《你我平行[无限]》 平行世界 手触上窗沿被雾气化成的水珠打湿。舒时捻了捻手指,触感格外真实。 看来不是梦。 他睡了很久,久到意识清醒,一睁眼就是这个陌生的地方。 或许也不算陌生,只是他对这里的印象已经模糊了多年。 窗外天色暗沉,舒时到床上摸索。 他没在床上摸到手机,倒是意外的发现自己手腕上戴着一个类似电子手环的东西。 他触屏尝试唤醒手环,可对方极其不给面子,亮都不亮。 “见鬼了……”舒时泄气的坐回床上,才睡醒的嗓音偏哑。 不多时,门外响起节奏的脚步声,来人像是穿着皮鞋,踩在地上哒哒作响。 舒时凝着气,眼睛瞥向房门。 “叩叩。”门被人礼貌的敲响。 他顿了下高声问:“谁?” 门外的人停了一会儿,说:“我,你昨天把手机落我这儿了。” 一个并不熟悉且毫无印象的男声。 “舒时,你在听我说吗?”门又响了两下,门外的人有些疑惑,“明天就要接任务了,你不查资料吗?” 资料,任务?舒时一头雾水。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并无异样,也听不出恶意,他半信半疑的站起,走到门口犹豫了片刻才拧下把手。 面前的陌生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皮衣,脚上穿着作战靴。难怪会发出那种响声。 对方递给他一个黑色外壳的手机,态度自然,“喏,你的手机。” 舒时接过的时候习惯的说了句谢谢。 “……不谢。”男人好似有点诧异,之后接着说:“明天还是老时间,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我先走了。” “嗯。” 对方转身离开,脚步声响了好一会儿后暂停,之后便是关门的声音。 舒时站了会儿,简单观察了下身边的环境——打开门后直面的是普通的白色墙壁,不是他所认为的对门邻家。 感觉到哪些地方不太一样,他走出门外,看到一条长长的走廊,几步一个房间,像宾馆。 走了几步,余光中瞥到一个东西,舒时自然的抬头看,只见墙壁上挂着一个时钟,三道指针静止不动,停在四时四分四秒这个精确时间的位置。 手中握着刚拿到的手机,他摁亮屏幕,看到上面显示的九点二十七才松了口气。 长廊亮如白昼,强光刺的眼睛生疼。 舒时回到房间关上门,盯着似曾相识的摆设出神。 他还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刚刚来过的人对他很熟悉,但是自己却对他一无所知。 舒时再次拿出手机按下主屏幕的按键。屏幕上显示需要六位数的密码。 又不是他的手机,他哪知道密码。 舒时顿时漏了气,随手把手机丢在身旁,他弯着背脊,习惯性的用手指轻按着太阳穴。 奇奇怪怪的,这里所有的一切。 他静静地待了会儿,没过半晌就不自觉的又看了下时间。还没过去几分钟。 看见手机屏幕的壁纸是原始壁纸,舒时想了想,再次按下主键,飞快的输入烂熟于心的六位数密码。 他闭了闭眼,心想自己是傻了吧。 然而就在他闭眼的瞬间,屏幕显示解锁,输入的密码正确。 半个小时,舒时将整个手机翻看了一遍,感到新奇与巧合的有以下几点: 上面的软件他全都不认识,点进去却发现每个软件的功能和自己手机上同样位置的软件的功能如出一辙。 他习惯把软件分别移到四个分类工具栏里,在屏幕上只占一行的位置,目的是不挡到壁纸。这个手机的软件排列和他的手机一样,主界面的壁纸是原始壁纸。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自己编的密码恰恰打开了这个手机上的所有社交软件,包括一些软件里的加锁项目。 有的时候,巧合太多就不叫巧合了。 舒时打开社交平台翻看账号动态,越翻心里越平静。 这上面所有动态的时间与内容和他从前发过的一模一样,他甚至知道下一条动态的内容是什么。 因为工作的原因,他已经很久没更新过动态了,软件保存着的都是他年纪还小时犯二的语录,每条都是黑历史。他有事没事喜欢翻一下。 虽然看着确实尴尬,但也确实太多,一时删也删不完,最后他嫌麻烦也就懒得删,直接把动态设了私密,除了自己谁都看不到。 他一觉睡醒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地方,这里有人认识他,手机上的一切都符合他的生活,方方面面都很契合。 如果不是他清楚的拥有从前的记忆,他会怀疑自己原本就住在这里。 是人为恶作剧还是超自然现象?舒时认真的给了自己选择和自欺欺人的机会。 其实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他不想欺骗自己,也心知肚明自己不值得别人花那么大的心思来捉弄。 才摸到一点头绪,舒时心里更堵了。他不是唯物主义者,却也没想到自己真会遇上非科学能解释的现象。 他点开通讯录,里面的人名他全都不认识,打开社交软件,里面五花八门的昵称他更不认识,这个手机上只剩一个网络能让他娴熟的运用。 试着在搜索引擎上输入“平行世界”,页面上立马跳出一堆专业言论,他逐字逐句的理解,试图在其中找到离开的方法。 可最终还是徒劳无功。那些专业知识只有片面解释,全无半分可行性。 他又翻了些杂七杂八的回答,什么平行世界有特殊的穿越隧道啊,还有说梦境是平行世界的反射…… 舒时皱起眉,隐约记得自己是做过梦的,但是已经记不起内容,那个梦给他留下的印象只剩下黑。浓墨般的黑裹在四周,目光所及不见一丝光亮。 他关掉手机躺上床,把薄毯当做枕头垫在脑下,感受着困意的同时也思考着用睡觉的方法回到原先世界的概率。 希望第二天睁眼后发现自己只是做了一场逼真的梦。 一夜无梦。舒时睁开眼看到天花板,窗外的天还是很阴沉,看得出今天不是什么好天气。 他习惯性的摁亮手机,眯着眼看时间,八点三十四。 于是他又把手机塞在薄毯下,无所事事的重新望着天花板放空自己。 换平时这个点他已经在公司了,然而他现在却躺在床上,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个地方。 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舒时猛的坐起,下床趿拉着凉拖,凭着记忆中的地点去找卫生间。 最后果不其然让他找到了,舒时含着半口清水,心想就算撞上更多的巧合自己都不用惊讶了。 吐完漱口水,舒时拿毛巾的时候又看到镜子里的脸。原身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却在细微处显现着差别,例如这个身体眉骨处的一道浅疤,不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他多看了几眼,打开水龙头打湿毛巾。 刚洗漱完,放在外面的手机响了。 舒时擦干手上的水,探头看了眼屏幕,通讯来电显示着“李皓”这个名字,他拿过手机按下主键,手机默认接听。 “开门。”听筒传来言简意赅的俩字,电话立马被挂断。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 舒时把手机揣进兜里,转身去开门。 “走吧,时间快到了。” 还是昨天那个男人,不过现在他知道了对方的名字。这也得亏原身没有乱取绰号的喜好,万一取个类似“耗子”之类的备注,他就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别人了。 舒时在心里自娱自乐,扫了眼李皓,对方已经不是昨天那身行头,而是换上了很简单的长衣长裤,配着蓝色高帮鞋。 他转身回去坐在床上,挑了顺眼的黑色平底鞋换上。 “今天还挺快的嘛,平时这个点你都还在睡。”李皓瞥了一眼不大的屋子。 “是吗。”舒时轻声笑了下,站起来和他并肩而立,随意招呼到,“好了,走吧。” 他走在前头,刚开了门就听见身后的李皓喊:“诶!等下!” 李皓迈了几步到他身边,看了他全身后摸着自己下巴说:“我是说感觉哪里怪怪的。” 他仿佛看破了什么似的语气让舒时陡然一惊。 没察觉到对方的不自然,李皓自说自话的握着他的右手,奇怪的问:“你的手环呢,怎么不带着?” “手环?”转折太快,舒时没反应过来,之后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黑色手环。 李皓点点头:“是啊,你的手环,昨天还看你戴着呢,今天做任务为什么取下来了?好歹也是个道具啊。” 道具? 舒时再度听到一个新鲜词,手臂动了动很轻易的挣开李皓,他有意无意的将手腕抬高,那里就有一个手环。 但李皓并没有什么反应,像是没看到,或者换个说法——他看不到。 这种念头在脑子里走了一遭,舒时回答:“不想浪费,先放着。” 李皓想了一会儿,觉得他说的没毛病,“放着就放着吧,这次的任务小心点也用不着道具,省的被某些人惦记。” 舒时故作高深的颔首。虽然他并不清楚道具是什么,但好歹是糊弄过去了。 ※※※※※※※※※※※※※※※※※※※※ 舒时:我是谁?我在哪儿??为什么一觉醒来世界都不一样了??? 牢笼城堡 走出房门进电梯,沿路都很安静,好像只有他和李皓两个人出来做任务,其他人都在呼呼大睡。 “听说二区那位也要做这个任务,到时候你认出来了记得提醒我一声,咱们跟紧他,基本不会有问题。” 在他神游的时候,李皓又说了一个他不太明白的事情。 但这并不妨碍他与对方交谈,秉承说多错多的铁律,舒时尽量少言少语,只是嗯了一声。 “还是老办法,集合的时候注意对话。”李皓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左手腕,那里点上去了一颗痣,“凭这个认我。上次画在脖子上太明显了,差点被小人害死。” 需要靠特征认人,难道执行任务时他们不是用真面目示人?舒时心有疑问,却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外面起了浓雾,能见度限在五米之内,细小的水雾迎面扑在脸上,冷风吹的人遍体生寒。 两人走进其中,舒时在雾中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高大的建筑上有个数字八,圈在金色的圆环中。 湿冷的凉意透过单薄的面料渗入骨髓,舒时不自觉打了个寒战。 穿过漫漫长路,远处的建筑逐渐显形。 银灰色的两层大厅具显格调,舒时正仰望着这个低调又奢华的建筑,李皓却已经在前打开了门,他便只好跟着进去。 大厅内的位置广大,而比起厅里的三两人群,更吸引人注意力的是那些只有在科幻片里才能见到的休眠舱。 也不知道躺进去能不能暂停身体的生长。舒时百无聊赖的想着。 目测了人数,他身旁的李皓嘟哝着:“人不算多,十五六个左右,还有钟如季在,我们应该很快就能出来。” “钟如季?”舒时的声音带点疑问,或许这个人就是“二区那位”? 李皓当他是惊奇,兀自道:“你也知道,他做任务一般都是单人,这次也一样,所以能不能认出来就看我们的本事了。” 这话怎么听都有抱大腿的嫌疑,舒时不好接话,索性不语,同时也在心里盘算着。 就目前而言,对他来说最好的契机便是这个不明状况的任务。 他会和李皓分开,任务里旁人又不认识他,他尽可以在别人那儿打听到自己所需的信息。 他正想着,大厅内响起机械声,播着一句话:空间舱已启动,将于三分钟后关闭。 通报仿佛响在每个角落,入耳清晰。 舒时眼中窜过银色的流光,眼前的空间舱已经开启,银色的舱体连接着精准的仪器,内舱有数不清的线缆。 “你用这个吧,我去找别的。”李皓望了望大厅说,四周的空间舱都被人占了,远一点的还有空舱。 舒时不推让,点点头,李皓朝他笑了笑后走向其他空间舱。 三分钟空间舱就将关闭,大多数人都已经躺进空间舱,他等着李皓找到空间舱,看到对方比了手势后才迈入空间舱。 舒时才一躺平,舱门自动合上,数条黑色的线缆贴了上来,他的身体被固定,靠近太阳穴的地方也贴着两根线缆。 意外的舒适,并没有什么不良体验,线缆带来的不是他猜测的电流感,而是一种泡在温水里的舒适感,容易让人萌生困意。 空间舱内隔绝了所有的声音,他透过特制的舱门看着外面,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已经躺在了空间舱里。 舒时慢慢阖上眼。 脑海中出现几行简短的讯息。 任务空间:牢笼城堡 任务类型:生存任务 任务时限:七日 任务难度:中级 不需要他主动去记,这个信息就像是烙在脑子里一样挥之不去。 下一秒,他的意识陷入黑暗。 _ 意识重归身体,又在一个陌生地方的床上醒来。 舒时坐直上半身,低头看了看衣服。 衣服不是他穿的那件,戴着黑色手环的右手也比之前大了一点,他摸了摸脸,还觉得自己变了个模样。 与空间舱的寂静不同,这个地方还能听见鸟鸣,舒时朝有光的地方望,余光瞥见有人在他身边,看身形应该是男性。 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坐起来的,或许别人醒的比他还早,只不过是那一身黑衣让他在这个光亮昏暗的空间里忽略了他的存在。 男人的脸半明半暗,光线能让舒时看清他一半的轮廓,凭第一印象,这张脸长得不错。 他睡在靠墙的一边,男人睡在外侧,倒不是不能出去,只是如果没有任何交流,两个陌生人会更尴尬。 于是他很是单纯的打招呼:“你好。” “新人?”很有辨识度的男性嗓音。 舒时朝那儿看,那人又开口,“毕竟大多数人会先报名字。” 舒时哑口无言,从某种意义上来看,他确实是个新人,并且还是新的不能再新的那种,童叟无欺。 “天快亮了。”对方又说。 舒时发现光线正朝床边蔓延,灰扑扑的天空渐变为浅蓝,天刚拂晓。 “嗯。”但他并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男人掀开被角,腿跨到床边背对着他,侧着头语气慵懒道:“下床穿鞋,一会儿去集合点。对了,你可以叫我于凌。” 舒时踩着薄被坐到他身边,出于好奇问了一句:“那个,你知道集合点在哪儿?” 于凌不回答,静静的看着他。 舒时立马反应过来,“我叫吕青。” 对方一笑,有点戏谑的调侃:“这不会是你的真名吧。” 舒时没接话,凡事总得留一线防备。 于凌随口的玩笑话本就没打算要人回答,他站起来懒懒的回应舒时之前的话:“我当然不知道集合点在哪儿,又没地图。” 室外的光线将房内照亮,周围的家具和摆设物件都是棕色的,全是木制品,舒时醒来的这张床很大,同睡三人都不会拥挤。 他还记得这个任务空间的名称,现在看来这里倒是很符合城堡的规格。 床仅是房间的一隅,十米开外才能看见窗,房里木质的壁饰散发着浓浓的古朴气息。 于凌比他速度一些,这时已经走到落地窗边观察外面了。 “那你还说一会儿去集合点。”舒时也走过去。 声音由远及近,于凌轻笑,说:“我说一会儿集合,不代表我知道集合点在哪儿啊。” 强词夺理。 舒时撇嘴,不想和这人聊下去了,自顾自的观察房外结构。 刚才隔得远,他看的不太真切,走近了才发现这里是没有窗子的。 譬如现在,再往前走一步,他就会踩空摔落。舒时只看了一眼,身体先于意识自发退了好几步。 他稳了稳自己的呼吸,继续观察。 正常封闭的房间有四面墙,而这个房间只有三面。 空缺的那面没有砖没有窗,只有四根铁柱均匀的撑在楼层间,将这面空气墙分成了五扇间隔相同的门。 “咚咚咚,咚咚咚。” 两人都听见了有规律的敲门声。 “谁啊?”舒时不禁问。 于凌瞥了一眼木质的高门,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去开门,“走吧,去集合点。” 舒时将信将疑的过去,对方跟在他身后,姿态随意,气定神闲。 拉开木门还费了点力气,他疑惑的看了眼把手。 “尊敬的客人们,我是这座城堡的管家,这儿的起居都由我负责。现下麻烦两位与我一同前去待客大厅,其他的客人都在那儿等着你们。” 门外站着一个黑色燕尾服的白胡子老管家,那张脸上笑意盈盈,微躬着身子礼仪恰到好处。 于凌的手揽在他的肩头,应答老管家:“好啊,走吧。” 老管家微微笑着走在前头,舒时光从那挺直的背脊都能看出他依然精神矍铄。 “果然是个新人啊。”于凌忽然说。 舒时拿下他的手,保持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冷不热的回答:“是新人又怎样,你也是从新人过来的。” 于凌对这说辞不置可否,不过有些话他还是得说,“待会儿去大厅你少说话,多看。” 他特意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两人对视,舒时先收回了目光,半垂着眸说:“知道了。” 不用别人提醒,他自己也知道该这么做,但还是需要感谢一下于凌的好心。 走廊很长,却也很宽,可以叫它长廊,还可以叫它宽廊。 他俩走在宽廊的正中央,老管家走在他们的前面,周围空荡荡,墙壁离他们很远。 从没有防护措施的落地窗再到宽逾数米的长廊,处处都充满了怪异,但如果要具体说出哪里不对劲,又好像没什么值得一提的。 舒时看了眼前方,老管家在前面走着没有回过头,身边的于凌走出了闲庭信步的感觉。他觉得处处不自在,又没人说话,这段路安静的诡异。 管家领着客人拐进一扇金色拱门,他推开面前的大门,立在一旁,做出请的手势并礼貌微笑道:“大厅到了,两位请。” 舒时往里看了眼。 大厅中央有个很大的圆桌,四周都是一模一样的金色大门,已有人坐在了圆桌前,而有些人才刚来。 舒时礼貌的道了声谢,下一刻就被人拉着手臂朝前走。 他猝不及防,差点一踉跄:“哎你干嘛?” 对方没应答,舒时匆匆回头看了一眼,原本立在门侧的老管家不知所踪。 什么关系 走进大厅,早先来的人坐在圆桌前已经聊开了。 两人挑了相邻的位置坐下,陆陆续续来了几人,不一会儿圆桌前便座无虚席。 “人都到齐了。”众人中有个沉稳的声音。 总共不过十几号人,又有多数人是在小声交耳,舒时一下子就找到了方才说话的人。 对方看起来不太好接近,他只看一眼便心生抵触。 在这个所谓的任务空间里,大家都顶着一张陌生的脸,谁也不认识谁,按理来说都是不愿意被他人支配的。 可那人开口后,众人明显安静了很多,他旁边的两人在很小声的说话,字音模糊,他只听清了一个名字,钟如季。 其实如果不是李皓跟他提过,他对这个名字不会这么敏感。 二区那位,钟如季。 频频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个名字,这个人应该很厉害没错了。 他是钟如季吗? 舒时想了想,伸手拽了拽于凌的衣服,轻声问:“你知道钟如季是谁吗?” 于凌的表情有些专注,视线自每一人的脸上扫过,应该是在观察在场人的表现。 “知道,怎么了?”于凌审视的目光和其中一人对上,他收回视线,“问他干嘛?” 舒时实话实说道:“有点好奇。” 于凌的语气随意淡定:“有什么好奇的,就是比常人幸运了一些而已。” 舒时:“应该不止吧……他们这么,嗯……总之,钟如季挺厉害的吧。” 于凌抬起手指轻叩着桌面,很是敷衍的应和:“嗯,挺厉害的。” 问了等于白问。 舒时无奈的看他一眼,转头把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而在他偏过头的时候,于凌歪头看他侧脸,黑眸里有着深谭的光。 “生存任务,希望能一起离开空间。”刚才出声的男人又说,“我叫罗罹,想问问各位醒来的时候房间里有什么异样吗?” “没什么异样,倒是床挺舒适的。” 罗罹的话音落后居然没什么人说话,还是隔了他几个位置的男人接了话。 大概每个人对自己的名字都有很强的敏感度,几乎他刚说出舒适这个词,舒时就迅速调头望了过去。 他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质,条件反射太快像是对别人有什么敌意似的。 舒时极其认真地自我反省了下。 然而就在他想撤回犀利目光的时候,男人伸了个懒腰,露出的手腕处有着一颗痣。 李皓?舒时微微瞪大了眼睛。 他的目光和别人的格外不同,李皓也注意到了,朝他眨了只眼,挪开目光后笑的荡漾。 好了,几乎能确定了。舒时面无表情的想。 “落地窗没有窗,但有四根铁制的柱子支撑,屋里的东西全都是木头做的,别的没了,欢迎补充。” 玩笑后再补上信息,李皓没给别人吐槽他的机会。 罗罹听着他说,末了点头:“我的房间也是这样。” “一个房间两个人,你们都是这样吗?”又有人说。 “两个人?”立马就有了不同的声音。 “我是一个人一个房间。”罗罹说。 “我是两个人。” “不是啊,我一个人住。” 大厅里人人神色各异,有的人认真严肃,比如罗罹;有的人游离在讨论之外,比如于凌;有的人玩世不恭,比如李皓;还有的人不明所以,比如他自己。 舒时托腮听着他们讨论,感觉并没有很多的信息足以拿来判定生存条件,他侧头看于凌,于凌抱臂靠着椅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说的是集合,其实相当于开会。 不发一言的舒时独自郁闷。 - 离开了待客大厅后走在路上,于凌突然说:“怎么,多打听点消息还不乐意?” 舒时和他是一个房间,姑且为一小组,行动都在一块儿。 说白了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虽然于凌看上去并不需要他,但走走形式还是很有必要的。 舒时看着远处的走廊,老成的叹气:“他们要是聊点有用的我当然乐意,关键他们专挑我知道的聊啊。” 他对这个所谓的任务也算谨慎,醒来就把房间看了一圈,刚才待客大厅里,众人讨论到的或是没讨论到的,他都知道。 可他想听的不是这些。 别人都想知道怎么活下去,他也差不多,他想了解所有的规则,并且替原先的他活下去。 万一以后有机会能交换回自己原先的世界,他希望这个世界的自己也能安然无恙。 于凌被他逗笑了,回答的还颇有点赞同意味:“是吧,我总觉得他们每次都来这么一出真的特别无聊。” 看他心情不错的样子,舒时再次天真的问了个很傻的问题:“那可以不去吗?” “可以。”于凌意味深长,瞥他,“如果你想做众人之中的异类。” 异类的含义广阔,既可以指不合群的人,也可以指不是人的“人”。 舒时秉承不懂就问的优良美德,但在于凌的注视下话说的有点不利索:“为、为什么呀?” “因为不做人做的事,就是异类。” 没想到于凌真的给他解释,两个人漫无目的地在长廊上走,聊聊天也是好的。 “无论是哪种任务,每天都要去集合点汇合的潜规则是一成不变的。他们的讨论在生存任务中或许还有点真实的成分,但是在击杀任务中,那些杂七杂八的话听听就好,不必当真。” “中高级任务第一天就能获得正确有用的信息,除非是见鬼了。” 于凌科普的时候自带嘲讽技能,舒时听了老是被逗的想笑,但又不得不硬生生憋住。谁知道对方会不会一个不高兴就不说了。 他俩在一块儿走了很久,舒时也将关于任务的大概信息都了解清楚了,但还有一个问题需要问一下。 “那个……”他吞吞吐吐,“关于任务类型你能讲讲嘛。” 于凌转头,目光中有点嫌弃,表情还有点无语。 舒时选择性失明,锲而不舍道:“多多关照下新人嘛。” “……”于凌再度沉默,半天才说,“任务类型就两种,生存任务、击杀任务。” 生存任务没特殊要求,只要活着就行,击杀任务必须杀死线索人物或指定人物,击杀任务没有初级难度的任务,一般出现在中高级。 两种任务都有时限,未达到指定任务将会被世界机制抹杀。 不过,在击杀任务中值得一提的是,线索人物是空间任务的虚拟人物,而指定人物,却是一同进入空间的人。 “所以,任务空间中,他们大多都不会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于凌说,看向他,“所幸这次是生存任务,不然还真是难办呢。” 舒时抿了抿唇,指尖微凉,击杀任务的残酷程度超乎他的想象,那些一直生存下来的人,脚下踩的得有几条人命。 于凌的眼睛里有着令人心悸的冷漠,他有足够的理由怀疑,倘若自己就是对方的击杀目标,对方绝对不会手软。 想到击杀任务的特殊,舒时说:“击杀目标是自己朋友的那些人一定会很难过吧。” 他希望自己不要遇上击杀任务,哪怕遇上,也千万不要撞到李皓。 长廊静谧,半晌后于凌才开口,声音听起来情绪难辨:“几率很小,不用担心。” 几率确实很小,但是也会遇到。 他抬头,只能看到于凌的后脑勺。 “我们下去走走,看看这个任务的活动范围是多少。”不过片刻,于凌又恢复了他那性子。 舒时欣然应:“好。” - 闲逛了一会儿才下来是想着人会少点,没想到即便过了一段时间,城堡底下的人还是那么多。 还没走出大门就能听到外面人交谈的声音,舒时和于凌对视了一眼,同时退后了半步。 还是等会儿再来吧。 舒时想着,结果才一转头就看到李皓那家伙迎面走来,并且对方也认出了他,看上去很惊喜的样子。 “哎!舒……” “咳!” 为了真名不被泄露,舒时硬是强装了一把嗓子不好,惹得于凌瞥他。 “舒、舒……”李皓嘴快还没法儿圆,人家都是急中生智,他这是急中结巴,无辜求助的样子看着舒时。 于凌噗的一下笑出了声,边笑还边问舒时:“你上哪儿找的这么大一侄子?” 舒时的脸黑了黑,说:“我辈分大。” 李皓凑到他身边,右手自然的搭在他肩上,好奇的问:“你俩啥关系啊,好像挺聊得来的。” 李皓没有刻意掩着声音,于凌肯定也听见了,舒时不好描述自己和于凌的关系,说不熟吧,其实还是有点关系,但说是朋友吧,又差了那么些。 于是他折了中后回答:“刚认识。” 同时,于凌不嫌事大的抛了一句:“睡过的关系。” “咳、咳咳……”一句话还没出来,李皓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睡过?为什么要把在一个房间说的这么令人误解。 眼瞅着好友的眼神要降到零度了,李皓马上出来打圆场:“哈、哈哈,原来是在一个房间啊,能理解能理解。” 舒时拿下李皓的手,朝于凌不善的微笑着。 风雨欲来 “不过就算是刚认识,能和你聊上也是不容易的事儿。”爱好和平的李皓立马转移好友的注意力。 “是吗?”舒时回答的不太走心,“我觉得还好。” 李皓是要往大门外走,顺手搭在了舒时肩上,把他也往外带,说:“我一直怀疑你对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我?”舒时疑惑的指了指自己。 李皓特别认真的看他,煞有其事的点头:“没错,就是你。” 李皓认识的那个舒时,待人冷漠,隔几米远都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也就李皓这性格能和他说上几句。 看见外面聚集的人群,李皓脚步一顿,揽过舒时说:“这儿人多,我们去别地。” 于凌在他们后面止住了步伐,看着他们走远,眼睛一眨不眨,直到看不见人影,他转身独行。 城堡后有片花圃,别处人多,这儿地广人少,还有专门看风景的秋千,李皓把舒时拉过去,两个大男人很有少女心的荡着秋千聊天。 “这些话我也跟你谈过不少次了,你每次都爱答不理的,这次突然有了改观,我可不得趁热打铁。”李皓看看舒时还算平静的神色,警惕的打商量,“先说好啊,待会儿无论怎样你都不能翻脸,毕竟以前就有过……” 舒时表情未变,察觉不出喜怒,答应他:“嗯。” 李皓得了承诺,清了清嗓子,突然有了底气:“刚刚那个人,你们是住在同一个房间里吧?” 第一句话还是说的一点都不硬气。 舒时承认:“嗯。” 李皓问:“你之前跟我说过任务空间里的人情都不可信,现在你也开始相信了吗?” 舒时不带感情的回答:“并不是相信,是各有所需。” 李皓说的斩钉截铁:“没什么区别,四舍五入就是你和他谈朋友了。” 舒时:“……那叫交朋友。” 李皓:“哎呀不要在意这些小细节,都一样的。” 舒时无力反驳,这四舍五入,入的还真多。 还有,为什么他老觉得李皓就好像是看到单身多年的孩子终于找到伴儿了一样。 并且接下来李皓问他的都是一堆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话题,譬如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啊?他性格怎么样啊?还行?还行就是不错嘛……等等诸如此类零碎的问题。 要不是因为朋友这层关系,舒时早甩他一白眼转身离开头都不带回的。 七扯八扯聊到最后,舒时提醒他关于称呼的问题:“记住,叫我吕青,别叫错了,我不想当你叔叔。” 李皓自信满满:“没问题!” 这表情像极了原先朋友家的一只哈士奇,让舒时越看越头疼。 舒时又说:“过会儿你带我去你那儿看看,认认路,要是出事还可以互相照应。” 他记得罗罹他们交谈的时候只有两个房间是双人的,加上他和于凌就是三个。 李皓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好。” - “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跟你那侄子一起睡呗。” 舒时推开门就看到于凌躺在床上,手上拿了一张纸说着风凉话。 “他是我朋友。”舒时坐到床边的时候说。 于凌轻笑,说:“我当然知道他是你朋友,难不成你还真有那么大的侄子正巧和你碰上一个任务?” 他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拿着纸张,因为透光的原因,舒时看见了一些规矩的线条。 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最管用的辅助物品是什么?当然是地图。 舒时对这个行动能力着实惊讶:“你把这个城堡都走遍了?” 于凌哼笑一声,坐起来拎着图纸的一角调了个面,将有路线的那一面朝着舒时,强调,“你要记住,我们是来做任务的,不是来旅游的。” 说完他又躺下继续研究图纸,说:“如果不是因为你跟我一个房间,我才懒得管你,就让你在外面自生自灭。” “这是第一个白天,夜晚还没到,任务空间的危险成分还没有确切的判断,今天就算了,明天要是再给我乱跑,你就别回来了。” 于凌的语气平淡,舒时又在他眼中看见了熟悉的冷漠。 他还没说几句话于凌就是一顿训,才几个小时不见,对方的脾气又变差了许多。 “知道了,没有下次。” 舒时躺上床,闭上眼睛,回答的声音有气无力。 于凌斜着眼睛瞟躺在自己身边的人,问:“你干什么去了,这么累。” “没干什么,就是熟悉环境。”舒时的右手背压在眼睛上缓解疲惫感,“我有点路痴,方向感不太行,找了几层楼才找回来的。” 然后回来还没歇口气就挨了一顿凶。 “……那你回来干嘛,在你朋友那儿住不就行了。”于凌没那么咄咄逼人了。 舒时侧身,从他手中把图纸抽出来,说:“我不知道这个任务要怎么完成和进行,而且任务的危险性我又不好评估,你和我在一个房间,如果我不在的时候你出了什么意外,我难辞其咎。” 于凌的手还虚握着,眼睛看着舒时,蓦地一笑:“所以你这是在为我的安全负责吗?” “是的,于凌大佬。”舒时随口回到,心中将图上描绘的地形记下。 “别看了,休息。”于凌将图纸抽回,塞在了自己枕头下,“有我在不用看地图。” 舒时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拉过被子躺平,真的闭着眼休息。 他应该是真的累了,不一会儿呼吸频率就规律了起来。 于凌侧身单手撑着脸,认真的看着眼前的这位新人。 他记得所有的地形,却拿了一份多余的手绘地图,本来算是他给新人的礼物,但是现在看来,这份礼物只能给他那位朋友了。 - 夜色深沉,牢笼城堡迎来第一次黑暗,万籁俱寂,四野阒然。 今晚有人睡得不安稳,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怎么了?”一人睡眼惺忪,半睁着眼看向自己身旁的翻来覆去的伙伴。 那人吵醒了同伴,有点难为情:“我……我睡不着。” “睡不着也得睡啊,”被吵醒的那个人声音带着明显的困意,“现在不睡小心遇到脏东西,睡着可比醒着安全,别想其他事了,睡吧睡吧。” 那人裹紧了薄被,瑟瑟的应了好后又翻了个身,一对全黑的眼睛正在看着他。 转点不过十分左右,一声惨叫突破天际,打破了平和的表面,拉开了生存任务的序幕。 次日清晨,舒时醒来的时候,身旁坐着的于凌靠在床头,眉头微蹙着。 他本来还有点意识不清,见到于凌这样后算是彻底清醒了,舒时立刻坐起问:“出什么事了?” “有人出意外了,准备去大厅,跟着他们去死者房间。”于凌穿着整齐,看样子是出去过。 舒时不疑有他,掀开被子下床,争取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自己,一旁的于凌等着他。 “死了两个,同一个房间的。”于凌说着,看到舒时的动作明显一顿。 “或许是巧合,况且,”舒时系好鞋带后站起,回望他,想了一下说,“我们有选择吗?避开这些危险。” 他的眼中沉着冷静,不见一丝胆怯。 于凌别开头说:“或许。” “其实躺进空间舱的时候,我已经是在拿命搏了。”舒时笑着说,他的视线落在了外面的大片乌云上,“风雨欲来,谁知道明哲保身的举措是不是另一种愚蠢呢?” “你的接受能力很强啊。”于凌走到舒时面前,同样笑着。 舒时歪头:“嗯哼,我也这么觉得。” 昨天并肩走没太注意,现在一看,于凌起码比他高半个头,舒时想着,对方突然把手伸向他的脖颈。 将外套的领子翻到外面来理整齐,于凌察觉到了他的僵硬,笑道:“理个衣领而已,你不至于这么怕我吧。” 袖子里的手指不自然的攥紧,直到他退了半步才松开,舒时提着的心轻轻的落下来,他笑了笑解释道:“我不太习惯有人碰我。” “嗯。”于凌表示了解,耸耸肩,抬步先走,“一会儿看到血腥的场面可别吃不下饭。” 舒时跟着他,说:“没事儿,我能接受。” 于凌唇角勾起,但笑不语。 - 第一起意外发生,众人再聚时气氛明显有所不同,部分人脸色凝重,大多数人安静不语,只有极少数还能谈笑自若。 大厅里少了两把椅子,空位却还在那儿,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代表有两人已经死亡。 “有记录吗,第几层楼哪一个房间?”李皓对着那个叫罗罹的说。 全须全尾的坐在这儿,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舒时看到李皓时放下了担忧。 罗罹回答:“五楼第四个。” “啧,这排序可真吉利。”于凌撑着下巴,声音小的只有坐的近的舒时能听到他的吐槽。 李皓沉声问:“有住的比较近的吗?” 几人面面相觑,有一个长相比较乖的女孩子畏畏缩缩的举起手,声如蚊呐:“我……我住五楼第六个。” 见到是个柔弱女性,李皓说话的声音温和了不少:“那你昨天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压折的花 死者的房间还没有人去看过,但是那女生说,走过房间的时候看到一滩血,还有半开着的门。 罗罹提出去查看意外现场,李皓附议,又有很多人为自己的安危担心,巴不得去看几眼找找生存的线索。 “你是不是去看过?”舒时了一下于凌的手臂,问他。 “昨晚听到声音了,早上就去看看。”于凌看着他回答,难得正经。 “嗯?昨晚?”舒时突然意识到一点,“如果我没记错,我俩住在三楼,出事的是五楼,隔那么远你都能听到?” 你可别是个蝙蝠精吧。舒时明智的没有说出口。 但这要笑不笑的样子已经让于凌发现他在腹诽了。 于凌顺手一揽,手正好搭在舒时的颈边,故意说:“两楼以内,但凡是有点警惕心睡眠浅的,都能听到,没听到的人大概都睡的跟猪一样沉吧。” 睡的跟猪一样沉的某人瞪他,打掉他的手,大步流星的朝李皓走去,于凌闷笑,提了速度跟在他后面。 于凌在后边戳了戳舒时,对方没理他,他凑过去,把舒时从李皓身边往后拉了些,将口袋里的图纸塞在他手里,说:“给你朋友,让他熟悉环境。” 他拿了地图给李皓,舒时自然不会拒绝,看了他一眼,把地图揣在兜里,找到机会再给李皓。 两个人又走到了一块儿,渐渐落到了最后面,罗罹和李皓在最前面,李皓还回头找过舒时,但是看到他身边还有个于凌之后,笑了笑就找个理由回去了。 给舒时留下满腔的无可奈何。 —— 五楼第四个房间的门半开着,才走近,空气中就飘着血腥味,城堡中的老管家不知去向,偌大的城堡除了他们之外再无他人,没有人敢来清理现场,两具死尸就被搁到了现在。 罗罹推开门,李皓随后跟了进去,房间很大,足以容纳十几个人。 于凌站在最外围,舒时在他旁边,这股浓郁的血腥味让他有些难受。 众人围成圈,把舒时的视线遮的严严实实,想起于凌先前来看过,就问他:“你来的时候发现什么了吗?” 以于凌的性格,肯定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但如果说于凌没有发现,那就真的很难找到突破。 很可惜,于凌摇了摇头,说:“只能判断出不是人类干的。” “啊!!”有女生尖叫,一个拽着另一个跑到了另一面墙,离死者远远的。 她俩跑了,正好给舒时空了位,看到面前的死人后,他也明白为什么两个女生会叫的那么厉害。 两名男性尸体横在地上,胸口处同样都是血肉模糊,尸体旁还有两团血色不明物体。 做了心理建设是一回事儿,亲眼见到又是一回事儿,这场景不说有多血腥,但是对一个没见过血的人来说,它的刺激可想而知。 两个人都穿着短袖,应该是睡觉的时候被突然袭击,他们的胸口处被利物扯的鲜血淋漓,强行剥离的心脏已经失去了跳动的活力,连微弱的起伏都没有。 他们死在自己的心脏旁。 房里血迹不多,床上溅了些,地面上没有拖曳的痕迹,两人是当场毙命,罪魁祸首杀了人之后并没有理会尸体。 “好吓人,还有多久我们才能回去啊,我害怕……”贴墙的女生双眼充满了恐惧,揪着另一人的衣服压根不敢往那儿看。 罗罹将房间观察了一遍,也没发现任何异样,告诉大家不要恐慌。 安抚镇定人心的事让罗罹做了,李皓则是哄着女生们离开房间。 在他们这一众参与任务的人中,罗罹和李皓俨然已经成为主心骨。 “一般情况下,任务中都会有特殊原因导致死亡,初步判断,两人死亡原因是双人同住一间房。”罗罹脸色凝重的说,“待会儿去大厅说明一下,还有人是双人房间,让他们做好应对措施。” 李皓的脸色并不好看,死者两人的致命伤是胸口,心脏被挖出,伤势呈撕裂状,而不是整齐切口的刀伤,有能力做到这个地步的,绝对不会是正常人类。 “为了安全着想,你先和他分开住吧。”罗罹提到双人房间的时候,李皓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舒时,他看了看于凌,然后才说。 舒时也看了看于凌,迟疑的点了下头:“嗯。” 对于这类情况,于凌不置一词,并且在李皓提出要求的时候,他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沉默的看着。 李皓要舒时搬离,提出的要求也很委婉,无论站在哪个角度,于凌和舒时分开住都是有利无害。 半晌,房间里的人走的差不多了,于凌转身,避而不谈像是默认:“走吧,去大厅。” 听不出情绪,舒时望了李皓一眼,两人一前一后的跟着于凌。 —— 圆桌上摆满了餐盘,有些人已经吃开了。 三人坐在一块儿,于凌挑了旁边的位置坐下,舒时坐在中间,李皓在他另一边。 才去了那样的地方,舒时没什么胃口,夹了点合口味的菜细细嚼着,期间频频看向没怎么吃的于凌。 舒时内心纠结的咬着筷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他这个人的性格就是这样,老是顾虑别人的感受,照顾身边人的情绪。 不只是他,李皓总是瞥向于凌,眼神示意他去说说话。 舒时表示他也想啊。可是他俩不是特熟,他拿不准于凌的性格和脾气,于凌的沉默确实反常,但他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方法去调解他们之间的气氛。 就在于凌第五次盯着空碗沉思的时候,舒时把椅子往他那儿拖了拖,连同着餐具一起挪了挪。 “那个,如果你不同意,我是不会搬的。”舒时试探的很直接,特别认真的看他侧脸。 于凌的思路被打断,回过神来,拿筷子戳了戳空碟,回答他:“没事,如果双人同住是他们出意外的原因,你搬走同时也是为我好。” “但是……”但是你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舒时心说。 “别但是但是了,要搬就搬,哪儿来那么多话。”于凌说。 首次尝试交谈失败。舒时安安分分的嚼着饭粒,决定回了房间再和于凌说说,虽然他也不知道怎么样的回应才算让双方舒心。 大家都用好餐后,罗罹提了双人房间的事,除了舒时于凌之外,还有一间房间是有两个人的,住在四楼第三间,两人本来就不认识,大难临头当然各自飞,两人问了罗罹空房还有多少,回去立马就搬。 众人散场后,李皓和罗罹打算重新返回五楼出事房间,城堡内没有人去清理房间,他们能做的不多,只能让两位同伴死后的模样体面些。 “我去五楼,不过应该很快就回了,你回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要拿的,然后先去我房里。”李皓走前拉着舒时,看见于凌在一旁坐着等他后,几乎是在用气说话,“你回去好好说说,别因为搬走这事儿闹僵了。” 舒时没有别的朋友,通讯录里的大多人都已经不在了,只剩个李皓还陪在身边,李皓别的不担心,就担心舒时这冷性子独来独往的容易被人阴,有人陪着总是要好过点。 舒时应:“嗯。” 李皓看了一眼等他的罗罹,说:“那我先走了啊,有什么问题我回来再谈。” 舒时:“嗯,去吧。” 李皓走的同时,于凌站了起来,昨天把整个城堡摸遍了,今天他也没什么心情再出去找突破口,时间还早,回去补个觉再来也不晚。 舒时走在他左侧,两人距离半步,却一路无话。 和他想的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舒时看着回来就睡的于凌,千百种话都被堵在心里说不出去。 把折好的图纸拿出来看,舒时还没来得及给李皓,然而现在更需要地图的人却变成他了。 图纸是平面图,从上面的标识来看,一至五楼的格局相差无几,都是三多,路多、门多、房多。 这个城堡的走廊又宽又长,加上路多又四通八达,每次去大厅一来回都需要好长时间。 今天他见到的,是这个任务第一个出意外的事发现场,说一点反应都没有是假的,死亡就在眼前,谁都避免不了心悸。 初来乍到,任务空间死亡条件、任务空间限制活动区域、任务空间神出鬼没的npc人物等,都是他需要弄明白的事情。 他也并非一概不知,有关任务的一切他都是从于凌那儿听来的。 现在大家都觉得双人同住就是死亡条件,毕竟城堡这么大,单人单房不成问题,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 “还没走?”舒时坐了很久,久到于凌都醒了。 于凌躺在床上,支着脑袋慵懒的问他。 “啊?还没。”舒时回答。 城堡里没有时钟,只能以白天黑夜判断时间,于凌看了眼外面,边说边下床:“目前是第二天,距离退出任务空间还有不少时间,把地图背着,有用。” 中级任务空间,栽在里面的也不少,言下之意,牢笼城堡的死亡条件,绝对不止双人同住这一点,还有更多潜在的危险在等着他们。 不谋而合 生存任务比起击杀任务来说,难度偏低,但高级生存任务出来的人同样寥寥无几,在中高级任务空间中,无论是生存还是击杀,都需要谨慎细微,否则付出的就是命的代价。 关于搬不搬的问题,舒时自己不好做选择,他并不觉得搬走了对自己多有利,但不搬的话李皓会不放心。 于凌对此没有回应,好像他在不在都无所谓的样子,不过也是,也就认识一天而已,哪儿来那么大的感情。 既然他已经醒了,那么也可以好好谈谈。 “关于换房的事,你怎么看?”舒时开门见山的问。 于凌坐在床边,双手反撑身体后仰,看着他说:“不用问我的意见,你自己决定。” 对于有选择恐惧症的人来说,最怕听见的一类词就是“随便”以及“你决定”。 权衡利弊这事谁都会,但在两方利弊对等时,他根本没法判断。 搬,离开于凌单人住,他没有任何经验也没什么技能护身,运气不好直接出局;不搬,若真如他们所说,早死晚死都得死,还会拖上一个于凌。 “那我还是搬走吧,万一拖你下水了怎么办。”舒时说,他自己出局是运气不好,要是连累别人就是他的错了。 “蠢死了。”谁知于凌没好气的说。 突然被吐槽的舒时:“……啊?” 于凌站在床上,居高临下的说了一句:“新人就是难带。” 他从床上下来,舒时几次张口想说话,不过想想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也就不乱发言了。 于是于凌就看到一脸无辜看着他的舒时。 舒时听到于凌轻叹了口气,他下意识竖起耳朵听,听到于凌简短的话:“跟我走。” —— 舒时又来到了这个花圃,这次是和于凌一起。 于凌:“昨天来过这儿吗?” 舒时回答:“来过。” 可不来过嘛,基本上也就来过这儿了。 围着城堡的一片花圃占地广阔,放眼望去一片花海,沁人心脾的淡雅清香萦绕在空气中,于凌踩着小路往花圃中间走,绕了点路之后停下。 置身于花海之中,舒时看见眼前大片倒下的花丛,被压折的花枝绿叶在远处看来与其他花丛融为一体,极难分辨。 大面积压倒的花丛,站在这儿看这一片格外醒目突兀,舒时直觉哪个地方有问题,也同样好奇:“你怎么知道这里有问题?” 于凌抬了头往城堡上看,点了关键:“五楼第四间。” 城堡的每一楼都设有实心柱,五楼上下一体,看着就像一个巨大的笼子,不过这是个华丽的牢笼。 五楼第四间就是出事的双人间,应他所说,舒时认真数了房间,发现这片花丛正对着那个房间。 将两点连接起来,问题出在哪儿就很明显了。 “不是人干的。”于凌说,转头看着舒时,“在任务空间里,你永远不知道那个怪物有什么特异功能,双人同住是死亡原因,接下来会有更多致死的因素接踵而至。” “七日的生存任务,前三天和后四天是个分界点。”于凌继续说着,“前三天的死亡发生在晚上,后四天则是全阶段都可能有人死亡。” 怪物一般都是在夜深时出没,单凭他们的能力无法杀死它,唯一的办法只有逃。 从进来开始,谁都不是轻松的,那些大厅里玩笑的人,也会在白天四处勘察,寻找活下去的安全点。 城堡房间有一面空无的墙是巨大隐患,当夜致两人死亡的怪物应该就是从窗户进去的。 “双人同住可能是死亡原因,但是破解的办法一定就在房间里。”于凌说,“两个人住在一起肯定有其他的意义,你搬走有两种结果,一是成功避开,二是照死不误。” 第二种是什么情况于凌说的模糊,这个没人跟他提过,罗罹和李皓讨论的时候也没说过这个问题。 舒时似懂非懂,转念一想,又问:“那……已经有人搬了,他们会不会出什么事?” 自顾不暇哪还有空管别人死活,于凌天性凉薄,理解不了他,对于舒时的破格提醒,也仅是看在他人品的份上。 “不知道。”但于凌这样回复,“这只是我的一种推断而已,或许双人同住遭杀也只是个随机事件,我上面所说的一切都可以被推翻。” 话说到这儿,无须赘言,剩下所有的判断都由舒时一人决定,于凌把选择权交给了他,留给他空白的时间考虑。 —— “你真的不搬?”李皓从五楼下来的很快,找舒时却花了不少时间,如果不是舒时正好撞上他,他还在城堡里四处乱转。 于凌不在舒时身边,他是单独出来找李皓的,为的就是说明换房的事情。 “嗯。”舒时回答的不犹豫,“这只是第一晚,而且如果真的遇到危险,我有办法逃开的。” 李皓不确定,问:“你有什么办法?” 舒时把东西塞到他口袋里,然后朝他一笑:“放心,信我。” 口袋里的图纸露了一角,李皓瞥到一眼,立马看出这是什么,有些惊讶:“你这哪儿来的?” 于凌做的图他当然不能就这么说,舒时回答的避重就轻:“拿回去好好看,把上面的东西记熟。” 他不说,李皓也没再问第二次,只是妥协的叹气:“那你小心些。” “嗯。”舒时再次保证。 “现在什么信息都没有,线索也是少之又少,危险性很高。”李皓说着说着就懊恼,“我本来指望钟如季来着,但是他藏的太深了,根本找不到,还不如罗罹可靠。” 城堡太大,和其他人打交道的次数几近为零,众人聚在大厅里的时候一天也就那么几十分钟,光看神态和动作,从十几人中择出一个善于伪装的钟如季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倒是罗罹,给人的感觉就很靠谱,还会自发的共享信息,这年头能遇上一个这么实在厚道的人已经算他们走运了。 “你和罗罹关系很好的样子。”舒时说,他看李皓和罗罹都要成最佳拍档了。 李皓晃着脑袋,像是点头又像是摇头,还说:“其实也还好吧,就是他这个人做事特认真,比如说去五楼处理后事。” “诶,对了!”李皓提到五楼,突然想到,“我们去五楼的时候,那儿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城堡里的那个老管家神出鬼没的,说不定这个任务的破解点跟他有点关系。” “是吗?”舒时想了想,除了刚来时见过老管家之外,就再没见过他踪影,但城堡中很明显是他打理过的,大厅的餐点,清理的房间,“破解点还能在他身上找吗?” “这种任务空间你也去过,之前咱俩去的红伞空间就是啊。”李皓说,微仰着头回忆,“虽然过去很久了,但那个女孩子我是真忘不了,差点挂在她手里。” 舒时一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李皓不是于凌,不是什么疑惑都可以问。 “我都快忘了。”舒时揣度着原身的性格,话说的不咸不淡。 他没有别的选择,用着别人的身体,交着别人的朋友,他也害怕被拆穿,失去仅有的一切,他只剩这些了,他没有家了。 李皓:“那次你过得挺顺利的,你去的空间比我多多了,不记得也正常。” 通过某些对话,舒时认真判断过,原身应该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还是个拿实力说话的行动派。 和某个时期的他特别像,他曾经觉得这种性子特别酷,但后来回过头去看的时候,他却发现了当初的自己没留意的东西。 偏执,阴暗,极端,都是那个时候的他,这些负能量表现的不甚明显,但却真实存在过。 —— 夜至,一轮圆月高挂,天幕澄澈不见杂云,不算名贵的小花们悄悄抬起头,仰面看着高大巍峨的城堡,却在下一刻被踩进泥土里,再不见天日。 仔细锁着的房门再次打开,黑影从落地窗掠出,房间内只有一人睡在床上,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但黑影只是在原地立了一会儿,随即又从窗户越出。 “别过来别过来!啊!!” 同样的深夜,有人发出仿佛要撕破嗓子的叫声,一层楼的灯光照亮长廊,房间的门半敞着,摔落了一只男人的手。 —— 第三日,舒时醒的比较早,有了前两天的经验,他已经明白在任务空间中不能睡的过于安稳。 但无论醒的多早,总有一个比他还勤快的,舒时慢慢转头看着他。 于凌:“看我干嘛,不是你要起来的吗,又不是我拿刀架你脖子上非要你出门。” 舒时:“没有,我就是看你长得好看。” 于凌:“……”他信了才是有鬼。 一夜无梦,他也没有听到什么异动,不知道于凌有没有不同的发现。 舒时问:“你昨晚有听到动静吗?” 他们住在三楼,既然于凌能听到五楼的声音,想必整个城堡的声音他多少能听见一些,虽然觉得这种结论很奇妙,但不得不承认于凌有这个能力。 “是要现在去看看吗?”于凌歪头问他,这种回答就代表有情况发生。 他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真问出了点什么,舒时正色:“在哪儿?” 于凌的视线下移看着地板,食指朝下点:“下面。” 鸟类鬼怪 城堡第二层。 出事的房间都有一个特点,门是开着的,应该是房里的人拉开门想跑出去,但是慢了一步,以至于丧命在房内。 又死了一个。这是舒时看到的。 整个二层的门都是关着的,只有一个房间敞着,他们走近,便看见门口的一只手,五根手指蜷着,半截手臂露在门外,这是他见过的第二个死亡现场。 于凌掩着口鼻推开木门,经过地上的男人进入房间,舒时紧随其后,触目可见干涸的暗红血迹,墙壁上还有鲜血飞溅的痕迹。 这次杀人的手法比昨天要残忍的多,同时也留下了更多的线索。 “在这里死了的人,出去也没了是吗?”舒时突然问了句,此时于凌正蹲在尸体前。 于凌一只手臂搭在自己膝上,在地上画着东西,说:“嗯,会被任务机制抹杀,在空间舱里,不过死的体面些,没这么惨。” 任务没有重来的机会,他们也没有续命的可能,赢者生,输者死。 “有道具的话另当别论。”看他面色不好,于凌追加了句,“要是有人使用破空,那我们就开心了。” 不过这几个人挂的那么快,怎么看也不该是拥有道具的。 又是一个新的词汇,舒时挑了关键词问:“破空?” “生存道具,粉碎任务空间,并且计入总任务。”于凌说,“这种道具一般是救命用的,一人使用,造福大家,但是不能指望有人用,道具不是谁都有。” 舒时还想问的更详细点,但于凌直接把话题拉过正轨:“不聊这些,等你需要的时候我再告诉你,知道的太早没什么用,现在就专心的找线索过任务,活下去才最重要。” 所谓道具,他也听到李皓谈过,不出意外,这个类似手环的东西就是生存道具的使用媒介。舒时摸着箍着手环的地方,心里想着。 既然是道具,为什么他连唤醒都做不到,难道是方法不对?他百思不得其解,又不能直接问于凌。 “有什么发现吗?”抛开这些题外事,舒时环顾四周,蹲在他身边。 于凌伸手将血迹斑斑的尸体翻了个面,死者的胸口破了一个大窟窿,除此之外,身上没有任何的致命伤。 “这次的发现可比昨天多。”于凌说着,站起来朝无窗的地方走。 舒时也走过去,从楼上往下俯瞰,花圃的异样一目了然。 舒时:“又倒了一块儿。”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昨天发现被压倒的花丛正对着出事房间,而以这个方向为标准线,又有大面积压倒的花丛。 于凌“嗯”了声,双手抻开去测量两处立柱的距离,差不多快要够到,还得再长一些。 舒时目测,觉得这个宽度与底下的花丛有点吻合的迹象。 空墙没有窗,于凌展开双手去比对立柱时几乎踩在边缘,舒时看的心惊肉跳,在他微踮脚跟的时候条件反射的拉住他的衣服往回拽,于凌一个身高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真就被这一下扯回了安全距离。 还差点一个踉跄。 感觉要完,舒时赶紧抢夺先机:“站远点儿,万一不小心踩空了呢。” 居然还反过来说他的不是?于凌气笑。 好,行,这次就算了。 其实拽到他衣服的时候舒时就后悔伸这手了,如果于凌绊到了,他估计自己没什么好果子吃。虽然于凌没追究,但他还是心虚的很。 舒时轻咳了两声,试图缓解这种气氛:“那个……”他说不下去了。 “罗罹那儿有记录,想查线索就去问问,他原本住哪个房间,”于凌说,稍稍偏头,“杀人的家伙是个庞然大物,今晚别睡了,准备迎接它。” 嗯?迎接它? 舒时至多看出凶手非人类且体型庞大,他相信于凌的判断,但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分析的。 舒时回:“哦。”他绝对不是不好意思问! 于凌的听力和洞察力都比较敏锐,舒时没问,他也看得出他有不明白的地方。 但他并不打算解释。 他是来过任务的,不是来破案的。 分析案情那是侦探干的事。 —— “我昨天听到声音了,就在这里,不会错的。” “快看,门是开的!” “里面有人,快走快走……” 两个女声接近,脚步声停在门口处,于凌看着木门外,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五官还有甩起的长发。 如果于凌没有把尸体扶到床边,那两个女生单是看到地上的手就不敢靠近。 这恐怕才是真正的新人该有的反应。于凌若有所思,瞥了眼舒时。 不像这个人,淡定的不像话。 舒时此刻正看着床上歪着的那张脸,全然没有意识到于凌在打量自己。 盯的久了,舒时皱起眉头,总觉得有点眼熟,他这人不认脸,大厅里见过的人都忘得一干二净,有印象的多是走得近和前不久见过的。 前不久见过……大厅见过? 他一时半会儿有点想不起来。 “喂!走了,愣着干嘛,想多待会儿不成?” 于凌突然增大音量,把他吓得一激灵。 “哦哦哦!” 他都走到门口了,舒时应了几声连忙跟上,余光看到尸体的时候闭上了眼,怕多瞟几眼会留下阴影。 —— 大厅圆桌前,十六人的圆圈缺了三个空位。 不需要别人来重复,大家都心知肚明,昨晚又有人出了意外,在座的还不乏听见响动的。 罗罹开始是扮演着主导者的角色,但鉴于有三人已死亡,人心惶惶,三两成组的人不在少数,每个人都有分圈,罗罹尊重他们,并没有再要求些什么。 目前三天时间快要结束,即将步入转折点第四天。 这个中级任务的信息少之又少,白日大家相安无事,夜晚却不知道谁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嗯,二楼五间。”舒时点头再次确认。 “我看看。”罗罹手上拿着一张纸,上面记录了每一楼层的人数及房间号。 四人围成一个小圈,除了于凌之外的三人都在追溯源头。 几人都是在认真讨论,只有于凌好整以暇的看着却不做讨论,没有一点身处危险境地的自觉。 有李皓的一层关系在,和罗罹交谈对舒时来说也不是难事,于凌让他去问罗罹,他没有丝毫怀疑的照做了。 “既然出事的是单人房,那是不是就代表着双人同住不是死亡条件?”李皓眉间微蹙,这个消息是个好事,但是总体来说却是件坏事。 既定的死亡条件被推翻,他们又重新回到了一无所知的地步。 “并不。”罗罹说,看了看舒时,把纸递给了他,“二楼五间,刚好是昨天双人房里搬出来的那个。” 舒时一怔,突然懂了于凌的那句话,这种走向,正好与于凌的推测不谋而合。 他也懂了,那个杀人的怪物,确实会在今晚来找他们俩。 “你还认得四楼三间的那个人吗?问他,说不定有点信息。”这个时候于凌插了句。 出事人数为一人,那也就意味着,还在双人房中的另一人存活了下来。 破解的方法一定在房间里。 先于罗罹,李皓不过扫了一眼就找到了那个人,昨天他们和罗罹商量双人房的时候,他正好在场。 “他看起来好像有点不自然。”人是找到了,但是李皓并没有过去,而是就在原地观察。 于凌后仰靠着椅背,抱着手臂:“死了他在这里唯一认识的人,能自然吗?” 这里的人大多不认识彼此,相熟的伙伴只有几对,而且据他观察,这个难度系数不算高的任务空间里,有不少是从初级来的新人,更甚者连生存方法都没摸到就来了中级任务空间。 那个在双人间活下来的,明显是一个经验不太足的新人,没有朋友,死了个他唯一有点交集的人,足够令他茫然无措。 舒时听着,总结他所获得的信息以及于凌提过的猜测,第三晚的走向他差不多摸明白了,只等在当事人那儿的一个确定。 李皓和罗罹去交涉,他俩相对于他这个脸生的人来说更有信服力,他就不去添乱子了。 “虽然有了突破点,但是万一存在怪物没去过四楼三间的情况呢?”舒时把椅子挪的近了些,和于凌开展一个小小的讨论。 “没去过?”于凌笑了一声,还是被气笑的。 “你瞎吗?”于凌拿手背打他额头,话里听起来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我让你看下面你就只看到五间那儿倒的一片?边上隔两个房间也倒了一片,合着你压根没看到?” “我……”舒时捂着头,很是认真的重新想了下,诚实回答,“没注意。” 于凌:“……”他还想再来一下。 “那这么说,你昨天跟我说的都是正确的?”舒时一心在正事上,低头辨认纸上的信息,见于凌看着他之后多说了句保证,“绝对没下次啦。” 可真够敷衍的。于凌忍住没翻他白眼。 于凌抽空瞥了眼罗罹那边,看见他们都坐在人家身边了,一左一右,而中间的那个人一脸惶恐,场面一度像极了他们在恐吓别人。 于凌说:“我怎么知道是不是正确走向,关键在于你信不信。” “信。”斩钉截铁的一个字,舒时抬起头,笑着,“信你。” 于凌没说话,偏过头笑了出来。 可能被人信任的感觉就是特别好吧。 舒时是个聪明人,于凌讲的那些,他分辨的恰到好处。 双人同住是死亡条件没错,前三天的时候确实只有双人房才会吸引怪物造访,但也正如于凌所说,活下来的方法也在房间里。 用他的话来说,这是一种共生关系。 可共生,但不一定同死。只要找对了正确的地方,活下来不成问题,但要是离开了房间,只有死路一条。 黑瞳巨鸟 确认了这条思路是正确的,舒时心里有点微末的欣喜,即便其中不乏于凌的指点,但这次的经历依然不失为一种经验。 现在就看双人房当事人能否提供其他有用的信息了。 罗罹和李皓在那边问话直接了当,套话不着痕迹,两个都是老手,骗一个新人说真话简直不要太轻松。 也就十分钟左右,李皓就笑着回来分享消息了。 “昨晚怪物来过他房间,而且他还醒着。”李皓坐下头一句就是这个。 目前为止第一个与怪物对上并且还活着的人,提供的消息绝对百分百的真实可靠。 有关怪物的线索,不仅对舒时和于凌有用,对众人也同样有用,他们都是任务参与者,前三日怪物盯紧了双人房的人,后四日就是城堡里的所有人,谁都不可能置身事外,大家同样面临着死亡的威胁。 不等舒时问,罗罹自然而然的接过话头,“他没有亲眼看见,躲在被子里了,但是听到了风的声音忽远忽近。” “所以……”李皓拉长了音。 罗罹与他一唱一和,不过显然他要正经些:“经判断和再次确认,牢笼城堡的鬼怪属于鸟类。” 还是只能飞的大型鸟类。舒时在心里添了一句。 “牢笼城堡,鸟类鬼怪……”于凌重复着两个词,突然一笑,又说,“笼中鸟,还真是合情合理啊。” 相对于鬼怪的信息,舒时当下更关心的是另一个:“那破解点在……” 于凌只是看着,选择不开口,给他思考的空间。 躲在被子里,也就意味着破解点在…… 舒时猛的一抬头,对上于凌的视线,他还没说什么于凌就点了点头。 心照不宣说的也就是他俩了,这边俩人跟打哑谜似的,李皓和罗罹压根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交流是怎样的,只知道舒时一抬头,于凌朝他笑了下,他笑容的弧度就高了不少。 怎么看都像是有猫腻。李皓还很有闲情的想。 “现在掌握的信息还很少,如果真要有突破,那……只能看你们了。”罗罹是对于凌和舒时说的。 双人房间有它的坏处,也有它的好处。对于已经掌握破解点的两人来说,今晚是个绝佳的机会,与这个空间的鬼怪打照面,会有什么收获谁都无从得知,可如果有这个机会,谁都不会放过。 敛着眸的于凌又没听他们讨论,于是舒时应答了声:“嗯。” “如果鬼怪没有什么弱点,明天我们就得把管家找到,翻遍城堡也得找到他。”李皓严肃的说,第四天便是生死存亡之际,找到应对方法刻不容缓。 中级任务不像高级任务那样刁难人,总会留一条生路放他们一马,其任务空间的鬼怪要么是自身存在软肋,要么就是与npc有关系。 一般情况下,空间npc就像个看客,但特殊情况下,npc也有他存在的意义,有帮人的,也有杀人的,前者惊喜,后者惊吓,但同样都对空间鬼怪有不小的作用。 李皓去过的红伞空间就是杀人那类的npc,那个npc不仅追着他们不放,遇到空间鬼怪也照砍不误,他们将鬼怪和npc引到一个地方,两虎相争,他们隔岸观虎斗。 npc是空间里不可或缺的存在,鬼怪更是不可能被杀死,但借助npc的能力拖延空间的时间却是一个好法子。 李皓提的方法,于凌和罗罹都没有异议,似是默认,而舒时却吃了不懂规则的亏。 有李皓在场,他有问题不方便提,他们说着,他就只能听着,还必须得装的认真高深。 关于空间npc,不论是李皓还是于凌,或多或少的都有谈过,纵使不清楚前因后果,舒时也摸到了一点思路。 他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直到在李皓面前可以做自己。 —— “地图还记得吗?”于凌问,手上摆弄着木块。 城堡中除了房间还是房间,而房间中除了木头还是木头。 “嗯……”舒时看了半天完全不知道他在干嘛,“还记得……吧。” 于凌抬眼看他,然后继续摆着木块,叠在一起已经有五层高。 “别说我没提醒你,到时候出意外要跑路我可不会回头拉你,要么跟紧我,要么背地图,跑错了本人概不负责。” 两人是共生关系,但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同命,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是离了对方都能活,只要不离开房间。 所以在这个空间中,房间对他们两人而言才是重中之重,但是这个护身符一旦过了三日的期限,极有可能就不再起作用,因此他们得做好万全的准备。 每在需要逃命的时候,地图这种东西就显得格外重要,时间已达三天,有心人手里都有一份,会不会遇到鬼怪,能不能成功逃掉,只能看谁倒霉了。 “那就跟着你跑呗。”舒时毫无负担的说。 因为就算背熟了地图,他也有可能跑错方向。他从不怀疑自己方向感的差劲,靠自己还不如靠别人。 于凌垒叠木块:“那就跟紧了,小心被甩。” “嗯。”舒时应,望了望空墙那边,“那个管家,会是任务的破解点吗?” “怎么不会?”于凌看他一眼,垒到五层的木块被一把推倒,手肘杵着膝盖,拳头抵着下巴,“看样子你是立志把不懂就问的精神发扬光大啊。” 从他们被分到一个房间开始,于凌说过几次多看少问他已经不记得了,反正他是一个也没做到,该看的没看,问的还不少。 舒时原本是话比较少的那类人,但是来了这里话就不自觉的变得很多,或许问题在于他真的什么都不懂吧。 舒时:“我现在问清楚了,到时候不就少麻烦些你嘛。” 于凌冷漠回到:“你不说话就是不麻烦我。” “那不行。”舒时立马又接,“我一个新人在这儿很难生存,当然需要靠你这种等级的大佬帮帮忙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个说话的时候,舒时对于凌的称呼就是一口一个大佬,论资历论能力,于凌明显比他强上许多,这样称呼也并不为过。 “新人?”于凌笑了一声,又问,“麻烦解释一下,你一个新人怎么结识的一个经验丰富的朋友?” 结伴进入任务空间的都是同等级的参与者,李皓的实力不差,也就说明舒时的实力也在那个阶级,甚至更强。 舒时从来不在于凌面前避嫌,自然也就暴露了这个关键的信息。 没想到他突然提到这个,舒时难以做出回答,他拒绝向任何人透露关于自己身份的任何信息,不管是原身熟识的李皓还是某个陌生人。 舒时:“我拒绝回答。” “可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于凌不追问他,“不过你那个朋友,确实有经验有阅历,但是要想安全通过高级任务还是差点火候。” 他只点了一句,别的都没说,舒时抓了一块木头拿来消遣,眼睛在木块上,心思却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 无边的黑暗再次笼罩这个空间,第三晚的命运即将开始谱写。 夜晚无风,气温适宜,寂静无声的环境适合用于任何一个恐怖电影。 没有灯仅靠月光,空墙的光线微弱,只够他看清一点事物,从正午睡到暮霭沉沉的傍晚,两人准备着充足的精神来迎接今晚的那位“贵客”。 舒时睁着眼睛盯天花板已经有了好一段时间,看的自己眼睛都发酸,他侧头看到于凌闭着眼睛,又重新盯着天花板。 这个床实在是大,两个人躺是躺在一起,但是根本靠不到一块儿,如果不是还能看见,真的就像自己一个人一样。 舒时往右挪了挪,直到抵到墙才停下来。 而被子随着他的动作,只剩了一半还盖在于凌身上,假寐的某人睁开眼,忍无可忍的放话:“你要是不想躺着就滚出去。” “……不好意思。”舒时道了声歉。 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舒时又挪到了于凌身边,手撑着枕头,扯了扯薄被,把于凌盖了个严实。 于凌:“……” “安分点,别瞎动。”于凌又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哦……”舒时躺平,闭上嘴不说话,还是望着天花板。 城堡外芳香馥郁,不速之客从天上降临,又践踏了一片完好的花丛,花丛正对着五层楼的五个房间,牢笼似的空墙似在欢迎它随时归巢。 于凌倏地睁开眼睛,在被子里打了舒时一下。 猝不及防的一下让舒时一抖,随即意识到于凌是在提醒他有情况,他集中注意力仔细的辩听。 振翅的声音。 越来越近。 停了。 舒时侧头悄悄的往左瞟,直接给他吓得一激灵贴上了墙。 只见一个庞大的黑影立在他们的不远处,正怼着光线,舒时看见那双全黑的巨大眼球,像是只鸟但是却没有鸟喙,而那张裂开的口像是在笑。 于凌坐起,不慌不忙的,随意往那边看,敌不动他不动。 “啊……”舒时看着鬼怪,“好大一只鸡。” 本来在观察的于凌直接破功笑出声:“这是鸟。” 不知道它听不听得懂人话,但在两人话音落的时候,它振了振翅膀,那双黑黝黝的眼睛转动着,视线仿佛在两人之间来回看。 舒时靠的近了些,但还保证着自己不会离开床的范围,他坐到了于凌的身边。 比了比拳头,舒时特认真的对于凌说:“它眼睛有这么大。” 于凌:“……”他竟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阴天城堡 这只鬼怪的外形和猫头鹰有点相似,但猫头鹰还有点萌,放它这庞然大物身上完全就是渗人了。 光滑的圆脑袋是棕色的,没有鸟喙的大口是裂开的样子,只剩前端一点点有些尖锐,全黑的眼睛看不见瞳孔,不注意的人会以为它没有眼睛。 它眼睛的特征让舒时想起了某知名恐怖片,不由得说了句:“幸好它不是雪白的,不然吓死人。” 鬼怪迟迟没有动作,于凌捡了块木头往它右侧用力一掷。 “砰!”木块被它一翅膀扇了回来。 “注意!”于凌赶紧伸手护着舒时的头。 木块砸在墙上咚的一声掉落在地,听声音这一下回击还挺重,那鸟扇扇翅膀,没有任何的异样。 舒时看不见具体情况,却也发现鬼怪的反应力和力量有些强悍。 “靠我这边。”有了上一次的试探,于凌将他拉的近了些,又捡了块木头,以同样的方法往它左侧一掷。 “砰!”又被扇了回来。 两翼不存在缺陷。 “翅膀,尖口……”舒时望着鬼怪的尖嘴,想到了之前死者的伤势,“难不成是爪子?” 他低头朝下看,细长又锋利的鸟爪就在眼前。 舒时:“……”后背突然有些凉。 “确实是。”于凌说着,换了个盘腿的姿势,毫不畏惧的跟鬼怪面对面注视,“应该叫牢笼巨鸟而不是牢笼城堡。” 黑色的眼珠转了转,鬼怪迈出尖爪朝前走了几步,一张大鸟脸对他们笑着,他们的距离不算远,甚至只需要它伸伸翅膀就能打到他们。 在深夜遇到这种形象的鬼怪,是个人都会被吓到,如果不是先前知道破解点就是床,他也会想着跑。 可离开了床就是悲剧。 这个空间的死亡条件太刁钻,头一天遇上几乎必死,正常情况下遇到鬼怪不跑会死,但在这里,跑了就死。 第三晚,这个护身符还有一定的效用,但从第四天开始,整个城堡都会变成它的狩猎场,他没见过这只鸟杀人的样子,但是单看那些死者的模样就知道它杀人的时候有多轻易。 “现在没发现它的弱点,明早开始,守点蹲npc,注意安全。”于凌掂着木块,目光一直锁在鬼怪身上。 确定它没法伤害到他们,他才会肆无忌惮,任务时限才过半,生存还是个大问题,这只巨鸟的杀伤力骇人,如果在明天入夜前还没找到正确的方法躲避,他们遇见它只有逃命的份,还不一定跑得过。 巨鸟从空窗进来的时候,两根立柱的距离正好容纳它庞大的身躯,而建的较高的楼层几乎与它的高度持平。 就像是量身定制。 牢笼城堡的牢笼二字,困住的不是这只鸟,反而是他们。 —— 晨光熹微,舒时斜躺在床上眯着眼,于凌在他身边,刚睡下不久,地上四处是被他丢下去的木块。 晚上的时候,巨鸟奈何不了他们,就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划拉木制的壁饰,听起来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抓床板一样,听的他一阵发怵。 但是最后他居然在这种声音里睡着了。 他醒了没多久,于凌就睡了。他守了巨鸟一夜,无数次的试探,观察的细致入微,一整晚没睡必须要补觉,而蹲守城堡管家的任务只能交给他了。 舒时慢慢起身,尽量不发出声音,整理完自己后,小心的拉开门再轻轻掩上。 每日的餐点都是固定的,在那之前管家一定会去大厅,要蹲他,最好是去大厅。还有关于鬼怪的信息,他需要通知李皓他们,第四天了,现下的事态不允许他马虎和懈怠。 一个人走在长廊上,两边的墙壁都离他很远,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今天的气温有点凉。 舒时搓了搓手腕,皮肤上的凉意和体感的温度都和之前不同。 「后四天则是全阶段都可能有人死亡。」 “全阶段……”舒时喃喃自语,“靠。” 可别这么触霉头吧。 三楼有没有别的参与者他不知道,毕竟他和于凌两个人一起行动的时候周围都没什么人,今天他出来的是早了些,所以整个三楼见不着人影也算正常。 天才刚亮,气温还没上来,别自己吓自己。 一路经过多个紧闭的房门,舒时凭着一身正气混到了待客大厅。 城堡内是封闭的设计,金色的灯从未关闭过,四周的金色大门除了他进来的那一扇是开着的,别的都没有人来的迹象。 圆桌前的椅子空了三个位置,昨晚鬼怪一直待在他们的房间里,所以也没有别人参与者遇害。 舒时拉了一张椅子坐下,趴在圆桌上,手指一下一下的点着桌面。 时间还早,他等的起。 “不知道他那里情况怎么样,还是得先来这里看看。”他没听到推门的声音,但却听见了李皓的声音。 然后是罗罹的声音:“应该不成问题,有于凌在。” “我也觉得。”李皓走近了,一转头就能看到他,“他虽然……哎?吕青!” 舒时换了个姿势,手撑着脸对李皓说,“早看到你们了。” 吕青这个名字真的是随口编的,他听着是真的不习惯,得亏李皓还记得。 “果然没事儿啊,来来来,说说昨个晚上遇到鬼怪了吗?”李皓拖了椅子直接坐到他身边,罗罹也找了个椅子,坐的近了些,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遇到了。”谈正事必须要正经,舒时一秒卸了懒散,“但是很遗憾,我们没有找到它的弱点。” “啊……行吧,正好我们一起找管家。”意料之中会出现这类情况,李皓并没气馁,此路不通就走另一条。 罗罹:“鬼怪的特征有哪些?” “眼睛全黑,体积庞大,利爪,能飞。”舒时言简意赅,“如果在城堡里面遇到它,大概只有跑的份,经过确认,死者胸口的致命伤就是它的尖爪造成的,所以一旦对上,切记躲开它的爪子。” “也就是说,鬼怪真是个鸟咯?”李皓在心里勾勒了一下鬼怪的形象,“它的嘴呢,鸟不都是有喙的吗?能杀人的那种尖。” 舒时正要说这个:“它没有很明显的鸟喙,倒是爪子尖的能杀人,之前我们见过的那些死者,都是被它的爪子撕了胸口。” “没有鸟喙……”李皓试着想了下,还试图模仿,但是没成功,“好吧好吧,我想不到。” 罗罹把讨论掰回正轨:“之前查探过,城堡下的花圃圈了界限,花圃外的地方是我们不能去的,意味着我们的行动范围被控制在了城堡里,鬼怪可以来去自如,我们就只能在城堡里躲避吗?” “嗯。”舒时点头,“所以我们才需要找到空间npc来解决这个不利的局面。” “万一管家也不是个好人呢?”李皓提到。 舒时:“……” 罗罹:“……” “你能不能别乌鸦嘴。”舒时对李皓这个有啥说啥的性子实在无奈。 “我才不是乌鸦嘴,你看我哪次说的应验了?反倒是你,一说一个准。”说到这个李皓竟然还挺骄傲。 “不过我这是理性分析啊,你看这么大个城堡,只有一个管家在,这管家是替谁守的城堡?城堡主人是谁?每个房间都有一道空无的墙又是因为什么?这不都是我们需要考虑到的元素嘛。” 诚然如李皓所说,他也考虑过这个问题,特别是在昨晚见到鬼怪之后,他们都发现,城堡里房间的设计,就好像是方便巨鸟回家一样。 “咳,不过也不能什么都看的太悲观,现在还没见到管家,一切都是未知的,说不准人管家愿意帮咱呢。”见两人都沉默了,李皓补救似的说。 “但愿。”罗罹说。 但愿吧。舒时默默的想。 —— 走了一个人之后,房间里格外的安静,随着时间的推移,屋外的光线逐渐黯淡,弥漫的冷意往屋子里延伸。 睡在被子上的于凌睁开眼睛,右手搭上自己的左手臂,感觉到一片不寻常的冰冷。 “天凉了。”于凌皱起眉,往右边看,果真发现舒时不在。 不用想也知道是去大厅了。 他立马起身下床,走到空窗那儿眺望,云层压的很低,阳光很难透过云层,所有的光线都变得暗沉。 “要死!”于凌低骂了一句,快步转身拉开门就跑,“等不到管家了。” 任务空间中,鬼怪一般出现在夜深时,但也并非只在夜晚出没,阴天、雨天等看不见阳光天空暗沉的时候,鬼怪也极有可能出现在任务场景。 比起昼短夜长,他们更怕遇见的,是阴天。 云层遮盖了该有的阳光,城堡上方被灰蒙的色彩所笼罩,连绵的花圃中倒了四片花丛,此时花圃中的鲜花不见前几日的生机,全都怏怏的垂着花瓣。 方圆几里只有这一座城堡矗立不倒,从远处看来一目了然。 天暗风冷,在外的小鸟都纷纷飞回自己筑巢的树上寻个温暖的安身之所,这广袤的土地上,一片阴影正从天上飞过,无限接近那高大的城堡。 鬼怪木雕 “怎么还没来啊。”三人中除了罗罹,舒时和李皓都已经趴在桌上了。 舒时的下巴垫在手臂上,望了望大门:“再等等吧,他没来,其他人也没来,不着急。” “唉,这都等多长时间了。”李皓叹了口气。 任务没什么进展,只有时限在慢慢的过去,如果放在最后一天,他当然喜闻乐见,多耗一分钟是一分钟,但是后面还有三四天,找不到一点线索同等于坐以待毙。 “话说我怎么觉得今天比昨天冷一些呢,我昨天穿短袖没什么感觉,今天就有点冷了。”李皓搓了搓皮肤,强行拉着舒时唠嗑。 舒时说:“我也感觉到了。” 听到这里,罗罹看图纸的动作顿了一下,神情有些变化:“是不是变天了?” “……怎么会,我们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李皓愣了下,随即否定他这个说法。 “别忘了今天是第几天。”罗罹立马说。 李皓突然站起来,把大厅看了一圈,“这里没窗,看不到外面,我们走还是不走?” 舒时没有说话,坐直了身子听他们的谈话。 罗罹摇头:“不知道,我也只是猜测而已,说不定只是降温。” “降温?”李皓看起来有点焦虑,“你在任务空间里遇到过降温吗?哪次不是直接转阴?” 罗罹沉默,他无法下这个定论。 “别等了,赶紧回去!”于凌出现在舒时开的那扇门。 没那么多时间解释,舒时随着他们站起来,下意识的往于凌的方向快步走。 “轰!”四周有一扇大门倒塌震起风声。 门前站着棕色的大鸟,体积庞大,眼睛全黑。 “我操……”李皓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这下真正的见识到了舒时口中的鬼怪,比他想象的还吓人。 “还愣着!跑啊!”于凌又一道吼。 三人拔腿就朝于凌那儿跑,身后的鬼怪发出一声尖唳,登时展翅朝他们飞来,锋利的爪子在灯下隐隐闪着冷光。 舒时用最快的速度往于凌那儿赶,罗罹李皓稍微落后,而巨鸟的翅膀只是轻扑几下就飞过了大厅四分之一的距离。 李皓的头顶上出现一片阴影,耳边清晰听到于凌的声音:“趴下!” 他不假思索的就地一滚,鸟爪抓了一个空,速度的爬起,追上前面的罗罹和舒时。 巨鸟抓空了后,飞到高处扑着翅膀,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下面几个渺小的猎物。 “啊!”一声没掩住的短促尖叫。 它转身,楼上金色拱门那儿刚跑开一个猎物,还有四散奔逃的其他猎物。 “糟糕。”于凌目光锁定着奔着楼上去的巨鸟,知道它去追其他人了,他们这儿暂时安全。 “来的太快了,现在怎么办?”李皓跑过来还有点气喘,谁能想到该等到的管家没等到,反而等到了空间鬼怪。 正好是餐点,挑这个时间出现岂不是一网打尽? “先躲,没有别的办法,等他走了再去找npc。”于凌说着,示意他们退到他的身后,反手将大门拉上。 “他跟着我。”于凌直接分配,拉着舒时,又示意罗罹和李皓一起,“你带着他。” 罗罹点头,于凌握住舒时的手腕,走前嘱咐:“随便找间屋子躲着,别出来。” 舒时抿唇不发一言,任由于凌带着他离开,捏了捏手心,冒着冷汗。 这种状态一直到于凌将他拉进了房里都没有得到缓解。 “喂,怎么傻了?”于凌的手在他面前晃着,把他晃回了神。 舒时满脑子都是旁事,随口就道:“啊……没事儿。” 从他跑到大门那儿开始,他才真正的意识到,自己所在的地方,已经不是原先的那个世界。 他是踏实的工作族,休假也足不出户,越养越弱的身体根本经不起运动,但这具身体,面对刚才的情况,轻而易举的就可以跑到别人的前面,成为几人中最有可能生还的人。 原身的能力比他强太多,他不知道他完成了多少任务,但这具身体的能力给了他答案。 而与此同时,这样的认知也在提醒他,活下去,或将成为他在这个世界最难做到的事。 “阴天的状态持续不了多久,它不可能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搜,先待在这里不会出问题。”恍惚间还把于凌的话听清楚了。 舒时收回思绪,点头:“嗯。” 于凌没有再说什么,假如跟他在一块儿的是罗罹,他们之间会有很多的经验和话题交谈,而和舒时就不一样了,这位所谓“新人”的真实底细成迷,但关于任务的规则又是真的不懂,还需要他一步一步的解说。 也就是这样的人,他放在身边才会安心。 任务空间中人心叵测,和那些人精打交道总会有防不住的地方,所以他更乐意把信任放在一个新人身上。 暂时安全,可总是有隐患。舒时看向空窗。 每一个房间都会空出一道墙,鬼怪若是腾空,轻而易举的就能看到躲在房间里的他们,还有…… “刚刚那只怪鸟,比我们昨晚见到的大。”舒时说。 于凌一怔,回想刚才的情景,眸光渐渐沉下。 舒时继续说:“它跟门差不多,翅膀也大了不少。” 昨日造访的鬼怪,高度在两楼之间,而他们遇到的那只,和大厅的门一个高度,它站在那儿的时候,能把门挡的严严实实。 突发意外的时候,于凌距离较远,一时没想起这个细节,那只鸟的体积,从身形上来看就与昨晚的那只不同。 “最坏的打算是存在数量为两只及以上的鬼怪。”于凌说,“但也有可能是它在成长。” “这只鸟进不去房间,大概只能在大厅和长廊抓人,但昨晚的那个可以在房间里来去自如。”舒时说,昨天于凌在观察的时候,他也看到了很多。 他们的房门比楼层要矮一些,那只新出现的巨鸟进不去比它还矮的门。 于凌:“嗯。” 也就意味着,如果这两只鸟同时出现,他们将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破解点应该就在npc身上了。”中级任务空间从来不会出现一方屠杀的局面。 舒时没说话,他所接触的信息不多,只能分析到这儿,关键时候还是需要于凌或罗罹他们。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巨鸟的狩猎还在继续。 —— “长的跟猫头鹰似的,怎么比鹰还凶。”李皓抖着自己的衣领,扇了会儿风觉得冷就又放下了手。 罗罹和他拐弯挑了个房间就进去了,一直待到现在外面都没动静,不知道楼上的情况如何。 “哎,你好歹理理我啊这位朋友。”被冷落了好久的李皓吐槽罗罹。 罗罹专心于新发现的武器,答了句:“嗯。” 李皓:“……”算了不计较。 “听你朋友说的,这次的鬼怪没什么弱点。”罗罹总算舍得放下手中的平口刀,看着李皓,“你……要不搬来和我一块儿,互相有个照应。” 三天时限一过,双人同住的死亡条件就不做数了,自此在鬼怪的眼里,再也没有特殊的猎杀对象,一视同仁,逮到谁杀谁。 “嗯,可以。”李皓特轻巧的点头,目标又成罗罹的刀,自然而然的伸手,“借给我看看。” 罗罹把刀尖朝自己,递给李皓:“有些锋利,小心点。” 李皓两根手指捏着冰冷的刀身,小心着以防被划伤,拿指甲划了一下,确实像罗罹所说,这把刀是个利刀。 “这么锋利,谁掉的?”李皓翻转刀身,从刀柄上能看出这是一把旧刀。 罗罹摇了摇头,“应该不是我们的人。” 空间舱自动过滤他们所带的任何外界道具,到了空间里都是两手空空,并且,如果有人在空间里捡到了刀具,一定会随身带着,那也就不会放在这里被他们发现了。 “那还能有谁,难不成除了我们城堡还有别的人?”李皓看着利刃,调侃的一笑,“总不可能是管家的吧。” “你把它带着吧。”罗罹对他说。 “用不着。”李皓回绝,把刀放回了小柜子上,“这只鸟没弱点,捅它就是得罪它,而且这刀利的很,带身上容易被伤到。” 况且那只鸟那么大,捅它个几刀都捅不到要害。 “说的也是。”罗罹说着,仰头把房间里看了一圈,他在空置的房间里找到了一把刀,却总觉得漏掉了些什么。 躲避的期间还得时刻注意着外面天气的变化,李皓透过窗外,看到的天空依旧阴沉,阴天的厄诅还没过去。 而这只是个开始。 —— 倒塌的大门孤零零的躺在地上,面带笑容的管家出现在大厅,推车上放着数盘餐点,他从容的将餐盘一个一个的端到圆桌上。 “真是调皮啊。”管家的嘴角含着微笑,仰着和蔼的脸望向城堡的上方。 所有的食物都被端上了圆桌,管家看着围成圈的数把椅子,叹了声气:“唉,又要撤掉一个了呢。” 偌大的厅内响起滚轮的声音,那个慈祥的老管家推着车离开了这个带给众人噩梦的地方。 从前故事 “天晴了。”有个声音在说,“那只鸟飞远了。” 舒时抬起头,瞬间被刺眼的光线扎到,手掌挡着部分光线,眯着眼等瞳孔适应。 “走吧,去大厅。”于凌温声,他站起来拍了拍衣角,这个落了尘埃的房间着实有些脏,接着又问舒时,“饿吗?” 这个语气已经是破天荒了,舒时有点受宠若惊:“我,还、还好。” “今天是个意外,只能说希望之后的三天不会出这种乱子。”于凌说着,外面的阳光照暖他的侧脸。 “嗯?”舒时还愣愣的,感觉自己憩了一会儿醒来后于凌都变温柔了,“嗯!” 有点梦幻。 于凌看他一眼,越过他走到门口,“去和罗罹他们会合,顺便解决一下温饱。” 舒时又嗯了声速度的站起来。 —— 他们还没到大厅就遇上了李皓他们,罗罹沉静的样子半点没变,李皓依然笑的没心没肺,躲避期间他们都没有遇到鬼怪,这点值得高兴。 “我和他对这只不知道是什么的鹰不了解,所以就靠你俩啦。”李皓见着舒时第一件事就是钻到他身边。 舒时伸出食指把李皓搁自己肩上的脑袋推开,说:“靠我没用。” “咳。”李皓看了看于凌,顿时把自己呛到了,压低了声音又说,“那我也不能靠他呀。” 舒时闷笑,同样小声回应:“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这俩人半晌不见如隔三秋似的,旁边两人都插不进话,于凌双手抱臂懒懒的靠着墙,淡淡的吐了俩字,“幼稚。” “噗……”先是李皓没忍住。 两人没止住一通笑。 确实幼稚,幼稚的像两个小孩子。 “走走走去吃东西。”李皓笑完之后拉着舒时,占了原本于凌站的位置。 罗罹没觉得有什么,自然的跟上,于凌又恢复了高冷,但也跟在后面。 —— 他们又是第一批来大厅的,罗罹把椅子数了数,发现差了四把,除去之前死亡的三人,还多了一人。 “已经算是可喜可贺了。”这话出自李皓。 在突发的情况下,死亡人数为一人,已经是很幸运的存活率了。 舒时想,如果大厅出现的是昨晚的怪鸟,那么死伤一定无法估量。 大厅内只有他们四人,别的人一个没来,不知道是躲在屋里还是没有这个意识来大厅会合。 “阴天状态没持续多久,但是之后的三天很可能会再次出现。”于凌自发的提,“后三天是险中之险,每天都和鬼怪打交道,最好打起十二分的警惕,别天还没全亮就往外面跑。” 李皓和罗罹对视一眼,舒时低头屈指摸了摸鼻子。 他们都是天没亮透就往外跑的那类人。 “越往后,能休息的时间就越短,夜里不能睡,白天也得防,会比之前辛苦很多,但只要坚持下来了,就能离开空间。”于凌的声音很稳,比罗罹的话听来更让人安心。 李皓应和:“嗯。”虽然不明白于凌为什么要说他们都知道的事,但还是觉得很厉害。 四个人里面,只有舒时默默的在心里做着笔记。 他们聊了好一会儿,于凌讲的话出奇的多,其中包含多数的基本规则和少数的有用线索。 再傻也听出来他是在讲给自己听了。舒时心中的小人叼着笔杆,心情复杂的看着于凌。 于凌突然说:“有人来了。” 过一会儿,一扇大门被推开,三男一女走过来,从表情上看,他们应该经历过什么,女的脸上还有惊魂未定的样子。 其中有一个和罗罹打过交道的,第二晚遇见鬼怪还活着的那个。 这四个的表情都不好看,李皓他们几个很友好的向新来的伙伴们行注目礼。 他们毫发无伤,对方表情一言难尽,遭遇对比一下子就出来了。 “那是什么鬼东西!专门抓人心脏!”其中有个年纪看起来比较小的,一拳砸在了实木圆桌上。 另一个比较成熟的说:“别讲了,先吃早餐吧。” “我就住在五楼啊,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她死的样子……我……”一有人提,那个姑娘就崩溃了,说着说着就害怕的哽咽。 听起来是五楼出了事。 “吃早餐,别想那些,只剩三天了。”那个成熟些的男人是他们四人中的领导者,说着自己夹了点吃的机械的咀嚼,硬是将食物咽下了喉咙。 他一开头,其他人也接连动筷,姑娘抽抽搭搭的止住自己的哭声。 “要不去看看?”李皓凑到舒时身边,小声问他。 “嗯……”舒时迟疑的同意。 而才刚离开椅子,就听到某位大佬发话了:“坐下。” 他和李皓还没站起来就又坐了下去。 于凌拿起筷子,说:“吃完再去。” 李皓看了看身边的罗罹,还想来个少数服从多数,但却看到罗罹都开吃了,只好灭了这个想法,乖乖的用完早餐再去五楼。 舒时本来就拿不定主意,既然李皓听于凌的,那么他也不用纠结了。 —— 吃完早餐后,四人有目的性的一同往五楼去,他们离开的时候,有的人才刚来,畏畏缩缩的,显然是被今天这一出吓怕了。 “从五楼开始,一个一个房间的找,五楼没有去四楼,四楼没有去三楼,今天必须把npc给找到。” 于凌来五楼的目的和李皓不一样,现在的他只有一个目标,旁的琐事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 参与者的死亡最多能显现鬼怪的能力和杀人手段,对于来说他们并没有什么实用性,比起这个,自然是找到神秘管家更重要些。 五楼有死者,那么管家必定会出现在五楼,毕竟之前的尸体都是他神不知鬼不觉清理掉的,尸体不会自己跑,只能是他主动来。 “嗯。”舒时首先答应,罗罹和李皓也没有异议。 他们四个人之中,领导者不知不觉的就变成了于凌,尽管这人看起来并不管事。 “我们在躲的房间里发现了一把刀,挺锋利,不知道是谁的,你要不要?要的话我带你去拿。”李皓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了舒时,还问他需不需要那把刀。 他自己不拿那把刀是因为他不适合,但是舒时不一样,他特别聪明,什么东西到他手里都能变成有用的道具,与其白白浪费一把刀,不如看看他能不能合理利用。 舒时不可能拒绝:“有时间就去看看吧。” 他俩走在前面,罗罹和于凌在后面,走廊的楼梯很长,他俩聊着聊着就要到五楼了。 “快到了。”李皓说了句,又好心的提醒,“做好心理准备。” 舒时点头,接下来会看到什么他心里有数,只是这才刚吃完早餐,看到那些血腥的场景胃里恐怕会难受。 他们走上了五楼。 但是没有看到尸体。 罗罹说:“来晚了。” 没有尸体,是被人为清理了,但墙壁上残留的血迹告诉他们这里曾经发生过惨剧。 “直接找,不用管别的了。”于凌说,打开左边的一扇门,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对罗罹说,“你就在这儿守着,我和他俩进去。” 罗罹明白他的意思,点头:“嗯。” 他们四个倘若都进了同一个房间,管家大可以在他们搜其他房间的时候离开五楼,如果没人在外面看着,他们找了也是白找。 于凌带头,舒时和李皓跟着,将空墙外和立柜里检查的仔仔细细,确定没有暗门才离开,清查一个房间大概需要十五分钟左右,三人分工,速度并不算慢。 据罗罹的记录,住在五楼的只有两个人,他们检查的时候可以直接绕开这两个房间,又会节省一段时间。 罗罹尽职尽责的守在他们上来的地方,看着三人进进出出,同时也注意着长廊的动静。 直到他们将每一个房间都看遍了,罗罹都没有看到可疑的人影,他们也没找到管家。 “意料之中。”于凌说,转身往下一楼走,“下一层,继续。” 第四层,没有。下第三层。 第三层,没有。下第二层。 第二层没有,只剩最后一层。 眼下情况不太妙,如果在这一层还没有还找到管家,他们所能见到管家的契机只有两个,一是他布置餐点的时候,二是他清理死尸的时候。 舒时觉得可能找不到了,但是于凌并没有终止这个行动,依然带着他们一间一间的搜查。 “应该不在了,找了那么多房间。”只剩四间了,李皓坐在床上休息。 “还剩一间也得找。”舒时边检查边说。 不能放过一丝一毫的可能性。 “下一间。”于凌说,意味着这一间也没找到。 李皓叹了一声气,认命的跟上去。 才进这个房间,李皓就认出来这是他和罗罹躲过的那间,他说:“这里应该没有吧,我和罗罹在这儿待了很久,也没见管家出来啊。” 他说话间,于凌拿起了他放在柜子上的平口刀,问:“这是哪儿来的?” “不知道。”李皓实话实说,“可能是谁掉的吧,我还想着拿着用呢。” “那还真是巧了,这儿有暗门。”于凌说,打开的柜门里有个机关,“你发现的这把刀,十有八九是属于npc的。” 幸运之门 柜子里的机关贴着内侧,光线暗,李皓也没有那个心思在躲避鬼怪的时候还去检查柜子,所以他根本就发现不了这个房间里还有暗门机关的存在。 或者说,他根本就不知道任务空间里还会出现暗门这种东西,他所接触的任务都没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我靠。”李皓这次算是真见识到了,他看着舒时,“我俩之前完成的中级任务和这个不是一个难度啊?难不成是因为钟如季的存在?” 于凌冷声:“你见过哪个空间是看参与者定难度的?照你这么说,二区的那几位一块儿出任务岂不全是高级任务?” 那就是不让人活了。 他的话说的凉嗖嗖的,就连看李皓的目光也是,李皓本来也只是顺嘴提提,以此来安慰自己那找不到大腿的不甘的心。 李皓:“开个玩笑,当真就不好玩了嘛。” 于凌一声哼笑。 感觉到了来自大佬深深的恶意,李皓默默的看向舒时,舒时默默看地:“……”别看他,爱莫能助。 “这把篆刻刀是留下的唯一线索,在一个没住人还一尘不染的房间里发现的旧刀,你把它当普通道具?”来自于凌的灵魂质问。 被嘲讽的李皓身中一只无形的箭。 但他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毕竟罗罹当时看了那么久也没发现,又不是只他一个没注意到。 寻找npc这种事情他们都没怎么干过,以前任务空间里的npc天天在眼前晃,犯不着他们去找,哪像这个,npc比鬼怪还神秘。 这个时候罗罹进来了。 等了不短的时间三人还没出来,不是出意外就是有情况,所以他选择进去看看。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讲好消息吧。”于凌看到罗罹后说,指了指开的柜门,“这间屋子里有暗门,npc大概率会出现在里面。” 罗罹面上微露喜色,找了五层之多,总算让他们找到了。 可还有个坏消息。 于凌一点都不卖关子,“但好像是个恶性npc。” 恶性npc就是指杀人那类的npc,良性则相反,凭字意都可以判断出来。 如果舒时拥有原身的记忆,就能知道从前任务中带有利器的npc,多半会对参与者造成伤害。 “恶性……”罗罹念着这两个字,看到了之前的那把刀,“这把刀是他的?” 于凌点点头,说:“作为城堡的管家,城堡的一切事宜都由他负责,而正如我们所看到的,这里没有别的佣工,也就意味着所有的事都是他亲力亲为。” “除了第一天为我们引路外,他每天布置餐点和清理尸体的时候,都在刻意避开我们,今天你们有意识的在大厅等他,最后等来了阴天和鬼怪。” “npc避开参与者的情况少见,他是我遇到的第三例,之前两例的npc都是为了保护鬼怪,不想让我们在他那儿找到伤害鬼怪的方法,其中有个npc甚至具有极强的攻击性。” “我想,这一次的npc和那些应该没有太大出入。” 于凌的这番话都是经验之谈,对于没有经历过相同任务的他们很有价值。 “那也就是说,他可能会攻击我们?”舒时问,他对管家的第一印象不差,也难以想象那个和蔼的老人家攻击他们的场景。 “只是推测,不代表最终结论。”于凌这样回他,“不过可以保证,他在白天不会主动攻击。” 主动攻击?舒时注意到他的用词。 李皓看了眼天色,征询大家意见:“趁天还没黑,进去看看?” 讨论归讨论,行动归行动,他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找到npc,现在暗门就在屋里,临门一脚总得踏进去。 于凌瞥了眼舒时,按下柜壁上的机关。 悄无声息,也没看见暗门。 舒时:“?” 李皓和罗罹也在找暗门的所在之处,但也没看到。 一个人带着三个水平不一的队友,于凌很想吐槽,但也只能憋回去。 在三人都有疑问的时候,舒时眼睁睁的看着于凌走到他面前,打开了他旁边立柜的门。 暗门在立柜靠着的那块儿墙壁后,舒时就在外边。 舒时:“……”这会不会显的他很笨。 “没发现这柜子长的不一样吗?”于凌这话是单独对他说的。 是的,他还真没发现。 他抿着嘴,很无辜的摇摇头。 舒时认真的想了想,其他房间的立柜下方都有抽屉,而这个没有,他不是没有注意到,只是没有放在心上。 “敏锐的洞察力是你活下去的基本保障,记住了。” 于凌踏进去之前说。 他立了一会儿,回头看李皓他俩,转身立即跟进去。 走进黑暗,舒时看不见前面的于凌,也没听到后面李皓的声音,他听到最清晰的,是自己的心跳声和纷乱的思维。 他不属于这儿,他该回去。 他回不去,他必须适应。 他心中仍存侥幸,期盼着哪一天一睁眼就回到自己熟悉的世界,他也把这里当一场梦,可清清楚楚的感知却告诉他,现在他经历的,都是真实存在的。 他的神经仿佛被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疯狂想着回去,另一部分冷静的判断现实。 尖锐的牙尖压着舌头,感到一丝痛楚,舒时松开力道,没再继续自虐,他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任何时候都不要抱希望,无论是对人还是对事,他的眼前只有一条路,他应该义无反顾的走下去,而不是在原地徘徊盼望奇迹出现。 现实永远比奇迹更早接触你。 “啊!”含糊不清的痛呼。 舒时捂着嘴,疼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怎么了?” 于凌的声音近在咫尺,他下意识的退了半步。 舒时:“没事儿。”听起来有点大舌头。 他刚刚想事情的时候,牙齿根本没从舌尖上移开,而于凌不知道为什么不继续往前,他没看清直接撞上去了,牙齿狠狠的磕了下,他觉得自己舌头都快废了。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于凌问道:“咬着舌头了?” 被听出来也不意外,舒时咽了唾沫,疼劲儿缓过去一点,“嗯。” “……下次注意点。”于凌说,“后面两个呢?跟上来没?” “跟上来了!”李皓的声音听起来很远。 随之而来的是因小跑变重了的脚步声,一会儿四个人就聚在了一起。 “嗯?到了吗?”李皓问。 舒时在黑暗里眨着眼睛,他不知道,他有点夜盲,看不见。 一条缝隙透出光,于凌将门拉开,四人依次进去,由最后的罗罹关门。 金色的灯光很有城堡的风格,眩目的强光导致舒时的眼睛有些不舒服。 没人说话。 舒时睁开一只眼,适应光线之后才看清这儿的环境。 这么分个类吧,他的左手边和右手边是两个极端。 左边都是木制品,还有很多未雕刻成型的木头,一张长桌上放着各类篆刻刀,包括他们之前见过的平口刀。 看起来像个木匠的工作地点。 而右边,都是熟悉的脸,死人的脸。 四张椅子,分别坐着四具尸体,第一天见过的两名死者,第二天查看的死者,和还没来得及见到的第四名死者。 都在这儿。 他们的头低垂着,像睡着了一样,但胸口的血窟窿极强烈的彰显着存在感。 四名死者中,有一名女性,也就是今天出意外的那个,死状比起前三个惨烈的多。 她的身上染满了血迹,手臂极不自然的扭曲着,没有遮挡物的小腿鲜血淋漓,除了被抓出心脏外,她还受过别的虐待。 ……难怪五楼墙壁上会有血迹。 舒时的瞳孔紧了紧,别开了眼。 直面死亡的冲击,他的内心还是做不到毫无波澜。 但其他三人早就习惯了见到死亡。 “原来都被安置在这儿啊,”李皓说,他和罗罹曾想过替这些人收尸,但总有人赶在他前头,“严格来说,还算是入土为安。” 于凌:“现在不是关注这个的时候。” 罗罹:“管家呢?” 于凌:“应该不在,出去了。” 这个空间不算小却也不大,放眼望去可以说是一览无遗,管家总不可能跟他们玩躲猫猫吧。 舒时一言不发的往左边去。 木制品,篆刻刀,这些东西不会只是管家的爱好,其中某些木制品形似他们房间里的壁饰。 他拿起一个精雕细琢但还未完成的半成品。 笑着的嘴,圆圆的脑袋,看起来是个可爱的娃娃模型——如果没有那一只翅膀。 “确实有关系啊,看起来挺爱惜的。”于凌站到他身边,也看到了这个木制的鬼怪。 木雕虽然还只是个半成品,但同样雕刻的栩栩如生,他甚至能从那木头做的眼睛中看到鬼怪那双漆黑的眼。 “请问您能放下它吗?”后面传来一个礼貌而略有沙哑的声音。 于凌顿了下,舒时一愣,李皓和罗罹同样也很懵,四人都转过头。 管家站在他们四人身后,还是那身贴身的黑色燕尾服,也是那和颜悦色的笑容。 他的右手拿着一把篆刻刀。 人数折半 于凌最先反应过来,拉了一把李皓,迈出一步,把罗罹往后推了些,舒时就在他身后,被挡的严严实实。 “您能放下它吗?”管家又说。 舒时赶紧把木雕放回了原位。 管家的表情松了些,将篆刻刀放在了长桌上,依次排列开的刀具整整齐齐。 而于凌却没有那么轻易的放松警惕,全身还绷着,整个人处于备战状态。 舒时捏着他的衣角,对这个神出鬼没的管家有点忌惮,就算管家没有攻击他们,刚刚那一出也把他吓得够呛。 要是他真有恶意,方才他们四个中肯定会有人受伤。 待管家离开长桌有一段距离,他们才慢慢放下防备。 “几位客人有什么需要吗?”管家问,他拿起尚未完工的木雕,指腹在粗糙的切面上摩挲。 于凌看了罗罹一眼,罗罹自觉的上前交涉。 罗罹:“请问您认识城堡里的那只鸟吗?” 其实说它是鸟还不太准确,或许应该称呼它为鹰。 管家:“尊敬的客人,城堡四周的鸟类繁多,我不确定您指的是哪一个。” “他说的是城堡里的那个,不是外面那些小鸟。”于凌说着,将鬼怪模样的木雕拿给他看,“喏,这个。” 他又笑着问:“您不会不认识吧?” 这次问的足够清楚,连木雕都有了,他哪还能矢口否认。 管家摸着手中的半成品,顿了一会儿,才笑道,“这个当然认识。” “那就好。”于凌朝他一笑,“不知道您对它有多少了解呢,它是城堡主人饲养的宠物吗?又或者,它是您饲养的?” 管家的涵养到位,于凌的礼貌也没丢,两个人在尊重对方这点上都做的很好。 大佬出马,一个顶俩。舒时自觉的退后和李皓站在一块儿,他俩和罗罹一起,观看面前两位交谈的全过程。 向来毒舌的于凌如此彬彬有礼倒是少见,尽管多半是装的。 舒时想,这大概是看在管家态度好的份上,如果他们碰上的npc是个硬茬,那于凌又该怎么应对呢?他很认真的想了想这种场景。 ……那画面实在太美。 “它是我的朋友。”管家说,语气中含着叹息,但仍是笑着,他抬头看着于凌,眼角细小的皱纹都带着温和。 于凌没说话。 “它是我看着长大的,小时候才那么点大,一只手就能握住。”管家比了比鸡蛋大小,又笑着拍拍自己肩膀,“后来长到这么高,现在我想抱它都抱不住了。” 他的神情像是在讲自己孙子,单是想起便有满腔的温柔。 “它可乖了,不吵不闹的,平日在城堡做事的时候,只要回头就一定能看到它站在桌子上看着我,一盯就是一整天。” “我啊,怕它太无聊,就做了些小玩意陪它玩,只是它长大后没轻没重的,那爪子啊总是把木头划坏,于是它弄坏一个我就给它做一个。” “城堡里面就我一个,陪着我的只有它,但它长大后,城堡不再适合它居住,它只能去外面寻找别的住处,偶尔会飞回来看看我。” “我守着这城堡的同时也守着它,哪怕有一天我不在了,这里还是它的家,就算我走了,还有城堡陪它。” “活了一大把年纪了,总有一天会离开的,我给它准备了很多很多的小玩意,这样,它回来看不到我的时候就不会太无聊。” 管家年事已高,虽然精气神胜过其他老人,但依旧让人无法忽略他一只脚已经踏入棺材的事实。 他们的本意是找到对付鬼怪的方法,谁知会听到这一段往事。 四人都沉默,话该怎么开头,又该怎么问下去,鬼怪陪了管家多久他们不知道,或许陪了十年多,或许陪了半辈子。 “对了,你们是见过它了吗?”管家笑着问。 “嗯。”于凌点头,“它和从前一样,只是好像没有找到您。” 他说的委婉,管家听不出来,其他三人却都懂。 如果真的找到了管家,它又怎么会杀人呢? 并且,舒时望向那边椅子上的尸体,难道这些人的死亡,管家一无所知? 管家注意到舒时的动作,也看了下那边,然后无奈笑道:“它下手没个轻重,这些我是无能为力了。” 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在说人。 “谢谢,打扰您了。”他还没弄清楚,于凌却是结束了对话,“天色不早,我们该回房间了。” 管家表示明白:“嗯,几位慢走。” “走。”于凌没说别的话,就一个字,从背影看来没有丝毫留恋。 李皓和罗罹行动的比他快,他懵了下才跟着。 这就问完了?他们明白什么了?他怎么感觉自己还是什么都没听懂? 为什么人和人的差别这么大? —— “需要聊聊吗?还是回去休息?”出来后,于凌问,很明显是问李皓和罗罹。 “回去休息吧,调整下作息,免得晚上跑不动。”李皓说,叹了口气,“就算了解了大概,今晚也还是逃和躲的命。” 舒时听的糊里糊涂。 于凌自然不会挽留:“那好,晚上小心点,祝你们好运。” 他们道了别,直到李皓跟他说了再见,走了很远,他还是一头雾水,旁边的于凌看这表情就知道他是个什么心理活动。 于凌:“回去谈。” 舒时:“……哦。”唉,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一路上还能看到其他的参与者在一间间的查看空余房间,但只是开门看看有没有人。 他敢保证,他们找一天都不一定能找到npc,而且连影子都看不到。 当然,如果不是因为于凌,他连找都不会找。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他们从五层搜到一层,整整花了近半天的时间,在暗门里的时间倒可以忽略不计,晚上正是鬼怪出没的时间,剩下的时间里他们必须休息,以保持足够的精力应对突发情况。 —— “我还是很好奇,你这个一无所知的状态是怎么进入中级空间的?”回去后,于凌先开的口,“你比新人还新,进这里不是找死吗?” 舒时:“实不相瞒,我也很好奇。” 于凌:“……”听起来居然还很诚恳? “算了,不谈这个。”于凌果断放弃这个话题,“这样,你跟我说说,从刚才和npc的对话中你能判断出的信息有哪些?” 他总不能说自己什么都没听出来,说不出来也得说:“嗯……鬼怪和管家的关系应该很好,它应该很听管家的话,还喜欢管家做的木雕,其他的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确实不清楚,他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些什么重要的信息,但又分析不出来,这种似懂非懂的状态让他自己都很郁闷。 舒时低下了眼,他和于凌不是一个级别的,比起他所了解的,他这肯定是废话了,半点有用的线索都没说出来。 “没事儿。” 本来以为于凌会嫌弃他的,谁知道他居然拍了拍他的肩。 舒时抬眼看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外。 “凡事慢慢来,我也不指望你能看出点什么,除非是真的天赋异禀。”于凌说着,像在宽慰他。 “我从来不带新人,毕竟麻烦,接下来我说的话只有一遍,不会重复,更不会解释,听完就睡觉,懂?”他靠在床头,一秒进入认真状态。 舒时忙不迭点头。 于凌这才分析:“从管家的话中可以听出他和鬼怪的关系,也能了解到一些鬼怪的习性,会盯着管家盯一整天,玩耍的时候会抓坏玩具。” “而从管家所在的环境来看,他给鬼怪准备的玩具是木雕,他的雕刻手艺不错,我们房里的木质壁饰就是他的手笔,但他给鬼怪做的木雕都是拟人形的。” “鬼怪偶尔飞回城堡是为了找管家,找不到管家会自己找玩具解闷,由此判断,这次任务的破解点就是管家,而每至夜晚,管家不会出来走动,鬼怪遇不到他,于是我们得从玩具这一点上下手。” “我没说完全,剩下的你自己想。” 几段话,于凌将所有的信息都告诉了舒时,可话总是说一半,剩下最关键的没有说,但这并不代表他刻意保留。 他说一句舒时就跟着思考,彻底懂了他没说完的那部分。 “那今晚可不可以……”舒时仿佛看到了希望,惊喜的问。 但还没说完就被于凌无情的打断:“不可以。” “啊……”舒时瞬间低落。 “半天的时间不够支撑。”于凌简单的解释,然后不容拒绝的说,“现在,立刻躺下,睡觉。” “哦。”舒时的语气中全是兴奋。 于凌:“……”还能不能有点出息了? 于凌还是睡在外侧,看着舒时爬上床,规矩的躺在自己身边,等了几分钟,他侧头看,果然看见这傻子睁着眼睛,还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笑。 至于这么高兴吗? “喂,这位朋友。”于凌的声音响起,成功闯入舒时仍处于兴奋状态的大脑,“你要是再不睡别怪我不客气。” 舒时立马不笑了,按捺一下自己的情绪。 这个不客气是怎样的不客气法呢?他拒绝思考。 “我还有别的线索没说,你睡我就告诉你,不睡就别想知道。” 舒时直接闭上眼睛。 于凌看了:“……”这也太现实了吧。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于凌确定旁边这位不是装睡,他拉了拉被子,心想总算能安心的补个觉了。 他可不想晚上遇见鬼怪的时候多个拖后腿的。 ※※※※※※※※※※※※※※※※※※※※ 一句话概括大佬的主要意思:他们这些任务参与者就是鬼怪眼里的玩具。 把这点带入理解,就好理解了~ 冷里寒气 第四晚,大多的生者都没睡着,有的人一天没合眼强撑着精神,而有的人则事先就调整了休息时间。 他们都在防备鬼怪的袭击。 三楼,其他房门紧闭,只有一扇木门大敞着,这间房是唯一幸存的双人房。 “它一定会来吗?”舒时穿戴整齐,和于凌一块儿坐在床尾,也是距离门口最近的地方。 于凌时不时瞥一眼窗外,听他这么说,直接回答:“不出意外的话。” “是因为我们有两个人吗?”舒时又问。 于凌看他,一笑:“还挺聪明嘛。” 鬼怪喜欢玩具,但是抓坏了就不能玩了,它弄坏了一个还得去找其他的,而他们房里有两个人,够它玩两次。 虽然其他房间也有两个人一起住的情况,但是与没有和鬼怪正面打过交道的参与者相比,第三晚成功存活的他们显然更具诱惑。 舒时看了看早早开着的门,内心有点复杂:“所以我们今晚只剩跑和躲了吗?” 都是体力活,他怕自己吃不消。 “嗯。”于凌随口应,说了句,“不要求你体能很好,能跟上就行。” “但是城堡大多是长廊,转角处很远,楼梯口很少,跟它竞速我总觉得太吃亏了。”舒时郁闷,跑倒不是很大的问题,问题是能不能跑得过啊。 “待会儿你见到它就往外跑,我断后,还能拖延一段时间。”于凌说着,“不用担心,它反应力不行,追人都得想一会儿。” ……怎么突然感觉鬼怪智商被鄙视。 于凌坐在床尾左边,他坐右边,离门口最近。 他都不用开口关心于凌,毕竟如果是他断后那才叫车祸现场,况且于凌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其实除去鬼怪的威胁,这个城堡还是很美的。 无论是人还是物。 舒时深深的吸了口气,三楼之高,他闻不到花圃的馨香,但是他只要想到那片花丛,鼻尖就仿佛萦绕着那股子香气。 这是他对城堡最深的记忆。 “准备。”于凌说,目光陡变,锐利的眼睛盯着映着夜色的空窗,直接站起,顺便拉了把舒时。 舒时调整自己的状态,脚尖偏向门外,只需一步他就可以迈出门外,如果不是需要吸引鬼怪的注意力,他绝对是在门外。 巨大的黑影站在了立柱之间,舒时转头就跑。 “嗨。”他居然还听到于凌特有心情的打了个招呼。 舒时的速度很快,但是走廊确实很长。 反手将门关上,房间自动落锁,于凌半点不耽搁,追着舒时的背影疾奔,他知道这道木门支撑不了多长时间。 跑远了,楼梯就在眼前,舒时蓦然听见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他还没反应过来,脚下的步子却是下意识一滞。 “别回头!”就这不到一秒的时间,于凌的侧脸出现在他视线里。 他被超了。 舒时咬咬牙,随即追了上去,两人都到了楼梯处,他看着于凌轻巧的一跃,坐到扶手上以极快的速度往下滑。 这点本事他还是有的,舒时如法炮制,虽说没于凌那么熟练,但好歹不会出岔子。 这还多亏了他小时候调皮,动不动就翻墙爬树玩扶手。 第二层。 舒时滑下来的时候于凌已经把最近的一扇门打开了,于凌背对着黑暗,等着他。 他赶紧过去,于凌将木门关上,隔绝门外的一切,也就在后一刻,鬼怪出现在楼梯拐角处。 危险还没解除,险之又险。 他和于凌各在门的左右侧,如果鬼怪突然进来,他们必须抓准时机跑出去,再找一个安全的避难所。 听着门外鬼怪落地振翅的声音,舒时紧紧屏着呼吸,剧烈起伏的胸膛都憋着心跳。 千万别进来。 声音戛然而止,停在了门外。舒时的心一沉。 振翅起飞的声音,它走了。 舒时紧绷的弦一下子松了,他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气息不匀的调整呼吸节奏。 反观于凌,只是有些微喘,更不像他一样提心吊胆。 “它迟早会回来。”于凌说。 他们把鬼怪引进了城堡,既有利也有弊,鬼怪进了城堡,就无法从外面捕捉到待在房内的生者,但若真那么不幸,鬼怪开的那扇门里正好有人,那里面的人基本上已经出局了。 作为第一个把鬼怪甩开的人,他们的安全得到了一定的保障,只要不那么倒霉再被鬼怪选中。 “我们要一直待在这儿吗?还是需要转移位置?”舒时喘着气。 于凌伸出手:“幸运就不用离开。” 舒时搭上他的手,被他一把拉了起来。 “先找个地方躲着,免得它通过其他房间的空窗出去看到我们。”外面砰的一声响,于凌带着他到立柜前。 “进去。”于凌拉开柜门说。 立柜的高度和体积足够容纳两个成年男性,舒时站在里面,剩的位置还够他自由活动。 紧接着于凌也进来了,把柜门拉上,柜里很暗,柜外也暗,在这极其静谧的环境中,他能清楚的听见自己和于凌的呼吸,就连心跳声都仿佛在耳畔。 “别紧张。”于凌淡淡的说,背靠着木柜,那种镇定是自然而然形成的,“暂时应该不会来。” 舒时感受着加快的心跳,应了声:“嗯。” “砰!”木门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于凌:“……” 舒时:“……” 这该死的幸运之门。 舒时按着胸口,无声的吐气,这种时候半点纰漏都不能出。 于凌侧头注视着他。 没听到动静。或许鬼怪没进来,又或许是它走路没声音。 静默了很久,舒时几乎快以为鬼怪不在房间里。 也就是这个时候,立柜外响起利器抓划木头的声音,和昨天晚上听到的一模一样,它又在抓房间里的壁饰。 今晚无风无月,夜色黑的深沉,舒时躲在逼仄空间里时刻防着鬼怪,而鬼怪却在外面划拉着木头。 他严重怀疑这熊孩子的爪子就是这样磨尖的。 昏暗的空间里,舒时能看到的只有于凌,能看清的也只有他,他们俩的距离几乎为零。 于凌一直很淡定,鬼怪破门而入的时候他只是放轻了呼吸,连表情都没变过,现在鬼怪就在他们附近,他也完全不担心会被发现。 也不知道这是经历了多少任务才练出来的临危不惧。 抓挠的声音停止,房内重归寂静。 舒时小心的贴近柜门,透过那一道极小的缝隙观察,然而还没看出点什么就听到于凌说话。 “走了,换个房间吧。”他推开了柜门,外面空空如也。 舒时问他:“它去哪儿了?”于凌的耳力极佳,应该听到了些什么。 “上面。”于凌回答,又说,“罗罹他们在这一层,去找他们。” “嗯。”舒时答应,走到他右边,“我们要这样躲一晚上吗?” 于凌:“不然为什么要你养精蓄锐。” “嗯……我是想,既然破解点在管家,不如我们把它引到一楼?”舒时尝试的问。 “不是不行。”他们踩着倒下的木门到了长廊上,于凌偏头朝他笑了笑,“但我并不建议这么做。” 他们继续并肩走着,于凌说:“鬼怪的破解点是管家,但总有一些其他因素是我们不可避免的,在那些危险还没冒头的时候,我不想轻举妄动。” 舒时问:“管家那儿会有危险吗?” 于凌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暗门里的密室,长桌上的一排利器,还有四名已经遇害的参与者,无论是哪一个,他想起来都会心中一凛。 “不确定。”舒时摇摇头,但有一点他很清楚,“这个鬼怪和今天白天出现的那个一定不是同一只,我也不知道那只会不会再次出现。” 晚上出没的鬼怪做不出虐待人的那种事,他白天见到的那个,单从眼睛看感觉就不同,它的眼中充满了戾气,像是视人类为仇敌。 虽然都是全黑的眼球,可他真就看出了不一样的感觉。 晚上的这个鬼怪才像是管家口中所说的那只听话乖巧的鸟崽。 “我已经把它算在其他因素里了。”于凌说,他也考虑过这一点,所以今晚特意在跑前观察了鬼怪一下,确实发现有所不同,“不过只要不是在大厅,它就不足为惧。” “咚咚咚。”于凌敲响了面前的门。 门立马就开了,里面的李皓探出头,看到他们就拉开门:“老早就听到你们在说话,快进来吧。” 他们进去后,看到罗罹坐在床上,房间里的立柜被移到了空墙那儿,挡了一些视线。 房间里没有桌子和椅子,四人就都聚在床上,幸好位置大,不然四个大男人坐一块儿还真是挤得慌。 “绳子绑了吗?”于凌突然说。 舒时不明白:“嗯?” “绑了。”罗罹回答。 李皓邀功:“我亲手绑的,绝对结实。” “嗯。”于凌应,又说,“鬼怪在四层,一时半会儿下不来,这层它已经找过了,在上面也得追一会儿。” 然后对舒时解释,“偶然找到的绳子,反正我们要着也没用,就让他俩绑着了,方便下一楼,毕竟开门逃很吃亏。” “哦。”舒时明白了。 “今天待定一晚,明天再去找npc。”于凌是对李皓和罗罹说的。 他俩双双点头同意。 于凌还想说点什么,房门又响了。 “咚,咚,咚。”敲门声有些沉闷,节奏又迟又缓。 这是罗罹的房间,三人齐刷刷的看着罗罹,怎么回事儿? 罗罹摇摇头,他也不知道是谁。 “我去。”于凌说了声,站起来去开门。 替身玩具 于凌将门打开一些看了一眼,随后面无表情的把门狠狠一关。 “砰!” “怎么了?”舒时问出了三人共同的疑惑。 “咚,咚,咚。”敲门声又继续响起。 于凌:“别管。” “谁啊这大半夜的。”李皓面色古怪,瞟了眼木门,那一下一下的敲门声就没断过。 见他们还有探究的意图,于凌眉间多了点不耐,语出惊人:“死人。” 外面敲门的是第二天他近距离观察过的死者,那张脸他不会记错。 正常人敲门的声音干脆不拖沓,这个敲门的声音诡异,听着就死气沉沉。 看他们脸色不好,他补充:“没有攻击能力。”如果不是发现走尸不具有攻击性,他刚才开门的时候就动手了。 可是就算没有攻击性也很恐怖啊! 伴着死尸敲门的声音,舒时脑补了一下门外的场景,霎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一直在外面敲也不行啊,这声音听着好难受。”李皓说,他感觉死尸敲的不是门,而是催命的鼓点。 于凌说:“如果你有能力把他赶走,我也不介意。” 李皓想了想,看了眼罗罹,又说:“这也不太好吧,人家都安息了,我还不放过人家遗体。” 舒时说了句:“那就别管了。” 李皓欣然应允:“好!” 实力演绎什么叫做一家亲。 回到正题,李皓问:“关于接下来的三天,你们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于凌懒得开口,瞥了眼舒时,李皓同样望着他。 舒时不能在李皓面前表现的过于小白,总得有那么一个关键点由他来解释,“其他的方法暂时没考虑,还是打算去找管家,做四个代替我们的木雕。” 罗罹:“一个木雕完成的时间太长,如果像管家那样精雕细琢,恐怕来不及。” “是。”舒时说,“所以我们得自己动手,管家那儿的工具足够我们拿来做木雕,做工粗糙也没关系,形似就行。” “鬼怪把我们当玩具,我们就用真正的玩具来代替。” 李皓有点不确定:“这能瞒得过去吗?” 于凌:“中级鬼怪的智商和高级鬼怪不能比,它充其量就是八九岁的孩子,任务空间给的指令只是追逐玩具,不是抹杀人命。” 舒时跟着要解释,外面的敲门节奏突然变快了一些,并且越来越重,让人无法忽视,他朝门口看了一眼,问:“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正值鬼怪出没的时间段,还有死尸在门口不停敲门,怎么看都有问题,怎么看都不太安全。 这次于凌没回答他,而是静静的看着那扇门。 “要不还是我去吧,动静太大了。”李皓站着,意思是他去处理外面的死尸。 没迈几步,于凌突然说:“别去,它来了。” 李皓一愣,快速反应过来“它”是指谁,他停在原地,认真的听着其他杂音,但还是什么都没听到。 看见他脸上显而易见的迷惑,舒时说:“这里不能待了,我们从墙那儿下去。” 无条件的信任与支持。 三人都已经离开了床,是于凌说的话却是舒时第一个行动,李皓可以不信于凌,但是绝对相信舒时。 急促的砸门声催的他们速度都快了些。 临到立柱,李皓和罗罹挽了粗绳直接跳下,于凌的动作却没有滑下扶手的时候利索。 “你先,注意点。”于凌的声音仍然有安定人心的作用,拿了绳子缠在舒时的小臂。 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舒时不敢往下跳,不然也不会在这么危险的时候还停滞不前。 “小心柱子,闭眼跳下去,几秒钟的事。”于凌又拿另一根绳绕在自己手臂上,“拉着我。” 舒时踩在空墙的边缘,感觉身体发虚,“我……”他还没说出来,但也说不出来了。 从表面看,舒时的害怕藏的几乎不见痕迹,但只要握上他的手,就能很明显的感觉到他在颤抖。 他不主动,于凌先握上了他的手。 两手交握,一只手掌温热,一只手掌冰凉。 于凌的手暖了他一会儿,然后松开,给他鼓励然后让他自己克服恐惧。 舒时再次看了眼高空,做好心理工作,准备闭眼就跳。 “跳。”正好他迈步出去。 一瞬间失重感侵袭他的大脑,如果不是还有根绳撑着,他觉得自己能直接死机。 于凌纵身一跃,拽着绳子踩着立柱,荡进了一层的房间,稳稳当当的落在地上。 但舒时还没下来。 “砰!”楼上一震,鬼怪来了。 “跳!”于凌喊了声,他站在了距离立柱几步的地方。 舒时还吊在空中,右手拽着绳左手扶着立柱,他也听到了木门砸地的声音,再不跳就会被鬼怪发现。 同样的处理方式,他豁出去的一闭眼,大不了摔下去,总比命没了好。 舒时跳进来的那一刻,于凌又往前走了一步,不偏不倚的接住了他,还因为冲击力踉跄了下。 李皓和罗罹在后面看着这俩的姿势,憋着话不好说出口。 这跳的可真有水准。 如果不是亲眼看着舒时跳下来,他们都会以为他俩是在拥抱,搂的还特紧的那种。 于凌的一手搂着舒时的腰,一手抱着他的后背,两个人的头还正好错开,忽略掉此时的环境,两位帅哥拥抱的场面还挺养眼。 舒时小心的睁开眼看到的就是李皓奇怪的表情,然后才意识到自己被接住了,而且自己还抱着对方。 耳边一声轻叹,他被放了下来,于凌的声音:“你好重啊。” “呃,你没事儿吧?”舒时把他全身看了个遍,他还感觉到他们差点就摔了。 “没事儿。”于凌单手捏了捏自己的肩,“你这个重量还砸不死我。” “咳!”李皓咳了声,好心提醒,“快过来,小心鬼怪。” 现在可不是关心对方的时候,头顶上还有个鬼怪呢。 —— 鬼怪进了房间,里面空无一人,它身边的死尸在它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娇小。 死尸有着和鬼怪同款的眼睛,只有眼黑没有眼白,他歪着脑袋,像个正常人一样走进房里,走到了立柜前,举起手中的刀柄,敲了敲立柜门。 只两下就没敲了。鬼怪上前,抬起爪子,立柜的门上立马多了一道深刻的划痕,甚至能看见里面的东西。 死尸又开始在房里转,但毫无所获,手中的平口刀没有再举起过,黑色的眼睛里透着无辜和迷茫。 鬼怪的眼睛转动着,径直往空墙走去。黑夜里的芳香是指引它来的路。 此时,刚落到一层的四人躲在房间里唯一的遮蔽物里。 “好挤啊。”李皓用气音说话,他都贴着于凌的背了。 “闭嘴。”于凌以同样的方法回应,话里全是警告。 立柜的位置不小,但是同时藏四个人还是太勉强,所以他们四个只能侧身进去,而且就算这样还是很挤。 舒时在最前面,贴着柜壁,顺序依次为,他,于凌,李皓,罗罹,后面一个人都几乎快贴上前面人的背。 舒时手都没地方搁,只能在身侧轻轻的撑着柜壁,这样才会让他不那么难受,整个人笔直的贴着柜子他会窒息的。 一二层的振翅声在提醒他们鬼怪此时正在空中,四人都无暇顾及这个姿势了,屏着呼吸注意鬼怪的动态。 声音远了,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回来。 几人齐齐的松了一口气,尤其是舒时,他刚从二层跳下来,还没缓过劲儿,一点也不想上演生死大逃亡。 推开柜门,暂时解放。 “就是他把鬼怪招来的吧,怎么这个空间还自带通报功能呢。”李皓不嫌脏,直接坐在落了灰的床上。 舒时都见怪不怪了,随口编:“说不定哪天还自带追杀功能呢。” “……你可别说了,我求你了。”李皓真的怕了,他从前和舒时一起做任务,舒时这张嘴,说好的不灵,坏的一说一个准。 “通报死尸,又多了一个因素。”罗罹总结,“不过,他是通过什么判断我们的所在位置的?” “不需要在意这个,只知道他能找到我们就对了,而正确避免被鬼怪找上门的方法只有干掉他。”李皓说,“我们不解决掉他,就迟早得被解决掉。” “他已经死了,你怎么干掉他?”于凌说,一针见血,“难不成还能让他再死一次?” “嗯……这个还有待商榷。”李皓回答不出来。 舒时:“不一定非得干掉他,让他不发出声音也可以,直接且有效。” 四人你一言我一语,暂时没有鬼怪出现的迹象,他们还可以畅快的聊一些其他事情。 “咚,咚,咚。”然而天公不作美,熟悉的敲门声再次响起,在被逼下一层的他们听来简直是催命符。 舒时面无表情,内心逐渐崩溃。 “还来?!”李皓都想出去干一架了。 罗罹听着声音,说:“好像哪里不太一样。” 于凌问罗罹:“你们锁门没?” 不出意外,罗罹摇了摇头,当时的情况容不得他们考虑那么多,后来安全了更是没想着去锁门。 “帮我找条绳子。”于凌说完就往门那儿走。 舒时的目光跟着他,眼看着他打开门,随即一只冷白的手攥着一把刀扎向他的心口。 雨天逃亡 小心!舒时下意识的想喊出声。 于凌的反应速度比他快多了,抓住那只纤细苍白的手腕,一下把她拉进了屋里,反手把门关上。 刀尖差点就抵上胸口,于凌把死尸的手一扭,但死尸手上的刀依然握着。 “麻烦。”于凌看着想要杀他的死尸,手上用了些力将小刀击落,再次擒住死尸的两只手。 整个过程不到半分钟,李皓看的目瞪口呆,转头对舒时说:“这到底是哪个区的大佬啊。” 舒时没说话,毕竟于凌从不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而且他也不了解,知道他身份没用。 死尸被反擒,看不见于凌,却看得见舒时和李皓两个活人,她手上没了刀,却依然想往他们那儿冲。 这个死尸是早上死的那个女性,双瞳漆黑,身上血迹干涸,多处的伤口结痂,小腿还弯折着,她死的时候是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 望着她狰狞的面孔,李皓后知后觉,拍了下舒时,感叹:“哥,你的嘴真的开过光。” 这可不就是自带追杀功能嘛。 舒时:“……”他只是随口一说。 那边,于凌拽着嘶哑发声的死尸到立柜前,正好罗罹取了绳子过来,他打开柜门,一点也不温柔的直接把死尸塞了进去,在她还没爬起来的时候关上柜门,并且拿绳子捆住立柜的两个把手。 这下死尸出不来了。 三人对他这波操作表示敬佩,看他一系列游刃有余的动作,竟让他们产生了死尸很好对付的错觉。 于凌瞥了眼三人惊愕的样子,转了转手腕,轻描淡写道:“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意思是不用大惊小怪。 柜子里响起抓挠敲打的声音,不一会儿就消停了。 罗罹捡起地上的小刀,说:“是从管家的密室里出来的。” “她具有攻击性。”舒时仰头,看走过来的于凌说,“和刚刚那个不同。” “嗯。”于凌在他身边坐下,“有她这个特例,我们需要注意一下另两具没见过的死尸,他们可能也具有攻击性。” “死尸能攻击活人,还能招鬼怪。”罗罹说,“会不会每有一个人死亡,就多一个这样的死尸?” 如果每个死去的参与者都会变成行动的死尸,他们的生存将面临极大的威胁。 “好不容易找到了解决鬼怪的方法,又多了这些莫名其妙攻击人的死尸。”李皓说,如果不是嫌脏,他估计就瘫床上了,“我哪儿来那么多的体力啊。” 前有鬼怪,后有死尸,他们的士气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在空间里手无寸铁的对付一个鬼怪就很困难,现在还多了几具四处活动的死尸,他实在是分身乏术。 “其实城堡里有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于凌十指交叉抵着下巴,说,“但必须建立在npc不会主动攻击的情况下。” 三人同时都想到了管家所在的密室。 “管家可以制止鬼怪的行动,有的死尸会通报我们的位置,而有的死尸会攻击存活者,存活者死亡会变成死尸,相当于死一个人就多一个敌人。” 舒时将可用的信息拢在一起,把于凌的观点做了扩充和解释。 “综上所述,只要管家不具备攻击能力,密室就是那个绝对的安全点。” “但……”他们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于凌接着他的话说,“反之,鬼怪、npc、死尸都是致命的因素,生存机会渺茫,并且只能选择不停的躲藏。” 在夹缝中生存,苟到任务结束。 “目前npc的性质还不明了,我们不能以身犯险。”李皓说,他也想找到安全点,自此高枕无忧,但也不得不把安全放在第一位。 万一真是恶性npc,他们找过去,极有可能全军覆没,这个空间里的npc是任务的关键点,他可以是破解点,也可以是致命点。 “安全起见,还是再观察观察,不是迫不得已,不要铤而走险。”罗罹说,趋利避害是人类的本能。 于凌也没打算冒险,说:“就这样吧,看明天的情况。” 关于生存任务还有很多细节没说,但几人都没这个精力了,只想静静地待会儿。 —— “它来了吗……”一个颤抖带着哭腔的女声。 “咚咚咚!”外面的敲门声狠的像要把门板砸碎。 旁边面相清秀的男人紧皱着眉头,往身侧挪了挪,抵着柜壁才有点心安,没空安慰别人。 猛的一响,房里突然安静。 “呜……”她捂着自己的嘴,不让一丝声音泄出,可身体颤抖的频率更高了。 脸色惨白的男人缓步走进房间,睁着全黑的眼睛不知在看哪里,身后跟着棕色的巨型鸟。 他的脚步不重,可一步一步都踏在别人心间。 走过了床,站定,在立柜前。 男人歪了歪头,豪无血气的脸上突然绽开笑容,他笑着举起手中的倒握着的刀。 “笃、笃。”刀柄击在柜门上,不急不缓。 这是在告诉里面的人,找到你了。 鬼怪扬起暗红的利爪,顷刻间柜门上多了一道显眼的抓痕,带着一点血色凝固物,而在抓痕间,露出的一双眼睛盛满了惊恐。 “怎么办啊,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女人抱着头蜷在一隅角落里,真实的求生欲望中全是崩溃。 “呲——”外面的鬼怪用爪子划开柜门,尖锐的声音刺的人耳膜生疼,扬起的木屑尽数飘落在地。 男人脱力的靠着柜壁,看着逐渐拓宽的缺口,仅剩的希望被绝望一点点蚕食。 —— 听了一夜的砸门声,还有鬼怪时常飞出窗外的声音,到了接近黎明的时候,群星隐匿,所有的光亮都被吞噬。 熬过这一段,才会有希望。 暖阳攀上天幕,温柔的光线眷顾着这座城堡。 舒时枕着手臂睁眼的时候是四人中第一个醒的,他本来都准备了充足的精神来应对晚上的鬼怪,但奈何实在抵不过生物钟,最后硬是强撑着精神等黎明到了才放心的闭眼休息。 这一觉差点睡到中午。 舒时看了眼天色,还算早,赶个早餐来得及。 立柜的把手还是绑死的,舒时有点奇怪怎么死尸待一晚上没动静。 他叫醒了于凌,接着是李皓罗罹。 “啊……怎么睡过去了。”李皓抓着头发,刚睁眼对明亮的光线有些不适应。 和舒时刚醒时想的一模一样。 舒时失笑,对他说:“走吧,去大厅找吃的填肚子。” “我感觉好困,还想再睡会儿——”李皓打了个哈欠,身边的罗罹都站起来了,他却再次躺了下去。 舒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就见李皓翻了个身,顿了几秒,然后不舍的左右滚了滚,浑身都在诠释不情愿。 得亏他们休息的时候将被单翻了个面,不然李皓得糊一嘴的灰,那就不用吃早餐了,呛都给他呛饱。 “可是我也好饿啊——”吃和睡,是一个世纪难题。 “走。”于凌才不管他这恋床的毛病,对另两人说。 罗罹也留心着柜里的死尸,问:“柜子里的那个要怎么处理?” 粗绳绕了一圈又一圈,还系了个十分复杂的死结,里面的死尸不知道是个什么状态。 于凌只瞥了一眼,说:“打不开了,留给管家处理。” 死尸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况且那个结是他随手系的,现在要他拆他也懒得拆,反正都是个死人了,锁着又不会出什么乱子。 罗罹:“……好吧。” “我们吃完饭是直接去找管家吗?”舒时问于凌,他还想能争取一些休息的时间。 “嗯。”于凌应,看到他眼底的青黑,又说,“去他的密室把材料准备好,你们可以休息会儿。” “好。”舒时欣然答应。 要去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休息。 —— 固定的餐点,大厅里不可能没有人,只是有的人精神萎靡,更甚者直接倒在桌上睡,而有的人看起来毫无异样,就像只是过了个普通的夜晚。 但凡能活到这个时候的,身上多少都有点实力,不论是武力值还是运气值。 他们一行四人衣服脏兮兮的,像是在灰里滚了一圈出来的,虽然情况确实差不多。 但也没人喜欢被人一直盯着看。 舒时从坐下起就觉得不自在,倒是其他三人却视若无睹,淡定如常,反衬得他不对劲了。 李皓咬着筷子,夹食物的同时算了算实到人数,凑到舒时边上,神秘兮兮的语气,“一下又少了三个。” 十六个人的空间人数锐减,他本以为是还有人没来,再一看却发现圆桌前的椅子已经被坐满了,而除去他们四个,剩余的人,屈指可数。 就剩五个。 一晚上死了三个,这不是什么好现象。 还意味着今晚的死尸会多三个眼熟的面孔。 再细看其他人,舒时发现他们身上都带着灰,他们都跑去过其他空置房间,被鬼怪追过,有的人身上甚至还带着血迹,只是不知道血迹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还剩三天。”舒时低声说着,是说给李皓听也是在提醒自己。 三天,哪怕一天死一个都有很高的概率死的是他。 “这次任务的新手太多了,他们很难活下去的。”李皓说,以一种趋于冷静的语气阐述着,“初级任务都没完成多少就来挑战中级任务,当然是死路一条。” 舒时的手微不可察的一抖。 怜香惜玉 初级任务参加的少必死,那他呢?初来乍到,毫无经验可言,不也是死路一条? “不过我们几个不一样啦,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李皓笑道,搬用了于凌的话。 舒时笑笑回应他,拨了下自己碟子里的菜。 于凌慢条斯理和罗罹聊着天,却也注意着舒时这边,听到李皓的那番话,往他们那儿看了眼。 “你不是和程冉一起的吗?怎么你没事儿?”正对话的是他们昨天见过的四人里的两人,舒时看了看,没找到另两个。 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起,他就有估量过四人的综合实力和单人能力,按第一印象排,这个稳重的男人最有可能存活,其次再是双人房的幸运儿,年纪较轻的排第三,最后是那个瑟瑟发抖的姑娘。 然而第四晚过去,活下来的却是稳重的男人和长的清秀的那人。 清秀男身上有血迹,明显是和鬼怪碰过面,这都能安全活下来,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没什么本事胆子又小,你还指望她能活着?”清秀男反问成熟男,“你俩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我怎么不见你对燕乐这么上心呢?” 听这种关系,好像还有第五个人,舒时想着,他有一种大家都团结在一起了的感觉,当然,其中并不包括他们四个。 成熟男:“燕乐早傍上别的人了,程冉不一样……” 对话有了矛盾,两人突然针锋相对。舒时对其他人之间的纠葛没什么兴趣,吃完早餐还有正事要办。 这个空间里人聚的越多便越危险,他们四个人的移动目标大,聚在一起容易招鬼怪,但危险大归大,却胜在都是老手,谨慎些不会出大问题,一保能保四个。 中级生存任务,他不知道能活下多少人,只希望自己不会被淘汰。 “不想死就闭嘴。”两人的争执仍在持续,距离他们不远的一个女人听得不耐烦了,冷声警告。 接着她身边的男人也开口,清冷的声音凉丝丝的,尽管语气听起来十分礼貌:“吵架麻烦出去吵。” 这俩人的气质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被警告的两人噤了声,清秀男看了眼出声的男人,眼神里有些不确定,而成熟男好像十分忌惮这两人,瞥了眼清秀男,再没说话。 方才出声的男人莞尔,道:“谢谢配合。” 身旁的女人眉目上像结了霜,拒人于千里之外,半个字没说。 这威慑力堪比教科书。舒时看向唯一一个没有明确站队的姑娘,她没抬过头,一直默默吃着自己碟盘里的食物,独善其身,和他们在场的所有人都没关系。 “这男的有点眼熟啊……你认识不?”李皓皱着眉想了想,没想出来是谁,他们四个正好坐在五人的对面,将面前的戏看的完全。 舒时摇摇头,他当然认不出来。 用完早餐,清冷cp站起来离开大厅,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男人离开的时候好像有意无意的往他们这儿看了眼,目标明确,看的是于凌。 —— “鬼怪会被木雕糊弄过去,死尸会吗?”长廊上,四人再次前往密室,舒时和于凌一块儿走,正好方便取经。 于凌说:“或许不会。” 死尸有特殊定位他们位置的能力,如果得到死尸通报,鬼怪绝对会回来。 他又问:“啊,那岂不是很麻烦?” “不麻烦。”于凌的语气毫无压力,说,“他们的战斗力很低,随便打打让他们安静就行了。” 随、随便打打?舒时默了。 就他这三脚猫的功夫,遇上拿着利器的死尸,妥妥的是被打的那个。 大佬的世界他不懂,舒时换了个自己比较好奇的话题:“今天大厅里的那个男的你认识吗?” 大厅里有三个男性,他没特指,但相信于凌懂他的意思,毕竟对方好像认识他。 “钟如季。”于凌报了一个名字。 舒时愣了下,进入任务状态后,他都没意识到空间里有个顶级大佬的存在,现在于凌一提他才想起来。 “哦。”他没再问了。 钟如季吗?和想象中的有点不太一样。 在舒时回忆对钟如季的印象时,于凌盯着他看了几秒。 —— 一回生,二回熟,他们轻车熟路的开了小柜子摁了机关,穿过黑暗的路进去密室。 四人首先看到的,还是右手边的那些死尸,三个,两女一男,之前见过的四个都不见了。 唯一的男人他们认识,就是第二晚双人房的那个幸运儿,另外两位女性……舒时想了想,应该是燕乐和程冉。 虽然他不认识,但并不妨碍他记住她们的名字。 “几位客人有什么需要吗?”管家在密室里,见到他们还是同样的话。 舒时:“不用麻烦,我们自己可以。” 长桌上的刀具还有现成的木头,确实不需要管家代劳了。 但于凌瞥了他一眼:“不可以。” 他疑惑的用眼神询问。 于凌神色淡淡:“第一刀需要他帮忙。” 鬼怪喜欢的是管家做的木雕,有管家亲自操刀,他们的成功率会高一些。 那边,李皓端了凳子趴在小桌上,刚吃完饭睡眠不足的,分分钟想倒下去。 他打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精神集中不起来,倒是有闲心在想比他还嗜睡的舒时怎么一点都不困。 看看平时办正事的于凌和罗罹,舒时应该是跟他一队的啊,以前也没见他这么认真过,虽然脑筋动的不少,但能不做的就不做,也不会凡事都亲力亲为。 难道转性了? 李皓泪眼朦胧的看他们三个和管家交流,偶尔听到能记下一些字眼,但是人已经快眯过去了。 在极强的困意下,他连同处一室的死尸都不怕。 确认这里的木头和刀具都是能用的后,三人打算开始动手了。 舒时奇怪半天没听到李皓的声音,转头就看到李皓趴在桌子上,半边脸压在臂弯,睡的正香。 他无声叹了口气。 “时间问题,让管家帮忙在脸部上下点功夫,剩下的自己弄。”于凌和罗罹说着,别有深意的瞟了眼正专心雕刻鬼怪模型的背影。 某些结论,在未到尾声时,不能随意推测。 密室里什么都没有,唯独木头和刀具多,不同体积的木头几乎占了这里三分之一的空间。 三人各自挑选了与自己身高相近的木头,舒时没把李皓叫醒,凭着自己的身高给他挑了个差不多的。 “你雕这个。”于凌单手扶在自己的木材上,对舒时说,“把你的给我。” 舒时没反应过来:“……啊?” 于凌面不改色道:“难不成你要对着镜子边照边刻?” “哦哦。”他这下才意识到被自己忽略的细节。 舒时看了下李皓,觉得不叫醒他不行,毕竟雕刻木像这种活是需要几人配合的。 “要不我做他的吧,你和罗罹换换?”他说。 于凌听后看了眼正在管家旁边观看雕刻技术的罗罹,又收回目光,道:“你这是在害你自己。” 说完,他把自己的木材搁在原地,没说让罗罹跟他换,也没让舒时雕刻他的木像。 舒时张口没出声,于凌和他擦肩而过,他转过头,看到于凌径直走向正睡着的李皓。 他眼看着于凌到了李皓旁边,看起来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 李皓是给疼醒的,才睁眼还来不及龇牙咧嘴就听到于凌的声音:“起来。” 于凌微弯着腰,看见他醒了才站直。 “啊,怎么了。”李皓肩上疼,又在想于凌叫他有什么重要的事,一时间脸上既有吃痛也有认真,十分复杂。 在舒时看来就是被人吵醒的表现。 “去学学,你雕罗罹的木像,你的木像已经挑好了,交给罗罹。”于凌朝管家那儿扬了扬下巴,罗罹在那儿,木材也在那儿,正等着管家解决脸部雕刻的问题。 “哦,好。”李皓是个能扛的,立即起来到了罗罹旁边,和他一起观摩,走过去的途中还揉了揉肩。 解决李皓的问题后,他偏了偏视线和舒时对上。 对方的眼睛里只有无奈,伸手扶着他的木像。 —— 雕刻是个精细活,可当前的时间紧迫,他们无法一步一步慢慢来,管家在脸部上动刀完毕,几人接手后大刀阔斧的直接开干。 都没学过雕刻,谁能比谁雕的好看?生死当前,这个木像只要有个人形就够了,不需要雕的多细致,反正鬼怪不认脸。 静坐的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过了半天,几人手上的木像基本完工,地上全是切割下的木料和打磨留下的木屑。 他们互相看了看成果。 嗯,不错,就是认不出来是自己而已。 集中精神坐了那么多个小时,一心一意扑在雕刻上,几人都困得不行,李皓二话不说先趴下了,现在让他回自己房间是肯定回不去的。 过不久舒时也闭上眼睛小憩,然后是罗罹。 于凌没睡。 他的面前还立着木像,手上拿着雕刻用的道具,一下一下的在木像的细节部分加工,总之也睡不着,闲着也是闲着。 他眉间的神色随意散漫,木像被刮下的细屑扬扬洒洒。 神出鬼没 密室里看不到外面,更加不好判断时间,于凌手上的动作渐缓,慢慢的停了下来。 趴在桌上的三人都在补觉,他看了看眼前的木像,敛眸思考,突然握紧手中的刀。 他这是在干什么。 管家早就离开了,这里只剩他们四个活人和三个死人,好好的探查时间全被浪费在木雕上面了。 于凌环视一周,将刀具放回长桌,把细节加工过的木像跟他们的放在一块儿。 他绕过长桌,三个坐在椅子上的死尸就没了遮挡。 他不疾不徐的走过去,脚步声细微,到了密室最右边安置逝者的地方。 站到三尸面前,于凌垂眸静静地看着,半晌,他矮下身,蹲在了死尸面前,视线聚集在死尸胸口的空缺上。 死尸胸口的地方俱是空荡荡的,原先完整护好的心脏去向不知,静动脉全部断裂,心房周围大面积的血痂结在衣料上。 全身上下只有这一处伤口,却是一击致命。 今天的白天格外平静,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一天都没出过密室的原因,npc早在为他们完成需求后离去,到现在也没回来,鬼怪的木雕立在桌上张嘴笑着,静心雕刻的木雕即将快要完工,管家却不知去向。 密室里无法看到外面的景象,但室内的空气流通顺畅,应当是哪个位置有着通风口,他仔细的嗅了嗅,闻到了一丝微末的花香。 上面是花圃。 他蹲在死尸面前,抬头是死人,低头也是死人。他们的脸上都没有过分惊惧的表情,走的还算安详。 不知道他们是死后立马可以行动还是需要一晚的过渡。 于凌站起,默默的凝视好久,仍是没有发现可用的线索。 拎了把椅子坐到了桌前,他手撑着脸盯着密室里的一处摆设发呆。 阴天里出现的鬼怪都是任务空间的正牌鬼怪,这是他经历多个任务以来的经验。 可这个空间里的却不太一样,他们认定的鬼怪和阴天出现的那个,不是同一个。 —— 三人休息了几个小时,于凌便静坐了几个小时,期间,思绪万千。 李皓睡得最久,也是第一个醒的:“什么时候了,没到晚上吧?” 于凌:“你看看你的后面。” 李皓闻言回头,看到三具死尸,还在那个位置,一动不动。 “啊?什么?”他没懂。 于凌的口吻堪称温柔:“要是到晚上了你还能好好的趴这儿吗?” 李皓自动脑补死尸站在他身后拿着一把刀的样子,浑身不可抑制的一哆嗦。 他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看了看于凌,比起这种渗人的亲和,他还是更喜欢这位冷冰冰的样子。 “嘶……你别吓唬我。” 于凌收起那点笑容:“吓唬你?要不你在这儿等着,到了晚上你就能亲眼见证他们起尸,幸运一点还能亲密接触。” “……我才不要,谁爱去谁去。”李皓坚决拒绝,他是疯了才会等着死人起尸,活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找死? 他们聊天的声音不算小,一下就将沉睡着的罗罹和舒时催醒了。 舒时一只手盖在自己脸上,眼睛紧紧的闭了闭后再尝试睁开,眯着眼睛逐渐适应亮度。 “几点了?” 大概三人醒来的第一个问题都会是这个。 于凌:“还没到晚上,应该有时间。” 舒时没继续睡,可身体和精神上承受着困意,一时半会儿还缓不回来。 他迷迷瞪瞪的说着:“什么时候吃饭啊?” 黏黏的话音听起来居然有点像撒娇。 话一出口舒时就意识过来了,霎时困意跑了个干净。 “我……不是,那个,我有点饿。”舒时一只手无措的乱指乱比划,补救般的解释。 李皓已经笑开了,罗罹没什么反应,于凌倒是听进去了,他道:“空间里的食物都是固定的,现在没有吃的,饿的话只能忍着。” “啊,没关系,我就是说说。”舒时不好意思道。 他过惯了家里的生活,休息的时候除了睡就是吃,醒了吃,吃了睡,过的日子日夜颠倒,刚刚才醒的时候脱口而出就是吃的,实在太丢脸了。 都换了个世界,还不能长点心。 赶在李皓出声调侃他之前,舒时抢占先机,问于凌:“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把木像搬回各自房间吗?” 一秒切换状态这个技能他已经满点了。 于凌“嗯”了声,说:“放在其他空置的房间也行,但还是放在自己房里要好些。” 在于凌点头说要把木像搬回自己房间的时候,李皓已经从看乐子变成了欲哭无泪:“我四楼右拐最后一间的,能不能申请搬去其他房间?” 各自扛自己的木像回房,就算木头的重量和本人的重量没法比,但在不喜运动的李皓看来,与自己同高的木像绝对重如千钧。 更何况城堡里的路那么长,他要扛着一木像走那么久,恐怕还没到自己门口就先累死了。 于凌:“随你。” 李皓即刻转头望着罗罹,真诚道:“朋友,你应该不会狠心拒绝我吧?” 罗罹:“……嗯。” 商量好后便要抓紧时间搬木像了,几人到了放置木像的地方,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神似舒时的木像,虽然没那么精致,却是四个木像中唯一能辨认出面孔的。 李皓瞅瞅这个明显能看出脸的木像,瞟了眼自己的好友。 舒时不知道这是自己在空间里的脸,还奇怪李皓怎么老看他。 “唉,这差别好大啊。”李皓摸了摸自己的木像,又看了看舒时的,不禁感叹。 罗罹:“……”他还没嫌弃自己这个四不像呢。 四个木像里,舒时的最好认,其次是于凌的,然后是李皓,最后是罗罹,但除了舒时的外,其他三个都不太认得出脸,还得凭身高认领。 直到三人领完了自己的木像,舒时才认出来这个像人的原来是自己。 他瞥了眼于凌,对方没什么表情。 —— 把木像搬回房间,再看天色,已经接近黄昏,过不了多久又将进入黑夜。 “你恐高吗?”就在舒时躺在床上静静享受休息时间的时候,于凌问道。 他睁眼望着天花板,闷声应:“嗯。” 于凌:“昨天你要是再跳晚点就会被鬼怪发现。” 跳的早不如跳的巧,他跳下去的时间和鬼怪破门而入的时间相差不过几秒。 但现实不会总这么好运。 知道自己当时不该犹豫,舒时没说别的话:“嗯。”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可能还会遇到那种情况,下次别犹豫。”于凌说着,“你只管跳,我在下面。” 舒时愣了一愣,然后才出声:“嗯。” 他稍微抬了点头,看到那个有些人样的木像,突然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也并非无人可依。 房间里安静许多,他侧头小心的瞄了于凌一眼,看见他闭着眼在休息,不知道为什么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他倾了倾身,换了个躺着的姿势,尽量不发出声响打扰闭目养神的人。 他看着于凌侧脸的轮廓,看了好久。 如果没有他,或许自己连前三天都活不过。 本来他没打算抱大腿来着,但谁知这大腿抱起来竟然意外的舒服。 实话实说,他现在还是很茫然。不知道自己生活的方向,不知道该如何生存,更不知道怎么回到原来的家。 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世界,偏生老天还一点线索都没留。 如果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他是不是就得安于天命? —— 于凌睡了几十分钟的样子,天空已经半黑,用不了多时鬼怪就来了,舒时又躺了半晌,然后才伸手轻推他。 他的动作已经很轻了,可刚推一下于凌就醒了。 与睡颜的温顺不同,他一睁眼就锋芒毕露,舒时看到那双眼睛里全是清明,还带着一些显而易见的警惕,哪有半分刚睡醒的样子? “天黑了,先去柜子里待着。”于凌醒来头件事就是看了看天色,休息状态无缝衔接上任务状态。 “嗯。”舒时应答,瞥了眼他摸上额角的手。 他刚才看的清楚明了,于凌睁眼那一刻的同时手捏成了拳头,认清是他之后才慢慢松开。 那一瞬间他下意识的想逃离,这是人对危险的本能。 “柜子给我留个缝,有用。” 于凌先走进的立柜,舒时没把柜门关严,掩了一道缝隙。 立柜不及鬼怪高,所以鬼怪看不见藏在柜子里的他们。没有确切的目标,鬼怪不会无缘无故的毁坏房内的物品,壁饰除外。 倒是他们可以用柜门当掩体,不仅能观察鬼怪,还不用担心会被发现。 “我们今晚不用躲了吧?”舒时学他靠着柜壁,身心难得的放松。 于凌张口就想回答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又顿了下:“……如果幸运的话。” 舒时沉默:“……” 他早就不把希望放在运气上了,进了这个空间以来,他是要多倒霉有多倒霉。 而且于凌应该是很有把握的,但是参考他们之前的运气,他没把话说的太绝对,凡事最怕一个意外。 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做好逃跑的准备。 狩猎大厅 “找到了吗?”女人冷冷的声音响在房内,温度都降低了不少。 “你不也看到了吗?”男人望了望窗外,天全黑了也不在意,笑道,“他带了人,我们就别去打搅了。” “敖彧。”女人叫着他的名字,眼底结了一层坚厚的寒冰。 敖彧一顿,无奈的笑:“小孜,他的态度都很明确了,你又何必揪着不放呢?” “所以呢?”敖孜清冷的声线加上她的性格,说不出温暖的话,所有的字音听着都有一种寒意,“我们跟着一区迟早死在一块儿。” 敖彧的笑意渐渐消失,说:“一区的事归他们自己处理,我们只要避着就行了。” “避着?”敖孜发出一声哼笑,好似听到了极为好笑的事情,她突然握起敖彧的手腕,指着那个草绿色的手环,“你避的了吗?你的道具都是怎么没的你难道不清楚吗?” “我欠他们的。”敖彧淡淡道,看着她。 敖孜放开手:“你总是拿这句话搪塞我。” “我不是……”敖彧握着手环,想要解释。 被敖孜打断:“我不想听废话。” 外面响起“咚咚”的敲门声,但凡是经历过昨晚的人,都知道此时门外站着的是什么。 “任务结束之后,找个机会去二区吧。”敖彧望了眼空墙外,走到门前握着把手,“现在不是聊这个的时候。” 敖孜不语:“……” 她走到敖彧的身边,像只蛰伏的毒蝎。 敖彧按下把手,在敲门声未停时猛的拉开,与此同时,敖孜直面对上死尸,一手扼住她的腕,一手扼住她的颈。 “这个小妹妹长得有点眼熟啊。”敖彧走了出来,把年轻女尸攥着的刀取了下来。 敖孜掐女尸脖子的动作变为捏她的后脖颈,瞥他一眼:“让开。” 敖彧朝旁侧让了一步,敖孜凉凉的指腹按在死尸冰冷的血管上,在他让出面前空间的刹那将死尸猛的一搡,死尸踉跄的栽在地上,敖彧迅速把门关上。 一个房间关一具死尸,是个很划算的解决方式。 整个五层寂静无声,不知道其他死尸在哪一层晃荡。 见敖彧还看着闭合的房门,敖孜出声:“舍不得?” 敖彧专注的望着木门,没回答她。 里面的那具年轻女尸,他们前不久才见过,第一次遇见的时候是个腼腆的姑娘,第二次再见时却一条心的缠着敖彧不放。 没什么本事,甩又甩不掉,敖孜对这个赖着他们不放的拖油瓶很不满。 得不到回答,敖孜没什么表情,转身便要离开。 “先等等。”敖彧及时的拉住她的手腕,笑了笑,“它在下面两层之间,咱们先避避,不要太早对上。” 敖孜挣开他的手,朝其他房间走。 —— 三层某间,舒时听着熟悉的“咚咚”声,深感无奈:“我觉得门都快被他捅穿了。” 两人静等鬼怪来临,结果先招来了死尸,他们房间的门早在昨晚就被鬼怪弄塌了,到现在还倒在门口,上面印着清晰的爪痕。 失去了门的阻隔,死尸简直是畅通无阻,从进来到现在为止,一直锲而不舍的拿刀柄敲着柜门,一下一下的,听的人心里没底。 于凌皱着眉,满目不爽,他想解决了这个碍事的死尸,但在鬼怪没来之前不可轻举妄动,以免被当靶子。 舒时通过那道缝隙,可以清楚的看见死尸的胸口,在没被剥夺生存权利之前,他也是一条鲜活的人命。 “他应该属于通报那类型的吧,不具有攻击性。”舒时看他全黑的眼睛看了良久,最终得出结论。 “嗯。”于凌应付他一声。 昨晚攻击他们的女尸敲门用的是刀尖,而且见到活人就扑,如果这个死尸也具有攻击性,那就不是只敲门这么简单,他知道他们在柜子里恐怕会疯,凿也得把柜门凿开。 舒时的视线被死尸挡的严严实实,踮着脚才能看到外面,他还是头一次那么迫切的希望鬼怪早点来。 嗯……其实来得早也不好,万一木像不奏效就惨了,到时候跑都跑不了,又是死尸拦路又是鬼怪守门的,封了所有的活路。 但来得晚也不行,他不想在这个柜子里待太久,主要是实在憋屈。 “砰!” “来了诶。”舒时顿时判断出这久违的木门倒塌声。 鬼怪距离他们不远,听外面的动静,它应该是从别的房间出来的,也不知道这样的破坏已经达到几次了。 死尸和鬼怪之间好像建立着某种联系,几乎在他们听到门塌声后没多久,死尸就没有继续敲柜门了。 鬼怪正在接近中,两人都将自己的声音放的细微。 爪子划上木头的声音。它从门口进来了。 立柜前的死尸迟缓的半转身子,又偏了偏,最后慢慢的离开立柜,往鬼怪的方向去。 舒时贴着柜门,能将屋里的模样看个大半,他朝于凌比了个手势,让他和自己换个位置。 于凌撑着柜壁,迈的每一步都不声不响,他从舒时的背后过去,末了拍了一下他的肩,舒时再才开始往右移动。 移动的过程中没发生任何意外。 舒时无声的吐气,就怕自己发出什么动静把鬼怪引来。 他看了看刚换了位置的于凌,对方专注于观察外边的动向,透过缝隙的月光照在他的眼睛里,一缕光明点亮繁星,熠熠生辉。 木像被他们立在了床前,鬼怪进房第一眼就能看到。 舒时就差竖着耳朵听了,主要他也没这技能。 “呲——乓!咚!” 舒时:“……”突然来这么一遭,吓死他了,拆家呢这是? 从声音上分辨也容易判断,关注着鬼怪的于凌连听都不用听,看的一清二楚。 鬼怪抓上了木像,木像受力倒在了床上,又滑落到了地上。 那个木像是舒时的,它摔在地上后鬼怪杵那儿就不动了。 这次的玩具坏的太轻易了。 鬼怪的眼珠转了转,缩着翅膀看着坏掉的玩具,盯了一会儿,它又转移目标,看中了另一个还没倒下的。 外面闹出的动静还挺大,都不用他仔细听了,舒时还记得鬼怪的模样,目前外面是个什么状况他也能想到个七七八八。 而于凌依然很认真的在观看,他能做的只有不给他添麻烦。 他们的房里总共只有两座木像,外面响了一阵之后就没声音了,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舒时身后贴着柜壁,难以在这种长久的沉默中继续保持自己良好的心态。 鬼怪没动静,死尸没声音,就连于凌也是一动不动的,眼睛都没眨。 好像这个空间里只剩他一个活物,他的身体渐渐不自然的僵住。 舒时微仰着头,目光锁着于凌,久久凝视。 “呲——”远处的声音。 舒时眼睛一亮,它这是要离开了! 于凌动了动,食指抵在了唇上。他立马按捺自己的情绪。 一段划坏木头的声音过后,鬼怪离开了这间只剩两个坏木像的卧房。 可鬼怪走了,不代表死尸也走了。 紧接着舒时就听见了死尸敲打木柜门的声音。 “不着急,再等一会儿。”于凌似乎懂他的心焦,出声道。 “……可以说话了啊?”舒时的那点紧张又缩了回去,笑了笑,“我以为还得继续憋。” 于凌笑:“boss都走了,小兵有什么可怕的。” “等它走远我们就能出去了吗?”舒时问。 于凌答:“可以。” 死尸敲打立柜的声音明显又慢上许多,他是给鬼怪指路的,他知道这里有人,但鬼怪在这里有了收获,不会再来了。 “死尸会自己离开吗?”舒时有好多话都想问,“毕竟鬼怪都走了。” 于凌弯了弯唇角,轻笑:“那就看他识不识相了。” 死尸走不走他不知道,但他今儿个正好心情不错,送上门来的消遣不用白不用。 谁让死尸打不过他。 —— 二层。 “诶,罗罹,你说他们那儿怎么样了?”李皓这边已经被鬼怪光顾过了,此时他正睡在床上,好不惬意。 确认木像有用,自己好友那儿应该也是不成问题的,如果不是时间不对,他都想去上面找他。 而且这太张狂了,为了避免乐极生悲,他还是安分点好。 罗罹也和他一样,躺在床上望天花板,无所事事,回道:“不知道,应该挺好。” 他们的房间和舒时两人一样,都是前晚被鬼怪毁坏了的,此时不仅空墙透风,门口也是大敞着。 这标志着鬼怪曾经来过,从外往里看,一览无遗,鬼怪再次路过的时候也不会闲的再进一次自己搜过的房间,除非是眼睁睁的看着有目标进去。 “啧,第五晚这么安逸,总感觉少了点什么。”李皓翻了个身,换成趴的姿势,撑着脸说。 罗罹:“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出去。” “我疯了出去找死?”李皓又不是个傻子,他闲是真闲,但不会闲的作死,“我俩聊聊天呗。” 罗罹惜字如金:“聊。” 李皓不在意,继续说:“你知道谁是钟如季吗?” 罗罹:“知道。” “知道?”李皓惊讶的拨高了点声音,后又反应过来,补充,“我说的是这个空间里,据可靠消息,钟如季和我们同一个任务,也是牢笼城堡。” 他本以为是罗罹会错了意,谁知解释过后,罗罹的回答还是一样。 “我知道。” 车祸现场 现下空间的存活人数不多,除去他们四人只剩五人,其中还有两位是女性,要找一个钟如季实在简单。 “是不是今天那个……那个那个!”李皓兴起,学着别人的语气,“吵架麻烦出去吵。谢谢配合。” 他不知道别人的名字,也记不住别人的特征,对话倒是记下来了,语气还学了个八成像。 罗罹忍俊不禁,没说话,既没确认,也没否认。 李皓好像对扒大佬马甲这种事格外热衷,就算罗罹没接他的话也能自己说下去,且滔滔不绝:“只不过他身边的女人是谁啊?不是说他这次是一个人出任务吗?” “我觉得应该就是他了吧,你看看另外两个,见的还没我多,还在大厅里吵架,怎么看都不是钟如季的行事作风。” “倒是那一个,笑里藏刀,这种感觉差不多了。” “咦?你怎么不说话?” 罗罹:“……你都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 “嗯……好像也是。”李皓想了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又换了个话题,“话说于凌也很厉害,不知道是哪个区的,有机会想认识认识啊,这可是金大腿诶!” “他不喜欢带人过任务。”罗罹脱口而出。 李皓回想他们四个待在一起的细节,认同道:“好像也是,我每次听他讲的时候也能感觉出来。” 罗罹低头看了他一眼,不明意味的说了句:“二区那位很擅长伪装。” “这个我当然知道。”李皓说,“但我想总不可能是那两个姑娘吧,要选也在三个男的里面选。” 罗罹表情很复杂,最后憋了句:“说不定呢。” 他不能继续聊了,再聊下去那位的身份就真暴露了。 “呃……”他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李皓一时无言以对,“难不成……钟如季还玩女装?” 罗罹:“……”这可不是他说的。 “照你这么说,那个没说过话的姑娘也有可能啊。”李皓摸着下巴,煞有其事的样子。 “别纠结了,休息。”方向越聊越歪,罗罹催道。 “行吧。”李皓又翻过来躺着,说,“现在知道也没意义了,我们四个就能过这个任务。” 罗罹应他:“嗯。” 他们四个当然能过,如果连他们都栽了,那这个空间就没人能活着出去。毫不夸张的可以这么说。 —— 第六日的白日初显,昭示着距离任务结束仅剩两天。 城堡外云层蔽日,稀疏的阳光撒落下一片凉薄意,风卷着湿气进入屋内,风云骤变。 盖一床薄被抵不住寒冷,舒时下意识的往身边的热源靠拢。 偎着暖和的地方,他皱着的眉才舒展,意识一沉,又睡的不省人事。 早就醒了的于凌看着贴上自己的某大型挂件:“……” 他稍微动了动自己被抱住的手臂,然后被抱的更紧了。 “……” 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于凌也没起身,躺着理理任务线索和计划应对之策。 大约十多分钟,外面飘起了细雨,空墙那儿吹来的风更加频繁,屋内的温度陡降。 “咚!”一声重物坠地的响动。 睡着的舒时直接被震的声音弄醒。 “鬼怪,这是在哪一层啊?”才醒他就问道,眼睛都没睁开。 于凌的手臂被松开,舒时此时此刻还没意识到自己躺的位置有什么不妥。 “不是鬼怪。”于凌说,“有东西掉下去了。” 这么大的动静,如果不是体积重的物品,就等于掉下去的是人。 “我还以为又是它砸门。”舒时单手支起上半身,揉了揉眼睛,动作一顿。 他感觉到了点什么,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旁边,于凌的手。 抬头再往左边看——嗯,于凌的脸,近在咫尺,就差贴上了。 舒时想了一下,默默的挪了挪,这种场面他也没什么能说的,他把于凌当暖炉用,要让对方知道了,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动作自然被于凌看在眼里,但他出奇的没什么别的反应。 没了舒时这个束缚,于凌翻身下床,到了空墙边,朝下看。 雨势并不大,但持续了一段时间后,城堡下已有一层浅浅的积水,于凌用视线把自己能看到的地方扫了个遍。 没看到掉落的重物,倒是看见了一处积水呈着淡红色。 他看着雨幕,透过淅淅沥沥的雨声能分辨出的声音极小。 掉下去的东西是个人,就是不知道是个活人还是个死人,但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好事。 雨天,是任务空间常见的恶劣环境之一,这种天气一般都伴着鬼怪的出现,如果不出意外,大厅已经有只鬼怪在那儿候着了。 他倒想会一会这只鬼怪。 “下雨了?”舒时打了个冷战,感觉到明显的气温变化,比阴天还冷,他望了望窗外,他记得这种天气里,鬼怪大概率会出现。 “嗯。”于凌回他,转身离开空墙,不经意瞥了眼门口,“等雨停再出去。” 雨天持续的时间绝对比阴天长,鬼怪待在城堡里的时间也会比上次多,他们暂时不能离开房间。 没有食物的支撑其实也不太饿,舒时觉得很神奇,但想了想这个不符合常理的任务空间,也就没有过多的疑问了,他应声:“好。” —— “没死,他还会上来。”四层某间,敖彧微喘着气说。 敖孜也看到了那一幕,转身便要出去,反握着手里的小刀:“走。” 死尸的攻击能力陡增,应付一个都要费些力,他们将死尸打下了楼,本以为这是结束,却亲眼看着死尸挣扎着重新爬了起来。 不死不灭,难缠的活死人。 “等等!”敖彧听到了振翅的声音,敖孜快要迈出门外,他连忙捂着胸口将她拉了回来。 敖孜被强行拖离门口时,和一双全黑的眼睛对上了视线,退后一些就看不见了,只能看到它庞大的身躯。 “来得好快。”她说了句,刚才的命悬一线仿佛不值一提。 敖彧看她,有话想说,但最后还是把注意力挂在了鬼怪身上,确认鬼怪进不来屋子:“先休息吧,等死尸回来大不了再打一次,总比出去送命的好。” 敖孜淡淡的应了声:“嗯。”回头坐在了床上,调整呼吸放松身体。 敖彧跟着坐了过去,两人都离鬼怪很远,这样是避免误伤。 “临到任务结束难度增加很正常,只是目前没时间去大厅会合,不能及时的判断现状,有些麻烦。”他说到。 第六天了,关于空间的一些默认规则也能摸个大概,其中最棘手的一条就是死尸,死去的生者会转化成攻击生者的死尸。 若是前些天,他们可以毫无负担的说,死尸来一个解决一个,来两个解决一双,但现在不行了,他们俩联手才能将一具死尸打下四楼,战斗力恐怖如斯,遇上了就是一番恶战。 他们不清楚目前的存活人数,无法判断个人需要对付几具死尸。 “十六减六,十个。”敖孜将他们俩和另四人算了进去,这是她想的最坏的结局。 敖彧赞同她这种算法,没纠错,而是就着说:“平均一人两个,但是若按团体算,他们四个对付五个,我们两个对付五个。” 二对五,结局可想而知,就算他们能保证不被死尸所伤,也会在车轮战中被耗死。 现在能确定的是,死尸打不死,还感觉不到痛,见到人就攻击,活人和他们撞上实在是太吃亏了。 —— 沉默的姑娘也在四层,看着鬼怪从自己门前过,也看着鬼怪停在同伴的门口。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明明年纪不大,但却心如古井无波。 她猫着腰,将自己的存在感缩到最小,在鬼怪还盯着其他房间人的时候窜出,闪到楼梯间,迅速往楼下跑。 “啊!”三层楼梯转角处,正好有一死尸在晃荡。 死尸感觉到动静,幽幽的转过头,看到目标后绽开灿烂的笑,举起刀追过去。 后路被断,前有死尸,选择逼近眼前,姑娘着急的焦头烂额,犹豫了一瞬就咬牙冲了上去。 阴天的时候她在五层,是那桩惨案的见证者,她不想自己死的时候也那么折磨。 死尸攥着利刃的手猛的落下,她冲上前抵住他的肩,双手死撑着,让刀刃偏离了方向,白刃刺进她的肩膀。 鲜血顿时冒了出来,片刻染红衬衣。 她咬着牙,使劲儿抵着死尸,艰难的迈步,给自己腾出逃跑的余地。 肩膀上的刀刃仍在深入,那处传来剧烈的疼痛。 死尸是个男性,力量不是她所能比,但人类的潜力是无穷的。 “呵!”猛的一推,死尸被她推的后退了几步,她没时间欣喜,刀刃离开的时候剜到了她的肉,她也没时间呼疼,捂着伤口转身便跑。 她跑的速度很快,后面的死尸提着刀穷追不舍,她不敢回头看。 “有人来我们这一层了。”听到跑步的声音,舒时说。 于凌盯着门口,凝着眼神:“正在被追。” 舒时也和他一样看着门口,希望那个正在被追的生者能安全逃脱。 门是开的! 姑娘想也没想的往开着的门里冲去,论速度她比不过死尸,只能靠躲。 可才一跑进去,没几步她就顿住了。 床上有两个人,两个活人。 “快跑!有死尸追过来了!”这种情形下,她差点崩溃。 争分夺秒 她只是想找个地方躲躲,哪成想会碰上两个参与者!还是在大门敞开的屋子里! “快躲!躲起来!”她着急的喊着,看到其中一人不慌不忙的站起身都要急疯了! 血顺着指缝流了下来,手心一片湿腻,她听到外面的跑步声接近,狠了狠心,转身往回跑! “啊!”她没跑动就被人拽了回去,扯到肩膀的伤,疼的她叫出了声。 “别去!”眼前黑了一下重见光明,她却看到让她心惊肉跳的一幕。 死尸追到门口,丢失了目标又看见新的活人,他扬起沾血的刀刃,毫不犹豫的刺过去。 于凌侧身避开血刃,抬手将死尸拿刀的手箍住,右腿踹上他的腹部,生生把他踹离。 他趁机夺下刀刃,随手一抛,小刀落在床边的小柜上。 “把她拉远点!”死尸不一会儿又爬了起来,于凌高声道。 舒时闻言,将怔愣中的姑娘拉走,远离战斗区域。 在于凌那儿吃了亏,死尸好像有点恼羞成怒,攻击毫无章法,凭着蛮力乱打一通。 于凌蹙着眉,往舒时那儿瞥了一眼,尝试朝空墙处移动。 他动一步,死尸能动两步,死尸盯紧了他,也只盯着他,全然不理另一边的两个活人。 失去了刀,死尸对上于凌没什么优势,他被于凌引到了空墙边,仍浑然不觉。 “左肩!”舒时突然喊到。 与此同时,于凌刚挡下攻击,抬腿猛的踹上死尸的左肩。 死尸倒退了几步,脸上狠戾的表情还没消失,却踩在了空墙的边缘,往后一栽,径直坠了下去。 “咚!”落地的声响。 于凌站在墙边,低眼看着下面。 死尸躺在地上,眼睛圆睁着,没了动静。 他等了几分钟。死尸的黑瞳重新转动,僵硬的手撑着地面,缓缓的站了起来,他机械的迈步往右边去,那是城堡大门的方向。 “情况不太妙。”于凌走回去,说到。 照这样的情况发展下去,死尸将只增不减,因为他们无法除掉死尸,死尸却能杀死他们。 见他的表情这样,舒时能想到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一时找不到话来回答。 “能行动吗?”于凌看着伤口还在渗血的姑娘,淡声问。 她的额头上附着一层冷汗,面色也因为疼痛而渐转苍白。 裴歆的手离开伤口,房里也没有能止血的药物和可用的纱布,她颤着唇:“能。” 舒时看到她肩膀上翻出血肉的伤口,又看了看于凌,欲言又止。 “他不久后还会上来,我们现在去下一层。”于凌没那怜香惜玉的心,理智的说。 时间耽搁不得,裴歆清楚这一点,她尽量不去顾及肩膀上的伤,说:“鬼怪在四层。” 意思是不能往走廊行动,风险大,极有可能全军覆没。 “嗯,我知道。”于凌说,转而看向舒时,瞟了眼空墙,问他,“能做到吗?” 三楼的高空,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舒时想到那场景,喉间不自觉的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两条路放在眼前,他总得有个取舍。回忆起庞大的鬼怪,难缠的死尸,舒时道:“能。” 他看了眼裴歆,自己的恐高不是大问题,但这姑娘的伤可是在肩膀上。 于凌之前把放在罗罹那儿的绳子拿了两条回来,为的就是应对突发状况,现在果真派上了用场。 在他去柜子里拿绳子的时候,舒时将死尸的那把刀拿了过来,看着裴歆单薄的衣裳,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但没立即给她披上。 取来刀,舒时在被子上用力划了一道,裁了一条较宽的布料下来。 他温声问裴歆:“你能抬手吗?” 裴歆看到他手中的布条,感激的看了眼这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她点了点头,慢慢的抬起受伤的胳膊。 伤口正在凝血,再有什么大动作又会崩开,舒时用布条把她的伤处缠着,动作小心的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系了个结。 于凌捆好绳子后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清晨因为怕冷往他身边钻的人此刻很有风度的把外套给了其他姑娘。 裴歆穿着舒时的外套,小声的说了句谢谢。 舒时搓了搓立起的汗毛,笑着说不用谢。 “走,现在就下去。”于凌没走过去,站在原地说。 等两人都到了空墙边,于凌拉起绳子,绑在裴歆的腰间,说:“你先下去,到了扯绳。” 舒时看了看,发现他将两条绳绑在了一起,长度足以让他们安稳的落在二层的房间里,同时对裴歆的伤势很友好。 他心中一喜,仿佛找到了让自己不那么害怕的好方法。 于凌给裴歆系好绳结后,瞥见了他眼中的笑意,那点小心思一目了然。 裴歆的右手握着绳子,慢慢的下去,一点一点的落在二层房间里。 外面下着小雨,她下来的途中全身都被淋到了,但因为有舒时的外套挡着,雨水没有落在伤口上,她拢了拢衣领,感受着身体回暖的同时,心底也淌着一股热流。 绑着立柱的绳子被扯动,裴歆怕他们看不到还多扯了几下。 舒时刚想着这次可以自己下去,然后就看见于凌把绳子拽了上来,把系着的绳结解开,再将绳子丢下去。 舒时心情复杂:“……为什么要把绳子解开啊?” 于凌将另一条绳子绕在自己的手上,把它随身带着:“你需要锻炼,紧急情况下没时间慢慢来。” 反正就是让他荡下去,两根绳安全落地想都别想。 而且他还没法反驳,最后干干的说:“……哦。” 见他如临大敌的模样,于凌低头理绳笑了笑,抬起头又是一副冷淡面孔,缠好绳后才说:“我先,你快点。” “不是,我……”舒时话才刚开头,于凌已经拽着绳下去了,剩下的话音隐在雨声中,房里就他一个还在吹冷风。 裴歆站在空墙边等他们下来,第一个下来的是那个长的好看武力值很高的男人,动作干脆利落,落地很酷。 她继续站了一会儿,上面却迟迟没有动静,不禁有些奇怪。 于凌瞥到裴歆的目光,站在距空墙半步的位置,朝上面喊了声:“下来!” 在楼上的舒时其实早就抓好绳子了,但一直都在给自己做心理工作,闭眼一跳的事,他能纠结半天。 没过多久,于凌得到了上面的回应:“你一定要接着我啊!” 他忍不住笑了下,声音里都带着笑意:“别废话!下来!” 舒时闭着眼睛坐在空墙边上,得到回答后才咬牙往下跳。 跳下去的那一瞬间,舒时条件反射的把眼睛闭的更紧了,他怕一看到下面就腿软。 “看我!”于凌喊到。 舒时怂,只敢睁开一只眼,瞅准了于凌的位置后当机立断的松手,闭眼,跳! 又一次栽进他怀里。 他悬在空中的时候,满心都是惶恐,落下来也怕会摔,可他试过两次,每次都被稳稳接住。 “谢谢。”他说了句。 “第二次了,有点出息。”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于凌这回连身形都没晃,看起来倒像是舒时投怀送抱。 舒时站直,看了看环境,和其他房间没什么出入,想想昨晚的经历,他说:“要不咱们去找罗罹?” 李皓和罗罹在二层,这还是他昨天才知道的。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也多一分安全感,他们三个人里,一个是受伤的姑娘,一个是新手小白,只有于凌是有经验的老手。 单靠于凌一个人带他们两个太艰难,总会有顾不上的时候,只有加上李皓和罗罹这两个战力,他们的安全才有保证。 于凌瞥了眼远处的裴歆,说道:“正想。” 他解开手中的绳子,随手丢到舒时怀里,说:“把你那姑娘带着,出事了我不负责。” 裴歆误打误撞闯进他们的房间,他能出手解决死尸就已经算他善良了,但是看舒时的样子,明显是想照顾她。 也不是不能理解,一个柔弱的姑娘,刚摆脱死尸的追杀,身上还带着伤,楚楚可怜的,谁看了都会动恻隐之心。 他无所谓,却架不住舒时好心,那既然这样,裴歆愿意跟就跟,但是生或死都不由他负责。 别说他冷血,因为他自顾不暇。 “嗯。”舒时顿了下,点头道。 —— 二层,罗罹和李皓正靠着空墙边,不约而同的往下看。 李皓干脆坐在墙上,细雨飘到脸上也不在意,他说:“这要是住一层得多惨,一个一个死尸往下掉,喜提死尸大礼包,这谁消受得起啊。” “一层没住的人。”罗罹正经的说,话又一转折,“但不能保证待会儿的我们会不会跑到一楼去。” 从第一声重物坠地起,李皓就守在了墙边,见证了两次死尸从高空坠下再重新爬起的过程,二层距离一层最近,地面上大的动静他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只是还没有死尸来找过他们,以至于他们频频觉得哪里不太舒服。 逃跑用的两条绳已经绑好了,两人一致决定,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算算,目前有两个,要不咱们打个赌,猜猜死尸要往下掉多少次?”李皓笑着说。 死尸不可能自己往下跳,而且看他坠地的姿势,应该是被活人推下去的,而死尸爬起来后一定会去找那个有人的房间。 如此反复,恶性循环。 任务结束 “不知道他们遇到死尸没有。”李皓有点担心。 雨天里死尸横行,想来鬼怪也出现了,他们这里暂时没有遇到危险,但不代表舒时他们也能安然无恙。 罗罹说:“应该遇到了。” 照前几晚的经验来看,死尸能精确找到幸存者的位置,做个保守的打算,昨晚没有人员死亡,已知的死尸有七具,除去他们这层例外,一层最起码得有一个。 按人数算还可能是一人对上一个。 “最讨厌要动手的任务了,大家和平一点不好嘛。”李皓托腮说,外面的雨渐渐稀疏。 罗罹看了看垂在墙边的绳子,说:“总是要有这个过程的。” “这次任务结束我一定要好好休息。”李皓说。 罗罹:“嗯。”他也想。 李皓回头看了眼,门口没什么动静,他说:“没有门好没安全感啊,要不咱们换个房间吧?” 罗罹也回头看,说:“不着急,等一会儿。” 李皓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想起曾经被于凌锁进柜子的死尸,说:“你说下面那个死尸还在柜子里吗?” 罗罹摇了摇头,诚实道:“不知道。”那天他们专注于木像的事,没人回一层房间去看死尸还在不在里面。 “这要是遇到点什么事,往下跳的时候撞上她怎么办。”李皓随口说着。 罗罹:“……”就不能指望点好的吗? “罗罹。”房里多了第三个声音。 李皓一惊,忙回头看,看见是于凌,后怕的说:“我去,你这也太吓人了吧,走路都没声音。” 他往于凌的身后看,没看到舒时,问:“诶,他人呢?” 于凌并不想提这个,甩了句:“后面。” 罗罹走了几步,离于凌近了些,知道他要和自己商量事情。 “待会儿再遇到死尸就下密室。”于凌说。 罗罹怔了怔,问他:“确定吗?” 他点了点头,这也是他思考良久后才决定的,趁着雨天还没结束。 李皓朝门口迈了几步,如愿的看到舒时的身影,但却意外的发现自己好友身边居然跟了个姑娘。 他定睛一看,微微睁大了眼:“钟哥?你怎么在这儿?” 裴歆、舒时、于凌:“?” 罗罹:“!” 罗罹二话不说快步过去到李皓身边,伸手把他往后拽了一步,小声道:“你别瞎认人。” 李皓望着他眨了眨眼,颇有些无辜:“不是你说……唔!唔唔唔!” 一向稳重的罗罹想也没想的捂住了他的嘴。 裴歆舒时两人一头雾水,而于凌却听出了点别的,面色不善的睨了他俩一眼。 被禁止说话的李皓眼睛里全是控诉,伸手去掰罗罹的手。 裴歆不确定的问舒时:“他刚刚是在跟我说话吗?” 舒时答:“……不知道。”他也没换名,李皓叫谁呢? “罗罹。”于凌叫了声。 看到罗罹一下就松了手,他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罗罹自己都觉得有些欲盖弥彰,强行淡定解释道:“他认错人了。” “认错人?”舒时想了想他说的称呼,又道,“钟如季吗?” 好的,越描越黑。 罗罹状似无意的瞥了一眼于凌,顿时想以死谢罪。 舒时疑惑,难道钟如季是个姑娘?听名字不太像啊。 “我这不就是开个玩笑嘛。”李皓笑着说,问裴歆,“姑娘,叫什么名字呀?” 裴歆回答了自己的名字。 罗罹:“……”这个急转弯差点让他一口气没上来。 才松口气,就有一只手拍上他的肩,伴着于凌意味不明的话:“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我觉得就这儿谈挺好的。”罗罹说。 于凌一笑,说:“我想了想感觉也没什么好说的,待会儿去密室的时候你打头吧,我断后防着死尸。” 罗罹:“……嗯。”门一关死尸妥妥的进不来,哪里需要防着了。 舒时听清他们的对话,问于凌:“要去密室?” “嗯。”于凌回答,“去避避。” “你们遇到死尸了?那鬼怪呢?”李皓问。 这个还是裴歆比较了解,她看了眼于凌才说:“我下来的时候还在四层,堵在一个房间门口。” “它不会守着一个不动,城堡里那么多活人,它总会找别的目标。”于凌说。 这个鬼怪的体积较于之前的那只更加庞大,无法进去房间,从某种角度来看,它对他们没有很大的威胁。 可鬼怪是和死尸一起行动的,保不齐会有被死尸逼出房间的。 于凌问罗罹:“还剩几条绳子?” 罗罹回答:“四条,有两条已经绑着了。” “嗯。”于凌继续说,“柜子里一个,柱子那儿一个,待会儿配合我。” 他说的不明不白,但罗罹和舒时都听懂了,裴歆不懂也不好问,李皓也不会问,毕竟于凌需要的是罗罹,不是他。 罗罹答应:“好。” 舒时则是看了于凌一眼,再默默地看了看自己。 唉,心痛。 于凌扫了一眼人数,拿了绳子在手中盘着玩。 城堡剩下的活人不足十个,他们这里就占了一半左右,如果死尸能定位的话,首选的就是他们这间。 那既然这样,来一个解决一个吧,就当是造福自己造福大家。 短暂的宁静,几人分布在床边、立柜旁,都在休息,而他们之中的两个主力眼睛就没离开过门口。 “咚!” 李皓说:“又掉下去一个,说不定还是同一个。” 等了有一会儿,二层依然没什么动静,于凌把绳子圈在手里,往门口去,边走边说:“待会儿如果打起来,能帮就帮,不能帮别逞强,伤患避远些,别拖后腿。” 然而他还没走到门口,面前就出现了一名新的死尸,还是同样的配置。 于凌并不惊讶,淡定的说了句:“真巧。” 死尸提起刀朝他冲去,于凌原地不动,在刀落下的时候撑住死尸的手,死死钳住。 他对上死尸全黑的眼睛,面上轻松,手上却加重了力道。 一只手被限制行动,死尸又抡起了左手,直冲于凌门面,于凌再次把他另一只手也给抓住,喊了声:“罗罹!” 罗罹快速上前,将他串在手中的绳子围着死尸的手腕套了好几个圈,拉开,两人同时侧身,一人拽一边的绳,绳圈一下束缚紧,死尸的手被牢牢的箍在一起,没法攻击。 未保不出意外,罗罹还给他系了个死结。 于凌又将绳子拽紧了些,轻笑着说:“不会用腿攻击,就怪不得我绑你了。” 他朝罗罹丢了个眼神,罗罹踢掉死尸手上的刀,拉着死尸往空墙那儿走,走到一半儿突然问:“丢柜子里还是栓柱子上?” 于凌:“柜子。” 闻言,在柜子前的舒时和李皓纷纷让开位置,和裴歆坐到一块儿后,李皓还对舒时说:“你看吧,他俩根本就不需要我。” 舒时没接话,这两位的实力完全可以自己过任务,压根不需要他们。 罗罹把死尸拉到立柜前,柜门都打开了,但怎么都拽不进去。 “啧,麻烦。”于凌走过去,“让位置。” 罗罹往旁边让了一些。 于凌抬腿干脆的往死尸背后一踹,死尸被柜门绊到,加上冲击力大,直接和柜壁来个了脸贴脸。 他栽进去之后,罗罹迅速的把柜门关上,拿准备好的绳子在两个把手上缠绕好几圈,打了死结。 “一下就用了两条绳。”李皓坐在一边儿,跟舒时分析战况。 舒时说:“待会儿下去也用不着,能捆一个是一个。” 死尸无法杀死,却能被困住,他们锁一个城堡里就少一个,用几条绳减少一个威胁,怎么看都很划算。 一个人单打独斗自然比不上团队合作,有了罗罹的配合,于凌解决死尸的速度比之前快了几倍不止。 罗罹顺便瞥了眼窗外,说到:“雨快停了。” 于凌听到后看过去,外面的天色隐隐有转晴的迹象,他皱起眉,再看了眼柜子里才锁住的死尸,说:“没时间了,先下去。” 五人迅速行动,李皓拿了另一条绳,麻利的在立柱上捆好。 “我断后,你们先。”于凌说道,舒时听到后自觉的和他站在一起。 李皓点了点头,先跳了下去。 “卧槽!” 罗罹才牵好绳,正准备下去,就听到李皓爆了粗口。 “快下来帮忙!” 李皓又是一道吼,罗罹赶紧跳了下去。 “有情况,先别下去。”于凌说,站着没动。 上面三个人中,于凌的战斗力最强,而且倘若于凌也下去了,他俩一个负伤一个恐高,武力值不高遇到了死尸就是送人头。 下面李皓心里都在骂娘了,才跳下来正面迎上一具女尸,就是昨晚遇到的那个。 别的死尸都是四处去找活人,她搁这儿站着,干嘛?看风景呢? 罗罹下来后看到李皓和死尸打的正焦灼,虽然死尸手上没有利器,但是李皓应付起来仍然不轻松。 他边打还边骂骂咧咧:“操!她吃了菠菜的吧!” 罗罹赶紧过去,捡了地上的绳往女尸脖颈上一套,将她拉远了些,暂时安全。 李皓摆脱她的纠缠又去协助罗罹,两人合力又把她关进了柜子里。 完事儿后,李皓心中的气还没平,往上特霸气的吼了声:“下来!” 交个朋友 看样子下面只有一个,而且已经被解决了。 “裴歆。”于凌叫到。 她拽了拽外套,应到:“知道。” 他们之间不算有默契,但是有些话是聪明人都能理解的。 看到裴歆拉着绳子下来,李皓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上前帮了一把。 把她接下来之后他才注意到裴歆身上穿的是舒时的外套,他俩距离近了,他总闻到一丝血腥味,再看她气色不太好的样子,问:“你受伤了?” 裴歆:“嗯。” 他再没了后话。 接着于凌和舒时依次下来,罗罹先是看了看门外,确认没有危险才出门,几人迅速的移动,找到标记过的房间。 于凌摁了机关,打开柜门前又听到“咚”的一声。 “快进。”他催到。 死尸经过这间房就会看到他们五个,到时候又是一番纠缠。 按之前说好的,罗罹第一个,于凌最后才进去。 —— 这是他们第三次进入密室,右侧放置着八把椅子,说明目前死亡人数已达八人。 李皓看了又看,奇怪道:“管家不在吗?” 于凌进来后注意力全在木雕上,看到那个依旧未成形的木雕,笑道:“他当然不在。” 五人之中,他们四个都是来过的,裴歆却从没来过,甚至不知道城堡里居然还有这么一处密室。 她走到舒时的身边,和他聊天:“这是npc的屋子吗?” 舒时在一边安安静静的观察,突然被搭话,有些反应不过来,然后才说:“是。” “奇怪,我见过的npc都没这么神秘。”裴歆嘟哝一句。 舒时不禁看了她一眼,但对方只说了这一句就自发的找线索去了。 他看了看他们各自在的地方,李皓在最前面放置死者的位置,那里除了椅子外还有个宫格柜,罗罹的目标好像是木像,于凌则是一直待在木桌前,裴歆走哪儿看哪儿。 好像没什么能分配给他的事情了。 舒时无声叹息,四处看看有没有别的他们漏掉的地方。 “这有好多木雕啊,我还以为他真的一个都没做好呢。”几人当中就数李皓最闹腾,硬是把宫格柜挨个翻了个遍。 他这么一说,于凌和罗罹都聚了过去。 李皓已经把木雕看完了,正准备转战其他场地,却看到两人都往他这儿来,于是顿了顿,走到了旁侧,并未远离。 舒时闲来无事正好跟过去看看,连带着把裴歆也吸引过去了。 宫格柜共有四排,一排有三个小柜子,李皓把下面三排的柜子都打开了,只有最高的那一排实在是够不到。 “一、二、三……”罗罹数着,宫格里的木雕有的是鬼怪,有的则是其他模型。 于凌拿出一个鬼怪的木雕,手指摸着纹路和凸起,抬头看着最上一排的三个宫格。 舒时看到他伸手将上面的三个宫格打开,里面又是三个木雕。 宫格柜里共有九个木雕,在这些木雕之中,光是鬼怪模样的就占了五个,而且每一层的摆放还极有规律,第一层的一三格放置的是鬼怪木雕,第二层的二格是鬼怪木雕,第三层又是一三格为鬼怪木雕,只有第四层尚未放置木雕。 “信息量挺大。”于凌蓦地一笑。 舒时看了看这个排列顺序,觉得如果还要继续摆放,第四层二格放的木雕应该是鬼怪。 可这又有什么关联呢? npc房里的鬼怪木雕和鬼怪的行动没有什么明显的联系,哪怕他们找到了这些线索,依然无法抵挡鬼怪和死尸的袭击。 “这些木雕和鬼怪有什么关系吗?”出声的是裴歆,她初来乍到,什么线索都不清楚,光凭她自己找根本了解不到什么。 本以为于凌会解释,却不料对方只是看了她一眼,又将木雕放了回去,淡淡道:“我也只是猜测,不值一提。” —— 雨天转阴,阴快要转晴。 敖彧气息不稳的坐在床上,看着被困在立柱上的死尸说:“这个怎么格外难对付。” “第一晚死的。”敖孜说着,凭她的记忆,这人是死在第一天的两人之一。 想了一想,敖彧叹口气,道:“怎么又是这种死的越早越凶的。” “不止。”敖孜说到。 “不止?”敖彧重复了一遍。 敖孜看了他一眼,说:“两个。” 两个鬼怪,阴雨天出现的,和夜晚出现的。 “……其实我也很奇怪,今天出现的和昨晚的不一样。”敖彧回答到。 他瞥了眼门外,之前守在那儿的庞然大物早就去找别的猎物了。 敖孜:“今天这个才是鬼怪。” 敖彧:“我当然知道,但是晚上出现的那个也没差多少,难不成它到晚上会缩小?” 敖孜没说话,凝着眸子看那道空墙。 “想想也不太对。”敖彧自己就否定了这个说法,“晚上和白天的两个鸟,虽然都杀人,但是一个温和,一个嗜血。” “之前五楼死的那个,运气不好白天撞上了才死的那么惨。”他又说,“但只要进了屋就没事,晚上的那个才难缠。” 敖孜:“不一样,它的速度和攻击力很强。” 敖彧笑:“嗯,所以我们不能出去,只能在这儿跟死尸死磕。” 被绑在立柱的死尸张牙舞爪的,但腰间束缚着的被单让他只能在原地待着,无法伤害到人。 这也得亏死尸智商不高,只知道一味的伤人,不知道如何自救,不过,倘若连死尸都有智商,这个空间就该是高级任务了。 “还剩最后一天,死撑也得撑过去。”敖彧双手反撑着床,笑道,“不然说出去,一区敖彧敖孜栽在了中级空间,多难听啊。” “这个空间难度超了中级。”敖孜淡淡的说。 敖彧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是,但它还不值得我用道具,而且,我的道具是留给你的。” 敖孜抿紧了唇,瞳孔一缩,语气有些严肃:“你拿了重回?” 敖彧笑了笑,没告诉她答案:“你猜。” 在这种事上没心情开玩笑,敖孜倏地站起身,直接去拉他的袖子。 “哎哎哎!”敖彧躲她,说,“小孜,你这是犯规啊。” 敖孜的动作顿住,神色复杂的看着他,良久才道:“我欠你很多条命了,你是要把自己搭进去吗?” 她的声音没有平常那么冷,软化了许多,语气也并非质问,也就是这样的话,戳中了敖彧的软肋。 “我只是在尽我所能保护我最后的家。”敖彧轻拥着她,仿若叹息又有一种特殊的坚定,“如果连你都护不好,我所有的努力就失去了意义。” 敖孜捏着手指,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我不需要。” 敖彧:“可我需要。” 天空晴朗起来,气温明显攀升,原本挣扎着的死尸没了动静,两人都知道,这代表着鬼怪的消失。 “手环。”敖孜道,她对这一点很执着。 敖彧摇摇头,道:“不是重回,放心。” 说着,他的右手却摸向左手腕的手环,那个手环第一眼看过去是个草绿色的手环,而敖彧若是把手腕朝上,看见的便是一片红。 —— “走,该离开了。” 于凌看到那些木雕之后没什么后续的行动,反倒是他们其他几人,硬是把这里地毯式搜了一遍。 舒时跟着他们搜过了每个角落,觉得最有价值的还是李皓发现的宫格柜。 等到他们将密室完完整整的看了一遍,于凌才开口说要离开。 在这六天里,舒时看到的现象和找到的线索不在少数,真正明白的却只有鬼怪和管家的关系,而且还是在于凌的帮助下。 他们五人的资历他也能排个高下,于凌是当之无愧的第一,第二是罗罹,其次是李皓,再下是裴歆,至于他自己……他主动弃权,不参与排名。 大概只有在这个任务结束之后,他才能总结经验和摸索规则,附加完善世界体制。 “兄弟,走!”李皓跳过来勾着他的脖子,从语气都能听出他的兴奋。 舒时无奈的拿下他的手,道:“注意点你的形象。” 李皓嘿嘿一笑,他在空间里向来放飞自我,怎么舒服怎么来,顶着一张不像自己的脸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形象这东西不值钱,开心最重要。”李皓习惯性的搭上他的肩。 舒时再怎么不自然也不能推开他,只好就着这个哥俩好的姿势往外走。 密室的门开着,罗罹和裴歆放下手中的东西出去了,于凌在门口等着,看到他俩走过来,转身进了暗道。 “这个空间的鬼怪可真有意思,光是身形不同又没什么威胁。”李皓说着,阴雨天出现了两次,体型大的鬼怪也现身了两回,是个有心眼都能看出不同。 而且如果不是因为知道鬼怪昼夜的形态不同,他也不会这么招摇。 “身形不同……”舒时把这个关键词念了一遍。 可他怎么觉得,两只鬼怪不是同一个呢?他总认为,白天出现的这个,才真正能配上鬼怪这个称谓。 他们一行人陆陆续续的出了密室,舒时和李皓落在最后,当他们走出立柜时,才发现房里多了一个人,而其余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来人的身上。 初来别墅 “尊敬的客人们,请问有什么需要吗?”管家的和颜悦色似乎是与生俱来。 他的手掩在袖子里,见到他们从密室里出来也没有特别的表情。 他们几人中罗罹已经成了外交代表,专门与其他生存者和管家对话。 这次对话前,罗罹回头看了于凌一眼,没有立即接管家的话。 于凌似笑非笑道:“我们看您房里的木雕做的很不错,不知道能不能借一个来欣赏欣赏?” “抱歉,尊敬的客人,这个要求我无法做到。”管家道。 于凌:“为什么呢?难道是对您有什么影响吗?” 管家的笑容保持在了一个弧度:“请问您还有其他需求吗?” 竟然直接避而不谈,几人纷纷对视,皆在心中猜疑。 “没了。”于凌笑着,绅士的往立柜一展手臂,道,“请。” 他让了一步,笑意却不达眼底。 两个场面人交谈,于凌的话里充满了试探与针对性,而他所要求的,管家恰巧不能做到。 舒时隐隐觉得木雕和鬼怪有什么特殊的联系,而管家又在暗里维护,显得怪异。 “我已经为各位布好了正餐,大家可前去大厅用餐。”管家望了眼前方通往密室的路,笑道,“城堡事务繁忙,我不便多留,失陪了。” 他保持着微笑,走进立柜,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管家从身边经过的时候,舒时偶然看到他制服的后摆有一处颜色较深的地方,像是被液体染湿的。 目送着管家离开,于凌带着一种浅淡的笑意,瞥到窗外,心情颇为不错的样子:“大厅集合,有事待会儿讨论。” —— 遮了许久的太阳刚刚出现,露出的光线柔和,让人无法判断已经过去了多长时间。 今天的餐点推迟了很长时间,到大厅的时候他们看见了那对清冷cp,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人没来。 “没人了吗?”舒时咬着筷子,低声问李皓。 李皓看了看,凑过去低声说:“应该还有一个,看椅子就知道。” 确实,大厅内共有八把椅子,怎么着都还剩八个人,比起昨天折了一人,果然空间最后几天生存下来的都是些有经验的老手。 “不应该啊。”他俩又待了一会儿,还是没看见人来,李皓想想,感觉有哪儿不对劲,“就那两个人,都是没什么经验的,居然还能活下来一个。” “……不至于吧。”舒时正看着那把空椅子。 虽说那两个男人比起其他人确实差点火候,也不至于一言断定他们活不下来吧。 “经历过两三次中级空间的人都能看出来,那俩人能活到昨天就不错了。”李皓后靠着椅子,看了看相隔甚远的金门,“他们俩之间起了分歧,没有团队合作的精神,况且能在大厅里那么多人的情况下当场争执,也不是个能沉得住气的,如果能活下来,那还真是靠造化。” 李皓笑看他,偏头道:“不像我们,从一开始就绑死了,没拆开过,也对彼此有绝对的信任。” 信任这种东西在空间里罕见的很,不然也不会总有人带着朋友一同参与任务,对于陌生人,他们大多保持着警惕心,自然不会交出真实的信任。 “本来是我俩的,但是现在……”舒时瞥了眼在讨论正事的于凌两人,低头笑了笑,“好像是占了别人的便宜。” 他们俩几乎没帮上什么忙,全是于凌和罗罹在查线索找出路,按他们之前的交谈来看,李皓是打算和他一起过任务的,但巧的是,他遇见了于凌,而李皓也遇见了罗罹。 所以他没派上什么用场,李皓也没过分纠结,有大腿抱着就是了。 “罗罹这人一看就很踏实,既然他们都不信他,就别介意我捷足先登嘛。”李皓笑道。 “说的是。”舒时笑了一下,想想还真是这么个理。 其他人都不乐意和陌生人结伴,即便是看起来就很靠谱的罗罹,只有李皓来者不拒,逮着谁靠谁,除非是他脑子有病,否则怎么可能放着罗罹这么好的同伴不要。 李皓是瞅准了罗罹这个靠谱的伙伴,那他呢?稀里糊涂的就和于凌绑一块儿了,而且他刚开始还能明显感觉到于凌对他的疏离。 不知不觉间他们的关系就发展成如今这样,他们也没深入沟通过关于站队的事,自然而然的就形成了四人小组。 他撑着脑袋放空思维,却有意识的去回想他们所经历过的一切,才六天,很短,却也很长。 于凌的名字一定是假的,如果有机会能知道他是谁,自己一定会想办法报答他,尽管人家实力强劲,没有需要他的地方。 —— “要不我去找管家问问有没有伤药?”舒时拆下裴歆肩膀上的布料,上面沾满了干涸的血,那一处伤口仍然触目惊心。 “没用。”裴歆平淡的说,“空间里伤药是稀缺道具,不会有的,况且只剩一天,忍忍就过去了,回去就有办法治了。” “这么深的刀伤,你岂不是不能活动了。”舒时担心的说。 他拆下布料的时候足够小心,但因为伤口有些地方和布料结在了一块儿,所以他拆下布料的时候不可避免的扯动了伤,掀开的疤渗出了一点血。 “把她衣服划开。”于凌找了把刀丢在舒时身边,坐在一边儿不管事。 “我?我不行……”舒时吞吞吐吐的,他没碰过女孩子,更何况还是受伤的女孩子,万一没轻没重的弄疼了人家怎么办。 李皓见这一幕,拿了刀,说:“算了算了,这种事还是得我来。” 舒时把位置腾给他,李皓坐在了裴歆身旁,举着刀牵着她的袖子一点一点将伤口那处的料子裁掉。 “动作挺熟练的,没少帮人处理伤啊。”于凌双腿交叠支着脸颊,悠闲的说。 “那当然。”李皓专心于处理伤口,头都没抬的说,“吕青经常受伤,每次都是我帮他处理的伤口,一来二去的也就熟练了,之前有一次从空间里出来,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七八处,全都是我包扎的。” 他说完,罗罹看向舒时,似是没想到舒时也有打斗的时候,并且还这么狠。 于凌皱了皱眉,不自觉的问道:“他受的伤很多?” “是啊。”李皓的语气正常又有些不赞同的意思,“之前那几个任务,拼的像命不是自己的似的,只要不伤到要害,他都硬抗。” “不过后来就聪明了,只要能用脑就坚决不动手,能保存体力就保存体力。”李皓又说,“还有很多次任务我没跟在身边,他出来又带了伤,特别不让人省心。” 舒时默默地听着,接受李皓的吐槽,虽然说的不是他。 于凌再没问,只是看着舒时。 “好了。”李皓把裁下的衣料丢在一边的干净位置,“结痂了就不用继续缠着伤口了,明天完成任务后早点回去涂药,免得留疤。” 一个好好的姑娘,肩上留了这么长的一道疤,得多难看啊。 “嗯。”裴歆捂着肩膀下面,答应了一声。 “今晚鬼怪不会出现,回屋养好精神,明天是最后一场硬战,都不许输。”于凌逆着光,轮廓深邃,他身上自然的流淌出一种胜券在握的笃定。 四人在一起待了有一段时间,都知道于凌不是喜欢多话的人,他说的话,多半是可用的信息。 “一定不会输,赢者舍我们其谁。”李皓张扬的笑着。 他们小队的人就是这么自信,不接受任何反驳。 —— “剩了一个人没来,会是谁呢?”重新回到房间里,敖彧手肘抵着床头小柜的柜面说着。 敖孜瞥了眼他随意散漫的姿态,选择性无视。 “不用猜我也知道,敢杀人不敢露面,胆子是真大也是真小。”敖彧玩味的笑,饶有兴趣的想到自己看过的场景。 敖孜:“别提他,活不了多久。” “踩着队友的尸体往上爬,是个好的选择,可惜是个有勇无谋的蠢材。”敖彧摇摇头,一副失望的模样。 敖孜跳过这个话题:“明天会不会是永昼?” 敖彧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他想了一想才回答:“大概率是,而且极可能是雨天。” 敖孜:“嗯。”她也是这么想的。 “这个鬼怪出现的时机只在阴雨天,若要多拉几个活人下水,明天势必是个雨天。”敖彧说。 敖孜:“晚上的那个怎么解释?” 这可把敖彧难住了,他皱着眉,迟疑的吐了个词:“或许……双鬼怪?” 敖孜冷冷道:“你遇到过?” 敖彧摇头,很诚实:“没有。” 敖孜:“如果明天是雨天,那么晚上出现的那个是不是就不会出来?” 敖彧:“这个我无法确定。” 白昼出现的鬼怪一定是真正的那个,毋庸置疑,但晚上的那个鬼怪暂时找不到线索解释,而且他们也没找到有用的线索,本来想从npc下手,但npc总是见不到人影,他们没那么多闲工夫挨个挨个搜。 生存任务中,只要拥有绝高的武力值,可以不用借助任何线索,他们的行事作风向来这样,用武力能解决的事坚决不伤脑子。 约好初级 夜深人静,偌大的城堡中剩下的存活者少之又少,本就人迹罕至的地方愈显空旷。 男人的尸体躺在地面,身旁沾血的刀刃还未被人捡起,木门紧闭,只有空墙处漏出几缕微光。 在黑暗的空间里,男人睡在床上,眉头微蹙着,显然睡得不□□稳。 “非哥,我们躲这儿没事儿吧?”方非的梦中突然出现一个怯弱的面孔。 “没事儿,我保护你。”他当时信誓旦旦的保证,答应要保护这个女孩的安全,可却无缘见她最后一面。 “方非!救我!啊啊啊!”画面一转,他匆匆一瞥,看到那个女人的胸口被利爪洞穿,尖细的女声再也没传进他的耳朵。 他发了疯的跑,跑到了一间空房,窗外正下着雨。 “待会儿有死尸过来,你拦着他,我绑。”面前是一个比他高大的男人,处事也比他沉稳。 他将信将疑,后来真的有死人来他们这间敲门,他们把那个死人放了进来,尚轶想制住他,但没料到这死人的力气奇大,他们两人也只勉强和他打个平手。 尚轶和他合作将死人手上的刀弄掉,再把死人拽到空墙边一把推了下去。 一番打斗下来,尚轶的体力所剩无几,急需调整,他坐在墙边休息,屏着凌乱的呼吸朝尚轶举起了刀。 “你……”尚轶的血溅到了他身上,他看到尚轶的双眼睁的极大,到死都没想到他会对他刀剑相向。 其实很简单啊,尚轶害死了他最想保护的女孩,一命偿一命,这很公平不是吗? “方非,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不救我!”画面中,鲜血淋漓的程冉声音凄厉的质问他。 “你这背后捅刀的小人,不得好死!”被他一刀毙命的尚轶站了起来,大声呵斥。 方非从梦中惊起,后知后觉背上已冷汗涔涔。 恍惚了一会儿,他突然捂着脸从喉间发出几声低低的笑。 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房间里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气,方非一点都不觉得反胃,反而走到尚轶的尸身边,蹲下。 尚轶的眼睛还睁着,瞳孔涣散,他的身体已经凉透,身下的地板晕出了一片血迹。 方非捏了捏他的手臂和腿,观察了许久说,突然一笑:“没起来啊,尚轶,我不得好死?哈哈哈!可现在看来,这不得好死的人可是你啊。” 没有活人能回答他的话,他也毫不在意,继续自言自语道:“你知道程冉是怎么死的吗?” 他说着又自顾自的笑了起来,整个人极其病态:“是我亲手把她推出去的,果然,留着她还是有点用,就像你对燕乐一样,物尽其用,不是你说的吗?” “你应该谢谢我。”方非笑着,对尚轶说,“是我,让你俩做了对亡命鸳鸯,是我成全了你俩在一起的愿望。” “可惜。”他一瞬间收了笑意,眼神阴郁,“燕乐如果能看到,她一定会为你们高兴的。” 方非站起,抬着下巴睥睨着尚轶,冷漠道:“你就在这儿好好躺着吧,省的祸害其他人。” 当初尚轶看中了同楼的一对男女的实力,让燕乐去和男的交涉,试图将他拉到自己的阵营,但在燕乐真正遇到危险的时候,尚轶却没有帮她,眼睁睁看着燕乐死在了鬼怪的手中。 方非仰了仰头,看到外面高挂的月亮。 燕乐在那时,一定是很信任尚轶的吧,就像程冉笃定他会救她一样。 可是那傻姑娘也不想想,这中级空间里,人人自危,哪儿来的好心去帮助其他人。 方非笑着笑着脸颊就滑落了两行泪。 尚轶以鬼怪的威胁为由,哄骗燕乐去与素不相识的男人相处,她最怕空间鬼怪,犹豫着就答应了。 是不是没见过人心险恶的人都觉得鬼可怕? —— 第七日,所有的人都聚到了大厅内,舒时见到了昨天没有露面的那个幸存者,出乎意料的,居然是那个长相清秀的男人。 圆桌上早早摆好了餐点,补充食物,准备迎接最后的关卡。 “都这么早来,也不怕被一锅端了。”于凌在走过去的时候说了一句。 舒时走时还特意看了眼天气,说:“我感觉天气不错的样子。” 于凌瞥他一眼,笑了:“你怎么知道它下一秒不会变?” “嗯……”舒时没确切的回答。 他知道这个任务空间的一切都不能拿自然规律和科学解释。 “速度快点吧,大厅不安全。”于凌说。 从前六天的经验来看,最安全的莫过于自己的房间,每次吃完早餐后立即回到房间,舒时心中的安全感都会噌噌的涨。 后面的李皓和罗罹不知道在聊些什么,他招呼了他们一声,四人速度保持一致。 这一次的用餐格外安静,舒时没抬过头,一直往自己嘴里送食物,脸都吃的鼓鼓囊囊。 没要多长时间,舒时的那一份就解决了,他总算抬起头,看了看圆桌上的另外七人,他们四人差不多都快吃完了,裴歆也是,那对清冷cp来得早,已经吃完了,只剩一个人在慢条斯理的塞着食物。 清冷cp好整以暇的坐着,没有一点忧患意识,舒时就等着他们四个都解决完赶紧回房间呢。 敖孜的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在于凌身上,面若冰霜,她和敖彧坐的那一块儿都没人坐。 裴歆吃完了,撑着脸盯着舒时,想着一会儿该怎么跟他们走到一起。 食物下肚,确保不会再有饥饿感,于凌将筷子放下,才一抬起头就看见敖孜,两人猝不及防来了个对视。 于凌笑了下,拿起面前的杯子,遥遥的举了举,再送到唇边喝了一口。 那边,敖孜有些意外,但也端起杯子小抿了一口。 “他能认出来你?”敖彧惊讶于他的观察力。 敖孜眸光动了动,转头望他,说:“不是我,是我们。” “啧,没想到我俩能让他记住。”敖彧还是觉得很惊奇。 敖孜撤回目光,淡淡的说:“他过目不忘。” “我也想要这个技能。”敖彧笑着。 敖孜:“只要经历像他那样多的高级任务,你也能做到。” “那还是算了。”敖彧立马拒绝,“他的实力我比不上,就不要自找死路了,混个中级任务挺好的。” 敖孜牵了牵唇角,那点笑容转瞬即逝。 “走吧。”四人中,最后的李皓也解决完毕,发现大家都在等他,就说了一声。 于凌站起身:“走。” 他说要离开,他们四人走是正常的,但是在舒时站起来的时候,裴歆站了起来,之后他们对面的清冷cp也站了起来,一瞬间都要走,只剩方非一人坐的端正。 “一走都要走,搞的像我们抱团孤立人家一样。”李皓念叨,圆桌前七人立一人坐,怎么看都对最后一个人不友好。 罗罹只是看了眼裴歆:“各有各的走法,我们四个顾好自己就够了。” “裴歆好像想跟我们一起……”被裴歆看久了,舒时忍不住对于凌说。 于凌扫了一眼,回应道:“她回自己的房间,躲好就没大问题,跟着我们目标太大。” 裴歆听不到他们交谈,但是从舒时的唇形能看出自己的名字,再看于凌的回应,她能感觉到对方的拒绝。 她本来没什么依靠,人家只是救了她一命而已,并不能代表什么,倒是她痴心妄想了。 舒时又看了眼裴歆,看到她垂下眼睛,拖开了身后的椅子,第一个离开了圆桌。 “走吧。”于凌道。 四人同时离开座位,往来时的金门走去,裴歆此时已经到了另一扇金门前。 他们四人走了一段路,周围多数金门突然倒塌,带起一阵砰砰的砸地声。 大厅内的人俱是一惊,尤其是裴歆,门倒下的那一刻她几乎以为后面站着鬼怪。 舒时快速的扫了一眼,只见通往城堡正门的那一处金门前,赫然站着通体棕色的黑瞳鬼怪。 “快走!”于凌催促到。 舒时来不及多加思考,身体已经接收到危险讯号,往最近的一扇门狂跑。 他刚刚看到了,在那只鬼怪的身后,还站着一只更大的。 竟然是双鬼怪同时出现! “绕着点跑!”于凌喊到。 罗罹跑到长廊上,却见半路上站着一个手拿小刀的死尸,他脑子飞转,拐个弯按下了一间房的把手。 他拧了几下,竟然打不开!被锁住了! 而那边的于凌也遇到了这种情况,当机立断不再纠结,转头拉着舒时就往拐角跑。 而大厅的两只鬼怪已经开始了它的狩猎,还存活着的玩具四散奔逃,只有一个安稳的坐在圆桌前。 方非看着鬼怪逼近,笑了笑,也没有挪动位置的意思。 右手下垂,从袖口中掉出了一把刀,他未有迟疑,干脆利落的把锋利的刀刃往自己的命脉上划。 一瞬间,鲜血四溅,温热的液体落在他脸上,脖间的血色不停的流下。 方非笑着,看到止了步伐的鬼怪,忍耐着痛楚说:“我才不会便宜你,要死也是死在自己手上。” 论坛网址 拐弯逃开鬼怪的视线,除了方非之外,所有人都成功跑到走廊,鬼怪还没追来。 “门怎么都开不了。”李皓掩在一个拐角处,小心的呼吸听着动静。 罗罹也试着开过几扇门,但都以失败告终:“被锁了,谁也进不去。” 两只鬼怪出现,他们只得躲藏,情况的危急不容许他们多做停留,门开不了,进不去房间,这样的处境是在把他们往死路上逼。 鬼怪在一层,他们现在又无法去二层,最好是走一步看一步,避免与鬼怪对上。 “怎么会有两个鬼怪。”李皓皱着眉,他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罗罹也没见过,更没听过,他说:“肯定有原因,或许于凌知道。” 两个鬼怪中,一个他们经常打交道,另一个则是在阴雨天的特殊天气出现,从固定规则上判断,两个都满足真正鬼怪的条件,但任务空间向来只有一只鬼怪,所以,这两个,谁是假的? “这要是高级空间也就认了,它一中级空间还玩那么多花样。”李皓压着声音,“空间舱的判定也不对,就该把它划到高级任务里。” 罗罹听到他说的,也道:“高级任务的难度极高,出来的都得脱层皮,这个空间比普通中级难,但还不能和高级任务相提并论。” “我没参与过高级任务嘛,当然不知道高级任务是什么样的,不过听你这么说,你好像去过?”李皓特会抓关键词,众所周知,高级任务难度很大,但没去过的根本不能体会到高级任务的地狱难度。 任务大厅里每天都有不少人去高级空间,但活着回来的寥寥无几,大多人都是在空间舱里断了呼吸。 “一次而已。”罗罹回答到。 “谦虚什么呀,一次也贼厉害。”李皓侧身观察,说着,“这地方不怎么安全,咱们换个位置。” “嗯。”罗罹弯了弯唇角,跟着他谨慎的移动。 李皓贴着墙,走一步停一会儿,确定没有声音才继续行动,挪到分岔口,他更加的小心翼翼,脚步声都轻微到耳不可闻。 罗罹跟在后面,看到他探出头又迅速的缩了回来,言简意赅:“有死尸,左边不能走。” 现在的城堡危机四伏,有双鬼怪不说,还有死尸游荡在长廊上,哪哪儿都危险。 “找个机会上二层,我们房间没有门。”罗罹说,他们的房门早塌了,只是没想到还能因祸得福。 李皓往回走了些,体感温度在降低,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一层的房间尽数锁住,既然有这么大的动作,安上几个门也不见得是难事,而且他们去大厅前还特意看了看,并无异样,然而遇见鬼怪起,他们的后路就被断了。 “想点好的。”罗罹说,他发现这人特别喜欢做好最坏的打算。 “行吧。”李皓说,看前又看后,“希望能顺利通过任务,回去踏踏实实的睡上一觉。” “不是希望,是一定。”罗罹拍上他的肩。 —— “门都锁了,估计五层都是这样。” 舒时躲在光线较暗的地方,听着于凌给的分析。 “进不去房间,又有鬼怪和死尸,我们得一直躲吗?”舒时环着双膝问。 于凌靠着墙滑下来蹲着,一只手臂搭在膝处,说:“其实不用,有解决的办法,只不过得冒险,没有躲着来的安全。” “躲着也不见得多安全。”舒时嘟哝。 如果不是城堡位置大好绕,他们这群人就被一网打尽了。 他这时候才庆幸自己记住了些地图,没在跑路的时候拖于凌后腿。 “躲着不安全,但比那种方法好过。”于凌笑,在他脸上完全看不见紧迫,“把自己当诱饵,撑五分钟就算强。” “……当我刚刚没说话。”舒时决定闭嘴。 于凌没调侃他,而是具体的讲:“破解点在密室,但是现在我们进不去房间,所以有两种方法,简单有效。” 他侧头看着舒时,眼中带有几点笑意:“一就是我刚刚说的,把自己当诱饵,引到有密室的那间房,借鬼怪的能力把门弄开,这种方式最快。” 舒时认真的听着。 “二就是想办法从大门出去,通过没窗的墙进去,这个需要时刻防着鬼怪出现,还需要避免和死尸打斗,耗时长,可以说是一场持久战。” 根据他记忆里的地图,他们这个位置要想从大门走太困难,相隔太远,期间还不知道会不会遇上鬼怪,但是死尸是一定会碰到的。 舒时道:“如果需要引诱鬼怪,那上钩的必须得是那个大鬼怪,不然我们开了门,小鬼怪能跟进去。” 相当于无用功,还容易赔命。 “是。”于凌点头,又说,“但是大的那只攻击力强,只要被它抓到,哪怕是一点点,都会受很严重的伤。” “所以这条路我们不考虑,只能选择最吃力的一种,躲。”于凌道。 城堡里的活者都在四处躲藏,不止他们几个,但是这一天才刚开个头,他们与鬼怪的实力相差悬殊,在这么多个小时里,他们处于绝对的劣势。 “唉。”舒时叹了口气,说,“生活所迫,身不由己。” 于凌道:“其实我可以。” 舒时知道他很强,但这种冒险的事还是少做点好:“太危险了,咱们还是躲吧,那么多的路,躲着躲着就把它们甩掉了。” “然后躲着躲着就又撞上了。”于凌接他的话。 他一时说不来,张嘴又闭上。 于凌笑着,轻松的道:“其实你只需要找个位置躲着,我那儿完事了你早点过来,免得出意外。” 舒时:“……不行。” “没什么不行。”于凌完全不在意冒险的是自己,“为了接下来不用心惊胆战,拼一拼也值得,省的神经兮兮担惊受怕。” 舒时:“……”我瞅着你也没有担惊受怕啊,这不挺开心呢嘛。 “不可以。”舒时难得对于凌用这种语气。 于凌笑意渐缓,只是问了一句:“为什么?” 舒时没多想,直接回答:“我们是朋友,我不可能看着你去冒险还置之不理。” 这么多天相处下来,虽然于凌很毒舌,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让他在这个空间里有真实感的是于凌,让他感到安全的是于凌,总对他伸出援手的也是于凌。 或许他们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但他却很认真的把于凌放到了自己好友的那一栏。 他的朋友不多,所以他很珍惜,舍不得失去任何一个。 “你要是非要去,”他看着于凌的眼睛说,“带上我。” —— “双鬼怪,高级任务会出现吗?”敖孜方才解决完一个死了没多久的尸体,两人也靠掩体躲着鬼怪。 敖彧的呼吸放轻,回答:“没听说过,大概没有。” 完成任务后回来讨论的人有不少,但是从高级任务里出来的都不喜欢提任务空间的细节,以至于至今还有新人不把高级任务当回事儿,上赶着送命。 单看论坛上从来没人说过双鬼怪的事,估计他们是破天荒头一次。 “漏了一些线索。”敖孜说。 敖彧耸了耸肩,说:“中级任务我本来不怎么在意的,但是没想到这次的难度是提高的。” “提高了你也不在意。”敖孜说。 被戳穿的敖彧笑笑,说:“中级空间嘛,不需要伤脑子,既然武力可以解决那还怕什么。” 敖孜道:“你该去高级任务练练脑子。” 敖彧张嘴想说话,却突然间皱起眉,无声的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敖孜的唇张了张又闭,两人贴在一起,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鬼怪来了。 “呲——”十分尖锐,让人无法适应的声音。 鬼怪的爪子划上完好的墙壁,发出的噪声和指甲划在黑板上声音几乎一模一样。 它在城堡里无聊透了,现在找不到玩具,也只能自娱自乐了。 敖彧用唇形做了个“嘘”,准备神不知鬼不觉的撤离。 “前面右走。”敖孜说着,他俩的地图在敖彧手上,她自己背熟了,这个空间的地形已经在她脑子里。 谁知他们刚要拐弯,长廊上就跑出两个人,身后还跟着大型的鬼怪。 “卧槽,它什么时候能消停会儿!”跑得飞快的同时,李皓爆了粗口。 “这也是会跑!”另一对,敖彧来不及骂谁,拽着敖孜就往原定的路疾奔。 他们后面还跟着一只呢。 原本晃悠在走廊的鬼怪听到声音,闻声而动,一会儿就和另一只迎头遇上。 这简直是车祸现场,四人都没机会回头看,有道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可他却不想相逢偏相逢。 “它什么时候才能甩掉啊!”李皓才往地上一滚躲开鬼怪的攻击,立马站起又是奔跑。 罗罹也不轻松,一路被追到现在,饶是他体力再好也会觉得吃力。 “甩不掉,跟太紧了。”罗罹道。 长廊又宽又长,他们根本来不及在鬼怪没看到他们身影的时候跑到另一条长廊上,这样持续下去,对于他们而言将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而绝望就在此时出现。 开启初级 他们迎面撞上一具死尸! “卧槽!”李皓短时间内爆了两次粗口,他仓皇的往后看了一眼,鬼怪还穷追不舍。 “别停。”罗罹从他身侧跑过,义无反顾的朝死尸冲。 “喂!小心点!”李皓来不及阻止,看见死尸拽着刀也朝罗罹冲,他咬咬牙狠命追上去。 “砰!” 罗罹侧身躲过,死尸滑倒在躲避不及的李皓的脚下,还是他下意识的抬腿才不至于踩到尸体身上。 “左边死路。”提醒他们的于凌已经和舒时先行一步了。 罗罹和李皓想都没想就跟着他们跑。 这种时候四人还能聚在一块,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于凌在前带着他们七绕八绕,鬼怪好像并没有致他们于死地的意图,倒像是在逗弄小白鼠。 所以他们绕弯的速度变快之后,没多久就成功的甩掉了它。 “我去,城堡惊魂啊。”李皓掐着腰喘气,长达十多分钟的追逐,他们终于得以休息。 最先被鬼怪看上的罗罹也好不到哪儿去,撑着墙胸膛剧烈起伏。 “真的是、转角遇到爱。”李皓的脸在躲鬼怪的时候跑红了,他咽了咽口水语气很差。 听到这种说法,舒时瞬间懂了他遇上鬼怪的缘由。 “它追人但是不动手。”舒时说。 李皓气愤道:“指不定它一高兴就给你来一爪子!” 他敢赌吗?他不敢啊!命就这一条,玩没了谁赔去? “以后我见着它就绕道走!”李皓掷地有声的说,顿了一会儿,脸又垮了下来,“我本来就是绕道走的啊。” 舒时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安慰到:“没事儿,不会遇到第二次的。” 吐槽完之后,李皓叹了口气,伸手一抱,趴到了舒时肩上,动作十分自然熟练:“我好累啊。” 他的唇形吐了两个字:舒时。 “休息会儿。”舒时安抚他,声音让人安心。 罗罹和于凌俩人特别安静,本来话也不多,就看着这一对聊天,时不时还要顾及下鬼怪的踪迹。 “对了,它如果不攻击我们该怎么办?只能绕出城堡里。”以舒时的身高,抱着李皓不成问题,他能感觉到李皓已经卸下力气,几乎就靠他站着了,于是他只能这样说话。 “嗯。”于凌回应他,瞥眼看李皓的后脑勺,站的笔直,“但我们现在离大门很远。” 如果要绕出城堡,势必要穿过大厅,而且有了既定的目标,他们的路线也就受到了限制,只有那么一条路是通往大门的,其中有好几个分岔口,遇到鬼怪的几率直线上窜。 “那怎么办。”舒时皱着眉。 刚才他俩有试探鬼怪的意味在里头,但是无论怎样,鬼怪都不会使出真正的实力,杀不了他们,也打不开门。 而且在空间里受伤也是个致命的事。 “我出去。”于凌再次无所谓的提出。 舒时立马否决:“不准。” 罗罹偏头看了于凌一眼,心里在想,如果让这位去确实万无一失。 —— 城堡里的另一处,敖彧敖孜才遇到人就和鬼怪先打了个交道,这下自顾不暇,又躲到了一个没人地方。 “这么躲下去不行,必须要找解决办法。”敖彧蹲着,眉头微锁,仰头看敖孜,“他应该知道怎么解决,不如找他合作?” 敖孜单腿屈着踩着墙,往斜下看:“可以。” “不过他好像有组队的样子,我们提出合作他会答应吗?”敖彧笑着说。 敖孜:“先找到再谈。” 其实答案很清楚,于凌身边哪怕跟七八个人,也比不上他们俩的能力。 “他一个人也能处理,但是谁不想轻松一点呢?”敖彧撑着脸说。 敖孜没接这个,而是说:“这次空间活下来的人很多。” 敖彧仔细想了想,一笑:“毕竟是他罩着的人,也死不了呀。” 敖孜放下腿,往灯光亮的地方走:“走。” 敖彧笑笑,速度的站起来跟着她。 —— 先前还满桌佳肴的大厅此时被血添上一抹红色。桌上还有残羹冷炙,桌前只有一把椅子上坐了人,男人的头低垂着,手中的刀刃深深的钉在桌上。 裴歆从门后露出一只眼,又往身后看了看,才犹豫着往记忆中他们离开的那扇门移动。 她受了伤,不宜剧烈运动,两只鬼怪去了别的门里,她一直躲在门侧没被发现过。 走过去的时候她看到桌子那儿的死尸,步伐又加快了不少。 死尸就是由尸体变的,如果这人突然能活动,她跑都跑不过。 她紧抿着唇,警惕的注意四方,小跑进另一扇打开的金门。 “找不到,只能碰运气了。”她才走没一会儿就听到一个细微的男声,对方刻意放轻了声音,几乎是用气在说话,嗓子用的不多。 她的脚步停了停,然后才继续走。 意料之中的,她才经过第一个分岔口就在左边看到了并肩而行的一对男女。 她看了一眼,正好和他们对视上。 她不想多做停留,抬腿继续走,余光看到男人好像凑到女人耳边说了些什么。 就剩七人,四人一起的四人一起,两人一起的并肩作战,总之她是一个人就对了。 裴歆捏紧了衣摆,把心中的涩意压下去,眼眶红了也得抬起头继续走路。 现在不是她感性的时候。 —— “感觉玩捉迷藏似的。”李皓小声说,因为城堡太安静,他们说话都很轻。 舒时走在他旁边,看了看他们四人一字排开的走路方式,回答:“遇不到是好事。” 是个好事,但谁都不想担惊受怕的。 李皓也看了看他们走路的阵势,意识到点什么,又说:“我们这么走是不是太猖狂了点?” 可不是嘛,他们四个简直就是城堡长廊最亮眼的存在。 舒时默默地走到后面,不和他们并排。李皓也很自觉的站到竖排。 于凌和罗罹一直没有交流,两人一起走却没有很尴尬,看到他们的动静,他俩对视一眼,罗罹走到了后面。 他们之前开了一个小会,深刻讨论过往不往上走的问题,最后决定不上去。 冒险是其一,无意义是其二,况且死尸能大致定位他们,他们去哪层鬼怪就会去哪层。 “从大厅穿过去,遇到小的就别出去,大的记得躲,跑不出去就去那个房间,尝试让它进行攻击。”这是于凌的原话,他制定了一个简单的计划。 从大厅出去,做好遇到鬼怪的打算,遇到体型大的可以加速往外跑,从墙进了房间它就无法伤害到他们,但是如果遇到小的便只能躲,最好是将它引到有密室的房间,设法让它攻击。 他们不想浪费一丝一毫的机会。 方才来的途中他们遇到了两次死尸,四人对一个,一个管手,一个管嘴,一个管打,一个管事后,轻松扫除路障。 有三个人围在身边,这种感觉总归不一样,舒时看了看前方快到的分岔口,脚步渐轻渐慢。 前面于凌打了个停止的手势,四人依次停住脚步。 就在舒时准备好跑的同时,分岔口走出三个人。 敖彧见到于凌时,露出笑容小幅度挥了挥手掌。 于凌轻微颔首算是回应。 裴歆看到四人时,心中的石头才落地,毫不犹豫的走到舒时身边。 最前面的于凌回头看到这一幕,不悦的皱着眉。 “有事吗?”于凌问。 敖彧:“想谈个合作,不知道你愿意吗?” 于凌:“要过任务?还是要线索。” 敖彧:“过任务。” 于凌看他,道:“你们能帮到我什么呢?” 敖彧笑:“给你绝对的自由。” 绝对的自由就是指在城堡里来去自如,言下之意是他们会帮他把所有鬼怪引开,这对此时的于凌来说正是需要的保证。 于凌:“你们离我远了,我也没办法帮你们。” 敖彧:“没事,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们,我们能自己来。” 于凌瞥了眼没开口的敖孜,道:“成交。” “在我离开城堡的时候引开它,给我留最少两分钟的时间。”于凌说,两人沟通起具体措施,“之后找机会跑出城堡,找个房间躲着,最好是我在的房间,他们会在房间里待着。” 敖彧回望了眼敖孜,见她没有异议,道:“成交。” 于凌扫一眼并排站着旁听的三人,道:“走。” 于是四人行就这样变成了七人行,所有的生者都聚在了一起。 舒时觉得,他们这群人在死尸那儿就是疯狂闪着红光的坐标。 “哦,对了,有件事说一下。”敖彧说,“不是被鬼怪和死尸杀死的人不会转化为死尸。” 简单来说就是自杀和被生者杀死的人不会变成死尸。 敖彧笑了笑,至于他怎么知道的,那自然是因为看到了躺一夜没换过位置的尸体,还有大厅迟迟没有转化成死尸的男人。 也许他就是知道这个才选择自杀的,死前还记着做点好事,人也不是那么坏。 舒时的外套又到了裴歆身上,空气中的湿气重,那种冷就像是浸到了骨子里,冻得人打颤。 他捏了捏拳头,觉得手指都僵住了,活动都慢好多。 李皓看见他在抖,伸手握住他手臂,一片冰凉。 “你的手好冰。”李皓担心的说,舒时的身体素质好,可他只是身体耐寒,本人是极其怕冷,一冷就僵。 他们两个都只穿着一件长袖,李皓没衣服能给他,只能干着急。 舒时牙关都不太受自己控制,说话都颤:“没、事儿。” 他频繁的呼出热气,搓手试图让自己的身体回温,可是热气呼出立马就冷了,手心凝成的水像是冷汗。 裴歆看到他这样,就想把外套还给他,可有人比她速度更快。 一件黑色的衣服直直的抛过来,舒时下意识的接住,衣服还带着原主人的体温,他瞬间被暖气包围。 疯狂马戏 舒时拽着衣服,看向于凌。 “穿好。”对方道。 敖彧诧异的瞥了他一眼,敖孜的表情也有些细微的变化。 都这样说了,他要是把衣服还回去对方肯定得气炸,舒时伸手一套,身上的衣物多了一层,于凌的衣服他穿着大了一点,但这个尺寸更适合他。 他把手缩进袖子里,已经没有被冻僵的感觉了。 敖彧认了半天没认出来,于是问:“这是哪位?” 其中的意思只有明白的人才懂。 于凌看他一眼,淡漠到:“跟你无关。” 早想到会是这个回答,敖彧没得到答案也不在意,自发的凑到敖孜身边。 “少说点话。”敖孜不客气的说。 敖彧:“哦。” “没我们什么事儿了。”李皓和舒时快贴在一起了。 舒时:“嗯。”看得出来。 清冷cp的战斗力不错,加上于凌就能横扫死尸大军。 “这次任务感觉咱俩躺赢了。”李皓把他们这几个人扫了一遍,心里排了个战斗力名次,发现他们在倒数。 除了裴歆,没人在他俩后面了。 “你狠起来的时候战斗力飙升,我不行,狠起来就是乱打一通。”李皓说。 舒时低头笑笑不说话。 “如果按你的要求,我们现在就必须避免和它们撞上。”敖彧在于凌旁侧时不时聊几句。 于凌:“嗯。” “散了在大厅聚?”敖彧问。 于凌没回答,问:“地图?” “有。”敖彧立马说。 他这才说:“大厅聚,希望到时候你还有体力。” 敖彧笑:“放心。” 走过拐角,他们面前出现第四个死尸,敖彧握着手腕转了转,说:“真是,哪儿都能遇见。” 敖孜只瞥了他一眼,步子快了很多,和死尸正面对上。 一场单方面的镇压,于凌都没出手。 敖彧敖孜的速度很快,几乎是在他们走过去的时候,他俩正好解决完。 “尽量别让他发出声音。”于凌睨了倒地的死尸一眼。 死尸的手脚都被扭断,脸贴在地上,喉间发出不甘的嘶哑声。 敖彧耸耸肩,无奈:“这我可没办法,总之我们是要走的。” 正如他所说,他们很快就离开了,一直在转移位置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于凌说:“只是不想多些麻烦而已。” 如果鬼怪在不远处就会被吸引过来。 “做不到。”敖孜说,看向敖彧,“速度快些。” 敖彧回头看他们后面的四人。 于凌道:“速度提快点,早解决早休息。” 四人纷纷道:“嗯。” 于是他们的行走速度又快了很多,有于凌三人在前打头阵,他们后面的只需要跟紧,所以在前方没有障碍的时候,他们七人的速度堪比提速小跑。 —— 除了遇到死尸之外,他们一路上居然没有碰到鬼怪。 “它不会去上面了吧?”敖彧说。 敖孜:“不会。” “嗯?”敖彧疑惑,“为什么?” 于凌:“二层被堵了。”他特意去看过,二层的楼梯间多了一堵墙,坚硬无比,说是铜墙铁壁也不为过。 “缩小范围啊。”敖彧明白,又说,“不过一层的空间也大,够活动了。” 如果空间不大,他们之中总会有人折在这里。 目前存活的参与者都聚在一起,若被圈在极小的范围里,就只能靠个人能力过关了。 舒时走在后头,经过分岔路口就会把四周看一遍,仍然没有捕捉到鬼怪的影子。 一层总共这么大,他们一路走过不在少数的路口,花了不少时间,要说每次都正好错过鬼怪,那实在是过于巧合,他自己都不信。 不在一层走廊里,就只有一种可能。 它们在大厅。 —— 城堡外的雨幕淋湿秋千,细小的雨滴乘风飘进房里,天空将明不明,将暗未暗。 大门敞开着,黑瞳的巨鸟立在门前,眼珠不曾转动,风带起它身上的棕羽。 巨鸟的身形巨大,把城堡通向外面的路封的严严实实,它的尾羽曳在冰凉的地板上,像是迎宾的长毯。 一行人借着金门挡住身体,从淹着的缝隙中可以看见一个棕色的巨物正走来走去,只在圆桌旁绕圈,不往别处去。 “还有一只在大门那儿。”于凌说,实际上是在给敖彧敖孜安排任务。 鬼怪守在大厅,哪都不去,如果他们躲起来或许能等到任务结束。此时有人这样想。 李皓和舒时说了说。 逻辑上来讲,似乎没问题,可舒时道:“没那么简单。” 眼前的现象是显而易见的,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可如果真有这么简单,于凌他们又怎么会选择冒险? “这次的永昼结束之后能立即脱离吗?”敖彧问于凌,又看向敖孜,“这只交给你,我去找另一个。” 他问完,于凌哂笑道:“不能脱离也得脱离。” “它守在门口,我需要两分钟的时间。”于凌把一柄小刀拿给敖彧,又说,“刺外面那只,沾点血,把门口的那个引开。” “嗯。”敖彧一口应下,把小刀随手一抛,敖孜接住,他笑着说,“办事儿,回家。” 确定了计划,敖彧随意的瞥了眼在场的人,笑道:“难得见到这么多人一起出空间。” “没能力的都死了。”于凌道。 敖彧笑着点点头,并不否认:“嗯,说的不错。” 自从敖彧敖孜加入之后,其他人都不怎么说话,听到他们的聊天内容之后,舒时抬眼看敖彧。 这个人绝对不是钟如季。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莫名其妙想到这个,但是单凭其他人的描述,他可以判断出钟如季不是多话的人,并且还是单人出任务,而这些和敖彧完全相反。 诚如敖彧所说,七人同时出空间,即便是在没有任务经验的他看来,人数都多的出奇,是他走运,遇见了于凌,否则现在的他可能就是在哪条走廊上晃的死尸。 如果真的找不到回去的地方,他必须要锻炼自己的能力,保证自己在任务空间中的安全,也保证自己不成为别人的拖累。 于凌将金门半开,鬼怪的注意力被吸引,正往这边扑。 敖孜先出,敖彧在后,于凌再次把门掩着。 敖孜的身高比起敖彧要矮上一些,攻击鬼怪的时候十分灵活,速度快到鬼怪无法反应。 敖彧在她与鬼怪缠斗的时候已经站在通向大门的金门前,那儿的金门倒塌,他很清楚的看见背对着他的鬼怪,他们之间仅隔一条长廊的距离。 敖孜屈膝猛的弹起,竟是快要与鬼怪的高度持平,她将手中的刀刃狠狠一扎,再次落地时,鬼怪身上多了一道极长的伤痕。 鬼怪受伤,红色的血成股的流下,它嘴中发出刺耳的尖唳,突然暴起,敖孜趁机将手臂往它伤口上划,冷白的肌肤被血染红。 敖孜瞥了眼尚还完好的金门,敖彧朝她跑来,她迎上去,将手臂上的血蹭到敖彧的脖颈出,两人错身而过,她即刻往一处相反的长廊疾奔。 与此同时,敖彧转身朝大门处奔跑。 李皓第一次见到这两人的真正实力,没忍住惊叹道:“我去,这对厉害。” 在整个过程中,敖孜的反应速度和应变能力令人叹为观止,而将鬼怪的血转移的那一刹,两人几乎是无缝衔接,各自引开目标鬼怪。 舒时认真的看着,看到一只体型更大的鬼怪目露凶光的追了出来,而以身做饵的敖彧正跑在前。 直到彻底看不见鬼怪的踪影,于凌迅速打开门,只交代了一句:“罗罹,带着他们,速度要快。” 于凌片刻就见不着影了,他们四个赶紧追上去,裴歆尽量不扯到伤口速度却不算慢。 他们四人到指定房间的时候只看到开了的柜子,立柜的门也开着,一眼望去尽是黑暗,暗门被打开,于凌进密室了。 “我们就在这儿等着,别进去。”舒时拦住想要跟进去的李皓,将立柜门关上。 李皓权衡了下,道:“嗯。” 裴歆自从跟着他们之后一直都很安静,只有舒时偶尔和她说说话。 现在于凌在密室,敖彧敖孜分别引开鬼怪,说是争取两分钟的时间就够了,但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及时回来。 舒时正想着,空墙外一道身影掠过,他还没出声,那人已经闪过,过了一会儿,那道身影又掠了回来。 敖彧撩起衣服擦了擦头上的水,虽然身上也没干的地方,甚至脖子上还有半干的血迹。 他说:“他人呢?” 舒时道:“正在办事。” “哦,好吧。”敖彧不多问,自然而然的走到床前坐下,又说,“时间紧急,要不了多长时间鬼怪就来了。” “你朋友呢?”舒时问到。 敖彧撑着腿,看了眼外面:“差不多了,鬼怪没跟着我来,这里很危险,等他出来了我们必须立马走,我朋友要是把可以进屋的鬼怪招来了,大家都走不了。” 他话音刚落,房门“砰”的一声轰倒在地。 倒塌的门上不仅有清晰可见的爪痕,还有承受不住压力的裂纹。 “不是那只。”敖彧说,又转过了头,“不足为惧。” 敖孜出现在他们眼前,敖彧去扶她,却听她微喘道:“后面……跟来了。” 两室一厅 他闻言抬眼,果真看到鬼怪出现在空墙外。 门外的鬼怪候着不走,现在又多了一只,他们进退两难,举步维艰。 他们有六个人,鬼怪不会再追着一个人不放。 “倒霉到家了。”李皓看着两只鬼怪,感觉棘手。 敖彧把敖孜挡在身后,眼神戒备:“后退。” 立柜门没有被打开的迹象,舒时一步步退着,注意着动静。 从阴天那次起,他们都注意到两只鬼怪的不同,眼前的这只凶性较弱,身后的那只凶性强且嗜杀。 他想,如果非要选择一个鬼怪作为突破口,他一定选面前的这个。 鬼怪的伤口还在渗血,掺着雨水的血渍顺着棕羽流下,它进入屋内,庞大的身躯挡着微弱的光线,黑色的眼瞳在阴影下格外明亮。 敖孜反手握着刀,弓起背屈着膝,全身都做好了迎接战斗的准备。 “不要轻举妄动。”敖彧出手拦着她,退到一定距离。 空间里的鬼怪易被血气激起凶性,在人多的情况下和它硬拼是个不明智的做法,这是不顾他人死活。 倘若没有合作这一层关系在,他俩大可以只管自保,但既然他们已经达成了合作,就有必要与他们共进退。 现在他能做的只有拖延时间,让战斗爆发的晚一些。 房里安静无比,众人屏息严阵以待,鬼怪如山岿然不动,气氛诡异的僵持住。 舒时留意着立柜门,看了眼鬼怪的站位,两者之间距离太近,他们现在的状态就是一根绷紧的弦,只要一方有动作,这根弦就断了。 于凌如果现在出来,必然会成为鬼怪的攻击对象。 雨声遮盖了细微的脚步声,千钧一发之际,立柜门突然被打开,鬼怪猛的朝那儿看,想也不想的冲着刚出来的人抓去! “小心!”有人大喊,守在门外的大型鬼怪兴奋的扑了扑翅膀。 于凌双手都拿着东西,打开门才迈第一步就察觉到异常,他敏锐的抬眼,就见鬼怪的利爪径直朝他抓来! 还未及反应,他已经被扑倒在地。 舒时倒在于凌身上,手臂蹭到刀口划出一道血痕。 脖间的三道爪痕争先恐后的冒血,片刻鲜血便流满衣襟。 他后知后觉才感到痛意,伸手想摸伤口,想到了似的什么又放下了手。 伤在脖子,大概没多久就会流尽鲜血而死吧,真是没用,任务都快完成了还是死在了里面。 他撑着地面站起来,脖间的血色触目惊心,于凌也迅速站了起来,他笑了笑,往斜下看看自己的伤。 一只手遮住他的眼睛:“别看。” 其实还是很疼的,舒时扯出一个笑,说:“伤在那儿我也看不到。” “该死。”于凌低骂一声,捡起摔落在地的匕首和木雕,眼神狠厉,用匕首的刀尖在木雕的脖颈处猛力一刺,上面立即清楚的显现出极深的刀痕。 隔着立柜门,舒时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 “它……它怎么了?”裴歆看着脖间突然涌出鲜血的鬼怪,怯怯的缩了缩肩膀。 它的脖子平白多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正痛苦的叫着,几秒后,它又发出一声尖唳,翅膀上也多了道血口。 门外的鬼怪突然暴起,频繁的叫着,但因体型巨大无法进屋。 立柜门再次被打开,一脸寒色的于凌扶着已成半个血人的舒时走了出来。 “舒时!” 李皓看到他之后顾不得这些那些了,跑到他身边,想捂着那扎眼的伤口却担心会把他弄疼,焦急到手足无措。 舒时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安慰道:“没事儿。” 敖彧看到于凌的表情,很有眼色的没有说话。 出来后,于凌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痛苦惨叫的巨鸟,而是走到门前,对着躁动的鬼怪把手中的木雕丢在了地上。 他蹲下,阴沉的黑眸锁着鬼怪,右手扬起,猛的刺在木雕上。 身后的巨鸟又发出一声尖叫,翅膀上再次凭空出现一道伤口。 “我限你五个数,出现在我面前,两分钟之内解除永昼,让我们离开。”于凌沉着脸,每一个字音都咬的极重,下了最后通牒。 除了李皓之外,其他人都在注意他这边。 “一、二、三……”他手中的匕首又使了劲,巨鸟痛苦的哀叫。 数到四,话音未落,门外的鬼怪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与此同时出现的,是穿着燕尾服的老管家。 外面的雨声小了很多。 管家出现的第一时间是去抢被钉在刀刃上的木雕。 于凌立马拿起,在上面又划了一道,冷冷道:“按我的意思做,不然我立马让这畜生死在你面前。” 管家定住,他眉间蹙起深深的皱纹,看向已经倒地的巨鸟。 他从身后拿出一把刀,朝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道,走到于凌的面前,将血滴在木雕上。 整个空间瞬间转暗,天色以极快的速度暗沉下来。 “可以了。”敖彧望着窗外,说到。 于凌将匕首扔下,回到舒时身边,黑暗中他们彼此看不见对方的脸,舒时只能听到于凌最后说了句话,转瞬意识一沉。 —— 再次睁眼,舒时愣愣的看着透明的舱门,摸上被巨鸟抓过的地方,那里先前还剧烈的疼着,现在仅仅是隐隐作痛。 捻捻手指,上面沾了血迹,能确定伤口还在。 他要死了吗?舒时很认真的想。 他还有好多事儿没做,他才活了二十多年,他还没拿到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好好感受生活的乐趣,还没找到喜欢的对象…… 就这样,要死了吗? 比起悲伤,他此刻感受到更清晰的是茫然。 “舒时,快出来!” 他的视线中出现李皓的脸。 舒时动了动身体,舱门自动打开,他撑着坐了起来。 四肢不像在空间里失血过多时的难以支配,反而一点异样都没有,如果不是摸到了伤口,他真以为自己安然无恙。 “我……”他张了张口,不知道怎么说。 李皓扶着他,他顺着力迈出了空间舱,才站定就听李皓嘱咐到:“我那儿没有药了,回去之后你好好待着,我去买药。” 舒时:“哦。”反正点头就对了。 他似乎意识到空间和现实的区别与联系,飘忽不定的心情落了下来。 一楼大厅里,响起冰冷的机械音:“牢笼城堡任务结束,七人存活,九人死亡。” 幸存者和死亡者的人数几乎持平。 “哇,这一批的人很强啊。” “七个活着的,太狠了吧!” “里头好几个前三区的呢!” 舒时听到声音,看到大厅内聚了很多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播报内容。 他收回了视线,看到前方银色的旋梯上下来了几个人,为首的那个男人五官精致,偏生气场凌厉,足以让人望而却步。 他只看了几眼就被李皓拉走了。 “怎么了,看谁呢?让我也看看。”旋梯上,平弈秋望了望下面,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后不确定的问身边的男人,“敖孜吗?” 钟如季一言不发,看着那两人走出大厅,再转回看着眼前,走下旋梯。 他快步走着,想到些什么顿了顿,侧头对平弈秋说:“查查舒时是哪个区的,我回去一趟,查到联系我。” “哦,好。”平弈秋自然而然的应下,看着他再次走远的身影,叹了口气。 身边还有几个朋友围过来,问:“发生什么了这么着急?” “我哪知道啊。”平弈秋拿出手机,拨号出去,笑了一笑说,“指不定是在空间里遇上了什么人呢。” 电话那头很快被接起,平弈秋把手机贴到耳边说:“喂?帮你钟哥查个人,嗯,没错,没骗你,骗你我就进高级空间。” “嗯……没听错的话叫舒时,他没说明白,你看着查吧。” “嗯,好,等你消息。” 收起手机,他朝身边的人一笑,道:“搞定了,咱们去别地看看?” —— “还好及时出来了,不然待在里面多危险。” “下次你还是把道具带着吧,好歹能保命,要是没带人栽在空间了多亏啊。” 回来的一路上李皓都在碎碎念,空间里受的伤可把他吓得不轻。 舒时又摸了摸伤,发现伤口的血还没凝固,只是缓缓的渗着。 进了楼,回到房间,李皓替他开了门,把他按在床上,还严肃的说:“等我,别瞎走,我马上就回。” 舒时无奈的点了点头。 李皓这才准备出去办正事,临走还不放心道:“千万别走啊,伤还没敷药。” “知道了。”舒时只好回他一句。 然后他才离开,顺便关上了门,舒时觉得,如果不是李皓手中没有钥匙,他真可能直接给门上锁。 他小心的靠着床边,唯恐动作太大扯开伤口,拿出塞在薄毯下的手机,解锁后翻看着。 看了没一会儿,外面传来敲门声。 他不得已又坐了起来,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认命的起身,舒时走过去,按下把手,说:“你怎么回来的……” 他还没说完就愣住了,面前这个男人根本不是李皓,而是他在任务大厅里注意到的那个。 这张脸突然出现在眼前,他很懵的问:“你……好,走错屋了吗?” 深夜造访 对方没回答他,而是看着他的脖颈。 「等我。」 他恍惚想起这句话,是他在脱离空间时听到的最后一句,于凌说的话。 他有点不确定,试探道:“于凌?” 男人的脸色有所缓和,没那么冷了。 舒时松了口气,又有些莫名的愉悦,打开门道:“进来吧。” 领他进来,舒时找了把椅子给他坐,自己重新靠在床头,腿上盖着薄毯,笑着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朋友说的。”钟如季回答。 平弈秋的办事效率很快,没用多久就把舒时的详细信息转给了他,甚至具体到了哪一区哪一楼哪一间。 “哦。”舒时了然。 他脖子上的三道爪痕清晰可见,空间里造成的伤口会带到现实世界,但是伤势不会致命,也就是说,哪怕在空间里快断气了,只要撑着最后一口气脱离空间,生命就无大碍。 钟如季扫了一眼房间,问:“你朋友呢?” “买药。”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说到。 “过来。” “嗯?”舒时表示疑问,又小心的坐了起来。 钟如季没说话,低头拧开手上的小玻璃瓶。 他站起身,指腹沾着膏状物体抹在舒时的伤口上。 舒时僵着没动,感受到脖间的凉意,还伴着一种细小的刺痛。 “这种药不会留疤。”对方的声音又低又轻的响在他耳边。 “嗯。”他保持着脖子不动,眼睛偷偷的瞟。 近距离看,这张脸无可挑剔,他眉宇间有着淡淡的温和,没有远看那么凌厉。 从第一次见他起,舒时就知道他长的很好看。 两个人凑的太近,不说话他又安静不下来,于是他开口:“你真名是什么,我总不能叫你的假名吧?” 他们都心知肚明彼此用的是假名,毕竟谁都不会对一个陌生人透露真实信息。 钟如季听到,手指顿了一下,继续给他第二道伤口敷药。 他不接话,舒时也能说:“不说我就猜了?” 钟如季还是不说话。 “钟如季?” 被点到名字,钟如季才把注意力从他的伤口上转移,看到那人笑的狡黠,眼睛里有光。 能被猜出来也不意外,毕竟他暴露的不少。 钟如季对上舒时的眼睛,笑了下继续给他上药,问:“什么时候发现的。” 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在旁边,钟如季的碎发惹得舒时有些痒,忍着笑意道:“很早的时候就在想,但也是最后一天才确定。” “看来我的伪装不是很成功啊。”钟如季说话的时候气息打在他的脖颈上。 舒时缩了缩,又说:“其实也不是,只是他们都和你不像,而且你能力超群,一下就凸显出来了。” 钟如季瞥他一眼,认真的看了看伤口,确认把药膏抹全了后去盥洗间洗手,回来的时候看到还僵着脖子不敢动的舒时,笑了一笑:“可以动,没关系。” “嗯。”舒时抿着嘴点点头,还是不敢有大动作。 “这个药给你。”钟如季把玻璃瓶放到桌子上说,“只敷一次,其他药都别用。” “嗯嗯。”舒时应道。 静默了一会儿,两人都看着对方,钟如季蓦然一笑,说:“既然你知道了我的身份,那么你也该告诉我你的身份,交个朋友吧?” 舒时也笑,说:“你都知道,还需要我重复?” 能找到他的房间,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身份。 “不。”钟如季否定,清晰的吐字道,“我说的是,你的,真实身份。” 舒时霎时笑不出来了,以同样的语气说:“我,舒时,这就是我的真实身份。” “是吗?”钟如季弯下腰,两人的鼻尖都快要抵上,他看着下意识往后缩的舒时,饶有兴趣的说,“这张脸确实是舒时。” 舒时攥着床单,突然一把推开他,说:“如果不信就不要问我。” 他推搡钟如季的同时拉到了伤,“嘶”的抽气,手虚虚的捂着脖子。 “别动,我看看。”钟如季皱着眉抓住他的手,看向被扯动的伤。 暗红的伤处涂着一层透明的药膏,本来处理好的伤口又渗出了点点鲜血。 他不爽的啧了声,问:“棉签在哪儿?” 舒时没好气的回答:“不知道。” 钟如季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去翻找自己要的东西。 刚涂药膏的时候还没感觉,现在一扯居然这么疼,舒时嘴上时不时抽着气,心里也不痛快。 过了一会儿,钟如季拿着一袋医用棉签回来,拆了包装取出几根,弯着腰打算把他脖子上的血处理干净。 舒时撑着往后缩,显而易见的抗拒。 “你是小孩子吗,闹什么脾气?过来。”钟如季忍着脾气道。 舒时当做没听见,充耳不闻,还把头扭一边去,眼不见为净。 这要还能忍就不是钟如季了。 他干脆不哄了,把一袋子的棉签往床上一丢,右手拿了几根,左膝跪上床,再是右膝,硬是把舒时困着了。 “艹,你干嘛?!”舒时都被这动作逼的爆粗口了,他左右望了望,床是单人床没地儿躲,而且他的双腿都被钟如季锁死了。 钟如季嗤笑,说:“干什么?干你。” 对付不听话的人就该用强制手段。 他把棉签伸过去,舒时还不死心的往后躲了躲,他的表情瞬间变得有点危险,捏着棉签道:“你再躲?信不信我就在这儿办了你?” 卧槽! 舒时心里又爆了句粗口。 这什么意思?这人什么意思?自己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 单人床的位置太小,两个大男人挤得慌,他脸都憋红了,硬憋出俩字:“不信。” “不信你就试试。”钟如季把棉签按在伤口冒血的地方,这次对方没躲。 “叩叩叩!” 他才处理完血迹,外面就有人敲门。 看着眼前敢怒不敢言的某人,钟如季总算放过他,下床去开门。 舒时的手蠢蠢欲动,盯着钟如季的背影,却发现床上并没有枕头。 李皓拿着药敲门,等着舒时开门,早知道他就带钥匙了! 门开了,是个有点眼熟的男人,但不是舒时。 他下意识的离开,还说:“不好意思,走错了。” 走了一步他意识到不对,又折了回去,扫了眼出现在舒时房间的男人,一句“哥们儿,你走错房了吧”还没出口就给卡住了。 这脸他太熟了! “不、不是,钟哥你怎么在这儿?”李皓差点结巴。 整个任务区的人不一定认识一区的人,但一定得认识二区钟如季。 钟如季本身是不喜欢张扬的,可就算他再怎么低调,照片也会被他各路仰慕者传得到处都是。 别的先不谈,那张脸就足够让很多人为之疯狂了,再加上他超强的实力和骇人的战绩…… “顺路过来。”钟如季淡淡的说,转身回去。 李皓满头问号,再抬头确认了一遍房间号才进去。 想着舒时还没敷药,李皓顾不得这么多,快步跑过去,还真看到了舒时坐在床上,面前的椅子上钟如季刚坐下。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不会生病了吧?”李皓第一眼注意到的是舒时的脸,红的不正常。 “没事儿……”舒时想说。 李皓的手已经摸上他的额头了,又试了试自己额头的温度,说:“没发烧啊。” 他奇怪着,又看到舒时的伤口上涂了薄薄的药物。 李皓:“诶?这是哪儿的药?” 舒时不情不愿道:“他带的。” 李皓回头去看,正好瞥到放在桌上的玻璃瓶,一时说不出话。 果然大神出手都阔绰…… 李皓看了看钟如季,又看了看舒时,分外难理解他俩是怎么认识的:“你怎么不跟我说你俩认识啊?” 而且关系还挺好的样子,任务刚结束就跑来送药,虽然对方说是顺路,但他又不是脑子不好使,二区和八区隔的距离没那么近,顺路也不可能顺到这儿。 “你也认识。”舒时道。 李皓想也不想:“我不认识啊。” 舒时听到钟如季笑了一声,瞪他一眼,对李皓提示道:“空间里,我们一开始就认识。” “空间里一开始就认识?”李皓重复了一遍,念着念着感觉自己忽略了很重要的东西。 他把空间最后剩下的人一个个盘点,最后恍然大悟:“于凌?” 舒时点点头。 “我去。”李皓特小声的嘀咕,“怎么这么蠢,居然才发现。” 舒时就在他面前,自然能听到,而钟如季的耳力过人,也能听到。 才发现是真的,反射弧长也是真的,李皓到最后一天还在纠结钟如季是谁,明明幸存者的范围都缩到最后七人了。 钟如季兜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他看了看来电,滑了接听:“有事?” 舒时和李皓都闭了嘴,钟如季接电话的时候瞥了他几眼,让他觉得很不自在。 特别是之前钟如季说的话,让他在一瞬间意识到了危险,和一个洞察力敏锐的人相处,他不是原身的事实很容易被戳穿。 “嗯,一会儿再说。”钟如季的通话结束。 有事要先走,他站起来,手机递到舒时眼前,上面显示的是他个人通讯录的名片。 “交个朋友。”他又说出这句话,笑着。 首次表演 舒时没应答,两人对视了一会儿,然后他才摸出手机打着号码。 手机震动了几下,钟如季看着上面一串数字,点了挂断,把手机揣进兜里准备离开。 “有缘再见。” 舒时脸上的热气才消退,登时又被他什么都没发生的口吻气着了。 见什么见,有缘也不见! 呸!什么有缘,就算有缘也是孽缘! “我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的看到他。”李皓看着被关上的门,有种默默无闻的小粉丝和偶像意外面基的感觉,他感叹,“这要是被某些人知道,肯定得羡慕死。” 舒时心有不甘的抓着薄毯,良久后开口道:“李皓,帮我买个东西。” 他的声音压的有些低,听起来不像什么好事。 李皓问:“啊?什么东西?” 他盯着毫无攻击力且不能投掷的毛毯说:“枕头,越硬的越好,不要买大的,记得多买几个,我换着用。” 李皓道:“好。” 房间里的格局不算小,李皓坐到了椅子上,伸手把玻璃瓶够过来看了又看,后来还是没忍住:“他还真舍得啊。” 就这么一个小瓶子,药效再好也不至于贵到哪儿去吧? 舒时当时想。 “我记得他那儿只有三瓶吧,毕竟是限卖药品,一区的人都抢的不行。”李皓说着。 他不插嘴,只是听着。 “不留疤,五天之内痊愈,这种药品都快赶上疗愈了。”李皓啧啧感叹,“可惜太贵了,而且也抢不到,这种东西还是对前三区的用处更大。” 舒时想到了些什么,更加缄默。 —— 「你把药拿回去。」舒时发送信息给那个备注是“钟”的号码。 过了一会儿那边回信。 「送你的。」 「我不用。」他立马回到。 前三区代表着什么他不明白,却知道任务空间里有多容易受伤,而且钟如季那儿只有三瓶,转手就送了他一瓶。 「不要就丢了吧。」对方回复的速度也很快。 舒时皱着眉,快速敲字: 「不行,你住哪儿?我明天去找你。」 二区,钟如季躺在沙发上,看到这句话都能想象到他极其认真的表情,微微弯了弯唇角。 「二区顶楼一间,随时欢迎。」 “钟哥,你回来之后心情一直都很好啊。”平弈秋端着水果盘过来,捏着牙签戳了块火龙果送进嘴里,调侃的说着。 正埋在电脑桌前的郑祝司猛的抬起头,笑的暧昧:“说不定是遇到某个心动的人了。” “别瞎扯,好好干活。”俞宴不悦的说,目不斜视的看着屏幕,十指继续敲打着键盘。 “开个玩笑而已,钟哥谈恋爱你敢想?”郑祝司再次将自己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工作之中,随口说,“要我说,钟哥这性子就适合找个男的,换个女的我都不敢想,男的还好说,能一起过任务,还不用担心生孩子这麻烦事。” 平弈秋顺手抓了个核桃丢过去,说:“就你话多!办事儿哪儿来的这闲心。” “本来就是。”郑祝司矮身躲过,敲着键盘道,“要找个女朋友出去了再找也不迟。” “哦,你这意思是说钟哥先找个男的,然后出了任务区就把人甩了是吗?”平弈秋凉凉的问道。 郑祝司皱起眉,解释:“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如果真的喜欢,找个男朋友也无可厚非,但是这任务区有几个能出去的?少之又少,而且钟哥的进度和其他人比起来快太多了,如果真谈恋爱,两个人避免不了分开。” “既然都知道是这个结局了,何必那么认真呢?”郑祝司回头望平弈秋,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平弈秋不赞同这种行为:“又不是不能等,任务可以先不做。” “开什么玩笑,钟哥会让他喜欢的人自己去闯任务?”郑祝司一下笑了出来,“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好吧,高级任务多刁你又不是不清楚。” 平弈秋看了眼听他们说话但是不发表意见的钟如季,幽幽的叹了口气。 “此题无解,下一题。”平弈秋说。 电脑上的页面快速滑过,郑祝司笑道:“没时间聊了,办完正事再说。” “切。”平弈秋又塞了块火龙果,“刚才聊的最欢的是你,要办事的也是你,自相矛盾。” 俞宴滑动着页面,瞥了眼钟如季。 「我不知道怎么走。」 舒时很久之后又发过去一条消息,他刚才规划了很久,后来反应过来自己根本不知道二区在哪儿。 思考了很久才给对面发信息,毕竟他不能问李皓,要是想了解这个世界,貌似只能依靠钟如季。 「顺着走,到时候联系我。」那边回过来一条。 舒时望着手机陷入了沉思。 ……顺着走是往哪儿走?往前还是往后,向左还是向右? —— “钟哥,你要的资料我让俞宴查清楚了,你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吗?”平弈秋自动的靠了过去,一脸好奇,“是要收新人了吗?” 听到这里,郑祝司和俞宴不约而同的抬头。 “不是。”钟如季说。 平弈秋有些失望:“啊......那好吧,是我想多了。” 钟如季瞥了他一眼,又扫了一眼办公桌那边,郑祝司立马低下头,俞宴不着痕迹的挪开视线。 “你一天到晚都挺闲的,要不去接几个任务历练?”钟如季看着平弈秋。 他的话一出来,平弈秋立马疯狂的摇头,全身都在拒绝:“别别别,您就让我多过几天安生日子吧。” 钟如季冷酷道:“明天我要带人过来。” “我保证招呼好!”平弈秋举起手,朗声附和道,“绝对不添乱!” 钟如季睨了他一眼,他再度严肃且掷地有声道:“绝对!”还做了一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 “不需要你招呼。”钟如季移开视线道,“少说话就行。” 平弈秋紧抿着嘴不停点头:“嗯嗯嗯嗯!” “钟哥,一区的敖彧敖孜想来我们这儿。”俞宴点开新收到的邮件,浏览完信息后说到。 “二区暂时不缺人。”钟如季直接说。 平弈秋靠着沙发,时不时往嘴里塞水果,含糊不清的说:“一区的纡尊降贵来我们这儿干嘛。” 任务区按等级划分,一区毫无疑问是强者的聚集地,后面任务区的人一条心的往前几区扎,还没有谁是往后看的。 “或许是看中了钟哥也说不准呢。”郑祝司端了杯冰镇饮料喝,“毕竟咱这儿也没什么好图的。” 平弈秋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道:“好像有点道理,我一直觉得敖孜对钟哥挺不一样的。” “钟哥跟一区几乎没交集,你怎么看出来的。”俞宴面无表情的回复邮件。 提到这个郑祝司有话说了:“哎,此言差矣,钟哥可是在空间里遇到这兄妹俩好几次呢,有一次我还看到敖孜和钟哥走一块儿呢。” 钟如季沉声道:“郑祝司。” “好的,我闭嘴。”郑祝司转回去,抿了口饮料,好好的碳酸饮品生生被他喝出咖啡的感觉。 平弈秋小心的嘀咕:“其实我也觉得敖孜的态度不太一样,她见其他人都冷的跟冰块似的……” 见他们越聊越离谱,钟如季道:“她想从一区转进来,找我谈过。” “不行,没位置了,不让。”平弈秋立即说。 他们来不来二区和他没关系,但要来他们这边就和他很有关系了。 郑祝司说:“我觉得吧,要来也不是不可以,这俩兄妹的实力不错。” “不行。”俞宴也拒绝道。 “就是。”平弈秋附和,“我们一屋子的大男人,敖彧过来勉勉强强,敖孜进来多别扭啊。” 郑祝司笑了一笑:“你这话要让她听见了,她肯定锤死你。” “这不是听不到嘛。”平弈秋撇撇嘴。 这时钟如季站起来回自己房间,点名道:“平弈秋、郑祝司,明天下午跟我去训练场。” 平弈秋暗道不妙,喊道:“钟哥,明天我有任务!” 去参加任务没什么,但要是去训练场就很有必要挣扎一下了,郑祝司也喊道:“我明天也要接任务!” 此时钟如季已经上了二楼,往下俯视,凉凉道:“想死就去。” 平弈秋、郑祝司:“……” 一楼瞬间安静,听到门落锁的声音后,郑祝司抓起背后的靠枕就往平弈秋那儿砸:“就你话多!” 靠!翻脸不认人! 平弈秋也胡乱抓了个靠枕朝他砸:“还不是怪你!” 再不出来个人制止他俩就要发展成枕头大战了,这时俞宴办完正事,靠在椅背上说:“劝你们早点休息,不然小心吃不消。” “……” 郑祝司站起来作势要回自己房间,选择休战,突然温柔的对平弈秋说到:“我先回去了,早点休息啊弈秋。” 平弈秋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一脸无法言喻的表情目送着郑祝司回了自己房间。 过了半晌,他向俞宴发出真诚的疑问:“他是不是有病?” 俞宴:“……” —— 舒时躺在床上放空思绪望着天花板。 虽然他从任务空间出来了,但却是差一点死在里面,而且他现在还不知道任务规则到底是什么样的。 听于凌……不对,是钟如季。 听钟如季说的,生存任务只用生存到指定时间便算完成,但为什么管家可以加速时间流逝? 而且,他是在最后才知道真正的鬼怪原来是第一天就见过的管家。 他眼中的npc转瞬就成了夺命的鬼怪。 厨房杀手 有些疑惑只有在钟如季那儿才能得到答案。 闭了闭眼,舒时摸出手机又将那几条信息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 其实到现在为止,他考虑的最多的是怎么在这个世界活下去,而不是怎么回到原先的世界。 换个说法,回不回去对他没什么意义,睁开眼看到陌生的地方,正常人都会惶恐,可当他适应了之后,在哪个世界生活对他来说就变得无关痛痒。 反正在哪儿活都是活,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 「出去玩玩儿?」 第二天,舒时收到的第一条信息是李皓发来的,明明两人没隔几步路还非要发个信息。 「不去,有事儿。」他回到。 「行吧,就知道你不出来。」李皓那边说。 他打字:「知道我不出来还问。」 「想着碰个运气嘛,哎对了,你那伤不要瞎折腾,去训练场悠着点,别给作开了。」聊天栏弹出新信息。 「嗯。」舒时回到,其实他连训练场在哪儿都不知道。 两人聊了几句之后各忙各事,舒时忙着去二区,李皓要去哪儿玩就不知道了。 他拿了桌上的玻璃瓶,捞过手机插进兜里出了门。 乘电梯下去后,他遇到了几个正往里搬东西的人,一副要住进去的架势。 他停驻在大门口,看着一个个人特有秩序的路过,摸出手机思考了一会儿,最后毅然决然的凭着自己的感觉走。 过了很久,舒时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眼面前破旧的建筑,隐隐约约感觉到点什么。 他接起电话:“喂?” “起来了吗?”钟如季问。 “已经在往你那边走了。” “到哪儿了,需要我去找你吗?” 舒时抬头看到楼上金色圆环里圈着的数字,迟疑的回答:“这边的楼上面标着十三。” “……”那边沉默了片刻,他才听到钟如季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别走了,站在原地,我去找你。” “嗯,好。”他应着好。 果然,他不出意外的走错了方向,和之前的事故如出一辙。 通话显示拖了几秒,还是舒时点了挂断,他望了望头顶的天,郁闷的叹息。 这边,钟如季没想到这货就两个方向还能走错,并且还一去不复返,他先是真情实感的吐槽了几句,然后叹了声气,准备下楼去接他。 俞宴看他要出门的样子,下意识的问了句:“钟哥,有什么急事吗?” 此时的平弈秋和郑祝司窝在沙发上打着哈欠,生物钟的规律太可怕,他们正努力让自己再次睡过去。 “去接个人。”他下楼间回了一句。 直到门被关上,平弈秋突然清醒:“什么?谁?接谁?” 张口就来三连问。 郑祝司泪眼朦胧的又打了个哈欠:“谁这么有面儿,让钟哥亲自去接。” 俞宴不参与他们的聊天八卦。 平弈秋对郑祝司的话表示强烈赞同,撑着快沉过去的神经:“对啊,谁这么有面儿?” “你们要睡就回自己房间,别在沙发上躺尸,一会儿钟哥要带人回来的。”俞宴淡淡的说了句。 他本是好心提醒,但没想这话一出来平弈秋立马就站了起来,把眼睛睁的大到不能再大:“不行,我不能睡,我要招待客人。” 郑祝司歪在沙发上,已经快没了睡意,抱着靠枕说:“不用你招待,要睡就去睡。” “不睡,我不困!”平弈秋字字有力的回答,圆睁着眼看郑祝司,眼圈都逼红了。 郑祝司:“……”行吧,你不困。 —— 钟如季是在十三区门口找到他的。 任务区既然按实力划分,就注定了每区有不同的待遇,例如八区的公寓,二区的别墅,再例如……快赶上筒子楼的十三区。 “就两个方向你都能走错。” 正在舒时把信息翻来翻去,想着钟如季多久才来的时候,人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对方遮了他大半的阳光,他支着腿抬头,一只眼眯成线,笑问:“谁说只有两个方向了?” 钟如季还没问,就见他极其认真的掰着手指数:“前后左右,四个方向,东南西北,也是四个方向,还有东南东北等八个方向,再具体一点还有东偏南多少多少……” “总之对你来说,四面八方都是路。”钟如季说,“是不是还要把上下算上啊?” “那不行。”舒时笑,指指天又指了指地,“我不是鹰也不是蚯蚓,既不能上天,也不能遁地。” 钟如季没在这点上和他继续纠缠,简明扼要道:“跟我走。” 谁知舒时低下头,在自己口袋里拿出了玻璃瓶要递给他,还说:“既然你都来了,我就不去了。” 他的脸色顿时就冷了,转头便走。 舒时连忙起身去抓他,然而坐得太久起的又猛,眼前一黑径直栽下去,多亏钟如季及时摁住他肩膀,他才不至于以一个不雅的姿势摔在地上。 ……只是差点栽进钟如季怀里也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他一句“谢谢”没出口,就听到头顶的声音说:“投怀送抱不用这么着急吧?” 什么调笑的意味都没有,很平常以至于显得有些淡漠的声音。 “着急,怎么能不着急?再不拦着点儿你人都要跑了。”他已经快对钟如季的说话方式免疫了,甚至还能毫无障碍的接下去。 也不知道这话里面几分真几分假。钟如季放开了他。 舒时站定,酝酿了片刻道:“那个,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但是这个药太贵重了,所以我不能收,没有拒绝你的意思。” 钟如季没说话,他硬着头皮开口:“还有,关于我身份的事……” “不想说就别说。”钟如季没让他说下去,“如果你说的不是真话,就没有告诉我的必要。” 于是舒时闭了嘴。 猜到会是这样,钟如季没什么别的表情,说:“走吧。” 这个语气舒时愣是没听明白钟如季是让他自己走,还是让他跟着他走:“……啊?” 钟如季背过身往来的方向走,说:“带你认路。” “哦哦。”舒时应了两声,快步跟上,就和在空间时一样,并肩同行。 —— “怎么接个人这么久啊,这是去任务区里接了吗……”等了很久钟如季还没回,平弈秋困倦的缩在沙发上,他撑了很久,马上撑不下去了。 看他一闭眼就能睡过去的样子,郑祝司倍感无奈:“您就安心的把眼睛闭上不好吗?” “不行……”平弈秋的声音已经多了困意的软糯。 郑祝司:“……”得,他就是怎么说都劝不动。 没人说话了,很快平弈秋也没了动静,郑祝司看到他正浅浅的呼吸着,心想这祖宗终于睡了。 而好巧不巧,就在这个时候别墅的门开了。 钟如季是先进来的,身后跟着一个生面孔,他了解过,这人应该是叫舒时。 郑祝司只打量了几秒,在舒时没注意到他的时候撤回视线,转移到钟如季身上。 他瞥了眼睡的不安稳的平弈秋,心里叹了一声,跟钟如季说:“钟哥,平弈秋刚睡着,我先把他送回房间。” 钟如季也看到了躺在沙发上的某人,应允:“嗯。” 接着他又转头对舒时说:“随便坐。” 舒时应了声,郑祝司正架起平弈秋往楼上走,他跟着钟如季走到沙发前坐下。 十三区到二区这一路上,他亲眼见证了楼房从破败到一般再到豪华的过程,陡然明白分区也是有含义在里头的,而他自己本身是八区的。 这个成绩算不得多高,但也并不低,起码是有能力自保的那一类型。 要知道在任务空间里能自保就已经很不错了。 但是他在想,以钟如季的能力和资本居然不在一区,那一区的人会有多厉害? “下次来认得路吗?”钟如季松了松袖上的纽扣,在外面走了一段时间,太阳晒得有些热。 舒时想了想,没个确切的回答:“嗯……大概。” 他都不敢对自己抱有信心了,打脸总是来的特别快。 钟如季停了动作盯着他,盯到他顶不下去的时候才挪开眼睛,他慢条斯理的卷起袖口,说:“不认路还有我。” 听到他的保证,俞宴悄摸的瞥了眼两人的状态。 聊了一些时间,郑祝司下来了,对这和谐有爱的气氛着实有点消受无能。 他看了眼俞宴,俞宴正好瞟过头。 他往桌上努了努嘴,想让俞宴明白他的意思,然而俞宴露出不解的表情,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往前蹭,还时不时看一眼沙发上的两人。 ……这一个二个的都不靠谱。 处了好长一段时间,他已经深谙别墅里的规矩了:总之让那两个反射弧长的人办事是不可能的,永远都不可能的。 每次钟如季一走,他就有一种很奇妙的,带孩子的感觉。 郑祝司任劳任怨的还没坐下就往回走。 这时舒时又把那瓶药拿出来,搁在桌子上,像极了当初钟如季把瓶子放下的那一幕。 不经意间瞥到熟悉的瓶身,俞宴吃惊的睁大了眼。 “说是送你的就是送你的,你要是留我这儿我会丢掉。”钟如季说。 俞宴:“……”您是认真的吗?这么贵的药品您真的要说扔就扔吗?打个商量,不要的话给我成不成? 见到价值不菲的药品,俞宴再次重新审视了舒时在钟如季心中的地位。 嗯……绝对有猫腻。 ※※※※※※※※※※※※※※※※※※※※ 对不起,我吹牛了otz,今天放一章。 明天起先六小时一更,存稿不够,后面咱们再议orz 好好说话 郑祝司端了两杯鲜榨的果汁放到两人面前,朝新来的客人一笑,便回到自己的转椅上待着,如果是平弈秋招待,估计这会儿已经叽叽喳喳的聊开了。 舒时回了郑祝司一个微笑,拿起杯子微仰着脖,喉结上下滚动,大半杯果汁就这样没了。 他抿了抿唇上残余的甘甜,再才道:“李皓买了药,我那儿暂时不缺。” 钟如季瞥了眼空了大半的水杯,又看向他:“暂时不缺而已,普通的药不能和它比。” “正是因为不能比才不能收。”舒时道,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你会比我更需要。” 从城堡里的相处来看,钟如季喜欢做有把握的事,很喜欢把局势掌握在自己手中,这或许算得上是种试炼,但与之相伴相行的还有无法控制的危险。 钟如季半晌没动静。 郑祝司滑着转椅溜到了俞宴边上,往那边扬了扬下巴,饶有兴趣地问:“那是不是舒时?” 俞宴回他个询问的眼神。 郑祝司微微一笑,探身将搁置的页面关闭,靠回椅背:“不要惊讶,凡是和钟哥熟点儿的都知道了。” 说着,他朝楼上递了次目光。 俞宴:“……是。”果然,平弈秋那张嘴什么都管不住。 “有戏。”郑祝司含着不明意味的笑,滑到俞宴左边平弈秋的桌位,熟练的打开电脑输入密码,期间不时透过两座电脑的缝隙关注沙发上的两人。 俞宴点点头,也觉得有戏看:“钟哥把无痕给了他一瓶。” “嗯,看到了。”郑祝司应声,他方才递果汁的时候看到还惊讶了一瞬。 看样子他们这别墅又得多清理一个房间出来了。 俞宴微皱着眉:“只是他的任务进度……” “确实不够来咱们这儿。”郑祝司输入烂熟于心的网址,进入任务区的身份系统,查看了舒时的记录资料。 十七次的任务经历,比起四十起步的二区着实有些少。 “我有些奇怪。”俞宴的话没说完。 “没什么好奇怪的,有时候看人不能光看资料。”郑祝司却是笑了笑,正对上俞宴的目光,“只需要一眼就够了。” 俞宴似懂非懂,缄口不言。 只是郑祝司的注意力一直在那两人身上,他瞥了眼足够详尽的资料,屈指抵上太阳穴,微微弯了弯唇角。 真是不容易啊。至于这说的是谁,也就他自己清楚了。 甫一上市便被众人哄抢的伤药“无痕”此时孤零零的待在桌上,无人问津就罢了,居然还被双方推来推去的。 “嗯……问你个事儿。”长久静默,对方许久没有回应,舒时自觉的转移话题,“你是怎么知道管家才是鬼怪的啊?” 他的眼里有着笑意,和钟如季通过资料了解的舒时截然不同。 他只回答了两个字:“经验。” 从刚到任务区开始,至今五年,钟如季积攒的经验令众人望尘莫及,他人看不懂的迷局,他轻描淡写的“经验”两字便概括了所有缘由。 郑祝司听着,心想他们老大又要套路人了。 本想知道任务详情的舒时被俩字搪塞的措手不及,一时居然说不出什么话来。 正等好戏的郑祝司看到钟如季说了句话,接着两人站了起来,看样子是要走。 郑祝司:“???”不是,我这好戏呢? 俞宴糊了一张纸在意图动作的某人脸上,并且面不改色的说了句:“作为兄弟我提醒你一句,珍爱生命,莫要找死。” 起身的动作定住,被严严实实盖了一脸的郑祝司:“……” “我……”他试图为自己的面子解释一下,拿下纸张就看到上面布满了人员信息,处理人那一栏赫然是“郑祝司”三个大字。 “!!!”郑祝司惊的瞪大眼,单手抓着这张任务超核的名单,声音有点颤抖,“这、怎么这么多?” 俞宴的面前摊着只有四行黑字的纸张,敲打键盘的同时淡淡的回答:“钟哥安排的。” 郑祝司,卒。 —— 别墅有三层,舒时被钟如季领到第三层最左边的一间房,门被推开的那一刻,他还很认真的想了想这里是不是钟如季的房间。 ……毕竟当初是他说的顶楼第一间嘛,鬼知道他住的是别墅,沿着扶梯走上去左右两头都有房间。 和想象中的不同,房间里的色调以深蓝为主,墙纸或被褥,哪怕是电脑桌和鼠标垫上都有蓝色的点缀。 “中级任务不适应,考虑过接初级任务吗?”钟如季自然而然的靠着床,侧头问。 舒时沉吟片刻,说:“考虑过。” 早就考虑过,但也时常犹豫可行性。 中级任务的这种难度,对李皓来说都已经是家常便饭,此时的他若是突然参与初级任务会显的特别怪异。 钟如季说:“正好,陪我去一次。” “……啊?”他没听错吧? “很久没试过了,去看看难度升级没。”钟如季的语气和神情活像是去玩玩。 莫名被秀一脸的舒时:“哦……” “那关于城堡呢?”他尝试着再次开口。 钟如季说:“不着急,毕竟我们看到的线索不一样,等你摸清了规律之后就会明白的。” 够聪明,观察力够敏锐的人,能在那点蛛丝马迹中找到足以抽丝剥茧的关键线索,他相信他同时具备这两点。 他这样说,舒时就没再问。 两人之间没了话题安静下来,舒时不自知的看着钟如季的侧脸,直到钟如季开口:“看什么,长的没空间里帅?” 他先是笑出了声,后知后觉才生出点窘迫:“没,你比空间里好看很多。” 这话不假,于凌给他留下的印象是不错,而钟如季本人给他的第一印象却是实实在在的惊艳。 “夸的很真诚。”钟如季评价道。 他的电脑桌安排在床边,房里除了床,只有那儿的椅子能坐,舒时就坐在他身边。 “中级的休息时间有三月,接个初级不冲突,你想什么时候去?”不等他说话,钟如季又说。 舒时摇摇头:“不知道,你决定吧。” “要我说,肯定是去的越早越好。”钟如季看他,坐起来摸到他脖间的伤,又说,“既然你伤没好,那五天后去吧。” 带着温度的指腹轻按在伤处,不过一会儿就撤离,舒时动都没动:“这个伤不严重,我们现在就可以去。” “这不是你说去就能去。”钟如季说,“你的伤没好全,如果在大厅被有心人记了下来,空间里很容易暴露。” 他又点了点自己的脖子,一笑:“伤太显眼了,等它掉了再去。” 带伤去任务大厅,空间里会被认出来,到时候就没有良好的任务体验了。 舒时想起李皓点在腕上的痣同样存在于空间里,摸了下自己伤在脖子的三道爪痕。 确实挺显眼。他跟着钟如季一起去参加任务,别人不认识他,可万一认得钟如季就不好办了。 麻烦肯定会有,至于麻烦程度,请参考没进空间前一心挂在钟如季身上的李皓。 “嗯。”舒时应道,他不想添麻烦。 钟如季移动鼠标,电脑立刻回到工作状态,舒时坐到了他床上,把桌前的椅子让出来。 他看着钟如季的手指在键盘上敲打,每敲下一个黑色键都能听见脆声,啪嗒的敲击声不绝于耳。 “啪。”一声响,钟如季干脆利落的敲下回车键,他不再敲键盘,而是滑动着鼠标,一页一页的浏览。 “看。”钟如季把电脑往舒时那儿移了些。 舒时注意到那个初级任务的页面,名称是“疯狂马戏”。 根据牢笼城堡的经验,他一看到这个名称就大概明白了他们将要去的是哪种空间。 钟如季没有询问他的意见,只是通知:“就这个,五天后任务大厅见。” “好。”他接受的也是自然。 他再次将那个页面的信息收入眼底,可上面除了时间和任务名称外什么都没有,而这么点信息还占了一整页。 电脑上弹出新信息,钟如季扫了眼,当着他的面回复。 发信息来的人叫郑祝司,上面只有一行字:钟哥!!!我不活了啊!!! 嗯,简洁明了,感情丰富。 而钟如季回复的也是简短风:再嚎拉黑。 舒时笑出声,钟如季还看了他一眼,下一秒郑祝司的信息又来了,表达方式正常很多:咱们去训练场吧。 钟如季的回复:怎么? 郑祝司:让我死个痛快吧。 下面大厅,俞宴处理完人员信息后悠哉悠哉的靠在沙发上,拿着平板看视频,偶尔往郑祝司那儿看上几眼。 而此时的郑祝司无心工作,一心求死。 电脑屏幕的冷光照到一张幽怨的脸上,郑祝司打字回复钟如季,他手边满满当当的名单上,用黑笔圈勾的名字数来只有四个。 他需要处理的人员最起码得有五十,这要是做下去,到了下午才堪堪处理一半。 钟如季看了看郑祝司发来的信息,手指顿了一会儿,打了一行字发送后就关闭了聊天窗口,并且设置了免打扰。 “疯狂马戏好理解,要是感兴趣可以了解一下。”钟如季切回他们的聊天频道,说,“药我收下,以后别随便替人挡刀。” “……哦。”舒时说,其实他很想解释一下,那不叫随便。 ※※※※※※※※※※※※※※※※※※※※ 郑祝司和大佬的聊天如下: 郑祝司:钟哥!!!我不活了啊!!! 大佬(冷漠):再嚎拉黑 郑祝司(委屈巴巴):咱们去训练场吧 大佬(继续高冷):怎么? 郑祝司(心如死灰状):让我死个痛快吧 郑祝司(间接诉说原委):今天还得去训练场,这工作怕是做不完了,早死早超生,你让我处理五十个人还不如直接去训练场,好歹让我死个痛快balabalabala…… 郑祝司(总结):所以,钟哥你要不把我的工作减到正常量,或者咱们直接去训练场?(在线卑微) 大佬:找俞宴,不是我安排的 于是乎,被工作折磨的郑祝司直接去挑战俞宴了哈哈哈 俞宴: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一茬 蟒蛇绕颈 在钟如季房里待了一段时间,舒时出来的时候看到下面两人打成一团。 经过钟如季简单的介绍,他大概能分清两个人是谁,之前递果汁给他的叫郑祝司,在电脑桌那儿工作的叫俞宴,听说还有一个叫平弈秋的,性子比较欢脱。 舒时没有下楼去,而是支着栏杆看那两位,总觉得这姿势格外眼熟。 钟如季在他后面走出来,到他旁边,正好看到沙发上郑祝司压着俞宴,让俞宴动弹不得。 “你说说咱们什么仇什么怨。”郑祝司的双手紧握着俞宴的手腕,跟他讲道理,“我下午还要去训练场,您让我好过点成吗?” 俞宴被压的死死的,只能以瞪的方式警告他:“放开我。” “不放。”郑祝司说,又絮叨,“要不是给钟哥发信息问过,我还不知道那些工作都是你安排的。” “为这么些小事去找钟哥,还好意思说。”俞宴动了动手腕,发现挣不开。 郑祝司哼笑一声:“我要是不去找钟哥,今儿个我能死键盘上。” 俞宴放弃抵抗,抬眼看他:“有那么夸张吗……” 郑祝司给他气笑了,算账道:“五十个名额,一天之内处理完,下午我最起码得出去三个小时,剩下的时间八个小时都不到。” “还没那么夸张?牛都没这么能干呢朋友。” 俞宴不说话了,场面一度僵持不下。 “咳。” 二人俱是一顿,俞宴先反应过来,一把推开郑祝司,而郑祝司也正好翻身,就着推力稳当的坐在沙发上。 郑祝司笑着对楼上的人打招呼:“嗨。” 舒时:“……”如果不是在这儿看了半天,他还真以为什么事儿都没有。 相隔他们有段距离的一扇门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个头发乱糟糟的人,眼睛半睁半闭的,看到楼下张嘴就道:“郑祝司你又犯事儿啦,坐那么端正干嘛?” 不同以往,郑祝司只是恶狠狠的甩了他个眼神,损话倒是一个字没蹦。 平弈秋抓了抓翘到眼睛的头发,心里直嘟囔奇怪,然而才转了个身,就看到别墅里另外两人对他的注目礼。 “我去?!”平弈秋直接清醒了,当下以光速整理好自己的仪容仪表。 ……就跟上学见到教导主任抽查似的。 舒时憋住笑的欲望,心道这人应该是平弈秋了。 钟如季拍上他的肩膀,成功把他的注意力转移回来:“走,送你。” 舒时张口要推辞,而钟如季却一挑眉,先发制人道:“没我你回的去?” 还真回不去。 舒时刚提起的气泄了个干净,他路痴的属性在某些时候总是格外致命。 先于他俩,平弈秋哒哒的下了楼,坐在郑祝司身边,三个人并排坐的整齐。 “你起的再晚一点连人都看不到。”郑祝司保持着微笑,从齿间说出的这话。 平弈秋也不生气:“我这不是太困了嘛,哎,不过话说回来,我明明是在这儿睡着的,谁把我扔房里了,不嫌累得慌?” 不嫌累得慌的郑祝司:“……”好气哦,可还是要保持微笑。 好小子,下次爸爸再把你送回房里,爸爸就跟你姓。 别墅挺大,住在这儿的人却只有四个。 下去的期间舒时在犹豫要不要和他们认识认识,可只是想了想那个画面他就立马打消了念头,只是对往他这儿看的人笑了笑。 礼貌的微笑可以有,交流时的尬笑就免了吧。 舒时想着以后又不怎么来,这个时候把人都认全了,下回遇见人名和脸对不上号就很尴尬。 钟如季也没有让他们认识的意思,带着他路过沙发的时候用如常的语气说了句:“俞宴下午跟着去。” 俞宴没有丝毫抵触和不愿,点头应下:“好。” 郑祝司就是幸灾乐祸了:“该,让你戏弄我。” 刚醒没多久的平弈秋一脸懵的看看这又看看那,看到舒时和钟如季走出大门才缓过神,问到:“我只是睡了个觉,怎么好像错过了一个世纪?” “这就夸张了,也就半个世纪而已。”郑祝司心情颇佳的双手平展往后一靠,潇洒至极的坐姿。 俞宴无语的瞥他。 郑祝司正乐:“让你整我,把自个儿整进去了吧?哎,咱二区的朋友真是同甘苦共患难呐。” “舒时才来我们这儿,你没瞎说话吧?”平弈秋问郑祝司,他有些口渴,拿了果汁就咕咚咕咚的灌。 “我能瞎说什么?”郑祝司用异样的眼光看他,见他喝的带劲儿,说了句:“你喝的是钟哥的水。” 平弈秋喝了半杯还意犹未尽呢,听到这话,甜腻的果汁立马把他呛到:“咳咳!不是,你怎么不早说?咳、咳。” “你也没给我早说的机会啊。”郑祝司接话,随手帮他顺背,“他一口没喝,杯子都是满的,你着什么急。” 平弈秋抚着自己胸口,这才放心:“我是说呢,他不是不喜欢甜味的东西嘛。” “诶,我和俞宴之前在讨论咱别墅会不会添个人,你觉得呢?”郑祝司不是喜欢八卦的人,但这可是钟如季的八卦,聊一句少一句。 平弈秋又抿了口果汁,迟疑道:“会吧。” 毕竟又是查资料又是亲自上门,连限定的无痕都拿给人家用了。 这事儿搁谁身上都正常,搁钟如季身上就是天方夜谭,可偏偏就是发生了。 —— 回到八区,舒时分外细致的将这栋公寓看了个遍,见过了十三区和二区的住所,他觉得这里还是很不错的。 舒时转了转自己的房间,并没有发现电脑之类的产品,他想,或许电脑需要自己购置? 他想了会儿,点进浏览器主页,长按右下角的图标,最长的一行红字显示“关闭全部80个标签页”。 这是习惯性的行为,却没想正式打开了他对新世界的认知。 在原身的浏览记录里,有十二个同样的网址,他点进去一看,发现是个论坛似的平台,里面的人都是参与过任务的,借着论坛来发表一些有用或消遣的言论。 舒时看到一个标题为“新人指引手册”的高楼贴,置顶飘红,看起来就很靠谱的样子,他点进去,好几个小时都没出来。 里面详细的介绍了各种程度任务的区别和完成任务的好处,比起一点点探知,还是这种方式了解信息更快些。 把一些基本信息了解之后,舒时揉揉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 好奇幻的样子…… 不论是主贴楼主的叙述,还是底下其他人的评论,都涉及了各种灵异的元素,譬如四这个数字公认不详,镜子被公认通灵,在任务空间里晚上别瞎晃悠。 好歹也是经历过一次任务的人了,舒时决定信一信这个贴子。 从干货贴里出来后,舒时又逛了逛别的贴子,原身经常看论坛也不是没道理。 舒时翻了个身,换个姿势侧躺着逛论坛。 ——扒一扒二区那位的成长史! 几乎是一看到这个标题就联想到了钟如季,舒时的手指动了动,还是点开了那个回复量仅为三条的新贴。 他才点进去就看见回复数疯长,唰唰的到了一百之上。 标了红字的id:「不是黑,大佬粉别围攻,大家看看就好,不要顶,本小透明还想多活一会儿。」 一位手速超快的网友:「能知道这位的料,您也是个人物啊」 「楼主挺住,已蹲,请开始你的表演」 「快快快,目测二区还有五分钟到达战场!」 「别博人眼球好嘛,人家明明挺低调的,非得把人家扒个干净才开心吗?」 「哎,楼上的话就不对了,那位什么都没被扒出来啊。」 「是啊,每次不都立马被删了嘛,大家看看也就图个乐子。」 开这个贴的人想必做好了准备,因为舒时再往下滑的时候就看到那个红字id发了一大段的文字。 「大家都是从小透明成长起来的,zrj也不例外,但是他的任务执行起来比其他人简单粗暴多了,第一次任务毫发无伤的出来,第二次了解流程后直接进入中级空间,巧的是他第一次的中级任务刚好是击杀任务。」 「全大厅的人都躺着在,就他一个人刚进去立马就出来的,经此,zrj在一次次刷任务中迅速成名,大多数人都在想着怎么活下去的时候,他早早去了七区,并且维持每周两刷中级任务的进度,这一看就是奔着出任务区去的啊。」 「照这个速度,他的任务次数很快到了一区的标准,一区的资源是咱这儿最好的,zrj理所当然的入驻一区,但后来大家了解到的他是二区的对吧?今天我谈的就是这个。」 发贴的人大段大段的文字往上发,别人上一条都没看完他已经发了下下条了。 舒时觉得这种扒人隐私的贴子不好,更何况扒的是钟如季的往事,可他却鬼使神差的看了下去。 「说一个大家都不认识的人,叫任栩,和zrj关系很好,几乎是死党级别的朋友,那次他们被分到了同一个高级击杀任务里,两人一起进去,后来活着出来的只有zrj一个人,任栩躺在空间舱里再也没起来,而他出来的时候负伤严重……」 舒时只看到这儿,下一秒页面显示——抱歉,此帖已被屏蔽或删除。 别说五分钟,三分钟都没撑到就光荣牺牲了。 ※※※※※※※※※※※※※※※※※※※※ 钟如季(挑眉):“怎么?想查我?” 舒时(试图否认):“不、不是,我没有……” 钟如季(逼近):“想知道直接问,又不是不告诉你。” 舒时(被堵):“任唔……” 舒时:你tm倒是让我问啊!! 处理垃圾 舒时放下手机,屏幕还亮着,坐了一会儿后又把手机拿起,退出那个已被删除的贴子,看到论坛里的红字置顶又多了一个。 是俞宴,id就是他本名,标题——禁止讨论他人隐私。 舒时点进去看,俞宴除了打标题外什么都没说,但有郑祝司顶着大名在下面评论。 「聊谁不好非要聊惹不起的,这次只是删贴,下次直接封号,黑了你后台,有本事再发一个我看看?」 还有平弈秋。 「安分点做任务,活着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找死呢。」 三人组一出现评论就炸了,不管是看热闹的吃瓜群众还是二区的粉丝都在评论,无意间把这个贴顶火了。 「我去,是活的诶!」 「难得见到这三个出现在论坛。」 「又有人在扒二区那位了?唉,错过了,啥也没看到。」 论坛的管理员是前三区的人,平时都是由管理员来处理这类贴子,但凡是讨论钟如季的,无一例外,全军覆没。 大家都见怪不怪了,但这回居然得了平弈秋三人的声明警告,那就有点意思了。 舒时往下翻了好几页,怎么都翻不到底,而三人冒泡只是做个警告,一句过后没有其他回复。 二区的此时此刻,瘫在沙发上的三人组各自摆弄着手机。 “钟哥今天格外宽容啊。”平弈秋躺着,一个人占了三个人的位,好在沙发够大。 郑祝司刷着评论,说:“不宽容能练死你。” “今天这贴子谁发的?”平弈秋问俞宴。 郑祝司插了句:“要不是钟哥不逛论坛,这些聊他的人起码得在床上躺个几天。” 俞宴查了ip地址,回答平弈秋:“三区的人。” 想到在贴子里看到的内容,平弈秋气道:“还敢聊栩哥,让我查查是谁,玩不死他丫的!” 说干就干,平弈秋还真去查。 “得了得了,消停会儿。”郑祝司伸手遮住他的屏幕,说,“息事宁人可以了,别闹大。” “如果他还有下次咱们先去揍一顿再说。”俞宴也接。 两人都在劝,平弈秋妥协:“行吧行吧,这回就算了。” “喂,你还差多少次到高级?要我跟着去吗?”平弈秋手臂朝后扬打了郑祝司一下。 郑祝司正在物色高级任务,听到他说的笑了下:“三次,还早,不着急,大半年呢,把你的道具省着自己用吧。” 平弈秋又问:“俞宴呢?” 俞宴回答:“还早。” “行吧。”平弈秋脑袋动了动,找了个舒坦的位置继续刷手机。 —— 五天的时间里,舒时把干货贴完整的刷了一遍,对任务这方面也算胸有成竹了。 约好的时间在正午十二时,现在才十点多,舒时摸摸颈间要掉不掉的褐色疤痕,对着镜子慢慢的把它揭下来。 三道疤完完整整的揭下来,舒时看到腕上被遗忘的手环,愣了会儿。 他如今才明白,第一天他和李皓的那番对话中的手环代表着什么。 手环是完成一定任务后世界机制奖励的生存道具,每个道具的能力都有所不同,使用限度和受益人群也不同,在十五次任务达标后,可自行选择想要的道具,每种道具只可选择一次。 九个道具中,破空是最热门抢手的,也是第一次选择道具大家十有八九会选的。 每种道具对应的手环颜色不同,依照手环颜色即可判断出主人所拥有的道具……舒时抬起手,看着黑色手环,凝着目光盯了半晌。 既然有手环,那么原身起码有十五次以上的任务经历,还不算初级任务,住在八区,应该是第一次拿到道具。 手环好好的戴在他手上,也就说明手环还具有使用的可能,那么正确的使用方法是什么? 舒时垂下手,不去纠结。 论坛的贴子只告诉他道具是什么,以怎样的形态出现,连九种道具的名称都没说,更别提对应的道具颜色和具体效用。 既然不知道,那就不想它,道具又不是他得来的。 舒时回到床边,定了闹钟把手机扔一边,撑着脸想事情。 初级任务是入门级别的空间,刚来任务区的新人都会去初级闯个几次,但听贴里面的介绍,初级也没有简单到轻松可过的地步,相反,正因为是新人,所以栽在初级的人格外多。 还没打开中级的世界,就死在了初级的大门。 初级的好处比起中级实在鸡肋太多,初级任务不计入任务总数,并且连续参与十次会被世界机制判为消极态度,然后便是被丢入高级空间的下场。 完成初级任务的好处便是有十天的休息时间,但是中级有三个月,高级有整整一年。 所以为什么要去参加初级任务呢?不安全好处还少。 舒时可以用钟如季的话来回答:很久没试过了,去看看难度升级没。 翻译过来就是,想去玩玩,看看是不是还那么垃圾。 舒时不自觉笑出了声。 有了一定的经验做底,他对城堡的空间算是摸到了一点门道,照他看过的那些科普,他们在城堡度过的最后一个雨天应该是永昼。 永昼是空间鬼怪喜欢用的一种手段,空间里自成一方,自己的地盘平白多出一批人,换谁都不乐意,更何况是鬼怪呢? 自然是死一个少一个,杀一个算一个,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于是便有了永昼这种特权。 永昼是指无限延长白日的时间,世界机制以昼夜交替来计算任务天数,如果白日不断,他们将被困在空间里,无法脱离。 空间鬼怪都有属于自己的特殊能力,找对它的能力并在此基础上打败它,便能让鬼怪解除永昼,即刻进入黑夜。 从一开始打交道起,舒时便觉得鬼怪的爪子尖利非常,这倒很容易误解人,毕竟谁能想到它的能力竟是将死物变为活物呢? 死尸行动是它的能力所致,也是因此才会出现双鬼怪的局面。 仔仔细细的盘算下来,其实管家和鬼怪从来没出现在同一个空间,还没有哪个空间的npc是这么神秘的,个人的密室,桌上的刀具和鬼怪木雕。 总感觉哪儿不对劲可是却说不出来,现在倒是豁然开朗。 牢笼城堡,果真不负牢笼之名。 城堡困住的鬼怪,从来没踏出城堡一步,精美的牢笼,囚住管家的一辈子。 至于管家给他们讲过的那个故事……他不觉得是编的,只是其中的联系太复杂,他不想过多思考。 牢笼城堡算是复盘成功,接下来还有个疯狂马戏。 听名字就感觉不太妙,但中级都闯过来了,还怕一个初级岂不是很没理? 舒时现在满脑子都是任务,无心他事。 一阵来电铃声响在身边,炸醒了沉于任务的某新人。 看到闪着的备注,舒时清了清嗓子,点下接听。 “在房里吗?”钟如季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磁,苏的舒时耳根有些软。 “在。”舒时把手机拿远了点,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钟如季说:“开门。” 舒时拿着手机去开门,门外站着一身黑衣的钟如季。 “不是十二点嘛,你怎么来这么早。”舒时边往回走边说,捞了一件薄外套罩在身上。 “怎么,不欢迎?”钟如季在他背后说。 舒时一笑,张口便道:“欢迎,何止欢迎,你想住这儿我都没意见。” 钟如季不跟他贫,拉了张椅子手机搁桌上,问:“查过资料,大概背景不需要我来介绍吧。” “咳,我现在查来得及吗?”原谅他把这件事丢在脑后,专注了解世界体制去了。 “……”钟如季估计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静静地看着他,然后道,“你觉得来得及吗?” 这语气说的舒时脊背生凉,他讪讪一笑,小声道:“我觉得可以……” 一分钟后,钟如季没收了他的手机,并且在任务时间即将到达的时候把他逮到了任务大厅。 毫无还手之力的舒时:“……” 临上断头台,他还想挣扎一下,舒时扯了下钟如季的衣服,商量到:“就让我看几眼呗,要不然到时候麻烦你多不好啊。” 然而钟如季回答:“没关系,我不介意。” 您不介意,我介意成不? 舒时想说些话挽救一下,但特别不合时宜的,大厅里响起机械音通报:空间舱已启动,将于三分钟后关闭。 这下是真来不及了。 他们两人此时在旋梯下,钟如季抬步踏上楼梯:“走。” 他只得跟上。 一楼大厅的人放眼望去有些多,他一时数不过来,还有不少已经坐在空间舱里的人,他匆匆瞥了几眼,专心跟着钟如季,不多时便到了二层。 “过来。”才上去,舒时被钟如季一把揽过去。 钟如季的手轻搭着他的肩,他看到灰色机械门上装了一个感应器,钟如季的眼睛正对着那个机器,只眨眼功夫,机械门朝两侧拉开,露出里面的景象。 不同于一楼,二层空荡荡,不见有人的迹象,他们才走进,身后的大门便立即严丝合缝的闭紧,这种闭合速度,他哪怕晚钟如季一步都会被夹到。 他还没多看几眼,便被钟如季塞到竖立的空间舱里,没有一点点预兆。 舱门关闭,他看到钟如季在往右边走,然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黑色线缆贴上来,他失去意识的时候,脑海里同样出现几行字。 任务空间:疯狂马戏 任务类型:生存任务 任务时限:十五日 任务难度:初级 ※※※※※※※※※※※※※※※※※※※※ 钟如季笑:“没关系,我不介意。” 舒时莫得感情的回答:“对不起,我介意。” 舒时:“手拿开!!莫挨老子!!!” 下不为例 还未睁眼,耳边便是一阵嘈杂,吵的他脑仁生疼。 喝彩声不绝于耳,还有扬声器里传出的男声,舒时勉强睁开眼,看到一簇火焰熊熊燃烧着。 场地里一片黑暗,圆台中央打着的灯光和炙焰点燃的火圈是仅有的光源。 “好!!”鼓掌声,喝彩声,这里的一切热闹非常。 灯光打在圆台上,它四周建了一道极高的铁网,直接抵着上空,不留一道缝隙,看起来像个笼子,知道的人明白这是为了防止动物失控,不知道的还当这是非法囚禁。 铁网上挂着一行字样,歪歪扭扭的红字标在舞台上方:carzy。 carzy,疯狂马戏。 舒时尽量注意到每个角落,奈何夜视能力不强,只能大概看个轮廓,看人连五官都看不清。 台侧突然炸开烟花,台上的棕毛猴子两脚踏着单轮的平衡车,尾巴和另两肢在空中无处安放,它熟练的踩着平衡车,在众人的喝彩和驯养员的督促中绕场转圈。 舒时找了一圈,看到的全是激动的观众,等回过来再看圆台的时候已经换了动物表演。 随着节奏清晰的音乐,披着黄布的大象全身摆动着迎合节奏,跟着驯象师的步伐踱步摇晃,两名工作人员抬上大铁桶,驯象师带着大象到那一头去。 扬声器里的男声带着笑意说:“前排的朋友们小心下雨哦。” 大象把鼻子伸到铁桶里,长鼻一仰一甩,前排登时被水淋湿,有的人没来得及跑开被淋了一身,仍然开怀的笑着。 尽管是在这么热闹的氛围里,舒时依然很焦躁。 他到处寻找着钟如季的影子,却被一个又一个人头挡住视线,目光能及之处受到限制。 “嘿,找什么呢?”玩味的男声响在他的右边,不是钟如季。 舒时坐在后排较高处,看马戏的群众都往前靠,他身边是没有人的,此时突然多了个人有些惊悚。 他几乎是僵着脖子往右转,看到穿着休闲服的男人,头上戴着鸭舌帽,后面露出短短一截暗红色的发尾。 舒时说:“没找什么。” “哈。”男人撑着下巴,望向圆台,说,“来了马戏团不看表演岂不是很浪费。” “是啊。”舒时应付道。 两人之间便没了交流。 舒时看着圆台上的动物表演,心根本不在这儿,他身旁的男人倒是对马戏极感兴趣,目光都未曾移开。 隔离人群的表演台上变着法玩花样,狮子跳火圈,老虎走滚球,鹦鹉叼钱,无论是飞禽还是走兽都在上面走了一遭。 舒时无心观看,没有过多注意。 过了好一会儿,他瞥见远处的一方有一批人并未被这热闹的气氛感染,反而是聚在一块儿像在谈论着什么,与马戏欢乐的氛围格格不入。 有个身形修长的人站了起来,好像在往他这边来。 “动物杂技还是没有人表演来的有意思。”他身旁的男人说,侧头笑,“你说呢?” “嗯。”舒时没什么可回答的,干脆应着对方。 男人像被取悦般笑了两声。 舒时看了眼人群和台上的,想起从前看动物表演时的心情,说:“这些动物都是自愿的吗?” 才说出来,他就感觉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男人说:“如果你愿意整天待在笼子里,可以当它们是自愿的。” 舒时选择闭嘴。 “马上结束了,我是仇宵,有缘再见。”仇宵勾着唇角,把帽檐压低了些,在一片火光中起身离开。 舒时皱着眉看他离开,仇宵身上有一种他不喜欢的感觉,具体是什么感觉他也说不上来,就是不太舒服。 “wow!精彩的表演总是短暂的,本次疯狂马戏就此结束,感谢大家的观看,我们下次再见。” 扬声器的男声带着笑意。 场内喧哗,马戏落幕众人散场,跻身在人流中,舒时被半推着往场外走。 到了场地外,他没再跟着走,前方全是雾,进去了绝对没好事。 他停在外面,不少人有说有笑的往雾中走,却也有人和他一样停下了脚步,守在外面往里望,不知道在等谁。 等到人群彻底散去,这里也聚集了不少的人,有男有女,不出意外,都是任务参与者。 范围一下被缩小,舒时走到比较偏的角落里靠着墙,挨个挨个的认,钟如季总不可能去别的地方。 他挨个认着,突然发觉参与这次任务的人多的过分,少说也有二十五。 “不出去我们在哪儿待着?npc也不见人影。” 他听到有人说,好巧,他也想这么问。 “在找我?”正当舒时往别处看的时候,身边出现一个声音。 舒时:“……”是怎么的,都喜欢这种出场方式。 听这语气,听这口吻,十有八九是钟如季,他转过头,看到脸之后更相信这个结论了。 “你好,我叫于凌。”钟如季轻笑道。 舒时也笑:“你好,我叫吕青。” 两人互认对方身份后,一起靠在墙边,舒时有些好奇他是怎么认出自己来的,于是问:“你怎么认出我的,我都没看到你。” 在他的印象里他没看到过钟如季。 钟如季说:“很容易啊,就你一个落单的。” 舒时:“……没我你还不是落单的。” 钟如季笑:“所以我来找你啊。” 耍过嘴皮子之后,他俩才正经些,舒时说:“这次的鬼怪会和马戏表演有关系吗?” “或许是表演的,或许是工作人员,又或者是npc,三选一。”钟如季望着大开的铁网门淡声说,“第一种可能性占七成。” “npc还没出现。”舒时说,他们都聚在这儿,还没有具体的目标地点,“如果是参与表演的动物,会很难排除。” “总会露出马脚的,只是个初级而已,会留很多线索。”钟如季说,“而且像马戏的这种空间,本身指明性便很强。” 马戏对人来说是娱乐,但对马戏演员来说却是一种折磨,不管是人还是动物。 比起暗线为主的中高级空间,初级空间的难度确实不高。 “这次人这么多……”舒时说,会不会有很多人活下来。 钟如季打破他的美好设想:“别想了,十五天一天死俩都够。” “噢。” “如果有机会接触到动物,记得对它们好一点。”钟如季说。 “嗯。”舒时应,那当然。 铁网门处走出来一名带着帽子的工作人员,带着职业微笑道:“请各位跟我来。” “是npc啊。”舒时凑过去小声说。 钟如季瞥他一眼:“嗯,跟着。” 于是舒时拉着钟如季就跟了上去,还有些人望着npc犹犹豫豫的,不知道在顾虑些什么。 “前来参加疯狂盛典的游客都有一间房以便整顿休息,这里有三十五间房,房卡对应着房间号,请各位自取。”女工作人员保持着微笑弧度,双眼平视前方,说话的时候不紧不慢,像人工智能。 “咳……她的妆好吓人。”舒时弱弱的和钟如季吐槽道,默默地蹭近了些。 工作人员上班应该化妆,这点谁都清楚,可这个女工作人员脸上的粉是不是扑的有点过分? 那张瓜子脸惨白惨白的,显得她眼珠子特别黑,加上她涂的大红色的亮光口红,唇红齿白的,灯光打在她头顶,配上那仿佛刻在脸上的标准笑容……看得人后背生汗。 “那就别看。”钟如季什么场面没见过,这点程度还吓不到他。 舒时挺着背,表情淡定:“你、你帮我拿张房卡,我就不过去了。” 如果不磕巴和抓人衣服就更棒了。 “松开。”钟如季的衣服都要被抓皱了。 舒时抿着嘴坚定的摇了摇头,又抓紧了些。 钟如季看着其他人挨个去拿房卡,无奈的说了句:“我去拿房卡。” 舒时立马松开,甚至还给他拍了拍白衬上皱了的地方,然后他往后退了几步,垂眸站在角落里,特别乖巧。 其实他是怕看到那个工作人员的脸,交代的话说完后她就在那儿站着,端着笑容眼睛一下也不眨,就这样看着前方。 而要拿房卡必须从她面前经过,也就是说一定会受到她的死亡注视。 舒时接受无能。 其实他不算胆小,但他也有自己怕的点,小时候恐怖片看多了,对女鬼的害怕几乎刻在骨子里,口红涂得鲜艳的、脸白的、眼睛大的,他都怕,好死不死她三条全中。 在外面还好,可现在是在室内,舒时表示自己慌得一批。 “行了,走吧。” 舒时静静地待了一会儿,阴影罩下来,一张金色房卡递到眼前。 他抬眼看,钟如季正好挡住女工作人员。 于是他拉着钟如季转头就走,急的像有人追他一样。 然后没走几步,拉不动了。 “……朋友,你走反了。”钟如季是真的无奈了。 舒时干笑几声,调头往回走,结果一抬头就看到那女工作人员,她站在灯光下,微笑着看他。 舒时全身汗毛都炸起来了,整个人都僵了。 钟如季看的想笑,但想了想,没在这个时候嘲笑他,而是反握他的手腕,走的快他半步,带着某个石化的人往房间去。 在经过女工作人员的时候,他有意无意的和舒时并肩走,于是舒时的视线中再也没出现那样渗人的场景。 走了老远,舒时才从惊悚中回过神来,张口就一句:“卧槽,吓死我了。” 人都给吓懵逼了。 聊出鬼了 舒时才说完就感觉到拉着自己的手在抖,他看过去…… “诶,好笑吗?”他黑着脸问。 他不说还好,一说钟如季笑的更开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原来你怕这种的啊。” 舒时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警惕道:“你想干嘛?你要是吓我咱们就绝交。” “放心,我没那么闲。”钟如季道。 舒时明显松一口气:“哦,那就好。” 两个人说话间钟如季看了看自己的房间号。 “你的房间号。”他说。 “啊?”舒时一时没反应过来,明白后也看了看自己房间号,“靠……我能换一个吗?” 钟如季抽过他递过来的房卡,看了眼,上面仅有一个数字四。 “……我是不太明白,你的运气怎么这么好。”钟如季说着,把自己的房卡塞到他手里。 舒时看了看手中的房间号,十九,两人隔得还挺远,他说:“要不咱俩一起睡?” 钟如季顿了下,然后看他,说:“那我们房间将会成为第一个被鬼怪光顾的地方。” 任务空间里要善于利用规则,但不要轻易打破规则。 “哦……那好吧。”舒时也只能作罢。 两个人走着走着就快到头了,舒时完全忘记自己的房间是十九号,跟着钟如季就到了四号房门前。 等钟如季拿房卡开门的时候他才感觉不对劲,他回头望了望,又不太想回去了。 钟如季开了门,插上电源,身后的舒时自觉的关上门。 暖色灯打开,舒时只扫了一眼,就感觉这个房间还挺适合钟如季的。 房间以深蓝色为主,和钟如季别墅里的房间一样的颜色,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卧室的窗帘,红色的,还是暗红。 “舒服。”舒时本来是坐着的,但是床太软,他没忍住就躺下了,他侧头看床边还站着的钟如季,问,“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还好。”钟如季说,表情看起来还算满意。 床头柜上放了张纸,面积比较大特别明显,钟如季弯腰拿起那张纸,发现是张传单。 舒时感觉到自己身边的床陷下去一块儿,他习惯的往那儿看,看到钟如季正在看些什么东西,有些好奇:“你在看什么?” “疯狂盛典。”钟如季头也不抬道。 疯狂盛典?那个女工作人员好像说过。 舒时撑起身体,蹭过去和他一起看。 传单最上方的中间位置有着缩小版的马戏团标识,占据最大面积的是个画的极其精致的笼子,上面缠绕着藤蔓和花朵,看起来生机勃勃,就连画在里面的动物都像是乐在其中。 “好假。”他忍不住说了声。 钟如季似乎是笑了下,然后捏着传单的手往下移了些,正好按在那个写着日期的位置,他说:“七月十五,还有五天。” 进房的时候他看到一个电子钟挂在墙上,上面有日期,今天是七月十号,也就正好差五天的样子。 而七月十五这个日期,本身就有点特殊,舒时在贴子里看过,因为空间里没有明确的年份,所以不分阳历阴历,七月十五这一天,就是人们口里常说的七月半。 七月半,鬼门开,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这个信息给的特别明显。 “这次的是只鬼吗?” “这次是只鬼。” 他们两个几乎同时开口,然后两人都笑了下。 鬼怪这个词指的是两种形态,一种是已死的鬼魂,一种是非人化成的活怪,上次城堡的鬼怪,数米高,是一只鸟怪。 而这一次……舒时又看了眼那个鲜红的七月十五。 应当是只鬼。 舒时有点担心:“他会不会把别的鬼也带回来啊?” 听贴子里的人说,空间里遇见七月半最倒霉的情况就是百鬼夜行,各个程度的空间里,百鬼夜行的伤害力也不一样。 初级大概也就吓吓你,高级恐怕就是没得跑了。 七月半向来是个不稳定的因素,钟如季也不能保证:“得看他性格。” 有些鬼的领域意识特别强,从鬼门出来几乎不让其他鬼进来,而有些性子恶劣至极的,就喜欢吸引更多穷凶极恶的鬼魂进入自己的空间。 钟如季遇到过后者,还是在高级空间里,那次他差点死在里面,出来后也受了重伤,休养了两个月。 舒时在心里默默祈祷这次的鬼怪性情好一些。 “你似乎做了不少的功课。”钟如季忽然说到。 舒时点头:“嗯嗯。”确实做了不少功课,他上学的时候都没这么用功。 废话,上学成绩差劲又不会挂,空间里知识不足妥妥升天。 “我看完了,你再看看吧。”钟如季把传单递给他,说,“你房间应该也有。” 舒时接过,感叹了句:“跟上个任务完全不一样诶。” 这就是初级和中级的差距吗?差的也太多了吧。 还记得在城堡的时候,管家整天不见人影,还得他们自己一间房一间房的找,然后结果最后发现管家根本不是npc,而是鬼怪。 上次整个任务都扑朔迷离的,哪像这次,才第一天呢,就给了这么多信息。 “上次的任务属于中级任务的高级空间。”钟如季拉开小柜子,看看里面有没有别的东西。 “那难道不该分到高级任务吗?”舒时仔细看传单上的文字,顺口提了句。 “哈。”钟如季笑了下,说,“和高级一比,差太远了。” 高级空间里多的是想不到的苛刻。 舒时愣了一愣,那种难度,和高级比起来也只能用差太远来形容吗? 但他没有多问,只是干干的应了声:“……噢。” 他再去看传单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天马行空的恐怖情节,自己把自己吓的一哆嗦,可还是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钟如季将纸张卷起往明显出神的某人头上打了一下,说:“认真点。” “咳,好。”舒时连忙把注意力死死拽住,大佬让认真,不敢不认真啊。 在这张传单上还有盛典的流程,但只写了一句话:所有的表演节目都将重现一遍。 可能是因为节目太多了,所以没有清楚的列出名单。 传单上画的东西花里胡哨的,舒时依然很认真的把它看完了,最后将传单还给钟如季的时候,他看见对方的脸,又没忍住的想。 钟如季来初级空间,简直就是王者在青铜区秀操作。 过分。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是跟着他来的,相当于是被罩着的。 好的,踏实了。 在钟如季那儿待了会儿,怕一会儿有什么安排,舒时打了声招呼就去找自己房间。 打开门,探头看了看,走廊上空无一人。 舒时松了口气,幸好没留在那儿,不然他连房间都不敢回。 他把门带上,特意看了相邻的房间号找对方向才走。 “呼,这次应该没什么问题吧。”舒时插上房卡,按下电灯开关。 房内的景象被照亮,但是他没有看到床,他看到的是客厅,全部以暗红为主的布置。 舒时:“……”他现在很想出去,并且鞠个躬把门关上,假装自己没来过。 他硬着头皮进去,好在灯光够亮,要再暗一点他坚决不进来。 舒时把这个待遇明显更好的房间逛了逛,发现是两室一厅一厨一卫一阳台的构造。 ……他一个人住为什么要住这么好。 完了,他想钟如季了。 真的是,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舒时坐在沙发上,头疼的看着这里。 除了黑色花纹的地毯外,整个客厅都是暗红色的,很难让人不联想一些糟糕的东西。 他还看过,和钟如季房间相反,这里的房间里以暗红为主,只有窗帘是深蓝。 红的扎眼,红的心慌。 “躲都躲不掉。”舒时算是认命了,站起来去挑房间。 走到最近的一间房,他按下把手推门,结果推一半就推不动了:“嗯?什么东西?” 开到一半也不是不能进,甚至不把门推开他都不会发现门后面有东西,他第一次看房间只是开门在外面看了看,根本没进去。 他进到房间里面,把门虚掩着,看到门后面立着一个黄熊玩偶。 ……比他还高,舒时还得仰着点头看。 玩偶的毛发比较长,看起来有些许逼真,脖子上带着一个红色的扣带,眼睛几乎全黑,只有边缘那一圈是黄色的,圆滚滚的肚子和爪子上的毛是白色的,两个大耳朵看起来很好摸的样子。 舒时上手摸了摸,确实很软。 但晚上有个比人还高的玩偶杵这儿想想还是蛮吓人的。 舒时连其他摆设都没看,出门准备直接住进另一个房间。 然后他发现,那个房间的门打不开了。 舒时:“……”他要投诉,这是黑幕! 无奈之下他只能回到第一个房间,进去之后他关上门,站在玩偶面前,特别认真的道歉:“对不起熊大哥,我不是故意抛下你的,我是看你在这儿玩的挺好的,不想打扰你。” “但还是抱歉,现在不打扰不行了。” 他还煞有其事的抱拳说:“熊大哥,麻烦对我好一点。” 舒时放下手,心中无限悲凉,不知道晚上要遇到什么东西。 他转身扑上床,一趴不起。 而在他熊大哥微张的嘴里忽然显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的眼珠子转了转,盯着床上的他。 刚刚舒时看过,那里面本是空空如也。 疯狂盛典 他趴了一会儿才打起精神,没关系,他从小倒霉到大的,但每次都能逢凶化吉不是? 舒时朝床头柜的位置望了望,果然看见一张传单安静的搁在柜上最显眼的地方。 虽然看过,但他还是挪了挪身体去够那张传单。 “疯狂盛典,诚邀各位尊敬的客人前来欣赏年度马戏表演。”舒时把这句话念出来,手指动了动想捏下面的纸方便阅读。 但这一捏就不对劲了。 舒时右手松开传单,看到指腹上多了些白色粉末。 他赶紧将传单翻了个面,上面有很明显的线条,但是因为他拿纸的习惯,那些线条都被按糊了,本来就画的不清不楚,这么一混更是认不出原样。 “我去,这是不是针对我啊……”舒时极力辨认着,就怕上面有重要信息。 他把传单放在床上,让出灯光,用极其轻柔的力道将上面的粉灰拂开。 在一道道细小粉末的痕迹中,舒时认出来这上面画的是个人,带着高帽子正在笑的人。 “噗,怎么画的这么抽象……”舒时还没笑完就僵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背脊突然攀上一种寒意,就是被毒蛇盯上的那种感觉,他的第六感向来准,他也乐意信任自己的第六感。 于是,舒时敛去笑意,特别淡定的拍了拍粉灰,说:“不过还是很帅的嘛。” 那种被盯上的压迫感消失了,舒时淡淡笑着,背上冒了一层的冷汗。 卧槽,救命,他房里有鬼啊啊啊! 接下来的时间里,舒时几乎是坐立难安,左盼右盼都没盼到npc来找他们。 为什么npc都这么佛系!不需要安排一些支线任务吗?! 天色就这样暗了下去,舒时打开了灯,静静坐在床上思考人生。 现在去找钟如季可不可以?能和他一起睡吗? 但这样好像违反了空间规则,而且钟如季也说了,他们睡在一间房当天晚上就会引来鬼怪。 可现在这个鬼就在他的房里,三十五个房间!正好就是他中了标!还能更惨点吗! 关于初级空间,大家有个十试八灵的说法,一觉睡到天明,必然不会出事。 可待在空间里面对各种未知危险还能睡好,心是得多大。 舒时一咬牙心一横,闷着头闭眼睡觉。 暖灯开着,门后面站立着的玩偶也启唇微笑着。 舒时用被子蒙着头,遮了点光线,但仍睡得不安稳,在梦中都皱着眉。 “嘀——现在报时,十二点整。”墙上的电子钟发出机械女声。 另一个房间的门悄然打开,黑影在黑暗中不疾不徐的走向有人入住的那间房。 墙边的开关跳了一下,房间里陷入黑夜该有的样子,热气覆满的房间里多了几丝凉意。 灯光的亮度不再刺激着眼部,舒时眉间的皱痕渐渐舒缓,睡得比之前踏实多了。 “睡得真香啊。”房里平白多出一道声音。 一只手将舒时盖过头的被子掀了起来。 舒时不用憋在闷热的空气里,一下子畅快不少。 那只手又拿起床头柜上反放着的传单,上面□□画的线条人被舒时用记号笔描了出来。 一声轻笑。黑影放下传单,看着睡着的舒时。 “五天后,我们来玩一场游戏吧,到时候没猜出我的身份是会受到惩罚的哦。” 七月太热,舒时还盖着被子,晚上给闷出了一身的汗。 门开了,之后被关上,连着凉气也消失不见。 舒时睁开眼,心跳如擂鼓。 和一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待在一起实在是太考验人的胆量了。 因为自身的防范意识,他这次睡的比较浅,几乎是在十二点报时的时候就醒了。 骤然消失的光亮蒙在被子也能感觉到,他在那一瞬间明白屋子里进东西了。 一道低沉的男声在说话。 他不敢轻举妄动,甚至还得保持着呼吸的节奏,以免被对方发现。 直到那种气息消失。 —— “在你房里?”钟如季问。 舒时裹着被子,不停的打着哈欠,模糊的“嗯”了声。 几乎是天刚亮他就跑过来找钟如季了,那个房子他是一刻都待不下去。 “照他的说法,这五天里你不会出事,也算个好消息。”钟如季靠在床头,看着某个盖他被子睡他床的人。 舒时这次连嗯都没嗯,睡过去了。 钟如季彻底没脾气了。 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五点一刻,他觉得现在还可以补个觉,弥补被强迫唤醒的损失。 “嘀——现在报时,九点整,请客人前去观赏马戏。” 舒时和钟如季一同被这报点的声音叫醒。 舒时翻了个身还想继续睡,钟如季下了床整着衣襟,冷冷的抛了句:“起来。” 于是舒时在大佬的气场下万分不情愿的起了床。 两人出去的时候,走廊上还有不少人,大多聚在最前头,舒时只望了一眼就看到那个女工作人员,顿时往后退了退。 钟如季睨他一眼说:“你还得看她十四天。” 毕竟是npc,每天都要刷存在感的人物。 舒时又拽上了他的衣服,还点头说:“我知道。” 钟如季:“……”知道就放手。 “他们聚在前面干嘛呢?”舒时又离钟如季近了些。 走廊上人都聚在一起就算了,还分成了两拨,一拨在左一拨在右,也不知道是npc安排的还是大家自动分的。 “请两位客人站队,表演在左,观赏在右。”女工作人员说。 钟如季想起电子钟九点报时的内容,移了几步到右边那行队。 舒时:“……”原地懵逼。 他也跟着挪了几步,想和钟如季站到一起,这时,女工作人员开口了:“这位客人,您应该站到左边。” 舒时不想离开自己的大腿,试图挣扎:“不可以换队吗?” 女工作人员的语气不容商量:“不可以。” “噢。”舒时失落的站到左边,看了眼钟如季,满眼不舍。 钟如季脸往右偏,拒绝了他的视线交流。 —— 表演和观赏,一听就知道哪个更好,舒时被分到表演队时心情就不咋地,再一想钟如季是观赏那一队的,心里更不平衡了。 到场地外,观赏那一队直接进去挑位置坐,舒时眼尖的看到几个表演队的跟着混了进去,他的内心也蠢蠢欲动,寻思着瞄准好时机就进去。 然而钟如季在队伍末尾,进去前特意回头看了他一眼,意思不要更明显。 舒时还没迈出去的步子就这样顿住了,正好错过最佳时机,观赏队的已经全部进去了,此时他再进去会特别突兀。 被女工作人员带走的一路上舒时都在想:不去就不去,光看能无聊死你! “观赏的只用看,表演的干嘛啊?马戏不是动物表演吗?” “不知道,随机应变吧。” 舒时听到前面的一对男女的对话,看情况应该是认识。 他也好奇表演队该干嘛。 这个问题很快得到了解答。 女工作人员将他们带到后台,指着面前的两排工作服让他们换上,一张长桌上还放着手套帽子鞭子等物。 是训练动物没跑了。 舒时进换衣间时疯狂思考怎样在不得罪动物的情况下完成表演。 用鞭子十有八九是找死。 为什么昨天不好好看表演啊我去。 等等,昨天……舒时套衣服的动作慢了些。 昨天是不是有个人跟他说过话来着?他怎么突然没印象了。 “叩叩。” “能麻烦您快一些吗?”外面传来一道温婉的女声。 换衣间只有四个,方才大多人都讨论去了,钟如季又不在这儿,所以舒时拿着衣服就进去了,反而成了第一批换上工作服的人。 “马上。”舒时的声音拔高了些,穿衣服的速度立刻变快。 打开换衣间的门,舒时直接走了出去,也没看到门口的女人愣了一下的样子。 工作服是以白为主的t恤和长裤,带着些绿色的点缀,很显年轻人的朝气,而舒时的长相本就偏少年,穿上这身工作服更衬少年感。 其他人穿上这身像是装嫩,他穿着就毫无违和感,看着是真的嫩。 在扎堆的成年人里,舒时着实有些惹眼,以至于他几秒后发现外面的人都看着他。 舒时一脸莫名的抬头,大家又纷纷转移视线。 他或许还不知道自己刷足了存在感,表演队的几乎都记住了他的脸。 “年纪这么小就参加任务了,唉,好可怜一孩子。”女人对身边的同伴说。 同伴也是一脸同情,还应道:“也不知道这次进来有没有跟人搭伙,唉。” 后台的工作人员此时差不多都在这一处,男女人数对等,女工作人员化妆的风格一模一样。 一路走过来舒时早已麻木,怕还是怕,不过已经形成自动屏蔽模式。 他走到长桌前,套上手套,鞭子也顺手拿着,但在戴上帽子前犹豫了下。 这里的人都什么品味,为什么连帽子都是绿色的? 给自己带上绿帽子的感觉真的是……神奇的微妙。 “请跟我走。”男工作人员等他拿完东西之后才跟他说。 舒时正把手套往上扯,简单应了声:“嗯。” 这里是人的后台,表演的还有动物,下一个地点自然是动物的后台。 冷刃交锋 一刻钟后,舒时和自己刚领到的动物大眼瞪小眼的望着,他喉结滚动几下,尝试的叫了声:“宝……宝宝?” 妈的突然好羞耻是为什么。 正宗的丛林之王听到有人叫它,立即兴奋的低吼了几声。 舒时望着这只大型猫科动物,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他抬头去看给自己分派动物的工作人员,目光中透着浓浓的求生欲:“请问能换一个吗?” 工作人员面无表情的摇摇头。 于是舒时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打开笼子,放出里面的那只巨型宝宝。 宝宝用爪子去够熟悉的驯养员,却没得到每天都有的福利,扒拉了一会儿就消停了。 舒时默默收起身边放着的铁盒,如果没记错,昨天老虎表演的节目是走滚球。 领到一个祖宗,还得让祖宗表演。 他感觉自己活不过今天。 宝宝踱步到舒时面前,睁着一双虎眼打量他。 “噗,堂堂丛林之王,卖萌是犯规的知道么?”舒时盯了半晌没憋住唇边的笑。 他缩在角落里,这只老虎居然还跟过来了,左看看右瞧瞧,没有半点猛兽的狠戾。 “宝宝?”舒时试探的叫了声,伸手神不知鬼不觉的往人家脑袋上摸。 舒时花了不到五分钟和宝宝混好了关系,一人一虎在角落里玩的可开心。 他瞥了眼其他人分配到的动物,猴子鹦鹉什么都还好,但当他看到那条蟒蛇时,不可避免的浑身一怵。 那条蟒蛇身下铺了地毯,笼子内的空间不够它伸展,于是只好盘着些,时不时吐着红信子,连看人的目光都懒懒的。 舒时抚摸宝宝的手都僵了些,突然觉得自己分配到老虎也挺好的。 “我不要!立马换一个!”女人离蛇笼得有一米远。 “抱歉,不可以。”她身边的工作人员道。 她身边的伙伴安慰她:“没事儿没事儿,就一场表演,忍忍就过去了。” “你说的容易!”女人吼的要破音了。 伙伴的脸色一憋,顿时不说话了。 舒时对吵架骂街没兴趣,只是垂着眼挠宝宝的下巴,这可是老虎,摸一下少一下。 宝宝特别喜欢和人亲近,凑近了舒时用冒着热气的舌头舔舐他的手指。 撸老虎给舒时带来极大的满足感,期间那傻笑就没停过,直到后面有人通知表演时间到了他才依依不舍的摸了摸宝宝的头,从角落里站起来。 每个人领着自己的动物候场,工作人员排号,舒时排在第六位,安排的节目是走滚球。 时间还早,还能玩会儿,他想了想,环视一周,果不其然看到蟒蛇在女人的伙伴那儿,而那女人则是心满意足的牵着猴子正在候场。 也不知道这样会不会招来杀身之祸,舒时认真的思考了下,再次看向那女人的目光冷了许多。 自己找死不够,还要连累别人。 —— “砰!”烟花炸起,表演开场。 “欢迎各位来到疯狂马戏,祝各位拥有愉快的观赏体验。”扬声器里的男声道。 观赏队的都在等着马戏开始,今时不比昨日,他们难以抱着玩乐的心思。 舒时在后台待着,整个后台也就他一个悠闲地不行,其他人要么是担心得罪动物被反吞,要么是担心动物不配合无法完成要求的表演。 其实舒时也挺担心,但他不太想去强迫宝宝。 宝宝拱了拱他大腿,舒时笑笑,伸手往它脑袋上揉,揉了一会儿后他蹲下,跟宝宝打商量:“宝宝,待会儿配合哥哥表演好不好?哥哥把肉都喂给你,嗯?怎么样?” 宝宝自然是没法回答,呆呆的睁着大眼睛望着他,连带着那些黑色横纹都可爱好多。 舒时没忍住揉了揉它脑袋,简直爱不释手:“你上辈子一定是只猫,不然怎么这么会卖萌。” 其他人看着和一头老虎如胶似漆的他:“……”这孩子好猛。 第一个节目是山羊过独木桥,男人拽着一根绳出场,那头牵着表演的山羊,他先像模像样的朝大家鞠了个躬,然后领着山羊上桥。 独木桥不宽,和山羊腿一样细,山羊缓步往上走的时候男人每时每刻都在担心它掉下来。 然而经过马戏团训练的动物都是有经验的,就算脖子上的绳被一个陌生人牵着也能完成表演,除了某些凶性高的猛兽外。 前面排的表演都是难度系数不太高的,越是精彩的越是往后,对舒时他们来说也就意味着越往后越容易出事。 他和宝宝排在第六,后面还有狮子、蟒蛇、大象等,都是大型动物,还有个危险系数爆表的冷血动物。 蛇是很难养熟的,而且他们初来乍到,和这条蛇半点感情都没有,惹恼它说不定真会被一口吞了。 此时的表演已经到了黑熊翻双杠,钟如季看着体型一个比一个大的动物上场,眉头微微皱着。 舒时还没出场,说明他的动物最起码比黑熊体型大。 本身不是熟手,让动物表演具有一定难度,在黑熊之前的马戏中,有人不懂怎么牵引猴子,只一味的拿鞭子抽响动物身旁的地板,还有让鹦鹉飞出去却叫不回来的情况,而让黑熊翻双杠则更有难度了。 黑熊四肢着地,怎么都不肯抬起前肢,距离双杠有一段很长的距离,接手黑熊的人不知所措,隔着一道铁网都能看到他慌张的表情。 灯光照在他脸上更显苍白,候场的舒时透过幕帘看到这一幕,只能小声提醒:“拿肉!嘿哥们儿!” 台上的其他人员齐齐面无表情的看向他。 舒时立刻放下幕布,台上的男人回头看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人了,他收回视线后将目光放在脚边被自己忽视的铁盒上。 过了好一会儿,另一头的幕布掀开,男人带着黑熊退场,往舒时这儿看了一眼。 观众席上的钟如季看到舒时领着只老虎上来,眉头皱的更紧了,甚至有意无意的握住自己的手腕。 私底下的舒时和台上的舒时是不一样的,从幕布后走出来的那一刻,他已经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哪怕宝宝一直锲而不舍的索要他的抚摸,他也只是居高临下的瞥着它。 数道灯光打在他们身上,久久得不到回应,宝宝似乎也意识到了是怎样的场合,它调头不再把注意力全部放在舒时身上,一回头便看见了它经常打交道的圆球。 舒时上台时没带着鞭子,他也想不到宝宝竟然会在看到滚球的那一瞬间往回跑,他拽着它的颈绳,怕弄疼了它所以根本不敢拉扯。 场上陷入一个无法控制的状态。 凭舒时的力量还不够和老虎抗衡,何况他压根没用全力拉,他低声叫了好几次宝宝的名字,然而对方并没有理他,而是一个劲儿拖着他往回冲。 舒时手中的绳越拽越短,眼看着就要被拖回去。 不行,表演不能搞砸! 舒时把绳往后一拉,立马松开绳跑到宝宝面前,而在此时,众人看到老虎起身一跃…… 钟如季握着手腕,嘴里快速念着:“控敌致伤,迅猛一击。” 众人的注意力全在台上,没人注意到他手腕处骤然亮起的橙色光芒。 舒时被宝宝扑倒直接摔在地上,宝宝的爪子踩在他胸口,看到他后没再乱动,低下头颅舔舐他的脸颊。 大家都看到老虎的后脑勺上多了只白净的手,正在撸它的毛。 钟如季也看见了,发现一人一虎相处的确实不错时才勉强放下心,低下头轻声:“……取消。” 做完这一切,他的表情有点不好看,莫名其妙的紧张让他感觉糟透了。 台上,老虎从舒时身上下来,后腿试探地面的动作颇有些小心翼翼,舒时还没站直就又蹲在宝宝面前,摸着它的头,脸上还有没散去的痛色:“配合哥哥一下好吗?” 宝宝拱了拱他的手。 舒时站直,再次领着它走向滚球,这次不用他招呼,宝宝自发的跳上滚球,四肢不停踩动维持自己的平衡。 表演算是有惊无险。 下场后,动物都由后台接手,舒时刚领着宝宝回去,就被通知要归还动物,并且从侧门离开,前往观众席。 舒时跟它道了个别,虎摸了好几下才将绳子还给身旁的后台人员。 宝宝被牵走前还回头瞅了很多次。 舒时在换衣间时还在想这老虎机敏的像个人。 从侧门出去一片黑暗,马戏团的灯光只打在台上,四周连火光都没有。 舒时有轻微夜盲,在这种环境里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摸着墙往上走。 他还是花了一番功夫才找到钟如季,而钟如季看到他也没招呼。 他坐到钟如季旁边,首先瞥到对方冷硬的侧脸:“你怎么不叫我?” 而钟如季看向他,开口就是:“没摔到脑子吧?” 舒时:“……”不想跟他说话了。 “没有!我好着呢。”舒时没好气的回答。 有只手放在他背上,他一瞬间就顿着了。 用力按压了一下。 “嘶……疼疼疼!”舒时忍不住呼痛。 钟如季收回手,问:“这还叫好着呢?” 本来没觉得,被他这么一按是真的疼,舒时语气不是很好的说:“要你管。” 杂技演员 “不要我管就别坐我旁边。”谁知钟如季还真和他杠上了,语气都凉嗖嗖的。 “我……”舒时张嘴就要反驳。 钟如季抢先又道:“不要我管就别在五点钟打扰我休息。” 舒时憋屈的闭上嘴。 主动坐他旁边的是自己,在五点钟去敲他房门的也是自己,怎么看都是理亏的那个。 “你好。” 舒时正撑着脸看表演,还没多看几眼就有人拍他肩膀,来人背着光,他看不见脸。 “你好。”舒时回道。 “我是排在你前面的那个,刚刚谢谢你的提醒。”男人坐在他身边,朝他笑道。 舒时想起来是谁了,只是提醒一句而已,没想到对方还记着了,说:“啊,不用谢,举手之劳。” “谢还是要谢的,如果没人提醒,我都下不来台。”男人笑着,塞给舒时一个东西,“这个是我房间里的药,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 “我叫徐舟,下次再见。”徐舟把药给他之后就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舒时拿着药想还都还不了。 “那……谢谢。”舒时望着他,只能收下手中的药。 徐舟好像笑了笑。 他走后,舒时摊开掌心看着那瓶药:“这是治什么的药。” 说着,他拧开瓶盖,试着嗅了下,那股药味一下冲进他的鼻腔,不是很难闻但是有些刺鼻。 他把盖子扭上,看看瓶身上有没有注解,结果看半天也没看出名堂。 钟如季从他手上拿过药瓶,只看了几眼又重新打开瓶盖。 舒时:“你知道这个是治什么的吗?” 钟如季将药水倒了些在手上,掀起他背后的衣服,并回答了句:“治你的。” 衣服被掀起来的时候舒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钟如季的手贴上他的背后更是不敢动了。 药水敷在伤处,骨子里渗进清凉,舒时微微眯了眯眼,还挺舒服。 钟如季冷着张脸给他敷药,手心揉着的那块儿皮肤越来越热。 表演快要到结尾,众人突然一阵哄动。 钟如季看过去,舒时也伸手扯他,急道:“我就知道会出事。” 台上蟒蛇缠在女人颈上,她怕的浑身都在颤抖。一开始的表演没出什么意外,她小心谨慎的去抓那条蛇,勉强让它完成所需的节目。 但在绕了两圈之后,一直还算听话的蟒蛇突然牢牢缠着她的脖颈,并且在不断收紧。 女人怕的要哭出声了也没敢拿指甲去抓挠缠在脖子上的蛇,众人看见她的脸逐渐涨红,然后跌坐在地。 台上其他的人只是站在一边看着,脸上没有任何波动,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舒时语速飞快的将后台看到的事挑重点说给钟如季听。 听完后钟如季没什么反应。 舒时听到他说:“死不了。” 言简意赅,舒时看到呼吸困难的女人,不确定道:“她看起来很难受,万一窒息了怎么办?” “只要她能忍。”钟如季瞥了眼,没做过多的评价。 蟒蛇的身躯似乎还在缠紧,就在女人倒在地上几乎要忍不住抓挠它的时候,那索命的蛇身骤然松开,蟒蛇顺着地面滑下来,黄色的眼睛锁着面前涕泪俱下的女人。 它吐了吐信子,猛然张开血盆大口,女人尖叫一声,慌张的往后退了几步。 蟒蛇又滑行到她面前,女人退一步它跟一步。 女人爬起来的时候腿都是软的,她不敢去抓这条蛇,也不敢跑,一步一步的退着。 就在这种危险的状态下,女人终于碰到了幕布,立即迫不及待的往里冲。 见她终于进了后台,舒时都为她松口气。 “那也就是说,换动物是可以的吗?”舒时转头问钟如季。 钟如季一笑,说:“怎么可能。” 舒时:“……那?” 钟如季:“你说的那另一个,可能活不过今晚。” 初级空间里的npc给出的信息大多都是正确的,他不让你干什么就千万别干,非要唱反调可不能怪别人没拉着你。 座上的人越来越多,接手蟒蛇的女人也从侧门出来,惊魂未定,神情都有些恍惚。 “初步判断,带猴子的和换蟒蛇的这两个会出意外。”钟如季说。 舒时的脸色变得有些难以言喻:“换蟒蛇的那个……换的就是猴子。” 钟如季听到后皮笑肉不笑的说:“哦,那她死定了。” —— 马戏结束,他们一行人自发的回自己房间,舒时带钟如季去自己那儿。 打开门进去后,舒时突然觉得这里也没那么恐怖,不就是全红嘛,有什么好怕的。 钟如季在他后面,评价是这样的:“待遇不错。” “不错是不错,可晚上太吓人了。”舒时承认钟如季说的其实也没错,这间房的待遇确实可以。 “把传单借我看看。”钟如季听他说过那个画了东西的传单。 “嗯?你先坐,我去拿。”舒时转身回自己房间。 “靠,怎么没了。”门开着,他的声音轻而易举的传到钟如季的耳中。 舒时朝外喊了声:“钟如季,你进来下。” “我早上出来的时候还在的,而且我拿笔描过,现在连记号笔的印子都看不到了。”舒时拿着那张被他弄皱的传单。 钟如季走过去,手指在床头柜上划了一下,再看时指腹上沾了一些显眼的粉灰。 钟如季看着舒时说:“你被他看上了。” “他给了你很多线索,却故意不让其他人知道,你现在知道他的声音,也看到过他的画,甚至住进了他的房子。” “他在跟你玩游戏,舒时。” 舒时眼睁睁看着钟如季的脸色变得凝重,心下也重视起来,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低声道:“怎么又是我。” 城堡三间双人房他占一个,现在有三十四种不可能,他偏偏占了唯一的不幸。 别说舒时,就连钟如季都在想这一点,好像所有的巧合都罩在他头上了。 但仔细算算,舒时每次都是福祸相依。 上次的三间房,他们正好是最后一个被光顾的,这次虽然是头一个吸引鬼怪注意的,却得到了更多的信息,甚至只要在约定的那天猜出鬼怪的身份,他接下来的时间都不用担心性命有忧。 “行吧,他要玩儿我陪他玩儿。”舒时坐在床上,眼神扫向门后面的黄熊。 “嗯。”钟如季坐在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这只熊,又转头回来看他的眼,“慎重点,虽然是个初级。你要自己分析,我帮不了你。” “我知道。”舒时双手反撑在床上,笑了下,“大概疯狂盛典那天,他会出来,这几天应该还会来找我。” “注意他话里面的信息。”钟如季说,想到了一点又道,“还有,你可能已经见过他了。” 当鬼怪对其中一名参与者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时,会以各种渠道各种方式出现在参与者面前,但一般都会伪装,毕竟刚开始就被猜出身份没什么体验感。 “……可能真的见过,好像还说过话来着。”舒时说着,记忆中有模糊的印象,但记不起清晰的画面,“但我想不起来。” 钟如季说:“不影响,在他公开身份那天你会记起来的。” 他们来到空间满打满算总共两天,舒时记性再差也不可能在一天多的时间里忘记一个说过话的人。 舒时点点头,四下扫了眼,问题来了。 “如果这是他的房子,那这个房间是谁的?” 钟如季被他问住了。 他的房间干净整洁,柜子里还有一些基本的用品,如果鬼怪是住在另一间房,那这间房是给谁的? “咳……有种可能。”钟如季说的时候站了起来,面对着舒时,指了指床,“这间房才是他死之前住的地方。” 舒时都愣了,缓缓的吐出俩字:“卧槽……” 他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的,拉着钟如季快步走出这个房间。 直到拉着钟如季坐到了沙发上,他还是有点懵:“我以为我和他是一间屋子的,结果没想到是同一张床的。” 钟如季笑了一笑,说:“也不一定是同一张床,说不定在那个玩偶里。” 舒时想了想那个场景:“……更吓人了。” 先不说玩偶熊朝着的方向是床,光是他昨天很认真的和它说过话这一点,一旦想到里面站着只鬼……靠。 不谈这个,钟如季朝另一间房仰了仰下巴:“那间房,你进去过吗?” 舒时点头,不假思索道:“我在外面看的,跟我房间一模一样。” “完全一致?”钟如季又圈了重点,“你在外面看的?” “嗯嗯嗯嗯。”舒时点头如捣蒜。 “可能是障眼法。” 舒时停住了。 “里面有些东西不能让人看到,所以门被锁住了。”钟如季说,屈着食指轻抵太阳穴,“这次任务的时限是十五天,期间有很多变数,鬼怪都喜欢在最后把自己的底子全盘摊出,也许在疯狂盛典之后,我们还会遇到大场面。” 大场面指的就是鬼怪在众人聚集的时候展开屠杀,城堡中的最后一日就是这种情况,所有的底牌在那一天全部打出,活下来的人不是绝对幸运便是拥有绝对实力。 谁都不喜欢遇到大场面,何况这个空间还可能有两次。 ※※※※※※※※※※※※※※※※※※※※ 钟如季:“你看上他了?” 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鬼:“是啊,怎样?” 钟如季(活动ing):“打一架。” 我尽量恢复更新速度,好想看这两位打起来hhh,最近想剧情想到头秃,总是按捺不住想照着新思路走 浑身是刺 “疯狂盛典在马戏现场,这里还有他的房子,照这么说的话,这个空间没有绝对的安全点。”舒时仰着头,舒服的枕着沙发。 “等晚上吧。”钟如季脸上一片风轻云淡,好像有没有安全点对他来说问题不大。 现在才第二天,一切的判断都处于待定状态,死亡条件还没显露,第一晚也无人出意外,只看今晚。 “嗯。”舒时表赞同,又推测了下,“如果有安全点的话,会不会是那间房?” 他抛了个眼神给锁着的房门。 “我不觉得是那间。”钟如季抬起的食指朝的是他的房间,“我觉得是这间。” 舒时也不惊讶,还笑道:“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睡啊?我房间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钟如季说:“这是你的待遇。” 舒时眼珠子转了转,问他:“你会做饭吗?” 钟如季看他一眼,并不接话。 “你吃饭吗?”舒时亮着眼睛,换了个问法。 钟如季道:“不吃。” 舒时套路失败:“……哦。” 虽然他没去翻过冰箱,但里面应该是有食物的,空间里的npc没有安排餐点,总不能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而且冰箱的电源还插着。 钟如季知道冰箱里有食物,他本来都安排好了,早点起来做个早餐,结果某人五点就跑来敲他房门,打乱了他的作息,以至于睡到九点被钟声叫醒,饭都没吃就去了马戏观赏台。 遭到无情的拒绝,舒时捞了个靠枕抱在怀里,略带忧伤的说:“我好饿啊,想吃粉丝煲,想吃烧烤,想吃火锅……” 钟如季依然不搭腔,于是接下来的五分钟里,他的耳边都是舒时在碎碎念,不是喊饿就是说想吃什么什么。 钟如季都快被他洗脑了:“够了,闭嘴。” 舒时拿幽怨的小眼神瞥他,抱着枕头顺势倒在沙发上,贼心不死道:“我要饿死了……” 钟如季又看了他几眼,最后站了起来。 舒时差点以为他要走,结果看到他去的方向是冰箱那儿,没忍住闷笑了几声。 他老远瞄了一眼,看到冰箱满满当当的才放下心,安心躺平了等吃的。 冰箱里冷藏箱里分类放着好多样食物,蔬菜沙拉、面包蛋糕、盒装牛肉、车厘子、山竹等,应有尽有,靠门处还有不同的酸奶饮料果酒,鸡蛋之类更是备的好好的。 钟如季沉默了下,去翻冷冻箱,第一个冷冻屉里放着各类冷冻肉品,第二个冷冻屉放着饺子,第三个冷冻屉里放的……冰棒雪糕。 房间里只有面条鸡蛋面包的钟如季看完后:“……” 他拿了些排骨出来,又打开上面的冷藏箱,头都没回,说:“过来,要吃什么自己选。” 随着后面小跑的声音,舒时没几秒就窜过来了,提到吃语气都是兴奋的:“我不挑的,让我看看有什么。” 舒时看到冰箱里的东西,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哪是冰箱,分明就是宝藏。 钟如季把位置让给他,拎着排骨进了厨房,毫不意外,厨房也是一应俱全,甚至脚下的桶里还游着鱼,他找了个盆,接了水将一袋排骨放里面解冻。 他翻了翻柜子,找到大米后舀了两碗倒进电饭煲里,取出锅体往里注水,净手后开始洗米。 舒时在冰箱前杵半天了,这么多食物硬是没挑出来特别想吃的,因为都想吃。 直到钟如季米都洗完了他才万分艰难的做出了选择,他拿着食材往厨房里探了个头,钟如季背对着他正在蒸饭,回头就看见桌上放了一些食材。 “麻烦了,需要我打下手吗?”舒时笑着问,手背在身后,样子极其乖巧。 钟如季说:“不用。” “嗯。”舒时猜到他会这么说,不在意的耸耸肩,“那我就不打扰啦。” 他步子轻快的出了厨房,拉开冰箱门叼了袋酸奶拿走一个蛋糕,又开开心心的回到了沙发上。 钟如季穿上蓝色格子的围裙,无声的叹了口气,伸手给燃气灶打火。 有食物作伴,舒时突然爱上了这里,速度消灭掉一个蛋糕后还有些意犹未尽,甚至想再去拿一个解解馋,但又想着吃一个填填肚子就够了,不然待会儿饭都吃不下。 钟如季把厨房的门拉上了,阻隔了一定的声音,不过舒时还是能听到炒菜的声音,偶尔看过去,还能看到钟如季被光线模糊了的侧脸。 舒时躺在沙发上,心想如果不是在空间里,那简直是人生巅峰。 过了一刻钟左右,钟如季端了第一个菜出来,桌上还放了洗好的碗和筷子。 舒时窝在沙发上,觉得自己应该等他一起吃。 然而半分钟后。 某人趁钟如季没看他,抓着筷子夹了一口菜迅速往嘴里送,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钟如季端着花菜出来,看到舒时还在沙发上,桌上的菜少了三分之一。 他转身回厨房的时候说了一句:“饿了去盛饭。” 舒时瞅了眼桌上热腾腾的菜,大概是钟如季的个人习惯,两道菜都不怎么加酱油,颜色不那么重,掌握着一个恰好的度,特别勾舒时的食欲。 他咽了咽口水,忍。 这次钟如季没有关门,排骨的味道一丝一缕的飘了出来,舒时终于忍不住了,端着两个碗蹭进厨房。 进去后第一眼就看到钟如季正在浇料酒,他深深吸了口气,全部都是排骨的香味。 他强行将自己黏在锅里的视线挪开,径直走向电饭煲。 端着两碗米饭,路过的时候舒时又多看了几眼,回到饭桌前,心里默默道,他想成为钟如季这样的男人。 人好话不多,一手好厨艺,武力值绝顶,智商高不说长得还这么好看…… 舒时咬着筷头,一时分不清自己是羡慕还是嫉妒。 唉,要是他也会做饭,就不至于天天点外卖花那些冤枉钱了。 厨房里熄了火,钟如季取下围裙,端着最后一道菜出去,舒时半碗饭都要吃完了。 他落座在舒时对面,看到自己碗里也被添了饭。 他拿起筷子夹菜吃,就听到某人吐词不清的说:“钟如季,你要是在我们那儿,一定特别受欢迎。” 钟如季这种全能型男人,简直是所有女性的梦中情人,舒时想着还点点头,觉得自己说的特别对。 然后,他听到钟如季带点疑惑的声音:“你们那儿?” 他一下就顿着了,心虚的看了对方一眼,没想好该怎么圆,装作若无其事的低头扒饭。 钟如季不戳穿他,也没追问,只是看对方脸都要埋碗里了,不得不出声提醒:“头,你这是吃饭还是吃碗呢?” 舒时吃的有点急,听到这话险些呛着。 意识到自己敏感过度了,舒时抬起头朝他笑了笑,其实钟如季对他打哪儿来的并不热衷。 两人安静的吃饭,舒时默默地扒完了两碗半,煮的饭刚好吃完。 “我去洗碗。”扯了张纸巾揩嘴,舒时自觉的起身清理餐盘和碗筷。 这种良好的态度,是希望钟如季还能来他这儿下厨。 一餐令人心满意足的中饭过后,舒时又赖上了沙发,坐在上面稳如泰山。 “那天听他说要我猜他的身份,他会不会混在我们这堆人里面啊?”舒时说,有事没事就喜欢聊几句正事。 钟如季并不否认这个说法:“可能,高级空间里,很多鬼怪都喜欢混在人里面,聪明点的还会带节奏,混淆视听。” “他不混在里面我难找线索,混在里面我又找不出来。”舒时感觉棘手。 “如果他在里面,他会主动找你。”钟如季说,看向舒时房间,“但他应该不在。” 舒时想了想,说:“不在更好,光晚上打交道我就够呛。” “哎,你真的不考虑跟我住一块儿吗?我的床还是能睡两个人的。”舒时锲而不舍的将他拉入自己的阵营。 钟如季不为所动:“你想死得更快一些吗?” 这个问题可谓是一针见血了。 在空间里,哪怕钟如季再厉害,终究强不过空间的鬼怪,鬼怪都有特殊能力,轻轻松松就能置人于死地,而钟如季是个人。 关于休息的问题,两人一间房其实也不是不可以,但这个条件舒时并不拥有,被鬼怪看上的人,一般都不被允许抱团,人都有占有欲,更何况鬼怪。 “嗯……那你要不晚点走?”舒时继续商量。 倒不是他一个人怕,而是多个人多点人气,也省得他每天和只玩偶面面相觑,更何况里面还可能有只鬼。 钟如季:“……嗯。” 于是就这么顺理成章的待到了晚上。 离开之后,钟如季走在长廊上,隐隐感觉到自己被尾随,在较热的气温下,那一股凉意着实明显。 他没做别的反应,步子一样从容,没有半点停滞。 前方房间的门打开,里面走出两姐妹,才一出门就看见一个英隽的男人走过来,其中一个立马去扯另一个的手。 “嗨。”两姐妹笑的温婉大方,朝男人小幅度的招手。 钟如季的目光在她们身上停了一瞬,移开后便目不斜视。 “他好冷啊。”其中一个看着他的背影失落遗憾道。 另一个搓了搓手臂,也说:“他刚刚走过去的时候温度都好像降低了。” “他是不是观赏队的啊,今天在后台没看到他诶。” “空间里都长这样,现实得有多帅啊。” “啊啊啊有点激动!” “姐妹,麻烦你控制一下自己。” 耳边的声音渐行渐远,钟如季垂眸拿着房卡,不经意间往她们那儿看了一眼。 没看错,一个是带猴子的,一个是带蟒蛇的。 恩将仇报 “嘀——现在报时,十二点整。” 顷刻,冷气侵袭整个房间,寒意当中满满的来者不善。 钟如季睁眼半坐起来,自然的拉过薄被,淡然的眸光望向房门口,只停顿数秒便收回,“不出来见一面吗?” 搁置在柜上的传单被风带起,落在钟如季眼前,他不用拿起都能看见上面用记号笔写着的几个字,怕他看不清似的,那几个字几乎占据整个传单。 钟如季扫了一眼,哼笑,“你得问他愿意不愿意。” 那张纸上的黑字全部消失,一笔一划又出现新的汉字。 “你拿什么要求我呢?”钟如季说,“离了房间无法化出实体,你根本不能伤到我。” 钟如季低头看,纸上的字再次更新。 “我个人觉得,我的能力还是足够让我活下去的。”钟如季连着三次拒绝了对方提出的条件。 他的话音听起来感觉挺好商量似的,其实扎了一把刺在里头,谁碰扎谁。 久久没有动静,纸上的信息也没有刷新,钟如季耐心的等着,对方却是没有这个耐性继续交流了。 只是刹那,那张传单被绞得粉碎,风扬起,纸屑卷落在地。 室内的冷气陡然降下好几个度。 钟如季的笑意也越来越冷。 隔着一道门,钟如季听到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女声慌张且恐惧,不多时,尖叫变为惨叫,之后便没了声音。 他没有说话,那股冷气突然抽离,房内又恢复了闷热的气温。 走了。 钟如季把被子掀开,思考了半分钟左右,最终决定休息重要。 已经出事了,他现在去也是于事无补,不能当场救下还赶去现场统统视作送死,得不偿失。 —— 五个小时不到,他的房门被敲响。 “好奇怪,他今晚没来找我。”舒时进来第一句就是这个。 钟如季把门关上,说:“可能他找别人去了。” “嗯,或许吧。”舒时坐在他床上,“昨晚我听见叫声了,好像是那个换蟒蛇的,跟她吼人的声音一模一样。” “是她。”钟如季道,“还有三个,是表演队溜到观众席的那几个。” 曾经想过跟着溜的舒时仿佛跟死神擦肩而过:“……这么狠啊。” 钟如季说:“初级就是这样,凡事按规矩来。” 舒时内心总结出两天内npc的要求,道:“我觉得现有的规矩还是挺明显的,但是,保证不越出那个线就能安然无恙吗?” “依情况而定。”钟如季回答他。 舒时呼出气,仰面躺下,手臂枕在脑后说:“不说了,还是睡觉好。” 钟如季按熄了灯,舒时非常自觉的让出一半位置,才五点,剩下的时间不好好休息养足精神真的太可惜了。 “嘀——现在报时,九点整,请客人前去表演马戏。” “嗯?表演,它每天还会换的吗?”舒时抱着被子,钟如季已经去洗漱了。 “想想也是,总不能老是那几个人吃亏吧。”他又完美的解答了自己的疑惑。 舒时洗漱完毕,看到钟如季望着门口,不知道在看什么。 “怎么了?”他也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应该是人都出来了吧。 钟如季说:“死者被发现了,外面在吵。” “这个点npc都过来了。”舒时也望了眼门外,又看向他,“我们走吧。” 走廊上,吵闹还没有停止,舒时看到昨天台上出意外的女人还活着,正瑟瑟发抖,她面前有个男人在大声叱责。 还有几批人也是这样,总有被质问追责的,敢情都是组团来过任务的。 舒时转头看了钟如季一眼。 幸好他们只有两个人,人多了关系也不好处理。 “她和你住在一块儿,怎么偏偏你没事儿?!”男人吼的脸红脖子粗,姿态和昨天后台的那个如出一辙。 “我……那条蛇先咬的她,还有个长了毛的……”女人话音在颤。 “怎么可能只咬她不咬你?!”男人吼,又想到了昨天的表演,死死的盯着她,“那条蛇是你带的吧?你看不惯她就直说,大家一拍两散,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一盆脏水扣下来,女人的眼睛红了一圈,苍白无力道:“我都解释过了,真的不是我……” “你还不承认。”男人眼中的血丝骇人,咬着牙说话目眦欲裂的样子凶神恶煞。 他向前迈了半步,像是要拽她。 旁观的群众无人劝阻,全在等着看好戏。 舒时行动比大脑快,上前几步将她拉到后面,啪的一下打开男人的手。 “你有病吧,不依不饶没完没了,给你解释又不听,还蹬鼻子上脸了,不懂什么叫尊重女性吗?” 两人的身高相差无几,但舒时长的要白净些,看起来比较弱,有他的插手,一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纷纷精神起来。 “哟,呵,挺厉害啊你。”男人气笑,对躲在舒时背后的女人说,又望向舒时,话中讥讽,“这么点时间就找了个小白脸,不怕他死的比你快啊?” “砰!”舒时二话不说就是一拳,直接砸在对方脸上。 他已经不想说话了,对于不讲理的人,好言相劝自是比不过拳头实在。 男人单手捂着半边脸,用舌头抵着挨拳的地方,他神色凶狠盯着舒时,怒骂道:“多管闲事,□□……” “砰!”一拳倒地,和舒时打的是同一个位置。 周围一片惊呼。 钟如季站在舒时旁边,冷声道:“好好说话。”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舒时都要给他鼓掌了。 男人倒在地上,表情看起来很是痛苦,头晕眼花到一时爬不起来。 钟如季瞥了舒时一眼,说:“笑什么笑,走。” “是。”舒时努力把疯狂上扬的嘴角压下去,走在钟如季后面称职的做个小跟班。 女人无措的看看现场,犹豫了片刻选择跟上,npc还在那儿,他们去的是同一个方向。 男人在众人面前被击倒,里子面子丢了个干净,他站起来的时候四周的目光充满了同情与嘲笑。 “去追啊,总不能不还手吧?”有人恶意起哄。 男人狠狠咬牙。 “你刚刚好帅啊。”舒时笑了两声,评价道,“这不叫暴力,这叫教育哈哈。” 钟如季一个字都没说,只给他一个淡淡的眼神。 “跟这种人总是说不通的,还不如……” 钟如季猛的转身。 “咚!”某人再次倒地。 死一样的寂静。 舒时惊的目瞪口呆,看到男人又倒在地上的样子颇感滑稽,没憋住就笑了出来:“噗,恭喜这位同志荣获二连杀。” 钟如季这次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地上那人,而是远远的看着某个人。 刚刚多嘴起哄的人和他的目光对接,不敢多看一眼,死死贴着墙面冷汗涔涔。 “请各位客人尽快前往集合点。”npc的声音传在整个长廊上。 舒时回头看了眼,钟如季已经抬步离开了,他习惯性的跟上去,有这么一出,他看到浓妆红唇的npc都不怎么怕了。 他俩是开端,后面其他看好戏的、原先在吵架的纷纷跟着去走廊的出口处,经过男人的时候再没人敢多嘴。 “请两位客人站队,表演在左,观赏在右。” 钟如季没什么表情,自然的站到了左边。 舒时想了想,自觉的往右边靠。 然后npc又道:“这位客人,您应该站到左边。” “……”舒时再次懵逼。 钟如季不禁莞尔。 “行吧,左边就左边。”舒时一边嘀咕一边站到钟如季后面,他瞅了眼钟如季冷漠的背影,“反正又不亏。” 后面的人纷纷赶过来,npc重复了多遍同样的话,分队速度很快,舒时在观赏队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全是昨天表演队的。 所有人都选好了队伍,长廊最后面的男人按着胸那一块儿,慢吞吞的站在表演队的末尾。 —— 和昨天的流程一样,npc带着他们去后台换工作服,比起昨天的吵闹,这次领衣服的时候明显安静很多,估计是钟如季唬着他们了。 有第一次的经验,舒时拿了衣服就钻进换衣间,还提醒了钟如季一声,免得他排队。 舒时先出来,扣上帽子戴好手套,站在桌子旁边等钟如季出来,工作人员催了他一遍,他笑着说等人,对方也没有阻止。 两分钟,钟如季从他隔壁的换衣间出来,舒时把帽子和手套递过去,说:“鞭子就不用拿了,反正也用不到,马戏团的动物大多都挺乖的。” 钟如季颔首,接过他递来的东西:“嗯。” 不需要工作人员引路,舒时带着他去动物的后台。 他们俩一进去,趴在笼子里的宝宝就兴奋了起来。 舒时第一眼看到的也是它,走了几步蹲在笼子面前,跟它打招呼:“嗨,我又来了,想我没啊?” 宝宝低吼了几声,隔着一道铁丝门打转儿,还老拿脑袋去拱舒时贴在笼子上的手。 工作人员来给他们分配动物,很遗憾的,舒时领到的是鹦鹉,不是宝宝。 舒时轻抚着鹦鹉蓝色的羽毛,抱歉的对宝宝说:“对不起啊,今天不能带你了。” 鹦鹉眨了眨懵懂的眼睛,不明白为什么笼子里的那个黄色的大家伙总朝它龇牙。 领了自己要带的动物,舒时去找钟如季,却看见他好好的站着,手上没有动物,腿边也没有兽笼。 “你的动物是哪个?”舒时凑过去问,还把手臂上的鹦鹉朝他递了递。 钟如季抬手在鹦鹉的肚子上戳了戳,往某个地方抬了抬下巴:“那个。” 舒时看过去,那个身子底下垫着地毯,慵懒看人的动物…… 是蟒蛇。 ※※※※※※※※※※※※※※※※※※※※ 昨天事儿有点多,闲下来的时间比较少,手速没跟上,今天应该还会有一更 达成共识 “哈哈,那只熊长的挺黑的嘛。”舒时强行忽略那条没有腿的动物。 黑熊扒在笼子上,好奇的望着他们。 钟如季无奈的看他自欺欺人,特意点名强调一遍:“那条蛇,蟒蛇,我带的。” 舒时笑不出来,立即道:“不可以,咱俩换。” 从在走廊上听到的对话可以判断出,死亡现场的凶手是动物,那个长毛的动物暂且不议,别人说的清楚明白,有一只是蛇,还是昨天她带过的蛇。 钟如季看他一眼,说:“别闹。” “我不是闹,蟒蛇太危险,昨天你也看到了。”舒时说,“我跟动物之间有种莫名的亲近,一般动物都不会伤害我。” “昨天它怎么缠人的你又不是没看见,你把它放脖子上,它万一饿了张嘴就咬怎么办。” 钟如季笑:“我觉得你看起来比我好吃。” “我……”舒时卡壳,又理直气壮道,“一码归一码,你别扯开话题。” “不会出问题的,放心。”钟如季说。 舒时摆明了态度,不信,换。 钟如季又道:“真的没事。” “我不信。”舒时立马说,他又看了眼盘在笼子里的蟒蛇,光是看一眼就能让人下意识的退避了,要是真亲密接触那还得了。 “它能待在笼子里就说明它是进过食的,不存在饿的情况。”钟如季解释。 舒时不解,问:“为什么?” “蛇的视力极差,无法正确分辨食物和敌人,它待在这个笼子里会把自己的尾巴当做食物。”钟如季说,“所以我们现在看到的它一定是饱食状态,不然它第一个就会把自己吞了。” “是吗?”舒时将信将疑,“我怎么不知道……” “谁让你不查资料。” “……我的错。”舒时看了眼蟒蛇,还是不太放心。 越来越多的人进来领自己的动物,但无一不是绕着蛇笼走,显而易见,没谁愿意和一条蟒蛇同台表演,特别是在出了意外后。 蟒蛇绕颈,这是钟如季分配到的固定表演,和昨天一样。 “和你的鹦鹉养养感情吧。”钟如季轻微一笑。 舒时抬着手臂让鹦鹉立在上面,另一只手拿了表演的节目,他两指捋开纸条,看了名称后捏作一团塞在口袋里。 “那你……不和那蟒蛇交流一下吗?”舒时摸着鹦鹉顺滑的羽毛。 “没必要交流。”钟如季说完后,往蛇笼那儿走,在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打开铁笼。 蟒蛇黄色的眼睛转了转,凭着感官认出面前站着一个人类,它吐了吐信子,顺着地毯离开铁笼。 离得近的几人纷纷退后好几步。 它懒懒的张着嘴打个哈欠,尖牙上沾着未咽下的血。 在场看见的人均是不寒而栗。 身边蹲着狮子的男人冷不丁一哼,什么都没说,态度却很明显。 钟如季把蛇放出来后,那蛇自己溜去旁的地方,对自己新来的驯养员半点兴趣都没有。 蟒蛇一路滑行,身边的人尽数退开,给它腾出一条宽敞的大道。 钟如季注意着蛇身,看着它溜到猴子的旁边,而接手猴子的姑娘早就害怕的躲到一边去了。 舒时看着,心下奇怪。 灵长类动物和蟒蛇怎么会凑到一块儿? —— 安排了出场顺序,舒时第一时间去找蟒蛇的位置。 这次的顺序完全打乱,无迹可寻,舒时排在第二位,钟如季压轴,最后一个是带着狮子的男人。 舒时皱着眉,对这个顺序极其不满意。 帘布后传来报幕的声音,排在第一的上场,要不了多久就轮到舒时。 舒时候在幕布后,表情不太好。 钟如季站在他旁边,倚着墙并没打算说话,两人就这样静默无言着。 脸色煞白的姑娘牵着高她一头的黑熊回来,报幕声再次响起,鹦鹉表演开始。 舒时对身边的人说:“我走了,你小心点。” “嗯。”钟如季应道,又加了俩字,“加油。” 他这么一鼓励舒时突然被戳中笑点。 得了,没什么好操心的,钟如季是谁?二区扛把子,一个初级任务哪能把他怎么着? 鹦鹉飞出,舒时分神从台上望向观赏席,一片黑暗,只有火光能照亮前面一排人的脸庞,那些人个个脸色凝重,并不像是来消遣玩乐的。 吹响口哨,鹦鹉叼着多张纸币飞回到他手臂上,舒时微微鞠躬后退场,他心知台上又将开始新一轮的煎熬。 —— 离开后台,舒时坐上观赏席,火光描摹他模糊的轮廓,黑沉的目光看着台上的某一处。 一个接着一个节目过去,有沉不住耐心对动物用鞭子的,也有临场失误下不了台的,舒时一直在等,等着有关蟒蛇的报幕。 “下一个节目,有请我们的蟒蛇演员。”扬声器的男声终于报出舒时想听的话。 大约是为了保持神秘感,马戏团的播报从不具体报出节目名称,看众不知道即将面临的表演是什么,也不知道他们的同伴又面临着怎样的危险,台上台下,各自有人惴惴不安。 徐舟坐在他旁边很久了,但对方好像从来没有发现过他。 直到他看见从幕布后出来的男人,他才知道对方一直在等着什么。 “你的朋友,他……带的蟒蛇?” 身边突然响起的声音也没分开舒时的注意力,他看着跟在钟如季身后的动物,嗯了声算是回应。 “蟒蛇是后台最难控制的动物,而且昨天才咬了人,凶性可能被激发了。”徐舟也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台上,看到那条蟒蛇又道。 舒时皱着眉,面容少有的严肃认真。 台上。 钟如季垂眸看着腿边的蟒蛇,蟒蛇直立着身子同样看着他。 不过数秒,蟒蛇冷滑的身子绕着他的腿向上攀爬,经过腰腹,缠紧手臂,最后在他的脖颈处不再往上。 如出一辙的场景,舒时的体验完全不同,昨天他是以旁观者的角度看,今天却难以置身事外,甚至从蟒蛇接触到钟如季那一刻开始,他的心便被狠狠的拿捏住。 尽管钟如季的表情淡定如常。 钟如季微仰着脖,颈部被蟒蛇死死缠绕住,也感觉到了一丝窒息的苗头。 节目说明,蟒蛇只会在驯养员的脖颈处停留一分钟,无意外便为表演成功。 就在众人都为他捏把汗的时候,后台的幕布悄悄掀起,男人捏着找到的铁块,对着钟如季的脖子狠力掷了过去。 舒时只看到钟如季像是在躲些什么,而在这瞬间,蟒蛇的蛇身猛的缩紧,他看到钟如季被迫仰高头,蟒蛇还在缩紧。 窒息的感觉瞬间涌了上来,钟如季攥着拳,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下去,时间到了。”他说的每个字都很艰难,但仍是完整的下达了命令。 淡淡的血腥气散在空中,蟒蛇被突然砸过来的铁块伤到了皮肉,它频繁的吐着信子,竖瞳危险的盯紧钟如季。 半晌,蟒蛇从他的身上滑下。 钟如季气息不匀的吐气,窒息感消失后眼前一阵发黑。 他站定,望向观赏席,看见某个熟悉的人影。 “张越拿铁块砸那条蛇,那条蛇才突然收紧的吧?” “啧啧啧,报复还真会挑时候,不敢明着来,只敢玩阴的。” “可惜啊,人家没死成,接下来死的就是他了。” “那男的一看就知道是狠角,躲都躲不及他还往人枪口上撞,他要找死谁拦得住?” 舒时往侧门赶去的时候听到这段对话。 —— 钟如季刚出门就看到了舒时,对方面色阴沉,看起来很不好惹。 舒时压抑着怒气,看到钟如季的时候眼睛周围一圈都红着,他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走过去。 钟如季还没说话,舒时已经到他身边了,对方握紧他的手腕,将他往回带,边走边说:“你回去坐着,我去处理那个狗东西。” 光听语气就知道是真生气了。 “不着急。”钟如季说。 “你别说话,我暂时不想听你说话。”舒时低着头只管往前走。 钟如季叹了口气,任由他拉着自己往回走。 “我房里有药,要是我回来晚了你直接去我那儿上药,其他的都别管。”舒时将金色房卡塞到他手里,转身就走。 钟如季拉住他,微蹙着眉:“不准冲动。” 舒时背对着他,说:“我没冲动。” “坐。” “有事儿。” “忙着打架?” “跟你没关系。” “跟我没关系?那你要去……咳咳,咳……” 钟如季话说到一半,嗓子难受的很,没忍住咳了几声。 “我让你别说话了你听不懂吗?”舒时差点就吼出声了。 “钟如季,我他妈要吓死了你知不知道。”舒时的声音哑的厉害,甚至在颤抖。 钟如季看向他,难得有些错愕。 “是,我知道,这只是个初级任务,不会那么苛刻,可我他妈还是怕的要死。” “你完全不用担心。”钟如季还是那种异常冷静的口吻。 “那你也完全不用管我,我把自己害死了也是该的。”舒时也用同样的语气回敬道。 估计钟如季也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挺好欺负的一人发脾气的时候这么不好惹。 ※※※※※※※※※※※※※※※※※※※※ 我觉得我还是安分点日更吧_(:3」∠)_ 煽风点火 钟如季有些头疼,无奈道:“这不一样。” 他有能力保证不出事,舒时却没有这种保障。 舒时反问他:“有什么不一样,谁的命不是命?” “他说疯狂盛典会找我,足够证明在那天之前我绝对不会出意外,要换动物也是我强制跟你换的,这个错落在我头上,什么事儿都没有。” “你跟我说不会出事,这就是你说的不会出事吗?要是那狗东西早下手一分钟,你还能活吗?” “不能。” 他多这一句,舒时更气了:“你知道会出意外还逞什么能?” “他比较蠢,短时间内造成不了威胁。”钟如季像是不在意他的态度,反而笑道。 舒时气着气着就气笑了,尤其是听到那句“他比较蠢”的时候,但转念想想还是很气,于是他对钟如季道:“你笑什么笑?不许笑,严肃点。” “精彩的表演总是短暂的,本次疯狂马戏……” 听觉敏锐的捕捉到报幕声,钟如季朝他道:“结束了,回去吗?” “你回去。”舒时说着,看了眼还没有人出来的侧门,顿时表情又沉了下来,“我现在不揍人不舒服。” “他得罪了那条蟒迟早会死。” “他要死也等我打完再死。” “别折腾了。” “……” “饿吗?吃饭吗?” “……” 在这方面上,舒时非一般的执着,任凭对方怎么说都不改主意。 然而等了好几分钟,场内人都散光了也不见有人出来。 “靠,他死里面了吗?”舒时不耐的说。 钟如季道:“他躲着呢。” 舒时捏捏拳头,作势要往里走,还一边咬牙切齿的:“还得我去揪,有胆子害人没胆子出门。” “舒时……”钟如季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很难受,还咳嗽了几声。 舒时立马调头回去,伸出手打算给他顺背感觉又不对,最后只好担心的拍了几下:“怎么……难受吗?” “咳咳,没事。”钟如季又咳了两声。 舒时在这么微弱的光线下都能看清他脖子上一圈的红痕,不知道蟒蛇勒的得有多紧才会留下如此显眼的印子。 钟如季喜欢什么都不说,就像他清楚蟒蛇在昨天夜里见过血,凶性处于较高的状态,但跟舒时解释的时候却只说了乐观的方面一样。 所以,他说没事,舒时一律当有事处理。 舒时去扶他的手,最终低眉叹气道:“算了,咱们先回去吧。” 比起处理垃圾,当然是钟如季更重要些。 钟如季站起来,舒时在左边拉着他的小臂准备离开,他瞥了眼熄灭灯光的表演台,又看回舒时,极浅的笑了下。 他发现,舒时这人其实特别好说话。 —— 回去打算给钟如季处理脖子上的红印时,舒时看到那红印中掺杂着很多的红点,只差破皮流血。 舒时在红点上轻按了下,也没看到他有什么反应:“它身上有鳞片,你都感觉不到疼吗?” 钟如季不是感觉不到疼,只是这些疼太过微末,不值得他上心。 “还好。”他说。 舒时的眉头轻拢,转身去拿毛巾,打湿后叠成小方块。 他回来的时候,钟如季十分自然的往前探了探,轻仰着布满红点的脖颈。 舒时弯着腰低头认真的在有红点的地方擦拭,越擦越心疼,越擦越生气,他憋着气,又去了趟卫生间,回来将毛巾敷在钟如季脖子上。 直到彻底处理完,舒时坐在他身边,看着那些未消的红点,恨不得现在就出去把那个叫张越的揍一顿,揍的他爹妈都不认识。 钟如季偏头,看到他生闷气的样子,说:“你饿不饿?” “不饿。”舒时说。 钟如季眼睛里有了点笑意:“真的不饿吗,那我自己做饭吃了?” 一路回来的时候,舒时的肚子最起码叫了两三次,说不饿肯定是假的。 “冰箱里有蛋糕。”意思是不做饭,吃蛋糕。 “空腹吃蛋糕对身体不好。” “还有面包。” “……只是被勒了几下而已,没什么大碍。” 半天得不到回应,钟如季又说:“他现在应该被咬了。” “……嗯?”舒时总算舍得说话。 “你当我让你走是为什么?”钟如季道,“那蛇脾气差得很,谁砸的它谁倒霉。” 舒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哦。” 钟如季又道:“那现在吃饭吗?” 舒时捞个抱枕泄气,说:“吃。” 钟如季取下被敷热的毛巾,说:“我随便做了。” 舒时相信他的厨艺,“嗯”了声。 直到钟如季进去厨房,舒时才抬头看了他一眼,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像是在气张越,又像是在气钟如季,可想想,他好像在气自己。 其实动脑子想想就知道,钟如季为什么会来初级任务。 论坛上的人都说钟如季是个神一般的存在,尽管舒时没有了解完全也知道,钟如季本身是冲着某个目的去接任务的,并且不是中级就是高级。 来初级体验体验的这种话,也只能骗骗初来乍到的他。 初级任务完成了也讨不到什么好,钟如季来初级空间说得好听些是放松,直白点就是浪费时间。 在任务区里,时间就是生命。 舒时面无表情的揪着抱枕。 —— 舒时不是睚眦必报的性格,但对别人欺负自己朋友的这件事上容忍度无限接近零,更何况张越差点害死钟如季。 此仇不报非舒时。 但是在钟如季的“看守”下,他没有这个机会。 整个下午,舒时专在想该怎么混出去,怎么找到张越的房间,怎么揍他,揍哪个地方最疼。 他认真的模拟出了一套方案,决定伺机而动。 八点,太阳已落山,昨天钟如季就是这个点走的。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面前放着一堆打发时间的零嘴,舒时把薯片咬的脆响,隔几秒就得瞅钟如季一眼。 钟如季头都没偏就道:“你好像很兴奋。” 不是问句,是陈述句。 “啊?我没有啊。”舒时说,睁着眼睛看起来特无辜,谁也想不到他在脑子里想了将近几个小时的揍人场景。 钟如季说:“时间不早,我该走了。” 舒时赶紧把薯片一收,居然比钟如季还积极:“我送你。” 这个略带兴奋的语气就很不对劲。 钟如季听后反而不动了,挑起一边眉,似笑非笑道:“你好像很希望我走?” “没、没有。”舒时抿着嘴巴矢口否认。 “尽量早点休息,别折腾自己。”钟如季说。 舒时在心里默默道,我不折腾自己,我折腾别人。 “我走了。”这个时候钟如季说。 舒时应:“嗯。” 他看着钟如季出门,然后门被关上。 他盯着钟认真的算着时间,过了整整八分钟他才开始行动,即将出门的时候,他又回到卧室,在衣柜里找了件外套。 —— “笃笃笃。” 张越正躺在床上无聊的翻书,听到敲门声后边下床边高声问:“谁啊?” 门外没有回应。 他趿着拖鞋开了门,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白色外套的人,对方低着头,白帽盖住大半张脸,他根本看不清是谁。 张越语气不是很好的问:“你谁阿?” 而在这期间,对方已经迈了进来,张越伸手就要推他,却被对方一手拦住。 舒时一手擒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将门关上,发出咔哒一声响。 他抬起头,摘掉帽子,扬起一个无害的笑容:“你好,我是来处理垃圾的。” “你……”张越睁大眼,认出他就是早上那个小白脸。 “砰!” 舒时不给他说话的时间,上来就是一拳,专逮着脸揍。 “我操!你……” “砰!”舒时歪头躲开他的拳头,又成功将他的话打回肚子里。 “操……”张越眼前发黑,人都看不清,看到个人影就挥拳。 舒时轻松躲开,又是狠狠一下,直接把张越打到了地上。 “你不是很牛逼吗?” “打啊。” “做个垃圾还骄傲了。” “谁给你的胆子动我的人,嗯?” “……” 舒时带着笑容,说一句话就甩一拳,后来嫌说话浪费口水,干脆不说了只管揍。 张越被压着打,毫无还手之力,躲都躲不及,期间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过。 这一场单方面的镇压持续了起码得有十分钟,舒时打累了之后才站起来。 张越躺在地上浑身发疼,压根站不起来,捂着肚子痛吟。 舒时睨着他,又踢了一脚,笑着说:“我很久没动过手了,五年来你还是第一个。” “有点生疏,打错了位置千万别介意啊。” 然而张越已经疼到没法回答他了。 舒时站着欣赏了一下他痛苦的样子,感觉十分解气。 他说:“如果过了今晚你还活着,我还会上门拜访的。” 说完也不管张越是什么反应,洗了个手便要离开。 舒时心情极好的拉开门,结果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 卧槽! 舒时惊恐的瞪大眼,立马转头往回跑。 然而被对方逮着领子的他没走成。 舒时拉链拉的很上,加上没跑成被拽住帽子,一下就勒着了,想都不想就道:“哎哎哎松手松手!我错了我错了!” 钟如季稍微松了些手中的白帽,笑着说:“解释一下吧。” ※※※※※※※※※※※※※※※※※※※※ 【前】 舒时: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居然训了钟如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后】 舒时:卧槽打架被抓包怎么办?在线等!特别急!! 别来无恙 舒时前一分钟才释放本性,然而遇到钟如季后又立刻被打回原形。 “我、我就揍了他几下,很轻的……”舒时瞄了眼还躺在地上的张越,默默地低下了头。 某人鼻青脸肿的,他自己说的都没底气。 钟如季走向张越,在他不住喊疼的哀声中蹲下,将他的衣服扯下一些,露出肩膀那一块儿。 舒时望过去,看到张越肩膀上有两排并列的圆形伤口。 浑身都挨了拳头,加上早上钟如季的那两下狠的,一天挨了几顿打的张越自暴自弃的躺着,肿着的眼只能微眯着,模糊中看清蹲在自己身边的人,也看到刚才打他的舒时站在一边,有些不自然的样子,全然不见嚣张气焰。 “你要是想我死就给个痛快的,不用让你的跟班来折磨我……” 张越猜的是,对方行事光明磊落,不喜欢玩阴的一套,他跟班是私下找他麻烦,这事儿让对方知道了,那跟班肯定没好果子吃。 然而钟如季笑了一笑,说:“要你死还不需要我动手,况且你也活不过今晚,挨一顿揍就当给他出个气了。” 舒时本来还挺忐忑的,听到这话立马笑了。 “咳咳!咳!”张越听到之后一口气差点上不来,猛的咳嗽。 不过不管他咳成什么样钟如季都不会问一句的,张越不是他的关注对象,他不会把注意力放在没用的人身上。 钟如季站起来往回走,经过舒时的时候说:“走。” 舒时心情很好的跟了出去。 门关上后,钟如季突然伸手在他额头上狠狠的弹了一下。 舒时吃痛的捂着额头,说:“你干嘛打我?” 钟如季被他气笑:“我干嘛打你?嗯?让你待在房里不待,打架你还很有理?现在是晚上,你敢保证那条蛇不会这个点来找他吗?” “应该不会吧,这么早……”舒时捂着额头小声嘀咕。 空间里晚上出事的概率占了百分之八十,并且几乎每个晚上都有人丧命,不论是死在鬼怪手里还是死于其他原因。 在空间里,半夜十二点是晚上,天刚黑的七八点也是晚上,反正只要太阳落山了,就有发生意外的可能。 这也就是初级任务条件宽容,搁高级空间里,晚上出来晃悠还敢找事,舒时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钟如季不想多解释,说:“手放下来。” 舒时傻傻的照他说的做:“干嘛?” 下一刻。 “啊!”舒时捂着头后退了几步,戒备的盯着他,“我跟你说,你再打我翻脸了啊。” 钟如季看了他几秒,神色淡淡的说:“回去吧。” 说完转身便走,舒时赶紧追上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随你打随你打!别生气嘛。” 钟如季停下,视线下移看着他抓着自己的手,又抬眼静静地看着他。 舒时讪讪的松开手,然后说:“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嘛。” “没让你认错。”钟如季说着,继续抬步往前走。 舒时跟紧他:“那你还这么冷漠。” “……我习惯了。”钟如季顿了一顿。 “这种事不能习惯。”舒时煞有其事的说,下一秒又笑,“你要多笑,你笑起来多好看啊。” 钟如季瞥他一眼,说:“男人不需要那么好看。” 舒时:“……好像是哦。”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没过一会儿就到了四号房前,钟如季拿出房卡,看了他一眼:“回你自己房间。” “不着急,回去没什么事儿干,我坐会儿再走,反正离得不远。”舒时不在意的说,等他开门。 门刚开舒时就溜了进去,生怕钟如季赶他走似的,并且还毫不客气的奔着床去,俨然一副自己家的姿态。 钟如季对此没什么表示,关了门后也坐到床上,开口道:“什么时候学会打架的?身手不赖。” 舒时没想过他会提到这个,愣了一愣,然后才回答:“嗯……很久以前吧,后来就很少打架了。” 毕竟那几年来没有需要动手的地方,也就是上学那段时间天天打,至于身手这方面,打多了自然也会打了。 他本来以为自己以后都用不上打架的技巧了,谁知居然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任务世界,估计以后打架都是家常便饭了。 钟如季站在门外清楚的听完了全程,很明显能听出舒时把对方打的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而且后来他出来的时候身上也没有受伤的地方。 钟如季道:“解气吗?” “啊?”舒时想了想,又道,“解气,当然解气!” 何止是解气,简直不要太爽。 钟如季停了会儿,说:“下不为例,没必要跟一个将死之人计较。” 舒时笑:“嗯。” 不过他想,如果这种情况发生第二次,他是绝对还会再去“教育”一下某些小人的。 —— 躺了一个小时,舒时有点奇怪,为什么他总觉得钟如季这儿比自己房间舒服?嗯?百思不得其解。 舒时望着天花板,抽空去想任务线索。 其实昨晚出事的房间他们根本没去看过,只是听别人提过几句,而且还有三个是因为偷跑导致死亡的,也不知道他们是被什么东西要了性命。 就目前而言可以知道,蟒蛇不能惹,上升到动物不能惹,至于表演出意外和未完成是不是死亡条件,目前还没有明确线索指明。 还有那只鬼跟他说的话。 疯狂盛典当天会出什么意外,那只鬼要和他玩什么游戏,他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如果猜不出来会有什么后果? 还有,第一天来的时候,在没遇到钟如季之前,他貌似和一个人说过话,那个人是谁?为什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越想越奇怪,舒时侧头,叫了声:“哎,钟如季。” “别说话。”不料钟如季道。 舒时之前没注意看他,现在一看,他的表情可以称得上是严肃。 发觉有情况,舒时用气音小声道:“怎么了,出事了吗?” 钟如季微微点了点头。 舒时也不敢大意,下意识的安静,仔细听着动静。 但他听力有限,只能听到一点点声音,好像是动物的叫声? 他看了钟如季一眼,对方目视前方,显然也在听门外的声音。 钟如季的听力实在是太好,他完全不能比。 过了好一会儿,声音大了起来,舒时还听到了关门的声音——这种时候居然还有人敢去凑热闹。 他听到了嘶哑的叫声,声音还有些熟悉,跟他揍某个人的时候特别像。 舒时微睁大了眼。 ……嗯?原来是那家伙。 “蟒蛇,还有……毛猴?”舒时不确定道。 今天在后台的时候他看见蟒蛇和猴子待一块儿的时候还惊讶了一会儿,结果今晚就发现猴子和蟒蛇是一起作案的。 不是说灵长类动物天生怕蛇吗?更何况这还是蟒蛇,他怎么觉得这俩处的挺好的? “嗯。”钟如季应,“它们似乎关系很好。” 此时外面的声音更大了些,这个点没睡的人很多,估计都听到了动静,人的惨叫和猴子的尖笑足以让人遍体生寒。 这种心理上的折磨足足持续了二十分钟有余,之后才慢慢消停,舒时没认真去数,但能知道出事的不下三人。 本来以为人多成功率高,结果没想几天就死了一批。 “……我还能回去吗?”舒时问。 他也没想到这次这么早,万一回去正好撞上了该多尴尬啊,而且他这运气,说不定还能正面怼上,那时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钟如季道:“再等等,十二点前。” 他这么说就是没什么大问题了,舒时“嗯”了一声表示明白。 动静消停后,开关门声多了几道,然而不出几秒舒时就听见慌乱的脚步,伴随着焦急的呼救,接下来又是一轮惨叫。 舒时听的煎熬,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近死亡,就隔了一道门。 “我能去看看吗?”舒时小声道,征询钟如季的意见。 他不出去,就在猫眼那儿看。 钟如季说:“小心点。” “嗯。”舒时爬起来,脚步都放的很轻。 他贴近门,打开猫眼的翻盖。 一只长的比人还壮的猴子从门口经过,还拖着人腿,那人身上全是血迹,腹部被捅破,已经没了动静。 舒时紧抿着唇,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 蟒蛇从门口经过,身形比在后台见到的大了一倍,它青黄的蛇身上有好几处血迹,都不是它自己的,舒时只能从它身上一道已经结痂的伤口认出这是后台的那条蛇。 他还在观察的时候,那条蛇突然停了下来,没再往前爬,而是悠悠的转过头,张着满是黏腻鲜血的大口,獠牙上还有碎肉,那双竖瞳像是在盯着猎物。 舒时心中一窒,慌忙将猫眼盖上。 他后退了好几步,撞上了后面人的胸膛。 “它应该看不到我吧?门关着它也进不来的。”舒时抓着钟如季的手臂,用气音问。 “没事,它进不来。”钟如季说。 舒时这才松口气,他知道这道门的猫眼是单向的,但是那条蛇的反应简直像是看到他了一样。 这个时候,舒时和钟如季同时听到了巨大的砸门声。 门内怪声 门一震,舒时脸色猛变,想到那只猴子惊人的肌肉。 钟如季扶着翻盖透过猫眼查看情况,期间门又是一震。 他关上猫眼,拉着舒时往回退:“离门远一些,两只都在外面。” “没有逾矩,不会有事。”钟如季说着,“这次鬼怪的能力多半用在动物身上了。” 强化动物的能力,将野兽的凶性提高到可怕的地步。 他们退到床边,钟如季望了眼门,说:“你今晚回不去了。” 说是这么说,舒时也考虑到了,但他一点也不失望,反而有点开心,毕竟不用在那个诡异的房子里待着了,还有钟如季在身边,可以安心睡个好觉。 不用五点起床,舒服。 “动物的能力是鬼怪赋予的,那么我的房间它们是不是进不去?”舒时问,门外的噪声停了有一会儿。 钟如季说:“嗯。” 打过交道,能看出那只鬼的领域意识很强,他绝对不喜欢未经自己允许的活物进入自己的房间。 而舒时就是那个被允许的人,分房卡的那一天,无论他进的是哪个房间,都会变为此时的19号房。 这种特殊待遇,好坏参半。 舒时:“如果杀人的是动物,那么鬼怪是以什么为出发点为难我们的?” “不按规矩行事的暂且放一边。”钟如季说,“很明显,伤害动物的,都被动物夺了命。” 舒时点点头,“我也觉得是这个,不过总觉得鬼怪不会这么好对付,疯狂盛典那天肯定要出事。” “疯狂盛典第一个出事的就是你。”钟如季看着他说了一句。 舒时笑着抓了抓头发,“我知道,不过我还是相信自己智商的。” 钟如季再什么都没说,他注意着门外好久,一直没有动静,看了眼时钟,已经接近十一点了。 他透过猫眼看向门外的时候,看到一只满是长毛的臂膀,没看到全身也知道是猴子,然后便是盘成一圈的蟒蛇,两者的体型较之白天都大上了一倍不止,猴子倒能勉强接受,反是那条蟒蛇,在后台的身形就足够杀人,此时又大了一倍,对付起来又要棘手很多。 这些动物的凶性很高,不过却善恶分明。夜晚活动的动物绝对不止这两个,后台的动物还有很多,黑熊、老虎、狮子、甚至是大象…… 彼时动物们全部放大体型提高战斗力,这里必将血流成河。 七月半鬼门大开,鬼怪的实力陡增,这种难度又会往上提高一个层次。 —— “嘀——现在报时,九点整,请客人前去观赏马戏。” 两人不是第一次睡在一张床上,都快睡出经验了,所以昨晚的同床分外和谐。 “讲真的,这次怎么着都该轮到我了吧。”舒时听到“观赏”二字,情不自禁的吐槽。 连着两天都是表演,他也很想做一个啥也不担心的观赏者。 钟如季扣着衣扣,说:“应该,不过你的运气,没人敢保证。” 好啊这家伙!居然嫌弃他运气差! 舒时气的瞪他,然而这种示威方式并没起到任何实质性的作用,钟如季只是平淡的扫了他一眼,他立马就不敢瞪了。 “这个点出去人都被清理干净了。”舒时爬起来的时候说。 钟如季说:“都看到罪魁祸首了,不用在尸体上找线索。” “我想的也是。”舒时附议。 舒时不像钟如季,他随便捯饬捯饬就能出门,照照镜子只要自己看的下去就没问题,而钟如季是很优雅的把自己从头到脚整理了一遍,连头发丝都理的很规矩。 舒时看着他,心里幽幽的叹了口气,虽然说钟如季这样确实很帅,不过他也真的好喜欢钟如季刚起头发有些凌乱的样子,和他示人的形象相反,透着一点点萌气,果然,自己对长得好看的人真的是毫无抵抗力。 每次钟如季整理的速度都很快,舒时赖个床的功夫再起床,钟如季已经整理好了,两个人的时间完美衔接,不存在冲突,整理好立马可以出门。 取下房卡,舒时带上门,特意从外面往猫眼里看,确实什么都看不到,他瞥了眼脚下,昨晚蜿蜒的血迹也没了,看起来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请两位客人站队,表演在左,观赏在右。”npc还是这句话。 钟如季站到右边,舒时不假思索的跟着站过去,然后睁着眼睛盯着npc。 npc没说话,站对了。 舒时笑的见牙不见眼,傻里傻气的样子被钟如季收入眼底。 这种快乐或许能感染人,钟如季的唇角也弯了弯。 表演队和观赏队分完后,队伍看起来比昨天要短很多,那些不出面的都遭遇了意外。 舒时对这种频繁常见的死亡几近麻木,昨晚还亲眼目睹了几例,再怎么害怕此时都没什么感觉了。 况且,有几个人的脸他是认得的,表演的时候出了意外,第一时间不想办法补救,反而焦急的往动物身上抽鞭子,都过去几天了还没看明白局势的人,就算活过昨晚也不一定能成功离开空间。 —— 被领到场地外,两人自然而然走进观众席。 “我想了想,前天听说是蛇和长毛的动物杀的人,不出意外应该就是蟒蛇和猴子,我昨晚看到的也是它们,马戏团这么多动物,夜晚出没的肯定不会只限于它们,那疯狂盛典之后,动物数量是不是会增加?” “还有,如果我的房间是所谓的安全点,不会受到动物的攻击,那我待在房间里,是不是也意味着需要时刻和鬼怪打交道?” 还没找好位置,舒时边走边跟钟如季说。 一大段的分析下来,虽然是以疑问的语气结尾,但他已经在心里确定了结论。 钟如季听完,点头:“嗯。” “之后你就在房间里别出来,他对你没有任何威胁。” 比起从未见过面的鬼怪,反倒是那些动物更难招架,在马戏团里生活久了的动物一旦拥有足够杀死人的能力,它们会做出什么不言而喻。 舒时:“好。” 或许他此时更该担心的是日期渐近的盛典,那只鬼即将露出真面目,和他玩一个以命为代价的游戏。 第一天仿佛就在昨天,却又好像过去了很久,有些画面模糊不清,给他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想到那个一直记不起来的人,舒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逼真的梦。 今天的表演比起前两天要顺利许多,大多数人上台都没有拿着鞭子,显然也是意识到对动物的恶意就是导致死亡的直接因素。 “今天很顺利啊。”才一开门舒时就倒在了沙发上。 虽然确实没出什么意外,但要一直集中注意力观看表演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这一遭下来又累又困。 他还特意关注了下蟒蛇和猴子,结果这俩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特别是猴子,活蹦乱跳的讨好人类,光看表演完全想不到昨晚它杀人的手段。 钟如季到冰箱那儿拿了一瓶矿泉水和酸奶,回到沙发前把酸奶丢给他,说:“顺利是顺利,但也就这几天才能安宁。” “是啊,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舒时吸了一口酸奶,说,“所有的表演节目将重现一遍,啧,神神秘秘的。” “有点头绪了吗?”钟如季喝了口冰水,问。 舒时吸着酸奶,容量不多的袋装酸奶很快瘪了下去,他含糊不清的咬着吸管说:“还没。我每个人都看过了,没找出可疑的。” “他不在队伍里,也不在工作人员里面。”钟如季说,“毕竟是只鬼,混在人群里面对他没好处。” “今晚把握机会,你前两晚都没和他打交道,如果再不套点信息出来会很危险。” 舒时算了算,第一晚他听到过鬼的声音,第二晚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对方没出现,第三晚,也就是昨晚上,他睡在钟如季那儿,那鬼也没来找他。 这么一想,能和他接触的机会便只剩下今晚,不好好把握的话,后天的游戏结果很悬。 “嗯,我知道。”舒时应声,但又有一点不得不提,“他让我猜他的身份,但他又不在人群里面,哪儿来的身份?” “他让你猜他死前的身份。”钟如季几乎是没有经过思考便说出这句话,“除了这个没有别的身份能猜,不然就是要你猜他的名字,极少情况下两者都猜。” 前者好说,但后者就有些莫名其妙了,舒时还没问,钟如季便做了补充。 “不过猜名字这一类应该基于你见过他,并且他告诉过你名字的情况下。” “既然告诉过名字还有猜的必要吗?”舒时问。 钟如季解答:“鬼本来就是看不到的,他的存在在这个世界已经被抹去,所以就算见过他本来的样子,也会渐渐忘记,忘记他的长相以及一切交流,更别提记住名字了。” 舒时突然沉默了。 “……你见过他?”钟如季问。 舒时自己也不确定:“好像见过,但是我记不太清了,感觉像是在做梦。” “不是梦。” 猛兽大军 “别想,越想忘得越快。”舒时正绞尽脑汁搜寻记忆的时候,钟如季说,“既然见过,那就不算过分为难,多套他的话,找找熟悉感。” 脑子里本来就模糊的画面越想丢的越快,舒时撇开探寻的心思,回应道:“嗯。” “所以……”舒时就开了个头,带着商量的意味。 钟如季疑惑的重复:“所以?” 舒时眼睛一亮。 果然,下一秒。 “该做饭啦。” 钟如季:“……”他觉得当初就不该答应做饭这种事。 等到钟如季去厨房,舒时脸上的笑容才彻底放下。 他瞥向房间半掩着的门,视线仿佛透过门板看见后面的玩偶熊。 —— “第一晚没看到你真可惜。”七点多,钟如季已经离开了,舒时抱着雪糕坐在床上对玩偶熊说话。 “没什么可惜的,很快就能见面了。”一个低沉被刻意压住的声音接了他的话。 舒时吃雪糕的手一顿,确定声音是从玩偶熊里传出来的。 就是普通聊聊天,还真的聊出鬼来了。 舒时只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立马笑道:“你一直都在吗?” “差不多。”又是那道低低的男声,可以确定不是错觉了。 睡觉的时候被鬼盯着,那感觉简直太奇妙。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出来?躲在玩偶里面多吓人啊。”舒时嘀咕。 玩偶熊的嘴微张着,舒时装作不经意扫了好几眼,却也没能看出什么东西。 “哈哈,这个可不能告诉你哦。”尽管是笑着的,舒时还是觉得这只鬼很危险。 “不能告诉我?”舒时念着这几个字,自顾自的笑了笑,又说,“那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选择我吗?” “……”那边没了回应。 舒时耐心的等着,雪糕都有小部分融成了奶色的液体,对方依旧没有回复。 “那个,你还在吗?” “……” “好吧,那我就当你不在了。”舒时重新拿着木制的简易勺子挑起雪糕,将其塞进嘴里后咬住木勺,望着玩偶沉思。 “嘀——现在报时,十二点整。” 电子钟的女声当真不客气,半夜十二点还要报个时间,完全不顾及住客是否会被吵醒。 舒时睡的浅,这么一报时他立马就醒了,俊秀的脸上浮现不满,他侧着身,闭着眼睛打算再次进入梦中。 房间内被灌入一股冷气,舒时的眉头不自觉的舒展开,入睡的速度更快。 然而这股冷气并没有停止的趋势,随着时间过去的越久,房内的温度下降到一个人体接受不了的低温,并还有往下压的苗头。 仿佛置身于太平间。 舒时再次醒来,被冻醒也是很难得了,他扯过被子寻求一点温暖。 不用多说,这绝对是某只鬼在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你今天的问题,我可以告诉你答案。”雌雄莫辨的声音响在他的床边。 舒时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猛的坐起,吐槽道:“你怎么老是这种出场方式?” 嗯?老是?他慢慢觉出疑惑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对方低低的笑了几声,说:“你要是不满意,我可以提前打个招呼。” “算了,你开心就好。”舒时的重点不在这儿,随口敷衍,望向床边的人形说,“答案是什么?愿闻其详。” 拉上的窗帘屏蔽夜色,屋内的黑暗让舒时目不能视物,他只能感觉到对方冰凉的手轻捏着自己的下巴,他皱了皱眉,有些不满,但在这个时候还不能激怒对方。 “你是这些人当中最特殊的一个。”近如耳语。 舒时皱眉,试着挪开下颚,轻易地挣开了对方的手。 他轻轻舒气,又问:“什么叫特殊?哪里特殊?” 舒时感觉到一片阴影朝自己靠近,却连模糊的轮廓都没看清。 “灵魂,你的灵魂很特殊。”对方的声音里总是带有一种不明意味的笑意,“你的灵魂和他们都不一样。” 要是放在以前,舒时对这种言论定是嗤之以鼻的,但是经历转换世界这种事之后,他倒能正常接受了。 “你能看到灵魂?”舒时问。 对方蓦然笑了起来,好像他问了一个极其好笑的问题,舒时沉着气等,直到对方笑够了,平复笑意来回答他的问题。 “你们能进来靠的不也是灵魂吗?”对方反问。 声音突然逼近,舒时不自在的往后退了些,就又听对方在他耳边慢声低语:“你看起来很好吃,好想现在就把你吃掉。” 哪怕离得再近,舒时看到的也只是一团黑影,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存在,却无法看清他的脸。 “这个房间是你的吗?”舒时避开他的话题,提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屋内的冷气收敛了些,对方道:“当然。” 舒时:“如果没有我的存在,你会选择谁?” “随机。”他说,末了思考了下又添了句,“或许是那个讨厌的男人。” 舒时直觉这个人他认识:“那个?哪个?” “啧,就是你总是带回来的那个。”对方的口气有点不耐烦。 “咳。”舒时忍住不合时宜的笑意,没想到他口中那个“讨厌的男人”就是钟如季。 “喂,最后提醒你,只剩一天了。”他的声音变远,消失。 舒时坐在床上,望着门后的位置,墨色的瞳孔融入黑暗,片刻后敛起眸。 有些失败,但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 “嘀——现在报时,九点整,请客人前去观赏马戏。” 舒时起床,洗漱完毕后和玩偶熊打了声招呼才出门。 “见到了?”钟如季永远都起的比他早,能在外面见到他也并不意外。 舒时摇摇头:“看不清楚,暂时还没想起来。” “那就只能看明天了。”钟如季对他说,“不知道他有什么把戏,小心应付,他挺喜怒无常的。” 这种评价大概也只有真正打过交道的人才能说出来吧。 舒时好奇道:“你见过他?” “嗯。”钟如季没过多描述,“灵体状态还没法威胁到人,但今晚一过一切都是未知数。” 两人一起走到npc那处,npc端着腔重复说过一遍又一遍的台词:“请两位客人站队,表演在左,观赏在右。” 舒时往右边站,钟如季站到了左边,两人对视一眼,很多话不用说出口,双方都明白。 以钟如季的能力,根本不需要他多余的担心和提醒。 舒时进入观赏席场地,看着钟如季随着npc朝表演后台走去。 他没去挑视野最好的位置,而是走到最后一排依次坐下起立。 他依稀记得刚来的时候自己坐的是最后几排。 记不起来也只能挨个挨个试,总能找到熟悉感,趁着那点记忆还在脑子里。 观赏席的场地不算大,但也够折腾人,舒时最后在正中央偏左的一个位置坐下,烟火在台侧燃起,火光照亮每个人的脸庞。 舒时视线向上,聚光的圆台前建着的铁网,挂在高处的字母红牌。 三三两两的人坐在一起,散在观赏席的各个地方,他身边一圈都没有人。 很熟悉,这个视角,这种认知。 零散的片段闪过,训练有素的工作人员,披着黄布的大象,各类动物的表演,还有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红色的发尾…… 大概想到这里,舒时的脑子便呈现出一片空白。 他疲惫的捏了捏眼角,脑子里清晰理出的线顷刻被搅成毛线团。 “接下来有请我们的鹦鹉演员出场。”扬声器的男声播报。 虽然专注于找回记忆,但每一播报舒时还是会往台上看一眼。 这一眼正好和钟如季冷漠的视线对上。 这么暗的光线,对方肯定看不到他,舒时笑了笑。 钟如季的手臂上站立着前天才和他打过交道的鹦鹉,仅是抬起手臂都能尽显气质。 他们两个交流过和动物同台的经验,他还特意把口哨吹过一遍,钟如季既然带的是鹦鹉,那就没有大碍。 鹦鹉的固定表演是叼起多张纸币飞回驯养员的手臂上,一只普通的鹦鹉硬是被训练成天生便会觅食的鹰。 一声短哨,鹦鹉飞出,钟如季吹着口哨,用哨声引着鹦鹉到达正确的位置,叼起纸币,再屈指吹出短促的尖哨,鹦鹉得到指令,毫不犹豫的飞回钟如季的身边,完美的达成任务。 钟如季微微倾身,随后退场,下一轮的表演无缝衔接。 —— “昨晚没人出事,今晚大概也是吧。”舒时说。 钟如季在他身边,听到后回答:“嗯。” 现在留下来的都是脑子的,对动物的手段只是第一层筛选,剩下的人无非是留在疯狂盛典供人消遣罢了。 “今天回去早些休息。”钟如季侧头说,“撞上鬼门大开不是好事。” 舒时第二次接任务,更是第一次遇见鬼节,有些规矩自是不了解,如果钟如季不提醒,他很有可能守到十二点看看鬼门长什么样。 “我还想看看鬼门长什么样呢。”舒时吐吐舌头,一直打算的想法被拦腰斩断。 “长的很普通,跟防盗门差不多。”钟如季当初第一次遇见鬼门开的时候并没有人提醒,自然是见到了鬼门的真面目,他又说,“那个晚上你开的每一扇门都是鬼门,一旦打开,恶鬼都会趁虚而入。” 千防万防 关于鬼门,贴子里其实也有提到一些,只不过都是语焉不详,没有钟如季说的全面和准确。 “今晚没机会,只看明天了。”舒时仰望着圆台上方打着的灯光,“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钟如季说:“明天大概率也有表演队,被选中的会有些麻烦。” “全部的节目重演,怕是所有人都得上吧。”舒时猜测道。 钟如季道:“或许。” 舒时不再问了,将注意力重新放到表演台上,节目重演,是不是将节目单上所有的节目全部演一遍? —— “七月半,鬼门开,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七月半,鬼门开,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十二时整,空灵的缥缈女声反反复复的念着一句话,这时所有房间里的电子钟都作为传声器播放着这诡异的声音。 舒时呼吸均匀,早在两个小时前,他已经按照钟如季的提醒躺在床上感受困意,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舒时有个很厉害的技能,他要是想睡,那一定是深度睡眠,他要是有防备,那就绝对是浅眠。 暗红的房门被猛的打开,玩偶熊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的,门板砸在墙壁上砰的一响,这样都没吵醒睡着的人。 穿着休闲服的男人出现在门口,在他背后呈现出的却并不是白日里的客厅,而是一片荒地,那里的黄土遍布着凸起的土包,还有一些土包上插着斑驳的石碑。 是一片荒废的坟茔。 男人背后有很多脸色惨白的人,有的人表情怨恨,有的人表情柔弱,还有的人死盯着那道门,似是想冲出这一片墓地,回到人间。 这些人的下半身都是透明状态,证明他们已经不是活人,男人进到房间,随手将门关上,把一众鬼魂关在了后面。 他走到床边,凝成实体后有了属于活人的脚步声。 他弯下腰,仔细的看床上人的五官,过了半晌,他一笑,道:“还挺聪明,只是希望你不要忘了才好,这么难得的一个灵魂,留在这里多可惜啊。” —— 舒时睁开眼时一片黑暗。 他当是天还没亮,下意识的想翻个身。 动了动右手,没抽出来,被锁住了,他察觉到异常,尝试动了动左手……也被锁住了。 舒时眨着眼睛,感觉到睫毛轻刷着柔软的布料。 “谁?”左侧的空气仿佛凝固,有些声音被隔离,舒时直接问道。 手脚全被束缚住,就连眼睛都被人罩上了布条,舒时贴着墙,发现自己是站立的状态,朝下看能看到隐隐的白光,这点足够证明不是天没亮,而是他看不见。 耳边有人发出几声轻笑,接着,一件冰凉刺骨的物件抵在他的脖间。 “欢迎来到疯狂盛典。” 来自地狱的邀请。 舒时往后仰了仰脖子,那件锋利的东西始终紧紧贴在他的命脉。 男人手握着匕首,好整以暇的扫了眼其他被布条绑住嘴的人,他抬起眼,望向铁网外,挑衅似的仰着下巴,露出玩味的笑意。 被阻隔在表演台外的钟如季攥着手指,长舒一口气,长指缓缓按在手腕处。 他望着男人,眼睛一瞬也不眨,就那样死死盯着对方。 “准备好了吗?游戏已经开始了哦,只有三次机会,猜不到的话……”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说到后面时威胁的紧了紧匕首。 锋利的刀口抵在脆弱的脖子上,单凭触感就能猜出这是把利器。 舒时避无可避,只好尽力往后缩,离那致命的利刃远一些。 他笑了笑,说:“要我怎么猜?” 想过各种场景,却没想到是这种简单粗暴的形式。 “猜我的身份,猜对了我就放过你。”男人笑着说,好似很好商量,“猜错了,就把命留给我吧。” 舒时心想,这和自己想的规则差不多,猜对了留下,猜错了出局。 “哦,对了。”男人像想到了什么,补充道,“为了不让你太孤单,你的朋友,我会让他陪你的。” “不可以!”舒时陡然厉声。 “你没有资格命令我。”对方说着,语气中带有不悦。 舒时被布条遮住一些的脸色不太好看,久久没有说话。 他闭着眼睛,疯狂回想第一天的场景。 钟如季看到那个陌生男人距离舒时越来越近,对方手中的匕首贴在舒时脖子上,在那偏白皙的脖子上清晰的显出一道细小的血痕。 他按下心里的暴戾,保持清醒冷静,时刻关注着那边的事态。 “马上结束了,我是……有缘再见。” 脑子里一闪而过的画面带来尖锐的痛感,却模糊了最重要的信息。 舒时咬着下唇直到泛白,往那个字眼里死钻。 疼痛占据所有意识,他抽不出更多的精力来承受神经的肆虐。 舒时轻喘着气,两鬓聚着汗滴,他平复好呼吸,说:“给点提示。” “第一天的时候提示的够多了。”对方不为所动的说。 “我记不起来。”舒时直接说,回忆不起来的信息,要着也没用。 “……” 对方低声笑了下,之后换回自己原本的音色,说:“那这样呢,记起来了吗?” 戏谑的,玩世不恭。 年轻男人的时候声音才入耳,更多的熟悉感引出那些被忽略的画面。 舒时沉默了得有几分钟,对方耐心的等着。 被蒙住眼睛,耳力会更加敏锐,舒时清晰的听见有人在哀鸣,在啜泣,在大喊大叫,只是这些声音都离他很远很远。 他摒去所有杂念,将记忆录像带调回他和对方第一次见面的第一句话。 回忆完毕,颅内隐隐作痛,却不再是剧烈的锐疼。 舒时松了口气,声音微哑,道出那个被遗忘的姓名:“……仇宵。” 一点都不意外,仇宵勾起唇角,匕首松了些,笑道:“不错,想起来了。” 利器松开了些却并没有撤开,仇宵用拇指指腹揩去他脖子上的血色,又说:“想起了名字,猜个身份不是难事吧。” 舒时深深吸气,将所有的对话综合起来一字一句的分析。 他尝试转动手腕,只能活动很小的幅度,仇宵用来捆他的是铁具,不是绳,难以挣开,捏起手掌都会觉得腕处被勒的疼,靠自己挣脱是毫无胜算的。 名字,身份…… 舒时回想他对仇宵的印象,引人注目的暗红色头发,不正经的说话方式,还有一句“动物杂技还是没有人表演来的有意思”。 疯狂马戏,马戏团,仇宵,仇宵…… 舒时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心想有三次机会足够他挥霍,错一次也无妨,而且除了这个,他也想不出更合适仇宵的身份了。 肌肤还能感觉到隐隐的冷气,舒时低声给出自己的答案:“……仇宵,小丑是吗?” 马戏团的人类表演,小丑杂技,仇宵的姓名单看文字倒过来,也是小丑。 几道金属碰撞声响起,舒时轻扭手腕,已经没了铁具的阻挡,但那种被束缚住的感觉仍在。 “一次就猜出来,没意思,我去找其他人,再见了。”仇宵的声音由近及远,还是那种随意的味道。 舒时松了口气,低着头伸手去解布条。 将黑色的布料握在手里,舒时余光瞥见自己所在的位置。 他踩着一块只够一人站立的木板,站在高空上,帆布鞋的前端已经有部分在木板外。 他眼前一阵晕眩,几乎是控制不住的腿软。 在倒下去的时候,舒时白着脸骂了句:“……操。” 无论是小丑杂技还是动物表演都有空中杂技这一项,他刚解开布条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对高空的恐慌瞬间遍及全身。 失重和坠落只在刹那间,舒时下意识的紧闭着眼,耳边风声呼啸,心脏紧缩着泛起疼意。 脑袋一片空白。 “砰!”意想之中的碰撞。 舒时脑子晕乎的很,摔下来之后什么动作都做不出来,连身体的疼痛都无法顾及。 恐高这种心理障碍,在关键时刻真的要人命。 “起来。”钟如季的声音,似乎正极力忍耐着什么。 舒时倏忽睁眼,晕头转向之间看见钟如季紧蹙着眉在自己身下,自己还压在他的胸膛上。 他掉下来的时候,钟如季给他当了垫背。 钟如季显然被冲击的也不好受,但比舒时面无血色的样子要好多了。 “……抱歉,我现在不太舒服,没力气,你能让我抱会儿吗?”舒时的声音有些轻,他尝试过,但手和腿压根不听使唤。 恐高是从小就有的毛病,他也想过克服,但却一次比一次严重,一开始只是觉得有些害怕,到后来就是手脚冰凉,现在已经严重到容易眩晕和恶心的程度。 从掉下来开始,舒时一直在颤抖,心脏狂跳,他完全无法抑制这种生理性的反应,一时之间无法恢复行动能力。 钟如季没有回答他。 舒时叹了声气,双手支在他身体两侧,再次尝试自己起来。 然而他才刚抬头就被人摁了回去,钟如季生硬道:“抱。” 二区扛把子估计也没想过会有这一天,被压在地上,被另一个人抱着,最奇妙的是,他没有拒绝…… 节目重现 舒时埋着头休息,小声说了句谢谢,尝试揽着钟如季的腰。 对方没有拒绝,他大胆了些,圈住了手下劲瘦的腰身,抱的越发安心了。 钟如季的手搭在他的背上,轻按着他凸起的脊骨。 几分钟前,仇宵走向一个双手被反绑嘴上也绕了布条的男人,在这群人当中,他是最淡定的。 徐舟往红发男人那儿望去,原本淡定的神色突然有了变化,瞳孔骤然放大,连呼吸都紧张了起来。 仇宵看他紧张的样子,一下子就没了兴趣。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足以让全场人都听清碰撞声。 徐舟呆了几秒,然后劫后余生似的狠狠松了几口气。 仇宵皱眉,往后看去,看到舒时倒在那个讨厌的男人身上,明明刚才还在站板上……摔下去的? 他看了好久,直到舒时从钟如季身上起来。 休息了一段时间,恢复了些许气力,舒时撑着站起来,小腿还有点发软,朝躺着的钟如季伸出手。 钟如季只扫了他一眼,屈起腿手一撑自己站了起来。 舒时看起来有点失落。 “要你拉,”钟如季开口淡淡道,“我们还得摔一次。” 舒时抓了抓头发,不好意思的笑笑,他的状态还没调整好,如果去拉钟如季还真有可能拉不住,到时候两个人一起摔下去,场面就不好看了。 不受控制的回想到睁眼时的高空,舒时转身仰头去看那块短板,却在视线掠过时看到一排被绑住的人,其中还有不少眼熟的脸。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站在高空上,俯视着他。 “马戏团要开场了,赶紧离开。”仇宵这话是对着钟如季说的,眼中的不善几乎化成实质。 钟如季不喜欢仰视他人,听到仇宵的声音后,他抓住舒时的手腕,抬步准备离开,简短道:“走。” “仇宵!”舒时有些火气的大声喊。 钟如季的脚步停了,看过去。 “干嘛?”仇宵有些不悦的回应。 徐舟的目光和舒时对上,看到舒时白着的脸都气红了。 或许是考虑到仇宵是鬼怪的原因,舒时没有过于放肆,他压了压胸腔中的怒气,声音微沉道:“既然是游戏,你设了惩罚,也该设有奖励吧?” 仇宵对此并没有所谓的自觉性,理所当然道:“你活着就是一种奖励。” “你趁我休息的时候把我绑了就是一种不公平,活着是我的资格,跟你没关系。”舒时硬声道。 “啧,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讨价还价啊。”仇宵嗤笑。 这也是舒时第一次看见他的脸,暗红色的头发很有动漫人物的风格,那张脸过分苍白却别有一种吸引力,他在说话的时候眉宇间会流露出一些戾气。 舒时憋着气,倔强的看着他。 坚持了许久,仇宵终于道:“那你想要什么奖励?” 舒时看了看被绑着的众人,众人把希望全放在他身上,纷纷殷切的看着他。 在众人满怀希冀的目光下,舒时说出他们最想听到的话:“把人放了。” 仇宵懒懒的瞥了眼自己的杰作,回过头对舒时笑的有些病态,说:“可以,你想要哪一个?” 舒时皱着眉,他本意是想让仇宵把所有人都放了。 在他即将开口要求的时候,手臂被扯动了一下,钟如季沉声提醒:“一个。” 舒时卡在喉咙的话全部憋了回去,他犹豫的看向钟如季,钟如季沉着的看着他。 他不自觉的抿着唇,再抬头看仇宵。 对方的笑容就没放下过,这时看起来不仅病态还很危险,加上他背在身后的匕首——舒时难以想象自己得寸进尺之后他会做出什么举动。 多选一的情况,还是在这种背景下,他放弃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成为仇宵的陪葬品。 众人激动起来,有些人眼中泛着恐惧的泪花,渴求的看着舒时,他们不断的挣扎着绳索,在生的机会面前,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抛之脑后。 没被剥夺说话能力的人大声喊着:“救救我!我不想死!求求你!救救我啊!” 舒时低下头,艰涩道:“徐舟,你旁边的那个。” 仇宵依言看过去,诧异的挑了挑眉,转过头说:“哦?你怎么知道下一个是他?” 徐舟是这群人中最淡定的,在仇宵答应给出名额的时候,他没有激动也没有挣扎,像是接受任何结局。 而当舒时说出他的名字,他那双有如死水的眼睛才重新有了波澜。 舒时仿佛被一盆冰水浇过,整个人都火气都熄灭了,没有回答仇宵无厘头的问题:“把他放了吧。” 仇宵随意的点点头,走到徐舟面前,砍断连接着壁板的粗绳,没那么多耐心道:“快走吧,别耽误我的表演。” 徐舟双腕使劲扭动,绑在腕上的粗绳掉到高空下并未发出声响,解下布条后,他深深地看了眼这个诡异的男人,接着侧身与对方擦肩而过,踏过参差不齐的站板,走到舒时刚刚摔下的地方,从左侧的楼梯下去。 做了选择后,舒时没去看不甘留下的众人,顺着钟如季拉他的力从大开的铁网门处离开。 最后被允许离开的徐舟走出铁网门后,那刷着旧漆的生门无情的关闭,电子播报声莫名的兴奋:“疯狂盛典,诚邀各位客人欣赏,接下来就开始我们今日的狂欢吧!” 额前的碎发在仇宵的眼睛上投出一小片阴影,他听完播报声,脸上的笑容越发扩大,像是小孩子见到了新奇的玩具般,跃跃欲试。 才在一片黑暗中坐下,舒时就听见一道女声的尖叫……不,或许是惨叫。 火光照着他的脸都有些苍白,舒时没敢往圆台处看,害怕看到血腥残忍的一幕。 钟如季变了个坐姿,离舒时更近了些,他冷静的看着“表演”,目光都没有偏移半分,说:“不舒服就靠着睡会儿。” 舒时并未拒绝他变相的安慰,脸深深埋在钟如季的肩膀上,没有说话。 不多时,钟如季感觉到被靠着的地方多了温热的湿感,他顿了顿,低头看向不作声的舒时:“你哭什么?” 已经很温柔了。 舒时没抬头,开口就带有一点鼻音和哭腔,闷闷道:“难受。” 是身体的难受还是心里的难受?他没有明说,但钟如季明白。 “多少救了一个。”钟如季总是理性的不近人情。 在他经历过的任务中,别说救人,多数人保住自己都困难,不害人就谢天谢地了,根本不可能去搭救陌生不相干的人。 舒时这种类型的人向来死的最快,但他和其他一味善良的人不同,他有分寸,在别人和自己之间,他一定会选择自己,所有的善良都是建立在自己足够安全的情况下。 但尽管这样,看着别人在眼前丧命却无能为力还是会让他难受。 他至今还是不太能接受所谓的空间体制,就像养蛊一样,强者生存;也像是将活生生的人当作玩具,送进空间供鬼怪戏耍。 无论哪一种倾向,都让他难以接受。 舒时耳边的声音不太清晰,或许是仇宵没再弄出什么大动静。 他额头抵在钟如季的肩膀上,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抬起头,靠过的那块衣料只湿了一点点。 比起刚才情绪的突然崩溃,收拾好糟糕心理的舒时要冷静很多,他揉揉眼睛,问:“徐舟呢?” “后面。”钟如季看他一眼,说。 徐舟出来后本是奔着舒时来的,但见他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就没去打扰,最后选择坐在距离他们几排的位置。 舒时回头望了眼,徐舟和他对上视线,感激地笑了笑。 “在观赏席上的只有三个,我们和他。”钟如季说,转眼看他,“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舒时沉默。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观赏席上的三个人不会受到仇宵的为难,而今天所有在台上“表演”的人,死的人命会被算在他们头上,幸而活命的人也会对他们心生怨怼。 舒时只有一个选择名额,无论选了谁,其他的人都会责怪他为何不选自己。 仇宵看似是给了他救人的权利,实则是将他推到不仁不义的罪名上。 对一个新人来说,最忌讳的便是结仇,好在他住在八区,不算高等却并不低等的住区,并不是什么猫猫狗狗都能进去的。 剩下还有十天的时间,仇宵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将人杀尽,所以,今日存活下来的参与者的怨气,都将由观赏席的三人承担。 舒时“嗯”了一声。 圆台的面积在疯狂盛典这天拓宽了许多,不少从未见过的设施也在表演台上一一呈现,高空站板只是其中之一。 舒时不经意看了一眼,站板下的那块墙壁,在播报声停止的时候,推出了两个被蒙眼的人,一男一女,手脚被缚,以“十”字被固定在墙壁上。 仇宵步子随意的走向铁网,距离几步时停下,转身,隔着墙壁得有十米远,他蒙上自己的眼睛,从身后摸出数把小刀,弯着唇角笑的肆意。 ※※※※※※※※※※※※※※※※※※※※ 假如舒时拽一点的话—— 舒拽拽:“既然是游戏,你设了惩罚,那也得有奖励。” 仇宵:“你活着就是一种奖励。” 舒拽拽:“你是不是玩不起???” 仇宵:“……” —— 其实舒时是很少哭的,在他看来哭太懦弱,如果不是从上面摔下来导致心神不宁,他还是很能控制自己情绪的。 还有,关于大佬和仇宵的纠葛,动了大佬的人自然会付出一些代价,他们本来就互相看对方不顺眼,打一架也很正常~ 惊险时刻 “不要害怕,乖一些,表演完成之后我就放了你们。” 没有扩音器,仇宵的声音却在场地里清晰无比,懒懒的带着兴味笑意,拖着漫不经心的调子。 鬼怪做的保证,无人敢信,他的言语也无法阻止两人对未知命运的恐惧。 耳尚能听,目却不能视物,不知道接下来要配合怎样的“表演”,仅这几点就足以让人心理崩溃,女人咬着口中的布条,发出呜呜的泣声,男人听见哭声,原本故作镇定的神色也逐渐变的惊慌失措。 钟如季看到他们的表现,已经能够预测下面的发展。 新人的心理素质,到底还是差了些。 舒时皱起眉,隐隐有些担心,在上个空间里,每个人的死亡都是不被他人知晓的,而这一次,他却坐在观赏席上看着这场众人以生命为代价的“表演”。 仇宵在拿出小刀时,三人都知道接下来的表演是蒙眼飞刀。 舒时知道仇宵的身份是小丑,但却无法确定小丑这个角色是否也具有飞刀手的技术。 他也不想去问仇宵的做法会不会对其他人有威胁了。 刚从鬼门里出来,以鬼怪的共性,到第五天才亲自动手已经是很好的脾气了。 “他留在马戏团不消不散,代表着这里和他的死亡有密切联系。”这次舒时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钟如季没其他异议,首先认同道:“嗯。” 舒时的眉头轻轻地皱着,说:“仇宵执念于表演,难道说……” 仇宵像是听到了似的,悠悠的慢转过身,蒙着黑布的眼睛精确地找到舒时的位置,噙着森冷的笑意,不知道是对谁。 于是剩下的话舒时没说出口,他轻抿着嘴唇,台边的火光交织在眼睛里显的复杂难测。 对鬼怪产生同情是件很可笑的事。 “八九不离十。”钟如季说,语气如常,“下次说这些话别点名,他们对自己的名字都很敏感。” 舒时嗯了声做应答。 仇宵看了不过数秒便又转了回去,没有什么比他的表演还重要。 他敛去所有不正经的表情,平静到过分淡漠,他的嘴唇一启一合,电子播报声同频响起。 “接下来由杂技演员带来疯狂马戏团最热门的表演——蒙眼飞刀,请工作人员推上小丑。” 念完这一段,仇宵嘲弄地笑了笑。 猜测是一回事,证实又是一回事。 仇宵的模样很年轻,却已经是个孤鬼。 不等舒时细想,旁边钟如季道:“别分心,这是生存任务。” 舒时愣了下,然后道:“嗯,知道了。” 钟如季是在提醒他,生存任务最重要的是活着,而不是研究鬼怪的过往。 台上的仇宵依然是随意的站姿,他一开始心心念念着表演,开场后却没那么认真上心。 杂技中的飞刀向来属于难度较高的一项,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哪怕不蒙眼,相隔数米远也难保证不会伤到配合演出的人员,更别提蒙眼之后的风险程度了,稍有差池便是一条人命。 被布条遮住视线的男女仍在忐忑不安,仇宵却不那么着急,他蒙着眼睛在形状手感不同的数把小刀里挑选,拇指贴着刃口感受锋利程度。 他冷下来的脸色看上去真有几分专业表演者的严谨。 一道锐物破空声瞬间响起,冷光凛凛的飞刀狠狠插在女人耳边,相差不过几厘米,再多一点偏差就会见血。 女人在飞刀甩来的时候吓的全身僵硬,直到硬物钉在她身后的墙壁上她也没反应过来。 “我有点事,等会儿回来。”钟如季转头跟舒时说了声。 舒时虽然不知道他要去干嘛,但下意识的先点了头。 表演台上的女人后知后觉的感受到刚才的一切,牙齿咬破了下唇,她竭力抑制着自己的恐慌,却还是没忍住的嘶声哭泣。 哭声中全是害怕,不是痛苦。仇宵满意的扬起笑容,右手抽出另一把刀,左手捏着剩下的刀自然垂在身旁。 他做出投掷的动作,下一刻飞刀脱手而出,又一道凌厉的风声,同样精准的飞刀扎进女人另只耳朵旁的墙壁里。 女人僵着上身,嘴唇都在颤抖,直接哑了声。 害怕有时候也是种配合,女人在死亡的威胁下一动不敢动,仇宵将手中所有的飞刀稳稳甩出去,飞刀深入墙壁的尺寸不一,却已经扎出简略的人形。 仇宵低头摘下黑布,看了看自己的作品,差强人意似的点了点头,他把黑布拽在手中,没什么表情,过了几秒,他抬腿走向女人。 数米的距离不算远,仇宵走到女人身边并未花费很长时间,他握上其中一把刀刃的刀柄,使力拔出。 不仅有飞刀被拔出墙壁的声音,女人还清楚的听到了呼吸声,只是那个呼吸打在她额头上,居然是凉气。 仇宵收了一把刀,干脆利落的对准绳结将利刃一划,完全不考虑会不会伤到对方。 偏偏他还说:“配合我完成表演的人,自然会毫发无损。” 舒时看着一切,觉得这个时候的仇宵心情还算平和,起码拿着刀还在好好说话,看他拔刀的架势,应该还要二次利用,等第二轮蒙眼飞刀得有段时间。 这时候钟如季才走没多久,舒时往他离开的方向望了望,能看见一个黑影逐渐走近场地的出口,舒时不自觉的皱了皱眉,手撑在身侧,有种跟上去的冲动。 表演才开始,钟如季在这种时候离开是会激怒仇宵的。 “你们关系很好的样子。”徐舟这时候坐到他身边,也往他看的地方望了眼,回过头又说,“他的手臂好像受伤了吧,我房间里有药,你要吗?” 怕他不愿意接受似的,徐舟又快速加了句:“接下来的几天不会好过,你朋友的伤如果恶化会很严重。” 舒时听到他的话,嘴比脑子反应还快:“他受伤了?什么时候?”为什么自己不知道? 话才出口,舒时立刻意识到钟如季受伤是在什么时候,他像被人按了禁止键似的,动作与表情一同顿住。 “就是你摔下来的时候啊,我看他当时很急。”徐舟回想了下,不由得感叹,“他跑的比豹子还快,门刚打开他就跑进来了。” 舒时沉默,唇角压了压。 钟如季知道他恐高,之前每次往下跳他都在下面接着自己,就连这次也不例外。 当时他的脑子太混乱了,睁眼就看到自己压着钟如季,而钟如季后来淡然的神情几乎让他忽略掉对方是接住了一个从高空摔落的人。 那种冲击力怎么可能会不受伤。 “他伤的是右手臂吗?”舒时问,声音微哑。 就在刚才,他靠着钟如季的肩膀靠了很久,正好压着他的手臂,而且,伤在右臂会给一个惯用右手的人带来极大的不便,右臂受伤这种事,光是想想就知道有多严重。 徐舟迟疑道:“不是,好像是左臂……他没跟你说吗?” 舒时的双眉又揪了揪,道:“他不怎么喜欢说话。” “啊……这样嘛,”徐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舍弃了不合时宜的问题,将话题绕回了最初,“我那儿有药,你如果需要的话,可以来十二号房找我。” “嗯。”舒时点头道,“谢谢。” “不用谢不用谢,你救了我一命我还不知道怎么还呢。”徐舟忙说,哪能接受恩人的道谢。 大约在仇宵抽回所有刀刃的时候,舒时看到钟如季在往回走,徐舟也同样注意到这一点,他笑了笑,说:“我回去了,不打扰你们朋友之间的相处。” 舒时点点头,他太清楚自己的性格了,如果徐舟坐他旁边,对方和他交流,他绝对不会拒绝,甚至可能一直聊下去。 三个人的场面本来就难以一碗水端平,钟如季话又少,到时候被晾在一边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 钟如季才从门口回来,经过又一组坐席,和舒时还有段距离,大概七八个座位的样子。 “锵!咻——” 他先是听到金属碰撞声,然后才听到利刃破空的声音。 钟如季侧身弯腰,巧妙避开锋利的飞刀,他看到扎在座位上的刀具,眼中的情绪沉了沉。 如果没躲开,这把刀会插中他的心脏。 仇宵站在圆台上,和之前表演站的位置分毫不差,只是他手中攥着的飞刀却少了两把。 钟如季斜了斜眼,看到铁网旁的小刀,不知喜怒的轻笑了声。 他使了点力将飞刀拔出,随意的多看了几眼,下一刻,以更强悍的力道将飞刀甩出。 “咻——” 飞刀轻易穿过被砍断的铁网处,精准的直奔仇宵的额间而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舒时还没从仇宵攻击钟如季的事中走出来,立马又进入到钟如季特帅特酷、钟如季怎么这么牛逼的情绪中。 过鬼门借怨气才凝成的实体,仇宵万分看重,但钟如季飞刀的角度非常刁钻,让他不得不狼狈的蹲下。 “送你的回礼,不谢。”钟如季神色淡淡,继续往舒时那儿走,不轻不重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 感觉现在的我和日更的我已经相去甚远_(:3」∠)_ 但我真的每天都有在努力码字,不知道为什么效率这么低,可能是因为还没敲定走向的原因吧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orz 希望不久后能恢复日更,因为自己也很期待更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笑哭) 人格分裂 突如其来的一幕令很多人措手不及,看到钟如季的“回礼”之后,他们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出声,就怕下面那位一个心情不好要了他们的命。 而正如他们所想,仇宵站起来后面色阴沉的吓人,他们完全有理由怀疑他下一秒便会将剩下的飞刀全部招呼出去,也送对方一份丰厚的大礼。 仇宵捏住了刃口,众人心惊胆战。 过了片刻他放下了,众人顿时松了老大口气。 舒时起身去找钟如季,隔了三四个座位的时候就碰上了,他有点担心的问,“你怎么样,没伤到吧?” “没事。”钟如季说,看都没看右边一眼。 连空间鬼怪都不放在眼里的,恐怕整个任务区也就这一位。 “你……”舒时下意识看了看他左肩,欲言又止,“没事就行。” 战战兢兢的众人简直不能理解他们怎么可以这么淡定,第一时间不去关注鬼怪的动向,反而问对方有没有伤到,难道伤比命重要? 就算他们在观赏席也不能这样为所欲为吧? 然而事实证明,在观众席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舒时顾及着钟如季的伤,所以走在右边,这个站位正好有意无意地挡住了仇宵剜向钟如季的视线。 两人自仇宵面前走过,舒时好歹还瞟了一眼台上的情况,也看到了仇宵,而钟如季真的是目不斜视,泰然自若,仿佛刚才飞向仇宵的那一刀不是他干的一样。 被这种淡定惊掉下巴的众人:“……” 被完全无视的仇宵:“……” 每个空间都有空间规则,固定规则哪怕是鬼怪都不能轻易打破,如果拥有绝对的掌控力,仇宵绝不会只甩一记暗刀。 铁网门关上后,不仅外面的三人不能进来,仇宵也不能出去,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多拿一柄飞刀砍断铁网的原因。 亲手放人出的圈外,他现在根本奈何不了钟如季。 等回到座位,舒时向徐舟递了个“没事”的眼神,然后拉着钟如季坐下。 “疯狂盛典期间请客人们不要中途离开,以免影响到专业表演。” 电子播报声又响起。 是一条规则,也是一种警告。 钟如季刚才是去看场地的门,门没关,按道理参与者是可以离开的。 有鬼怪在里面,这场表演怎么着也得死几个,他并不是见不得血腥,只是厌烦。能离开自然更好。 但是空间意识到bug,临时加了规则。 钟如季不置可否,扯了扯唇角。 有个广播就是方便。 听到这条播报,仇宵的脸色更差劲了,他一声不吭的捡起两把飞刀,再次用布条蒙住双眼,直接开始下半场表演。 有仇宵的手下留情,女人完成表演后通过后台的门来到观赏席,还没坐下就听到熟悉的破空声,霎时腿就软了。 舒时看到她,侧了侧头跟钟如季说:“和之前一样,表演完就能出来。” 他顿了下,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们之后的表演是动物杂技还是……” 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钟如季难得看了眼仇宵,然后说:“动物杂技,他的怨气不足以支撑那么久。” 舒时道:“也是,他还要支撑动物的能力,估计过了今天也只有阴雨天会出来。” 仇宵在鬼门汲取的怨气在他身上有充分的体现,怨气越强便越像活人,单看他脸色还是苍白的,怨气应当没有那么重。 怨气是鬼凝成实体的关键,当怨气降到最低值,仇宵的实体也就不复存在,这样看的话,仇宵想撑十天不太现实。 钟如季想着事情,原本漫不经心的神情渐转严肃,他看了舒时一眼。 大多像仇宵这类型的鬼怪在实体消失后都有一个相同的解决方法——附身。 他无法确定仇宵一定会找上舒时,但起码现在看来,这种几率是最大的。 —— 数把飞刀甩出,仇宵的脸色也没好起来。 男人身周插的全是刀刃,比起上半场表演,他的待遇要差很多,每一柄刀和他身体的距离只有几毫米,多处皮肤已经擦出了血。 他神色惶惶,却也不敢乱动,万一仇宵的飞刀偏了地方,遭殃的可是自己。 下半场的表演就在僵硬中结束。 仇宵摘下布条去取飞刀。 拔下一把小刀,他再次划断男人身后的绳索,留了一道捆着手的没有解。 仇宵将飞刀扔在地上,刀尖撞上地面发出有点尖锐的声音,男人应声一颤。 锐器撞上地面的声音越来越大,直到取到最后一把刀,仇宵把最后一道绳索划断,冷冷道:“滚。” 男人欲哭无泪,心说你刚刚的态度不是这样的,不能重女轻男啊! “是、是。”然而他只敢点头应好,摘了布条压根没胆子多看一眼那位浑身都是杀气的煞神。 说滚就滚。 仇宵回头,下压的唇角和阴郁的黑眸证明他的心情不太美妙,他定定看了钟如季几秒。 “啪啪!”仇宵面无表情的击掌,带起一阵尖叫,有男有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啊啊啊啊!” “呜呜呜呜呜呜——”被堵住嘴的只能发出这种声音。 所有在高空站板上的人全被活动的墙壁推了一把,齐齐往外面栽,众人的惊恐一瞬间到达顶峰。 舒时差点从座位上站起。 却又看见他们一只脚腕上都捆着绳,被倒吊在空中。 幸好捆的不是脖子。 “接下来也是疯狂马戏团的拿手节目——空中飞人。” 仇宵站在下面,没有上前的意思,他在原地看着一众惊慌失措的人,说:“自己上去。” 他连表演都不提了,表面功夫都不做做。 所谓疯狂盛典,不过是仇宵的欢乐场。 绳索系在脚腕上,如果想抓住绳子必须弓起身子,这不仅考验腰腹力量也考验柔韧度——光有腰腹力量够不到绳也是白搭。 自己上去这个要求总比配合表演的好,方才的表演大家都看在眼里。 众人在被推出来的那一刻,除了脚腕之外的绳索全被解开,此时被倒吊着,被堵住嘴和被蒙住眼的人第一时间就是去摘布条。 然后,状态百出。 有个恐高的,直接吓晕了。 有个试了几次都够不到绳的,心态崩了。 有好几个腰腹力量不行的,光在空中扑腾。 有些柔韧度差的,去够绳就是一个劈叉,惨叫连连。 圆台中央哀声一片,此时还没有能上去的人,抓到绳都难,更别提爬上去了。 舒时一开始还能乐观的想,他们起码不用面临死亡的威胁,但后来,他乐观不起来了。 仇宵的要求看似宽容,实则苛刻残忍。 他的要求一出口,众人纷纷去抓绳索,在这之中能抓到绳的少之又少,再加上一番折腾,还能剩多少体力? 而那些连绳都够不到的,一直被倒吊着,大脑持续充血迟早出问题。 仇宵这次玩的太大了,如果没有规定时间,吊在空中的众人很有可能全军覆没。 舒时看完现状再去看仇宵,却一时没找到仇宵的身影,他看了一圈,最后在高空设施上看到了对方。 仇宵走在钢丝上,如履平地,他走到对面,拽住高台上的一条长绳,纵身一跃,稳稳坐在置于高空中的秋千上。 他背对着观赏席,欣赏那些人做着无谓的挣扎。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原先奋力去抓绳索的人也渐渐消停下来,只有少数几个死死拽着好不容易抓到的绳子,等体力恢复后再往上攀爬。 舒时知道仇宵是不会放过这些人了,他预估了一下高度,问钟如季:“有办法把绳子割断吗?” 钟如季瞥他一眼,说:“你要有本事就去拿。” 他指了指圆台上那一堆飞刀。 舒时:“……” “不用想了。”钟如季冷静道,“就算不怎么高,头着地也会出事。” 舒时还想说:“但是……” “一个节目的时间,最多半小时。”钟如季突然这么说,其中的意味简单明了。 舒时没话说了。 空中飞人的表演时间最多三十分钟,不管是顺利爬上去还是无力够绳的人,熬过这段时间都有命活。 疯狂马戏是个初级空间,规则约束对鬼怪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仇宵就算再怎么疯也得受规则的制约,空间让他放,他必须得放。 现在就看他们撑不撑得住。 十三分钟的时候,有三人拽住了绳;十七分钟的时候,三人开始攀爬;二十分钟,三人成功攀爬到顶。 费劲千辛万苦活下来,三人全部脱力似的瘫在地上,而仍在空中的数人还在接受仇宵的折磨,他们还得继续撑,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舒时知道三十分钟是极限,但他也没感觉轻松,频频看向那个没动静的人。 同样是恐高,他很能体会那种窒息的难受。 对方一动不动,舒时忧心忡忡的说:“我担心出意外。” 钟如季没有回答。 他说不出不会有意外的这种话,毕竟大家的生死不由他来定,他最多,只能护住一个人。 他只护住一个人,这样就够了。 猫捉老鼠 最后的十分钟过得格外漫长。 一分钟过去,筋疲力尽的人还试图抓住救命绳索,晕着的人依旧未动。 两分钟,有人抓住绳却没了力气,又掉了回去。 三分钟,高空中倒吊着的人放弃挣扎,上去的三人有两人休息片刻后去拽伙伴的绳索。 四分钟,大部分人因脑部充血面红耳赤,两人仍在努力。 五分钟,两人之中有一人因体力不支摔了下去,场面一度陷入更加艰难的境地。 六分钟,最后休息好的一人将脚腕上的粗绳解开,软着腿脚扶着墙壁摸索下去的路。 七分钟,仇宵支着腿,侧坐着欣赏众人脸上的绝望之色。 八分钟、九分钟、十分钟——时间过了。 观赏席的五人大多都关心着台上的情况。 舒时紧了紧交叉的十指,等着一线生机。 仇宵看够了表演,从悬挂的秋千上一跃而下,落地轻巧无声。 他慢慢的站起,仰视的目光中尽是讥诮。 “没用。” “空中飞人表演超时,请演员退场,下一节目:死亡轮。” 凉薄的声音和电子播报声一道响起,受仇宵的情绪影响,播报声也变得刻板无趣,不带任何感情。 舒时对杂技这方面不甚了解,来之前也没查过资料,顶多知道“蒙眼飞刀”和“空中飞人”,“死亡轮”是真触到他的知识盲点了。 参与“空中飞人”的众人被墙上的机关一点点拉上去,还有力气的自己爬上来,没有力气的靠人帮,晕着的只能让人抬,脱离了高空之后,站板上的人或坐或卧,没一个站着的。 疲惫的喘息声此起彼伏,先前爬上来的两人经过一番消耗已经没有精力站起来了,干脆倚着机关墙恢复体力,其他人刚被救上来,仍处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之中。 正喜不自禁时,一道令人绝望的播报传入众人的耳朵:“中场休息结束,表演继续。” 众人的笑容僵在脸上。 仇宵站在铁网前,抬起双手面无表情的击掌,“啪啪”两声再次带来噩梦。 圆台中央升起大型的专业设施,酷似摩天轮的外观却有着“死亡轮”这种节目名称。 眼见他们脸上的欣喜瞬转为惊恐,仇宵微微弯了弯唇角,扬着恶意的笑容说:“不退场的演员,自然要继续表演了。” 只要还在台上站着,就必须继续表演,全体“空中飞人”的演员,只有一人成功退场,其余人无一幸免。 后台的门再次被推开,钱文叙的额头还在冒汗,他走进观赏席,看向了铁网。 十分钟前,他也在里面挣扎,现在,他是众人中唯一一个脱身的人。 知道疯狂盛典会出事,却没想过会是这种发展。 看到站板上的人手忙脚乱的去解绳索,钟如季的视线陡然和此时转身的仇宵对上。 钟如季的神情淡漠的很,仇宵也不输于他,一人一鬼隔空对视了几秒,仇宵在火光的阴影中启唇,无声的说了几个字,之后便径自离开。 看他的方向,应该是去安排下一场的表演。 舒时一直在注意着仇宵,自然没漏下这一幕,只是他读不懂唇语,也没看清仇宵的唇形。 他对仇宵的印象算不得好,特别是今天看到他的所作所为之后,就更没什么好感了。 仇宵的行事作风向来古怪,他说不准,习惯性的问钟如季:“他刚刚说什么?我没看清。” 钟如季面不改色的说:“我也没看清。” 他说没看清那就是真的没看清,舒时一点也没怀疑,“哦”了一声表示明白。 过了一会儿,他又纠结的凑过去,问:“难道没有什么办法能救他们吗?表演要多久才能结束?” 钟如季回答他的只有两个字:“自救。” 言简意赅,简明扼要,但放在这个情形下,舒时突然听不懂这两个字了:“……啊?” 钟如季斜了眼和他们隔很远的钱文叙,说:“像他那样。” 钱文叙是唯一一个抛下其他人的求生者,也是唯一一个脱身的幸运者。 所有生存的机会都是自己争取来的,钱文叙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生死当前,顾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可惜了另外两个选择救人的。 钟如季说:“盛典的节目永无止境,剩下的人如果出不来就只能一直表演,只有全部人退场之后盛典才会结束,离开算退场,死也是。” 如果不能成功退场,结局就只剩下死。 任务空间考验实力和人性,同时也利用人性。 “死亡轮”静静立在圆台中央,站板上的众人解开绳索,有人率先拽起晕着的伙伴,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又急促的往楼梯的地方走。 更多的人跟了上去,然而消失的楼梯让他们望而却步,只能眼睁睁看着最先踏上楼梯的两人越走越下。 三四楼的高度,还没有人敢随便往下跳。 “小心!楼梯消失了!” “快跑!” 有人慌忙高声提醒。 男人回头看了眼,方才踏过的楼梯正一阶一阶的化为虚无,并且隐隐有加快的趋势。 他架着伙伴的手臂更用力了些,咬着牙加快步伐。 “砰!”还差十几阶的时候,男人踩空,两人一起摔了下去,所幸只剩一楼的高度,摔下来最多是疼了些。 正当他想爬起来重新离开的时候,一双干净无尘的白色球鞋出现在他眼前。 他视线一点点往上,发间的冷汗迅速冒了出来。 黑色修身裤,黑色休闲卫衣,暗红色中长发,那人苍白的脸上挂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对他说:“欢迎参与死亡轮的演出,提前祝你演出愉快。” 仇宵带着标准的笑容,毫不手软的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拽进死亡轮的空间里,又转回去拖着晕了的那个,如法炮制的把人塞进死亡轮。 随着几声金属嗡鸣,死亡轮开始极速转动,仇宵跳上最后一个空缺的位置,适应后便能在圆形活动轮里自由走动。 男人只能根据位置的转变调整自己的站位,在一个狭小的轮子里随机应变,跟着对方的节奏向前或退后。 像极了仓鼠跑圈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仇宵卡的位置太好了,晕着的那位进了死亡轮之后位置从未变过,死死卡着两道杠,并且还能在三百六十度旋转的轮中安然无恙的躺着。 看到这里男人才要放心些,之后才专心致志的瞄着仇宵,应对他随时的发难。 —— “死亡轮”的运转速度极快,如果是专业演员来表演,绝对不失为一场视觉盛宴,可若表演者换成了毫无经验的新人,那就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死亡轮每每到达一次最高点,舒时的心就要揪一下,他既希望晕着的人醒又希望他别醒。 因为晕着太危险,难保会不会被死亡轮甩下去,但对方醒了之后看到高空估计还得晕过去一次,那时候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操。” 心理自虐许久的舒时终于在仇宵加重力道导致死亡轮逆向旋转时爆了粗口。 男人一时不察,身体没来得及反应,因为惯性直接一个后仰摔了下去。 死亡轮还在运转,即将到达最高点。 舒时听到一串惊恐的尖叫。 他条件反射的闭紧了眼睛,缩着脖子找个好位置避了避。 没听到重物掉下来的声音。 “睁眼,没出事。”钟如季全程无比从容,任何意外都没引起他情绪的波动,甚至还能心平气和的做个报幕员。 舒时闻言调头望过去,男人死死扣着死亡轮最外侧的一道横杠,怎么都不松开,轮过最低点后还在地上狠狠刮了下,可他还没松手。 他上不去,还死都不下来。 仇宵在自己的空间里表演,不管另外两人的死活,反正表演时间会自动暂停,是生是死全凭个人造化。 男人才经历过“空中飞人”,又竭力配合着仇宵耗了许久,早已经是强弩之末,可他的五指依然死死扒着横杠,怎么也不放手。 数次到达最高峰,晕着的人卡在横杠里的位置渐渐松动,眼看着就要掉落,此时的“死亡轮”又一次到达最高点,尚未有知觉的他被甩了出去。 他在最高点时,男人正好在最低点,看到高空有人坠落,他毫不犹豫的放开了紧抓的手,任自己摔下去。 “砰!”熟悉的声响。 又有一人摔在了一人身上。 原先晕着的人在失重感和疼痛中醒来,而男人却在重击下陷入昏迷。 看到这里,舒时默默地看了钟如季一眼,在感叹对方身体素质过硬的同时,也担心着对方的伤势。 “死亡轮表演成功,请演员退场,下一节目:环球飞车。” 钟如季的表情微微起了变化。 退场机会不可多得,必须要抓住时机。 正在陈子潜不知所措的时候,高空一声高过一声的“快走”提醒了他。 他想起了那个噩梦般的“空中飞人”。 “快走!从后门走!” “你后面!后面!” 陈子潜架着付弋,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往后门赶。 与此同时,仇宵跳下“死亡轮”,身后的大型设施又慢慢的消失在众人面前。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由金属框和金属网组成的镂空球体。 “中场休息结束,表演继续。” ※※※※※※※※※※※※※※※※※※※※ 每次回复评论都要审核好久,而且不能发表情也太难受了_(:3」∠)_ 之后大家的提问都会在作话里面回答,期间随机掉落小剧场 —— 仇宵的说的话其实很简单,就仨字: 等死吧。 面对仇宵的挑衅,钟如季面不改色,并且还决定找时间收拾收拾这个碍眼的家伙 时间到了 有陈子潜和付弋的前车之鉴,这次长梯出现的时候没人冲着下去。 仇宵踏上楼梯,不急不缓的走到站板上,他背着光,如同来自地狱的撒旦,脚边盛放着白骨生出的花。 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杀过人,但对鬼怪的恐惧仍让参与者们下意识的退避三舍。 “敬酒不吃吃罚酒。” 四辆崭新的摩托候在球体外,仇宵捆了四个人下去。 与此同时,钟如季对舒时说:“闭上眼睛,别看。” —— 疯狂盛典整整持续了八个小时,舒时退出场地的时候脸都是白的。 “环球飞车”那一场,无一人生还,全部死在了镂空球体里,现场血肉横飞,四人的尸体还被无人操控的摩托车碾来碾去,他们试图停下,试图打开金网门,最后死在了高速转动的轮胎下。 之后的表演一个比一个危险,一个比一个血腥,但像“环球飞车”那样具有限制性的表演不多,后面的大多人都是受重伤,死在圆台上的共计有六人,环球飞车占四个。 钟如季右手拍上舒时的肩,说:“回去休息。” 舒时点点头,跟着他回去。 回去打开门的时候他看见了最不想见到的人,哦,还不是人。 钟如季对仇宵的出现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但也没什么别的反应就是了。 “休息会儿,缓缓。”钟如季拿出一袋冰酸奶给舒时。 舒时接过,插上吸管喝了一点。 “喂,谁让你动冰箱了?”仇宵极其不满这个讨厌的男人无视他的举动。 钟如季睨他一眼,没搭理。 “我。”舒时面无表情的说,抬眼直直的看着仇宵。 对方的气色比起之前要好很多,至少没那么苍白,除了死去六人带来的怨气之外,他没别的方法获得能力。 仇宵脸上闪过一瞬气急败坏的神色,他猛的坐到舒时身边,盯着他危险的说:“我让你住这儿,没允许其他人碰我的东西。” 仇宵毕竟是鬼,坐到沙发上的时候轻飘飘的,舒时半点没被影响到。 舒时对六人的死亡耿耿于怀,难以对仇宵有好脸色,听完这话后,他把还没喝完的酸奶放在茶几上,站起身说:“那真是抱歉,之后我们不会来打扰了。” 钟如季把四号房卡递给他,舒时接下说:“我们走吧。” 去哪儿都好,他不想和仇宵待在一个空间里。 “嗯。”钟如季顺着他。 仇宵看着他们出门,脸色阴的能滴出黑水。 舒时走在长廊上,其他参与者走过的时候用异样的眼神看了他好几眼。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二分之一的时间都没到。”舒时说。 他本来是想通过初级任务长长见识,却没想撞上了这个另类的空间。 鬼和怪是不一样的,上个空间他们可以利用巨鸟的凶性达到目的,这个空间里他们面对的却是仇宵,一个正常的人,有着正常的思维,甚至比普通人还要聪明些,作为空间鬼怪,仇宵想杀人,又怎么可能会办不到? 他根本无从下手,只能看着别人死在眼前。 钟如季没说话,对方此刻需要的不是他的分析和安慰,他只做个倾听者就好。 十九号到四号的路就几十米,两人走了没多久便到了门口,舒时将房卡贴在电磁感应的地方,眉眼看起来垂头丧气的。 他开了门,才迈了一步就发现不对劲。 舒时退了半步,确认门上的房间号是四号,他又看了眼里面,确实看到仇宵在里面,房里的布置俨然就是十九号房。 舒时憋着气,直接调头就走。 “站住,你还想去哪儿?”听仇宵的声音,应该是被激怒了。 钟如季按着舒时的肩膀,对他说:“没事,进去吧。” 舒时表现的极其不情愿,脸上写满了抗拒,这也是他从马戏团出来后唯一算得上生动的表情。 “去谈谈。”钟如季又说。 过了一会儿,舒时踏进房间,钟如季在后面带上了门。 “请问仇先生有事吗?”舒时没有表情,语气十分客气。 “用得着这么阴阳怪气吗?不就死了六个人……”仇宵压下不满,尽量心平气和的说。 “不就死了六个人。”舒时咬重字音,望向对方的眼睛,忽然一笑,“对啊,不就死了六个人嘛,和你的能量比起来多不值一提啊。” “你……”仇宵不傻,能听出这是讽刺,但他也没什么可解释的,杀了就是杀了,没有怨气支撑,他的灵魂根本无法在这里逗留。 舒时笑着说:“嗯?仇先生有何高见,愿闻其详。” 钟如季在后面看着他,轻抿了下淡绯色的唇。 生气的某人浑身都是刺,和平时乖顺的样子一点都不像。 “……没有。”仇宵顿了半晌,没好气的说。 “那我们可以走了吗?”舒时还是笑着问。 仇宵恶狠狠的瞪了眼钟如季,对舒时气愤道:“走什么走?住着,我走行了吧!” 他猛的打开那扇一直紧闭的门,进去后反手狠狠将门关上,门板撞击发出哐的巨响。 客厅安静了。 舒时敛去笑容,重新恢复那面无表情的样子,他转过身,面对仇宵时的锋芒全部收了起来。 “我大概走不了了,你要不要待会儿?” 说到底他是不放心钟如季和仇宵共处一室,这一人一鬼看起来就合不来。 “嗯,待会儿。”钟如季点头说。 然后舒时看到他走到冰箱那边拿出了食材。 钟如季头也没回的说:“做个晚饭,一天没吃了。” 舒时就在他后面半步的地方,看着他拿出各种素菜,心情有一点点奇怪:“……嗯。” 还记得第一个空间里的他,并没有这么好说话及安静,但是无论是哪一种性格,钟如季带给他的都是踏实,有他在,所有的事都显得不那么困难。 如果从前也能拥有一个钟如季这样的朋友…… 舒时甩了甩头,把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脑子。 大概十分钟的样子,舒时躺在床上闭目养神,门大敞着,厨房里传来不慌不忙的切菜声,他本来就昏昏欲睡的,听着听着就睡了过去。 钟如季按着藕身,自中间均匀切开,然后再细细的将它切成藕丁。 外面的门突然被敲的砰砰作响,还伴随着一些人的吼叫声。 钟如季顿了几秒,没听到舒时有动静,他走出厨房,到房间果然看到睡熟的某人,他把舒时的房门关上,再才冷着脸去开外面的门。 “操!快他妈开门!听见没有?!” “砰砰砰!” 王朔带着一帮子参与者在门口敲门,除了陈子潜两人和徐舟外,几乎所有人都被他煽动来19号找事。 他敲了半天没动静,之后直接拿拳头锤,锤了十多下,门开了,那一下还差点锤人身上。 王朔的表情极其不耐烦,张口又想骂脏话,然而抬头看到面前的人时,又急急把话咽了下去。 他虚虚的吞了吞口水,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嚣张气焰瞬间被浇灭,连丝黑烟都不剩。 面前这个人他绝不会认错,就是那个打架巨狠的,张越就被他踹的差点起不来。 王朔观察了下,对方面色不快,冷漠的看着他们,手里还提着把菜刀…… 卧槽!要命! 其他人看到那把菜刀的时候也不自觉的退了退,谁都不敢去惹这尊大神。 这时有人戳了戳王朔,小声提醒说:“你快去啊,不是你叫我们来的吗?” 王朔表情尴尬,瞪了眼刚才说话的人。 “有事?”钟如季的声音冷冷的,扫了一眼聚在门外众人。 “没……没事。”王朔磕巴道,时刻注意着那把杀伤力巨大的菜刀。 他才从鬼怪手中活下来,可不能作死。 “没事别敲门。”钟如季不客气道,又说,“有事也别敲门,不熟。” “哎……”有人急急叫了声,而面前的门已经被关上了。 她还想去敲门,被王朔拦住了。 “你干什么?想死别拉着我一起死!”王朔压低声音狠狠的说,生怕被里面的人听到似的。 “那怎么办,不是你说的他们有办法吗?我们谁都不想死啊。”她急的要哭了,想想今天发生的一切,到现在仍心有余悸。 王朔告诉他们,鬼怪放出去的那两个人跟鬼怪有关系,通过这两个人可以避免死亡,现在他们过来找两人也是为了商量这些事,可话还没开口就被拒之门外,难道他们这些没有特殊待遇的人就该死吗? “换个时间再来,这个不好说话,不想死就安分点,听我安排。”王朔眼里闪过烦躁,蠢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钟如季看了眼关着的房门,确定舒时没被吵醒之后回到厨房继续做菜。 想到那些人的意图,他原本就寒若冰霜的面容更加冷漠了些。 过了几分钟,门外的动静彻底消停,王朔等人离开,钟如季的耳根也完全清净下去。 一方有一方的打算,王朔若想找舒时的麻烦,首先得过钟如季这一关。 都说柿子挑软的捏,但前提是得认清对方到底是柿子还是刀子。 长楼训练 舒时在一阵菜香中醒过来。 馋虫和睡虫经过一番较量,前者大获全胜。 他在床上滚了滚,然后听到钟如季喊了句“出来吃饭”。 得到召唤的舒时立马跳下床,睡了一觉醒,糟糕的事情暂时抛在脑后,及时行乐才是人间正道。 “我刚刚好像听到有人敲门。”舒时坐到桌前,撑着下巴问钟如季,“你听到声音没有?” 钟如季把碗筷递给他,“没有。” “哦,好吧,那可能是我听错了。”舒时说着,夹了块藕丁。 饭后,舒时照例清理餐盘和碗筷,之后便一刻都没停过。 “我有点事要出去一下,马上就回。” 要问起来,舒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养成了什么事都要跟钟如季报备的习惯。 “嗯。”钟如季回答他。 舒时踏实的出了门。 “咔。” “砰!” 舒时的轻微关门声和仇宵的砸门声几乎同时响起。 仇宵阴着脸站在房门口,眸光沉沉的死盯着钟如季。 钟如季一笑,说:“要打一架吗?” 对这种挑衅实在忍不了,仇宵二话不说直接动手。 钟如季站的位置离家具远,施展身手也不会受到限制,仇宵的拳头横扫过来,他下腰躲开攻击后立马侧身站起,以同样的方式回敬仇宵。 仇宵擦过他的拳头,后退了两步,认清两人的距离后又换了种方式攻击。 这些只发生在三秒内。 身为鬼怪,仇宵的本领自然不差,但钟如季如果单打独斗还能被鬼怪比下去,他二区扛把子的名称怕是得让贤了。 两人每一拳一腿全带着风声,谁都没手下留情,但顾及着某些东西,两人都巧妙的避开了客厅里的家具和摆设。 按常理来说,彼此看不顺眼的时候,打一架是最好的解决方式,要么打完后成兄弟,要么打到分出你死我亡。 但这两种情况放在这两位身上,着实不太现实。 舒时去十二号找徐舟的时候,总能发现走廊上的人在看他,他没多想,敲响了眼前的门。 “知道是你,喏,要用什么自己拿吧。”徐舟把他拉进门后笑道。 如果钟如季的房间是宾馆,舒时的房间是套房,那徐舟的房间大概只能用药房来形容了。 舒时望向徐舟指的方向,那一块儿的桌子上满满当当的全是药品,后面的一个格子柜里放的也是瓶瓶罐罐之类的东西。 见对方被这些药品惊住了,徐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个是我住进来的时候就有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大概是任务设置吧。”舒时说着,想着大概开局抽房卡就是考验运气的一关,只不过自己太幸运,直接抽到了仇宵这个大麻烦。 “谢谢你的药。”舒时找了几个能用上的药,对徐舟说。 “不用谢。”徐舟看了眼门,又说,“你小心一些,王朔那伙人要找你麻烦。” “王朔?”舒时没听过这个人名。 徐舟点点头,“不过你应该不知道是谁,总之你待在房里就好,在马戏团的话他不敢乱来。” “没关系,不用担心。”舒时说,毕竟这是他想过的情况,真实发生了也没什么好惊讶慌张的。 徐舟还想提醒舒时几句,但想到他的那位朋友,也就没再多说。 舒时回去的时候留意了一下,发现之前在走廊的人没一个回屋的,并且人还越来越多,都是装作不经意地把眼神往他身上扫。 真当他瞎不成。 舒时轻皱着眉拿出房卡,拉开房门直接进去,动作毫不拖泥带水。 然后就目睹了车祸现场。 钟如季突然收手的时候仇宵已经控制不住了。 舒时亲眼看到仇宵那看着就狠的一拳砸在了钟如季的左肩。 他左臂还有伤。 舒时的脑子第一瞬间蹦出的就是这个念头。 “钟如季!” 仇宵听到他声音时就知道坏事了,他看到舒时焦急的略过他去看那个讨厌的男人,那男人还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接着又低下眼睛,任由舒时在旁边着急的关心。 仇宵磨了磨牙。他还想砸他一拳,朝脸上砸。 但他知道再待下去就麻烦了,趁舒时还没空理他的时候,他不甘的瞪了眼钟如季,接着拉开房门躲了进去。 “没事。”钟如季瞥了一眼再度关上的门,对舒时道。 舒时听到响动回头看过去,发现仇宵跑了,他低声骂了一些字眼。 “我拿了药,不管你有事没事都得坐着。”舒时直接忽略他说的没事,让他坐到沙发上。 舒时将拿回来的药品放在桌上,挑了一瓶之后坐到钟如季的左边点了点他的衣服,说:“把衣服脱了,快点。” 钟如季迟迟没有动作。 舒时不解的看过去,撞进钟如季带着促狭笑意的眼睛里。 “哦,要脱我衣服?” 本来挺正常的一句话,被他放慢语速念出来的时候总感觉掺了点别的意思。 “上药,我还能非礼你不成?”舒时无奈的说,别开眼不去看他的笑容。 别误会,他真的没别的想法,单纯只是因为钟如季长太好看了他不太好意思。 “那当然不会。”钟如季悠悠地说。 但他不敢保证某人会不会被调戏啊,毕竟是个连暧昧动作都受不住的人。 “快点脱了,让我……”舒时说一半卡住了。 “让你看看。”钟如季接了下半句,笑意更明显了。 “知道就赶紧让我看看伤,别耍嘴皮子。”舒时严肃道,眼睛都没抬起来。 “嗯。”钟如季懒懒散散的应了一声。 舒时的余光中,钟如季骨节分明的手指正不紧不慢的解开纽扣,他都能瞥到那些显露出来的皮肤。 他不着痕迹又往反向偏了偏头,就差背着钟如季坐了。 “喂,你不看我怎么上药?” “哦、哦。”舒时有点慌,又转了回去。 钟如季只脱了一半,右边的白衣遮着紧实却不过分夸张的肌肉,欲遮欲掩的,左边…… 如果舒时是个女生他肯定就激动的啊啊啊了。 但他是个男的,所以看到这种身材的时候不可避免的眼红了。 舒时倍感悲愤,这种情绪几乎要化成实质。 大家穿衣服的时候看着都一个样,脱了衣服你居然有八块腹肌! 一直盯着人腹肌不太好,舒时把视线往下移了一点,用余光瞄着。 “你看哪儿呢?”钟如季淡淡地问,某人让他不得不出声提醒一下。 “没看那儿!”舒时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视线对准的地方是哪儿,脸都涨红了。 钟如季轻笑出声,又问:“那儿是哪儿?” “……”舒时干脆不说话了,越抹越黑。 他拿起药倒在手心里,不言不语的给钟如季揉伤,可手上的力道没个控制。 钟如季轻嘶了一声,舒时看了他一眼之后,默默地把力气放小了。 毕竟是救命恩人,还是要好好对待的,不能恩将仇报。 上完药,舒时大大的松了口气,立马将药放回去,转了个头背对着钟如季,正经道:“穿衣服。” 但社会主义小青年总是斗不过二区大佬的。 “你药没上完。”钟如季说,“掉下来的时候,你头砸到我了。” 舒时回想那个时候的场景,他掉下去的之后脑子嗡嗡作响,他以为是因为恐高,弄了半天居然是因为钟如季的肌肉太结实了。 他努力想了下,自己的头砸到钟如季身上的位置是…… 舒时果断的把药塞在他手里:“你自己上药吧,我相信你可以的。” 钟如季把药放在旁边,说:“不想动。” 最后舒时给他上完药人都要冒烟了。 因为姿势不方便使力,他必须正面给钟如季上药,而因为钟如季腿太长,他怼着那双长腿根本没法上药,所以只能站在钟如季□□,或者跪在他身体两侧。 就算他俩都是男人,这种姿势也太别扭了。 舒时选择了前者,期间他腰酸的直了次身子,然后怼到茶几,一时没稳住直接坐到钟如季腿上了。 他自暴自弃的坐着给对方上完药,再继续站着上药他腰会断的。 好在钟如季没有调侃他什么。 待了两个小时左右,钟如季走了。 偌大的客厅一下子安静了,没有说话声,没有谈笑声,唯一的声响就是舒时的呼吸声,如果听力足够好的话,也许还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能让人情绪泛滥的向来是只属于自己的、过分的安静。 舒时吐了口气,才走几步就倒在了沙发上。 “真的是……难以形容。” 他用手臂挡着脸,浓浓的无力与疲惫让他连光都不愿见到。 “真的有那么难以接受吗?”无声无息的,仇宵站在了沙发前,神情晦涩不明。 话说的没头没尾,但他们都知道讲的是什么。 “你成为鬼之前也这么罔顾人命吗。” 舒时没心思去指责了,对于鬼怪,他本身就没有选择权,任务是这么规定的,总有人会死在空间里。 仇宵不知道为什么顿了下:“……没有。” 舒时笑了一声,又说:“原来成为鬼之后你们就会变得无情啊。” “也不是。”仇宵说,但好像又没想到合理的解释,“不是这么说。” 是成为鬼之后让他看清了人心的丑陋和肮脏,他杀一个,世界便净化一分。 见他没有说话,仇宵别扭道:“今天死的都是不干净的,我又没有随便杀人。” ※※※※※※※※※※※※※※※※※※※※ 钟如季:狂炫酷霸拽 【舒时回来后】 钟如季:伤患人员需要照顾 仇宵:???你他妈能躲为什么不躲??你刚刚打架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舒时:“仇宵!” 仇宵:“……”躲,先躲了再说。 有生之年 “不谈这个。”舒时坐起来,靠着沙发说,“能解释一下,你今天为什么对我朋友动手吗?” “他要跟我打的。”仇宵快速回答,正憋了一肚子气没地撒。 舒时放开抱着的枕头,站起从仇宵身侧走过,像模像样的打了个哈欠,懒声道:“不想告诉我原因也没必要骗我。” 仇宵:“……”他想骂人。 “他手臂受伤了,脑子有病才会主动跟你打。”舒时进了卧室,声音越来越远。 仇宵气笑了,说:“那他还真是脑子有病。” 回答他的是一道响亮的关门声。 仇宵:“……” - 王朔的房间别的优点没有,就是大,虽然没有舒时那儿的客厅大,但坐五六个人是没有问题的。 “我不建议去找他的麻烦,他身边的那个不是好惹的。”钱文叙转了转塑料杯,试图说服众人,“不然你我都会成为下一个张越。” 张越早死了,血肉模糊的,一张脸被啃的看不出形状,但身上的淤青多数是人为。 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张越是被那男人找了麻烦,但张越死前最后结怨的确实是那两个人。 王朔瞪他,“钱文叙,你要是不愿意就闭嘴,是谁强迫你了不成?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倒挺顺口?” 钱文叙看他一眼。 汪娴语是他们之中最焦虑的一个,此时早就巴不得立马去19号敲门了,“我们是寻求帮助,不是去找麻烦的啊!他既然有能力保住所有人又为什么不做呢?” 王朔和另一个不怎么说话的人对视了一眼,故作忧伤道:“是啊,大家都能活下来他为什么不愿意呢?难道……就这么希望其他人死在空间里吗?” 汪娴语听后紧咬着唇,焦虑和不解的愤怒杂糅在一起导致她的表情万分复杂。 “我去找付弋他们,”她过了片刻后说,“我们一起去,赖也要在19号赖着。” “但陈子潜恐怕不愿意啊。”王朔“循循善诱”道。 “他不愿意就让他一个人死去,反正我不想死在这个鬼地方!”汪娴语道。 王朔抿了抿唇,压下去得逞的笑,又道:“那麻烦你把大家都叫过来了。” “不麻烦,这是应该的。”汪娴语话中还有躁气,“大家一起去19号,人多力量大。” “天已经黑了,现在太危险。”钱文叙淡淡地添了一句。 汪娴语猛然一顿,天黑意味着什么大家都知道。 王朔见她犹豫,趁热加把火,斥钱文叙道:“天黑了又怎样?去会出事,不去更会出事,还不如拼一拼!机会都是靠自己一分一秒挣来的!” “那你们去,我不参与。”钱文叙听后站起来。 “呿,总是干这种事,谁看的起你啊。”王朔旁边的男人开口道,“如果你当时拉我们一把,也不至于死那么多人。” 钱文叙反问:“所以我就该留下来等死吗?谁都有生的权利,你别把话说的太难听,换你是我,你也会这样做。” “我才不会做懦夫让人耻笑,我就算死了也不会自己逃,懦夫就是懦夫,上不了台面的烂东西,找什么借口?”男人嘴硬道。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钱文叙平静的问。 “我说,你……”男人越说越来劲儿。 王朔扯住他,嘴上说着:“哎哎哎,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别伤了和气,以和为贵嘛!” “娴语,你抓紧时间去找付弋,我们耽搁不得。”王朔对汪娴语说,走了几步去揽钱文叙的肩,还笑道,“大家都是朋友,到时候还要一起活着出去,可别因为小事伤感情啊。” 他好像忘记了自己前几分钟是怎么点燃□□引子的。 钱文叙被他半推着往外走,只侧头看了一眼那出言不逊的男人。 他俩对上视线,又齐齐觉得对方脏了自己的眼。 - 回到房间,钟如季将厚重的窗帘拉开,外面的天擦上浓郁的墨蓝色。 他动了动左臂,轻扯带来的疼痛微不足道,胸口那一处还在泛热。 “如果可以……”钟如季的嗓音恍若叹息,却不知为何没了话音。 和平常冷酷的形象不同,融入黑暗的他反而没那么淡漠,不管是神情还是语气。 背后袭来凉意,仇宵危险的声音突兀响起:“不开灯吗?” “没必要。”钟如季转过身,淡淡地瞥着他,接着又笑,“这样才有意思。” “行啊,只要你不后悔。”仇宵咬牙切齿的说,轰动全身的怨气攻击钟如季。 方入黑夜,鬼怪的实力成倍增长。 在鬼怪的地盘里,参与者难用一己之力抵抗鬼怪的特殊能力,鬼怪非人,硬上当然打不过。 仇宵是鬼怪,钟如季是人。 但钟如季是个有着底牌的聪明人。 宛如实质的怨气铺天盖地的朝钟如季压过去,仇宵随着怨气一同而上,紧逼着钟如季,不让他有逃脱的机会。 钟如季的骨骼微微作响,他面色不改,对仇宵的为难没有躲的打算。 他只是抬起左手轻轻地搭在右手腕上而已。 “控敌致伤,迅猛一击。” 仇宵即将扼住他脖颈的时候,听到这一句类似咒语的启动口令。 房间里骤然亮起温暖的橙色光芒,四散的橙光顷刻间凝成刺眼的光束狠狠朝仇宵冲去。 躲已经来不及。 仇宵被极强的冲击力摔到了墙上,痛苦的闷哼:“嗯……” 成为鬼之后他再没体会过疼痛的感觉,这次却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那股怪光好像钻进了他的身体,搅得他五脏六腑俱是疼痛难忍。 “你……”仇宵捂着胸口紧蹙着眉看向朝他走近的人影。 钟如季走到了他面前,说:“第一次用,没有经验。” 没什么歉疚的意思,倒是有点兴味。 “刚刚是什么东西。”仇宵盯着他,撑着地面想站起来,以失败告终。 “能消灭你实体的东西。”钟如季说道,蹲在他身侧。 仇宵有点忌惮那个橙色光芒,刻意要和他保持距离,但总共就这么点地方,暂时还动不了。 钟如季将仇宵的情况扫了一眼。 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和他想象的相差无几。 “来之前不打算用的。”钟如季看着他身周消散许多的怨气,对这次道具的实力有了基本的评估,“但拿这个提醒你一下也未尝不可。” “他是我这边的人,不要妄想插在我们之间。” “你打什么主意我暂时不管,只要不会伤害到他。”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钟如季的声音陡然沉下去,“不要拿他当寄生灵魂。” 仇宵本来就极不耐烦,听到这里之后直接张口反驳:“谁要拿他当那种东西了?” 他嘶了口气,又道:“我回到坟里也不可能寄生其他人好吗?” 钟如季语气平平:“最好是这样。” “别以为你拿了个破东西就可以使唤我了!我爱怎么着就怎么着,需要你来管?”仇宵低声吼道。 “破东西?”钟如季一笑,低头捋开长袖,看了看腕上戴着的手环,“你乐意把他当破东西也行,反正它杀不了你,对吧?” 他的语调向来散漫,好像什么都不值得上心。 仇宵咬着牙,死按着腹部不发一言。 “既然达成共识,以后见个面还能打个招呼。”钟如季的手随意地搭在膝上,笑容在黑暗里看的不太真切。 如果没有被他打成重伤,他这样说话仇宵或许还会卖几分面子,可现在这个情况,他们的关系只会恶化,根本不可能缓解。 “打个鬼的招呼,滚!”仇宵暴躁道。 在自己的地盘被人打了,没有什么是比这个还丢脸的。 随着时间过去,仇宵的身体变得有些透明,他看到自己虚化的双手,不由得朝钟如季恨恨道:“别让我找到机会!否则你别想活着离开!” 钟如季一点也不怀疑这话里的真实度。 可他不仅不在意,还把亮着屏的手环一倾,让对方看见上面的详细数字。 钟如季笑道:“嗯,如果你不介意每天都失去实体,那么,我随时欢迎你的挑战。” 仇宵狠狠捶地,心里已经将他千刀万剐、扒皮抽筋无数次了。 钟如季坐到床上,抽出台灯底下压着的几张黄纸,百无聊赖的折着玩,还时不时膈应仇宵一句:“你休息好了早点离开,我这房间地小,容不下其他人。” 被道具重伤以至于动弹不得的仇宵再次咬牙:“……”是怎么?一只鬼还占你家位置了?! 钟如季始终没开灯,深夜的怨气一丝一缕的渗入仇宵的身体里为他所用。 正当他聚了些气力足够站起的时候,钟如季突然下床冷冷的说:“你怎么挑挑选选之后还是留下了一堆垃圾?” 仇宵听到他说话,下意识的就想怼,但钟如季的声音在他脑子里过了一圈之后,他猛然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什么意思。 八成是舒时那边出事了。 他哽了一下,没有回答。 钟如季没有理会他,走到房里的某一处角落拎出了一根长棍。 仇宵重伤,相当于是个废的,而且单论对付人这一点,还是他比较得心应手。 钟如季甩甩手臂,不太适应得了长棍的手感,只是能勉强接受。 他走之前还给虚弱的某只鬼留了句话。 “下次记得换些好使的道具。” 仇宵无言以对:“……” ※※※※※※※※※※※※※※※※※※※※ 钟如季:“走了,去给我的人打架。” 仇宵:“带我一个!!” 舒时:“快点回来啊!门板要顶不住了!!” - 短暂的和平之后还是会有对手戏,仇宵表示自己这个鬼怪做的很憋屈_(:3」∠)_ 八卦分队 19号门前吵吵嚷嚷,其中夹杂了不少人的叫骂。 舒时站在玄关处,看着防盗门被砸到一下下的震。 已经到了深夜,这个时间点向来危险,这些人冒着生命危险来他这里砸门,还真是不容易。 门铃被摁的一直响,原本寂静无声的房间此刻变得吵闹不堪。 每一道声音都足够让人心烦意乱,再这样砸下去门迟早要坏。 舒时在一道不甚清晰的喊声中按下了把手。 门打开的时候,众人齐齐噤了声,最前头的往后退了半步,看到一脸冷色的舒时。 “你、你终于出来了。”不知道为什么,那人对上他的视线时竟然会结巴。 “各位有什么事吗?”舒时的嗓音带了点天生的冷淡,话里没一处重音,却平白让人觉得不好惹。 王朔是这群人里带头的那个,可却站在一旁,狂摁门铃的不是他,砸门的不是他,出头的也不是他,他只是躲在众人后面,适时的煽风点火而已。 钱文叙也站在最后面选择不参与,只有汪娴语冲在前头。 舒时瞥了眼面前的女性,又将聚在他门前的众人挨个扫了遍,果然看到了一些熟悉的脸庞。 知道疯狂盛典结束之后会有人来找茬,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就在他们斟酌如何用词才能让自己的行为显得光明正大时,王朔的余光中出现一个身影,他看过去。 钟如季拿着根长棍,要笑不笑的站在距离他们两米处的地方。 上次拿的菜刀,这次拿的长棍,无论是哪一个,挨起来都疼,前者丧命,后者残疾。 王朔又往后退了几步,和闹事的人隔出一段距离,几乎和钱文叙并肩,他朝钟如季笑了笑,仿佛在说着“他们和我没关系”。 “你不是和鬼怪关系很好吗?”汪娴语奋力的去抓舒时这根救命稻草,“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吧,你跟他说一声,让他放过我们,放过我们好不好?” 舒时皱皱眉,手臂往后撤了些躲开她抓过来的手,说:“我怎么可能左右鬼怪的想法?” “怕死就去找鬼怪,找他算什么?”钟如季漫不经心的说,毫不在意众人瞬间聚集过来的目光,他笑了一笑,“还是你们觉得,他比较好欺负?” 众人一看是他,表情微妙了起来。 前几个小时才打过交道,现在又遇上,他们明明看到对方回了自己房间,怎么这个点又出来了?他也不怕死不成? 舒时听到声音的一瞬间就调头看了过去,隔着一个个攒动的人头,依稀还能看见钟如季的轮廓,和他随意拄着的长棍。 虽然不太合适,可舒时还是没忍住笑了下。 钟如季和他对上视线,又对某些无理取闹的人道:“我和鬼怪挺熟的,要不你们来找我商量商量?” 王朔的嘴角轻轻抽动了下。 这也得有人敢啊。 众人围在舒时的门前,看了看舒时,又看了看钟如季,竟然生出一种被反包围的错觉。 汪娴语莫名的怵这个男人,慌不择言道:“不一样,他能救人!你不能……” 舒时有点头疼:“我哪里能救人了?” “她说的是徐舟。”钟如季先于汪娴语道。 汪娴语的话被堵了回去,却有更多人附和。 “是啊,你有本事救一个,那肯定还能救更多,你也不希望看到大家死在这儿吧?” “今天死的我们不计较,只要你保着现在剩下的人,这总不过分吧?” “能者多劳,你有能力救更多人又何乐而不为呢?大家都会感激你的!” 谈能力没一个行的,道德绑架倒一个比一个厉害。 这个时候谈到今天死去的人,无疑是在舒时心里扎刺。 钟如季单手抡起长棍不轻不重的挥到一人脖后。 “哎呦!打人了,他打人了!”那人立马惊叫道。 钟如季道:“闭嘴。” 瞬间没声了。 那人反应过来,张嘴想找回面子,但声还没出就听有人开口。 “我之前确实想尽力救下每一个人,可现在,”舒时漆黑的眸子深深地看着这些欺软怕硬的人,说,“没必要了。” 有人立即不满的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钟如季抬起长棍横在身前,打断他:“字面上的意思。” “他和鬼怪的关系好,这些就该是他做的啊!”那人脸憋的微红,不怕死的叫嚷道。 “关系好?呵。”钟如季冷笑,如冰的视线刮擦着那人的心理堡垒,“虽然你们有些人被蒙住了眼,但那些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最好回想一下,今天第一个出事的是谁。” 第一个被仇宵找上的是舒时,第一个面对危险的也是舒时,大家都是同样的面临过死亡的威胁,又有谁比谁特殊到哪儿去。 舒时垂着眼,想着眼不见心不烦,却还是望向了钟如季。 钟如季看着那个拎不清的人,说:“没死就叫关系好,那你们和鬼怪岂不是算得上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了?” 还有一句是对众人说的: “都这么闲,有时间在这儿堵门,还不如想想自己到底有多垃圾。” 大多数人的脸色都一阵青一阵白,但王朔和汪娴语是例外。 王朔在后头念:“说得简单,要不是没那本事谁愿意闹啊。” 他说的很小声,以为对方听不见,可他不经意一瞥,发现对方直直的看着躲在后面的他。 钟如季凉凉道:“没那本事所以只会闹,你真能耐啊。” 王朔讪讪一笑。 至于那边,汪娴语试图去抓舒时的手臂,被对方再次躲开,她不能理解的急道:“你可以做到的,为什么不愿意呢?” 舒时瞥她一眼,冷静地回答道:“我并不觉得那是我该做的。我有没有能力,我做不做,这都和你们没关系。” “救,算我善良,不救,是我的本分。”他这样道。 空间里本来就没那么多人情,他愿意救只是因为他不希望看到无辜的人死去,并不代表救人是他的义务,没做到就要被众人指责唾骂。 然而这世上有一种人,你跟她说道理是说不通的。 汪娴语不依不饶的要去拽他,舒时几乎要退回了屋里,他看了眼钟如季。 钟如季右臂一抖,长棍出手抵住门前,挡在了汪娴语的前头,她冲进屋子的行动被阻拦住。 没心思周旋下去,再晚些要出大事。 钟如季面无表情道:“给你们两个选择,一,你们自己离开,二,我打到你们滚回去。” 舒时朝右边看了眼,又回头看向钟如季,眉间隐隐有点烦躁不安。 但在这种情形下他又不能说什么,最好的打算就是众人立马离开,留给他们时间。 有人怂他,自然也有不要命硬是要冲的。 众人瞬间分成三派,一派蹑手蹑脚的往回钻,一派发狠往舒时那儿撞,最后一派以王朔为首,隔岸观火。 给过提醒还不走的,没必要手下留情。 钟如季用一根长棍连续打倒了几个,其中还包括想从后面偷袭的,他背后就像长了眼睛似的,全方位无死角防守。 舒时也加入了进去,打算速战速决。 混乱中有人把舒时的房门拉上了。 “糟糕。”舒时低声焦急道。 他没拿房卡,进不去房间了。 钟如季侧了侧头,又打倒一个,地上躺了一小片不识好歹的东西。 他将长棍一收,拉住舒时的手往左边跑,轻喘着气说:“来了。” 另一边,王朔贴着墙,看到跑走的两个人,十分不理解地说:“他们跑什么?” 这么多人加起来都打不过他俩,该跑的也不是他们啊。 王朔百思不得其解。 此时如果钱文叙在这儿,以他对危险的直觉说不定就能发现不对劲了。 但可惜,留在这里跟钟如季硬刚的,全都是脑子不太好的。 两分钟后,走廊的尽头出现几个泛着冷光的东西。 被打倒在地的人捂着胸口才站起来没多久,回头一看,和蟒蛇黄色的尖瞳对上,心脏都骤停了一拍。 回到四号没多久,舒时都听到了外面的惨叫声,他透过猫眼,看到有人连滚带爬的跑过,后面跟着比人还高的猴子。 “这里不安全,去浴室。”钟如季还没松开他的手,这时轻轻的拽了他几下。 舒时没异议,点了点头。 路过床边的时候,钟如季往某一处看了一眼,墙边空空如也,黑暗中除了微热的风,什么都没有。 房间里的浴室不算小,两个人躲在一块儿绰绰有余,幸好不是只有个浴缸。 这熟悉的躲藏经历,让舒时不可避免的想到上个空间,数不清有多少次,他和钟如季一起躲在空间逼仄的木柜里,也是在黑夜中,能清楚的听见彼此的呼吸。 身处在危险之中也有莫名的心安。 舒时透过一小块方窗看了看外边的天色。 没看出什么,黑就对了。 “今天动物们也会出来?”舒时轻声道。 今天是疯狂盛典,跟他们想象的不一样,完全没有动物的出场,如果动物攻击人的原因是人类的恶意,那今天晚上的情况又该怎么解释? 现在所有的一切好像都脱离了他的认知范围。 舒时感受着逐渐回归正常的心跳,又听到钟如季低缓沙哑的声音道:“嗯,而且来了不下两个。” 于是他的心跳又快了起来。 ※※※※※※※※※※※※※※※※※※※※ 猜猜舒小时心跳加快是因为大佬的声音还是大佬说的话哈哈 今天中秋,祝大家过节开心吖~ 人为箭矢 不下两个,意味着有新的动物加入。 钟如季咳了两声,声音又恢复到无杂质的状态,进一步解释道:“它们的行动每天都有,是固定的,晚上死的人分两类,必死的和倒霉的。” 必死的就是得罪了人家的,倒霉的就是意外撞上禁忌被收了命的。 听到外面的声响,他们两人之间的空气都安静下来。 舒时过了很久才嗯了一声。 猴子又在砸门,动静大的他们这儿都能听到。 他有点想知道,新加进来的动物是哪一个。 “我目前听到的有三只。”钟如季这时候轻声说,偏头看他,“新的那个你认识。” “啊?”舒时一怔。 钟如季的认识指的应该是他带过的动物,他带的动物也不多,就是鹦鹉和……老虎。 舒时首先排除掉了鹦鹉出现的可能性,那么小的动物加强了能力也打不过人,更何况参考着蟒蛇和猴子的杀伤力,显然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可那也就是说此时在外面肆虐的动物中,有只憨头憨脑,名字叫“宝宝”的老虎。 他不希望,却也不得不承认。 舒时:“啊,知道了。” 钟如季不由得又看他一眼。 扰人心绪的哐啷声停了,也许此时的众人都回到了安全的屋内,又或者已经丧命在动物的利爪尖牙下。 钟如季道:“受怨气的影响,今晚的动物有些暴躁,可能会破门而入,等它们彻底没动静了再出去。” 仇宵身上的怨气打散了,倒是造福了这些动物。 舒时理解的应了一声,他环视四周,发现浴室里没地方能坐着,也就是说,他和钟如季可能得在这里站好久。 外面的动静消停了有一会儿,现在出去拖个凳子应该没什么影响。 舒时的眼睛转了转,轻手轻脚的往外迈。 “咚!” 突如其来的一声响惹得舒时条件反射的一颤。 下一秒,舒时的手腕被人攥紧,猛地被拉了过去。 熟练的推上浴室门,钟如季把舒时抵在墙上,一手撑在他耳边,一手还攥着他的手。 “啧,不听话。”钟如季沉声道。 距离很近,舒时都能看见钟如季眼睛里折射的点点亮光。 他的口吻实在太像在教训不听话的小孩子,导致舒时不能坦荡的直视他。 毕竟对方前几秒才说等彻底安静了再出去,下一秒他就试图走出浴室。 声响过后,外面多了些窸窸窣窣的声音,舒时自动脑补出那条体型骇人的蟒蛇在地上滑行的画面。 他紧张时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心跳加快,即便两人没贴在一起,钟如季依然能感觉到对方胸腔里震动的频率。 这个时候不能说话,钟如季的手覆上他后颈。 舒时浑身过电,瞬间又是一颤,恨不得缩起脖子,可忍住了之后又有种被安抚的错觉。 还是挺别扭,但又不排斥,他形容不出来这种感受。 磨砂玻璃上映出一个影子,舒时盯着看了好几秒才将那点轮廓看清楚。 黑夜对他这个轻微夜盲的人实在太不友好。 长成条状的也只有蟒蛇了,舒时用尽自己的辨识力才勉强看出它的行动轨迹。 它趴在磨砂玻璃上缓缓滑动,没有离开的意思,却也不像要进来的样子。 大概是把玻璃认成了墙? 舒时集中的注意力全在蟒蛇身上,连覆在后颈的手都没怎么理会。 所以钟如季捏住他后颈的时候他毫无防备。 怕惊动到外面的猛兽,一声惊叫愣是被舒时咽了回去,可即便如此,还是难以避免的泄出了一丝微弱的气音。 舒时近乎失措的望了望玻璃上趴着的影子。 钟如季离他近了些,几乎是贴着他耳边道:“它听不见。” 蟒蛇确实没什么动静,于是舒时狠狠的瞪了眼面前的男人,也不管对方能不能看见,他压着音量说:“你干嘛突然捏我?哪天我死了就是被你吓死的!” 钟如季无辜的说:“我只是让你别那么紧张而已。” 如果不是清楚的知道面前的是钟如季,舒时早把对方踹出去了。 舒时无言以对,憋着气重新观察蟒蛇的动向。 过了半晌,蟒蛇滑着身子离开,而砸门的猴子从来没进过房间。 舒时大大的松了口气,他可不想一整晚都在提心吊胆之中度过。 动物离开房间不代表着彻底安全,舒时顺着墙壁滑下来,干脆席地而坐,等着安全的那一刻。 钟如季坐在了盥洗台上。 舒时仰头瞥了他一眼。 - 先于电子钟报点,舒时九点前就醒了。 主要还是受外在因素影响,否则以他这能睡多久睡多久的体质八成还是会睡到最后一秒钟起床。 醒来的时候在床上躺着,舒时一点也不意外,尽管昨天自己歪头睡着的地方是干燥的浴室。 以钟如季的性格,把他丢那儿不管才是出奇,除非是自己惹到他了,不然还不至于落得这么悲催的下场。 “钟如季?”舒时眼睛都没完全睁开,迷迷糊糊的道,“你做什么呢,这么香……” “面。”正好钟如季端着两个碗过来,“去洗漱。” 醒得早不如醒的巧,就是这么个道理。 “嗯。”舒时应着,下床的时候看了眼门。 嗯,完好无损。 “我回不了房间,是不是以后都得在你这儿住啊?”舒时洗漱完回来清醒不少,坐到钟如季旁边拿起筷子的时候问。 想想居然还有点小兴奋。 “想得美。”钟如季瞥他一眼,说,“让仇宵开门,没有房卡还有他。” “他昨天跑了之后我就没见过他。”舒时说,又小声嘀咕,“而且我又不是很想见到他,不回去正合我意……” 待在钟如季这儿就能顺理成章的蹭饭了,而且那些找麻烦的也不会来这里。 一举多得的事,傻子才回去。 “嘀——现在报时,九点整,请客人前去表演马戏。” 乍听到报时声,舒时顿了下,咽下面条对钟如季说:“现在人数越来越少,表演队的人岂不是越来越少?” “不会,只有观赏队的人会变少,表演是不可或缺的,就算只剩一个人也必须得有演员。” “哦——”舒时拖长了音,表示明白。 随着人数的减少,或许还有人会被安排好几个节目。 跟动物接触不是什么好事,指不定哪天就惹着人家了,半夜逃都逃不了。 - 分队的时候,钟如季在表演队,舒时在观赏队。 比起表演队,观赏队的人数凋零不少,但人多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毕竟人少的那队才安全。 徐舟也在表演队,分队的时候跟舒时打了个招呼。 进到场地后,舒时特意挑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着,他并不想引起大家注意,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大打出手。 他的脾气不算好,这点是真的。 钱文叙的目光一直跟着某个人,看到对方在角落里坐下,他本想过去,却意外的看到那人的身边坐着一个黑影。 即便再亮的火光也看不清,已经不是人了。 钱文叙瞥了眼圆台,那些血腥仿佛全被留在了昨天,今天的马戏团呈现给人们的,仍是那些精彩的动物杂技。 节目变难了许多,这是意料之中的。 舒时看过多个节目,没见到一个和从前重复的表演,全部都上升了难度。 被选中和蟒蛇一块儿表演的才上场就出了意外。 好在空间的潜在规则不允许动物在表演时伤害驯养员,否则场上得躺一排。 钟如季领着五条小奶狗出来的时候把他逗到了。 舒时对钟如季的喜好不清楚,大致就知道他喜欢蓝色,其余的一概不知。 看钟如季轻皱着眉,估计是觉得小动物很麻烦,他可是和蟒蛇同台都面不改色,区区几条小狗,还不至于让他感到棘手。 小奶狗出场,卖萌杂耍一个不落,但着实是为难钟如季了,左边看着一个,右边牵着一个,还要时刻防着其他几个扑上来,舒时难得看到他无可奈何的样子。 他都难以想象钟如季以后当了爸爸的模样,大概会很……凶? 舒时摇了摇头,他打心底的觉得钟如季这个人还是蛮温柔的,对自己家的孩子一定很宠。 只是不知道这么好的男人,将来会便宜了谁。 想着想着,舒时砸了咂嘴,居然品出了一点遗憾的味道。 唉,如果能找到像钟如季这样的对象就好了,不过嘛,女孩子家家的,武力值可以不用像他那么高。 下场没多久,钟如季从侧门出来,瞄准了角落,一眼就望到了某人。 他走过去还没坐下,就听舒时兴奋地问:“那几只小狗软不软啊,是不是超级可爱?” 表演时恨不得早点甩手的钟如季:“……” “不软,不可爱。”他不带感情的回答。 然而满脑子全是小奶狗的舒时完全没听进去,还笑的特开心:“小狗最软了,小小的一只抱在怀里特别舒服,看我的时候心都要萌化了。” 钟如季:“……” 他默默地往旁边移了移,以证清白,表明自己和这个傻子不是一路的。 见某人沉浸在小奶狗的可爱中无法自拔,钟如季很煞风景的来了句:“萌化了吧?小心它们晚上来找你的时候吓死你。” 舒时脑子里立刻有了画面:“……”操,他不接受! ※※※※※※※※※※※※※※※※※※※※ 不用去找姑娘啦,丢个钟如季给你~ 以血为药 表演一场接着一场,一天接着一天,生者人数递减,最后维持在一个固定的数值。 时间还剩三天,舒时觉得最后的大场面即将要浮出水面了。 自从那次找麻烦栽了后,很少有人再来骚扰他,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处的还挺平静。 但这种安宁之下,又何尝不是在酝酿下一场风暴。 - “还剩三天,安分点吧。”钱文叙朝后仰了仰脖子,对王朔说。 除了付弋和陈子潜,他们几个人在现实中互不认识,是来了空间后才绑在一起的。 王朔乐于当领头者,还得看其他人同不同意。 “就是三天才有问题。”王朔阴着脸,近来他们的讨论里,钱文叙老跟他对着干。 付弋和陈子潜也参与了这次的讨论,他们两人坐在一块儿,虽然确实在做着讨论的事儿,但又有种置身事外的感觉。 王朔扫了一圈他们的脸,继续说:“没看到鬼怪都没出现过吗?这都最后几天了,你们就不着急吗?” “急啊。”陈子潜撑着脸说,“可急有什么用呢,急也躲不过。” 他和付弋对视了一眼,付弋心领神会的一笑,附和他道:“我看4号和19号很厉害,尤其是4号,明显经历过不少任务,他来初级或许只是刷刷休息天数而已。” “所以,我们不要闲的没事干去招惹人家了,我就一条命,赔不起。”陈子潜接道。 “我没说去找4号,我们真正该找的是19号,他和鬼怪的关系不一般,难道你们看不出来吗?”王朔道,“自从疯狂盛典之后他就没进过表演队,他就是被鬼怪选中的那个,多保几个人不是问题。” 钱文叙:“说得简单,你忘了4号和19号的关系?” 王朔:“我找19号跟他有什么关系。” “哎,咱先不聊19号。”陈子潜转移话题,神神秘秘道,“我觉得4号的行事作风特别像我偶像哎。” 付弋无奈道:“你看每个厉害的都像你偶像。” “那当然,厉害的就是我偶像!”陈子潜道,话又转回来,“不过这次真的不一样,凭我在论坛里吃的瓜,我敢保证,保证!4号十有八九就是他。” “我觉得可能性不大,那位没必要来初级。”付弋还是不太相信他的观点。 这点也是陈子潜想不明白的,他顿了顿,说:“会不会是因为19号?他们那儿要培养新人啦?” 付弋很想看看他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随口分析道:“培养新人也没那么大排面让那位亲自带,这怕是对象才有的待遇。” 陈子潜眼睛一亮,似乎找到了合理的解释,他兴奋道:“对对对!说不定就是对象!” “陈子潜。”王朔压着声音警告道,“我叫你们来是讨论任务的,不想听你聊什么乱七八糟的偶像。” “嘁。”陈子潜不满他的用词,当即反驳道,“我聊什么要你管,区区三次中级,连我偶像的零头都够不上。” “那你有本事你去过任务啊,干嘛还在初级混?”王朔难得被激怒,也怼到。 “你当我想?”陈子潜讥笑着反问,说,“我要不是为了……” “哎!好了好了,别说了。”付弋赶紧拦住他,对王朔道,“不好意思,他这人脾气直了点。” 王朔气的话都说不出来,这能叫脾气直?明明是没长脑子好不好! “能活到现在,大家都不是简单角色。”这时候钱文叙说,瞥了眼王朔,意有所指,“蠢的都死了,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傻的往火坑里跳。” 汪娴语就是那个蠢的,几天前试图罢演,当晚就被抹了脖子。 “没什么好聊的,散了吧,我累了。”陈子潜待不下去,站起来去拉付弋。 钱文叙也站了起来,说:“嗯,我先回去了。” 其他几个没说话的人看着四个头走了仨,又看到王朔的脸色,踌躇着不知道是走还是留。 “大家回去吧,之后有对策了我会告诉你们的。”王朔把气全都咽下去,尽量心平气和些。 其他人这才陆陆续续的离开。 王朔低着眼,放在桌上的手握成了拳。 - 这么久以来,舒时再没见过仇宵,那天回来的时候门自己开了,是仇宵开的门,但是他却没看到对方。 他房间里的那个玩偶熊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夜晚的动物横行,舒时待在自己房间没受到波及,倒是钟如季偶有几次房门被打开了。 之后舒时把钟如季拉进自己的地盘,怎么都不让走,钟如季迫于无奈,最后在这里住下。 和大多数人差不多,钟如季也在想着仇宵莫名其妙失踪的事情。 虽然是他用道具伤仇宵在前,但他并不认为控击的效果强到了能让鬼怪休养数日的地步。 距离脱离空间只剩三天,假如仇宵一直不出现,只是让动物出场倒还好说,可他一旦出现,那便是大场面的预兆。 “今天那头狮子的脾气怎么样?”舒时边推门边聊天道,“这种大型猛兽太危险了,我一直不太放心。” 钟如季没说话,站在玄关处眼神定定的看着某处。 舒时觉得奇怪,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终于回了啊。”仇宵转身,笑着对舒时说,接着又眯了眯眼,看向钟如季,“别来,无恙啊。” 说的是别来无恙,给人的感觉却是像在遗憾:你怎么还没死? “别来无恙。”钟如季淡淡道,空间的发展正往他预计过最坏的结局延伸。 仇宵的气色很好,长时间不见,再见面的时候他已经和常人无异了,现在任谁看了也想不到他是一只鬼。 “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舒时惊讶道,这么像人的仇宵他差点没认出来。 他记得钟如季说过怨气是鬼凝成实体的重要因素,仇宵是哪儿来的怨气? 仇宵笑问:“怎么了,像人还不好吗?还是说,你喜欢看我的灵体形态?” “不是……”舒时否决这个说法,一时又找不出合适的措辞委婉的形容自己的真实想法。 相比舒时,本来就和仇宵不大对头的钟如季就直接多了:“你靠什么凝成的实体?” 怨气确实是凝成实体的关键,可如果一个鬼想拥有实体,能用的方法是千奇百怪的,并且这些方法都有个共同点——对生人极度不友好。 他见过的最有效的方法:以人的血肉作祭。 生时未能得好死,死后还落个支离破碎的下场,这类死者的怨气向来是最大的,一个能抵三个普通死者。 可这是中高级空间的恶鬼常用的手段,身处初级的仇宵没道理也会这一点。 “你这么厉害,应该能猜出来啊。”仇宵嬉笑道。 钟如季皱了皱眉。 他常年在中高级游走,接过的初级任务并不多,而且大多遇到的是怪,很少撞上鬼这类自带智商的。 按中高级的标准来看,仇宵这个初级的鬼,精明过头了,他与中级鬼的区别仅在于善恶性。 “猜什么猜,不猜,谁爱猜谁猜。”一见两人有针锋相对的苗头,舒时立马护着钟如季。 当时仇宵打钟如季的那一下他可记着呢。 仇宵看到他往旁边移了一步,以一种防备的状态对着自己,登时心情就不美妙了。 某小心眼的鬼剜了某有心机的男人一眼。 “没有我在,你们应该过得很快活吧?”过了半晌,仇宵笑着问。 钟如季从舒时的身后走出来,顺手握住了身边人的手腕,边走边说:“嗯,还不错。” “所以你接下来要让我们不快活吗?”舒时被带着走的时候也问了句。 “我没那么闲。”仇宵没好气的说了声。 钟如季:“你也没多忙。” 舒时:“是啊。” 仇宵:“……” 仇宵突然出现只是让他们讶异了一瞬,接受后两人还是该干嘛干嘛。 舒时日常叼出一袋冰过的酸奶,钟如季日常下厨。 “恭喜啊,如愿以偿。”舒时捏着吸管,瞥了眼坐在沙发另一头的仇宵。 “还没。”仇宵同样瞥一眼他道,“我的愿望永远不可能实现。” 舒时问:“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被我杀了。”仇宵语气轻松,却听不出多少愉悦的成分。 舒时停了一会儿,然后道:“哦。” 他不问,仇宵也没旧事重提,并不是所有的伤疤都能揭开给人看的。 舒时静静地喝着酸奶,吸空后将酸奶袋捏了几道,丢进垃圾桶。 仇宵的过往如何,那些被他杀了的人又是怎样的角色,他不太想去了解,这次的任务耗了太长时间,十二天都过去了,只剩最后三天。 这个空间的基本规则他大多都摸了个遍,再加上钟如季,安全的脱离不是问题。 只是现在有个问题,矛盾点就在仇宵身上。 作为鬼怪,仇宵的出场实在太少,他能看得出来,仇宵不太爱杀人,甚至说,他是讨厌杀戮的。 但就是这样的角色,成为了这一方天地的鬼怪,任务世界是怎么筛选任务的他不知道,但鬼怪的共性却是每个人都心知肚明的。 仇宵的特殊,究竟会给他自己带来怎样的麻烦?又会对他们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 仇宵:“能不能好好说话?” 钟如季:“哦。” 舒时:“哦。” 仇宵:“……” 故事空间 奇怪的是,每次他和钟如季聊天的时候聊到这里,钟如季总会用别的线索转移话题,一两次他还发现不了,次数一多就很难不注意了。 钟如季在隐瞒一些规则,是他不知道的规则。 “仇宵。”舒时不经意的望了眼厨房,与仇宵说话的声音小上很多,“问你个问题。” 仇宵不学他神神秘秘的,直接道:“说。” 舒时见到钟如季朝他们这儿看了眼,干脆有什么问什么:“你之前不是说过我的灵魂很特殊吗?怎么现在看你提都不提了?我看你当时很想吃了我的样子。” “因为灵魂特殊所以我不动你。”仇宵悠悠道,“要是换了别的鬼,你早就被吃干抹净了,毕竟是这么美味的补品。” “是吗,你们除了汲取怨气外还能吸食灵魂啊?”舒时装作随口一问的样子。 “吸食这个词用的不准确,”仇宵说到这儿,懒散的目光突然变成审视的模样,他狐疑的看着舒时,道,“你在套我的话?” “套话这个词也用的不准确。”被发现了也没什么,舒时笑了笑说,“这叫交流,不叫套话。” 仇宵哼笑一声,道:“带有目的性和引导性的交流就叫套话。” 舒时无所谓的耸耸肩,又道:“所以你是不打算告诉我了吗?” “……”仇宵顿了会儿,开口,“你的灵魂很适合……” “吃饭。”钟如季走出来,音量盖过了仇宵。 舒时知道,以钟如季那令他望尘莫及的耳力,他和仇宵的对话绝对全被听去了,他望了望仇宵。 仇宵接收到两方的讯息,半点不遮掩直接把钟如季卖了:“他不让我说,你想知道就去问他吧,相信他了解的细节一定不比我少。” 末了,他瞟到钟如季,轻笑道:“你说是不是?” 舒时瞅瞅钟如季:“钟……” “先吃饭。”对方不为所动,转身去了厨房。 话连半截都没说到的舒时:“……”明明是他隐瞒在先,怎么反而像是自己的错? - “你看王朔那家伙,把其他人都聚起来,跟孤立人家似的。”陈子潜把腿搁在爬梯上,悠哉的躺在床上,“也不看看人家实力,还用怕他吗?” “都没见过4号和19号的实力,你怎么这么笃定?”付弋睡在上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话。 “谁说我没见过,我明明见过好不好?” “张越那次不算。” “还有疯狂盛典,我看到4号速度的时候都惊呆了……你知道跑的比豹子还快是种怎样的感受吗?” “嗯……那个时候我好像被蒙了眼,没看见。” “那你是不知道,鬼怪还朝他甩过飞刀,结果他捡起来反手就给甩回去了。” “你就是想说他是钟如季呗。” “哎?怎么说话的,要叫偶像,偶像知道吗?”陈子潜强调着,说完后自己都乐不可支,太中二了。 “偶像偶像。”付弋憋着笑应和,“既然你认定了4号是钟如季,19号又怎么解释?二区可没这号人物。” “嗯……我觉得你说的那个很有可能,”陈子潜认真想了下,怎么想怎么合理,“毕竟我偶像单身这么久了,找个对象也正常。” “不正常,19号和他不是一个级别的,要找也得找任务数相近的吧?不然一个人出了任务区,一个待在任务区……” “可以等啊。” “要是我,我肯定不会放下任务等他。” “付弋你这个渣男!” “因为我无法放心他去闯任务,哪怕只有一点点的风险。就算是初级我也会奉陪到底。” “……呃,我收回刚刚的话。” “但是以上的情况都建立在4号是钟如季,且他喜欢19号的情况下,首先,这个假设不成立,所以还是别想了吧。” “为什么不成立,我觉得很有可能啊。” “……你觉得钟如季会认识一个需要来初级练经验的人吗?” “好像不太会……” “你觉得你偶像会喜欢人?而且还是男性?” “好像也不会……” “你偶像日理万机的,你觉得他会陪人来初级?” “更不会了……” 付弋满意的点了点头,说:“所以你别想多了,把任务过完咱们休息个十天再继续上战场,争取进二区吧。” 某些字眼刺激到陈子潜,他立即打了鸡血似的,喊了句:“为了二区而奋斗!” 喊完他又觉得不对劲,自言自语道:“不对啊,任务区的不都是奔着一区去吗,我怎么一心往二区栽?” 付弋说:“可能是因为你偶像不喜欢一区吧。” 陈子潜:“哎,很有道理。” - “跟我说说呗,洗耳恭听。”舒时坐到沙发上,用真诚的眼神望着钟如季。 钟如季抿了下唇,淡声道:“知道也对你没什么好处。” “没关系,”舒时立即道,“活到老学到老,有没有好处不重要。” 仇宵对他这幅高高在上的模样向来看不惯,钟如季不应,他朝舒时道:“喂,他不告诉你,我告诉你,过来,问我。” 舒时小心的瞅了眼钟如季,见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悄摸的往旁边挪了点。 挪到一半的时候,钟如季瞥过去一个冷冷的眼神,说:“回来。” 舒时立刻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坐回他身边。 仇宵:“……没出息。” 舒时朝他竖起眉,道:“我就没出息怎么了?” 仇宵翻他个白眼,并不想说话。 “如果要听就做好充足的准备,我不能保证他不会出尔反尔。”钟如季说。 听到这话仇宵立马炸了:“出尔反尔是人干的事吗?” 钟如季淡定的问了句:“你是人吗?” “哎!”舒时看到他动,立马喝止,“坐下,不许动!” “附身和寄生灵魂,我直说了。”仇宵闷着气坐回去,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两个名词一出,光凭说法都能知道大概,舒时愣了下,说:“我好像知道是什么了。” 钟如季眼神冷冽的看着仇宵,又敛回目光去看舒时,对方还没问他就解释到:“附身会伤害灵魂,时间超过三天会导致直接死亡。” “……噢。”舒时道,他刚刚还想问这方面来着,“那你说的充足准备是什么?还能预防吗?” “如果有预防的方式我会直接告诉你。”钟如季道,他看了眼仇宵,“可惜没有。” “不是有三天的时间嘛,那就没关系了。”舒时盘算了下,乐观道,“他现在又不会附身我,之后再附身,最多也就受点伤。” “你怎么保证我不会现在附身你?”听他这么说,仇宵突然觉得有点好玩。 不等舒时张口回答,他旁边的那位先放了话,语气寒的像是掺着冰碴:“你要是敢附身,我打也会把你打出来,说到做到。” “我说了不会做这种事,还要我说几遍?非得打一架,我逮着你的领子说你才信是不是?”仇宵怒极反问。 钟如季平淡回敬道:“反过来,我考虑考虑。” “咳咳。”舒时不明白这两位是怎么说个话都火|药味浓重,他劝劝这个还要说说那个,他试探看了眼两人,说,“那个,你们好好说话可以吧?” 仇宵:“不可能!” 钟如季:“不可以。” 两人对视了一眼,接触不过一秒又同时移开目光,仇宵不屑的哼了声,钟如季没说话,但从表情看,很明显是嫌弃的。 舒时觉得头疼。 - 任务时限即将步入一天倒计时,仇宵这两天一直待在屋里,偶尔也去马戏团玩玩,每次都是坐在一个位置,安静的很,舒时见他没危害其他人的性命,近来大多事都依着他。 而这点让钟如季莫名不爽,但鉴于仇宵除了嘴欠之外其他方面还算过得去,他也没过多针对。 可是任务的难度性就在这一晚出现,仿佛是在为最后的一天做铺垫。 才入傍晚,另一间房的门无风自开,舒时听到开门的声音,没看一眼,直接说:“仇宵,把门关好。” “……不是我开的。”仇宵的声音在他身边迟疑的响起。 舒时神情一滞,下意识往右看。 钟如季还在。 他又往左看,确实是仇宵。那门是怎么回事? 两人一鬼同时朝开着的门看过去。 门打开了一道较宽的缝隙,能隐隐看见里面的火光,木色的地板上缓缓淌出暗红色的血滩。 见惯了血腥场面,舒时的承受能力强很多,他称得上是淡定的说:“这是怎么回事?” 钟如季感受到的比他还多一层。 他听到了很多人的哭喊、惨叫,动物们濒死的微弱嘶叫,还有重物着地的声音,尖叫声,笑声,哭声……所有让人觉得不适的声音全部聚集在这扇门里。 钟如季几乎是没多久就皱起了眉。 过了不到半分钟,门内的声音扩大到舒时都能听见的地步。 他听到了人类的哭喊声。 仇宵脸色一变,跳下沙发迅速把门关上,血液溅到最近的墙上,还落了几点在白色的卫衣上,他压着声朝舒时催道:“快走!离我远点!” 钟如季同时拉住舒时的手腕,这大概是他俩第一次达成共识。 ※※※※※※※※※※※※※※※※※※※※ 付弋:“……你觉得钟如季会认识一个需要来初级练经验的人吗?” 舒怼怼:“你看不起谁呢???” 付弋汗颜,同时接收到来自大佬的注视。 付弋(抱拳):“错了错了,在下以死谢罪!” 付弋:“你觉得钟如季会喜欢人?而且还是男性?” 钟如季:“我觉得很有道理。” 舒时:“你再说一遍?” 钟如季:“不,我会。” 付弋:“钟如季日理万机的,你觉得他会陪人来初级?” 此时的舒时躺在沙发上叼着酸奶袋,钟如季在厨房。 舒时不解:“为什么不会?” 付弋:“……”哇,脸有点疼。 哈哈哈,其实付弋是个很绅士的男人啦,就只是在小剧场恶搞他一下哈哈哈 逮个正着 “仇宵,你的手……”舒时眼尖的发现仇宵身上的变化。 一股如雾的黑气顺着仇宵的手指往上,他的眼白中也时不时露出一点缭绕的黑气。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仇宵此时就是煞气外泄的状态。 钟如季只看了一眼,当机立断道:“走。” 舒时几乎是被他塞出门的,离开房间时,门内的哭喊声大到走廊都能听见,钟如季反手把门重重关上。 他不耽搁半点儿时间,一手去摸房卡,一手握着舒时的手腕大步向前迈。 走廊空无一人,他们正赶上夜晚的点,没哪个找死的现在还出来晃。 耳中杂乱的声音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动物利爪划拉地面的声音,钟如季的瞳孔微微一缩。 “跑!” 他声音出来的同一刻,舒时迈开腿疾奔,正好和钟如季的速度吻合上,不至于被拖着跑。 大批马戏动物团跟在后头,蟒蛇首当其冲,硕大的身子敏捷的窜出好几米,锐利的尖瞳紧紧盯着猎物。 体型不大的打前阵,重量级的悠哉地慢步,马戏团的一众动物,内部早就安排好了出场顺序。 其中体型为最的大象把走廊塞的满满当当,这点地方还不够它施展腿脚,它只能百无聊赖的甩着鼻子抽抽空中的飞虫。 捕食向来不积极的老虎兴致缺缺的抬起前爪舔了舔毛,下一刻有如离弦的箭一样飞了出去。 - “先进去,别管我!”临到6号门前,钟如季将房卡塞进舒时手里,推了他一把。 舒时踉跄后在4号前站稳,拿着房卡的手贴往感应器,慌乱中只瞥了一眼,恰恰看见钟如季和追上来的蟒蛇正面对上。 蟒蛇的身躯疯狂扭动,大张的口中列着多排利牙,钟如季双手抵着它,却难以抓住这滑不可握的生物。 舒时迟疑不过须臾,转头攥着房卡钻进了房里。 “关门啊傻子!”钟如季头都没回的吼了一句。 没有关门声,喘气声和跑步声反而更加近了。 视线中的猴子和老虎疾冲过来,余光中的人和他错身而过。 舒时紧握着水果刀,咬着牙盯准蟒蛇脖子后变粗的位置猛刺下去! 利刃刺穿了皮肉,却难进分毫。 舒时心中一惊,在那瞬间反手抬起水果刀往左一挡。 “嘶——”蟒蛇双目里的嗜血之色愈加不再遮掩,口中软肉被刀尖划开,刹那间冒出血丝。 “松手!”钟如季去揽他的腰,舒时同时放开被蟒蛇尖牙卡紧的武器。 进屋,关门,一气呵成。 两人是摔进去的,砸在地上的痛感在这种时候都显得无关紧要,钟如季反应很快,拉着舒时站起,紧接着藏进浴室。 舒时手肘压在钟如季肩上又触着墙,他低着头调整呼吸,急促的喘息全被压成低声的气音。 外面砸门的声音骤然响起,舒时放下手臂插在钟如季腰间撑着墙,人覆过去,下巴搁在钟如季肩上。 他闭了闭双眼,发间汗渍聚成的水滴落下,顺着眼滑到鼻侧,他无声的舒口气,空余的手不自觉搂住钟如季。 钟如季呼吸亦不稳,回搂着他。 “砰!”房门倒了。 舒时警觉的抬头,想回头看,才看到半个黑影就被钟如季半强制的按了回去。 “它来了。”他半张脸都埋在衣服里,话音听着闷闷的。 钟如季看着粗条状的黑影,说:“嗯,我知道。” “该怎么办。”他捏紧了钟如季的衣裳。 “放心。”对方说。 舒时的慌张消退了些,他偏过头,擦着钟如季的侧脸能看见外面盘成一团的蟒蛇,足足占据了半扇门的面积。 如果和之前一样,它只守在外面…… “咚!”后一步的猴子追来,有力的臂膀砸上门。 两人都听见了玻璃破碎声。 生满黄毛的壮臂从破碎的玻璃碴里穿过来,蟒蛇的黑影扭动着,钟如季在猴子身后看到一条不属于它的尾巴。 舒时站直,四下扫了一圈也没看见能拿来当武器的东西,唯一像点样的就皮搋子上的那根棍儿。 猴子彻底打破玻璃门,尖嗓怪笑了几声,一旁的蟒蛇挤进来,嘶嘶吐着信子,全然不见白日里的慵懒,竖瞳里浸着酷似人类的情绪。 舒时的手始终拉着钟如季,他们退到无路可退。 猴子的面相并不好看,满口的尖牙仿佛成了它的标配,它的汗毛还未褪去,脸上赤红生的又丑陋,还长了一身肌肉,比人高大比人壮实。 “还有机会能跑出去吗?”舒时不敢懈怠,眼睛一瞬不眨的锁着两个危险存在,只偏了点头低声询问身边的人。 “能。”钟如季低眼看了看站的比自己前半步的人,“但现在不能。” 面前的俩动物各个都不是好惹的,舒时的脚步往钟如季那儿挪了点,并说到:“需要饵。” 猴子和蟒蛇的体型比寻常形态大了几倍,两个站在一起直接堵死他们逃跑的路,这种时候往往需要一个诱饵去引开它们的注意力。 以身做饵是个百试百灵的法子,这时候不做出个取舍,他们两个全部跑不掉。 舒时没回头看过一眼,直接放开钟如季的手,朝前大迈步。 钟如季眼神一闪,不假思索的追去,同时瞥向门后,他本要去抓舒时腕部的右手突然错了位置。 “过来。”钟如季语速很快的说。 舒时下意识的停住,却只顿了一瞬便又盯着猴子小心的把自己送上去,注意着蟒蛇的同时还了句,“没事。” 可他只分了这一会儿神,再重新往动物们那儿看一眼后便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打的措手不及。 猴子和蟒蛇倏地向两边散开,破开的玻璃门中跃出又一只动物。 “咚咚”两声倒地,两人被摔在地撞出的声响重合在一起。 舒时吃痛的闷哼了声,幸好钟如季及时将手垫在他脑后,不然他能被磕成脑震荡。 “靠,做饵也没机会……” 钟如季若无其事的收回右手,看着胸口踩着的虎爪,听到这句话淡定的抛了句,“让你别去。” 这种时候还能聊起天来也是令人叹服的技能。 老虎的前爪一爪按着一个,后腿撑在地上,它将两人挨个看清楚,浑黄的眼睛在光线弱的环境里自带绿光。 舒时屏着气,试图往后退一些,下一秒胸口处的爪子摁的更狠了,导致他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他心里还想着是哪方神圣下手这么黑,一抬头就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老虎的皮毛依然茸茸,但那张脸就不怎么和善了。 长而尖利的獠牙暴露在外,在仇宵能力的加持下硬是变成了剑齿虎那种凶狠的模样,这和他记忆中那只虎头虎脑的动物大相径庭。 舒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那双虎目看了他半晌,猛兽低下头颅在他身上细细的嗅着气味,他一动不动,无奈的瞥向钟如季,却见对方一点忧患意识都没有,老神在在的盯着对面的两只动物。 躲是躲不掉了,听天由命吧。 蟒蛇直起身子,从后背将头部搭在猴子的宽肩上,俩动物都不急不忙的等着老虎动作,钟如季留意着这边,微微眯了眯眼。 老虎的呼吸比常人粗上不少,舒时和它靠的很近,连它呼吸的温度都能感觉到,湿冷湿冷的。 老虎在他身上嗅了很久才抬起头,舒时忽然和它的眼睛对上,居然在里面看见了类似依赖的神色。 他微愣神的时候,老虎又低下头,拱了拱他的下巴。 舒时鬼使神差的像之前一样揉了揉它的毛发,而且对方也乖顺的任他摸。 猴子和蟒蛇对视了一眼,后者好像有些不满意的样子,它从伙伴身上滑下来,似有意图袭击。 一直安分着的钟如季突然将老虎的爪子抬起来,人滑了出去,花了不过几秒的功夫站起。 被打扰到的老虎不悦的扫向他,发出示威的低吼。 舒时见此情形,连忙又顺了顺它的毛。 钟如季往前走了几步,不偏不倚的挡住蟒蛇与舒时的直线距离,他瞥了眼一旁围观似的猴子,又看回自己第一次合作的“好搭档”。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平淡地俯视着蟒蛇,对方的细尾动了动,最后趋于平静,两方陷入僵持状态。 仇宵那儿的情况不明,出了房门又正怼上猛兽大军,舒时都给自己的运气跪了。 所有的房门皆是紧闭,只有钟如季这儿房门大敞,无处可去的动物总有几只想来逛逛。 白天软萌可爱的小奶狗长成了野狼的身形,双瞳在暗夜的幽幽的发着光,它舔舔自己的鼻子,从玻璃门外探出了半个头。 老虎转过头,朝它发出低低的声响,于是它便退了回去,走时尾巴还一甩一甩的。 舒时亲眼目睹自己爱惨了的小奶狗变成了他不敢认的模样,内心的悲伤难以言喻。 相比较起来,老虎的变化还不算很大,起码没有面目全非,顶多就是牙长了些,还变凶了些。 正在浴室里的人兽相处还算和谐的时候,舒时又听见了仇宵那间房里的声音。 越来越大,越来越杂。 人的哭号惨叫,还夹着一些属于兽类的呜咽声。 老虎的情绪突然暴躁了起来,突出体现在它松开了仍然踩着舒时的爪子,在地方不大的浴室里来回走着,频繁发出低吼声。 杀人如芥 舒时到现在还没见过那扇门里有什么,仇宵有意隐瞒,他也无意查看。 可谁知道,这临门一脚的关节眼上偏偏就是那门里的东西出了问题。 耳边是尖锐的抓地声,舒时直起上半身,看看四处走动的老虎,又看了看完全不受影响的另两只动物。 奇怪,难道那东西仅对指定对象起作用? 这时候钟如季对他伸出手,他直接搭了上去。 “什么情况。”舒时低着音小声问了句。 钟如季瞥了眼难以自控的老虎,回答他:“门里的东西怨气很大,影响到它了。” 猴子和蟒蛇的注意力集中在老虎身上,可也只是袖手旁观,并没有上前相助的意思。 舒时正想问它们动物团是不是搞分裂,面前的老虎突然朝猴子低吼了起来。 那种即将要发出攻击的姿态,它的低吼像是在警告它们。 另两只动物对视了一眼,蟒蛇有点不高兴的吐吐信子,而身为打手的猴子则是一等一的行动派,它双臂一揽,将蟒蛇抱了个满怀,愣是半拖着把它拉了出去。 舒时都看傻了,最后感叹道:“果然灵长类的动物就是聪明。” 虽然不知道它们三个不同种族的动物是怎么交流的,但它们确实拥有沟通的能力。 钟如季不咸不淡的看他一眼,提醒:“还有一只呢。” 舒时哦了几声,又扭过头关心老虎的状态。 前两只动物离开的时候,老虎一直盯着玻璃门,它们离开后,它还在注视。 仿佛是感觉到些什么,老虎转过头,微扬着脑袋定定的看着舒时。 舒时愣愣的和它对视,有种回到第一次表演的错觉,那个时候在后台它也是这样看他的。 良久,老虎低下头,伸出爪子把碎掉的玻璃划到一边,转身迈出面目全非的玻璃门。 自始至终,舒时都没来得及跟它说句话,就算对方可能听不懂他的语言。 “它干嘛去……” 钟如季原本低着眼,这时又抬了抬眼皮,散漫的解释:“它帮你赶走敌人,要去忙自己的事了。” “它好像人类啊。”舒时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死了那么久,见过那么多人,也该像人了。”钟如季抬腿走,语出惊人。 舒时愣了下,随后想想,跟了上去。 满地狼藉,钟如季坐回床上扫了一眼,似乎没有清理的打算,对走过来的舒时说:“睡吧,很晚了。” 舒时没拒绝。 那阵扰人心绪的声音渐渐的匿了下去,他也没听见任何声音,周遭的环境安静地过分。 最后一晚,也没什么可讲究的了。 如果没发生这么多意外的话。 仇宵、老虎、动物、马戏……他的脑子里塞进了很多东西,根本无法入睡。 舒时皱着眉睁开眼,盯着天花板,想到钟如季说的话,联合动物们的状态和行为,他得到一个很可怕的结论。 整个马戏团活着的动物只有蟒蛇和猴子。 也可以说马戏团里的活物只有它们,仇宵作为小丑,早已死亡,圆台上的工作人员,身上也没有活人的气息。 仇宵并不是不能一早就出现,只是他的能力支撑着动物们,留给自己的怨气很少,以至于难以凝成实体,必须得借助鬼节的怨气。 这也是为什么疯狂盛典过后,夜晚的动物愈加增多的原因。 可他觉得奇怪的是,动物们都有体温,仇宵连自身的体温都不能升高,又怎么做到让它们拥有正常的体温,就跟活物一样。 舒时在心里啧了声,觉得还是自己经验不够。 算了,只剩一天,纠结这些没意思。 - 灰蓝的天空还没有亮起的征兆,浴室传来细细的水流声。 钟如季睁开眼,望着天花板,脑子里掠过数种关于任务的想法,半晌,他捏捏自己的眼角,无声的吐口气。 他下意识的往身边看,空的。 听着细水涓涓声,他心中突然腾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钟如季翻个身坐了起来,视线中的门被关的严严实实,除了少个人之外,房间里的一切都和之前一模一样。 舒时不会无缘无故离开,而且还不打招呼,况且这么晚,他一个人去不了哪儿。 他在浴室。 可浴室没开灯。 钟如季抿了抿唇,心底不知怎的冒出慌张的苗头,他出声喊了句:“舒时?” 刚睡醒的嗓音带着些沙哑,发声都有点不甚清晰。 无人回答,只有水流声清晰的响在静谧的室内。 钟如季离开了床,往浴室去。 当他站到浴室外时,看到完好的浴室门被人拉上了,而玻璃门后印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他将门拉开,门后站着的人也一点一点露了出来。 背对着他的人穿着黑色正装,留着及肩的红发,头上端正的戴着高高的黑帽子。 然而在镜子里,钟如季看清了他的相貌。 他的唇上画着几乎蔓延到耳边的口红,以保持一个微笑的弧度,眼睛上的妆穿过眼皮绘成大红的菱形图案,脸色和瓷一样白,在这黑夜里具有极强的存在感。 他站着一动不动,镜子里的脸却在笑着。 盥洗台的水龙头还开着,钟如季捏紧玻璃门的把手,冷静地喊了声:“舒时。” 这个扮成小丑模样的人的确是舒时,轮廓不会错。 对方没有应他。 钟如季突然有些暴躁,夹着火气的沉声:“仇宵。” 他狠狠的咬重了字音,打破了这种渗人的平静。 镜子里的人像是后知后觉,更像是刚回魂,他移了移身子,面对着钟如季一笑,道:“抱歉,打扰先生休息了。” 钟如季绷着脸,头一次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先生不高兴吗?”对方无论什么表情,那张脸永远是笑着的,就连语气里都始终带着一种似有若无的笑意,“请问我有什么能为先生效劳的?” 声音是舒时的,却端着一种让人不太舒服的腔调,听得钟如季一阵窝火。 他把情绪往下压了压,把火气也往下压,却还是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对小丑道:“寄生灵魂,你真是好样的。” 小丑的样子颇有些无辜,又朝他弯了弯腰,再次致歉:“抱歉,先生,我听不懂您的意思。” 许是弯腰的缘故,小丑的帽子歪了些,于是他伸出手,扶着帽子正了正角度。 他的手上带着白色丝绸手套,加上一身正装,不难猜出这种装扮将要迎接什么场合。 “今天又会有一场盛大的表演,是吗?”钟如季退了半步,眼中的情绪莫辨。 “是的,先生。”小丑回他道。 钟如季盯了他半晌,蓦地一笑,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 他不知道仇宵的灵魂是什么时候附身的,但照目前的状况来看,仇宵和舒时的灵魂契合度最起码在五成之上,现在强行分离对舒时来说不是好事。 而且控击是无差别攻击,他根本没办法把仇宵逼出来。 他无能为力,只能尽量保证好对方的人身安全,否则舒时会被空间判定成死亡。 “总说简单过头了,原来留着后手呢。” 他闯过的中高级数不胜数,却在初级栽了个跟头,他考虑过很多方面,独独没考虑到空间对鬼怪的影响和束缚。 初级空间里的鬼怪竟然会被空间本体控制。 - 发现小丑后,钟如季就再没睡着过,他也不说话,就那样看着,小丑也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像个玩偶一样站在房门后。 直到电子钟的报点准时响起。 “嘀——现在报时,九点整,请客人前去表演节目。” 小丑的眼睛动了动,这才露出真心的笑容:“马上要开始了。” 这六个字让他说的声情并茂,钟如季皱了皱眉。 与此同时,他听到电子钟的内容后又在心里想,幸好是表演节目。 报时过后外面才有了人声,这几天来众人皆是过的小心翼翼,入夜就扎进房里,直到九时后才出门,安安分分,明哲保身。 钟如季将房卡拿着拉开门,迈了一步出去,余光中,小丑跟在他后面,乖顺的微低着头。 外面聚了十人不到,认识的倒是不少。 徐舟一直望着19号门,陈子潜背对着他,专门盯着4号门,这时候看见钟如季走出来,微不可查的弯了弯唇角,动手扯了扯身边的付弋。 然而扯到一半,他不扯了。 浓墨重彩涂抹后的小丑足以让人一眼认出,4号身后跟着一名小丑,在这个马戏的世界。 “付、付付付弋!!!”陈子潜叫的声音都快尖起来了。 付弋被他拉扯的时候就已经在往回转,对方喊出声的时候,他也看到了那名小丑。 付弋睁大了眼,原本靠着墙的身子不自觉直了起来,他习惯性的拉着陈子潜的手腕。 陈子潜的声音招来不少人的关注,众人纷纷下意识的往这儿看。 小丑跟在钟如季身后,钟如季停步,他也停着,他停下时正好站在了一盏灯下,灯光打下来,小丑的眼睛下一片阴影,如果再拿着一把刀,那就是完美的恐怖片气质。 “卧槽,不要这么吓人好不好……” “小丑!小丑小丑!” “我看到了!!你别扯我!我也慌!!” 徐舟和众人一样,侧过头看到了小丑。 他不可置信似的看着那个由舒时扮成的小丑,一时间惊愕的无法言语。 找人软肋 “请问……他怎么变成这样了?”徐舟快步到钟如季面前,担心的问。 钟如季掀了掀眼皮,徐舟在空间里一直都不争不抢的,只是对一开始对他伸出援手的舒时格外关心。 “你不用知道。”钟如季道,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顿了顿,还是停下了脚步,侧头问,“你是表演还是观赏?” “表演。”纵然徐舟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却还是第一时间回答了他的问题。 “嗯。”钟如季淡淡地应了一声,回头看了眼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小丑,不自觉柔了柔眉目,又对徐舟道,“如果想报答,就在确保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尽力保护他。” 虽然他很不喜欢把自己的人交给别人保护,但多一个人多一分保障,毕竟他无法保证自己全程都能顾着舒时。 “那我能问一下,这是……这是什么情况吗?”徐舟说着,中途小丑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立马就卡了壳。 “他的情况比较特殊,解释不清楚。”钟如季耐心的说,望了望其他避之不及的人,“你只要护好他就行,其他的不要求,别让某些心怀不轨的人钻空子就行,剩下的我负责。” 徐舟看了眼重新低下头的小丑,答应道:“好。” 他们在交谈的同时,陈子潜扯着付弋的袖子,眼睛盯着钟如季那边,脑袋往付弋那儿凑,小声问道:“那是不是19号?他是不是被附身了?” “嗯。”付弋应,除了徐舟之外,他们是距离钟如季最近的人,看的自然也更清楚,“没完全融合,大概是四六。” 陈子潜观察的同时还有心思反驳付弋的话:“怎么会,每个鬼怪不都是奔着九一去的嘛,这个怎么会人占大头,最起码也五五吧。” 付弋没回答他。 “王朔要高兴死了吧,总不盼别人好,这下好,真出事了。”陈子潜又道。 付弋无奈道:“你管他干嘛。” “看他不爽。”陈子潜直白的回答,还扭头过去,眼神瞄准看好戏的某小人,看了几秒,他又撤回头,再道,“怎么会有这种人,损人不利己,对他又没好处,白痴一个。” 付弋很有耐心的接他的话:“他想杀了19号,住到鬼怪的房子里去,觉得这样就能受鬼怪的庇护。” “白痴。”陈子潜又骂了一声,“把19号杀了第一个死的就是他。” “他乐意找死,咱们不管他。” 听他这么说,陈子潜噗的一下笑出声,仿佛被戳中笑穴乐的一发不可收拾:“哈哈哈哈我服了,哈哈哈你说的对哈哈哈!” 他们这边的动静大到引得钟如季侧目,付弋不动声色的怼了他一下,小声道:“注意点,大家都看你呢。” 陈子潜立马把自己憋成了个包子,但还是笑的颤。 付弋叹了口气,把他掰向钟如季那边。 忍笑忍得辛苦导致差点破功的陈子潜一发现4号在看他,所有的表情瞬间收敛,甚至还很平静地对付弋说:“对,我觉得你刚刚说的很有道理。” 付弋看到他笑出的眼泪,再对比他秒变正经的速度,顿觉无奈。 - 没有npc来引路,小丑自然而然的顶上了这个职务。 钟如季不疾不徐的跟在他身后,对方也总是回头,第一时间就往他这儿看。 虽是寄生灵魂,但两个灵魂相处的十分融洽,甚至仇宵还在让着舒时,哪怕他自己灵体会受损。 钟如季不知道在自己未醒来之前,仇宵的灵魂占了理智的几分,但他知道那个数字绝对不少于七。 对于仇宵,他不想过多评价,对方乐意对舒时好,自然是件好事。 舒时变成仇宵的模样是被附身的显著特征之一,依照生者对仇宵的怨念,难免不会殃及池鱼。 然而这个时候他们找仇宵的麻烦,相当于是找舒时的麻烦,同时,约等于找他的麻烦。 虽然他没说过要带舒时过任务,但他领进来的人,怎么也得完整的出去。 小丑带着他们没走几分钟,拐个弯,众人看见没有铁门的场地入口。 到了地点,大多人停下了脚步,也有人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钟如季看了一眼,又瞥向小丑,之后敛下眸。 一路走来的风景和之前完全不同,陈子潜拽了下付弋的袖子,蹙着眉问:“这路是不是太短了点,门也没了。” 付弋望了眼前面人的背影,没头没尾的轻声道:“你没发现吗?今天没分队。” 陈子潜愣了一愣,又立即反应过来:“都是表演……” 他扭过头去看大家,没有人往开着的场地里走,他们所有人,全都属于表演队。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实摆在眼前。”付弋接着道,“今天的大场面,和上次不一样。” 前方的钟如季斜了斜目光,站在中间位置的徐舟多走了几步来到他身边,见他似是在看些什么,以为有情况,于是小心的问道:“你在看什么?” 钟如季看他一眼,道:“没什么。” 徐舟觉得奇怪,但也没多问。 小丑凝望那一片观众席有一段时间,期间眼睛也不眨,就那样一直看着。 众人干等了半天,早有人不耐烦,但仇宵的余威仍在,暂时还无人上前。 气氛平静下去,钟如季在小丑的眼里看到了铺天盖地的落寞,尽管他化着笑面的妆容,但眼睛的色彩足以影响整个妆容给人的感觉。 钟如季和小丑距离的不远,他走了几步,抬起手搭在后者的肩上,这样道:“你该去准备表演了。” 小丑猛的转过头,脸上的表情诡异的扭曲着,他突的按住钟如季的手,死命的抓紧。 大多人被他狰狞的表情吓到,不由自主的退了半步做出防备的姿势,而钟如季只是皱了皱眉,对上他染着些许疯狂的眼。 对方的嘴唇不停颤着,生着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看着钟如季,半晌,他微仰着脖子紧闭了闭眼睛,短暂的望了眼身边的人。 小丑张了张唇,似有什么话要说,但他拧紧眉,倏地低下了头,同时放开抓着钟如季的手。 少顷,小丑重新抬起头,朝众人绽出笑容,用那种含着笑意的声音道:“各位朋友,跟我走吧。” 两种灵魂的相融与拉扯,让本属于舒时的声音呈现出两种不同的音色。 “情况不太妙……”陈子潜默默地跟付弋说。 付弋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 小丑领着他们到了后台,后台的场景也和之前大不相同。 原本的候场地变得狭窄,属于动物们的后台也不复存在,条件简单,与他们第一次来的待遇天差地别。 陈子潜在这时又拽了拽付弋,说:“哎,这个场景,我们是不是……嗯唔!” 付弋立马捂住他的嘴,小声的咬牙:“你的话有点多。” 陈子潜疑惑的看他,摇摇头示意他把手拿开,并出声抗议:“唔唔!唔唔!” 付弋听懂了他说的什么,但并没有放开手的意思。 陈子潜气恼的瞪他,伸手在他腰间拧了一下。 “嘶……”付弋疼的皱了下眉,手上的力道松了很多。 陈子潜趁机去掰他的手,解脱后移了半步,然后手欠的又戳了付弋一下,幼稚道:“再堵我嘴我揪死你!” “行行行,您干什么都行。”付弋无奈道,“但您能有话别着急说吗祖宗?” “嘁,顾虑那么多,累不累得慌。”陈子潜道。 付弋把他拉过来,小声道:“意思我懂,但你在4号面前别提这茬,而且还有某些人在,总得注意点。” 陈子潜瞟了眼钟如季,对方正好也在看他,目光淡淡的,却让他很有压力。 “哦,我知道了。”陈子潜撤回视线讪讪道。 钟如季敛眸,确定他们口中的4号是自己。 看来这个初级任务里也不全是新人,至少还有一两个参与过多次中级任务的。 “那19号岂不是很危险?这要是重演了第一个死的就是他啊。”陈子潜用最小音量的气音和付弋说悄悄话。 “不会。”付弋回他。 陈子潜嘶了声,摸了摸自己下巴,看看小丑又看看钟如季,又道:“好像是有戏。” “在担心别人的同时也担心担心自己吧。”付弋叹道,看了眼幕布,再看向陈子潜,“还不知道是什么角色,一切小心为上,嗯?” 陈子潜递给他一个眼神,没说话。 “记住我说的,是在确保自身安全下,如果自身难保,就别想着他了。”钟如季对徐舟说。 徐舟:“……嗯。” 钟如季点点头,朝右边走了几步站在小丑的身边,和对方一样望着幕布。 “重新回来的感觉如何?” 小丑动了动脖子,收回缅怀的目光面向他,礼貌一笑:“先生,您是在和我说话吗?” “当然。” “啊……怎么是重新回来呢?我一直都属于这儿啊。”小丑的眉毛上翘,仿佛爱极了这舞台。 “其实有点后悔,没多问你些什么。”钟如季道,“至少把死因弄明白。” “抱歉,先生,我听不懂您的意思。” “不过我想,就算我问了你也不会说。”钟如季再道,他看进小丑的眼里,“毕竟哪怕是他问,你也不会说,对吧,仇宵?” 像是触到什么开关,那双黑瞳颤了颤,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小丑的五官皱在一起,化好的妆面扭曲的可怕,他动唇发出一些细微的声音,更多的是忍着疼痛的闷哼。 钟如季静静地站在他身旁。 突的,对方像是看见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抓住他,用颤抖的声线艰难道:“救……救他,钟如季……” 组织诡箭 钟如季出乎意料的反握他的手,轻轻拢眉,话中带着与生俱来的信服力:“嗯,我会。” 坚定到足以让人心安。 舒时拿手抵着头,恨不得将自己弄到头破血流来保证绝对清醒,破碎零散的信息难以整合:“马戏节目,幕布……” 但很快,他两只手都被钟如季紧紧的缚住,无从挣脱也无力挣脱,他还听到钟如季安抚的声音:“放心,交给我,不会有事的。” 在两种灵魂同体的情况下,舒时抢得一丝短暂的机会,他向钟如季求救,因为对方是他唯一信任的人,如果不是因为这一点,他宁愿沉睡不醒,攒足精力和空间对抗,为自己谋得后路,但他相信钟如季,愿意将自己的命交到他手上。 “休息,交给我。”钟如季平复着他的躁动,尽可能让他安心,精力透支会影响灵魂状态,伤的越多修养的时间便越久。 “小心……”舒时脑子里搅的疼,几乎无法判断钟如季在的方位,全凭感觉给出自己的信息,“我……” 他的话说的不明不白,字音模糊,能听清的只有跟他离得近的钟如季。 钟如季从头到尾都没想过他会这么拼,其实他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无非就是在这个空间受点皮肉伤,只要死不了就行。 “他说的什么,说那么小声给谁听啊?” 那边,王朔一如既往的作壁上观,离了一米多远什么也没听着。 难得的是,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有人跟着他,把他当做出空间的希望。 “是说给4号听的吧,毕竟俩人熟,而且看他的样子……好像挺难受的。”王朔身边的男人说到最后笑了笑,看热闹不嫌事大,反正火烧不到自己身上。 王朔不耐烦的皱紧眉头,盯着钟如季那儿的情况。 “小心我……”舒时抓紧钟如季握他的手,声音再度出现两种音色。 话音才落,他停止了颤抖,头深低着,攥着钟如季的手也卸了力道。 “表演即将开场,祝我们演出大获成功。”小丑抬起脸,明艳的笑着。 表演,演出,这是他们进来起一直都能听到的一个名词,先前有npc在,他们不算过于无措,一连下来也熟悉好表演的流程,但是…… “没有节目单,我们表演什么啊?”这时有人问了。 “要什么节目单,没看到动物都不见了吗?”陈子潜嘟哝。 “没有节目单才好,只有知道自己要表演什么的人最危险。”钱文叙道。 陈子潜离他比较近,听到他说的话后看了他一眼,接着不经意拿手肘撞了付弋一下,微微动动唇:“我觉得钱文叙是个可造之材。” 他的声音小的跟蚊子嗡嗡差不多,付弋看他几乎不动的唇形也看不出什么来,于是十分诚实的“啊”了一声。 陈子潜看他一脸茫然,想想刚刚的话好像跟他们也没什么关系,就没了重说一遍的兴致,摆摆手说:“没事儿没事儿。” 王朔正观察着4号和小丑,身边的人突然附到他耳边说了句话。 “钱文叙,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王朔隔了半米远对钱文叙喊话。 钱文叙扫他一眼,说:“没什么,我猜的。” 先开始的时候钱文叙跟他还是站一边的,但见证了王朔锲而不舍的找死精神后,便有一小部分人与他断了联系,例如钱文叙,再例如陈子潜和付弋。 聪明人都能看出王朔是个纸老虎,欺软怕硬,遇事就躲,跟他在一起准没好事就对了,与其跟着一个没用的头,还不如自己闯自己的。 就在他们讨论的带劲儿时,幕布后突然传来许多人声,就好像空置的场地瞬间座无虚席一样,人声鼎沸。 钟如季掀开幕布的一角,放眼望去,整个观赏席上坐满了人。 他放下手,瞥了眼身边的小丑,今天的任务就是配合他完成表演。 钟如季垂下眼睫。而自己的任务是,不让死亡重演。 - “欢迎大家来到疯狂马戏团,马戏是个观赏性极强的节目,惊险与刺激给人们带来前所未有的体验,下面请欣赏由我们马戏人员带来的精彩表演!” “他要表演,我们怎么办,一起跟到台上去吗?”徐舟问钟如季。 “演戏会吗?”钟如季随意的问到。 “啊?” “随机应变,看情况行事,小心点不招惹人就没问题。”钟如季道,“在台上或是在台下,随你怎么来。” 徐舟似懂非懂,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动了动唇还是什么都没说。 小丑杂技无非就是那些惊险的表演,疯狂盛典那天已经展现的很清楚了,将所有的多人表演缩成单人表演,这就是仇宵和舒时同时要面临的挑战。 舒时方才废了那些精力和钟如季传达信息,此时就算想拿得身体的控制权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小丑先前表现的如此热爱表演,这时候却迟迟不愿上台,他揪着眉,似乎是在犹豫什么。 钟如季扫了眼全场,淡定的等着第一个人出现。 王朔正不明所以,他身边的人却上前一步,朝小丑的方向去。 “喂,你干嘛去”王朔喊了一声。 那人没有回他,而是走到小丑身后,猛地搡了他一把,面无表情的训道:“你磨磨唧唧的干什么!还想罢演不成?” 这声音竟然和外面扬声器播报的声音一模一样。 “不、不是,我只是……”小丑吞吞吐吐的。 “只是什么只是,没有只是!快点上去!”那人又训。 王朔看到这一幕呆若木鸡。 “哦……我这就去……”小丑似有所畏惧,应声好之后便拉开幕布,从台后走到了台前。 他走后,钟如季也掀开幕布走出去,徐舟自觉的跟上。 小丑走后,方才训他的人好似如梦初醒,吓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嘴里喃喃道:“不是我……那不是我……” “你刚刚怎么了?跟中邪似的。”王朔到他身边问。 “不……不是我,那不是我……”那人却自顾自的说着话,完全忽视了王朔,“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看他这幅失心疯的模样,陈子潜摸了摸下巴,道:“就这么点承受能力?看到那些不是好事吗,怕什么?” 付弋听他说的,无奈的看他一眼,拆台道:“你第一次经历的时候吓的脸都白了。” “他要是不让我摔死我至于那么怕吗?!”陈子潜理直气壮的回到,“那么多死法,怎么死都行,偏偏要我摔死!” “好好好,是他的错。”付弋连忙顺着他说。 “哼。”陈子潜不跟他计较,看到钟如季出去,拉着付弋,“走,4号出去了,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 播报声换了个人。 “接下来由杂技演员带来疯狂马戏团最热门的表演——蒙眼飞刀,请工作人员推上小丑。” 只是差了几秒的时间,钟如季来到台上的时候便发现小丑的装扮换了个风格。 他里面穿着白色长袖,外面是黑蓝色的背带,笑面小丑的妆容显得他下巴削瘦。 钟如季多看了几眼,直到小丑走到站板下的墙壁处,他抬腿走过去。 墙壁上有散开的八条绳子,小丑走到上面,自觉地弯下腰去系好绑着脚腕的绳子,绑好双腿后,他吸了口气抬起头看见钟如季,笑笑道:“谢谢。” 钟如季“嗯”了一声,对方配合的抬起手臂,他将绳子系成松的绳圈再往他手上套,之后才拉紧。 徐舟看着他的动作,好像懂了些什么。 这种绳结看起来系的紧,但却很容易挣开。 系好手腕,钟如季蹲下身将他脚腕上的绳结解开,重新系了一遍。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后对看着他的小丑说:“祝你演出愉快。” “你说的对啊,有4号在,怎么着19号都不会出大事啊,该担心的好像是我们诶。”陈子潜以一副看戏的姿态靠在台边,“嗯,有点羡慕刚刚那个人。” “来的越早越好,早些防范。”付弋说,又皱了皱眉,“就怕太晚,来不及应对。” “这是按疯狂盛典的流程来的,不要在空中飞人的时候选我,一切都好说。”陈子潜道。 这边,钟如季往回走的时候说:“他是鬼怪,我们需要保护好他,一旦他的死亡场景重演,在场扮演工作人员的都有麻烦。” “原先的工作人员都死了吗?”徐舟问道。 “嗯。” “被鬼怪杀的?” “不要明知故问。” “……哦。” 徐舟闭上嘴,尽量不多话。 还没走到半路,钟如季的余光中,身边的人开始浑身颤栗,他察觉到不对看过去,徐舟的表情也变了个样。 “祝你好运。”钟如季也不惊讶,语气平常的说。 徐舟受到什么指使,他走到台边,拿起搁置许久的黑色布条走向小丑,动作称不得温柔的将对方的眼睛蒙上,他看了看小丑的四肢,见所有绳子都绑得好好的又走回台边,拿起数把飞刀和一样的蒙眼布条。 他走到铁网前,面对着观赏席,在一片欢呼和叫好声中蒙上自己的眼睛,摸出一把锋利的小刀。 白姓少年 因为钟如季动的手脚,表演确实有意外出现也没真正伤害到小丑,最多就是受到了些许惊吓。 但他不可能每个节目都动手脚,而且,他也有需要表演的节目。 徐舟下来后出了一身汗,见着钟如季的时候都有些精神恍惚:“我刚刚……那不是我,我还看到自己……死了。” 见他双瞳失去焦距的样子,显然吓得不轻,钟如季说:“嗯,我知道,你休息会儿调整状态。” 徐舟虽然也被吓到了,但好歹还有理智,不像后台的某个,现在还坐地上起不来。 第二场的表演,死亡轮。 台上升起巨大的设施,小丑走了进去,后台出来一名女性也跟着上了死亡轮。 他们生者有限,但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刻意而为,他们的人数正好和表演的节目数吻合,一人对一个,谁也不差,谁也跑不掉。 钟如季一直站在台边看着所有的表演,看得出来今天的表演和疯狂盛典那天几乎没什么出入,唯一的差别就在“空中飞人”一项被抽了出来。 表演还在继续,时间一点点流逝,生者一个个轮流上场,看到自己死亡场景的人多数不能接受,少数在想办法避免死亡。 钟如季等着等着,等到了最后一个节目。 “接下来也是疯狂马戏团的拿手节目——空中飞人。” 此时的小丑已经在站板处候场,所有人都参与过节目,只剩钟如季一人。 “4号还没上过,那岂不是只能上这一个节目了。”陈子潜刚从台上下来,气息还不太匀。 “嗯。”付弋道。 “呼,看他的样子挺平静的,应该不怕高吧。” “不是谁都跟你一样怕高的。” “是啊,但19号怕啊。”陈子潜笑了笑。 - “你小心点。”意识到别无选择之后,徐舟对钟如季道。 钟如季应了声,目光投向高空的小丑。 被附身的状态下,小丑所见到的东西,舒时也会看见,小丑所经历的事情,他也会感同身受。 这次的空中飞人,和疯狂盛典的不太一样。 钟如季在原地站的好好的,并没有受到任何驱使,但是他的心底却滋生出一种不属于他的情绪。 是一种狂喜,他的眼睛不受控的看着走在钢索上的小丑,内心的情绪满的快要溢出来。 “表演开始了,这……这怎么回事?”陈子潜多望了几眼钟如季,看他一动不动,有些不可思议。 对此,付弋很诚实的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可能比较幸运吧。” 小丑走在细细的钢索上,身上只有脚腕绑着长绳,其余的地方全都没有保护措施,他朝下望了眼看到钟如季,面上露出几丝明显的无措。 钟如季试着驱使自己的手脚,但却连腿都迈不出。 徐舟侧过头不确定的问:“你要不要跟着上去?” 钟如季清楚的听见一个不属于他的声音从自己嘴里出来:“上去干嘛?他死了不是更好?” 徐舟乍一听到猛地一惊,过了一会儿才发现刚刚说话的声音不是他的。 没想到会是这种发展,徐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索性闭口不言。 小丑走过钢索坐到高空秋千上,摆着腿摇晃着秋千,幅度大到几乎能将人甩下去,他紧紧闭着眼,只管完成自己最后的表演。 最后一个节目,更需要谨慎对待。 钱文叙仰着头看着高空的小丑,神色淡漠,一连数日,十多天的表演经历已经将他的基本同情尽数磨灭,他不是不想救人,只是比起这一点,他更想活着。 但是他不能让这个人死了。 他是鬼怪,一旦鬼怪重新经历死亡,他们这些扮演工作人员配合他的,一个都跑不了。 在疯狂马戏的空间里,除了两只动物外没有其他活物,他们扮演的工作人员,之后是死人,如果鬼怪重蹈覆辙,他们这群人也会走上工作人员的命运,谁都逃不掉。 钱文叙看了几眼,转身进了后台。 秋千的幅度越来越小,小丑数着来回,即将就要数到既定的数字,他迫不及待的睁开眼,却看见脚腕上的绳索越来越短,已经短到他没法从秋千上站起,如果绳子继续缩短,他将会被拽下去。 他惊恐的去够绳索,但是根本就拉不到,更别提解开绳结了,因为脚腕上的束缚,他的腿被迫直起。 下方的众人看着小丑被越拉越远,即将要离开秋千,他的手抱着秋千的绳,但奈何脚腕上的那根扯着他,将他生生拽离。 “啊!!!”响彻场地的喊叫。 钟如季心中一缩,但却无法控制涌来的狂喜,更加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 就在众人以为他会狠狠砸上墙壁的时候,高空设施上的一根竖立的钢柱救了他。 钟如季庆幸之余又掺着一半的遗憾和不甘。 “……操。”钟如季眼睛盯着停在高空的小丑,嘴上却骂出这句话。 他只有在那位不说话的时候才能用上嘴,而且只要是救小丑的话,他一律说不出口。 够憋屈。 小丑悬在半空中还惊魂未定,没停下来的晃荡惹的他头晕,他闭着眼睛休息了一段时间,直到绳索停止摆动。 他试着弓起腰去拽长绳,却因为之前消耗了太多体力而以失败告终,他又跌了回去。 他粗喘着气,整个人倒吊着,没力气的朝下喊:“救我……” 知道钟如季动不了,徐舟准备遵守他们之前的约定,然而他才试着上前一步,立刻就发现他自己也动不了,不仅是这样,他连话都说不出口。 全场一片寂静,无人说话,再看向观众席,那里空无一人,却有着嘈杂的叫好。 小丑脸上的汗水糊掉了滑稽的妆,他勉强睁着眼去看自己的每一位伙伴,却看见一群人的冷眼旁观,他的耳边全是人们的呼声,没人来救他。 他望着台下,无助的哑声:“救我……” 咸涩的液体滑到他口中,伴着脱力而来的是深深的绝望。 时间仿佛静止,小丑吊在空中,脸色涨红。 不知道过了多久,众人以为他会被耗死在空中的时候,扬声器响起播报。 “空中飞人表演超时,请演员退场。” 这个时候,徐舟身上的束缚消失的无影无踪,能够活动后,他想也不想的直接朝台侧的楼梯冲过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小丑脚上的长绳另一端、绑在墙壁上的地方突然一松,原先吊在空中的人直直往下坠。 “不要!!”徐舟猛地睁大眼,朝他坠落的地方跑去。 钟如季站在原地,余光扫到高空站板上有人。 徐舟跑过去的同时,小丑往下坠了一段距离又狠狠停住。 钱文叙紧紧拽着绳,甚至差一点就被这重力带下去,他腰间缚着的绳勒的疼,但好在保命。 “你能把他放下来吗?!”徐舟惊慌过后,双手比成环朝钱文叙喊道。 钱文叙正卖力的将小丑往上拉,大声的回了句:“绳子不够长!上来帮忙!!” 这句帮忙喊完后,徐舟立即往台侧跑去,陈子潜看到后怼了怼付弋,使唤道:“快点,你也去!” 这种时候了,不难猜出他的用意,付弋点点头,也跑了过去。 徐舟上去的时候钱文叙已经拉到差不多一半了,他踏过一个个站板到钱文叙身边,刚想伸手就听到对方说:“系好绳子。” 钱文叙的手一让,令徐舟够了个空。 后者看到他腰间的粗绳,这才明白对方的用意,道了声谢便去找绳子。 没过多久付弋也上来了,看见他们两个正在拉绳,小丑距离钢索还有段距离,他习惯性的扫了眼情况,却看见他们拉的长绳上有一处明显的缺口。 “绳子快断了!”付弋朝他们喊。 听到他这一声,钱文叙心中一紧,抬眼一看,看见他们刚往回拉的长绳上的缺口裂到了肉眼可见的地步。 “放绳!别拉了!”钱文叙将手中的绳子一松,急声提醒徐舟。 已经没办法把人拉上来了,再把他拉高摔下去只会死得更快。 两人立即配合好将绳子往下放,放绳总比拉绳快,缺口还在扩大,棱角分明的钢柱就是割裂它的罪魁祸首。 “小心。”绳子将要放到缺口的地方,两人小心翼翼的松绳,直到缺口的地方安全的度过钢柱,他们再次加快放绳的速度。 手上的绳头还有一大截,徐舟放绳放到手酸,下一刻,绳子的另一头突的一轻。 绳子断了,人掉下去了。 钟如季身上陡然一轻,拥有了活动的权利。 舒时整整面对了半个小时的高空,这时突然拿回身体的掌控权,还是在掉落的过程中。 他死死的闭着眼睛,声嘶力竭的大喊:“钟如季!!!” 绳子放的不算高,摔下去不会伤的很重,他已经做好摔在地上的准备了,可他还是好慌! 陈子潜早钟如季几秒跑去救他,却在最后关头被超了,而且,他听到了舒时喊的名字。 陈子潜直接懵在了原地。 耳边的风声停止,舒时摔进一个人的怀里,而且他脚还没落地。 在一片嗡鸣声中,他清楚的听见他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意。 “嗯,在呢。” ※※※※※※※※※※※※※※※※※※※※ 不要问怎么可能接的住,问就是距离近,腿长任性~ 风雨欲来 不是第一次往下掉,但是恐高好像是他的本能。 舒时攥着钟如季的衣服,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谢?吓死我了?好像哪个都不合适。 他狠狠的松了口气,无意识道:“幸好有你在。” 钟如季把他放下来,却看到对方的腿一软,于是手又扶了上去。 付弋也从台侧走了回来,在下楼梯的时候好像也听到有人喊了句什么,还有点熟悉,但他没多想。 下来之后看到人被接住的时候,他还松了口气,然后他就看见陈子潜像个傻子一样杵在距离人家好几步远的地方,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人19号。 “怎么了?傻了啊你。”付弋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 陈子潜看了他一眼,还愣愣的说:“付弋你掐我一下,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付弋既觉得莫名其妙又觉得好笑,他还没出声,就见陈子潜真一把掐住自己的脸,还使劲捏了捏。 “嘶嗷!疼疼疼!”陈子潜捂着脸肉疼的搓了搓。 是真疼,不是假疼。 “你还真掐啊,傻不傻?”付弋把他的手拿开,看见那一块儿都被他自己掐红了。 “你听到没?他刚刚叫的是钟如季。”陈子潜眼睛盯着那边,激动地扯了扯付弋。 付弋回想了一下,不确定道:“你确定?不是幻听了吧?” 陈子潜扭头瞪他一眼,说:“喊那么大声,所有人都听到了好不好。” 付弋举手道:“声明,我没听到。” “没听到就闭嘴。”陈子潜又瞪了他一眼,看着那边,崇拜的目光渐渐的又有点疑惑,“虽然我没经历过这种,但掉下来之后立即恢复正常也不太可能吧?” 仿佛是印证他的话,前一秒还和钟如季相处不错的人转瞬变了脸色,攥着一把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刀直接就往他心口刺。 “小……” 陈子潜的“小心”喊到一半儿就没了音,他看着那边,傻傻道:“哇哦,不愧是我男神。” 付弋:“……” 钟如季捏紧他的手,看了眼发亮的刃口,对舒时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道:“你当我瞎吗?” “你对他还有防备,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仇宵笑着,被发现了也无所谓。 钟如季皱了皱眉,不悦道:“别拿他的声音跟我说话。” “他现在和我在一块儿,我爱用就用。” 钟如季目光一寒,说:“当初你说不会拿他当寄生灵魂。” 对方哼笑一声,用力抽回拿刀的手,再度朝他刺下去。 第一次都没成功,第二次就更不可能成功了。 钟如季再次伸手抵着他的刀刃,接着拦住他打过来的另只手。 仇宵阴着脸,没心情聊天,上来就招招致命。 钟如季后滑两三步,弯腰避开他横扫过来的刀刃,直起身来想动手又不知道打哪儿,只能选择避开他的招式。 仇宵再次逼近,刀刃专往致命的地方刺。 最后往大动脉刺的时候,对方照样拦住了他的手,仇宵看着他的脸,忽的一笑:“行了,不陪你玩了,他叫你小心点,我也只是给你做个示范。” “小心我,不要靠近我,这家伙可比现在的我疯多了。”仇宵语气一沉,认真道,“附身不是我的意思,远离19号房。” “那里面……都是厉鬼。” “最后,谢谢你救了他。” 话说完,仇宵转身,将手里的刀刃用力一掷。 钟如季看着他静止的动作,立刻调头往回跑。 陈子潜不知道为什么,但并不妨碍他跟着自己的偶像跑,也不妨碍他顺手拉着付弋。 跑回幕布后,陈子潜回头看了眼。 19号手里没了刀,却比有刀的时候更吓人,他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身周缭绕着黑色的怨气,那双眼睛阴鸷暴戾,死死地盯着他们。 眼见他要冲过来,陈子潜拉着付弋拔腿就跑,嘴里还真情实感的喊:“我去!他是不是人格分裂啊?!四种人格谁消受的起啊!!” 而且一半都是要人命的!!! 剩下的话陈子潜没时间嚎,被付弋带着死命的跑。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说的并没错,因为就算是仇宵自己,也称呼自己为“他”。 而在众人四散奔逃的时候,有人已经回到了住处,拉开19号掩着的门躲了进去。 - “回去躲着,别出声。”到12号房前,钟如季特地跟徐舟说了声。 他回头看了眼着急忙慌往房里跑的人,算着时间,转身离开。 背抵着门板,钟如季回忆了一下刚才一晃而过的景象。 19号房门是关着的。 想要诱人深入,里面的东西绝对会把门开着,再不济也会把房卡丢在外头,如果门关着,只能说明两点,要么是对方不想耍心眼,要么是已经有人进去了。 结合一下仇宵的性格,再参考参考恶鬼的行事作风,前者几乎不可能,后者的可能性显然更大些。 如果这个空间是由仇宵主导,那么19号房必定是唯一的安全点,但今时不同往日,不可同日而语,今天的19号房逆转了性质,里面藏着厉鬼,也就转化成了致命点。 以恶制恶,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可仇宵用的是舒时的身体。 钟如季的手指敲在门上,发出一下一下的轻微的细响。 ……算了,还是再等等,顶多他受点伤,灵魂伤了不好养。 19号房。 王朔是最先回到住处的,自小丑从高空坠落起,他就已经从打开的小门逃出来了。 他又不蠢,待在那儿准没好事,能跑就赶紧跑。 “嗬,可以啊,”王朔将房子粗略的扫了一眼,打开冰箱看到一堆食材,“吃的还挺多。” 他的房间里只有面条,十几天下来都要吃吐了。 “哎,这么好的条件,要我住这儿都不想回去了。” 王朔转了一圈后在沙发上坐下,仰着头靠在软垫上没一会儿,外面的奔跑声和惊慌的招呼声把他从闲适的状态里拉了出来。 他看到对面的房间门是关着的,客厅里没有时钟,电子钟应该是在19号睡的房间里。 “两间房?这给谁睡啊?”王朔站起身,听到叫声扭头望了眼门外,“叫什么叫,叫再大声有用吗。” 说着他又看向侧边的另一间房,门掩着一条缝,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王朔想了想,朝那扇门走过去。 - “我总觉得不太妙。”陈子潜躲回房间后说,“现在几点了?还差多久?” 付弋平复一下呼吸,扫了眼钟表,没有细看:“四五点,还有七八个小时。” “七八个小时……”陈子潜说,“他总不能追杀我们七八个小时吧?动物们会不会在晚上出现?还有,你看到的场景是什么?” 他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付弋听清后一条一条的回答:“应该不会,但是估计已经有人出事了。”譬如那个瘫坐在后台的男人。 “动物们应该会出现,按照经验来看的话,最后一天不只是鬼怪的主场。”付弋再道,皱着眉想了想,“我看到的……是在房间里,一个我没去过的房间。” “我也是,”陈子潜抬眼看他,目光认真的很,“那间房里全是红色的东西,跟血一样。” “他在表演的时候坠落而死,成为鬼魂之后又把所有人都杀了,在同一个房间里,并且还……那啥了,所以他借着怨气化为厉鬼,成了这里的鬼怪。”陈子潜说不出那两个字,看向付弋,“你觉得这种说法对了几成?” “……大部分。”付弋说,“但是我们还需要考虑到动物们。” 陈子潜顿住,想了想又有点挫败:“是,如果所有人都死了,动物又是从哪儿来的。” “你觉得动物都是活的吗?”付弋这时候问。 “应该是吧,”陈子潜迟疑的说到,“但我也不能确定,话不能说太满。” “这么一算,这里完全没有绝对的安全点啊。”陈子潜有点焦躁。 付弋安慰他:“没关系,初级没有那么刁难人。” 陈子潜泄气,说:“要是以后的初级都是这种级别的我就再也不来了。” 初级任务的好处本身就少的可怜,进初级就是图简单,要是都是这种级别,伤脑又伤身,他还来干嘛?找罪受? “嗯,你说了算。”付弋说。 “但是见到了我男神,也不算亏。”陈子潜默默的嘟囔,“好奇怪,怎么会来初级,我还想着在中级偶遇呢,毕竟高级去不了,万一有去无回怎么办。” 付弋没理会他的自言自语,而是在床上找了个舒服地方躺着。 见他靠着自己的枕头和被子,陈子潜都习惯了,走过去说:“我们这算不算是坐以待毙啊?” “等等……”陈子潜看到在双人床旁侧的东西,指着它望向付弋,茫然的问,“这什么东西?” 付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心头一悚。 一只大型的黄熊玩偶静静地立在窗前,黑色的眼睛看着前方,微微咧开的唇似笑非笑。 让他感到恐惧的不是玩偶本身,而是他刚刚坐下的时候,窗前明明什么都没有。 付弋的头距离玩偶很近,转头去看的时候眼睛正好对着玩偶的嘴唇。 他不自觉的朝后挪了半步,下一秒,一把尖锐的刀从玩偶的嘴中刺了出来! “操!快跑!!” ※※※※※※※※※※※※※※※※※※※※ 除了舒时以外,其他的性格都是仇宵,是不同时段的仇宵~ 暗流涌动 本以为除了房间无处可躲,却不想他们连房间都不能躲。 陈子潜拽起付弋,拉开门把他往外一推,匆忙的回头一看,玩偶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攥着把沾血的刀的小丑。 他伸手把房卡一抽,急急躲出门外。 “往哪儿躲?没地方跑啊!”陈子潜反拽着门把,稍不留神门就得被里面的小丑拉开。 付弋紧抿着唇左右观望,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他拉上门把说:“现在人人自危,咱们没地方去,能扛多久扛多久吧。” “你当他出不来吗?”陈子潜说到。 “啊!” 隔着道门,走廊里传响着这声模糊又清晰的惨叫。 陈子潜和付弋心有灵犀,不用他说就已经自发的把房卡贴上去了。 打开门后两人毫不犹豫的躲进去,小丑已经不在他们的屋子里了。 “靠,这是随机移动啊。”陈子潜贴着门滑坐下来。 付弋跟着他坐下,也说:“但是弊端很明显。” “明显是明显,但是一旦没注意立马就被咔擦了。”陈子潜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还吐了吐舌。 付弋被他逗的笑了笑。 “最后不到八个小时,躲过了我要回去好好睡一觉。”陈子潜懒洋洋的打个哈欠,眼里漫上一层薄薄的眼泪,“我在空间里就是睡不好,一吵就醒。” “嗯,回去之后好好休息。”付弋道。 渐息的叫声代表一人生命的结束,陈子潜润湿的睫毛颤了颤,接着埋下头不再言语。 “躲什么,你跑不掉的。”小丑蹲在男人面前,脸上被鲜血溅染,他轻轻笑了一笑,语气天真且单纯,“不是很喜欢我的身份吗?那要不和我一起住吧。” 男人眼睛圆睁着躺在地上,胸前没入整把小刀,只留了个刀柄在外。 “住在无人的坟墓,有我陪你,为什么不愿意呢?”他又换了一种不解的语气问道,然后叹息着说:“我当初,可是连坟包都没有,你该知足了。” 他眼睛上涂抹的绿色图案被液体化掉,留着一道清晰的泪痕和一团模糊的不规则图形,原本是取悦人的小丑妆,看起来却可悲又可怖。 “你们这些人,灵魂都是黑的,本来就该回到地狱。”小丑跨过尸体打开门出去,整个走廊只有他一个人,其余的房门皆是紧闭。 - 付弋看着时间。 尽管时针走的特别慢,这时候也晃晃悠悠的荡到了数字六的位置。 4号房。 钟如季手里握着之前用过的武器,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看时间。 进到空间里来就是有一点不好,没人说话会特别无聊。 他看了眼窗外,天才刚暗,按之前的时间来算的话,七点多天色会完全黑下去。 如果仇宵和舒时努力一点,说不定能在天黑之后恢复正常,毕竟晚上应该是动物们的主场。 坐以待毙向来不是他的性格,但是情形使然,除了等待他也没有其他能做的。 外面总会响起开关门的声音,大概是什么情况也不需要多想,只是小丑一直没到他这屋来他还有点意外。 从扮演角度来看,今天在他身体里的那位对仇宵恶意还挺大,该有的表演不上,也不配合对方完成表演,在表演出现意外的时候也是袖手旁观,甚至还卑劣的说对方死了才好。 如果是要报复,理应不会漏掉他。 这种情况,大概也就说明他所想的和事实有一定的偏差。 仇宵的过往是他自己的记忆,他不可能猜中完整的发展,至多只能分析出目前线索代表的意义。 他们这些生者之中,只有舒时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不恢复也不差,起码不会有危险,就是灵魂的损伤难熬了些。”钟如季说着,将长棍抵着防盗门。 舒时一直被附身,那也就代表他一直都是杀人的那个,完全不存在被反杀的可能,安全脱离空间绝对没问题,但是碍于他什么都能看见,杀人的过程不好熬,灵魂也得跟着受罪,想想的话,还是恢复的好。 “三个左右,”钟如季又看了一眼钟,“五个小时……够了。” 外面第七次响起砰的关门声,钟如季手中一挑一压,长棍摁下把手,门打开一道缝隙。 他的死亡场景是19号房,透过那扇门他看见同样摆设的客厅,而能从那个角度看客厅的,只有被锁住的那间房。 - 钟如季见到小丑之后的内心活动竟然是不知道接下来要做的事对不对。 对方身上的血迹已经多到了不容忽视的地步,干涸的血渍遍布在他的衣裳上,脸上、手臂上,几乎全身都有。 这时杀到兴头上的小丑一见到新送上来的人,先是病态的笑了笑,然后用一种寻常的语气问他:“你也要来陪我吗?” 见到救星,被小丑吓得魂飞魄散的女人疯了般的朝钟如季那儿跑。 钟如季看了看对方身周浓郁的怨气,同样回以一笑:“我陪他,不陪你。” 小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然听不进他的话,他朝钟如季走了好几步,两人的距离慢慢缩短,他笑着:“没关系,不会很疼,我带你回到你该去的地方。” “是吗?”钟如季笑道,拿起长棍抵在两人之间,“我觉得你也该回你该去的地方了。” 行动被阻止,小丑不满的握上长棍的另一端,催动自己的力量弄碎这个碍事的东西。 钟如季的手向后一撤,避免自己的武器与怨气直接接触,这根棍子还有用,不能现在废了。 暂时只能来软的,钟如季往后退了点,躲在他后边的女人当即退的老远。 钟如季不用看,光听动静就知道,他眼睛看着小丑,微扬声说:“找个机会回到你的房间,他现在的目标是我。” 小丑的眼睛里只装得下一个人,比起四处躲藏的其他人,显然是主动送上门来的钟如季更吸引他的注意力。 女人胡乱的嗯了几声,能听出来她还在害怕。 正在她想瞄准机会贸着劲儿冲的时候,距离她不远的一扇门悄然打开,里面的男人朝他招招手,用唇形朝她喊:“快过来——” 女人心有余悸的看了眼小丑,见他的目光完全不在自己身上,这才贴着墙小心翼翼的移动。 “快点呀,别耽误时间!”陈子潜又用气音朝她喊,接着腰间就被人戳了下,他立即从善如流的改回唇形,“过来,速度快点——” 女人看了看这短短的几步,原本畏手畏脚的动作变得大胆起来,闷着头不管不顾的往门里头冲。 “关门。”付弋的声音和陈子潜的动作重合上。 女人进屋后立马脱了力,眼神警惕的四处望了望,确定自己没看到那只玩偶熊才彻底放心。 陈子潜还贴着门往外看,随意招呼了句:“付弋你照顾她,我再看看。” “他、还有人在外面。”女人艰难的吞咽了下,之后说。 付弋伸出手说:“嗯,我们知道。” “那、那为什么不救他?”女人站起来的时候问。 “他救了你,如果他躲进来,鬼怪也会跟着进来。”这是陈子潜回答的,他把耳朵贴在门上,末了还吐槽了句:“你们小声一点,吵的我要听不见了。” 付弋:“……陈子潜,我劝你适可而止。” “我就不。”陈子潜道。 女人奇怪:“他这是……” “别管他。”付弋说,“你到床上休息会儿吧,其余的事都不用担心。” “卧槽打起来了!”付弋才转身就听陈子潜激动的小声喊,“打到我们门口了!” 付弋:“……” “诶,不对啊,钟哥怎么一直在躲他?”陈子潜看着看着感觉不对劲。 他把猫眼挡的一丁点不漏,付弋什么都看不到。 “用的19号的身体,哪儿能随便打,万一没掌控好把人打死了怎么办。”付弋说着,思考了下鬼怪的战斗力,又把措辞改的更准确了一点,“死不了也得重伤。” “说的也是。”陈子潜回答的极不认真。 此时的门外。 钟如季拎着根长棍不只是用来打人的,主要目的是保持他和小丑的距离,有一定的距离保证才有一定的躲闪空间。 被戏耍了很久连人都没碰到,小丑的耐性越磨越差,猫捉老鼠的把戏玩多了谁都会不耐烦。 他笑着的脸渐渐沉下来,围绕在他身上的怨气像水一样流动着。 钟如季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不偏不倚的迎上去,连长棍都没用上。 小丑站着没动,怨气却倾泻而出,张牙舞爪的向钟如季压过去。 钟如季极速后退,对方使用的怨气拉长有半米远,最后在将近一米的时候,他被怨气追上,硬是扛下了这一招。 钟如季不自觉的咳嗽了声,看到小丑身边的怨气稀薄,抓紧时间唤醒两个灵魂。 “仇宵,舒时!” 附身才一天,灵魂时刻在体内做着抗争,小丑本来便不能很好的压制对方,这时动用了怨气,更是难以抓紧自己的掌控权。 舒时的脑子疼的快要炸开,但仍在努力的把不属于自己的灵魂驱逐出去。 与此同时,仇宵也夺得了身体的掌控权,他利用剩下的一些怨气,勉强给自己凝了个实体,强行从舒时的身体中脱离。 ※※※※※※※※※※※※※※※※※※※※ 在线追星了解一下hhh 诡箭召令 强行脱离对灵魂有一定的损害,但仇宵有意控制灵魂融合度,灵魂分离对舒时的损害已经被降到最低值。 钟如季和仇宵的配合在无意中形成,仇宵把小丑带回自己身上,将舒时放了出来。 “快走吧,他杀了不少人,等怨气集中,他还会出现的。”仇宵撑着墙壁,脸上惨白的不见一丝血色。 钟如季揽着倒下的舒时,理解的点头:“嗯。” 仇宵看了眼舒时,对钟如季说:“他过会儿才醒,你保护好他,我控制不了那家伙。” “我知道。”钟如季说,附身的后续反应他再清楚不过,“先走了,再见。” 他抬起舒时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带着人的同时摸出房卡,走的不快却也不慢。 仇宵靠在墙上,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上面渐渐绕起一圈浅黑的怨气,还有如丝如缕的能量正从那些开着的房间里飘出来。 怨气亏空的太厉害,他连调动能力都做不到,一旦怨气补足,那家伙又会抢占他的意识。 “杀过一遍还不够,你也真是够恨他们。”他笑了笑,自言自语,“是啊,我也真是够恨他们。” - “他们好像很熟啊……我怎么听见钟哥对他说再见呢?”陈子潜一心扑在门上,外面的声音若有若无,最多听个片段,“才打完的状态不该是这样吧,难不成19号又切换人格了?” “别看戏了,现在该担心的不是这个。”付弋看了眼时钟,“想想怎么过完最后五个小时。” “那能怎么过,不就是能躲躲,不能躲想办法躲,没事儿那更好。” 陈子潜从门那儿走过来,因为床上已经坐了两个人,所以他只能站着,他单手插着腰,不甚在意道:“之前不都这么过来的。” “但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这次结束后我们抽时间去训练场试试。”付弋站起来把位置让给他。 “行啊,你说试试那就试试呗,我无所谓。”陈子潜仰面躺了下去,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付弋:“那你得练练关于恐高的项目,以免……” “不行!”陈子潜从床上弹起来,眼睛睁的得有两倍大,“别的都行,这个不行!” “恐高是你的弱点,必须要克服。”付弋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难得强硬道,“你算算我们完成的任务,有哪几个是不包括高空的?你没办法改善自己的心理恐惧,到时候出事了你要我怎么办?” 陈子潜看着他不发一言。 旁观的女人看这处的挺好的两人气氛紧张,瞬间不太敢说话。 但付弋这次完全没有要让步的意思,陈子潜盯着他看,他也不避不让的看回去。 停了大概十多秒,空间像静止了半个世纪。 “行。”陈子潜眼睛一低,轻声说,他把自己摔回床上,蓦地又有些不服气,“练练练,练死了我看你哪儿哭去。” 他松口就很难得了,付弋深知这一点,开玩笑道:“练不死,死了我陪你。” “嘁,说的好听。”陈子潜故意道,之后却在付弋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的扬了嘴角。 - 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狂风骤雨,短暂的风平浪静算是做个中场休息。 钟如季把舒时放在床上,看着他脸上的血污,在心里默数着数。 六、七、八…… 舒时突的从床上坐起,脸色十分难看。 比他想的早了一点。 见他一脸难受,钟如季善解人意的说:“厕所里有纸巾和毛巾,衣服给你放里面了。” “谢谢。”舒时忍着翻涌的胃酸从床上爬起来,踉跄的冲进了厕所。 钟如季忍笑,垂眸看看床单上擦上的红痕,又朝里面正吐着的人道:“你最多还有十分钟,速度一点解决。” 舒时吐得昏天黑地的什么也没听见,更别提回答了,就算听见了也没时间回话。 一阵撕心裂肺的呕吐声过后,浴室里无缝衔接上水流开到最大的声音。 钟如季把床单掀起来,把被子铺在了上面,做完这些后他还有点不放心,特意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问:“你自己可以?需要帮忙吗?” 舒时这时正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过喷头往自己身上淋,冷水冻的他一精神,听到钟如季的话后,他看了眼盥洗台上放好的衣服,回道:“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此时的他完全没意识到钟如季这话的意义。 听他这样回答,估计是觉得自己还能撑,钟如季回到床上坐了会儿,没听到外面传来一丁点声音。 过了没多久,浴室里的水声停了,又过去几分钟,里面的人没撑住摔在了地上,带起一片响声。 “我……疼啊。”舒时头磕到了台沿,乓的一声动静还挺大,撞的他人都不太好。 钟如季问都不用问,直接到浴室门口拉开玻璃门,一眼看见舒时衣衫不整的坐在地上,脸上身上全都是他自己下狠手擦出来的红印。 空气中血气颇有些浓郁,舒时身上的血迹和油彩都被清理干净了,还是这样的脸看着顺眼一些。 “怎么浑身酸痛的,我感觉我已经是个废人了。”被钟如季领回床上的时候,舒时无力道。 他连寄生灵魂都不清楚,估计是第一次被附身,不了解副作用也很正常。 钟如季说:“没事儿,过会儿就好,附身的后遗症。” “你当时没跟我说啊……”舒时现在连呼吸都是出气多进气少,“好吧,我也没问。” 他的自问自答省了钟如季的功夫,下一秒就开门见山道:“你在仇宵的记忆里看到了什么?” 舒时条件反射的鼓了鼓腮帮子,仿佛马上就能吐出来,他连连摆手,说:“别问我这个,别问我这个,你小心点那个玩偶熊就好。” 注意玩偶熊估计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了,钟如季又说:“那你大概总结一下吧。” 舒时顿了顿,简明扼要的说:“情理之中,意料之外,情有可原但还是无法接受。” 钟如季:“……我让你说人话。” “太血腥了我不想讲,一讲就有画面了。”舒时把脸朝下埋在被子里深深的吸了口气,他总觉得自己还在那一间腥气逼人的房间里待着。 然而血腥这个形容词就已经带给钟如季他所要的答案了。 “那不用讲了,我知道。”钟如季道。 舒时仰着脸,问:“ 我都没说你怎么知道?” “猜的。” “这要怎么猜,我什么都没说呢。”舒时又重新把脸埋了下去,不太信。 “他杀了所有人,并且手段很残忍。”钟如季说,看到舒时又把头抬起来,笑了一下,“如果不出意外,全都在19号那间从来没打开过的房里。” 在仇宵的记忆里,他拥有了一定的怨气之后回到马戏团杀尽所有人,一个没落下,所有人残缺的尸体全被他一点点丢进自己的化妆间里,也就是从来没有开过的那间房,那间房里全都是未干的鲜血,染红了墙壁,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现在舒时想起前一夜离开前听到的怪声,都能准确对应上场景。 “厉害!”舒时此时除了夸钟如季也想不到别的措辞了,如果不是没力气他还想给对方鼓个掌,“这都是怎么猜的啊。” 他确定在自己看到的场景中,钟如季占小数,而且仇宵压根就没透露过任何线索。 “他的怨气那么大,按常理算是不可能的。”钟如季说,“工作人员总共就那么多,杀光了也只够他凝个实体。” 怨气的获得途径繁多,杀人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一种,受害者死的越惨怨气积攒的便越多。 还记得之前仇宵说过的“因为他们都被我杀了”。 仇宵演出坠亡的责任,任何一名工作人员都难辞其咎,无论是幕后黑手还是见死不救的,谁都不无辜,谁都不可能无辜。 所以他们罪有应得。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钟如季没有多说,看了眼电子钟上显示的时间。 附身的副作用是同时作用于两个灵魂上的,如果舒时恢复了,那么仇宵也一定恢复了,更何况对方还有怨气这种特殊辅助。 “好多了。”舒时试着翻了个身,胳膊还是酸,“总比瘫了好。” 在这个关节眼上不能动弹是件很要命的事。 “差不多了。”钟如季看向关闭的门,“随时做好跑的准备。” “嗯,明白。”舒时一动不动。 就在两人对话刚结束的时候,玩偶熊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钟如季的背后。 “钟如季……” 舒时瞬间头皮一紧,跑字还没喊出来,钟如季已经根据他的表情看出来了,还有空气中突然多出的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无一不在彰显小丑此时在房间里。 要说动作迅速这一点,钟如季可谓是发挥到了极致。 他跃到床下时还给舒时搭了把手,舒时最先发现情况,却比他快不了多少。 明明是逃命,还逃的这么轻松,一点面子都不给鬼怪留。 “出来了我们往哪儿躲啊?要不去找徐舟。”舒时拉着门,对钟如季说。 对方看了他一眼,风轻云淡道:“去19号。” “啊?”舒时成功的又被他说懵了,“那里面都是厉鬼……” “我知道。”钟如季拉着他快步往外走,不见一丝犹豫。 前往诡箭 小丑从4号房里走出来,同样不慌不忙的。 “他怎么散步似的?你不急他也不急啊?”舒时回头看了好几眼,随时提防着后者追上来,却发现小丑确实盯上了他们,也确实不着急追他们。 钟如季头也没回,笑了一声,说:“看我们去送死,他着急什么。” 舒时又看了眼,也笑了下:“好像也是。” 扭头扭累了,他干脆也不看了,反正小丑要是有什么大动静,钟如季绝对第一个知道。 “你有房卡吗?”钟如季问。 舒时下意识去摸口袋,低头一看发现穿的不是自己的衣服,“呃,先不说我有没有,就算有,那也在你房里。” 钟如季和他对视了一眼,说:“不用房卡也行。” “那就好。”舒时道,不用回头再去找,多方便,否则撞上那杀神都不知道怎么跑。 两人的速度不算慢,小丑的速度比他们慢上许多,似乎有意放他们逃跑,或者是更想看看他们和19号房里的东西怎么相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舒时觉得小丑没那么凶残了,甚至还能在他身上看到仇宵的影子。 到19号门前没花多长时间,钟如季停住脚步,偏头看了眼。 小丑站在不远处,好整以暇的倚着墙壁,视线聚集在他们身上,是玩味的恶意。 方才他们经过的那几个敞开的房间,入目便是鲜血淋漓,同样的手段,钟如季并不觉得这位会那么容易的放过他们。 他把舒时往旁边拉了拉,说:“站远点。” “哦。”舒时应着,步子微微的移了移,也没动多少。 钟如季往后退了半步,盯着门板,抬腿,猛踹! “砰!” “我去!没道理啊,怎么打一架他更猛了呢?”饶是陈子潜在屋里坐的好好的,这动静也足够他注意了。 付弋也有点不可思议,“怎么会,才用过怨气……难道动物们来了?” 外面的砸门声连着响了几下,陈子潜都有种地在震的错觉。 钟如季的开门方式是舒时没想过的简单粗暴,舒时看了眼倚墙而站的鬼怪,庆幸对方还没有要追杀他们的意思。 狠踹了好几下,钟如季停下来,手搭上舒时的肩。 他不说话,舒时先开了口:“门还没开呢。” “你是傻吗,还真去送死?里面有什么你还不清楚?”钟如季说,小声的带点笑意道:“做好准备。” 这种语气一般代表着他要坑人了。 舒时点点头,紧接着看到房门在他眼前打开,露出一张黑气缭绕的脸。 “跑。” 舒时还没细看,自己的腿就先跟着钟如季跑了。 跟着大佬逃跑,自然是没问题,但是……哥们儿你是不是跑错方向了!杀神在那儿站着呢!! “看着点,别撞上了!”舒时小声道。 这时候想往回跑也来不及了,他们后面还跟着一追人的。 因为速度的差异,舒时总是慢钟如季半步,他这时稍微偏个头都能看见王朔跟在自己后边穷追不舍,就差一两步,余光都能扫到影子的距离。 快要和鬼怪怼上的时候,钟如季回头看了眼,伸手把舒时的头按下,带着他往右边躲。 “该死。” 就这么轻松的和小丑擦肩而过,舒时还听见对方咬着牙骂了一句。 他侧了眼去看,后面追着的王朔和前面等着的小丑撞到了一块儿,双方的怨气缠斗在一起,前者的力量看起来竟然更为强大些。 远离了两大危险,两大危险还自个儿斗了起来,真是够戏剧性的。 钟如季站住脚,不嫌事大的问:“刺不刺激?” 大佬坑人,一坑一个准,人都给你摁坑里去,甭想爬出来。 舒时扑哧一下乐了:“刺激。” 在死亡的边缘疯狂踩线,稳稳的卡在圈里没出去,这种刺激可想而知。 “看戏别看太久,小心引火烧身。”钟如季打开房门时,舒时正看的目不转睛。 “哦,马上来。”舒时意犹未尽的瞥了眼,跟着他进了房。 钟如季插上房卡,屋里亮起来,外面怨气的打斗无声无息,难得安静。 舒时今天走的路干的事是其他人的好几倍,这会儿安静下来有点犯累,走了几步就扑上床。 “仇宵会不会有问题?总感觉他被压着打。” 钟如季把枕头一叠压在腰下,靠着床头说:“不会,还有外援在,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所谓外援,自然指的是这个时间段出没的动物们了。 仇宵是怨灵,被他虐杀的工作人员也是怨灵,以寡敌众,还是在怨气不足的状态下,硬抗下去仇宵必然会吃亏,但算算时间,动物团也该出来了。 想到它们的遭遇,舒时心思沉了沉,心知动物们将会成为仇宵的盟友,外援这个形容用的一点都没错。 “这个空间就这样结束了。”舒时翻了个身,心中五味杂陈。 “嗯。”钟如季应声,又说:“其他人只要不在这期间离开房间就没大问题,但被利用的那位是死定了。” “好奇害死猫。”舒时说,“他要找死也没谁拦得住,那么多怨灵冲进他体内,就算侥幸活下来也不会是个正常人了。” 钟如季看了他几秒,说:“我还以为你会觉得不舒服。” “没必要。”舒时说,手臂枕在脑后,“可能放之前我会觉得不舒服,但现在不会了。” “有些人的命,任你怎么保也是保不住的,他一意孤行,坚持自己的那套,出事也怪不得谁,如果他不进19号,又怎么会被怨灵找上。” “不进那扇门万事大吉,他找死,我何必为他难过。” 王朔偏执到了一种境界,执念于19号,执念于破解点,从没在乎过他人的劝告,最后亲手断送自己的活路。 舒时不属于这个残酷的世界,不太能适应总有人死亡的现象,每每死去一个人,他就会难过一分,尽管他与死去的人没有半点瓜葛。 但也许是时间久了,死亡的频繁让他麻木,又或许是他在空间的所知所感,告诉他总有人会永远留在空间里。 生死是各自的事,难过是没有用的,救不了任何人。 他仍然热爱这世界,但骨子里也淌着一分冷漠。 狮吼、虎啸、鹦鹉的尖叫在之后一并响起,这已经与他们无关了。 和王朔对打消耗的怨气已经不足以支撑小丑占据仇宵的意识,更何况那些源源不断的怨气全都加注在了新来的动物身上。 失去底牌,重获自由。 电子钟的数字跳动,声音渐息,两方的斗争总有一方获胜。 仇宵赶在最后来见了他们,身后还跟着那只老虎。 “我马上要走了,谢谢照顾。”舒时揉了揉恢复正常的老虎,“你也要好好的。” 老虎呜咽几声,拱了拱他的手。 舒时看着它懵懂的眼神,不知怎的,眼睛突然就红了一圈,他又揉了揉老虎的头,泪水很快漫上来模糊视线,他低声说:“对不起,我来的太晚了。” 老虎已经死了,仇宵也是。 在那些回忆里,他无能为力,也救不了任何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事情发生。 仇宵从高空坠落,心怀鬼胎的工作人员唯恐看客发现小丑演出发生意外,便在台前拉上了幕布,特意播报解释,说是节目效果。 仇宵的尸体被人塞进玩偶熊中,现场的血迹被清理干净,他的死亡被掩盖的不留一丝痕迹。 小丑杂技失去了最优秀的小丑,疯狂马戏团丢了招牌,又恰逢动物杂技兴盛。 接着马戏团又多了一批受难者。马戏团的动物日日待在笼子里,被苛刻食物,被要求做出高难度的杂技,被要求讨好人类,做不好就是一顿鞭打。 原本能活十多年的动物们落到马戏团的手中,硬是五年都没撑过。 没有表演能力的动物,留着也是浪费资源,所以它们被人提前结束了生命。 被判处死刑的动物们呜咽着,在人类的折磨下断了气息。 然而动物们的死亡给了仇宵机会,一直飘荡着的鬼魂接受了它们的怨气,把自己变成厉鬼,替它们和自己报了仇。 “虽然相处的不算愉快,但还是很高兴能遇见你。”仇宵笑着对舒时说,还瞥了眼钟如季。 他身上的怨气已经消解,剩下的时间不只是舒时脱离空间的倒计时,也是他和动物们的倒计时。 在被仇恨充斥的日子里,舒时算是他唯一的慰藉。 和仇宵相处的不算愉快这一点,钟如季是深有体会,但他没说什么,只是和仇宵的对视中已经不见之前的针锋相对。 每个任务空间的鬼怪都有自己的故事,因为这些故事的背景大多惨重,所以他从不刻意去挖掘这些故事。 “时间到了,再见。” 来不及的结尾,来不及说再见,舒时耳中的声音被屏蔽,没听到这句,只是看着眼中仇宵的身形渐渐模糊,直到眼前的画面归于黑暗。 仇宵和老虎,一切都已经成为了过去,变成他任务史上无足轻重的一笔。 可他大概会永远铭记。 希望马戏团永不开幕。 ※※※※※※※※※※※※※※※※※※※※ 改了好多版,愁死我了_(:3」∠)_ 我看看今天还能不能再更一次叭 箭手第三 舒时一睁眼看到舱门,脑子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整理了下情绪推门出去,钟如季也正好从他旁边的空间舱里出来,他抬头看对方的时候,眼眶还有点热。 面前的人红着眼睛,于情于理都该安慰一下。 但是,从没给人做过思想工作的钟如季安慰人极其的不熟练,皱着眉头措辞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话。 舒时倒没陷在情绪里出不来,语气如常道:“咱们下去吧。” “嗯。”钟如季应道,看了下他眼睛。 “看什么啊,我又不是小姑娘,不会哭哭啼啼的。”舒时揉着眼睛笑,不正经的说,“怎么,想安慰我啊?” 这话问的太欠打了。 钟如季听后,不咸不淡的斜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说:“想哭就别憋着。” 舒时的眼睛又红了点,他吸了吸鼻子,继续笑道:“没有,小姑娘才哭呢。” 笑容再大点他眼泪都能掉下来,钟如季也不安慰了,干脆的走近点,两人面对面,他伸手按下舒时的后脑,让对方靠在自己肩上。 舒时一开始还想挣扎一下,最后手撑在他肩头没推出去。 “哭吧,小姑娘。” - 平弈秋刚打开二层的门就看见舒时拽着他钟哥的衣服,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 对这情况判断无能,平弈秋傻眼的问:“哥……你怎么欺负人家了?” 后面跟进来的郑祝司见此场景,想也不想的把这二傻子给拎了出去。 机关门才打开又立马合上,有这么一插曲舒时把刚才想说的话全忘了。 他还抓着钟如季的衣服,和钟如季对视着,脑子空白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钟如季倒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伸手将被他抓皱的衣服解救出来,撩起眼皮又和他对视上。 舒时保持着原动作,迟钝的眨了下眼,又眨了下眼,接着那频率就不受自己控制了。 他一下不知所措了起来:“不不是,他是不是、是不是误会我俩什么了?” 钟如季的反应和他形成鲜明对比,淡定的抛了个问题给他:“我俩能被误会什么?” 舒时愣了下,认真的想了想,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但又觉得钟如季说的没错:“好像是不能被误会什么。” “那你慌什么。”钟如季又道。 舒时这么一琢磨,觉得还真是,他和钟如季俩大男人有什么好误会的? 刚这么想,外面的郑祝司和平弈秋一块儿进来了。 这时候,钟如季自然的把手搭在舒时肩上,侧头说:“走吧,小姑娘。” 平弈秋又傻了,比上次傻的还彻底,话卡在喉咙里没了音儿。 舒时:“……”艹,这误会可大了! 舒时补救的说:“不是,你别听他瞎说……” “原来你是个小姑娘?!”平弈秋缓过来后震惊道。 一米八几的小姑娘舒时:“……” - 二区别墅。 “真的,平弈秋还当真了哈哈哈,我在当场差点没给笑死,你不去真是太可惜了哈哈哈!”郑祝司拍桌狂笑。 俞宴本来不想笑的,但郑祝司在他旁边抽风似的停不下来,硬是把他也带偏了。 “俞宴,连你也笑我!”一声不吭坐在沙发上啃坚果的平弈秋终于忍不住了,把坚果一扔,噌的站起来,理不直气也壮道:“我怎么了,人家拽着哥衣领眼睛还是红的,我这么问有错吗?!而且是哥叫人家小姑娘的,我问一下有错吗?!有错吗!!!” 他吼完之后心情都舒畅了不少,双手叉腰准备和郑祝司来一场激烈的唇枪舌战。 “你没错,我的错。” 上面飘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平弈秋怂的比谁都快,嗖的一下缩回沙发上,弱弱道:“哥你没错,我的错,我的错……” 钟如季没接他的话,给了个眼神让对方自己体会,他从楼上下来,坐到沙发上靠着。 过了半晌钟如季才拿起手机,看姿势像是在打字聊天。 郑祝司偷摸的看,俞宴受不了他,把他往右边推。 对方又格外娴熟的凑了回来,还避开他再次推过来的手,悄声道:“你不觉得钟哥很反常吗?” “不觉得。”俞宴压着声音,忍无可忍,“你给我滚回你位置!” “哎你这儿视野好,别这么小气。”郑祝司不在意道。 “想看过来看。”钟如季正在跟舒时约训练,抽空瞥了眼躲在俞宴电脑后的郑祝司。 钟如季听力一绝是人人知道的事,郑祝司咳了一声,说:“没,就是好奇二层的事。” “遇到c级,他发泄一下情绪。”钟如季神色如常的说。 “哦,理解。”郑祝司不动声色的套话,“不过话说回来,哥你不是早就不去初级了吗?” 这是他们三人组同时关心的问题,初级不计入总任务,进初级对钟如季来说完全是浪费生命,而且早在两年前钟如季就不和人搭伙过任务了,今儿却带着舒时一起去了初级。 “去看看,”钟如季眼睛都没转,无比自然的答道,“试着带人。” 郑祝司呛了声,还没说什么,平弈秋先他一步问:“咱们二区真的要进新人啊?” “看情况。” 俞宴把手上的事情放着,注意力也被转移到那边。 这个“新人”代指的是谁已经摊明面上了,如果真要进来,那非得狠耗一番功夫。 三人中唯一一个心里跟明镜儿一样的郑祝司见另两人压根没往他的方向想,幽幽地叹了口气。 他从电脑桌那儿坐到了沙发上,钟如季身边,意有所指的问:“真看上了?” 钟如季头也没抬,说:“别瞎想。” “这已经不是我瞎想了哥,你难道都意识不到吗?”郑祝司道,语气中带了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严肃。 完全在状况外的平弈秋突然听不懂他们的聊天了:“你们在聊什么,我怎么掉线了……” 平弈秋脑子转不过弯来,不代表俞宴也听不出郑祝司的意思,他目光凝了凝,第一时间去观察钟如季的神色变化。 没去质疑郑祝司,是因为他也察觉到不寻常的地方。 现在四个人当中只有平弈秋还摸不着头脑。 微妙的氛围里,钟如季放下手机,坦荡道:“意识到了,那又怎样?” “但是……”虽然郑祝司对此喜闻乐见,但不得不正视一些横亘在他们眼前的问题。 “没有但是。”钟如季神色淡淡,“你考虑到的我也会考虑到,没有真正发展前这些都不是问题。”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感情,也比所有人清醒,一份感情会带来怎样的负累,路上又有多少矛盾和阻碍,他全部都知道。 可如果他真的安下心,种种困难全都不值一提,他愿为一人踏平所有荆棘。 郑祝司看了他良久,然后叹道:“好吧,既然这样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寥寥数语确定了钟如季的心思后,郑祝司回到自己的工作桌,盯着电脑屏幕好一会儿,叹出声:“感情啊……” - 从任务大厅回来后,舒时看到了钟如季发来的信息,对方问他要不要去训练场。 虽然心情有点down,但他还是约了训练。 从初级空间中出来,舒时更加清晰的认识到自己身上的致命弱点,估计钟如季约他训练也是为了这方面。 怕是怕,但总要克服,凡事都有一个由难到易的过程。 舒时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 太容易心软也是毛病,这么放任下去不行。 在任务空间里,理性必须大于感性,就像钟如季那样。 舒时拿过毛巾擦干脸上滑下来的水,放在一边的手机振动了下。 不是谁的信息,只是软件弹出来的推荐。 除去超脱自然的任务体制,这个世界和他待过的现实没有半分出入。 他关了消息推送栏,无聊的坐在床上。 原本想去练练经验,结果练出一堆毛病,每个不同类型的任务都有不同的解决方式,要想把任务吃透,必须一个一个空间的刷。 不仅任务是问题,生活也是问题。 他至今为止还没有绕清任务区,也不知道家里的东西都是从哪买来的,甚至他连自己是穷是富都不知道。 中级任务给的休息时间很宽裕,他必须趁在第二次正式任务前攒够任务经验,在此期间还得融合进任务区的生活。 不能问李皓,还得靠钟如季。 舒时叹了口气。 他都觉得自己是个麻烦精,偏偏还别无他选。 舒时自我郁闷了一段时间,接着开了网页去找网址论坛。 多知道一些规则对他来说绝对不是坏事,也省的每次别人带他的时候,他老是这儿不懂那也不明白。 舒时刷着刷着就沉进去了,连着看完好几个中长贴,不理解的地方多读几遍,非得把那些话给捋顺捋透了。 抽空他还看了些关于克服恐高心理的知识,为明天的训练做准备。 窗外的天色不知不觉的暗下去,等他放下手机的时候天已经半黑了,手机屏幕亮的格外显眼。 舒时下床去开灯,伸手按开关的时候不经意间扫到腕上的手环正在微微发亮。 交权大会 舒时按下开关,白灯刺的他不太舒服。 不确定手环是反光还是发亮,他屈着左手掌遮住手环显示屏上的灯光。 没亮,黑的。 他疑惑的换了几个角度,中途还试着关过灯,手环依旧黑漆漆的一片。 道具手环使用过后会自动消失,没消失就说明使用权还在。 “你怎么这么奇葩,”舒时戳了戳手环带,“总不可能是没电了吧?” 跟一个手环较劲,想想也太傻。 舒时翻来覆去折腾这手环不说有一百也得有八十次,横看竖看左看右看愣是没看出开关在哪儿。 “算了,随缘吧。”舒时心累的倒在床上,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又闭上眼。 过了两次任务回头再看,自己对这世界还是一窍不通。 手机里的联系人他不认识的没联系过他,喊得出名字对得上脸的除了钟如季就是李皓,后者还不能过分亲近。 不出门谁也认识不了,出了门谁也不认识。 “你早点回来啊。”舒时遮着眼疲惫的说了句。 可过了半晌,他又说:“算了,你别回来了。” - 大概是空间对他影响太大,他梦见了仇宵。 梦里面的场景不再是充满着黑暗的观众席,不是打着灯光落满了孤寂的圆台,也不是那个装着惨痛回忆的房间。 在一片草地。 温柔的微风裹着青草与泥土的气息,仇宵坐在草地上,看着对面的村落、平房,他穿着那身休闲卫衣,望着泛起涟漪的小湖出神,清风勾起他的发尾,惬意又干净。 “终于来了,等你好久了。”仇宵回过头望向他,轻轻一笑。 “嗯,抱歉,来晚了。”他道了声歉,自然的在仇宵身边坐下。 天空很温暖,连云都是暖黄色的,他们没再说话,静默的坐了很久。 簇云拥着夕阳,美得不可方物。 等到斜阳渐落,紫色的晚霞垂在天边,仇宵侧过头说:“这里很好,它们都很喜欢。” 没了怨气,仇宵的眉眼定格在年少时的模样,眉清目秀,帅气干净。 “嗯。”转过头去看,一众动物在草地上翻滚嬉戏。 仇宵手撑在背后,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他向着光,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侧脸,他低下头,伸出手:“走吧,不送我最后一程?” 他握紧仇宵的手,接着被拉起来,躺在草地上翻滚的老虎来到他们身边。 他们朝着日落的方向走去,从白日看到傍晚,到最后,仇宵不在了,动物们也都隐没在了黑夜里。 梦醒了,有点怅然若失。 舒时看着天花板良久,最后吐出一口气,伸手去摸枕头底下的手机。 八点二十八,上面正好显示出新信息。 钟如季让他自己去二区。 他犹豫了会儿,还是把手机放下,起床去洗漱。 -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舒时这次选择顺着区号走,出门走了一段距离看见九区他就知道自己走错了位置。 “幸好在边缘,在中央的话八区都绕不出去。” “等等,他住哪栋别墅来着……” “为什么这地要建的这么大啊我去。” 九点三十五,躺在沙发上的钟如季收到信息。 「你接我一下,我又迷路了……」 钟如季打字回复对方,三分钟后,他借用俞宴的电脑调出二区地图。 舒时正原地自闭的时候接到钟如季打来的电话,他耷拉着眉眼,按了接听闷闷不乐道:“喂?” 那边没回复,他听到了轻笑声。 舒时坐在长椅上揪着地上的草,气闷道:“你再笑我回去了。” 钟如季又笑了一声:“你确定你自己能回去?” 舒时一噎,死要面子道:“我叫李皓来接我。” “我估计他找不到你在哪儿。”钟如季拿着手机关上门。 舒时道:“找不到我就在这儿睡了!” 钟如季调侃够了就收手,声音里剩下一点笑意:“行了,待着别动,等我来找你。” 舒时吃软不吃硬,对方都这么说了他也不能闹下去,他看了看四周的路,说:“噢,那你快点来啊……” 二区的风景是不错,但找不对路就很让人崩溃,舒时蹲在路边,看不到一栋别墅。 钟如季的速度很快,原因是开车来的。 车停在眼前的时候舒时一点自觉都没有,直到钟如季按下车窗。 “上车,别光看着。” 舒时坐上副驾驶习惯性系好安全带,看了眼车窗外小声嘟哝:“我还以为这里都没车呢……” 钟如季只笑不语。 回到别墅,一楼没人。 “坐会儿吧,打算什么时候去训练场?”钟如季坐到俞宴的位置上,调了些遗漏的资料出来。 “我都可以,就是不知道该不该吃饭。”舒时换了个坐姿说。 钟如季看了眼屏幕,手下敲着键盘:“必须吃,不然你受不住。” “吃了容易吐,不吃就没东西吐。”舒时说,“所以我开始没打算吃的,但是真的好饿……” 钟如季不替他做选择,只是问:“待会儿做饭,吃不吃?” 舒时眼睛微微一亮,想到恐高的反应后又压了压嘴角,有点纠结,最后犹犹豫豫道:“还是不了吧。” 钟如季轻点头,点着鼠标说:“行,那不做了。” 舒时听他这么说又有点后悔。 “我房里有压缩饼干,自己去拿点。”钟如季说,又补充,“冰箱里有酸奶。” 吃点压缩饼干补充能量还是可以的,就是委屈了味觉。 为了训练放弃一顿美餐,怎么想都亏了。 舒时应了声后上楼去拿了些压缩饼干,回来一点一点的掰着吃,吃一会儿就得喝点酸奶缓缓。 钟如季瞥了眼他苦大仇深的表情,继续处理手上的资料。 - 正午过后,舒时逃也不能逃的训练终于来了。 二区有专门的训练场,他们来的时候看到有部分人在这儿训练,不少人看到钟如季后还特意来打了个招呼。 训练场有室内也有室外,全都是舒时没见过的设施,把他往里面一搁,什么都不认识。 “这里有针对恐高的训练,机器那套你不用试,直接去长楼。”钟如季揽过他的肩,语气轻松。 舒时还没开始就已经怕了,不禁问一句:“长楼是什么?” “到了你就知道。”钟如季没具体解释。 也不过几分钟上下,舒时跟着转了个弯,就看见一处横着建的高楼,越往右越高,每一层都有突出的站板,他还看见有一两个人影正往下掉。 下面有巨大的充气垫,往下跳不会出事。 舒时看着其他人训练,脸上的表情不知不觉就变了。 “走。”钟如季拉了他一下,见他脸色有点僵,还说,“从一层开始,气垫很软,不会伤着。” 这跟软不软没关系,关键是他得往下跳多少次啊? “你可以闭着眼。”钟如季又说。 恐高训练的目标就是在高空坠落前和坠落时睁着眼睛,确定不再有心悸感才行。 舒时迟迟没有反应,脸倒是白了点。 钟如季无奈道:“你都来了,总不能看一圈就回去吧。” “我没说要回去啊。”舒时嘴硬道。 钟如季拉着他的手腕,一步步把他往前带,对方步子迈的都有点僵硬。 长楼里的楼梯最多,有一条总楼梯是从侧面上,随便走多高,而其他楼梯建在正面,每一层都有对应的楼梯,方便跳下去的人再次上来,不用绕远路重新爬一次长梯。 每一层站板旁侧都有一间房,是休息处也是补充能量处,屋里有长椅有沙发,有电扇空调,还有两个贩卖机,一个卖食物,一个卖水。 哪怕是万般不想上来的舒时看到这儿也得感叹一句:“好贴心啊。” “开始训练。”钟如季轻飘飘的一句击碎了他对休息处的好感。 “等等等等等!让我做个心理准备!”舒时连忙深呼吸好几道。 他是真紧张,逃避了这么多年,没想到换了个世界还得克服。 他重重的呼出一口气,跟豁出去了似的:“走吧,准备好了。” 钟如季对此没有任何表示,后移了一步让舒时走在前面。 克服心理恐惧就得慢慢来,急不得。 舒时就是这么跟钟如季说的。 “这是一层,没有比这更低的,”钟如季早知道他会跑,在后面堵了他的路,“再低一点你蹦楼梯呢?” 舒时身前挡着一个钟如季,后退就会踏空,根本无处可躲,他余光扫到都慌,跳就不谈了:“两层的高度,不能一层一层来吗?” 钟如季无情回绝道:“不能。” 不等舒时做出反应,钟如季轻轻推了他一把,他整个人退了一步直接往下掉。 “钟如季!!!” 估计长楼这一片都能听见舒时愤怒的咆哮。 钟如季忍笑,长腿向前迈了一步,垂下眼皮看底下的情况。 人已经陷到充气垫里去了,看不见。 其他训练的人跳完之后都是白着脸立刻爬起来,再从对应的楼梯上去,舒时下去之后一点反应都没有。 钟如季记着他掉下去的位置,抬腿从最近的楼梯走下去捞人。 躺在充气垫上的人煞白着脸用尽全力翻了个身,也不管会不会闷到自己。 钟如季踩在充气垫上都很难站稳,最后在陷下去的那一道缝里找到了他。 “走,继续。”钟如季坐在他身边,把他掀到后腰的衣服牵好。 “不走,我死了。”舒时的声音闷在充气垫里。 ※※※※※※※※※※※※※※※※※※※※ 亲,这种情况建议人工呼吸呢。 红颜知己 钟如季半天没声音。 舒时耐不住,也怕自己被憋死,于是他侧了点头,悄悄观察的视线正好和钟如季对上。 然后他看见对方笑了一笑,说:“现在活了?” 舒时再次把头埋回去,说:“不,我又死了。” “行了,别闹。”钟如季捏了下他后颈,手下的身躯立马一颤,“五个小时就回去。” 舒时无力的锤了下身下的气垫,生无可恋道:“五个小时,我真会死的……” 他不是故意不起来,大部分原因在他真的没力气,腿还软着,总得让他缓一缓。 “不能更少。” 事实证明,跟钟如季讨价还价没有任何意义。 舒时人都漏气了,软乎乎的趴在充气垫上,连嘴皮子都不想动。 他也是做足了准备才来训练场的,结果才试一次就开始打退堂鼓了。 之前给自己训练的时候也是,站在边缘没往下面看就怂了,这次还有点长进,起码跳下来了……虽然是被迫的。 钟如季:“走了,试试,尽量到中间。” 舒时被他半带起来,幽幽的说:“到第二层就不错了哥。” 钟如季不置可否。 “我们坐一会儿好不好,我真累了……” 舒时完全是被钟如季搀上去的,一点力都没使,爬完楼梯就顺势坐在了台阶上。 钟如季发现对方的力全使他身上了,一时还分不出来他的反应是装的还是真的。 舒时的脸在充气垫里憋红了,这会儿走了一段楼梯上来,脸又白回去了。 “休息会儿。”钟如季说着,也坐在台阶上。 “我数了下,长楼最高十一层,这么高摔下去不会有事吗?”舒时往下看。 “不会。”钟如季回答,简单解释,“充气垫是特殊材质,耐撞而且质地柔软。” 如果存在高风险,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在这儿训练了。 钟如季:“等十一层全部通过后,你再试试从最高层滑下来。” 长楼的那条总楼梯有阶梯也有斜坡,最顶层有专门用来训练的练习车。 舒时没听懂他指的什么,但并不妨碍他答应:“嗯嗯。” 过了大约五分钟,钟如季掐着时间问:“休息好了吗?” “我没……” 钟如季压根没给他说不的机会,站起来揽了一把,再次半强迫的把他怼到了站板边。 生活不易,舒时叹息,他朝后看了眼,甚是心累。 “自己下去,我不动你。”钟如季说是这么说,人却往前站了一步。 舒时踩到边缘,他看了眼面色如常的钟如季,心中有一个念头不受控制的往外钻。 他拉上钟如季的手腕,迅速转头闭着眼往下跳! 耳边的风声过大,他都没听到钟如季的反应是什么。 两人同时被充气垫接住。 舒时第一反应是抬头去找钟如季,看到对方同样凌乱的时候心里舒坦多了,脑子晕乎乎的却忍不住一直在笑。 钟如季微抿着唇,没去管自己被风凌乱的发型,而是看着笑的不能自已的某人,意味深长道:“很开心?” 在上面的时候,对方眼神一动他就知道这人又有坏心思了,被拽下来也不意外,反正恐高的又不是他。 这短短的三个字生生让舒时听出了危险,他连忙收敛一下自己的幸灾乐祸,装死的往后一躺。 “少装,起来。”钟如季拍他一下。 完了,一点都不温柔了。 舒时有点后悔刚刚自己脑子一热的冲动。 “都敢拉人下来,看样子一层你是适应了,走吧,上二层。”钟如季不由分说的把他拉起来。 “不不不,我错了我道歉!” “哥哥哥!你放过我!!” 舒时几乎是用全身在拒绝,而钟如季只是微微一笑,字字温柔的说:“我陪你。” “不!哥你听我解释!我刚脑子短路了……” “我真不行……哥你放过我,我们就去一层练练好不好?” “你别……钟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好好做人!!” - 不管舒时怎么叫唤,钟如季仍然把他练了个半死,回二区的时候没有一步是靠自己走的。 现在再看,说他脸色和纸一样白真的不夸张。 舒时缩在沙发上,话不想说,眼睛都不想睁。 “……这是怎么了?”从楼上下来的平弈秋看到他这幅惨状,不由得问了一句。 郑祝司瞅了眼,啧啧两声,说:“感觉是从鬼门关回来的。” 见钟如季拿了杯温水过去,郑祝司又道:“好狠的心啊,真舍得折腾。” “还难受吗?”钟如季看了眼他手捂着的地方,微微皱眉。 舒时喝了半杯温水,摆了摆手又躺回去。 两人训练也拿捏着一个度,钟如季没有过分为难,只是舒时的恐高反应越高越剧烈,到四层的时候脸色就已经很难看了。 所以从四层跳了一次之后钟如季直接开车把他带回来了。 “心脏感觉怎么样?要是不舒服就去看看。”钟如季用手背在他额头上试了试温度,还好,没有发烧的迹象。 “没事,让我缓缓就好。”舒时抿了抿唇,仰了会儿头又重新靠了回去。 “趁热喝,凉了就别喝。”钟如季摸了摸水杯的温度,顿了顿又说,“你想吃点什么?现在不早了,吃完饭再回去。” 平弈秋在旁边看到这儿,没忍住跟郑祝司说:“我是不是看错了?钟哥怎么变温柔了?不是栩哥走了后……” 郑祝司抬胳膊怼了他一下,把他后半句怼了回去,“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哦哦。”平弈秋自知失言,连连应到,有点紧张的望了望钟如季的方向。 “郑祝司。”钟如季突然叫了一声。 平弈秋一慌,赶紧应:“啊……” “没叫你,答应什么呢。”郑祝司笑他,然后回应钟如季,“在呢,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平弈秋做贼心虚,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冰果汁。 “和我去买些菜。”钟如季说。 平弈秋刚入口的果汁直接喷了出来,还呛了好几下。 “啊?”连郑祝司都对这要求有点诧异,不过能明白是什么意思,又笑应:“哦,好。” “怎么回事儿?”平弈秋拽了下他衣服小声问。 “买菜啊,字面意思。”郑祝司说,笑了笑,“今晚有口福了。” 平弈秋瞬间傻了。 “现在去买菜会不会太麻烦了?”舒时问,“你随便做算了,我不挑。” “随便做不了,”钟如季站起来回了句,“什么都没有。” 他们一贯是在外面吃,虽然别墅里有个专门的大厨房,但几乎没被使用过,不过总会被打扫。 舒时怔了下,想到之前去拿酸奶的时候,冰箱里全是水果和饮品,连鸡蛋都没有。 “噢……”舒时是不太明白为什么别墅里会没有食材,最后以刚买的食材新鲜这一理由说服了自己。 “地方不远,很快就回。”钟如季说。 眼看着郑祝司和钟如季离开,平弈秋还有点懵,蹭到舒时旁边,确认似的问:“……钟哥这是要做饭吗?” “啊?”舒时没注意到这位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愣了愣反应过来,“是啊。” “我去,有生之年啊。”平弈秋感叹道,紧接着意识到对方可能还不认识他。 “咳咳,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平弈秋,和平的平,博弈的弈,秋天的秋。”平弈秋朝他伸出手,笑眯着眼,“你好。” “你好。”舒时抿着笑回握,说,“舒时,舒适的舒,时间的时。” 平弈秋是个典型的自来熟,搭句话就能聊上:“你好你好,我跟你介绍一下其他人,刚刚走的那个是郑祝司,嘴欠的第一代表,还有俞宴,最兢兢业业的就是他,估计要等会儿才回……” 舒时不用插话,平弈秋自己都能说下去,他靠着沙发,静静地听着对方讲。 - “叫我出来,是担心我留在那儿说些什么吗?”郑祝司坐在副驾驶,笑着调侃正驾驶。 钟如季目不斜视,淡淡的说:“我不打算挑明,你不要套他话。” 别说,郑祝司还真有这打算,难得见到自家老大动心,可不得去探探风,如果留在别墅里的是他,指不定这会儿就把舒时的意思全套出来了。 “怎么会,我又不是那种人。”郑祝司说,接着又问,“为什么不挑明,能在一起不是很好吗?还是说,他没那意思?” “他没那意思,我单方面。”钟如季平静道。 郑祝司眼神变了变,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情绪,他看一眼外面的风景,说:“如果是这样,建议你放弃,凭你的自制力,可以做到的。” 钟如季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屈了点,面不改色道:“不可能。” 挺轻的一句话,偏偏带着一种极深的笃定。 “行吧,我就知道。”郑祝司笑了声。 钟如季的执着他早在多年前就见识过了,哪怕是过了这么久,仍然一如既往。 “钟哥,没记错的话你只剩二十多次了。”郑祝司提醒道,“他才刚起步,你们不在一条线上。” “所以……需不需要哥们儿帮你带带?” 白影成灾 钟如季莞尔,说:“我还在就不需要,等我不在了……无论是哪一种,就得拜托你们了。” 第一种不在,是指任务数完成后脱离任务区,第二种不在,是指死亡等任何形式的消失。 他停下车抽出钥匙,又不自觉的加了句:“他挺聪明的,不需要手把手教,也不用专门护着。” 郑祝司听着他说的话,心情蓦地有些复杂,“他要是一直都不知道,你怎么办?” 钟如季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笑了一笑,从容道:“不怎么办。” “呼。”郑祝司靠回椅背,左手探下去解安全带,“那如果他也有这方面的意思呢。” “我不会放过他。” 郑祝司手一顿,再抬头看的时候钟如季已经打开车门出去了。 对方关上车门后敲了两下玻璃。 郑祝司低头笑着,弯着腰从车门钻了出去。 谁能甘心放走自己想要的人。 - 别墅的门开了又关,在外面流浪了一天的俞宴终于回了自己家。 “哎,俞宴,你回来了啊。”平弈秋拿了几杯酸奶,见他回来递了一杯过去。 “嗯。”俞宴接过酸奶,看了眼盖上的标识,“这是你买的?” 平弈秋咬着吸管摇摇头,说:“不是啊,钟哥买的。” 俞宴:“……啊?” “钟哥买的。”平弈秋当他没听清,语气轻快的重复了一遍。 “……” “嗯?”平弈秋奇怪的抬头,说,“你干嘛呢,坐啊。” 俞宴插上吸管尝了一口,一点酸掺着一丝甜。 “钟哥他们应该也快回来了,待会儿你去给钟哥打个下手呗。”平弈秋吸完一盒,又捞了一盒边喝边盘算,“五个人吃饭的话,最起码也得做五个菜吧。” “什么情况,钟哥要下厨?”话说到这儿,俞宴不得不问,他看了眼茶几上摆着的空酸奶盒,“舒时来了?” “哎你怎么知道,”平弈秋惊异的看他一眼,然后笑着说,“聪明。” 俞宴:“他俩一起出去了吗,郑祝司呢?” 平弈秋:“嗯?哪俩?郑祝司去买菜了啊。” “……”俞宴正想问,余光中有一身影从卫生间的方向走过来。 “感觉怎么样,应该不会想吐了吧?”平弈秋坐直了问。 舒时额上的头发湿了一些,眉眼显得更有气质,他说:“嗯,感觉好多了。” 他看向俞宴,俞宴也正看着他。 “别看了,你俩互相都认识,也不用打招呼了,坐坐坐,咱继续聊。”平弈秋不拘小节地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朝舒时道。 舒时回了俞宴一个微笑,走过去坐到平弈秋身边,也没去想平弈秋口中的“你俩互相都认识”是什么意思。 他无意的往后看了一眼,门被人打开,买菜的两人终于回来了。 舒时眼睛亮了下,最后望了眼平弈秋和俞宴,把心里差点付诸于行动的想法按了下去,怕不礼貌,又把头转了回去。 钟如季看了他一眼,大概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第一次交流,确实得在对方面前留下个好印象,有种人在外人面前永远是彬彬有礼的。 郑祝司拎着菜奔去厨房,钟如季在后面提着鸡蛋不慌不忙的走。 不久,郑祝司又探出头喊:“俞宴,快过来帮忙做菜!” 平常他们待在别墅里,不是在沙发上靠着玩就是在电脑前办事,这还是第一次有点烟火气。 俞宴才坐下没多久又被叫去做事,他叹了口气,还是站起来去厨房。 钟如季拿了几个鸡蛋出来做菜用,其余的全部放进了冰箱。 关上冰箱门,他朝郑祝司递过去一个眼神,郑祝司心领神会,等俞宴进来后又朝外喊:“平弈秋,坐着干嘛呢,想光吃不干活啊!” “马上就过来!你才光吃不干活!”平弈秋坐在沙发上想也不想的就怼回去。 吼完后他又觉得不对劲,转头看过去。 舒时不失礼节的笑了下。 “咳,不是,我没说你啊。”平弈秋立马补救,“没你我们都吃不上饭呢,我走了啊,酸奶记得给我留一盒。” 舒时:“嗯。” 平弈秋摸了摸鼻子,往厨房走。 钟如季从厨房出来,把手里的东西搁在茶几上,将腿边的垃圾桶挪了个位置,朝唯一在沙发上坐的安稳的舒时说:“剥吧。” 舒时看了眼那几个蒜头,伸手抓了一个过来,上手就掰蒜瓣。 钟如季也拿了个慢慢剥着,问:“和他们相处不太习惯吗?” 舒时把薄薄的蒜皮丢到垃圾桶里,回答:“……有点,多接触就好了。” 钟如季说:“俞宴不太爱说话,平弈秋喜欢和人聊天,你可以先和他认识认识。” “认识了,”舒时的声音叹下来又笑了笑,“确实挺喜欢和人聊天的。” “如果处不来不用勉强,可以去我房间待着。”钟如季瞥了眼厨房那儿的影子。 “嗯,我知道。”舒时应答道,同时又因为被照顾了心里生出一点微妙的情绪。 他从来不主动和人接触,所以对不熟的人相对内敛一些,也总是很拘谨,尽管他努力在放松了,但还是不自觉的笑出职业假笑。 舒时低下头,把剥好的蒜瓣放在纸巾上,说:“不过既然是你的朋友,总是要认识的。” 钟如季失笑道:“为什么我的朋友就一定要认识?” 这话中的歧义多的很,就看对方怎么拆解了。 谁知舒时笑着接了这么一句:“因为我还要来蹭饭。” 理直气壮,一点都不客气。 钟如季:“……” 钟如季:“饿死你得了。” 舒时哈哈笑了几声,说:“开玩笑的,我朋友的朋友当然需要认识一下。” 钟如季看他一眼,没说什么。 “以后肯定还会再来,如果每次都不打招呼总觉得怪怪的。”舒时又说,眉头自然地舒展开来,“有些人是不得不认识的。” “呐,剥完了,快去做饭吧。”舒时把纸巾一拢塞给他,笑的眼睛弯了弯。 钟如季有些无奈,拿走剥好的蒜瓣去厨房。 他走后没多久,平弈秋就出来了。 其余三人还在厨房,只能听到冲刷的水流声。 舒时拿了两盒酸奶放在左边茶几上,平弈秋一坐下就抱着酸奶喝,咂咂嘴对他说:“钟哥做饭啊,三生有幸。” 舒时抿着嘴笑了笑。 - 钟如季下厨对舒时来说很正常,但对另外三人来说那就是百年难遇。 但凡他们四个里面有一个愿意做饭的,他们也犯不着天天跑出去吃。 郑祝司知道这是托了谁的福,俞宴也明白了点,就平弈秋还蒙在鼓里,以为是别墅来了客人所以需要饭菜招待。 平弈秋在炒菜的时候就没忍住钻进了厨房,殷勤的把菜盘端进端出。 被折腾了一下午,舒时原本就有些提不起精神,看了会儿手机就睡了过去,饭菜做好时还没醒。 “你们先吃,我过去叫他。”钟如季打了声招呼,叫三人不用等他们。 茶几上摆了不下十盒喝空的酸奶盒,钟如季扫了眼,心想下次还得买多点。 他弯下腰,轻轻推了推舒时的手臂,见人眯起眼又说:“起床吃饭了,吃完我送你回去,回去再睡。” 捧着碗注意这边动向的平弈秋终于意识到不一样的地方,他愣愣的问:“钟哥是不是太温柔了点……” 郑祝司懒得回答他,俞宴不想说话。 接着平弈秋又抖了抖,咦了一声:“要是钟哥这么对我,我得吓死。” 郑祝司:“……”这孩子没救了。 舒时勉强睁大眼,含糊的应了一声,坐起来抓了抓头发。 钟如季把他头上翘起的呆毛按下去,说:“去盥洗间洗手,然后吃饭。” “嗯,好。” 吃饭的过程肯定不会是安静的。 毕竟有平弈秋在。 “钟哥,你做饭这么好吃为什么我都没见过你下厨呢?”平弈秋咽下饭粒后说。 “没下过厨吗……”舒时瞟了眼身边的钟如季。 郑祝司在底下踢了平弈秋一脚,警告的甩了个眼神。 当特殊待遇过于明显,傻子都知道怎么回事了。 平弈秋心思简单不代表舒时想不到,万一在不经意的情况下捅了篓子那可是一桩人间惨案。 郑祝司踢得轻,几乎没什么动静,平弈秋一脸无辜的望向他,看对方脸色不善就没问为什么。 “啊,也不一定,说不定他自己开过小灶,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啦哈哈。”平弈秋说着,并且自以为机智的换了个问题,“哎,不说这个,钟哥好几百年不去初级了,我还很好奇你们进去后是怎么过任务的呢。” “是不是拳打npc,脚踹鬼怪啊哈哈哈!” 钟如季抬头瞥了他一眼。 平弈秋说着说着自己乐了,郑祝司差点没把筷子掰断。 果然,把平弈秋放上饭桌就是个错误! 俞宴静静地吃着饭,夹了不少菜全进了肚子,这时看戏似的听平弈秋给自己挖坑。 提到鬼怪,舒时垂下眼皮,又笑了笑说:“其实还好,他没那么暴力。” “不都说过是c级了吗,还问什么。”郑祝司咬着牙朝平弈秋笑道。 平弈秋:“我……” 钟如季放下碗,淡淡扫他俩一眼,道:“食不言,寝不语。” 郑祝司夹了一筷子的菜放到平弈秋碗里,笑着说:“吃饭,有话吃完再说。” 平弈秋:“哦……” 齐家密室 平弈秋住了嘴,饭桌上顿时安静了。 安静的吃完这一餐,平弈秋见舒时放下碗,正想说话。 钟如季起身,对舒时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嗯。”舒时扯了张纸巾,对平弈秋笑着说,“我先走了,咱们下次见面再聊。” 他又看了看另两人,几乎是通过表情实现交流,一切尽在不言中。 俞宴朝他看,笑了一笑,郑祝司朝他笑,轻轻挥了挥手。 - “明天可以晚点来找我,多休息一会儿,明天训练和今天一样,楼层尽量比今天高。”钟如季看着眼前的路,话是对身边的人说的。 “好。”舒时答应着。 今天训练的时候,钟如季说陪他还真陪他,他们俩上上下下得有十多次,一起从高处跳下来,一起摔到充气垫上,再一起慢慢爬楼梯上去。 就算不恐高,跳那么多次也会有些不舒服了。 从钟如季的车上下来,两人简单道别之后舒时转身进了八区,拿出手机看了看。 李皓有给他发信息,问他怎么不在家,还说准备叫他一起吃饭来着。 他走进电梯,顺手打了行字回复。 回到家,舒时不到十分钟就进了浴室。 温热的水顺着背脊流下,热气充盈的室内,他舒服的闭上眼睛,果然洗澡也是个舒缓疲惫的良方。 头有点晕,舒时没在浴室多待,万一冲澡冲尽兴了人倒下去就不妙了。 铺满水汽的镜子上最多显出个人形,他定定的看了几秒,对着镜子念念有词:“第一天,挑战成功。” 头发还没干,舒时扯了干净的毛巾搭在头上,盘着腿坐在床上回复信息。 等和李皓那边聊完了之后,他看了看时间,快九点半了。 太早了。 但还是得睡。 舒时翻下床关灯,拖鞋上的水渍没干,走路的时候自带音效,他哒哒哒的去关灯,再一路哒哒哒的爬上床。 “呼,舒服。” “睡觉了,晚安。” - 二区这边,钟如季刚回没多久就去了自己房间,半天的正事被耽搁,总得抽出时间解决。 “我觉得舒时性格挺好的,感觉挺温柔的啊。”平弈秋嘬着酸奶。 郑祝司嚼了块儿薯片,不明意味的笑了声:“他温不温柔跟你也没关系。” 平弈秋毫不在意道:“跟我没关系,但跟钟哥有关系啊。” 郑祝司瞥他一眼。 平弈秋:“……诶不对,为什么我要这样说?” 郑祝司笑骂了一声笨蛋。 这时俞宴也过来了,他把水果盘放在茶几上,坐在郑祝司身边,迟疑地问:“钟哥的意思……是我想的那样吗?” 郑祝司笑:“你想的那样是哪样啊?” “别装傻了。”俞宴有点无奈的笑了笑,“他的变化太明显了,都能看出来。” “嗯,是挺明显的。”郑祝司中肯的评价道。 俞宴再道:“可他们没认识多久啊。” “那是在我们看来。”郑祝司把没吃完的薯片袋子折了折,伸手在水果盘里戳了块苹果,“你怎么知道任务空间有多长的时间呢。” 俞宴点点头,不过还是说:“两次任务,最多一个月吧。” “一个月还不够啊?”郑祝司忽然笑了。 “不,我只是觉得,”俞宴说,一叹,“有点太草率了。” “一点都不草率,我可以这么跟你说。”郑祝司的声音沉下来,眼睛里认真的神色丝毫不作假,“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明白,从任栩身上就能看出来。” “只不过,总这么刷任务,马上快要刷到顶了遇上这么个中意的,确实蛮糟心的。”郑祝司又笑了笑,“唉,造化弄人。” 俞宴皱了皱眉,说:“要不让他把任务压一段时间,我们去帮他带?” “用不着。”郑祝司说,“我们聊过,他的意思是他一直带着,等他不在了再拜托我们。” “不过我想,到那个时候就不需要我们带了。” “嗯。”俞宴理解的应声。 郑祝司:“不知道什么情况,看他今天把人练的挺狠的,但是又感觉跟我们的训练不一样。” 噤声许久的平弈秋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举手发言道:“我知道,舒时恐高,他们去的长楼。” “啧啧,你看看,其他人恐高全是先去机器模拟,他倒好,直接领着人去实战。”郑祝司咋舌道,“你说这好吧,是真好,这狠吧,也是真狠。” 俞宴沉默。 “听你们聊的……钟哥是不是,是不是喜、喜欢舒时啊……”平弈秋不太敢相信这个猜测。 闻言郑祝司乜斜他一眼,说:“没有,瞎说什么呢。” 平弈秋看他那表情就知道怎么回事,抄起一枕头丢过去:“少骗我,当我傻啊?!” 这话说出来郑祝司就绷不住了,抱着枕头一通大笑,笑完之后还哄道:“哈哈哈不好意思,没当你傻,只是你能不能别把脑子全放空间里,平时也多动一下你智能的大脑好不好。” 平弈秋撇撇嘴:“我乐意,要你管。” “别扯其他的,问你是不是?”平弈秋又道,“舒时知不知道?他喜欢钟哥吗?” 俞宴也侧头看着郑祝司。 “废话,他要不喜欢能对别人这么好?”郑祝司说,慢悠悠的吃了块香蕉,“舒时肯定不知道,喜欢不喜欢我不好说,钟哥说他没那意思。” “钟哥说的不算。”平弈秋直接否定,“我觉得是有点的,我跟他聊天的时候聊到钟哥,他兴致都高了不少。” “但我不得不说,只是单方面还要好受些,如果是两情相悦……”郑祝司说着,捂了捂胸口感慨,“那是真惨了。” 平弈秋张了张嘴想反驳些什么,但转念一想又焉了下去,深深叹了口气。 “唉,行了,他的事儿不归我们操心。”郑祝司感慨完后站起来,专门对平弈秋说,“以后看着点说话,他不想捅破。” 郑祝司走了之后,平弈秋坐到俞宴身边,戳了块水果塞到嘴里,不平的说:“以前老担心钟哥没喜欢的人,现在有喜欢的人了反而更担心了,这都什么事儿啊……” 俞宴也默默地戳着水果块,没有接话。 - 比起昨天,今天训练完后舒时的反应没那么剧烈。 两天的训练差不多,还是钟如季陪他跳,而且仍然卡在四层的高度不上不下。 舒时看了眼正开车的钟如季,拿捏不准他的态度,便只能如此试探道:“那个,下次再试五层吧。” 钟如季:“嗯。” 冷漠,无情。 舒时默默抓紧了安全带,安分的闭着嘴不说话。 恐高也不是他的错嘛。 回了别墅,平弈秋三个人都在,并且排排坐在自己的电脑桌前。 舒时跟在钟如季身后,总是很小心的观察他的脸色。 “我能吃了你吗?看什么看。”被看久了钟如季忍不住道。 “没有……这不是你一直没笑,我心里没底嘛。”舒时弱弱的回答。 钟如季不是个爱笑的人,甚至偶尔想到一些事脸色就沉下去了,所以这种表情对于另外三人来说是极其正常的表现,舒时还是第一个因为他没笑就怂的。 钟如季听到这话是真的有一点想笑,但他还是维持住了自己的面部表情,不冷不淡的勾了勾唇角。 此时和郑祝司同款姿势的平弈秋掩在电脑后,看到这互动评价道:“说什么应什么,啧啧啧,钟哥也没逃过。” “闭嘴,你吵着我了。”郑祝司伸手拍了他脑袋一下。 平弈秋立马回瞪他一眼。 认真工作的俞宴嫌弃的瞥了眼这俩傻子,顺便也看了眼那边周身氛围都不大对劲的两人。 “咳,那你还是别笑了吧,怪吓人的。”舒时又说。 没表情的钟如季气场犹存,皮笑肉不笑的时候更是给人一种下一刻就会被秒的错觉。 钟如季这回是真笑了下,没说别的,转头去厨房里看看还有哪些剩下的食材。 舒时下意识的跟过去,等到了厨房才发现自己来这儿是个错误。 “他们在做事,你别出去了,帮忙洗菜。”钟如季见他跟进来,把刚拿出来的青菜塞他手里。 舒时瞄了眼关上的冰箱门,拿着菜应:“哦……” 厨房的冰箱里有没有酸奶呢,他有点渴,想喝点东西。 钟如季房里有酸奶,但现在出去也来不及了。 舒时把青菜上捆着的绳拆开,把菜散在洗菜盆里头,开着水龙头,又忍不住看了眼钟如季。 “是不是去做饭了?我们要不要过去帮忙啊?啊?”平弈秋先是瞅了眼做贼的郑祝司,又扭过头去看俞宴。 “不去。”俞宴直接拒绝道。 郑祝司笑着,还怂恿他:“你去你去,我忙。” 现在舒时和钟如季两人都在里面,谁进去谁最亮。 “都不去?”平弈秋问了一遍,不确定道,“那我去了?” “去去去。”郑祝司笑着推他一下,并且真诚的祝福,“祝你平安。” “嘶……郑祝司你找打!”平弈秋回过味来了,逮着郑祝司的衣服就上拳头。 “你自己要去,又不是我逼你!”郑祝司连忙挡着他的手,嘴硬道,并且还极没威慑力的放话,“你再打,再打我翻脸了啊!” “翻,我看你翻出朵花来!” “早看你不顺眼了,揍的就是你!” 穷追不舍 两人的打闹声连厨房里的舒时都听见了,他探头往外面看了眼,淡淡笑了下。 “洗完菜去我房间,电脑第二个页面里的中级任务选一个。”钟如季敲开蛋壳,“里面的任务都是限定范围里的。” 舒时怔了下,没说话。 “不选我直接抽一个。”钟如季抬眼看他,“怎么了?” “没,你随便抽一个吧,我不会挑。”舒时把青菜拢起来,随意说道。 钟如季看他一眼,接着敛下眸应答道:“嗯。” 一直在饭菜做好前,三人硬是没进过厨房,但当厨房里的两人出来后,郑祝司又敏锐的嗅到不寻常的气息。 “奇奇怪怪的。”他一面观察还一面念念有词。 “什么奇怪?”平弈秋正在办事,闻言斜看了他一眼,顿时又嫌弃道,“郑祝司你能不能正常做个人?” “诶,我就问问你,刚刚趴这儿的是哪只家养的猪?”郑祝司不恼,手指点了点平弈秋前不久窥探厨房的地方。 平弈秋腾出手把他的爪子呼到一边儿去,并且幼稚反击道:“你才猪呢。” “不与你一般计较。”郑祝司往后面一靠,轻摇着转椅,眼神在厨房那儿晃。 临到饭点,厨房里的两人一前一后的端菜出来,平弈秋不用人叫就极其自觉的坐上了桌。 看到他分明写着期待的眼神,钟如季看了一眼就没再看,倒是舒时一路憋着笑。 有平弈秋在,舒时在别墅里也不算太过沉默,只是俞宴几乎不开口,郑祝司也总持着一种观望的姿态,以至于他和另两人从没交流过。 但尽管这样,别墅里的气氛还是一日一日的趋于温馨,用平弈秋的话来说就是终于有了家的样子。 - 两月多的训练,舒时并不是天天都去,特别是到了后期。 长楼的训练还没完成,钟如季也说他需要缓几天再去试,不然今天训练跳惯了不怕,隔个几天进了空间又开始怕。 舒时偶尔还会去任务大厅接个初级试试水,期间再也没遇见过仇宵这种类型的鬼怪,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两月多的时间说长不长,短也不短,但距离他们上次进入中级空间已有整整三月,世界体制的铁律,中级任务完成后只可休息三月。 舒时上次完成的初级任务在五天前,按时间算的话,还剩五日的偷闲时间。 不过既然早五天晚五天都得去,还不如跟钟如季一起去,都是约好了的。 “我搜过有关资料,但我觉得……估计跟任务没什么关系。”舒时捏着手机甩来甩去,对这次的任务有点无从下手。 中级任务的显示页面上连任务类型都不标,只给个名称,仅凭那四个字搜资料,范围实在是太有限了。 “有点牵扯,但和主线关系不大。”钟如季说。 舒时也没指望自己搜的资料和任务有什么牵扯,听他这么说也不太郁闷。 晃着手机时抽空看了看屏幕,舒时轻扯了下钟如季的袖子,说:“时间快到了,咱们走快点。” 钟如季嗯了声,然后看了看他穿着的连帽卫衣,说:“帽子戴着。” 最近降温,一夜如秋,酷爱穿着短袖嗨的舒时也被风吹到不得不裹件长袖卫衣。 舒时把卫衣帽往头上一罩,顺便将两条长绳拉紧了些,问:“这样可以吗?” “嗯。”钟如季的眼神扫过那几缕冒出头的发丝,侧目看着眼前的路。 “这次咱们打好招呼,换个好听点的名字,我不叫吕青了。”舒时踏上台阶还没推开门的时候忽然说,朝身边人一笑道。 钟如季推开门,室内开着的暖气瞬间涌来驱散外面的寒冷。 舒时还在心心念念着自己的新马甲,一路走到二层都没想出来。 “唉,取名好难,不想了,随便叫吧。”舒时一边说着,一边自觉的站到钟如季身旁,对方伸手一揽就可以揽到他的肩。 机关门打开,下面的机械声同步播报到二层。 “空间舱已启动,将于三分钟后关闭。” 二层备着一些吃食饮品,舒时不慌不忙的喝了杯酸奶,顺嘴问了句:“进入二层的标准是什么啊?” “三十次标准任务。”钟如季答道。 舒时把酸奶盒丢进垃圾桶,觉得三十次也不是个很苛刻的条件,几乎是前三区的人都能进:“那怎么每次来都没人。” 钟如季说:“不知道。” “哦,那可能是正好错开了吧。”舒时又道,拉开了一间空间舱。 钟如季同样准备进空间舱,闻言看向他。 舒时和他视线相撞,笑了笑说:“空间里见。” 两人在倒计时响起的时候踏入空间舱。 还是熟悉的流程,舒时自觉的闭上眼,黑色线缆带来的舒适感涌入四肢百骸。 意识愈是黑沉,脑子里的信息便愈是清晰。 任务空间:人为箭矢 任务类型:击杀任务 任务时限:十日 任务难度:中级 任务线索:一千箭矢的归主 - 在经历过的初级任务里,舒时一醒来就在特定的场地,所以他有意识后的第一反应就是睁眼。 但是…… 风平浪静。 什么情况都没有,这地方比城堡那次还安静,鸟声都听不见。 舒时撑坐起来下了床,透过落地窗看到几座高楼大厦。 他正猜测着这次任务可能发生的场景,外面顿时响起催命似的敲门声。 舒时皱着眉走过去,结果才走到一半门就被人打开了,挤进来一群人。 有一陌生男人疾步朝他走来,嘴里焦急的说:“曲先生,时间紧迫,您快跟我们走一趟。” 他伸手去拉舒时,舒时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就在舒时觉得不太礼貌的时候,男人的手掌突然被莫名飞来的一支箭刺穿。 “啊!”男人手心被长箭贯穿,掌心一片猩红。 舒时瞳孔一缩,想去扶他。 下一刻,玻璃破碎声响起,一支箭射中对方的肩膀。 “他来了,快带着曲澜走!”另一男人冲到落地窗前,动作迅速的合上两道窗帘。 后面又来了两人扶着受伤的男人,舒时听到刚刚的话,突然不太敢动,也不敢碰任何人。 “傻在那儿干嘛?带人走啊!”拉窗帘的男人一声暴喝,是朝那些惊慌失措的人吼的。 他从落地窗那儿跑了几步过来去拉舒时。 玻璃破碎声。 “呃!”他的肩膀也中了一箭,刺穿胛骨,正好是他想碰舒时的那只手。 男人疼的一僵,动作也立刻止住。 他的脸上出现类似不甘的神色,努了把力去拉舒时。 落地窗那儿又传来击碎玻璃的声音,几道流矢瞬间扎上其余几人。 全部都是肩膀的位置。 此时房里唯一站着的只有舒时一人,并且毫发无伤。 试图想碰他的,都是最先中箭的。 舒时攥着拳,突如其来的事故让他无从应对,他们口中的“曲澜”又是谁? 脑子里除了任务信息之外一点记忆都没有,舒时镇定的外表下有点崩溃。 这些都是npc,不是任务参与者。 这波群体攻击就留了他一个,傻子都看得出来是怎么一回事。 “曲先生,我们知道将您强行带走是我们失礼,但只要能救老板,我们这些做下属的也没什么好顾虑的……” 第一个受伤的男人半跪在地上,额间鬓角渗满了汗水,忍着伤处的痛楚说着。 舒时听着,心思却不在这儿。 “哒、哒、哒……”外面的脚步声清晰可闻,不疾不徐。 他总觉得这脚步声是冲着这间房来的。 脚步声停了,舒时侧眼看过去,一下就愣了。 门外站着一个骨骼清瘦的少年,手中拿着一支长箭。 但比起这些,少年身上最引人注目的却是他的长相。 他的头发是白色的,眉毛也是白色的,只有唇上带点血色,整个人天然缺少色素一般,又偏生穿着一身白衣,像是雪的孩子,洁白无瑕又冰冷至极。 舒时看着他的眼睛,找不到言语来形容这是一种怎样的反差。 少年的眼睛是红色的,眼睛里的光却是暗的,他没有任何表情,既不悲也不喜。 男人看到少年,脸色迅速灰败下去。 少年低眼垂眸看向几个捂着肩膀的人,长睫遮住眼中的阴影。 不过数秒,他看向舒时,轻轻说了句:“哥哥,你要丢下我吗?” 他的表情没变过,语气也是毫无波澜,但舒时不知怎的却听出一种失落,心中的细微疼痛让他下意识否认:“没有。” 话说出来舒时都愣了,这语气听起来心疼极了,不该是他有的感情。 他不自觉拿牙齿磨了下唇,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少年似乎是轻轻笑了下,道:“没有就好。” 他看了一眼受伤的众人,又对舒时说:“这次我没伤到他们。” 舒时听出一种“要夸奖”的意味,他背后冒着汗,脸上镇定无比,语气真诚道:“嗯,做的很棒。” 他匆匆望了眼身边的男人,对方肩处伤口漫出的血液浸透了黑色西装。 少年也看了眼他看的地方,他眼中似乎只有舒时一人,其他人是生是死于他而言都是无关紧要的。 “曲先生。”男人唤了声。 舒时看过去,男人深深地将头磕下,再抬起时已是泪痕满脸,他字字颤抖道:“求求您,救救我们老板。” 非酋之光 平白受此大礼,舒时小心尝试道:“我该怎么帮?” 少年的目光仍然一错不错的看着他。 男人迟迟没有开口,舒时顶着少年的注视压力山大,预备再问一遍。 “哥哥,你要救人吗。”少年的声音带着独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清亮,以及他自身性格的薄凉。 舒时看着他黯淡的红眸,想说的话就是说不出口,开口了一个“我”字便没了后话。 男人神色复杂的看了少年一眼,将本来也没打算出口的话深深藏在肚子里。 而在少年身后,一人闷不做声的缓缓拔出肩处的长箭,刺进他肩膀的箭头扎的不算深,抽出来也没那么难熬,只是偶尔有几声压抑的鼻哼。 他低着头,一声不吭的拔出箭矢,少年正站在他前方。 舒时还在想该怎么回答,少年突的让了一步,侧身抬腿猛的踢开身后男人刺向他的长箭。 “啊……”偷袭不成反被制,西装男疼到全身不停地微颤,只觉得方才那一腿将他的手臂都踢错位了。 少年侧过眸,稍长的白发挡在额前,他低眼看着舒时身边神色紧张的男人,说:“想活命,找错人了。” 他屈下身去捡那支沾血的长箭,连同崭新的那支一起握在手上,他不再看其他人一眼,顾自走到舒时面前,伸出白璧似的手。 舒时鬼使神差的牵住他的手,并任由对方以这个稍显亲密的动作带他出去。 “白璟!”男人慌张的去抓他们两个,“你们不能……呃啊!” 即将够上少年裤腿的时候,男人被一脚踹了回去,他仰面倒向地板,长箭的末端被抵向前,刺穿血肉的箭身上又多了几寸鲜红。 舒时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用另一只手抓住了少年的手腕,叫了声自己都不清楚的称呼:“小璟。” 白璟抬眼看他,神情淡漠,轻推开他的手。 不待舒时出言挽救,他转身走回去丢下染血的箭,静静地望着男人遍布血迹的手,平声道:“真忠心。” 有两个先例血淋淋的摆在前头,其他人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身中两箭的男人勉强直起身,这样道:“他救过我的命,我愿以命偿他。” “我说过,你找错人了。”白璟平淡道。 男人摇头,哑声道:“不,只有你,只剩你能救了。” 白璟扭头看了眼舒时,接着抬起右手,握着箭身将尖锐的那头深深刺进自己的左手臂。 白袖上洇出血色,红的扎眼。 “别!”舒时焦急的制止,捉住他拿着长箭的手腕。 白璟只是看了他一眼,接着将扎进手臂的锐物朝旁拉扯。 舒时挡也不是,顺着也不是,怎么都会伤到。 对方自残的行为还在继续,舒时眼睁睁看着那个伤口一点点扩大,忍不住道:“你别再动了!” 白璟依言停下动作,面不改色的问:“哥哥是心疼了吗?” “心疼,心疼死了!”舒时握着他的手都在颤,“小崽子,怎么舍得对自己这么狠……” 虽然没有记忆在,但心里的揪疼却不是假的。 男人与他的反应截然不同,看到这一幕,他连忙朝后面喊:“快拿东西!” 听到想要的回答,少年好像也没那么开心,他看了眼爬起来四处找东西的几人,声音低了点:“哥哥想救人。” “快、快接着!”男人呼吸急促的催着,受伤的反应都没这时剧烈。 几个肩膀上还插着箭的人不顾自身伤势,四处东翻西找,翻出一个干净的玻璃杯举在白璟流血的手臂下。 温热的鲜血一滴一点坠进杯子里,在无色的杯底上积出薄薄一层。 白璟动了动手臂,将有伤的那一面正朝着杯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血滴落到杯具中。 舒时脑子嗡的一声,猛地意识到男人话中的救人便是要取白璟的血。 “告诉齐储,仅此一次。” 男人一愣,望进那双红眸。 对方的眼中分明没有戾气,被他注视时却仍有如芒在背的错觉。 可能是他的语气实在过于平静,平静到让人不寒而栗。 “否则,我会杀了所有人。”白璟的声音没有明显的起伏,像是在阐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在场的人皆是心头一震。 男人撑着站起,拔出肩处和手掌的长箭,带出大片血迹。 他颤着手将箭丢在地上,声音隐忍道:“是。” 白璟没有再说话。 舒时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停下,也不好劝他停下。 曲澜这个身份对于白璟来说意义非凡,可这是第一天,他所拥有的记忆是张空白的谱纸,他不是曲澜,任何行为都有可能露出致命的破绽。 屋内的场面僵持着,像是播放卡顿的画面,没有动静也没有声音。 舒时在心里数着每分每秒,直到将近两分半时白璟才终于放下手臂。 “有没有医药箱?”舒时轻声,他不可避免的松了口气,语中疼惜。 立即有人去拿搁置的医药箱,白璟却是看了舒时一眼,说:“走吧哥哥。” 就好像受伤的不是他,流血的也不是他。 他抬手自然地拉着舒时,破开的白袖上满是深色的血迹。 “等等,还有医药箱……” 白璟恍若未闻,一心牵着他离开。 舒时顾着他的伤,走路和他保持并肩,让他不用使上太多的力。 拿着医药箱的男人大跨几步将箱子递过去,舒时接过后匆匆道了声谢,对方在递来箱子时低着头也说了句谢谢。 - “小璟……”舒时一路跟着白璟的走路频率,好不容易插句话,“我先把你的伤口包扎一下,伤口太深不处理容易感染。” 白璟的脚步慢了些,但也没给他机会包扎。 舒时被他带伤的手牵着,心急也不能挣开。 他看了眼几乎与自己等高的少年,捏了下对方比他小一号的手,说:“小璟,先停下来。” 白璟走了几步之后停下,率先放下舒时的手,眸光淡淡的看着他。 舒时叹了声气,去捧他仍在淌血的手臂。 对方把手往后一藏,躲开了,还是那样看着他。 “小璟?” 少年的唇似是绷紧了一瞬,快到舒时以为是错觉,“我不来,哥哥会跟他们走。” 这算是变相的控诉和委屈了,舒时能从他平淡的语气中听出明显的情绪,对方的面无表情在他眼里也是生动鲜活的。 “哥哥要丢下我。”白璟眉间微微拢起,他敛下眸声音低了点,“姓齐的没一个好人。” 舒时失笑,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他跟着姓齐的跑了嘛。 他连姓齐的有谁都不知道,怎么可能跟着跑了。 为了照顾小孩的情绪,舒时忍笑道:“嗯嗯,姓齐的没一个好人。” “哥哥笑我。”白璟看他一眼,又道。 “咳。”舒时立马收敛,否认道:“没有。” 他视线下移了些,看见白璟自然垂下的手臂。 少年手臂上的血迹渐凝,如果不及时处理,等血痂结在衣服上便不好办了,到时候还得动剪子,一定会扯到伤。 舒时这回是真的笑不出来了,看着白璟染血的白袖和依稀可见的伤口,再度放柔声音,轻哄:“小璟让我看看伤好不好?” 白璟将手往后缩了点,稍稍抬眸又看见对方担心无奈的神色,犹豫了一瞬,再才将受伤的手抬起来。 两人找了一处休息的地方,舒时打开医药箱拿出药品和包扎用的纱布,边拿边说:“下次不要再伤害自己了,哥哥会很心疼的。” 白璟的视线始终追随着他,眼里只装的下他,听到这话,他浅浅的笑了下,红色双眸微微眯起,轻声应:“嗯。” - 钟如季捏着箭羽,随意的打量手中的长箭。 房间里没有可用的线索,半点身份信息都找不到。 不是久居地。 细微的脚步声不易察觉,但确实是有人来了。 钟如季把箭放回原位,随手抓了几下头发,不慌不忙的躺回床上。 不一会儿响起两道清楚的敲门声,外面的人推开了门,没走进来。 钟如季懒洋洋的坐起,嗓音带着一点哑意:“有什么事?” 来人看了眼他尚未打理的发型和被吵醒后有些不耐的神色,低下眼毕恭毕敬道:“齐先生,老板请您过去商量要事。” “嗯。”对方提不起兴趣似的敷衍,重新躺下拉上被子,“待会儿去。” 他原本拉上门的动作缓冲了下,思虑半晌后说:“先生您先换衣,我在门外等您。” 床上的人没动静。 他没忍住又敲了敲门,好声和气的提醒:“先生?老板还在等您。” 齐先生还是没反应。 他小心翼翼的敲了两下门。 “知道了,门关上。” 听出里头的恼意,他慌忙闭紧嘴把门带上,后来又把耳朵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 结果什么都没听到。 隔音太好。 钟如季慢悠悠的起床,心想着自己的角色大概和“老板”不大合得来。 衣柜里的服饰风格倒挺多,看不出齐先生是个什么性格,钟如季挑了几件中规中矩的,不过分张扬也不会太显刻板。 穷途末路 事实证明,确实不大合得来。 钟如季坐在下座,有一搭没一搭的玩着手中的箭矢,形状比较奇特,箭头是三棱锥,锥身还挖着几道不规则的小槽。 “我已经让人去找曲澜了,以那小子的个性肯定会追过来。”齐储负着手,眉头深锁,“到时候你有没有把握打败他?” 齐谐睨他一眼,继续将注意力放在手中的箭矢上,轻吐两字:“没有。” 最是看不得这一副不求上进的模样,齐储斥道:“没有你就别回来了,齐家不养废物!” 齐谐两指一松,金属箭矢掉在木盘中发出重响,他散漫的站起,表情似笑非笑:“您既然不是废物,那您就自己去和那小子比划呗,我这样的废物也没拦着您大放异彩啊。” 这一番尊称用的好不礼貌,轻飘飘的把齐储气得不轻。 戏谑和调侃过了度,那叫明目张胆的挑衅。 齐储眼睛里燃着压抑的怒火,咬牙说:“如果我能修箭,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齐谐目光一寒,却是笑吟吟道:“那就先谢谢老板的不杀之恩。” 说着,他还像模像样的朝齐储低了低头,抬起头来又是一副笑脸。 “你……”齐储简直要被这行径气到心肌梗塞,他勉强稳下自己的情绪,转过身沉声道:“滚。” 房间里只有两人,他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是,属下告退。” 他背后传来齐谐拖着音调的话。 齐储忍了忍,勉力控制住自己的气愤,没再说过一句话。 齐谐盯着他的背影,满面笑意瞬间消失,他神情冷漠的扫了眼房内,转身朝门的方向离开。 刚拉开门,外面的下属一并将他围住,齐谐握着门把手的力重了些,笑道:“怎么,想把我押到哪儿去?” 领头的西装男以一种公事公办的声音道:“齐先生,老板请您前往柏路一趟,袁复等人在西阁楼1707号房等您。” 说话间,另一人上前一步,将手中的车钥匙双手递来。 齐谐拿了钥匙,看着这群人不知喜怒的“嗯”了一声。 挡在他身前的几人自觉地让开了路。 - 无论是击杀任务还是生存任务都有一个集合点。 舒时一路走着,一直在思考这个集合点在哪儿,击杀任务的开端猝不及防,除了空间之内的人物外,他还没见过一个任务参与者。 在任务大厅一眼扫过去,参与这次任务的最少也得有十几个,这会儿一个都没碰着,不知道该说自己运气太差还是世界太大。 他跟着白璟来到一栋高级公寓,白璟话少,不怎么与他交流,只是一路都牵着他。 进到电梯里后,白璟侧过头看着他,口吻稍稍温和,话说的还是很简洁:“住一夜,明天回家。” 从醒来起舒时就没怎么注意过时间,刚才走路的时候才发现天色正渐渐的转暗。 “嗯。”舒时笑着点了点头。 到房间后,舒时通过那个巨大的落地窗看到对面的建筑,微微有点愣神,如果没认错,对面的高楼正是他们刚刚离开的那个。 而且,落地窗外的阳台上放着数把长箭,和那些插进西装男人肩膀的箭一模一样。 白璟……是在这间房向对面射的箭? 从见到白璟起,舒时便知道那些长箭全是他的手笔,任何人只要近了曲澜的身,他就会发出一箭,是警示也是惩罚。 舒时甚至觉得,白璟一箭击毙他们都是有可能的。 白璟也看到那些箭支,他走过去将东西全部收起来,回来后对舒时说:“哥哥先休息。” “你呢?”舒时不自觉问了一句。 房间是双人房,足以证明白璟也住在这,现在天都暗了,他还要去哪儿? “有些事。”白璟说的话依然不多,但那双眼睛里传达的东西却总是很清晰。 他也不想走,但不得不去处理一些事情。 舒时发现自己对白璟总会莫名其妙的心软,正如现在,他伸手将白璟遮住眼睛的头发往旁边顺了顺,还揉了揉手下柔软的白发,说:“嗯,早去早回。” 白璟望着他眨了眨眼睛,似雪的长睫扇了扇,几秒之后才像心满意足似的移开了目光,应了声好。 西阁楼1707号房。 “齐先生。”袁复拉开门后恭敬的对来人道。 齐谐大致扫了眼屋内的情况,随意应了声。 最大规格的床上坐了不下五人,个个身上都缠着纱布,看起来凄惨无比。 他又将视线放到眼前人身上。 这个叫袁复的伤的更严重,有两处绑了厚厚的纱布,单看他脸色还是白的。 “怎么回事?” 比起在齐储面前的放肆,这一刻的齐谐更像是个上位者。 袁复面色有点尴尬,说:“白璟来过。” “哦。”齐谐不冷不淡道,“那难怪。” “先生,老板的药已经准备好了,您随时可以将药带回去。”袁复又道。 齐谐冷笑一声,说:“他的药自己拿,我不是来帮他跑腿的。” 袁复迟疑道:“那、那您是?” 齐谐手腕一动,袖口掉下箭矢,他的手指摩挲着箭矢上的凸起与凹陷,问:“白璟在哪儿?” 袁复哑言,无法回答。 “先生,附近只有东阁楼与西阁楼两处住所,白璟若要离开,也只能去东阁楼。”坐在床上的一人答道。 齐谐看他一眼,语气淡漠:“嗯。” 眼见齐谐转身出门,袁复有些不知所措:“齐先生……” 对方顿都没顿一下,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袁复动了动腿想跟过去。 “袁复。”男人解开肩膀处的纱布,淡淡的说,“别追了,这位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先把伤处理好,咱们自己回去把药交给老板。” “……好。”袁复停了许久,叹气道。 柯于珩将带血的纱布丢在一旁,身边的同伴递来干净的纱布,他轻声道谢,又对袁复说:“白璟算是手下留情了,咱们的速度还是慢了,如果放在以前,我们之中没一个能活着回去的。” 袁复同样庆幸自己捡回一条命,可现下的情况又让他不得不担心:“可是齐谐现在去找白璟不是正往枪口上撞吗?万一出点什么事,我们怎么和老板交代……” “不会出事。”柯于珩接上他的话音,抽空抬眼看了下,“有曲澜在,而且马上天黑了,白璟剩的时间不多。” 袁复走过去帮他缠纱布,应了句:“说的是。” - 白璟走后,舒时没去洗漱更没去休息,他掩上门乘着电梯去了一楼。 中级没有明确的信息,大多需要自己去找,他打算多转转去碰碰运气。 初级任务过了不少,生存任务的门道他多少摸到了一些,他本想在这次任务里体验中级和初级的细微差别,却没考虑到击杀任务的概率。 一切从零开始,又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白一枚。 舒小白叹气,出了电梯门正想穿过大厅时顿了下脚步。 东阁楼的前台处,钟如季侧眼望了下,看到远处站着一个面相温和清秀的男人。 舒时觉得这眼神分外熟悉,步子钉在了原地一时没想着走动。 然后他就看见对方转头对前台说了些什么,拿了卡朝他这边走来。 他下意识的动了动腿,想从侧边离开,对方却多迈了几步拉住他的手腕,用一种他极其熟悉的语气说:“跑什么?” 带点笑意,带点揶揄。 舒时不相信自己运气能这么好,第一个就能遇见钟如季,于是狐疑道:“你认识我?” 对方做思考状,末了说:“嗯……不认识。” “咳。” 舒时还没继续问,就听对方清了下嗓,浅笑着礼貌的问:“那请问一下,你认识吕青吗?如果认识,麻烦你告诉他一声,于凌正在找他,请他去办个更名手续。” 说出一个名字还能勉强归于巧合,说出两个名字就没法解释了,更何况对方还说了换名的梗,这人是钟如季,板上钉钉的事。 这会儿身份确定下来,舒时欣喜道:“真是你啊,我不敢信。” “有什么不敢信的,认错了又没谁能把你怎么样。”钟如季轻笑着说,往电梯那儿走。 舒时刚下来也没觉得现在又上去有什么不妥,总之钟如季走哪儿他跟哪儿。 “这次没看到集合点,我还挺慌的,这些npc也都和之前的不一样。”舒时边走边小声道,两人进了电梯。 钟如季道:“不用特意去找,该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 “嗯。”舒时点头应道,半晌又说:“这次的空间好像不是任务性质的,而且我还没看懂那个任务线索。” 什么叫“一千箭矢的归主”?发布任务就发布任务,一任务线索整那么文艺干什么? “嗯,这次的空间是故事性的,跟大多任务性质的空间不太一样,但在晚上还是少出来比较好。”钟如季拿着卡去找自己的房间,慢慢解释,“没看懂线索很正常,后面会有其他线索出来,如果第一天就认出了线索指的人物,这个任务布置的也就没意义了。” 取血检验 舒时心说当初你还刚进去就出来了呢。 那个光荣牺牲的贴子舒时到现在还记得,里面有说过钟如季第一次的击杀任务,听说是刚躺进去立马就出来了。 他抬头看了下钟如季冷峻的侧脸。 还有关于高级击杀任务的,那个……任栩。 舒时最近很奇怪,总会在某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郁闷,一钻牛角尖就出不来了,最气的是他连自己在郁闷些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越想越郁闷,越郁闷越气,越气越不想说话。 钟如季想到些什么,回头便看见他沉着脸。 “心情不太好?”钟如季按着他的肩,没让他不看路继续往前走。 舒时倏地回神,突然有点结巴,眼睛忽闪着:“没、没有。” 这谎撒的太明显,钟如季都不想拆穿,他把刚订下的房间打开,推开门让对方先进去。 舒时望着房里差不多的摆设,回头看了眼钟如季,说:“我也在这里开了房间。” 趁着白璟不在跑出来,他还有点做贼心虚。 钟如季反手推上门:“不影响你待在这里。” 舒时默默看了眼房间里的玻璃窗,心说我觉得挺影响的。 “有没有关于人物的记忆?”钟如季坐在沙发左边,随意问了句。 其实有没有记忆都无所谓,今晚过后都会有的。 “还没有。”舒时走过去坐在他旁边,“如果有记忆我就不会那么被动了。” 在西阁楼的时候他甚至连劝说都得仔细斟酌利弊和风险。 “你呢,你有记忆吗?”舒时又说。 “有一点。”钟如季把手中的箭矢递给他,又懒懒的斜倚着沙发,单手握拳支着下巴说:“要不认识一下,身份信息有吗?” “有一点。”舒时捏着那枚箭矢笑道,率先伸出手,“认识一下,曲澜。” “幸会,齐谐。”钟如季一笑后回握。 但想想这两个名字,两人的表情都有点细微的变化。 舒时是想到了自己应和白璟说过的话,不自在的咳了声,谁知道钟如季就姓齐啊。 钟如季则是微微皱起眉,片刻就想起关于这个名字的信息。 曲澜,是齐储在他面前提过的名字。 “你是不是见过一群穿着西装的人?”钟如季问,似是要确认某一点,又加了明确的信息,“还有叫一个叫白璟的。” 舒时诧异的看他:“嗯,你怎么知道?” 钟如季在心里烦躁的啧了声,面上平和的说:“这次我们是对立面。” 舒时乍听到这结论的时候还有些疑惑,但很快就释然了。 白璟很明显不喜欢姓齐的人,就算他们不是对立面关系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那群人是你那边的?”舒时问。 钟如季勉强能认下这种判断,淡淡地“嗯”了声,还说:“白璟的射击能力很强。” 所有人肩膀处都缠着纱布,意味着他们伤在同一个地方,而从齐储说的话中能猜到白璟用箭这一点,袁复也回答他说,白璟来过。 “他……好像很强。”舒时轻轻蹙着眉,“但他年纪不大。” 还对自己极度狠心,镇定冷漠的不像个孩子,也不关心人命。 “他很在乎你。”钟如季说。 舒时哑然。 确实,如果要说白璟什么时候像个正常人,大概也只有在和曲澜见面的时候了。 虽然寡言少语,但是情绪和表情没那么像机器了。 舒时有点沮丧,说:“可我没有记忆。” 他拥有了曲澜的身份,却没有经历过曲澜的人生。 “很快就有了,到时候多注意点细节,任务时限只有十天,对这类型的任务来说有些短。”钟如季提点道。 “嗯。”舒时点头,捏了捏冰冷的箭矢,抬头道:“这是我第三次看到箭了,它和任务有关系吗?” 钟如季也点头,说:“有一定关系,不过占多大分量有待考证。” 这次的空间名称取的含糊,很难判断出有效的信息,既没场景也没重点,还以一个空间里常见的物品为名。 钟如季不喜欢拖沓的任务,但又很享受抽丝剥茧的过程,每一个细节都是为任务的成功奠基。 “人为箭矢……这个名称的意思翻译过来怪怪的。”舒时说着就玩起箭矢来了,“还有我那个任务线索,是什么……” 话说到关键地方自动消音,舒时突的抬起头,茫然的望着钟如季:“这还带自动屏蔽功能啊?” “嗯。”钟如季语气含笑,“就像我告诉你,我的线索是……” 后半句同样被自动消音。 “好高级的限制啊。”舒时说着笑了下,“能管住每个人说的话,真是逆了天了。” 世界体制和空间限制是互通的,两者虽然不冲突,但其中一者能把手伸得这么长着实令他惊讶。 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刷新他的世界观了。 “保密系统也只能管到这个,在其他方面和废的没区别。”钟如季道,眼神偏移到门上。 才坐没一段时间就有人来打扰。 舒时把铜色箭矢还给钟如季,笑着说:“不让说也行,拼智商嘛。” 房内突兀的响起门铃声。 舒时的笑意渐收,问了下钟如季:“你认识的朋友吗?” “没有。”钟如季否定道。 齐储要是来找齐谐可不会是这种好态度。 “那是谁,我去开门了?”舒时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象征性的问了下钟如季的意见。 钟如季“嗯”了声,起身跟在他后面。 舒时要早他几步,钟如季站到他身后的时候门已经被打开了。 然而看到门外的白发少年后,饶是舒时再怎么淡定此刻也有点凌乱。 白璟看着他,声音冷的能结冰:“哥哥。” 他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 舒时刚刚还在想背着白璟出来有些不妥,这会儿立马就被正主逮了个正着,他没想好措辞就忙着解释:“小璟,哥哥碰到朋友了,来打个招呼。” “我不知道哥哥有朋友。”白璟仍是说着,语气是一贯的冷漠。 他看到舒时身后的男人,轻微皱了下眉,冷冷的叫:“齐谐。” 钟如季见这情景,将舒时朝后拉了点,自己站到门口。 钟如季微眯了下眼睛,慢吞吞的说:“白璟?” 白璟的脸色更冷了些,他撤开视线,对后面的舒时说:“哥哥,你骗我。” 舒时这会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觉得自己没必要挣扎了。 他张了张嘴欲说话却没说出来,眼神有着些许复杂,好像有很多的难言之隐不可宣之于口。 “骗你什么?”钟如季移了移身子,挡住白璟看后面的视线。 白璟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重新望向舒时所在的位置。 “哥哥,我们回去。” 钟如季感觉到后面的人扯了扯自己的衣摆,他舒了口气,继续道:“我们还有话没说完。” 舒时没想到他不接自己的茬,于是从他身后探出了个头,但想了想,他不太想驳了钟如季的面子,便只能折中打算,好声商量道:“小璟,哥哥先送你回房间好不好?” “不好。”出乎意料的,白璟拒绝了他。 钟如季左手一撑,拦住了他进门的可能。 白璟发现这动作,掀起眼皮看着对方,对方不甚在意他的冷漠,反而还有得寸进尺的意思。 气氛凝固半晌,舒时还想挽救,却被钟如季挡了个正着,看不见白璟,自然也看不见两人之间布满硝烟的交流。 他只听见一个轻轻的脚步声,接着就是离开的声音。 舒时心中陡然一慌。 钟如季放下手臂,看着白璟的背影若有所思。 居然没有任何的矛盾吗? 然而在他松手的下一刻,舒时侧着身出去,面对着他语速极快的说:“他不高兴了,我得回去,明天有时间我再来找你啊。” 他说完转身就去追白璟,期间匆忙回头做了个拜托见谅的动作,之后头也不回。 钟如季:“……” 他面无表情的后退一步,伸手把门一推。 “砰!” 得亏东阁楼的房门质量高。 - 白璟走路的速度看起来不快,但是舒时跑着追了一段距离都没追上。 等他到电梯前的时候,白璟乘坐的那一间已经上去了。 舒时等到电梯下来之后迅速进去按了楼层,看着楼层一点一点跳动的同时,他还有点讪然。 耍脾气的小孩子,貌似不太好哄…… 但是这个原因该怎么编,又要怎么圆? 唉,好难。 电梯到了,舒时左右一看,没看到白璟,他朝着右走,走了一段距离后发现自己走错了方向。 他又赶紧拐了个方向,找对房间号拿出卡,但顿了一下又没自己开门,反而按响了门铃。 房里的门铃响了几道,白璟站在阳台上望着外面的世界,目光注视的很远。 待门铃响到第十遍,少年的长睫动了动,还是挪了步子走回去。 舒时每按一次门铃心里都要沉一分。 完了,真生气了,还是哄不好的那种,连门都不愿意开了。 按到第十七遍,舒时觉得白璟是不会开门了,他沮丧的放下手,还在犹豫自己要不要自己进去。 “啪。”门被里面的人打开。 白璟看到对方略显失落的模样,轻微的抿了抿唇,转身回去,门没关。 少时旧事 舒时轻手轻脚的进去关了门,视线中的白璟去了卧室。 他轻叹了口气,尽量悄无声息的过去,直觉告诉他白璟喜欢安静。 偷偷出去确实不对,偷偷去见顶着齐谐身份的钟如季也不太对,那他下次小心一点好了…… “小璟,你要休息了吗?”舒时进去后看到白璟在收拾衣服。 白璟手中拿着衣服直起身,看着他“嗯”了一声,别开视线,淡淡的说:“哥哥早点休息。” 舒时错愕一瞬,白璟已经从他身边走过往浴室去了。 花洒被打开,浴室里的水声时大时小,舒时看了看,靠向落地窗的床上放了一个长方形的盒子,估计是白璟经常使用的长箭。 他坐在床上有点苦恼的撑着下巴,如果小孩对他耍脾气他倒还能哄,但这又不吵又不闹还不冷战的,该怎么哄? 光想想他在钟如季那儿的时候,白璟的语气明显是不悦的,这会儿又像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他连解释都没地方开口。 那边跟钟如季没聊出任务的苗头,这边又没处理好兄弟之间的关系……舒时第不知道几次叹气。 约莫一刻钟,舒时躺在床上漫无目的地看着天花板,听见水流声停了才坐起来。 他看了几分钟,白璟穿着白色的睡袍从浴室出来,暖色的灯光打在他被热气氤氲过的脸庞上,看起来清冷感没那么重,连带着眉眼都柔和了些。 额前雪色的头发也被打湿了一些,乖顺的贴在他皮肤上。 白璟一出来便和他对上视线,明显的顿了一下,接着又自然的走到他身边,语气如常的问:“哥哥要吃点什么吗?” 舒时看着他,思考后摇了摇头,又问:“你肚子饿不饿,如果你要吃饭的话那我也吃点。” 从天黑起就没进过食,不饿和不想吃绝对是假的。 白璟也知道这点,他目光淡淡的,又轻眨了一下眼睛,之后去找房间里的固定电话。 门铃响了。 舒时刚想起身就看到白璟去开了门。 “晚上好,先生。”侍者站在门外,胸前有着工作名牌,“送餐部为您服务晚餐。” 白璟皱了下眉,说:“我们没有点餐。” 侍者保持着刚好的微笑,说:“是齐先生点的餐,并说曲先生会喜欢的。” 白璟眉头又皱了下,往屋内的地方看了眼。 舒时听到侍者的话走了出来,看到白璟皱着眉有些抗拒的样子。 见客人的情绪不对劲,侍者又道:“先生,请问需要将餐点退回去吗?” “不需要,进来。”出乎意料的,白璟朝旁侧退了一步,又说了几句。 客人拒绝了餐桌服务,侍者点头后将餐车推了进来,布完菜后道:“祝您用餐愉快。” 舒时看的一愣一愣的,摸不清楚白璟对齐谐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哥哥和齐谐关系很好。”侍者离开后,白璟看了眼满桌的菜式后说。 舒时含糊道:“也就那样吧。” 白璟他走到餐桌前看了眼菜品,分不出情绪道:“哥哥不要和他走太近。” 舒时不懂他这么说的意义,但能确定钟如季是不会害自己的,这种话听听应应也就过去了:“嗯。” 白璟又道:“用餐吧哥哥。” 舒时被他一口一个哥哥的叫,心里总会多出一种奇异的感觉,他也不确定是怎样的情绪,总之不排斥。 “嗯。”舒时到餐桌前坐下,白璟在他旁边落座。 两人吃饭的时候都很安静,白璟也没因为这是齐谐点的餐就有所抵触。 饭后,舒时去沐浴,白璟坐在床上,手指抚过长盒,眼神沉沉的看着某一处。 他将长盒缓缓打开,里面放置着崭新的长箭,箭头尖锐泛光,箭身是棕褐色的,而在这些整齐的长箭旁,放着一个三棱锥似的,挖着小槽的箭矢。 - 而此时,同在西阁楼的钟如季接到了齐储的来电。 “找到白璟了吗?”对方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钟如季用齐谐的语气懒散道:“没有。” “没有。”齐储嗤笑了一声,“住到同一个地方还没找到?” “嫌慢就自己来。” “……” 钟如季耐心的等着。 齐储深吸口气,缓缓道:“齐谐,白璟的特殊你我都知道,他现在才十七便是排行第一的箭手,如果他成长起来,之后的一切事态将不受我们的控制。” 钟如季语气中恢复了一点正色:“所以?” “……你要抓紧时间。” 钟如季这边沉默了一会儿。 “嗯,挂了。” 齐储没有喊停的意思。钟如季将电话放下,看了下被他放在床头的箭矢。 所谓抓紧时间,不出意外就是要白璟的命。 他有一点点齐谐的记忆,但是那点微末的信息只够让他了解到齐谐的性格以及对齐储的态度,至于白璟这个人,从未在他看到的记忆里出现。 但现在,齐储的话给了他不小的信息,白璟身上有特殊的地方,还是排行第一的箭手,而且,齐储做过对不起白璟的事。 齐谐也修箭术,而且和白璟的关系似乎没有那么差。 钟如季吐了口气,第一天能找到的线索实在有限,如果他没有在去见齐储前获得记忆,估计之后会无法收场。 曲澜和白璟的关系匪浅,如果白璟出事,以舒时的性格不可能亲眼看着,而齐谐的目标是杀死白璟。 仿佛是一场死局。 - 曲澜是齐家的“常客”,只是每次被“请”过去的时候都会被人从中作梗罢了。 “咻——”一道由远及近的箭矢破空声。 “躲!快躲开!!”一道男声焦急的喊着。 箭矢正中心口,一人直直的倒下,胸口绽开血色的花,终是为时已晚。 破空声一道接一道,听起来竟然有种被包围的错觉。 而在这个修罗场里,所有死去的人几乎全以曲澜为中心,没认清状况的还在想着冲过去保护他,认清的纷纷去找自己的藏身之所。 曲澜躲在墙壁后,拧紧眉看着这一片炼狱似的景象。 流矢还未停歇,尽管后来无人再靠近曲澜,那些致命的长箭依然精准的射中活人的心脏。 远程射击,直中要害,一击毙命。 宽敞的房间里倒了一半的人,因为是被射中心脏,现场的血迹倒不是很多,但那些人死不瞑目的模样仍然能让人心中一怵。 死到一半,对面不再有射来的箭矢。 幸存的人都是躲得快的,但也多数中箭倒地,只是伤不致死。 白璟是在数分钟后到门口的,他漠视的看着这些人,身后背着箭筒,里面装着满满的长箭。 他冰冷的视线一寸寸的右移,最后定格在曲澜身上。 “我要你出来,不然他们就得死。” 这时的白璟刚满十七,面容还很稚嫩。 杀人如芥,这是后来活下来的人对他的评价。 被这样下令的曲澜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反而走过去,动作自然的擦了擦他脸上根本不存在的脏污,用类似说教的口吻道:“小璟,他们罪不至死。” 前一刻还冷血到极致的白璟这会儿垂下了眸,乖乖的嗯了声。 一见他这幅样子,曲澜就算想训也训不出口了,于是无奈的揉揉他的头发,说:“不可以有下次。” “嗯。”白璟又应了声,抬起红色的眼睛看他,“不要生气。” 曲澜没有回答他,而是走到幸存的人面前蹲下,说:“抱歉,你们老板和我们的关系相信你们也知道,希望下次你们不要再做这种害人害己的事了。” 他说完,扫了一眼屋内的情况,又道:“白璟我会带回去教训,但他是我的人,我不可能把他交给你们。” 白璟站在曲澜身后,视线一直放在他身上未曾移开过,只是在听到“教训”两字的时候眼神微微有点变化。 负伤的人用仇恨的眼神看向白璟,咬紧牙关什么都没说。 白璟闹了这么大的阵仗,杀了这么多人,曲澜也有点闹心,不指望对方能回答他什么。 他站起身,看到白璟时眼神停顿了下,之后与他错身而过。 白璟的睫毛颤了颤,垂在身侧的手动了下,最终还是没有伸出去抓着曲澜的手。 他侧过头,看到曲澜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他咬了下唇,抬步跟过去。 即便是到了自家楼下,白璟看到曲澜站在电梯口也没跟过去,只是站在不远处看着。 曲澜自然是看见了跟着自己回来的小子,自己养大的崽子是什么性格他哪能不知道。 他看着电梯一层层下来,目光始终未往白璟那儿看过一眼。 看着曲澜进了电梯,白璟这才走了出来,他按下电梯按钮,看着电梯楼层一点点往上,再匀速下降。 白璟到家门口的时候门是关着的,而他没带钥匙。 他在门口站了好久,之后才像是下定决心似的伸手敲了敲门。 清脆又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声音响在室内,曲澜就站在门口听着,透过猫眼还能看到白璟。 他一直没开门,白璟隔一段时间就敲一会儿,没有放弃的意思。 一直敲到第十七次,眼前的门才打开。 夜半逃离 白璟看着脸上没有笑容的曲澜,心里不知为何紧绷了下。 曲澜没说不让他进来,但是却站在门口,只留了一点缝隙。以白璟的性格,估计宁愿一直在外面站着。 “算算,死了多少个。”曲澜语气冷淡道。 白璟攥了攥手指,道:“……不知道。” “……”曲澜没说话,转身进了屋。 白璟看到他拐了弯进房间才走进家门,他反手轻轻把门推上,脚步声微不可闻的往曲澜的房间走。 曲澜没回头,平静的说:“进来。” 白璟一愣,走进去站在他身后,对方没有回头,也没有转身,就这样晾着他。 算的时间到了,曲澜转过身,一脸严肃的正想开始自己最讨厌的教育,却看小孩抬头望着他,说:“对不起。” 清清楚楚,对不起三个字。 曲澜才聚起的气登时泄了干净,冲着自己养大的崽子怎么也说不出过分的话。 他咬咬牙道:“你不该对我说。” 白璟抿了下唇,接下来垂着眼不说话。 曲澜觉得自己一辈子的无力全用在这小子身上了,打又打不得,骂也骂不得,晾着还舍不得,有时候话说重了还得反过来哄着对方,做哥哥做到这个地步也是绝了。 “算了,说了也没用。”曲澜说完便转身要走,“让我一个人冷静会儿。” 他是自己跟自己生气,每次都被齐储的人带走,然后每次被白璟追上都得死一批人。归根究底,如果他的本领强一些,也不至于让白璟出手。 白璟这次把手伸出去了,但没够到,还是晚了点。 这是曲澜的房间,他要冷静,也该是白璟出去。 “哥哥。”白璟转身,叫住那个即将离开的背影,再次道,“对不起。” 曲澜背对着他无声的吐气,努力把情绪调回自己想要的状态。 两人之间静默半晌,是白璟迈出了第一步走向他,接着是第二步,第三步…… 他再试着伸出手去握曲澜绷着的手腕,极轻、极轻的叫了声“哥哥”。 被握住手腕,感受到微凉的温度,曲澜全身都在细细的颤,不久后他抑制好这种颤抖,面色冷淡的朝对方看。 白璟还背着数把长箭没来得及放下,曲澜避开他的视线动手去取箭筒,小孩配合的低头伸手。 曲澜将箭筒挂在墙上之后没转头。 他发现自己有些失态。 只是因为一个称呼。 他深吸一口气,哑声道:“小璟,我不希望你变成他们想要的样子。” 曲澜转过身,眼周竟是有点红了:“你听哥哥的,离开那个地方好不好。” 白璟看着他的眼睛,有一瞬间不知所措的说:“可是……” “没有可是!”曲澜突然低声吼到,他握着白璟的肩膀,眼周的红越转越深,“白璟你给我听着!你必须活下去!” 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害怕。 白璟眼中错愕,他皱了皱眉,伸手去擦曲澜的泪,轻声说:“我会活着,我答应过。” - “嘶……好死不死在这儿断了。” 舒时转醒的时候清楚地知道自己获得了曲澜的记忆。 记忆里的片段距离现在时间不长,透露的信息很多却也很少,重要的地方全部没展现出来。 舒时朝左边看,白璟已经不在了,被子铺的整齐。 落地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照的暖意一片,他闭了闭眼,没着急起来,“呼,去哪儿了……” 画面的结尾,是白璟一个很轻的承诺。 他说他会活着。 至少这个承诺现在仍在履行。 记忆有限,他没法从这些零散的片段里找出绝对完整的信息,为什么曲澜要说那样的话,他在害怕什么,“他们”是谁,“那个地方”又是指的什么。 还有,为什么白璟会有危险? 舒时呼出一口气,梦中曲澜的情绪严重影响到他,现在想到还有点缓不过来。 他要求白璟活下去的时候,那种心理趋于绝望,就好像……白璟真的没救了一样。 “哥哥,该起来了。”白璟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舒时坐起来,看到他站在自己床边,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色连帽卫衣,遮了一半的头发进去。 “嗯。”他一边应着一边下床进了盥洗间。 白璟看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才收回视线,他走到阳台,将背在身后的长盒搁在小桌上,微眯着眼眺望着远方。 他脖颈间被卫衣遮住的那道边缘线上若隐若现的显着一个黑青的图案,在阳光的照射下不用多注意,一眼就能扫到。 白璟垂下眼帘,随便扯了扯卫衣,将那个图案彻底盖住。 - 钟如季起来后去退了房,开着车到东阁楼外候着,他的指尖敲着方向盘,目光停驻在门口。 昨天夜晚,他又获得了些许记忆,是关于白璟的。 齐谐和白璟两人的相处意外的和谐。 貌似齐谐只对齐储有意见,对白璟倒是没有多少敌意。 钟如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处的一块皮肤,指腹下生着半块残缺的黑青印记。 如果不是白璟的出现,他这里应该有个完整的图案,但是齐储却巴不得他这里有个完整的图案。 箭手排行第一……齐储还真当齐谐是没能力,比不过一个白璟。 齐谐的任务是杀死白璟,按理来说是该照做,但他不是齐谐,他有自己的任务,白璟不一定是他的目标。 是与不是不能一言断定,还需考证,或许到最后他还是要对白璟下杀手。 他的任务线索很有指向性,当所有的记忆完整后,究竟是谁不难找。 只不过碍于齐储的存在,齐家总部他是不能回了,面上还必须得做做样子跟紧白璟。 不知道舒时那边的线索是什么,如果任务对象是齐储还能帮帮忙。 东阁楼里走出两个并肩而行的人,钟如季关上车窗扭动钥匙,在不起眼的地方缓行在他们身后。 - 舒时没想到白璟有自己的车,他还以为开车这种事是由曲澜这个哥哥来做的。 白璟开车很稳,认真看着前方的时候有几分不可挑剔的魅力。 舒时多看了他一段时间,心里不禁感叹成长这玩意儿真的是迅速的。 同样是十七岁,刚满十七的白璟和现在的白璟完全是两种气质,脸都长变了不少,虽然还是一样好看。 钟如季尾随他们的时候又接到了齐储的电话,这次他接起后毫不客气:“有事快说,没事挂电话。” 语气可谓是没什么尊重可言,好歹齐储还是齐家的掌权人,愣是没在齐谐这里讨到半分好。 齐储对这种恶劣的态度几乎免疫,他声音如常道:“我知道你正跟着白璟,没事儿我也不可能催你,只是告诉你一声,诡箭最近活动频繁,白璟也参与了不少,你如果没法对付他可以利用这一点。” “哦。”钟如季不咸不淡的应了声,之后按了挂断,也懒得关注齐储是什么反应。 齐谐这种人的身份实在太自由了,不好好利用岂不是很可惜。 前方的黑色轿车停住等红灯,钟如季放缓了速度,慢悠悠的开到后面排队时红灯已经跳到了绿灯。 他提了提速度,始终跟在黑车后面。 也不知道白璟是没有发现还是故意放任,一路都没有加过速,钟如季在后面偶尔跟丢了也能很快追上来。 白璟将车停下,舒时朝外看了眼,就是前不久才出现在他记忆里的房子。 没什么变化,一年都不到没改变也正常。 他解开安全带下车,白璟将钥匙给了他,说:“哥哥先去,我一会儿就来。” 舒时没当回事,以为他是要去找个停车位,点点头就拿了钥匙往楼里走。 见到舒时一个人下了车,钟如季抽了钥匙坐在车内,不消片刻,白璟的身影出现在车前,两人隔着一道玻璃对视,目光都是同样的冷淡。 钟如季推开车门下去,白璟也走到他身边,冷冷的说:“跟着我?” 齐谐痞气一笑,说:“顺路而已。” 白璟静静地看着他:“……” 在面对曲澜的时候,白璟再怎么冷淡都是有温度的,而对除了曲澜之外的所有人,他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全都跟刚从冷冻箱里出来似的。 也就齐谐这个没心没肺的能和他聊上几句。 “听说你那边的活动很频繁?”齐谐勾勾唇角道,笑意永远不达眼底。 白璟:“嗯。” “你多说点话会死是吧?”齐谐随意的将手肘搭在车上,“杀了多少人,不如跟我说说,让我膜拜一下。” 白璟看着他皱了下眉,说:“没杀。” “没杀?”齐谐像是听到笑话一样,说,“你什么时候改邪归正了,还知道手下留情?” “与你无关。”白璟道,看了眼他的车,“离开,不要打扰哥哥。” 齐谐闷笑几声,说:“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和你哥哥也认识吗?不考虑请我进去坐坐?” 白璟不为所动,无情道:“滚。” 见他转身要走,齐谐又悠悠道:“齐储催我了,我现在没地方去。” 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相信白璟再清楚不过。 齐储向来不做硬碰硬的傻事,行事作风就是找人软肋,他要齐谐去杀白璟的意思就是先拿捏住曲澜。 曲澜是白璟暴露多年的软肋,齐储也知道曲澜是他唯一的一道软肋,一刀扎进去,效果立竿见影。 ※※※※※※※※※※※※※※※※※※※※ 飚演技的时候用人物名,跟自己人说话和自己人在场的时候用本名~ 确定目标 “白璟和齐谐,他俩不对决一下?最起码要争争吧?”剃了利落寸头的男人玩着片箭,对身边的人问到。 左侧的朋友专注瞄靶没搭话,右侧的朋友搭上箭懒懒散散的回答:“他们对决什么,当初争第一就没打过。” 寸头笑了声,说:“说来真稀奇,齐谐居然愿意排在白璟后头。” “白璟才十七……”另一人像是才想到这点,呵呵一笑,“这么年轻,把精力全送给诡箭了。” “齐谐不也二十出头没多久,”寸头男说着,瞄准箭靶又射出一箭,正中靶心,“天才出少年。” 另一人说:“他从小就在这儿,和白璟不一样,白璟才来多久就占了第一的位置,底下很多人看他不爽。” 寸头嗤笑,搭着箭说:“不爽有什么用,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光玩阴招——” 又中靶心,他在身后箭筒摸出一把长箭,朝右看,“算什么本事?” 朋友笑笑,说:“算不得什么本事,但白璟占在前头,后面还有个齐谐跟着,我们其他人纯粹是给他俩打下手的,自然有人看不惯。” 寸头道:“等他们能做到白璟那个地步再说吧,箭术不精还丢人现眼。” 朋友耸耸肩,说:“想练到他那个地步,估计得个几十年吧。” 寸头顿了会儿,收下箭,皱着眉头说:“白璟太特殊,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以前出任务的时候。” 朋友不在意,“你这话都说多少年了,还没想起来?” 见寸头没有继续训练的意思,他也收好箭,看到左边的人仍在认真射靶,提了点音量说:“方拓,要一起走吗?” 方拓射出一箭继续挽弓,朝他们那儿说:“你们先走吧,我还得再待会儿。” 寸头笑着拍拍他的肩,说:“知道你刻苦,那哥们儿就不打扰了,先走了。” 方拓:“嗯。” 两人走后,方拓搭箭的动作越来越缓,他往他们离开的地方看了眼,之后不紧不慢的收捡起弓箭。 “白璟、齐谐……”方拓背着箭筒拿着弓,眼睛一眯,“会是哪一个呢。” - 白璟不可能让齐谐住进自己家,他早在半年前就把整栋房买了下来,让齐谐随便去一间屋子住着不是问题。 “小璟,你和齐谐这是……”舒时看到昨晚才记住的脸,不禁问到。 “借住一下。”钟如季笑着说。 白璟道:“东西在衣柜上。” 钟如季道:“这么冷漠,不欢迎?” 白璟话中不带感情:“欢迎。” 见钟如季还想说些什么,舒时连忙止住话头:“咳……齐谐,你要拿什么?我帮你。” “那就谢谢哥哥了。”钟如季笑着,不管什么称呼张口就来。 以齐谐的年纪,叫曲澜一声“哥哥”并不过分。 但另外两人的反应就不同了。 白璟眼神一寒,如冰的视线直直的冻向钟如季。 舒时猛地呛了几声。 “哥哥不舒服吗?”白璟撤回视线望着舒时道。 “没事没事。”舒时摆摆手,脸都呛红了。 钟如季走过去搭他的肩:“劳烦问一下,衣柜在哪儿?” “咳,在我房里,”舒时被那一声叫得还没缓过劲,不自然道,“你要拿什么?” “被褥。”钟如季眉眼含笑,正经不过三秒又调侃,“我现在无家可归,某个无情的人让我拿着被子去外面睡地铺,哥哥要不要收留我一下?” “啊?怎么会……”舒时下意识看向白璟。 白璟本来就没什么表情,一冷下去更明显了:“他胡说。” “别瞎叫。”舒时把钟如季的手拿下去,“去拿被子。” 这人叫过他小姑娘这会儿又叫他哥哥,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钟如季耸耸肩:“哥哥不信,我很伤心啊。” 半点听不出伤心的意思。 舒时瞪他一眼,红着脸小声咬牙:“让你别叫了。” 看够了对方不好意思的样子,钟如季笑道:“行,不叫了。” 白璟觉得自己收留齐谐就是个错误。 拿完被子后,舒时还以为钟如季要住在这儿,却看到白璟把他带出了门外,还将一把钥匙串丢给他,说:“三层。” 说完就关上了门。 舒时想笑又没笑出来,也不知道钟如季对这种待遇是个什么反应。 钟如季单手夹着被褥,接了白璟丢过来的钥匙串,听到他的话后看了看面前的门牌号,806。 一二层是没有住房的,三层是最低的楼层。 “这是有多不待见。”钟如季笑了一笑,拿好钥匙去搭电梯。 - 柯于珩将装着血液的小瓶放在檀木桌上,对那个负手而站的男人道:“老板,您的药。” “嗯。”齐储转过身,脖子上显着一道鲜红的长线,乍一看还以为他被谁拿线勒过。 他拿起瓶子拨开瓶塞,仰头将液体喝下。 随着他喉结的滚动,那道红线的颜色愈来愈淡,直至消失不见。 齐储将空瓶放下,抽出方巾擦拭唇角残余的液体,说:“通知袁复,让他带着人去追另外几个,白璟先放着,我交给齐谐了。” 柯于珩抬头看他一眼,又垂下头,“是。” “诡箭那边需要密切关注,让人盯着白璟的活动,也看看齐谐的动向,”齐储一顿,又道,“齐谐这家伙最近不安分,让人把齐韩昭叫回来。” “是。”柯于珩再次应道。 齐储微微眯着眼:“隐族的人愈渐减少,我也该采取一些必要的措施了。” 柯于珩低头不语。 - 每到傍晚白璟便会出去一趟,舒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并不妨碍他出去。 “顶风作案啊这是……”舒时去开门的时候自己对自己说。 上次把白璟惹不高兴了一点记性也不长,还往钟如季那儿跑。 舒时关上门,迈了几步就看见穿着军绿色外套戴着帽子的钟如季从电梯里出来。 钟如季也看到他,步子显然快了很多,他快走到舒时身边的时候,抽出插在兜里的手揽住对方的肩,低了点头说:“走,进屋说。” 舒时点点头,拿出钥匙去开门。 “你的记忆里是什么?”钟如季进屋就开门见山道。 舒时如实说:“和白璟的一次过往。” “我也是。”钟如季道。 舒时:“?” “我说我也是。”钟如季看他一脸莫名,又重复了一遍。 舒时道:“原来齐谐和他认识啊。” 钟如季点头:“嗯。” 他拉下外套拉链,将脖间的衣服往下扯,露出那半块儿黑青的印记,指腹点了点,说:“这个,诡箭的标志,白璟有整块的。” 舒时试着戳了戳,还轻轻刮了刮,说:“这个有什么意义吗,诡箭又是什么?” “诡箭是一个组织的名字,里面全都是用箭的人,白璟在里面,齐谐也是。”钟如季说,“而且白璟是箭手排行第一,齐谐排行第二,这个印记代表着权力。” “具体是什么制度我也不清楚,估计以后会知道。” 说完,钟如季问:“有纸吗?把你的任务线索写给我。” 舒时愣了愣,问:“还能写出来啊?” 他起身去找纸和笔,钟如季穿好衣服,应了一声。 舒时把白纸放在桌上,捏着马克笔在上面写字,写完后递给钟如季,说着:“这个线索的意思我暂时摸不清楚。” 钟如季看着黑白分明的字迹,小声念:“一千箭矢的归主……” 他皱着眉想了下,舒时先说:“一千箭矢的定义我不知道,但是这个线索指向应该和你说的诡箭有关。” “和箭搭上边就和他们脱不了干系。”钟如季放下纸张说。 舒时把纸往他那儿推,顺便将笔也递了过去,望着他笑,“我的线索你知道了,把你的线索也写给我吧。” 钟如季看他一眼,暂时没动,淡淡道:“先告诉你一个我预测的人物。” 舒时笑着:“可以啊,速度挺快的,这才一天多吧?” 钟如季别有深意的看他,伸手将马克笔拿过,唰唰的在纸上写字。 他合上笔发出“咔”的一响,舒时拿过纸,看到自己的线索下多了一行对仗整齐的字,对方的字写的大气飘逸,和他的字是两种风格,却同样赏心悦目。 舒时也念出上面的字:“伐尽生灵的罪恶……这个意思好懂哎。” 他的话音刚落,钟如季便道:“我的预测人物,是白璟。” 舒时怔住,捏着纸的手无意识地紧了点。 “相信你也知道白璟的能力与性格,他杀的人可能是最多的。”钟如季看他脸色不对劲却仍然说到,“诡箭内部总会发布任务,有伤人的也有不伤人的,但白璟每次出任务必然没有活口,这是我看到的。” 舒时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想到了记忆里白璟杀了将近一半的人,而且光听曲澜和他的对话,这种事情貌似发生过不止一次。 “但……凡事不能太早的下定论不是吗?”舒时说的有点艰难,他抿了抿唇又道,“而且白璟不是冷血无情的人,伐尽生灵这个定义未免太重了。” “他只对曲澜不一样。”钟如季说,话锋又一转,“但这个线索确实不能随便定义,所以我也只是把他列为预测人物。” “诡箭里沾血的人多了去了,不一定就是他。” 记忆补全 尽管他这样说了,舒时心头的巨石还是没能移开。 万一呢?万一钟如季的击杀对象就是白璟怎么办?以他的能力要想杀掉白璟并不算太难,加上齐谐还顶着箭手第二的头衔。 “如果……我是说如果。”舒时心情复杂,垂下眼皮说,“如果他是你的击杀对象,你尽量别让我看到,也别告诉我。” 他宁愿相信白璟失踪的谎言,也不愿直面白璟死亡的现实。 “嗯,没问题。”钟如季答应道。 舒时长舒一口气,好似如释重负道:“好了,我没问题了。” 钟如季看他口是心非,无奈的弯了下唇角。 “你快走吧,小璟要回了。”舒时双手压着沙发,眼睛看着钟如季道。 “送我?”钟如季挑起一边眉,“还是逐客?” 舒时站起来,手递到他面前,“送你送你,我哪敢逐您的客啊钟哥。” 钟如季搭上他的手。 “明天有重要信息了来找我。”舒时半个身子靠在门上说,又觉得过于直接不太好,于是补充道:“记得编个过得去的理由。” 钟如季在门外,他瞥了眼左边电梯的位置,说:“嗯,不会让你宝贝弟弟怀疑的。” “啧,去你的,上瘾了你还。”舒时嗔怪,“早点休息,再见。” 钟如季笑着点点头,调转步子说:“再见。” 舒时等他走了几步才关上门。 钟如季还差一段距离到电梯口,此时电梯运作声停下,白璟从里面走出,手中拿着一支箭。 狭路相逢,冤家路窄。 齐谐极有闲情的打了个招呼,“晚上好。” 相较之下,白璟便没那么友好:“没人允许你来。” “没人让我来,我还不能自己来啊?”齐谐笑着问。 白璟道:“不能。” 齐谐道:“哎我挺纳闷的,我又不会害曲澜,你至于防我跟防贼一样吗?” 白璟眼神沉了沉,说:“你不能保证。” “你是齐家的人。” 提到某个令人不悦的字眼,齐谐的笑容减缓,说:“关于你说的两点,我以为我之前已经说的足够清楚,但看样子……你半点都没信。” 白璟淡声反问:“我怎么信?” “在诡箭里我的立场足够鲜明。”齐谐说。 白璟还是道:“你不能保证。” “爱信不信。”齐谐被他耗得没耐心,语气不好的说:“我还会来的,曲澜是我朋友,你没资格干涉我们之间的事。” 白璟眉头一皱,对方不做停留的走过,他稍稍侧身,看到对方的唇抿成一条线,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电梯门合上,钟如季恢复了没什么表情的状态,他回味了一下方才白璟的反应,觉得还算是意料之中。 舒时靠着门发呆的功夫,背后响起锁芯被转动的声音,他走了几步,门便打开了。 白璟看到他,张唇想说话,最后顿了顿却道:“哥哥早些休息。” 不仅是他看舒时觉得复杂,舒时看他也有满腔复杂,他本想问些事,最后也只道:“嗯,你也早些休息。” “好。” 各揣心事的两人没有过多交流,原本曲澜与白璟之间就没那么亲昵,这时没多问候也不算异常。 - “你是齐家的人?”少年穿着一身黑,清亮的音色透过布料变得有些沉闷,他乜着眼看外面的人,又问,“他们在找你?” 尖刀刺进皮肤,男人惊恐的睁大眼,背抵着墙双腿抖得如筛子一般,他张着嘴想向外面的人求救,却哑声发不出一个音节。 少年将双刃又进了几分,笑着,“问你话呢。” 男人抖得更厉害了,慌张的点头。 “是齐家的人。”少年轻声念着,“齐家的人都该死呢。” 男人心头一悚,五指扣着墙,硬是将墙纸划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手不安分,是不想要了吗?”少年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另只手抬起匕首钉在男人食指与中指之间。 男人紧闭着眼,全身僵着不敢动,药物逐渐失效,他勉强能发出一些模糊的字音:“我……” 嘶哑难听的声音入耳,少年一手握着双刃,一手攥着匕首,饶有兴趣道:“你说什么?说清楚一点。” 男人的喉结艰难的滚动了一下,几乎不成人声道:“放了我……我可以给你钱。” 虽然仍是吐词不清,但少年听后却蓦地笑出声,说:“钱?我不需要这种东西。” 男人锲而不舍,又努力发声:“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只要你……放了我。” 闻言,少年掩在面罩下的脸绽开笑容,故意慢吞吞道:“我要,齐家。” 男人大惊失色,而对方欣赏着他的神情,又在他耳边极轻极缓的说:“我要齐家……” “偿命。” 恶魔的低语断了唯一的生路。 手起,刃过。 少年手中的刀刃贴着布质的窗帘擦了擦,不紧不慢的看了眼外面正在寻人的几支小队,嘲讽一笑:“没用的废物。” 他低下身捡起地上的皮夹包,翻出里面带有身份信息的卡片。 “齐、韩、昭。”他两指夹着卡片,一字一顿的念到,看了片刻后满意的一笑。 淡淡的腥气散在空中,屋内的浊气又很快被新灌进来的空气替代,窗帘下洇出一道血迹。 室内安静一刻,不多时又响起清晰的脚步声,来者不止一人。 男人的皮鞋停在窗前,看到那具未凉的尸体,也看到那个被丢下的皮夹包。 “死的也带回去。”他说。 - 次日太阳升起,微凉的阳光照进窗,舒时坐起身揉着太阳穴。 昨晚睡的不安稳,也没获得关于任务的记忆,醒来还头疼。 睡到自然醒也没有继续睡下去的欲望了,舒时坐到床边走了会儿神,回神后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张黄色的便签。 -哥哥,桌上有面包和热牛奶,如果牛奶凉了记得热过再喝,我有事要办,可能很晚才回,不必担心。 开头的一个称呼就知道是谁了。 舒时收起便签,心想小崽子写便条还挺暖心的。 洗漱完后吃早餐,舒时咀嚼着松软的面包,一会儿又喝一口热牛奶。 有种闲适惬意是人梦寐以求的。 过了半小时左右,舒时在房里翻着床头柜上的书,是本刑侦题材的长篇小说。 正看的津津有味时,外面响起敲门声,他立即放下书去开门。 敲门的人很礼貌,只敲了三下便静静地等着。 舒时打开门,看到的不是钟如季,而是一个全身都遮的严实的、不及他高的人。 对方穿着一身黑衣,戴着连帽卫衣帽子还加了一顶鸭舌帽,帽檐压的极低,完全看不清长相,他脸上戴着口罩,手上也套着黑色手套。 称得上是全副武装。 “你好,请问找谁?”舒时问着,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半步。 对方抬起头,露出一双带笑的眼睛,他伸手抱住舒时,嘴里兴奋道:“曲澜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舒时被这一出弄的猝不及防,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迟疑的问:“你……是谁?” 对方似乎有点委屈,松开抱着他的手,“曲澜哥,你不认识我了。” “我……”舒时不知道该怎么说,“那,对不起啊。” 对方撇撇嘴,伸手脱下外面的帽子,也将鸭舌帽摘了下来,露出不同于寻常人的发色。 他再取下口罩,一脸期待的问:“这样认出来了吗?” 舒时看着那些雪白的发丝,心里清楚这少年应该和白璟有血缘关系,但是……自己真的不认识啊。 “那个,抱歉啊。”舒时不好意思的说。 他的记忆不全,难以认清每个人。 “……”对方好久没说话,看起来有点失落的样子。 舒时弥补道:“要不你先进来坐坐吧。” “哦……”对方怏怏地拽了拽背包带,垂着头进了屋。 “澜哥,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亦清啊,白亦清。”少年进去后依然不死心的追问到。 “抱歉啊,我暂时想不起来。”舒时拿了杯牛奶给他,还是温的。 “好吧……”白亦清喝了一口牛奶,舔了舔唇边的一圈白沫,贼兮兮的说,“澜哥你不是和白璟哥住在一块儿嘛,我怎么没看见他?” “嗯……他有事要办,可能很晚才回。”舒时道。 “哦。”白亦清又喝了口牛奶,突然叹了声气,语气恹恹的,“澜哥不记得我了,不知道璟哥会不会也是这样……” 舒时安慰他,说:“他应该不会忘的。” 岂料白亦清哀嚎一声,说:“他忘了才好,要是还记着岂不是要把我剥皮抽筋!!” 不待舒时说些什么,他自己又垂着头道:“算了,反正都是我的错,打也该打,杀了也不过分。” 他的语气骤然低落下来,舒时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觉得安慰小朋友的情绪最重要。 “没事,你白璟哥不是那么冷酷无情的人。”舒时揉了揉他的头发。 白亦清幽幽的看他一眼,根本开心不起来:“白璟哥小时候就冷着一张脸,长大怎么可能变温柔了,澜哥你别骗我。” ※※※※※※※※※※※※※※※※※※※※ 齐韩昭:……我的戏份怎么这么少(咸鱼躺) 出场的人物越来越多了,可以试着猜猜哪个是任务参与者吖~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荼岩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事出反常 舒时忍俊不禁,心道这小家伙还真机灵,实话实说道:“好吧,我骗你的。” “唉,我就知道。”白亦清嫩得能掐出水的脸上写满了沧桑,“今时今日,便是明年我的祭日。” “不会这么夸张。”舒时一笑,“他应该没那个精力。” 白亦清顿了一下,看向他的眼睛里有一些说不出来的情绪,“澜哥……” 他只开了头便说不下去了。 舒时:“嗯?” 白亦清把背包取下来压在身后,“没,我就想问一下卫生间在哪儿。” “那边,右拐进去就是了。”舒时给他指了个方向。 “嗯。”白亦清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起身朝他笑了笑,“我用一下卫生间。” 他去卫生间的时候舒时把桌上的空杯处理了下,才直起身又听到敲门声。 舒时洗了洗手过去开门。 “好像有人在找你。”这是钟如季见到他后的第一句。 电梯总是开了关关了开,几乎一直处于运作状态,而这栋楼里除了舒时和白璟一家之外就没别的住户了。他看到最终楼层停在八楼后才上来。 “澜哥,是白璟哥回了吗?”白亦清正好从卫生间里出来。 钟如季看到同样白发红眸的少年,微微扬起了眉。 “有客人?” “哦,原来是有客人啊。”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舒时:“……”你俩怕是分不清楚到底谁是主谁是客。 他侧头看了眼自己身后的少年,然后又侧头看了一眼。 白亦清的瞳色由黑变为了红,定睛一看,他手中拿着的盒子就是用来装美瞳的。 白璟同款的发色瞳色,要说没什么关系都没人信。 “白璟还有个这么大的弟弟?基因不赖嘛。”钟如季笑着说,用的是齐谐的口吻,“不请我进去坐坐?” 舒时把门大敞开,简短道:“进。” 几分钟内来了两位客人,原本略显冷清的房子一下有了人气。 白亦清坐回自己的位置,又看了眼新进来的人,他拉背包拉链的动作缓下来,语中不确定:“我怎么感觉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样。” 他一时想不起来,索性不再去想。 有人在大多话不方便直接说,舒时随口问候:“你吃饭了吗?” 钟如季扫了一眼厨房的位置,戏谑:“没,你会做?” “……不会,想吃自己做,我只能提供牛奶。”舒时道,他不做饭,家里空放着一堆食材。 钟如季不接他的套,莞尔,“那就麻烦来一杯牛奶吧,谢谢。” 舒时无奈,起身去倒牛奶。 白亦清看着钟如季的神色不大对劲。 他的一双红眸死盯着那个随意散漫的人,有一种冲动自胸腔中喷涌而出。 白亦清的手探进开了拉链的背包中,念出的两个字掺着入骨的仇恨:“齐、谐。” 钟如季依言侧目,霎那间,白亦清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朝他的眼睛刺去! 眼中掠过一道寒光,钟如季朝右边闪,站定后皮笑肉不笑的说:“小朋友,偷袭可不好哦。” 白亦清一声不吭,匕首刺空后又在空中转了个向再次刺向对方! “白亦清!”舒时喝了一声。 少年抬起血红的眼,锁着钟如季的眼神满是杀意,对舒时的话置若罔闻。 “离远点,别被误伤了。”钟如季懒懒扬声道。 话刚落,白亦清的攻势已近。 两人一拳一腿来回打的激烈,舒时完全插不进去。 七分钟后。钟如季把白亦清反按在了沙发上。 钟如季一手按着他的肩,一手箍着他双腕,膝盖还压在他背上。 白亦清还不死心的扭动着双腕,钟如季的膝盖用了点力他便疼的闷哼。 “听话了吗?能不能好好相处?”钟如季语气如常。 舒时看这一幕都不知道该向着哪边了。 白亦清死不开口,钟如季又施了点力。 “那个,你轻点……”舒时看到白亦清紧皱的五官,说了下情,“压着他就好了。” 钟如季抬了点膝盖,白亦清立即挣扎起来,于是他又抵着对方骨头压下去。 白亦清几乎疼到虚脱,大口呼吸着。 “这事儿你别管,就当我替你教育孩子了。”钟如季道。 舒时把牛奶放到桌上,觉得有些不妥又不好说些什么。 毕竟差点中招的是钟如季。 “放开我!”白亦清低声吼道。 钟如季嗤笑一声,说:“你都想杀我了,凭什么要我放开你?” “姓齐的没一个好东……呃!” 钟如季:“同样姓白,怎么你和白璟的区别那么大呢?” “闭嘴!你没资格谈他!!” 钟如季笑着压狠了点,说:“好好说话。” “呃……滚!” 这场单方面的虐待直到舒时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停止,钟如季松开白亦清之前还刻意说:“认清实力差距,不要自不量力。” 如果不是因为全身都疼着,白亦清指定会抡一拳头上去。 舒时坐过去,看了看小孩发红的手腕,又掀起他背后的衣服,“怎么那么犟呢,疼都不叫一声。” 本来脾气比石头还硬的白亦清听了这句话后眼睛直接红了,他吸了吸鼻子,仰头想把眼泪憋回去。 钟如季静静地看着。 舒时看到他背后有一块儿红的厉害,回过头又看到小孩要哭不哭委屈的要死的模样,一下就心软了。 “澜哥,他是齐谐。”白亦清死死看着钟如季,却因为眼泪漫上来了显得格外没气势。 钟如季礼貌的回以一笑,道:“没错,正是在下。” 白亦清猛地一锤沙发。 舒时无奈的用眼神示意让他别火上浇油了。 钟如季耸耸肩,把桌上的牛奶递过去。 白亦清狠狠的瞪他一眼。 对方不领情,钟如季朝舒时递了个眼神,自己抿了口鲜奶,末了还说:“味道不错。” 白亦清更气了。 “别闹了。”舒时轻揉着他身后的红印,正色下来,“解释一下,为什么对他动手?” 他脸色一沉,白亦清的气就被压下去了大半。 “他是齐家的人。”白亦清别的不说,单单揪着齐家和齐姓不放。 “嗯哼?”钟如季挑眉一笑,“怎么,谁规定是齐家的人就必须被杀的?” 白璟也是这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便视齐谐为仇敌,现在来了个更直接的,上来就动刀子,要是是个身手极高的那还真躲不了。 舒时选择不说话,他也隐约感觉到白璟应该和齐家有什么难解的恩怨,其中还包括曲澜,有些事情可以推辞说是忘记了,而有些事那是怎么都不可能忘的。 “你管谁规定的。”白亦清不解释,恨恨的说着,“齐家的人都该死!” 他又转过头,望着舒时道:“澜哥,你知道他是齐家的人为什么还放他进门?你忘了我,连我们从前的事也忘了吗?” 他说着说着眼泪便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极恨、极怒、极哀。 舒时扯来纸巾给他擦泪,看了一眼钟如季说:“他和其他齐家人不一样。” 白亦清眼睛和眼周都是红的,说:“有什么不一样,反正都姓齐。” “嗯……”舒时又看了眼钟如季,决定撒个小谎,“他和你白璟哥是朋友。” 白亦清愣了一下:“我不信。” “爱信不信,没谁逼着你信。”钟如季这时插话道,“等你能打过我了再横吧。” “你!” “诶诶诶,别瞎动,再乱动我赶你出去了啊。”舒时恐吓他道。 白亦清压了下嘴角,声音还带着哭腔说:“澜哥你变了,你不喜欢我了。” 说着他抽抽搭搭的看向钟如季,又继续控诉:“你还帮这个姓齐的说话……” 舒时没怎么哄过孩子,这会儿感觉头都要大了,只好顺着他说:“没有没有,我最喜欢你了,别哭了……” 钟如季眼神不善的看向白亦清,顷刻间又恢复成原样。 他走到白亦清身边,伸手按住他背上的一块皮肤,后者立即疼的嘶气。 “既然知道我,那应该也认识齐储吧。”他的语气变得淡漠许多,“知道诡箭吗?” 白亦清认识的齐家人不多,但光谈齐家掌权人齐储和诡箭排行第二的齐谐他还是认识的。 他只认识这俩人,所以才会觉得钟如季眼熟,并且如此笃定他的身份。 至于诡箭……那是个人人都向往,也是个人人都怕的地方,而且因为白璟的原因,他对诡箭不算是了如指掌也能算是知其□□。 白亦清被迫挺着胸,凶巴巴道:“知道又怎样?!” “我不到十岁的时候被齐储丢进了诡箭。”钟如季扮演着齐谐的角色,说到后面声音带了一丝笑意,“你知道我怎么活下来的吗?” “我、我管你怎么活下来的……”白亦清的声音弱了许多。 “经历太多,我就不说了。”钟如季知道他懂,于是没有多说,只是笑道,“你说,我活下来之后会放过把我丢进那种地方的人吗?” 他说的时候实在太平静,就好像那些经历大多无关痛痒。 然而白亦清却足够清楚,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进入诡箭将会面临些什么。 因为白璟也是这样过来的,他在诡箭里待了七年半,进去时也不过虚岁十岁。 诡箭……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 剧情线马上快完整了,等记忆补全之后就要开始走任务线了~ 宁静表面 白亦清最多只有十六岁,哪怕经历过再多变故,本性中的善良也并未尽数泯灭,但偏偏齐家是被他的善良排除在外的唯一因素。 在他眼中、心中,姓齐即原罪。 白亦清心软了一瞬,但很快又态度强硬道:“哼,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那我还说你是齐储放进诡箭的卧底,就为了抓我白璟哥呢!” “不好意思,白璟身上还真没我想要的东西。”钟如季笑了一声,“而且齐储还没那本事使唤我。” 这次白亦清不知道为什么没反驳他。 钟如季的指腹贴着玻璃杯壁,感受到那点温热后把杯里的牛奶喝完,他扯了张纸巾擦掉奶沫,笑言:“鲜奶不错。” 他不爱喝甜的,但舒时热的牛奶里糖分没那么多,喝到胃里感受最多的只有熨帖。 “要续杯吗?”舒时玩笑着问了句。 “不了。”钟如季放下杯子说,看了眼手腕上戴着的表,“光喝牛奶填不了肚子,介意我中午留在这儿吗?” 舒时巴不得有人做饭,“当然不介意。” “我介意……”白亦清小声嘟哝。 舒时揉揉他的头发,说:“乖,别针对别人了。” 他不知道白家和齐家之间有什么过往,所以不能站在任何角度替任何人说话。 但他相信钟如季不会对他说假话,他从对方的话中听出齐谐和齐储的关系不对付,他毫不犹豫的信了。 而且抛开这些因素不谈,白亦清上来就对钟如季亮匕首这一行为也属实过了火。 “澜哥——”白亦清拖长尾音。 舒时:“没得商量。” 白亦清委屈巴巴:“哦……” 两人暂时休战,钟如季问舒时:“有时间聊聊吗?” 舒时看了眼身边的小孩,点头道:“嗯。” 走了一个白璟,又来一个白亦清,钟如季对后者可没多客气,进了舒时房间后直接就把他关门外了。 白亦清拎着背包一脸愤恨,如果不是他们进去前舒时让他去白璟房间,他铁定就闹起来了。 “登堂入室!过分!小人!”他背着包走向另一间房时还叨叨着。 - 白璟回来的时候家里十分热闹,还没开门就听到里面在吵,还是一个他没印象的少年音。 他皱着眉拧开锁,客厅里单方输出的白亦清一下没了声儿。 钟如季看到白璟,朝白亦清扬扬下巴,“继续啊,怎么不说了?” 或许是早就做好了他在房里的准备,白璟看起来并不意外,只是问:“哥哥呢?” “房里看书。”钟如季语气随意。 想到自己听到的吵架声,白璟冷淡许多:“你们太吵了。” “哎,我可半句话没说。”钟如季道,“全是你弟在吵。” 白璟移了目光过去,第一眼就看到那惹人注意的发色。 白亦清的气焰在白璟面前就像完全被熄灭了似的,开口说话都小心翼翼的:“白璟哥……” 白璟冷如冰霜的眼神变了点,说:“白亦清?” “嗯。”白亦清的回答都乖的不行。 见此状况,钟如季看戏似的撑着下巴。 白亦清从沙发上站起来的动作都显得手足无措,他想找话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我……璟哥……” 白璟一时间没说话,气氛陷入沉默。 “璟哥,我知道我说再多都没有用,但是现在我只剩你和澜哥两个亲人了。”白亦清垂下头抿着唇,又抬头近乎请求道:“所以你能不能,能不能别赶我走?” 白璟只是看着他,情绪莫测。 “住下吧。”白璟往自己的房间走,只留下这一句。 “你们怎么突然安静了?”舒时打开门探出个头说,“小璟回了吗?” “回了,刚刚还找你呢。”钟如季答道。 白亦清得了白璟的首肯也没见有多高兴,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 “这是怎么了?”舒时看到他,问钟如季,“你说他了?” 钟如季笑出声,说:“怎么可能是我,你看我搭理他吗?” “那这是怎么了?”舒时走过去,看到白亦清的眼眶又红了,不由得轻声哄,“亦清,出什么事了跟哥哥说说好不好?” 白亦清紧抿着唇,抬起手背随便抹了抹还没掉出来的眼泪,说:“没事儿。” 舒时叹了口气,看向钟如季:“刚刚发生什么了,是挨打了还是挨骂了?总得有个理由吧。” “你宝贝弟弟干的。”钟如季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只说了六个字。” 舒时:“……”这是说了什么狠话能把人说成这样。 这时候白璟从房里出来,同样看到白亦清红着眼眶的样子,他轻轻皱了皱眉,声音没什么波澜:“哭什么。” “没,没哭。”白亦清连忙说,还朝他笑了笑。 白璟依然没什么情绪:“嗯。” 舒时:“……”他算是见识到白璟的冷漠了。 白璟看了眼舒时关心的样子,对白亦清道:“进来。” “啊?哦哦。”白亦清匆匆看了下舒时,立马跟了过去。 白璟的房门被轻轻关上,舒时坐到钟如季旁边,有点担心的说:“我感觉小璟是不是太冷漠了点。” 钟如季道:“还好。” 这起码还说话,最冷漠的是直接把人当空气。 “唉。”舒时有点愁,歪头靠在钟如季肩上,“什么时候才能补全记忆啊,这样也太难受了。” “不用多久。”钟如季说着,抽过对方手中捏着的书。 舒时:“我想早点得到记忆。” 他的任务进度到现在仍然停滞不前,加上自己本身就没有明确的目标,想要执行更是难上加难。 这次的空间时限只有十天,期间会发生什么腥风血雨都无从得知,他们不仅有自身的任务,还承担着这个空间里各方势力的责任。 时间过去两天多,最晚不过七天后。 但他不想等这么久。 - “怎么找到这的?”白璟见他进来就问。 白亦清似是有些难以开口,说:“那个,打听到的。” 吞吞吐吐的一听就是在隐瞒,可白璟不是那种追根究底的人,于是又道:“家里只剩你一个?” 白亦清一下攥紧了拳,声音受情绪影响而变得有些颤抖:“是。” “家里、族里、逃出的人里,”他说着,字音越来越重,“都只剩我一个。” 白璟“嗯”了声。 白亦清收敛即将失控的情绪,深呼一口气:“璟哥,这些年你和澜哥是怎么过来的,你怎么会进了诡箭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白璟看他一眼,简单说到:“能活命。” 闻言白亦清没再说话,他在外独自生存的时候也知道活下来对他们来说有多艰难。 “当年的事,别太在意。”白璟后退两步坐到床上,上面放着他常用的长盒。 白亦清咬紧了唇,过了很久颤声道:“对不起,璟哥。” “如果我当时听你的,就不会……” “不用抱歉。”白璟打断他,看着那双潋着水光的红眸,“救人没错。” 遇到那样的情形,大多数人都会做出和白亦清一样的选择,白璟从小就有感情缺陷,对陌生人向来没同情心,但白亦清不一样,有些事不能怪到他头上。 - 齐储常年严肃的脸上难得浮现一丝笑意,对眼前穿着正装一身不凡的人道:“回来了。” “嗯。”对面的年轻人道,唇角上扬着一个不甚明显的角度。 “听说出了点事,没伤到吧?”齐储以长辈的身份关怀道。 对方回:“无碍,小孩子的报复心而已。” 齐储道:“白璟那边我让齐谐去了,既然你回来了,就让你接手吧。” “不用。”年轻人淡声拒绝,“白亦清比他好对付许多,之后我再和齐谐一起去处理白璟。” “好。”齐储没想多久便答应道,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这些年来你一直没让我失望过啊,韩昭。” 齐韩昭微微一笑,沉稳的声音道:“哥哥过奖。” “你可比齐谐让我放心多了。”齐储笑道,想到齐谐眉头一皱,“那小子净不让我省心,还是你比较让人安心。” “齐谐哥的性格便是如此,他既然生活在诡箭,性格随意些也能理解。”齐韩昭道。 齐储不是很想反复提起这个人,皱着眉换了话题,“韩昭,隐族的没落对我们齐家不是好事,等你把白亦清带回来后需要怎么做,不用我细说吧?” 齐韩昭:“不用。” “那好,你忙你的事去吧,我这儿还有别的要务。”齐储满意道。 齐韩昭点头,道:“哥哥注意身体,那我先离开了,若有什么要事随时打电话通知,我一定会接的。” 齐储颔首:“嗯。” 齐韩昭退了几步转身出去,身后跟着袁复和几个眼熟的齐家下属。 柯于珩看向他们离开的位置,低头道:“老板,请问齐谐那边怎么安排?” “让他继续跟着,能动手最好。”齐谐语气变了个样,冷静自持道,“若是不能,齐家要他也没什么用了。” 柯于珩道:“是。” “诡箭的形势马上定局,在此之前白璟若还活着,就让人把齐谐和他一块处理了。”齐储仰了仰头动动筋骨,声音冷漠至极道,“齐家不养废物。” ※※※※※※※※※※※※※※※※※※※※ 谢谢小天使投出的地雷,mua~ 齐家血脉 齐韩昭离开总部后回到自己的房间,身后的袁复递来包好的文件袋。 他接下文件袋,说:“你下去忙吧。” 袁复看他一眼,微微鞠躬:“是。” 门被关上,齐韩昭拿着文件去了内卧,将文件袋丢在了床上。 “齐老板,威风啊。”床上坐着一名与袁复相同着装的人,见他进来玩笑的说。 齐韩昭扣着领带结扯了扯,说:“没什么威风的,我倒想和你换换。” “啧啧啧,身在福中不知福。”方拓弯腰够过文件袋,拆开看了几眼就没了兴致。 “你要看?”齐韩昭挑了下眉,笑问,“不如帮我分担一些?” 听到这话,方拓又把文件袋丢了回去,放松的往后一靠,说:“我也有事要忙,没空看这些条条框框。” “是没空看还是不想看啊。”齐韩昭低眼看到那一沓文件,捡起几张翻看了下,“也不算麻烦,多坐几个小时的事。” 他将文件整理好,问床上的人:“你的任务进度怎么样?我有点眉目了,太慢可别说我不带你。” “进度不怎么样,先前瞄上的两个都不是。”方拓说着,又笑笑,“我走不了你还想走?” 齐韩昭也笑笑,“说不定哪天你看不住我,我自己跑了呢。” “你跑一个试试?”方拓语气有点危险。 齐韩昭低头一笑:“哪敢。” “少扯别的,你刚刚说的有点眉目指的谁?”方拓说,“……隐族的?” “算吧,只不过特征不同。”齐韩昭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曲澜应该也是隐族的,只是我现在还不能确定他是我的击杀对象,毕竟特征不同的不止他一个。” “等去了齐家密室再做决定吧。”方拓道,手指点着床,“如果密室里没有,那估计只有曲澜这一个人选了,到时候我把白璟牵制住,你抓紧点时间。” “我可不希望是他。”齐韩昭笑着说,“曲澜死了,白璟会做出什么我都想象不出来。” “到时候解决完就出去了,担心什么。”方拓无所谓道。 齐韩昭无奈:“我走了留你一个人?你尽量把进度拉远点,免得事情有变,拖的越久越不利。” 方拓暗自思忖,半晌才点点头:“嗯,尽量。” - 白璟和白亦清同出一族,外貌特征和姓氏都别无二致,而鲜为人知的是,曲澜本该姓白,他和白璟、白亦清同属一族。 白发红眸是隐族的特征,是从出生起就定了的与常人有异,但隐族并非与世隔绝,总有几个与正常人类相爱的。 曲澜的父亲是隐族人,母亲是正常人类。他出生的时候没有隐族的特征,父母还欣喜了很久。 失去隐族外貌特征的隐族血脉不允许冠白姓,这是族内的规定。 但这并不是歧视,而是一种保护。 传说隐族人皆是白发红眸,人丁极为稀少,又有传说这一族的血液是世间奇药,可遇不可求。 对隐族来说,最可怕的不是传说的荒谬,而是传说的真实度。 隐族血,治奇毒,愈百病。 这个传说不假。隐族人大多长寿,加之血液可愈病痛,几乎一生都无伤无痛。 而隐族的血液不仅对自身有益,对他人也是同等效用。这便是隐族厄运的起源。 异于常人的发色与瞳色给他们带来灭顶的灾祸,那一场浩大的狩猎中,只有一支旁派存活了下来。 数百年前的隐族人丁兴旺,到今时却已凋零。 侥幸捡回命的数十人远离人群居住区,剩余的族人全被一网打尽,生死未卜。 利欲熏心的人将隐族当做活体人参,当做可捕的猎物,独独未把他们当做人。 隐族唯一的血脉隐居山林,过着安宁的日子,与世无争。 白璟八岁时,曲澜已年满十五,那个时候他们几乎没有交集,关系是见面都不会打招呼的那种。 白璟性格孤僻,对谁都冷冰冰的,但小孩子的世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七八岁的小孩们聚一块儿玩的时候总会组团,谁都不会被排除在外。 曲澜是孩子们中的大哥哥,加上他本身温柔又好看,俘获了很多孩子的芳心。不过这其中不包括白璟,他总是自己站在一个地方,看着其他人或喜或闹。 因为曲澜本身的特殊,他是被长辈允许去城里的。他出去的时候被一群软糯的小团子围起来,可爱的奶音要求着带这带那,这次小宝贝们想吃糖,他也答应了,点了人数就随着母亲去城里采购。 “不许抢,抢的人没糖吃啊。”曲澜蹲在孩子们身前,口袋里鼓鼓囊囊的装的全是五颜六色的糖果。 “只能拿一个,不许拿多了,拿多了的小朋友下次不给带了。”他拢着一捧糖果,让孩子们自行挑选。 一群白嫩嫩的小团子排着队领糖果,等到最后一个小朋友拿着糖蹦蹦跳跳的时候,曲澜手心里的水果糖也都被拿完了。 但是还有一个小朋友没领到糖果。 曲澜将手放进口袋里,走到那个孤零零的孩子面前。 白璟正看着其他人的时候,有人把手摊在他面前,手心里……放着一颗糖。 粉色的包装,草莓味的糖,是最受小孩子欢迎的一种口味。 “喏,给你留的。”曲澜看了眼粉粉嫩嫩的糖果,“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如果不喜欢的话,下次我给你带别的。” 他笑弯了眼,对着白璟。 那个不爱说话的小朋友看了他好久,之后才拿走他手心的糖果,软声软气的说了句谢谢。 这是他对白璟第一次的记忆。 舒时在自己房里醒来,钟如季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 外面天色是暗的,房里的灯光被关上了,他枕头边还放着那本刑侦小说。 “聊天还能睡,真是服了。”舒时下床,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睡醒之后总会头疼。 舒时去冰箱里拿了听冰可乐,冒着寒气的碳酸饮料下肚,把他身上和心里的火都熄了一些。 “还差点……” 他在记忆里看到了白亦清,但是交流不多,按照白亦清说的话,应该还有大事在后面等着。 舒时想到记忆里的白璟,手指微微捏了捏易拉罐。 小朋友还挺可爱的,如果不是冷着张脸应该很能讨人喜欢。 和现在不同,从前的小朋友虽然也冷着张脸,但眼睛还是亮的,剔透清澈。 - 时隔两日多,钟如季接收到来自诡箭的信件。 纸质的信件在指尖燃烧,钟如季两指夹着仅剩一角的纸片丢了出去。 诡箭特殊制造的箭矢他一直留着,这时派上了用场。他换上一身黑衣,走出门低头把下巴埋进了衣领里。 齐谐的人设不难揣测,更何况还是在他拥有记忆的前提下。 诡箭是齐谐噩梦开始的地方,也是野心开始的地方。他的野心其实不大,只是掰倒齐储而已。 诡箭每十年便会更换一次掌权者,箭手排行第一者拥有至高的权力,从前的齐储是奔着这一点去的,如果不是白璟的出现,箭手第一可以说是唾手可得。 他以为自己够疯了,直到遇见了白璟。 后来的事也很简单,有共同的敌人,他和白璟便是朋友。他将第一的位置让出,条件是必须帮他对付齐储,白璟答应的很爽快,两人都不是拖沓的性子。 两人都清楚,倘若他们两个斗起来,还不知道第一会便宜了哪个黄雀。 诡箭是个没人权的组织,里面只用实力和地位说话,无论是齐谐还是白璟,进去后都吃了不小的亏,几乎天天负伤,挨个几箭都是小事。 也只有这种环境下才能养出杀伐果断的白璟,以及同样漠视人命的齐谐。 齐谐一直不太放心白璟,诡箭里也总有人挑拨他们的关系。只因为白璟有个众人皆知的软肋,一旦被拿捏住便没有翻身之日。 以齐谐的性子,说不准哪天便会对白璟下黑手,自己揽大权,毕竟权力这种东西只有握在自己手里才放心,但现在…… 钟如季眸光冷淡的看着前方打着灯的路,手指习惯性的敲着方向盘。 谁动他,谁必死。 曲澜的能力他不甚了解,但舒时的身手他还是略知一二的,不差,但也算不得上乘。 以后回去得练练。 车子很快驶到了目的地,钟如季下车后带上后座放着的箭筒,乘着电梯上了顶楼。 黑夜劲风猎猎,钟如季一手拿着弓,一手摸到箭羽抽出长箭。 在以前遇到过的任务里,射箭算得上是常有的事,就算他一开始不熟练,这会儿也都该得心应手了。更何况齐谐的回忆烙在他脑海里,那些关于箭术的技巧同样没丢,肌肉记忆还替他记住了手感。 在诡箭中,白璟和齐谐是他人无法超越的存在。白璟的能力强在可以徒手掷箭,齐谐的能力则强在精准,只要他想,他可以射出数百箭而不致人死亡。 所以白璟出的任务一般是原地击杀,而齐谐则是活捉。 眯着眼看到楼下鬼鬼祟祟的人影,钟如季闭上一只眼,挽弓搭箭的时候笑了下。 这种精准到头发丝的箭术,大概是为齐储特意准备的吧。 ※※※※※※※※※※※※※※※※※※※※ 谢谢小天使的支持~会继续加油的 尘埃落定 钟如季解决了五人后没看他们在地上哀嚎的惨状,将箭筒和弓丢进后座又上车打道回府。 一直躲在某处的两人成功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寸头怼了怼身边的人:“去,人交给你了。” “为——”朋友张口就想问为什么,说一半卡了壳。 寸头眼睛一眯,说:“上次是我,这次是你,有什么意见吗?” 朋友甚是疲惫的叹口气,“行吧,我去就我去。” 他从水管旁钻出来,边钻边说:“这一个白璟,一个齐谐,都是不管善后的主啊。” 寸头也从旁边钻出来,双手插兜悠哉的说:“他们的任务不包括善后这一项。” “我特么又没有任务,善后也不是我该管的!”听到他这句,前面才走没多远的人骂骂咧咧的,“还说呢,要不是你,我闲的来这种地方?!” 寸头无辜的笑了笑,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 车驶在路上,钟如季通过后视镜看到后座的长盒,眼神停了一会儿才挪开。 他现在不是很想去诡箭,来完成这个任务也纯粹是为了捡起傍身的技术。 他的记忆还缺一部分,正好是与诡箭有关的,在记忆补齐之前,他暂时不会和诡箭打交道。 -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两道长箭一前一后的在空中划过。 钟如季走出房门看到外面客厅的墙上扎着一支箭,箭身上挂着信件。 他扯下信纸,草草的扫了一眼。 诡箭高层那几位要求所有人在下午三时返回总部。不出意外是要换主了,白璟那儿应该也被通知了。 钟如季将信纸叠起来,取下长箭,那一处墙壁上的缺口看起来比昨晚更深了些。 舒时比白璟更早发现那封信件。 他昨晚醒后一直没睡意便通宵到了早晨,正准备闭眼休息的时候听到了玻璃被击碎的声音。 舒时出了自己房间,在客厅地毯上捡到了分量不轻的长箭,和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件。 他捏着信封想了一会儿,将信封放在了客厅桌子上。 他想回房的时候,白璟的房门也轻轻的开了。 白璟穿着整齐,不知道是没睡还是早起,他看到对方眼底的一小片阴影,说:“哥哥没休息好?” 舒时看了一晚上的小说,辗转反侧的想睡也睡不着,这会儿正犯困却又被一支箭吵的没睡成,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说:“嗯,刚想再睡会儿。桌上的信应该是给你的,你记得看看。” 白璟:“嗯。” 舒时回房间关上门,立刻投进床的怀抱。 白璟走到桌前,冷白的手指拿起褐色的信封。 他拆信的动作有条不紊,神色始终波澜不惊,直到他看完内容将信纸塞回信封里表情也没什么明显的变化。 他拿着信封,望着舒时进去的方向微微皱了皱眉。 没站多久,客房的门也被打开。 白亦清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发型从房里走出来,眼睛睁得老大,清醒得不像刚睡醒的样子。 他一脸防备,手里提着一把双面刃。 他看到白璟时表情才松懈了些,紧接着又看到躺了一地的碎玻璃渣和破了的窗户。 白亦清警惕心更严了,谨慎道:“璟哥,有人偷袭。” 白璟:“……” 他没说话,把信封递过去。 白亦清下意识接过,迟疑地看了眼对方,确定是让他看之后才拆开信件。 “诡箭的信……回总部?”白亦清小声念着,抬起头问,“璟哥,你你你……是不是要交权了??” 白璟应:“嗯。” “那岂不是好几天不能回。”白亦清又低下头看信,顾自嘟囔着。 他灵光一闪,突然明白他璟哥的意思,猛地一抬头目光如炬的看着对方,挺着胸膛保证道:“璟哥,你放心,澜哥这儿有我,不会出意外的!” 白璟看着他沉默,半晌才道:“一起去。” 他的本意便是带着哥哥和白亦清回去诡箭,总部距离这里太远,如果齐家想动什么手脚简直轻而易举,到时候他赶不回来,也没人能护住他们。 他不想看到这样的场景。 齐家都能在他出任务的期间见缝插针,诡箭召回箭手这一巨大空缺他们自然不会放过。 “……还能一起去啊?”白亦清问,他以为这种兴师动众的活动都是仅限内部的。 白璟:“嗯。” “哦,那好,我去叫澜哥,咱们早点去吧。”白亦清说着便要往关着的房间走。 白璟拦住他的肩膀,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中平淡的说:“哥哥刚睡。” “嗯……”白亦清抓了抓头发,“那咱们几点出发啊?” “午饭后。”白璟看了眼他仍然拿着的刀。 “咳。”白亦清不自然的把刀刃藏到身后,朝白璟傻笑着。 - 饭点前,白璟出房去叫舒时,屋里响起一阵门铃声。 他皱了皱眉,想也不用想便知道是谁。 门铃声把白亦清招了出来,他看到璟哥站在澜哥房门前,特有眼色的跑去开门,“璟哥你去找澜哥,我开门!” 白璟没什么异议,轻轻按下了眼前的门把手。 白亦清开门的时候白璟已经进了房。 钟如季扫了一眼,没在客厅看到白璟,他微微垂眸看着面前的小孩,说:“我找白璟。” 白亦清一见是他,反手就想把门关上,对方却撑着门板,硬是挤了进来。 “不说我就自己找了。”还是那让他牙痒痒的声音的语调。 “喂!你给我站住!谁让你进来了!!” 钟如季径直朝着舒时房间走,全当没听见身后小朋友的叫嚷。 推开门的时候就看到白璟坐在床上,舒时刚坐起来眼睛都睁不开,两人坐的极近,前者的手还牵着后者。 钟如季眼神沉了沉,却又笑道:“巧,都在。” “嗯,你怎么来了?”舒时抬手揉着眼睛,声音带点刚睡醒的低哑。 “过来看看。”钟如季说,接着和白璟对上视线,挑了挑眉,“不妨谈谈?” 白璟看他一眼站起身走过去,钟如季在舒时疑惑的眼神中回了一个微笑。 白亦清刚追到人就看见他璟哥出来,又赶紧退了几步,识趣的让开路,等两人出去后又窜进了舒时房间。 “准备怎么办?”钟如季不绕弯子,开口就问,“如果你不带就把他交给我。” 白璟的面色寒了些,说:“我带。” 钟如季唇角扬了扬,又道:“你带也行,不过曲澜得跟着我走。” “你在跟我商量?”白璟略有不悦道。 “不。”对方莞尔,“这是通知。” 白璟冷声:“你没资格。” “没人比我更有资格了。”钟如季看到白璟的脸色依然说到,“齐家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曲澜,你本身就是他们瞄准的对象,现在还要带上他?” 白璟抿了抿唇,不说话。 钟如季细算着:“至于我,估计齐储也察觉到了什么,但在诡箭未公布名单前他们不会轻举妄动,护个人不成问题。” “所以……你忍痛割爱下吧。”话说的像宽慰,听着却是幸灾乐祸的调调。 “把白亦清也带着。”白璟最后只说了一句。 钟如季答应的很爽快:“嗯,可以。” - 齐家总部。 看管密室的人报来消息,齐储的脸色阴的让人不敢直视。 “意思是,曲澜同样是隐族?”他沉声道。 来报的人保持着眼观鼻鼻观心,语气不带情绪道:“是,现在隐族只剩他一个,扛不住才说出口。” 齐储缓慢道:“那也就是说,我这么多年来钓鱼用的饵原本就是一条大鱼?” 属下:“是。” 齐储深吸一口气,这种心情就好比他眼前放着一座金矿却瞎了眼没去挖一样,烦闷,暴躁。 厅内的气压一度很低,齐储久久没开口,这一处议事大厅安静的鸦雀无声。 “传话下去。”他的声音因复杂的情绪轻微的颤着,甚至能听出他正极力抑制着,“袁复、柯于珩,带人去把曲澜抓回来,活捉最好,死的也要。” “是。” 齐韩昭才来便听到这一番命令,愣了一下,旋即整理好讶然,上前彬彬有礼道:“储哥。” 听见他的声音,齐储难看的脸色才好转一些,他看向对方,面上还有点僵,语气却没那么生硬:“韩昭,白璟那边还是交给你。” 这样的说法意味着齐谐已成废子。 齐韩昭暗自揣度着,面上却不显露半分,他点点头答应道:“好。” “这次下面的人目标是曲澜,你将白璟牵制住便好。”齐储语重心长道,“他的能力你也清楚,注意些别让自己伤到了,必要时候可以用同样的法子。” 说着,他的语气突然危险许多,“至于齐谐,你不用顾及他。如果他敢阻拦,照杀不误。” 齐韩昭再次应下,心里盘算着其他想法。 他从方拓那得知的消息,今日是诡箭权力变更的时候,不出意外白璟便是箭手第一,齐谐屈居第二。 虽说这排名仅是一先一后的差距,但其中的含金量不可估量。 齐储一直留着齐谐,为的便是等他打败白璟拔得头筹,可事到如今,大局已定,这颗没派上用场的棋子,自然要被他从棋局里剔除了。 姗姗来迟 齐韩昭回来的时候方拓正在收拾东西。 “这么快就走了吗?”他过去问。 方拓将箭一支一支捡进箭筒,说:“嗯,地方不算远但也需要一些时间。” 齐韩昭想到齐储的话,斟酌着开口:“要不我也跟着去?” “诡箭的事,你跟去凑什么热闹。”方拓说着,“你不顾着点自己的任务,成天念着诡箭干嘛?” 对方一笑:“我的任务不着急,你的任务才重要。” “说得多好听。”方拓冷笑一声,“如果你的任务没有进展,你会管我的死活?” 齐韩昭不置可否,说:“依情况而定。” “依情况而定就是不会。”方拓将箭筒放进包里,背在身后。 “看样子我是被你拒绝了。”齐韩昭说。 方拓脚步顿了下,看着对方含着淡淡笑意的眼睛,说:“你要是想去我还能拦你不成?” 齐韩昭偏偏又道:“那你是同意了吗?” 方拓没理他,自顾自的走了。 齐韩昭站在原地笑了下,很快也跟了上去,看了看对方总是摆着的冷脸色,笑盈盈的说:“走吧,一起去,我开车。” 方拓随便“嗯”了一声。 - 正午过后,四人出发去诡箭。 “为什么?我不坐他的车!”白亦清得知他们的安排后抗议道。 钟如季靠着车身,手自然而然的搭在身边舒时的肩上:“不坐正好,本来就不想带你。” 此言一出,白亦清的气立马被点着了。 白璟道:“哥哥也在。” “不行!”白亦清反抗的更坚决了,他跑到舒时身边,煞是认真道,“澜哥你别上他的车,万一他趁我们不注意把你载去齐家怎么办?” 舒时无奈的笑着揉揉他的头发,看了眼钟如季,“他不会的,放心。” “我才不放心呢……”白亦清乖了不少,却还是不服气的小声嘀咕。 “走吧,时间不早了。”钟如季对舒时说,又朝白璟那边道:“白璟,他不乐意你就把他带着,我没时间伺候祖宗。” 舒时偏头看他。钟如季到了空间里总会和现实的形象有些出入,但是……总觉得这样还挺好的。 不等白璟说话,白亦清抢先道:“谁说我不乐意?我乐意!我乐意死了!” 他说的颇有些咬牙切齿。 白亦清小跑到白璟身边附过去凑到他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舒时看见白璟眼里多了点明显的笑意。 白亦清回来的时候故意板着脸,半句话不说的站到舒时旁边。 钟如季从不理这小孩子脾气,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舒时弯腰进去,却被后头的小孩扯住了衣摆。 白亦清一脸正经,说:“澜哥,我晕车,你陪我坐后面好不好?” “嗯……”舒时看了眼钟如季,“好吧。” 白亦清一下子开心了,打开车门就拉着舒时进去。 “等会儿。”钟如季面无表情的扣住舒时手腕,瞥了眼旁观的白璟,脸不红心不跳道,“我也晕车,陪我。” 白亦清又不开心了:“你晕车还开车?谁信你啊!” “咳。”舒时没憋住笑,凑过去在钟如季耳边说话,声音还带着笑意,“小孩耍性子呢,你别跟他较真。” 说着,舒时转头去安抚炸毛的白亦清,说:“没事儿,我陪……” “哥哥。”钟如季突然叫了声。 没错,就是钟如季。好好的一个称呼,被他的嗓音叫出来总有种奇奇怪怪的感觉,和白璟叫他的感觉又不一样。 舒时腿都差点被这一声叫软了,他回过头说话都有点慌张:“你你你,你别这样叫我。” 钟如季眼中染上笑意,“怎么,不让叫吗?” “不许叫!”白亦清凶巴巴道,“谁是你哥哥了,澜哥跟你不熟!” 钟如季面色冷下来,睨了他一眼。 白亦清被他看的有点怵,但好歹没怂。 舒时没想过会是这个局面,至少他出来前没想过。左边一个钟如季,右边一个白亦清,他人就一个,总不能分两半吧? 白璟手中拿着钥匙,见他们僵持不下,开口打破了平静:“时间不够了。” “坐副驾。”钟如季是对舒时说的。 至于白亦清,他自然还是不同意,但却被强势的某人直接塞进了后座。 所以说,有的时候光靠嘴是没有用的,还是直接动手比较实在。 - 到达诡箭之前,舒时靠着椅背睡过去了。 封存在脑海里的记忆又开始浮现。 叫骂打杀,火光,小孩无助的尖叫哭喊,大人的歇斯底里。 曲澜在一片夜色里找到了白璟的所在地。 小孩站在一群黑衣人之中,手臂正被人钳着,他的表情没有变化,但脸色却已苍白如纸,那双红眸中的光亮越来越暗,快要褪色成绝望。 曲澜手臂上的伤还在渗血,不算严重,但一时也治不好。 他戴上兜帽低头快步从侧面走过,在黑夜里很少有人注意到,注意到的几人看到他全身没什么异样也就没放在心上。 远处躺了一地的死人,白发的尸体被人拖走,黑发的还未被人收尸,然而厮杀仍在继续。 曲澜紧紧攥着捡来的匕首,掩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浑身都在颤抖。 那些人中有他的亲人,有他的朋友,有他的兄弟,嘶喊、哭叫和刀刃刺入血肉声在他脑子里绘成一副鲜血淋漓的画。 他死咬着唇,咬到渗出血丝还不自知。 窸窸窣窣的皮带声过后,男人从墙边走回自己阵地,经过拐角时,一把匕首狠狠的刺进他的大动脉! 曲澜左手捂着男人的嘴,右手死死的将匕首朝里摁,漫出的血染了他满手。 他一直没有回头看,直到手下的人彻底断了气息。 他松开手深吸一口气,勉强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一滴眼泪砸落在地上,刺在男人脖颈的匕首还未被拔出。 曲澜伸出僵硬的手指,将男人拖到角落里,他紧绷着的脸已是满面泪痕。 画面一转。 曲澜带着脸色惨白的小孩在夜色里拼命奔跑,他的头上破了一道口子,手臂也有一处被长箭刺中,他用尚未受伤的那只手牵着白璟,朝前不要命的跑着。 杂乱的脚步声被远远甩在后面,曲澜依旧未停下,直到被一块石子绊倒在地。 他愣愣的回头看,发现没有任何人追上来,接着他近乎麻木的眼神又放到了自己膝盖上被擦破的一道血口。 他像是才感觉到疼似的,人还怔愣着,眼泪却毫无征兆的夺眶而出。 曲澜压抑着喉间的哭声,哭的撕心裂肺,泪水滚滚而下,模糊了眼前所有的画面。 站着的白璟看着他埋头痛哭,难看的扯了扯嘴角。明明是个小孩子还非要装成大人的模样。 他走到曲澜面前,伸出一双小手抱住了哥哥的脖颈,笨拙的安慰:“哥哥不哭。” 稚嫩的童声里分明也有藏不住的鼻音。 曲澜死死拽着自己的裤腿,用力到手都在剧烈颤抖。 “哥哥不哭。”白璟望着前方不知通往何方的路,迟钝的眨了眨眼睛,泪水慢慢顺着他的脸颊滑下,他的手却在一下一下摸着曲澜的头发,轻声安慰。 曲澜身上的各处伤口都在叫嚣着疼痛,不仅是脑子昏涨,方才摔过的腿也罢工了,无论他怎么努力都站不起来。 远离那处炼狱,死寂的夜晚便只剩虫鸣。 曲澜慢慢卸了力,手垂在身侧,脑袋却没有抬起来。 过了许久许久,曲澜终于抬起头,抱着他的白璟感受到后松开手,小心翼翼的拿手指抹着对方额上的血迹。 曲澜头上受的伤有一段时间了,这会儿已经干涸,白璟没法擦干净。 “小璟。”曲澜的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完全听不出原本清亮的音色,“只剩我们了。” 他的眼眶蓦地一红,眼见又要落泪,他抬起手臂一抹,袖上的血在脸上留下一道红印。 白璟低声应着,垂眸看着他腿上摔破皮的那块儿伤口。 曲澜还坐在地上,望着路灯打在地面上惨白的光失神。 一大一小的两个孩子一坐一站,都像是失了魂似的。 没算过坐了多长时间,曲澜把自己的视线重新聚焦在小孩身上的时候,看见小孩脸上的两道水光,小孩低着头,下巴那儿聚着几滴似落未落的眼泪。 他伸出被扎穿的手臂,将闷声哭着的小孩抱进怀里,他搂得很紧,几乎要把人揉进骨子里。 “小璟,以后哥哥就是你的家人。”曲澜仰着脸,眼里积了一层薄薄的泪水,他吸了吸鼻子,勉强笑着,“哥哥会照顾你,保护你。哥哥会保护你一辈子。” 他郑重的承诺着。 白璟回抱着他,眼睛埋在他肩上,又是一阵湿热。 曲澜忍着泛滥的泪意,安抚的顺着小孩的头发,一下一下的,轻柔极了。 “我会保护哥哥。”小孩无声的哭了一段时间,离开哥哥怀抱后也承诺着。 曲澜听后,笑的比哭还难看,却摸着小孩的头发:“嗯,哥哥等小璟。” “我会很快长大。”当时的小白璟说着。 “不着急,你慢点长大,让哥哥保护你。”当时的曲澜说着,“哥哥还能护着小璟好多年。” 隐族遭劫,一夜之间全族尽覆灭。 这一年的曲澜十六岁,白璟九岁。两人没了亲人,没了家。 与人结盟 属于曲澜的无助与难过争先恐后的从心底涌上来。 舒时侧头看着窗外转瞬即逝的景象,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 后视镜里的白亦清正躺在座椅上睡觉,钟如季抽了两张纸巾碰了碰身边人的肩膀。 “谢谢。”舒时低头拿过纸巾。 “不谢。” 大致能猜到是什么情况,钟如季没多问。 白璟年纪那么小便进了诡箭,猜也猜得出年幼的经历不算愉快,而曲澜既然和他住在一起,自然也不会好过到哪儿去。 接受曲澜的记忆,必须感同身受。 钟如季的车和白璟的车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公路上的车不多,他们算是畅通无阻。 两个零碎的片段带来的情绪缓过去后,舒时在镜子里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睛轻叹气。 尽管过去那么多年,曲澜想到当时的情形仍会崩溃。 钟如季瞥他一眼,递过去一个铁盒子。 舒时看到那些包装漂亮的糖果,失笑道:“你把我当小朋友哄啊?” “嗯。”钟如季道,“小朋友要不要?” 糖果是粉红色的,包装有些眼熟,舒时答了声“要”,在里面挑了两个,剥开其中一个的糖纸放到嘴里,将另一个放进口袋。 草莓的甜味散开,舒时含着糖吐词不清的问:“大概还要多久才能到?” “不久,已经进了诡箭的范围。”钟如季答。 曲澜的记忆断在十六岁那年,属于之后的记忆便只剩白璟十七的时候,其中有八年的时间是空白的。舒时不了解诡箭,也无从得知。 “诡箭……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啊?”舒时看了眼钟如季的侧脸,状似随意的问。 钟如季像是笑了下,说:“适者生存,强者为王。” 两个字足以概括所有,舒时点点头,没再问。 十分钟后,车在一幢其貌不扬的建筑前停稳。广阔的道路两旁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车,只剩最前的两个还未被占用。 白亦清适时的醒来,揉了揉眼睛看向窗外,说:“到了啊。”说完便作势开门下车。 舒时回应他一声,低头去解安全带。 白璟在他们之前便停好了车,这会儿已经走到了他们车前,并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安全带卡槽像是跟舒时作对似的,无论他怎么使劲儿摁按钮,它就是死卡着不放。 白璟弯腰探进车内,拇指在按钮上一按就开了,他和舒时四目相对,浅浅的笑着:“走吧哥哥。” 舒时:“……它对我不太友好。” 钟如季抽出车钥匙,抬眼扫了下白璟。 三人都下了车后,白璟对钟如季道:“你可以先去大厅。” 排名前二十的箭手可将家属带进总部,白璟这是要把舒时安置好再办自己的事。 钟如季抬腕看了看时间,一笑:“还早,不着急。”他没有要走的意思。 白璟不再应答,他看了眼舒时,走过去自然的牵他的手腕。 舒时不明所以的跟着走,余光看到钟如季迈了几步跟在了他身边。 - 诡箭有规定,排行居于前二十的箭手可带着家属入住总部,这么大的组织,条件自然不会差。 齐谐有自己的房子,在未回齐家前,他最喜欢窝在自己的小别墅里做自己的事。 白璟排名第一,居住环境与齐谐同等,也有一幢小别墅,但出于某些原因,他们后来便搬离了总部,去距离诡箭极远的地方买了一间房。 虽然不住了,但白璟手上仍有小别墅的钥匙。 钟如季经过自家门口没进去,往前走一栋便到了白璟的住处。 这一块儿地方只有三栋别墅,一间属于白璟,一间属于齐谐,另一间属于第三名的箭手。 白璟打开门,看到别墅里的陈设未曾挪过位置,家具都干净到一尘不染。 排名高有别墅住,排名低便只能替人打扫家务。就算白璟几乎不回这里住,依然有底层的箭手每天来打扫。 “哥哥先待几天。”白璟对舒时说着,“等事情办完就回去。” “嗯。”舒时点头,他环顾四周,看到的装饰摆设都有些眼熟。 白亦清进来后比谁都不客气,直接奔着沙发去。 “璟哥,原来诡箭的条件这么好啊,早知道我也进诡箭玩玩了。”白亦清趴在沙发上望着他们。 白璟微抿了下唇,说:“不适合你。” 诡箭有多变态白亦清不是不知道,他笑着说到:“那换个说法,早知道我就第一时间来投靠你了。” 白璟这次没回答他。 白亦清把自己装着武器的包搁在一边,望着他们那边又说到:“璟哥,你不去大厅汇合吗?我感觉时间快不够了。” 白璟看了眼壁钟,上面的分针晃到了数字八的位置。 二十分钟,时间确实不早了。诡箭内部不许开车,所有箭手皆步行,议事厅在箭手居住区的尽头,走过去得要个小十分钟。 但是跑的话会快许多。白璟并没有现在就走的意思,钟如季也是。 门铃声响起,同时拉去两个人的注意力。 白亦清:“谁阿?” 舒时没问出声,但眼睛里写着疑问。 白璟看了眼门,没有动的意思,钟如季更是好整以暇的站着。 白亦清望望这又望望那,轻巧的跳下沙发直奔门口。 监控器里是个穿着皮裙的女人,白亦清自然不认识,于是朝后面喊道:“璟哥,她是你女朋友吗?” 年仅十七的白璟:“……” “……呃,小璟都有女朋友了?”舒时问。 “没有。”白璟立刻回到,他的唇角压了压,大步朝白亦清那儿走去。 白亦清一脸无辜,完全没意识刚刚自己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还自觉的把位置让给白璟,说到:“璟哥,她长得好漂亮耶,就是看着有点凶。” 白璟不理他,按了开门键。 外面大门打开,女人朝里走,很快便消失在监控器里。 白亦清还盯着监控器,羡慕的说:“璟哥的女朋友长得好漂亮啊,我就找不到这样的。” 他想了想经常围在自己身边打扮可爱的少女们,表情有点复杂。 白璟忍了口气,强调道:“不是女朋友。” 五分钟后,别墅里多了位客人。 肤白貌美大长腿,标准的美人胚子。 来人看了眼他们,笑道:“稀奇。” 指的是白璟和齐谐共处一室这难得一遇的场景。 钟如季只看了她一眼就被吸引了过去。 对方左边耳垂上缀着一只耳环,里面是镂空的星星。 舒时也看着穿着性感的女人,不得不承认她长得确实美艳,几乎是每个男人都会喜欢的类型。 他下意识的看向钟如季,却发现对方目不转睛的看着那边,于是他又看了过去。 五官妩媚,举手投足都是风情……好吧,确实漂亮……但是她看着就是个难驾驭的,和钟如季不搭。 舒时不自觉的皱着眉,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些什么的时候慌乱的移开了视线。 来者笑着,踏着黑色高跟鞋走到钟如季面前站定,递过去一个银色金属卡,“上次回来的时候你东西掉我这儿了。” “刚刚看到你来白璟这儿了还有点不相信。”她看了眼白璟,“现在倒没什么不信的了。” 钟如季礼貌的笑了笑,接过金属卡说:“谢了。” 见两人互动自然,舒时再次看了过去。 感觉到他的注视,女人往他那儿看,笑道:“曲澜?难得一见。” 舒时立刻舒展开眉头,朝她笑了笑。 白璟见到她没什么表情,对方也知趣的没和他打招呼。 沈南惜,箭手排行第三。 “时间差不多了,你俩也快点吧,家属留在居住区就好。”沈南惜说着,看向白璟又笑道,“先恭喜恭喜,多年箭手熬成主。” 白璟如常的没什么表情。 沈南惜也不在意,笑了笑便踩着高跟鞋离开。 直到她走出门口,钟如季还望着她的背影。 舒时见到,不由得小声嘀咕一句:“有那么好看嘛……” 钟如季耳力过人,自是听到了这句,他明显的愣了愣,最后却也没说什么。 舒时看到他唇边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心里没由来的堵。 钟如季的视线扫过某个低着头吐槽的人,看向白璟:“走了,时间不够。” “哥哥,我走了。”白璟看向舒时。 舒时抬头朝他笑了下,接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他从口袋里拿出糖果放到白璟手心里,笑着说:“给你留的,无聊的时候可以吃。” 开会的时候最无聊,舒时对这点再清楚不过,以白璟淡漠的性子来看,他估计不喜欢这种场合。 钟如季看到那颗糖,脸色没那么好看了。 而白璟握住糖果,笑着“嗯”了声。 舒时不是第一次见他笑,却是第一次见到他笑的这么开心,于是他不自觉揉揉白璟的发丝,说:“快点去吧,迟到就不好了。” 白璟红色的眸子里全是显而易见的喜悦,白亦清见了这一幕,也凑过来,可怜巴巴的说:“澜哥,我的呢?” 料也没料到这出,舒时顿了下望向钟如季,“呃……” 钟如季恰巧错开他的视线,望着门口。 于是舒时不好意思的朝他笑笑:“下次给你带,想要什么样子的都可以。” 白亦清嘴巴一瘪,闷闷不乐道:“以前澜哥都会准备好多好多糖的。” 舒时也揉了揉他的头发,哄到:“抱歉啦,下次一定准备好多好多糖,不会漏掉你的。” 白亦清这才开心点,勉强答应到:“好吧,那我要草莓味的。” ※※※※※※※※※※※※※※※※※※※※ 白亦清:没人疼,没人爱,我是地里的小白菜 夜为白昼 短暂告别后,白璟和钟如季一同离开了别墅。 诡箭的交权大会十年一次,每次权力的更替都是一番血雨腥风。 未交权前,全体箭手争夺第一宝座,交权后,箭手第一稳固权力前,必会遭到其他箭手疯狂围杀。 所以交权对于任何人来说,既是福也是祸。 齐谐不愿意在未讨伐齐家前葬身于诡箭,于是便心安理得将这块烫手的炭丢给了白璟。 在如今的诡箭里,意图杀死白璟的人成百上千的疯涨。 诡箭的传召令可来可不来,毕竟交权这种事只需要当事人在场便可,但每逢交权大会,诡箭内部往往人满为患。 诡箭的制度下养出了一群变态,齐谐也不例外。 钟如季看了眼一直望向别处的白璟,微微敛着眸。原先的齐谐,是打算与白璟建立互惠关系,等白璟拿得第一后便伺机致其丧命。 第一的诱惑太大,齐谐不甘心放过。 倘若舒时不是曲澜,钟如季绝对不会手软。可偏偏舒时是曲澜,白璟是他恨不得拿命护着的弟弟。 对于权力和那些仇恨,钟如季没有多少感想,他总能很理智的把自己和角色剥离开来。齐谐是齐谐,他是他,他或许会对齐谐的经历有所感触,但绝对不会顺着他的路走下去。 交权大会开始。意料之中的枯燥无味。 座位次序按箭手排名从左往右,钟如季左边坐着白璟,右边坐着沈南惜。 宣讲人说话平仄无奇,将相同的稿子换个名字念出来不需要太多的情绪。 白璟没有听,低眼看着手里的定东西发呆。那颗草莓味的硬糖握久后便有些化了,他也不吃,就那样看着,直到讲话进入正题他才将糖果放进自己上衣的口袋里,贴近心脏的地方。 钟如季目不斜视,却也没听那机械的长篇大论,他的余光中,沈南惜的耳环细闪着微光。 讲话进行中,沈南惜百无聊赖的换了个坐姿,有意无意地往左边靠。 左边的人面不改色,像是没有察觉,于是她便明目张胆了些,几乎快和对方贴在一起。 这时候钟如季瞥了个眼神,冷冷道:“坐回去。” 沈南惜轻笑了声,听话的往右边挪了些,刹那的功夫间,钟如季已经侧过头没再看她。 她的眼睛眯着笑,歪着身子靠近对方,随意又肯定道:“钟如季?” - 别墅里没什么新奇的东西,舒时嚼着坚果想事情。 他本想去房间里看看,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不太想动。 方才的那个女人长得确实挺漂亮的,她和齐谐是什么关系,不会是男女朋友吧?不对,看他们的交流也不太像。 舒时百思不得其解,牙齿将坚果咬的咯吱作响。 白亦清正擦着自己的宝贝武器,听到这声音后不由得问:“澜哥你怎么了?” “嗯?我没怎么。”舒时撬开下一个夏威夷果,丢到嘴里继续嚼。 如果人脸上会写出表情,估计他的脸上得铺满“郁闷”和“不爽”两个词。 白亦清看他揪着眉的样子也不像是没事,想了想安慰到:“澜哥你放心啦,诡箭还没有能打过璟哥的,那些人伤不到他的。” 说着他顿了顿,补充:“只要齐谐那家伙不临阵倒戈。” 一下接收到的信息量有些大,舒时脑子差点当机:“等等……你说什么?” 不是去开个会吗?怎么突然牵扯到性命了? “我是说交权后璟哥不会出事的,而且这才第一天,他们动作不会那么快。”白亦清将双面刃擦得铮亮,抬头朝他笑了一笑。 交权后有危险,“那些人”说明不止一个人,“动作不会那么快”也印证着事后白璟会遭到为难。说轻了叫为难,说重了是追杀。 捋顺信息明确这一点后,舒时的心口突然揪疼起来。 他突然明白,记忆里的曲澜为什么会要求白璟离开,交权不是斗争的结束,而是血战的开始。彼时会有多少人死于争权期间?数字无法估量。 伐尽生灵的罪恶,一千箭矢的归主…… 两条线索都隐约指向了白璟,倘若他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白璟只有两个结局,但无论是哪一个,都是以死做结尾。 不接手诡箭是最好的解决方法,皆大欢喜。 “亦清,诡箭交权能不能不接?”舒时问到,尽量忽视胸闷的感觉。 “能啊。”白亦清放下双面刃去擦随身的匕首,随意的回答,“但是只有一次推辞的机会,而且第一推了第二就必须上,不然诡箭这么大个组织被推来推去的多没面子。” 第二是齐谐,白璟推了也就代表着钟如季必须替他。 舒时攥着的手已经冒了冷汗,掌心一片湿腻。 他的脸色差劲很多,白亦清一下察觉出他的意图所在。 “璟哥有那个能力不接多可惜啊澜哥。”白亦清轻声的说,观察他的情绪变化,“而且当初璟哥受了那么多苦,现在好不容易翻身了为什么要放弃啊?” 舒时的脸色仍然不好看,短短数分钟,他已遍体生寒。 白亦清抿了抿嘴巴,嗫嚅道:“他也不是为了权,只是想保护自己在乎的人。” 心中的苦罐子被人一巴掌打翻,舒时压着声:“别说了。” 白亦清哦了一声便低头擦拭匕首,来来回回擦了七八遍,期间偷偷瞟了舒时无数次。 - 交权大会的主要内容没人有兴趣听,包括白璟。 他朝右看了眼。齐谐和沈南惜正在聊天,看样子还挺愉快。 他轻皱了皱眉,齐谐对每个人都这样吗?他该怎么相信对方对哥哥的在意。 在座位最末尾处,戴着口罩的齐韩昭坐在方拓身边,借着身高优势看到一片黑压压的人头。 “白璟在首位?”齐韩昭说。 方拓把他拽下来,咬牙道:“你给我安分点,被发现了都别想跑!” 齐韩昭坐下,笑了一笑不是很在意,“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废话,他第一不坐首位难不成让你坐?”方拓道。 齐韩昭:“我还以为诡箭会有高层出席呢。” “出什么席,”方拓嗤笑一声,“人都没完全定下来。” 齐韩昭挑了挑眉,诡箭的潜规则他也知道一些,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不觉得白璟是最后的那个?” 方拓不做评价,只是道:“万事皆有可能。” “是皆有可能。”齐韩昭品了品这句话的含义,“还有未知的因素参与呢。” 方拓没理他。 第一排。 钟如季侧眼,道:“你没去二层?” “去了,只是看你在又下去了。”沈南惜笑说,“听说你最近在带一个新人,是谁这么有福分,介绍给我认识一下?” “做梦。”钟如季道。 “冷酷无情啊。”沈南惜调侃,“老实说,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毕竟我不觉得你会闲的去教一个新人。” 钟如季看着她的眼神深不可测。 “我知道了。”沈南惜给自己的嘴巴拉个封条,笑着,“守口如瓶。” “不过不是我说,女人对这方面都比较敏感。”她又说,“你小心藏着点,别太明目张胆了。” “藏什么?”钟如季反问。 沈南惜愣了会儿,哑然失笑:“行行行,你有能力可以不藏。” “与能力无关,他们不敢。” “嗯……”沈南惜思考,也想明白了,“确实。他们动你身边的人却动不了你,相当于玩火自焚。” 钟如季没应答,不说对也不说错。 沈南惜手指点着自己的下巴,妩媚一笑:“有人快达标了,要不要去看个热闹?” 钟如季:“不去。” “就知道。”沈南惜可惜的叹了口气,“不过你别误会,我没想引战,只是觉得他们肯定得出问题,想让你过去看看戏。” “没什么好看的。”钟如季说。 “到时候郑祝司他们肯定要去的,让他们带消息回来也可以。”沈南惜说到。 钟如季瞥她一眼。 “不说了。”沈南惜慵懒的往后一靠,侧脸同样明艳动人,“我很满意这个身体,打算多待一会儿。” “还剩几次?”钟如季没头没尾的问。 沈南惜屈指蹭了蹭自己精致的脸颊,道:“这次结束。” “我不可能让他们榨我的,我又不是敖彧那傻子。”沈南惜说着,有种稳操胜券的气势。 “嗯。” “不过还是得说说,”沈南惜懒懒托腮道,“万一我待不下去了,你得随时欢迎我。” 钟如季没经过多少思考:“可以。” 沈南惜狡黠一笑,得寸进尺:“那你在别墅里腾一间房。” “做梦。”同样也没经过多少思考。 沈南惜眉头一蹙,装作委屈的语气道:“讨厌,你都不欢迎人家。” 她自己都被这矫揉造作的话逗笑了。 钟如季凉凉道:“周夕歌。” 周夕歌的笑声戛然而止,矜持的端正坐姿,又道:“开玩笑啦,人家可以自力更生的。” 钟如季皱着眉啧了声。 “有钟意的就是不一样啊。”周夕歌感叹着,“都不让调戏了,以前可是不管我怎么说你都没反应的。” “玩归玩,别瞎闹。”钟如季说,但片刻后想到了些画面,又道,“特殊时候配合我。” 周夕歌不确定他说的哪方面:“啊?” 钟如季示意她附耳过来,简单说了几句又重新坐好。 怀疑自己耳朵坏了的周夕歌:“???” 她貌似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 谢谢小天使们的雷和营养液(鞠躬) 交战前夕 交权大会结束在一小时后,除了白璟需办理交权事宜外,其他人皆可自行散场。钟如季瞥向神色依旧淡漠的白璟,最后与周夕歌同时起座。 “白璟也是吗?”周夕歌走着走着问到。 钟如季:“不是。” “不是?”周夕歌道,“那估计是某个人的任务对象了。” 钟如季不接话,她语气同情道:“其实他的经历还挺坎坷的,换个人早折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任务对象了?”钟如季态度冷淡。 “这不是看他不是我的任务对象嘛,关心一下也无妨。”周夕歌笑着,“如果他是,我可不会心软。” 谁的命都没有自己的重要。 钟如季不咸不淡的嗯了声。 “白璟的能力……客观评价是很强的。”周夕歌道,“谁选中他谁倒霉,说不准杀人不成反被杀。” 钟如季依旧兴致不高,只看她一眼算是回应。 周夕歌和他对上视线,又笑道:“除你之外。” 对方不搭腔,她又是个闲不住的,才安静便又道:“你的任务对象定了没?” 钟如季:“没。”他还有点举棋不定。 周夕歌自己也没找准目标,于是道:“这几天都风平浪静的,猜目标只能靠记忆。而且这破机制还专门把最重要的那段藏着,真烦。” 她随手理了理自己的长发,说着烦却又不是真的烦。如果真无半点头绪她便不会有这么好的心情了。 回到白璟别墅的时候,周夕歌是跟着钟如季的。 她呢,一是想见见任务区高岭之花的心上人,二是为了高岭之花向她要求的“配合”。 门铃响,白亦清兴冲冲的去开门,却没在监控器里看见他想看见的人。 他按下大门按钮便跑出去找进来的两个人。 钟如季看到朝他们跑来的人,略微惊讶的挑了挑眉。 旁边的周夕歌轻笑着说:“这好像不该是你喜欢的类型。” “不过优点是青春有活力。”她中肯的评价到。 钟如季说:“不是他。” “哦——”周夕歌明了,想到别墅里见到的人,“原来是他啊。” 他们没聊几句,白亦清已经跑到了他们面前,开口便问:“怎么只有你们,璟哥呢?” 很少见到这位青春有活力的小朋友皱着眉,钟如季直觉有事发生:“他在忙,有什么事?” “啧。”白亦清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敷衍道,“没事。” “没事?那就是有事了。”钟如季抬步要往里走,周夕歌也跟着他。 澜哥自从知道交权之后心情就一直不太好,白亦清此时不想让任何人进去烦他。他伸开双臂去拦钟如季,但是没拦住。 周夕歌捏着白亦清的手腕,笑眯眯的说:“千万不要打扰那位哥哥做事哦。” “你放开我。”白亦清眼见钟如季就要走远,回头小声焦急的说,手上却没怎么用力。 周夕歌发现这风度的小细节,还是笑眯眯的说:“不可以哦。” 白亦清难办的啧了声,压着音量朝那边喊:“喂!澜哥心情不好,你不要吵他!” 对方没回头,也不知道听到没。 钟如季推开虚掩的门,隔得远便只能看见舒时坐在沙发上,并且一动不动。 他走近了之后,看见对方的手揪着靠枕,眼神没什么焦距眉头还拧着。 确实是心情不好。钟如季心道。 他拿开那袋吃了一小半的夏威夷果,坐在对方的身边。 “我想问一下,任务对象会因为事情走向而变动吗?”舒时的声音微沉着且是少有的严肃,他转过头看着钟如季,“毕竟故事空间有剧情链,但如果我将剧情改变了呢?” 他问出的第一句话便让钟如季明白他的意图所在。 “不会。”钟如季冷静地答,“如果人为改变剧情链,受害的将是我们这一方。” 万事皆有因果,故事空间的一切走向都是每个人物的宿命所在,他们若因一己私欲掺和既定的情节改变故事走向,经此必定后患无穷。 遭到否定,舒时疲惫的合上眼,不再说话了。 他绞尽脑汁想了无数个法子,最终被钟如季一句话作废。 “你确定是他了?”钟如季问。 “还没确定。”舒时仍旧闭着眼,“我只是怕……” 他的喉结滚了滚,继续说:“我只是怕最后是他。” 白璟把曲澜看的有多重?几乎一颗心里只装得下他。他以曲澜的身份去杀白璟,对方是个什么样的反应他都不忍心去想。 “谁说击杀对象都是穷凶极恶的人?”舒时心里难受的紧,眼角泛着微红,“都是骗子。” 钟如季有一些想说的话没告诉他。 “什么狗屁任务。” “下次不做了。” 钟如季忽然就有点哭笑不得,他压了压自己无奈的笑意,附和道:“嗯,下次不做了。” 门口有轻轻的响声,舒时睁开眼看过去,才看一眼又把视线撤回来,探身扯了张纸巾擦擦眼睛,对钟如季说:“你的红颜知己来了。” 周夕歌看到他们那儿的场面,拉着别扭的白亦清走过去。 白亦清看到舒时的第一眼就炸了,不分青红皂白的对钟如季道:“齐谐你找死啊!你信不信我……” 他腿还没迈出去就被周夕歌往后拉了拉。 哒哒的脚步声接近,舒时低着头擦眼睛,顺便往左边坐了点。 钟如季自然的也往左挪了挪,随口对周夕歌说:“坐?” 周夕歌看了眼他旁边的人,笑道:“不坐了,刚才坐久了,想站会儿。” 白亦清见他这主人姿态,瞬间气不打一处来,他又往前走,说:“齐谐你不是有自己的别墅吗?老赖在我们家干什么??” 他再次被周夕歌拉住,他憋着气看向旁边,到底是没把气撒在她身上。 “我是有自己的别墅,”钟如季悠悠道,“但你一个人能保护好曲澜吗?” 白亦清说:“有璟哥在不需要你!” “白璟忙着呢,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钟如季从容道,为自己找了个完美的理由。 “那我自己也可以!”白亦清嘴硬道。 其实不太可以。 钟如季没拆他台,站起来走到周夕歌身边,周夕歌配合的松开白亦清的手腕。 “介绍一下,沈南惜,诡箭排行第三的箭手。” 周夕歌优雅一笑。 舒时看着他俩站在一起的样子。 怎么形容呢?嗯,郎才女貌。 “行、行吧……”白亦清勉强道,第二第三都在这儿了,绝对比他这个业余的强,“那你们不会要一直待这儿吧?” 周夕歌:“嗯哼?” “只有一间房了,我刚刚看过。”白亦清为难道,又不太情愿,“那齐谐……你跟我住。” “不了。”钟如季笑着,手往舒时肩上一搭,“我和他睡。” 舒时不自然的拿下他的手,既没同意也没拒绝。 其实如果钟如季和他住在一间房里,他们就有更多的时间交流了。 “我看澜哥不想跟你住。”白亦清道。 钟如季感觉身边人的情绪不对,于是凑近了点,低声关心道:“怎么,不太舒服吗?” 操了,这都什么事。 舒时推开他,说:“没事。” “那怎么不说话?”钟如季笑问,“都一起睡过那么多次了。” 周夕歌就静静看着这一幕,心里啧啧作奇,和平弈秋发出了同样的感慨。 犹记得当初,钟如季在空间里不愿意和别人同一间房,愣是一晚上都醒着没睡,不过他身体素质硬,一夜未眠也没什么问题。 看钟如季离舒时这么近,白亦清又不爽的啧了声,但鉴于他俩的关系好像确实不错,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谁跟谁住你们自己商量,我上去清房间了。” 白亦清勾过背包上了楼,楼下便只剩三人。 “介意我认识一下你的朋友吗?”周夕歌弯腰笑着询问。 钟如季看她一眼。 她抿嘴一笑,走到沉默的舒时面前伸出手,笑靥如花道:“你好,初次见面,一区周夕歌。” 舒时看着她的笑脸,不知道怎么的脸突然红了红,他慌忙的站起来垂下眼,拘谨的握了一下她的手指,很快便松开,“你好,八区舒时。” 一区的人,并且跟钟如季认识。这是舒时脑子里迅速自动分析出的信息。 钟如季眯了眯眼,神色有点不善。 周夕歌看到他这幅表情,顿时笑的更开心了。 本来她是来给钟如季打配合的,但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周夕歌走了几步,在舒时左边的位置坐下,托腮道:“舒时?舒服的舒,时间的时吗?” 舒时重新坐下,无措的抿了抿唇,有点坐立不安:“嗯。” “我的名字谐音很多,估计不好猜。”周夕歌说着,下巴一颠一颠的,“夕阳的夕,颂歌的歌,你可以叫我夕歌。” “嗯。”舒时道。 他俩搭上话后舒时便一直没回头看过,钟如季在袋子里拿出一颗夏威夷果,将开壳器插进缝隙里一扭,发出清脆的“咔”的一声。 虽然他没什么表情,但依周夕歌与他多次搭任务的经验来看——这位爷不高兴了。 ※※※※※※※※※※※※※※※※※※※※ 钟如季:咔!(徒手捏碎夏威夷果) 周夕歌:(假装张望)谁家醋坛子倒了,我都闻到味儿了 钟如季:咔! 周夕歌:……哥,我觉得你占有欲有点强…… 钟如季(微笑):咔! 周夕歌:……………… 这俩可以当兄弟看,但是现实就垮了哈哈哈 不死不休 钟如季吃了一个夏威夷果就放下了,实在是没什么胃口。他看了看交谈甚欢的两人,面色的不虞逐渐显露出来。 他等了几分钟,那两人的话题已经进行到了喜欢什么样类型的伴侣。 “这个大概只有遇上了才知道,我没什么明确的标准。”舒时说着。 “哦,这样啊。”周夕歌一笑,目光扫过钟如季时眨了下眼。 钟如季面无表情。 忽略来自某人的死亡注视,周夕歌泰然自若道:“我见过那么多人,对自己喜欢的也有个大致的标准。基本就是听话、可爱、够聪明,不然处起来没兴趣。” 最后一点能理解,但听话和可爱又是个什么样的标准? 舒时在脑子里想象周夕歌伴侣的模样,居然半天没想出来。 周夕歌看他的表情,忽的一笑:“是不是想象不到他的样子?” “嗯。”舒时诚实的点头。 “想象不到挺正常的。”周夕歌说,“因为我说的是女孩子。” 舒时没往她说的那方面想过,一时哑然。 钟如季眼神微动,朝她那儿轻扫了眼。 “喜欢和自己同性别的人,你会觉得奇怪吗?”周夕歌道。 舒时没怎么犹豫,回答的很自然:“不会。” 周夕歌笑道:“是吗?我以为大多数人都不会看好呢。” 舒时看着她的眼睛,片刻后移开了目光,说:“或许大多人不会看好,但是他们永远无法否定跨越性别的喜欢。” “任何人都有喜欢一个人的权利,不论性别,不论年龄,不论差距。” “嗯。”周夕歌眼神微深,瞥到钟如季已经没看着这边,“但是我喜欢她,她不喜欢我,我担心她会疏远我,所以一直没说。” 这个问题有些超纲,出于考虑,周夕歌再道:“那如果有人向你告白,你会怎么做?” “我……”舒时想到从前的一些经历,没把话说的太绝对,“看感觉吧。” “如果他是你的朋友……”周夕歌还想问。 钟如季沉声打断:“聊正事。” 周夕歌怔了怔,无奈一笑:“好吧,咱们不聊这些。” 不得不说,钟如季的解围很及时。因为舒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他清楚的记得自己的处理方式是逃避。 可周夕歌是喜欢的那一方,他这样说未免过于现实和残忍。 周夕歌多少能看出点他的意思,就没继续往下提,切换话题极其的自然:“今天晚上估计有场硬仗要打,要一起吗?” “一起。”舒时说,坐正了身子向右边侧了侧。 见他终于看过来,钟如季微笑道:“现在可以聊聊我的归宿了吗?” “咳。”舒时这会儿才感觉到他的情绪,有点应付不来,“你要跟我住吗?” “不跟你住。”钟如季收回笑容,语气偏冷,“我睡沙发。” 周夕歌没忍住笑了下,又立刻在钟如季的注视下止住。 舒时觉得自己用说的是估计哄不好,于是干脆就没说话,只是默默将自己身边的吃食挑了些不太甜的往那边递。 “澜哥,你们商量好了没?”白亦清在上面喊,“如果你俩一起住的话,我就不拿被子了。” 钟如季没说话,从舒时手里拿过腰果。 舒时先是一愣,然后立马回了白亦清一句不用拿。 - “诡箭里应该不止你一个。”在箭手房间里,齐韩昭对躺在床上的人说。 方拓没心思怼他,嗯了一声。 “诡箭、隐族、齐家。”齐韩昭一一数着,“三个立场。” “来之前你数过人数吗?”方拓问了句。 “数过,但不多。”齐韩昭说,“这次任务空间的名称太晦涩,估计都是休息期到了。” 方拓又嗯了声,没下话。 齐韩昭走过去,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结果被人拍开了。 “怎么突然兴致不高,想到目标了吗?”齐韩昭不恼,反而坐到他身边。 “不是。”方拓说,一会儿又语气恶劣,“别烦我,边上分析去。” 齐韩昭不动,说:“因为诡箭交权的事吗?他影响到你了?” “都说了别烦我!”方拓恼羞成怒。 “好,那我不吵你。”齐韩昭边说边起身,“你好好休息。” 方拓的情绪不好是因为受原主记忆影响,故事空间就是这点不好,极容易被迫共情。 齐韩昭走了没几步,方拓遮着眼,又道:“站住。” 脚步声停住了。 “回来。” 于是齐韩昭又走回去,看着他被遮了一半的脸,说:“要不要直接哭一场?” “……滚。”方拓挤出这个字。 不是想哭,就是心酸而已。原主待在诡箭里努力的往上爬,每一年每一年都很努力,却始终待在不上不下的位置,甚至还频频被新人后来居上。 白璟就是那个一骑绝尘的新人。 原主的记忆里还有着对着白璟射箭的场景。 新人是没有地位的,前辈们说什么就得干什么,白璟刚来时几乎是惹去了全诡箭的火力。 他和齐谐两个人是被针对的最严重的。 齐谐是齐家公子,进了诡箭自然没好下场,而白璟隐族的身份在诡箭里也不是秘密,两个小孩子到了诡箭天天被当做人形靶,最严重的那次,白璟几近命悬一线。 方拓是个没天赋的,偏生还对人有着同情心,他确实跟着其他人朝两人射过箭,但大多数都没射中,差是其一,不忍心是其二。 但也就是他这份不忍心成就了后来诡箭的半壁江山。 他背着压在上头的人给白璟和齐谐送伤药,自己舍不得用的全花在别人身上了。 如果没他这份好心,两个小孩子估计会死在日日循环的折磨中。 但后来的齐谐排名蹿升却没记起他,白璟也同样。他方拓还是和以前一样过着往复的生活,永无翻身的可能。 诡箭交权后两年之间会开启招人渠道,大批新人涌进,像他这种没天赋的将被踩在脚下。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没关系,你哭我又不笑你,而且是他哭又不是你哭。”齐韩昭的手插进他的发丝,缓声安慰。 “让你闭嘴,别吵吵。”方拓的话带点鼻音。 “嗯。”齐韩昭应着,轻捏着他的头发玩。 - 白璟还待在诡箭核心区的时候,已经有人潜入了他的住处。 “两点钟方向两人,树下三人,大门旁三人,其余的暂时没注意到。”舒时准确报着数字。 他本身是轻微夜盲,但曲澜不是,而且曲澜的动态能力极佳。这也是舒时刚刚才发现的,不得不说,晚上能看见东西的感觉实在太棒了。 钟如季拉开弓搭上箭,手一松便射出一道利箭,正中一人的膝盖骨。 舒时又递过去一支箭,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射箭。 第一波的人来的不多,顶多是来探个风,但尽管只是探个风,每个来的人身上也都背着家伙,他们不愿意放过任何机会。 既然赶上来送死,也怪不得他们反击。 白璟还没回,场面还不算死伤惨重,钟如季只是让他们重伤,还没伤到人的性命。 如果白璟回来知道这么多人都抱着杀他的心思,还有极大部分人想活捉曲澜……那时的场面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还能休息吗?”舒时递箭过去的时候问。 “能。”钟如季说着,搭上箭,“他们不傻。” 白璟不在,别墅里前后阳台都有人守着,强攻下去得不偿失,很快就会有人意识到这一点。 “但恐怕需要轮流守夜。”舒时又说。 钟如季嗯了声。 单人守夜总比四人不睡好。 周夕歌本来不用掺和进来,但钟如季都在,她也不介意凑凑热闹。 “今天的收获真多。”周夕歌笑着举起沈南惜自制的弓│弩,眯着一只眼扣动扳机。 她本以为只能在集合点寻找钟如季,没想这么早就遇见了。一区的人最近越发猖獗,每次都能看到一堆被哄骗进来的新人。 “麻烦。”白亦清也抬起弓│弩瞄准,“全杀了不就好了。” 如果不是澜哥不准,他一定让这群人有来无回。 “差不多就行,留着他们有用。”周夕歌说。 白亦清将弓│弩架在手臂上,扣动扳机射出的一箭正中一人小腿。 周夕歌看了看距离,笑着说:“白家的基因不赖嘛,个个都是天赋型。” “还好,练着练着就会了。”白亦清说,隐族只有学会一身本领才能活下来。 “那也不错了。”周夕歌说着,看到一个正往他们这儿搭箭的人,提醒他:“十点钟方向。” 白亦清眯起眼,对那个掩在树下的人射出一箭。 “等一下!”周夕歌出声制止,却是晚了一步。 那人估计是发觉自己暴露了,转身就往回跑,岂料白亦清射出的那箭正中他后心! “啧。”白亦清皱着眉头,“他怎么这么会躲,不应该往旁边跑吗?”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也没办法再射一箭追上前面那一支。 那人扑倒在地再没动静,周夕歌的箭还没装好,也是爱莫能助,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想法,“……算了,我们还是小心一点吧。” 一人丧命后,朝他们这儿攻击的人明显少了些许,周夕歌不禁感叹下杀鸡儆猴这立竿见影的成效。 留下来死磕的人变少,周夕歌轻松了很多,她摸着箭筒里的长箭,视线中却出现一个不同寻常的东西。 方才死去的人身旁蹲着一个白色的虚影,周夕歌看着它站起,又看到它麻木的五官。 那双透着浓浓死寂的眼睛正看着白亦清,一动也不动。 ※※※※※※※※※※※※※※※※※※※※ 昨天事情排满了有些累,所以更新来的有些晚 不好意思orz 全军覆没 周夕歌顿觉不妙,往四周看了眼。 缥缈的白影站满了整个阳台,有的朝着白亦清,有的望着她。 “箭快没了,你先守一会儿,我去取箭。”周夕歌将弩握紧,神色如常的对白亦清说。 白亦清端着弩应了声好。而那个成形的白影看着他,缓慢的飘过去。 夜里的气温偏低,周夕歌身上一寒,转身穿过虚影去前阳台找钟如季两人。那些东西不会伤害白亦清,但对他们就不一定了。 还未到前阳台,周夕歌便已发现别墅里四处都是白影,还隐隐有继续增多的样子。 舒时刚给钟如季递了箭,这时扭头正好怼上一张白脸。 他面无表情的深吸了口气。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不能慌。 舒时清了下嗓,默默移开自己的目光又看见阳台上站了不下几十道的白影。 舒时:“……” “钟如季。”他叫了一声,对方疑问的嗯了下没回头。 他看到这些白影望的方向,一时没说话。 身后半天没动静,钟如季问:“怎么了?” 说着他侧了侧眼,看到舒时在一众白影里显得格外突兀。 “我不知道怎么说啊……”舒时无奈。 “没事,过来。”钟如季只是顿了下便又说到。 舒时走过去,目露担忧的扫了眼那些数不清的白影,说:“他们好像是冲着你来的。” “嗯。”钟如季回答,扫到别墅下的人已经少了很多,“他们不伤人,不用在意。” 半会儿功夫,周夕歌还没走到房里就看到无处不在的虚影们。 周夕歌:“……”这位爷手上的命怎么这么多。 得亏虚影是灵体状态,否则以这数量她挤都挤不进去。她穿过房间终于到了阳台。 钟如季自然是看到她了,顺便扫了眼她身后如影随形的白影,“本来够多了,你来还带了一批。” “我等会儿就走。”周夕歌说着,同样是看了看他们这儿的情况,“你这儿规模可观啊,都是奔你来的。” “嗯,这个位置收的命当然不少。”钟如季回答。 舒时挨个挨个的看,总算看到一个没有盯着钟如季看的,他对了对视线,发现那道表情麻木的白影是在看着他。 对方的脸有些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舒时皱了皱眉,还是没想起来。 周夕歌说:“他们的程度差不多可以碰到你了。” 钟如季:“嗯。” “不是说不伤人吗?”舒时低声问他,可听周夕歌的意思却不是这么回事。 “能碰不代表会伤人。”钟如季看他,“最多就是动些东西而已,不成问题。” 周夕歌听他这样说,顿时无语了:“动些东西也有问题的好吧,动动你的弓,再动动你的箭,底下那些家伙你还应付不应付了?” 钟如季:“不应付。” 舒时私底下轻撞了一下他手臂。 钟如季:“……不着急应付。” 周夕歌抬弩击中朝她射来的箭,又说:“建议你着急一下。” 钟如季抽出一支箭转身射出去,刺中方才放暗箭的人。 周夕歌很是捧场的鼓了两下掌,说:“我走了,白亦清还在守着,相信这些还影响不到你。” 说完她又看向舒时,笑了笑说:“你要是跟他待着太闷了可以来找我们。” 钟如季横过去一个眼神。 待周夕歌走后,舒时总算想起来那张熟悉的脸是在哪里见过了。曲澜的记忆里隐族遭劫的那一晚,他杀的唯一一个男人就是这个模样。 他突然明白过来这些白影都是死去的人,是被谁杀的便跟着谁。 舒时再次把所有白影看了一遍,发现除了他认识的那个外,其余所有的白影全都朝着钟如季,他看不到聚在阳台外的,但仅是这些就足够骇人了。 目前的白影们还没什么动作,但从钟如季和周夕歌的对话中便能听出来他们是会动的。 今夜的防守要求是舒时提的,不然来一个杀一个,到时候白天一看,别墅外躺了一地的尸体。 谁知道还有白影这种奇特的存在,他们多杀一人,便多一个添麻烦的。 舒时把箭递过去的时候朝外扫了眼,人已经少了很多,只有一两个顽固的还守着他们,“一点钟方向,十一点钟方向矮草丛。” 钟如季一言不发的接过长箭,两下便废了潜伏者的行动能力。 暂时没发现其他潜在的危险,舒时把箭捏在手上没递出去,他双手趴在阳台上,说:“钟如季,我觉得总要你带我做任务也不好。” 他的语气有些认真,钟如季不想参与这个话题。 舒时却不在意他不说话,自己又道:“再这样下去我迟早会成为你的拖累。” 舒时不是突然间提起这个,这是他之前就想过很久的一个问题,论能力论资历,钟如季都高出他不止一个阶层。 刚刚周夕歌来过,更是让他清楚的意识到差距。 “所以?”钟如季出声,语气平淡到近乎冷漠。 舒时没考虑好自己该怎么处理这种关系,只是觉得需要把这个问题跟他提一提,所以他被这么一问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觉得会拖累我,所以要甩开我?”钟如季笑了声,听起来不怎么愉悦。他都能想到对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无非是以各种委婉的态度提出他们不要再在一起接任务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舒时说,“我只是在想,有什么方法可以报答你。” 他又不能带人过任务,厨艺也没钟如季好,要真说报答的话,他貌似没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要说有的话…… 舒时看了眼钟如季,然后又看了眼,半晌他才犹犹豫豫的说:“要不,我教你怎么追喜欢的人?” 钟如季:“……” 这话说出来舒时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不过我觉得你也不太需要。” 钟如季心情复杂的按了按自己眉心,说:“需要。” “因为你好像没有喜欢的人……”舒时忽的一顿,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需要。”钟如季尽量维持自己平静的表情,“我有喜欢的人。” 这回换舒时沉默了,嗯……感觉有点奇妙。 “那,那简单描述一下她吧,我帮你分析一下。”舒时向他笑了笑。 钟如季看进他的眼睛,声音略轻:“他是光。” 我去。 不知道那个被钟如季喜欢的女孩子受不受得住,反正舒时是先受不住了。 从前的朋友说起自己喜欢的人,通常都是性格和品性类的形容,例如善良温柔,可爱大方等,可钟如季不走寻常路,他说对方是光。 舒时不自觉咳了一声,说:“我有点好奇她是什么样的人,她对你有感觉吗?” 颜好身材好,能文能武能下厨,像钟如季这样的对象恐怕要绝版了,谁看不上他谁蠢。舒时暗自腹诽。 “知世俗而不世俗。”钟如季说着,又轻笑了一下,“他可能不太会对我有感觉。” 舒时听到后半句,在心里叹了口气。 但是作为一个合格的神助攻,他必须比钟如季更有信心。 “没关系,有我在。”舒时说,“我帮你追,保证你追到手。” 钟如季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突然就笑出了声,“好,你帮我追。” 当舒时想要深入了解一下钟如季喜欢的人时,别墅外出现一道白色的人影。 钟如季瞥了眼,和底下的人对上视线,他侧了侧头,对兴致勃勃的某人说:“白璟回了。” “看样子外面是没人了。”舒时探头看了眼说,转头看钟如季,“那咱们下去吧?” 钟如季:“嗯。” 舒时一转头,又怼上一堆白脸:“……” 第一次是真的有被吓到,这一次他倒能一脸淡定的开玩笑:“我怀疑他们之后会有实体。” 白影们的眼睛随他们而动,贴得近的几乎是走一步跟一步。 钟如季收拾着弓和箭,说:“嗯,还挺聪明。” 舒时不淡定了,“真有实体??” “对。”钟如季应着,抬眼看到他怀疑人生的表情笑了下,“怎么?我还以为你知道。” “我哪知道啊,我就顺口一诌……” 舒时再看白影时的心情都不同了。这些灵体的数量不说上百也得有个大几十,还没算阳台外的,这要全部是实体那还得了?让不让人活了? “我还以为他们就飘出来吓吓人呢。”他看着那些表情麻木的人形,心情复杂。 “之前说过击杀也包括生存。”钟如季说,“不然全让你破案去了。” 舒时似懂非懂的哦了声,两人出去的时候撞到了同样出来的周夕歌和白亦清。 白亦清说:“澜哥,后面清干净了,暂时没人。” 舒时回他:“嗯,前面也是。” 周夕歌拿着两把弩,商量到:“我们聊聊守夜的事儿吧,时间不早了,再耗下去明天都没什么精神。” “把白璟也安排进去。”钟如季说。 “嗯?璟哥回来了?”白亦清朝着舒时,眼睛都亮了不少。 舒时点头:“嗯。” “那我去接他!”白亦清转身噔噔噔的就往楼下跑。 于是现场便只剩下三人以及数不清的白影们,这么一看,好像还挺热闹? ※※※※※※※※※※※※※※※※※※※※ 舒时:我追我自己 故事终结 继白亦清之后,三人也跟了过去。 由于任务的特殊性,参与任务的人都能看见死去的鬼魂。三人走到楼梯间还没下去便止住了脚步。 周夕歌往下面看了一眼,头疼的扶额:“这是我见过最多的空间。” 别墅一层,白璟身后浩浩荡荡的跟了一众堪比千军万马的白影,个个面目不一,有的甚至已经显出了死前的模样。 大抵是白璟不爱折磨人,所以被箭杀的鬼魂身上只有一处伤口。 舒时也看到这规模浩大的阵势,搭着楼梯的手紧了些,想到钟如季的任务线索,心里不免沉了沉。 他呼出一口气侧了点头瞥到钟如季,欲言又止。 钟如季注意到他的微表情,宽慰道:“如果是,你不会看见。” 周夕歌好像听出些什么,略带怜悯的看了眼白璟。 舒时应了一声。 白亦清下去之后冲到白璟面前险些刹不住车。 “璟哥,澜哥今天听到交权之后心情不太好,你可千万别提这个。”白亦清悄摸的对白璟说。 白璟的视线跟着楼梯上下来的人,听到他的话后略微顿了下,嗯了声表示听到了。 “哥哥没休息?”白璟问。 舒时瞥了眼钟如季,说:“暂时没睡意。”他总不能说一晚上都忙着给人递箭了吧。 对于这个点还未休息的话题,其余几人皆是默契的没有提起,既然人都已经打退了,再把这些糟心事告诉白璟就没什么意义了。 白璟点了点头,冷淡的视线看向钟如季:“你没走?” “为什么要走?在这儿睡挺好的。”钟如季一笑,他总能在自己与齐谐之中切换自如。 白璟:“你有别墅。” “有又怎么样,曲澜这儿舒服我乐意待,他也乐意留。”钟如季的语气十分无所谓,之后还十分欠揍的加了句:“怎么?你不乐意?” 白璟望向一直没说话的舒时轻微的动了动唇,但他的视线只停留了一刻,随即平静的移开。 他看到了周夕歌,一句话没说。 “客房不够。”白璟侧头对白亦清说。 “够的,澜哥和齐谐一块儿住。”白亦清忙不迭回答道。 闻言白璟再转回目光,轻蹙着眉。 “别这么看我,明天就走了,住一晚上你担心什么。”钟如季说到。 他又不说话了,像是默认。 舒时走的不快,这时也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还不等他说话,白璟将握着的手心摊开在他眼前。 本该是铜色的箭矢变为了金色,上面还刻出几道极深的黑纹,比起原先的复古气息要大气很多。 “哥哥,对不起。” 这句话里包含着什么舒时暂时不清楚,但他隐隐明白这与诡箭交权一事有关。 如果曲澜知道白璟接了这样危险的担子会是什么反应? 舒时松开抿着的唇,无声的叹了口气,“不用对不起。” “可是你不开心。”白璟看着他说,接着他捏紧箭矢,放下手垂着眸,音量稍轻的说:“我不能放弃。” 诡箭成立已有数百年,势力如苍树般在这片土地上扎根生长,内里根系错综复杂,箭手第一拥有诡箭调令,这是谁都羡慕不来的权力。 想要报仇,必须倚靠诡箭。 或许是曲澜对他的影响过大,舒时发现自己不忍心对白璟说出一句苛责的话,哪怕只是想想心里都会疼上一会儿。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规则也不包容改动剧情走向的行为,他已别无他法。 “嗯,我知道。”舒时揉了揉他的头发,又无奈又心疼。 他讨厌被人掌控的感觉,却不得阻止任务的进行;他心疼白璟的过往,最后却可能成为冷漠的旁观者。 钟如季双手环在身前,难得没插话。 金色箭矢便是箭手们毕生追求的一物,箭手前三的箭矢是铜色,排在其后的是铁制箭矢,再后便没资格获得箭矢。 周夕歌的衣服口袋里就放着一枚箭矢。沈南惜对权力不热衷,更不关心箭手第一是谁,反正齐谐和白璟她一个都打不过,还不如安安分分的待在自己第三的位置上。 她的任务线索是被替换的上位者,其实和这金色箭矢还有一定的牵连。诡箭当权的上层便是通过杀害当年箭手第一的方式成功上位的。 据她所知,上层只会在交权大会与箭手第一会面,三日后才会出现在大众视野中。 她不是没想过去抢第一的位置,但是顾虑到钟如季在这个空间里,白璟她也不一定打得过,于是便没下手,现在看来还真是个正确的选择。 白璟不是任务参与者,既冷血又无情,和他对上,沈南惜的能力加上她自己的身手都不够人家打的。 周夕歌瞥了眼白璟,心里感慨他年纪轻轻便实力卓绝时又叹了一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在她身边,钟如季探究的视线扫过白璟又掠过白亦清,记在脑子里的细节悄悄的开始排版,牵引出一条隐线。 关于诡箭,单论白璟的性格不像是个看重权力的人,既然他争了,便只能说明他有目的藏在心底。 白亦清见他们气氛和谐才算是放心,他看了看暂无动静的门外,说:“璟哥,今天有人来过,所以咱们需要守夜,怕有人玩偷袭那一套。” 他没说来了多少人,也没说他们防了多久,只是提了句有人来过。 白璟嗯了声,说:“哥哥安排。” 舒时看了看他们的人数,考虑了下说:“小璟愿意跟亦清一起吗?” 听到这个安排,白亦清立马眨眨眼睛望向白璟。 白璟看到他眼睛里的期待,张了张口没拒绝,最后说了声好。 “那我和齐谐搭档,我们上半夜。”舒时说着安排,“你们俩搭档,负责下半夜。” “咳咳。”周夕歌咳了两声证明自己的存在感,拉来舒时的注意力,她指了指自己,“我呢?” 舒时笑了笑,说:“你负责休息。” 周夕歌明显愣了下,忽而一下笑了,眉眼弯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在她经历的任务空间里,没人在这种时候还保持着绅士风度,舒时算是她遇上的头一个。时间久了,她都不把自己当姑娘看,没想到还能在空间受到类似“女士优先”的待遇。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周夕歌淑女的朝他点点头,笑容得体举止大方。 刚淑女完,周夕歌伸手拍了下钟如季,语气随意:“我去睡觉了,你加油。” 钟如季在心里啧了声,嘴上说:“快点走。” 周夕歌目光扫到舒时,笑着打打招呼:“拜拜,晚安。” 舒时以同样的方式回了她一句晚安。接下来就是两位小朋友了。 钟如季在旁边等他,看到某个自己都不太能照顾好的人千叮咛万嘱咐别人要注意休息。 “你们两个回房后早点睡。”舒时说着,还特意点了名,“特别是小璟,一天下来没休息过,不许跑出来听到没?” 本来打算跟着一起守的白璟默默的点了点头。既然哥哥都要求了,那就听着吧。 舒时一手揽着一个,挨个把两个弟弟送回了房里,这才能放心的去守夜。 他从白璟房间出来的时候,钟如季正靠着栏杆想事情。 “走吧。”舒时手中拿着周夕歌送过来的弩,“你是前阳台还是后阳台?” 钟如季随口回答:“前。” “好。”舒时点了点头,“那我就是后面了?” “不用。”钟如季站直,扶了扶发酸的脖子,“主守前面,把那间的房门锁好。” 舒时不太放心:“可是……” “没有可是。”钟如季说,“信我。” “好吧,那我去锁门了。”舒时答应了。 钟如季跟在后半步的地方,看了几眼前面人的背影。 他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任务目标。但他不能告诉舒时。 - 锁了后阳台的门,舒时和钟如季便一起守着前阳台。 别墅里的落地窗多,阳台上的防护玻璃也是透明的,坐在藤椅上都能看到外面。 大多人都知难而退,目前也没有轻举妄动的,守起来格外的轻松。 舒时坐上藤椅,有一搭没一搭的荡着秋千,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份闲适。 钟如季理着弓还拿来了一捆箭,看他荡秋千玩也没说什么。 “困的话先休息。”钟如季道。 “不困。”舒时摇摇头,他是他们几个中睡眠最充实的,要困也不是他困,“你要不休息会儿?我来守。” 他还挺想和钟如季聊聊其他的事情,但是目前这情况也不太合适。 “等会儿。” 钟如季试了试弓弦,射出一箭扎在远处的树干上,确认精准度无误后才放下弓。 “打算守一夜?”钟如季坐到藤椅的另一边,顺手把打算起身的某人拉了回来。 舒时再次坐下就不想起来了,但眼睛仍是下意识观察底下的动静,回答着钟如季的话:“嗯,他们都挺累的。” “我看你也挺累的。”钟如季看了看他眼皮底下略黑的那一块皮肤。 一直盯着底下的动静需要精神高度集中,在黑夜里寻找几个融入夜色的人并不容易,还得一刻不停的注意着。 他不说舒时觉得自己还能撑,他一说舒时就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结果就是越揉越困。 过了一刻钟,舒时靠着钟如季泪眼朦胧的打了个哈欠,说:“都是你,我本来都不困的……” 他眼前的东西都开始出现重影了,更别想让他集中精神去看人了。 “困就睡。” 钟如季的声音像是被施了什么魔咒似的,他才说完舒时便撑不住沉沉的眼皮了,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 过了半晌,钟如季稍微动了动脖子看到自己肩上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轻笑了下。 某个口是心非的人啊,嘴上说着不困,身体倒是很诚实。 ※※※※※※※※※※※※※※※※※※※※ 没什么剧情,只有几个伏笔,大家当日常看吧qaq 记忆过客 等舒时再睁眼的时候天都亮了,周围的箭一支没多一支没少,钟如季没动弓,也没人射箭进来。 “醒了?”钟如季一晚没开口,清晨的声音也是微哑的,“起来收拾吧,今天离开诡箭。” 诡箭这边的事不由他操心,回去之后他还有更多需要处理的事情,交权大会一过,齐储那儿八成也听到风声了。 “嗯,好。”舒时应着。 洗漱完后,舒时本打算去叫醒另外几个,却见白璟已经出来了,看起来比他还精神。白亦清也被叫出来了,这会儿还迷瞪着。 “你们都醒了?”周夕歌从房里出来,猝不及防和三个人打了照面,感觉有点惊奇。 “齐谐呢?他这么早叫我他人呢??”白亦清揉着眼睛把自己揉清醒了,睁眼却没看见吵醒自己好觉的罪魁祸首,瞬间起床气就犯了。 舒时看到他后面走过来的人,说:“人在你后面……” 白亦清转头就看到钟如季拎了几捆长箭,个个都是崭新尖锐的,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口吻稍缓了些:“你这是干嘛呢,东西放下咱们好好说话……” 白璟:“……” 钟如季掂了掂长箭的重量,瞥了所有人一眼,最后把目光放在白亦清身上,挑了挑眉淡淡道:“就剩你一个了,还不快点?” 白亦清闻言陡然一精神,往后一看,所有人穿戴得整整齐齐的,钟如季甚至连武器都准备好了。 “五分钟!”他撂下这句话便如一阵风似的冲回了房间。 一刻钟后,一行五人都坐到了车上,周夕歌坐上车的时候才感觉不对劲,想了想又从车上下去,说:“我就不凑热闹了,三天后见,祝你们好运。” 第一第二抱团,她这个第三去不去也无所谓,而且各人有各人的任务,三日后是唯一的机会,她也需要做准备了。 “嗯。”钟如季坐在副驾驶,回了她一声。 周夕歌笑了笑,特意专门对钟如季又说了一次:“祝你好运。” 笑的促狭,话中意有所指。 道别完后,她转身走向那个外表朴实的建筑,舒时和白璟同时从车位中开车出来。 由于钟如季通宵一夜的原因,舒时不让他开车,并且还把人放在了眼皮底下,非让他休息。 “休息一会儿是一会儿。”舒时打着方向盘,对旁边那个看起来精神抖擞的人说。 “不了,等会儿有事儿。”钟如季按下车窗后,探身把后座的箭抽了几支出来。 诡箭内部禁止内讧,所以昨天的那些人还算是收敛,而且钟如季清楚,真正是狠角的那几个压根没在昨晚出现过,今天才是逃亡与追杀的开始。 车开了好一会儿,钟如季看到外面周围晃了一眼就被抛了老远的树木,笑笑:“你的速度可以啊。” 就这个速度,后面的人要追都需要一段时间。 舒时的窗也早就按了下来,此时两人耳边全是灌进车内的风声,他笑了一下,不怎么喜欢评价自己。 舒时开的快,但也顾及着白璟,直到他发现自己无论开多快白璟都能跟上后他才渐渐开回了让自己舒服的速度。 冷清的天空逐渐点上色,变成了微暖调。 清晨过后初现的阳光微凉,舒时抖了抖肩膀,因车速较快已经快赶上前面的车了。 以前开车不由自主的就喜欢和人竞速,舒时不自觉提了点速度,几分钟便把那车甩到了后面。 然而还不等他恢复速度,那辆车又跟了上来,两辆同款轿车保持着一种速度,没人超谁也没人输谁。 右边的车按下车窗,钟如季瞥到一张略为熟悉的脸。齐韩昭,齐谐的同辈竞争者,也就是因为他齐谐才会被丢进诡箭。 钟如季本人对此没什么表示,但是心底深处却隐隐升起一种恶意,仿佛有道声音在告诉他,杀了齐韩昭。 齐谐对他的影响确实有,但也没那么剧烈,况且齐谐本身便是一个性格隐忍的人物,不可能为一时冲动付出更大的代价。 齐韩昭回来了,齐储那边必有动作。 没拿到诡箭第一却也拥有了一定的势力,齐谐的存在对齐储是个威胁,对齐韩昭也是。 钟如季正视着前方的路,没再往右边看上一眼。 而在右边的轿车上,方拓斜靠着车门,手支着脑袋,懒懒的说:“刚刚他看到你了。” “嗯,我知道。”齐韩昭面色未改。 方拓:“据说你俩是竞争关系?” 齐韩昭道:“算是,但是他争不过我。” “争不过?”方拓笑了一声,“怎么个争不过法,齐老板对自己太自信了吧?” 齐韩昭听着,无奈的笑了下,慢慢解释:“他是旁系,我是直系。” “有什么区别,齐家不是只看实力吗?”方拓被提了点兴趣。 “齐家是只看实力,但是齐储不是。”齐韩昭道,“当坐过那个位置,便舍不得放开了,但由于齐家的特殊,他又不得不放权。下一辈的竞争者中我是他的亲弟弟,比起旁系的齐谐,他自然更偏向我。” “哦,懂了。”方拓明了的点点头,又一笑,“那估计多年前齐谐进诡箭也是齐储的手笔吧?为了不妨碍你。” 齐韩昭颔首道:“嗯。但是谁知道齐谐足够争气,在诡箭还能混的风生水起。” “争气?”方拓哂笑,“命硬而已。否则早死了。” “怎样都好,总之他活下来了。”齐韩昭道,“你看看正驾驶是谁,白璟还是曲澜。” 方拓倾了倾身子,看到正驾驶的发色是黑色,又看到后座有一个白色头发的人,皱皱眉:“正驾驶曲澜,后座好像是白璟。” 齐韩昭嗯了声,说:“如果白璟不在,齐储派的人该动手了。” 又是曲澜又是齐谐,这两人聚在一起正好方便齐储一网打尽。 “齐储派的人?”方拓看了眼后面,一辆黑色的轿车始终跟在他们车尾后,但透过车窗完全看不见驾驶人的脸,“这么神秘,还用双向镜。” 齐韩昭抽空瞥了眼,道:“不是这辆,这辆连他派的人都装不下。” 方拓哦了声,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说:“你开吧,我睡会儿。” 齐韩昭:“嗯。” - 齐家密室。 齐储几乎不来这个地方,每次取药他都是让手下人去,自己鲜少来这个乌烟瘴气的密室。但是这次他却不得不来。 躺在胶囊状的透明休息舱中的男人面色如纸,仿佛下一刻就会从这世间消失。 密室中有很多这样的休息舱,但舱体中的人身上的皮肤都已显出尸斑,整个密室中,活着的只有一个人。 齐储做了个手势,属下上前打开休息舱。 静止的空气流通到外界,轻微的杂声让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齐储脖子上那道红的滴血的长线,虚弱的笑了声,声若游丝道:“齐老板亲自来取药,荣幸。” 他的嗓子嘶哑的厉害,一句话说出来还有几个失声的音节。 齐储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冷声道:“白璟的血为什么会失效?” 男人抿起苍白的唇轻轻一笑,似心有快意道:“这是你的报应。” 齐储的脸色差了几分,冷酷下令道:“取血。” 负责密室的人心中惶惶不安,上前深低着头,禀告道:“老板,2444的身体状况不支持我们继续取药了。” 齐储目光一凛,如箭似的朝他射去,“养了这么久没养回来,我留你有什么用?” 负责人头更低了,慌忙道:“2444取血过多导致身体亏空严重,我们花了一番精力才将他的命保住,若要恢复还需大段时日。” 男人闷笑几声,道:“齐老板何不杀了我榨尽价值呢。” 他身上四处是针孔,在他常年不见天日的皮肤上分外触目惊心。 齐储无视他的话,对身后的属下道:“多派人出去,今天我要看到曲澜出现在这里。” 男人突然咳了几声,喉间涌上的淤血点染他的唇色,他耗尽全部气力,恨恨道:“齐储你丧尽天良,迟早会遭报应的!” 齐储哼笑,道:“放心,你总会死在我前面。” 男人被激的情绪难自控,他嘶声咒道:“我祝你不得好死!” 负责人见这一幕立即喊道:“镇定剂!给他用一针镇定剂!” 男人就如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他看着镇定剂被注射进身体里,缓缓的闭上眼睛,眼角落下一滴泪水。 休息舱被合上,齐储来此一无所获,他转身冷下脸色,下了最后通牒:“一月间,他若不能恢复取血的功能便弃了吧。” 负责人擦着冷汗跟在他身后,连连应是。 密室的门重新关上,锁住一切不堪回首的腌臜往事。 男人睁开眼睛,视线里看到齐储最后的背影,他的眼睛动了动,看到周围躺在休息舱里的亲人。他的目光眷恋又悲戚,看了半晌,他转而看向头顶打着的惨白灯光,亮光映在他的瞳孔里仍是一片死寂。 他一直相信着总有一天,那些被封在密不透风的墙后不见天日的、阴冷潮湿的内里都会被人挖出来,摊在太阳下曝晒,杀死一切罪恶的源头。 可如今,他却好像要等不到了。 ※※※※※※※※※※※※※※※※※※※※ 其实已经可以猜出各个人的任务目标了 已经很明显了_(:3」∠)_ 不是圣人 齐家的通讯器发出细响,柯于珩伸手拿过将其贴在耳边。 “情况怎么样?”通讯器里传出声音。 柯于珩看了眼前方的两辆车,说:“正跟着,暂时不能判断目的地。” 昨日袁复带人摸到了曲澜的住处,可惜的是扑了个空,后来还是通过柯于珩才知道白璟一行人出发去了诡箭。 “嗯,等你判断好确切位置别忘了拨通讯器给我。”袁复在那边说。 柯于珩嗯了一声。 通讯器里的声音安静了几秒,然后听到袁复安排人手的声音,过会儿才又听到:“我先挂了,有事找我。” 柯于珩:“好。” 将通讯器放回原位,柯于珩双手握回方向盘,念念有词道:“活捉最好,死的也要……你也真听他的。” - 和他并排的车辆骤然减速,舒时往车后镜里看了眼,只看到白璟的车稳当的跟在后面。 “刚刚那辆车里的人你认识啊?”他看到白亦清在后座睡着,声音轻上些许。 “嗯。”钟如季道,“齐家下一任掌权人。” 舒时听到这个却是笑了:“现在就培养下一任是不是太早了?” 钟如季:“不早。已经培养十一年了。” 这个数字让舒时惊了:“啊?难道……齐家喜欢从小培养接班人?” “我还没跟你说过齐家的特殊性。”钟如季托腮悠悠道,“听不听?” 舒时调整了下坐姿,说:“当然听。” 钟如季:“齐家人都命短。” 舒时先愣了愣,然后开玩笑道:“你这样咒自己是不是不太好。” 钟如季微微牵着唇角,一会儿又说:“身上带着齐家血脉的人都活不过三十,这不是咒齐家人,而是事实如此。” “是有什么家族通病吗?”舒时问到。 钟如季道:“差不多的性质。” 舒时一知半解,勉强能听懂:“既然这样,那齐家现在的掌权人……贵庚啊?” 钟如季莞尔:“三十。” 舒时:“那岂不是马上就要……咳。” “他已经半只脚踏进黄泉了,偏生不信命,非要搏一搏。”钟如季道,意识到话题扯远了又说:“所以,由于齐家的特殊,下一任掌权人一般都是在新人上位时开始培养的。” 舒时开进了右边的那条路,理解的嗯了声,片刻又觉出不对,问:“你不也正好是那个年龄嘛,我怎么感觉他们都不怎么管你。” 为了利于融进角色,他们需要完全适应自己的新身份,齐谐便是钟如季,钟如季便是齐谐。 “不管是有理由的。”钟如季手撑累了便靠回椅背,“刚刚那个齐家人叫齐韩昭,和我同辈,不同的是,他是齐储的亲弟弟,而我不是。” 齐储他知道,应该是现任齐家掌权人,刚刚舒时就想说来着,但是一直没想起名字。 聊到这儿,他又突然想起钟如季之前说过的,他不到十岁时被齐储丢进了诡箭。按时间来算,似乎与十一年这个数字相差无几。 这也就意味着,齐储极有可能刚上任便将年幼的齐谐丢进了诡箭,只为了给自己的亲弟弟扫除路障。齐谐也是齐家人,却被丢进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组织自生自灭。 齐储就没想让齐谐活下来。 舒时长久缄默。 “齐储,齐韩昭……”正安静着,一个幽幽的声音从后座传来。 舒时往镜子里看了眼,说:“怎么醒了?” “没,就是听到几个让人牙痒的名字。”白亦清声音仍然幽幽的,“控制不住自己。” 说完他眯了眯眼看向钟如季,问:“齐韩昭不是已经死了吗?”还是他亲手干的呢。 “谁传的谣言?”钟如季懒散的睨他一眼,“别人刚刚还和我们打了个照面的。” “怎么可能?我当时确定他死了的。”白亦清皱着眉,完全意识不到面前的人也是齐家人。 舒时闻言轻皱了下眉,“这话什么意思?” 白亦清闭嘴不说了,眼睛却看着钟如季要个解释。 “你怎么确定是他,认对脸了吗?”钟如季问到。 白亦清想了想,心情登时就不美好了,阴着个脸道:“没认脸,只看到名片。” “名片谁都可以有。”钟如季说,瞥他,“你瞄准了一个替身?” 白亦清带着气坐回软座,抱着臂回道:“跟你没关系。” “你要是醒着就能看见齐韩昭。”钟如季又道,笑了笑,“挺好认的一张脸。” “啧。”白亦清起床气发作烦躁的很,“你有完没完?” 钟如季耸了耸肩,不再刺他。 主驾驶的舒时无奈了,旁边这位大佬怼完人心情好像很好的样子,但是后面那位心情不美妙的小朋友就不太好哄了。 “你是要去柏路?”钟如季看到与来时不同的路,问了句。 “嗯。”舒时应到,粲然一笑,“我还特意认了路的。” “那你没走错方向还真是不容易。”钟如季忍笑调侃,“不然把我们一行人带进深山野林多不好。” 还记得当初舒时在二区迷路,报位置时说了一个他都不清楚的地方,最后还是在电脑上调了地图才找到位置。 “不可能的好嘛,相信我。”认对了方向异常膨胀的舒时如是道。 “行,信你呗。”钟如季笑了下,抱着双臂好整以暇的看着前面的路。 接下来的路况不需要解说,总之人不拥挤,一路畅通,笔直的路往前开还不需要认方向。舒时表示非常满意。 过了一段时间,遇到分叉口,舒时判断了下,觉得应该是往右边。 他朝右开的时候看了眼钟如季,对方没什么表情,也没有要纠正的意思。看样子是又开对了。 舒时突然觉得自己的方向感有救了。 半晌,车内气氛正万分和谐的时候,钟如季开口:“走错方向了傻子,还往前开?” 舒时手一顿,同时在此刻看到了路标,发现有地方不对劲,总算反应过来自己走错了:“……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以为你能发现,结果开这么久都没调头的意思。”钟如季明显是憋着笑的。 这人分明就是故意的! 舒时咬牙,往车后镜瞥了眼,白璟的车依然跟在后头,再后面跟着好几辆车,他心中有些异样,正眼看了看前路。 一辆车都没。这么偏的地方,哪儿来一窝子的车聚堆往里扎? “好像有人跟着我们。”舒时沉声说,本想踩刹车减速反而踩了油门猛地加速。 钟如季瞥了眼车后镜,几辆车跟在白璟的车后,若即若离忽远忽近,却始终没离开那一个包围圈。 “被跟了。”钟如季淡定道,“加速,绕弯道晃他们。” 舒时没说话,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执行力。他虽然方向感不行,但是开车还是可以的。 “白亦清,”钟如季转头向后面,“把箭递给我。” 白亦清拎起箭筒给他,另一手勾着自己的包,时刻做好近战的准备。毕竟齐谐的一把弓抵不过众人手。 “谢了。”钟如季接过的时候自然道。 白亦清拉开背包链,别扭道:“不用谢。” 说话的功夫,舒时加速把后面的车全甩了老远。 “小璟跟不上怎么办?”舒时看到车后镜里渐行渐远的距离皱了皱眉。 白亦清也是不放心的往后看。 “不用担心他。”钟如季装着箭回答,“他能跟上,你只管开。” 像是应和他,这话音甫一落,后头的黑车便加了速度,本被拉开的距离眼见着越来越近。直到几乎并排时,白璟又缓了缓速度,依旧跟在他们后面。 “曲澜进了柏路,速度堵人。”柯于珩握着通讯器简单传讯道。 袁复听后一口答应:“好,立刻。” 柯于珩直接摁了挂断的按键,右手换挡提速。 “不是我要害你们,而是你们本就在劫难逃。”他看着前方加速的车辆道。 他是一人来到诡箭,未曾带过一名下属。后面那些看似无意实则穷追不舍的车辆都不属于齐家。 后面的车再度跟上,钟如季手中拉着箭,在车后镜里观察,“齐家的人?”他看到了柯于珩。 他眼神一扫,再看向其他车辆,好巧不巧,那些车他在诡箭总部外见到过。 钟如季一嗤,不喜不怒道:“中奖了。” 追杀都赶上今天了。 “白亦清,把你武器放下,先用弩,解决一个算一个。”钟如季平声吩咐安排道。 白亦清正在拿周夕歌留下的弩,听到这话后抬头看他,疑惑道:“那不是齐家的人吗?你怎么反而帮着我们?” “我们都坐一辆车了你说呢?”钟如季面无表情,“后面只有一个齐家的人,其他全是诡箭的。”并且其中还有两三个前十的箭手。 比起这些,舒时此时更担心的是白璟,“当时就该都坐一辆车的。” 现在要逃都有可能逃散,又没有联系途径,他们有三个人,白璟就一个,后面跟了一堆心怀不轨的人,他一个人怎么应付的来? 舒时担心着白璟,殊不知这正是他和钟如季商量好后安排的人数分配。 “他们冲白璟来的。”钟如季冷静的说,“你把白璟甩开。” 喜欢的人 眼前不再是一条大道,而是通往三个方向的路。 钟如季知道那些人是来追谁的,白璟自然也明白,不然也不会刻意开在后面。 舒时清楚有些事情是在所难免的,便开口道:“你能射箭吗?” 钟如季秒懂:“能。” 从天窗探出身,钟如季拉满弓,锋利的箭头对准白璟后方的车。 长箭扎破黑色轮胎,紧跟在第一线的车辆出意外后阻了跟着它的几辆车。 一行出了问题,另两行的车辆反应迅速的分散开来,超过它继续尾随白璟,甩都甩不掉。 钟如季伸手进车内,白亦清配合的把箭递到他手中。 赶在舒时开进分叉路前,他又射出了两箭废了两辆车的行动能力,之后便再爱莫能助。 钟如季坐回车座关了天窗,车后镜里白璟驾驶的黑车选择了和他们不同的方向。 那些人围堵白璟,白璟不一定会输,可若舒时落到了他们手上,白璟一定输。 白亦清的弩架好了却没派上用武之地,他看着前面人的后脑勺,酸溜溜道:“风头全让你一个人占了。” “等着,一会儿还有机会。”钟如季偏了下头。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舒时问到,虽然还没看见有人跟上来,“去柏路吗?这条路正好通那儿。” 钟如季不假思索道:“不去,绕弯兜圈,甩丢了去找白璟。” “好。”舒时应答,打着方向盘专冲小道开。 “千万别开到死路,不然躲都没法躲。”钟如季提醒了一句。 “这种时候你不能靠我啊。”舒时被这重担砸的心一慌手一抖,“我不认路。” 就他这方向感,就他这破运气……靠谁都不能靠他。 “没事,你随便开。”钟如季说,“这地方就一条死路。” 闻言舒时稍微放了点心,但那也只是稍微。 “我真不行,”舒时发现暂时还没车追上他们,“咱俩换个位置,你来开。” “不行。”钟如季直接拒绝,“我开车没法腾出手。” “澜哥,你放心开嘛。”白亦清接话到,“我们哪会这么倒霉啊。” 身为非酋的舒时此刻无话反驳。 即将又要绕过弯道,舒时觉得有点奇怪,“他们的速度这么慢嘛?” 后视镜里一辆车的影子都没有。 “不知道啊,可能是没找到方向吧。”白亦清随口说着。 舒时还是奇怪:“他们比我还路痴嘛……” 正打算开口却看到熟悉车辆的钟如季忽然闭了嘴。 舒时看到前头的几辆车迟疑道:“这几辆车好眼熟的样子。” 钟如季深吸一口气,语气都有点不可置信:“……你别告诉我你绕了一圈。” 舒时、白亦清:“……” 定睛一看,还真是。 这开的确实比人家快,也确实是把人家甩开了,但都架不住他们绕了一圈回到人家后面了啊! “调头吧。”钟如季心累的按按眉心。他觉得回去之后真得好好练练舒时,方向感差到这个地步,往迷宫空间里一丢妥妥的出不来。 舒时立马调头,前方的车已经发现不对劲,有两辆停了下来,其中一辆的天窗打开后钻出一个举着弩的人。 对方同样瞄准了他们的车轮胎。 白亦清抬着弩打开车窗,对着那人就一扣扳机,对方还在瞄准的功夫就被他一箭秒了。 “废了手。”白亦清钻回车里拿箭,顺便报了句。 舒时嗯了声,碍于人设便没把那句酷夸出口。 “原路返回,”钟如季侧头,“路还记得吗?” “大概。”舒时实话实说。 “那就按你的想法走,分叉口可能有人堵。”钟如季说。 舒时手指点着方向盘,心里有点焦躁:“我担心走错路。” 钟如季神态自若道:“走错就走错,那条路只是不能让车辆通行,人可以过。” 上面的白亦清一直没下来过,舒时偶尔还能看见贴着车窗射过去的箭矢。为了避免被人瞄准,好好的车愣是被他开成了蛇,幸好白亦清能稳住,否则早被甩出去了。 原路返回,舒时开到一半就找不到方向了,索性放飞自我,爱往哪儿开往哪儿开。 仿佛是为了印证先前讨论过的运气问题,非酋之光再次笼罩在舒时的头上。 “澜哥,你怎么不动了?!”白亦清在上面喊。 虽然后面的人跟来还需要时间,但是停在这儿不动很容易被赶上。 一番箭上较量,白亦清身上也挂了彩,得益于隐族逆天的自愈体质,他看起来伤的不是很重,倒霉的是那些被他乱攻击的人。 “下车!”车里有人回他。 白亦清回头一看,面前是半堵土色的墙,人可以翻过去,车别想走。 他啧了声,双手一撑跃出车顶,跨了一步跳下车,稳当的落在地上。 舒时和钟如季已经在墙边上了,看到他过来才动身。 钟如季背着两个箭筒,理所当然的丢给白亦清一个,“拿好,这是你最后的武器。” 白亦清翻了翻,里面只有数不清的长箭和一把近战用的匕首,他抬头问:“我双面刃呢?” “嫌累赘,没带。”钟如季简短的回答,他看了看后面,又道,“要拿就速度快些,别让人追上了。” 白亦清想也不想的把手上的东西全丢给他,转身疾奔回车上,拽住自己背包赶紧往回跑。 后头的人追来了。 舒时和钟如季都翻过了墙,这时站在另一头等他。白亦清手脚并用,轻松越过半人高的土墙,落地后顺手抢过钟如季手上的弩,反手就是一箭。 正中一人肩膀。 “酷。”钟如季夸的毫不吝啬。 白亦清痞气一笑,“那当然。” 舒时拿过钟如季手中的箭,将弓递给他,语速极快:“先解决几个,之后再做打算。” 追在前一批的人不好躲,还是解决了比较好。但对方人多势众,他们三个人不能硬抗。 “嗯。”钟如季一边应着一边开弓射箭,这回瞄准的是膝盖骨。 三人没停留多长时间,站着的人均倒地后他们便齐齐转身飞速长跑。 道路上没什么建筑物,路边的草丛都是千奇百怪五花八门的,但看起来也没几个能遮住人的。 白亦清拿着的是弩,架好箭后就能攻击,钟如季拿着弓箭暂时不能发射,舒时手上没有武器,更没有趁手的武器。 白璟那边生死未卜,他们这儿也棘手。 跑了很有一段时间,三人的体力都有一定消耗,舒时换着气,呼吸声渐渐沉重,双腿却还保持着速度奔跑着。 “停!”钟如季冲了几步,转身拦在他身前。 舒时刹车不及,直接撞了上去,紧接着被对方抱了个满怀。 “停,先别跑了。”钟如季也微微急喘着。 白亦清是易出汗体质,这会儿额上已经生了细密的汗,他撑着腿回头看,远处的人影正在靠近,他抬袖擦擦汗,呼吸了几道说:“就应该把他们都灭了。” 他们跑到了拐角处,尽头隐隐显出建筑的轮廓,再跑几步应该能见到房子。 “再跑一段,到了我们再休息。”舒时说,他的腿不听自己使唤,这会儿一歇下就不想再抬起来了,再耽搁下去他就跑不动了。 钟如季屏息像是在辨听着什么。 不过数秒,他拉着舒时的手腕抬腿便跑:“最后一段,前面休息,白亦清跟上!” 白亦清再度擦了擦汗水,没半分怨言立即跟了上去。 几分钟后,三人到达有建筑的位置,却发现建筑只有左右两座。 舒时当机立断的把白亦清往门里一推:“藏好,安全了再出来。” 白亦清见他要走,连忙拽住:“那你去哪儿?” “他们要抓的是我,你躲好就行。”舒时轻喘着快速解释道。 他还要说些什么,钟如季却将他往里一塞,语气严厉:“躲好大家都没事,不躲一起死!” 白亦清眼中浮现纠结,不过数秒便做了选择,他看着舒时道:“澜哥,你一定要回来找我,我不会走的。” “嗯。”舒时点头,最后揉了揉他的头发。 两人一瞟后头,随即再次向前方不知何处的大路跑过去。 钟如季拉好弓,转身骤然停住,射出一箭刺中最近一人的肩膀,再度转身追上舒时。 “你也该留在那儿的。”舒时喘着气对身边的人说。 “跑步不要说话。”钟如季道,又回答他的话,“我留在那儿你没活路。” 虽然是否定,却也是客观事实。 曲澜的身体素质不差,但绝对比不过白亦清和钟如季两人,加上他又没有武器傍身,把钟如季和白亦清全留在屋子里无异于自寻死路。 钟如季往后看了眼,脸色登时变差:“他们动箭了,小心。” 舒时闻言立即回头看,只见一行人明明可以紧跟着他们,却偏偏停在了原地,个个手里都拿着弓箭。 后面的专业箭手们一字排开,所有的箭头都瞄准了一个人。 箭矢破空声不绝于耳,舒时没机会回头,只是凭着本能往旁边躲,试图避开。 但这条路总共这么宽,那么多箭是怎么也躲不掉的。 钟如季右手拿着弓朝飞来的箭雨一挡,人也往舒时背后一闪。 小部分长箭被击落在地,而更多的箭是落在了钟如季背上及手臂上。 登时血色蔓延。 论坛风波 钟如季闷哼一声紧抿着唇,这时候还有心情想如果不是挡了一下估计现在能被扎成刺猬。 “钟如季……”舒时的声音惊慌又害怕。 “别看我。”钟如季压着声音,伸手按住他的肩,侧了下身扯到伤嘶了口气,“没伤到要害,别担心。” “继续跑,不用管我。” 钟如季避着他的视线,舒时一直没能看到他伤的如何。 这条路上零散有着几处住房,再走几步可以躲一躲。 舒时跑到最近的一座房子便停了下来,转头去看钟如季的伤势,这一看,他原本因奔跑而转红的脸热度不再,只觉得冷如坠进冰窖。 钟如季背上少说也中了四五箭,手臂上也有两支,被刺开的伤口在大幅度运动中伤的更严重,几道伤口正往下渗着血。 这会儿对方停下来去折手臂上的长箭,箭杆被折断,箭头还留在伤口里。 一路跑过来,钟如季脸上的血色尽失,唯一不变的是他一如往常的神色。 箭手们用的长箭的箭头都是三棱锥形的,射进去容易,取出来却会拉开伤口扯出皮肉。就算没刺中要害,这些箭头留在身体里也够人受的。 舒时脑子里嗡鸣不止。有那么一瞬间,他是想杀了那些箭手的。 “如果,把箭全部取出来你能忍着吗……”舒时说出来艰难万分,声音却又小心轻柔。 钟如季折不了背后的箭,弯不了腰也靠不了墙,感受着自己的鲜血顺着衣服流下,这种体验让他皱起了眉。 他把折下的箭杆丢在地上,轻松道:“能忍啊,但是全取出来估计就要失血而亡了。”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钟如季和他对视上,失笑道:“是我中箭怎么你比我还疼的样子。” 舒时抿着唇吸了吸气,把他背着的箭筒取下来,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磕着碰着了。 “挨了几箭,不用那么担心。”钟如季配合的微微抬手,又说。 “少鬼扯。”舒时脸上白的不行,唯独眼周泛着红,他看对方跟没事人一样忍不住又道,“你挡什么挡,自己的命不是命啊!” 现在这荒郊野外的别说人了,连鬼都看不到,钟如季伤成这样压根没地方治。 见他一副淡然处之的态度,舒时真的是又急又气又心疼,“现在只能想办法把箭弄出来,会很疼。” “这样失血会更快。”钟如季无奈道,疼不疼倒是次要的,失血量才是不容忽视的。 舒时一言不发,将被擦伤的手臂抬起让他看。 他的手臂上还有干涸的血迹,伤口却不见踪影。钟如季皱皱眉,看见那道只有伤口愈合后才有的浅印。 “我能帮你。”舒时说,目光定定的看着钟如季,“就算不会立即愈合也能止血。” 其实他也是刚发现曲澜体质的特殊,才划开的口子转瞬便自行愈合。 开始他还惊讶过,但结合第一天的场景和记忆里的曲澜便又释怀了。 若不是体质异于常人,白璟的血不会被奉若珍宝,曲澜的族人也不会遭遇围杀。 那些在他看来既荒唐又残忍的一幕幕,都是特殊的代价。 钟如季没有说话,白璟和白亦清的特殊之处他略知一二,却不想曲澜也是其中之一。 “我会很小心的,先把手上的伤解决好。”舒时去扶他中箭的手臂,伤口的血仍在缓慢的渗出。 钟如季心知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拒绝相当于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所以他嗯了一声。 两个人进到房子里,舒时取出他手臂里的箭头,握着沾满血的箭往自己手臂上一刺,使劲一拉,瞬间血肉模糊。 舒时额间疼出细汗,却是低着眼对钟如季说:“对不起,我没有麻药。” 取箭的过程艰难又痛苦,钟如季硬是一声疼都没说过。 钟如季喉结滚动了下,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帮他擦汗,说:“不是很疼。” 他看到成股滴在自己伤口上的热血,眸中情绪复杂。 等到伤口彻底处理完,两个人的状态都十分的差。 钟如季中了六箭,六次取箭一次比一次艰难,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宰割他的神经。 舒时因为伤口愈合的快,总是处理完一道箭伤又要重新划开伤口。他生怕治不好钟如季似的,专往出血量多的部位刺,处理完后失血过多的反而是他。 六支染血的箭丢在地上,舒时靠在墙上闭着眼睛休息,呼吸轻而微弱,钟如季背上有伤不能靠墙,便一直看着他。 舒时像是进入了浅眠,却睡的极其不安稳,眉头都是皱着的。 钟如季现在的体温低于常人,他靠过去用额头抵着舒时额头,感觉到对方体温的滚烫。 舒时意识朦胧间被人推醒,钟如季的声音又低又哑的叫着他的名字。 “钟如季,我有点冷……”他的声音轻若低呓,仅剩一点的意识只告诉他眼前的人可以依靠。 钟如季被对方抱住后怔了片刻,尔后回抱住怀里的人安抚道:“一会儿就不冷了。” 舒时伸出双臂搂上钟如季的脖颈,人靠了过去蹭蹭对方的脸颊,声音黏黏糊糊道:“你好凉快……” 现在舒时对他来说就是一个人形暖炉,而他对舒时来说就是一个人形冰块。两人都冷,舒时暖得了钟如季,钟如季却暖不了他。 钟如季身上一片冰凉,只剩脖颈的位置还有点温度,舒时凭着本能往热的地方蹭,整个脑袋都埋进了对方的脖间。 钟如季认命的叹了口气,全当自己抱着一个大型犬。 - 比被追杀更差的境地,是被两方人马追杀。 诡箭箭手的威胁还未解决,不宜轻举妄动。 钟如季席地而坐,也不管环境有多脏。舒时的血见效奇快,他的伤口半刻钟便已愈合好,目前只需要适应失血过多的眩晕,不多时大概就能活动了。 怀里的人睡的正沉,他便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 他静坐着,等来了大批人马。外面的脚步声整齐有素,不像是诡箭那种放养式管理下培养得出来的。 钟如季垂眸看了看舒时,心道果然是暴露了。 他的血迹留在了房子外,但凡是有心的都能发现他们藏身的地方。 他现在头晕目眩,舒时的状态也不好,躲是躲不过那些人的。 落在齐家手中貌似比落在别人手里好……个鬼。 早知道就把周夕歌掳来了,否则也不会这么被动。白璟那儿暂无消息,他们也是等不到了。 袁复顺着零星的血迹走进去,屋里空无一物,里面的人没处躲也没处藏。 他看到齐谐冷静的目光时顿了顿,接着又将目光移到了他抱着的人身上。 “抱歉,齐先生,您抱着的这个人我们需要带走。”彬彬有礼是袁复一贯的作风,就好像这样他便没有错一样。 钟如季凉薄一笑,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袁复微微弯腰:“抱歉齐先生,这个人我们必须带走。” 柯于珩瞥了他一眼,看着房间中央负伤累累的两人未提一句。 钟如季的手动了动,摸到身边的长弓。 袁复身后的几人立即戒备的握紧自己的冷兵器。 柯于珩皱了皱眉,道:“东西全给我放下,眼睛都瞎了吗?” 齐谐是齐家正统血脉,轮不到他们做属下的动手。 袁复对此却无异议,未阻拦自己的人动手也没说柯于珩的不是。 钟如季摸到弓,却也摸到了上面几近断裂的弦,他手上一使劲,将弓丢了过去,侧眼冷声道:“连我一起带走。” 袁复做了个手势,黑衣下属们几步上前。 - 白亦清等了很久也没等到两人回来,期间他还听到过几批人马跑过的声音,也有人搜过这间房,不过他机灵的翻下了窗子躲到了最茂密的草丛里。 他逃过一劫,却不知道另外三人是不是也这样。 他望着透光的窗子,紧紧蹙着眉。 正想着,外面突然响起一个极其轻微的脚步声,白亦清眼神一凛,转身从后窗翻下去。 他落地后没站起,因为眼前有一双作战靴。 白亦清左手动了动,眼睛渐渐抬起。 “不要乱动,不然我会手抖的。”方拓一脸冷漠的说,手中的弩正对着少年的眉心。 齐韩昭从房里走出来,见这一幕笑了笑,说:“你别恐吓人家,是不是还不确定呢。” 方拓不为所动,瞥过去一个眼神:“把人压着,回你的齐家去。” “又是齐家。”白亦清恨死了这两个字代表的身份。 “是啊。”齐韩昭一笑,弯下腰摁着他的肩,“齐家齐韩昭。” 白亦清侧头狠狠剜他一眼,死死盯着他,仿佛是要认清这张脸。 齐韩昭微微一笑,对方拓说:“我压着,你去把车开过来吧。” 方拓把弩丢给他就走了。 “白亦清,是叫这个名字没错吧?”齐韩昭笑着问,“我想问一下,齐家密室在哪儿?” 白亦清嗤了一声,分外不屑:“你一个齐家人跑来问我齐家密室在哪儿?” 他红色的眼睛里写着不加掩饰的嘲讽,“还是下一任掌权人呢。” 邓铭之流 齐韩昭不气也不恼,仍是笑着:“你告诉我齐家密室的具体位置,我帮你救出曲澜。” 白亦清听及此,左手迅速抬弩抵着齐韩昭,而与此同时,对方手中不同构造的弩也正瞄着他的额头。 “你不妨试试,”齐韩昭神色未变,“看看谁死的更快。” 两人僵持了数秒,白亦清绷着脸杀意骇人,齐韩昭不甚在意的微笑着。 “你知道他在哪儿?”白亦清道。 这个“他”代指的是曲澜,齐韩昭平淡的嗯了声:“不出意外,齐储的人已经搜到他们了。” 说的是“他们”,而不是“他”。 齐谐和曲澜在一起,齐韩昭清楚这一点。 白亦清冷硬的态度有所松动,“你怎么保证你说的话?” 对方笑盈盈的动了动弩,说:“你觉得我有必要骗你吗?” 齐韩昭身为齐家人,又是齐储的亲弟弟,想顺藤摸瓜找到密室算不得难事,只是过程会有些麻烦,有无白亦清结局都一样,区别在于是否轻松。 “放心,我一向言出必行。”他按住白亦清的武器,“而且你也知道曲澜被带走后进的地方是哪儿,我们只是顺路而已。” 这句话才是击碎白亦清防备的根本。 他不可能让澜哥在那种地方待着。 - 一刻钟过后,失血带来的不适感消退了些。 两人身上带有浓郁的血气,车里的空气都能嗅出血腥的味道。 柯于珩坐在最左边的位置,始终未摇下车窗。 钟如季用手背试了试舒时的体温,后者毫无知觉的靠在他肩上。 没什么大碍,差不多降回正常体温了。 他略微放下心,调整了下被枕着的手臂。 柯于珩看到这一幕,眼里掺进些许狐疑。 钟如季瞥他一眼,没说任何话。 没细算具体时间,钟如季一直清醒着,而舒时则是在车辆即将抵达齐家时方才悠悠转醒。 数小时的沉睡不仅让他恢复了气力,还附带着补充的记忆,可惜在梦里呈现的仍是零碎的片段。 “你的伤好了吗?”他睁眼看到钟如季立马就问。 钟如季嗯了声,“差不多。” 松口气靠回椅背,舒时余光扫到柯于珩,后知后觉道:“……这儿是哪儿?”怎么还有一个不太认识的人。 “马上快到齐家了。”钟如季看了眼窗外道。 齐家?什么情况? 舒时扫了眼柯于珩又看回钟如季,要一个解释。 钟如季没直接给他回答,而是伸出手在他腕上割了好几道的痕迹处摸了两下。 舒时顿了下忽然明白过来,眼神陡然变得警惕。他看见驾驶位的男人,正是当初向他求白璟血液的那位。 齐家大堂。 齐储坐在主位把玩着手中的小玩意儿,目光时不时扫向大门。 “袁复到哪儿了?”他问。 下属答:“快到门口了。” “把齐谐看好,曲澜就送去密室吧。”齐储站起,随意道,“晚上我要看到成效。” 下属:“老板,齐谐要求和曲澜一起。” “呵。出去一趟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齐储冷冷一笑,“和曲澜一起?他长这么大恐怕还没去过密室吧。” “让柯于珩把人押去密室,连同齐谐一起。” “心不在齐家,正好齐家也不缺他一个。” 不过半日光景,齐储脖间的长线便已红到发黑,看起来不像是好预兆。 他摸着自己脖子上微凸的长线,眸中情绪晦涩难辨。 袁复放下通讯器,对后座的柯于珩道:“老板让你把他们带去密室。” 柯于珩不意外接到这个命令,简单嗯了声。 钟如季半垂着眼,手指在舒时腕部轻按了按。 两人的沟通在无声中进行,舒时知道他不放心,便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不用担心。 - 方拓将车停在了土墙外,齐韩昭拿着两把弩,放心的让白亦清走在身边。 达成了一定的约定,就得向对方付出同等的信任。 “齐家密室具体位置我说不出来,只能带你去。”白亦清面无表情的说,侧了侧头,“我相当于在自投罗网,但那个地方,我能出来一次就能出来第二次,你要是敢骗我,我第一个杀了你。” 听完这一番恐吓,齐韩昭照样笑了笑,“可以。” 两方安静了一会儿,白亦清看到齐韩昭始终温和的侧脸,疑惑道:“你真的是齐储的亲弟弟?” 齐谐那家伙是个怪胎,不向着齐家能理解,但是齐韩昭呢?下一任齐家掌权人,还是齐储的亲弟弟,完全没理由和齐家势力对立。 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齐韩昭:“是啊,有什么疑问吗?” 白亦清呵呵一笑,“我就是好奇齐储要是知道自家人一个个胳膊肘往外拐是个什么感受。” 他只要想想那个场景就一阵快意。 齐韩昭但笑不语。 齐韩昭当然是齐储的亲弟弟,但可惜他不是齐韩昭,在任务和性命前,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 到了目的地,两人皆是身手矫捷的翻过半人高的土墙,方拓见他们过来,递了一顶鸭舌帽和一副美瞳过去。 “车里有衣服,待会儿换上。”方拓冷着脸说。 白亦清哦了声没拒绝。几人间的气氛意外和谐。 为了潜入齐家密室,齐韩昭这个齐家人也真是煞费苦心。 白亦清戴上帽子时心想。 - 闭合的大门打开,柯于珩走在两人身后,将他们送了进去。 密室负责人早已眼熟齐储身边的得力下属,这会儿见了柯于珩便主动迎上来,笑问:“这次老板有何吩咐?” 柯于珩瞥了眼舒时,说:“曲澜,取血检验。” 钟如季抬起舒时的手臂,看到那道深疤变成浅浅的一道印子。 他看着浅印,眼里却在听到取血检验时酝酿起风暴。 舒时不知怎的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忙伸出另只手搭上对方的手臂,低声说:“没事,抽个血而已。” 当然不会只是抽血这么简单,他也没蠢到这个地步。 第一天的那幕足以让他预知自己的下场,无非是成为药人,但齐储不会让他死的。 这点两人皆是心知肚明,可钟如季仍然未能平复心中的阴郁,他松开舒时的手,有意无意的用手指划过右手腕的位置。 舒时赶紧抓住他的手,语气中甚至有点严肃:“不可以。” 虽然他不知道任务道具究竟有多厉害,但道具的珍贵他却是明白的,钟如季没必要将道具耗在一个有七成把握的中级空间里。 为了他就更没必要了,他可以撑下去。 钟如季抬眼看他,眼里不是冷漠,而是一种沉甸甸的情绪,压的舒时心跳漏了一拍。 舒时撤开和他对上的视线,又抓住他手腕,突然有点不自然,“我可以撑,这体质你又不是不知道。” “抱歉,由于实验的重要性,老板要求您待在休息室里。”柯于珩上前对钟如季道。 休息室的外壁是一种耐外力重击的透明玻璃制成的,只要钟如季进去,外面将门一锁他便出不来。 说的好听叫休息室,直白点就是幽禁室。 钟如季看着柯于珩,神情极具压迫感。 最后还是舒时出面才将钟如季好好的安置在休息室。 负责人大概是知道他齐家正统的身份,准备了吃食饮品在里面,钟如季进去也不委屈。 钟如季没碰那些东西,只是站在玻璃前看着舒时躺上实验台,看着负责人戴上白手套准备实验,看着他们在舒时身上各个部位取血。 他只是镇定的看着。 如果这个时候使用道具,胜负毋庸置疑,但这么做了齐储那边也就暴露了,连带着他对舒时的感情也将昭然若揭。 舒时不傻,反而很聪明,刚刚自己只是露出了一点端倪便立刻被察觉到了。 一管又一管的鲜血整齐的搁放在实验桌上,舒时才恢复精神,这会儿又被大量抽血给损耗的没了力气。 舒时胸口的起伏逐渐频繁起来,他咬着牙看了看四周白色胶囊似的舱体,乳白色的外壁挡住他探寻的视线,他甚至不知道那些“胶囊”里装着什么。 取血进行到最后,舒时才明白柯于珩说的那句“取血检验”是两个步骤,检验只需要少许血样,但取血的意义不同。 大量取血是能要了人命的。 “够了。” 舒时在意识模糊间听到负责人叫了停。 他扯起唇角,心道这人真有经验,知道再抽下去人就得休克了。 取完血后,舒时躺在实验台上没动,而负责人按下身边的一道按钮,实验台上升起透明的玻璃,将他罩在了里面。 负责人看了他几眼,又按下另一个按钮。 舒时左边的那个“胶囊”像是脱了皮,白色的舱壁下降着,只留了一道同样的透明玻璃。 里面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发色是雪白的。 比起意识还未涣散的舒时,男人安静的像是没了呼吸,胸膛的起伏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 感受到外界灯光刺激,白钦睁开眼望着灯,已经没有任何兴趣去观察自己身边的环境。 负责人来到他身边,摁下按钮将最后一道玻璃也撤了下来,白色胶囊就这样变成了实验台。 白钦眉头微皱,眼中闪过极浓的憎恶,他稍微侧头,第一时间却看见身边的舱体里躺着一个人。 一个活人。 ※※※※※※※※※※※※※※※※※※※※ 感谢支持 有所相像 负责人在男人手臂上取了微量的血液,舒时侧头看着,挪开视线的时候见到对方正在看他。 白钦的目光惊了一瞬,便又漫进无尽的悔恨。 他原先是见过曲澜的,那个时候对方还是个孩子,这么多年过去,他没想过再次见面会是这种场合。 归根究底,若不是那次失了神智,曲澜的身份不会暴露,他本可隐瞒一世,安稳的过完一生。 都是自己害的。 被阻隔在休息室的钟如季看到白发男人,目光深了些。 实验舱的舱壁升起,舒时的视线被强行拦截,他只来得及看一眼钟如季,眼前的景象便被黑暗占领。 躺在实验舱里有种空气都静止住的感觉,舒时呼吸渐缓,终于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那些血液连同他的精力一并被人抽走,才从失血的状态中出来又立刻被打回原样。 - “新消息,曲澜和齐谐被带进了密室。”齐韩昭放下通讯器,从镜子里看了全副武装的白亦清一眼。 白亦清蹙着眉,“多久能到?” “需要一些时间。”齐韩昭淡然的回他,“不必心急,就算到了齐家我们也不能即刻行动。” 白亦清取下帽子盖在脸上,自己烦自己去了。 齐韩昭瞥他一眼,对身边的人道:“你觉得是他吗?” 方拓目不斜视,说:“不是。” “这么笃定?”齐韩昭挑眉。 对方看他,语气平淡:“有人选了。” 齐韩昭正欲再言,方拓又说:“如果我说是你呢?” 他的目光暗沉,看上去带了几分认真,不似作假。 齐韩昭哑然失笑,道:“不可能。” 方拓重新侧过头,说:“爱信不信。” “如果是我,那你早该知道了,何必兜兜转转这些个来回。”齐韩昭笑言,“况且以你的性格,能第一天走又怎么会留到最后一天。” 方拓不想搭理他。 “能不能别打哑谜了,你俩是有什么话不能让我听见?”白亦清扯下帽子对前面的两个人说,“速度点吧,你当齐家密室那么好进?” 齐韩昭瞟了方拓一眼,笑道:“如你所愿。” 说着就猛地提了速度。 晕车的白亦清:“……” 后座的位置宽敞,他的双面刃和匕首全被齐韩昭收了去,加上胃里不舒服,白亦清索性横躺在座椅上,闭上眼睛盖着帽子。 每次睡着后总会梦到年少时的旧事,这次也是,他的潜意识时时刻刻都在提醒自己,从前的他害了整个家族。 隐族一脉世隐在偏远地区,只有远离人群才能保证他们的安全。 那时候白亦清年纪不大,和白璟相仿,比白璟还要小上一些。 他每天都能看到族里几位黑发黑眸的长辈离开,去那个叫城市的地方。 长辈们回来的时候总会带上一些新奇的玩意儿,都是他未曾见过的,曲澜哥哥也总会带回好多漂亮的糖果。 被限制出行的他一直没认识到自己的特殊,毕竟也不曾有长辈告诉他,他是异类。 那时正值满腔好奇的年纪,他想,自己只是出去看看,应该不过分。 后来他又觉得单单自己出去实在没意思,便哄着所有小伙伴一起。 有人放哨有人探路,他们安排的计策万分成功,几批小朋友一个接一个的窜出了隐族划分的地区。 走在最后面的白璟并不是很愿意跟着他们胡闹,但也架不住一群孩子的胡搅蛮缠,无奈之下只好一道前往。 “白璟哥哥,我们去哪儿啊?”小团子白亦清问另一个小团子白璟。 在一众活泼可爱的孩子里,白璟显得格格不入,或许就是这份不符年纪的“成熟”才让白亦清把他当成除曲澜外最应亲近的哥哥。 “随便你。”白璟说着,属于孩童的奶音中带着一种轻淡的疏离。 随便?随便的意思大概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 白亦清咬着手指苦思冥想,“那……我们先从这边出去吧。” 隐族居住地外面围着一丛荆棘,出于耳濡目染的缘故,小孩子们也清楚那片扎人很疼的地方怎么出去。 他们穿过荆棘丛,一路打打闹闹的进了森林,即将走到尽头时遇见了一个倒在地上的陌生人。 男人身边滑行着一些没有腿的动物,他就倒在那些动物的周围,胆子小的小朋友不敢上前,还是白璟上前捏着那些蛇的七寸一条一条捡进了竹筐。 白亦清缩在白璟身后,一边害怕一边好奇:“这是什么动物啊?” “蛇。”白璟关上竹筐,看到男人撸起的裤腿下方有一处咬痕,两个大血孔下是两排细小的伤口。 他放下竹筐,指着那道伤口,“毒蛇。” “毒蛇?”白亦清眼睛睁大了些,看向那个红肿的伤口,“可是爸爸说被毒蛇咬了会死掉的。” 身后隔了好几步的小朋友们听到他的话,立即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 “妈妈说毒蛇咬人很痛啊。” “我爸爸也说了,呜……” “我不要被毒蛇咬呜呜呜!!” “你不要哭了!爸爸说被咬不会死的!!” “但是疼啊呜呜呜!!!” 白璟被尖锐哭喊刺的眉头皱了皱,朝那边说:“不许哭。” 抹着眼泪的小男孩委委屈屈的抽泣着,离白璟远了几步。 白亦清想着别的事,回头软声软气安慰:“别哭了,被咬的是他,这里没有毒蛇。” 泪眼朦胧的小男孩看了看男人四周,确实没看见蛇,“真、真的没啊……” “真的没有。”白亦清说着,捡起男人身边的刀,犹豫了半天,往右侧头看白璟,“白璟哥哥,听爷爷奶奶说我们的血可以救人,会不会是真的啊?” 白璟看了一眼他握着的刀,退到旁边说:“不知道。” “哥哥你干嘛走那么远,我害怕……”白亦清欲哭无泪的看着他。 他超怕疼,但也怕有人死在面前。 白璟没说话。 白亦清看到男人泛紫的嘴唇,心里没底,握着刀的手都在抖:“不救这个人他会死掉的,但是到底有没有用啊。” 白璟又退远了几步,说:“不救。” 白亦清:“可是不救不行啊……” 白璟:“快死了。” 白亦清心惊肉跳的看过去,那人的嘴上已经乌紫,一副即将毒发身亡的样子。 几个小孩子围过去,脸上是统一的焦急,白璟在外围仍是无动于衷。 “救救救,快救他!” “爸爸妈妈说不能见死不救,白亦清你快救他呀!” 身边的伙伴都在劝,白亦清看了眼离得远远的白璟,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闭着眼睛把刀往手心划。 最终他救下了被毒蛇咬伤的人,一众小朋友看着伤口愈合后才放心,蹲在那人身边等着他醒。 白亦清抱着早就愈合好的伤口蹭着白璟呜呜呜的哭。 天色暗下去,出来的时间太长会被家里的长辈们揪住,白亦清赶紧收起眼泪招呼伙伴们回家。 回到族中的时候,白亦清还摸着他那白嫩的小手:“没玩儿成还挨了一刀,我再也不要出去了,好疼啊呜呜呜……” 第一次“出游”的体验极其不美好,白亦清就此决定以后不再偷偷溜出去了。 可是,当时年幼的他也没料想到,这次“出游”真的成为了最后一次。 - 暮色渐沉,昏黄的天空一度度暗下,密室里却始终亮如白昼。 躺在实验舱里的舒时被灯光刺的睁开了眼,眯成缝的视线里,他旁边的那个实验舱前站着一个男人,面容与齐谐有几分相似。 “你后悔吗?”齐储难得露出笑意,脖间的红线已经消失不见。 白钦闭着眼,却挡不住齐储的声音钻进他的耳朵,他愤愤的睁开眼,余光中的另一个实验舱也降下了舱壁。 满腔的怒火突然被熄灭,白钦看了神情虚弱的青年一眼,瞬间心中一酸。 见白钦重新闭上眼,齐储笑着侧头,看到一直站在玻璃前的钟如季。 他看着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在注视着他,那双沉静的黑眸里多出了许多他看不透的情绪。 “去把门打开。”齐储冷下面色对负责人吩咐到。 负责人上前去打开休息室的门,里面的人没动,外面的齐储倒是走了进去。 “白璟还活着。”齐储进去道,接着凉凉一笑,“你和曲澜的感情还挺深厚。” 钟如季未侧眼,淡声道:“那又如何。” 齐储哼笑几声,说:“齐家要你又有什么用呢?” 钟如季这才施舍了目光给他,也是哼笑一声:“我从来都不是齐家人。” 齐储与齐谐的身高相差无几,前者常年居于高位积淀出一身压迫感,后者曾日日开弓见血,心比铁硬气场危险,两者碰上还真难分出谁高谁低。 负责人在一旁看着这堪比修罗场的画面不住汗颜。 始终被关在实验舱里的舒时动了动眼睛,废了老大功夫才瞟到一点点休息室里的状况。 他不会读唇语,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 舒时微仰脖子,暂时把注意力抽了出来。 他缓解了下眼睛的疲劳,再往那边看的时候场景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舒时惊愕的瞪大了眼。 密室里多出一些数不清的人影,各个皆是白发红眸,年龄不一,站在他身边的鬼魂们全部都望向了休息室。 休息室里的钟如季眼神微动,轻扫了一眼身旁稍有实质的鬼魂,半灵体死死的看着齐储,眼神一刻也不曾移动。 而在他的对面,以齐储为圆心,休息室里皆是白发红眸的半灵体,所有枉死的鬼魂目含憎恨,紧紧盯着害死他们的罪魁祸首。 钟如季轻扯唇角,心道果然。 ※※※※※※※※※※※※※※※※※※※※ 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写白亦清小朋友的过去,最后还是写了 昨天卡思路严重所以断更了qaq,发七个红包以示歉意(如果有人的话) 线索基本完型了,只差舒时那一块儿的,任务对象也很好猜了(要对照任务线索) 猜对了给你们发红包吖~ 坐等好戏 今晚的白影较之昨晚更为清晰,但舒时却没再看见之前见过的那些。 整个密室都被半透明的鬼魂们占据着,他下意识看向钟如季。 钟如季看了一眼玻璃外聚集的鬼魂,对齐储微微笑着,“人血好喝么?” 齐储双眉一拧,正要开口说话。 钟如季再道:“你不怕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回来向你索命吗?” 他的语速轻缓,含着令人背后生寒的笑意。 或许是错觉,齐储莫名感到如芒在背,好似真有一些怨毒的眼睛在盯着他。 齐储没怵,一旁的负责人倒是先怂了,眼神直飘,疑神疑鬼的。 老板害的人他都掺过一把手,其数量有多大他心知肚明,若是那些枉死的人当真回来索命,他怕是也跑不了。 实验舱的鬼魂往休息室飘过去,舒时看到他们有的堵在门口,有的围在三人身边用那双泣血的眼睛注视齐储。 白发红眸的隐族,十六岁那年家破人亡,以血为药,伐尽生灵的罪恶…… 舒时皱着眉,将脑子里碎片似的信息连上,最后发现齐储这个人物与钟如季的任务线索极其吻合。 如果齐储是钟如季的击杀对象,那白璟呢? 诡箭,一千箭矢的归主……他不得不正视白璟与自己任务线索的吻合度。 舒时复杂的合眼。 他的记忆还不全,不可以妄下定论,不可以伤害白璟。 “曲澜。”身旁传来一个沙哑且虚弱的男声。 舒时睁眼看过去,那个带有隐族特征的男人正深深的看着他,眼神饱含怀念及复杂。 他没有应声,只是回看过去,两人对视良久都不曾再说过一个字。 余光能及的范围里,休息室里有个人走路速度很快,似乎挟着满身的怒气。 舒时侧眼,看到齐储面色阴沉的快步离开,密室里的鬼魂们随他而动。 钟如季目送齐储走远,笑容逐渐淡下来,他神情冷漠的扫了眼正要重新将门关上的负责人。 负责人顶着这位的注视压力山大,手上仍是想把门拉上。 可他也不是没使劲儿,甚至要将自己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那扇门却是纹丝不动。 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会真有鬼吧? 在钟如季的视线里,守在门那儿的半灵体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负责人想凭一己之力拉动这扇门还真不太可能。 机会摆在眼前,不走是傻子。 钟如季迈步过去,轻松推开负责人阻拦的手,错过众多鬼魂走出去。 负责人这时候也没时间管那破门了,换班的助手刚随着老板离开,密室就剩他一个,要是这位祖宗趁机跑了他就完了! 看清那位齐祖宗要干什么的,负责人更是眼前一黑,慌张跑上前去按实验台的按钮。 钟如季挪了一步,拦在冲上来的人身前,不偏不倚的挡住了那些操纵实验舱的按键。 他压了压唇,语气不悦道:“怎么?没关够还是嫌取的血少了?” 饶是早早便知这位不好惹,负责人做了心理准备也没招架住。 他该怎么说新来的实验体就是送来给老板当药人的,看这祖宗和新实验体关系好像不错的样子,要是这样说对方会不会直接怒了? 玻璃是降下来了,但是手上锢着的金属环还在。舒时扭动手腕,没脱开。 “把东西给我解了。”钟如季用命令的语气道。 “不可以。”负责人疯狂摇头。 “不可以?”钟如季眯眼,一只手背到身后按下另一个按钮。 关着白钦的玻璃罩也匀速降下。 负责人头皮一紧。跑一个就够他受的了,要是两个都跑了他的命就别想要了。 “我不是没有解开的方法,劝你自觉点。”钟如季道。 “您这不是在为难我吗?”负责人心焦如焚,只得期盼换班的助手赶紧来,最差也需要外面的巡卫有挡住这位的能力。 离开密室不算什么,逃出总部才致命。 钟如季微笑:“为难你?我救朋友怎么就叫为难你了?” “换个说法,我不为难你,难道我要看着他躺在这儿继续当你的实验体吗?” 负责人哑口无言。正在绝望之际,密室的门轰然打开。 他心中一喜,立即调头看过去,视线中出现的不是眼熟的助手,也不是持着武器的巡卫,而是…… 一个和老板长的有六分像的人,一个满脸冷漠背着箭筒拿着弓的人,再往右看,还有个一身黑、脸遮到看不见的人,手里还提着一把寒光凛凛的刀。 负责人:“……” 白亦清扯下口罩掀了帽子露出英气的眉和不善的眼神,他看着那位眉间已有皱痕的熟人,森然一笑:“别来无恙啊老东西。” 负责人看到那纯白的发丝,再看少年的面容,心头悚然,“你你你还活着?!” 白亦清将双面刃抵在地上,拖行着发出刺耳的声音,他一面靠近一面灿烂的笑着:“很可惜吗?我活的很好呢,只是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命活下去了。” 齐韩昭看到实验舱的人,按了开关闭合密室门。 方拓懒懒的掀起眼皮,手肘怼了齐韩昭一下,说:“找到了,快点滚。” “不着急,我可以晚一点。”齐韩昭回以一笑,“你先解决你的。” 负责人慌张的退后,连实验台都没精力管了。 钟如季见他这没出息的样子,继续按下实验台的按钮。舒时腕上的金属环未有动静,倒是密室里的实验舱都降下了舱壁。 那些死去的隐族人安静的躺在实验舱里,面色惨白,大面积的尸斑显现在裸露的皮肤上。 所有的实验舱里躺着的人全部都是白发红眸,无一例外。各个都是千疮百孔,被抽取殆尽的血液再难维持他们修复自身,生命力逆天的一族最终亡于人类的欲心及贪婪。 白亦清看见这一幕,难以抑制心间涌上的悲恸,他抬起双面刃,刀尖直指这一切的缔造者。 “都死了还不放过他们。” “你不姓齐,可你比他们更该死。” 他每个字都说的极重,带着难以化解的血仇和浓烈的杀意。 话音方落,白亦清的双面刃瞬间脱手而出! 整个密室都回荡着男人的惨叫声,还在不住哀嚎着。 双面刃刺穿恶人的腿,将他钉在了原地。 白亦清不是很愿意当着澜哥的面做出血腥的事,他深吸几口气,终于调整好心情。 “找不到开关吗?”白亦清看到钟如季皱着眉盯着实验台,知道他想做什么,便缓声道,“我来吧。” 或许因为刚压制住满腔的恨意,白亦清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钟如季嗯了声,退离实验台将位置让给他。 白亦清走到实验台,才垂下眸便掉出了泪,他随手擦了擦眼睛又吸吸鼻子,一声未吭的敲着众多按钮旁的某处。 与实验台融为一体的特殊材质遭到撞击,慢慢的往下压去,旁侧凹出一个方坑,白亦清将手伸进去将里面的按键按了个遍。 金属环解开,舒时立即坐起来,接着被钟如季搀下实验舱。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钟如季低声问着。 他看到舒时被注射过一些不明药物。 “没事。”舒时摇摇头,看到叫得凄厉的负责人。他皱皱眉,看见白亦清时又舒展了眉头。 给钟如季打了个手势,舒时走到小孩背后,伸手抱住他仍在细颤的身体,轻声说:“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 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本就不该承受这么多事。 白亦清尽力仰着头兜着眼泪,但泪水就是这么不讲道理,说决堤就决堤。 带他进来的两人没看这边,白亦清转身抱住舒时,头埋在舒时的肩上,忽然就哽咽起来,“澜哥,我真的,我害了所有人,每次看到这些我都想杀了齐家人,也想杀了自己。” “可我不能死,我要杀了齐储再下去给长辈们赔罪。但我又好怕他们恨我,他们会不会恨我啊澜哥……” 舒时抚着他的背,没怎么说话却将他搂紧了些,目光中全是心疼和担忧。 实验舱被打开,束缚白钦多年的枷锁也终于被解开,他吐了口气,看到白亦清出现时眼睛里便盛了泪。 他被供作药人已有四年,期间躺在实验舱里只有两种状态,一种是失血,另一种是补血。 被反反复复折腾这么久,他早已丧失了自主行动的能力,这会儿也没法自己起来,只能像个废人一样看着那边的场景。 有时候他会觉得还是死了好,但是又不甘心就这么死去。 但看到今天这一幕,他突然觉得,自己就算是死,也死而无憾了。 他所期待的,终于要有实现的可能了。 方拓听到隐隐的哭声,眉间微微松动了些,他往白亦清那儿瞥了眼,速度快的像是不经意扫过。 “要不咱们先走?”齐韩昭凑过去问他。 思忖了会儿,方拓摇头,故作冷淡道:“你自己带来的人你不带回去?” 白亦清是他们领进来的,将人带进了虎穴又不将人带出去,等同于用完就丢,他自问做不出这种没品的事。 冤家路窄 “我觉得他不太需要我们。”齐韩昭说,把视线放到另一个齐家人身上。 方拓侧身,看见那张颇为熟悉的脸,道:“他能解决外面的人吗?” “或许。”齐韩昭客观的判断,“有弓箭就绝对可以。” 断断续续的对话传入耳中,钟如季半垂着眼拨弄实验台上的按键。 能离开这儿是件好事,可也得考虑到一些潜在的麻烦。 密室里的众多遗体带不走,假设他们全部离开,只剩下一室死人,失去药人且寿命所剩无几的齐储会做出些什么? 既然血液可以推迟齐家人都死亡,那么血肉呢? 齐储会这么丧心病狂吗?毋庸置疑,一个不想死的人为了活命什么都做得出来。 白亦清紧紧抱着舒时,话说了没几句就埋头在他肩窝里想哭个痛快。 舒时没抗拒,由着他哭。他隐隐有种预感,今晚过后,曲澜的记忆将完全复苏。 在某些场合下白亦清确实很任性,但该懂事的时候还是需要拿捏着分寸的。 钟如季等了没几分钟,那边情绪泛滥的小朋友便抬起了脸。 白亦清眼睛周围一圈都是红的,这会儿带着鼻音说:“澜哥你们先走吧,我还有些东西没处理干净。” 舒时瞥了眼那个捂着腿痛到无法言语的人,抹了抹对方未干的眼泪,“嗯,早点跟上。” 杀人无数的刽子手不值得同情与原谅。 白亦清点了点头,接着吞咽了下朝钟如季说:“齐谐,我把双面刃给你,你把澜哥带走。” 钟如季斜看了眼饱受折磨的负责人,微笑着拒绝:“谢了,但用着不称手。” “……那你只能用匕首。”白亦清皱眉道,说着就有些不放心,“你打得过那些看门的吗?” 钟如季在他的注视下将目光放到了密室门口,那边白色的桌子上放着弓和箭筒。 白亦清也是这时候才发现那两人不在了的,他有点不太相信的问:“他们这是……留给你的?” 钟如季:“嗯。” “你们认识?”白亦清疑惑,想了想又了然道,“哦,好像也是,毕竟都姓齐。” 弓箭是方拓留下来的,与齐韩昭无关。 钟如季没有纠正他。 方才门口的两人聊天时,内容全被他听了去。方拓和齐韩昭同为任务参与者,这一点很明显。 留下弓箭的行为究竟是方拓的本意还是受原主影响?他不想深究,深究也没有意义。 “最多十分钟,晚了后果自负。”钟如季对白亦清说。 白亦清也会权衡利弊,应声:“嗯。” 钟如季走到舒时身边拍拍他的肩,“走吧。” “嗯。”舒时应着,往白发男人那儿看了眼,踌躇了片刻还是一句话都没说,最后随着钟如季一同离开了密室。 等密室空了大半,白亦清走到唯一躺着活人的实验舱前,低声说:“钦叔,我回来了。” - 凭齐韩昭的身份,糊弄几个巡卫不是问题,两人出来的极其轻易。 况且,就算那些巡卫察觉到不对,也不会有揭发他们的机会了。 “不是很讨厌他?怎么反而留了弓箭。”齐韩昭坐到副驾驶时说。 方拓目视前方,凉凉道:“需要我跟你报个备?” “那倒不是。”齐韩昭微笑,“小的只是好奇。” “废话少说。”方拓眉头一皱,开口就是正事,“为什么不动那个隐族人?” “我不是说了嘛,”齐韩昭道,“你先解决你的。” 方拓:“……不需要你操心。” “没几天了,不操心不行。”齐韩昭手够到后座拿了个本子过来,一边慢条斯理的裁纸一边说,“把你的任务线索写着,我帮你看看。” “边上玩去。”方拓嫌弃道,“开车,滚。” 齐韩昭将裁好的纸放在上面,道:“多待一两天不碍大事,幸好方拓和齐韩昭手上的人命都不多。否则随便摊上一个齐谐或者白璟都要命。” “嗯。”方拓语气还是冷淡得很,“别扯开话题,问你为什么不走。” “密室里的那个跑不掉的,早些晚些都一样。”齐韩昭答非所问。 方拓问了好几遍对方都不答正事,他也没那执着的劲,干脆闭嘴不问了。 他不问,齐韩昭也没再开口,他平视着前方,余光中的人也没侧过头。 - 齐韩昭可以借着身份优势离开,齐谐本来也可以,但现在不行了。 距离大门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钟如季把舒时揽到了身后,动作不急不缓的搭箭。 他还没走过去便开始瞄准。远处露出一个肩膀,钟如季手上的弦一松,长箭顷刻刺中那个倒霉的人。 听得一声闷哼,远处的巡卫全体被惊动。 舒时抓紧时间递长箭给钟如季,后者接过的速度也极快,他每射一箭便要退后一些。 弓箭本就是远程攻击属性,近战讨不到好,对面人数占优势,他也只能选择先发制人了。 虽然近战也不一定会输,可手上拿了弓箭,总不能拿它当棍儿使。 齐储离开带走了大部分的鬼魂,而从密室出来后,两人看到了跟随着自己的半透明灵体。 舒时专注递箭,心有疑虑也没问出口。 钟如季每一箭都精准到了骨头的缝隙之间,有机灵的巡卫先去拉了传报,但他既然敢射出这一箭,又怎么会担心闹大。 箭筒里的长箭数骤减,两人眼前也倒了一片统一着装的巡卫。 舒时向后瞥了眼,白亦清正好从里面出来,身上沾了血,“只有你一个吗?” 白亦清顿了一瞬,道:“嗯。” “帮忙吧,不纠结这个。”钟如季道了句。 “好。”白亦清也不多话,攥着双面刃就上。 一远攻一近战,白亦清走位诡异,巡卫难以应对,而钟如季箭法精准,不会伤到白亦清反而箭箭中标。 比起他们,舒时发现自己……算了,不想讨论这个。 解决了全体巡卫,三人一道快步离开。 钟如季带他们摸到齐家车库,开走了属于齐谐的另一辆车。 疾风冲开血气,舒时坐在副驾驶,那股腥气散的差不多了。他用手背撑着下巴,看着窗外掠过的树木沉思。 风吹的有些凉,他也能静下心来好好想想。 等记忆补全,任务目标便不难猜,举步维艰只不过是因为任务体制还卡着曲澜的记忆不放。 其实也不用补全记忆,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舒时一直睁着眼,很久很久才眨了下,眼睛里干涩的很,闭上的时候竟觉得一酸。 钟如季有时候觉得带着白亦清真的挺麻烦的,比如现在。 白亦清确实有些晕车,但今晚格外不一样,他再晕车也没那个心思睡了。 车里的三人都醒着,也是谁都不说话。 钟如季压了压唇角,车速飚到人体能接受的最快速度。 有事要谈,分秒必争。 白亦清靠着椅背,捏着不知道哪儿来的丝巾擦着他的双面刃,一面擦着一面心不在焉,甚至有几次差点划到自己的手。 舒时一直看着窗外,也不知道那一片黑漆漆的地方有什么好看的。 他连续打了两个喷嚏,钟如季把车窗全部升了起来。 这段路真的黑,除了车灯之外便没有亮光。舒时的脸映在窗上连个模糊的影子都没有,只有一片令人心里没底的黑暗。 三个人之中最正常的便是钟如季了。 但钟哥的心情也不太妙。 黑车一路飞驰,最终赶在凌晨前回到了白璟买下的住所。 “回到这儿不会有问题吗?”舒时一路上就说了这么一句。 “不会。”钟如季笃定道,“先上去,争取睡个好觉。” 白亦清跟在他们后面一言不发。 三人上了八楼。舒时走到门口才发现钥匙不在自己身上,摸了半天口袋没找到。 他转身正要和钟如季说明情况的时候,背后的门猝不及防的开了。 白璟从里面出来,像是没看路一样差点撞到舒时,看清后才急急退了一步。 扑面而来的血味散开,舒时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白璟立即退回屋里,扯了件干净衣服披在身上,花香驱散了些许腥气,但还有许多仍充斥着鼻腔。 白璟身上四处是血迹,衣服上好几处都有被箭扎穿的痕迹,他好似有点手足无措,想遮住自己行凶过的证据:“哥哥……” 舒时是有心疼的成分在的,但综于复杂的情绪,他一时之间没能选择出正确的态度去面对白璟。 钟如季瞥了眼欲言又止的舒时,首先自然的向白璟问到:“都解决了?” 白璟看着舒时,轻声嗯了下,“差不多。” “璟哥,你受伤了吗?”白亦清的情绪仍然不高,却还是顾着白璟的安危。 一人抵数十人,不受伤不挂彩还能安全回来的,那得是神。 白璟伤口愈合的快,只有衣服上的破洞彰显着他受伤的事实。 相同直径的数个圆洞破在衣服上,舒时没仔细数都能看到不下五个。 肩膀、手臂、腿……多个部位都有被刺中的痕迹。 舒时替钟如季取箭的时候便知道那些长箭扎进人身体有多折磨人,白璟挨了这么多,还都是自己一一扯出来的。 礼尚往来 “没事。”白璟回白亦清一句,不自觉扯了扯衣服遮住一块血渍。 白亦清本来想说怎么可能没事,但转念一想,对方受伤那么久,伤口也该愈合了。 “都别站在这儿了,进去说话。” 舒时右手揽了白亦清一下,有意无意地垂着头错开白璟的视线。 白璟让了一步,抿抿唇措辞道:“那些人……不会再来了。” 舒时知道他是对自己说的,于是嗯了声抬起头,对他说:“先去把身上清理一下吧,待会儿热了牛奶放你房间。” 白璟的睫毛闪了下,好一会儿才从嗓子里发出声音,裹着一身血气回去房间。 奔逃了一整天,白亦清的脸上也带着倦意,“澜哥,我先回房间了。” 其实他并不想休息,脑子过分清醒完全没有睡意,他只是想自己静静。 “嗯。”舒时柔声应,“早些休息,晚安。” 白亦清朝他笑笑,语气中略带撒娇:“我能要一杯牛奶吗?” 舒时莞尔道:“当然可以。” 白亦清也回房后,客厅里便剩下两人。 舒时重重的吐了口气,伸出左手拽住钟如季的衣摆,耷拉着眉眼的样子有些疲累,“你先到我房间坐会儿吧,我去热牛奶。” 钟如季看了眼他拽着自己的手,很快应了声好。 在冰箱里拿了牛奶出来,身后的门传来轻响。钟如季已经进房间了。 舒时将奶倒进小锅里,打开灶火调整火势,之后便看着往上冒的热气发呆。 他好乱,也好迷茫。 他的任务目标是任何一个空间人物都行,为什么偏偏是身边最亲近的人。 只剩一半的时限,留给他犹豫的时间不多。 小火热牛奶需要六分钟,他转身回自己房间,趁着这几分钟还能和钟如季说些话。 房间里一片昏暗,连遮光都窗帘都被人拉上了。 舒时推开门顿了一下,手在墙上探着灯的开关,“钟如季?怎么不开灯。” 他即将按到开关的时候,一只温热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没让他打开灯。 一片黑暗里,舒时不明状况的眨了眨眼,而钟如季的声音低低的响起。 “先别开。” 衣料摩擦的声音响了一瞬,舒时被人抱了个满怀。 被抱住的时候,他一点抵触都没有,只是很久没和人亲密接触过,这么一抱还是会不适应。 对方使的力不重,没让他觉得窒息。而比起心里的微妙感,舒时发现钟如季的拥抱竟然让他万分……安心。 简单描述的话就是安全感。 所有的躁动烦闷全在这个拥抱里渐渐平息,对方的体温传递到他的身上,心间好像也蔓延着一股热意。 钟如季什么都没说,只是给了他一个拥抱。 舒时深吸口气,回抱着对方。 两个人都没说话,就只是一直抱着。 舒时缓了几分钟,心里舒服许多,他靠着钟如季的肩,呼吸了几下笑道:“钟如季,你这样的人真的很容易……” 他有些感慨,但没说完后半句。 因为他觉得“很容易让人心动”这种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着实有哪里不太对劲。 “很容易什么?”他没说完,钟如季问了。 舒时又笑了下,“很容易让人离不开。” 他想了想道:“如果你和喜欢的人成了,估计这辈子都分不开了。” “而且像你这么优秀的人,不成也不可能,反正就是追谁都不会失败。” 钟如季听到这番话,突然轻笑了下,“好,承你吉言。” 舒时轻叹,微微抱紧了他一些,“再抱一会儿,待会儿去倒牛奶。” 钟如季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一小锅的牛奶倒了四杯还有多的,舒时端了一杯给钟如季,又转头拿了两杯走。 送完白亦清的,舒时轻轻推开白璟的房门。 里面没有人,卫生间里也听不到水流声,只是灯还亮着。 舒时捏着微烫的玻璃杯站了会儿,最后把牛奶放在了床头柜的位置。 他望了眼卫生间,转身拉门离开。 他走后没多久,卫生间的门从里打开。 白璟看了眼被关好的门,又看到床头柜上放着的热牛奶。 他的手指扣紧了门沿,垂着的长睫在眼下打出一小片阴影。 舒时回到房间合上门,看到钟如季倚在床头,旁边放着半杯牛奶。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天色不早了。”舒时抿了口自己的牛奶说。 钟如季直起上半身,手杵着下巴道:“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舒时舌尖勾了勾微烫的液体,无意识间咽了下去差点把自己呛到,咳了好几声才顺过气。 他确实想了一路该怎么开口,但被钟如季那么一抱又什么都忘了,对方不提他说不定明天才想起来。 “有。”舒时走过去,也把牛奶搁在小柜上,斟酌了会儿又道,“……没有。” 他能问些什么? 齐储是你的任务目标吗?这问的是废话。 白璟会是我的任务目标吗?自己的目标自己最清楚,没道理还得问别人。 钟如季微微挑了下眉,其实也不太意外他会这样说。 “今天你也看到了,那些跟着齐储的死魂。”对方不开口,他可以主动提。 “嗯。”舒时小幅度仰着脖子喝牛奶,声音闷在玻璃杯里。 “他是我的任务目标。”钟如季风轻云淡道,“你应该知道你的线索对应谁。” 前几天推线索的时候两人就发现白璟可能是他们其中一人的任务对象,现下排除了一个,剩下的那个就不需要更多的时间思考了。 白璟的过往太复杂,能和钟如季的线索搭上,也和舒时的对上。 如果他是钟如季的目标那倒还好,舒时可以自欺欺人,可倘若他不是钟如季的目标……那便有大半的可能是舒时的目标。 这也就意味着,舒时要用曲澜的身份,杀死白璟。 白璟最敬重的、小心护着的哥哥,最后要亲手结束他的生命。 舒时现在想到白璟心里就一阵难受,不是很想提起这个话题,他含糊的应了一声,没接话。 “我想告诉你,击杀任务的判定标准是要那个人因你而死。”钟如季循序渐进道,“你不一定要亲自动手,可以借助外力,只要他自愿为你而死。” 举例来说,舒时杀了白璟是脱离方法,白璟为保护舒时身死,也算在击杀成功的范畴中。 后者比起前者,怎么算都要好让人接受些。 “舒时,现在齐家、诡箭,都有人想要他的命,也绝对会有人找上你。”钟如季没彻底点明,“他一人难抵千军,到时……” “别说了。”舒时硬生生打断他的话。 钟如季眸子暗了暗,却还是继续道:“你总要接受。” “我暂时不想听这些,一切还没定下来。”舒时看着他堪称固执道,“哪怕只有一线不确定,我都不会妄下定论。” 他不希望自己的目标是白璟,从来都不希望。 “不确定的因素无非是你的记忆,不出意外今晚就能补全。”钟如季语气淡漠道,“他会是你的目标,线索指向很明朗。” “他必须死。” 轻飘飘的一句话,定下了一个人的生死。 舒时被那个字眼压的喘不过气,才舒缓了的心情一下被砸回谷底。 他别开眼急促的呼吸了好几次,突然觉得钟如季很陌生。 从第一个空间起他就知道击杀任务的存在,也知道经历多个任务的钟如季手上捏的命不会少。 可他没有哪一刻觉得钟如季如此陌生。 明明刚才不是这样的。 钟如季看对方侧过头,心知他会是什么心理活动。 他能接受,更能理解。 毕竟自己当初也是这样过来的。 钟如季握了握自己的手环,低着眼看了会儿。 他有方法解决舒时面临的困难,但是他不想这样做。 可以说他自私,他不想为了一个白璟浪费掉珍贵的生存道具。 这次舒时只是遇到关系亲密的空间人物便舍不得、下不去手,他大可以用道具替他解决这个难题。可万一下次的击杀空间,他的击杀目标是自己呢? 唯一的底牌在这时甩了出去,他就没有退路了。 同样的抉择里,钟如季犯过傻,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还没有确定,我不可能动手。”舒时半晌说到。 钟如季停了会儿,说:“好,我等你消息。” 现在逼狠了只会适得其反,还剩一半的时间,足够让对方想清楚。 舒时按着太阳穴,不自觉冷声道:“不用等了,我做不到对他下手。” 钟如季看着他,没说任何话。毕竟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刺激到对方。 “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房间静谧半晌,舒时忍不住道。 开口就是逐客。 钟如季拿起旁边的牛奶仰头一饮而尽,站起身说:“我先走了,祝你好梦。” 舒时听到关门的声音才往那儿看,对方走了他也没有送几步的意思。 他攥紧了身侧的床单。 钟如季说的那些他不是不懂,他只是不能接受,也做不到。 可是任务机制从来不讲人情。 白璟是他的任务目标,他不杀白璟,死的就是他。 ※※※※※※※※※※※※※※※※※※※※ 想了一天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评论_(:3」∠)_ 如果任务目标真是白璟确实很为难他,但这是他在这个世界必须经历的事 只不过是早晚问题 遮天蔽日 -小璟的生日到了,已经是十岁的小朋友啦~ 小屋子木门上的便利贴写着。 天蒙蒙亮,白璟轻手轻脚的从床上下来。 怕吵到睡着的人,他连呼吸都放的很轻。 暖黄色的便利贴上画着两个简易的小人,大的笑的开怀,小的头上带着皇冠,表情酷酷的。 曲澜贴的不高,正好是小孩子平视可以看到的位置。 白璟停了几分钟,手指在小人的笑脸上摸了摸。 他扭头看了眼床上的人。曲澜侧着身子,手搭在被子上。 白璟看了片刻才出去将门轻掩上。 安静睡着的人睁开眼睛,看向那扇年久失修的木门,浅浅的弯起唇角。 白璟不喜欢与人接触,总喜欢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但只要他能感受到爱意,便也会笨拙的回应对方。 曲澜相信总有一天,白璟会和正常孩子一样,拥有专属于人类的情感。 时近傍晚,小屋的木门终于被推开。 曲澜将手中的东西放在床上,站起来走到白璟面前蹲下,笑道:“小璟,生日快乐呀。” 白璟借着微弱的灯光定定的看他,看的十分认真,似乎是想把这个人牢牢的记在脑子里。 半晌,他也轻轻一笑。 向来冷淡的小孩笑起来的样子就如冰雪初融,积在他眼底的雪堆在顷刻间被温暖融化。 曲澜心里暖烘烘的,牵起比自己小一号的手走到床边,将准备了很久的礼物拿来递给白璟。 白璟提着箭筒,看到里面装满了的箭,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是没有箭的,最底层的箭手不配拥有高等级的长箭,他只有一把犹如虚设的木弓。 要知道,缺了箭的弓还不如一把匕首有用。 箭筒里装满了标准规格的长箭,仔细看还能看出削过的痕迹,箭头的形状也是不规则的三棱锥,好在尖端利可破物。 白璟从来没和曲澜说过自己需要造箭,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发现的。 他捏着箭筒的背带,良久才道:“……谢谢。” 曲澜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说:“那小璟叫声哥哥好不好?” 白璟生性不喜与人亲近,亲昵的称呼更是少听他喊出口,曲澜觉得如果要改变小孩的性格,第一步就要从身边抓起。 在族中遭劫前,他和白璟的接触不算多,这时也不知道能不能听他喊声哥哥。 白璟半晌没做声,他一直抿着唇,徘徊在犹豫的边缘,简单的两个字就是叫不出口。 “算了,不叫也没关系的。”曲澜看出他的为难,便没强求,拉着他的手去备好的蛋糕桌前,“咱们切蛋糕吧。” 白色的蛋糕胚上缀着几朵草莓味的花,凑近了还能嗅到蛋糕和果酱的香味。 蛋糕不大,曲澜分了一半放在盘子里推到白璟面前,撑着下巴笑道:“试试味道怎么样。” 他们现在的条件不算好,经济收入这边全靠曲澜撑着,白璟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赚到钱的。 曲澜从来不提,他也不会问。 只要他在诡箭里排到高名次,他们俩便可以摆脱困境。 所以他一直在努力。 白璟微微抱紧了怀中的箭筒。 有了箭,便有了与人相战的资本。 他的手指捏紧了些,却感觉到指腹下有明显的缺口,他低头看了看,木头做的箭筒上刻着一个“千”字。 曲澜注意到他的动作,也看了看那个特意刻深了的单字,一会儿才道:“这里面有三十支箭,有一支上面也刻了这个字,等小璟成为了最厉害的箭手再用。” 千字的意义很多。它可以代表一千支箭,等白璟用完一千支箭,不论是用在了什么上面,实力都该更上一层楼了。 这些箭的做工比起旁人的要粗糙许多,但却是白璟拥有的第一批长箭。 千字也代表曲澜的愿望。 祝他的小璟历尽千帆,归来守得初心。 诡箭是个什么组织他不甚了解,却也听过一些相传的说法。白璟本身便难以对人抱有同情心,再进了一个这样的组织,恐怕会更加冷漠。 曲澜从没问过白璟的想法是怎样的,为什么会加入这样的组织,他不问,是因为尊重对方的选择。 白璟加入诡箭,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或许是因为喜欢箭术,又或许是为了别的。 曲澜只希望他能好好的,不要变成一个冷血无情的杀人机器。 从沉重的心思中出来,曲澜看到白璟映着微光的眼睛,暗道自己总容易多想。 - 这只是开端,却是舒时记得最清楚的一个片段。 曲澜的记忆在这一夜全部解开了封印,都灌入了他的脑子里。 白璟在他睡着后轻轻叫了很多声“哥哥”,却不知道他根本没睡;白璟刻意换了衣服才回家,只是怕他知道那身血衣下被箭洞穿的伤口还未愈合。 后续的几年里还有很多。 诡箭的真实规则、总带着满身血污回到家中的白璟、一日比一日淡薄人情的白璟、齐家的怪病、隐族遭遇灭顶之灾的原因……每一桩每一件都悉数还给了他。 舒时醒来起就一直望着天花板。 诚如钟如季所说,一夜过后,他会彻底认清自己的任务目标。 一千箭矢的归主指的便是白璟,除了他之外别无他人。 昨天他说过的话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他只是不想承认,也不想被迫灌输“必须杀死白璟”这种思想。 曲澜全心照顾、爱护着白璟,白璟也在用自己的行动回报他的付出,两人本是患难与共的兄弟……他算什么? 他不过是空间插进的外来者,他凭什么代替曲澜?又凭什么借着曲澜的身份做伤害白璟的事? 舒时近乎自虐的想。 他想了得有半个小时,嘴唇都差点被自己咬出血。 说来好笑,他没有挣扎于是否要对白璟动手这个选择。他设身处地的站在了白璟的角度上,越想越是心痛难当。 他本是恶人,偏偏妄想着做善人。 舒时坐起身,床头柜旁剩了半杯的牛奶从昨晚起就一直搁置着,他拿走两个杯子,将多的牛奶倒掉。 冲洗玻璃杯的时候,他低着眼睛,眸中思绪万千,复杂又难以揣测。 与原主共情,影响能力最起码能达到半数以上。 钟如季也在昨晚得了齐谐的所有记忆,他勉力压制着,这才将满腔的杀意按下去。 综合齐谐的记忆,他的任务目标则更加清晰。 齐家从祖辈起便有一个遗传绝症。 所有齐家血脉的人统统活不过三十,而在大限将至的前一月起,寿命所剩无几的齐家后人脖间会多出一条显眼的红线。 越是接近死亡,红线颜色越深,待只剩最后一天时,红线会变为黑色,预示着无力回天。 这个怪病如同诅咒一般根生在齐家人的骨子里,数百上千人穷极一生也无法逆转早逝的厄运。 可偏偏这个世界上存在着隐族这类特殊人群。齐储当年上位不久后便从一市井捕蛇人的口中撬出了有关隐族的消息,那捕蛇人在威逼利诱下道出自己中剧毒却被一群白头发的小孩子救了的详细经过。 白发红眸,血愈奇毒。得了消息的齐储马不停蹄的召集人手,当夜便找到了隐族的居住地。 数年前的屠杀,发动者便是齐储。 伐尽生灵的罪恶,除他以外无人担当的起。 钟如季整理好自己的任务脉络,洗漱完后套了件外衣便出了门。 舒时那儿应该也是同等情况,估计他还需要做些心理工作。 - “扣扣。”敲门声。 白亦清开门成了习惯,这会儿问都不问是谁直接跑去开门。 门一开,是齐谐。 白亦清微微点了点头,还算满意。 起码不是一些杂七杂八的人。 “我找曲澜。”钟如季直接道。 “澜哥?”白亦清回头看了眼,有点奇怪,“感觉澜哥好像还没起来。” “你先进来吧,我们都不喜欢锁门,你可以进去瞧瞧,但是别吵到他。” 白亦清特意嘱咐到。 然而在他说的期间,钟如季已经朝着舒时房间去了。 对方话音刚落,舒时房间的门便传来被关上的声音,还附带着落锁声。 白亦清:“……”好家伙,你可以的。 昨天才闹了那么多不愉快,钟如季不信舒时能睡得那么安稳,别说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了,他没撑着不睡都算好的。 得了记忆,相当于判白璟死刑。 两人对这点心知肚明。 钟如季推门进去的时候,舒时确实躺在床上,看样子是在睡觉,但是呼吸的频率却没有规律,一会儿快一会儿慢,一会儿重一会儿轻。 就是在装睡。 钟如季走过去,脚步声不大。 他坐在床上,打算掀被子。 然而某人是不可能让他得逞的,被子才被掀开一角,舒时立即伸手按住他,一上午没开过嗓的声音依然有些哑:“干什么?” “看你醒了没。”钟如季收回手无比自然的说。 舒时手撑在身侧坐起来靠着床头,面无表情道:“哦。” “我醒了。”他又道,“所以有什么事儿吗?” 一夜过去,钟如季也不知道是真惹着他了还是怎么的,对方的态度骤然变回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说实在的,有点不习惯。 ※※※※※※※※※※※※※※※※※※※※ 最近几天连轴转,更新时间恐怕不能保证了,现在太困了orz,昨天的更新先欠着叭,等我空余的时间多了再日更六千(鞠躬) 处处相逢 或许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疏离,舒时捏了捏眼角,不等钟如季开口又道:“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 他心情是不太好,但不能把气撒在钟如季身上。 “嗯,我知道。”钟如季道。 舒时撩起头发撑着额头,良久叹了口气,还是什么都说不出。 “头疼?”钟如季问着,按了一下他的太阳穴。 有时接受记忆还会有副作用,头疼就是其中之一。 “没有,不疼。”舒时低着眼睛说,头倒是不疼,就是心里闷得慌。 “曲澜影响到你了。”钟如季看了他半晌,下定论道,“如果做不到,我可以帮你。” 十个中级任务里有三个击杀任务,而十个击杀空间里只有一个故事空间,这次过后说不定就没下次,这么算,他完全可以帮舒时解决这次的麻烦。 只要不再遇到这种性质的空间。 因为对方总要学会割舍,不能依赖任何人。 “……不用。”舒时道,“你帮我和我自己来没什么区别。” 既然任务判定范围要求任务对象因他而死,钟如季替他和他自己动手,从本质和意义上来讲毫无差别。 况且钟如季也有自己的任务目标,齐储不是好对付的角色,对方手中握有的势力等同大半的诡箭。 齐谐失去第一宝座,能靠的只有白璟,如果选择在最近几日完成目标,钟如季便只能孤军奋战。 钟如季对他的话不予评价,他提出帮忙也不过是看对方跨不过心里的那道坎,谁知舒时比他想的要决绝一些。 人活在世上,总是要丢掉一些东西才能继续生活。在任务世界里,舒时本性里的善良不必摒弃,但心软这个包袱必须扔掉。 白璟是他的任务目标,他必须认清现实。 “齐家那边怎么办,你打算什么时候处理?”舒时换了个话题问钟如季。 “暂时不会交锋。”钟如季答,他瞥了门口一眼,然后道,“白璟拿到诡箭调令后是最佳行动时期。” 舒时哑然,他明白钟如季的意图所在。 齐储杀尽了隐族人,当年的白璟进入诡箭不仅是为了曲澜,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覆灭齐家。 齐谐和白璟有共同的敌人,双方皆为彼此手中最大的筹码。 门外响起两道敲门声,几秒后门被推开。 白璟看到两人的姿势像是在交谈,顿了一下又退出去将门关上。 有了曲澜的记忆,舒时对白璟的情绪拿捏的更加准确,他看向关上的门,撤回视线后对钟如季道:“好像有事找你。” 钟如季嗯了声,他听到白璟的脚步声停在门口不远处,应该在等着。 “你去看看吧。”舒时说着,掀了被子下床,站在床头柜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正好我换个衣服。” 钟如季漫不经心的应着,看到对方宽松的睡衣领口垮到了锁骨下方,露出大片皮肤。 ……啧。 见他去衣帽架上拿衣服,钟如季自觉的出去并且关严了门。 白璟果然在外面等着,见他从里面出来后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你和哥哥聊些什么?” 这些天来和舒时的接触过于频繁,以齐谐的身份来说,这并不应该。 “聊聊他的身体,问他好些了没有。”钟如季对答如流道,“毕竟昨天抽血的时候差点休克。” 白璟蹙起眉,淡漠的眉眼中平添几分戾气,再开口时声音冷了几度,“齐储?” “不然还能有谁?”钟如季反问道。 白璟看了他半晌,道:“我回诡箭,你带着白亦清和哥哥。” “嗯。”钟如季说着,坐到了一边的沙发上,“你的说话方式真的要改改,换个人都不知道你说什么。” 白璟的话要拆开解读,他需要回去诡箭,要求钟如季带着白亦清和舒时离开这里。 三天的时间足够心怀不轨的人自由发挥,很快就会有人摸到这里。 接着白璟就不说话了。 “让你换个方式,也没让你不开口。”钟如季悠悠道,“行了,你放心去吧,你弟和曲澜交给我了,死也会护着的。” 白璟立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钟如季没听到离开的脚步声,便调头望过去。 “谢谢。”白璟看着他道。 “不谢。”钟如季顿了下回道,侧头看到对方一如既往难起波澜的红眸。 或许该说谢谢的是他。 白璟轻抿了下唇,估计是不太习惯与人道谢,微低着头转身便走了。 钟如季等了会儿,里头的舒时拉开门走出来,边走边低着头理后颈的衣领,抬头看了眼,问道:“小璟呢?” 钟如季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回答:“回房间了。” 舒时好像是他见过的,第一个如此心平气和的对待自己任务对象的新人。 对方总能让他感到意外。 说舒时善良,其实有时候还挺冷血,说他理性,根本上来说也不太理性……但他就是能把控住那个界限,不越界,不给自己找麻烦。 是个聪明人的做派,就是太累了。 舒时对白璟用了真心,虽然他自己没有明确说过,但能看出来,加之曲澜的记忆影响,想从角色的感情里走出来就更困难了。 可在这种致命的感性里,他万分清醒,明白该如何做才能换得自身周全。 “哦。”舒时理好衣领,又伸手摸了摸笑道,“你们都说了些什么?讲来听听呗。” “说了一些你不感兴趣的东西。”钟如季道,他没必要把自己对白璟撒的谎讲给对方听。 舒时自然而然的到他旁边坐下,说:“哦,那我不听了,你讲些别的吧。” 他的眼睛里闪过狡黠:“譬如,你今天有没有什么感兴趣的食材?” 钟如季无奈了,屈指蹭了蹭自己额头,故意道:“今天对西北风感兴趣。” 他说完,舒时先笑开了,好一会儿才打住,问他:“饭先不管了,有什么安排吗?你们诡箭又有活动了?” “有活动,但不是又。”钟如季道,“安排就是跟着我走,别的都不用管。” 方才白璟有意约钟如季出去,舒时看的一清二楚,要说没什么安排他都不信。 只是没想到又得四处跑。 诡箭和齐家都在追杀他们,避避风头这一点,他万分能理解。 舒时点点头,算是接受了安排。 - “被发现了。”方拓以一种平淡的语气阐述,“打算怎么办。” “回去的话还有可能重获信任吗?”齐韩昭平躺着,手臂枕在脑后。 “你当齐储是傻子?”方拓倚着墙反问,“他本来就没完全信任你,再出了这档子事,他的心是得多大才会不计前嫌的重用你。你可是放走了他活命的药。” “嗯,所以我现在无处可归了。”齐韩昭稍微歪了点头看着对方,笑道,“不如收留我一下?” “回去之后缴清借宿费。”方拓道。 齐韩昭轻笑了下,没继续乱扯下去,道,“等你这边交权完后,齐谐应该就快动手了。时间不过两天,你抓紧一些。” “嗯。”方拓应了声,片刻又道,“这段时间诡箭里的人空了大半,活着回来的能有几个?” “我估计没多少,”齐韩昭细想后得出这个结论,“白璟的性格使然,更何况还添了个齐谐。” “齐谐和我们一样,曲澜也是。”都是任务参与者。 “嗯。”齐韩昭道,一笑,“这次的空间对我没什么难度。” 方拓面无表情,没有作声。他最近才摸清线索指向,而且那人还不好对付。 “目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药人,太便宜我了。”齐韩昭道,“这个身份,目标不应该是齐储吗?” “闭嘴。”方拓觉得对方极度欠打。 “开个玩笑,其实也不轻松。”齐韩昭道,“我要再想进齐家就必须靠齐谐了。” “你昨晚就该动手。”方拓道。 齐韩昭笑着摇摇头,“我多待几天也没关系,说来蹊跷,齐韩昭手上一条人命都没有。” 齐储恶贯满盈,而齐韩昭却是干干净净,他也是在夜晚鬼魂灵体俱显时才发现的。 “挺幸运。”方拓不咸不淡道。 他手上有大约有十条,再过两天那些鬼魂就该拥有实体了,到时他还得应付。 “可能因为他心中的善意居多吧。”齐韩昭评价自己的角色道。 抓捕隐族时,齐韩昭是在场的,那时他年纪很小。齐储为了将他培养成自己的心腹,行事几乎都带着他,却不想那样大规模的屠杀对一个孩子来说是怎样沉重的打击。 所以他放走了曲澜和白璟。齐储至今仍不知道,当年尚未成熟的曲澜是如何在齐家的重重包围下带着白璟逃出去的。 “遇上这个人物,我确实挺幸运的。”齐韩昭道。 齐韩昭善,却善的有底线,他做的不多,却也在尽自己的努力不加害无辜的人。 空间判定失误,齐韩昭没害过一条人命便给他设定了一个可怜人的目标。 不过可惜的是,齐韩昭并不是大善人,心中对他人微末的同情还不足以影响到他。 解决白钦,对他不是难事。 沸反盈天 待白璟出发去诡箭,钟如季载着白亦清和舒时上路去找避风头的地方。 原本回诡箭也是个正常的法子,但应付一群人太麻烦,四处转移位置总比打持久战强。 副驾驶依然属于舒时,他从镜子里看到秒睡过去的白亦清,突然有种不切实际的非真实感,而且这种感觉还极其的强烈。 他看着白亦清的发丝,盯久后便渐渐出了神。 眼睛累了后他收回视线,看看道路旁的树木养眼。 如果他选择不完成任务,曲澜会回来吗。 等任务时限过去,这个空间是会消失还是继续存在着。 如果他死了,他的灵魂又该去哪里。 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 他遇到过的,无论是鬼怪还是空间的人物,各个都拥有自己的感情。 城堡的鬼怪会为了那只鸟放他们离开,仇宵即便成为厉鬼心中仍存良知,还有很多很多,再到如今的故事空间。 全心依赖着曲澜、只对曲澜好的白璟。 舒时呼出一口气,把快要遮到眼睛的头发掀了下。 没必要给自己增添心理负担,他不是曲澜,白璟只是他的任务目标。 空间人物都是虚拟的。 只是虚拟的。 舒时给自己的心理暗示是这样,但有些事想多了还是会忍不住。 钟如季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偶尔借余光看看身旁的人,见对方几次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先出声道:“怎么?” 舒时瞅了他几眼,调整坐姿往左挪了点,他右手捏着安全带,表情自然道:“没事儿,你好好开车。” 如果把问的交流方式养成习惯,钟如季就变成他的百科全书了。 不行,要克制。万一对方嫌他烦怎么办。 钟如季瞥他一眼,随意道:“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怎么一脸心虚。” 舒时:“……”为什么会有种出轨既视感?? 就事论事,舒时确实有些心虚,虚就虚在从第一个任务起都是钟如季在帮他,他几乎没帮过对方。 不是他不想,而是钟如季根本不需要他……他跟着钟如季一起做任务,大概只需要安心的做一条听话的咸鱼,还是面儿都不用自己翻的那种。 但是提到这茬他就又想起来了,钟如季有个喜欢的人。 “我能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总不可能是把你喜欢的人抢了吧?”舒时笑道,“我还没那资本和你抢人。” 钟如季把这话在心里过了过,心想已经没人比他更有资本了,成不成还得他说了算。 “你要是有意抢,我抢不过你。”钟如季回他道。 对方抢都不用抢,只要不同意就可以了。 “开什么玩笑。”舒时失笑,觉得钟如季对自身的条件没个清晰的认识,“我,一没颜值二没身材三没厨艺,谁眼瞎了放着你不要投奔我的怀抱。” 钟如季道:“你好像误会了些什么。” 想一想,舒时其实长得不差,属于耐看型,第一眼见到也会有惊艳感,至于身材……他觉得还可以,至于厨艺这方面,对方貌似不太需要掌握这个技能。 “嗯?误会什么?”舒时疑惑道,“我觉得你确实长得很符合梦中情人的形象啊。” 钟如季的颜万分养眼,身材也没处挑,厨艺更是让人欲罢不能…… 他一男的都觉得可以,换哪个小姑娘被钟如季喜欢上不得疯啊? 钟如季清了清嗓子,决定终止这个话题,“不聊这个,换个话题说。” “不聊这个吗……”舒时拖着尾音,八卦心理作祟,“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追求人家啊?” 他想,万一对方也喜欢钟如季,只是不好开口,钟如季这边搁着搁着对方跑了怎么办?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果然,钟如季道:“暂时没这个打算,不着急。” “不着急?”舒时满脸疑问,可能这就是大佬的自信吧,“好吧,你不着急我着急什么。” “但是我跟你说啊,有喜欢的人一定要早点追,不然对方很快就跑了。”他想了想,没把后半句说出来。 虽然不一定成功,可总得试试,万一见鬼了呢? 钟如季追人追到手那不叫见鬼,那叫必然。 要是连钟如季追不到人,那自己怕是要单身一辈子。 以上来自大佬忠实粉的flag。 “嗯。”钟如季情绪未显,“我尽量把这人生大事提上日程。” 说完他没绷好轻笑了下。 舒时看他的表现明白他是真动了心思,心下无限感慨,他是很少见钟如季笑的,然而每次一提到类似这种的话题,对方笑的频率明显高上许多。 唉,这就是爱情。 任务区最好的白菜也要进别人家的田了。 他感叹的同时居然还有点惆怅。 以后钟如季会不会只为对象下厨?钟如季会带着对象过任务吗?会不会把他丢下不管了?钟如季还带他训练吗?? 可千万不能谈了朋友就忘了战友啊!! 舒时一点都不想承认自己舍不得放开钟如季。 闲扯了一会儿,钟如季把车开进小道,速度适中的行驶,“待会儿找个地方住下,随身带着件武器。” 防人,也是为了防鬼。 舒时看了看路。好吧,不认识。 他一路痴就乖乖跟着钟如季走算了,怎样都不会丢的。 “一人一间房,记得离我和白亦清远一些。”钟如季道,“但必须要在同一层。” 晚上的鬼魂会通过某种媒介生成实体,而他们因为空间加持的缘故能看到灵体,后者由于空间影响也只会对非原世界的人动手。 此刻他们已是腹背受敌,晚上还要抽出精神应付破空间找的麻烦。 舒时有那么一瞬间想撂挑子不干了,他心中的小人正带着和善的笑容一把掀了桌子。 做个鬼的任务,谁爱做谁做。 曲澜只杀过一个人,单单只有一个具象化的鬼魂不算难办,倒是钟如季那边,齐谐攥的人命数不胜数,晚上所有拥有实体的鬼魂们蜂拥而上,那场面够凶。 恐怕钟如季应付起来也够呛。 “他们挑人攻击,我们住同一间房我还能帮你解决几个。”舒时说到。 虽然他的能力有限,帮到钟如季的地方不多,但他一定会尽自己所能。 原主的战斗技巧还在,舒时去长楼训练都能感受到,因为他的身体总会自动形成攻击与防备这两种状态。 纵然他也曾经学过这方面的东西,但能让这具身体自发反应的,绝对不会是他的主观意识。 因为私底下做过准备,所以就算进入空间的是他的灵魂也不会影响到什么。 “住在一起容易被误伤。”钟如季婉拒道。 舒时立马又答:“没事,我恢复的快。” 而且倘若钟如季负伤,他还可以帮他愈伤。 最终钟如季没拗过他,在宾馆要了一间双人房和单人房。 “澜哥,你为什么跟他住不跟我住啊。”只能被安排的白亦清幽怨道。 钟如季递卡给白亦清,顺便道:“他比较依赖我。” “依赖你个鬼。”白亦清在他转身后压着声音咬牙道。 舒时拿这两人的互看不顺眼没辙,偏袒谁都不对,于是便充耳不闻当做没听见了。 为什么跟钟如季住不跟白亦清睡一块儿?抛去任务因素不谈,大概是因为他习惯了吧。 舒时默默扶额,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天气转凉,太阳落山很快,不消一两个小时晚霞也黯淡下来。 在白璟离开之前,钟如季丢了个通讯器给他,这时通讯器闪着亮光,里面却没有声音传来。 “你不和他聊聊?”钟如季问,瞥了眼亮着灯的浴室。 白璟站在天台上,左手紧了紧自己的弓,半晌才道:“不了。” 他不需要每时每刻都看见哥哥,只要知道对方安全无虞便好。 尽管长时间没有好好说过话,他会很想念。 两人无话可说,沉默许久。 钟如季握着通讯器,道:“为什么你要刻意远离他?” 白璟决定要回去诡箭的时候,找的是他,而不是舒时,现在有沟通寒暄的机会也拒绝了。 事出反常必有因,依白璟对曲澜的在意程度,没道理会这样做。 又是长久的静默。 钟如季摸清白璟的脾性,觉得这很正常,要是对方第一时间回答他了才是有鬼。 “保护他。”白璟后道。 “是你保护还是我保护?说明白一点。”钟如季道。 白璟说话总是表述不清,容易被人曲解原意。 “你。”白璟那边回到。 “哦。”钟如季应声,“那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过了片刻,白璟道:“没有。” 这句能听懂,意思是没有刻意远离。 钟如季捏着箭矢的尖头划了划,说:“怎么没有,你这么放心把他交给我,从前不是让都不让我靠近?” 他的语气随意至极,像是心血来潮才发问。 白璟那边:“……” 偏偏钟如季在这沉默里默出了别的味道,“还是说你其实并不放心?” “嗯。”这次白璟回的快。 钟如季:“……” “不放心你还把他交给我,不怕我把他带回齐家?”钟如季再次问到。 “你不会。”白璟肯定道。 他不放心的原因不是对齐谐人品的质疑,他不放心的,是对方会把哥哥从他身边抢走。 害人不浅 这种预感没由来的强烈,是从诡箭交权事宜结束后他看到对方陪在哥哥身边时开始,后在昨天发酵,汹涌到无法抑制。 他本能的想将哥哥圈回自己身边,可理智告诉他,哥哥不能待在他身边。 他太危险。 所以尽管他不放心齐谐,却也还是将自己珍视的哥哥放到他身边,等拿到诡箭调令,他便不用再顾首顾尾了。 白璟的话音如此笃定,钟如季轻笑了声,承认道:“是,我不会。” “嗯。”白璟顿了顿,看到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冒了头,“来人了。” 钟如季反应了一下他的意思,说:“好,你挂吧。” 随即那边的联系被切断。 钟如季把通讯器放到一边,脱了外套丢在床上。 他手上还捏着铜色的箭矢,半晌后才拿起来看。 如果一直待在齐储身边,他动手的机会将大大增加,得手的概率也会大幅度上涨。 其实他有办法能与齐储和解,可他现在却觉得,没必要了。 谈判周旋比不上撕破脸来的爽快,他也不想拿白璟的性命去换齐储一时的信任。因为得不偿失。 浴室的热雾接触到外面的空气冷却下来,舒时裹着浴袍从里面出来,没几秒就打了个喷嚏。 他抖了抖肩膀坐到最近的床上,揉揉鼻子道:“这天是越来越冷了。” 钟如季看他,伸手在那结成一绺一绺的头发上揉了揉,果不其然沾了满手的水,“洗了头发还不吹干,等着生病?” 舒时听着,又打了个喷嚏。 “嗯?湿了吗?”他奇怪的去摸自己头发,感觉到的也是一片湿意,“可能是淋到了吧,没怎么注意。” 说完他便顺势一躺,结果没躺进自己心心念念的软床,反而被一双有力的手接住了。 钟如季看了眼对方湿着的发丝,淡淡道:“这是我的床。” 舒时被一把捞起来,这会儿正不乐意,听对方这话后摆了摆手又想往下躺,嘴里还说着:“借我躺一下嘛,你我还分什么彼此。” 钟如季看都没看,手一伸,揽着他的脖子又把人拉了起来,道,“吹头发去,干了再躺。” 再次被捞起来,舒时幽幽的看着他,不明白这人的点在哪儿。 为什么头发没干就不让躺?而且双人房有两个床,他睡哪个不都一样?怎么就认准这张床了? “不想吹,多麻烦啊。”舒时往前蹭了蹭,本想去另一个床上,然而没动几下就不想动了。 他皱皱眉,看了钟如季一眼,下一秒就把自己的浴袍往上拉到后脑,盖住湿了的头发,又往后一仰。 结果还是没躺成。 钟如季又拦着他了。 舒时:“!!” 他憋着口气,脑子里迅速过了一串你是不是针对我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你是不是不把我当朋友——诸如此类的话,并且即将脱口而出。 “先别躺。”钟如季面色未改,道,“我帮你吹。” 当舒时觉得自己膨胀成一只气球的时候,钟如季忽然把他捏紧的口给松了。 气都泄光了。 他话快过脑子欣然道:“好!” 等他意识到自己反应不大对劲的时候,钟如季已经拿了吹风机回来了。 对方拿着一个黑色的吹风机,衬得肤色十分白皙……居然有点好看。 舒时两手拍拍自己的脸颊,觉得自己不能这么看脸,他呼出口气,尽量不带滤镜的去看钟如季。 钟如季插好吹风机,却发现线有些短,他试了试风速和温度,调到适中的程度。 “过来。” 舒时听清他的要求后立即往右挪了挪,仰头看着对方。 钟如季抬手正想给他吹头发,才对视上动作便滞住了。 他只顿了短暂的一瞬,随即状若无事似的抓抓他的发丝。 舒时眯着眼感受微热的风吹到头上,正舒服时听到头顶传来声音:“……下次别那样看我。” “嗯?哪样?”舒时疑惑,抬头问他。 “别乱动。”把手下的脑袋按下去,钟如季继续给他吹着,“没哪样,我随便说说。” 语气真像没事似的。 然而他心里已经什么事都有了。 手中的头发已经是半干了,钟如季垂眸,某人已经开始昏昏欲睡了。 这风吹的着实舒服,加上钟如季的手法又温柔,舒时原本不困都被伺候困了。 他打了个哈欠,眼睛一闭一睁间,房里站满了已有初形的鬼魂。 他伸手拽拽钟如季的衣摆,还没开口对方便道:“见到了,不用理。” “他们看起来不太和善。”舒时脑子晕乎道。 “嗯。”钟如季关了风,揉了几下对方被吹到没型的头发,“没实体不用担心,成了实体更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舒时晃了晃,勉强调动神经去思考他的话里的意思。 钟如季转身去放吹风机,鬼魂们随之而动,舒时眯着眼观察了一会儿,直到对方回来,他突然笑道:“这种状态下可以一直跟着你,有了实体估计就不行了吧?” 成众的鬼魂们无非是空间设的障碍,又不是拥有绝对能力的鬼怪。 “才反应过来?”钟如季莞尔一笑。 “这不是才想到嘛。”舒时倒在床上,舒服的叹了一声。 钟如季看他两眼道:“先休息吧。” “不,你让我躺一会儿再睡。”舒时拉长声音道,以为对方是要赶他走。 “躺,不打扰你。”钟如季弯腰拿起外套,绕过床沿去了另一处。 舒时闭目养神着,听到脚步声后睁开眼,他翻了个身发现对方正在挂衣服。 两张床之间的距离不近,站在床上迈腿都跨不过去。 “我俩隔好远啊。”舒时托腮道。 他经常和钟如季一起出任务,空间里一般都睡一张床上,所以还不太习惯和钟如季隔太远。 钟如季坐下,说:“靠那么近他们站都站不下。” 他一动,鬼魂们也跟着动,聚了满屋的半灵体直接把舒时看他的视线挡光了。 舒时在心里啧了声,蓦地嫌弃这些鬼魂实在碍事。 一圈的眼睛盯着,钟如季还没心大到这时候去浴室淋浴。 就是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消失,杵在床前他看着也嫌碍眼。 他往左侧目,人影都看不到半点。 房里的两人安静着,舒时的睡意在意识的拉锯战中终于消退,他拉着被子侧身躺着,特意没关灯。 以钟如季为中心形成的包围圈一直没什么动静,舒时看久了后问道:“他们什么时候消失?” 因为昨天的时候,鬼魂们并非时刻跟随着。 “一两个小时。”钟如季说着,探身关灯,“休息,明早谈。” 本就寂静的室内失去光亮,一切微小的声音都被放大,几乎是落针可闻。 鬼魂空洞的眼睛里生出些许神采,瞳孔时不时转动着,始终注视着一人。 - 翌日,秋高气爽,光线温和的暖阳在天边缓慢的攀爬。 今天是待定的最后一日,白璟和那帮人都该到不遗余力的火拼阶段了。 隐族逆天的自愈体质,钟如季在舒时身上看到了具体效果,但曲澜的愈合速度与齐谐记忆中白璟的愈合速度有些偏差。 后者较之常人确实快上许多,但比起前者却是慢了不少。 依白璟的愈合速度,如果在同一刻身中数箭,恐怕难以自行恢复,容易出问题。 思来想去,为确保任务的稳定性,钟如季拨通了白璟的通讯器。 连接中的提示音响了半刻,他切了通讯,没再拨出第二次。 对方处于特殊时期,没时间接通也情有可原。 钟如季晨起冲了个澡,之后要了三份早餐,回来时他的通讯器频繁闪着光,而舒时还没醒。 他拿了通讯器去阳台,半途中点了接通,但对方一直没开口,直到他停下脚步,树上传出几声鸟鸣。 “喂?你方便吗?”通讯器里是个软软的女声,却平白带着股自来熟的味道。 “不方便。别装。”钟如季毫不留情的揭穿道,“说,白璟的情况。” 那头闷笑几声,换回自己原本的声音后,周夕歌看看仍然闭着眼的白璟,找不出形容词,“嗯……我觉得不太妙。” “报一下伤势。”钟如季道,不太妙的意思代表着还有的救。 周夕歌叹了一声,一边观察一边说:“手肘、膝盖、肩膀、琵琶骨……唉太多了我数不过来。” “总之现在还没醒,再被追上就没命了。” 与她待在同一室内,方拓又拿了一套衣服出来,齐韩昭倚着墙看着,说:“等会儿再给他换吧,现在血还没止住,待会儿还会渗。” 方拓把衣服放在床边,直起身后皱着眉:“他是隐族。” 虽是肯定的语气,但却有疑问的味道。 正在通讯的周夕歌瞥了他们一眼,继续和钟如季沟通商量话题。 “是隐族,我也很诧异。”齐韩昭说完后耸了耸肩。 隐族的特殊谁都知晓,白璟带着一身的隐族特征,却因受伤而昏迷不醒。 “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只是需要一定时间。”周夕歌聊着聊着,不知道钟如季说了些什么,她回答时神色渐转凝重,“……他才十七,正年轻。” ※※※※※※※※※※※※※※※※※※※※ 捉了个虫。 这几天一直抽时间补更,然而好像没有什么用_(:3」∠)_ 跨不过去的一个坎orz 希望今天能双更,三更就更好了(我在做梦,别打醒我) 鉴定结果 两方都各有话题时,木质的房门被人突的推开,木门砸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有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了进来,并动作熟练的关上了门。 “方拓,咱们来你这儿躲……躲。”寸头的话说到最后突然差点咽回去。 另一人显然也是惊着了,干笑道:“哈哈,你们这儿好热闹啊。” 三双眼睛同时注视着他们,没人说话。 “我们好像来的不是时候……”寸头默默把手背到身后给门上了锁。 说着来的不是时候,却也不打算走。 “方、方拓,白璟怎么在这儿??”另一人震惊之余还顾着自己的音量,愣是没叫出声。 白璟可是外面那群人的通缉对象!! 寸头看到床上躺着的人,顿时倒吸一口气,手又转着门锁的开关。 周夕歌把通讯器拿远了些,面无表情的警告:“进来容易出去难,希望两位考虑清楚。” 她身边的桌子上不仅放着用过的纱布,还放着一把装了箭的弩。 诡箭第三沈南惜,出名的蛇蝎美人。 听她这么说,谁还敢出去啊?! 寸头灭了自己刚刚跑路的想法。 “正好遇到,就留下了。”方拓这时才回他们道,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些。 寸头不理解了,说:“不是,你不挺讨厌他的吗?怎么……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收留他了?” 诡箭调令,众人趋之若鹜的权力,只要杀了白璟便唾手可得,这对任何一名苦熬多年的箭手来说都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方拓半垂着眼,眸中全是似笑非笑的思索,半晌后,他道:“我想杀了他。” 他的杀意未曾作假,摸爬滚打多年,原主对调令的执着非常人能比。 才进来的两人背后一寒,这一刻竟觉得自己从未认识过方拓。 “可他是我看着到如今的。”方拓掀起眼皮,沉着的眼神中暗藏几分阴鸷,“谁都不可以动他。” 两人身上的寒意更重了。 齐韩昭发觉不对劲,眉头一皱,手搭上前面人的肩,却在第一时间被打开了。 他不介意,垂下手说:“他的衣服可以换了。” 闻言周夕歌先看过去,白璟伤处的鲜血濡湿了衣服,除了要害之外身上各处都有血渍。 周夕歌:“确定不会再渗血吗?一旦反复相当于浪费精力。” 方拓看向齐韩昭。 “……不清楚。”齐韩昭扶了扶额,无奈道,“他很特殊,比隐族的存在还要特殊。” 寸头抿着嘴,看着白璟的脸总觉得越看越奇怪,越看越奇怪。 “齐谐说他的基因出了问题,非隐族的那一方父母影响了他的隐族基因。”周夕歌捂着通讯器收音的位置对他们道。 “能影响到这种地步的基因?”方拓说着就望向了齐韩昭。 齐家怪病与隐族血脉是人尽皆知的奇谈,若要说有什么基因能影响到隐族基因,必非齐家莫属。 通讯器的另一边,钟如季侧目,瞥到舒时已经醒了,“麻烦多照看他,保住他的命。” “嗯,好。”周夕歌答应道,“小事,举手之劳。” “好,缘见。” 一屋子人看着她挂了通讯器,脸上的表情从温和无缝切换到冷淡。 “都站着干什么,不坐下来聊聊?”周夕歌乜着美目,眼神扫向门口的两人。 “坐坐坐,马上坐。”黄熙眼疾手快的拉过两个矮凳,拽着仍在苦思冥想的寸头坐下。 两个大男人坐在小凳上屈着长腿,看起来着实有些委屈。 “给他换衣服吧,免得粘住伤口。”周夕歌对方拓道。 方拓手上搭着衣服,将床上的遮光帘放下来。 等他进去后不久,周夕歌将注意力分到了齐韩昭身上,她看着对方,对方始终淡笑着,态度不冷不热,疏远得当。 莫名上了贼船的两人一并坐着,被一姐的气场镇得不敢动。 寸头的目光依然望着床的方向,他看了许久,眉间越皱越紧。 对方半点不怵,周夕歌挑眉道:“你和白璟的关系?” 齐韩昭一笑:“借他东风。” 周夕歌将几缕长发别到耳后,镂空的星星耳环格外显眼,她粲然一笑,“你那位伙伴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她指的是方拓。 齐韩昭没什么可隐瞒的,回道:“前几天,见到你的第一眼。” 两人在这儿打哑谜,黄熙和寸头每个字都能听懂,串一块儿听就是一头雾水。 没要多久,方拓拿着染血的衣服出来,白璟依然昏迷未醒。 “他需要多久才能恢复?”齐韩昭提了句。 方拓把衣服丢进卫生间,回来后说:“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隐族的确可以自愈,生血养气也比常人快,但白璟伤势严重,才休息一时半刻便立即恢复确实有些不太现实。 “外面的人正在地毯式搜索……”黄熙弱弱的举手汇报道。 周夕歌瞥了他一眼,后背往后靠,她支着脑袋,面部表情没什么变化,字音咬的不重:“你们想走就走,但必须守口如瓶,守不住,命就别要了,我沈南惜没什么厉害的,解决人倒是经常干。” 她坐的位置一直在白璟床边没变过,无形中有着保护的意味。 今天便是她完成任务的契机,错过这个契机再想动手便是难上加难,拉拢一个白璟绝对不亏,能走捷径,她也不会闲的去与虎谋皮。 而且也正好帮帮钟如季,毕竟对方帮过她不少。 黄熙顿了顿,然后不断的摇头,“他们在外面抓壮丁呢,我才不想出去。” 这里有沈南惜罩着,他傻了才出去。 “抓壮丁”代表的意思是,外面的人正动员全体箭手围杀白璟,获首杀之人得调令,这是多年前便传下来的不成文的规矩。 当然,倘若白璟以绝对的能力活下来,他们也不会不认这个新主。 总而言之,到了十年的末尾,诡箭内部依然是奉行强者为王,尽管选拔新王的方式苛刻无比。 寸头明显和黄熙不在一个频道,他站起来走到床边,俯视着白璟不够,还弯了弯腰凑近了看。 周夕歌微蹙着眉,道:“你干什么?” 她之所以没有阻止他,是因为她伸腿就能踹到对方。 “啊?没有,只是想起以前见过的人。”寸头直身朝她笑了笑,又看向白璟,“看了这么多年没发现,今天才认出来。” 黄熙原本也想站起来,被周夕歌斜了一眼后没敢动,于是直接问到:“认出来?你真见过他啊?” 对方说过多次觉得白璟眼熟,他都没放在心上过。 发觉周夕歌心有防备,寸头退了几步回去,站着说:“不是,就是见过他……大概是母亲吧,很久以前的事,有点印象而已。” 他想到进来时看到白璟未停止流血的伤口,说:“因为他的母亲是齐家人,所以影响到了他隐族的能力吧。” “齐家?”齐韩昭觉得意外,却又感觉在情理之中,他侧眼,方拓也正好看向他。 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太知情。 寸头了解的也不多,毕竟以他三十还差些的年纪能记住些画面也已经不容易了。 “齐家和隐族,真戏剧……”方拓听完后首先嗤笑了声。 他知道白璟的身世并不好,却没想到还有这一环在里面。 齐家是屠杀隐族的源头,白璟的父亲出自隐族,母亲出自齐家。 这到底是个什么孽缘? “有一半的齐家基因,难怪恢复的慢。”齐韩昭道。 隐族长寿,齐家短命,白璟一人身上兼有两种基因,还真是够倒霉的。 他忽然想到齐储那瓶失效的药,白璟的血只够维持三天,还不能保证后续的恶化反应。 如果没有取到曲澜身上的血,齐储此时会是什么状况? 周夕歌心情莫名有些复杂。 让钟如季说对了,白璟确实有齐家的基因。 其实她经历过的任务多了,遇见的任务目标也都形形色色,她很少对目标产生同情这类情绪,白璟是为数不多的其中之一。 故事空间让人又爱又恨的点就在这儿吧。 良心未泯的任务者总是备受煎熬。 满室静默时,白璟的眼睫动了动,接着他睁开眼。 周夕歌看到,收起自己不合时宜的情绪,状若无事的询问道:“你感觉怎么样?晕吗?” 口气中带了点她自己都没发现的温柔。 白璟抬眼看到她,没答话,而是将屋里的人一眼扫了个遍,之后他才看回来,微微摇了摇头。 他不习惯这么多人,也不习惯与不熟的人说话。 至于自己睁眼前众人谈论的事情,他全听见了,一字不落。 白璟敛着眸,试着抬起手臂,却因疼痛无法上抬一分。 他不跟自己身体倔,缓慢的垂下手。 他赖以生存的自愈能力,正在被齐家的血脉一点点蚕食。 倘若齐家血脉占上风,今日最后的争权机会,他将成为牺牲品和别人的踏脚石。 “你的伤还在恢复,暂时不能动。”周夕歌道。 白璟看着她,睫毛微微颤了颤,声若蚊呐的嗯了声。 突然有点想念哥哥。 如果哥哥在,应该也会很心疼的。 ※※※※※※※※※※※※※※※※※※※※ 感觉已经放飞自我了_(:3」∠)_ 大约一章各个任务者就能会面了,出场的任务者在六个及六个以上,不知道大家都看出来了没有~ 体能训练 见白璟苏醒,齐韩昭撞了撞方拓的手臂,说:“你不是说他一时半会儿醒不了吗?” 方拓心里躁的很,扭头道:“你觉得我长的很像医生吗?” 踩着雷点了。 齐韩昭自知失言,道:“没,我的错。” “还有,他醒没醒关我什么事?”方拓语气中带了点火|药味,“死了都跟我没关系。” 齐韩昭闭嘴不说话了,站直任他发泄。 “白璟,白璟?”那边的周夕歌叫到。 方拓下意识看过去,发现前一秒刚醒的人又闭上了眼,并且怎么叫都不应。 他快步走过去,皱眉问道:“怎么回事?刚才不还恢复了吗?” 周夕歌:“不知道。” 齐韩昭自从床被占领后几乎没换过位置,期间他看着方拓走了无数个来回,忙前忙后的为白璟清理伤口。 他在心里叹气,觉得共情的影响实在大。 完全是误闯进来的两人对视了几眼,彼此默契的决定不再开口,无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周夕歌的面色不算轻松。 诡箭的箭手数量她大概了解,其中被煽动的最起码占九成,那不是个小数目。 正如黄熙所说,外面的人正在地毯式搜索,没人能确保他们不会闯进方拓的房子。 敌众我寡,如果白璟到时还没恢复行动能力,便代表着她需要硬抗下所有的攻击。 诡箭里的人员鱼龙混杂,虽然多的是虾米,但领头的不会是泛泛之辈。 半天的时间,多的是变数。 - 舒时醒了后就靠着床头望着一处发呆,过不久又把脸埋进双膝里,半点动静都没有。 折回的钟如季走过去的时候顿了顿,到床边后不轻不重地拍拍他的肩膀。 舒时的脑袋小幅度动了动,半晌后没了下一步。 钟如季再次拍拍他,语气如常道:“起床,别睡了。” “再睡五分钟……”舒时全身都在拒绝。 “五分钟过了。”钟如季没再拍他,淡淡道,“我点了早餐,不起来待会儿推了。” 没超过三秒,床上的人已经朝着卫生间进发。 不过虽然人是起来了,脑子却还睡着,舒时坐在桌前时人都是迷糊的,半晌才舍得睁开眼去看摆在面前散发着香气的早餐。 他夹了个小笼包吃着,慢吞吞的咽下最后一口才道:“小璟今天该回了吧?” 钟如季抿了口豆浆,嗯了声。 “齐谐不是诡箭第二嘛,你都不需要回去看看吗?我记得第二也有个职务的吧。”舒时道。 “嗯。”钟如季道,“可以不要,没用。” 调令这种好东西只会落在一个人手上,第二相当于第一的下属,就算此时身体的支配权归齐谐,他也不会回去诡箭参加那无聊的仪式。 两人早餐吃到一半,外面的门铃响了。 舒时动作一顿,眼里闪现狐疑和警惕,再转念一想,觉得可能是白亦清。 钟如季往门的方向瞥了眼,没怎么作声。 见他没什么别的表现,舒时放下筷子去开门,将白亦清放了进来。 白亦清背着自己的武器包,穿戴整齐准备周全。 “嗯?在吃饭?”白亦清放下包,奔着桌子去,“那我蹭蹭伙食了。” 说完他拿起筷子,往嘴里塞了半段小油条。 “还没吃早餐吗?”舒时走回来,把自己面前的餐盘往白亦清那儿推了推。 钟如季瞥了他俩一眼,说:“他吃了。” “谁说的,我没吃!”白亦清声音含糊不清道。 搁下杯子,钟如季抽了张纸巾,淡淡道:“我给你点的。” 还没将食物咽下去的白亦清差点被呛到,咳了两声后使劲吞咽,待食物下喉后,他不可置信道:“是你点的?” 齐谐怎么突然对他这么好了? “怎么?不乐意就把账结一下。”钟如季回他,偏了点头对舒时说:“把豆浆喝了,等会儿一起去退房。” 两者语气,天差地别。 才对某人升起一点好感又立刻被掐灭,白亦清哼哼两声:“结什么账?你自己要点的,我又没逼你。” 舒时咬一口小油条伴一口豆浆,很快就把早餐消灭光了。 也得亏今天的钟如季没多搭腔,不然两人在餐桌上怼起来,他的饭也就甭吃了。 餐点过后,三人再次过上了和昨天重复的生活。 “才吃完饭就睡觉会不会很像猪啊?”白亦清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对自己的几块腹肌极其满意。 舒时扣好完全带,笑着说:“不会啊。” “当然不会。”钟如季扭动钥匙,淡淡的来了句,“睡醒了吃,吃完了睡,不用很像,你就是。” 白亦清啧了声,心里的火气蹭蹭的窜,然而对方坏心眼的飚了速度,让他半句话没说就开始不舒服了。 “靠,你别让我逮着你小辫子,不然我玩死……齐谐!!” 舒时再次叹了口气,后又不禁失笑。 这都是哪儿来的冤家。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而不是区区一个任务空间,那该多好。 白亦清被折腾的不行,早早的就在车上睡着了,还戴上了钟如季丢在后座的耳塞。 舒时开了车窗后才道:“其实我认真考虑过,要不要动这个手。” 钟如季镇静道:“不用考虑。” “嗯,我知道。”舒时同意他的说法,“但是纠结下也很正常。” 钟如季嗯了声。 “我没经历过击杀任务,故事空间更是第一次,所以我想问问,是每个故事空间都会存在这种情况吗?”舒时语气平静,表情淡定,就像是在讨论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就是……像我这样的情况。” 他本来想说的是像这种对身边人下手的情况,后来却顿了顿。 鬼知道他为这个问题辗转反侧过多少回。 他也警告过自己无数次,不准心软。 “嗯,每个。”钟如季回答的很快。 “是吗,居然是每个……”舒时扯了扯唇角,笑容中带点涩。 他沉默了一段时间,再开口时语气如常:“要不你先走吧,我的目标我能解决。” “能解决为什么不一起走?”钟如季以同样的语气反问,即使他知道各种原因。 舒时深深吐气,想把所有沉重的、压在心间的负罪感吐出去,却是徒劳无功。 他勉强让自己洒脱一点,道:“我想对他好一些,他过的太苦了。而且这也是我这个身份该做的事。” 舒时尽量把自己摘的清楚,站在任务者的角度上去看白璟,但他心里属于曲澜的感情总会不由自主的冒出来。有时候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心疼白璟的那个人,到底是曲澜还是他自己。 在犹豫徘徊的阶段里,他不自觉的会避着白璟,对方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平白受了冷待。 “嗯,我陪你。”钟如季说。 “不,你没必要……”舒时没想要他陪。 “有必要。”钟如季平淡的打断他的话,“我带来的人,我亲自带回去。” “不要聊他,免得增加心理负担。” 良久,舒时轻声道:“好。” - 阳台上尽是散落的长箭,各个形制不一,有小一半已被折断,另一半不知去向。 齐韩昭掩在窗后,看着方拓流血的手臂皱眉道:“你为他挡箭,你的伤口能愈合吗?” 方拓咬着一卷纱布自己缠伤口,鬓角渗出汗水,没空回答他。 齐韩昭拿住纱布,语气微强硬了些:“松口,我来。” 方拓和他对视,两人的目光皆如鹰隼般锐利,僵持不过一会儿,他缓缓松了紧咬的牙关。 齐韩昭卷好纱布,一圈一圈缠在他的伤口上,动作间脸色差的不行。 “我不挡,他会没命。”方拓说着,不难听出正隐忍着疼痛。 “所以你的命就不是命。”齐韩昭直接道,头都没抬,难得有些动怒,可尽管心中有气,他手上的动作还是尽量小心谨慎。 方拓没回他,头靠在身后的玻璃上,微重的呼吸着。 地上的几支断箭都沾满了血,齐韩昭给他系好纱布,看到那些东西只觉得扎眼。 “齐谐那儿半点消息都没有,你倒是跟着白璟跑上了。” 原本最该保护白璟的人不是方拓,而该是他。 齐谐需要白璟的调令以达到覆灭齐家的目的,而齐韩昭也正需要齐谐打开齐家大门,放他入密室完成任务。 白璟不成功则意味着齐谐失败,他脑中成形的计划便无法如愿进行。 转交调令就在今日,最快攻进齐家的机会也是今日,只要白璟拿到诡箭调令。 一人不成,万事不成。 然而在白璟需要人保护的时候,他选择了冷眼旁观,反而是方拓冲了上去。 这人总说白璟的死活与他无关,却又见不得人家受伤吃亏。 进入故事空间的任务者都容易迷失在原主的情感里,他一时无法分清方拓是被原主引导,还是受记忆影响,对白璟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 箭弩声不绝于耳,周夕歌仍一边闪躲一边清理着前赴后继的喽啰们,白璟挥手便是一道箭矢疾飞。 二人配合的天衣无缝,连击中的目标都从未重合过。 “因为他的感情,我做不到袖手旁观。”方拓说,眼睛看着远处的一道物件。 齐韩昭嗯了声,偏头看到阳台上的两人,不遮不掩道:“一区的周夕歌,拉着她搭档,你的任务会更好做。” 潜移默化 “不需要。”方拓道,“她有搭档,而且我们不可能走到一起。” “你指的是齐谐?”齐韩昭很快反应道,“他有曲澜做搭档。” “谁说搭档只能有一个?”方拓反问他。 齐韩昭笑了声,“那倒是我失算了。” “但齐谐如果把周夕歌当作搭档,这时应该会出现在诡箭。” “有些人的帮助不一定要在身边。”方拓道。 齐韩昭未接话,垂眼看着纱布透出的微微血色。 “说个事。”方拓把手臂稍微移了移,人往窗帘下挪,“前不久遇到两个人。” “嗯。”齐韩昭懂他的意思,说的是两个任务者。 “可能太晚了,他们说话没什么顾忌。”方拓声音淡淡的,偏头和齐韩昭对上视线,“其中有一个的任务目标是钟如季。” “他正苦恼怎么找到对方,我想,集合点差不多在这两天里,不出意外在齐家。” 齐韩昭往外看了眼,说:“估计到时候剩的人不多。” “嗯。”方拓道,“在此之前完成任务的无法去集合点,到时范围缩小更容易找人。” “但是……你说的那个人就别想了。”齐韩昭想到些往事,笑了一声,“抽到钟如季就等死吧,毕竟他连朋友都能下得去手,反杀一个陌生人算什么。” 方拓皱着眉,没接他的话。 “行,我知道你不喜欢听我说他坏话,但这毕竟是事实。”齐韩昭无所谓的耸耸肩,换了个话题,“你现在这样也出不去了,让他们解决吧,白璟的体质不是说着玩的,能抗住。” “嗯。”方拓往旁侧瞥了眼,看到白璟身边的箭筒空了一个又一个,稍微有点说不上来的放心。 - 时近黄昏,三人打算回去住处,钟如季特意没把车开进去,看到齐储的人在外围了一层,水泄不通。 “好像回不去了。”舒时道,语气中并没有太多惋惜。 曲澜的住处不是秘密,早就暴露的住址他也没抱多大希望,现在发现果真如此。 钟如季的手没离开方向盘:“再等等,待会儿去柏路。” “他们是傻吗?换我我肯定藏着,这么光明正大的谁看不见啊?”白亦清探头出来看到那群黑衣服的人,没忍住撇了撇嘴。 车内的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钟如季瞥了眼大门口,暂时没人进去,也没人出来。 齐家的人只是单纯的守在楼下,并没有上楼去的意思。看样子不像是来抓人的,反而像是在候着谁。 钟如季思忖良久,最后在人还没出来的时候发动了车辆。 舒时觉得奇怪但没多问。 他感觉钟如季在等什么人,但是还没等到便走了。 柯于珩看到远远驶去的车子,心中隐隐猜测到里面坐着的人是谁。 他不经意的瞟了眼高楼门口,里面正巧走出一个男人。 齐储沉着脸,袁复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右侧。 柯于珩微低着头往下属那儿靠了靠。 若是在这儿守株待兔,毫无疑问会一无所获。 黑衣下属们随着齐储离开,柯于珩留了几人善后。 一帮汉子进进出出的都不知道锁门,好好的组织愣生生被他们闯出了强盗的气势。 最近不会太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 齐谐叛出,齐储并不意外,而当事后,手下人顺藤摸瓜将罪责确定在齐韩昭身上时,他的怒火险些掀了整个齐家。 一个二个都有异心。 齐谐他不屑追究,可后者呢?是他将齐韩昭培养大,如今对方翅膀硬了,却成了个白眼狼? 钟如季轻车熟路的往东阁楼的方向开,后座的白亦清又睡下了。 舒时等了好一会儿,没见到白亦清有清醒的迹象,他望了眼窗外,高楼都已经消失在视线中好久。 “齐储亲自上门了,还好没回去。”对此他由衷的感到庆幸。 钟如季没问他怎么发现的,轻笑道:“不太信任我的能力?” “哪有。”舒时也笑,“怎么可能不信任你的能力,这么多任务都是你带过来的。” “很多时候你没靠我。”钟如季说着。 在那些初级任务里,舒时摸清了规则后便没再向他问过基本的问题,大多都是在讨论任务走向和生存条件。 如果不是被分到击杀任务,估计对方也不会这么依赖他。 “我缺了你不行。”舒时回答他。 他后来进行任务时确实很少依靠钟如季,但钟如季的存在便足够让他安心。 钟如季对他来说不止是本科普大全,还是个定心丸…… 或许还有别的,但他暂时没想到怎么形容。 钟如季抽空瞥他一眼再看回路况,没开口。 对方可能不知道,“缺了你不行”这种话一般是用来诠释哪种关系的。 到达东阁楼,钟如季将车停在车库,让白亦清先去开两间房。 后者虽有疑虑,但还是听话的去了。 “今晚运动量比较大,你少碰那些东西。” 钟如季和舒时两人并肩慢行着,前者对后者道。 “没关系啊,大不了晚上不睡了。”舒时侧头看他。 鬼魂们实体化便不会那么轻易的消失,一旦出现,就会在太阳升起前一直追着钟如季,哪怕是到天涯海角。 他做好了彻夜奔跑的准备,自认这具身体还撑得起。 “有个问题问一下你。”提到这些方面,又到了舒时学习的时候,“中级空间的鬼魂大多时候没有杀伤力,那高级空间呢?” 话题切换的快,钟如季也没有切回频道的意思,有问必答道:“前一天是休整期。” 隐含的意思是,只有第一天是安全的。 舒时没经历过高级,但能模拟出那是个什么样的场景,他顿时抽一口气,“嘶,好狠。” 钟如季但笑不语。 舒时看到他双眸里浅浅的光点,一时没能把话说出口,甚至心里的想法还跑了个偏。 ……想法太多,他一时间还不知道哪个占了大头。 听说钟如季一直是单人出任务。 “你只剩两次就到二十了,多学习规则和套路,过任务时会轻松些。”钟如季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只是习惯性的抬手搭在他肩上拉回对方的注意力。 舒时点了点头。 他有了解过,再剩两次中级任务他就需要进入高级空间。这同样是任务空间固定不变的铁律。 新人初次的高级空间一般都是借由道具度过,其中半数以下的人会在有了道具后懈怠自身,未及二十次便将道具用了个光,于是进入高级空间,九死一生。 舒时很少在空间里记起自己腕上的手环,偶尔扫到也只是瞥了一眼,根本不过心。 现在他把目光和注意力分了一半在那个黑色手环上。 头次选择道具,根据任务简介,原身选择的会是哪种性能? 黑色手环,他暂时还没在论坛里刷到过类似介绍,至多知道深蓝色手环是破空,还是钟如季透露的。 “在想什么走路不看路?”钟如季揽过身边人的肩,晚个一两秒对方就要撞墙上了。 “啊?没、没什么,发呆去了。”舒时撤开视线赶紧回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手环其他人都看不到,而且就连他自己也没法使用这个生存道具。 用途成迷,暂时保密。 钟如季看向他的眼睛,对方并没有闪躲,他顿了顿,然后才道:“走吧,早些休息对晚上好。” “好。”舒时应着,手却不自主摸了摸手环所在的位置,触感一片冰凉。 - 诡箭大戏落幕,白璟拿着调令正在回去的路上。 送行的黄熙和寸头面面相觑,前者先说:“还是他。” 后者点点头,也道:“确实还是他。” “他什么他,不就躲起来了,不然谁干不过啊?”一个常和他们混在一起的箭手语气酸道。 黄熙咂了咂嘴,说:“你还真干不过。” 寸头接话:“把他受的伤安你身上,你早挂了。” 黄熙:“他如果不行,你就更别想了。” 箭手:“……黄熙,你还是不是我哥们儿了?” 转交调令没花多长时间,至少比几人想象的快很多。 白璟摸着那个黑铁制成的令牌,眼皮低垂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正副驾驶坐着齐韩昭和方拓两人,如果不是这两人可以信任,他压根不会跟着上车。 “我看到他们了。”方拓望着车窗外说。承白璟出手,他手臂上的伤已经愈合了。 “差不多了。”齐韩昭挪眼往他那儿瞥了下,“不是今晚就是明天。” 一前一后的两辆车里,坐的全是任务者,他们行驶的方向都是齐家。 “周夕歌也走了,剩下的人手上大多是棘手的目标。”方拓冷静判断道。 从入空间到今日,耗时不短,期间还恢复了全部记忆,如果这都没有完成目标,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目标太强,另一种是下不去手。 他们并没有顾忌白璟的存在,因为知晓对方没有兴趣偷听和细想。 “要打个招呼吗?毕竟没冲突。”齐韩昭笑道,语中戏谑。 他才说完,后面的车辆加了点与他们并行,驾驶位的车窗降下来,里面的人往他们这儿看,招了招手算问候。 方拓的手搭在车窗沿上,同样回招手,两张陌生的面孔对视不过刹那,双方都是一笑。 在这个独立成形的空间里,他们才是同类。 诡箭事宜尘埃落定,隐族剩下的人不超五人,能找到任务目标的地点只剩齐家。 所有人都会到达齐家。 白日安宁 风卷起落叶在地上打着旋儿,气温正凉。 舒时手扶在阳台栏杆上已经站了许久,有种闲适的放空是容易让人上瘾的。 在树叶摩挲的细响中,复杂与未命名的情绪皆被荡涤一空,只留下清风、花草香与啾啾鸟鸣。 空间里应当是深秋的季节,昼短夜长。天色黑的很快,这会儿已是半明半暗,红霞染透了半边天。 房间里打着暖色调的灯,钟如季将一把折叠弩搁在小桌上,说:“今晚要去齐家。” “嗯。”舒时应着转过身,看到那把弩笑了笑,“我可能用不到这个。” “以防万一。”钟如季道。 “用弩需要一定的经验,我用不好。”舒时走过去时说。 他从钟如季腰侧抽出开过刃的匕首,歪头一笑:“不如把这个给我吧。” 钟如季颔首。 齐谐擅长远攻,带了弓箭基本不会出问题,留不留匕首都差不多,带着也只是因为习惯了。 他将身上绑着的匕首鞘拆下来,给对方系上。 舒时配合的抬平手臂,看到钟如季垂眼时的长睫。 听很多人说过钟如季不好惹,他第一次见对方的时候也这样觉得,可相处的越久他便发现钟如季身上的特质越明显。 眉眼温柔,骨子里也温柔。 “白璟在回来的路上。”钟如季眼皮一抬。 舒时猝不及防和他对上视线,有些做贼心虚的晃了下目光,“嗯,我知道。” “我随口说的。”钟如季微微笑着戏谑道,“你刚刚说你知道什么?” “……”舒时只顾着回答完全没想着问过程,“我猜他应该正在路上。” 钟如季嗯了声,信了他的自圆其说:“他拿到了调令,或许真在路上。” 周夕歌完成任务前特地给他拨了通讯,这也就代表着白璟渡劫成功。依白璟的性子,这会儿得是归心似箭。 “嗯。”舒时拢着衣服抖抖肩,去拉钟如季的手腕,“天黑了,现在就下去吧。” 钟如季的上衣口袋里放着通讯器,到最后也没拿出来。 他知道舒时在想念白璟,却又顾虑着这人没法控制自己。 现在的感情越深,到时候处理起来便越心如刀绞。对方不适合这种类型的任务,只能割舍一点是一点。 - 窗子全部升起,车内静谧。 白璟握着通讯器,手心都发了汗。 方拓从镜子中看到他的模样,心里有点不太舒服,“他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 他的语气很随意,问的却不随意。 白璟对他还有点模糊的印象,只是那时候年纪太小,记忆又全被一个人占满,放不下其他人。 他看到镜子,低低的嗯了声。 齐韩昭往身边瞥了一眼,身边人的表情似乎没什么变化。 方拓抱臂,搭在手肘内侧的手指捏紧了些。 他皱起眉,觉得自己多话,更觉得自己受原主影响太过。他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没再看白璟,也不再问他任何问题。 从诡箭到齐家也就几个小时的路程,他们的目的地是齐家,不知道白璟想去哪儿。 齐韩昭出于礼貌的必要,抽时间道:“白璟,把你要去的地址报给我。” 白璟将通讯器反扣在腿上,说:“齐家。” 齐韩昭是齐家人,具体位置不需要他细说。 有点意外。 齐韩昭舔了舔唇,等着看好戏。 白璟重新低下了头,良久才按下通讯器的拨通键。 这边的声音响了一段时间后被人接起,对面传来分辨不清的微声,没有人说话。 白璟抿了抿唇,打算开口。 里面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小璟?” 舒时立在秋风中,眼睛瞥向鬼魂们,已有人形的虚影慢慢朝实体转化,不多时便会彻底实体化。 几分钟前钟如季把通讯器交到他手里,说通讯对象是白璟,他犹豫了会儿没拨通,却在不久后接到了对面的通讯。 钟如季与舒时站在一起,身周全是虎视眈眈的鬼魂。他似乎未将这些麻烦放在心上,神态自若的提着长弓,偏头看着身旁的人。 “哥哥。”白璟出声时咬字微哑,不自觉轻咳两声清嗓。 “嗯。”舒时裹着大衣,晚风愈加大,吹的人遍体生寒,“回来了吗?” “没。”白璟扣着通讯器的手指绷了下,轻声道,“还有些事,今晚……不能回。” “哦,”舒时顿了顿,回头看了看东阁楼某一间亮着的房,“那你小心点,还有,我们现在在东阁楼,家里有人守着,不能回去,你也别回去。” “嗯。”白璟应声,“结束后就去东阁楼。” “我们等你。”舒时的声音浸着笑意,前方钟如季拉着他手腕,走的不紧不慢。 白璟道:“好。” 正聊着,钟如季点了点舒时的手背,引来对方注意。他先是看了看那些半灵体,又抬起左手做了个看表的动作。 舒时秒懂,一边点头一边对通讯器说着话,口吻柔了很多。 等白璟那边挂了通讯,这边的虚影都快转为实体了。 舒时收起通讯器,往身边瞥了一眼,嘶了口气二话不说拉着钟如季拔腿就往他们约好的地点跑,期间撞开不少半实体。 鬼魂们化为实体便不能悬在空中,追人靠的都是腿,飘是不能飘了。 或许鬼魂们是自带定位功能,两人跑进车库后回头一看发现大部队还跟在后面。 “靠,他们好能跑。”舒时一手掐着腰轻喘着气说。 死过一次的人身体机能全部丧失,他们感觉不到累也感觉不到痛,只知道追着自己的目标。 一群脸色惨白的人面无表情的追在他们后头,舒时有点接受无能,晃了晃钟如季道:“快快快,咱速度快点。” 钟如季按了下手里捏着的车钥匙,不远处的一辆车闪了闪光,两人分散开,一个往左跑,一个朝右冲。 舒时拉开车门一下坐了进去,钟如季同时落座驾驶位。 车辆启动的时候,大部队正好追上,数双手打在车窗上啪啪作响,要不是提前锁了窗,他们非得钻进来不可。 把那些没有知觉的“人”甩在身后,舒时悄悄地松口气,道:“现在去齐家是不是太晚了?” “不晚。”钟如季答道,“带你去我的房子。” 舒时抓着头发,说:“你有单独的房子?我还以为齐家人都住在一块儿呢。” 钟如季道:“原本没有,但是他不怎么乐意住,直接搬出去了。” 天天和自己仇人共处一室,齐谐没半夜宰了齐储都算是忍耐力惊人了。 齐谐在齐家有房子,在诡箭还有别墅,总的来说是个大户。 舒时想着想着就笑出了声。这么一算,他还是个高富帅。 两人闲扯几句一路聊到了齐家。 下车的时候,舒时想到某点,不由得问:“齐储现在应该巴不得杀了你吧,回去算不算是自投罗网?” “罗网我是投了,抓不抓的到看他本事。”钟如季绕着钥匙圈,微微一笑。 嚣张。 舒时失笑。 齐储是对方的任务目标,两人总会打个照面,倒也不用避讳。 - 相比甩掉麻烦的两人,齐韩昭与方拓的经历便没那么幸运了。 白璟看不见鬼魂倒还好说,方拓斜眼看见几个神情麻木的人坐在对方身边,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被激起来了些。 “齐韩昭。”方拓沉声叫到。 齐韩昭从镜子里看不见鬼影,开车时还是目不斜视的,随意问道:“怎么了?” 不等方拓答话,一个带着凉意的脑袋贴上他手臂。 齐韩昭看清那张残缺的人脸时手一抖,差点把方向盘脱了手,轮胎在道路上轧出一道痕迹。 齐韩昭尽量心平气和,缓过来后道:“你把你造的孽看好!” 听出对方的恼羞成怒,方拓却是笑了笑调侃:“他比较喜欢你。” 齐韩昭稍微偏了点头,看向方拓的视线被某个“人”挡住。 对方圆睁着眼看着他,眼白和瞳仁黑白分明,瞳孔中神色涣散,失去人类本有的感情色彩。 齐韩昭:“……呵呵。” “不闹了。”方拓用长弓把那颗脑袋移远了些,憋笑道,“只剩一段路,加速冲。” 再晚点这车必出事故。 齐韩昭猛地踩下油门,突的反超已经开到他们前面的车辆。 背后觉出异样触感的齐韩昭难得有点后悔。 他是为什么想不开要带上白璟这个杀神? 几辆车的速度难较高下,方拓瞥了眼,看到其他车中也有几道不属于人的身影。 看来都一样。 他淡定的推开贴上自己的东西时心想。 “下车。”车停稳,齐韩昭一边解安全带一边抽钥匙,还顺口说着。 方拓比他迅速,推了门先跑。 白璟不懂他们为什么这么焦急。两人只管往外跑,心大到车丢在原地都不在乎。 他站在车前想了想,还是把车门给他们关上了。 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白璟扫了一眼昏黑的环境,凭着绝佳的视力将所有事物揽进眼底。 没什么稀奇的,白璟正要收回视线,却看到齐韩昭停车的位置旁停着一辆眼熟的车。 他眯了眯眼,看清了车牌号。 是齐谐的车。 各藏心事 夜晚的齐家出乎意料的安静,舒时走了几步觉得不对劲,问道:“……故事空间的集合点出现时是不是会阻隔所有的空间人物?” 不然这万籁俱寂的场景根本没法解释,除非齐储心大到不怕有人夜潜入室。 “嗯?有的会。”钟如季侧头,顺便扫了眼环境,“这次应该是。背景太大,难聚。” 舒时看了看宽阔的大路,说:“我们现在去哪儿,总不会是在大路上会合吧?” 钟如季轻笑,道:“说不定呢。” 舒时:“……真的?” 不用钟如季回答,拐角处出现两个正在奔跑的人,还是见过的。 齐韩昭和方拓都知道今晚很可能会出现集合点,但没想到相遇的那么快,要不是及时刹了车,四人必定撞在一块儿。 正被麻烦追着,齐韩昭两人没心思打招呼,拐了弯后只留了一句:“齐家大堂聚。” 一个身份是齐韩昭,一个身份是齐谐,两人都知道齐家大堂的位置所在,总之随便进一扇门当做集合点就好。 钟如季抬眸,风刮过似的两人身后跟了一批穷追不舍的“人”。 “齐家大堂?”舒时道,见两人被追的模样忍不住笑。 “少笑他们,等那些追过来我们比他们更惨。”钟如季道,“齐家大堂要走一段路,是最近的地方。” 等齐谐杀的人追过来最起码还要几个小时,舒时完全不担心。 齐韩昭和方拓两人跑过后,又出现了几对被追赶着的人,个个风风火火的,带着一堆跟班呼啸而过。 悠闲的像来度假的两人以中等速度走着,一路上见到了众多任务者,还没集合就先把人认了个遍。 钟如季将每个人的脸都认了下来,舒时虽然辨脸能力不足,但也凭借自己的观察能力把那些人的服装记了清楚。 “刚刚那个军绿色衣服的,追他的没那么多但是他跑的比谁都快。”舒时还有空和钟如季讨论。 长路只剩一段,大门口四散的全是形形色色凝成实体的鬼魂,集合点的大门隔绝了他们感知的能力,舒时看到一小批鬼魂已经在原路返回了。 钟如季眼神微微动了动,脸侧过了一些,视线中有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搭上了舒时的肩。 肩上落下轻柔力度,舒时顿了顿没回头,语气如常道:“我是会打鬼的。” 他不想看到吓人的脸,因为十个女鬼八个脸白眼睛大。 钟如季原本绷着脸,听他这句便笑出了声。 舒时偏偏很正经,手都覆上了腰间的匕首,“我认真的,不开玩笑。” 后面的人愣了愣,招呼还没打出口就先被“问候”了一番,有点哭笑不得的说:“鬼都听不懂人话的。” “所以我准备直接打来着。”舒时说着,看了钟如季一眼才将视线放到后面。 他先看到的是带着白色手环、属于女性的手腕,扭头低了点视线才看到一张干净略显稚气的脸。 少女扑面而来的青春感让舒时立刻联想到了白亦清,看起来差不多年岁。 舒时将对方的袖子扯长了些,没碰到她的手,倒是把那个白色手环给遮住了,说:“不好意思,不知道是个人。” 这话无可厚非,但听着就觉得怪怪的。 对方的嘴角抽动了下,看了看另一个人……好吧,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会选择这个。 钟如季目光掠过她的手腕处,直让对方抖了抖。 女生才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什么,虚虚护着手腕说:“这个道具很鸡肋的,不起作用。” “是吗?”钟如季微微笑了下。 虽然确实不怎么起作用,但好歹是个生存道具,不至于鸡肋。 女生紧张的吞咽口水,舒时看后无奈的扶额,手臂碰了他一下,“你不要才见面就装恶人好吗?” 钟如季态度散漫的勾勾唇角,眼中戏谑和玩味夹杂,顷刻间又恢复了最常有的冷淡表情。 女生看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位大佬收放自如的演技。 “没事,他不是坏人。”舒时对她道,“不过你的手环不要轻易露出来,待会儿去集合点都是人。” “嗯嗯,我知道。”女生忙点头,又小心翼翼的问,“我能和你们一起去集合点吗?” 集合点的人大多结伴,她不想被孤立。 “可以。”舒时下意识看了眼钟如季,对方没什么反应,看不出来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听他说同意,女生高兴的去拉他袖子,还自我介绍道:“我在空间的名字叫余菱,你可以叫我小菱啊,如果有机会的话,出空间我们再认识认识。” 余菱,于凌?舒时瞥了眼钟如季。 钟如季啧了声,脸色说不出是个什么意思。 余菱牵着舒时的衣袖没扯着晃,还算是个正常的小姑娘。 钟如季迈了一步,高挑身形的影子直接罩住了余菱。 余菱眼前一暗,她怔怔抬头移了移目光,就看到那个长得超帅但是气场超强的男人低眼看她,他道:“刚认识,你们不用像男女朋友一样吧?” “咳、咳咳。”余菱脸蛋红了红,连忙松开手,“不好意思,我就是太高兴了,没控制住……” 说着她悄悄的看了眼舒时。 “空间里禁止谈情说爱,”钟如季看向舒时,“懂?” “啊?”舒时处于状态外,看起来有点懵,过会儿才应声:“不是、你误会了。八字都没一撇……” “你还想有一撇?” “不是……我没这意思。”舒时突然发现自己不太会解释。 被迫围观的余菱听着两人的对话,总觉得有哪个地方奇奇怪怪的。 “空间里禁止谈情说爱”是哪门子的规矩?她怎么不知道? 还有,为什么不让人八字有一撇啊?不都说恋爱自由吗? “我都没考虑过这方面的事。”舒时说,稍稍瞥了眼余菱,“等你追到人、我功德圆满了再谈我的事。” “那如果我追不到呢?”钟如季脸色稍霁,发问道。 舒时心说这是不可能的,他完全没考虑过这个状况,便随口道:“那我跟你过好吧?只要你不嫌弃就行。” 他心里直犯嘀咕,为什么钟如季老是对自己没自信?要是真追不到那正好,他和钟如季能多搭伙过日子,省得对方谈恋爱就不管兄弟了。 收获到意外的回答,钟如季绷了会儿,弯弯唇角道:“这是你说的,要是你反悔怎么办?” 此时全然不知自己是在给自己挖坑,舒时半点没察觉到对方的坏心思,不假思索的往坑里跳:“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不反悔就不反悔,反悔就单身一辈子。” “行。”钟如季道,心情稍好的看了眼余菱。 时不时被波及一下的余菱恍然间觉得自己像个电灯泡,存在感忽高忽低的那种,再亮下去眼睛都要被闪瞎了。 耗了不少时间,余菱之后便没人再来。 舒时再度看了眼身后,确实没人,也没动静,他碰碰钟如季的手臂,道:“去集合点了。” 他们来的最早,却是最晚到的,明明门就在眼前,几人愣是没进去。 几分钟后,姗姗来迟的三人成功迎来了全体任务者的注视。 方拓倚着墙道:“他们干什么去了这么晚?” “说不定遇到白璟了。”齐韩昭同样也倚着墙。 方拓扫了眼穿军绿色衣服的人,见对方正悄悄的四处张望,他不明意味的笑了声,道:“来了也认不出。” 齐韩昭悠悠的放过去一个眼神,那边扎堆的任务者都不说话,自顾自的摆弄随身武器。 不像来集合,倒像来干群架的。 据说任务空间里总会有一个带动气氛的人,就算没有,也不会有人能忍受长久的沉默。 门关上后,整个封闭的空间里都泛着极轻极浅的蓝色微光,代表着全部任务者皆已到齐。 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他,个个面面相觑却又相顾无言。 “没什么意思。”钟如季找了个清净的地方站着,舒时也跟着过去,听到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对于故事空间来说,集合点似乎并不重要,原本集合便是为了方便众人更好的完成任务,但既然任务空间会返回记忆,集合点的存在便有些无足轻重了。 最多替他们挡挡追在后面的催命鬼。 但这仅是对他们而言。对那些目标是任务者的人来说,集合点便是他们生存的唯一救命稻草。 击杀空间的线索向来给的含糊,无论目标是空间人物还是任务者。 闫昱表面镇定的还能谈笑风生,可在套别人话的同时还观察着其他人,就怕漏了一点细节错失任务目标。 他的任务目标危险系数太高,只得谨慎再谨慎。 一番交谈结束,闫昱笑笑,退到自己好友身旁。 朋友和他相处多年,看他表情就能知道大体情况,问:“又不是,没找到?” “嗯。”闫昱眸中沉了沉,面上还能维持表象,“就算是他我也套不出话,只能知道他还活着,还没离开。” 当任务目标消失在空间时,相应的执行者将会面临两种结局。 一是成功致目标死亡的任务者,这一类将回到任务大厅;二是未完成任务的,必死。 执行者未死便证明目标尚未离开空间,并安然无恙。 ※※※※※※※※※※※※※※※※※※※※ 舒时:细数一下自己挖过的坑,爬都爬不上来 冷战之后 休闲时间太长,钟如季百无聊赖之时际握着舒时的手腕看,对方手心朝下时那些修长的手指微微蜷着,凸起的指节极具美感。 而手心朝上时…… 舒时吸了口气,有种把手抽回来的冲动:“痒,别乱摸。” 他前几天割腕放血太狠,到现在还留着一小道印子,对方的指腹在他受过伤的位置轻轻抚摸,带起一阵触电感。 说是这样说,但他也没抽回手,反而还往钟如季那儿凑了点,几乎是在用气音问:“我们什么时候能走?” 钟如季侧头低低的说了几个字,声音落在他耳畔。 舒时皱起眉头,还是对方垂眸捏着他手腕又说了几句才舒了眉。 余菱和他们保持着不远的距离,她观察其他任务者时总要瞥一瞥在角落里自成一派的两人,看完后立即抿着嘴移开视线,假装自己只是不经意。 有些事只适合偷着乐,让当事人知道便又是一种状况了。 齐家大堂的空间较为宽敞,近十名的任务者分布零散,各自不动声色的揣测他人。 人心隔肚皮,这点在击杀空间里展现得淋漓尽致。 由于目标为任务者的难度较大,执行者难以在多人中精准判断出任务对象,因此有些心狠的人会选择杀尽任务者,确保万无一失。 连续和几人对上目光,舒时收回了探究的视线,不再与人相撞。 “好像没人。”舒时说。 钟如季别有深意的扫了眼他人,道:“不是没人,是没这意思。” 假如任务对象的能力高出自己数倍,傻子也不会轻举妄动,别说团灭,解决一个都是难事。 舒时看到紧闭的大门,失望的叹了口气。 “很想走?”钟如季向后靠,上半身倚在墙上,“待在集合点起码清净,出去的话一整晚都没法休息。” “清净?”舒时也退后,和他靠在一起,“我不这么觉得。” 钟如季倾了倾头,额发遮了点眼睛,他随手理着,一边和舒时说话,“就当是中场休息吧。” 两人的任务目标不是任务者,钟如季经验丰富能做到临危不惧,舒时受他影响也不觉得慌张,两人是集合点里最轻松的一对搭档。 相较于他们,表现的稍显正常的便是齐韩昭与方拓。 钟如季与齐韩昭所得的身份可以划为对立面,但就任务而言,两人之间并不冲突,甚至见面还能打个招呼。 “我去交涉,你呢?”齐韩昭对方拓问到。 方拓的视线始终没有固定点,听他说话后考虑了片刻,道:“一起。” 一直分布均匀的场面,从这刻起多了方大头。 还不等众人多加揣测,一个从进来起便低头站在椅边、始终看不清容貌的男人也朝五人的方向走去。 互无交集的任务者中忽然聚了个占有一大半人数的团体。 其他人远远看着,皆觉惊疑。 “他们是一开始就认识还是后来结交的?”闫昱身边的朋友见此情此景,不由得问。 “两个一开始就认识,其他都是后加的。”闫昱道,目光扫到对面便不再挪开。 剩下的人他皆有交涉,真无半点交集的这会儿全聚在一块了。 这正代表,他的任务目标在那六个人里。 见到几个往他们方向走来的熟人,舒时扯了扯钟如季的衣摆:“待会儿人家跟你说话别不理,多一个人多一分胜算。” 有打算过换个位置继续悠闲的钟如季:“……嗯。” “齐韩昭……我就认识他,别的叫不出名字。”舒时道,仔细辨认了下,“长相也没什么变化,和小时候差的不多。” 曲澜记忆里的齐韩昭是个小大人的模样,胆比心大,趁人不注意时亲手将他和白璟放走。 如果没有齐韩昭的帮忙,今时今日的曲澜与白璟极有可能已成为齐家密室的一具干尸。 所以曲澜是对这个人抱有感激的,连带着舒时也看他顺眼不少。 齐韩昭和方拓才到他们面前,出乎意料的是后者先伸出了手,对舒时道:“你好,我是方拓。” 名字有点耳熟,舒时还没细想便回握了对方,点点头道:“你好,我是曲澜。” 空间里最好是使用角色名,报本名等同自寻死路。 齐韩昭与钟如季皆是看向方拓,前者心中略感惊讶,后者微微眯了下眼。 齐韩昭看了眼身后,“这儿的人貌似有些多。” 六个,占了一大半的人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几个抱团取暖呢……虽然性质也差不多,但那叫互惠互利。 钟如季对此不怎么在意,但还是勉强回道:“嗯。” 慢慢的,他将视线放到了后来者身上。 来人走到距他几步的位置停下,打招呼似的点点头。 钟如季颔首作回应。 “巧,都聚一起了。”齐韩昭道。 柯于珩看了眼钟如季,嗯了声道:“是挺巧。” 一个是齐家接班人,一个是齐储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的人,还剩一个是齐储的心腹。 三人要是一起捅刀子,能把齐储从里到外捅个对穿。 方拓瞥了三人一眼,对舒时道:“我们聊聊?” 舒时对另两人眼熟,能认出他们是齐储的身边人,钟如季的目标是齐储,与这两人合作并不吃亏。 他点点头,答应道:“好。” 舒时随着对方走向另一处,旁观两方交谈的余菱不知道该去哪儿。 反正去对面不是一个好选择。 合作是空间里最常见的人际关系,空间里大家互相帮助,出了空间大可谁也不认谁,一切为了进度服务。 见那边聚了小众,其他的几名任务者也有点心动。 这次空间没人起带头作用,合作还得自己去找,万一漏了个大腿怎么办? 闫昱拉住尝试上前的伙伴,低声道:“你不怕里面有特殊情况的吗?” 任务目标这种东西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不在人前说,目标对象谁都不知道。说不定今时你交了个实力强劲的朋友,明日便发现自己是对方的击杀目标。 击杀空间里这种情况层出不穷,捏着任务者姓名的人最常用的手段就是以搭讪的方式深入了解对方,以便确认任务对象。 因为闫昱自身做过这种事,所以对这类情况格外敏感,他总不能看着自己的朋友往火坑里跳。 要说去对面交谈,他比任何人都想去,但对方人多势众,暂时不宜有大动作。 闫昱盯紧了自己暂定的目标,拇指微微擦过腰间别着的小型武器。 那边,齐韩昭正道:“集合点至多维持一晚上,等效用过后便不会重聚。” “但我们不同,重聚对于我们来说不是难事。” 话中隐隐约约透着合作的意向。 “你的任务目标?”钟如季抬眉直接问。 齐韩昭顿了顿,尔后笑道:“密室。” 钟如季嗯了声,道:“最迟明天。” 两人聊天十分简短,但彼此又能明白对方的意思,合作就在无形之中定了下来。 在齐储那儿,齐韩昭与齐谐的分量是截然不同的。密室一事,齐韩昭解释解释就能过去,齐谐却会被安上叛出家族的罪名。 因为有这份信任在里面,齐韩昭行事比钟如季轻松,两人里应外合,成功几率翻了几番。 齐韩昭欲借东风,自然需要开出相应的条件。 柯于珩属于旁观状态,他的任务目标不需要假手于他人,有些事只适合他自己来。他选择来到这儿,仅是因为比起其他未曾见过的任务者,他更信任这边。 舒时与方拓的性格存在相似之处,都属于遇到陌生人便没了话题的类型。 但两人并不相识,不说话也不会很尴尬。 估计是看舒时面相好商量,期间有几个任务者想来交谈搭讪,全被方拓挡了回去。 “谢谢。”舒时顺口道谢,他并非不会拒绝别人,只是觉得麻烦。 方拓单手插着兜,站姿随意,道:“小事。” 刚才一时脑热把人约出来单谈,理智冷静下来后又发现没什么可说的。 方拓不能释怀,但他不是方拓。 何况眼前的这个曲澜也不是曲澜。 两方相处还算愉快,远处突然一阵响动。 男人朝着女人举起长箭,猛地刺穿对方的胸膛。 是个击杀任务者的人。 虽然祸不及自身,但其他人还是齐齐远离了他。 男人手上沾了点血,看着女人呼吸逐渐微弱直至停止,他绷着嘴角看着,像是在抑制着笑容。 然而,三分钟过去了……没有动静。 “不对?!”男人暴戾的怒吼,视线自每一人身上看过。 全场只有三名女性,空间发布任务时会明确性别,淘汰一个便只剩两个。 余菱见男人未脱离空间,浑身开始细细的颤抖,她小跑了几步到舒时身后,微颤着声:“救,救我……” 舒时紧蹙着眉,看到气息已断的女人后抬眼看向那个男人。 对方缓慢的扭着头,不错放任何一名任务者,情绪激动导致他的眼眶微红,看起来更加疯狂偏执。 舒时心中腾上浓重的厌恶,下意识将身后的余菱护的紧了些。 钟如季被这动静带去注意力,看见那一幕时眸子微微闪了闪便再没其他情绪。 这种突如其来的死亡场面,他看多也经历多了,以至于现在有些不痛不痒。 男人看到了舒时背后的余菱,将目标定为离自己近的另一名女性。 他突的弯腰抽出插在女人胸膛上的箭,猛的指向她,咬着牙道:“是你?!” 生病任性 场面未到不可控的状态,除了被波及到的人与行凶的男人,其余人全都置身事外。 看不下去欲救人的担心自己被疯子误伤,这么踌躇着便一直未出手。 舒时距离那边有一段距离,男人的箭已经快要抵上女人的脖颈。 他动作迅速的抽出匕首,抬眼却见一支箭矢飞刺过去,不偏不倚的穿进男人肩膀与手臂的连接处。 追溯箭矢飞来的方向和非人的精准度,舒时调头望过去,钟如季正好垂下拿弓的手。 男人痛叫一声,满臂的气力被剧痛取代,有人掐准时机,箭步上前夺了他的长箭,对面的女人卯着劲将他一推,没推动便自己跑了。 离事发现场最远的大门口处,余菱缩着身子握紧自己的手环,有如惊弓之鸟。 侥幸逃过一劫的女人在集合点没有亲友,算是孤立无援,她匆忙间扫了眼目光阴鸷的男人,转头往大门口处狂奔。 男女之间实力悬殊,硬战没有任何胜算。 余菱神色慌张,看女人跑来,她不自觉的退了两步,忌惮的看着因负伤而气急败坏的人。 女人散开的卷发凌乱不堪,她跑到门前伸手推,那扇大门纹丝不动,倒是门上的浅色蓝光出现类似水纹的波动。 集合点大门关闭,所有参与者不允外出,一夜过后方可离开,第一个任务者离开集合点时该集合点的保护机制自动失效。 这也就代表着,她极有可能出不去,而倘若她离开了集合点,等同于将外面的那些东西放进来祸害所有人。 事不关己的话大家自然可以装作视而不见,但事若关己,她的行为性质便上升到了另一个阶层。 肩膀被刺中的男人僵着流血的手臂,神色挣扎一瞬,握向自己的手腕。 “有事别出头。”钟如季到了舒时身边,拉着他往旁侧走了几步。 舒时有帮人一把的打算,但得避其锋芒择机行事,听钟如季这么说他稍微愣了愣,没急着反驳,转眼去看对面的情况。 男人手腕处骤然间爆出灰色的亮光,强光持续了几秒又在一瞬间消失殆尽,像是尽数钻进了他的身体。 钟如季皱了皱眉,伸手自舒时身前揽过,将对方往身后拦了拦,并道:“小心,少招惹他。” 舒时侧头不确定的问:“他用了道具?” “嗯。”钟如季答道,有些嫌麻烦,“防御型。” 言简意赅,舒时点点头表示明白,剩下的自行解读。 齐韩昭搭上方拓的肩,将对方往角落里掩。 方拓蹙眉别扭道:“你干什么?” 齐韩昭看他,淡淡道:“给我腾个位置,好看戏。” 方拓没好气的给他一记肘击,被对方灵敏躲开。 男人的状态看似与先前别无二样,他弯下腰在温热的尸体上摸出一把水果刀,他无所畏惧的捏着刀刃,白刃深入掌心却未见一丝血迹。 他不急着追赶自己的目标,而是将视线放到了钟如季身上,朝对方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细看下,男人身周呈现着一种灰色光芒,与那道强光一模一样。 像是挑衅般,他攥着白刃的手恰是被一箭洞穿的臂膀。 “任何攻击都对他没用,无法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如果他盯上你,能躲就躲。”钟如季眼睛看着那边,嘴上在与舒时对话。 “我没关系。”舒时忙回,小声急道,“他盯上的是你。” “我也没关系。”钟如季向他笑了一笑,并扯了扯袖子,露出一角橙色的手环。 舒时看到道具心才放下一些,但仍不可避免的时刻防备着男人突然袭击。 钟如季揉了揉他头发,试图缓解对方的紧绷:“没事,他害不了我。” 其实没打算使用道具,他早就过了横冲直撞的年纪,不会像新人一样整日倚仗道具度过任务。 两种生存道具相撞等同自相矛盾,他不想浪费次数去验证哪个道具威力更强。 筹码总是要留到最后的,用王牌去打小兵岂不很吃亏? 舒时稍微摇了摇头,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钟如季的人身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处在中立线上未逾矩的闫昱是全场最不担心自己安全的人,他看向还拿着染血长箭的朋友,恨铁不成钢的提醒:“丢了,还拿着干什么?等着被人追责吗?” 朋友顿时甩了手中的烫手山芋。 闫昱这才放心,转了目光看对面的戏。 他的任务目标在里面,就看谁的身手最出色了。 男人的目标明确,也诚如众人所想,他举起刀,指着钟如季,歪头勾唇笑着,邀请的十分有礼貌,“出来,我不动其他人。” 接着他目光移了些,定格在余菱及门口处的女人身上。男人嘴角的笑容越扩越大,咬字道:“女的除外。” 被点了生死簿的余菱身子一抖,贴着门的女人面上已有灰败之色。 钟如季神情未变,低头看了看没有箭的弓,无所谓有没有长箭做配。 “你一个?”齐韩昭走了几步过去,压着音量,“需要我们帮忙吗?” 才结的盟可不能一拍就散。 柯于珩也道:“我们人多,胜算也大。” “不了。”钟如季的视线始终和那疯子对着,顺便对两人道,“都别上前,以免误伤。” 舒时揪着他衣服的手越来越紧,对方却像不在意似的拿下他的手。 闫昱好整以暇的等着大戏开场。 钟如季还没走几步,身后响起小跑的声音,一直藏在人后的余菱扯住他手臂。 女生的声音谨慎又坚定,道:“你打不过他,让我来。” 男人缓步走过来时把玩着刀刃,像是想多欣赏欣赏众人惊慌失措的模样,他听到余菱说的话,嗤笑后道:“你连一个女的都不如?” 钟如季不为所动,只是对余菱问:“你确定?” 余菱环视一周,声音低低的,少了清亮:“这种人的话不能信,一晚上时间太长了,他把我们所有人全杀了都有可能。” 对方脑子有问题,他们出不去集合点,在漫长的夜晚里,一切发展都是未知数。 谁都不能和一个疯子谈交易。 男人不悦的停住了步伐,嚣张的指着钟如季,命令道:“我让你过来没听到吗?” 余菱抑制住由害怕引起的颤抖,深恶痛绝道:“他欺人太甚。” 像是给自己壮胆似的,她恨恨咬牙道:“不就是道具吗,有什么可能耐的!” 她狠狠心,按下自己的手环。 登时,齐家大堂被白色光芒照亮,余菱站在这片光芒的中央,低喃着:“转瞬即逝,夜为白昼。” 钟如季退回舒时身边,拉着他往门口退。 有经验的能分辨出余菱使用的是什么道具,齐韩昭把方拓拉了过去,柯于珩也聚到了大门口。 舒时看着余菱缓缓后退的背影,皱眉道:“她第一次用这个道具。” “嗯。”钟如季道,稍稍解释一番,“转昼一般用于生存任务,效用是跳过夜晚。” 舒时松口气:“哦,这样啊。” 他担心余菱不清楚道具的具体效用,贸然浪费了一次使用道具的机会,毕竟生存道具都是拿命换来的,用也要用得有价值。 “担心什么呢。”钟如季觉得好笑,“手环里都有道具的详细介绍。” “啊?是吗……”舒时一脸懵,“因为我听说选道具的时候只能看到名称和使用限度来着……” 大门上的蓝光消散,舒时瞥到一开始跑到门前的女人手上已经在推门了。 代表转昼力量的白光腾上天花板,余菱转身立刻往门外跑。 尽快离开是非之地。 男人意识到集合点已可任意进出,他狰狞着脸恶声道:“都给我留下!” 几人的速度更快了,女人推开大门最先跑了出去,余菱次于她,第二个离开集合点,柯于珩、齐韩昭、方拓三人全部到了门外。 男人往他们这儿冲,舒时也不可能傻愣愣的站着,伸手拽上钟如季就跑,到门外时还匆忙回头看了眼情况,而对方还没追到门口。 谈能力,舒时觉得没几个人能比得上钟如季,然而对方用了道具,这点暂且不论,两方对上结局不能断定。 比起速度,他不知道有没有人比钟如季快,反正他是跟不上这种速度。 舒时跑了好一段时间,实在是撑不下去了,拉着钟如季的衣摆急喘:“等等,停一会儿……我真不行了,你慢点成吗……” 明明是他先拽着钟如季跑的,后来却被对方的速度累成狗。 钟如季扶着他的背逐渐减了速度,停下来后笑出了声:“你体力不太行啊。” “明明是你体力太行了好嘛……”舒时撑着膝盖深低着头,微张着嘴频繁的呼吸。 快跑持续了不短的时间,钟如季没那么轻松,这时一边喘气调整呼吸一边把试图坐在地上的某人捞起来,道:“走一走,到车库了。” 天光大亮,托余菱的福,他们早些离开了集合点。 舒时勉强直起腰往前走,人都恨不得挂在钟如季身上:“使用转昼跳过长夜,空间人物怎么办,在他们那儿也是直接跳过了吗……或者说,是进度条那种,该发生的事还是会发生……” 他说一段话能喘三口气,钟如季实在听不下去,搀着他道:“进度条。缓过来再说话。” “我这不是正在缓吗……”舒时抬头看他,手还杵着腰。 “嗯。”钟如季应着,时而给他顺着背。 两人走了一段路正好要到拐弯的位置,舒时看到一道人影,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 对方的步子不快,逐渐从阴影中走出来。 白璟一身黑衣,脸上有伤口愈合后的痕迹,他看到舒时,同样也愣了愣。 夜半出门 集合点与其他任务者暂且放到一边,舒时坐到后座,与白璟一起。 后视镜里,舒时细心抹着白璟脸颊,对方屏着气息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哥哥……”白璟开口。 “先别说话。”舒时打湿纸巾把他脸上的血迹擦干净,低头又拉开他的长袖。 长袖下的手臂有一道蜿蜒的浅淡血痕,舒时皱了皱眉,伸手将白璟的宽大的领口扯了扯。 白璟似要闪躲,最后还是乖乖的坐着没挪位子。 看到他肩膀和锁骨处深色的疤,舒时脸色都沉下去了:“昨晚上干什么去了弄得一身伤?” 锁骨下方那处黑青的图案被结的痂盖了一半,白璟看了眼,略带不自然的去拉衣服。 车内开了暖气,体感温度不凉,舒时早就把自己的大衣脱了盖在白璟身上。 “不许动。”舒时按着他衣服的同时还按住了他想扯衣服的手,“解释清楚,否则不许回家。” 只穿了一件卫衣就敢出门,回来还带了一身大大小小的伤,他寻思着自己和曲澜比起来是不是脾气太好了? 起码曲澜记忆里的白璟行事会顾着点儿自己,换他这儿倒好,保不齐哪天比划上瘾直接把命交代在外面了。 钟如季瞥了眼后视镜,与白璟乱飘的视线对上。两人一个略显无措,一个抱着看戏的心理。 钟如季微微一笑,随即正了正视线不再看后面。 “别看他,看我。”舒时捏住白璟的脸,特意避开伤到的位置,尽管伤口已经愈合了。 白璟被迫嘟着嘴,反抗是不敢反抗的,他抿着嘴巴望向舒时,红眸里写满了无辜。 舒时是有被可爱到的,顿了顿才放开他。 “我……”白璟脸上被捏过的地方泛着微红,他有些难为情的抬手蹭了蹭,“就逛逛。” 舒时被这不能假到再假的理由气笑了。 所以这是不愿意说了? 白璟似乎也是知道这么说他会生气,忙道:“哥、哥哥……我不太舒服。” 正开车的钟如季突然笑出了声。 他的记忆里,这话是齐谐教的。 很久以前齐谐与白璟之间就已达成约定,白璟要求对抗齐家一事不能让曲澜知道,齐谐说万一被发现就让白璟装病混过去。 这么一看,白璟小朋友的演技着实不太好啊。 “你……”舒时气还没提起来就先漏光了,对着白璟愣是发不出来。 他心累的捏捏眼角,无可奈何道:“算了。” 问不出来话,舒时自个儿自闭去了。 白璟张了张口想说话,最终还是闭口不言。 - 回到东阁楼所花费的时间不长,转昼跳过夜晚卡在凌晨的点,一行三人花了一个多小时,回去的点还算早。 才进大厅,舒时便看见了白亦清在前台那一块儿地来回踱步。 少年时不时停一会儿和前台对话几句,脸上尽是焦躁与急切。 估摸着是去他们房间看过了,没见着人。 三人都没说话,过会儿走近了些。 一心想着找人的白亦清一回头就看到自家人全站在身后。 白亦清:“……” 他没说出来话,钟如季先于他开口:“正好都在这儿,办退房,回家。” 白亦清被这一串指令说懵了,半晌反应过来,一脸莫名道:“不是,你好歹给我解释一下你把澜哥拐哪儿去了吧?半夜的看不见人很恐怖的好不好?齐哥?” 显然是真气着了,不然白亦清肯定说不出“齐哥”这俩字。 “让白璟解释,我要上去拿东西。”钟如季拉着舒时手腕,语气自然道。 大概三秒钟的功夫,白亦清就只能看着他的背影了。 他很想追上去,但是这儿还有他璟哥,总不能丢着不管。 关于问话这种事,白亦清是绝对不可能和白璟提的,但两人都不说话实在是太尴尬,于是,白亦清选择了全民皆适用的搭话金句:“璟哥,你吃饭了吗?” 白璟:“……” 愉快的聊死。 支开白璟与白亦清,两人独处,或许他们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些什么了。 彼此心照不宣。 “给我个最后期限吧。”舒时靠着电梯里的扶杆,笑一笑后语气轻松道。 “……明早之前。”钟如季说。 其实最晚的时间是明晚之前,但由于每夜鬼魂的实力都会更上一层,待到明晚,鬼魂们的速度估计与短跑运动员的极限速度差不多。 胜算大打折扣,尽量不要去冒险。 “嗯,好。”舒时答应的很爽快,“那完成任务后脱离空间一般在哪个时间段里?” “以你的意愿为准。”钟如季负责解答,“可以马上离开,也可以待到最后一秒。” 舒时喉结动了下,随即笑道:“好,我知道了。” 等出了电梯回到房间里,钟如季拿了随身物品出来后看到舒时在沙发那儿坐着,手支着脑袋目无焦距,姿势一直没变过。 钟如季拍了下他右肩。 舒时回神,撑着沙发站起来:“走吧。” 两人速度下了楼,底下白亦清事情已经办妥,一行四人再度坐上齐谐的车。 - 车停到楼下,钟如季熄了火没出去,另外三人皆是心领神会,默契的无人迈出第一步。 等了有一段时间,钟如季抽出车钥匙,四人几乎同时下车。 白璟手里搭着黑色卫衣,身上穿的是舒时的大衣。他站在原地,视线随着舒时的移动而移动。 从齐家到柏路,再从柏路回到家,期间太阳的位置发生了变化,时近正午。 钟如季不再安排任何事,一切凭个人支配。 最后期限里,舒时要将自己的灵魂从曲澜的躯壳里剥出来,这不是易事,钟如季愿意把时间交给他,让他拥有思考的空间。 舒时从进来起到现在,最大的问题便是本性与任务必要的冲突。 如今到了割舍一方的时候。 白璟晚上的时候是给舒时报仇去了,针对的是齐储命人抽舒时的血一事。 赶在诡箭箭手到达之前,他先报了桩个人恩怨。 由于风声是从自己这儿透出去的,所以钟如季清楚白璟的去向及动机。 待会儿他还得趁舒时不在的时候与白璟谈合作。 一切都要偷偷的,瞒着同一个人。 舒时拿钥匙开房门的时候,白璟与钟如季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彼此心有思量。 借着洗澡换衣的理由,白璟多看了几眼舒时才回去房间。 舒时貌似没有回房的打算,往沙发上一坐,不动了。 他在这儿坐着,钟如季完全没有机会以一个合理且恰当的理由去白璟房间。 为了晚上与鬼魂打交道,两人特意补了一天的觉,谁知道余菱一个转昼直接跳过了耗时耗力的夜晚,舒时此时精神百倍,毫无睡意。 他没什么表情,看起来是在想事情。 半晌,舒时向右一瞥,看到钟如季站在长桌旁倚着墙,他目露疑惑,不能理解这是什么操作:“你干什么呢?” “有些话想谈谈,在想怎么开口。”钟如季如是道。 舒时微微顿了下,后道:“谈呗,随便你怎么开口,想说什么说什么。” 他能猜到对方的意图,不外乎是给他做心理建设,减轻他的心理负担。 钟如季盯了他几秒,蓦地笑了笑,走近了道:“但我觉得,没什么必要了。” 他是想说些什么的,但在对方平静的注视下,又觉得什么都不需要说了。 舒时足够清楚任何一种选择带来的后果,他懂得取舍,也许已经做好了选择。 舒时本来觉得没什么,却在这句话中突然泄了气。明明钟如季什么都没说。 他在努力改变自己,却又从心底厌恶这样改变的自己。 钟如季就见对方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一样,人都萎靡下来。 丧气了一瞬间,舒时重新打起精神,抬眸看了眼白璟与白亦清的房门,紧接着垂着眉眼将钟如季拉进了自己房间。 钟如季看到舒时将遮光窗帘拉紧,隐隐觉得哪里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 拉好窗帘后,舒时回到门口将门反锁上,他深呼吸了一道,转身在黑暗中安心的抱上钟如季。 他的声音在钟如季的耳边,难得的带点脆弱:“让我抱一下,就一下。” 房间里静默了半晌,舒时还没放开的意思,钟如季双手无处安放,过了会儿哑然失笑:“说好的一下呢?” “再抱一下。”舒时闭着眼想也不想的耍赖。 钟如季轻笑了声,抬手将对方抱在自己脖颈的手拿下来。 舒时有点失落,但却自觉的放下手。 还不及他说些弥补的话,钟如季拉起了他的手。 “抱人不是你那样抱的。” 舒时迷茫的望他,接着感觉到自己的双手抱在了钟如季的腰间,而对方一边教着他怎么抱人,一边回抱他。 齐谐的身高比曲澜要高些,这个抱法确实是最合适并且最舒服的一种。 但是…… 舒时的头靠在钟如季的肩上,感受到对方的心跳,也发觉对方的手正覆在他后颈。像是被人圈进了怀里。 舒时突然脑子有点热,脸也有点热。 拥抱是他和钟如季之间特有的减压方式,每次压力一大,只要和钟如季抱一会儿,那些压力都能小很多。 但是又总觉得这次和之前的不太一样。 舒时迷糊的想,直到后来被钟如季骗上床时也没想出来结果。 钟如季借着休息的由头把舒时骗上床躺着,自己以不打扰他休息的理由出了房间。 带上门后,钟如季站了两秒。 达到了目的,还赚了个拥抱。 嗯,不亏。 ※※※※※※※※※※※※※※※※※※※※ 舒时:我不直了qaq - 预计这次空间在三章内结束,时间线拉太长了,还砍了一些没必要的情节,这个节点过了后就要进入一区二区的纠葛了~ 神之嘲讽 调令的权威无需质疑,上午传回的消息,下午便有大批箭手赶到了目的地。 黄熙和寸头作为新主上位的见证人,成功在一众箭手中获得了靠前的地位及话语权。 全体受召的箭手此刻全部到达了白璟家楼下,其中包括争权时对白璟痛下杀手的人。 白璟既往不咎,他们亦可为其卖命。 “人到了,按之前商量的安排。”钟如季站在阳台上瞥到下面壮观的仗势,头也没回道。 “嗯。”白璟回他道。 “少说几百号人,先想办法把他们藏起来。”钟如季接着道,又远眺半晌,“等齐储到了再出来。” 钟如季在集合点时商讨的策略便是让齐韩昭怂恿齐储亲自带人来抓他们。白璟握着诡箭调令,一呼百应,要对付齐家不是难事,只要齐储来,场面便是压倒性的胜利。 齐储找他们麻烦不过是早晚的事,齐韩昭在其中起的是催化剂的作用。 下边,黄熙拿着刚领到的几把钥匙圈,抖抖手就能听到清脆的碰撞声。 寸头背着箭筒,也晃了晃手中的一圈钥匙,朗声招呼:“要在四楼的,排队。” 其他箭手脸色一言难尽。这话喊的……跟幼儿园小朋友站队需要老师安排一样。 但嫌弃归嫌弃,还是有不少箭手真去排队的。 到时候真要用人,电梯肯定是堵着的,既然要从楼梯间下去,自然是楼层越低越好。 黄熙咧嘴笑了笑,钥匙圈绕着食指荡,叮铃铃一阵响:“要在三楼的,排队。” 方才在寸头那儿站着的箭手们近乎一半全离了队。 寸头:“……” 黄熙没心没肺的笑出了声。 早在跻身排行前十时,白璟就买下了整栋大楼。 楼层一共有十一层,附加着天台,除了一二楼没地儿站之外,层层都是好去处。 每一层都有十间左右的房间,想藏个百来人不是问题。 分配楼层时,三楼最抢手,人数爆满;安排房间时,离楼梯间最远的无人问津。 黄熙扒拉着钥匙串挨个挨个的试,单个钥匙上都没贴标,开个门一顿好找。 不懂黄熙困扰的寸头在一楼锲而不舍的拉人去十一层,最后可怜兮兮的只叫了五人,其余箭手全跟在黄熙后头,挤不进去也要挤。 不随大流也不同小众,方拓穿着运动装,一脸冷淡的背着箭筒从楼梯间上去了。 他是从齐家回来的,正好和诡箭的行动撞上。 - 与齐家开战是迟早的事,舒时也清楚,但他这几天疲于奔波心力交瘁,实在是忘了这一茬。 所以,在被外头嘈杂的人声吵醒时,舒时是一脸茫然加懵逼的。 他脑子还没清醒,先摇摇晃晃的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到阳台上往下一看。 一支长箭堪堪贴着他的脸擦过! 才醒就是惊吓,舒时被飞来的横祸震清醒了,再定睛看下面,好家伙,那场面规模跟打仗似的。 两方人马缠斗上,小兵冲在前头,大将压在阵后,舒时开了上帝视角,轻易的便发现双方的领头羊各自在何地。 他们这边均是背着箭挽着弓的箭手,放眼望过去动作不一,箭术却是一个顶一个的好。钟如季和白璟站在最后方,两人的箭头瞄准的是对方后处的人马。 而对方的阵势也不小,清一色黑色服装的人手中全都反握着足有半臂长的刀刃,一个接一个冲上前近战,动作整齐划一,且保持着前赴后继的精神,前方的战友倒下,后面的人立马补上,誓要将天罗地网似的布局撕出一道口子。 两方都是硬骨头不怕死的,一时之间竟还分不出高下来。 舒时心有冲动,想下去一战,可转眼一想,自己这具身体的主人不擅打斗,在一定程度下给他带来了限制,原本身手便不是顶尖的,这会儿实力打了折扣还跑下去那就是拖后腿。 舒时权衡了利弊之后决定按兵不动,站在阳台上观察局势也是好的。 下边处于战局中的敌方,齐韩昭站在齐储身侧,后者脸色微沉不太好看,前者神色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只是他的嘴角却破了一道显眼的口子,看起来才结痂,口子都是红色的。 仔细看看,能发现他左脸比右脸要红上些许,看起来像是被谁打过。 舒时的表情逐渐不轻松,不难猜出这场面是齐韩昭答应钟如季的报酬,而也正是这份运筹帷幄,让他意识到自己也该是解决问题的时候了。 击杀任务目标,离开空间,完成任务者生,任务失败者死。 世界机制定下的规则原本便如此残酷无情。 打斗的动静过大,钟如季在搭箭的功夫中抬头看了眼,结果是什么都没看到。 舒时站在阳台上往下俯瞰并未把脑袋探出去,钟如季没发现他实属正常。 乱战中,钟如季偶尔能瞥到一点齐韩昭的轮廓,但很快又被一群涌上来的靶子挡住了视线。 他抬手便是一箭,正中其中一人的胸膛。 先前一直未伤人性命是由于空间的特殊性,任务者亲手杀死的空间人物在夜里的能力不亚于初级空间里的厉鬼。 毕竟任务体制的存在是为了锻炼任务者的能力,而不是想培养出杀人魔。 天边垂云的颜色从纯白转为了微黄,舒时看到人的鲜血洒满地,也看到余晖染透了天,残阳如血。 “时间不多了。”舒时的目光缓缓地聚在了楼下的一道身影上。 身体里不属于自己的意识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它在脑子里翻搅,强烈的感情碰撞下,舒时仍没撤开视线,目光中交织着眷恋及决绝。 他还能再多看几眼,再见即永别。 - 方拓没有参与混战,而是绕了极远的路避开主战点来到了齐家的阵地。 这些日子来他时常跟在齐韩昭身边,事实证明刷脸是有用的,起码他靠近齐韩昭时无人阻拦。 因为空间限制,这个小型世界中不存在热武器,而眼睁睁的瞧着折损的人愈发多,齐储也拿了自己的佩刀加了进去,一旦遇到危险便拿身边的人做盾牌,冲进内围的移动有惊无险。 于是坐镇后方的便顺理成章的成为了齐韩昭。 “挨打了?”方拓第一眼注意到的也是对方脸上的伤。 “嗯。”齐韩昭大大方方的承认,还摸了摸负伤的位置,满不在意的笑着,“有些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指的是当初潜入密室还大摇大摆的离开的事,也指的是煽动齐储的怒火,挨点打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谁让你非待在这鬼地方受罪。”方拓语气不是很好道,撇开了眼。 当时在齐家密室里,齐韩昭杀了白钦立马脱离空间便不会被白亦清为难,但对方偏不,非要流掉大好的机会,陪他在这个空间里兜圈子。 他都不知道他到底图什么。 “多玩玩不是一样的嘛。”齐韩昭换了种说法,没之前那么直截了当,“哦,对了,你的目标我把他丢进密室了,到时候可以一起走。” 后半句齐韩昭是凑到方拓耳边说的,悄悄话似的,还带点笑意。 方拓轻哼一声,往旁边挪了一步,面不改色道:”那你有本事现在就走啊,烂摊子全留给人渣。“ 齐韩昭乐出声,像模像样的朝他伸出手:“也不是不可以,要一起私个奔吗?” 方拓:“滚。” 齐韩昭笑得更开了。 纵观全局,诡箭方显然占有较大优势,钟如季放缓了攻击的速度,眼睛始终瞄着混在人群中的齐储,像是盯上了专属的猎物,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齐储留给我,其他人你全灭了都行。”钟如季同白璟说。 这也是约定之一。 数年前屠杀隐族的不只是齐储,他的一帮狗腿子也是行凶作恶者,要论报复,白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手中沾了自己族人鲜血的人。 齐储确实是罪魁祸首,但白璟对这些人的仇恨是同等的。更何况他已经将齐储的性命作为交换条件与齐谐达成了协议,这时候兑现也是应该的。 没多少迟疑,白璟点了点头:“嗯。” 此时正是双方斗得最累的时候,两边皆有死伤,耗了几个小时,激进的打法用过,保守的防备更是常有的,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战硬是叫他们打成了持久战。 舒时在阳台上看了许久,见场面没那么凶猛时才决定下去一趟。 白璟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将战斗地点定在自家楼下,可人算不如天算,计划赶不上变化。他还未发动讨伐齐家的行动,齐储便带着人打到了楼下。 这下哥哥想不知道也得知道了。 战事渐息,双方默契的腾出同一片中场休息的时间,两队人马各自占据南北一方,中间隔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不死,不休。 舒时脑子里突然蹦出来这句话。 齐储与钟如季不死不休,他与白璟亦是不死不休,两者只许一人活。 “哥哥?”白璟看到他后有些意外,随即而来就想解释些什么,“是他们先动手的。” 哪方人多势众,一眼便见分晓。齐储才到时有打退堂鼓的想法,却愣是被白璟一方拽着打了起来。 于是才有了后面的混战。 这厢白璟理直气壮的恶人先告状,舒时也不揪他错,认道:“嗯。” 败于脸盲 白璟移了移身子,刻意挡住了身后一地的尸体。 这个画面比起隐族覆灭时程度要轻很多,但是哥哥讨厌见血。 “哥哥,这儿……”白璟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比起他的吞吐,钟如季就直接多了:“这里脏,你先上去。” 白璟看他一眼,没说话,看向舒时才点点头。 楼底下不说是尸横遍野吧,但也是少有站脚的位置。 比起之前的轻松,舒时忽然沉稳了许多,这种变化在他身上极其微妙。 舒时扫了眼遥远的齐储等人,道:“那我就不参与了,你们小心点,别被暗箭伤到了。” 话音才刚落地,对面倏忽射过来一支箭,钟如季听到破空声及时的将舒时一拽,所幸是有惊无险。 白璟先前还算温和的表情登时沉了下去,他乜了眼刚放下弓的人,红眸里的情绪冷的骇人。 见自己人差点被伤到,黄熙气不打一出来,抬着弓二话不说就是一箭,灭了一人后仍不解气的嚷道:“居然玩儿阴的,兄弟们都给我上!” 是个人都护短,才歇息不过片刻的箭手们纷纷拿着弓箭开始攻击。 齐储方有弓箭手,但却只有零星几个人,大多都是近战能手。 两方本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心理不谋而合的中场休息,却被一箭撕破了平静。 这时齐储方距他们有段路,正是方便弓箭射程的距离! 借着条件优势,箭手们不遗余力的朝对面射箭,唰唰的箭雨下,齐储那儿直接折了一半的人。 我方打起来万分凶悍,钟如季暂时没拿弓的打算,他松开手对舒时道:“上去待着,这里不安全。” 白璟手上的箭没掷出去,但被他攥在手里都快捏断了,他无声的呼出气,望向舒时。 再次与长箭擦肩而过,舒时淡定了许多,也许是数次在死亡边缘疯狂踩线的缘故,他此时的内心格外平静,甚至还能笑一笑。 “那我就上去待着了,不过房里太闷了,我去天台转转,你们解决完了记得来叫我。”舒时笑道,他是朝着白璟说的。 言已至此,话外有音。 钟如季听出另一层含义,稍稍瞥了眼一无所知的白璟,很快转回视线不再言语。 “好。”白璟颔首应,迈了几步想送他进去。 “你专心忙你的。”舒时温言婉拒。 “嗯。”白璟抿唇,止了步。 夜幕将落,光线已暗,钟如季看到舒时站在白璟面前,阴影遮了半边脸,整个人显得有些阴郁。 他的心情差到了极点。钟如季清楚这一点。 身边逐渐聚起一些白色的虚影,浅淡又不容忽视。 舒时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摆摆手道:“走了,你们速度点。” 颀长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大楼里,白璟在箭矢破空声及痛叫声中看着舒时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为止。 他的心脏莫名其妙的加快了些,像在预示着什么。 白璟皱起眉,一手微微捂了捂心口。 钟如季随手捡起一支箭搭在弓上,捏着箭羽的手指紧了些,离弦后的箭眨眼间刺中一人胸膛,不偏不倚,正是心脏的位置。 失神只在一瞬间,白璟迅速调整了自己的状态,眸子一冷又重新加入混战。 喧嚣被隔绝在身后,舒时没走电梯,顺着楼梯一步一步踏着台阶上去,他的脚步极轻,在这寂静的环境里没能惊动声控灯。 身后的虚体如影随形,夜晚正是他们成长的时候。 腰间的匕首鞘在抬腿时总会刷刷存在感,舒时上到八楼,呼吸忽然窒了一窒。 他忘了一件事。 白璟即将要满十八了。 说的再准确些,过了今晚白璟便成年了。 成了诡箭新主,拿了调令,还报了陈年旧仇,这个时期的白璟正是苦尽甘来的时候,成年后脱胎换骨。 他要亲手结束白璟的一生,终结他刚开头的甜。 舒时的心突然疼地更剧烈了,方才说出天台时只是隐隐作痛,这会儿已经快疼的他快不能呼吸了。 舒时像个濒死之人般抓紧了楼梯扶手,缓缓的弯下身子。 “对不起,对不起……” 楼梯间中,青年的声音喑哑,带着一点难受到极致的吸气声。 - 白璟方拥有了优势,战起来势如破竹,齐储方很快便抵挡不住,袁复领着剩下的人冒着死亡的危险冲去对面,留了数人护在齐储身边。 柯于珩握着柄长刀挡在齐储身前,几人皆是极速后退。 他们远离了射程,很少有箭手能将箭射到这个距离。 远在对面的钟如季眯起眼,箭头对准了齐储的头颅。 “呃!” 身边人中箭痛声倒地,柯于珩紧蹙着眉,神色却没慌乱,依然有条不紊的指挥下属撤退。 钟如季再次搭箭,冷然的再次射出一箭。 又有一人当场毙命,其他人慌张的后退,脚步都凌乱了许多。 前两人只是开端,随之而来的长箭又快又准又狠,无一不是正中心脏。 这惊人的准度和眼力,诡箭中只有一人能做到。 “该死!”齐储咬牙恨道。 他当年将齐谐从诡箭捞回来,看中的便是对方势头强劲的箭术,谁知这一捡便捡回了个劲敌。 若早知今日,他定会在当年结果了齐谐的性命,也省得如今被反咬一口。 箭矢接踵而至,很快便只剩柯于珩一人挡在身前,死亡的阴影直接罩在齐储头上。 “咻——” 齐储眼瞳中的一个点正极速放大。 - 袁复几乎全身都染了血,就连脸上也没能幸免,他一边挥刀砍倒来不及搭箭的人,一边扫视全场记住剩余人数。 拼死搏斗,他本就没想活着回去。 袁复眼神阴狠,向来稳重的人也被环境激的变了模样。 袁复绷着脸吃力杀敌,余光中却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他矮身躲过一箭匆匆看过去,只见被留下保护老板的柯于珩正执着长刀,神色淡漠。 “你怎么回来了?老板呢?”袁复问话的声音都在用劲儿。 “安全了。”柯于珩回他道,手上的长刀绕了几圈没让箭手近身。 袁复放下心,表情松了些。 “当年杀光隐族,你感觉如何?”柯于珩问道。 再此场景下袁复只觉得他莫名其妙,可还是抽空回道:“老板要杀的人,不能活。” “你这么甘心做他的刽子手吗?”柯于珩再道,语气没怎么变过,仿佛只是在问件小事。 感觉对方有些奇怪,但从语气中又听不出异常,袁复一刀落了空,目光再次锁定一人,嘴上道:“我的命都是他的,做个刽子手算什么。” “哦,原来这样啊。”柯于珩的声音再次落在他耳中,并且离他越来越近,“那你不觉得,你很该死吗?” 随着柯于珩轻字落尾,发觉危险的袁复胸口处已被长刀刺穿。 袁复怔了,正攻击他的箭手们也愣了。 柯于珩手腕一紧,将长刀捅到了底,他握着刀柄,手中沾了温热的血,很快又凉透。 袁复彻底断气前痛到一句话都没问出来,只是听到柯于珩冷漠的声音道了句话,伴着一阵惊呼声。 “失本心的不二臣。” 之后他便没了声音,没了意识。 包围着两人的数人亲眼看见柯于珩消失在原地,有几个箭手甚至差点弓都没握稳。 “卧槽这这这……”寸头语句混乱到没法组织。 “卧槽你别卧槽了!打人啊愣着!!”黄熙嚷到,左手来不及搭箭,右手抽出腰间的短匕直接抹了一人喉咙。 袁复已死,柯于珩反叛且莫名消失,一直拼命打斗的齐家人忽然没了继续下去的动力,反应慢的被人解决,反应快的忙叫投降。 钟如季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弓。 齐储被柯于珩缚在原地,粗绳绑的死紧,他没法挣开,加之他手臂中了两箭,更是没力气挣脱。 现场一片狼藉,触目可见便是浓郁的血色,两方大战分出胜负,负者全军覆没。 白璟的视线从左一点一点往右移,慢慢的看完了全场。 当年的他被齐家人制着,亲眼看到熟悉的族人死在眼前,而如今的他站在胜者一方,冷眼睥睨着一地尸体,八年前见过的那些人,一个没落的全部躺在地上绝了气息。 沉在心底的仇恨疯狂拉扯,最终归于平静。 作恶者已亡,以血祭奠埋骨多年的族人。 一族命偿一族债,死在今日的齐家人,没有一个无辜的。 白璟站了许久,钟如季一直没催他,反而一直陪站着。 终于啃下了硬骨头,黄熙松了口气,刻意没去看尸体,而是和朋友一起招呼着箭手回去房间休息。 诡箭箭手毕生尊崇调令,为其生,为其亡,死生皆是命,不可怨不可悔。 “谢谢。”白璟的目光定格在地面的长弓上,良久后道。 诡箭不是个好地方,但他仍然感谢这些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肯为他的仇恨豁出性命。 小时候的他不懂为什么人类有这么多情感,现在他却渐渐的明白何为在意,何为同情,何为感恩,何为爱。 七情六欲是人之根本,正是有了这些他才能更好的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好与坏,明辨他人的善恶心。 剩余的箭手们被黄熙和寸头带进了大楼,前一刻热闹非常的楼底下一刻便不闻人声。 白璟侧身看到钟如季,真心的笑了笑。 钟如季很少看见他笑,几乎从没见过,然而在这无边的黑暗中,白璟的笑容显得格外单纯无邪,他眸中的红色都被衬得亮了一些。 这一刻的白璟是个真正十七岁的少年。 宣之于口 刻在骨子里多年的仇恨一朝消解,总会有种不真切的虚幻感。 白璟站在后方滴血未沾,一身白衣未染尘埃。 “你去找他,我回去一趟。”钟如季神态自若道,始终望着远处一道模糊的人影。 白璟朝他对着的方向看了一眼,才放下箭的手再一次蠢蠢欲动。 他撇开目光,淡声应:“嗯。” 两人没过多交流,一前一后进了同一厢电梯,代表楼层的数字跳动着,停在了八楼。钟如季从电梯中走出去,头也没回。 离开一人后电梯仍然运作着,钟如季走了没几步便折了回去,他看着楼层逐渐升高,眼中的情绪晦涩难明辨。 电梯停在了十一楼,没法再往上。 白璟未作停留的朝楼梯间去,上半层便到了天台。 这栋居住楼占地广,天台宽阔,黑夜洒下隐约的月色,舒时双手搭着女儿墙注视远方,冷冽的风吹得他脸上一片冰凉,远处璀璨的灯火化为点点碎光留在他眼底。 白璟走近了,脚步声微不可闻。 舒时吐出闷了许久的气。兵戈声、嘶喊声早已停歇,接下来便是故事空间的终结点。 尽管还是会舍不得、不忍心。 “哥哥。”白璟在距离他几步时叫了声。 舒时的眼睫不由自主的颤了颤。对方念出这个称呼时总会带着依恋。 “该回去了。”少年的声音略显轻柔,像是不愿扰了他的清净。 身旁的虚影化为了半实体,舒时还未转身便已知道接下来会看到什么。 他摆正心态,裹了裹身上的大衣抵御寒冷,这才转身面对白璟。 然而对方看见他却是神色微微一变。 舒时被满天台的鬼影引去注意力,迟钝的觉出那表情是担忧,而白璟此刻已经大迈了几步握住他的手。 少年人的体温从相触的手心一直熨帖到心底,舒时被这暖意烫了下,险些甩开他的手。 因为天生有情感缺陷,白璟的表情向来不会有多大的变化,往年间曲澜都是通过他的眼神察觉他的情绪,而今时的白璟已经能自然流露出正常人的感情了。 要是放在以前,这绝对是件莫大的喜事。 白璟握紧舒时的手,用自己的体温暖着一片冰凉。他没说话,牵着对方的手往天台外走。 动作带些温柔又不可抗拒。 当年不近人情的小崽子长成了有血有肉的正常人,或许成年真是种蜕变。 他被白璟牵着,不急不缓的往楼梯处走。 舒时脚步渐缓,很快便停下来不动了,他的情绪以极快的速度沉下去,只留下绝对的理智。 “小璟。” 叫的是小名,但话中有种挥之不去的疏离。 白璟感觉到异常也随之停下步子,转头望了过去:“哥哥,怎么了?” 舒时的唇抿成了一条线。 他在天台的时候想了很多方法,想过直接将身份道出,也想过什么都不顾只管完成任务。 可当他看见白璟,心中便只剩复杂。身份说不出口,也做不到直接动手。 因为无论哪一种解决方式,对白璟来说都是莫大的伤害。 钟如季以门墙作掩体关注天台上的动静,身后的楼梯间挤满了面目不一的半实体。 最多一刻钟,空间赋予他们的能力便要生效。 舒时身边的鬼影只有一个,但白璟身周却有成百上千的死魂,他们成形后会自动寻找距离最近的任务者,就算不会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也会带来不小的困扰。 故事空间不像生存空间一样拥有绝对的险恶,它只是将善与恶丢在你面前,逼你做出选择。 久经任务的老手最乐意遇到故事空间,因为条件宽松,生存危险也大大降低。 但钟如季经历过这么多任务,独独对故事空间避之不及。 故事空间改变了他与人搭任务的习惯,也让他常年保留着一张底牌,以免和熟悉的老朋友撞上。 他不想对同任务区的人下手,也不想杀死本性良善的空间人物。 钟如季理解舒时的煎熬。 他对白璟下手,等同与从前的自己告别。 见他许久不说话,看着自己时又像在透过自己看别的,白璟疑惑的轻唤:“哥哥?” 舒时沉了沉眼色,微微捏着手指挣开了白璟握他的手。 在白璟诧异时,舒时走了一步,伸出左手一揽,将对方搂在了怀里。 舒时的眼睛又黑又沉,下巴抵着白璟的肩膀不舍的勾了勾,他望着虚空的一点,缓缓道出诀别:“小璟,对不起。” 右手指腹摸着寒冷的物件,舒时在顷刻间抽出匕首往白璟心口送,刀刃出鞘的声音清晰入耳。 他的速度很快,方向也很准,一匕首下去白璟必死无疑。 白璟痛声闷哼。舒时平静的可怕,却始终未看他一眼。 钟如季抿了抿唇。白璟躲了,没被刺中要害。 面对危险条件性反射的做出应对措施是人的本能,谁都不例外。 白璟意识来的比动作晚,他下意识闪躲后仍被匕首刺中,血色在白衣上洇开,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他的神经。 伤不致死,但这一刀却把什么都切断了。 舒时揽着他的手松了很多,白璟只是退了一步便离开了他的攻击范围,他瞥到白璟的伤口,心脏细细密密的泛起疼。 匕首没入了半柄,白璟捂着伤口,感觉到更多的热血正在涌出。 钟如季转身靠着墙壁微微叹气,他几乎能想象到之后会发生什么。 多年在诡箭一步步往上爬,手上染尽无数鲜血,如今报应来了。 白璟知道很多人想要他的命,却不想这个“很多人”中还包含着他的哥哥。 匕首插在心口下,白璟的呼吸艰难了许多,他抬眼看向对面,眼睛热的发红:“哥哥。” 没有质问,只有浓烈的委屈和悲伤。 舒时浑身不受控的细颤着,他暗自咬紧了牙关咽下喉间的艰涩。所幸他背着光,还能强装冷硬。 可他的手攥的死紧,没勇气再下第二次手。 将匕首抽出来,再往白璟心脏刺。 他做不到。 白璟垂下眼,视线聚在自己的伤口上,眼前的画面却被模糊掉。 他的白色额发遮住红色眼睛,舒时看不见他的表情,也感受不到他的情绪,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长风萧瑟,舒时动了动僵硬的手指,都能听到轻响。 他再没说过一句话,没有解释,没有冠冕堂皇。他在自己与白璟之间竖起了一道屏障,谁也不能轻易打破。 白璟再怎么样也是凡胎肉│体,也会疼,也会难受。 他轻轻抽着气,左手在黏腻的鲜血中握紧了匕首柄,将锋利的血刃抽出。 舒时看到他按着伤口,垂在身侧的手捏着匕首,缓缓的朝自己走来。 许是因为疼痛难忍,白璟每走一步都会轻轻的吸口气,声音很小,但距离隔得太近,舒时听的一清二楚。 他一点点靠近,舒时半分没动。 退了一步的距离白璟花了好多步才走过来,他抬起匕首,凝聚在刀尖上的血珠滴落,淡淡的血腥味萦绕在舒时鼻尖。 他手上都是血,顿了下才去牵舒时的手,同时说道:“哥哥不要介意。” 舒时的情绪忽然就绷不住了,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 白璟红色的眼睛蕴着悲伤与熟悉的眷恋,他细致温柔的一点点掰开舒时捏紧的手,最终将匕首交还到他手上。 白璟嘶了口气,握着舒时的手,将他拿着的匕首对准自己的心口。 舒时瞳孔紧缩,甚至想要挣脱。 然而对方却没给他这个机会,握着他的手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道,将致命的血刃送进自己的要害。 寒凉的匕首一寸寸扎进心脏,比方才疼了数倍。 一行泪从红眸中滑落,舒时看到白璟扯出笑容,眼泪却在微光下不住地往下淌。 “如果哥哥也想杀我,生和死就没有区别了。” 他以一种平常的语气说着,听在舒时耳中却比匕首更为锋利。 钟如季走出去的时候,舒时抱着白璟坐在地上,脸深埋着看不见表情。 原先站在天台上的死魂因为白璟的死亡尽数消散,舒时连自己身后的鬼影都不管了。 “舒时。”钟如季蹲在他身边,手抚着他的背,声音是在安慰。 对方没回应,他一直陪着,手下清瘦的背脊慢慢的开始颤抖。 从获得全部记忆的时候起,舒时是曲澜,曲澜是舒时。亲手杀死白璟对他来说是怎样毁灭性的打击可想而知。 钟如季渐渐听到了哭声,压抑的,死死忍着。 半实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具象化,时间不等人,不能继续拖下去。 钟如季心中一叹,强硬了态度:“舒时。” “现在马上脱离空间,他们要实体化了。” 舒时慢慢抬起头,视线中出现熟悉的白影。 白璟的灵魂在黑暗中站起,周身带着淡光,他的穿着外貌无一有变,只是心口和其下的伤口格外显眼。 对方的眼神再无焦距,泛着浓浓的死气,一瞬也不曾挪开视线,就这么看着他。 此情此景,钟如季不能揣测舒时的想法,只是道明了利害关系:“你现在不走,他们会连着白璟一起糟蹋。” 舒时抱着白璟,实体后的鬼魂们会无差别攻击。 像是才回过神,舒时终于转头看向钟如季,额发乱糟糟,眼睛红的一塌糊涂:“你呢?” 钟如季心一软,把地上的弓箭捡起来给他看:“我很快就来,你先走。” 转念一想只在一瞬间,舒时愣了愣,紧跟着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透明化,是脱离空间的现象。 钟如季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伸手将白璟的脖颈搂着,让他不至于摔到地上。 “……谢谢。”舒时道。 钟如季轻皱眉:“谢什么谢,不用谢。” 再没人回答他。 随着舒时的离开,白璟的鬼魂也已消散,而属于齐谐的血债,在这一刻全部找上了钟如季。 钟如季抓起弓箭腾地起身往另一处天台边缘跑,狂风迎面发丝凌乱,他跑的同时拉开了弓,嘴上道:“顶多帮你报个仇,其他的没时间了。” 齐储仍在不懈努力的挣脱绳索,他手臂上的长箭还未拔出,鲜血淌的缓慢,持续的剧痛疼的他已经麻木了。 他心想着,之后一定要将齐谐碎尸万段以解他心头之恨。 转瞬,利箭袭来。 齐储被钉在树上,还没断气。 钟如季手上的长箭只有九支,最后一箭才了结他的性命,若不是时间紧迫且条件不足,齐储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死了,少说得再受个十几箭。 成形的鬼魂围了几周,钟如季停下躲避的走位,将弓掷在地上,最后的目光给了安静躺着的白璟。 “后会无期。” ※※※※※※※※※※※※※※※※※※※※ 补充:白亦清被余菱约出去了,没参加打斗也不在家,甚至不知道白璟和齐谐要找齐家报仇 业火地狱 钟如季晚了舒时十分钟左右,在现实中也只迟了半分钟左右的时间。 他还没出舱门便看见舒时趴在距离他最近的桌上,埋着头一点动静都没有。 估计才刚趴下,还没缓过来。 二层清静,一层喧闹,如果不是待在二楼,舒时掉出来的眼泪都得憋回去。 离开任务空间后,属于曲澜的记忆还在他脑子里,对白璟的感情也是毫厘未差。 任务机制削减伤势却不淡化情感。 - 二层大门外,郑祝司和平弈秋照例候着以防万一,百无聊赖的敲着栏杆时还遇到了熟人。 “嗯?你俩都在,俞宴呢?”周夕歌把手中握着的耳环重新缀回耳上。 “在家,他一般不出来。”郑祝司回道,扫了眼面前穿着可爱的女孩子,憋笑道,“夕哥,你这是接受现实了吗?” 平弈秋在旁边噗嗤的笑出了声。 周夕歌翻了个白眼,不想说话。 二区大佬钟如季,一区萝莉周夕歌。任务区一些闲来没事儿干的人给钟如季和周夕歌配了个对,顺便取了个形象的总称。 周夕歌,御姐心,雷厉风行,偏生长了张精致奶气的娃娃脸,指着靠身高逆袭吧,结果身高动都不动,于是她长着长着就成了个纯种的萝莉。 周夕歌向来不满意自己这一副好欺负的长相,穿着风格都按自己的心意来,于是众人就见着一个萝莉天天穿着御姐的衣服,违和又有种莫名的反差萌。 对她有意思的人蠢蠢欲动,纷纷打听这是哪个区的小可爱,指着一起过任务增长感情。 结果一打听,哦豁,人家一区的。 得,甭提了,说来心酸。 “舒时呢?他们出来没?”周夕歌抱臂微眯着眼道。 郑祝司识趣的不再调侃,他往后看了眼没什么动静的大门,说:“不知道,可能出来了吧。” 平弈秋拿表看时间,下面的多个空间舱依序打开。 “三区姜樾,四区樊千鹤。”郑祝司念着人名,“来头都不小啊。” 周夕歌看了眼,觉得那两人有些眼熟。 大厅响起冷冰冰的通报声:“人为箭矢任务结束,七人存活,十二人死亡。” “他俩怎么走到一块儿了?”平弈秋撑着栏杆,“不是说势同水火吗?我怎么瞅着姜樾挺开心的,而且以樊千鹤那清高的性子……” “也没拒绝。”郑祝司接了他的话,他扫了一眼下面的状况,站直了扯扯衣服,“别人区的事少掺和。进去看看。” 平弈秋撇撇嘴,拿出手机快速打了一句话发到名叫“江湖百晓生”的群聊里。 兜里手机叮的一响,郑祝司划开锁看了眼消息,最上面的是平弈秋发的。 「今日一问:姜樾和樊千鹤的关系」 这个披着百晓生的皮的八卦群人数在百数以上,平弈秋是群主,号召力没的说。 「这个不是之前聊过的嘛」 「他俩没啥关系,要说有的话,见面打一架算不算?」 「问过了,下一位」 …… 「卧槽他俩一块儿出来了」 「同上!我也看到了!!」 「还说说笑笑的……」 「现在看来,这个问题问的很有深度」 「现在随机抽取一位三区或四区的小朋友来为大家答疑解惑,快让我看看这个幸运儿是谁……」 “你够闲的。”郑祝司瞥他一眼。 平弈秋发了一条后没再看手机,他笑了下,转而朝周夕歌道:“夕哥跟舒时见过面了?” “嗯。”周夕歌往后看了眼,机械门仍然没有要打开的意思,“故事空间里碰上了。” “故事空间?”平弈秋听到这个词就不好了,赶忙转头催郑祝司,“走走走,快进去看看。”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鬼知道这故事空间里要出什么幺蛾子。 “应该没问题。”郑祝司听到后在心里盘算了下人数,正好还剩两个。 “我出来的比较早,但他俩不会出问题。”周夕歌摸了摸腕间的手环。 “那还是得去看看。”平弈秋还是有点不放心,看了看郑祝司,“我觉得以舒时这种性格,最有可能分到身边人。” 一语成谶。 进到二层里面的时候平弈秋默了。 他拽了拽郑祝司衣角,语气毫无起伏:“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郑祝司扶额,觉得自己再次打扰了自家扛把子的好事。 钟如季的手臂圈着舒时,后者抵着他的肩膀,只要他微微低头就能吻到对方柔软的发丝。 其实比起上一次,他俩的状态没那么容易让人误会,只是也好不到哪儿去就是了。 周夕歌看到这儿,暗自咂舌,“进展还挺快,看样子不太需要我了。” 她帮钟如季试对方的想法,试出来的结果也是模棱两可的,本以为两人不太有戏,但现在看看,感觉是她判断失误了。 郑祝司看着没说话,并在正在考虑要不要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转身出去,省的在这当电灯泡。 平弈秋又拽了拽郑祝司的衣角,声音特别小:“我怎么觉得好像有点意思呢……” 三人进来的动静够大,舒时动了动,但被钟如季压着就没抬起头。 钟如季的手搭在他后背上,淡淡的目光投向那三人,眼神里满满的赶客意味。 周夕歌首先轻笑了声,带头先走,半句话没留。 平弈秋紧随其后,郑祝司顿了会儿也跟着离开。 不知道外面三人又要开什么小会议,钟如季轻拍了两下舒时的背脊。 休息了有段时间,舒时再抬起头的时候俨然一副刚睡醒的的样子。 他闷得难受,但是一直没发泄出来。 舒时脑子里一团糟,重回到现实时意识里全是任务及空间记忆,两方谁也不让谁的在他脑子里争来争去。 他心闷的同时人都快喘不过来气了。 他闭眼靠着钟如季的肩膀时什么都没想,也什么都不用想。钟如季总有这种魔力,能让他瞬间安心。 白璟成为了过去式,成为了死于他记忆里的过客。这种认知往往给他带来一阵闷痛。 白璟握着他的手将匕首刺进自己心脏的那一段记忆。舒时永生难忘。 十七岁的少年不算特别懂事,但对自己的哥哥却是全无保留,连命都可以拱手相让,甚至不去问一个理由。 舒时到最后都没道明身份。他不能让白璟知道曲澜已经不在了。 - 突遇击杀任务还破天荒的撞上故事空间,舒时需要一定时间来忘却空间里发生的一切,倘若无法消除空间带来的影响,他就会迷失在虚构空间与现实中。 纵然钟如季是任务区的实力天花板也不得不重视这点。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但要谨防身边人陷在其中。 “带你看些东西。”离开任务大厅前舒时听到钟如季说。 郑祝司和平弈秋留在任务大厅与周夕歌商讨事情,舒时随着钟如季一道去了二区。 两人回到别墅时没有吵醒正闭目养神的俞宴,径直上了三楼。 舒时很少去钟如季房间,因为每次来别墅的时候都是在一层的活动较多,他不在二区过夜,所以鲜少去三层。 今天再次仔细看的时候他才发现钟如季房间里有两个衣柜。 一个是嵌在墙上的推拉式衣柜,一个是传统衣柜。 晃过去一眼只看到这些,舒时的目光跟着钟如季而动。 “故事空间的特性就是简单又难办。”钟如季望着那个传统衣柜,“你越是善良,它越是要为难你,你越是冷漠,任务目标便越是棘手。” “你的任务目标是白璟,我从一开始就考虑过,但是后来又出现了白亦清,所以我暂时无法确定。” “然而事实证明,空间的套路一如既往的没变。” 说话间钟如季搭上舒时的肩膀,将他轻推到传统衣柜前,道:“打开看看。” 舒时和他对视上,想从他眼里看出点端倪,然而对方的眼里只有平静。 他的手搭上把手,却没立即打开,而是对钟如季道:“如果你把你的秘密给我看了岂不是很亏。” 他以为里面放着的是有关任务的东西,毕竟对方让他打开前一直在说任务的事。 “秘密?”钟如季问着却是一笑,“好像也是,但是你看了我也吃不了什么亏。” 他这么说了舒时忽然有点好奇,摁下把手拉开柜门。 舒时才看一眼当即就愣在原地。 “都是从新人过来的,大家都一样,没谁比谁特殊,也没谁比谁不像人。”钟如季拉开另一扇柜门时说,“当然,那些心理扭曲的除外。” “我……我还以为就我这样。”舒时的喉咙突然有点发干。 他一眼扫过去看不完衣柜里贴着的东西,但却看到了熟悉的面容,无论是人像还是鸟禽。 “当然不可能。”钟如季道,想到了什么不禁一笑,“说个你不信的,我第一次从故事空间出来的时候哭的比你还惨。” 舒时不敢想象那画面,但是看了看面前的东西,一时之间无法反驳。 衣柜内侧用心的贴了一层隔水的壁纸以免犯潮,而贴在那些壁纸上的,都是一幅又一幅同样规格的画,有人,有动物,也有鬼怪。 他看见了仇宵,还看见了常去他梦里玩耍的老虎。 如果不是真的在意,钟如季不会闲的去做这些事。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断章取义 张贴的画纸从左至右,由上到下排列的井然有序,有的泛黄,有的崭新,有的线条晕开了点,有的线条清晰如才描。 “这些都是你画的啊。”舒时想凑近了看,但又怕弄毁了。 钟如季嗯了声,把最下面的一幅画取下来递给他,说:“想到了就会动笔。” 舒时一手捏着那一小段透明胶,一手托着画纸,小心翼翼的就怕把画弄坏了。 “不用这么小心。”钟如季失笑。 画纸又轻又薄,放在手上都没什么重量,舒时看着画中面容桀骜的红发青年,关于疯狂马戏的记忆再度清晰。 舒时的视线一寸一寸的挪,画上的仇宵与他记忆里的模样完全重合,他抿抿唇回钟如季道:“当然要小心。” 他手上拿着的、衣柜里贴着的不只是画,更是数个人物存在的证明,他们有血有肉,曾经鲜活过。 本以为早就翻篇了,现在又被勾起了情绪。舒时有那么点触景生情。 画纸的右下角有两个小字,标的是仇宵的名字。 用心且郑重。 舒时想到当初空间里钟如季和仇宵那整天不对付的样子,不禁笑了笑。 表面上冷淡又毒舌的,回到现实却会特地将仇宵的模样画下来,想想还……怪可爱的。 “他们半数以上都是我的任务目标,”钟如季说着就倚在了柜门上,“之中又有绝大部分都是罪有应得。” 接着他轻哂,补充解释:“或许罪有应得这个词用的太重,那换种说法,死亡是他们该有的宿命。” “这个,他在空间里是我兄弟,同生共死的患难之交。”钟如季伸手点着第二排画纸的某张人像,语气平淡,“我们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他豁出命救了我两次,但他是我的任务目标,所以我杀了他。” 似曾相识的剧情和走向。 舒时心里提了口气。 “听起来是不是特别不近人情?”钟如季望向他一笑。 舒时看着画纸上略带煞气却笑容真挚的男人,一时间无法评价。 “其实都算得上是忘恩负义了。”钟如季笑了笑自己又道。 他站直了去掀开那张画纸,下面还有一张不同风格的画像。 手持大刀的男人双目赤红,剜过来的目光凶煞嗜血,地上全是被鲜血浸透了的人,他站在一堆死人中间,笑的肆意扭曲。 画面给人的冲击力太大,舒时瞳孔缩了缩。 暗朱的血淌了满地,没有一处干净可站脚的地方,男人浴血而立,大刀刺在一个跪在地上的人喉咙处。 那死去的人面目痛苦,像是有所不甘,留恋不舍的望着某一处,舒时在画上寻找,看到他目光所及之处躺着一个婴儿。 蜷着身子脸色青灰的小孩闭着眼睛,身上裹着血襁褓。 孩子已经死了。 一张画纸呈现的画面有局限性,可这两张画足以让舒时明白那个空间是个什么样的背景,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来来回回吐不出半个字。 “他对所有人都是恶,甚至是罪大恶极,但是对自己兄弟却可以肝脑涂地。”钟如季道,“你觉得他该死吗?” “……该。”舒时一个字都应的不成声。 钟如季莞尔,抛出犀利的问题:“那你觉得我有资格杀他吗?” 舒时被他问沉默了。 “你觉得没有,对吧?”钟如季循循善诱道。 舒时点了点头,犹豫道:“可是他……也确实是罪有应得……” “他没有对不起我。”钟如季微微强调。 气氛徒增压抑之感。 钟如季有半晌没说话,他将第一张画纸搁下,朗笑的男人取代了惨不忍睹的画面。 他仰了仰脖,进入正题:“生存空间无罪受灾者成鬼怪,击杀空间有罪者逍遥法外。这两句直接包含了绝大多数的任务类型。” 舒时心中五味杂陈,正如钟如季的经历,击杀空间发布的任务总会有充满矛盾性的一例。 很不巧,他遇到的正是特殊任务。 “人为箭矢里,齐储罪大恶极,白璟收的人命不少,密室里的白钦活着是生不如死。”钟如季道,“这样总结下来,似乎每个人都有必须死的理由。” “但我这么说不是为了让你觉得理所应当,白璟到底该不该落到这个结局你自己最清楚。” “你不是曲澜,你也该把自己从角色里摘出来。白璟可以成为你追悔莫及的回忆,但不能成为你无法解开的心结。” 钟如季始终维持着冷淡,声音冷淡到漠然,他冷静的阐述,不是在安慰,只是在告诉对方要分清空间和现实。 “好。”舒时良久后才轻声回答,他的目光落在了仇宵的面容上。 原先取下画纸的位置还有一张画着老虎的贴在后头,舒时上前一步将画纸贴回去。 “我知道一切都不该用身不由己来形容,我不杀他,死的就是我。”舒时道,“无论他在外人面前是怎样的修罗,但他对我的真心不会作假。” “我很想留下他,尽管那是个任务空间。我只是希望苦了一辈子的他能得个好结局,然而最后却是我亲手把他的未来断在十七,他死在拥有无限可能的年纪。” “可能是我自身比较优柔寡断,一直不愿意承认他是我的目标。”舒时自嘲一笑,“但我还是做出了自己最鄙弃的事。” “我不是圣人,我也会怕死。” 钟如季听着他不着边际的话,接受他所有的倾诉。 舒时断断续续的说了有七八分钟,越说情绪越泛滥,到最后把自己所有感受一股脑全倒出来,只差把自己身份的难处告诉钟如季了。 “钟如季。”舒时轻叫了声,眼睛压在手臂上没抬头。 从有泪意起他就蹲下了,之后就一直没站起过。 钟如季应了声嗯。 “谢谢。”鼻音很重。 钟如季没说话,弯下了身子揉揉他的头发。 脚步声渐远,关门的声音也很轻。 昏暗的光线中,舒时侧了侧头望向钟如季离开的方向,片刻又将脸埋了回去。 让他一个人哭会儿,哭一会儿就行。 - 钟如季在门口站着,之后靠着栏杆时也还是看着房门。 舒时的表现完全是个新人该有的,不像经历了多个空间的老手,遇到这种任务估计得喜死。 钟如季抬手撩起刘海,吐了口气。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心闷的感觉了,这次是因为看到舒时情绪崩溃,心里有点不太舒服。 心疼吗?好像是的。 他什么都做不了,连安慰都找不到合适的身份。 “没用。”钟如季咬的字音只有自己能听见。 他看了眼房门,听不到一丝声音。 明明难受成那样了,哭还不出声,又没人笑他。 别墅的门打开,交谈正欢的三人前前后后的进来。 周夕歌格外自然的往沙发上一靠,手搭在扶手上,潇洒至极。 “夕哥,形象,注意形象。”平弈秋笑侃。 “在你们面前我要什么形象?”周夕歌一挑眉,本来挺显气场的动作放她身上就是奶凶奶凶的。 “好歹我们也是两个帅哥,尊重一下我们也好。”郑祝司坐到中间位置,侧头笑道。 “不好。”周夕歌交叠双腿,单手撑着脸,“你俩我看腻了。” 她眼神一扫,看见靠在栏杆上的钟如季的背影,启唇一笑:“但是你家老大那款我还是很喜欢的,看不腻。” “啧啧啧,那你趁早看吧。”郑祝司摇摇头,不正经道,“等事儿成了估计门都不出了。” 平弈秋和他对视一眼,两人没绷住都笑出了声。 平弈秋没缓下来,边笑便道:“你这么说信不信钟哥揍你。” “啧,你俩打哑谜呢?”周夕歌不明白他们在笑些什么,总感觉自己被排除在外了。 郑祝司缓了缓放纵的笑容:“这种事儿你们女生不要了解的好。” “哼。”周夕歌往上一瞟,微微笑了笑。 “那要不让我了解一下?”钟如季从三层下来后道。 平弈秋背对着他,笑容戛然而止,连忙乖巧的坐到郑祝司身边,死抿着嘴不让自己的嘴角上扬。 “咳。”郑祝司也选择闭麦,忘了这大佬听力绝佳了。 周夕歌看戏看了会儿,想到正事后对钟如季道:“说真的,明天去不去任务厅看戏?” “看安排。”钟如季回道,明白对方指的是什么。 “什么安排啊,你怎么突然日理万机了?”周夕歌皱皱眉,“他们终于要栽跟斗了你不去看看多可惜啊。” 平弈秋在旁咳了两声,解释道:“钟哥最近约的训练比较多。” 约训练,还是钟如季主动约的训练,脑子一转就明白了。 周夕歌想了想,出主意道:“要不大家一起去?” 平弈秋和郑祝司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顾虑。 “不过就得委屈你一下了,别靠太近。”周夕歌也考虑到那一点。 “看情况。”钟如季还是道。 如果明天舒时没能处理好情绪,他也不可能在对方情绪低谷的时候让对方和一区打照面。 “不去也没事儿,咱们可以现场转播。”平弈秋哈哈一笑,想出了完美的解决方案。 阴雨天气 钟如季从来不上论坛,而舒时在去任务大厅前全在啃干货、找训练。所以不管一区的事传的有多沸沸扬扬,他俩绝对没听到风声。 “他们之中谁达标了?”钟如季扯扯笑,说不出来的嘲讽,“总不会是邢案。” 周夕歌顿了下,叹道:“如果真是他就好了,留着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 “祸害遗千年嘛。”郑祝司道,“一时半会儿栽不了。” “虽然说祸害遗千年,但还有句话不是说的更好吗?”平弈秋也道,“叫恶人自有天收。” 郑祝司、周夕歌同是一笑。 “具体是谁达标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周夕歌拉回跑远的话题,“最爱不劳而获,指望一劳永逸的那个。” 钟如季不置可否:“嗯。” “除了邓铭也没谁会上赶着送死了。”平弈秋语中嫌恶,“天天追在邢案后头,恨不得为他做牛做马。” “他们或许不会失败。”钟如季瞥他们一眼后道,“起码有十之二三的成功率。” 听到这儿,郑祝司坐起来哼笑一声,他拿起桌上的水晶烟灰缸掂了掂,眉间张狂,“他们要是能成,我把这吞了。” 平弈秋呛了两下后笑起来:“你倒也不必对自己这么狠。” “这叫自信。”周夕歌微微一笑。 插科打诨过后,平弈秋正了正态度,说:“不管看戏不看戏,明天邓铭成不成确实还是个未知数,而他成功与否关乎着整个任务区,也关乎着所有人。” “嗯,不错。”周夕歌懒懒地应着,顿了下又意味深长道,“如果他成了,这儿就要改朝换代了。” 她的指尖划过手腕上的显示屏,眸光晦暗,话音也沉下去,“别犯我头上,不然我迟早宰了他那堆狗腿子。” 纯金色的手环戴在她腕上存在感极高,钟如季看了眼,问道:“打算去高级了?” “当然。”周夕歌一扫面上的阴霾,粲然一笑,她抬起手环好奇的看了一圈,“虽然不知道这个效果怎么样,不过既然你都说可以了,我也犯不着担心。” 钟如季不咸不淡的嗯了声,道:“指貌很适合你。” “确实。而且它一直是我心中的道具第一,跟破空比起来不遑多让。” 以上强推来自一名指貌忠实粉,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平弈秋被郑祝司说的心痒,迫不及待的想种草:“我盯它好久了,预定成我的下一任道具。” “嗯哼?破空也不赖,善用能捞到不少好处。”周夕歌看到平弈秋露出来的蓝色手环,没忍住打趣道,“可以带中意的女孩子一起,毕竟英雄救美这种套路百用不腻。” 作为一个从出生起就扎在男孩子堆里的团宠,平弈秋对这个话题的转变应对的措手不及:“没,我没喜欢的女孩子……” “啊?”周夕歌有点惊讶,她换了个撑着脸的姿势,手指刮了刮自己侧脸为难道,“那……喜欢的男孩子也可以,只不过可能不太奏效。” 平弈秋想也不想的点点头,又一怔。 等等……这个重点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 “噗。”郑祝司乐了,“你还点头?” “我没有!”平弈秋矢口否认。 钟如季向来不参与他们之间的玩闹说笑,他看了眼楼上,刚刚隐隐听见房里传出了动静。 - 舒时缓了十多分钟蜷着没站起来过,最后成功把自己腿蹲麻了。 他发泄够了才想着起来,脚步虚浮又眼前一黑,没稳住就往地上栽……幸好撑住了柜门,不过右膝还是磕在了地上。 舒时皱着眉嘶了声,磕的有点狠腿上麻劲儿还没过,一时半会儿没法站起来。 他看了眼门外,见没什么动静便松了口气。 得亏钟如季不在,不然多丢人啊。 就着这个类似求婚的姿势,舒时低下头,左手无意识抓了抓柜门。 他恍若静止,就这么跪了半晌才站起来。 若无其事般拍拍裤腿上的灰,舒时抬手把衣柜合上,柜门却卡了张纸在里头。 他连忙拉开柜门,生怕把画纸弄折了。 轻薄的画纸卡在柜门的缝隙处,舒时蹲下,动作小心的把它一点点拉出来。 然而拉到一半,他看到右下角标注的名字,下意识的停了动作。 钟如季的字独具一格,因此格外好认,舒时没忍住多看了几遍那两个蝇头小字。 任栩。 舒时扫了一遍柜里整齐贴好的画纸。个个排序得当,没空缺的,也没属于任栩的。 任栩的画像压根没被贴在柜壁上。 舒时轻捏着画纸的一角,抚着微微显了折痕的地方,犹豫着该不该把画抽出来。 任栩这个人他听的不多,只是因为和钟如季挂了钩他才格外关注。 虽然论坛里的话不能全信,但是会传出谣言也证明是有起源的。 舒时眉间微蹙,研究了下画纸卡着的位置。 衣柜里有小抽屉,画纸的一头延伸到里面,另一头捏在他手上,刚被柜门夹过。 不知道这画纸是怎么从小抽屉里掉出来的,舒时动作凝滞,犹豫是抽画纸还是开抽屉。 开抽屉可能会刮到画,抽画纸也有极大可能导致人像受损。 两者得失相等,舒时试着去拉小抽屉。 结果还没往外抽,他就发现这抽屉是块板……亏他担心半天。 拿下木板,整张画纸映入眼帘,舒时将画拿出来掸了掸木屑,不自觉将任栩的模样看了个完整。 他看着看着眉目便柔和了下来。 任栩无论是五官还是气质都很温和,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看起来就很温柔。 除却这一张人像,小抽屉里整整齐齐的摆着一叠画纸。 舒时将画纸放回去,看到第一张画纸上也是任栩。 或许这一叠都是任栩的画像。 钟如季有多重情舒时拿不准,但从他亲笔的各类画像上便能看出他对感情的处理方式。 深沉,不是不在乎。 舒时呼了口气,将木板放回去再将衣柜门合上,他立在衣柜前许久,之后才离开。 - 底下聊的其乐融融,后来还是周夕歌发现不对劲,她看了看笑闹的平弈秋两人,站起来换了个位置坐到钟如季身边。 “怎么了,舒时在上面吗?”周夕歌悄悄往他那儿倾了倾身,轻声问。 钟如季那视线老是往上瞟,说房间没人她都不信。 “嗯。”钟如季回她,期间又往三层看了眼。 周夕歌想到空间的走向,皱皱眉道:“你对白璟动手让他看到了?” “没。”钟如季平淡的说,侧头和她对视上,“白璟是他的任务目标。” “啊?这样啊,”周夕歌听到后瞬间从为难变成了忧心,“我觉得以他的性格……他会不会走不出来?” 钟如季顿了会儿,摇了摇头:“不能确定。” 他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没必要说。舒时怎么决定、怎么想他都没法左右,毕竟那是对方的事。 “有点难办。”周夕歌诚实道,过会儿又细细的分析,“那他出来的时候有没有怎么样?” 说着她就不正经了:“痛不欲生?失声痛哭?声泪俱下?” 钟如季:“……” 周夕歌说完后就堵住了自己的嘴,眨着眼睛道:“咳,那什么,我开个玩笑,不好意思哈,怼人怼习惯了。” 钟如季沉默半晌,缓缓道:“我很好奇你在一区过的是什么生活。” “别提了,用舌战群儒来形容都不为过。”周夕歌撇撇嘴,“呸,不对,应该叫舌战群渣子。” “行了不扯远,说正事。”周夕歌自觉拉回主题,切换话题极其娴熟,“你都把人带回来了,总不能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干吧?” “我说了。”钟如季回道。 “……等等,你说什么了?”周夕歌突然想起钟如季的作风,瞬间感觉大事不妙,“你别告诉我你又甩了一句‘别哭了’。” 钟如季默了。 “你真说了??”周夕歌不可置信道。 之前她有段时间玻璃心的很,那个时候钟如季和她是队友关系。她从击杀空间出来后情绪崩了,钟如季看着她哭,期间默默递了好几张纸,后来一整抽纸被用光了,钟如季的耐心估计也没了。 然后她正准备收拾情绪,这货上来就一句:「别哭了,停不下来做任务去。」 你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 她当时整个人都懵了,哭都没心思哭,眼泪出来也硬生生给憋回去。 回忆起先前的黑历史,周夕歌倍感头疼:“哎,不是我说,你要真这么说了,你俩别提谈一块儿,朋友都甭做了。” 钟如季心累的捏捏眼角,难得有点无语:“我傻了我这样说?” “哦,那就好。”周夕歌顿时松口气,心想着自家的好白菜总算没糟蹋自己。 但才放心没一会儿,周夕歌又警惕起来,肃面道:“不行,你把你怎么安慰的跟我说说,可别戳着人家伤疤了。” 钟如季欲言又止,不知道从何说起。 因为他给舒时看的秘密是其他人都不曾窥破的。 见他面色微露犹豫,周夕歌自觉的再次往他那儿靠了靠,两个人之间有点距离但也算十分亲近。 于是舒时打开门出来后看到的第一幕便是一个可爱精致的萝莉倚着钟如季,前者几乎靠在后者身上。 萝莉甜笑着又凑近了点。 钟如季他——没,有,拒,绝。 ※※※※※※※※※※※※※※※※※※※※ 钟如季:你醋了 舒时:不,我没有 周夕歌:今天是为自家白菜操碎心的一天 平弈秋、郑祝司:快,敲碗等后续(吃瓜jpg.) 雨停风歇 养好的心情它说没就没。 见下面四人相处正好,舒时不太想去打扰。 他转身往回走,与此同时,右边刚出来的俞宴叫住他:“舒时?” “嗯?”舒时应,下意识望过去。 别墅里他交集最少的就是沉默寡言的俞宴,对方不大爱说话,通常是闷头干自己的事,不知道这会儿叫他是不是有什么事。 隔三差五便会来别墅待一整个下午,舒时和俞宴就算不熟也没开始那么生疏,是偶尔能说说话聊聊天的关系。 俞宴抱着笔记本走过去,向下瞟果然看见钟如季也在,他停在下楼梯的位置,与舒时隔了一两步道:“你们去接中级任务了吗?” 他休息的比较晚,醒的时候别墅都空了,只有电脑上显示着平弈秋发来的简讯,说是保驾护航去了。 他算了算舒时上次任务的完成时间,发现还有个几日空闲,因此不太确定他们是去初级还是中级。 “嗯,回来没多久。”舒时回道。 俞宴听后点点头,单手托着笔记本操作。 屏幕上显示着任务界面,舒时见他调出近期的初级任务,利用下滑键看完大概。 俞宴合上笔记本,侧头道:“你再过一次中级任务就要进高级,中级不能刷,只好靠初级攒攒经验,卡在九次就行。” 十九中级二十高,连十初级后必高。任务区的人都会卡休息时限,能赚一天是一天,但由于世界机制的硬性规定,任务区几乎没一个能逃过高级任务的。 一次高级不知道能折多少人。 就算十五次任务过后会领到道具手环,也没几个能保到高级任务的。 俞宴扫了眼舒时的手腕。 什么都没看见,被衣服遮严实了。 但回想下之前舒时来别墅的时候,自己也没在他腕上看到道具手环,或许是用了吧。 “嗯,我知道,打算过两天去接初级。”舒时正好准备按这种方法做。 时间紧迫,攒经验的机会有限,他也只能盼着自己遇到的高级空间是生存任务。 钟如季很早前就听到了动静,一直注视着上面。 “他们在说什么?”周夕歌听不到他们的交谈,看两人挺聊得来的模样有些好奇,“俞宴他们是什么时候和舒时处好的关系啊,都不通知我一声。” 要早知道钟如季有喜欢的人,她也不至于在一区闲到长草。 “说任务的事。”钟如季回答她前面的问题,顺便微微挪了点位置。 这举止落在周夕歌眼中完全就是避嫌了,她望了望舒时,再回看钟如季。 她有个想法,但她不敢说。 俞宴要下去说事,走了几步发现对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回头道:“你不下去坐坐吗?” 他看到周夕歌了,也是任务区有名的实力大佬,聊聊任务对舒时百利无一害。 舒时看到距离依然很近的两人,目光闪了闪,转而又对俞宴笑着道:“不了,我不太舒服,不用管我。” 当初他说要助攻,这会儿倒是临阵脱逃了。 不知内情的俞宴道:“哦,好,那你好好休息。” 舒时打完招呼便折回房间。 他关上门时松了口气,等坐到床上才突然发现自己奇奇怪怪的。 钟如季和喜欢的人待在一起,他躲个什么劲儿?他没做什么,也没对不起谁啊? - 俞宴下去时底下的人都停了动作,一路目送着他踏下楼梯。 俞宴接收到三双眼睛的暗示,有些迷茫的问:“怎么了吗?” “没。”郑祝司慢吞吞道,努力措辞,“只是觉得你很厉害。” 周夕歌附和的点头,煞有其事道:“嗯。” 平弈秋也是同样反应,他一言难尽的看了眼楼上关上的房间,道:“撬大哥墙角……” 他才说半句俞宴便打断道:“瞎说什么呢?” 俞宴轻皱着眉看向钟如季,对方没什么表情,绝对没把平弈秋的浑话放心上。 “我上去一趟。”钟如季站起,话是对着俞宴说的。 “好……”俞宴心情复杂道。 “你看看你看看,是不是吃醋了?”平弈秋摸着下巴看戏道。 俞宴瞪他一眼,道:“少说这些有的没的。” “行,不说不说。”平弈秋嘿嘿一笑,“不过你刚刚和舒时聊的什么啊?钟哥盯你们半天。” 俞宴把笔记本转个面对着平弈秋,上面还未退出的页面上显示着条条清楚的任务信息。 “哦,原来是任务。”平弈秋倾身看完屏幕又倒了回去,手指点点脑袋,“舒时好像快到高级了,现在抓紧时间练练也应该。” “练初级的效果不会很大,除非是观察力十分敏锐的人。”郑祝司提了句,他轻皱眉道:“我记得还剩一次中级,满打满算撑死一年。” “不行。”周夕歌摇头否决,“把休息时间拖满不是好事,容易掉坑。” “钟哥不会让他掉坑的。”郑祝司道。 “那也不行。”周夕歌严肃否定,“别把高级当儿戏,拖任务时间坚决不可行。” “是。”俞宴赞同,沉稳分析道,“要拖满时限也就说明舒时在进高级前会经历九个初级,如果他习惯了,以初级的惯性思维来摸索高级怎么办?出事了咱们谁能负责?” “谁都不能负责。”郑祝司想也不想便答道,又解释自己的意思,“我没把高级当儿戏,只是我发现舒时的记性不错,忘经验的概率很小。” “嗯,但现在最好的方法是找人教他。”平弈秋能站在各个立场理解观点,但他还是比较偏向俞宴,“我们可以轮流带他走初级,最好不要拖,半年之内解决高级。” 闻言,俞宴看向周夕歌。 周夕歌懂他的意思,但却道:“我不带。” 平弈秋懵圈:“啊?” 郑祝司疑惑:“为什么?” 俞宴沉默。 “我可以教他关于高级的套路,但是不能带他过初级。”周夕歌神色自然道,“具体原因不许问,我拒绝回答。” - 房门被拉开又被关上,这次的脚步声清晰不少。 舒时猛地调头看,果然是钟如季。 “不是,你怎么上来了?” 听这话里不欢迎的意思,钟如季顿了下,反问:“我不能上来?” “你不是在陪那个……那个、那个女孩子嘛?”舒时不明所以的结巴道。 按理来说,钟如季难道不应该正在下面谈笑风生吗?怎么还找上来了? “她不需要我陪。”钟如季咬字微重,有种强调的意味。 “需要,怎么会不需要呢?女孩子就是要多陪啊。”舒时完全听错了,以为是两人闹别扭,于是开导钟如季道,“女生的心思比较敏感,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有时候你就别计较那么多,多担待一点。” 钟如季听着便慢慢皱起了眉,道:“你在说些什么?” “啊?”舒时被问的一脸懵,“我在教你怎么追女孩子啊。” 追女孩子?追谁?周夕歌吗? 钟如季意识到对方可能是误会什么了,再度进一步解释:“我不需要追女孩子。” 此话一出,两人都顿了顿。 才知出口惊人,钟如季这会儿有点后悔。 话说的太明显。 但是他显然低估了舒时对感情这方面的迟钝。 舒时游离在状况外,还是很迷茫:“你不是说要追喜欢的人吗?” 他是说要追喜欢的人……可他有说追的是女孩子吗?钟如季憋着口气不上不下,最后只能自己消化。 “嗯。”他平静点头,认了。 “对啊,那你怎么还说不需要追女孩子……”舒时道,话还没说完眼睛先睁大了。 他终于回过味儿来,话题陡然一转:“你……你喜欢的不是女孩子?” 不算太傻。 钟如季抬眼看他,淡淡嗯了声。 出乎意料的发展与走向,舒时震惊之余道:“那下面的女孩子是谁啊?我看你俩靠那么近,我还以为她就是你喜欢的人呢。” “搞了半天原来不是……”他低下眼没怎么看钟如季,自顾自嘀咕道,“那不行啊,喜欢男孩子我怎么帮忙?女孩子都不行了还男孩子……” 他说话声音再小钟如季都能听见,更何况两人本来就站得近。 听清对方喃喃的自言自语,钟如季颇有些哭笑不得。 钟如季一直没开口,舒时自个儿想着想着思路就偏了,从怎么帮他追男孩子变为了他喜欢的男孩子是什么样的人。 “活泼开朗?”舒时念着,觉得这个符合钟如季曾经说过的形容。 他是光。跟活泼开朗性格的男孩子还挺搭。 “那岂不是平弈秋?”舒时灵光一闪。 钟如季脸一黑,冷冷道:“少瞎猜。” “没,我随便猜猜,你别当事儿。”舒时赶紧摆摆手,双手撑着脸苦思冥想。 “光……” “知世俗而不世俗……” 钟如季好整以暇的看他瞎蒙,反正对方绝对猜不到自己头上。 “唉,好难,要不你直接告诉我吧?”舒时苦恼的侧头道,这种临八卦一脚被隔在门外的感觉太不好了。 对方望过来的眼睛里装着光,钟如季有那么一瞬间想过直接挑明。 但也只是一瞬间。 钟如季道:“不,你可以选择继续猜。” 舒时头都大了,钟如季喜欢的人他认不认识都不一定呢,这要怎么猜? 头脑风暴中,舒时的眼神不经意扫过衣柜,掠过后忽然一顿。 他突然觉得,有个人特别符合钟如季的描述。 ※※※※※※※※※※※※※※※※※※※※ 舒时(狂补追女孩教程):等我助攻,再给我两分钟…… 钟如季:我喜欢的不是女孩子 舒时(石化):……那我怎么帮你 钟如季(笑):当我对象 最后一日 根据钟如季的描述找人,舒时也只能想到任栩。 但论坛上的谣言至今未有佐证,而任栩确实已经不在了。 “算、算了,我还是不要猜了。”舒时有点不敢和钟如季对视,呐呐道,“你要我帮忙的时候知会一声就行,管他是谁。” 钟如季微微挑眉,方才他的兴致分明很高,怎么几秒的功夫就低落下去了? 舒时哪能不低落?他看钟如季的衣柜也就算了,还不小心看到他放在小抽屉里故人的画像,不管任栩的消失是否与钟如季有关,他知道那么多总归不好。 这会儿舒时没心思八卦了,他瞥了钟如季好几眼,想说话又没开口。 钟如季看向被关好的衣柜,再道:“刚刚出来了没下去,不太舒服?” 舒时摇摇头。不太舒服只是种推辞而已,他哪能这么弱。 看他脸色确实不像有事,钟如季道:“没有不舒服可以下去坐坐,底下在聊任务,多听对你有好处。” “嗯。”舒时揉揉膝盖站起来。 两人下去时一层的氛围已经没那么轻松了。 除去平弈秋,其他三人要么是面无表情要么是绷着脸,看起来一副谈崩了的样子。 平弈秋听到动静,揪着眉往那儿看,看到人后马上舒了舒眉头,把自己的坏情绪压下去。 “怎么了?”钟如季挨个看一眼,最后问道。 “能怎么?狗腿子作妖了呗。”周夕歌冷笑,才听到的消息真是败她心情。 钟如季望向俞宴。 俞宴吐口气,把方才接到的信件总括,捡着要点讲:“邓铭和敖彧兄妹进的同一个空间,敖孜被当挡箭牌折里面了,还是敖彧用道具救回来的。” 舒时不认识他们说的人是谁,所以俞宴陈述的人名在他脑子里自动代换成了甲乙丙。 捋一捋能听明白大意。 钟如季微微停了下,对俞宴道:“敖彧发简讯给你了吗?” “没有。”俞宴摇头。他也是刚听到这档子事,而且他的电脑上并没有新消息弹出。 “没有也快了。”郑祝司忍不住道,“邢案玩阴招一套一套的,邓铭学的还只是皮毛,敖彧他们再待下去迟早玩完。” “敖孜那边一直想走,是敖彧在犹豫。”平弈秋道,他低头翻着论坛,“上面一区的事都人尽皆知了,我就不信这次敖彧还会留下。” 舒时光是听着都觉得这个叫敖彧的再待下去也太傻了。 周夕歌看他们一直站着,拍拍身边腾出来的位置,招呼道:“哎舒时,别一直站那儿,过来坐着。” 突然被点名,舒时愣了下,习惯性的看向钟如季,眼睛里满是迷茫。 他该不该去?和女生靠太近会不会不太好?还有,为什么这个女孩子举手投足间透着一种霸气?? 钟如季对这种依赖十分受用,及时补充道:“她是周夕歌。” 周夕歌?! 舒时惊得眼睛都睁大了一倍。 眼前的萝莉是空间里那个风情万种的御姐?? “哦对,忘了说。”周夕歌拍拍额头,坐直后向舒时伸手,笑靥如花道,“我是周夕歌,要坐在我旁边吗?” 别墅里的沙发足够大,但架不住他们人多。平弈秋他们三个大男人加上周夕歌,空余的位置最多容纳两人,一个在周夕歌右侧,另一个在郑祝司右侧。 两者之间隔了三个人。 舒时瞅了眼钟如季,又看看周夕歌,最后捏住后者衣袖上垂着的花边,走过去坐下。 见钟如季眼睛微眯,平弈秋默默地往右移,并做手势示意另两人把位置腾出来。 夕哥,是真正的勇士。 郑祝司怼到了沙发扶手,顺其自然的倚着,无不调侃的朝平弈秋抛眼神,握拳抵着下巴道:“挺上道啊小伙子。” “可不得上道嘛。”俞宴点进自己的邮箱,幽幽道。 坐他身旁的两人好一通笑。 钟如季垂着眸思考,半晌朝左边道:“俞宴,笔记本借我用下。” “啊?好。”俞宴退出当前页面,顺着茶几将笔记本推过去。 周夕歌和舒时聊天的同时还注意着钟如季那边,却见他没什么特殊反应,于是便隔空和平弈秋对了个眼神。 在现实里向来不动脑子的平弈秋像是终于开了窍,朝周夕歌比了个明白的手势。 “知道是我很惊讶?”周夕歌笑着,不动声色的往舒时那儿靠。 “嗯。”舒时诚实道,双手握着放在腿上,有点拘谨。 与此同时,平弈秋清清嗓,故作不经意地朝右挪着。 不知不觉中,查信息的钟如季和闲聊的舒时距离缩为了零。 钟如季挪开笔记本,往左淡淡瞥了眼。 三人装瞎,平弈秋立马转过头去和俞宴聊些无关紧要的事。 邮箱中不出意料的躺着新信件,钟如季打开后扫了眼,敲字回复。 舒时不经意瞥到他的屏幕,看见“敖孜”二字。 周夕歌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心中一动,笑道:“钟如季的桃花运来了。” “啊?”舒时几乎秒答。 “敖孜向来欣赏钟如季,如果要从一区出来估计会来二区,到时候和他们这伙少不了交流。”周夕歌眼睛眯着笑,天生的精致五官掩去她眸中狡黠,“一直没见钟如季喜欢谁,要是有人追追说不定就脱单了呢。” 不可能。 舒时默默在心中反驳。 “正好敖孜是冷美人,气质和钟如季搭。”周夕歌继续道,无视某人看过来的视线。 他有喜欢的人,别人再搭也没用。 舒时又在心里腹诽,他往左边看了眼,正好和钟如季的视线对上。 他慌乱的收回视线,抿抿嘴有点心虚。 钟如季把笔记本还回去,顺便道:“明天过后敖彧敖孜会来,信息不用审核,直接加上他们名字。” “他们明天也会去任务大厅吧?”平弈秋问道。 钟如季道:“嗯,你们明天去任务大厅可以和他们一起回。” 提到这里,平弈秋想起正事,他观察舒时好一会儿,之后才叫他:“舒时!” “嗯?”舒时这边聊着,左边贴着钟如季,不得不探出头来和平弈秋对话。 “明天看戏去,你要不要一起?”平弈秋同样探头道。 中间的钟如季一脸冷漠,一把将舒时按了回去。 “看戏?”被摁到不能动的舒时迷惑发问。 他只是去了趟任务空间,回来之后怎么连他们说的话都听不懂了? 由于视线被挡的严实,舒时看不见平弈秋,平弈秋也看不见舒时,舒时声音小的只有钟如季能听到。 钟如季道:“看热闹。” “可明天不约训练吗?”舒时微微拢着眉,有点纠结。 看热闹的内容绝对不会是多人纠纷这么简单。任务区里,除了任务以外的事全是小事。 而能引得这么多人关注的,说与任务没半点关系他可不信。 “你如果想去的话训练可以推后。”钟如季眼也不眨道。 听清他们对话的内容,平弈秋心中一酸,转头找俞宴诉苦:“我之前想请假他还给我翻倍训来着……过分。” “你和人家能比吗?”郑祝司一笑,后面的字咬轻了说,“有本事也让钟哥喜欢你,别说推后训练了,不训都依你。” 平弈秋一哽,自认自己是没那本事的。 “真的?”舒时眼睛一亮,他本以为钟如季会以训练为重的,“那你们说的这个热闹是不是和任务有关啊?” “嗯。”钟如季微颔首,“关于脱离任务区的。” 脱离这个词舒时接触的不少,多数用在任务空间中,脱离任务空间便能回到现实。 那脱离任务区的意思是……离开这个世界吗? 舒时将几个字眼放心里倒腾来倒腾去,得出的最终结论也是这个。 这看的哪是热闹,完全是希望啊! “脱离任务区,怎么脱离啊?”舒时按捺着激动,平静地对钟如季道。 “任务数达标,一共百次。”钟如季道。 他早些时候发现对方可能对这些基础的常识不太了解,顺带解释了。 仿佛听到天文数字,舒时一下就焉了:“百次啊……这也太多了吧。” 他掰着手指算了算,百次任务也就说明至少经历了五次高级任务。 这是哪儿来的能人啊,居然比钟如季还厉害? “他们利用道具刷完的任务。”钟如季再道,“不是单枪匹马闯的。” 利用道具刷完。简单的六个字概括了全部情况。 舒时愣了愣,随即释然。 也难怪平弈秋问他要不要去看戏,钟如季也说是去看热闹。 道具算是世界机制给的通关福利,但绝对不是让人把道具当外挂用。 纵然舒时没在这世界待太长时间,理智上也觉得靠道具刷完任务数的方法不一定能离开任务区。 兜里的手机一直没拿出来过,舒时看了看时间,顺手摁了主键,一打开页面就是论坛。 他习惯的刷了刷,页面登时顶上两条飘红的热帖,标题同样的引人注目。 ——坐等dm明天的滑铁卢,看戏走起!! ——小声bb,二区那位有心头好啦…… 第二条帖子的发表时间低于第一条,可热度却稳甩上头一条街。 舒时立刻把手机反盖在腿上,抬头果真看见钟如季不善的眼神。 完。 舒时无奈的闭了下眼。 被抢了先 钟如季的视力不及听觉逆天,但也算得上顶尖。刚刚那一行红字如此惹眼,他除非是瞎了才看不见。 舒时别无他法,只好若无其事地继续之前的话题:“全靠道具过任务,空间不会阻止吗?” “不会。” 钟如季拿出手机,向他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抱歉,稍等一下。” 舒时闭上嘴。 唉,保不住,是真保不住。 贴子他还没看呢,马上就没了。 为了方便俞宴和钟如季交谈,平弈秋特地跟他换了个位置。 俞宴在忙自己的,平弈秋正在刷闲聊论坛,同时看到一个热度飙升的贴子,他粗粗扫了眼,当即就“卧槽”了。 “文明点。”郑祝司拍拍他的腿。 “卧槽我也想文明啊!”平弈秋压着声音,把手机递给他看。 点进去的页面里,开头就是爆炸性发言。 「不知道的可以去查查,最近那位接初级的频率高于中级,并且每次任务里都会出现同一个人,楼主曾经也舔过他的颜,就顺便看了下近期的中级参与名单,然后,楼主又看见了那个人名……大家不妨品品。」 “卧槽!”郑祝司也是下意识脱口而出。 俞宴皱着眉往他们那儿看,却见两人都凑一堆了。 郑祝司伸手翻看评论,贴子已经被一堆感叹号淹没了。 「!」 「!!!」 「?!!!!!!」 …… 「楼主杀狗!举报了!!」 「造谣!举报!!!」 「卧槽真的吗???」 「我单方面宣布,半个任务区都失恋了。」 「为什么感觉楼主放瓜的语气有些生无可恋哈哈哈」 「你品!你细品!!」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死了!!!」 「初级都陪?!这什么待遇?!pyq三人组都没体验过吧?!」 「没有权限看不了任务参与名单,快来位前五区的大佬贴图啊!救救孩子吧!!!」 「趁二区的没来抱起惊天大瓜就是一口!」 「靠?我家神仙下凡了???」 …… 「二区的还没来」 「哈哈哈哈黑后台警告!」 「楼主你号没了哈哈哈」 郑祝司又头疼又觉得好笑,对平弈秋道:“快处理吧,别传开了,顺便设置几个屏蔽词。” “马上。”平弈秋拿回手机立马埋头苦干。 过了半晌。 “卧槽它怎么删不了?!”平弈秋看到仍然坚|挺着的热帖,确定刚刚自己点了删除。 “怎么会?你再试试。”郑祝司捧着手机看评论,正想着怎么还没看到删帖提示。 “不行,我得用电脑看看。” 平弈秋扭头就叫:“俞宴,快把你笔记本借我!江湖救急!八百里加急!” 俞宴在手机上浏览人员名单,头也不抬道:“钟哥那儿。” 平弈秋看过去,入目是熟悉底色的页面,他良好的视力让他看清最上面一行醒目的标题。 钟如季的食指搭在键盘上,时不时下摁一次,他撑着下巴懒懒地瞥向石化的平弈秋,漫不经心道:“等我看完,不着急删。” 平弈秋继续石化:“……” 良久,他咽了咽口水,道:“哥,你可能不太清楚自己的影响力。” 以钟如季的热度和这爆炸的信息量,他敢保证,这贴子不翻个三四小时绝对见不着底。 “是吗,我觉得还好。”钟如季神色如常的翻看评论,并且有意无意地将电脑摆在舒时看不见屏幕的角度。 「这么关注那位的动向,lz这样的粉有点恐怖哦」 「噫呜呜呜,吃到自家的粮,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哭呜呜呜」 「今天在任务大厅看见他,身边还有一个戴卫衣帽的,没看见脸,不知道是不是楼主说的那个,好像是个男的」 「喜欢他好几年,还没开始追就名草有主了,我哭得好大声qaq」 「男的?是我大任务区的美人们不够靓吗??」 「咋滴,咱小哥哥们也不差好不好?」 「楼上你错辽,美人们根本近不了那位的身,除了zxg,但这位的性格嗯……不成」 「错了,是楼上的楼上」 …… 「话说这贴居然还活着qwq」 「噗,在闲聊首页下不去了哈哈哈」 「隔壁dm不服气,请求一战!」 「把楼上拉出去毙了,快!」 钟如季一目十行,一看便是一整页,只见贴子里的氛围热闹如过年。 他多看了会儿,退出贴子后瞥了眼舒时。 舒时摸着手机,想刷刷论坛但碍于钟如季又不能过于明目张胆,就这么煎熬着。 周夕歌收到一区好友的信息,刚才在回复对方,现在一抬头就看见左边的两人在……眉目传情? 好吧,是她的错觉,这种东西不可能在钟如季身上出现。 周夕歌耸耸肩继续沟通自己的去了,顺便聊聊追男朋友攻略。 舒时左看看右瞧瞧,见钟如季手速极快的敲着键盘,过了一刻,他听见敲打重于其他键的回车键声。 钟如季把笔记本还给俞宴,平弈秋默默打开自己的论坛。 热贴已经没了,平弈秋利用管理员的权限去查那个主楼id,发现该号处于永久封禁状态。 平弈秋退出去后重新搜了一次。 查无此号。 平弈秋放下手机。 狠还是我钟哥狠。 “呃,大家都知道了吗?”舒时看着钟如季的脸色小心问到。 钟如季平淡的嗯了一声,和他对视上:“贴子留的时间不短。” 全世界都知道,就你不知道。 想到这点,钟如季蓦然笑了笑。 “卧槽哥笑了,他是不是气急了?”平弈秋靠到了郑祝司身上,一脸惊悚的看那边,恨不得避远点以免殃及池鱼。 郑祝司艰难的望了眼,手中使劲把他推开,咬牙切齿道:“你瞎?看不见对谁笑呢?” “哦哦。”平弈秋仔细看过后忙不迭点头,“那也不对啊,刚是封禁又是销号的,怎么这会儿心情就好了?” 郑祝司再次瞥向那边,很快收回视线:“谁知道呢。” 论坛贴的事儿没人当面提起,六人维持着平静且和谐的景象。 终止平静的人是平弈秋。 终止平静的原因是他肚子正在抗议。 “哥,今天能吃到饭吗?”平弈秋可怜兮兮的朝钟如季问道。 “为什么不能?”周夕歌捧着手机抬头奇怪的问,接着又低下头,“任务商店欢迎你随时光临,想吃什么拿什么,怎么还问能吃到饭吗。” “我……”平弈秋张张嘴不知道以何种方式回应,肉疼地摸了摸自己肚子,“唉。” 这人就是不能过得太好,吃了几顿钟哥做的饭,胃口都被养刁了,想到任务商店里的饭就没食欲。 “你是留在这儿还是我送你回去?”钟如季对舒时问。 舒时还没回答就看到平弈秋饱含期待的眼神,心中好笑,回道:“我晚点再走吧,把任务细节理理。” “嗯。”钟如季站起身。 平弈秋登时跟炮仗似的炸起,自告奋勇道:“钟哥!买菜什么的包我身上了!” 钟如季看他,颔首道:“嗯,买些肉类回来。” “好!”平弈秋兴冲冲地应,转头就想跑。 “诶站住!”郑祝司眼疾手快的拽住他,也站起来,“让你去你能把任务商店给搬回来。” 两人一块儿离开,俞宴抬头望了眼,自觉的抱着笔记本回工作位。 忽然变身高瓦灯泡的周夕歌懵圈地眨眨眼,缓缓转头看向那边兢兢业业的俞宴。 她暗自咬咬牙把三人骂了一遍,面色未改状若无事的离开沙发,坐到郑祝司电脑桌前。 五分钟后,郑祝司、平弈秋、俞宴三人皆被拉进一个暂未命名的新群。 周夕歌发了个微笑表情。 通过那“和善”的表情,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杀气。 「平弈秋:夕哥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尽管开口!」 「郑祝司:他出钱,你随便点」 「俞宴:买点蔬菜」 …… 「周夕歌:呵呵」 - 说要整理任务细节,两人一道重新去了三层。 复盘这种事钟如季已是信手拈来,对于这次任务他没什么可重温的,主要看舒时。 “这儿有表,你可以填了之后拷到手机上。”钟如季调出自己用的任务记载录,套了个新模板。 舒时看到上面条条提示,置顶是空间名称和任务对象。 是击杀空间的记录表,辅助他回忆的引导语无不详尽。 钟如季把位置让出来,舒时坐到电脑前,看着那一道道信息栏,手搭在鼠标上没动过。 “你先自己想,细节部分我帮你扩充,补上齐谐的那部分。”钟如季从他背后伸手覆在他手背上,一边教他操作一边解释,“没有具体字数规定,但最好是详细一些。” “不要害怕回忆。” 钟如季微弯着腰,声音在舒时耳畔响着,胸腔中的心跳声都被对方听的一清二楚。 男性的手心常年炙热,舒时感觉自己手背上发了汗,两人贴的太近,他不太自然地清清嗓子,调整了下自己的坐姿。 钟如季低眼看他,道:“嗓子不舒服吗?” 舒时侧眼只能看到他的下颌线,正如其他人常说的,钟如季的确容易让人心动。 舒时手上发凉,却觉得自己的脸正烧热。 ……怎么回事? ※※※※※※※※※※※※※※※※※※※※ 钟如季:全世界都知道,就你不知道 舒时:qaq 论吃不到自己的瓜的悲伤(原地画圈圈jpg.) 是个狠人 气温暂时没冷到室内也要开暖气的地步,但只穿卫衣压根扛不住。 外面天色黑沉,房里开着暖色灯。 无孔不入的寒气侵袭,舒时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任务记载录的进度才到四分之一,舒时看了眼,有种回到学生时代熬夜肝论文的错觉。 舒时攥着手指抵到唇边哈口热气,短暂地暖了暖生凉的指尖,他沉静地看着闪着光标的屏幕,思索下一步该完善哪部分的细节。 钟如季倚在床头,手机页面停在论坛主页,底下传来交谈声。 舒时听见衣料摩挲声,下意识朝左侧目。 钟如季从衣柜里拿出外套递给他,看着他的进度道:“不敷衍就行,快或慢都无所谓。” “嗯。”舒时应答道。 “文档里有填过的表,不清楚就看。”钟如季道,“等会儿吃饭叫你。” “嗯,好。”舒时还在想空间里的细节,情绪不太高涨,他捏着外套,转过头向钟如季笑了笑。 作为别墅里唯一的主厨,钟如季不得不下去掌勺,他本想多说些话,最后只是克制地留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便转身离开。 舒时盖着外套吐了口气,认命的再次继续敲键盘。 一刻钟后,摸细节进度爬到快一半的舒时停下敲字,把手伸进暖热的口袋里。 他勾着下巴垂眸,下颚夹着外套领,随便吸口气都能嗅到钟如季身上的气味。 或许是沐浴露的味道。 他每次情绪波动一大,钟如季用拥抱就能轻而易举地安抚他,可能是气息太熟悉。 然而任务空间里,钟如季身上没有这种气味。 闲下来之后思维发散的极快,舒时想了又想,或许让他感到安心的不是钟如季身上的气味,而是钟如季这个人。 有一搭没一搭的想事还顾着任务细节,舒时以一心二用的方式压着负面情绪。 白璟在拿到调令前曾浑身浴血;钟如季有喜欢的人。白璟拿到调令后杀尽齐家人;钟如季喜欢的人是男性。他借着曲澜的身份刺杀白璟;钟如季提到喜欢的人会满眼笑意。白璟躲开他的匕首,最后却自杀了…… “啧。”舒时不想碰键盘了,微皱着眉越想越堵。 他放不下白璟的死,根本无法坦然面对。他只要想到白璟说的话心就会开始抽疼,一阵一阵闷疼,特别难受。 知道再想下去就会钻进死胡同,舒时及时遏止回忆,以现实生活的事来分散注意力。 想起自己之前频繁的脸热,舒时裹着外套开始认真的思考原因。 他总觉得,自己对钟如季的感觉有点奇怪…… 首先,正常朋友不会因为一个拥抱而感到不好意思。 - 当某种认知开始清晰,舒时真的没法坦然面对钟如季了。 门锁轻响,钟如季身上沾染着的饭菜香充盈整个房间,他到电脑桌旁扫到尚未完成的记载表,略微皱了皱眉。 他左手搭着舒时的肩,弯下腰细看记载表的进度,片刻后侧头问:“不会写还是不想写?” “还没想好。”舒时僵着没动,尽量维持淡定。 钟如季伸手点点表上空白的位置,语气稍显严厉:“任务结局是整个记录里最简单的一环,你到底是没想好还是不想填?” “我……”舒时看到他的眼睛,目光闪了下看着下方,乖乖听训,“抱歉。” “……”气氛陷入沉默。 钟如季不说话,直接替他填上那一栏。 任务目标自杀,死魂消失,脱离。 舒时没看见白璟的名字,心里没那么压抑,光是念着任务目标这四个字都感觉自己无情了许多。 “对我有什么可抱歉的,你处理不好害的是自己。”钟如季站直后道。 舒时低眉顺眼的嗯了声。 “先填肚子,之后上来处理。”钟如季说。 舒时立刻站起,外套差点滑到地上,幸好他一把拽住了。 “衣服穿好。” “哦。” 离开房间前,舒时拿手机看了眼时间,信息栏躺着一行忠告。 「平弈秋:钟哥心情很糟,你小心应付,最好哄着点,他发火特吓人」 舒时瞄到前面人的背影,心底幽幽地叹口气。 这会儿为时已晚,怎么哄都不管用了。 - 平弈秋待在任务区这么久,最怕的人是钟如季,最怕的事是钟如季发火。 迄今为止他只见过一次,但却记忆犹新。 说来是陈年旧事。 当时钟如季还没这么有威慑力,实力也比不上现在,但发起火来愣是实打实的抡遍了仨别墅的人。 时至今日,邓铭见着钟如季还会条件性反射的发怵,可想而知这是多么痛的领悟。 “能把他惹火,邢某待在任务区可真是屈才了。”周夕歌望了眼上面,看回眼前不由得叹气,“唉,我还以为今天能用个愉快的晚餐呢,他下厨多难得啊……” 闻言,平弈秋愤懑道:“他是不是脑子坏了?惹谁不好偏怼着钟哥?” “这不是他乐趣所在吗?”周夕歌拄着脸生无可恋道。 平弈秋一憋,又道:“每次都是他,万一哪天咱拉不住,钟哥真会把他灭了的……” “为民除害,”周夕歌转转杯子,懒懒地撩起眼皮,“多好。” 郑祝司在桌下踢了踢平弈秋,问:“发信息没?” “早发了。”平弈秋苦着脸道,“现在只能看舒时了。” 全程淡定如常的俞宴抱臂道:“悬。” “我好奇他到底说了什么。”郑祝司指尖敲着桌面。 “我估计跟今天的贴子有关系,他那儿肯定有人顺藤摸瓜摸到了舒时。”平弈秋阴郁道,想到深的一层脸色更是差劲,“或者他又提了栩哥。” “或许两者都有。”俞宴道。 上头房门打开,钟如季走在前面,舒时在后面落了一段距离,隔空和平弈秋对了个眼神。 平弈秋一看,顿时明白没成,迅速低头在手机上打字。 舒时抬起手机,屏幕自动唤醒,新消息正好弹出。 「平弈秋:咱们见机行事,钟哥不会乱发脾气,不用慌」 平弈秋发完后朝舒时抛了个眼神,发现钟如季在看他时赶忙收回视线,端正坐好。 - 一餐饭下来的氛围可想而知,尽管钟如季没有释放低气压,几人用餐时依然寂静无声,要说话的人也是在群里说。 例如周夕歌,这位第一个被钟如季厨艺折服的女人。 最后收碗碟的时候钟如季没去,他左手搭在椅背上,两指间轻按着手环侧边的按钮。 “别告诉我你要浪费道具整他。”周夕歌平静道,她也没去,客厅只剩她和钟如季。 钟如季低着眼神色莫辨,语气一贯的冷漠:“他不配。” “他给你发什么了这么生气?”周夕歌道。 她和钟如季少说有六年交情,有些话不用避讳。 钟如季看她,几秒后挪开视线望向了厨房:“道具和他。” 对方想要钟如季手上的道具,并且用舒时要挟他。 周夕歌听得明白。 不等她出声,钟如季声音沉了很多又道:“还有任栩。” 周夕歌本就倒吸着凉气,听到这儿是彻底爆了,她脸色变了又变,心里将那伙人从头到脚问候了个遍才勉强压下自己的暴力欲望。 “明天我一定会去鉴定处,”她控制着火气拳头攥了又攥,这才能镇定道,“之后搬来你这儿,省得那些人碍我眼。” 而在厨房里的四人此时也聊到了这个话题,但由于当事人不在场,几人只能靠猜的。 “邢狗一定提了栩哥。”平弈秋坚信这一点。 栩哥是任栩。 舒时再想起这个人时心情有些复杂。 他略微弄清了自己的想法,也逐渐正视起自己的感情面。 但这一弄清差点没把自己酸死。 被三人组拉进厨房商量对策,舒时秉承不懂就问的原则道:“邢狗是指谁?” 都这样称呼了,估计不是什么好人。 “一区邢案。”俞宴负责科普,“一区大多人唯他马首是瞻。” “但是这人总不干人事儿。”平弈秋自然地接,提起邢案便生理性厌恶,“你说各个任务者都有自己的道具,人家自己过任务也挺好的,他呢?净走弯门邪道。自己道具用完了便去蹭别人的,蹭不到就暗害,非要人家用了道具不可。” “别人明明用不到道具,被他一搅和就必须用。” “九类道具,每个只能选一次,破空那么逆天,用完使用限度后就没了,万一以后他们之后遇到难办的高级任务,怕是出都没法出来。” “这就是一区人少的原因。”郑祝司凉凉补充道。 入一区的硬性规定是达标任务四十五以上,连总任务数的一半要求都没达到,且这个任务数堪堪卡在拥有三个道具时。 但仍有不少一区精英死在空间舱。 舒时终于明白为什么钟如季不去一区,反而待在二区了。 “明天邢案的跟班头子达到百次任务了,需要去鉴定处脱离任务区。”提到这点,平弈秋眼睛一眯,“如果他过了,任务区就要乱了。” 原本空间中便存在迫害他人强逼对方使用道具的现象,现在一旦有了邓铭这一先例,其他人便更肆无忌惮了。 可鉴定处为什么叫鉴定处?就算邓铭进去了没出来,他去的便一定是正常世界吗? 回归现实 正说着事,平弈秋、郑祝司、俞宴的手机几乎同时一响。 「周夕歌:问了,他想要道具,提了舒时和任栩。」 “咳咳。”平弈秋和舒时凑得很近,速度扫了眼信息后赶快把手机藏起来。 不为别的,只因为他们群名的示意太明显了。 “呵,雷点踩得挺准。”郑祝司看完信息后冷笑道。 舒时自觉地不参与他们的话题。 把手机揣进兜里,平弈秋对舒时道:“其实也没什么……” 他想到钟如季逆天的听力,顿了下凑到舒时旁边还用气音道:“钟哥心情不好是因为邢案要他的道具,拿他在乎的人说事。” 无论是舒时还是任栩,都是钟如季在乎的人,这么总结绝对没错。 “嗯。”舒时明白,平弈秋不提他都要忘了,钟如季有喜欢的人。 所谓在乎的人,除了朋友大概就是心上人了。 舒时视线低了点,慢慢地神游天外。 掌握到第一手信息,四人还没开始聊推门前就站了个人,熟悉的轮廓一看便知道是谁。 钟如季拉开门看到摆了一桌的油盘也没说什么,平淡道:“舒时,跟我上去。” 说过吃完饭后填完记载录,舒时含糊应了几声道:“马上去。” 马上去的意思就是待会儿去,平弈秋见状,拉他一把道:“你快去,这里有我跟他俩就够了。” 洗碗清理菜盘完全是借口,要是因为这耽误了什么就不妙了。 更何况舒时本来就是客人,没有让客人干活的理。 “可是,我……”舒时被他推到钟如季身边,望着三人不太想走。 他觉得自己现在不适合跟钟如季共处一室。 “别可是了,快去快去。”平弈秋连连摆手。 舒时再不想去也敌不过一堆人把他往钟如季那儿送,厨房里的三人组是,外面的周夕歌也是。 待两人走后,平弈秋呼了口气拿出手机,未读的信息还显示在屏幕上,他默默地解锁进群把大名去掉,留下一个干净的群名。 下次能光明正大地看消息了。 回到钟如季房间,那种让人噤声的沉默重新压在舒时心头,他触着冰凉的键盘,思绪纠成一团麻。 “既然不想做就别做了,回去好好休息。”钟如季站在他身后,看着对方坐了几分钟半个字都没打出来。 舒时无声地叹出气,他写不出来是真的,被钟如季影响也是真的。 好像只要待在这里他就不会思考了一样。 他看着毫无进展却填了大半的记载录道:“可是已经做了这么多,现在中断就前功尽弃了。” “不半途而废你得在这儿过夜。”钟如季道,语气还算正常,只是不怎么笑,所以会显得有些冷漠,“东西拷给你,回去再说。” 舒时回望他,半晌轻声应:“好。” 看得出来钟如季有自己的事,他再待下去就是妨碍对方。 钟如季伸手去操纵鼠标,将开着的文档保存后退出页面。 他的手很好看,尽管舒时不在状态也被吸去了注意力。 自从认识到某些不可言说的东西后,他心里想的东西总会不由自主地换个偏向。 就像现在这样。 舒时觉得自己没救了。 可别明明没弯,硬生生凭想象把自己掰弯了。 “去八区。”钟如季拍了下他肩膀,顺便伸手勾走桌上的钥匙。 “嗯。” 两人才上三层没多久又相伴离开了别墅,把底下的平弈秋看得目瞪口呆。 - “如果想去任务大厅记得先发个信息给我。”钟如季开车时道。 “嗯。”每逢钟如季不苟言笑时,舒时自动转变成说什么应什么的模式。 钟如季瞥他一眼,又重新望着前路:“关于你的任务,抽空我们细聊,待会儿发你一个网址,挑一些不太看得懂意思的初级任务,选时间去试试。” 舒时应:“好。” 钟如季再道:“初级不包括击杀,击杀没法练,只能在最后一次碰碰运气。但除了故事空间外,高级击杀和生存任务比起来没有太大的区别。” “嗯。” “至于训练,暂时休息三天,之后每天都有针对体能的训练,你做好准备。” “好。” “你怎么了?” “嗯……嗯?”舒时突然反应到这话不对劲。 此时钟如季已经将车停下了,正好卡在没人没灯的地方,要是想做点什么简直再合适不过。 “我刚刚说的话,你有几句听进去了?”钟如季侧过头看着他缓缓问道。 因为轻微夜盲的隐病在,舒时没法辨认钟如季的模样,光听语气完全听不出对方情绪如何。 他有点没底:“都听进去了啊……” 钟如季没再说话,不追问也不转移话题。 他觉得有些东西已经不在他所能掌控的范围里了。 “那个,要不初级任务还是你挑吧,到时候把任务名称发给我看看就好。”舒时自觉道。 “嗯。”钟如季重新发动车,又稳又快,“随你。” 舒时很少遇到钟如季沉默不语的情况,因为对方就算沉默也沉默不到哪儿去,这貌似还是第一次见到他长久的沉默。 二区到八区的距离不近,但开车十多分钟总该到了。 两人一路无言,就这么沉默到舒时楼下。 舒时借着光偷偷瞟着钟如季的侧脸。 “多休息,击杀空间很伤身体。”钟如季比他先道。 击杀空间的性质严格来讲属于附身这一类,任务者被迫与原主共情本身就损心伤神。 他不说舒时还不觉得,他一说舒时才发现自己从空间出来后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还老犯困。 他看了眼手机,也才七八点左右,休息时间充足。 “嗯,你也是。”舒时道,顺便一问,“关于明天……我还是想去看看,就是不知道时间。” 他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在找回去的方法,尽管现在已经不太热衷于此,但寻途归家依然是他的本能。 “到时候我来接你。”钟如季道,“不需要知道时间。” 以邓铭的行事作风,他进鉴定处一定是在万众瞩目中,所以首先排除九点前这冷清的时间段,不出意外应该在下午一两点上下。 钟如季心中稍稍做着盘算,瞳孔的颜色深了些。 “嗯,那好。”舒时道,望着他好几秒后才再说:“你早点休息,没必要因为某些人生闷气,不值得。” “嗯,明天见。”钟如季手搭着方向盘道,终于笑了笑。 舒时和他对视,道:“……明天见。” 有点不舍得是什么鬼。 唉。 进空间距离出空间总共不过几十分钟的光阴,而李皓也已经习惯常常不见他人影,两人之间的交集倒是少很多。 舒时进电梯的时候还在想这个,出电梯便看到李皓在他家门口,揪着眉正在打电话。 下一秒,舒时拿手上的手机响起电话铃声。 李皓听到熟悉的铃声,下意识往声源看,瞥见人后微微一顿,随即挂了没被接听的通话。 舒时走过去,李皓也迎面走来,语气中带点未消的急切:“你去哪儿了?二区吗?” 舒时点点头,拿出钥匙往家门口走,如实解释道:“去了趟中级任务,后来在二区待了会儿。” 李皓哽了下,干干地道:“是吗,我本来说想跟你一起接任务呢,马上你的高级就要到了……” 舒时没有和朋友报备的习惯,加之常常和钟如季一块儿出任务,李皓也不怎么找他,久而久之,两人就默认了彼此做彼此任务的相处方式。 但仔细算算,如果李皓在中级休息三月期限前接了初级任务,至多能逗留三月时间。舒时本来也可以这么做,最后却随着钟如季在三月期限将至时进了中级。 他本可以和李皓一同进入空间,但是他选了钟如季。 是个人都能看出关系的变化了。 “抱歉。”舒时道,不好意思的一笑,“因为我想多练练就先去了,不过这也不耽误我们一起出任务,你要是有想去的时间照样可以叫我。” 不知道李皓在此期间有没有去过中级任务,但起码舒时自己的时间是足够充分的,可以支配好时间跟李皓一块儿出任务。 只是……不知道钟如季那边该怎么办。 舒时开门进去首先按了灯,后面的李皓片刻后才进来。 他将钥匙搁在桌上,去盥洗间开热水暖暖冻僵的手。 手指热得发红,舒时低眼继续冲了会儿才用毛巾把水擦干净。 他将毛巾挂回去,目光扫到镜子里的时候略微一顿。 舒时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把钟如季的衣服穿回来了。 他没发现,对方也没提醒,就这么顺其自然。 他抬头看着镜子里的人,五官清秀,细看俊朗,稍稍冷下眉目也能唬人。 舒时不自觉地用手指轻抚眉上的那道浅疤。 这是他的脸,同样是别人的脸。 镜中的人没什么表情,看起来便透着一股性冷淡的感觉,舒时发觉自己的神态与钟如季有些靠近。 一贯的清高,同款的冷淡。除了钟如季之外别无二家。 “在一块儿待久了就会变一样还真没骗人……”舒时自己嘀咕着,挂好毛巾后走出去。 李皓在看手机,越看眉头皱的越深,见着他出来又是一阵欲言又止:“舒时,你和钟如季他……你们关系怎么样?” 见对方面色似有为难,舒时道:“还好,怎么了吗?” “那……那、那没事儿了,关系还好就好。”李皓吞吞吐吐道,“我、我那个,我还以为他这个等级的大佬一般都性情古怪……” ※※※※※※※※※※※※※※※※※※※※ q:有没觉得自己特别扭? 舒时:废话,当然有orz 舒时:论谁遇上这档子事都会心情复杂…… 舒时:你说处了好久的朋友,你突然发现自己对他有意思是个什么感受…… - 今天的舒时依然没有发现钟如季喜欢自己(手动笑哭) 估计这段时间是不太可能呢,隐隐约约能感觉到,但是不会刻意去想 只影成双 钟如季在任务区的名声极广,跟他走得近点都会受到众人艳羡的目光。 在其他人眼中,钟如季就是个行走的任务pass机。 李皓不是那些极个别的例外。 接上个中级任务前他想过在空间里跟队钟如季,但没想到任务结束后对方还和舒时私交甚笃。 他常常会来找舒时,敲门却总发现对方不在。 舒时正渐渐从他身边淡出,他有些不安,钟如季这个姓名给他带来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加上今天在论坛里听到的风声…… 在不够了解对方时,凭第一印象给他人下定论盖戳是人们的通病。 舒时笑了一笑,回答他道:“他挺好的,没哪儿古怪。” “哈,我只是没想到以你的性格会和他关系这么好。”李皓望着他笑,“舒时,我觉得你变了很多。” 舒时我行我素惯了,不喜欢刻意表演出别人想要的模样,然而这种“真实”在这一刻尽数成为了他的纰漏。 在钟如季面前总是不加掩饰,却忘了在他人面前不能随心所欲。 舒时被李皓一语点醒。 他未曾属于过这世界。 舒时缄默,无法回答对方提起的“变”。 或许是气氛压抑得太明显,李皓又笑道:“不过这样也挺好,也省得你一个人进空间单打独斗。” “我们一起过任务,我总会拖累你,但钟如季就不会,他能帮你很多。” 舒时听他说着,心里直冒酸。 总觉得自己是个绝世大渣男,而李皓则是那个被他抛弃还一心向着他的糟糠之妻。 舒时被自己的比喻引起一阵恶寒,不禁抖了抖鸡皮疙瘩。 “也不是,跟你过任务、跟他过任务其实都一样。”舒时违心道。 “少蒙我。”李皓耸肩不正经地道,“我多有自知之明一人啊,这点数还是有的。” 舒时忍俊不禁。 “哎对了,听说明天邓铭要去鉴定处,要去围观吗?”李皓手肘支在腿上,撑着脸问他。 “嗯,打算看看。”舒时回道。 “我的时间快到了,想看热闹还得起早床去初级赚个天数。”李皓说着,将屋里看了一圈后站起来,“从中级出来也不轻松,我就不打扰你了。” 对方朝他摆摆手,舒时提了点音量补道:“下次中级叫上我,一起过。” 李皓的步子稍滞,偏头笑应:“好。” 等他离开,舒时所处的环境陷入难得的寂静。 在空间待了不到十日,再次回到小公寓却恍若隔世。 他原想淋浴后睡个好觉,这会儿却坐在床铺上动都不想动。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他需要好好理理。 舒时随手扯开外套上的金属扣,向后坐抵着冰墙。外套扣的太上,他不怎么舒服。 心思太多,无从想起。 舒时撩着额发深深地叹气,无力道:“操了……” 他觉得自己有点……喜欢钟如季。 虽然还不能确定,但他对钟如季的感觉已经超过了朋友的范畴。 - 气温转凉,阳光依旧。 窝在被子里的舒时实在憋不来气,探出头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他半截手臂压在冰凉的被面上,被冻得一激灵后整个人又缩回被子里,在狭小却温暖的空间里打了个哈欠。 估计有黑眼圈了。 舒时半眯着眼打字时心想。 昨晚钟如季发了文档和网址过来,他点进去,现在还没出来。 网址里的初级任务他一一细看过,挨个理解后凭眼缘选了几个较为感兴趣的,对比好时间将名称记在了备忘录里。 至于他没填完的记载录,钟如季帮他补完了,并且还修改了前头遗漏的细节部分。 按理来说,他没什么可做的事应当高枕无忧,可他躺到床上静了五分钟硬是没睡着。越在心里催眠自己便越清醒,最后还是没忍住,爬起来把之前经历过的任务都按模板做了一遍。 一折腾,不知不觉就通宵了。 看看时间,上午十点半。 回笼觉都别指望了,到时候被喊起来不知道得多痛苦。 舒时揪揪发烫的脸,决定窝几分钟再起床洗漱。 于是,钟如季给某人打电话时对面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他叫舒时的点不算早,这会儿论坛里都有人在蹲直播了。 “邓铭还没去,但是一区有动静了。”平弈秋戴着耳机,一边听着里头的人声一边转播。 “还没去的话最起码得等半个小时。” 郑祝司和周夕歌两人在沙发上磕着五香瓜子,十足的看戏姿态。 周夕歌瞥一眼工作桌前的俞宴,摇摇头感叹道:“钟如季上哪儿找的俞宴这样的实在人。” “实在?”郑祝司听到这评价笑了声,抽空瞅一眼面色正经的俞宴,“他一肚子坏水呢,赌一包瓜子,他现在绝对不是在处理名单。” “不是处理名单他能干嘛?”周夕歌放下瓜子拍了拍手站起来,要往俞宴那儿走。 郑祝司无辜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周夕歌走到俞宴身旁,后者全神贯注毫无察觉。 电脑屏幕上铺着九宫格的监控录像,周夕歌看着画面里来往形色各异的人,意外道:“任务大厅的监控器,你怎么调出来的?” “常规操作,不必惊讶。”远处的郑祝司懒懒散散地回答。 俞宴抬眸瞥他一眼,抿唇看向周夕歌正经地嗯了声。 周夕歌:“……” “夕哥!要焦糖的!”郑祝司喊道。 “吃吃吃,我给你拖一车回来!”周夕歌没好气地回道。 “那敢情好,我拖任务商店卖去,还能赚些钱——” “滚!” - 舒时定的闹钟响了,他习惯地摁了停止,闭眼的瞬间貌似看到了红字的信息,配着一个字的备注。 聒噪的闹钟消停了几秒钟。 舒时倏地睁开眼,强撑着眼皮看了眼时间。 还看到了钟如季的未接来电,五个。 五分钟后。 舒时吐掉牙膏沫,闭着眼双手撑着盥洗台,嘴里漱着刚含的清水。 门铃乍响,舒时陡然清醒,睡虫跑了干净。 他扯过毛巾擦掉嘴边一圈的白沫,匆匆跑去开门。 见对方这一头不羁的发型,钟如季微微挑眉:“刚醒?” 舒时捋捋自己有个性的头发,立马转回盥洗间。 钟如季很快听到遥远的地方传来一道声音:“你随便坐,我马上好——” 钟如季看了看这个极具生活气息的公寓,伸手探进凌乱的被子,很快便抽了出来。 被子里还有残余的体温,摆明了刚起。 几人建的临时群聊里消息唰唰地刷新,钟如季从下刷到顶再翻到底,基本了解情况。 “不好意思起晚了,眼睛一闭就睡过去了。”舒时道,他一边套着衣服一边说话,语速与行动速度同频。 “还好,不算迟。”钟如季悠悠道。 他们晚些出发,正好可以避免与人渣的会面,还能赶上高潮点。 去得早不如去得巧。 正说着话,一道铃声在盥洗间响起。 舒时才匆匆套完衣服,下一刻又飞奔回去接起来电。 “喂?” “马上出门。” “嗯,对。” “不小心睡过了,很快就去。” 钟如季看着他通话,隐隐能听到对面的男声。 貌似除了那个叫李皓的,舒时身边也没其他的人。 虽然知道两人只是朋友,但知道归知道,不爽归不爽。 等舒时挂完电话,回头便发现坐在床那儿的某人站了起来,眉间冷淡的可以,他清楚地听见对方道:“我的电话你不接?嗯?” 末尾的一个语气词让舒时瞬间感觉到事情不妙,连忙解释:“不是,我手机开了勿扰,睡觉的时候听不到。” “哦。”钟如季不咸不淡道。 舒时有时候觉得哄女孩子绝对比哄钟如季简单。 大佬的心思太难猜。 眼见着时间要跳到整数,舒时扯了件外套拉着钟如季就往外头奔:“李皓说人快满了,再晚些没位置,我们跑快点!” 钟如季不置可否。 事实证明,舒时完全是多虑了。 他坐在二层椅子上时无数次都在想自己是怎么火急火燎跑下楼的。 想着想着表情就麻木了。 “这咋了,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平弈秋弯下腰看了看他的眼睛,了然一笑,“哈哈,原来是熬夜了。” 舒时有气无力地看他一眼,不想说话。 脑子里糊成一团,什么都不想干,只想睡觉。 “也可能是通宵。”郑祝司随口插了句,屈着手指一弹,指间的扑克随即飞了出去。 “业余生活挺丰富的啊小伙子。”周夕歌吮口减肥茶,坐在转椅上晃来晃去。 郑祝司闭着一只眼飞纸牌:“那可不,找乐子谁不会啊。” 平弈秋撇撇嘴,坚决不参加他幼稚的娱乐游戏,转向全场最正经的俞宴。 他还没问,俞宴实时报道:“邢案来了。” 周夕歌搁下玻璃杯,郑祝司收起纸牌,平弈秋当即露出看戏的笑容,就连舒时也是清醒了不少。 主角来齐了,好戏准备开场。 “钟哥呢钟哥呢?怎么一眨眼人就不见了?”平弈秋左右看不到钟如季,忙问。 “刚刚出去了,说是有认识的人找。”舒时回答,拍拍脸让自己清醒点。 “好吧,可能是敖彧。”平弈秋有点遗憾道,很快又跑到俞宴身边,津津有味的看着监控里的人山人海。 九道画面中放眼望去全是人。 平弈秋才看了几秒,其中三幅画面间的人群朝两旁散开,硬是腾出一条宽阔的大道。 他眯着眼盯着画面,随即惊恐地瞪大双眼—— “卧槽钟哥和邢狗碰上了!快下去撑场子!!” ※※※※※※※※※※※※※※※※※※※※ 李皓:呵,渣男 舒时:!!!(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不解风情 冤家路窄这句话一点都没错。 一层围观的大部分人心中同时蹦出这句话。 敖彧同钟如季的交谈正处在双方情绪都还不错的时候,然而随着人群熙攘,敖彧没出口的话当即被咽了回去,下意识看了看身边的人。 对面长相温柔的男人噙着浅笑,看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而只有熟知他的人才知道,这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作为一区掌舵人,邢案身边少不了溜须拍马的,他与钟如季不和的事早就传遍了任务区,有人趁机献殷勤也无可厚非。 “哎,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二区的大神,难得一见啊。” “也是来鉴定处看热闹的吗?” “这不废话嘛,不然还是去鉴定处脱离任务区吗?人家还没这本事。” 对面的人一唱一和地明嘲暗讽,钟如季连个目光都没施舍,神色冷然地看着邢案。 不同于他,邢案轻笑寒暄:“好久不见。” 不知情的人会觉得这是故友重逢,但在场的个个都明白这是冷锋撞上暗箭了。 远点的包围圈还有人在交耳看戏,近距离的一圈皆是鸦雀无声,修罗场的氛围极速蔓延,不消片刻便笼罩了任务大厅。 象征性地虚伪后,邢案将视线转向敖彧,真真假假的笑容淡了几分:“敖彧,听说你最近要转区?” 敖彧打定主意要从一区转去二区,见了他也没其他的话想说,虽然狭路相逢是没有预料到的意外,但这并不能左右他什么。 “嗯,换个环境呼吸新鲜空气。” 这话就差没说一区乌烟瘴气了。 监控器前的平弈秋给这句话疯狂鼓掌:“我现在看敖彧怎么看怎么顺眼,你说这么好一苗子怎么就埋没在一区了?” “谁让邢案有手段呢。”郑祝司调出另一处的监控录像,“卖个惨就让人家对他感恩戴德的。” 俞宴皱了下眉,道:“傻。” “傻是傻,但好歹没一蠢到底。”周夕歌抱臂看戏,顺嘴一催,“不是要下去撑场子吗,怎么待这儿不动了?” 平弈秋挠挠头干笑几声:“钟哥好像不太需要我们撑场子。” “不需要也得去,邢案那儿人多,看着就觉得我们矮了一头。”周夕歌扯着平弈秋衣服不准他跑,“除了舒时,所有人都跟我下去。” 郑祝司拍拍衣角,戏谑一笑:“走,二区的面子必须撑起来。” 舒时望着他们,欲言又止。 平弈秋把他拉到电脑前坐着,按着他肩膀道:“不是不让你去,只是一区那些渣滓都是背地里坑人的货,你去了容易被盯上。” 俞宴俯身教他如何调监控,手在屏幕上指指点点:“这些是大厅的,这是门口的,这个监控我调过,是对着邓铭的。” 平弈秋听到这儿猛地转头:“嗬,厉害啊。” “你头一天知道他?”郑祝司凑过来看看所谓对着邓铭的监控,看了一眼就笑,“啧啧,这是在空间受罪了吧。” 舒时看了眼,那个陌生男人躺在空间舱里,脸上浮现出数道看着就吓人的疤痕。 “这么兴师动众,备的肯定是破空。”周夕歌道,“不然破着相去鉴定处也是够搞笑了。” 舒时随着俞宴的动作记着步骤,囫囵记了个大概,具体操作还是得碰运气。 四人一同下去撑场子,那架势足够大。 舒时在监控里看着都能感觉到他们逼人的气势。 刚刚还在这儿调笑的小伙伴们,出了二层一个比一个高冷。唯一的例外是周夕歌,以她的五官,再怎么高冷看起来都格外可爱。 舒时憋笑,调出大厅的实时录像。 邢案和钟如季之间弥漫着硝烟的气息,奇的是双方表现得都很正常。 敖彧坚定不移地站在钟如季这边,对面除了邢案外没有能撑住场的人物,都是乌合之众。 比平弈秋他们来得更快的是敖孜。 她原本在休息处等着敖彧,后来听到钟如季和邢案碰上面了,几乎是没怎么犹豫便起身找过去。 邢案看到敖孜,眸光微微闪了闪。 场面话说得不多,之后双方都没开口。邢案身边想挑事的还得看他脸色,这么顾虑着两边都安静了。 不过这场景也没持续多长时间,大约才过半分钟,围观的人群中挤出两个青年。 其中一个拍拍衣服对另一个不满道:“挤死了。” 另一个脸色不是很好,没有接他的话。 见到这两人,一些认识他们的人又窃窃地聊开了。 “来了来了,是说怎么没看到他俩。” “他俩不是和邓铭不和吗?怎么也过来了?” “都是一个区的,过来送个行什么的也正常,更何况邢案还在。” “邢哥,怎么不进去在这儿站着?”卢黔钻到邢案身边问。 “人多,进不去。”邢案侧头温声道。 “人多?”卢黔疑惑,转头看到面前站着三个人,张口便道,“喂,你们让让啊,没看到我哥要过去吗?” 赶过来的秦简将他往后拉,低声警告:“对人客气点,对面是钟如季。” 邢案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谁啊,不认识……”卢黔想也不想道,转过头看到对方又觉得名字耳熟,微微眯着眼,“……钟如季?” “别废话了,闭嘴。”秦简道。 卢黔瞪他一眼,转头不怎么客气道:“钟如季是吧?让个路总不过分吧。” “卢黔!”秦简有点动气,抬眼正好和钟如季的视线对上。 “你是不是跟我过不去?”卢黔同样怒目而视。 “大家同样需要过路,怎么不能是你们让?”敖彧出声道。 卢黔一哽,语气冲道:“叫你们让就让,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敖彧表情一沉,侧头却见钟如季依然没什么动静,于是他也将气咽下去。 同一个刚进一区的新人计较,怎么都显得他不大度。 看来这个叫卢黔的也是被一区养着的对象。 “钟如季……二区的是吧?”卢黔压了点气脑子是清醒了,他扫了眼对面的三人,差不多都不认识,“任务区实力为上,谁资历高谁就是大哥,你一个二区的让我们让路?哼,还不够格!” 此话一落,四周响起低低的笑声,似在嘲讽他的无知。 秦简不再拦他,而是站在一边独善其身,不劝他也不跟着别人嘲笑他。 卢黔和秦简是前几个月一区刚进的新人,后者虽也跟着一区,却是实实在在地经历过高级任务,而前者是在到手第一个道具时遇到了邢案,之后便随着邓铭他们一道进空间。 他们没有达到四十五次的标准任务,不是凭本事进的一区,卢黔对此没什么感想,倒是秦简一直耿耿于怀着自己名不副实。 周围的吵闹在四人出现时乍起,在周夕歌站到敖彧前面时到达巅峰。 众所周知,敖彧、敖孜及周夕歌三人皆是凭本事进的一区,不与邓铭等恶劣行径的人为伍,俨然已成一区清流的中流砥柱,这会儿三人全部站到了钟如季那边,足够引起轰动。 “听听,这是哪儿来的没眼力见儿的家伙在大放厥词?”平弈秋双手环在胸前,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站到钟如季身边。 周夕歌由于身高原因不得不站到他们前面,倾身对钟如季小声道:“新进的小朋友,不怎么懂事。” “嗯。”钟如季应声,看得出来。 “夕、夕歌?你怎么跟他们站一块了?邢哥在这儿啊。”卢黔看到周夕歌时表情软化了许多,话中的跋扈也不再那么有攻击性。 周夕歌当众不雅地翻了个白眼:“你什么时候见我和他关系好了?” 她明明正眼都不甩邢案一个。 “纠结这个不重要,”郑祝司道,歪头笑了一笑,“俞宴,念吧。” 俞宴按下手机主键,扫过上面的信息,之后抬头正色道:“根据任务区的人员信息档案,邢案共经历八十次标准及以上难度的任务,钟哥共经历七十二次。” 卢黔听着这段数据,骄傲地朝他们扬着下巴,要是有根尾巴估计能翘上天:“哼。” 俞宴没有停下,继续道:“而在这些数量庞大的任务中,邢案使用道具或因其他人使用道具而脱离空间的次数为三十七次,个体有效任务数为四十三,其中两次为高级任务。” “钟哥使用道具或因其他人使用道具而脱离空间的次数为八次,个体有效任务数为六十四次,其中十七次为高级任务。” 俞宴将手机插回兜里,轻描淡写似的一提:“并且,整个任务区中的个体有效任务数无人超过六十四这个数字。” 如果有眼镜的话他就能抬抬眼镜装深沉了。 这样讲述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平弈秋咧嘴笑着,故意道:“我们都是文明人,喜欢用数据说话。” “综上所述。”郑祝司懒懒接话,“要论资本和实力,你们大哥也得往后让让。” 俞宴直接将数据往人脸上砸,把卢黔都给砸懵了。 同样懵的还有舒时,他望着面上一派风轻云淡的钟如季,心情复杂。 他光知道钟如季很厉害,却没想到这么猛…… 一层的暗流仍在涌动。 邢案的眼神阴了阴,笑道:“是啊,我确实比不上他的资历,或许跟我不忍心见朋友死去有关吧。” 开门惊喜 一层众人哗然。 原先笑着的几人登时沉下脸色,平弈秋咬着牙上前几步:“我看你是在一区养太久了,话都不会说……” 见他大有撸袖子动手的迹象,卢黔赶忙拦在邢案身前。 周夕歌拉住平弈秋,压着怒火道:“别冲动。” 对方面有不甘,她又沉声道:“他要是敢造谣我第一个废了他。” 话中浓浓的警告意味,她是说给平弈秋听的,更是说给邢案听的。 邢案扫了眼对面的人,大大方方地拉开护在前头的卢黔,对钟如季一弯腰:“论资历我是后辈,这就给您让路。” 说完他还真像模像样地朝旁退去,身后跟着的几人纷纷随着他站到一边。 卢黔见不得自己人受委屈,眼睛都气红了:“邢哥!” 秦简皱眉,扣着他手腕退到后边,低声道:“别闹了。” 他和卢黔同住一幢别墅,对方撞上枪口他不得不帮一把。 “一区才是标榜实力的证明,邢案退了没必要啊。” 群众中出现不同的声音,看热闹的从来不嫌事大。 钟如季睨了那人一眼,对方立即收敛自己看戏的表情。 邢案以退为进,看似将身份摆在低位实则将道德推到了高位。 这是他惯用的手段,钟如季早已见怪不怪。 他稍微侧头,问紧蹙着眉的敖彧:“去吗?” 敖彧顿了下,摇摇头:“现在不想去了。” 他有事要去大厅门口处理,但现在被人坏了心情,不是很想去。 “好。”钟如季平和回他。 在所有人都以为风波结束了时,处在风口浪尖上依然神色如常的钟如季朝邢案的方向走去。 被绵里带针的话扎久了,泥人也该有脾气了。 平弈秋有点紧张,甚至想把他钟哥拉回来。 他动手最多伤着邢案皮肉,而钟如季动手保准去对方半条命,今天本来挺开心的日子,没必要因为人渣见血。 “去,见机行事。” “看着点拉。” 周夕歌和郑祝司的声音同时响起,两人一个在他身后,一个在他手边,两人都碰了碰他表示让他上。 平弈秋一抖,心里绷着的弦差点给他俩弄断了,他拍拍胸脯,小声回了句明白,之后毅然决然地站到了钟如季身边。 “说起来,我好像欠你一次道具。”钟如季动动手腕,对邢案微微一笑。 邢案听到道具时神色一动,但大脑毫不犹豫地给他传达了对方话中的怪异所在,他微微皱了皱眉,很快展颜笑道:“你没有欠过我道具。” 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暂且不知,最好是谨慎行事。打交道的时间超过三年,他从来没摸清过钟如季的行事套路。 钟如季低笑一声,手腕上橙色占多数的手环露出明显一角,他的左手搭上右手腕,望着邢案道:“不,严格来说确实欠过,现在我把它还给你。” 在场众人听的云里雾里,邢案却是脸色骤变。 气氛从钟如季说话的那一刻开始紧绷,舒时屏了屏呼吸,神色凝重地望了眼二层大门。 其他人都下去了,没有符合条件的人带,他根本出不去。 思绪一飘便立马被拽回来。 舒时转而全神贯注地盯着录像。 他看到钟如季抬起右手腕,对面的邢案脸色大变,看起来要往旁边躲。 正是关键时候,录像音频滋啦一声,连带着画面一起出了故障! 音频里的声音杂乱难辨,画面成了细碎雪花屏,突如其来的意外猝不及防,舒时顿时迷茫。 他试着重新调回录像,卡着的雪花屏又有了画面,一层的景象闪过一瞬便跳到了另一处的录像。 舒时默默收回刚刚按过键盘的手。 他确定这画面是在自己动过键盘后才跳的,如果他没按键帽,录像根本不会跳。 换录像和调回录像貌似不是一个按键,舒时望着数个黑色键帽无从下手。 他看了眼正播着的录像,那个满面伤痕的男人仍然安静地躺着,但下一刻,他脸上的红疤尽褪,顷刻便恢复成光洁的面孔。 橙色光芒散去,一层乱成一锅粥。 钟如季扯了扯袖口,慢条斯理道:“不是想要道具吗?” “免费的,送你。” 平弈秋在旁见证了全程,却根本没法拦,这会儿看了看内伤严重还需要人扶的邢案,又看了看终于解了气的钟如季,弱弱地吞咽了下,默默地退回周夕歌那儿。 周夕歌抚着额,深叹气:“唉,我就知道拦不住。” 郑祝司一脸想笑但必须憋着的表情,挤出几个字:“但是很爽。” 俞宴点头:“嗯。” 敖彧和敖孜互看一眼,彼此间的交流通过眼神传递。 一区的人全炸开了,秦简被人群挤到外围,并没有往里头挤的意思。 众人争着献殷勤,他不太想参与。 秦简面色冷淡,看到卢黔单腿跪在邢案身边,满脸焦急担心的模样。 钟如季好整以暇地多看了会儿,手机铃声响起。 他在一片喧嚣中接起电话,表情霎时柔和下来,温声道:“怎么了?” 舒时看到邓铭醒了,只是试着给钟如季打电话,没想到对方还真接了。 他看不到底下的动静,只能用听的,但钟如季的声音在耳边,他都没别的精力去分辨其他声音。 舒时道:“咳,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邓铭醒了,还有……上来帮我开个门,我下不去。” 钟如季侧头扫了眼平弈秋等人,应着:“嗯,马上。” 刚才注意到几人都下来了时他便想过这个问题,现在这边事情告一段落,他也该上去接人了。 钟如季将手机放回口袋,看都没再看一眼面露忿恨的卢黔,也没管伤势严重无法自主站起的邢案。 他说过,他欠邢案一次道具。 如果不是邢案,他不可能知道生存道具还能在现实中用,还能对伙伴用。 邢案在他身上用过控击,他自然要还回去。 礼尚往来,便是如此。 - 回到二层,一层风浪如何暂时与他们无关。 钟如季坐在舒时身边,调着录像锁定邓铭的身影。 “刚出来,用的破空吧?”平弈秋好奇问道。 “伤势都没了,除了破空就是疗愈。”郑祝司看后道,“不过疗愈不具有粉碎空间的功能,用的疗愈他肯定出不来。” “管他用的什么,先看看邢案那边吧,没什么问题再出去看戏。”周夕歌靠在一边道。 舒时看了半晌,悄悄问钟如季:“鉴定处在哪儿啊?” 钟如季道:“二层后面再上半层。” 所有人都知道鉴定处在哪儿,但是没有达到二层进入标准的人压根找不到鉴定处的具体位置。 因为他们都没胆量上到二层。 这也有效地避免了一些闲来无事的人浑水摸鱼。 “哦。”舒时了然,看了眼紧闭的大门。 鉴定处在二层后面,这也说明邓铭要进鉴定处一定得来二层,他们不下去照样能看戏。 “现在下面乱的可以,不知道邓铭是先去找邢案还是先去鉴定处大展身手。”平弈秋凉凉道。 “这个不好说。”郑祝司接他的话,“不过要留后路的话一定会去看邢案的,否则出了问题回来就没了人脉势力。” “夕哥你觉得呢?”平弈秋兴致挺高地问周夕歌。 “这不废话?肯定去找邢案啊。”周夕歌嗤笑道,“你们是不知道他对邢案有多看重,简直当成世界体制下世了。” 世界体制就是世界的神,邓铭把邢案当神供着。 诚如他们所言,出了空间舱的邓铭一刻也不停地寻找着邢案,却在人群中央看到神色痛苦的对方。 “邢哥!!” 卢黔听到这声音就烦,抬头看了眼,憋着气继续关心着邢案:“邢哥,你哪儿不舒服?” 说完,他转头朝一区的人喊:“谁有疗愈?!过来一下!” 敖彧拉了拉袖子,手腕上的绿色手环显出来,垂眸看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隔不远的邓铭看出邢案受了伤,也听到了卢黔喊的话,他记得敖彧还有疗愈,顺便一看还真是。 他跑到敖彧身边,也不管对方的意愿拉着人家就跑。 他拽了,跑了没两步动不了了。 敖彧仿佛钉在了原地,愣是没被拽动。 邓铭转头看过去,却见对方一脸冷漠的问:“你干什么?” 邓铭一脸莫名,道:“救人啊,你没看到邢哥受伤了吗?” 敖彧随意的扫了眼,重新看着邓铭,淡声道:“哦,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拉我?” 他伸手一点一点掰开邓铭的手指,不容抗拒地。 邓铭身手比不过他,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不敢硬上,只能用言语劝说:“邢哥救过你的命啊,他受伤了你怎么不管?” 道德绑架。 敖彧轻笑一声,眼里全是冷漠:“我为他奉献的还不够多吗?” “邓铭,我告诉你,我的命确实值钱,但还比不上敖孜的,别说她因为你死过一次,就算只是重伤我都不能忍。” 邓铭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回。 他干过的行径数不胜数,这时自然而然地将前不久在空间里拿敖孜当挡箭牌的事给忘了。 “两次破空,一次疗愈,这是我还给邢案的。”敖彧道,瞥向一区混乱的人群,“但从现在开始,他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 东奔西跑 知恩图报是好品德,但什么都不顾虑,一味地只想着报恩那是傻子才干的事。 敖彧当过傻子,现在不乐意当了。 “钟哥,控击有副作用吗?万一他碰瓷我们怎么办?”平弈秋想起来就问。 钟如季看着录像,顺便回:“没有副作用,最多让他虚弱几天。” 有些生存道具就是buff似的存在,正如疗愈可以消除全部不良状态一样,控击会使受者犹如重伤一般,但不会对人体造成任何伤害。 “你对那个谁用道具了?”舒时看到录像里刚被扶起的邢案,对方面色正常,毫发无伤,偏偏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 “嗯。”钟如季回应,将同频的其他录像关闭,唯留大厅的录像,“你通过录像看可能会花屏。” 舒时心道还真是。 生存道具是脱离现实的金手指,使用时会引起空间波动,监控设备不能捕捉倒也勉强能解释。 舒时没经历过他们的那些事,对邢案也没什么特殊的感想,直到他听到周夕歌说的话。 “当年他对你用控击那次你休养了多久来着?”周夕歌语中带着挥之不去的冷意。 有些陈年旧事被过往埋葬,她也几乎要淡忘。 “两天左右。”钟如季平淡地回答,或许是往事已久觉得无关痛痒。 舒时听着他这短短四个字,从邢案的状态联想到周夕歌口中的当年,心里猛地一紧。 “如果我没记错,那两天里你正好要过高级吧?”周夕歌面若寒霜。 钟如季看了她一眼,道:“嗯。都过去了。” “操?这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平弈秋人都傻了。 “他达标六十的时候。”周夕歌冷冷地回了一句,“那次生存任务时限多少?报给我。” 猜到她想干什么,钟如季道:“忘了。” “忘了?忘了就按十五天处理吧。”周夕歌哼笑一声。 “那次的时限是十天,我记得。”俞宴道,眉间染了怒气,“是遮天蔽日那一次。” 听到关键词,一直在旁听的郑祝司也没忍住骂了句脏话。 舒时看他们都是一副怒发冲冠的模样,光是干着急,还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钟如季注意到他蹙紧的眉,安抚道:“没什么,不用动气。” “这还叫没什么?我他妈……”平弈秋骂到一半愤愤地闭上嘴,到一边生闷气去了。 郑祝司吐出一口气,缓缓道:“当年我们三个在刷任务,不知道有这一茬。” 要是知道,他们绝对当场把邢案打成残废。 “我当时也差不多,只是因为他的高级是时间到了所以我不能随便跟进去。”周夕歌道,搜刮着所剩无几的记忆。 “我当时没看到邢案动手,只记得他出来的时候就是重伤,用最好的药养也没养好,但是过了几天又自然恢复了。后来我问了好久,才知道有这一环在里面。” “行了,之后大家都知道。”郑祝司仍然平复着自己的怒火,转头看向周夕歌,“夕哥,咱组个团吧。” 周夕歌颔首:“我走前收拾他一顿。” “干脆现在就去,我让他竖着进来爬着出去!”平弈秋直言道。 舒时心里烧着无名火,但又夹着一种不了解事情全貌的憋屈,各种情绪杂在一起,导致他脸上表情变得复杂不堪。 钟如季搭上他的手,手指点了点他手背,对其他人道:“账我算过了,他这几天轻松不了。” 言下之意是不用去找邢案麻烦。 旧仇必须报,但翻旧账是钟如季不爱做的事。 “呵呵,控击的账是算过了,这还有遮天蔽日过不去呢。”平弈秋冷笑两声,往日盈满朝气的双眸中全是暴戾。 “十天,翻倍算吧,或者把他押到高级里去。”俞宴淡漠道,“让他试试听力卓绝是怎么练出来的。” “就算把他弄进了高级他照样能出来,不如打一顿实在。”郑祝司歪了歪头活动脖子,忽而粲然一笑,“把他腿废了吧?” “嘴上说一下够了,一区也不全是草包,硬碰硬得不偿失。”钟如季沉静道,坚持把这场群殴扼杀在摇篮里。 “硬碰硬当然不会,”周夕歌语气轻松,“他不是喜欢阴人吗?我们只是以牙还牙而已。”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算我们为难他。”俞宴也道。 钟如季完全劝不动四人,最后也就任其自由了,只是舒时这边还需要一个解释。 录像中的邢案被卢黔扶起,敖彧兄妹与一区分道扬镳,下面的状况正向白热化阶段发展。 今天是邓铭去鉴定处脱离任务区的日子,这会儿被其他人抢了风头,他一定会把场子找回来。 邢案拒绝了其他人的道具治疗,强撑起一个受害者形象,也完美的巩固了自己好大哥的地位。 平弈秋几人看了只觉得恶心。 “他准备去鉴定处了,你们先出去看看,我等会儿来。”钟如季关掉监控不到二层的录像,对另外几人说。 他身边的某人情绪实在不稳定,再不给个解释恐怕真要炸了。 在疯狂马戏的时候,舒时都见不得钟如季在自己面前受伤,方才平弈秋他们那样一说,怎么也听得出当年邢案差点把钟如季害死。 平弈秋撸着袖子就打算往外头走。 “如果让我发现有人动手,训练两个月起步。”钟如季在他即将出门时加了句。 攥紧双拳的平弈秋忽然失去了勇气,他回过头看了眼不像开玩笑的钟如季,又看了看其他十分镇定的小伙伴,坚定的心开始摇摆不定:“我……我那个,我就出去看看。” “不是,你这也太怂了。”郑祝司走到他身边时没忍住笑他。 “我他妈能不怂吗?那是两个月!又不是两天十天的,俩月我死里头得了!”平弈秋咬着牙小声道。 “行了,今天是来看好戏的,不必闹得不痛快,出去吧,有人挑事只管动手,出事了我担着。”周夕歌拍拍他手臂,颇有一姐风范。 几人绝口不提找邢案麻烦的事,其实是约好了出去暗戳戳地商量。 方圆三米内,再细微的声音钟如季都能听见。 他当做没听见,任他们去了,都是有分寸的人,不会做出多过分的事。 四人气氛轻松地勾肩搭背出门,仅余舒时的低气压还在二层盘旋。 钟如季瞥了眼,看见舒时低着眼睛看那一排键盘,视线动都没动过,但是看起来愣是像下一秒就能出去灭人满门一样。 “当年的事对我来说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如果要追根究底,或许我还得谢谢他。”钟如季说这话时是笑着的。 舒时绝对不会把事情想得那么轻松,他抬起头,望向钟如季的眼睛全是沉郁压抑着的情绪,但也仅仅一刻,他才看钟如季几秒便没法看下去了,移开视线问道:“谢什么谢,人渣不值得。” 钟如季轻笑:“嗯,确实。” 钟如季的手心还贴着他的手背。 舒时从始至终都在二层坐着,开了暖气的空间闷热得很,他歪头用肩膀蹭了蹭发热的脸颊,不知道是闷出来的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既然你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钟如季撤回手撑着下巴道,“不过事先说好,不能冲动,你就当个故事听,不用在意故事的主角是我。” 他都这么说了,舒时应:“嗯。” 钟如季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当年的事自然能一字不差地描述出来,但考虑到舒时的感受,他还是刻意模糊了一些细节:“第六十次标准任务让我受益匪浅,我的听力就是在里面练出来的。” 舒时抿起唇,这还没开始将他就能想象到一些了。 “控击是攻击型道具,共有十次的使用限度,对人和对鬼怪都是同样的效用,致对方重伤,离死只差一口气的那种。”钟如季说着,眉间依旧淡然。 控击这类生存道具像个减益buff,时刻消耗着钟如季的气血,正逢高级空间开启,他拖着重伤就进了空间舱。 进去后可想而知,现实状态与空间状态是息息相关的,钟如季以虚弱状态进去,便要以虚弱状态过完任务,一个高级任务。 或许是时运不济,也是应了祸不单行,钟如季在空间里睁眼后看不见任何事物。 后来知道这是空间鬼怪的特殊能力,取掉生存者的一样五感或五识。 钟如季被取掉的是视觉。 人人都知道一个常识,当视觉不行的时候听觉会帮你补上,所幸那次鬼怪是只怪,而不是连走路都悄无声息的鬼。 钟如季全程以虚弱状态躲避鬼怪,在那个空间里待了整整十天。 因为看不见,自己的手环又实在显眼,钟如季防着鬼怪偷袭的同时还需要防着同进空间的生存者心怀不轨。 从一开始的四处碰壁小心翼翼蜕变成后来的游刃有余,期间受过的伤数不胜数,最后凭着一口气出了空间,钟如季对那个空间回忆最多的是时刻紧绷的危难意识,以及充斥鼻腔的血腥味。 就算那是自己的血他也嫌弃。 仿佛死里逃生似的,钟如季从空间里出来后重见光明,却因空间里受的伤以及控击造成的伤害难以自行离开,独自在空间舱里靠了几个小时。 再之后,回到别墅的平弈秋三人面对的便是高烧不断的钟如季。 他顶着一身伤从任务大厅回到二区已是难得,完全无法做到给自己上药。 探查四层 自那次以后,每当钟如季去任务大厅,三人组都会跟一两个去,就是害怕“遮天蔽日”事件重现。 钟如季心里想得丰富,说得却简单,择了关键点后轻描淡写地几句话带过。 所以舒时听到的版本是最为简洁的:邢案用控击伤了他,他在高级空间里没了视觉,重伤已久后正好任务结束,侥幸捡回一条命,还练出了远超常人的听力。 可仅是寥寥数语,舒时听完也想将邢案千刀万剐了。 钟如季见他还绷着脸,于是笑了笑逗他:“怎么,不心疼我一下?” 舒时听到这句话眼睛倏地红了,揪着他衣服的手都用力了些:“我……”我他妈心疼死了。 他没胆量说出这句话,撇开头整理情绪。 等眼中热意消退,舒时转回头声音微低,赌气似的:“不心疼,我心疼什么啊你自己都不心疼。” 他越听越难受,这人却在这没心没肺地谈笑自若,凭什么啊。 “是吗?”钟如季轻笑,“那我应该说惨一些的,让你心疼心疼。” “你一大男人,再惨我也不心疼。”舒时嘴硬道,状若无事地将手中抓皱的衣服放开,低头拍了拍自己压根不会皱的硬质外套。 孰不知自己眼角红得多明显。 钟如季看破不说破,没继续调侃,将话题拉到其他事上:“邓铭去鉴定处了,出去见证一下?” “见证,我见证他个大头鬼。”舒时嘀咕着站起来,邢案的“丰功伟绩”成功让他厌屋及乌地看邓铭也不顺眼,反正和邢案待一块儿的人除了脑子不清楚的之外,八成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走,出去看戏。” 这句话让他说出了去干架的气势,钟如季忍笑跟在他身后,察觉到那节节攀升的怒气值只觉得对方的口是心非也太可爱了。 - 出了二层后两人的位置做了调换,换成舒时跟在钟如季身后。 从一开始钟如季便不打算让邢案发现舒时的存在,也不想舒时来这个是非之地,可既然一切都被捅开了,怎么行事便是个人的自由了。 两人出去便见平弈秋他们又和邢案等人撞上了,两方都处于情绪上头的状态,一言不合就能开打的那种。 周夕歌以萝莉姿态站出了御姐气势,看起来是个高贵冷艳的小可爱。 控击的效果显著,这会儿邢案连腰都直不起来,额间全是汗,看起来不像是装的。 “活该,欠得慌。”舒时见到他就生理性厌恶。 钟如季碰了碰他手臂,使了个眼神示意他谨言慎行。 “本来就是,我又没说错。”舒时用特别小的气音道。 “你好幼稚。”钟如季被他逗到了,在他耳边笑道,“还说没心疼呢?” “我说没有就没有。”舒时瞪他,坚持把自己的高冷装到底,尽管已经崩得一塌糊涂。 钟如季顺着他,笑道:“行,没有就没有。” 被现场秀一脸的平弈秋麻木地转过头,麻木地问郑祝司:“你告诉我这俩人什么时候谈的,为什么我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还没谈,小声点。”郑祝司怼他一下,幸好对方声音不算大。 “就算没谈这也快了吧,都迁就成这样了他半点都没感觉到吗?”平弈秋道,苍凉望青天,“我觉得我都不用吃饭了,狗粮管饱。” “得了,收起你这一身无处安放的演技。”郑祝司忍俊不禁道。 “真的,我一直以为钟哥一定是我们之中最后一个脱单的,甚至说不定还会一辈子保持着单身贵族的身份。”平弈秋浑身都是戏,“谁知道造化弄人……” 被钟大魔王瞥了一眼后,平影帝的戏委屈巴巴地没继续下去。 噤声不过几秒,平弈秋还不甘心地说完最后一句:“居然第一个脱单,太对不起兄弟们了……”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控制在只有郑祝司能听到的音量,其他人只能看到他嘴唇在动,没法听出他说什么。 但这个“其他人”中不包括钟如季。 两人走近了,钟如季扫过去一眼,道:“平弈秋。” 平弈秋立正站好,态度端正道:“错了哥。” 别的先不谈,认怂这本领平弈秋称第二没人能称第一。 在挨打的边缘疯狂试探已经是他的常规操作,郑祝司一开始还会帮他说话,久而久之也就撒手不管了,天天站一边儿看戏,乐哉。 钟如季没说要追究什么,微挑眉问:“怎么回事?” 指的是一区等人。 “没事,他们要去鉴定处,邓铭非找我要个说法。”平弈秋看了眼对面的其中一人,随意道。 钟如季也回头瞟了眼,平淡的眼神不怒自威。 邓铭不自觉瑟缩了下。 身体帮他记住的痛感又开始作祟,这导致他见了钟如季根本没法正常对视,正常交流。 卢黔看到邓铭露出怯意,心里骂了句废物。 “哦?要什么说法?”钟如季莞尔一笑,看起来很是温和的朝邓铭道,“如果是为了邢案,或许你该来找我。” 邓铭怕钟如季。这几乎是任务区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邓铭最气的就是自己这点,可偏偏又毫无办法,钟如季给他留下的阴影太深,养成了身体的自动防备和退缩本能。 邓铭看起来像是要硬气一把,但“我我我”了半天没我出个所以然,最后只得讪讪地闭上嘴。 “邓铭任务数达标需要去鉴定处,这次总可以麻烦您让个路吧?”邢案朝钟如季笑道,配着血色尽失的脸格外引人同情。 “好一朵风里来雨里去的小白花。”平弈秋面色淡然地吐着槽,“一男的装什么柔弱。” “不是装柔弱,至少就现在而言,他是真的弱。”周夕歌无不嘲讽道,“道具威力不是说着玩儿的。” 不得不说,邢案身上的某些特质是许多人比不上的,譬如脸皮的厚度。 能凭老好人的形象站在一区巅峰上屹立不倒,邢案多的是手段,装无辜颠倒黑白只是其中他最常用的一类。谁让他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 舒时看着他羸弱的样子,只想说这人长得一副好面孔,却是个人模狗样的衣冠禽兽。 钟如季收起那点笑意,冷淡道:“谁拦着你了吗?” 任务大厅建得宽阔,一层与二层同等格局,方才一层是因为人太多堵得水泄不通他们才会碰上,出现需要让路的状况。 但二层人少,他们六个人手牵手拉成一条线都不一定能拦住人,更别提他们这种分散的站位了。 “噗。”舒时侧过头去憋笑,忍得辛苦。 邢案想在钟如季这儿扳回一城,着实是在为难自己。 接连被下面子,邢案的表现从脸上看不出来,众人只见他依然淡笑着。 围观看戏的都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一声一区这位的心理素质是真的强。 舒时在平弈秋他们后头,和俞宴站在一起。 他知道现场有人在拍照、视频甚至直播,他露出脸会有些麻烦,也会给钟如季造成些困扰。 钟如季一针见血的言论过后,一区有几人面面相觑着,眼神沟通谁出去解决。 二层鲜少有人上来,是因为默认了这是前三区的地盘,但今天的日子不同,往常众人刻意不涉及的地方早已变成了看戏的绝佳前排。 舒时安静地站着,听他们前面人的输出,完全不担心钟如季会落下风。 他有段时间没看手机,李皓也没打电话过来,不知道是不是给他发过信息。 舒时悄悄抬了抬手机,锁定屏幕上干净得很。 看来是没有了。 下一秒,屏幕上弹出信息框。 「李皓:回头有惊喜。」 舒时一顿,扭头看过去。 李皓和另外几个人靠着栏杆看戏,见他终于看过来对方才笑了笑。 李皓朝他勾勾手,舒时多看了看钟如季才走过去。 “原来你在这儿啊,我说怎么没在一层看到你。”舒时也倚着栏杆,对李皓道。 他调监控的时候特意找过李皓,结果是半个身影都没瞅着。 “鉴定处在二层,当然先上来比较好。”李皓笑道,往下瞥了眼一层的人山人海,“他们不上来,我提前占个位置总不过分吧?” 舒时微微摇头,笑道:“当然不。” “嗯对了,给你介绍一下。”李皓侧身,让他看到自己身边的人,“罗罹,空间里认识过的。” 听到这个名字,舒时略微意外,笑了笑朝对方伸出手:“你好,我是舒时,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罗罹与他握手,礼貌一笑。 “舒时?这名字有点耳熟。” “当然耳熟,跟我男神一块儿的。” 李皓身边的另两名青年聊到。 “还有还有。”李皓又依次给他介绍另外两人。 他指了指那个看起来较沉稳的青年:“这是付弋。” 再看向另一个偏朝气的青年:“这是陈子潜。” 舒时同他们打招呼:“你们好。” 陈子潜:“你好。” 付弋:“你好。” 自从疯狂马戏偶遇钟如季后,陈子潜便记住了舒时这个名字,本以为会是萍水相逢,没想到再遇来得这么快。 “你们好像……认识我?”舒时看着气质迥异的两位,不确定道。 “认识啊,去过同一个空间。”陈子潜回答他,没所谓地笑道,“不过你可能不认识我们。” ※※※※※※※※※※※※※※※※※※※※ 一大批助攻已上线 全员恶人 在某一刹那世界会变得特别小,因机缘巧合而相遇的人于分离后又会在不经意的瞬间重逢。 一、二区向来水火不容,但若真的上纲上线,二区绝对不会是输的那一方。 钟如季心情还算可以,并不想和邢案纠缠,无论对方提什么他都能一句话终止话题。 整场唇枪舌战下来,平弈秋输出最强,钟如季伤害最高,后者以“鉴定处过时不候”一言完美摘下全场最佳。 等一群人火急火燎地赶往鉴定处后,钟如季站在原地没动,本想跟上凑热闹的其他群众看到他的脸色,没几个人敢从二层过去。 “亏你想得出来,还鉴定处过时不候。”周夕歌拍他的肩笑道。 鉴定处是奖励机制,属于个人的奖励永远不会被剥夺,钟如季这话只能唬到没有脑子的人。 “他们太聒噪。”钟如季平淡道。 “嗯。”周夕歌不置可否,扫了一眼那边唯一没急着跟上的秦简,声音压低压轻,“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可以收进来。” 钟如季目不斜视,道:“或许。” “他和邢案不是一派的,估计待不了多久就想走了。”周夕歌道,“依你的想法,看你打算什么时候培养下一批。” “还早。”钟如季的视线掠过秦简,放到后方的舒时身上,“等他吧。” 所谓批次就是二区人员的更替,钟如季作为二区默认的领头人,管理方面自然做得足,平弈秋三人是他亲自带起来的,算是第一批,到如今三人已可独当一面。 钟如季不是普度众生的神明,但二区不能像一区那样罔顾人命。 等舒时高级任务门槛过去,他得抽出更多时间来带有潜力成为二区支柱的新人。 - 陈子潜是跟上来近距离看看自己偶像的,结果意料之外的勾搭上了偶像喜欢的人。 犹记得当初他还开玩笑说他偶像是带对象来做任务了,现在…… 陈子潜悄悄瞥向谈笑的舒时,心觉自己有做先知的潜质。 “你不去看看?”李皓问舒时道。 “我等人。”舒时笑着婉拒,视线倒是没转过,“你先去吧,我过会儿找你。” “我不急,我等你。”李皓往左边看了眼,顺势往杆上靠,朝右边的三人道,“你们不用等我。” 付弋走个形式问了下陈子潜,对方果然摇头拒绝。罗罹本身对热闹不感兴趣,只是等着一个结果而已,去或不去都无所谓。 二层机械门前。 “我不想去了,你们有谁要去的吗?”周夕歌问三人。 平弈秋:“不想看到人渣。” 郑祝司:“突然没兴趣。” 俞宴:“不去。” “都不去?那谁直播?”周夕歌轻轻挑眉,“不行,咱们之中挑一个去当前线情报员。” 在各种小游戏中从来没赢过的平弈秋敏锐地感到危机,机灵道:“群里绝对有!绝对是前线!” 说着他打开软件里的群聊,把那一排的新文件给周夕歌看,有点小骄傲道:“看,我说的吧。” “嗯,还行,视角不错。”周夕歌中肯的评价。 钟如季对这些不关注,选择不参与话题。 舒时朝那边瞥了眼,又很快将注意力撤回来,时常反复,乐此不疲。 都不去也不可能干等着,李皓闲来扯话题:“你觉得邓铭能成功吗?” 关于邓铭,舒时仅仅听过只言片语,要对这件事下定论还有些不够格,他微微摇头,表示不知道。 “他如果真的脱离了任务区,一区可能会更猖狂。”李皓道,声音中少了原先常有的玩笑。 “一定会。”舒时道。 有些事情摊在明面上,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而有些事藏在内里,不细心地剖难以察觉。 从平弈秋的话中他能知道一区的行事作风是邢案带起来的,但第一个去鉴定处的却是邓铭,而不是邢案这个开创者。 这说明了什么? 邢案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夺人道具刷任务极有可能存在着弊端,所以他不会将绝路留给自己。 邓铭是邢案用来试验的小白鼠,邓铭成,他从此便可肆无忌惮,而若邓铭败,还剩二十次任务数的他对此还有扭转之力。 鉴定处被称为鉴定处,它的用处不可能只是送人脱离任务区,邢案对世界体制不放心也不想让自己陷入险境,便推了个邓铭出去。 “确实是一定。”李皓笑了笑道,就一区里那些换了皮便不做人的东西,有邓铭开这先河还得了。 - 舒时和朋友待在一块儿,钟如季没过去打扰他。人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他不可能总把对方锢在自己身边。 一层有进空间舱做任务的,也有卡在旋梯下蹲点的。所有人都在等邓铭的消息,不论好坏。 鉴定处建地不及一二层恢宏,却也是别具一格。 邢案被一道玻璃门拦在外面,邓铭进去后身影便消失了,与此同时,鉴定处门上的红灯亮起。 他几年来多次在鉴定处门前凝望,这是第一次看见门上的灯亮起。 邢案看着那点红光,眼里也缓缓燃着欲望。 过去半晌,指示灯渐变成绿色。 红色代表鉴定中,绿色代表鉴定成功。 邢案按捺着内心涌上的狂喜,只通过一双眼眸透露出来。 “卧槽成功了?!” “脱离了!” 一区众人霎时炸开讨论,欢呼嘈杂声传到外面。 距离最近的舒时等人听得万分清楚,有先前便守在鉴定处的人从那儿出来,神色各异。 “成功了。”李皓轻声道。 舒时拧着眉头不说话。 付弋看向脸色不好的陈子潜,低声道:“再等等?” “嗯。”陈子潜点头,他不信世界机制会容忍投机取巧者的存在。 连任务体制都设定地如此严密,没道理放走漏网之鱼,若是单凭道具便能轻而易举地脱离任务区,那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在哪里?世界机制未免过于宽容。 呼声持续了好一段时间,一层也听到风声,任务大厅顿时沸反盈天,几百号人声令钟如季不适地蹙起眉。 他耳中听到的杂声已经将鉴定处的动静完全压制。 “进去待会儿?”周夕歌皱着眉问钟如季。 下面声音太大,她听着都觉得刺耳,更别说钟如季了。 钟如季微摇头,尽量退到里面,离一层喧闹声更远些。 “我离开一会儿,马上回。”舒时跟李皓打了个招呼。 无法屏蔽人声,钟如季眉头没有舒展的迹象,反而越皱越紧。 舒时跑到他面前,一言不发地伸手盖住他双耳,抿着唇有些担心。 本来觉得挺闹心的,钟如季看着他忽然就笑了。 舒时没他高,但伸手捂着他耳朵没问题,因为两人距离原因,对方必须仰头看着他。 他看到对方满眼溢出来的关心。 “捂着耳朵用处不大。”钟如季对他道。 舒时立马回:“用处不大也比没用好。”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又赶紧道:“我口袋里有隔音耳机,忘了在哪个里面,你找找。” 作为一个手机控,随身带着耳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嗯。”钟如季应答,手伸进他的口袋里。 第一次摸出来个最大块儿的小型充电宝,第二次感觉到线状物品再拿出来,拉出一根一米五的充电线。 钟如季:“……” 舒时突然乐了:“再找找,手气好差啊你。” 明明是他什么东西都往口袋里揣。 钟如季不解释,垂着眼睛继续在他兜里找,结果摸遍了口袋也没找到。 “把我拉链拉开,在卫衣里。”舒时道,“顺手放进去的,刚刚太冷就把拉链拉起来了。” 钟如季微微叹气,把他拉到上面的拉链解开,最后终于在他卫衣的大口袋里摸出了黑色耳机。 “我一般戴上这个耳机就听不到别人说话了。”舒时给他理着耳机上的鲨鱼鳍耳翼,问他,“感觉怎么样?” 钟如季点头,他现在只能听见身边人说话。 “呼,那就好。”舒时松口气,不然听力被毁了该怎么办。 围观的数人中,罗罹神色淡定,李皓轻皱眉,周夕歌等人早已见怪不怪,唯独陈子潜抿嘴扯着付弋的衣摆,尽力不让自己开心地太明显。 任务大厅的喧哗未止,多的是惊疑和骂声,还有一区的追捧者在煽动人心。 一区的人还没从鉴定处出来,钟如季朝后瞥了眼,他现在听不到里面的声音,不知道具体状况。 人声越吵越沸腾时,任务大厅忽然响起震耳欲聋的警报声,其分贝之大令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捂住了耳朵。 振聋发聩的声音响了三道,警报声停止,人声跟着停止。 “靠,干什么啊这都是……”舒时揉揉自己受到摧残的耳朵,看了眼钟如季的脸色,应该没怎么被影响到。 钟如季摘下耳机还给他:“鉴定处出问题了。” “嗯?你怎么知道?”舒时疑惑道。 钟如季指指耳朵。 舒时哦了声,这听力他是赶不上的。 一二层建得广,每层中心都有一面巨大的显示屏,这时显示着几行简短的信息。 “鉴定人邓铭,任务经历一百次,鉴定成功……” “道具经历六十七次,鉴定失败……” 编个说辞 原本通了绿的指示灯闪烁着刺眼的红光,邢案才扬起的嘴角顷刻间垮了下去。 任务大厅的显示屏向来是用于警示休息时限超过规定天数的人,在众人眼里,显示屏亮起便代表着不详,而现在,邓铭的姓名出现在上面。 鉴定处门上有一小方液晶屏,此时正显示着信息。邢案看着那一栏红色的“道具经历”,眼中晦暗。 “不是鉴定成功了吗?怎么又失败了?” “道具经历是什么?” “到底能不能离开任务区啊?” 鉴定处门前满是质疑声。 - “六十七是邓铭利用道具完成任务的总数。”钟如季道。 “嗯,猜得出来。”舒时道,仰头望着显示屏上的红字,“六十七这么大的数字,他到底坑了多少人……鉴定失败会有什么惩罚?如果只是把他打回来也太便宜他了。” “暂时不知道,应该不会轻松。”钟如季回道,显示屏公布的人一般不会遇到好事。 舒时侧头看了眼鉴定处的方向,道:“难怪没人出来。” 变数难测,可不得多等一会儿验收结果嘛。 此刻,身在任务大厅的所有人几乎都在关注显示屏。 “这不是公布裁决的告示栏吗?邓铭会不会出不来了?”陈子潜看向背后就是一愣,还是得感叹一声以示敬意,“鉴定处好大的手笔。” “不好说,或许他被抹掉任务数后还能回来。”付弋猜测道,顿了顿又说:“这是我想到的最轻的后果。”世界机制的违规惩罚不是他能想象到的。 李皓看到显示屏依然一言未发,转头看了看,很快又收回视线。 距离他们数米远,周夕歌等人也在讨论。 “来吧,理智分析分析。”周夕歌首先道,看了眼钟如季那边,“咱自己聊,不带着他。” 有些事儿大家都懂,彼此行个方便就好。 “邢案估计正慌着呢。”平弈秋张口就岔开了话题,“刚刚才算过他用了道具的任务,数目也不小。” 郑祝司强行把话题拉回正道:“邢案故意让邓铭先试水,现在试出结果了,脱离任务区对使用道具的任务数有限制。” “但限制的任务数暂且不知道。”俞宴出声道,“之后还会多出数个邓铭这样的。” “不至于吧,这都标明了鉴定失败,谁傻的还这样做啊。”平弈秋一言难尽道。 “会有不少人前赴后继的,放心。”周夕歌赞同俞宴道,“毕竟比起脱离任务区,活着最重要。” “在舒适圈里待久了,大多人都不愿意离开。”郑祝司叹道,“一区实惨。” 底下人正讨论得热火朝天时,偌大的显示屏画面一跳,转为高清彩色的画面,如放映电影般播放着。 钟如季双眼一眯,认出那个躺在地上的人是邓铭。 “被丢进特殊空间了。”舒时看着显示屏道。 虽然他不认识邓铭,但显示屏不会无缘无故播放其他画面,里面的人除了邓铭之外不做他想。 邓铭躺在一圈荆棘丛中,四周昏暗且环境恶劣,到处都是凹凸不平的泥地,色调暗沉的浅湖绕在周围,看起来便足以让人心生绝望。 潮湿腐朽的气息钻入鼻内,邓铭皱着眉苏醒,睁眼便是这个充斥着压抑死寂的陌生之地。 “这是公开处刑啊。”舒时后退几步靠着墙,显示屏过大,距离太近他看得累。 “嗯。”钟如季同样倚着墙,眼睛盯着显示屏里的画面观察,“或许是个高级空间。” 画面里的环境苛刻程度比起高级空间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只是猜测,并未一言断定。 仿佛是在回应钟如季的说法,显示屏中传来熟悉的机械声。 “荆棘沼泽高级生存任务开启,时限半小时,请鉴定人邓铭尽力完成任务。” “还真是高级。”舒时偏头看了钟如季一眼,笑了笑道,“那我应该多学习学习。” 一层原有觉得无趣想要离开的人,这会儿听到高级任务四个字又走不动路了。 高级经验不是谁都有,大多人连高级的难度都不清楚,贸贸然进去就是个死,任务大厅有高级直播看,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增长见识的好机会,这个节骨眼上谁走谁蠢。 “这就是高级的难度吗?感觉好要命。”舒时将空间主场仔细看过,之后才说到,“活动范围太小了,没地方跑,而且也没有武器能用。” 任务名称是荆棘沼泽,这也就说明绕在荆棘丛旁的全是淌不过去的沼泽。 “谁说没有?”钟如季轻抬眉提点道,“到处都是武器,够他用一年的。” 舒时怔了下,随即反应过来:“那样的话不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吗?” 到处都是荆棘,到处都是武器。 钟如季道:“能伤敌就行,谁管伤不伤己。” 舒时噎了下,忍不住怂到:“你们这些过高级的都好牛……” 捏着荆棘去打怪他还是会犹豫一下的,没那么洒脱,毕竟该疼的还是会疼。 “不是每个高级都这样,有不少高级任务条件不太苛刻。”钟如季失笑,充当科普人员,“但这也意味着生存更难。” “照这个说法,他经历的鬼怪没那么丧心病狂咯?”舒时指了指脸色苍白的邓铭。 “不一定。”钟如季不负责任道,“我经历过的高级任务最低时限是三天,他只有半小时,无法确定是否为标准难度。” “应该是标准难度吧,不然世界机制特意提出高级生存任务根本没意义。”舒时道。 他们对视着,钟如季笑笑未做否认,两人不约而同地将注意力放在荆棘沼泽上。 绛紫荆棘条上生着尖锐的长刺,浅湖似的沼泽幽深静谧,困境中的邓铭怔愣在原地,嘴里念念有词:“我不是在鉴定处吗,怎么跑到空间里来了……” 他仿佛失了智,大脑处理起信息也是迟缓无比。 不过想想也是情有可原,毕竟进的是奖励机制醒来却发现身处高级空间,有心理落差实属正常。 平弈秋怜悯道:“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但他是真的惨,对邢案掏心掏肺的,结果被拿来当小白鼠。” “现在所有人看着他过高级,要是秀一波的话还好说,相反,如果他被压着打,绝对被群嘲。”郑祝司道,想到些关键地方时又笑意渐缓,“其实我也想知道鉴定处判断鉴定成功的标准是什么,万一是在十以内呢?那不仅是邓铭出不去,我们所有人都危险。” 哪怕是钟如季这种纯靠实力的都用过八次道具,更枉论基本不沾高级的他们了。 “不会严成这样吧,每个人都能拿到六次道具,总不可能不让人用啊。”平弈秋惊疑道。 郑祝司唇角扯了扯,道:“谁知道呢。” 世界机制有时候能坑到把人坑死,但有时候又宽容到无法想象,鉴定处是现任务区无人踏足的区域,大家都是头次见,谈不上经验和见解。 余光里有黑影闪过,舒时晃了下神没见着,偏头对钟如季道:“刚才有个东西飞过去了,你看到了吗?” “嗯,是只怪。”钟如季颔首,“躲起来了。” 一闪而过的小怪速度飞快,眨眼间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大厅中注意到它的小部分人纷纷倒吸凉气。 众所周知,鬼怪出现才是噩梦的开始。 始终处于状况外的邓铭终于回过神,四处望了望,试图走出荆棘丛。 舒时看到他向沼泽地去,没忍住道:“他没听到任务名称吗?都说了是沼泽还往里走?” “你看看沼泽里面有什么。”钟如季淡然道。 画面里光线暗,二层的灯光又打得足,舒时没能看见沼泽地里有什么,听对方这么说,他走近了些,凝着眼神一寸寸细看。 平静的水面上浮着许多黑色眼睛的怪虫,圆形躯壳旁延伸出的四支触须颤动着,时不时轻拍着水面。 舒时头皮一麻,重新退了回去。 “它们没有攻击的打算,在观望。”钟如季托着手肘道,“又或许是在等鬼怪号令。” “全是虫,光是扑上去都够呛。”舒时搓了搓手臂,猛地看到一堆奇形怪状的长虫还是挺吓人的。 “嗯,有些棘手。”钟如季说,看向他,“你刚刚注意到鬼怪算是眼睛尖,但是高级任务不容懈怠,沼泽里的东西也得注意到,否则你就是下一个邓铭。” 舒时抿唇,点头乖乖听着。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厅里观看显示屏的人大多都发现了一处异样,而身处空间视角有限的邓铭却是一个没发现。 “半小时……” 画面里的邓铭警惕地迈着步子,眼神扫着荆棘丛,完全找错了重点,其他人看着都替他急。 “还走什么走,沼泽啊兄弟!” “别看那儿了!看沼泽!看路啊!” “卧槽这心真大……” 无论众人如何焦急的提醒,被隔绝在空间里的邓铭是听不见的,一帮子人替他看路,他自己是半点路都不看,眼见着要迈进沼泽地。 “荆棘沼泽?荆棘,沼泽……”邓铭低头看了看自己即将踏进的“浅湖”,连忙刹住脚步往后倒退,退的急了还仰摔在地。 他逃过一险,不少人松口气。 与此同时,注意着沼泽地的钟如季眼睛微眯,轻声道:“来了。” 心态崩了 画面里的天色像是太阳落山重归黑暗,又像是天欲破晓黎明将转。两者不同在一个代表绝望,一个象征曙光。 但无论是黄昏后还是黎明前,都属于一天之中的黑暗时刻。 任务时限为半小时,邓铭等不来光明。 成群结队的怪虫不再蛰伏于沼泽地,众人亲眼看见平静无波的水面荡起一圈圈水纹,细小且密集。 邓铭跌坐在地上摁了满手泥,爬起来时身后也是脏到让人不想看。 “唉,我觉得他没救了。”平弈秋扶着额头心累道,“我就不明白了,他好歹也有三十多次任务是自己过的,怎么傻白甜成这样?” “那都是进一区前的事。”俞宴回答他,“他进了一区跟着邢案后就没做过任务了。” “嗯。”郑祝司也点头,想了想后再补充,“大概好几年吧,期间任务体制完善了不少。” “又是邢狗,”平弈秋唾道,“救人不深,害人不浅。” 如果鉴定处分配的高级空间与寻常任务规则相同,邓铭出不来便只能死在里面。 就算他看不惯邓铭,他也没想过要设计邓铭,非要致他于死地。 可联想到整个一区的风气,平弈秋感叹道:“一圈儿看下来,还是咱们区最好。” 俞宴:“嗯。” “那可不,”郑祝司眉梢微抬,有点淡淡的骄傲,“谁让咱区有位面冷心热的主呢。” 他随意瞥了眼左边,发现对方正在认真观看显示屏,和舒时一起。 空间里的邓铭终于发现爬上沼泽的生物,神色张皇地向后退,却被荆棘丛断了去路。 “鬼怪在指挥它们。”舒时看到沼泽虫整齐划一的队列道,“这是在打消耗战。” 沼泽地平移出来的“水面”是一只又一只浅褐色的三眼虫,忽略他们瘆人的外表,一眼望去便会发现它们行路如军队般秩序得当。 “再等等,它在玩。”钟如季道。 空间鬼怪都喜欢耍人,在自己的地盘里戏弄外来者是它们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如果它玩得久一点,半小时就过去了。”舒时道,“假如他以躲避为主,这半小时能不能捱过去?” 钟如季摇头否认,斩钉截铁道:“不能。” “好吧,我想的也是不能。”舒时笑了笑道,“如果把我放进去,估计也会栽在里面。” “这一类的应付方法是硬扛和躲避。”钟如季听后道,“不能死扛,也不能一直躲,否则它们会变本加厉。” 此时的邓铭正以自身印证钟如季的话。 邓铭从进一区以来便没训练过自己,每次都指着靠道具积攒任务,这会儿任务数是达标了,经验却全丢没了。在温水里泡久了连带着对危险的感知能力都下降到最低值。 “操……”邓铭骂了一声,几乎快和荆棘丛挨在一起,“什么鬼东西。” 三眼虫生着圆形的躯壳,身后曳着响尾蛇似的尾巴,尾巴两侧还拖着两条长须。 邓铭不怕寻常空间里的鬼怪,唯独对虫类敬谢不敏,这会儿往前头看一眼都能厥过去。 一只就够他受的,更何况是一批。 前有沼泽虫,后有荆棘丛,邓铭无处可退,避无可避,闪躲得格外狼狈。 显示屏公开邓铭在空间的处境,镜头却无固定点,始终在变化。 与电视剧一样的视角切换得极为自然,舒时开始竟没看出不对劲,直到他瞥见荆棘丛里的黑影。 身边人凝眸看着显示屏,怕打扰他思路,舒时没多话,悄悄地看一眼他的侧脸再悄悄地藏起视线。 下面忽然一小阵惊呼。 舒时看到方才见过的黑影从邓铭背后顺着他裤腿往上爬,速度惊人。 这回他看清了鬼怪,是只通体黑亮的三眼虫,它生着一对薄翼,眼睛下是两只獠牙。它比三眼虫大了许多,目测倍数不好估量。 舒时裹紧了衣服,纵然他不怕虫此时也有点接受无能。 他看见鬼怪躯壳下全都是颤动的长足。它正在邓铭身上爬着。 “邓铭怕虫,大概出不来。”钟如季道,侧头问,“这个空间没有参考价值,你要继续看下去吗?” 舒时道:“看吧……鉴定处的结果不是还没出来吗?” “出来不出来意义不大,总会知道的。”钟如季在邓铭的惨叫声中看着他,完全没给显示屏目光,“你有挑中的初级吗?” “啊?有。”舒时低头去翻手机里的备忘录,顺便拿给钟如季看,“我算了算时间,最近的在七天后,休息三天的话还有四天时间训练,进去刚好。” 钟如季一一看过他记录的任务名称,将这些初级和自己了解的信息对上号,末了颔首道:“嗯,都可以。” 无论是初级还是中高级,任务名称都会存在晦涩难懂的现象,初级占少数但不是没有,舒时挑的都是成语名称,不含任何明显线索。 由于高级空间时常让人看不懂名称,这时通过任务来摸索名称与暗线的联系是最佳选择。 “都可以就行。”舒时答道。 他抽空抬头看了眼,邓铭正被一堆三眼虫淹没,还栽进了荆棘丛,凄惨无比的叫声没停过,而这会儿时限才过半。 “看的话不要看太晚,我要去一层一趟,有事手机联系。”钟如季收到信息后对舒时说,“初级都是生存任务,要是想了解击杀规则就去找俞宴,他会教你一些固定规则。” “嗯。”对方对他点头。 钟如季笑了下,瞥到对面神色不怎么友好的李皓时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淡。 旁观的四人组在群里聊得热火朝天。 郑祝司:那边靠着栏杆的是不是舒时朋友? 俞宴:是 平弈秋:他怎么看起来不太喜欢钟哥? 郑祝司:准确来说,他不喜欢钟哥和舒时一起。 周夕歌:这……他对舒时有意思? 平弈秋:本单身狗表示此题超纲 郑祝司:无解,看不出来 俞宴:不知道 周夕歌:我也看不出来啊,我这火眼金睛都看不出来八成就不是喜欢了 平弈秋:夕哥往自己脸上贴金系列 郑祝司:同上 周夕歌:(微笑jpg.) 郑祝司:就事论事,他和舒时的关系铁吗?到哪种程度了? 俞宴:铁,死党 平弈秋:卧槽,那难怪了…… 周夕歌:好像理解了 郑祝司:虽然能理解,但是恕我直言,任何人看到自己死党和一个任务大佬关系好的时候都该是替对方开心吧? 平弈秋:指不定人家占有欲强 俞宴:不对劲 …… 话题讨论到最后,还是周夕歌以“谁抢我朋友我看谁不顺眼”一理由宣告终结。 钟如季去一层和敖彧兄妹商量事情,平弈秋悄摸看了好多眼,直到他们走远才放心。 他看了看那边重新和舒时站到一块儿的李皓,对过分敏感的郑祝司道:“人家只是不喜欢自己朋友和另一个人关系好而已,别想太多了,你也不算算舒时来二区有多频繁。” 和他一样,郑祝司自然也有自己见解,他眯了眯眼睛,感觉微妙:“我只是觉得哪里不一样。” 具体是什么感觉他描述不出来,只是觉得舒时朋友偶尔流露出的神色让他顿感不妙。 “不管哪里不一样,只要他不害钟哥不就完了?”平弈秋笑嘻嘻道,“反正他又不是喜欢舒时。” “你怎么知道不是喜欢?”郑祝司哼了一声,挑眉反问,接着头也不回地进了二层里面。 “我怎么知道不是喜欢?这不是你们说的吗?”平弈秋一脸单纯,看对方走远了又叫,“喂!你把话说完再走啊!” 机械门打开,郑祝司潇洒地摆了摆手。 “靠,这家伙就是这点欠。”平弈秋自言自语道。 由于郑祝司态度坚定且执着,为确保自己的判断不失误,周夕歌特意观察了下李皓和舒时的互动。 任务区里,男性和男性结为伴侣是常见的事,同生死共患难,心思一动就奔到爱情上了,她曾经还一度觉得这世界最大的作用就是让人看清自己的内心来着。 可她也算是阅人无数了,愣是没看出来李皓对舒时有任何特殊的情愫,怎么看都是正常朋友关系啊。 李皓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一群大佬围观,这时正和舒时聊着天,时不时看一眼显示屏邓铭的状况。 舒时亲眼见过荆棘沼泽后对高级任务有个大概的认知。难,确实难,难如登天。 “高级任务我无能为力,进去会成为你的拖累,钟如季那边怎么样,他帮你过吗?”李皓问他。 舒时皱了下眉,道:“不知道。” “咳,抱歉,我不是利用他的意思。”李皓自觉失言,补救道,“我只是比较担心你,你的道具能用吗?之前听你说不能在空间里用。” 只要提到道具舒时便感觉腕上的手环存在感剧增。 迄今为止,他还没成功让手环亮起过,说起来就是一把辛酸泪。 舒时摇了摇头,回答:“暂时还不能用。” 李皓本来很期待,听到不能用后眉眼都沮丧下去:“这个道具到底有什么用啊?领了还不让用,你马上到高级了,不靠道具就只能硬扛啊。” ※※※※※※※※※※※※※※※※※※※※ q:为什么对喜欢的人说话还能这么官方? 钟如季:……说多了不怕被看出来? q:觉得自己是因为什么喜欢上对方的? 舒时:喜欢需要理由吗? (其实打腹稿贼多:帅、温柔体贴、厨艺特好、人品特好……) (舒时:他哪儿都好,但我就是不想告诉你) 千沟万壑 生存道具确实是世界机制的嘉奖,但能不能选到好道具全凭个人运气。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如今全任务区都知道破空的具体用处,一逢十五次任务便迫不及待地将破空收入囊中。 舒时来到这个世界不算早,他才进第一个空间便已经知道破空的存在,没道理原身不了解。 凭自己的喜好选择道具,够任性。 舒时看了看手环,觉得原身真是跟他一样,任性归任性,运气是真不咋地。 两人聊了一会儿,最后也没能聊出高级任务到底该怎么过,舒时知道钟如季可能会陪他一起,但他潜意识里不太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于是便没跟李皓提起。 其实就算他不说对方也隐约知道,所以完全没必要特意强调。 荆棘沼泽的空间里,大了三眼虫数倍的鬼怪趴在邓铭的肚子上,几根长须微动,暂时没兴趣玩死这个新送来的。 任务大厅里不全是唱衰的,也有人觉得邓铭会被激出潜力,然而事实证明,恐虫这一项就足以让邓铭死个上百次。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生存进度条即将满点,鬼怪对这个死尸一样的玩具彻底没了兴趣,低头将獠牙扎进邓铭的身体里撕扯。 三眼虫们跟着老大有肉吃,齐齐涌上来分一杯羹。 舒时算过时间,距脱离空间还有五分钟。鬼怪在先前的数十分钟里没对邓铭动手,偏偏在这个关键点上发动了攻击。 邓铭处在昏迷中,生生被剧烈的疼痛扯回意识,他意识回笼,清晰感受到自己正被啮咬分食,他不敢叫出声,怕那些虫会趁机钻进口腔里。 开膛破肚,众人看着这堪比凌迟的画面,不少接受不了的女性转身干呕,心里和胃里直犯恶心。 邓铭肚皮上蔓延开的血色染红了鬼怪白色的獠牙,滴下的血渗入身下深色的泥土,他从一开始的挣扎反抗到后来的放弃仅仅相隔三分钟,数息之后,他胸膛的微弱起伏也都停止。 空间提前结束。 相比任务开始的哗然,此刻的任务大厅有些沉默。邓铭作恶多端,落得这个下场罪有应得,可亲眼看着他死去,又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快人心。 多数人怀着一种复杂难解的情绪,看了黑屏的显示屏一眼又一眼。 显示屏再度浮现几行信息,和之前一样的基本信息下添了两行引人瞩目的红字。 “鉴定任务,失败,鉴定结果……清零?!” 才安静下来的大厅登时炸开锅,钟如季皱了皱眉,远离人群密集的地方。 “清零就是重头开始的意思了?” “他过这个高级空间一点意思都没有,只知道躲,现在好了,被清零了吧。” “要是进去的是钟如季就好了,大家观摩观摩还能长长见识。” “钟如季进去估计就脱离任务区了吧?他还是别走那么早,给其他人留一些偶遇的机会啊。” “嘁,留了你认得出吗?认出了人家乐意教你吗?想偷师?建议先别做梦,脚踏实地比什么都有用。” 鉴定处给出的判断结果实在像是邓铭不会死,大家的心情又轻松起来,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 “去看看鉴定处的情况。”周夕歌碰碰平弈秋的手臂,打发他去前线捞第一手信息。 “去去去,马上去。”平弈秋兴致高涨,收起手机往后头走。 鉴定结束,舒时看完全程,没什么过于特殊的感想。 “鉴定失败……白捞那么多道具了。”李皓哂笑道。 舒时瞥了眼鉴定处的方向,没怎么说话。 在他看来,邓铭的成功是踩着众多人性命换来的,失败则是他坑害数人该得的报应。 - 鉴定处一事平息,舒时和李皓回去八区,走前给钟如季发了消息,对方回了个嗯。 清醒了一上午,舒时回到公寓时才坐上床就被铺天盖地的困意袭击。 他鞋都没脱,顺势倒在了床上,撑着地的双腿都不怎么用力。 舒时拉着被子盖到肚子,将铃声开到最大后定了倒计时,之后才放心的闭眼休息。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短短的几小时内舒时全在高级空间里,一个是荆棘沼泽,一个是遮天蔽日,他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梦里的主角是钟如季。 荆棘沼泽里,他看到钟如季毫不犹豫的折下荆棘条,长刺扎进他血肉里,流了一手鲜血。 遮天蔽日里,他看到钟如季睁着无神的双眼警惕至极,好几次险险擦过鬼怪的攻击,而和他同一空间的任务者皆是盯着他的手环,眼中露出贪婪。 钟如季无所不能,却并不是刀枪不入,疼到手臂无法动弹、脱力到只能靠着墙壁休息的情形时常发生。 所以舒时这个梦做的极不痛快,那种真实的体验几度让他心揪到窒息。 闹钟铃声响起。 舒时撑着眼皮关了铃声,重新闭上眼。 钟如季满身伤的样子又呈现在面前。 舒时不清醒也得清醒,这梦比噩梦还让他害怕。他去盥洗间洗了把脸。 被物理唤醒后,舒时靠着床翻开备忘录,那里面还有没填完的记载录,正好趁时间多补补。 待记载录整理完毕,舒时这才通过网址登进论坛,刚进闲聊区便见到了好几个飘红的高楼。 有直播鉴定处的,有抓拍一区高清照片的,还有……一路跟着钟如季拍的。 “啧。”舒时进了那帖子,一道一道向下翻,楼主贴的每张照片都是钟如季,正面的、侧面的、背影等等,只有想不到没有看不到。 「百年难得一遇啊啊啊我好了啊啊啊」 「整个任务看了一圈,发现还是他最对我胃口」 「果然让我发现了哈哈哈」 「啊啊啊为什么这么帅的男人不是我家的啊啊啊」 「谁都别拦我!今儿老娘就在这棵树上吊死了!谁都别想把我拽下来!」 「本二区粉非常满意,楼主有三人组的照片吗?请不要大意的来一套,谢谢!」 …… 「这么帅的男人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楼上……心中一酸,我哭了,男神是其他小妖精家的了」 「想见见是何方小妖精能让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想见小妖精+1」 「想见小妖精+10001」 其中某一楼凭一己之力歪了楼,舒时本来看图看得挺开心的,乍看到这糟心的话题直接一口气哽在嗓子眼下不去。 说实话,和钟如季待一起这么久了他也没见钟如季对谁有兴趣,虽然一直说要追,但也没和谁关系亲密过。 要说有的话……他和钟如季走得还蛮近的。 舒时被自己逗笑了,放宽心继续往下看。 有知道详情的自然也有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白,但这样的评论很快就被淹没在一堆磕颜的土拨鼠评论下。 舒时翻的手都酸了,愣是没翻见一条科普的。 “算了,有缘自会相见。”舒时尽量心平气和的对自己道。 处理了手上的正事,消遣的活动也只剩刷论坛,舒时退出娱乐贴,选择去捞关于击杀任务的干货贴。 他之前刷论坛的时候看见的干货贴都是有关生存任务的,讲击杀任务的实在是凤毛麟角。 舒时将亮度调成让眼睛舒服的程度,翻着干货贴的同时心里还在回顾自己才经历过的空间。 人为箭矢中他属于特殊情况,稳住人设基本上就稳住了任务,中级故事空间总比普通击杀空间要宽容许多,所以这次的任务不具有参考价值。 毕竟他不可能在高级任务中撞上故事空间。 在原先的世界里舒时要多宅有多宅,不喜社交,不主动交朋友,一个人玩得潇洒自在,估计这个空间的他也是这样。 「lurk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屏幕上方弹出信息提示。 舒时:“?” 舒时顺手点进去,看见对方发的备注是陈子潜,他手指顿了下,最后点了同意。 他看完官方弹出的好友提示,对面就有了动静。 「lurk:舒时,有没有兴趣做初级任务吖?」 舒时看那个“吖”字看了几秒,觉得陈子潜这人还挺少年气的。 他敲字打算说自己和其他人约好了任务。 然而对方的打字速度明显比他快上许多。 「lurk:我看看啊,那个初级任务好像是七天后,隔得还挺远,你有时间吗?要不要一起去?」 七天后……好巧。 舒时犹豫了下,问他初级任务的名称是什么。 「lurk:潜移默化,我觉得这任务和我还挺有缘的,就想进去看看」 他和钟如季约好的第一个初级任务就是潜移默化这个名称抽象的任务。 舒时想了想,删了先前的输入栏重新打字。 舒时:「我和朋友约好了任务,也是这个」 陈子潜:「是嘛,那好巧诶哈哈」 陈子潜:「那要一起去吗?进去组个队」 舒时:「嗯……我去问问他的意见」 网线那端的陈子潜看到这个回复,忍不住去问付弋:“这个话我怎么觉得说的是我男神呢?” 付弋探头看了眼,道:“说不定,他们不是经常出任务吗?而且舒时出任务的话,钟如季会一起去的吧。” “嗯,有道理。”陈子潜低头回复头也不抬道,“而且那个爆料贴不是说了我男神连初级都陪嘛,八成就是了。” 主动出击 和钟如季商量过后,舒时和陈子潜两人约好了同一个空间。 一区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舒时最终在论坛上看见了邓铭的结局,有点唏嘘。 任务清零,道具不可再次拥有。有在现场的人转播,邓铭由于空间任务失败,出来时双腿失去了知觉,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也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恢复。 对这类浑水摸鱼的人,世界机制仅有的宽容便是将抹杀规则放宽了两倍,原先初级任务只许休息十天,邓铭完成后可以休息二十天,中高级依此类推。但是每逢二十必须经历高级的规则仍然没变。 任务大厅的显示屏就是世界机制的公告栏,惩罚和基本规则都在上面展示。舒时走得早,错过了那一幕,不过论坛贴里有人贴图,黑底白字,清清楚楚。 世界机制的权威不容其他人挑衅,任务规则不容任何人钻空子。 这世界它原本如此。 - “舒时跟我们一起去?”平弈秋惊讶道。 “是啊。”郑祝司甩着手机玩,不甚在意,“他什么样你还不知道?说一不二的。” “可是这训练强度不适合舒时吧?他才第一次高级,没必要这么折腾啊。”平弈秋迷茫地望向俞宴。 “高级都是生死考验。”俞宴淡然回道。 郑祝司一笑,道:“怎么?你看不起我第一次高级?别忘了你第一次高级什么样。” 平弈秋压压嘴角,想起不怎么美好的回忆就心塞:“但我那次用道具了啊。” “但你那次用、道、具、了、啊。”郑祝司一字一顿地强调,视线往上瞥,“你看舒时有吗?” 平弈秋回想了下,讪讪道:“好像没有。” “所以,现在不练更待何时?”郑祝司反问。 “但是,这也确实有点狠了吧。”平弈秋还是觉得不妥,仰头看郑祝司,“我们当初也是一步步过来的,舒时才到什么程度?我感觉他推一下就能倒……” 听到这句,郑祝司笑了好一会儿还停不下来,俞宴也是忍俊不禁。 郑祝司坐到平弈秋身边,一揽他肩膀,语重心长道:“小秋啊,做人不要太单纯。”说完又乐了。 平弈秋想也不想锤了他一拳,只不过被躲开了。 “呐,我就这么跟你说,你看舒时在我们面前挺温柔,挺好说话,甚至还挺好欺负的。”郑祝司道,“你有本事去别区找个人为难他一下,你看看他的反应。” “有什么区别吗?”平弈秋再度茫然。 郑祝司翻了个白眼,不想解释了,喊到:“俞宴,东西给他看看。” “嗯。”俞宴答应,手指在键盘上敲击。 调出的画面是舒时待在十区被人找麻烦的情景,就在十区楼下,叫监控录下来了。当初还被人发到论坛上指责,是俞宴清理旧贴时发现的。 平弈秋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平静,到愤怒,再到目瞪口呆,然后是拍手叫好,最后有些不可置信:“这是舒时?你别是p了个视频来骗我吧?他这么猛吗??” 郑祝司无语:“我骗你有好处吗?” “好像没有。”平弈秋咂嘴,又调了调视频里最精彩的片段,“但这真的不像他啊,冷得跟钟哥一样。” “嗯……或许是现在成熟了吧。”郑祝司摸了摸下巴道。 “身手可以,但是需要练。”俞宴看了眼电脑道,“钟哥安排的不算过分。” 过分确实不至于,超负荷是有点。 这样的视频甩在面前,平弈秋不说话了。 - “明天去长楼,今天改练体能,交替来。”钟如季单手按下记号笔盖,发出咔的一响,电脑上是训练场的平面地图。 舒时记是记住了,只是不知道到时候迷路了还记得不,他点点头道:“嗯。” “长楼一天一层,能做到吗?”钟如季道,“要求不高,到了标准后剩余时间练体能。” 长楼训练持续了有一段时间,舒时对高处的抵抗能力上升很多,现阶段最重要的是让体能跟上,否则进了高级容易被淘汰,总不能在硬件部分败仗。 “嗯,能。”舒时肯定道,不就是闭眼一跳的事,没什么好怂的,最多腿软而已。 说漏了重点,钟如季支着下巴道:“不能闭眼。” 舒时:“……”我闭了你还能知道不成。 “不行的话从三楼起练,陪你。”钟如季善解人意道,“现在主抓体能,恐高方面慢慢克服。” “三楼起练吧。”舒时果断道,该怂就得怂。 钟如季笑了声,站起来道,“行,走吧,今天五小时。” 舒时也随之站起。 三天休息,四天训练,舒时本以为自己已经适应了训练的高强度,直到他去训练场亲身体验,这种天真才被狠狠扼杀。 舒时和三人组的训练项目略有所不同,但仍然完成的艰难,爬楼梯和跑圈都是简单的训练项目,可这也架不住钟如季安排的楼层和圈数高。 “爬楼梯和速跑是基本能力,如果这点都拼不过,高级也别想过。” 舒时在第三次从二十楼下来时听到钟如季这样说。 他咬了咬牙,转头抬起酸死的腿又往上爬。 最后训练结束时舒时愣是靠那一口气回到了车上,眼睛一闭就不想睁开了。 出了满身汗瘫在地上的平弈秋也撑着爬起来回到车上。 “操……难度又升了。”平弈秋喘气道,无力地往旁边瞥,“今天又是差点死在训练场的一天。” 郑祝司心脏狂跳,没什么时间回他。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四人浑身是汗,各个累得不想下车,最后还是钟如季挨个拎下去的。 平弈秋趴在桌子上,不甘地锤了捶桌面道:“为什么钟哥每次训练完跟没事人一样,我就像死人一样。” 舒时埋头休息,却竖耳朵听着。 “你先试试他的强度,半个月之后再做今天的训练,我相信你也可以。”郑祝司拍上他的肩。 “我试个鬼。”平弈秋道,“我想多活几年。” 四人训练完后耗光所有的气力,连楼都不想上。 舒时趴了会儿,拿手机给钟如季发消息,得了对方的同意后撑着上了三楼。 他实在是受不了身上黏糊的感觉,也受不了那一股子极重的汗味。 钟如季回来后便冲了澡,浴室衣物篓里还有换下来的脏衣服。 舒时在浴缸里放满水,把手机放在低窗台上,脱下衣服进去躺着。 泡在温度较高的水里,舒爽被放大数倍,疲劳和困乏也放大了数倍。舒时眼睛微阖,很快睡了过去。 三人组见舒时去了钟如季房间,纷纷也各回各房洗澡去,待他们下来时,桌上已经摆好了菜。 郑祝司第一个出来,接着就奔着平弈秋房间去,不消片刻俞宴也走出房,黑色发梢上聚着将落未落的水滴,他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过去了十多分钟,而舒时比他们早上楼,现在还没出来。 钟如季显然也意识到了,时刻注意着自己的房门。 三楼右边的某间房打开,郑祝司一脸嫌弃地扶着平弈秋,嘴上不饶人道:“你能不能出息点?躺进去就起不来了,你怎么不干脆谁睡在里头呢?” “你当我不想?”平弈秋幽幽地瞥他,“躺着多舒服啊,要不是怕被泡发了我才不起来。” 钟如季听着,用手机给有可能被泡发了的某人发信息。 窗台上的手机叮的一响,轻声没能把沉睡的人唤醒。 对方半晌没回应。 钟如季起身,对俞宴道:“你们先吃,不用等。” 和上楼的钟如季擦身而过,平弈秋侧头道:“钟哥干嘛去?” 接着他看到下面俞宴坐得好好的,明白了:“哦哦,舒时还没下来。” 房间里寂静无比,浴室的暖灯亮着,连水声都听不见。 钟如季站在浴室门口叩了两下门,向里面叫了几声。 依然没回应。 钟如季拧下门把手,外门没锁,他顿了下,之后伸手推开门。 浴室里有盥洗间,洗浴的地方另有一道毛玻璃门,透过鸭卵青的玻璃能看到浴缸里躺着人。 钟如季看了会儿,压在浴缸边缘上的人头没什么动静。 他敲了敲玻璃。 舒时朦胧的意识里总会出现几道敲门声,一开始还消停了会儿,结果没停多久又响了,声音还特大! 被吵的没法好好睡,舒时皱着眉头猛地一睁眼,烦躁的眼神剜向声源处。 “舒时?” 这声音是钟如季。 舒时乍地回神,身体浸在水中的湿感把他的理智拉了回来。 钟如季看到里面的人终于动了,还听到一句极小声的脏话。 “不好意思,我马上出来。”里面的人喊道,接着就是一阵不歇停的水声,还有扯痛了肌肉的嘶声。 钟如季眸色微深,喉结动了动道:“我在外面等你。” “好,我马上。”舒时回道。 等外面没动静后,舒时出了浴缸,暖灯照在头顶。确定钟如季离开后,他悄悄地摸出去把门给反锁了。 他视线扫了一圈,什么都没有。 舒时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迷茫在了原地。 卧槽……他衣服全都换下来了,浴室里面没有挂浴巾,盥洗间也什么都没有。 他难道裸着出去吗??? ※※※※※※※※※※※※※※※※※※※※ 钟如季:我没意见 命悬一线 钟如季靠在床边手指划着屏幕,没什么心思去看页面,视线有意无意掠过浴室门口。 半晌没什么动静。 舒时这时候要纠结死了。 明明借个衣服不是什么难事,他偏偏开不了口,甚至还在等身上的水干了换上脏衣服,等回去再洗次澡。 可待会儿还要下去吃饭,这样一搞他都没食欲了。 外门两声响。 “怎么了,需要我帮你吗?”钟如季在门口问道,“你有衣服换吗?” 平弈秋是被郑祝司扶出来的,运动超量需要有人帮扶,他一时没考虑到这点上面。 转念再一想,对方并没有换洗的衣服。 被问到点上,舒时还犹豫了下,道:“……没有。” “等等,我给你拿一套。”这是来自外面的回应。 舒时蹲在暖灯下将下巴搁在膝盖上,朝门外望了眼:“哦。” 又乖又怂又难为情。 片刻后钟如季又敲了敲门。 舒时人掩在门后,只把手伸了出去。 钟如季就看见那只白皙的手毫无目的地乱挥,也不知道想抓些什么。 钟如季看了会儿他的笑话,对方意识到事情不简单后垂下了手,里边也传来某人气闷的声音:“你是不是在笑我?” “没。”钟如季出口便不自觉带了笑意。 “呵。”舒时冷笑一声,手一推干脆把门关上,顺道拧了锁,“衣服我不要了。” “咳,别啊。”钟如季赶紧压下笑的欲望哄着,“你不要衣服怎么出来?” 舒时被热水泡了那么长时间,这时脑子还有点热,想也不想地怼他:“我光着!” 三个字,坚决如铁,铿锵有力。 门里门外两个人同时陷入诡异的沉默。 舒时喊出话的那一刻,两个人脑子里都有了画面。 这就不怪钟如季想入非非了。 舒时脸色爆红,尴尬到不想出这扇门。 钟如季不知道里面人的心理,但至少知道对方说出那话是口不择言、一时之气。 钟如季舔了舔唇,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些:“开门,把衣服拿着。” 对方给了台阶,舒时没那么不识趣,立刻顺着就下。他再次将门开了缝,钟如季把衣服递进来,他全程只看见对方形状好看的手。 拿完衣服和附带的毛巾,舒时略有局促地站在原地,找不到合适的话来结束这场事故。 “早点出来早点吃饭,饭菜要凉了。”钟如季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没什么可忸怩的,舒时也自然回道:“马上。” - 昨天穿着钟如季的外套回家,今天更甚,从上至下从里到外全都是对方的衣物。 舒时觉得自己再多去二区几次准能把钟如季的衣柜穿空。 「钟如季:明天时间点照旧,去长楼」 舒时没想到自己居然有听到去长楼训练就兴奋的一天。 跟体能比起来,长楼什么的简直太棒了。 舒时今天无数次撑不下去时,都会无比怀念长楼里那个温柔又耐心的钟如季。 长楼是脱敏,体能是强训,两者训练方式必然不同,比起后者的强度,舒时毫不犹豫地爱上了前者。 第一次的体能训练去了他半条命,从此给他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四天训练,一次体能一次长楼,分别轮两回,舒时想躲都躲不掉。 在此期间,最让舒时感到安慰的莫过于第四天长楼训练时钟如季没有见缝插针地训他体能。 之后便到了他期待已久的初级任务。 比起中高级,初级任务显然更受欢迎。 显示屏上展示的是每档空间的开启时间,潜移默化排在首位,大厅里的人多数守在了空间舱旁。 舒时扫了眼,预估有十五以上的人数。 他和钟如季来的还算早,距离空间开启还有十多分钟,而陈子潜和付弋还没到。 舒时一边和陈子潜聊着天,一边被钟如季领着上二层。 “初级线索指向明显,但任务细节部分与中级几乎相持,观察力不可或缺。”钟如季道,望他一眼,“你的观察力没问题,问题在不过脑。” 譬如城堡里房间及花圃的问题,以及马戏团动物的特殊性。 对方不是看不到,只是不过脑,不提便注意不到。 “嗯。”舒时知道自己的问题所在,没适应世界的他时常忽略重要细节,犯了致命错误。 “我这次只负责你的安全,不保证任务进度。”钟如季道,进一步解释,“也就是说,你出空间没问题,但是否能靠自己出空间还有待考证。” 舒时再次点头答应。 先前的初级任务里钟如季会在他遇到困难时提点他一两句,而对方这次是打算放手不管了。 但不这样做,他永远无法依靠自己。 手机上弹出一则信息。 「lurk:我们到啦,你和你朋友在哪儿呢?我有点瞎……」 舒时浏览后回复他。 这根本不是对方瞎不瞎的问题,而是他根本没在一层。 以钟如季的“流量”,去一层不太合适,他要陪钟如季,所以不能去一层,因此只能对陈子潜说声抱歉。 简单解释过后,对方没有追根究底,反而答应得极为爽快。 「lurk:没事儿,能理解能理解,那咱们进空间见吧」 舒时莫名松了口气。 「lurk:我在空间里不改名,到时候集合就能见面了」 舒时回了个“嗯嗯”。 静待空间开启时,舒时又将看过的重点截图翻阅了一遍,期间时不时和钟如季聊一些闲碎的小事,缓解进空间的紧张感。 “空间舱已启动,将于三分钟后关闭。” 听见播报声,两人分别进入两个相邻的空间舱,舒时和对方视线相撞,不自觉地扬起了笑。 依然是熟悉的空间舱,也依然是熟悉的线缆。 舒时面色平静地闭眼,任务信息顷刻浮现。 任务空间:潜移默化 任务类型:生存任务 任务时限:六日 任务难度:初级 - 空气中带了湿润的凉意,透过窗子能看见外面雾蒙蒙的天。 这栋居民楼的活动空间不大,但也算足够。 舒时从醒来起便将周身环境研究了个遍,没什么奇特的地方,中型冰箱里搁着吃食,厨房同样生活气息浓重,灶上还有未处理干净的黑灰。 他没出去过,所以无法确定这次空间限定的可活动范围。 “还不知道是鬼是怪呢……”舒时顾自嘟哝。 其实两者比起来也没差多少,鬼的特权大,走路轻飘飘、神出鬼没是自身便带有的特质;怪的能力强,正常人类遇上由死物化成的怪物,纯硬拼是拼不过的。 总结,无论撞上哪个都不好受。 目前最好还是弄明白活动范围,活动范围几乎能定一半的生死。 舒时舌尖舔过略微干燥的唇,转头便往门口走。 孰不知这一开门就差点给他吓出心脏病。 “我……”舒时接受无能地捂着自己心口,后退了两步,将即将脱口而出的脏话拦腰截断。 “对、对不起,我是不是吓到你了?”门口身形瘦小的人惶恐道,惊慌地摸了下自己的脸。 要不是心跳频率还没恢复正常,舒时会觉得是自己把对方吓到了。 舒时看了眼缠着一脸白色绷带的对方,摆摆手道:“没事儿,我只是没想到门外有人,也没听到脚步声。” 对方看身形应该是个女生,听声音就更能确定了。 女生脸上的绷带缠得不紧,却将五官全部遮住了,只露出一对幼兽般漆黑发亮的瞳仁。 “我就在你隔壁,走过来没几步,所以声音会很轻……”女生细声细气地解释。 “嗯。”舒时点头表示理解,他将门完全拉开,再道,“你有伙伴吗?要不要进来坐坐?” 女生小声道谢,缩着身子进去找了个椅子坐下,声音低低的:“我没有伙伴,她们……没有人愿意和我做朋友。” 舒时微怔,看到她脸上缠得严严实实的绷带,隐约明白了些原因,他喉间微干,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没法安慰。 女生看着他,浅浅地笑了下:“不过没关系啦,我早就习惯了,一个人也能很开心的。” 安慰没成反被安慰。舒时有点哭笑不得。 “嗯。”舒时怜爱心顿起,本想揉揉她的头发,却意识到男女有别便又放下了,柔声道:“没关系的,你以后会遇到一个对你很好很好的人,到时候你就不会是一个人啦。” “那这个人会是你吗?”女生的黑色眼瞳中闪着光,里面盛满期待与希望。 舒时有点不忍打破她的希冀,但还是歉笑道:“我已经有十分在乎的人了,虽然我对他还不够好,但我这辈子只想对他一个人好。” 变相的拒绝,女生并非听不出来,她眸中的光亮渐渐暗下去,片刻后又骤然亮起,语气中带着羡慕:“那她一定很幸福吧?” 舒时轻笑,道:“嗯……我觉得是我比较幸福。” “但我还是好羡慕啊。”女生撑着脸笑道,“你很温柔,我喜欢你。” 猝不及防的一声表白让舒时呛了下,回过味儿来后又觉得对方说的喜欢只是单纯的好感,并没有夹杂别的感情,倒是他想得太多。 “我、我叫杨晚晴,你、你呢?”许是刚说了那句喜欢,杨晚晴有点腼腆道。 舒时眉眼弯弯,笑道:“你好,我叫舒时。” ※※※※※※※※※※※※※※※※※※※※ 钟如季:其实你可以找我说 绝处逢生 隔着道门,外边儿终于隐隐有了人声。 舒时率先离开房间出去探查,杨晚晴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 居民楼既有电梯也有楼梯,舒时离开前回头看了眼门牌号。 1101,十一楼。 人声从楼下传来,舒时顺着楼梯往上走了一层,抬头就见到了天台入口。 他住在最高层。这个随机条件让他略感不妙。 这栋楼每一层都有四户住房,楼梯间和电梯相隔不过几步,地方狭窄,活动受限,到时候遇到鬼怪要跑路都很容易被拦截。 这个空间比舒时想象的要麻烦一些。 “我们去看看电梯。”舒时转身下楼,招呼了一声。 杨晚晴明显愣了下,接着她很快应声,匆匆瞥了眼还没来得及进去的天台。 电梯原本停在四楼,现在正缓慢上升中,或许是因为住房老旧,电梯也不怎么有人来修。 老电梯运作的声音比寻常电梯要大很多,咔咔的响声总让舒时觉得它下一秒就能坠下去。 房里没线索,暂时没有npc来找他们,舒时趁这机会将所有能找到的线索全部搜集到位,哪怕是细枝末节的部分。 伴随着咔哐咔哐的声音,电梯轿厢晃晃悠悠地来到十一层,顿住几秒才慢慢开了门。 舒时进去后长按着开门键,没让门关上。 杨晚晴也走了进去,看见对方在研究电梯里张贴的公告和用记号笔画上去的东西。 既然是居民楼,楼里必然会有在墙上写字、贴小广告的,舒时没在门口看见,便想在电梯里看看。 电梯里贴着被撕过的小广告,厢壁上画着风格奇怪的涂鸦,更多的是长串的数字号码。 舒时注意力集中在一幅画功稚嫩的简笔画上。 两个抽象的火柴人顶着一头刺毛,光杆似的手牵在一起,不知道是画画的人不会画还是忘了,两个火柴人都没有被点上五官。 火柴人的手交握着,舒时凭以往的记忆在脑子里自动添上它们的五官。 应该是笑着的。 盯着这画过了半晌,舒时松开摁着的开门键。 电梯门一卡一卡的合上,门上也张贴着方纸。 舒时走近了点,定睛辨认白纸上的告示。 “请各位住户看到此告示后前往一楼。”舒时选择性忽略那字数颇多的长篇大论,一抓就抓住了重点。 “我们要下去吗?”杨晚晴瑟瑟地缩着肩膀,“这里好冷啊。” 电梯里常年不见光,比起电梯要更加阴冷些,现在又不是出太阳的天气,气温直线下降。 舒时捏了捏自己的手臂,觉得这种气温尚在他能接受的范围中。 “给,把它穿着。”舒时脱了外套递给她,身上只剩一件长袖,“我们去一楼看看。” 一楼应该是集合点,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人遗漏掉有关集合点的信息。 “谢、谢谢。”杨晚晴受宠若惊,声若蚊呐道。 “不谢。”舒时道,对方接过外套时他隔了点距离都能感受到对方手掌传来的寒意。 舒时动动身子让自己暖和起来,伸手去按楼层。电梯先于他,在他还没按下一楼按键时便运作起来。 舒时手指停在空中,最后还是摁了下去。 杨晚晴注意到这一幕,瞬间更害怕了。 “没事,是下面的人也要用电梯。”舒时解释道。入空间的头一个白天不会遇上鬼怪,所以不用担心。 他话音刚落,电梯运作声消失,轿厢停在十楼。 杨晚晴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立即窜到舒时身后。 电梯门应声而开,走进来的两人第一个看见躲在舒时身后的杨晚晴。 “嘶,脸干嘛缠成这样,怪吓人的。”其中一个一脸古怪道。 杨晚晴当即遮住自己的脸,往角落里藏身,手里还揪着舒时的衣摆。 冷风从拉开的衣角里灌进去,舒时往旁站了站,挡住那两人看她的视线。 “哎,还有护花使者啊?”先前开口的青年又道,满脸好奇。 话中没什么恶意,就是听得让人不舒服。 “你闭嘴行吗?”他伙伴撞他手臂道,“你一刻不说话会死啊?” 他看了舒时一眼,用眼神以示歉意。 青年不爽地啧了声,道:“行行行,我闭嘴可以了吧。” 之后他还真没说过话,连看都不带看舒时他们一眼。 他伙伴把他拉到角落里站着,两人在无声的目光中对峙。 舒时暂时看不见杨晚晴,只是安抚似的轻拍两下对方牵着他的手。 - 一楼集合点在大楼进门的位置。 那里本来是用来停车的地方,但由于被投放到任务场景的他们不能离开居民楼,这里最好是空置着。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将停车点改为集合点再合适不过。 集合点处最常见的长桌摆在正中央,原本该是昏暗的环境却被一排灯泡照到锃明彻亮。 舒时来得不算早,桌前最起码坐了一半的人。 他一眼望去,空着的位子也有不少。 从十一楼乘电梯下去总会一卡一停,等终于到达一楼时,轿厢里共有八人同乘。 八人落座完毕,剩下的空位便屈指可数了。 他们一同出来成功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或许准确来说,是杨晚晴引来了众人聚焦。 杨晚晴惧怕和人对视,一直将脑袋埋在舒时背后,可尽管这样也能听见隐隐的笑声和刺耳的言论。 舒时把杨晚晴带到空位较多的位置坐下,尽量让她离那些人远一些。 闲碎的讨论没过多久便自动消失了,空间里还是一贯以任务为重。 断断续续的,剩下的空位也被占满,最后一人匆匆跑来,坐下时还舒着气。 每次集合都像开会。 舒时单手撑着脸,不知道这次任务的领头羊是谁。 不多时,有人清了两声嗓后开口:“大家都到齐了,任务的流程想必也不需要我来介绍,集合点存在的意义是促进任务,而不是强制开会,希望大家能多提供一些线索,争取互利共赢。” 一口官方话字正腔圆。如果不是早就适应了任务中各色领导人物的出现,舒时一定会觉得这是世界机制派来潜伏的npc。 “向大家介绍一下我自己。”那人又微笑道,“我姓熊名洋,叫熊洋,不是熊样,谢谢大家。” 舒时本来挺正经的在听讲,听完后忍不住莞尔。 有人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有人扑哧一乐后收不住了,也有不少人捧场地鼓了两下掌。 气氛有所缓和,时不时有人自我介绍,玩儿出花样的也不少。 “大家好,我姓韩名酣,是韩酣不是憨憨,谢谢大家。” “大家好,我叫邓宇庭,每天都在等雨停。” “大家好,我叫林宇,前面那位朋友别等了,大家一起淋。” …… 气氛逐渐活跃起来,插科打诨后众人也开始聊正事。 舒时在一众介绍声中精准找出了没披马甲的陈子潜和付弋,并默契地和对方达成了某种共识。 近大半的人都做了自我介绍,不爱自我介绍的仅是少数,舒时一边听着众人提供线索,一边观察众人神色,试图在其中找到没与他会合的钟如季。 舒时无意识地抚了抚自己眉骨处。 原身眉骨上有道浅疤,进了空间应该依然存在着,但这道疤他自己都注意不到,更别提其他人了。 从前做的任务里任务者基数不算大,加上任务者间相遇的快,分散又广,他和钟如季总能很快对上面。 现在……他们俩好像都没找到对方。 舒时有点小郁闷。 与他同一排,坐在最末尾始终未开过口的钟如季视线扫向右边,从他的角度看,那个缠着绷带的姑娘是倚着舒时坐的,而对方,全程都没有表现出不情愿过,也没想过避嫌。 以上再添一个明显的细节,那姑娘披着一件属于男性的外套,而舒时穿着单衣。 只是进个空间,不出一小时的功夫,一直待在他身边的某人便能吸引到陌生人的青睐。 钟如季借人遮挡住舒时看过来的目光,全程完美避开对方意在探查的视线。 他面色未改,注意着右边的同时还能听听熊洋组织好的讨论大会。 一楼停车点与门口隔得近,寒风时不时吹进楼内,舒时手肘抵着桌子,频繁地捏捏拳头保持指节的灵活度。 杨晚晴渐渐也敢露出面来,听得比舒时还认真。 这次集合点所耗的时间比从前的生存任务都要长,都道话不投机半句多,这话要是投机了一聊就想停都停不下来。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聊得开心,中途离席总会打搅到大家的兴致。 舒时无声地往手心哈着热气,瞥了眼被风吹得越来越开的大门。 唉,想关门。 一片交谈声中,舒时不怎么能听见其他声音,还是通过余光才发现有人在门口。 随着吱呀一响,众人的讨论戛然而止,向声源处看去发现是个身高腿长的帅哥。 大家顿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到聊天的状态。 舒时在心里万分感谢对方时又觉得对方看起来格外眼熟,而且他刚才没见过这个人…… 不等他思考,那个帮忙关门的帅哥走回来,冷着一张脸脱下外套,披在他身上丢了句“穿好”便径自离开。 舒时愣了一愣,捏着暖烘烘的外套笑得像个傻子。 ※※※※※※※※※※※※※※※※※※※※ 钟如季(冷冷一笑):呵 舒时(努力措辞):等等,你听我解释…… 钟如季(口是心非):没兴趣 舒时(怂):那、那我不说了…… 钟如季(更气了):……呵 舒时:好难哄啊qaq 苦中作乐 讨论声渐歇,众人各讲各的环境线索,舒时全程听下来后觉得多数线索都是大同小异。 大家终止了讨论,熊洋搭在桌上的手指交叉着,观遍全场后笑了笑道:“虽然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很啰嗦,但鉴于次次任务都有新人加入,所以这些话依然很有必要说一遍。” “本次任务场景活动范围不大,存在着一定的局限性。”熊洋道,“真诚建议大家到晚上后立即睡觉,无论如何都不要轻易出门,最好是少去厕所,镜面通灵,容易招来恶鬼。” 熊洋这个亲和的领头羊博得一众好感,不少人离席后还特意跟他打了招呼。 任务者三两成群,走楼梯的走楼梯,乘电梯的乘电梯,一楼没多久便空了。 见人都走没了,杨晚晴看了看无动于衷的舒时,轻扯他的衣服:“他们都走了,你不回去吗?” 舒时正准备动身,回头说:“我有朋友在这儿,暂时不会上去。” “啊……”杨晚晴四处望了望,弱弱道,“那我先上去了。” “嗯,好。”舒时回道,顺便提了句,“一个人上去要小心点。” 钟如季和陈子潜他们都在这儿,两方各自都不认识,他如果陪着杨晚晴回十一楼,底下这三人绝对会特别沉默。而且陈子潜和付弋是两个人,他怕等自己再下来的时候钟如季已经走了。 今日白天不会遇见鬼怪,杨晚晴一个人上去他也没必要不放心。 “嗯嗯,我明白。”杨晚晴应着,瞥了眼在场的几人后跟舒时说了声再见便低着头小跑离开了。 舒时看着她进电梯,之后才收回视线。 陈子潜和付弋对了个眼色,前者看到那位疑似自家偶像的帅哥脸色不好,愣是没敢这时候和付弋说话。 舒时起身离开座位,同时对陈子潜他们道:“我们隔太远了,要不坐近点?” “坐近点坐近点,马上来。”陈子潜拉着付弋,速度坐到那位帅哥对面。 舒时本想拉着钟如季去他们那儿的,现在看来没这必要了。 他坐到钟如季身边,从口袋里拿出折叠好的纸和崭新的黑笔。 “刚刚只听到你们自我介绍,不知道你们那儿有什么信息。”舒时把纸笔推过去,抬眼看他们,“这上面有我看到的线索,看看你们有什么要补充的。” “其实我们看到的和大家都差不多。”陈子潜说着,展开纸张看到几行罗列清楚的线索。 舒时不会把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往上写,他写上去的那几行指向明确,电梯有问题。 付弋也在看,另一手捏着笔时开时合。 对面两人思考着,舒时将手心覆在钟如季手背上,目的是试试对方冷不冷。 钟如季把衣服给了他,只穿着一件衣服。 钟如季攥了攥手,偏头道:“你畏寒还不多穿点?” 对方的手还是冷的,就算穿着外套。 舒时很快也意识到这点,立马把手收回来插进兜里,将下巴埋进衣领道:“我没觉得冷来着。” “你挺绅士啊,自己冷了衣服不穿给别的姑娘。”钟如季平静道。 舒时蹭蹭鼻子,调整下坐姿道:“这不是女孩子都比较怕冷嘛。” 钟如季不作回应。 对方的出发点是善意,他没什么理由去揪毛病。他总不能说,“你别管别人死活,只把自己管好就行”。 虽然整个任务区几乎都是这种德行,但是舒时不同。 - 电梯老旧,未载人时便咯吱作响,更不用说载人的时候了。 轿厢内比较安静,没什么人说话。钟如季不怎么关心任务,而错过了电梯信息的陈子潜正在研究厢壁上的东西。 这里确实比外面要冷上一些,舒时才感受到。 “别的都还好说,小广告什么的,能理解。”陈子潜试着去刮涂鸦和简笔画,“但总觉得这两个有什么寓意。” 舒时也试过,知道涂鸦和简笔画无法刮花。 果不其然,陈子潜也没能成功。那两个“艺术作品”像是长在厢壁上,连颜料和干墨的痕迹都没有。 “或许这次空间里的是鬼。”舒时道。 付弋看向被撕得看不清原貌的广告纸,赞同道:“嗯,我也这么认为。” 居民楼实在太有生活气息,这类空间一般都由鬼掌控,毕竟怪对人类的行为习性不了解,它如果存在于这个空间,极大可能连楼梯都走不出去。 “这个电梯不安全,最好是少进来。”陈子潜道,回头望向他,“对了,你住在几楼?下来会不会有点麻烦?” 舒时:“……”何止是麻烦。 见对方一脸菜色,陈子潜权当自己说中了,又问道:“不会高于六楼吧?” 舒时:“十一楼。” 陈子潜的手正按在十一楼按键上,没记错的话十一楼是顶层,他稍微瞥了眼,还真是。 陈子潜没想到对方运气能这么好,竟然直接被分到“等死区”,他咳了两声,出于好心关切道:“那你要不要下来和我住?我那儿方便。” 陈子潜住二楼,付弋在五楼,钟如季的暂时不知道。反正再差也差不过十一楼了,他总不可能住在阳台。 陈子潜这话才刚说完就立马感觉自己闯祸了,他下意识看过去,钟如季正好抬眼看他,眸中漠然。 陈子潜一激灵,可话从口出已经覆水难收,他硬着头皮顶着二区大佬投过来的目光,如芒在背。 舒时察觉不到空气中弥漫着不寻常的气味,笑了笑问陈子潜:“你那儿是单人间还是双人间?” 陈子潜秉着极强的求生欲,僵着脖子回答:“单人间。” “貌似只能挤挤。”舒时故作思考状,莞尔调侃,“那我们睡一张床?” 此话一出,陈子潜顿时感觉电梯里的气压更低了,他缓缓扭过脖子,用眼神向身边人疯狂求助。 付弋对他这性子着实无奈,自己给自己刨了个坑不说,还傻愣愣往下跳。 “他那儿被褥少,夜里容易受凉,你俩一起睡的话可能一个人都暖不着。”付弋淡定地把火力移到自己身上,“我住的是双人间,也有备用的被褥,五楼不算高,能往上面跑也能往下面跑,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住。” 电梯晃晃悠悠地停住,舒时刚想说不用麻烦来着,就听钟如季难得开口道:“我在一楼,三人间,如果你们不介意大家也可以一起。”说完他还笑了笑。 陈子潜看着他的笑容心里狂松气。 电梯打开,几人一起出去,舒时道:“没关系,不用麻烦,我先住一晚看看情况,不行再搬下去。”他认真的,绝对不是推辞。 第一晚是鬼怪最弱的时候,舒时要是连今晚都不能独自通过,就更不用谈之后的五天了。 钟如季不置可否,陈子潜用玩笑的把这事揭过去。 趁第一天把能找到的线索扒干净是大家都会做的事,四人在一楼时便见过电梯运行到十一楼两三回。 舒时还没踏上台阶就听到了天台上的交谈声。 过去一看,发现原本在一楼散场的大家又重聚在了天台。 所有人都在,除了杨晚晴。 “热闹哈。”陈子潜说了句,没打算往人堆里扎。 哪怕这儿真有什么线索也找不着了,大家都在谈笑,只有零散几人是奔着任务来的,但那些人却远离了人群在边缘处观察。 舒时不经意听到一段对话。 “第一天嘛,不用担心,还有很多时间,咱们可以聊聊咱们的事儿啊。”这是讨好的男声。 “没什么可聊的,你可以不要跟着我吗?”这是略带怒意的女声。 由于距离较近,陈子潜也注意到这一幕,他看了会儿便皱起眉道:“空间里真是什么人都有。” 任务空间不以真容示人,进空间相当于披了层马甲,无耻的人想在里面干什么都可以,他们眼前看到的这个男人还属于程度轻的那一类。 总有些人命都快没了还惦记着享乐。 钟如季瞥了眼舒时,对方表情不算好看,让他略感意外的是对方并没有上前阻拦。 四人找了块清净地方待着闲谈,舒时面对着人群方向,边和三人说话边密切关注着那边的动静。 直到几分钟后男人放弃纠缠姑娘,舒时的表情才松懈下来。 钟如季看他如释重负的模样轻笑了声。 他发现舒时对女孩子抱着一种特殊的情感,但是那种情感不属于喜欢,用保护来形容更为贴切。 他原本以为舒时是异性恋,可现在看来貌似并不是。 舒时只想保护女孩子,全然没往其他方面考虑过。 四人占了地方看风景,在外人看来实在惬意。 舒时很不明白其他三人是怎么对着一片大雾看那么久的,难不成是他太瞎了? 熊洋游刃有余地周旋在各色人等中,眼睛却总会扫向某个不合群的四人小团体。 熊洋抿着礼貌的笑,应付完场面后来到舒时他们这边。 钟如季最先听到脚步声,他稍微侧眼,只见自己身后站着才眼熟过的人。 熊洋见他看过来,笑笑道:“你好,介意认识一下吗?” ※※※※※※※※※※※※※※※※※※※※ 舒时:你告诉我你们仨在看什么 钟如季:什么都没看 付弋:看雾 陈子潜:我看的不是雾,是淡淡的忧愁 舒时:…… 双上加双 善于笼络人心的角色不会是等闲之辈,但他并不觉得一个初级空间也需要结伴而行。 钟如季回过身面对着他,微笑道:“介意。” 熊洋悄无声息地过来,直到开口说话时另三人才知道有人在他们背后,并且来者还打上了钟如季的主意。 被拒绝也没什么,熊洋面色未改,仍是那和煦到有些假的笑容:“但是我想认识一下你。” 两人站得近,舒时伸手把钟如季拉过来点,狐疑之余防备道:“他和你貌似没有认识的必要。” 熊洋避重就轻道:“能认识他是我的荣幸。” 闻言三人都在皱眉,只有当事人沉着如初。 钟如季没什么表情地扯扯唇道:“你蹲我?” 熊洋敛起公式化的笑,道:“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也不想用这种方式,但是贵区日理万机,我别无他法。” 他全程绕着钟如季谈话,惹得舒时不快,陈子潜也很烦这种“不管你什么想法我就是想认识你”和“没有别的办法我只能这么做”的行为及说法。 “正经的方式这么多,你非得守着人家去任务大厅?”陈子潜语中全是不理解。 熊洋:“这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熊洋重新凝视着钟如季,缓缓道:“我希望能和你单独谈谈。” “关于任栩。” - 任栩是钟如季心底不能拿出来作为谈资的人,舒时足够明白这一点。 他们五个聚头引来多人注意,存在感太高不得不转移阵地,舒时把房间腾出来给两人提供条件,自己和陈子潜付弋待在门外,等他们聊完再进去。 陈子潜看他的模样,想问些什么又感觉自己管得太宽,于是干脆闭嘴保持沉默。 舒时目光聚在一处,沉下来的五官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付弋和陈子潜用眼神交流,必要时用手势表达意思,两人凭多次任务的经验勉强理解了对方的话。 天台上零零散散有人下来,等电梯时眼神总会扫过靠在1101门前的三人,尤其是舒时。更甚者直接明目张胆的打量。 陈子潜看在舒时心情不佳的份上不想争吵,看见就当没看见,假装自己是个瞎子。 但他不追究,不代表没人追究。 陈子潜一度认为舒时是个很温柔的人,直到他看见陷入沉默状态的舒时散漫地掀起眼皮斜睨那人。 对方的眼睛黑沉沉的,目光平静又阴郁,平白给他的气质添了几分戾气。 陈子潜这时候才注意到舒时眉上有道浅疤,再仔细一看,对方这样子怎么都和温柔搭不上边儿。 那人被这目光看得一愣,随即有些掩耳盗铃地将视线放在跳动的红字楼层上。 舒时撤回视线,继续放空,方才尖锐的、带有绝对攻击性的目光又变得平和起来。 两种性格随时切换,陈子潜看傻了,拽拽付弋袖子打哑语:为什么我觉得他和里面那位这么像?是我眼睛出问题了吗? 付弋顿了下,回他:可能是在一起待久了,性格有些相同。 陈子潜偷偷瞄一眼舒时,再继续比划:他刚刚的眼神好帅啊,我早就看那个看戏的不爽了。 这边两人无声的交流聊得正嗨,隔了个电梯的对门走出来一个脸上缠着绷带的女孩子。 陈子潜听到声音后转头和她对视上,两方同时一怔。 杨晚晴下意识捂住脸,看到舒时就赶快跑过去,轻扯他的衣袖道:“你怎么在外面站着?” 舒时回过神,朝她笑了笑:“出来透透气。” “外面很冷的,光站着容易生病。”杨晚晴道,把自己抱着的外套塞进他手里,“总是听人说你们男生体热,但是我感觉你也很容易受冻的样子。” 舒时揽着外套,没否认,他确实容易受冻,站在外面吹风吹久了就遍体生寒。 女生眼里的关心满得无法掩藏,陈子潜转头又开始比划,这会儿连表情都在用力:咋回事儿?这女孩子是要跟我男神抢对象吗? 由于他过于急切,比划速度太快,付弋努力辨认也没看懂他的意思,无奈地摇摇头表示自己没看懂。 陈子潜当他是在说不明白这回事儿,又开始比划:舒时是不是和钟哥闹矛盾了?总感觉他俩之间不大对劲。 这回付弋看懂了,他想了想从容回到:或许他们两个没有在一起,舒时和钟如季不像恋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陈子潜猛然意识到自己陷入了误区,登时心情复杂,手上跟付弋比划着:那钟哥岂不是单恋了?不行,我得想想办法,钟哥难得有个喜欢的人,不能就这么没了。 手语难比划,陈子潜用唇语说的。 付弋听后,不用多思考便道:舒时喜欢谁是他的自由,他将来是喜欢钟如季也好,是喜欢女孩子或者其他人也好,这都不是你可以左右的。 陈子潜眼神闪了闪,很快垂下视线。他忽然被莫大的失望包裹,情绪眨眼间低落下去。 他俩暴风骤雨式的手语早就被舒时看在了眼里,这时陈子潜情绪陡变,舒时略有感知,疑惑的看过去。 付弋朝他摆摆手表示没事。 “我出来之前做了饭,正好我们离得近,你们男孩子大概不会做饭吧?”杨晚晴笑着,黑瞳仁里亮晶晶的闪着光,“我能邀请你陪我一起吃饭吗?” 舒时囧,一是因为做饭这事儿是他死穴,二是因为对方女孩子开口邀请他,他不知道怎么拒绝才算委婉。 房门发出响声,钟如季打开门唇角微压,熊洋在他后面,脸色无异常。 杨晚晴看到他,眼神闪躲了下,抓着舒时衣服靠得更近了些。 “他和我一起,你要来吗?”钟如季看向藏着的杨晚晴,语气如常。 “不、不了。”杨晚晴胆怯道,慌忙松开舒时的衣服。 “哦,我还以为你喜欢他呢。”钟如季微微一笑,颇有些凉薄。 “我……”杨晚晴欲言又止,咬着唇没说下去。 舒时听他说这话带着莫名的嘲讽,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哪怕他明白对方的性格本就如此。 他清楚的知道现在自己带有某种负面情绪,他不想在这时候和任何人发生不愉快的事。 舒时侧头温声对杨晚晴道:“没关系,我可以陪你。” 低落许久的陈子潜抬头看付弋,满眼都是生无可恋。 还有比这更修罗的场了吗?不,没有。 只有遇到钟如季,陈子潜才知道气场威压这东西是真实存在的。 钟如季在杨晚晴开口前先道:“不许去。” 这语气和身周温度一模一样的冰寒。 陈子潜看向舒时,看见对方表情后登时就闭上了眼,把头往付弋肩上栽,暗地里切切咬牙又不敢插嘴。 舒时终于笑不出来了,他望向钟如季,对方冷淡,他表现的更冷淡。 空气仿佛凝结,气氛僵持。 或许真是待久了的原因,舒时此时的表情也冷得骇人,往日的温和不再,眼里尽是冷漠及疏离。两人平静对视,却有东西在这份平静中逐渐裂开。 “抱歉,我不该打扰你们的,我现在就走,你们别闹不愉快。”杨晚晴道着歉,之后还连说了几声对不起。 每一声听在舒时耳里都变相转为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他转身背对着钟如季,按住杨晚晴,声音微哑:“你不用说对不起,你没做错什么。” 杨晚晴受不得安慰,加上心理容易崩溃,这会儿眼泪不受控的往外掉,打湿了新换上的绷带。 舒时心里闷得很,他说不出来什么感受,他将声音放轻了些:“你的钥匙呢?” 杨晚晴一边掉泪一边抹,然后还得去翻钥匙,越翻哭得越凶。 “舒时。”钟如季咬字略重,隐隐带着怒气。 “我不需要你管。”舒时淡声头也不回道,“我怎么做是我的自由。” 陈子潜头埋得更深了,他都不敢去看钟如季的表情了,他知道一定很可怕。 钟如季没再说过话。 在场所有人亲眼目睹舒时找杨晚晴拿了钥匙,并且握着对方手腕走到对面。 门啪的一响,陈子潜的心啪的摔得稀碎。 他心惊胆战的看过去,发现对方一直看着舒时离开的方向。 熊洋静默地看完全程,见舒时走了后才道:“我们现在是回去继续吗?” 他和钟如季的聊天并没有持续多久,对方说他在外面的朋友畏寒,容易受凉。 熊洋心知肚明在空间里患病是件多么致命的事,他没什么异议,随着对方去门口,想将那三个在外面吹风的人喊回屋里。 谁知道会撞上这种事。 熊洋先前听说钟如季会陪着喜欢的人做初级任务,传闻不假,他也确实见到了对方喜欢的人,只是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就赶上了两人闹矛盾。 “改天。”钟如季道。 “嗯。”熊洋理解对方的心情,选择配合,“改日再聊,出空间后也可以。” 钟如季颔首,仅仅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 第二趟电梯上来,熊洋看了眼破旧待修的轿厢,又看了看身后要排队的人,转头从楼梯下去。 人都走光了,十一层的气压依然很低。 陈子潜快崩溃了,舒时在杨晚晴家,而他男神沉着脸站在舒时家门口,他哪儿都不敢进,又不能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离开。 在他纠结怎么开口或者选哪条路作死时,钟如季抬腿,走到了对面杨晚晴家门口。 陈子潜:“!” 哥你别冲动!!千万不要踹门!!! ※※※※※※※※※※※※※※※※※※※※ 到最后谁哄谁还不一定。 - 今天更晚了orz 碎片定位 钟如季没有陈子潜想的那么冲动和易怒,他只是站在门前,双眸一瞬也不眨地看着那只猫眼。 屋内,杨晚晴扯了纸巾闷着头擦眼泪,舒时站在她身边好久才开口。 “我替他向你说声对不起。”舒时尽量让自己的口吻温和些,“但是他真的没有恶意,他本身是这种性格,不是在针对你。” 他虽是这么说,但却明白,钟如季见到杨晚晴那刻起便一直在针对她,具体是什么原因他也不知道。 杨晚晴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低低地嗯了声。 半晌后,杨晚晴收拾好情绪,勉强对舒时道:“我是一个人待在家里会害怕,我总觉得屋里有人,所以才会请你陪我,哪知道会让你们变成现在这样……” “没事,这是我的问题,和你没关系。”舒时道。 “怎么会没关系。”杨晚晴苦笑了下,鼻音浓重,“你快回去吧,别因为这件事坏了你们的关系。” 舒时缄默,良久后道:“……谢谢。” - 陈子潜想象的暴力拆门没有发生,钟如季全程站在门口,在等舒时出来。 他男神只穿着一件长袖,站在那儿显得有些单薄,甚至还有些孤独。 “这神特么……哪儿来的小白花啊。”陈子潜嗫嗫道。 他确实是粉丝滤镜严重,但是刚刚那种情况下,那个女生不开口不好吗?非得不停道歉去煽两人之间的火。 旁观者看得出来双方心情都不好,舒时还在尽力不去和钟如季发生争执,最后两人还是崩了。 付弋轻叹气,习惯性揉揉他头发。 陈子潜满肚子憋屈没地方说都快郁闷死了,他是真替他钟哥难受。虽然钟哥确实咄咄逼人了些,但去别人家吃饭本来就是空间的高危操作,阻止舒时也不是没有道理。 舒时和那个女孩子都不认识,怎么能心这么大的? 哦,舒时好像打算拒绝来着。 操。 陈子潜越想越炸。 楼梯间的冷风与天台的寒意都往十一楼灌,外边的天色没有明显变化,钟如季看了眼面前的防盗门,转身从楼梯走下去。 不重的脚步声很快消失,钟如季等了很久的那扇门总算开了。 舒时推上门,看到陈子潜他们时下意识往自家门口瞥了眼。 空无一人。 陈子潜面色复杂:“他走了……”刚走。 他还没说下半句,舒时便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陈子潜锲而不舍,不想放弃任何缓和两人关系的机会:“他刚刚……”一直在等你。 “你们知道他在哪个房间吗?”舒时问,几乎和他是同时出声。 陈子潜立马忘记自己的话题,眼睛一亮道:“当然知道,一楼就一间房。” 付弋慢了他半拍,那声不清楚愣是被陈子潜堵死了,他张着唇,最后无奈叹息。 舒时哦了声表示明白。 然后陈子潜就眼睁睁看着对方脱了身上的外套,递给他并且道:“这是他的衣服,麻烦你们帮我还给他,谢谢了。” 陈子潜原地石化。 “好。”付弋手搭在陈子潜肩上,笑道,“那我们先走了。” “嗯,麻烦了。”舒时抿唇颔首。 “走吧,别呆了。”付弋拍拍愣着的陈子潜,按下电梯,电梯门咔咔的朝两旁打开。 陈子潜拎着那件余温未散的外套,心里懵逼,脸上也懵逼。 看着两人走进电梯,舒时抱着自己的外套在门口站了会儿,听到天台由远及近的说话声后才将门关上回房。 舒时裹紧外套坐着发呆,手里攥着誊写好的线索纸条。 他是想和钟如季分享线索的,也想他们可以在一起多待会儿,谁知道他们之间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莫名其妙的就冷战了,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居民楼不隔音,舒时躺在沙发上休息养神,做不到闭目塞听,外边的交谈和争吵一字不落地传到他耳朵里。 “裹成这样打算出来吓人啊?不会在家里好好待着是吧?天还没黑呢就想着装神弄鬼了?” “对、对不起……” “喂,你怎么说话呢?再多说一句就从我身边滚开。” “我这不是看她吓到你了嘛。” …… 杨晚晴在外面遇到了麻烦,舒时原本都坐起来了,听到后头又没出去。 三个声音都很熟悉,他已经没心情去分辨了。 - 舒时醒来时早就入夜了,房里静悄悄,黑暗中难以辨别任何事物。 醒的不是时候,轻微夜盲也能要命。 舒时从沙发上下来,窸窣的衣料摩擦声在寂静中尤为突兀。 舒时撑着昏沉的脑子摸索着按下灯,打起万分的警惕心环视四周。 如果撞见鬼怪,他必须保持时刻清醒,反应力和体力都得跟上。 在沙发上躺了一下午加半个晚上,舒时抬手贴着脸,不出意外的感受到自己偏高的体温。 他不常生病,病的点也很奇怪,几乎每次心情起伏大时他都会小病一场,虽然每次病了后很快就会好,但在生病期间却会提不起力。 这对他来说很不利。 如果正逢鬼怪光顾,舒时不至于无法招架,却多少会吃些亏。和丢命比起来,受点伤算不得什么。 或许是老天眷顾病号,舒时窝在沙发上,直到天蒙蒙亮都没见着鬼怪的影子。 沉重的眼皮幸不辱命,戒备数小时后才终于放心的合上。 第二天的集合点喧闹无比,不为别的,只因二十多个座位空了三个出来。 如果这是鬼怪的手笔,众人的安全将岌岌可危。一晚杀三人,五晚便是十五人,更何况之后还有任务必经的大场面。 “大家不用惊慌,未到的人中有我认识的朋友。”熊洋朗声道,“他不是没有能力的人,不会第一晚便出事。” 钟如季、舒时两人没来,还有见着生人就躲避的杨晚晴。 另外两人熊洋不了解,但钟如季是绝不可能栽在区区初级的。 熊洋的安慰并没有起到太大作用,人心惶惶之际,一楼唯一的房间里走出了人。 钟如季没走几步便轻皱起了眉。 熊洋见他出来,站起身向他走过去。 “十一楼的两人没到,一个是你朋友,一个是脸上缠了绷带的小姑娘。”他客观的阐述。 他的记忆力不足以支撑他将所有人记下来,但正好今天没来的他昨天都见过。 “嗯。”钟如季应着,看遍全场后步子微动准备离开,“我去看看。” “一起。”熊洋跟着他。 接着陈子潜和付弋也很快起身跑过去,四个人都没走电梯,再晚点去追想追也追不上。 于是一些拿不定主意的人纷纷跟了上去。 跟着主心骨跑总是没错的。 尚未上到十一楼,众人皆嗅到空气中不寻常的气味,楼层越高气味越是浓重。 陈子潜有些担心道:“舒时不会出意外了吧?” 闻言,上面快他半层的钟如季顿住步伐,冷漠的目光精准锁住他。 陈子潜赶紧呸呸呸,嗔怪道:“什么破嘴,净不盼些好的。” 领头的四人速度上到了十一层,那股刺鼻的异味浓到几乎能让人窒息。 钟如季一刻未停,最后几步迈到舒时门前时右手摸出了一张卡。 剩余三人还没跟到他身边,那扇紧闭的门便被打开了。 钟如季将硬质卡丢给熊洋,捂着口鼻道:“不是这间,你开对面的那个。” 他见熊洋接住卡,转身便进了舒时住处。 陈子潜同样捂着口鼻避免呛入不明气体,他侧身通过那道不宽的缝隙钻进房间,身后的付弋也是对熊洋说着借过。 熊洋捏着卡,看着他们仨一个个不关心任务进度转身去其他房间也不好说什么。 门被关上,熊洋听着楼梯间的人声,在冷风中微微叹气,认命地揽了带头作用。 - 比起楼梯间的重灾区,舒时房里的异味不是很重,几人闻到的那点味儿还是他们方才进门时带过来的。 钟如季略过玄关径直往卧室走,疾步间余光扫到沙发上蜷着的人影又敏捷地换了个方向。 陈子潜差点刹不住,幸好他和钟如季之间隔了些距离,否则非得撞车不可。 他还没反应过来舒时在沙发上的时候,钟如季已经过去了。 沙发上连棉被都没有,舒时裹着外套蜷身缩在角落里,头埋着看不见五官。 钟如季单膝跪上沙发,伸手去碰他,触到对方滚烫的皮肤时指尖微微颤了下。 高烧,烫得吓人。 陈子潜听到钟如季似是低声骂了脏话,紧接着便看到对方一手绕过舒时后颈一手伸进舒时膝弯,双臂使力,以一种公主抱的方式将舒时抱在怀里。 钟如季的唇线紧绷着,抱着烧到不省人事的舒时快步走向卧室,由于腾不出手,他低下头以额抵额试了试舒时高烧的大概温度。 对方在他怀里轻颤,人还迷糊着,钟如季把他轻放到床上,牵开被子给他盖着。 卧室里一晚无人,被子和气温一样冻人。 舒时无意识地抖了下,在被子里蜷身抱着自己。 钟如季左手握着他的手腕,右手去拉外衣拉链,他敞开外套,掀开被子的一角躺进去,将仍在犯冷颤的舒时搂进怀里。 两人相贴时,对方的脸颊压在他脖侧,钟如季再一次缩紧手臂,良久后低低的哑声道:“抱歉。” 真的,太心疼了。 运气使然 两人才开头的冷战因舒时高烧而终结,陈子潜想到昨天送外套过去时对方那生人勿近的气场,只觉得这是雷声大雨点小。 毕竟是真喜欢,也舍不得对方出点什么事。 钟如季用体温把被里暖热,给舒时掖好被角后才离开房间。 陈子潜他们没进去,钟如季出来时顺手掩上卧室门。 “舒……”陈子潜未开口的话被一浪高过一浪的尖叫堵回嗓子眼,只卡出一个音节,还差点闪着他舌头。 “我的妈呀,看到什么了叫得这么凶。”陈子潜拍拍胸口,那几声女高音都快把他魂吓飞了。 “高烧,三十八度以上。”钟如季明白他想说什么,等叫声歇停后便道,他望向关严的大门,转而复对两人说:“对面有问题,你们过去吗?” 陈子潜想也不想的摇头。 付弋道:“这里的房子不隔音,在屋里什么都能听到,不去没什么影响。” 钟如季也没打算出去,他已经通过外面的声音听到了关键信息。 他们说,那个脸上缠绷带的姑娘已经死了,被火烧死的,全身焦黑面目全非。 嘈杂的喧闹中,1101响起敲门声,陈子潜看了钟如季一眼才去开门。 熊洋闪身进来,将后面跟着他的人关在了门外,他神色正常,只是微皱着眉,似乎嫌麻烦棘手。 “死了。”熊洋走到钟如季面前简明扼要道,“你们这儿呢?” “病了。”钟如季同样言简意赅。 对话莫名戳中熊洋笑点,他敛了敛笑,回到正事上:“没发现真正的死亡原因,暂时不能完全确定鬼怪类型。” “嗯。”钟如季颔首。 鬼怪的区别很明显,如果死者是死于火灾,他会把这空间的鬼怪直接定为鬼。 本次初级他不参与分析,舒时他都没告诉,更何况熊洋。对方不是没能力,发现真相只是早晚问题,他犯不着多此一举。 感觉对方心不在此,熊洋换话题道:“你朋友是发烧还是感冒?” 到空间里来大家都是健康的身体,一晚过后便生病只能是以上两种。 “发烧。”钟如季答,瞥了眼门外。 熊洋:“我回去找找有没有退烧药。” 外面响起拍门声。 熊洋侧目,现在找来1101的只能是找他的。 对方去开门,钟如季把视线放到了窗台旁放置的数个小柜上。不知道有没有,只能碰碰运气。 熊洋被人拉回对面,陈子潜看看貌似是在找药品的钟如季,戳戳付弋道:“我们要不要去帮个忙?” “帮忙还用废话吗?”付弋屈指弹了下他额头,转身朝另一处有格柜的地方去。 - 舒时做了个荒诞的美梦。 梦里的钟如季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细心的量他体温,躺进被子紧拥着他,他近距离地看着对方,发现对方的眉眼都温柔至极。 他喜欢这份温柔,他喜欢钟如季。 他要梦里的钟如季也喜欢他。 钟如季换水回来发现某人已经睁眼了,但却一副烧傻了的样子。 他敷毛巾的时候对方看着他,撤毛巾的时候对方看着他,拧毛巾的时候对方侧着眼也要看着他。 傻愣愣的,但又有些可爱。 陈子潜敲门进来就看到舒时整个人都抱上了钟如季,后者揽着前者的腰,从他那个角度来看特别像是亲上了。 陈子潜看得目瞪口呆,付弋眼疾手快地把他扯出来,避免尴尬局面的出现。 挂在他脖子上的某人由于气力不济又躺回了床上,钟如季望了眼半掩着的门,想抽出手去外面看看。 可手抽到一半就被人虚虚的按住了,对方的眼睛像是遮了一层水雾,望着他的时候很容易让他心软。 “你干嘛去,不许走。”很没气势的命令。 两人距离隔太近,钟如季垂眸看了他几秒,没忍住笑了下:“我去外面看看有没有退烧的药。” “不许走。”某人特别不讲道理。 “很快就回。”钟如季哄到。 “不许走。”某人又重复,手还抓紧了些。 “一分钟,马上就回。”钟如季用手撩起他额发试了试温度,“听话。” 舒时看了他好几秒,放开手哦了声。 是真听话。 钟如季忍笑,把他不安分的手放回被子,然后才掩了门出去。 舒时望着那扇暗色的门,迟缓地眨眨眼。 刚才没亲上,好可惜。 陈子潜手里拎着退烧贴,突然感觉自己和付弋是两个大灯泡。 为此,他特别真诚的问:“我们是不是不该在这儿待?”潜台词是咱走吧。 付弋弯起眼笑了好一会儿才道:“先把退烧贴留着吧,我们可以去看看对面的情况。” 毕竟初级也是任务空间,不能因为是个初级就小看它。 陈子潜正准备将退烧贴放下,转眼便看见钟如季从房间里出来。 他在脑子里疯狂回想自己敲门声有多大,里头两人有没有被打扰到,他钟哥看到他没啊啊啊!! “刚刚听你敲门,怎么了么?”钟如季反手勾着门把手,侧头问陈子潜。 “我,我找到退烧贴了……在,在那个抽屉里。”陈子潜慌里慌张的,手足无措了一会儿才把退烧贴递过去。 “嗯,谢谢。”钟如季接过后道。 “没、没事,不用谢。”陈子潜干巴巴道。 等钟如季重新回去房间,付弋特别不给面子的笑出了声。 本来就觉得自己没出息的陈子潜瞬间气恼,凶了吧唧的拍他一下:“笑什么,笑什么呢你?给我憋着,不许笑!” 钟如季出去总共不过几十秒,回来时某人已经闭上眼了,他将退烧贴的胶面撕掉,规整的给对方贴上,然后才端着盛了热水的洗手盆出去倒水。 - 1103,杨晚晴居住的房间。 熊洋打开所有的门窗,让那股因燃烧而得以生成的有害气体散出去。 鬼怪出没必收人命,死人早就是见怪不怪的事了。 “烧成这个鬼样子,拆了绷带估计也就这样。”男人对沙发上的焦尸评头论足到。 “兄弟你是个人吗?人姑娘死了你还能说出这话?”韩酣极其不能理解的反问,话中夹杂着火气。 “她死了她又听不到,你搁这儿跟我较什么劲儿?”男人嗤笑,“有病得很。” 韩酣深吸一口气,要克制住自己想揍人渣的欲望,牢记“正常人不与有病的说话”真言。 有人让自然也有人治,厨房走出来的姑娘将长发顺到耳后,淡淡瞥了眼男人。 男人遇到对方,连忙堆满笑凑过去献殷勤道:“你没被吓到吧?” 安盼眸色复杂,她微微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然后便是看着那具尸体,不言不语。 “昨天她还邀请你来着,幸好你没遇上鬼怪。”男人又道。 “嗯。”安盼闷声道。 付弋和陈子潜从01来到03不过一两分钟的事,一推开门便又闻见那要人命的怪味。 陈子潜撑着进去,付弋全程用嘴巴呼吸。 他总觉得他们还没进来就能被毒杀。 两人正好听见男人说的话,付弋望了陈子潜一眼,又看向熊洋。 熊洋心领神会,朝安盼道:“请问你和死者认识吗?” 谁知安盼摇了摇头。 “认识什么啊认识,又不是一起进来的谁认识她啊。”男人抢道,“安盼就是好心,昨天陪她吃了顿饭。” “吃了顿饭?”熊洋面有疑惑的重复,又问,“那方便问一下你们一起吃饭的时间点吗?” 安盼抿着唇,缓声道:“大概五六点。” 昨天五点多的时候天便暗了,如果安盼与杨晚晴是在这个时间点共进晚餐,两人是有可能同时遇见鬼怪的。 熊洋在这儿问具体情况,陈子潜拉着付弋去看旁的地方。 在一众闹鬼的场地,频率之最必然是厕所,特别是带镜子的厕所。 熊洋主搜集线索,陈子潜付弋主观察细节,两人到最后也能整合出有用的信息,正确且有效的线索微乎其微。 “我觉得是鬼做的。”陈子潜发表自己的意见。 “嗯,我也是。”付弋附议。 “八九不离十。”熊洋也道,他看了眼沙发上无人关心的尸体,“毕竟现在没有任何关于怪的信息出现,而且用这种方式杀人的一般都是鬼。” “烧人。如果这个鬼怪是鬼的话,那么这种杀人方式一定与它生前的经历有关。”陈子潜道。 “它如果一直都用这种方式杀人,对我们来说反而是好事。”熊洋道,算是给大家一个慰藉。 起火必有浓烟,这对身处事外的其他人来说是种救命的警示。 第一天的线索还是太少,态势对他们不利,这样发展下去至少会牺牲一批人。 “他们有时间过来吗?”熊洋问陈子潜两人。 陈子潜不确定的摇摇头:“不太能确定,大概会来吧。” 毕竟舒时对待任务的态度很认真,他好转之后一定会过来看看,而且死者还是他昨天说过话的姑娘。 但舒时能不能好转是个问题,如果在天黑前他没能退烧,今天便没有机会来1103。 至于钟如季……陈子潜以自己关注这位多年的经验来看,啥事儿都比不上他在乎的人。 舒时没退烧,他绝对能看都不来看一眼。 ※※※※※※※※※※※※※※※※※※※※ 近期有些忙,更新无法稳定,之后尽量补上断更的字数 爱大家,鞠躬 连连失策 舒时的美梦很短暂,不一会儿就醒了,醒来时两眼迷茫的望天花板。 额头上贴着冰冰凉凉的东西,舒时伸手摸了摸,感觉是退烧贴。 他不太有力气,身上还泛冷,他漫无目的地放空半晌,外头的门被推开。 舒时这才迟钝地想起自己不该在床上,房里也不该有其他人。然而很快他就看到了钟如季。 如果对方是钟如季,貌似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钟如季将瓷碗放到床边的小桌上,看到对方醒着,顺便道:“醒了就喝点粥。” 舒时被浓郁的粥香勾起馋虫,很不争气地咽了下口水,说起来他好像一天没吃饭了。 本想着自己过任务来着,结果一醒对方就在自己床边,这种体验真的是…… 舒时将被子拉高了点盖住半张脸,声音透过棉被闷闷的响起:“你怎么来了?” “集合点没看见你。”钟如季自然的回答。 “哦。”舒时没话说了,手在被子里揪了揪床单。 他本来以为他和钟如季得冷战下去,谁知道对方会在第二天过来照顾意外生病的他。 突然就特内疚,后悔昨天的口不择言。 “再不吃就冷了。”钟如季说着,只字未提两人间的不愉快,“还是你想让我再重做一份?” 舒时望着他,一时间没说话,盖在被子下的呼吸声有些重。 钟如季也看着他,看见对方从被子里冒出来的一双眼睛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昨天的事貌似还有人在耿耿于怀。 “首先,我先说声对不起。”钟如季把他盖过上唇的被子往下折了些,“昨天说出一些话的时候没有照顾到你的感受,是我考虑不周。” 正酝酿着道歉的舒时顿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钟如季端起碗递给他道:“厨房没动过,冰箱里也是满的,你昨晚一直饿着?” “嗯。”舒时搅动瓷勺,碗里冒起白丝丝的热气。 昨晚他怎么过来的自己都不太清楚,就记得深夜的时候醒过,想防备鬼怪来着。 钟如季看着对方一口一口抿着白粥,很快将碗里的食物消灭干净,他道:“不够还可以盛。” 实打实饿了一整天的舒时捧着空碗道:“没有,我饱了。” 钟如季微微点头,拿过瓷碗放在床边的小桌上,他十指交叉着,面色如常:“跟你说个事。” “嗯?”舒时抬眼,“有什么事说呗。” 他心里没底,还有点慌。 “今早上发现死者了。”钟如季道,还是没用什么委婉的方式,“你对面的很不巧是被盯上的那个。” - 1103。 还没离开的陈子潜等人成功与钟如季舒时相聚。 陈子潜看到推门进来的人,禁不住问了句:“舒时,你感觉怎么样?要是没好全就别出来走动了,免得病的更严重。” 对方顶着退烧贴就过来了,他看着都有点于心不忍。 “还好,几个小时就没事了。”舒时答道,绷着的脸没缓解下来。 钟如季在他身后,腿一勾将门关上。 舒时听到杨晚晴出意外了就想立刻下床过来1103,但却硬生生被钟如季堵着了,对方给他套了几件衣服把他裹成熊才放他出来。 他脸色不好,陈子潜明白过来缘由,草草瞥了眼被他们安置在沙发上的焦尸。 “有什么收获?”钟如季随口问。 熊洋摇摇头,陈子潜也摇摇头,付弋默认没有。 钟如季便不再问,第一晚看不出什么也正常。 房间里还有拆开未用的绷带,厨房被打理的齐整又干净,但房子里的住户却已经死于非命。 “她不可能莫名其妙的被攻击。”舒时在离沙发还有几步的位置停下,没再往前,“总会有某个点触到了死亡条件。” 每个空间的死亡条件千奇百怪,空间第一血是杨晚晴,那么她身上必然有导致鬼怪下杀手的原因。 自打进空间以来,舒时接触最多的除了钟如季便是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子,谁知一晚过去对方就不在了。 与空间名称难解程度相对的正是任务线索,他们选择这个空间就是变相放弃了明线,舒时在杨晚晴身上完全找不到足以令她丧命的理由。 “我们想过,初步判断死亡条件可能是两人同处一间共进晚餐。”陈子潜皱眉道,“但是这个假设马上被推翻,我昨天一直和付弋待在一起。” 空间里结伴而行的人数不胜数,胆小的人拉着朋友一块儿住都已经是普遍现象了,若以这个为死亡条件,昨晚上得挂掉一半的人。 杨晚晴邀安盼进屋,从客观角度来看两人都触发了相同条件,没道理杨晚晴死了,安盼还活得好好的。鬼怪杀人没有限制,触了条件就可以动手,这是规则所在。 “没必要纠结。”钟如季淡然道,走到舒时身边同样看着那具尸体,“她的死肯定有原因,具体是什么原因必须得通过另一个人来确定。” 另一个人指的是第二个被鬼怪缠上的人。能力者可以逃脱,实力不济的被收割性命,这是任务空间亘古不变的规律。 可这所谓的另一人一般都是以死者的身份出现。 舒时不说话了,看着那具尸体不喜不悲。 杨晚晴无疑是空间里特殊的存在。胆子小,脸上缠满绷带,和生人接触都会小心翼翼的。 从任何角度上来看,这么谨慎的她不该是第一个被杀的人。 问题就出在邀人吃饭上面。 舒时昨天躺在沙发上时听到了杨晚晴邀请其他人的全程,对方是那个帮她解围的女孩子。 他垂下眸,若有所思。 半晌,舒时拽了拽钟如季的衣摆,抬头看他:“你今天能陪我一晚上吗?” 在陈子潜看来,这邀请很容易让人误解。 而在钟如季看来,对方此举目的明确,心思不能更明显。 “你确定?”钟如季微微皱了下眉,“你还在发烧。” “确定。”舒时沉着道,“发烧不是问题,烧不死就行。” 和杨晚晴一样,他以相同的方式邀请钟如季,以身犯险测试死亡条件。 任务空间的线索不是白得来的,最有效的线索就是在死人身上找到的,生者嘴里说出的话不一定是真实,而比起这两类,自己亲眼见到鬼怪的获益程度远超两者总和。 舒时选了个最聪明,也是最危险的方法。 陈子潜觉得刚死了人,他们这么亲密太不合时宜,但是他看了看钟如季,顿时又不怎么敢开口。 “行。”钟如季由着他来,转而对另几人说,“到时候记得把门锁起来,我们先走了。” 说完他便牵起舒时的手,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看起来是习惯了。 被暗撒狗粮的陈子潜遭到会心一击。 舒时左手被钟如季牵着,沉了沉下巴将自己半张脸埋在暖和的衣服里。 其实还是很冷,但是钟如季和衣服都很温暖。 - 杨晚晴的死确实对舒时造成了一定影响,被钟如季拉着回来后他都恹恹的。 饿着出去的,回来就不想吃东西了。 他俩去1103的速度好比只逛了一圈。 从对面回来后,舒时自觉地坐上沙发,直到看见钟如季站在不远处望着他。 他猛然意识到什么,顿了顿咳两声站起来,紧了紧衣服往房间里走,边走边道:“哎呀这天好冷,我回被子里躺着去。” 就是在沙发上睡发烧的,现在烧还没退又往沙发上凑,舒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对沙发情有独钟。 直至下午,外头电梯声响起无数次,人声响起无数次,舒时被摁在被子里扎扎实实地躺了八个小时。 一觉醒就闻到饭菜香的体验着实让人上瘾。 舒时邀请钟如季留下来不止是为了任务,也是出于私心。 他有声道歉没说出口,现在也不太说得出口,只能用这种方式将他们之间远了的距离再拉回来。 “退烧了吗?”钟如季将盘子搁在桌上,擦了擦手问到。 “不知道,我觉得应该退了。”舒时试了试自己额头的温度,他对温度没概念,烫了摸不出来,而且他手又冰,怎么摸都是烫的。 “可别晚上运动的时候突然倒了。”钟如季走过去,伸手贴上对方额头试他体温,“差不多,比之前好很多。” “要是感觉不舒服还是不要逞强,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钟如季的手沾了凉水也依然温热,他后面说了什么舒时都没太听清了,他不自然的咳了声,撇开视线望向别处。 他觉得自己还没退烧,要不然为什么脑子这么晕。 “这次任务有一定难度,属于初级中的高级。”钟如季道,“不过再过两三天线索就很明显了。” 之后就是拼实力的时候,再此之前舒时必须抓紧时间拼脑子,高级里实力至上,但智商却是决定性的因素。 “嗯,我知道。”舒时点头,在桌前坐下朝他一笑,“回答你上面的话。” “不会后悔,还得正式一点。” “咳。” “这位先生,能邀请你一起共进晚餐吗?”舒时故作彬彬有礼,假不正经。 哪怕后来时隔多年,钟如季仍能忆起这双眼睛里所带有的澄澈笑意。 ※※※※※※※※※※※※※※※※※※※※ 离正式在一起确实近了 敌我难分 等鬼怪找上门不是两人第一次操作,数次合作过后两人早就形成了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 暮霭沉沉,舒时穿着紫色加绒卫衣,身上盖着好几件不同厚度的衣服,钟如季和他坐得近,几乎贴在一起。 盖衣服是怕受凉,穿得少是方便运动。 “要是遇不见就去厕所和电梯逛逛。”舒时的算盘打得噼啪响,非要在今晚见到鬼怪不可。 “嗯。”钟如季应声。 舒时的主要目的是熟悉隐晦名称与线索的联系,进度是快或慢不重要,比起慢节奏细摸,他更喜欢快节奏扒出所有能找到的线索,然后再处理细枝末节,剔糟粕取精华,顺藤摸瓜理清全部脉络。 这种方法也是钟如季常用的,毕竟任鬼怪摆布太被动,在舒适圈里坐以待毙还不如直接迎头对上。 经验就是在一次次与死亡擦肩而过中得来的。 舒时去按了灯,低瓦灯泡的亮度不足以照彻长夜,客厅灯光幽幽,远些的事物都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阴影之下。 入夜一小时,舒时和钟如季没见到鬼怪的影子。 入夜两小时,依然没动静。 入夜三小时…… “我去厕所看看。”舒时从沙发上下来,说着就往厕所去,都说镜子招鬼,碰到的概率极大,加上他运气那么差,不碰到都没道理。 舒时在厕所里杵了十几分钟,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好久,还关了几分钟的灯,没动静。 鬼怪貌似不愿意来。 “靠,这也太……”舒时没法形容自己这糟心的经历。 “待在这里等不如出去撞撞。”钟如季抱臂建议道,“尤其是电梯。” “那走吧,一起去。”舒时当机立断的出门撞鬼,顺便拉上钟如季。 灯灭伴随着关门声,房内的事物陷入寂静。 楼梯间的感应灯必须要触摸才亮起,等电梯的位置只有安全出口的绿色灯牌散着微光。 舒时没开灯,看到停在四楼的电梯便按了电梯按键。 墙上的小块方窗透着夜色的黑暗,天台上吹来的风阴森森,舒时在诡异的氛围里握紧钟如季的手,还有心情开玩笑:“我要是一回头发现你变成鬼了那该多吓人。” 这话才说出来他就起了鸡皮疙瘩,脑补到那个画面实在是有够恐怖的。 “确实。”钟如季回他,“但你不放手就不会。” 只要舒时不松开他的手,牵在手里的人怎么也不会跑,更不会变成披着他皮囊的鬼。 “那就别放手了吧。”舒时笑着,扣紧了对方的手,没侧眼去看。 牵手牵久了,两人相触的掌心渐渐有点汗渍,舒时用小尖牙轻轻磨着下唇瓣,和钟如季牵着的手就像不会动了一样,丧失它本该拥有的功能。 电梯缓缓上升,伴着破旧的缆线拽物声。 舒时没能在黑暗中看钟如季一眼,电梯门在眼前打开,里面的灯光不及白日明亮,也是幽幽地要暗不暗的微弱灯光。 “进去有危险,你别进。”舒时松开两人紧牵的手,回头对钟如季道。 钟如季垂了下眼,很快便道:“把我丢在这儿,你不怕回来之后我会变成鬼怪?” 之前还说不会放手的某人刚刚主动松开了手。 舒时长按着键没让电梯门关上,顿了下才道:“我相信你不会。” 钟如季不至于栽在初级,要栽也是他栽,作死的是他,又不是钟如季。 “别进去了,东西没区别。”钟如季拿下他摁着按键的手,算是逾矩一次,“白天进电梯有风险,晚上更不用说了,这是空间里某些固定事物的特性,与鬼怪的关联不大。” “关联不大不代表没关联。”舒时回头看了眼,“有些东西在白天看不到,只有晚上才能。” 钟如季不强行阻止他,但却道:“要进去不拦你,我必须跟着。” “不……”舒时张口就想拒绝。 “你不能保证安全就别想进去。”钟如季撑着电梯旁的白墙,正好堵住对方的去处。 最后舒时还是进去了,但态度比先前要谨慎很多。现在是他和钟如季一起,不是他一个人。 空间鬼怪的能力是日益增长的,不赶在前几天进电梯一探究竟,之后便不会再有机会。 电梯门合上,外面的黑暗与他们隔绝,舒时在晃眼间仿佛看见有人站在楼梯口。 电梯缓慢运行,一股烟草味充斥鼻腔,舒时不适的皱起眉,猛地咳了两三声。 “你闻不了烟味吗?”钟如季给他顺了顺气。 “不是。”舒时摆摆手,用另一手堵着口鼻,“我只是不喜欢太浓烈的味道,呛人。” 待在这个封闭空间里,舒时感觉自己要死了,嗅着自己袖口的气味都无济于事。 钟如季闻到空气中淡淡的烟味,再看舒时一副快要窒息的样子,觉得对方可能属于嗅觉灵敏那一类。 而且每次他在厨房还没炒完菜的时候舒时大老远寻着味就能知道他在做什么,或许这也算是一种特长和技能。 钟如季忍俊不禁。 舒时这时已经改用长袖掩着口鼻了,眉头皱得死紧,他把自己身上的清新空气嗅完后就不得不闻烟味儿了。 钟如季低头嗅了下自己身上的衣服,一股极淡的草木香,感觉这气味大概能救舒时于水火之中。 舒时被烟味折磨到没法好好观察,逼着自己去看厢壁上贴着的信息,仔细比对有没有改过的线索。 涂鸦,简笔画两样还在,而轿厢里的小广告和告示单却已消失不见。 如此一看,留下的信息便愈加明显。 “涂鸦我没看懂,简笔画里的信息更多些。”舒时艰难的说着,没憋住又咳了几声。 涂鸦用的是夸张的色彩,绘着一些歪歪扭扭的线条,暂时无法辨别清楚是什么形状,但舒时发现这幅涂鸦和他第一次见到时存在着细微的差别。 只是移动了某个线条而已。 钟如季扫了眼厢壁,嗯了声。 对方恨不得不呼吸,把口鼻堵的严严实实,咳嗽的频率却越来越高。 舒时正摸着厢壁上的痕迹,猝不及防被拿下手臂,他猛地吸了口气,差点当场去世。 接着他闻到了一阵让人神清气爽的草木香。 钟如季把衣服给了他,伸手按着下一层的电梯按键道:“受不了就先出去待会儿,别什么都没找到先把自己憋死了。” 话说的直白,但也是事实。 舒时抱着救命药似的嗅了下衣服上的香味,没半点迟疑,万分同意的点点头。 坠感消失,舒时迫不及待的抱着衣服跑出去,离电梯远远的。 等电梯关上后他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才疑惑:“谁在电梯里抽烟?不知道公共场合禁止抽烟吗?” 钟如季环视周围一圈,触了下感应灯,回答道:“这是晚上才有的气味。” “……鬼怪是个男鬼?死了还抽烟?”舒时诧异道,虽然有点冒犯吧,但是这事儿真够他惊奇的。 “不。”钟如季否定他。 “不是?”舒时疑惑,思忖半晌后猛地看他,“谁在半夜出来了?” 这个“谁”可以是人,也可以是鬼,而且空间里存在的鬼不一定只有鬼怪。 钟如季没回答,顾左右而言他:“注意细节。” 两人说话间,电梯开始动了。 舒时亲眼看着那个电梯缓缓停在了四层便不再下降。四这个数字本来就有不详的意味。 舒时盯着那个楼层看了两三秒,道:“在四楼吗?” “或许。”钟如季道。 舒时抬头看楼层,那个血红的数字印在电梯旁侧。 虽说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但亲身体验的时候难免会有些心悸,舒时揪了揪怀中的衣服,仰头缓声道:“我们这一楼,是四层。” 钟如季按下的按键是七层,他同样回头看,那个规矩的粗体数字方方正正的画在墙上。 四。一笔一划写的清清楚楚。 “电梯门没开。”钟如季冷静道。 “卧槽……”舒时往钟如季身边凑,“这特么哪是电梯啊,这传送门吧。” 钟如季觉得好笑,但场合不太合适。 他忽略某人拽着他衣服的行径,先往四个房间转了转。 第一个房间,404。 第二个房间,404。 钟如季看完左边的两个房间就不再去看了。 毋庸置疑,剩下的两间也是404。 原本金底黑字的门牌号变成写在墙上的红字,再配着昏黄的灯光,怎么想怎么诡异。 舒时不怕鬼怪,但奈何胆子就是正常人的水平。 “电梯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舒时的手指虚虚贴在电梯按键上,想看看钟如季的反应。 “有东西你就不开了吗?”钟如季挑起一边眉反问。 “开还是得开。”舒时说,望了眼没自动打开的电梯门,“但是我这不得确定一下嘛。” 万一开门后放出鬼怪怎么办? 他们现在大概率遇见了鬼打墙,里面要是有东西冲出来他俩躲是躲不掉的,只能往房间里跑。 “开吧,没事。”钟如季道。 舒时得了首肯,果断的按下电梯按钮。 集体沉默 老旧的破电梯打开,刮擦出的吱呀声倍显刺耳。 舒时捂着口鼻拉着钟如季退了好几步,皱紧眉道:“好浓的味道。” 钟如季也闻到了。这次是真的很浓,但这股怪味和他们方才闻过的烟草味不同,而是另一种更难让人闻下去的异味。 钟如季也抬手捂住了口鼻。 电梯门还未完全打开,两人都看见里面有东西。 是人,并且是个死人。 两人之间本就足够安静,而当电梯里死状扭曲的焦尸出现在眼前后,静谧的氛围愈加死寂。 电梯门打开后便没再合上,它□□裸的向他们炫耀鬼怪的手笔。 “难怪没引来,原来是早有目标。”舒时扯出一个笑,或许他们待在房间的那几个小时里,鬼怪就已经动手杀人了。 这次的鬼怪没露过脸,却将自己害死的人一个一个往他们面前丢。 恶意的挑衅,无声的嘲讽。 方窗刮进来的风一次比一次寒冷,吹淡烧人的异味,也把舒时吹得越来越冷静。 “电梯里的涂鸦换了。”舒时道。 钟如季特地往原有涂鸦的位置看去,确实发现了一些细微的差别。 涂鸦中的一根粗线条转换了方向,原先朝外撇的弧线调转了方向,改为了朝里靠。 简笔画仍没明显变化。 舒时不太想进轿厢,于是就在外面看着,他静默半晌,后道:“或许我们今晚走不出去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钟如季道。 “那就试试。”舒时几乎是没怎么停顿便接了下话。 说干就干,舒时现在的行事风格比钟如季还果决。两人不紧不慢的踏上楼梯,楼层昏黄的灯光也早已熄灭。 幽绿的安全出口灯牌还兢兢业业的工作着,舒时临到转弯口停了步子。 异味从这个位置又开始浓烈。他往上瞥了眼,电梯的门大开着,他再往回看,一模一样的场景。 四层的标志性数字显眼也扎眼,确定没法自行离开后,舒时没往任何一层去。 “他这是在耍我们吗。”舒时语气平淡道。 钟如季敲了敲他的手背:“晚上出来要么撞鬼要么被困。” 舒时说:“被困总能破,去四个房间试试,应该会有不同的发现。” 深夜切记要躲避鬼怪,但夜晚也正是各种线索浮出水面之时,不怕死的往往获利最多。 “这就是所谓的高风险高收入。”舒时笑了下,“如果换成中级,我肯定不会踏出房门。” 他有自知之明,自己的水平在哪个段位,什么能扛什么不能扛,他都还算清楚,没傻愣愣到逮着鬼怪就冲的地步。 他还是很惜命的。 “换成高级我也是。”钟如季接茬道,“不过高级都不用出门,每个人每一天都会和鬼怪打上交道。” 高级为什么叫高级?因为它刁钻、苛刻。最让人难以应付的不是鬼怪的出现,而是暗线难找。 他现在便是在锻炼舒时的观察能力与联想思维,将这两样训练到位,在高级里才能拥有绝对的优势。 两人随便走走,复又回到四层前。 舒时双手插进衣服兜里,看到死透了的焦尸侧头对钟如季道:“先看看房间,能安全出来再进电梯。” 他暂时不想接触死尸,居民楼里阴风阵阵,要是再沾上焦尸的死气,到时候会不会有倒霉的事发生便不是他所能预料的了。 “嗯。”钟如季点头。 “那么首先问题来了。”舒时和他对视,一脸正经,“你会撬锁吗?” 钟如季:“……” 钟如季:“你能不能把话说的好听一点?” 舒时一脸无辜的看着他,换了个说辞:“嗯。那你会开锁吗?” 钟如季:“……”怎么感觉还是有哪里不对劲。 “你怎么不说话了?”舒时眼睛里带着点笑意,“你今天怎么进我房间的?” 钟如季顿了下,从口袋里拿出卡递过去,并道:“纠正一下,这不是撬锁,是门太垃圾。” 舒时:“……” 钟如季微微一笑:“三秒钟的事,不费时间,放心。” 舒时想象中的对方捏着铁丝七找八找探锁芯的画面瞬间幻灭。 时隔不知道多久,他再次体会到钟如季的神之嘲讽,体验还是如此酸爽。 舒时捏着卡哦了声,觉得自己别再妄图抓到对方的囧点了,不然到最后被调侃的只会是自己。 拿卡开门这种事舒时也做过,但是那都是好久以前了,现在钟如季把卡递给他,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打开。 走到第一扇门前,舒时有点踌躇不前。 “要是拿卡开不了的话就只能撬锁了。”钟如季故意在这时道。 这人明着说好话暗着揶揄的一套玩得溜溜的,舒时自认不是对方的对手。 “你来开。”舒时果断把卡还了回去。 钟如季两指夹着硬质卡,但笑不语。 舒时没绷住笑了笑,身体微微前倾,手往404房门方向端了端,道:“请,您请。” 谄媚不够到位,舒时幼稚完后自己乐得停不下来。 本来挺瘆人的环境忽然没那么压抑了。 钟如季无奈,将硬质卡插进门锁的那道缝隙里,顺着往下使劲一滑。 咔哒的轻响,门开了。 三秒钟都没有。 舒时觉得钟如季实在是谦虚了。 门开了条缝,里面隐隐吹来浊气,舒时顿时不好了。 焦味混着腐臭味,又浓烈又恶心。 钟如季就见方才还能正常笑闹的人脸色骤变,转过身弯着腰干呕。 完全是生理反应,喉间忽然涌上的呕吐感让舒时也应对不及。 钟如季闻到不好的气味,立即反手将开了的门关严。 舒时撑着墙蹲下,确定自己不再想吐时才站起来,他心有余悸的捂着口鼻道:“看来我以后出门得随身带个口罩。” 出来短短半个小时不到,舒时便觉得自己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 还是自己屋里的空气好闻。 外面的气味分分钟叫人窒息。 钟如季又心疼他又想笑。 听觉好和嗅觉好都各有各的难处,正如他听不得分贝过大的声音一样,舒时也闻不了过于浓烈的气味,特别是刺鼻的气味。 但是对方的反应真的很容易让他破功。 钟如季觉得自己和对方待久了后连笑点都变低了。 “要不你缓缓?或者就别进去了。”钟如季侧身望了眼天色,“嗯……但是还有十多个小时天才亮。” 找不到破解点便只能一直陷在鬼打墙中,期间会遇到什么意外也无从得知,虽然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两人都不怵鬼怪的刁难,但谁都不喜欢在该休息的时间打起百倍精神。 更何况,钟如季觉得对方快撑不下去了。 “进还是得进去,你先把门打开散散味儿,我怕我死里边儿。”舒时无可奈何道。 他还能怎么办?自己选的路哭着也得走完。 片刻后,钟如季再次把门划开,带着舒时退远了些。 “干等着不是办法,要不你把门全打开,我们进电梯看看。”舒时站在第一节台阶上,整张脸都抵在了钟如季肩上。 这里到处都是怪味,他实在是受不了了。 钟如季身上的草木香简直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好。”钟如季同意,朝另一边走过去。 钟如季一动,舒时下意识想跟着,但由于身高差异,下了楼梯的舒时发现自己居然离钟如季的肩还差一点。 身高遭到碾压的某人不想说话。 钟如季开完另一扇门回来时看见舒时蹲在地上,头埋得很深,他时不时还能听见一声心累的叹息。 钟如季看了会儿,发现对方只是一味的长吁短叹,并不是遭到了什么物理攻击。 于是他转了个方向去办正事。 如法炮制的将卡片插进缝隙里,钟如季将卡一划而下,顺畅无比。 防盗门严丝合缝的,压根没开。 钟如季手指微顿,再顺着缝隙反向划回去。 依旧畅通无阻,没感受到锁芯的存在。 本以为钟如季是去去就回的舒时憋不住气,抬头去找他,叫了声对方的名字。 “等等。”钟如季回道,放弃眼前这扇门去开另一扇。 舒时找过去跟在他后头,低头嗅嗅他身上的清香,感觉死过去的自己又活过来了。 “怎么了么?”舒时问道。 对方半晌没动静,眼前的门和身后的门都没开。 钟如季将卡插回口袋,语气自然道:“这两间开不了。” 连锁都没有,主人不想让他们开,他们便开不了。 “开不了就算了吧。”舒时清楚各中缘由,没去纠结里面所蕴含的信息,“咱们去电梯里看看,找找线索。” 舒时拽着对方的袖口,先一步踏入电梯。 等钟如季也进来,舒时从自己的角度看了眼这个诡异的四层,心有所感道:“别的不谈,这里是真的又老又旧,这电梯也挺容易出事的我觉得。” 钟如季揉揉他头发,语气温柔道:“乖,别乌鸦嘴。” 舒时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反驳道:“什么叫乌鸦嘴?我这是理智分析。” “是是是,理智分析。”钟如季应和。 舒时懒得理他,侧目去看换过方向的涂鸦线条。 看久了,他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反手扯了扯身后的人道:“钟如季,我感觉变过的线好像连在一起……” 他话还没说完,眼前突的一黑,电梯门哐啷一声猛地合上。 寒意攀上背脊,舒时立刻进入警戒状态。 骤然陷入黑暗,眼睛需要一定的时间来适应,舒时绷着唇,小心地在轿厢里移动着。 然而他才刚抬起腿,便有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脚踝,凭着一股怪力将他的腿往下扯! 舒时:“!!” ※※※※※※※※※※※※※※※※※※※※ 祝大家圣诞快乐~ 黑色袋子 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不只有两人的存在,还有一个死了不知道多久的焦尸。 舒时突然被拽住脚腕时差点一蹦三尺高,他想到那画面,慌得快破音了:“钟如季?卧槽你在哪儿呢?你别真不见了啊!” 他刚刚被拽住了没蹦起来,却把牵着钟如季的手松开了。 舒时想想自己这破运气,再想想自己这乌鸦嘴,最后再想想这破电梯的传送功能……操。 左边的声音被屏蔽,舒时慌里慌张的什么都没抓到,脚踝还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 “在呢,没不见。”钟如季的声音是定心丸般的存在。 舒时才松一口气便被熟悉的草木香包围,他一时顾不上那个鬼东西了,伸手管他三七二十一的抱住钟如季手臂。 “胆子也没多大嘛,舒时小朋友。”钟如季笑侃。 “滚,我明明是怕你不见了。”舒时理不直气也壮道。 他既担心被焦尸缠上,又担心钟如季忽然消失。比起前者,他确实更害怕后者。 两人说话间,握着他脚腕的手又紧了几分。 正说着话的舒时忽然哑声,钟如季感到异常,打算开口问时对方先他一步。 舒时的声音听起来极其淡定,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有东西扯我腿,好像是那个。” 说着舒时还动了动腿,结果又被扯下去了。 钟如季听到对方说了句脏话。 电梯里过分黑暗,就连钟如季也看不见东西,他凭着记忆试探焦尸所在的位置,却听刚才还胆小着的某人貌似是踹了几脚把脏东西甩开了。 也就几秒,凶狠过后的舒时再次恢复淡定模样:“没事,踢走了。” 钟如季:“……” “现在该怎么办,这传送门要把我们送哪儿去?”舒时靠近钟如季,尽量往角落里缩。 因为焦味和着烟味的混合气体真能要他命。 “等吧,时不时抽个风能理解。”钟如季道。 “噗。”舒时笑出声,没想到钟如季会跟着他皮。 惊慌过一瞬,舒时镇定地和钟如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聊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杂事。 或许是他们的讨论实在是没营养,“传送门”把他们放了出来。 舒时本来还挺期待的,加上电梯里的灯亮起后焦尸消失了,空气都清新了不少,连带着他心情也稍微好转了点。 直到他看见那熟悉的楼层,熟悉的门牌号。 舒时面无表情道:“……我现在想回电梯了。” 钟如季轻笑了声,拉着他袖口往开了的门走,道:“既来之则安之,他让我们看那就看看呗,总之没有损失。” 舒时望了下散着绿光的灯牌,无声地叹口气,接受鬼打墙的安排。 开着的门总共有两扇,钟如季随便挑了扇进去,舒时特意嗅了嗅,感觉没那么重的味儿。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去,舒时手里抓着钟如季的衣摆,真的没再放开过。 才走进去,舒时快速环视身周,愣了愣:“……这是1103?” 这里分明就是杨晚晴住的地方。 隔着道墙,舒时不能确定沙发上是不是还躺着尸体。 “嗯。”钟如季道,抬腿绕过玄关,果不其然看见了沙发上的死尸。 烧得面目全非的姑娘双手交叠着,安静地躺着。是个很体面的死状。 舒时本来觉得没什么,现在一看又开始不舒服了。 不同于他们白天所见,这间房里多了不少显眼的痕迹,例如打翻在地的餐具,再例如门上带有血迹的抓痕,还有被烧得乌黑的卧房。 正如舒时所想,黑夜里的线索数量是白天无法比拟的。 “他能掩盖所有痕迹吗?”舒时踩到了瓷碎片,看着这满室狼藉。 “不好说。”钟如季道,目光聚在门口的抓痕上,“毕竟不是每个鬼都喜欢善后。” “但是这次的鬼会这么做。”舒时道。 “嗯,确实。”钟如季颔首,收回视线道,“看得出她死前挣扎的很厉害,但是她跑不了。” 甚至在面临死亡威胁时连求救都没能发出去。 舒时不想讨论杨晚晴死得有多惨,他撇开眼,没能在屋里找到什么可用的线索。 尽管如此,他还是尽量把每个细节都记下来。 钟如季不发一言,静静地观察着,直到舒时提出离开时他才收回视线,将脑子里理好的线索暂时存档。 “去另一间吧。”舒时道,他已经能猜到另一扇里是什么了。 今晚的死亡现场,他们会成为唯一的见证者。 第二扇里,沙发上躺着安详的焦尸,客厅看起来比杨晚晴那儿更混乱。 碎瓷片四处都是,墙壁上都有被狠砸过的痕迹,沙发被烧了一半,沿着痕迹追溯,那股火的起源应当是厨房。 厨房起火,貌似很正常。 “他是个男人。”舒时眉间微蹙,看向钟如季,“但这个住处属于女性。” 在经过杨晚晴的前车之鉴后,竟然还有人不怕死的与人同住。 客厅沙发的抱枕被人套了花边的枕套,房里的一切都整理的井井有条,卧室铺着的床单都是对称的。 舒时不觉得一个男人能做到这种地步。 ……而且他还看见了美容茶和面膜袋子。 嗯,住在这儿的绝对是个精致女孩。 “死者只有一个。”钟如季提到。 舒时顿住,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线索被他忽略掉了。 “你有数过任务者的人数吗?”钟如季再问。 舒时隐隐有点印象,但是不能确定:“应该吧……有二十三个来着。” “那么其中有几名女性?”钟如季三问。 舒时眨巴眨巴眼睛,回答的极其不确定:“应该、有八个吧?” 点到即止,钟如季不能透露更多的线索,最多提点到这儿,他将客厅的摆设尽揽眼底,不再言语。 对方闭麦,舒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也不说话了,转而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事上。 钟如季不会平白无故莫名其妙的问他问题,所以这三个问题一定与任务有关联。 等这个房间也观察完毕,两人出去时便发现楼层变为了正常的七层。 灯光仍是昏黄的,门牌号变回金底黑字,舒时再看到这些只觉得亲切。 他是真的、真的不想和鬼打墙为伴了。 “去你那儿吧,我不想回顶楼。”舒时扯扯钟如季袖子道。 十一这个数字也不太好,加上还有个未解锁的天台,鬼知道回去了会遇到什么。 “嗯。”钟如季道。 - 深夜探险的两人回去后也没能睡着,主要原因是舒时没睡着,弄得钟如季也一夜未眠。 “鬼打墙?”早起的陈子潜收获到第一手信息。 “嗯嗯。”舒时小心点头,默默坐远了点,顺便对陈子潜招招手让他过来。 埋头休息的某人听到动静,语气极冷的甩了句:“回来。” 扰人睡眠的舒时不敢说话,怂怂地坐回去。 陈子潜看他被管得死死的样子不给面子的笑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栽在付弋肩上笑。 被笑话但又确实怂钟如季的舒时倍感憋屈。 “要说就说。”钟如季闭着眼都能知道桌上的情形。 “你睡你睡,不用管我。”舒时开麦道。 钟如季没再回话。 舒时大早上的精神百倍,此时乖乖闭嘴拿笔在纸上写字,落笔都称得上小心翼翼。 陈子潜和他一来一回的传纸条,有种回到学生时代上课开小差找乐子的错觉。 舒时传来的纸条全都是线索类的信息,三人互传纸条,唯一不正经的陈子潜强行被另两人带回正道。 过了段时间,电梯声和谈笑声隐隐接近,舒时本还在疑惑睡得好好的钟如季怎么突然坐起来了,不一会儿便听到了声音。 钟如季冷着眉眼,明显一副被打扰的样子,看起来就不大好惹。 交谈正欢的朋友几个看到他都会收敛一下声音,有种声音大了就会有麻烦的直觉。 因为钟如季无形中在镇场,熊洋下来时难得见到集合点鸦雀无声的景象。 舒时抿着嘴,看到一群比他还怂的人,心里乐得正欢。 从第一天起众人便默认熊洋是领头人,直到今天看到钟如季,大家才后知后觉他们这群人当中有披着马甲的大佬存在。 这么盖戳也不是没道理,毕竟熊洋提到关键点时都会瞥一眼钟如季所在的方向,有心人都该看出来了。 例行粗扫人数,熊洋看了眼,长桌前空了两个位置。这也证明着昨晚有人出了意外。 有钟如季提醒在前,舒时这次特地将人数记了下来,还细分了性别。 记完后,他微微咬着笔杆,圈了数字看。 男性十五人,女性六人,共二十一人。 舒时尽力回想第一次来集合点时自己不走心的数据,有点迷惑。 是他记错了? 原来女性有七人,男性有十六人……吗? 舒时不信邪的将所有人的脸对了一遍,最后败于脸盲。 看谁谁眼熟,就别指望看出些什么了。 睡眠不足的钟如季半垂着眸,一直淡瞥着认真做笔记的某人。 认真的样子很好看,咬笔杆的样子很可爱,苦恼的样子也很戳他的点。 嗯,对方怎么看都是他喜欢的样子。 ※※※※※※※※※※※※※※※※※※※※ 钟如季:可爱,想…… 舒时:??? 微妙距离 没理清人数差异,舒时从不祸害自己,整不清楚就不整。 集合点存在的意义是汇集线索,也是方便众人看清鬼怪动向。 掌握第一手信息的舒时没放过任何找线索的机会,跟在大部队后面往他们说的楼层去。 “话说回来,我还不知道那个人住在几层。”舒时抬一次腿跨两个台阶,不疾不徐道,“总感觉他们之中没人认识死者。” 熊洋问了一圈都没问到离奇消失的是哪位,更不知道死者在几楼。 “嗯。”钟如季不管他说什么都会回答。 “我们昨天看到的够多了,今天不知道会被盖成什么样。”舒时扶着楼梯扶手道,“待会儿去电梯里去看看吧?” 昨晚莫名其妙的从鬼打墙里出来,他们脱离灵异环境后再进电梯时什么都没看见。 “嗯。”钟如季道。 舒时看他几秒,默默在心里叹气。 比起陈子潜两人,熊洋来得晚没能听到线索,最后还是在爬楼期间被前者叫去开小灶的。 几人沟通没多久舒时便嗅到了熟悉得令他难受的异味。 钟如季从口袋里拿出口罩递过去,对方自然的接下立马戴上。 “谢了。”舒时偏头对钟如季道,声音被口罩过滤的有点沉,他又笑了笑,“你的口罩还自带香气啊。” 钟如季把口罩揣在兜里有段时间,口罩上都沾染了些许他身上的草木味。 舒时戴上口罩后脸被遮了一半,更加凸显他骨子里清冷的气质。 钟如季看他的时候总能望进一双笑眼,此刻看他戴上口罩才记起对方的五官气质属于高冷那一挂,尤其是眼睛,淡漠却易引人沉沦。 可能也是因为对方给人的印象太温柔,所以总让人忽略他也有棱角。 对方的注视太过明显,舒时下意识回视过去。 陈子潜回过头来找舒时,瞥一眼就顿住了,他将自己踏出一步的腿收回来,从容转身装作无事发生。 舒时不知怎么的不太敢去看钟如季的眼神。 明明很正常,但他偏偏受不住。 他拉了拉口罩,睫毛心虚的闪了好几下。 操,不就是头一次喜欢人嘛,怂死了。 其实,钟如季的眼神并不正常。 那分明是看喜欢的人才有的眼神。 - 舒时早早戴了口罩预防,但其他人都是之后走了好几层才闻到气味的,对于自己嗅觉的灵敏,舒时好像没什么意识。 跟着大部队浩浩荡荡的来到事发楼层,舒时看着眼熟的楼层微微眯了眯眼,转头看向钟如季。 钟如季看向他,提了下唇表示只是巧合。 出事楼层是七层,火烧的焦味尤为浓烈。昨天钟如季随手按下的楼层正是七层。 舒时退了些距离到他身边,侧过去问:“昨天我们开的第二扇是哪个门?” 整个七层的气味都极其浓重,他无法分辨出到底是哪一间出了问题。 “右边前一个。”钟如季道。 “如果没人认识死者,今天的线索就得断在这儿了。”舒时瞥向钟如季说的那个房间。 众人挤给熊洋一条道路,熊洋也找了张硬质卡,试了试后轻松将门打开。 本以为气味已经足够熏人,直到门开了舒时才发现自己错了,这是口罩都遮不住的窒息。 不止舒时,在场人皆是掩住了口鼻。 钟如季拿出另一个口罩戴上,往旁侧一站,十足的置身事外姿态。 陈子潜捏着鼻子,后悔的对付弋道:“咱们房间也有口罩吧?为什么我俩不懂拿几个?” 付弋耸耸肩。 有人急着挤进事发现场,五人一伙都不急着进去,除了熊洋被迫营业外,四人都留在了门外。 昨天舒时高烧在家休养,醒来时再去已经是众人皆散的时刻,所以有些微末的信息不太了解。 “奇怪,我怎么没看见昨天那姑娘?”陈子潜声音瓦瓦的问付弋。 付弋回想,半晌后道:“我也没看见。” 集合时没注意,现在众人鱼贯而入时陈子潜才偶然发现昨天那个叫安盼的女孩子不在人群中。 安盼生得清丽,在空间里一眼就能注意到,加上她和杨晚晴有点关系,导致陈子潜对她有点关注。 “不会这么巧吧……”陈子潜呆滞道。 “可能没来。”付弋道,看了眼门里,“也有人不愿意凑热闹。” “说的是。”陈子潜果断同意,但顿了片刻又道,“可如果她真的出了意外,那说明死亡条件真的有可能是两人一起吃饭,更苛刻点还可能是共处一间。” 付弋和他对视上,两人相顾无言。 陈子潜:“我觉得,不太可能。” 舒时数过人数,来七层的人确实少了一些,他们上来前还有几个人进了电梯。 知道钟如季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舒时没进702,想着等其他人都出来了再说,反正该留的跑不掉,什么时候都能查线索。 天台,电梯,以及如出一辙的杀人方式,这都是需要探究的线索。舒时得到的信息暂时无法将死亡条件判断出来,也无从得知鬼怪的缺陷和弱点所在。 不同于其他空间,这次的鬼怪过于低调,连着两晚都不曾露面,却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两名任务者烧死在家中,两名死者皆是面目全非。 舒时倚墙站立着深思,另一边陈子潜见他没说话的欲望便没拉着他。 在702门前候着总能听见各种各样的声音,舒时偶尔望向门内,不怎么说话。 流动的长风冲淡浊气,钟如季勾起耳带将口罩摘下来,左肘轻撞舒时。 舒时有点疑惑的看他,钟如季朝门口的位置抬了抬下巴。 进去多时的众人终于舍得出来了。 熊洋在几人后,出来时对他们摇了摇头,证明没找到可用的线索。 一无所获,并不意外。鬼怪既然能遮掩杀人现场,自然也不会在白天留下重要线索。 大批人来,大批人去。待最后一波人乘电梯离开,舒时踏进702的房门。 - 一整天下来,舒时为了任务线索几乎没歇过,最后还是钟如季出面把他逮回了家。 做任务积极是没错,但过分积极就太反常了。 舒时对面坐着钟如季,对方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他,把他弄得心里没底。 “怎、怎么了?”舒时磕巴道。 “没怎么,就看看。”钟如季简短的回答。 舒时憋着话没说,然后对方沉默地看了他半晌。钟如季的眼神平淡得很,他却总觉得对方洞悉了所有。 “好吧,我坦白。”舒时憋不住了。 “嗯哼?”钟如季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显然是早就知道对方有事瞒着。 “也没什么,就……就是我有个想法,不太靠谱,就自己想想。”舒时闪烁其词道。 钟如季慵懒地撑着脸,散漫的点了下头。 毕竟对面坐的是真大佬,舒时觉得自己说出那些荒谬的结论简直是在班门弄斧。 他舔了舔微干的唇,话在嘴边还是选择了转移话题:“我们今晚再去看看?” 晚上的线索太能诱惑他了,可要解开现有的谜团又必须以身犯险。第三个晚上,连着作死两次,撞上鬼怪的几率颇高。 舒时觉得没人能比自己更不安分了。 钟如季依他,颔首道:“嗯。” 舒时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就听对方悠悠的开口。 “描涂鸦,誊简笔画,观察死者房间及死者身形,记下人数差异。”钟如季不紧不慢的说着,末了一笑,“能告诉我,你猜到什么了吗?” 明晰的分析方向,重要的点全让对方择出来了,舒时无言以对,措辞半天道:“我只是想想,人数的问题还没确定,得看明天。” “人数我记过。”钟如季接过对方递来的线索纸条,逐句浏览理解了一遍。 电梯里的涂鸦线条会转向,简笔画是两个火柴人,昨晚死者为男性,每个死者都是面目全非无法辨认。 整理有序,思路清晰,不确定的线索后跟着星号。钟如季什么都看在眼里,他能确定,舒时所做的功课都没出差错。 拽出隐线,通过碎片化的信息追溯源头。才过第二晚便能窥破任务关键点,钟如季觉得对方的能力正在逐步显现。 钟如季晃了晃纸条,笑问:“如果这上面的记录都是真的呢?” 舒时拿回纸条,听到这句话时笑容淡化了些,他低眸看了看上面画了星号打了小勾的线索,叠好后攥回手心。 舒时看向钟如季,淡笑道:“如果是真的,那我欠你一声对不起和一个人情。” 钟如季重新撑脸,望着他一笑道:“那你准备好报答我了吗?” 舒时失笑,调侃道:“按正常桥段我是不是该说将来为你做牛做马?” 钟如季道:“按正常桥段,或许你应该说以身相许。” 舒时没把这话往心里去,却仍然因为这句话有点心动,于是对答如流道:“以身相许?嗯,我不亏。” “既然不亏,不如考虑一下?”钟如季存了私心道,第一次把自己的心思宣之于口,隐晦到不易察觉。 因为谁都会觉得这是玩笑话。 合成碎片 “还考虑什么啊,”舒时托着下巴道,“你只要勾勾手我就能跟你走。” 钟如季注视他良久,蓦地一笑。 舒时也笑:“你笑什么啊,我说真的。”虽然语气听起来不像。 “嗯,到时候记得跟我走。”钟如季看着他笑道。 舒时在试探,孰不知钟如季也在试探。双方谨小慎微地将自己的感情透露点点端倪,得到的结果却让人不敢再继续试探下去。 不知道是谁把谁的认真不当真。 暧昧玩笑过后,钟如季问他:“今晚还去吗?” 舒时习惯性的把手揣回兜里:“不去了。” 今天702所看到的一切足以证明鬼怪无法隐藏受害者体形,他们今晚去纯粹是冒险。 - 夜深如水,舒时从床上爬起去开灯,从床头柜里拿出笔记本和撕下的纸张。 舒时将笔点在纸上,半晌都没写出一个字。 钟如季就在隔壁。舒时忍不住去想今天两人说过的话。 他可不可以肖想一下,对方真有这个意思? 舒时在心里告诉自己可以,但是现实告诉他不可以。 黑色的线将两行文字连在一起,舒时手掌附着额头,无所事事的描着简笔画,嘴上念念有词:“要是真这样,还真得道歉不可……” 没发烧前的那个下午和钟如季闹了矛盾,总的来说大家都有错,舒时本来就有句抱歉欠着,现在看来,从头到尾错的都是他。 墙壁上挂着的钟显示的时间已经不早,舒时把笔记本收起来,将纸条塞进明天要穿的衣服里,下床关了灯躺回被子里。 舒时闭上眼睛,意识朦胧间正要入睡,鼻腔中忽然窜进一股极难闻的气味。 汽油味,烧着的塑料味,还有进这个空间起他熟的不能再熟的异味。 这种刺激下,舒时清醒到无法睡着,伸手在衣服口袋里摸了口罩戴着。 舒时静静地躺了会儿,最后还是爬了起来套着衣服预备出门看看。 他轻手轻脚的拉开门,却见偌大的客厅里站着一个人。 钟如季偏头,双手在口袋里没拿出来,道:“巧。” 莫名的有点尴尬,舒时干笑了下拉上房间门,也道:“巧。” 两人穿的都是黑色修身棉服,没什么装饰,看起来像是同款。 舒时走过去,不等他问便道:“闻到气味了,睡不着就想去看看。” “嗯。”钟如季耳朵上也挂着口罩,他将口罩戴好,只露出一双眼睛,“我听到的声音在二楼。” “那咱们走楼梯。”舒时道,两人一块儿往门口走,“正好走电梯不安全。” 出门后,舒时还能闻到空气中的气味,钟如季却没再听到什么动静。 然而才走没几步,钟如季拽住舒时:“有人,三个。” 空间里一晚比一晚危险,昨晚两人夜探没遇上其他任务者,没道理昨晚没出来的今晚反而出来了。 “三个?”舒时听到这个数字,自动联想了画面。 若算上今晚,死亡者正好三人。 “活人,别想歪了。”钟如季看他一眼后道。 舒时不知道他怎么看出来的,哦哦两声表示明白。 卡在一楼与二楼之间,钟如季仔细辨听,楼上传来的动静中有开门声与关门声,还有呼吸声与脚步声。 “出事了,要进去吗?” “那现在回去?” “不不不,我看看再走。” 这是两个距离较近的男声。 “三楼那俩。”钟如季平静道。 舒时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陈子潜和付弋。 但楼上有三人,除去陈子潜付弋,还多了一个。 半层的楼梯爬起来不费劲,钟如季将门打开,里面的人和景象一览无遗。 陈子潜、付弋、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燃烧过的客厅,地板上仍未熄灭的星星之火。 男人用鞋底碾碎火光,手上沾着黑红的血迹。 陈子潜回头看了眼他们,转头朝对面的奇怪男人严肃道:“请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间房?” 男人看向舒时,咧开嘴无所谓的一笑:“这是我的房间,我当然在了。” 舒时微蹙眉,将陈子潜往后拉了点。 “我回来的时候他就死在这儿了,可不关我的事。”男人摊手,一副十分无辜的样子。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到你房里来?”陈子潜又进一步道。 鬼怪暗伏的夜里还有人四处串门?对方的说辞未免太过诡异。 “我和他?合作关系吧。”男人睨向与坐椅烧成同一种颜色的尸体,抱着双臂随意道,“我在四楼遇见了鬼打墙,推门进来正好是自己家。” 如出一辙的经历,听来几乎完全吻合。 舒时仍未放松戒备,偏头和钟如季对视了一眼。 “既然是你的房间,那我们就不打扰了。”钟如季拉了拉口罩道。 付弋心领神会,拉着陈子潜向后小步退。 陈子潜回过味来,瞬间炸起一身的汗毛。 “咳,对,既然这是你的房间,那我们也不好多问,抱歉深夜打扰,抱歉,抱歉……”陈子潜一边说一边退着,全身都在无言的抗拒。 男人面带微笑地看他后退的步伐,眼神刹那间阴邪下来。 “来都来了,不如坐坐再走。”忽然变得雌雄莫辨的低声阴沉道,“正好人死了,没谁陪我。” 充斥着异味的房间里,四人全部退到门口,陈子潜见对方没有冲过来的意图,闪电般出手将门拉上:“那你自己多待会儿,后会无期!” 陈子潜干完立马准备跑上楼梯回自己房间,结果才一转身就是个急刹车。 “我靠?” 楼梯消失了,电梯大开着。二楼俨然成为断层,去上一层需要极佳的弹跳力与臂力,往下一层则只用跳,而比起这两种,走电梯显然更方便些。 舒时朝楼下跑时正怼上失去台阶的楼梯,险些踩空摔下去,所幸刹车及时,还有钟如季拉着。 他瞥了眼再度发生变化的涂鸦,电光火石间便选择好了最合适的路。 细小的扭动声入耳,钟如季不多废话,直接道:“跳。” 经历过长楼训练,这点高度对舒时来说已经是小菜一碟。 钟如季在前做了标准演示,舒时没犹豫几秒也跟着跳了下去。 陈子潜仍在踌躇,余光中看见那个男人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手里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 “闭眼。”付弋握住他的手,两人同时一跃。 “操,什么东西?”陈子潜晚了一步,后背被泼上不明液体。 “跑!”底下的舒时没法多话。 从楼上跳下需要时间缓冲,陈子潜还未来得及反应身上便是一痛,灼人的热浪滚滚而来。 危难时刻更要保持大脑的高速运转,陈子潜心中警钟狂鸣,他反手甩开付弋,奋力将对方往101房门处一推。 “陈子潜!”付弋眼中映着烈焰的火光。 对方背着一身烈火咬牙去解衣服拉链,却因过于疼痛没能成功。 立于二层之上的男人睥睨着下方,恶意的微笑被火光照亮。 一计不成再施一计,陈子潜就地一滚,远离大火区域后反复碾着背后蔓延极快的火势。 舒时和钟如季同时扯开棉服,两人赶到陈子潜身边用衣服帮他扑火。 付弋只披了件外套没法帮上忙,他捏紧拳,目光锁定在二楼男人身上。 将火扑灭后,陈子潜脱下烧得辨不出原样的衣服,嘶声扶着后颈,手背手心乃至裸露出的皮肤上皆是一片通红。 灾祸还未结束。 汽油桶掉在地上发出闷响接而砰的一声炸开,溅出的汽油带着火飞向别处,一层顷刻间覆灭成业火地狱。 钟如季护着舒时,冷漠的扫了眼二层,沉声道:“都进去。” “快进去。”舒时扶着陈子潜,两人用最快速度撤回101。 烈火未歇,舒时把陈子潜交给付弋,转头去拉还在门外待着的钟如季。 灼热的火舌越涨越高,钟如季脚边便是张牙舞爪的火焰。 “走,别看了。”舒时拉住钟如季的手腕,匆匆一瞥与上面的男人对上视线。 对方眼中有他熟悉的神色。 - 陈子潜被付弋带到盥洗间冲洗烧到的伤口,舒时在外面翻找可用的药膏。 钟如季陪他一起找,两人没怎么说话。 房里的药物一一被找出来,全都派不上用场。 “没有永昼,不能提前离开。”舒时道。 “嗯。”钟如季点头,往盥洗间看了下,“没有大碍,可以撑到结束。” 灭火及时,陈子潜最多是中度烧伤,没祸及根本,还能自由活动,就是这段时间会受些罪。 舒时深吸一口气,闻到空气中的汽油味,其中隐隐飘来焦味。 门口毫无动静,二楼的男人没有追下来。 “他当初是骗我的吗?”舒时心平气和的问道。 “嗯?或许。”钟如季看他,没做肯定的回答,“他撒没撒谎我们都不能一言断定。” “但我还是希望你不会出事。” 舒时吸到胸腔里的气都在戳刺着他的心脏,对方实在太能拿捏到让他心疼的点了。 钟如季之后没看他,对方却在他不经意时抱了上来。 或许是因为愧疚,又或许是因为其他的,对方声音中带着一点细微的鼻音,小小的、低声的说了好几句对不起。 出现在二楼的男人亦是鬼怪,他用的不是附身,而是换脸。 换脸追溯到源头,他们第一次认定的死者便是潜伏在众人之中的鬼怪。 杨晚晴,那个脸上缠了绷带的女孩子,是索命的鬼怪。 天选之子 涂鸦的线条在纸张上重组,绘成一个熟悉的面孔。 “果然是她。”舒时道,摁住笔盖。 涂鸦中没有明显的五官,至多有一双遮了一半的眼睛,而将它按照人的轮廓拼起,组成的正是缠了绷带的杨晚晴。 “嗯。”钟如季一手支着头侧,一手把画着简笔画的纸推过去。 “所以谁和她待在一起谁就会被她同化。”舒时分析道,“不过应该有条件限制,最起码是半个小时的前提。” 死者无一能看清面目,照体形来看,杨晚晴第一晚的下手对象是与她共进晚餐的女孩子,第二晚则是追那女孩子的男人。 舒时当天在房里听到了全过程。 但是今晚的死者身份未明。 方才他们见到的那张脸八成是已经受害的任务者,倘若鬼怪此时再寻目标,将皮囊一换混入人群中,论谁都认不出来。 “她会强化。”钟如季用笔给简画添上五官。 言下之意,哪怕空间规则对鬼怪有限制,但到大场面时仍无法束缚对方。 拥有复制能力的鬼怪潜伏在人群里本就是一种灾难。 “我该怎么找出她?”舒时神色凝重。 钟如季微微摇头。这是不打算告诉的意思。 舒时也没想着依靠对方,只是习惯性的发问,他望了眼仍未有人出来的盥洗间,微眯眼道:“镜子?” 鬼怪的杀戮方式一般都与自身死亡相连,假如杨晚晴死于火灾,她最不想看见的应该是自己的脸。 难怪当时对着镜子召不来鬼。 过了不知多久,付弋和陈子潜出来,后者面上白净,背后却是被大火烧得通红起泡。 陈子潜恐高严重,当时的犹豫算是情有可原,他坐到椅子上规规矩矩的不乱动,问舒时:“我记得你也恐高来着,怎么说跳就跳啊?我都没反应过来……” 他的话在付弋的注视中没能继续下去。 舒时瞥到付弋绷着脸,再看看陈子潜,忽然觉得有点好笑:“我训练多,所以恐高没那么严重了。” 说来还多亏了钟如季。 如果他的恐高没能改善,方才身上着火的便不止陈子潜一人。 “你要是恐高的话可以去训练场多试试,慢慢来,习惯之后就没那么怕了。”这是舒时作为过来人的经验。 陈子潜小心地瞥了付弋一眼,见他面色稍霁,只得无可奈何地将自己的抗拒揣回肚子里,顺应的点点头:“嗯,有时间我试试。” “你的伤还好吗?要不早点休息吧。”舒时关心到。 “没事没事。”陈子潜摆摆手,双手勉强往桌上一撑,“我想说说关于鬼怪的事情。刚刚那个是鬼怪吧?而且还不是用的附身。” 鬼怪附身会将寄生灵魂同一化,也就是说,一旦被鬼怪附身,那个人就会变为鬼怪的模样。哪怕五官未变,打扮也绝对会与鬼怪靠拢。 陈子潜在集合点见过那个男人,对方五官和衣着分毫未变,变化的仅是气质和行为方式。 “嗯,他是鬼怪,并且一直在待在人群之中。”舒时将手绘的涂鸦和简笔画递到他面前。 独树一帜的绷带形象自进空间以来陈子潜只见过一个人,他讶异道:“她是鬼怪?” “差不多。”舒时道。 比照男女人数可以轻易查出任务者数量的怪异,舒时原先以为是自己记错了数字,没往深了想,但经过今晚后,他不得不往深处想。 “那你当时要是答应她了岂不是很危险?”陈子潜又道。 舒时抿了下唇。 何止是危险,按最坏的打算来看,杨晚晴第一个瞄准的目标本就是舒时,只不过没想到半道杀出一个钟如季,愣是被从中作梗坏了好事。 “我没准备答应的。”舒时再三吞吐,还是觉得不吐不快,“男女有别,我不可能真去人女孩子家里待着,孤男寡女的,成何体统啊。” “但你最后还是去了啊。”陈子潜托腮诚实道。 “我……”舒时一哽,瞬间就没法接下去了。 他能说自己是因为钟如季对其他人过于上心导致他心里有点不舒服吗?不能。 他能说自己不是故意要跟钟如季唱反调,只是因为心中郁气未平一时冲动?不能。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舒时都觉得自己太幼稚了,于是他干脆闭麦,拒绝回答。 “不过算算时间,你应该没在她那儿吃饭,所以……大概还算安全?”陈子潜自解自问。 “应该吧。”舒时也不能确定。 杨晚晴用烧人的方式解决出现两张脸的局面,如果她第一天便拥有了舒时的相貌,她没必要邀请其他任务者进1103。 比起只有一个追求者的安盼,身边朋友众多的舒时对她来说显然更有吸引力,只要拿了舒时的脸,她便能借此将陈子潜他们一锅端了。 但是她没有。 其中的原因细剖下来也不过两种,一是杨晚晴没能成功复制舒时的相貌,二则是真如她自己所说,她喜欢舒时,所以没下手。 舒时自认自己没这么大魅力。 杨晚晴和仇宵不是一类鬼怪。 仇宵曾经跟他说过,他的灵魂与其他人不同,在鬼魂眼里,舒时就是个香饽饽,谁见了都想咬一口的那种。 仇宵执念于报仇,对人的灵魂没有太大的需求,但杨晚晴呢?没人能保证她的动机。 这不知道是第几例鬼怪围着自己打转儿的经历了,舒时细细数来得有五次以上。 他总觉得自己像一道诱人的菜,鬼怪们闻着味儿就来了。 “唉,我还以为她喜欢你呢,吓死我了。”陈子潜之前还怕杨晚晴的死会影响到两人关系,现在看来根本就是瞎操心。 舒时:“……” 感觉自己的话有歧义,陈子潜脑筋一转,扯开话题时顺便为自己男神刷一波好感值:“当时你去她房间的时候钟哥一直在外面等你,我想说来着,可是一直没机会,而且钟……对不起我错了!!” 舒时听他这么说总会有些愧疚,结果再听下去就觉得不对味儿了。 钟哥?他记得自己没有跟对方说过钟如季的身份。 陈子潜在钟如季的微笑凝视下光速道歉,就差把头往桌上磕了。 叫习惯了脱口而出怎么办?他男神会不会觉得他图谋不轨?? 气氛诡异安静。 “巧,你怎么知道我姓钟?”钟如季微笑道。 - 折腾了大半晚,陈子潜稀里糊涂解释一大堆,最后钟如季也没追究。 考虑到陈子潜的伤势,舒时把自己的房间让了出去。 床不算大,陈子潜和付弋睡一张床难免会碰到对方,陈子潜背后全是燎泡受不得碰。三人间分四个人总会有两人被分到同一房间,综合考虑下来,貌似只有舒时和钟如季住在一起最为合适。 舒时自从发现自己对钟如季有那么点微妙的感觉后,连带着两人相处时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舒时将被子盖过肩,瞥了眼正在翻书的钟如季。 “要睡了?”钟如季合上书,侧头问道。 见他有伸手关灯的意思,舒时忙道:“不是,我不困。” 他就是想看看对方而已,哪知对方那么敏锐。 “不困也早点休息。”钟如季将书放到床头柜上,还是按熄了灯,“明天集合点小心点。” 杨晚晴用着别人的脸,任何一个上来搭讪的都有可能是她。 “嗯。”舒时应声。 熄灯之后,房间陷入长久的黑暗中,他睁着眼仔细辨认也没能看清钟如季。 有点可惜。 两人距离过近,钟如季听见了对方不正常的心跳声。 原本打算藏着掖着坚决不透露,然而自从试探过后,钟如季觉得,或许可以试一试。 试一试表白,试一试突破两人的朋友关系。 但是这个试一试必须推移到许久之后了。 钟如季无法拿捏准对方的心思,为确保舒时的高级任务万无一失,他暂时不能捅破窗户纸。 舒时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他手足冰凉无法暖热被窝,所以便蜷着睡,背对着钟如季。 他怕睡觉不安分,半夜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一间房,两个人各自怀揣着不同心事入眠,长夜好梦。 本以为背对着对方就能有效避免尴尬场景的发生,舒时醒来的时候盖着钟如季的被子,望着或许是被自己蹬下了床的被子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钟如季经过的时候顺手敲了敲门,道:“醒了就起来洗漱,吃完早饭再集合。” 然后外面就没声音了。 舒时立马下床,以绝对的疾风速度将自己的被子捡起来,再把两人的被子都叠成豆腐块,一脸正经的进了盥洗间。 空间的条件有限,四人的一日三餐都是面条。 几人刚好吃完时,外面的电梯声和说话声都来了。 昨晚的一层一片狼藉,但单听外面人的动静便能知道集合点依旧如常。 钟如季手指点着桌面,听着外面的声音实时报道:“昨晚的死者有三人,楼层分别为二、六、十。” 正好穿插在所有楼层中,不知道的也得知道了。 死亡人数剧增,其他三人面色沉静,各自想着对策。 真正的头脑风暴才刚刚开始。 ※※※※※※※※※※※※※※※※※※※※ 新年快乐~ 应该还有两更 背水一战 严格来算,今天已经是进空间的第四天了,众人不再像往常一样跟着队伍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 熊洋明白这种时候领导大家也没什么意义了,下来集合点也不过是清算人数。 舒时面色如常,暗暗地清数人数。 男性十二人,女性仍是六人。昨晚死亡三人皆是男性? 疑问暂且保留,谁也不能确定杨晚晴最后换成了谁的模样。 熊洋看向钟如季,却见对方不怎么关心桌上的事,目光始终有意无意地瞥着另一人。 今天集合点散场的时间比往日早很多,大多都是各找各的伙伴,爱去哪儿查探去哪儿查探,只有少数几个是依赖着熊洋的,仍然跟着他分析线索。 几人依次看过出事楼层,检查过死者身形,确定是男性无疑。 “找不出来。”舒时站起后道。 男性人数比女性多上太多,现在有不少人选择回去房间待着,谁能辨别出身边的人是披了他人皮囊的鬼怪呢? 如果杨晚晴瞄准的目标一直是男性,众人便很难揪出掩藏在人群中的她。 “切记别和除了自己外的任何人共处同一房间。”舒时是对熊洋说的,对方身后的几人也都听见了这番话。 “嗯。”熊洋点头答应,他原本就没和人接触过多,房间里一直只有他自己。 杨晚晴与人共处一段时间后可以换掉对方的脸以及身形,最坏的情况是她换一张脸杀一个人,最好的情况是她换一张脸没杀人。 只要出现两人撞脸的局面,杨晚晴便是主动暴露了自己。 涂鸦和简笔画全都破解成功,舒时没必要再冒险进电梯观察线索,他回到十一楼,伫立在楼梯间望着天台的方向。 “去看看?”舒时征求其他人意见。 钟如季没意见,陈子潜觉得可以跟去,付弋也没发表言论。 他们来的第一天就有去过天台,但是由于人数众多,不便细细观察,现在人人自危,无人去天台冒险,正好方便他们。 天台的风比任何地方的都猛烈,舒时往远处看,第一天的大雾早已不知在何时消失了。 “雾是圈活动范围的指引物,现在消失了,是不是代表我们可以出去看看了?”陈子潜裹紧衣服时顺便问道。 “从理论上来讲是可以的,但是我觉得最好不要出去。”舒时道。 居民楼的大门不由他们掌控,出去倒是可以,问题在于出去后还能不能回来。 鬼怪圈的范围便是居民楼,如非必要,尽量少逾矩。 大家四散去找观察,钟如季不参与,于是便跟在舒时身边。 “都说不要和除了自己之外的人共处,你就不担心我是鬼怪吗?”钟如季看他认真的观察墙壁,随意问道。 舒时头都没抬,极其自然道:“她的实力还不够跟你比,而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换了你的脸我也能认出来。” “这么笃定?看样子你很了解我。”钟如季笑道。 舒时顿了下,无不调侃道:“都在一张床上睡过那么多次了,当然得了解了。” 钟如季被他这逻辑逗笑了,闷笑了几下之后回道:“确实,都睡过那么多次了,当然得了解。” 舒时没听出他的断章取义,还赞同的嗯嗯了两声。 钟如季没再打扰他,而是看着他四处摸索。 “我们的房间里都没有汽油和打火机,唯一能着火的就是煤气,她总不可能凭空变个汽油桶出来,等把东西找到我就全给她丢了,就不信她还能烧人。”舒时一边找东西一边说着,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潜移默化说白了就是她的特殊能力。” 钟如季听着他不平的碎碎念,还觉得挺有趣。 舒时吐槽到后面就慢慢正经了,他打开天台上的一个大桶往里面望了望,结果是空空如也。 “好像没有。”陈子潜过来时也说。 “不可能。”舒时道,“我闻到的汽油味就在这上面。” 天台的风扰乱他的判断能力,气味一会儿从东边飘来,一会儿从南边飘来。 “找到一把刀,是用过的。”付弋攥着把水果刀,刀尖上明显有个缺口。 舒时:“借我看看。” 付弋把刀递给他,顺便揉揉冻到发抖的陈子潜。 舒时用指甲盖刮着刀上的缺口,对陈子潜道:“要是受不了就先回去吧,有线索我会告诉你们的。” 陈子潜不能穿太厚的衣服,也不能将衣服裹得太紧,留在天台完全是受罪来了。 舒时从口袋里摸出钥匙递给他俩,对方迟疑了会儿才答应下来。 陈子潜两人走后,搜汽油的主力只剩熊洋和舒时,钟如季仍不参与。 舒时没急着去搜,而是将水果刀竖直的抵在墙上,半晌,他握着刀快步走到天台中央,蹲下用刀划着地面。 熊洋秒懂,腾了位置尽量不妨碍到他。 才试第一刀就试出了惊喜,水果刀划过某个地方式朝下陷了下,舒时握着刀反划回去,找到那道缝隙。 舒时将水果刀插进缝隙里,顺着它把凹陷的地方划开。 白色的漆掉了不少,舒时划到某个地方时刀身遇到了阻碍。 他抽出刀刃,抵着那个妨碍他的地方猛戳下去。 没什么动静。 舒时眼中露出疑惑。 看了全程的钟如季无奈的把他拉起来,提醒道:“你踩着盖了。” 舒时看看自己划出来的痕迹,发现他把自己圈里头了。 熊洋忍俊不禁的笑了下。 舒时退到圈外去,再度用刀刃抵着方才的位置,用力一摁! “砰!!”一声巨响。 舒时赶紧丢了刀站起来到钟如季身边,看到对方蹙紧眉时心疼的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耳朵怎么样?” 钟如季握住他手腕,让他别着急:“没事,不用担心。” 单身的熊洋看着这一幕,默默地瞥开了眼。 舒时说了好多话,确定钟如季听觉没受影响时才放下心。 门装了弹簧,触到开关立刻就弹开了,幸好钟如季反应较快,及时的捂住耳朵减少了一些杀伤力。 舒时侧眼去看,打开的门下满是汽油桶,里面还散放着不少打火机。 三人将汽油桶全部搬了出来,思考了半天后决定将汽油全部燃烧。 天台没有可燃物,最多的是墙壁和铁皮桶,为确保此举的安全性,舒时先在最空旷的地方倒了些汽油,点着后等它燃烧殆尽。 时间还早,几人可以慢慢进行这个工作,在1101等了太长时间不见有人下来,陈子潜和付弋去而复返的回到天台,一跨进门便看见三人各自提着汽油桶,顾着自己那一小方的燃烧地。 等汽油全部燃烧后,天色已经不太早了。 舒时将打火机掷出老远,拍拍手总算完事儿。 - “因为初级鬼怪只有一种特殊能力,既然她可以复制别人,那么就说明她杀人的方式与人为是没有差别的。”舒时躺在沙发上自言自语,“毁了她的作案工具,我看她怎么害人。” “话别说太早。”钟如季坐下时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舒时推了推额发,撑着坐起来道:“没说她不会害人,我知道她还有别的方法。但是比起其他的来说,还是汽油烧人杀伤力最大。” 一桶汽油的容量少说可以燃烧一整层,省着点用不知道多能害人,毁了汽油也算是给大家一点安慰。 今天过后就是第五天了,少一种害人方式是一种。 “嗯。”钟如季表示同意他的观点。 “我有点好奇,她会来找我吗?”舒时嘴角噙着玩世不恭的笑容。 他虽笑着,眼中的情绪却是寒如冰冻的冷泉。 舒时最讨厌被人利用,更讨厌被身边人利用。他一开始是相信杨晚晴的,所以才会在别人面前护着她,最后甚至因为她差点和钟如季闹僵。 他真心把杨晚晴当一个可怜的女孩子对待,可结果呢?多余的怜悯和善心不过是场笑话。 对方只等着骗他入网,她曾经说过的喜欢也不过是把他当做上等的补品,仅此而已。 “会。”钟如季道。 依昨晚的情况来看,杨晚晴的目标是杀尽所有人,她是一个恶鬼。 在害人现场被他人撞破,杨晚晴既从容又淡定,张口便编了一套说辞出来,然而在四人察觉不对时,她能立即拎着汽油桶追出来。 由此可见,她从未打算放过任何一个活人,包括舒时。 舒时缄默良久,缓缓道:“如果鬼怪能被杀死就好了。” 若鬼怪能被任务者杀死,这个空间的杨晚晴绝对打不过任何人。 可他们只能被害,并且无法反击拥有不死之身的鬼怪。 “兽形怪可以,鬼不可以。”钟如季道。 “兽形怪谁打得过啊。”舒时想到第一次空间里的怪鸟,认真模仿着它挥爪的动作,“它一爪子能直接把人薅墙上去。” 他又不是没体验过,当时他只是擦到了怪鸟的爪尖便血流不止,要是实实在在的被抓上一下,人早没了。 钟如季被他戳中笑点,好一会儿没停下来。 “你笑我?不许笑听到没??” “嗯,不笑不笑。” “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噗,抱歉抱歉。” “…………呵。” 祸不单行 转眼来到第五天,众人一早便候在了集合点,个个面色惶恐。 潜移默化第五日,天气,阴雨。 窝在被子里的舒时感受到不寻常的凉意,倏忽睁开眼睛,再也没了睡意。 集合点的人应该全部到齐了,出门前,钟如季特意道:“小心点,别被骗了。” 阴雨天算是半个大场面,阴雨天气时鬼怪可以自由使用能力,并且还有一定概率增强能力。 拿杨晚晴打个比方,她原本需要和活人共处半小时才能复制对方,阴雨天则只需要十五天或者十天。 “嗯,明白。”舒时郑重点头。 两人一同往外走,才走到一半,舒时看见从楼梯下来的男人,没忍住抓住了钟如季的手。 人数未变,杨晚晴在集合点里。 其他人此时也注意到不多不少的人数,暂未理清鬼怪线索的人稳坐如初,而摸到点头绪听过风声的皆是脸色大变,如避蛇蝎般的远离集合点的长桌。 熊洋见不少人无动于衷,出于本能的大声提醒:“鬼怪在我们之中!都散开!她能换脸!” 熊洋的话语权还在,多数人听见他这番言辞后,没多犹豫便离开了长桌。 人与人之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大家注意,今天在集合点待了十分钟以上的人都有可能被鬼怪复制,请大家分开行事,不要抱团引火烧身!”熊洋又道,“谁都不知道被鬼怪替换的人到底是谁!” 陈子潜和付弋没比舒时早来多少,此时属于安全状态,他俩只能确定他们五个人是未被鬼怪替换的。 凝固的氛围中,舒时拉着钟如季往楼梯间移动,陈子潜和付弋也是。 熊洋一边将线索尽数倒出,一边小步往后退着。 有对类似热恋中的情侣双手紧牵着,女生紧张道:“鬼怪会换脸,他要是换成我认识的人怎么办啊?” 男生看起来要沉稳些,他放开揽着女生的手,镇定道:“没关系,反正换成你认识的人,你也认……不出来!” 话音方落,长匕瞬间刺穿女生的喉咙。 女生不可置信的张口,却连一个音节都没发出,她睁着眼睛倒在杨晚晴脚下,死不瞑目。 集合点刹那间充满了尖叫声,有人慌不择路的猛摁电梯,有人挥开拦在面前的人不顾一切的朝楼上冲。 杨晚晴幽幽一笑,视线不经意似的晃到舒时身上,她眼瞳中的嗜血愈加浓烈。 - 共有三人选择了上升速度更快的电梯,其余人要么是顺着楼梯猛冲,要么是慌里慌张的跑回自己的房间。 “地方太窄,房里不安全,咱们去天台。”舒时一跨便是两三个台阶,速度极快。 杨晚晴暂时并未追上来。舒时放缓了步伐,猛然间听见一声重重的闷响。 电梯坠毁。 电梯门匀速打开,杨晚晴擦着染血的长匕,漫不经心的扫了眼身上压满线缆的三人。 她有分寸,没让这几人摔死了。 细微的脚步声踏得优雅,数息之间,老旧的电梯中染尽了鲜血。 “从六楼下坠不会死亡。”钟如季道。 舒时:“但是她在一楼。” 从进空间起便强调过电梯危险,可是大难临头,仍然有人选择这条险路,亲手将自己的活路断送。 有人缩在角落里故作镇定,眼神却始终放在熊洋这个主心骨身上。 “生路本该由自己争取,我们上去吧。”熊洋道,冷静又残忍。 任务空间里本就没有那么多人情,阴雨天、大场面时人人自危,谁还有空搭理陌生人? 舒时听过那么多大道理,穿到这个世界来听到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人人为己,甚至还有为了利己而杀害同伴的,任务空间里的人心太复杂,他不敢妄加揣测。 “走吧,上去。”舒时收回视线后说到,仿佛刚才无事发生。 钟如季其实是希望对方能保持这份珍贵的善良的,但是任务体制太残酷,鬼怪无情,为自己拼命时必须摒弃掉所有心软。 大道理都懂,但是真正经历的时候难免会有点心痛。 比起先前,现在的舒时面对他人死亡的场景要镇定了许多,他在向一个合格的任务者发展。 天空下着小雨,数人聚集在了天台上。 大家有帽子的戴帽子,没帽子的要么淋着要么脱衣服。 舒时看看天色,觉得一时半会儿这雨停不了。 他们人多势众,就看杨晚晴会不会上来了。 细算下来,杨晚晴除了复制之外,同样还是这栋居民楼的主人,除了她之外,谁也无法知道居民楼本来的模样。 众人都没说话,天台除了细小的雨声和来势汹汹的大风外,一切都很安静。 杨晚晴能杀死电梯里的三人,自然也能打开房门进屋行凶,她一层层杀上来,便能在天台看见她最不喜欢的活人。 毕竟只是初级,和中级比起来,初级的鬼怪能力并不强大,至少他们无法圈地盘,不能将生存者永远困在他们想要的圈里。 时间渐长,舒时偶然闻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他往钟如季身边凑,低声道:“有人来了。” “嗯。”钟如季同样也听见了声音。 再过不久,舒时闻到的气味越来越浓,不由得连连后退。 钟如季听到争执声,微微皱了皱眉。 淅沥的雨声中,有人爬楼梯的声音被无限放大,还伴随着频繁吸气的声音。 “别跑!你他妈给我站住!!” 这话音刚传到众人耳朵里,天台门口便出现了一个被捅了数刀的男人。 他看见多人聚在此地仿佛看见了希望,连忙叫嚷道:“救命!有人要杀我!” 一半的人都在往后退,男人挑了最近的人冲过去,扑了个空。 闪躲是人的本能,舒时见对方差点栽到地上,顺口说了句对不起。 男人身上的伤见了雨疼的更厉害了,他龇牙咧嘴的捂着冒血的伤口,颤巍巍的指向天台门口,咽了咽口水道:“那个人疯了,他说我是鬼怪,非要杀我。” 杨晚晴本就是已死之魂,不可能还和人一样拥有温度,拥有鲜血。这是怎么也伪造不来的。 门前出现一个握着血刃的男人,他眸色暗沉,脸上的血迹都干涸了些许,上来的第一时间便盯紧了唯一受伤的那个人。 武力值抵不过对方,受伤的男人缩了下,下意识寻个庇护,于是便伸手去拉舒时的衣摆。 然而他手伸到一半,当即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给捏住了。 钟如季放开他的手,慢吞吞道:“劝你不要动手动脚的。” 对方眼中有种无形的压迫,男人立即规矩的放下手,立正站好,仍然躲在两人身后。 “你跑什么啊?”拿刀的男人舔了舔唇,带着满身血腥向他们走来。 如果说杨晚晴是恶鬼,那这个男人便是人间的撒旦。 他脸上玩味的神色和那自然而然的动作怎么看也不像是第一次杀人。 这种人就算不是鬼怪,也比鬼怪更不像人。 “大家都知道,现在空间出了复制能力的鬼怪,我不能保证谁是万恶的鬼,所以便只能用这种蠢办法了。”他一番话说的坦坦荡荡,却让人不寒而栗。 他的言下之意是,除他之外,他不信任任何人。潜台词是杀掉你们所有人,我便安全了。 槽点太多,舒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对方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说话也是礼貌得体,但是怎么偏偏脑子不太灵光呢? 无人接他的话,男人也不在意,将目光放到被舒时遮住的人身上,笑道:“你是自己出来还是我去抓你?” 负伤男疯狂摇头,打死也不上前一步。 虽然说是多管闲事,但遇到这种情况,帮一帮也无可厚非。 舒时跟着男人的步子移动,一直挡在负伤男面前。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巧合,三次……那便是故意的了。 男人冷笑一声,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动刀子! 舒时行动比脑子快,还未及对方刺过来,他已经脸一偏头一低避开了攻击。 此举未将舒时怎么样,对方却瞬间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钟如季扯了扯唇,将捂了很久的手从口袋里抽出来,对方邪,他比对方更邪:“怎么,想打架?” 男人见他赤手空拳,阴恻恻一笑:“你什么都没有,确定要跟我打?” 与此同时,舒时、熊洋、陈子潜与付弋都在心中为这位碰上硬板的人默哀。 舒时把男人当成失心疯,心道正常人不与神经病计较。 然而这话还没想完,那男人便先于钟如季动手了。寒刃被细雨冲刷,在地上留下蜿蜒的血迹。 钟如季瞄准了他手腕,避开刀刃便紧捏着对方手,用力朝反方向一掰。 就这么一下,对方的武器没了。 拿着武器时便打不过,现在丢了武器就更别谈了。男人心有不甘,不怕死的迎上去。 他的结局可想而知,陈子潜敲了敲铁皮桶,语气中有点幸灾乐祸:“你说说你,早点跑不好吗?非要和人打架,现在好了,把自己打进桶里了吧?” 铁皮桶里传来对方气急败坏的捶桶声。 舒时亲眼见证钟如季这出乎意料的举动,有点哭笑不得。 这人小心眼起来焉坏焉坏的。 剑走偏锋 或许是因为被罩在桶里太丢人,里面的人再也没有出过声。 林宇嘶着气去看自己的伤口,抬头对舒时和钟如季两人说了句谢谢。 此刻在天台避难的有十一人,还有三人未上天台,应当是躲回了自己房间。 除去杨晚晴,空间里的任务者总数为二十二人,此时只剩十四人,而真正的大场面还未到。 杨晚晴的手段并不高明,奈何能力加持太坑人,背后捅刀让人防不胜防。 “她的能力没到最强,一般是打得过的。”舒时担心之余仍存着一丝侥幸,然而不等钟如季补充,他自己又道:“但是鬼和人不能比。” “现在我们清算人数也没什么意义了。”陈子潜望了望门前,“她现在是男是女我们都不清楚,换成了谁我们更不知道。” “最坏的情况也是最好的情况。”舒时理智道,尽管很残酷,“未上天台的人全部死亡,剩下的那个就是她。” 但这显然不现实,死者不会说话,更不会自动跑到天台上来,杨晚晴伪装能力一流,装成幸存者跑上来博取信任也不是没可能。 所有的线索和破解点绕来绕去,最后打成了死结。 “这空间好伤脑筋啊……明明前几个还不这样。”陈子潜头疼的揉揉太阳穴,靠在铁通边吐槽。 他经历的初级,难度最高的大概就是疯狂马戏和潜移默化了,别的初级虽然没有特别简单,但也不会有多难,基本上是掌握规则了就能安全出来的难度。 “确实是有点棘手,但是也没有特别难,好歹鬼怪的能力是有破绽的。”舒时道。 闻言,钟如季侧头瞥了他一眼。 怎么形容……他总觉得,舒时进入的每个空间难度都会提升。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必然现象?或者说真是对方运气太差? “这还不难啊?都算半个中级了。”陈子潜有气无力道,“小的做不到啊。” “啊?”早就习惯这种难度的舒时愣了下,“那可能是因为名称隐晦,没提供多少线索吧。” 陈子潜看他一眼,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嘟哝道:“唉,再遇到这样的空间我头发都要掉没了。” 付弋噗的笑出声,揉揉他还算浓密的头发,乐道:“没事没事,掉没了我给你买顶假发。” 陈子潜佯怒瞪他一眼。 天台是唯一的安全点,仍有人尚未意识到这点。杨晚晴有智商,在众人都知道她能力的情况下,她也不会贸然闯去天台与大多人对峙,落单的几只小白鼠才是她的最佳下手对象。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杨晚晴顶着不属于自己的脸,挨个走遍了有人的房间,却始终未往天台去。 雨停风歇,天空洗涤一净,一尘不染。 大家都听到过叫喊声,距离很近,大约是在十层。舒时抬头望了眼蓝天,挪步往回走,说:“我去看看死亡人数。” 阴霾笼罩的阴雨天过去,盘旋在众人心底的不安也散去,确保此时的鬼怪不再拥有复制能力后,大家都是松了口气,各自招呼着安全的伙伴回房。 阴雨天的屠杀是杨晚晴留给众人的局,电梯里的三人活下了一人,吊着口气没死成,而躲进屋里的三人都见到了杨晚晴,真正活下来的有两人。 存活者人数多是个好事,但是存活者越多情况对他们越不妙。 熊洋再三嘱咐不要与人抱团,至于听不听得进去就看他们自身了。 - “演技精湛,我都不知道她是骗我的。”舒时趴在沙发上,手中捏着盆栽的叶子。 知道他郁闷,钟如季也不得不提:“劝你浇点水,别玩死了。” 舒时:“……” 浇完水后将盆栽放回原地,坐回沙发的某人又开始残害抱枕,方形的能被他揉成圆形。 “关系复杂,难解就放着不解。”钟如季坐到沙发上道。 杨晚晴使用能力的破绽有限,唯一可攻破的点便是男女差异,想从这点入手简直难如登天,除非是过目不忘,否则不可能将每个人的性格和形象记下来。 “我不打算解,要解太麻烦了。”舒时低着眉眼,“只是觉得她利用人性很让我反感。” 杨晚晴利用他的善意,利用追求者对心上人的爱意,利用朋友间的信任,利用爱人间的依赖,还利用……人对人的恶意。 各个鲜活的例子,他全在这个空间里见识到了。 林宇到现在没法一个人独处,就怕再被找麻烦,于是在天台上拉了个还算有缘的邓宇庭作伴。 钟如季点头承认:“嗯,她很聪明。”聪明到令人忌惮。 “算来算去,潜移默化确实比其他空间难度要高。”舒时靠着沙发感叹道,“也难怪高级难了。” 有时候,空间名称的隐晦程度就代表了难度,大多高级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式名称,他体验的还只是初级,这要是撞上了高级该怎么活。 夹缝中生存,难。 “哎,是不是她的身份被戳穿的太早了,什么信息都没透露出来?”舒时坐正了,突然想到这么个可能性,“或者说其他人那儿有相关线索……但是都被她害了。” 反观城堡那次,他从头到尾都没看出管家是鬼怪,所以管家才会以npc的身份透露线索,而这次……他感觉自己破的太快了,导致他对任何人都抱着怀疑的态度,谁也没接近,什么线索都没抓到。 “嗯。”钟如季可以肯定的告诉他,事实确实如此,“所以有时候破得太早不是好事。” 破解线索是好事,但是有得必有失,破解鬼怪线索的同时,舒时失去了更多与杨晚晴相关的往事线索。 “破得晚死的快,破得早也不好。”舒时彻底无语,“算了不计较,世界机制是天,任务体制是地,天地安排的,这哪躲得掉。” 钟如季发现他乐观的很。 想着想着,舒时的记忆推送回第一天来空间的时候,他手上的动作一顿,眼睛情绪微微一沉:“如果她亲自透露的信息都是真的,那她第一天跟我说的话八成也是有效的咯?” 钟如季颔首。 “好的,我明白了。”舒时抱好枕头进入思考状态,“让我想想。” 钟如季看着他从玩笑状态转为认真冥想状态,该有的态度一点没落。 时钟快走,舒时将第一天与杨晚晴的交流回顾了个遍,又将全部线索顺了遍,越想越不安。 “我想回十一楼看看,你要一起吗?”舒时坐不住了,站起来对钟如季道。 钟如季没说话,随着他站起身。 - 1103。 钟如季开了门,舒时进了客厅没怎么走动,而是看着姿势未变的焦尸,情绪莫测道:“她可以复制活人相貌,也可以伪作死尸。” 当晚在电梯里抓住他脚腕的焦尸正是杨晚晴本尊。 他从一开始就想错了,杨晚晴的复制对象不会随着死亡人数递减,从始至终,她的复制对象都是二十二人,从未变过,无论是活人还是死人。 有了这项前提,杨晚晴大可从众人中抽身出来,久久不现身引得人心惶恐,明天的大场面,被逼疯的人绝对不止今天这一个。 更不幸的是,她伪装成死尸,说不准还能逮到几个落单的人。 目前的死亡人数共八人,据说各个都在不同楼层。 “她应该不会瞬移吧?”舒时迟疑道。 “不好说,看时间段。”钟如季道,“白天我们看不见她的鬼魂,晚上才会有虚影。” 他们看不见杨晚晴,对方相当于是隐身了,悄悄的进门,悄悄的替换别人的样貌,谁都认不出来。 阴雨天算是半个夜晚,杨晚晴暂时不能为所欲为,但最后一天的大场面却不这样。 任务体制的束缚减轻,她想怎么干怎么干,再来个永昼简直无敌了。 舒时只能庆幸初级没有永昼。 将所有对杨晚晴有利的条件摆出来,舒时自己把自己想郁闷了,他闷声离开客厅,目标明确的走向盥洗间。 拉开门按下灯的开关,不出意料的,盥洗间没有镜子。 舒时看着边缘较黑的方形白瓷,心下有了思量。杨晚晴不许房间里存在着镜子,要么是怕,要么是恨。 不论是哪一种,镜子对他们而言都是个好道具。 镜子遇到装作人的鬼魂可谓是照妖镜般的存在,哪怕杨晚晴伪装的与人无异,真身落到镜子里依旧是不存在的。 论坛里一向都传镜子招恶鬼,这个空间倒是反过来了。 舒时看到了想看的东西,才转头就撞上了一张面目全非的脸,他目光一骇,下意识地拽着钟如季往后退。 正如第一次相遇,杨晚晴无声无息出现在他眼前,她摸了摸自己凹凸不平的脸,朝舒时一笑:“怎么样,是不是很可怕啊?吓到你了吧?” 舒时紧抿着唇,避其话题硬邦邦道:“守在这儿,你是打算杀了我吗?” 杨晚晴笑笑之后道:“我倒是想,但是现在时机还没成熟,咱们明天见。” 舒时脸色难看了不少。 钟如季握了握身边人的手腕,勉强把对方的情绪稳下,他替舒时回敬道:“明天见,我们同样期待。” 临门一脚 杨晚晴留在1103,并未显露出要对舒时动手的意思,她如果愿意,方才就可以捅刀了。 争锋相对的气氛中,杨晚晴看着钟如季轻声一笑,有意不说明:“你明明和我一样。” 钟如季笑意不达眼底:“我和你不一样。” 对方不反驳他的话,转而看向舒时,喃喃又轻笑道:“确实。” 舒时在短短二字中听出了莫名的苦涩。 失态只是几秒钟的事,要从杨晚晴烧毁的脸上看出情绪实属艰难,只能听她的语气判断。 杨晚晴仍是对钟如季道:“可有些事是你不知道的。” 我这辈子只想对他一个人好。多么温柔的话,偏偏是她心中的一根刺。 “该知道的总会知道,不劳你废心。”钟如季道,不打算继续和对方打交道,“我们和你没什么可聊的,不如你让一下?” 时间待长了鬼知道会出什么岔子。 舒时不发一言,无声地支持他所有的决定。 杨晚晴收起那点笑容,转身坐到焦黑的沙发上,伸手抚摸着死尸的头颅,懒声道:“祝你们好运,明天别被我抓到了。” 她露出一个可怖的笑。 - 大场面的来临在夜晚便有了预兆。 电闪雷鸣,狂风骤雨。 大风毫不客气的捶打着窗玻璃,房外栽种的大树不堪其扰,树叶相撞的声音不绝于耳。 舒时没能睡着。 他翻来覆去的换了好几个睡姿,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了蚕宝宝,睡在暖和的床上都没半点困意。 不需要去拿放在抽屉里的线索笔记本,大多线索在他脑子里排列的足够清楚。 昏昏沉沉间,一股浅淡的汽油味慢慢渗进房里。 舒时倏然精神抖擞,掀开闷住头的被子诈尸似的坐起来。 他仔细地嗅了嗅,随着气味来的方向缓缓转头。 是窗外飘进来的。 既是下雨刮风,又是惊雷闪电,这气味还能顽强生存下来? 舒时下了床,准备推窗看看外面的情况。 门板被人敲响。 舒时望了眼窗,又看了看门,最后果断选择了后者。 现在来敲门的,除了钟如季也就剩……鬼了。 舒时摁下把手开门,习惯性的靠着门框,对门外的人道:“你还没睡啊?” 钟如季瞥了眼窗,反问:“你觉得我睡得着?” “说的是。”舒时笑道,其实他也早就考虑到这一点,只是没想到钟如季会半夜找过来,顺口就问了。 他下意识动手去摸自己常装耳机的口袋,结果连口袋都没摸到,更别说耳机了。 “一起睡呗?” 还低着眼睛的舒时听到这句轻描淡写的商量式邀请,感觉有点迷幻:“啊?你说啥?” 钟如季斜眼扫过窗上映着的黑影,伸手直接捞过对方的脖颈,道:“睡我房间。” 被捞去了隔壁房间的舒时和钟如季四目相对,两人都没开口。 舒时撑着脸,人坐在被子上面对着钟如季,眯了眯眼问道:“什么东西,你不让我看?” 越来越聪明就代表着不好糊弄。钟如季心说。 “没什么。”钟如季眼睛都不带眨的说瞎话,极其自然的张口就道,“半夜睡不着,拉个伴。” 舒时:“……”这理由真是让人不好吐槽。 舒时:“那我俩在这儿干坐着?” “不然还能做什么?”钟如季眉梢一抬,“你想干点什么少儿不宜的事?” 舒时发现对方的话越来越让他招架不住了。 少儿不宜的事?他倒也想,前提是得有这条件。 舒时无奈扶额,道:“正经点说事儿哥,咱们现在不该聊这个。” “没正经事聊,无聊消遣消遣。”钟如季学他撑着脸。 两人对视不出几秒,舒时偏开头蓦地笑出声。 就是突然觉得这样的钟如季特可爱。 自打进这个空间以来,他们还没怎么好好聊聊天,几乎每天都在和任务线索做抗争,开始的时候还差点冷战。 现在闲下来偶尔聊上几句都能让舒时爱上这种消遣方式。 舒时原先想追究的事就这样被钟如季不动声色地掩了过去,两个人从床上聊进被窝里,最后都在雷雨的伴奏中安然入睡。 - 潜移默化第六日,阳光正好,下过雨后的空气中弥漫着久违的清新。 但是舒时的心情糟透了。 没什么,就是醒后发现钟如季不在身边,加上他起床气,想想就更气了。 这里是1101,空间分给他的房间。和钟如季待在一起的这么些天,舒时俨然把101当成了自己家,反而把1101当成酒店,住个一晚就了事了。 依以往的经验,由鬼魂掌控的空间里,最后一日的大场面向来是以场景重现为固定流程。 因为这处地方无人生还,若人人走了既定道路,便没人能脱离空间。 杨晚晴没有选择附身,那必定是打算在这场角色扮演中充当旁观者,偶尔使绊子。 不是舒时恶意揣测,而是每个鬼怪都会这么做。 只是不知道谁被分到了杨晚晴的角色。 舒时进盥洗间洗漱,对着镜子时还有心思多想想任务相关的潜规则。 洗漱完毕,舒时看了眼壁钟,坐到沙发上拨弄放在一边椅子上的盆栽。 这个空间没有别的怨灵,要说有,也只有被杨晚晴杀害的那八人。 要谈场景重现,杨晚晴貌似控制不了多少人,就看她怎么安排了。 舒时总觉得她有什么大招留在后头,以至于他不得不小心应对。 微风和煦,舒时将屋里的窗子全部推开,让光线温和的阳光照进屋内。 依然没什么动静。 大场面当天,生存者的苏醒并非自然睡醒,而是被定点唤醒,开头半个小时必有事发生。 这楼没动静,不代表其他房间没出事。 舒时没见着钟如季心里便一直是悬着的,继续等了一刻钟左右,他拉了拉衣服,勾走钥匙即刻出门。 将门关上,舒时按惯例走楼梯,却在转弯走过几步时顿住了步伐。 他退回几步,先是瞥了眼电梯,再是看向了1103。 -丑八怪封印术! -长得丑就不要出来吓人了! -敢出来我见你一次打一次!! 不大的防盗门被喷漆写的字占得满满当当,这些话的用词之恶劣,让舒时没忍住皱起了眉。 停了半晌,昨天摔坏的电梯在他背后发出响声,里面走出一个穿着帆布鞋的女孩子。 对方看起来古灵精怪的,出来时眼睛滴溜溜的往1103转,没多犹豫便朝着那儿去。 舒时完全被忽略,他在这一刻突然明白了杨晚晴对自己的安排。 他同样是个旁观者,围观着往事再现,悲剧重演。 女孩子从小背包里抽出画了画的纸张,卷成圆筒卡在把手中,抬手敲了三下门后匆匆跑回电梯。 舒时看着电梯运行到七层,1103的门发出细微的响声。 戴着帽子和口罩的女孩子看不清脸,她警惕的往外头看了眼,迅速出手抽走卡在把手中的画纸,之后立即将门关上。 舒时脚边掉下一张卡,是钟如季常用来开门的那种。 他看了几秒,蹲下身将卡捡起来,向1103走去。 - 被围困在天台的人数不止五人,钟如季扫了眼,都是熟面孔。 林宇、熊洋、陈子潜、付弋……能叫上名字的全在这儿,独独不见舒时。 “被关在这儿或许是个好事儿吧。”林宇坐在铁桶上,离了天天嚷着要杀人的疯子外人都活泼不少。 “那可不。”邓宇庭蹲在另一个铁桶上,心态极其平和,“要是能一整天都呆在这儿我得乐死。” 林宇哈哈两声,道:“怎么可能,你当这是保送卡呢?” 邓宇庭也笑了笑,没接话。 同是待在安全点,陈子潜就做不到这么平和,他扯扯付弋的袖子不死心道:“舒时是不是躲哪个桶里跟我们玩儿捉迷藏呢?” 付弋拿下他的手,道:“麻烦你认清现实。” 现实就是舒时和他们分开了,他们四个人约好一起过任务,此刻三个人都在安全点,除了舒时。 “哇,这小姑娘到底要干嘛啊,可别是附身吧?”陈子潜脑补到各种糟糕的情况,整个人都不太好。 付弋:“……”管鬼怪叫小姑娘的,陈子潜算是第一个。 熊洋到钟如季旁边问道:“需要帮忙吗?” 钟如季看着铁门的目光微动,最后摇摇头,道:“不用,我相信他。” 虽然他确实放不下心,但也不是放不开手。 杨晚晴兴不起大浪,钟如季相信舒时凭自己也能安全度过鬼怪的刁难。 “你相信他,是相信他的善良,还是他的理智呀?”熟悉的女声飘在耳边,带着不怀好意的揶揄。 熊洋表情微变,钟如季面色不改:“我相信他的人。” 离得近的都听到了鬼怪的声音,尤其是陈子潜,听完后几乎恨不得开骂了:“我说小姑娘,你能不能将心比心?我寻思舒时就算没精心呵护你,但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敢情你就这么对他?” 杨晚晴飘忽不定的声音陡然阴下来:“我怎么对他轮不到你管,再废话就给我滚出去。” 陈子潜:“我草???” “行了。”付弋及时制止这匹脱缰的野马,“你少说点话,静观其变。” 反目成仇 “来这儿也不是我自愿的吧?她有本事把我和舒时分到一块儿啊!”陈子潜气愤道,“你听听她说的是人话吗?” 付弋:“她不是人。” 陈子潜突然哑火:“……”他居然无法反驳。 白日的鬼魂在众人眼里相当于隐身状态,钟如季看不见杨晚晴,只是对着空气说话:“他怎么得罪你了,值得你这样款待?” “他没有得罪我。”杨晚晴轻飘飘道,“他从一开始就不该对我好。” “哦,原来他错在这儿。”钟如季似笑非笑道。 “我本来没打算对他动手,可他那天不该从我的房间里离开。”杨晚晴说着,“我只是想找个人陪陪我,但是他选择了你。我厌恶被抛弃。” “这想法也真是神奇……”陈子潜在旁小声道,“人家不选择亲近的朋友,选你一陌生人……啊呸,陌生鬼?” 钟如季手背到后面触到铁门,杨晚晴适时道:“别想了,你打不开的。” “那你可以离我远点吗?”钟如季礼貌但又不客气道。 杨晚晴桀桀一笑:“不可以。” 钟如季瞬间没那么温和了。 - 躲在房间里的女孩子展开画纸,上面稚嫩的手笔画着两个简单的小人,她们牵着手,笑得很开心。 看着上面的画,女孩子的脸上也漾出笑容,隔着口罩舒时都能看出她的喜悦。 舒时走出房间,将未遭火灾的客厅细细看了一遍。 整理的很有条理,看得出主人心思的细腻,茶几上摆着两套茶具,应当时常有人来访。 配着大好的天气,舒时怎么看都觉得这是个美好故事的开端。 但是现实与他看到的恰好相悖。 门上的喷漆,画纸上的简易火柴人,盥洗间尚未摘下的镜子,一切都在隐隐暗示着之后会发生什么。 舒时想离开1103,却在出门时遇见了上来恶搞的人。 其中领头的拿着瓶红色的喷漆摇了摇,往门上喷了个“404”的数字。 旁边人嘻嘻笑道:“丑八怪最怕404了,她看见了一准吓死。” 另一人口无遮拦,不懂什么叫做嘴上积德:“吓死多好,省得碍咱的眼。” 四周的景象早就焕然一新,楼梯间不再是常年无人打扫的模样,电梯门也是锃亮如新,除去被心思扭曲的人骚扰外,住在这里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当然,这只是在外人看来。 舒时见过这些面孔,他们都是被操纵着的任务者。昨天还在1103的死尸如今不知去向,里面那个裹的严严实实的姑娘他也不太认得出来。 角色扮演要持续多久,他们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摆脱控制? 任何人都猜不到剧情的发展。 舒时蹲在了1101的门口,下巴压在手肘上等着所有的重要事件发生。 接下来的时间里,这个空间像是被按了快进键,关于杨晚晴的故事也铺平展现在他面前。 据说,住在1103的小姐长得不好看,五官单拎不出众,组合起来是歪瓜裂枣。大家同住一幢楼,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却不知道从哪天起,相貌成了原罪。 要是生活不如意,虐虐他人找自信。这便是居民楼内多数人的病态心理。 1103的小姐足不出户,只与七楼的某位不知姓名的姑娘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两人迅速发展成为好朋友。 有人欺负她,她没法反抗,便只能一声不吭的忍下去,所幸有好朋友陪着她。 可惜的是,这份来之不易的友情没能撑住虚伪的架子,某一天,它于现实中狠狠崩塌。 - 处在安全点的众人与一只不知道飘在哪儿的鬼魂待了差不多一上午,不少人等得精神都倦怠了。 “时间过去一半了,再不放我出去我就真不跑了。”林宇在铁桶上躺尸,躺的腰酸又赶紧爬起来,坐到地上跟个软骨头似的靠着墙。 邓宇庭看了眼天色,本该艳阳高照的天空此时隐隐有着被乌云覆盖的趋势。 十一楼的惨剧正在发生,也有人正在阻止,那些人中包括舒时,也同样包括摆脱控制的任务者。 钟如季离天台门最近,凭着绝佳的听力捕捉到所有的关键信息。 杨晚晴的死亡是所有人共同导致的,无论是恶搞她、贬低她的人,还是故意与她为友最后却将她推入万劫不复之地的人。 她的死亡,每个人都掺了一手,1103的火灾是她的解脱,也是居民楼永久的噩梦。 伴随着天气的阴沉,原先肉眼见不着的鬼魂逐渐显出了形态。 杨晚晴被烧坏的脸让许多人望而生畏。 现在谈别的也是于事无补,过去的事终将过去,而未来还没到来。 “他和她不一样,我比较喜欢他。”杨晚晴面向钟如季,语中有化不开的死气,“你把他让给我。” 钟如季不做应答,转身去开铁门。 杨晚晴麻木的看着他,又微抬眸看着天空,痴痴地露出一个笑容:“你不愿意,那我就自己去争取,我相信他会喜欢我的。” 铁门上没有锁,要开只能暴力拆。 哐啷一声响,所有人都被震精神了。 陈子潜目睹全程,猛地搓了搓自己僵着的脸。 杨晚晴穿过铁门出去,他男神一下子把铁门踹弯了。 他貌似……没见过钟哥发火的样子。 天幕暗下来,乌云降下细碎的雨滴,燃烧的汽油味四处蔓延,杨晚晴的脸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付弋看着她踏着轻巧的步子下了楼,去往舒时所在的楼层。 陈子潜感觉得到他钟哥心情奇差。 鬼怪离开了,但是众人仍然被困在天台。 待在安全点和被困在安全点不是同一种概念,后一种极大可能不是好事。 咸鱼了半天的林宇这时蹦跶起来,摸出衣服里头藏好的小刀上前助力。 陈子潜学以致用,一拍脑袋跑去找昨天丢下的水果刀。 大家纷纷动起来,共同攻克这道限制他们行动的铁门。 - 1103的火正熊熊燃烧,舒时拽着姑娘的手腕逃出房门,两人出来时都咳得撕心裂肺。 “谢、谢谢。” 舒时按着口罩,随便摆了摆手,他紧蹙着眉望着面前的电梯,又朝后看看如常的楼梯。 电梯不安全,楼梯不见得能好到哪儿去,而待在原地等同找死。 三条路,条条都约等于死路。 杨晚晴故意把他放在十一楼,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 舒时把1102的门打开,让女孩子躲了进去,自己守在外头保证电梯停在十一楼。 电梯不动就不会有人来送死,然而大火仍未停歇,它即将焚烧一切。 大部分任务者都上来走了一遭,唯独没看见钟如季。 舒时尽量适应空气中弥漫的异味,眼睛盯上了高于十一楼的天台。 上面传来几声动静,连带舒时的眼睫也跟着颤了颤。 电梯门再一次被迫打开,舒时收回手,预备上天台一探究竟。 楼梯上罩下一片阴影,上面走下来一个人。 舒时掀眸去看。 是钟如季。 对方贯爱沉着脸,不苟言笑时通常会给人带来压力,现在也不例外。 舒时看到他指骨上像是被硬物硌过,卡出一排显眼的红印。 “嘶,你手怎么回事儿?”舒时去抓他的手腕,却被对方反握住。 “没事。”男人甩甩手指,拉着他手腕去1101,“你把别人送进了屋里,自己不好好待着?” “等你,没你我不放心。”舒时脱口而出道,看着他用卡刷开门。 某人的唇角轻勾了一下。 两人共同进屋,舒时忙活半天,难得坐上沙发,他撑着头望着厨房,里面的男人开了水龙头,似乎在清洗手指。 舒时等他弄完。 “过去半天,还剩不少时间。”对方清理完后走出来,在他面前停住步子,看着他,目光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借机跟你说一些话。” 打着商量,又不像是商量的语气。 可以的,这很钟如季。 舒时笑了笑,无所谓道:“说啊,洗耳恭听。” 对方走近了,他还处于放松的状态,直到对方将他困在沙发上。 舒时瞥到撑在自己头侧的手臂,眼睛里眯着轻笑看着对方。 从容不迫是钟如季固有的代名词,即便是这种情况下也绝对能保持面色不改。 两人四目相对,舒时听到他熟悉的声音道了句简简单单的、轻描淡写的“我喜欢你”。 心里有什么地方碎裂开了,舒时的笑容忽然变得不客气。 他抵住对方的肩膀,阻止对方靠近的举动,挂着弧度越发大的笑容道:“可是我不喜欢你。” 对方眼眸微微一闪,未说话。 舒时攥住他衣领,用一种极致温柔的语气问:“亲爱的,能告诉我为什么天台只下来了你一个任务者吗?” 两人双眸相对,唇间的距离也很近,舒时厌恶这种距离,当即退远了。 此时1101的门彻底报废。 钟如季臭着张脸走进来,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舒时叫过的某位“亲爱的”。 对着钟如季的脸,舒时没法下得去手,但本尊的反应可不一样。 钟如季拎起另一个“钟如季”,当即在客厅动了拳头,专照脸砸。 ※※※※※※※※※※※※※※※※※※※※ 狠起来连自己都打系列 不做朋友 踌躇在门外的几人见这动静,立刻将差点跨进去的步子收回来,机智的转身撤离第一战场。 “妈呀,世纪大战啊。”林宇偷偷瞄了几眼,感觉刺激。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任务者直接和鬼怪打起来的。往常过任务的时候,其他人见着npc都供的跟祖宗似的,更别提掌控他们生杀大权的鬼怪了。 由此可见,这位连马甲都没透露的大佬,是个狠人。 陈子潜很想说一句,常规操作,不必惊讶。 屋里的两人一鬼没谁说话,舒时不准备拉架。 杨晚晴不可能纯挨打,好歹是个主控一方的鬼怪,就算死前是个柔弱女子,死后怨气冲天也该成个鬼界大佬了。 钟如季出手快,开始的时候打得对方猝不及防,但杨晚晴也能迅速反应过来,之后便凭着自身优势回回闪躲。 舒时差不多等了十多个来回,一人一鬼从胶着状态抽离出来,双双朝他这儿望。 看戏的某人:“?” 舒时:“别看我啊,你们继续打。”打到十二点他好脱离空间。 右边的“钟如季”眯着眸子,对他道:“舒时。这是你的真名吗?” 舒时撑着沙发,礼貌而不失礼节的笑了下:“不好意思,不是。” “你又骗我。”对方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危险。 舒时赶紧打住:“等等等,什么叫又?” “你说过这辈子只对我一个人好,你没守诺。”对方幽怨道。 左边那位的表情突然变得不太美妙。 “我什么时候说……”舒时反驳到一半,看到对方那张脸又说不出来了,改口道,“行,勉强算我说过。” 他算是明白杨晚晴这神奇的逻辑了,难怪对方会顶着钟如季的脸来找他。 客厅的两位大佬面对着面,一旦对上视线就瞬间进入北极状态。 杨晚晴倒还好,起码对面的不是自己的脸,顺便还能膈应膈应对方。 “人鬼殊途。”钟如季冷不丁插一句。 舒时差点被他逗破功了,憋憋笑顺着道:“是,我们人鬼殊途,注定不能在一起。” 杨晚晴呵了声,竟有些嘲讽。 莫名觉得自己像渣男的舒时再度一头问号。 “之前说这辈子只想对我一个人好,现在却说人鬼殊途。”杨晚晴道。 对方这进入角色的能力着实令人叹服,舒时有点不自在的动了动肩膀,忍不住道:“你能不能换个身体?换个身体咱们好好聊。” 对着钟如季的脸他怕串戏。 杨晚晴望了眼钟如季,又看向他,面无表情道:“哦。” 于是她便在两人的注视下,变成了舒时的模样。 钟如季:“……” 舒时:“……” 舒时捏捏眉心,勉强接受对方的任性。 “可以说了。”杨晚晴看了眼钟如季,脸色臭臭的,“现在你不会对我好了。” 素闻不同任务难度的鬼怪思维阶层不在一层次,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舒时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小姑娘看起来挺正常的,偏执起来却让人那么头疼。 “如果我没记错,昨天你才说过要杀了我。”舒时道。 “是。”杨晚晴坦荡的承认,并且理直气壮,“你看起来很好吃。” 又是这句话。 舒时从沙发上下来走到钟如季身边,抱着双臂有点无奈:“你都要杀我了,你觉得我们之间还可能有正常关系吗?” 杨晚晴:“我还没有杀你。” 舒时聊不下去了。 钟如季明白他周旋的意义,但是这类套路对杨晚晴来说几乎不奏效。 舒时感觉自己被人拍了下,他侧眼看过去,与身边人对了个眼神。 现在要从周旋派转为行动派了。 “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不杀你,我只要你陪着我。”杨晚晴脸上罩了一层淡淡的阴翳。 舒时朝门的位置瞥了眼,暂时看不见人影,也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不知道其他人还在不在,安全躲好了没。 两人的位置靠里,要跑的话绝对得经过杨晚晴。有点棘手。 “我陪不了你。”舒时一边应付着她,一边在脑中模拟最佳躲避方案。 “为什么?”杨晚晴对这点异常执着。 亲眼见过对方的生平,舒时知晓她对别人的陪伴十分看重,但是放在这种情况下,无论她问谁,对方的回应都只能是否定。 因为陪她,相当于同意将自己变成鬼。 舒时不傻,这个圈他不可能跳进去,但对方一直在将他往深渊里拉。 “我是活人,你是死魂。”舒时索性抬眼看她,“等你的怨气消失,你会拥有那个陪伴你的朋友的,但这个人绝对不是我,我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消解怨气代表着从空间里彻底脱离,杨晚晴脱离了这个空间,她便不再是潜移默化的主宰者,也不再被任务体制主宰。 他是善意提醒,全看对方怎么理解。 杨晚晴面色沉静如水,一双黑眸一错不错地看着他,她身周的黑气逐渐浓重,萦绕在她身侧活跃的流动着。 事态开始变得无法预计。 舒时看着对方脸上的皮慢慢脱落,身高也正在递减中,不消多时对方就将恢复成自己本该拥有的模样。 周旋这么久,还是没什么用。 钟如季握住舒时落下的手腕,两人连眼神都不用对,齐齐抬步朝外冲。 1103窜出的丝缕怨气钻入杨晚晴的身体,她稍稍挪了挪步子,望着那道门,眼中的色彩瞬间被黑暗浸染。 - 候在1101外的众人早就在熊洋的无声指令下各自散去。 鬼怪不可能群体攻击,这时候纯看运气,躲得好则代表少遭罪。 但无论运气好或不好,舒时和钟如季都跑不掉,尤其是前者。 其他人被鬼怪追那是运气不好,他们被鬼怪追那是注定的,这叫命不好。 十一楼要往别处躲只能朝下跑,如果不是扶手给的空间太窄,两人滑下去绝对花不了多长时间。 躲在房间里的任务者都能听见楼梯间这莫大的动静。 两人一鼓作气冲下一楼,打开门就见着里面五人排排坐的正好。 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开派对。 陈子潜弱弱举手:“我声明一下,是他们自己过来的。” 付弋和他同一阵线,认真的点头:“嗯。” 熊洋笑笑道:“不好意思,打扰了。” 舒时望向另两位。 “我就随便挑了一间,谁知道正好是你们这儿。”林宇挠挠头道。 邓宇庭毫不犹豫的把锅推给他:“他带我来的,纯粹是误打误撞。” 一层住的是钟如季,这事儿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误打误撞还真有水准。 一连五人,加上回来的两人,总共七人。 这聚在一块的阵势就足够让鬼怪注意了。 101既不是安全点也不是破解点,大家待在这里压根没好处。 “各位,不如考虑挪个地?大家凑这么齐整总归不太好。”舒时把气喘匀了才说话。 陈子潜:“我们没有别的地方去。” 付弋:“貌似没有。” 熊洋:“暂时不清楚。” 林宇:“我们在天台,没看到底下发生的事。” 邓宇庭:“所以……麻烦了。” 普通任务中,找对并挤进安全点的人少之又少,各个都称得上是天选之子,而此时,舒时望了望满屋子的天选之子,觉得自己大可不要鬼怪这独一份的宠爱。 “有别的地方。”钟如季道。 小伙伴们齐齐看他。 万众瞩目之下,钟如季的神色依旧淡定:“404。” 舒时目光微微一动,他原本想让小伙伴们去的地方正是404。 钟如季虽然人在天台,但是耳朵却一直跟着十一楼,纵然线索不算齐全,可也不大会出差错。 “你觉得怎么样?”钟如季侧头问舒时道。 舒时点头,补充道:“或许1103也可以。” 404是杨晚晴惧怕之地,而1103是杨晚晴死前居住之地,两者对她的影响力都足以成为破解点,但由于不确定因素过多,他无法直截了当的让大家往其中一个房间躲。 “404,另一个楼层不现实。”钟如季道。 两位若无旁人的讨论着他人的归属问题,小伙伴们忽然觉得他们这一排灯泡特别显眼。 “还可以跑出一楼来着,她管不了那么宽。”舒时另辟蹊径。 “可以。”钟如季也没否认,“但能不能出大门还得看她。” 杨晚晴的能力范围使用仅限于居民楼之内,若要躲避她的袭击和耍弄,离开居民楼是最佳选择。 “出不了算了。”舒时道,“就半天,硬拖也能拖下去。” “那我们先去404?”熊洋试着问他们。 “嗯。”舒时道,说来无奈,“她可能盯上我了,你们别和我一路跑。” “能去404就尽量去,不能去就随便找间房躲起来。” 404这个让人避之不及的门牌号是其他人最后的护身符,至于他,就只能和杨晚晴硬扛到底了。 ※※※※※※※※※※※※※※※※※※※※ 昨天去医院了 二区招新 不出意外,大门紧闭。 七人兵分两路,其余人是熊洋带头,舒时自己跑自己的,钟如季陪他。 随手关门,舒时没从玄关离开,虚倚着格柜道:“她过不了多久就会来。” “嗯。”钟如季瞥他,忽然觉得好笑,“他们好像在你身上装了雷达。” 这个“他们”指的是曾经逮着舒时追的鬼怪们。 不论本质好坏,但凡是在空间里遇见的鬼,舒时几乎没能逃掉过。 他的胆子就是这么练起来的。 之前提起这个舒时还会不平的说个两句,现在不一样,他满不在意的笑了下:“习惯就好,其实还挺好玩儿的。” “体验确实刺激,但是遇到中高级的鬼怪可不好玩。”钟如季道,认真的看了他几秒,“我一直在纳闷,你到底是哪里吸引到了他们。” 我也纳闷。 舒时暗自腹诽。 但在持续已久的疑惑里,舒时隐隐约约觉得这个或许与自己的穿越有关。 因为灵魂不同,所以格外吸引鬼怪们。 钟如季和他一样,也想到了灵魂的层次上。 任务者进入空间是通过灵魂,鬼怪们搜寻目标也是依靠灵魂,倘若舒时分外招鬼怪喜爱,那应当是灵魂方面与人不同。 从一开始钟如季便知道,自己认识的、喜欢的这个人,不是八区里那个手段果决的舒时。 两人没来得及说更多的话。 外面有鬼敲门,一张残缺不全的脸出现在猫眼中。 - 404破解点。 这里仍然保持着大场面的模样,四周刷满了大红色的油漆,由于没刷匀,那些早已发硬的固体厚一层浅一层的附着在墙壁上。 整个房间的色调都很压抑。 陈子潜他们一进来就有点想退出去。 “都说4这个数字不好,咱们贸然进来不会有问题吧。”林宇还扣着扶手,看起来下一秒就能冲出去。 “要有问题也都进来过了,横竖都是死。”邓宇庭无情地扒下他的手。 陈子潜挑了个干净位置坐着,目光转了一周才道:“化得和鬼屋一样,这是要吓唬谁呢。” “404原本是个无人居住的房间,加上这里的门很容易打开,于是这个不详的房间就变成了猎奇者的秘密基地。”熊洋抱着胳膊道。 大家都在天台上待着,陈子潜有点惊讶他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面对小伙伴的疑惑,熊洋风轻云淡地如是说。 付弋拉开厚重的窗帘,让不怎么柔和的光线进来掺一脚。 陈子潜够了张纸巾反手递给他,手掌杵着下巴道:“沙发背对着窗子,设计的一言难尽。” 拉窗帘的时候扑了一脸灰,付弋擦擦灰,环视一周后垂下眼:“我们好好待在客厅,就别去其他地方冒险了。” 诚如林宇所说,4这个数字的寓意本就不好,更何况他们此时身在如此诡异的404房间内。 要知道,破解点和闹灵异一点都不冲突,谁都不想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躲鬼怪躲出奇奇怪怪的麻烦来。 “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干脆去看看呗?”陈子潜朝后仰头看他,商量道。 付弋要是不提,陈子潜绝对是第一个上手去开房门的,他的好奇心向来旺盛。 “不可以。”付弋拒绝。 “哦,好吧。”陈子潜撇撇嘴,倒是很听话的没去纠结。 邓宇庭随便找了个位置稍作休息,林宇权衡过后觉得出去更危险,于是五人便在这“喜庆”的房间里暂时落脚,至于之后需不需要逃亡,他们已经不太关心了。 更值得让人关心的,明显是另外两位独自闯荡的勇士。 “虽然知道没啥必要,但还是想问一嘴。”陈子潜拖着调子说,一个人待着总是太无聊,“凡事就怕一个意外。” “意外也是被人化解的。”付弋拍了下沙发扶手,顺便坐了一小半地方,“能力者就是专门对付意外的。” 每个能力者都是意外终结者。 “就是有点可惜。”陈子潜道,“之前遇上了还能看看,现在看都看不到。” 实不相瞒,熊洋也有这想法。 钟如季过任务,是绝大多数人都想亲眼目睹的一幕,无论是剑走偏锋的铤而走险还是运筹帷幄的迎难而上,都极具参考价值。 熊洋曾经和钟如季身处同一空间,当时他还没认出来对方,只知道这人处理任务的手段与他人循规蹈矩的方式迥异。 后来得知对方是钟如季,也就释然了。 要是说起钟如季,大多人都会觉得,他天生属于任务世界。 没说几句话,陈子潜忽然觉得疲倦了:“我还没过多少任务都已经厌恶它了,更何况……”更何况钟如季呢。 整个楼道怦然炸响一声,在场的五人有三人都缩了下肩膀。 林宇跳的比陈子潜还快:“什么声音?楼下炸了??” 如他所言,楼下真炸了。 - 舒时松开捂着钟如季耳朵的手,奔着楼梯去又是一阵跑,跨过两层后到了四楼。 时间不容耽搁,舒时背抵着门板,将硝烟关在了外头。 伤处的血透过层层衣物冒出来,流速还算缓慢。 杨晚晴把煤气罐给点了,爆炸的碎片四溅,各个都跟流矢一样,杀伤力骇人。 “她要是每个房间都炸一次,这不就废了嘛。”舒时看了眼手臂,若无其事的开玩笑。 钟如季看着他负伤的位置,只是嗯了声。 现在来不及去找药物,也没时间去细心处理伤口,伤着便只能伤着了。 “我不在,她应该不会去404,你找个机会也躲进去。”舒时对钟如季道。 钟如季皱了皱眉。 “先别急着拒绝,我只是在想这煤气罐爆炸的声音太响了,对你听力不好,能避一次是一次。”舒时先于他道,“她之前也能用这个坑人,留这么一手就是为了打我一个措手不及,有第一次就肯定有第二次,你陪着我太危险。” “她现在有怨气了,单打独斗也讨不到好,我们得把伤害值降到最低。”舒时进一步道,看着对方笑了笑,“你相信我,脱离空间后咱们任务大厅见。” 钟如季没说话。 舒时所说的是不争的事实,按常理来讲,确实是要将他一个人放在外面才能保住更多人的性命,这个节骨眼上,谁跟着他谁危险。 舒时用没受伤的手臂够了他一下,笑道:“钟哥,没必要不放心,初级而已是不是?” 他说完,钟如季向后一靠,扫了眼对方正流血的伤口,淡声道:“不去。” 舒时愣了下:“不是,为什么……” “初级而已。”钟如季的语气波澜不惊。 舒时被自己的话噎了个正着。 这时候,房里响起门铃声。 舒时的神经瞬间紧绷,也没机会再扯下去了,匆匆往猫眼里看了眼。 杨晚晴又来了,阴魂不散。 隔壁404不久后又听见了一声炸响,这次的距离更近,陈子潜觉得整栋楼都跟着那声爆炸震了震。 歇了不到五分钟,藏进402的两人又跑出房门往楼梯间奔,这次他们都没停留在某一楼层。 任务者各自藏在房间的角落里,怀着焦急的心情等着天空一寸寸暗下。 不休的追逐中,时近傍晚。 两人一鬼在1103重逢。 “我说过你跑不掉的。”杨晚晴面无表情道。 舒时舔了舔干燥的唇缝,笑道:“我也没打算继续跑,累了。” 杨晚晴转动脖子看向钟如季,又转回来看着他道:“我不喜欢他。” “但我喜欢他。”舒时回道,直白且坦荡。 消耗了一整天的气力,舒时确实有点后继无力,但是看着对方面上消退的黑气,他便觉得那些力气花的值。 失去怨气的杨晚晴已经没了和他们抗衡的资本。 五分钟后。 钟如季给床单系上一个随意的结,杨晚晴被捆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解决了麻烦,舒时终于放下心,直接席地而坐,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杨晚晴执着于追他们,一整天都没有怨气的补给,这样的入不敷出撑不起她的消耗,他们要等的就是对方怨气殆尽的时候。 时间是久了点,但总算不亏。 杨晚晴被他们绑着,从表情上看不出什么。 “我想过要好好和你谈,但是你一点都不听,我也没办法。”舒时撑着脸,另一手臂搭在膝处。 运动了一整天,这会儿汗风干了还有些冷,舒时抖了抖身子后继续说:“我不是在开导你啊,你乐意听就听,不乐意听就当我胡言乱语。” 钟如季本来要拖个椅子,想想也坐在了地上,让对方把受伤的手臂搁他腿上。 舒时往旁边看了眼,嘴里还说着话。 流逝的每一分每一秒将时间推到了十二点,舒时的话音戛然而止。 视线中最后的画面是杨晚晴略带点慌乱的神色,她的脸毁了,但是能从眼睛里看出来。 舒时也没闭眼,只是看着这个空间从眼前消失,一切回归现实。 任务大厅里回荡着上场任务的结果。 “潜移默化任务结束,十人存活,十二人死亡。” 极限游乐 初级任务不需要陪同,三人组伙同周夕歌趁着管事的不在,跑去一区添乱子了。 从潜移默化中出来,舒时在二层休息了会儿,才看到钟如季出来,他的手机便叮叮响个不停。 「lurk:你们出来没啊?」 「lurk:看到记得回我个信息」 「lurk:我看到402的煤气罐炸了,你俩没被伤着吧?」 他看到钟如季从兜里拿出个玻璃瓶往桌上一放,朝他递了个必须服从的眼神。 钟如季道:“衣服脱了。” 舒时光速给对面回了个没事,摁熄屏幕后将手机放在桌上,转了转那玻璃瓶的盖子道:“小伤,用无痕太浪费了。” “任务商店要上新,用不完也是浪费。”钟如季拉开他身边的椅子坐下,伸手将无痕拿回来拧开,微抬眉梢对某人道:“还不动?” 舒时笑了下,在干燥的空调气中脱了外面的棉服,拉了袖子从卫衣里伸出光裸的手臂。 几道被划伤的口子正在缓慢的渗血,伤势看起来比空间里要乐观许多。 钟如季拿棉签沾着药膏给他涂药,舒时盯着他看,心里在傻笑。 虽然他自己受的伤是多了点,但好歹钟如季没伤到。 手臂上、背上、脸侧,所有的伤都聚集在上半身,钟如季合好盖子,瞥了眼对方明晃晃露出来的大片锁骨。 片刻后他垂下眼,道:“衣服穿好,小心着凉。” - 回到二区的时候别墅空荡荡,平时总能见着平弈秋窝在沙发上伸着长腿,这会儿没看见了,舒时蓦然有点不太习惯。 “都不在啊。”舒时坐到沙发上,仰头望了望才打开灯的客厅。 以别墅为根据点的三人组居然没一个在。 平弈秋三人不经常集体行动,所以就算有事儿要办别墅也不会空巢,今天到饭点了还见不着一个人影,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钟如季兜里的手机嗡了几下,紧跟着响起系统铃声,在偌大的别墅里尤为突兀。 舒时往后侧了下头,抿了下唇示意自己已经闭嘴。 钟如季摸出手机扫了眼,摁灭了来电没管它。 不过须臾,手机铃声再度响起。 钟如季又给挂了。 如此反复三四次,舒时终于看不下去道:“要不你接了吧,我看对面挺锲而不舍的。” 这么耗下去除非钟如季拔卡。 钟如季不耐的啧了声,总算在铃声下一次响起时摁了接听,开口就不客气:“有事说,没事滚。” 舒时少见他这么不耐烦,觉得新奇,不知道对面是哪位能人。 他听到钟如季嗤了声,接着又把电话挂了。 钟如季手指摆弄了几下,毫不留情地将方才来电的通讯号码拉进黑名单,接着又拨出去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钟如季冷着脸,语气结了冰:“都回来。” 此刻的舒时也在论坛上听到了风声,再对比钟如季的态度,大概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猜个七七八八。 舒时抿抿唇,心里直说想去。 不出十分钟,周夕歌领着三人组齐齐回了别墅。 平弈秋还顾虑着事情,没那么心大,进来后时不时要瞥眼他钟哥情绪如何。 作为策划的一把手,周夕歌完全不怵,就是料准了钟如季不能拿她怎么样。 舒时就见这位穿着飒爽的小姐极其潇洒的坐到沙发上,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问:“今天还做饭吗?什么时候开饭?我有点饿。” 钟如季瞥了她一眼,道:“不着急。” 反观三位男士,显然没法这么从容。 平弈秋在一区乐得正开心,低头就见家里管事的打电话过来了。那个时候他捧着手机,心肝儿都颤了一下。 郑祝司屈指心虚的碰了碰鼻尖,磨蹭到沙发上坐下就没说过话,他还特意挨着舒时,以求爱屋及乌。 俞宴看起来很从容,但是却在原地愣了好几秒,本来要往电脑桌去,走到一半又乖乖回来跟另两人拼在一起排排坐。 钟如季静静地看着,什么也不说。 气氛凝固,身处在风暴圈之外的舒时都感觉到了一种无声的压迫。 平弈秋心里快把一区的骂死了,不知道哪个小兔崽子还玩告状这一套,一通电话直接把他们捅了出去。 当初钟哥说要是被他发现,训练两个月起步,他们四个也是挑好了时间,专门趁着他不在的点去的一区,鬼知道却在收尾的时候阴沟里翻了船。 “明天你休息一天,后天训体能。”钟如季没管那三人,对舒时道。 舒时听出弦外之音,应声的同时对三人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平弈秋搭着额头一副要升天的模样;郑祝司猜到是这么个结局,无奈地笑了下;俞宴已经在物色缓解肌肉疲劳的药品了。 这么娴熟的流程操作,看样子不是第一次犯事。 之后舒时被钟如季打发去房间填记载录,一层的事再也听不到半分,只是在用餐的时候看到平弈秋难得规矩。 - 承蒙钟哥恩赦,舒时不用在出空间的第二天便进行惨无人道的体能训练。 他趁着少有的空闲时间窝在家里,睁眼刷论坛,闭眼梦空间。 有时候刷着刷着就会想到钟如季。 在空间里睁开眼睛就能看见的人,回来后分别也才半天,他却老是不受控地想起对方,而且这一想还容易出不来。 他把自己的生活分成了两部分,一半是任务,一半是钟如季。 舒时突然发现,他再也没有想过要回去了。 他长久以来的坚持早在某个不知名的瞬间分崩离析,原先的生活离他远去,而他也早已适应了待在这里的日子。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舒时心说。 休息整整一日,舒时开始体能训练的头天只有他和钟如季两人,平弈秋三人听说是负伤严重,需要在家休养。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舒时这才发现钟如季对自己有多宽容。 “看得出来体能方面有进步,但到底是短时间内速成,状态不稳定,之后的训练还会增加一些项目,可能会有些辛苦。到时候我把休息时间调整一下。” 一番楼梯训练后,钟如季是这么对他说的。 舒时灌了口水,抬起毛巾擦了擦汗侃道:“好的,听从安排。” 他哪些地方需要强化,哪些地方是强项,钟如季拿捏的比他本人还清楚,完全不用担心对方安排的训练任务会超出他的负荷。 总之,钟如季干什么他都挺放心的。 或许是安逸日子太舒坦,老天都看不下去了要给他起个波澜。 也就是在快接第八个初级任务的前三天,舒时收到了李皓的邀请,同时,对方还给他带来了个重磅炸弹。 “时间在明天,现在找你可能有些晚。”李皓在谈中级任务的事。 “还好,也不算晚。”舒时回他道。 舒时垂眸扫着网页中的任务信息,觉得这个任务的名称中规中矩,属于看不出太多信息的那一类。 他挑的初级全都是这款,进个中级还能体验体验差距所在,以便判断高级信息。 现在问题就在钟如季那边该怎么交代。 他答应了李皓,总不可能爽约,但是关于自己将中级任务提前的事,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跟对方打个招呼,也想问问对方有没有时间一起进去。 舒时划开聊天界面,在信息栏敲字又删除,敲字又删除,半天找不到合适的话开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没有刻意遮着屏幕,李皓或许是看到了聊天对象的备注,忽然问了句:“你和钟如季现在是什么关系啊?” 这个问题听在舒时心里有点尖锐,他从不刻意规正自己和钟如季的关系。 尽管刚开始的时候他确实有逼过自己,但最后没什么成效也就作罢。 他和钟如季是什么关系?朋友?死党? 或许是掺了一层心动的原因,舒时觉得这两个词都不太合适,但用上其他的特殊关系就更不合适了。 他划出聊天界面,摁熄了屏幕,随口道:“朋友。” 李皓的表情略微不好形容,手放在兜里摸着手机边缘,似在犹豫些什么。 舒时抬头就看到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有点好笑的问:“怎么了,你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李皓面色并不轻松,反而透着心事重重的感觉,他看了对方半晌,良久后吐出口气,拉过椅子坐在舒时对面。 拖拉木椅发出的刮擦声稍有点刺耳,舒时无意识地微皱了下眉。 李皓手肘压在膝处,握着智能机的双手紧了又紧,他抬眸看舒时,眼中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之前在论坛看过一个贴子,跟你和钟如季有点关系,不知道你看过没有。” 他说着,却是低头打开了手机。 对方说的太过笼统,舒时都分不清他的重点:“关于我?” 关于钟如季的贴子有很多他知道,但是论坛上居然有关于他的贴子? 他八区一透明,谁闲得慌关注他? 李皓没有回答他,而是抿着唇点进了专门的分类相册,将里面的截图翻找出来,之后把手机怼到了他面前。 “建议你看一下,然后再考虑考虑你和他的关系。” 确定关系 舒时微张着唇,有点不明所以。低眼一看,一个熟悉的标题显在最上方。 别的字眼都没那个“心头好”引人注意。是那个他见都没见着就被删了的贴子。 舒时有点怔愣,心里的滋味很奇妙。 李皓见他接了手机过去,便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看着他。 当初这个贴子横空出世,舒时见证了它的出生,也见证了它的死亡,却是实实在在没见过它的成长。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机会能看到它的内容。 截图面积有限,舒时扫了几行看完首楼,还没意识到问题所在:“普通出个任务而已,怎么了吗?” 李皓:“……你看完再说话。” “哦。”舒时没所谓的应着,顺手左滑看下一张。 李皓截的都是重点片段,林林总总共有几十张,舒时才看到第二张表情就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建删。他有多护短我们这些一路看过来的人都知道,能让他在当初那件事之后还陪着去初级的人绝对不会是普通朋友。但是无论是亲密关系或是其他,这都不是我们该讨论的事。」 「我还以为他会在出了任务区之后再谈,结果……这样真的不会出问题吗?我都替他担心,听楼主的描述,感觉他喜欢对象的任务经历貌似不高」 「这就是喜欢了呗,有喜欢的人了当然是祝福吖!」 「说实话,他这么多年难得有个喜欢的人啊,希望大家手下留情,不要深扒了」 「我男神终于不是一个人了,很开心,真的」 「一直担心他会孤独下去,现在乍听到他有喜欢的人了,心情居然有点微妙?好吧,其实我想哭」 …… 很多很多,舒时逐条看完,有点缓不过劲儿来,平常脑子还算灵光,现在遇事儿直接当机了。 半晌,他微微舔了下唇笑道:“他们讨论的还真像那么回事儿,说的我都要信了。怎么可能好吧,不要想多了,他有喜欢的人。” 李皓有的放矢道:“你见过?” 舒时缓慢的眨了下眼,低下目光沉默。 他旁敲侧听过这些那些,却始终未曾见过钟如季说的那个喜欢的人。 可他依然不敢对号入座,怕自作多情,也怕是一场空欢喜。 更隐秘一点,其实他怕钟如季也喜欢他。 从前那些独属于两人的暧昧不是无迹可寻,只是他一直在回避,一直没敢细想。 “我很早之前就想问问,不是说他怎么怎么样,我就是想知道……你什么看法。”李皓说完后也陷入沉默。 什么看法?大概是他对钟如季也图谋不轨。 舒时把手机塞回李皓手中,抬眼看他:“我能有什么看法,或许你觉得我该有什么看法?” 这话问得稍显锋利,甚至隐隐中带点不悦。李皓哑然,片刻后道:“没有。” “这件事别再提了,就当没发生过。”舒时声音不自觉地沉着,也许是意识到自己在给人施压,他的语气又陡然放松很多,“明天的任务时间挺早的,到时候我要是起不来你记得叫我一声。” 对方虽然笑着,但是李皓已经看出不一样了,他轻松不起来,只是嗯了声。 说翻页就翻页,两人接下来的闲聊中再也没提过这茬,以免闹得不愉快。 李皓在他这儿待到晚上才回去,舒时将门关上,留了大堆空闲时间来考虑考虑他和钟如季的关系。 他本来还算正常的生活突然被搅得一团乱。 - 第二天出任务的时候舒时没让人叫,准确来说是因为心情复杂,翻身翻了一晚上没睡着,所幸是依然精神百倍,否则这次任务就废了。 由于这是数天来首例通宵,所以单从外表上看不出端倪。 并肩去任务大厅时,李皓和他聊着天:“这个任务查不到什么信息,还得进去后看难度。” “嗯。”舒时有些心不在焉,握着手机开了关关了开,但又不做些什么。 李皓瞥了他一眼,也低头看了看手机,之后就没怎么主动提起话题。 一层也有休息处,只是不及二层豪华和体贴。 舒时坐在长椅上,扫了眼有点冷清的大厅,目光淡淡的望向厅口。 李皓拿了罐热饮过来贴着他手背,舒时下意识地按住那听咖啡。 “喝点咖啡提神,看你魂不守舍的。”李皓拉开自己那罐咖啡,抿了口道。 舒时一声不吭地开了拉环也灌了几口,嘴里瞬间泛上苦味,奇妙的是心里舒服了很多。 李皓看了看竖在大厅中央的显示屏,顺便提醒道:“时间差不多,喝完这个就要上路了。” 舒时将微烫的液体咽下去,锤了下他肩膀道:“说的跟赴死似的。” “哪次任务不是赴死啊?”李皓挑眉笑到。 说的也是。 舒时没跟他纠结,速度把咖啡解决干净。 “空间舱已启动,将于三分钟后关闭。” 趁着三分钟的剩余时间,舒时总算是给对面发了信息。 他最终没有叫上钟如季,先斩后奏总要说声对不起。 舱门合上,任务信息浮现。 任务空间:只影成双 任务类型:生存任务 任务时限:七日 任务难度:中级 - 这次没有钟如季陪着了。舒时醒来后的第一个认知居然还是和某人分不开。 莫名感觉自己有点矫情,舒时翻身下床,按着套路去观察周身环境。 中级任务场景分派的足够大气,城堡和大地图他都经历过,估计这次的活动范围也小不了。 这点从他的房间就能看出来。 格局和当初城堡的房间差不多,但是色调要温暖些许,房间大归大,但一点儿也不空。 在屋子里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四堵墙封得严严实实,连个窗子都没有,舒时没法在房间窥得外面光景,但他也不急着出去。 慢条斯理的洗漱,就好像他本身便是这里的住客。 吐掉最后一口清水,舒时把嘴边一圈的白沫擦干净,外面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 他放下手边多余的事,转头去开门。 来者穿着修身衬衫,搭着烟灰色长裤,开口就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机械感:“您该去二楼了。” “嗯,马上。”舒时应着,多扫了他几眼。 这么像机器的npc实属少见。 对方点了两下头,之后没看他一眼,径直往前头去。 舒时回去在房间的小柜子里摸出钥匙,然后才关了门离开。 走上长廊,舒时沿路走沿路看,两侧的灰色墙壁比房间里的黄色背景要冷上许多,光是看着都觉得有股子湿冷的寒意从里面渗出来。 不出意料二楼是集合点。 推开门进去便看见几张又宽又长的桌子拼凑在一起,上面还挺有格调的铺了层丝绸桌布。 七八个人已经落座,舒时挑了个能将所有人尽揽眼底的位置,之后选择安静等待,偶尔能听到聚首的朋友几个在聊些无关紧要的线索。 如果钟如季在的话,或许他们之间也会这样。 舒时敲着桌面的手指顿住,之后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他攥紧了手指,又用拇指摁住食指关节发出咔的响声,这样才把自己卡在感性的思绪强行拉回理性。 其他任务者来的也很快,不消片刻桌前便坐了不少人。只是他们的运气有点不太好,这回貌似没遇上愿意开口的领头羊。 舒时沉默着,看见没搭上伴的任务者同样沉默,有伴的也自己聊自己的去了,一时之间,集合点一盘散沙。 无言的僵局在npc到来后终于被打破。 一群穿着衬衫长裤的人列队朝他们这边来,许是没见过这阵仗,不少人张了张嘴,看起来有点惊愕。 舒时将每个npc都看了一遍,没认出来叫自己的那个是哪个。 嗯,脸盲,转头就忘。 “主人身体有恙,不便出席,还请各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不要见怪。”领头的一个道。 其余的摆着相同的脸色列在他两侧,规矩又充满了不协调之感。 “主人”二字引得不少关注度,舒时听见大多人都在讨论这个“主人”的真实身份。 npc开口肯定会有人买账,距离他们最近的男人笑道:“不会不会,我们就是想关心一下,你家主人因何病抱恙啊?” 此话问出许多人的心声。 npc看他,说话时硬邦邦的:“请柬中有提过,具体状况我们尚未完全了解。” “哦。”男人飞快地蹙了下眉,很快又笑开,“原来是这样。” 探npc口风是个聪明的做法,但舒时觉得完全没必要。 因为他口中的“主人”极有可能不存在。 他没在房间里找到请柬,而且这栋堪比别墅的大楼根本不像是有主人的样子。 按常规思路,出现在npc口中的绝对不会是普通人物,多半与鬼怪有关。寻常套路中,这类人物一般是以npc的身份出现,倘若第一天就没见着人,那这个人物本身就存在着问题。 舒时任务刷多了,对套路有种敏锐的直觉。 接下来的对话npc全程不参与,只是静立在旁侧,舒时心有警惕,整场讨论下来完全没开过口,坐姿都没怎么变。 他始终坐在不怎么起眼的位置撑着脸,随便其他人的视线往他这儿瞟。 这位眉上有道浅疤的男士给这次同批的任务者留下了无二的印象:高冷。 很酷,不聊天。 ※※※※※※※※※※※※※※※※※※※※ 舒怂怂:先斩后奏 钟如季:秋后算账 招架不住 人群散尽,舒时被人从后面揽着肩,来者脖后缀着一粒小痣,近距离看才能看出来。 “你住哪儿啊,我要去串门。”李皓勾着他的肩问了句。 舒时拍了下他的手,斜看他:“手给我放下去。” 李皓依言做了,道:“嘶,就知道凶你兄弟。” “塑料兄弟。”舒时接道。 “啧啧,你这伶牙俐齿跟谁学的。”李皓双手插兜,晃晃悠悠地跟在他身边。 舒时:“跟你学的。” 李皓笑了下:“我可没教你这些,别瞎给我扣帽。” 舒时懒得搭理他,只管往自己房间走。 “这空间的条件不错,也没营造什么氛围,不知道是鬼还是怪。”李皓四处看,简单评价了一番,“嗯……要不咱们随便逛逛,把那个主人找出来?” 舒时想了会儿,选择拒绝:“不去。” “为什么?”李皓问,往常找线索对方可比他积极。 “困,补觉。”舒时头也不回道。 李皓:“……” 十分钟后。 舒时躺在床上小憩,李皓在他房里四处转转,找线索的同时也看看有没有趁手的武器。 对方东翻西找的声音十分细微,几乎吵不到他,但他最终还是没有睡着。 李皓转头就见才睡下的人坐了起来,眉头很轻的皱着。 “是我吵到你了吗?”李皓清楚这祖宗有起床气,放轻了声音问。 舒时瞥他,低下眼睛摇了摇头。 见了鬼了,平时在空间里也不见他有多认床,怎么偏偏这个空间睡不下去。 “出去转转找线索吧,”舒时从床上下来,声音微哑,“现在睡不着。” 他系鞋带时都还皱着眉,怎么看都是心情不好的样子。 李皓明白个中原因,眼眸稍深。 - 就算出了房间也是意兴阑珊,舒时捏了捏眼角,尽量把自己投入到任务当中。 “你住几层?”舒时问身边的人。 李皓答:“三层。” 舒时点点头,踏上长长的旋梯,道:“摸出死亡条件后看看能不能一起住,好有个照应。” “嗯。”李皓应着,侧头看了他一眼。 两人顺着楼梯一直走,不知道走了多久才走到顶层。 “一共四层。”舒时自然地拐弯,顺便记下基础环境信息,“每个房间距离不等。或许是一人一间房,没有空置的房间。” 他在一层的走廊上看了一路,房间与房间的距离能近若咫尺,也能远若天涯,他住的那一层总共只有四间房。 “三层只有六个房间。”李皓对他道,两人开始整合信息。 这次的任务者不算多,总共只有十五人,七男八女,从集合点来看,任务者之中至少存在四对伙伴,其中人数最多的是由四名女性组成的团体。 舒时这次不想和人打交道,只管拉着李皓就行。 两人查探线索走出了逛街的悠闲,舒时从头走到尾,再从尾走到头,数清了四层房间的数量,共五间。 “去二层。”舒时微蹙着眉,下楼的速度都快了很多。 已知层数的房间总和正好是人数总和,只剩二层没看,无论它有房间还是没房间,多少是存在着问题的。 李皓没什么疑问,一直跟在他身边。 二层和其他楼层有点不一样,应该是存在着集合点的原因。别的楼层从旋梯上去右转就是走廊与住房,二层右转是集合点大门。 他们没有穿过集合点,不知道二层除了集合点外还有什么。 怀揣着疑惑,两人赶去二层的时候发现集合点里还有人没走。 集合点位置宽敞,一面金色的墙壁上挂了面古朴的花藤边框全身镜,现在有两名女生正在照镜子,一会儿撩撩头发一会儿摆摆姿势。 她们看起来年纪不大,顶多二十左右。爱美是女孩子的天性,照照镜子也无可厚非,反正是白天又不是晚上。 舒时扫了一眼,瞄到对角的一扇门,恰好在花藤镜旁。 两人走过去,李皓拉开门时发现照镜子的两个女生早就停了动作,目光一直往他们这儿瞟,再细看,她们在看一脸冷淡的舒时。 好久不和对方一起出任务,他都快忘了舒时有张极具欺骗性的脸了。 “长得还挺好看的。”待两人掩上门,其中一名女生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道,“就是冷了点。” “哎你不就喜欢这款的嘛。”身边的朋友揶揄她。 “是啊,我喜欢啊,但又不能追。”女生撑了撑自己的眼皮,心满意足地发现自己睫毛还挺长,“那我还喜欢钟如季呢,他给追吗?” “这不一样,钟如季那朵高岭之花已经被人摘了,人家名草有主。”朋友道,往关上的门那儿瞥了眼,“这个就不一定了,要是有对象估计就一起出任务了。” 女生拍了拍手,莞尔道:“走吧,咱们也去看看,顺便勾搭勾搭人家,没对象就试着攻略下。” 朋友闷笑几声,调侃道:“就知道是这样,我看你是要坐稳三区渣女的名号了。” 易轻筱早对这名号免疫了,现在还能反过来问:“我哪儿渣了?要跟我一起过任务的是他们吧?我又没骗财又没骗色的,不就是图他脸嘛。” “渣女语录第七十二条,我就是图他的脸。”朋友装模作样竖起手掌做了个看书的动作,假装念着。 “去你的,少来这套。”易轻筱笑嗔。 “哎,听说姜樾那家伙和樊千鹤和解了,你不是一直对他有意思吗?不如哪天去试试,顺便我也看看。” 易轻筱眼眸含笑,看着她道:“我可不敢坏了人家好事,三区我还得待呢。” - 来找线索的显然不止他们俩,尽头处就有一对男女。 舒时抬眼看,金色的顶灯隔一米便有一盏,人站在底下起码有两道影子。 所谓只影成双,会不会和影子有关? “一间房都没有,摆东西还这么奇怪。”李皓走了几步后面色古怪的说。 “奇怪才好。”舒时道,也看见竖了一路的镜面。 形状不规则的玻璃镜立在地上,要是哪个不小心的碰到了,那扇镜子绝对会摔得粉碎。 “幸好不是镜廊。”李皓接着道。 镜廊指的就是满是镜子的长廊,人走在里面很容易分不清方向,相当于一个小型迷宫,而镜子本身便通灵,夜晚被困在镜廊的人几乎无一生还。 舒时垂眸看了会儿,道:“你怎么知道不是。” 李皓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连忙道:“你别吓我,遇到它我真得死这儿。” 舒时指了指两排的镜子,证明自己不是危言耸听:“这么多,鬼怪想组个镜廊是分分钟的事。” 李皓:“……我现在砸了它来得及吗?” 舒时笑了下,正张口想说话时便听得身后一道清脆女声:“砸了它们,你可能活不过今晚。” 李皓没回头,对舒时小声道:“你的桃花来了。” 舒时:“?” 舒时:“你在说什么鬼话?” 李皓本意是调侃,没想到还真一语成谶。 “你们这么早就开始观察线索了?”易轻筱从后面走过来,好奇的问到。 觉得自己好友大概率不会理人,李皓先回到:“嗯,早找到线索早应对。” 见他开口,舒时瞬间把自己没说出来的“嗯”给咽了回去。 他没开口反而惹得易轻筱兴趣浓厚,她斜了眼地上的镜子,开门见山地发出邀请:“两位帅哥,愿意组个队吗?” 易轻筱长着一张鹅蛋脸,生得就是一副无辜又无害的模样,此时说出这话也不显轻佻。 她身上满是对自己实力的自信,而不是无脑的狂傲,易轻筱不会自谦,但也不会自傲。 没想到这位小姐上来就这么直截了当,别说舒时了,就连李皓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答应了吧显得轻浮,不答应又显得不解风情。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舒时默默地将步子往后移,无形中将难题抛给了李皓,解风情这事儿不适合他,关键时候该坑队友就得坑。 李皓在心里磨了磨牙,面上却是挂着微笑,他背在身后的手摸到舒时的手臂,干脆把他一拽,直接把人拽到了女生面前。 坑人不成反被坑的舒时:“……” “你们好像不太愿意的样子。”易轻筱抱着手臂,腕间的手环毫无遮掩。 李皓看到了道具,稍微有一点点心动,转而将目光放到了舒时身上。 舒时不擅长拒绝,更不擅长拒绝女孩子,只好装不懂:“组队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不仅是变相拒绝,更是在隐隐透露着“我很垃圾,连组队都不知道是啥意思”。 但这点心思放在女生面前完全无所遁形,易轻筱无所谓的笑笑,还真跟他解释:“组队就是一起行动,线索共享,道具一起用。” 前两个还好,最后一个很明显是在诱惑了。 舒时平静道:“我没有道具。” 李皓跟着他:“我也没有。” 易轻筱:“……” 这两位装不懂和装瞎的功夫着实深厚,实在是令人叹服。 第一次碰到对道具都不心动的,易轻筱还特意确认似的看了眼自己露出来的手环,确定自己露的是破空。 她将落到脸侧的一缕长发拂到耳后,道:“我有。” ※※※※※※※※※※※※※※※※※※※※ 论:被人撬墙角了怎么办? 钟如季:…… 易轻筱: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orz 舒时(小声bb):她就是故意的 钟如季:呵,你有本事别背着我进空间 舒怂怂:我错了,给您磕头orz 回去别墅 “你们出线索,实在不行我出道具。”易轻筱说的爽快,仿佛破空唾手可得。 “哎哎哎,你省着点,别进次空间用一次。”后赶来的蒋娅雯连忙摁住她手腕,“你能不能别这么招摇。” 易轻筱本人依旧无所谓:“道具难买我乐意。” 舒时和李皓相顾无言,前者杵了后者一下,低声道:“你上。” “我上什么啊我上……”李皓咬着牙小声说,人却已经被怼到易轻筱面前了。 他只见对面的女生落落大方地又问了句:“愿意组队吗?保证不亏。” 李皓稍微扭了下脖子,目光中的舒时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于是他当即坦然道:“愿意。” 易轻筱开心了,舒时想打人。 两人小队就此翻了一倍。 二层走廊金碧辉煌,和它比起来,一层的环境着实有些冷清。 四人小组从头走到尾,将二层完完整整的看了遍,李皓就纳了闷了:“不是这楼有主人吗?半个影子都没见着,这么神秘的?” “没有主人,那些npc也就是扯个理由圆故事而已。”易轻筱走在舒时左边道,“我和娅雯的房间里都没有请柬,那些npc自己都说不出他们口中的主人得的什么病。” 这番话倒和舒时一开始的猜想不谋而合,他稍微看了下易轻筱,对方正好看过来,朝他一笑。 “我觉得你有点眼熟。”易轻筱笑道。 “是吗,可能是我长相比较大众。”舒时礼貌的笑着答。 他说完这话,蒋娅雯盯着他好好观察了会儿,掩着嘴笑道:“你这样的是大众,还让别人怎么活。” 易轻筱摸摸下巴,跟着发言:“长你这样的我还真没见过多少。” 对于舒时的外貌优势,置身事外的李皓深有体会。 他长得也不差,但每每和舒时站一块儿都会被无情碾压,一是气场比不过,二是脸比不过。 自从舒时和钟如季混在一起后,他身上那股子冷清感是越来越重了,尤其是对外人。 他身上某种东西正在蜕变,然而这种日积月累的变化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 舒时微笑,没接话茬。 四个人一起逛二层,两男两女的配置怎么看怎么有情况,舒时话不多,就让着李皓聊,聊着聊着他就走到了四人最边缘,干干净净地把自己摘了出来。 集合点大门一关,二层自成一个封闭的空间,白天来还好,要是晚上来怕是出不去了。 舒时闷着不吭声,直到四人出了集合点才说了句“明天见”。 李皓挂着微笑目送俩女生离开,等到看不见人影后陡然松了肩膀,标准式的笑容也收了起来:“我的天,好累。” 舒时哼笑一声,无情戳他痛点:“不是你说的愿意?” 李皓幽怨的小眼神瞥他,片刻后不客气回踩道:“我看你单身太久了给你找个伴,不行吗?” 舒时皮笑肉不笑道:“谢谢,不需要。” “唉我知道,你又没什么喜欢的人,眼光顶高了,谁配得了这要求?”李皓手搭上他的肩,挑眉问到。 舒时瞥他一眼,心道我有喜欢的人,说出来怕吓到你。 考虑到好友的心脏承受能力,舒时暂时没打算出柜,只是这次空间出去之后估计也差不多就是了。 - 白天四处闲逛,下午困意便来了,不管认不认地方,舒时回到房间后就栽上了床。 暖黄的墙壁失去光线的照射,呈现出来死气沉沉的暗色调,比起纯黑不遑多让。 本以为能一觉睡到天明,结果谁知半路被按了暂停。舒时发了会儿呆,伸手将抽屉里备好的武器拿在手里攥着。 房间里没有锐器,他只找到个杀伤力稍微大点的旧烛台,抡人应该挺顺手。 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个任务者是死在睡梦中的,他几乎能确定鬼怪在害人前任务者会受到任务体制的提醒,例如从沉睡中苏醒。 房里的灯没开,也没有月光的加持,舒时在这种环境里半米之内就已经人畜不分了。 白天没找到可用的线索,唯一的重点就是二层的特殊性。 这是隔了一个故事空间和n个初级任务后的第一个中级,说不慌也不是不太可能。 舒时伸手去按墙壁上的开关,啪的轻响后,房里的顶灯接触不良似的闪着微光。 他无语了半晌,又把灯给关了。 得,每逢半夜必闹鬼。 为了保证待会儿好跑路,舒时先下床穿好鞋,在一片黑暗中站一会儿坐一会儿,等着鬼怪造访。 旧烛台是他在蒙了灰的箱子里找到的,一个上面三个叉,烛台顶能杀人,台座能抡人,比匕首使起来还方便,不足的地方就是重了点,而且也不好揣兜里。 正无所事事着,有些远的房门突然被人扭开,门锁在寂静中较为突出。 舒时神经绷起,隔了一片黑暗望过去,只能看到模糊的白皙人脸。 对方没有走过来的意思,只是在门口站着。 舒时:“……”你不过来还等着我送上门吗兄弟? 他盯着对面的人影,再次去摸灯的开关。 灯干脆利落的亮了。 舒时成功看清那位仁兄的真面目,没憋住一句“操”。 不为别的,就为对方那张脸。 因为有段时间没去修过发型,对方额前的碎发稍长,遮住了半边眉和眼角,虽然脸变得不太一样,距离隔得也远,但舒时知道他眉骨上也有道浅疤。 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对视着,舒时憋着脏话不知道该往哪里说。 他连自己都没认出来可还行? 对面那位仁兄虽然不动,但是手里早就捏着一把凶器了。 锋利的冷光在灯的反射下刺到舒时眼睛里,他稍微眯了下眼,让了让目光。 这样的状况下他完全没法判断这是鬼还是怪,现在能确定的只有对方的特殊能力。 无非是复制他人相貌,这类能力在空间里十分常见,纯看鬼怪怎么用。 通过开了的门,舒时能看见一角走廊,对方堵在门口,他也看不太完全。 敌不动,我不动。 两个舒时都没有动手的意思。 舒时看着对方面无表情的脸,看着看着脸就木了。 大约只过了半分钟,舒时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居然以为对方会跟他耗下去。 半开的门被人完全推开,门外走出来又一个眼熟的人,同样是面无表情,同样是手里握着刀。 来者是李皓。 “舒时”看了“李皓”一眼,后者痞气地朝他一笑,把原装的吊儿郎当模仿到了精髓。 接着,两人似在无言中达成了共识,“李皓”重新恢复面无表情,往舒时坐着的床边来。 舒时现在很想骂人,但他没时间了。 后来的“李皓”显然没有“舒时”温吞,是个行动上的实干派,走到一半就直接用冲的了。 舒时能确定站在门口那个不动的是假的,但不能保证眼前这个李皓也是假的,他绕着房间摆设跑,踩在桌子上跳出去,把慢了一拍的“好友”甩在后头。 反正都确定是冒牌货了,抡起来也不觉得心疼。这么想着,舒时冲向门口,当机立断地举起烛台就是一挥! 对方也不是站那儿当摆设的,朝后一让便避开了攻击,接着也开始动刀子。 舒时当时就在心里骂,你丫的还挺绅士! 他挡开对方的刀刃,旧烛台的烛泪被刮下一层,露出了里面的冷铁。 舒时抓住对方顿了一下的功夫,转头就往旋梯处跑,跑了一段就见最前方的一扇门打开,里面走出来的人拉着门回头望了眼,表情倒是生动不少。 他仍在迟疑对方是真人还是假货时,对面的易轻筱张口就喊:“你跑快点!他们追上来了!” 舒时匆匆回头瞥了眼,又赶紧加快了速度。 易轻筱跑的比他早一步,她松开手时,门里面冲出来又一个“易轻筱”,要不是跑得快,舒时就要撞上她了。 易轻筱的跑步速度不比舒时慢,两人卯着劲儿一顿跑,却架不住后面几个也是运动健将。 跑在旋梯上,舒时反超了易轻筱,眼见要拉开距离,他正准备拉她一把,却看见“舒时”爬楼的速度也是飞快,此时已经追上易轻筱了。 “小心!” 易轻筱听到提醒,反手拎起旋梯间的棍棒砸在后面人脑袋上,顺带出了一腿,把“舒时”怼下了旋梯。 这一系列动作流畅且自然,估计没少干。 舒时搭了把手,带着易轻筱跑,两人跑到了二层,前者正想继续冲,却被后者一把拽进了集合点。 易轻筱关了大门,将手里的武器卡在两个门拉手之间。 大门被人一通好砸,但好歹是守住了没开。两人远离大门,在长桌前寻了个位置坐着。 “休息休息,待会儿说不定还得再战。”易轻筱跑出了汗,这会儿给自己扇着风。 舒时调整呼吸,道:“好巧,楼梯上居然放着棍子。” 易轻筱觑了他一眼,道:“好巧,我放的。” 舒时:“……”一定要把天聊死吗? “不过也确实是巧,谁知道正好用上。”易轻筱又道,望了眼大门。 门后的动静已经消停了,不知道那群聚堆的冒牌货走没走。 孑然一身 休息过片刻,舒时看了眼许久没有动静的大门,又朝后瞥向通往走廊的入口。 那面花藤镜还挂在原处,它旁侧的门开着一道细小的缝隙。天时地利人和,二层没什么动静都说不过去。 舒时心里正咕哝,集合点大门的缝隙处猛地插出一把刀! “靠?这些家伙成精了还。”易轻筱看到那柄利刃正一下一下的往上挑,似乎在试图将棍子挑开。 她这才去细看门拉手,刚瞥一眼就乐了:“行,我看他们怎么把门弄开。” 门拉手的构造是全包围,扶手上头一个缝儿都没有,外面的人就算把棍子挑到顶了都开不了门。 旁边这位小姐看戏看得正乐呵,舒时没去打扰她的兴致,只是总会时不时瞥一眼尚且存在的隐患。 集合点一共两道门,已知一扇门外有守门鬼,不可过,而剩下的那一扇没人去看过,门还虚掩着。 许是任务后遗症作祟,舒时看那道缝隙怎么看怎么不放心。 继续安稳地坐了不到两分钟,易轻筱在余光里瞥见身边那位帅哥站了起来,下意识问:“你干嘛去?” 舒时手指点了点另一扇门的方向,说:“关门。” 那边的异常易轻筱从进来起便注意到了,只是碍于种种猜测没有主动去提,这会儿队友要去冒险,她不得不说两句。 易轻筱:“你小心着点,估计那儿没什么好东西,我都不想过去。” “它一直开着我不太放心。”舒时边回边走,“怕就怕里面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的出来,防不胜防。” 他不可能时刻盯着那扇门的动静,最好是把门给关严,这样他才能彻底安下心。 他不放心门,易轻筱更不放心他,忧心忡忡道:“你还是小心点啊。” 舒时朝后比了个“好的”手势。 他答应得好好的,易轻筱却看见这位朋友潇洒地走过去,潇洒地给门上了锁,最后再潇洒地回来。 全程不见他有多小心,动作贼麻利。 提心吊胆的易轻筱:“……” 她默默地把头转回去,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傻缺。 “刀怎么掉了?”舒时回来坐到椅子上后问易轻筱。 原先锲而不舍挑长棍的刀刃已经落到了地上,搁了会儿没谁捡。 易轻筱一脸木然:“不知道。” 她刚刚关心某某去了,压根没注意这边,只是听到刀掉在地上的脆响,然后就没然后了。 要是细究时间的话她还能说出个一二,可对方居然问她刀怎么掉了? 呵,鬼去回答。 集合点的大门厚,舒时一点儿也不担心那帮子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会把门板刺穿。 再参考参考敌方挑棍子的行为,几乎可以判断出他们脑子不太好使。 朝上挑长棍挑不开门,他们就干脆的放弃了,完全不想想换成向左向右挑。 这厢舒时在暗戳戳内涵敌方智商,而大门处又有了新的动静。 “我去,谁锁的门?还让不让人活了?” “喂喂喂!他们追过来了!” “算了下去随便找间房躲着!” 听完对话,长桌前端坐的二位都不淡定了。 舒时不太确定,有点迟疑:“李皓?” 易轻筱一拍桌子噔地站起来:“是娅雯!” 两人面面相觑,齐齐推了椅子跑去大门口。 “等等,先别着急。”舒时压着音量道。 易轻筱会意,堪堪留了半截长棍卡着门,随即附耳在门上听着门后的声响。 她听了半天没说话,舒时弯着腰同她对视上。 易轻筱点点门,用气音道:“不知道是不是质量太好,我什么都没听到。” 质量再好的门留了道缝隙也总是挡不住声音的,易轻筱指了指门,做口型道:要不你试试看? 舒时的表情顿了一瞬,摇摇头。 他现在暂时不想找死。 易轻筱看着门,一把握上棍头,声音也不遮掩了:“我右边你左边,有就开打,打完立马跑,没有也不废话,直接往下面冲。” 舒时捏紧烛台,“昂”了声。 三言两语简单交代过,聪明人都能明白。 易轻筱不动声色地扯出自己的武器,向舒时比了个往外推的小动作。 舒时表示明白。 二人在行动上达成高度默契,一人拎着棍,一人提着烛台,双双用肩去怼门。 大门有些分量,易轻筱撞得有点吃力。 门外没有人,旋梯间安静到落针可闻,舒时撑着两扇门,易轻筱轻易地从他手臂下钻出去。 易轻筱拽着他衣袖,朝上面瞅了眼:“走吧,正好没人。” 二人都是专门训练过的,易轻筱亏就亏在腿没舒时长,经常跑着跑着就被甩后头了。 “要不你回去上面,我把人带过去,这样快一些。”舒时道。 易轻筱一横眉:“你嫌弃我?” 旋梯有点长度,一层都够爬的,舒时回过头,有点无奈:“不是……” 易轻筱一锤定音:“好,那就这么定了。” 舒时:“……” 舒时:“你好好待着,注意点儿动静,别让那些假的进来了。” 易轻筱单眨了下眼:“好的长官。” 舒时经常拿这种女孩子没办法。 两人相背,舒时速度放快很多,和身后易轻筱轻快的步子形成鲜明对比。 李皓和蒋娅雯跑去了一层,看那些追人的在哪儿基本他们就在哪儿。舒时一边掂着烛台一边想。 “三层还有没?” “不知道啊!” “他们追过来了,先跑,撞到再说!” 舒时临到一层时听到一阵兵荒马乱,最近的两道跑步声正逼近,细听的话能听出后面还有人正跟着追。 他身体先于意识,首先往墙的位置靠了靠。 两道疾风掠过,舒时瞥见李皓和蒋娅雯飞速跑过,过了两秒,一道疾风又掠了回来。 李皓一把拽住他手腕,话没说全撒腿就跑:“你傻站着干嘛呢?后面有东西追过来了啊哥们儿!” 舒时随着他节奏,没过多久爬的比他还快,顺便还给蒋娅雯搭了把手,三人一路奔跑回了二层。 三道风窜进来,易轻筱熟门熟路地重新将长棍当做门栓插进了门拉手里头。 “我的妈,那群东西跑好快,特别是你,一开门就朝我捅刀。”李皓喘匀了气后说。 舒时:“……注意措辞谢谢,那东西不是我。” “行行行,那假的你。”李皓改口道,上下打量对方几下,“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背着我训练去了?怎么身手长这么快了?” 说完他又嘟哝:“幸好消失了,不然我够呛。” 舒时捕捉到那句话,停顿了下问:“消失了?什么情况?” “就是打着打着就没了啊,我还怀疑他是不是会瞬移呢,一直防着在。”李皓往另一道门的地方瞅了眼,确定没啥安全隐患才彻底放心,找了个椅子坐着,“说来奇怪,就你消失了,别的都在,刚刚碰着你差点给我吓着,还以为在那儿蹲我呢。” 舒时已经懒得去揪他的称呼问题了,道:“说不定等会儿就都消失了。” “那不一定啊。”李皓道,“虽然不知道你怎么莫名其妙不见了,但那另几个是一个比一个狠了。” 他刚才差点就被“易轻筱”抡了,幸好躲得快。 “他大概什么时候消失的?”舒时又问。 “那谁知道。”李皓用手扇扇风,看到栓门的长棍才意识到某件事,“哦——原来那个缺德关集合点门儿的是你俩啊,我寻思谁这么不仗义呢。” 舒时面无表情地俯视他,手往门口一指:“门在那儿,给我圆润的离开。” 李皓嘿嘿笑了两声,把他手摁下:“开玩笑嘛,当真就不好玩儿了。” “大概是我们跑到楼梯、三层的时候,突然就不见了。”蒋娅雯走过来道,接了李皓记不起来的细节。 舒时闭麦,仔细回想了下。 大门传来疯狂捶打声,他们一气聚了四个在里头,不吸引一些过来才是出了奇。对于这种催命似的敲门声,四人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想着想着,舒时望向了另扇门。 集合点大门没锁,通往走廊的倒是有,门锁了易轻筱不用太顾虑,她笑了笑朝舒时道:“是不是你关了那门的原因啊?还有这功能?早知道我就去关了。” “让你去你敢吗?”蒋娅雯先拆台道。 “啧。”易轻筱嘴硬,“你怎么知道我不敢?” “我去把门开了,你关着试试,试验下嘛。” “靠,我说着玩儿的!你真开了咱还活不活了?!” “咋了,是你关了门那东西才消失的吗?”反射弧稍长的李皓问到。 自己的朋友自己不能嫌弃,舒时点头:“嗯。” 因为不确定,他又补了句:“或许。只是正好对上了时间而已。” 李皓噌地站起来,道:“我去试试。” 舒时及时拽住他手臂没让他跑远,道:“先别轻举妄动。” “什么门都敢开,你不怕是潘多拉盒子啊?”易轻筱抱着蒋娅雯时抽空回到。 李皓愣了下,讪讪地摸了下鼻子,安分地坐回椅子:“这还是得怕一下以示敬意的。” 潘多拉盒子及七月十五几乎是生存空间里鬼怪的两大杀器,任务者遇到了应付起来奇难,轻者挂彩,重者挂命。 舒时查过相关资料,也在初级中遇到过,切身体验过这现象的难缠。 跨区同居 不过和潘多拉盒子比起来,集合点的这扇门隐隐透了些奇异之处,太过明显反而不太可能是了。 “应该不是。”舒时道。 易轻筱拖着蒋娅雯,回道:“我随口一说,是不是都没关系,我又不会开。” “现在出不去了,我们要跟他们耗到天亮吗?”李皓微仰着头问。 “也没有别的解决方法了。”易轻筱拉着蒋娅雯坐到桌前,“今晚过了再说吧,我也没想到第一天是这么个打开方式。” 门口的动静一直没停,这次他们貌似不打算离开,门缝处又刺进了一把刀,还是同样的往上挑白费功夫。 在敲打的伴奏声中,易轻筱懒懒地打了个呵欠,眼周红了一圈。 “他们一时半会儿进不来,要是困的话先休息。”舒时道,把烛台放在了桌子上。 易小姐虽然为人不羁,但是该客气的时候还是会客气一下的:“既然这样,不如大家轮流守?” “不用,你们睡吧,我守就行。”舒时温和道,“昨天我刚回就休息下了,睡眠比较充足,暂时不困。” 李皓附和他,支颐展颜道:“待会儿我要是困了就直接睡了啊,你可别说我没良心。” 舒时无奈地看他一眼,抿了下微干的唇对俩女孩子道:“不用勉强自己,有情况我会叫醒你们的。” 从早清醒到晚的易轻筱和蒋娅雯到底没扛住,后来趴在桌上枕着自个儿手臂睡了。 另两人坐在她们对角,李皓放轻声音问:“你真不睡了?我记得你作息还挺规律的。” 舒时摇摇头,道:“真不困。” 他确实是精神,这点倒没骗人。 “好吧,那我趴一会儿,有事儿拍我。”李皓望着他道,眼底也带着丝丝倦意,“我今天刚睡没多久他们就来撬门了,可困死我了。” 舒时:“嗯,你睡。” 大门的动静在不经意的时候歇下了,待李皓也趴着休息,集合点里的声音便只剩轻微的呼吸声。 舒时的神经松懈下来,偶尔瞥一眼两扇门,有时候还看看头顶的灯。 只有一个人醒着的感觉还挺孤单,不过这样的状态也更适合他。 其实,他觉得自己有点想念钟如季了。 才一天不到的时间。 - 次日,睡饱了的任务者们才进集合点就看见了睡在桌上的四人。 舒时才睡没多久,听见声音又重新睁开眼,见进来了几人后,他伸手推推李皓,哑着声音道:“醒醒。” 李皓趴了数个小时,这会儿困意正浓,眼睛都不太睁得开,还是多揉了几下才清醒。 舒时拎起放在腿边的烛台对他道:“我们去那边。” 李皓“嗯”了下,撑着桌子缓了缓,跟他一起去易轻筱她们旁边。 集合点的人愈发多,睡得正沉的易轻筱是被食物的香气唤醒的,她勉强睁开一只眼,看见一只手将白瓷的碗搁在了她眼前。 舒时坐在易轻筱左侧,李皓坐在蒋娅雯右侧,两人一直没醒,他们便一直没怎么说话。 易轻筱想伸出手指去够瓷碗边,最后以失败告终。 “我的妈,娅雯快救我……” 蒋娅雯醒得比她早,也是手麻脚麻的,缓了好久。她哭笑不得地拍拍易轻筱的背,帮她把动不了的手臂挪下来:“这个没办法,等会儿就好。” 她的手毫无知觉,舒时看了几秒没忍住侧过头去短促地笑了声。 易轻筱鼓着脸,暂时没时间跟他计较。 清一色的npc将餐盘尽数放在桌上后又木着张脸鱼贯而出。 集合点仍是没什么人说话,只是看到座位空了一个时不少人面色古怪了会儿。 只影成双是个中级空间,加上名称又稍显隐晦,进来的人大多是任务时限将至的,譬如李皓就是,易轻筱也是。 这类人都混过多次空间,一般不会轻易将自己打成领头者,只是舒时没想到,十五个人之中居然没一个人愿意站出来。 各自成派,互不干涉,从表面上就流露着一股子这世界的特色冷漠。 进空间当天就做过功课,舒时知道未到的是名女性,巧的是,他大概认识那个没来的。 就是昨天他们到二层走廊时见到是那对男女,这一刻他只看见了男的,女的却不见踪影。 二层走廊,昨天去过的有多少人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的就有六个,他们四个昨晚被追过,那对男女失踪一个,剩一个总是低着头辨不明神色。 如果他猜得没错,那个男人昨晚应该也被复制人追过。而集合点门后的那条走廊,或许就是触发鬼怪攻击的死亡条件。 - 舒时和易轻筱同住一层,李皓与蒋娅雯同住三层,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四个组的临时小队还挺有缘。 “估摸着也差不多,就是不知道是个什么能力,也没见到它真面目。”易轻筱道。 舒时带着必备的纸笔,随时准备记录线索:“可以先猜猜,之前大家都遇到过什么特殊能力的鬼怪?与这相似的,照着往上套着先。” “鬼怪能力重复的情况比较少见,但是很多都是相似的,这么套的话说不定真能套出来。”蒋娅雯说着,和易轻筱对视了眼。 李皓探头去看舒时的记录,先道:“那我先说一个吧,把幻境算上。” “障眼法和这重复,我上一个空间就是。”易轻筱歪着头正在想。 舒时低头写字,添了自己遇到的:“我加个复制,你们继续想。” “粘贴跟复制差不多吧,那这个就不算了。”蒋娅雯刚想接,又被人截了胡。 四人去了易轻筱房间,蒋娅雯将长棍搁在床边,保证易轻筱应付夜里突发状况时伸手就能摸到武器。 李皓随手将烛台搁在桌上,等着待会儿回来拿。 舒时多做了几个记号,将幻境、复制、平行全都圈了出来,他多看了几秒“平行”这个字眼,最后将线索纸条折好放进口袋。 “有人出意外,今天有正事要忙了。”他对三人道。 “嗐,有得忙了,又伤脑又伤身。”李皓抻了个懒腰。 易轻筱咬着橡皮圈扎了个利落的高马尾,拉高外套拉链道:“第二天,大家加油吧。” 七日期限的生存空间,前三日是缓冲期,他们第一晚就被选中了,从此每日都是战争,每秒都是生命。 他们之中两人是从一层跑上来的,另两人是从三层跑下来的,四人聚在二层,始终没见过其他面貌的任务者。如有意外,必发在四层。所以四人首先选定的探查楼层便是四层。 旋梯又长又缓,四人速度不慢却也不快,时不时聊个天将这当作饭后散步。 等到了四层,四人扫了眼各个紧闭着的房门,转过头来望着自己的战友们。 “抽签还是石头剪刀布?”易轻筱对这流程极其熟悉。 “抽签太麻烦,石头剪刀布。”舒时选。 刚想说抽签的李皓默默把话咽回肚子,立马接上好友的话:“输的服从命令,随缘,看命。” 易轻筱:“可以。” 蒋娅雯:“通过。” 舒时:“来吧。” 第一轮,舒时以布完胜众人的拳头,直接进入上帝圈;第二轮,易轻筱和蒋娅雯两人的剪刀一盘将李皓的布ko。 “快去快去,服从命令,第一扇门交给你了。”易轻筱催了下浑身怨气的某男士。 李皓垂死挣扎地看了眼说话权最高的舒时,对方视若无睹,并道:“去吧。” 挨个挨个敲人家房门这种事儿实在是太像居委会了,李皓做地不情不愿,看完第一间房后严重抗议,要求再战一局。 三人同意,几人又来了一局新的。 第一回合,三人的拳头将李皓的剪刀捶死了。 李皓:“……” “唉,都是命。”易轻筱搭着他的肩故作叹息,还宽慰似的拍了下,有种保重的意味。 李皓:“……” 很快第二扇门也被敲响,里面没什么回应。 舒时在外面站了一段时间,决定转战第三间,不等李皓开口,他抢占先机道:“再一再二不再三,都是命。” 说完,他看向了自己的好友。 李皓磨了磨牙,想咬人。 第三间也被敲了很多下,李皓一直没等到回应,正想转身说去下一间时就听身后的舒时要求他继续。 舒时双手缩在袖子里,鼻翼翕动间闻到了细微的血气。 隔着门的浓郁腥味。 李皓继续敲了会儿,他等得没耐心,转头无奈地看舒时,道:“确实没人。” “没人就撬门,不行直接踹。”舒时道。 李皓:“?” 李皓:“你好暴躁。” 舒时:“……” 他这时候才想起来要解释,补充说:“我闻到了血味儿,应该就是这间。” “血?是嘛我闻闻。”李皓凑到门前仔细嗅了嗅,闻到的却是独属于门锁的锈味,“没有啊,没闻到。” 四人中舒时站的最远,易轻筱听他这么说后也跟着仔细闻了下,也道:“我也没闻到……”她看向蒋娅雯。 蒋娅雯摇摇头,道:“我也没。” 三人同时看向舒时,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三道目光都在疑问“你是不是闻错了”。 喝了点酒 舒时不擅长解释,也不太喜欢去跟人解释,他动了动唇,最后道:“那可能是我闻错了吧。咱们去下一间。” 两位女生对情绪转变这方面颇为敏感,二人对视了眼。 李皓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能看出端倪,但鉴于对方的情绪有些复杂,所以他也不好判断,只知道自己好友不是郁闷也不是气恼。 舒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刚才的瞬间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失望,但那毕竟只是一点点。他拍了下李皓,自然道:“走吧,愣着干嘛。” “四层总共就五间房,这是第三间,咱们看过后两间要是没问题就再回来看看吧。”蒋娅雯道,在征询舒时的意见。 舒时点了下头:“嗯。” 对于空间来说,大家都是新客,不存在隐私问题,要说有,那也只有情侣之间的小情小爱需要避讳一下众人。 空间里以任务为重,所有人都默认找线索是任务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环节。 李皓的敲门之旅一帆风顺,没遇上不配合的任务者,甚至还有两个和他聊了几句,关系看起来可以发展。 可直到去完最后一间,他们仍然一无所获。 “第三间貌似真的有问题。”易轻筱蹭了下自己鼻尖,望向始终未被敲开的房门。 李皓:“再去试试。” 舒时跟着他们回到第三间房门前,他走了几步靠着墙,不太想闻到那股让他反胃的腥味。 房间从内从外都能开,李皓试了试,没能拧开。门被人反锁了。 门和门框咬得严丝合缝,想拿硬卡片把门打开都不可能。 真如舒时所说,要么撬,要么踹。 “咱们是文明点还是直接点?”李皓抓了下头发问他们。 易轻筱一连三问:“文明给谁看?怎么个文明法?直接点它不爽吗?” 李皓思忖半晌,道:“你说得对。” “就知道带坏别人。”蒋娅雯斜看了易轻筱一眼道,又对李皓说:“这种门我试过,你来的话大概只要踹个四五次就行。” 李皓默默瞥向舒时,心道这两位都是战士。 他看见自己好友沉着下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眉眼看起来一副恹恹欲睡的模样。 舒时几乎一整晚没睡,撤了长棍趴会儿又被进集合点的任务者吵醒,用完早餐后又继续折腾,这会儿兴致不高,眼皮垂着都快打起架来了。 李皓对这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便想着速战速决,打算聊清基本线索后立马把某人送回去休息。 他小声地对门说了句对不起,然后抬腿就踹。 或许是卯着劲儿的缘故,李皓踹了三次门就开了,随即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子血气。隔着门还不怎么能闻到,门一开那味儿就掩不住了。 李皓猝不及防吸进去一口,差点当场去世。喉间生理性地想干呕,他眼疾手快地把门拉上,没让俩女生进去。 他背手勾着门把手,笑了笑对两位小伙伴道:“先别进来,让里头散散味儿。” 一阵不大的窸窣声过后,靠在墙边的舒时戴上黑色的一次性口罩,连话都不说,只是对李皓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让出位置。 李皓朝旁侧身,舒时推开门进去前跟他对了个眼神。 易轻筱和蒋娅雯想跟着进去,结果被门神拦在了外头。 屋内的空气浑浊不堪,四处都透着死亡的气息。舒时将口罩往上提了提,皱着眉继续走了几步。 木桌底下躺着一个死了的女人,她穿着藕色的长裙,脖间的血口深到足以致命,这时已经结了厚厚的血痂,地上积着的血滩却尚未干涸。 女人死后面色枯槁,眼睛却是睁得极大,纵然瞳孔已涣散,舒时还是能从五官中看出来她的恐惧。 他只看了一会儿,尔后走到床边一把掀开了被子。 两分钟后,舒时走出门外,伸手拽出口袋里装着口罩的包装袋,声音闷在口罩里:“都拿一个,里面的气味很难闻。” 李皓边戴着口罩边奇怪:“这是你哪儿找来的?看起来不像是空间提供的啊。” “应该是自己带进来的吧。”易轻筱也拿了个,抬眼看了下舒时随口拆穿。 舒时嗯了声,他嗅觉超于常人,带个口罩能防防物理攻击。 从潜移默化之后他就有了这个习惯,每次空间必带口罩,钟如季也是,两人都养成了自觉。 空间自动过滤电子产品,有时还会禁止携带锐器,但他带个口罩进来是没什么阻碍的。 这点还是跟周夕歌学来的,她每次躺进空间舱都会攥个镂空的星星耳环在手里,百试百灵,次次都带进了空间。 一行四人前前后后进了房间,舒时从头阵压到了阵后,最后一个进来时顺手锁上了门。 照顾着两位女生的直观感受,舒时先前用床单将尸体盖住了,但那床单盖得住人,却盖不住血。 白色的床单泡在血滩里,生生被染成最惨重的红色。 “身上只有一处伤口,伤在脖子。”舒时简单概括他知道的东西,省得他们再去掀床单,“昨天我在二楼走廊里见过她,和另一个男性在一起。” “十有八九是情侣吧?第一天来就走一块儿的话。”易轻筱蹲下时说。 蒋娅雯道:“有这个可能,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绝对认识。” 李皓:“现在问题来了,那男的呢?” 易轻筱伸手按着床单下略微凸起的地方,头也不抬道:“这问题问得好。” 她多摁了几下,大概判断了形状才把手探进去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三人看着她摸出一块镜子的碎片。 易轻筱把镜子碎片举起来给他们看,抬着头问舒时:“你觉得这个像什么?” 碎片有巴掌大,从形状看舒时不觉得像什么,但他仔细看了下,改口道:“二层走廊里的镜子。” “我们昨天都去过走廊,死者这里又出现了和走廊相关的东西,”易轻筱站起来说,视线晃了一圈,“你们觉得,死亡条件中,走廊占几成?” 李皓:“八成。” 蒋娅雯:“五成。” 舒时:“三成。” 易轻筱轻抬了下秀眉,目光再次投向舒时:“三成?你把另七成放哪儿去了?” 舒时单手揉了下脸保持清醒,回答她:“三成在走廊,三成在镜子,三成在灯光,最后一成是别的。” 其实相当于把所有的可能性分了个概率。 李皓想得比较简单,昨晚出状况的都去过走廊,那么死亡条件十有八九就在走廊里头。 至于蒋娅雯,那就想得更简单了,走廊是死亡条件的概率占五成,一半代表是,一半代表不是。 其实三个人的思路都没大问题。 易轻筱轻点了下头,将碎片丢给李皓,瞥了眼那一滩血渍。 “房门是被反锁的,要么是她锁的,要么是有人拿了钥匙。”易轻筱虚空点了下床单,然后收回手抱着胳膊。 舒时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翻了翻,他直起身转头道:“有人拿了钥匙。” 屋内的摆设虽然多,但也是一眼能看完所有,四处都没有钥匙,只能是被人拿了。 “说不定在她身上,不如找找?”李皓道。 舒时摇了摇头,道:“她穿的裙子,而且手上没有东西。” 蒋娅雯动手揭了点床单,看到裙子的一角后又重新盖上,确定道:“这种款式的裙子没有口袋。” 李皓顺嘴纳闷了句:“哪有带口袋的裙子啊?” 易轻筱:“……” 蒋娅雯:“……” 她们不想回答这种弱智的问题。 舒时笑了声,觉得或许这就是男女之间的代沟。 房里静默了一瞬,李皓也意识到自己这问题有多智障,想补救下:“我刚刚就是脑子没转过弯来,不是蠢,真的。” 不解释还好,大家沉默会儿这事就过去了,谁知道他还非得解释下,越掩饰越像强调。 这下子连两位女生都笑出了声。 李皓已放弃治疗。 小插曲过去,想找个切入点还得回忆下,房内静默无声。 这种时候,任何细微的声音都会被扩大数倍,四人同时听见门锁被扭动的声音。 舒时最先反应过来,猛地转头望过去。 他锁了门,如果门被打开,只能说明来者身上带着钥匙。 三秒过后,门被推开,进来的男人才迈半步便顿住了,因为里面有四个戴着口罩的男男女女都在看他。 李皓看见他手上捏着的东西,眼睛一亮,叫到:“他有钥匙!” 这话像是提醒了什么,半个身子进了门的人调头就往外头跑。 “追!”易轻筱才不管别的,送上门的线索可不能让他跑了。 舒旋风和李旋风立马刮了出去,易轻筱和蒋娅雯看着他们追出去,于是也不太急,落在后头小跑到门口。 李皓发现自己跑得没舒时快,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和对方的距离拉大,又看着对方冲过去锁住了目标。他过去时一切都结束了。 失去用武之地的李皓心情复杂,用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看了眼舒时,转而将郁闷撒在男人身上:“你跑什么啊哥们儿?我们又不会吃了你。” 正人君子 男人咬着牙死不开口,两人什么都没问出来,干脆压着他返回第三间。 “兄弟你这样特像反派你知道吗?”李皓回去的路上也不消停,变着花样搞人心态,“你是不是和里面的人认识啊?还拿着人家门钥匙。” 对方依然不应答。 他们回去的时候易轻筱和蒋娅雯已经站在门口等他们半天了。 “不配合就直接押回来,浪费什么口舌嘛。”易轻筱风轻云淡道,俨然一副做惯了女土匪的模样。 别的不说,自己组的这一批小伙伴们气势总是端得很足。 “进去再说吧。”舒时制着手下的人,对其他人道。 “喏,先进去。”易轻筱伸手把门推得大开,先和蒋娅雯走在前面。 舒时将仍在挣扎的人带进去,殿后的李皓给门落了锁后靠在门板上,摆明了堵着不让人出去。 “也别为难人家,问问昨晚情况就行。”李皓扬声道。 “我们确实不想为难人,但是这也得看人家愿不愿意合作。”蒋娅雯和他一唱一和,意有所指。 舒时松开手后退了几步,低头拉了拉口罩。 男人握着手腕,没怎么说话,只是反复地看了他们几个一眼再一眼。 房间里再次沉默,被迫重回故地的男人看着被血浸透的床单,迟迟未发一言。 第二天才刚开头,众人有的是时间陪他耗,但有时间是一回事,耗时间又是一回事。对方想耗,还得看其他人乐不乐意耗。 易轻筱看了看其他三位战友,决定还是由她来开这个口。 五人中的沉默终有一人来打破。 “同为任务者,大家都知道这次任务的前三天是黄金期,昨晚出现的唯一意外就在这儿,线索也就在这儿放着。” 易轻筱的嗓音较为生脆,加之咬字不重,缓缓道来时便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她很好说话的错觉。 然而她的声音越来越轻,伴之而来的就是一种浅淡的、不容忽视的压力:“你认识死者,恐怕也是昨晚状况的唯一知情人,线索在你这里,你不说,等同于断了我们的后路。” 断人后路。这四个字放在空间里,性质尤为严重。 男人抬起眼睛看向了她,他目光沉郁,看起来极为不悦。 “不用吓唬我,真打起来你打不过我。”易轻筱在口罩下抿唇一笑,毫不谦虚,嗓音依然轻柔得过分,“如果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你觉得我会蠢到跟你动手吗?”男人声音沙哑,他扫了一眼在场的四人,语中明着讥讽,“四个人,我这排面可真大。” “您也甭用激将,我们这四个人拆开来您都不一定打得过一个。”蒋娅雯拖着调子道,散漫又随意。 舒时在一旁并不打算搭腔,只是看着。 男人似乎有点狐疑,目光侧了侧看到距离不远的舒时,他在某一瞬间露出了类似牙疼的表情,忌惮得明显。 “如果你觉得我们四个人是在欺负你的话,那你大可以挑个人出来。我们愿意配合,只要你肯说出昨晚的状况。”易轻筱再道。 大家各退一步,保留彼此利益。 男人显然怔了下,半晌后才作出回应:“成交。” 最后他选择留下李皓,要求其余三人全部退出屋外。 - 不知道屋内有没有在进行交流,反正屋外的交流是已经开始了。 先前舒时擒人的动静不小,原先被打扰过的四层住客出来了不少看热闹的,其中也不乏想知道线索的人,但见三人都已经聊起来了,他们也不太好上前插话。 “他会说真话吗?”易轻筱瞥了眼房门。 蒋娅雯抱着胳膊靠着墙壁,面容稍肃:“不太好说,谁知道他怎么想的。说句不好听的,刚才浪费那么多时间,人家编都能编一套像样的说辞出来。” 舒时没说话。其实或真或假对他来说并没有很大影响,他已经有了相应的对策。 趁着三天黄金阶段还没过去,他准备抓紧时间捞线索。 “哎,你怎么都不吭声了,戴个口罩就被封印啦?”易轻筱碰了下他手背问。 “没。”舒时拉下口罩回答,“就是不太想说话,你们聊,我听着就好。” 口罩里侧全是热气聚成的水滴,闷得他难受。 易轻筱瞅他,眨了下眼,过了会儿才慢慢道:“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性格好像。” 舒时:“都是人,总会有性格差不多的。” 易轻筱不置可否,回到蒋娅雯身边,俩女生对视一眼,目光中皆含着一种意味深长。 舒时和她们靠的位置不一样,他靠在了对面墙上,时不时掀着眼皮看看门口的动静,但大多时候都是望着地面出神。 “如果不是去大厅二层看过,我还以为钟如季来了。”易轻筱笑了下,小声地和蒋娅雯耳语。 蒋娅雯笑着摇摇头,倾头以气音回:“钟如季可没这么好说话。” “这个我当然知道。”易轻筱不经意扫了眼对面,又道,“只是他和钟如季的某些小习惯撞得有些狠,让我产生了错觉。” 蒋娅雯沉吟片刻,同样道:“确实。” 对任务看似懒散却无意中比任何人都谨慎;不太爱说话总是闷着声干事;聊起来能聊,静起来谁都撩不动……甚至连某些神情都像极了。 提到了不该提的人,两位小姐的聊天也终止在这儿。 良久后,易轻筱拽了拽蒋娅雯衣角,低声道:“不是一直听说二区要招新人吗,要不我把他推荐过去吧,跟着钟如季总比散做任务安全,再不济也能跟着那几个。” 她喜欢舒时的性格,也是打心底觉得他是个可打造的对象。 “嗯,可以试试。”蒋娅雯道。 “这种性格的可少见了,留一个是一个。”易轻筱垂着眼睫,轻声道。 - 四层看众散去多时,易轻筱拉着蒋娅雯来回走了十多圈后第三间的门才打开。 “出来了。”隔了点距离,易轻筱快步走过去。 舒时闭眼休息多时,揉着眼睛让自己清醒过来。 打开门的是李皓,面色看起来一言难尽,也不清楚他听到的线索是什么。 舒时的视线越过门的缝隙看进去,看见男人蹲在死者身边,他用来遮着女人尸体的床单被掀到了她腰间。 而那男人只是看着,静静地看着。 “走吧,咱们回去聊。”李皓把门关上,阻隔了几人带有探寻意味的目光。 易轻筱一顿,道:“行,反正也没什么能看的了,回一楼吧。” 他们把能找到的线索都找了,还留在二层也只是等个结果而已。 “怎么样?感觉你表情挺沉重。”蒋娅雯走在李皓身边,问他道。 李皓无声地摇了摇头,习惯性地看了眼舒时。 重回一层,四人又是一番好走。旋梯间有不少的任务者,看上去也是流窜在各个楼层及房间里,都在打听哪一楼的人出了意外。 四人摘了口罩,尽量低调地回去,却还是因为走路过于整齐而引来注意力。 当然,还有不少看脸和身材的。两对俊男靓女从眼前走过,大部分人都会下意识看几眼。 一层门一关,双耳不闻门外事。李皓知道这该是自己的主场了。 他清了两下嗓端正姿态,却在看见三人坐一排望着他时破功笑出声。 另三人:“……” 李皓压下自己的笑,勉强让自己正经起来,道:“不好意思,咱们重来一次。” 易轻筱不说话,默然片刻后摸向了搁在床头的长棍,她抬起长棍另一头在手里掂了掂,面带微笑地看着李皓。 李皓:“……你大可不必拿着武器听我讲。” 易轻筱轻轻摇头,似笑非笑:“我觉得这样效率更高些。” 李皓看了下那分量不轻的长棍,弱弱地咽了咽口水,这才彻底断了笑意。 “我挑重点说啊,听不懂我再说细节。”李皓道,用眼神询问确定大家没意见后才继续,“出事房间是他的房间,昨晚是死者主动来找的他,门是他反锁的,锁门前屋里有死者和他的复制人。” “大概就这些了,你们有什么要问的、要讨论的都可以开始了。” 易轻筱和蒋娅雯面面相觑,难得没发表意见。 “复制人是自动消失的吗?毕竟我们进去后并没有其他人存在。”舒时抬头问道。 这一问就问了个李皓不好回答的,他含糊道:“可能吧,前三天都禁止鬼怪动手的。” 舒时点点头,算是应下这个答案:“好,那再换个问题。”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死者应该也有一个复制人,请问,死者的复制人被引到哪儿去了?” “这个……”李皓又开始吞吞吐吐,视线乱飘,拼命回想,最后认命地瞎蒙:“或许还是第三间吧。” “或许?”舒时略微扬了下眉,像是在确认这个答案的可行性。 李皓绷着脸,坦然道:“我也不清楚,我觉得还是在第三间。” “好,那行。”舒时再次轻点头,手中的笔转得飞起,“换个问题……” “停!你别换个问题了。”李皓赶紧阻止他问出口,转而面向两位尚未开麦的小姐,真诚发问:“你俩就没什么好奇的吗?” “嗯?”易轻筱手肘抵着膝处,掌心托着脸,懒洋洋地看看舒时,从容道:“他问的就是我想问的。” 蒋娅雯和她同款姿势,同款态度:“附议。” 李皓:“……”我已经被他问到怀疑人生了你俩感觉不出来么?! ※※※※※※※※※※※※※※※※※※※※ 晚点了好多……orz 边缘沉沦 见好友将生无可恋的目光再次投向自己,舒时无奈地笑了下,道:“好了,我没有想问的了。”主要是问了也没大用。 “其实他貌似也没跟我说些什么特别的东西。”李皓道,“就是说了下死者和他的关系,然后说自己很后悔,觉得昨晚上不该推人进火坑。” “后悔有什么用?后悔人家也回不来了。”易轻筱凉凉一笑,“既然这事儿干都干了,就别谈什么追悔莫及。” “这都是人之常情,”蒋娅雯平淡道,“有些人嘛,总要为自己的错误找个借口。” 讨论的话题突然上升高度,两位男士互相对看了眼。 “得了不聊这个,免得跑远了。”易轻筱挥手间结束话茬。 “现在的线索找得不多,还得看之后两天。”李皓说着,摸了摸口袋里放着的锐物。 “嗯。”舒时道,“暂时没办法分析线索,等今晚再看。” “今晚再看?”易轻筱斜眼过去,“你想干嘛?” 她对某些方面过于敏锐,以至于舒时想瞒得滴水不漏都不可能。 “没想干嘛,就随便说说。”舒时神色自然道,“反正明天都要看今晚状况的,不是么?” 对方问他,他反抛一个问题回去。 易轻筱暂时没想到怎么回答,只是嗯了声。 但这并不代表她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 - 时间还早,正好睡个回笼觉。 四人各回各房,各睡各床,约好睡醒后再重新研究这次空间的核心所在。 舒时清醒了半个上午,他本来以为自己不太困,结果却败给了柔软的大床,醒来已经是正午近下午的时候。 这里的房间没有窗户,一旦关了灯便是从白天进入黑夜。 舒时从被子里伸出手去摸床头的时钟,眯着眼看完时间才起来。 刚醒的时候人还是浑浑噩噩的,他胡乱套了衣服去洗漱,理完一切后径直朝着集合点去。 昨晚出现一名死者,大部分任务者都做出了相应的行动。既然有人在四处探查,那么集合点有任务者也无可厚非。 不出舒时预料,易轻筱也在这儿候着,而且是专门等他的。 “果然来了,自己行动不准备打招呼?”易轻筱换了个坐姿,有种兴师问罪的味道。 舒时笑了笑,手搭在椅背上解释道:“单独行动的风险最低。” “但是单独行动需要几天来验证你想要的答案不是吗?”易轻筱道,看向对方,“还是说,你觉得我打不过那些冒牌货?” “这倒没有。”舒时自然回道,坦坦荡荡句句属实,“我只是觉得这是我的想法,也该由我自己来践行。” “那巧了,你的想法正好和我一样。”易轻筱接道,“不如一起行动?” 对方人都来了,他再拒绝也不太可能。 舒时点了下头,略带戏谑道:“荣幸之至。” 易轻筱笑了下离开座位,往另一扇大开的门瞥了眼,再转回对舒时道:“走吧,去试试,看看今晚的成效。” 舒时:“嗯。” 来集合点的人有些多,显然是觉得二层的走廊处处透着与众不同。 “啧,早知道集合点的时候通知一声了。”易轻筱搭着自己胳膊,看到走廊里站了不下三人。 她睡醒的时候迷糊得很,特别是有人在身边的情况下。懵来懵去地用完早餐,加上餐桌上没人说话,她也忘了提点几句。 所以,一群不知内情的任务者仗着现在是白天便大胆进入那条两边全是镜子的走廊。 “提醒了也会有人来猎奇。”舒时道。 接中级任务的任务者多少都有一定的判断能力,他们对他人的提醒大多只用作参考,不会当做行为准则。 “确实。”易轻筱视线转了几圈道,偏头一笑,“今晚热闹了。” 舒时不置可否。 “咱俩之中谁进去谁待在外面,安排一下还是石头剪刀布?”易轻筱随意问。 “我进去,你留在外面。”舒时早就想好了。 易轻筱歪了下头:“我觉得你被复制了我会很倒霉。” 舒时回想了下昨晚的状况,沉默了几秒,然后道:“那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为了团体利益考虑,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好,那你是想测灯光还是测镜子?”易轻筱询问他的意见。 舒时没多犹豫:“灯光。” 进走廊一定会被灯光照到,而第一面镜子距离门口有段距离,先测镜子毫无意义。 并且,他觉得镜子的可能性更大,所以没必要第一次试验就往坏的结果去。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它不是每天刷新,反而是叠加呢?”易轻筱缓缓道。 “想过。”舒时话音顿了顿,“但是如果它是叠加的,那破解点肯定在这里。” “有破解点存在就不用担心叠加的问题。我打不过,难道还跑不过吗?” 听完这话,易轻筱噗地乐了。 “叠加也能看出问题。”舒时停在门口没打算进去。 易轻筱往里走,卡在灯光照到的门口处,隔着也就两步的距离和舒时继续聊天,没靠近摆了两排的镜子。 - 白天的试验结果会在易轻筱身上体现,舒时完全没进去走廊,不知道今晚自己会是什么情况。 暂时没人来敲门,早上睡得太足,他也不太睡得着。 房间很大,虽然看起来不空,但也只是看起来不空。 舒时翻过整个房间,连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都没找到。最多的是钢笔和牛皮纸。 他拿来记线索的纸笔是自己揣兜里带进空间的,线索纸条上面零零散散画了很多道只有自己才能看懂的记号。 这会儿太无聊,舒时找了张平整的牛皮纸,拉开抽屉拿出中等长度的亮黑色钢笔。 他把线索一条条罗列上去,分了各种可能,条理清晰,一目了然。 整理线索不需要多长时间,更何况是誊抄。 列完线索后,舒时又陷入了无聊之中。 他又拿了张牛皮纸,有一搭没一搭地往上写着字,屋里除了钢笔摩擦纸面的声音外别无声响。 四周墙壁是暖色调,就连灯光也是,整个房间都给人一种莫名暖意。这是舒时见过最友好的房间布置。 就是可惜少了生活气息,也少了人。 舒时笔尖下的字样从一开始的两个字逐渐变成了三个字,慢慢地占满整张纸。 飘逸的、潇洒的、郑重的……各式各样的“钟如季”满满当当地铺满纸面,占据所有。 他看着自己的字,也看着这些熟悉的名字,埋在心底深处的某种情愫不受控地往外钻。 “操……” 舒时搁下笔,匆匆把牛皮纸草草一叠放进了小抽屉里。 他有点慌。就像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喜欢上的钟如季一样,他也不知道这种变了质的感情是怎么演变到今天这个程度的。 他无从应对,所以他躲着钟如季,背着对方进了这个空间。 但是现在他又有些后悔。 七天的冷静期,时间太长。 他等不及了。 - 隔着几道墙,同样不眠的还有易轻筱。 她才做了死亡条件的测试,没那么容易放宽心,今晚肯定得防着。 她今天去二层前没和蒋娅雯打过招呼,舒时瞒着他们三个,她加入后他俩又瞒着另外的同伴。 虽然觉得这事儿做得不太好,但这也是对另外两位小伙伴的保护。 复制人的危险程度暂时不可确定,但是从昨晚来看能大概清楚敌方实力。复制人极有可能把正主的实力也复制过去了。 易轻筱来回走了几道,手里拖着长棍没让它挨着地。 她已经模拟了各种场景,脑海中的自己已经被长棍抡倒无数次了。 但是复制人还没来。 等待这种东西往往使人焦灼。 易轻筱第十次去看时间,钟点已经过了子夜。 她耐不住,右手拎着长棍,左手小心地把门拉开。 有集合点的场景在前,她刻意控制了自己与门的距离,避免意外突生。 外面一个身形颀长的人走过,易轻筱没多想,下意识的便想叫出声:“舒……” 走廊上的人听见声音,转头朝声源望去,却只看到一道道闭严的门,于是他又转回头继续往原定方向走。 易轻筱背抵门板捂着自己的嘴,心里懊恼死,腹诽自己差点送了人头。 她等了片刻,转身再去开门,比上次更谨慎更小心。 易轻筱没在走廊上看见人影,她蹙着秀眉,拎着长棍气势汹汹地杀去舒时房间。 她自己可以怂,但是帮朋友必须刚。 易轻筱全程走路带风,人赶到舒时房间的时候就傻了。 因为她一推门,三个舒时齐齐朝她望过来,还全特么是一个表情! 这特么要她怎么认?? 易轻筱紧了紧手中的武器,故作淡然道:“是真的那个,你出个声。” 三个舒时看着她,脸色各异。 第一个目露担忧道:“你先回去,别管我。” 第二个带点警惕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出现两个。” 第三个言简意赅道:“快跑!” 这三人各说各话,说完后又打在了一块儿,谁也不让谁,拳腿带风,出招不认人。 易轻筱:“……”妈的,心态崩了。 图谋不轨 这样的状况是谁都没料想到的,易轻筱站在原地,不知道手中的棍子该朝哪个打。 舒时抵着另外两个明里暗里的攻击,对易轻筱喊:“你先回自己房间,这边我能解决!” 白天他就说过,打不过他还可以跑,但是易轻筱留在这儿的话一定会吃亏。 他最多再撑五分钟,目前只能让易轻筱赶快回自己房里去。 复制人第二晚便拥有了智慧,这种进阶速度实在恐怖,他得趁早找到破解点,否则每晚都会很被动。 谁知易轻筱也有点焦急,她道:“我该不该信你啊!” 两个冒牌货很会装,她分不清哪个是真的。 “我让你回房间难道还能害你吗?”舒时焦头烂额地回了句。 “那谁知道啊。”易轻筱道。 舒时无话可说,才分神一刻就被人抓了漏洞。 易轻筱来这儿不光是看热闹的,她扫了眼房间,看见了滚落在地的旧烛台。这也就说明舒时此刻手无寸铁,而另两个复制人身上还有可能揣着刀。 三个一模一样的人缠斗不休,易轻筱微眯着杏眼观察了几秒,之后义无反顾地加入战局。 舒时的压力陡然轻松很多。毕竟和他对打的是两个他自己,他再能耐也打不过,就连躲都躲得很狼狈。 易轻筱的立场倾向过于明显,两个复制人顿时放弃演戏改为正面攻击,迅速结盟。他们抽出藏在身上的刀,对着舒时攻势全开。 武器这东西一寸长一寸强,特别是在对方只能近身攻击的时候,长兵的优势便更为突出。 易轻筱平时看着假不正经的,打斗起来却是快准狠,舞起长棍来一点儿也不含糊。 两人争取速战速决,不求打过,但求有时间跑。易轻筱一棍子抡了俩,舒时速度捡起烛台,直起身后立马带着人冲向门外。 - 两人跑到集合点时气息皆不稳,易轻筱按昨晚的应对方案如法炮制,将两个复制人拦在了外面。 “靠,怎么回事?你怎么一惹还招上两个了?”易轻筱怼着门当即就问,百思不得其解,“今天进走廊的是我啊。” “你又背着我去走廊了?” 这个“又”用得十分有深意。 舒时哭笑不得:“怎么会,我什么都没做。” “那这是什么情况?没人追我,追你的反倒有两个。”易轻筱持续迷惑中。 “你的复制人今晚没出现?”舒时重复了一遍,目光放到了走廊的那扇门上。 “没出现。灯光没问题。”易轻筱秒懂,接着又道:“但是你触着什么点了,怎么踩到条件的?” 舒时回想自己一天的作息和行动,硬是没找出有可能触发死亡条件的地方。他迟疑地摇了摇头。 摸不到头绪的二人相顾无言。 今晚的复制人有了智商,两人为保万一便没有去长桌前坐着,时不时看一眼横亘在门拉手间的长棍,提防敌方突袭。 “我的问题先放放,目前讨论不出来。”静默久了,舒时决定换条思路,“既然你今晚没遇到状况,那也就说明咱们的试验方向是对的。” 走廊里的灯光没有问题,有问题的应该是镜子。 “对不对另谈,也不能完全笃定,只有试过镜子才知道。”易轻筱道,“而且,有些死亡条件不是单一的,有组合的情况存在。” 依他们测试的结果来看,进入二楼走廊和被灯光照到并不会触发死亡条件。但这也不能说明灯光不是死亡条件的其中之一。 “可至少能确定死亡条件中包括镜子,无论是单一还是组合。”舒时笑了笑道,“咱们这也算是收获颇丰了吧。” 易轻筱看着他,有点无可奈何道:“你真是乐观。” 他们测出了一定的条件,却也留下了更多的谜团。 “你明天不要来二楼,再翻倍就麻烦了。”易轻筱说。 她不明白舒时踩到的死亡条件是什么,但对方此时的处境确实是不适合继续冒险了。 舒时点点头,嗯了声。 易轻筱望向对面的门,忽而叹了声:“还没找出鬼怪,我觉得这次任务有点难度。” 舒时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听到这句话了。几乎每次进空间他都能听到有人说,不论是身边人还是其他任务者,总有觉得难度上升了的。 舒时想问问中级的基础难度是什么样的,但他看到易轻筱后突然又问不出口了。 他和易轻筱不太熟,他这么问了,对方说不定还会奇怪他怎么不知道中级的难度。 所以,还是算了。 - 如白天易轻筱第二次在集合点时说的话,今晚上确实热闹。 起码外面的脚步声就没停过。两人本想开门救助几个任务者,通过辨听却发现没人来敲二层的门。 都是马不停蹄地往上往下跑,回回路过,回回忽略集合点。 舒时甚至能从脚步声听出外面的人是第几次在旋梯上逃命了。 “三过安全处而不入,”易轻筱立在大门口。和舒时并着肩,“这一批的都是硬性子啊。” 舒时不合时宜地笑了声,伸手按着左边门拉手里卡着的长棍一头:“可能是体力比较好吧,等力气耗没了会找地方躲的。” 纯靠体力撑的他是真没见过多少。 “他们有可能把这门当潘多拉盒子了,也就咱们心大,逮着扇门就往里躲。”易轻筱懒懒道。 “第一晚遇到潘多拉不会致死,用一次冒险换多次安全,”舒时回道,“我觉得挺值的。” 易轻筱莞尔,拍了下他肩膀,轻快道:“跟你说个事儿啊。” “嗯?”舒时望她,“说呗。” “我之前没问过你,也不知道你是几区的……”易轻筱开个头又丢了话音,她转念想了想,省去铺垫直接道:“就是二区目前在招人,你有没有兴趣过去待待?” 舒时:“……啊?” “小道消息,绝对可靠。”易轻筱一脸正经道,“你有兴趣么?我能搭上那边的线,你过去了咱们还能时不时约个饭。” “二区……”舒时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个话题。 “钟如季隔了五年吧,这才刚重新招新,估计和他脱离任务区有一定关系。”易轻筱猜测着,却见舒时的脸色变得很差劲,她微微一怔,不自觉放轻语气关心道:“怎么了吗?感觉你好像不太舒服。” “没事。”舒时垂下眸,语气放得平静,“你继续说。” “啊?哦。”易轻筱多看了他几眼,然后才接上刚刚没说完的话,“因为钟如季的任务数很高,加上他本来就是冲着脱离任务区去的,二十多次标准任务我估计也快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对任务不上心了……” “二区少了钟如季的话就是群龙无首,平弈秋那仨都对管理没兴趣,所以二区得多培养几个台柱子。” “钟如季收人不看资历,只看资质天赋和人品,同时也接受其他人推荐,我跟他还算有几分交情,我想试着把你推荐过去,你想去试试吗?” 对方说了很多,但舒时只听了几句就开始心不在焉,导致关注点完全跑偏:“钟如季快脱离任务区了么?” 易轻筱:“……”她很想问一句对方有没有听清楚她刚才说的话。 但她看着对方有点茫然的脸,特没立场地摁下脾气道:“嗯,差不多。” 舒时“哦”了声,然后没了下话。 一直没等到回答的易轻筱:“???” 你去还是不去倒是给个准话啊! 对方明显不在状态,易轻筱也只好把话咽回肚子里,打算出空间后再把人逮着。 反正总是跑不掉的。 舒时在心里盘算自己的任务数,算完就自闭了。 他不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和钟如季的差距,但却是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即将要失去钟如季的恐慌。 隔了千沟万壑,他和钟如季之间存在着无法逾越的鸿沟。他从开始就没妄想过,可是偏偏有人给他希望,让他尝试着相信他们之间的那点可能。 而他才刚试着相信,便在此刻被打回谷底。 易轻筱察觉得到舒时的不对劲,但却没法分辨对方情绪陡变的原因所在。 集合点寂静无比,易轻筱试着拉回原先的氛围,试探道:“你是不是不太待见嗯……那谁啊。” 突然出现的手动马赛克也让舒时不明所以:“那谁是哪谁?” 易轻筱想了下,找了个很有代表性的称呼:“就,二区那位。” 舒时抿了下唇,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都说沉默是变相的默认,易轻筱讶然道:“你真不喜欢他啊?” “没。”舒时回得很快,否定地太速度总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是嘛,那你怎么这个脸色?”易轻筱狐疑,又善解人意地补充道:“我也说了,我跟他有几分交情,并不算很熟,你诚实点儿我也不会怎么样的。” 钟如季是任务区的实力天花板,有人敬仰他,亦有人不待见他。易轻筱理解,也尊重每个人的态度。 但舒时是真不可能不待见钟如季,他措辞半晌,对易轻筱解释:“真没不待见他。其实我还挺喜欢他的,算是我偶像吧。” ※※※※※※※※※※※※※※※※※※※※ 下章开始纯走剧情~ 九宫数独 两人说话间,集合点大门外再度响起由远及近的跑步声。舒时心神一动,脑子里还没想到下一步该做什么,手上倒先把长棍抽开了。 易轻筱看他一眼,配合地把门拉开。 于是外面冲进来了一个李皓。 舒时先是愣了下,然后才发现后头没有复制人。 “就你一个?”易轻筱不信邪地又往外面看了下,一头雾水地重新把门关上。 李皓随便理了下跑乱的头发,奇怪道:“嗯?要不然呢?” 易轻筱:“那没人追你你跑什么啊?” 李皓灵魂发问:“没人追就不能跑了吗?” 易轻筱:“……” 见易轻筱将麻木的目光转向自己,舒时忍笑,开口问李皓:“一般来说这个点你不是在睡觉吗?” “是啊,睡不着出来转转。”李皓理所当然道,当另两人无言以对时他又说:“我估计你今晚上不会闲着,就出来碰碰运气。” 舒时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回答:“……万一碰不到呢?” 李皓风轻云淡道:“回去睡觉呗。” 此刻是属于两人的无言。 易轻筱望着舒时,舒时回看她,二人垂在身侧的手都有点蠢蠢欲动。 “好吧,我开玩笑的。”李皓看到他们的脸色,适可而止地收住玩笑,再装傻下去他就要被二人群殴了。 一点儿也不好笑。 易轻筱缓缓道:“我给你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好好说话。” “否则,”舒时带着较浅的冷笑接话,斜了个眼神给手中的武器,又看回自己好友微笑道:“你看见这根棍了吗?” 李皓呛了两下,赶忙正经起来:“三楼到处是人,我跑下来避避。” 不需要两位小伙伴开口问,他十分自觉地继续道:“今晚上触到条件的人格外多,但是那些复制人没把我当成目标,上面太乱太闹,然后我就下来了。” 易轻筱一脸欲言又止。 舒时能想象到他说的那个画面。 今天去走廊的人比起昨天多了不少,加上三层共有六间住客,按道理说占比确实是要大一些。 李皓讲完倒是意识到了,反问他们:“你们怎么又躲这儿了?踩着条件了吗?” 易轻筱回答得自然,顺口道:“没踩到,今晚没人追我。” 不知道踩到哪个点了的舒时不想说话。 偏偏李皓哪壶不开提哪壶:“那你们不睡觉搁这玩儿呢?” 易轻筱扑哧笑着应:“是的,我是来玩的。” 舒时面无表情道:“把‘们’字去掉谢谢,尊重我一下。” 李皓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你踩着什么点了?” 眼见着舒时要被问自闭了,易轻筱替他把所有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捋完时间线后,李皓也沉默了,他顿了半晌,然后默默地搭上舒时的肩,语重心长道:“兄弟,不是我说,你这运气……” 舒时抬起手中的长棍,一脸“你敢说下去就完了”的表情。 李皓识时务地闭上嘴,但唇边显然压着笑意。 “既然复制人不攻击咱俩,那咱们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一点做点事?”易轻筱抱着胳膊问到,瞟了眼没拴上的两扇大门。 其实大家都有这想法,只是各有不同。 李皓先说:“他们不攻击我们,我们可以把他们逮着,先逮舒时的吧,看看有什么不同。” 他这话轻描淡写的,引来两人的沉默。 舒时抿了下唇,慢吞吞道:“这个想法实行起来可能会有点困难。” “嗯?”李皓疑惑的看他,又笑了笑,“怎么会,我们有三个人,怼一个还怼不过啊?” 易轻筱迟来地纠正道:“不是一个,是两个。” 李皓很真实地傻了下,迷茫道:“什么东西?还两个?” 舒时没说话,易轻筱指了指他道:“他有两个复制人。所以我们才躲到这儿来,如果只有一个的话,该跑的就不是我们了。” 李皓顿了良久,没反应过来其中的利害关系。 舒时留时间给他捋思路,到易轻筱身旁一边听着外面动静一边说:“可以利用他们不攻击你们这一点做点事,但是你们不用插手,我来就行。” 易轻筱:“你想怎么做?” 舒时斜倚着门,说话的语调懒懒的:“昨晚的那个不是莫名其妙消失了么,我想试试原因。” 他比较关心这个问题,想早点找到答案。 易轻筱能听懂他意思,她顿了会儿,然后不确定道:“你想一个人引两个?” 舒时点头:“嗯。” “不行,风险太大了。”易轻筱当即否定,“他们左右一堵,你想跑都跑不了。” 舒时想了会儿,弥补这个漏洞:“那可能还是需要你们帮我点忙,帮我控制住一个。” “好。”易轻筱一口应下,随即将目光转向李皓道:“这位朋友,你想明白没?我们打算出发了。” 李皓看起来有点懵,于是易轻筱语速飞快地把他们才商量好的计划雏形又说了一遍。 李皓哦哦了两声,这次思想灌输十分成功。 外面迟迟没有跑动声,也不知道其他楼层是什么情况。 三人又开始商量先去几层撞撞运气,经一致决定,三人拎着两样武器上去了三楼。走在旋梯上时,易轻筱和李皓两人左右护法似的围着舒时,只因为他是几人中唯一会被复制人攻击的。 上了三楼,几人发现这层压根没人在走廊上。 易轻筱手肘撞了李皓一下,侧头问:“你不是说特吵特乱吗?人都去哪儿了?” 在优选地点扑了空,她有点纳闷。 李皓找了个比较合适的理由:“可能是都跑不见了吧。” 走廊上没人,就连整层楼都是静悄悄的,寂静到让人心里没底。 舒时回头看了眼,确定后面没人埋伏才转回看前面。 “上四楼吧,一路顺着往下找比较方便。”舒时道,三层空得跟没人似的,总不可能一间间敲门。 易轻筱:“行。” 李皓:“走吧走吧。” 舒时听出一种迫不及待,习惯性地侧头看了眼李皓,但又没说什么。 - 比起三层的落针可闻,三人还未上到四层就遇见了往下跑的任务者和复制人,也听到了上面吵闹的声音。 持刀的复制人追目标时眼神扫过舒时,易轻筱和李皓齐齐往他面前一凑,复制人见目标跑远,提步冲下去追。 这次的楼上得艰难,一连遇见好几对。 易轻筱恨不得拿床被子把舒时裹着,省得那些复制人总盯着他。 说来也是倒霉,那么多复制人,他们愣是没碰见舒时的。 “他们不会又消失了吧,每个复制人还自带技能吗?”李皓道。 “可别,最好别这样,太搞人心态了。”易轻筱对这猜想敬谢不敏。 舒时的表情一言难尽,他把目光放在脚下,满脑子想着自己的事。 嘈杂的声音愈发大,三人在与五个复制人擦身而过后抵达四层,却发现这儿几乎能让有洁癖的人无从下脚。 墙壁上血迹斑斑,暗红色血液自灰冷的墙壁淌下,拉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他们脚下的路也好不到哪儿去,四处可见血滴。 四层战况惨烈,让没怎么负伤的三人心情复杂。 易轻筱看了眼舒时,见他脸色难看就没开口。 其实通过亲身体验可以发现,复制人一般是对正主杀意浓厚,对其他人的兴趣较为浅淡,他们只有在丢失目标时才会去攻击下一个人。 个人应对个人的复制体,按理来说不会落到这么惨的地步。 所以,导致这些惨案发生的罪魁祸首,极有可能是舒时的两个复制人。 因为舒时躲起来了。他的复制人失去了目标,便去寻找下一个猎物。 在这平衡的局面下,多出的两个复制人是致命点。 复制人与原主实力对等,如果舒时能力差劲那还好说,可偏偏舒时的速跑能力比易轻筱都强。 突然袭击,谁都扛不住。 易轻筱能想到这点,她相信舒时也没漏,稍微动动脑筋便能想到。 四层的五个房间开了三间,隐约还能听见房屋内重物坠地的声音。 不刺耳,但足够让人心烦意乱。 舒时缓缓攥起手指,眼中的情绪越来越沉。 忽然,他肩上落下一个不重的力道,将他腾起的火气暂且压制。 易轻筱按着他的肩,安抚道:“别给自己压力,一开始谁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面对危险自发躲避没有错,换谁都会这么做。他们如今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之后便不会再犯。 现在酿成的后果无法扭转,他们能做的也只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不将自己的麻烦带给其他人。 舒时呼出一口气,尽量平稳道:“嗯,我知道。” 他拿出口袋里的钢笔递给易轻筱,道:“在我衣服上做个记号,免得弄混人。” 易轻筱接过,单手开了笔盖,按着他后背写了几个字。 李皓凑过去看,发现这姑娘很实在地写了“记号”俩字,当时就无话可说了。 易轻筱合上钢笔盖还给舒时,才抬眼便见走廊尽头站着一个人。 对方白衣染血,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笑容,手中沾血的匕首还凝着血珠。 他歪了点头,饶有兴趣地隔着十几米看着舒时。 易轻筱拍了拍低着头的人,轻声提醒:“目标来了。” 舒时掀起眼皮,黑白分明的眼睛同样盯紧了那张和他一样的脸。 狩猎者和猎物,谁都想做前者。 ※※※※※※※※※※※※※※※※※※※※ “啪。” 听到了么?这是我flag倒下的声音。 还有一更,我尽量稳在九点orz 如果没更大家就当我没说 敌暗我明 无声的硝烟自两人对视起开始在场内蔓延,李皓注意到身边人陡然转变气场,心中五味杂陈。 对方的武器是匕首,舒时的武器是烛台,易轻筱把长棍递过去,惜字如金道:“换。” 舒时看她一眼,把提在手里的烛台给她,同时接过了长武器。 对面的复制人看起来不打算主动,与昨晚他们首次交锋时一样。 “另一个不知道在哪儿,见机行事。”舒时嘴唇动了动,稍微侧了点头对另两人道。 易轻筱:“嗯。” 李皓:“明白。” 浓郁的血味充斥鼻腔,是在刺激他的感官,亦是在刺激他的神经。 舒时眼中黑沉,有种不知名的负面情绪在其中流转不散。 他走一步,对面的复制人也跟着走一步,两人同是身穿白衣,一人整洁干净,另一人沾满血污。若抛去外貌来看,舒时会觉得自己正在向一面镜子走去。 易轻筱心想自己刚才做的记号大概派不上用场了。 她和李皓跟在舒时身后,谨慎地离大开着的房门远了些许,防备之余还需注意前方动静。 “其实咱们可以先把这个抓着,再引另一个下去。”李皓瞥了眼对面的复制人,偏头低声对易轻筱道。 易轻筱也想过这点,但她摇了摇头,道:“结果都一样,大体没区别。让他消消气吧。” 人憋久了不是好事,能发泄就发泄。 他们三言两语的功夫,舒时已经和那位打起来了。 对方是自己,出招路数没人比本尊更清楚,舒时矮身让过对方横劈过来的刀刃,右手挥起长棍击向他腹部。 他平常的招数都是直攻门面,很少去打这些阴人的地方。 奈何对方清楚他的套路,就像他知道对方的出招顺序一样。他不选择改变,这场单打独斗便赢不了。 舒时一边回想钟如季教过自己的路数,一边将脑子里模拟的场景付诸于行动。 复制人被他出其不意的打法击得节节败退,一面朝后退一面用着不变的套路。 舒时手腕使劲,棍头狠敲在对方脖颈。 另外两位小伙伴光是看着都觉得疼。 只是复制人不是活人,他没有痛觉,脖间一声响,他直起脖子,收起那点懒散的笑意快速地往一个地方瞥了眼。 舒时眸光一凝,想也不想地将手中的长棍朝后面挥去。 棍棒击中皮肉的声音响起,另一名复制人从后突袭却被招呼了一棍子,当即倒退了两三步。 李皓疾冲过来锁住他的脖子,并钳住他捏着匕首的手,直让对方动弹不得。 易轻筱晚一步,只得在后面做指挥,她喊到:“时机到了,快跑!” 听到这声号令,舒时收起攻势,调头便跑,而在经过李皓他们时,那个被钳制住的复制人突然挣开了李皓的束缚,一道寒刃直劈下来。 他们站的全是路中央的位置,舒时距离他们极近,躲避不及只能朝墙上撞。 易轻筱焦急地喊了声“压住他”。 李皓面色一拧,他脱手后没来得及压住对方,只能奋力拽住他后衣领。 舒时握棍的手臂一阵刺痛,对方的匕首从他肩处划到手腕,堪堪停在最致命的点上。 他嘶了声,避开对方反手回击过去,而此时后面的复制人恰好追过来,也是首先亮了匕首。 于是后背一阵剧痛。 易轻筱一烛台抡倒李皓拽着的那个,转头绷着脸直接把烛台朝另一个的头上砸。 一个没来得及爬起来,一个忙着闪躲。舒时终于有了喘气的机会,他把唯一的武器丢给易轻筱,来不及管身上的伤便朝楼梯间跑。 易轻筱没停,紧跟着追过去。 旋梯不安全,加上舒时身上还带着血,遇到别的复制人容易被攻击。 两个复制人也迅速反应过来,拔腿追过去,并且轻易反超了速跑稍弱的李皓。 身上的伤一阵一阵的疼,舒时朝楼下冲时只觉得头晕眼花,剩五阶楼梯时干脆往下跳,这才险险在复制人追来时跑进了二层。 易轻筱赶到时只看见靠墙而坐的舒时,复制人不知所踪。 她跑过去,风带起宽大的外套。 舒时半闭着眼,额间多了细密的汗水,他轻喘着气勉强看了眼肩上的伤,但却没有更多的时间去管这些。 “伤得怎么样?我看看。”易轻筱也没调整好呼吸,蹲下时对舒时道。 舒时支起腿,稍微动了下,他露出右臂的伤口,道:“这个还好,我觉得后面伤得好像重一些。” 当时他撤得快,手臂上只是被划了长长的一道口子,刺得不深,出血量不算很多,倒是后面……他已经直不起背了。 “你小心点,背对着我。”易轻筱扶着他没受伤的手臂,也有些担心他后背。 她在舒时跑开时扫过一眼,都是血,不知道伤口有多深。 舒时撑着地,后背从墙上挪开,尽量背对着易轻筱。 他低着头,晕晕乎乎时听到后面的人倒吸了口凉气,还听见她很小声地骂了个脏字。 “我没有疗愈,这该怎么办。”易轻筱看着这道深得可以看见血肉的伤口,一时间手足无措。 “很严重么?”舒时问着,手扶上方才靠过的墙壁,却摸到满手血腥。 他撤回手看着覆满掌心的鲜红,迟钝地反应过来这是他自己流的血。 对方没回答他,但他能听见易轻筱忽然凌乱的呼吸。 这时李皓进集合点了,还带着另一个人。 “都有行动,就是不叫我是吧易轻筱?”蒋娅雯的声音远远地从后面传来,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能力。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易轻筱心焦地转头,却看见蒋娅雯手中拎着一瓶看起来就像药的东西。 蒋娅雯小跑几步到他们身边,同样也看到舒时的伤,她顿了下,犹豫地看向手中的玻璃瓶。 “他伤口太深了,现在还在出血,我没有疗愈,没法治好他。”易轻筱揪着眉说明情况。 “我也没有疗愈。”蒋娅雯皱着眉回道,她低头拧开手中的玻璃瓶,有些于心不忍地递过去,“但是有一瓶浓度刚好的医用酒精,应该有点用。” “酒精能消毒和加快愈合,但是不能直接用在伤口上。”易轻筱飞快道。 李皓听了这些后更加沉默,一直站在旁边不说话。 “没事,死不了。”舒时手肘搭在膝盖上,朝他们望了眼,还笑了笑,“它流着流着会停的,我凝血能力很强。” “也不要用酒精了,疼。” 易轻筱眼尾发红,喉间哽着话说不出来。 照这个出血量,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失血过多,迟迟得不到救治,最后只能落个死的下场。 他们明明安排得很好,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候出了岔子。 一丁点差错,能直接要了舒时的命。 舒时看了看他们,又转回去低头道:“那两个复制人消失了,原因是这里的镜子。” “我照到镜子他们就消失了,你们下次遇到复制人,打不过的时候可以照镜子试试。”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副作用……但是能躲一时是一时。” “我说的是外面这个长得花里胡哨的镜子,不是里面的,我没时间进去。” “行了别说了。”易轻筱极轻地吸了下鼻子强硬地打断,实在听不下他这交代后事的口吻。 舒时哑然,本来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会儿更不好开口了。 “我说过,实在不行我出道具。”易轻筱让自己平静下来,手指抚过深蓝色手环。 一向惜道具如惜命的蒋娅雯这次没拦她。 舒时下意识按住她手腕,制止她要用道具的举动,他唇色泛白,指尖也冰凉,只按了一会儿便又收回手,若无其事道:“我还没死呢,现在用道具也太早了。” “你是要我看着你死吗?”易轻筱开口带了点火气,她又气又难过,手都捏成了拳。 “我还没死,说不定有转机。”舒时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但却盯着易轻筱,没让她现在就用道具。 背后黏湿一片,他有些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么在空间死去。 易轻筱又打算动道具,再次被舒时按住手腕。 她憋着气,不敢甩开对方的手,也不忍心在这种时候发脾气。 舒时勉强撑着站起来,被李皓扶了一把,他瞥了眼对方,向后靠着微微倚门道:“我还没死,你怎么知道我撑不下去?” 他一共说了三遍“我还没死”,听着总像一种强调。 易轻筱不说话。 舒时低着眼睛,视线中的画面开始天旋地转,他平静地闭上眼睛。 他知道自己撑不下去了,只是还有些不甘心,不甘心这么早倒下。 他可能要浪费易轻筱的破空了。 耳边加上一层屏蔽,其他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舒时却突然感觉背后一空,整个人无所可依地向后倒去。 他条件反射地睁开眼,却看见外面三人同样着急的神色,也听见他们在喊他名字。 接着,生门在他眼前关闭,他栽进一片黑暗,陪着他的只有浓浓的腥气,挥之不去。 ※※※※※※※※※※※※※※※※※※※※ 明天的年夜饭提到今晚了,我也很懵逼 于是我的flag又倒了……嘤 啥也不说了,我给大家拜个年吧(手动抱拳) 祝大家新年快乐,天天开心,事事顺心~ 扮猪吃虎 舒时摔在一个柔软的东西上,却还是抽了口气,他仰面躺着,没有力气爬起来,同时也不想起来。 四周无光,任何人到这里来都会处于双目不能视物的状态。 “你还好吗?”黑暗中突然响起一个不熟悉的男声,听起来居然挺温和。 舒时莫名心神一凛:“谁?” “不用担心,我不会伤害你。”那个声音又道。 舒时背后的伤口存在感剧增,他绷着神经没法放松,咬着牙没怎么接话。 周围全黑,他听声辨位的能力不算强,此刻只觉得对方的声音无处不在。 “你的伤口我帮你处理过了,不会威胁到性命,但是我的能力也只剩这些了,没办法治愈你。”对方的声音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温柔,音色夹在成熟与青涩间。 舒时顿了几秒,然后才缓缓开口道:“你是鬼怪?” 对方缄默,封闭空间内骤然亮起暖光灯。 舒时望着出现在眼前的人愣了下,很快听见对方道:“他们好像都是这么称呼我的,但是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我叫花镜。” 不需要更多的自我介绍,单单是名字就已经告诉他所有了。 - “先别着急,不一定是坏事。”蒋娅雯稳着易轻筱情绪。 “不着急,着急也没用。”易轻筱一边平复呼吸一边自己劝慰自己。然而她的手腕已经被她自己压出了一道红印。 蒋娅雯少见她这么担心一个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易轻筱握住手环席地而坐,她敲门也敲累了,喊了半天里面都没动静。 “他是怎么受的伤?你们遭到围攻了吗?”蒋娅雯也随她坐下,轻声询问。 易轻筱一言不发地将目光放在李皓身上。 “抱歉,都是我害的。”李皓有点不敢直视她。 听得出来内疚的成分,易轻筱双手环过膝,口吻不近人情:“希望下次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时你能多衡量下自己的能力。” “打不过我可以帮你,再不济把棘手的角色让给我都行,但是还请不要逞强,免得弄巧成拙。” 她不是在责怪对方,只是在强调事实。毕竟谁也不想看见同伴在自己眼前倒下。 李皓闷闷地应了声。 易轻筱没再说他什么,而是转头看着闭紧的大门,许久后低声喃喃道:“破空而已,我付得起。” 集合点外偶尔有人跑过,二层除此以外再无声响。 三人都不会被复制人盯上,唯一一个有危险的也被弄进了走廊生死未卜,导致守在门前的三人忽然变得无所事事。 “或许这次是个良性鬼怪吧。”蒋娅雯抱着膝盖说,凡事往好的方面想。 易轻筱正在放空,顿了会儿才回她:“就算是良性,这能力加持也太恐怖了。” 这次空间的鬼怪两天未曾露面,倒是它的能力把人折腾得够呛。他们到现在还不知道舒时的两个复制人是因为什么才出现的。 “中级鬼怪的能力再强也有不足的地方,咱们总能找到的。”蒋娅雯继续道。 “才第二天,能找到这么多我也觉得不容易。”易轻筱意兴阑珊道,她情绪高涨不起来,不太想说话。 “他说遇到复制人只要照镜子就能让他们消失,这状况我还是第一次见。”蒋娅雯说着,侧头去看那面神奇的镜子,然而这一看就发现不对劲了。 “镜子呢?” 易轻筱和李皓依言看过去,同样看见空无一物的墙壁,原先挂在上面的花藤镜不知所踪。 - 鬼怪自成空间会消耗自身能力,花镜的脸色随着时间过去越来越白,他抿起唇看着这个被他拉进空间的人类,半晌没说话。 “你脸色不太好。”舒时坐在软垫上微仰着头看他,“你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解除空间就能避免消耗,对方迟迟未动,也不说话,就那样看着他。 “有。”花镜道,但是说了这个字就没了下话。 舒时和他对视良久,隐隐感觉到对方的眸子里掺着疑惑和犹豫。 花镜也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靠近一些,半蹲下垂眸去看他身上各处的伤,没头没尾道:“我能发现,他们应该也能发现才对。” 舒时不自然地往后挪了点,问:“发现什么?” 花镜看他一眼,顿了好久才说:“发现你不属于这个世界。” 舒时愣在当场。 “你身上的光和他们不一样。”花镜伸手在他沾血的衣服上轻轻捻了捻,又继续温声道,“灵魂不一样,光也不一样。” 舒时被他口中的“他们”引得一阵心悸。 他们指的是谁?是其他任务者还是与他接触过的任何人?什么叫他们应该也能发现才对? “你是怎么看出不一样的?”舒时喉结动了下,手搭在膝处握成了拳。 “他们身上带着隐形的镣铐,浑身黑蒙蒙的。”花镜回答的声音又低又缓,“你不一样,你身上没有镣铐,而且你是会发光的。” 舒时哑然,无话可说。 “他们都喜欢这样的灵魂,害了一个能拿很多好处。”花镜说着,“对我们来说,你这样的人是最大的补品。” 舒时心绪揪成一团麻,脑子混乱得分不清先说哪个重点好。 花镜是他遇到过最耿直的鬼怪,也是最诚实单纯的鬼怪。但也就是这份诚实才搅得他六神无主。 “他们有些人身上也有光,但是没你这么惹人注意。”花镜没注意他的异样,自顾自地说着话,“他们是身上有光,而你本身就是光。” 所以,这就是他总被鬼怪盯上的原因? “所有人都叫我们鬼怪,但是我们和那些鬼魂不一样。我们没办法离开这里,而他们可以。”花镜说着便停了下,哑然失笑道:“我不该说这些的,这些与你无关。” “没事,我愿意听。”舒时听得出来他的低落,他不介意做个倾听者。 花镜低头浅笑,真的继续往下说:“他们要求我们处理那些越来越黑的人,给出的条件却是身上带光的人才能让我们继续存活下去。” 听到这里,舒时已经能分清他口中的“他们”代指的是谁了。 例如现在,这个“他们”指的是世界机制和任务体制。 这两位世界的神主宰着世界与空间的一切。 花镜是死物化成的怪,失去能力支撑的他迟早会变回一面镜子。 空间让他拥有了人类的意识和形态,他想继续以这种形态生存下去便必须按规则行事。 - 解除独立空间,花镜变回了墙壁上的那面花藤镜,因能力消耗过度,他本体的周身光泽都暗了些许。 舒时是直接被送出来的,连开门的动静都没有,他站在李皓身后,还是对面的蒋娅雯第一个发现他的。 “没出事吧?这镜子把你拉进走廊干什么?”易轻筱快步走到他身边忙问。 舒时摇摇头:“没事,他帮我处理了伤口。” 易轻筱去看他背后的伤,发现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已经结痂了,虽然不是痊愈,但总比看着它血流不止的好。 几人齐齐松了一口气,易轻筱伸手扶着门,语气中还有点不确定:“还真是良性鬼怪啊?”她瞥了眼突然出现的花藤镜。 “嗯,他是良性。”舒时道。 易轻筱闻言看他一眼,接着看了一眼又一眼,如此反复多次才感叹道:“这人生的大起大落啊。” 她一度觉得舒时要救不回来了,谁知道死路里面还有一道生门,毕竟绝处逢生的运气不是谁都有。 舒时被她逗笑了,好一会儿才缓下来。 李皓在旁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这会儿才颇为小心翼翼地拉住舒时手腕,垂着头低声道:“对不起。” 舒时顿了下,侧眼看他几秒后安慰道:“没事,在空间里受点伤很正常。” 蒋娅雯没亲眼见过现场情况,但觉得他这样看起来挺可怜的,于是也跟着安慰:“下次注意就好,以后大家一起行动,大概率不会有这种程度的意外发生了。” 舒时和易轻筱都嗯了声。 李皓情绪低落没怎么说话,只是一直牵着舒时的手腕,一直没松开。 “复制人被消除了,我也算是暂时安全。”舒时看了他们三个一眼,语气如常道,“现在大家可以各自回房间了,咱们明早再会。” 易轻筱看着他欲言又止,和蒋娅雯对视了一眼。 李皓显然也不放心他目前负伤的状态,和他商量着:“要不我陪你吧……” “不用,我还没那么脆弱。”舒时朝他笑了一下,转而又对另两人道:“自理我还是做得到的,不用这么担心。” 易轻筱忍不住道:“这怎么不担心啊?” 差一点就要人命的伤,一旦磕着碰着了还得出事,这真不是她紧张过度小题大做,而是她确实见过这样的实例,都是血泪的教训。 每个任务者受重伤之后都得小心小心再小心,哪有对方说得这么简单,还能自理就不用管了? “回房间,蒙上被子睡一觉。”舒时顺口接道,锲而不舍的说服她,“真不用管我,我不习惯有人照顾我。” 他回去休息的时候还有人跟在他身边,怎么想怎么别扭。 “……好吧,那我送你一段,你回房间我再回去,正好咱俩是同一层,你就当我顺路了。”易轻筱退一步道。 舒时除了被人贴身照顾外别的都不抗拒,他点了点头,然后对李皓道:“不用担心,我和她一起就好。” 李皓看向易轻筱,终于闷声应了下,算是勉强同意了。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后,舒时看着易轻筱在楼梯处和蒋娅雯道别,然后被前者拉着手腕走下楼梯。 易轻筱走路的速度越来越慢,是顾着身边人的伤也是出于其他原因。 舒时望着脚下的路,心里回想着花镜说过的话。 两人距离很近,易轻筱余光里都是舒时,稍微侧目就能看见他侧颜,她瞥了好几次,在两人一路无话走到一层半时终于开口:“舒时,我想问一下,你和李皓之间有什么矛盾吗?” ※※※※※※※※※※※※※※※※※※※※ 花镜:你会发光 舒时:我就是一灯泡 - 李皓:我怀疑你内涵我 易轻筱:不用怀疑,我就是在内涵你 整章微修了下,内容没太大区别 作壁上观 没开灯的房间被暗色笼罩,舒时按下灯回到床前看了看闹钟,发现自己已经折腾到四点多了。 先前摆在床头柜上的牛皮纸还铺在原处,他垂着眼沉默了十几秒才收捡起杂物。 纸上的线索还一一罗列着,舒时却不想再动笔去添上新痕迹了。 他想,今晚的一切他是忘不了的。 如果花镜是良性鬼怪,那么这个空间对他们有威胁的便只剩鬼怪能力催生而出的复制人。 至于今晚的意外,他不想过多地去揣测什么,易轻筱心思敏感,多有顾虑和警惕,这点他能理解,但是李皓的问题还得由他自己来判断。 他并不觉得矛盾能促使一个人对身边朋友下杀手。 当然,这只是他觉得,具体如何还得看以后。 - 由于背后有伤,舒时趴了几个小时没睡安稳,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闹钟响起的时候他都不太想动。 但是临到集合的时间点,他不起来可能会引得一群人围观。 今天是第三天。 舒时伸手摁下闹钟,把脸埋在枕头里好久才艰难地从床上起来。 每天晚上这么折腾,他迟早在这空间里劳累过度。 全是血并且破烂到不能穿的衣服丢在一旁,舒时去衣柜里找了件差不多款式的上衣,这件上衣正面没有任何装饰,倒是有个憨态可掬的小熊图案印在后腰处。 舒时还特别幼稚地戳了戳。 易轻筱开门时便被迎面而来的少年感扑了一脸,她心情微妙地多看了几眼,问:“你今年多大啊?”怎么感觉跟刚成年似的。 “嗯?”舒时顺手捞起薄外套,抬头看了她一眼,故意模糊具体年龄,“二十多啊。” “我也二十多,怎么看着就这么不一样……”易轻筱咕哝道。 郁闷过一晌,易轻筱转头关心道:“你手上的伤还好吧?”她看对方的举动都还挺自然,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还好。”舒时微低头折好衣领,朝她那边走去,“今天看的时候好多了,其实本来也没多严重。” “没多严重就行,伤的可是右手呢。”易轻筱和他一起向外走。 同住一层,她负责接送某位看起来没啥事的伤患,尽管这位伤患并不愿意被接送。 谁让组织是不讲道理的。 舒时下意识扫了眼右手,又不自觉揭开手腕处的衣服看了眼。 暗红色的疤痕一路延伸进黑色手环里,他动了下手腕,看见那道细痕正好断在手环边缘。 两人一同前往集合点,在门口遇上了同时下来的李皓和蒋娅雯,四人各自打了招呼,边聊天边往里面走。 昼夜的众人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相处方式。白天的大家和谐无比,哪怕不怎么说话气氛也都算融洽,至于晚上就不用多说了,各顾各路,不拉人垫背都算是有良心。 第三天的集合点依然保持着平和的现状,身着衬衫长裤的npc尽职尽责地摆放好餐盘,却没有像前几天一样转身离开。 易轻筱回头看了眼,心里有点毛毛的,倾身过去和舒时开玩笑:“我总觉得他下一秒会捅我一刀。” 每个人身后都站着一名npc,若是他们要动手,估计得有不少人中招。 舒时也笑着接她的戏:“那我可惨了。” “没事没事,姐护着你。”易轻筱哈哈一笑,拍灰似的拍了拍他右肩。 舒时:“??” 舒时:“我好像比你大一点。” “不可能的。”易轻筱摆摆手,向他比了个三的手势,“好歹我也是这个区的,都是老手了,你怎么可能比我大?” “……说不定呢。”舒时憋了句,他真不觉得易轻筱这张脸比他大。 “我跟你说,你别把每个人都当成二区那变态,二十二不到就窜进了前三区。”易轻筱慢悠悠地抿了口靓汤老气横秋道,她说着瞥了眼舒时,体贴地改了某个字眼,“纠正一下,是二区那偶像。” 舒时的重点不在这儿,听到某个数字时眼睛都瞪大了:“他二十二不到?!” “……我说他二十二不到就进了前三区,没说他现在二十二不到。”易轻筱的表情无法言喻,她偏着头看对方,无奈道:“同学,你要仔细审题。” 舒时讪讪地哦了声,他这不是听到这个年龄太惊讶了嘛。 不过想想也是,像钟如季这种浑身都是成熟气息的人怎么可能二十二没到。 舒时开了会儿小差,回神就看易轻筱一脸狐疑的看着他。 见对方视线重新聚焦,易轻筱慢吞吞道:“我觉得你不太对劲啊,你真把他当你偶像吗?” 首先,对方要真是钟如季粉丝,不至于不知道钟如季真实年龄;其次,舒时平常和他们说话的时候表情都是偏冷淡,提到某人就跟换了个性格似的。 而且,她觉得舒时的表现有那么一丢丢不对头,具体怎么不对头她也说不出来,但就是不对头。 舒时莫名开始结巴,干干道:“是、是啊,怎、怎么了?” 易轻筱扑哧笑出声,道:“我就随便问问,你别紧张啊哈哈哈。” “我没紧张,我哪儿紧张了?”舒时面色淡定地矢口否认,并在心里为自己这次的正常发言点了个赞。 易轻筱忍笑应和:“嗯嗯,你没紧张,是我紧张了。” 舒时感觉有点丢脸,沉默着稳住人设。 “你说他是你偶像,那我勉强信了,到时候电话约你别给我推了啊,要个名额很困难的。”易轻筱道。 舒时知道她说的是二区招新的事,他顿了下,心里在想怎么拒绝比较好。 “别想拒绝我啊,我长这么大还没被谁拒绝过,你最好悠着点。”易轻筱看着他脸色幽幽道。 舒时:“……好吧。” 易轻筱这才满意。 这次的空位多了两个,舒时没看见昨天见过的那个男人,他低下头喝了一勺骨汤,垂着睫毛想别的事。 一如前两天,黄金期最后一天依旧没人出来当领头羊,四人各自用完餐后聚在一堆商量去向,暂时没讨论出什么。 但是舒时的去向毋庸置疑,易轻筱当即就说让他在床上待着,这个提议以三比一的绝对优势获得了压倒性胜利,舒时想反抗都没用。 “要说线索的话,咱们现在掌握的也不少,不如今晚好好休息,少折腾别的。”主安派蒋娅雯首先提出意见。 李皓也跟到:“嗯,毕竟明天可能是硬仗。” 主战派易轻筱也提了自己的想法:“但是今晚是安全期的最后一天,今晚不乘胜追击下次就没机会了。” 李皓一脸认真道:“说的是。” 俩女生对看一眼,接着转过头异口同声道:“你到底哪边的?” 李皓耿直道:“哪边有理我哪边。” 易轻筱被他说得有点好笑,倒是信了昨晚舒时说的话。 以对方这么直的性子,和舒时有矛盾绝对不会藏着掖着,不可能做出憋着一肚子坏水只等关键时候坑人。 要是李皓连这都做得出来,那得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恨才至于隐忍到这种地步? “休息的话现在太早了,我会无聊。”易轻筱暂时不管这棵墙头草,坚持把自己的话说完,“昨天我们有个试验才进行了一半,我今天把后一半补上。” 舒时出现两个复制人的原因至今仍是个谜,她隐隐约约能摸到头绪,就是不知道对不对。 被剥夺讨论资格且沉默了许久的舒时终于能插上句话:“那我也该跟着看看吧?”他用的是商量的语气。 易轻筱:“做梦,不准。” 蒋娅雯:“这个好像不太行。” 李皓:“你躺床上什么都不用管。” 舒时:“……我是受伤了,不是人废了,望周知,谢谢。” 易轻筱颔首道:“嗯,但还是不准。” 舒时闭嘴,心想他们不准他去,他自己还可以偷偷地去,反正谁都发现不了。 “我把剩下的一部分做完,今晚上线索来不来纯看运气。”易轻筱道,觑了眼舒时便眯起了眼。 “好吧,剩的时间多,你要做什么就做吧。”蒋娅雯算是同意了,她清楚易轻筱的实力,还算是比较放心她去闯闯。 意见相左的两人都达成了共识,李皓这棵风往哪儿吹往哪儿倒的草也不可能有别的意见,于是三人的讨论会就这么愉快地结束了。 易轻筱站起来对李皓道:“我和娅雯在走廊试水,你把舒时带回去休息,然后记得看着他,别让他溜了。” 刚有此打算的舒时:“……” 您好,请问您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 亲身体验过无事可干有多无聊,舒时回去的路上还想挣扎下,试图说动某个没啥主见的人。 但是谁知对方在这点上格外坚定,给出的回答无一不是“不可以”、“不行”、“你得休息”,最后还来了句“组织不允许”。 舒时愣生生被他弄笑了,最后也只能歇了不安分的心思,乖乖地按照组织的安排回去休息。 该休息的点没休息好,不该休息的点也休息不下去,舒时坐在床上撑着脸,就那样无聊地发着呆。 李皓看了他好几眼,觉得他这样可怜兮兮的,于是想法子给他找乐子。 舒时发呆时眼睛睁累了,撤回视线就看见李皓拿起了那一沓新的牛皮纸,看起来是要叠什么东西。 他看了几分钟,提醒道:“这牛皮纸有点味道,折完后记得洗洗手。” 李皓一边裁纸一边试着嗅了下,说:“没有味道啊。” 再次发现自己和其他人嗅觉灵敏度不一样的舒时险些闭麦:“……没事,你当我没说。” 李皓点点头,专心做自己的去了,舒时太无聊,也过去跟他一起做,这样一来速度加快了不少。 于是,做完试验的易轻筱和蒋娅雯下来看望伤患,却看见某两位男士于空间里苦中作乐,自做了一副简易纸牌,两人玩得正嗨。 易轻筱:“……”我让你们休息,是让你们这样休息的吗?? 偏偏李皓这没心没肺的看见她俩回了,还挺热情地招呼道:“你俩过来了啊,那正好,咱四个人还可以斗个地主。” 易轻筱:“……”斗你个大头鬼啊。 死路所在 舒时没有赌博的瘾,也就是借此打发打发时间,他见两人回来,捏着手中的牌问:“你们怎么测的条件?说来听听。” 蒋娅雯已经凑到李皓跟前了,易轻筱觉得自己干站着挺突兀,于是顺势坐到床上,顺便回答一下对方的问题:“测镜子,借了块板顶在头上进去待了五分钟。” 灯光和镜子都有可能是死亡条件,要想单测镜子便必须得排除灯光的影响。 今晚是最后一个比较安全的夜晚,被追追也无所谓,所以她放心大胆地去了。 舒时打出一张红桃a,捏着手里的两张牌接着问:“你们有没有避开外面的镜子?” 他不确定花镜的本体是否属于死亡条件,花镜昨晚没有告诉他有关死亡条件的信息,估计这方面还是由任务体制所控制的,鬼怪也不能肆无忌惮。 “避开了。”易轻筱回答,“特意避开它的。” 对面出了一张2,舒时一个王炸结束牌局,在对面的哀嚎声中继续道:“避开了就好,省得出意外还得重测一遍。” 他顿了顿,又道:“就算想重测也没这机会了。” “今天过后就是硬仗了啊。”易轻筱叹道,不过想到了一点又觉得有些安慰,“但是这次是良性鬼怪啊,说不定要简单一些。” “不一定。”舒时双手撑在身后道,他往后仰头看到天花板上暖色的灯,偶然间觉得有些恍惚,“他的能力不受自己控制,他连复制人都收不回来。” 他见过鬼怪被任务体制掌控的例子,初级鬼怪很可能被任务体制完全控制,而中级鬼怪就略好些,至少花镜并不会丧失自主意识。 易轻筱:“那也比它是个恶性的强。” “说的是。”舒时笑了下,又和她多扯了些别的话题。 对面的李皓旁听久了也加入讨论,纸牌暂且被搁置。 等和其他小伙伴们聚在一起聊完任务后,易轻筱也走上了玩纸牌的道路,毕竟她不可能纯聊任务聊一天。 舒时虽然运气不怎么好,但牌运还不错,加上脑子动得快这一点,几场牌局下来赢都赢累了。 他半躺在床上,眼睛懒懒地睁着对另三人道:“我有点困了,你们玩儿吧,我歇会儿。” 另三人除了蒋娅雯之外都没睡好觉,但李皓顾及着易轻筱说的话,便和她说自己可能要留在这里。 “我都去过,他去也没什么意义了。”易轻筱道,将堆成堆的纸牌一拢,“你也回房间休息吧,他这儿不用特意看着。” 李皓看向已经闭上眼开始补觉的舒时,他屏了下呼吸,朝易轻筱比了个“好的”的手势,随后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 等易轻筱离开顺便把灯关上后,房间里骤然陷入寂静,都光线都不曾吵闹。 - 舒时睡到自然醒后赖在被子里安静地躺了会儿,看了看时间后更是继续着自己的咸鱼躺。 时间还早,距离午夜还有四个小时。 按理来说这个点一般没什么人出来,所以舒时在发现房门被推开时的第一反应便是去摸武器。 易轻筱就是来看看他睡醒没,谁知道她轻轻推开门后便看见某人靠在床头,手里已经拎好了烛台,还绷着脸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舒时也是花了两秒才认清推门的是友军,他瞬间松口气道:“我还以为谁来偷袭了。” 他现在的状态经不起剧烈运动,最好是能避则避,不能避就先发制人,给自己留点逃跑的时间。 “要偷袭也该等到夜深人静吧?”易轻筱走进来反手掩上门,“得亏这门离得远,不然你是不是直接就砸过来了?” “这倒不会,还是得分清敌我的。”舒时笑了声回她。 易轻筱无所谓地耸了下肩道:“今晚你这儿可能有问题,我来保驾护航。” “多谢。”舒时煞有其事地朝她抱拳,做完后自己先笑了。 “少来。”易轻筱把自己带来的武器搁他床边,拉了个椅子坐着,“今天进走廊的是娅雯,我大概是安全的。” “你如果遇到了情况就什么都别管,跑就行,别的全交给我。” 舒时想了下自己预估会出现的情况,特别真诚地问了句:“你真的可以吗?” “……”易轻筱迷之沉默,过了会儿才说:“我可能不太行。” 她看到对方逐渐拉直的唇角,绷着脸警告到:“你敢笑一个试试?” “咳,不敢不敢。”舒时把笑意强压下去,拐回正题道:“要真遇到了怎么办,咱俩一起跑?” 易轻筱:“不然呢?” 她话音还没落地就听某人补刀道:“你好像跑不过他。” 易轻筱气闷,单手叉着腰道:“你都伤成这样了还不说点好听的话,你信不信我把你丢这儿让你自生自灭?啊??” 对此,舒时表现得格外从容:“自生自灭倒不至于,或许我会选择去楼上待着。” “还敢去上面呢,腿给你打折了信不信?”易轻筱骨子里的霸气油然而生。 舒时没说话,就是笑到了不能自已。 两人聊线索扯任务,由于过于无趣,舒时将李皓整理好的纸牌翻了出来,和易轻筱玩双人拖拉机。 他俩之间的氛围还算正常。 说来也稀奇,易轻筱原先是冲着舒时的脸来的,最后却莫名把对方发展成了自己的革命队友。 易轻筱越想越纳闷,越想越不对劲,直到她看见对方低垂的眉眼时她才明白违和的根源是什么。 对方对人实在太礼貌了,彬彬有礼的,以至于让她下不了手。 小时不是个很长的时间单位,四小时也不过是分针走四圈,时针懒懒抬腿地走个几格而已。 子夜很快到来,舒时穿着整齐,洗牌时瞥了眼身旁的闹钟发现时间差不多了,于是手上的动作随之慢了下来。 这仿佛是种警示,无聊到冒泡的易轻筱打起十分精神,眼睛都亮了不少。 舒时洗好牌后没新开局,而是拉开抽屉把纸牌放了进去,还顺手将床头柜上搁着的烛台挪近了些。 被反锁的门传来响动,房门在两人注视下缓缓打开,来者的动作慢条斯理却并不小心翼翼。 舒时眸光闪了下,往前坐了点说:“我和他穿的衣服不一样,这下好认了。” 对方仍然穿着白衣,而舒时换的是带有小熊图案的黑色上衣,从着装上就很容易分清敌我。 而那复制人看见他俩后的面部表情就很精彩了,他先是明显愣了下,然后抿着唇看向门外。 比起前两晚,复制人的行为举止越来越靠近原主,越来越像正常人类。 易轻筱觉得自己很可能分不清舒时与复制人,如果不是舒时和他们衣服不一样的话。 “太难了。”易轻筱没忍住感叹到。 舒时看了她一眼,没去解析她这句话的多重含义。 更难的还在后面。复制人看向的地方又走进来一人,同样是舒时的粘贴版,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舒时并不意外这种现象的发生,而易轻筱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只是没正主这么淡定。 舒时已经捏好了烛台,正处于备战状态,他对面的易轻筱望着那边清一色的四张脸,喃喃道:“我的天,还真有四个……” 这视觉冲击力绝了。 这些复制人都有个特点:敌不动他不动,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四个人,四把刀。 舒时扫了眼敌方的武器,心里盘算着用什么方法抢过来化为己用。 然而当下局势由不得他多想。 易轻筱瞬间进入战斗状态,拎着自己的长棍准备以一己之力攻出条生路。 舒时垂在腿侧的左手握着烛台,预备和她一起冲出重围。 他右臂负伤暂时不宜有大幅度的动作,所以抡人这种事还是得用左手,正好他背后的伤口也是偏右侧,不会给他带来过于剧烈的疼痛。 两人没细谈过遇见这种状况的应对方式,却在想法和行动上没有过大的出入。 易轻筱没与舒时商量,而是直接正面杀了上去,舒时紧随其后,二人一前一后配合得天衣无缝。 复制人在身手上与舒时没太大区别,破绽就在不会变通,两人都拿捏着这一点,在攻势上占了极大的优势。 不过二对四终究没什么胜算,易轻筱压后,给舒时争取了一定的逃跑空间。 复制人不会攻击没触发死亡条件的易轻筱,舒时跑在旋梯上,知道今晚只能以躲为主,于是便首先冲去三层找李皓。 花镜的本体虽然能让复制人消失,但却会在第二晚带来翻倍的人数,他要是想明晚好过些,便只能选择躲。 只是三层的情况也不容乐观,舒时在走廊上看见了两个蒋娅雯。 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打在一起,他凭着其中一人手中的刀刃轻易判断出另一个是友军。 舒时风一般掠过她身边,留下一句“多加小心”,紧接着便推开虚掩的门,在复制人没追来前躲了进去。 蒋娅雯心知他带了麻烦来,于是抓紧时间将战场转移到房内,避免追来的复制人转而攻击她。 第三晚仍是个不眠之夜。 高级特产 这一晚的走廊几乎看不见人影,也就他们四个仗着人多势众想怎么来怎么来。 总的来说,今晚只有舒时和进了走廊的蒋娅雯有麻烦,别人都可以安心地睡个好觉。 易轻筱走在四个白衣舒时身边,没一个把她当回事的,只有在她准备推开某扇门时那四人才齐齐地朝她这边看。 易轻筱低着头轻哼一声,闪身进了蒋娅雯房间便速度将门关上。 房内已成战场,各种小物件散地到处都是。 易轻筱看见蒋娅雯没受伤,便调侃了句:“这是在拆家?咱还得住个四天呢。” 蒋娅雯送她一对白眼。 复制人被绑在桌角,蒋娅雯收缴上来的战利品就在床头柜上放着。 易轻筱注意着脚底下的杂物,走过去望了眼复制人,问蒋娅雯:“她很好逮吧?” 蒋娅雯心说这是什么鬼形容,嘴上却应到:“嗯,凶性不强。” “估摸着明天就得进化了。”易轻筱在她身边坐下,撑着脸一副不嫌事大的模样。 蒋娅雯蹙了下眉,道:“你问过舒时吗?这次没有主故事线吗?” 易轻筱仔细想了想,最后摇摇头道:“好像是没有。但这次是个良性嘛,不找故事线应该也能过。” “良性也有意外,而且我们都没见过鬼怪。”蒋娅雯做任务向来以稳为主,习惯把一切都顾虑到。 “目前的死亡条件与镜子有关,明天是第四天,它们可能不会这么安分的待在走廊里。” “阴天和永昼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第二天在四层找到的碎片也有问题。我感觉处处都是疑点,但是没有线索,串不起来。” 易轻筱怔了下。要是没人提,她还真能忘了他们搜线索找到的镜子碎片。 “我当时是不是把碎片丢给李皓了?” 蒋娅雯抬眸看她,表情有点无奈,她道:“你自己给谁了还问我?” “顺口问问。”易轻筱道,正了正视线看那名被绑着的复制人,“明早研究下碎片,感觉可能和主线有点关系。” “至于复制人这方面,一直被动也不太好……咱们能不能动手?” 此动手非彼动手,她的意思是能不能反杀复制人。 复制人坐在地上,目光始终盯着蒋娅雯,直到听到这话才将视线瞥向易轻筱,视线中的姑娘朝她弯了弯唇角,笑得很漂亮。 复制人:“……”为什么她觉得对方有点不怀好意。 - “在你这儿待一晚,没人进来就好好躲着,有人追来就正面上。”舒时说着话,时不时看一眼门口的状况。 李皓也是个作息不规律的主,白天睡够了晚上睡不着,他往后靠着椅子说:“不如来一个捆一个?” 这熟悉的作风。 舒时笑了下道:“还是别了,我可不想每个晚上都这么过,第三天还是保留点体力吧。” “嗯,也行。”李皓道,过了会儿又转移了话题,“你下个任务就是高级了,你道具……” “我有办法,放心。”舒时看起来胜券在握,其实心里根本没底。 李皓目光认真地看了他好几秒,什么都没说。 舒时坦荡大方地让他看。 见对方一脸笃定,李皓慢慢收回视线又跟想到什么似的,手伸进口袋里掏了个东西出来。 “这是去四层一起找的,现在还放在我这儿,我总觉得可能有什么用,不如给你吧。” 舒时看了眼,镜面碎片不过巴掌大,折射的灯光映在墙上。他伸手接过来,感觉单看的话没什么特别之处。 随着“哐啷”一声,门板毫不留情地砸在墙壁上。 房内的两人同时一震,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舒时手里还捏着刚到手的碎片,看到某四位帅哥杵门口时人都懵了。 据他所知,复制人不具有定位功能。 舒时缓缓地转过头,举起碎片对李皓说:“你最好告诉我这是巧合,不然我锤死你。” 李皓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奇葩效应,哭笑不得地回他:“真是巧合,我这几天拿着都还挺好的。” 四位帅哥找到丢失的目标就没初见那么绅士了,个个手上反握着匕首四散开来,堵门口的、堵人的各自分工。 舒时加上李皓两个人,拿得出手的武器却只有一个,两人面面相觑了半晌。 李皓淡定地问:“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舒时同样淡定地答:“召唤易轻筱她们。” 半分钟后,隔壁的易轻筱两人接受到某位李先生的求救信号,在后半分钟内速度抵达战场。 四个复制人本在包围舒时两人,却莫名其妙被后到的两人给反包围了。 赶来的两位革命战友显然很给力,一个握着短匕,一个拿着专克短匕的长棍,两人往门口那么一站,从气势上就已经压倒了敌方。 易轻筱朝舒时抬了抬下巴,颇有领导风范:“你,伤患禁止参与打斗,坐床上待着去。” 舒时忍俊不禁,将手中烛台给了李皓,乖乖按着安排做。 接下来便是三人的自由发挥。 易轻筱和复制人不是第一次交手,打起来后迅速占据优势,每招每式都显得游刃有余。 蒋娅雯打架干脆利落,也没落在下风。 李皓在衣柜里扒了四件质量不错的衣服下来充当捆人的绳索。 一刻钟后,舒时盘着腿坐在床上,才运动过的另三位小伙伴或坐或立,易出汗体质的李皓直接拎着衣领扇风。 整场打斗下来李皓吃的亏最多,力气耗的也最大,他走了几步一屁股坐到床上,纳闷地对看戏的某人道:“你丫的身手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我怎么不知道?”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舒时莞尔道。 易轻筱在屋里躺了一整天没出去,就等着晚上松松筋骨,她迈步到几个复制人身旁,食指轻抬起人家下巴端详,末了还点评:“长得不错。” 她没别的爱好,就对长得好看的人感兴趣,正主她不能调戏,复制人还能凑合看看。 隔几米远的舒时看着这一幕,心情着实微妙。 为阻止易轻筱继续下去,舒时跳下床,手里摸着那块碎片。 见他过来,易轻筱立刻收回手,装得一副淑女范,抿着浅笑退到蒋娅雯身边,还若无其事地问:“怎么不休息啦?” 舒时被温柔的语气关心得一哆嗦,一言难尽地看了对方一眼。 蒋娅雯怼她一下,示意她收敛一点别浪过头了。 易轻筱杏眸里盛满狡黠的笑意,总算是没再干些别的。 舒时脸皮比较薄,接下来都没怎么看她,顾自干自己的事。 复制人的武器全被收缴,一共四个桌角,一个桌角捆了一个,败者没那么好的待遇,他们只能坐在地上背靠着桌腿,倒是委屈了那双无处安放的大长腿。 舒时先是把碎片搁在桌上在四人面前走了一圈,得到的是四人眼也不眨的注视。 接着他拿起碎片,四人似是受到什么干扰,视线一会儿看向碎片,一会儿望向舒时。 而当他将碎片放到地上,四人的目光又重新聚在他一人身上,一个眼神也未施舍给碎片。 所以,这碎片只有遇到正主的时候才会起作用? 舒时思考了下,捡起碎片丢给李皓再观察复制人的反应。 四双清澈干净的眼睛望着他,看起来天真得很。 舒时心说这些复制人还真是模仿到了精髓,起码傻里傻气是真的学到了。 “诶?我们刚刚还在说这东西,你们这么快就应用上了?”易轻筱目睹全程,见他没下一步动作才说。 “没什么可应用的,算是个定位器。”舒时道,如果没猜错,被复制的任务者拿着碎片便会被人发现具体位置。 “或许不止是定位器,你有没有想过这是我们在哪儿发现的?”易轻筱抱臂道。 舒时表情空白了一瞬,尽量将自己的记忆接上线。 他还在想,易轻筱已经开始帮他回忆了:“第一个死者的身边。” 舒时点头并嗯了声。 李皓屈起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来听易小姐的讲解。 “当时李皓问完情况后你问的是哪两个问题来着?”易轻筱问舒时。 “杀死她的复制人是怎么消失的,死者的复制人去哪儿了。”舒时记了个大概,原话复述不出来。 “对。”易轻筱一笑,状似无意地瞥了眼李皓,“他当时回答不了这两个问题,现在我来回答你。” “杀死她的复制人在杀死她之后便消失了,死者的复制人也被处理了。” 钟如季曾说过舒时好教,突出表现在一点就透。 舒时听到这两个结论是先是轻轻蹙了下眉,很快又反应过来她的判读依据。 “当时我们都顾着死亡条件去了,没怎么注意这些地方,现在想想会发现这些问题其实很好解释。”易轻筱说着,在此处特意点名,“特别是加上李皓带出来的信息后。” 男人将死者和自己的复制人锁在同一间房,因此导致一人死亡,由这结局可判断出一点:男人的实力比死者强。 死者也进过走廊,无法避免镜子这个死亡条件,她也有复制人,四层总共这么大,复制人都在同一时间出现,不存在按次序进场一说。 所以,她去找那男人时,她的复制人应该就在不远处。 ※※※※※※※※※※※※※※※※※※※※ 李皓:我怀疑你又在内涵我 易轻筱:……这次真没有 耐人寻味 “当天去过走廊的有几人我不清楚,但是死者和那男人去过我是亲眼见到了。”易轻筱道,“并且,第二天的集合点里除了我们四个之外,只有他一脸没休息好的样子。” “四楼只有他们两个踩中了死亡条件,而复制人在丢失原目标时会选择对其他人下手。这也就说明,那男人把自己的复制人和死者锁在一起后,外面还有个死者的复制人在等着他。” 将男人的复制人杀害死者这一点反推,亦可得出男人的实力足以解决死者的复制人。 事件的还原不够细致准确,有很多节点易轻筱不能妄自断定,但她能保证判断出的大体走向不会出现很大偏差,这是她拿出来讲的底气。 “如果他没有对死者的复制人动手,他的第一应对方式毫无疑问是跑。他住在四楼,往下跑最能拉开距离,但是我和舒时待在集合点后完全没听到过任何动静。”易轻筱说着顿了下,转头问李皓,“你在三楼看到过有人跑下来吗?娅雯说她没见过,也没听到动静。” 李皓摇头,表示他也没。 易轻筱满意地继续往下说:“所以,他并没有往楼下跑。” 舒时在她才说一两句时就明白了前因后果,这时他听着对方的分析,在心中将所有的逻辑再次捋清对一遍。 男人没往楼下跑只能说明两个问题,一是他选择了吃力不讨好的以躲为主,二是他已经没了威胁,不需要四处藏匿。 四人的最终结论都偏向于后者。 男人一直躲自然是躲不过复制人的追杀,一道门防不住什么,躲进房间不代表没有后顾之忧,他终究还是会和复制人对上。 易轻筱懒得逐条分析,于是没有讲得很细,其他细节部分都被一句话带过,她直奔主题地下定论:“他杀了死者的复制人。” 这句话囊括了舒时两个问题的答案。 “但是我们依然无法确定复制人的死亡即消失,不是么?”舒时问。 “不。”这次回答他的是蒋娅雯,她单手插兜,话中笃定,“我们能确定复制人的死亡即消失。” 她将兜里揣着的东西丢在了床上。 又是一块镜面碎片。 “这……”李皓指着那块碎片面有迟疑。 “我和娅雯在隔壁待着没事儿干,于是就做了一个小小的实验。”易轻筱两指一压,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 这个小实验不用明说,大家都知道具体操作是什么。 舒时沉默一晌,接着转头望向自己的四个复制人。 复制人们似有所觉,不约而同地向后靠了靠。 “这会儿知道怕了,你们害人的时候不是挺熟练的吗?”易轻筱笑了声,听不出喜怒。 舒时把两块碎片叠在一起,对比后发现大小分毫不差。 碎片不可能平白无故跑到死者身边,依这么来看,应该是复制人杀死一人后变为了碎片。 昨晚他跑到集合点借花镜本体令复制人消失,复制人消失后并没有掉落碎片,并且今晚来追杀他的复制人再次翻倍。这还是在他没有触发任何死亡条件的前提下。 由此可以合理怀疑,复制人被任务者杀死后便是永恒的消失,他们会变成一小方碎片,不再拥有作恶的能力。 “如果是这样的话,”舒时抬头看易轻筱,忽然道:“我想去集合点的走廊看看。” 易轻筱面无表情:“伤好了再谈。” 舒时叹口气,无奈道:“这伤在空间里好不了的。” 见对方不为所动,舒时坐近了些,把两块碎片重新拿回来并说:“你看啊,镜子是死亡条件,而他们消失后会变成镜子的碎片,这是不是说明他们是由走廊里的镜子分裂而成的?” “如果走廊里的镜子是完整的,那这些碎片是从哪儿来的?再者,如果那些镜子不是完整的,甚至走廊少了几个镜子,那这些碎片是不是本身就和任务主线有关呢?” “因为担心潘多拉,我们都没在晚上去过走廊,其实在无形中就已经丢掉了很多线索,今天是第三晚,再不去可能真没这个机会了。” 易轻筱没说话,蒋娅雯和李皓都看向了她。 舒时把碎片垒齐推到她旁边,收回手后十指交叉道:“不是说要好好利用最后一晚么,真的不考虑去试试?” 易轻筱还是没什么反应,但是另外几个已经蠢蠢欲动了。 “实不相瞒,我也想去看看。”李皓说,“第一天就想去了,要不是怕开门后出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我本来就打算去看看情况,趁着第三晚。”蒋娅雯也道,“过了今晚就得多加小心了,我之后大概也不会半夜去走廊了。” “我呢,一向觉得线索越早捏在手里越好,是不是?嗯?”她轻轻撞了下易轻筱的肩膀,暗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舒时微微一笑。 “笑什么笑?他们去可以,你去想都别想。”易轻筱道,气势端得十足,“你就在这儿待着,等他们带消息回来。” “昨晚上受伤人都差点没了,今晚还想着折腾?你拼命三郎啊?” 被严令禁止出门行动的舒时眼睁睁看着蒋娅雯和李皓两人出门,后者走前还朝他挥了挥手。 舒时看向守在屋里的易轻筱,幽幽地叹了口气。 他很想找点事干,但奈何对方不给他这机会。 开始无聊,他知道自己又要想起某个人了。 - 只影成双第四日,天气未知,体感温度没有显著下降。 昨晚出去探险的两人平安归来,带回的线索是走廊的镜子确实存在缺口。 蒋娅雯比较细心,去之前拿了一块碎片,通过丈量发现一面完整的镜子可以分裂出四十块相同的碎片,她还量过缺失的部分,能确定至少缺了十块碎片。 那四个复制人没能逃脱易轻筱的魔爪,杀人不妥,杀镜子总不过分。复制人终究是不是活人,受伤不见血,也就是这点才让易轻筱说服了舒时,否则他们一晚上只能拿到一块碎片。 第四天不同于前三天,这一天集合点的氛围都有所不同,明明还是没人说话,可舒时光是吃饭都吃出了一种紧张。 他卷起最后一叉子意面送进嘴里,觉得这地方不能久待。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李皓给自己喂了个小番茄,吐词不清地在舒时耳边道。 舒时心说其实我也挺慌。 他平静地放下叉子,抽了张纸巾擦拭唇边的酱汁,顺便装了一把从容淡定:“小场面不用慌,出事了慌也没用。” 李皓啥也没说,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触发死亡条件的地方紧挨着集合点,一群和机器一样的npc在他们用餐时笔直的站在他们背后,就算大家真不慌心里也会毛毛的。 舒时看了看另两位若无其事的小姐,不禁感叹前三区选手的心理素质着实强大。 “看什么,你吃饱了?”易轻筱咽下西兰花后奇怪地问,眸光朝左瞥去还真看到没了主食的餐盘,“吃完了就等着吧,不怕死还可以去走廊里逛逛。” 舒时自然不会在黄金期后的第一天就作死,比起四处闯荡,他更偏向于宅在房间里打扑克。 “我房间什么都没有,待会儿去你那儿玩纸牌,昂?”李皓正好戳了戳他肩膀道。 舒时比了个“ok”。 这栋楼里昼夜毫无差别,总归是看不见外面的,舒时第一天就去看过,大楼是全封闭的设计,无门无窗,鬼怪想找他们麻烦都不用圈地盘。 当然,他也就是想想,他知道花镜不会对人下手。 等易轻筱她们时,舒时看了好几次挂在墙上的花藤镜。 花镜前三晚都没怎么出现,如果不是他受重伤危在旦夕,估计对方也不会选择出现。 良性鬼怪他遇见的少,中级他也经历的少,这次中级能遇见一个良性鬼怪是真的走了大运。舒时心想,他甚至觉得自己从头衰到尾的运气迎来了罕见的春天。 然而,舒时打开自己房门的那一瞬间,他运气的春天瞬间转为寒冬。 “干嘛?里面有什么问题吗?”李皓看见他将开了一半的重新掩上,不由得发问。 “先别进来,等会儿我叫你们。”舒时搭着把手道。 说完他便再次开了房门,只开了个能钻人进去的缝,易轻筱没来得及说什么门就已经在他们眼前关上了,她还想问问里面怎么了,可某人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但这个疑问也没持续多久,因为舒时很快便开了门,间隔不过十秒的功夫。 “什么情况,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易轻筱一边纳闷一边进门,然后她顿住了脚步,看到某个背对着她的东西时脸都木了。 “这东西能砸吗我就问一句。” “前三天可以一试,今天嘛……不建议找死。”舒时最后进来,关上门时说。 “天,那你今晚岂不是又得被追了?”李皓看向自己好友的目光充满了复杂的同情。 舒时在他眼里看出了一句话:你怎么这么倒霉? 保护之名 这运气它要来,神仙也挡不住。 走廊共有十八面镜子,舒时觉得有镜子的房间绝对不止他一间,只是恰巧他第一个开门而已。 “干脆以后出门都带块板算了,挡人挡脸,过本空间必备良品。”易轻筱扒拉了一下眼前的镜子。 “想得倒挺美,你去找两块板给我看看?”蒋娅雯走过去道,“这里箱子多,你不如把自己装进箱子里。” 每个房间拥有的东西都不同,正如易轻筱找到的是长棍,舒时只能找到烛台,而蒋娅雯只有木板一样。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空间不给他们安排有用的辅助,他们也不可能凭空变个东西出来。 “镜子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房间里,我好奇他是怎么移动过来的。”李皓摸了摸下巴道,“一般这种事都是鬼怪的手笔。” “这次的鬼怪是个良性,应该不会做这种害人的事,要害早害了,没必要等到今天。”易轻筱道。 昨晚蒋娅雯和李皓去走廊找线索这件事本身就很危险,死亡条件这东西并不是只在白天生效。 花镜只要在他俩进去时动动手脚,将走廊的门关上就行。 “镜子自己跑这儿来,最近的npc也奇奇怪怪的,总觉得有事儿。”李皓坐到床边,拉开小抽屉拿出里面的纸牌。 舒时瞧见那沓纸牌下混进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还没反应过来,李皓却已经打开了那张本来就叠得不太严实的牛皮纸。 “诶,这什么东西?” 舒时心中有根弦啪地断了,他箭步冲过去把那张纸抢回来,嘴上说着“没什么”却下意识把东西往背后藏并做贼心虚地将它挼成纸团。 但是舒时知道李皓看到了,对方惊愕的表情太过明显,他想忽视都不可能。 围观的易轻筱有些好奇地问:“你藏的东西是什么啊?” “没有藏。”舒时维持着自己的淡定,说完后发现自己文不对题,于是打了个补丁:“没什么,就随便练练字。” “随便练练字……”易轻筱看了看李皓的脸色,调侃道:“感觉不像啊,你练个字能把他吓到?不会是练的谁名字吧?” 易轻筱也就是随口那么一侃,谁知她话音刚落地就亲眼见证了神奇的一幕。 舒时面色依然淡定,但是脸上却迅速被血色占领,他的耳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为透红,让人不注意都难。 舒时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状况,这点从易轻筱的表情就能看出来。 他现在很想找条地缝钻进去,真的很想。 李皓看起来像是刚从冲击中缓过来,他拿回纸牌随手打乱顺序,笑了笑对易轻筱道:“没有,他就是练练字,只不过练得有点潇洒。” “哦,原来如此。”易轻筱道,很给面子地没有拆穿。 蒋娅雯笑了一笑,私下小声对易轻筱道:“人家有目标,你攻略不了了。” “早就没想法了,段位太高,攻略不来。”易轻筱煞有其事地用气音回她。 两位小姐笑成一团。 舒时脸上不正常的血色慢慢褪去,但依然很难面对李皓。 他出柜了,就在刚刚。 - 不知道是不是受这件事的影响,舒时感觉李皓的兴致忽然变得不怎么高。是他拿出的纸牌,也是他说的借纸牌消遣,到头来他却是他们四个中参与得最不积极的一个。 这种奇怪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入夜。 因第四晚的特殊性,易轻筱提议大家守在一间房里,毕竟人多力量大,遇到突发情况也更好应对些。 以上提议全票通过,所以三人待在舒时这儿没离开。 “照到镜子的就你一个,我们应该没什么问题,今晚我们仨就是你的保镖。”易轻筱拍拍自己的锁骨保证到。 舒时偏头一笑:“那就承蒙各位关照了。” 房里的镜子早在大家都没注意的情况下悄然消失,此时的四人一同坐在床边等人来踢门,坐姿一个比一个随意。 由于沉迷了一整天的纸牌游戏,易轻筱临到要干架才发现自己的拿手武器没带来。 “用这个。”舒时把烛台塞给她,还开玩笑道:“要是觉得不够的话还可以把它拆了,分三个用。” 一个烛台三个叉,拆一拆就是三把武器。 易轻筱沉默了会儿,道:“还真可以试试。” “说着玩儿的,怎么可能真这样做。”舒时蹲在小柜前,在最底下的一个抽屉中拿出了四把匕首。 易轻筱这才想起来昨晚收获的战利品。 复制人所持的武器都长一个样,她随便挑了个,放下烛台道:“不早说有匕首。” 舒时将两把匕首分发给蒋娅雯和李皓,合上抽屉时说:“现在也不晚。” 确实不晚。易轻筱撇撇嘴,没去反驳他。 经历过好些任务的人玩匕首都能玩出花,舒时看蒋娅雯玩匕首看了全程,眼睛都被晃出问题了。 他闭上眼缓解眼部压力,空闲的耳朵听见房门被人敲了两下。 力度适中,听起来很有礼貌。 舒时无语,心道这些复制人一天比一天像个正常人,只不过是衣冠禽兽斯文败类那一挂的。 易轻筱左右看了看,道:“谁去开门?” “开门干嘛?最好不进来。”蒋娅雯表示无法理解她这开门揖盗的话。 “但无论我们开不开门,他都是会进来的啊。”易轻筱无辜地一摊手。 诚如她所说,四人都没动静,门外的人也没催,几秒之后,门锁传来扭动声。 进来的小姐对着四人粲然一笑,迤迤然道:“大家晚上好。” 如果不是她眼中跳动着恶意,大家还真能把她当个好人。 但是单看她顶着的这张脸,易轻筱头一个就没啥好脸色。 易轻筱侧头对蒋娅雯道:“我不动她,你帮我解决了。” 她懒得管这复制人是因为什么出现的,她只想马上安排对方的归宿。 跟在复制易小姐身后走进来的舒先生也表现得很绅士,他莞尔一笑,看起来颇有几分温润气息:“抱歉打扰大家了,不过我相信这种情况不会再有下次的。” 傻子才听不出来他这话的意思。 不会再有下次就是在说今晚人都死绝了呗,因为只要他们活着就不会有不被打扰的下次。 两方人马隔了几米远,易轻筱活动了下手腕,眸中情绪冷冽:“少废话,要打直接打。” 她说完这话后便摁住了舒时的肩膀,蒋娅雯和李皓同时站起与她并肩作战。 舒时不自觉摸了下自己背后的疤,心道伤员的优待还真是无与伦比。 敌方开打前还知道客套一下,我方就很直接了,上去便是一顿削。 舒时安心地待在旁观席,结果看着看着就安不下这个心了。 复制人的能力有所提升,打法不像之前那样死板。他们如今的每一次闪躲都恰到好处,虽然没能占到优势,却也迟迟没有落在下风。 他们这边以三对二尚且如此,那以二对二、以一对一呢?会不会就是被压的那一方? 陷入打斗的三人也察觉到这个问题,易轻筱眉心紧蹙,虽没显出劣势却有点心焦。 他们的体力再好也是有限度的,时间一长总会露出破绽,如果不能速战速决,吃亏的一定是他们这一方。 舒时没多纠结,攥了匕首便加了进去。 墨菲定律道: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那么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四人什么方法都试过,两个人打一个,三个人专攻一个,最后都没见到成效。 李皓状态不行,是四个人中第一个挂彩的。 他肩膀上被刺了一刀,如果当时他再离得近点,复制人的匕首将会直接捅到他的脖子。 他这边一出问题,难免会引起其他人的分心,和他一起的蒋娅雯压力陡增。 舒时眼神晃了下差点让人钻到空子,他反手奉还回去一刀,毫不意外刺了个空。 他感觉自己越打越吃力了,再继续下去绝对会酿成惨剧。 “换个方案。”舒时屏着呼吸对易轻筱道。 他们曾商量过,第一方案是勇往直前正面上,第二方案是避其锋芒走为上计。但由于对我方的盲目自信,四人都没想到今晚会用到第二方案。 易轻筱咬咬牙,高声喊:“娅雯!” 她不需要多说什么,只要叫对方一声就够了。 李皓从后拖住复制人,蒋娅雯迅速开了门,几人瞬间如离弦的箭般疾冲了出去。 但谁也没想到出去之后撞到的是另一种意外。 几人都没来得及刹车,蒋娅雯倒还好,堪堪在镜子前停住了脚,但奈何后面三人太给力,混乱中有人推了她一把。 四人纷纷跌进了镜子。 吃过人的镜面在眼前消失,两个复制人停住追人的步伐,面面相觑。 易小姐一笑,对舒先生道:“我们的任务完成了。” 舒先生以笑回她,道:“去帮帮其他人吧。” 两名复制人走在长廊上,灯光从他们头顶倾泻而下,地面上却未曾显现出一个影子。 一层有三扇房门大开着,三间房皆是灯火通明。 失去活人的地方拥有着死一般的寂静。 监守自盗 静止了几分钟眼前还是一片漆黑,舒时觉得自己要完。 他能听出四周有很多人,也听见了其他三人的声音,可那些声音忽远忽近,他总觉得不太真切。 撞进镜子里的任务者们神态各异。 一脸懵逼的:“操?什么情况?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个中级啊?” 警惕心重的:“你们是真人还是冒牌货?我警告你不要靠近我啊。” 提出质疑的:“鬼怪这么牛逼,强制让人掉坑?” 易轻筱身边就是蒋娅雯,她听了几句,转而低着声音对蒋娅雯道:“是不是出bug了?” “可能。”蒋娅雯也不太确定。 李皓也和自己的小队会合,扫一眼就问:“舒时呢?” “没猜错应该是良性鬼怪……这仨晚谁见过它啊?”有人迟疑道。 舒时像是与人隔了层屏障,什么都能听见,但又什么都无法靠近,他试着往前走,却被镜子触感的东西困在了圈里。 圈里只他一人。 “花镜?”他尝试着叫了一声。 其他人的沟通与接触无障碍,就他被困在了封闭空间里,他想不到除了花镜之外还有谁能做到这一点。 “是我。”花镜的声音响在他右肩,“你好像看不见,是光线太暗了么?” 他的声线偏向温和,在黑暗里尤为清晰。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又或许是因为看不见所以听力格外敏感,舒时总觉得对方的声音透着一股淡淡的虚弱。 “或许吧。”舒时撇开杂念笑了笑回答他,“我有点夜盲。” 花镜嗯了声,接着又说:“我知道你的朋友在找你,但我必须耽误你一些时间。” 未及舒时想好回答,花镜又道:“他们发现我救你了,所以插手了我的空间,我的能力没他们强,暂时无法扭转现状。” “因为我的能力是朋友之中最强的,所以他们混淆了我的空间和另一个空间。虽然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发现这个错误,但这期间的死伤是无法逆转的。” 对方渐渐严肃,连带着舒时的心情也跟着沉重。 他还能听见外面任务者的讨论,有人在问四周围了一圈的镜子是什么意思。 “我不能大规模的帮助你们,所以只能请你帮忙控制局面。”花镜道,“你出去后记得尽快把那些镜子打碎,不然它们会制造出更多的复制人。” 说完他顿了下,又补充:“更多提升了能力的复制人。” 花镜是空间鬼怪,自己的能力没人比他更清楚,因他而生的复制人是以某个人为原形复制出来的,但复制人的能力永远不可能超过正主。 任务体制提升了空间难度,也越过他将他手下的复制人统统加强了能力。 复制条件是照到镜子,而此时的任务者们身周围了一圈的镜子,可想而知后来会发生什么。 死伤无法逆转,任务体制不为它的错误买单。 所以今晚的意外得由他负责。 舒时没听几句便被推了出来,久不见光的眼睛早早适应了黑暗,这时猛然扎进光明里只会觉得疼。 他垂下眼睛,等那股刺疼的胀意慢慢消退下去。 他又是凭空出现,亲眼看着他闪现的任务者警惕地后退了好几步,更有甚者直接将武器横在身前,好似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聚在某一处的三人被喧哗引去注意力,易轻筱隔着一个个身影以至于看不见情况,而站在最外围的李皓已经跑走了。 易轻筱奇怪地张望:“怎么了?” 蒋娅雯拉住她手臂,催促似的说:“是舒时。” 她眸光一亮,不用蒋娅雯拖便自发加了速度。 “你去哪儿了?我刚刚都没看见你。”李皓皱着眉道。 “花镜找我。”舒时如实回他。 “他找你干嘛?”李皓听他说过那天晚上的事,对花镜并不算陌生,“这里是他弄出来的吗?” “不是。”舒时摇摇头,手搭上身后直立的镜子,“是任务体制造成的bug,不尽快解决会有很大麻烦。” “现在没有情况发生,要怎么解决?”李皓问他。 而对方已经用行动回答他了。 镜子很硬,但是舒时的拳头比它更硬,几拳下去后镜面便开始破碎,不消片刻便成为了一地碎碴。 舒时毁完一面后便对另一面下毒手,抽空回答道:“把镜子砸碎,让里面的东西没法出来。” 这个空间的任务者本就不多,但人少贵在精,留到今天的几乎都是老手。 但也就是这点上出了问题。 空间里任何挑衅鬼怪的行为都有可能牵连所有人,牵一发而动全身。大家都知道镜子和鬼怪能力有关,如今他们面前出现一个不怕死的人在这儿砸镜子,问谁谁不慌? 饶是李皓和舒时站一队,他听到“砸镜子”这种解决方法时也会有些迟疑不定,更不用说其他陌生的旁观者了。 “喂喂喂,哥们儿你别害大家啊!” “我草,我连碰都不敢碰,他还直接砸上了?” “就算咱被bug网住了也别这么猛吧,我这心惊胆战的……” 李皓虽然没有动手跟着砸,但却有意无意地挡住了其他人看向舒时的视线。 赶过来的两人就很简单粗暴了,易轻筱上来只问了一句:“花镜让你做的?” 舒时答了个“嗯”,于是砸镜子的人又多了俩。 一个人疯也就算了,关键这人还带着身边人一起疯! 静观其变的旁观群众们忍不了了。 在一片玻璃破碎声中,有人隔空喊话,口气还算礼貌:“嘿!砸镜子的那三位朋友!咱能不能消停点!” 也有脾气暴的:“操!别他妈砸了,万一这是出口我们一个都出不去!” 身为众人聚焦点的三人心无旁骛,一个动作比一个狠。 易轻筱毁了三个,这时在顺延下去的一面镜子前停下动作,她站直身体,活动着指关节歪头笑道:“这位先生,请问您是要妨碍我吗?” 虽然空间里用的不是真貌,但这里的五官还是会和现实挂钩。易轻筱长得不差,就算被空间弱化了长相优势颜值也依然能打。 但这楚楚动人的美女扭动着手腕对你笑,就很惊悚了。 都说输人不输阵,易轻筱上来二话不说先用气场压对方,震不住再动手也行。 背抵着镜子的人眼神飘忽,应该是没想到正确且恰当的回答。 易轻筱一笑,心道这个好骗。 她伸出食指点了点虚空,用一种单纯的语气道:“你不让开,这镜子里万一钻出些什么东西该怎么办呀?” “我让开了你岂不是得继续砸?”对方被她说得毛骨悚然,却还是没从镜子前挪开,理智道:“我们现在都被镜子困在这个鬼地方,万一砸了镜子我们出不去了怎么办,大家全军覆没在这里吗?” 他的音量没经过刻意扩大,但其他注意着这边动静的人都能听见,大家纷纷表示赞同。 “你再不让开咱们真得全军覆没。”易轻筱道。 她相信舒时,也相信那个救了舒时的鬼怪,她碰到的bug也有很多,每个bug都有不同的应对方法。如果舒时不出来,她大概也是众人中的一员,可舒时既然带回了确切方法,她便不需要过多犹豫。 反正她不是输不起。 她向来放肆。 “不行。”那人坚决道。 易轻筱啧了声,也不多废话了,直接伸手去抓他肩膀。 三人砸镜子的速度其实不慢,但奈何有人阻挠,硬是剩了几面完好的镜子。 请舒时帮忙时,花镜也说了要尽快。 十八面镜子还剩四个,每个镜子前都围着几个人,舒时他们几个完全无法过去毁掉镜子。 李皓从头到尾都没砸过镜子,这会儿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到了群众之中,并且离镜子越来越近。 他隔着众人群和舒时对上视线,朝被阻拦在外的朋友们眨了眨眼。 于是坚决守在前面的众人都听见了从身后传来的砸碎镜子的声音。 “我草有卧底!!” 歇停一会儿的三人都被这句话给逗笑了。 可他们才笑了几秒就笑不出来了。 其他人聚在一起,他们在外围称得上是上帝视角,于是三位上帝亲眼看着有人从镜子里走了出来。 是真的从镜子里走了出来,来者动作挺优雅,还抬手掀了下帘子。 易轻筱有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砸了俩镜子的李皓被众人围住动弹不得,剩下的两面镜子里接连不断地走出相貌不同的人。 再看下去就是坐以待毙,舒时和易轻筱奔着镜子去,争取在最短时间内毁掉镜子,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一心护着“出口”的众人也迅速反应过来他们这儿多了人,被撞脸的几名任务者已经在对复制人动手了。 态势扭转,场面乱成一锅浆糊,没人有这心情去拦李皓了。 这个不宽大的未知空间里人人都处于战斗状态,只有李皓一人是最特殊的存在,他没冲去和复制人纠缠,尽管那些复制人里有他的脸。 李皓在不间断的推搡中站稳脚跟,他看过去,那道熟悉的身影永远冲在最危险的前线。 所以他并不打算帮忙。 各执己见 两道破碎声接连响起,易轻筱趁着空隙将镜子砸碎,舒时是过去了直接上膝盖,顺便还把一个没出来的复制人给顶了回去。 碎镜环绕成圆,将所有任务者与复制人围困在同一空间。 舒时粗略算了下,场内的复制人共有六名,任务者共有十二名。从数量上来看,怎么着都是他们这边稳赢。 但今晚和复制人交过手的几人都觉得悬。 这倒不是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是他们三打一都打不过,现在还十二打六……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易轻筱平时再怎么散漫也没耽搁过训练,这次她都打得吃力,就更别说其他人了。 前三区的人她不说全认识,但起码靠前的能力者她都能分辨出来,进来时她认过这一批任务者,没见到一个眼熟的。 “先前不让砸,现在放出一堆祖宗,麻烦死了。”易轻筱碎碎念着,但动手的速度却不容含糊。 舒时动起手来也顾不得伤,复制人的身手一个比一个灵活,他闪得慢点更容易遭殃。 “快,想个办法,咱们有没有可能打赢?”易轻筱和蒋娅雯围住一个复制人时抽空问道。 “没可能。”舒时立即回道,“如果这堆复制人没有复制能力者或许有可能打赢。” 然而现实是目前存在着的复制人各个都是狠角,不谈别的,起码易轻筱和蒋娅雯都是被复制的对象。 “这都到高级的难度了!”易轻筱咬牙道。 她就没在中级空间受过这待遇! 目标被其他任务者引去注意力,舒时转战易轻筱她们那边,他想到花镜说过的话,又说了句:“或许真是高级难度。” 花镜是众鬼怪中的能力者,比中级更难的也就只剩高级了。 “靠!” - 如何过关?唯有死撑。 舒时本来就没想过能平安跨过这个坎,但也没想到有这么艰难。 众任务者打了这个守那个,那个跑了追另一个,来回忙活几十趟人都累傻了。 身手算是全交代出去了,方才还在并肩作战,这群任务者也总算是对其他人少了点防备。 镜子碎光了,他们也都放弃挣扎了。 有的人想起刚才的混战,仍心有余悸道:“这帮畜生下手太黑了,要不是我吃过这亏我还可能再被搞一次。” 有人接他的话:“最后那俩打太猛了,要不是我们人多绝对栽他们手上!” “两个长得挺漂亮,就是下手忒不是人了。” 还疯狂有人赞同他们。 忒不是人的两位姐妹花坐在外围默默地戴上了帽子。 舒时看了想笑,另类安慰道:“没事,他们变相夸你们厉害呢。” 易轻筱磨了下牙,抬眸问:“你见过夸人畜生的?” 蒋娅雯说话也幽幽的:“还有夸人不是人的?” 李皓揉着手腕,瞥了眼舒时后对她们笑道:“幸好我没把送上去,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舒时点了点他揉的地方,反问:“这还叫很有自知之明?” “那我总不可能站在一边什么也不干吧?”李皓笑道,“这样是会被标复制人打的。” 舒时也跟着他笑起来:“说的倒也是。” 大家都在战斗,只有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圈外,怎么想怎么突兀,这种情况他也容易把对方当成敌军。 今天任务体制强行干涉鬼怪权限,以至于混淆两个空间的难度,万幸纠正得及时,否则绝对会有人丧命在此。 易轻筱扯了扯帽子把自己捂严实,接着道:“我们还要多久能离开这里?” 任务体制消除了那些实力疯长的复制人,却忽略了被困在这个地方的他们。 舒时看了看四周的镜面碎片,顿了下后如实回答:“不好说,不过最差也就是待一晚上。” 他们迟早会出去,只不过是早晚问题。 “我等不及了。”易轻筱闷头道,从中还能听出几分不乐意,“你没发现那群人跟看猴似的吗?” 能力者向来受人追捧,而女能力者只会吸引来更多目光。她和蒋娅雯的脸在这群人面前刷爆了存在感,以至于她感觉自己现在就是行走的灯泡,时刻引人注目。 几人聊天中,舒时身侧的光被人挡了个严实,他下意识看过去,却见对方抿着嘴巴偷偷摸摸地指了指埋着头的易轻筱。 舒时先是愣了愣,然后才稍微挪了点位置。 半天没人接话,易轻筱纳闷地抬头,一仰起脸就看到刚刚那个死命不让她砸镜子的人。 对方在她面前蹲下,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笑:“抱歉啊,之前不该拦着你的,不然也不会白添这么多麻烦。” 看到这一幕,作为姐妹的蒋娅雯望向易轻筱的目光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单身的舒时选择和李皓凑一堆,在旁边看着也是种乐子。 - 最后被放出去已经是凌晨的事了,出来后易轻筱直接回了自己房间,蒋娅雯和李皓跟着四散。 舒时在走廊上走了一半,看到易轻筱关门后又转头折了回去直往二层。 他没别的想干的,只是想确认一些事情。 二层无人居住,集合点寂静无声,舒时拉开门进去,门又自己缓缓地合上。 墙上的花藤镜已经消失了,通往走廊的门也紧锁着,出了bug的夜晚多半不会再次撞见意外。 舒时走到原先挂着花藤镜的位置,他迟疑了会儿,抬手准备敲响走廊的门。 “找我有什么事吗?”花镜的声音仍然在他身后响起。 “没事,我就是来看看你伤得怎么样了。”舒时舔了下发干的唇,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在半夜跑过来。只是因为他这么想了,所以他就这么做了。 花镜沉默了许久,再开口时轻了不少:“没什么大碍。” 他亏空严重,声音听起来带着种力不从心。 舒时转过身看到对方苍白的脸,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些镜子也是你,是吗?”最后他只是问了这么一句,“我砸镜子的时候听到你的声音了。” 他把话一堵,花镜想否认也都说不出来了。 “为什么这么做,不怕永远消失吗?”舒时被这沉默弄得莫名心燥,禁不住又问。 “如果我说不怕呢?”花镜回他,暗金色眸子里的光和镜子一样透亮。 舒时盯着他眼里的光:“理由。” “没有理由。”花镜平静道。 “是因为我的灵魂,对吧?”舒时同样平静道。 花镜眼眸微闪,片刻后无奈地笑了下:“你不必这么敏锐。” “所以我猜对了。”舒时穷追不舍道。 他没打算咄咄逼人,可花镜知道的事情恰好是他迫切想要弄明白的。 “是,我帮你是因为你的灵魂。”花镜承认道,“我只是不想看见又一道光在这儿陨落。” “我快被取缔了,所以不怕消失,他们威胁不到我。” 听到某个答案,舒时的心情忽然比之前更沉重了,连带着有些话都问不出口,他试着动了动嘴唇,张开了却又是一阵哑口无言。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你不会想听到我给的答案。”花镜温和道。 “可是就算我不想听,我最后也得接受不是么。”舒时扯了扯唇角道,“所以,你愿意告诉我答案吗?” 花镜看着他逐渐难看的脸色,抿了抿唇道:“我只能告诉你,每道光最终都会从这个世界消失。” 这句话的每个字舒时都能听懂,可当它们组合在一块儿,他忽然不想听懂了。 从这个世界,消失。 他不太想去剖析这句话。 - 只影成双第五日,天气或许还是晴。 今天上午的集合点可谓是充满了人情味,怎么说也并肩作战过一回,大家就算不相熟也能多聊些话题。 可尽管是在这不同寻常的热闹里,也依然有四个人格格不入。平常大家不说话时,他们四人聊得旁若无人;然而现在大家聊起天来了,这四位又忽然集体沉默了。 其他任务者一头雾水,不懂大佬的操作。 易轻筱埋头吃自己的,蒋娅雯时不时会瞥她一眼,引来对方气恼的瞪视。 这俩的沉默原因很好分辨,但另两个为什么不说话就比较难猜了。 易轻筱餐盘里的东西吃了一大半,才往左瞥了一眼就忍不住皱眉。 为什么她觉得自己身边的这位朋友看起来这么冷漠?一晚上不见这是怎么了?她都快被冷气冻到了。 还有她旁边更旁边的某位朋友怎么也不说话?怎么了这都是?昨晚上回去后被谁下封口令了?还是两人吵架了?嗯?? 男人的世界她不懂。 整张桌子上的人几乎都开过口了,但易轻筱硬是没听见舒时说过一句话,哪怕是一个字。 前几天舒时用餐都比她快,现在她都快吃完了,对方餐盘里也就动了一小半。 她憋了好久,最后没忍住凑过去戳了戳对方手臂:“你怎么不说话啊?我好不习惯。” 舒时捏着餐具的手微微停顿了下,接着又继续慢条斯理起来:“食不言。” 易轻筱:“……”靠,以前不见你这么讲究。 第一次试图搭讪失败,易轻筱就安安静静地待着,等着某人食完,看他还言不言。 ※※※※※※※※※※※※※※※※※※※※ 任务体制:有人泄露机密 定下赌约 也许是因为这次空间是良性鬼怪的缘故,黄金期过去了一天半众人仍是安然无恙。 但尽管这样也无人敢放松,众任务者们的警惕性正与日俱增。 今天没再出现过乱移的镜子,应该也没有哪位不怕死的这时候还去二层走廊里转。 “咱们还是理理线索吧,不然我总不踏实。”易轻筱把被子推开,让刚到的三人依序坐下,“既然任务体制昨晚上插手了,那它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我们。” “我理过,喏。”蒋娅雯两指夹着张纸片递给易轻筱,又转头对舒时说:“不过主要是看你,你跟花镜接触过,知道的线索和细节应该比我们多。” 舒时:“嗯。” “昨晚的bug是意外,今晚上如果被找麻烦了就摸摸底,他们的能力具体上升到了什么地步还有待考证。”易轻筱瞥他一眼,继续说完自己的话。 她看了看蒋娅雯标明的线索,在其中找到了不同寻常的一条:“复制人无法复制背面?” “嗯,虽然看着没什么不同,但其实是有差别的。”蒋娅雯道,看了舒时一眼又进一步解释:“舒时衣服后面有个小熊图案,复制人背后没有。” 闻言,易轻筱回想了下,诚实道:“我没注意,不过我记得那个熊。” 舒时低眼看了下身上的衣服,回道:“确实不一样。” 他抬眸看过去,易轻筱应该是在考虑这条线索的有效性,看起来一副沉思的模样。 “这次空间变数太大,大场面又是围杀,谁也无法保证最后一天会发生什么。”舒时嗓音冷淡道,他没带线索来所以只能口述,“良性鬼怪不代表大场面会有好事发生,我们得在后天到来之前找到空间主线,尽管这东西在之前看来并没有用。” “这里没有通往外面的门窗,我们所有人都出不去,也看不见外面。一旦出现永昼,大家都得在这儿耗到死。” 他的话比较零碎,思维跳跃也比较快,但好在其他三人都能听懂,所以在沟通上并没有障碍。 “一般空间主线都和鬼怪有关,花镜身上有什么故事吗?”易轻筱问。 舒时又垂下了眼睛,他望着地面道:“没有。” 他深深地吸了吸气,补充道:“他没有怨气也没有凶性,没有值得深挖的故事。” 易轻筱又问了:“那他是怎么成为鬼怪的?” 毕竟大家都知道鬼怪都是与恶和凶挂边的,花镜身为中级鬼怪,没道理两样都不沾。 舒时不接话了。 “……不是我说,你今儿不在状态啊,是不舒服吗?你昨天是不是扯到伤了?”易轻筱迟疑地说到,下意识伸手试了下他额头的温度。 虽然知道可能没病,但是她忍不住。 舒时小幅度地动了下,最终没躲开。 他微微强调了句:“我没事。” “关于主线,我觉得应该和镜子碎片有关系。”蒋娅雯及时将话题拉回正轨,也算是解了舒时的围,“空间里出现的东西一般都有用,更何况还是频繁出现的。” “我们手里现在有六块碎片,目前还没发现具体用处。”易轻筱也正经道。 李皓一直在旁听,他不喜欢讨论也不适合讨论,听众是最适合他的定位。 他在舒时房间里卷了一张牛皮纸,这时正一边叠着玩一边听他们讲。 七天的时间并不长,打发打发就过去了,身边有三个能人,他压根不用担心任务问题。 - 四人讨论到最后也只是将线索细化了一遍,并未抓到所谓的关键点。 关键点没抓到,集合点也不再是他们的避风港,对他们有利的天平正在往反向倾倒。 空间改变人的作息习惯。 为了以防万一,舒时闲坐到子时也没闭上眼,而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匕首,看看今晚会不会又中奖。 他是被花镜偏袒的,也是被任务机制针对的,他要是没事,其他人多半也不会出意外。 这次的中级出乎意料,舒时进来前也没想到会是这个走向。 从各方面分析,这个中级比其他任务要简单些许,但他依然过得不痛快。 于某种意义而言,他接这个任务是为了散心的,可谁知这心越散越堵,他还没把步子迈出去便又开始退缩了。 他真的很怂。 易轻筱让他意识到他与钟如季之间的差距,而花镜又让他认识到他与钟如季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是外来的灵魂,却喜欢上了这个世界的人。 他喜欢一个人便会不自觉地瞻前顾后,明明两个人还没在一起,他却总爱把所有可能都考虑周全,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放心。 可现在他考虑了所有,他理性地把问题全摆在了面前,而感性却让他不顾一切地试一试。 喜欢是隐忍也是冲动,他知道不会长久,但他仍想试试。 舒时将匕首搁下后瞥了眼房门。 今晚过后,只剩两天。 - 只影成双第六日,气温显著下降,众任务者都在常服外多加了件防寒的外套。 “嘶,这么冷是想冻死谁啊。”易轻筱双手捂在口袋里怎么都不愿意拿出来,她转了转肩膀撞到舒时手臂,“突然降温必没好事,吃饭的时候注意一点,特别是那群npc,多防着点没坏处。” 舒时露在外面的手也是冰凉,他答了个“嗯”。 身周弥漫着不容忽视的寒气,走廊的灰色墙壁比往常看起来更压抑,像是犯了潮,洇出一种比纯灰更阴沉的颜色。 两人进去集合点时发现没几个人。 天气一冷,赖床的也就多了。 舒时坐在椅子上朝走廊的方向瞥了眼。 走廊的门依然关闭着,而花藤镜则安静地贴在墙上,可惜的是周身光泽仍未恢复成它第一天的模样。 阴雨天大概率会提升鬼怪能力,花镜在今天补足亏空对一筹莫展的他们来说会是件好事。 不管有多不愿意从被子里爬起来,集合点还是没谁敢晚到的,在npc出现之前,任务者一共十二人全部到齐。 易轻筱看得啧啧称奇:“这么高的存活率我还是头一次见,花镜简直是活菩萨,完全是来普度众生的。” 蒋娅雯瞥了眼她唇边尚未缓下来的笑,没怎么说话。 倒数第二天还有这么多任务者存活,任谁看了都会高兴上那么一会儿。 众人在一块儿等了将近五分钟,大家开始的氛围还算轻松,张口就能聊些不着边际的话题,而随着时间过去,大家彼此互看了几眼,目光中平白多了些警惕。 npc迟迟未到,深受复制人荼毒的任务者们开始对身边人产生了质疑。 易轻筱无语地扶额,道:“他们不怀疑npc反而怀疑自己朋友,也是服了。” 舒时还听到对暗号的,也是一阵哭笑不得:“可能是警惕性比较高吧,确认一下总要放心一些。” 易轻筱转过头去跟蒋娅雯吐槽了几句,又回来对舒时道:“npc不来,这顿饭吃不成了。” “嗯。”舒时点了下头,“不吃也没关系。” 李皓撑着脸,懒懒的眼神扫向右边,看着易轻筱和蒋娅雯聊天,也看着舒时发呆。 他想,时间也该差不多了。 起床便能感受到异常,大家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准备只是来集合点吃一餐。 舒时粗略看了下,长桌上五花八门的武器顿时让他大开眼界。 双截棍、九节鞭、铁锥等,各式各样,除了匕首外没有一样是重复的。 舒时心想,九节鞭要是耍得好可比匕首管用,要是耍不好……那就是来抽自己来了。 他还在观察些有的没的,余光中的易轻筱站了起来。 “就不该进来的。”易轻筱快步离开座位时说着。 蒋娅雯看向她的目光有点无奈。 她们俩知道集合点是什么情况了,但是易轻筱单凭自己是没法扭转局面的。 对方跟她据理力争,说时间未到,趁早解决还来得及。 易轻筱伸手去拉集合点的大门,卯足了劲儿也没撼动它半分。 门被锁死了,她开不了。 易轻筱泄气地转身回去,却注意到走廊的门是开着的。 一阵椅子挪动声响起,对面一排的人站了一半,剩下的人也在同伴的催促中紧张起来。 舒时闻到一股子腥气,他循着气味来源望过去,第一眼锁定的是走廊的方向。 后知后觉出某点,他瞬间头皮一悚。 走廊黑洞洞的,不见光的地方走出一个又一个与任务者撞脸的人,其中还有几人手里拽着一个长长的黑色袋子。 直到走出整整十二人,走廊的门关上。 看着对面和己方如出一辙的五官,有些任务者已脸色大变,其中状态最差的是舒时。 “你怎么了?”易轻筱看到他发白的唇,揪着眉关心到。 舒时喉结滚动了下,嗓子都有些发干,他看着那些装着东西的黑色袋子,没法稳住镇定:“那些袋子里装着的……好像是人。” 那股萦绕不散的血腥味便是从黑色袋子里散发出来的。 他们确定过,复制人死亡不会流血,而这个空间里唯一的活物便是任务者。 黑色袋子里装着的东西带血,那就只能是人。 他不怕里面装着的是死人,就怕死人的脸是他们这十二个人里的。 用完就丢 沉重的黑袋子拖行在地面上的摩擦声让人不寒而栗,其他人没有极强的嗅觉也能察觉出些许异样,只是暂时还未找到确切的点。 复制人拽着的塑料袋共有三个,正好与死去的人数吻合。 舒时调头往后看,发现人与人之间相隔着微妙的距离。有点生疏,但好在安全。 他不担心自己的三位战友,倒是有些担心前不久才打好关系的其他人。 十二个复制人站姿相同却各有各的风格,毫不夸张的说,若不是正主在现场,他们绝对认不出这些是假货。 “各位还未用餐吧?”其中一个复制人笑靥盈盈道,“主人派我们为大家准备食物,抱歉来晚了。” 舒时视线下移,表情一言难尽。 对方成功膈应到他了。 集合点大门被锁了,这群复制人又是从走廊里出来的,无论怎么看都是来者不善。 大家都不信他的鬼话。 “你能不能闭嘴?怎么,干架还得做个铺垫,你语文学得挺好啊?”他们这边立即有人怼,语气中满是厌恶,“别墨迹,我特不乐意你顶着我的脸说话。” 他甩开九节鞭,银色的钢节在桌上抽出几个显眼的印子。 他身边的人隔着一米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忍着笑道:“厉害。” 敌方那位笑意未变,眼神却掺了别的东西。他将手中的黑色袋子系了个结,恰好把里头的东西遮得严严实实。 他随手把袋子往前一扔,神色笼上一层阴霾。 他无声地说了几个字,舒时仔细辨认了下,感觉对方说的是“不识好歹”。 敌方貌似并不打算将黑色袋子派上用场,三个人形似的东西封闭在袋子里,被他们排成一行摆在了眼前。 舒时眼皮一跳,那股血味一刻不散,他就一刻心思难安。然而看对方这架势,貌似是不打算装下去了。 十二对十二,除去任务体制的影响,解决起来应该不难办。 可万一是九对十五呢? “他们不打算解袋子,待会儿打起来后尽量往那儿靠,看明白了总要放心些。”易轻筱低声对舒时说,又转头和蒋娅雯解释了大概情况。 舒时把他们聊过的话转述给李皓,李皓点点头,表示配合小组行动。 两番交谈所废的时间不到一分钟,敌方十二人已经向前大迈了几步,各自盯着被复制的正主。 舒时防备的同时还一心二用地打了个岔。 “主人”这个词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本次空间确实不存在“主人”这个npc,但它却可以是一个代称。 指花镜,或者是指任务体制,再或者……是指走廊里的镜子。 线索集中混乱,他在自顾不暇的情况下没法深剖,当前最重要的事是将这些有威胁的复制人全部变成镜子碎片。 舒时定了定心神,手背到身后拿起搁置在旁的长棍。 由于伤势未愈,易轻筱将长兵让给了他,而他也把自己的匕首给了对方。易轻筱身形灵活,比起用长棍更适合耍匕首,他们交换武器也算是加强了彼此的优势。 复制人的性格随正主,性子稍微急点的已经开打了,二十二个身影在集合点斗起来,一时间十分热闹壮观。 唯一的例外是舒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与其他人不同。 人家的复制人都是主动迎战,他的复制人是怎么都不愿意先动手,然而偏偏他移一步,对方也跟着一步,活像个甩不掉的牛皮糖。 舒时一面防着,一面移动到了墙壁的位置。 对方直直地望着他,眼中荡起纯粹的笑意,启唇说:“我的主人其实很喜欢你。” 舒时先是一愣,然后回道:“那他应该也很喜欢你。” 对方摇了摇头,淡笑着:“你是特别的。” 他一副十分和气的样子,但却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了带刀鞘的匕首。 “可惜,我们向来不喜欢鲜活的人,就算主人喜欢你,他也会杀了你。” 易轻筱借了个余光,瞥见舒时那边打起来了,她压着复制人,一手捏着匕首抵在她脖间命脉,另一手反握着利器摁在她心口。 “你好像很讨厌我。”她身下的复制人笑道,弯弯的杏眼里敛着金色的光。 “是的,我很讨厌你。”易轻筱的语气毫无波澜,不跟她废话,直接将匕首刺了进去。 刚才还富有生气的人在霎那间缩成了一块不大的镜子碎片。 易轻筱解决完自己的便跑去帮助舒时,而蒋娅雯也迅速收获一枚碎片,转头去帮闪躲得有点狼狈的李皓。 四人组以绝对速度完成了战役,之后窜进大部队与其他人同一阵线。 几番纠缠下来,大家总算是把这十二个复制人全部啃下。 有打得分外轻松的,也有缺乏经验打得气喘吁吁的,众人或是调整状态或是继续警惕,易轻筱拉着舒时跑去了那三个袋子旁。 方才那些复制人看似是各打各的,其实十二个都有意无意地绕在袋子旁,以至于他们想下手都没有找准时机。 离得越近气味便越是浓郁,舒时有些不适,习惯地摸了摸口袋,却想起口罩被他揣在了上个外套的兜里。 易轻筱蹲下时才闻到气味,她挥挥手让舒时离远点,接着动手拆开了系好的结。 袋子还没完全打开,舒时看见了属于女性的长发。 易轻筱捏着薄薄的塑料袋,利索的动作顿了下,接着一鼓作气地将袋子往下扯,露出里面东西的真容。 是第一晚死去的那个女人。 舒时吁了口气,说不上来是庆幸还是别的。 紧接着易轻筱又依次看了看其他袋子,同样是死去的任务者。 舒时也半蹲着,用手掩着口鼻道:“可以放心了。” 就是不知道这些死者该怎么安排。这三位任务者先是被复制人杀害,后又在今天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对亡灵来说是不体面的。 易轻筱皱着眉,看着露出头的三具尸体没说话。 蒋娅雯和李皓也跟了过来,蒋娅雯蹲在易轻筱身边,李皓蹲在舒时身边,四个人围在一起特别像在进行学术研讨。 “他们把死者拖过来干嘛?”李皓疑惑地侧头。 他坐在自己后脚跟上,说话间换了个姿势差点没蹲稳,条件反射地伸手往地上撑了撑,结果按到了塑料袋上反被东西一硌。 李皓神色一顿,表情忽然就难看了起来,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道:“刚才我们开打之前他们说过什么来着?” 这句话问到了点上,四人俱是沉默地望着眼前的黑色袋子。 李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先受不住地站旁边去了。 舒时在他摁到的位置上捏了下。 直接摸到了一根骨头,感觉不到血肉。 易轻筱一言不发地将袋子全部拉好,几人将三具尸体安置在了墙角,之后便是长久的缄默。 心情复杂,不想说话。 那头还在休息的其他人就见这四位各占一个地方,每个都沉着脸,分外不好接触。 虽然知道事实不一定是他们想的那样,但是四人仍然被膈应到了,膈应到不想说话。 大家休息好了,有人跑去大门处试了试,大门依然没法打开。 不过这都不重要,只要走廊的门不开就行,大门早晚会为他们打开的。 打完刚刚那一场,每个人都收获了一个新的碎片,大家本着合作共赢的思想,纷纷将自己碎片丢了出来。 他们聚在一起研究这些碎片的玄机,安安静静的,谁也别去打扰那边的四位。 其他人忙于破解线索,四人组也不可能真的一直沉默下去,任务总还是要做的,命还是得要的。 舒时将长棍靠在墙边,回来又把三人凑到了一起。 “关于空间主线,我有个猜测。”舒时看到另三人将目光投过来,又道:“只是猜测,我不保证准确性,而且连我都觉得这个想法有些荒谬。” 易轻筱做了个深呼吸缓缓自己的情绪,第一个准了:“说,听完再下定论。” 舒时看了另两人一眼,说:“之前我想错了,花镜不是没有凶性,他也杀人,只是杀人的那个他是另外一个他。” 他语速偏快,一串词吐出来导致李皓没抓住重点:“等等,什么什么?” 舒时看他一眼,把话放简洁道:“花镜不是完整的,他是分裂的。” 由于空间从未出现过双鬼怪,所以他也只能将结论往别的地方套。 最合理的解释就是这个了。 分裂二字很容易让人想到那些被分割成块的镜子碎片,易轻筱想了想,好像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但是不太摸得明白:“你说的是走廊里的镜子?” 花镜本体是镜子,而走廊里触发死亡条件的也是镜子,鬼怪能力与自身相连,这种说法倒是能解释得通。 舒时点头,循序渐进道:“死亡条件与鬼怪能力密不可分,就算触发点不在鬼怪身上,那也绝对和鬼怪挂钩。可是空间找不到故事主线,没有故事主线的死亡条件不可能平白触了禁忌。” 唯一的解释便是触发点在鬼怪身上,那些镜子不仅仅是死亡条件,更是空间鬼怪。 花镜曾说过他是朋友之中能力最强的,也曾说过“我的能力也只剩这些了”。 他还说过:他们都喜欢这样的灵魂,害了一个能拿很多好处。对我们来说,你这样的人是最大的补品。 他只知道那些镜子也是花镜,却没分清两者的分量。 ※※※※※※※※※※※※※※※※※※※※ 实不相瞒,我也头大 感觉下个高级都没这个绕(猛虎落泪) 合理利用 花镜是个矛盾的存在。 他好像掌控着这个空间,但其实一直在被这个空间掌控。 见过花镜的只有舒时一人,但其实每个任务者都曾见过鬼怪。空间里的所有镜子皆是同一面镜子,花镜只是被分出来的那一部分,他是良善的部分。 舒时略去了关于自己的部分客观地去分析花镜说过的话,只要他不去对号入座,就会发现花镜从始至终都未曾透露过“他们”和“我们”到底指的是谁。 他当初把花镜口中的“我们”定义成了非人的怪,后来再仔细想想,又觉得有失偏颇。 “镜子和花镜是一体?”易轻筱的表情有点懵,但又感觉很有道理。 她沉思了一段时间,望向了那边在拼碎片的其他人。 原先毫无头绪,现在找到了一条思路也不能盲目就信,必须慎重一些,否则歪了就回不来了。 “你说的并不是全无可能,至少在我看来,这个说法是行得通的。”蒋娅雯第一个表示赞同。 “我们之前判断他的能力是复制,如果他是分裂的,那鬼怪的能力是不是本身就是分裂?”李皓说,也在试图抽丝剥茧,“毕竟拥有复制能力情况下不太可能还附加一个本体分裂。” “鬼怪可能拥有两种能力。”易轻筱道,引来对方的讶异后又道:“只不过都是在高级空间,而且在高级都比较少见。” 这说话大喘气的毛病很招打。 “我先持保留态度,会考虑。”易轻筱抬眸看了眼舒时,很快又垂下视线。 她的漫不经心总带着一种无形的气场。 舒时多看了她几眼,能在她身上看见熟悉的影子,像周夕歌,也像钟如季。 优秀的人总会有相同之处。 “我去,牛逼啊!” “我靠还能这样操作?!” “我房间还有两块,但是没带过来。” “等等,我想问一下,咱们拼这个的意义何在?” “……” 八名任务者激动后又陷入沉默。 四人都被短暂的吵闹扯去注意力,易轻筱瞥向那边,抬了下眉问:“去不去?凑个热闹。” 他们四个行动都在一块儿,但也不能完全不随大流。 长桌中央拼着八块碎片,舒时还差几步的时候以为自己眼花了。 他好像看见碎片之间没有裂痕。 易轻筱走到桌前嘶了一声,转头轻皱着眉小声对蒋娅雯道:“是我看错了么,这碎片怎么合在一起了?” 舒时没眼花,易轻筱也没看错,任务者拼在一起的八块碎片确实合在一起了,而且根本找不到断裂的痕迹。 顺利加入到大部队中,四人拿出自己那一份碎片,又亲眼见证了碎片合一的一幕。 易轻筱看着镜面,咕哝了一句:“现在我有点信了。” 大家虽然都聚在长桌前,可也总有人时不时去看看大门开了没有,直到过去很久,气温仍旧没有提升,大门也依然无法敞开。 舒时一面听着众人的交谈,一面关注着走廊那边。 - 花藤镜仍未出现,被围困在集合点的众人打过三波复制人,桌上的碎片拼了三十六块,仅差四块便能合成一面完整的镜子。 “鬼怪居然还没出现。”李皓望向走廊那边,才放过复制人的地方早已闭严。 “或许一直都在出现。”蒋娅雯道。 对这个话题比较看重的两个人都没说话。 舒时在提出“分裂”后一直在换思路,看能不能找出别的端倪,给他们几人留下更多的底气。但是他找的每一条路都在中间或是将要延伸时被强行断掉,能安全通过的貌似只有“分裂”一说。 他感觉他把自己的思维局限住了,可又迟迟找不到突破点。 易轻筱没遇见过这么棘手的中级。她经历的高级也都是凭本事过来的,观察力也是没的说,却偏偏在这个中级上卡了壳。 接触过花镜的只有舒时,只有他一个人掌控了线索。亲身经历和听人转述是不一样的,她不在现场,所拥有的选择只不过是信与不信。 她知道自己有点投鼠忌器,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信任舒时。 蒋娅雯说:“这次的线索出奇的少,我们目前知道的也不过是死亡条件和花镜本体带来的副作用,任务主线到现在还没找出来。” 李皓也说:“而且我们还不知道这些碎片的用法。” 一件事物的出现总有它存在的道理,他们聚齐了几十块碎片,就快要凑成一面镜子,却始终不明白意义何在。 他们四个人的位置排在桌子的一角,一边坐两人,这样交谈起来更方便,所以舒时和易轻筱不开口并不影响另两人的沟通。 舒时若有所思,良久才接了句:“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们还没到最糟糕的境地。” 一切还未尘埃落定,所以不能妄下定论。 走廊的门没再打开过,大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十几个相同着装的npc走了进来,如往常一般将食物整齐地摆在了他们面前。 四人都没胃口,简单吃了点素菜和米饭就算是解决了一餐。 主要还是黑色袋子败了食欲。 合成的大半镜子没法拆分下来给人带回去,于是众人商量后决定将镜子放在集合点,他们掀起桌布将镜子推到中央,这一谜题就暂且被搁置下。 - 四人回来后聚到一起,舒时先回了趟房间,将剩余的碎片都揣进了口袋。 他正好有四块,能补上空缺。 他们总是一块行动一块娱乐,从集合点回去后也没干些别的,该讨论的都在集合点里讨论完了,回来后也就是打打扑克放松心情。 或许是房子里□□静,李皓和易轻筱打着打着就困了,于是这场娱乐也没坚持多久。 舒时先是回去自己的房间,然后才做贼似的轻手轻脚地上了二楼。 集合点大门敞开着,不需要用手推。 早上降温穿得太多,现在气温升回来后便有些热,舒时脱了件外套搭在椅子上,又将桌布掀了起来露出中间的镜子。 没有失踪,他有点欣慰。 舒时把自己带来的碎片也拼上去,在镜面完整的一刹那,他周身所有的光亮全部消失。 他在黑暗中迷茫地睁着眼,心里说了句“靠”。 拼齐镜子就是拉闸吗? 但也只是刹那,黑暗中又亮起灯光,只不过他所处的环境已经不是集合点了。 “你不该拼它。”这是花镜的声音。 舒时调头看过去,却有些不太敢认。 对方的五官轮廓与花镜一样,但是气质却截然不同,花镜是温和的,而他却是阴郁的。 许是注意到他眼中的矛盾,对方饶有兴趣道:“你好像不认识我。” 气质不同,说话给人的感觉也不同。 舒时忽然觉得有些冷,有点后悔刚才把外套脱了,他抿了下唇回到:“我也觉得我好像不认识你。” “我是花镜。”对方玩味地接。 他说的是“我是”,而不是“我叫”。 舒时攥了下手指,平静地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啊,可是我好像没这个义务告诉你呢。”花镜仰了下头,看到对方的脸色后又低笑两声,他走近了靠近对方,想近距离看看对方的反应,“你不是都猜到了么,还需要我重复?” 这话如果是第一个花镜说的,舒时绝对会信,但可惜不是,所以他觉得对方是在误导他。 “你能知道我说过的话?” 对方反问他:“你在我的地盘讨论我,我想不知道是不是有点难?” 舒时不说话了,他感觉自己跟对方搭不上线,对方的话他不太想信,尽管有可能是真的。 说白了是觉得对方不靠谱。 他不说话,对方也不开口,被打量久了,舒时忍不住道:“你说我不该拼它是什么意思?” 对方不知意味地一笑,道:“字面上的意思,你把我们都放出来绝对没好处。” 又是“我们”这个词。当初花镜说的语焉不详,容易引人误会,而眼下这个情景,这个“我们”便很好理解了。 花镜不止一个,他们有善有恶,有救人的,也有害人的;他们每个都是个体,合在一起也是个体。 甚至,他们分裂成的碎片也是个体。 猜想被证实一半,舒时却没感受到想象中的如释重负,反而更沉重了。 “你得庆幸第一个放出来的是我。”对方在他出神时又说,“落到另一个手里,你可没有好下场。” 舒时面上没动静,心说放你出来我也觉得不太妙。 对方看起来就不是省油的灯,加上这一股子看戏的架势,不添麻烦就见鬼了。 “今晚我们不会动手,但是明天你们可就不好受了。”对方说话总是抑扬顿挫,兴味的同时也带着一丝病态。 他看着舒时油盐不进的样子,勾了下唇又道:“好好珍惜吧,他是我们之中剩下的唯一一个对人抱有善意的,就是可惜快被取缔了。” 本是同体,待人处事的方式却大相径庭。舒时不好评价眼前的这个花镜,都说先入为主,他很难不带滤镜、不去比较。 他认识的那个花镜快消失了。 舒时心中一片酸涩。 借点阳气 舒时从走廊里出来,搭上外套后头也不回,花镜就在出口处看着他,眼神里有种说不清的味道,像同情又像恶意,又或许是两者皆占。 回到房间后也没什么能干的,需要捋清的线索太多,就算把所有线索全部列清也会看花眼,还不如趁这时间多休息。 今天的打斗废了不少气力,明天估计会累上几倍。 舒时将抽出的牛皮纸放回去,搁在桌上许久不用的烛台又蒙了尘,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花了将近十几分钟的时间将房内的东西全部整理好放回原位。 就像从未有人来过。 - 只影成双最后一日,气温与前几天持平,还未有降温趋势。 舒时早早便醒了,醒后一直坐在床头想事情。 这个空间给他带来太多意外,以至于他放空时都会不自觉地想起那些意料之中、意料之外的事。 清晨六点一刻,比起九点的起床点确实是早了些,舒时静坐了一会儿,后来还是起了身,他准备出去走一趟。 出行必带武器,他将叠好的纸条捏在手心,提着一柄长棍出了门。 房内和房外简直是两种温度。长廊两侧的墙壁泛着股阴冷气息,令人背后生寒。 舒时走在长廊上,心想着出来前该披件外套的。 大场面这天谁都没法含糊,其他任务者也比往常起得更早些。 易轻筱找了一圈,最后在集合点里看见了失踪的某人。 舒时听到声响后回头,就见易轻筱绷着脸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开口就是兴师问罪:“你又干什么好事了?又背着我们单独行动?” 舒时无奈地笑了下,道:“我没出事。” “没出事不代表没事,你伤不疼了是吧?”易轻筱在他右边坐下,慢声慢语又不失压迫道:“干了什么从实招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舒时默默在心里小小地反驳了下,伤早就不疼了。 接着他的大脑便开始了自动筛选,昨天干的事他说了个大概,将作死行为粉饰成了奇遇。 但易轻筱又不傻,她微微眯了下眼,一针见血道:“你去二层找花镜还带着四块碎片?” 舒时看了她一眼,沉默不语。 易轻筱冷笑一声:“你当我傻呢?” …… 三层的两人来时便看到易轻筱和舒时像是隔了个太平洋,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 李皓本着就近原则,干脆地坐在了舒时身边;而蒋娅雯注意到易轻筱的低气压,便打算去那边看看情况。 李皓看着她走远才问舒时:“这是怎么了,你惹着人家了?” “嗯。”舒时按了下眉心,末了又道,“不会哄。” 这话莫名把李皓逗到了,他沉笑几声又问:“你是怎么惹到她的?我觉得你俩关系还挺好的啊。” 舒时:“说来话长……” 李皓截他话头:“长话短说。” 舒时瞥他一眼,麻木地哦了声,长话短说道:“我昨天来这儿拼镜子被她知道了。” 李皓:“……长话短说不是让你掐个结尾,细节提两句啊兄弟。” 舒时又哦了声,道:“拼镜子,遇到了另一个花镜。” 李皓怀疑他是故意的。 两人闹了会儿,李皓七问八问总算是把事情理清楚了,但是他重点完全偏了:“照你这么说的话,那个花镜是恶性?” “不算纯粹的恶性。”舒时回答。 两人这边聊得还行,蒋娅雯那边也成功的将易轻筱的气给捋顺了。两边都是在扯完闲话后聊起了任务主线,直到所有任务者全部到齐。 李皓作为交际能手,终于在最后一天集合时做了此次任务唯一的领头羊。 昨天舒时刚说出猜想时三人都有些拿不准主意,今天再看的话便觉得就算不对也至少押了一半,他们将线索透露给所有人,特意提了句不要过于当真,该思路不是准则。 至于能不能从空间安全出去,便得众人各显神通了。 - 这次的大场面来得格外平静,在复制人没出现前,大部分人都在担心集合点大门会突然锁上。 被围攻时还困在这地方,几乎离死不远了。 所以当第一批复制人出现时,大部分人都松了口气,但这口气还没落地,走廊里走出了第二批复制人。 两批复制人都没先动手,任务者们惊愕之余都在想自己是先跑还是先攻。 这个选择在第三批复制人出来时毫无疑问地倒向了前者。 “我草”和“跑”的喊叫声在集合点连成片,四十八道身影前前后后涌了出去。 舒时四人全往楼下跑,一批任务者齐刷刷地都冲向了楼下。 生死时速下的大家跑起来都是飞快,临到门前各个都是兄弟。 一层总共四间房,四人都在易轻筱的房间,而舒时临走前没锁门,能多容纳几名任务者躲藏。 四人锁了门后就开始面面相觑,背景音是外头的兵荒马乱。 听了没多久,李皓先笑了出来,把另三人也都带笑了。 “别笑了,把东西都堆在门口,先商量商量再做别的打算。”易轻筱笑够了招呼道。 四人齐心协力地将能找到的东西全部堆在门口,不知道这样能不能防住十二个复制人。 也没抱多大希望就是了。 “十二个,打算怎么办?躲还是打?”易轻筱先问,扫了三人一眼。 “不必要的情况下尽量别躲。”蒋娅雯道,神色恢复了淡定,“谁也不知道咱们会不会遇上永昼,灭一个是一个。” 易轻筱皱了下眉,对舒时道:“昨天那个是不是说不要拼镜子?” 舒时点了下头。 “那就先打,不合镜子,但得把碎片全都集起来。”易轻筱语速飞快,吐词清晰,“空间主线就是它,具体用处咱们之后再讨论。” 李皓望向才被堵好的门,看了眼舒时。 易轻筱拍了下额头,也是有点头疼:“先把东西弄开,待会儿我去开门,引进来两个就立马堵门。” 她的话只说了一半,后续大家都明白。 三人齐齐应允,接着便撸起袖子搬走堵在门口的庞然大物。 等最后一个衣柜移开,易轻筱站在距离门口仅有两步的位置,其余三人以舒时打头守在门后。 门锁咯噔一响,几人的神经皆是紧绷起来。 门把手被人从外扭动,易轻筱看到的第一张脸是舒时,第二张脸也是舒时。 后头的三人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见进来两个便反锁住了门,舒时锁门的那几秒功夫,直接吸引了敌方所有的火力。 连易轻筱都没防住。 舒时被崭新匕首反射的光闪到眼睛,身体自发躲避,险之又险地擦过刀锋。 晚一步的易轻筱一刀直接往复制人后心扎,然后扎了个空。 李皓和蒋娅雯把腿边能够到的东西堵在门口,之后便加进去围攻那两名复制人。 四对二胜得毫无悬念,舒时拎着衣领坐下,感觉安静得过分。 他都要怀疑外面没人了。 要不是第二次他们放进来了四个的话。 四个复制人中依然存在着舒时的脸,几人打完第二波后还调侃他,说他的复制人永远是最积极的。 十二个复制人总共放不了几波,解决完三批复制人后,四人要么是躺在床上,要么是歪在桌上。 身累心也累,目前只想休息。 外面时不时传来跑动的声音,除此之外再无声响。 不知道别的任务者是怎么应对的,所以他们并不能出去,一出去就是四个活靶子。 这样的平衡是在他们房间出现镜子时被打破的。 舒时是第一个被照到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被照到的。 因为这镜子只对着他,他躲都躲不掉。 五分钟后,舒时夺门而出,本着最后的希望跑向二层。他身后跟着十名复制人,再打下去绝对会死人。 一层的某处,两名长相一致的男子并肩而立,一人似笑非笑地问另一个:“你很心疼他?” 另一个没回答。 “你要想清楚,一年多才遇到他这么一个优质品,把他放跑了,我们就得杀更多人来补上空缺。” “他死了我们就会放松条件,到时候能留下更多的命。” “……” 没有硝烟的战争仍在拉扯中继续,花镜看了许久,看到舒时独自跑远,也看到他的伙伴焦急地追过去,还看到其他人无辜的人身染血迹。 他闭了下眼,哑声道:“帮我一个忙,作为交换,我把命给你。” - 跑到二层还没见到花藤镜,前是走廊后是追杀他的复制人,舒时在这一瞬间陷入两难的境地,他攥着长棍四处闪躲,很快就被十人团团围住。 赶来的三人差点晚了一步,易轻筱还在门口时便将匕首甩了过去,刺中两个,给舒时腾了个缺口。 在死亡面前人类的爆发力是无穷的,舒时蹲下避开四把刀,就地一滚便摸到了匕首,他站起来后一刻不停地往别处跑,压根没空回头看。 蒋娅雯上去缠了一个,李皓也正尽全力拖着一个。 舒时现在要做的便是留下充足的时间,三个伙伴解决完所有他才能停下。 唯一的活路就是跑,只能跑。 ※※※※※※※※※※※※※※※※※※※※ 来晚了点。 近期会修改从前的章节,剧情大体没变化 更新的时间段应该是在晚上六点后~ 不近人情 等最后一个复制人变为碎片,舒时活像是跑完一场马拉松。 他趴在桌上休息,鬓间的汗滴顺着眼角滑下来,涩得眼睛发疼。 他埋着脸,呼出的热气很快就闷得他难以呼吸。 另外三人连武器都没捡就聚到了桌前。 他们还没开口关心就听见舒时瓮声瓮气地说:“谢谢。” 以少胜多,大家都不轻松。 易轻筱想拍拍他的背,考虑到他的伤就改为了拍肩:“一家人,不用客气。” 舒时从一层跑到二层被追了这么长时间,期间还得防着复制人偷袭,精力早就耗光了,最后他跑着跑着都觉得腿不是自己的了。 虽然平时训练也是累死累活的,可也不像这样,落一步命就悬在了崖边。 楼上楼下都有动静,舒时趴了几秒,直起身无可奈何道:“你们跟过来,现在大家一个都走不了。” 虽然二层没有聚来过多的复制人,但是和走廊离这么近也不是件好事。 鬼怪的手段无法精准预测,就像他们不知道镜子为什么会出现在易轻筱房里一样。 这里不适合做避难所,它更像祸源。 “来都来了,也回不去了。”易轻筱拖了张椅子坐下,蒋娅雯和李皓收捡完碎片后也过来坐下。 集合点的门大敞着,此时哪怕路过一个失去目标的复制人,他们都得打起精神来应对。 高强度运动下,易轻筱和蒋娅雯的优势便凸显出来了,她们打过不下五名复制人,结束后只是调整了几分钟便恢复了状态。 前三区的代名词便是实力,除去用不正当手段通过任务的那些人,其中随便一个都是名副其实的能力者。 舒时真心羡慕。 他休息了一段时间,除了腿和背部还有些不适外别的都还好,再来几个复制人也不是不可一战,但还是赶不上易轻筱她们。 经过二层的人有想进来避避的,可都是看到走廊后望而却步,之后拔腿头也不回地往楼上奔,于是二层就成了四人的地盘。 “待会儿撞上了往楼上跑,你只管跑,别的交给我们。”易轻筱是专门对舒时说的。 舒时手臂上的伤不打紧,但是背上的伤又撕开了,为避免打斗时出意外,大家一致决定不让他动手。 舒时很想说句“其实没什么大碍”,可最后还是默不作声地接受了安排。 他想,在空间里受伤实在是太麻烦了。 复制人暂未出现,舒时总觉得敌方是在酝酿大招。 他稍微回忆了下,发现他经历过的大场面几乎没一个轻松的,往往是歇了口气又被追杀。 所以他做好了被针对的准备。 但他没等到复制人,却等来了第二个花镜。 这是易轻筱他们第一回见到鬼怪的真容,第一印象是长得还挺好看。 花镜的五官长得很温柔,但偏偏被他身上的阴郁带偏了气质,此时他提着舒时找了许久的花藤镜上来,眉宇间尽是不耐。 舒时先是一愣,然后目光放在花藤镜上就没挪开过。 花镜抓着花藤镜快步走过来,直接把手中的伙伴怼在了舒时面前,语气听起来很是暴躁:“拿着!” 易轻筱他们也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整的哪一出。因为对方除了脾气不好之外看起来没什么恶意。 舒时伸手接过镜子,注意到花藤边框较之先前又转暗了许多。 “给我听着,那些碎片可以拼齐镜子,拼一个就会放出一个。”花镜压着火,说不清是对着谁,“你们必须拼齐镜子才能离开。” “话我只说一遍,怎么做看你自己。” 他说的不多,却恰恰将舒时他们最需要的关键线索说出来了。 易轻筱不接受突如其来的好意,警惕道:“你怎么保证你说的是真的?” 舒时看见对方眉心一跳,像是忍不住要骂脏话了。 “爱信不信。”花镜撂下这句。 舒时见对方转身要走,连忙叫住他:“等等!” 花镜的背影顿了下,不情不愿地回过身来,语气还是跟谁欠了他钱似的一点就着,高冷地甩了个“说”。 舒时低头看了眼怀中的花藤镜,出声问到:“他这是怎么回事?” 对方冷笑一声,道:“怎么回事,还能是怎么回事?他快消失了你看不出来?” - 花镜离开后,二层陷入沉默。 舒时伫立良久,最后情绪很是复杂地叹了声气。他眼尾有点泛红,或许是情绪上来了的缘故。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们说吧。”舒时摸了下放在身边的镜子,眼睛没抬起便说到。 易轻筱听得出他有点无措。其实那个花镜也没说很多,只说了句“他非要救你”。但这句就够了,更多的缘由不需要过多解释。 也就是这句话搅得舒时心绪不安。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她也很少遇见能做到这份上的鬼怪。 良性鬼怪不多,几乎称得上是罕见,能做到为任务者豁出一切的更是凤毛麟角,但偏偏让他们遇到了。 易轻筱都不好总结他们四人的运气。 虽然两个花镜是同体,但他们所拥有的能力并不互通。花镜主体少了一个分裂的部分并不会怎么样,而被分出来的那一部分消失了就是消失了,他将不复存在。 等能力殆尽,花藤镜便会成为一个真正的镜子,他不再拥有生命,不再鲜活。 舒时觉得自己好像欠了一条命。 鬼怪的命也是命。 “讨论正事吧。”蒋娅雯道,话是对易轻筱和李皓说的。 至于舒时……她知道他会听。 “嗯,好。”易轻筱道,李皓也点了点头。 “如果他说的是真话,那么便证明空间现在正处于永昼状态。”蒋娅雯认真道,“而且我们唯一的出路便是集齐镜子。” “嗯。”李皓接着往下说,“而且我们之前特地量过,空间一共有十八面镜子,一面镜子相当于四十块碎片。如果这是唯一的出路,那就代表我们需要杀死七百二十个复制人。” 七百二十个,想想就头疼。 三人的表情逐渐凝重,也是有段时间没说话。 他们说的是“如果”,但大家都明白这件事上不存在假设。 “我想过各种意外,就是没想过我可能会累死。”蒋娅雯许久后幽幽地来了一句。 易轻筱哭笑不得道:“我进来前也没想过。” 按寻常套路来说,空间里要么拼体力要么拼智商,这个空间确实也是这么设置的,但谁都架不住它这样操作啊。 拼体力它要求你完胜七百二十个实力相当的人;拼智商它给线索又只给一个人,其他人怎么绞尽脑汁都见不到鬼怪一面,找死都见不到的那种。 易轻筱没见过这么苛刻的中级空间,变态程度都快赶上高级了。 她唯一欣慰的就是还有很多人活着,起码还有人力。 每个人分下来也就六十个复制人。 呵呵。 舒时很快收拾好情绪,也加入到他们的讨论之中。 四人商量了很久,期间没有复制人来找麻烦,或许是托了花镜的福。 “必须一个一个干了,没选择。”易轻筱说出这话的时候心累得不行,她确实体力不错,可也经不住那么大的消耗。 他们四人中一个体力不太行,一个带伤在身,加之其他任务者正四处奔逃,他们难以聚集所有人力,号召和开战都是难题。 但如今只能背水一战。 - 要找碎片就必须找复制人,四人在二层坐了片刻便下去了一层。 依目前情况来看,每个复制人都是碎片,与其等人找上门,还不如他们主动出击。 一层剩下的复制人不多,剩下的三两几个也被关在了门外,他们抓不到人也没离开,有的守在门前,有的靠着墙壁,面色云淡风轻到像是耐心等候爱人的绅士。 多么美好的一幕。 如果他们手中没有凶器。 下来的四人都是休息够了的,这会儿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遇见落单的复制人提着武器就能上。 收一个是一个,谁让哪怕缺了一个碎片他们都没法离开。 一层走廊清理完毕,四人又组团回了易轻筱房间,进去时脸都不打算捂。 那镜子要照就照吧,反正他们都无所谓了。 “它干嘛呢?”易轻筱抱着收来的碎片走到桌边,看到那面害人的镜子正背对着他们,要笑不笑道:“这是在面壁思过?” “它要面壁也不会是思过,怎么着也该是偷着笑。”蒋娅雯抱着胳膊道。 舒时看着,忽然觉得不对:“它是完整的为什么还要我们拼?” “谁知道呢,有病。”易轻筱毫不掩饰自己对这空间的不满。 舒时想到昨天自己拼成的镜子,又忽然明白过来了。 他们不是要拼齐所有镜子,而是要放出所有的花镜。没人去拼碎片,这些镜子就只是一面能制造复制人的镜子;而拼了碎片,重组的镜子便不再是面镜子,就像第二个花镜一样。 他们要赋予镜子生命。 七百二十块碎片,十八个花镜。舒时想来想去,发现自己最担心的不是前两个条件无法完成。 他记得昨天的对话。 他担心他们放出十八个花镜后换来的不是生路,而是十八个修罗。 见招拆招 舒时回了趟自己房间,李皓说要和他一起。 “我拿闹钟,你跟着干什么?”舒时出来后问。 谁都不知道下一批复制人会在什么时候出现,李皓跟着他并不安全。 “你拿闹钟,我拿牌呗。”李皓无所谓地回了句。 舒时反应了下,随即一脸木然:“别告诉我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娱乐。” 李皓面色一讪,捏捏耳垂道:“这不苦中作乐嘛。” “你可别把自己乐没了。”舒时忍不住吐槽到,这毒舌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李皓向来没心没肺,这点吐槽根本不放心上,还能回句:“有你在我担心什么啊。” 他每次说这种话舒时都觉得不自在,因为他不是李皓认识的那个人,对方无条件的信任与依赖都会让他意识到自己鸠占鹊巢的事实。 尽管他足够清楚,可依然不喜欢回忆起。 特别是从“人为箭矢”中出来之后。 舒时推了推门,没推开,于是他屈指敲了几下门。 没想到回自己房间还得走这个流程。 几秒钟后,房门在他们眼前打开,舒时看见匕首的第一反应就是后退,还拉了李皓一把。 舒时站定,从他房间里出来的人又向他挥来了匕首。 他不想和自己人打,只是闪身躲着,拉着李皓速度进门,房门一关啥事没有。 外面的人显然也很懵逼,砸了好几下门喊到:“喂!你这叫私闯民宅知不知道?你给我出来听到没有?!” “我好不容易找到个房你还给我占了??” 舒时觉得好笑,但又不想搭理对方。 “大哥,这一楼已经没有复制人了,你清醒一点好不好?”李皓和那人对喊上了,“这是我朋友的房间,我们回来拿东西差点被你一顿削,谁还敢出去啊?” 舒时才不管这两人隔着门板的神奇对话,自己走到床头柜那边拿东西去了。 一来一回不过半分钟左右,他回去时李皓都和外面那位兄弟聊上了。 舒时伸手开门,靠着门板的那位差点栽进来,踉跄了下才站好。 对方看见是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抱歉啊,我刚刚还以为是那群复制人。” “看得出来。”舒时道。 对方眼神清亮,不像傻子也不像疯子,一看就知道是认错阵营了。 李皓低眼看了下他手中拎着的闹钟,也跑到床头柜那边去拿东西,回来后就对上了好友一言难尽的目光。 舒时看到他真拿了那副牌,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你们刚回就要走啊,不用躲着吗?” 李皓看过去,笑了笑道:“躲着也没用啊,现在是永昼,咱们得想办法出去啊。” 这话把对方吓得脸都白了,舒时看到这位刚把匕首舞得生风的朋友怂了吧唧地说:“永、永昼?” 李皓严肃地点了点头。 - 易轻筱待在屋子里玩镜子,过了好久纳闷道:“他俩怎么还没回?” “不知道。”蒋娅雯望了眼房门,“不过应该没出事。” 或许人真的经不起背后念叨,她俩才说完门就被人推开了。 舒时走进来,李皓还在门前站着,似乎是在和谁说着话。 等门关上,易轻筱也不动镜子了,问李皓道:“这是跟谁聊天呢,新交的朋友?” 出去一趟就交到了朋友,这交际能力着实令人惊讶。 “不是,他躲在舒时房间里,回去的时候撞上了。”李皓绕了个路回床上坐着,笑了笑又道:“我没干别的,就是把咱们知道的东西告诉他了一些,还顺便提了句尽可能让其他人知道,人多力量大。” 他们的计划进行到最后一步总是要聚齐其他任务者的,与其到时挨个挨个找,还不如从现在开始就让计划传播出去,不想死的人大多都会配合。 易轻筱赞了句:“干得漂亮。” 四人聚在屋里暂时不打算出去,房间的位置比集合点小,更适合他们网鱼。 本着先发制人的想法,易轻筱把李皓怼到了镜子面前。 李皓作懵逼状:“这是在干嘛?” 易轻筱翻过镜子,回答到:“抢占先机。” 李皓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脸,当即就“我靠”了一声。 “哎你慌什么啊,我们几个都在这儿还有什么好怕的?”易轻筱照了他一下就把镜子翻了回去。 李皓挡着脸,万分抗拒地说:“万一它一次性出来十个呢,那我不完了?” 舒时被十个复制人追杀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谁都不想再经历一次生死逃亡。 “怎么会,我只照了你一下。”易轻筱毫无负担道。 然而人就是不能过于想当然,她话音才落没多久,一个又一个“李皓”出现在了四人面前。 易轻筱:“……”照一赠九,可以的。 李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李皓说着转身便要跑。 舒时连忙叫了声:“你先别动!” 但是晚了。 李皓已经看见了靠着墙的花藤镜,同时也被照了进去。 舒时眼睁睁看着那十个复制人消失,生无可恋道:“完了。” 李皓很快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脸色立马变得精彩纷呈。 易轻筱心里苦,无力招呼道:“跑吧,跑到天涯海角最好。” 祸不单行,连环撞车。 本以为可以轻松一些的四人再度陷入生死逃亡。 最惨不过李皓。 - 二层很荣幸地再次成为四人的主战场,二十个复制人呼啦啦地追进来,那场景足够壮观。 李皓想死的心都有,就算其他三个小伙伴都在后面帮他收割复制人。 但或许是李皓传播出去的消息起了作用,楼上躲藏的任务者解决完复制人后下来了好几个,而且他们都十分热心地加入了战斗小组。 四人的压力陡然一轻。 足足纠缠了半个多小时,李皓瘫在桌上,离死只差半口气。 易轻筱都觉得他能立地升仙,祸是她惹出来的,最后倒霉的却是别人,她摸了摸鼻子,上前拍了拍李皓的肩膀,声音放得特温柔:“那个,对不起哈,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李皓没回答她,三人合理怀疑他是累得没力气说话,舒时看他汗如雨下的样子都有些心疼。 舒时拍了拍易轻筱的肩:“让他休息会儿吧,现在正是最累的时候。” 易轻筱讪然:“哦……” 另三位参战的任务者也坐在桌边调整状态,其中一人问:“你们是怎么惹到这么多的?我们上面的都被收光了。” 蒋娅雯道:“我们房间里有镜子。” 她看见对方眼睛一亮,顿了下又补充道:“照一次十个。” 对方:“……那确实是太狠了哈。” 另一人看了眼李皓,也接话道:“但是我们昨天不是也拼了一块镜子吗?还没拼齐,加上四块就可以了。” 说着,他丢出了五块碎片,甩出了霸道总裁的气势。 这么一提,最开始说话的任务者也是眼前一亮,站起来去找大家放镜子的位置。 早把镜子放走了的舒时默然不语地退到一边。 桌布被掀开一半,那人定睛一看,桌布下哪儿还有镜子?就连碎片都没剩一个! “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胆大包天,拿了镜子还留张纸条!”他义愤填膺地说着,一手薅起那张叠好的纸条。 易轻筱和蒋娅雯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某位深藏功与名的朋友。 易轻筱凑过去怼了下他手臂,故意调侃:“是谁这么胆大包天,是谁啊?” 舒时一脸正直:“我也不知道。” 那边的几人已经看完了纸条,愤怒很快被疑惑取代:“什么叫拼齐一个镜子放出一个鬼怪?那这镜子还拼不拼了?” “这次鬼怪的能力是分裂,一个镜子代表一个,十八个总共是一个鬼怪。”易轻筱充当解说员,踱步过去解释到,“镜子还是得拼的,不然我们出不去。” “你怎么知道的,有证据么?”对方问。 易轻筱看了眼舒时,没有证据也依然从容:“我没有证据,信不信由你们。” 证据都是对话,她怎么可能拿得出来,拿出来了该不信的还是不信。 几个任务者对视一眼,将桌布盖了起来,其中一个坐到椅子上,说不准是信还是不信:“我们都是各个任务过来的,基本规则大家也都清楚,我个人在这次空间里没找到很有用的线索,今天也只是跟着大家到处乱窜,现在倒是很无所谓了。” 他说的无所谓是信,做什么都无所谓;也是不信,出不去都无所谓。 但这两者的差别仅仅是一个能让人信服的理由,只要有人给出让他满意的理由,他便可以成为对方的同盟。 易轻筱听出隐层含义,并不介意深入沟通,她笑了笑,问到:“你见过鬼怪吗?” 舒时一只耳朵听着那边的对话,将另一半心思放到了李皓这边。 他看着被用废了的牛皮纸,什么都没说。 李皓的汗几乎浸透了衣衫,就跟刚从水里捞起来一样,他拿来的牛皮纸最后充当了纸巾,全部光荣牺牲。 舒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其实易轻筱的做法是他提出来的。 是他让易轻筱把李皓推出去的,现在把人整成这样,他也有些愧疚。 ※※※※※※※※※※※※※※※※※※※※ 估计快到这个空间最重要的剧情了,有点小兴奋(苍蝇搓手) 七日伊始 复制人的数量总共只有七百二十个,任何一个复制人都是碎片,与其让鬼怪分配,还不如他们自己制造复制人。 舒时是这么想的。 公平来讲,他们四个里实力最末的是李皓,复制人全是李皓的话他们会更容易应对些。 谁也没想到这么个意外。 当时他被镜子怼着照,少说有七八下,他没细数,下意识地把数字算成了十,因为追他的复制人有十个。 结果原来无论照多少下都是十个复制人,李皓还不小心照到了花藤镜,复制人数量直接翻倍,他们几个都被折腾得够呛。 而且,他发现李皓的复制人并不弱,起码比李皓强很多,或许是镜子加强了能力为难他们。 舒时很认真地在反省自己。 然而现在的状况又陷入了死胡同。李皓不能再成为镜子的复制对象,他们之中随便挑一个出来都不行,还是得等下一批复制人主动出现。 李皓趴了很久,久到易轻筱拉完三个同盟他都没直起身来。 易轻筱把舒时拉到比较远的地方,远远瞥了眼李皓后转回头说:“他体力跟不上,这个方法不可行。” “嗯,我知道。”舒时道,“火力集中在他身上容易出意外。” 易轻筱啧了一声,眉间可见烦躁:“现在所有方法都废了,只能坐以待毙。” “这么耗下去会拖很长时间。”舒时说着便望向了走廊,“其实有个办法,但不知道奏不奏效。” 易轻筱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虽然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法子,但她知道肯定没好事,当即就拒绝了:“咱们还是稳妥点比较好,不要剑走偏锋。” 舒时眼里多了点笑意,也没坚持:“嗯。” 等两人私下讨论完再回去,三个新加进来的任务者已经走了一个,说是去上面叫人。 目前就是人越多越好,大家齐心协力地解决复制人,花他个几天就不信攻克不了。 舒时是真的不太想等那么长时间,但奈何他想的那个方法风险实在太大,出点问题就回不来了。 他们四个人里已经累废了一个,他要是再栽在走廊,估计易轻筱真得动用破空了。 易轻筱和蒋娅雯两人正在交流突破点,时不时注意一下舒时这边,毕竟某人是有前科的,向来不听劝阻,她们可得在这关节眼看好他。 舒时将花藤镜拿过来,手指摸了摸仍在持续黯淡的花藤边框,低声喃喃:“花镜,我到底该不该去试一试。” 他将指腹压在边框锋利的位置,来回摩挲了几下,很快就将手指割出了一道口子。 鲜血从伤口中渗出,又没入镜子边框中。 舒时再次被框进了独立空间。 他依然坐着,怀中已经没有了花藤镜的重量,他看不见花镜,却还是笑了笑:“好久不见。” 黑暗中有人牵住了他的手,他试了试温度,是彻骨的冰凉。 花镜的声音低低地响起,带着几分喑哑和虚弱:“好久不见。” 舒时轻轻地眨了下眼睛,又说:“如果血液能让你恢复一些能量,或许我可以帮你。” “没用的。”花镜的声音很轻,是随时都可能消失的那种轻,“我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最多撑到你们离开空间。本就要被取缔,多活一刻也没什么意义。” 舒时深吸了口气,他在黑暗中睁着双眼,感觉自己的体温怎么都暖不了对方。 他喉结滚动几下,将话题推到任务上:“他说空间是永昼状态,我们必须拼齐镜子才能离开,这是真的么?” “是真的。”花镜回答他。 舒时很快又问:“我可以砸镜子吗?” 这次花镜回得没有上次快,甚至还迟疑了好几秒,最后也没给个正面回答:“这样做很危险,你很可能会没命的。” “我相信我的朋友,我可以把命交给他们。”舒时道,“所以砸了它们是可以的,对么?” 花镜的声音很久后才响起:“是,但一定要尽快。” 舒时莞尔,由衷道:“谢谢。” - 易轻筱没想到她看在眼皮子底下的人就这么不见了。 另两位与他们不熟的任务者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灵异事件,武器都备好了。 过了没几分钟,大家一晃神,舒时又重新出现在了他消失的位置,还是同样抱着花藤镜。 他站起来朝易轻筱那边走去,将花藤镜交到了她手里,笑了下道:“帮我保管一下,我还有点事儿。” 易轻筱揽着镜子,警惕地拽住他衣服:“什么事?你要干嘛?” “我回去拿镜子,等下回来后再告诉你别的。”舒时说。 易轻筱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然后松开了手面无表情道:“安安全全地去就给我安安全全地回,但凡有点意外,我立马用道具你信不信?” 她都没想到有一天她会用自己的道具来威胁别人。 舒时:“嗯。” 等他走后,易轻筱满腹狐疑地转过身,抬头就看见蒋娅雯一脸兴味的模样。 “干嘛这样看着我?”她对蒋娅雯向来是有什么问什么。 蒋娅雯也是有问必答,她揶揄地笑了笑:“你知道你刚刚的样子像什么吗?” “像什么?”易轻筱脱口而出,但感觉对方说的话她肯定不爱听,于是她伸手就要去捂蒋娅雯的嘴。 蒋娅雯哪能让她得逞,一边躲开她的魔爪一边笑到:“特别像担心儿子一去不回的老母亲哈哈哈。” 易轻筱听后直接扑了过去,这是集合点一整天下来唯一的欢声笑语。 她俩闹了没多久,上面的任务者下来了几个,又过了一段时间,舒时抱着裹了布的镜子安全回归。 老母亲易轻筱可算是能放下心了。 可这心还没放多久就又悬了起来。舒时说要进走廊,她的心一悬;舒时还说要砸镜子,她的心差点坠楼。 “我和花镜见过面,他说这方法是有效的。”舒时这话是对易轻筱说的,解释时还笑了笑,“咱们可以早点离开了。” 易轻筱飞快地蹙了下眉,对方报喜不报忧,只说方法可行却又不说危险程度。现在聚了这么多的任务者,她一人无法左右大家的想法。 她扫了眼其他人,发现他们大多都很惊喜。 大家都想早点脱离空间。 李皓坐在舒时身边,听完后皱着眉扯了下他衣角:“进走廊不安全吧?砸镜子是不是也会触发什么条件?你别乱来,太危险就别做了。” 易轻筱在此处给他十万个赞。 这个话题左右是避不开的,舒时顿了下才说:“具体有多危险不知道,但是我希望到时候大家能帮忙处理些麻烦。” 他隐约能猜到一点,但毕竟没有依据,犯不着放个空话让人白担心。 “帮,必须得帮。” “放心,我们都会帮忙的。” “大家一起出去嘛,肯定得帮。” 众人纷纷答应道。 虽然其中可能存在着说假话的人,但只要大部分是真心的就行。 “谢谢大家了。”舒时笑弯了眼。 易轻筱心里五味杂陈,却又不好阻拦什么,只能亲眼看着舒时抱好那个镜子走向走廊。 大家都跟在他身后,准备帮忙压着门。 走廊不是个好地方,里面空间不大,被困在里头一定是必死无疑。 所以他们得保证走廊的门不会关紧,因为这是舒时的生路。 也有人提出要替他上,但是却被速度为上给拒绝了。舒时对自己的速度还算比较自信,毕竟就连易轻筱都跑不过他。 砸镜子的副作用绝对与复制人脱不了干系,实力比他弱的速度没他快,速度比他快的实力又比他强。总之最后选来选去,最合适的人选仍然是他。 所有人都聚在走廊两侧,舒时揭开裹着镜子的布,在确保不会照到人的情况下拎着它进了走廊。 他做了好几个深呼吸,临到镜子前忽然停下脚步。 耳边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了不住震荡的嗡鸣,他只知道他要发挥出最快的速度,每一秒都是为自己挣的。 舒时弓着背屈起腿,在猛冲出去的那一瞬间右手抬起,左右一挥便砸了两面镜子! 尖锐的玻璃破碎声不绝于耳,门外压着门的众人忽然感觉到一股极强的推力。 “快推门!别让它关上了!” 里面满地狼藉,外面也是兵荒马乱。 舒时绷着脸,眼中只有一面又一面镜子,他看着那些完整的镜子,下一秒便挥手将它们打碎。 走廊里的镜子绝对不足十六面,可他也来不及细数,因为尽头的那面镜子正在分裂。 这是种不好的预兆。舒时反手将手中的镜子磕在墙壁上,碎片砸到手臂上也无暇理会。 在此起彼伏的呼喊声中,舒时从仅余三分之一空隙的门中钻了出来。 空气都在那一瞬间陷入沉寂。 劫后余生,大家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舒时坐在地上,朝那边还没放松下来的战友们笑了笑。 然而大家还没开始高兴便没机会高兴了。 砸镜子的后果开始生效了。 先前他们死命不想让门关上,如今这门却自发打开了。 他们往里望,只见里面站满了舒时的复制人,他们各个手持匕首,目标明确。 有人暴喝一声提醒舒时:“快跑!!” ※※※※※※※※※※※※※※※※※※※※ 大概还有两三章叭,快脱离空间了 数字绑定 复制人塞满了走廊,站得前一些的还踩到了碎片,几十多张清一色的脸让在场所有人竖起了汗毛。 舒时连爬带跑的,站都没站稳就咬着牙往外冲。 几十多个复制人如龙卷风般刮了出去,对其他人可以说是视而不见。 易轻筱紧着牙关,捞了最末尾的一个复制人,上去就照着心口捅,对方很快便在她手中化为碎片。 一大半的人都跟在复制人身后,能反超的多捞几个人头,不能反超的也都保持着速度,确保舒时遇到危险时能及时赶到。 还有个别几个人没跟过去,选择进去走廊拾掇碎片。 舒时这辈子都没体验过快被千刀万剐的恐惧。 他脑子混沌得很,能扒清楚的就一个念头——他得赶紧跑,不然这些家伙一人来一刀他得疼死。 舒时将所有的精力全部放在脚下,旋梯过长,时间过于紧迫,他只要踩空一阶命就交代在这儿了。 果然,人的潜能是无限的。 舒时快不了复制人几秒,却将他们远远甩在了身后。 他弯腰杵着膝盖喘了几口气,发尖的汗水滴落在地面上,他正打算躲进房间里,低着的视线中却忽然出现一双腿。 接着,一个寒凉的东西抵上了他的下巴,最尖锐的顶端扎进了软肉里。 不疼,也没流血,只是让人感到毛骨悚然而已。 舒时僵在原地,维持着姿势没变过,他迟钝地反应了一会儿,然后才抬起头看向对方,用一贯处变不惊的口吻道:“你是要杀我吗?” “你觉得呢?”对方不带感情地问。 纵然长相一样,内里终究还是有所不同。 舒时一心顾着复制人和镜子,倒是忘了自己放出来的这个大隐患。 他抿了抿唇,尝试着后退,但对方的刀尖始终抵在他的命脉上。 “他心疼你,我可不心疼。”花镜说着便用了点劲,对方脖间很快洇出微量的血液。 他看着那一点猩红,暗金色的眸中也被染上同等颜色。 几十号人一同跑动的声响越来越接近,舒时腹背受敌,不想死就得选一方作为突破。 他回头看了眼,有种旋梯间即将跑出复制人的错觉。 舒时的呼吸还未完全平复,他吁着气无畏地往前走了两步:“要杀就杀吧。” 他脖侧被利刃割出一道显眼的印子,伤口持续不断地冒着血,在他肤色的衬托下更显触目惊心。 花镜没想到对方连自己的命都不要,这人只要再往前一步便是真的无力回天。他瞳孔骤缩,下意识地撤回了手。 舒时赌赢了,他向下瞥了眼沾血的匕首,抬眼微笑道:“多谢让路。” 他错过花镜的肩膀,推开距他最近的一扇门躲了进去。 复制人们接踵而至,到了一层却迷失了目标。他们只看见主人站在走廊上,表情很难看。 他们动用嗅觉,却闻见了无处不在的鲜血气息,其中血味最浓的地方就在主人脚下。 众复制人们频频相顾,追杀的本能让他们追去查探,主人的气息却压得他们不得动弹。 易轻筱配着九节鞭赶来,看到乌泱泱的复制人便毫不犹豫地挥出了鞭身。 九节鞭的鞭头刺进一人脖颈,她展臂一绕,又勒住了两名复制人的脖子,一拽一拉便收获了三枚碎片。 她还没来得及疑惑这些人为什么不动,下一刻滞在原地的复制人便忽然有了动作,齐齐往同一间房涌去。 易轻筱和其他任务者一道疯狂收割碎片,蒋娅雯和李皓跑去了前面,势必要成为第一防线。 舒时捂着脖间的伤口,他站在门后听着外面的喧哗,在双方打得最激烈时拉开了房门,随即转身一步跨到床上。 差点被敌方围攻的蒋娅雯身周一空,前一秒还处于战斗状态的复制人们转头便往房里冲,刹那间就进去了四五个。 舒时卡在四角,背贴着墙壁,上来一个便踹一个,有能力动手就收了对方。 床很软,不少复制人跑个几步就差点把自己颠下去。舒时一手撑着墙一手攥着匕首,扛着几十个复制人的杀意。 等解决完所有复制人,现场惨烈无比。 易轻筱手上的九节鞭成了字面意义上的九节鞭,她将九枚钢节一丢,也不管地上是有匕首还是碎片,直接席地一坐低头喘着气。 大床作为主战场被糟蹋得最惨。淡黄色的床单早就被踏成了灰色,众人踩踏得最狠的地方直接塌陷了下去,舒时记得那个地方还坑了好几个复制人。 大家累得精疲力尽,第一反应都是休息,于是房里便只剩了或轻或重的喘息声。 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挂了彩,而舒时是身上处处挂彩,衣服都快破烂得不能穿了。他贴着墙壁确实是个好办法,但也有弊端。 他没有足够的躲避空间,最多只能避开要害,复制人将匕首刺向他时他只能受着,挨的每一刀都是真的。 所幸赢了。 - 易轻筱和李皓走在舒时左右,以防他忽然倒下。 “咱们快点拼镜子,早点拼完早点回去,你这伤拖不得了。”易轻筱揪着眉头对舒时说,她光是看着对方就觉得疼,“我带了无痕,你出来后别着急走。” “嗯。”舒时抿了下没什么温度的唇,向她笑了一笑,“谢谢。” “谢你个鬼啊谢,你少逞点能我就谢天谢地了。”易轻筱红着眼睛没好气地说到,“放高级里你这种人死得最快知不知道?” 明知危险还往里闯,受益的是所有人,伤害却全部加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这种行为傻子才做,偏偏这傻子还让她遇到了,她不得不管。 “没去过高级,不知道。”舒时回她。 易轻筱给了个眼神让他自行体会。 为了争取充足的时间,大家回去的路上边捡碎片边拼,舒时特意嘱咐了句待会儿回集合点不要一面一面镜子拼,一定要将所有镜子拼到只差一块碎片,确认无误后再补上所有空缺。 他不想给其他花镜留下任何伤害人的机会。 集合点很安静,纵然里面有人。 大家皆是负伤归来,看到这两个没参战的人第一反应便是愤懑。 那两人第一眼便注意到了伤势最重的舒时,嗫嚅着没敢开口。 舒时瞥了眼摞了十六叠半的碎片,庆幸他们没有立即将镜子拼上,他缓了缓面色走过去,若无其事地问到:“请问这一条是四十个碎片吗?” “是、是的。”女孩子看到他身上的伤愧疚得没绷住泪,连连点头又连连道歉:“对不起,我很没用,我、我没帮上忙,真的对不起……” “没事,不用道歉。”舒时手都抬起来了,看到满手血便又放下了,只得把语气放温柔些,“你已经帮上忙了。” 舒时看不得别人哭,关键还不怎么会哄人,他越是温柔人家女孩子哭得越凶,搞得他实在没办法,只得求助似的望向了易轻筱。 易轻筱觉得好笑,最后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对方的求助。 舒时坐在一边休息,看见易轻筱才去没多久那女孩子就止住了眼泪,他在心中默默感叹了下,哄人真是个神奇的技能。 见他都没追究,其他人也就不多说别的话了,当务之急是完成脱离空间的条件,好将人送回去治伤。 由于两人整理好了碎片,大家只需要将碎片铺展开便行。舒时也要跟着忙,众人便将多的半摞和拼了一路的镜子让给了他。 其他人一人拼两面,他最多只用拼半面。 就算舒时手上都是伤,拼个几分钟也将镜子拼得差不多了,可他看了看手上即将完整的镜子,又数了数一边还没拼上的碎片。 镜子的空缺之处差四块碎片,而他手中只有三块。 他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瞥了下别人又低下眼继续拼,拼完后就坐着等其他人拼,看看有没有多的。 等众人完工,舒时在他们松口气的时候问:“有多的碎片吗?我这里差了一块。” 大家看了看自己手上捏着的两枚碎片,又看了看周围人有没有多的,还看了看地上,最后都没看到多的碎片。 于是,参与了战斗的人齐齐望向了没参与的两位。 那个女孩子慌忙摆手道:“我们捡得很仔细,来回找了三四遍,绝对没有漏下的!真的,你们相信我!” 只剩临门一脚却生生被人扼住喉咙的感觉实在糟心,大家的脸色都不好看。 易轻筱沉着脸道:“时间紧迫,分批行动,地毯式搜索。” 她说得简单,提出的方法也是简单粗暴,直接且有效。 大家都没异议,讨论了几秒的功夫便将每层的人分好了。 易轻筱留在集合点,李皓在三层,蒋娅雯去了四层。舒时本来是被排除在行动之外的,但他着实受不了自己这一身血味,干脆就揽了一层的活,顺道回去换个衣服。 分头行动前,易轻筱特意强调了句带着武器,她撑着桌子严肃道:“漏了的那个不一定就是碎片,还有可能是漏网之鱼。” 空间里的打斗太混乱,谁也不能保证是否还有复制人未被清除,别人她不担心,就怕舒时那儿出问题。 舒时领了她心意,也领了她递过来的两把武器,在她仍不放心的目光中和另一个任务者下去了一层。 ※※※※※※※※※※※※※※※※※※※※ 易轻筱老母亲实锤了哈哈哈 其实这个空间不算很长,觉得长的话大概是因为钟哥好久没出场了吧(捂脸) 下一卷不做任务,要搞事情:-) 条件变化 和舒时一块儿下去的任务者明显是个闲不住的,两人才走没几步就说:“哥们儿,我真特佩服你。” 这用词之真切、语气之诚挚让舒时忍不住侧去了目光。 对方是九节鞭的主人,也是打复制人的主力军,他还认得这张脸。 他心想,这又是哪儿来的一活宝? “说实话,我就算知道镜子能砸我也绝对不会去干这事。”对方继续说着,“反正都永昼了,耗长点我无所谓,把命保住就行。还是你厉害,说干就干,我敬你是条汉子。” 这汉子说完后拍了舒时几下,直接把他拍到浑身上下一起疼。 两人聊了几句,舒时觉得对方性情不错,一路聊下来心情还挺愉悦。 他们走路速度不快,沿路都在注意旋梯上有没有掉落的碎片,可聊着聊着还是很快便到了一层。 对方看起来有些意犹未尽,舒时看了忍不住想笑。 消遣归消遣,任务归任务。两人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分完工后便各自去挑房间了。 舒时身上的伤口早就止住了血,行动没有大问题,就是需要小心些。 他本以为下来会见到那个花镜,却没想对方根本不愿出现,所以他连道谢都找不到人。 战斗结束时他身上的伤十分严重,光是流血便足以耗死他。如果某个口是心非的人没有偷偷地帮他愈合伤口,他现在根本没法好好地站在这儿。 舒时按下开关,屋内的灯光一如既往地温暖。 他将门掩上,走到桌边将武器放着,再绕过去从衣柜里拿出干净的衣服。 幸好他穿的衣服比较宽松,伤口结痂时并没有粘连到衣服,否则脱衣服的时候必定血流成河。 房里没怎么变动过,舒时套上衣服,视线被遮盖的那一刻好像听见了门被推动的声音。 他回头望过去,看见一个熟悉的人站在门前。 “李皓?”舒时疑惑地叫了声,“你不是在三层吗?” 对方没回答他。 “啪”的一声轻响,房内陷入无尽的黑暗。 舒时心弦一紧,借着门口的微弱光线看到来者手里攥着的匕首。 房门也被人无情地关闭,他彻底失去光明。 听觉被无限放大,衣料摩擦声和走动声擂击着舒时的鼓膜。 他僵硬半秒,迅速凭记忆去找桌子的位置。 对方好像能看到他,动作的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 舒时手臂一扫,迅速将捞到的长棍横在身前。 一股冲击力压着长棍,他侧身跑开,对方反应得却也不慢,直接一腿踹上了他背脊。 伤口尽数崩裂,舒时摔在床上后忍着疼痛立刻爬起来去找开关。 他得看见了才能应对,否则完全是被压着打,门口的开关太远,他找不准位置,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床头的开关。 他向记忆中的位置拍去,却在半路被一只冰冷的手掌攥住了手腕,他下意识侧身躲了下,随即肩膀一阵剧痛。 对方拔匕首需要几秒,舒时当即踹出一腿,手上的长棍也跟着招呼过去。 听声响应该是打中了。 他抬起受伤的手臂,摸索两秒后按下开关。 房间彻亮。 舒时站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的人。 对方神情冷漠,手中的匕首上还挂着血,刚才那攻击好像并没对他造成实质性伤害。 舒时拎起长棍,神色也迅速冷下去。 争取速战速决。 对方也做着不死不休的打算,不等他动手便主动迎了上来,距离过近,两人一招一式间竟不分伯仲。 舒时完全没占到优势,他是用的是长兵,对方偏偏贴身跟他打,他不仅讨不到一点好,还因此多挨了几刀。 他想拉开距离,可奈何对方跟得紧。 近身搏斗拿着长棍只能碍事,舒时将长棍随手一甩,干脆用拳腿和对方斗了起来。 他一攻一躲间也没注意地点的转变。对方匕首横扫过来,他转身下腰闪过。对方挥了个空,腰腹间露出弱点,他正要抬腿来一下,却踩到了刚被丢下的长棍。 舒时脚底一滑便朝后栽去,摔倒前下意识拽了个东西做依附。 于是他拽住了要杀他的人。 操,完了。 舒时心里只剩脏话。 他摔到了桌子上,对方被他一拽,整个人倾上来覆到了他身上。 双方皆是没反应过来,舒时隐约嗅到一种气味,探向身后桌面的手忽然刹住。 一把匕首横在了他脖间。 舒时背在身后的手摸到了桌上的匕首。 脖颈被人割开,他没空犹豫,长腿弓起回了对方一记狠的,接着便是狂风骤雨似的密集攻击。 他们打到了床上,舒时的脖子和肩膀都在淌血,他急喘着气,打到眼睛发红。 对方的匕首早被他打落,连人也被他死死压在身下,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舒时将匕首横在对方大动脉的位置,他死抵着牙关,尽量不让自己颤着声:“你告诉我为什么……” 他的尾音淹没在了吸气声中。 对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并没回答。 “你还要装吗?” 舒时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原来在哭,只是没掉眼泪而已。 “没有为什么。”李皓掀起眼皮看他,顿了下撇开视线后说了句。 舒时攥着匕首的手紧了紧,哑声吼道:“给我你下杀手的理由!” 李皓目光偏斜着,表情有些落寞。脖间的匕首并没威胁到他,因为对方只是看着狠,实际上那把匕首连个血痕都没划出来。 他觉得好笑,抿了下唇又笑起来,笑着笑着视线就模糊了。 舒时看到对方望向他,也听到了那句答非所问的“其实你和他很像”。 后面发生的事舒时都不太记得了,他没再压着李皓,他自己说了什么,对方又说了什么,他都没什么印象了。 李皓或许跟在了他身后,因为他看到另一个同伴在朝他身后打招呼。 有人关切地问他怎么受的伤,也有人看着他浴血的模样沉默不语。 朋友变仇敌,可真够戏剧。 舒时觉得自己来这个空间真是讽刺。 和他一起的任务者看他状态不太对劲,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直到回到集合点才迟钝地发问:“你找到碎片了吗?” 舒时扯了下唇角,看起来是想笑。 他转过身,抬手将匕首抵在李皓脖间,在几道惊呼声中冷漠道:“把碎片交出来。” 易轻筱赶过来,看到这一幕后皱眉道:“你这是干嘛?” 她试图去拿下匕首却以失败告终。 舒时眼里只剩一片平静,他很难再去调动自己的情绪,也不想说更多的话:“我再说一遍,把碎片交出来。” 李皓垂下眸,从口袋里拿出揣了很久的镜子碎片递给了易轻筱。 易轻筱拿着那块碎片,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和她想象中不一样了。 她过来前便看到了舒时身上的血迹,因为他换的是白衣,所以格外明显。她想问来着,但还没问出口就看到了朋友兵刃相向的一幕。 易轻筱想问碎片来处的话忽然说不出口了。 她觉得那个答案好像不是她想要的。 李皓望着那个离开的背影,眸中的情绪晦涩难懂。 舒时走了,易轻筱却还没走。 她现在想笑也笑不出来了,只想弄明白一件事。 “他身上的伤是你干的。”易轻筱对着她曾怀疑过最后却又信任了的人说。 对方没回答她,可也并没反驳。 易轻筱深吸一口气,极力控制住自己扇人的冲动道:“你就这么想要他死吗?” “是。”对方道。 可笑的是她居然听出了一种坚定。 易轻筱觉得一切都很荒谬,仿佛这七天来她从来没认识过眼前的这个人。 舒时拿了花藤镜后坐在椅子上,他身上的伤口已经没有流血了,心里的也是。 种种疑点全都有了解释,他对易轻筱说的信任通通变成了笑话。 他自己都想笑。 李皓有多想杀他,他居然一点都没看出来。 前去搜寻碎片的任务者们都回来了,易轻筱深呼吸几道,将所有不合时宜的情绪全部压下去,理智地通知所有人拼上空缺碎片。 十七面镜子几乎是同时拼齐,众人看到十七个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了大厅里。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鬼怪。 舒时看着怀中的花藤镜渐渐虚影化,那个温柔的花镜随着他的脱离一并消失在了这个空间里。 他突然觉得很难过。 他在这里葬送了很多东西,多到他握不住,并且一个都没握住。 ※※※※※※※※※※※※※※※※※※※※ 嗯,舒时闻到的那个气味是牛皮纸,这个在后面应该不会解释,所以就提一下_(:t」∠)_ 兴师动众 舒时从空间舱里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疲惫。 空间里的七天折合到现实不过也就半个多小时,但这半个小时却让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次。 舱门打开,舒时从里面出去,看见外面聚了不少人,估计是来接任务的。 他的视线越过不同的人,却不可避免地和李皓看过来的目光相接。 半个小时前,对方在他这里有名有姓;半个小时后,对方是他不会再有交集的陌生人。 不管李皓猜到了什么,亦或者是误会了什么,舒时都不太想去追究,他不想再去思考这些让他不好受的东西。 他不知道是什么促使对方对他下杀手,他也不想知道。他只觉得对方等一个动手的时机还真是煞费苦心。 要避开钟如季,要伪装得不着痕迹,最后动手的时候还不能让拥有破空的易轻筱发现端倪。 做漏了一点都会前功尽弃,是真的不容易。 两人目光对接一秒,舒时先撤开了视线,他拿了手机,带着一身伤往门口走。 他在快要离开时被人叫住了,对方应该是易轻筱,听语气听出来的。 “之前让你等我,敢情你没听进去是吧?”易小姐看起来气呼呼的,却把珍贵的药品塞到了他手上,“快点上药,不用给我省,我那儿还有。” “谢谢。”舒时道。 “不用谢。”易轻筱道,她拎起舒时的衣袖看了看,又问:“你自己能上药吗?你背上的伤也没好吧?” “可以的。”舒时回答她。 易轻筱皱了下眉,眸光往别处一瞥又转回来道:“你好好养伤,别因为某些人坏了心情。” “嗯,我知道。”舒时对她笑了笑。 两人并没聊多久,蒋娅雯也过来问候了几句。顾虑着舒时身上的伤,易轻筱连赶带催地把他哄出了任务大厅。 目睹全程的不只有李皓,还有二层的几人。 “哥,东西还送吗……”平弈秋现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两头为难。 他本来都下去了,后来又被叫了回来。 钟如季站起身,瞥了眼他手里的无痕,没说话。 - 舒时回到房间后将无痕搁下,在抽屉里拿出了没用过的伤药。 他对着镜子将药一点一点抹在伤口上,因为药性有点刺激,上药的时候他半边脖子都不能动。 才把两道伤口处理好,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舒时刚卷起长袖,他往门的方向瞥了眼,正准备装作没听见时却听到了来者的声音。 他这才放下手中的事去开门。 门是开了,来的人也确实是平弈秋。 舒时下意识地往他身后看了眼,接着又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进来吧。” 平弈秋当然知道他在看谁,但他也不能说他哥就在楼下。 被下了封口令的人只能苦逼地按安排行事。 “抱歉,我现在有点事,你先坐一会儿。”舒时回头说到。 “我在任务大厅看到你了,感觉你受伤很严重,就过来看看。”平弈秋也没安分地坐着,而是踌躇着跟进了盥洗间。 “谢谢关心。”舒时笑了下,捏着棉签沾了点药往手臂上抹。 平弈秋看了眼他的伤,又看了眼明显不是无痕的药品,道:“我带了无痕,我帮你上药吧。” 舒时低着眼睛抹完那道伤口,在心里斟酌了几秒,最后道:“谢谢,那就麻烦你了。” 平弈秋终于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地笑道:“没事儿,不麻烦。” 重新上药之前,平弈秋接了清水来,用棉签一点点将涂过的药擦干净,看着红肿的伤口忍不住皱眉:“那个药你以后别用了,刺激性太强了。” “嗯。”舒时应到。 平弈秋不知道他们这是怎么了,只觉得这一个两个的都不对劲。 一个是一声不吭地跑进中级空间,一个是明明很关心却全程避而不见。 他看了都不舒服,更别说当事人了。 处理完看得见的伤口后,平弈秋以为这就完了,直到舒时撩起背后的衣服。 他倒吸一口气,伸手卷起对方的衣服,又把其他可能伤到的位置都看了看,结果发现几乎每个地方都有或大或小的伤口。 舒时知道伤的地方太多,也不想过于麻烦对方,“背上的我没办法弄到,别的我自己来就好。” 他说完后顿了几秒,又加了句“谢谢”。 “不是,你跟我谢什么啊?”平弈秋莫名有点来气,“咱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我进来开始你说了三句谢谢外加一句抱歉。不是,我就寻思怎么突然这么生疏了?有什么事咱说明白行不行?” 舒时哑口无言,最后无奈地又说了句“抱歉”。 平弈秋一拳打到了棉花上,也懒得顾虑这些那些了,干脆拿手机发了几条信息出去。 他又气又难受,最后闷闷地问:“你还有哪些地方受伤了?让我看一下。” 他什么情绪都摆在脸上,舒时都觉得自己是在欺负对方了。 他将左边袖子卷下去,抿了下唇温和道:“没有了,就这些。” 平弈秋拿来无痕,一言不发地给他背后那道长长的伤口上药。 过了两分钟左右,门又被敲响了。 舒时还没想好要不要去开门,他身后的平弈秋却已经冲到门口了。 他好像知道外面的人是谁了。 平弈秋把门开了后转回来,直接放话:“我不管了,你俩有什么事你俩说清楚。” 他叉着腰,首先对舒时说:“我跟你说,知道你受伤的是他,拿药的是他,要我给你上药的也是他,反正关心你的都是他。” 他说完这段后半口气没喘,转头对另一个道:“他上半身都是伤,你看着办。他说没别的伤了,我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反正我也不管了,剩下的事你俩自己解决。” 舒时人都听愣了,倒是钟如季表现得很淡定,他看了眼平弈秋,语气如常地嗯了声。 平弈秋看到这俩啥都憋着的样子就来气,不管不顾地一顿“教唆”:“你俩要谈谈,要分分,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就干脆打一架。我走了,再、见!” 他是真的被气到了,情绪上头不吐不快,说完之后就爽多了。 于是他头也不回地潇洒离开。 剩下的两人面对面,气氛一度沉默到令人窒息。 钟如季静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走过去拿起还没盖上的药,问:“大概都伤在什么地方?” 舒时迟疑了一下,回:“……没注意。” “……”钟如季低头拿起棉签,有点无可奈何道:“那把衣服脱了吧,平弈秋说你上半身都是伤。” “没有,他太夸张了。”舒时有点不太自然地往后挪了点。 “是么,”钟如季拉了一下他肩处的衣服,沉默几秒后开口,“我觉得不怎么夸张。” 舒时又不说话了,他心跳很快,不知道怎样应对才是最得体的。 “衣服脱了吧,我帮你涂点药。”钟如季将棉签在药膏里滚了滚,动作有条不紊,“受伤了就别逞强,不用说‘自己可以’这种话。” 舒时刚准备说这句,正好被他堵了回去。 他顿了半晌,最后还是依对方的要求将上衣脱下。 没有衣物的遮蔽,大大小小的伤口便呈现了出来。钟如季看清了每一道伤,觉得用“遍体鳞伤”来形容都不为过。 他轻轻吐了口气,在床沿坐下,开始给每道未愈合的伤口上药。 空气静谧,舒时背对着钟如季,他看不见对方,只能感觉到对方给他上药的时候动作轻得像羽毛拂过。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慢慢攥紧,空间里积攒出的勇气在这一刻又蜷了回去。 说和做、下定决心与付诸行动是两码不同的事。 他恍然间觉得,他与钟如季之间就这样也挺好的,大家彼此都不戳破,还能若无其事地做朋友。 这样,哪怕到时他突然消失了也不会带来太多的痛苦。没有真正在一起过,悲伤就不会来得痛彻心扉。 钟如季心无旁骛地给某人上药,所以并没发现某人的心不在焉。 对方身上的伤口林林总总几十道,指骨间都有划开的痕迹,他一点一点、万分细致地将伤口清理完。 而处理完伤口后,两人之间需要处理的便是私事了。 钟如季原本不打算上来,否则也不会让平弈秋代劳,但既然现在只剩他和对方两个人,有些话要摊开便比较容易了。 舒时才穿好衣服,此时正处于什么也没想、一片空茫的状态,冷不丁听到对方说话时就像被人猛地砸了一拳。 他有点迷茫地抬头,不确定对方说了什么:“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钟如季看着他的眼睛,缓慢且清晰地说,“为什么要躲着我?” 舒时脑子一当机,下意识否认道:“我没有。” “没有?”钟如季似是笑了下,“所以你是临时决定接中级任务的吗?并且还是在清晨临时起意。” 舒时再度哑口无言,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解释缘由。 “你想和别人一起出任务,我不会有什么意见,但前提是你得说一声。我们安排好了高级前所有的任务,正是按着轨迹走的时候,直到今天早上你突然给我发信息,说你去中级空间了,还说对不起。” 钟如季顿了下,类似自嘲地笑了一声,“我想问问,你把我当什么了?” “朋友。”舒时声音很低,他垂着头,始终没和钟如季对视。 他回答得很快,就像生怕晚了点这个答案便会换了性质。 空气沉静下来,凝滞着一种只有彼此才明白的情愫。 过了不知多久,钟如季的声音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重新响起。 “能不能不做朋友。” “换个别的。” 步步紧逼 舒时很久都没开口,一直没能给出合适的回答。 他想,他本该为此感到欣喜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真正到来时他却换了心情。 他以为自己准备好了,然而其实并没有。 一切都来得这么不合时宜。 钟如季就坐在他身边,他们距离很近,甚至往前一点便能贴在一起。 舒时侧眼看过去,视线和对方撞上时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窗外的天仍未明亮起来,朦胧的清冷日光照进屋子里,驱不散两人之间渐渐腾起的暧昧。 感情这东西只有尝试过的人才知道,它汹涌起来有多浓烈。 属于钟如季的气息慢慢靠近,舒时的理智被一点一点蚕食,他僵在原处没动,呼吸都丢了该有的节奏。 钟如季是想吻他,却没继续下去。 吻是恋人之间的亲昵,他现在名不正言不顺。 眼前遮了半边的阴影忽然撤开,舒时喉咙发紧,忍不住吞咽了下。 “怎么不推开我?”钟如季背靠着墙问了句,眸光望过去时带着一种别样的情绪。 舒时抿了下唇,声音发哑:“因为我喜欢你。” 因为喜欢,所以舍不得推开,也舍不得用抵触的表现来拒绝对方的真心。 他喜欢就是喜欢,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但是咱们还是更适合继续当朋友。”他在钟如季还没开口时又说。 钟如季轻微地皱了下眉,但看对方垂眸的模样又没忍心再去说些什么,最后他揉了揉对方的头发,道:“嗯,刚刚是我唐突了。” 他看得出对方情绪不对劲,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去逼问什么。他还有很多时间,人可以慢慢追。 舒时鼻尖忽然一阵一阵泛酸,他抬头看了眼对方,在眼眶还没红起来的时候迅速撇开视线。 他眨了眨眼睛试图将水汽憋回去,让自己在这个话题上显得成熟稳重一些。 他在别人面前那么从容镇定,不能在钟如季面前崩了。 “那作为朋友,我可不可以问一下,你身上的伤都是怎么来的?”钟如季手指轻轻扫过他受伤了的指骨,“和你同批的人身上都没什么伤,还有几个毫发无损的,怎么偏偏你伤得这么严重。” 他不觉得对方的实力哪儿有问题,迂回这么几句只是想知道,他的人是不是在空间里吃亏了。 钟如季还没把话说完,就见没看他的某人把头转了回来,二话不说凑过来往他肩上一埋。 “别问了。”舒时埋着头吸了下气,扶在对方肩头的手指揪紧了些。 他肩背放松下来,终于忍不住想要个安慰:“你可不可以抱我一下。” - 热血上头的平弈秋回到别墅后心都凉了,整个人恹在沙发上要死不活的。 听说了他光荣事迹的郑祝司坐过来,张口就道:“没事儿,我们会记住你的英雄壮举的。” 平弈秋无力地看他一眼,只见这缺心眼的货朝他竖起大拇指,道:“你是最棒的。” 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坐起来就想拉着对方同归于尽。 “哎哎哎,松手啊,掐死我可没人救你。” 平弈秋木然地松开手,继续回到沙发上躺尸。 看他这一副生无可恋即将脱尘而去的样子,郑祝司总算是带着良心安慰道:“其实也不一定是坏事啊,万一成了呢是不是?” 平弈秋:“呵。” “……”扎了人家心还落井下石,郑祝司反思了一下自己,决定继续宽慰,“咱们平时看着不也觉得他俩有点意思嘛,万一就是这回成了呢?对不对?不信你问俞宴。” 俞宴人在旁边坐,话从天上来,他瞥了眼平弈秋的表情,于心不忍道:“嗯,万一。” 郑祝司:“……”你怎么就这么会说话呢? 平弈秋并没被安慰到,反而更绝望了,他长叹了一声便横在沙发上不再动弹。 约莫两三个小时,平弈秋等死等久了也觉得自己不会死了,终于开始生龙活虎起来,并且还兴致勃勃地拉着另两人模拟可能会出现的场景。 也就是在他没开心多久的时候,二区的门打开,钟如季回来了。 平弈秋又开始焉了,他刚刚才说到他钟哥说不定会留宿在八区,转头人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郑祝司瞥了他一眼,转头调笑着八卦:“窗户纸都捅了,进展如何啊?” 钟如季走到茶几边上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神色如常道:“表白了。” 平弈秋眼睛一亮:“!!” 喝了口水润嗓子,钟如季补完下半句:“被拒了。” 平弈秋已撒手人寰。 “没事,”钟如季握着杯子对平弈秋道,“谢了。” 等他上去后,下面三人都有事了。 平弈秋原本是一脸“我有罪”,后来就变成了一脸问号。 郑祝司本来是不知道说什么好,现在也是一脸问号。 至于俞宴,他平常就没什么表情,惊讶也不会很明显。 平弈秋懵逼地转头,问:“谢我干嘛?谢我啥?” 郑祝司品了下,道:“谢你挺身而出?” 他俩在那八卦,俞宴在边上旁听,顺便拿电脑处理着最近的事,他翻到邮件箱点开新邮件,扫完内容后顿了一下。 郑祝司不经意间瞥到发件人的姓名,就好奇地凑过去看了眼,看完内容后也是顿了顿。 “这个……嗯,”郑祝司往楼上瞥了眼,“咱们暂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先保密吧,到时候再说。” - 舒时在家里待了五天,钟如季时不时会过来一趟,两人共处一室也不干别的,就是聊些无关紧要的事。 但舒时觉得,这可能是他最近以来过得最轻松的日子,除了有些时候会收到某个人的信息外。 等“只影成双”彻底成为过去式,舒时也终于把自己从里面抽了出来,养了五天,总算把原先的自己养了回来。 易轻筱那天要了他的手机号码,时不时会发个信息过来慰问一下。 无痕的药效不假,舒时在第五天时就差不多痊愈了,他正想着要不要给钟如季发个信息说一声,结果才打开对话框对面的信息就来了:「今天有点事,会晚点来。」 舒时想了下,打字回他:「没事,实在忙的话就别来了。」 对面回得也很快:「不忙,花不了多少时间。」 舒时和对方一来一回地发信息,下一刻手机上就切出了来电显示。 他看了看备注,然后按了接听。 “你的伤好了吗?”对面的易轻筱问。 “好了,改天我把无痕给你送过去吧。”舒时看了眼压根没动过的玻璃瓶。 “嗯,就今天吧,你出来下,正好我们一起去趟二区。”易轻筱道,口吻是一片风轻云淡,“名额我已经报了,今天带你去钟如季那儿看看。” “……” “我给你报的是第二批次,今天过去也就是他们问你几个简单的套路问题,我觉得你应该没什么问题,就不提前透题了啊。”易轻筱没发现对面的沉默,继续道。 “……好。”舒时知道她说的是二区招新的事,这时候也不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上,“那个,我想问一下,他们那儿招新结束后会怎么安排啊?” “还能怎么安排?合适的留在二区,不合适的回去呗。”易轻筱道,她想了一想,又跟着加了句:“表现特别突出的说不定能在钟如季那儿长住,你加把劲儿,争取做最优秀的那个。” 舒时沉默了一会儿,觉得这个条件还真是挺诱人的。 等挂了电话,舒时一个头两个大,他先是躺在床上装死,然后才认命地套衣服出门。 今天是二区招新的第一天,趁着新人都还没来,几位考官已经聚上了。 “咱们这算不算内幕?总感觉不太妥。”平弈秋轻皱着眉说。 “这算什么内幕?又不是直接把人留下了。”郑祝司转着椅子道,将鼠标滑来滑去地筛选,“再说了,要说内幕,明显是夕哥那边比较严重好吧。” “你再给我说一遍?”周夕歌的声音幽幽地从他身后传来。 郑祝司呛了下,道:“我说,我们可爱温柔美丽又善良的夕哥绝对是最公平公正的那个。” 平弈秋看到周夕歌推荐的人,想了半天还是打算问一句:“不过说真的啊夕哥,这个叫秦简的不是邢案那边的人嘛,万一咱们引狼入室了怎么办?” “不会,他和邢案不是一类人,而且邢案也看不爽他。”周夕歌坐在椅子上,慵懒地回了句,“你们不用管我的意见,觉得他可以就把他留下,不可以就刷掉。” “那……那就让俞宴带他吧,俞宴比较公平。”平弈秋道。 俞宴扫了眼屏幕,稍微点了下头。 “钟哥那儿咱就不管了,其他人咱们再观望观望。”郑祝司浏览着信息,搓了搓手感慨道:“我这都多久没和别人出任务了,怕带不好啊。” “切,你不耍人家就行,带什么带。”平弈秋睨他一眼不客气道。 “话说回来,你们那天的事都没讲清楚啊,钟如季和舒时什么情况?”周夕歌怼了郑祝司一下。 郑祝司放开鼠标向后一靠,道:“咱也不知道啊,这不在做最后的努力嘛。兄弟们只能做到这儿了,再不成就只能看造化了。” ※※※※※※※※※※※※※※※※※※※※ 跪。没确定关系是有原因的,晚上还有一更~ 谢谢always小天使的手榴弹~ 留一口气 二区招新这件事说起来可大可小,说小了是招新人引进新血液,说大了那是在招苗子培养台柱子。 总之,去一趟稳赚不赔,对二区有想法的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以前二区只招过一次新,招进来的就是平弈秋他们几个,时隔多年,再次招新时他们已然成为了评审的考官。 规定时间将至,钟如季打开房门出去时习惯性地扫了一眼,在十几号人中看见了刚刚还在跟他发信息的人,视线往旁边挪点,还能看见对方身边的易轻筱。 舒时来过这么多次,闭着眼都能找到钟如季房间在哪儿,所以几乎是那道门一开他便望了过去。 某人看到他时微微低下了头,他总感觉对方好像笑了一下。 五位考官齐聚,第一批次的筛选即将开始。 舒时和其他人一块儿站着,而易轻筱则是端着茶水坐在沙发上,和另几个推荐人偶尔聊聊天,还偶尔瞥瞥他。 平弈秋将洗好的牌捏在手里,走到他们面前宣布了第一批的五人。 舒时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愣了下,下意识地往钟如季那儿看了眼,反应过来后又去看易轻筱。 而平弈秋还在说:“我们的规则很简单,单独完成一次初级任务即可。现在我手里有五张牌,每张牌都对应着一位考官,请五位上前抽取自己的牌面。” 舒时站在末尾,等其他人抽完了再去。 易轻筱起身走到郑祝司的电脑桌前,她屈指敲了敲桌面,道:“你们排批次是随机的么?” 郑祝司玩着剩余的扑克,笑了笑对她道:“少安毋躁嘛,第一批次和第二批次没区别,早些去不是早些离开么?省得陪跑。” 两人认识,说话也就自然一些,易轻筱想了想觉得也对,于是就没说其他的。 等扑克被抽空,郑祝司站起来后拍了拍易轻筱的肩膀,意味深长道:“你眼光真好。” 易轻筱:“?” 舒时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牌面,红桃j。 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于是快速地往钟如季那儿瞥了一眼。 平弈秋:“请拿了黑桃q的朋友到我这儿来。” 郑祝司:“梅花a的来我这儿。” 周夕歌:“我是红桃k。” 俞宴:“j,方块。” 最后一位的停顿让舒时心一跳,他再次确认了一遍自己手中的牌,同时听见钟如季的声音:“最后一位,来找我。” 舒时莫名脸热,他看着身边的人各自去找自己的考官,又看了看倚着楼梯而站的钟如季。 身边的人都走光了,就他还站着。 易轻筱看到这个分配时不免皱了下眉,但想想对方是舒时的偶像,又有点替他高兴。 她心想,舒时玩牌的手气还挺不错。 舒时不想成为大家的焦点,但奈何他抽到了钟如季,又或者可以解释为,他被分给了钟如季。 他挪着步子过去,视线始终低着没去看谁,挪了有一会儿才到钟如季面前,他将扑克递过去,小声道:“红桃j。” “嗯。”钟如季应了一声,夹走那张扑克后手搭上了对方的肩。 他稍微低了点头,带着点笑意的声音几乎落在对方耳畔:“这算不算,你送上门?” 舒时被他说得一阵耳热,抿着唇不应答。 “手上拿着j的两位考官先带着自己的人前去任务大厅挑选初级任务,其他的人暂时留下。” 舒时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钟如季出来的,总之回过神时人已经坐上了副驾。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反应,莫名感觉他们刚刚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偷那啥。 “伤好全了是该出来走走,只是没想到你会来我这儿。”钟如季握着方向盘道,他看着前方时弯了弯唇角,故意问:“你知道通过了招新是要住在我这儿的吗?” “我……知道。”舒时无声地叹了口气。 “不是要做朋友?距离太近貌似不太合适。”钟如季道,“毕竟我不能保证,你会不会被安排在我房里。” 舒时诡异地沉默了几秒,接着一脸正直道:“你好好开车,别分心。” 钟如季朝他瞥了眼,轻笑后抿了下唇,慢吞吞道:“你耳朵红了。” 靠。 舒时想找个帽子把自己盖住,还想下车。 钟如季几句话把人聊自闭,后来就没怎么逗他了,一路都很正经。 二区招新的事儿早在论坛里聊开了,这会儿还有不少等着看几眼的人留在任务大厅。 所以舒时还没下车时便已经是万众瞩目。 他顶着一堆人好奇又羡慕的目光跟着钟如季上了二层,本以为能放松一些,谁知才进去又看见了俞宴和另一个新人。 “钟哥,我们先走?”俞宴对钟如季道,说完后还瞥了眼舒时。 钟如季颔首:“嗯。” 等俞宴带着人进了空间舱后,钟如季对某个明显拘谨的人说:“现在没人了。” 舒时瞬间松口气,去兑了一盒酸奶压压惊。 “你慌什么,怕别人知道我们认识?”钟如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我能不慌嘛?”舒时松开吸管回了句,说来就憋屈,“我俩认识我还来了招新,在别人眼里这是走后门和黑幕啊。” “嗯,那确实。”钟如季回答得有点敷衍,注意力全在对方身上。 舒时抱着酸奶不动声色地侧了下身,过了没一晌又侧了回来,他不服输地和某人比对视,最后还是没撑住,低头猛吸了几口酸奶缓解脸热。 他再一次认识到对方颜值的杀伤力。 “下个任务正好是初级,”钟如季翻了翻页面后放下手机,抬眼看向对方,“我很期待你在空间里的表现。” 舒时咬了咬吸管,心想你还见少了么。 - 半新半旧的游乐场里只有摩天轮尽职尽责地旋转着,暮色渐沉,天边的昏黄褪去,留下纯粹的黑。 舒时坐在第二层的旋转木马上望了望外面,说:“如果不是知道这里是空间,我应该会很喜欢这里。” 临近傍晚的游乐场很安静,远看便觉可入画。 这个空间的名称是“极限游乐”,光是名字便介绍了背景。 “游乐场的话,大概率是鬼了。”舒时跳下木马时说,他回头看了眼某位不务正业的考官,用眼神示意对方跟上。 钟考官踏着蓝漆的台阶下来,莫名矜贵。 “咱们该去找集合点了。”舒时在前面边走边道。 钟如季跟在后面说:“你应该先找地图。” 舒时脚步一顿,转过身指了指自己道:“你觉得,我拿着地图和拿着废纸有什么区别?” 好像还真没什么区别。 钟考官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两人将游乐场逛了四分之一才遇到人,舒时看着对方的装扮,第一眼便觉得这是个npc。 戴着红色鸭舌帽的小姐微微笑着,转过头来对迷失方向的两人道:“找不到路记得向西走。” 她的声音好听是好听,就是幽幽的,像鬼魅。 舒时笑了一笑,回道:“谢谢提醒。” 然后转头问他的考官:“西在哪儿呢?” 钟如季指了指他右边。 舒时不假思索地拉着钟如季往左走,结果没拉几步就拉不动了,因为某人不配合。 “走反了。”钟如季无奈道。 “你不是说那是西吗?”舒时指了指对面,问。 钟如季顿了下,道:“好吧,其实那是东。” 舒时先是愣了下,然后忽然一笑:“你这是在帮我作弊啊考官先生。” 那人让他们向西走明显是个错误的信息。 向西,归西。他傻了才去找死。 其实根据太阳落山的地方也能判断出东西,但舒时懒得去想,所以干脆就问了,谁知对方直接给他指了明路。 考官先生并不打算回答他的话。 两人转头往东走,大约四五百米才看见人。 和其他空间比起来,这个空间除了大之外就没别的优点了。 集合点连个板凳都没有,大家只能站着吹风。 “这什么鬼地方,连房间都没有,那我们晚上住哪儿啊?”在风中抱着自己的一位小姐跺着脚说到。 舒时点了下人数,之后默默地望向了还在转动的摩天轮。 吊舱够着呢,随便住,住厌了还能换一个。 “游乐场有什么禁忌大家应该都清楚,看过鬼故事的都知道吧?”又一个被风吹得受不了的男士如此说到。 舒时看着他们在风中抖,莫名其妙也跟着一哆嗦。 他看见有对男女站在一起,女生穿的是裙子,男的便将外套脱了披在她身上,两人相视一笑。 舒时猝不及防被秀了一脸,默默地在心里腹诽,有男朋友了不起啊。 他刚酸完,下一秒自己肩上也披了件外套。 舒时揪着外套衣领往自己左边看,只见某人只穿着一件白色单衣,本就无可挑剔的五官在夜色的笼罩下更显深邃。 钟如季垂眸,揉了揉对方被风凌乱的头发,说:“冷的话就把衣服穿着,不太冷就先披着,等会儿去了没风的地方再还给我。” 舒时“嗯”了声,将头转回去时又瞥到了那对情侣。 好吧,有男朋友确实了不起。 ※※※※※※※※※※※※※※※※※※※※ 游乐场very适合干些别的 罪魁祸首 游乐场规模不算大,起码不会让人走到腿断。 集合点风太大,大家没聚多久便原地解散了。舒时拉着钟如季去找摩天轮,两人压根不像是来做任务的,要说是游玩散心还较为贴切。 “这里的设施一半都不能玩,就摩天轮还凑合。”舒时边走边看边点评,他稍微抬头看了眼天色,又咕哝:“天黑得这么快,摆明不让人看线索。” “空间背景简单,也不需要看什么线索。”钟如季跟在他后面道。 游乐场的背景,大多人都知道生存规则,这次任务折的人应该不会太多。 晚风凉,霓虹灯在夜里闪烁,舒时听到人声远去,略急的步子逐渐慢下来。 他揪着外套偷偷地深吸了口气,转过去对某人说:“趁着这次任务,我想跟你说些事。” 虽然他觉得自己太过肆无忌惮,但有些事总不可能瞒一辈子,他和对方也不可能一直以这种方式相处下去。 哪怕钟如季做得到,他自己也忍不了。 或许是他看起来有些严肃,钟如季也端正了散漫的态度:“嗯,你说吧,我听。” 舒时朝对方走了几步,将两人之间疏远的距离拉近。他朝四周看了看,最后牵上身边人的手,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渺:“我们去摩天轮上说。” 钟如季看到他低垂的睫毛,心里微微一动,顺着“嗯”了声。 距离摩天轮还有些距离,他们却是一路无言,舒时手还和对方牵着,打腹稿打得越来越紧张。 面上是看不出什么,心里已经慌死了。 等到了摩天轮下面,舒时连高度都没看,拉着钟如季就上了面前的吊舱。 两人并排坐着,舱门关上后连风声都隔了一层屏障,这个狭小的空间很安静,静到舒时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他双手撑在身侧,将目光瞥向了外面。 摩天轮缓慢上升,在离开地面有段距离后,舒时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其实你应该也知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钟如季看着他侧脸,承认道:“嗯。” 有了开头,后面的话要说下去便不是很难。 舒时听到那声嗯后撤回了放在外面的视线,转而看着对方的眼睛,说:“我是意外来到这个世界的,一来就附到了这具身体上。” “我不知道原先的他去哪儿了,所以我在想,我会不会终有一天要离开这个世界。” 他说到离开时,钟如季的手心覆上了他的手背,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舒时感受到手背上的温热,笑了笑低垂了视线:“我不喜欢这个世界,但我喜欢你。所以我希望我们之间能有个圆满的结局,不要无疾而终。” 当时拒绝的人是他,没坦白的人也是他,所以现在得由他将剩下的距离一点一点填充上。 “我很可能某天就消失了,你想想这点再考虑要不要和我在一起,”舒时朝他笑,说不清眼里盛着的是温柔还是苦涩,“现在断了还来得及,免得浪费时间和感情。” 钟如季轻轻地皱了下眉,纠正道:“这不叫浪费。” “嗯,但我也找不到别的形容词了,能明白就行。”舒时的心跳频率降回了正常值,说话也就更平稳理智些。 但接下来要说的话又让他的心跳快了起来。 吊舱里安静了一瞬,风声也跟着歇停,舒时不自觉地屏着气,终于鼓足勇气抬眼认真地看着对方:“你要是不在乎这点,那么我想说,我想和你在一起,非常、非常想。” “我不想和你做朋友,我想我们的关系更亲密。” 远方的灯火影影绰绰,身边人的眼里映着漂亮的霓虹。钟如季垂眸,将两人相牵的手改为十指相扣,莞尔道:“那就在一起吧。” 舒时顿时笑弯了眉眼,倾身过去亲了下对方的脸颊。 钟如季察觉到对方亲上来之前的一瞬停顿,他有点想笑,还好克制住了。 舒时扣紧了他的手,迟疑了一会儿又作了个补充说明:“那个,你也知道,我现实中的身体不是我自己的,所以……所以咱们不能做很亲密的事情。” 钟如季眉梢微抬,忍俊不禁道:“很亲密的事情是指哪些?” 舒时闭嘴装死。 偏偏某人得寸进尺地问:“现实里不能做,在空间里能做吗?” 舒时佯怒瞪了他一眼,然后忽闪着眼睛没看他,声若蚊蝇地憋出一个字:“能……” 钟如季忍笑,道:“哦,那就好。” 舒时伸手揉了下自己发烫的耳朵,悄悄地吁了口气。 结果这口气还没吁完,就听到对方用那种他最受不了的声音问:“所以我现在能吻你吗?” 舒时的脸跟着耳朵一块烧了起来,他更小声地“嗯”了下,才偏过头对方就靠了过来。 摩天轮升至最高点,吊舱里的两人吻着对方。空气被染上属于恋人的暧昧,在小小的空间里经久不散。 …… 由于第一轮升到最高处时没干正事,两人必须多待一会儿重新转一圈。 舒时隔着一道玻璃望着外面,自以为很正经道:“游乐场我去过很多次,大多设施我还能认,这里少说有两个鬼屋,长得奇奇怪怪的一看就不是好地方。” “嗯。”钟如季的声音微微哑着,说话时还带着一丝餍足。 舒时不自然地清了下嗓子,抿着唇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今晚不会有情况。”钟如季替他说了,后半句存了私心,“明天再观察也行,你可以想些别的。” 舒时心说你还想让我想些什么,再想些别的就要出问题了。 他吐了口气,把别的想法赶出脑子,继续道:“鬼屋里向来阴森森的,进去了估计没什么好事,所以明天我就不去探险了。” “嗯。” 这次的任务时限一共六天,舒时在心里啧了一声,嫌短。 - 两人从摩天轮里下来后见着几对结伴而来的人,由于不熟,双方互看了一眼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正如先前所说,游乐场里的设施大多都没启动,他们离开了摩天轮后也只能下来随便转转,四处逛逛。 和他们同批的任务者共有十七个,加上他俩也就十九个,这么些人散在游乐场各处,不约好地点比较难聚。 四处无人,舒时走着走着就和钟如季靠在了一起,手也不知不觉地牵了上去,两人靠得越近他心里越是开心。 过山车、旋转木马、碰碰车和鬼屋都是游乐场里的常规项目,但放在空间里,显然是最后一个更有价值一些。 舒时没打算进去,也就随便瞟了一眼,没想到居然有人真在夜里去找刺激。 他憋了会儿,最后没忍住道:“厉害。” 钟如季也瞥了眼,正好看见最后一个人掀了帘子进去,他对别人不感冒,也就看了下便再没后续。 两人本来都走过了鬼屋,舒时临时又变了主意,转头回去说要进去玩玩。 钟如季看了眼绕着藤蔓、鬼气森森的木质牌匾,心想这氛围造得还不错。 舒时刷过这么多次空间,见到的真鬼也不少,自然不怵这些假模假样的道具,他兴致勃勃地掀开帘子打算见识见识里头的光景,结果一进去人就傻了。 他夜盲,啥也看不见。 舒时被自己蠢到了,哭笑不得地拽了下钟如季,说:“你扶着我点,我瞎了。” 钟如季视力不错,能在黑暗里看见对方黑亮的瞳仁,看起来确实是没什么聚焦点。 他应了一声,手扣紧了些。 “好好的鬼屋,要营造气氛不能光在灯光上下功夫啊,这来个夜盲的没人带的话全程就只能靠摸了。”舒时说着,睁着眼睛尽力地视物,最后也没什么成效,该瞎还是瞎。 “过了这段就有亮光了。”钟如季注意着脚下,又看了看远处拐角的地方隐隐闪着的光。 舒时道:“那就好,否则我不白来了。” 他俩不是抱着勘察的心思来的,加上舒时看不见,所以钟如季便提了点速度,直到拐了弯后才恢复原速。 但也就是快了这么一点,他们便赶上了上一批进来的人。 几个成年人走在一起,步子挪得小心翼翼,生怕触动了什么机关吓死自己。 他们贴着墙壁走,墙上安置的喷气口感应到人的存在,二话不说喷了道凉气出去。 于是,一声尖叫带起了一串惊恐的尖叫。 舒时:“……”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攒足勇气进来的。 ※※※※※※※※※※※※※※※※※※※※ 赶上情人节的尾巴 因果循环 鬼屋里的光线很暗,即便有灯也看不清全貌,更何况那些灯光还是紫蓝绿的。 前面那拨人受到惊吓后便慌里慌张地互相推搡着去了下一个长道,钟如季在后面牵着笑得不能自已的某人继续往前走。 两人走到拐角时也被喷气口招呼了,除了有点凉之外没别的感想。 拐进长道,沿路都是棺材和假肢断手,他们走过去时棺材板忽然打开,里面的鬼立起来跟他们脸对脸,背景音是刻意营造出恐怖氛围的气音,最经典的是“还我命来”。 舒时不打算吐槽他们,省得再过几天他们活了来报复。 他看了看照在红木棺材板上的紫光,夸赞了句:“光打得还可以。” 钟如季:“道具做得也还行。” 两人硬生生把这儿逛成了花园,如果不是前方的几人还在惨叫的话,这鬼屋是真的没了存在的价值。 舒时夜里的视力不太行,至多只能看见打了光的部分,走到黑的地方就很容易栽坑,拦板都差点磕到几次,好在有钟如季伸手挡着。 前面又有一个拐弯处,舒时眯了下眼,那光亮得他隔老远就能看见,他有点好奇里面是什么关卡,都不用灯光加持了。 先于他们进去闯荡的几人没什么声音,弄得他好奇心更浓厚了些。 “得亏不是真人演员扮鬼,”舒时忍笑道,“我好心疼他们的嗓子。” 一路走一路叫,听起来就惨,遇到道具尚且如此,要换了真人那还得了。 他才说完别人,自己就遭报应了。 钟如季瞥到小屋子里的东西时,第一反应就是往身边看,只见某人已经转身准备跑了。 他牵紧了对方的手,微微用力便将对方拉了回来,调侃道:“不是不怕吗?” “怕,我怕死了。”舒时立即认怂,对那些东西接受无能,“我们回去吧,这里没什么好逛的。” 钟如季瞥了眼小屋里的景象,觉得这地方可以说是专克舒时。 满屋子的“人”站立着,她们身着鲜红的大裙子微笑着,脸上化着标准的纸人妆,艳红的嘴唇将面色衬得更加惨白诡异。 关键是她们的眼睛都非常大,并且真实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舒时别的不怵,就怵这个。 要是就一两个还好说,他还能撑,但这满屋子的他实在是看不下去,早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假人和假人的距离靠得很近,要过去只能侧身过去,而且还绝对会碰到她们的裙子。 “我总觉得她们是活的。”舒时抖了下说,“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过去的。” “他们不怕。”钟如季通过两个假人中间的空隙看到出口的地方,侧回头说:“穿过这里好像就能出去了,要往回走吗?” 舒时迟疑了一下,他往回看了看黑到不行的路,又看了看满是光亮的纸人屋,一时间还真择不出那条路更好些。 “你怕就把眼睛闭着,我带你走。”钟如季道。 舒时有些心动,最终屈服于对方提出的条件。 闭上眼后,舒时能感受到的便是钟如季的触碰,听到的也只剩对方的声音。只要不刻意去想,他便不会认识到自己正走在纸人屋里。 “侧身过去,小心点。”钟如季将他的肩对着空隙,慢慢地扶着他的手臂走过去。 站立的纸人们摆着微笑,黑漆漆的眼珠子转向正在借路的两人。 钟如季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们一眼,伸手挡开她们企图抓人的手。 等出来后呼吸到新鲜空气,舒时舒服不少,对钟如季说:“里面一股脂粉的味道,好难闻。” “嗯,确实。”钟如季掸了掸手臂上沾上的粉。 “好奇怪,感觉这个纸人屋有问题。”舒时盯着那片光亮道,“恐怕之后她们都会活过来。” “活过来也没什么用。”钟如季又拍了拍对方后肩处被他弄上去的粉灰,顺便接话,“场地大,她们想追人都追不上。” 舒时沉吟了半晌,转过头看着自己对象,慢吞吞地说:“我觉得咱俩相处方式不太对劲啊,你不是在考核我么?你什么话都接,这黑幕啊。” “黑不黑幕我说了算。”钟如季道。 舒时笑了下,说:“你把我名额去了吧,最后通过的人别算我名字,反正我也没打算通过招新。” 钟如季没接话。 舒时渐渐品出不对劲了,他觉得有些好笑,于是又说:“我不能以通过招新的名义进二区,那能以你对象的名义住进去么?” 钟如季没聊这个话题,而是陈述了一个事实:“我在二区,你在八区,像异地。” 舒时搭着他的肩失笑,说:“那确实不太好,异地难坚持,说不定哪天我就跑了。” 就因为这句话,几分钟后,他嘴唇肿了。 被亲老实了的某人耳尖红了一路,直到两人逛完了回去摩天轮上也还红着。 - 游乐场里确实没有住的地方,在摩天轮上凑合了一晚的两人闹到半夜才睡着,再醒的时候早就天亮了。 集合点位置不变,两人去的时候大多人都在,只零散几个没来。 看见其他人肩上都背着包,舒时朝众人身后瞥了眼,果不其然看见还有剩的。 他过去翻了翻,最后和钟如季对视了一眼,随手挑了两个包走。 两人靠着身后的门,舒时侧头咬着牙小声道:“来得晚就是不好。” 剩下的包里只有不填肚子的零食,而且包都空了一半。 钟如季拎着包说:“一天的量,明天来早点就行。” 舒时顺着杆往上爬,说:“所以今晚要早点睡。” 钟如季侧过头,默默地看着他。 舒时和他对视了一会儿,视线往下挪了挪看到他形状姣好的唇瓣,顿了好久后转过头不争气地说:“你就当我没说过话。” 美色误人,色令智昏。 白天的游乐场正常运作,大多设施都能尝试。由于没有npc来安排他们,众人便四散游玩去了,情侣聚一起,朋友聚一起,单人的就拉人聚一起。 舒时一路都和钟如季走在一块儿,他瞥了眼一直跟在他们不远处的几个女孩子,又看了眼自己身边某个光靠脸就能招蜂引蝶的男人。 “鬼屋和摩天轮去过,还有很多项目都是开放的,要不要去试试?”钟如季笑着问他。 这人一笑,那些女孩子显然更兴奋了。 “先把地图找到看看有哪些项目吧,找个好跑的场地。”舒时把心思扯回正道上。 钟如季:“……行。” 钟如季拿了张地图,舒时跑去找了个观光车,两人一个看地图一个开车,悠闲的同时还把场地给看完了。 各类npc守在各种项目旁,舒时看了一圈没有太想玩的,虽然他现在不太恐高了,但还是不会主动挑战过山车这种要人命的项目。 “没有安排必做的任务,也没有线索可找。”舒时捏着地图,此时开车的人已经换成了钟如季,“貌似得试试项目……” “嗯。”钟如季看了他一眼,“你挑一些能接受的项目,先去试试水。” 舒时把地图看了又看,最后挑了“空中飞椅”这个项目。 名字听起来很耳熟,所以他想先试这个。 “空中飞椅”前排队的人几乎没有,倒是过山车那边聚了五六个人,找刺激的都去挑战最高难度的了,这种小项目无人问津也很正常。 两人将背包寄放在格柜里,挑了两个相邻的座位,舒时绑好安全带后侧头道:“他好像没什么要说的,像个工具人。” “结束再看,没有的话就去其他项目。”钟如季道。 设施启动,吊着的椅子随着塔身旋转。 舒时抽空往别处望了望,看到不远处还有间鬼屋,他收回视线往钟如季那儿瞥,无意间扫到支撑飞椅的塔身上有字。 他是最外圈,视线一晃而过压根看不清,他叫了声钟如季,让对方帮忙看看。 塔身上除了繁复的装饰花纹外还刻了个尤为突兀的红字,三截塔身正在慢慢缩回,钟如季在最后一圈时才看清线索,还是个甲骨文。 “死字。”钟如季下来后说。 舒时默了良久,说:“我们第一个项目就踩雷了?” 他还以为项目中暗藏的字是需要串起来才能连成线索,结果他们拿到的第一个字就是死? “不好说,去别的看看。”钟如季背起包道。 “好吧好吧,不过我觉得我这运气也差不多了。”舒时往回看了眼,缩下的塔身早就把线索藏了回去。 “没事。”钟如季揉了揉他头发。 虽然他运气确实不好。 “既然要这样看的话,那就先从高空项目找起吧。”舒时首先锁定了过山车的位置,“再晚几天去的话,有命去没命回。” 极限游乐,他早该将重点放在前两个字的。 这回他们是徒步走去的,主要是总共也没多远。 游乐场里有两个过山车,一个大型的一个小型的,他们现在去的就是大型的。 轨道蜿蜒伸向远方,其中还有好几个疾冲的坡和三百六十度的圈。 舒时仰望着它,是真的不太想去。 全厅通报 过山车仍在运行中,上一批去的人在上面肆意叫喊,舒时两人便放了包在底下等。 除去人流量过少之外,这游乐场还真像那么回事。 “我上去了可能会全程闭眼,”舒时说着就被自己逗笑了,“下次去长楼试试斜坡上的车,必须得把这毛病治好了。” 他以前来游乐场最多只敢坐个海盗船,下来了腿还得抖那么几十分钟,现在他都敢上过山车了,也不失为一种进步。 只是这还远远不够,他下个标准任务就是高级,未将一切弱点克服,进去了就是害自己。 “嗯。”钟如季也在考虑他高级的事情,甚至都已经规划许久了,“除去这次初级,剩下的时间也还算宽裕,先前是说不要把任务排得太开,但你最后一次中级已经没了,所以训练必须要加强。” 每次谈到这点舒时就心虚,以至于他从不主动聊起“只影成双”,而恰好钟如季也很体贴,从来不问,就算是偶尔提起也不会追根究底。 “所以得充分利用时间了。”舒时仰了下头,又望向钟如季笑了笑道:“加强度我无所谓,随便你训了。” 钟如季意味深长地回看了他一眼,过了会儿才说:“好,希望你别后悔。” 舒时:“……”突然感觉不太妙。 - 大型过山车一趟下来要不了多久,舒时全程闭眼,全靠钟如季搜线索,但由于车速过快看不到什么,他们只能多坐几趟。 五次下来舒时都快吐了,最后还是在轨道上看见了红色的“要”字。 “喝点水。”钟如季轻皱着眉给他顺背,将刚开的一瓶水递给他。 舒时艰难地咽下水,勉强将呕吐感压下去,他将水递回去,笑了笑道:“它是不是在预言什么,我是真要死了。” 这空间对恐高的人太不友好了。 “算了,别试了。”钟如季拿走他手中的地图,“等会儿把高空项目圈出来,晚上去找。” 线索在晚上会更清晰,与其白天这么折腾,还不如晚上出来冒个险,总之两人身手都不差,前两晚出来不会有事。 “都说是高空项目了,晚上出去当蜘蛛侠啊?”舒时去抢地图,结果没抢到。 钟如季将地图塞进包里,不容拒绝道:“你现在恐高没彻底克服,一整天下来容易出问题。” 天黑的时间段无从得知,白天消耗过度的后果就是夜晚后继无力。 “那就慢慢来,过一个歇一下,绝对不出事儿行不行?”舒时放缓了语气,试图商量。 钟如季和他对视良久,说:“不行。” 舒时过任务时往狠了干的路子在钟如季这里完全行不通,他还没动呢,某人就把路给他截了。 他说了半天都没见对方有松动的迹象,他都想强来了。 但他怂,不敢。 “你的胆子也该练练了,不可能一直怕她们。”钟如季瞥他一眼道,很快就找到了对方执意要在白天抓线索的缘由。 舒时讪讪一笑,道:“这个得以后再说。” 钟如季无情道:“别以后再说,趁着有机会练练。” “那她们围攻我怎么办?打不过,我不想送死。”舒时据理力争道。 “打不过有我。”钟如季立马回到,说完后又扫了眼对方说:“如果你连她们都打不过,咱们就取消长楼,专门训体能。” 靠,这人压根不知道“通融”两个字怎么写。 舒时段位不及对方,只得认栽。 两人之中还是钟如季做主,他们后来去了些不太刺激的项目,没找到一条线索,于是一整天只剩下吃和玩。 舒时抱着零食靠在吊舱里时,只觉得自己养起来的危难意识要被败光了。 他在外时不找线索,回了摩天轮还不干正事。 日子过得太逍遥了也不好。 摩天轮多转两圈,天色也跟着暗下来。这次空间没有任何显示时间的道具,他们无法精准判断子夜是在什么时候。 “是最黑的点出去还是现在就走?”舒时吃着薯片问到。 钟如季向外面的某个地方瞥了眼,说:“等会儿,还早。” 舒时也往外看,看到漆黑一片就索性放弃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踏着夜色从摩天轮上下去,舒时回头望时还能看见其他吊舱里的任务者向他们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晚上不用带地图,反正带了也没用,逃起命来是不择路的。而且钟如季过目不忘,不需要地图。 两人出来就是奔着鬼怪去的,专门朝西走,走了没多远就遇见了纸人天团。 她们打扮得明艳,在夜里也有极强的存在感。 舒时不自觉后退了半步,咬着牙小声道:“要是我腿软了你还得背我回去,你看看多不划算……” “挺划算的。”钟如季漫不经心地回了句。 舒时:“……” 他将注意力放在纸人身上,尽全力不去看她们的脸,结果才下移视线便看到了一排涂着大红丹寇的尖利长指甲。 “二十个,你觉得咱打得起吗哥?”舒时木着脸问某人。 “我改主意了,不跟她们打。”钟如季看着敌方的阵容道。 他们不打,不代表敌方不打。 纸人天团们微微一笑,齐齐发出凄厉又尖锐的叫声,在夜里格外瘆人,像是孤鬼哭号。 “靠!”舒时第一反应就是拉着身边人跑,“她们怎么还用音浪攻击啊。” “没事,就是有点难听。”钟如季回答说。 舒时都快被他弄笑了,无奈道:“你看她们听到了不追你到天荒地老。” 敌方那指甲可不是长着看的。 在她们冲过来前,舒时早早拖着钟如季跑了,后者在跑路过程中捡了枚碎石子,随意往后一掷便打中一个纸人的心口。 与此同时,他心口突然一疼。 幸好他没用太重的力,不然他得死在自己手里。 纸人天团出现在鬼屋旁,两人跑来跑去都绕不出鬼屋的圈,干脆歇停了等着纸人们追上来。 “你刚刚是被同作用了么?或者是反弹?”舒时揪着眉问。 “都差不多,”钟如季朝后扫了眼,“最好别攻击她们。” “不攻击她们我知道,可是鬼打墙该怎么破?”舒时四处望了望,最后觉得可以去鬼屋里走走,“去找鬼怪吗?” “走。”钟如季牵住他手腕,没管身后的纸人。 这个鬼屋并不是他们去过的那个,而游乐场里的其他鬼屋两人也都在白天去试过了。 现在他们眼前的这个鬼屋,或许是真正意义上的鬼屋。 对待任务需要谨慎细心,舒时进去后便牵紧了钟如季的手,他在暗淡的光线中想谨慎都没法谨慎。 他觉得这空间克他。 他们走到里面也没能见到光,倒是舒时因为看不见撞上了好几具棺材,越往里走便越能闻见一股潮湿的腥味。 难是难熬了些,但总比被二十个纸人追要好。 第二晚的鬼怪能力未达巅峰,对他们来说还没太大的威胁。 “线索太少了,找不到突破口。”舒时低声对钟如季道。 “嗯,我知道。”钟如季的声音略显低沉。 大地图的坏处就是线索零碎,主线杂糅。 还未找齐的红字,不能攻击的纸人天团,还有这平白出现的鬼屋,样样都是线索,但是样样都不齐全。 “这次的鬼怪好神秘。”舒时忍不住道,“手段诡异,能力也成谜。” “鬼怪是女性。”钟如季道,“我们暂时见不到她,估计得等到大场面。” “女性?”舒时想了下,把进空间起见过的女性都筛选了一遍,结果范围过广,并不好判断。 他不懂也没去问,毕竟这只是初级。 “先从这儿出去,破了鬼打墙。”钟如季道。 前方的路仍然黑暗,舒时不得不靠着钟如季,两人并排走了许久,又湿又腥的气味越来越重。 钟如季塞了个东西给他,说:“戴着。” 舒时摸到了两条细带子,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口罩,他单手将口罩带上,闻到的气味便没那么浓了。 淅淅沥沥的水滴声伴着他们前行,无尽的黑暗与杂乱无章的水声交织在一起,轻易地让人心生恐惧。 舒时几乎都能想象到后面会遇到什么了。 两人没再说话,只是凭着相牵的手传递着彼此温度。 脚下踩着的路忽然有了水,头顶上也落下来几滴液体,不知道是水还是血。 舒时呼吸不太顺畅,只觉得这次的鬼怪特别适合设计鬼屋。 如果只放一个人进来,走这么久还没看到希望的话心态早就崩了。 “低头。”钟如季提醒道。 舒时依言做了,肩膀却蹭到了一个软体的东西,他没敢细想,但全身已经开始绷紧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远处隐隐传来纸人们的叫声,他皱了下眉头,本能地有些抗拒。 待适应了腥气,两人出来后直接抵达“激流勇进”,这里地广,气味散在空中没那么浓烈。 但这里比鬼屋好不到哪儿去,因为这里就是血味的来源。 满池的红水泡着数不胜数的人,有的人面目模糊,有人五官朝下,他们静静地躺在水里,不吵不闹,一片死寂。 ※※※※※※※※※※※※※※※※※※※※ 莫名展开了这个空间,打算几章内结束它 实在憋屈 工作位那边,平弈秋仍在考核套路,另两人倒是还聚在一块儿。 周夕歌看到这一幕,不由得说:“撑腰的我见多了,怎么看他给人撑腰就这么带感呢。” 郑祝司笑了笑说:“大概是因为活久见。” 周夕歌:“他好歹也顾虑一下易轻筱的感受吧,人家刚刚还在训人呢,被他这么一搅和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郑祝司望过去,发现还真是。 刚接了酸奶的舒时看到易轻筱的表情,略有些窘迫地摸了摸鼻子。 他尝试着开口,企图蒙混过关:“咳,我知道这次是我考虑欠妥,下次一定以任务为重。” 易轻筱慢慢地转过脸,不带感情道:“这个不重要,你先解释一下你俩什么关系。” 舒时:“没什么关系,就是……” 易轻筱缓缓道:“好好说,说实话。” “……”舒时突然很想穿回几分钟前,这酸奶他不要了。 - 招新结束已经是下午五点多,最后一批次的新人陆陆续续地离开。 其中有个推荐人走前还跟易轻筱打了个招呼:“你带的那个很有希望啊,钟如季对他的态度还可以。” 易轻筱在心里呵呵笑了几声,都谈上恋爱了这态度能不可以么。 她笑着回道:“你推荐的那个也是啊,周夕歌还挺看好他的。” 郑祝司离开工作位到她身边,顺便招呼:“要不要留下来吃个饭?” 易轻筱幽幽地看他,问:“我留下来干嘛,你们这一堆人我才认识几个?” 郑祝司讪然,说:“不是都打过交道的嘛。” “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易轻筱说,瞥了眼从电脑桌前站起的钟如季,“你们玩你们的,就当我今天没来过。” 说着她转过身面朝着舒时,想说些什么又感觉没什么好说的:“你……算了,你好好待这儿吧,我先走了,改天有空约饭。” 舒时站起,道:“我送你吧。” 易轻筱想了下便没拒绝,微微点了下头。 二区和三区听起来离得很近,实际上还是有些距离的,两人走了十多分钟还没出二区,走着走着天就黑了。 “抱歉啊,我该早些坦白的。”舒时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该道声歉。 “没事,你们也才在一起没多久不是么。”易轻筱心情复杂地回到,“我只是有些意外。” 那确实是很有些意外,她感觉世界都迷幻了。 舒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既然你都和他在一起了,我相信你也是想过后果的,很多话我就不用说了。”易轻筱道,声音轻得很温和,“他很好,你也很好,我先祝你们长长久久。” 舒时看着她被夜色模糊了的侧脸,由衷道:“谢谢。” “谢什么,只是一句祝福而已。”易轻筱有些感慨,“感觉钟如季找到了你也算是种幸运吧,当时逛论坛说他有喜欢的人我还不信,现在倒是不信也得信了。” 舒时心想,他遇到了钟如季才是真幸运。 “哪天你打算背着他做任务了,欢迎来找我。”易轻筱的步子停在三区门口,看到后面的车后笑了下,对舒时道:“他来接你了,跟我说个再见吧。” 舒时轻笑,说:“再见。” 他在三区门口站了会儿,直到看着易轻筱的背影消失才转身往回走。 夜色已然深沉,半月照亮模糊的前路,远处的路旁停着熟悉的车辆。 舒时隔着月光遥遥看了眼那头站着的人,还没走向对方眼里便先有了笑意。 - 二区招新三天结束,根据各项能力评比,这次招新收了五个新人,名额不多却各个都是精英。 “我去办手续,要不要顺便把舒时的也办了?反正早晚都要去的。”平弈秋拿了手机和各类资料准备出门,走前又转回来问了声。 “这个你就别管了,舒时的应该是钟哥亲自去。”郑祝司说了句,“他们还没打算同居呢,你这也太着急了。” “我这不是看他在八区,每次来咱这儿都不方便嘛,就住这儿多好啊,省事儿还好办事。”平弈秋越说音量越小,到最后半句就是自己咕哝了。 “快去吧,早点办完早点回来,再慢点饭都没你的份。”郑祝司敲着键盘催到。 “切切切,去就去。”平弈秋道。 他才走没多久郑祝司就放开了键盘往后一躺,揉了揉自己肩膀,说:“我这都多久没经历过这么密集的训练了,这几天差点累死我。” 俞宴瞥了他一眼,说:“又没让你跟去。” “是没让我跟去,但是训练这事儿不就是靠自觉么。”郑祝司道。 “那就别抱怨。”俞宴抽出下面的纸张,继续在电脑上处理东西。 过了大约半小时,他整理完信息后直起身,看见旁边某人的纸上只有四个勾。 事儿没干多少,人先睡过去了。 俞宴无声地叹了口气,伸手把名单从对方手臂下抽出来,打算帮忙做几个。 人工任务记录表上标明了每个人的任务数以及所获的道具,他处理到第八个,看到道具栏后顿了下,然后拿起手机记下了这个人的名字。 钟如季房间。 “这次任务没什么太大的失误,客观来讲还行,但是对线索的联想还有些偏差。”钟如季敲了敲纸上画了圈的地方,“线索不一定和任务名称有关系,不要强加上去。” “嗯。”舒时认真地在听。 两人的日常就是训练和复盘,时间虽然宽裕,但是仍然不可懈怠。 “差不多,暂时不继续了。”钟如季将列好的关系图折了递给他,“要是还有没办法判断的地方再问,回去可以多看看。” “好。”舒时接过那张纸,又拿起桌上放着的酸奶吸了口。 “最近几天强度比较高,是不是很累?”钟如季找了药过来,将对方的腿搁在自己腿上,卷起他裤腿就能看见还没好全的伤口。 “累是应该的,不累累高级过不了的。”舒时咬着吸管笑了下,他低眼看了下自己的膝盖,又说:“这个伤还好,应该还能接着训。” 他昨天在楼梯上训练,剩几阶时腿一软跪了下去,膝盖上刮了层皮下来,后来又觉得庆幸,起码没骨折。 “训练先停几天,这几天专门给你上课,讲讲关于高级的东西。”钟如季换了根棉签给他涂药,动作小心又温柔,“到时候周夕歌他们也会参与。” “这待遇真好。”舒时双手反撑在床上,朝他笑了笑。 钟如季说:“也就是听听经验比较占便宜,按你的训练强度估计没几个人愿意来。” “你们招进来的那五个人标准应该也会提高吧,只要我不是一个人就行。”舒时道。 “你的强度是他们的三倍。”钟如季合上盖子,看了他一眼,“所以你还是一个人。” “靠,”舒时被他说笑了,抬了抬腿踢了他一下,“那不还有你么,你的强度还是我的三倍呢。” 钟如季把他的腿放下来,倾身过去吻了下他脸侧,顺从道:“嗯,我陪你。” 舒时知道对方在心疼,昨天他摔下来后钟如季就直接把他带回来了,没完成的训练和今天的训练全都取消了。 他回吻过去,说:“没事,这强度挺适合我的。” “嗯。”钟如季应声,后又问:“打算什么时候搬过来?你待在那儿总有些时候会不太方便。” “过几天吧,伤好了再说。”舒时说。 留在八区确实不方便,他也考虑过,反正待在那儿也没什么意义了,还不如来二区。 他想了又想,说:“到时候我去任务商店里重新买东西,原先屋子里的就不拿了。” “好。”钟如季道。 临近饭点,两人在上面待了会儿才下来,舒时坐到沙发上,看着钟如季进了厨房才拿了手机玩。 二区这边的气氛日渐和睦,八区那边的某人也没再打扰过他,所以即便训练很苦他也乐在其中。 平弈秋回来时正赶上开饭,他放下手里的东西,第一时间跑去找钟如季。 他借着拿碗筷的功夫溜进厨房,说:“钟哥,居住区那边又进小孩儿了,没人管。” 钟如季顿了下,神色如常道:“找到生身父母了么?” 平弈秋摇了摇头:“暂时没有,说是孩子被丢过去了之后就没人来看,也没人管吃喝。” “下午我去看看。”钟如季道。 平弈秋拿好碗筷:“嗯,好。” 钟如季擦了擦手,将最后一道菜端出去。 大家吃完饭后又是各干各的,舒时拿了钟如季给的资料在看,一边看一边轻皱着眉分析。 钟如季手头上的事不少,要抽出时间来不太容易,他刚准备出门却又被俞宴叫住了。 “今天的名单里有人选了羁渊,具体用没用暂且无从得知,我们需要观察一下吗?”俞宴问。 钟如季想了会儿,说:“不用特别留意,稍微关注就行。” 俞宴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信息,道:“好。” 舒时看个资料,再抬头时连钟如季的人影都没看到。 吃饱喝足的平弈秋往沙发上一靠,看他神色就知道他在找谁,顺口就报了自家老大的行程:“应该是去居住区了,估计要一会儿才能回。” “居住区?”舒时发现自己对这里还有不了解的地方。 有因有果 “噢,你可能不知道居住区是哪儿,事实上几乎半个任务区的人都不知道还有居住区这地方。”平弈秋撑着脑袋道,“而且知道的说不准全是钟哥粉丝。” 舒时不解之中还有点了然:“他在居住区待过?” 平弈秋捞了个枕头抱着,说:“何止是待过,整整十八年呢。” 十八年。 舒时觉得自己明白了,而对方接下来的话正好印证了他的猜想。 “钟哥和我们不一样,他从出生起就在这儿。”平弈秋一边回想一边说,“任务区只允许十八岁以上的成人进入,出生在任务区的孩子只能被送往居住区。” “钟哥的父母……怎么说呢,就是不太负责。居住区的孩子没人照看的话很难活下去,要不是前辈们时不时会去一趟居住区,恐怕钟哥活不到今天。” 舒时倏地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谁拿捏住了一样,一下一下、或轻或重的,不疼,就是难受。 郑祝司听到关键词,端着杯咖啡过来坐下,问:“聊什么呢,怎么突然谈到这个了?” “钟哥去居住区了,我俩顺便聊聊。”平弈秋回到。 郑祝司皱了下眉问:“又有人丢孩子进去了?” “是啊,只管丢不管养,都不知道他们生下来干嘛,白让孩子遭罪。”平弈秋叹息着说,又朝着舒时笑了笑,“不过还好钟哥会去居住区看看。” “居住区的孩子能活下来全凭造化,”郑祝司抿了口咖啡接到,“毕竟不是每个人都那么不负责。” 在世界机制和任务体制的束缚下,大多人都默认绝不生育,因为他们知道生孩子艰难,孩子生下来更艰难。 奈何这世界总有些人是不管不顾我行我素的,因此才会有居住区的存在。 但由于不守规矩的人不多,所以生活在居住区的孩子也是少之又少。大家都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是啊,全凭造化。”平弈秋感叹道,“钟哥不就一个人在那儿待了十八年嘛,好在活下来了。” 郑祝司瞄了眼舒时的脸色,悄摸地用手肘拱了平弈秋一下,示意他适可而止。 平弈秋顿了下,清了下嗓赶紧道:“不过现在都熬出头了嘛,苦尽甘来呀。” 所谓的苦尽甘来就是离开了居住区后进入任务区? 舒时不觉得这叫苦尽甘来。 他听过有关于钟如季的过往不多,因为对方不提,他也不打听,所以直到今日他还对自己男朋友的过去不甚了解。 以至于他现在乍然听到一些陈年旧事后,满心只剩下了心疼,特别心疼。 钟如季去了趟居住区,回来后便发现舒时变得有些黏他。 例如他处理名单的时候,对方不玩手机,只是盯着他;再如两人在床上休息时,不擅长主动的某人难得凑近了抱住他的腰。 他不知道引起这个变化的因素是什么,但是他确实很喜欢这种亲近和依赖。 - 好好休养了几天,舒时待在二区都被喂胖了一些,一是因为他不节制,二是因为钟如季也不节制。 一个只管吃,一个只管喂,再这样下去他练好的身材都要没了。 “伤好了,明天咱们去训练场吧。”舒时靠着电脑椅说,望过去的眼神都是亮的。 钟如季剥了一瓣橙子递给他,面不改色地说:“后天再去。” 舒时咬着果肉,酸甜的汁水瞬间席卷他的味蕾,他咽下橙子肉,问:“为什么啊,我都待了好几天了,也该恢复训练了啊。” “明天要去办手续和买东西。”钟如季淡淡地说。 舒时愣了下,看了眼电脑上显示的时间才反应过来明天是他和钟如季约好的搬家日子。 这要是不提,他就只记得训练了。 “咳,也行,那明天咱们一起去任务商店看看?”舒时打商量道。 钟如季一直都很从容,轻描淡写地“嗯”了声。 舒时思考良久,还是想问问:“那到时候我是和你住一间还是去另一间?” 这些天来他待在二区的时间增长了几倍,八区那边就像是酒店,他只是每晚回去住住,其他时间都是和钟如季待在一块儿。 两人聊任务在一间房,午休也在一间房,干点其他事的时候更是在一间房。 舒时都习惯了身边有对方的存在,就是不知道对方打算怎么安排。 他看了眼钟如季的床,确定它很大,睡两个人绰绰有余。 钟如季撩起眼皮,用一种无法言喻的目光看了他几秒,最后无奈地笑了一下:“你太高估我了。” 舒时没听懂:“嗯?什么太高估你了?” 钟如季喉结动了下,委婉道:“我的自制力可能没那么好。” 我……去。 舒时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脑子里瞬间联想出了一些不该有的东西。 他憋了半晌,最后还是没能想出可以回答对方的话,并且还因为那句隐秘的话可耻地有了想法。 钟如季坐在他身边面对着他,亲眼看着他的耳朵尖变红,然后再是脸。 看着对方这副模样,他忽然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坏心思。 舒时揉了揉自己的脸,故作镇定道:“那咱们还是分开吧,明天我就去收拾房间。” “嗯。”钟如季答应道,然后从床上站起来走到了对方身后。 舒时以为他要去办事,结果下一秒就被对方从身后圈住了。 钟如季弯下身,在他露出的后颈处吻了一下,声音低低的:“下次初级在两天后,我有点期待。” 这次舒时秒懂了对方的意思,他后颈处有些痒,忍不住轻颤了下。而当对方的呼吸轻轻地打在他脖颈上,那块地方又有些酥麻。 两人自从上次初级后就没怎么做过亲密的事,由于情况特殊,他们就连亲吻也很克制,永远都是轻轻碰一下,就算偶尔按捺不住了也没逾矩过。 隐忍了这么久,舒时想象不到他到了空间里会是什么样子。 恋人的低语搅得空气都有些暧昧。 舒时握住他的手腕,侧头亲了下他的脸,笑着说:“我也是。” 就冲着这句话,钟如季觉得自己可能不会放过他了。 - 搬家是个简单的事,但跨区却没那么容易。 办手续记录档案、扫描任务数、录取虹膜……两人折腾了一天才把所有事情处理完毕。 舒时的房间就在钟如季隔壁,空置了许久的房间难得迎来主人,积灰多年的空间终于派上了用场。 下面工作完毕的三人看着上面的两人忙一会儿这忙一会儿那,竟然产生了一种自己也该动起来的错觉。 但是他们三个都没对象,跑去清房间才是有病了。 平弈秋吸了口自己蹭来的酸奶,说:“住在隔壁还不如住一间房呢。” 他才说完就看见郑祝司望向了他,不等对方开口,他先摆了摆手道:“知道了,你肯定又要说我着急。” 郑祝司话还没出口便先笑了下,接着才道:“不是,我其实是想说,实不相瞒,我和你想得一样。” 三人中唯一称得上正经的俞宴没他们那么多心思,只是觉得舒时和钟如季那两间房挨在一起,迟早有一间会被空出来。 舒时搬来二区的事没什么人知道,因为就算八区的人看到他搬东西也只会认为他升区了,所以两人这段感情瞒得很好,没什么人知道。 除了一些格外在意这件事的人之外。 四区某栋房内。 罗罹从楼上下来,搁了杯热水在桌上,对那个不修边幅的男人道:“你不打算再试着联系一下么?” 对方心烦地抓了下头发,说:“他不待见我,我联系了也没用,他听不进去的。” 罗罹沉默了一会儿,说:“或许你当时就不该那么做的,你也知道他的高级快到了。” 李皓拿起杯子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他定定地坐了会儿,垂眸捏着杯子说:“可是我能怎么办,高级有钟如季在,他一定是安全的。” “但你这样对他未免过于狠绝。”罗罹语气冷静到。 李皓缄默着看向对方,他喉结微微动了下,眼周很快便泛起了一圈的红,少顷,他偏过头哑声道:“我只是想他能好好活着。” 这是对方的事,罗罹只是个倾听者,所以他也不便去批驳些什么,他只是觉得感情真是个复杂的东西。 人们会因它而有牵连,也会因它做出一些自己都想象不到的事情。 正如舒时之于李皓。 ※※※※※※※※※※※※※※※※※※※※ 感觉不太正经,待改 两个盒子 “收了五个,包括秦简么?”邢案微微笑着问。 “……包括他,据说是夕歌留下他的。”卢黔说这话时有些别扭。 秦简一走,他那儿就剩了一堆不认识的人,有时候想说话都找不到人。 这家伙离开一区专门去二区就算了,最后竟然在周夕歌的推荐下拿了招新名额……其实不得不说,他有点羡慕。 “那你应该恭喜他啊,毕竟去了二区会有更好的发展。”邢案好脾气地说到,“说不定还能脱离任务区。” “能脱离任务区又怎样,我又不想走……”卢黔咕哝道。 “但你也不可能永远留在任务区。”邢案不急不缓道。 卢黔想了下,说:“那我就和你一起走。” “哈哈,好啊。”邢案笑了笑,揶揄道:“不过你可得快点了,毕竟我的能留的时间也不长。” 卢黔也笑了笑,说是一定会追上的。 邢案端起桌上的热茶,在丝缕雾气中看着电脑屏幕上显示的任务名单。 卢黔看了半晌,没明白他看这个有什么意义:“邢哥,你翻这么久以前的任务记录干嘛啊?还要在数据库里找,多麻烦啊。” 邢案移动鼠标,又调出了另一张任务名单,笑了笑解释:“我是想根据任务情况判断一下空间强化的趋势,其实也是无聊,想找点事情做。” “空间强化?我觉得还好吧,感觉没太大的变化。”卢黔回想了下才说。 邢案但笑不语。 卢黔细细地浏览名单上的姓名,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他看了眼任务基本信息,疑惑道:“不是说钟如季早就不做初级任务了么,那这又是什么?” “初级同样是种历练,他以前也接过初级,没什么稀奇的。”邢案的目光停留在另一个名字上,语气如常道。 “哦……”卢黔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 他静静地看了良久,总能在名单上看见钟如季的名字,他想,或许是这人参与的任务比较有参考价值吧。 - “啧啧,最近老看你往训练场跑,你能不能别这么拼啊朋友。” 这是这些天来易轻筱打来的第n个电话。 舒时刚从某个训练项目上下来,现在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接过钟如季递来的水,回了句:“我高级马上就要到了,不拼的话容易栽啊。” “那不是还有你对象在嘛,有他在你还担心什么。” 舒时轻笑了下,瞥了眼那边拿毛巾擦汗的某人,继续回道:“我虽然不能帮到他,但也不能拖累吧?再说了,我的任务进度已经这么慢了,要是还因为自己的任务麻烦他……总感觉是在占他便宜。”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就在舒时以为自己说的特有道理时,对面的易轻筱突然发出了灵魂质问:“你不占他便宜,那他也不占你便宜么?” “占便宜”这三个字忽然就变了味儿,舒时呛了口水,半天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不是我说啊,你对象他粉丝特多,一是因为那脸和身材,二就是因为他厉害,在这两点上你总得图个什么吧?” “你俩在一起,你妥妥是被占便宜的那个,听姐的,有些便宜你该占就占,不要客气。” 易轻筱以过来人的口吻说到。 关于这个话题,舒时很有必要解释一下,他清了清嗓,道:“其实我觉得,我占他便宜比较多。” “我感觉他什么都会,而且什么都做得很好。还很体贴,可以说是事无巨细面面俱到,想吃的想喝的他早就在家里备好了,有时候不经意地提了句喜欢什么他都会记得。” “我的训练强度确实比较高,但他每次都会陪着我,回去后还会想办法帮我放松。虽然他在别人面前冷冷的,但私下里真的特别好,我们俩之中被照顾的永远是我。” “所以这么算下来,貌似是我占的便宜比较多。” 舒时握着手机,身上的汗风干后便感觉到了凉意,钟如季将他们搭在单杠上的衣服拿了过来,见他在打电话声音便低了些说:“该回去了。” 钟如季的声音很有特色,易轻筱几乎是立刻就听出了是他在说话,她回想了一下之前做任务时遇见的钟如季,半句字没说就把电话给挂了。 电话被挂断没多久,舒时便在社交软件上收到了易轻筱的“问候”。 对方的手机叮叮叮响个不停,钟如季瞥了眼,看见了满屏的暴打表情包。 舒时点进去看,没忍住笑了几声。 「易轻筱:这些话你不该对我说知道么」 「易轻筱:我让你丫的秀恩爱」 紧跟着一长串不间断的“反复殴打”。 舒时回了几句话便收起手机,接过对方手中的衣服笑道:“走吧,回家。” 钟如季心中微动,说:“嗯,回家。” - 训练持续了有一段时间,舒时已经能适应这种强度了,先开始的时候还会腰酸腿疼,现在就要好很多。 算算时间,高级也在慢慢逼近。 周夕歌和平弈秋都有能直接通过高级的道具,在没有出现邓铭一事之前,他们有打算过利用道具帮舒时通过高级,但一方面是被钟如季禁止,另一方面又是有了邓铭这个前车之鉴,于是这个想法便只能不了了之。 任务最好是凭本事过,否则不知道会出怎样的意外。 “话说回来,钟哥不让用道具这事我倒是想起来了。”平弈秋说着便离舒时近了些,奇怪地问道:“我们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是第十七次任务,距离你拿到道具也就两次标准任务,你选的是什么道具啊,使用限度这么短的嘛?” 突然提及这个问题,舒时看了眼腕上的手环,思考了下说:“我还接过很多次初级任务。” 言下之意是初级里也用过道具。 “哦,好吧……”平弈秋就没再问了。 舒时摸了摸手环的显示屏,也想知道这个道具是什么。 他和钟如季说过从前世界的事,但一直都没提过手环的存在,或许是它存在太久,他已经习惯了,很多时候他都不太会注意到这个别人看不见的道具。 之前他很想探究的事,时间一长便没了那种探知欲。 自从舒时搬来后,别墅里的一日三餐都有了保证,郑祝司不止一次感叹他们老大这心都偏得没边了。 正常饭后,舒时拿了资料去了楼上,而钟如季则是拿了笔记本在下面安排别的事。 “秦简的身体素质不错,加上有着足够的经验,除了在一区待过外没什么可诟病的,如果要选择的话,我个人觉得他比较有能力。”俞宴放了几张纸在桌上,对钟如季说到。 钟如季看了几眼详细的记录名单,说:“嗯。把他的强度提高一倍,再看看。” “好。”俞宴道,沉默了会儿又说:“钟哥,咱们区那个拿了羁渊的已经把道具用了,但是……这期间里他没接过任何任务。” “迷置的用处是敖孜告诉我们的,如今九种道具里只剩羁渊的具体效用没人知道。” 平弈秋过来也跟着说了句:“其实知不知道羁渊的用处也无所谓,咱们总共也只能选六种道具,破空那几类都很强,没必要纠结羁渊了。” “但它的使用限度只有一次,是个人都会好奇吧。”郑祝司道。 “一次性消耗品的话……大概率是终身buff吧,比如幸运值或者抗伤力之类的。”平弈秋猜测着,笑了笑说,“要这么算的话还挺划得来的,毕竟这么多次任务呢。” 郑祝司笑:“要真这样的话我可有点心动。” 俞宴看了他俩一眼,微微皱着眉没说话。 要真是这个用处,那用了这个道具的人极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就如严防一样,用了它的任务者容易被其他人当做盾牌,除非是本身能力很强,否则难以逃过这个命运。 “听名字不像。”钟如季淡淡地打破他们的幻想。 平弈秋想了想还真是那么回事,又纳闷了:“这名字也是稀奇,感觉判断不出来什么信息。” 道具名称便是使用口令的首尾两字,口令就包含了道具用处。羁渊这名字哪哪儿都奇怪,每个字都落在了他们想象不到的地方。 “那个拿了羁渊的是谁啊?说不定我认识,打算去问问。”郑祝司问俞宴。 俞宴回答:“你不认识,他不怎么说话,身边朋友都没几个。” “这件事暂时放着,等你们快拿下个道具了再讨论。”钟如季道,“他已经把道具用了,空间里怎么样其他人也看不见。一次性的消耗品对你们来说没大用,所以不必纠结。” “下次道具我准备拿指貌了,听夕哥说这个道具很好用,估计我和羁渊是无缘了。”平弈秋耸耸肩。 “我的道具也早就选好了,除了迷置和转昼之外我都行。”郑祝司说。 唯一有所不同的是俞宴,他想了下,还是想把道具的事理清楚:“我还是想继续留意一下。” 钟如季抬头看他,“嗯”了声:“要是想查就继续跟进吧,不拦你。” ※※※※※※※※※※※※※※※※※※※※ 争取二更 独一无二 两人虽然分别住在不同的房间,但舒时还是比较喜欢待在钟如季房里。 房门被人打开又重新关上,他一下子翻坐起来望过去。 钟如季将平板搁在桌上,坐到他身边的时候顺便把他的领口拉了拉。 对方喜欢穿宽松的衣服,每次动作一大领口就垂下来了。 “跟你说件事儿。”舒时只有谈正事的时候才一脸正经,别的时候要么是懒懒地漫不经心,要么就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才从楼下上来,钟如季的工作状态也没彻底抽离,他平淡地应了一声,示意对方说下去。 舒时把右手腕伸到他眼前,问:“你看到什么了吗?” 钟如季低着眼睛看了几秒,反问:“你想让我看什么?” 舒时想卖个关子,奈何对方不接招,他落下手自然地搭在对方腿上,随意说到:“手环啊,你肯定看不到。” 他顿了下,补充道:“黑色的,和你们的都不一样。” “黑色的?”钟如季听到这个便轻微地皱了下眉。 “是啊,它应该也是个道具,只是我没法唤醒它。”舒时说着,又点了点显示屏,依然没什么动静,“我刚穿过来的时候就有,但也没见它起过什么作用,就是偶尔会亮一下。” 道具手环共有九种,每个道具都有颜色代表,舒时所说的黑色手环,代表的道具正是钟如季唯一不曾了解的那个。 方才还在下面聊过羁渊,谁知上来后还是没离开这个话题。 其实如平弈秋所说,仅有一次使用限度的道具很有可能是终身buff,但钟如季没在舒时身上看到buff的效果,非要揪出一条的话,那大概是他所进的每个空间难度都在水平线以上吧。 如果这是道具效用,那么请问哪个傻子会使用这个道具给自己添堵? “你来的时候就能看到这个道具,但是没法使用,而且其他人都看不见你的手环。”钟如季把比较关键的点重复了一遍,又说,“那只能说明这个道具还在使用中,效用还没结束。” “还在使用中?”舒时不免来了精神,反应过来又有点奇怪,“如果它还在使用中的话,那它最起码持续了几十次任务,可我也没见它有什么用啊。” 他才说完,又想到一点:“它要是一直不消失,那我参与的任务会不会都被算在了道具经历里?” 这确实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钟如季沉默了下,然后动手打开电脑去翻总数据库。 他花了几分钟调出舒时的任务记录,看了道具经历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舒时也看到了道具经历那一栏很清晰地标着数据。 高级任务:0 中级任务:4 初级任务:25 很清楚,并且很细致。如果说光从前两个看不出什么,那这最后一个就是摆出了所有事实。 舒时呆了得有半分钟,直到钟如季看向他,他俩对视上,他才生无可恋地往后一躺,生无可恋地说:“我不做任务了,让我死吧。” 邓铭的下场还在前头摆着,他现在做一次任务便记一次道具经历,那这些凭自己能力过的任务都算什么? 钟如季有点想笑,还好忍住了。不然对方肯定要跟他算账。 他哭笑不得地去把某个瘫了的人捞起来,安慰道:“说不定再过几次它就消失了,现在被判定的标准任务只有四个,问题还不大。” 舒时有气无力地看他一眼,翻了个身滚进他怀里占便宜,声音闷闷的:“我总共就做了三次标准任务,而且还一次比一次难,现在你告诉我它都不作数?” 他憋了会儿,说:“垃圾世界机制,垃圾任务体制,烦人。” 对方的任务做得有多不容易,钟如季算是深有体会,他也觉得自家男朋友实在是太倒霉了点,以至于都分不清哪一点更惨些。 现在这些悲催的经历叠起来,造成的伤害直接翻了一番。 但嘴上这么说,任务该做还是得做,毕竟给的时限就这么多,目前为止还没有谁挑战世界机制是挑战成功了的。 舒时真的颓了,并且是钟如季都安慰不好的那种。 钟如季无奈之下给俞宴打了个电话,准备研究一下羁渊的具体效用。 - 羁渊的具体效用没什么进展,那个拿了羁渊的人压根不见生人,也不怎么出门,他们几个无论是谁去都会吃闭门羹。 后来舒时也看开了,觉得这道具的效用仍在持续,手环不消失,他一个普通人也拿它没办法,还不如顺其自然,指不定哪天它自己就没了。 只是仍然有些可惜之前没被算在有效任务里的次数。 高级越来越近,在休息时间还剩几天的时候,舒时被易轻筱约出去烧烤,于是当天晚上别墅里就没人做饭了。 平弈秋啃完第三个苹果,浑身的怨气满得快要溢出来了。 害得几人没饭吃的易轻筱浑然不觉,在店里看到舒时后还招呼了几声。 等对方坐下,她说:“要约你可真难,天天都是训练,难得有个缝让我给逮住了。” “训练每天都有,只不过最近比较轻松而已。”舒时道。 “这顿饭呢,算是感谢你在空间里的舍己为人,也算是庆祝你和那位在一起了。”易轻筱杵着脸道,“虽然来得有些晚,但是没落下就行。” “没什么好感谢的,那次空间大家都努力了,不然我也出不来。”舒时说。 这个烧烤店是任务区里营业的店,不受世界机制管辖,所以味道有保证。 店老板是易轻筱一个厨艺不错的朋友,今天请舒时过来也顺便给自己朋友捧个场。 “话说他居然还真放你出来,”易轻筱转着倒满酒液的玻璃杯笑了笑,“毕竟是我俩单独约饭,他就不怕我抢他的人?” 整齐排着烤素菜的铝盘被端上桌,舒时拿过冒着冷气的酒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回答道:“我人就在这儿,给你抢。” 易轻筱夹了块奶香馒头,失笑道:“说实话,我还真不敢。” 抢钟如季的人?谁不想活了敢这么做。 新上桌的烤串滋滋作响,烧烤的香气瞬间盈满整个包间,舒时很久没碰过烧烤,这时也有点馋,夹了点喜欢的尝了几口,之后便停不下来了。 易轻筱喜辣,正好和舒时的口味差不多,两人在吃上面的共同话题多到数不尽。 等到有点微醺,易轻筱又给自己倒了杯酒,边倒边说:“我自认看人还是比较准的,谁知道那次空间却看错了,我完全没看出来他从开头就在设计。” 她嗤笑一声,道:“真是好算计。” 舒时的生活中已经没了李皓的身影,可再次提起这个人,他还是会想到那天被背叛的感觉。 但或许是酒精作祟,又或许是真的看开了,他现在再次提到这件事时也只觉得不痛不痒,甚至还能点评几句。 “他算计得很好,败就败在身手,否则一定能成功。” “只要那次没让他进去听线索,你也不会在最后关头被他捅刀。”易轻筱说着,又是半杯酒下肚,“所以啊,凡事最好亲力亲为,不要相信任何人。” 舒时和她碰了碰杯,笑了笑说:“长记性了,下次绝对不会再摔一跤。” “哈哈,就喜欢你这性格。”易轻筱笑道。 这两位相见恨晚,却对自己的酒量没个数,几杯下去两个人都出了问题。 舒时发现自己醉了的时候已经晚了,眼前的桌子都在打转。 趁着还没喝趴下,他撑着最后一丝清明给钟如季打了个电话,说了什么也记不清了,只记得易轻筱和他一样,也打了个电话出去。 蒋娅雯赶到店里就看到醉在桌上的两人,一时间有些头疼。 她正疯狂思考着怎么把两人弄回去时,包间的门又被人推开了。 钟如季来得比较晚,光是找坐标就花了一段时间。 某人给他打电话时明显已经意识不清了,话总说一半就算了,电话不挂还不说话就很磨人了。 他问个地址半天没问出来,最后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查坐标,很是折腾了会儿才找过来。 蒋娅雯不知道钟如季也会来,她还以为只有易轻筱一个人醉了等认领,来了才发现出来喝酒的两人全趴了。 易轻筱没和任何人说过舒时和钟如季的关系,所以蒋娅雯看到钟如季进来时只有懵和疑惑。 “你……好像走错了。”蒋娅雯说,看了眼桌上的两人又是一阵头疼。 “没走错。”钟如季回答,又问:“你开车了么?” “没有。”蒋娅雯摇了摇头。 这家店开在三区里,离她们那儿很近,走路也就几分钟的事。 可是……钟如季是来找谁的?易轻筱么?她不记得这两人有什么关系啊。 “我送你们一程。”钟如季说。 蒋娅雯仍处于不明所以的状态,直到看见对方走向了舒时。 舒时半醉半醒,被人架起来后勉强地睁了半只眼,他感觉有人在碰他,看也没看地推了几下,结果没推开。 对方醉归醉,可力气还在,要不是钟如季底盘够稳,这会儿早就被推出去了。 他略微皱了下眉,低声警告怀里某个不安分的醉鬼:“不许闹。” 某醉鬼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原本厌烦的表情瞬间就乖顺了,抗拒都不带抗拒地任他摆布。 ※※※※※※※※※※※※※※※※※※※※ 高级仍在筹备中_(:t」∠)_ 正好五次 接人的两人一人搀一个,最后全都上了钟如季的车。 蒋娅雯拉上车门,想起店里其他人的注目就一阵汗颜。 她算是认识到钟如季在任务区里的影响力了。 钟如季付完钱回来,看见副驾驶上的某人靠着椅背闭着双眼,貌似是睡着了。 他打开副驾驶的门,探身进去把安全带给对方系上,然后才绕回正驾驶。 这下不用人说,蒋娅雯也知道这两人什么关系了。 她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感叹舒时也有了对象,还是感叹钟如季有了对象好。 她想了一下,最后真心感叹这俩人凑到一起还真是绝配。 原来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是真的能走到一块儿的。 - 这个时间点还早,别墅里的三人全都在一楼待着,他们亲眼看着自家老大火急火燎地出去,又亲眼看着他带了个醉得脸颊泛红的舒时回来。 郑祝司望向在他们眼前关上的房门,又左右看了一看,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那目光却是格外的意味深长。 俞宴咳了一声,先起身道:“我回房了,你俩继续待着吧。” 郑祝司叫到:“等我一起!” 平弈秋回过神来的时候另两人都走了,他反应了一会儿,也赶紧跟了上去。 再在一楼待下去,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钟如季带着舒时回的是自己的房间。 主要原因是某人上了楼就往他房间去,他只好顺着。 钟如季在烧烤店里搀人的时候感觉舒时还有力气,等坐了趟车回来后他就发现对方已经软了,几乎是那种生活无法自理,走路一摇三晃的醉态。 舒时不是特别要面子的人,但也不是不要面子。他迷迷糊糊感觉自己要走不稳路了,于是便整个人倚着钟如季,动都不带动的。 钟如季怀疑自己带了个树袋熊回来。 然而那个一直抱着他的树袋熊在接近了床后就毫不犹豫地松开了手,舒服地往叠了两层的被子上一趴,末了还用发烫的脸蹭了蹭微凉的被面。 身为正牌男友的钟如季差点给气笑了。 他站在床前就那样看着,不打算动手了。 趴了有几分钟,舒时感觉世界里过分安静,忍不住叫到:“钟如季……” 眼睛都没睁开,咬字还不太清晰。 钟如季一脸无动于衷,三秒钟后,他上前扶起那个差点把自己闷到的人,掀开被子让他好好躺在床上。 他静静地站了会儿,确定对方不会乱动后才离开房间。 厨房里还有做蛋糕剩下的蜂蜜,钟如季下去一楼冲蜂蜜水,才烧开水就在余光里看见了某个靠在栏杆上朝他这儿望的人。 对方还算是有自知之明,没下楼梯,否则滚下来出事了谁都负不起责。 钟如季拿了蜂蜜水上去,对方看见他上来后什么也没说,但眼睛亮晶晶的。 ……还挺可爱。 冲蜂蜜用的是兑好的温开水,牵着人回到房里后,钟如季把玻璃杯递过去,对方看了他好几下,然后才伸手接过去。 可舒时只是双手捧着玻璃杯,压根不喝,眼神一直停留在钟如季身上。 “先把这个喝了再睡觉。”钟如季指了指玻璃杯。 舒时拖长了音哦了一声,边望着对方边抿了口蜂蜜水。 他舔了下嘴唇,几秒后五官就皱了起来。 “不好喝,不想喝。”他一脸抗拒地说,将手中的玻璃杯递了回去。 钟如季看了看手中的蜂蜜水,也喝了一小口。 甜味并不重,但是喝完后会感觉到一股酸酸的味道。 “一口把它喝完,喝完我们就睡觉。”钟如季把杯口送到对方唇边,好声好气地哄。 舒时将信将疑地望了他一眼,然后双手扶着杯子,半主动半被动地喝完了会变酸的甜水。 他吐了吐舌头,特别不喜欢甜过之后忽然泛上来的酸。 钟如季摸了摸他后颈,将玻璃杯搁在桌上后说:“休息吧,早上起来不会头疼了。” 舒时的睫毛动了动,他主动凑过去,近距离的看着面前的这张俊脸。 钟如季和他对视,看久了居然有点顶不住,他下移了一点视线,目光落在了对方有点湿润的嘴唇上。 他眸色沉了沉,克制地移开了视线。 某只醉鬼撑着床,有些不满对方偏开脸的行为,他跪在床上,伸出手捧着对方的脸让他转回来,然后小心地在那个好看的唇上亲了一下。 他的眼睛里像是装进了揉碎的星光,笑起来时熠熠生辉:“悄悄告诉你,我特别喜欢你。” 他话里全是孩童般执拗的认真,傻里傻气又格外戳人。 钟如季避开他的注视深吸了口气,最后又抬起头来扣着他的后脑吻了上去。 …… 钟如季进盥洗间待了半个多小时,出来时带着一身冷气。 他出来时某人已经抱着被子睡着了,明显是对自己撩出来的火没意识。 他站在床前沉了沉气才掀起被子的一角躺进去,他缓着呼吸偏头看向身边人的睡颜,声音微哑道:“明天再跟你算账。” 要被算账的某人毫无意识,并且还伸手搂上了刚躺上床的冰块。 - 舒时半夜醒了,醒来时满脸茫然。 自己是怎么回来的?怎么睡在了钟如季房间?他不会喝醉了后干了些什么吧? 舒时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还穿着那套衣服。他没由来地松了口气,悄悄地转头望向钟如季。 然后对上一双分外清明的眼睛。 钟如季眯了下眼睛,问:“清醒了?” 舒时直觉对方现在有点危险,他赶紧摇了摇头,否认道:“我头还有些晕。” “你摇头的时候怎么不头晕?”钟如季平静地问。 舒时听后迅速地扶了扶脑袋,然后不禁捂住了脸。 这也太欲盖弥彰了…… 钟如季哼笑一声坐起来,说:“还记得你都干嘛了吗?” 舒时把脸埋进手里,惭愧道:“不记得。” 虽然不记得,但他知道肯定没好事。 背后一阵衣料与被面摩擦的声音,舒时偏头一瞥,看见对方已经到他身边了。 “记不清了我帮你回忆一下。” 舒时才从醉酒的状态中出来,脸上的潮红好不容易消下去了,这一刻却又卷土重来。 两人之间一般是舒时经不起撩,而且也不怎么主动撩,相对而言,钟如季要能忍得多,君子是真君子,说好现实里不能太亲密就一直拿捏着度。 舒时没想到自己第一次醉酒就翻车了,而且还是很惨烈的那种。 房间里的光线昏暗不明,黑暗中最易滋长情和欲。 薄被在蹂|躏之下变得凌乱不堪,没多久便在两人的动作中掉到了地上。 舒时被撩起了火,他双眼发红地咬着对方肩处的衣服,声音都哑了几个度:“你太过分了。” 这种正在兴头上却被强行中止的感觉真的能让人发疯,对方一直吊着他,亲都不让亲。 “这叫有来有往,咱俩彼此彼此。”钟如季沉笑了一声,故作正经地帮他把衣服牵了牵。 舒时的呼吸很重,他深吸了几口气,说:“你就是仗着我记不起来。” “你记起来了也得还账。”钟如季说着,看到对方别开头喘气,手上却还抓着他的衣服。 “我以后不喝酒了,你快帮我一下……”舒时眼中早就泛起了潮湿的水汽,看向对方时都雾蒙蒙的。 他感觉自己身体里住了座火山,现在正往外喷发着炙热的岩浆。 钟如季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嗓音带着几分哑意,性感且撩人。 舒时听完后眼睛更红了,他咬着唇难耐地偏过头,心里挣扎得厉害。 钟如季知道他脸皮比较薄,也没打算真吊着他不放。 他挑起对方的衣摆,正准备说算了的时候,舒时忽地转回来把头往他肩窝一埋,声音都带了点哭腔:“哥我错了,你帮我一下。” …… 把人欺负得太狠的结果就是对方的火灭了,自己的火没灭成。 钟如季带着肩上的牙印第二次进了盥洗间,一晚上总共洗了两次冷水澡。 - 次日,别墅里几人用餐的时候,平弈秋都发现不对劲了。 舒时对谁都是一副好脸色,唯独对他家老大冷着脸,并且时常处于半句话不说的状态。 至于他家老大,那很明显就是一副满足了的样子,被甩了脸色也不恼。 舒时吃完饭后收拾了自己的那一份,看都没看某人一眼就上了楼。 很快,钟如季也收拾了碗筷,没几分钟也上了楼。 然后底下的三人就亲眼看着他们钟哥试着去开门,结果发现门被反锁了。 这场面实在是活久见,平弈秋感叹的同时是真的很想笑,憋得碗都险些没拿住。 他实在很好奇,他钟哥是干了什么能把人气成这样。 ※※※※※※※※※※※※※※※※※※※※ 毕竟是在现实,不能做到最后一步的哈:-d 下一章开高级 于事无补 其实舒时很好哄,起码在钟如季看来是这样的。 只不过这次情况有些特殊,对方坐他车的时候不坐副驾了,训练还自己备了水和毛巾,累得直不起腰也不让他碰。 他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才把人哄好,连白天带晚上。 不过玩归玩,闹归闹,高级仍然还在眼前。 高级任务在任务名单里是个特殊的存在,它的任务页面不显示时限,不显示名称,只告诉你空间的开启时间。 无从选择,无法准备。 舒时去了任务大厅后看到显示屏,上面属于高级的那一栏蒙了一层黑,所有的信息遮得严严实实。 “没什么好准备的,进去了全靠运气。”钟如季说。 时间正在倒数计时,上个空间结束,高级空间已经开启。 舒时不免有点没底,他望向对方,说:“希望咱们能早点遇见。” “嗯,我会去找你。”钟如季揉了揉他的头发。 他们若运气不好撞上特殊空间,便极有可能任务到头都看不见彼此。 但是没关系,他们总会去寻找对方。 两人在最后十秒里进入相邻的空间舱,舱门各自合上。 舒时吐了口气,坦然地面对他的高级。 任务空间:黑色异度 任务类型:生存任务 任务时限:八日 任务难度:高级 他相信困难总会被攻克。 - 意识一醒便打起万分精神,舒时在一间酷似教室的地方醒来。 他屈着腿坐在地上,看见几十张桌椅几乎没有端正摆好的,大多都歪在地上。 舒时手往后撑着地站起来,走了几步便看见了沾着血迹的利刃,以及蜷在另个角落的人。 这里像是教室,因为有着多套桌椅,但它只是酷似教室,因为这里的墙壁是透明的。 无色的四面玻璃墙干净到未染尘埃,透过它便能看见外面被夜色笼罩的树木。 他们被大树团团围住,并且,开局即黑夜。 脸埋在臂弯里的人苏醒,睁眼便是最高警戒状态。 他扶着歪倒的桌子站起,先是将周身扫了一眼,然后才看向唯一站着的舒时。 舒时看到对方满眼的疏离,一时间也不想上去交涉。 他看了看对方的衣服,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 都是黑色作战服。 他还没来得及细究什么,就听对方的人开口问他:“你杀人了?” 虽然是问句,但却有种奇异的笃定。 舒时发现对方在看他的脸,便不自觉地抬起手背蹭了下。 他微皱着眉,很快就明白了对方问这话的意思。 因为他摸到了血,不多,甚至快要干涸了。 没法解释,舒时抬眸看过去,一边抹着血一边回答:“没有,我刚来。” “这次是生存任务,为什么这里只有你?”对方很快又问。 “我也想问这里为什么只有你。”舒时回到。 大家都是刚到,他也没比对方知道得多。 任务信息显示的是生存任务,可舒时却觉得他们这开局场景实在像极了击杀空间。 对方不再问,而是自顾自地开始翻看桌子。 舒时捡起了地上的□□,用地上像是摆设的窗帘将血迹擦了擦。 两人同是任务者,却不约而同地各干各的。 高级任务本来就是一个人的孤军奋战。 舒时在几个桌肚里找到了袋装的小面包,又在一个棕色包里摸出了一把短匕。 他往对面看了眼,发现那人早就没动手了,此时正坐在桌上抱臂看他。 “我们会成为盟友。”对方的声线总是带着股淡漠,有种冰冷的理性。 舒时瞥了眼其他七倒八歪的桌子,撤回视线后看向对方,说:“你不想和我结盟,何必为难自己。” “毕竟别无选择。”对方回,歪了下头说,“愿意结盟的话就叫我云野,不愿意就当不认识。” 舒时笑了下,将才拿到手的短匕扔过去,说:“叫我曲澜吧。” 对方干脆且直白的行事风格确实让人不喜,但这种利落正是高级所需要的。 “曲澜?”云野念了遍这个名字,“会取名字。” 他看起来像是笑了下,只不过那点弧度消失得很快,以至于让人辨不清。 舒时回了句“你也是”便没说话。 他们被困在玻璃方盒中,和众多桌椅为伴。 舒时不是自来熟,云野也不爱说话,两个人在密闭的空间里无话可谈,唯一聊的那么几句也全都和任务有关。 黑夜依然深沉,空间却恍若静止。 舒时来来回回将这里逛了两遍,除了搜到一些食物外便没什么收获。 他把食物分了一半给云野,然后也坐在桌上往别处望。 云野接过东西,用别样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最后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你运气还不错。” 舒时短促地笑了下,说:“话别说太早。” 虽然对方什么东西都没找到,但这并不代表找到了东西的他运气好。 两人之间再就没了话题。 舒时看过玻璃墙的每一寸,看过远处的树木摇曳枝丫,也看过缥缈的云给清月遮上薄纱。 故事的开端总是很美好,但平静也终将被打破。 云野用摆着的长腿踢倒椅子,特意往左边瞥了眼,看到对方皱起眉后又转过头当做无事发生。 金属刮擦地板的声音略有些刺耳,舒时拧着眉看过去,越过对方的身影却看见远处向这边走来的人。 那群人是集体行动,以团体的姿态逼近。 舒时凝眸看细了些,看到了一张张白而泛灰的脸。 这些“人”走路姿势诡异,四肢僵直,迈的每一步都十分不自然。 他们衣衫褴褛,身上各处隐约可见血滴出来的印子。 “丧尸。”云野望了一眼后说。 他跳下桌子,猛力将短匕朝着玻璃墙一刺,又说:“你信不信他们来了后这墙会自动打开?” 玻璃墙并无损伤,甚至连个划痕都没有,依旧光滑如初。 舒时明白对方并不是在开玩笑,他粗略算了下丧尸的数目,心里有点沉重。 虽然他看过那么多资料,可毕竟是没有亲身体验过高级,第一次直面这种把人往死胡同里怼的操作总会有点不知所措。 “准备跑吧。”云野甩着匕首,回头瞟了眼舒时的手腕。 玻璃方盒在月色下隐隐闪着光,二十名丧尸争先恐后地涌向那个为他们关着活人的地方。 他们是从右边赶来的,所以云野便顺理成章地去了舒时那边,边走还边推桌子。 满地的桌子横在地面上,成为两人的第二道防线。 云野看到那些狰狞的面孔,很是随意地笑了笑,头也不转地说:“黑色异度,你觉得这次的空间和什么有关?” 他问的是空间,而不是鬼怪。 舒时反握住战斗刀,说:“它不由我决定,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 丧尸们撞上玻璃墙,原先干净的墙壁瞬间被血污弄得脏乱至极。 固若金汤的墙壁阻拦着二十具丧尸,却半分钟没过便开始轻晃。 舒时感觉自己身后的墙也在耸动。 丧尸们脸怼着玻璃墙,五官都挤压到了变形的地步,看起来丑陋又可怖。 他们直勾勾地盯着两人,像是看见了送到嘴边上的美食。 “他们好像对你感兴趣。”云野又说了句,意味不明地偏头看了舒时一眼,笑了一笑道:“先对你说声谢谢。” 舒时抿着唇不想回答对方的话,因为这样显得他精神也不正常。 玻璃方盒在丧尸们锲而不舍地撞击下越发松动,舒时很快便听见了玻璃破碎声。 随之而来的是丧尸磨牙的咯嚓声以及一股烂肉的腐臭味儿。 他们身后的玻璃墙重新变得坚固无比,拿背去撞都撼动不了半分。 云野用手肘去攻击墙壁,咚的一声巨响都没把玻璃墙弄碎,舒时看着都觉得疼。 但对方只是甩了甩手,换了只手握着短匕,并且又朝他说了句话,语气仍然随意:“哦,不好意思,我再加句对不起。” 舒时望着绊倒了丧尸却也成为了逃跑障碍的桌椅,无话可说。 他觉得自己身边的这人是个疯子,既嚣张又疯狂。 “杀吧,不然都对不起我屡次做出的傻逼行为。”云野冷冷地笑了下。 他抬腿将距离最近的桌子踢翻,腾了点高度的桌角正中一具丧尸的门面。 舒时的战斗刀长度可观,他没时间去验证哪个部位才是丧尸的致命弱点,总之往眉心刺是不会有错的。 两人一边收拾着扑上来的丧尸一边向两旁移动,云野比舒时轻松了不止一点半点。 舒时砍了一个又上来一个,还看见好几个刚摔下去就又爬起来往他这儿冲的。 他算是明白了他那个塑料盟友说的“谢谢”是什么意思。 他抽出没了小半柄的战斗刀,一腿踹开眼前僵直的丧尸,偶尔一瞥便看见云野已经从破开的墙那儿出去了。 有的丧尸倒下了就再没爬起过,而有的丧尸未被伤到要害,起来后就变本加厉地张着利牙想咬掉活人的血肉。 舒时一个头两个大,所有的摊子全在他一个人身上,这些丧尸完全当另一个人不存在似的,专门逮着他咬。 正对着门面的丧尸还没解决,又有另一具对着他的肩膀咬过来。 云野靠着破碎的墙看着对方陷入困境,唇边带了点似有若无的笑意。 羁渊空间 有过一人硬扛几十个复制人的经历,舒时也算是一回生二回熟了。 更何况这些丧尸的能力还没有复制人强,活动起来也不怎么灵活,他解决起来虽然不轻松,但也不是打不过。 可一个人瞬间干掉十几个丧尸也不太现实,舒时注意着脚下,把身边的那几个躲过去后便瞅准时机朝外跑。 他那个塑料盟友像是来看戏的,既不躲也不搭把手,就那样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被围困。 等暂时脱身,舒时只瞥了云野一眼,随即往反方向的树林里去。 玻璃方盒周边围满了枝繁叶茂的大树,从远处往树林里看,最直观的感受是黑。 目前只见到了云野一个任务者,所以这里应该不是空间主场地。 舒时没想到自己第一次高级就撞上了大地图,这运气都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 他连任务者都没见到几个,更别谈找到钟如季了。 开局即黑夜,不出意外的话他睁眼时就已经是午夜了。 风打着树叶,舒时在这细微的响动中听见了身后传来的跑步声,他稍微侧目,余光中出现了云野的身影。 他没心思搭理对方,现在除了丧尸外,他不想跟任何人打交道。 云野没想到自己这个盟友的气性这么大,半句话不说就自己走了,他跑过去拍了下对方的肩,说:“你打算一个人闯?” 舒时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说:“不然呢?” 云野背着那个他搜过的棕色背包,身上多了许多颜色不正常的血迹,半指手套都有不明液体附着在上面。 他心情稍显愉悦,并不在意对方的态度,继续道:“你不怕里面有更多丧尸?” “我打不过还跑不过吗?” 舒时反问,回头朝玻璃方盒望了眼。 他解决的丧尸大概有六七个,但此时已经没有丧尸追来了。 “保留点体力,我们的食物并不多。”云野道,将手中的面包给他,“还给你。” 舒时看了眼,没要。 “既然要一拍两散,我拿着你的东西也不好。”云野说着,又将带着血的短匕一同递了过去,“你找的,所以是你的。” 他的神色没有一开始那么冷漠,看起来有点人气。这个变化还是基于他解决了数个丧尸的前提下。 舒时停下脚步,对方也跟着停下脚步。 他吸了口气,说:“你能不能不要闹了?” 云野看起来很是无辜,说:“我哪里闹了?物归原主而已。” 舒时拒绝地很干脆:“不要。” “……”云野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又说:“那我就当你同意继续结盟了。” 他将食物收回包里并将短匕插在了包侧,十分自然,且格外娴熟。 舒时:“……” 他是真的没遇见过这么独特的无赖。 “你怎么想的,往树林里跑?”云野捏着肩带提了下包,他四处看了眼,“这里不像好地方啊。” 舒时没说话,因为这里确实不像好地方,他才进来就想走了,可是除了树林之外压根无处可去。 这里的树生得高大,放在酷暑应该是个好的遮阳伞。 越往里走,脚下的泥土便越泥泞,再远一点还能看见水光。 舒时看见了连成片的沼泽,地上的枯枝落叶也越踩越松软,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走下去。 大地图里,任务者会被分到不同的位置,而且照他看过的资料来说,高级大概率是没有npc的,因为高级不需要,鬼怪也不需要。 没有npc也就意味着集合点得自发寻找,玻璃方盒外除了树林还是树林,他们只有这条路可以走,不然就是待在原处等死。 云野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指了指那条能踏足的地方说:“有路,要不试试?” 舒时权衡了一番,最后还是嗯了一声。 毕竟只有这一条路,早走晚走都得走。 - 高级的鬼怪拥有绝对的掌控权,任务体制几乎插不上手,高级空间里,鬼怪即一切。 树林里有条小路能穿过沼泽,但只能过一个人。 眼见着道路越来越窄,云野自发地走到舒时前面。 舒时看他一眼,算是默认了。 毕竟他不可能将后背留给一个陌生人,还是个性情古怪的陌生人。 树林里万分寂静,无虫无鸟,还是偶尔的微风让这里显得没那么沉默。 两人一前一后地穿过树林,云野没有回过头,舒时也没主动找过他。 他们一路无言地走到了灰色围墙边,矮身从那个坏了的铁门里钻出去。 云野在前抽出了匕首,舒时也早就把格|斗刀攥在了手中。 舒时的视线被挡,只能看见云野的背影,还听见了他的一声轻笑。 “或许我们不该出来。”云野道。 舒时走到他旁侧,看见了两男两女。 对方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友好,而且很明显是盯上了他们的武器。 如果初级是互帮互助,中级是各凭本事,那么高级便是暴露人性。 舒时一直觉得自己遇到的任务者大多都是有良知的,但他也知道这是因为他还没看过高级。 这里不是树林也不是沼泽,更不像那个玻璃方盒那么坑人。 舒时看了眼对方身后的湖泊,觉得风景还算宜人。 他们被困在树林中央,对方待在湖泊边,远处还有独立的山。 就像是多个空间组合在了一起,只留一条来往的渠道。 如果不是对面的四人明显不欢迎,他倒是想在这儿待一会儿。 四人团中有个剃了光头的男人,脸长得不错,就是人好像不怎么样。 光头先是看了眼云野的背包,然后又看了看舒时手上的格|斗刀,笑得分外无害:“两位,不如按规矩来?” 所谓规矩就是“见者有份”,舒时看的资料里有提过这一行,这种话在中级也很普遍,但大多是击杀空间里抢夺资源时才会提起这个“规矩”。 舒时很久没听过中二的话了,所以也没想过这话会从云野嘴里说出来。 云野扫了一眼对方贫瘠的资源,对着光头毫无感情地笑了笑,用平淡的语气狂妄道:“什么规矩?我就是规矩。” 对方四个人,他们只有俩,舒时不得不佩服一下他的勇气。 傲是挺傲,就是不知道傲的对不对。 舒时本来觉得他们是有机会原路返回的,但现在是不可能了。 对方应该也是临时结盟,看起来就不默契,各有各的打法,结果个个都没打赢。 舒时愉快地做了次旁观者,就像云野看着他被丧尸围攻一样。 风水轮流转,报应不爽。 云野的身手毋庸置疑,好歹也是以一己之力解决了十三四个丧尸的男人。 舒时觉得他打起架来是真的狠,每招都像是要人命一样。 对方四个人,有两人见不敌云野便退出了打斗避免殃及池鱼,总的算下来,云野算是一挑二。 最先挑事的光头明显也不弱,敢放狠话自然是有本事的,可惜就是有点高估自己。 这时候武器的优势便凸显出来了,云野抓着光头的肩,将短匕往他脖子上一横,很快就见了血。 刀悬在脖子上,攻势不得不停。 光头自认是个能屈能伸的大丈夫,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对着眼前这个年轻男人就是屈不下去,哽着一口气就是不想服输。 和光头一起的那人明显不太在乎他的死活,见两人僵持住便迅速伸手去扯云野的背包。 舒时这会儿也看够了戏,他总不可能真放着他这个便宜盟友不管。 格|斗刀往棕色背包带上一挑,险些刮到那只伸过来的手。 舒时瞥了眼那边观战的两位小姐,对面前这位先生笑了笑:“请问,你当我是死的吗?” 他又听见云野笑了声,于是不客气地往身后勾了下腿。 “嘶,脾气真大。”被踢了一脚的某人如此说到。 舒时算是发现了,这疯子就是越打架越兴奋,见血了更兴奋,挨打也兴奋。 总结一下,就是欠。 双方群架忽然变成了他们单方面的殴打,舒时见对方不再有动静了,便勉强收起了刀。 而云野显然没这么好打发,他看着不太服气的光头,似笑非笑道:“按规矩行事吧,东西都交出来。” 光头憋着气咬了下牙,硬气道:“没有。” “是吗?”云野嗤笑了下,另只手按住光头的左手腕,说:“我要这个。” 光头甩开他的手,语气恶狠狠的:“你想得美。” “不是说按规矩来?你输了,我要什么你就得给什么。”云野说得格外理所当然。 光头:“不给!” 云野微微眯了下眼,说:“打死也不给?” 他看上去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光头脑子一抽,还真顺着刚:“打死也不给!” 然后他就惊恐地看见对方沉着脸朝他扬起了武器。 舒时上前捏住云野的手腕,还差点没拦住。 他不挡挡,光头也许真会血溅当场。 光头赶紧退出云野的攻击范围,后怕地摸了下自己脖子上的血痕。 操,见过疯的,没见过这么疯的!说打就打说杀就杀! 舒时松开云野的手,说:“我给你武器是让你用来对付敌人的,不是让你杀人。” 云野看着他缓慢地问:“如果我打不过呢?” “你打不过我也不会杀你啊!!”那边的光头控诉到。 云野眼神阴沉地睨了他一眼,直把对方看得不敢说话。 舒时有点后悔和他结盟了,头疼地说:“没有如果。” 这是高级生存,他们遇见的每个人都是活生生的人,刚来没几个小时手上就沾了自己人的血,他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好久不见 对方四人都对云野有些忌惮,此时只得把全部希望放在素未谋面的舒时身上。 是他们的错,他们就不该招惹这位小兄弟的,求求您快把他带走吧! 舒时奇妙地在对方眼中看出了他们想要传达的意思。 他一阵哭笑不得,心说既然如此,当时又何必要去打劫人家呢。 舒时摸不准云野的性情,对方既不是小孩子又不与他相熟,他想劝那么几句都感觉身份不对头。 “你想得太单纯了。”云野的眼睛里有着浓郁到化不开的黑,他静静地看着舒时,早就放下了捏着刀的手。 “如果他要杀我,我也不会手软。”舒时回答道,“我只是不想增添没必要的伤亡。” 云野没说话,他转头看向光头,扯了扯唇角道:“我还会找你的,你最好次次都有人护。” 光头:“……”我错了还不行吗??哥!! 但这话他也就是在心里喊喊,叫是叫不出来的。 光头憋屈地往伙伴身后藏了藏,对云野这个杀神不敢有啥意见。 人在江湖飘,早晚有天要挨刀,他在心里如此安慰自己。 舒时见他像是不打算追究了,便试探地问了句:“要不咱们回去?” 对方并不想说话,并且还对他摆出了冷脸。 舒时:“……”行吧,您是大佬您随意。 云野不打算走,对面四个可待不下去了。 光头小心地绕着云野走,快步跑到那扇破铁门前,二话不说地钻了进去。 另三人或许是以光头为首,他一走便都跟了去。 很快这地方便只剩了舒时和云野两人,再就是数不尽的水和捉不到的风。 风吹来一丝腥气,舒时看了眼某个不打算搭理自己的人,随后找了块干净位置坐着休息。 他从玻璃方盒出来时什么都没带,倒是云野聪明,背了个包出来。这么一比较,他的行为简直像极了负气出走。 但他和云野之间明显是对方气性更大,直到这会儿都还没说过半个字。 高级给的压力还没消减,舒时打算坐一会儿就去别的地方找找,他相信自己总能遇见钟如季的。 湖面荡起波纹,水底清晰到可以看见卵石,舒时伸手捡了几个,坐着打水漂放松放松。 他身后几乎没有脚步声,但那丝难闻的血气却是越离越近。 云野就站在他身后,很久后说了句:“你是不是第一次高级。” 舒时动作微顿,很快又恢复了自然,无所谓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他甩石子甩累了,手臂放松地搭在膝盖上。 云野:“不怎么样,随便说说。” 舒时不觉得他是随便说说,但对方的意思他也懂,所以就没必要追根究底地问些什么。 做够了看够了玩够了,舒时站起来拍了拍衣服打算走,快和云野擦肩而过的时候还是问了句:“我要去找其他人,你是一起还是留在这儿?” 他有他的目标,但对方怎么说也是他的临时盟友,知会一声也是应该的。 云野扯开手套,半垂着眸子说:“一起。” 树林深处并不相通,他们走的方向不同,遇见的景色便不同。舒时绕了一圈,把所有的地方都照顾到了,甚至见全了这地方的任务者。 但他仍然没见到钟如季。 切割的大地图将任务者们分开,重聚起来也较为困难。 舒时找了八个方向,打了四波丧尸,最后还是回到了玻璃方盒。 死状凄惨的丧尸们被人堆在桌子上,舒时侧头看了眼身边面无表情的云野。 天边正在转明,虽然太阳没出来,但天亮就是好事。 舒时找了个干净桌子,准备趴着休息一会儿。 云野并无困意,他坐在桌上,目光时不时扫过某个放心安睡的人。 他静坐了半晌,清醒的意识却在一瞬间被浓烈的困意淹没,强撑着都没能坚持下去。 睡着的两人是此处唯一的活物,玻璃方盒正在无声地瓦解,树木与泥土也都转化成了绿色与棕色的颗粒,它们分散又重聚,渐渐组成另一个空间。 - 舒时再次拥有意识时已经是在教学楼下了,这次他站在空地中央,随便一瞥便能看见四周不同衣着的任务者。 他本该为此感到高兴的,因为众任务者聚在了一起。 可他依然没看见钟如季,并且,这里的天空依然黑沉。 若不是看见了云野和光头男人,舒时都要怀疑自己之前是做了一场梦。 云野在一片安宁中睁开眼,他背抵着墙壁,第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舒时。 然后便注意到了黑得不像话的环境。 他们熬到天明,醒来后又重新回到了黑夜。 舒时脸色很差,云野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因为他们的武器和食物全都消失了。 其他人也是手无寸铁,众人慌乱了一瞬,却又很快平静了下来。 早在上个场景中便有结了伴的任务者,这时都自发地聚了起来。 舒时才看到光头那四人聚头,转眼便发现云野已经到了他身边。 “这次不攒食物了。”云野说。 舒时嗯了声,如果他们每次醒来都会刷新装备和场景的话,节省当天的食物就没意义了。 “这次的人好像少了些。”舒时换了个角度,没把自己的意图说得那么明显,“只有十二个。” “有人被分走了,和我们不在一个区域。”云野说着,瞥了他一眼后又说:“你是和朋友一起来的?” 舒时:“……嗯。” 他估计是自己频频找人的行为让对方看出来了。 “哦,你可能见不到他了。”云野平淡地说,“这次的生存很像击杀,要见面不容易。” 空间不存在混淆任务类型的情况,出现这个情况只能是鬼怪作祟。 舒时暗自磨了下牙。 其他任务者各自结伴,大多都在观察环境,甚至有要进入教室搜资源的。 他们所有人都在教学楼底下,教室有数十间,要搜也用不着抢。 一楼的教室没安防盗网,有人打破窗子轻易地翻了进去,剩了一半的人伫立在原地没动弹。 舒时没走是觉得没必要去搜教室,云野没走是因为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但这个疑问很快就有了回答。 两座教学楼面对面矗立着,远处大片绿化带的尽头忽然出现大批丧尸! 现在所有人都没武器,一个不慎就会被丧尸咬到,留在原地的任务者一见丧尸大军涌来,一言不发地朝着教学楼上冲! 还在教室里搜资源的人并未察觉危险的到来。 舒时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云野拽着跑开了,猛追来的丧尸要比他们之前应对的灵活许多,从他们跑步的姿势就能看出来。 类似野兽的嘶喊声从丧尸的口中发出,舒时听到有人大声喊了句丧尸,而他跑到二楼时便看见数个丧尸翻进了教室。 最让人崩溃的不是遇见了丧尸,而是你以为你安全了,抬头便差点死亡。 一张血盆大口出现在眼前,舒时脑袋瞬间空白,条件反射地踹向对方胸口! 他抓着扶手稳住自己,一时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云野怕是也没预料到这情况,他皱紧了眉踹开堵在楼梯间的丧尸,抓着空隙便往上跑! 跑向另个教学楼的任务者也遇到了同等困境,舒时隔了老远都能听见那边的打斗声和叫喊声。 不知道是不是冤家路窄,他俩被后到的光头追上了。 光头一上来就有种不好的预感,上来后就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预感了。 他又看见了那个想要他命的杀神。 云野扫了眼三楼,看见没丧尸后便将目光放在了光头身上,他忽然笑了起来,说:“你是选择死还是交道具?” 光头回都没回答就一股脑地往下面冲。 三秒后,他又冲了回来,身后跟着四个丧尸! 在死亡面前,他叫得格外凄惨:“啊啊啊啊我操!!” 舒时眼睁睁看着光头扑向了云野,也敏锐捕捉到了后者抬腿的动作,他有理由怀疑云野想把人家踹下去。 云野满眼嫌弃地让了让,光头扑了个空,步子没刹住便直接扑上了走廊的墙。 舒时踹了两个丧尸下去,其中有个貌似是伤到了头,动作都迟缓了些。 云野一下踹飞一个,丧尸光是爬起来都要一段时间,他嗤笑了一声,转身回去拎起光头的衣服把他提起来怼到丧尸面前。 光头一边“啊啊啊”地叫着,一边把四个丧尸全都踢了下去。 舒时:“……”你可以不用叫得这么惨,真的。 占据了绝对的地理优势,打起丧尸就跟玩似的,舒时去后面靠着墙环顾了下四周的楼梯,确保有丧尸上来能一眼看见。 他一边听着光头的惨叫一边望向某个开了门的教室,看到那里黑洞洞的就不太有底,总觉得里面要跑出什么东西。 云野显然不准备放过光头,他拎着对方就像是拎着小鸡一样,关键这只小鸡还瞎扑腾,他把人家衣领攥得紧紧的,时不时问一句“交不交道具”。 光头的心态都要被他搞崩了,最后实在撑不住了才喊:“交交交!我全都给你!!” 最先追来的四个丧尸已经被踹废了,后追来的丧尸越来越多,云野也不傻,不可能在这儿等着敌方数量增长。 他拽着光头的衣服,朝后面喊了句“跟上”。 舒时看了眼凄惨的光头,最后又扫了眼没什么动静的教室,快速地跟了上去。 ※※※※※※※※※※※※※※※※※※※※ 钟哥下章出场~ 上门来访 来高级的任务者不是有实力便是有道具,云野是前者,光头是后者。 而比起实力这种有上限的东西,自然是道具更为逆天,在不超过道具经历限额的情况下,谁都不会拒绝道具。 舒时从头到尾都没看见光头的道具手环,也不知道是哪种道具。 “二楼有,三四楼都没有,感觉奇奇怪怪的……”光头上了楼后警惕地四处观察。 云野走在他后面,一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他们走到走廊上,舒时向下望了眼,看见有人奔着绿化带那边的教学楼跑去,身后跟了好几个狰狞的丧尸。 这里像是末世炼狱。 “万一过了今晚又重置了怎么办?”光头看看自己空空的双手,长长地叹了口气。 舒时没想到这兄弟还是个话唠,他看了对方一眼,正好对方也看了过来。 和云野一比,舒时显然看起来要和善很多。 光头瞟了眼云野,然后撇了撇嘴磨蹭到舒时身边,搭讪道:“我叫雷何旭,你呢?” 雷何旭长着一双圆眼,和那社会的光头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舒时看了他几秒,绷着的五官都要柔和很多:“曲澜。” “曲澜啊,你好你好,要不咱们结个盟吧?资源共享的那种。”雷何旭笑起来的样子可以说是眉清目秀,和气起来也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舒时正准备回答,视线中的云野却忽然转过头来,那神情看起来不爽极了。 雷何旭还没开始推销自己,便感觉到了一股浓烈的杀气。 他脖子一僵,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那个杀神又盯上他了。 这世道怎么了?交个朋友还不让了??又没让他踹了你!你干嘛一副要杀了我的样子?!难不成打不过你就没人权了啊?啊?!! 雷何旭咽了下口水,嘿嘿地笑着又对舒时说:“不过我感觉你也不需要我了,毕竟有个那么厉害的陪着。” 舒时忍不住笑了下。 云野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半点情面不讲地给了雷何旭一脚:“滚去找你自己盟友,别跟着!” 雷何旭委屈巴巴:“这不是你要我道具嘛……” 云野瞪他一眼:“滚不滚?” 拎着他不让走的是这人,要他滚的也是这人,怎么就这么难伺候?! 雷何旭梗着脖子道:“我不!现在到处是丧尸你让我上哪儿去啊?我不滚!” “不滚是吧?”云野瞥了眼没丧尸上来的楼梯,再次拎起了他衣领把人提溜着。 “我操?你能不能不要老拎我!我很没面子的大哥!!”雷何旭十分有力地扑腾了几下,没扑腾开。 云野把他摁在墙上让他看着底下成群的丧尸,说:“再废话就把你丢下去。” 雷何旭立马安静了,但没过几秒,他又迟疑地开了口:“这底下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舒时正好走到了墙边,听到他的话之后便往下看,一眼便看见了那些在丧尸中格外突出的身影。 丧尸们大多都在追逐活人,姿态丑陋,而那几个则是站得笔直,连衣服都是干净整洁的。 这些人看起来不像丧尸,但奇怪的是,他们站在尸群中央,却始终没有一个丧尸去攻击他们。 云野皱了下眉:“这次丧尸还有首领?” 丧尸首领这个说法就很让人惊悚了。丧尸没有智商,只知道一味地追着人咬,可他们一旦有人指挥,那么局面便不是人所能掌控的。 “就算是首领也不该有几个。”舒时盯着某个身影看了许久,有个猜想正在逐渐成型。 “是啊,不然他们到底听谁的啊?”雷何旭也说。 翻进教室未能及时逃脱的人被丧尸围攻,像是饿狼分食一样,丧尸们一拥而上,顷刻间血色染红了地面。 底下那几个人看到这场面,有人直接背过了身。 舒时看见其中有个人动了动步子似乎是要往那边去,却被身边的人拽住了没走成。 他皱了皱眉,那种不好的猜想越来越有实现的可能。 下面全是疯狂撕咬活人的丧尸,那几个人不躲不动,站在尸群里格外突兀。 云野看了半晌,开口道:“他们是丧尸。” 雷何旭弱弱地出声:“我、我也觉得。” 舒时没出声,其实大家已经想到一块儿去了。 一楼混乱的场景中,有人抬头朝四楼看,与上面的三人撞上视线。 “他怎么还戴着口罩啊?还挺潮。”雷何旭道。 云野侧头看了眼舒时,松开了雷何旭说:“上天台,以免丧尸追上来。” 天台有好几个入口,已经有人踩着铁方圈爬了上去。 舒时隔着夜色看了那人一眼,转身从右侧的爬梯上去。 一楼弥漫着腥气与令人作呕的腐臭,部分丧尸追上了楼,剩下一些没找到目标的还在原地晃荡。 始终未曾动过的几人在楼内寂静后各自散去,有的去了绿化带那处,有的上了楼。 戴着口罩的那位牵起帽子遮住眉眼,低着头顺着左侧的楼梯往上走。 - 楼底的血气没浓郁到能笼罩这一处空间,天台上的空气仍然清新。 上面的任务者分布在四角,舒时上来时数了数人,发现除他们外只有五个人。 “是在这儿一直待着吗?我们又没食物又没武器的。”雷何旭考虑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舒时没说话,云野也没说话。 谁都无法保证这个场景什么时候会刷新重置,安于现状与下去冒险都不是好的选择。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啊?我一个人很慌的。”雷何旭岔开腿坐在生了锈的钢筋上。 “因为没想好,不知道该怎么说。”舒时也走过去坐下,满脑子都在想那几个丧尸群中特殊的存在。 雷何旭看了云野一眼,然后对舒时说:“你们搜过教室吗?” 舒时摇了摇头。 “没有啊……”雷何旭不知道该喜该悲,对方没搜过就说明教室里可能有资源,但这也只是可能,他们要下去的话还是有极大概率扑空的。 “来个好心人带点喝的上来吧,我口渴……” 堵着天台口的木板被人挪动,云野皱着眉过去,但对方速度极快,他没拦成。 于是三人就亲眼看着一个背着包的丧尸翻了上来。 没错,是丧尸,而且还背着包。 另三角也出现了同等情况,有的人直接大打出手,有的人躲避不及。 云野距离对方只有几步,后方的雷何旭拉着舒时退远了些,嘴里还咕哝:“这丧尸长得还挺帅。” 舒时看到对方的那一瞬就认出了他,再听“丧尸”这俩字便一阵心揪。 云野没先动手,而是看着对方堵上木板的动作挑了下眉。 普通丧尸没有自主意识并且肢体僵硬,眼前这个能爬上来的显然是特殊的。 “你有意识?”云野饶有兴趣地问。 对方看他一眼,点了下头,然后便朝着另一处的两人去。 雷何旭一边拉着舒时一边说:“他不咬人吗?还是说他在挑人啊?我操他过来干嘛?!” 对方面无血色,看起来白得不正常,就是比其他丧尸好看了些,别的没啥区别。 雷何旭拉一半拉不动了,于是便放开了手自己往后躲。 他看着那个丧尸走到舒时面前,然后从背着的包里拿出了水和食物,甚至还递了把刀过去。 雷何旭:“!!” 舒时接过对方给的东西,复杂又心疼地问:“你现在是什么情况,是不是很难受?” “没事,不会很难受。”钟如季朝他笑了下,发出的声音却几乎不成人声。 不难受就见鬼了。 舒时不是没看到和钟如季站在一起的人曾经想跟着丧尸一起分食活人。 “丧尸是死人,无论是有意识还是没意识。”云野抱臂从后面走来,语调懒懒的。 舒时皱起眉斜了他一眼,有些不悦。 “他说的也没错,但这个空间的规则就是这样。”钟如季说,声音喑哑,“你们是活人,被丧尸咬了就代表死亡;我是丧尸,被人杀了便代表死亡。” 他声音哑到都快听不清。 舒时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只知道他现在吸口气胸腔里都是疼着的。 不是活人便代表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进食,那丧尸的食物什么呢?是新鲜的血肉。 他太了解钟如季了,所以他知道对方绝对不会像丧尸一样以人为食。 “操,这又不是击杀空间……”舒时想不出来两全的方法。 如果是击杀空间的话,钟如季快速解决了自己的目标便能脱离空间,就不用受罪,但这偏偏是生存空间。 他要整整撑过八天。 钟如季知道他在想什么,便说:“你顾好自己就行,我没问题,忍忍就过去了。” 躲到后面的雷何旭摸了过来,大着胆子把想插话的云野给拉走了。 某杀神眯起眼,煞气逼人地看着雷何旭,咬牙切齿道:“你找死?” 雷何旭很是真实地哆嗦了下,但还是拦着他没让他过去,并小声劝到:“人家好不容易重聚了,您就给他俩留点好好说话的时间呗。” 那两人的气氛一看就有情况,这人过去不是煞风景吗? 雷何旭在心里为自己的善解人意点了个赞,像他这样的好人已经不多了。 奈何云野的字典里就没有情侣这俩字,他只知道他的盟友倒戈去了丧尸那边,并且还大有一去不回的架势。 ※※※※※※※※※※※※※※※※※※※※ 云野:我盟友要跑了(警惕jpg.) 舒时:要你管,我乐意(白眼) 适当期待 雷何旭十分头疼,毕竟云野不是他能拉住的。 舒时想过很多与钟如季见面的场景,却没想到他们会以两个对立的身份重逢。 这次空间说来也蹊跷,他们才过完一个黑夜,转头一刷新又是一个黑夜,如果一直这么无限循环下去,这八天的时限到底该如何计算? 他正想着,只见他那个便宜盟友走过来,很明显是要跟钟如季对话。 “你丧尸的本能还在,跟着他是不是不太方便?”云野说。 “本能向来被欲望操控,我没有喝血的欲望。”钟如季平静地回答。 其他三处闹得不可开交,只有他们这儿还算和谐,他知道对方是舒时的临时盟友,所以回复的语气稍显温和。 “欲望向来不由人,你怎么保证之后你不会对人下手?”云野又说。 钟如季看了舒时一眼,说:“等控制不了时我会离开。” 舒时对云野说:“如果你不放心,我们可以分开,以免你遭到牵连。” 他信任钟如季是他的事,他不可能要求云野跟着他一起信,况且他们本就是临时结盟,随时可以散。 云野眉头一皱,看起来是想说些什么。 远处一阵喧哗,这边的四人皆往那处投去了目光。 有自主意识的丧尸不止钟如季一个,其他特殊的丧尸应该也是任务者,他们上来时便被身为正常人类的任务者攻击,有人耐心地解释,而有人已经被激怒了。 舒时看见一个人扑倒另一个人身上,埋下头撕咬。 那个人在底下时就差点被活人的血肉吸引,这时已经藏不住自己的獠牙了。 云野不知意味地嗤了声,然后瞥了钟如季一眼。 舒时个性里就有些护短,不喜欢身边人被人挤兑,他在心里啧了声,打算挑个时间跟云野分道扬镳。 在没谈恋爱之前,舒时觉得钟如季的性格是很强势的,然而谈了恋爱后,他便发现钟如季越变越温柔,很多时候都是和颜悦色的。 这种变化说不得好,也算不得坏,他觉得可能是自己把对方影响到了。 那边的纠缠仍在继续,有其他任务者赶过去,试图将那个丧尸扯开,最后却是徒劳无功,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有这么一出,那些才接纳丧尸任务者的人瞬间没那么和善了,满目的戒备与警惕。 丧尸任务者是丧尸,亦是任务者,他们拥有丧尸的本能,却也保留住了自身的本事。 若要将丧尸分个等级的话,那么丧尸任务者绝对是丧尸群中的高级丧尸。 雷何旭本来就有些怵钟如季,现在亲眼看到丧尸任务者啃咬活人就更不放心了。 “那、那个,曲澜啊……”雷何旭隔了一段距离对舒时说,“他应该是你朋友吧?那边都出事了,万一他被鬼怪操控了怎么办啊?” 黑夜是鬼怪的主场,他们这都连续两个晚上了,鬼知道它在什么地方准备阴他们一把呢。 云野没说话,但很明显是和雷何旭站在一边的。 舒时有一点点来气,却又有点无力:“你们既然都不放心,那就让他跟我一起走吧,你们随意。” 他知道自己该理解他们,可只要知道被排斥的对象是钟如季,他心里就会很闷。 钟如季只是被分成了丧尸,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却平白受人冷眼。 这次的鬼怪很厉害,还没出现就把他们任务者内部搅成了两派。 “不用,我走就行。”钟如季忽然说。 舒时回过头看他,心里极其不是滋味。 钟如季将背包放在舒时怀里,同时低声说:“上来前就想过会这样,我走就行,你跟着其他人会安全一些。” “安全个鬼。”舒时抓着他袖子说,“你就这么放心把我丢给他们?” “不是放心,也不是丢。比起跟我一起,你跟着他们更安全,我目前还没找到鬼怪,咱们暂时保持些距离。”钟如季的话带着点安抚意味。 舒时不想回答。 钟如季打开背包,从里面拿出两个东西,一个递给他,一个留在自己手里。 舒时看了眼,从外表判断,这应该是个通讯器。 “通讯器,有事没事都可以找我。”钟如季站起身说,“我就在你身边,不会走远的。” 听到他哑着的声音,舒时更难受了。 他就没见钟如季受过这种委屈。 “别生气。”钟如季又说。 “……那你也小心点。”舒时抬头看他,声音闷闷的,“不管是人还是丧尸,你都防着点,要找线索也小心一点,有什么先跟我说一下,别自己往上闯。” 任务中出现两派阵营,其中的矛盾绝对不止阵营不同这么简单,之后一定会出现利益冲突。 钟如季:“嗯,会的。” 其他几处的丧尸任务者也因其他原因自发下了天台,那个咬人的被踹下了楼,被咬得鲜血淋漓的任务者也已经丧尸化。 比起那边,他们这边还真是和谐。 舒时扯了下唇角。 钟如季走后,雷何旭放松了很多,他坐到舒时身边,看着对方的样子又觉得自己有些不近人情,于是便措辞想安慰下。 他还没说话,舒时却递了一瓶水给他。 雷何旭愣了一愣,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干燥的唇。 他渴了很久了,刚才就一直念叨着想去找水。 “拿着吧。”舒时平静地说。 云野走过来,看到他没什么情绪的样子微微有点不太适应。 “谢谢。”雷何旭脸上一臊,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才把人家朋友赶走,人家这时却分了瓶水给他,弄得他更不好意思了。 - 钟如季站在四楼,要抬头才能看见坐在天台边的舒时。 他进空间前也没想过会是这个情况,所以暂时找不到很好的方法来应对。 高级鬼怪的智商整体偏高,会造这么个局也不例外。 它太狡猾,利用人心不说,还将自己藏得好好的,只安然地在幕后做个掌局者。 他和舒时隔得不远,却不能毫无顾忌地并肩而立。 他从前一直是一个人,在居住区里长大时是一个人,任栩离开后也是一个人。 他不喜欢和人有牵连,因为自己终究还是一个人。 任务区里人性复杂,十足可信的人少之又少,他从小在这个环境里长大,见过太多人性的丑恶,甚至有那么一段时间里,他看每个人都觉得厌恶。 所以他不愿意和人过任务,每次都是一个人。 有危险自己闯,有伤自己扛。 他觉得这就是最佳的任务状态,直到后来他碰见舒时。 这人有些过于善良,甚至善良到他觉得有些过了。 可是对方笑着的时候眼里是有光的。 后来他慢慢接近舒时,越接近便越能发现不同的地方。 喜欢是个很奇妙的东西,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动心的,或许是在对方第一次救他的时候,又或许是在对方说他笑起来很好看的时候,也有可能是在对方发现他冒险后气得要训他的时候。 很多都是小事,但就是这些一点点的触动攒成了后来一发不可收拾的感情。 他出生在任务区,生活在任务区,从小到大都知道得去冒险才能活下来,后来遇见的各类人都把他奉为能力者,觉得他无所不能,就好像他生来就无坚不摧。 可是,又有谁受伤是不会疼的呢。 钟如季越过漫长的夜色望向舒时,竟然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微妙的孤独与寂寥。 行尸走肉就在身边来回走动,他忽然很想站到那人身边,像往常一样谈天说地。 - 背包里有很多东西,舒时把东西分成了三人份,给了云野和雷何旭各一份。 他坐了半晌,摸着手中的通讯器。 半分钟后,钟如季的通讯器在夜里亮起。 舒时抿着唇没等多久,通讯器被人接起。 他其实也没什么事要和对方说,但就是想拨个通讯过去。 “你在哪儿啊?”舒时四处望了望,但由于天色太黑,什么都看不清楚。 钟如季在那边说:“四楼,不过你应该看不见我。” 舒时:“哦……” 两人的聊天忽然没了话头,舒时只能听见众多丧尸喉咙里的怪声,而钟如季则是只能听见天台风刮来的响动。 还是钟如季先开的口,问:“你的食物还够吗?看你把东西分了很多出去。” 他没找多少食物,本来就只打算供舒时一个人来着。 “够了,我也不太饿。”舒时回答。 钟如季:“你的武器比较短,我等会儿再去找找,看看有没有别的。” “……”舒时捏着通讯器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不想聊这个。” 钟如季那边顿了下,又开口:“那你想听什么?” 舒时往黑暗中看了眼,仍然什么都没看见,他呼出一口气,说:“我想你了。” 还不及钟如季开口,他又说:“但我对你把我丢在天台的行为极其不满,你快哄我开心。” 这语气可以说是蛮不讲理。 钟如季看到对方坐在天台边上频繁向下望,不免觉得有点好笑。 原先的莫名情绪被一扫而空,他握着通讯器沉默了片刻,然后说:“我也想你了。” ※※※※※※※※※※※※※※※※※※※※ 我感觉明天会改_(:t」∠)_ 如果可以的话就不改了,后续跟进任务,不可以的话就改改,主走任务线~ 不期而遇 才过去没几分钟,云野便看见某个闷闷不乐了许久的人笑得格外灿烂。 他看了半晌,觉得好奇怪。 雷何旭和云野站在一边,也是同样看见了心情陡然变好的舒时,他盯了一会儿,不禁感叹道:“这爱情的力量啊。” “爱情?”云野侧过头,表现出了对这个词语的不解:“什么东西?” 雷何旭被他这么一问,瞬间就哑了声。 “说话。”云野不悦道。 “我怎么知道爱情是什么,我又没体验过……”雷何旭心酸地说,“我的时间都奉献给任务了,哪儿来的时间谈恋爱啊。” 云野不客气道:“那你说个什么?” 雷何旭:“……” 没谈过恋爱就不让人感叹一下爱情了啊?您是属螃蟹的吗?一天天的就知道横行霸道! 气候有要转凉的趋势,舒时在天台上越坐越冷,便站了起来四处走走。 他一边走动,一边对通讯器里说:“我感觉有点冷啊,它不会第一天就要开大吧?” “不会的,它近期应该不会出现。”钟如季笑着回应。 舒时哼哼两声:“最好别出现,我想宰它想很久了。” 这次的鬼怪太会搅人心态了,他特想把它拎出来狠揍一顿,这样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如果它是丧尸的话,你确实可以宰了它。”钟如季说。 “咦,打不过打不过,在下告辞。”舒时笑道。 两人一来一回地聊着,在一片惨淡的气氛中尤其突出。 当然,突出的只有舒时一个人,谁让钟如季在四楼。 扎堆的丧尸四处晃荡,没有食物的任务者在原地焦急。 雷何旭想找人说话,但他这儿除了一个煲电话粥的就只剩下那杀神了,他倒也不是不敢跟云野说话,但想跟这家伙聊下去简直比上天还难。 无聊之际,他只能翘着腿坐在天台边上数丧尸,等着他那位恋爱的盟友挂通讯。 夜色沉静,这一处只剩下不知疲倦的丧尸还在四处活动,天台上的任务者早已陆续进入了休息状态。 舒时能通宵,但奈何家里管事的不让,于是只能挂了通讯憩一会儿。 - 再次醒来是白天。 场景没变,物资没刷新,他们仍然在天台上,就连休息的姿势都没变过。 舒时睁眼时被日光刺到了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适应光亮。 “没有重置……是主场地吗难道。”雷何旭在他身旁说到。 舒时到边沿望了眼,连丧尸的影子都没看见。 他皱了下眉,感觉任务的发展略有些奇怪,几乎让人摸不着头脑。 “诶,那些丧尸呢?他们又不怕阳光。”雷何旭说出了他心中的话。 丧尸确实不怕光,但是鬼却见不得光。 可就算鬼怪混在丧尸里,它也完全没必要让所有丧尸陪着他一起消失。 舒时想着想着就觉得莫名其妙,他看着远处的绿化带出了会儿神,然后立马拿着通讯器拨了过去。 “喂?”钟如季的声音比昨天要好上那么一点点。 “你人在哪儿呢?昨晚上出事没?现在丧尸都不在了我能下去找你吗?”舒时一串问。 “……”钟如季捋了遍顺序,依次回答:“在教室,昨晚我没出事,暂时别下来。” 舒时回味了遍他的话,立刻就说:“其他人出事了?” 他问得不确定,因为他不能确定钟如季是说话严谨还是在告诉他其他人出事了。 钟如季:“嗯。” 天台上避难的任务者没出事,最安全的丧尸任务者先出了事。 舒时嘶了一声,连忙问:“你遇到了没?” “只是看到了。”钟如季说。 “那就好。”舒时说,过了会儿又道:“出事的应该就一个吧?” 高级鬼怪的能力虽然强,可也很少有头天就肆意杀人的情况。综合一下他看到过的情况,唯一有可能踩到死亡条件的便是那个啃人的丧尸任务者。 “嗯,”钟如季看了眼窗外,“现在他们的欲望加强了,你堵好天台口。” 丧尸确实不在了,但是丧尸任务者还在,有第一个耐不住欲望啃人的,便难保不会有第二个。 舒时走过去踩住木板,纳闷道:“它这是打算让我们自相残杀吗?”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但具体怎么样还得看下次刷新场景。”钟如季说。 “就知道还有。”舒时咕哝,又对钟如季说:“那你下次会不会刷新成正常人啊?” “不清楚。”钟如季说,“但我上个场景不是丧尸。” 上个场景他被分在了丧尸群里,他还解决了不少丧尸,谁知风水轮流转,上个场景杀丧尸的他在这个场景中转化成了丧尸。 “我应该可以期待一下。”舒时笑了笑。 钟如季轻笑了一声,说:“还是别期待了,就这样也挺好的。” “好个鬼。”舒时不客气地回到。 “如果阵营会转换,你们这一批将会很难过。”钟如季说。 “我知道,”舒时无所谓道,“不过我也在想啊,说不准你们有机会恢复成正常人呢,也不一定非得转换阵营。” 这边的二人聊得欢畅,那边坐着的两人已经看了很久。 “咱俩这样盯着人家是不是不太好?”雷何旭弱弱地提了一句。 云野冷眼看着,说:“我是他盟友。” 雷何旭心说,通讯那头还是他对象呢,这能比吗? 他撇了撇嘴,发现自己和这杀神永远不在一个频道上。 “其他人开始动了。”云野说。 “啊?”雷何旭没听懂。 云野缓缓地转过头,说:“其他人开始找物资了,你去叫他。” 雷何旭:“?” “凭什么我……”雷何旭提了点音量,下一秒就看见某杀神眯起了眼睛,语气瞬间就弱了:“行,我去,我去就我去……” 舒时正准备挂通讯,余光瞥见雷何旭过来了,便和钟如季说了句“下次再聊”。 雷何旭看他收起了通讯器,瞬间觉得话也没那么难说了:“曲澜,那边的几个人都下去找物资了,要不咱们也去看看?” 舒时朝对面看了眼,确实发现任务者们挨个下了天台,估计是觉得下面没丧尸了。 “是食物不够了吗?”舒时问。 “啊?没,还够。”雷何旭说。 舒时瞥了眼某个冷着脸的人,又说:“食物还够就不用下去搜东西了,免得遇到意外。” 其他人下去是因为整晚没进食没喝水,他们有水有食物,不必下去冒这个险。 下面情况未明,丧尸确实是不在走廊晃荡了,可谁知道那些等人搜的教室里会有什么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雷何旭对这观点无比赞同。 云野走过去,垂眸看了眼舒时踩着的木板,说:“找线索。” “前几天,不着急。”舒时从容地答到。 云野还想说点什么,却听楼下一声响。 这声音对参与过多次任务的人来说可谓是十分熟悉。 雷何旭脸色变了变,首先过去看了眼,接着舒时也跟了过去。 晚上出事的一楼还保持着惨状,天亮后便更显触目惊心,而那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旁,又多了一个刚摔下去的人。 那人屈着腿跪在地上,看姿势是想爬起来,但却因腿部受伤而失败。 他摔在了丧尸拖曳出的血迹上,鹅黄色衣服也粘上了灰尘与暗色的血。 这栋教学楼算上天台也就五层楼之高,但虽然摔下去不会致死,却也能落个骨折。 这人雷何旭刚巧认识,就是那个和他结盟、一起围攻云野的那个。 教学楼挡了不少视线,几人往下看时只看见了他一个人。 “他被谁推下去了?”雷何旭问,他看着曾经的盟友奋力地向远处爬,也不知道是在躲谁。 其实这问题也很好想,会推人下去的就两类人,一是被本能所驱的丧尸任务者,二是抢夺物资的任务者。 不过片刻,四楼又跳下一个身影,那人跳下来后好好地站起,拍了拍手走到先前摔下去的人身边。 是个丧尸任务者。 “才第一天就忍不住下手了?”雷何旭不解。 丧尸任务者踩着那人的背脊,硬是将人踩得动不了。 云野抱臂冷眼旁观,说:“来寻仇的。” “哦。”雷何旭懂了。 舒时看了一会儿就没看了,他对寻仇的戏码没兴趣,也不想看别人虐待人。 他回到天台边,四处望了望。 从天台望向四楼并不困难,视线往下点还能看见三楼半的窗口。这教学楼里的教室没有防护栏,窗口倒是防护得当。 舒时看了一会儿,视线透过防护栏的方格,看见楼梯的台阶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楼层间渐渐有了声音,说话声也好,打斗、争夺声也罢,起码代表着有了人气。 舒时望着的那处楼梯间没人去,但按他站的位置来算,昨晚钟如季应该在那儿待过。 对方没跟他说过楼梯间有异样,此时若有不对劲的地方也一定是白天才出现。 云野和雷何旭最终也没下去一探究竟,或许也是觉得食物充足,不需要冒险。 任务者们虽然下去了,可也没再教室多留,找了足够的食物便陆陆续续地回到了天台上。 舒时看了眼,发现每个人身上都带了伤。 场景还原 由于任务者分为了两派阵营,所以集合点便得按不同阵营的集合处来安排,正常任务者在天台上集合,丧尸任务者便在教室集合。 天台上的任务者下去找寻物资,回来时带了伤,敌方是谁不作他想。 只是舒时不明白他们动手的原因。 “都是刀伤啊,不是咬的,那些人疯了吗?”雷何旭跑回来说。 云野往对面看了眼:“全是刀伤?” “当然,不然他们现在就是丧尸了。”雷何旭说。 舒时想了会儿,抬起头便和云野对上了视线。 云野顿了几秒,说:“想到了?” 舒时应了一声。 丧尸任务者不利用自身的优势对付他们,反而选择用刀,这说明昨晚的情况对他们来说确实是种震慑。 但他们如今仍在对正常任务者出手,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两方阵营有了利益冲突。 他想起通讯里钟如季稍微好转了些的嗓音,也不知道是不是和这有关。 雷何旭反射弧有些长,但也不是真蠢,这时候已经明白过来了。 舒时跟他们说过昨晚有丧尸任务者出事,把两件事联合起来并不难理解。 “或许是能恢复成正常人。”舒时朝四楼看了眼,那边一片安宁。 杀任务者可能会导致自身死亡,所以他们便将任务者刺伤,等丧尸们出现,任务者身上的血气便会为自己招来围攻,任务者死于丧尸之手,责任便落不到他们头上。 既能全身而退还能拿到好处,是个一举两得的好法子。 但如果真是这样,局势便对正常任务者极其不利。 普通人本就不太斗得过丧尸,如今的任务者又成了丧尸任务者眼中的香饽饽,他们今后的出路会越来越窄。 “可是他们恢复成正常人不是更危险吗?”雷何旭说,“你看我们东躲西藏的,搜个物资还得小心翼翼,回来就缩在天台上,难不成他们就喜欢这种?” 云野淡淡地说:“丧尸会被空间判为死人。” “确实有这种可能,”舒时接着说,语气十分冷静,“但我更倾向于他们管不住自己,所以想变回正常人。” - 因为有着丧尸本能,所以他们管不住自己的獠牙,时时刻刻都想找个活人扑上去,但扑上去了就是死。 丧尸的身份纵然好处多,可自制力不强便容易掉入火坑;虽然做普通人确实是憋屈了些,但只要躲过普通丧尸便没有问题。 至于特殊丧尸……他们这批丧尸任务者都成了普通人,自然便没了特殊丧尸。 这是舒时的猜测,也是钟如季的推想。 自从昨晚那个任务者彻底死亡后,钟如季便发现了自己身上的细微变化。 他的嗜血欲望增强了,丧尸特征却在减弱。 不只是他,所有丧尸任务者都是这样。 搜了全部刀具的丧尸任务者们带着笑容回到教室,嘴里还说着自己的战绩。 钟如季坐在课桌上静静地看着他们。 同样身为丧尸任务者,他对这些人的心理算是了如指掌。 这些人行动时避着他,却在行动成功后回来他所在的教室,其用心昭然若揭。 他们这边与正常任务者不同,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么全都当丧尸,要么全部转化为普通人。 其中只要有一人不同心,这行动便就有了阻碍。 钟如季没和舒时说,现在的他不仅仅不被正常任务者接受,同样也在被自己阵营的人戒备。 尽管仍有人不死心地想要说服他。 回来的丧尸任务者看到他后便收敛了些,没像先前那般肆意欢笑。 钟如季擦了擦手中的刀,漫不经心地想着,果然还是武力震慑最为直接有效。 高级里多的是人精和畜生,在利益相悖之时,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 一个畜生不可怕,一帮畜生聚在一起就是十足十的祸害了,不敲打敲打,他们能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丧尸任务者能被杀死,却没限制哪一类的人能杀死他们,任务者可以杀死他们,丧尸任务者亦然。知道总会有和同阵营动手的时候,却不想来得这么快,也就一天不到的时间。 “感觉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其他三个丧尸任务者进是进来了,但却离钟如季很远,他们小声地交谈着,以为那人听不见。 “我不得不承认他很强,但是拦我生路的人,他再强也是敌人。”另一人小声地回到。 “等今晚吧,应该会死几个,到时候再看。”又有人说。 最先开口的人又道:“死一个我们的特征就弱一分,但我却更想咬人了,这是因为过了一天还是死了人啊?如果是后面的话我怕我控制不住……” 丧尸任务者是个小群体,他们这儿总共也就五个人,除去死亡的和钟如季外便只剩三人。 二号接一号的话:“这个目前没答案,还得继续看才行,我们现在最大的敌人不是那些人,而是……” 他悄悄地指了指那边的钟如季。 三号比较莽,这点从他的话就能听出来,他凑近了两人,声音压得更低了:“要不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那个背包的……断了他的念想,跟咱一条心。”他做了个暗杀的动作。 一号陡然一惊,神色都跟着慌乱了:“不行。” 二号显然想得更周全,他小心地瞟了眼那边才说:“要真这么做,恐怕先死的是我们。再说了,咱们就算成功了他也未必会跟咱一条心,说不准还领着人来反杀我们呢。” 另两人想了想,觉着他说得真对。 二号低着头,声音小到都快听不见了:“现在还是按原计划做,时间一长,不信他还忍得住。” 另两人纷纷点头赞同。 三人的小小会议结束,三号往那边扫了眼,却发现钟如季正在看他,对视不过两秒他就出了一身冷汗。 为什么他觉得……自己的话被对方听到了呢?那目光活像要杀人似的。 - 比起丧尸任务者那边,正常任务者要和谐许多,起码都能坐下好好商量对策。 大家聚在天台中央,首先讨论的问题不是鬼怪也不是线索,而是怎样防住那些丧尸任务者。 进来前,谁也没想过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一同进来的任务者。 舒时席地而坐,目光时不时扫向雷何旭的前盟友。 看起来就惨,实际上更惨……上天台都是被人拉上来的。 “我们下去找到的食物不多,很可能是被他们搜走了,武器更是一件都没找到。”有人一脸凝重地说。 这对他们来说确实是个很严峻的问题,他们上面有七人,下去的都负了伤不说,带回来的食物也是少得可怜。 舒时手杵着下巴,心里正想着怎么把那些丧尸任务者全都绑起来,以免他们制造祸端。 “目前还没有线索浮出水面,我们下去寻找物资还会被对方攻击……他们是丧尸,咬一口我们就得玩完,实力相差太大,我们处于完全的劣势。” 云野和雷何旭坐在了舒时同排,与另四人面对面。 雷何旭比云野活跃,也比舒时爱说话,讨论这种事自然差不了他。 “我们七个人,他们几个?要是能打群架就上,打不过咱就躲。” 听到这简单粗暴的话,舒时将目光瞥了过去。 “……他们三个,但我们应该打不过。”对面的战友显然也没想到来了个画风这么与众不同的。 雷何旭:“怎么打不过啊,就三个,他们再狠也打不过七个吧。” 那个伤得最惨的人抬起眼睛,目光阴郁地说了句:“六个,谢谢。” “……哦,抱歉,那就六个。”雷何旭也是分外同情他这个前盟友的,目光中都带了点怜爱。 有人叹了口气,无力道:“他们是丧尸,我们又没武器,赤手空拳地和他们打讨不到好,还是直接躲吧。” “那倒也是,”雷何旭思考了下感觉没毛病,“那咱们躲的话要躲哪儿去?” 对面的人朝西北的方向觑了眼:“喏,那边还有教学楼,估计也有物资,而且昨晚就有几个人去了那边,现在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她身边的人接:“反正再差也差不过现在了,拼一把总比坐以待毙强。” “其实也不一定非要躲着,我们还有别的方法。”雷何旭的那个前盟友忽然说。 雷何旭对他这个“别的方法”极感兴趣,当即追问到:“什么别的方法,正面刚不行,咱们来暗的?” 对方瞥了他一眼,目光说不出是什么意味。 雷何旭眨巴着眼睛等,几秒后才听到对方慢吞吞地说:“找一个认识丧尸任务者的人,让他去找那个丧尸任务者,里应外合之下,我们应该可以把那三个端了。” 对方说罢,缓缓地将目光放在了从未开过口的舒时身上,歪着头笑问:“你们觉得如何?” 在场的人不说全都见过,却也有一大半的人看见了钟如季与舒时坐在一块儿的样子。 这话乍听没什么毛病,细品就很有滋味了。 找物资的任务者只见过三个丧尸任务者,便下意识地认为敌方只有三人,而他说的是“把那三个端了”,言下之意便是丧尸任务者还有人在。 他是在变相告诉大家,敌方阵营中有可能存在友军,而唯一的线就在他们阵营里。 这都不能说是在出主意了,说是特指都不为过。 舒时一直都在旁听,不发表言论也不反驳他们的观点,但这火终究还是烧到了他身上。 他看着那个提出意见的人,忽然觉得对方被报复成这样也是理所应当。 物归原主 雷何旭听出意思便皱起了眉,面容肃穆道:“不可行,还不如躲可靠。” 但除了他之外,其余几个参与了讨论的都觉得这个方法不错。 “可行是可行,但是……”她望向了舒时。 云野皱起眉冷声道:“不行。” 舒时觉得实在是滑稽,笑着开口道:“你觉得他可以撺掇丧尸任务者反水,那你怎么不想想他会不会和丧尸任务者里应外合把我们灭了?或者说,你是觉得咱们的处境比他们好受多了,所以那边阵营的人出卖队友就是为了跟着咱们担惊受怕?” 他笑了一声,又说:“这也未免太过想当然,你凭什么?” 那人脸色一憋,不再说话了。 舒时神色淡然地将鞋带系了又拆,拆了又系,之后再没参加过讨论。 集合结束后,几人各自回了自己占据的那一方,雷何旭回去的路上还在说:“他也太激进了吧,而且,咱们之中认识丧尸任务者的就你一个,这不是点名让你朋友做卧底吗?” “随他点,傻子才去。”舒时面无表情道。 他还不知道钟如季那儿是什么情况,虽然钟如季不会和那些人同流合污,但也不代表他一定想杀了那些人。 毕竟是明面上的盟友,撕破脸何必那么快。 - 两方讨论的皆是针对敌方的对策,丧尸任务者准备将正常任务者困在教学楼里,慢慢地致他们死去;而正常任务者们则是预备逃离,躲去新的教学楼,准备好充足的物资打一场持久的消耗战。 可惜他们都没有顾虑到鬼怪的存在。 “别说鬼怪了,咱们连它是鬼还是怪都不知道。”雷何旭丧丧地说。 “这个不重要,我们需要找准它的能力到底是什么。”舒时说。 “它的能力不就是转换空间吗?大家应该看得出来。”雷何旭说。 空间会重置,这是大家都清楚明白的一点。舒时想了想,说:“它可能有多种能力,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单是转换空间这一能力实在说不过去,依现状来看,转换空间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很大的损失。 高级鬼怪的能力必含杀招,他们必须做好两全的准备。 舒时又跟钟如季打了个通讯,目的是问问他那边的情况,顺便也将自己的打算说一下。 对方可以自由出行,拘束没他们这么多。 “我不觉得那边比这里安全,但是他们把食物和武器都断了,我们也只能往那边去。”舒时站在天台边,目光和四楼的钟如季对上。 钟如季从教室里出来,估摸着那另外三个要背着他做些什么了。 他听着通讯,给对象出谋划策:“去那边也无可厚非,另一栋教学楼也有天台,到时候你一样可以在上面藏身。” “但是那边已经有人去了,是别人的地盘。”舒时说。 “地盘向来不是先到先得,谁强便是谁的。”钟如季语气淡然,“他们消耗物资不会这么快,早点去还能多捞些。” 舒时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一笑:“我发现你原来也一肚子坏水。” 钟如季微微一笑:“过奖。” “那我过会儿就走了,你要一起吗?”舒时问他。 “一起,”钟如季说,“给你打掩护。” 舒时笑了起来,声音里都能听出愉悦来:“谢谢哥了。” “嗯……谢谢我收着,那个称呼就算了,”钟如季在那边说,“你可以留着,在别的时候叫。” 舒时立马回忆起了某个晚上,登时态度就变了:“滚,想得美,再有一次你别进我房间。” “你不是挺喜欢的吗?”钟如季闷笑着问。 舒时嘴巴一闭,良久后违心道:“我不喜欢。” “哦,那你刚刚在回想什么啊?”钟某人显然就是故意的。 舒时:“……” 舒时:“挂了,再见!” 等他这边聊完,另两人也都清理好了所有的东西准备出发。 雷何旭提着自己的水瓶子过来,问:“曲澜,你不会把咱们的行动都告诉他了吧?” “嗯?是啊,他跟我们一起离开,”舒时拎起自己的包,又补充了句:“会保持距离的。” “我不是……他接你通讯的时候没人吧?或者……他跟其他人的关系怎么样啊?”雷何旭又问,尽量将话说得委婉。 舒时动作停了一下,随后蓦地失笑:“你是觉得他会对付我们?” 雷何旭眨了眨眼睛,矢口否认:“我可没这么说。” 舒时踢开堵着天台的木板,算是替钟如季狂妄了:“他要是想要我们这些人的命,压根不需要任何盟友,他一个人就够了。” 雷何旭呆了一下。 云野哼了一声:“大言不惭,狂妄至极。” 雷何旭不知道其他人的战力如何,但起码是知道云野的牛逼程度的,他张口结舌道:“那、那也太夸张了吧。” 舒时不想解释,转移话题道:“走吧,咱们下去。” 雷何旭:“……哦。” 另三角的任务者看着他们下去,自己也有些心动,大老远地便望着,见他们下去了还要在天台边上瞧。 - “有人下来了。”三号警觉到。 二号纳闷:“谁敢这时候下来,刚刚的伤都好了?” 一号:“不如去看看?” 三人跳下课桌,走到门外便遇见了手执匕首的钟如季,他们都有些忌惮这人,匆匆瞥了眼便一同跑远了。 还没到另一条走廊上,一号看见了从天台下来的人,他连忙拉住三号的手臂,免得他直接冲上去伤人。 “是那个背着包的,我们动不起。” 二号也看到了那三人,他微微眯了眼说:“认清楚人,不动他,别放过另外两个。” 这个说法得到了全员的认同。 舒时从天台上跳下来,顺便给后面的雷何旭搭了把手。 云野自己跳了下来,不需要人扶,他扭了扭手腕,看到不远处走过来的三个丧尸任务者。 雷何旭往后退了半步,说:“这是怎么?要打群架啊三对三?” 他看着对方满身的丧尸特征,不免有些担心自己会被感染。 “群架,要试试吗?”舒时望向了云野。 但是对方并不搭理他。 舒时撇了撇嘴,也无所谓这人忽冷忽热的态度了。 雷何旭道:“我不想打,话说咱还在这儿看着干嘛?跑啊!” 他想跑,不代表另外两人想跑,而且,另两人不仅不跑,还一人一边地把他摁住了,于是他也没跑成。 上了贼船的雷何旭欲哭无泪:“你们俩都是哪儿来的莽夫啊——” 迎面赶来的三名丧尸任务者对视一眼,都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这还是他们遇到的第一例不怕他们的。 之前下来的任务者都没有武器,吃亏在所难免,舒时手里倒是有武器,但并没打算用。 他观察了一下对方,发现他们的丧尸特征都轻了一些,好歹脸色要好看一些了。 雷何旭本以为打一仗在所难免,直到他看见那三人后面走来的人。 他心中一喜,对那边叫到:“帅哥!快来帮个忙!他们要杀我们!!” 三号回头就看见了钟如季,再听雷何旭的话便不由暴躁道:“你瞎喊什么?!谁说要杀你们了??” 雷何旭愣了下:“哦,你不杀我们啊?” 这特么人都跟来了,他还敢说要动手吗?! 三号想骂人。 二号看了眼面前这三只待宰的羊羔,又看了看身后的那只狼,赶紧打圆场道:“怎么会要杀你们呢?大家是一起进来的,都是朋友啊。” 舒时短促地笑了一声,有点嘲讽的意思。 这话说给雷何旭听,雷何旭都不信。 他呵呵笑了两声,倒也没当面拆穿:“是啊,大家都是朋友。” 钟如季背新包从这三人身边走过时顿了下,侧头说:“之前没见你们这么说。” 他的情绪实在是没什么波澜,让人看不出他是个什么态度。 二号装笑面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种话照样能一脸笑容地接下去:“之前做事的时候话都是在心里想的嘛。” 他才不管对方信不信,总之解释他已经给了。 钟如季走到舒时身边,说:“走吧。” 雷何旭想动腿。 那边的三号却是在叫了:“喂!我们不伤你朋友,但是你也要给我们留条活路吧?这另外两个你都不认识,又何必要护着他们?” 雷何旭还没抬出去的腿瞬间就定住了,他脸色一黑,不客气地嚷回去:“你不知道什么叫爱屋及乌啊?!” 钟如季侧头看了眼云野。 云野的脸色不说有多好看,但起码不算差,可在雷何旭喊出那句话后,他的脸色便迅速沉了下去。 雷何旭还有话想喊,结果还没开口就看到身边的某个人闪了出去,再看的时候,云野已经弄倒了一个,手中还掐着另一个的脖子。 他惊得目瞪口呆,再次被这杀神的身手给震撼到。 云野阴着脸,面上却是笑着的:“让我来告诉你什么叫自寻死路。” 他掐着这个丧尸的脖子将他甩了出去,一瞬间三人折了俩。 三号被他摔在地上差点起不来,抬眼便看见对方已经和二号打起来了,他咬咬牙爬起来,顺便把倒地的一号也扶起来。 来堵人自然是带了东西的,三个丧尸任务者纷纷亮出了自己的武器。 旁观的舒时想上去帮云野一把,却被钟如季拉住了。 他疑惑地看过去,却听对方说:“他一个够解决了。” 云野又将一人甩了出去。 二号摔在楼梯上,刀刃掉在楼梯间发出脆响,他正想撑坐起来,头顶却多了一片阴影。 舒时看到云野处于上风便没去帮忙,直到他看见楼梯间出现了几道身影。 他来不及多想,攥着刀便冲了过去。 雷何旭慢半拍,只能大声提醒还在打斗中的人:“丧尸!你们小心点!!” 久别重逢 楼梯间出现丧尸,这是众人都没预料到的事。 丧尸重现,哭了雷何旭,喜了丧尸任务者。 钟如季从包里摸出两把格|斗刀便冲了过去,他将武器给了舒时云野各一把,自己则是拿了舒时用的短刀。 楼梯间的丧尸并非源源不断,只有七八个左右,加上那三个心术不正的丧尸任务者,勉强算有十来个敌人。 三号见着丧尸后特开心,心想着机会来了,而这种思想在一分钟后便被无情粉碎。 二号赶忙退出战局,龇牙咧嘴地看着混在丧尸群里的两只“羊羔”。 这特么哪里是羊羔啊?明明就是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打起架来一个比一个狠,这特么谁受得起啊?! 一号也是聪明人,一见对方身手不凡便退了出来,更何况那个大魔王也在里头,给他十个胆他都不敢继续纠缠! 三号吃得亏最多,被连着招呼了好几拳后,他也捂着半边脸退了出来。 一出来就看见另两个盟友正满目同情地向他投来了慈爱的目光。 三号:“……”日,要跑不早说!居然让他在那儿站着挨揍! 云野当初能解决十多个丧尸,目前这数量自是不在话下。 三名丧尸任务者一退出战局,丧尸们便构不成威胁。三号心有不甘,却又找不出方法应对这几个硬茬。 二号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几下,趁那几个没注意时嗖地往楼下跑。 一号和三号一头雾水,不知道他干什么去。 七八个丧尸解决起来分外轻松,舒时的刀刺进丧尸头颅,他还特意避了避溅出来的污血。 云野收了刀,先是看了舒时一眼,然后转而看向钟如季,他语气平淡,说不上是喜是恶:“你认识我。” “当然。”钟如季回。 舒时收起刀往回走,伸手在雷何旭眼前晃了晃:“你怎么傻了?” “不、不是,是我落后了吗?任务区里面什么时候多了这些厉害人物?”雷何旭有点懵。 他本以为那杀神的身手就足够高了,可这么一比的话,感觉曲澜朋友的身手也十分了得啊,而且曲澜也能打,个个都是狠角。 他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弱了,可是他也没懈怠啊! 舒时回头看了眼,觉得那两位的实力凑在一堆还真是有点恐怖的:“任务区里本来就有很多高手,恰巧碰上了吧。” 雷何旭吞咽了下,赶快把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甩出脑子。 他垂下眼睛看到带血的刀,问:“那些丧尸都是从楼下来的吗?没听其他人说过有丧尸啊。” 舒时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太知情。 这边两人还没说几句话,楼梯间那边又出了问题。 死去的丧尸倒在地上,新涌来的丧尸不见停歇,大有形成丧尸潮的趋势。 雷何旭很想跑,但是就这么弃战友而不顾恐怕会遭人唾弃,他看着舒时再次跑过去的背影,心一狠就跟了过去。 舒时砍倒正面冲来的丧尸,说:“别恋战,脱身了就跑,先回天台,转移的事再商量。” 这话不是对钟如季说的,但该听的人也没听,云野十分高冷,半点回应都没给。 “听见没有!”舒时声音大了些,听起来像是喝了一声。 云野踹走一只丧尸,不情不愿地回答:“……知道。” 不尽的丧尸越发多,敌方的两名对手都已经不知道今夕何夕了。 二号混在丧尸群里,一找到机会就朝外钻。 舒时在打斗过程中看到了他,不由得深想了几分。 丧尸虽不足为惧,但数量多起来也是难以招架的。 在钟如季的帮忙下,才下来的三人组安然无恙地回了天台。 他跟了上去,这次没人拦。 “他们这是定点出现吗?我们也太倒霉了吧。”雷何旭杵着膝盖说。 “不是定点出现。”舒时说了句,偏头看向身边的钟如季,像是在寻求认同。 钟如季将刀放在身侧,点了下头。 “那还能是什么啊,这些丧尸还会埋伏不成?”雷何旭想着想着就觉得不可思议,“他们要是有智商我们还混什么啊?直接把命交出去得了。” 云野找了块儿地方磨着刀上的血,不加入讨论。 “丧尸没有智商,只是目前的情况对我们来说也不是好事。”舒时吐了口气,想起在打斗过程中看到的东西便提了句:“楼梯的每个台阶上都有一根棉线,丧尸出现的原因多半与这个有关。” 雷何旭不解:“线?” 第一波丧尸出现时云野正好将人打到了楼梯上,不多时便收获了那批丧尸,第二次丧尸潮也是在敌方有人去了楼梯间后才出现。 舒时垂眸想了几秒,忽然再次开口:“如果我没猜错,这次的空间里恐怕不止有两个阵营。” 钟如季看着他侧脸轻笑了一声,云野停了动作望过去。 舒时原本不太能确定,这时看到钟如季的反应便能笃定了。 他所看过的资料里提过鬼怪的基本能力与特殊能力,基本能力其实就是任务体制给任务者使的绊子,而特殊能力就是鬼怪的杀招。 这次的鬼怪未曾露面,特殊能力却让人知道了一个,它这么放肆无非是两个理由,一是觉得他们任务者破不了也避免不了,二则是它还有其他能力,暴露一个不算大事。 舒时从昨天起就在看,依情况而定,安排餐点的事一般都由npc来做,而这个空间里并没有npc,食物需要他们自己去找,武器也是。 先开始他认为这是空间转换的附带条件,留意了些却没上纲上线。 但白天集体失踪的丧尸和楼梯间那一幕却露了点端倪。 任何死亡条件都需要一个触发点,线索也是。 忽然出现的丧尸与楼梯有关,而楼梯间莫名其妙出现的白色棉线就是触发点。 “要把棉线系在楼梯上并不难,但是对鬼怪来说,这么煞费苦心的安排实在是精细了些。”舒时说,“棉线能让丧尸重现,这点毋庸置疑,毕竟那些棉线摆那儿不可能只为了绊咱一跤。” “而开局就知道这点的只有鬼怪,它的能力没人能比它清楚。” 逐条分析实在过于冗长,舒时省去铺垫,直接开门见山:“不夸张地说,鬼怪能掌控我们一半的生死,高级鬼怪更甚。而在此时,它往你面前摆了一个条件,说只要做到了就能让你活下去,那么,你是否愿意跟在它身边替它做事?” “说实话的话……”雷何旭抿着嘴巴,“我有点心动。” 虽然与鬼怪做交易是与虎谋皮,但是不得不说,待在鬼怪身边还能过个几天安生日子,它要过河拆桥了还能及时跑。 而倒霉一点的话,鬼怪和你谈交易就是为了杀你,那么谈不谈都一样,总之都要死。 综合算下来,选择站在鬼怪身边,绝对不亏。 从目前来看,正常任务者和丧尸任务者已成对立面,但在一切还未开始时,这个设定里本应该还有一个阵营,他们置身事外却又参与其中,半点不含糊地干着搅混水的事。 鬼怪就是要看他们自相残杀、窝里斗。 舒时笑了一声,咕哝道:“还挺会玩儿。” “那照这么说的话,鬼怪的能力已经全定了,但是像他这样的又是什么情况?”雷何旭指了指钟如季,意思是丧尸任务者的出现。 “我一开始也有想过,转变身份会不会是鬼怪的能力之一,但后来想了想又感觉这想法实在有点蠢。”舒时接过钟如季递来的水喝了口。 “我们进入空间靠的是灵魂,灵魂本来就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我们在空间里能有身体也都是鬼怪的手笔,它给的身体,要做手脚还需要用特殊能力吗?” “哦……”雷何旭拖长了音,一脸恍然大悟,看向舒时的目光都掺了几分羡慕。 说完这一大长串,为了避免最后被打脸,舒时追加了句:“这是我的想法,具体如何还得看以后,指不定还有变动。” “看样子训练对你很有用。”钟如季在某人耳边小声说了句。 “必须有用,不然多对不起几位师父的教诲啊。”舒时朝他眨了下眼睛。 二区联动,几位大手白送的经验,这要是还带不起来,那他怕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雷何旭感觉自己这俩盟友都是宝藏,一个是打架能手,一个是分析能手,相比之下,他自己倒是有些平庸了。 不过这也没关系,这俩厉害角色是他盟友也够他高兴的了,与有荣焉。 他们三人下天台本就是其他人关注的对象,此时见他们又翻了回来,其他人的脸色都有着些许变化。 再看,他们不仅仅是回来,而且还带了武器和丧尸任务者回来。 其他人的表情更精彩了。 舒时本觉得,一起进空间的任务者中败类只是少数,可后来他明白了,大多人都是利己的动物,只要能活下去,他们的底线可以无下限。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这种现象尤为普遍,他能理解,但至今仍不敢苟同。 他承认自己有些苛求完美,但和谁为友是他的选择,他乐意。 他不与泯灭人性的任务者同行,这是原则。 ※※※※※※※※※※※※※※※※※※※※ 没睡着,跑来更新了 重要的话 四人讨论告一段落,舒时拉着钟如季去了没人的角落。 “我们这边算是清楚了一大半,但是你那儿还……”舒时难办地皱了皱眉。 他这儿好剖析,但是钟如季那儿就有些复杂了。 丧尸任务者杀死正常任务者会触发死亡条件,但这偏偏又能让他们恢复成正常人。现如今唯一的死亡条件安在了他们那儿,唯一的利益也在他们那儿。 如果始终都是丧尸,那么便始终无敌,但随着任务者死亡,钟如季的嗜血欲望会逐渐增强。 还有,当丧尸任务者恢复到一定程度,丧尸会不会就不把他们当同类了…… 舒时怎么想都觉得钟如季实在危险,但是他也找不出好的解决方法,最有用的也是最蠢的方法,面对这一切,钟如季能做的便是忍,也只能忍。 “顺其自然,总会有生路。”钟如季说。 舒时看着他,良久后叹了口气,用指腹擦了擦他脸上泛灰的地方:“你好像一直都这么淡定,我好怕会拖累到你。” 钟如季单人过任务十拿九稳,带人过任务便说不准了,顾好自己和护两个人的差别可不是一加一的简单计算。 弱肉强食是任何世界都适用的一句话,在这个空间里,他处于最底端,虽不是最危险的,但却是从头到尾都没法好过的。 钟如季比他还难,他们俩加在一起就是难上加难。 高级的苛刻不是说说而已,鬼怪能力强且不受任务体制束缚,它们智商高,还能利用人性将任务者玩弄于股掌之中。 “不会。”钟如季握住他的手指。 舒时朝他笑了笑,说:“我尽力达到你的期望。” “已经达到了。”钟如季说。 算上这次的任务,舒时档案里的标准任务也才二十,他以后的路还很长,往后的实力只会越来越强,就算遇到波折也难波及性命。 舒时自知实力如何,就算他确实有所进步,但也没达到他的预期。 都说欲速则不达,他也知道自己有些过于心切,但是钟如季的任务进度正在接近结尾,而他自己的进度……说是刚开始也不为过。 舒时抿着唇,试图商量:“这次过后的标准任务……我想自己去,可以吗?” “不可以。”钟如季拒绝。 舒时在心中叹了口气,说:“好吧,不去也行。” 说是这么说,但他却在想着什么时候背着对方去,虽然实行起来困难了些。 - 三楼某间教室,聚着三个穿着作战服的人。 “估计被发现了。”坐在门前的人擦着手里的匕首,不紧不慢地说。 “正常,做得这么明显,不被发现的话那还是钟如季吗?”另一人以同样的调子回答。 “那些鬼东西变多了对我们也没什么好处,下次要走的话再布置吧。”他又开口,目光瞥向没说过话的第三人。 “不用。”那第三人回答,又笑了一笑:“到明天人就跑光了。” “能动的手脚太少,我很期待和他交锋。” “你在找死。”擦着匕首的那人似笑非笑地说。 “高级任务,玩玩而已,不是么?”对方礼貌一笑。 “你倒是轻松,”他也笑笑,往门外看了眼,“云野那边怎么解决?看现在这情况,他估计不会愿意和我们站在一起。” “他会愿意的。”另一人插进来说,“这可是个没感情的机器。” 另两人皆是以笑作答。 “明天放他们走吧,两边打起来一定很有趣。” - “丧尸明天还会消失吗?”雷何旭撑着脸问。 他们待在天台上过于无聊,但又不能下楼找死去,于是只能理理线索。 舒时用刀背划着地面,抽空回了句:“说不准,也许明天连咱们这儿都会出现棉线。” 天台不可能是永远的藏身点,他们目前最大的敌人不是鬼怪也不是丧尸,而是那个四处埋坑撒网的第三阵营。 “咱们这儿有阴人的家伙,那另一边儿会不会也有?”雷何旭好奇地问。 舒时:“不知道。” “哎,为什么每次他一走你就变得这么高冷啊?”雷何旭挪到他身边,“你笑一个我看看呗?” 舒时手一顿,抬起眼来看他。 雷何旭和他对视了几秒,说:“兄弟,你知道你的眼睛在说我有病吗?” 舒时笑了下,继续低着头干自己的。 “哎我跟你说,像我这性子的人可不多了,你得好好珍惜。”雷何旭煞有其事道。 “我见过挺多的。”舒时头也没抬。 雷何旭看了眼对面那一片愁云惨淡,嘟哝道:“你上哪儿见的,这群人明明都只关心任务好不好。” “这是高级,关心任务很正常。”舒时跟他闲扯。 雷何旭:“我看他们初级都没放松过……” 舒时第三次把手上的井字棋玩成死局,干脆把刀收回了包里,他收起东西,双手往胸前一叉,挂着一个和善的笑容问雷何旭:“你蹲我旁边到底想干嘛?你进入正题也太慢了。” “没事没事,你玩儿你的。”雷何旭说着,起来摸到了云野那边。 这杀神冷酷无情,每次都在磨刀。 雷何旭还没过去,云野将格|斗刀一送,刀尖指着他冷冷道:“你想跟那群垃圾待在一起?” 冷刃就在颈边,雷何旭就算是想去也不敢说:“哪儿有?这么可能呢。”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也顺着问了一句:“那你想去那个阵营吗?” 云野面色不改地收回刀,什么话也没说。 雷何旭早就习惯了他这爱答不理的样子,反倒是旁观的舒时感觉有点不对劲,瞥了云野一眼。 - 入夜,下头的声音愈发大。 对面几个任务者早就待不住了,但迫于形势又不得不躲下去。 相比之下,又有食物又有武器的三人可以说是过得逍遥自在。 雷何旭坐在木板上,感觉底下有人在怼便改坐为蹲,对另两人说:“他们万一用武器把板子毁了怎么办啊。” “毁了就毁了,反正那些丧尸不会爬。”舒时撕了点面包吃,语气很是无所谓。 雷何旭往地上看了眼:“那些家伙也是丧尸,咬咱一口可不得了。” “敢咬就得做好死的准备。”舒时又说。 雷何旭啧了两声:“冷血,凶残。不过我喜欢。” “他们大概率不会上来找麻烦了,今天白天够他们忌惮。”舒时看了他一眼,“入口也别堵了,拦不住的。” 雷何旭正准备挪位置,听他后半句又觉得自相矛盾:“他们不是不来么,怎么还说拦不住?” 舒时笑了笑,说:“我说的是另一个他们。” 雷何旭脱口而出一句“我靠”,飞快地跑去了旁边。 另一个阵营的人他没见过,但是被鬼怪选中的人必定不是什么善茬。 舒时被他逗笑了,说:“速度不错啊朋友。” “逃命练出来的。”雷何旭回了句。 他才移开位置没多久,那块堵着天台口的木板便被人移开了。 云野微眯着眼,看向跳上来的不速之客。 来人将武器插回腰间,拍了拍手上的灰。 舒时看了眼,对方腰间缠绕着的东西正好是他见过的那些棉线。 来者看过他们三个,笑着说了句:“原来他不在啊,还以为你们会把他留下。”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看向舒时,目光意味深长。 云野手中拿着武器,一见这人上来便站起了身。 “怎、怎么回事?他们这是认识的节奏??”雷何旭转头看向舒时,这才发现对方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舒时十指交叉,回了个“嗯”。 他和云野结盟的时间不长,对方知道他是与人结伴进的空间,而他却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也和他一样。 他本以为云野是个独行侠,现在他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云野与第三阵营的人认识,关系如何暂且不知,他们有没有交涉过,舒时亦不能断言。 “你不欢迎我?”来者朝云野笑着,“我是来带你走生路的。” 云野拿刀的手自然下垂,平淡地说:“用不着。” “怎么会用不着?”那人笑了笑,将目光放到了舒时身上,又说:“难不成你是要和他结盟?” 云野:“与你无关。” “我劝你一句,别和他待在一起。”这人还是笑着,只是这笑容让人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云野:“与你无关。” “那如果我说我们要杀他呢?”对方噙着冷笑说。 云野抬起武器,目光不带任何感情:“我不介意你们来试试。” 对方脸上的骨头动了动,笑容有些维持不下去了。 他再次看向那边坐着的舒时,要笑不笑道:“真是不明白他有什么本事。” 云野很快便答到:“他没什么本事。” 舒时:“……” 雷何旭有点想笑,憋住后拍了拍舒时的肩膀:“没事,你也知道他说话向来这样。” 那边的云野又开口,接了上一句:“但他像个人。” 舒时:“……”这话没什么毛病,但为什么听起来就是这么不舒服呢。 雷何旭也是第一次听到夸人这样夸的,险些没绷住。 现场的气氛微妙,首先是云野和对方认识,引起舒时的警惕,再是云野和来者形成对立的局面,搅得气氛紧张。 雷何旭是唯一置身事外的人,他表示,旁观群众也不好当。 还不等对方做出应答,天台口又越出一人。 钟如季将入口堵上,看见那个生面孔时笑了一下:“今晚热闹。” 钟如季篇 那人看向被堵严实了的入口,眉角一抽抽。 他来这儿本就是为了带走云野,他们站在一边,就算是钟如季来了也可一战,可问题是云野反悔了,宁愿跟着这些人冒险也不跟着他。 现在钟如季也来了,他再在这里待下去就是被活捉的命。 “这大晚上的,来了就别走了吧?”舒时站起来,摸出了早就备好了的武器。 雷何旭一脸懵逼地抬头看他:“你们商量好的??” “不是,”舒时笑了下,“临时决定的。人多势众,放走了大鱼可不划算。” 某只自投罗网的大鱼:“……你不要这么嚣张。” 听说是临时决定的,雷何旭也来了精神,回头就去找自己的武器。 “原本以为你们是一起来,没想到只来了一个。”舒时对那人说,随后瞥了眼云野。 若是云野跟对方一队,那么这人便不是一个人了。 他挺意外云野会选择留在他这儿,毕竟他也没给什么好处,无非就是分了食物和武器。 那人看了看自己四周,四个人中三个都拿了武器,唯一一个没拿的是钟如季,而且他还有丧尸的能力。 “你们的驻扎点在哪儿,鬼怪是什么东西,它在哪儿,”钟如季说着,最后笑了下,“回答完了就放你走,不然就和丧尸一起过夜吧。” 那人:“……” 舒时走过去,将武器塞到了钟如季手上,说:“这种东西还是你用起来比较得心应手,我怕我一个手抖出人命。” 钟如季低眼看了看,掀起眼皮看向那人:“死亡条件我明白,你不会出事的,放心。” 他说完后视线下移了些,目光落在对方腰间的棉线上,状似好奇地问:“那些线质量不错,捆着人应该没问题吧?” 舒时不禁笑了笑,心想这人吓唬人也是一套一套的。 “开始前我们说得好好的,现在你突然反悔是什么意思?”那人朝云野喊到。 云野不为所动:“没什么意思,不想做。” 那人气结,又见几人朝他走来,他往右边退,手搭上了腰间的武器。 雷何旭见他不肯妥协,就好心地提醒了句:“兄弟,你再往旁边挪就要坠楼了。” 那人充耳不闻,只对他最忌惮的钟如季道:“既然你知道我是哪边的,又为什么要和我为敌?” 细细算来,第三阵营的任务者算得上是丧尸任务者的辅助,因为他们只给正常任务者使绊子。 钟如季说:“单纯看你不爽,没有理由。” 那人又看向云野。 云野没让他开口,直接就打了过去。 那人骂了句脏话,急急从天台边闪开,这一闪还好死不死地闪到了钟如季面前。 舒时不在主战圈,往那边喊了句:“你们小心点,别踩空了!” 雷何旭本来也想过去掺一脚,后来发现这三人的身手高出他太多,他也不傻,过去了会被对方标着靶子打。 他一边看着,还一边评价:“这人功夫有点厉害啊,他们那儿不会都是这种的吧?” 舒时抱着背包看戏,说:“不好说,但是身手绝对不差。” 鬼怪总不可能挑一堆废物。 “杀神和他认识啊,万一他跟对方站一队了怎么办?”雷何旭撑着脸说,“幸好他没倒戈。” 舒时看着那边激烈的打斗没说话。 云野若是和对方站一队,他会放他们走。 尽管他们占了人数优势,也有钟如季帮忙,但终归是危险,负伤会对后面的任务有影响。 - “还没回,是不是太慢了点?”在教室的两人还没等到人。 “出事了,看样子云野是不来了。”另一人回答。 “为什么不来?我们这儿不比他那儿好吗?” “不是这个原因。”那人从包里抽出利刃,慢条斯理的,“我们和他做的是交易,那边和他做的是朋友。” “而且他和钟如季又没仇,结缘总比结怨好。” “靠,他不是向来不在意这些吗?” “他确实不在意,但也不想被大家针对,他嫌麻烦。”那人将武器反握住,打开教室门的同时还拍亮了灯,“我们没退路,进了这个阵营就只能做下去。” “范祁出事了,我引开丧尸,你去救他,别让钟如季撬出东西。” “我……” “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丧尸被光亮吸引,之后便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活人。 一群不像人的东西猛冲过来,两人分路而行。 等丧尸被引开大半,待在教室里的人攥着武器拉开门,他往最远的楼梯口看了眼,只看到一群疯了的行尸走肉。 他抽了口气,暗自嘀咕:“对自己都这么狠……” - 天台上的打斗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雷何旭那个前盟友也在其列,他眯着眼认清那个被围着打的人,随即捡了块碎石掷过去。 范祁躲闪不及,那枚石子正击中他额头,直接破了皮。 钟如季收起没派上用场的武器,往对面看了一眼。 “嗬,他结的仇还不少,对面都有要打他的。”雷何旭感叹了一句。 舒时将武器收回来,看过去时只看见了几团模糊的人影,他把包搁在地上,说:“不是他结的仇多,而是有人太会做人。” 云野的打法是少见的收敛,钟如季也是。 范祁动不动就朝天台边缘处躲,他们不可能真把人打到跳楼,只能小心一些,省得把唯一的线索断了。 云野蹲在范祁面前,伸手夺了他的武器,问:“报线索就放了你,我说话算话。” 范祁抹了抹头上的血,直视着他:“不可能。” 云野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他抵在对方心口的短刀已经刺破了对方的衣料,而他眼里平静得可怕:“你知道我性格,不要自讨苦吃。” 钟如季走了过来,非但没有拦着云野,而且还风轻云淡地说:“他们应该要来救你了吧?到时候就不止你一个人掌握着信息了。” 范祁攥紧了拳头,低声吼:“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钟如季笑了一声,说:“这倒是不敢,杀了你我还得偿命,这多划不来。” 范祁暗自松了口气,却感觉云野手上又使了劲。 钟如季也过去蹲下,舒时才看了眼就知道他要干什么。 雷何旭看不见,有点好奇:“他们在干嘛?” 他伸长脖子看了眼,带着看戏的表情撞了下舒时手臂:“你男朋友要出轨啊,他解人家腰带干嘛?” 舒时:“……” 舒时:“麻烦你看清楚再说话。” 钟如季解的是棉线,他将那些缠了许多圈的线拆了后系了个结,做出了个能让手拉着的地方。 他边做还边说:“本来想捆着你手腕的,但是这么细的线容易勒出事,所以你还是自己拽着吧。” 范祁气急:“你敢!” “没什么不敢的,”钟如季冷冷一笑,“反正杀了你的不是我,追责追不到我这儿来,要是被咬了后还活着,记得让你主子救你一命。” 雷何旭听不见他们说话,只看到云野一把将人家拎了起来,他心想自己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钟如季走在后面一点,看着云野踢开木板,将范祁塞了下去。 下面的丧尸没那么多,但并不是没有,范祁死扒着天台口,腿上攻击丧尸的同时还想找着机会爬上去。 但他每次快上去的时候都被云野摁了下去。 接下来便是棉线发挥作用的时候。 钟如季强行将棉线塞进人家手里,还把人家扣着天台口的手给掰开了。 范祁被迫吊在空中,上面的人还在一点点把他往下放。 棉线的质量没多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断,到时候他掉进丧尸堆里就是真正的无力回天了。 舒时也过去看着,小声问了句:“这样不会出事吗?万一真的死了怎么办?” 钟如季拉着线回答:“不会,有人救他。” 他话音才落,手中的重量便是一轻,将棉线拉上来,明显可以看出是被刀割断的。 云野想跳下去追,却被拦住了。 “从另一边下。”钟如季说。 舒时往下面看了眼,只见底下那供人踩踏的地方多了几条绑好的白色棉线,只要跳下去就会放出丧尸。 云野已经从另一边追了下去,钟如季没动。 “你信任他吗?”钟如季问舒时。 舒时愣了下,然后回答:“信,毕竟他没害我什么。” “现在没害,不代表以后不会,小心点就行。”钟如季说,“他大概率是不会出手,但难保会不会有人对他用道具。” 舒时看过除羁渊外的道具介绍,其中有个道具叫“迷置”,效用是制造迷幻效果,通俗点解释就是能让别人为自己所用。 “我去追人,你这儿不会再出事了。”钟如季笑着对他说。 舒时:“注意点,别被人阴了。” 钟如季:“嗯。” 然后他就从天台边跳了下去。 虽然知道丧尸任务者跳楼不会出事,但舒时还是心一紧。 雷何旭凑了过来,话中全是羡慕:“丧尸任务者就是酷啊,这楼说跳就跳。” 舒时没理他。 过了会儿,雷何旭眉头一皱,说:“你男朋友是不是追错方向了啊?” 舒时看到那个正在奔跑的身影,又朝对面的楼梯望了眼,说:“没追错。” 擒贼先擒王。 舒时篇 每个阵营都有主心骨,钟如季抓的是关键人物,云野追的是主据点。 他们本就不指望从范祁那儿挖出信息,线索还是得自己去找。 舒时坐在水管上等人回,也是防着丧尸任务者袭击。 其他人看戏看了半晌,这会儿又磨蹭回了自己待着的地方。 雷何旭原先挺安静的,但静了太久没睡着,于是又去和舒时扯话题:“你男朋友长得挺帅,怎么认识的啊?” “空间。”舒时无聊到细细地抿水喝。 说完他顿了下,末了乐出了声。 他和钟如季第一次见面就已经睡在同一张床了,还真是不解的缘分。 “空间里认识的出来还能继续聊,羡慕了……”雷何旭扁了扁嘴,话里透出一股子怨气。 舒时直觉对方有什么过往要讲,于是就没说话。 “我当初在空间里认识的那姑娘,名字什么的都问好了,出了空间就找不见人了,”雷何旭话里的怨气更浓了,还带着一些委屈,“我都怀疑她是不是利用我。” “没事,你会遇到更喜欢的人的。”舒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到。 谁料这么一说,雷何旭更丧了:“我遇见了,但是没抓住。” 他烦闷地杵着脸说:“我在任务区遇到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妹子,去搭讪的时候人家说喜欢任务数比她高的……” “任务数的话,努把力应该能追上。”舒时说。 雷何旭无力地看了他一眼:“我也是这么想的,还问了人家名字,结果……” 他叹了口气,说不下去了。 “结果?”舒时又含了一口水。 雷何旭生无可恋道:“她告诉我她叫周夕歌。” “噗……”听到这儿舒时是真没忍住笑了一声,差点呛到自己。 “那可是周夕歌啊,我瞬间什么想法都没了,甚至还想跪下叫哥。”雷何旭郁闷地说,“你说我的寻爱之旅怎么就这么传奇呢。” 舒时只能感叹这运气也是绝了。 和雷何旭闲聊了会儿,四处的楼道全都亮起了灯。 这动静闹得不小,还在讲话的雷何旭都被拉去了注意力。 “希望他俩能带回一些线索,不然遇到永昼咱就死定了。”雷何旭说。 舒时偏头往楼道处看了眼,看见一闪而过的两个人影,还看到了穷追不舍的丧尸们。 - 范祁被同伴救出,却也知道那两人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原先的据点是不能回去了,只能四处奔逃,尽量不和他们对上。 “他去引丧尸了?”范祁问身边的人。 “嗯,具体情况不知道,”对方回答他,“要不是钟如季把唯一的通讯器搜走了,我们现在还能商量下对策。” “商量了也没用,云野和钟如季都追下来了,钟如季有顾忌,云野可没有。”范祁说着便叹了口气,“失策了,没想到他会不愿意。” “你没想到,不代表没人想到啊。”对方朝身后看了眼又转回来,“枭是故意的,不然应该是我跟你一起去。” “他把我当鱼饵?”范祁有些来气,“他是不是跟钟如季有仇啊?” “谁知道呢,”对方眼中情绪莫名,“但我能看出他不打算和钟如季纠缠。” 范祁:“不打算纠缠还费这么大周章,他闲的啊?” 对方没回答他。 两人躲进某间教室,范祁摸了摸头上破开的地方,又说:“那这次空间还真是方便他了,换个空间他根本斗不起。” “也别把话说太早,他也是个狠角。”对方在窗前露出一双眼睛观察着外面的动静,等着楼道的灯光熄灭。 “这次高级完全就是自己人害自己人。”范祁说。 对方听到这话笑了下:“你把他们当自己人?太搞笑了吧。” “我是想把他们当自己人,但是状况不允许。”范祁道,“我想多活几年,就只能对不起他们了。” “要是细算的话,钟如季还救过我呢,但谁让我们这次是对立面,”那人从窗边走回来,把刀丢给了他,“脚步轻一些,别把灯弄亮了。” 范祁将刀反握,说:“我知道,不用特意提醒。” “如果能躲过去就还能留一天,躲不过去的话就只能换地方了。” 范祁知道这什么意思,干脆道:“赶紧换吧,正好我待不下去了。” 对方在黑暗里看了他一眼,几秒后说:“好巧,我也不想待了,希望钟如季抓到枭吧。” - 最远的楼道灯光全被踩亮,黑影逃窜,引得各处丧尸狂追。 钟如季被一群丧尸拦住去路,暂时无法绕到别处堵住目标。 教学楼的构造十分寻常,并没有别的路径可走。丧尸的速度比不上那人,再耽搁下去迟早跟丢。 他从二楼跃下,往最近的楼道跑去。 七分钟后,枭看着面前的男人笑了下,说:“你赢了。” “线索。”钟如季冷眼看着他。 “放弃吧,毕竟说出来了我也得死。”对方倚着楼梯扶手,神色随着灯灭而变得阴暗许多。 即便有刀架在脖子上,他也依旧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钟如季没说话,尽管他知道对方在撒谎。 他以前也被鬼怪选中过,知道这类人也没有什么特殊待遇,顶多处理下伤口,而鬼怪想杀人也不会那么容易,还是得依靠自身能力,并不是转念一想便能要了一条性命的。 楼上传来动静,范祁两人从上面冲了下来,弯还没拐完就急急刹了车。 “糟了……”范祁咬牙。 前面钟如季,后方云野,远处的丧尸们也正循着灯光追来。 他们被堵死了。 云野走到楼梯间,垂着的视线和钟如季相接了一瞬。 他们没什么共同的言语,合作也不过是各取所需。 “都来了就好办了,”枭也看见了上方的状况,他微微一笑,再也没掩藏自己的恶意,“这次算我输,下个场景再见吧各位。” 天台上的任务者逐个倒下,身边的雷何旭也靠着他肩膀闭上了眼睛。 舒时脑中全是无法抵抗的困意,他看了这教学楼最后一眼,仍是没撑到钟如季和云野带回好消息。 世界陷入安宁,周身环境开始化成颗粒,一点点在风中消解。 鬼怪立于最高处,俯瞰一切事物瓦解后重组。 - 白日的光被阻隔在外,小屋里昏暗且静谧。 “到底是鬼怪身边的。”舒时盘着双腿坐在床上。 他睡过去前就知道钟如季和云野追到人了,但奈何鬼怪伏在暗处,想问出线索没那么简单。 如果每次找线索都被鬼怪打断,那他们只能在大场面时和鬼怪周旋。 场景重置,食物和武器,其他任务者和钟如季,全都不在他身边。 这间占地不大的小屋里除了木板床和木桌外没有别的东西,简单到他没法待下去。 外面没有人声,也没有丧尸的声音。 舒时跳下床,动作谨慎地拉开门。 不知道这次三个阵营的任务者是个什么样的分布,他得尽快找到钟如季,再不济也得找到云野。 小屋外毫无异样,舒时左右看了眼,之后便没怎么动弹,直到看见远处走出一个人。 那人耀眼得过分,光洁的头顶在太阳的照射下隐隐发着光。 舒时感觉现在的雷何旭就是个灯泡,格外亮眼,想不注意都难。 雷何旭摸着脑袋四处张望,不一会儿就看见了探出头的舒时,他心中微喜,连忙小跑过去。 “曲澜!”他叫了声。 舒时才走出去几步便感觉这一排的门开了好几扇。 没听见人声时大多人都按兵不动,听见有声音才肯出门来看看。 雷何旭蹦跶着去了舒时身边,出来没几秒便遇上了盟友就足够他开心了。 “巧,你那儿什么情况?”舒时和他并肩进了屋里,出于习惯便将门顺手关上了,因此也没注意到不远处朝他走过来的人。 “我那儿连桌子都没有。”雷何旭一眼就把这个屋子看了个遍,最后说到。 舒时:“……那你比我还惨。” “所以我当时就在想,万一遇见了丧尸,我就把床拆了当武器用。”雷何旭说。 舒时笑了下:“你还真是聪明。” “那当然得聪明啊,不然早就死在这空间里了。”雷何旭说,“不过话说回来啊,咱俩房间里都没有食物和武器,这是我们倒霉啊,还是别人那儿也没有?” 前者自然也有可能,但是舒时更倾向于后者:“应该都没有,不然躲在这屋子里不出去就可以了。鬼怪不会放我们进避风港。” “我也觉得,”雷何旭摸了摸下巴,“我们这是一楼,我刚刚还看见楼梯了,估计上面也有房间,说不定有物资在……” “笃笃。”门板被人敲响。 两人都望了过去,雷何旭去开的门。 舒时以为是云野,所以他看到钟如季的时候倍感意外。 “你……你恢复了?”雷何旭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明显更帅了的男人。 钟如季“嗯”了一声,微低着头进了屋。 舒时迟钝地眨了下眼,就看见某人走到他面前,笑着说:“这次我们是同一个阵营的了。” 李皓篇 舒时往旁边坐了些,拍拍身边让了一半的位置。 钟如季很自觉地坐了过去。 雷何旭默默地捂住牙,觉着自己有点酸,他撇了撇嘴,选择坐到桌子上面。 “目前来看,身份是可以转变的了。”舒时将他全身看了一遍,确认没什么伤后歪头问:“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嗯?” “一半一半。”钟如季接茬。 至于这好处和坏处嘛……大家心里都清楚。 舒时看向雷何旭,还没说什么就见这货站了起来对他说:“没事儿,我懂,你俩聊你俩聊,我撤了,有事儿叫我一声就行。” 舒时:“?” 舒时:“不是,我没……你干嘛?” 雷何旭走到半道又折了回来,沉默了几秒后看了床板一眼,说:“这床可能不太结实,嗯……” 舒时没等他“嗯”完就踹了过去,半点不带商量的。 等把雷何旭撵出去,舒时揉了揉自己头发咕哝到:“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他走回去,居然看到钟如季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还说:“这床好像确实不怎么结实。” 舒时:“……” 钟如季把呆在原地的某人拉回来说:“开玩笑的,不闹了不闹了。” 舒时坐回去,过了会儿才说:“话说回来,你打算用这种方式继续下去吗?感觉有点耗时耗力。” “这是最安全的方法。”钟如季回他。 舒时沉默两秒,说:“那边至少有三个人,他们实力怎么样?” “都不错。”钟如季中肯地评价。 “那完了,我打不过。”舒时后仰躺在床上,手上无聊地揪着钟如季的衣摆。 对方评价他的身手是还行,“还行”和“不错”明显是后者要好上一些。 “尽量别和他们碰面,你不需要结交其他盟友了。” “我本来只打算和你一起来着……”舒时说着又坐了起来,“也不知道云野去哪儿了。” 虽然云野这个便宜盟友是捡来的,但也不能不管他死活。现在出现了转换阵营的情况,也不知道他被换到哪儿去了。 “待会儿出去找找看,他一般不主动。”钟如季说,然后从口袋里拿了个东西递过去。 舒时一看就来精神了:“这是你房间里的?” “嗯,可惜我不喝。”钟如季笑了笑,他看到酸奶的时候就觉得对方会喜欢。 舒时捏着吸管喝了口,认真思考了一下:“你应该会喜欢带点盐水味道的饮料,但是任务商店没有,这次任务结束后我给你调。” 钟如季眼中含笑:“嗯。” 又过了会儿,舒时后知后觉自己的非酋体质又发作了。 他默默地看了眼从里到外都空空如也的桌子,再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酸奶,但他转念一想,又记起雷何旭那儿连桌子都没有。 “这次任务的难度是递增式的,下次会换成什么不好说,如果到时候我是丧尸,记得别靠近我。”钟如季想过很多,最不放心的就是丧尸任务者。 他话音才落地,身边某个安静喝酸奶的人就突然亲了他一下,唇上还带了点酸甜的味道。 “少谈这些,聊点开心的。”某人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因为是丧尸任务者的原因,前两天距离近了钟如季都担心会把丧尸身上的东西传给对方,但现在不一样了。 “嗯,”钟如季应着,侧过头去看某人,轻声哄:“再亲一下?” 小屋里没有别人,也没谁能看到里面,雷何旭那家伙走之前还“贴心”地把门带上了。 “不,”舒时瞥他一眼后转回来继续喝酸奶,煞有其事地说:“空间里禁止谈情说爱。” 钟如季:“……”这句话有点耳熟。 “我打算去二楼看看,叫上雷何旭,”舒时一秒切换正题,“先到先得,物资这种东西拿一份少一份。” 钟如季不说话。 舒时站起身,将空了的酸奶盒捏在手里,准备看看外面有没有垃圾桶。 钟如季没动。 舒时走了两步又转回来,拉着钟如季吻了过去。 - 雷何旭见到他俩的时候有点惊讶:“你俩这么快?” 舒时微笑着说:“你再瞎逼逼信不信我让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咳,好吧好吧,我不说了。”雷何旭还是怂的,毕竟对方身后还站着一个强大的男人。 “找物资去。”舒时拍了他一下,先走在了前面。 三人一起走,只有雷何旭在说:“早就有人上去了,但我看这里不止一层就没催你俩,而且你俩出来得也很快,咱们可以从上面一点搜起。” 从钟如季房里有酸奶这点就足以看出别的房间也有物资,就是不知道要搜多久,能不能搜到可用的。 “我和他运气都不好,到时候你挑门,咱们一起开。”舒时悄咪咪地跟钟如季说。 钟如季答应了。 他们打的算盘倒是好,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才到二楼,雷何旭身边冲过去了好几个慌慌张张的任务者,他想问问情况,却一个人都没拦住。 雷何旭四处看了看,迷茫在原地:“他们慌啥啊?这也没丧尸什么的。” 同在二楼搜物资的最后一名任务者也匆匆跑过去,见舒时他们面熟就提醒了句:“有丧尸,赶紧跑!” “丧尸?”雷何旭看着她跑下楼的身影,不确定地望向舒时,“可丧尸不是追着人咬的吗?” 他们都跑老远了,丧尸连个毛都没出现,现在的丧尸这么佛系? 舒时看了钟如季一眼,说:“是丧尸任务者,出事了,走。” 二楼被搜了大半,前几扇门都是开着的,舒时闻到了血腥味,走得更快了些。 到第五间小屋前,三人都看见了地上的两个人,一个埋着头还活着,另一个倒在地上已经死了。 “这……”雷何旭只瞥了一眼,下意识看向了钟如季。 里面的丧尸任务者听到声音,瞬间便抬起了头朝他们那边看去,眼神阴鸷又危险。 雷何旭愣了,不可置信道:“云野?” 对方一见是他们,立刻将头调了回去。 小屋里弥漫着鲜血的气息,云野的身体微微颤着,他抽出尸体上的匕首甩到门口,头也没回声音嘶哑道:“拿着,滚。” 丧尸任务者的形态真的不好看,起码脸上就没个好气色,总给人一种阴郁的感觉。 云野的状态比这还差些,因为他唇边沾着血。 “你咬人了?”雷何旭往里走,语中焦急。 对方回答他的是一个更嘶哑的“滚”字。 “没咬。”钟如季走在舒时后面说,替云野回答了。 “那这是?”雷何旭指着那具尸体上的撕扯开的咬伤。 舒时蹲在云野身边,轻皱着眉说:“不是他咬的。” 云野露出的半截手臂上有个显眼的咬痕,血迹正好和他唇上的血对上。 他就算咬人,咬的也是自己。 “我操,那你快出去啊,在这儿待着不难受吗?”雷何旭赶紧去拉云野的手臂。 “别碰我。”云野低声警告。 “先别碰他,尽量离远点。”钟如季把舒时拉远了一些,又对雷何旭说:“他现在很饿,正是控制不住本能的时候。” 否则也不会被逼到自己咬自己。 雷何旭看到云野手上的伤就知道这一口下去绝对轻不了,于是便听话地离远了点。 舒时捡起匕首丢到附近的桌上,将门敞得更开了些。 腥气散去了不少,但毕竟尸体就在屋里,血味儿轻不到哪儿去。 几人让云野到床上坐着,接着便一起将那具尸体拖得远了些。 云野靠着墙压制欲望,他们则是安静地待在门口看看情况。 “先被咬然后被杀,”舒时撑开死者的眼皮看见一片浑浊的灰,他看了那边的某人一眼,又说:“应该是丧尸任务者咬的,丧尸化后又被人一刀捅死。” 杀丧尸的是云野,让他变丧尸的就不知道是谁了。 “这岂不是说明咱们这儿还有别的丧尸任务者?”雷何旭说。 “有,但不知道去哪儿了。”舒时说,钟如季就站在他身后,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雷何旭的嘴角压了压,他飞快地看了眼云野,小声说:“那杀神这是被栽赃了吗?” “嗯。”舒时点点头,向后扯了扯钟如季的衣服:“把门关着吧,外面不安全。” 既然有丧尸任务者的出现,就难保不会有第三阵营的存在,也不能保证这个地方会不会窜出一堆丧尸来。 死者没变成丧尸前的血液是引起云野欲望的根本,他们吹了这么久,这点血腥味就算不散也该被丧尸血的气味盖住了。 舒时接过钟如季递来的口罩,给了雷何旭一个让他拿给云野,自己则是离尸体远远的。 雷何旭记着他们说的不能离云野太近,所以又走了回去。 他路过地上的尸体,觉着不对劲就又看了几眼。 “怎么是他啊。” 舒时正觉得死者眼熟,想了半天没想起来,这时候听见雷何旭一说便记起来了。 死的这人就是雷何旭的前盟友,那个树敌极多的“聪明人”。 如果是这样,那他白天被杀的事就有好几个角度了。 日常其一 这人得罪过之前的丧尸任务者,朝第三阵营的人扔过石子,还试图抢过云野的背包。 总结一句,他结梁子的对象都不是好惹的。 “咬人的那个也真是不怕死啊。”雷何旭说了句。 第一个咬人的丧尸任务者再也没出现过,想想就知道是出意外了,居然还有丧尸任务者敢对活人下口。 “可能是忍不住了。”舒时说。 他们说话的时候,云野挪着位置离他们更远了些。 在场的只有钟如季能体会到云野的感受。 丧尸任务者的饥饿其实与人类的饥饿差不多,饿过开始的那一阵,之后便没那么难捱;但如果面前放着食物,那这股饿意将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丧尸任务者不会痛,也早就丧失了人体的机能,他们只对活人有着敏锐的感应力,要忍住欲望并不容易。 他们三人对云野来说就是极具诱惑的美食大餐。 钟如季本想让他出去避避,但想想又感觉外面更不安全,于是就没有开口。 “他看起来很难受,能不能找点代餐的东西?”雷何旭压着嗓子问。 舒时看向钟如季,对方向他摇了摇头。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说:“大概不能,没有能代餐的东西。” 这里除了人之外没有别的活物,想找代餐谈何容易。 “那……放点血?”雷何旭又问,还看了眼自己的手腕。 “不行。”钟如季平静地说,“你把血放干了都没法满足他。” 雷何旭放弃了:“难道咱们要把他丢这儿?” 云野的眸光瞥扫过来,带着一种黑沉沉的色彩。 雷何旭瞬间改口:“我就说说,别当真哈。” 对方没搭他的话,而是看向了钟如季。 钟如季顿了下,侧头跟舒时说:“你俩先出去,我有些话跟他说。” 一个之前是丧尸任务者,另一个现在是丧尸任务者,按理来说确实会有些共同话题。 舒时想了想云野的性格,也没多问什么,拉着想留下的雷何旭出了门。 “他俩有什么话需要背着我们啊?”雷何旭出来后就问。 “丧尸的话题,你要听吗?”舒时看他。 雷何旭表情空白了一瞬,然后又说:“也不是不可以啊,万一我下次变丧尸了呢?” “……你顾虑得十分周全。”舒时只能给出这个评价,之后便靠在栏杆上不怎么说话了。 里面的两人在谈什么他不知道,但钟如季认识云野,估计云野也认识他,两人聊些任务区的话题也是需要单独对话的。 他们一起追过第三阵营的人,说不定是发现什么了。 - “他就是你选择的人?”云野的手搭在膝盖上,他看了门板一眼,更像是隔着门在看谁。 钟如季还是站在远处,说:“是我喜欢的人。” 云野不懂情爱,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意思。 他沉默了几秒,问:“认出他们了吗?” 钟如季说:“认没认出没什么区别,有些人在外面和在空间是两种性格。” 云野:“你说平弈秋?” “他也算。”钟如季说,“不过你不是想跟我说这个吧?” “不是。”云野摘下口罩,抬手擦了擦唇边的血迹,顺便抬眼看着对方:“你信不信你还会成为丧尸。” 钟如季点了下头,随意地说:“那你应该会转去他们那儿吧。” “得看这次。”对方回他一句,“我有办法躲开,但你不行。” “我是没办法,但我会让他们后悔这么做。”钟如季笑了笑。 云野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忽然说:“你变了很多。” 他认识的对方话并不多,而且也不怎么笑,以至于他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时候就没认出来。 “很多人这么说。”钟如季不置可否。 “范祁本来和我是一队,但开局没遇上。”云野的语气平静又冷淡,看着对方的眼神也是波澜不惊的,就好像对方这个活人对他完全没有吸引力。 钟如季接着说:“你和范祁一队,他有跟你说过约了谁么?” 云野摇了摇头:“没,空间里介绍。” 钟如季垂着眸想了想:“有几个人选,弱点不好找。” “他们这次藏得更谨慎,你没有多少机会碰到他们。”云野说。 “他们想害人就有遇上的时候。”钟如季从容道。 “范祁可以留着,你追的那个不能。”云野重新戴上口罩,看了眼地上躺着的尸体。 “得看他怎么做,我不怎么喜欢动手,”钟如季走到桌边拿起匕首,走到门口将门锁给打开了,“但碰我底线就不是动手这么简单了。” 云野动了动唇,听到一阵声响由远及近,随后房门便被人连开带撞地打开了。 舒时先跑进来,然后是雷何旭。 后者没刹住车,冲到了床边时还在说:“我靠,有丧……尸……” 钟如季收回匕首,将丧尸踢出门外的同时还把门给关上了。 他看了眼傻了的雷何旭,面不改色道:“现在没了。” 雷何旭看着他,吞了口唾沫才继续说:“我俩刚刚找物资来着,一开门就和丧尸怼脸了,魂都差点给我吓飞了。” 舒时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实际上是雷何旭太无聊,说要去找物资,然后挑了个比较远的门,舒时没拉住,于是就放出了屋里的丧尸。 他就知道,雷何旭的运气比他还差。 “下次别随便开门,里面会出现什么都没法保证。”钟如季是对舒时说的。 舒时顺着点了点头,还嗯了一声。 旁边的雷何旭心虚地摸了摸脑袋。 房里安静了一会儿,钟如季问:“你们放出来了四个丧尸?” 雷何旭咳了下,不好意思道:“嗯,一间房里的……” 否则他俩也不至于被追着跑了。 “等会儿处理,他们暂时进不来。”钟如季道。 他看向云野,又说:“你要是能忍就忍着点,忍不了就去找那几个,反正咬了他们也不会死。” 云野声音又哑又闷:“没这爱好。” “这都是你的事,我也管不着。”钟如季转了转匕首,发现有血就没动了。 两人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事由个人自行支配。 舒时还想着去找物资,就等钟如季这个外挂抽出空来。 他看向云野,停了半晌才说:“我们待会儿如果找到了通讯器就给你带过来,要是你愿意和我们待在一块儿也可以来楼下找我们。” “不过没事儿就别找我了,到一楼三间找他去。”钟如季说着便对雷何旭抬了抬下巴。 雷何旭开始还愣了下,随即就是一副“我明白”的表情。 “还有,这儿的尸体没处搬,你最好是重新找个空房间,但因为找物资的人经常会上来,所以你还是把门锁着要好些。” 舒时又说多了些,每一句提醒都是真心实意的。 “嗯,”雷何旭在一边认真地点着头,“他把我想说的都说完了。” 云野垂着眼睛“嗯”了声,算是个回应。 其余三人还要生活,必须得去找物资,没几句功夫就撤出了这里。 由于是钟如季打头阵,外面三个丧尸没多久就废在了他手上,所以舒时和雷何旭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找物资的时候,钟如季存了心要逗舒时,总是让他来选房间,运气好能拿到物资,运气不好就见丧尸。 舒时不接招,白了他一眼后转身去哄某个“傻白甜”选门。 雷何旭对这种事比较热衷,居然还真的顾自分析起来:“这一间靠着我开的那一间,装着丧尸的房子不可能连坐吧?开这个开这个……” 钟如季眼疾手快,抢在雷何旭伸出手前制止了他:“算了,还是我来吧。” 他走到另一个房门口按下把手,房子里面没有人,床上摆了一瓶水。 舒时走到他身边撞了下他的肩,悄悄地问:“刚刚那里面有几个?” 钟如季朝他晃了晃一整只巴掌。 舒时扑哧乐了,憋笑道:“运气真好。” 钟如季:“你运气也不赖。” 雷何旭看着钟如季开门,只见他最差也只是开了个空房间,从没遇到拉开门就撞着丧尸的事情。 他有点纳闷,这才开始正视自己的运气值。 钟如季把能开的房间都搜过,转头往回走的时候跟出门的云野撞上了,他俩打招呼的习惯都是点头,转眼间擦身而过。 雷何旭经过某间开着的房时往里看了眼,恰巧看到桌子挨着床的那一块儿好像放着什么东西,他数了数这间房的次序,发现是那间丧尸屋。 他遇到丧尸转头就跑,也没注意有没有物资,而他们三人刚刚搜东西的时候都是先看桌子,开着的房更是不怎么关注,更别说注意床上有什么了。 雷何旭有点好奇,移了方向走进去瞧瞧。 舒时没走两步就发现雷何旭不见了,接着就听见了这货的声音:“我找到通讯器了!!” 他和钟如季对视一眼,两人纷纷转头回去。 舒时走进去,还真看见了雷何旭手上拿的通讯器,他环视一周,没看出名堂:“这间我们刚刚没搜过吗?” “没搜过,这是那个有丧尸的。”雷何旭回他,眼睛都在冒光,“再找到一个就好了,是不是有丧尸的屋子里东西都高级一些啊?” 舒时看向钟如季,对方迟疑地点了下头,说了个“或许可以”。 与此同时,隔壁那间房里的范祁暗自心急,咬着牙小声切切:“都走了还转回来干嘛……” 借点阳气 “五个嘛,也不是不能试试。”雷何旭盘算了一下,觉得隔壁那间也可以试着攻略攻略。 舒时只见过躲丧尸的,还真没见过主动上门找丧尸的。 但鉴于这间丧尸屋确实有通讯器,所以去闯闯也不是不可以。 “可以一试,但是现在不行。”钟如季说。 雷何旭有点失望地“啊”了一声:“哦,那好吧,都听你的……” 钟如季这么说自有原因。 通讯器固然是好东西,但他们也得等找了物资再来顾及这方面。 搜物资的不止他们三个,二楼都被搜了一半,楼上还有别的房间,再去晚些物资就没他们的份了。 别的楼层肯定也有丧尸屋,去上面的任务者必然存在踩雷的状况。到时大家都知道有些屋里关着丧尸,开门也就会谨慎一些。 二楼被他们搜完了,估计也没谁会主动挑战未知的风险,就算通讯器真的在丧尸屋里,他们找完物资再回来拿也碍不了大事。 而且正是因为有丧尸的存在,他们才更得抓紧时间找物资。搜物资的人这么多,总会有失手放出丧尸的,到时候意外越多丧尸越多,对他们也越不利。 “我们去人少的楼层搜,找足物资就回来。”舒时也说。 雷何旭刚才是被喜悦冲晕了头,冷静之后也明白了个中缘由,因此对这个安排十分赞同。 舒时看了眼雷何旭手中的黑色通讯器,心想对方是属于福祸相依的那类型。 三人朝楼上走去,依然是拿着唯一一把匕首的钟如季打头阵。 范祁站在门后听着外面几人逐渐远去的声音,一时之间只觉得庆幸。 他是不敢对钟如季有什么想法了,枭有能耐去招惹,他却没这胆子也没这能耐,云野就够他受了。 - 所以顾虑得周全真是个好事,钟如季想的那些场景全都发生了。 不过那些任务者的运气显然比雷何旭幸运多了,最倒霉的也只放出了三名丧尸。 三人从最高的五楼往下搜,收获物资的同时也被丧尸堵在了楼梯口。 他们的战力值都属上乘,更何况钟如季还是个人形大杀器。那些丧尸并没有对他们造成威胁。 钟如季能辨听房里的丧尸数,在搜空房的时候还开了几间丧尸比较少的屋子,最后收获了三把还行的武器。 事实证明,丧尸屋里的物资确实比普通空屋的要好些。 “每楼都被搜过,情况要好些,现在就看哪一间丧尸屋里藏着另一个通讯器了。”舒时踏下最后的台阶,随意地说了句。 “这一楼丧尸是最多的,先从这儿搜吧,咱们人多,不怵它。”雷何旭跟在后面说。 有丧尸的房间物资要好许多,他们合理推断丧尸越多物资越好。 雷何旭开的那间房里有四个丧尸,按着这个条件找,符合的房间也没多少。 雷何旭扛着自己的武器,走姿和语气都带着一股子“山大王”的味儿:“那个里面不是有五个吗?就是它了。” “万一只有一个通讯器呢?”舒时说。 “概率很小,找不到另一只的最大原因应该是被人拿走了。”钟如季回他,“空间里的物资会和场景一起重置,上个场景有两个通讯器,这次只会变多,不会变少。” 他俩简单的对话还没续上,那边的雷何旭“卧槽”了一声。 舒时只落了他两步,走过去问了句:“怎么了?” 雷何旭嘴里念着数字,挨个挨个房门地数,然后“啧”了一声,指了指面前开着的门:“我没记错啊,是这间房,哪个能人干了五个丧尸啊?” 钟如季闻言便朝四周看了看,没看见任何打斗的痕迹。 这一楼只有这一间丧尸屋被人打开了,前面的几间都还是关着的。 舒时走到屋里,没看到物资。 雷何旭叉着腰:“我就纳了闷了,怎么其他丧尸少的屋不挑,偏偏挑了个最多的。” 舒时各处转了转,问钟如季:“你看出什么了么?” 钟如季微微弯了下唇角,道:“本来没看出什么,但你这么问的话,那我猜……原先这屋里的不是丧尸吧?” “我也就问问,没别的意思。”舒时笑了笑转身。 “你要是没什么想法还会问我?”钟如季说,“发现什么了说来听听。” 舒时摸了摸桌角,将手指放在鼻下嗅了嗅,漫不经心道:“我也只是猜测,没有明确的证据。” 雷何旭不懂小情侣之间的默契,只是学着舒时摸了摸桌子,也闻了闻自己手上的气味,结果什么都没闻到。 他捻了捻手指,说:“猜测也有一定可能是正确的,说说呗?” “他刚刚说过,我就不重复了。”舒时说,又去别的地方试了试,“因为屋子的门是开着的,所以我不好判断。不过我确实没闻到丧尸的气味。” “我当时听见了五个不同的脚步声,初步判断是丧尸,但也有可能是人在里面。”钟如季回想了下之前听到的声音。 雷何旭听他们说,抓了关键词:“不是丧尸?五个?不会是丧尸任务者聚在一起了吧?” 又补充道:“我刚刚来的时候这门是掩着的,没有敞开。” “不知道。”舒时说,“但如果这门不是全开的,那气味应该不会散得那么快。我也不至于闻不到。” 雷何旭凑到舒时身边,睁着一双圆眼看着他。 舒时被他看得不自在:“……干嘛?” “我就是好奇,你嗅觉是不是很好啊?”雷何旭说。 舒时:“比其他人好一些。” 雷何旭这才没继续盯,他瞥了下钟如季,悠悠道:“你俩还真够配的,天造地设。” 听力高配和嗅觉高配,凑在一块儿就是绝配,不得不说这俩是上天安排的。 舒时下意识看了钟如季一眼,瞥见他在笑后就不着痕迹地收回了视线,回答雷何旭的话:“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咱们没收获,去别的屋子看看。” 雷何旭:“啊?这间就不管了?” 舒时无奈地抿了下唇,转头问:“什么都没有,还能管什么啊?要化身侦探吗?” 雷何旭:“也不是不可以啊,你俩的配置加一起,不利用一下岂不是可惜了?” “一点儿也不想破案谢谢。”舒时说。 雷何旭看向钟如季。 钟如季:“我和他一样。” 雷何旭撇了撇嘴,心说你还可以秀得更明显一些。 “走吧,去别的房间,说不定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呢?”舒时搭着他的肩说。 钟如季看了看对方自然蜷曲着的手指,还看了看一无所知的雷何旭。 舒时只搭了一会儿,等雷何旭同意后就收回了手。 “先挑丧尸多的屋,咱们三个不需要怕那些丧尸。”雷何旭说。 这是他说的不知道第几次了,舒时嗯嗯了两声。 雷何旭在前头先出了门,舒时自然地走到钟如季身边,低声说了句“醋坛子”。 醋坛子很无辜,表示自己还没开始酿醋就被人掀了盖子。 - “估计找不到了,可能真在那屋里。”雷何旭在墙上蹭了蹭刀上的污血,“被人捷足先登了。” 舒时在不太脏的桌子上坐下,说:“假设通讯器只有两个,我们这儿拿了一个,对方那儿也没法用。” “如果是其他人拿了,我怎么不见他们来找另外一个啊,就咱仨不抛弃不放弃的。”雷何旭说。 钟如季给了个很好的解释:“拿了通讯器的不一定跟我们一个阵营。” “……他们团结一心,不需要通讯器的吧?”雷何旭说。 敌方那俩阵营,一个想吃他们,一个变着花样害他们,虽然有个别例外,但总体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人。 “分头行动需要,”舒时说,“四个和三个的都搜过了,我们回二楼找云野吧,把通讯器拿给他。” 雷何旭嘟哝:“给他也没用,只能掰着玩儿。” 舒时:“我是想着到时候找到另一个了可以直接拨个通讯给他,反正这东西放在我们手上跟废了没区别。” 雷何旭想了想,说:“好像是这么个理。” “走吧,打了半天丧尸都有味了,回去休整休整,保不齐晚上会遇着鬼怪呢。”舒时招呼到。 说到休息,雷何旭最积极,背着包就兴冲冲地出了门。 云野重新找的房间比之前那个干净许多,看着也顺眼一些。 雷何旭把通讯器给他,说了一些他们找东西的事儿,还说了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 云野收了通讯器,聊天时的语气也很正常。 舒时多看了几眼,只觉得对方真的是个人物。 他设身处地想了想,模拟了一下自己转变成丧尸任务者的那一幕……他或许撑不过半天。 三人没在云野这儿多待,主要是怕他又被勾起欲望难以平复。 云野看着三人出门,也看着房门合上。 他垂眸摘了口罩,坐等那股嗜血的冲动消下去。 半晌,他还没做到平心静气,桌上的通讯器却倏地亮了起来,不间断地闪着光。 云野拿过它,没怎么犹豫便接了通讯。 空气安静数秒,那头的人说:“你好,我是枭。” 不碍正事 三人从二楼下去,成功吸引了其他任务者的全部目光。 雷何旭没收到过这么多的注视,有点不自然地离舒时近了些:“他们……看我干嘛?” 舒时想了两秒,随后伸手把雷何旭肩上的包取了下来,顺便递给了钟如季。 雷何旭瞅了瞅钟如季,又瞄了瞄那些没那么明目张胆的任务者们,又向舒时感叹:“你男朋友气场挺强的啊,他们都不怕我。” “其实你也可以做到。”舒时看了眼他的脑袋如此说到。 还记得第一次见雷何旭的时候,他还觉得这人是个恶霸来着,熟悉了之后才发现是个欢脱性子。 雷何旭撇了撇嘴:“不行,那样也太累了,我又不是钟如季。” 舒时忍俊不禁,看了看某个无意中被点了名的人。 走了没多远,钟如季拉开包拉链,拿了些水和食物出来递给雷何旭。 其他人看到包里塞得满满当当的物资,不免有点眼红。 “我到了,你俩随意。”雷何旭拿好东西后说,又扫了眼其他人,意有所指:“记得锁好门。” 迎着一众视线回到房间,舒时靠着门板抱臂说:“看来咱们成为众矢之的了。” 钟如季对这些没什么特殊反应:“随他们。” “反正迟早会被盯上的。”舒时走过去说。 “同阵营的人也需要提防,不过最主要的还是防另两边,”钟如季顺便提到,“时间越长他们就越想扑人,如非必要,你们别跟云野来往。” 舒时琢磨了下,问:“你们是哪门?你不一起?” “我跟他还有事要谈,所以会有走动。”钟如季顿了下,后笑道:“想听的话我就跟你讲讲。” “听不听都无所谓,但是你俩共处一室的时候注意一点,别打起来了。” 舒时是真的无所谓,因为钟如季有重要的事情绝对会告诉他,既然对方没提起,那想必就是私事了,他没必要问。 “共处一室……嗯,这个词不要瞎用。”钟如季说。 “都差不多的,你能懂就行,”舒时摆了摆手,无缝衔接了下个话题:“这已经第三天了吧,一点线索都没捞着,这个空间总给我一种风平浪静的错觉。” “不是错觉。”钟如季说完就见对方望了过来,他笑了一笑,继续说:“确实是风平浪静。” 舒时满脸迷惑:“???” “比起其他空间,这个空间有点太顺了。”钟如季说。 舒时正经地接话:“事出反常必有妖。” “也不是,”钟如季依然不紧不慢的,只是瞳孔的颜色深了点,“虽然鬼怪没出面,但第三阵营的行动都是有目标的。” 譬如范祁的目标是云野,而另一人的目标是他。 - 五楼某间。 “咱们不能老聚在一起,他们要找通讯器,人多了会把他们招来。”范祁双手插进口袋里说,“要不是当时他还没搜完物资,我们就得被一锅端了。” “你对我们也太没信心了。”另一个同盟说,“咱们当时三个人,还有俩丧尸,打不过咬一口都够他受的。” 枭似笑非笑地看了范祁一眼,没参与话题。 “前提你也得咬得到啊。”范祁说。 同盟翻了个白眼,不想和他纠结这个问题。 他转向枭,问:“你觉得云野是认真的吗?” 枭:“一半。” “他是个说一不二的性格,应该不会骗我们吧?”范祁道。 同盟不客气道:“你太不了解他了。我就问你,他说要和你一队,请问他现在人呢?” 范祁:“他现在是丧尸,他要来我也不敢让他来啊。” 同盟:“……” 他觉得自己和对方的脑回路搭不上线。 “他并不是真心要站到我们这边,但确实是想到我们这边来。”枭并没被他俩干扰。 他笑着说:“他想利用我们得到一些鬼怪的信息,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目的,他已经站在钟如季那头了。” “有点棘手……” “钟如季本身就一个顶仨,现在还多了个云野,”范祁皱着眉,“要不我们换个目标?” “人不是我们挑的,你有本事跟鬼怪商量去。”枭掀起眼皮看他。 范祁:“我哪敢……” “我们的阵营注定和钟如季对立,不除掉他迟早有麻烦。”同盟看了看一边摆着的武器,“他听力太好,当时他眼睛瞎了都能避开我的攻击。” “要是行动的话绝对不能只有我们,得多丢几个□□。” “今晚。” 另两人都看向了枭。 “不需要特殊安排,今晚他就会有麻烦。”枭微微一笑。 - 舒时两人待在房间里总能听见外面有人走来走去,甚至还听见了丧尸的声音,只不过数量极少。 等到了下午,杂声渐息,夕阳沉下,空间进入黑夜。 任务者都是夜猫子,通常是白天歇息夜晚清醒,虽然醒着也不一定有什么好事,但总比睡一半被任务体制催醒要好。 “它是鬼还是怪啊?我觉得像怪。”舒时盘腿坐着,“鬼制造的空间必然出现灵异事件。” 钟如季笑了下:“很有道理。” 舒时:“怪的话也得看它体型大不大,大的话咱就躲,不大的话嘛……” “不大你也弄不死它。”钟如季毫不犹豫地泼了盆冷水。 舒时笑了笑:“我当然弄不死它,但是要让它不搞事又不一定非得弄死它不是吗?” 他话一转折,又说:“但是风险太大,我不敢试,咱们能安全过了任务就行。” 钟如季本想劝一下他这危险的想法,听到后面就笑了:“你还真是有着最大的胆子却干着最胆小的事。” “毕竟这空间里连任务体制都不起作用了,我怂一下也很正常。”舒时耸耸肩。 装食物的包被放在床边,两人面前的桌子上早早就搁好了武器。 “我有些后悔。”钟如季忽然说。 “嗯?后悔什么?”舒时不懂就问。 钟如季轻叹,说:“我不该待在你这里的。” “为……”舒时才问出一个字,就看见对方迅速下了床,同时还拿了把能藏在衣服里的匕首。 他的大脑接收到危险讯号,神色一下绷了起来。 “你先待在屋里,尽量别出去。”钟如季按住他肩膀,也按住了他起身的动作。 他看起来并不慌张,甚至还有点轻松。 舒时看着他的眼睛:“你先说明白外面有什么,别对我撒谎。” 尽管对方表现得很淡定,但他知道,能让钟如季说出“后悔”两个字的情况,绝对不是能轻易解决的。 “有人在对我说话,总之你别出去。”钟如季模糊了一下说辞。 舒时眯了下眼:“恐怕不是人,而是鬼怪吧?” “……嗯,我带东西是为了防着点,不用担心。”钟如季承认,瞥了眼门的方向,“它只要我出去。” “手段被发现了,总会跟它碰面的。” 舒时不自觉抓着他衣服,不得不担心:“你耗了它那么多能量,它来找你准没好事。” 鬼怪使用能力会消耗自身能量,范围覆盖得越广便消耗得越快,转换空间的消耗巨大,舒时都怀疑如果不是钟如季和云野堵到了那几个人,上个场景说不定会持续到任务结束。 对方明显不想他出去,钟如季又给舒时喂了颗定心丸:“云野也在。” 云野虽然阴晴不定了点,但总的来说还是可信的,舒时将信将疑,也看了看没发出任何动静的门。 “它只找我。”钟如季说。 言下之意是,只有他一个人出去说不定还没事,两个人一块儿反而出问题。 舒时慢慢松开手,揪着眉问:“你大概什么时候能回?” “我不回了,咱们明天见。”钟如季俯身亲了对方一下,“外面有什么动静都别出去,也别开门。” 两人沟通好,钟如季怀里揣着武器,转身的那一刻便沉下了脸色。 木门打开又被关上,舒时在他走后就下了床,拖着桌子坐到了门口,耳朵贴着门板听外面的动静。 什么都没听到。 啧。 他想用自己的嗅觉换一换听觉。 - 钟如季拢了下外套,对靠在墙边的人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出来了啊,这么宝贝你对象?”对方笑了一笑,语中调侃。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关系有多好。 钟如季面色冷淡,压根不搭理他,反而看向了另一个“人”。 对方眼睛里泛着浓浓的死气,从喉咙里发出难听的声音:“钟如季,听他们说你叫这个名字。” “是,请问有何贵干?”钟如季回到,顿了下又看向那边的楼梯口。 楼梯的拐角处站满了丧尸,但却都没奔着活人来,像是在听候差遣。 白天死的人如今就站在他面前。 钟如季心想,他和舒时都猜错了,这次空间的鬼怪居然是个鬼魂。 附在死人身上的鬼怪桀桀笑了两声,说:“你对我很感兴趣,我也对你很感兴趣。” “是吗?”钟如季不带感情地笑了下,“我的荣幸。” “我想让你站到我这边,你觉得怎么样?”鬼怪很是和气。 “可以啊,”钟如季答应得爽快,却看向了枭,“但是我不太想跟他成为盟友。” 枭听到这话也没什么反应。 “你不 一区作风 空间主体是数独,npc变化有规律,还有一群拉帮结派不知道打什么主意的人,鬼知道还有没有别的坑等着他们。 钟如季好笑地问:“你中级就不用脑子了?” “用,但不是天天时时分分秒秒用。”舒时躺着伸手挡了挡,稀疏的红光从指缝落下,掉进眼底,“嫌累。” “嫌累可以少接触。”钟如季捏了下他的脸。 “话说回来,世界机制只在二十倍数强制送人进高级,其他任务还是可以自己选择的,”舒时偏头看他,“你不累么?接那么多高级。” “习惯就好。”钟如季下意识回答,停顿一两秒又添几句,“接高级能服众,话语权高,拿的积分也高。” 过高级的好处确实多,就是比较费命。 “嗯。”舒时应了声,食指按了按对方屈起的手指骨节,硬的,又捏捏指腹,软的。 他鬼使神差地轻声说:“之后就不接高级了吧。” “嗯,能不接就不接。”钟如季说。 现在和从前不一样,如今更惜命一些。 - 次日,气温如常,不凉不燥。房间又扩大了许多,衍生出客厅等地方,很有生活气息。 舒时睡醒时摸了摸床,尺寸大了不止一星半点。 钟如季的生物钟固定在八点,这时候应该醒了大半个小时。 钟如季拉开玻璃门,看他醒了就说:“去洗漱。” 前些天条件有限,漱口都是用的饮用水,麻烦还浪费资源,不得不说,这日趋成熟的居住条件还真满足了大众需求。 舒时“昂”了一声,刚下床踩着鞋就皱了皱鼻子,仰头问:“你煮面条了啊?” “是的。”钟如季拍他肩膀,“快去,再晚点面泡发了。” 舒时二话不说窜去卫生间。 将近九点,舒时解决完最后一口面条,不禁往隔壁瞟了眼,问:“他真跑了啊?” 钟如季目不斜视地说:“没跑,还在。” 何靳确实还在,甚至从醒了开始就在思考人生,一直在回想昨天自己干了多少妨碍人家感情的傻逼事。 越想越觉得自己傻逼。 舒时过去看的时候何靳已经自闭到沙发里面去了。 他还以为这位朋友是睡觉把自己闷住了,上前才发现这人皱着五官,一副特别厌弃什么东西的模样。 何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听到门响,回过神后舒时都站他眼前了。 他被吓了一跳:“我的妈,你干嘛!” 舒时默然,随后指指自己:“你认清楚,我是你爸。” 何靳笑骂:“滚蛋!” 舒时仔细看他片刻,忽而一笑:“怎么不去找我们?都快九点了。” 何靳探头往他身后看,没看见另一个人,于是靠回沙发幽幽地说:“怕耽误你们私事。” 这回换舒时卡了下,接不上话,只无奈地笑了笑。 被嫌弃的仇何靳算是报过了,这时又别扭又幽怨道:“你们都喜欢管自己男朋友叫老师吗?” 舒时挑出重点:“你们?都?” 何靳闭嘴了。 舒时忍俊不禁,拍拍他肩膀说:“走吧,办正事去。” - 今天照样有集合点,舒时提前解了4,让何靳占住位置,他们去拿物资。 由于屋里有食材,所以舒时一度很好奇今天的物资包里会有什么。五分钟后,他领到了半背包压缩饼干,半背包各式装备。 钟如季拿了个通讯器出来,掂了掂道:“东西齐全了。” 舒时拎了拎包,也说:“这些饼干可以撑三天了。” 物资不要钱不管量地送,又是唱的哪一出?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开口:“明天……” 他们同时住嘴,又同时一笑。 舒时敞开背包,笑道:“见招拆招?” 钟如季把通讯器放回去,说:“只能这样。” 武器、通讯器、压缩饼干,这三样东西加起来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不太妙的环境。 舒时背上包,说:“他舍得给这么多东西,总不可能是让我们对付他吧?” 如果言中,那鬼怪就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如果武器不拿来对付鬼怪,还能对付谁? 答案是自己人。 npc一天比一天少,没那么多活路供其他人选择,当npc的数量锐减到一个程度,他们必须将屠刀对准一同进入空间的人。 铜门传来响动,二人还没走到对面就和另一对任务者撞上面。 舒时认识这一男一女,都是开局时的7,连续几天面对面,记忆要为深刻一些。 对面那位女士看了眼钟如季,最终看着舒时,高挑了下眉毛,很有兴趣地歪了下脑袋。 她神色松散地转着□□,转头跟身边的同伴说了几个字。 字音太模糊,舒时听不清,也读不懂唇语,只稍稍觉得莫名其妙。 这两人没多停留,很快便与他们擦肩而过。 钟如季轻搭着舒时肩膀,说:“你是二十六,她在数人数。” 昨天5x5的规则,存活了26个人。 - 有保证在前的人试起条件来没那么束手束脚。 “拿实力说话,打得过就我去,不行就乖乖滚。”女人垂下的左手指间夹着一张1,右手耍着□□。 她对面的男人听了这话神色没什么变化,很自然地承认:“打不过。” “打不过废话什么?”她睨对方一眼,“是你能罩谁,敢使唤我?” “我没这意思,你别总呛。”男人轻微蹙眉道。 “不好意思,我这人说话不好听,你要是听不惯呢,可以走。”她笑了笑,带着些轻蔑的味道,“既然是上赶着来的,就别指指点点,不是没了你们出不去。” “你……行,”男人忍了口气,“多人一间我安排人去试,不沾你的边。” 他被怼得上头,一句话都不想说,转身便要出去。 女人收了□□,交叠长直的双腿,后倚着沙发散漫道:“事没说完就走,不合适吧?” 男人顿住脚步,无意识摸了下食指上的戒指,语气恢复公事公办的平稳:“明天按时机动手,速战速决。” 女人将号码牌贴回肩处,说:“时间。” “没定,明天尽量一起行动,方便。”男人说。 女人稍稍仰着下巴,眼睛很轻地眯了下,似在思考什么,良久后道:“这次是几区的?我要听实话。” 男人很清楚,不说实话的后果就是下次请不到这位姑奶奶。 他权衡了一番,说:“二区的。” 那位姑奶奶听了回答后挑起眉毛,有些新奇地问:“活得不耐烦了找二区的?是你想死了还是他脑子不清楚?不怕二区那位干翻你们?” 她不是在嘲讽,而是真心实意地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对方:“……” “二区的,”她念着这几个字,忽然就笑了,“不换个有本事的还真拧不过,难怪会找上我。” 男人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交流,说:“不管对方是几区的,我们只对东西不对人。” 女人抬手摆了摆,勾起唇角哂笑:“少说漂亮话,不然以后脸疼。行了,还有事没?没就快点走。” 男人咽下被怼出来的闷气,转身走了。 - 何靳从冰箱里捞了盒雪糕,边开边说:“发现就发现呗,也省得他们整天打打杀杀,败食欲。” 舒时叉掉新写的算式,把笔搁下,懒声道:“是这么个理。” 他们最近没去看初盘,失去的不仅是确认现有npc们的机会,还有每天的人数减少情况。 那个将人当成试验品的家伙,到底有没有试出其他死亡条件,他们无从得知。 铜门又响,来来往往都是过客,相比前几天,这些人的神色从容了许多,舒时静静看了半晌,忽然侧头说:“都是拉拢,为什么不找咱们?” 组织任务者的人抱着什么心思他们暂且不知,但聚集了十多个人,偏偏绕过了他俩这一点,就很有问题。 何靳抿了抿雪糕,插句嘴:“有一说一,你俩特别佛系,要不是撞上了,我都不会注意到你俩的存在。那些家伙专挑顶尖的,你们秀都不秀,鬼知道能不能打。” “哦,这样啊。”舒时应着。 钟如季眼眸半垂,视线扫过自己手腕,回想着进空间以来的种种细节。 舒时恰好看见他扫的那一眼,情不自禁地也看向自己腕处。 黑色手环光洁如新,即便从未被擦拭,也仍旧一尘不染。这个唤作羁渊的道具还没揭开面纱,却在他经历的每一个任务上打下了烙印。 他正出神,尾指被人勾了两下。 钟如季手下压着排好规律的纸张,笑着说:“我们貌似被盯了。” 他乜向近处的门,说:“一区作风。” 何靳用错了劲,木勺直接把雪糕杵地上了。 奶色液体融在石板上,寒气未消。他忙起身去找东西把脏污处理干净。 舒时没往那儿看,镇定道:“我们没在其他人面前露过东西。” 钟如季嗯了声,继续道:“所以我说的貌似。” 但必须要承认的是,庞大的组织下仍被排除在外的人就是他们的猎物,有利可图才会不动声色地避讳。 舒时轻叩桌面,半天才缓缓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 q:要是犯了呢? a:斩草除根。 七日伊始 四宫范围更小,第六天却比之前的任何一天都要好过些。 规则允许多人同住的消息不胫而走,正愁无出路的任务者们放下兵戈,握手言欢。 而某4号房陷入沉寂,钟情于解规律的两人遇见了难得的瓶颈。 舒时第n次划掉算式,第n次搁下笔,这回是真不想拿起来了。 他环着手,纳闷道:“怎么这么难解,不能弄简单点吗?” “只规定这么多,剩下的硬解也解不出来。”钟如季划掉算式,也搁下笔算是放弃了。 “我这儿八个,你那儿也还是八个?”舒时问。 钟如季颔首,“嗯”了声。 沉迷于吃吃吃的何靳侧过头,问舒时:“十六个不也挺好嘛,总比没有强多了吧?” 舒时定了两秒,说:“是,你说得没错。” 十六个也能确定数字,只不过有局限性而已。 钟如季用笔点点桌面,说:“把你兜里的东西摆出来看看。” 他明明是在跟舒时说话,一旁的何靳却忍不住坐直了身子。 或许这就叫,大哥的威严。 钟如季搞任务的时候气场直窜两米八,任谁见了都会不由自主地跟着严肃起来。 舒时也被镇了一下,乖乖拿东西,奈何兜里东西有些杂,抓出来时都揉作了一团。 钟如季桌子都不敲了,视线钉在那堆形状不一的东西上。 舒时看出他平静面容下的凌乱,忍不住笑起来,接着才将不同的物件分开,把起了皱的号码牌抚平,一一排开。 何靳眼睛一眯,发现事情并不简单,即刻带着开封的香草奶昔溜到舒时身旁。 “我靠,这都打哪儿来的?”他惊奇道,不可置信中掺着些许膜拜,“你不会是从9一路杀上来的吧?” “不是,你想太多了。”舒时的目光在三张号码牌之间反复来回,实在分不清它们哪个是9,哪个是6。 他思索良久,把号码牌们推给钟如季,说:“来,试试手感,摸一下哪个是你的。” 钟如季:“……” 揉成这个鬼样子,还能摸出来的人可以直接摆摊算命当神仙了。 两人先前卡着战争边缘四处游荡,起得早睡得晚转得勤,什么事儿都沾边又什么事儿都不参与,捡了不少号码牌。 算上钟如季肩上的4,他们4到9的数字都不缺,几乎两人一人能配一套,甚至还有富余的匀给何靳。 草稿纸上列齐了两人找出的规律,客观分析,最好找位置的数字是1、3、6。 1、3是他们没有的数字,6有没有用武之地都不清楚,指望不上。 舒时沉吟几秒,说:“要真是3x3的话,就不是数独玩法了吧?一个数字一个人?” 他们找的规律是真实存在并且经过验证的,若继续按规律走,3x3的初盘会圈在9x9的一个宫格里,宫格里没有重复数字,从1到9,一个没落。 何靳跟着看,大致懂了些,这时跟他想的一样:“它自己立的规则,没道理自己破吧?大费周章地创个规律出来,就为了误导我们??” 钟如季抬眼看了下他。 别说,还真有可能,谁让鬼怪任性。 “他们留了几个npc?”钟如季问。 舒时没注意,耸了下肩表示不清楚。 何靳:“他们今天没动手好像,留的应该还挺多的,七八个还是五六个来着。” 他顿了一两秒,补充:“当然,在我看到的时候是这样,之后就不知道了,毕竟npc都在他们掌控之中。” “是吗。”钟如季轻轻嗤了下。 其他npc他不知道,但1号绝不可能是被动的,跟鬼怪扯了关系,那群人惹不起。 舒时按算式推了推,只有三个数字入围3x3。 他道:“我收回之前的话。” 先前,他确定数字是为了方便定位,只找自己需要的数字,并没有将整个初盘填满,所以也就自然而然地忽略了,倘若所有初盘都按规律推演,那就不会有9x9之外的数独了。 这是个显而易见的误区。 实际上初盘是范围,圈在范围内的数字才是有效数字,剩下的空白处则需要他们根据有效数字来确定。 假设明天是3x3的玩法,那么有效数字则分别是1、2、3,这三个数字不同行,小朋友都解得出来。 舒时看着才画的格子,笑了笑:“绝了。” 这鬼怪要么是人才,要么是数学大全成的精。 - 第六天过得无波无澜,但从第七天的零点开始,一切又都来了个反转。 其他任务者的声音有近有远,无一不是清晰又抓人。 他们在惨叫、痛嚎。 舒时听着隔壁的声音怎么都闭不上眼,一是他们分贝太高,二是他们叫得太惨,听起来揪心。 钟如季擦头发的动作停下来,随手将毛巾挂在脖颈上,走到床边弯腰捂住他耳朵。 世界里的声音瞬间小了下去,舒时不由得松了口气,心脏被揪紧的感觉逐渐消退,他抬眼看。 钟如季刚洗完澡,身上挟着的热气随着压下身的动作扑过来,带着种陌生却好闻的气息。 舒时笑道:“不是该我捂你嘛,你怎么还先动起手了。” 钟如季想回他,又意识到他现在听不见声音,于是就没开口,只侧头往声源瞥了眼。 他听到的东西比舒时多,只是那些声音掩在人的叫声里,不怎么清晰。 舒时手都从被子里伸出来了,这会儿正无处安放。他顺便看了眼时间,打算估一下还有多久判定才结束。 结果这不看还好,一看吧,人都愣了。 不过好歹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了,他抬手拉了拉钟如季的衣服,才想说话就看见对方眉间微蹙着。 他停顿了下,问:“看见什么了?” 叫声停了,钟如季说:“房子在缩小。” 舒时:“?!” 他立马去看角落,还真隐隐看见墙在往里推。 “你刚才想说什么?”钟如季也问他。 舒时把腕表朝着他,语气沉重说:“倒计时还剩两个小时。” 钟如季看着代表小时的数字从2跳到1,代表分钟的数字跳成59,时间分分秒秒流逝。 房子缩小说明空间格局在变化,而倒计时则注定了他们今晚没法休息。 “有点冷,你加件衣服。”舒时抓过枕边的衣服,一件递给钟如季,一件自己穿,“咱们大概睡不成了,现在就得行动。” 二人昨天中午休息过,期间没人过来打扰,算是补过眠了,不睡也能扛住。 钟如季失笑,按住他肩头:“你也太着急了……现在又出不去。” 舒时下床的动作一顿,抬头:“啊,对诶。” 判定导致的锁门现象还没解除,想走都走不了,而且判定结束了这门也还是锁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解开。 “还能休息一个半小时,困不困?”钟如季把毛巾搭在头上继续擦,坐下时问。 舒时收回腿盘坐着,顺手捞起纠缠在腰间的薄被,答:“不是很困。” 他看到厨房缩着缩着就没了,啧了声道:“狗贼,居然反着来。” 钟如季笑言:“反着来不正好?那些规律都派上用场了。” “哎这可不一定,万一它正着来有套规律,反着来也有套规律呢?”舒时语调很是轻松。 根据钟如季以往的经验,这人出口的神预言,十有□□会成真。 他默了片刻,伸手拎来一袋零食,拆开后喂进某人嘴里。 舒时突然被投喂,脸上写满了问号。 “吃东西就别说话了。”钟如季面不改色道。 舒时:“……”呵,男人。 二人在白天的时候将规律全都往后推了遍,初盘还在桌上摆着,压根不担心宫格的变化。 甭管它怎么变,只要空间还是数独玩法,他们就一定有容身之处。 前提,鬼怪不出幺蛾子。 不消片刻,灯光转回冷白,之前传来动静的那一间早就没了声音。 钟如季耳里的人声才歇下去,紧跟着一道催命的捶门声“哐哐”地来了个接力,听方位应该是何靳。 舒时也被这声音弄得一怔,还以为闹灵异了,随后才听见何靳喊他。 他很快跳下床,小跑到铜门前应声:“在,别锤了!” 何靳一个人在隔壁孤立无援,可怜巴巴道:“你看见表上的倒计时了吗?还有厨房也不见了。” 舒时回:“看见了。” 有他在何靳就安心了,其余的都不用多问,只忧心一点:“今晚怎么这么多人出事啊?我周围几个房间一对一对的全没了。” 钟如季也走到了门边,听到这话后说:“他们多人同住出了问题。” 舒时完整转述给何靳,对方提出了和他一样的疑问:“那咱不也待在一个房间过吗?为什么咱没事儿?” 钟如季说:“方式不同。” 何靳不懂这个“方式不同”是怎么个不同法,惯于谨慎的舒时却明白了问题出在哪儿。 他扭头看钟如季,欲言又止。 钟如季不爱站着,这时倚着门边的柜子笑了笑,说:“多亏了我们的好学生思维严谨,否则前几天咱们就栽了啊。” 他调侃了这句还不够,又屈指碰了碰舒时额头,放轻声音道:“可以出师了呢。” 数字绑定 舒时憋了又憋,小声说:“应该是有人顶着两个号码牌就住一块儿了?” 毕竟发觉人数不对的那两个人只知道可以多人同住,细节方面一概不知,踩雷几乎是毫无悬念。 钟如季看了看他透红的耳尖,说:“隔壁的只留了一个数字,其中有个摘了号,没换。” 舒时动了动唇,最后“哦”了声,尾音拉得稍长,听起来没有很高兴。 钟如季摸摸他后脖颈,顺毛似的。 触了死亡条件的那两位在白天时路过了他们房间,他隔着门听见一人说“可以一起我就不戴了”,随后,这人摘了自己的号码牌。 一个房间只允许一个有效数字存在,这两人触了条件,只能说明他们之中存在着不止一个有效数字。 何靳闯进他们房间那晚,舒时记得自己的第一反应是摘了他号码换给钟如季。 他当时想着,生死关头容不得一丁点差错。后来顺利脱险,也曾在某个闲暇时候想过,换号码的行为会不会才是力挽狂澜的关键所在。 何靳听了舒时说的觉得自己明白了,听完钟如季的又开始糊涂,不得不多问一嘴:“那是哪里出了问题?” “绑定。”舒时说完顿了下,又具体解释,“号码牌贴在身上会跟数字绑定,彻底易主才能解绑,他们只摘号码牌不起作用,数字还在身上。” 因此踩中了死亡条件。 何靳回想,也记起那天晚上的微操,不得不感叹:“……牛逼!” 舒时眨了下眼睛,朝钟如季看了看。 他从第一次任务就被对方教导敏锐的观察力才是活下去的基本条件,如今是切实体会到什么叫细节决定成败。 “如果我没换号码,你是不是就要出手了?”他明知故问。 “嗯。”钟如季很轻地抬了下眉,“以前栽过,觉得谨慎些比较好。” 吃一堑长一智,都是教训堆起来的经验。 何靳扒着门,透过缝隙看也看不见什么东西,听清他们的对话,不禁想问问:“曲澜,你这是第几次任务啊?” 任务过多了的人身上会自带一种说不清的特质,他见过不少,所以基本可以确定对方不在前三区的行列。 舒时说:“二十。” “二十??”何靳一头问号,都开始自我怀疑了,“我□□二十次任务怎么没这么牛逼,我还以为你也四区的呢。” 他还想回现实认识认识对方,现在却有种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的感觉。 舒时笑笑,没回答。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会逮着初级不放的,这也他进度慢如龟爬,经验却超别人一大截。 而且,高级经验和观察力的训练都是钟如季一手安排的,还是他占了便宜。 何靳靠着门干脆不走了,房子里空空荡荡又没个活物,待起来怪吓人。 钟如季拎来椅子,两人也在门前扎了根。 一小时后,舒时握上把手,轻轻拧了拧,铜门分毫未动。 他缓慢地吐口气,环视四周,墙壁已经没在往里推了,应该是定型完毕,照这个格局,他们等会儿要面临的是五宫。 如果npc还存在着六人以上,那么五宫对众人来讲则毫无难度,加之今晚踩中死亡条件的人多,任务者的人数都不够将格子填满。 从九宫到四宫是缩减生者人数,从四宫往回扩则又是一番厮杀。 npc不满十个数,从六宫开始解数就会有些困难,这种情况下npc动不得,能抢的位置寥寥几个,到时候人人争抢活命的资格,斗起来会更凶。 舒时不得不承认,他们几个也将成为其中一员。因为他们所掌握的规律只有16条,而九宫最小初盘也得有17个数。 人人都会走到厮杀这一步,只不过是早晚问题。 他正头脑风暴中,没听见何靳说话,钟如季抬眼看了下,替他答了:“会,做好准备。” 何靳问的是今天会不会见到鬼怪,听这回答瞬间就不好了,他挠挠头,说:“不知道能躲过吗,我有点慌。” 舒时还是没反应,沉着的目光却有了点动静。钟如季私下撞了撞他腿,这才把他的魂招回来。 钟如季自然地塞了张纸给他,顺便说:“随缘。” 何靳:“……”您真佛系。 舒时展开纸一看,上面一个q版小人坐在椅子上,表情呆呆的,双腿岔着抱着胳膊,本来应该挺霸气的动作,被画风这么一中和,瞬间喜感不少。 他低眼看着,随后指了指不着地的那两条腿,话没说完先笑了:“你这小短腿画的谁?” 钟如季压下笑意,抬腿往前踏,又轻轻撞他膝盖,故作沉吟:“嗯……应该是你。” 舒时二话不说在他腿上拍了一巴掌。 一个近在耳畔的“咯噔”声跟巴掌声一同响起,试图蒙混过关。 围着门坐的三人齐齐一顿,舒时提椅起身,比他还迫切的何靳已经把门开了。 “走走走,咱们速度!”何靳是飞过去的,倏地一下就窜到了另一扇门。 钟如季还坐着,看了眼对面的舒时和跑远了的何靳,选择对后者淡淡道:“跑反了。” “……”何靳飞回来,捎带着桌上躺了许久的草稿纸。 按照先前定好的位置,三人一路畅通无阻,率先占到位置。 其余早早睡下的人被周围的动静这么一闹,也没法安心睡下去,再一看腕表,人直接没了一半。 自从门开了之后,体感温度像是开了倍速,隔一会儿就要冷上一度。 舒时多抱了几件衣服,就差没把羽绒服安排上。 何靳只穿了单衣,这时正窝在床上把自己裹成粽子,说话都吐白气:“我的妈,这哪是阴雨天,分明是雪天吧!” 环境越是恶劣,鬼怪越是容易出现。 舒时抱着衣服挪过去,一半给钟如季,一半给自己。 外面时不时传来开关门的声音,偶尔也有人进到他们这儿,看见有三人便匆匆离去。 如何靳所说,存活的npc确实还比较多,解个五宫不成问题,所以这次占位置很是迅速,一人一个房间,谁也不用抢谁,万分和谐。 直到一切都歇停下来,钟如季才听见隔壁闲聊的声音,貌似还是熟人。 他对其他人的聊天内容不感兴趣,但奈何耳朵有自己的想法。 “现在就给两小时,最后一小时开门,还一起行动呢,休息都没休息好。” “你睡,我去他们那儿一趟。” “去他们那儿干嘛?问问其他人是怎么被他们测条件测死的吗?这也就我俩命大,不然早归天了。” “不是……我是想说不能动npc了。” “动不动都一样,反正有破空,你别白费那儿劲,你说了他们也不听。” …… 钟如季垂眸,如果这两人待在一个房间,则说明他们是测中条件的那一对,拿人当小白鼠的领头找到了避开死亡条件的正确方式。 舒时找了块板垫在纸下,照例先解出数独来预备抢占先机。 正咬着笔杆时,对面的门开了,穿着风衣的女人行走带风,直直穿过他们房间,腰间银制的蝴蝶/刀还在反光。 他习惯性地看了眼,碰巧撞上对方乜过来的眼神。 视线相触不过一秒,对方推门离开,动作一气呵成。 紧接着,钟如季听到隔壁女人的声音,沉沉道了句“跟我来”。 他皱起眉,忽略不掉那种熟悉感。 一区里也有一号人物喜欢这么说话。是碰巧撞上了,还是被人请来的? 女人只说了一句,钟如季听见一声很低的脏话,还有两个人的脚步声以及关门声。 远离了能听清对话的范围,别人私下聊什么他也都听不见了。 他垂下眼睛,不自觉侧眼去看身边人推演算式,心里在想些其他事情。 如果他没认错,方才路过的女人真是一区的,那么她极大可能是被人请来的。 任务数高了,没多少人喜欢犯险,他清楚记得这人距离高级还有段距离,他们不可能在这里撞上。 依照她性格,能请动她的人也必然不简单。 钟如季眼色慢慢沉下,瞳孔里一片漆黑,像深井里的水,望过去又暗又冷,无端让人不寒而栗。 舒时热衷于解数独,写着写着又心思跑偏,想起这次空间里的任务者,他好像很久没见到第二天遇见的4了。 是……不在了吗? 他心不在焉地想些有的没的,依稀记得那人是个角色。 六宫数独简单,舒时解了没多久便获取了下次该去的位置。 何靳裹着被子还把头蒙住了,这时正扮演着一只安静的粽子。 舒时把板子和纸放到一边,捞起被体温暖过的衣服往上盖,舒舒服服地靠着沙发,惬意地眯了下眼睛。 身边不同的衣料摩擦了下,舒时还没看清东西,熟悉的气息就拢了过来。 钟如季的唇瓣是软的,而且带点温度,他没来得及反应,无意识哼了一声轻软的鼻音,呼吸霎时急促了些。 他老老实实地稳住不动,一边脸红一边小心回应,不敢弄出声音。 绵长的亲吻结束,舒时心跳都快得不正常了,他摸着自己额头,抿了下唇轻声关心道:“怎么了?” 他感觉钟如季情绪不太对劲。 钟如季视线一直落在他泛红的唇上,这时才抬起眼皮和他对视,但也只是一眼。 他撤回目光,身子向前又碰了下恋人的唇角,垂着长睫说:“没什么,想亲你。” ※※※※※※※※※※※※※※※※※※※※ 何靳:虐狗,举报了!! 端午节快乐~ 条件变化 二人在沙发上闹了会儿,没弄出声音。再怎么样还是有外人在场,多少需要收敛些。 舒时手撑着沙发,腰间搭着的中袖衬衫随着挪腿的动作滑在地上,又被一只大手重新捡起来。 “你这是要把自己埋了?”钟如季把衣服丢到沙发扶手上,沙发垫上尽是散落的衣物。 舒时把衣服收拢完堆在一处,不知道气温还在不在降,但他目前有点热了。 他看了眼那边真正把自己埋了的何靳,将手揣进钟如季的外套口袋里,说:“不埋,就是有点冷。” 外套不贴身,钟如季又是敞开来穿的,口袋里自然没有多温暖,舒时才揣进去没多久就被钟如季握住手,一股暖意从掌心渗入肌理,熨帖又安心。 何靳憋了半天才把自己捂热乎,刚出来透气就撞上这一幕。 他呆了两秒,鼓着包子脸果断地将自己蒙回去跟被子过。 两小时并不长,加之前半段全在等门开,因此最后一小时争分夺秒后,剩下的闲暇时间并不宽裕,很快便到了下一场判定。 上锁声清晰地响在每个人耳中,血光霎时降临。或许是气温太过异常的原因,舒时隐隐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大抵每个人都有这样敏锐的直觉。 他看见原先躺着玩儿何靳裹着被子正坐起来,表情警惕;钟如季在他身边,也稍稍调整了下坐姿,不动声色地在防备些什么。 空间安静了数来秒,何靳带点犹豫的声音响起:“你们,有没有觉得……脖子凉?” 舒时抖了抖肩膀,第一个接话:“不止脖子。” 屋里明明各处封闭,却像是有风在盘旋,一股股轻柔的力道擦过他们露在外边的皮肤,带着冰寒的温度,激起一阵战栗。 何靳裹紧小被子,瑟瑟发抖道:“我老感觉有人在摸我……” 钟如季望过去,定格般滞了一两秒,随后缓缓说:“你背后有人。” 虽然他尽量放缓了语气,但何靳仍被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滚下床朝“大腿”奔去。 可还没跑到沙发他便瞪大了眼,即刻刹住步子,大声喊道:“曲澜!你背上有条黑影!!” 由于情绪过于激动,他一句话喊出了几个调,“黑”字更是哑了声,只剩气。 “鬼怪?!我操!!在你旁边——” 随着何靳话落,隔壁突兀响起这道惊慌过度的提醒。 黑影从墙壁、沙发甚至衣物上渗出来,凝聚成人形,阴冷腐恶的鬼雾自发绕上它,变为致命的凶器。 两个相邻的房间各自乱得不可开交。 - 秦蔚垂眼盯着腕表,另只手的食指轻拨着锋利的刀尖。 三个小时,宽裕了一段时间。 她随手把刀丢到桌上,将桌边摆着的黑色物品顺了过来,熟练地摁了按键。 滋啦两声,通讯被接起。 秦蔚仰躺在沙发上,说话声音懒懒的:“时间还得再多点。” “不着急,可以慢慢来。”对方的嗓子似乎受过磨损,音色不怎么悦耳。 “我是不着急,但别人着急,”秦蔚毫无负担道,“就那几条线索,你打发他们的时候上点心行吗?” “这些够用,给多了没意义。”对方声音低缓。 秦蔚轻哂,不往这上面纠结,自然地转换话题:“多人的房间出事了,怎么不早点提醒?” 对面沉默了两秒,那人叹息着笑道:“这也太神通广大了。” “行,”秦蔚笑了声,之后便安静了许久,对方没开口也未挂断,于是她动了动唇说:“就这些,我歇会儿,有事面谈,别让你传声筒吵我睡觉。” 对面:“好。” 细微的电流声戛然而止,秦蔚始终带着的淡笑总算放了下来。 她将通讯器丢回去,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摸出两把尖刃。战靴里内设了鞘,抽屉有一把匕首鞘,正好可以多带两把武器。 她将栗色头发高高束起,脱去风衣换了件方便行动的束身外套。 附近的声音时不时会响起,但没上次判定那么惨烈,应当是遇到了麻烦,却未到致命的地步。 秦蔚站在房间中央,扫了屋子一眼,最后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大步去到床边安稳地坐着。 她面色有些沉,不动也不说话,只盯着床头被台灯压住的草稿纸看,不知过了多久才嗓音极沉地说:“最好不是骗我。” 她蜷着的左手食指摩挲了下腕上的硬物,眸光在色彩衬托下变得晦暗不明。 四周又起了风,仍旧寒冷。 - 黑影因鬼怪而存,是灾难的化身。 房间原先还算得上整洁干净,如今是散的散,乱的乱。 这次黑影来了俩,怨气多得够把他们团灭,何靳蹲在沙发后面欲哭无泪,说:“干嘛啊,我们安分守己的,啥都没干,为什么盯我们啊?” 钟如季看起来不怎么慌,手肘搭在膝盖上说:“这个问题问得好。” 三个人蹲了一排,好在沙发够大,舒时看了看墙壁,低声说:“房子开始缩了。” 鬼雾能追踪目标,一旦被瞄准必中招,好在黑影在攻击前会有一两秒的缓冲停顿,可以趁着这点空隙以沙发当掩体保住小命。 可六宫的房间里没有沙发,倘若沙发在判定结束前消失,他们就没了。 何靳一紧张就出汗,这时冷汗都湿了后背,余光中出现一道黑影,他条件反射想叫人,却在下一秒人被扯到了另个方位。 钟如季看他一眼,道:“集中注意力,你的第一反应应该是跑,而不是反应接下来该反应什么。” 何靳很快地抿了下嘴唇,点点头。 舒时单膝着地,小心翼翼地往右探出一点点,关注着黑影的动向。 他们发现两个黑影喜欢一起行动,躲一个就相当于躲两个。何靳看左,舒时看右,两边都迟迟没有动静。 钟如季按着沙发,手下的温度甚至比雪还冰。 他轻啧了一声,左拽一个右牵一个,第一时间远离沙发。 被拽的两位都是差不多的反应,舒时反握着钟如季往左跨了半步,掩着下半张脸警惕巡视,何靳迅速抬手遮脸只露一双眼。 黑影从沙发里渗出来,重新凝好人形。 舒时打算跑,但他发现,黑影不追了。 两个黑影比肩而立,通过一条看不见的纽带联系在一起,怨气自它们身上而出,朝天花板传输,在三人头顶上织成一张密网。 何靳瞪大眼睛,又破音了:“你们不能一言不合就开大!!” 气氛原本很紧张,他这一嗓子直接把舒时的慌张喊没了。 舒时哭笑不得,抬头看了眼铺天盖地的怨气,知道是躲不掉了。 钟如季抬手揉揉他头发,听起来也有些无奈:“扛吧。” 怨气轰然砸下,三个人多少都有点站不住。 但因这次攻击没有特定的目标,他们挨的怨气只有自己的占地面积那么大。 何靳捂着脑袋刚有点庆幸,又看见地上那些没碰到他们的怨气在两道透明影子的操纵下重归本体,透明影子又变成了黑影。 何靳:“……”尼玛,爷懒得喷了。 舒时看表,判定开始了六分钟。 他抬眼,天花板上的怨气又开始聚集,酝酿起下一次攻击。 钟如季问:“预判多少?” “四到九分钟,”舒时都笑了,侧头说,“这种纯挨打的事真让人憋屈。” 钟如季也笑了下,回道:“没办法,谁让他们不是人。” 等四次攻击过后,灯光跳回正常的颜色。 舒时松了口气,后仰躺到床上,脑子涨疼,手足皆冷。 三人并排躺着闭目养神,暂时没时间和精力想别的。 约莫五分钟,舒时闭着眼睛说:“号码牌没起作用,多人不能一起住了。” 号码牌要是有用还能护一个钟如季,现在他们三个都承了伤,对后续任务不利。 “嗯,条件在变化,”钟如季在笑,情绪和表情相反,“其余数字有用了。” “我快死了,它一点提示都不给,早说啊!”何靳有气无力地锤床,“我挪窝还不行吗……” 舒时轻笑了下,说:“坑丢在这儿就是让你跳的,提示给那么多它就不想玩了。” 何靳呜呜两声,假哭道:“我头疼。” 舒时:“……”猛男撒娇,扛不住。 钟如季无声笑了笑,闭着眼找对方的手。 他们放松休息了一段时间,精神要好些,但依然不想从床上起来。 此时三道铜门的“咔哒”声重叠在一起,舒时眼皮跳了跳,悄悄睁开眼往左边瞅,又悄无声息地转回脑袋闭上眼。 三人都充耳不闻。 只要假装听不见,这门我说没开就没开。 兴师动众 阴寒刺骨的风一阵一阵地刮,倒计时不紧不慢地往零点减退。 1号曲起腿,稍稍垂着的眼皮遮住瞳孔里的光电,他看着面前站着的男人,嗓子像掺了把沙:“不做。” 对方温润地笑着,说出的话却带了几分强硬:“啊,抱歉,这个大概不能由你选择。” “我可以选择消失。”1号平淡道。 男人乌黑的眼瞳里荡起丝丝笑意,他安静地站了许久,一错不错地盯着1号看。 1号腰间别着刀,想杀这个人并不难,但他也知道,对方只要动动手指,他就会从这个世界消失,不复存在。 空气随着静默停滞,这里比其他屋子寒上几倍,1号和男人都只穿了件单衣,并不怵这足以将人冷冻的温度。 1号无话可说,没什么好开口的。 “你跟他真是像,几乎一模一样,”男人握握自己手腕,低眼笑着缓缓说,“一样的,令人厌恶。” 他话里没有一处重音,语调微扬,仿佛这话不是在贬低,而是在感慨夸赞。 1号掀起眼皮,目光平静,看不出半分情绪。 “这样就更像了。”男人轻叹,“既然你不愿意配合,那我就找别的了,他们不比你差。” 他目光自上而下将1号看了个完整,半分也不留恋地抬步离开。 “等等。”1号哑着声音道。 男人步子顿住,转回身来笑问:“愿意了?” 1号碰到折叠刀,暗自抓紧了些,他做了道深呼吸,问:“到时候是我动手?” 对方挑了下眉,听出潜在意味:“如果你愿意,也不是不可以。” “好,知道了。”1号微低着头,伸手在腰间摸出刀具。 直到眼前出现一双鞋,他才发现对方走到了跟前,他抬头,看见这人仍然笑盈盈的。 “我有些好奇,你能感受到心痛吗?”男人的手指朝他心口指了指,半弯着腰直视他,口吻认真,“你会舍不得,会难过吗?” 1号皱了下眉,说:“跟你没关系。” “答案是肯定吧,”对方的语气轻快许多,听得出是真愉悦,“我很期待,他会比你更痛苦。” 屋内的寒气被一并带走,1号望着关上的铜门,无声动了动唇。 疯子。 - 随着温度变化,空气中的湿意多起来,墙面渗出点点水渍,慢慢连成片。 舒时摸了一手凉水,细看才注意到墙的颜色变深了。 他捻捻手指,勾过装着压缩饼干的塑料袋,扯了张纸用来吸水。 何靳抱着被子,声音闷闷地问:“一定要分开吗?” 钟如季刚夹着号码牌递过去,听这话后手腕一转,让何靳够了个空,挑眉道:“不要?” 何靳立马道:“要!” 压缩饼干很多,分了三份都还能堆起小山,舒时推了份到何靳面前,说:“鬼怪还没出现啊,最好保持最佳状态。” 何靳撇撇嘴,吐槽道:“鬼影都不见一个,整这么神秘……” 他撕开饼干包装,掰了小块丢嘴里,继续说:“指不定早附在谁身上了,一点儿动作没有,我才不信。” 舒时看了眼钟如季,这是习惯性行为,他有想法的时候就会看向最信任的人。 对方望过来,笑着眨了下眼睛,把他也带着笑了起来。 塑料袋里除了干粮外还有两个通讯器,舒时掂了掂,先给自己留一个,然后将另一个拎给了何靳。 东西晃到面前时,何靳愣了一秒,反应过来后抬头,对上了钟如季不甚友好的眼神。 通讯器突然就烫了起来,他手一抖,通讯器立马被低抛到另个人面前。 这回换舒时愣了,问:“怎么不要?” 何靳磕巴道:“烫、烫手。” 舒时:“……?” 钟如季捡起通讯器,抿下笑意故作正经道:“他也确实不太需要。” 六宫初盘成型,能选择的位置多了很多,三人定的是偏僻的五宫,舒时占了角落的房间,前是钟如季,右是何靳。 大家都串一块儿了,有无通讯器没大碍。 通讯器就一对,这点眼色何靳还是有的。 舒时动动手指就知道怎么回事,更何况何靳的眼神还总往某人那儿飘。 他目不斜视地说:“好,那先这样了,到时候有什么问题砸门就行。” 这个“砸”字就很灵性。 何靳刚想笑,忽然听见一声模糊的闷哼,来源在对面。 他还没看过去,又见舒时笑着说:“你不早点去占着位置?待会儿该有人来了。” 何靳懵懂地“啊”了声,撑着床板翻下去,抓过袋子就往隔壁跑。 亲眼瞧着何靳消失在门口,舒时心想,这身手可比脑袋利索多了。 他还没多想些别的,腰间便是一紧。 某人推了他一把,顺着姿势将他按在了床上。 一片阴影落在脸上,被禁锢的舒时却乐到颤,他伸手搡钟如季肩膀,没用什么力:“快去,你也把位置占着。” “没人能抢。”钟如季凉凉道,“不解释一下你刚刚的行为?” 舒时很努力地压下笑容,话里都浸着笑意:“我什么都没做啊。” “哦,这样啊。”钟如季学着他的语气,撑在他身侧的手很是熟练地往他腰上滑。 舒时笑容一滞,忙道:“我靠,我错了我错了!你别弄——” …… 舒时之前的小动作被钟如季用百倍还了回来。 疯完后舒时侧躺着喘气,钟如季被他胡来的招式扭到了床上。 前者发间出了汗,后者也闹到有些热。 两位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需要冷静一下。 舒时把最外面的厚衣服脱了,坐起来拎着衣领扇风,边扇边笑,完全停不住。 钟如季独自冷静,不出几秒也被带了过去。 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总会产生一些奇妙的化学反应,譬如傻笑,这东西会传染,只要有一个人开了头,另一个保准也没跑。 “行了,不闹了,衣服穿好。”钟如季捡起衣服给他披上,“第七天了,万事先照顾自己。” “嗯。”舒时应着,手闲不住地把他衣服也牵了牵。 配套的黑色通讯器成对放在床上,钟如季拿起一个,想说些什么,思考一段时间后却没开口。 舒时见他正对通讯器沉思,便说:“通讯器对我们来说比较鸡肋。” 他们大多数时候都待在一起,鲜少分开,所以他才会毫不犹豫地把其中一个给何靳。 钟如季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还好,有点用。” 他摁下按键,另个通讯器便开始闪着红光。 舒时撑着脸,笑:“我怎么想都觉得这东西不该落我手上。” 他房间总共只有两扇门,一扇通往钟如季,一扇通往何靳,是三人之中最安全的。 钟如季揉揉他头发,将两个通讯器分别装进袋子里:“落手上了就好好拿着,烫不着的。” “你还说呢?”舒时扑哧一笑,拍他腿两下,“下次别压人家。” “嗯。”钟如季很是不走心地回应。 舒时低眼看时间,还算早。 钟如季四下扫了眼,隐约听到很远的地方传来对话。 一个女声,一个男声。 女声:“分两路围,这么兴师动众?” 男声:“为了万无一失。” 这些对话只存在了一晌,他们似乎走远了些,声音随之而淡,钟如季皱了下眉,连方位都不好分辨。 唯一可知的是,两个人他都打过照面,一个是钟爱蝴蝶/刀的女人,一个是神出鬼没的4。 - 秦蔚靠着墙,等人陆陆续续地进到房间里。她身边的男人抱臂站着,身上的温度十分冻人。 但这种冷气没持续多久,秦蔚看过去,看见这人嘴唇都白了。 她出于良心问了句:“你怎么了,不舒服?” “有点,”男人笑道,“过会儿就好了,小事。” 秦蔚看不见背后,也就没法看见自己倚着的墙上浮现出的一道颜色极深的人影,它动作很快,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男人长相温和,唇上失去血色的模样带着点病弱的味道,容易引人怜惜。 可惜秦蔚不会,她也知道这人不需要怜惜。 她静静地等了半晌,直到周围的脚步声多起来。 他们组织的人全都聚集在这个屋子里,直接将不大的地方占得满满当当。 食指上套着戒指的人是领头,刚一进来就奔着另一人去。 秦蔚这才注意到,方才还靠着墙跟她聊天的人已经坐到了床上,这时正轻轻按揉着太阳穴,看起来很不舒服。 她没空跟人耗,一看那人凑过去就知道他又要嘘寒问暖,正事不干,净整没用的。 屋里共有十余人,男女皆有,无一不是实力强劲的能力者。 秦蔚只看了一眼,扬声道:“单号跟我。” 肩上佩着1、3、5的人应声而动,多余的话一个字都没蹦。 秦蔚稍稍满意,直起身淡淡道:“从三宫直接到五宫,别的用不着你们,门堵着看戏就行。” 众人脸色各异,心下十分清楚待会儿要做什么,其中有人期待已久,有人始终心怀愧疚。 可不论他们抱着怎样的心思,在利益面前,他们都没有选择良心。 有人号召时,他们还是过来了。 虚弱的男人看了秦蔚一眼,摆摆手示意同伴去安排事情。 男人摸着戒指直起腰,转身后也不废话:“双号跟我。从四六宫绕到五宫,愿意帮忙的就动手,不愿意的堵门也行。” 他的眼神阴沉许多,压着嗓音道:“把他弄死了我们才能活,希望各位记住这点。” 步步紧逼 一区的名声,二区的权威,任务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们举着一区的旗子,便不愁无人加入。 秦蔚瞥了阴着脸的人一眼,心中嗤笑。 如果让这群人知道他们要杀的人受二区管辖,十几个人估计能劝退一半。 高级里的亡命之徒多的是,但爱惜羽毛的也不少。 秦蔚也属于爱惜羽毛那类,不过得分人。 两路人马安排完毕,正准备出发之际,突兀的开门声响在室内,铜门大开,一个身着深蓝服饰的人走了进来。 1号指间松松地挂着小刀,没什么表情,毕竟他不认识这些人。 但这些人里没人不认识他。 有个别几人条件反射地退了退,就为了远他几步。 1号看向那个转着戒指的男人,目光在他肩处的2上停了停。 正养神的男人见他推门而入,不禁笑了一笑,转而对秦蔚道:“你和他一起吧,会轻松些。” 秦蔚移去目光看1号,只一眼便挪不开视线了。她分外注意1号的神态,越看越觉得像一个人。 1号任她打量,始终持着冷淡如水的态度。 “哦。”秦蔚抽出空来回了声,打量1号的目光还没撤走。 戴戒指的2号清楚她在看些什么,却没开口说一个字。 - 先前听到的对话过于蹊跷,钟如季打算去看看。 “两路围这个对话……怎么这么像他们要堵人?”舒时盘坐在床上,看对方拿起通讯器。 他没必要跟去,因为对方多走几步就能听见声音,他得到了目标隔壁才能听清楚。 钟如季原本快要动身了,却在听见“堵人”这两个字的时候停下了动作。 他对危险的感知向来敏锐,此刻也无心再去探究旁的东西了。 在湿冷的环境里坐久了难免会感觉冷,舒时低头穿衣时听见塑料袋沙沙作响,再抬眼时钟如季已经整理好了所有东西。 “暂时不占位置了,到别的地方走走。”钟如季拎着袋子说。 舒时没迟疑,点点头道:“好。” 他们曾经分析过那些人的行事意图和手握的底牌,得到的结果不尽人意。但因为有其他事挤在一起,这方面的顾虑就被二人不约而同地搁下了。 那两句简短的对话着实不对劲。事到如今他们必须保持高度警惕,无论是对鬼怪还是对人。 舒时知道钟如季在考虑什么,刚巧他也想到了那个层面。 他下床接过钟如季手上的袋子,问:“往哪儿走?” 既然那些人此时有组织地朝一个目标去,那也就证明其他房间暂时不会被占满,他们绕着这些人走,只要不撞上就不会有麻烦。 “何靳那边。”钟如季牵着他手腕边走边说,“他们应该在三宫,我们往六宫边缘绕。” 何靳刚裹着被子躺下,隔壁的门就被推开了。 他一骨碌坐起来,戒备的神色在看见来人时才放下:“你俩怎么一起来了?” “有情况,最好别待在一个地方不动。”舒时说。 何靳好歹是个老手,脑子一转就大概清楚他说的情况是什么。 鬼怪的行踪难以寻觅,不存在提前防备的可能性,所以这个“有情况”只能是指人,结合之前聊过的话题,不难联想出是什么情况。 他爬下床,严肃地问:“冲我们来的?” 就目前形势而言,舒时并不能下死定论:“不知道,但有一半可能。” 三人爱守着房间不四处走动,可不走也能看到很多信息。 例如人人结伴,有说有笑,多个小团体见面时也没有那股子争锋相对的感觉,反而客气礼貌得很。换在前两天,这几乎是不可能见到的景象。 从淘汰规则出来起,这里没有一天是太平的,没道理规则越难众人越平静。 在特定情况下,和平远比剑拔弩张更为让人忌惮。 何靳紧抿着唇,眉间隐约可见动气的迹象。 舒时拍拍他肩膀,平稳道:“我们边走边说吧。” 何靳有被逼迫的经历,对这些人尤其深恶痛绝,他拿完自己的东西,沉沉地说了句:“我的武器不长眼,他们最好安分点。” 钟如季看了他一眼。 或许是何靳平常惯爱说笑逗闹的形象过于根深蒂固,反衬得这副模显得格外稀奇。 能笑能闹,却不容冒犯。这一点值得欣赏。 简要商量完去路后,三人沿着黑墙往六宫走,钟如季凭着一绝的听觉带着两人精准避开那些如狼似虎的人群。 根据多又杂的脚步声判断,那些人确实赶去了五宫。他们离开前五宫只有他们三个,这么多人同时赶去那儿总不可能是碰巧。 何靳“啧”了声,道:“他们人这么多,打起来还真有点麻烦。” 好像是要把前些天安逸的时间还回来,这次一开架就是十几个人。 三人暂时在二宫停下,在没听到其他声音前不会到处走动。 舒时用拇指和中指捏着折叠刀,食指拨着它旋转。 他说过不会轻易和人发生争执,但倘若是对方没事找事,他也就没必要顾虑其他的。 “如果真打起来,你先跑。” 舒时耳畔低低响起钟如季的声音,他玩刀的动作缓下来,说:“客观来讲的话,我大概跑不过。” 跑是能跑,但对方人数上占了绝对优势,迟早会被堵住。 钟如季动了下手腕,继续道:“半个小时不到,打拖延战。” 舒时道:“我跑,你俩怎么办?” 何靳眨巴着眼睛仔细听。 “硬上,见血的事通常比较暴力。”钟如季说,“你身上没道具,出事先跑。” 何靳陡然一惊,立刻瞅自己手腕。 舒时歪了歪头,视线也往他腕上放,随后又扯了扯自己腕处的衣袖。 道具就在这儿,只有他看得见。 “那、那他们是冲谁来的啊?”何靳喉结滚了滚,像是有点紧张。 钟如季转眼看他,说:“答案你比我清楚。” 何靳轻咳,哼哼唧唧地嗯了声。 他的道具在这个空间里很鸡肋,没什么大价值。 才说没两句话,钟如季听见了声音,来源是后方。十几个人从五六宫围过来,直线行路,他们在这完全封闭的空间里根本没有出路。哪怕只需要拖延半个小时,也得精打细算地来。 “人都来了,去一宫。”钟如季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同时深吐口气,不动声色地活动了下手指关节。 何靳仍然稳稳冲在第一线,抬腿开蹽。 舒时的速度与他平齐,见他去了后便慢了步子,跟殿后的钟如季并肩走。 对“跑”这个话题,他还没真正表过态。 他顺手把刀挂回腰间,不用措辞,直接开口:“我不想跑。” 钟如季看过来,舒时趁这时机按住他肩膀,偷了个浅尝辄止的吻。 他说:“不过我选择无条件信任你。” 钟如季看着他好几秒,才垂下眼睛勾勾他的尾指说:“保护好自己,不用担心别的。” 他们之间有种不需说话的交流方式,就是碰手指。每个手指代表着不同的程度,尾指代表最恶劣的走向,拇指代表情况尚佳。 他说着“不用担心”,却很诚实地勾住了舒时的尾指。 舒时低眸看着,撤出手抓住对方的食指:“通讯器拿好,出问题了就拨,我随叫随到。” 钟如季晃晃拿着的通讯器,笑应:“嗯。” 舒时也笑,余光瞥见何靳停在另一间房,还没跟过去就见他慌里慌张地跑了回来。 何靳反手重重将门掼上,挡不住刺骨的阴寒之气弥漫进房间。 宛如实质的寒气在房里穿梭,舒时习惯性牵紧钟如季的手,却在五指收拢的那一刻握了个空。 他神情空白了一瞬,猛地转头去看时已经找不到钟如季了。 何靳还在,他亲眼看着钟如季消失的。 意外太过突如其来,钟如季甚至没来得及说出哪怕一个字,便被一股拉力强行拽进了异空间。 他也怔了下,随后立刻去拨通讯器。 专属于鬼怪的寒冷气息在身周萦绕不散,钟如季专注地盯着小小的光点,通讯迟迟未能接通,黑色工具里始终只有“滋滋”的电流声。 舒时还没迈去下个房间的步子彻底僵住,他站在门前死死看着仍在连线中的通讯器,忽然遍体生寒。 他太清楚钟如季为什么会突然消失,正是因为清楚,才觉得可怕。 后方的人堵死后路且步步紧逼,他们前去的地方还守着鬼怪,直接将钟如季单独框了出去。 他不信这是巧合。 有人跟鬼怪做了交易。 隔着门板和几米远的距离,房里的两人都听见了脚步声。 何靳大迈几步去拉舒时,想带他跑。 可是跑已经没有用了,它连下下策都算不上。 鬼怪用独立空间带走钟如季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这样起码能保证安全。 舒时深深吸气,想通一切后竟是笑了。 原来那群人的目标不是道具,而是他这个人。 铜门被人粗鲁地推开,2号走进来,迎面与舒时看过来的眼神对上。 他停住脚步很是满意地笑了笑,缓声叹道:“原来在这啊。” ※※※※※※※※※※※※※※※※※※※※ 总感觉不满意,令人头秃_(:3」∠)_ 留一口气 2号的眼神丝毫不遮掩,就差直说“我是专门来杀你的”。 他笑容灿烂,手指攥紧刀柄,只等痛快地给出致命一击。 舒时看着他的眼睛,在心里盘算化解局面的最优解。 对2号这张脸,何靳过分熟悉,熟悉到一股莫大的怒气窜上心头,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着,用尽毕生耐力才没一拳挥过去。 2号站在那处,身后跟随的其他任务者也没动静。 他好整以暇地看了半晌,才慢悠悠道:“很抱歉,我没有为我们突兀的来访找到合理的借口。但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明白。” 当然明白,你都把刀亮出来了谁还不明白。 舒时脚后跟往后挪了挪,距离很短,不细看难以察觉。 何靳暗自磨牙,转着眼神朝身后看了眼。 早知道他就不关门了,这会儿倒是把自己人给害了。 舒时也朝后看了眼,2号身后的人立马动了起来。双方相隔不过跑几步的距离,困在这个地方不大的屋子里,跑起来容易,追起来也不难。 他用口型对何靳说了个“跑”,对方会意,动作迅速地摁开把手。 何靳像一尾灵活的鱼,舒时紧随其后,二人都是在速度上占优势。 虽然他们确实跑不了多久,但也不能傻站着让人为难。 2号看着人从眼前跑出去,没什么别的反应,倒是有几个心急的人唯恐到手的好处跑了,忙追了上去。 他微微笑了笑,侧头对身边的人道:“都围起来了吧。” 要知道,被狼群盯上的猎物是跑不掉的。 - 完全黑暗的空间里只有一小点红光在闪烁,钟如季握紧了通讯器,眼神只能在这上面聚焦,看向其他处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个瞎子。 独立空间里黑暗且安静,从他进来起便没有一丝声响。 鬼怪或许正在某个地方看着他,静悄悄的,不出声。 “你很着急。”一个男声说着,尾音下沉,听起来没什么恶意。 钟如季立刻判断出他所在的位置与距离,当即挥手猛击。 独立空间由鬼怪掌控,他自然是没能命中。 清脆的响指声过后,空间彻底亮起,钟如季也见识到了这个高级鬼怪的真面目。 对方长身鹤立,挺拔如松,眉间带着一抹长相加成的温和,就连神态也隐隐透出悲悯的味道。 是个一眼就让人觉得舒服的长相。 钟如季面色更加寒冷,不发一言地冲上去再次用武力招呼对方。 这位一直藏在幕后的鬼怪抿着微笑,沉沉笑了两声:“还以为你会怀念他。” 钟如季手中的刀刺进他身体,抽出时带出一道倾泻的蓝光,跟1号受伤时流出的东西一模一样。 “如果你没记错,那他应该是叫任栩。”鬼怪笑盈盈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庞,身体随着数据的流失逐渐维持不住形态。 他化成一团数据散在空中,很快又拉扯出一道人形,以另一个熟悉的脸出现在钟如季面前。 “这个叫舒时。”鬼怪笑着歪了歪头,指了指自己。 钟如季正要刺下去,又听对方用遗憾却交织着期待的语气说:“但他马上要死了。” 他的刀尖硬生生停在半空,没法再往下一分。 鬼怪仰着修长的脖颈睨他一眼,懒懒地说:“我要他的灵魂,所以你不能出去。” “他的灵魂归谁,不由你做主。”钟如季冷声说着,毫不留情地将刀扎入对方的命脉。 蓝色的数据飘散在空中凝成一团,好似在嘲笑他杀不死它。 那团数据如水波般流动,周身偶尔窜过一缕极其亮眼的光芒。 它悬浮在空中,电子质感的声音随着光亮闪过的频率时强时弱:“你们这些人里藏着很多惊喜,你是,其他人也是。包括这个叫舒时的,你的爱人,他不是这个世界的灵魂。” “这都跟你没关系。”钟如季左手掌搭着右腕,指节稍稍用力。 橙色光芒自他腕处爆发,聚为光束狠狠冲向空中的鬼怪。 鬼怪许是未曾预料到这东西的杀伤力,以至于发觉不对时本体早就散成了光点,分别落在不同的地方。 四周白光做成的屏障黯淡许多,少顷,它们一点点地分裂剥落,像墙皮掉在地上,露出墙后的本来面目。 钟如季挂了通讯,接着又拨了个过去。 他踩过蓝色光点,头也不回地朝别处去。 - 舒时被1号抵在门扇上,肩处刺进的刀将他钉在原地,根本无法动弹。 “疼吗?”1号垂着眼睛问他,神色不明。 舒时好笑地扯了扯唇角,他右手被钉死了,疼得握不住刀,不然他早就杀了眼前这个人了。 他用通红的眼睛死死看着对方,只说:“你怎么不干脆杀了我?” 余光里的众人正虎视眈眈,何靳被两三个人制住,压得无法行动,更别提帮他对付其他人了。 这间房里一片狼藉,四处都是血迹,地上还躺了几个受伤的人,有的死了,有的只剩口气。 2号腹部被捅了一刀,伤口不深但也够他受的。 他歪在床上捂着伤口,嘶了口气才说:“身手不赖啊,也没少杀人吧?” 何靳破口大骂:“你他妈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温热的血液顺着手臂流到指尖,再坠落在地,砸出一朵妖冶的血花。 舒时手指轻颤,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不是想要我死吗?你倒是动手啊。” 1号松开滑腻的刀柄,不轻不重地摁住他肩膀,声音极轻地问:“他人呢?” 舒时呵了口气,手指颤得更厉害了。 他得冷静,现在不能想起钟如季。 何靳看舒时的视线被挡了个严实,他闭着眼睛,不敢想象前一刻还跟他说笑的人如今是个什么模样。 他嗓子早就哑了,这次开口时带上了哽咽:“他身上什么都没有,有什么事冲我来行不行!!” 2号笑了声,刚想回应。 铜门被人推开,秦蔚走进来看见对面的1号和舒时,皱了皱眉喃喃道:“都这样了还不用道具?” 对方身上的好几个血窟窿都是她干的,正常人早就受不了这种伤了,这人怎么还死撑着? 她身边恢复了些许气色的男人走近几步,抱臂看着浑身血迹斑斑的舒时,类似愉悦地挑了挑眉。 2号从床上下来,到他身旁问:“要现在动手吗?” 秦蔚侧眼。 男人微笑,温和道:“需要留口气。” 2号点点头,明白了,抽出腰间别着的刀往那边去。 秦蔚抿了下唇,大跨几步摁住他肩膀,冷淡地斜他一眼,简明扼要道:“我来。” 她旋出蝴蝶/刀,踩着战靴走到舒时面前,刀尖威胁似的抵在他心脏的位置,说:“喂,都这样了,你还不用道具?” 舒时勉强看着她,却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那个2号清楚他没有道具,但他还是被围死在了这里,这些人堵他的原因并不是“他有道具”。 何靳大喊:“说了多少遍他没有道具!没有的东西你们能逼出来吗!!” 2号轻轻“啧”了一声,想堵住这张聒噪的嘴。 “把他放出去吧,别妨碍事。”他身边的男人捏着把折叠刀,漫不经心地说。 2号刚拿出来的刀又揣了回去,他点头应好,捂着伤口过去指挥其他人把何靳拉到门前,再一把推出去。 秦蔚蹙眉,看着舒时疑惑地问:“你没有道具?”她不等回答便去抓对方的右手看,动作很是急切。 1号瞬间皱起眉,下意识打开她的手,待对方看过来才说:“你动作轻点,他反抗起来受罪的是我。” 秦蔚觉得这人有些奇怪,却也没跟他争,她半蹲下去扯舒时的袖子,直到袖子掀到手肘都没看见蓝色的手环。 她动作一顿,做了个深呼吸才再去看他左手腕。 舒时的左袖照样被叠起,沾上血色的手腕处仍旧空无一物。 他在疼痛之余有些不解,这人跟其他人一派,怎么会不知道他没有道具? 秦蔚缓缓站起,平常总是懒散的神色在此刻遍布寒霜。 她慢慢转身,很轻很轻地说:“你骗了我。” 男人捏着刀具,失笑道:“但是我要的结果跟你要的结果是一样的。” 秦蔚面无表情道:“你觉得我还会信你吗?” “可是你别无选择了不是吗?”男人说。 秦蔚不多废话,抬手亮出蝴蝶/刀。 2号陡然一惊,连忙往男人面前赶。 也就在此刻,一声门锁扭动声清晰地响在每个人的脑子里。 舒时抽了肩处的刀往门里跑,奈何同样负伤的双腿难以发挥出正常水平。 他咬紧牙关,身上的血在地上留下星星点点的痕迹。 1号在他冲出去时便立刻拉上门,却有人速度更快。 一支刀直直从1号眼前擦过,狠狠命中了他想放走的那个人。 舒时后心附近的衣料染了血,在一片白色中十分扎眼。这点突兀的红色不仅不适可而止,反而还放肆地在他背上扩散开。 男人放下手,在其他人惊惧的目光中笑着说:“你可以随便跑了。” ※※※※※※※※※※※※※※※※※※※※ 莫得灵感,先写了再修t^t 罪魁祸首 钟如季连续开了五个房间,半个人都没见到。 通讯器安静地亮了许久,终于在他进入下一个房间时被人接起。 那头有很重的呼吸声,钟如季停下来看着地上的几点血滴,还没把话问出口就听见通讯器里传来极度压抑的声音:“齐哥你快来,我们出事了……” 何靳根本不敢低下头去看他揽着的人。 他双眼通红,听到通讯器里的风声大过人声。 “你们现在在哪儿?报位置!” “我们在,我们在……”何靳四处张望,看着那面黑墙压根不清楚哪儿是哪儿,只能干着急。 “别挂通讯,我马上到。”风声依然大过人声。 “好、好。”何靳忙不迭道。 他将通讯器放到上衣口袋里,双手扶着舒时,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伤。 舒时气色极差,脸上没有一点红润。 他睁开双眼,眼珠比往常看起来更黑,透出一种了无生气的死寂。 他勉强抬起手,隔着层衣料把通讯摁挂了。 何靳不知所措道:“怎、怎么了?” 舒时放下手,扯了个笑出来:“你不用这么紧张。” 何靳笑得比哭还难看:“没有,我不紧张啊。” 舒时轻轻叹了口气,又闭上眼说:“别让他来了。” “那、那我打个通讯回去?”何靳小声说。 舒时说:“不用。” 如今他哪怕是呼吸都会带动浑身的伤口,后心那柄刀不知是失了水准还是刻意为之,没有命中要害,但疼是真疼,血也不是白流的。 要让钟如季看到他这幅模样,他真难想象那会是个什么画面。 濒死真的是种很折磨的体验,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看见钟如季。 何靳感觉自己做错事了,说话都没底气:“但他说马上就到……” 舒时呼吸节奏乱了乱。 是啊,他怎么忽略了这个。就算挂了通讯,钟如季也还是在找他,迟早会找来的。 舒时舔了下嘴唇,两秒后笑了笑:“那,你帮我个忙吧。” - 秦蔚神色复杂地说:“他跟你有什么仇?” 男人理了理袖子,低眼笑道:“没仇。” “那你还……” “我说了,出于利益考虑,这是为了大家好。”男人轻描淡写道。 秦蔚收了蝴蝶/刀后退了一步,深深地看着他:“你真是个疯子。” “疯子?”男人笑出声,“不止你一个人这么评价我。” 周边的人无一不觉得他是疯子。杀人眼都不眨,甚至还把这事当成娱乐,事后仍然笑意盈盈地跟其他人对话。 血是得有多冷,才能到达这种境界。 “以后都别来找我了,就当一区没我这个人。”秦蔚冷冷道。 “随你开心。”对方道。 秦蔚轻轻嗤了声,转身要走。 “先别急着走,事都一起做了,结局当然也要一起看,”男人看着她,笑问,“不是吗?” 秦蔚停下,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神经病。 男人收回注意力放到另一人身上,唇边的弧度不减反增。 1号还站在那个位置,门没关严,他看着门打开的缝隙,就这么站了许久,未曾说过一句话、一个字。 脚步声渐近,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狠厉起来,抬手便抓住了来者的脖子。 被掐住命脉的人非但不恼,反而看着他笑,越笑越起劲:“很难过吧?” 1号眼周赤红,在这种无形的挑衅下收紧了手指。 “你干什么?!把手松开!!”2号怒吼。 “难过才对,这样我做的一切才不会白费,”男人说起话来很是艰难,脸色因为缺氧而涨红,“还有,给你人的数据,不是让你胳膊肘往外拐的。” 1号的眼睛红到让人有种错觉,他那掉出眼眶顺着脸颊下流的不是泪水,而是鲜红的血。 他笑着,死死盯着眼前的人,轻声说:“我真想杀了你。” “杀啊,反正迟早会死的。”对方呛了几声,仍然用着他最讨厌的口吻说。 “你会后悔的,”1号加重语气,“你会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更大的代价。” 抵在喉间的手指松了许多,男人得以喘息,咳着咳着觉得好笑:“我坏事做多了,不怕报应。” “是吗,”1号也觉得好笑,“既然如此,那你就等着报应吧。虽然我看不见,但一定有那一天。” 他狠狠说着:“一定有这一天。” - 舒时折腾过后彻底没力气了。 他出气多进气少,笑道:“这次是真的要挂了。” 何靳用袖子揉了揉眼睛,又哭又笑:“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总不能说遗言吧,”舒时逗他,看他眼睛又红了几度立刻改口,“我死不掉的,遗言用不着。” “我哪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又没办法救……”何靳说到这儿就有气,“早知道就不选白色的手环了,像个摆设一样,除了好看没别的用。” 舒时咽了口气,想回答却感觉自己更弱了,说话都快只剩气了。 要是现在闭上眼会不会死呢,那钟如季过来了就只能看见他尸体了吧。 他挺怕的,怕死前会见到钟如季,更怕死前见不到钟如季。 “你先别睡曲澜,你听我说话,先别闭眼睛,咱们再说说话,你听听我说的好不好……”何靳才被安抚的情绪又涨了上来。 他根本没法看着对方在眼前死去,他做不到无动于衷,可偏偏只能看着,偏偏无能为力。 “我不是曲澜,”舒时很轻地说,“叫我舒时吧。” “舒时、舒时……”何靳眼泪要下来了,哭着笑,“他还没来呢,我们再等等,再等等好不好?” 舒时动了动头,是拒绝的意思。 他让何靳帮忙清理脸上的血痕,把他扶上床,再盖上被子。 他还留了些话,原本是想着自己说的,可钟如季赶不及,何靳替他说也一样。 后心那儿的刀已经被抽出来了,背上湿腻的触感仍在,血液缓缓流动。这些全都盖在被子下,谁都看不见。 钟如季路过一个房间,屋子里的地板不太干净,某处还留着一滩血渍,像是某个重伤的人在那儿休息调整过。 他要去的地方正好与血迹指向的路重合,何靳的声音偶尔响起。他捕捉着这点线索,站到了一扇门前,浓郁的血腥气已经淡了。 可那些血迹仍旧历历在目,气味也始终萦绕在鼻尖。 钟如季早就对血腥味免疫了,却在这时感受到了窒息的滋味。 这是舒时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从前的任务中也有十分凶险的时候,但每次都是卡在生死关前没踏进去。 或许是逢凶化吉的次数多了,现在运气过去了,谁也庇佑不了他。 何靳怕他睡着,一直喋喋不休地说着话,声音里掺了细微的哽咽。 他们都知道,这种程度的伤口足以致命,无力回天。 舒时平躺着,那些疼痛的感觉已经没那么清晰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耳边的声音。 何靳忽然没声音了。 我好像死了,应该是吧。 不然怎么会一点声音都没有。 “能听见我说话吗?”这个熟悉的声线忽然闯进脑海里。 伴随着这道声音落下,舒时发现自己还没咽气,因为他感觉到有人将温热的手掌敷在了他额头上。 他吊着一口气,知道是钟如季来了。 这一刻的滋味无法形容,大概又酸又涩。 舒时总觉得自己在面对钟如季的时候很没出息,这次也没例外。 他眼睛还没睁开,感觉眼泪要先下去了。 他眼角被人轻轻摁了摁,那股暖意将他翻涌的委屈一烫,情绪便如落潮般退去。 舒时艰难地动动眼皮,有很多话想说。 你在独立空间里应该没被鬼怪为难吧。 我不解气,那些人合伙欺负我,我才换了他们几个人。 这群人特别恶劣,伙同npc,伙同鬼怪,专门坑我一个……还想坑你。 我高级过不去了,死前还是想见你…… 可种种话落到嗓子眼,只汇成了一句。 钟如季看见床上毫无生气的人缓缓睁开眼睛,若无其事地冲他笑笑,说:“我累了,想睡会儿。” 舒时听见了自己的声音,语气弱到好像风一吹就能散,什么都掩饰不了。 “嗯,睡吧。”钟如季握着他的手放到唇边,声音轻柔,像在哄他睡觉。 舒时胸腔轻轻一颤,用上所有气力道:“醒了想见你。” “会见到的。”钟如季说。 舒时很努力地看,没能看清楚对方的脸。 他的意识沉下,身体如同灌了铅,最后一口气也交代了出去。 听觉渐渐关闭,他听见最后一句: “睡吧,亲爱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何靳正难过着,距离较远的一道门响了响,一堆人接二连三地进来,个个面目可憎。 钟如季仔细地将舒时的手放到被子里,同时也闻见了那股与死亡挂钩的气味。 何靳见不得这群人,当即就想冲上去拼命。 是钟如季叫住了他,问:“哪些人动过他,你还记得吗?” 何靳心中的愤怒和难过一起涌上来,他狠狠咬字道:“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罪魁祸首!” 2号往后缩了缩,有些畏惧。 其他人不知道床前那位是谁,他可是知道的。 他下意识往身边看了眼,想寻一个安慰,只见身边人正直直看着钟如季,面上挂着饶有兴趣的表情。 钟如季低着头,自然散落的发丝遮挡住眼睛,其他人看不见他的脸,自然也辨不明他的神色。 他始终在床边没变过位置,甚至连头都没回过,却用一个背影镇住了在场所有人。 秦蔚正觉得这人眼熟,就见对方缓缓起身,转身。 钟如季稍稍仰起脖子,目光快速扫视,记住每一个人,每一张脸。 他捏着才摸出的武器,漠然地对所有人道:“陪葬吧。” ※※※※※※※※※※※※※※※※※※※※ 舒小时捧着热乎的盒饭不敢说话(乖巧.jpg) 因果循环 这三个字咬得不重,却让每个人心头一震。 秦蔚有些想笑,但又笑不出来。 想笑是因为这人大放厥词,笑不出来是因为对方真的动手了。 2号腹部的伤口才止住血,胸膛就被飞来的利刃刺了个洞穿。 他还没震惊和害怕,就瞪着眼睛倒在了地上。 众人骇然,争先恐后地分散开,怕事的先一步夺门而出。 钟如季轻轻地吐了口气,视线停在领头的女人身上。 他平静开口,话里带着挥散不去的寒意:“秦蔚,你不至于过不了高级。” “你……钟如季?我是能过高级,但是……”秦蔚欲言又止,面上闪过一丝恼怒。 她再次意识到自己被人坑惨了。 听了这对话,本来就想跑的人闪得更快了,还在悲愤的何靳猛地一顿,不可置信地看向了身边的男人。 操,还真他妈是钟如季?? 钟如季没什么表情地看着秦蔚,他两手空空,仍能令人心生畏惧。 “我知道他是你们区的,但不知道他跟你有关系。”秦蔚不想得罪他,她看向那边断了气息的人,说话有点慌,“……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钟如季走到2号的尸体前,弯腰将刀抽了出来,抬头时说了这么一句。 白刃饮血,钟如季看到上面透红的液体,那股腥气让他感到恶心,反胃。 这人腹部有伤,说明参与了打斗,其他人或许有可能没对舒时下手,但这人死得绝对不无辜。 “可是都已经这样了,我也没有办法……”秦蔚身上只有疗愈一个道具,疗愈能使重伤的人瞬间痊愈,却无法令人死而复生。 钟如季没听她说话,而是看着在场唯一一个从头看戏看到尾的人。 男人扫了眼他手中还在滴血的刀,挑了挑眉:“下手还挺利索。” 好像死的人不是他的同伴,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钟如季又一次握紧了刀。 “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怎么样,你满意吗?”男人笑着,语气很无所谓,“不过他太不禁打,只是被捅个七八刀就不行了,啧啧,你看见他的血了吗?到处都是。” 秦蔚头皮发麻,心道都这种时候了还敢挑衅。 “邢案,我后悔没有早点杀了你。”钟如季平淡道。 “巧,我也后悔没有早点杀了你。”邢案回敬,“看着爱的人死在面前的滋味不好受吧钟如季,你看你,就算再厉害又怎样,不还不是护不住自己在乎的人?” 他说完便笑了起来,无不恶意道:“你等着吧,他进一次空间我杀他一次,他迟早会死在……” “砰”的一声,邢案脸上挨了一拳,身体被这股冲击力打歪在地。 秦蔚连忙让了几步。 嘴里破了口,鲜血冒出来,邢案舔了舔伤,尝到铁锈味,却笑得更加肆意。 钟如季弯腰扯住他衣领,抬起拳头又给了他一下。 一下下拳头着肉的声音听得人牙酸,何靳忍不住瑟缩了下,看着钟如季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抡人,着实感到畏惧。 邢案不还手,因为他知道自己打不过对方。 他半边脸肿了起来,脑子也晕晕沉沉的,可他仍然笑着,说着:“我跟他没仇,如果不是因为你,他不会死在这里。” 邢案找准了钟如季的软肋,一刀插进去,鲜血淋漓。 可他这么了解钟如季,钟如季又何尝不是。 钟如季松开手,捡起丢在一边的折叠刀。 他俯视着撑地而坐的邢案,很是嘲讽地笑了声:“如果任栩还活着,他会怎么看你?” 邢案呸了口血水,恶声道:“少跟我提他!” 钟如季半蹲下来,用刃口抵住他的脖子,慢慢道:“你听过熊洋这个名字吧。他给了我一些东西,是任栩留给你的。” 谈及此,邢案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他顾不上脖子上横着的刀,急忙道:“东西呢?给我!” 他脖间多了道血色,不知是刀割的伤口渗出来的还是单纯沾上了2号的血。 钟如季稳稳地握着刀,尚未动过分毫,他看着邢案往刀尖上撞,并没有当即撤手的慈悲之心。 “我原本准备挑个时间约你谈谈,顺便把东西给你,”钟如季说,“如今没这个必要了。” 邢案目光阴郁,缓了半晌才沉着嗓子说:“东西给我,我可以不动他。” “这不是你能跟我交换的筹码。”钟如季说,“我在单方面通知你,任栩的东西你别想要。” “你……!”邢案怒目而视,反手就想攻击。 钟如季抓住他手臂暗暗用力,直到听见清脆的响声才松开。 邢案咬着牙一声不吭,手臂软塌塌地往下坠。 秦蔚在一旁已经待不下去了。 “听着,如果不是任栩让我多担待,你不会活到今天,”钟如季面色平静,眼底沉着浓到化不开的杀意,“出了这个空间,你若再敢碰他一下,我让整个一区灰飞烟灭。” 钟如季的狠,一区老人都见识过,秦蔚就是其中之一,当年她是旁观者,光是看着都替其他人疼,觉得还不如死了好受。 她丝毫不怀疑这句威胁的真假。 邢案站不起来,钟如季暂时没有将他就地正法的打算。 几分钟后,邢案的血淌了满地。 钟如季找了件衣服随意地擦着手,掀起眼皮对秦蔚道:“我给你选择,自己动手还是我来?” 秦蔚无比后悔方才没跑,她闭了闭眼睛,视死如归道:“我自己来。” 钟如季背过身走到床边,静静伫立了许久。 秦蔚闷哼一声,很快就没了声息。 作为屋里唯二能好好站着的人,何靳有些惶恐,不敢说话。 “麻烦你照看他一会儿,我很快就回。”钟如季放缓了声音说。 “啊?好,没问题。”何靳愣了下赶紧保证,字字铿锵,“我不会让他跑了的!” 钟如季又道:“我指的是舒时。” “……哦哦,好,我会的,你放心吧。”何靳又连忙道。 钟如季:“谢谢。” 他重新挑武器,在秦蔚身边把蝴蝶/刀捡了起来利用。 何靳全程缩着脖子,直到钟如季离开了房间,他身上的压力才陡然一轻。 他在床前蹲下,看到那边半死不活的邢案和已经自刎的秦蔚,心里还没缓过神来,总觉得怪可怕的。 “你老公替你报仇去了,特别狠,”何靳忍不住对床上的舒时道,“就是太暴力了,有些吓人。” 他说完后又想了想,补充道:“但爽是真的爽。” 风水轮流转,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邢案的膝盖和肘关节都被插了一刀,不用人看着也跑不到哪儿去。 他说的那七八刀,全都还到了自己身上。 他没见过钟如季开杀戒,这是破天荒头一回。他成功报复了钟如季,不出意外地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1号行走在各个房间里,听着远近的声音判断钟如季的方位,他绕着对方走,最终来到了舒时所在的房间。 何靳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错觉,回头一看发现有人站那儿差点没被吓死。 他拍拍胸口,警惕地看着1号,随时准备拨通讯向钟如季求救。 “我只是来看看他,没有恶意。”1号说。 何靳不信:“当时就是你刺了他一刀。” 1号如鲠在喉,最后低低说:“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人都没了,你早干嘛去了?”何靳有气就撒。 靠着墙的邢案看到这一幕,微不可闻地嗤了一声。 1号转头看到他,眸子里瞬间染上了戾气,下意识抬腿过去。 何靳以为他要救人,手都要摁下通讯了。 邢案仰头有些困难,视线里只有1号的衣服。 但这并不妨碍说话,他轻轻地笑道:“怎么,你想替他杀了我?” 何靳停下动作,对这发展有点迷惑。 1号连刀都没动,他垂着眸子欣赏邢案的模样,看够了才说:“他会解决你,不由我动手。” 邢案讥讽道:“你真可笑。” 1号面不改色道:“你也是。” 1号走到床边,在何靳警惕的视线下半蹲着看床上的人。 何靳看着看着就迷惑了。 他没认错的话,这应该是个npc吧?还是战斗力贼猛的那种。 那为什么……感觉奇奇怪怪的。这个npc守在床边的样子,跟钟如季好像啊。 1号在这里待了很久,一直没走。何靳看他确实老实,也就没赶人。 距离判定开始没多长时间了,何靳偶尔看看表,又探头看看各个房门有没有人来的迹象。 直到最后三分钟,何靳才见到了回来的钟如季。 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表情,自带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钟如季用干净衣服反复擦着手指,好一会儿才将血迹处理干净。 何靳看到他身上星星点点的血滴,不自觉害怕地咽了咽唾沫。 钟如季出去一趟,回来身上也带了伤,光是眼角处就有一道稍长的口子,还在冒着血珠。 他看起来并不在意,仿佛伤不在自己身上。 1号听到开门的动静,侧头看过去。 钟如季丢了衣服,冷冷地看着他:“谁准你来的?” 1号回答:“不请自来,抱歉。” “他出事的时候,你在哪儿?”钟如季问了句何靳听不懂的话。 1号深吸了一口气,艰难道:“在现场。” “你亲眼看着,还是也动了手?”钟如季语气更为寒冷。 1号抿了下唇,不说话了。 钟如季将目光转向何靳,意在询问。 何靳怕他,扛不住道:“动、动手了。” 挥拳的动作带起风声,何靳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硬是把钟如季拦住了。 他心跳如擂鼓,语速飞快道:“他在场也动了手!可舒时是他放的,而且当时那么多人,他不动手就会有其他人上!” 何靳也是在空闲的长时间里才发现,1号虽然是npc,但却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帮了就是帮了,绝对不能误伤好人! 1号不为自己辩解,甚至连躲都不躲。 钟如季放松攥紧的手,停了好久。 何靳惴惴不安,不清楚他们是什么关系,生怕自己劝错了。 然而这两人只是沉默,如出一辙的沉默。 他们僵持着,流逝的时间却不会停,屋里安静了许久,直到倒计时归零,判定开始。 铜门上锁,灯光转红,带着阴气的黑影从墙壁上浮现,接着钻入倚墙而息的邢案的身体里。 钟如季和1号都看了过去,前者的表情毫无波澜,后者亦然。 “邢案”撑着墙站起身,除了脱臼的手臂不能动弹外,他的行动不受影响。 他因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配着身周黑色的怨气,更显阴郁。 “邢案”抬起手,虚虚朝1号一指,1号身上瞬间出现一个黑色的窟窿,正源源不断散着蓝光。 那些荧荧蓝光沿着一条看不见的线路往“邢案”手指灌输,1号的身体随之越来越透明。 那些蓝色的数据就是1号的命,失去越多他越没法活。 对npc来说,死亡是个很抽象的词,相对而言,消失会更好理解些。 1号在彻底消失前回头看了眼,又转头对钟如季轻轻说:“我不是你。” 伴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他彻底化为数据,不再拥有人性与感情。 钟如季垂着眼睛看他站立过的地方,几秒后抬眼望向对面。 鬼怪顶着邢案的躯壳,从面色看就能知道他有多不愉快。 钟如季左手搭着右腕,对方顿时警惕起来,放言威胁:“你敢动手我就把床上的人变成数据。” 闻言,钟如季轻哂一声,抵着按键的手指稍稍下压,蓝色光芒立刻充斥整个房间。 “你的计划失败,”他站在光芒中心,声音始终沉稳,“我宣布,被囚禁在此的灵魂永获自由。” 鬼怪感受到排斥,不得不从邢案的身体里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在自己的地盘失去掌控权,同时也是最后一次。 那些漂亮的数据从他的本体里分割出来,落在地上,化成一个又一个残缺的灵魂。 何靳看得目瞪口呆,这些透明影子的脸他都见过,全是npc! 破空的能力逐渐生效,钟如季回到床边,弯腰看着舒时的睡颜,最终在他额上落下一吻。 ※※※※※※※※※※※※※※※※※※※※ 这章的钟哥有亿点点暴力_(:3」∠)_ 舒时:我好怕 钟如季:又不凶你 最近准备收尾啦~ 云淡风轻 这次高级不止钟如季看重,四人组也格外看重,原本定好让两个人跟去,结果四人一起来了。 平弈秋他们都在外面等,周夕歌一个人在里面待着也没意思,干脆兑了瓶冷饮拿到外面,边享用边搭着栏杆闲聊。 “不就一个高级嘛,你看你们,这么紧张干什么,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平弈秋慢吞吞地吸着酸奶,划了半天手机屏幕才开腔。 “是啊,你说得对。”郑祝司道,“所以你要回去吗?” 见俞宴和周夕歌都看了过来,平弈秋扬了扬下巴,傲娇道:“才不。” 郑祝司笑道:“不是不紧张吗?” “这叫关心!”平弈秋强调。 郑祝司笑了声,不跟他纠结,转眼看别的去了。 任务大厅里来去的人流往往接连不断,总是有人来,也每每有人走。 一层的空间舱闭合了大半,下一轮的初级空间打开,又一批人躺了进去。 曾经有人评价空间舱说,任务过了,它充其量只是个制造噩梦的机器;任务没过,那它就是你死后安息的水晶棺。 钟如季未曾把它当成噩梦机器,“水晶棺”一说倒是真的体验过,不过他是看着别人躺在里面。 他碰不到、无法触摸,只能亲眼看着挚友在舱体里消失,连一粒尘灰都没留下,像从来没存在过。 世界机制抹杀一个人实在是太轻易了。 钟如季从舱体里出来,往右一步便看见了安静倚着的舒时。 舱体闭合后只能从里打开,他原地等着,眼睛也不动一下。 破空作用于空间,作用于每个任务者,大家一同从粉碎的空间里脱身,醒来的时间也相差无几。 舒时有点迟钝,第一时间不是睁开眼,而是等记忆回笼。 不出几秒,他想起了所有。 钟如季看见空间舱里的人眼睫颤了下,却没睁眼。 舒时轻轻蜷了下手指,抬手推门的那一刻才睁开眼睛。 他看着钟如季,很快就抿抿嘴巴笑起来,若无其事地说:“我输了。原来老天也不愿意我去啊。” 从语气来听,挺无所谓的。仿佛他经历的不是准备许久的高级在一夕之间功亏一篑,而是走路时被小石子绊得踉跄了一下,身形晃了晃,转头就能忘。 小事,犯不着耿耿于怀。 钟如季很轻地抿了下唇,展开双手,声音低且温柔:“要抱一下吗?” 舒时忽然觉得鼻尖在泛酸,他扯开一个笑容,几乎用扑的速度撞进钟如季怀里。 他抱着钟如季,带点鼻音道:“要抱。” 他们胸膛贴在一起,紧密的拥抱使得心口沉甸甸的,里面盛了许多不可名状还无处宣泄的东西。 钟如季收收臂膀,腾出手揉了揉舒时的黑发,什么也没说。 于是二层在这刹那变得很安静。 “对不起。”舒时吸了下鼻子,用脸蹭蹭他肩膀,声音又小又闷,“我让你失望了。” - “边缘沉沦任务结束,三十五人存活,零人死亡。” 通报响在整个大厅内,报愣了一群人。 还在厅里等候空舱的人竖起耳朵,听着下面要报的话。 “由于钟如季使用生存道具,故‘边缘沉沦’彻底粉碎,不再开放。” 二层的四人也都愣了。 周夕歌:“……?” 郑祝司:“???” 平弈秋:“谁?它报的谁用了道具??” 俞宴皱了下眉,立即转身要去室内。 “先别去!”周夕歌冲了几步将俞宴拖回来,把他摁着,“别去,就在这儿等他们出来。” 平弈秋也想进去看看,身体却听了周夕歌的。 郑祝司微微抿着唇,面色不再轻松。 破空效用逆天,唯一不好的就是使用过后会被通报。连名带姓,用一次通报一次。 这听起来似乎无伤大雅,可若没有这个通报,邓铭之流绝不可能找出拥有破空的任务者。 破空原是救命的东西,却在一定条件下成为了催命符。 破空共有三次使用限度,钟如季先前用过两回,今天这次是最后一回。 卢黔候在一层偏僻的位置,恰好处于二层视野盲区,面前的几个空间舱里坐起了人,他忙不迭搭了把手。 扶完后,他忍不住对五官温和却看不出情绪的人说:“邢哥,好巧啊,钟如季用了破空。” 邢案不知喜怒地笑了声,说:“我害他的。” 卢黔一愣。 邢案又笑着说:“我故意的。” 吐词咬字没有咄咄逼人的意味,甚至还有些轻描淡写。但这些话落在卢黔耳中,相当于迎头一棒,将他整个人都打蒙了。 邢案如往常般笑着,这种表情好似已经固定成了一个面具,严丝合缝地盖住他的面容,别人看不清他的真实模样。 但他此时亲手将面具摘下,把最真实、阴暗的一面呈现在他人面前。 卢黔心中的极昼忽然转变为永夜,光明消失不见,只给他留下茫然无措和彷徨。 秦蔚跨出空间舱,第一眼注意到距她不远的邢案,还有那个天天围着邢案转的傻白甜。 她不自觉摸了摸脖颈,皮肤被割破的感觉似乎还停留在这儿。钟如季不好惹,邢案更是个疯子,被坑的账不好明算。 一层休息处,李皓在自动贩卖机里点了瓶酸奶,棒球帽的帽檐压下,让人只能看见他下半张脸。 罗罹微微仰头灌了口咖啡,抿掉苦味说:“钟如季用破空了。” 李皓拧开瓶盖,含糊地应了个“嗯”。 罗罹往别处扫了眼,又说:“一区的也进了这次任务,人很多,包括邢案。” “嗯,我知道。”李皓低声道,垂了半天的头还是禁不住往上面看了眼。 他看见二区那几个出名的人全在外面等着,因为隔得不远,他还能看见那些人面上的担忧。 罗罹也随着他的视线瞥了瞥,说:“其实这样对他来说,挺不公平。” “……”李皓捏了捏酸奶瓶身,低下头长出一口气,“确实不公平,但一切都快结束了。” - 钟如季拿来瓶酸奶,隔着帽子揉揉手下的头发:“要坐一会儿还是回家?” 舒时压了压帽檐:“回家。” 机械门打开,倚着栏杆的几人立刻站直了。 他们的反应如出一辙,都是先将两人打量一遍,接着就是一口气提在心里,不上不下。 钟如季看起来没异样,他若是想,做到喜怒不行于色并不是问题。 相对而言,舒时流露的情绪要多许多,可他把帽子压得低,完全看不见脸。 距离通报过去也没多久,几人在外待着也没酝酿出什么来,这时候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切入点。 任务大厅的人都听见了通报,这时全往楼上看,他们几个堪称是万众瞩目。 周夕歌抚了抚鬓边的发丝,开口道:“回去吧,这里人多。” 她的语调贯爱上扬,加上自身散漫的性格,说话就会带上一种云淡风轻的味道。 舒时在帽子下面笑了笑,伸手戳戳钟如季的腰。 对方会意,先抓住他不往好处放的手,然后才惜字如金道:“嗯,走。” 平弈秋刚才还在想怎么安慰高级失败的小伙伴,等看完这俩人互动,他什么想法都没了。 平姓单身贵族遭到会心一击,决定回去之后把舒时屯的酸奶全给他喝了。 邢案就在旋梯旁,几人下去正好与他擦肩而过。 平弈秋他们注意力不在这儿,就算看见了也不会有什么表示。 倒是舒时在帽子遮不住的余光里瞥了一眼,恰巧和他对上视线。 邢案静静地注视着舒时,不一会儿便将视线往侧边挪了挪。 他目光冷冽,像是淬了毒的箭。 ※※※※※※※※※※※※※※※※※※※※ 这个剧情吧,它有时候断不了,有时候没法接_(:3」∠)_ 萝卜抱枕 舒时记得邢案,出于第六感,他还觉得邢案应当也在“边缘沉沦”里。 没有原因,就是觉得像。但他没什么把握,没法笃定,因此只在心里小小怀疑了下便作罢。 六个人三辆车,前前后后地打道回府,只留一些等着吃瓜的围观群众在任务大厅里相对懵逼。 不出意外,论坛里的闲聊贴又被一些隐晦的关键词刷屏了。 平弈秋想禁都禁不来。 郑祝司在开车,总能听见后座的平弈秋发出“哼”“呵”之类带有极强个人情绪的语气词。 “我自己都不知道,还透露给你们,开玩笑……”平弈秋貌似在自言自语,“啧。” “啧。”郑祝司道,“你安静点儿,学学俞宴。” 同样拿着手机的俞宴默默抬起眼皮看他一眼,又默默垂下眼皮继续刚才的事。 平弈秋瞪了郑祝司的后脑勺一眼,发现他看不见,又朝镜子里瞪了一眼。 郑祝司:“幼稚……” 钟如季开的车在最前面,舒时坐上副驾没多久就感觉困,闭了会儿眼,再醒的时候早就到家了。 他半睁着眼拿手机看时间,距离他们出任务大厅都有一个多小时了。 座椅被调过,躺着还挺舒服。 舒时伸手抓住钟如季手腕,勉强坐起身,又呆了一会儿才摆脱困意。 平弈秋等啊等,终于等到了那俩人进家门,他立刻将发烫的手机揣回兜里,拿签子插了块放了老久的水果。 郑祝司咖啡冷了,俞宴电脑熄屏了,周夕歌面前茶几上的瓜子壳堆成了小山。 他们俩才姗姗而来。 舒时大概知道小伙伴们有什么想说的,正打算坐下随便聊聊,就被身边人不轻不重地拉了下。 钟如季说:“困的话上去睡会儿。” “不是特别困。”舒时说,然后打了个呵欠。 他眼里聚着泪花,看了模糊又重影的钟如季一秒,绷不住笑了:“好吧,那我上去睡会儿。” 跟小伙伴们打完招呼,舒时慢慢悠悠拖拖拉拉地上楼,余光瞥到钟如季落座,仅限于坐下了,并没开口。 左晃右晃还是晃回了房间,舒时放松地躺着,睁着双眼看天花板,在脑子里回顾空间的事。 他没钟如季那么能记,但一些有记忆点的场景都能回忆起来。 钟如季让他少和那个4打交道,可也挡不住人家处心积虑,安排围杀。 他兀自休息了会儿,舒坦没多久便翻身起来,捞过床头的电脑,熟练地点开表格。 钟如季上来的时候就见某人一边打着呵欠,一边不歇停地敲键盘。 舒时觉得坐着累,干脆趴在床上做事。 显示页面上的表格填了大半,总结语句精简,钟如季看了几行,觉得还行。 “不休息?”钟如季叩了叩电脑屏幕。 “一觉醒了就什么都忘了,早做早解脱。”舒时放开键盘,改对钟如季下手。 他盘腿坐着,伸手揪着钟如季衣角片把他揪过来,“来,交代一下,在底下都说什么了?还不让我听。” “没说什么。”钟如季弯腰亲他一下,哄着自家祖宗,“把你想说的都说了。” “我?我想说什么啊,你怎么知道……”舒时抱着钟如季买来的萝卜抱枕,小声嘟哝。 钟如季不置可否,他坐下,说了个与这话题毫不相干的事:“周夕歌去一区了。” 舒时一顿,怀疑自己听错了:“……啊?” “平弈秋三个也去了,刚刚出发。”钟如季说得十分轻巧。 舒时:“……” 他琢磨了一下,尝试地问:“那个,邢……是不是也在高级里面?” “嗯。”钟如季点点头,把电脑搬走,顺势坐下。 舒时呆坐着。 邢案在那个空间里,少说都得掺了把手,周夕歌他们去一区干什么?这还能干什么?! “不是不是,他们去一区干嘛啊,这事儿不都过去了吗!” “过去了?”钟如季轻笑一声,“我不解气,就不算过去了。” “不行不行,我得去看看……”舒时念叨着,当即就要下床,看起来很急切。 钟如季挑了下眉,揽着腰把人抱了回来。 舒时才踩着地,就又面对面坐到了钟如季腿上。由于坐姿优势,他可以低头看钟如季。 对方穿的是衬衫,估计是嫌紧的缘故,上面的几粒扣子是解开的,衣领微微有些敞,他一眼就能看到没被衣服遮住的地方,就……嗯,挺好看的。 他忽然就觉得,他俩这个姿势吧,略不妥。 钟如季原本没想什么,但看着对方的耳朵尖红红的,就明白了。 他压不住笑意,伸手把人抱到身边:“你好纯啊,男朋友。” “你才纯,你全家都纯!”舒时拍开搁自己腰上的那只手,又要起身。 结果当然没成功。他又坐在了钟如季腿上,以一种更加危险的姿势。 “非要跑,就不放你下来了。”钟如季说。 舒时合理怀疑这个男人是在挑逗他。 “要去可以,半小时后吧。”钟如季又道。 还半小时后呢,半个小时就只剩事后了,周夕歌他们都该回来了,还去个球啊。 舒时沉了口气,舒缓声音道:“我跟你说,就我遇到的那群人里边有个女的,她身手很好,还有那个邢案……如果我没认错的话那就是他,也不草包,他们四个去群挑那些人,多少有些吃亏。” “咱们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千万别一时冲动去找人家刚,冲动是魔鬼啊你知道不?” “嗯,知道。”钟如季表现得煞是认真,因为男朋友讲得很认真。 但是舒时感觉他在笑,脸没笑,眼睛笑了! 果然,绷不过两秒,钟如季就不继续控制嘴角了,他把人抱近了些,抵着对方颈窝笑:“你太可爱了。” 舒时感觉那块皮肤有点烫,而且这烫还有朝着全身发展的趋势。 他动了动喉结,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钟如季肩膀,红着耳朵道:“哥,你注意一点,我自制力不好。” 言下之意:别特么撩我!受不住!! “嗯,你自制力确实不怎么样。”钟如季说,但并没有放过他颈窝。 舒时磨了磨牙,蠢蠢欲动,想咬。 “周夕歌一个人能掀五个,平弈秋他们都是我带出来的,灭一个邢案不成问题。”钟如季抱着他,声音闷在衣料里,带着点鼻音,听在耳里格外闷沉。 舒时还是觉得烫,但没推拒了。 他也抱着钟如季,顺毛似的抚了几下,有些笨拙地说:“我当时不想让你来的,但是那个情况我瞒不住,而且何靳也已经跟你通讯过了。我、我没打过他们,还挺倒霉的……” 这件事的发生跟倒不倒霉没有关系,邢案进高级的第一目标就是钟如季,更准确来说,是舒时。 钟如季他没法坑害,毕竟身手绝顶还有道具傍身,相较而言舒时就单薄多了,不过分强也没有道具辅助,还是钟如季心脏般的存在。 舒时说:“你的破空没了,等之后我做任务把它赚回来。” 钟如季紧了紧这个拥抱。 “哦,我忽略了,不能一个人去做任务。”舒时想到这点就忍不住放低了声音。 他自信满满地跟钟如季打赌,还没赌到最后就没命了,这是他二十多年的人生里输得最为惨烈的一回。 “没关系,以后咱们天天训练,争取做全任务区成功率最高的。”舒时想了想发现钟如季就是全任务区成功率最高的,又补充了句,“我要做你下面的第一个人。” “那你得打败周夕歌。”钟如季道。 舒时:“……你鼓励下我不行吗?” “嗯。”钟如季道,“我会等你,我相信你。” 在空间里过多了日子总是会分不清四季,正如现在,舒时迷糊地感觉到盛夏了,老是热。 不得不说,钟如季正经说话的时候,那嗓音是真的挺好听的,耳语的时候能直接要了他的命。 钟如季应要求鼓励完,对方就不说话了,表面上没什么动静,身体上有。 舒时耳朵的温度彻底降不下来了,钟如季能感觉到的事情他也能感觉到。 他脸跟着耳朵一起红,抱着人不知道怎么撒手。 钟如季亲亲他耳廓,轻声哄道:“乖,就在床上好不好?” 舒时身上的火都被这声音点着了,他朝浴室的方向看了眼,埋下头说:“房门,你没锁……” “他们暂时回不来,”钟如季低低地说,“而且房间隔音很好。” 舒时不说话了,在他肩上咬了口。 不重,变相的应允。 钟如季托着他的腿抱他起来,再放到床上。 很快,萝卜抱枕就和碍事的衣服一起被扔到了地上。 ※※※※※※※※※※※※※※※※※※※※ 舒时:就……嗯,挺好看的 翻译:挺性感的 舒时:那嗓音是真的挺好听的 翻译:挺性感的 - 这个发展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很自然而然……嗯(不可以嫌弃我,都是他们乱撩的错) ps:我觉得标题和提要真的好难写t^t 没有下次 “咕——” “哥,我饿了。”舒时裹着被子喊了声。 钟如季挂好毛巾,关上浴室聚满水滴的门。 “待会儿做。”钟如季收走某人的手机,顺手敲一下额头,“才从高级出来,怎么这么多事忙?” “不忙啊,就比较闲。”舒时躺着挪挪位置凑他近些,伸手摸了摸他湿着的头发,“都没干。” “我有点热,没干正好。”钟如季低头瞟了眼手机上屏幕上没关掉的页面,是一些高级经验贴,全程讲逻辑的,枯燥且乏味。 他把手机还回去,意味深长道:“我看你不是比较闲,是没累够。” 舒时呛了下,手机都不管了,一下把被子拉到头顶,什么都遮住了,“累够了累够了,我马上睡。” “咕——”可是肚子有它自己的想法。 舒时拉下被子露出一双眼睛,可怜兮兮道:“那什么,我饿……” “亲一下。”钟如季道。 舒时手肘撑着床,很听话地亲了亲对方。 钟如季走后,舒时重新抱着手机,收起经验贴,跑去闲聊区逛了逛。 这不逛还不知道,一逛发现整个区的画风都奇奇怪怪的。 ——前线观战,一区被掀。啧啧,羡慕,爽!! ——破空终于耗尽,背后原因究竟是空间难度太高,还是跨不过情人关? ——二线情报!小妖精被五人天团稳稳护着! ——我和五位大佬不得不说的那些年(懂进) ——别的不说,小妖精长得貌似挺好看,身材不错,是我的菜(吸溜) 舒时瞌睡都没了,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 这些人指定是哪儿有点毛病,绝对的。 - 钟如季再上来的时候,舒时正好接到易轻筱的慰问电话。 “你看没看论坛?我都要乐死了哈哈哈,编得还特像那么回事儿。” 舒时单手捂脸,说:“你看就好,不要告诉我。” 那些八卦贴他一个都没点进去,自己吃自己的瓜,总觉得怪怪的。 易轻筱说:“行,不过话说回来,周夕歌他们去一区也该跟你有点关系吧?邢案怎么你了?告诉姐姐,姐姐替你再揍他一顿去。” 舒时失笑:“那倒不用,这事儿算翻篇了吧。”他看了眼在床头柜放饭菜的钟如季。 “翻篇啊?你这么想不代表大家都这么想,邢案之前怎么折腾钟如季都不搭理他,平弈秋几个要是没有钟如季默许也不可能找去一区。”易轻筱分析得头头是道,“指不定他还觉得揍轻了呢。” 舒时手机开的免提,图的是听话方便,所以钟如季一字不落地听完了,听得清清楚楚。 舒时瞥见某人放着碗筷,居然点了几下头。 他觉得好笑,一边聊着电话一边挪到床头那儿,执着筷子戳戳白米饭上搭好的青菜。 易轻筱两问三问,确定没出大事,又听见筷子和碗碰撞的声音,聊了几句便挂掉了电话。 “你叫我一声就行,不用端上来。”舒时想到论坛那些称呼,觉得自己还真有那么点符合。 虽然两人是正儿八经的恋爱关系,但钟如季这么照顾他,他也挺不好意思。 “嗯。”钟如季点点头,慢悠悠地夹了点菜到他碗里,又慢吞吞地说,“不过我要是不端上来,你下床走路怕是会不舒服。” 舒时:“…………” 你特么还好意思提,这都是谁干的! 碗里的青菜惨遭蹂/躏,钟如季忍笑,拨了拨他筷子说:“再戳就没法吃了,它也没得罪你。” 跟谁过不去都不能跟自己肚子过不去,舒时夹起那青菜,终于给了它一个痛快。 - 平弈秋他们回来得也不晚,就是奇怪那两人为什么不好好待在房间里,非要换间房,最奇怪的是他们钟哥带着人回了自己房间还总往人家房间跑。 直到后来饭点的时候,平弈秋刚想召唤舒时,就见他哥拿了个盘子端着饭菜和碗筷上楼去了。 于是其他人就见平弈秋吃着吃着,突然语惊四座:“每天这么看着,我都想找个男朋友了。” 俞宴眼睛都睁大了,难得有些呆萌。 郑祝司一口菜都没咽完,当即出言扼杀他这种冲动的想法:“你找一个不见得能找到钟哥这样的。” “哦,也是,”平弈秋觉得还挺有道理,“那还是算了。” “诶,别啊,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周夕歌是唯一一个不嫌事大的人,还帮着拿主意,“再说了,你外貌条件不错,一直单着挺可惜的。” 平弈秋疯狂点头赞同。 “别冲动,想清楚再做决定。”俞宴道。 “谈个恋爱而已,亏不到哪儿去,冲动就冲动呗。”周夕歌道。 郑祝司咽下菜,在桌底下扯了扯周夕歌衣服,小声咬牙道:“夕哥,他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别逗他了。” 周夕歌笑了笑,撑脸打量平弈秋,看了好一会儿才说:“你的模样讨人喜欢,就是这双商嘛……有待加强。” 平弈秋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周夕歌也不逗他了,说:“等出了任务区,你想怎么谈,想跟谁谈都行。还在任务区的时候就别想了,除非你把空间里的双商找回来,那咱们都放心。” 平弈秋能跟在钟如季身边,自然也有过人的本领。 他最突出的特点就是在空间和在现实完全判若两人。在空间里搞起正事来帅到掉渣,在现实里却傻得一点儿也不含糊。 以他们的经验,平弈秋要在现实里谈恋爱,确实不怎么恰当。 “我也就随口一说,要真找了,那是我哄他还是他哄我啊?”平弈秋满不在意道。 郑祝司:“……说得对。”幸好你还有自知之明。 俞宴也放心了,重归处变不惊的模样。 楼上的两位对下面的插曲一概不知,舒时靠在床头,抱着钟如季的被子说:“我电脑还在隔壁,你要不要看看记载录?” 刚吃完饭,不能立即休息。钟如季点点头,去隔壁把电脑抱了过来。 “做得差不多了,但这次空间没到最后,我不知道鬼怪的能力是什么,所以就空着了。”舒时滑着鼠标滚轮说。 “它可以把一切东西数据化,无论是有形还是无形。”钟如季补上了这部分,“并且能利用数据做很多事。” 舒时想了想,问:“无形的东西是指什么?” “看得见摸不着的灵魂,和看不见摸不着的记忆,都属于无形的范围。” “灵魂?”舒时重复了一遍,“那1号是……?” “他确实有灵魂,只是不完整。”钟如季道,“我猜是任务结束的时候灵魂散得快,鬼怪只来得及留下一部分。” “哦,这样啊。”舒时说。 “1号灵魂不完整,鬼怪用数据给他做了个完整的身体,让他成为npc。”钟如季平稳道,“而且1号还有……” 他忽然不说了。 “还有什么?”舒时歪头问。 还有记忆,我的记忆。钟如季心想。 “不重要,看任务吧。”钟如季说。 - 舒时一天之内接到了好几通电话,易轻筱只是其一,还有陈子潜付弋等在空间里结识的朋友,总之挺热闹的。 两人一直待在一起,他每接一个电话,钟如季那脸色都会变一变,看起来特别好玩。 坐过一段时间,困意也跟着上来了,舒时躺下,习惯性地用腿夹着被子。 “嘶……”被疼清醒了。 钟如季在电脑桌前做事,一听声音立马过来看:“还疼?还是擦点药吧?” 一直坚持不擦药的某人眼里泛了潮,委屈巴巴地嗯了声。 钟如季又心疼又想笑,在抽屉里拿了药和棉签过来。 上药期间,舒时揪着枕头,越疼越气:“都让你轻点了。” “我的错,下次轻点。”钟如季哄道,“腿张开点,里面还有没擦到的。” “下次轻点……没有下次了。”舒时愤愤道,同时听话地张开了腿。 钟如季无奈道:“好,没有下次了。” “说好现实里不能过分亲密的,你都不听。”舒时揪紧枕头,感受着沾了药膏的棉签在伤处轻轻地擦,又痒又难捱。 “听了啊,我都没进去。” 舒时气结,这人的语气居然比他还委屈?! 钟如季想学他,也控诉一番,但看对方眼睛红红的,就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把人弄疼了,这是他的错,认就行了。 但舒时没再说话了,直到上完药都一个字没说,疼了也不吭一声。 “别生气了小包子,下次什么都听你的,你说轻点就轻点,你叫停就停,好不好?”钟如季凑上去亲他,亲到消气为止。 舒时受不了这招,没几下就抵住他:“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还动嘴的。” 钟如季忍俊不禁:“那你消气没有?” 舒时撇过头,不说话。 没过两秒,他连忙抵住钟如季,说:“消气了消气了,你你你……注意点!” 舒时在他人面前成熟稳重,只在自己面前格外不一样,所以无论是什么样的他,钟如季都会宠着,哄着。 他双手撑在舒时身侧,又吻了下去,这次没有一触就离。 他们在现实里接吻向来不深入,钟如季记是记着,就是在空间里放肆惯了,回到现实不让碰了会有落差感。 他亲了一会儿才主动分开,开口时声音低哑:“为什么你这么笃定你会回去?” ※※※※※※※※※※※※※※※※※※※※ 我觉着差不多下一章还是下下章,就可以走剧情了 我还觉着,我可以试试日更了(复健选手,先别期待) 两个盒子 “没有,不是笃定。”舒时说,“是担心,唯恐会回去。” 他搂着钟如季说:“我来到这里总得有个原因,但我现在都还没找到这个原因是什么。” 如果他能确定自己将一直待在这个世界,就不会有这样那样的顾虑了。 他在这个世界学得最深刻的东西就是因果,相信一切有因有果,他承了果,却不知道因是什么。万一他终究要回到原先的世界,那这个身体就是另一个舒时了。 钟如季觉得就不该提起这个,平白给自己添堵。 舒时考虑过的东西,钟如季也考虑过,因为两人都对此事束手无策,所以鲜少将它拿到明面上摊开来讲。 “算了,不聊这个。”钟如季坐直,又不甘心地俯身亲了舒时一下,“你回去了我也会找到你,总之你跑不掉。” “钟先生,你越来越可爱了。”舒时忍不住笑道。 “舒先生也是。”钟如季清嗓回道。 两人对视,各自笑开了。 天色更晚了些,周夕歌回了家,平弈秋三人也都回了自己房间。 钟如季熄了电脑,关了大灯把台灯打开,往回走时说:“明天新增一个训练,你必须得学会。” 暖色光照亮范围有限,他从阴影走到亮处,灯光照在侧脸,深邃了轮廓,柔和了线条。 “什么训练?”舒时选择性忽略下半句,毕竟没什么训练是他没法做到的。 钟如季笑了下,说:“厨艺。” 舒时滑屏幕的手指顿住,猛地抬头:“什么??” “明天学着下厨。”钟如季坐上床,很有耐心地解释了一遍,“必须学会,不可以讨价还价。” “不是……我?我天生跟厨房犯冲啊哥。”舒时坐起来道。 钟如季说:“单人过任务得把厨艺学会,不然依你这挑食的劲儿,恐怕会饿死在空间里。” “我不挑……”舒时话说半截,注意力聚焦到了重点,“单人过任务?你同意了?!” 钟如季:“嗯,学不学?” 舒时想了想从前跟锅过不去的日子,再想想未来,毅然决然道:“学。” 钟如季知道会是这个回答,毫不意外:“先开始别一个人去,叫上易轻筱,试试水再说。” “嗯嗯。”舒时点头。 “你太能吸引鬼怪了,否则我也不至于担心。”钟如季叹道,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的脸。 他上床没两秒就躺下了,舒时坐着还得低头才能看他。 钟如季睡在靠床头的位置,台灯的光恰恰足够映入眸子,给浓墨似的眼瞳点上了一颗闪烁的星星。 光线朦胧,衬得他的面容有些不真实,舒时看着,记住了他眼里的光,那点光被黑暗簇拥,是虚幻之中的清明。 倘若这个世界是梦境,那他甘愿溺于其中,沉睡不醒。 - 次日,厨房。 舒时站在玻璃门后面,木着脸盯着四处溅油的锅,心想,还是别睡了,醒醒吧。 钟如季一边笑一边去补救,走到半路才转回来把舒时手上的锅盖和锅铲一并收走。 等油不溅了,舒时才试探地迈腿进去,磨蹭到钟如季旁边乖巧地看他炒。 “过来。”钟如季左手拿着锅铲,右手揽过舒时的腰把人抱了过来。 锅铲再次落到舒时手里,锅里的菜再次没了保障。 舒时拿刀拿枪都稳稳当当的手,换个锅铲就不行了,他皱着脸如临大敌,一后退就撞上钟如季,逃都没法逃。 “不用怕,”钟如季忍着笑握住他的手,一步一步地带着动,“就这样。” 舒时后背跟钟如季贴得紧紧的,还是克服不了对锅的恐惧:“它不炸油了吧,会不会起火?” “不会,油不多,起不了火。”钟如季道。 舒时眼睫毛乱颤:“哦哦。” 肚子咕噜咕噜叫,他抿着嘴巴,欲哭无泪道:“为什么炒个菜这么难啊。” 钟如季被逗笑了,后退两步又被抓回来。 舒时一手抓锅铲,一手抓钟如季,眼睛跟着锅,心跟着钟如季:“你别走,接下来怎么办啊?” 钟如季望了眼,指示道:“可以给盐了。” 两人洗漱完就来了厨房这个战场,睡衣上都沾了味道。 钟如季做示范的菜搁在一边,舒时做对一步就能尝一口。现在,菜的热气散没了,分量却一筷子没少。 舒时菜一口没吃到,反倒跟锅杠起来了,杠着杠着就把自己彻底杠饿了。 要是平时,这么折腾几番钟如季早就接手了,然而这是在训练,他不可能宽容。 舒时达不到要求,就只能一直做,反复做,直到他满意为止。 要给盐就差不多快出锅了,舒时长长地松了口气,挖了一满勺盐轻轻地颠慢慢地撒。 “少了,别这么舍不得。”钟如季道。 于是舒时手一抖,整勺盐都进了锅里。 - 平弈秋从房里出来,懒洋洋地跟同时出门的郑祝司打了个招呼:“午安。” “安。”郑祝司回。 同是刚起,郑祝司比他精神多了。 平弈秋努力睁眼,没半秒就差点闭着了,整个人处于半瞎的状态。 郑祝司自然地扶着他胳膊,两人一块儿下楼。 楼梯走到一半,平弈秋被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炸醒了。 他慌张地望了望四周,眼睛瞪得溜圆:“谁大白天的在家里放烟花?” 郑祝司望声源瞥了眼,下一秒便捂住了平弈秋眼睛。 “你干嘛?”平弈秋一脚踩下去差点踏空,这会儿钉在台阶上不敢动,“我要是摔了郑祝司,你给我等着吧!” “哦。”郑祝司应着,把他身体扳了个一百八十度,原路返回,“时间还早,你回去睡会儿吧。” “还早什么呀早?都到饭点了,我饿了!”平弈秋道,“你手给我撒开!” “到了饭点也没饭吃,叫你回去睡就回去睡。” …… 一刻钟后,餐桌上,舒时杵着筷子盯着眼前的菜,如同静止,动也不动。 “怎、怎么了这是?”平弈秋咬着筷子呆滞道,“你这眼神怎么跟要杀了这盘菜一样……是不好吃吗?没道理啊,我尝尝。” 他站起来要夹菜,舒时反应过来,立刻把菜盘拖走,有些欲盖弥彰:“没,我就是欣赏它一下。” 平弈秋:“?”不是很懂。 钟如季笑了笑,伸筷夹了点那盘菜,在舒时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地吃了下去。 舒时也尝了点,勉强控制住表情。 先前他在家折腾的时候,把手边能碰到的调味品全往锅里撒,最后做出来的东西也就长得好看了点,放到嘴里根本难以下咽。这次还好,除了咸没太大毛病。 他们尝了后,平弈秋更想试试,却被一左一右的两个人给拽住了。 他拿着筷子,眼睁睁看着碗里的菜越堆越多,察觉出了不对劲。 郑祝司和俞宴两个人……不对,是除自己以外的四个人,都有事瞒他。 - 没有高级在后面追,生活节奏便慢了许多,舒时陡然一下离了训练,还会有那么点不习惯。 训练带给人的积极影响是紧迫感,负面影响也是紧迫感,少了这个双面刃似的情绪,他在闲暇时逗弄花花草草,也会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他平日里会和钟如季一起去居住区看看小孩子,还会一起去任务商店挑食材,回家后一块儿在厨房做菜。 日复一日,时间奔走不停,他们一如往昔。 “长楼的训练可以停了,”舒时捏着笔画树状图的时候说,“陈子潜还没克服,偶尔他要来,我也顺便重温一下。” “嗯,随你安排。”钟如季挂上外套,摸出口袋里的两个小盒子,叠一起握在手里。 “我跟易轻筱她们约好了下个中级,在三天后。”舒时杵着脸道,右手在画好的方框里填字,“我休息的时间太长了,不过进去之后应该不会拖后腿。” 他抬眼看钟如季,笑:“如果很不幸,我成了任务黑洞,易轻筱估计要跑来找你了。” “不,她会感谢你的。”钟如季答。 舒时垂眼看图,唇边还有笑意:“谢我把难度拔高了?” 钟如季浅笑:“差不多。” “也是,毕竟她高级快到了,提前体验体验也挺好的。”舒时应和,笔下的树状图里都填了文字。 他合上笔盖,自我感觉非常满意:“我也可以去论坛里发经验贴了。” 钟如季拖来电脑椅坐到他旁边,支颐道:“我买了个东西,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嗯?”舒时转笔的速度不自觉慢下来,“话说你买的什么东西我不喜欢啊……你买的什么?” 他差点以为钟如季又要不做人了,但听语气看表情又不像。 “嗯……一个小东西,觉得挺好看的就买了。”钟如季说。 “什么小……!”舒时习惯性一瞟,瞟见了钟如季手中的黑色小方盒。 他的话戛然而止,声音卡在喉咙里,这个小方盒实在太眼熟了,眼熟到他看一眼就联想起了场景。 舒时闭上嘴,手里的笔忽然无处安放,意识到某种可能性后,连胸腔里的心脏都跳得格外起劲。 他紧张得太明显,心跳速度直线飙升,下一秒,钟如季拇指一动,那个小方盒变成了两个盒子,目测有些薄。 四处乱跳的心得到了安抚,舒时松了口气,同时还有种淡淡的失落围绕在心旁。 他回想了下自己的积分,更失落了。 穷,无论在哪个世界都足以让他感到痛心。 舒时第一眼瞄中的小方盒被钟如季一分为二,其中一个被搁在了自己眼前。 “打开看看吧。”钟如季拿着另一个,目光全在他身上。 舒时研究了两秒,正准备翻盖。 “这个要竖着开。” 舒时心想什么东西得竖着开,但他也没多纠结,立着小盒子沿着缝隙掰开。 盒子咬合得紧,他没一下开到底,里面的“小东西”露出真容,灯光打在上面,衬得它又白又亮。 舒时看到这个光泽耀眼的环状物品,脑子一懵,下意识放开了手。 “啪”的一声轻响,小盒子重新闭合,倒在了桌上安稳躺着。 ※※※※※※※※※※※※※※※※※※※※ 环状物品:我不要面子的啊?? 独一无二 舒时“啪”地盖住盒子,屏着呼吸看向钟如季,用比往常大了不少的眼睛传递无措。 如果他是一只猫,此时耳朵都该缩到脑袋后面去了。 “不喜欢吗?”钟如季笑问。 “不是……” 钟如季拿着另一个小盒子,慢慢打开,同样款式的戒指再次出现在舒时眼前。 “觉得它好看,就买回来了,没想别的。”他说。 舒时抿着嘴巴,不知道说什么。 钟如季自然地握住他右手:“我有没有说过你的手很漂亮?” “说、说过啊。”舒时磕磕巴巴地回答,钟如季何止说过他手漂亮。 “嗯……”钟如季拿起那枚戒指,戴在他无名指上缓慢地往指根推,动作和语气一样,都很温柔,“我当时应该在想,你的手上缺了个东西。” 戒指在经过骨节时受到阻力,再轻轻推便到了第三指节。冰凉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到指根,冻了他一小会儿,却让他的脸热了起来。 舒时垂眸看那枚套得牢牢的小东西,小声说:“确实,挺好看的……” 他对戒指不了解,但好看不好看还是能分辨的,这个戒指虽然没有钻,但胜在亮,戒身以雕刻做修饰,整体简约,但并不简单。 具体的他形容不了,但小东西是真的漂亮。 钟如季松松地牵着他的手,欣赏一晌后道:“现在只能戴在右手,以后换个,戴在左手无名指。” 右手爱情,左手婚姻。 “嗯。”舒时点点头,声音莫名其妙地哑了。 他想起来小盒子还在自己的掌控下,又连忙松了手把另一枚戒指取出来。 钟如季看他手忙脚乱的,不自觉笑了。 他之前觉得跟舒时在一起后自己笑点变低了不少,现在想来,那应该是感到幸福了,因此哪怕只是一件小事都能让他发现值得开心的地方。 舒时盯了钟如季左手半秒,最后将戒指戴在他右手无名指。 他揉了揉钟如季指腹,低声说:“你的手也很漂亮,特别适合戴戒指。” - 平弈秋抱着枕头瘫在沙发上刷论坛,忽然出现的新帖让他眼前一亮,并顺手拍了身边的郑祝司一巴掌:“看论坛。” “……”郑祝司手机差点被拍掉,还是刚买的新手机。 他咬着牙剜了眼平某人,说:“要是没什么重磅级新闻,我绝对让你感受一下社会的毒打。” 他边警告边翻手机,刷了几遍论坛,纳闷道:“你说的哪个区?” “闲聊。”平弈秋说。 郑祝司翻的就是闲聊区,这时又翻了几遍,终于放下手机沉气问:“平弈秋,是不是三天没打架你皮痒了?” 平弈秋扫他一眼,嫌他笨:“啧,你看啊,eternal那个。” 带“eternal”关键词的热帖正时不时被顶上来,发帖时间就在几个小时前。 郑祝司有点印象,又重新拿起手机翻。 五分钟后,郑祝司面无表情地放下手机,对着平弈秋捏捏手指,咔咔作响。 平弈秋听到这声音就一激灵,抱着手机警惕道:“你干嘛?” 郑祝司“和善”地笑:“帮你松松骨。” 平弈秋见势不妙,嗖地窜起来往俞宴身边跑,冲追过来的郑祝司喊:“你别过来!” 然后勾着俞宴的脖子道:“俞宴救我!!” 俞宴:“……” 他无语地展开双臂挡住郑祝司,成了这俩人之间的一块隔板,前挤后压的,不得不问:“怎么了?” 平弈秋抢答:“我让他看论坛,然后他突然就要打我!” 郑祝司气笑了:“你瘫沙发上半小时,不声不响地给了我一巴掌,差点把我手机拍掉,就为了让我看一个什么重点都没有的帖子?你是不是欠打?” “什么叫没有重点?eternal被买了还不是重点??”平弈秋震惊道。 郑祝司:“不就一对戒指……” “eternal被买了?”俞宴侧头问,有些惊讶。 “对啊,不知道谁买的,但你看全任务区有这能力的人才几个?四舍五入不就是……嗯,你懂吗?”平弈秋给他使眼色,“钟哥出去几个小时,刚回。” “eternal”作为任务商店最昂贵的一款虚拟戒指,代名词是独一无二,牛逼。 它的制作材料是道具手环里的稀有金属,拥有一定的挡伤害能力,永久有效。 虽然没人试过,但任务商店的介绍语绝对不会出错,毕竟它是世界机制的产业,世界机制总不会自砸招牌。 数十年来,想买“eternal”的人不计其数,奈何没人支付得起那笔巨款。 “我还没见过实物呢。”平弈秋期待地搓搓手。 反观俞宴,那表情就复杂多了,看了楼上一眼又一眼。 郑祝司不常逛任务商店,每次去都是为了填饱肚子,听了他们的对话,不免又拿手机去翻论坛,那个标题映入眼帘。 ——哪位大佬把“eternal”拿下了啊【抱树痛哭】 重点不在这儿,郑祝司忽略主楼的长篇大论,专门挑图看,在一众珍藏版的照片里摸清了“eternal”到底是个什么神物。 他算了算价钱,沉默了。 然而没沉默几秒,一阵电话铃声直接把郑祝司从状态中拉了出来。 来电显示“周夕歌”,他想也没想地点了接听,顺手按了免提。 一接通,对面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我靠,钟如季要求婚了?怎么没人告诉我??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平弈秋懵了两秒,这才注意到真正的重点:“我去?对啊,‘eternal’再怎么牛逼也是个戒指啊!” 郑祝司也后知后觉:“……对诶。” 俞宴:“……” 这两个凡人被金钱蒙蔽了双眼。 “咦?你们也不知道?”周夕歌不愤怒了。 平弈秋语气里都是茫然:“我们哪知道啊,半点消息都没听到。” 周夕歌沉吟了半晌,说:“是我想岔了?难不成不是钟如季买的?不对啊,买得起的也没几个人啊,谁有病花这么大价钱……” 三楼走下来两个人,平弈秋被一点反射的亮光闪到了眼,干干地回答了周夕歌:“我哥。” - 四人都没想到,钟如季能把那么贵重的戒指那么轻易地送了出去。 以至于平弈秋每次看到两人的戒指,都会纳闷,现在送戒指送“eternal”,那真求婚的时候送什么?把任务商店买下来么? 只有舒时知道,钟如季可能真没考虑那么多,只是单纯觉得好看,又正好有钱,就买了。 “eternal”在论坛掀起了好一阵波澜,两天多热度才沉下去。 又过一天,舒时下午出发前往任务大厅。 近来任务区下着大雨,连绵不断,裹着疾风,伴着雷电。 舒时出门的时候穿得单薄,被一阵夹着雨的风吹了回去,套上了不愿意穿的大衣。 他边穿边嘟哝:“前几天还能穿短袖,今天穿长袖都差点冻死。” 钟如季拎着把伞在旁等他,说:“换季时候都这样,再过两三个月就能玩雪了。” “那行,”舒时想到大雪就开心,“冷就冷点吧。” 钟如季调侃:“像个小孩子。” 舒时挑挑眉,理直气壮道:“你宠出来的。” 钟如季揉揉他头发,宠溺道:“那走吧小朋友,要迟到了。” “走呗。”舒时说完便往他那儿靠,钟如季撑开伞揽着他肩膀,两人一起走进雨里。 别墅的门落锁,平弈秋收回目光,看着电脑页面上的众多申请,嘀咕道:“今天又是想找男朋友的一天。” 郑祝司:“……” 俞宴:“……” ※※※※※※※※※※※※※※※※※※※※ 又是接不上的一个剧情,怪我短小_(:3」∠)_ 实在荒唐 任务大厅沉默地伫立在雨里,银灰的外表因天色变得暗沉许多。 黑车在厅前停下,雨势仍未减小,噼里啪啦的响声不绝于耳。 舒时才下车就被风糊了一脸,走到厅里不过十几步路的距离,他们还撑着伞,照样没避开风雨的洗礼,衣服裤子全都没能幸免。 “这天气也太恶劣了,不适合出门,”舒时吸吸鼻子,去贩卖机里点了两瓶热饮,回来在钟如季身边坐下,“早知道就不让你来了。” “东西都处理完了,在家待着也无聊。”钟如季摸了摸他裤腿,感觉湿得没那么严重,“如果遇到击杀就早点出来。” “嗯。”舒时拿热饮在脸上滚着,用烫到泛红的手去牵对方的手,“你先回去吧,衣服湿着不好。” “没事。”钟如季道,“烘一会儿就干了。” 任务大厅的暖气供应十分充足,穿得严实的人基本上进来五分钟就能发汗。 “不行,一会儿凉一会儿热的更容易病。”舒时脱了大衣,沾了雨的头发结成一绺一绺,眉眼干净又鲜明,“你先回家吧,易轻筱跟我一起呢。” 钟如季抿了抿唇,不是很想走,但又没想出理由。 舒时透过这表情看出了不情愿,不免失笑。 还不等钟如季给出个借口,兜里的手机倒先响了,他摸出手机,来电显示“俞宴”。 俞宴一般不打电话,一打电话准有事,而且多半是重要的正事。 舒时看到钟如季凝固了,更想笑,知道大概他有事要忙了:“现在你可能不无聊了。” 钟如季:“……” 电话接起,俞宴的话向来简明扼要:“钟哥,尹朔想跟你谈条件。” 这个名字有点耳生,钟如季顿了两秒才想起这是谁,他看了眼舒时,问俞宴:“什么条件?” 尹朔拿了羁渊就闭门不出,他去过几次全吃了闭门羹,要不是舒时手上有羁渊,他也不会这么上心。 “没说,要求面谈。”俞宴道。 钟如季不爱开免提,舒时听不到他们在聊什么,只注意到钟如季开始敲桌子了。 他喝了口热牛奶,慢慢地等着。 一分钟后,钟如季挂了电话,微微蹙眉。 舒时单单听钟如季回话就能听出些情况,例如对方要求现在见面,估计是要谈条件,并且还过时不候。 钟如季侧头看他,轻轻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我要走了,回去处理一点事情。” “嗯。”舒时勾住他脖子亲了一下,“回去先换衣服。” 钟如季想看下时间,正巧室内响起空间舱开启的通报。 舒时甩了甩头发,看手机才发现真到时间了,他给易轻筱回了个信息,收拾收拾准备进空间。 - 等舒时进了空间舱,空间彻底开启,钟如季才从二层离开。 按去回的时间计算,速度快点没准还能接到人。他撑着伞快步离开,发动车原路返回。 天空划过一道刺目的闪电,将所有事物照得极亮,几近惨白。 钟如季到尹朔家门前时,俞宴已经在那儿等着了,视线再放远些,能看见一个身着全黑的人走了过来,站在阴影里。 尹朔生性孤僻,几乎没有朋友,人际交往干净得像张白纸。这种人公认不好交往,也公认不爱主动与人交往。 也就是这样一个孤僻成性的人,干出了在暴雨天请人到自家做客的事。 俞宴觉得这多少有点不合适,但架不住羁渊是他和钟如季都很关心的消息。 二区不是没有选择羁渊的人,尹朔也只是其一,但他是唯一一个至今仍然存活着的人。 这是他的特殊之处,也是他的资本所在。 钟如季进到屋子里,尹朔按下灯,被阴沉所笼罩的客厅才亮堂起来。 “坐。”尹朔道。 “不用了,我还有事。”钟如季说,扫了眼茶几。 几张只用了一半的活页纸,上半张密密麻麻地排满了字,工整到赏心悦目,下半张什么都没有,干净如新。 尹朔点了下头,自己坐在沙发上,他环视一周,声音沙哑地说:“条件,带我过五次任务。” “五次?”俞宴皱眉。 尹朔沉沉地点了下头,眼睛始终看着钟如季,两秒后说:“你是钟如季。” 虽然是陈述句,但却掺着一丝疑问和不确定的味道。 任务区的人除了新人外无人不识钟如季,尹朔还是个任务老手,这一句话说得着实怪异。 “你是……失忆了吗?”俞宴忍不住问。 尹朔道:“不是。” 钟如季看着那几张纸,没说话。 他视力不错,加上距离近灯光亮,致使他轻易地就能看见纸上的字。 纸上频繁出现“世界”“任务”“空间”等熟悉的字眼,粗略瞥一眼,看得最清楚的是段落前标着的冒号。 寥寥几个字后跟冒号,紧接着是几行蝇头小字,然后再另起一行,同样如此。 结合既视感和关键词,不难分辨出,纸上的内容是笔者在向观者介绍这个世界。 什么人会将常识记在纸上,又是什么样的人需要常识。 前者不知,但后者很明显,只有初来乍到的人才需要了解世界。 钟如季忽然有个很荒唐的猜想,荒唐到他不想继续待下去。 但理智逼着他留在这里,应下尹朔提出的条件,然后,听着那个荒唐的猜想一点点变成现实。 - 这确实很荒唐,俞宴想。 羁渊是一次性消耗品,因此在九大道具里格外特别。他猜测过许多可能,唯独没想到尹朔说的那一种。 羁渊,拆开来看,羁绊,深渊。谁和谁的羁绊?哪里是深渊? 尹朔说,他右腕上的黑色手环并没有消失,只是其他人看不见,等完成固定数量的标准任务后,手环重现,他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 他说,这是尹朔写在纸上告诉他的。 尹朔不是尹朔,实在荒唐。 说辞可以编,纸上的内容可以誊抄,羁渊他们又恰恰看不见,俞宴怀疑尹朔是在欺骗他们。 但又不知道为什么,钟哥并没有指出尹朔的漏洞,他听完后只是沉默,低着头沉默,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站在那里,手指骨节绷得紧紧的,泛起了青白。 俞宴未曾见过钟如季这幅模样,不放心地问:“钟哥,怎么了?” 钟如季说:“没事。” 声音低得吓人,连尹朔都被惊了下。 “五次任务,我带你。”钟如季看着他说,声音十分低哑,语气万分冷静,“我有最后一个问题,你说的固定数量,是五次?” 尹朔点头:“嗯。” “好,谢谢。”钟如季说,转身欲走。 “钟哥,你状态不对,”俞宴抓住他手臂,轻轻皱着眉说,“你需要休息。” “不需要。”钟如季推开他的手,大步向外走,不出几秒就消失在了门口。 引擎声伴着雨声,通过开着的大门传到屋内的两人耳里。 俞宴看着钟如季离开的方向,半晌没说一个字。 他有点不太明白,钟哥进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才听一会儿就变了模样。 尹朔垂下视线看了看貌似没派上用场的活页纸,不知意味地轻笑一声。 他知道,那个人看见了纸上的内容,对方足够聪明,已经不用他来讲解了。 闪电撕裂苍穹,雷声不久后在天边炸响。 路上行人稀少,钟如季控着方向盘,黑车在雨幕中疾驰。 时间超了,不知道舒时出来没有,会不会不等他就走了。 - 舒时从空间舱出来的时候二层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这次的任务是击杀类型,目标是个实力强劲的恶人,他完成得很漂亮,他家钟先生一定会满意的。 舒时拿了手机和大衣,打算出门,然后发现,自己出不去了。 二层还是那个二层,他没达到任务数,不配让它开门。 舒时忘了这茬,气都气笑了。 他望着门上安装的感应器,边摸手机边说:“你等着,半个月之后你必然认识我。” 通讯录里最顶上的备注是“钟先生”,舒时想也不想地摁了下去,开了免提等对面接。 手机断断续续地嘟了两声,他才想起来钟如季在办事,现在应该不方便。 于是他赶紧挂了电话,换了个人打过去。 对面接得有点慢,舒时耐心等着。 等到嘟嘟声戛然而止,那头隐隐传来人声,他才张口想说话,不料被对方抢了先。 “就这么大一个厅还打电话?”易轻筱瞄了一圈没看见人,叉着腰纳闷,“……你人在哪儿呢?” “二层。”舒时摸摸自己鼻子,“我被关里面了,出不去。” “哦——诶,不对,钟如季呢?他只负责送不负责接啊?”易轻筱往二层走,边走边问。 “他有事回去了,估计没忙完。”舒时解释道,“我让他走的,没想到二层的门我开不了。” “噗,好好待着吧,姐姐马上来救你。”易轻筱笑道。 …… 钟如季把手机丢到副驾驶座位上,降档后快踩油门提速。 手机屏幕还亮着,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 我给你们卖个萌●v● 现实若梦 “喂俞宴,咋啦有什么事?” “钟哥回去了吗?”俞宴语速飞快地问。 “没啊,你俩不是一块儿出去的么,怎么还问我?”平弈秋单手敲着键盘,抽空瞥了眼门口,确实没人来。 “他先走了。”俞宴说。 平弈秋看了眼时间,“哦”了声:“那应该是去接舒时了吧,外面风大雨大的。” “可是……”俞宴欲言又止,忍不住深吸口气,“算了,等会儿有事再说。” “哦。”平弈秋应着,等对面挂了他才琢磨出俞宴最后那句话的不对劲。 等会儿有事再说?有事再说?? 俞宴挂了电话,在门口徘徊,良久,又折回去在沙发上坐下。 尹朔不赶客,毕竟能搭上钟如季还是靠的这人,他和钟如季虽说是交换利益,可总的算下来,还是他占了便宜,谢人家都来不及。 他拿起杯子抿了口温水,声音要好听了些:“你待在我这儿也于事无补,还浪费时间。” 俞宴捻着一张活页纸仔细看,头也没抬地回答:“我走不走都是于事无补。” 尹朔同意这个说法:“也是。” 那张活页纸上正好是关于羁渊的详细说明,跟手环介绍差不多的篇幅。 俞宴一眼扫过,读取到的信息让他心脏一紧。 - 任务大厅里的暖气太过充足,舒时穿上大衣没多久,脸上就红得不行了。 他赶紧加快步伐往外走,心想着凉风吹一吹就舒服了。 易轻筱走在他旁边,好玩似的戳两下他的脸:“你迷迷糊糊的样子好可爱呀。” 舒时捏住她的手放到一边去:“不能随便夸一个男人可爱。” 暖气不仅让人体热,还让人犯困,他在二层静坐了几分钟,被热风熏得昏昏欲睡,这会儿眼皮子都微微耷着。看起来确实迷迷糊糊的,声音也又懒又软。 易轻筱眨了眨眼睛:“我不随便,我很认真的,说你可爱呢。” 舒时一困听觉就不太灵敏,什么话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他集中注意力想回一句,转头就记不得对方说的是什么了,索性作了罢。 他半垂着眸子往前走,由于过于信任自己的反应力,以及莫名肯定前方没有路障的缘故,他伸手推门的时候直接推到了人。 更糟糕的是,他脑子反应过来了,身体没有。 被撞到的人伸手将他一揽,他撞进一个属于男性的怀抱。 这人身上带着雨水的凉意,气息有些陌生。 “抱歉,我不是故……”舒时头皮发麻,困意被吓了个干净,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拳头。 易轻筱握拳咳了两声:“光天化日之下,秀恩爱不要这么明目张胆,我先走一步了啊——” 舒时这才意识到自己撞到的人是谁,瞬间松了一大口气,“你不是在忙吗,怎么过来了?” 说话时,他勉强伸出手跟回头看的易轻筱告了个别。 “我没打通你的电话。” 舒时记得拿手机的时候上面没有未接来电,于是道:“怎么会……我没接到你打的电话。” 他又开始回想手机有没有开勿扰模式。 “正在通话。”钟如季的声音闷在他肩膀。 大门的位置太显眼,两个人抱在一块儿的样子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的关注。 注意到其中一人是钟如季后,围观的人更来劲了。 舒时昏沉的大脑被凉意冻得清醒了些,智商和听力跟着回来,他拍拍钟如季,小声说:“这里人太多了,咱们回车上说吧。” “嗯。”钟如季沉声应。 “正在通话可能是我跟易轻筱说话的时候吧,你下次直接发信息,我看得到。”舒时说完后神色一顿,去摸钟如季眼尾,“眼睛怎么红了?” “雨飘进去了。”钟如季说。 舒时深信不疑,视线往下瞥没看见伞。难怪钟如季身上这么多水,敢情都是淋出来的。 虽然这雨下得有伞没伞差不多,但能防一点是一点,至少能避免雨往眼里砸。 舒时知道钟如季一向不照顾自己,但也没想到他这么能造,下暴雨连伞都不打,真以为自己铁打的不成? 他习惯地牵住钟如季的手,看见对方盯着他的右手不放。 舒时以为他在看戒指,因为之前对方也总有盯着他戒指发呆的时候。 然而在钟如季的视线里,舒时大衣袖子遮不住的手腕上,多了一截显眼的黑色。 - 俞宴开车回了别墅,果不其然没看见钟如季人影。 平弈秋一听门响就看过去,轻点鼠标停下正在播放的视频。 郑祝司冲了两杯咖啡,走过来时顺手给俞宴一杯,看见他捏着的纸,说:“问出来了?” 俞宴点头:“嗯。” “你看起来不怎么开心。”郑祝司挑眉,“把东西借我看看?” 俞宴捏着咖啡杯犹豫两秒,最后还是把活页纸递了过去。 “非典型道具,用于平行世界……”郑祝司尝着咖啡,起初还念了几句,等扫完所有内容,他也皱起了眉,“这什么?不相当于找替死鬼吗?” “什么替死鬼?”平弈秋闻讯,也过来凑个热闹。 俞宴喝咖啡如喝水,默不作声。 “你慢点喝,烫。”郑祝司抽空说,继续盯着活页纸紧锁眉头,“如果我没记错,咱们区之前也有人用这个缺德道具,当天人就没了。” 这事儿不能细想,容易起鸡皮疙瘩。 平弈秋反手将纸一盖,严肃道:“它的用处不能传出去,传开了得到处死人。” “确实。”郑祝司说,转头问俞宴,“钟哥也知道吧,他没说怎么处理?” 俞宴摇摇头。 不止没说怎么处理,甚至还走得比谁都急。 “这道具就是个你死我亡的用法啊。”平弈秋忍不住又说。 俞宴不发一言,郑祝司敛眸,说:“其实这道具存在也有一定的道理,只是有点不公平。” “有点不公平?你管这叫有点?”平弈秋不可置信道。 郑祝司闭嘴,不评价了。 一杯咖啡被完完整整地解决光,本着“有事再说”的想法,俞宴是不准备把自己想的事告诉他们的,可羁渊的用法已经坦白出去了,他要是不提前说点什么,平弈秋怕是会追着钟如季问,怎么少让其他人选择羁渊。 如果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倒还好,问问也无妨,可若确实如他料想那般,问题就很有些大了。 俞宴纠结许久,总算放下杯子开口道:“有件事我想跟你们……” 瓷杯碰到茶几的清脆声响与开门声完美重合,平弈秋朝门口望,郑祝司偏头问:“嗯?怎么不说了?” 俞宴闭眼吐了口气。 说个鬼,晚了。 舒时吹了会儿风,没那么热了,不过脸上还粉扑扑的。 别墅里也开了暖气,他进来后便将沾了雨的大衣脱下,搭在左手臂弯。 平弈秋一眼就望见了黑色的手环,笑容一秒僵住。 俞宴见他这幅表情,立刻调头去看,只见钟如季握着舒时右腕,恰恰遮住了手环该在的位置。 “你别牵我,快上去洗澡换衣服。”舒时动了动手。 “一起。”钟如季说,目光扫向平弈秋。 平弈秋太清楚这眼神的意思了,当即就闭了嘴,只剩一双眼睛还不知所措地睁着。 郑祝司见他们都往后看,也跟着转了头。 突然被注视的舒时:“??” “有什么事吗?”舒时边走边问,“都这样看我。” 平弈秋转着僵硬的脖子,干笑道:“没事儿,就是看你和钟哥一个干着一个湿着,挺稀奇的。” 舒时微微皱了下眉,回答道:“他出门不打伞,被雨淋了个透心凉。” 他直觉平弈秋有问题,像有什么事瞒着他一样。 “他身体好,淋会儿雨没什么事。”郑祝司趴在沙发靠背上,“不过以防万一,还是洗洗比较好。嘶……不过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热的样子?” “嗯,暖气熏的。”舒时揪着衣领扇风,聊胜于无。 他右手被钟如季握着,扇风都不太方便,就动了动想挣开。 钟如季非但不放,还握得更紧了。 从门口到楼梯有些距离,聊几句话的功夫他们才走到沙发。 钟如季看见茶几上反盖着的纸,抬眸望了眼俞宴,很快又移走了目光。 俞宴看着两个人相牵的背影,在那一瞬间感受到了莫大的悲伤。 平弈秋目送钟如季和舒时回房后,第一时间转头说:“俞宴,我刚看见……怎、怎么了?” 俞宴遮住发红的眼睛:“没事。” 钟如季因为淋了雨的缘故,现在浑身都是凉的,也是因为淋了雨,所以此刻过分清醒。 他看着舒时在衣柜里找出他常穿的衣服,听着舒时催他快去洗热水澡。 这是现实,可又像做梦。 他经历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真实的,所以这是现实;但只要想到这个人即将在他的生命中消失,他就会觉得,这是梦。 舒时把衣服抱到浴室,转身出来时差点又撞到钟如季。 他抓住钟如季,一股凉意渗进肌理。 “你很烫。”钟如季说。 “热的。”舒时抬头看他。 他们对视了许久,钟如季连眼睛都没眨过。 于是舒时说:“钟如季,你有事瞒我。” 他的语气很认真,甚至可以说是严肃。 “嗯。”钟如季道。 舒时停顿了两秒,忽然攥住自己右腕,缓声问:“你能看见它了,对吗?” ※※※※※※※※※※※※※※※※※※※※ 我发现,收尾阶段,好写是真好写,难写也是真难写。 这一章我想了无数个切口,最后选的这个 几天没更了我也没数(five实锤) 我只要想想这两人在两个世界的场景就会心肌梗塞,不想看到键盘怎么办:) 总结:不知道自己在乱七八糟说些什么东西。 最后:立起我的日更flag!!(没更的话会修改章节,原因多半是卡文了=口=) 羁渊空间 往常手环没人能看见,舒时被抓住手腕的时候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但今天没有,有东西隔在了他们之间。 “你看得见了是不是?”他又问了一遍。 “嗯,看得见。”钟如季说,把他的手按下,那块黑色手环被罩在掌心,盖得严实,不见半分。 楼上房间没开暖气,但舒时发现自己身上的热度依然没下去,热到难受。 他试了试额温,由于手也烫,几乎试不出问题。 “为什么突然能看见了,它怎么还不消失?”舒时扶着门,有点晕。 “应该快了吧。”钟如季说。 舒时皱了下眉,看着眼前开始模糊的人,嘟哝道:“不对劲。” 钟如季扶住他,冰凉的温度再次传了过去。 “太不对劲了,”舒时顾自念着,又去看钟如季,“你不笑,话也少,你不开心了。” 嗯。 钟如季压在嗓子里的声音没发出来。 “没有。” 舒时听见这一句,他恍惚间好像看见,钟如季眼睛又红了。 他双腿发软,意识不清,来不及去思考自己怎么了,倒是熟练地找钟如季要了个拥抱。 “我有点不舒服,又热又困,你抱抱我。” 钟如季依言抱住他,脱了外套后剩一件里衣,残余着体温,没那么寒冷。 “别不开心,有什么难受的事说出来就好了,不用憋着,看你难受我也难受,心疼……” 这人身上的温度有些过分高,抱着他像是抱了个小火炉。 钟如季觉得自己被烫到了,连带着眼睛也跟着一热。 “困了就睡吧,我扶你过去。” 舒时抱得正舒服,下一秒就被对方半扶半抱地安置在了床上。 他躺在被子上面懒得动,又摸了摸自己额头,问钟如季:“我是不是发烧了?” 黑色手环的显示屏亮着光,有些显眼。 舒时通过余光瞟到了,但并不关注这个。他说完上句话后安静了四五秒,拽着钟如季衣角,不知不觉地快要闭上眼。 手环光芒更盛。 钟如季没有那么相信尹朔的话,最多半信半疑,可到现在为止,相撞的细节实在太多,他不得不信。 羁渊将平行世界的人拉到任务世界,使其成为原主替身般的存在。 五次标准任务,其中夹着一次高级,这是舒时来到这个世界真正的任务。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任务世界,更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他人的替死鬼。 他不明不白地来,终究要不清不楚地去。 钟如季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的情感迟钝了好多,这么长的时间都没给出该有的情绪。 他如往日般从容淡定,几乎感觉不到悲伤,只有偶尔一两次,他听舒时说话,会突然开始难过,没法控制。 面前这个人还是鲜活的,可你知道,过不了多久你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舒时隐约间听到钟如季说了句很长的话,他没听清,下意识地问:“什么?” 他的手被人牵住,牵他的人说:“没什么。我爱你。” 他闭上了眼,没有回应,钟如季不知道他听没听见。 黑色手环散尽光芒,慢慢地变透明,慢慢地消失。在它彻底化为乌有的时候,钟如季听不见舒时的呼吸了。 他只要闭上眼睛,就感觉不到这个人的存在了。 - 舒时以为自己要睡个昏沉的觉,却在意识沉下的刹那听到一个极其清晰的声音说:“羁渊任务已完成,正在建立世界连接。” 他才记起羁渊是什么,下一秒就身处在了一个黑色空间里。 他站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意识格外清醒。 机械声通报了那句话便再无声响,舒时只要往前看就是两眼一抹黑,只有脚底剩了点光,勉强能认清路。 他不想一直站着,便摸索着往前走,漫无目的地走。 走了没多久,远处出现光源,没看错的话,那个光源在向他靠近。 有光的地方一般都是出口,可舒时实在没见过长了腿的出口。 于是他停了下来,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光源本身不怎么亮眼,是周身黑暗的环境将它衬得熠熠生辉。 等它走近,舒时眯着眼,先是看见了人影,再看见五官,然后,他正对着一张自己的脸,怔了几秒都没缓过来。 “你好,我是舒时。”对方说。 舒时一懵,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对方。 对方有张跟他一样的脸,只是身上缠了几条锁链,像是被什么东西禁锢住了。 舒时呼吸滞了一滞,这是他第一次梦见任务世界的“舒时”。 对方眉骨上的疤痕很是清晰,他不自觉看了几眼,发现这疤并没有破坏对方给人的第一印象。有疤的人看起来不一定暴戾,完美中的瑕疵倒会引人怜惜。 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灵魂在世界连接点相遇,一个清楚原委,一个只当是梦。 “这里是你回去的路。”对方又说,“很抱歉,让你来到了任务世界。” 他语速平稳,神情无波无澜,舒时被动地消化这两句话的含义,忽然不太笑得出来了,“……这是什么意思?” 对方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原先淡漠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字面上的意思。” “……” “我用了生存道具,把我们的灵魂进行了调换。你或许疑惑过为什么醒来就换了世界。” “……” “完成五次任务,这是你回到原先世界的条件。你成功了,所以你现在要回去了。” 生存道具、灵魂调换、回到原先世界。这几个重要词汇连在一起,轻易地勾勒出所有画面。 怪不得他找不到原因,怪不得他参与的每个任务都被记在了道具经历里,怪不得……怪不得钟如季今天那么反常。 钟如季一定知道了。他知道羁渊的用处,才会总是沉默,总是跟在自己身后,就那么看着。 什么都不说,就那样看着。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看不到了。 “可这里是我的梦啊。”舒时听见自己说。 “这是羁渊建立的空间,等它消失,我们都会回到原来的世界。”对方说,打破他的自欺欺人,冷静且残忍,“你可以把它当成梦,你在任务世界经历的一切都可以是梦……只要你愿意。” “我不愿意。”舒时加重语气。 对方一愣,无措地抿抿唇:“你是有在乎的人了吗?” “你觉得呢?”舒时反问,直直看着他,“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我想问你,你把我换过来,再把我送回去,两次打乱我的生活改变我的人生轨迹!”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在情绪快要失控时深吸口气,压下所有的愤怒和难过:“你问过我愿不愿意吗?” 对方捏紧手指:“对不起。” 舒时偏头笑了声,说:“这是我听过最没用的三个字。” 真是荒谬,用一句对不起抵消所有伤害。 对方看着他,又低又轻地说:“我会为我的自私负责。” 舒时喉结滚动了几下,轻轻地重复:“负责?” “羁渊的作用不可逆。”对方迟疑地说。 “也就是说,不管我愿不愿意,我都必须回到原来的世界,”舒时平静地说,又笑了笑,“即便我心甘情愿留在这里,也不得不回去,对么?” 对方:“……是。” 舒时不再说话,只是眼圈霎时红了个彻底。 作用在心脏上的疼痛格外迟钝,像在为之后巨大的痛楚做个缓冲。 这里确实不是梦境,他没做过这么逼真的梦,更没做过这么疼的梦。 他即将远离那个世界,再也回不去。都是真的。 「你回去了我也会找到你,总之你跑不掉。」 「没什么。我爱你。」 混蛋。 骗子。 ※※※※※※※※※※※※※※※※※※※※ 不会写虐_(:3」∠)_ 这版是初版,待修 好久不见 连绵的大雨有了歇停的趋势,一楼的灯还没熄,大门将细碎的雨声隔绝,留下安静。 平弈秋接收到的信息有些大,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没记错的话,从钟哥认识舒时到今天为止,舒时正好五个任务。”郑祝司微微皱着眉说,没心思喝咖啡了,“要是他有羁渊,那他今天就得回去。” 俞宴抿了下嘴唇:“我只是猜测,还没证实。” “我看到了。”平弈秋忽然说,“我看到羁渊了,在他右手腕。” “……” “怎么办?”平弈秋冷静地问,“他俩都到这一步了,突然就分了。” “能怎么办,让他也去弄个羁渊回来?”郑祝司也问。 他们都清楚这不可能。 俞宴低眉敛眸,又把活页纸捡了起来。 “要是舒时走了,另一个回来,这个关系多复杂?咱们指不定时不时还能碰上,哥得是什么心情啊。”平弈秋抓了抓头发,郁闷地说。 “或许不会碰上。”俞宴说。 “怎么说?”郑祝司道。 “羁渊的副作用,”俞宴淡淡道,“使用者在羁渊任务失败后会被遣回这里,同时需要连续完成三次高级任务。” 平弈秋一怔,说不出话了。 “这也是那些拿了羁渊的人几乎无法存活的原因。”俞宴提起,“因为死的不是本人,杀人者知道。” 郑祝司懂了,他轻笑着,眼底毫无笑意:“这是谋杀。” - 浴室的灯兀自亮着,钟如季背靠着电脑椅,不明白自己等在这里的意义,自虐一样。 当初在摩天轮里,舒时说希望他们之间有个圆满的结局,不要无疾而终。如今看来,这个愿望只实现了一半。 他还说他很可能某天就消失了,让他想清楚再考虑要不要在一起。这句预言倒是很准,就是后半句有些多余。 回想从前种种,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大事,但有些事,有个人,永远值得放在心里。 “你总想着追我,现在倒好,把自己追回去了。”钟如季垂眸低声说着,朦胧的暖光亮在远处,他坐在浓重的阴影里,“所以之后要换我追你了。” 床上的人面容如初,睡颜恬静。 钟如季依旧没有听见呼吸声,他轻轻收紧手指,很久才眨一次眼。 他从小就知道,在他的人生中,有人会来,有人会走,如今又知道有的人来了终究要走。命运用现实教会他,错过原来这么简单。 如果他从未同意舒时单人过任务,如果他早半个小时知道羁渊的效用,一切就不一样了。 可惜没有如果,他走的每一步都在推动命运,让现实比戏剧还戏剧。 舒时的灵魂进入世界连接点,却仿佛听见了世界那头的声音。 他蹲下埋着头,等心上那股难受劲儿过去。 “你还好吗?”另一人的声音近了,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如果你是我,你应该明白失去的滋味。”舒时闷声道,对方没回应,半晌后他哂笑,“这到底是你在跟我开玩笑,还是命运跟我开玩笑。” 对方选择回避这个问题,出口问道:“你要分手吗?因为你们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不分。”舒时说。 “好。”对方道,“那你有什么话需要我带到吗?” 舒时揪紧手臂,最后闭上眼睛道:“没有。” 不是没有想说的,而是没有能说的。他想说的太多了,但任何一句都不适合由别人传达。 “好。”对方应。 羁渊空间有规定时限,不算长却也没多短。两人都没主动开口说话,这些时间便在无止境的寂静中被消耗殆尽,宣告终结。 舒时看见从自己臂弯处钻进来的白光,下一刻被这些光包围。 他听不见也看不见,再睁眼时又一次清醒。 屋里的窗帘拉得不严谨,稀疏的光投在天花板和衣柜上,他眼皮沉重,却没闭上眼,只是这样固执地看着。 一直等到太阳升起,扎眼的光芒划破所有幻想。 天光彻亮,像是大梦一场。 - 上半夜还没结束,平弈秋盯着楼上那扇没开过的门,知道不该去打扰,却又担心出什么事。 “别盯了,再怎么盯也没用,”郑祝司从外面回来,把提着的塑料袋放在茶几上,拿出几盒热过的饭,“吃点东西,总不能陪着饿吧。” 平弈秋皱起眉头:“没胃口,吃不下。” 俞宴打开盒盖塞了一口,咀嚼时还在发呆。 说不能陪着饿的郑祝司吃了几根菜,之后就再也没动过。 心里揣着事,怎么吃都不痛快。上面的门不开,他们的心就吊着下不来。 “秦简那边怎么样?”郑祝司捞过枕头,放弃进食。 俞宴回答得很简短:“还行。” 平弈秋敏锐地嗅到不一样的气息:“问这个干嘛?” 郑祝司道:“过不久你就知道了。” 手机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钟如季拿起手机,滑了接听。 换作平时,周夕歌有脾气早撒了,但她此刻只在心里庆幸,好歹这人还愿意接电话。 “怎么了?”钟如季问。 “怎么了,我也想知道怎么了,舒时什么情况?”周夕歌快步往别墅外走。 那头沉默了几秒才说:“回去了。” 周夕歌步子慢下来,她叉着腰推了推额发,左思右想都没琢磨出什么话适合说。 “你在外面?” “在,你没吃晚饭吧,要不要我带点东西?”周夕歌道。 “嗯,带点酒吧。”钟如季望了眼冰箱。 原先他房里会放酒,现在屋里的饮品只有酸奶。 周夕歌斟酌了下,皱着眉同意:“好,但你少喝点,对胃不好。” “嗯。”钟如季道,“我挂了?” 周夕歌心情复杂道:“挂吧。” 没听钟如季怼人,她还怪不习惯的。 啧,这都什么事啊。 钟如季搁下手机,按开床头柜上的台灯。 “咔哒”声过后,他听见属于另一个人的浅浅呼吸声。 两个人可以拥有相同的样貌,却不可能有相同的灵魂。 钟如季看着他醒来,同时看到那双眸子里的陌生和警惕。 “钟如季?”床上的人撑坐起来,疑问地说了这么一句。 钟如季颔首,礼貌道:“你好。” “你好。”对方也客气疏离地回答。 对话才一两句,两人就都得到了相应的信息。钟如季知道眼前的人不是自己认识的舒时,对方也知道钟如季知晓羁渊的存在。 对着一个陌生的灵魂,钟如季有些无法开口。 舒时阔别任务区许久,加之本身不善言辞,气氛险些沉默下去。 发热的症状还有些影响大脑,他看着钟如季,也没多想别的,找了个话题开头:“你和他是朋友吗?” “嗯,”钟如季嗓音有些沉,“男朋友。” 舒时怔了两秒,低下头道:“对不起。” “这句话不该说给我听。”钟如季说。 “我跟他也说过……但‘对不起’这三个字只是口头抱歉,一点用都没有。” 钟如季神色微微一动,抬眸问:“你见到他了?” “嗯。”对方环抱着双腿,点了点头,“说了几句话。” 说了什么?钟如季想问。 “接受一件事并不难,难的是面对。”对方侧头看着他,黑眸明亮却冷清,“他很难过,我没法安慰。” “我知道他有个爱人在这里,然后我就问他,要不要分手。” 钟如季深吸气,面色如常道:“不分。” “嗯,他说不分。”舒时扬起一个很淡很淡的笑容,“原先我觉得他分不分手没什么区别,最后都无法避免坏的结局。但如果这个对象是你,那一切都将成为待定。” 钟如季不置可否。 裤子口袋里有手机硌着,舒时将它摸出来看了眼时间,之后把它放在床头柜上:“请问有纸笔吗?” 钟如季拉开抽屉,把纸笔拿出来。 他看着对方握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最后将那张纸叠成小方块递了过来。 “在你觉得合适的时候打开,希望你有机会用到它。”对方道。 钟如季收下,低低地嗯了一声。 “没什么可说的了,我不该待在这里。”对方说。 钟如季听着他的声音,看着他低头摘下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干脆利落。 他感觉到了久违的难过。 - 三楼的门响了,下面的几人同时精神一震。 他们看着那人走出来带上门,低着眉眼下楼梯,再目不斜视地路过他们。 无人说话,一片寂静。 平弈秋看着他的背影,回头后眼角泛红,郑祝司挺不是滋味地盯着茶几上的杯子,俞宴合上电脑,肩膀绷着的劲儿跟着松了。 周夕歌停车,飞奔下去,好巧不巧在门口撞到了人。 她皱眉抬头,想看是谁。 “抱歉。”对方朝她点了下头,语气淡漠。 这人眉头轻压,生来就给人一种距离感,开口后更是让人觉得无法接近。 周夕歌在门口站了许久,拎着袋子进去时身上都淋湿了。 她知道,从前那个跟他们说说笑笑玩玩闹闹的舒时,真的不在了。 她都不好受,更何况钟如季呢。 外面飘着小雨,舒时踏下台阶,一步步向门外走。 零星的灯光点缀夜色,他看见别墅大门外停着不止一辆车。 等他走出去,那辆摩托上的人翻身下来,摘了头盔,站在他面前顶着凌乱的发丝笑道:“好久不见。” 舒时不自觉浅笑,也道:“好久不见。” ※※※※※※※※※※※※※※※※※※※※ 待修 上门来访 “夕哥,你怎么还带了酒啊。”平弈秋瓮声瓮气地说,末了拎着瓶子转了转,“也好,咱们一块儿喝点,消消愁。” 周夕歌翻着袋子里的其他物品,随手扔过去一个开瓶器,无所谓道:“给你钟哥带的,有胆子就喝。” 平弈秋捏着开瓶器,在线做生死抉择。 半晌,他将东西放下,抱着胳膊说:“这么多,他也喝不完啊。” 周夕歌当然知道买多了,毕竟这酒也不是买给钟如季一个人的。 她捡起开瓶器,动作利落地撬了一瓶酒,不用杯子直接咕咚咕咚地喝。 三人第一反应都是抢酒瓶,郑祝司离得近,没等她灌上几口就把酒夺了过去。 周夕歌咽下酒液,嫌弃地皱皱眉:“味道还是那样,难喝。” 看了眼酒瓶里没降多少的水平线,平弈秋吞咽了下,惊魂未定道:“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失恋了……” “也差不多了,突然丢了两个朋友。”周夕歌靠着沙发,拿手机发了条信息出去。 平弈秋:“……两个?” “舒时啊,”周夕歌话说到关键地方,上面传来门响。 她头也没抬,继续说:“喏,另一个来了。” 平弈秋没听明白,但也不敢问了。 俞宴朝周夕歌看了眼,最后视线跟郑祝司对上。他们都对这场面束手无策。 钟如季还穿着下午的那一身,压根没时间洗澡换衣服,淋水后又干了的黑发微微蓬着,几缕发丝半挡着眼睛。 在几人看来,他身上正透着一种浅淡的颓感。 他们都知道钟如季的状态只是暂时的,但放在当下,他们也没法无动于衷。 “都下来了,不如一起喝?”周夕歌对钟如季道。 钟如季“嗯”了声,说:“一起。” 周夕歌在购物袋里扒拉出几盒药,往茶几上一丢,指着说:“药管够,随便喝。” 平弈秋瞬间呛了下。 钟如季点了下头,拎着酒瓶,捡了开瓶器随手开盖。随后郑祝司、俞宴、平弈秋挨个拿酒。 喝到半途,周夕歌拿酒瓶碰了碰钟如季的,缓声说:“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不用顾虑别的,剩下的我解决。” 郑祝司探身也碰了下,接道:“还有我。” 俞宴沉稳道:“我也是。” 平弈秋远远地举着酒瓶,掷地有声道:“加我一个!” “嗯。”钟如季看他们一眼后低了点头,轻轻摸了摸触感微凉的戒指。 周夕歌拍拍钟如季的肩,自己灌了口酒。 她和其他三人都是站在钟如季身后的人,而钟如季需要的,是能跟他并肩、一起走的人。 本质上不同,没有可比性。他失去了与他并肩的那个人,他就不用停留了。 钟如季终归要走,她没有别的想法,只希望他失去后还能重新拥有,不然命运太对不起这个优秀的人了。 酒过三巡,所有人都有点飘飘然。平弈秋已经喝到地上了,俞宴闭着眼睛等缓过劲儿继续喝。 郑祝司撑着俞宴的腿,拍了几下说:“还挺软,舒服。” 周夕歌撑着脑袋望着他们那儿笑,时不时怼一口空了的酒瓶。 钟如季坐在边缘处,除了衣襟有点乱之外没有异样,他虚虚握着酒瓶,看着里面的酒水出神。 他并不喜欢酒的辛辣刺激,但当酒精麻痹神经,他再也没法集中注意力去想其他事的时候,他觉得,喝酒多少还算有用。 偌大的别墅到底是空荡了些,钟如季听得见郑祝司他们的声音,却会觉得遥远。 他就这么沉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停地、反复地想。 今天过后,他会像从前那样,奔走不休,去往路的尽头。 只要出去了,就能见到想见的人。 谁都没有资格决定他的未来,哪怕是命运。 - “一共136元。” 舒时付了钱,提着袋子慢慢往家走。 路上的行人大半都面无表情,他看多了就不想再看了,垂着头自己走自己的。 他在任务世界待了一年多,这边的日期还停留在他走的那天。 一切都没有变化,就好像那充满了欢喜与悲伤的世界真的只是梦,一个漫长的梦。 他走得干干净净,没能带走什么东西,证明那个世界、那些人存在过。 舒时攥紧塑料袋停了下来,抬头看向天边晕染着粉橙色晚霞的天空。 他凝视了很久很久,直到夕阳渐沉晚霞黯淡,才重新抬腿离开。 回到家后,舒时将袋子放在书桌上,去厨房拿煮好了的开水。 等吞了药,他坐在桌前半晌,拉开抽屉拿出许久没用过的笔记本。 最后写了字的那页标的日期是二月五,上面只有两行字:特殊的日子,点了外卖,没人送,两个小时后到手。冷饭不怎么好吃,下次记得买好速冻饺子。 舒时将前面的记录翻看了一遍,最后拿起笔,在新一页上写下日期,思索很久才开始写字。 停笔的那一刻,家里的门铃音乐响了。 舒时拿起反盖着的手机,上面没有任何消息通知。 他的交友圈子很小,没有谁会一声招呼都不打直接上门来访。 舒时推开椅子,起身到门口看猫眼。 外面是两个男人,身姿挺拔五官出众,从衣着打扮上来看也不像坏人。 门铃又响了一道,舒时压下把手,开了门。 “你好舒先生,我们来自时空管理局,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其中一人说。 舒时难以理解这个用词:“……走一趟?” 另一人补充解释:“哦,就是邀请你跟我们去一趟管理局,不是要捉你。” 舒时握着把手,没有要动的意思:“时空管理局是什么?” “管理各个不同世界的地方,你去过什么世界,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不是吗?”那人笑了笑,反问他。 舒时也笑了下:“我怎么相信你们?” “你不是已经相信了吗?”对方说。 舒时低头看了眼,望着两人没说话。 “羁渊空间对灵魂造成的影响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除的,长久不处理会留下隐患,我们就是处理这个的。”第一个人看着他说。 口吻淡然,仿佛只是来通知一声。 时空管理局,有处理羁渊的能力,多半有可能拥有转换世界的本领。 舒时深吸了一口气,说:“请问两位怎么称呼?” “习喻。” “简疏。” - 去往时空管理局的路很普通,并没有什么特殊通道,穿一下就能过去。 舒时跟着那个有点高冷的习喻,看着简疏摆弄各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机器。 “机器很久没用,需要唤醒,坐会儿吧。”习喻带他到沙发坐下,远处的墙壁上浮现出彩色画面。 舒时接过他递来的热水,习惯道:“嗯,谢谢。” 习喻支着下巴,偏头看了眼他:“你状态不是很好,病了?” “嗯,小病。”舒时道。 习喻闻言点了点头,不说话了。 那面墙壁像是一块巨大的显示屏,播放着最热的电视剧,舒时热水喝了一半,倚着沙发有点犯困。 简疏就是这个时候来的,赶在他睡着之前。 “机器好了,你进去睡吧。” “哦,好。”舒时有点窘迫,咳了声问,“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最短一刻钟,最长三小时,够你休息一会儿。”简疏道。 习喻关掉电视拿了条毛毯过来,简疏伸手要接,立刻被乜了眼。 毛毯被塞到自己手里,舒时懵了下:“这是?” “里面冷。”习喻道。 “哦,谢谢。”舒时跟着他俩去到一个房间,隔着道门看不见里面有什么,只看得到外面的操作台。 简疏把门推开,一股冷气直逼门面,舒时打了个喷嚏,迅速地打开毛毯把自己裹了个严实。 房里的机器处于运作状态,显示灯亮着红光,他坐上去,由着习喻将一个又一个金属片贴在他身上。 气温确实冻人,毛毯也确实暖和,等习喻退到门外,金属片里传来微弱的电流,困意泛滥,舒时很快就闭上眼,安静地休息去了。 房间外,习喻稳坐在操作台前,看着显示屏刷新出的影子,对身边人道:“他和那边的人走得太近,留下了很多痕迹。” 简疏:“嗯。” 习喻敲着按键,看着那些弥漫的雾气变淡:“但问题不大,不麻烦。” 简疏:“嗯。” “……”习喻无语地扭过头,“你行了,少喝点醋会死?” 简疏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嗯。” “……” 这一觉睡得还算安稳,舒时醒来的时候金属片已经脱落了,显示灯没亮,代表机器运作完毕。 他撑着扶手站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自己有点虚。 出去后,舒时看到习喻在沙发上闭眼休息,而简疏则是来到了他面前,顺便捎了杯热水。 简疏道:“刚才消除的是不好的东西,按理来说,我们还得负责消除另一样东西,但是出于人情考虑,我们尊重你的意见,看你同不同意。” 舒时喝水润了润发干的嗓子,出声道:“还有什么东西需要消除?” “你在另个世界的记忆。”简疏道,言简意赅。 适当期待 这句话才从脑子里闪过,舒时就说:“不要。” 简疏点头又道:“不过我得提醒你,不论做不做记忆清除,结局都一样。你毕竟和那个世界没有关系,留着记忆对我们来说也很麻烦。因此那些记忆总会消失,短则一星期,长则几月。” “啊,是么。”舒时望着他的眼睛,笑了笑,“也就是说,我连记住那个世界的权利都没有。” 也许是他笑得太勉强,简疏考虑了两秒,算是安慰地说:“权利自然有,你不做记忆清除还是有机会的,看你怎么记了。” “好,我知道了。”舒时说。 简疏转身往回走,声音越走越小:“你很幸运了,被拉进去还能回来。” 舒时将毛毯搭在一边,对这话未置可否,站在原处将这里又完整地看了一遍。 “在想怎么回去?” 微哑的男声道破他内心所想,舒时有一瞬间的愣怔,循声望去,看见习喻弓背坐起,刚醒。 他抬腿走过去,习喻稍稍抬头看他。 “我确实想回去。”舒时直说。 “想想就好,你没法离开你的世界。”习喻也不拐弯抹角。 简疏坐到沙发扶手上,插了句嘴:“要不你还是做个记忆清除吧。” 舒时摇头:“不需要。” 习喻捡起遥控器,墙壁上顷刻浮现出彩色画面:“看看有没有你认识的人吧。” 舒时看过去。 画面上的人像与信息样样醒目,钟如季的名字一晃而过,他下意识喊:“等等——” 习喻手快,一秒不到就调了回去。 舒时也注意到了钟如季后面那张信息表的署名,也是熟人,周夕歌。 他一下子茫然了,不清楚习喻为什么让他看这些。 “这些都是有可能离开任务世界的人,排名越前越有机会。”习喻侧眼看他,“如果你认识的人在这里面,你可以适当期待一下。” 舒时来不及高兴,简疏说:“出了任务世界不代表会分配到你这儿,所以建议你只期待一下。” 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舒时跟习喻商量道:“能不能借我调一下?” 习喻和简疏对视一眼,随后将手里的红外遥控递给了他。 信息表上人像的背景他很熟悉,从角度看,拍摄照片的东西应该是二层机械门上的感应器。 舒时一眼扫完信息表上的其他条框,却盯着姓名和人像那一栏看了许久。 直到眼睛发酸,他轻轻眨眼,按下遥控器调出下一张信息表。 周夕歌、俞宴、郑祝司、平弈秋、易轻筱……他熟识的朋友都在其中。 舒时多待了几个小时,得知时空管理局中的确有穿越时空的机器,但进去需要权限,镀在灵魂上的权限。 习喻和简疏是时空管理局的掌控者,他俩是行走的权限,却也无法带一个普通人进去。 世界有世界的规则,固定规则被打破,世界就乱套了。 舒时原本也没抱多大希望,所以并不沮丧。 不过来这一趟,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他知道钟如季会离开任务区,知道他们还能再见面。 回去的时候也是三个人,按简疏的话来看,他们应当是太闲了,想找点事干。 舒时自觉地坐在后座,望着夜景放空。 各色景象一晃而过,车子拐了个弯,开进他熟悉的地方,望着那些热闹的小摊,隔着车窗都能感受到烟火气。 他确实太长时间没见过这种场景了,突然接轨还会有点不真实,多待一会儿才有实感。 坐夜车的感觉很奇妙,他从小就喜欢。前面的习喻两人都不怎么说话,所以车里很安静。 他坐在黑暗里,看着外面不同颜色的灯光,也看着那条四处是人的街道。 这里是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他想让钟如季也看看。 如果有机会的话。 时空管理局似乎离他家不远,没过多久车就彻底停下了,舒时抽回思绪,推门下车。 他正打算告别,却看见简疏绕了半圈到习喻身边,说了些什么后走远,去的方向有家甜品店。 剩下的习喻关门锁车,朝他走来。 “走吧。”习喻道。 舒时反应慢了点:“啊?” 习喻:“送你。” 舒时“哦”了两声,跟他走到了一起。 舒时对不算熟的人几乎开不了口,所以二人之间的沟通也是习喻起的头。 “羁渊的效用还没完全消除,所以近几天你的睡眠质量不会很好。” “嗯。”舒时点点头,同时心想,估计就算没这原因他的睡眠质量也好不到哪儿去。 习喻不急不缓地走,又说:“不出三月,你脑子里关于另一个世界的记忆就会完全消失。” 舒时抿了抿唇,步子不自觉地慢了下来,低声问:“记忆消失后还有机会找回来吗?” 因为他和那个世界毫无瓜葛,所以他拥有记忆的权利被剥夺,可倘若他和那个世界的人有交集呢?世界机制凭什么取走他一年的光阴。 “有。” 这个字从习喻的口中出来后,舒时立刻抬起了头,眼里映着光点,以至于看起来特别亮。 习喻似乎笑了下,只不过弧度很浅。 舒时屏了屏气,等他下一句。 “如果你还能和那个世界的人相遇,记忆会回来。”习喻道,还开了个玩笑,“我一直认为,这条规则是为了不让回来的人犯相思病。” 舒时微低着头笑了笑:“我也这么觉得。” 这么想的话,显得世界机制体贴。 从回来起,他奇怪的体质就开始了,低烧,整个人都提不起劲,他也是实在没辙才去药店买的药。 说是相思病倒不尽然,但这病的起因确实是对转换世界耿耿于怀。 小区里路灯不多,导致大路总是明一段暗一段,舒时向上抬头,在夜幕中找到几颗不那么显眼的星星。 他想,就当记忆是被封存储藏起来了吧。 - 许是从前舒时在的时候,把他们几个任务进度调慢了,以至于平弈秋今天才后知后觉,原先他们过任务的速度都很快,尤其是钟如季。 平弈秋很久没起过早床了,而且还是在昨晚醉过的情况下。 “我能不能去睡一觉,就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好不好?”平弈秋趴在俞宴胳膊上,语气懒恹恹的,带着商量的意味。 “我说了不算,你问钟哥。”俞宴把手机递给他,上面赫然是正在拨打的页面。 平弈秋一激灵,立马把电话挂了。 不是他怂,而是放在这种情况下,他不想让钟如季再有一点点不顺心了。 “二十分钟前出的门,遇上击杀估计已经出来了,就算是生存也差不多了。”俞宴看了看表,心善地帮他盘算,“你可以睡个十分钟左右。” 平弈秋:“你还不如不说……” 他撇了撇嘴,伸手揉揉脸让自己清醒点,下一秒乍然响起的铃声直接让他心神一凛。 俞宴接起电话,边说话边收本子,和郑祝司简短聊过几句后挂了电话,对平弈秋道:“走了,去训练场。” 平弈秋内心疯狂挣扎,最后认命地站起来往屋外走。 训练场是个挥汗如雨的地方,无论什么天气都不例外。 在三人被训练折腾得筋疲力尽时,刚过完任务的钟如季在单杠边跟同样来训练的秦简说话。 秦简讶然:“这几天?” 他原以为钟如季还得晾他几个月,没想到会这么快。 “嗯,就这几天。”钟如季平淡道,“越快越好,之后我没有太多时间教你东西。” 生活节奏被调到最高档,他必须得安排好所有事宜,秦简是其中最重要,也是最不可或缺的一环。 “哦,行。”秦简用毛巾擦了擦汗,“住的房间是我自己挑吗?” “嗯,除了有人住和上了锁的之外。”钟如季道。 “好,我明白了。”秦简点头。 钟如季看了眼那边休息的三人组,掐好时间过去。 平弈秋现在一看见他就腿疼,几乎形成了条件反射。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练你们,你们的任务进度由你们自己决定,我不拽着你们跑。”钟如季停在他们面前,“但是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能跟上。” 三人都懂他的意思,并且正在付诸行动,不然早就找理由推掉今天训练了。 “跟不上也不能看着你跑啊。”郑祝司撑着膝盖朝他笑。 “对啊,”平弈秋躺着竖起手,“哥你放心吧,你先走,我们几个随后就来。” 俞宴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嗯。” 钟如季扬起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平弈秋看着,莫名松了口气,然后这口气又在他听到钟如季下一句话时被猛地吸了回去。 “既然这样,那你们的训练该加量了。”他钟哥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到。 跟上钟如季的进度不是易事,特别是在他也正往前冲的条件下。 加练,早该想到的。 三人:“。” 反抗是不能反抗的,还能怎么办?自己选的路,跪着也得走完。 事实证明,有时候人不被逼一逼,还真激不出潜力。 于是,整天混迹在论坛里上蹿下跳的众猹们很快就又抱上了新瓜。 听说,二区天团那几位大佬都疯了……? ※※※※※※※※※※※※※※※※※※※※ 一个在等,一个在追●v●(这个颜文字的眼睛真的太大了……) 不期而遇 因为习喻的提醒,舒时以为自己半夜会反复醒几次,哪成想他根本没能睡着。 他数不清自己已经感叹过多少回,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了。 虽然他在别墅有单独的房间,但一到该睡觉的点,他和钟如季往往都在一张床上。总之不是他溜进对方房间,就是对方胡扯理由非要一起睡。 他习惯身边有钟如季,陡然一下碰不到他了,除了难受还是难受。 舒时诈尸似的坐起来,捞过忍了半天没去碰的手机,熟练地点开某宝下单公仔熊,一米八几的那种。 勾选类型、下单、付款,一气呵成。做完后再规规矩矩地把手机放回原位,闭着眼睛等睡。 半小时后,舒时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已经在脑子里下完三盘棋了。 实在是睡、意、全、无。 他叹了口气,掀被下床,在屋里晃来晃去,最后在书桌前坐下,翻开笔记本。 上面还有前不久写下的段落,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拿来笔,重起一页,把自己能想到的、还记得的,全部留在纸上。 5月13。 去了另一个世界,遇见一个很爱的人。 今天是失去他的第一天,没关系,以后还会遇见。照顾好自己,等他来找你。 5月14。 睡不着,有点想他……好吧,是很想。 才一天没见而已,却总觉得很久很久都没有见过他了,连带着记忆都显得久远。 大概是记忆清除开始了吧。 第一次遇见他是在空间,我俩都顶着假名跟对方认识,出去之后都清楚了彼此的身份。说来也很奇妙,按他的性格,能主动来找我也是不容易。 …… 5月15。 白璟对我影响很大,以至于出来后没绷好情绪。钟如季不会安慰人,但看别人难过又想安慰。其实我挺好哄的,抱一下就行……他那个时候应该也知道。 …… 5月16。 我在空间里闲着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他,易轻筱问我是不是不喜欢他,怎么可能。 …… 8月22。 我不记得钟如季是谁了。 记忆消失了,他也没来。 - “那不打扰了,我还有文件没处理完呢,你早点休息吧,别把身体熬坏了。” 舒时摘下一只耳机,边走路边嗯了一声:“明天见,挂了。” “明天见。” 时近寒冬,南方虽然还没下雪,但那股子冷意却冻得人受不了。舒时裹了裹身上的呢子大衣,慢吞吞地往家走。 现在正是下班的点,路上车水马龙,过路人行色匆匆。深秋过去,道路两侧的梧桐早已黄透,路灯暖黄的光穿过梧桐叶,抬眼望去能看见一团不扎眼的光晕正伴着树影摇曳。 最近熬夜通宵过于频繁,到这个点总是犯困。耳机里放着舒缓的音乐,舒时低着眼睛拨手机,漫无目的地滑来滑去好一会儿才收起手机看路,无聊到去踩地上的落叶。 时间还早,他不想回去,但也不知道该去哪儿。 路上又起风,树叶沙沙作响,舒时抬起头,看见家家户户打着的清冷的灯光。 很多时候,他会感到孤独,原因是看到太多亲情爱情友情存于世间,而他一样都没占到。 夜晚总能给人带来莫名的伤感,舒时换了个歌单,耳机里顿时响起节奏感极强的电子音乐。 感性被驱散了些,冰冷的双手插进口袋,兜里那点暖意瞬间冷却。他呼出一口白气,用下巴勾了勾围巾,让被冻僵的脸也感受下温暖。 等完两个红灯,过个马路便看见了小区侧门,舒时撩了撩背包带,没精打采地往那儿走。 顶着牌子的计程车在路旁停下,他看了眼,望到一片晕开的暖光时稍微有点恍惚,随即又嘲笑自己这老是出神的毛病。 “你长得是挺帅的,但也不能不给钱,脸是拿来看的,不是拿来刷的啊帅哥。” 安静的街上全是男人中气十足的声音,舒时琢磨了下这句话的意思,难不成是哪个明星出门身上没带钱? 他环视一圈,觉得这地方不太可能出个大名气的明星,估计刷脸的那位并不红。 舒时好奇地看了眼,接着就移不开视线了。 司机遇见过耍赖不付钱的,却没遇见过这么有礼貌,但不付钱的。他纳闷地从车上下来,打算跟对方好好说道说道。 这位顾客长得倒是帅,但在钱面前,再帅都不管用。 司机叉着腰绕过车子,愤愤抬眼和那位顾客对上视线。这一瞬间他不太敢说话,或许是对方的眼神自带气场,冷得人有点怵。 他暗自唾弃了下自己,然后憋着气开口:“帅哥啊,我还赶着回家吃饭呢,你这路程远,耗的油也多,我不可能白送你啊是不是?” 顾客抿了下唇,眉间冷色比这风还冻人,他似乎不知道该怎么作答,最后只说了句:“你等一下。” “去哪儿等?万一你跑了怎么办?要不咱们一起?” 顾客皱了下眉,并没说话。 司机一时气急,以为他要赖账,便伸手去拉:“你朋友在哪儿?你没手机总知道地址吧?走走走,我跟你——” 他手伸到一半被人拦住了,话也只说了半截。 舒时挡在男人面前,对司机歉笑道:“不好意思啊师傅,这是我朋友。” 他松开司机的手,拿出手机打开支付软件:“他这人不爱说话,耽误您时间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是下来接他的,麻烦问一下车费多少?我替他付了您也好早些回家。” 司机狐疑地看他一眼,总感觉有点说不上来的奇怪。 他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几遍,只见那个坐霸王车的客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这人。 貌似还真认识…… “哦,没关系,车费128,从云港过来的。”司机师傅说,两秒后又加了句,“你得告诉你朋友,下次路远就搭公交,没必要打的花冤枉钱。” 舒时笑道:“嗯嗯,谢谢您提醒。” 司机看了男人一眼,嘟哝了句什么就绕回去上了车。 见计程车开远,舒时当场松了口气。 还好司机师傅是个好人,不然就麻烦了。 他歇口气,侧身想跟自己刚好心救下来的男人说话。 “你是忘带钱了吗?还是——” 舒时僵硬着身子,双手自发离对方的身体远远的,脑袋却没从对方肩处挣脱。 “我找到你了。” - 舒时捡回来一个男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只是看见这个人独自在路边站着,就想把他带回家。 很奇怪的感受,没法解释。就像他从来不喜欢与人过多触碰,却在这个人身上破了例。 “你随便坐。”舒时把包挂在椅子上,对那个长得过分好看的人说,“有事叫我一声。” 钟如季看着他,很轻地嗯了声。 舒时没想到,这人看上去不太好招惹,实际上还挺乖。 “你吃饭了吗?”舒时走到半路又折回来问。 钟如季看见他身后的厨房,说:“没。” 舒时哦了声,转头去翻冰箱。 由于长时间不在家吃饭,所以冰箱里都是冰饮和水果,根本没有菜。 舒时原地思考了一会儿,最后拿走几个鸡蛋。 耳边是点燃灶火的声音,钟如季隔着道玻璃门看舒时在厨房里忙碌。 好像高了点,看起来也成熟了些,就是不怎么爱笑。 钟如季被鉴定处的机器传送到这儿,世界机制自动为他选择牵绊最深的世界。 他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只能凭借一张纸条四处游荡。 虽然找寻的过程坎坷了些,但结果是好的。起码他找到了舒时,尽管对方不认识他了。 舒时下完面条,望着锅里腾起的热气发呆时才发现自己貌似没问人家名字。 他咬了咬唇,奇怪自己怎么这么反常,好像有些事都是下意识做出来的,根本不用经过大脑批准。 帮付车钱,被人抱还不推开,带人回家,下厨还捎带他一份……这几件事加起来太诡异了。 舒时百思不得其解,直到端着两个碗出去的时候还在想。 他将碗搁桌上,转眼看见对方正在欣赏墙纸,便叫了声:“面好了。” 钟如季收回停在蓝色墙纸上的视线,去厨房洗了个手才到桌前落座。 舒时手肘支着桌子,手上用筷子绕面条,嘴上顺便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钟如季挑起面条没下口,沉默了一两秒才自我介绍:“钟如季,假如的如,季节的季。” 舒时吃面的动作一秒定格,再次抬头看着对方,瞳孔放大了些。 钟如季?是占了他半个笔记本的那个钟如季? ※※※※※※※※※※※※※※※※※※※※ 【捡回男朋友】成就达成√ 场景还原 九月过后,舒时就没想过钟如季这个人,真会出现在他生活里。 所以他现在十分无措,别说管理表情了,就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讲。 钟如季发觉他的慌张,便问:“怎么了?” “哦,没、没怎么。”舒时低头看碗,“咱们快点吃吧。” 钟如季卷起面条,注意力放在对方身上。 他想,还和之前一样,不会说谎。 饭后,舒时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神游天外。 厨房的水龙头又开了,他忍不住朝那儿看了眼,趁着对方没发现赶紧撤回视线,继续神游天外。 「我找到你了。」 啧。 你看看,人家千辛万苦从那个世界过来,就为了找你,结果你还不记得人家了。 呸,渣男。 日记里说了,记忆消失是世界机制搞的鬼,不是我的错,而且人都遇到了,记忆早晚会回来的嘛。 行,那现在怎么办? 好问题,我也不知道。 脑子里的两个小人争论不休,最终把无解的难题丢了回来,头疼。 舒时抓来沙发上靠着的萝卜抱枕,思索今晚上怎么安排自己领回来的大活人。 家里是二室一厅,有多的房间,但那间房堆满了东西,他很少打扫,一时半会儿整理不出来,没法住人。 所以现在能睡的地方有三,分别是沙发、地板、他的床。 舒时首先把第二个选项排除掉,然后在一三中反复纠结。 就在他抿着嘴巴仔细思考的时候,一双大长腿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视线里。 大长腿停在他面前,没动。 舒时表情一滞,抬头茫然道:“怎么了?” 钟如季摸了摸口袋里的东西,抿了抿唇说:“没事。” 他说的是没事,表现得也像没事,舒时却觉得他不太高兴,情绪有点低落的样子。 舒时感觉身边的沙发在往下凹,不用看都知道是钟如季。 他空出一只手摁了摁沙发,继续想。 沙发软是软,舒服是肯定的,就是窄了点,一个大男人睡上面还真有些委屈。 钟如季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剧,几分钟过去了还没认清主角的脸。 “你今晚睡我房间吧。”舒时转过脸,打破不尴不尬的氛围。 经过一系列的思想斗争,他决定把自己的床让出去。 钟如季不咸不淡地“嗯”了声,答应得极其自然,过了片刻才发觉不对劲。 随后,他看见舒时起身回房,不久后抱出来一床干净被子。 舒时把被子扔下,抱着睡衣准备去洗澡,路过沙发的时候手忽然被人牵住。 “我睡你房间,你睡客厅?”钟如季问。 “对啊。”舒时煞是认真地点点头。 “不能一起睡?” 舒时轻咳一声,心道恐怕有点不合适。 钟如季沉默几秒后说:“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吗?” 舒时苦恼地拧了拧眉。 我知道你是谁,但是我没有和你在一起的记忆,然后我他妈还对你有感觉,这要怎么说?? 钟如季松开他的手,垂眸笑了下:“好吧我明白了。” 舒时在他撤手的那瞬间心也跟着落了落,下意识道:“你别难过。” 钟如季说:“没有难过。” 骗鬼呢。 舒时原地站了一两秒,走回去把被子抱了起来,塞回衣柜。 折回来后在钟如季身边坐下,斟酌着开口:“咳,说实话,我现在的确对你没有印象。” 钟如季平静地说:“因为记忆被清除了。” 舒时:“!!” 他满脸写着“你怎么知道”,钟如季道:“猜的,你不可能忘得那么干净。” “也是哈。”舒时不自觉摸了摸鼻子。 “那些记忆还有可能找回来吗?”钟如季侧头看他。 舒时抿了抿唇,小心翼翼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找不回来呢?” 钟如季垂了下头深吸气,抬头后浅笑:“那我们就重新认识,我再追你一次。” 舒时仿佛听到有什么东西“biu”的一声,正中红心。 “所以是找不回来了吗?”钟如季问他。 舒时又咳了一声,撤走目光说:“不是,找还是能找,就是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有可能是明天,也有可能是下个月,我也不清楚。” “找回记忆有什么具体条件吗?” “没有。”舒时诚实地摇摇头,“只说遇到了人,记忆就会慢慢回来。” “你想找回记忆吗?”钟如季间隔几秒才说话,保持着一种让人舒服的节奏。 舒时完全忘记自己要干嘛,只记得跟他聊天说话了:“当然想。” 毕竟记忆这东西是自己的,他并不想自己的过往只存在于日记里,每次看都像是旁观者,在围观他人的故事。 钟如季说:“那你要不要试试场景还原,找找感觉?” “嗯?”舒时立刻精神,“怎么还原?” “这样。”钟如季勾了勾他下巴。 舒时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这个人靠近,再靠近,近到他可以看见对方漆黑的瞳孔。 他刚知道,男人的眼睛同样能摄人心魄。 钟如季听着眼前人愈发快的心跳,将两人的距离控制在几厘米。 舒时都做好被亲的准备了,结果对方停了下来,还问:“怎么不推开我?” “因为……”舒时脱了而出了俩字,后面没接上。 “因为什么?”钟如季放低声音,带着一种近似诱哄的引导。 舒时望着他的眼睛,无意识道:“我喜欢你。” “嗯。”钟如季轻轻应,“我也喜欢你。” 说完,他吻了上去。 - 接吻对现在的舒时来说是个很新鲜的东西,所以他一不懂呼吸,二不会换气,期间被钟如季提醒了好几次。 或许是担心吓着他,钟如季全程都很温柔。 结束之后,舒时捂着脸,摸过一边的红外遥控,把空调调低了好几度。 温度太高,弄得他浑身发热。 他刚调完,钟如季也拿过遥控器,又把度数调了上去:“你容易受冷,别把温度调太低。” 可我很热,就现在。 “你刚才说要洗澡,现在还去吗?”钟如季体贴地问。 你不说我自己都要忘了。 舒时腹诽完,才磨磨蹭蹭地从嗓子眼憋出一个字:“去……” 说完这句话,他立马起身往浴室赶。 “等一下。”钟如季叫住他。 舒时头也没回,故作镇定地问:“怎么了?” 钟如季捡起他扔在沙发上的东西,伸手递过去:“你衣服没拿。” 舒时:“……” 他僵硬地拿走衣服,硬邦邦地道了声谢谢。 浴室门关得很仓促,钟如季看了会儿,忍不住笑了出来。 舒时打开花洒,双手撑着盥洗台,目光凝聚在镜中人仍然泛红的嘴唇上。 良久,他使劲儿闭了闭眼,觉得自己真是色迷了心窍。 …… 舒时出来的时候已经调整好心态了。 不就接个吻,按理来说他跟钟如季还没分手,情侣之间接个吻怎么了?名正言顺的。 他擦着头发,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好在钟如季也没提,不然这事儿就真过不去了。舒时一边庆幸,一边面无表情地想。 要是他敢提,今晚上就别睡床了,跟沙发睡去吧。 钟如季在他旁边坐着,特别安静。 舒时悄悄瞥了他一眼,继续擦头发。 钟如季从任务世界过来,应该不是魂穿,而是直接传送来的。他身上连钱都没有,穿得还像模像样的。 没有钱,估计也没有证件,工作难找。 舒时算了下自己的工资,心道养活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 到了该睡觉的点,舒时把钟如季打发去洗澡,自己则是回了房间翻日记。 日记是他用来记录生活的,里面有不少地方留了空白,够写五个字。 那些是他想去做的事,打卡的位置留了钟如季一份。明天休息,他正好可以趁假出去玩玩。 舒时支着脑袋,视线扫过一行行字,脑子里呈现的却是今天客厅里的那个吻。 说是场景还原,事后了他还半点都没想起来。什么破世界机制,这都几个小时了,说好记忆会回来的呢? “等会儿还要睡一起,好歹给点记忆,不然多别扭……”舒时拿笔戳着日记,咕哝。 然而,世界机制并没听到他的愿望。 大约一刻钟,浴室的门传来响动。舒时把日记塞回抽屉,迅速往床上躺。 “时间不早了,早点睡。”钟如季揉了揉他头发,顺便把他搁床外边的脑袋托到床上。 舒时盘坐着,见他出去把客厅的灯、电视、空调一一关掉,蓦然觉得,家里多了一个主人的感觉,还可以。 钟如季合上门,转身时看见某人坐在床上盯着他,接着一下一下挪近,低头在他身上嗅了嗅。 他有些好笑地说:“闻什么,穿的是你的睡衣,用的是你的沐浴露……都是你的味道。” 是哦,他说的好有道理。 舒时定了几秒,屏住呼吸往回退,耳朵尖不经意爬上淡红。 按这个逻辑推,他穿的是我的,用的是我的。那么他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是我的。 钟如季对舒时的小表情了如指掌,本不打算调侃,可看了他的模样总想逗一逗。 他单膝跪上床,在某人发烫的耳朵上碰了下:“你在想些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 ※※※※※※※※※※※※※※※※※※※※ 承认吧,你就是馋人家身子 舒时:(づwど) 没有记忆的舒时=天真单纯 在钟如季眼里=可以欺负 七夕快乐~ 物归原主 舒时也分不清自己这想法少儿宜不宜,一时答不上来,只好凶狠地拍开某人的手:“你是不是想睡沙发?” 钟如季看到他脖间漫上来的红,知道不能再调侃了——不然今晚真得睡沙发。 他忍笑,规矩道:“不想。” “不想就把灯关了,”舒时倒在床上,闭着眼睛懒声吩咐,“睡觉。” 开关清脆地响了声,落在眼皮上的亮度瞬间无影无踪。 不消多时,舒时便感觉身边的位置多了个人,那人将被子铺开,盖住了他。 “晚安。” 他没睁眼,听见这句低低的私语。 舒时抿着嘴巴,尽量不让嘴角往上扬。 没有原因,反正就是很开心。 舒时原以为今晚睡觉会别扭和不自然,岂料事实跟他想象的反着来。 有钟如季在身边的这天,是他入睡最快的一晚。 - 刚离开任务区,钟如季的作息规律一时半会儿没法改变,他醒的时候,天才亮不久。 屋外的亮度逐渐扎眼,未掩紧的窗帘引来一线光,恰好落在舒时眼皮上。 钟如季把窗帘拉好,他眉间才慢慢放松。 舒时很少睡得这么沉,换平时,太阳照到屋子里他都会立马醒,更别提光怼着眼睛照了。 今天不一样的原因大概是他此时还在梦里。 记忆被尘封在梦里,舒时从入睡的那一刻梦到现在,拾起了部分过往。 钟如季是个爱做不爱说的性子,他也不擅长情话,所以他们之间少有浓情蜜意的时刻。但那些平凡普通的每一点每一滴,都是他放不下的曾经。 所以他觉得钟如季混蛋。 那天有数不尽的机会,他偏偏一次都没开口,就这么看着他离开……他怎么舍得。 梦境里的回忆停止在8月21日,他记得钟如季的最后一天。 所有画面褪去,剩下一片虚无。 舒时听着空调运作的声音,渐渐睁开眼。 床上就他一人,身边本该睡着人的地方连体温都没剩。 舒时撑起身下床,先去了盥洗间。 里面没人,但盥洗台上放着两套洗漱用品,他腿边的垃圾桶里装着拆过的包装。 还好,是真的。 厨房的玻璃门隔绝冷气与声音,钟如季边用筷子搅动面条边找醋瓶。 调味品全放在右手边,位置靠门。他拿到醋,同时在余光里看见了外面的舒时。 舒时冬天睡觉离不开空调,所以买的睡衣都薄,不具有保暖功能。 钟如季体会过客厅有多冷,当即放下手里的东西开门把人拉进来。 灶火烧着,厨房里勉强算暖和。 舒时裹着一身寒气,进来后扫了眼锅里的面条,然后看着钟如季。 他斟酌着想说些什么,望着对方的时候又迟迟张不了嘴。 从五月半到今天,他们整整有大半年毫无联系,其实想说的话很多,只是他不擅长煽情,总是很难说出口。 昨天相遇的时候他没有记忆,钟如季抱住他的时候他还回了一句“我貌似不记得你”。 舒时的手被握着,他抿了抿唇,牵住对方衣角说:“我现在记得你了。” 钟如季顾不上锅里的早餐了,停顿了下才问:“什么?” 以他的听力不可能没听见,舒时清楚,但他伸手将灶火关上,又重复一遍:“我说,我现在记得你了。” 他眼睛发热,忍不住咬牙加了句:“大混蛋。” 我把所有东西留在了你那儿,自己什么都没剩下,想见你只能去梦里,最后看着日记都记不起来你。 当初是你一声不吭把我送走的,大混蛋。 “嗯,我是。”钟如季心疼地吻他发红的眼角,“别哭。” 但他很快就尝到了咸涩的泪水。 “混蛋,你他妈凭什么不说,你他妈就那样看着。”舒时声音发颤,有些话积攒了太久,委屈得不行,“你总这样,什么事都不说。我一睁眼就回来了,差点以为那一年多都是梦……” 要不是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的感觉太深刻,他就真把那当成梦了。 “没有下次,”钟如季擦着他眼泪,声音越放越温柔,“我以后什么都说,什么都告诉你。” “这是你说的。”舒时看着他,“要是有下次,我就不要——” 剩下的字被对方堵在嗓子,能发出声的只有含糊不清的闷哼。 和昨天不一样,这次的吻寄托着过浓的思念,压抑不住,两人一个吻得比一个凶。 分开后不止舒时气息不稳,钟如季也急需平复呼吸和心跳。 钟如季撑了下橱柜,偏着身体说:“面条快好了,你先回房间吧,这里冷。” 舒时看他,哑声问:“做不做?” 钟如季好不容易找回呼吸节奏,这会儿又开始乱:“不行,你第一次。” “轻点就行。”舒时靠近,故意在他喉结上啃了一口。 钟如季原本能忍,直到舒时亲了下他耳垂。 他一把将人捞回来,声音低了许多:“这是你说的,到时候别哭。” 舒时吻他,抽空回:“谁哭谁儿子。” …… 面条到最后也没吃成,钟如季煮了些粥,两人连早餐算午餐一块儿吃了。 舒时刚剪完指甲,总感觉手指短了一点。 他喝着粥,咕哝:“就一星期没剪,又不长。” 钟如季才洗完澡,眉梢和睫毛都浸着湿意,看上去鲜明许多,他没回答舒时的话,而是说:“以后我给你剪。” 舒时盯着一勺白粥,闷笑了下:“哦。” 他无名指上的戒指亮着光,跟钟如季的是一对。 还是“enternal”,物归原主。 - 舒时天冷了不爱出门,南方又不怎么下雪,更是锁住了他向往室外的心。 但钟如季刚来这世界,他得把所有东西过一遍,差哪个补哪个。 他衣柜里有大一些的衣服,按钟如季的尺码买的,但不是冬装。 衣裤鞋袜得买,还有手机也得买,综合算下来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舒时一点儿也不心疼钱,干脆地下了单。 钟如季不清楚物价,但光是看着那串数字都觉得贵。 他从未在意过自己钱财的多少,但他很清楚,他现在一分钱没有。 “那又怎么样,我养你啊。”舒时说,“放心,我能挣钱,养你没问题昂。” 钟如季还是觉得不妥,问:“有什么工作性价比高?” 舒时还是头次听说按性价比找工作,忍不住笑了笑,笑完又考虑了会儿,实话实说:“找工作有很多条件,好工作要求更高,你现在没有证件,工作难找,就算找得到也是又苦又累……还划不来,不如不干。” 工作这条路被封死了,怎么聊也聊不出结果。钟如季没坚持多久就被舒时转移了注意力,聊别的去了。 昨天定制的计划还没实行,舒时今天累够了,不能出门浪,便窝在家里跟钟如季约会,吃饭唱歌看电影,一个不落。 等两人一起把该干的全干了之后,舒时家的门铃才响起。 不请自来的作风像极了某两位帅哥,舒时跑过去开门。 一个习喻,一个简疏。 前者直白:“找钟如季。” 后者挑了挑眉:“找你老公,家属可以一起去。” 舒时:“。” 虽然如此,他见到这两位还是高兴占上风的。 - 钟如季生在任务区,长在任务区,身上的东西比舒时多得多,清除起来费劲很多。 舒时看了仨小时电视才等到人,钟如季和简疏一起过来,他和习喻刚好说完话。 钟如季看了眼他俩挨在一起的距离,又看了眼习喻的脸,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意突兀地钻了上来。 “终于做完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舒时拉着钟如季关心,“我上次做完的时候脚底下都是虚的。” “有点,但不是很严重。”钟如季说。 简疏闻言瞥过来一眼,没说话。 “不适感与程度深浅成正比,他应该不好受。”习喻敲敲舒时手背,张口就把钟如季买了。 “嗯?”舒时回头看他,果断信了。 他直接把钟如季摁坐下,不容置喙道:“休息会儿。” 钟如季看了眼习喻,两人正好对上视线。 “习喻,”简疏这时也开口,“来一下。” 习喻收走视线看向简疏,疑问地挑了下眉。 简疏面色不改:“有事找你。” 习喻不觉得这人有什么正经事找他,但还是起身过去了。 舒时也坐下,望着他俩背影,戳戳钟如季:“你有没有觉得,他俩都特别帅。” 钟如季战术性沉默。 舒时撑着下巴道:“不过我比较喜欢习喻。” 钟如季沉默不住了:“舒时。” “他俩挺配……嗯?咋?”舒时侧头。 钟如季默默咽下没说出来的话,改口道:“没事,他俩挺配就行。” 过了几分钟,简疏从科技通道里出来,身边没有习喻。 他把一些大大小小的东西递给钟如季,手上拿了个舒时叫不出名的仪器。 “抬头,我扫一下你眼睛。” 舒时刚认完各类证件,听这话后抬眼问:“扫眼睛是干嘛用的啊?” 简疏背身,飘来几个字:“给你打钱。” 屏幕上的数字快速跳动,停在一个舒时觉得不太过分的数值。 然后简疏按了下按钮,上面的数字开始翻倍,逐渐变成舒时高攀不起的样子。 简疏将卡插进卡槽,那些数字便开始锐减,直至归零。 打钱完毕,简疏把卡给了钟如季:“这是你目前的全部身家。” 钟如季接过卡,礼貌道谢。 看完全程的舒时以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盯着钟如季,最后拉了拉他衣摆,叫了声:“哥啊。” “嗯?”钟如季望过去。 舒时干干道:“还是你养我吧。” ※※※※※※※※※※※※※※※※※※※※ 舒时:是我狂妄了_(:3」∠)_ 我,不会开车,正在学但是还没学会_(:3」∠)_ 最后谢谢always的地雷吖~ 久别重逢 百次任务后脱离世界是奖励,断然没有让他换了世界反而寸步难行的道理。 舒时对这流程倒不奇怪,就是世界机制出手太阔绰了,让他有种见了金主爸爸的感觉。 按他俩现在的身家来看,他养钟如季这事儿着实有点不自量力,换换还差不多。 钟如季失笑,揉揉他头发后把卡递到他面前,说:“你的。” 舒时捏着卡,弱弱道:“要不起。” 钟如季又笑,回头扫了眼看见简疏不在,便屈膝半蹲下来,偏头亲了亲舒时,低声哄:“继续养我。” 舒时有点心动,也想亲亲他,抬眼就看见习喻和简疏从科技通道里出来,于是欲盖弥彰地闷咳了声,脸往旁边侧,避开适合接吻的角度。 他忽然不自然,钟如季明白有人来了,便起身和他坐在一起,顺手摸过搁下的证件,假装正经。 等所有事情安排妥帖,留在管理局便没什么意义了,正到饭点,舒时想和习喻他们一起吃个饭。 可惜被拒绝了。 “以后还有机会,下次吧。”习喻说。 “好吧,那下次你可别拒绝我啊。”舒时眼巴巴道。 习喻笑了下,点头道:“嗯。” 另外两位男士候在他们身侧,脸色一个赛一个的微妙。 钟如季吃醋吃习惯了倒还好,让他觉得有趣的是,那个叫简疏的,醋意居然比他还大。 “喂,兄弟。”简疏绕了几步,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钟如季身边,咬着牙齿小声道,“你就这么看着?” “不然?”钟如季挑眉看他一眼,随后重新看那边,“他开心就好。” 简疏:“……” 舒时确实挺开心的,失而复得这一点直接奠定了他一天的心情,使得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开心的。 习喻没多留,他开开心心地跟对方告了别,然后转头拉着钟如季奔向楼下小吃街。 人多的地方必然有小吃,小区门口常年聚着流动摊,各色美食琳琅满目,光是嗅着气味都够令人饥肠辘辘。 钟如季来这一趟,舒时带他见见人间烟火。 - 夜深,卧室的灯仍旧未歇。 舒时咬住枕头一角,黑发被渗出的汗水打湿,随着动作越发凌乱。 一只手伸过来,将他才叼进口里的枕头解救出来。钟如季嗓音低醇,在这种时候自带无法言说的性感:“别咬,脏。” 舒时忍不住急喘一声,拧着床单的手指又揪紧几分,喉间的低吟再也没了遮挡。 钟如季力度不重地按着他另只手腕,俯下身跟他深吻,将他倏然变调的音节堵成暧昧的声响。 舒时勾着他脖子,意识不清地回应。 …… 因为工作原因,舒时一直疏于锻炼,长期久坐的身体经不起折腾,偏偏钟如季又太了解他,总让他承受不住又欲罢不能。 他都怀疑,钟如季是把无处安放的精力全都用他身上了,否则怎么这么能折腾? 再度洗完澡,躺上床真正该睡觉的时候,钟如季抓着他的手亲吻一下,轻轻说:“其实我也不确定,我还能见到你。” 地址是任务区的舒时给的,鉴定处的机器也没明说他到底会去哪个世界,他没有退路,没有选择,只是被动地接受着一切。 所幸,世界机制没有辜负他,舒时也还在等他。 舒时有点困,眸子里透着些许迷茫。 等他消化完钟如季的话,便把人拉过来亲了一口说:“我跟你相反,我一直相信咱俩还能见面。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 “嗯。”钟如季低低应声,带了几分温柔缠绵。 “你看,这不就实现了吗。”或许是熄了灯的缘故,舒时笑声也很低,“还是送货上门。” “是啊。”钟如季把他往怀里搂,“服务都这么周到了,所以不满意也不可以退换。” “不满意还不可以退换啊?”舒时惊讶道,忍不住笑,“真霸道。” “嗯。”钟如季揉了揉他平坦的肚子,低声说,“我为你而来,这辈子都是你的。” 舒时按住他作乱的手,耳根一阵酥麻。 很快,他仰头亲了亲钟如季下巴,说:“礼尚往来,我这辈子也是你的。” 二十多岁的年纪,正是可以为自己的言行负责的时候,他说出这句话,就没打算反悔。 他是如此,钟如季也同样。 - 后来的一两月里,舒时充分利用假期,和钟如季一起将想去但是还没去的地方玩了个遍,日记本上的打卡位置也都填得满满当当。 直到新年的前几天,朋友们才姗姗而来。 天气越冷舒时就越懒,越不爱出门。这天家里食材短缺,钟如季去楼下超市屯粮,正巧遇见在路边跟人周旋的郑祝司。 嗯,周旋的对象是出租司机。 郑祝司素来会说话,司机也没纠缠多久,他留了司机的手机号码,说是以后转账。 然后转身就撞见了钟如季。 钟如季付了车钱,两人一路聊着往家走。在回去路上,又遇上四处转悠找路的周夕歌。 于是钟如季原地思考了一会儿,把钥匙和新买的食材给了他俩,自己原路返回再买一些别的东西。 舒时正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听到门响以为钟如季回了,还没起身就听到一个清亮的女声说:“需要换鞋吗?” 舒时动作一顿,猛地调头望过去。 周夕歌和郑祝司站在门口,朝他笑了笑。 “不需要不需要。”舒时又惊又喜,快步过去接过他们手上的东西。 “好久不见,帅了很多嘛。”周夕歌打趣。 “好久不见,你也漂亮了很多。”舒时笑道,接着又说,“好像还高了点。” 周夕歌撩撩头发,傲娇地说:“把‘好像’两个字去掉。” 郑祝司自然地补刀:“鞋子都高了不止两三厘米呢。” 舒时扑哧一笑。 周夕歌面带微笑,咬牙切齿:“郑祝司,皮痒了是不是?!” 郑祝司一脸无辜。 “好了好了,快进来坐吧。”舒时充当和事佬,将远道而来的两位大神请进屋。 周夕歌喜欢热茶,郑祝司喜欢带些甜味的咖啡。冰箱里食物剩得不多,饮品倒备得挺充足,舒时一手端茶一手端咖啡,各自放在他们面前。 “你们是一起来的,俞宴和平弈秋什么时候到啊?”舒时问到。 周夕歌端着热茶吹气,说:“不清楚。” “我们是一起进的鉴定处,任务通过后就散开了。”郑祝司解释,“我和夕哥也是碰巧遇上的,他俩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 “不过不用担心,地址他们都知道,早晚会找来的。”周夕歌接话。 听她这么说,舒时也就放心了,笑道:“哦,那就好,我刚刚还在想要怎么去找他们来着。” 正说着话,家里的门铃响了。周夕歌刚拿起坚果,咕哝一句:“这么快,用飞的吗?” 郑祝司瞥了眼防盗门,舒时已经过去把门打开了。 门外的不是钟如季,而是又一位故友。 俞宴穿得有些单薄,鼻尖被冻得泛红,他抬眸,语速却依然平稳:“我来晚了吗?” 舒时莫名眼睛一热,笑着说:“没,平弈秋还没到呢。” “是吗,真慢。”俞宴说完这句,上前轻轻抱了抱他,喟叹似的,“终于又见面了。” 舒时回抱他,也说:“终于又见面了。” 钟如季回来的时候家里正热闹,他按下门铃,等人来开门。 哒哒哒的脚步声,一听就是舒时。脚步声一停,无缝衔接的是开门声。 舒时以为是平弈秋,开门之后才发现是自己男朋友。 钟如季敏锐地感知到他的情绪变化,不免道:“看见是我,你好像有点失望?” 失望是真有点,但舒时不敢说。 平弈秋到最后都没来,以至于舒时都担心他是不是被分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吃饱喝足后,舒时在附近酒店订了几间房,先把郑祝司他们几个住处解决掉,然后才说起时空管理局的事。 “这样的话,不就代表着我们几个都是富翁了吗。”周夕歌掰着手指头算。 舒时忍俊不禁道:“是啊,行走的atm机。” “那atm机想包养你,你愿不愿意啊?”周夕歌轻轻抬起他的下巴,挑逗似的。 钟如季不轻不重地把茶杯放在茶几上,淡淡地睨了她一眼。 俞宴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遮住唇边的笑意。 舒时家的沙发没有别墅里的大,几人同坐一排,肩与肩抵得很近,因此多出几分亲密无间来。 隔了许久再次重逢,时间并没有在他们之间建起隔阂,一切和从前一样,什么都没变。 换了个世界,人却还是那些人。 - 时空管理局接了一位新客,是习喻看他在外流浪太久,善心大发提前找回来的。 “平、弈、秋?”简疏念到,掀起眼皮看了眼对面的人。 平弈秋吃完香蕉,点点头认下身份。 平弈秋在任务进度上紧跟大部队,却没料到传送的时候会跟伙伴们分开。 他记过舒时家的地址,但都是几个月前的事了,想着有俞宴几个在,他就没怎么去背。 然后就……光荣地掉队了。 简疏眸光扫向他腿边的垃圾桶,沉默几秒后缓缓开口:“或许,你认识舒时吗?” ※※※※※※※※※※※※※※※※※※※※ 本来想一次性写完,后来还是分了下章 明天完结~ 重要的话 掉队的平弈秋被习喻他们送了回去。 舒时和钟如季刚从酒店回来,方才还在聊平弈秋,这会儿便看见真人出现在了家门口。 平弈秋倚着墙,头发被抓得乱糟糟的,一脸郁闷。 直到他听见电梯门打开的声音,朝声源望了眼,瞧见那头的两人。 “钟哥。”平弈秋很久没叫过这两个字了,出声那一刻竟然有点难过。 更让他想哭的是,舒时和钟如季并肩站在一起的样子。 钟如季还没离开任务区的那段时间,平弈秋几乎没见他真正开心过。 像周夕歌说的,丢了两个朋友,当初走的人是舒时,钟如季也跟着去了。似乎只有在舒时身边,钟如季才会完整。 “嗯。”钟如季应了一声,随意且自然,和从前的无数次一样。 平弈秋鼻尖泛酸,看向舒时,带着微末的鼻音叫了声:“舒时。” 舒时也应:“在呢。” “你不知道,那个鉴定任务多变态,我都觉得我快出不来了。”平弈秋抱怨着,揉了揉发红的眼睛。 “已经过去了。”舒时没忍住揉揉他的头发,挺软。 “嗯。”平弈秋乖得不行。 钟如季拿出钥匙开门,客厅空调没关,一股子暖意瞬间扑了人满脸。 平弈秋喜欢聊天,现在更是关不上话匣子。 舒时听他讲了很多事。 有钟如季没来前的,也有钟如季走后、他们共同错过的。 易轻筱和蒋娅雯成了二区一员,与敖彧兄妹一同成为二区新的台柱子。 邢案进了鉴定处再没出来,生死未卜。 一区终于恢复了正常,任务区的歪风邪气总算有了更正的可能。 姜樾想撬二区墙角,俞宴先于他把樊千鹤挖到了二区。 卢黔后来转到了二区,实力还不错,就是反射弧太长。 有些事周夕歌他们讲过,舒时再听一遍依然觉得新奇。 他的缺憾被这些回忆填满,就好像他从来不曾离开,而是和朋友们一同经历着- 家里另一间卧室早就被舒时改成了画室,没法让给平弈秋住,好在习喻送人回来之前拿了证件,否则平弈秋只能在沙发上委屈一晚了。 等把平弈秋也送去酒店,舒时才能好好跟钟如季过上二人世界。 舒时牵着钟如季的手慢悠悠往家走,时不时看一眼那个锃亮的戒指。 在当初四处游玩的时候他就动过心思,每一帧画面都适合浪漫。 辽阔青翠的草原,尽头连绵着薄雾缠绕的群山;遥不可及的高山之巅,白日能触碰浮云,夜晚能看浩瀚银河攀上天空;大海撩起微风,水波温柔,日光和煦,伸一伸手就能抓到太阳。 这都是他们一起看过的风景,也是他动心时留下的记忆。 他想要钟如季,想把戒指套在他左手无名指,就这辈子不松手了。 如果说两人走到婚姻还差什么,或许就是曾经远隔两地的挚友了。 现在什么都不差了。 春节将至,街边的路灯挂起了红灯笼,映照在地面上,显出大片喜庆的红。 舒时低眸看了许久,抬头后呵出热气,转头看向钟如季,轻轻动了动他们相扣的手。 “钟如季。” 钟如季早就看了过来,听他叫还是应了一声:“嗯?” 舒时才认真看他几秒就忍不住笑了,绷起来的紧张情绪散了个干净。 或许他们之间真的不适合隆重。 钟如季看他笑,先是觉得莫名其妙,然后也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啊。”舒时捏捏他的手,话中笑意未散。 “你带的。”钟如季回。 舒时试图把笑意抿下去,可惜没成功,实在架不住钟如季也跟着他笑,这下更停不下来了。 钟如季理了理他的围巾,顺手再揉揉脑袋:“好了不笑了,刚才想说什么?” “一个……很重要的话。”舒时望着他轻笑,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温柔,“但我现在不准备说了,打算留着。” 留着以后说,那时候要准备场地,准备戒指,还有钟如季喜欢的花。 钟如季挑了下眉,还没开口。 舒时偏头,在他微张的唇上亲了亲,低声道:“我爱你。” 又亲一下:“只爱你。” 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话,但钟如季眼中依然会涌现波澜。 他们在路灯下接了个吻。 钟如季示人的面目足有千百种,以至于动情的模样格外戳人。 舒时偶尔睁眼,看见钟如季半垂着眼眸,沉下来的视线安静又温柔。 钟如季满眼只有一个人的模样,比任何情话都更让人动心。他什么都没说,可一腔的爱意早就在一个亲吻中宣泄了出来。 两人呼吸都有点沉,在即将分开之际,舒时感觉到鼻尖多了一点点凉意。 亲吻结束,钟如季滑了下他的鼻子,捻捻指腹说:“下雪了。” 舒时闻言抬头,看见棉絮似的雪花自空中飘落。 南方少下雪,每次降雪都是一整个城市的狂欢。舒时受不了冷,却喜欢雪,尤其是初雪。 他伸手去接雪花,感受丝丝凉意落在掌心,随后很快融化。 钟如季跟在他身后,插兜看着,唇边也带着笑意。 舒时玩了许久,直到手冻得受不了才停下,放回兜里暖暖,捂热了再继续。 他眸中缀着光,和钟如季肩靠肩感慨:“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 太多的惊喜数不清了,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钟如季等到他开心够,休息了一段时间,才抽出一只手不轻不重揉了揉他的黑发,缓声道:“刚才你说的那个很重要的话,我知道是哪句。” 舒时一愣,又听钟如季继续往下说。 “既然你不说,那我就先说了。” 舒时迟钝地眨了下眼睛,看见钟如季站在他面前,另只揣在兜里的手也抽了出来。 带着戒指盒。 钟如季单膝跪下,仰头看他,轻轻笑着说:“我们结婚吧。”- 正文完- ※※※※※※※※※※※※※※※※※※※※ 写了五千,摘出来的只有两千不到(捂嘴哭) 果然还是该合在一章 正文完结啦,明天开始修文~ 番外不知道写什么,之前想了很多,现在一时择不出来,容我想想 第一篇文有很多不足,谢谢长久以来不离不弃的小天使们【鞠躬】 追-更:blpo18.vip (woo18.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