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之子沉默之空》 00 一片白色的世界。 这并不是比喻,眼前的一切,全都是无边无际的白色。 不是云雾,也不是墙壁。而是连地平线也见不到的一片刺眼的白。 曾属于「人类」的世界有着各种各样的顏色。 水泥粉碎成为瓦砾就全是灰色。 泥土混入了水分就成为黄色。 当瓦砾碎成肉眼也见不到的微小碎片,所有的水分子也全部都蒸发掉的时候,大概就会是像眼前这样什么也没有的一片白色的景象吧。 在这个毁灭了无数次的世界里,唯有眼前的一栋小小的房间存在。漆成白色的外墙,方方整整的六面体,还维持着直线与菱角。 不是房屋也不是楼层,个人房大小的独栋房间,就像个货柜一般突兀的座落在世界的中心。 往屋前的踏板上走近了两步以后,我敲了敲木门的外部。 实木的门板传来结实的手感,实实在在地将触感反馈了回来。 门板上掛着象徵着主人性格,画着图案并写上文字的可爱名牌,门把上也包覆着白底粉红色圆点图案的布套。虽然,我现在还无法理解那个名字的意义。 我就这么转开门把,推开了门。 「……。」 屋中是个更为乏味的空间。 木质的地板,铺上了像是北极熊的毛一般的白地毯。 没有窗户,也没有任何一个房间该有的家具。 正确要说的话,应该是几乎没有地上物。 围绕着房间的四周墙面上,掛满了平面的电视。电视的尺寸有大有小,高低与形状也大不相同,直立与横放皆有。 每个电视上都显示着不同的画面,那影像如同往日的新闻节目。 从不同的角度,演示着各式各样的灾厄。 从空中直落下的巨雷一般的毁灭光束、或爆发的曇状云、或是能在瞬间淹灭城市的海啸,黑暗的天空中从不同的角度落下星点,然后地面就此爆发的也有。 相同的是,有着各种差异,各种不同播报员的这些画面,在不久后都会成为杂讯,之后黯淡下来。 也就是世界最后的画面。 房间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足够四人围坐的方桌。 在我右手的顺位上坐着一个女孩。 她并没有回过头来关注我的存在,或着说,她连我何时出现都未曾注意到。 她只是在桌面上像是拼图的电子图上,用细小的手指试图拼凑出什么图案罢了。 「我回来了。」 连我自身也不晓得为何嘴边会冒出这样的话语。 「我」就这么走上前去,靠在她的身旁坐下。 看向她的手捉起的拼图碎片,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口。 「那么,今天要看哪一个碎片呢。」 是啊。 就从让我们相遇的那一块回忆碎片开始吧。 静静地燃烧着的天空。 彷彿告知长久的夜晚即将终结的黎明。 一切就从这里开始。 04.5 04.5 天已经亮了。 从窗外传来的阵阵鸟鸣,与第一道日光映照下来前的凉爽空气,正从落地窗的外头随着轻柔的晨风吹拂进来。 我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早晨」了。 毕竟到至今为止,我都还是睡在休眠舱中渡过人生的。 对,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到至今为止……。 柔软的圆床上铺着水波一般丝绸紫的被单。 细心打理的枕头上有着柔和的洗发精香气。 可这并不是让我躺卧着不愿起身的理由。 以往,在休眠舱中的日子没有睡眠和起床的间隔,睡醒了就起身,有要事就在订好的时间内结束睡眠。 然而现在的日子,每一日每一日只要我像这样稍为装睡一会,立刻就会有像是鸟鸣一般淡淡的气音喊着「师傅大人、师傅大人」这样唤我起床的声响。 有时候会拉着我的被单说着「真是的,该起床了啦」,然后「嘻嘻」的发出比鸟鸣更加悦耳的笑声。 ──还没有来。 取而代之的是从鼻腔中闻到一股特殊的香气。 咖哩……,似乎是这样的味道吧。 循着味道的源头起身以后,我推开了仅仅隔出一隙的房门,走出了房间。 果不其然,小哀就待在与客厅隔着一面橱窗的后头,在厨房里正踩着小凳子搅拌着大锅。 看来是刚刚才炒好配料,把水和料理块都加进去了的样子。 「哼哼……哼哼哼……。」 一边哼着歌一边专心的搅拌着勺子的小哀,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就这样,我一步步走到她的身后,从腰间轻轻的抱住她小小的身子。 「啊!师,师傅大人,真是的,很危险的。锅子和热汤都很危险的,要是拿着菜刀的话就更……。啊!围裙很脏的,快点放……,嗯……,要,要是稍微满意了的话,也,也差不多可以放手了吧……。」 虽然口中这么说着,小哀却不自主的将后脑杓靠向我的胸口。 我也就低下头用脸颊在她的发根上碰了碰。 一直以来没有家庭与家人的「我们」。 这正是我们心中梦寐以求的场景。 「是咖哩啊。」 「嗯,是的喔。」 虽然刚才还象徵性的抗争了一下,但结果小哀还是就这么靠了在我身上。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愿意吃光我就很高兴了喔,真是的,为了让师傅大人乖乖吃饭,知道我伤透了多少脑筋吗?」 从上面往下看着的面颊,浅浅的澎了起来。看起来是笑得很愉快的样子。 「啊。那如果可以的话,请帮我把脖子上的汗擦掉好吗?」 小哀说着从发带处用左手将束起的两道长长的马尾分开。细白的颈上除了肉眼几乎见不到,彷彿透明一般带有些许光泽的细毛以外,确实凝结起好几处的汗水,更有好几滴已经开始滑下。 「会痒吗?」 维持着这样手不能放开勺子的姿势,肯定也忍耐了好一阵子了吧。 「不会,嗯……。呼……。」 用腕底的袖口帮她擦了擦汗以后,小哀就松了口气似的轻轻舒了口气。 「额头上也擦一擦吗?」 「嗯,谢谢……。嗯……?」 同样用袖口在她的额头上压了几次把汗水吸乾以后,见着小哀闭起眼的模样,我忍不住就往她的面颊轻轻点了一下。 「……居然突然偷袭。太狡猾了吧?」小哀说着摸了摸自己脸颊上的「伤口处」,一边抱怨着说道。 「没,没办法。因为小哀的表情太可爱了。」 这么说完以后她就按奈不住笑容的噗一声笑了出来。 「现在真的不行喔。」小哀转过头去,闭起眼搅了搅勺子:「上次就是因为『没办法』差点把锅子烧穿了不是吗?」 那确实是个很糟糕的事故。 看着小哀烹调时的背影,忍不住从后头就这样和她在火炉的旁边拥抱起来。 闻到焦臭味时回过神来,才发现锅子已经烧空了。 全都是因为没有料理经验的错。对,缺乏经验的错。 「……再这样一下就好。」 所以,这一次有了经验以后。 我决定只在后面以不妨碍小哀的动作轻轻抱着她就好。 「真是的,稍微忍耐一会不行吗?」 「虽然你这么说……。」 可我看小哀现在的表情似乎也不像是不乐意的样子。 反倒是,该说是,总之是一副难以抑止嘴角继续上扬的笑容。 「真是的……。」小哀说完就将上身的体重全都靠了上来。「只能再这么一下下喔,最多……,最多,就到咖哩煮滚为止……。」 明明是想装腔作势的,结果说完却「嘿嘿……」的一脸幸福的表情笑了出来。 「说起来……,还真难得被靠在肩膀上。」 一边维持着这样两人贴在一起的姿势,我突然这么想到。 小哀的身高本来就不很高,如果是平常用炉子的话差不多刚好,但是一但煮汤或像这样燉煮的时候,就要踩上凳子才能用上大锅。 「嗯,是啊。」小哀不解地反问:「怎么了吗?」 「没什么。」想起刚刚从后面看到的小哀的背影,忍不住诚实的说道:「只是很羡慕凳子能被小哀一直踩在脚下。」 「师傅大人要代替凳子吗?要让小哀踩在背上看看吗?」小哀说着更加开心的说出调侃的语句。 「不是……。」藏不住内心话的我忍不住耿直的说了出口:「是脸上。」 「……。」 一瞬间,气温彷彿冷了下来。 小哀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下了凳子以后将它往旁边踢开一些,然后避着我撇过头去。 「不,不,不是。等等,先听我解释一下。」 「……别的先不说,师傅大人难道觉得我有办法狠下心踩在师傅大人你的脸上吗?」 「……对不起。」 「哼……。」 小哀说着将锅里的勺子取了出来,在一旁的调羹席轻轻鏘一声,放了下来。 跟着就双手交胸,哼了一声撇过头去。 「生气了?」 「生气了。」 「大概生气到什么程度?可以告诉我吗?」 「好感度减一的程度。」 小哀说着没有睁开双眼,继续鼓着脸撇着头,就这么将双手的食指举出,在我眼前比出一横一直。 「耶……,那具体来说是减少了多少?」 「……无限大减一的程度。」 「我的数学不大好,可以直接告诉我吗?」 「无限大减一就是,本来我每天会想亲师傅大人一百次。」 「嗯嗯。」 我点了点头,小哀稍稍睁了睁眼,斜着眼角看向我的脸。 「现在变成只会想亲一百次了。」 「那不是就和原本一样吗?」 「……是的。」 小哀说着将双手伸到背后,解下了围裙的腰带。 「无限大就是有这么大……。」 跟着,将围裙往旁边的椅背上放了一放以后,就这么将双手勾向我的颈上。 「……好吃吗?」 「很好吃。」 带着些许甜味的家庭式风味咖哩。 从停也没有停下汤匙的动作,小哀也看得出我的这句评价里没有丝毫的谎言吧? 于是她也满足的笑了一笑以后,用自己的汤匙跟着舀了几口饭。 「……呜。」 「怎么了吗?」 还真难得会听见小哀发出这种示弱的声响。 我赶紧抬起头来担心的问了一下。 「烫到了?」 看着她摸着自己手指的样子,我也跟着做出这样的猜测。 「嗯,好像是炒料的时候被热油滴到了。」 「我来帮你贴ok蹦吧。」 「不用,很快就会……,好。」 我站起身来去拿医药箱,小哀则将话说到一半就脸红着不说下去了。 用凝胶在小哀受伤的手指上喷了几下以后,我将ok蹦捲着贴了上去。 神奇的细胞科技喷雾,喷上薄薄的一层以后,奈米机械立刻就会在伤口处构成拟似器官。看到了吧,这就是二十一世纪的科学魔法。 然而小哀却举起了手,一脸沉醉的直盯着受伤的手指不放。 「怎么了?贴得不好吗?」 「不,不是。」 然后我才察觉到,小哀受伤的部位是,无名指的最末一个指节。 「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拆开这个结了……。」 小哀说着就抱着自己的手背,一脸幸福的说道。 我也跟着头疼的摸了摸额头。 「伤好了就拆下来吧。」 「……好。」 小哀拉长了「姆嗯」这样的声音回应以后,过了许久以后,才似乎很不满意的回应了一声「好」。 「要是一直贴着那样的东西,不就没办法戴上真正的戒指了吗?」 「……哈?」 小哀先是错愕的楞了一下。 然后,才微微勾起了嘴角,然后笑了起来,跟着是开心的笑了出来。 「戒,戒指?真的?真的是真的?师傅大人会给我戒指?」 虽然原本就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不过我还是搔了搔脸颊,难为情的转过头去。 「还不晓得啦,如果工作顺利,小哀你也不反对的话,之后,就向水神大人申请一双对戒吧……。」 「师傅大人!」 小哀说着用满面的笑容勾着我的颈子不放。 「我愿意!真的!真的是真的喔!一定要送给小哀戒指喔!」 「──破坏者(breaker)!」 「鸣──鸣──。」 桌上的闹鐘突然发出了这样的响铃。 和小哀对看了一眼以后,我向着闹铃看去。 不对,那里本来就没有闹铃。 「如果是急事的话,师傅大人就快去吧。小哀,不要紧的……。」 「不,我根本没有……。」 「快点给我醒来──!破坏者(breaker)!」 啊。 对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 07 07 『传送』 随着女性话语的电子音声响,滑水道般的空间在眼前展开。 我就这么潜入了假想的空间之中。 「休息得如何了?甲。」水神大人的声音由耳边传来。 「很好,充分的养精蓄锐过了,随时都可以战斗。」 毕竟从下午到晚间十点,已经充分的待机好几个小时了。 回应了水神大人的问题以后,我向一直待在后勤部的两人发出疑问。 「所以,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最后是怎么知道活动时间是晚上十点半的巨蛋的?」 关于露娜的个人情报和今晚会有事件发生的事,我并不打算告知水神大人和同伴。一来是没有必要让她们操多馀的心,一来是关于那个女人所说的话,我还存有许多的疑虑。 「哈?学长,你可别以为我们是一直在玩啊?」 ……开始了。 「嘿嘿嘿,在你还在浑浑噩噩的这段时间里,我们早就把你收集来的视觉情报分析过好几次了。虽然里头的关键部分早就被抹消了,但是可别忘记假想空间是由水神大人所建立的全周立体空间啊,只要调用空间纪录一下子就可以找到消去的画面中所发生的事了。而我们找到的关键画面就是……。」 「十点半在假想空间中的巨蛋进行的集会通告吗?」 「──不。是正在市内大规模扩散『病毒』的行动纪录。」 「病毒……?」 在半年前的「恶魔」扩散行动之后,水门市与全世界的重点都市已经做出对此的对应计划与行动。所有装着脑内晶片的市民也都同时装上了对恶魔病毒的反病毒措施。 不管怎么想,在准备充足的现在再一次进行「恶魔」入侵,对水门市所造成的破坏皆属有限。 很难想像那个行事游刃有馀的克里亚神父,与足足筹备了数年才实行恶魔计画,一举将整个城市瘫痪的六龙教团,会做出这种重复而容易破解的战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那个不是旧型的恶魔病毒,正确来说是『变种』。」 的确,如果是旧型的恶魔病毒,在扩散的时候就已经被市内的警报系统抓到了。不会到现在都还未传出扩散的讯息与灾情。 「而且我们也没有找到真正的源头,所以不要问我会发生什么事,我所能告诉你的就只有病毒设定在今晚的十点三十分会被激发。」 十点半,这是平均的纪录上最多人同时使用休眠舱进行睡眠潜入的时间带。 若是六龙教的目标是针对这点做出对假想空间的袭击,那确实难以应付。 「怎么样,有没有对我们的工作效率改观了啊,学长。」 「原来你们真的不是一直在玩啊。」 「不需要再强调一次!」 『再构成』 话语结束的同时,我在无人的足球场正中央构成了身影。 没有任何人。 安静的夜晚,从窗外照映入路灯的白光,在地面上斜画出许多的四边形。 今夜没有任何使用申请,这偌大的空间足以让回声回盪数十回而不见消散。 「好了,那么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呢。」 墙面上用红色数字在黑色的平面上标示着时间的鐘,二十九的数字转为三十的瞬间,整个世界一下子发生了变化。 『再构成』 『再构成』 『再构成』 无数的声音在我周边响起。 在我的身旁是一个个与我相同从外部潜入到这个空间的登入者。 他们全都在电磁发出的讯号声响与组成人型的拟似画面后重新构成了原貌。 「……!」 一下子足球场大的空间便被占满,这些人像是军队一般在操场上整齐的站成了行列有序的队伍。 正确地说,更像是无表情的僵尸。 人群中有男有女,也有中年人与少年。 可他们全像是失去了感情一般无神的睁着眼睛直直站立在原地不动。 连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理由,或是为什么突然被传送到这里的理由都不在意,他们就只是笔直的站在原地。 我能确定的就只有一件事,他们全都是一般市民。 而且并没有像六龙教团一样对我有敌意或是战斗欲。 「这是……?」 「喔……,疲惫的旅行者来到了道路的中继点。」 从上方传来了中年男子的沉稳声音。 我抬起头来往上头一看,穿着华丽的礼袍,戴着高帽的中年男子,正立着与人齐高的权杖站在那里。 「克里亚神父……!」 那是大约三楼高的景观台。 登上三阶楼梯的话立刻就能到达那里。 我立刻拨开眼前的人群,往最近的楼梯口走去。 然而──。 「逼,逼」 从四周的出入口冒出了蜘蛛形状,由四足行进的怪物。 「病毒……?」 在这种时候……。 而且,要同时保护这么多人,并且和它们战斗,我没有信心能够不造成任何伤亡。 「上来吧,孩子。」 神父说着敲了敲手里的权柄。 我的脚下出现了蓝色的传送点,一瞬间就将我的身影「分解」并投影到了会场上方的景观台。 「你……。」 克里亚神父不动身色的将看往下方的眼神往我转来。 那是一双彷彿对世间的一切淡然看待,不带任何感情,像是机器人一般的双眼。 「喔……。多么纯粹的神圣之血,彷彿不带有一点杂质的酒红色意志。」神父仅仅向着我的双眼瞥了一眼,就这么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令人遗憾的是看来被继承的仅仅只是意志,而不是鲜血。」 「你在说什么……?」 「是的,孩子。你正在与克里亚神父交谈。克里亚神父未必能够解惑你的疑问,但即使是愚者也能够从他的睿智中获得一丝凤毛麟角。」 总之,他就是想要和我对话吧。 「……你们在做什么?你们打算做什么?」 「智慧,是时间与知识的后代。」 ……无法对话。 我开始觉得王元霸很友善了。 这个家族的传统就是不听对话只说自己想说的事吗? 「甲哥,那个……,我想他的意思是说,静观时间经过便会知道变化,之类的意思吧?」 「……嗯。谢谢你,名墨。」 我于是往下看去。 刚才所冒出的大量机械蜘蛛怪物并没有攻击人类,也没有进行破坏。 它们整齐的插入了队伍之间的行列,在每一个人前头停了下来。 转眼间所有的蜘蛛都插进了队伍。 蜘蛛们的高度大约一百公分,而在它们的上方,平面的身体构造上,一下子浮出了白色的胶状人体物质。 像是展示衣物的模特儿那般,模仿人类体型的凹凸有致的白色塑料身体。 「妈妈──!」「母亲大人!」「爹!」「……奶,奶奶。」 各式各样的哭唤声此起彼落的响起。 不约而同的是,下头的每个人都维持着原本无神的眼神,像是在做梦一般抱着眼前的白色人型不放。 「这,是……。」 要说不讶异是不可能的。 眼前是数万人同时号哭,彷彿在天国与亲人重聚的现场。 然而在我看来,更像是恶魔所筹备的地狱餐会。 直盯着下头景象的同时,不知何时,我的眼前也跟着不自然的模糊了一瞬。 跟着,出现了一个矮小的透明身影。 「小哀……?」 「学长!不要动!你稍微在那里等一下!」 龙龙的大喊一下子把我叫醒。 再往前走一步的话眼前就是距离这里有三楼高的地面。 而我刚才只差一点点就要往前拉住眼前的白影。 「不,不对,啊啊啊啊!」 我抓着自己的头猛然的摇了起来。 是幻觉。 仅仅只是被催眠而產生的脑内错觉。 然而我对小哀的感情居然被一瞬间的错觉所蒙蔽。 我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 「!」将头猛然撞在眼前的护栏上。 伤口处,温热的痒处一下子感受到了冷意。 我知道那是鲜血。 「……女神正在看着。」 克里亚神父冷眼看着我与下方群眾的举动,默默的自语了一句话。 「好了,我明白了,病毒的真面目。」龙龙一边持续着流水一般的按键声,一边向我解说:「总之,学长你先不要用力吸气,虽然已经给你送了免疫程式,但是吸入得太多还是会超出脑部负荷的。」 龙龙开始解释。 在市内散布的病毒是恶魔的变种。眾所周知,所谓的恶魔,是潜入电子產品,改写并改变主程式的架构,将其化为恶魔自身能够操控的工具,并造成破坏的病毒。 而,眼前的病毒是针对神经末入单元的「脑内晶片」进行改写的恶魔变化型。之前曾经说过,恶魔无法,也不可能对人类的大脑进行改写,因为人类所能理解的类比讯号,与电子產品沟通所使用的数位讯号乃是天壤之别。 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会大意,而没有注意到潜入奈米机械中的新型病毒。 「因为人类的常识一直是,电脑病毒不可能对大脑进行破坏。」 最多,最多也就只是破坏与大脑连结的脑内晶片,来做出对人类大脑的破坏。藉此杀死被病毒潜入的人类吧。 我做出了这样的结论。 而龙龙就针对这点说了下去。 「学长,你难道忘了吗?潜入是什么样的状态?是由伺服器对大脑写入大量的五感,食嗅见闻触,来做出对假想空间的体验的对吧?」 而潜藏在奈米机械与潜入舱的病毒就利用这点,对潜入者的大脑投入错误的讯息。并且利用这个空间所散布的电子毒品,来让人脑產生眼前的错觉。 即使要构成完美的五感非常困难,而且骗倒每个人所需要的幻觉各有不同。 大脑的感知极度的复杂,亦绝非病毒所能够构成。 但人类的感情却非常的单纯,一旦见到这样的幻觉,就会自然而然的做出脑内补正。眼前的人影就会是自己一直以来渴望见到的亲人。 「哼哼哼,在我这个解咒使的面前使用幻觉,根本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龙龙得意的笑了一笑。 下头的人群中,甚至也有喊着宠物的名字的。 六龙教莫非就是像这样欺骗教徒,让他们深信死后能够在帝龙构筑的天堂中与亲人再会,藉此造出不畏死亡的信眾? 一想至此,如此大规模的举动而又没有半分利益的举动,能够想像的就只有收集潜藏的信眾了。 似乎在过去的故事中,曾有个遥远的国度也是用这种方式收养死士的。 「还有,因为正抓准了大部分人的潜入时间,所以那个区块的市民现在有八万人左右喔,学长。」 可怕。 八万人之中会不会有一两千人被六龙教团所吸收呢?光这么想就觉得恐怖。 「龙龙,病毒的对策……。」 「我想你也知道不行吧?就算我再怎么对免疫诅咒拿手。免疫程式也得是我有进入学长脑内的许可才能装上去的。现在也不可能在那个人群聚集的地方丢下对病毒的破坏程序吧?」 然而,我们却没有应对的手段。 不,或许有一个。 「克里亚神父……。」我向着眼前的人说道:「解除程式,解除你们对市民的控制!介入人类大脑的思考是犯罪的举动,我要逮捕你们!」 「啊……。」 神父像是大梦初醒一般反哺着我的对话。 「法律……?」 「不要装模作样,你们明知自己在做些什么吧?」 神父将双眼的目光向上一望,思索了一会以后回应我的问题。 「不知道。」 「什么?」 「一切全是帝龙大人与造物主的寄望。」 眾所周知,不论是伺服器还是病毒,不论是什么样的电子机械,全都是由人给予意向才能够运转的机械。 就算是充满人性的水神大人,也被写入了一定的运作流程。 所以不论是帝龙还是被病毒所控制的帝龙所发布的命令,全都是必须由人类指示才能够执行其意向。 而我眼前这个相信帝龙有其意识的若不是疯子,就是个以病毒控制帝龙并藉此控制世界的疯子。 也就只有这样的疯子才会引导六龙教这样的组织了吧。 「……那么帝龙寄望着什么?」 「方舟……。」 神父再一次将目光凝聚于虚空之后回应了我。 「正确的方舟将会引导人类跨越生存与灭亡之间的鸿沟,而错误的世界将会使人类落入那道鸿沟。」 「哈,也就是说世界将会被洪水淹没,而六龙教与帝龙所选择的人类将会活下来吗?」 「洪水……。」 神父像是从虚空中获得解答一般,继续说了下去。 「烈炎会烧尽一切,潮流会净化大地与海洋的边界,当世间平静下来时世界将孕育出土壤,而猛然的雷鸣将会唤来生命。」 「……我没有让你唱创世诗歌。」 稍微读过科学小册子的人都知道,这是地球的歷史。 在一片荒芜之中地球充满了高热,陨石降临,爆发的尘埃组成了空气与大气层。连续的落雨造出了海洋,地面化为适合植物生长的土壤。最后在无数雷鸣之后,大海中出现第一个生命,也就是所谓的蓝绿藻──。 「正与顺,逆与反,世间的终点于焉相反。」 相反。 也就是说与地球创造时的歷史相反的话。 雷鸣会将一切的生命杀死。 植物将会死绝。 大海会淹没地面。 而最后地表上的一切全都会被烈焰所吞噬──。 「……而女神终将降临于世。」 胡扯。 六龙教就是用这样的教义来欺骗信眾,让他们相信自己能够乘上方舟的吧。 「然后只有你们六龙教的教徒是被女神选上的人是吗?我已经听够了。」 「手枪。」我在手里唤出了武器,并将它对准了眼前的神父。 「错了。是人类赋予命运权柄,而不是相反。」 「到牢里去说你的长篇大论吧。」 「人类的进化必须是能够跨越过名为孤独的水域。」 「闭嘴!」 膛室弹出了弹壳,枪口喷发出了火药。 加速的弹头笔直的往我所瞄准的腿部直线前进。 「鏘」 然后,发出了人类的肉与骨头不可能传出的金属声响。 「等待与犹豫有所不同。前者是因为智慧,而后者是因为畏惧。」 神父好整以暇的继续说了下去,似乎正在讽刺着难以压抑情绪而开枪的我。 然而我什么也听不进去。 「……啊。」 理解声音的来源时,那一刻,我张大了口难以抑制自己的讶异。 「啊啊啊啊啊啊……。」 神父跟前的一个细小的身影,正反握着短刀的握柄,用刀身挡开了刚才的子弹。 让我哑口无言的并非于此。 「龙龙……,我再问一次……,我现在……,没有中任何幻觉吧?」 「啊?学长,你在发什么呆啊。我不是说了好几次,最擅长解咒的我,已经帮你打了免疫程式吗?」 那么眼前的绝对就是真实的画面了对吧。 是这样没错吧? 「小哀──!」 将一头及腰的黑色长发,随意的在两肩上系为两束。 仅有小学生程度,一四零左右的身高,身上穿着的是紫色与白色所构成的巫女装束。即使面上披着用发夹所掛起的纯白色面纱,仍旧可以从那面孔下的轮廓看出她的容貌。 我就这么直直的奔了过去。 没有半点取巧,没有半点犹豫。 迎面而来的是银色的弧光。 咖擦一声,黑色的枪管顺着锐利的切断面落于地上。 「噢……,圣女大人啊。」 神父露出像是地球灭亡前一刻也不会为之动摇的凝滞神色看向眼前的虚空。 「那么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神父说着转过身去,就这么往黑暗处的出口离开。 然而我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他的身上。 「小哀!你是小哀吧!」 我不会去问你为什么在那里或在做什么。 只要你还活着站在我的面前,那怕只要你能对我说上一句话……! 我笔直往前奔去,将手指往前猛然直伸。 来吧。 斩断吧。 就算这次切断的是我的手指我也不会有丝毫的动摇。 「一句话就好!对我说一句话就好!你还活着对吧!小哀!」 『传送』 「……看来这是你应赴的试炼,孩子。」神父回过头来看向逐渐被化为分子的我,低语缓慢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在这种时候?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小哀──!」 回过头来望了我一眼的她,只是凝视着我的脸定住了目光。 然后就在白纱的下方,嘴角浅浅的动了几次。 「我讨厌你」 最终章 AI 最终章ai 「早安,早安。现在是下午十三点零五分。今日的天气晴朗,没有下雨的预定,是散步的好天气。最佳建议地点是中央公园的观景台……。」 「……。」 「早安,甲。」 醒来的同时熟悉的广播内容在耳边响起。 还想说怎么觉得内容有些奇怪,回过神来才发觉是水神大人的通讯对话。 「怎么了吗?水神大人,用这种语气。」 「只是心血来潮想试试而已。」 轻声叹了叹息以后,我从圆环状的游戏大厅中登出。 「有工作吗,水神大人?」 「散步。」 「我想也是。」 由于和预想的差不多,我立刻就作好了外出的准备。 换上了衣服以后,从睡眠舱中离开,出门之后一路走到了街上。 在那之后已经过了三个月。 看街上朝气蓬勃的模样,实在想像不出在三个月前的水灾中所遭遇的困顿感。 那时候还经常听见睡在大巨蛋里的民眾抱怨奈米合成食物的数量太少。 如今像是要一转那时的怨气,两旁的街道上都摆满了摊贩与自由店家。 不论是甜食点心还是各国料理,只要有那个心情就连兴趣使然的店家都能自行开业。 走着走着,肚子也有点饿了,于是我也跟着人潮走进了一家拉麵店。 「一碗豚骨拉麵。」 「好咧,一碗豚骨拉麵……。」 柜台后方的大叔看见了我的脸,沉吟了一会之后喊道。 「喂,你不是曾经帮我送过泡麵的那个年轻人吗?」 「誒……。」 这么说来好像有过这回事。我开始用影狼工作时的第一个工作好像就是在夜里给大叔送一碗拉麵。 「哈哈,想不到会像这样再开业一次,而且第一个客人又是你啊。尽量吃,今天我请客。」 「哈哈……。」 说是请客,事实上不都是自由营业吗。 我苦笑了一下点点头致谢。 三个月前。在那场豪雨与洪水之后,水门市一时间陷入了混乱。 然而在水神大人的支援与全市的通力合作,短短三周就恢復了市内的状况。 儘管水神大人打算把我的名字登记为拯救这场灾难中的英雄,然而我最后还是拒绝了。 九头龙老师曾经说过,英雄并不是最伟大的人,只是拚上最后一块拼图的人而已。若没有龙龙他们的支援与水神大人的帮助,只靠我一个人也是没办法拯救任何人的,更别说是将整个城市恢復原貌的市民们。 就像是眼前这碗拉麵一样,有人认为汤头是主角,也有人认为麵体是主角。然而,全体构成才是组成这碗麵的一切,人类是无法靠自己一人生存的。 所以,现在才会像这样,即使走在路上也没有人知道我是谁。 「甲,你在用餐吗?」 「怎么了吗?水神大人。」 「又是在外头进食对吧。」 「……是。」 好像能预料到会发生什么事。 「是这样的,甲。你这三个月的工作累积的市民值,如果我没有判断错的话是不是又一点都没有动了呢。」 「唔……。」 「上一次的申请扫除服务是一个月前的事了吧?」 「唔……。」 「最后一次吃热食的时间是十二秒后吧?」 在水神大人的问话之后,对此事全然不知的老闆端上了拉麵:「来!趁热吃。」 这是怎么回事,总觉得多出了第二个妈妈──。 「所以,这里我有一个提议,把你的点数用来申请家事用ai吧?」 「……是。」 「乖孩子。」 「请问,我的自由呢?」 说起来,这个城市原本不就是标榜着能让人自由自在的生存,使用,进食的吗? 「呵呵,甲,你听说过吗?有三种人没有办法享有完全的自由。」 「学生,军人,还有小孩子,是吗?」 「你认为你是上述哪种呢?」 「……三种皆是。」 「回答得很好。我已经联络过了,三点过后请到服务站挑选适合你的歌姬。」 「是……。」 距离三点还有一些时间。 吃完了麵以后,我就这样走出店家,在大街上间晃。 由于也没有其他事可做,所以我打算往中央公园去一趟。 在路旁的感应灯上招了招手以后,我就这样在斑马线上等待车流停止。 对面的街道上清一色是甜点与零食的摊贩。 「还真是什么都有啊……。」 自由摊贩是依个人喜好,只要感兴趣就可以提出申请来製作的。 见过很多有相同兴趣的人一同经营同样的摊位,也见过今天摆完明天就腻了改作其他食品的。当然,也有做得很难吃的。 鸡蛋糕、烤鸟蛋、糖葫芦、热狗堡、烤番薯、大阪烧……。 左右无事,我一路数着从左至右的招牌。 然后,视线在最后一间苹果糖的店家停了下来。 「那个人是……!」 在红灯的前一秒,我立刻抬脚奔了出去。 不理会从旁边传来的尖锐的急煞车噪音与自动车的停车警示声,我就这么穿过了马路一路奔去。 而在马路的对面,那个穿着连帽外套的女孩身影,则是旁若无人的舔了舔手里的苹果,就这么穿进了小巷之中。 「可恶……!」 在那件事之后,经过了三个月。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神父与王元霸都已消失,六龙教团的名字在世界上消声灭跡了好一段时间。 帝龙与「恶魔」也沉寂了下来。至少,在我在网路中巡逻的时间中,一次也没有在全世界的资讯之海中听见这两个名字。 即使水门市与鏖王恢復了平静,阳夏教官与「那个人」却仍旧没有回来。 我很清楚自己现在的想法,虽然我知道小哀是无法回到我的眼前的。然而,至少现在的我已经知道小哀还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我有比帝龙更强大的力量就能够将她带回来。 而出现在我跟前的这个女人,说不定就有着小哀现况的线索。 「露娜.克里亚!」 我一边喘着大气,一边抚着胸口喊出这个名字。 追到她的地点是中央公园。 在之前谈话时同一处的高台。 我们两人在木板地的两方对峙。 「……嗨,大哥哥。」 露娜好整以暇的舔了舔手里的苹果,吐了吐舌头对着我笑道:「看,我的舌头变色了喔。」 「这一回你又想做什么?」我踏上一步向她怒吼:「神父与王元霸都消失了,接下来,六龙教已经是你手中的玩物了吧?」 「咦?才没有那回事呢。」露娜笑着对我摇了摇手:「大哥哥真是的,我不是说过了吗?大家就是大家喔,怎么会是我的东西呢?」 「……你敢说没有操控六龙教团的打算吗?」 「没有,因为感觉就很无聊嘛。」露娜说着继续摇着手苦笑:「我只要在旁边看就觉得很有趣了喔。」 我吐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那么你今天又有什么打算?」 「我是特地来见你的喔,大哥哥。」露娜露出了一丝冷笑,扬起的手一瞬间将四周的空间围成了一道四面的墙。 「你……。」 「这样就不会有人偷听了。因为啊,之前不是问过我为什么能够『在现实里解开墙壁』吗?所以我是特地来做给你看的喔。」 看来,这道墙壁是和我之前侵入系统所构成的奈米层防壁类似。 现在看来是出不去了。 不过,眼前的这个人若是想要取我的性命,那也只是一转眼的事而已。这么一想,被关起来而已也只算是小事。 「那么,特地做出这种举动,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不对喔,我是来回答大哥哥的问题的喔。」露娜弯下了腰看向我的脸,露出了满面的笑容:「你应该有很多想问的事吧?」 「……。」 如果她肯回答的话,我想知道的事确实是和山一样多。 但是首先,就问这件事吧。 「你之前说过,如果将和我同系列的晶片一体化的话就会有千倍的运算力。那是指,在孤儿院和我们一起装上晶片的一千人对吧?」 没错,我还无法相信她。理由是──。 「可是这些人全都会死,包含小哀在内,这九百九十九人全都会死对吧?」 「嗯──,差不多吧。」 将千人的性命视若螻蚁似的,她立刻点了点头。 这一千人之中可是还包含了龙龙与名墨,还有我想要拯救的小哀。 「你明知道我当时要做的事是『把那个女孩带出来』,却给了我杀死她的方法,所以,我无法相信你。」 「哎?可是人家当时不是说了,那是『打倒帝龙最快的方法』喔。」 她一点罪恶感也没有的笑了笑。 也难怪小哀让我绝对不能相信她的任何话。 「而且大哥哥你并没有选择那个未来不是吗?」 「就算你这样说我也不会认同的。」 「那么,难道大哥哥不想知道吗?是谁,为了什么,为什么要做,这个能够构成达到帝龙演算力程度的系统?」 「唔……。」 她的眼神锐利的看向我的双眼。 我很清楚每当她露出这种眼神,就会说出我绝对无法抗拒的话语。 「不相信的话,听完就忘记也没关係喔。因为是一千个孩子,所以就暂称命运之子系统好了。在跨越时代的量子电脑帝龙被製作出来以前,开发者就已经想到了系统失控的可能性,因此构想出了串联人类的大脑来构成相抗衡的系统的可能性。当然因为人道的理由与实行上的不可能,这个概念一下就被尘封了。」 「哈?人类的大脑能够超越电脑?更何况是量子电脑,这根本不可能……。」 「的确是不可能。」露娜笑了一笑,那模样像是要告诉我:人类的大脑可是有着无限的不确定性与可能性。 「在这之后,果然发生了病毒入侵帝龙的事件。在人类尚未能够全盘理解的量子电脑系统之中,这一未曾发生过的事件究竟会引发什么现象,谁也没办法解释。唯一知道的是,在这个事件中失去了恋人的研究者,终于因此而将这个尘封已久的计画找了出来。」 「开立研究所收养了一千个孩子然后塞入晶片的计画吗,这还真是深谋远虑的报復啊。」 因为是露娜.克里亚的所说的话,所以我并不打算全盘接收。 「是的,因为原本是完全不可能实行的计画,但是却因为一个小小的因素,而使得整个计画变得可行。」 「那个因素是什么?」 「……空。」 露娜说着笑了一笑,抬起头来望着天空的顶端。 「就像是万物之母一样,但却从来不曾对人说过一句话的──沉默之空。」 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天空以后,我就这么闭起眼叹了叹息。 等到我能够理解她的这段话,大概就已经是世纪末了吧。 「我可以走了吧?」说着我指了指粉红色的壁面。 「啊?大哥哥已经没有问题要问了吗?」露娜说着拍了拍手,四周的墙面立刻消失:「请吧。」 「如果你没有『预言』要说的话,我确实不想再和你对话了。」 约定就是约定,如果露娜.克里亚要说出预言的话我就必须听完。 这是我和她的赌约。 「那么,就当作是回家作业好了。」露娜.克里亚笑了一笑:「能够入侵任何系统的病毒『恶魔』,与能够入侵任何系统的『命运之子』,和能够在假想世界里行动的六龙教团成员,究竟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呢?」 「你……。」 「下次再见囉,大哥哥。」 病毒,六龙教团的成员……。 不,「我」和「恶魔」病毒……。 我摀着头对这个无解的问题痛苦的跟着探讨下去。 她就这么站在原地静静地笑着,看样子是不打算再回答任何一句话。 「露娜.克里亚!」 「叫出别人的全名……。」 「就是对这个人的轻藐与仇视!」 压抑不住心中浮动的思考,我就这么努力的用愤怒盖过自己的胡思乱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高台。 「真是的,为什么这么认真呢。大哥哥也好,圣女大人也好……,不论你们多么努力。」 当然,露娜的自言自语也并未传进我的耳里。 「──这个世界都只剩下九十一天就要结束了嘛。」 「沙沙」侧开的自动门一下子滑开。 「入室许可,上位市民,甲。」 隔音良好的门壁一开啟就立刻听见室内回响着的音乐声。 以及大量的歌姬合唱的旋律。 眼前是好几排整齐的座椅与并排坐着的女性,正确说来是女性外表的歌姬(ai )。 自动门一下子关闭起来。 不知何时我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女性的身影。 「唷,少年。」她直接的拍了拍我的屁股:「你是预约过的少年甲对吧?」 回头一看,是个看似年幼的少女。 当然,只是外表像是小学生而已。在这个随时都可以改变外貌的时代,不论她几岁都不会影响我对她的观测。 「想挑选喜欢的歌姬吗?想要有能够陪伴你一生的伴侣吗?还是想要诺因老师我呢?啊,不小心说出来了。诺因老师可是非.卖.品喔。」 响彻室内的歌声仍旧在继续。 「啊,没有听进去吗?看来测试歌声的音乐开得太大了呢。」 简单来说就是在偷懒吧。 她摆了摆手,室内的音响立刻变得小了些。 「你想认领什么样的歌姬呢?」 「什么样的都可以。」 一说完,她就这么笔直地在我跟前领路。 我则是冷淡的回应。 我们两人一路穿越了各式各样的展示区,有坐在直排沙发的纯真少女,有站着做出优雅立姿的女僕。 我一路无所谓的跟着走了过去,听着她的介绍。 ──然而出现在我眼前的是黑暗中的一道蓝光。 『在漫长的生命旅程中,若能再一次和你相遇的话──』 周围的音乐放出了这样的歌声。 就在眼前与人等高的玻璃柜中,站着一个娇小的少女。 她身穿着白底的衬衫与蓝色的连身裙,踩着白色的短袜站在柜中。 我将手掌贴了上去,彷彿要将玻璃都望穿了一般,睁大双眼看着那个少女的模样。 「啊?那个吗?我可是不推荐的喔,那个是二手──,或着该说是刚修復好的。听说是九个月前的事故造成损害的无主物。而且什么伴随机能都没有,只有家事功能的喔。」 「不。」 什么功能都没有?那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它,还处在刚做完啟动测试的第二天而已。 「就是它。」 但是,我想要的就是「这个人」。 「好吧。那么请你在这里登记,之后就可以将这位歌姬领回了喔。」 身旁的女性唤出视觉萤幕,传送了登记表格到我这边。 然后,我一边做完了表格,一边茫然地问了一个问题。 「最后,能告诉我这首歌的名字吗?」 「嗯?以这个时代的语言,大概是叫做──『约定』吧。」 「我回来了。」 在无人的客厅中,我让闭上了双眼的歌姬静静的在客厅中的沙发上坐着。 而我沉默着观察了好几次她的脸。 「肯定会是让师傅大人你开心的东西喔!」「刚做完最终啟动测试!」 脑海里浮现出了小哀曾经说过的话语。 我摸了摸歌姬的手指,这双手,难不成就是在那一天,拉着我躲进避难所的手……。 摇了摇头以后,我望着歌姬的面孔,轻轻的唤了一声。 「……小哀。」 没有回应。 歌姬仍旧保持着安稳的沉睡。 「呼……。」 大概是我想得太多了吧。 「吃点东西吧……。」 我就这样回过头去,到厨房去找出今天份的乾粮来进食。 「……真是的。」 不知何时,在我起身的同时,眼前的歌姬微睁了双眼。 稍微皱了皱眉对我轻声斥责。 「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即使不会做饭也不能只用营养剂度日的吗?」 「小……哀……?」 对于面前这个人的面孔与表情,我忍不住张大了口无法停下。 「是的,师傅大人。」 而她像是对我这样的表情给出安慰一般,维持着坐着的姿势,侧过头微微的笑了一笑。 「真亏师傅大人您能够将这个身体找出来呢。」 「──小哀!」 我就这样猛然的抱住了她那娇小的身体。 而她也抬起双手摸了摸我的头发。 「是的。是小哀,是您最深爱的弟子。是和您立下约定的永远的妻子。」 我已经难以冷静下来听闻她说了什么。 泪水无法止竭的从双眼涌出。 相爱的两人终于再一次相会。 除了死亡以外,已经没有任何事能够将我们分开了。 「那么,今天您要先吃饭,还是先洗澡,还是──。」 「「连线!」」 同样的单字从两个人不同的口中同时发了出来。 紧紧贴着额头以后,我们两人就这样面对着面,同时破涕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