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英雄之武穆传奇》 楔子(一) 话说那梁山水泊一百零八人被朝廷招安之后,分派各地;个个都想报効国家,做出一番事业。不料一班奸臣高俅、童贯、蔡京等人却对他们赶尽杀绝,使出各种恶毒手段一一加以杀害。 那智多星吴用原来在梁山好汉中高坐第三把交椅,担任军师重任;招安之后他并未赴任,只在乡间僻静处买了几间草庐隐居起来。 能够日行八百里的神行太保戴宗,以及专门刺探各种消息的鼓上蚤时迁,是他伸往全国各地的耳目,使他「人在庐中卧,能知天下事」。 听到昔日那些誓共生死的兄弟一个个被害身亡,自己却只能在草芦中长吁短叹,真是应了那句一直掛在嘴上的「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一日,童子来报,有一个身穿道装,留着长鬍的人来访;吴用出门一看,原来是当年与自己一起担任军师的入云龙公孙胜。 若论兵法韜略,出谋划策,除了诸葛亮之外几乎没人能让自己心服口服。但要论到阵法,他顶多只能说出阵名,至于怎么佈?怎么破?都必须要倚仗这位四弟;此外,听说他还上知天机,下通地理,而且精通奇门术法。 吴用不敢怠慢,马上沏了一壶热茶,两人分宾主坐下。 「你不是一向都云游四海,今天怎么有空来呢?」 「唉,眼看着老兄弟们一个个离开人世,哪还有心情四处游玩呢?」 其实吴用从结芦隐居之后,经过深刻的分析之后,对于朝廷的想法大致有一个结论。 排除他们这些具备特殊能力各有职司的人,剩下的几十员战将,虽说是各有所长,但是包括五虎将在内,就是没有那种兼具多项能力,让大多数人心悦诚服,连朝廷都确认为不可多得的大将之才。 所谓文韜武略,一位大将除了武艺之外,不仅要精通兵法,灵活运用;而且要治军严明,赏罚适当;最重要的是能够激励士气,让所有将士都发挥出最大潜力,奋勇作战。水滸眾将除了少数几个勉强接近门槛之外,大都是差之甚远,其中更有好几个人,连大字都识不了几个。 再论到武艺,一般包括:举重,搏击,兵器,马术,射箭等,眾家兄弟每人顶多有一两项还不错,有些人甚至也不过是稍优于一般军士而已。 所以当时水滸眾将能够佔地为王,雄霸一方,甚至屡败官军,完全是因为大伙儿各自发挥所长,团结合作才產生强大的力量;如今被切割为个人分散各地,当然只能被一一收拾了。 对朝廷来说,我们一百多人都有强盗前科,有的还前科累累,就算其中有些人才,也绝对达不到治国栋樑或是能够开疆闢土的大将之才,当然是毫不怜惜,除之而后快了。 因此,如果想出人头地,报効国家,首先必须强化自己的力量,能够对付各种敌人。只要自己够强,强到很多人都得依赖你,认为没有你不行,甚至连皇帝老儿都这样想的时候,就不再需要仰人鼻息,反而是大家都要唯你马首是瞻了。 但是要强化哪有那么简单,除非有速成的方法,譬如:武松的力气,燕青的搏击技巧,卢俊义的枪法加上花荣的箭术;如果再拥有我吴用的头脑,那岂不就天下无敌了吗? 反正是间聊,吴用把这个想法说了出来,原来只想博得对方哈哈大笑,想不到这牛鼻子老道居然开始闭目沉思。 根据以往合作的经验,吴用逕自喝着茶,默不作声。 过了好一阵子,公孙胜睁开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吴用,随后又连叹了几口气。 「难,难,难呀。」 「有办法就好,难题可以设法解决。」 「吴学究这想法与我不谋而合,我跟师尊研究了很久,最后想出一个绝妙的方法,只要在投胎时一个人在中,双手各抓紧一人,配合口中念动咒语,便可让这三个灵魂同时进入一个人的身体。」 公孙胜又说:「只不过这个居中的主要人物在过奈何桥时绝对不可以喝孟婆汤,否则就根本不记得一切进行程序,前功尽弃了。但是据我所知,要想瞒过孟婆不喝汤,简直难如登天。」 「这是当然,不过为何另两人可以喝?他们一喝就把原来会的武艺忘光光,还不是一样白搭。」 「孟婆汤的主要功能是把前世的人际关係,尤其是爱恨情仇全部忘掉。至于他的专长能力基本上都还在,只要找到适当的人加以教导引动,就会达到他前世的水准,甚至更强也说不定。」 吴用兴致勃勃地说:「我来担当那主要人物,我自信歷代所有名将没人的学识与兵法比我强,这方面首先就赢过他们了。其他二人我选择林冲与花荣,林冲当过京城八十万禁军教头,力气武艺与拳脚功夫自然不下话下,手中一桿丈八蛇矛与林家枪法都罕遇敌手;若再加上花荣的马上功夫与神箭技术,如果一切顺利,应该可以造就有史以来第一名将。」 吴用又向公孙胜请教了一些施行细节,还做了重点笔记。 不久,戴宗前来报告,梁山第一人,总督头领宋江与李逵二人,在楚州喝了御赐毒酒双双身亡。 想起与宋大哥过去种种,吴用悲痛欲绝,对此生再无眷恋,只想早日实现计画。于是请戴宗尽快将花荣带来,并通知时迁回来商议事情。 数日之后,眾人到齐,吴用向大家说出他惊天动地的大计画,所有的人都是又惊又喜。一方面怀疑这种亙古未闻的事情可能实现吗?一方面又很高兴自己能够参与其事,对未来充满期待。 首先,大家带着林冲的骨灰罈前往楚州宋江墓前祭拜,然后吴用、花荣与戴宗就在墓旁的大树上自縊身亡,时迁负责将眾人与林冲的骨灰跟宋江李逵葬在一起,就留守在世间,等待十几年后再聚首。 吴用知道,不管做甚么事都缺不了银子,所以将自己私藏许久的一箱财宝交给时迁,并写下交办事项。 至于后面的事,谁也没碰过,虽说吴用心中已有计画,但是也没有十足把握,只能到时见招拆招了。 楔子(二) 眾人半走半飘浮着,很快来到鬼门关。戴宗眼尖,一下子就在城门旁边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咦,那不是李逵兄弟吗?」 李逵忙迎了过来:「宋江大哥早吩咐了,这两天吴学究等人会来,我都在这等了半天了。」 原来酆都近来业务繁忙,人手不足,宋江一生忠心,做事干练负责,一到这里马上获得赏识任用,还是继续当个押司,干他那熟悉的文书工作。吴用等人阳寿一告终,马上就有鬼吏登录入册,所以知道。 这伙人中除了林冲之外,全属宋江当时合作起来得心应手的麻吉伙伴,所以特地安排了接风酒。 吴用一见到宋江身居押司要职,顿时便感觉天助鬼助,这事成功的希望大大增加,于是迫不急待地要求与他闢室密商。 「稍安莫急,稍安莫急。」宋江还是那副慢条斯理的样子。「在这死人城里,难得有故人来,有甚么话都留着明天再说。今天我们先放怀开饮,一醉方休。」 酒过三巡之后,吴用实在按耐不住;反正在场者都是正主,也不怕消息走漏,所以将计画直接说了出来。 原来他的计画是,到了奈何桥头,林冲与花荣争相要先喝孟婆汤引起孟婆注意,此时混在一般鬼魂之中的戴宗,突然念动咒语催动马甲,手中带着吴用,一眨眼两个纵落已经过了奈何桥。这时就算孟婆大声呼叫,以戴宗的速度,鬼卒们也绝对追不到。 「这个好玩,我也要一起玩。」 李逵一听就跳起来叫道。不过他转头看到吴用那一脸严肃的样子,不由想起那次跟着吴用去誆骗卢俊义前来入伙,他叫自己扮演哑巴,简直憋死自己,所以赶快说:「难不成我这次还要扮哑巴才行?」 眾人都是大笑。 眼看计画了许久的大事就要实际动手,在吴用心里,那种期待雀跃的心情,简直跟当初决定劫取生辰纲时一模一样。 那次行动让自己从一个乡下的教书先生,一路发展到最后成就了梁山泊好汉聚义的大事。这次行动究竟能否成功?最后将成就怎样的伟大事蹟呢? 经过那次接风酒讨论之后,决定最好的行动时刻是接近正酉时;因为在奈何桥上的巡逻任务将由日游神转换为夜游神。 至于投胎地点,根据宋江承办的经验,每数万人就会有一人在文书中加有註记,如:彩霞、凤凰、龙虎等,他曾经请教前辈那是甚么意思?才知道那是其他单位要干的活儿,就是在投胎完成婴儿出生那一刻,必须在其房屋周围或其母亲梦中显现异象,表示这婴儿日后绝非凡人。 宋江目前手中文件,相州汤阴就有一名男婴,上面註记是一隻大鹏鸟,于是就将这份投胎状交给吴用。给戴宗的是江州姓马的人家;并预告,几天后将安排李逵前往相州汤阴麒麟村王姓人家投胎,请他们日后多多留意。 终于到了预定的时刻,四个人默默走在黄泉路上,两旁的彼岸花艷红欲滴,却无一人注目;不久远远的看到一座桥,一位老妇人在桥头兀立,所有的人在她面前排队,井然有序。一个人站前,接过她手上的汤喝完,交碗走人,另一人才得向前。 已经快轮到林冲了。 从黄泉路那端突然传来急促的跑步以及斥喝叫唤的声音。接着就看到李逵气喘呼呼地跑在前面,宋江在后面边呼叫边追赶;许多人都回头去看,只有那孟婆仍然没事一样,舀了一碗孟婆汤正要递给林冲,花荣还在犹豫着是否要马上衝向前依计开始吵闹? 说时迟,那时快,李逵已经跑到跟前;孟婆突然伸出一脚拐到李逵,李逵一大步跨出去,正好要将那孟婆的摊子撞倒,想不到孟婆手脚俐落无比,一隻手抓住摊子高举,让李逵跌撞出去,摔了一个四脚朝天。 所有人都为孟婆超人身手拍手叫好,戴宗抓住这意外出现的良机,带着吴用瞬间就消失在桥的另一边;宋江赶忙趋前将李逵抓住,正想带回时,耳中突然响起孟婆阴惻惻的声音:「你们二人干啥的?」。 孟婆在一片混乱中,眼角的馀光发现似乎有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掠过,转头一想这些要投胎的鬼魂行动迟缓,应该不可能如此迅捷,可能是自己一时的幻觉而已,万一真是有人成功擅闯奈何桥,这事若声张开来,岂不是公开承认自己失职?眼前最重要的,应该是追究肇事者的责任。 宋江其实也不知道孟婆的地位高低,但知她都是独来独往,也没看过有人敢惹她,不过从她刚才的身手得知绝不是软柿子,所以十分恭敬地拱拱手说道:「我是本地的押司,这黑廝是我生前的下属,刚才不知如何突然发疯说想投胎,我怕他乱了规矩所以追到此地。若有不敬请孟婆婆原谅他不知者不罪,回去在下一定对他严加管教。」 「这傢伙扰乱奈何桥秩序,依照规定应该推入血河,歷经千年折磨才能再投胎;既是初犯,又没犯下大错,还是押司贵属,就罚他一年之后才能再来投胎吧。」 「还不赶快谢谢婆婆,你这黑廝,到了这里还净给我惹麻烦。」宋江终于松了一口气,带着李逵走了。 林冲与花荣先后喝了孟婆汤之后,就失魂落魄地跟着其他鬼魂走过奈何桥。迷迷糊糊之际,感觉似乎有两个人靠过来牵着他们的手,一路向前走去。 一路上有各地的路标,要投胎的鬼魂循着路标各自寻找目的地,到达之后就在空中等待时辰到达,直到投胎状泛出红光时,自然会有一股力量将灵魂送进即将出生的婴儿体内。 四人终于到达江州与相州的交叉路,戴宗与吴用相约日后见面,分手各赴投胎处所。 吴用双手紧紧抓着林冲与花荣走着走着,怀中的投胎状突然发出闪闪红光,接着一股强大的吸力让吴用从天上向下坠落。 事先在心中至少演练了数百次,就为了这一刻! 吴用使尽全力,将林冲与花荣的手紧紧抱在胸前,睁大了眼睛仔细看,眼前是一间豪不起眼的木板屋,吴用从容不迫地依照公孙胜所传,念起咒语。 那是宋徽宗崇寧二年,也就是西元一一零三年。 相州汤阴县永和乡有一户姓岳的普通人家生下一个儿子,孩子出生之后,有一隻大鹏鸟一直在屋上飞舞鸣叫,所以父亲岳和为他取名,单名一个飞字,字鹏举。 第一章 少年学艺(一) 岳家三代务农,是典型的农村家庭:不过与当时大多数的农民不一样,他们家的地是自己的,不是被地主剥削殆尽的佃农。所以经济状况算是小康,岳和与妻子姚氏都还略通文墨。 岳和是一个老好人,若是听到邻居有人没饭吃,就会每餐都少吃一点,把省下的米拿去送给他们;耕种时隔壁的农夫越界来种东西他从不计较,钱借给别人也不会催促对方还钱。 岳飞从小就有不少地方,与其他小孩都不同。 首先,根据接生的稳婆说,岳飞刚出生时,不但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啼哭,反而有点像是法师在念咒语,只是听不懂他话里面的意义而已。后来开始啼哭时声音特别响亮,至少有其他男婴的三四倍音量,所以她认为这孩子以后一定是一个大人物。 其次,三岁之前的岳飞,经常会出现一些身心不协调或手脚不一致的现象。譬如说要洗脸,双手把毛巾拧乾之后却拿去擦头发;还有双手把球放在地上,用脚去踢却一脚踢空而跌倒在地。 其实这几年吴用所经歷的事情真的是没有人能够体会。三个魂魄挤在同一个身体内,又必须视当时需要随时转换主导权;而且这种转换自如的能力必须尽快调整完成,最晚在年满六岁之前一定要准备妥当,才能开始学习武艺。 当中最吃重的角色,当然是负责主控的吴用了。 岳飞自小口齿伶俐,少年老成;五岁进私塾之后,对一些啟蒙教材如「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千家诗」与「童蒙须知」等,都是现学现会,过目不忘;接着习读「幼学琼林」、「古文观止」以及四书五经等,也是毫无半点窒碍,一读就通。 过了一年,正满六岁的岳飞向父母说道:「该识的字,孩儿都认得差不多了。以后该读的书我自会去买来自己研修,不必再花费时间跟金钱在私塾上了。」 「简直胡闹,读书才是根本,哪有孩子只读一年就如此自满?」 「如今我大宋国一直为外患所苦,孩儿认为武将比较容易出头,所以希望今后能以学习武艺为主。」 虽说岳飞一直都像个小大人,但是看到自己六岁的儿子居然能说出这番话,岳和与姚氏简直又惊又喜,不由得想起六年前的事情。 岳飞出生还没满月,突然有一位道士来拜访岳和。他身长八尺,相貌堂堂,长着八字眉,杏子眼,身穿短袍,背后揹着一把松纹黄铜古定剑,脚上踩着草鞋,自称「一清道人」。 这道人入内坐定之后,马上恭贺岳家喜获麟儿。 岳和还在奇怪道人为何知晓,他却马上接着说:「岳兄弟,你这孩儿可不一般,他将来必定是一名前无古人的大将军;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教养他,尤其重要的,是必须让他修习各项武艺。」 可是岳家世代务农,所有亲戚好友也没有人学过武艺,根本不知道到哪里去拜师学艺。 几个月来,经过四处探访以及亲友的推荐介绍,岳和带着岳飞试过好几处,岳飞都不满意。 一天,那一清道人再度出现,还带了几个人。 「这位是时迁。」公孙胜指着其中一人说。岳飞看那人除了穿着华贵之外,相貌身材俱都平常,毫无特出之处,的确是鼓上蚤时迁兄弟,只是年纪已经将近四十了。 原来那年时迁收了吴用给的一箱珠宝,又收到公孙胜捎来一切顺利进行的消息,不敢丝毫怠慢,决定先设法买下韩魏公位于相州安阳的老宅,作为进行计画的根据地。 韩魏公就是与范仲淹一起抵御西夏的韩琦,他曾歷任三朝宰相,受封魏国公,所以才被民间称为韩魏公。时迁是在东京认识韩琦的长孙韩锦,听他说自从祖父去世之后,相州老宅已经三十年没人居住,似乎有想要脱手之意,因此把握机会将它买了下来。 公孙胜又指着另外一人说:「这是陈广师父。」 陈广年约三旬,身高也有八尺,而且身体精壮结实,双眼如电,手中提着一桿长枪。 「陈师父不但擅使长枪,自创的拳术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公孙胜说完,又指着一对看来是父子的人说: 「这是城外三里村的徐大叔与他儿子徐庆。」 吴用一看到那孩子就知道是李逵了;可是当时在酆都不是说好要到麒麟村投胎吗?难怪自己到麒麟村找了几趟都没发现。 「这是隔壁麒麟村的王员外与他儿子王贵。」公孙胜指着最后两个人说。 岳飞后来才知道,李逵当时在奈何桥这一闹,被罚要1年后才能投胎,一向最讨宋江喜欢的矮脚虎王英就顶了这个缺;罢了,王英就王英吧,多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吴用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于是,由时迁高薪聘请陈广,在王员外宅内教导岳飞、徐庆、王贵三个孩子学习各种武艺。 岳和夫妇与徐大叔,看看他们三位:一个是穿着讲究,一个是仙风道骨,最后一个似乎武艺超群,而且大家有缘都是汤阴人,觉得可以放心交託,所以全无异议。 陈广乃是行伍出身,教拳以实战与桩法为主,首重下盘稳定;搏击则以近身为主,下盘稳定之后,倚赖脚法变化欺身而上,出手尽取对手的眼、耳、口、鼻、喉、太阳穴以及心口各处,可谓招招致命。招式身法则大都是意形,如大鹏拳、梅花拳、黑虎拳、鸳鸯拳与吞吐拳等。 兵刃方面则精通十八种兵器,其中最擅长的是长枪。 岳飞、王贵、徐庆三个男孩子,在陈广的教导之下,对于各项武艺都打下了不错的基础。 尤其是岳飞,由于早就订定远大的志向,所以格外吃苦耐劳,又有林冲的筋骨与资质,更是成就非凡;经过五年的锻鍊,到十一岁的时候,在相州汤阴县所有武术比赛少年组已是所向披靡,毫无敌手了。 徐庆出自农家,体格壮硕,个性爽直,只要是师父教的东西,就只知道一股脑地苦练;几年下来虽然不如岳飞那般出色,参加比赛也大都能名列前茅。 至于王贵,因为家里有钱,从小养尊处优惯了,又承袭了王英好吃少动,敷衍了事的习性,所以虽有名师教导,也仅能达到中上的水准。 十一二岁的男孩面临转骨,全身力气开始激发出来,应该可以学习像射箭这种比较需要手劲与技巧的武艺了。有一天正好公孙胜再度来访,陈广跟大家说:「这几个孩子底子很好,几年下来我连压箱底的功夫都搬了出来,如今已经没有东西可以教他们了,再待下去恐怕会误人子弟。所以早就想要辞馆,回老家侍奉父母。今天正好一清道长过来,请您另外聘请更高明的师父来教他们吧。」 三个孩子五年来一直与陈广朝夕相处,情同父子,如今听说师父就要离开,俱都泪流满面;大人们虽然也感到依依不捨,但知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也只好由王员外准备了一桌丰盛的谢师宴之后,恭送陈广师父回家。 第一章 少年学艺(二) 几个月后,公孙胜又带了一位新的师父前来。 这位周侗师父相貌堂堂,鬚发俱白,看起来十分严肃。吴用再仔细端详一下他的容貌,赫然发现原来竟是二哥玉麒麟卢俊义。 公孙胜身旁还有两个小孩,岳飞首先注意到一个年纪跟大家相仿的少年,那不是我朝思暮想的戴宗兄弟吗?歷经生离死别,鬼门关前走一遭,想不到今日重逢,两个人心情都十分激动,紧紧拥抱了许久才依依不捨地放开。 原来他这一世姓马,他父亲为他取名为马成。 戴宗虽然也没有喝下孟婆汤,但是他们这种马甲神行术必须以高等轻功为基础,而且最好是十一岁之后开始学习,五年之后大约十六岁,若轻功达到一定水准才能使用马甲。 另外一个小孩年纪比较小,名叫董先。事后公孙胜告诉岳飞,他的父亲是双枪将董平。 时迁也来了,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带着一个身材瘦弱,绑着两条辫子的小女孩,不时从时迁的身后探出头来,用她那乌黑明亮的眼睛打量着岳飞等三人。 岳飞看到她的眼珠一直咕嚕咕嚕地转动,觉得十分有趣,很自然地对着她笑了一笑。 女孩看到对面那个剑眉星目的少年对着自己露出笑容,不禁羞红了脸,整个人都躲到时迁身后,不敢再探头出来了。 时迁伸手把女孩拉到身前说道:「这是我妹妹的女儿,名叫刘巧娘,以后也要在这里与大家一同学艺,算是你们的小师妹,你们身为师兄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大家都还没回答,王贵马上满面笑容说道:「时迁大叔请放心,我向你保证,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师妹。」 自此开始,岳飞、徐庆、董先与王贵几人跟着周侗学习弓箭、拳脚与兵器。 时迁则教导马成与刘巧娘轻功。 公孙胜告诉吴用,那年他带着阮小七去找卢俊义,正好碰到高俅派人给卢俊义下药,于是将计就计,让卢俊义假装中毒之后从船上落入水中,其实阮小七早就被安排躲在船下,将卢俊义暗中救走,然后便带着卢俊义前往清华山去找他师叔太乙真人。 太乙真人是神医安道全的师父,他有一种秘技,能够将人脸上的金印巧妙去除不留痕跡。经过太乙真人施行手术之后,从此卢俊义便以周侗的身分开始了全新的生活;十几年下来,早就成为一个练武名师。 卢俊义精通十八般武艺,还曾经率军击败西夏,立下显赫战功,当年「大名府玉麒麟卢员外」的威名,在武艺界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层次等级都比陈广高出许多。公孙胜相信,岳飞等人在他的悉心教导之下,各项武艺一定会突飞猛进。 周侗知道这一群小伙子学艺的目的是打仗,以便日后保家卫国,建功立业,因此觉得他们的课程至少要增加一门马术,甚至必须学习骑射的本领。因为大宋面临的外敌,无论是西辽、西夏还是金国,都是擅长骑射与野战。 周侗更知道,这整个空前绝后的伟大计划,成败完全系于岳飞身上,如果无法将他塑造成功,一切都将成为泡影;因此对他的训练必须异于常人,特别规划。 一开始,周侗带岳飞到汤阴城北门外一座小山,山脚下有一间小农舍,里面都是锄头镐钁、扁担水桶,每天还会送来几十棵树苗、周侗教岳飞沿着山路挖坑挑水栽树。 吴用也不是没见过世面,心想你这不外乎是所谓磨练耐性的老招式而已,姑且静观其变。两个多月过去,整座小山都栽满了桃树。岳飞喜孜孜地跑去问老师现在还要做甚么?周侗果然还是老神在在,轻松地捻着鬍子,淡淡地说:「不急不急,吴学究应该知道这个道理吧,俗话不是这样说的吗?功夫志中来,志在耐中磨。」 又过了一个多月,整座山几乎都种满了,岳飞想这下应该开始教功夫了吧,想不到师父却仍然教他继续干些粗活。 又过了半年,周侗对岳飞说:「飞儿,你帮我种的树三千六百棵都活了。从现在开始,你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到那座小山,把每一棵树都摇一摇,但是绝不可以折断任何树枝,也不能漏掉任何一棵,而且必须在日出之前完成。」 头一天,岳飞累得腰痠背痛才勉强完成,但是太阳早已升起;他知道隔天必须更早起来,动作也必须加快;经过十几天之后,他终于能够全部完成又回来,脸不红气不喘,而且太阳也才升起。 又过了几天,岳飞从小山做完例行功课回来,一进门就看到周侗端坐在大厅里,他上前请安之后,周侗便说道:「吴学究,这阵子这样磨你,想不到你逆来顺受,没有任何怨言。」 「二哥,想当年我智赚你上梁山,害你无家可归,还被当成罪犯,遭到刺配,你事后不但没有找我报復,还把我当兄弟,所以无论你叫我做什么我都会遵从的;而且我相信你让我这样做一定有你的理由,这一切绝对是为了训练我成为一代名将,我真心感谢二哥的帮忙。」 「其实这样把你操一操,当年的怨气真的消散了不少,三弟。」周侗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 「玩笑话说完了,现在开始说正经事。」周侗又恢復严肃说道:「一个武术高手或战士,在对敌时必须要有充沛的体力与十足的耐心,无论时间如何急迫,环境多么恶劣,最后要出手的一霎那,心跟手一定都要尽力维持平静,才能一击致胜;尤其是射箭,唯有心手合一,才能百发百中。」 「飞儿,我终于可以开始教你武艺与射箭了。」周侗轻轻拍着岳飞的肩膀说道。 第一章 少年学艺(三) 岳飞他们几个从小就一起学艺,男孩子在一起自然少不了打打闹闹,言语之间也是口无遮拦,经常说些低级笑话,更没人会去注意衣着或是仪容是否整齐。 可是自从刘巧娘这个小师妹出现之后,除了徐庆那个神经特别大条的傢伙之外,每个人都开始注意外表以及言行举止,深怕被小师妹视为化外之民。 尤其是王贵,每天都穿得光鲜亮丽,油头粉面,打扮的像个王孙公子,刻意的在刘巧娘身边晃来晃去;三不五时还从家里带些胭脂水粉或零食点心送给她,甚至嘘寒问暖,献献小慇勤。 无奈那王贵就跟前世的矮脚虎王英一样,长得其貌不扬,五短身材,甚至还有点臃肿,本就不容易讨得女孩子欢心;再加上说话浮夸,生性懒散,虽然极力讨好,刘巧娘对他也是不假辞色,拒绝接受他所赠送的东西。 对于眾多师兄,刘巧娘记忆最深刻的就是初次见面时岳飞那温暖的笑容。相处久了之后,她发现这位大师兄不但文武全才,而且待人诚恳温厚,对自己更是尽心呵护,一颗芳心早就系在他的身上。 王贵不是傻子,眼看着一直对自己冷若冰霜的刘巧娘,只要跟岳飞在一起就笑顏逐开,每次要进城去买东西都要岳飞骑马载着她去,心中当然有数。 有一天,王贵单独邀请岳飞在花厅喝酒,几杯下肚之后,他便搭着岳飞的肩膀说道:「岳大哥,你我二人算不算是好兄弟?」 岳飞轻抿了一口酒笑着说:「我们是邻居,从小玩到大,当然是好兄弟了。」 「既然是好兄弟,弟弟若有事求哥哥,当哥哥的是否要尽全力帮忙?」 「那是当然,不知王贵兄弟有甚么事情需要我帮呢?」 「大哥答应得这么爽快,小弟就厚顏开口了;其实我对小师妹爱得快要死了,不知大哥可否将小师妹让给我?」 岳飞心想,这王贵怎么这一世还是一个癩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花痴?想当年在梁山,宋江经不住王英苦苦哀求,半哄半骗让如花似玉的扈三娘嫁给王英,使扈三娘一辈子都不快乐;如今且不说我与巧娘是两情相悦互许终生,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像宋江大哥那样硬凑成一对怨偶,让巧娘抱憾至死。 「小师妹又不是物品,更不是我口袋里的东西,我哪有权利说要让给谁呢?」岳飞收起笑容,正襟危坐说道:「她是一个能够独立思考的人,任何人都无法左右她的感情世界,我们就尊重她的选择吧。」 周侗除了按部就班教导岳飞射箭技巧之外,其他有关武艺方面的事,不管大小都要管。 陈广所授以战争时对战为主,所以最重视的是步法稳定与持久防守。两军对阵廝杀时,不像一般打擂台或武林比试,是以一对一为主,就算两边说好人数不对等,也可以明确知道敌人是哪几人?战争则完全不同,只要还没鸣金收兵,随时会从各种方向出现新的敌人。 周侗则是一位全能教师,不管是刀枪剑戟,鞭锤棍棒,各种武器都难不倒他;从军时期,他骑马射箭的功夫一直让同袍们很难望其项背,甚至连行军佈阵也有一套,因此眾人得到的除了武学之外,还有全面的军事知识。尤其对于岳飞,更是倾囊相授,毫无保留。 岳飞也的确没让周侗师父失望,由于加上了林冲的强健体魄与臂力,十六岁就能张开三百斤的强弓,而且左右都能使,射箭功夫早就超越当年的花荣。 有一次汤阴县举办全县射箭比赛,岳飞展现连环箭神功,一连九箭全部命中两百尺外的靶心,技惊全场。 其他的武艺,以林冲的根基与修为,更是将陈广与周侗各自的优点尽纳箱底,十七岁就创出独门的招式,也就是日后流传千古的岳家拳与岳家枪。 岳飞的惊人成就,让身为师父的周侗声名大噪,邻近几个县的人都将子女送来学艺。周侗便买了一座宅院,设立武馆,广收门徒。 岳飞母亲姚夫人族兄的儿子姚政也慕名前来。 有一天时迁对岳飞说:「无论大小战争,情报战都是非常重要的一环,我发现董先在这方面很有天分,所以我决定将我所长全部传授给他,以后你成为领军大将的时候,就会知道他绝对是你不可或缺的左右手了。」 岳飞刚满十八岁,时迁就到去找岳和夫妇,说他外甥女刘巧娘与岳飞青梅竹马,两人情投意合,他代替妹妹妹夫希望结为亲家。经过分别询问,两位年轻人都是欣然同意,所以就选定良辰吉日将两人的婚事办了。 两人结婚之后一年,长子岳云出生,过一年又生下长女安娘。 一日,周侗在武馆召集所有弟子,并遣人到岳家去请岳飞。人员到齐之后,他说:「所谓成家立业,你们大师兄岳飞已经成亲,接着就该立业;他已尽得我的真传,所以从现在开始这武馆就交给他了。」 周侗说完又从墙上取下两把弓,交给岳飞。 「这是我生平惯用的两把铁臂神弓,也一併传授与你。」 他环伺了眾弟子一眼,笑着说:「不是我偏爱岳飞,给你们也没用,因为你们都开不了。」 岳飞连忙推辞,央求师父留下。周侗却不理会眾人哀求,转头进内室去了。 第二章 周侗献策(一) 当天晚上,岳飞正在阅读「黄石公记。」 此书一般称为「三略」,作者黄石公,是古代一本着名的兵书,自从神宗皇帝以来,时人将它列为「武经七书」之一。 房门突然被打开,岳飞抬头一看,发现是周侗进来;他马上将书放下,迎向前去。 「飞儿,在看书啊!」周侗走过来拿起书看了一下,笑嘻嘻地说:「看三略啊,不错,真不错!」 语音刚落下,周侗的拳头快如闪电,瞬间到达岳飞胸前。吴用三人之间早已达到意会神通的境地,林冲马上接过周侗的招式,一一化解。 「林冲来得好。」周侗突然大叫一声,一面加快手中拳击的力道,一面说道:「夫为国之道,恃间与民。信贤如腹心,使民如四肢,则策无遗。所适如肢体相随,骨节相救,天道自然,其巧无间。军国之要,察眾心,施百务。危者安之,惧者欢之,判者还之,怨者原之,后面该怎么接?」 林冲根本听不懂周侗口中所唸到底是甚么,怎知道后面该怎么接?可是老师既然出题也不能置之不理,打斗之中又不能换吴用出来,情急之下只好一轮急攻;果然拳怕少壮,周侗被一拳击倒在地。 吴用赶紧出来蹲下相扶,正想回答刚才周侗的问题,不料周侗突然施展擒拿功夫,由于变化太快而且只在肘腋之间,完全来不及换林冲接手,只能眼睁睁地任由吴用被周侗扣住。 周侗将岳飞放开,得意地说:「你看,以后如果碰到这样的情况,你们要怎么办呢?」 「师父,你是充分利用我们三个人的弱点才能得逞,别人根本不可能会出这种招式,而且有这次的经歷,我们以后就会特别提防了。」岳飞笑着说道:「我们早有默契,平日一般状况进退应对都是由我吴用掌控,正式对敌需要动手或有危机需要堤防时换成林冲,花荣只有在使用弓箭时才会出面;而且我们已经进行无数次的练习,早就达到心意相通,转换自如的境界,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周侗心里十分清楚,刚才自己进来看见吴用正在看「三略」,突然发动攻击逼出林冲,双方拳脚正酣时嘴中念出「三略」书中重要内容,林冲正尽全力应付拳脚攻击,无法替换吴用出来应答,如果是与其他人对打,对方根本不可能这样做,而且林冲也不需要回应。接着林冲将自己击倒之后,由于战斗状况结束,自己又是师父身分,吴用赶快上前来扶起自己,这时自己在吴用腋下突然发难,使他们来不及应变换成林冲而受制,如果换成一般的对手,他们绝对不可能给对方这种机会。 「其实我只是对于你们充满好奇,所以事先计画好步骤存心让你们出糗,不过开个玩笑,希望你们莫要责怪。」周侗微笑说道。 当时公孙胜对卢俊义只是将这个计画简略说了一下,让他十分好奇,所以希望吴用告诉他所有的详情,究竟是怎么办到的呢? 吴用将所有的过程叙述了一遍。 「因为林冲与花荣两位贤弟都喝了孟婆汤,所以只有我拥有前生的知识与记忆,他们只记得岳飞出生以来的事情。不过他们前生各自拥有的天赋并未改变,所以学习起来特别容易上手。」 周侗一面听,一面嘖嘖称奇。 「简直太棒了,这么一来,根本就是让一位名将的身手配上诸葛亮的脑袋,你们未来的成就一定无可限量。」 「师父有甚么建议吗?」 「我朝继承五代军权擅专的风俗之后,太祖皇帝为保大宋王朝千秋永祚,避免重演陈桥兵变,不但杯酒释兵权,解除开国武将们的兵权,而且矫枉过正,让武将不再拥有固定的班底与亲兵,甚至订下重文贬武的基本国策。」周侗沉吟着说:「造成歷任皇帝都是偏重文臣,武将方面除了狄青与杨家将之外,也大都是所谓儒将,像韩琦范仲淹等人,精通阵法韜略,以文领军,本身却从不临阵廝杀。这些只会纸上谈兵的傢伙,若打胜了便以首功自居,名利双收;若是败了,则将责任推到麾下的各级将士头上。」 岳飞静静听着。 「军中还有一种人是依靠祖荫,例如刘光世。他父亲是镇海军节度使刘延庆,一开始是以荫补三班奉职,累升鄜延路兵马都督、从五品蘄州防御使。两年前跟着他老爸平定方蜡之乱,其实根本没有寸功,才三十五岁就升任鄜延路兵马鈐辖、正五品耀州观察使。 「至于你们这种从小苦练武艺,凭着一腔热血,心中期盼有朝一日能上阵杀敌,累积战功求得一官半职以报効国家的人,我举个例子给你听。 「我在陕西曾经收过一个弟子名叫韩世忠,他是绥德人,家中贫寒,又不识字,是一个整天喝酒的市井无赖。我发现他根骨奇佳,是一块练武的好材料,所以收容他好几年,教他识字武艺,骑射功夫更达一流水准,后来又鼓励他去从军。」 周侗说到这里,脸上充满忧伤,长叹了一口气才继续说:「可惜至今十多年都还只是个普通士兵,眼看许多一起从军的人一个个战死沙场,正要萌生退意。不料天赐良机,两年前正巧随军讨伐方蜡,他因为机缘巧合,亲手生擒方蜡。原来上司也要让自己的亲信冒名领功,但因为当场目睹的军民太多,所以无法得逞。 「结果呢?生擒方蜡此等大功,只让他脱离普通军士阶级,终于在三十三岁被授为从九品承节郎。」 「你要知道,宋代武将阶级,最高为正二品太尉,最低为从九品承信郎,共分五十二阶。那承节郎只是第五十一阶。若要一阶一阶慢慢往上爬,等到鬚发俱白都无法成为领军的大将。」 周侗的脸色更加沉重了,缓缓说道:「你们的计画与组合如此完美,为师相信你一定能成为旷古第一的名将,所以最后必须告诫你两点,希望你一辈子都要谨记在心。首先是我朝皇帝对于手握重兵的大将一直心存戒惧,因此你切记不可功高震主,更不要干预朝政或皇帝的家务事;其次就是朝中一定有文臣会猜忌你,深怕你功劳太大影响他的权势与地位,所以可能会在皇帝面前进谗言诬陷你,甚至夺你性命。」 岳飞听了老师父的精闢见解,以及举例说明,心中颇有领悟,于是翻身拜倒,叩谢师父。 次日,周侗便随着公孙胜去云游四海,从此不知所踪,未再与岳飞等人见面。 第二章 周侗献策(二) 周侗临行之前的一番话,让岳飞重新考虑未来的行止与计画。 想起当初梁山的种种状况,与全国比起来不过是弹丸之地,聚眾顶多数万,每日大小事务处理起来就已十分繁忙,还有许多繁琐细微之事交由属下分层负责。但有事情,仅有头领可以参与讨论,自己连头目都鲜少认识,更别说是一般军眾了。 以此推想,皇帝统领全国之困难复杂程度自然不在话下。莫说全国的军士高达百万以上,即使只计算从五品以下的武官,相信也有几万人,人人都想尽办法想要浮出水面;还有经过武举科考,以及享有祖荫者压在上面,若依照原先想法,就算不战死,战功也可能被他人冒领,一辈子都没有出头的机会。 所以必须从长计议,想办法认识一些地位比较接近高层的人士,以提高自己晋身的起跑点,才能达成人生的目标。 想定之后,岳飞决定把武馆结束营业,带领眾人到安阳韩魏公老宅去;所有师兄弟若有意愿者可以跟随前往,其他各人先解散回家,但还是随时欢迎前来加入。 当场有赵宏、姚政与王万等人愿意加入。 岳飞的面貌与吴用几乎一模一样,眉清目秀,俊俏英挺,而且年纪轻轻就声名远播,所以汤阴县几年来有不少年轻女孩到武馆来报名,期盼引起岳飞的注意;不料岳飞闪电结婚,这群女孩只好断了念头纷纷求去。 于是,岳飞带领王贵、徐庆、马成、董先、赵宏、姚政、王万与妻子儿女,拜别父母,跟随时迁前往安阳。 一行人除了时迁之外,都是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又在一起学艺多年,一路上自然是有说有笑,不像出远门,倒比较像是出门玩耍。 其实从汤阴到安阳,都属于相州地界,以他们练武人的脚程来说,根本就是半日可达,所以不急着赶路。 一出北门没多远,右边就是一座小山,整座山都栽满了桃树;此刻正逢三月底初春季节,眼前一片粉红色的桃花盛开,许多青年男女循着山道在花间穿梭游赏,也有父母携带孩子前来嬉戏,焉然一幅春游图的景象。 岳飞想起八年前,这里还是一座光秃秃的土山。若不是周侗师父为了训练自己的体力与耐心,今天就没有这座桃花山供大家游玩欣赏,同时更加体会到所谓「前人种树,后人乘凉」的意义。 一进入韩魏公安阳老宅,岳飞等一伙人都瞠目结舌,生平第一次看到如此雄伟宽阔的民宅。之前大家认为王贵家已经够宽敞,所以安排到他家学艺,若与这座老宅比较,完全不能相比;即使是汤阴县令府邸,也是相差了不只一个层级。 岳飞将这坐庄园定名为「大鹏庄」。 对外界宣称的庄主是昔日梁山泊军师,入云龙公孙胜,总管是鼓上蚤时迁,岳飞等人都是庄客。 大鹏庄欢迎各路英雄好汉前来拜访,论文比武;同时长期徵求庄客。 更欢迎前梁山兄弟前来叙旧,但以「无案在身」者为限。 第三章 康王赵构(一) 一日,韩锦带着堂弟韩诚来拜访时迁。 韩锦的父亲韩忠彦,就是韩琦的长子。他本来只是因为韩琦的关係,被任命为将作监簿,后来自己考上进士,曾被拜为尚书右僕射兼中书侍郎,后来受到蔡京排挤,于徽宗大观三年抑鬱而亡。 韩锦兄弟六人深感官场凶险,又因祖父与父亲两代为官清廉,并未留下多少遗產,所以才将老宅卖给时迁,六人分了安度馀生。 双方分宾主坐定之后,韩锦对时迁说:「我这宅子卖给你十几年了,你一直没掛门匾,彷彿当作废宅一般。这几天听说你终于开庄纳客,所以过来看看。」 岳飞估量韩锦已经年逾五十,看样子早就意气消沉,斗志全无了。 再看那韩诚,年纪应该比自己还小,外表长的聪明伶俐,十分讨喜。 原来他们韩家上一代就有六个兄弟,到他们这一代至少有三十个堂兄弟,年龄最长的人与最幼小者差距恐怕不止四十岁。 当初将老宅卖给时迁的时候,韩诚应该才出生不久,所以对于韩家老宅种种,他一直都只是耳闻,从未亲自见过;所以这次一定要跟着堂兄,过来瞻仰一下。 于是时迁与韩锦两个老头在大厅喝茶,由岳飞陪同韩诚到处参观。 走着走着到了书房,一共三个房间,每一间都矗立着一个个高大到顶的木製书架,书架上又摆满了书。 当初吴用参加举考失败之后,就偏爱各种杂书,利用各种管道蒐集阅读;上了梁山之后,大家都知道他有这个嗜好,所以或买或抢,尽量帮他扩充收藏。 招安之后,这些藏书被搬到他隐居的茅庐,前一阵子决定入住这里才搬了过来。 「啊,这么多书喔。」韩诚兴奋地大声喊叫:「这是谁在看的书?」 「是我。」岳飞平静地说道。 「这么多书你每一本都看过吗?」 岳飞点点头。 「虽然看过,但是早就忘了吧。」 岳飞摇摇头。 韩诚随手拿起一本,翻开念道:「文王将田,史编布卜曰:『田于渭阳,将大得焉。非龙,非彲,非虎,非羆,兆得公侯,天遗汝师,以之佐昌,施及三王。』」 韩诚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岳飞马上接着背诵: 「文王曰:『兆致是乎?』史编曰:『编之太祖史畴为禹占,得皋陶,兆比于此。』」 韩诚将「六韜」放下,又陆续拿起「山海经」与「文心雕龙」分别测试,全部过关。 韩诚不禁拍手叫好,讚叹不已。 两人转过回廊到达位居前进的演武厅,韩诚看见兵器架上有好多种武器,墙壁上还掛着两副硬弓。 「这些武器与弓箭难道也是岳兄弟在使用的吗?」 「正是不才。」 「敢问岳兄弟可以开多少斤的弓?」 「勉强开得三百斤。」 韩诚沉吟了半响才开口说道:「我有一个好友,年纪跟我差不多,大约少你三四岁;我发觉你们两个人真像,他也是喜欢博闻强记,平常也很爱玩些棍棒弓箭,我回汴京之后问他是否愿意结识你?他若愿意,我再遣人过来通知你。」 岳飞还想再问,韩城摆摆手说道: 「其他的事我真的不能告诉你,因为他不是一个平民百姓。」 过了十几天,韩诚遣人来告知,日前所说的人就是康王,而且他已经答应要见岳飞。并约好三日后在康王府书房见面。请岳飞随着来人前往汴京,行程全听韩诚安排。 赵构,字德基,生于大观二年,是徽宗赵佶的第九个儿子;初封蜀国公、广平郡王,直到宣和三年,也就是两年前才受封为康王。 韩诚在王府似乎很熟,带着岳飞直接往书房走去。 虽然贵为王爷,但是终究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孩子,两人远远的就看到书房门口有一个人一直向着大门这边眺望。当岳飞踏进书房门口时,发觉他脸上还难掩兴奋之情。 韩程为双方做了简短的介绍之后,康王亲切地拉着岳飞的手去参观他的藏书。 「自古有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顏如玉,岳兄以为对吗?」 「回秉王爷,草民认为这两句话稍嫌夸张;多读书是好事,书中也的确能让人获得各种知识,如果融会贯通又努力实践,又逢机缘巧合,或许会有黄金屋、顏如玉,但是机率实在太低。不过用来鼓励大家尽量多读书,倒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说得有理。」康王说:「我们是志趣相投交为朋友,不需要那些繁文縟节,请直接称呼我赵兄就好。」 「既然王爷不计较,我也不再客气,那么我们私下就照您说的互称为兄;」岳飞说:「不过在人前这礼数还是不能稍微减少的。」 「听说岳兄年纪轻轻就博览群书,而且过目不忘。」康王突然收起玩笑之心,一本正经地望着岳飞说:「韩兄说他可以为这件事情作証呢。」 「哪有这回事?那天韩兄抽取的三本书,正好是在下极感兴趣,熟读之书,所以侥倖过关而已。」 康王笑了一笑。「好个侥倖过关!想那六韜、山海经、文心雕龙,虽然都是自古以来有名的作品,可是所属科目却相差甚远,若不是广学博闻之人,怎能随口背诵?正好小王也是独爱这种游戏,而且也经常侥倖过关,今天就让我们一起玩一玩吧。」 康王领着二人进入藏书库,指着其中一个书架说:「这是我朝太宗皇帝,令李昉等人编纂完成的『太平御览』,共一千卷。我们二人各用两炷香时间,随意取书阅读,到时候再比看看谁记得比较多,岳兄可有意见?」 宋太宗赵光义于太平兴国二年,命李昉等人费了六年编撰「太平御览」编修,是以「修文殿御览」、「艺文类聚」、「文思博要」为蓝本。书成之后,宋太宗命人每天送三卷让他阅读,花了一年看完;因为经过皇帝亲自看过,书又成于太平兴国年间,因此名为「太平御览」。 康王曾经想要仿效先祖,每天阅读三卷,可惜半途而废;如今选择这部书为比赛题材,主要是年轻气盛,想要取巧获胜。心想自己先前已经读过一大半,岳飞就算再博学,凭他一介平民,家中绝对不可能藏有这种国家编修的大套书籍,因此多少可以占点便宜。 想不到韩琦的长子韩忠彦,也就是韩锦的父亲,他就在韩家老宅收藏了一部,由于篇幅浩瀚,上京任职也不便带走,最后就随宅附送给了时迁。 这部书的内容,共分五十五门,岳飞得到之后如获至宝,早就选择了一些有兴趣的部分加以研读。 最后比试的结果,康王选择了天部的卷章,背起来虽然八九不离十,但是错误遗漏不断出现;岳飞则是重点选了一些兵部、刑法部等类卷章,背诵起来几乎很少疏失;所以由韩诚判定岳飞获胜。 第三章 康王赵构(二) 三人又前往演武厅。 康王取出一把弓,小心翼翼地交给岳飞;岳飞将它上下打量一番,轻轻拉到满弦放开听它的声音,最后把它交还给康王,「这张弓还不错,大约二百斤左右,对一般人来说,已经很少有人拉的动了。」 「足足二百斤。」康王说:「要不我试射几箭请岳兄指教指教。」 他从弓箭袋中取出弓箭,总共发了五箭,虽然都在靶上,但只有两箭命中红心。 岳飞走上前,也从弓箭袋中取出五隻箭。 他请康王搭上第一隻箭,拉满弦之后先不急着发射;他帮康王调整了一下脚步站立的角度再发射,果然应声中的。 第二箭岳飞调整了康王的腰部,第三箭则调整了右手,也都分别命中。 最后两箭岳飞都让康王直接发射,圆满完成箭无虚发。 康王欣喜若狂。又问了许多有关射箭的问题,岳飞都一一回答。 最后康王请岳飞当场试射,他说:「你这弓太轻,我射不习惯。」 「我听韩兄说你的弓是三百斤,哪天带来让我开开眼界好吗?」 接着聊到博击,想不到连韩城也有兴趣,不过三个人的层次差太多,根本无法演练。 可是康王兴緻已经上来,非要好好玩玩不可;他命管家把王府里的护卫军、护院与家丁都聚集到练武场来。 岳飞将其中没有经过严格训练,也没有学过武功的人剃除,留下大约二十人,其中有三人比较强。 一位是王府护卫军统制李标,军阶是从七品武节大夫;另两位是护院,一位是华山派的逍遥剑客江直横,一位是青城派的锦毛虎袁英杰。 岳飞从兵器架上取下一桿长枪,用布将枪头包起,然后跟眾人说:「我们今天只是自己人演练,所以点到为止;凡是被我枪头碰到的人,就请自动退出战局。」 二十个人虎视眈眈,望着包围圈中的岳飞,但见他单身一人,手提长枪环伺眾人,丝毫没有一点惧色。 那李标发挥军人身先士卒的精神,舞着狼牙棒率先衝了上来。 岳飞迎向前去,手中长枪只在李标面前虚晃一招逼退他,随即转向右边那些一般军士;挥动长枪东打西挑,瞬间已经解决四人。 岳飞的谋略,就是先避开三名高手,儘快解决其他十几人,最后再来面对三名高手时就没有后顾之忧。 短短几个回合,岳飞面前就剩下三个人了。 下一个目标是使狼牙棒的李标。单手舞动重兵器的人,一个招式若是挥空,身体便可能失去重心,这时全身大都会露出破绽。所以他们面对不熟悉的对手,一开始通常都不敢全力出击而会有所保留,尤其是预期将会挥空的那一霎那,大都会迅速撤回力气以求稳定;这种身心不协调的时刻,就是对付他们最好的时机。 岳飞故意背对李标,似乎忙着应对其他两人的攻击,无法兼顾到后面的敌人;其实他只用四成精神,就可以将两名护院维持在安全距离里,其他六成精神都在观察李标的动静。 李标看着两个护院的眼色,也知道自己掌握着难逢的好机会,只是一直衡量何时才是最好的出手时机?最后终于逮到一个机会,只要稳稳出手,一定可以手到擒来,在王爷面前出出锋头。 结果,一出手他就觉得不对劲;狼牙棒刚挥出去那小子就突然不见了,心中的直觉告诉他必须马上收手,正在犹豫间,耳中突然听到一声暴喝:「着!」 李标的手腕一麻,被岳飞的枪头点到,狼牙棒也脱手掉落地上,只好垂头丧气地退出圈外。 再来应该是那个很爱花式表演的剑客了。 岳飞看他不断把手中的剑舞成一片剑网,或是挽出朵朵剑花,委实十分漂亮好看;心想打了这么久,他的剑与我的枪好像没碰到几次,真不知道他那些花招是在对敌还是在取悦观眾? 再仔细看一下,当他全心在耍那些花招的时候,身后应该是无法兼顾,漏洞百出吧。 另外那个护院是赤手空拳,老实说这不太公平,只要长枪有一定水准,要把他隔在安全距离外实在太容易了,所以岳飞一直把他当成空气,现在只要想办法全力解决这个剑客。 经过几次刺探性的回合之后,岳飞发现对手应该很少面对生命搏杀,平常大都是在演练剑法,所以只要对方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就会乱了阵脚。 他有一个招式,「平沙落雁」斜砍过来,岳飞用长枪格住;然后各自收回兵器之后,他又换成「仙人指路」直刺过来。几个回合之后,岳飞发现他又是「平沙落雁」斜砍过来,岳飞用长枪格住;接着岳飞假装要配合收回,趁着对方又换成「仙人指路」直刺过来时,长枪往上一挑已经架住他的咽喉。 岳飞退后一步,抱拳连说承让,江直横红着脸退出场去。 终于只剩下锦毛虎袁英杰了,岳飞不想佔这个便宜,把长枪一丢,也是赤手空拳上场。 袁英杰身长将近九尺,腰围不输水桶,宛若一座小巨塔;出拳虎虎生风,光那气势就很吓人。 岳飞却不再闪躲,欺身上前硬接硬拆,一转眼已经交手几个回合;岳飞发现袁英杰只是体壮力大,不太能够将全身力量集中到拳头,所以儘管气势惊人,其实就算打中敌人杀伤效果也不大;而且像他这样每次都要全力挥拳,不但费力而且容易重心不稳,暴露弱点。 过了大约一盏茶时间,袁英杰一招「猛虎下山」扑过来,岳飞往后疾退,袁英杰趁势施展大开碑手法,立掌斩劈岳飞前胸,岳飞脚下接连转换步法,旋转身体,正好落在袁英杰的左后方。 岳飞提起右脚尖往对方脚踝一点,袁英杰觉得脚下发软,两百斤的重大身躯顿时扑跌在地上,岳飞一个箭步上前,右膝顶住他的腰,一双手掌虚拍在袁英杰两边太阳穴上,若是真正搏命相斗,岳飞只要拍实用力,马上让他从此不见天日。 四周响起喝采的声音,久久不绝。 第四章 沥泉(一) 康王自从那天见了岳飞之后,惊为神人;三不五时就请韩诚约岳飞来王府,缠着岳飞教他棍棒拳脚,私底下甚至称呼岳飞小师父。 「王爷,在下有一件事不明白,」岳飞说:「赵兄已经贵为王爷,有朝一日说不定还有机会成为九五之尊,为甚么还要如此辛苦学习呢?」 「不瞒你说,我父皇一共有三十几个儿子,他早就立我大哥为太子,我亲娘也不怎么得宠,所以这皇位再怎么轮也轮不到我。」康王笑着说:「但我从小就兴趣广泛,学甚么都快;不只是棍棒拳术,还与我父皇一样,特别喜爱书法绘画。」 康王似乎越说兴緻越高。「再说练习武功其实还蛮有趣的,既不苦也不累。我们大宋朝一向都是重文轻武,一般父母都不鼓励孩子练习武功,导致国力凋敝,外患频仍。我觉得练武不但好玩,更能健强体魄,遇到危险还可自保,可说是一举三得。」 「既然赵兄这么说,那我们就继续互相切磋了,不过赵兄既然称呼我为小师父,可要有心理准备,因为我一向对徒弟都是很严格的呦。」 大家又聊了一些风花雪月,岳飞突然问康王道:「康王刚刚提到我朝国力不强,外患很多;朝廷现在正执行联金抗辽这个政策,虽然可以解除西辽的小威胁,却引进更强大的金国,简直就是引虎驱狼,后患无穷,不知道王爷有甚么看法?」 「讲到这事我到现在还忿忿不平,当时李纲宗泽等人早就将这利害关係分析得很透彻,偏偏我父皇就听不进去,反而採信蔡京、童贯、高俅那班奸臣的话,才造成今天这种局面啊。」 一听到这些奸臣的名字,吴用眼前不由地浮现出他们迫害梁山眾家兄弟的行径,心中十分激动,大声喊道:「这些可恶的奸臣,只知道玩弄权术,把持朝政,完全没有顾虑国家的安危以及前方将士的性命,真想一剑杀了他们,为国除害。」 「岳兄千万不可,他们可是国家重臣,出入都有眾多随扈保护,没有正当理由是杀不了他们的。如果一时衝动,贸然行刺,不但无法成功,还会平白丧失生命。」 「如果有证据,证明他们犯下重罪,譬如通敌卖国之类,应该就能将他们置于死地了吧。」 「就算这样也还不一定能扳倒他们,因为他们深得我父皇的信任,不过我大哥跟我一样很讨厌他们,如果等到他即位应该就能够成功了。」 岳飞听了之后,心中暗下决心,等到时机成熟一定除掉他们三人,为眾家兄弟报仇。这时想到刚才话题还未结束,于是开口说道:「其实我觉得金人也没那么可怕,我们只要先找到一些有志之士勤练武艺,提高战技,下定决心跟他们一较高下。然后再把朝廷好好整治,只要做到『文官不贪钱,武将不怕死』,一定可以把金人打得有如落花流水。」 康王听了不禁鼓掌叫好。「今天有幸听到岳兄如此慷慨激昂的一番话,真是令人血脉賁张。」 岳飞豪情大发,起身舞了一回剑之后,眼盯着康王说道:「如果将来有一天你当了皇帝,我当了你的大将军,我岳飞立誓,一定像诸葛亮对刘备那样,对你忠心耿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康王深受感动,马上脱口而出说道:「若真有这么一天,你岳飞又不先负我,我赵构如果负你,老天爷便罚我无后。」 其时康王虽然妻妾成群,但只生下五位女儿,尚未有后嗣。韩诚待要阻拦康王,那誓言却已如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了。 康王出门,无论是搭轿、骑马还是步行,都是由护院、家丁或王府护卫军前呼后拥,声势浩大,固然可保安全无虞,却毫无隐私自由,让他觉得十分无趣。 如果只有岳飞与韩诚跟随,三个翩翩佳公子,除了很容易引起女子注意,眾人忌妒之外,可说是自由无比。至于安全考量,有岳飞这种绝顶高手随扈左右,再加上康王自己也不是软脚虾,还有甚么不放心的呢?何况他没有身居要职,生平又从来没有与人结怨,根本不会有人想对他不利。 所以在汴京的酒馆茶楼,歌厅乐坊,都不时可以看到他们三人的身影。 一日,三人正在汴京最有名的「天香阁」饮茶聊天,忽闻隔壁包厢传出一缕簫声,哀怨无比,令人闻之断肠。 接着簫声突然终止,接着是清越的男声唱出正当红的苏东坡作品「江城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双。 夜来幽梦忽还乡。 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岳飞原来单听簫声,就有八九分可以猜到那吹奏者的身分,再听到歌声则百分之百确定了;于是写了一张字条,託酒馆人员转送到隔壁包厢。 不久,一位衣着华贵,风流倜儻的中年人,口中连呼三哥,带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壮汉,揭开门帘走了进来。 他一进门发现在场的居然是三个年轻人,似乎与自己原先预期的不同,于是连说对不起走错房了;正要转身离开,不料其中年龄稍大的年轻人却抱拳为礼说道:「燕青叔叔,是我找你没错,小侄岳飞现正与时迁叔叔同住。」 燕青刚才收到字条,发现竟然是三哥吴用的笔跡,心中十分激动,心想三哥莫非跟卢员外一样,利用诈死金蝉脱壳?所以急忙赶了过来,不料却面临这种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局面。 他凝目注视那个自称岳飞的小伙子,若是大个十岁再留起鬍子,活生生就是年轻时候的三哥,难道三哥随着宋江大哥殉葬之前有留下子嗣?可是为何他又说他性岳? 岳飞已经开始介绍双方,那时燕青与京城名妓李师师缠绵悱惻的爱情故事,由于其间还牵涉到徽宗,所以早已成为大家津津乐道的传奇,也是坊间最热门的说书题材之一,康王与韩诚自詡风流,又经常在声色场所廝混,对这个名字自然不陌生;燕青听到其他两位年轻人当中居然有一位是当今九王爷,也是深感好奇。 燕青接着为他们介绍同行的壮汉,他名叫韩世忠,官拜武节郎。 「啊,原来是师兄。」岳飞的叫声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所以他赶快又说:「周侗师父跟我提过你的事情。」 虽然是从未见过面的前后期师兄弟,但是因为都与师父关係密切,所以这两人之后一直保持联络,情同亲兄弟。 韩世忠打完方蜡,晋升为军官之后,就参与讨伐山东、河北一带的匪寇,两年内累积的军功又升了十几阶。原来大宋军队的制度,如果都没战功有可能一辈子都是军士,只要昇为军官,随便打个小流寇就大家雨露均霑,升迁当然快了许多。 卢俊义化身周侗在陕西开馆授徒时,旧时的跟班燕青曾经前去探望,他跟徒弟们介绍燕卿是他们的师叔,住在山东;韩世忠奉派在山东、河北一带剿匪时,马上拜託燕青帮忙,也多亏他多次准确提供资讯,才使剿匪工作圆满达成,今天就是特地摆宴要好好答谢一番,想不到燕青居然选了这么一个高级场所,收入不多,一向节俭的韩世忠真怕待会儿结不了帐。 那康王正为了能结识燕青这样的人物感到高兴无比,赶忙吩咐将两房併为一房,帐单当然由他负责打理,让韩世忠松了一口气。 第四章 沥泉(二) 眾人分手之后。燕青跟着岳飞回到安阳老宅,介绍给眾小将认识,接着就与岳飞、时迁、马成三个人闢室密谈。 燕青一直打量岳飞与马成。「真像,简直是一模一样。」 岳飞与马成异口同声地说:「还一模一样,本来就是我们,当然是一模一样了。」 整个计画与过程,让燕青听得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置信。尤其听说岳飞体内还有花荣与林冲,心中更是澎湃汹涌,马上请岳飞先后换成林冲与花荣出来对话。可惜他们俩人都不认识他,应该是前世记忆都被孟婆汤洗掉了。 每逢这种场合,岳飞都发现时迁特别落寞。因为他们这些梁山要角均属天罡三十六星,在聚义厅都坐在前面的大交椅;时迁不但属于地煞七十二星,而且是忝陪末座,山寨中有的人甚至不知道他也是头领呢。 所以岳飞赶快把时迁拉过来。「其实这个计画能够成功,时迁叔居功厥伟;若不是他留守世间,而且圆满达成任务,也没有今天这个局面。」 燕青也赶快说:「我在天罡排末座,时迁在地煞也是排最后,但是我们还是表现优秀,证明我们梁山一百零八位头领都不是盖的。」 大伙儿都笑了。 燕青突然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说: 「我们梁山幸好有学究与道长两位军师。你们这边在学究策划领导之下,准备开创一番事业。我们那边在道长规划之下,已经准备好一条退路,让兄弟们可以自由选择。」 燕青停顿了一下,跳过去搂住马成的肩,笑着说:「我们两边互相支援打气,院长跟我就负责双方的连络。」 原来公孙胜观察天象,首先认为大宋与金国在长江势必有一场水战,所以将仍然健在的水寨头领聚集在太湖附近,找了一群手下练习水战,还成立了一个江湖门派「飞鱼帮」做为掩护。 另外又造了几艘大型海船,往东南海域寻找合适的岛屿,一可做为海外的庇护所,二可当作大家退休以后养老之用。 康王对燕青音律方面的成就不感兴趣,他最感兴趣的是燕青的所谓「跌打术」。这种搏斗术与东洋的相扑或蒙古的角力都不一样,它的重点在藉由脚步的快速转移,以便争取到有利位置,最后的制胜不是倚赖蛮力,而是借力使力。 不过,康王一连练了好几天,还是只有被摔的份,所以有点意兴阑珊。 正好韩诚提议出门走走,燕青提议说城郊有一座沥泉山,山上寺庙的方丈听说是一位世外高人,有识人之能。 沥泉寺所处位置不高,不过距离官道有一大段路只能徒步,所以游客不多。寺庙虽然不是很大,但是从里面的建筑可以看出颇有一些年代。 主持方丈已届古稀之年,鬚发都是银白如雪,但是双目如电,神采奕奕,一看见他们四人就请他们进内室奉茶。 「敢问四位贵客来自何处?」 「我们二人是汴京人。」韩诚指着自己与康王说。 「他们二人分别来自相州与大名府。」 「呵呵,四位都不是一般的凡人,将来可都是帝王将相哪。」 四人连说不敢。 「我这山中野庙,没有甚么新鲜事物可供各位雅赏。只有后山有一个沥泉洞,从开庙祖师歷代相传,说洞中藏有武曲星君的神兵利器,若有上应星宿的有缘人即将驾临,便会发出阵阵红色霞光,可惜几百年来都毫无动静,老衲原也以为这只是一个传说而已。不料从前天午夜开始,那沥泉洞竟然真的现出红色霞光,而且越来越绚丽;由于四位贵客均非凡人,所以我预感那有缘人极可能就在你们之中,你们不妨前去一窥究竟。」 四个人都不是怕事之人,而且心中都企盼自己就是上应星宿之人,当然是欣然前去了。 那沥泉洞洞口仅两人宽,向内看去,蜿蜒深入不知通往何处,不过光线倒是很充足。 于是由岳飞与燕青开路,康王与韩诚紧随在后,小心翼翼地往内走去。 差不多走了有一里多路,眼前豁然开朗,最里面居然是一个方圆大约十几丈的椭圆形大洞。 这时突然出现一条生有双翼的血红色巨蛇,飞舞在空中,嘴里嘶嘶作响。 岳飞随手抓起地上一根树枝,挺身而出与空中巨蛇对抗;岳飞虽能不断击中蛇身,树枝却无法对牠造成伤害。 巨蛇似乎也不能突破岳飞挥动树枝佈下的剑网,于是飞到高空再迅速下扑,岳飞见牠来势兇猛,马上往旁一闪,然后趁巨蛇扑空无法收势之际抓住牠的尾巴。他使出全身力量,双手紧紧捏住蛇身,将巨蛇往地上击打,巨蛇受痛不断扭动哀嚎,岳飞却不停手,直到蛇身不再扭动才放开牠。 那条巨蛇掉落在地上,大家只听到「噹」的一声,原来牠已经化成一桿大约十四尺的长枪。燕青趋前拿起一看,但见长枪浑身闪着金光,枪柄处用古篆写着「沥泉」二字。另一边则刻着一个「岳」字。 「岳贤侄,看起来你就是那个上应武曲星君的人了,这可不,连名字都标明在上面。」燕青把那个「岳」字指给康王与韩诚看了,然后将长枪递给岳飞。 岳飞接过来掂了掂份量,耍了几下感觉十分称手;再仔细观察它的打造手法,几乎可以确定是出自当世製造武器第一高手,金钱豹子汤隆之手。想来从燕青出现一直到这一幕,应该都在公孙胜那牛鼻子老道的算计之中,只是不知道前面那段戏法到底是如何变出来的? 「这么说来,岳兄竟然是武曲星君转世,看来我大宋国若想抵御金国要全靠你了。」韩诚兴奋地大叫。 「天赐神兵,岳兄今后如虎添翼,一定更加锐不可挡。」康王有点羡慕地说道。 第五章 復仇(一) 燕青辞别南归之后,康王、岳飞、韩诚三人还是过着表里完全不同的生活。私底下在王府成天读书练武,十分进取;出门在外却总是逛街游乐,一幅紈袴子弟模样。 宣和七年十月中,韩诚突然说道:「我大堂哥的儿子是太学生,他说现在有一群太学生实在忍受不了蔡京这班奸臣误国殃民,决定联名上奏朝廷,请皇上诛杀他们,还天下一个公道。 「我祖父为国家立下大功,到我父亲那一辈六兄弟也只有我大伯父出任官职,想不到蔡京还不断排挤他,最后逼他辞官。国仇加上家恨,所以我侄子决心要参与这项行动。而且这不是我们念念在兹,梦寐以求的事情吗?所以我认为不但要支持,必要时还须助他们一臂之力。」 心中掛念多年的愿望终于出现了契机,岳飞高兴地说道:「那是当然,不知道这群太学生是否已经拟定具体的计画?」 「我侄子说,他们过几天要在太学院的松叶堂开会讨论这件事,我已经答应他,到时候我们会去参加,你们有问题吗?」 「太学生只是在国子监研习各种学问的学生,没有任何的官职或权力,蔡京这班奸臣深受我父皇的信任,把持国家军政大事二十多年,整个朝廷大多数的官员都是他们的党羽,仅凭一份太学生的陈情奏疏,我父皇绝对不可能将他们治罪,所以我还不能公开参与。这次就由你们两人先去帮助他们,我要等到关键的时刻再介入,到时候才能发挥临门一脚的功效。」康王说道 这群太学生领头的人名叫陈东,一向嫉恶如仇,耿直敢言,多年来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所以虽然已经年近四十,却还只能待在太学院里当一个老学生。 这次陈情上书的事,一来是他发起,二来他资歷最深,三来也没人愿意出头,所以他就顺理成章担任召集人。 岳飞与韩诚准时到达松叶堂,韩诚的侄子早在门口等待,进入会堂之后才发现场面有点冷清,疏疏落落约莫只坐了七八个人而已。 陈东迎上前来,拱手说道:「今日之事,承蒙两位公子仗义共襄盛举,小生铭感五内,请随意就座,会议马上就开始。」[ 韩诚说:「我听我侄子说,你们共有二十几人,其他的人不知为何没来?」 「我们太学院有一位学正名叫秦檜,不知如何居然知道我们今日开会之事,而且握有我们所有成员的名单,这几天他採用各个击破的策略,找到我们的伙伴威胁利诱,劝退了不少人,才造成今天这种结果。」 韩诚说:「秦檜是蔡京的门生,他老婆王氏是童贯的乾女儿。蔡京特地将他安置在太学院,就是要监控你们这些太学生,所以才会极力破坏我们的行动。」 岳飞插进来说道:「你们之间肯定有内奸,而且可以确定那班奸臣对于你们的行动一清二楚,因为不知道内奸是谁,所以我认为今日这个会也不需要开了,后续的动作由我们几个人秘密讨论即可。」 「我也赞成,陈情上书就由你一人具名即可,接下来我会派我侄子通知你时间地点,到时候再讨论具体的行动内容。」韩诚说道。 第五章 復仇(二) 十月二十七日,康王乘坐王府马车,带着陈东入宫与太子赵桓会合,一起前往御书房之后,由陈东向徽宗呈上陈情书,里面写着:「今日之事,蔡京坏乱于前,梁师成阴谋于后,李彦结怨于西北,朱勔结怨于东南,王黼、童贯又结怨于辽、金,创开边舋。宜诛六贼,传首四方,以谢天下。」 太子赵桓上奏说:「这六贼倒行逆施,导致国力疲弱,外患频仍,民生凋蔽,民怨四起。尤其是近几年的亲金政策,不啻引狼入室,国家已经危在旦夕,所以我认为父皇绝对不能再坐视不理了。」 康王也上奏说:「这六贼当中最引起百姓反感的就是宰相蔡京与太尉童贯,他们一个执掌朝廷,一个握有兵权,两人狼狈为奸,坏事做尽。民间都称呼蔡京为公相,童贯因为是阉人故被称为嫗相。」 「朕已经知道了,陈爱卿,你先退下吧。」徽宗让内侍领着陈东出去,转头对两个儿子说道:「现在除了我们爷仨没有外人,朕想以父亲的身分跟你们说些体己话。」 徽宗望着太子与康王说道:「回想朕这一生,无论做甚么事情应该都能够得心应手,唯一不能胜任的就是当皇帝了。其实朕根本不想生在帝王之家,朕最希望能长在一个不愁吃穿的小康家庭,可以不管其他的杂务,整天只是绘画写字,雕刻印石,做些自己喜欢的事就好了。朝廷那些时事策论,人事安排,还有烦人的收支帐目等等,本来就非朕所长,就算使尽全力都做不好,更何况朕只愿意拨出零星的时间与精力,当然是不可能做得好了。所以朕决定选择几个干练的人,让他们当朕的眼睛,朕的头脑,朕的手脚,帮朕处理那些烦人的政务、人事与财税问题。」 徽宗望着天花板叹了一口气,悠悠说道:「朕所选择的人就是刚才你们提到的这六个,再加上高俅一共七人,朕在位这二十几年把所有的事都託付给他们,还告诉他们要负责做出所有决定,尽量不要再来请示,增加朕的麻烦。不过现在看起来朕似乎所託非人,是吗?」 徽宗看到太子与康王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再度长叹一声说道:「父皇已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随时都可能撒手西去,更没有精神与体力亲自处理国事,你们如果非要把这些人全部杀死,岂不是要逼父皇迅速油尽灯枯吗?」 太子与康王一齐跪伏于地,太子说道:「父皇千秋万世,儿臣绝对不敢,不过以目前的情势,我们至少必须处置两三个人,才能给老百姓一个交代。」 「那就把李彦赐死,高俅罢官贬至泗州,你们觉得如何?」 太子与康王维持跪伏姿势,大声山呼道:「父皇英明。」 秦檜没能阻挡陈东面圣上书的行动,让蔡京与童贯深深感受到大祸即将临头的危机,因为他们俩人知道自己是罪魁祸首。想不到最后徽宗居然只抓了李彦与高俅当替死鬼,使他们两个人深自庆幸逃过一劫。 虽然自己没事,蔡京与童贯还是觉得让高俅背黑锅实在对不起他,所以便派秦檜前往泗州先行打点,还安排了一座宅子与僕役丫环,所以高俅一到泗州便可以照旧过着舒适的生活,而且不必受到官府的严密监管。 秦檜依照蔡京的吩咐,每天上午都去探访高俅,看看是否还有甚么事需要帮忙? 高俅抵达泗州的第四天上午,秦檜照例前往高俅居住的宅子时,发现有一个英挺俊俏,大约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从里面跑出来,头也不回,快步走入街上的人群之中,很快就消失无踪。 秦檜发现那个年轻人走了之后,宅子还是大门洞开,并没有人从里面把门关上,心中觉得事情一定有异,因此赶快跑了过去。 庭院、花园与回廊都空无一人,秦檜心里十分忐忑。 进到内室一看,发现所有的僕役丫环全部气绝身亡,倒卧在血泊之中;高俅则被剜出心脏,斩下头颅,死状十分悽惨。 这两年金国灭辽之后,开国君主完顏阿骨打又正好病逝,他的弟弟完顏吴乞买继位,也就是金太宗。他改变了原先宋金和好的原则,于宣和七年南下进攻大宋。 徽宗慌了手脚,根本不知如何处理?马上宣布要禪位于太子赵桓,将难题丢给儿子。 赵桓虽然也没有想到甚么妙计,但是一方面不想断然拒绝父亲,一方面也覬覦那个宝座很久,所以心痒难熬,很想马上答应。总之,贵为皇上应该没有甚么风险吧,女真人看起来不会想到中原当皇帝,万一有甚么事顶多是多给他们一点钱就能解决吧。 赵桓一面在心里盘算,一面诚恳地说:「当儿子的理当替父皇分忧。不过正如之前所说,我们必须给老百姓一个完整的交代,我后面才好做事。」 「甚么交代?你之前说过甚么朕已经不记得了。」 「我的意思是,国家今天落到这种局面,总要有人负责。」 「你的意思,难道要朕──」 「父皇想哪里去了,怎么会是您呢?」赵桓奸笑着说:「大家都知道,父皇每天都费尽全力从事崇高无上的艺术创作,根本不管朝政,所以当然与你无尤。」 「那是,那是啊。」 「所以该负责的当然就是朝廷上那些做出错误决策的人了。」赵桓伸出手指头,比了一个「六」。 「六,六贼啊?」 「再加上高俅,正确地说应该是七贼。几个月前父皇虽然处理了其中两个,剩下的五个若不解决,儿臣怎能放心?」 「就──随──你──吧。」徽宗瘫在龙椅之上,无力地说道。 第五章 復仇(三) 宣和七年岁末一月十九日,宋徽宗传位太子赵桓,改元靖康,也就是宋朝第九位皇帝宋钦宗。 他即位之后,没多久就召见康王,说要商讨如何解决蔡京、王黼、童贯、朱勔、梁师成等五人的事情。岳飞听到事关仇家,便自动请缨,希望康王带着他一起入宫面圣。 康王一开始就先介绍岳飞给钦宗认识,还不断讚扬他文武全才,见多识广。「我这位小老师一向颇有见地,所以今日特别带他来,希望皇兄先听听他的想法。」 「爱卿就说说看吧。」钦宗见岳飞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不太相信他能有多么高明的见识,不过既然康王如此推崇他,姑且听之也无妨。 「依草民愚见,蔡京、王黼、朱勔等三人都是文官,表面上似乎在朝中势力庞大,党羽眾多,但是只要进行三个步骤便可顺利将其罢黜。其一是不直接赐死或诛杀,先流放再于途中解决;其二是罪名明显只及于他们个人,不会牵连旁人;其三是圣旨出台之前,先分别警告他们的主要党羽,最好与当事者划清界线,否则必会惹祸上身,这时万一有哪个傻蛋强行出头,正好拿来杀鸡儆猴。如此一来,草民相信就不会造成朝局的混乱了。」岳飞刻意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童贯与梁师成两人都握有兵权,所以必须先设法收回他们手中的兵力才能动手,更麻烦的是,这件事没办妥之前,连那三个文官也不能动,否则难保他们不会感受到威胁而狗急跳墙,率先发动兵变。」 「爱卿说得不错,这么说来朕就甚么事都做不了。」 「也不是动不了他们,只是童贯拥兵二十年,在军中势力十分庞大;听说这次圣上要将他徙为东京留守,他居然抗旨不遵,不臣之心昭然若揭;此外,他更私自募集了几万人成为自己的亲兵,号称胜捷军,随时都跟随在太上皇身边。其实他的胜捷军只有几万个乌合之眾,以朝廷之力要剿灭也不是难事,只是目前金人虎视眈眈,实在不宜在内部发动战事。前几天太上皇要过浮桥之时,童贯因为嫌卫士们在旁边攀扶不力,害太上皇走的不够快,居然下令胜捷军用弓箭射杀那些卫士,事后清点中箭落水者竟高达一百多人,简直是草菅人命,跋扈异常。草民觉得这个事件简直就是天赐良机,只需稍加搧风点火,营造出群情激愤的氛围,就有充分的理由对他动手了。至于梁师成就简单多了,他的军中资歷很浅,而且根据我朝制度,军队属于国家而非将帅个人,调动军队更是只凭虎符;而且草民听说梁师成在陈东上书之后,为怕步上李彦的后尘,所以一直在京师逗留,没有回他节度使驻地,根本不可能发动兵变。」 钦宗第一个感觉是惊讶,这个年轻人不知有何管道,居然能够掌握到即时的讯息;第二个感觉还是惊讶,他年纪轻轻竟然分析得如此精密周详,而且命中对方要害。 岳飞的计谋果然奏效,监察御史张澂首先发难,纠举童贯对太上皇不敬以及擅自杀害其卫士之罪,其他諫官与朝臣也陆续附议响应,奏请钦宗将他謫贬,后来连国人都纷纷议论此事。胜捷军中许多军士眼看民意沸腾,知道童贯这棵大树即将倾倒,纷纷四散奔逃。钦宗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于是将童贯贬为左卫上将军,几天之后发现他几万亲兵差不多逃亡殆尽,再謫贬为昭化军节度副使;童贯不服往南窜逃,想要投靠英州的吉阳军。钦宗下詔数其十大罪状,并派遣监察御史张澂将他追捕之后当场处斩。 岳飞知道童贯虽然已经失势,但是若让他逃到英州将会后患无穷;因为童贯已经先走不少时日,所以便让马成带着自己前往追赶,终于在南雄追上童贯一行人,两人先将其十几名亲随护卫全数击杀,接着摆设香案祭拜梁山眾家兄弟,然后将童贯老贼活活剜心斩首。 四天后,张激率兵行经南雄,在郊外一片树林里发现十馀具尸体;有军士认出其中一具遭到斩首者就是他奉詔追捕的童贯,只得命人将其首级装匣,带回汴京覆命。 秦檜的老婆王氏听说乾爹遭此横祸,悲痛欲绝。秦檜根据童贯的死状,知道兇手一定还是那个傢伙,因为还没查到他的身分,只好暗自放在心底,不敢贸然告诉王氏与蔡京。 在汴京,钦宗召见梁师成说道:「金兵势大,我朝实在无力抗衡,为今之计只能求和,爱卿明日就前往宣和殿,将库藏的珠宝玉器装箱送往金国,若能签得和约回来,就是大功一件。」 次日上午,梁师成依照钦宗的指示前往宣和殿,一踏进大厅就遭到十几名蒙面客包围,不久便被绞杀身亡 下午宫中对外宣布,彰化军节度使梁师成在议事进行中因为旧疾復发,不幸暴卒。 几天之后,钦宗下詔,将蔡京、王黼、朱勔等三人撤职流放。 王黼流放永州,途中被秘密处决;朱勔贬于循州,不久就被斩杀;蔡京被贬往儋州,不过到了潭州便遭到不明人士刺杀,与高俅童贯一样,被剜心斩首。 这天夜里,汴京城中大雨滂沱。城南一座宅院中,一个三十几岁、披头散发的男子对着一个牌位跪拜痛哭,凄厉地喊叫道:「恩师您死得太惨了,弟子秦檜已经将兇手的长相绘成画像,今日在恩师灵位之前发誓,此生一定会找到他,将他剜心斩首,以慰恩师与高俅、童贯两位大人的在天之灵」 天际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了斗室中的景象,秦檜高高举起的赫然就是岳飞的画像。 第六章 出使金营(一) 金人东路元帅是完顏宗望,本名斡离不,是金太祖第二子。他的智谋远远超过其他兄弟,所以在金军所有将领之中最具声望。他率领完顏昌与金兀朮,一路势如破竹,又渡过黄河,直接攻打大宋国都汴京。 汴京守御使李纲号召军民力守,让金兵连攻十几天都无法得逞。 康王、岳飞与韩诚当然不可能错过这种机会,还通知安阳的王贵、徐庆、马成、赵宏、董先、姚政、王万等人一起共襄盛举,前来参与守卫都城的行动。刘巧娘则因为怀有身孕,与两个子女留在安阳。 眾人虽然学习武艺多年,却从来没有参与过真正的战事;如今碰到难得的机会,可以面对活生生的金人,而且是躲在城上使用弓箭远射,几乎没有任何危险,当然是跃跃欲试。 李纲看到康王带了一群小伙子说要帮忙守城,一开始认为只是小孩子爱玩,于是把他们带北门城楼上观看。 但见北门外铺天盖地都是金兵,他们奋不顾身地推着各种攻城器具衝向前来,大致有衝车、云梯、楼车、云梯、撞墙车、渡濠车等。这些士兵都是以盾牌防身,手上还带着弓弩,不时向城墙上的守军发射。靠近城墙之后则将弓箭背在背上,改持刀剑。 攻城军之后是一大棑投石器,不断发射巨石,有的还附带火油,飞将过来不论是打到守军或建筑物都算是成功的攻击。 那些金人个个看来都很强悍,有的已经身中数箭,或是伤痕累累,都还是奋勇争先爬上墙头,所以对守城者构成极大的威胁,死伤也很惨重。 岳飞与康王居高临下,每看见金人的头冒出来就想一箭射出,李纲却怕他们没经验误伤到守城军士,所以只许他们远射。 后来岳飞看见远方两百多步有几十骑金人,出口问道:「那是何人?」 「居中者就是金人元帅二太子斡离不,左边是四太子金兀朮,其他的应该是他们的亲衞军。」 「我且来射那元帅试试。」 「小孩子没见过世面别乱说,他们敢站在那儿就是因为没有人可以射到那么远,何况我们又是站在城楼上发箭,如果能达到一半距离就很了不起了。」 岳飞取出一隻箭搭上弓,比了两下说:「距离这么远,力道会减弱,除非射中头才能取他性命,所以我这箭就射他头。」 岳飞拉满弓,射出他一生中对金人发出的第一箭。 斡离不正在口沫横飞,跟弟弟金兀朮述说自己的作战经验,冷不防「咻」的一声,一隻箭从自己头上飞过,将头盔上的红缨射落。 斡离不惊出一身冷汗,亲卫兵已经将那隻箭呈上,他一看就知道不是金国製造,所以不可能是自己人误射。望向敌营,距离城墙应有二百二三十步,不过那城墙上的守军都在全力应付攻城者,哪有馀力来射我?再看那城楼上,只见李纲带着一群年轻民眾在观战,要有这种能力就更不可能了。总之,这隻神祕之箭就先收藏起来,以后有机会再找看看元兇到底是何方神圣? 斡离不与金兀朮从此一生不敢再于二百五十步以内观战。 这边李纲也是大吃一惊,如果这个小伙子是站在城墙上发射,或者他瞄准的是前胸,刚才那一箭岂不是一箭就定江山了吗? 「真是神射,请原谅老朽刚才看走眼,不知这位小英雄贵姓大名?」 「他是我好朋友,名叫岳飞。」康王抢着回答。 李纲问岳飞:「岳兄弟,不知你对守城有没有甚么看法?」 「在下刚才上来时已经观察过,这城墙极是坚固,不易崩塌;所以只怕金兵跃过墙头近身肉搏。这点倒是不难解决,有我兄弟数人在此,保证不让金人上城墙。」 岳飞一边答话,一边注意有两个金兵冒出墙头,马上连发两箭俱中他们面门,翻身跌落下去。 于是眾人纷起效尤,只要看见金兵人头出现,就是一箭送他归西。甚至有人比较倒楣,因为正好只有他一人冒出城头,所以马上就脸中数箭。 岳飞发现这样太浪费人力与箭矢,所以将大家分成三班,每班三到四人;而且轮流休息也比较能够持久。 斡离不发现投石车根本撼动不了汴京城墙分毫,在攻坚登城战方面,好不容易有人登上墙头,马上就被对方城楼上那群少年一箭射落,根本毫无机会。 「城楼上那群少年不知是什么人物,居然个个箭无虚发,一点也不输给我们的神射手,我甚至怀疑刚才那支神秘之箭也是他们其中一人所射。等到这批人长大成人,一定会成为我大金国的劲敌。」 斡离不考虑再三,终于决定先退兵到黄河北岸扎营,然后对钦宗招降议和。他提出的议和条件,钦宗必须派遣一位亲王与一位宰相,两人只能各携带一名随从,前往金营做为人质;此外,除了岁银纳贡之外,大宋还要割让太原、中山、河间等三镇做为赔偿。 第六章 出使金营(二) 金兵退了之后,汴京军民纷纷互相走告,人人欣喜若狂,都以为从此可以不再被金人欺负了;想不到金人马上送来这份语气强硬的招降书。 钦宗广询眾人意见之后,决定照单全收,向金人乞降议和。 李纲自从守城战后,觉得这些年轻小将实力坚强,如果好好引导他们为国效力,将会有助于宋军战力的提升,所以有空就会过来康王府找他们。 有一天李纲带来一人,名叫张所。他曾中过进士,累官到监察御史;汴京被围期间,他用书信招募了河北民兵一万多人,居功厥伟。张所与这群年轻人谈过之后,发现他们都有报国的热诚与决心,因此与李纲一样,认为只要适当地引导,将来一定都会成为国家的栋樑。 这一天李纲在早朝上与一班主和派激辩无功,充满无力感,想来找这些小将们发洩一下。所以他一进门就气冲冲地说:「我们明明打了胜仗,为何还要让金人予取予求?」 岳飞向李纲解释:「李相爷,其实我们不能算是打了胜仗,只是守住城池,没有被攻破而已。」 「难道要算是我们打了败仗吗?」 「也没有啦。不过因为守城容易攻城难,所以在兵法上通常都认为整体作战能力必须达到三至五倍的差距,才能攻城成功。」岳飞继续说:「根据我的观察与评估,他们这次只是轻敌又太心急,如果再来一次也许便能成功。」 李纲心想,虽然你射箭功夫了得,但是凭你一个毫无作战经验的小伙子,我何必听你信口开河?反正皇上已经决定议和,还是谈谈后续计画吧。 「皇上已经确定全盘接受金人的条件,出使金营的人选,宰相也选定是张邦昌,至于亲王的人选,我也向皇上推荐九王爷了。」 这句话在康王耳中有如晴天霹靂,震得他天旋地转。不久之前在皇宫一次会谈的情景,霎那间又浮现眼前。 那次是父皇决定要禪位给大哥,大哥希望在做决定之前先徵询一下自己的意见,李纲正好也在现场。 「大哥若不接受,难道要逃跑吗?」康王问道。 「我没有要逃跑,只是不接受,继续当我的太子而已。」 「既然没有要逃跑,万一我们被金人怎样了,太子跟皇帝的命运有差别吗?所以大哥乾脆接过皇位,按照自己的想法好好做,说不定成为中兴之主,有一番大做为呢。」 「有可能吗?」 康王心中一横,把平常与岳飞韩诚谈论的期望说出来,也许可成也不一定。「大哥一登位马上将剩下的五贼去职查办,起用李纲大人为相,相信马上就会得民心,治天下。」 「真的可行吗?」 康王与李纲对视一眼,双双拜倒阶下。 「臣誓死効忠陛下,往后愿意为陛下做任何事情,万死不辞。」 钦宗一听赶紧上前扶起二人。 数日之后钦宗便接下皇位,接着果真信守承诺,剷除五贼,啟用李纲为相。 康王的母亲韦贤妃并未受到徽宗太多喜爱与宠幸,所以仅获得赵构这一个子嗣,对他当然是宠爱有加。 「构儿,你一切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喜欢讲兄弟义气,很多事情往往未加深思就随便答应他人,事后虽然后悔又拉不下脸改口,你若不改,以后一定会在这方面吃大亏。」 母亲的话犹在耳边,出使金营这件大事就马上应验;更严重的是,对方贵为皇帝,根本不容他反悔否认,只能赶鸭子上架了。 幸好有好兄弟岳飞愿意担任随从,又精心安排了后续接应以及脱身的计画与人选。 岳飞派遣马成往太湖地区,将梁山水军头领混江龙李俊带过来。 金人扎营在澶州濮阳东北方十里处,马成与李俊在黄河北岸观察状况之后事先在合适的地点藏好渡船,时迁与董先则担任刺探敌情与双方连络的多重任务。 临行之前,钦宗特别召见康王与岳飞。 「岳爱卿,朕对于你的见识与谋划能力印象深刻,上次要剷除五贼时多亏你的周详计画才能如此顺利。不过你这次还要担任康王的随从,我就有点怀疑了,你虽然身强体健,相貌堂堂,却不是想像中那种身材魁梧,力可拔山的勇士,真的合适吗?」 钦宗看了岳飞一眼,又转头跟康王说:「九弟,你确定要让他随行吗?要不要朕指派一位御前侍卫给你?」 康王摇摇头。 「那就随你了,朕在此预祝你们二位平安归来。」 旁边宦官端来玉瓶金杯,斟满三杯,三人一饮而尽。 钦宗踏步向前抱住康王,在他耳边说:「皇兄一直没有发现九弟如此重视兄弟之情,你这次真是帮了皇兄一个大忙。皇兄请你一定要平安归来,让皇兄以后好好补偿你。」 「臣弟不能再随伺左右,皇兄一定要自己保重龙体。此外,虽然臣弟在金营为质,皇兄仍应以国家为先,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需考虑臣弟立场。」 钦宗回到龙椅坐定,康王与岳飞两人跪拜叩谢皇恩,退出大殿。 大殿外一切已经准备妥当,使节陞旗仪仗、国书、贡品等都清点齐全,张邦昌带着一位其貌不扬的中年管家也早已肃立在旁,就等着康王下令出发。 第六章 出使金营(三) 从汴京到濮阳,除了渡河比较麻烦之外,其实直线距离并不远。所以康王一行虽然携带许多行李輜重,还是只花了三四天就到了。 进入金营之后,不知金人是何意图?故意引导他们迂回前进,似乎想让他们观看各营操练状况。但见他们有的练习搏击,有的学习刀剑,有的弯弓射箭,有的在马上做出各种困难动作。岳飞感觉金人基本体能比宋人强壮,马上功夫了得,但是在兵器与近身搏击方面,过于仰仗力气,招式变化比较简单,宋军应该有获胜的机会。 原来斡离不一向听说宋人大都懦弱怕死,所以刻意想让宋使见识一下金兵的武勇,想不到这种刻意安排,落在武术大家岳飞眼中,马上產生正确的评估,对于他日后与金兵对阵时计画与安排大有椑益。 而且这是金人第一次南侵,本来就以女真勇士为主;又经过特别挑选,所以岳飞看到的就是金人最精锐部队的状况。 斡离不端坐在中军大营,往外看将过去。 不但没有如预期那般,看到一群畏缩低头的羸弱之徒,带头那两个谈笑自若的年轻人,看起来十分眼熟。 斡离不问身旁的金兀朮说:「老四,你可曾见过那两人?」 金兀朮看了几眼,也只是觉得眼熟,同样想不起他们是谁?在哪里见过? 双方交换过国书,分宾主坐定之后,因为宋朝贡品黄金、白银、战马、耕牛与布匹都还不足,还有割让三镇事宜都由张邦昌负责,所以请康王与岳飞前去休息。 那张邦昌与斡离不合作过十几年,早就是老朋友,而且他这次使金所带的中年人张永根本就是金人派在大宋的奸细。 斡离不想透过张邦昌了解一下这位亲王的底细。 张邦昌与张永都只知道他是韦贤妃所生,被封为康王,徽宗第九个儿子,其他一概不知。 徽宗一共有三十一位皇子,韦贤妃又不受宠,平常当然没有人会去注意她的儿子。康王一向只喜欢武术与玩乐,即使喜欢书法却与徽宗笔法南辕北辙,所以完全不讨徽宗欢心。唯一继承徽宗的是性好渔色,经常招惹宫女;所以年纪一满十五岁就被封为康王,赶出宫去,结果绩效还不错,至今四年多就娶了六个老婆,生了五个女儿。由于不太光彩,所以其中过程几乎没人清楚。 斡离不一边听一边沉吟思索,眼角馀光正好看到自己主将座椅手边摆着一隻羽箭,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喔,终于想起来了!」金兀朮看到那隻羽箭,几乎与斡离不同声大喊。 「就是城楼那群傢伙!」 他们绝对就是那群傢伙其中的两个,只是不知道那天射出这隻箭的人是否就是他们其中之一呢? 当晚时迁在中军大营听到卧离不与金兀朮的谈话。 「老四,我觉得小宋皇帝把我们当小孩耍。我敢肯定这两个傢伙根本就不是么亲王,顶多只是某个将军的儿子。」 「我听说小宋皇室的人都偏爱弹琴画画那种娘们的玩意,从没听说皇家亲王有哪个会武艺,怎么可能一下子冒出一个高手?我觉得这终究是个祸害,管他是真是假,把他们一刀一个,两刀解决算了。」 「你就是这么鲁莽,难怪先皇跟皇上都不放心让你领兵。你且想想,这次我们出兵的目的,一在刺探小宋虚实,二在取得亲王人质、割让土地,以及大批金银牛羊布匹;如今这些东西都还没得手,你却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毫无理由把他们的亲王杀了,无论是真是假,他目前就是顶了一个亲王的名份,小宋皇帝到时一口咬定说是我们毁约在先,议和无效。导致我们空手而归,到底要如何对皇上交代?」 「那么,杀一个随从总不会有事吧。」 「还是不妥,他可能只是一个护院保鑣,杀了意义不大,而且我们若无故杀死亲王随从,到时候万一他闹起来只会徒增纷扰。」 「反正只要让我知道他就是那个能够挽三四百斤弓的人,不管是谁我都要杀了以绝后患。一想到那天在汴京城外的事,我就头皮发麻。」 「好吧,这点我勉强同意。」斡离不做了结论:「明天开始试探他们,不过必须经过我确认你才能动手,知道吗?」 金兀朮忽然又说:「二哥,我又想到一个可能,他们可能是来刺杀你;或者另派刺客,他们做为内应。」 「老四长心眼了,不错,但这都在我的算计中。只要他们先有动作,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时迁将所有对话一五一十转述完毕,岳飞听完觉得大有利用价值。只要让金人更加怀疑康王的亲王身份,大家就有机会全身而退。所以接下来都尽量让康王表演,岳飞只要装成略通武艺即可,以免惹来杀身之祸。 康王从次日开始就将之前所学的武功一一展示给金人看。 双手左右平举,各提重一百斤,行走二百步。 开弓二百斤,靶设一百五十步,连射三箭俱中靶心。 空手搏击,击倒六名金兵。 马上骑射,靶设一百步,连发三箭俱中靶心。 至于岳飞,各项武功都远远不如康王。斡离不相信他只是长期跟在王爷身边,王爷学甚么就跟着学,所以只能说是一个喜欢学武艺的下人而已,不足为虑。 第七章 泥马渡康王(一) 汴京这边的情况也出现了很大的变化。 康王他们离开汴京前往金营议和,大宋原来佈防在西边的几位大将,听到汴京被围的消息,纷纷起兵前来勤王。包括鄜延的张俊、韩时中,环庆的汪洋、马迁,秦凤的种师中、折可求等人,根据他们进城报讯的前哨所报的人数,加起来超过二十万人。 有这些兵马撑腰,原来一心只想求和的钦宗腰板儿突然硬了起来。 当初他在当太子的时候,曾听说西方边关有一位名将叫做姚平仲,非常受到关中豪杰的推崇,大家都称他为「小太尉」。 钦宗一听到这个姚平仲这次正好随着种师中的勤王师来到京城,心态马上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把一些主降派大臣都赶回家,与李纲一起在福寧殿召见姚平仲以及勤王诸将,商讨对付金人之事。 李纲首先提议直接来硬的,凭着二十万人数优势一举歼灭金人;想不到所有的勤王部队每个人都只想当中军或后军,没人愿意打前锋。 李纲十分失望,正准备宣告放弃时,姚平仲突然跳出来说道:「我愿意亲自率领敢死队去偷金营,誓将金人元帅斡离不人头砍下带回来献给陛下。」 「可是皇弟康王现在金营,此举恐将害他丢掉性命,这该如何是好?」钦宗说道。 「微臣保证一定会先将康王救出之后,才会进行后续行动。」 整个福寧殿响起一片欢呼叫好的声音,人人都讚叹说,「小太尉」的确名不虚传。 当天夜里,一大群人给这些突袭队员送行,希望他们赶快完成任务,回来喝庆功酒。 一万两千名偷营军迅速到达金人第一座营寨,完全没遇到任何抵抗,势如破竹;因为里面没有半个金兵,完全是一座空营。接着第二座营寨也是如此,全体将士都面面相覷,想回头去问姚帅究竟要怎么办?结果姚帅果然是姚帅,看到连续两座都是空营就感觉到不对劲!早就越走越慢,远远落在大军之后,这时只见他拋下所有兵将,迅速挥动手中皮鞭,催着座骑回头就跑。 此时四面砲响,灯火通明,金兵有如潮水一般杀了过来,一万二千名敢死队员有如待宰的羔羊,无一倖免。 此役唯一生还的统帅姚平仲,依赖座下那头青骡的健壮脚力,一昼夜跑了七百五十里,到达郑州才敢停下休息吃饭。 当天夜里,得到时迁传来消息的康王与岳飞,早早就去睡觉,直到次日天明才被叫醒。 「康王殿下,不管你是真是假,反正我们认定你是假冒的亲王,所以我们已经通知你们皇帝换人。时间是五天以后,等你们的肃王一到你们就可以回去了。」斡离不笑着说。 「无论如何,我还是要谢谢你们这些日子的招待,真是辛苦你们了。」康王说完回头要走。 斡离不又说:「顺便告诉你,你们皇帝昨晚派了敢死队偷我们的营寨,可惜全军覆没。所以说,你们皇帝根本不管你的死活,怎么可能是你的大哥呢?」 从斡离不的中军大营出来,康王的神情就很严肃,不像平常那样嘻皮笑脸,岳飞知道他正因为被自己大哥拋弃感到难受。虽然康王出发前说了场面话,但是说归说,再怎样也不需要几天之内就真正付之实施。幸好敌方一直怀疑康王是冒牌货,否则大宋干出这种挑衅行为,做为人质的康王被杀也只好认了。 真的好险。 终于到了关键时刻。虽然斡离不满脸笑容,但是金人经常说话不算话,万一到时候真的反悔不让走,就只有来硬的,所以该做的准备绝对不能轻忽。 肃王与随从两人,由一小队骑兵七八人护送应该说的过去,所以兄弟们都派的上用场;时迁还说太湖的水军头领到了一大半,所以另外准备了两艘船,船上安排了三十名弓箭手,必要时可以掩护全员撤退,算是最后的保险措施。 这些弓箭手是拜託李纲爷爷向张所大叔借调过来的。 康王、岳飞、张邦昌三人跟斡离不、金兀朮都坐在中军大营,等待肃王来临。 终于来了,肃王赵枢带着随从,护卫包括马成、王贵、徐庆、姚政、王万、赵宏,只是为首那名却不认识。 肃王是徽宗第五子,生母不详。 像这种当人质的苦差事,当母亲的当然是想尽方法不让自己的儿子去担当;当初康王要来之前,韦贤妃也一再跟徽宗钦宗求情,无奈是康王自愿才无法翻案。这次金人要求换人应该是没有第二个傻子自愿,挑来挑去当然落在没有母亲保护的肃王身上了。至于肃王本身的想法,但看他眼神迷茫,表情木然,就知道绝对不是心甘情愿来了。 康王站起来,趋前去拥抱五哥。 两兄弟本来就没见过几次面,又是在这种场合,双方当然只是虚应故事。 斡离不与金兀朮眼神交会,相视一笑。心里不约而同想道,这两个人面无表情,就像两具殭尸在拥抱,果然不是亲兄弟,幸好我们精明没有受骗,否则随便带一个假亲王回去岂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张邦昌也上前拜见王爷。 险地不宜久留,岳飞向康王暗示;康王马上站起来揖手说道:「二太子,五哥,你们继续聊,小弟这就告辞回朝覆命了。」 康王与岳飞走出营帐,斡离不与金兀朮跟着出来送客;肃王与随从留下的马匹,正好让他二人骑用。 眾人正准备上马离开,金兀朮突然大声叫道:「且慢!」 外面金兵马上围了过来,少说也有上千人。 金兀朮仔细地端详每一个人。「不错,当时在汴京城楼的就是这些傢伙。」 他的视线最后停留在那为首的人身上。 那人也不畏缩,睁大眼睛炯炯有神地与金兀朮对视,大约一盏茶时间,金兀朮突然出手,那人一点也不示弱,见招拆招,打得难分难解。 岳飞早就听说金太祖第四个儿子金兀朮,从小就十分勇猛,曾经徒手杀狼,被尊为女真第一勇士。今天在现场亲眼目睹,他的招式虽然简单,却蕴藏着强大的杀伤力,对手万一不小心让他一招得手,防御力受到影响,下场就会很糟糕。 己方这人看来也深知其中利害,所以一开始以守为攻,依赖巧妙的身法避开对方的主要攻击,消耗其体力,再抓住他气力放尽的空隙,往他关节要害处反击。 以战论战,金兀朮因为每一招都出尽全力,虽然声势惊人,但除非他体力超人,应该较难持续力气,久战之后应该会落居下风。 战斗圈中的金兀朮感受当然更深,所以覷了一个空档跳将出来。 「你是谁?可是那日在城楼箭射我二哥的人?」 「我叫张宪,你说的甚么城楼的事我完全不知道。」 金兀朮走近张宪的马,抽出他的弓拉了几下,大概二百斤与自己差不多;又叫其他各人把弓都取来,却更弱了。 金兀朮还不甘心,走进营帐取出一张硬弓与一隻羽箭丢在地上。 「我相信你们当中有一人,曾经在汴京城楼上使用至少三百斤的硬弓,所以这隻箭才能差一点就射中我二哥。这把是我师父的弓,大约就是三百斤,你们当中若有人能够拉的动,我就放其他人回去;否则我不管你们是谁,全部当场格杀。」 眾人无奈,只好从张宪开始一一上前尝试,俱都无法拉开。轮到岳飞时,他一个箭步向前,一手抓弓,一手将那隻箭搭上拉满,对准十步之外的斡离不。 「全部不准动。」岳飞大叫:「二太子,你信不信在你们动手之前,我能够一箭射穿你的喉咙?」 斡离不连声吩咐所有金兵不得轻举妄动。岳飞大步向前,走到斡离不身前,将弓斜掛背上,用手抓着箭,箭簇依然紧紧靠在他的咽喉上。 「请二太子下令让开路,让康王与我兄弟离开。」 前面金兵迅速让开,直达营寨大门。 「马成速送康王回京。」岳飞沉声下令。 马成走上前,将马甲缚在自己与康王腿上;嘴中念动咒语,霎那间已在数十丈外,再眨眼已经消失无踪。 金兵吓得瞠目结舌,张宪等人也纵马狂奔而去。 岳飞看眾兄弟都出了营寨,轻笑说道:「岳某还要劳烦二太子送一程。只要你们不轻举妄动,岳某保证不伤害二太子。」 他一手制着斡离不,一手去牵金兀朮的马。 岳飞在金营中行动自如,除了瞭解金兵配备之外,对他们的战马特别留意。发现全营之中,以金兀朮座下这匹黄驃马最具爆发力。 两人一马离开营寨大门大约一百五十步时,岳飞告声得罪,跃身上马,往南狂奔而去。 第七章 泥马渡康王(二) 康王被马成带着,感觉自己似乎脚不沾地,御风飞行,不多时已经抵达黄河北岸。 但见那黄水滚滚,波浪滔天,不知要如何渡过? 马成带着康王进入大道旁一座古庙,庙前树木苍鬱;康王抬头看庙门上匾额,上面写着斗大金字曰「崔府君庙」。 庙中只有一人,年约四旬;马成介绍他名叫李俊,原来是梁山水军头领,绰号「混江龙」。 李俊的话很少,他默默带着康王与马成,到河边芦苇丛中驶出一条船,请康王弃马上船;然后划动船櫓,直向南岸而去。 到了南岸,韩诚马车早已守候多时,疾驰京城。一到北门,见到李纲等人,康王只说了一句「幸亏有李马相助」就不知是因为惊吓或疲惫过度而晕倒了。 隔天整个京城都盛传,当天康王从金营脱逃,与护卫走散,一个人来到河边,见一古庙曰「崔府君庙」;康王因身体疲惫在庙中睡去,朦胧间听见人声吵杂,原来是追兵已至。 这时突然听到一个雄浑有力的声音说:「康王请上马。」 一道白光闪过,一匹枣红马就在身旁,康王跨身坐上,那马驼着康王跑出古庙,跳入水中,奋力游过黄河。 有好事者到现场去看,黄河北岸果然有那座古庙,庙中泥塑的马少了一匹;后来发现牠卧倒在相对应的南岸边。大家都说因为康王是真命天子,所以才会受到神灵庇佑,派遣泥马驮他渡过黄河,躲过金兵的追杀。 再说岳飞弃了斡离不,策马狂奔。后面金兀朮率眾苦苦追赶,无奈他们座下马匹脚力都不如岳飞所骑的黄驃马,岳飞骑术又不输他们,所以双方距离越拉越开。 其实岳飞早已算计,自己脱离险境绝无问题;他担心的是张宪等人,骑乘的宋马脚程低劣,虽然自己经尽量拖延时间,仍然不知他们是否能够安全到达水军的接应点? 结果担心的事果然成为事实,距离河岸至少还有五里,骑术最差的王万与徐宏已经出现在眼前。 岳飞加快速度,超越最前面的张宪,到岸边跟水军要了三袋箭,又快马衝了回去。 岳飞选了一个好地点下马等待,让张宪、王贵、徐庆、姚政等都过去之后,挽弓搭好箭,这时王万与徐宏出现,后面的追兵距离他们只剩一百五十步左右,再近一点金兀朮就可出箭了。 岳飞快速连发,跑在最前面的追兵纷纷中箭落马;金兀朮已为中了埋伏,下令停止前进,不久便发现前方只有岳飞一人,勒马站在前方大约两百步远。 「金兀朮,今天就此作罢吧。」岳飞说:「我在这里你们射不到,我却可以把你们任何一人当成靶来射。而且,我随时不想继续玩,只要回头跑你们又追不到,这样你还要玩吗?」 「我一直没有问过你,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我名叫岳飞。」岳飞扬了扬手中的弓说道:「谢谢你的弓了,我的弓没带来,你师父这把虽然轻了点,还勉强可用。」 金兀朮没想到,这个名字将成为他往后二十年的梦靨。 第八章 投身军旅(一 ) 张宪原来是没羽箭张清的儿子,从小父亲便教导他各种武艺;这几个月一直借住在堂叔张所家里,准备参加武举。 那几天一直听张所与李纲说话,提到康王等一群跟自己年龄相仿年轻人的所作所为,心中就十分嚮往。这次正好李纲受时迁所託前来找张所借调人手,马上自告奋勇说要加入肃王随从的行列。 岳飞评估他实力虽然略逊自己一筹,却高于其他兄弟,又是梁山兄弟的后人,因此邀他一起共创未来。 张宪知道一伙人都跟水滸英雄有所渊源之后,欣然应允;此后张宪便一直跟在岳飞身边,成为他最得力的助手。 斡离不与金兀朮吃了岳飞的闷亏,把怨气都发在肃王身上;不但没有待如上宾,还不时冷嘲热讽,最后还把他送到中都去软禁。 康王全身回到汴京,有如将领得胜凯旋一般受到热烈欢迎,钦宗还特别设宴犒赏他。 「九弟,现在正好旁边都没人,」钦宗说:「你告诉朕,那泥马渡康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没有啦,只是市井传说而已。」 「所以啊,快把真相告诉朕。」 康王知道钦宗在意的是甚么,所以不敢造次,将实际情形一五一十全部说了出来。 「如此看来,这个岳飞真的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不但武艺出眾,胸有智谋,手下又有能人异士相助,所以你要好好把握他。」钦宗说:「可惜他没有祖荫,按照军中制度从基层干起又不知要熬到何年何月才能为我们所用?」 「其实我们可以帮他製造机会。」 钦宗点了点头,突然说道:「康王赵构听封。」 康王马上离席跪下。「臣弟在。」 「朕封你为河北兵马大元帅,前往相州招募军士,平日缉拿盗匪,战时对抗金人。」 康王受任为河北兵马大元帅,奉詔在相州成立河北兵马大元帅府,以陈亨伯为元帅,汪伯彦与宗泽为副元帅。 岳飞的妻子刘巧娘生下次子岳雷时,因为难產死亡。岳飞悲痛欲绝,将妻子遗体运回汤阴老家安葬,并且把三个孩子交託给母亲照料之后,马上赶到大元帅府。 根据编制,河北兵马大元帅辖下分为前军、中军、左军、右军、后军等五军,各设统制一名,初期各统领二千军士,总计共一万人。 康王召唤前军统制刘浩来见,介绍他认识一人。 「此人名叫岳飞,是小王想要培养的人才。」康王对刘浩说:「他有兄弟七八人,个个都有万夫难挡之勇,你前军但有任务都交给他,让他放手去做,你只要尽量支援即可。」 在相州与磁州交界处有一座小山,形似蜈蚣,所以当地人称为「蜈蚣岭」;山上有一个土匪名叫吉倩,聚了一些盗贼经常骚扰百姓。 刘浩给岳飞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扫平这伙匪眾。 岳飞首先带着张宪、王贵与徐庆,四个人前去探寨。 岳飞的前世吴用,可说是当初整个梁山泊的中枢人物,若是要论如何聚集豪杰,建寨立威,甚至能够一再击败朝廷前来剿灭的正规军队,在整个大宋应该没有人能称其右。 岳飞大约看了一下,心中便有了计较。 第二天一早,岳飞带着张宪、王贵、徐庆、董先、姚政、徐宏、王万,一行八人直奔贼寨。吉倩在上山途中所设置的八处哨卒,岳飞昨日早已探查清楚,今天一个一个都来不及发出任何警讯,就被一箭射穿咽喉瞬间归西,所以他们毫无阻碍直接来到贼寨大门。 岳飞又是一箭射下瞭望台上的哨卒,其他人则快马直衝寨门。守寨门的盗贼正在聊天,冷不防衝来七乘快骑,完全来不及反应。张宪虎头枪已经砍倒两人,徐庆一双铁鐗用力一扫,对方马上头破身亡,最后一人待要跑去报信,王贵的双刀已经将他结果性命。 岳飞手提溅泉神枪,枪头上插着守寨门那个小头目的头颅,一马当先,往大寨奔去。 「挡我者死。」岳飞一路大声喊道:「除了贼首吉倩,其他人只要不反抗保证没事。」 一路上只有几个强出头或躲避不及的倒楣鬼挡路,眾将因为所受命令是不准手软,必须一招毙命,所以几乎每一个都是死状悽惨;不多久,岳飞就看到一个魁梧巨汉站在大寨前面。 吉倩远远的看岳飞等人一面跨马奔驰,一面挥动武器让人一招毙命,就知道这批人的武功超过自己太多,所以堆着满脸笑容迎向前来:「请问各位好汉所为何来?」 「我乃河北兵马大元帅麾下,前军岳飞,今日是奉大元帅军令,前来讨伐尔等盗匪。」 「原来是我们相州第一勇士岳飞,我等早就多有耳闻,今日见面果然英姿焕发,武艺非凡。」吉倩说:「其实我等也是只想有饭可吃,抢掠的对象大都是有钱人或为官者。」 「岳某只是跟着师傅参加家乡的武艺比试,侥倖获胜而已,称不上什么相州第一勇士的美名。你可知道最近金人不断侵犯我们大宋,民眾生活已经够苦了,你们还要骚扰他们,于心何忍?你们若是有心,应该解散山寨,投军报国才是;如果你们愿意,岳某可以代为引荐。」 吉倩召集山寨眾人说道:「各位兄弟,我决定解散山寨,投身军旅,从此跟随岳将军;希望大家跟我一起弃暗投明,报效国家。若有人不愿跟随,可以向帐房每人领取十两各寻出路,但是绝对不许再逗留此地为非作歹。」 吉倩山寨聚眾号称八万人,果然如岳飞所料,绝大多数都是只会摇旗吶喊,混饭吃的乌合之眾,最后只剩下三百八十人愿意接受正式训练,加入岳飞阵中对抗金人。 岳飞只花了两三天时间就凯旋归来,还带回一大群降卒与财物。康王大喜,将岳飞提升为从九品承信郎,并将这三百八十人全数拨付给岳飞,成为他第一批直辖人马。 按宋朝体制,武将一共五十二阶,最高是正二品太尉,最低就是从九品承信郎。 第八章 投身军旅(二 ) 钦宗从汴京以蜡丸送出密詔,希望康王帮忙扫除京都周围的金兵,于是康王命令前军向汴京开发前进。 一日来到一小镇,名曰李固渡。早有哨兵来报,前面发现金兵旗帜。先锋营岳飞等眾小将,虽说早已立志杀尽金兵,却从未在战场上与金兵正式对战,所以每个人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金人南侵以来,所遇宋军都是懦弱怯战,所以难免有骄纵轻敌之心;各位兄弟都久经严格训练,只要专心一志,绝对会出乎他们意料之外,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岳飞交待完毕,领着部眾来到金营前面。 「我乃河北大元帅麾下,前军先锋营岳飞。前面挡路的金兵是何人?速速出来答话。」 金军一阵摇旗吶喊,衝出一员将领,豹眼虎髭,脸黑如炭,手拿一柄斧头。他环伺岳飞等人,忽然哈哈大笑。 「宋朝大人都死光了,只好派你们这些小儿来充数吗?」 「你这黑廝,骂谁是小儿?」岳飞帐下早有徐庆按耐不住,拍马衝出对骂。 眾人看他们二人,俱是乱发黑脸,声音浑厚,倒像是兄弟一般,不禁笑了起来。 徐庆以为大家在笑他只是动口却不动手,于是舞动双手铁鐧,直取对方面门;那金将也抡起斧头横割直劈,两人顿时杀得昏天暗地。 岳飞大手往前一挥,帐下眾将一齐奔向前去找金兵廝杀。岳飞接下敌方副将,两个回合就将他挑下马去;然后与眾兄弟在战场上来回穿梭,几乎是一枪一个,金兵很快就死伤大半。 徐庆与敌方主将都是倚靠蛮力的类型,一时难分轩輊;不过对方因为发现己方整体居于劣势,所以斧法渐乱,徐庆双鐗架住对方斧头之后,右手突然放松往下一带,金将知道要糟,徐庆提起左手鐧往下一铡,登时将他送回他姥姥家去了。 这一仗为了立威,同时也不知道要如何处理金军降兵,所以战前就制定好全体屠杀的命令。 但见宋军一阵乱杀,杀的金兵横尸遍野,无一倖存,而且夺得輜重牛马无数。 岳飞鸣金收兵,遣人飞报前军刘浩与康王。 康王大悦,擢升岳飞为承忠郎。 钦宗又以蜡丸传来密詔,说金人要重啟和议,并且指定非要康王担任和议使臣才肯答应。钦宗只好派遣王澐来找康王,要他陪伴康王一起出使金营, 宗泽与岳飞都认为这摆明了是金人的诡计,康王一去包准是枉送生命,极力劝阻康王北上。 这段期间,康王身边的人十分复杂;人心隔肚皮,根本不知道每个人真正的想法。但是康王心中早就把握了原则,大方向参考宗泽的意见,至于日常的人身安全,完全听从岳飞的安排。 后来王澐在磁州被暴民所杀。而且不知是谁引导金兵要来劫持康王,幸赖岳飞与眾将奋战,保护康王回到磁州府。 宗泽赶忙将康王扶入休息,并且派遣府兵保卫。 康王又将岳飞升为秉义郎。 当年冬天还没过年,金兵终于攻破汴京。包括徽钦二帝的所有皇族与后宫嬪妃,以及朝臣们全部被俘,秦檜也在其中。 皇族之中只有康王一人成为漏网之鱼。 史称「靖康之难」。 面对这种变局,康王召见宗泽、岳飞,三人一起商讨日后的方向。 「不管如何,康王都绝不能自己前往金营,送入虎口了。」宗泽首先确定这件事。「而且康王很可能会成为皇位唯一的继承人,所以必须好好保重。」 「这方面还要看金人的后续动作,我们才好决定到底要怎么做?」康王说。 「接下来一定会有很多人急着把你拱上皇帝宝座。」 「关于这件事,我一定必须把握原则,只要金人还承认我父皇或皇兄,我都不会有任何动作的。」康王说:「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目前最好还是先依赖兵马大元帅与勤王的兵力,往长江一带暂避风头。」 「这样比较没有风险,我也赞成。」 「宗帅,在离开之前,我要託付你一件十分要紧的事。」康王搂着岳飞的肩头说:「如果有一天我当上皇帝,这位小将就是我大宋朝未来的兵马大元帅。我现在把他交给你,希望你至少要保他周全,最好是把他塑造成一位大将再还给我。」 临别之前,康王与岳飞紧紧拥抱在一起。 「岳飞,一定要记住你的使命与诺言。」 「臣岳飞领命,一辈子肝脑涂地,誓死必定达成。」 第九章 宗泽(一) 宗泽是进士出身,徽宗宣和元年因为反对蔡京、童贯等人与金国海上之盟灭辽,遭到软禁;直到钦宗继位,啟用李纲,才復出担任磁州知府。 宋朝体制重文轻武,凡是没有祖荫,又是行伍出身者,最多只能累升到十二、三阶的六品左右武大夫,职位顶多是担任统制;接下来除非有重大战功,否则很难再往上突破,担任从五品的团练使或防御使。 反而是许多进士出身的所谓儒将,一生从未亲自上过战场,却坐拥军权,甚至被称为一代名将,例如韩琦、范仲淹等人。 原来宋朝为了以文统武,从立国之初皇帝与文臣就喜好研究所谓阵法阵图。宋太宗赵光义着有「军戎万能全阵图」,宋仁宗也写了「武经总要」,图解说明佈阵之法。 大将军要出兵之前,就与皇帝预先演练阵法,等到与敌兵正式交战,只要将结果传回皇宫,皇帝很快就能了解输赢的原因。 宗泽被康王委以重任,必须教导岳飞成为名将,以他的认知最重要的当然就是熟悉各种阵法;所以他将自己读过相关的书卷全部交给岳飞,责令他一定要仔细研读。 过了两个月,宗泽问岳飞有何心得?想不到岳飞居然说: 「翻来翻去都是大同小异,一点也没有新奇之处,所以就懒得继续看下去。」 「这样就糟糕了,到时候你带兵出去打仗,皇上事先不知道你要怎么打,怎么放心交给你?」 「先摆阵再开战,这样一来不只我知皇上知,连敌方也知道我要怎么打,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照我的意思运作配合,让我打败他呢?我再请问老师,我朝的将领之前使用这种方法对付金人,结果胜负如何?」岳飞越说越激动。「兵法必须灵活运用,当场审视敌我双方的状况,才能制订获胜的策略与方法。其中的运用之妙,完全存乎主将一心。孙子兵法也说:兵者,诡道也。自古以来没有两次战争的过程完全相同,所以用兵之道完全在一个『奇』字;所谓出奇制胜,就是让对方搞不清楚你的虚实,捉摸不到你的动向,然后以最快速度,使用对方猜测不到的方法一击成功。」 宗泽回头一想,岳飞在自己帐下率领部眾多次出击,从无败绩;更有许多次是以寡敌眾,还是大胜而归。反而是之前许多人沿用老方法,与金人交战的结果都是惨败收场。 虽然自己不认同他的作战方式,但见他似乎胸有成竹,侃侃而谈,其中也实在挑不出甚么毛病,而且能连打胜仗,表示他的方法应该也有可取之处吧。或许他以后经验多了,自己会慢慢调整也说不定。 宗泽沉默了很久,最后叹了一口气说:「也许你所说是对的。」 金人占据汴京,至次年三四月开春,决定将徽钦二帝与皇室宗族、宦官宫女以及文武百官,连同皇宫内的金银财宝全部掳掠一空,带回北方,北宋从此亡国。 康王于五月在南京即帝位,建立南宋,改元建炎。他接受宰相李纲的推荐,任命宗泽为东京留守兼开封府尹。 宗泽回到残破的汴京,大力推动军政建设,严禁窃盗,严令取缔藉机哄抬物价的奸商。并且加强防务,在城外根据地理情势,修筑了二十四座坚固的堡垒,各派数万兵士把守;更率领军民,沿着黄河南岸修筑一层层如鱼鳞状的「连珠寨」,让金兵作战力最强的骑兵寸步难行。不到两个月,开封府再度成为抵御金人最前线,强大坚固的滩头堡。 宗泽发现金人虽然强悍,但是他们人口少,后继兵源不足是最大的致命伤。所以他们一直想办法吸纳各种人成立附属军力,包括辽人、朝鲜人、高丽人以及盗匪。 为了与金人争夺北方的民间武力,宗泽尽量省吃俭用,积存粮食用来收编民兵。包括王善、杨进、王再兴、李贵、丁进、马皋、张用、曹成、马友、李宏等人都来归附,因此辖下的兵马号称达到百万之眾。 秋末,金人再度大举南侵,除了西路由陕西进攻之外,由于之前的东路元帅斡离不已经病死,所以东路这次改由三太子完顏宗辅、四太子金兀朮与完顏昌率领,向汴京东面进攻。中路则由完顏宗翰与完顏希尹率领,由汴京西边进攻;又命令部将完顏银朮与完顏拔离速,分兵从汴京南门进攻。 儘管金人从四面环攻,宗泽还是坐阵留守司从容应对,调动军队佈署战斗,使金兵完全徒劳无功。这期间正好碰到过年,开封府的居民甚至一如平常,照样张灯结綵,互道恭喜。 战事持续了大约半年,金兵始终无法越雷池一步;时序进入五月,天气渐渐炎热,金人不能适应,只好宣布退兵。 宗泽(二) 宗泽在修建开封府防御工事时,康王希望培养岳飞的事能够持续进行,所以下密詔给宗泽,请宗泽派遣岳飞去找张所。 康王要南下时,派遣张所带着他那些民兵去看守皇陵。 康王即位,啟用李纲为相之后,李纲认为应该在河北成立籓镇,将抗金阵线拉长到河北,以确保南方的安全。所以他任命张所为河北西路招抚使,总部设在北京;主要任务是招募两河境内的民兵义军,并且用他们寻找机会收復失地。 张所以王彦为都统制,又破格啟用武阶只有修武郎的岳飞为中军统领;接着又以他操练新兵有功为由,将他连升三级,借补从七品武经郎,担任统制之职。 身为统制之后就可以开始建立自己的班底,岳飞的军中事业终于达到了起跑线。 岳飞到任次日,张所在中军设宴给岳飞接风。酒过三巡之后,张所问岳飞道:「我经常听说岳统领如何神武善战,勇冠三军,尤其是我侄儿张宪,对岳统领简直是誉为神人,崇拜得不得了,敢问一下,你自己估计孤身一人能够抵挡多少个金兵?」 「论到作战,绝不能光靠一个勇。用兵之法,最重要就是要先有计谋。孙子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身为将领,如果不懂得谋定而后动的道理,就算本身再怎么驍勇,他的功劳还不如一个只能对付一个敌人的士兵。」 张所是文人出身,对于武事始终都是一边做一边学,以前从未听过这种言论,觉得既新奇又有道理,不禁感叹地说:「你能有这种见地,证明你属于天生的将才,如果只是担任一个行伍中的小主管就太可惜了。」 张所对岳飞这班小将十分照顾,经常请他们吃饭喝酒,一起畅谈如何收復失地,中兴大宋之事。 八月中,张所令王彦为制置使,率领岳飞等人前去收復衞州、怀州与浚洲等地。 这些地区属于河北西路最南端,是金人南侵的滩头堡,所以在李纲与张所的战略中列为首要项目。 王彦与岳飞来到衞州附近,远远就看见到处都有金营旗号,于是下令停止前进?就地屯兵扎寨。晚上岳飞来到王彦营中,商议明天出兵攻打金营之事。 「我看那金兵人多势眾,我等这点兵力去打有如蜻蜓撼柱,自取灭亡,不如先屯兵几日,观其虚实动静再作计较。」王彦白天看见贼营陞旗遮天,心里不禁萌生怯意。 岳飞与他争论许久,不管如何软硬兼施,王彦就是不答应出兵。最后岳飞只好说: 「总之我明日必定带领所部出战,到时候你自己再决定要不要参战?」 王彦仍然黙不作答。 次日天还未明,岳飞与眾小将俱都披掛妥当,面北而立,身后王彦的营寨不知何时已经后退三里,摆明不关我事,只想坐山观虎斗的心态。 对面金营突然战鼓齐鸣,喊声震天,漫山遍野的胡兵杀了过来。岳飞手举溅泉金枪,一马当先迎上前去;张宪、徐庆负责左右两翼,王贵居中策应。 这一仗从凌晨杀过正午,由于岳军人人拼死奋战,终于惨烈获胜;虽然杀死金兵无数,掳获车马兵器颇多。但是自己的将领军士多有负伤,需要休息,只得前往王彦营寨去求助。 不料王彦拒绝岳飞进入他的营寨,理由是怕金兵回来报復;岳飞要求支援粮食也得不到回应。最后王彦出现在营寨上说: 「实话告诉你吧,你乾爹张所已经下台,现在的政策不打金人了。其实我是你上司,你不听军令我本可斩你,但念你忠君爱国又驍勇善战,为了替国家保留人才,我指引你一条明路,劝你最好还是回头去找你乾爷爷宗帅吧。」 徐庆一听大怒,正想上前开骂;岳飞用手势制止了他,无奈说道:「他说得没错,我们不听上司命令,按律当斩,他不追究的确是法外施恩了。我现在最关心的是张所大叔的状况,所以我们赶快去找宗帅吧。」 徐庆心中怨气还是难平,被王贵拉到一边去劝解。 岳飞回到东京留守司见到宗泽,才知道黄潜善、汪伯彦等人唆使高宗罢黜宰相李纲,又废撤河北西路招抚司,张所被謫居广南。 宗泽将此次岳飞在衞州击败金兵之事向朝廷报捷,高宗大悦,差使命齎官誥到东京,升岳飞为留守司统制。 宗泽曾经跟岳飞说:「皇上将你交给我,我发现你驍勇善战,武艺骑射都是一流,胸中又有智慧谋略,即使古代良将也不过如此而已。但是你一直都偏爱野战,长此以往,恐怕不是万全之计。」 岳飞承认自己的确喜爱与金人进行马上交战。可能是从小一直听说金人如何驍勇,激起心中不平之气,所以总是想要一再证明,金人其实没那么可怕吧。 「就以你最推崇的孙子兵法为例,孙武就曾经说过,最好的战略是以己之长攻敌之短。」宗泽说:「我认为金人最强的部份就是野战,这点你认同吗?」 岳飞点头称是。 「其实歷代所有来自北方的外族都是一样,因为他们生长的环境地广人稀,不管要做甚么事都必须骑马,所以不分男女从小就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尤其是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策马狂奔或是马术比赛更是他们青少年喜爱的游戏之一。」宗泽停顿了一下,问岳飞说:「听说你的枪法十分厉害,十几岁在你们汤阴县就找不到对手。你来说说看,以你的骑术在我们大宋算是顶尖好手,你在马上的枪法可以达到步战时的几分水准?」 「刚投军时大概只有七分,经过这几年磨练大约有八九分了吧。」 「很好,我告诉你,几乎每一个女真勇士在马上都能发挥出步战的八九分水准;真正厉害的,马战的实力还强过步战。尤其是组成骑兵队的时候,他们的机动力跟破坏力都让人瞠目结舌。最厉害的是他们的重骑兵,人与马都批上重甲,一般步兵若遇到这种铁骑部队,可说是一点生机都没有。」 宗泽喝了一口茶,又继续说: 「你的经验不多,还没有真正碰到过金兵的主力,所以我劝你不要太轻敌,作为一个主帅,最重要的不在临阵杀敌。就算你十分武勇,有百人敌,但是你要想想,杀敌一百在整个战局中有那么重要吗?」 岳飞若有所思,默默地听着老帅宗泽的话。 「以这次开封府守城之役来说,我事先分析双方优劣势,提前作了许多工作。第一,修建连珠寨,让对方最擅长的骑兵英雄无用武之地,等于绑了他们的手脚;其次,设置二十四座易守难攻的堡垒,表面上是金兵围着我们每一座堡垒攻打,若换个角度来看其实我是将他们分成许多小块,我们可以以逸待劳,从四面八方攻打他们。 「我本人虽然没有杀对方一兵一卒,但是我在城楼上以旗号遥控全局,保全了全城军民;更重要的是,我在这里牵制住金兵的主力,不让他们继续南侵。这才是大将军最应该戮力以赴的重要工作啊。」 岳飞听完,马上站起来翻身拜倒。 第十章 康王即位(一 ) 康王将岳飞託付给宗泽之后,率领自己河北兵马大元帅府的部眾南下。 途中经过信阳,有当地守将梁杨祖率领所部人马一万人来附。他麾下有苗傅、张俊、杨沂中、田师中等部将。 二月到济州,黄潜善来归;四月从济州往南京途中,又有刘光世来会,兵力合计已超过十万。 这两年因为有岳飞这种绝顶高手护衞,不管到哪里都不怕;这下身旁虽然有一大堆人,每个都说自己忠君爱国,但是经歷过被钦宗出卖的惨痛教训之后,现在身边除了韩诚之外,他根本不知道究竟有谁可以相信? 康王在南京即位之后,是为宋高宗,他跟大多数皇帝一样宠信身边的宦官康履;原河北总管王渊因为与康履颇有交情,所以很快便受到高宗重用,权倾朝野。 一日,王渊带着一人来见高宗。 高宗一见那人身影相当熟悉,登时想起他就是当年巧遇燕青时,燕青身旁的韩世忠。 自从靖康之难发生,康王便知道掌管天下的大任随时都可能落在自己肩上,他就无时无刻不在思考,到底要如何带领国家渡过这场危机? 如果继续遵循祖制,以防止兵变为由压制武人,导致国家军力衰弱,金人势必更加狂妄,予取予求,大宋一定连偏安南方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必须打破旧思维,迅速建立起足以跟金人抗衡的武力,才能避免被金人一口吞噬。 即使想要求和,维持偏安局面,也至少要掌握一批军队可以跟金兵打的有输有赢,才拥有谈判的筹码。 要建立这样的军队,首先要找到能够身先士卒的将领,而且必须是自己能够信任的人;然后以速成的方式让他具备足够的军中资歷,最后再累积他的部将与兵士。最重要的,就是在统帅、部将与军士之间,必须扬弃以往互不统属的浮动状况,反而要让他们之间建立亲密互信的关係,才能发挥最大的战力。 培养岳飞,是高宗下的第一步棋。 韩世忠的出现,使高宗不但有机会下出第二步棋,而且有极大的可能后发先至,让自己的身边很快就出现第一位可以信任的大将。 金兵第一次进攻汴京无功而返,康王与岳飞出使金营之后不久,韩世忠从浚州来到汴京,被王渊任为选锋军统制,因为镇压反叛的胜捷军,被升为左武大夫,授单州团练使,屯扎在滹沱河。正逢王渊被金人围困,韩世忠夜袭敌营相救。又升任从五品嘉州防御使,担任前军统制。 韩世忠听闻高宗在健康即位,马上南下赶来,经由王渊引见。高宗大喜,马上授为正五品光州观察使、带御器械,又将所部人马编为御营左军,仍以他为统制。 十月,高宗将国都从健康迁往扬州,放弃两河偏安南方的心态十分明显。为了捍卫新的国都,高宗将韩世忠升为正四品定国军承宣使,守卫淮扬。 金太宗于十二月再度出兵,分东、西、中三路,分别向山东、陕西、河北等地区全面进攻。其战略是三路并进之后,以三面包围方式攻破东京,然后合军南下追击高宗。 不料在东京踢到宗泽这块铁板,攻了快半年都无法得逞,只好在次年四月含恨收兵。 宗泽认为宋军实力雄厚,已经具备与金兵一搏的水准,所以准备北伐反击。这时正好五马山的首领马扩带着信王赵榛的信函前来,这位信王是宋徽宗第十八子,听说是在被带往北方途中脱逃,正好被马扩所救。宗泽命令王彦的「八字军」移屯滑州,然后由宗泽、马扩、王彦三人订下北伐计画。 马扩由大名府出兵,攻打洺州、庆云府与真定府。 王彦由滑州出兵,渡过黄河,攻打衞州、怀州、浚州、乡州等地。 王善、李贵、丁进、杨进等部队,则配合分头并进。 河北、河东山水寨,以及燕云地区的民间抗金团体,也都约好共同举事的日期。 这份北伐计画送进朝廷之后,与宗泽之前多次奏请高宗迁都回东京的上疏一样,都有如石沉大海一般全无音信。 建炎二年七月,年近古稀的宗泽因病去世,临终前连声大叫「过河!过河!过河!」 宗泽死后,由其子宗颖和岳飞扶柩至镇江,与其夫人陈氏合葬于京岘山麓。朝廷追赠他为观文殿学士,諡号忠简。 宗泽是岳飞一生最重要的导师,经过他的调教,岳飞才完全成熟;就像一隻羽毛已丰的雄鹰,站上枝头等待时机,随时准备振翅高飞。 宗泽力守东京,又以他的声望凝聚了两河以及陕西地区的抗金武力,不但使所有军民都充满收復失地的期待,更成为金人南侵最大的绊脚石。由于他成功阻挡金人,才使刚刚成立的南宋政府得到喘息的机会,勉强站稳了脚步,不致迅速夭折。 第十章 康王即位(二 ) 朝廷以宗泽的副手杜充接任东京留守,他不但没有跟随宗泽的方针与做法,居然还改弦更张,反其道而行。 他首先停止北伐行动,阻止王善与张用出兵,让已经在相州作战的统制薛广自生自灭。对于民间抗金的武力团体,他也不再提供连系与支援,甚至视之如盗匪。 金人把握这个机会,对沦陷区内的民间武力团体进行大规模的扫荡,包括大名府与五马山寨都陆续遭到扫平。 自此之后,金人再也没有后顾之忧,宋金的战事也从两河地区大幅南移,到达江淮地区,直接威胁到南宋朝廷的安危。 建炎二年十一月,金军向南宋大举进攻。 这一次他们採取东西并进的策略。由完顏楼室率领西路军进攻陕西,由粘罕、讹里朵率领东路军从黎明津南下。 建炎三年三月,西路军连破延安府、晋寧军、麟州等地;东路军也是连破澶洲、相州之后,分兵由滕县去打扬州,粘罕自领主力在淮扬击溃韩世忠。 数百骑兵由滕县快速南下,遭遇到扬州西北方的天长军,也是很快就被金人打得四处逃窜;吓的高宗轻骑简从仓促渡过长江南逃,韩世忠也经由水路南下到达钱塘与高宗会合。 君臣见面相拥而泣,高宗亲手书写「忠勇」二字以示嘉勉,并将韩世忠升任从二品昭庆军节度使。 高宗将国都再迁到临安,也就是现在的杭州。 金兵也因为长江天险而退兵。 高宗每次将国都南移,不但所有中央的大小官吏要跟着走,不少靠官府朝廷吃饭的工商人士也必须连动迁移。还有许多有钱的人害怕被金人统治之后可能会被抄家,所以每次也都是携家带眷,收拾细软在皇帝后面跟着跑。 尤其是最后这次,一方面时间太过仓促,一方面陆路又慢又不安全,所以大家全都选择水路。这么一来就必须动用大量的船隻,所以担任御营司都统制的王渊一下子就变成炙手可热的关键人物。 他将徵召来的一百多艘船,优先将皇家、宦官以及与自己交情较好官员的眷属与财物载运前往临安。只留下少数的船供给其他军民做为渡江之用。尤其是粘罕宣称要对扬州屠城之后,整个长江北岸挤满了难民与逃兵,遭到践踏或跌落江中惨死的人不计其数。 还有许多兵马,因为无船渡江,被金兵追上合围,最后只好全部投降。 对于这次金兵入侵速度如此之快,经过检讨之后,大家都将矛头指向左相黄潜善与右相汪伯彦;人人都说他们政策错误,用人不当,所以一到临安高宗就下令将两人免去一切职务,而且永不录用。 高宗即位以来,朝廷中一直有两批人马在角力。其一以左右相为主,他们掌握了军政大权,不断打击主战派;其二就是王渊与宦官康履等人,他们日夜在高宗身边,希望得到高宗的宠信,藉以获得优渥的生活,累积财富。 黄潜善与汪伯彦刚下台,相对阵营的王渊,就在康履不断吹捧下,不但没有获罪,反而高升为枢密院副使。 第十一章 苗刘之乱(一) 在朝的文武官员大都是北方人,他们的家乡有的早就沦陷,有的在宗泽死后也被金人真正佔领,所以大多数都希望有一天大宋能够收復失地,迁都回去。相对的,像王渊与宦官们早就将身家性命都跟着朝廷放在临安,当然希望国都永远都在临安。 由于高宗迟迟没有确立定都何处,这个议题就一而再,再而三被提起,高宗被双方持续不断的言词辩论搞得很烦;这时王渊突然开口说道: 「我认为所有的考虑都应该以圣上的安危为重,以这次胡寇来侵为例,最后还是因为临安有重江之险,他们只好退兵作罢。所以当然是以临安为上上之选了,请皇上圣裁。」 真不愧是经常在皇上身边走动的人,这番话深深击中了高宗的要害,马上裁决定都临安。 高宗迁都临安后,王渊与宦官们成天在城里搜刮百姓财物、强占民宅。建炎三年二月十五日,他们为了到入海口去观赏钱塘江潮,特地从城门外到钱塘江边搭建了长达数里的帐幕,沿途还摆了丰盛的食物酒品供他们随时取用吃喝。凡此种种作为极尽跋扈奢华之能事,都使临安居民与宫中军士对他们十分不满。 扬州一役金兵如此快速让高宗吓破了胆,为怕旧事重演,所以他在临安四周要衝之地都设置重兵,由可靠的大将韩世忠、张俊、刘光世、杨沂中等人把守;京城的护卫则由苗傅、刘正彦率领「赤心军」负责。 苗傅是山西上党人,他的伯父在元丰年间曾当过殿前都指挥使,属于武将世家;靖康之难后不久,康王从济州南下途中,他与张俊、杨沂中等人一起前来归附。 苗傅认为自己世代忠贞爱国,又属于早期归附高宗的人马,理应受到重用;想不到皇上却只信任康履与王渊这种整日作威作福,欺压百姓的小人。 苗傅与刘正彦这些当年护送皇室亲眷南下的官兵,都是北方人,所以希望朝廷有朝一日能够光復失地;想不到高宗在王渊与宦官谗言之下,只想偏安江南;再加上王渊公船私用,使许多军士被逼降金,其中有许多人都是他们的旧识或同袍,所以对王渊康履等人,新仇加上旧恨,令他们感到忍无可忍。 苗傅、刘正彦经过详尽计画,决定带着「赤心军」的兄弟在临安城内城北桥下埋伏;趁王渊退朝经过时,一声令下蜂拥而上,将王渊拖下马来乱刀砍死。 苗傅、刘正彦既然杀了王渊,一不做二不休,又命令手下衝进皇宫,屠杀太监。 「理论上皇宫内只有两个正常男人,一位是当今皇上,另一位是个两岁娃。不过这些宦官很贼,极有可能会穿女装,所以必须彻底执行搜身。」 这批官兵累积了一肚子闷气,进入皇宫之后只要见人就一把往胯下摸去;只要一把摸空就先抓起来,把手伸进衣服里面上下摸捏看看是男是女?有的还被脱光查验;除非确定是女人,否则就一剑杀死。经此一役,高宗后宫太监几乎被杀光,嬪妃宫女每人都受到重大的骚扰与轻薄,有不少人事后因为羞愧难当而自杀身亡。 有一个士兵看见前面有两个人行动鬼祟,上前抓住一人,用力往他胯下一抓,想不到这次居然手中抓实,那人疼痛万分,登时晕了过去。 那名士兵再抓另外那人,发现是个宦官,所以一剑杀了。 回头再看地上晕死之人,似乎正是皇上。 为免皇上醒来追究,他也没报告就逃之夭夭了。 高宗不知自己晕了多久,醒来时已经身在大殿。他睁眼一看,眼前是一大群人,包括看守皇宫大门的吴湛、羽林军统制苗傅、刘正彦与统领黄大昇,率领眾多羽林军士。有些士兵手上持着刀剑,刀剑上还有血跡未乾。 虽然胯下的疼痛没有丝毫减轻,但是高宗还是尽量以平静的口气说道:「眾卿家有什么事吗?」 「报告皇上,事情是这样的;」吴湛说:「王渊与宦官龚文、韩硕等人结党营私,把持朝政。所以今天大家合兵把他们杀了,目的只是清君侧,为天下除害而已。」 「杀得好,这些人不忠不仁,人人得而诛之;可是恶人既然已经伏诛,卿等为何还逗留在此叫嚣呢?」 苗傅踏前一步说道:「啟奏陛下,因为还有贼人首脑康履、曾泽二人不知潜藏何处?恳请陛下将二人交给我们,自当甘心伏罪。」 「你们已经杀了这么多人,为何一定还要杀他们?」 「因为只要今天放过他们,日后他们随时都会找机会报復,到时我们恐怕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请皇上别再说了,我们一定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高宗只好听从,告诉吴湛他们二人藏身之处;不久,吴湛就将他们带了过来,交给苗傅发落。 叛军纷纷上前,刀剑齐出,将二人斩成肉泥。 高宗看眾人意犹未尽,三五成群聚地高谈阔论,一点也没有想要退走的样子。 「卿等还不走,到底还有何事?」 「陛下之前重用黄潜善汪伯彦,差点导致亡国;接着又宠信王渊康履,迫害忠良,显然不适合当皇帝。因此建议皇上退位,传位于魏国公赵旉,天下才能大安,届时我等一定退兵。」 原来眾人七嘴八舌议论,都说今日大逆逼宫,性命一定难保;除非逼高宗退位,大家才有一线生机。 高宗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局面,但是叛军也不退让。双方来回折衝,最后的方案是由隆祜太后下手詔,命高宗传位于太子赵旉,再由隆祜太后临朝听政。 隆祜太后是宋哲宗赵煦的废后孟氏,算起来是高宗的伯母;赵旉则是高宗的独子,年仅三岁。 苗傅等人得到高宗亲笔的禪位詔书之后,才命令手下军士退出皇宫。 高宗回到寝宫,自己检视胯下伤势,发现多处肿大流血,即忙宣御医前来诊治。 第十一章 苗刘之乱(二) 次日百官齐聚皇宫,奉请皇太子赵旉即位为新皇,又恭请隆祜太后临朝听政,尊高宗为睿圣仁孝皇帝,居显寧寺。大赦天下,改元明授。 苗傅自任丞相,以刘正彦、黄大昇同为枢密院使,王世修、吴湛为尚书左右僕射,一伙大老粗囊括所有庙堂重职。 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很快就传遍各地,高宗派驻周围捍卫京师的几位大将,看到如此荒唐的人事安排,就知道朝廷一定是出事了。 张浚、张俊与韩世忠等人很快就聚在一起,商讨勤王救驾的事。最后的结论,韩世忠率所部先行,张俊为后援。 韩世忠出发之前,张浚拉着他的手说:「皇上还在他们手上,所以我们投鼠忌器,不宜操之过急;但是又不能完全不急,总之韩帅一定要审度情势,随机应变。你的军队人数较多,因此最好先取秀州佔有粮道,等待张俊到达才一起动手。」 韩世忠认为很有道理,领着部下从平江走到秀州,就推拖生病不再前进,暗地里却积极备战。 苗傅在临安召集眾将讨论应对之策,刘正彦说:「勤王之师当中,以韩世忠最具实力与声望,如果能将他解决,其他的就不须担心了。我听说他的夫人梁红玉与孩子都在城内,不如派人把他们抓来当人质,逼他就范。」 前宰相朱胜非说:「据我看韩世忠会在秀州装病,主要也是顾虑妻子儿女;如今丞相若派人抓他妻子儿女,岂不是逼他早日表态?我听说韩世忠这个人一向以国家大事为重,到时候就不好对付了。所以我认为,最好是派人去安抚他,以保大家平安无事。」 苗傅听双方似乎都有道理,迟迟未决,朱胜非偷偷派人将梁红玉母子用马车送往秀州。韩世忠听了妻子的话,知道朝廷内有朱胜非这枚棋子,觉得大有胜算,于是约张俊出兵。 四月,张浚于平江昭告天下,发布讨伐苗、刘檄文,起兵勤王。以韩世忠为前军,张俊副之;张浚自与吕颐浩总领中军;刘光世为游击,又分兵为后军。 苗刘的「赤心军」已经好几年都没真正上过战场,人数也只有三万多人;如今碰上十几万的勤王军队,先不提刘光世的淮西军一直都是宋军主力,即使是张俊或韩世忠的部眾,歷经这两年与金兵拼死作战之后,战斗力都大幅提升,所以赤心军支持不了多久就溃不成军。 苗刘在城中听说自己的军队节节败退,心中就像提着十五个吊桶一般七上八下,只等着城破被杀。这时手下将领有人提议乾脆来个鱼死网破,押着两代皇帝胁迫勤王军退兵,万一不成也可以玉石俱焚杀死皇帝。 朱胜非急忙对苗傅说:「丞相千万别一错再错,想那张浚大人号召勤王一个多月才发兵,其中还几度发信给丞相,就是给我们机会,希望我们可以自动改过,让朝廷回復原状。」 「可是我们犯下的是灭九族的不赦之罪啊!」 「丞相若信的过在下,在下愿往显寧寺拜见太上皇,为丞相争取免死铁券。」 朱胜非前往显寧寺求见高宗,将目前状况一一报告高宗知晓,大局底定只是时间问题。唯一担心的是,万一逼得叛军狗急跳墙,后果将不堪设想。不如先虚与委蛇,将情况控制住以免发生意外。 于是仍由隆祜太后下手詔,还位于高宗,恢復原用建炎年号。尊隆祜太后为隆祜皇太后,赵旉仍为皇太子。加封苗傅为还西制置使,刘正彦为副使,二人各赐「免死铁券」。 其实他们拿到的所谓「免死铁券」,上面写着「除大逆外,馀皆不论」,他们所犯的正是大逆之罪,根本无用。 勤王军一路追杀叛军,从城外杀进城内,韩世忠来到北门正要进入,看见一个叛将正被追杀想要窜逃,他轻舒猿臂抓了过来,掷到地上让人绑了,原来正是王世修。 韩世忠翻身上马,进入皇宫后下马急奔大殿。 高宗在这段人生中最黑暗的时间,身边熟识的人都被诛杀,帝位被剥夺,甚至被软禁在显寧寺,受尽屈辱,心中的苦楚却没有人可以哭诉。 如今看到最信赖的韩世忠大叔,高宗所有的委屈全部奔放出来,泪水满面,紧握着韩世忠的双手。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内,看守皇宫大门的中军统制吴湛最可恶,我若将他留在身边一定是个祸害,请你一定要帮我除掉他。」 韩世忠说:「陛下请放心,臣一定将他拿下治罪。」 韩世忠很快就找到吴湛,握着他的手问说:「大家都说你跟叛党一起作乱,有这回事吗?」 吴湛见韩世忠口气不善,不敢回答,只想用力将手抽回;韩世忠用力折断吴湛的中指,令部下捆了,交由高宗处理。 高宗下令将吴湛与王世修公开处斩。 苗刘二名首恶早就率领几千亲兵逃向福建,而且沿路侵犯州县;高宗命韩世忠率兵追捕,不久就在浦城捉到刘正彦,又在建阳抓到苗傅。 二人均押解到健康,遭到车裂之刑。 建炎三年五月,苗刘之乱终于平息。 不久之后,皇太子赵旉因为连作噩梦,惊吓过度而死,接着御医又宣布,高宗的龙具因为数度遭到重力抓捏,极有可能不能再生育,宋太宗一脉至此中断。 后来高宗收养的两位皇子都是宋太祖的后代。 所以北宋开国的赵匡胤只当了一任皇帝,之后就由他弟弟赵光义一脉相承;到了南宋正好相反,赵构也是只当了一任皇帝,就还给了宋太祖的后代。 对于高宗来说,他因为喜欢学习武艺,因而认识韩城、岳飞、燕青、韩世忠以及岳飞那批兄弟,大家一起吃喝玩乐,出生入死,总觉得武人都是坦诚待人,急公好义,不像文人那样表面上道貌岸然,私底下却是结党营私,尽干些不仁不义之事。苗刘作乱是他第一次碰到的武装叛变,却让他付出无比惨痛的代价,甚至造成一辈子都弥补不了的重大遗憾。 文臣再怎么厉害都只能使用欺骗、诱惑甚至巫蛊邪术,自己都还有最后决定或者完全撤销的机会与权利。至于武将,只要获得自己的信任,一旦发动叛变,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反制;所以祖宗传下来的做法自有他的道理,不能够置之不理。即使会稍为削减国家战力,但是为了社稷长久还是值得。 高宗对于自己心中治国的最高准则,又做了一些修正。 第十二章 金兀朮搜山检海(一) 在东京这边,继任东京留守的杜充,不但约束部下避免与金兵作战,反而派遣他们帮金人扫荡民间武力。 原来杜充是一个投机份子,心中根本不看好南宋,所以一上任便偷偷派遣亲信前往金营,与金人达成协议,金人答应不攻打东京,双方互不交战,但杜充必须协助扫荡两河地区的民间武力。 他知道手下实力最强的人就是岳飞,所以故意命令他去讨伐张用。 张用也是相州汤阴人,曾经与岳飞一起在周侗的武馆学过武艺,还在汤阴县担任过「弓手」,因此与岳飞私交不错,师兄弟经常把酒言欢;后来张用也响应宗泽的号召,加入抗金阵营。 岳飞当然知道杜充的用意,所以向杜充说:「张用拥兵数万,我只有一千兵,实在对付不了。」 杜充阴险笑道: 「岳统制,本帅可是深知你的能耐才会做此决定;我且问你,自从你加入我军,可有哪一次出战不是以寡敌眾?」 岳飞答不出来。 「岳统制,本帅再问你,虽然你都是以寡敌眾,但是可有哪一次吃过败仗?」 岳飞还是答不出来。 「岳统制,本帅又问你,你是否曾经不听从上司王彦的军令,擅自出战?本帅已经查明,本案并未了结,只是当时被宗帅批示暂缓处理,如今我接任东京留守,当然必须负责做出最后的裁决。」杜充嘴角微扬,冷冷问道: 「岳统制,本帅最后问你一句,是否愿意接令前往讨伐盗匪张用?」 「末将领命。」 杜充走过来轻轻拍着岳飞的肩膀说道:「岳统制如果肯帮忙本帅肃清所有匪患,就是立了大功,后功可补前过,本帅保证将你那件旧案彻底了结。」 于是,当金人兵分两路,势如破竹打得高宗抱头鼠窜,甚至被追杀到渡江逃命,然后又歷经苗刘兵变的惊吓,搞到绝子绝孙的几个月时间里,岳飞却受到杜充的威逼,以微小的兵力帮金人清扫门庭;面对人数数十倍的匪眾,岳飞虽然都能获胜,但是又不忍施以重击,心中实在充满了无力感。 到了六月,金人看民间武力差不多清除殆尽,决定取下东京,将两河地区全部纳入金国版图。杜充派人通知岳飞,说他决定放弃东京,将留守司撤回健康。岳飞马上结束剿匪工作,匆匆赶回东京,并极力反对杜充的计画。哪知杜充早已决心全面配合金人,根本不为所动,岳飞最后只好无奈地跟着杜充南下健康。 高宗前一段时间实在太过悽惨,自顾不暇,所以根本无暇去查明真正的状况,身边又没有人能帮他做出正确的判断,竟然认为杜充在宗泽去世之后将近一年,还能稳住东京不失,实在居功厥伟。一方面为了表彰其功,一方面希望他继续发挥所长,稳住建康防务,以保障临安的太平,所以破格将杜充升任右相,兼江、淮宣抚使,负责镇守建康。 到了秋天,金人又是兵分三路。西路完顏昌攻打淮南,中路完顏拔离速、完顏穀英、耶律五码由黄州渡江屠洪州,劫掠胡北、江西一带,东路由金兀朮亲自率领,声称这次一定要活捉赵构,终结南宋。 杜充还是老招,不与金兵对抗,只在十一月派遣水军攻打贼寇李成;结果金兵支援李成击败宋军,掳获大量船隻。金兀朮也不攻打健康,绕道健康西南的马家渡,准备渡江直下江南。 杜充听到金兵即将渡江的消息,怕事后被追究责任,仓促派遣都统制陈淬,率领岳飞、戚方,统兵二万前往马家渡阻挡金兀朮,另由王燮率一万三千人策应。 结果王燮临阵脱逃,陈淬战死,只有岳飞力战之后,暂时屯兵在建康东北的紫金山。 杜充接到马家渡战败的讯息后,率领亲兵三千弃城前去投降金人。 镇守江寧的陈邦光,以及镇守建康的杜充,两人先后投降之后,金兀朮再无阻碍,率领大军渡过长江,展开所谓「搜山检海」行动,锁定高宗一路追击,金兀朮还再度公开宣称,即使高宗上山下海,都一定要将他活捉才愿意北归。 他先攻下湖州,进逼临安,高宗匆匆逃到明州;金兀朮接着占领临安,一面派讹鲁补、术列速领军击败宋将周汪军,攻占越州,一面遣阿里、蒲鲁浑率领四千精兵渡过曹娥江,在明州城外二十五里处大破宋军,高宗被迫从明州搭乘大船出海,浮游海上。 其实高宗浮游海上并不是临时起意。 金人渡江之后,高宗就与宰相吕颐浩商讨过,万一有一天被金兵追杀时,应该逃往深山还是大海? 吕颐浩说:「金人以骑兵取胜,万一皇上需要避难,带着一大伙皇亲贵族,文武百官,亲兵侍卫,再加上他们的家小,如果走陆路进入山区,道路崎嶇,不但狭窄难行,更怕粮运不顺,早晚会出问题。而且金人既渡浙江,一定会分遣轻骑追袭,很快就会被他们追上而遭不测。如果皇上乘坐大型海船以避敌,既然脱离陆地,敌人最擅长的骑兵也莫奈我何。而且江浙气候比较热,敌人无法久留。我们姑且暂居海上,等到他们北返我们再回来。总之他来我们就出海,他去我们就登陆,这就是兵家所谓之奇道也。」 第十二章 金兀朮搜山检海(二) 不久金人就攻破明州,金将阿里、蒲鲁浑还率兵渡海,到达舟山群岛的昌国县,活捉明州守将赵伯諤,经过审问才知道高宗可能已经由温州到福州水域去了,于是往海上继续追击。 高宗等人当时仓促入海,准备不周;尤其是船隻太小,配备简陋,不但不能搭载太多人员与食物用水,而且稳定度不够,在海上很不舒适。同时又为了躲避金人追杀,不敢离岸太近,更不敢随便靠岸去补给粮食用水。 这一天,高宗因为连续几天都在往东南赶路,一直躲在船舱觉得有点闷,所以上了甲板来透透气,身边只有韩诚这个老朋友作伴。 「阿诚,朕有时在想,当这个皇帝实在有够窝囊。」高宗说:「先不提自从南京即位以来就被追着一路跑,前阵子才被苗刘等人关在庙里天天吃素,现在又困在这小船上动弹不得!就不能,就不能像那海鸟一样──咦,不对,我们是不是离岸太近了?不然怎会有海鸟上船?」 韩诚正想鸣鼓示警,海面上就出现十几艘大船,将他们团团围住。 高宗首先看他们的服饰,幸好不是金人!但也不是宋朝官兵,难道是所谓的海盗? 贼人引领他们再往西南走了半个时辰,发现一片陆地,他们从入海口进入一条河,不久就在一个水寨靠岸下船,又走了一大段路才到达大寨。 大寨内的陈设简单,上面正中一张黑熊皮大椅,坐着一位五十岁左右紫色脸皮的大汉,不怒自威。高宗与韩诚都觉得有点面熟,只是想不出来何时见过? 熊皮大椅高高在上,走来阶梯是一片平台,左右各设置十几把交椅,上面披着类似梅花斑点的兽皮,可是只有稀稀落落坐了几人,其中一人马上与眾人有了交集。 「燕青兄弟。」包括高宗、韩诚与李纲,三个人异口同声叫了出来。 当年燕青曾经与柴进、宋江三人上京晋见徽宗,面奏梁山愿意接受朝廷招安,李纲也在现场,虽说只是短短时间,但是像燕青这种风流俊俏的人物,大多数人看过之后都很难忘记,所以还认得燕青。 燕青马上离席站到中央,向那大王报告:「报告大王,庭下这位贵宾乃是当今建炎皇帝。」 高宗他们所站的地方,比燕青他们的平台又低了三阶。那大王俯首望着高宗说: 「原来是建炎皇帝,不知是否还认识我这个山野小王?」 高宗摇摇头。 「几年前你还是康王的时候,我们泥马还曾经驼着你渡过黄河呢。」 原来是混江龙李俊。高宗心情有点激动,那天的情景又一幕幕浮现眼前。 那天韩诚遵照时迁的安排在黄河南岸等候,将康王扶上马车之后,发现康王身体虽然一直发抖,精神却十分亢奋,一路上不停叙述他刚才经歷的事情。包括岳飞如何神勇,马成如何带着他腾云驾雾到达催府君庙,最后由李俊驾船渡合住他脱离虎穴等等。当马车到达汴京北门,李纲等一班大臣肃立迎接,康王便因为体力透支,只说了半句「多亏李马相助──」就不支晕倒。 韩诚将康王送回府后,当晚马上带着亲信过河去寻找崔府君庙,趁着黑夜将庙中一座泥马搬运过河,找一个适当地点布置妥当,隔天一大早就派人把这个故事传遍汴京,将康王神格化。 「那只不过是市井传说而已,小王一直深深记得大王相救的大恩大德。」高宗最近衰运连连,所以连自称「朕」都暂时收起来,深怕触怒李俊。 「哈哈哈!」李俊爽朗地笑道:「我等虽然已成化外之民,但还是有些兄弟愿意继续当你大宋子民,建炎皇帝就不用客气了,你应该还是自称朕比较顺口吧。」 「多谢李王兄。」 「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金兵还是一面搜捕你,一面继续烧杀抢掠,所以你就安心在这里休息,等一切安全时我再派大船送你回去。」李俊说:「这座岛在大宋地图上找不到,我也是看到一张隋朝的航海图有标示到这座岛名叫琉求,才在这里建立我们梁山兄弟的庇护所,这里同时也是我继续前进,探索其他国度的根据地。」 「承蒙李王兄一再相助,朕,朕真是不知如何回报?」 「虽然你爹做了许多对不起我们梁山兄弟的事情,但那大都是高俅、童贯、蔡京等奸臣所为,而且你也帮我们报了仇,所以前一代的恩怨情仇就算两清了。」李俊又说:「这一代因为岳飞的关係,我们一直无怨无悔地帮助你,不过我们也希望能够得到公平的对待,请你记住我们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除非我们真的负你,否则你若再先负我梁山兄弟,我李俊与后人誓必倾尽全力报復。」 「朕也在此立誓,此生必定不负你们水滸英雄,尤其是岳飞。」 高宗与后妃百官等人就安心住在岛上,任凭那金兀朮动员一切力量搜山检海,还是没有一点高宗的消息。 这座岛四季如春,只有冬季那一两个月气温稍为低了一点,但也没下雪,水也不结冰;只是空气中似乎咸咸黏黏的,令人有点不太舒服。 有一天高宗吃到一种肉觉得十分可口,问人这究竟是甚么肉,他说:「这是岛上很常见到的一种动物叫做梅花鹿,从这里往东北方走一两天有一座草山,那里到处都可以捕捉得到;除了吃肉,牠的角切片晒乾可以入药,称为鹿茸。」 高宗又问:「你们大王座椅上铺的应该是一张熊皮,看起好似乎很珍贵。」 「那的确是熊皮,这种黑熊不太常见,几年以来我们也只有在深山里碰过几次;这种黑熊与你们大陆的品种不同,牠全身都是漂亮的黑毛,只有前胸上面有一个十分明显的白色箭头。」 这里的水果大致跟大理国种类差不多,有一天李俊差来送东西的人跟高宗说:「再过几个月就有一种罕见的水果可吃了,它叫做荔枝,就是当年杨贵妃最爱吃,每次都要跑死好几匹马才能新鲜送到的那种啊。」 一听到杨贵妃,不免想到安禄山的叛变,高宗这阵子一直念念在兹的事又不禁浮上心头。 南宋朝廷刚刚成立,亟需有能力的武将站出来安内攘外;但是武将过于强大又怕无法控制,这正是高宗最头痛的问题。尤其是像宗泽那样又忠又勇的有如凤毛鳞爪,只会丧师辱国的庸才如杜充者却比比皆是,更可恨的是像苗刘这般天生反骨的恶人,因为一己私慾把朝廷搞得乌烟瘴气。所以应该想办法为武将们提供一个典范,让他们有所遵循仿效。 高宗原来打算利用漂浮海上这段空档,亲自写一本「郭子仪传」,将这位千古名将的丰功伟业记录下来,更重要的是让人阅读之后,想要效法他那份赤胆忠心,尊重君臣伦理的爱国热诚。 现在既然有空,就动动笔将这部书完成吧。 第十三章 崭露头角(一) 杜充兵败投降金人之后,岳飞收拾东京与健康留守司残部,转战广德军,连续六仗都获胜,俘虏王权等偽军将领四十多名。建炎四年二月,岳飞正因为军粮即将吃完而发愁,却收到公孙胜与李俊送来的信,告诉他高宗没事,三月就会回来主持朝政,还叫岳飞尽快赶到宜兴县去找县令钱諶。 当初公孙胜、李俊与梁山泊水军在太湖成立「飞鱼帮」,其实是在训练水师。训练完成之后,眾人都觉得年岁渐长,实在无法继续衝锋陷阵,纷纷萌生退意,前往李俊在海外设置的庇护所琉求。至于训练完成的水军,因为岳飞尚未成立自己的水军,所以由燕青先暂时带去交给韩世忠;囤积数年的粮草则寄放在宜兴县的粮仓,大约够一万人吃上十年,请他赶快前去接收。 岳飞喜出望外,马上带领人马进驻宜兴,屯兵张堵镇。这时才知道李俊还另有算计;原来李俊知道岳飞丧偶,所以留有一个女儿在宜兴,名叫李娃;这李娃读过几年书,又是将门之女,可谓文武双全,长的十分标緻,李俊还保证说「绝对匹配的了三哥」。 岳飞本就不重女色,而且觉得自己还一无所成,所以不急着续弦;只是李俊说了,这批粮草就是李娃的嫁妆,何时结婚完成,次日交割粮草,若没婚姻就没粮草,还特别交代县令确实监督实行。 岳飞还在犹豫,火爆脾气的徐庆早就闹翻了。 「大哥啊,大伙儿还饿着肚皮等着呢。你娶了美人大嫂,大家马上都有饭吃,这不是两全其美吗?我就不懂你还在考虑甚么?」 这事正僵持不下,太湖有个贼匪叫做郭吉,早就听说李俊有大批粮食让他女儿藏着,只是遍寻不着。这会儿听说原来就在宜兴县粮仓,于是连夜动员几千人把它搬运一空。 钱諶听到手下来报,赶忙通知岳飞;岳飞派遣王贵、傅庆领二千人前去追赶。 王贵与傅庆追到湖边,看见一伙贼眾正在搬运粮食上船。王贵大叫一声:「贼人休得猖狂,快将我等军粮留下,否则让你们一个个去餵鱼虾。」 已经到嘴的食物,郭吉哪肯轻易放弃?当然是率眾顽抗,但是乌合之眾哪打得过常胜的岳家军?两三下就被打得落荒而逃了。 王贵、傅庆得意洋洋,将所有粮食押解回到宜兴县衙。 「钱县令,岳某今日剿匪获得粮食一批,拟请借用贵县粮仓一用,未知可否?」岳飞向县令说道。 钱諶有点为难,望向李娃。李娃是一个聪明女子,她知道父亲的做法伤了岳飞男子汉的自尊,正好趁这个机会,请钱諶当做什摩事也没发生,将粮草无条件送给岳飞。 「恭喜岳大哥出兵剿匪获得一大批粮食,只是小妹奉父命将终身託付给岳大哥,如今孑然一身,没有任何嫁妆,不知岳大哥是否愿意接受小妹?」李娃娇羞地向岳飞说道。 钱諶在旁马上提出婚约之事,岳飞果然一口答应,正好十天之后就是良辰吉日,两人在眾人祝福之中完成了终身大事。 只是那徐庆一直搞不懂,先结婚才给粮,还是先给粮再结婚,其中倒底有甚么不一样?而且还一直缠着岳飞,非要岳飞给他解释清楚不可。 再度成家之后,由于家乡已经沦陷,岳飞对于家人的安全更加担忧与关心,所以派遣马成前去迎接亲眷,马成到了汤阴县才知道他们全家都逃难到外乡去了。后来经过多方探询,终于找到了他的母亲和三名子女,并把他们接到宜兴县军营中来,由李娃负责照顾。 金兀朮一路追击高宗,所有的线索都在昌国县中断。赵构彷彿在人间消失,无论是威胁利诱,甚至向民间发布重金悬赏都没有任何消息,眼看又要开春,只好放弃。 临行之前,金兀朮越想越气,将临安放火烧了,又放纵军士烧杀抢掠,结果因为夺得财物太多,行李过重,根本无法陆行,只能经由运河北上。一路上还继续劫掠秀州、平江府与常州,最后想要从镇江渡江。 几个月前金兀朮正准备南下之时,高宗就任命韩世忠为浙江制置使,镇守镇江。李俊等人要出海之前,将他们训练了三年多的水军五千人,大小船舶以及各种攻守器械用品等,全部交给韩世忠。 韩世忠清楚地记得,那天燕青与李俊带着一个年轻人来访,说明他们这些梁山水军都有自知之明,只想找个地方颐养天年。但是手中这些水军饱经训练,实力绝对远远超过当年让官军闻风丧胆的梁山泊水军。 李俊将身旁的年轻人拉过来说:「这是我们兄弟浪里白条张横的儿子张荣,尽得我们几人真传。请韩帅放心将我们那五千人都交由他指挥节制。」 燕青还故做神秘地说:「我们还有秘密武器,到时候再请张荣详细报告。」 燕青所说的秘密武器,就是他们在健康东北的江边找到一个地方,当地人称为「黄天荡」,整个地区除了长有一些高低不等的芦苇之外,看起来似乎很好行船;其实里面有许多玄机,主要它是一个死水巷,不管走到哪里景观几乎都是一模一样,除非对这片水域十分熟悉,否则一进去就很难出来。而且它除了水面上的芦苇之外,水面下还有一大片长着鬚根的水草,有几个地区还蓄积污泥,船隻只要陷进去就动弹不得,只能任人宰割。 这个环境跟梁山水泊很像,所以眾人花了一些心思将它改造过,交战之后若有机会将金兵引进其中,一定可以佔尽优势,尤其他们北方人完全不识水性,再怎么强悍都没用。 还有,水军作战时由于幅员辽阔,己方船隻往往分散各处,若用人声喊叫根本无法传达,敌方也会同时听到吴法保密;如果登高施放旗号一来常会看错,而且施放者很容易成为敌方箭靶,所以若有重要讯息需要传送最好是利用鼓声。只要在擂动战鼓时挟杂着预先设计的暗号,分散在各处的船隻马上可以一起遵令行事。 韩世忠的夫人梁红玉年轻时曾经待过歌舞坊,对于打鼓并不陌生,所以燕青因应战场可能发生之各种状况所设计的暗号,以及应该如何运作将它们夹杂在鼓声之中,梁红玉很快就领会贯通并演练纯熟。 第十三章 崭露头角(二) 张荣率领五千水军与金兀朮且打且退,终于把几万金人全部引进黄天荡内。他又准备了几艘大海船,船边用大绳绑着大铁鉤,若发现金人的小船脱离黄天荡,就用大鉤或撞或鉤,将船隻弄翻,使上面乘坐的金兵落水身亡。 金兀朮的人、船与货物被困在长江南岸边狭窄的黄天荡内,东突西撞都无法逃出,四十几天每天听梁红玉的鼓声,无计可施,只能暴跳如雷。 最后还是有当地老渔夫贪图重赏,告诉金兀朮有一条废弃的老鹊河,挖通之后可以经由秦淮河到达健康。金兀朮依其言掘通渠道,终于摆脱黄天荡,但是还是受制于韩世忠的大海船,无法渡江。 到了四月,又有人告诉金兀朮,金人的船太轻不稳,容易翻覆,最好在船舱中央填土,上面再铺上木板,就能快速平稳移动。 其次,韩世忠那种大海船要有风才能动,所以只要有风金船就忍耐不动,等到没有风的时候,用人力划动小船就可任意而行,反而可以趁着韩世忠的大海船无风不能动之时,用火箭射烧韩世忠大船上的布帆与绳索船缆。 金兀朮依计而行,果然安然渡江北归。 这次渡过长江追杀高宗的过程,以及与韩世忠的「黄天荡」之战,让金兀朮感受良深。最大的领悟是要彻底消灭宋朝并不容易;尤其是长江的水战,北方人对于其中机窍一无所知,处处掣肘,胜算实在太低;更重要的是即使一路势如破竹,小宋皇帝只要出海就找不到人,根本没輒。 因此,这种以长江为界,南北分治的局面,至少短期间内只能接受了。 最庆幸的是宋朝就算有些将领能偶尔打几个小胜仗,但是能够对抗金人主力部队的人,到现在还没出现,否则这次自己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金人的优势在骑兵与野战,双方都心知肚明。在金兵铁骑之下,宋军全部都是摧枯拉朽,只能任人蹂躪,所以几乎所有的宋将都是尽量躲避,甚至投降。 想到这里,那个名叫岳飞的小将不禁浮现眼前。入侵宋朝这么多年,碰到的都是一些窝娘废!只有这傢伙,无论是马术弓箭都是一流,尤其他的胆识与眼神,更是从来不见惧色! 三年多以来,金兀朮特别吩咐一个人,将所有大小战报都看过,寻找有关岳飞的消息。这小子还不错,可能会是我将来最难缠的对手。因为从那些战报的结果,只要是由他负责的部份,将近二十场都没有败绩,而且大都是以寡敌眾。如果他早点出生,或者爬升够快,导致这一场战役的对手是岳飞,我还能逃出生天吗?想到这里,金兀朮不自觉得吓出一身冷汗。 金兀朮连破秀州、平江府与常州,奔往镇江之后,常州知府周杞与赵九龄前往宜兴求助于岳飞,岳飞出兵与金兵打了四场胜仗终于夺回常州。 这时高宗已经回到越州,任命张俊为浙江路江东路制置使,所有将军包括岳飞都归他指挥,目标是收復健康。其实他早已答应李俊要指派岳飞前往,只是藉由张俊发布而已。 建炎四年四月中,岳飞在健康城南三十里的清水亭首战就大获全胜,金兵横尸十五里,光是耳戴金银环的女真人头就斩了一百七十五个。五月初,岳飞从清水亭往西十二里到达牛头山扎营,晚上派遣王贵、赵云带领一百名敢死队员,身穿黑衣混入金营製造混乱,金兵半夜惊醒,自相残杀,死伤无数。 金兀朮退到健康西北十五里的龙湾镇。岳飞只带着骑兵三百、步兵二千赶到新城,就把金兵打的溃不成军,逼迫金兀朮渡过长江,撤退到真州六合县宣化镇。岳飞策马狂追,不但将留在南岸的金人完全歼灭,甚至以弓箭攻击慌忙渡河的敌人,被斩的女真人至少三千人,伤亡十分惨重。 沦陷半年的健康,终于重新回到宋朝怀抱。 六月,朝廷命张俊统领岳飞讨伐戚方。戚方本是厢军,先沦为盗匪,接着投奔杜充担任统制。马家渡脱逃再度为盗,声势浩大,先攻陷广德军,又威胁湖州安吉县。 岳飞先回宜兴,再带三千人在广德军东南七十里的苦竹岭扎寨,派傅庆与戚方交战,戚方不敌,只好向张俊投降。 岳飞向张俊索要戚方,张俊不敢拒绝只好交出,由岳飞将他斩首示眾。 岳飞率领部队回到了太湖之滨的宜兴县张渚镇。 张渚镇有一个大户人家,主人名叫张大年。张大年在太湖边修建了一座花园,取名叫做「桃溪园」。岳飞自从屯军宜兴以来,特别喜欢到张家来逛一逛,尤其桃溪园更是他每次都要游赏的地方。 这次岳飞自建康凯旋,意气风发,再度到桃溪园游赏,一时思绪澎湃汹涌,在张大年的屏风上以「题记」为题,写下一篇文章: 近中原板盪,金贼长驱,如入无人之境;将帅无能,不及长城之壮。余发愤河朔,起自相台,总发从军,小大历二百余战。虽未及远涉夷荒,讨曲巢穴,亦且快国讎之万一。今又提一垒孤军,振起宜兴,建康之城,一举而復,贼拥入江,仓皇宵遁,所恨不能匹马不回耳!今且休兵养卒,蓄锐待敌。如或胡廷见念,赐予器甲,使之完备,颁降功赏,使人蒙恩;即当深入虏庭,缚贼主碟血马前,尽屠夷种,迎二圣復还京师,取故地再上版籍。他时过此,勒功金石,岂不快哉!此心一发,天地知之,知我者知之。建炎四年六月望日,河朔岳飞书。 文中大抵述说自己从军以来的心境,希望有朝一日能获得朝廷重用,必定率军北上大破金兵,收回失土,迎回徽钦二帝。 张俊在朝廷向宰相范宗尹说:「皇上真是慧眼识英雄,岳飞的确十分驍勇善战,朝廷应该奖赏他。」 高宗将岳飞升任武功大夫、昌州防御使,通州鎭抚使兼泰州知州。后来因为通、泰都不在金军出没的前线地区,被岳飞婉辞,又改任淮南东路一重难任使。 第十四章 宋军连捷(一) 建炎四年六月,高宗重建军队编制,御前五军改为神武军。 韩世忠所部为神武左军,张俊所部为神武右军,两人均为都统制。辛永宗所部六千人为神武中军,王燮所部一万五千人为神武前军,陈思恭所部一万人为神武后军,三人均为统制。 又以辛企宗所部为神武副军,辛企宗为都统制;李横所部为神武左副军,顏孝恭所部为神武右副军,两人均为统制。 不久,顏孝恭改任江南东路安抚大使司,岳飞所部被递补为神武右副军,岳飞为神武右副军统制。 金兀朮从真州北上,到达楚州附近,遭到承州知州薛庆与楚州知州赵立率军截击。金兀朮本来无心恋战,正巧碰到金兵西路的完顏昌前来六合会合。 两人会师之后,先攻占扬州与承州,杀死薛庆,接着又进军包围楚州,赵立向朝廷求救。 高宗下詔张俊援救楚州,张俊当然又派岳飞为前锋,命令刘光世出兵援助。 刘光世屯兵镇江府,只派部将王德与酈琼去援助岳飞。他们二人渡过长江,经过邵伯,转向西北进入天长军。之后因为王德与部下不合,王德将不服的将校杀死之后为怕军心不稳而撤兵,并未援助岳飞。 岳飞先回宜兴,带领部队前往泰州就任。然后命张宪留守泰州,自己亲率眾将进驻承州东方的三墩,九月中在承州与金兵一日三战皆捷,杀死对方主将高太保,俘虏阿主里孛堇等七十馀人。 岳飞与完顏昌鏖战承州之时,金兀朮猛攻楚州。不久传来消息,楚州镇抚使赵立被炮石打碎头颅而死。九月下旬,金兵杀进楚州城,和楚州军民巷战,最后终于攻克了楚州。 金兀朮攻下楚州,如果南下与完顏昌会合,岳飞将成为一支深入北方的孤军,势难脱身。而且时序进入十月,正是金人兵强马壮的季节,宋高宗给岳飞的詔书,也是命他回去守通州与泰州,而且是「有守就守,如不可守,但以沙洲保护百姓,伺机掩护即可。」 岳飞审度情势,发现泰州根本无险可守,决定退保紫墟。他率军在紫墟镇南的霸桥,等待完顏昌的追兵之后大败之,全军才徐徐退入江阴军。 这时,成功完成黄天荡任务的张荣,率领剩馀的水军归建岳飞麾下,驻扎在通州兴化县缩头湖。张荣与岳飞妻子李娃从小到大都十分熟识,见面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岳飞终于拥有一万馀兵马,「岳家军」稍具雏形。 在苗刘之乱立了大功的张浚,他认为关中很重要;万一让金人据有汉中再进入四川,东南半壁势必不守。所以他向高宗自荐,愿意担任川、陕宣辅制置使。 完顏昌与金兀朮分开之后,还是循他一贯的路径攻打淮西;他先与娄室会合,取了保安,朝向富平而去。 张浚在四川经营了一年多,认为已经具备与金兵一搏的实力,所以檄召四路经略使起兵来会。计有熙河刘锡、秦凤孙偓、涇原刘錡、环庆赵哲,加上本部吴玠之兵,合计共四十万。决定以刘锡为帅,誓与金兵决一死战。 张浚座下大将吴玠、王彦与谋士刘子羽都諫说: 「哪有敌未动己先动的道理?预先把己方所有的兵力集中在富平,万一失利就兵败如山倒。应该是分据五个要点,以逸待劳;若有需要时可以随时互相救援,甚至形成反包围。就算一两处被突破也不至于全军覆没。」 张浚完全不听。 又有人说,金人都是冬天战力最强,所以不要去硬碰硬,等到开春之后再战较有胜算。 张浚脸色突变,声称再有如此长敌人志气者必斩不赦。 张浚宠信赵哲,派他独自驻扎泽口,其他四营俱在富平。 完顏昌与娄室计议兵分两路,完顏昌直捣富平,娄室偷袭泽口。完顏昌首先遇到统帅刘锡,双方展开激战;接着刘錡也加入战局,正打得难分难解之时,突然传来泽口已失,赵哲弃逃的消息。宋军士气霎时溃散,等吴玠赶来时,已经呈现一面倒的追杀局面。吴玠知道事已难为,只能充作后军掩护宋军撤退。 张浚后悔没听刘子羽与吴玠的话,将赵哲斩首示眾之后,完全接受他们的意见,收拾各将残部,由吴玠把守凤祥大散关,以断金兵来路。关师古带熙河兵驻守岷洲大潭,孙偓、贾世方带涇原、凤翔的兵驻守阶、成、凤三州以保四川。 建炎四年十月,在完顏昌力主之下,金国推动以汉治汉行动,册立刘豫为大齐皇帝,定都大名府。金齐以黄河故道为界,齐以父事金。 再说秦檜与徽钦二帝等一大票人被金兵掳到北境,过着悲惨的囚犯生活,想说自己很可能老死在此,这一辈子就此完蛋,所以整天长吁短叹。 有一天穷极无聊,把自己身上的东西都掏出来放在地上,发现有一张揉皱的绢布,摊开一看原来是杀死恩师蔡京兇手的画像;登时觉得自己当初发誓要替恩师报仇,如今身陷囹圄,连这傢伙姓啥名谁都不知道,实在太对不起恩师了! 两年后某一天,一个金国的大人物,听说是四太子金兀朮,到监牢来问徽宗一些有关康王的事情。 当他问完事情要回去,经过秦檜这间牢房的时候,秦檜突然高声喊道:「四太子,小人有军事祕闻要稟报!」 金兀朮转头问道:「是何人在此叫喊?」 「小人是御史中丞秦檜。」 金兀朮看那秦檜匍匐在地,手里似乎抓着东西;于是叫狱卒进入牢房去取他手中之物,想不到他一开始居然死抓着不放,直到狱卒拔刀作势要杀他时才肯放手。 金兀朮接到狱卒送来的东西一看,原来只是一块绢布;金兀朮信手将绢布摊开,随意看了那画像一眼,突然脸色大变,让随从将秦檜带到自己府中。 「你与岳飞是甚么关係,怎会有他的画像?」 原来这傢伙名叫岳飞!秦檜望着金兀朮的脸,脑子快速运转,揣度岳飞与金兀朮究竟是何关係?他瞬间便判定,他们二人就算不是敌人,也绝对不可能是朋友,因此马上回答说:「他是我的杀师仇人,小人与他不共载天!」 「很好,本王也与他有仇,所以我们现在有了共同的敌人,至少具备了合作的基础。」金兀朮接着问道:「你刚才说有军事祕闻要稟报,究竟是甚么事情?」 「你们本来以为抓了所有的皇族宋国就灭亡了,不料却遗漏了一个康王,现在他在南方自立为皇帝,让你们的期待落空,你们应该觉得既失望又头疼吧?」 金人虽然将秦檜他们视为囚犯,南宋发生的大事却没有加以隐瞒,主要是想从他们的反应获取有用的情报。 「所以呢?」金兀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地问道。 「你如果放我回去,我自信可以在朝中担任要职,然后帮你做四件事。第一件是当你们的间谍,将他们所有的重大决定告诉你们;第二件是说服皇帝,让他割地赔款,主动前来求和,甚至称臣纳贡;第三件事我会想尽办法杀掉岳飞,如果我自己办不到也会藉皇帝的手办到;第四件事是,万一宋国出现岳飞以外的大将,你们对付不了,我会利用朝廷的力量夺走他们的兵权。」秦檜笑着说道:「你要做的只是放走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却可以换到这么多的好处,你说究竟划算不划算?」 「听起来是蛮划算的,不过凭小宋国那群虾兵蟹将,我要灭掉他们,把赵构那个小儿抓来没有任何困难,所以根本不需要你,你觉得呢?」金兀朮冷冷地说道。 金兀朮叫人把秦檜送回牢房。 第十四章 宋军连捷(二) 秦檜在牢房中度日如年,幸好高宗一直没有出现,显然金兀朮一直没有灭掉南宋,因此早晚一定会再来找自己的。好不容易又捱过了两年,金兀朮终于又遣人将他带到王府 「不知秦大人这段时间过得好不好?本王甚是关心呢。」金兀朮双眼紧盯着秦檜问道:「两年前说有军事祕闻要稟报,当时所说的事情不知有没有变卦?」 「四太子要抓赵构小儿的事情似乎没有想像中那么顺利?还是宋国的将领已经越来越厉害,不像以前那么好应付?现在看起来,四太子选择与小人合作还是一件蛮划算的事情,不过小人的条件稍有调整,原来我只要求放我一个人回去,现在必须再加上贱内,不知四太子答应否?」秦檜说道。 「你说得天花乱墬,我根本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能耐?因此我必须先测试一下你的能力。」 金兀朮留下王氏为人质,让秦檜随着挞懒的大军去征伐南宋。他的任务便是提供各种资讯,例如南宋将领的背景或地理状况等以协助金军。 这挞懒汉名是完顏昌,已经多次配合金兀朮出征,大都是担任西路元帅。秦檜在他军中这段时间,看金兵军容壮盛,士兵悍勇,心想难怪宋军碰到他们都是不堪一击,更加坚信议和绝对是南宋唯一的选择。 几个月之后,秦檜随军北归,金兀朮终于对他说道:「我答应放你们夫妻回去,不过你事后若敢过河拆桥,不履行你的承诺,我一定会派杀手取你性命。」 「我还有一个要求,为了助我计画顺利成功,请一定不要伤害钦宗与韦贤妃的性命。」 秦檜临行前去探视韦贤妃,悄声说道:「我用了一个计策骗了金人,现在他们答应放我们夫妻回去,请问太后有甚么话要告诉康王陛下吗?」 一听到秦檜提到赵构,韦贤妃眼泪便流了下来,摇摇头说道:「金国如此强大,构儿要支撑国家一定困难重重,所以你只要告诉他我们一切安好,要他不要掛念,好好处理国事即可。」 秦檜又说道:「太后的话微臣一定带到,还请太后保重凤体,微臣回去之后一定会想尽办法,与皇上救太后回国。只是为使皇上放心,不知太后有何信物能让微臣带给皇上?」 太后摸摸身上,值钱的东西早就被金人搜刮一空,最后只拿出一根木簪递给秦檜。 建炎四年十月下旬,秦檜与妻子王氏,连同家人僕从一起回到临安。 秦檜说他是趁看守者不注意的时候突然出手将他杀死,夺得一艘小船,歷经千辛万苦才能够逃回来,跟大家报告被掳眾人的消息。 这个说法漏洞百出,朝中根本没有几个人相信 首先,秦檜有如此重要被单独关押吗?而且他只是一个不懂武功的文臣,竟然能够徒手杀死看守者?其次金国距离临安将近三千里,中间还有许多山川湖泊,秦檜有何本事可以携家带眷,通过所有险阻?再说他们一行身无分文,途中究竟如何度过? 高宗却不理会眾臣的质疑,退朝之后将秦檜宣到御书房问话:「秦爱卿可知道我母后的状况?」 果然如秦檜所料,高宗非但不理会徽钦二帝受到甚么待遇?连他的妻子女儿也没有多在意,只关心韦贤妃的状况。因为他虽是皇子,但从小在宫中就是一个可有可无,没人重视的小孩,只有他的生母韦贤妃把他当成最心爱的宝贝儿。在他长大出宫之前,十几年之中只有母子二人相依为命。 「请皇上放心,韦贤妃一切安好,不过金人并没有把大伙儿当成皇亲大臣,生活是辛苦了一点,但是她曾经告诉微臣,她不在意自己的状况,只关心皇上的安危,希望皇上一定要重用贤臣,保护好国家与百姓。」 高宗一面听一面流泪,秦檜又把韦贤妃给他的木簪呈给高宗,高宗一看更是放声痛哭,哀伤不已。原来那正是他十二岁时亲手製作,送给母亲的礼物;韦贤妃十分珍视,随时都带在身上。 几天之后高宗便下詔,前御史中丞秦檜忍辱负重,忠君爱国,任用为礼部尚书。 其实被掳的嬪妃宫女在金国受到的根本是非人的待遇,年轻貌美的大都被分配给武将或官员当妾室,其馀的除非年纪太大,都一律进入「浣花院」当官妓,韦贤妃自也不例外。秦檜那么聪明,当然知道只能隐瞒不说。 次年,高宗正式定都临安,改元绍兴。 绍兴元年三月,完顏昌率领水军六千,用大型战舰作为前导,进攻张荣的水寨。 张荣所部歷经黄天荡大战过后,还来不及修整,全军只有几十艘中小型船隻与一千馀人;大家都认为这次应该是凶多吉少,难有胜算。 只有张荣一人从容自在,他告诉岳飞说: 「岳帅不需担心,孙子兵法的地形篇在水战特别有用。您应该记得我们在黄天荡的作战方略吧?」张荣想到那一仗就生气:「如果不是他妈的王八羔子出了汉奸,早就让金兀朮那狗崽子去餵太湖的鱼虾了!」 说到这里,岳飞第一次仔细地端详这位年轻人。浪里白条张横的皮肤就像女人一样白嫩,脾气十分火爆;想不到他儿子一身黝黑,结实精悍,既冷静又有头脑,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将才。 「愿闻其详。」 「这座缩头湖的水位会随着时辰改变。水位最高的时候,整座湖的水满得似乎要溢出岸去;水退之后,西南方会浮出一大块泥淖地,所以才叫缩头湖。」 张荣事先算好时间,选择在满水位时与敌军对阵,先以快艇数艘假装战败,向西南方撤退诱敌追赶。之后湖水开始慢慢退去,金兵最后面的大船首先触底动弹不得;此时张荣埋伏的船开上湖心,一面对大船投掷火石与火箭,一面截击想要脱逃的小船。 前面作为诱饵的快艇,上面人员早就弃舟上岸,与事先安排好的弓箭兵会合,将陷入泥淖中的金兵全部射杀。大船内的残馀金兵,最后也只好弃船投降。 这一仗杀死金将完顏忒里,俘虏了完顏昌的女婿,万夫长浦察鶻拔鲁。 岳飞军又乘胜收復泰州与楚州,将完顏昌赶到淮河以北。 宋朝从此将缩头湖改名为「得胜湖」。 完顏昌在江淮受到重创,想试试西路进军的可能性。他先后派遣没立、乌鲁、拆合三名将领会师和尚原。 和尚原一带的道路大都是狭隘弯曲,而且怪石林立,金人的骑兵几乎寸步难行。吴玠将军士布置在山谷两旁,耐心等待金兵纷纷下马步行时,才从两边掩杀出来;金兵猝不及防,不但不能上马反而要照顾马匹,一路溃败,退到黄牛附近。这时突然颳起狂风,大雨跟着倾盆而下,金兵士气低落无比。 留在陕西的没立,想要南下援助乌鲁与拆合,挥军进攻箭筈关,却被吴玠的部将,中州防御使杨政所击退,无功而返。 到了十月,金兀朮领兵数万,在渭水架设浮桥,从宝鸡连营三十里,誓言一定要攻入四川。吴玠、吴璘兄弟依然是把守险隘关口,使用一种名叫「驻队矢」的新武器,它是将强弓劲弩组合起来,可以连番发射,密如雨下,金人再怎么勇猛也无法越雷池一步。 吴玠、吴璘与眾将等计议:「金兀朮被我们倚赖地利四下阻截,连败数阵,现在一定非常生气,想要拼死一战博回顏面,不知眾人有何妙策?」 吴璘说:「金人的长处在于骏骑奔袭。这次他们深入蜀道,粮餉一定在后军。大散关山路险峻,只要给我三千人,携带强弓劲弩埋伏在两旁,静待敌人逼近营栅,命诸军轮流发射,纵他有数十万精兵,也一定无法首尾兼顾;另外再派遣一二千人往和尚原东关去把他们粮寨烧了。总之,我们只要避开敌人大军,再以奇兵适时从旁攻击,採取游击战就稳操胜券了。」 吴玠大喜曰:「弟言正合我意。」 随即吩咐诸将依其计而行。 金兵在崎嶇难行的小径缓步前进,连续三天都不见宋军主力,只有不断在小型的遭遇战中损兵折将,士气极其低落,大家的身体也感到疲惫万分。最后双方终于在和尚原上对阵,吴玠等人养精蓄锐,以逸代劳,几个回合就将没立的副将斩于马下。 金兀朮大怒,正想拍马上前去廝杀,突然听见自己的后军一阵鼓譟;他回头一望,但见远处冒起阵阵黑烟,军士异口同声都说是粮仓被烧。大家心中的想法都是晚饭可能没有着落,哪里还有心思作战? 金兵的士气溃散,士兵四处奔逃,有些逃到神坌遇到吴玠的伏兵,被宋军一路追杀,其他眾人也是丢兵弃甲,狼狈不堪,连金兀朮都身受两箭,差一点丢了性命。宋军斩获耳带金银环者三百级,投降的渤海汉儿超过二万人,掳获的輜重、车马与粮食堆积如山。 经过「大散关」、「和尚原」这两场战役,金人几乎决定放弃由陕、关,汉中进入四川,遥控东南方的战略。 张浚也因为这两场胜仗,获升为检校少保,定国军节度使。 吴玠也被任为镇西军节度使。 第十五章 扫平流寇(一) 经过大规模的搜山检海行动都无法抓到高宗,彻底消灭南宋;而且宋军也不再是一面倒的挨打,金人从绍兴元年冬天在西线战事失利之后,就暂时停止对南宋大举入侵。 南宋则把握住这个机会,制定了「先安内,再攘外」的基本策略。 宋徽宗赵佶多才多艺,兴趣广泛,只要不当皇帝,绝对是一个风流才子;偏偏就当了皇帝,而且识人不明,把国家政事全部交给一群贪官污吏,造成国力凋敝,民不聊生。像梁山泊那样聚眾沦为盗匪者,全国不知有多少? 其中固然不乏官逼民反,可歌可泣的故事,也有些主事者怀抱着劫富济贫,替天行道的想法,甚至以抵抗金人为宗旨;但是还是有许多素行不良者,趁着天下大乱,朝廷自顾不暇之际,专做那打家劫舍的无本买卖,骚扰良民,甚至与金人勾搭,卖国求荣。 老帅宗泽深知这些人当中还是有不少热血男儿,所以不断加以引导教化,将他们的力量聚积为国所用,声势最浩大的时候,这种所谓义军的人数甚至达到百万之眾。他所收编的王善、杨进、王再兴、李贵、丁进、马皋、张用、曹成、马友、李宏等部,都有相当的战力。 宗泽死后,继任的杜充改弦更张,不但不认同他们的抗金热诚,反而视为盗匪加以剿灭,使他们四处流窜;再加上各处遭到金人击溃的军队残部,互相争夺地盘,分化整合,使正规部队在面对金人时,常常要担心他们扯后腿,製造困扰。 建炎四年年底,高宗命张俊率领岳飞讨伐游寇李成与张用。 李成孔武有力,悍勇绝伦,能够开三百斤的弓,在军队里累积功勋升到淮南招抚使。金兵入关之后,他在淄川聚眾为盗,劫略江南各地。 李成的野心非常大,对他来说佔山为寇只是儿戏,大丈夫立志,若不能称孤道寡,至少也要封地为王。 曾经有个人问他:「你估计若想打下全国需要多久时间?」 他倨傲地回答说:「就凭你这种角色也配问封侯之事?难道没听过,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句话吗?」 建炎四年九月,李成分兵三路。都统领胡选从淮西路进犯池州,副都统领「花衲妖」马进渡江意图攻占江州,接着南下掠夺鄱阳湖以西州县;李成自己则想以江州为根据地,攻打鄱阳湖口的湖口县。声势十分浩大,似乎有席捲东南半壁江山的样子。 宋廷也感受到压力,特地任命张俊为江、淮招讨使,率领眾将前往讨伐。 马进围攻江州之后,朝廷的大臣吕颐浩和杨惟中、巨师古诸人,曾经先后奉命率兵去援救,但是都只到达城郊就被马进截击打败,连江州城门都没看到。到了绍兴元年的正月,江州城在被围百日之后,终于被马进所攻下。 张俊早就听说过李成与马进的驍勇善战,又听说他有三十万兵马,心里不禁萌生怯意,宋高宗却说:「今天在场诸将就只剩下你还没有亲自上场打过胜仗。」 话都已经说到这样,张俊最后不得已只好勉强受命。但是他还是趁机要求,希望朝廷将王燮的神武前军、陈思恭的神武后军、以及岳飞所部等都拨给他指挥。 岳飞退守江阴军之后,为了安全起见,就将随军眷属送回宜兴县。 绍兴元年正月,岳飞接到前往江东路饶州集结的指令,又将随军眷属从宜兴携往徽州安顿,而且派张宪担任留守保护的工作。 宋朝的军士以步卒为主,机动性原本就不足,再加上宋代採取募兵制,每次移屯,必须扶老携幼,拖妻带子,所以作战时往往貽误先机。前次援楚州和此次回救江州,都是明显的例子。 江州既被攻陷,眼前最急迫的使命,自然是救援江南西路的首府洪州。饶州和洪州之间阻隔着烟波浩渺的鄱阳湖,张俊的五万大军率先到达洪州,马进则驻扎在章水西岸的西山,多次下战书挑战,张俊还是害怕,整月都不敢出战。 李成部将邵友又分兵攻陷了筠州和临江军。 岳飞一直到三月初才抵达洪州,张俊向他问计,岳飞说: 「这有何难?只要带领骑兵三千从上流的生米渡过赣水,必定出乎对方的意料之外,然后绕过头来攻击,敌军必破。岳某不才,愿意担任前锋尽力而为。张帅若看到敌营骚动,再率大军随后掩杀即可。」 于是岳飞披掛整齐,率领王贵与马军过赣水,在玉隆观一带进行大会战。岳家军主力突击马进的右翼,大败贼眾。马进逃遁,岳飞奋力追逐。沿途遇到一座小土桥,当岳飞率领数十骑衝过桥之后突然崩塌。 马进发现他们只有几十人,其他人都在桥的另一端过不来,认为机不可失,马上挥军反扑。不提防被岳飞一箭正好射死贼人的前锋大将,岳飞又率领先过桥的几十名骑兵,与敌人英勇死战。张俊匆促派人修復土桥,大军继续前进,马进军无力再战,逃回筠州。 张俊大军追到筠州,马进集结兵力准备出城反击。张俊命岳飞和陈思恭各率所部分头进军。岳飞亲自带领二百名骑兵诱敌,马进欺岳飞兵少,便轻率挥军追击,不料遭到宋军事前布置的伏兵突袭。当岳飞和陈思恭两部与敌人奋战之时,张俊的援兵到达,杨沂中又领兵渡过筠河,从西山上衝杀下来,分头对马进军进行夹攻。马进军大败,光是投降和被俘者就高达八千人。战后,张俊害怕降兵反覆无常,下令陈思恭把他们全部活埋。 马进带着残兵败将往北窜逃,企图寻求李成的救援。岳飞连夜衔枚急行,赶到马进前面,在朱家山匿伏。等到马进残兵逃到此地,伏兵齐发进行歼灭之战,杀死敌将赵方。马进最后只带着十馀人慌乱逃命。 第十五章 扫平流寇(二) 李成闻讯大怒,吩咐马进留守江州,亲自领兵出战。他派遣部将商元,在洪州奉新县楼子庄的草山依据山险设置伏兵。这个布置被岳飞的踏白军事先侦察得知,岳飞的前军经由小路衝上山顶,将伏兵解决,反而获得险隘之处的主控权,完全破坏了李成的布署。这一役使张俊得到了「张铁山」的外号,其实这完全是託岳飞的福。 楼子庄战役之后,李成的精锐主力折损太多,再无还手之力。于是张俊和岳飞兵分两路,张俊往东北方向收復江州,岳飞往西北方向追击李成。李成逃到洪州武寧县,不巧碰到修水的水位暴升,贼眾还来不及渡河,岳家军已如神兵天降,只得四散奔逃,溃不成军。 李成不敢在江南逗留,从独木匆忙渡过长江退到淮西路的蘄州。岳飞从武寧县率兵继续东进,到江州与张俊会师。至三月末,江南已没有李成匪寇的踪迹了。 张俊大军却因为缺乏军粮,在江州耽误了四十多天,等军粮到了才渡过长江持续讨伐李成。李成在淮西还拥有都统领胡选所部,号称十馀万人,企图进行最后的垂死挣扎。 宋军直抵蘄州黄梅县,李成贼眾在石幢坡占守山险,准备了大量檑木滚石用以阻击宋军前进。最后张俊大军进行强攻,大破贼军,并且杀死马进、孙建等将领。李成势穷力尽,只好逃奔刘豫的偽齐。 张俊大军乘胜收復被李成占领的淮西各州县,并在舒州太湖县捕获李成的谋士李雱。 张用脱离杜充之后,与马皋、王善等人不合;最后与曹成率领大批人马,流窜淮北各地,然后盘据了淮西的寿春、舒城一带地方。 建炎四年秋,张用带着最亲信的部下一、二千人,脱离了曹成等人所率领的大部队游寇,独自跑到汉阳军去。在汉阳又掳捉了许多强壮的兵丁,以扩充自己的队伍,并且接受了鄂州路安抚使李允文的招安,驻扎在鄂州城中。 绍兴元年春,朝廷对李成进行征讨之前,曾下令张用去援救被包围的江州,张用没有听从。后来因为李允文密谋消灭张用,虽然最后没有成功,但是曹成也移军到汉阳,一再相逼,张用只好又把部队移到咸寧县去。表面上他虽然与李允文互为声援,私底下却仍然与曹成等所率游寇藕断丝连。总之他就是不肯完全听从朝廷的指挥和号令。 绍兴元年六月,讨伐李成的工作大致完成之后,张俊的大军已经压在鄂州境上;这时另有一支游寇孔彦舟,因在潭州被马友屡次打败,所以向北流窜到汉阳;这么一来,在鄂州的李允文腹背受敌。张俊便把握住时机,夺取了李允文的军权。 当张俊的大军进入鄂州境时,马上让张用感到极大压力,只得离开咸寧渡江南下,移屯江西的分寧县冷家庄。曹成也率部跟随而来,驻屯在与冷家庄相距三十多里的吴仙镇。在张俊设计收夺李允文兵权的同时,也派遣岳飞到分寧去招降张用。 岳飞不但是张用的师兄,两人在东京附近还不只交手过一次,对于岳飞个人的武艺,以及他专门以少胜多的神奇战绩,张用应当是再清楚不过了。岳飞目前的地位以及部队的实力已经大非昔比,现在朝廷又派他带领人马前来施加压力,进行招安,张用当然必须慎重加以考虑。 当天晚上,张用下令给驻屯在附近的游寇,次日一律要往吴仙镇集合,并且告诉他们可能要对岳飞的部队进行抗拒。 第二天,游冦诸军果真匯集到吴仙镇时,张用却带领自己的五万人马,在冷家庄军营中接受了张俊的招安。 八月八日,张俊在瑞昌县的丁家洲检阅张用的人马。张用被留在张俊军中担任统制。他所带的兵眾五万,强壮者都留在张俊军中,老弱者一律解散,任其自寻生路。这些所谓老弱者最后大都分别投入岳飞、韩世忠或曹成军中。 第十六章 剿灭曹成(一) 在讨伐李成与张用的长期战事中,岳飞一直都是担任前锋的重任,他有勇有谋,对待部下恩威并重,而且不抢功,不自傲,在在都留给主帅张俊很深刻的印象,所以在班师回朝之后,张俊向朝廷的报告中,盛讚岳飞在这次扫荡流寇战「功居第一。」 张俊班师回朝之后,特别将岳飞与他的部队留在洪州,以备「弹压盗贼」之用。 朝廷还下令给原驻洪州的任士安,将他改任为江西总管,座下军马则拨交给岳飞。在进行交接时,岳飞依照这支部队的人数支付犒赏,交给任士安去发放,不料任士安经手时竟发生了剋扣贪瀆情事。这件事被岳飞知道之后,将任士安判决杖击一百。结果任士安竟因为杖击受伤,得到棒疮而去世。最后是由其属将郝政把军马点交给岳飞。 担任江西路兵马鈐辖的赵秉渊,是北宋末年由西辽投降宋朝的一个小军官,这时也率部驻扎在洪州。岳飞非常喜欢喝酒,有一次他与赵秉渊对饮,大醉之后,竟然对赵秉渊饱以老拳,几乎把他活活打死。岳飞事后却向朝廷要求把这支部队归他统辖,并把赵秉渊纳为帐下部将。后来到了绍兴十年六月,在北上收復了淮寧府之后,赵秉渊当时是岳家军胜捷军统制,岳飞还让他去担任淮寧知府。 同一个时期,还有傅选驻扎在江州,李山驻扎在蘄州,原来都是受江西安抚使李回节制的,岳飞也都取得李回的同意,把两支人马一齐拨在他的统辖之下。 经过这样的调拨整合之后,岳飞所统辖的军队,不论从数量或从作战能力来说,才真正成为一支劲旅。 秦檜南归之后,绝大多数的朝臣都质疑他脱逃的说法,甚至有许多人直接认为,他变节成为金人的奸细才会被放回来;因此有一批人一直在密切注意他的行动与来往人士,想抓他的老鼠尾巴。 这种情况早在他意料之中,所以他当初与金兀朮的默契是,要执行那四大计画最好等到他位居要职时才开始方有胜算;因此前两年他必须投入全部精神在朝中进行权力斗争,希望能取得左右相的职位。 同时,经过两年的严密监视都没事,也应该可以让多数人淡忘,或放弃继续找他麻烦了吧。 当大家都在怀疑秦檜时,宰相范宗尹力排眾议,竭力保荐他的忠心。他也投桃报李,在朝中屡屡赞同范宗尹的意见。有一次范宗尹准备上奏说歷朝对群臣的封赏太过浮滥,秦檜表示自己全力支持;想不到范宗尹临朝上奏之后,秦檜发觉高宗听了十分不高兴,于是马上倒戈指责范宗尹居然敢批评歷任皇帝,显属大逆不道。结果高宗不久便将范宗尹罢黜,还对秦檜大加讚赏。 秦檜接着拉拢朝中主流的议和派,说自己待过金国,最了解金人的想法,很快就成为议和派的领袖;有了眾多党羽的支持,终于在绍兴元年九月便与吕颐浩成为左右相,共同秉持朝政。 进入权力中枢之后,秦檜才发现要对付岳飞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首先,他与高宗的关係十分密切,所以十分受到朝廷的重视;其次他儼然是南宋首席战将,在军民心中地位极高;最后一点,他不但本身武艺高强,手握重兵,手下还有许多奇人异士。因此不能操之过急,必须从长计议。 绍兴元年的腊月中旬,南宋朝廷一方面调高岳飞的军职,由神武右副军统制提升为神武副军都统制;另外又下令给他,要他仍以所部驻屯洪州。 绍兴二年的正月,朝廷闻悉曹成率游寇流窜到道、贺两州境内,对人民生活安定產生了重大威胁,高宗便召集秦檜、吕颐浩来共同商议对策。 吕颐浩说:「目前金国在黄河以北,我国在长江以南,其中的中原地区既已为偽齐所占据,那就让它作为双方之间的一个缓衝地带,目前还不必考虑去收復它。当前最急的任务就是要利用两广的财力整治荆湖地区,使其近可通京西,远可接陜右,成为当今天下的右臂。因此,对于流窜在两湖地区的这几支游寇,一定要马上剿灭。尤其是曹成,更是首先必须加以解决的目标。」 为了这个任务,朝廷重新啟用了被废弃在福州多年的李纲,担任荆湖、广南路宣抚使,兼知潭州;又命韩世忠派遣部将带三千兵跟随李纲去上任。 朝廷委派岳飞在李纲到任之前,先代理担任湖南安抚使和潭州知州,要他马上率领所部去讨伐曹成,同时命令马友、李宏二人率所部随行。 马友、李宏都属于叛服无常之辈,这时他们正好在接受南宋朝廷安抚,朝廷决定把他们拨归岳飞指挥,可是事实上他们最后并未接受这种安排。 岳飞接到命令,立即率部从洪州出发。 第十六章 剿灭曹成(二) 当年在汤阴县学艺的时候,时迁告诉岳飞两军交战时情报的重要性,所以悉心教导董先所有相关的知识与技艺 岳家军具备雏型之后,岳飞便成立踏白军,专职负责潜伏观察、刺探敌情、跟踪刺杀、蒐集情报以及传送消息等任务、由董先担任统制 这次岳飞便根据踏白军的报告,发现曹成一直在移动,于是率部跟踪去追击;绍兴二年的闰四月初,双方一前一后已经到达岭南的贺州。 当曹成探知岳飞的军队即将要追到之时,抢先控制了贺州境内的险要之地莫邪关。闰四月初六日,岳飞派遣前军统制张宪去攻打关口。军士郭进和旗头二人领先登上墙头,并且杀死贼军的一名旗头,贼军阵势马上大为紊乱,宋军一齐赶了上来,贼眾纷纷逃散,官军遂得夺关而入。 带领宋军夺关而入的军官,是第五将韩顺夫。他不但好酒贪杯,而且喜欢与妇女狎戏。胜利进关之后,他脱掉身上的盔甲,解掉马上的鞍韉,让所掳妇人在旁作陪饮酒,正要大事享乐一番。不料埋伏在邻近的贼人杨再兴乘此机会,率眾直衝韩顺夫的兵营。宋军完全没有意料会在城内遭到敌人突袭,措手不及之下节节败退,关卡淂而復失。韩顺夫本人,则被杨再兴砍掉了一支胳臂,流血过多而死亡。 岳飞事后十分生气,因为他的部队一向以纪律严明而闻名。他认为韩顺夫违反军中规定,导致杀身之祸,只能说是咎由自取;韩顺夫的亲随兵和他一起胡作非为,同样是犯了军法,因而将他们一律处斩。他还下令给第五副将,要他必须活捉杨再兴,将功赎罪。 后来前军统制张宪和后军统制王经一同前来会师,重整军力与杨再兴在关前交战。这次官军数量占绝对优势,而杨再兴却力战不屈,不但未能把他捉获,岳飞的弟弟岳飜反而一个不小心,被杨再兴当阵杀死。与杨再兴对战过的人都称讚他真是一名悍将,难怪他的绰号叫做「万人敌」。 虽然拥有这么一位优秀的将领,贼眾的整体实力还是与岳家军有一段明显的差距;单在这次战役当中,就有上万的人死伤。 岳家军仍然没有任何松懈,马不停蹄继续追击;曹成和杨再兴等人在屡战屡败之后,只好率领馀眾流窜到贺州东北的桂岭县去。 岳飞的部队追了整整十天,才在桂岭县境赶上曹成与杨再兴率领的游寇;曹成在接战失利之后,又拔寨奔向连州。这时后军统制王经正好率领所部运粮到达,所以也加入追兵的行列。 杨再兴则向着静江军的方向逃窜,结果运气不好,首先被岳飞后军的骑兵部队追上;他眼看脱逃无望,便纵身跳下一道深涧。骑兵们惧怕他悍勇作困兽之斗,不愿下马涉险追捕,想想只能把他射死在这山涧中了。 当他们搭箭在弦,准备一起射出时,杨再兴想起岳飞曾经在对阵时劝降过自己,所以高声喊叫说:「我是一条好汉,你们先不要杀我,把我带去见岳飞吧。」 追兵答应了他的要求,杨再兴从深涧中跳了上来,任由追兵们绑了他去见岳飞。岳飞果然很讚赏他的勇武,一见面便亲自解开捆绑在他身上的绳索,不但不提过去交战中事,更不提起杀弟之仇,开口就向他说道: 「我知道你是一条好汉,而且是杨家将后人。我认识你父亲青面兽杨志,知道他是一个血性男儿,不忍他绝后,所以才在阵前招降,希望你弃暗投明,报効国家,创立一番功业,以慰扬志叔在天之灵。我最后问你一句,你可愿意从此改过,像你先祖一样心存忠义,报答国家吗?」 杨再兴才知道两个人之间还有这一层渊源,所以刻意留他性命;让他感激莫名,满口答应。从此以后,他便成了岳飞部队中的一员猛将,而且非常忠心勇敢。 其实当年吴用、公孙胜等七人计劫生辰纲,那负责押运的军官正好就是杨志,成了苦主:所以后来吴用与宋江前往双龙山,要去邀请他上梁山入伙时,他始终坚持不肯。后来吴用只好使用苦肉计,以利刃刺进自己心脏谢罪,其实他早知自己心脏比旁人偏移数寸才可以侥倖不死,最后逼得杨志不得不答应上山入伙。 虽说吴用学过医,但是他也没打开过自己的胸膛测量过,在一群杀人高手面前,要拿捏得那么精准也要靠一点运气才能成功。 吴用心想,若要认真计较,自己欠杨志实在太多,所以当公孙胜告诉他杨再兴的身世之后,他便准备帮他留住最后一条血脉,因此岳飞早就通告全军不能伤害杨再兴的生命,只能活捉。 也就因为如此,他的弟弟才会死在杨再兴手上。岳飞心中虽然难过,却只能安慰自己,就算是还杨志一点点公道吧。 岳飞下令给前军统制张宪,命他率眾紧追逃向连州的曹成。曹成无计可施,又转向湖南的郴州,郴州的知州赵不群凭藉城墙坚固力守,曹成攻打不下,又奔往邵州。 这时,担任福建、江西、荆湖宣抚使的韩世忠,在福建把范汝为领导的农民起义镇压成功,全军班师回到永嘉;表面上说要在那里休整一段时间,暗地里却经由处州、信州,迅速到达洪州赣江之滨,连营数十里。 韩世忠这支人马,不但人数眾多,而且以战斗力强大着称。想不到突然开拔到此处,让江西以至湖南境内的游寇们大为震惊。韩世忠知道曹成屡次为岳飞所败,正在邵州困坐愁城,就充分利用自己部队最近造成的这种强大的威慑作用,派人前往邵州对曹成进行招安。曹成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终于在绍兴二年闰四月接受了韩世忠的招安。 曹成的部下有一人名叫郝政,却不肯随同曹成一起归顺。他率领一部分人马从邵州西向流窜到沅州。这伙人都在头上绑上一条白手巾,自号白头兵,他们宣称一定要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与官军抵抗到底。但当他们到达沅州境内时,张宪也很快追来,兵败之后,他们最后还是归附了张宪。 绍兴二年六月初,李宏率领兵马攻打潭州,把盘踞在那里的马友杀死。不久,韩世忠派遣部将率军进入潭州,把李宏扣押起来,后来韩世忠任命他为统制。 这年七月下旬,韩世忠进军岳州,去征讨以白面山为根据地的游寇刘忠。韩世忠先把刘忠军的营垒布署情形探察明白之后,派遣敢死队趁着黑夜悄悄潜进去埋伏在山上,次晨他亲率先锋与前军一起前进。交战之后,埋伏在山上的敢死队迅速跑上刘忠中军的瞭望楼,竖起官军的旗帜。游寇们看到以为已经战败,一时惊慌失措,大败而逃。 刘忠这支游寇盘踞在岳州境内已达三年之久,这时终于全部向着淮西地区逃去。 解决刘忠之后,流窜在湖南地区的游寇,基本上算全部都被讨平了。 岳飞在率部追杀曹成及其残兵的途中,经过茶陵时遇到驻屯在那里的枢密院将领韩京;行经郴州时又碰到驻屯在那里的湖南帅司统制官吴锡。韩京和吴锡原来也都是游寇,后来接受了南宋政府的招安,两人都将旗下精锐部队加入岳家军。他们的部队被岳飞合併之后,在这次征讨曹成的过程中也都起了一些作用。 绍兴二年的六月上旬,朝廷下令给广西经略司,要他们把新买到的战马三百匹分拨给岳飞的部队。 朝廷获报知道曹成所率游寇已被岳飞和韩世忠部队平定之后,在绍兴二年六月便下令给岳飞,要他率领全部人马,包括不久前收编的韩京、吴锡两部人马在内,即刻开往江州去戍守。 岳飞的军职虽然仍是神武副军都统制,但他的虚衔,则由原来的亲卫大夫、建州观察使提升为中卫大夫、武安军承宣使了。 当韩世忠扑灭了福建地区范汝为那支起义军的时候,高宗曾派人送给他金蕉酒器一份以慰劳他的功勋。绍兴三年二月,高宗又把同样的一份礼品,派人送给了在江州的岳飞。 第十七章 虔、吉地区的农民起义 绍兴三年三月,朝廷下令,命岳飞前往虔州与吉州,镇压两地的农民起义军。 这些起义军的出现,要追溯到建炎二年的秋天,高宗听说金人南侵的军队蠢蠢欲动,似乎又有渡江南下之意,便派遣了上万兵马,护送隆祐太后和后宫妃嬪,携带大量的宫廷用品以及财帛细软等物,从建康先行逃往虔州去避难。 他们出发没有多久,金人的西路大军已从黄州大冶渡过了长江,陆续攻占了江州以至洪州等地。 凡是金人兵马所到之处,总不免要烧杀抢掠一番;至于南宋的官军,除了极少数纪律严明的正规军,有很多都是被招安的流寇,因此所到之处也同样要抢夺财物,掳掠女人,骚扰居民的状况几乎没有差别。 隆祐太后和护送的官军进入吉州太和县境内时,晚上住在景德寺,有一个名叫陈辛的人,带领一万多名愤怒的民眾想要向隆祐太后陈情,申诉她随行的官军掠夺人民财物。想不到太后以为这是一群暴民包围他们,居然命令官军屠杀民眾衝出寺去,最后演变成军民之间剧烈的武装战斗。 由于场面不断扩大,到最后双方的领导者都控制不了局面,上万名的护送兵竟然迅速溃散,各自抢劫了一些财物分逃到各地去当游寇,使附近十几个县内的居民从此无法继续安居乐业,造成虔、吉之间一个很不安定的大祸害。 饱经金人与叛逃禁卫军蹂躪之后,李成、曹成等游寇又进入这个地区,佔据城镇,劫掠乡村,导致许多户口变成空户,良田美宅成为荒地与废墟。可是朝廷的各种苛刻的赋税并未减少,人民生活十分困苦。 建炎四年十二月十五日,虔州县一名乡贡进士李敦仁,与他的弟弟李世雄等人,聚集了虔州县六乡的农民数万人在罗源起事,四出进行攻击,攻占了虔化、石城等四个县。绍兴元年春天,又活动到福建路汀州的寧化、清流两县。到冬天,江西安抚使司派遣郝晸、顏孝恭两名统制带兵前往虔州,以残酷的手段将这支起义军勉强镇压了下去。 过了不久,在虔州的邻境吉州又爆发了以彭友、李满等号称十大王的农民起义,主要活动于江西、湖南两路之内;虔州受到感染,陈颙、鐘超、罗闲十等人相继而起,带领农民十多万人起义。 虔、吉两州介于福建和两广之间,是由江南进入两广的交通孔道。两州的地形充满高山险阻,林木茂盛。赣水正好直接贯穿两州境内,也成为起义军之间互相联系的管道。虔州境内的起义军凭借山形险阻为根据地,又不断向四周地区发展,东部到达福建的汀州和邵武,南部到达广东的循、梅、潮、广、惠、英、韶、南雄各州。 对于游寇猖獗的地区,朝廷都在重要城市设置各路的安抚使,交付给他们调集地方部队、镇压游寇与起义军的职责。然而虔、吉两州正好居于江西、福建、两广三路的交界处,因而成了一个三不管地区。所以南宋朝廷偶或调集军队前往攻打时总是无法保密,在官军未到之前,起义军早就做鸟兽散,化整为零成为一般农民,使官兵无从打起;等到官军退却,起义军便又集结如常。这种情况延续了几年,起义军的力量愈来愈见扩大,中央有些高官甚至认为,从虔州到吉州全境已经是鲜有良民了。 前此派往江西路担任宣諭使的刘大中,派往广东路担任宣諭使的明橐,这时不约而同上奏朝廷,认为岳飞的部队最有纪律,军风最为整肃,所到之处绝对不会骚扰人民,所以往往能够获得居民的欢迎与协助;如果打算彻底扑灭江西境内的各支反抗势力,岳飞绝对是不二人选。 而且从过去岳飞过去的战绩看来,他不但有实力可以扑灭这群叛民,而且镇压成功之后,还可以把其中的优秀人才收编,对他们绳以纪律,训练成精良的队伍,到时候可以用来抗击金入,岂不是一举两得吗? 于是,镇压虔、吉州农民起义军的任务便落到岳飞头上了。 所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岳飞接获命令时,虽然已是三月暮春,士兵的春季制服却还没有着落;二万四千人的日常开销费用不在少数,但也尚未发下。岳飞向南宋朝廷陈报了这些状况,高宗马上下令,命户部马上拨一万五千匹绸布给岳飞,供做军服之用。又下詔给吉州的榷货务,以最快速度拨给他三万贯军费。 军队驻屯不动的时候,粮餉方面即使稍有短缺,尚可将就度日;但是一旦出动踏上征途的时候,粮餉不足便不容易维持全军的纪律,而纪律的整肃却是岳飞最重视的事。岳飞在奏章中也特别提到这个问题,所以朝廷马上下令给江西、广东、湖南三路的转运使,要他们筹措粮餉,尽全力供应岳家军所需。 其实,南宋朝廷成立以来,一直都是风雨飘摇,战事不断,虽然已经尽力横征暴敛,财政还是十分拮据。所以一方面开源节流,一方面严格控制支出的先后顺序。 在上山下海,四处窜逃之后,高宗深深知道目前最需要的就是建立几支强大的武力,足可与金人抗衡,才能维持东南半壁江山的稳固。以目前来说,包括韩世忠、张俊、刘光世与岳飞,这四大武力所需的军费粮餉,都是列为优先供给的项目。 至于个人的待遇,也是一改北宋时期重文轻武的旧例。文官最高阶是正一品宰相,依例应该是一个月领三百贯,但是为体时艰通常只发一百五十到二百贯。但是武将只要升任从二品节度使,一个月便可实领四百贯,而且名下还依照功勋大小,每月发给特别费三千至一万贯,以便因时因地制宜便宜行事,或做为打赏手下或公关之用。 四月初七日,岳飞带着张宪、徐庆、王贵等共一万人马到达吉州。 吉州的龙泉县,有彭友和李满等人号称十大王,他们在县境内的武陵、烈源、陈田三处扎起许多大小营寨,由十大王分别掌管。 彭友听说岳飞带兵来征讨,跟手下重仁说:「大家都说岳飞智勇为天下第一,希望我们共同努力打败他。让天下人知道,连岳飞都败了,其他人能奈我何?」 这话很快便传到岳飞耳中,他听后一笑置之。但是为了避免流血,还是先派了两名说客到彭友营寨去劝降,想不到农民领袖彭友态度坚定地回答说:「请帮我告诉岳承宣使,吾等寧败不肯降!」 岳飞经过观察之后,决定先分化再各个击破。 首先,岳飞带领王贵、张宪等人合力攻占总隘口,切断了起义军所有转往别处的通道。接着便布置好包围圈,再选定目标集中攻击,事先设定每天至少要击破一座营寨。 岳飞之前扫平李成、曹成等游寇的时候,几乎都没有遇到过坚强的抵抗。这次的感受完全不同,在攻击每一座营寨时,都遇到起义军的拼死反抗。有一次在攻打过程中甚至有永新县尹花八等人率领起义群眾三千人,特别从其他地方赶过来一起对付官军。 岳飞终于发现,若使用以前那种以招安为主,尽量不赶尽杀绝的方法,根本遏阻不了起义军;只好硬起心肠,改採屠杀手段来对付。半个月之后,漫山遍谷都是起义军的尸体,起义军大部分的营寨均已击破,彭友也被岳飞的军队所俘获。 最后只剩下李满的大寨,还凭据天险孤伶伶地死守。 所谓李满的营寨,其实就是一个名为「固始洞」的山洞。这个山洞正好位在一个最高最险的地方,悬崖百仞,极难攀登,而且只有一条通道。 固始洞里腹地宽阔,别有洞天。李满的亲信与家眷还在里面积存了许多粮米金帛,是一个很适合死守的地方。 岳飞先令人用巨木做成八座天桥,每天派出一些士兵,试图攀登天桥以攻击山寨。守卫固始洞的起义军为了阻挠官军的进攻计划,根本不让官军接近营寨,纷纷从山上或洞口,把大批的檑木和炮石投掷下来。 双方就这样相持不下,官军虽然天天都企图爬上天桥,却始终无法达到目的。 其实这正是岳飞的计画,人员只要不伤亡,永远都拥有再攻的机会;但是檑木和炮石等防御物品就不一样了,等到洞内囤积全部用光之后,起义军就再也没有任何武器可以阻止官军攀登天桥了。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岳飞便激励兵卒,令先锋部队用前后「靨心」(金属製品,形状有点像小型盾牌)耙山而上,全副武装的士兵紧跟在后一拥而上。固始洞终于被攻破,李满也被官军所俘获。 这时清点人数,才发现洞中聚集的起义军与眷属,男女老幼合计居然达到两万多人,他们事后都被分别遣送回乡去了。 虔州的农民起义军领袖,包括陈颙、鐘超、罗闲十、王彦,还有一个绰号叫做鐘大牙。他们和吉州的起义军本来就互相熟识而且连通一气,因此岳飞把吉州的起义军彻底歼灭的事,他们应该都已经心知肚明。岳飞猜想,他们多多少少应该被官军的实力所慑服,或许可以接受招安吧。 岳非先派人到起义军的各个首领那里去试探他们的想法,结果大大出乎岳飞意料之外,他们没有一个人愿意放弃抵抗。岳飞只好决定还是使用武力解决。 岳飞的军队,很快就在兴国县衣锦乡一带遭遇到起义军。这些起义军虽然充满勇气与热诚,但是完全没有任何的武斗技巧与经验,面对岳家军这种精锐的正规军根本毫无招架之力;起义军大小几百座营寨很轻易就被攻破,首领们也全部被活捉。岳家军却差不多是毫发无伤。 这一次对吉、虔两州农民起义军进行镇压的战役中,因为对手实力太弱,岳飞很少亲自出手,正好用来训练部将。除了前军统制张宪,中军统制王贵之外,李逵转世的徐庆由于个性直率,没有心机,经常都把农民们被逼反的心情直接说出来,希望大家对他捫手下留情,所以连敌方也尊重他,要归降时也指名找他。徐庆从此成了岳飞最疼爱的将官。 绍兴三年癸丑,岳武扫平虔、吉群盗,从新淦县啟程凯旋,途经青泥市萧寺,一时感触良深,在壁间题七言绝句一首: 雄气堂堂贯斗牛,誓将直节报君仇。 斩除顽恶还车驾,不问登坛万户侯。 第十八章 岳家军建制成功(一) 从绍兴元年春到绍兴三年夏,岳飞费了两年多的时间,将长江中下游所有的游寇扫荡乾净。 对于居住在长江以南,所有的南宋民眾来说,金人至少短期内不会再来,地方上的盗匪被剿灭,区域内的官军又是以「军纪严明,秋毫无犯」闻名的岳家军,所以农民归乡耕种,士农工商各安其业,朝廷无论是推动政令或是赋税徵收都比较顺利。 儘管对于未来,整个南宋还是分裂为主战与主和两派,但是在管辖区内让人民安居乐业,双方还是同意这是首要之务。 在这两年多的剿匪任务中,岳飞陆续收编部将与士卒,岳家军已经初具雏形。主要部将包括:前军统制张宪、中军统制王贵、后军统制王经、马军统制寇成、水军统制张荣、踏白军统制董先等人。 其实让岳飞去打这些游寇根本就像是训练战,他的前世吴用在整个梁山聚义过程,本就是一路与其他山寨或官兵的对抗中磨鍊,吸收各种人才而壮大。这一世轻车熟路,又是打着正规军旗号,不愁粮餉,配合老练的攻守手段,所以当然是战功彪炳了。 七月中旬,平定了吉、虔的农民起义军之后,岳飞的声势如日中天,连高宗都整天企盼看到久别的老朋友。 岳飞同长子岳云从江州出发,九月九日到达杭州,十三日岳飞第一次覲见皇帝身份的赵构。 高宗赐给岳飞金线战袍、金带、手刀、银缠枪,海皮鞍,以及衣甲、弓箭、马鎧各一副。还特赐岳飞一面红色大战旗,上面绣着高宗手书的「精忠岳飞」四个金字,交代岳飞在行军时务必高高竖起。 岳飞的新官衔是镇南军承宣使、江西沿江制置使。不久又升迁为江南西路舒蘄州制置使,在江州置司,独立建置帅府。划归岳飞防守的范围也扩大了,跨越长江北岸,自舒州至蘄州,直联中原腹地,方圆数百里。 封其子岳云为武显大夫遥郡刺史。并赏给他弓箭一副,战袍、银缠枪各一件。 岳飞父子双双跪下,叩首谢恩:「皇恩浩荡、臣父子粉身碎骨也难回报!」 赵构、岳飞、韩诚等三人,从宗泽那里分别至今,歷经了七年之久,终于在高宗的书房里再度聚首,真是感慨万千。 想当年大家都只是二十岁上下的小伙子,如今一个贵为天子,一个是手握重兵,名镇天下的大将,韩诚虽然没有显赫的官职,但是谁都知道他是皇帝最信任的死党,最近刚娶了吴皇后的妹妹,与高宗成为连襟。 以目前的状况来看,似乎与当初订定的目标相差不远,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如果不是够努力,又有贵人与老天帮忙,根本不可能拥有今天这种成就。 首先是宗泽突然去世,继任者杜充又是个小人,不但压制了岳飞的歷练与发展,更严重的是一路拋弃汴京与健康,使金兵铁骑直接威胁到朝廷。高宗这边则是爆发苗刘兵变,差点丢了性命,当然是自顾不暇;接着又遭金兀朮追杀,漂浮海上。 苗刘兵变有韩世忠大叔挺身相救,李俊一方面提供给高宗海上庇护所,一方面提供给岳飞根据地与粮餉,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去建功立业。同时,李俊所训练的水军,分别在黄天荡与得胜湖的大捷,使金人停止南侵,更是影响重大。 「总之,朕知道你们水滸诸将居功厥伟。朕更知道,你岳飞与韩世忠是大宋朝廷的两根大柱,是朕的左膀右臂。」高宗赶紧作了结论:「韩大叔说他年事渐高,不适合来往奔波,所以将来希望以护卫京畿为主;至于外面打杀,就多多仰仗岳兄弟了。」 高宗还将当时在海岛上所写的「郭子仪传」送一份给岳飞,并且一脸正经对岳飞说:「郭子仪虽然手握重兵驻扎在外,但是他始终心尊朝廷,只要接到詔书要他做甚么,他都是义无反顾马上照办,没有任何犹豫,所以能够享尽后福,连子孙都受益无穷。今卿所管兵乃朝廷兵也,如果能像郭子仪一样知道尊重朝廷,保证你跟他一样,非但自享后福,子孙也能昌盛。万一你拥兵自重而轻视朝廷,不遵守朝廷号令,经常以各种理由拖延甚至抗命,不但子孙无法享福,自己也可能遭受不测,卿宜诫之。」 高宗深知岳飞最大的缺点就是择善固执,爱恶分明,一但鑽进牛角尖,任他天王老子也不怕。如是私事还好,万一牵扯到国家大事还来这招,要顺他又撇不下皇帝尊严,可能陷入无可收拾的窘境,所以预先告诫他。 早在初夏六月,岳飞还在与农民起义军作战之时,宋神武左副军统制李横就率领随州知州李道,联合伊阳县风牛山寨的翟琮北伐偽齐刘豫。一开始十分顺利,偽齐部队纷纷倒戈,牛皋、彭玘、赵起、朱全、牛宝、朱万成等军归附于李横,张玘、董震等军归附于翟琮,偽齐唐州知州胡安中也被李道招降。 李横率同牛皋、彭玘等人攻下汝州、潁昌府、信阳军等地。翟琮带领董震、张玘、董贵、赵通等人也攻入西京。 刘豫马上向金军求援。金兀朮率领金兵主力,与偽齐李成的二万偽军会合,在汴京西北牟施冈与宋军进行决战,李横、牛皋等不敌金人的重鎧「拐子马」骑兵,纷纷溃败。不但收復的州县再度失守,连翟琮位于伊阳县风牛山寨的大本营都被金军攻佔,彭玘战死,李横、翟琮、牛皋、李道、张玘等全部败退到长江一带。 这时韩世忠被任命为太尉,这是武将最高阶,正二品的高官。 岳飞将兵力沿着长江布署,总部设在江州。 原来驻守江州的傅选,连同他的部队全部併入岳家军;江西安抚使司管辖下的所有军马,此后也全都由岳飞抽调使唤;再加上原本驻屯在江北舒、蘄两州的部队,也全部归他节制。 还有北伐失败,败退到长江一带的牛皋、李道、张玘等人,也都经由朝廷明令,命他们携带所部人马,从此接受岳飞指挥调度。 岳飞把他们全都任命为统制,让他们还是继续带领原来的部队。 岳家军本军分为五军,前军统制张宪,中军统制王贵,后军统制王经,马军统制寇成,水军统制张荣。 根据军士特长成立的特殊部队,本来只有踏白军,由董先担任统制,这时再增设选锋军统制李道,胜捷军统制赵秉渊,破敌军统制李山,游奕军统制姚政,背蒐军统制岳云等。 又任命王贵为岳家军同提举一行事务,马成、徐庆、牛皋为中军统领,随行护卫主帅安全。 从此,名震天下的岳家军,才正式完整呈现在眾人眼前。 驻扎在长江中游的岳家军,以及驻扎在上游的张浚,驻扎在下游的韩世忠、张俊、刘光世,五个重镇形成了长江坚固的防线。 跟长江下游三个老部队比较起来,岳家军除了人数比较少之外,其他无论是素质还是作战能力,其实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久,岳家军的称号也由神武副军改为神武后军。 第十八章 岳家军建制成功(二) 李横的北伐失败之后,大部份的部将加入岳家军,只有翟琮改任江南东路兵马鈐辖,独立成军;李横的职级和岳飞基本上属于同一级别,不愿屈居岳飞之下,所以带着他那一万五千人马改隶官职更高的张俊。 绍兴三年十二月,金兀朮率军攻打和尚原,南宋吴玠军退守界州,金军趁势由宝鸡直接攻打仙人关。吴玠料到这次金兵可能会深入,于是在仙人关右侧建筑保垒,称为「杀金坪」,并且在地势险要的地方构筑隘口,设置第二道防线,严阵以待。 绍兴四年二月,金兀朮与陕西经略使完颜杲、偽齐四川招抚使刘夔率骑兵十万,大举进攻仙人关。吴玠率领一万多人与金兵激战数日,终于因为寡不敌眾而退守第二道防线。 金兵披甲两层,使用铁鉤相连鱼贯而上,吴玠吴璘兄弟鼓舞士兵死战,以劲弓强弩大量杀伤金兵;金兵攻势仍然不减,吴玠派部将杨政率精兵锐卒,手拿长刀大斧攻金军左右翼。 三月初一夜,宋军四面放火,大擂战鼓,出奇兵反击,并且派王喜、王武诸将攻入金营,金军措手不及,士气溃散,大将韩常又被射伤,只好引兵逃遁。吴玠乘胜追击,派张彦等部将劫掠山寨,杀死敌人一千多人,又命王俊于河池设置伏兵截击金兵。金军被迫退回凤翔府。 吴玠、吴璘兄弟之后又屡战屡胜,终于将三年前被金人占领的秦川五路中的凤、秦、陇等州一一收復回来。 李横等人被金人大败退走之后,邓州、襄阳防务呈现真空状态,刘豫把握机会,在这年冬天命李成率领大军进驻,企图与川陜地区的女真兵马相互策应。 偽齐控制了襄阳、郢州江汉一带的战略要地之后,不仅在南宋长江防线上打开了缺口,而且切断了大宋朝廷与川陕连络的通道。刘豫又进一步频繁遣使前往洞庭湖,连络杨么领导的农民起义军,计划在来年麦熟后联手大举南下,与进攻川陕的金军相互策应,先占荆湖,然后沿江东进,攻取临安,灭亡南宋。 总之,襄阳等六郡西接秦蜀,东瞰吴越,进可出击中原,退可护卫湖广。金人窥探四川的军队虽已被吴玠、吴璘兄弟打败,却有可能掉头东下,和李成的军队相配合,进犯荆、淮。 站在南宋的角度,如果不尽快加以防备,后果将会十分严重。 岳飞人生最大的目标,就是追随宗泽爷爷的脚步,北伐收復失土。可是朝廷中当权的偏安派惧怕金人铁骑,认为宋军不堪一击,所以最好是凭藉长江天险,努力守住东南半壁即可。 但是吴玠兄弟在川陜地区与金人的多次战役中,居然能够连胜皆捷,正可说明敌我双方军事实力的差距没有想像中那么巨大,还是有机会可以逆转胜之。南宋其他的军队如果得知川陕大捷的消息,士气应该会受到鼓舞。若能掌握这个时机出动大军,北上把襄、邓等州郡收復回来,应该有极大的胜算。 于是岳飞在绍兴四年二月,向南宋朝廷上了一道奏章,希望朝廷准许他率军北伐,以收復襄阳六郡: 臣窃惟,善观敌者当逆知其所始,善制敌者当先去其所恃。今外有北虏之寇攘,内有杨幺之窃发,俱为大患,上軫宸襟。然以臣观之,杨幺虽近,为腹心之忧,其实外假李成以为唇齿之援。今日之计,正当进兵襄阳,先取六郡,李成不就縶缚,则亦丧师远逃。于是加兵湖湘,以殄群盗,要不为难。 而况襄阳六郡,地为险要,恢復中原,此为基本。臣今已厉兵飭士,惟竢报可,指期北向。伏乞睿断,速赐施行,庶几上流早见平定,中兴之功,次第而致,不胜天下之幸。取进止。 秦檜知道高宗的软肋只在韦贤妃,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跟高宗提起他在金国,以及徽宗、韦贤妃等人之事。 有一次秦檜说完高宗母亲的事情之后,还胡诌说他在金国时经常与完顏昌、金兀朮讨论诗文,两人都很讚赏他的文采,所以建立了不错的关係;甚至胡吹说他曾经试探过两人的口气,原来他们对于继续囚禁韦贤妃都没有十分坚持,认为只要高宗愿意稍微让步,释放韦贤妃并非不可能。 秦檜说到这里突然拜伏在地,大声说道:「臣有欺君之罪,请皇上责罚。」 高宗正听到紧要之处,马上便说:「朕恕你无罪,赶快起来告诉朕,接下来他们怎么说?」 秦檜仍然跪在地上,也不敢抬起头来,低声说道:「所以他们让我回来,就是希望我居中协调双放的意见,达成一个双方都可以接受的结果。 「可是我刚回来的时候,在大殿上怎能这样说?所以才编了一个谎言欺骗皇上。幸蒙皇上体谅,刚才已经原谅微臣了。」 高宗本来还想责他那天为何到了御书房还不说?后来想说目前最重要的是了解一下,究竟要怎样才能救回母后? 高宗问说:「他们可有说过,需要甚么条件才愿意释放朕的母后?」 「所以臣请皇上罢了臣的宰相职位,让臣前往金国去折衝此事。」 「爱卿为了朕的事情,没有丝毫眷恋权位,如此公忠体国,真是国家之福不过你放心,事情办妥之后,朕一定会恢復你的宰相职位。」 「以后的事到时候再说吧,目前臣只想全力帮皇上完成此事。不过这件事必须往回折衝,所需时日应该不会太短,而且很难预估何时才能完成,这段时间内一定会有许多朝臣落井下石,藉机攻訐臣;所以请皇上不但要罢了臣的宰相职位,还要声明永不录用。」 「这样做真是太委屈爱卿了。」 「臣的忠心只需要皇上一人了解就可以了。另有一事,那金国人贪财成性,臣为了完成这件大事,恐怕需要携带若干财物贿赂他们才好成事。」, 原来秦檜为了快速攀到高位,对于挡路者一律使尽各种手段加以拔除,所以树立了不少敌人。 尤其是拜相之后与吕颐浩共掌朝政,两人之间的利益衝突越演越烈。后来吕颐浩接受身边的人建议,将主战派大将朱胜飞引为奥援;这朱胜飞在朝中支持者原就不少,结合吕颐浩的实力,若再加上秦檜之前得罪的人,匯聚的力量绝不是秦檜所能抵挡,甚至让他永无翻身的机会。 所以他设了这个巧妙的局,一来使自己全身而退脱离战场,二来让高宗感念他的忠心,三来有机会促成宋金议和,四来以后可以长期担任宰相,独自掌握朝政。 吕颐浩与朱胜非密谋多日,正准备要给秦檜致命一击,朝廷突然下詔罢黜秦檜相位,而且永不录用;心想这时若再数说他的不是,非但毫无意义,还可能被讥为落井下石的小人行径,因此便不了了之。 秦檜的老婆王氏对他说:「你疯了吗?我们好不容易才脱离金国那鬼地方,如今你再回去岂不是羊入虎口?你现在位居宰相,我觉得我们现在的状况十分舒适理想,乾脆不要再理会那些蛮人;我真怕他们翻脸不认人,一刀把你杀了,到时候我要怎么办?」 秦檜伸手把王氏搂入怀中对她说:「你不知道你丈夫是千年难见的政治鬼才吗?朝廷那些傢伙,每个人的想法与动向我都十分清楚,更重要的是我已经掌握皇帝小儿,所以进退自如;至于金国那些个头脑简单的野蛮人,更是不足为惧,当初我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囚犯,都能说得让他们觉得需要我,如今我位居南宋宰相,还愿意担任他们的卧底,他们求都求不到,怎可能杀我?真是妇人之见。再说你难道不想为你义父报仇了吗?」 秦檜到了金国,首先携带许多财物去向完顏昌致意,然后才去见金兀朮,报告南宋的状况讨论的结果,决定先测试一下南宋目前的基本态度。 金兀朮说:「依照谈判的基本原则,我们一开始应该提出最苛刻的条件,看看对方的反应再决定后续的方针。」 于是金国派遣李永寿、王翊前往南宋,二人的态度倨傲无比,向南宋提出以下要求: 一、把在歷次战争中所俘获的偽齐军民,一律归还; 二、凡西北地区士民有在南宋境内者,一律遣返其原籍; 三、以长江为界,江北之地全部划归偽齐傀儡政权。 这种高高在上,咄咄逼人的气势,对于宋廷君臣当然也是一个极大的侮辱与刺激,使他们不得不重新认真考虑一下所谓和战的对策问题。尤其是因为秦檜已经不在,主和派群龙无首,所以整体氛围瀰漫着一股硝烟味。 过了几个月,岳飞的奏章到了朝廷,主旨正好事关北伐,所以马上引起君臣热烈的讨论。 殿中侍御史常同向高宗说:「我们一定要先提振国威,使和战之权操之在我,而非操之在彼。」 高宗说:「朕算了一下,我们到现在为止,养兵已经有二十多万人了。」 常同说:「臣从来没听过,有人养了二十多万的兵还继续害怕敌人的。」” 岳飞有关北伐的奏章尚未呈上之前不久,宰相朱胜非在一次早朝时向高宗说道: 「襄阳与上游的四川关中等地,唇齿相依,我们如果能够收復,进可以威胁偽齐,退可以保国安疆。如今不幸落在敌人手中,必须尽快取回。」 高宗当即提出:「既然如此,现在马上来讨论。如果将这个任务委派岳飞,眾卿以为如何?」 参知政事赵鼎回答说:「刚才宰相所说的利害关係,全天下没人比岳飞更清楚了。」 于是高宗批准了岳飞第一次的北伐计划。 第十九章 收復襄阳 高宗发给岳飞一道冗长的圣旨,对于此次北伐有许多附带说明与规定。首先,这场战事有具体的目标,一是收復不久之前被偽齐窃佔的襄阳府、唐、邓、随、郢州、信阳军等六郡,二是捉捕洞庭湖水寇杨么。 所有的战事必须侷限在六郡之内,不得逾界;而且官军所到之处声势越小越好,战事也是尽量缩小规模,减少杀戮。目标地区收復之后,不得再扩大事端,继续北进;之后岳飞指定官员留守之后便必须将大军带回到江州屯驻。 从这道圣旨的内容来看,偏安派十分尊重之前与金国、偽齐三方签订的和议,深怕被另两方抓到小辫子、以宋朝违反和议为理由率先出兵前来攻打。 岳飞原先的主张,除了说明襄阳等地的重要性之外,还想以此为根据地,继续北上收復更多失土;如今虽然没有办法全部达成,朝廷至少同意跨出第一步,岳飞告诉自己,凡事起头难,这也算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所以就欣然接受了。 岳家军的成员大都来自长江以北地区,听到朝廷终于答应北伐都很高兴。尤其是跟着李横讨伐偽齐失败,最后才加进来的那些人,他们之前都曾经是偽齐的人马,所以对于襄阳地区十分熟悉,如今听说岳飞要带他们去復仇,每个人都是磨拳擦掌,想要一显身手。 岳飞特别叫中军统领牛皋去支援董先,以加强踏白军侦探敌情的实力。 绍兴四年五月,朝廷授岳飞镇南军承宣使、江南西路舒蘄州制置使、兼黄復州汉阳军德安府制置使。又下令给湖北帅司统制官顏孝恭、崔邦弼两军,以及荆南镇抚使司军马,叫他们全部听从岳飞指挥。希望先收復襄阳六郡,回头再荡平杨么。 朝廷同时命令韩世忠以万人屯驻泗上作为疑兵,再以王燮军牵制洞庭湖的杨幺。刘光世则派遣精兵从陈、蔡出发,假装合势并进,互为犄角,以为声援。 其实,只要注意一下就可发现,这次是南宋朝廷成立以来,第一次主动出兵攻打其他国家。之前大都是被动抵御外侮,所有派兵讨伐的对象都是境内的游寇,只有这次主动攻打偽齐,以及它背后可能出面的金国。所以高宗与宰相赵鼎都有输不得的压力,难免会患得患失,总是觉得准备得不够充份。 临行之前,高宗又下詔说,岳飞曾保奏王贵、张宪和徐庆三将屡立战功,深可倚仗,应该要先打赏,所以赐给王贵等三人捻金线战袍各一领,金束带各一条。宰相朱胜非也特别通知岳飞,只要得胜即授予他节度使的头衔。高宗又令张俊的「神武右军」和杨沂中的「神武中军」分别选出精良战马各一百匹拨给岳家军。 五月甲寅,编制完整的岳家军,举着高宗皇帝御书的「精忠岳飞」军旗,第一次在国人面前亮相,踩着整齐的步伐,从江州开拔出去。 岳家军首先从鄂州渡江攻打郢州,岳飞感念皇帝对自己的厚爱与恩宠,特别在江心对幕僚们发誓:「我岳飞在此立誓,此次北伐如果没有打败贼帅,收復失土,终生不涉此江!」 五月五日,岳家军已经兵临郢州城下。 郢州是偽齐最南端的要塞。刘豫当然很注重郢州城的防衞,所以特命荆超担任知州。 荆超曾在北宋皇宫里当过班值,非常悍勇,号称「万人敌」。他手下拥有一万多名人马,其中还包括了少数的金兵,自以为防守固若金汤。 岳飞尊重圣旨以劝降为先的指示,派张宪向守城者劝降,希望他们弃暗投明,别帮偽齐刘豫卖命。荆超的参谋长,长命知县刘楫害怕军心动摇,在城上大喊「各为其主」,拒绝投降。岳飞大怒,指令全军破城之时,尽量活捉刘楫。 此时手下来报说因为后勤供应不及,军粮只剩下两餐了。岳飞却胸有成竹地说:「够了,我估计明天上午巳时即可攻破此城。」 六日黎明时分,岳飞坐在大纛下指挥全军发动总攻击,荆超也率领守军顽强抵抗,战斗非常激烈,突然一大块炮石落在岳飞脚下,左右眾人纷纷惊慌躲避,岳飞却纹风不动,神色自若。 将士们奋勇争先,踏肩登城,衝入城内,斩俘偽齐军数千人。荆超眼看大势已去,只好投崖自尽。 刘楫被官兵们活捉押来,岳飞指责因为他的执迷不误,才造成眾多死伤,然后将他面南斩首。 岳飞乘胜分兵两路,张宪和徐庆率军向东北方向进攻随州,岳飞自己带领主力沿汉水北上直扑襄阳府。 襄阳府是偽齐计划大举南侵的大本营,由主将李成亲自率兵驻守。李成之前面对岳飞连战连败,早就吓破了胆子,现在又听说荆超在郢州只有半天就被攻破,完全没有信心与勇气抗拒,只得仓皇逃遁。十七日,岳飞便兵不血刃进驻襄阳。 张宪和徐庆兵临随州之后,偽齐知州王嵩躲在城垣里,根本不敢出战。张宪和徐庆连攻数日都不能成功。 踏白军统制董先在攻克郢州的战役中大显身手,立下不少功劳;刚加入岳家军的老将牛皋不甘落后,毛遂自荐央求岳飞让他领兵前去援助。他临行时更夸下海口说,本军只需携带三日口粮即可。 这句大话引起不少兵将的质疑乃至嘲笑,以张宪和徐庆的武勇,带领的又是岳家军的精锐,多日以来还是无法成功,加上一个牛皋就差那么多吗? 结果,到了五月十八日,牛皋三日粮食还没有吃完,真的就与张宪、徐庆合力攻下随州城,消灭了五千偽齐军。王嵩被俘之后,押赴襄阳府处斩。 在攻破随州的战役中,十六岁的岳云勇冠三军,他手拿两个数十斤重的大铁锤,奋勇争先,第一个衝上城头。 牛皋初试啼声就一鸣惊人,然而他却把这次的战功完全归在张宪身上,而且说:「大家都是为国效力,用不着计较究竟是谁的功劳。」 偽齐帝国自从被金国扶植成立以来,由于南宋当权偏安派的刻意礼让,所以一直都是以「老二」自居,对于北方老大金国自甘为子为奴,至于老三南宋朝廷一点也没放在心上,甚至认为南宋根本不堪一击。想不到岳家军半个月内连破三城,刘豫匆促调度兵力,还特别请来金兵,与河北、河东的「签军」,集结在郑州东南的新野市、龙陂、胡阳、随州的枣阳县以及唐、郑两州。 所谓「签军」,就是金国凡遇战事,在其佔领区内签发所有汉人壮丁入伍当兵,一律称为签军。 李成得到偽齐朝廷后援,率领号称三十万人的大军,又是八面威风,自信满满,自新野市回军反扑,誓言要夺回襄阳府。 岳飞审度双方情势之后,命统制王万和荆南府镇抚使司统制辛太屯兵襄阳西北方的清水河,作为饵军诱敌来攻,引其深入。想不到辛太居然不听指令,私自逃往峡州宜都县。 六月五日,王万的一万人遭到李成大军猛攻之时,岳飞亲自指挥主力中军夹攻,奋勇击败李成的军队。次日,李成再率领步、骑兵十万人反扑而来。 岳飞站在「精忠岳飞」的大旗下,仔细观察敌人的阵势。麾下王贵、牛皋等将纷纷请求出战,岳飞笑着说: 「大家稍安勿躁,这傢伙屡次败在本帅手下,我一直想是因为他总把心思放在其他方面,部队疏于操练所致;而且我认为他至少应该有所检讨改进才对,想不到今日一看还是一个草包。一般来说步卒在险阻之地比较有利,骑兵在平旷之处比较有利;李成刚好反其道而行,在左边江岸崎嶇不平处布置骑兵,右边平坦之地安排步卒,虽说有十万之眾又有何用?」 岳飞举起鞭指着王贵说:「你率领蛇矛步卒,攻击李成左侧的骑兵。」 他又举起鞭指着牛皋说:「你带着轻骑兵,攻击李成右边的步兵。」 开战之后,偽齐左右两侧果然都落于下风。步兵一下子就被宋朝马军衝散,四处奔逃却被不断追杀。骑兵因为行动不便,被宋朝步兵的长矛一一挑落,乱成一团,前列马队溃散之后,将后列马队壅塞堵入水中。 岳家军一路追奔逐北,偽齐军横尸二十馀里。李成带着残兵败将连夜逃遁,从此再也不敢窥伺襄阳府。 金朝为了阻遏宋军的攻势,命刘合孛堇率领金兵以及陕西、河北的签军增援,与李成合兵数万,在邓州西北列寨三十馀座,准备与岳家军再度决一死战。岳飞透过踏白军侦悉敌情后,歷经一个多月的计划与准备,于七月挥师进攻邓州。 岳飞先命王贵、张宪两人由光化、横林,分路向邓州出发,进行包抄合击。十五日,在距离邓州三十多里的地方遭遇金、齐联军,双方展开激战。 正当两军酣战之际,岳飞又命王万、董先率精骑趁势突袭,一举将敌人击溃,俘虏金将杨德胜等二百馀人,缴获战马二百馀匹,兵甲、仗器数以万计。刘合孛堇与李成匆忙逃遁,只交代部将高仲,吩咐他要固守邓州。 十七日,岳飞趁高仲还没有把防务布署完成,马上下令督军攻城;岳云又首先登城,生擒高仲,收復了邓州。 二十三日,岳飞命王贵、张宪至唐州以北三十里处,阻击金、齐援军,掩护选锋军统制李道收復唐州。 同日,崔邦弼军攻下信阳军。 第二年,宋高宗为此特别奖赏李道和崔邦弼金束带各一条。 这次北伐,大约只花了三个月时间,就完成襄阳六州郡的收復工作。 岳飞上表朝廷,若要他安排六州郡驻防人马,加上他原来屯驻长江中游的职责,以及即将进行扫荡杨么的任务,至少要有六万人。计算现管本军,总计二万八千六百一十八人。出征之前朝庭下令由各处拨付监领管的人马大约共是二万人,其中还包括不堪披带、輜重、火头者至少有三、五千人。所以希望朝廷能接受以上安排之外,再从他处抽调人马以补足六万之数。 南宋朝廷大致依从岳飞的要求,并由岳飞委派官员,酌量分拨一定数量的人马去镇守这刚收復的六个州郡。岳飞本人则率领大军,班师回到鄂州和德安府去屯驻,并从事休整。 朝廷把襄阳府和郢、随、唐、邓、信阳军划为襄阳府路,詔升岳飞为清远军节度使、湖北路荆襄潭州制置使,凡属这一路各州县守令政绩的考核监察,也都委任岳飞视情况全权处置。 第二十章 援淮西、灭杨么(一) 这次北伐,是因为伪齐佔据襄阳地区,图谋消灭南宋,才导致朝廷偏安派不得不同意姑且一试,看看是否能够先发制人,消除威胁。就算不能成功,至少先把战线放在江北,不会再发生被追杀的窘况。 从岳飞临行之前,朝廷许多小动作都显示出他们并不看好。高宗还与岳飞私下说好,在北伐过程中所有进展与疑虑,两个人将利用马成日行八百里的神行术随时沟通。 想不到岳飞第一仗就打响名号,紧接着偽齐第一大将李成居然不战而逃,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高宗对李成的评价极高,他甚至要岳飞以节度使的职位去劝降李成,所以他不断提醒岳飞李成一定是使诈,要岳飞绝对不能放松,给予李成偷袭反扑的机会。 即使在襄阳府第一次大会战,岳飞正式大败李成之后,南宋朝廷还建议岳飞见好就收;一直到邓州第二次大决战,岳飞再度击溃金、齐联军,才让大家知道,岳家军的胜利靠的是实力。 总之,岳飞能依照预定计划,收復大片失土,这是自从南宋建国以来还不曾有人建立过的功勛。南宋朝廷对于金人与偽齐的军事力量一直都心存畏惧,然而岳家军这次出师,竟然每战必胜,每攻必克。这样的战果,远远超出了朝廷中君相们的预期,连一向主和的偏安派都不禁加以赞赏。因为即使要求和,也至少要拥有一支强大的武力,才有争取更好条件的筹码。 一天,高宗向签书枢密院事胡松年说道:「我早就听说岳飞行军极有纪律,却没想到他上了战场能够这样地破敌立功。」 胡松年回答说:「就是因为他的军队有纪律,所以才能破贼,若号令不明,士卒不整,平常都无法自我约束,一旦面临生死交关的紧急时刻怎能获胜?」 韩诚私下跟高宗说:「多年前在沥泉寺我们两人都亲眼所见,岳飞就是武曲星君转世,还有天赐神兵相助;我当时便说他是上天派来帮助大宋度过难关的人,如今不就证明我说的没错吗?不管是李成还是金兵,到底都是凡人,哪有办法抵挡得过天兵神将?」 高宗对那件事一直不愿意全然相信,但也实在找不出其中的破绽;如今看到岳飞如神人般的表现,完全无法辩解,只能点头赞同。 金、齐联合洞庭湖的杨么农民起义军,分兵合击消灭南宋的计划,被岳飞率先出击收復襄阳六郡的行动所破坏;但是他们并不死心,仍然决定于绍兴四年九月,组织金、齐联军,大举南侵。金军由左副元帅完顏宗辅、刚升任的右副元帅完顏昌和元帅左都监金兀朮统率,偽齐军则由刘豫之子刘麟负责指挥,扬言要「直捣僭垒,务使六合混一」。 他们的出兵路线,本来是准备由顺昌进犯合肥、歷阳,然后在采石渡江南下。但是这样就必须与士气高昂的岳家军硬碰硬,而且岳飞的部队随时都可能由襄阳出师从背后夹击,所以他们改变计划,决定由汴河直下泗州。渡过淮河之后以主力扼守盱眙,再分兵去攻打滁州、和州和扬州,最后再西从采石渡江攻建康,东从瓜洲渡江攻京口。 当他们选择远远避开两湖地区的岳飞之后,整个长江中下游的守军都感到压力沉重。 首先是刘光世,他决定将整个淮南西路拱手相让,敌军还没到就直接退守长江南岸。 张俊也主张划长江为防御线,认为应当聚集重兵守住平江,等到敌人退兵再慢慢想办法把失地收回来,而且说他因为骑马摔伤手臂,所以拒绝出兵渡过长江去攻击金军和偽齐军。即使丞相赵鼎派人督促,张俊仍不发兵,赵鼎奏请朝廷严惩,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结果,整个长江中下游的江北地区,宋将都是直接弃守;几路宋军全部退防守于长江南岸,张俊军守常州,韩世忠军守镇江府,刘光世军守建康府。 不只敌方知道岳家军不好惹,南宋朝廷以及所有将领更清楚。其中感受最深刻的,除了高宗之外,就属岳飞的老上司张俊了。岳飞在他麾下那两年,他名下的战功几乎全部都是託岳飞的福才能获得。所以他马上奏请高宗,下詔给岳飞,让他出兵救援淮西。 两军交战之后,幸好南宋军队都奋勇抗战,接连打了几个胜仗:首先是韩世忠在大仪镇大败金兵,掳获金人铁骑将官挞也;稍后,韩世忠的部将解元又击败金人于承州,擒获一百五十馀人。 长江北岸的庐州知州、兼淮南西路安抚使仇悆拒绝执行其上级刘光世撤守的命令,刘光世派统制张琦来问他的罪,仇悆说:「你们这些孬种不愿守卫国土,为何一定要逼我跟你们一样?我已经决定用性命捍卫国家!敌人还没来就先逃走,真不知你们以后到底还有甚么可让人民倚赖?」 张琦被说得脸上羞红,只好作罢,忿忿回去覆命。 仇悆手中只有召募来的庐州和寿州守军几百人以及二千乡兵,居然几次打退偽齐攻势。十二月,刘麟又增兵攻打,金兀朮亲自担任后援,所幸岳家军由鄂州赶到,统制徐庆和牛皋先胜一仗,后来岳飞亲自蒞临率军重击偽齐军,才解了庐州之围。 此时,金太宗正好病危将死,完顏宗辅、完顏昌和金兀朮撤兵回国。偽齐独木难撑,只好结束战争。 建炎四年二月,原出身盗匪的京东西路东平府鈐辖孔彦舟又起兵作乱,一路杀到鼎州北面的澧州。 湖南境内农民起义军领袖鐘相趁着地方官员逃遁的机会,也发动叛乱自立为楚王,建立了割据政权,很快就佔据了洞庭湖滨的大部分州县。 孔彦舟军击破鐘相的大寨,俘虏并处死了鐘相夫妻与长子鐘子昂,然后北上投降了偽齐。 鐘相死后,澧州的残部杨太转移到辰阳县,和鐘相另一个儿子鐘子义合流,声势日益壮大。鐘子义虽被称为「太子」,但只是名义上的领袖,杨华、杨广、杨太等才是真正的首领;其中杨太因为年纪最轻,被称为杨幺。 建炎四年六月,宋廷任命程昌?为鼎州澧州镇抚使兼鼎州知州,负责剿匪。程昌?招降了杨华,后来杨广又被部下所杀,由杨幺独掌大权,自称「大圣天王」,以黄诚为谋士。 杨幺大败程昌?的水军,并造出三十艘左右能载千人的大型战舰,称为车船;船上设有踏板,可用人工蹬踩以加快速度,缺点则是不能在浅水中行驶。他还拥有几百艘轻快的海鰍战船协同作战。 一直到绍兴三年,曹成等陆上盗匪已经都被岳飞剿除;但是程昌?不但无法镇压杨幺,反而让他日益壮大,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 绍兴三年六月,朝廷任命王燮为荆南府潭州鼎州澧州岳州鄂州制置使,以其「神武前军」一万多人为主;总共召集五万多人马围剿杨幺。杨幺倚仗优良的水军,将统制崔增和吴全的一万水军全数歼灭,又在陆上乘胜击溃了王燮的「神武前军」。 岳飞原本计画收復襄阳六郡之后,回头就要对付杨么的农民起义军;结果被援救淮西的事情耽搁了一下,直到绍兴五年才开始进行。 绍兴五年二月,岳飞从池州去平江府晋见高宗,并随同高宗返回临安。高宗任命岳飞为两镇节度使,又加上荆湖南路荆湖北路襄阳府路制置使,再升为「神武后军」都统制,赐钱十万贯,帛五千匹,并且命他带领麾下人马,务必扫平盘踞在洞庭湖多年的杨么一伙贼眾。 朝廷最怕武将们在出师征讨过程中把事权扩大,以致发生武人专擅、尾大不掉的弊病,可是在实务上又难以遥控;所以从北宋中叶以来,就逐渐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在负实际责任的武将之上,朝廷经常都会加派一名出身于士大夫的执政大臣担任监军,适时节制这个领军的武将,避免让他坐大。 在南宋初年的四五员大将当中,依照辈分来说,岳飞是发跡最晚、年纪最轻的一个;但他多次在平游寇、破金兵、败偽齐的战役中立下了无出其右的彪炳战功,遂使他威名的提高比他官职的升擢更要快一些。所以朝廷不免投鼠忌器,不敢随便选一个文官来制约他。最后决定派遣右相兼知枢密院事张浚,依照惯例担任监临岳家军的职务。 岳飞从宗泽那里养成一种习惯,每次碰到新的敌人或新的状况,首先要分析敌我双方的实力,以及各自的长处与短处,再从其中找出致胜之道。 岳家军虽然是一边打一边扩充,但是最精锐的主力部队大都是身经百战的北方人,对于水战一点也不熟悉;虽然编制中包含张荣的水军,但是人数不多。 至于杨么的起义军,他们本就是洞庭湖周围的农渔民,经歷几年的生死战斗,可说是目前大宋境内最强大的水军。因此岳家军如果购置船隻,演练水战,然后採取传统水军对战方式,绝对是全军覆没,变成洞庭湖里鱼虾的食物。 第二十章 援淮西、灭杨么(二) 岳飞早在一年多以前,就派遣张荣的几名手下,以北方逃难渔民的身份进入湖南,分批加入农民起义军。 杨幺军中有作战能力的精壮大约五、六万人,大多数都有家眷;过去几年当春夏水涨时,宋军惧怕他们水军利害都不敢出兵,他们正好各自在家耕种田地或捕鱼维生。到了秋冬水落时官军发动攻势,他们又採用独创的所谓「陆耕水战」作战策略;官军若从陆地来袭他们就入湖,官军若水攻他们便登岸,和宋军捉迷藏打游击战。 岳飞决定实施一套连环计策。 第一招是怀柔示好,岳飞一到长沙就审问之前捕获的几百个起义军,他说:「我知道你们都是良民,只是不幸生在这个苦难的年代,因为不想被人欺压迫害,不得已才落草为寇。所以我带兵来此,主要是想来拯救你们,而不是要来杀害你们。」 岳飞又问:「你们不住家里,喜欢居住在水寨当中,究竟有何好处?」 眾人纷纷诉说,其实住在营寨里很辛苦,大家都是不得已而为之,每个人也都希望住在自己家里比较舒服自在。 岳飞最后吩咐,分给他们每个人一些钱,要他们各自购买一些东西带回家分给家中的老小。暗地里却早已告知市场上的商家,要他们暂时把物价降低贩卖,其中的差价由军方贴补。这些人回到营寨之后,很自然的就把外面生活富足、物价便宜的讯息传播开来,引起不少人的羡慕心理。 第二招是断其生计,岳家军算好时间在四月中到达,马上就进行压迫性军事行动,让他们无法耕种田地;接着派遣人马扼守要道,禁止他们与外面进行任何贸易,尤其是粮食的运入。这么一来,起义军一方面断绝贸易所得,另一方面既没有稻米收成,又没有管道可以购买粮食,只能坐吃山空。由于生活日益艰苦,有些人的心志难免开始动摇、產生了妥协的念头。 第三招是大力安抚招降,把早先投降的前杨幺军头领田明,任命为「添差」衡州兵马鈐辖,所谓添差官就是不管事务却可多领一份俸禄的间缺,任命状上还特别声明,「这样做才能让改过之人得以安恤」。 更早以前被程昌?招降的杨华,现在正好担任潭州兵马鈐辖,也奉岳飞之命,设法串通旧部企图颠覆杨幺军。 杨幺军头领黄佐之前就听说过岳飞的神勇战绩,钦敬不已,还经常在部属面前夸讚岳飞号令如山,本来就不愿与之为敌;又看到岳飞重视诚信,对待投降者果然宽厚,于是率部眾到潭州向岳飞投降。岳飞保奏他为正七品的武义大夫、閤门宣赞舍人,并单骑到黄佐的营地进行安抚。黄佐全军大为折服,立誓奋战以报。四月十四日,黄佐果然率部攻破杨幺军谋士黄诚亲信周伦的水寨,俘降陈贵等九名头目,并将整个水寨焚毁。岳飞立即将黄佐调升为武经大夫。 到了六月中,南宋朝廷依照惯例都要讨论「防秋」事宜,以便事先拟订如何对付北方金、偽齐联军可能发动的秋季攻势。因为需要宰相张浚共同商议,所以下詔命他回临安。 张浚看岳飞这两个月都没发兵讨伐,只有零星的招降,似乎也是束手无策;所以他请岳飞过来商议说: 「岳帅,你的努力我都看到了,但是这一仗确实难打,所以我们要不要从长计议,仿效之前的做法,等冬天水退了之后再来攻打?」 岳飞将身上所带一幅刚画好的行军地图拿给他看,图上把岳飞计画进攻的路径与要衝都标示得十分清楚,岳飞还当面作出保证说:「根据我的计画,很快就能抓到杨么。」 张浚说道:「你所谓的很快,应该不是短期内就能做得到的,我很怕日子耽搁久了,影响甚至耽误了朝廷防御金、偽的军事布署。以我看还是把征剿杨幺、黄诚的事推到明年再说吧,你以为如何? 岳飞看张浚还是没信心,执意要立即还朝,只好更进一步,坚决地说:「好吧,我答应都督。扣除军队移动的日子,我保证只需要八天的时间,就可把军事行动全部结束。所以都督十天之后就可回朝去了。 朝廷的事本来就不是十万火急,张浚当然不好意思坚持,反正最多也不过十来天,就姑且再等待一些时日吧。 这次扫荡杨么才由朝廷拨归岳飞指挥的任士安、王俊、郝晸三人所部,合计两万多人。他们之前都归王燮率领,可是却经常不接受王燮的命令和安排。这不但是王燮失败的主要原因之一,也是在许多将领部队中常见的老毛病,严重影响宋军的战力。 这次碰到岳飞,他跟别人最大的不同,就是不论何时何地都把整顿军队纪律摆在第一位,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把这种作风带到他的部队中来。 三支部队陆续报到之后,岳飞决定杀鸡儆猴,目标选定气焰最盛的任士安,便列举了他之前犯下的种种过失,把他重重鞭打了一番,然后指派他担任前锋攻打起义军,而且立下军令状,限他三日内一定要成功,否则就以军法从事。 岳飞事前公开宣称,任士安率领的只是前锋,后面岳飞会亲率二十万大兵跟上前来。可是当任士安听令率兵到达后,起义军探明却只有任士安一支部队孤军深入,便集中兵力强行抗拒,使任士安倍感吃力。想不到岳飞早就安排,第三天大军突然从四面围攻上来,起义军完全措手不及,一下子就有许多起义军的部队被打垮,官军马上抢夺他们的船隻坐上,用招降来的人负责驾船,乘胜去攻击杨幺的水寨。 起义军发现来来往往都是自己的船,一定要靠近才分得出敌我,所以更加混乱。 起义军将领杨钦,以勇悍善战闻名,在起义军歷次的战争中经常奋勇当先,是杨幺十分倚重的人物。因此,岳飞也十分欣赏,将他列为招降的主要目标,后来他经不住岳飞软硬兼施的手段,终于接受黄佐的招安。杨钦率其全寨战士三千多人,加上老小共一万多人出降。岳家军获得大小船隻四百馀艘,牛五百多头,马四十多匹。 岳飞亲自到鼎州城东视察受降仪式,并立即申报张浚授予杨钦武义大夫,还将宋高宗赐予的金束带和战袍转赠给他,并派副手王贵设筵招待。杨钦感念岳飞对自己的礼遇,又帮他劝降了全琮、刘詵等部。 杨幺的实力虽然大损,态度却依旧强硬,坚守他坐落在龙阳县江水北岸的大寨。杨钦向岳飞献计,用雑草等塞覆湖面,以阻遏吃水一丈深以上的大型车船行驶。岳飞又下令用巨筏堵塞鼎州附近湖面的各个港汊,然后派小船出面挑战。杨幺、鐘子义等开着大船迎战,车船的轮子很快就被雑草缠住无法转动。岳飞把握机会,指挥张荣、牛皋、傅选、王刚等将进攻。杨幺企图突围,又被各个港汊的巨筏阻拦。杨幺看到他的前卫舟船被衝散,岳飞的旗帜已经遥遥在望的时候,便知道情势已经十分紧急,他更没有料到,随伺鐘子仪左右的统制陈瑫早就暗中与官军勾结,一见官军到来,就劫持鐘子仪所乘龙船,先去投降了岳飞。杨幺不想投降,纵身跳入水中,却被张荣的手下孟安潜入水中救了出来。 杨幺、鐘子仪被押解到军营之后,马上被岳飞处死,并且函首送往都督行府。 剿灭杨么的任务终于全部完成,俘虏不下十万人,其中壮丁约有五万人,还有大小船舶几千艘。 从岳飞提出保证,一直到杨么授首,前后大约十四日,虽然与原先预期稍有逾越,但张浚对岳飞在十天之内能消灭杨幺军的主力,仍不能不表示钦佩,开口说道:「岳帅的用兵简直有如神算!」 岳飞的官职,又被朝廷提升为检校少保。 第二十一章 名震遐邇 湖南地区的农民起义军荡平之后,南宋朝廷就可以全心全意对抗北方的金国与偽齐,不必再害怕有人扯后腿。而且因为过程平和,所以没有对民生经济造成破坏,从此整个长江水域完全畅通,有助工商农业的发展,朝廷也逐渐稳定下来,政令通达,赋税充足。 岳家军除了加入荆湖南路安抚司统制任士安、郝晸、王俊、统领焦元等部约一万多人之外,再加上江南西路安抚司统制祁超、统领高道等部约八千五百多人,后续又增拨统领丘贇所部的一千五百人;还有将原来担任张浚都督府左军统制的杜湛改任为岳飞统辖的黄州武将知州,所带来的几千蔡州兵。杨幺军的壮丁五万人也大都编入岳家军,因此岳飞麾下人马总计大概达到了十万人。 北伐之前,岳家军的编制,大致是十位将领,每人带领三千馀人,总数不过三万多人;歷经北伐与剿灭杨么两次大战,人马一路迅速扩充,至今大约膨胀了三倍,也就是扩增至三十位将领,每人旗下人马还是维持三千馀人,总人数约十万人。在此之后总人数只有微调,不再出现大幅变动。 整个岳家军分为前军、中军、后军、左军、右军、背蒐军、踏白军、游奕军、选锋军、胜捷军、选锋军、水军等十二军,每军各设置统制一至三名。 其中的背蒐军是岳家军最精锐的部队,也是韩世忠与岳飞军中特有的编制。韩世忠与岳飞在军中发掘特别勇建者,让他们担任亲随,称为背蒐军。一进入背蒐军,其他各军除了统制之外,人人见到他们都要对他行礼,而且犒赏特别多,所以战斗力特别强;若碰到强敌,只要派出背蒐军就必胜无疑。 岳飞的背蒐军由他的长子岳云带领。岳云从小力气就很大,特别喜欢重兵器,所以便送他到霹靂火秦明那里学艺,学成之后还带了三位师兄弟一起回来。 四个人的武器正好都是锤,分别是岳云的擂鼓瓮金锤、何元庆的梅花亮银锤、傅天亮的倭瓜青铜锤与狄雷的鑌铁压油锤,背蒐军的兄弟们将他们四个合称为「金银铜铁四大锤」。 南宋成立未满十年,武将出身的将领,除了吴玠吴璘兄弟独守川陕,与大家没有利益衝突之外,大致以刘光世、韩世忠、张俊等三人掌握了最高的军权;他们互不相服,一直勾心斗角,猜忌记仇,有时甚至需要高宗或宰相介入安抚协调,否则说不定早就酿成武装衝突了。 而且他们三人的想法都一样,一方面想避开湖南杨么这个烫手山芋,一方面想跟皇帝亲近一点,所以都把驻地尽量往长江下游移动。大家挤在一个小空间里,衝突当然更容易发生。不过三人心里都有数,万一有两个人闹翻一定是两败俱伤,岂不是便宜了第三人?因此大都会互相收敛,维持着恐怖的平衡。 想不到岳飞连续打了几个重大的胜仗,不但解决了大家的烫手山芋杨么,居然连金人南侵都不敢捋其虎鬚。因此他职位虽然还没与三大将平起平坐,但是在声名方面却一再升腾,比起三位前辈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韩世忠知道岳飞与高宗的关係,也大致意会到高宗是刻意栽培岳飞,而且他本身也受过水滸的恩惠,所以一向把岳飞当成子侄辈看待,对于岳飞的成功基本上是乐见其成。 刘光世从头到尾都集中精神在经营淮西军,跟岳飞几乎没有任何的利益纠葛与关连。 只有张俊,他回想六年前苗刘兵变时岳飞人都不知道在哪里,又想到两三年前岳飞只不过是他手下一个统制,还整天被他指挥着到处去东征西讨,实在很难接受他如今居然也是拥有十万人马的大将这个事实。 岳飞当然也感受到「人怕出名猪怕肥」的压力,所以在平定湖南起义军之后,从眾多战利品中拣选了两条车船,附带着船上原有的作战人员和攻守用具,分别赠送给韩世忠和张俊。韩世忠收到之后,感到十分高兴;张俊却认为岳飞是故意跟他炫耀战功,心中反而更增添仇怨之情。 绍兴五年十二月,南宋朝廷再度进行全国范围的军队整编,分为「三衙军」和五大部「行营护军」。 「三衙军」跟以前的「禁卫军」差不多,就是负责护卫皇宫的部队;由殿前司、马军司、步军司所辖部队组成。三衙军是新组建的单位,除了杨沂中统率的殿前司是由原来的神武中军改编而成,兵力较强之外,由解潜统率的马军司部队只有两千骑兵,与顏渐统率的步军司部队,战斗力都不太好。 五大部「行营护军」,张俊所部为「行营中护军」,韩世忠所部为「行营前护军」,岳飞所部为「行营后护军」,刘光世所部为「行营左护军」,吴玠所部为「行营右护军」。五大部之外又将王彦的「八字军」编为「行营前护副军」。 行营护军是南宋的基本军事力量,与上次整编为神武军最大的不同,就是岳飞与吴玠的加入;而他们两人在军队中歷练虽然较少,但都拥有赫赫战功,人数较少,却以战斗力见长。 各军的防区划分如下:张俊驻屯建康,韩世忠驻屯承、楚二州,刘光世驻屯太平州,共同担任着长江中、下游和淮水流域的防务;王彦驻屯荆南,岳飞驻屯鄂州,共同担任着长江中、上游的防务;吴玠则扼守着四川以至陜、甘的部分地区。 参知政事李邴对高宗说:「陛下即位之初,以韩世忠、刘光世、张俊等三位大将最具威名,如今终于又有吴玠、岳飞等两位年轻将领崭露头角了。」 一语道尽此时南宋军事力量的分布状况。 在五大部「行营护军」之中,岳飞的「行营后护军」的名声最响亮,也最受到人民的爱戴。所以中原以及两河的豪侠忠义之士,凡是想要効忠于南宋朝廷的人,都把驻屯在鄂州的岳家军营作为他们投奔的目的地。 自从金人铁骑攻破太原,占据河东的大部分地区之后,当地有一些忠义人士,如梁兴、赵云、李进等人便在太原、絳州一带组织了民兵,称为「忠义社」;先后收復过怀州、泽州、隆德、平阳等城。后来转战到河北境内,八九年内,和金人打过几百次仗,先后杀死敌方大小头目三百多人。两河地区的民眾对这些豪侠人物都很支持,也愿意尽量帮助他们。 赵云屡次狙击金兵获胜,金国感到十分头疼,曾经以平阳府路副总管的军职向他诱降,被他断然拒绝。金人进一步杀掉他的父亲,又把他母亲关进监牢来胁迫他,他仍然没有降服。绍兴四年的十一月,赵云也投奔到岳飞军营中来。 梁兴抗金的力量与名声更胜赵云,一般民眾都亲热地称他为梁小哥。绍兴五年冬,由于挺不住金人铁骑的扫荡,梁兴和另外几名忠义社首领率领了上百名驍勇骑士,直奔鄂州的岳家军营而来。岳飞喜出望外,亲自出营迎接,还马上差遣马成去报告高宗。 高宗获知之后也很高兴,跟身边的参知政事沉与求说道: 「梁兴这些人专程来投靠朝廷,一定要从优赐与官职与奖赏,才能鼓励更多的人前来。我们派往敌方的间谍获得的情报大都真假参半,很难判断;只有这些忠义之士来归,从他们口中才能够完全了解敌方的真实情况。」 沉与求也附和地说道:「而且来归者愈多,愈可证明敌人势力的确已经日渐衰弱,自然也更能了解他们的真实情况了。」 这时的南宋政局稳定,人民安居乐业,而且游寇尽除,没有后顾之忧,可以专心面对北方的偽齐,以及他背后的真正敌人金国。再加上岳飞与吴玠的连续大胜,更鼓舞了全国军民,原来金人并不是打不垮,只要选择对的将领与部队,使用正确的战略,照样可以把金人打得落花流水。因为只有主动出击,才能收復失土,迎回二圣──徽宗与钦宗。 民间期待朝廷出兵北伐的呼声高涨,朝廷中的主战派眼看民气可用,每天上朝都不断陈述民间希望朝廷改守为攻,主动出击。到最后高宗只好任命主战派的张浚为宰相,兼任都督诸路军马司。并派遣他到长江沿岸巡视各军,佈署防务。 张浚在所有将领中,最欣赏韩世忠的忠勇,以及岳飞的沉驇,认为这两个人都可以倚仗办理大事。 张浚在绍兴六年春初完成军事部署,张俊在健康练兵,伺机进屯泗州;由杨沂中的殿前司军作为其旧上司张俊的后援。刘光世屯兵庐州,以扼偽军;韩世忠由承、楚州进兵京东东路的淮阳;岳飞则改任湖北、襄阳两路宣抚副使,进驻襄阳,以便直捣中原。 整个作战策略,基本上就是韩世忠和岳飞主攻,张俊和刘光世主守。 绍兴六年二月,岳飞特地到平江与张浚商讨进军计划。然后从平江转往镇江,接着又转往杭州晋见高宗。 岳飞发现高宗十分兴奋,因为所有的事情都朝着他的希望前进──除了没有子嗣之外,但这事已经过许多御医确定无可挽救了。 「岳兄弟,现在你终于当上朕的大将军,从此以后,你跟韩大叔两员大将就是朕的双臂,指东打西,无往不利。」 「岳飞早就立过誓,绝对效忠皇上,任凭差遣。」 「好了,只有咱哥儿们不必太严肃,放轻松聊点家常吧。」 高宗拍了拍手,太监便带来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长的脣红齿白,十分乖巧伶俐。 「岳兄弟,咱们的关係就像亲兄弟,我身体的残疾你也知道。几年前,我一直梦到我朝太祖皇帝,说太宗皇帝夺了他的江山这么多代,应该还给他了。我跟隆祐太后商量,她也认为应该这么做,所以我遍寻太祖皇帝的七世孙,从中选了两个收为义子,这是其中较年长的,名叫赵瑋,到时候我就可以把天下还给太祖皇帝了。」 「皇上真是英明。」 高宗叫那孩子过来见过岳飞。「瑋儿,这是帮我们打天下的大将岳飞,你以后一定要对他们好一点,知道吗?」 岳飞看那赵瑋,身体还算健壮,开口问道:「有让他学习武艺吗?」 「男孩子当然要学一点,至少也可强身,可是比起当初我们俩,那可是天壤之别啊。」高宗说:「要不这样好了,反正只有咱哥儿父子们,瑋儿就私底下认你为师父,你有空就指点他一点武艺吧。」 赵瑋拜完师,岳飞先教了他一套岳家拳之后,由太监带着离开。 岳飞突然想起他所辖湖北、襄阳两路经常有一些急须兴革或紧急处理的事件,匯报给都督行府,再转来杭州,结果都是缓不济急。 不久,南宋朝廷发布了一道詔令:湖北、襄阳两路州县如有官缺,自知州、通判以下,都授权岳飞选择精明强干的人去充任,官吏升擢和调任,或官吏中如有为官不仁和贪赃不法的,也都任凭岳飞加以决行、制裁,或者罢免。 岳飞大为感动,于是积极准备进屯襄阳的事情,不料他的七十岁老母姚氏却在三月二十六日病死在鄂州军营当中。在此以前,岳飞已经在江州庐山买了一些田地,还建造了几间房舍,准备告老之后作为永久的居所。母亲病逝之后,岳飞立即奏报南宋朝廷,而且,并不等待朝廷的回报,他就先自行解除了军职,与岳云携带家眷,扶护着灵柩往庐山去安葬。 丧葬完毕,岳飞就留在东林寺中为母守孝。依照古代礼法,岳飞必须丁忧三年,除非有特殊情况才能「起复」,也就是居官守丧。岳飞的父亲岳和在他十九岁去世时,岳飞就曾经守满三年,岳飞从小就与母亲比较亲近,所以他这次也坚持要为她守满三年。 但是北伐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更重要的是,全国上下都公认岳家军是战斗力最高的部队,绝对属于北伐不可或缺的主力,所以大家都一致反对岳飞守制之举。 高宗命宦官邓琮到东林寺请岳飞起复,岳飞坚持不允。最后,高宗不得已请出早已退休的前宰相李纲写信给岳飞,恳切希望他不要「以私恩而废公义」,应该「幡然而起,总戎就道,建不世之勛,助成中兴之业」。 高宗还对岳飞及其部下下达了严厉的警告,说岳飞至今尚未接受起复的恩命,显然表示他的属下并没有尽全力去劝告,所以如果岳飞还是坚持不肯復出视事,将归罪他所有的下属连坐受罚。如此双管齐下,岳飞终于决定「移孝作忠」,放弃礼法,接受朝廷「起复」的恩典,重返鄂州军营去措置调发诸事。同时将姚氏刻木为像,每天必行温凊定省之礼,一如在生之时。 第二十二章 第二次北伐 张浚在绍兴六年一月早就拟好北伐计画,由韩世忠和岳飞主攻,张俊和刘光世主守。 二月中旬,韩世忠就发动了攻势,但岳飞还在临安府覲见宋高宗,无法配合。韩世忠自承州、楚州出兵,在淮阳军宿迁县击败偽齐守军,围困了淮阳军城池。六天后,偽齐援兵赶到,韩世忠被迫撤退。 朝廷已经公布委派岳飞为湖北、襄阳两路的宣抚副使,而且指令他驻屯襄阳府了,却又在几天之后把王彦调作知襄阳府充京西南路安抚使,表面的理由是:襄阳为军事重地,故特命王彦率领「八字军」前往镇守;真正的原因却是,当时王彦已经体弱多病,张浚担心他万一去世,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人能够继续统领他这支劲旅,如今把他调往襄阳,如果他真有个好歹时,部队就可直接归併岳家军了。 这个王彦,就是岳飞九年前在张所手下初任统制时的上司,当时两人之间还发生意见不和闹翻,岳飞重回宗泽麾下的事。如今教他反过来成为岳飞手下,让他觉得面子上掛不住,所以拒绝上任。 朝廷只好在四月改派刘洪道去担任襄阳知府。王彦则由张浚出面,将他调整为「前护副军都统制」,兼任都督行府参议军事。 当王彦带领他的全部兵马从荆南顺江而下,要到平江张浚的都督行府就任参议军事之时,途中正好必须经过鄂州,所以岳飞便派人去与他相约,希望他能在鄂州停下来见面叙旧一下。 王彦应允了。当天王彦把座舟靠在岸边,只用绳索系在缆座上,岳飞站在岸边,靠着船身与王彦把手对谈。 岳飞眼看当年正值壮年的老上司,如今已经垂垂老矣,体衰多病,一副日薄西山的样子;又看到他与手下脸上都刺着「赤心报国,誓杀金贼」八个字,不禁想起当年误会他怯战而大声斥责的往事,心中真是五味杂陈,难免感到有点对不起他,更感念他那时放过自己的恩情。 王彦的感触更深,当初一个二十几岁的毛头小伙子,初任稗将却一无所惧,什么对手都敢面对;却因为年轻气盛一时衝过头,吃上违反军令的死罪。当时左右眾人都主张将他处斩,幸好自己惜才,放他回去让宗泽处理,今天大宋国才有这么一位耀眼的军事奇才,迭创大功。 「王将军,别来无恙。」 「看到岳帅今天的成就,王某真庆幸当年没有做错事,那时如果胡涂从事,大宋少了你这根国家栋樑,说不定早已灭亡,王某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哪里哪里,岳某还真要谢谢将军当年不杀之恩呢。」 「我与宗泽、张所这些老不死的,上天赋予我们的职责,大概就是帮助你的茁壮成长,因为我们多年来日夜掛念的北伐大业,如今只能寄望你来完成了。」 岳飞还没开口回答,忽然一阵顺风吹过来,王彦立即解开缆绳,乘风破浪,顺流驶去。 岳飞不由自主行了一个下属对上司的军礼,目送着这艘迅速前进,越来越小的船隻,载着昔日的老上司离去。 这是岳飞与王彦最后一次见面;三年后王彦就病死任上,「八字军」被划归于刘錡帐下。 绍兴六年七、八月间,岳飞出兵进行第二次北伐。原偽齐虢州欒川县知县李通,春天才刚刚投降,自愿担任嚮导,提供敌方的资讯。 左军统制牛皋作为先锋,岳飞派他去攻打他自己故乡汝州鲁山县附近的镇汝军。偽齐守将薛亨素以驍勇闻名,牛皋在出发之前却夸口一定要把他活捉,不久牛皋果然迅速攻下镇汝军,而且真的活捉了薛亨。岳飞于十一月派遣参议官李若虚押送薛亨至临安府,宋高宗接受他的投降,让他在岳家军中戴罪立功,直到二十多年后,他仍在鄂州军中服役。 牛皋又继续进攻潁昌府以及蔡州附近地区,掩护岳飞率主力部队往西北方向前进。八月初,岳飞派王贵、董先、郝晸等率兵攻佔虢州州治卢氏县,缴获粮食十五万石。岳飞以此作为基地,分兵四处攻打,旋即攻佔了虢略县、朱阳县和李通原来当官的欒川县。王贵又继续西向攻克了商州全境,包括上洛县、商洛县、洛南县、丰阳县和上津县。 这次收復的商州、虢州都属于陕西路吴玠的战区。吴玠手下的部将邵隆之前就上奏朝廷要收復这两地,朝廷也早已任命他为商州知州。岳飞攻克商州之后,便催促邵隆儘快赴任,以便将驻守这两地的岳家军人马腾出来继续征战。 这时奉命驻扎在卢氏县的中军统制王贵,派出第四副将杨再兴率领兵马前去收復西京长水县。这支部队于八月十三日进抵长水县界内的业阳时,正好遭逢偽齐顺州安抚司孙都统和后军统制满在,带着数千人前来迎战。杨再兴马上指挥将士进行攻击。几个回合就一枪刺死孙都统,全军上前掩杀,斩其士兵五百馀人,俘虏了后军统制满在和士兵一百馀人。其馀残兵败将全部溃散窜逃。杨再兴乘胜继续前进,次日到达长水县界的孙洪涧,又遇到偽齐顺州安抚使张宣赞亲率两千人马,杨再兴奋勇率眾攻击,将他们打得四散奔逃。到了十五日晚上二更时分,杨再兴终于攻下长水县城。获得战马一万匹。另外还查获粮食两万石,全部分给当地的官兵和贫苦老百姓食用。 于是顺州也宣告收復,从顺州的伊杨到洛阳,距离已经只剩下一百多里了。 马成将捷报火速送往京城,李纲请他回来告诉岳飞说:「屡次听到你们传来的胜利消息,那种愉快欣慰的心情,已经长达十几年没有出现过了。」 这一次岳家军的北伐,完全延续着上次那种巨大的打击威力,无坚不摧,顺畅流利。源源不断送回国内的捷报,使南宋举国欢腾,朝中上下无不对未来充满希望。 但是这次将战线拉到陕西的山区,就暴露出后勤供应线太长,容易造成粮草不继的严重问题。 首先,岳家军总部移到襄阳,距离南宋朝廷所在的临安超过两千里,而且位在其上流,运送难度增加,使粮餉经常来不及供应,即使是在平时都常有粮食不足之忧;这次北伐深入陜、洛,粮食又以供应前线优先,留在襄阳兵营中的士兵竟有人因饥饿致死,岳飞怕情况继续恶化,不得不把已经开赴前线的部分队伍急急抽回。这种状况,不但使进取之计半途而废,而且还把已经死命收復的部分地区再度陷入偽齐统治之下,让当地的忠义军民遭受到敌、偽的屠杀。 这种因为非战争因素,却导致岳家军必须付出惨痛代价的情况,就是岳飞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绍兴六年九月中旬,岳飞将岳家军的大本营从襄阳迁回鄂州去。这时他的眼疾再次剧烈发作,特别是白天,卧室的窗户必须完全遮住,不能让任何阳光进入。朝廷闻讯,特别派眼科御医皇甫知常与和尚中印两人,急驰鄂州为岳飞治疗,才稍得好转。 在治疗眼疾期间,眼睛上包着纱布,整天像个瞎子一般,让岳飞有许多时间,一个人静静地思考,把这次北伐的过程彻底加以检讨。 有一次行军碰到大雨,进入一座大寺庙避雨。他就与一些中军的部属间聊谈话。 「我一生最敬服两个人,第一位是我的恩师周侗。」岳飞指着中军统制王贵与统领徐庆说:「他们两人也是我恩师的徒弟。我刚进师门他就只叫我种树,直到种满一座小山才开始教我武艺与射箭;后来他对我说,你种了那么多树之后身体强壮了,耐心与毅力也有了,这时无论要学甚么都容易了。」 徐庆听了不禁大叫:「师傅不公平,同样是徒弟,这么好的方法就只教师兄一人,难怪他现在是甚么太保,我徐庆却只是个小小的统领。王贵师兄,你说对不对?」 王贵不敢回答,转头去看别处。 岳飞赶忙说:「我这不是教给你了吗?还有全中军的弟兄们,大家只要加紧锻鍊,把武艺练好了,多杀一点敌人,每个人都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另一位我最敬服的人,就是宗帅泽公。」 整个岳家军的中军,几乎全部都是东京留守司的旧部,一听到岳飞提起宗泽,全部鸦雀无声;有些受过宗泽深恩的人,甚至流下眼泪来。 岳飞继续说道:「我的治军统御,行军作战,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教给我的;甚至我们北伐的目标,都是在实现他的遗志。」 「这么说,这两次北伐连东京都没碰到,岂不是距离目标还很远吗?」徐庆问道。 岳飞点了点头。 「但是朝廷肯定不答应的,」王贵有点迟疑地说道:「难道大哥要抗旨硬干?」 「反正现在还差的远,先不烦这事。」岳飞突然杈开话题问大家说:「你们有谁见过黄龙城吗?」 没有人应声。岳飞继续说: 「我曾经见过一次,印象中极其高大。总之,我一定要实现对泽公的誓言,完成他的遗愿,渡过黄河,收復幽燕,直捣黄龙。我曾经很爱喝酒,但是我答应我亡母与皇上戒酒,现在我也真的滴酒不沾。」岳飞突然站起来,豪兴大发说道: 「若到了那天,我们进了黄龙城,我一定要大大庆贺,给你们每人最大的赏赐,我也要再开酒戒,与你们痛饮,不醉不休。」 眼疾好转之后,岳飞对于时局颇有感慨,有一天他在凉亭上远眺长江,回顾自己三十年的来时路,以及对未来的期许,一时诗兴大发,提笔写下一闕千古绝唱──「满江红」: 怒发衝冠,凭栏处,瀟瀟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 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闕! 第二十三章 第三次北伐 绍兴五年正月,金太宗吴乞买逝世。由其侄孙完顏亶继位,金国政局也随之而发生了很大的变动:原来操持军政事务的粘罕失势,不久忧闷而亡,由完顏昌接掌大权。 秦檜之前跟随完顏昌的军队出征伐宋的时候,对他极尽讨好之能事。不但帮他出谋划策,还协助他搜刮财物,掳掠女人,所以建立了不错的关係。 这次回到金国,他将高宗给他的财宝一大半都献给完顏昌,所以完顏昌让他住在府中,两人有空就会讨论金宋议和之事。 金兀朮之前派遣使者前往威逼南宋,最后导致岳飞第一次北伐,连破金国与偽齐联军,收復襄阳六郡,彻底破坏粘罕的灭宋计画,使完顏昌的想法逐渐改变,再加上秦檜及力游说,答应给他更多的财宝,最后终于成为金国的议和派主力。 岳飞二次北伐因为粮草不济宣告结束之后,秦檜与完顏昌设计的议和内容也初具雏形;完顏昌接掌金国大权以后,便催促秦檜回南宋并尽快取得宰相职位,到时候两人便可联手完成宋金议和的大事。 秦檜回国之前,再度前往监牢去找韦贤妃说道:「太后回国之事已有眉目,待微臣回去与皇上商议之后便能成事,请太后在忍耐一些时日;不过太后进入浣衣院之事不宜声张,为恐有人败露,最后只能让太后一人随徽宗梓官回朝。」 秦檜回到南宋,正值岳飞战事连捷,全国上下欢欣鼓舞,朝中主战派气势鼎盛之时;因此高宗希望秦檜暂时隐忍低调行事,所以先将他外派到地方任职。 完顏昌,女真名字为挞懒。刘豫的偽齐政府一直都尽力讨好粘罕,使完顏昌十分不快,甚至主张将这傀儡政权废掉。 岳飞二次北伐时,偽齐当然马上就向金国乞求援兵;不料当时正是完顏昌权势最高涨的时候,对刘豫的求救完全置之不理。 儘管在金人那里吃了闭门羹,刘豫还是决定以攻为守;但是他主攻的方向,并不是之前被岳飞收復的襄阳、邓州地区,而是江、淮地区。 绍兴六年九月,刘豫出动号称七十万的大军,兵分三路进攻南宋。 东路由刘豫的儿子刘猊率领,预定从涡口渡过淮河进犯定远县,目标是宣、徽二州。 中路由刘豫的另一个儿子刘麟率领,取道寿春进犯合肥。 西路由孔彦舟率领,在谷口渡系桥渡过淮河,前往围攻光州,然后直趋蘄、黄。 此外还有李成和关师古的部队,也都分别编入以上三路之中。 刘猊率领的东路军,一进入淮东就遭遇到韩世忠的军队阻拦,前进不得,只能就地驻扎在顺昌府城内。 刘麟率领的中路军马,号称有十万之眾,筑了浮桥由淮西渡水,驻扎在濠州、寿州之间,属于张俊的防区。杨沂中的殿前司拨归张俊指挥,这时刚好率领人马由杭州抵达淮西,与张俊的队伍会合。 双方剑拔弩张,一场大战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二次北伐成功之后,朝中有许多大臣,尤其是张浚,都劝高宗应该还都建康。就算没有十分把握,至少也先将行鑾移驾健康,以提振朝廷声威,鼓舞全国军民的士气。 高宗觉得有道理,所以就从临安出发前往健康。才走到平江府就听说前面即将爆发大战,心中难免有点忐忑,踌躇不前。随伺在旁的大臣中有赵鼑,一眼就看出皇帝心中的想法,顺着大腿一下子就拍中马屁说道:「微臣斗胆建议,在这种战乱时期皇上最好回鑾京都,以安天下民心;眾位将领也才能毫无顾虑,各司其职,全心全意守好长江天险。」 高宗听了虽然十分受用,最后还是鼓起勇气下令继续前往健康。 刘麟知道宋朝官兵很害怕金兵,所以下令给手下的签军,要他们都改穿女真人的服饰,成群结队,经常出现于河南各处州府,使得南宋又广泛地流传说,金国和偽齐即将联合出兵前来攻宋。 这个招式对韩世忠与岳飞固然没有效果,但是要恐吓那个一向勇于私斗、怯于公战的刘光世却绰绰有馀,让他更加害怕;他便乘机请託赵鼎,说他的大队人马驻屯在当涂,前哨却分布在庐州,首尾不能兼顾,使他的部队声势上远远不及上游与下游的将领,所以请朝廷准许他把分布在庐州的部队撤退到采石附近。赵鼎替他说服皇帝,由枢密院明令允许他放弃庐州,把前哨部队撤退到太平州驻扎。 高宗还听从了赵鼎的建议,由朝廷下令将岳飞的部队由鄂州移驻江州,填补长江中游刘光世弃守芦洲之后形成的空隙。 这时岳飞眼睛的毛病正好处于最严重的阶段。 连续几年的盛夏时节,岳飞都在江南各处讨伐游寇,行军之地大都属于烟瘴盛行的山林,让他这个北方汉子很难适应,长期下来积重成为一种眼疾;后来又遭逢母丧,时常哭泣,使这毛病更加严重。 二次北伐结束,到了秋天他勉强支撑亲赴前线,到襄阳路和湖北路的一些州郡去视察,九月二十八日返回鄂州军营,发现再也撑不下去了。便把宣抚司的公事全部委托薛弼代行,把军队交付张宪代领。他正想上奏朝廷请求暂时停职,闲居以便专心从事疗养;不料这奏章发出不久,调拨的命令便已先到。 这时,前往长江中游视察军事防务回京的右相张浚,发现赵鼑唆使高宗作了一连串的蠢事,气急败坏地去找高宗说道: 「偽齐被我军连续两次北伐收復的地区,就好比在他的肚子上挖了一个大洞,成为他的心腹大患。请问陛下知不知道,他此次出兵为何不先就近把这些失地夺回去,反而劳师动眾,跑到长江中下游来,就算打赢他也守不住啊。」 「这个应该连三岁娃都知道,因为『撼山易,撼岳家军难』啊。」高宗说。 「现在陛下凭着赵鼎随便一句话就让刘光世放弃淮南,谁都知道淮南是东南半壁的屏障,所以陛下一定会叫岳飞来补这个空洞;等到岳飞离开鄂州,无法兼顾襄、邓,到时候偽齐就可以出兵收回失地,这是兵法中最简单的调虎离山之计。」 「朕知道错了,」高宗说:「但是淮南怎么办呢?爱卿刚刚不是才提到淮南对长江中下游的重要性吗?」 「难道我朝就只有岳飞一名将领,必须让他疲于奔命吗?为将者不敢打仗,这种将领皇上还要包庇他到何时!请陛下下一道御笔军令给微臣,凡有怯战不用命者,当依军法从事,微臣自有解决良策。」 张浚带着高宗的御笔军令,马上驰往采石命令刘光世说:「请将军以最快速度还军庐州,否则休怪我无情以军法从事。」刘光世一听即刻召集人马宣布回归庐州,而且一马当先,领先出发。 张浚押着刘光世一路疾驰,回到庐州之后,张浚还对着全部将士声称:「奉皇上御令,若有一人敢再渡江回去,无论是谁都马上处斩。」而且逼迫刘光世改与杨沂中一定要严格实施这道喻令。 刘麟探知刘光世弃守庐州的消息,大喜过望,好整以暇地将自己的部队分批开往庐州,却没注意后续发展,根本不知道对方在前一天已经回归的事。当刘麟的部队分批到达,浑身疲惫,亟需休息之际,冷不提防被刘光世的部将王德、酈琼率军杀的溃不成军;双方鏖战一整天,让刘光世捡到便宜,糊里糊涂赚到一场大胜仗。 几天之后,刘猊的东路军也被驻守淮西的宋将杨沂中大败于藕塘,刘麟得知也赶紧拔寨北归。刘光世的部将王德又和杨沂中合力追击,把他们赶到南寿春方才收兵。 至于西路的孔彦舟,围攻光州达半月之久都未能攻下,光州城内的军民在坚守了半个月之后,决定出城攻打敌军;终于使孔彦舟撤除了光州之围,引兵向着六安军行进,最后知道另两路已经失败,只好率军北还。 张浚所担忧的事不幸成真,即使岳飞并未真正移防江州,金人还是出兵,联合偽齐对岳飞辖内的佔领区进行骚扰与攻击。 十月二十七日,有敌人骑兵进犯卢县西北的铁岭关,守将寇成与对方鏖战多日,多有斩获,而且发现其中有很多是金人;根据俘虏的偽军所说,有金人一万五千人,其中三千是骑兵,偽齐兵二万馀人。 寇成后来因为抵挡不住金人的重骑兵,只好退守朱阳。 冦成一直以来都是担任岳家军的马军统制,是骑兵的大行家。他所说的金人重骑兵,就是挑选健壮高大的马匹,人与马都披上重甲保护,骑士则手持长铁枪,拥有极高的衝撞力与杀伤力。一般步兵碰到往往先被衝散再任其宰割,即使重装步兵或轻骑兵,也大都无力抵抗。 刘豫的五弟刘復率兵侵犯唐、邓州汉上一带,王贵带领一万人马前往征讨。刘復在离何家寨四十里处名叫大标木的地方,依靠山势摆布阵势,迎敌官军。双方于十一月初十日激烈交战,王贵以寡击眾,打败十万偽齐主力,大获全胜。 十一月十五日,岳飞亲自出兵,发动第三次北伐。 冦成在虢州击败偽齐军后,将五百名俘虏全部杀掉,违抗了岳飞「不杀偽军俘虏」的军令。所以事后寇成非但没有授功,反而被岳飞弹劾。 在邓州,张宪以一万兵力击败了偽齐西京留守司统制郭德、魏汝弼、施富、任安中等人,俘虏郭德、施富等一千人,获得战马五百馀匹,魏汝弼等逃回西京洛阳。 在唐州,牛皋、王刚等人以步兵八千于方城县击败偽齐军,斩马汝翼,并俘虏一千人,获得战马三百多匹。 另外一路,由董先带着牛皋、李建、傅选诸人,率领了数千人出战。董先最初纵兵深入,然而一遇到上万的敌骑马上又立即命令退后。牛皋很不以为然,对董先说:「不战而退,不但会使敌人轻视我们,岳帅到时候一定更不会轻饶。」 董先不但没有听从牛皋的话,反而一后退就是一百里,敌军紧跟在后面追赶直到天黑才停止。第二天,董先让全军继续后撤,敌人也照样在后面追赶。到第三天,董先才向牛皋等人宣告说:「我知道各位很想要与敌人作战,今天正是时候,请拼了命去大干一场吧!」 当敌人的部队逐渐走近之后,董先使用小旗、小鼓和小锣进行指挥。由于事前已经作了充分准备,临阵又指挥得宜,全军士气如虹,奋勇杀敌,迫使敌人只能向唐州界内的牛蹄、白石等地退却。 董先将敌军逼入一道山谷之后,故意放弃追赶;敌军终于松了一口气,暂时放下兵器,准备吃饭时,却不知董先两天前纵兵深入时在这里埋伏的一支部队,就在此刻一齐衝了出来,把岳家军的旗帜插遍山头。敌军以为中了岳家军主力的埋伏,无不惊慌失措,弃甲曳兵而走。这次战役,轻松俘获马三千匹,骑兵千馀人。从此以后,岳家军的军容和实力比以前更壮盛了许多。 这次北伐,朝廷将岳飞的官阶擢升为太尉。依前武胜定国军节度使、湖北京西路宣抚使、兼营田大使、加食邑五百户、实封贰百户。 王贵也因为「掩杀逆贼五大王刘復、李成等,累立奇功」,晋陞为正任的棣州防御使,牛皋则升为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和建州观察使。 第二十四章 淮西军 绍兴六年九月,刘光世因为怯战勾结赵鼑欺骗朝廷,将军队从庐州前线撤退到长江沿岸的当涂,若不是张浚明察秋毫,即时出面力挽狂澜,差一点就把淮右一带断送给偽齐,甚至威胁到朝廷的安危。 这个事件受到朝野人士越来越严厉的指责,首当其衝的赵鼑、折彦直等人都被逼相继离开朝廷,出任地方官去了。至于当事人刘光世,大家都说他临阵退缩,几乎酿成大祸,后来虽然还是打了胜仗,似乎可以补过,但是这种心态却绝对不适合继续担任大将,掌握重兵。 有一批专门喜欢落井下石的人,纷纷说他的军队一向军纪很差,将校士兵都蛮横不讲理,不容易指挥节制。身负全国最高军事统帅「都督诸路军马」的张浚,自淮西归来之后,也说刘光世沉溺酒色,不关心国事,所以必须马上解除他的兵权,藉以警惕其他的将领。 在这层层声浪的压力下,高宗当然也很想罢黜刘光世,只是接替的人选还未决定。所以他命三省枢密院一再以《省札》传达旨意,要岳飞前来行在所奏事,表示岳飞至少应该是他考虑中最合适的人选之一。 岳飞一直到绍兴七年三月才在建康晋见高宗。这次见面地点还是在御书房。 高宗正在书房练习书法,当了皇帝之后他就不再练武,所以除了女人之外,这就是他最大的兴趣;除非像逃难时不得已,否则他每天都要练练字。 行过君臣拜见之礼后,高宗让岳飞看他所写的,原来只是「李马泥马」四个字而已。 「朕一生中最自豪的几件事,像是博闻强记、可挽强弓,结果都输给你;幸好还有一项书法胜过你,聊表欣慰。」高宗笑着说:「不过朕还有一项专长,很少让人知道;朕很会相马,好马坏马,只要让我听一听牠的马啼声,即使隔着一面墙看不到,朕也可以分辨出来。」 高宗又问岳飞:「对你们武将来说,一定要拥有一匹好马,打起仗来才能得心应手啊!是吗?」 岳飞说:「臣曾有两匹马,很难伺候,每天要吃几斗的饲料,喝十斗的泉水,而且必须挑精美乾净的才吃;若是披上鞍辔奔跑,起初没有很快,等跑了一百里才开始快速奔跑,从中午到黄昏,还可以再跑二百里,卸下鞍辔之后,不喘气也不流汗,好像没事的样子。不幸这两匹马接续死了。我现在所骑的马就简单多了,每天吃的不多也不挑食,喝水从不选择泉水,繮绳还没拉好,就跳起来急速奔跑,才跑一百里,就用尽了力气而流汗喘气,几乎快要死的样子。」 高宗点了点头说:「你现在所骑的就是标准的劣马,牠好驾驭,又吃得少,容易满足,跃跃欲试爱表现,可是很容易力气衰尽无法持久,偏偏一般人却喜欢这种才能低下的劣马。至于你以前那两匹,表面上看起来爆烈难驯,不好驾驭,而且十分挑食很难满足,可是只要让牠顺服就是一匹持久耐劳的好马啊。」 「皇上是在教臣下如何用人吧。」岳飞笑着说:「臣岳飞瑾受教诲。」 「彼此彼此,朕也正在慢慢琢磨体会。」君臣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哈哈大笑。 笑了一阵子之后,高宗问岳飞说:「说正经的,你对朕的一切都清楚不过,你认为朕这个皇帝当得如何?」 「当年你一个刚满二十岁的小伙子,突然遭逢国破家亡,整个天下大任全部落到你的肩上。你只能号召四散的文臣武将来维持国家的运作,刚开始几年还要不断逃避金人的追杀;经过十年拥有这个局面,我打从心里佩服你,我以你这个朋友的成就为荣。」 岳飞慢慢地说,前尘往事一幕幕迅速地掠过高宗眼前,累积多年的心酸霎时笼罩了他的心头,眼泪不禁夺眶而出。 「所以你绝对有资格说,如果没有岳飞,没有李马,就没有今天的朕;但是我也可以说,如果没有朕,就没有今天的岳飞──至少没有今天的岳太尉。」 高宗招了招手,韩诚就不知从哪里搬来一大叠帐册,随意抽取一本翻开,上面记录着某年某月某日,发给岳家军军器、粮草、军费、布匹等各若干细目等等。 「皇上说你岳家军属于指标性部队,又打着绝对不抢掠扰民的口号,所以将你的后勤补给特别交给我最优先办理,就算其他单位都缺粮,独独不准缺你的粮。所以只要碰到短缺时期,你都不知道我置办得多么辛苦?尤其这几年你人数快速增加到超过十万,不管是鄂州还是襄阳府都在上游,东西备齐还需筹船隻逆流而上,所以有时候稍慢一点还请多多包涵。」 岳飞对于补给不足只好放弃北伐之事,本来想大发一顿牢骚,这时也只好忍住,依例叩头谢恩。 临别之前,高宗突然冒出一句话说: 「刘光世掌管的二十万淮西军,朕想把他收回来,只是还没决定交给谁,如果交给你,你觉得如何?你先研究一下,以后再作决定。」 刘光世自己知道待不下去,便向朝廷送上奏章,自请解除淮西军兵权。高宗收到奏章之后,跟左右的人说道: 「刘光世对于军队的训练,远远不如韩世忠、张俊等人,更别说与岳飞相比了。他这支部队的素质,本来是全国数一数二的精锐之师,极为驍勇善战,可惜主将过于怠惰,每个月耗费了那样多的银钱米粮全是民脂民膏,却由于缺乏训练、无法奋战建功,实在太可惜了!总之,将帅绝对不可骄惰,更不可沉迷酒色。」 三月十四日,岳飞收到两份公文。 第一份是诸路军事都督府张浚发来的,其中依次列举了淮西军所有将领的名字,以及各人帐下官兵与马匹的数量,希望岳飞看了之后隐密收藏,而且暂时不要跟属下说起这件事。」 第二份是,高宗写给淮西军的部将王德等人的一道《御札》,要他们在今后听受岳飞的节制,希望经由岳飞转交给王德等人。 从这些公文看来,高宗与张浚似乎已经商量好,要把刘光世所统领的人马全部併入岳家军。 岳飞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实现宗则的遗志,率军北伐,驱逐胡虏,收復所有的失土。之前三次北伐,几乎都只有岳飞带领几万人孤军深入,前面的箭头部队要攻城制胜难免会有死伤,一路上又要分兵留守,人马根本不够分配;如果真的能够合併淮西军,他们人数多,素质又不差,只要稍加训练,加强一下军纪,马上就可以上战场。 若真的拥兵三十万,依据以前宗帅所订三路北伐之计,不但是恢復中原,就是进攻燕、云,直捣黄龙也都不再是空幻的梦想了。 岳飞越想越兴奋,一心盼望着正式的公文早日发布。 高宗与岳飞两人,当初一个是毫无实权的空心小王爷,一个是默默无闻的习武年轻人,在半开玩笑的情况下,一个说如果当上皇帝,另一个也说万一当上他的大将军,谁知老天爷特别眷顾,今日居然一切成真,而且似乎还超出当时的梦想!所以高宗一时兴起想玩得更大一些,加上一直期待北伐的张浚在旁敲边鼓,所以随口说出将淮西军併入岳家军的事来。 其实在岳飞离开之后,韩诚马上表达了反对之意。 南宋的财政状况一直没有踏上轨道,只能不断挖东墙补西墙。岳飞的部队军纪好,除了他治军严明,谨守原则之外,更大的原因是高宗交代,无论多么困难都以岳家军后勤补给为优先,所以才能对百姓们秋毫无犯。 如果将淮西军拨归岳飞,人数突然暴增三倍,韩诚直言绝对供应不上,尤其是马上发动这三十万人,分兵北上去跟偽齐、金人作战,保证撑不了两个月补给线就会出事。 被北伐胜利冲昏头的张浚,稍微冷静下来分析一下当前的军事力量佈署,发现在长江中下游有韩世忠、张俊与刘光世等三人各据要塞,再来是长江中上游有岳飞与吴玠两人,兵力虽然较少但是与将帅关係密切,战斗力也比较高。虽说要稳定时局不得不倚重军人,但是由五大军事力量划分各自的战区,终究是宋朝立国以来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刘光世不适任必须罢黜,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有必要将淮西军併入其他四人之中任何一军吗?以目前情况看来,不管加入谁的部队,都将使那个人实力爆增,凌越他人甚多,形成尾大不掉的局面,从根本上完全违反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于是张浚赶快去找高宗,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两个人稍为讨论了一下就决定,淮西军还是一支独立的部队,将统制王德升任都统制,由都督府直接统领。 总之,一切都没变,只是五大军事力量之中,淮西军一支的大帅由刘光世变成张浚。 对于岳飞来说,从一开始就没有覬覦刘光世的部队,甚至连朝廷想罢黜他都不知道;是高宗与张浚主动告诉他要把淮西军併入岳家军,等到岳飞的雄心壮志受到激发,热情高昂后又浇他一盆冷水,当然会有被耍的感觉。 因此,岳飞于邵兴七年三月怀着极端灰心失望的情绪离开建康,溯江西上回到庐山东林寺旁他的居第中去。岳飞实在按捺不下心中的不平,便写了一道奏章给朝廷,只说因为与宰相张浚议事不合,请求解除兵权,留在庐山,为他的母亲补满守孝的时间。 高宗收到岳飞的奏章,一方面马上退回不准,希望他復出治事,一方面又接受张浚的建议,委派兵部侍郎张宗元前往鄂州去担任宣辅判官,暂时接替岳飞掌理军务。 张宗元是张浚的亲信,张浚安排他充任这个职位,既可就近观察岳飞是否有与部属连络?还可监视他们的反应与行动。万一岳飞与高宗真正闹翻,他更可直接接收岳飞的部队。 高宗连续下了三次命令给岳飞要他復出,岳飞都坚持不理之后,高宗只好故技重施,用三省枢密院的名义下了一道《省札》给鄂州宣抚使司的参议官李若虚和统制王贵,命他们一起前往庐山敦请岳飞回到鄂州管理军务。如果岳飞违抗此令不予遵行,李若虚与王贵等都要接受军法处置。 李若虚与王贵,一文一武,等于是岳飞的左膀右臂;他们马上啟程往庐山东林寺去见了岳飞,说明朝廷的恳切敦请之意。想不到岳飞还是坚执不肯接受。 李若虚眼看好话说尽都没有用,只好以严厉的口气说道:「岳帅是一个军人,如此坚执不听从朝廷的旨意绝对不是好事。而且一而再,再而三,难道不怕朝廷上有人產生疑虑,怀疑岳帅是否想干什么?」 李若虚又说:「岳帅原本只是河北的一个农夫,受到皇上这样的信任,如今担任一军统帅,难道您以为可以和朝廷相抗吗?您这次若仍坚持不肯回鄂州军营,我们这些手下势将受刑而死,我们究竟有哪里对不起岳帅,您又何忍把我们置之死地呢?如果真的走到这步田地,难道您对我们都没有一点愧悔之心吗?」 类似这样的谈判持续了五天,当天夜里岳飞实在睡不着,起来坐在凉亭上一个人想了很久。 自己与高宗的击掌立誓,旁边只有一个马屁精韩诚,这次自己被耍的来龙去脉顶多又多一个老狐狸张浚知道,当初他们俩人主动说要把淮西军给我的时候,千叮嚀万嘱咐要我绝对不能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所以现在全天下人大概都认为一定是岳飞仗着战功彪炳要夺淮西军权,因为没有得手才老羞成怒,耍小孩脾气。甚至连自己的部下,应该也都是这么想的吧。 王贵这傢伙,跟上辈子王英比起来武功虽然长进不少,但是胆小怕事,眼光短浅,唯利是图的毛病却一点没变,从来不会站在别人的立场思考,有这种反应十分正常;李若虚在自己营中算是很有见地的人,平常对自己也很敬重,这次连他都会说出这种重话,可见自己应该是因为北伐的美梦破碎,一时太过恼恨,没有完全想清楚就鑽进了牛角尖。 赵构你这傢伙,竟敢负我!难道不怕老天有眼?对了,他那时不是有立誓吗?他赵构若负我岳飞,老天就让他──绝后!如今他会这样做,是否代表说:「反正我已经确定绝后,负不负你岳飞又如何?」妈的,你赵构真不是人! 岳飞含着眼泪,仰天大笑。 第二天他就收拾行囊,跟着部下回返军营。 第二十五章 宋金议和 刘光世被罢黜之后,南宋朝廷明令把淮西军归都督府统辖,绍兴七年六月,在张浚的大力推荐下,他的另一名亲信吕祉被委派为淮西宣抚判官,负责管理一切军务。 其实淮西军内将校之间本来就充满矛盾,尤其是王德与酈琼本来就是刘光世麾下左右两员大将,平起平坐;这次军权变动,朝廷单独将王德升任为都统制,引起酈琼极度不满。 酈琼首先与其所部八位小将,联名向都督府告发王德的罪状,王德也反告酈琼等人;吕祉完全没有能力处理,只能将军中状况以及酈琼等人罪行密报朝廷,建议中央派其他将官来分其兵权。 不料,吕祉派人送往建康揭发酈琼等人罪状的密信,居然被酈琼半途截获。这个消息散播开来,全军将校人人自危。尤其是为首的酈琼、靳赛等人,马上决定背叛南宋去投降偽齐。 次日清晨,他们成群结队进入吕祉的住处,酈琼帐下驍将赵文一马当先,抓到吕祉一阵质问闹嚣,吕祉这才知道密报被截,欲逃无门,只好任凭酈琼等人劫持。酈琼等人带领四万士兵,加上被裹挟的随军老幼和部分当地居民,总数共达十万人以上,北上前往偽齐。 他们到达霍丘县后,酈琼令人把吕祉杀害,然后便带领这支庞大的队伍,全部归降偽齐政权。 这次事件,史称「淮西兵变」。 从刘光世被解除兵权,1直到酈琼叛降偽齐,其中的关键转折,完全都是张浚所主导。结果造成赵构与岳飞这对生死兄弟之间的严重裂痕,更使淮西军的防区出现破洞;所以张浚到九月初便被罢免了宰相和都督等所有职位。朝廷重新起用他的死对头赵鼎为宰相。 张浚派到岳家军担任宣抚判官的张宗元,八月初从鄂州回到建康之后,立即把他在岳家军营中的印象向高宗报告,其中有一段叙述说:「将帅辑和,军旅精锐。上则稟承朝廷命令,人怀忠孝;下则训习武技,眾智而勇。」 总之,张宗元认为岳家军上下团结,眾志成城,表示岳飞平素治军严明,赏罚公平,而且人人忠孝,熟习武技,是1支战斗力极高的劲旅,希望朝廷赶快请岳飞恢復视事。 岳飞回到鄂州不久就听到淮西军叛变的消息。心中实在担心,自己与高宗之间才刚刚出现裂痕,许多人都认为自己恃功骄恣,对皇上大不敬;偏偏这时又发生大将叛逃事件,他担心这会使朝廷对武将產生提防心态,影响到北伐大计和全盘战略。因此他马上先上疏给高宗,对他进行安慰,并表示自己愿意率军前往淮西去负责防守。 高宗虽然没有答应岳飞将屯驻地移师江州以兼顾淮西防务,但是对于岳飞如此关心国事还是予以嘉奖,并且下詔给岳飞说:「蘄阳、江州两处水军今后也由你统筹指挥,以防意外。」 从此,岳飞就经常利用水军船隻,前往江州作短期的驻扎行动。 从以上这些互动看来,这两兄弟虽然差点闹翻,但是回头1想,两个人都还有许多事必须仰赖对方,所以都是小心翼翼的处理双方关係,深怕再生枝节。 却说那金国四太子兀朮,突然向金熙宗奏报刘豫与岳飞通谋,议请废之。尚书省也说刘豫治国无方,当废其位以绝后患。 绍兴七年,金熙宗派遣完顏昌与金兀朮假称要伐宋,率兵前往汴京,刘豫毫无防备,一下子就从皇帝变成阶下之囚。 岳飞在江州获知这个消息,与手下诸将都欢喜异常,认为除去1大障碍,北伐中兴有望。 谁知道这根本是秦檜与完顏昌、金兀朮三人早就密谋合作炒出的一盘好菜,让宋高宗与金熙宗都难以拒绝。 在金国方面,对宋战争本来一直都是无往不利,如今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岳飞,与他这么多次对战,无论哪个人领军居然从来没打败过他。前一阵子听说南宋朝廷要交给他三十万大军,此事万一成真,让他分兵北伐,到时候鹿死谁手真的很难说。至于刘豫的偽齐,1碰到岳飞更是像纸糊一般毫无抵抗之力,不如将他废了以示善意;黄河以南的土地,最有价值的襄阳六郡早就丢了,剩下那些又不好管理,索性一起还给南宋,再加上释放高宗生母韦氏回国,这份大菜端上来,高宗绝对不可能不接受。 在高宗方面,立国之初诸事不顺,颠沛流离,把他的胆子跟胃口都吓小了。就算岳飞连胜皆捷,他的心愿也只是希望能确保偏安东南,即使让他放胆去想,顶多也就是从「分江而治」变成「分河而治」。如今不需打仗,不必担心打输,更不需担心将领尾大不掉,金人直接把土地奉上,就算为此要他付出多少金银也无所谓。此外,高宗素以孝母闻名,如今金人愿意释放韦贤妃更是命中他的要害。 其实秦檜从金国回来就跟高宗邀功,说任务圆满成功,请高宗静待金人愿意释放韦贤妃的好消息;还预告不只如此,到时候也许还有更让朝廷高兴的事。 所以不久高宗便下詔,将秦檜再度担任宰相之职。 关于合约双方互派使臣沟通之后,金国开出的第一项条件就是高宗必须对金国行君臣之礼;光这一项,高宗与满朝文武就无人同意。全国军民也纷纷发表意见认为绝不可行。 后来宰相秦檜以及出使金国的王伦与金国使臣达成协议,宋只要把金的国书供奉在宫中,高宗则不行臣礼而定此事。 另以徽宗去世未满三年,高宗尚在守孝服丧期间,不宜牵涉外交事宜为由,决定让秦檜以宰相的身份前往金使萧哲住处,代理接受国书。此外,金国希望百官都参加受书仪式以示郑重,最后决定让省吏们身穿朝服为前导,护送国书放入宫中。 谈妥之后,高宗便詔金使上殿,金使答应归还河南、陕西旧地,并送回徽宗灵柩与韦贤妃。因参知政事李光素有威望,便由他在和议书上签字以表诚信。又降御札给三大将领。 绍兴八年签订的和议,其要点如下: 一、宋对金奉表称臣,受金册封为皇帝。 二、两国疆界,东以淮水中流,西以大散关西南为界;自淮而西,宋割京西唐、邓二州,及陕西商、秦二州之半与金。 三、每年金主生辰及元旦,宋遣使称贺。 四、宋岁贡银二十五万两,绢二十五万匹,于每年春季运送至泗州交纳。 五、金国答应于次年送回宋徽宗灵柩及高宗生母韦太后。 内容包括南宋称臣,岁贡贺旦,自列于藩属,虽然说是盟约,其实根本就是降书。 绍兴九年元旦,秦檜代替高宗下跪从金使萧哲手中接过国书,然后让省吏们身穿朝服为前导,将金国国书奉于宫中。 岳飞在鄂州听闻宋金议和以及和议内容之后,马上上书反对。认为若是为了迎回徽宗灵柩与韦太后,与金人议和给点财帛可以接受,但是因此丧权辱国,形同投降绝不可行;何况金人狡诈多变,根本不能信任。 朝廷不但没有回覆,还下詔封岳飞为东京开封府仪同三司,这是从二品的文官职,地位仅次于宰相;另外加给三千五百户食邑。 岳飞连续三次都拒绝接受朝廷的詔书。 手下有人劝说:「我们连续三次北伐,死伤那么多兄弟,连东京的大门都没有看到;如今不费吹飞之力就可收復,岳帅正可回到东京,继续完成宗帅的遗志。」 岳飞听了大声斥责:「大丈夫立身于世,寧愿战死也不愿对敌人下跪保命,这种以卑躬屈膝换来的土地,我一生都不想踏入,在有妄言此事者定斩不饶。」 其实高宗在早朝时,特别交代朝臣说:「河南等刚恢復之地,应当任命守臣去安抚遗民,劝课农桑,各地都必须自给自足,绝不能调动东南的财富去支应,虚内以事外。」 看起来高宗并没有被和议冲昏了头。从开始谈判和议内容他就深知,只有强化自己的力量才能拥有更多筹码,所以没有丝毫放松边防。而且根据歷史与自己的惨痛经验,盲目相信廉价的和平,最后都是走向灭亡。 但是岳飞还是坚持不让,继续与朝廷冷战,最后又耍出老招式,上奏请辞所有职务。 秦檜看到岳飞的奏章心中一喜,向高宗奏说:「如今偽齐灭亡,我朝又与金国达成和议,至少短期之内应当再无刀兵之事;岳帅多年来南征北讨,为了国家委实太过辛劳,理应深加体恤,让他好好休息调养。」 高宗这几年让岳飞三番两次耍小孩脾气,难免感到有失天子体面;又觉得秦檜所说也不无道理,因此马上下詔给岳飞。大意是说,爱卿这么多年为了国事十分辛苦,如今国境无事,正好给爱卿放一次长假可以轻松与家人共享天伦。 南宋有主战派与议和派,金国也是一样有人主战,有人议和。只不过他们军事力量大,通常都是主战派占上风。只有连续出兵不顺利时,议和派才有发言的空间。 这几年岳飞崛起,加上吴玠吴璘兄弟死守川陜,使金国连续几次的军事行动都是鎩羽而归。长途跋涉又吃了败仗,不但没有进帐,反而要赔上军费与将士的生命!不如派几个人逞逞口舌之利,使用威胁恐吓的手段,叫南宋朝廷每年送来大批金银珠宝、布匹牛羊等,既省力又实惠。 金熙宗即位之后,由完顏昌与完顏宗磐职掌军政大权;四太子金兀朮跟着三位哥哥经过歷练,开始进入中枢参与议事,他对于这次议和有许多意见,尤其是将河南陜西之地归还给南宋这件事。站在一个武将的立场,要打下任何一片土地都必须付出许多血汗与生命,所以当然不甘心这么轻易地就被归还回去。 记得当初他与完顏昌、秦檜两人商讨和议内容时,并不包括将那些土地归还南宋;怎料他们二人事后密谋加上这一条,所以深有受骗的感觉。 后来让他察觉,原来完顏昌是接受了南宋朝廷的贿赂,于是马上向金熙宗报告,金熙宗以谋反罪名诛杀完顏宗磐与完顏宗雋,解除完顏昌的兵权。又拜金兀朮为都元帅,封越国王。 完顏昌在燕京已经没有任何立足之地,只好想办法跑到南宋去找秦檜庇护,金兀朮当然必须斩草除根,派兵追杀,在半路上杀死了完顏昌。解决了完顏昌之后,金兀朮进封太子太保,领行台尚书省,兼都元帅,独揽金国的军政大权。 第二十六章 战端再啟 绍兴十年五月,金兀朮撕毁宋金和议,再度发动对宋的战争。他向金熙宗要那份和议是完顏昌卖国交换而来,根本不须遵守;要求金熙宗同意讨伐南宋,出兵夺回和议中交还给宋朝的河南、陕西等地。 金兀朮兵分四路。自己亲率主力攻打汴京,元帅右监军完顏撒离喝攻陕西,河南知府李成打西京河南府,聂黎孛堇则进军京东路。 宋金之间已经多年没有爆发大型战争,这次金兀朮自认手中掌握了秘密武器,大有胜算;这是金国经过长期的准备与训练,终于宣告成功的作战方式,包括「铁浮图」与「拐子马」。由于这次的主战场是河南,属于平原地形,正好适于它们发挥所长,准备要让宋军开开眼界。 所谓「铁浮屠」基本上就是重鎧骑兵,人与马都披上重甲,受到严密保护,骑兵手持长铁枪,凭藉重大的衝撞力与杀伤力,1般步兵若遭遇到很快就会被衝散,只能任凭杀戮。 此外,若更进一步,将三匹重鎧马用皮索连在一起,衝撞力将增强数倍,即使是重鎧长盾的重装步兵都完全抵挡不住。如果再以轻骑兵从左右两路包抄,将敌人驱赶进入「铁浮屠」的碾压途径,整套战略又称为「拐子马」。 高宗从成年以来,只要遇到危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岳飞;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马上就派韩诚去找岳飞,跟他说假期已经结束,尽快恢復上班。 岳飞一来经不住韩诚的哀求攻势,二来北伐对他本来就具有致命的吸引力,没多久就答应復出。 一个高明的武将,即使能够了解「知己知彼,百胜不殆」,以及「多算胜,少算不胜」等道理,但是最后大都是选择以力服人;至于所谓儒将,经常迷信阵法的神妙,或者低估对方的智力,往往会因为闭门造车,一厢情愿而遭致失败。 岳飞就完全不同,他骨子里是智多星吴用,论兵用计可以比美诸葛亮,同时又武艺高超,勇冠三军;无论文武,都是顶尖好手。正如他对宗泽所说「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又说用兵之要只在一个「奇」字。 对于当前的局势,他知道自己未来一定还会跟金兵主力进行一场大决战。而且这几年虽然属于短暂的和平,他还是派遣踏白军四处打探各种情报,也让马成与董先潜往金国,早就探知他们一直在训练这两种秘密武器,而且这一仗一定会拿出来使用。 在岳飞尚未崭露头角之前,吴玠虽然也曾大捷,但金人一直认为他只是凭藉地利侥倖获胜;至于他们之前认定的南宋第一员大将韩世忠,虽然也曾经在黄天荡重创金兵,但是他如果敢面对面来进行野战,金人评估自己一定稳操胜券。 后来岳飞名声鹊起,甚至凌驾韩世忠之上,可惜都只是荡平游冦,击败偽齐,与金兵只进行过小规模作战,从来没有真正面对过金兵主力部队。 两国交战,最后的王牌对决,其输赢对于两国的命运以及后续政策一定会產生重大影响。 其实几年前冦成发现金兵有重鎧骑兵,并报告给岳飞知道之后,他就猜到金人可能在秘密训练这种特殊部队,开始研究破解之道。 在梁山,呼延灼曾经带领官军,使用连环马连续打败水滸眾将,最后是由汤隆与时迁用计将徐寧骗上山,教大家使用他的独门武器,专砍马脚的鉤镰枪,才破了呼延灼的连环马。 吴用自己也曾经研发製造一种「铁战车」,就是将马车底板卸除,四面用铁板包覆,再将铁蒺藜之类的铁製针突物焊接在铁板之上;车内只要配置三到四名力大之人,轮流透过前面眼洞,往敌方人多处跑去,敌人只要被碰到就非死即伤。最后遇到大刀关胜,被他跳到车顶,再用大刀砍破车体而被破。 事后吴用与呼延灼、关胜、徐寧等人成为兄弟,对这些相关知识还是继续进行讨论。吴用记得当时自己曾说过,幸好会使大刀者没几人,想不到李逵那莽汉在旁边大声笑道:「哪里需要关老爷的大刀,要劈这破车我的板斧使起来反倒俐落些。」 岳飞与岳云父子俩不断的设想模拟,最后的结论是,设拒马、挖壕沟、步兵右手拿重斧,左手拿鉤镰枪,上砍骑兵腰部,下切马足。这份方案也分送给同为战友的「八字军」,而且收到奇效。 聂黎孛堇攻打京东路,遭遇到南宋京东淮东陆宣辅处置使韩世忠。韩世忠先攻取海州,接着又在淮阳军附近的迦口镇、潭城、千秋湖等地连续击败金兵,最后双方在淮阳军对峙,相持不下。 西路的陜西战场,虽然吴玠已经去世,但是他弟弟吴璘与胡世将、杨政、郭浩等将领,率领行营右护军,与撒离喝所部也是棋逢敌手,杀得难分难解。 中路的主力战场则由宋金双方的第一战将正面交锋。金兀朮与李成带领金兵主力,直接面对近几年名震遐邇的「岳家军」,以及张俊的行营中护军,还有东京副留守刘錡的两万名「八字军」。 岳飞马上发现整个局势的演变,让梦寐以求的北伐大计有机会实现,所以打算联合义军,配合友军,乘胜反攻中原。基本方针是以襄阳为基地,连结河朔,进捣中原,恢復故疆,因此派遣王贵、徐庆、牛皋、杨再兴、李宝、张宪、傅选等人,向京西洛阳、汝州、郑州、颖昌、陈州、蔡州等地,分别展开猛烈的攻势,并分别派兵接应东、西两面的宋军;同时派遣梁兴、赵云、李进、董荣、牛显、张峪等人北渡黄河,联络太行山义军,相机收復河东、河北失地,以便南北呼应。 此时,韩世忠所部自淮阳,张俊所部自庐州、寿州间北进。张俊在福州造了海船千艘,准备由海道北攻山东。吴璘等在陕西的作战也有所进展。 王彦病死之后,「八字军」就由刘錡接手统领。刘錡接获军令后马上赶赴汴京,途中经过顺昌府的时候,探知有金兵即将开来,于是就地筑建工事,以逸代劳,先挫败了葛王完顏褎和龙虎大王完顏突合速所率领的前锋部队,接着遭逢金兀朮亲率的主力军。全属步兵的「八字军」根据多年与金人作战的经验,再参考岳飞提供的资讯,採取依城野战的方式,以拒马器械和重斧击退了进攻顺昌的女真主力「铁浮图」与「拐子马」。金军被杀五千多人,受伤一万多人,在顺昌留下死去战马三千多匹。 金兀朮之前常说他自入中原十五年,只有一次因为失去地利而败于吴玠;可是这次败于刘錡就无话可说了,扎扎实实因为战略与战术比不过对方才一败涂地;他这套战术本就是针对大部分属于步兵的宋军而设计,想不到面对纯属步兵的八字军却遭此惨败,真的让他无法置信。 顺昌的失败使金兀朮对战情的预估转为保守,逼得他重新佈署,改採以守代攻的战略。金兀朮和完顏突合速退守开封府,韩常守潁昌府,翟将军守淮寧府,三路都统完顏阿鲁补守应天府,以潁昌、淮寧、应天府三地作为开封府的屏障。 六月十二日,岳家军前军统制张宪和游奕军统制姚政合力攻下蔡州,由马羽留守。十三日,岳家军左军统制牛皋在京西路打败金军,攻克牛皋的故乡鲁山等县,威胁汝州。二十三日,岳家军统领孙显在蔡州和淮寧府之间又大败金兵千夫长裴满的部队。 闰六月十九日,在离潁昌府四十里的地方,前军统制张宪指挥傅选等将击溃金国汉人万夫长韩常所部,并在第二天夺取了潁昌府城。韩常逃回开封后被金兀朮亲自鞭笞。张宪留董先的踏白军和姚政的游奕军守潁昌府城,自己会同牛皋、徐庆等军,东进淮寧府。二十四日中午,在淮寧府城外十五里,击败金人骑兵三千多人。又追击到城外击破金方翟将军的列阵,佔淮寧府城。金将王太保等人被俘。二十五日上午,韩常企图夺回潁昌府城,和邪也孛堇率领六千多骑兵回攻踏白军和游奕军,又遭击败。 金兀朮安排保卫开封府的三个金军战略要点,几天之内就被岳家军拔除了两个。剩下一个南京应天府,属于张俊的行营中护军的战区,则由金军连续获胜数次,张俊根本难越雷池一步。 在其他战线,王贵所部将官杨成等,于六月十五日击败金军万夫长漫独化率领的五千骑兵,攻克郑州。二十九日,准备将刘政又在开封府中牟县夜袭漫独化的营寨,将他悉数歼灭,夺得三百五十多匹战马。七月一日,中军副统制郝晸在离河南府城六十里外扎营,接着击败了金国河南知府李成的部队,第二天更攻佔西京河南府。七月初二日,张应、韩清克復洛阳。 岳飞所统帅的部队在一个多月里,连战皆捷,收復了洛阳至陈、蔡间的许多战略要地,形成东西并进,夹击汴京金军主力的态势。 根据岳飞的计画是多个箭头齐头并进,尽快完成北伐大业;可是东路的韩世忠与西路的吴玠,都与金兵呈现胶着状况,中路这边张俊军更是一胜难求,刘錡也屯兵观望,终于又形成岳家军孤军深入,战线过长,人手不足的现象。接下来天气渐冷,势必又会陷入后勤不足的噩梦。 最后,岳飞为了提早进行关键决战,决定以自身作饵,遂集结主力于颖昌地区,自率轻骑驻守郾城。 第二十七章 主力对决 其实这是一个谍对谍,计对计的高级对决。岳飞很早就吩咐董先从金国回来时,必须挑选踏白军的得力手下,经过巧妙的安排与布置,继续留在金国探听重要的消息;这次金国出兵之前金兀朮就有一个计画,他判断南宋诸路军都很好对付,唯独岳家军将勇兵精,且有河北忠义社的援助,其锋不可挡,最好寻找时机诱其孤军深入,然后集中主力,并使出秘密武器将他一次打垮。岳飞得知之后便将计就计,故意安排自己只带着轻骑驻守郾城,正好配合金兀朮的计画,诱使他前来。 七月初,金国派遣盖天大王完顏宗贤率军前往援助金兀朮,他探知岳飞本人正在郾城之后,果然吃下岳飞所佈的饵,决定全军出动直扑郾城的岳家军总部,进行一场双方主力的大决战。 南宋的岳飞,金国的金兀朮,这两位在各自国家都名列第一的王牌战将,自从康王前往金营当人质时初次见面互相留下深刻的印象,十五年后终于要带领各自的军队正式对决。 七月八日,探子来报岳飞,有番贼酋首四太子金兀朮、龙虎大王完顏突合速、盖天大王完顏宗贤、昭武大将军韩常等四名大将,亲领前锋马军一万五千馀骑,已经从小路偷偷行进,距离郾城县北只有二十馀里。 这时郾城的兵马,只有岳云的背蒐军,再加上一半的游奕军,合计大约一万多人;金兵方面,光是先锋就有一万五千人,后援还有十万。 岳飞首先唤过岳云说道:「你与张宪率领背嵬骑兵五千,孟邦杰率领游奕军骑兵三千,直衝敌阵。若战不胜就先砍你的头。」 于是岳云等三人,各自带领背嵬军的马军以及游奕军,与金人进行传统的骑兵对抗。金军后续的部队不断到达郾城,加入战圈。岳云的马军连续几次都挡住了金军的衝锋。他手下的悍将杨再兴更是大声喊叫,声称要活捉金兀朮,好几次单骑冲入金军队伍中,每次都至少杀死数十名金军将士,十分抢眼。 金兀朮眼看自己最精锐的骑兵,人数占有优势还不能获胜,心情开始烦躁,于是派出专门对付轻骑兵的连环重鎧骑兵;岳飞这边等候已久的背蒐军步兵由徐庆率领倾巢而出,他们各持鉤镰枪、提刀、重斧,上砍贼兵,下砍马足。那鉤镰枪经过特殊设计,只要伸入马的脚下,马脚一碰到便应声而断。只要一匹断脚,一组三人三马全部摔落在地,宋兵再上前用重斧砍杀骑兵的肩胛、腰、颈部等坚甲空隙之处。金兵因为身披重鎧,行动时飞不便,大都只能躺在地上任人砍劈。 岳飞也率领亲随兵衝出阵前,身旁将领挽住战马说:「岳帅是国家重臣,安危所系,不能随便出战!」岳飞轻轻挥了一下马鞭说:「你们知道甚么?」随即跃马奔驰于敌阵之前左右开弓,敌骑应声落马,箭无虚发。将士们见到岳帅亲自上场杀敌,士气倍增,杀得金兵人仰马翻,尸横遍野,伤亡者不计其数。到天色昏暗之时,金军已经一败涂地,狼狈溃逃,岳家军大获全胜。 十日下午,金兀朮派出一支一千多人的骑兵队,在郾城县北的五里店窥探军情。正好碰到岳飞率领军马出城,岳飞也令背嵬军将官王刚带五十多骑前往侦察。王刚一上前二话不说,直接出刀砍死带头的金将,在其尸体上摘到两个红漆牌,上面写有「阿李朵孛堇」字样。其馀金兵吓得四散逃逸。 十三日,杨再兴带着王兰、高林、罗彦、姚侑、李德等三百骑前哨,没提防孤军过于深入,在抵达临潁县南的小商河时,与金兀朮主力大军猝然相遇。杨再兴与手下三百骑,虽被重重包围仍然毫不退缩,左衝右突,奋勇交战。无奈金兵眾多,箭如飞蝗,杨再兴身上每中一箭,就随手折断箭桿,让箭簇留在身上继续衝杀,最后马陷泥中才被射死,三百将士也无一生还;金军则付出更大的代价,死亡两千人,其中包括万夫长忒母孛堇撒八、千夫长猛安孛堇、百夫长谋克孛堇、五十夫长蒲輦孛堇等百馀名将领。 张宪闻讯,与徐庆率领背嵬军、游奕军、前军等主力进入金兀朮残军所在的临潁县,一方面企图搜救杨再兴,一方面要追杀金兀朮。想不到金兀朮在小商河一役之后,只留下八千人防守临潁县,自己带领残馀的主力部队转攻潁昌府。 十四日天明,张宪军攻佔临潁县,八千金兵或往潁昌府方向,或往开封府尉氏县方向逃走。最后张宪军终于找到杨再兴的遗体,带回火化以后竟烧出铁箭头二升有馀。 岳飞听到杨再兴的死讯,顿时感到极痛攻心而昏厥,醒来之后告诉眾人,他一定要亲自为杨再兴执行三天后的火化仪式 当天夜里,岳飞辗转不能成眠,只得披上衣服走到卧室外的小花园,随意坐在花圃的石垣之上。 七月中的晚上虽然有点燠热,不过阵阵清风徐来还算凉爽,岳飞仰头发现天上一轮满月,周围有无数星星不停闪烁。 他不禁想起十九岁那年丁忧在家,有一天晚上与母亲坐在院子里乘凉,母亲告诉自己:「人死后会化成星星,如今你父亲正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岳飞望着满天星斗,喃喃自语说道:「杨志兄弟你在哪里?如果你现在正看着我,我吴用要再度恳求你的原谅,因为我终究还是没有保住你的儿子,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儿子跟你一样是一条好汉,你们父子俩都是大宋朝的好男儿。」 说到后来,岳飞已经泪流满面,哽咽的说不出话。说完之后他便拜伏在地,足足有一炷香之久。 岳飞估计金兀朮将回军攻颖昌,便令岳云急速增援驻守颖昌的王贵。 七月十四日,金兀朮聚集剩馀的全部主力部队攻潁昌府城,其中有六个万夫长,号称有三万骑兵、十万步兵,于城西列阵,绵延十多里,锣鼓喧天。 宋军虽有五个军戍守颖昌,但是除了踏白军之外都不是全军,总计最多只有三万人,主帅岳飞也不在此地。王贵命令统制董先率踏白军,副统制胡清率选锋军守城,自己和姚政、岳云等率中军、游奕军、背蒐军出城决战。 二十二岁的岳云率领八百名背蒐军骑兵首先驰击金军。步兵也展开严整的阵型分左右推进,掩护骑军,与敌军拐子马搏战。双方激战几十个回合,依然不分胜负。在战事最艰难的时刻,连老将王贵都有些气馁怯战,想不到岳云却反过来坚定地鼓舞他恢復士气与斗志。岳云前后十多次突入敌阵,身受百馀处创伤;很多步兵、马军也杀得浑身浴血,仍无一人肯回头。 到了正午,守城的董先和胡清率军出城增援,岳家军士气大振,人人奋勇争先,战局很快扭转,金军全面溃败。岳家军经过浴血鏖战,终于再度取得颖昌大捷,总共杀死敌军五千多人,其中包括金兀朮的女婿上将军夏金吾,千夫长被格毙五人。金军副统军粘罕孛堇也受到重伤,回到汴京不久就死去。俘虏两千多人,包括汉人千夫长王松寿、张来孙,千夫长阿黎不,左班祗候承製田瓘等七十八名敌将,缴获马匹三千馀匹。 郾城与颖昌两场战事,是宋金战争中,宋军抗击金军的关键性大捷。以往宋军虽也曾经获得几次胜利,但是大多是利用天险、地利,抑或是水战才能打胜;而且被打败的大都是所谓联军,真正的女真人只佔一小部份。 这两次大会战则完全不一样。金兀朮第一次担任元帅,苦心经营准备三年,不但将女真勇士全部带来,连压箱底的「铁浮屠」、「拐子马」都一起押上,正好找到一个岳飞身边只有一万多人的良机,原本想要一战就把岳飞终结掉。万没想到,在孤军奋战的情况下,岳家军依靠将士们的强劲勇敢,以及岳飞、岳云父子的正确指挥、上下一心,经过酷烈的战斗,居然能以寡敌眾,打败了敌军主力,取得辉煌的胜利。 在金兀朮的记忆中,女真骑兵遇到宋军,无论对方是骑兵还是步兵,几乎都是一面倒的屠杀;只有这次碰到的岳家军骑兵,无论是战马或士兵的素质,比起己方都没有丝毫逊色。这一点让金兀朮深深体会到,从此金兵再也没有任何明显的优势了。想到这里,他不禁哀叹说:「上天既然生我金兀朮,为何还要生出岳飞这个剋星?自我起兵北方以来,从来没有遭遇过像今天这样的挫败。」 经过这两次正式的较量,金兵才算真正领教了岳家军的威力,纷纷发出了「撼山易,撼岳家军难」的赞叹。 这几次战役中,岳家军杀死与俘虏的女真族中高级将领非常多,表示这一次女真勇士真的是倾巢而出。事实上像「拐子马」这种重要的特殊部队,其他种族要加入应该很难;更别说「铁浮屠」这种秘密军种,每个人的配备都要花不少钱,绝对是从女真勇士中精选的。 「铁浮屠」全毁,「拐子马」受到重创,又失去许多中高级将领,对于金国的国力与军力都造成重大的损伤。金兀朮根本无心恋战,只想带着残兵败将尽快北逃回国。 岳家军接着全线进击,包围汴京。七月十八日,张宪、徐庆、李山、傅选、寇成等诸统制,从临潁县率主力往东北方向进发,将路上遭遇的数千名金骑击溃,横尸满野,缴获战马一百多匹。同时,王贵自潁昌府发兵,牛皋也率领左军从汝洲向汴京进军。岳飞率军乘胜追击金军,于距离汴京仅四十五里的朱仙镇击溃金军,至此,岳飞的第四次北伐获得空前的重大胜利。 远在江南的朝廷,一直到七月上旬,都只知道宋金两军在东部和西部战场处于势均力敌的胶着状态,中部战场张俊在毫州、宿州连吃了几场小败已经撤军,又形成岳飞孤军深入的现象。秦檜叫自己的亲信殿中侍御史罗汝楫上奏,说李若虚根本无法节制中部战场的岳家军北伐。又说:「兵微将少,民困国乏,岳飞若深入,岂不危也!愿陛下降詔,且令班师。」于是宋高宗在七月八日或稍后,大致与郾城之战同时,发出了第一道班师詔。 这道班师詔于七月十八日送到岳飞手上,公文一共旅行了十天,因为对战局產生重大影响的两场战役正好都发生在这段期间,所以高宗认为这又是一场徒劳无功的消耗战;岳飞却深知这是千载难逢直捣黄龙的时机,双方掌握的资讯落差这么大,一个从天上看,一个从井里看,结果当然是大相逕庭。 这个问题本来不会发生在岳飞军中,因为他有马成这个奇兵,即使距离长达两千多里他也只需三天多就可到达。偏偏这时候马成被派往河北连络义军,否则可以写一份奏章让他赶快送给高宗,请他再宽贷一段时日就知分晓;现在这份奏章只能使用一般管道,来回需要各十日左右。 在朝廷这方面,高宗将催促岳飞班师的事交由秦檜负责。想不到他在七月八日至十日之间连发十二道金牌,命令岳飞即刻班师回朝,而且措词越来越严厉,不容反驳。 岳家军还浸沉在接连大胜的喜悦中,想不到朝廷不但没有嘉勉,鼓励大家继续北上收復失土,反而是使用强硬手段,逼迫他们马上班师回到鄂州!消息很快在军中传递开来,全军譁然;有人骂朝廷昏庸,有人骂奸臣误国,有人提议不要理他继续北伐,更有人提议乾脆反了。 岳飞一个人静坐在中营大帐内,心中千头万绪;前后四次北伐,别说直捣黄龙了,一直掛念在心,宗帅「过河」的遗愿也没完成。这次虽说成就最高,事实上连收復汴京都还差临门一脚。作为一名军事领袖,他当然知道,只要再给他几天时间,把防务工作布署好,包括汴京在内的河南地区就不太可能再被金人夺回去,岂不是可以跟金人画河为界了吗?这不正是赵构那小子的最大梦想吗?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甚么! 岳飞知道这时千万不能衝动,一定要冷静下来仔细思考。首先,根据以往经验,这一定是某个议和派大臣在高宗耳边嚼舌根的结果;而且连发十二道金牌绝不是高宗的作风,应该是某位大臣知道岳飞之前连续发生「不受詔」的大不敬行为,刻意製造陷阱,只要岳飞又做出类似的抗命举动,可能就会陷入万劫不復的深渊。 所以岳飞只能忍住心中的愤怒,面朝东南方「行在」临安府的方向,向皇帝行跪拜之礼,一面声泪俱下大叫:「十年之力,废于一旦。」然后宣布班师回朝。 第二十八章 班师回朝 百姓闻讯,拦阻在岳飞的马前,哭诉说担心被金兵秋后算帐:「我等戴香盆、运粮草以迎官军,金人全部都知道。岳帅这么一走,我们大家哪还有活路?」岳飞无奈,含泪取詔书出示眾人说:「皇上命令我绝不能擅自决定留下来。」于是哭声震野,人心绝望。 岳飞决定留军五日,以便当地百姓随军南迁,不料愿意跟着南迁的人太多,所以紧急上奏朝廷,以汉上六郡间田来安置他们。 岳飞班师途中,前几天连发的捷报才陆续到达临安,满朝上下都知道这一次阴错阳差,因为讯息往来费时造成的资讯时间落差,同时又不信任前线大将,导致失去中兴的大好良机。可是因为此事是由高宗与秦檜主导,没有人胆敢揭他们的疮疤。 高宗深觉懊恼,于七月二十五日命令杨沂中的殿前司军从临安府开赴淮南西路北上待命,併发手詔,改令岳飞不必急着赶来覲见,暂时留在京西观察金人的动向。 杨沂中的殿前司军于八月中到达宿州,以五千骑兵夜袭柳子镇,却不见金兵踪影。回程遭遇金军的重兵埋伏,一接触就不战而溃。金军乘胜夺回宿州,并因为当地人曾经欢迎过宋军而进行报復性屠城。所以岳飞根本连这份手詔都没接到。 总之,在岳飞前往临安途中,不断接到高宗的手詔,表示他在接到后续战报时的心情一直起伏不定;其中更夹杂着秦檜以三省、枢密院名义递发的省札,其内容经常自相矛盾,颠来倒去,显然有其个人意图在内。不过到最后则是趋于一致,命岳飞以最快速度前往覲见。 岳飞还没到达临安,就听说金兀朮原来已经拋弃汴京北逃,有一位书生骑着快马去追他,告诉他岳飞奉旨班师的事,他才又回到汴京主事。 岳飞不禁苦笑着跟身旁的人说:「这种卖国求荣的臭虫,充斥在我们左右,我们才这么举步维艰啊。」 这时驛馆的人正好传来最新消息,杨沂中兵败中原,宿州再度沦陷,岳飞顿时感到自己的心在绞痛淌血,只能长叹:「天啊!将士们用性命夺回的土地州郡只是一场空!江山社稷中兴无望!乾坤世界也没有机会恢復正常!」 岳飞的第四次北伐,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半途而废,宣告失败。 岳飞气冲冲地走进高宗书房。高宗马上抢先说:「我是皇帝,无论如何都要先让我说完三点声明。第一,这次会造成这种结果,我也十分懊恼,但是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因为最主要的原因是时间差;第二,连发十二道金牌以及上面那些严厉的措词,都是秦檜他们搞的,跟我无关;第三,韩诚跟我说他手中的东西都给你了,若要继续下去可能随时又要断粮了。」 岳飞本来满肚子气,一进来被挡住,接着又听高宗说完,突然觉得不知从哪里开始说起。 「你既然觉得那么有把握,为何不派马成回来说个明白?」韩诚说:「从朱仙镇到临安两千多里路,他不用三天就可到达,只要你能打下汴京,把金兵赶到黄河以北,整个局面就漂亮多了。」 「那时不巧正好让他去河北连络义军,根本不在;而且一切都十分顺利,没打过任何一场败仗,哪里会想到你们会发出班师詔,而且还这么急?」 「都已经声明过这是秦檜他们干的,跟我无关了。」高宗咄咄逼人地说:「而且这只能怪你自己,抗旨违令的前科累累,怎能责难别人?」 「难道被好朋友耍阴吃了暗亏,也不能藉故发一发小脾气吗?」 「那个绝对不是耍什么阴招,所有的来龙去脉待会儿再说给你听。」高宗说:「第一次你说要为母守孝,以表你的孝心,这一点可以理解,即使连续拒受詔命,因为你后来还是以国事为重復出视事,大家也都不太计较。但是后来这一次,你再度以为母守孝来抗命就不高明了;全国上下都知道,你是因为我不准你合併淮西军才摆脸色给我看。我早就知道你的脾气,早晚会耍出这一招,所以才写郭子仪的传记给你看,我当时告诫你的话你都忘了吗?」 「好吧,你就说一说淮西军一事最后变卦的原因吧。」 「我跟张浚一开始都是希望将它併入岳家军,所以才会主动去跟你说;你想想我们总不致于那么无聊,先去撩起你的兴致,然后再拒绝你,故意惹你生气吧?」高宗说:「可是看你事后那么生气,又耍小孩脾气,似乎认为我们是存心耍你,实在是太小看我们了。」 「其实主要是我的意见,」韩诚接着说:「以你们现在十馀万人的规模,后勤补给大概可以支撑三个月,之后就要勉强拼凑,但是顶多也只能再多撑一个半月。如果合併淮西军,由于他们本来的粮餉就有打折,若併进来之后改发全额,一但全部动员北伐,我根本撑不了两个月。」 「再说你们如果合併完成,岳家军总人数可能达到三十万人,且不说你那小心眼的老上司张俊会怎么说,你认为韩大叔也会乐见其成吗?」高宗又说。 「好了,不说了,」岳飞说:「总之我一张嘴说不过你们两张。」 岳飞将郾城与颖昌大捷的过程简单叙述给高宗、韩诚听,顺便告诉他们,这两个战役对女真族绝对已经造成重大的伤害!我估计他们至少一二十年之内无法弥补回来。 「你的能耐,我与皇上还不清楚吗?我统计过,你这一生有参与指挥的大小战役共一百二十六场,未尝一败。这其中包括对阵战、野战、攻坚战、防御战、山地战、水战等,此等成就,绝对是千古未有啊。」韩诚说:「其实也没甚么好奇怪,你是武曲星转世,一般凡人当然打不过你。」 高宗静静地听着,一句话都不说。 「皇上有心事喔。」 高宗说:「刚才说岳帅的孝心天下皆知,朕呢?朕的孝心有人知道吗?太上皇已经驾崩了,我的母后还在北方受苦。如今我註定绝后,母后是我唯一倖存的亲人。根据秦檜之前与金人的协议,他们答应今年之内便会将我母后与太上皇的灵柩还给我。可是经过这一仗绝对又会变卦,成为朕遥不可及的梦想。岳帅,你愿意尽量帮朕达成愿望吗?」 高宗取出一盒象棋与一块棋盘。 他把红方的帅、仕、相、俥、马、砲、兵都按位置排好。 接着排黑方,他取了「将」排在中央:「这是朕。」 接着在「将」的左右各排上「士」:「这是韩世忠。」 接着在「士」的左右各排上「象」:「这是四川吴璘。」 然后摆上五个「卒」:「这是张俊、杨沂中等废物。」 最后安安稳稳摆上一个「车」:「这是岳帅。」 高宗伸手把红方的两个「俥」都拿掉:「不错,我认同当今全天下只有岳帅一人当的了『车』这个角色;岳帅的确纵横天下,无坚不摧,全金国无人能敌,但是士象只能防守,卒的力量薄弱,朕虽拥有一隻车,可惜孤掌难鸣,棋界早有名言曰『单车不杀鬼』;意思是说没有马与包,只有一隻车绝对无法取胜,最多只能勉强求和。还要遭受对方双马双砲的攻击,如果出错还会输。你说朕我手上这盘棋,朕到底应该怎么下呢?」 岳飞看着棋盘,仔细核对现实状况,最后只感到全身无力,几乎连站都站不稳。 「朕知道你箭头所指攻无不克,但是朕没有人可以去守,勉强派了也守不住,所以北伐至少在目前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你目前所完成的工作太重要了,朕所希望的正好就是这种状况;你动摇了金国的根本,使他们中短期都没有能力再大规模作战,需要休养生息。所以双方都不想再啟战端,相安无事,让之前和议的程序继续走,朕把母后接回来奉养,朕所要的就只有这样而已。」 第二十九章 曲终人散 不但岳飞受詔回鄂州,朝廷还命杨沂中回镇江,淮西军回池州,刘錡回太平州。宋撤军后,淮寧、蔡、郑又被金兵占领。绍兴十一年初,金兀朮再次南下,攻占寿春、庐州,但宋将邵隆、王德、关师古等连战皆捷,杨沂中在拓皋也取得了胜利。 这时秦檜忽然下令杨沂中和张俊立即撤兵,韩世忠听说之后屯驻濠州不敢前进;刘錡也放弃寿春而回,从此不再出兵。 四月,给侍中范同献计给秦檜,想办法尽收诸将兵权。秦檜密奏高宗,召见三大将论功行赏,韩世忠、张俊同为枢密使,岳飞为副使,令宣抚司军隶属枢密院。 六月,朝廷拜秦檜为左僕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进封庆国公。不久又被升为少保,加封冀国公,权倾朝野。他坚持主张与金人议和,继续前一年双方协议的程序。正好金兀朮也有意求和,秦檜便上奏朝廷派刘光远、曹勛使金,又以魏良臣为通问使前往金国。 秦檜在绍兴九年怂恿高宗罢了岳飞的军权,原来想趁岳飞成为一介平民的机会派杀手去刺杀他;想不到高宗也不太相信金国,所以给岳飞的名义只是放他一次长假,若有需要随时可以召他回来重掌兵权,所以准许张宪与王贵派兵保护他。 何况岳飞本身武艺十分高强,若贸然派人刺杀,万一失败恐怕反而引祸上身;正在犹豫的时候,金兀朮突然毁约攻宋,岳飞也復职进行第四次北伐。 后来高宗将颁发班师詔给岳飞的工作全权交给秦檜,让他觉得这又是一个陷害岳飞的良机;于是故意快速连发十二道金牌,而且语气出奇的强硬,希望激怒岳飞再度抗命,自己便有机会致他于死地想不到这次岳飞居然隐忍不发,遵照旨意马上班师回朝,使自己的期待又一次落空。 幸好高宗还有韦贤妃这个软肋,秦檜去覲见高宗说:「金人还是很有诚意履行之前的协议,送回太上皇的灵柩与太后;微臣愿意再度与他们重啟谈判,议定新的条件,务必完成皇上的心愿。」 高宗说:「朕有你这样忠心的大臣,真是朕与母后的福气;一切就委託爱卿全权与他们谈判,不管甚么条件,只要不太离谱都可以答应,务必成全朕的孝心。」 于是秦檜先后派遣两批人前往金国谈判新的议和条件,还特别让他的亲信带了一封密函给金兀朮说:「关于诛杀岳飞,永久解除四太子心腹之患,时机已经完全成熟;四太子只需要再和议条件坚持南宋必须诛杀岳飞,并将首级函送金国,我在我朝保证一定完成此事。」 不久,魏良臣与金使萧毅等人商议,双方以淮水为界,让宋割唐、邓二州,秦檜即派何铸报聘答应金的条件。 接着谈到之前金国同意,归还宋徽宗灵柩以及高宗生母韦太后之事,金兀朮想到宋朝居然有岳飞这样的英雄人物,硬是把他踩在脚下,因此只要岳飞在世一天,他就寝食难安;所以几天以来一直想把杀岳飞列为必备条件,又觉得南宋皇帝绝对不可能答应。想不到秦檜在密函里提到的竟然就是这件他梦寐以求的事情,而且说他有把握让此事成真,看来当初自己真是独具慧眼,选择了秦檜这个能力超强的大汉奸。 所以金兀朮马上让金使提出一个条件说:「你们宋朝在和议中答应再多条件,割让多少土地都没用,因为你们只要随后派来岳飞大军又抢回去,我们又没人挡得住他。所以你们一定要先杀死岳飞,把首级送来,我们才愿意跟你们和谈。」 金兀朮使出这招撒手鐧,高宗只好叫韩诚去请岳飞,一起召开紧急会议商量对应之策。 韩诚先带岳飞到他府第后进一间密室,岳飞发现室内有两人正在泡茶间聊;韩诚叫他二人抬起头来,岳飞一看大吃一惊,两人的容貌儼然就是赵构与自己。 「自从经歷苗、刘之祸,皇上便令我在全国搜寻终于找到这两人。」韩诚说:「这两人在我这里吃好住好,只是不能外出。他们一个担任皇上的替身,随时准备为皇上牺牲;另一个若有需要可以扮做你,希望能借助你的威名镇摄意图不轨的人,不敢轻举妄动,让皇上有较充裕的时间逃跑。」 接着他便带岳飞进宫面圣。 高宗首先说,关于大方向的和战今天已经不再讨论。 「宋、金经过二十年的连年大战,双方最需要的都是休养生息。」高宗说:「至少根据我的了解,我朝是绝对撑不下去了。幸好託你的福,金人大概也同样山穷水尽。就算他还要轻举妄动,我方只是防守也比较容易得多。」 因此,这个紧急会议只是针对金兀朮的要求,研究出一个应对的方案而已。 根据使臣的回报,金兀朮显然被岳飞吓破了胆,他认为只要有岳飞在,一路打到他们女真老家都无人能挡,就像他当初攻南宋搜山检海一样,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让步。一开始他还要求杀掉岳飞以及十二个军的统制,经过讨价还价最后勉强答应缩减到三个人:岳飞、张宪、岳云。 「朕当然不可能拿你们当牺牲品了,你大可放心。」高宗说:「只不过朕本来想让你含飴弄孙,在庐山安享晚年,这一点可能必须修正了。」 岳飞本来以为找他来是要继续讨论和战策略,根本没料到这种局面。刚才他还跟韩诚谈到,只要把三十万大军全部交给他,两个月也许就直捣黄龙了。韩诚提议,由他扮演秦檜来詰问岳飞。 「请问岳帅,如果你的计画失败,两个月之后粮尽还打不下,甚至兵败,有没有可能导致大宋灭亡?」 岳飞还在沉吟如何回答,韩诚就继续说了:「就算岳帅够厉害,真的一路连打胜仗打到他老巢,他往深山一躲你又捉不到他,他那苦寒之地又搜刮不出什么东西,以后还要派人驻守?耗尽国家财力,佔了一些无用之地。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迎回韦太后而已。」 韩诚最后的结论是,大举北伐万一失败大宋可能灭亡,如果成功对朝廷实质意义不大,只造就岳飞一个人的声望。万一岳飞又再度不受号令,后果更不堪设想! 「臣岳飞一切听任皇上安排。」岳飞拜伏在地。 「岳帅言重了,朕受你们帮助甚多,若非不得已,实在不愿意这样做。」高宗连忙将岳飞扶起来。「你岳父李俊如今已经在暹罗国当国王,你们三人便到那里去过逍遥生活吧。不过听说他们那里四季如春,全年都很热,不知你们能不能习惯?其实朕上次曾经在琉求住过几个月感觉还不错,你们也可以试试看。」 岳飞想到自己这一生,始终为了北伐的信念而努力,即使找了皇帝合伙,最后还是必须半途而废,眼眶不禁充满泪水。 「有很多事情不是单凭一两人努力就可完成,像对抗金人这样的大事更是要分阶段进行,才能毕竟全功。其中最艰难的一段我们已经完成了,想想看,若没有我们,大宋早就灭亡,怎么可能还拥有这半壁江山?」高宗说。 「我韩诚如果有子嗣,我立誓从小教他学兵法,练武艺,长大之后一定让他继续你的北伐志向。」韩诚也说。 「你这次虚拟的罪名,朕在有生之年会尽量设法为你平反;然后追封给你应得的名声与称号,若没意外,你的徒儿会是下一任大宋皇帝。」 岳飞1家人,带着张宪、马成与其家人,由张荣掌舵,从太仓港乘坐海船出海,前往暹罗国。 后记 绍兴十一年十二月廿九日除夕夜,岳飞在杭州大理寺风波亭被赐死。首级函送金国首都。隔天岳云与张宪头上戴着黑布套,一起被公开处以腰斩。 接着宋、金马上签订绍兴和议,东以淮河,西以大散关为界,南宋正式放弃上次和约所获得的陕西、河南领土。赵构也立刻成功地迎回生母韦氏。 秦檜夫妇在自宅内所设,蔡京与童贯的灵位前焚香祭拜,告诉他们已经復仇成功,将兇手岳飞斩首。 果然如岳飞所料,此后将近二十年,宋、金之间没有爆发较大的战争;直到绍兴三十一年,《绍兴和议》才被金海陵煬王完顏亮撕毁。 绍兴三十二年五月,高宗立养子赵瑋为皇太子,改名赵眘。六月又以「倦勤」想多休养为由,禪位于太子赵眘,是为宋孝宗。 孝宗定年号隆兴,立志光復中原,收復河山。他首先为岳飞平反,并且下詔将岳飞以符合他正确身分的礼仪改葬,并且寻访其后人,以特例任用为官。淳熙六年为岳飞諡号武穆,并追封为鄂国公。 岳飞葬在西湖栖霞岭,即杭州西湖畔,并立庙祀于湖北武昌,额名忠烈,修宋史列志传记。除了高宗与韩诚,全大宋无人知道墓中所葬其实是一个替身。 孝宗接着又肃清秦檜馀党,并且命令老将张浚北伐中原。可惜在符离遭遇金军突袭大败。金军趁胜追击,南宋军队损失惨重,此后双方互有胜负,但是金兵无法越过长江,宋军也未能渡过黄河。 到了孝宗的孙子寧宗即位,韩诚的儿子韩侂冑因为女儿是寧宗的恭淑皇后,所以得到信任,加封爵位,从此掌握朝廷军政十三年。韩侂冑掌权后,主张北伐中原,收復江山,所以开始作讨伐金国的准备,并追封当年抗敌有功的岳飞,在寧宗的支持下给岳飞追封为鄂王,并削去秦檜的王爵,把他的諡号改为繆丑。他的作法受到当时许多希望对抗金国的人士如辛弃疾、陆游等人的支持,而且对他怀抱极大的期望。 可惜他准备不够周全,进兵过于轻率;而且用人不当,例如以吴曦守蜀地,最后叛变;他的计画太过简单明显,一下子便被金人识破,所以早有准备。 开禧二年,宋寧宗下詔伐金,是为开禧北伐。宋军一开始小胜之后就逐渐失利,反而导致金兵南下,情况危急之时,韩侂冑想与金人谈和,想不到金人要求南宋先将韩侂胄缚送金营听候惩治,韩侂胄听到之后大怒,撤换两淮宣抚使张岩,另任赵淳为两淮置制使,镇守江、淮。然后自掏腰包二十万准备再战。不料此时礼部侍郎史弥远勾结宋寧宗仁烈皇后杨氏,策划杀害韩侂胄。 开禧三年十一月三日,史弥远趁韩侂胄上朝的时候突然发动袭击,挟持韩侂胄至玉津园内槌死。史弥远不顾抗金形势大好,撤销各地的宣抚使并对金国议和,还将韩侂胄的首级交给金国,最终宋金两国签订嘉定和议。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