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雪》 简介 十年前,一场神秘的红色尘暴,将地球上的生物摧毁殆尽。存活的人们叫它红尘。 一群劫后馀生的人们,在残垣断壁的长江边上,企图重整家园。经过多年的努力,总算建立了一个颇具规模的避难处,并设置了一套完整的指挥系统。更重要的是,和上海以外地区乃至世界的许多角落都取得了联系,将残存的文明慢慢恢復。上海地区的基地不断扩大,人数也从原来的一千多人发展到数万人。 然而在世界的其他角落,却有一群群的暴徒恶棍,不断对人类逐渐恢復的文明和秩序造成骚扰和破坏。经过一连串激烈和血腥的斗争后,正义和邪恶互有伤亡,然而整个世界的和平却已受到严重的威胁。更令人痛心的是,人类的私慾再度氾滥,环境更加被肆无忌惮地摧残破坏,世界各地到处出现暴乱争斗,各国之间彼此原有的互助和信赖正在迅速地被消灭中。就连长江边上的指挥系统,都受到了严重的挑战,导致总指挥官离职他去。 就在此时,地球再次遭受天谴。 全世界的每一处,从赤道到极地,从高山到平原,从陆地到海洋,都降下了绿色的雪。绿雪无声无息,也不似红尘那般能瞬间夺取万物的生命。 然而绿雪却比红尘还要致命! 凡是绿雪所降之处,所有的现代科技,包括车船飞机电力系统,全部失去了作用,无论如何都无法修復。而且绿雪无关温度,到处都是,且落地不化。 但这些都还是次要的。最恐怖的是,凡是误食绿雪者,那怕只是一滴,无论人畜,四十八小时内一定无疾而终,一秒鐘都不差。渗入绿雪的食物,也一样致命。只有极少数的幸运儿,对绿雪免疫。 全世界陷入了更大的恐慌中,一切的现代文明瞬间瘫痪,所有的人都被那漫天盖地的绿雪弄得心胆俱寒。全球的科学家们集中心力,企图解开绿雪之谜,只是毫无头绪。而那些少数对绿雪免疫的人们,成了人类最后的希望,然而所有的医学都无法解释这些人为何免疫,或如何从他们身上获得对绿雪的解药。 绿雪从何而来?人们将如何从这绝望的困境中解脱出来?人类的文明是否还有丝毫希望?最后的结局又是如何出人意料之外? 主要人物介绍 ? 梁毅,男,39-46岁,红尘前为电脑软件设计师。红尘发生后为大上海地区副指挥官。 ? 楚嬪,女,30-37岁,解放军空军上尉,为最新型战斗机歼25驾驶员。大上海地区指挥官,之后出任中国地区最高指挥官。 ? 梁婷婷,女,0-7岁,梁毅与楚嬪之女,有学习及语言障碍,及轻度自闭症。 ? 宋璇璇,女,28-35岁,原为护士,后为楚嬪秘书,在楚嬪卸任后接任指挥官。 ? 吴语嫻,女,18-25岁,小名小嫻。黄晓君闺蜜好友,楚嬪及宋璇璇得力助手。 ? 林敏,女,34-41岁,空军上士女机械官,负责基地所有通讯联络事宜。娘子关战役时,为楚嬪座机及直升机群的总联络官。 ? 黄晓君,女,24-31岁,原幼儿园教师,亦为钢琴好手,与小嫻为好友,负责红尘后幼儿的教育。 ? 任国英,女,57-64岁,原化学系教授,孙云之遗孀。为虔诚基督徒,在绿雪危机中始终秉持坚定的信念,并以此影响眾人。 ? 大忠,男,23-30岁,智障儿,孙云任国英之养子。天性善良,为梁毅好伙伴。 ? 叶荃,女,33-40岁,上尉医官。负责基地医疗卫生,及大上海地区生物重生繁衍计画。殫精竭虑企图解开红尘及绿雪之谜。 ? 周明,男,37-44岁,超级恶棍,率领一群亡命之徒处处杀人害命。 ? 余淑子,女,41-48岁,飞弹基地将军燕龙之妻,为报杀夫之仇千里追敌。 ? 奇奇,3-10岁,为黄晓君收留的小猫咪。平常坐镇基地指挥台监工,为眾人的开心果。 楔子 天空正飘着鹅毛般的雪花,铺天盖地地往下落,窗户外,屋簷下,空地上,草尖树梢,还有前面的那条小溪面,全堆满了厚厚地一层雪,而且还在不断地加厚中。整片天际都被雪花飘满,整个大地都被雪花覆盖。 只是这些雪花全是绿色的!青翠的绿,苍鬱的绿,晶亮的绿,纯粹的绿。整个世界都被染成一片青绿,绿得诡异,绿得恐怖,绿得令人毛骨悚然!整片大地透着一片晶莹剔透的绿光,就好像万圣节群魔乱舞时,打出的惨绿灯光一样。 如此走了一整个白天,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偶而停下歇息吃东西时,梁毅楚嬪特别小心,确定食物饮水没有沾染一点绿雪。当晚三人便在一株大树旁过夜。由于担心雪撬撑不住三人的体重,所以梁毅就将防雨布铺在雪地上,和楚嬪背靠着大树,婷婷就躺在他两的怀中。 第二天又走了一整天,还在崇山峻岭中,梁毅一直努力想找狮子口水库的地标,但始终看不到。由于山路都是弯弯曲曲迂回来去的,所以太阳的方向没什么用处。又因为积雪很深,很难辨识山路所在地,只能沿着树林的边缘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行,往往走了一段路发现不对,又得退回原路。如此到了晚上,带去的食水几乎告罄。虽然沿路到处都是野果,但因为都沾了绿雪,三人连碰都不敢碰。楚嬪想把自己的粮食留给婷婷,但被梁毅劝阻,因为大人若是没了体力,便无法保护孩子。楚嬪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做母亲的心中总是不忍。 第三天继续跋涉,由于食水终于用罄,三人的体力都开始衰弱下去。婷婷已经没了看风景的精神,一整天几乎都躺在雪撬上昏昏欲睡,楚嬪看了心如刀割。梁毅不断鼓励自己,再翻过一个山头,就找到出口了。 到了傍晚时分,三人终于又翻过了一个小山坡,可是梁毅却赫然发现,前面雪地里,竟有两道长长的雪撬走过的轨跡! 梁毅登时心胆俱裂,因为他发现了一件恐怖的事实:他们竟然在绕圈子! 第一章 清晨 长江边上,一个晴朗的早晨。 雄壮的义勇军进行曲刚刚演奏完毕,一面耀眼的五星红旗在旗竿顶上迎风飞扬。人群从原来聚集的广场上开始散去。 这里是长江边上的大上海基地,坐落在长江口南岸,上海市东北郊,外高桥以东的江边。大广场名叫灵动广场,是基地眾人聚会升旗唱国歌的场所。 广场上的人群刚刚参加完每日清晨的升旗典礼,现在正向食堂或各自的宿舍走去。食堂由任国英教授负责,由于基地人数眾多,所以用餐的时间错开来。还没轮到用餐的人员就撤回自己的寝室,梳妆盥洗,等待自己用餐的时间。也有的人趁着晨曦的时光在江边的步道上慢跑或散步。总之各人做各人的事,谁也不打扰谁。 梁毅站在广场的一角,静静地看着人群慢慢地散去。从他身边走过的人们,无论男女老少,都会很亲切地喊一声「梁副好」,梁毅也总是很有礼貌地微笑点头,遇到比较熟识的人时,他还会主动地寒暄几句,大伙儿们也都很喜欢和他打招呼。他虽然是大上海地区的副指挥官,但亲切可人,一点架子也没有,和熟识的人们还称兄道弟,所以人们都很乐意和他接近套交情。 只是梁毅实在不喜欢这个「梁副」的称呼,听起来彆彆扭扭的。他寧可眾人直呼他的名字,只是大伙儿都尊重他的身分,不愿意直呼其名。一开始梁毅还会表示意见,但久而久之,大家还是这么称呼他,他也就只有无奈地接受了。毕竟若是将全部职称加进去,「梁副指挥官好」实在太囉嗦太绕口了。 等眾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梁毅才见楚嬪从他身边走过,递给他一个亲切熟悉的微笑,却一句话也不说。三年来,每天清晨他两都是如此,在参加完升旗典礼后,等眾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才离去。同样地,楚嬪总是在离去时递给他那个同样的微笑,没有说一句话。今天才刚刚开始,他两都有许多事情要忙,贴心话等晚上收工后,有的时间去私底下诉说。 楚嬪是基地的最高长官,也是大上海地区的总指挥官。红尘过后,他两带领着眾人齐心协力,在残垣断壁的长江边上,建立起了一座临时避难所,也是整个大上海地区的生活基地。基地原来只有一千馀人,除了楚嬪梁毅少数几人外,绝大部分都是三年前从东海油田撤下来的。当年楚嬪和梁毅以九个人两架轻型直升机的力量,经过精心的运筹帷幄,远征离岸三十公里的十四座海上油田,将困在那儿的一千馀人陆续撤到陆地上,并成立了大上海基地。经过三年的努力,从各方收拢过来的生还者,已经让基地的人数扩展到四千馀人,逼近五千大关,而且每天都有新加入者。基地从早到晚都有忙不完的工作,楚嬪这个总指挥官是眾人的精神领袖,梁毅身为副手,负责所有决策的筹画与执行。三年来,两人带领着一群精明干练的领导队伍,使基地甚至整个大上海地区,从彻底毁灭的绝望之中重新站起,致力于上海乃至于整个中国的復甦与重建。 楚嬪仍是穿着她那套空军上尉的军服,高挑的身材在军装的衬托下,整个人容光焕发,可谓英姿颯爽,巾幗不让鬚眉。她的助手宋璇璇则穿着一套标准的商务服饰,白衬衫配着黑色及膝窄裙,脚踩一对黑色短跟皮鞋,看起来就是一副精明能干的模样。宋璇璇不是军人,自然不能穿军装。现在她俩正向指挥中心走去,宋璇璇边走边向楚嬪简要地匯报今天的各项行程。眾人经过两人身边时,都会高声喊道「指挥官好」,有的还会行个标准军礼。楚嬪也都微笑道好,若遇到行礼的也会回礼,姿势同样标准。 梁毅望着她俩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心里则生起一些得意。他心里很清楚,眾人这句「指挥官好」带有多大的含意。那不但是一种尊重,一种亲切,更是一种心悦诚服。楚嬪这个指挥官的地位,是经过层层挑战才在人们的心上建立的。其实论领导才能,梁毅的能力丝毫不差,甚至在思维和统御上更胜一筹,但当初却是他竭尽心力说服楚嬪接掌这个指挥官职位的。梁毅的理由是楚嬪外貌不凡,气质出眾,更有一股天生的领袖魅力,还是空军上尉飞行官出身,条件比他这个平民百姓优越得多。事实证明,梁毅的选择很正确,楚嬪接掌指挥官一职后,梁毅在背后筹谋策画,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将四五千人在这基地上指挥得有条不紊,服服贴贴地。这其中楚嬪的形象确实佔了很重要的成分,当然梁毅的出谋擘划也是功不可没。 梁毅是基地副指挥官,但职责划分基本上和楚嬪分开。楚嬪负责走访各处,梁毅则坐镇基地。这样的职权划分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套句梁毅的玩笑话,楚嬪是做官的,他则是做事的。但梁毅并不是在基地坐着不动,事实上他忙得很,每天都要在基地内外来回走动,从早到晚几乎没有停歇。现在早餐还没用,他就已经开始每天升旗典礼过后的第一站——扬子高地。 扬子高地就座落在灵动广场的北面,紧邻长江边上,是一片广阔平坦的开阔地,地面用水泥混凝土铺得平平实实地。扬子高地除了是长江边上的一个景点外,更是基地空中交通的枢纽。这里是基地直升机的起降地,现在高地两边整整齐齐地排着十六架轻型直升机,一组组机组维修人员正在为直升机做最后的检修,以备稍后升空的任务。 梁毅来到高地上,在两排直升机间漫步而过,维修人员也会亲切地叫一声「梁副好」,梁毅还是微笑地点头示意。两个顽皮的小伙子还故意地大声嚷道「梁副指挥官好」,梁毅听了,也俏皮地回答道「张机械长好」,「李机械士好」,逗得一眾人直笑。 梁毅就是这样,没有架子,很讨大伙儿的喜欢。要是碰到楚嬪,眾人就不会这么肆无忌惮,倒不是楚嬪有多么穷凶极恶,而是她向来生性严肃——其实是梁毅要她保持严肃的,眾人对她都有种敬畏之心。再加上楚嬪身边总是跟着一个同样严肃的宋璇璇,跟严肃的人开玩笑绝对是自讨无趣,所以也不会有人敢冒大不韙。其实基地的人都知道,全基地只有梁毅一个人敢跟楚嬪开玩笑,也只有梁毅开玩笑才能逗楚嬪开心,大家自然也识趣得很,把和指挥官开玩笑的权利让给副指挥官独享。当然梁毅也不是胡乱开玩笑,只是他总会在最恰当的时机,私底下开个玩笑,博得这个高个美女倾城一笑。 广场上的直升机共有十六架,比当初刚建立直升机队时又多了八架。这十六架的代号分别是蜻蜓一到蜻蜓八,和蝴蝶一到蝴蝶八。蜻蜓的八架是当初成立时就有的,蝴蝶的八架则是后来陆续增加的。这些直升机型号不尽相同,但都属于轻型的,大部分是双人直升机,顶多后座加一个临时座位。蝴蝶七和蝴蝶八则是四人座,机型比其他的直升机略大。之所以命名蝴蝶,而不从蜻蜓九直接叫下去,是到了蜻蜓十一的话,多出一个字,通讯播报时难免绕舌,所以改採蝴蝶重新编号。每架飞机出任务时都是双人驾驶,这是以防万一有人在空中出状况时,另一人仍可以驾机返航。 直升机队的大队长名叫容姍姍,代号珊瑚,当年是油田深星六号上的副指挥官。直升机大队共配备四十八名飞行员,每三人一组,轮流出勤。另外还配备二十馀名机械维修人员,还有负责加油补给清洁的后勤人员。事实上基地会驾驶直升机的人数不只四十八人,楚嬪和梁毅都会驾驶,楚嬪还是超级战斗机歼25的飞行员。驾驶轻型直升机不难,跟开车差不多,只要注意飞行安全,并服从基地人员和大队长的指挥即可。基地会驾驶直升机的不下六十人,有的有其他任务,有的只负责驾驶训练,并不参与例行的飞行任务。 梁毅巡视完扬子高地后,回到灵动广场,往指挥中心的方向行去。指挥中心坐落在基地中央,编号一号仓库内。从灵动广场到指挥中心的中途,便经过厨房洗衣的后勤处,以及后勤处旁的大食堂。此时食堂内坐满了人,都在使用早餐,吃完早餐的便将餐具端到后勤处的洗碗处,有专人负责处理厨馀,并有成排洗碗机清洗餐具。让出的座位随时有新来的人补上。基地四五千人轮班吃早餐,从清晨六时到八时,延续两个鐘头。然后三个小时过后,午餐又从十一时开始持续到下午一时半。晚餐则隔得稍久些,从五时到七时,有时因为出勤的人员晚归,还会拖得更晚。因此厨房的工作从早到晚几乎没有停歇过,工作人员几乎上百人,採取轮流制度,做一段日子便休息一段日子,否则肯定累死人。 吃饭是人生第一大事,谁也不能不吃饭,因此厨房的工作绝对不能怠慢。厨房的总负责人是任国英教授,她是孙云教授的遗孀,过去烧得一手好川菜。但要应付基地四五千人,她那些精緻的佳餚实在派不上用场,因此她只担任指挥分配的工作,烧菜的事情就交由原来在油田上做大锅菜的伙夫们去执行。不过任国英还是时常做一些道地的家常菜,私下送到指挥中心,给楚嬪梁毅等领导阶层享用。梁毅不只一次表示要和大伙们一视同仁,让任国英别给他们私下做饭菜。但任国英还是执意为之,而且她送菜的对象不只楚嬪和梁毅,还包括其他的领导干部,有时还给生病住院的伤患提供特别饮食。梁毅后来也就不再推辞,任国英还挺细心,知道梁毅不擅吃辣,特别的川菜如麻婆豆腐和水煮牛柳等,都只加一点点辣椒,另外附加一碟辣椒酱,和菜餚分开,给擅吃辣的楚嬪自行调配。 梁毅路过食堂时,「梁副好」的呼声此起彼落,梁毅也一一含笑回应。食堂是透空的,有屋顶有桌椅但没有墙壁门窗,所以谁走过都看得清清楚楚,同时数千人来来去去,也不会因为进门出门造成拥挤。有的人还会多此一举地问一句「梁副吃饭没」,梁毅总是笑笑摇摇头。其实这是一句套交情的废话,谁都知道梁毅现在就是要回宿舍吃饭。 梁毅和楚嬪都是在自己的宿舍私下用餐,不在食堂和大伙儿凑热闹。这也是梁毅教导楚嬪领导统御之术中的一条,道理多少还跟中国古代的帝王御下之术有点关联。梁毅的意思是,指挥官重形象,要建立起能够服眾的威严,就不能和群眾过分接近,保持一定距离和隐私是有必要的。事实上除了梁毅外,基地的领导人员如医官叶荃,通讯官林敏等,都是在指挥中心私下用餐的。只有各宿舍的大队长副队长等,需要和自己的部属亲密接触,才和群眾一起在食堂用膳。而这当中也有任国英的意思,她要给楚嬪梁毅做私房菜,当然只能让他两私下食用。 梁毅的宿舍就在指挥中心内,也就是编号一号的仓库里。当年为了安置从海上油田撤下来的一千多人,楚嬪梁毅选择了长江边的仓库区做为基地,将一间间大仓库改建成人员的房舍,包括指挥中心,后勤处,食堂,图书馆,及许多栋宿舍等。由于红尘过后,大上海地区断水断电,每个仓库便配备独立的柴油发电机发电,水源则就近从长江抽取。大仓库改造的建筑都有个特点,因为仓库屋顶特别高,所以里面每个单位虽有隔间,但顶上都是透空的。梁毅的宿舍充其量就是仓库内的一个小隔间,进出有个独立的门而已。 梁毅才一进门,就见小餐桌上摆了好几碟精緻的早点,除了食堂也有的馒头豆浆外,还有皮蛋豆腐,脆皮花生等几样任国英特别准备的精点。梁毅刚要坐下,就见餐桌旁的楚嬪对他似笑非笑地瞪着眼。梁毅瞬间醒悟,故意做出一个鬼脸,然后走到洗手台前洗了手,再坐回餐桌旁。 这顿早餐和以往的早餐一样丰盛,所有的餐点都循惯例一扫而光,只剩下半碗豆浆和半个粗麵馒头,梁毅实在不想吃了。不是他吃不下,而是他对豆浆本来就没兴趣,粗麵馒头也不怎么好吃。事实上梁毅过去根本没有好好吃早餐的习惯,后来结了婚有了女儿,才规规矩矩地吃早餐。现在他瞪着那半碗豆浆和半个馒头,实在不想动口,但他也知道楚嬪绝对不会放过他。 「不准浪费食物。」这是楚嬪的理由,也是今天基地指挥官对副指挥官下达的第一个命令。 梁毅心不甘情不愿地赖皮道:「这是咱俩一起的早点,总不能只说我浪费食物吧?」 楚嬪不依不饶地说道:「这是你的配给,我的已经吃完了。」 梁毅还是皱着眉头,只听楚嬪又继续逼道:「快点吃好吗?咱们马上要开始工作了!」见梁毅还是犹豫不决,便加把劲道:「你不把它吃完,任教授还会以为她为咱们做的饭菜不对胃。」 这回梁毅逮到机会了,大声辩驳道:「豆浆和馒头是大伙菜,不是任教授做的。」 楚嬪愣了一下,然后睁着大眼睛瞪着梁毅,却一句话也不吭。她知道梁毅是个诡辩高手,此刻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接腔,否则没完没了。 梁毅拿楚嬪没办法,却还是不甘心地问道:「你这指挥官为什么总是兇巴巴的?不懂得好言相劝吗?」 楚嬪一听梁毅已经自己找台阶下了,忙换了一副笑脸,嗲声嗲气地说道:「我的乖——宝——宝——,听楚姐姐的话,乖乖把豆浆馒头吃了,啊?」 梁毅一边将半个馒头塞进嘴里,一边鼓着嘴巴嘟噥噥地说道:「就拿你这小美眉没辙!」楚嬪边看着梁毅,边灿烂地笑着,笑容有如春日的阳光,既温暖又深情。 第二章 新房 早餐过后,梁毅又在楚嬪的监督下,心不甘情不愿地刷牙。这是他今晨第二次刷牙,刚起床时就刷过一次了。这个刷两次牙的规矩也经过一番有趣的波折。 梁毅过去的习惯,一大早起床后便刷牙洗脸,将一夜口腔中累积的秽气先行除去。吃完早餐后,漱个口就算了事。楚嬪则正好相反,起床盥洗时先用漱口水漱口,等吃完早餐后再刷牙。 他们俩个都有各自的道理,梁毅认为一口腔秽气不清除乾净,吃早餐时都吃下肚子里,实在很不卫生,所以主张一早起来就刷牙。既然早上已经刷过牙了,吃完早餐漱个口就得了。几十年来他都这么做的,牙齿都很健康,虽然有过蛀牙,但并不严重。过去还能定期洗牙,将齿石清除乾净,所以也不曾得过牙周病。 楚嬪的道里则是,早餐吃完不刷牙,食物残渣留在口腔内,持续一整天,对口腔卫生影响太大,比吃早餐将秽气吃进肚子里还要严重。当然既然早餐吃完要刷牙,起床用漱口水漱口就行了。漱口水本身就有杀菌除臭的作用,盥洗完毕出去参加升旗典礼,和眾人打招呼都没问题。 两人一开始僵持不下,都认为自己说的有道理,最后决定找医官叶荃主持公道。没想到叶荃的说法大出两人意料之外。 叶荃说道:「光用漱口水,只清除得掉口腔内一部分细菌,齿缝及牙齿的咬合面无法清除仔细,所以刷牙是有必要的。」 梁毅正自得意,没想到叶荃继续说道:「吃完早餐,食物残渣留在口内,光漱口也是清除不乾净的,所以也该刷牙。」 最后叶荃的结论是,早起后上床前,以及三餐饭后都要刷牙。不仅如此,事实上吃完任何东西,尤其是甜食或带有酸性的饮料如可乐等,都应该立即刷牙,确保食物残渣清除乾净,若是再加上漱口水漱口,则效果更佳。 叶荃虽然不是牙医,但当时基地只有她一个行医的,所以大凡身体健康都以叶医官马首是瞻。后来基地陆续来了一两个其他的医生,其中还有一个牙医,说法也都大同小异。 梁毅虽知道叶荃所说挺有道理,但还是想一大早刷两次牙太过麻烦,可是楚嬪却深信其理,从此一早刷两次牙,还逼着梁毅照办。午饭晚饭过后,楚嬪也照例刷牙,梁毅有时假藉繁忙,有时楚嬪不在身旁,能免则免,但他至少养成了饭后漱口的习惯。 两人梳洗完毕,楚嬪还将早餐的碗碟整理好放在桌上,又将吃剩的残渣集中在一个小碟子上,好让待会儿进来收碗盘的工作人员方便清理。楚嬪身为指挥官,这样的小节处理得很周到,让梁毅也不得不佩服。 一切整理完毕,楚嬪对着镜子理了理衣襟,给了梁毅一个亲切的微笑,转身就要出门。梁毅硬是将楚嬪一把抓过来,在她的嘴唇上狠狠地用自己的嘴唇印了一下后,才放开了楚嬪。楚嬪脸上泛起一丝红晕,给了梁毅一个亲切的微笑,便开门走了出去。梁毅倒不急着走出门去,看着房门自动关上,回过头来瀏览了一下这间简陋的小屋。 这就是他和楚嬪的家,座落在一号仓库里边,一排三间两房的厅舍。一号仓库原来的床位已经被移走,改建成三间简易的宿舍,让有家眷的员工入住。其中一间给了任国英和她的养子大忠,一间给了李屏儿和李雪樱母女,最后一间则给了梁毅和楚嬪。 红尘降临之际,梁毅遭受了丧妻丧女之大慟。后来在海上救援和创建基地的过程中,和楚嬪產生了相知相惜的情感。两人一路走来,彼此互相珍惜,一点一滴地建立起了男女情爱,也让梁毅走出丧亲之痛。基地眾人都知道他两之间的事,只是大伙儿心照不宣,眼里看着,心里默默祝福着。经过了将近三年的时光,两人终于决定牵手相伴。 指挥官嫁给副指挥官,在基地可是一等一的大事,儘管梁毅和楚嬪都不愿意声张,但底下的人可不依不饶,非得好好办一场喜事,大闹洞房不可。婚礼就在一号仓库西侧的教堂内举行,由任国英主持。两人虽都不是基督徒,但三年来也听了不少任国英的佈道演说,深深被任教授虔诚善良的心所打动,因此欣然由任国英安排整个婚礼过程。 教堂所在原是一号仓库西边的重机械厂,当初因为缺乏搬运机械的工具,这间仓库虽然与指挥中心近在咫尺,却只能弃而不用。后来负责基地装修搬运的大宝带人搞通了机械厂的电力设施,终于将这些大而无当的器械运走。腾出来的大仓库就开闢成教堂,还从上海市内的教堂搬来了神像讲坛及座椅,布置得有模有样。任国英每周都拨出一个晚上在教堂佈道,但她佈道的内容其实不见得和基督教本身有直接关连,而是常常以真实的故事来勉励眾人,积极向上,对未来抱持希望。因此来听讲的人山人海,教堂坐不下,就由视讯将演讲的内容传播到基地各处。 婚礼是人生一大喜事,不但要张灯结綵,新人还得大加打扮,尤其是新娘子,就算不戴凤冠霞披,起码要有一袭白纱才像样。只是楚嬪觉得,世界被红尘所毁,还在一点一滴復甦之中,喜庆不该过分铺张。和梁毅商量的结果,决定除了捧个鲜花之外,服装从简,不披婚纱,穿一袭肃穆优雅的衣裙即可。 楚嬪本就是个美人胚子,一米八三的高挑身材,平时都是长裤军装,此时一袭衣裙,配上一双短跟细丝鞋,可以说美得令人目眩。她比梁毅还高上几公分,挽着梁毅的手走在教堂正中的通道时,高矮的对比确实让眾人不禁莞尔。只是梁毅一点也不为意,还以妻子比自己高而洋洋得意。婚礼简单而隆重,因为教堂装不下基地的数千人员,所以只有每个宿舍派些代表赴会,典礼的过程则由视讯设备传播到基地的每个角落。典礼之后并没有喜宴,就是普通的晚餐,不过饭后由眾人弄来了一个五层的大蛋糕,由新人切开分送所有嘉宾。只是粥少僧多,蛋糕虽大,几千人分下来,每人顶多一小块糖霜而已。 饭后的闹洞房可就没有那么热闹了。一来楚嬪是基地总指挥官,虽然貌美如花,但三年来在眾人心里就像梁羽生小说中的「冰川天女」一样高高在上,威严不可侵犯。梁毅虽然和大家称兄道弟打成一片,但楚嬪这道高墙还是无人敢逾越。再加上两人事先早就做了防范,洞房外有鲸鱼海狮两个大块头把守,洞房内还有黄晓君小嫻两个鬼精灵坐镇,一般基地人员根本没有近身的机会,而和楚嬪梁毅相熟的都是基地指挥级的人员,自然也不会给他俩难堪。只是大伙儿眼看洞房闹不成,总是心有不甘,几个喝了几杯酒的小伙子们又趁机起鬨,最后还是梁毅大方些,硬是挽着楚嬪在眾人面前亲吻娇妻,才算将事情摆平。 新房就是一号仓库内三间改装的宿舍之一,陈设格外简陋。三间宿舍坐落在仓库的南面,一字排开,每间宿舍有个独立出入的大门,大门向北,出来就是一条东西向的小通道,小通道向西连接一号仓库专柜的南北向通道,向东连接医务室和生物实验室。通道北面一道高墙,过了高墙就是指挥中心所在,暱称剑桥。每间宿舍隔成前后二间,前面小间就是客厅,摆着一张小餐桌和两三张座椅,后面稍大间就是卧房,里面一张双人床加几个衣柜。卧房捱着仓库南面墙壁,有窗户可以看到户外。负责水电的郝达和丁兴通则给宿舍加了几个电插座和一个洗脸池,平常可以吹吹头发洗洗脸。但宿舍没有自己的卫生间,所以还是得用一号仓库的公用厕所和后勤处的浴室。 梁毅和楚嬪的宿舍在最西边,一出来两步路就可到达剑桥。现在墙上的时鐘已经接近八时一刻,这是剑桥开始作业的时间。之所以安排在这个时刻,是因为早餐最晚一批直到八时才结束,留下一刻鐘给晚吃的人员盥洗梳妆。 梁毅对着这间小窝再度瀏览了一遍,便提起脚步走出了房门,随手将房门轻轻带上。房门并没有上锁,好让负责清扫的工作人员进入。事实上,这里的房门根本就没有装锁,红尘过后,金钱珍宝有如粪土,基地内人人吃得饱穿得暖,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去偷去盗。因此整个基地,上锁的只有医务室放置珍贵药品和化学物质的柜子,和一号仓库北端储藏枪械的库房。灵动广场上那座用金块堆起的金字塔,三年来风霜雪语,尘埃沙屑,没人动过一块金砖。 梁毅走出房门,向西一折,便来到一号仓库西面的专柜前。这里一个个储物的专柜从南面的大门一直连接到仓库北面的通道,提供大部分基地人员的生活必需品。此时专柜前已是人来人往,拿笔纸文件钉锤工具的络绎不绝。每个人见到梁毅还是那句「梁副好」,梁毅也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梁毅来到剑桥前,见剑桥上已经坐满了工作人员,电视银幕都已打开,正中央的大卫星地图也已就位。只是这些人都还在做工作开始前的准备,有几个爱美的女孩子还正忙着补妆。唯一已经坐在自己岗位上,开始每天神圣监工任务的,就是剑桥旁边一座高脚椅上的那隻猫咪。 这隻猫咪名叫奇奇,红尘时还是隻小猫咪,连性别都搞不清楚。现在牠已三岁了,终于知道牠是个男生,目前正处于青少年期。三年来牠每天都要坐在剑桥旁的指挥台上,瞪着一对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潮,除了喝水吃饭坐猫沙外,从不离开。一开始人们还颇感兴趣地摸上一摸,但日子久了,奇奇向来都是一副跩样,对男生从来不理,对女生原来还会喵两下,后来也不喵了。人们觉得摸牠实在无趣,就懒得摸了,最多就看牠一眼,不以为意。 梁毅则照惯例伸手摸了摸奇奇的小脑袋,还挠了挠牠的下巴,奇奇还是不动如山。梁毅也不以为意,走上了剑桥。时间离八时一刻还差一分半鐘,整个剑桥乃至整个基地,此刻已蠢蠢欲动,一个生龙活虎的一天马上又要开始了。 第三章 出勤 剑桥就是整个基地的枢纽,指挥着基地在大上海地区的所有活动。剑桥上从早到晚都坐满了负责通讯的工作人员,对着电视银幕及对讲机,指挥操控着基地的十六架直升机和上百辆汽车,以及大上海地区新开闢的几个农耕区,还有几座汽油库,正在筹备的发电厂和电力输运站,以及各个外围的附属机构。梁毅虽是副指挥官,但基本上只是负责监督的工作,剑桥的实际负责人则是专精机械通讯的空军上士林敏。 林敏看到梁毅,只是对他微笑地点头致意,便继续瞪着剑桥上的大掛鐘。林敏是基地内少数不会对梁毅说「梁副好」的人,因为她知道梁毅不怎么欣赏这个称号。真有必要呼唤,她私底下会直接叫梁毅的名字,眾人面前则叫副指挥官。梁毅和林敏很有默契,林敏向他点头致意,梁毅也点头回答,两人都没开口。 梁毅和林敏是两个个性截然不同的人。梁毅风趣幽默,不拘小节,喜欢和人打交道,虽官拜副指挥,却完全没有架子,很得人缘。林敏则沉默寡言,不苟言笑,做事精密细緻,绝不拖泥带水,每一个细节都要求得很严厉。因此剑桥上的工作人员都比较喜欢和梁毅亲近,对林敏则敬畏有加。然而如此的配合却是恰到好处,可谓宽严相济,恩威并施,所以指挥中心的效率总是一流的,办起事情来也乾净俐落,毫不拖泥带水。 此时楚嬪和宋璇璇也从会议室内走了出来,看着梁毅和林敏,但没有特别再打招呼,剑桥上的工作人员也没有向指挥官问好。很显然方才楚嬪进会议室之前,已经和眾人打过招呼了。楚嬪今天将要出基地视察,行前在会议室和宋璇璇对细节再做一次最后的修正。 此时剑桥前又来了两个妙龄美女,摸了一下监工的奇奇。有趣的是,奇奇对谁都不理睬,对这两个小女生却格外亲暱,咪呜咪呜地直撒娇。两女对奇奇着实关爱了一番,才举步踏上剑桥,轻轻对楚嬪叫了声「楚姐姐好」,便向剑桥旁的一间小房间走去。这间特别闢出来的小房间,名为收发室,专门用不同的频道与大上海地区以外的单位联络。收发室的负责人,就是这两个小女生,吴语嫻和黄晓君。 吴语嫻小名小嫻,是梁毅当年从恶霸黄上进的手中救出来的。小嫻天性善良,做事也认真,当年也是她接通了日本生还者的无线电讯号,从而打开了基地和外界的联系。她和黄晓君年纪相仿,成天腻在一块,可谓无所不谈,堪称头号闺蜜搭档。「楚姐姐」是她俩对楚嬪的专用语,全基地只有她俩这么叫。基地的无线电收发是採轮班制的,由她俩负责。但按照惯例,每天清晨的第一班都是由她俩担任。 时间终于到了,林敏按下了剑桥上的一座警铃,顿时间铃声响遍了整个基地。然后整个大地就像沉睡方醒的雄狮一样,霎时间活力四起,全部运动了起来。剑桥上的电视银幕开始发出嗶嗶声,然后十六个光点同时出现在墙上的大卫星地图上。这十六个光点此刻全部麇集在一处,分不清谁是谁来。当然不用说,这十六个光点代表着基地那十六架直升机,这时都还在扬子高地整装待命。 此时剑桥上的一个通讯人员以熟练的口吻说道:「蜻蜓一准于起飞,over。」 没多久又听到旁边的另一个通讯人员喊道:「蜻蜓二准于起飞,over。」 紧接着是蜻蜓三,蜻蜓四,蜻蜓五。。。 楚嬪梁毅和宋璇璇走下剑桥,快步向指挥中心的大门走去。专柜前通道上的人们此时都让开一条路,让三人通过,然后许多人跟在后头,簇拥着一起走出了大门。 指挥中心门外,眾人仰首望着北面的天空,没多久一架架直升机便从头顶上呼啸而过。 楚嬪对着直升机一一行着标准的军礼,机上的两组人员中,右手边的那位也向着地面行以军礼。儘管这些驾驶员绝大部分都不是军职人员,但这个军礼代表着基地对飞行员的信任,及飞行员对指挥官的敬重。 然后眾人转过头去,看着直升机一一越过了基地的南端,然后再在天空中转向,分别驶往任务的目标区。 三年来,直升机队的任务除了支援地面运输外,还是负责四处搜寻观察。主要目标仍是红尘后生还的人畜,若有发现,能直接载回来的就载,不能载回来的就向基地报告座标,由基地派大型车辆前往。 红尘后的头几个月,直升机队都在大上海地区周边作地毯式的搜索。随着时间的进展,搜索范围开始向大上海以外的地区扩张。经过林敏的精心布署,藉由人造卫星地图的辅助,搜索范围北边已扩展到淮阴一带,西边已接近蚌埠合肥,南边也越过杭州到达象山附近。梁毅和林敏也曾商讨过,直升机续航能力有限,若要向外发展,必须在基地外过夜。只是考虑安全问题,迟迟未付诸实施。 直升机队一飞出去,指挥中心的剑桥就开始忙碌了。四散的直升机随时将飞行座标报进来,剑桥上的工作人员便忙着将资料输入电脑,墙上的大银幕立刻标示出直升机现在的位置,以发光的亮点配以各机的代号显示在卫星地图上。这个卫星地图是三年前的旧图,三年来也没人知道操控人造卫星的装置在那儿,就算知道也没人晓得如何重新啟动,也不知道密码代号。不过既便是三年前的旧图,还是挺有用处的。三年来地面上的大地标都没变过,有些新的重要据点用电脑输入加上去就行了。 直升机飞出去后,基地的车队也开始分头出动。车队由鲸鱼和海狮两个大块头负责。指挥中心南面就是大停车场,此时数十辆汽车引擎发动,一辆一辆向基地大门外驶去。楚嬪和梁毅等人来到停车场旁的维修处前面,看着一辆辆车轰隆隆地驶出去,激起一片片尘土。前后歷经十来分鐘,第一批派出去的车辆才係数离开。其他的车辆则在基地待命,有的已派有其他任务,稍晚才会出发。 车辆经过楚嬪面前时,总有人大喊「指挥官好」,楚嬪也都微笑挥手致意。也有的接着喊「梁副好」或「副指挥官好」,梁毅也跟着答应。开车的多是粗迈豪爽之人,有的和梁毅比较熟的,还会开玩笑地说要替梁毅带好酒好食回来,梁毅也毫不忌讳地说先谢了之类的话。一旁的楚嬪听了,也报以微笑。其实她心里清楚,梁毅向来不喝酒,说这些话也是讨人欢喜,博得人心。 剑桥上也有和车队联络的通讯人员,不过因为车辆数目太多了,移动也很慢,所以就不标在卫星地图上。车辆派出去都有特定的目的地,除了途中遇到状况如故障时,需要向基地报备求援外,一般不必向基地随时报告位置。每辆车都配有无线电对讲机,彼此间可以联络,也可以向基地通话。只要每天黄昏係数返回基地就行了。 梁毅看着直升机和车队先后出动,心里升起了一股讚叹的感觉。此时楚嬪正好回头和他目光相对,梁毅怀着感动的语气轻叹道:「真是壮观!」 楚嬪看着梁毅,又转头望着身后的眾人,微笑地回答道:「是的!这都是大伙儿的齐心努力。」 每天清晨,他两从剑桥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目送直升机和车队离开基地。此时若能从高空中鸟瞰基地,就可以看见十六架直升机从基地南端飞出,然后像炸弹开花似地向四面八方飞散出去。紧接着是一大群车辆,车身后头扬着尘土,从基地大门驶出后,顺着大上海地区的道路,也向四方分散出去,就像是从心脏送出的血液,沿着血管向身体四处输送出去一样。梁毅虽然无法看到如此的景象,但每想到如此,就觉得那是无比的壮观。 等大停车场由喧闹渐趋于平静之后,楚嬪就和宋璇璇坐上了一辆军用吉普车,楚嬪坐在前排驾驶座旁的首座位置,宋璇璇坐在后排驾驶座的后方。这辆军用吉普车代号是羚羊一,现在是楚嬪的专用座车。驾车的是一个叫汪锋的年轻人,眾人都叫他小锋。他和林敏目前是一对情侣,只是他俩感情的进展很缓慢,基地的人都知道他两的关係。小锋的专职就是载着指挥官四处寻访,及负责保养维修羚羊一。 楚嬪的座车一出发,另一辆代号羚羊二的军用吉普车也跟着出动,车上除了驾驶外,还有一男一女两个武装人员,不用说这是负责保护指挥官安全的。剑桥和两辆羚羊都有专属通讯员,随时保持联络。楚嬪并不是每天都出勤,但只要出基地,都是两辆车,也都配有两名安全人员护驾。 基地共有四组八名负责指挥官安全的人员,四男四女。他们都经过林敏的搏击及梁毅的射击训练。这四组人员轮流出勤,出勤时每人配备一把制式手枪。为了安全起见,手枪及弹药都是出发前由负责监管弹药的林敏亲手发给,出完任务后全数缴回清点。基地里只有楚嬪和林敏随身配着一把手枪,因为她俩是唯一的军职人员。梁毅原来也配一把的,后来主动缴回。医官叶荃虽也是军职人员,但她不愿意配枪。飞行大队的大队长容姍姍出勤时也配有一把手枪,出勤后缴回库房。至于其他出勤的人员,则由带头者配一把电击枪。这种电击枪不会致命,但足以瘫痪敌人,只是必须近距离使用才有效。这是为了安全考量,儘量不让人员配戴致命的武器,以防万一。 基地四千馀人龙蛇混杂,因此武器管制极端严格,不容得出半点差错。所幸三年来,不曾遇到过一次需要用枪的时刻,也不曾有枪枝弹药外洩的情形。基地有两条禁令,一是绝对禁止从外头私自携带枪械进入基地,另一是不准自基地弹药库中窃取武器,违规者扫地出门,逐出基地。这项规定很可怖,被逐出基地,在广大的残垣断壁中,无疑是死路一条,因此这两条禁令至今无人胆敢挑战。 第四章 生物计画 楚嬪到基地外视察,梁毅自然也不会间着。事实上,他的事情也很多,每天从早到晚忙个不停。基地三天两头就有新人进来,扩建修缮的工程从来就不曾停过。若是今天有特别的事情,譬如说发电厂需要技术支援,梁毅便会亲自参与,或委任具备特殊专长的人前往。若是没有特殊状况,那他每天都要到基地各处巡视一遍。 剑桥上有林敏负责,梁毅根本不用担心。林敏心思縝密,做事细腻,所有的事情处理起来有条不紊。剑桥最重要的工作就是联络指挥从基地出去的直升机和车队,何时出发,何时到达目的地,何时返航,林敏都掌控得清清楚楚。梁毅在剑桥最多就是给林敏精神上的支援,遇到重大事情林敏觉得难以处置时,梁毅就以副指挥官的身分出面授权或解决。三年来两人合作无间,梁毅对林敏的处事能力至为欣赏,林敏也对梁毅的领导能力大为讚服。 红尘之前,林敏曾有一个未婚夫,在红尘时遇难。林敏一度走不出这个伤痛,梁毅当时也经歷了丧妻丧女之痛,以过来人的身分细心开导,让林敏慢慢从阴影中走出。替楚嬪驾驶羚羊一的小锋,和林敏是旧识,过去似乎也曾和林敏有过感情上的交流。两人在基地相遇后,小锋很有耐心地守在林敏身边。林敏曾经因为过去而难免鑽牛角尖,但经过了三年的时光,她终于默默地接受了小锋。两人虽然还没有发展到像楚嬪梁毅那样的情境,但基地的人都知道他两现在是一对。林敏沉默寡言,从来不对人诉说自己的感情,楚嬪梁毅也便由得他们自己去琢磨,心中暗暗祝福,但从不去干扰。 剑桥旁边有两间较小的房间,一间是会议室,楚嬪梁毅等高阶领导者开会就在这儿。另一间是收发室,但名为收发,却不是一般机构里收受信件的单位,而是负责对基地以外单位联络的无线电收发室。收发室主要功用有两个,一个是用长波无线电,对整个中国地区甚至海外,反覆播报基地所在,欢迎生还者加入。另一个自然是收听从外界传来的联络或求救信息。 三年来,全世界的生还者陆陆续续取得了联系,建立起了一个联络网。从日本南韩到加拿大美国,以及地球另一边的俄国英国法国,都有生还者聚集。连中国国内也不例外,除了大上海地区外,瀋阳北京兰州广州以致台湾海南,都经由无线电取得联络。三年前离开大上海地区的丁浩和郭大平,也在河南新乡一带建立起一个规模不小的据点,收拢黄河南北一带的生还者。 不过这些通讯都是用无线电来传播,因此距离有限,最远也就几百公里,顶多一千多公里,再远就要靠地球上空电离层密度的变化了,因此无法保证超远距离的传送。所以全球的通讯网是採接驳式的,譬如说从上海要联络洛杉磯,可能就得经过东京,安克拉治几个据点才能完成。由于红尘过后,世界各地的据点基本上都是独立运作,自管自的,彼此间很少需要联系,所以三年来各地区之间的联络非常有限。 不过事情在半年前有了挺大的转变。新西兰的一个电脑骇客成功侵入澳洲的人造卫星操作系统,啟动了南半球上空的两座同步人造卫星,让网际网路的再度运作燃起了希望。只可惜新西兰远在南半球大洋上,红尘过后没有人能开飞机越过大洋,这个电脑天才无法前往其他地方帮忙。楚嬪虽会驾驶歼25,但因为导航系统已不存在,只能在陆地上有明显地标的上空飞行,无法出海。梁毅虽也是学电脑软件的,但他走的是应用程序,不是骇客行径。而且像人造卫星这种高端设备的电脑系统,都是特别加密的,若是贸然尝试骇进,一但被系统察觉,便会自动锁死,那就神仙也难救了,因此梁毅也不敢轻易涉险。 撇开人造卫星,网际网路还得靠地下电缆来传送讯号。这些电缆星罗棋布,遍布世界各地,电缆之间也需交换器才能联通。以目前全世界人口只集中在少数据点的情形来看,要开通这些电缆使其连接,还是难如登天。 儘管网际网路一时间无法恢復,但无线电的功劳还是挺大的。三年下来,全中国各地的生还者陆续来投奔基地,几乎每天都有,可说是络绎不绝。基地的人数也迅速从原来的一千多人,扩展到四五千人。 小嫻和黄晓君领着一群年龄相仿的小女生们,轮班在收发室当值。收发室其实没有什么事情,广播用录音机反覆播放就行了,只有在收到外来讯号时需要採取行动。但有时一整天都没有讯号进来,这些小女生间来无事,便找其他的方法打发时间。只要不是太嘈杂会影响收发或剑桥工作的,梁毅等人也都不怎么管。小嫻黄晓君虽名为领导,但和这些小女生都混得很熟,成了一群要好的姊妹淘。 红尘时小嫻才十五岁,初中刚毕业,当时因为未成年,梁毅不让她学习武器。现在她已十八岁了,梁毅便让林敏间暇时教她格斗和射击。宋璇璇有时也会找小嫻过去,帮忙处理事情。小嫻很好学,而且学得挺快,林敏和宋璇璇都讚誉有加。 黄晓君是幼儿园教师出身,虽然比小嫻大上五岁多,但或许是过去和幼儿园的小朋友待太久了,谈吐言行就和十来岁的少女差不多,天真纯洁还带了一点稚气。她和小嫻是基地内超级闺蜜,两人都是猫咪奇奇的主人,也只有她俩在奇奇监工时摸牠,奇奇会反应撒娇,其他的人摸根本得不到理会。 黄晓君长得年轻美丽,还弹得一手好钢琴,是基地内出了名的大美女。这些日子来,基地内许多自认为是帅哥的小伙子们没少给这个大美女献殷勤,只是不知怎的,黄晓君从来就不曾动心过。有的傢伙不死心,还想藉由小嫻打听消息,但都徒劳无功。黄晓君除了在收发室值班外,间来就在图书馆弹钢琴,琴声经由基地的扩音器传播到每个角落,听来令人心旷神怡。 收发室下方就是医务室,这些年来经过扩编,里面已有三个病床,还有一间手术室。医务室再往下,直到一号仓库的南面墙壁,佔据了仓库几乎三分之一面积的大房间,就是生物实验室。医务室和实验室的负责人是上尉医官叶荃。她除了要对基地数千人的医疗健康负责外,更是整个大上海地区甚至整个中国地区生物繁衍计画的主持人。叶荃现在领着两个团队,一个是医疗小组,专门替基地数千人治病保健。另一个是生物研究团队,专门负责动植物的培育与繁衍。 三年来在实验室内收养繁衍的动植物不计其数,都是从外面搜寻救援过来的,虫鼠鸟雀青蛙壁虎应有尽有,有些还在实验室的笼子内豢养着,有些则放到基地四周的野地去繁衍,还有些鱼蚌虾蟹则就近放入长江去繁殖。至于植物方面,最重要的成就就是恢復了水稻的种植,解决了红尘后食物短缺的大问题。另外基地四周开闢了无数个绿地,种植了各种花草蔬果树木,土地里也出现了蚯蚓蚂蚁蛆螻蜗牛等生物,花草间飞舞着蜜蜂和蜂鸟,长江边还出现了鸭子和鸳鸯,天空也不乏来回飞翔的鸟类。经过了红尘毁灭性的摧残,大自然展现了无比的韧力,正在逐步復甦中。 基地一年多前还从外头带进来两隻狼犬,当时看上去大约一岁多,像是红尘过后才出生的幼犬,但牠们的父母亲则不知去向。现在这两隻狗已经长成,平时就跟着鲸鱼海狮驾着车出巡,狗的嗅觉灵敏,在发现新事物上有很大的功效。只是这两隻狗回基地后就给栓在鲸鱼和海狮的宿舍旁,不准牠们到处乱窜,尤其不能来指挥中心。否则若和奇奇相遇,猫狗向来是世仇,必搞得天下大乱。 然而最令眾人意外的是原来那两隻兔子,正好一公一母。兔子的繁殖力惊人,在没有天敌的情况下,两隻兔子一年来就繁衍了一百来隻后代。这还是基地里有一个曾经养过兔子的老手,懂得给兔子做节扎手术,适时阻止了兔口爆炸的结果,否则现在大上海地区就要兔满为患。而且兔子什么东西都啃,对农作物的破坏力尤其惊人,若是任由其漫天过海的繁衍,后果不堪设想。 基地里曾经有人提议兔子可以充作粮食,但立刻遭到小嫻黄晓君这群爱护动物者的激烈反对。叶荃考虑的结果,由于兔子食量可观,养一隻兔子所耗的植物粮草比能取得的兔肉还多,因此决定暂不考虑。但为了防止兔子绝种,特别保留了几对不予节扎,关在实验室的笼子里,只是公母分开,需要繁衍时再让牠们交配。 只是那一百多隻兔子如何处理,确实让叶荃伤透了脑筋。虽然牠们没有繁殖力,但若是散到基地各处,破坏力太大,除了植物外,电线木头橡皮都会被啃光。最后基于人道理由,让车队载往野外各地放生。小嫻和黄晓君硬是留下了一隻当宠物,取名欢欢。有趣的是,奇奇和八哥狼狗都水火不容,和兔子倒是相安无事。每天剑桥一收工,就见到两个美女带着一猫一兔到处串门子。只是猫咪听得懂人语,叫牠会有反应,兔子就笨得多,跟主人没什么互动,而且喜欢乱窜乱鑽,见物就啃。小嫻无奈,只有给欢欢用松紧带做了一条宠物绳子,拉着牠到处走动。平常眾人上班或晚上就寝时,欢欢就得被关在笼子里。 除了繁衍动物,叶荃也领人栽种各类蔬果植物。红尘虽然没有毁损植物,但农业中断,绝大多数人工栽植的作物也就跟着荒废。叶荃将基地东面,一大片沿江平地开拓成果蔬农场,范围之大足足有好几英亩,使原来的滨江花园为之逊色。农场装有自动洒水系统,按时浇水灌溉,水源就近来自长江。浇水系统自然是绰号大通小通的郝达和丁兴通的杰作。事实上,基地内及周边的所有水电设施,都是由他俩负责完成的。 然而叶荃最重要的贡献,则是在上海市西南的松江区恢復了水稻的种植。稻田面积不大,但每年收成的稻米,足足供应基地数千人口还有剩。这个消息经由无线电传遍世界每个角落,有不少人还特别经由无线电接驳来讨教。稻田的种植培养并不难,又有现代器械辅助,需要的实际人力并不多。再者红尘过后,许多害虫害鸟绝跡,稻米生长没有太大困难,稻米成熟也不用担心有人来偷。所以叶荃所派的专属人员,只要每天从基地乘车到稻田工作,日落前回来就行。稻田的灌溉系统原来就有,大通小通弄几下,接个发电机就通了。 种水稻还有意外的收穫,到了第二年,稻田里出现了田螺青蛙和泥鰍。一开始叶荃还不让人捕,但到了第三年田螺青蛙泥鰍到处都是。青蛙泥鰍还好,田螺会咬食稻叶,对水稻有害。于是禁令解除,基地的餐桌上时不时便出现了这些乡野美味。长江里自然生长的鱼虾蚌蛤也有明显的增加,但由于是野生的,数目无法估算,所以仍然禁止捕食。不过大通小通不但懂水电,对挖池塘养鱼也有重大兴趣。在叶荃的监督下,一年前在长江边上开闢了一处鱼塘,从江里捞了些鱼虾蚌蛤来豢养。只是叶荃特别小心,一看鱼虾在鱼塘里有一点点不对劲,就命大通小通拋回长江,所以一年来成效不彰。大通小通一开始兴致盎然,但养了半天却无半隻鱼虾可以上桌,也就意兴阑珊了。 叶荃还是个坚信科学的人,三年来她孜孜不倦地努力,一直企图找出红尘的成因,和为何红尘能造成如此毁灭性的缘由。她也曾经将受害者的红色尘屑进行了无数次的化验与分析,只是始终解不开红尘之谜,甚至连红尘为何是深橘红色的都无法理解。红尘的化学成分,解来解去都只是炭元素,而且纯得几乎没有任何杂质。叶荃曾经为此沮丧到了极点。 梁毅也曾经试图解开红尘之谜,但经过许多亲身试验,又听了任国英有关上帝的演说后,已经开始接受一个事实,就是红尘并非人类科学可以解答的超自然现象。梁毅甚至还认为,红尘有可能是比人类高出万等的生灵对人类实施的一种惩罚。这种说法虽然没有直接和宗教连接,但起码已经比较接近宗教而远离科学。叶荃则不死心,也不赞同梁毅的观点,总认为红尘是大自然现象,只是人类目前还未找出缘由罢了。两人虽然观点不同,但起码都有一个相同的共识,就是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企图恢復人类文明,重建大自然及社会秩序,解谜的事情慢慢再说不急。 第五章 基地 指挥中心所在的一号仓库在基地刚建立时,除了剑桥,医务室,专柜等处外,有一大部分空间设置了许多床位,给梁毅,楚嬪,及一部分领导级的人员歇憩。这些床位分为男女两边,中间用一道木板相隔,但每边的床位间没有再隔开,也就是说并没有个人的隐私。后来基地扩建后,考虑到几个有家庭的成员需要,就将原来的床位移走,改建了三间宿舍。其中的一间自然分给了新婚的楚嬪和梁毅,他两的宿舍是最靠外头的一间,如此方便进出,能以最快的速度来往剑桥。 任国英和大忠的宿舍在中间,自从孙云在化学厂的大火中牺牲后,母子俩便相依为命。大忠虽然脑筋不太灵光,但个头大,体力好,人又老实,梁毅就派他跟着鲸鱼海狮出勤。鲸鱼海狮两个大块头生性粗旷,很喜欢大忠这个老实大孩子,对他照顾有加,也让大忠觉得自己挺有用处。平日不出勤,两个大块头就陪着大忠打篮球,梁毅偶而也会加入同乐。任国英佈道时,大忠就在旁跟着。每隔一阵,任国英就带着儿子去墓园探望孙云。大忠一开始还哭得很伤心,日子久了,又听母亲说爸爸在天堂看着他们,也就不再那么悲痛了。 最东边的一间宿舍给了李屏儿和李雪樱母女。她俩是当年梁毅忍着枪伤,拚着性命危险用直升机从崇明岛载来基地的。大伙儿都管李屏儿叫李婶,李雪樱叫阿樱,日子一久,她们的真实姓名反而没几个人知道了。母女俩掌管后勤处的洗衣工作,负责基地数千人衣物被套的盥洗。每间宿舍定期轮流派人在后勤处帮忙,她俩除了分配派遣工作外,其实自己不需要怎么动手。只是李婶根本间不下来,非要自己也掺和着干活不可。阿樱则时常忙里偷间,除了教八哥聒聒新的语言之外,有时还到厨房跟着任国英学做菜,或是到图书馆听黄晓君弹钢琴。阿樱的歌喉还不错,有时两女一弹一唱,琴声歌声传遍基地,颇为动听。 图书馆的负责人叫詹茹心,代号粉圆,她负责大上海地区的文化修復和文史编纂工作,三年来已将红尘之后发生的史实编写得差不多了,编写的内容除文字图片外还有影音录像,非常完备。粉圆和黄晓君一样,也是才华横溢的妙龄女子,小提琴的造诣颇深,无时和黄晓君的钢琴来个二重奏,听来有如仙乐,若再加上阿樱唱一段「翠堤春晓」,那真是人间最美妙的音乐。粉圆模样迷人,原来五号仓库的大队长海星狠狠追了三年,总算让佳人点头,两人发展成情侣关係。海星本名郑星鸿,原为五号仓库的副队长,基地扩编后升为大队长。两人的名字一个有心,一个有星,海星说这叫星心相惜。 海星的好友是七号仓库的大队长焦俊成,代号水母。刚来基地时,两人就分别看上了两个美女。海星看上的是粉圆,水母看上的则是珊瑚。这个代号珊瑚的女孩来头可不小,她本名容姍姍,过去是深星六号的副指挥官,现在是基地直升机队的大队长。珊瑚和粉圆一样难追,水母和海星可说是殫精竭虑,才终于让两女点头,承认男女朋友的关係。只是他们发展得都很缓慢,还只是牵牵手谈谈情的阶段,离梁毅楚嬪修成正果的结局还差得很远。不过基地眾人都知道他们俩对的关係,自然识趣地成人之美,无人再有非分之想了。 珊瑚出任直升机的大队长,每天领着十六架直升机出勤,整个大上海及外围都飞遍了,可以说威风八面。水母为了追珊瑚,也吵着要加入直升机队,但珊瑚说公私必须分明,硬是不肯答应。基地的直升机都是轻型的,难度不大,跟学会开车没什么两样。但飞直升机安全要求特别严格,因为出一点小差错都可能要人命,所以珊瑚为了怕分心,没让水母加入。 水母于是跑去求梁毅。梁毅这个人平常跟大伙儿们称兄道弟,很好讲话,所以许多兄弟有事情就去找他,只要在他职权范围内的,他向来都爽快答应。梁毅是基地副指挥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凡是基地的事都在他的职权范围内,珊瑚直升机大队长也是归他管的。水母满以为这件事情水到渠成,不是问题,没想到梁毅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梁毅的理由很简单:「就因为她是你的女朋友,这件事情就已经不再是公事,而是私事,所以我不能答应。」 水母一脸无奈,他又没有什么特殊专长,平常除了管管自己的宿舍外,无所视事,比起满天飞舞的珊瑚,让他顿觉相形见絀。 海星也有类似的烦恼,他的女友粉圆掌管图书馆,是个文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海星虽也有大专毕业的水平,但艺术细胞绝无仅有,平常到图书馆来献殷勤时,也只能帮忙搬搬图书擦擦钢琴等,和粉圆的层级差了好几截,也让他感到自惭形秽。他也来找梁毅,请梁毅替他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做些有级别的事情,倒不是想要刻意压过粉圆,只是想让自己觉得有点用处,在女朋友面前不至于差距太远。 梁毅着实替两人想了好一阵子,起初也实在找不出什么好差事来。因为基地内外每天所需要的工作,基本上都是生活必须的琐事,如烧饭洗衣搬运改建等等,着实没有什么威风八面或是高等文化之类的工作。基地外的工作如发电厂和水稻田也都有专人负责,用不着他们两个。但梁毅也知道,让这两人间着也不是办法。其实基地内四五千人,间置的人不只他们两。梁毅一直想办法给这些人找些事情做,否则一群人吃饱穿暖无所视事,若是成天游荡,迟早要闹事。大部分的人员都在自己的宿舍内轮值,做些打扫清洁修缮洗衣的工作,也有的发配到车队或厨房去打工。这些工作本来都是梁毅自己来统筹,许多事情千头万绪,有时着实忙不过来。 于是梁毅灵机一动,把基地分派工作的事情交由他两处理,任命水母为基地机动大队的大队长,海星为副队长。这一来水母在职称上就和珊瑚一样是个大队长。虽然他俩都是宿舍的大队长,但宿舍大队长和直升机大队长,职称虽然用同样的字,但等级却差得很远。现在掛一个机动大队长的身分,地位就大不一样了。 他两的主要任务,就是负责调派基地所有的轮值人员,包括厨房,洗衣房,车队,工程队,清洁队等工作。这些单位除了负责人及少数领导人员外,其馀成员都不是固定的人员,而是由各宿舍轮流调派的。这样的分配有它的道理,因为烧饭洗衣刷马桶这些工作都是单调枯燥的活,若长期由相同的人员担任难免会產生厌倦怠惰的情绪,所以都採轮班制。 只是基地四五千人,来自二十来个宿舍,彼此间如何调配始终是个大问题。过去都委任宿舍大队长来分配,但各宿舍间往往协调不一,时间上有时没能兜拢,常常闹出纠纷,令梁毅不胜其烦。现在由水母海星来统筹,权责有了专属,效率也提升不少。梁毅还特意给了他两各一台手提型电脑,彼此间软件相通,所有的调派安排通过电脑完成,工作人员的表现也一併输入,让这件繁琐的工作终于有了大幅的改善。水母海星也经由此差事自我感觉良好,珊瑚粉圆也跟着觉得脸上增光不少。 除了直升机大队外,另一个每天出勤的单位就是车队。基地的车队由两个大块头鲸鱼和海狮负责,这两个人原来叫啥名字已经没几个人知道了。基地拥有的车辆不下百部,从轿车,多功能车,小卡车,军用吉普,到大卡车都有,还有一部停在储油库附近的消防车,唯一缺的是大货柜车,因为没有这个必要。曾经有人不知从哪个军事单位弄来一辆坦克车,被梁毅训斥了一顿送回原地。 车队的任务主要就是载运人员和物资。基地发现有新的生还者,直升机载不回来的,就派车队去接。有发现新的动物或需要特别培养的植物,也派车队去载运。车队本身有时也会搜寻到人或物种,因为车辆可以穿越大街小巷,有时直升机在空中看不到的,车队反而会发现。另外在外头单位如发电厂或水稻田工作的,有时自己开车来回,有时也由车队负责载送往返。 车队自然需要维修,而车辆的维修和直升机的维修一样,需要专门的技术,所以维修人员是固定的。直升机维修人员的训练是由林敏负责的,汽车的维修比较简单,就由鲸鱼海狮责人培训就行了。这里有很大的区别,直升机的维修是要求绝对精准的,因为直升机在天上飞,出一点差错就可能要命,所以林敏的训练非常严格,训练完后人员也交由珊瑚统一管理。汽车的维修就没那么严格,就算出什么错顶多也就在路上拋锚而已,出不了人命,所以要求就松散很多。 基地大门口的大停车场就是上百辆汽车停放的地方,停车场旁边就是汽车维修处。这个维修处命义上也归鲸鱼管,但实际上负责人却是地鼠。同样的,地鼠真名叫什么也没几个人晓得,他原来是负责挖掘掩埋的,但滨江花园和墓地完工后,他的专长就没什么太大用处。地鼠也喜欢搞机械,本来对直升机的维修有兴趣,但地鼠这个人不太注意细节,而直升机的维修是连一个螺丝钉都不能疏忽的,林敏训练了一阵,这隻地鼠就被淘汰了下来。汽车维修不需要太着重细节,于是他就改行在维修处工作。 人们很快发觉地鼠这个人对汽车维修颇有天分,而且还是个爱车成痴的标准车迷,从上海各地弄来了不少名车。后来又从梁毅口中得知,梁毅当年在东方明珠塔附近的世纪大道上撞坏了一辆三百万人民币的法拉利,竟真的跑去把那辆法拉利拖回了基地,还把它修好了,只可惜擦坏的油漆始终补不上。因为法拉利的油漆都得从原厂出货,上海市面上找不到。后来还是梁毅给他出了点子,让他在原来掉漆的部分画上一个像赛车那样大大的一号标记,而且为了对称另一边也画了上去。本来梁毅要将它命名为楚嬪一号的,却反而被楚嬪训斥了一顿,最后改名为长江一号,摆在大停车场展示,谁想开一开百万名车就问地鼠要钥匙。后来地鼠又弄来了一些名车如蓝宝基尼,玛莎拉蒂等,还有楚嬪当年驾驶的哈雷机车,都放在停车场上。楚嬪本来对这些颇有微词,觉得不该弄来基地不需要的车辆,尤其是名贵奢侈品等级的车辆,但梁毅说服楚嬪别管。梁毅的理由是,让这些人有事情做,总比间置着无端生事要好得多。只要大原则掌握了,这些小节就不必去在意。 珊瑚对直升机队的管理很严格,技术人员如何维修,飞行员何时出发,何时返航,出勤时去了哪里,都管得很严谨。鲸鱼和海狮对车队的管理,相对地就松散很多。车队出勤时,每辆车都配备了一台无线电对讲机,上百辆车分属于几个小队,由小队长统筹负责,鲸鱼和海狮只和小队长保持联系,底下的人如何做并不过问,只要把交代的任务完成就行了。对车队成员的纪律管理也不严格,只要完成任务,剩下的时间爱做啥就做啥,爱把车子开到哪儿去都行。基地有人没事想开车出去溜噠的也没问题,只要记得把车开回来就行了。 因此基地的车辆也常常是小伙子们载着小姑娘们出去兜风谈情的工具。这些人开出基地,也没规定何时要归营。偶而在外发现什么新玩意,如美丽的风景或好玩的地方,决定在外过夜游荡的,只要不太逾越,基地也不怎么过问,全权交由鲸鱼和海狮负责。但梁毅有个要求,那就是大忠虽然年龄不小,心智还是孩子,每晚必须回营,免得让任国英担心。 第六章 宿舍 基地除了每天来来去去川流不息的直升机和车辆外,基地内也是成天拼拼盖盖地没个停歇。为了收纳越来越多的人群,金刚和大宝等这些工程人员可以说忙得不亦乐乎,大通小通也有接不完的工作。工程和水电的人员不断扩编,现在他们都已经是大头儿了,手底下领着几十号人物忙来忙去。梁毅很懂得收买人心,便给他们安上好听的头衔,金刚和大宝是工程大队的正副队长,大通小通是水利大队的正副队长。反正这些头衔不花一毛钱,叫起来鏗鏘响亮,白送的人情何乐而不为? 金刚和大宝这些日子被派去发电厂工作,基地的建设工作自然交给手下的人负责。每隔几日金刚和大宝回营时,这些人员便向两人报告进度。梁毅偶而从旁边经过,听到工程人员一口一句「报告大队长」,「报告副队长」地猛叫,撇眼见到金刚大宝一脸得意骄傲的表情,让梁毅忍俊不禁。 梁毅私下说给楚嬪听,楚嬪也忍不住笑说道:「你这个副指挥官赏派官衔的本领真不简单哪!」 梁毅则俏皮地回答道:「我这个副指挥官的权力,还不是仰仗您这位正指挥官的恩宠哪?」逗得楚嬪直笑。 工程和水利大队所使用的工具机械也是从上海各处弄来的,都是最现代化的组合,连负责搬运的机器人都有。儘管如此,新的房舍卫浴仍在不断增加,梁毅已经在盘算,是否要开始拓展第二个基地。他第一个考虑的就是高桥公园附近的住宅区,那里现成房舍一应俱全,只要接上水电就可以入住了。现有的基地除了房舍,公共设施并不多,灵动广场已容不下所有的人员,滨江花园等地能休间游览的空间也有限。教堂西边的一座仓库被改建成休间娱乐中心,有篮球场健身房等等,只是没有游泳池。每天都有好几百人在那儿健身运动,但仍然不敷全基地人员使用。 宿舍的数目从原来的七间现已增加到二十馀间,都是基地周边现成的仓库改建而成,分别向基地的东西两个方向发展过去。基地原来的计画是不往西边发展的,因为往西不远处就是被大火焚毁的化学厂,里面的剧毒物质被封存在储藏柜内,为了安全起见,梁毅等人都觉得远离为妙。只是东面的仓库已经不敷使用,西面却还有许多大型仓库空置着。眾人商议的结果,觉得有毒物质既然已被封死,应不致于有外洩的危险,而且周围的建筑也丝毫未被污染,所以觉得可以使用。为了安全起见及环境卫生,梁毅下令将化学工厂内残存的无毒化学品一律清除乾净,并用混凝土将原来封存剧毒物质的储藏柜牢牢实实地包住,成了一座小山丘。化学厂原来被大火烧毁的钢架也全部拆除,除了混凝土小山外,都夷为平地。梁毅请叶荃带人弄来泥土,在上头栽植了一些花草树木,并为孙云教授立了一个纪念碑,将该处命名为孙云公园。 于是西面的仓库也一一改建成了宿舍,环绕着孙云公园,直连到储油库。为了安全起见,储油库有专人看守,而且紧捱储油库的几间仓库并未改建为宿舍,以防万一。那几间仓库都堆积了灭火装置,就是担心储油库有个闪失。储油库占地很广,面积有四五个普通仓库那么大,因为储油的设备非常庞大繁杂,所以也无法迁移。这也是梁毅考虑要拓展第二个基地的原因之一。 基地不断向东西两面扩充,原来在基地外围的滨江花园和墓园,现在都变成在基地内,除了北面是长江外,其他三面都是仓库改建的建筑。基地人员男女各半,宿舍当然得分开,当初的设计是男生宿舍群在南边,女生在北边,因为基地大门朝南,男生宿舍在外,有保护女生之意。只是如此一来,东边的女生宿舍有几间便滨临墓地。墓地虽然整修得庄严肃穆,但毕竟是埋死人的地方,谁也不愿意把寝室搁在附近。于是墓地南边的仓库就乾脆改装成大型农具机械的储藏库,免得女生们住在墓地邻近心生畏惧。 一号仓库内虽然有三间宿舍,分给三个家庭,但基地内有家庭成员的不只他们三家。基地还有许多未成年的小孩,有的还非常小,需要大人照顾。这些小孩的父母亲不见得还在,有些照顾他们的人员跟他们其实没有血缘关係,只是红尘过后逃难时遇上了。梁毅和所有当事人商量的结果,愿意收养小孩的,也把他们当做一个家庭来看待。 基地最东边的东么七宿舍,便闢做了家庭宿舍,让这些人以家庭的单位入住。所谓东么七,就是指挥中心东面,最南边第七间宿舍。这是为了方便从名称上直接辨识位置,每个宿舍都这么编号。东么七的北边就是东二七,再北就是东三七。东么七的西边就是东么六,东么五,一直到指挥中心旁的东么么。西面的宿舍也是类似的编号,越靠近指挥中心的数字越小,如此一目了然,从名称上就可知道确切的位置。 宿舍群往东,就是广大的果蔬绿地,叶荃特别在东么七旁边的绿地闢出了一块小公园,找了大宝等人从市区的幼儿园运来滑梯鞦韆翘翘板等游乐设施,在那儿设置了一个小朋友户外玩耍的园地。白天时孩子们的嬉笑声在绿地上回盪,给整个基地带来许多活力。 基地的小孩并不多,就二三十个,年龄从三岁到十来岁都有。这些孩子们需要接受教育,于是东么七仓库内还腾出了三间教室,分别给三个不同年龄层的孩子们学习。幼儿的教育由黄晓君负责,她红尘前就是幼儿园教师,担任这项职务最适当不过。每天清晨收发室值勤交了班,黄晓君就来这儿给小朋友们上课。小学程度的孩子们由基地内两位原来担任教职的老师们负责,中学孩子们的课程则由粉圆来教学。除了课本上的知识外,音乐也是学习项目之一,为此基地又从外头弄来一台风琴,摆在幼儿园的教室内。黄晓君每天都带着孩子们唱歌跳舞,其乐融融。 基地每晚十时半熄灯,熄灯后还播放半小时的晚安曲。清晨五时半全基地吹起床号,由连通每个宿舍的扩音器传达。至于有人晚上晚睡或早晨赖床,只要不干扰他人起居及耽误自己的工作,基地并不干预,升旗典礼也是自愿参加的,反正灵动广场也容纳不下所有的人。所以基地的宿舍时常有人在床上睡大觉,只要那些人不是生病,宿舍的队长们也不管。 基地幅员广大,人员眾多,为了安全起见,四周都架了铁丝网,将整个基地包围起来。但为了节省材料及架设方便,铁丝网并不是连成一片,而是沿着现有的建筑物,将最外围的建筑物中间用铁丝网连结起来而已。基地四周每隔十来公尺就设一盏高架路灯,灯光并不明亮,但足以照明就是了。基地宿舍群被铁丝网圈围起来,增加了基地的安全感。建立这些铁丝网的目的,主要基于两个安全考量,一是防止人员任意出入,另一是防止人员私自夹带违禁品如武器等进入基地。所有的人员进出基地都经由南边唯一的大门,管理起来简易得多。东边的果蔬园地和西北边的储油库则在铁丝网之外,也有边门,但是出去可以,进来得用钥匙,也是基于安全考量。 这些宿舍和周边设施的建立,确实让四五千人有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基地提供人员最起码的生活条件,让这些劫后馀生的人们吃得饱,穿得暖,还有地方住。最重要的是,能给大伙儿们安全感。三年来经过楚嬪梁毅等人的苦心经营,儘管生活条件还是很刻苦,大上海基地已成为全中国甚至全世界经营得最完善的基地之一,人数也是数一数二,而且不断在增加中。有些人原来生活在其他的基地,听闻到大上海的生活状况,不远千里而来投奔,所以基地的人数天天都在扩大。楚嬪梁毅都很清楚,长江边的这个仓库区已经濒临饱和,必须及早向外拓展了。 梁毅每天除了坐镇剑桥,便常常带着几个工程人员,到基地内外和上海市区去勘查。每次驱车经过高桥公园旁的旧家时,心里总会升起丝丝的悸痛,但梁毅都是装做若无其事,继续他们的行程。儘管容易触景伤情,但梁毅权衡比较的结果,还是觉得高桥公园旁的公寓群是拓展第二基地的最佳选择。一来这里设施齐全,公寓又多,每间公寓的条件都比基地要好得多。二来这里离基地近,管理补给自是方便得多。 但梁毅也有顾虑,这些都是别人曾经的住家,每间屋子里面摆满了屋主的个人物品,甚至还有他们身体幻灭后的红尘。梁毅实在不忍心去打扰这些亡灵,去侵占别人的家。他常常想到,若是有人侵入了自己在高桥公园旁的家,扔掉了他家客厅墙上的那张全家福,拋弃了他妻女和宠物多多的红尘,他会有多么的痛心疾首啊! 第七章 发电厂 梁毅在基地内外忙进忙出,楚嬪同样也有她的任务,而今天她的任务就是出基地视察。她这次出巡,主要的目的地是位于黄浦江西岸的杨树浦发电厂,从基地出发,车行约半个小时就可以到达。楚嬪并不具备发电方面的专门知识,但她也不需要。楚嬪视察的目的,只是以指挥官的身分,给发电厂的人员加油鼓励,提高工作人员的士气。 基地目前都是用柴油发电机发电,每个宿舍每个单位有自己的发电机,分开来独立发电。本来基地一千馀人,七间宿舍加上几个厂房,发电机足足有馀。但随着基地人数越来越多,宿舍及厂房扩展迅速,柴油发电机已经快要不敷使用。再者用柴油发电,非常不经济,可以说到了浪费的地步。因为过去电力普及,发电机只是在停电时应急用,所以设计上并不考虑能源效率。现在当日常使用,自然不符合经济原则。 另一个问题是随着基地人数越聚越多,原来长江边的厂房仓库已快用罄,急需向上海其他地方扩张。如此一来,恢復大上海地区的水电就成了当务之急。换句话说,自来水厂和发电厂的重新啟用,便形日益重要。 自来水厂原理比较简单,而且是区域性的,离基地不远处就有一个,绰号大通小通的郝达和丁兴通花了几个晚上的时间就搞定了。问题是自来水一经送出,无孔不入,无管不通,凡是和水厂接通的水管通通进水。大上海地区水管到处都是,许多还埋在地下,红尘过后年久失修,塞的塞漏的漏,从水厂送出去的水十有八九都漏光了,能达到目的地的没有几滴。水管太多,根本无从修起,最后只有暂时放弃。梁毅等人的考量是,等将来确定另一个基地所在地后,再对其附近的水管进行整修,若是整修困难,就架设新的水管。 发电厂操作就复杂得多,所需要的技术也难得多。本来外高桥附近就有一个火力发电厂,但当梁毅等人前去勘察时,发现里面的机器厂房都给烧毁了。眾人的推论是,红尘发生时,发电厂还在燃煤发电,但人员毁灭后,电厂无人看管,火势遂一发不可收拾。梁毅想起了,红尘发生后的头几天,大上海地区还有电力供应,后来才陆续中断。而且他还记得当时看到市区几处有大火燃烧,只是实在无法确定是否也包括这个电厂。 另一个是位于东海大桥外海的风力发电厂,当初建成时据说发电量可达十万千瓦。但不知为什么,后来该电厂的运作并不很成功,也不太为人知晓。梁毅等人也探查了这座发电厂,但到头来连该电厂的主控装置在何处都搞不清楚,而且发电装置本身都在大海上,万一故障根本无法维修。直升机出海无处降落,且风险太大,后来也决定不于考虑。 最后基地选定了位于黄浦江西岸的杨树浦发电厂。只是基地四千馀人中,没有一个是有发电专长的。后来一个叫张正平的青年自告奋勇,说他过去在油田上负责医疗设备,因为需要特殊电力装置,所以对发电略有研究。梁毅本来不认识张正平,但楚嬪认识。当年梁毅受枪伤昏迷时,叶荃命令这位代号旗鱼的年轻人到市区搬来医疗器材,并负责安装。 张正平负起了恢復电厂运作的使命,基地一开始派了几个技术级的工作人员供他指挥,并让金刚和大宝协助搬运改建的工作。这项工程从半年前便开始执行。然而旗鱼一上来就遇到难题,发电厂绝大部分都是由电脑控制操作的,进入电厂的电脑系统需要密码,旗鱼翻遍了电厂所有的日志及纸张纪录,还是找不出密码是什么。而且这种高科技的电脑系统怕是分成好几个层级,每个层级都有不同的安全密码,由不同的人拥有负责,要係数找出简直是难如登天。 旗鱼等人连续忙了两个月,有时乾脆在那儿过夜,却连电脑系统的大门还进不去。这期间梁毅也去了几次,他虽是学电脑软件的,但主攻的是应用程序,这种骇客技术却完全没有。梁毅还跟其他国家地区的生还者用无线电讨教过,但骇客行为是必须实地操作练习的,无线电根本交代不清楚,梁毅也无法现学现卖。 后来梁毅决定破釜沉舟,死马当活马医,既然系统进不去,乾脆全部洗版,将原有的资料统统洗去,从零开始。也就是说,把电厂的软件系统还原到最初始刚安装完的阶段,然后一步步将资料送进去,自然也包括重新设定所有的密码。梁毅的理论是,系统现有的资料,都可以人为重新建立,只要原始的控制软件还在就行了。唯一的考量是,一但洗版,失去的资料就可能永远无法修復,必须从零开始一步步重建。这里面很可能包含许多专业知识,基地内无人知晓。因为无法进入系统,所以也无法事先将资料拷贝。也就是说,这是一条不归路。 张正平无法下决心,最后还是梁毅以副指挥官的身分,承担一切责任,并说就算不行再找另一家发电厂就是了。 系统洗版过后,终于可以进入,但难题接踵而至。控制系统的每一层,都有许多资料需要人为输入,譬如说几台发电机,每台的型号,线路,容量等等。然后又是操作的许多细节及指令,啟动的顺序,附载量,附载係数。接着又是输电线路,每个区的代号,变电所的位置及容量,甚至每条输电线,配电线,以及它们的承载电压,线路损失电量,损失率,等等等等,搞得旗鱼等人简直要发疯。 这些还只是电脑上的问题,其他还有手动的各种开关,装置,以及燃料的运送,装载,五花八门学不胜学。基地不断给电厂添加新的人手,技术的劳力的总共添到四十馀人。又经过了几个月的努力,电脑系统突破了七个层级,还剩三个层级。其他方面大致完成了七成。这群人几乎以电厂为家,日以继夜孜孜不倦地工作,有时难免筋疲力尽,意志消沉。楚嬪前来视察的目的,就是希望给这些人员加油打气。 杨树浦发电厂不算是大发电厂,但佔地已经相当广大,两个高耸如云的大烟囱远远地就可以看见。楚嬪的两辆羚羊在电厂面前停住,外头并没有人看守,连大门都是开着的。楚嬪并不以为意,领着宋璇璇下车,嘱咐小锋和羚羊二的人员都在外头等候,告诉他们近中午时分再把车上的补给搬入电厂,便和宋璇璇进了电厂大门。那个女性安全人员无论如何都要跟上,说这是她职责所在,楚嬪也不为难,只是叮嘱她配枪不要露在外头。 进了诺大的电厂,楚嬪一时之间还摸不清方向。三个女人在电厂来来回回摸索了半天,才找到电厂中央,电脑主机的操控室,见到旗鱼正带领着十来号人马,或坐或站或躺,有的人盯着电脑银幕,有的猛敲键盘,还有的一面吃着乾粮一面在翻查资料。操控室一地都是书图纸笔,还散着饮料杯和食物盒子,甚至还有几个睡袋,看来这些人真是以此为家了。 眾人都在专心研究,有的还嘴里念念有词,甚至有两个小女生为了不知什么事正在争论不休,没有人注意到门口来了三个女人。楚嬪对着宋璇璇和女保鑣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只是静静地看着眾人,没有打扰他们。 如此过了大约好几分鐘,才有一个小伙子注意到了有外人进入,张口问道:「你们找谁?」愣了一下,突然兴奋地大声叫道:「指挥官?!」 这句「指挥官」让埋首苦干的眾人都跳了起来,纷纷转头起身,那两个吵架的小女生也不吵了。大家都转头看着楚嬪等人,等确定了确实是楚嬪之后,都纷纷兴奋地高叫「指挥官好!」 楚嬪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随即又略微皱眉地苦笑道:「各位真的辛苦了!」 大伙儿这才如大梦初醒,有的忙着整领衣襟,有的忙着抹去嘴上的饼乾渣,还有的弯下腰去收拾地上的垃圾。 楚嬪忙摇手制止大家道:「别别别!别收拾,我是来慰问大家的,可不是来给大伙儿添乱的!」说着走上前去,亲切地和大伙儿一个个握手。 楚嬪一面握手,一面喊着对方的名字,简短地和眾人间话家常。眾人惊觉楚嬪不但知道每个人的姓名,还知道他们住哪间宿舍,平常喜欢做些什么事情,亲切得有如自家姊妹一般。这些人年龄不一,有的比较年轻,有的还比楚嬪年长,背景五花八门,楚嬪都能和他们聊上几句。但楚嬪谈话的内容都浅嚐即止,并不深入,更不会探人隐私,可以说恰到好处。 轮到张正平时,楚嬪特别提及当年梁毅受伤时,旗鱼率眾从上海地区运来各式医疗器材,建立起初期医务室的经歷,并再次向旗鱼道谢。 旗鱼顿觉受宠若惊,连连说道:「指挥官太客气了!」 楚嬪含笑回答道:「你我年龄相仿,又是基地元老,这指挥官就别一直叫了!」见张正平脸现难色,楚嬪又爽朗地说道:「行!让你直呼其名大概不好意思,那就叫代号吧!你叫我金鹰,我叫你旗鱼得了!」说罢又露出她那招牌式的灿烂微笑。 大伙儿也跟着笑了起来,那两个原来吵架的小女生瞪着大眼睛,一脸惊异的表情。楚嬪见状,又笑着说道:「看来你们不知道我的代号叫金鹰啊!」楚嬪自从接任指挥官后,不再驾驶飞机,大伙儿都直呼她指挥官,金鹰这个代号就再也没有使用过。许多后来加入基地的人员根本就不知道。 两个小女生不好意思地笑着,其中一个又好奇地问道:「那梁副指挥官的代号是什么?」 楚嬪听了笑答道:「他叫孔雀,」旋即又指着身旁的宋璇璇道:「她叫燕子。」见眾人脸上惊奇之色更盛,便又说道:「叶医官叫海豚,任教授是凤凰,剑桥的林长官是云雀,,,你还想知道什么?」逗得大伙儿都乐坏了,笑个不停。 等大伙儿笑得差不多了,楚嬪便转向张正平问道:「听说这个系统资料层级有十层,你们已经突破到第七层了。」 张正平见指挥官言归正传,便收起笑容回答道:「是的,不过越往上难度越大,还需要一些时间。」眾人听了也难免显得有点气馁。 楚嬪听了,安慰眾人道:「别急,慢慢来,行百里路半九十,越接近系统核心,难度自然越来越大。」接着又转头问道:「其他的工程人员在何处?可以带我看看吗?」 张正平听了,忙说可以,便领着楚嬪走出控制室,往电厂的后进行去。楚嬪边走边向其馀眾人道:「你们继续忙,待会我再回来。」眾人听了都挺高兴,觉得这个漂亮的指挥官竟是如此亲切,和平时那种冷峻威严的形象大不一样,大伙儿心中都生起了无比的好感。 第八章 指挥官 发电厂的内部相当庞大,佔地非常广,从这一头到那一头超过一百公尺,而且上下通透四层楼,从底层走来顿觉人的渺小。为了安全起见,进入大厂房时,张正平给三女递上了黄色的安全头盔,楚嬪等人依言戴上。 厂房内金刚和大宝领着二十馀名工作人员上下来回忙活着,一开始也没有注意到楚嬪等人,楚嬪也特别吩咐张正平不要打扰眾人。厂房底层空间很广阔,主要是供人员及搬运车辆走动,所以平坦无比,也没有任何障碍物。几个人静静地在底层走着,不时仰望着在各层工作的人们。楚嬪注意到发电厂内那两个大锅炉,从上到下涵盖了整整四个楼层,顶端又分别通着两个硕大的烟囱,忍不住以讚叹的口吻轻声对身旁的宋璇璇夸道:「真壮观呀!」宋璇璇忙微笑着点头表示同意,旁边的旗鱼听了,顿觉骄傲无比。 那个女保鑣始终跟在楚嬪身后两公尺左右的距离,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但绝不干扰到楚嬪的言行举动。不知情的人从外观来看,都以为她只是个普通的随扈,连旗鱼本人都不晓得那个不起眼的女人是谁,只是楚嬪没有介绍,他就不便开口询问。 楚嬪在厂房底层来回走了一遍,轻声地询问张正平有关厂房工程的进展,对锅炉的安全和废气的处理特别关注。张正平一边答覆,一边心中暗暗吃惊,没想到楚嬪对发电厂的设备及程序竟然如此了解,提问的专业程度让他大感佩服。 就在这时,大宝下到了底层,先看到了张正平,大咧咧地叫了声:「旗鱼老兄,,,」话未说完,就注意到旁边那个高挑漂亮的女人竟然是楚嬪,扯大了嗓门嚷道:「指挥官,您怎么来啦?」语气兴奋无比。 大宝这一嚷,声传四处,在厂房内工作的眾人纷纷转头望向这儿。楚嬪见状,便笑着朗声说道:「大家都辛苦了!别因为我们在这儿就分心了,注意安全哦!」声音亲甜可人,听得眾人神清气爽。 一干人等发现指挥官来了,顿觉高兴无比,纷纷嚷道「指挥官好」,楚嬪也微笑挥手致意。 这时金刚正在一个锅炉旁,在第三层的楼层工作,见状便大声喊道:「指挥官大驾光临,哈哈,不知有何指示?」显然异常高兴。他和大宝都是基地的元老,与楚嬪梁毅共事了三年,现在是厂房的工头,又是基地工程大队的大队长。在一群年轻人面前,自然要表现一下和指挥官的交情匪浅。 只见楚嬪仰头高声回答道:「金刚大宝,你们都是建筑工程的专家,我可不敢在这儿班门弄斧。」楚嬪谦逊地说着,金刚大宝顿觉光荣无比,只听楚嬪继续说道:「我只有一个要求,安全第一,进度快慢还是其次,大家都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楚嬪这么一说,眾人更加高兴,纷纷嚷道「谢谢指挥官关心」。 这时宋璇璇在楚嬪耳边低声提醒道:「中午了。」 楚嬪听了,便问旗鱼和大宝道:「你们都还没吃午餐吧?」 大宝听了笑着摇了摇头,张正平比较仔细,回答道:「都有带着午餐呢。」 楚嬪微笑着对两人道:「我知道眾人都带了午餐,不过基地感念大伙儿特别辛苦,做了些补给品带来犒劳大家,不如让大伙儿暂时收工,下来吃饭吧!」说着又转头对宋璇璇说道:「让外头的把东西送到这儿来吧!」又对张正平道:「你让控制室的同伴们也来这儿,和大家一块儿吃!」 于是宋璇璇和张正平分别用无线电通知,宋璇璇特别仔细,详细地对小锋描述从大门口进入厂房的路径。大宝则高声地仰头大喊道:「大家都收工下来吧!指挥官带了好吃的来啦!」大伙儿一听都兴奋地叫好,乒乒乓乓地急忙往下层跑来,有几个人还是用跳着下楼梯。 楚嬪忙叫道:「别忙!注意安全!」接着又补充道:「基地送来的是饮料甜点,大家自个儿的饭盒还是要带上!」 没多久发电厂四十馀名工作人员都聚集到了厂房的底层,楚嬪确定每一个人都到齐了,便吩咐小锋将补给品发给眾人。 「波霸奶茶!」一个小伙子兴奋地叫道。 「蜂蜜芦薈!」那个原来吵架的其中一个小女生嚷道。 楚嬪微笑地说道:「有七八种饮料,你们自己挑!」然后开玩笑地说道:「不许抢哦!」引来一阵鬨笑。 大宝正要拿饮料,却被金刚一把拉住训道:「怎的不懂规矩?」说着向楚嬪的方向噘了噘嘴,意思是指挥官还没动手,怎能轮到你呢? 楚嬪见状笑道:「我是请客的,你们先!」 大宝听了,得意洋洋地损了金刚一句道:「就你名堂多!」说罢便又要上前取饮料。 金刚被大宝一挤兑,觉得有点失面子,但他脑筋动得快,想了一下又将大宝拉住改口道:「我是说女士优先。」说着便看着那两个小女生。 两个小女生高兴地叫道:「金刚大哥真好!」说着便各自挑了饮料。 大宝一脸不服气地说道:「金刚大哥真好!」学着小女生的语调,逗得大伙儿直笑。 等大伙儿都拿完饮料,楚嬪又打开另一个箱子说道:「这是饭后吃的。」眾人发觉竟是一整箱冰豆花,莫不欢欣叫好。 只是一眾人等拿着饮料饭盒,却都站着不动,不知该不该开动。厂房底层没有桌椅,平常眾人都是席地而坐,此时指挥官在场,都不好意思坐在地上。 楚嬪看眾人都不开动,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张正平不好意思地问道:「指挥官要不要到上头的餐厅用餐?」 楚嬪闻言,顿时明白了,爽朗地笑道:「嗨!你们平常不都席地而坐吗?今天怎么都彆扭起来了?」说罢便率先往旁边地上坐下,她穿的是军服裤装,席地而坐方便得很。宋璇璇也跟着坐下,她平常穿的是及膝窄裙,今天则有备而来,穿的也是长裤。 眾人看指挥官如此爽朗,登时乐了,于是再也不拘束,纷纷找个地方坐下,绕着楚嬪环了大半个圆圈。 等眾人拿完饮料甜品,楚嬪便吩咐小锋等人也过来拿,但那对男女保鑣却只是笑笑摇头,站得远远地。 大宝一脸好奇地问道:「他两干啥不吃不喝?做神仙吗?」 楚嬪听了,知道瞒不住,便笑着解释道:「他两是专业的安全人员,出勤时是不吃不喝的。」 大宝听了,睁了个大眼睛,正要开口再问,冷不防金刚一肘子拱了过来嚷道:「就你话多,指挥官还吃不吃饭哪?」 楚嬪知道金刚和大宝就喜欢互相抬槓,便笑着说道:「你就让他问吧!不过保全训练是林长官的专长,我知道的并不多。」林长官当然指的是林敏,她不但是搏击高手,还是神枪手,梁毅小嫻等人在这方面都是她的徒弟。 大宝反而不问了,翘着嘴嘟噥道:「俺不问了!让指挥官吃饭!」逗得大伙儿又笑了起来。 此时宋璇璇打开了身旁一个小箱子,将午餐递给了楚嬪小锋等人。眾人定睛一看,楚嬪等人吃的竟然是早餐剩下的粗麵馒头。 这一来大伙儿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们自己的便当是早上出发前厨房做的,有米有肉有菜。发电厂虽有人彻夜工作,但每晚总有一批人回基地休息盥洗,第二天就由他们带来眾人的三餐,甚至连宵夜也有。现在看到楚嬪堂堂指挥官吃的是乾馒头,自己却荤素俱齐,自然觉得不好意思。 楚嬪看出眾人的心思,便笑说道:「大家别在意,我们可不是做作,而是出来走动,不能吃得太丰盛,否则走动时容易反胃。回基地后会吃得和大伙儿一样好。」顿了顿拿起身边的一杯冰豆花笑道:「馒头配这个,其实挺好吃的。」大伙儿顿觉窝心得很。 楚嬪边吃着馒头,边和大伙儿间话家常。她方才在指挥室喊出那儿每个人的名字,这回在厂房也照样喊出每个工程人员的名字,一一简短问候。大伙儿都觉得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接着楚嬪又从基地聊到大上海,从红尘后回朔到红尘前。过去大伙儿对这个指挥官,总有一层遥远的距离,但今天让大家都感到楚嬪亲切可人。从前大家对楚嬪的背景都是听人转述,今天则有机会亲耳听到指挥官本人述说。那两个小女生对楚嬪特感兴趣,问东问西,最后问到楚嬪过去在空军是做什么的。 楚嬪答道:「我是飞行员,开战斗机的。」这件事情除了旗鱼金刚大宝等元老外,其他知道的人并不多。其中一个小伙子问道:「什么机型?」 楚嬪回答道:「歼25。」 那小伙子显然对空军战斗机稍有研究,瞪大了眼睛问道:「歼25?我只听过歼15,歼20,没听过还有歼25。」 楚嬪淡淡地回答道:「是当年最新型的,还在试飞阶段。」 宋璇璇一直没有说话,此时趁着空档插口说道:「当年全国只有四架,由全国最优秀的四名飞行员驾驶。」 眾人听了,都发出讚叹,一个小女生又问道:「那架战斗机还在吗?」 楚嬪回答道:「在崇明岛的空军基地,,,」接着若有感触地叹道:「三年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再飞了。」战斗机是高端武器,需要精密维修保养,三年了在崇明岛接灰尘,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啟动。 接着眾人又提到当年的海上救援行动及后来的基地安顿,金刚大宝可来劲了,抢着描述,说得口沫横飞,自不免加油添醋,直把楚嬪梁毅等人说得像天神一样。尤其是楚嬪拿着枪抵着大坏蛋周明的脑袋,拽着他拖过整个剑桥的镜头,被描述得有如女超人一样的神奇。眾人听得呆了,楚嬪也被两人夸大的言词逗得笑不拢嘴。 午餐在一片欢笑声中结束,楚嬪等人告辞时,眾人简直嗨到了顶点,蜂拥着送到大门口,还高喊着「楚嬪!楚嬪!楚嬪!」楚嬪忙笑着猛摇手道:「别别别!我可不是飢饿游戏里的凯妮丝!」 当楚嬪的座车驶离电厂后,一眾人还依依不捨地伸着脖子望着。大伙儿都觉得过去楚嬪就像天神一样高不可及,可是今天这位女神却是如此地平易近人,善体人意,简直有如仙女下凡,对这位美女指挥官更加崇拜爱戴了。 两个小女生望着绝尘远去的尘埃,高声讚叹道:「楚指挥官真是我心中的偶像耶!」 大宝也讚叹道:「她是巾幗不让鬚眉,嘿嘿!」 金刚不甘示弱,也吊出一句成语来说道:「咱们楚指挥官是英姿「风」爽!」 金刚大宝都是粗人,读书不多,这档儿唸错成语也不自知。旗鱼则是知识分子,听了哈哈大笑道:「那字唸「萨」,英姿颯爽。」 金刚顿觉大失面子,犹自强辩道:「那字是「立」字旁,「风」字边,却偏偏唸「萨」,真是莫名其妙!」 大宝其实并不知道那字唸「萨」,但这回逮住机会,趁机调侃道:「大家都知道,就你不知道。」说罢洋洋得意地走回电厂去了。 金刚无奈,咕噥噥地也不知说了什么,便悻悻然地跟着大伙儿进了电厂。 一个小女生对另一个小女生道:「我也以为那个字唸「风」哩!」 其实她们不知道,这个字很多人都唸错,当年小嫻也读错,还被梁毅调侃一番呢。 楚嬪这次旋风似的访问,以她亲切的态度和出人意料的专业知识,无异给发电厂筋疲力竭的工作人员注入一股崭新的活力。这群人自此士气大振,更加勤奋工作,使大上海地区的发电工作向成功迈进了一大步。 第九章 衝突 基地内四五千人,有的人有固定的职务,譬如说医疗团队或直升机大队,这些人员都是固定的,很少有变动。也有的人并无固定的职务,工作都是轮班或临时指派的,譬如说清洁工,洗衣工,除草工,垃圾处理工等。这类多半都是低阶的劳力活,不需要什么专业技能,但也多是枯燥无味,没什么成就感的工作。另外有一些基地的人员根本无法胜任任何工作,譬如说年纪太大的,身体有残疾的,还有患病在身的,都不在劳动派遣的名单上。若是有幼年儿童要照顾,也在免除劳役之列。 这些种种不同的情况,在基地眾人中时常会造成不同的心理影响。有些人会因为自己的职务產生一种优越感,比如说直升机飞行员,觉得在天上飞总是高人一等。还有在剑桥的通讯员,不但接近楚嬪梁毅等指挥级人物,做的工作也像白领阶级的上下班,自然比那些刷马桶和倒垃圾的高级得多。虽然不是每个人都如此,但总有人言行举止间流露出高人一等的傲气骄气,造成其他人心理上的不平衡。 另外一个大问题就是工作态度,尤其是那些从事低阶劳力的临时工。有时一群人做同样的工作,有的人比较勤奋,也有的人比较怠惰,甚至还有倦勤的。过去在人人工作领薪酬的社会里,每个人可以因为表现优异而获得升迁或加薪,或因表现不佳而扣薪或解僱。可是现在这些奖励或惩罚都没有实质用处,当事情发生时,处理起来有时候非常棘手。 直升机大队或剑桥的通讯员几乎都没有怠惰的情形。珊瑚和林敏御下都非常严格,而且赏罚分明。况且这些都是大部分基地人员称羡的职务,若是表现不好被淘汰,不但顏面尽失,而且想要挤进去的大有人在,根本不用担心缺额的情形。 反之像清洁洗衣等工作,麻烦就一大堆。许多人原本就不大愿意做这些差事,也不担心因为偷懒而被淘汰,甚至被淘汰还是求之不得的事情。这样一来,做事情的效率就不高,纠纷也接踵而至。像碗盘或衣服没有洗净,果蔬园的杂草没有及时清除,甚至垃圾没有按照规定处理掩埋,几乎每天都在发生。还有就是各个宿舍指派这些工作时,总会发生你少做我多做的齟齬衝突,各宿舍大队长有时也无法协调。 水母和海星是机动大队的正副队长,负责工作的安排,下设清洁队,伙食队,果菜园管理队等分队,但因为这些队伍的成员都是轮流调派的,所以除了分队长外,并无固定的成员。分队长的职责只是将前来队上报到人员分派到指定单位去工作,至于谁来报到并不是他们的职责,也不是正副队长的职责,而是委任各宿舍大队长来指定。也就是说,水母和海星只是根据电脑上的既定流程,通知各宿舍今天轮到某宿舍调派多少人到厨房,多少人清洁等等,至于指派谁他们并不负责。这样的权责划分是有道理的,基地四五千人,水母和海星不可能知道所有人的状况,所以委託各个宿舍的队长分派,毕竟宿舍队长对自己的舍员比他两人要了解得多。 只是各宿舍管理阶层也会出现不尽完善的情形。譬如说有的人和宿舍大队长交情较好,分配工作时就佔了便宜,别的人自然心中不快。还有的乾脆耍赖,随便说个头疼脑热腰腿痠痛的,往床上一赖,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态度,也令管理阶层头疼不已。 另外金刚和大宝带领工程大队,负责各项工程的人员调派,这些人员也是临时指派的,毕竟盖宿舍挖排水道这些事情并不是每天都发生。按照惯例,工程大队调派人手有优先权,之后才轮到机动大队,因为工程多半需要较大的体力劳动,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胜任,所以先让工程大队选走了人,剩下的再分配给机动大队,安排上也实在无可厚非。 只是问题就出在金刚和大宝身上,工程大队有时要用人,但人员已经派出去给机动大队了,金刚和大宝要抽调人手,自然必须和各宿舍队长协调,也要知会水母和海星,好让他们临时补足缺员。只是金刚和大宝都是粗人,平时又自认为是基地的元老,常常倚老卖老,对这些该走的章程和应有的礼貌不屑一顾,往往说拉人就拉人,也不知会一声,造成极大的困扰和不满。譬如说有时候正在厨房帮忙切菜剁肉的人员,金刚大宝一来说走就走,丢下原来的活没人接手,气得伙夫们直跳脚。反应到水母海星这儿,两人找金刚大宝说项,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根本解决不了事情。 更有甚者,这些工程活有时反而成为人员偷懒寻乐的藉口。明明这项工程只需要三五个人就可以完成的,金刚大宝有时一拉就是十几二十人,当然这些人都是和金刚大宝有交情的。眾人到工地随便敲敲打打一番,剩下的时间便偷间聊天甚至喝酒作乐。这样的事情层出不穷,自然引起其他人员的极度不满。后来金刚大宝被调去发电厂工作,责成底下的人负责。可是金刚大宝委託的人也都是粗人,没什么管理哲学,做事全凭自己喜好,于是原本就有的问题便日益严重。一开始大伙儿吵吵嚷嚷,闹腾几下也就过去了,但是问题越来越多,衝突越来越大,甚至发生罢工的事情,惊动到楚嬪梁毅那儿。楚嬪是指挥官,自然责成梁毅出面处理。 梁毅第一件事,就是召集罢工闹事的眾人,在教堂开会听取他们的意见。教堂是基地唯一配备成排座椅的地方,除了任国英演讲佈道外,许多需要群眾聚集的场合,除了灵动广场就是教堂。这一开会,梁毅才惊觉事态的严重性。与会的人几乎个个群情激愤,矛头全指向金刚大宝,说他们任用私人,处事不公。梁毅费了好大的劲,才将眾人的情绪安抚,并答应眾人一定儘早秉公处理。 然后梁毅又将金刚大宝和他的手下,水母海星及他们的分队长,以及各宿舍的正副队长叫到教堂开会,也听取他们的意见。没想到这些人也是一肚子苦水,一来互相指责,金刚大宝和水母海星吵翻了天。二来领导们又纷纷抱怨底下的人怠惰倦勤,工作不力。金刚大宝也是频频叫屈,说他们身兼发电厂及工程大队的工作,两边都是繁重的活,实在无法兼顾。宿舍的队长们也跟着抱怨,说群眾不听指挥,难以命令。就连水母海星也诉苦,他们还分别兼任东二么和西二么宿舍大队长,就有人员在他们面前耍赖装病,他们也拿不出法子予以惩处。这回梁毅又回过头来安抚他们,也答应他们一定儘快解决问题。 梁毅被搞得焦头烂额,回到自己的宿舍内,坐立不安且茶饭不思。楚嬪见状,知道梁毅为何事烦恼,便好言相劝道:「这些问题积重难返,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之事,你慢慢琢磨,别折腾自己。」 没想到梁毅听了回答道:「不行,现在已经到了群情沸腾的地步,必须儘快想出办法,否则要出大事。」 楚嬪听了,不禁皱起眉头问道:「有这么严重?」梁毅无奈地点了点头。 楚嬪于是问道:「要不把云雀燕子等领导阶层一起找来商讨对策?」云雀是林敏,燕子是宋璇璇,楚嬪习惯用代号,不常直接呼叫他人的姓名。 梁毅沉吟了一会儿,点头回答道:「商量是一定要的,但商量之前得先安抚民心,将群眾的情绪压制一下。」 楚嬪听了又问道:「怎么压制?你总不会想要使用,,,武,,,力吧?」楚嬪心里虽不觉得梁毅会使用暴力,但又不清楚梁毅所谓的压制是何意,所以提到武力时,语气犹豫了一下。 梁毅笑了一下回答道:「当然不是,不过得借重你指挥官的威严,杀鸡儆猴一番。」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得先去向金刚大宝打个招呼,要他们暂时委屈一下。」边说着脸上边露出一丝诡譎的笑容。 灵动广场上万头鑽动,许多人挤不进来,站到了旁边的扬子高地。眾人议论纷纷,都不知道指挥官把大伙儿召集此处有何用意。 楚嬪一脸肃穆地站在讲台上,梁毅林敏宋璇璇叶荃等人站在她身后。讲台边上,金刚大宝并肩站着,一脸垂头丧气的表情。工程大队的几个小队长站在讲台下,面对着楚嬪等人,各宿舍的大队长站在他们身后。 楚嬪待人声稍稍歇息之际,朗声发话,由麦克风传遍整个广场和高地,话声鏗鏘有力,语气严峻冷冽:「这些日子来,我接到许多报告,基地的各项工作持续拖怠,成效不彰,造成许多严重的后果。。。」 眾人一听指挥官严厉训话,纷纷屏气凝神,整个广场上鸦雀无声,只听楚嬪继续说道:「碗盘不洁,造成一些人员生病腹泻;衣服被褥洗不净,造成一些人员过敏生疮;垃圾厨馀清除不善,造成一些人员感染疾病。。。」 楚嬪顿了一顿,又提高了音量说道:「竟然还有人偷懒,把垃圾倒进鱼塘内的,造成鱼虾的死亡。还有人藉故严重拖延工程进度,甚至在工地聚眾饮酒赌博的,简直太不像话!」这最后一句话,矛头已经直指金刚大宝的工程大队。 接着楚嬪把头一转,对着讲台边站着的金刚大宝,厉声问道:「金刚大宝,你们两个负责调派工程的,怎么回事?!」这最后一句「怎么回事」声色俱厉,直有雷霆万钧之力,比慈禧太后责问李莲英的语气还要犀利,听得四五千人心里噗通噗通地直打突。 金刚低着头默不作声,大宝却是噤若寒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眾人都记得不过几天前,楚嬪亲访发电厂时,金刚大宝受到嘉许时的一脸得意样。现在两人逊得有如缩头乌龟,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真有天渊之别。几个曾经对金刚大宝不满的人员,此时心中却有幸灾乐祸之感。 金刚大宝默不作声,只听楚嬪又厉声追问了一句:「我问你们怎么回事?」语气咄咄逼人。 金刚囁嚅地回答道:「是我,,,我们,,,办事不力,请,,,请指挥官责,,,责罚。」一副惶恐戒惧的模样。 大宝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刚想张嘴,却被金刚拉了拉衣袖。 楚嬪自然看见了,张口说道:「大宝,你想说什么?说!」这最后一个「说」字也是鏗鏘决绝,等于是一道命令。 只见大宝一脸委屈地说道:「报,,,报告指挥官,咱们也,,,也有苦衷啊,分派的人员不尽力,不听话,我们也无可奈何呀!」 楚嬪听了,不依不饶地责备道:「你倒会推卸责任,我怎么听说你们指派工作不公平,造成眾人不满啊?还有在工地喝酒赌博,你们两怕是也有份吧?」顿了顿继续问道:「有人偷懒是事实,你们办事不公也是事实,是么?」说话时两眼直视金刚大宝,眼里透着夺目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慄。 金刚大宝又低下头,一句话也不敢吭。 楚嬪转头对着眾人朗声宣布道:「金刚大宝身为工程大队正副队长,办事不力,有欠公允,即日起解除一切职务头衔,遗缺由宋祕书暂代。」宋秘书就是宋璇璇,楚嬪的得力助手。 楚嬪接着又对金刚大宝说道:「你们两个身兼发电厂及工程大队,也确实辛苦。现在专心在发电厂工作,等发电厂工作完成,自有任用。」停了停补充道:「就算戴罪立功吧!」语气已经缓和了许多。 金刚大宝无奈地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既是冤屈,又是如释重负的模样。 眾人眼见金刚大宝才接工程大队没几个礼拜,就给拔去了头衔,心中多少有些骇然。那几个跟金刚大宝有过节的,则是暗暗自喜,幸灾乐祸。群眾中还有人小声暗骂道「活该」。 有不少在基地已经待过一阵子的群眾,却被楚嬪领导统御的方法震慑住了。这种一边惩罚一边安抚,一头棒子一头萝卜的手法,楚嬪已经运用得非常嫻熟了。更有人心中暗忖着,楚嬪应该不会只惩罚金刚大宝等领导级人物,精彩好戏怕是还在后头。 果然听楚嬪说道:「一件事情总有两面,一个巴掌拍不响。管理阶层有问题,底下的人怕是也有偷懒怠惰的吧?」这几句自问自答,眾人都觉得又有事情要发生了。 只听楚嬪继续朗声说道:「我听说有人时常称病,不愿出勤的,好像领导班子也没什么办法。。。」边说边拿出一张纸来,看着上面高声叫道:「西二么大队长!」 讲台前的一个青年高声叫道:「在!」眾人看到那人正是该间宿舍的大队长,代号海星的郑星鸿,许多人认得他就是粉圆詹茹心的男友。大家也知道他还是机动大队的副队长,这次领导班子出问题他也给捲了进去。 只听楚嬪对着海星问道:「你们宿舍有个代号蜗牛的牛恩俊,是吗?」 海星惶恐地回答道:「是!」 楚嬪转头对群眾嚷道:「牛恩俊,到前面来!」 人群中起了一阵骚动,隔了好久,才见到一个形貌猥琐的中年人,拖拖拉拉地走到讲台前。有几个人认出他就是刚刚在群眾里暗喊「活该」的那个人。 眾人都觉得这隻蜗牛要倒大楣了,楚嬪怕是要拿他开刀了。 第十章 惩处 楚嬪站在讲台上,居高临下地望着眼前这个代号蜗牛的牛恩俊,却良久一句话也不说。楚嬪本身就有一米八三的身高,再站在讲台上往下望,气势上就把台下的蜗牛压得透不过气来。楚嬪又等了好久始终不开口,让整个场面的紧张气氛绷到了极点,眾人都觉得心脏快要蹦出胸口了。 牛恩俊站在台下,也觉得揣揣不安,感觉大祸就要临头。但他是个老油条,年纪还比楚嬪大上一轮生肖,心想就算你是指挥官也得讲道理,我这隻蜗牛既然水母海星金刚大宝都奈我何,就看你楚嬪有何能耐来对付我? 楚嬪等气氛搅得差不多了,便慢条斯理地,一面看着手中的纸张,一面问道:「牛恩俊,你两个月来称病请假了十二次,次数是全基地之冠。。。」顿了顿又问道:「你是真病呢?还是装病?」 蜗牛当然不会笨到说自己装病,于是大声辩驳道:「当然是真病。。。人吃五穀杂粮,哪有不生病的?」挺了挺胸,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楚嬪冷冷地问道:「什么病?」 蜗牛听了,毫不考虑地回答道:「我先天有哮喘,一干活就呼吸困难,还有胃溃疡,不能过劳,,,」想一想觉得不够,又补充道:「我年轻时背部还受过伤,举起重物有困难。」 楚嬪耐心地听蜗牛说完,还是冷冷地问道:「还有吗?一次说完。」 蜗牛没料到楚嬪还会叫他一次说完,想了想又说道:「我还常失眠,睡眠不足,自然体力不继。」心想尽量胡吹乱盖,反正这些病症都是常见疾病,又不会传染不用被隔离,只要不被派发工作就好。 只见楚嬪又冷冷地问道:「给叶医官诊断过吗?」 蜗牛没想到楚嬪会问这个,怔了一下回答道:「没,没有。这些都是老毛病了,没什么好诊断的,休养一下,不要过分操劳就行了。」 却见楚嬪突然提高了音量,问道:「叶医官,他的这些病症你都听清楚了吗?」楚嬪问话时没有回头看身后的叶荃,眼睛还是直视台下的蜗牛。 只见叶荃往前站出半步,朗声回答道:「报告指挥官,都听清楚了,哮喘,胃溃疡,背伤,失眠。」 楚嬪还是没有回头,继续问道:「叶医官,这些病症都诊断得出来吗?」 只听叶荃回答道:「都可以。哮喘可以用肺部x光检验,胃溃疡可以照胃镜,背伤可以由x光,磁力共振扫描等仪器诊断,失眠可由睡眠观测扫描及心理諮询确认。」洋洋洒洒地说出一大堆医学专用词汇。 楚嬪听了点点头,继续盯着眼前的蜗牛说道:「很好,就请叶医官仔细地给我们这位蜗牛先生检查检查。」接着脸上浮出似笑非笑地表情,对着蜗牛说道:「如果你这些病情都是属实的,本指挥官就准你终生免除劳役。。。」 接着楚嬪的眼里发出晶亮的光芒,一个字一个字地对着蜗牛高声说道:「如果有一项病症不实,我就将你。。。」 楚嬪故意拖了好久,才从口里迸出了四个字:「逐出基地!」 眾人大惊失色,万没想到楚嬪竟会搬出这道禁令。在这千里无人烟的草莽世界,逐出基地无疑等于判了死刑。蜗牛闻言顿时吓得脸无人色,一时间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楚嬪不给蜗牛开口的机会,高声对着眾人说道:「如果蜗牛撒谎,那他得的就是最严重的传染病!这种传染病是绝症,会严重影响基地每一个人,会让整个基地瘫痪。所以必须逐出基地!」 然后楚嬪双眼直视蜗牛,两眼炯炯发光,有如兀鹰死盯着眼前的猎物一般,声色俱厉地吼道:「你得的是懒病,无可救药!」 蜗牛顿时吓得魂飞天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高声求饶道:「指挥官饶,饶命,我,,,我不敢啦!」 楚嬪满脸寒霜地高声说道:「现在求饶,太晚啦!」接着高声命令道:「鲸鱼海狮,把他押到医务室去,检查完毕后照章发落!」 鲸鱼海狮两个大块头立刻从群眾中站出来,高声应了声「是」,便一左一右地将已经吓瘫了的蜗牛架起,往医务室拖去,叶荃也离开讲台,跟在后面。只听得蜗牛哭叫讨饶的声音逐渐远去。 广场上四五千人都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万没想到这个娇滴滴的指挥官,发起威来竟是如此兇狠。眾人此时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整座广场寂静无声,只有人群粗缓沉重的呼吸声。一些也曾经偷懒耍赖的人员这回个个风声鹤唳,有的人已经开始害怕得发起抖来。 楚嬪犀利的眼光在眾人面前扫过一遍,又继续朗声问道:「是谁把垃圾倒入鱼塘的?自己站出来!」眾人听了都倒吸一口凉气,看来这场惩处大戏还没有落幕的意思。 楚嬪等了几秒鐘,阴沉沉地说道:「基地各处都有监视录像,谁负责倒垃圾,何时倒垃圾,机动大队都有纪录。现在站出来,饶你一回,要是被揪出来,,,」故意停了几秒鐘,楚嬪伸手指着医务室的方向说道:「下场就跟那隻蜗牛一样!」 又等了几秒鐘,人群中又有了一阵骚动,这回站出来的是一位中年大妈,看上去年纪比蜗牛又要大上一轮生肖。 这个大妈操着一口北方口音,一脸恐惧地颤声求道:「指,指挥官,俺再也不,,,不敢啦,,,」说着说着眼泪就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楚嬪伸手制止了大妈的话说道:「不必说了!怎么倒进去的,你怎么给我清出来。清完后到叶医官那儿报到。。。」语气已经不再那么严厉:「从现在开始,你跟着叶医官,负责管理鱼塘,直到恢復鱼塘之前的鱼虾数目为止。」 大妈忙点头称是,正要离去,却见一个年轻女孩站了出来,向楚嬪恳求道:「她是俺娘,指挥官,让俺帮着俺娘干活吧!」操的也是北方口音。 楚嬪听了点点头道:「可以!」说着对着那个大妈道:「你有一个孝顺女儿,好好珍惜!」话声带着嘉许的语气。 那个大妈听了连连称谢,带着女儿直往鱼塘奔去。 楚嬪处理完两件事情,转头对着眾人说道:「今天就处置到这儿,但是在座各位,有没有怠惰倦勤的,自己心里清楚,工程纪录上也都有。我不想一个一个当眾惩处,你们有则改过,无则嘉勉。」许多心虚的人听了,都舒了一口大气。 楚嬪顿了一顿,又朗声对眾人说道:「长江边上的基地,是眾人安身立命之所,也是红尘后的天堂。但是,要维护这个天堂,必须人人尽责,分工合作。。。」 广场眾人鸦雀无声,只听楚嬪继续说道:「过去的错误,属于领导阶层疏失的,我们会检讨纠正。属于各位的,也希望大家有所警惕,知所改进。」 最后楚嬪淡淡地说道:「今天就到此为止,大家都散了吧!」 眾人如释重负,忙不迭地做鸟兽散。 楚嬪和梁毅交换了一个深懋的眼神,正要离开讲台,撇眼却见粉圆簇拥着海星,硬是往楚嬪这儿推,却见海星一脸为难的表情。 楚嬪问道:「还有事吗?」梁毅也停下了脚步。 只见海星囁嚅地问道:「蜗牛是我宿舍的成员,他,他怠惰跟我管理不善有关,能否请指挥官网开一面,别将他逐出基地?出了基地等,,,等于置他于死地。」 楚嬪闻言转头看着粉圆,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问道:「是你的意见吧?」 粉圆吸了一口气,勉强点了一点头。 楚嬪回头看着梁毅,似乎在徵询他的意见,梁毅给了她一个只有他俩懂得的眼神。 楚嬪转头对海星和粉圆说道:「这件事交由梁副指挥官处理吧!」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海星和粉圆都看着梁毅,却见梁毅环顾四週,见人群都散光了,才低声对两人说道:「杀鸡儆猴。」说完竟也掉头就走。 海星粉圆面面相覷,粉圆问道:「他到底是啥意思?究竟是逐不逐出基地?」 海星茫然地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此时基地四处,人人议论纷纷,对楚嬪可以说是敬畏交加。大家都觉得这个漂亮的指挥官处理起事情来,果断决绝,毫不留情,甚至有点心狠手辣。每个人的共识都是,今后在基地还是乖乖地循规蹈矩,千万别招惹这个外貌看似娇滴滴的高个子美女才是。 第十一章 菩萨心肠 指挥中心的宿舍里,楚嬪坐在床缘,静静地思考着。此时离剑桥下班的五时三刻还有十馀分鐘。 没多久梁毅也回来了,在楚嬪身旁坐下,俏皮地说道:「下班时间还未到,正副指挥官却溜回家谈情说爱,不是好榜样。」 楚嬪白了梁毅一眼啐道:「谁和你谈情说爱?我是有正经事情要跟你商量。」 梁毅听了,身子向后一仰倒在床上,一副优间的模样说道:「不必说了,八成是咱们指挥官菩萨心肠又犯了。」 楚嬪听了,没好气地说道:「是你要我把他逐出基地的,说这样才能杀鸡儆猴。」 梁毅还是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说道:「既然要杀鸡,那这隻鸡自然是不能救了。」 楚嬪看梁毅并不是一本正经的模样,便揣摩地问道:「难道你也认为这隻蜗牛该死?」 梁毅回答道:「或许他罪不至死,再说了逐出基地又不是把他枪毙,咱们也没要置他于死地。」 楚嬪看梁毅说话还是不太正经,便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后再问道:「可是从基地逐出去,不也等于断了他的生路,跟直接判死有什么大区别?」 梁毅听了叹了口气道:「唉!看来我们这个指挥官真的是刀子嘴豆腐心,菩萨心肠哦!」 楚嬪听了,又用手肘撞了梁毅一下轻声骂道:「别给我假正经,我就不信你也无动于衷。」 梁毅转头看着楚嬪,以俏皮的眼神笑说道:「就算我有动于衷也太迟了,你指挥官下的命令,谁也改不了。」 楚嬪听了,转过身来趴在床上,用手支着脑袋对梁毅说道:「要不你这副指挥官私底下放他一马,我假装不知道如何?」 梁毅听了,小声啐道:「你当基地的人都是三岁娃娃?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我是一国的,我做事情你会不知道?骗鬼啊?」顿了顿又补充道:「咱们才下了绝杀令,再自己收回,那以后如何服眾?再来一个装病的,你要拿他如何?」 他俩都将说话的声音压低,因为宿舍的屋顶是透空的,隔音效果不太好。 楚嬪听了,皱起了眉头沉吟不语。 就在此时,医务室那头又传来了蜗牛的讨饶声。宿舍离医务室近在咫尺,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梁毅一股碌地从床上跳起,边往外走边咕噥着道:「这隻蜗牛真烦,看老子如何收拾你?」 楚嬪翻转起身子问道:「你要干啥?」 梁毅回过头来,给了楚嬪一个诡譎的笑容说道:「放心吧!山人自有妙计。」说罢便走出门去。 楚嬪从床上爬起来,正想跟出去瞧瞧,突然觉得头晕目眩,还有点反胃。她挣扎了几下,觉得头晕更甚,无奈地又倒回床上,心想八成是最近太忙累到了,又想到梁毅应该已经想好如何处置,便继续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梁毅走出房门,往右手边行去,来到医务室门口,看到鲸鱼海狮两个大块头站在那儿把守,见到梁毅都叫了声「梁副好」。梁毅点头示意,正要走入医务室时,撇眼见到剑桥上人人都往这儿瞧着,收发室里小嫻黄晓君也拉长着脖子望着,都对医务室内的情景好奇不已。 梁毅走进医务室,见到三张病床中两张是空的,最里头的病床上坐着一个哭丧着脸的蜗牛,右手用手銬銬在病床的金属扶手上。叶荃坐在床另一头的办公桌旁,看到梁毅进来,便微笑点头示意。叶荃也是基地里少数几个很少用「梁副」称呼梁毅的人。 蜗牛一看到梁毅进来,就像看到救星似的,忙哭丧着嗓子大叫道:「梁副,,,副指挥官,我知错了!求求你,跟指挥官求情,别把我赶出基地。我以后一定努力工作,绝不偷懒啦!你和指挥官是,是一家人,好,,,好说话。。。」 梁毅根本不理蜗牛,瞪了他一眼,转头问叶荃道:「叶医官,检查结果如何?」 叶荃从椅子上站起来,淡淡地回答道:「不必检查了,他自己已经承认都是装的。」 梁毅听了,又瞪了蜗牛一眼,转身便走。蜗牛大急,扯着喉咙大喊:「梁副!梁副!」 梁毅又回转身来,对叶荃说道:「他太吵了,给他打一针,让他睡一会儿。」 叶荃听了,忍住脸上的笑意,应了声是,转身打开办公桌旁的储药柜,作势拿药。蜗牛果然闭上了嘴,不敢再出半点声音。 梁毅走出了医务室,看到剑桥上一双双眼睛都瞪着这儿,没好气地看着剑桥上的林敏问道:「还没下班,怎么大家都没事干啦?」 林敏见状,立刻命令所有的人员回到自己岗位上,不准再观望。 梁毅撇眼见到小嫻和黄晓君也从收发室内往外望,便假装没看见,对着在医务室门口守卫的鲸鱼和海狮大声命令道:「今天晚上把他关在后勤处的厕所里,明天一大早升完旗后,把他送到东方明珠塔那儿,他爱去哪都由他。」 梁毅顿了顿又继续说道:「给他带上三天的乾粮,另外给他一个渔网,让他到黄浦江里捞青蛙泥鰍田螺吃。」说罢便扬长而去。 鲸鱼海狮应了声是,彼此对望了一眼,脸上都有些许疑惑,但都没有再开口。 收发室内,小嫻小声地对黄晓君说道:「看来楚姐姐和梁大哥这回是铁了心了!」 晚饭后,图书馆内,粉圆心绪凝重地正在整理东西,黄晓君走了进来,坐在钢琴面前。每晚这个时候,黄晓君都会过来弹琴,有时独奏,有时和粉圆的小提琴二重奏。 黄晓君翻了翻琴谱,抬头问粉圆道:「d大调卡农?」 d大调卡农是德国作曲家约翰帕海贝尔最着名的作品。原作是由小提琴大提琴和大键琴一起合奏的,后来有人陆续改编,成了一首非常受欢迎的小提琴钢琴二重奏曲。这首曲子节奏不快,但旋律优美,她俩都很喜欢这首曲子,也曾合奏过很多次。黄晓君的意思,是想和粉圆合奏。 只是粉圆兴致不高,皱着眉头叹了口气,说道:「今晚不想拉琴。」 黄晓君见状,便关心地问道:「茹心姊是为了牛先生的事情烦心吗?」粉圆名叫詹茹心,黄晓君和她很熟,自然知道海星是她的男友,又是蜗牛宿舍的大队长。黄晓君气质很好,谈吐也很优雅,极少称别人的绰号,都是以先生女士代之。 粉圆听了,眉头深锁地问黄晓君道:「我总觉得逐出基地这个惩罚太重了,听说已经下令明天一早了?」 黄晓君点点头道:「是的,梁大哥傍晚时分亲自下的命令,明天一大早送到东方明珠塔那儿,还说给他渔网,叫他到黄浦江里捉青蛙泥鰍和田螺吃。」 粉圆听了,怔了一下,又问黄晓君道:「你说什么?到黄浦江捉什么吃?」 黄晓君又重复了一遍:「青蛙泥鰍和田螺。我也不懂,梁大哥为何特别强调这个?」 粉圆听了,仔细琢磨了一回,嘴角露出了笑意,转头对黄晓君说道:「来!d大调卡农!」 第二天清晨,刚升完旗,蜗牛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被鲸鱼海狮押上了汽车,载着驶出了基地。楚嬪和梁毅都在维修处旁冷眼目送,一路上蜗牛哭爹喊娘,楚嬪和梁毅始终无动于衷,基地内也没有一个人敢替蜗牛求情。 等眾人都散去后,楚嬪和梁毅见到海星揹着一个袋子,也往停车场走来。 海星见到楚嬪和梁毅,便主动交待道:「粉圆要我到上海市内的图书馆调取一些资料。」神情显得有点紧张。 楚嬪和梁毅只点了点头,没说什么,等海星离去后,两人对望了一眼,眼神里充满只有他俩才懂得的深意。 过了一个礼拜,有人报告道,松江区水稻田的临时工寮内,似乎夜里有人在那儿睡过。 梁毅问道:「有破坏稻作吗?」 报告的人回答道:「没有,,,」顿了顿又说道:「只是有件事情很奇怪。」 梁毅又问道:「什么事?」 那人又回答道:「每天早晨我们到达稻田时,捞鱼的笼子里都装了一些青蛙泥鰍和田螺,像是从稻田内捞起来,故意送给咱们的。」 梁毅听了,不经意地微笑道:「就当他是付房租吧!」 夜深了,扬子高地滨江的栏杆旁,粉圆和海星并肩看着夜景,天上一轮明月,在粼粼江水中形成一轮轮明亮的倒影,煞是好看。 海星问粉圆道:「你确定咱们这样做没事吗?」 粉圆噘着嘴嘲笑道:「你怎么这么胆小?都一个多礼拜了,上头说了什么吗?」 海星听了又问道:「说不定上头还没发现呢?」 粉圆又说道:「你真的有点痴呆哦!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咱们的指挥官和副指挥官,都是面恶心善的菩萨心肠吗?」 海星听了,沉默了好久又问道:「那你又怎么知道,该把他送到水稻田那儿?」 粉圆听了,摇摇头反问道:「梁毅不是说了,让他去黄浦江抓青蛙泥鰍和田螺吗?」 海星听了,大惑不解地说道:「可是他说的是黄浦江啊!」 粉圆实在忍不住了,用手指扣了一下海星的脑壳笑骂道:「说你笨还真不冤枉你!黄浦江里有那些玩意吗?全大上海地区,只有水稻田才出青蛙泥鰍和田螺啊!」 第十二章 机器人 蜗牛的事情告一段落,但没过多久,基地就传出蜗牛其实躲在水稻田附近。白天隐身起来,晚上溜进那儿的临时工寮过夜。又有传言海星每隔一阵就偷偷给他载些补给品过去,而他就从稻田内抓青蛙泥鰍和田螺,给基地的人加菜作为报答。 大伙儿都猜不透,楚嬪和梁毅究竟知不知道这件事。蜗牛虽然在基地没什么人缘,不会有人替他抱不平,但也不会有人故意洩漏他的行踪。反正照定义他已被逐出了基地,至于他在基地外如何过活,有没有人暗中接济他,已经不关基地的事。既然楚嬪和梁毅不闻不问,也不会有人多管间事,自找麻烦。 宋璇璇接管工程大队后,第一件事情自然是人事上的处置。她首先将机动大队和工程大队合併,统称后勤大队,由水母海星分任正副队长。她又找来了一群比较有文化素养的年轻干部,男女都有,让他们负责工作的调配与安排。但宋璇璇并没有将金刚大宝任命的分队长小队长等人免除职务,一方面是为了安抚民心,毕竟工作安排出问题并不全是这些人的过错,另一方面还是借重这些粗人的霸气与豪气。宋璇璇让他们继续出任分队长小队长等,专职发号司令,而年轻干部则做为这些人的副手。这就像在军队里一样,连长班长都是行伍出身的武官,而辅导长书记等则是文官,如此文武相继,互相帮衬。这些粗人细腻的分配工作不在行,但拟好的命令让他们来指挥执行却是绰绰有馀。这些干部们通通向水母海星负责,基本上就是由这两人授权,底下的人做事。 另外宋璇璇也创立了积分制度,作为考核工作人员的依据,由各宿舍正副队长,各后勤分队的分队长及干部统筹评鑑。这些积分制度纪录了人员的工作效率及质量,作为奖惩的标准。奖惩基本上就是以工作量和种类来颁布,绩效好的人员得以多休假,也可以被分配到较好的工作,甚至也有升迁的可能。宋璇璇在每个宿舍都张贴了工作时间表,让人员自行填写工作项目及工作时间,当然积分在前的便有优先选择的权利。也有的工作採轮流制度,譬如说上次在厨房工作的,这次就换作整理花圃。总而言之尽量做到公平公正,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及抱怨。 此外宋璇璇还请珊瑚及林敏多训练一些直升机驾驶员及通讯播报员,让更多的人有机会飞上天或坐镇剑桥。她又让地鼠多培训一些汽车维修人员,并让更多的人员加入鲸鱼海狮的汽车大队。这样做有两点好处,一是培养更多专业的技术人员,二是人员多了,大伙儿轮班休息的机会也增多了,实是两全其美。 宋璇璇又在各宿舍放置意见箱,欢迎大家提出意见。另外请梁毅在基地各处安装电脑,用区域网路连结起来,让人员可以上网查看资讯,可以随时查阅自己的积分评点,若有异议还可以从网上申诉。意见也可以由电脑发送,不过放置意见箱或上网表达,都得用真名,但基地会于以保密。这是防止有人挟怨滥讼,恶意詆毁他人。 宋璇璇还规定各宿舍大队长每周在宿舍召开一次检讨会议,听取宿舍人员的意见,并转告上级。每个月在教堂也有一次研讨会,基地人员自由参加,由宋璇璇亲自主持。 如此一连串的改进措施,加上先前蜗牛偷懒被严惩的先例,基地工作效率大为改进,偷懒怠惰的情形也几近绝跡,基地人员工作的士气也大幅提高。 不过宋璇璇一边忙后勤大队,一边又是楚嬪的秘书,有时确实有点忙不过来。于是她向楚嬪梁毅提出请求,要小嫻过来帮忙她。小嫻原和黄晓君一起负责收发室的工作,但收发室其实没有太多事情,几个女孩子大部分时间都在收发室内间磕牙,于是宋璇璇要求将小嫻调来。 小嫻年纪虽轻,但其实挺聪明,常常提出一些异想天开的点子。她第一个建议就是将电脑的使用范围扩张,并加入许多新鲜有趣的内容。小嫻曾经从梁毅那儿学过一些电脑技术,现在正好派上用场。她首先架设了一个基地网站,列出了基地领导阶层的背景资料,配上照片,还请楚嬪梁毅等人写了一段对基地人员的讲话,一併贴在网页上。虽然世界上网际网路早已中断,但基地内的区域网路可以连通,所以大家都可以上网。 小嫻又让各宿舍自行架设一个自己的网页,放上宿舍自己的资料图片。又替各单位如厨房健身房图书馆也架设了一个网页,给各单位向外传递讯息的机会。譬如说厨房可以公布今天的菜单,图书馆可以公布新编辑的影音录像,健身房也可以公布打篮球的时间。如此一来,整个基地都由网路连动了起来,各单位间彼此更加了解,感情也跟着紧密联系。基地也开始利用网路颁布消息,不再只由扩音器或宿舍大队长传达,效率自然提升不少。连任国英的讲道内容都经由网路事先发布。 工作分配方面,小嫻又加入了一些活泼新鲜的点子,让许多原本枯燥繁重的工作变得轻松有趣得多。譬如说大妈清理鱼塘时,小嫻找人来录像,让大妈解释各种鱼蚌虾蟹的品种及生活习性,再将录像公布在网上。这一来大妈可来劲了,和她女儿忙活得不亦乐乎。再者小嫻又在果园菜圃竖立许多牌子,标明果蔬的名称,还放置了一些座椅让人乘凉,让整个果菜园帨变成游览休间的去处,如此在果菜园工作的员工也觉得有趣得多,工作之馀还可以增长对果蔬的知识,累了也可以在座椅上稍事休息。 小嫻轻松活泼的作风,让基地人员的互动也跟着热络起来,经由小嫻生动风趣的描述,基地人员对领导阶层也有了不同的感觉。譬如说原来为人詬病的金刚和大宝,一张在发电厂大锅炉前累得睡着的照片,不但让人觉得他们为工作尽心尽力,两人张着嘴打呼的憨厚模样更给人无比亲切可爱的感受。还有向来让人觉得冷漠寡言的医官叶荃,一张全神贯注为一隻小蜂鸟治伤的照片,让眾人觉得她冷漠的背后,原来有着如此的爱心。 当然不只是领导阶层,一般工作人员也常因此受到不一样的重视,就像那个在鱼塘工作的大妈,没几个人知道她的真实姓名,但「鱼塘大妈」的名号已经响遍基地。不仅如此,现在鱼塘对大妈来说可成了她的生命。每天一大早鱼塘大妈和鱼塘小妹便来到鱼塘边忙进忙出,大妈过去偷偷将垃圾倒进鱼池,现在要是有人将一粒沙子踢进鱼塘,都会招来大妈一顿痛骂。楚嬪曾说待到鱼塘内鱼虾的数目恢復到过去,大妈就可以不再在鱼塘工作,可是现在大妈自己坚持不肯离开,对池内的鱼虾照顾得比叶荃还要仔细。梁毅于是顺水推舟,封了大妈一个生物实验处鱼產作业组组长的身分,直接向身兼生物实验处处长的叶荃报到。鱼塘原来是大通小通挖的,目的是养殖可供食用的鱼虾蚌蛤,但现在只要大通小通来到鱼塘旁边观望,都会被大妈用棍子赶走。 然而小嫻最大最别出心裁的贡献,却是让机器人加入了工作的行列,且造成了一股意想不到的流行风潮。机器人原来只在发电厂这种重点工作单位,担任搬运等简单的工作。小嫻拜託车队的鲸鱼和海狮,将整个大上海地区的机器人几乎全搬到基地来了,连带地连机器人製造商的电脑硬件软件一併弄来。她找梁毅研究了好一阵子,学会了如何操控这些机器人,便将它们带入工作岗位上。 小嫻带来的机器人五花八门,有的用遥控器直接操纵,有的事先输入指令,也有的可以用口头下达命令。还有一些比较高端的,用人工智慧ai来操控,事先抓着机器人的手臂将动作操演一遍,机器人便会记得这些动作而工作,还会因应环境做适当的调整。由这些机器人加入工作单位,大大地减轻了人员的负担,尤其是繁琐单调的工作如清洗马桶和擦地板等,机器人做起来比人类有效快速得多。红尘之前,因为机器人製造成本颇高,所以很少被用来做清洗马桶等这么低端的工作。现在全上海的机器人都来了,要多少有多少,成本不是问题,于是大量被投入这类工活。 此外由于操作机器人本身就让人觉得颇有成就感,甚至工作时还有许多人好奇地围观,让许多原本枯燥乏味的工作变得轻松有趣得多。过去清马桶是人们最不乐意的工作,现在竟成了大热门,每次宿舍填工作表时都被第一个抢走。 操作机器人很受欢迎,不过维修机器人却是一大挑战。机器人必须时常擦拭上油,还要定期检修,是一项不轻松的工作。然而小嫻却想出了一个很妙的法子,令人拍案叫绝。 小嫻将每个机器人都命了名,有的按照形状顏色种类取名,如红头一号,绿球二号等,有的则照星际大战的角色命名如r2d2,r3d4等,然后由基地的人员认养。这一招可说绝妙,不仅小朋友喜欢,大人也有兴趣,尤其是造型可爱的还挺抢手,眾人争抢。基地内三四百台机器人统统被领养一空,没领养到的还大为沮丧,千求万求找个已经拥有的人一起共同领养。小嫻还鼓励主人们将机器人打扮起来,批个围巾戴顶草帽,照了像弄到网站上。被领养的机器人几乎都给当成宠物,不但被照顾得无微不至,甚至还被领着到处走,有的人睡觉时还得让机器人陪在床边。 更有的宠物主人想出了妙点子,训练自己的机器人端茶倒水,或者陪着自己散步慢跑。那些人工智能的机器人还被教会跳舞,滑稽的动作令大人小孩都乐翻了天。基地的生活一下子变得多采多姿,人与人的互动也变得热络起来。每天晚上在灵动广场,都可看到一大群机器人和主人们一起跳舞玩乐,笑声欢叫声响遍整个天地。 不过机器人也带来了一点小麻烦。有的主人脾气不好,生起气来竟然找机器人开骂,有的机器人不懂口头指令,有的机器人则被骂人的指令搞得莫名其妙。更有甚者,还有人找机器人出气,对它拳打脚踢的。更恶劣的主人竟然操控机器人,和其他的机器人打架比胜负,有的机器人竟被弄得断手断脚,破损不堪。 于是小嫻又颁布了命令,说明机器人既然被当成宠物,就必须以宠物对待,也就是以对待动物的人道方式对待机器人,也不许机器人间互相打架。违规者轻则惩处,重则将领养权没收。这一招倒是很有效,有些机器人受到不人道的待遇,得以另觅新主,重新获得尊重及爱护。 小嫻这些带有创意的措施,获得基地一致好评,也令宋璇璇楚嬪梁毅等人大为讚许。于是宋璇璇任命小嫻为后勤大队参谋长,将一大部分的工作都全权交由小嫻处理。小嫻年纪轻,模样很可爱,嘴巴又甜。对于手下的分队长小队长,小嫻不称呼职务或姓名,而是以某某大哥某某姊姊地叫着,将这些人叫得心里酥麻麻地。于是什么疑难杂症,只要小嫻交代下去的,几乎统统迎刃而解。要是底下的人叫她参谋长,她就会忙摇手制止,说叫我小嫻就好。自此没有多久,眾人都称呼她「小嫻参谋长」,尤其是原来金刚大宝任命的那群粗人,更是小嫻长小嫻短地呼个不停。至于水母和海星,名义上还是小嫻的顶头上司,小嫻很懂礼貌,凡事都不忘先知会请教「水母大哥」,「海星大哥」,将两人叫得轻飘飘地。水母海星都是读过书的知识份子,风度比金刚大宝好得多,现在知道小嫻办事能力其实超出自己许多,也都乐得让小嫻发挥所长,他两在背后全力支援,也挺逍遥自在。 第十三章 命案 四五千人聚集于江边的基地,在红尘过后文明俱毁,社会制度荡然无存的情况下,管理确实是一大挑战。这四五千人中,除了当年从油田撤下来的一千多人外,其馀的来自全国各地,男女老少三教九流都有。这些人的职业背景五花八门,专长分门别类,对基地的维护和大上海地区的復原的确有莫大的助益。但这些人也因为教育程度不一,文化背景不同,相聚在一处,难免有磕磕碰碰,齟齬衝撞的事情发生。 红尘给世人带来了一个很诡异特殊的环境。司法及警政系统完全不存在的情况下,没有一个执法的标准,遇到事情有时让领导阶层感到很棘手。楚嬪梁毅及其他领导班子没有一个人是学法律的,眾人中虽也有法律相关人员出身的,但要建立一个像样的司法系统还是远远不足。若真有人作奸犯科,伤人害命,还真拿不出一套律法来判决执行。 然而红尘也给世人带来了一个没有想到的境地。整个世界百废待兴,倖存的人们先图温饱,再来就是想法对社会文明的復甦做出贡献。在这样的环境中,金钱已经完全失去了作用,过去那些珠宝黄金珍藏字画,现在几如废铁,还没有一碗白米饭来得有价值。基本的民生问题如吃饭穿衣睡觉的事情解决了,人们已不再有追求财富的动力和必要。过去世界上九成以上的犯罪事实都和钱财有关,现在钱财已没人要了,作奸犯科的动机就少了绝大半,也没人想要去偷盗抢劫。比如那个堆在灵动广场上的黄金金字塔,三年来放在那儿积灰尘,根本没人看管理会,也没有人想要偷拿一块。事实上,当年大通小通捧着一块块金砖要和眾人一起发财时,却被大家当傻瓜一样揶揄嘲笑。 也因为金钱的诱因除去了,人与人之间起衝突的机会便大大降低,再加上基地人员衣食无虞,其他的生活必需品到专柜免费领取就行。就算有人需要某样东西基地没有,只要大上海地区找得到,随时去取来便是。若是自己无法取来的,也可拖车队代劳,只要不是武器弹药或是属于国家的文物即可。因此基地内作奸犯科的事绝无仅有,许多小争端只要各宿舍的大队长私下处理便了。因此三年来基地虽然小事不断,倒也没出过什么要命的大事。 然而就在工程分配的工作纠纷告一段落时,基地却开始接二连三出事,而且一件比一件严重。第一件事发生在车队上,梁毅虽然明令车队每天傍晚前都要回营,但他是基地副指挥官,并不直接管理车队,而是授权鲸鱼和海狮管理,名义上鲸鱼是车队大队长,海狮是副队长。车队的成员眾多,份子鱼龙混杂,而且除了十来名小队长外,队员并不固定。梁毅当年费尽心思教导基地所有人员学会开车,所以每个人都具备驾车出任务的能力。为了让眾人平均分担任务,车队的工作便也採轮流制,人员随时在换。鲸鱼和海狮无法熟识车队的每一个人,而且他俩都是高头大马的粗汉子,为人大咧咧地,对底下的人员并不严加管束。 车队出任务,有时某几辆车只是负责将一些物资载运到外头的据点如发电厂或水稻田等处,一天顶多一两个来回任务就完成了。剩下的时间,有的人便驾着车在大上海地区到处间逛找乐子,反正汽油不要钱,爱去哪儿去哪儿。有时候找到一间酒吧或是食堂,里面有好喝的好吃的便吃喝起来。有的人驾车出任务时还将相好的男女朋友带上,任务提前完成后便开到某个风景区去共度良宵。这些人若是想在外头过夜,只要一通无线电跟大队长报备一声就行了。鲸鱼海狮向来不太管,梁毅的管理原则也是只抓大处,对这些小事并不在意。 出大事的那天,就是两个执勤的人员在上海某处发现了一座酒窖,里面堆满了上好的中外佳酿,便决定来个彻夜狂饮,醉倒方休。其中一个人绰号螺螄,就是当年被大恶棍周明以赌债相逼,出面诬陷梁毅枪杀王栈,之后良心发现大哭的小个子。另一个绰号田螺,顾名思义这两人是一丘之貉。螺螄和田螺都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平常就是好酒好赌。当年和周明一起设赌局陷害螺螄的,田螺就是其中一人,所以这两人其实彼此有相当大的心结。然而物以类聚,这两人好赌,虽然红尘过后,金钱纸钞毫无价值,这两人还是鑽入上海一间银行,搬来大把现钞对赌,过足乾癮。 螺螄和田螺这两人又贪杯,没事就喝上两杯。基地里并不禁酒,但喝酒闹事得关禁闭。这两人酒品又差,酒量也不佳,喝下几杯就开始胡说八道,一言不合就动口动手。螺螄对田螺当年设局坑他之事耿耿于怀,常常拿这说事,田螺也不甘心每次都被辱骂,便时时反唇相讥,说不拢两人就打成一团。两个人都是小个子,打起来难分高下。基地的人员一开始还劝架,但他们三天两头就闹,渐渐地也懒得劝了,甚至还有人在旁起鬨加油的。他两的宿舍在最远的西么七,该宿舍的大队长有时实在管不动了,便将两个闹事的人拉到指挥中心,交给指挥官处置。 梁毅平时和大伙儿称兄道弟,虽然权力很大,但眾人并不怕他,螺螄和田螺两人在他面前,仍是醉言醉语地互道对方不是。梁毅也没什么大办法,顶多把两人关在后勤室旁的两间厕所内,等他们酒醒了就放出来。楚嬪平常也不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狗屁倒灶之事。她听从梁毅的建议,和眾人保持一定的距离,维持指挥官的威严,琐事一律交由梁毅处理,或由梁毅授权底下的人去办。三年来类似螺螄和田螺这样的事情,多如牛毛,但既然都不曾出过大事,也就顶多关关厕所了事。 出事那晚,两人在酒窖内喝了个酩酊大醉,发生了什么事无人知道。第二天清晨,鲸鱼用无线电呼叫两人,没有人回答,全基地无人知道他两去了何处。本来鲸鱼也不怎么在意,他知道两人八成是找到什么好地方喝醉去了,酒醒了自然会回来。但没想到直过了正午,都没两人的消息。 鲸鱼于是找海狮商量,讨论要不要向指挥中心报告。 海狮摇摇头道:「指挥官和副指挥官事情那么多,这种小事情怎好去麻烦他们?再说那两个混球都是咱们车队派出去的,咱们处理不了,还往上报,岂不丢脸?万一指挥官动怒,像金刚大宝那样撤了咱俩的职,那可怎办?」 鲸鱼听了虽觉得有点道理,又觉得海狮说的似乎过于严重,便咕噥着回答道:「指挥官是讲道理之人,怎会无来由就撤咱们的职?」 海狮听了回答道:「我还是觉得先别惊动上头,不然咱们派车队出去搜搜?」 鲸鱼听了摇头道:「上海这么大,他两又不知到哪儿鬼混去了,如何搜搜?」 海狮听了,一时间也无言以对。两人正自踌躇不决,随身带的无线电突然响了。 只听无线电那头传来螺螄的哭声,夹杂着含糊不清的言语道:「老,老大,,,呜呜呜,,,我,我,,,」 鲸鱼正一肚子火,听了便对着无线电对讲机大吼道:「你他妈的死到哪儿去啦?田螺呢?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却没想到螺螄竟然大哭说道:「呜呜,,,田,,,田螺死了!」 鲸鱼海狮闻言大惊,鲸鱼还不敢相信,又对着无线电大吼问道:「你说啥?田螺喳样啦?」 只听螺螄断断续续地哭道:「死,,,死了!」 这一来鲸鱼海狮吓得魂飞天外,鲸鱼又对着无线电大吼问道:「死了?怎么死的?」 只听得螺螄在无线电那头含含糊糊地说不清楚,海狮比较冷静点,对着无线电叫道:「你现在在哪儿?」 无奈鲸鱼和海狮用无线电问了半天,螺螄也讲不清楚他们现在的位置。最后不得已,鲸鱼一面向基地报告,一面命令所有的车队四出搜寻。 楚嬪梁毅闻讯,顿觉事态严重,短暂和林敏宋璇璇商量的结果,决定命令直升机队取消今天的出勤任务,协助搜寻。林敏用卫星地图将上海市区分割,派直升机分别前往各区探寻。只是直升机在空中,螺螄在酒窖内,搜寻了半天都无结果。 两个小时后才有一辆汽车回报,找到了他两所在的酒窖。 楚嬪让林敏坐镇基地,自己和梁毅带了医官叶荃,宋璇璇,以及专职掩埋搬运的地鼠等眾人,前往出事地点和鲸鱼海狮等人会合。林敏毕竟沉稳老练,于是命令直升机恢復值勤,珊瑚问起出了何事,林敏也只说有人彻夜未归,刻意不提已经出了人命,免得人心惶惶。 眾人赶到现场一看,只见螺螄满脸鲜血,缩在酒窖的一角瑟缩啜泣,而田螺直挺挺地躺在酒窖的另一处,脸上身上全是呕吐物,脑门上也是一道划伤,血流了一地。酒窖地面全是散落的酒瓶碎片,还有几张断了腿的木製椅子。从现场情形看来,很显然是两人酒后斗殴,闹出了人命。但田螺究竟是不是被打死的,头上的伤是否是致命因素,无人得知。 一时之间眾人乱成一团,楚嬪毕竟做了三年的指挥官,领袖气质此时展现了出来。她先命鲸鱼海狮将螺螄带回基地,找人替他治伤,再隔离监禁起来,并派专人轮流看守,这和当年叶荃在深星六号上扣押周明的手法如出一辙。然后她又命令宋璇璇用手机照相,将现场取证,最后再让地鼠等人将田螺的尸体带回,由叶荃亲自验尸判定死因。梁毅在一旁沉吟不语,让楚嬪指挥眾人,脑里则不断地思索着。 田螺的尸体抬回基地,就放在手术室内的手术台上。医务室病床上本来还躺了一个患头晕症的大妈,一看到死人进了医务室,头晕症不药而癒,立刻闪身出门,头也不回地溜回自己的宿舍去了。医务室内两个值班的女护士,看到死人也是面面相覷。连叶荃在内,两年来她们医治了无数活人,还是头一回处理死尸,都觉得头皮发麻。过去两年也不过只有两个外来的老年人病死,埋了也就罢了,但对于验尸,她们都是头一遭,简直有手足无措之感。旁边收发室内值勤的两个小女生也觉得胆战心惊,但基于职责所在,也只有硬着头皮继续执勤,只是将门关上了而已。小嫻和黄晓君闻讯赶来,一听到出了人命,也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叶荃在医务室验尸,楚嬪梁毅则在会议室内会审螺螄。螺螄此时早已吓瘫了,酒也醒了,但问了半天却半点也不记得究竟发生了何事,只一个劲儿地哭天喊地,说田螺虽常和他斗嘴打闹,但两人是秤不离陀,陀不离秤的难兄难弟,自己绝无要对方性命的道理。楚嬪梁毅鲸鱼海狮听了也面面相覷,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看螺螄模样并不像是在说谎,而且以螺螄的为人来看,他也绝无杀害田螺之意。但毕竟出了一条人命,此事非同小可。楚嬪虽是基地总指挥官,但此时她也没了主意,只有看着梁毅。梁毅无奈,只有暂时命令鲸鱼海狮继续关押螺螄,并派专人看守,倒不是怕螺螄脱逃,而是怕他一时想不开寻短。 此时指挥中心已经是人山人海,红尘以来第一个命案,吸引了全基地的人翘首围观。剑桥上的工作人员也无心作业了,林敏看不是办法,于是下令珊瑚取消今天所有的任务,让直升机提前返航。林敏转头看指挥中心人头鑽动,议论纷纷,于是当机立断,命令眾人即刻散去,不准在此处逗留。林敏在基地向来不苟言笑,说一不二,眾人多少都有点畏惧,于是人潮才慢慢散去,但仍有些不死心的群眾在专柜前徘徊流连,藉故不肯离去。 第十四章 判决 梁毅将叶荃叫来会议室,询问验尸的结果。 只见叶荃无奈地摇头说道:「我只能从田螺外观说明情况,田螺除了头上的一道伤痕外,身上还有几处瘀伤,喉咙里有大量呕吐物,只是无法判断致命的原因。」 梁毅问道:「能否解剖尸体?」 却见叶荃摇头说道:「我是医官,不是验尸官,没有这方面的专业知识。」 楚嬪又问道:「周医师,张医师或其他医师呢?」周医师和张医师是从外面投奔基地的两位医师,周医师是男的,专攻肠胃科,张医师是女的,专攻妇產科。基地另外还有一个姓李的男性牙医,及一个姓陈的女性眼科医师。 叶荃还是摇了摇头。 梁毅见状沉吟不语,似乎陷入沉思之中。 楚嬪向眾人提议道:「咱们用广播询问,基地是否有专业的验尸人员。」 眾人正自沉吟,却见梁毅想了想后,摇了摇头说道:「此刻基地人心惶惶,这样的广播容易造成疑惧和恐慌,而且就算查出死因又能如何?」 楚嬪不解,皱着眉头看着梁毅,只听梁毅继续说道:「司法制度早已荡然无存,没有人能够对犯罪人员做出适当的判决,就算临时凑出一个审判法庭,公平性与公正性仍然会大大受到质疑。一旦处理不妥,后续处置会非常麻烦。」 大伙儿都觉梁毅所说不无道理,便耐心地听着。梁毅继续说道:「所以我提议,快刀斩乱麻,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既然楚嬪指挥官是军人出身,治理基地也是採取军事命令的方式,这件事情就是指挥官说了算。」 楚嬪听了摇了摇头,觉得梁毅的提议太过匪夷所思,心里不太赞同,却又一时想不出两全的办法。 宋璇璇却第一个表态支持,说道:「孔雀的提议虽然大胆,但也不无道理,我附议。」 叶荃随后也点头赞成,林敏也不表反对。鲸鱼海狮向来粗头笨脑,唯指挥官之命是从,当然也不会反对。 楚嬪虽是指挥官,但很多主意都是梁毅出的,见眾人都无意见,便询问梁毅如何处置。 梁毅的分析很简单,这两人一喝酒便干架,此次也无例外,只是不幸出了人命,过失杀人要在平时少说也得关上几年。若是处置轻了,便无法服眾,以后此类事件怕是会越来越多,无法管理。所以对螺螄个人惩罚事小,但必须做到杀鸡儆猴的作用,让基地眾人心生警惕戒惧,才算完善。 最后梁毅说道:「不过人命关天,咱们还是得找个法理上的依据。我建议先去上海地方法院弄一本刑法专书来,最少弄清楚过失杀人的刑期一般是多少,判决时也可以掌握轻重。另外我们可以从基地找出有司法背景的人员,徵询他们的意见。」眾人纷表同意。 于是螺螄先被关了起来,梁毅命粉圆带人去上海市区寻找刑法专书,粉圆不负使命,找来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大全。接着梁毅又从基地找出了一位退休的法学教授和一位女性助理检察官。这位退休教授年纪大了,眼力又不大好,只能给眾人讲述一些基本的法学知识。女助理检察官则挺有用处,梁毅派她去侦讯螺螄,并检视田螺的尸体,及宋璇璇拍的现场照片。调查的结果便以酒后过失杀人致死罪定案,还做成报告书,螺螄看了也无异议。等调查结束,便将田螺葬于墓园。前后约一个礼拜的时间,可谓速审速决。 一个礼拜来,基地眾人议论纷纷,都在谈论这件命案。许多人更妄加揣测,预言螺螄下场如何。有人觉得治乱世用重典,上头怕是要叫螺螄偿命,也有的持相反立场,认为楚嬪梁毅都是菩萨心肠,先前对偷懒的蜗牛网开一面,此次必会轻轻放过。原来认为用重典的眾人又不表赞同,因为偷懒和杀人根本不是同一水平的事,自然不能相提并论。反正各派有各派的理论,都说得头头是道,却无人能下定论。 这一天,楚嬪召集全体人员到灵动广场训话。广场容纳不下四五千人,于是扬子高地也站满了人。只见螺螄给上了手銬,由鲸鱼海狮一左一右地架着站在广场前方的讲台边。 楚嬪用麦克风先是声色俱厉地数说螺螄一遍:「郭元狮,你平常就好酒贪杯,又喜欢赌博,常常无端生事。基地一直对你容忍,也曾劝诫过你不只一回,可是你却怙恶不悛,一犯再犯。罗大鹏平时和你沆瀣一气,酗酒聚赌,又常常和你争斗扭打,製造纷乱。这次你两又酒后斗殴,最后竟闹出人命。是可忍,孰不可忍?基地这回不能再对你有所姑息纵容了。」 楚嬪数落螺螄,螺螄只是低头无语。只听楚嬪继续说道:「红尘过后,司法系统不復存在,但事关人命,我们也不能不谨慎从事。吴教授是法学专家,对这件案子做了许多讲解。陈检察官出身司法系统,对案件也做了详细调查,还做成了报告,也给犯案人过目。」楚嬪称螺螄为犯案人,而不叫他被告,是因为此地并非法庭,此时也不是在做法律上的辩论,所以没有原告被告。 楚嬪说完后,转头对着螺螄问道:「郭元狮,陈检察官的报告你也看过了,有什么意见吗?」 螺螄听了,犹豫了半天,似乎是欲言又止。 楚嬪见状又高声问道:「有什么话,现在当眾说出来。」 只见螺螄突然放声大哭道:「我,我对不起田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呜呜呜,,,」 楚嬪听了,不屑地哼了一声道:「现在哭不嫌晚了吗?我们也相信你不是故意的,要是故意的,你就得赔罗大鹏一条命!」 只听螺螄继续哭求道:「呜呜呜,,,我,我知错了!请,请指挥官从轻发落!」 却见楚嬪柳眉倒竖,提高了音量训斥道:「从轻发落?害了一条命还想要从轻发落?!」 眾人听了楚嬪的话,心里不禁打突,看来指挥官这回不会饶了螺螄了。 楚嬪顿了顿,环视了群眾一眼,又继续说道:「基地虽然没有法庭,也没有专职的法官,但本人是基地指挥官,便以指挥官的身分,对犯案人进行宣判。」 一眾人等鸦雀无声,只听楚嬪高声宣布道:「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酒后杀人属于故意杀人罪,判处螺螄三年有期徒刑,,,」 眾人正猜想着螺螄要到哪间监狱去服刑,却听楚嬪朗声说道:「送到深星六号服刑。」 楚嬪最后一句话一出口,顿时整个基地为之譁然,螺螄更是双腿一软瘫倒在地。深星六号是海外油田的代号,远在离岸三十公里的东海海面上。那儿共有十四座鑽油平台,当年是由梁毅和楚嬪联手,将平台上一千多名生还者撤离到陆地上来的。把人犯丢在那儿,简直就是要人自生自灭,更何况六号平台上还有一具王栈的尸体,此时怕已化为枯骨。螺螄本就迷信胆小,把他丢在那儿,吓也要把他活活给吓死。 螺螄没命地哭号求饶,基地眾人则面面相覷,心想这个指挥官实在够狠。犯人就算在监狱服刑,也有狱友陪伴,此番将人孤零零地扔在大海上,任其自生自灭,似乎有违人性。但螺螄杀人是事实,这样处理虽然残忍,可还总比田螺丢了性命要好得多。此时虽有人议论纷纷,但没有人胆敢站出来替螺螄求情。 楚嬪等螺螄哭求得快没力气了,才清了清喉咙改口说道:「把你扔在大海上还得派直升机,冒险出海给你投递食水,可不想为你一个人冒这样的大险。」 眾人听到此处,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螺螄也如逢大赦。 楚嬪接着宣布,在紧邻墓地的农具储藏库西北角,最接近田螺坟墓的角落闢出一间禁闭室,把螺螄关在那儿,让他日夜都和自己死去的兄弟朝夕作伴。每天让螺螄出来放风一次,但放风也只能到田螺的墓前给他致敬上香。楚嬪还命令将酒窖内的酒全部扛来,堆放在禁闭室窗外,每天打开一瓶,浇在田螺的坟头,但一滴都不许螺螄喝。楚嬪说你什么时候不再对酒上癮,什么时候才考虑给你假释出狱。 楚嬪同时厉声警告基地眾人道:「谁敢动那些酒的主意,就陪螺螄作伴。偷喝一滴,就陪螺螄一天。偷喝一口,就陪一个月。要敢偷喝一瓶,那就跟螺螄一起关到猴年马月。」 这样的处置大出眾人意料之外,也让不少人心悦诚服。螺螄生性迷信胆小,现在让他关在田螺的墓旁朝夕相处,时时想到几公尺之外就是被他失手杀害之人,心上的恐惧可想而知。这可不是一天两天,而是关上三年,怕是吓也要吓出他半条命来。但话说回来,螺螄杀人害命,就算是酒醉失手也难辞其咎。若在过去司法时代,关上三年五载,也不见得能让犯人戒惧反省。现在让他天天对着受害者坟墓,良心上的谴责加上恐惧,恐怕要比关上十年八载还来得有效。再者螺螄嗜酒如命,现在让他天天看着酒却喝不上半口,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一瓶瓶好酒洒在坟头,这就像在一个爱钱如命的财主面前焚烧他的钞票一样,会让当事人痛心疾首,悔恨交加。 眾人驀然觉得,在这草莽时代,这种略带野蛮的英雄式处置,比刻板的刑期更具有慑服人心的功效。这种瀟洒任性的处置方式,在以军事管理手段的基地,更显得超凡出眾而不拘俗套。基地眾人这才发现,楚嬪这个指挥官,虽然长得娇滴滴的,处理起这种大事来竟是如此颯爽豪迈,心中不得不对她更加佩服敬畏了。当然楚嬪心里很清楚,这些标新立异的鬼点子,自然是她的梁毅帮她出谋策划的。 第十五章 大黄蜂 螺螄给关进了禁闭室,从此天天和田螺的坟墓相对。楚嬪说到做到,每天派人带着螺螄到田螺的坟前放风,还让螺螄亲自开一瓶酒洒在田螺的坟前。酒窖搬过来的酒都是上好的陈年佳酿,要在过去这种酒一瓶可以卖上好几千甚至上万。现在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好酒係数洒进土里,螺螄简直是心如刀割。有时忍不住想偷嚐上一口,立刻被看管的人员制止。因为楚嬪已经明令看守人员,螺螄喝一滴酒,看守人员就陪螺螄关上一天。喝一口酒,就关上一星期。要是喝了一瓶酒,就跟螺螄一起关到猴年马月。 螺螄一开始还天天哭嚎,觉得度日如年,到了晚上更是躲在被窝里瑟缩颤抖,嘴里拼命唸着阿弥陀佛,祈求田螺灵魂安息,不要找他偿命。禁闭室顶端架了一座录像头,将影像送到剑桥上的一台电视银幕上。林敏和叶荃时时关注螺螄的情况,一度还担心螺螄精神状况出了问题。后来有人给螺螄送进去了几本佛经,让螺螄天天诵读。如此日子久了,螺螄的情绪才渐渐稳定下来。大通小通在禁闭室内装了抽水马头和洗手台,每天有人给他送水送饭,所以他的生活不成问题。除了放风,每晚还让他到后勤室的浴室去盥洗,他的衣物也定时有人替他送去洗衣处,洗好了再送回来。 螺螄的事件让基地眾人心生警惕,酗酒闹事的情形大为减少,在外彻夜不归的情况也有大幅改善。显然梁毅建议楚嬪的方法,确实起了杀鸡儆猴的功效。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基地紧接着又发生了第二件大事。话说珊瑚的直升机队天天以上海为中心,到四面八方巡逻,方圆已达两三百公里。有一日一架直升机在浙江象山港南面的三门湾附近,救起了一名妙龄女子。发现她的时候,她全身污秽,瘦骨嶙峋,已经只剩了半条命。直升机将她载回基地,由叶荃医官照料,先后在医务室调养了三个星期,然后被分派到东三五宿舍,就是邻近墓地的女生宿舍。她住进东三五宿舍的时候,螺螄刚刚关进禁闭室。 她自报姓名叫黄蜜蜜,是不是真名也没人知道。她在医务室由叶荃细心照料,先打点滴,后进汤药,再配上丰富的饮食,身体復原得很快。等她出医务室,眾人才惊觉此女明眸皓齿,巧笑倩兮,着实是个俏佳人,年龄也不过三十出头,和指挥官楚嬪差不多,而且个头也不小,大约一米七几,直逼梁毅的身高。尤其是她的身材,实在是玲瓏有緻,曲线毕露,标准的模特儿身型。再加上她声音也挺好听,嘴巴又甜,对楚嬪梁毅叶荃一个劲儿地称谢,临去时又对剑桥上的工作人员大献殷勤,称讚眾人辛劳勤奋,说小女子感激不已的话。剑桥上的工作人员都是年轻男女,涉世不深,自然对这位谦恭有礼的美貌女子大起好感,纷纷报以笑容,有的还谦逊地回谢两句。 只有林敏一句话不吭,等黄蜜蜜离去后,才在梁毅耳边咕噥道:「这个女人不太正经。」梁毅当时听了,并不怎么在意。楚嬪和宋璇璇在旁也都听到了,却也都没表示意见。 但过不了多久,有关这个女人的风言风语就在基地传了开来,自然也传到了楚嬪和梁毅的耳里。基本上,就是她在基地到处留情,乱搞男女关係。她还自称大黄蜂,所到之处嗡嗡之声不绝于耳。 基地内本就是龙蛇混杂,三教九流的人都有。黄蜜蜜这样一个漂亮女子一出现,少不了招蜂引蝶。黄蜜蜜几乎是来者不拒,有时候还会主动去勾引他人。基地里有的是意志不坚定的人,自然掉进了粉红色的陷阱里。只是这个蜜蜜勾引人也就罢了,更要命的是她做那档子事竟然毫不忌讳,只要是夜晚,随时随地都来,甚至就在东三五旁边的墓地草坪上,还叫声震天。这一来自然引起许多人的不满,尤其是东三五女舍的女生们,况且基地还有像小嫻阿樱那样未成年的人员,长此下去怕是要败坏风气,引起轩然大波。该舍大队长屡劝无用,只有一状告到楚嬪这儿来。 楚嬪不便亲自出面,便令宋璇璇去传话,要黄蜜蜜自我节制。没想到黄蜜蜜小嘴一翘,一脸不屑地反驳问道:「我大黄蜂做这事又不犯法,凭什么要我节制?再说两个巴掌拍不响,你光叫我节制,为何不叫那些臭男人节制?还有什么是自我节制?是少做呢?还是时间地点不对?要是后者,那请告诉我何时何地可以做?」一顿夹七夹八,宋璇璇还是个黄花闺女,黄蜜蜜如此刁蛮挑衅,脸皮薄的人还真无法招架。 但宋璇璇跟楚嬪工作了三年,大小事情也见得多了,自然不是省油的灯。她现在知道这个女人自称大黄蜂,于是毫不相让地反唇相讥道:「这里是军事基地,你不犯法但犯纪律,在基地犯纪律就要接受惩处。至于什么是自我节制,为什么叫你自我节制,你心知肚明,不必我来教你。我是楚指挥官派来传话的,你要是不服气,亲自到指挥官面前说理去!」不等大黄蜂有机会反驳,宋璇璇接着说道:「不过我劝你在找指挥官撒泼前,先向旁人打听打听,咱们楚指挥官是什么样的人物。」说着用手指着禁闭室的方向道:「墓地边上的禁闭室关着一个螺螄,他怎么进去的,谁关他进去的,你去给我问清楚。你要是那么喜欢墓地,那行!我跟楚指挥官报备,让你这隻大黄蜂去陪螺螄作伴!」 宋璇璇说完扭头就走,却没想到黄蜜蜜立刻衝上来,拉着宋璇璇的手,满脸堆欢地笑道:「唉唷唷!别别别!宋书记别跟我这隻贱蜜蜂置气嘛!我,我,我,也是有苦衷的呀!」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让宋璇璇也大吃一惊,没想到这隻大黄蜂真能见风使舵,前倨后恭到如此地步。而且她头脑还真灵,居然给自己胡乱安了个书记的头衔,还真是别出心裁,巧具匠心。 只见黄蜜蜜话锋一转,换了个哀怨凄婉的音调接着说道:「我过去在海南就是在酒廊上班的,这不,世界毁了以后,无处可去,千里迢迢跨海来到内地,再跋涉千山万水才来到这个人间仙境。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为了,,,」讲了半天为了什么却说不出口。其实在基地,吃饱喝足,衣食无虞,根本不必为了什么鑽营乃至献身。黄蜜蜜也知词穷,顿了半天乾脆来个声泪俱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道:「姊姊我实在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呀!呜呜呜!」一边用眼泪攻势博取同情,一边趁机用姊妹套交情。 宋璇璇哪里吃她这一套,心想林敏说的没错,这女人确实不正经。只是她心头虽这么想,但大黄蜂使出哭功,她也不好再扳起脸来说教,于是丢下一句「你自己看着办吧」,便赶忙离去。 回到剑桥,宋璇璇自然把这件事向楚嬪匯报,梁毅林敏也在场。眾人一时也没办法,于是只有静观其变。梁毅派人私下打探这隻大黄蜂的真实来歷,但回报的人说,这隻黄蜂口头很紧,心思机灵,派去的几个姊姊妹妹三两下便败下阵来。 梁毅有点气馁,和楚嬪宋璇璇讨论的结果,觉得这隻大黄蜂来路实在可疑。眾人都不相信她是从海南来的。红尘过后,交通运输系统断绝,海南和大陆隔着一条琼州海峡,这隻大黄蜂如何一人飘洋过海,着实令人起疑。而且广州就有一个规模不小的基地,虽没有大上海来得大,但图个安身之处绝无问题,为何她要捨近求远,跋山涉水来到此地,也确实令人费解。这女子有一口特别的南方口音,但眾人无人出自海南,无法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海南人。梁毅决定暂且观察,而且他认为这女子就算行为不检点,也不至于像螺螄那样闹出大事来,所以还是不怎么特别在意。 过了两天,剑桥刚刚上班,直升机和车队才派出去,楚嬪梁毅林敏都回到了剑桥。楚嬪近日由于老是觉得头晕作呕,梁毅便要宋璇璇暂时取消楚嬪所有的行程,逼着楚嬪进医务室给叶荃医官检查身体。 楚嬪才进医务室,剑桥上的紧急通讯频道就传来大门口的求救,这条频道是基地特别保留给紧急事故专用的,不用经过收发员接通,直接报上剑桥。 只听门口守卫的人员叫道:「报告剑桥,门口有人开车闯关,来人携带枪械,咱们挡不住!」 这一来剑桥瞬间炸了窝,楚嬪从医务室衝了出来,掏出了随身佩带的手枪,就准备往外衝。梁毅也没多想,也跟着要往外跑去,却被楚嬪一把拉住叫道:「你没配枪,待在基地内!」 梁毅哪里肯听从?甩开楚嬪的手叫道:「开什么玩笑?。。。」 正待反驳,冷不防身后林敏「嘘」了一声。两人闻言回头,只见林敏用手指在嘴前比了一下,示意二人安静,然后对着紧急频道的对讲机吼道:「你们告诉来人,警备部队一分鐘内就到,叫他们不准轻举妄动!」没待对方回应,就伸手将对讲机关掉。 楚嬪梁毅愣了一下,心想基地哪里来的警备部队?但旋即会过意来,林敏这是虚张声势,拖延一点时间,好让眾人想出对策。 林敏随即拨通直升机和车队的通讯频道,对珊瑚命令道:「基地大门有人带武器闯关,所有直升机立刻返航,在基地上空盘旋,等待命令!」接着又命令鲸鱼海狮道:「所有车队返回基地,在基地外缘路口待命,按喇叭示警!」 林敏接着奔下剑桥,对着门口大喊:「小锋进来!」小锋就是林敏的男友汪锋,平时充任楚嬪的驾驶,这回正在指挥中心门前停着的羚羊一上待命。听到林敏的喊声后,立刻奔了进来。 林敏对小锋下令道:「跟在指挥官身后出去!」边说边用手指着指挥中心内专柜旁的人员叫道:「你,你,你,跟在小锋后面出去!」被指到的都是身强力壮的男生。 林敏接着又对收发室内大喊道:「小嫻跟我来!」说着便又转头对眾人叫道:「我去枪械库拿枪械,你们先去,虚张声势,拖点时间,不要正面起衝突,我们很快就到!」 这一连串指令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充分显示出林敏沉稳冷静的特质,连楚嬪梁毅都不得不佩服。 于是楚嬪梁毅领着眾人往大门口行去,沿途看到身强力壮的男生,也都由小锋招来跟上,前前后后不下百人。儘管听说来人携带着武器,但人多势眾,大伙儿胆子也跟着壮大起来。 来到基地大门口,只见一辆改装的小货卡已经衝入了大门,但被门内的一辆军用吉普车挡住。楚嬪梁毅认出这辆吉普就是羚羊二,平时楚嬪出勤时由安全人员乘坐,跟在羚羊一后头。今天楚嬪本来要出勤的,羚羊二已经待命,但楚嬪临时不舒服取消了任务,羚羊二尚未停入停车场内,此时碰巧立了大功,挡住了闯入的小货卡。军用吉普车身都是用特製的钢板做的,异常坚固。小货卡撞了上去,硬生生地给挡了下来。 这辆小货卡经过改装,车头前方架设了许许多多奇怪的钢架,像是专门用来横衝直撞似的。货卡上有三个男性,都约三十来岁,一个坐在驾驶座上,两个站在车头后面。其中一人生得满脸横肉,嘴上还叼着一根菸头,手里握着一把大型枪械,看上去很像霰弹枪。 只见那人仗着手中一把大枪,对眼前走上来的百馀人丝毫不在意,大咧咧地裂嘴对着楚嬪笑道:「嘿嘿!看样子你就是那个美女指挥官吧?长得还真不赖,哈哈哈!」一副肆无忌惮的模样,一看就知道不是善类。 楚嬪一脸寒霜,冷冷地问道:「你是谁?来这做啥?」 只见那人一副絜鰲不驯的模样,依旧大咧咧地说道:「老子叫王天霸,听说这里有吃有喝,还有美女指挥官,蛙特带着兄弟们来瞅瞅,嘿嘿嘿!」说罢还和身旁的矮个子一起放肆地大笑起来。这个人操着很重的闽南口音,闽南语「蛙」字就是我的意思。 楚嬪仍是冷冰冰地说道:「基地有规定不准带枪械,你知道吗?」 王天霸听了,不屑地哂道:「老子就带了,你能怎样?」说罢竟然嚣张地对天空放了一枪,砰的一声格外刺耳。 眾人不禁大惊,看来此人仗着有枪在手,竟要在基地逞凶作恶! 第十六章 惩兇 王天霸仗着一枪在手,一脸兇样地环顾四周,状甚得意。 这时梁毅见到远方天空,珊瑚的直昇机队已经赶到,便冷笑一声对王天霸叫道:「你以为你那一点破铜烂铁能做啥?看看你身后天空吧!」 王天霸转头望去,果然看到天空十来架直升机迅速接近,不禁脸色微变。 此时林敏已经就位,对着珊瑚下达了命令。只见一架直升机从空中突然俯衝而下,直往王天霸头上略去。王天霸吓得大惊失色,连忙低头闪过,只听得直升机轰地一声从头顶上飞过。 王天霸惊魂甫定,第二架直升机又衝了下来,依样画葫芦在他的头上呼啸而过,王天霸只得再度低头闪去。虽然明知道直升机不会撞上他,还是给吓得面无人色。 王天霸犹豫了半天,本能地端起了手中的大枪,却听梁毅唬道:「直升机上都装着机关枪,你这把鸟枪有何用处?」王天霸听了信以为真,举枪的手又放了下来,也不曾想到这些都是民用直升机,怎么会装有机枪? 接着停车场外汽车喇叭大作,很显然鲸鱼海狮的车队业已回巢。这一来王天霸顿感四面楚歌,心想实在失算,低估了美女指挥官的实力,这回怕是要吃大亏了。 这时停车场左右两旁突然响起了多人的吼声:「王天霸,你已经被包围了,赶快投降吧!」 眾人转头一望,停车场两旁站了许多持枪的基地人员,纷纷躲在一辆辆汽车身后,举着枪瞄准着王天霸等人。这些人以车身做掩护,只露出一柄柄长短枪枝。眾人明白这都是林敏趁机安排的,至于这些枪枝是否上膛,也无人知道。 王天霸顿时面如死灰,正自犹豫,突听「砰」的一响,小货卡驾驶座旁的挡风玻璃被击得粉碎,驾车的那人顿时吓得魂飞天外,立刻抱头趴在座椅上。 眾人回过头去,发现林敏和小嫻一左一右趴在维修处的屋顶上,各自端着一柄有架子的狙击枪,对着王天霸等人。维修处的屋顶是个平台,恰巧可以持枪卧倒射击。林敏端着的枪枪口冒着烟,刚才这一枪显然是她打的。眾人都知道林敏是个神枪手,她这一枪只是警告,并未要取人性命。 只听屋顶上小嫻高喊道:「王天霸,你有十秒鐘的时间缴械投降。」 梁毅跟着加把劲道:「这两位都是神枪手,要打你的脑袋就绝不会误打你的胸膛,刚才林长官的这一枪只是警告。」 王天霸眼见大势已去,屋顶上那两个女娃娃是不是神枪手他不知道,但他也知道绝不值得用自己的命去试。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好汉不吃眼前亏,此刻为了保命,还是装孬为妙。 只见这个恶汉瞬间换了个脸,将手中的长枪放在卡车的车顶上,高举着双手满脸堆笑地说道:「别别别!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方才玩笑开过了头,请指挥官见谅,嘿嘿嘿!」说完还用肘子拱了身旁的矮个子一下。那矮个子显然是王天霸的部下,被拱了一下后,忙也跟着堆满笑脸说道:「对对对!玩笑!玩笑!呵呵呵!」也是一口闽南腔。 楚嬪命令道:「下车!双手贴在脑后!」王天霸等人听了照办,这是标准的投降姿势。那个驾驶听了也连忙将小货卡熄火,连滚带爬地鑽出车来。 楚嬪用手枪指着三人命令道:「趴在地上,双手贴在背后!」三人听了,只有乖乖照办。接着楚嬪命人取来手銬,将三人分别上銬,然后命鲸鱼海狮等人将三人押解,带进基地分开审讯,一场危机才暂告解除。 王天霸等三人被分开来审讯,问了半天,总算拼凑出一个大致的情节。这三人是福建来的混混,除王天霸外,另两人一个叫陈进兴,一个叫吴志雄,王天霸分别叫他们阿兴和阿雄。红尘发生后这三年来,这三人就在福建一带游窜,也曾经凑齐了一帮人,但据他们供述,后来又星散了。 梁毅和眾人商量的结果,总觉得这三人口供过于一致,似乎刻意隐瞒着什么。地鼠等人搜了那辆小货卡,除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外,就是几把枪枝和弹药,一些疑似摇头丸或冰毒的违禁品,以及大量的色情杂志及光碟。梁毅将枪枝弹药没收入库,生活必需品能用的就交给基地使用,剩下的毒品色情媒体就予以销毁掩埋。 眾人都觉得这些人并非善类,留在基地怕有后患,建议逐出基地了事。但梁毅另有考量,一来觉得这三人行跡可疑,说不定背后还有什么阴谋,纵虎归山后患更大。再者这些人都是玩枪的好手,还会改装汽车,万一出去后又弄来一些枪枝,甚至从军事基地偷来一辆装甲车,再开回基地挑衅闹事,后果不堪设想。考虑的结果,决定将他们暂时安置在基地内,以观后效。 梁毅将三人拆散,把王天霸放在东么四宿舍由鲸鱼看管,阿兴放在东么五归海狮看管,阿雄则放在东么六由金刚管辖。鲸鱼海狮金刚都是大块头,王天霸虽然一脸横肉,但身材并不高壮,跟三个大块头比起来小了一号。现在他没了武器,赤手空拳打起来,两个王天霸也不是鲸鱼的对手。 几天下来王天霸等人都乖得跟孙子一样,鲸鱼海狮现在轮流带车队出巡,总留下一个盯着这几个人,金刚则还回到发电厂工作,不过每晚都回营。这三人只有吃饭洗澡的时候凑在一起,鬼鬼祟祟地用闽南语交谈。儘管如此,也似乎变不出什么花样。有趣的是,这三人似乎愿意被软禁在基地里,竟也没人提出想要离开基地的事,梁毅也就静观其变。 倒是那个大黄蜂这几天消失了踪影,成天躲在东三五女生宿舍内,连吃饭都不露面,辩称身体不舒适,请舍友替她从食堂带饭。但她倒并不是偷懒,照样在基地服劳役,只是她填写的都是在宿舍内清扫等工作,总而言之就是不踏出女舍一步,连洗澡都是三更半夜无人时才偷偷摸摸地去洗。一时间也没人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一天午饭时间刚过,指挥中心除了剑桥上的通讯联络声音外,比往日要安静得多。楚嬪在会议室内和宋璇璇小嫻商量事情,梁毅正准备从剑桥下来到基地巡逻,冷不防一声呼救声划破了沉静的午后。 只见一个女人慌慌张张地从指挥中心大门衝了进来,边跑边呼救道:「指挥官救我!」边叫边直衝上了剑桥。眾人定睛一看,这个女人就是绰号大黄蜂的黄蜜蜜,等她衝上剑桥,大伙儿才发觉她披头散发,而且连鞋子也没穿,光着一双雪白却沾满尘土的脚板。 楚嬪等人从会议室内衝了出来,正待开口讯问,又见三个人从指挥中心大门口衝了进来,直衝到剑桥前才停住。眾人一看,正是黄天霸和阿兴阿雄三人。这三人来势汹汹,才来到剑桥旁,在一旁坐镇的奇奇就喵地大叫了一声,一溜烟跳下高脚椅,窜过剑桥跳入小嫻的怀里。 楚嬪脸露寒霜,阴沉沉地喝斥道:「王天霸,你还敢来这儿撒野,不要命了吗?」此时鲸鱼带着车队出勤,海狮不知身在何处,但楚嬪和林敏腰间都有配枪,心想王天霸赤手空拳,不足为惧。 却见王天霸伸手指着剑桥上的黄蜜蜜叫道:「我是来找我某的,,,她是我老婆!」 眾人听了大吃一惊,万没想到黄蜜蜜和王天霸竟有这等亲密关係。「某」是闽南语老婆的意思,王天霸情急之下脱口说出闽南语,旋即醒悟眾人听不懂,又加了解释。 只见黄蜜蜜躲在楚嬪身后叫道:「我才不是你某!」 王天霸听了却大声吼道:「阿兰你跟了我两年,相x了两年,还敢说不是!」口中脏字都出笼了。眾人一时间也分不清楚他两是何关係。听王天霸叫黄蜜蜜阿兰,更弄不懂这隻大黄蜂的真实姓名到底是什么。 此时林敏悄悄在梁毅耳边说道:「这个人好像吸了毒,很嗨!」梁毅一听,也注意到王天霸呼吸急促,眼里尽是红丝,而且说话时身体还不住动来动去。只是梁毅没接触过毒品,不知道这是否是吸毒的徵状。但王天霸行为举止确实异常,不可否认。 只听楚嬪继续命令道:「你们两个的事情,不准在基地胡闹!」说罢看了身边的黄蜜蜜一眼说道:「她愿不愿意跟你,由她自己决定,在基地内不准你骚扰她!」黄蜜蜜听了大感意外,看了楚嬪一眼,似乎不太相信楚嬪竟会为她挺身而出。 却没料到王天霸突然大吼道:「x你娘!老子今天就要她,谁敢拦老子毙了他!」说罢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枪,直指剑桥上楚嬪等人。眾人定睛一看,这是一把锯短了枪管的大枪,威力非同小可。 这一来变生肘腋,眾人都未料到王天霸竟然还能藏着一把枪。此时楚嬪林敏已无法从腰间拔枪,情况危急至极。楚嬪本能地想把身边的梁毅拉到身后,却见梁毅也正将楚嬪往后扯,两人一时僵住,无法动弹。眼看王天霸双眼通红,怕他真会杀红了眼。 王天霸用枪指着黄蜜蜜大吼道:「过来!」眼里似乎要喷出怒火。 梁毅插口问道:「你枪里有几颗子弹?能杀几个人?你一开枪,这里的人就会围上来把你剁成肉酱。」 没想到王天霸有恃无恐,大吼叫道:「谁敢就试试!」说罢「砰」地一声,一枪击碎剑桥上的一台电脑银幕,硝烟四起,玻璃碎片喷了一桌一地。剑桥上的女生纷纷发出尖叫,有的抱着头蹲在地上。 楚嬪冷静地命令眾人道:「都退开!」 却没想到王天霸似乎杀红了眼,高声叫道:「都不许动!谁动老子毙了谁!」此时这人有如一头暴怒的恶虎,已经不可理喻了。 眾人都僵在那儿,连楚嬪梁毅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却听黄蜜蜜柔声地说道:「阿霸,麦啊勒啦,我跟你走就是啦!」说完便从楚嬪身旁走了出来,往王天霸那儿走去,边走边用手从剑桥的桌上抄起了不知什么东西。楚嬪也无可奈何,没有拦她。 林敏趁着这个空档,慢慢移步到梁毅身后,利用梁毅身体挡住了自己腰间的配枪。 黄蜜蜜走到王天霸身边,小鸟依人似地贴在他胸前,轻声说道:「阿霸,郎造啦,卖为难指挥官啦!」说话夹杂着闽南语和普通话,眾人虽听不全明白,也知道她是在劝王天霸收手。 却没想到王天霸一手搂着黄蜜蜜,一手用长枪指着眾人,裂嘴笑道:「嘿嘿嘿,老子不走啦!这里卡好,有吃有住,还有美女指挥官,老子不走啦!」顿了顿露出了淫邪的笑容叫道:「老子要接管这个基地,做山大王啦,哈哈哈!」 眾人听了都觉匪夷所思,王天霸就凭一把枪便想统治整个基地,未免太自不量力。 却听王天霸突然大吼道:「阿兴阿雄,用无线电叫山猪他们进来!」说着便用长枪指着楚嬪等人命令道:「让开!」楚嬪无奈,只有挪开身子,阿兴阿雄犹豫了一下,便依言往剑桥走去。 只听黄蜜蜜好言相劝道:「阿霸麦啦!温才三十几人。。。」 却听王天霸打断叫道:「三十几人够啦!三十几把枪,嘿嘿嘿,」边说边看着楚嬪淫邪地笑道:「我要你这个美女指挥官在我面前脱衣服跳舞,哈哈哈!」楚嬪听得七窍生烟,一时间却也无计可施,心想三十来个持枪匪徒进了基地,后果不堪设想。 没想到王天霸越说越得意,也越说越下流,最后竟又将气出到黄蜜蜜身上,对她破口大骂道:「x你娘!你跟我两年又跟别人乱来,老子要把他们统统枪毙,把你脱光了送给狗去x!」黄蜜蜜听了,顿时满脸惨白。 王天霸又转头对楚嬪调戏道:「你这个大美女做我的老婆正好,老子要把你。。。」 王天霸说到一半,突然止住了声音,好像被人一下子掐住了脖子似地。接着这个恶霸突然大吼一声,一把推开了怀里的黄蜜蜜,举起手中的枪对准她就要射。 「砰!」一声枪响在眾人耳边响起,剑桥上一群女孩子发出尖叫。 只见黄蜜蜜跌坐在地,一脸惊恐,但她身上却没有枪伤。再看黄天霸,瞪着铜铃般的双眼,满脸无法置信的表情,喉咙里发出咕嚕咕嚕的声音。此时眾人才注意到,黄天霸额头正中央一颗细细的孔,孔里开始渗出鲜血。 梁毅转头一看,只见身后的林敏伸直的右手上,一把手枪枪口正冒着烟。 王天霸僵直的身体晃了几下,手中长枪落地,然后整个人俯面倒下。眾人又看清楚了,王天霸的背上插着一把剪刀,刀柄上还掛着剑桥特有的标志。刚才王天霸身周只有黄蜜蜜一人,这把从剑桥偷拿的剪刀显然是她插的,也难怪王天霸突然暴怒要杀了她。 楚嬪迅速掏出腰间的手枪,抵住了阿兴的脑袋。梁毅也适时回过神来,一拖一带,使出了林敏教的搏击技巧,将阿雄压制在地。 整个指挥中心一时间鸦雀无声,只听到黄蜜蜜嚎啕大哭道:「是你逼我的,,,」显然是对着已经死去的王天霸说的。 这时小锋带着一些人衝上了剑桥,先命人将阿兴阿雄五花大绑架走,然后转过头来看着林敏。只见林敏呼吸急促,拿枪的手不住颤抖,梁毅见状,搬了张椅子来让林敏坐下,并替她将手枪收起。林敏虽然生性沉稳冷静,毕竟生平第一次杀人,难免胆战心惊。 就在这时,只听楚嬪嚶嚀了一下,叫了一声「梁毅」。梁毅才一回过头,就见楚嬪满脸苍白,堪堪伸出一隻手搭在梁毅肩上,就突然之间失去了意识,倒在梁毅怀里。 第十七章 恶棍 楚嬪晕倒在梁毅的怀里,梁毅大惊失色,忙高叫道:「叶医官!」 叶荃从医务室内奔了出来,见状立刻弯下腰来,企图检查楚嬪的心跳脉搏,剑桥上的人全部围拢了过来。叶荃立刻命令道:「统统让开!」 没想到楚嬪又甦醒过来,看着一眾人等都如此关心自己,忙说道:「我没事。」然后企图挣扎着想从梁毅的怀里爬起来,却被梁毅紧紧地抱住命令道:「别动!」 叶荃量了量楚嬪的心跳脉搏,觉得并无异状,便吩咐旁边的人道:「推把椅子过来。」剑桥上的椅子都是标准的办公用椅,有三隻脚并附有轮子,可以滚动。眾人闻言,忙推了把椅子过来。 叶荃和梁毅把楚嬪扶起坐在椅子上,再将她连人带椅推入医务室内,让楚嬪躺在一张病床上。楚嬪连连说自己没事,怕是太累一时晕倒了,但梁毅不信,叶荃也坚持要替楚嬪好好检查一番。医务室内另有两个女护士在一旁帮忙着。 叶荃对梁毅说道:「外面需要有人统筹指挥,楚嬪就交给我吧!」见梁毅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又补充道:「我要替指挥官脱衣服检查,还要问一些私密的问题,你还是先出去吧!」 梁毅睁着一双眼睛,心想我是她的丈夫,脱衣服或问私密的事情为何不能在场?却见楚嬪温柔地说道:「先把外头安顿好吧!」竟也是要梁毅先行回避。 梁毅无奈,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出了医务室,来到剑桥上,见那群女播报员各个脸色惨白,有的还在暗暗啜泣,显然受惊不小。剑桥下宋璇璇正将黄蜜蜜扶了起来,将她带到会议室内暂时安顿,黄蜜蜜还是光着脚板,抽抽噎噎地哭着。一旁小嫻紧紧地抱着奇奇,黄晓君则在收发室内安抚着两个小女生。林敏此时已恢復了心绪,将手枪放入了腰间的枪套,柔声地对小锋说了声:「谢谢,没事了!」小锋这才离开了剑桥。 林敏下令所有的直升机和车队返航,并驱散了专柜前围观的人群。水母和海星已派了人来清理地上的血跡和污秽,海狮也匆匆忙忙赶到剑桥前报到。 梁毅问海狮道:「阿兴和阿雄现在何处?」 海狮答道:「五花大绑着押在汽车维修处那儿,由地鼠等人看着。」 梁毅闻言皱了皱眉头,心想为何关押在那儿?旋即想到基地除了关螺螄的禁闭室外,还真没有关押犯人的地方。汽车维修处在基地最外缘,人犯放在那儿也算是和基地其他人隔离得较远。 梁毅于是吩咐道:「告诉地鼠他们别为难人犯,等鲸鱼回来咱们一起会审。」 海狮领命而去,梁毅回头看到小嫻仍抱着奇奇站在剑桥边上,便走上去说道:「小嫻,你楚姐姐正在医务室内休养,你去陪陪她,有事立刻通知我,我在会议室内。」小嫻听了,便将奇奇放回高脚椅上,进医务室去了。 梁毅来到会议室内,见黄蜜蜜情绪已经稳定,宋璇璇在一旁陪着,便将会议室门关上,对着黄蜜蜜说道:「我们需要知道你以及王天霸等人所有的事情,希望你确实交待。」黄蜜蜜点点头表示愿意合作。 原来黄蜜蜜根本不叫蜜蜜,连姓都是瞎编的,为的是隐瞒身分,但不是存心欺骗基地,而是为了躲避王天霸的追击。 黄蜜蜜本名王效兰,眾人都叫她阿兰,她确实是海南人,红尘发生前在福建厦门的酒廊内做公关。其实所谓的公关,就是陪酒陪宿的应召女。她和王天霸都姓王,但没有亲属关係。 王天霸原是台湾的黑道份子,被台湾警方通缉,便潜逃至厦门来。厦门离台湾只隔着一条台湾海峡,距离很近,许多台商都在此做生意,王天霸便混跡其中,专门从事毒品枪械的走私买卖。厦门和台湾都讲闽南语,王天霸跟黑白两条道上的兄弟都混得很熟,所以在厦门很吃得开。他也是阿兰酒廊的常客,阿兰颇具姿色,是酒廊的红牌公关,王天霸很喜欢她,不过因为道上规矩,总得让酒廊做生意,所以当时并未霸占阿兰。阿兰服侍王天霸,也服侍其他的酒客。 红尘发生后,阿兰在厦门的残垣断壁中独自生活了半年,后来遇上了王天霸。当时王天霸手下只有四五个人,阿兴阿雄和那个叫山猪的都在内,可以说是王天霸的班底子。一开始几个人互相帮助扶持,阿兰是唯一的女性,王天霸对她照顾有加,让阿兰这个弱女子觉得找到了值得依赖的人。两人乾柴烈火,生活得就像夫妻一般。平常就游走于厦门鼓浪屿等沿海附近,后来又北上莆田福州,由于到处都是荒无人烟的废墟,眾人只求温饱便是,也没什么其他的要求。 渐渐地聚集而来的人多了起来,由原来的几个人发展到近百人,男女老少都有。王天霸原来就是混黑道的,领导统御的能力很强,为人又海派,很会和人称兄道弟,没多久便被眾人推举为领袖。王天霸确实也做了一阵子好头头,将底下的人照顾得无微不至,眾人也都对他服服贴贴地。 然而日子久了,王天霸的劣根性就显露出来了。他为人霸道,说一不二,常为了一点小事暴怒,对下头的人动輒拳打脚踢。阿兴阿雄山猪和王天霸都是一丘之貉,其中山猪过去也是混黑道的,几个人组成的领导班子,对手底下眾人残暴凌辱,恣意妄为,导致人人自危,人心涣散。许多人偷偷离去,但王天霸视手下的人为禁臠,偷跑的人被抓回来只有死路一条,两三年下来残害了不少人命。 阿兰对王天霸的描述,让梁毅想起了过去那个绰号皇上的黄上进。皇上当初也是由好人变成坏人,软禁了梁毅和小嫻,最后被梁毅以机智打败。 王天霸又有吸毒的恶习,每回吸完毒品后,就变得异常暴躁,旁人动輒得咎。他和他的手下又好色,辖区内的女人只要稍有姿色的,都遭了这些人的蹂躪。王天霸又多疑善妒,他将阿兰视为自己的后宫禁臠,不但不许他人覬覦,只要他怀疑有人对阿兰有非分之想的,不只那人要倒大楣,连阿兰都会少不了一阵毒打。 由于王天霸等人太过荒淫暴虐,底下的人自然见异思迁,拼命找机会要逃跑。一个多月前的某一晚,王天霸等人饮酒吸毒后呼呼大睡,阿兰便趁机伙同眾人溜之大吉。阿兰会开车,偷了一辆车逃跑,并将王天霸其他的车辆轮胎都刺破。眾人也有会开车的,便开着车载着同伴,纷纷做鸟兽散。有的人逃入福建山区暂作躲藏,也有的往南向广州的基地奔去。阿兰则独自一人选择北上,她曾听人说过,大上海地区的基地是全国首善,也比广州基地离福建更远,便决心投奔上海。只是阿兰虽然将王天霸的车辆轮胎刺破,也只能稍微阻挡一下,等王天霸将车辆轮胎换妥,自然便开始追击。 梁毅听到此处,心中升起了一些疑问,看了宋璇璇一眼,便问阿兰道:「你既然来到基地,为何还要用假名,而且还,,,还,,,」梁毅不好意思明说,其实他是想问阿兰为何还要在基地乱搞男女关係。 阿兰明白梁毅的意思,略红了脸颊回答道:「我的车上有无线电,逃跑没多久就听到王天霸用无线电喊话。我当然不敢回答,但后来经由无线电,知道他们一路北上追来,想是也要追到基地来,怕他们查知我也到了基地,所以才隐姓埋名。」顿了顿又不好意思地说道:「之所以做那个,那个,,,是想找一个靠山,万一有事可以依靠。」 梁毅听了微哂道:「只要进了基地的人,咱们都会保护。」言下之意,自是觉得阿兰牺牲色相实是毫无必要。 阿兰靦腆地说道:「我当时不知道基地的详情,没想到你们都是好人,指挥官竟然会为我挺身而出,我,我很感动,,,」说到最后眼眶都红了,宋璇璇忙安慰她。 阿兰顿了顿又说道:「其实王天霸一进基地,便四处打听我的行踪,一开始问王效兰没人知道,后来改口问最近是否有漂亮女人进基地,便知道我在东三五女舍。刚刚趁午后休息时间,就带了阿兴阿雄硬闯宿舍。我从边门逃跑,先躲在后勤处,后来趁隙跑来指挥中心。」 梁毅又问道:「王天霸说外头有三十几个荷枪实弹的人,在什么地方?」 阿兰摇了摇头道:「在哪儿我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我也不清楚。王天霸在福建的领导班子其实只有几个人,因为他除了阿兴阿雄山猪等人外,对其他人并不信任。我之所以说三十人,是因为当初王天霸在无线电中喊道,他带着三十多人来追我,要追到天涯海角。到底有多少人,在何处,阿兴阿雄一定知道。」 梁毅点了点头又问道:「王天霸如何知道你是要来投奔上海基地,而不是前往广州?」 阿兰回答道:「他不见得知道我来上海,只是他对上海基地早就起了覬覦之心,不只一次和我们说过,他要来统一上海。广州基地是一群解放军官兵做领导,生活条件虽然不如上海,但纪律很严,又拥有武装部队,王天霸不敢造次。」 梁毅听完阿兰的陈述后说道:「你以后就放心地在基地住下去吧!山猪那帮人我们会想法子应付。」 阿兰听了,感动地说道:「谢谢!你们都是好人。」眼眶再度泛红。 梁毅正要起身前往维修处提审阿兴阿雄,却听见敲门声,小嫻旋即打开门唤道:「梁大哥,叶医官要您过去一下。」 梁毅瞬间跳起,一溜烟衝出会议室,口中问道「发生啥事」,人已进了医务室。 只见叶荃一脸诡异的表情,对楚嬪说道:「你自己告诉他吧!」说完便走出了医务室。梁毅撇眼望去,医务室门帘落下的当儿,小嫻对他做了一个鬼脸。 梁毅一头雾水,转头看着病床上的楚嬪,只见楚嬪面带诡笑,双颊上透着红晕。 只听楚嬪柔声地说道:「我怀孕了!」 梁毅一时没会过意来,等他稍微回过神来时,突觉头重脚轻,脑里嗡嗡作响。 第十八章 设计 指挥官怀孕的消息,就像四散的野火一样,很快就传遍了基地里每一个角落。这不仅仅是基地的大事,还是全中国甚至全人类的大事。自从红尘以来,还没有新生儿的新闻传来,虽不能保证世界上一定没有新生儿的诞生,但起码到目前为止尚未被证实。楚嬪怀的,很可能是人类在红尘后的第一个胎儿。 梁毅还坐在病床前和楚嬪谈话,外头就响起了「恭喜指挥官」,「恭喜梁副」的欢呼声。梁毅无奈,只有从医务室出来,向着眾人致谢。此时鲸鱼已经带领车队回来,和海狮一起站在剑桥旁待命。叶荃和小嫻则站在会议室门口,向着梁毅报以笑容,不用说这个消息是她俩散播出去的。叶荃本来是要楚嬪梁毅自己宣布的,但小嫻嘴快,加上指挥官晕倒导致人心惶惶,所以才决定公布这件喜讯。毕竟楚嬪身为基地指挥官,这种事情已不再只是她的私事。 梁毅知道还有很重要的事情等他去办理,于是向着叶荃说道:「我们还得审讯人犯,指挥官就交给叶医官照顾了。」看到小嫻站在一旁调皮地瞪着大眼睛,又忙补充一句说道:「也麻烦小嫻长官了。」逗得剑桥上的一群女生都吃吃笑了出来,连平素严谨的林敏都忍不住露出微笑。 梁毅于是转身招呼鲸鱼海狮道:「走吧!咱们提审那两个混球去!」说罢便领头走出指挥中心,往汽车维修处行来,一路上不断向道喜的人致谢。 来到维修处,见到阿兴和阿雄两个倒楣鬼全身五花大绑,跪在维修处内一处空地上,地鼠等人凶神恶煞般地围在四周监视着。不过因为梁毅交待在先,并没有为难这两人。 阿兴阿雄一看到梁毅进来,立刻大声求饶道:「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啊!」还拼命把脑袋往地上磕去。梁毅反吓了一跳,没想到此二人竟然如此孬种,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此二人拼命说项,都把责任往王天霸身上推,说自己是被逼的,身不由己。 梁毅事先已经跟鲸鱼海狮打过招呼,此时只向二人递了个眼神,这两个大块头就过来,将阿雄一左一右架起,往停车场方向拖去。阿雄以为自己大限已到,没命地呼叫求饶,歇斯底里地大喊着,阿兴在一旁已经吓得魂不附体。 梁毅于是先行审问阿兴,等阿兴说完了,便又将阿兴带走,把已经给吓得剩下半条命的阿雄带回维修处,又审问了一次。这两人自认命在旦夕,把所有的事情交待得一清二楚,梁毅和鲸鱼海狮将两人证词相互比对,都认为他们没说过半句假话。 根据他两的供辞,跟着王天霸北上的恶徒共有二十馀人,目前在杭州一带待命,为首的就是绰号山猪的黑帮份子。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过去都在福建一带流窜,除了山猪和两个手下外,其馀的人原来并不属于王天霸的团体,但和王天霸等人都有些接触。 王效兰逃跑后,王天霸判断她会北上投奔上海基地,于是率眾追击,一路上招兵买马,将过去有接触的那些恶徒收拢麾下。王天霸黑道出身,懂得如何收揽人心,一方面和他们称兄道弟套交情,一方面又将上海基地形容成遍地黄金,美女如云的天堂。王天霸还自比西楚霸王,说要统一天下,并怂恿诸人先跟他拿下大上海。 王天霸也知道大上海地区有四五千人,为首的是一个美女指挥官,底下有一个足智多谋的副指挥官,及一群能干的领导班子,将大上海地区治理得井井有条。这些讯息有一大部分是基地通过无线电向外传播的,而且分布整个中国大地的基地中,只有大上海地区不断鼓励人们前往,其他基地因为资源有限,并不欢迎外来人员加入。 王天霸为了慎重起见,便和阿兴阿雄先行探路。其实他这是有私心,想要捷足先登,好的先拿,所以要眾人在杭州等他的消息,并再三强调切勿轻举妄动。王天霸原来根本没把楚嬪放在眼里,心想一个大美女领导的团体能有多少抵抗力,凭自己三把大枪,就算一时收服不了,也能先来个下马威。没想到一进基地就栽了个大跟头,成了阶下囚不说,最后还把老命搭在这儿。 至于王天霸那把锯短了枪口的长枪,和后来吸食的毒品从何而来,阿兴阿雄口供一致,都说是小货卡底盘装了一个暗格,枪枝毒品放在里头,暗格得鑽入车子底下才能打开,当初基地检查小货卡时漏了这一点。而究竟是谁去打开暗格取货的,阿兴阿雄则互推责任,都说是对方在三更半夜,假装上厕所去停车场偷的。 只是问到山猪等人是否会向基地行进,或是何时出发,两人则都表示不清楚。 梁毅大致了解状况后,便在会议室召集领导班子商量对策,与会的有林敏,宋璇璇,珊瑚,鲸鱼,海狮和地鼠。宋璇璇将小嫻也带上,楚嬪因为只是怀孕,身体并无大碍,便也出席主持会议。叶荃虽也算是领导班子,但她是医官,主动表明不想参与。水母海星大通小通虽也掛着正副队长的头衔,但他们只是工程人员,因此也没被找来。金刚大宝暂时被剥夺头衔,而且还在发电厂工作,所以也未列席。 梁毅简单地将情形说明了一下,然后说道:「若是二十几个武装份子闯关,以基地目前的防御能力,怕是抵挡不住。基地人数虽多,但只有极少数人受过射击训练。」 眾人听了都面色凝重,沉吟不语。鲸鱼第一个沉不住气,大声说道:「咱们人多势眾,怕他个鸟!每个人发一把枪,一人一枪也把他们打成马蜂窝!」 海狮和鲸鱼是好兄弟,听了也跟着附和道:「是呀!好汉也怕人多,咱们还怕了他们不成!」 鲸鱼又高声说道:「咱们组织一支部队,主动出击,杀到杭州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却见梁毅摇头说道:「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玩枪老手,一个人可以抵咱们十个人。真要动起手来,咱们会死伤惨重。他们藏在杭州何处,我们也不知道,贸然出击,无异以卵击石。」 梁毅接着又转头对鲸鱼海狮说道:「你以为打仗那么容易,咱们这儿没人真正上过战场杀过人,到了生死关头,你扣不了板机下不了手的。」 眾人听了,都忍不住看了林敏一眼。方才林敏枪杀王天霸,出手又快又准,但开枪后心里衝击之大,久久方得平復。连林敏这种军人出身的尚且如此,一般平民百姓更不用说了。 梁毅又补充道:「还有小嫻也见证过,我当初对那个恶霸皇上也下不了手。」小嫻听了拼命点头。 楚嬪接口问道:「咱们若是找些素质好的加以训练,在基地以守代攻,未必应付不来。」 梁毅还是持相反意见说道:「远水救不了近火,训练需要花时间,那群人在杭州待了好几天,谁知道何时会进攻。再说就算他们强攻不成,改打游击战,从基地四周偷袭,或是袭击外头的据点如水稻田发电厂等处,我们无法应付。再说一但开战,就可能有伤亡,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避战,让对方知难而退。」 眾人听梁毅这么一番分析,都觉事态严重,尤其是打游击战,更是难以防御,听梁毅说最好的方法就是避战,都集中精神聆听。大伙儿都知道梁毅是智多星,与其自己想破脑袋,还不如听听智多星的意见。 梁毅继续说道:「不能力敌,只能智取。咱们要利用阿兴阿雄两位,替咱们传话,让山猪等人知难而退。」眾人听了都觉匪夷所思,阿兴阿雄和山猪都是一丘之貉,如何能替基地传话? 梁毅对着鲸鱼海狮问道:「还记得一年多前,车队里有人从外头的军事基地,弄来坦克车的事情吧?」 鲸鱼听了,面露窘色地回答道:「都是属下督导不力,还请。。。」 梁毅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什么属下不属下,你当这儿是山寨啊?。。。言归正传,你叫他们去多弄几辆战车回来,一辆停在基地大门口,其他的摆在扬子高地直升机旁边。」 眾人都弄不清楚梁毅要做啥,只听梁毅又补充道:「还有,找找看那个军事基地有没有军人制服,若有连军帽军靴都一起弄来,男女都要。另外长短枪械有多少弄多少,但子弹不要弄来。」 眾人都搞不懂梁毅弄来枪械武器却不要弹药是何意,但梁毅没空解释,转头对宋璇璇道:「叫大宝派工程队的人,在螺螄的禁闭室旁再盖一间牢房,上面透空,好让两间牢房人员可以交谈。再弄一把螺丝起子,塞在床板底下。」 接着又对地鼠说道:「你去弄来一辆汽车,加满汽油,停在基地西侧储油库尽头的铁丝网旁,汽车钥匙插在车上。记得停在铁丝网外,不是铁丝网内。」 梁毅一连串交待了一大堆,弄得眾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海狮第一个按耐不住问道:「梁副,您叫咱们弄这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到底是何用意?」 梁毅听了,神秘兮兮地笑着说道:「三江口曹操折兵,群英会蒋干中计。天机不可洩漏,你们先分头去办,到时我再一一解释清楚。」梁毅引用的是三国演义里,周瑜设计利用蒋干,让曹操中了反间计的故事。鲸鱼海狮读书不多,更没读过三国演义,自然听得一头雾水。 海狮还想再问,却被鲸鱼撞了一肘子吼道:「问什么?副总要咱们办事,咱们照办就是!」说完便一把拽着海狮出了会议室。 地鼠见状,虽也是一头雾水,但识趣地一句话也不说,按照梁毅所说准备车辆去了。宋璇璇也走出了会议室,用无线电向大宝交待工作。会议室内除了楚嬪,就剩下林敏,小嫻,和珊瑚。 梁毅微笑着对三女说道:「你们三人去召集些身强力壮的女生,准备练习阅兵吧!」 三女对望了一眼,小嫻忍不住笑问道:「梁大哥,你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膏药呀?」 梁毅故作神秘状说道:「我葫芦里卖的从来都不是膏药,是锦囊妙计!」 说罢便站起身来,对着四个妙龄女生说道:「现在是螺螄戴罪立功的机会,我要让他上演一齣苦肉计。」接着便大摇大摆地走出了会议室。 小嫻转头问楚嬪道:「楚姐姐,你知道梁大哥到底在计画什么吗?」 楚嬪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小嫻听了,噘着嘴问道:「你不是他的枕边人吗?怎么他想什么你都不知道?」 林敏用手肘顶了小嫻一下,珊瑚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楚嬪笑着对小嫻说道:「大人的事,小女娃娃懂个什么?」说完也走出了会议室。 小嫻不服气地对着楚嬪的背影扮了个鬼脸,嘟噥着说道:「人家已经十八啦!」 楚嬪头也不回地说道:「十八姑娘一朵花,还是个娃娃!」林敏珊瑚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小嫻的嘴噘得更翘了。 第十九章 智退顽敌 这天傍晚,阿兴阿雄就被关进了新盖的禁闭室内。两人在这方寸大小的房间内瑟缩颤抖,不知道自己的命运究竟会如何。 突然间隔壁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道:「喂!隔壁的,你们怎么也被关进死囚室了?」 阿兴阿雄一听到「死囚室」三个字,顿时吓得三魂七魄都出了窍。阿兴颤抖地问道:「你是谁?你说这里是,,,死囚室?」阿雄已经吓得哭了出来。 只听隔壁的那人说道:「我叫螺螄。你们不知道啊?关进这里的都要被枪毙啦!」螺螄特别将「枪毙」两字说得特别重,两个倒楣鬼听了,都嚎啕大哭起来。 却听螺螄叫道:「嘘!别哭!你一哭他们会提前枪毙你哦!」果然两人立刻停止了哭泣,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又听螺螄继续说道:「你们一定也是得罪了那个女指挥官吧?我就因为喝醉了酒,说了两句不敬指挥官的话,就被判了死刑啦!」 两人一听螺螄不过说了几句醉话,就被判了死刑,那他两持枪闯关又在剑桥闹事,岂不更无生望? 只听螺螄又说道:「你们往窗外望望,是不是有许多坟墓?那就是被枪毙了埋在那儿的呀!」两人往窗外望去,夕阳馀暉下,果然见到一排排墓碑。禁闭室就在墓地旁,自然看得到墓碑,但看不清墓碑上的字。两人见此情景,都对螺狮所言深信不疑。 阿兴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们怎么听说,这个女指挥官待人很好,所以才有这么多人来投奔哪?」 螺螄听了又轻叹道:「你们不知道呀,那都是骗人的。。。」他故意将音量降低,那两个白痴便将耳朵贴着木板仔细地聆听着。只听螺螄继续说道:「咱们这个指挥官,简直就是现代武则天,她是想要一统天下的。向外宣传得那么好听,就是把人骗到这儿来,做苦力替她製造武器弹药。她看上的,对她忠心的,她就让他们加入她的军队。」 两人听了,都不约而同地轻叹道:「军队?!」 只听螺螄说道:「是啊!你们不知道,她有一支好几百人的现代化部队,武器装备都是一流的,还有飞机坦克大砲哩!」两人听了都不禁面面相覷,这和他们刚闯关所见到的大不一样。 螺螄似乎知道他两的心思,又继续说道:「你们一定觉得不对吧?刚来基地时,怎么没有看到这些部队和装备吧?」两人听了拼命点头,却不曾想到他两和螺螄隔了一层木板,对方根本看不见。 只听螺螄继续说道:「这是她的障眼法,故意保持低调。。。」话才说一半,突然叫道:「快看!窗外!」 两人同时向窗外望去,只见不远的基地小路上,走来一支队伍,一面走还一面高声答数,声音整齐划一,整支队伍都穿着毕挺的军装,状甚神气。队伍前头走着一个魁梧大汉,肩上扛着一把大枪,比王天霸的那支枪还要硕大,腰间缠了两排大颗子弹,每一颗都比一个人的手指头还长还粗。两人都认出那人就是提审他们的鲸鱼,只见鲸鱼后面跟着约五六十人的队伍,个个配着长枪披着弹匣,雄赳赳气昂昂地列队经过。两人见了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想单单这支队伍就比他们那二十来人厉害得多,老大王天霸真是失算了。 却没想到鲸鱼的队伍才经过,后面又来了一批同样的队伍,这回由海狮领军。接着又是一批,由地鼠带头,然后又是一批接着一批。前前后后也不知过了多少批,由于此时已近黄昏,天色稍暗,除了领头的人不一样外,也实在看不出队伍中的人是否有重复。 没想到这些队伍过后,竟又来了一批女兵队伍,两人定睛一看,带头的赫然就是那两个女神枪手,其中年纪较大的那位,就是那个一枪打死了他们的老大,枪法又快又准又狠的女罗煞。那两个女领班后头也跟着一批五六十人的纯女兵队伍,个个荷枪实弹,英姿焕发。那个年轻的女头头还不断喊着步伐口令,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模样。 只听螺螄又在隔壁加油添醋道:「这些女兵个个都是神枪手,打你的脑袋就绝不会误打你的胸膛。」说的竟和那天在停车场听到的一模一样。这两人都见识过林敏的枪法,自然举一反三,深信所有的女兵都是一样。 两人正觉得胆战心惊,却没想到后头又来了一支队伍,男女都有,领头的是一个女的。这支队伍和前面的队伍都不一样,穿的是飞行装。 只听螺螄又悄声说道:「这些是战斗机飞行员。」接着又夸张地说道:「还不只这些哪!从这里往西北方过去,有一片扬子高地,除了放直升机外,还摆满了坦克车哪!」两人听了更觉心灰意冷,心想早知如此,决不会笨到来这儿自投罗网。 只是螺螄还没完,又继续说道:「我们这个女暴君,不仅自己组织军队,还不准别人组织军队。方圆三百公里之内,只要发现有人聚集在一起持有武器的,那怕只是几个人几把鸟枪,她都要派兵前往剿灭的。」阿兴阿雄听了,立刻想到了躲在杭州的山猪等人。 只听螺螄隔着木板问道:「金华惨案听说过吧?」两个人又隔着木板猛摇头,他两只听过金华火腿,没听过还有个金华惨案。 又听螺螄继续说道:「有人不满女暴君的残忍霸道,半年前在浙江金华一带组织了一支五十人的游击队,有机枪卡宾枪还有几辆装甲车。女暴君知道了,派了一支三百人的陆空联合部队去围剿,那结果,惨哪!」螺螄特别将最后「惨哪」两字尾音拖得很长,两人顿觉心胆俱裂,五十人的装甲部队下场是个惨字,那山猪那支二十人的枪队下场岂不比惨还要惨?再者金华和杭州近在咫尺,有一个金华惨案,难保不会再来个杭州惨案。阿兴已经脸色惨白,阿雄已经觉得要尿裤子了。 却听螺螄又问道:「你们没有其他伙伴在这方圆三百公里以内吧?」两个白痴一个点头,一个摇头。 只听螺螄自言自语道:「这就奇怪了,我看这两天基地拼命在操练,像是准备出击的样子,就在这一两天了,也不知道又是哪些倒楣鬼要遭殃了?唉!惨哪!」这第二句「惨哪」传过来,阿兴的心脏就要停止了,阿雄再也憋不住,尿在裤子里。 阿雄又开始啜泣起来,阿兴脑筋比较灵活点,想了一想问道:「你刚才不是说,可以加入女暴君的军队吗?」这一来阿雄也不哭了,心想若是也能加入军队,不就可以免死吗? 却没想到螺螄浇了他两一头冷水道:「没用啦!军队讲究的最是忠心耿耿,你们得罪了指挥官,那是肯定没救啦!」 这两人一听,顿感万念俱灰,阿雄又忍不住啜泣起来嚷道:「我莫爱死啦!」 却听到螺螄说道:「其实也不是没有跑出去的可能。。。」 两人一听,立刻把耳朵紧贴着木板叫道:「什么办法?」 却没想到螺螄竟然吊他们的胃口道:「我干嘛要告诉你们?我自己都要死了。」 阿兴脑筋比较快,连忙反应道:「我们出去了可以救你啊!」阿雄也忙着说是。 然而却听螺螄说道:「我已经病入膏肓,没救啦!」停了停又道:「你们看窗外是不是堆满了一瓶瓶酒啊?」 两人忙跑到窗边,果然看到隔壁房间窗外,堆着如山的好酒。只听螺螄解释道:「这个指挥官好狠哪!她说我既然这么喜欢喝酒,就让我每天喝一瓶,可是她在里头加了工业用酒精,我现在早已毒入脏腑,来日无多啦!你们救我出去也没大用啦!」 阿雄顿时又要放声大哭起来,阿兴则飞快地运转脑袋,然后说道:「我们出去可以替你报仇啊!」说着用手肘拱了阿雄一下,阿雄本来要哭的,脑筋顿时转了过来,也忙着附和道:「对对对,替螺螄老兄报仇。」 没想到螺螄又说道:「不可能啦!她有好几百人的部队,还有飞机坦克!」 阿兴忙吹嘘道:「我们在福建有一支千人部队,也有飞机坦克!」 阿雄见状也忙吹牛道:「对对对!还有原子弹!」两人现在拼命吹大牛,只要骗得螺螄讲出逃跑的方法就成。 果然听到螺螄心情激动地问道:「你们真的可以替我报仇吗?」两人听了一个劲儿地猛点头,完全没想到隔了一层木板对方看不到。 只听螺螄继续说道:「那太好了!若是能消灭这个女暴君,替天行道,我螺螄死而无憾啦!」 阿兴忙连声说道:「一定一定!螺螄兄义薄云天,小弟们没齿难忘,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螺螄兄的大恩大德。」说的全是闽南语剧里头的典型台词。 阿雄也不甘落后,忙跟着说道:「我这辈子一定不再吃螺螄。」 可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来到牢房门口,粗嘎地吼道:「吃饭啦!」接着从门上狭长的洞口扔进了两粒乾馒头。 然后隔壁的门给打开了,只听有人叫道:「螺螄兄,指挥官给你送好吃的来啦!你瞧瞧,有鸡腿龙虾生鱼片,还有一瓶好酒。你放心,这瓶酒没有加工业酒精,好好享受呀!哈哈哈!」接着就听那人开门出了牢房,又将牢房关住上锁。 阿兴阿雄面面相覷,心想同是死囚,为何差别待遇这么大,螺螄吃的是好酒好肉,他两却是乾馒头?正待开口发问,却听到螺螄放声大哭道:「哇哇哇!这是我最后一餐哪!吃完就要上路啦!哇哇哇!!!」 这一来两人顿觉还是乾馒头好吃。阿兴终究脑子转得较快,忙隔着木板问道:「螺螄兄,我们一定替你报仇,请你快告诉我们如何逃出去!」阿雄听了,也忙跟着哀求,馒头也不吃了。 只听螺螄稀哩呼嚕地哭了半天,哭得两人都快急疯了,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其实这牢房不很坚固,只要有一枚硬币,或是螺丝起子,就可以把门閂转下来。。。」 两人一听,忙伸手入口袋,可是摸了半天却没摸到一枚硬币。但两人并不气馁,牢房上上下下翻捡搜寻,竟然在床板下摸出一把螺丝起子。两人如获至宝,顿觉老天有眼,自己命不该绝,也不想想这螺丝起子怎么会放在那儿的。 阿雄高兴地叫道:「找到螺。。。」却被阿兴伸手摀住了嘴巴,然后隔着木板问道:「若出了牢房又如何?」他两对基地不熟,出了牢房乱窜,很容易再度落网。 只听螺螄说道:「你们一定要等基地吹熄灯号才可以行动,否则会被抓回来。出了牢房门后向右转,穿过几间宿舍,就会来到停满直升机和坦克车的扬子高地。绕过高地继续走,就会有一扇向外的铁丝网,没有上锁。出去后会经过一个很大的储油库,过了储油库,会有一辆车子停在那儿,钥匙插在车上。这是基地为了紧急状况备妥的一辆逃生车辆。」两人屏气凝神地听着,生怕漏掉了任何一个细节,也无暇去想这中间是否有何漏洞。 只听螺螄又特别交代道:「记得哦!要过了储油库,铁丝网外头停的一辆小型车。千万别动储油库前的消防车,否则就,,,惨哪!」阿兴阿雄听了,立刻重复道:「别碰消防车!别碰消防车!」好在螺螄特别仔细,否则这两个白痴说不定还真会误开消防车。 螺螄堪堪说完,就听到牢房门再度打开,一个粗嘎的声音叫道:「指挥官命令我来送你上路啦!」接着一声命令:「带走!」然后是一连串脚步声,螺螄大哭大嚎地给拖了出去。没多久远方传来一声枪响,然后大地万籟俱寂。 阿兴阿雄吓得屁滚尿流,好不容易熬到熄灯号响,用螺丝起子弄开了房门,按照螺螄指示往外逃去。经过扬子高地时,果然看到成排飞机坦克,在夜色下显得格外恐怖。两人一路穿过暗巷,特别记得别碰消防车,然后跳上了铁丝网外的救命汽车,扬长而去。 第二天清晨,珊瑚的直升机队回报,杭州市区有四辆大小不等的车辆,以超过一百公里的时速,向南飞驰而去。其中一辆大吉普车在鄞县附近转弯时因为超速失控,翻入一旁的野地里,车上四人散步四处。其他三辆车竟然完全不顾同伴,不但没有停下查看,连减速都没有,继续向南逃窜。直升机直跟到象山附近,见三辆车仍没命地继续南逃,便不再跟下去。 珊瑚的直升机飞近失事地点,看到四个人直挺挺地躺在地面,也不知道是真死了,还是因为看到直升机接近而装死。 梁毅经由林敏下令直升机返航。 第二天珊瑚的直升机又飞到出事地点,见四个人仍直挺挺地躺着,显然真的掛了。 第二十章 风陵渡 会议室内,小嫻大讚梁毅道:「梁大哥,你真厉害,这招叫什么群英会谁中计了来着?」 梁毅微哂道:「群英会蒋干中计,三国演义的故事。」顿了顿又收起笑容正色说道:「不过我们这次虽然用计退敌了,却也暴露了基地一个致命的弱点。」眾人都猜到梁毅指的是什么,只是都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梁毅说道:「咱们四处宣扬基地丰衣足食,欢迎大伙儿来归,可是却没有最基本的武装力量。这就好比一个三岁娃娃抱着大把钞票上大街间逛一样,终会让人起覬覦之心。」 楚嬪听了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不要再对外广播宣传了?」 梁毅摇了摇头回答道:「一来我们已经名满天下了,二来这是人道问题,不能因为怕事就不把资源分享给芸芸眾生。」 鲸鱼听了第一个竖起大拇指讚道:「副总这番话太伟大了,简直是有菩萨之心,普渡眾生。」鲸鱼总是以「副总」称呼梁毅,不似一般人都称「梁副」。 梁毅听了微笑道:「别把我说得这么伟大,这是大家的功劳。」顿了顿望了楚嬪一眼,顽皮地说道:「当然更是指挥官领导有方。」 眾人都笑出声来,楚嬪瞪了梁毅一眼啐道:「能正经一点吗?」 梁毅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我觉得当务之急,就是要建立一支自己的防御部队。」 梁毅是基地内唯一会拿楚嬪开玩笑的人,但他开玩笑的分寸拿捏得很准,让眾人偶而轻松一下,再言归正传。大伙儿对楚嬪总有几分敬意,所以梁毅的玩笑话绝不会过头,却能凸显他和楚嬪关係特殊。这种领导统御的方式,是过去梁毅工作累积的经验,楚嬪当初接任指挥官时,梁毅也曾对她面授机宜。 林敏意味深长地说道:「建立武装部队,训练和管理都不能出一点差错。」 梁毅点头同意,然后想了想环视了在座的几个女生问道:「你们还记得崇明岛的那座空军基地吗?」 楚嬪林敏宋璇璇及小嫻是当初空军基地的九人小组成员,自然记得。珊瑚鲸鱼海狮地鼠则是从油田上直接撤到长江基地的,便不知道。 梁毅继续说道:「风陵渡内有足够的武器装备,我记得可以筹组一个营。」楚嬪和林敏分别点头,风陵渡是空军基地地下堡垒的代号,里面不但有武器装备,还是战斗机维修及装卸弹药的地方。 楚嬪看着梁毅问道:「你到底有什么想法?」 梁毅沉吟了一下说道:「目前还不清楚,不如先去看看吧!」 楚嬪又问道:「何时过去?」 梁毅回答道:「坐而言不如起而行,现在就去!」 由于楚嬪和林敏是风陵渡的关键人物,梁毅就请宋璇璇暂代指挥官的职务,驻守基地及剑桥。梁毅觉得领导班子只有她留守基地,有点不好意思,但宋璇璇大方地说没什么。她本来想让小嫻留下来陪她处理事务的,却看到小嫻一脸恳求的模样,便笑了笑没说话。 小嫻在宋璇璇耳边悄声说道:「谢谢璇璇姐姐!」宋璇璇给了她一个会意的微笑。 眾人由珊瑚的直升机队载往崇明岛,梁毅原想和楚嬪驾驶一架直升机的,但是珊瑚不许。珊瑚的理由是:「一来正副指挥官不能坐同一架飞机,这是以防万一。二来你们两已经三年没有驾机了,为安全起见不能驾驶。三来我是直升机大队长,如何分配我说了算。」 梁毅听了,瞪着一对大眼睛望着珊瑚。珊瑚明白他的意思,笑着说道:「当然你是副指挥官,随时可以撤我的职。但只要我还是大队长,就得听我的。」 梁毅眼睛瞪得更大了,故意噘着嘴大声嚷道:「行啊!青出于蓝胜于蓝,连激将法都用得驾轻就熟啦!」眾人听了都笑出声来。 经过珊瑚的安排,楚嬪和珊瑚坐蜻蜓一,梁毅和代号飞豹的青年坐蜻蜓二。其他人分坐蜻蜓三四及蝴蝶七八。蝴蝶七和蝴蝶八是较大型的四人座直升机,载着鲸鱼海狮地鼠及一个代号蚯蚓的技工。地鼠和蚯蚓过去都是负责挖掘掩埋的,现在都在汽车维修处工作,两人也都是汽车迷和机械迷,这回听说崇明岛有战斗机可以玩,都兴奋得不得了。 代号飞豹的青年是珊瑚手下直升机大队的副队长,本名就叫杨飞豹。飞豹是珊瑚教出来的,而珊瑚是楚嬪教出来的。所以算起直升机的辈分,梁毅要比飞豹大上了两辈,算是飞豹的师祖。可是珊瑚特别交代,蜻蜓二上飞豹是正驾驶,梁毅是副驾驶,也就是说师祖得听徒孙的。 三年来空军基地丝毫没有改变,楚嬪的那架歼25仍旧停在跑道的尽头。机身虽然批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但英姿仍在,远远望去就像一隻兀鹰一样,三年来镇守着这座空旷的基地,等待主人的归来。 只是楚嬪并没有花时间去看她的座机,而是随着眾人进了基地。梁毅事先已经知会地鼠和蚯蚓,基地内有一具大鬍子的尸骸。地鼠和蚯蚓戴着口罩和手套,拿着事先准备好的铲子和大袋子,进去处理尸骨。大鬍子的残骸只剩下一堆枯骨,及保存得相当完整的衣裤鞋袜,地鼠二人很专业地将尸骨连同衣物一起扫入袋子内,再将袋子封实,准备运回基地的墓园安葬。虽然大鬍子是恶人,但人死如灯灭,不必再计较恩怨情仇,让他入土为安就是。 林敏啟动了基地内的发电机,并打开了风陵渡内的通风系统,等了约一刻鐘,待地下碉堡内的浊气清除过后,才领着眾人下去。入口仍是用楚嬪的瞳孔辨识装置,地鼠等人看了顿觉新奇不已。 眾人进了碉堡,林敏只是简要地介绍了一遍,让没来过的珊瑚鲸鱼海狮等人了解大概,便带眾人进了武器储藏室。大伙儿看着一屋子的大小枪枝弹药,都觉得有点压迫感。梁毅一直默不作声,脑里似乎在运转着什么。 楚嬪忍不住问道:「孔雀,你有什么想法?」在眾人面前,楚嬪习惯以代号称呼梁毅。 梁毅边想边回答道:「还没想清楚。我在想是否就在这儿训练部队?甚至将部队驻扎在这儿,就近支援基地,管理上也比较简明安全。」 眾人都觉得这似乎是个好主意,只听梁毅继续说道:「目前当务之急,是要让发电厂早日运作,如此空军基地才有足够的电力,旁边的宿舍也才能够使用。」当初空军基地就是因为宿舍在基地外,没有电力,所以楚嬪梁毅等人直接在基地内打地铺。也因为如此,从油田撤下来的一千多人无法在此安置,梁毅才将基地迁至长江边的现址。 梁毅转头对林敏说道:「云雀,训练部队的事情,还是得交给你了。我建议先培养几个干部,,,」说着用手指着鲸鱼海狮等人说道:「像这几个大块头,一看就是军事人才,尤其是带部队的料子。」眾人听了都笑了起来,鲸鱼边笑边对林敏道:「一切听林长官吩咐,嘿嘿!」 梁毅又补充道:「不只教部队枪法,近身搏击也要教。」接着又对鲸鱼海狮等人说道:「你们都知道云雀是神枪手,大概还不知道她也是搏击高手吧?你们几个大块头加起来,怕是也打不过她。」 几个大个子听了,都露出佩服惊异的神情,海狮伸出大拇指讚道:「林长官真了不起!」眾人都笑了起来。 林敏平时不苟言笑,这回也忍不住露出笑容说道:「别听孔雀胡乱吹牛。」 这时地鼠忍不住了,囁嚅地插嘴问道:「各位长官,咱们何时可以摸摸这里的飞机?」 梁毅看地鼠和蚯蚓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知道这两人都是机械迷,已经手痒难耐了。然而飞机不比汽车,少了一根螺丝钉都要出大事的,确实不能胡来,于是开玩笑地说道:「摸一摸可以,外头就有一架,但只能摸,不能动手。」 地鼠和蚯蚓顿时露出失望的表情,只见梁毅正色说道:「你们以为飞机是玩具呀?出了一点差错都是要人命的。」顿了顿又说道:「不过万事起头难,你们可以跟着云雀慢慢地学。」两人顿觉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梁毅转头望着楚嬪,语意深长地问道:「我们应该不会用到战斗机吧?」楚嬪听了未置可否。 眾人回转地面,出到基地门口,楚嬪看着跑道尽头的歼25,喃喃自语地问道:「三年了,你还能动吗?」说完便朝着歼25走去。 梁毅见状大急,忙追上去叫道:「喂!喂!你要干什么?别忘了你现在怀着身孕,可不能开飞机!」 楚嬪听了笑答道:「放心吧!我只是要看它还能不能动。我又没穿飞行装和戴头盔,不会飞上天的。」 梁毅还是不放心,继续阻止道:「都三年了,这傢伙三年没保养,怕是都生銹了。」 楚嬪听了笑着说道:「你太小看解放军的高科技了吧?飞机平常要保养,是因为飞行过后,机件油路可能有耗损,需要更换补充。他停在那儿三年没动,机舱盖封得严严实实地,一滴水都漏不进去,保证完好如初。」 梁毅听了无奈,只得跟着楚嬪来到歼25面前,楚嬪顺手将放在飞机旁边的伸缩梯子拿来,搭在机舱身侧,梯顶掛在驾驶座旁。歼25的驾驶座离地面两公尺有馀,没有梯子是爬不上去的。 楚嬪扶着梯子上爬,梁毅关心地伸手搀扶,小嫻在身后看了,嘻嘻地笑出声来。 楚嬪扳开驾驶舱盖,坐进了驾驶座,示意梁毅将梯子拿开,梁毅只有照办。楚嬪跟着对林敏做了一个手势,林敏便招呼眾人退到飞机的侧翼,离机身至少二十公尺。 楚嬪看着久违了的机舱,伸手抚摸着仪表板,轻轻地问道:「三年了,你可安好?」就像向一个久别重逢的老友问安似的。然后楚嬪便按下了啟动的开关。 战斗机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吼声,围观眾人都感到周身大地为之震动。吼声越来越高,响遍了整个空旷的基地。梁毅心里不禁担心,生怕楚嬪真把飞机飞上天去。 鲸鱼海狮地鼠蚯蚓都张大了嘴巴,小嫻则上下跳跃欢呼不已。珊瑚扯着喉咙对着飞豹吼道:「咱们的蜻蜓蝴蝶,比起这个真是小巫见大巫啦!」 楚嬪让歼25足足怒吼了五六分鐘,才将引擎关上,打开了机舱盖子,梁毅忙将伸缩梯子搬过去,架在机舱旁。楚嬪爬出了机舱,站在梯子顶端,看着机舱盖自动关上,才循梯子阶梯一步步下来,梁毅还是殷勤地伸手搀扶着,小嫻还是嘻嘻地笑个不停。 楚嬪满意地环顾眾人说道:「不错!歼25威风不减当年。」接着似乎想起了什么事似地,转头问林敏道:「云雀,我的飞行服和头盔,似乎是遗忘在宿舍里啦!」楚嬪所说的宿舍,是位于空军基地外的女生宿舍,红尘之前楚嬪便是住在那儿。 梁毅听了,忙插嘴说道:「东西放那儿不会丢,你又不飞行,要飞行服和头盔干啥?」不等楚嬪说话,便对眾人说道:「咱们先回基地,还有许多要事商量呢!」说完就拽着楚嬪往直升机群走去。小嫻林敏和珊瑚几个女生见状,都忍不住抿嘴偷笑。 眾人回到基地,进了指挥中心,宋璇璇从剑桥上走下来微笑欢迎,正打算把剑桥指挥权还给林敏,却听梁毅说道:「云雀现在要筹画部队训练之事,剑桥上的工作还是由燕子继续代劳吧!」 就在这时,收发室一个名叫晶晶的小女生跑出来叫道:「报告指挥官,有一位代号飞鱼的丁长官,要和两位指挥官通话。」 第二十一章 飞弹基地 楚嬪和梁毅不约而同地脱口叫道:「丁浩!」代号飞鱼的丁浩是当年天鉤行动的关键人物,他和代号虾米的郭大平,驾驶运输直升机河马一号,将油田一千多人陆续载回陆地,可说是大英雄。后来他两离开上海基地,在河南新乡一带也建立了一个规模较小的基地,收拢了黄河两岸附近的生还者,据说也有五六百人。 楚嬪梁毅听到丁浩的消息,都兴奋莫名,吩咐晶晶将无线电转接到会议室内。 丁浩爽朗的声音传来,只简单地和楚嬪梁毅打了招呼,就说他的河马一已经在向基地飞来,大约一个小时后抵达。丁浩没说明来访的目的,只说有要事相商,似乎讳莫如深。 梁毅突然想到扬子高地还摆满了直升机和装甲车,于是吩咐珊瑚飞豹鲸鱼海狮等立刻前往,腾出空间来好让庞大的河马一降落。 楚嬪梁毅和基地的许多人都来到扬子高地欢迎,小嫻还特别把奇奇抱去。丁浩还是那副豪爽的模样,三年来脸上多了些许风霜。郭大平也没怎么改变,看到奇奇特别高兴,摸了又摸,奇奇则还是那副不理人的跩样。丁浩还带了两个人来,一男一女,男的约四十馀岁,女的约三十出头,丁浩只简单介绍男的为赵教授,女的为陈中尉,说一切进基地后再说。 眾人从扬子高地往指挥中心走去,丁浩和郭大平对基地的现况大加讚赏,说正事谈完后一定要好好逛一逛。楚嬪和梁毅听丁浩的口气,像是发生了重大事情似的,心情都难免紧张了起来。 楚嬪和梁毅带着四位访客进了会议室,嘱咐小嫻给客人端水来,却被丁浩婉谢。梁毅询问丁浩,是否还要其他的人参加会议,丁浩想了一想道:「暂时不麻烦其他人了。」梁毅于是将门关上。 丁浩先介绍两位客人,两人分别是赵刚教授和陈小芸中尉,然后便开门见山说道:「我们这次来,是有关恶棍周明的。」楚嬪梁毅一听到周明的名字,都不免义愤填膺,他们都不曾忘记周明放火烧毁化学工厂,害死孙云教授的事。 只听丁浩说道:「周明自从逃离上海后,这些年来和一群亡命之徒流窜于河北山西的山区,半年前率眾闯入了娘子关附近的一间飞弹基地。」顿了顿指着赵陈两位说道:「这两位就是从飞弹基地逃出来的。」 赵刚首先说道:「我原来是美国维吉尼亚理工学院的弹道学教授,五年前回国投身祖国的飞弹发展建设,红尘发生时就在这间飞弹基地工作。因为飞弹基地都在山里,和外界完全隔绝,所以我们都逃过了红尘大劫。」 陈小芸接着说道:「我们的基地代号是蜂巢,位于娘子关和井陘关之间的山区,整座基地是建在山腹里面的,最高主官是一位叫燕龙的陆军中将。由于基地设施良好,里面有自己的发电系统,储存的粮食饮水也很充足,所以红尘发生后,燕中将和夫人便将基地开放给附近生还的民眾。半年前,周明率领一批持枪匪徒闯入蜂巢,挟持蜂巢的人员,企图操控基地内的飞弹。由于操纵飞弹需要高级技术和层层安全密码,周明便胁迫基地的人员,不从的就于以杀害,手段极为残忍。。。」陈小芸说到此处,情绪显得有点激动,楚嬪梁毅听了都觉愤慨无比。 只听陈小芸继续说道:「由于飞弹系统最顶端的密码只有燕将军和夫人知道,当时夫人不在基地内,听说是回山西老家探望去了,周明就用严刑逼供燕将军,将他弄得皮破肉绽,手断脚残。。。」陈小芸忿忿地描述着:「只是燕将军硬气,抵死不从,后来周明将基地的其他人员抓到将军面前,一个个处决。将军无奈,便用自毁密码骗周明。结果密码输入系统后,系统自动当机锁死,周明一怒之下,一枪杀了将军。」 陈小芸说到此处,已是热泪盈眶,梁毅气得一巴掌拍在桌面上,破口大骂道:「这个王八羔子,我一定要将他绳之以法!」 陈小芸此时含泪拿出手机,递给楚嬪和梁毅说道:「这就是将军和夫人的近照。」 梁毅见照片中燕龙英气勃发,只是头发已半白,看上去五六十岁有馀,燕夫人看上去却年轻很多,一双黑亮的眼睛熠熠发光,着实是个美人胚子。陈小芸见梁毅脸上的表情,明白梁毅心中的疑惑,便解释道:「将军是二婚。」并没有再多说,梁毅听了微笑了一下,很识趣地没有再问。 楚嬪也很气愤,不过她此时比较冷静,忍住怒气问陈小芸道:「周明为什么要侵入飞弹系统?」 陈小芸回答道:「他的野心很大,自称周天王,说有了飞弹就可以威胁四方。但更重要的是,他想用飞弹来对付你们。他不只一次在我们面前公开说到,他和上海基地有深仇大恨,必定要除之而后快。」 楚嬪和梁毅听了都吓了一跳,万没想到这个恶棍竟然是为了对付他们,而残害了这么多条性命。更气愤的是,周明这个人心胸竟是如此狭窄偏激,当年他为了一个其实和自己毫不相干的王栈,大闹医务室而被楚嬪拿枪顶着脑袋,眾目睽睽之下给拖着走,丢尽顏面而由此怀恨在心,放火烧了化学工厂害死孙教授后逃之夭夭。凭良心讲,怀恨在心的应该是基地眾人,该找人报仇的也是楚嬪梁毅等人,却没想到他竟然还倒过来想要寻仇,简直是丧心病狂,没良心到了极点。 这时丁浩发话了:「周明大概忌惮基地人员眾多,还有枪械和直升机,直接从地面攻击讨不了好,才想到要找飞弹来对付你们。」 梁毅听了回答道:「现在系统锁死,飞弹射不出去了,他再来要如何?」 却听陈小芸摇头说道:「没有一个系统是绝对安全的,周明的手下有一个骇客,已经成功破解了系统外端防御,进入核心怕是迟早的事。加上蜂巢内不是每个人都像燕将军那样硬气,周明成功逼迫了一两个人就范,其他人的心防也就被一一攻破。」 梁毅听了又问道:「蜂巢内都有什么样的飞弹?有否装置核弹头?」 这时轮到赵教授发话了:「主要有两种,一种是中短程的东风系列地对地飞弹,射程可达两千公里,以蜂巢为中心可以涵盖大半个中国,以及日本朝鲜及台湾等地。另一种是红旗系列的地对空飞弹,是用来打飞机的。没有核子弹头,但东风系列威力强大,一枚就可将上海基地夷为平地。」 楚嬪和梁毅听了都觉胆战心惊,梁毅继续问道:「数量多少?」 赵教授回答道:「东风至少有二十枚,红旗有上百发。」这一来楚嬪梁毅都觉事态严重,二十枚东风飞弹,别说是上海基地,怕是整个上海市都要给夷为平地。 只听赵教授补充道:「不过东风飞弹发射,需要北斗卫星导航系统辅助,随时调整方向,才能命中目标。现在北斗卫星导航系统失去了作用,只能将原始座标输入,一但发射升空,无法适时调整方向,所以直接命中目标的机率不大,看风速天候,有时误差可以达到十几甚至二十馀公里。」 梁毅又问道:「周明无法从蜂巢内啟动北斗卫星导航吗?」 赵教授回答道:「不能,北斗导航控制在别处,连我也不知道在何处,这也是军事安全机制的措施之一,像这种具有重大杀伤力的武器,主装置和辅助装置会分开设置,就是以防万一。」 梁毅听了无奈地说道:「只是还是防不了像周明这样的人,而且就算误差十几公里,也还是上海市区。」 楚嬪一直静静地听着,此时插口问道:「有办法组织部队攻进蜂巢吗?」 这回又由陈小芸回答了:「很难,蜂巢建在山腹内,只有一处出口,双层六吋厚钢板大门,坦克车砲弹都打不穿。当初设计就是防止外敌入侵,防御标准是可以抵挡一支百人特种武装部队的攻击。若不是当初燕将军将蜂巢当作收容中心开放,周明等人扮成难民夹带枪械进入,蜂巢根本不可能被攻陷。」 楚嬪又问道:「没有什么下水道装置可以潜进去,攻击或安放炸弹吗?」 陈小芸还是摇头说道:「这些在当初设计时都考虑进去了。」 楚嬪还是不死心,继续问道:「那飞弹发射口呢?不能从那儿攻击或投弹吗?」 这回又轮到赵刚教授回答道:「东风是垂直发射,发射口朝天,而且只有发射时才打开。唯一机会是那时有人用轰炸机投弹,但轰炸机本身有横向的速度,加上风速,垂直投弹命中目标的机率是零。」赵刚是弹道学专家,这方面自然熟悉不过。 赵刚接着说道:「红旗的出弹口是斜向的,也是藏在山里,开口不大,瞄准很不容易。」 楚嬪继续追问道:「若是用战斗机从空中发射鹰击或雷电飞弹呢?」 梁毅听了吓了一大跳,大声问道:「喂!喂!楚嬪你想干什么?」 楚嬪伸手制止梁毅说道:「别打岔!我只是问问。」 赵刚眼里闪出了一丝光芒说道:「或许可以,只要射入山腹,便可摧毁蜂巢的飞弹发射装置。东风和红旗的发射装置很近,还有库存飞弹,一起引爆应该可以达到效果。只是。。。」顿了顿又说道:「一来红旗飞弹就是用来对付战机的,战斗机接近出弹口被击中的机率很大。二来蜂巢位于两个山腹之间,红旗发射口附近又呈一个鸟巢状,两边都是陡峭的山壁,战机飞进去要拔出来非常困难。还有飞弹发射口非常狭小,射进去的飞弹很难直接射入山腹,如果飞弹威力不够大,只能打掉一些山壁,无法达到一举歼灭的效果。」 楚嬪听了未置可否,想了一想又问道:「若是摧毁蜂巢,里面的人员是否也会造成重大伤亡?」 陈小芸接口回答道:「蜂巢内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了,除了周明自己的人和已经变节的人外,死的死逃的逃。虽然不敢说留在里面的人都该死,但是这档儿也只有牺牲了。」 梁毅听了问道:「周明残忍好杀,你们和蜂巢内其他不肯归顺的人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陈小芸解释道:「当初周明攻进蜂巢时,蜂巢已经开放成难民收容所,里面有好几百人,大部分是平民百姓。周明虽然残忍,也不敢一下子屠杀好几百人,他手底下只有二十馀人,所以在检验所有人员的身分后,平民百姓都放走了。我们被留了下来,关在蜂巢的宿舍内,没少吃苦头,只是当时燕将军还在,我们誓死跟着他,所以也没打算逃走。直到燕将军死了,许多人吃不了苦变节了,我们想留下来与事无补,迟早要被杀害。后来,,,」陈小芸说到此处,突然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着措辞,良久才继续说道:「我们买,买通了周明的手下,才,,,才得以逃脱。」陈小芸似乎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最后的话说完,表情有点勉强。楚嬪和梁毅一时间没有会意,不太明白他们是如何买通周明手下的。 却见赵刚低着头叹气道:「你很了不起,我们的命都是你救的。」 陈小芸听了,苦笑了一下回答道:「别这样说!而且不是只有我一个,还有张家及刘家姊妹。。。」说完再也忍受不住,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楚嬪和梁毅突然间明白了,陈小芸所说的「买通」指的是什么。 楚嬪顿觉满腔悲痛,梁毅则气得全身发抖,几乎要把牙齿给咬碎了。 会议室内气氛悲愤莫名,眾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楚嬪双眼瞪视着会议室的大门,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梁毅心里突然起了个不祥的预感,紧张地问楚嬪道:「喂!你想什么?别忘了你现在有孕在身!」 丁浩并不知道楚嬪怀孕之事,见楚嬪沉思,梁毅一副紧张样,明白了怎么回事,便出言缓颊道:「首先恭喜两位,再来先别着急。蜂巢易守难攻,最好的方法还是把周明诱出来,比强行攻坚要有把握得多。」楚嬪和梁毅听了,也表示赞同。 会议结束后已近中午,梁毅邀请眾人到餐厅食堂用膳,这也是楚嬪梁毅第一回在食堂用餐,基地许多人又都认识丁浩郭大平,所以食堂内欢声雷动,掌声问好声不绝于耳,眾人这一餐也吃得很高兴。 饭后楚嬪梁毅陪着四人绕了基地一圈,丁浩等人直是讚不绝口。参观完后,丁浩便表示要赶回新乡基地,眾人于是来到扬子高地,基地的后勤人员已将河马一的油箱加满。 丁浩向楚嬪及梁毅说道:「我打算到蜂巢附近实地勘察,你们先别轻举妄动,等我的消息。不过以防万一,趁早制定基地的疏散计画。」两人均点头同意。 丁浩又转头对赵刚和陈小芸道:「新乡物力维艰,我建议两位留在这儿,尤其是陈中尉,你对蜂巢周边情况很了解,可以帮助指挥官拟定作战计画,确认攻击路线。」陈小芸点头同意,但赵刚却说道:「我这个弹道学专家,留在这儿只会白吃饭,还是跟你回新乡吧!离我的老家河北也近些。」丁浩听了也不为难。 丁浩接着又向两人说道:「建议将基地一个专用通讯频道拨给我们,用作与基地的联络频道。你们的广播频道没有保密性,全世界都听得到。周明这个人很贼,怕是会截听我们的通讯。」这也是丁浩来基地前,在广播频道上只说有事见面再谈,不愿多说的理由。 梁毅听了点头道:「有道理,现在就办!」说完便用随身的手提对讲机和剑桥上的林敏联络,拨出了一个频道给丁浩,梁毅在无线电中对林敏则是用代号云雀称呼。 丁浩谢过,梁毅又说道:「那个混蛋咱们别再叫他的名字了,给他个代号,就叫豺狼吧!蜂巢也改名狼穴,咱们的计画就叫屠狼行动。」眾人听了一致同意。 送走丁浩的河马一后,楚嬪梁毅陪着陈小芸向指挥中心走去。梁毅问陈小芸道:「基地的干部都有个代号,不知你是否也有一个?」 陈小芸听了笑道:「我名字里有个芸字,原来也叫云雀,不过刚刚听您在无线电中讲话,基地已经有一个云雀了。」想了想问道:「不知基地是否有人用到山雀做代号。」 楚嬪和梁毅同时笑答道:「还没有。」 陈小芸听了点头道:「山雀不错,娘子关那儿挺多。」 第二十二章 战云密佈 接下来的几天里,楚嬪梁毅带领着眾人开始了一系列的计画。直升机和车队都不再出勤,留在基地待命。发电厂和水稻田也都暂时停止了工作,所有人员也都撤回了基地,连那个夜宿稻田的蜗牛也给带了回来。螺螄也暂时从禁闭室放了出来,一来他日前立了功劳,二来他近日来都表现不错,所以暂时出狱,等事情过后再行定夺。 楚嬪梁毅和陈小芸这几天都躲在会议室内,秘密商议屠狼行动的细节,同时由于直升机不再出勤,三人便在卫星地图的大银幕上,标示了狼穴及周边地标所在。在梁毅的执意坚持下,楚嬪终于同意暂时放弃过于冒险的歼25攻击计画,将注意力集中在地面行动,诱狼出穴再于以击杀。 梁毅命令林敏带领基地人员前往空军基地,接受战斗训练,第一批受训的名单中有珊瑚飞豹鲸鱼海狮金刚大宝水母海星小嫻以及小锋。小锋是林敏的男友,坚持加入林敏的作战部队,代号为蜂鸟。同时前往的还有地鼠及蚯蚓,林敏一边教队员射击和团队作战,一边指导地鼠和蚯蚓研究歼25的维修及弹药装载。 梁毅又命令宋璇璇统筹基地疏散计画,又令粉圆旗鱼和黄晓君辅助。宋璇璇以每个宿舍为一个大队,然后将一个男大队和一个女大队混编,分派到指定的疏散地点,同时安排车队予以配合。由于鲸鱼海狮都在崇明岛参加作战训练,车队的统筹就交由底下的分队长负责。疏散的地点以上海为中心,向西方及南方疏散,最低限度离开上海都会区。同时所有疏散单位都配备无线电通讯设备,除了各自专属的频道外,还有一个共有的广播频道。粉圆整理出最重要的史料,尤其是有关红尘的资料,确定这些珍贵史蹟都能留存下来。只是她的小提琴和黄晓君的钢琴只能留下,不过两人都想,只要人还在,不怕没有机会再演奏这些乐器。 叶荃则负责分配医护人员,以及药品及医疗器材的分配,确定每个疏散单位,在必要时都能独立进行医疗救助。至于生物实验室,叶荃也只能带走一部份,其他的只能暂时留下。 负责厨房的任国英及后勤处的李屏儿李雪樱母女也没间着,任国英负责分配伙夫及食材,确定每个单位都能独立炊食,李屏儿负责分配清洁人员,让每个单位都能行使最起码的清洁工作。鱼塘大妈和鱼塘小妹则对一池鱼虾蚌蛤依依不捨,在宋璇璇的好说歹说下,才将所有的鱼货放入长江。大妈虽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和她的宝贝们道别,但最终总算看得开,想想只要回得来,再从长江里捞些鱼虾们畜养便是。 当然,眾人的开心果奇奇欢欢和聒聒,自然跟着主人们一起撤退。大通小通在灵动广场搭建的那座黄金金字塔,则根本无人过问。 整座上海基地风声鹤唳,霎时间战云密布,气氛紧张得令人透不过气来。有些人甚至在夜里和衣而眠,让眾人精神紧绷到了极点。 这一天已近黄昏,林敏在崇明岛空军基地的作战训练已经准备收摊,搭乘直升机返回基地。楚嬪和梁毅正在剑桥观看卫星地图,陈小芸在一旁的一台电脑上核对资料。 收发室的一个叫圆圆的小女生突然跑出来报告道:「飞鱼在七号频道。」这个频道是基地特别保留给丁浩的。 楚嬪指示圆圆将通话转到剑桥,用麦克风对答,以便梁毅和陈小芸都能加入对话。 丁浩简短地说明河马一已在狼穴上空,正把附近的地理位置和地目地标详细的传送过来,陈小芸忙着将资料键入电脑,一个个明显的标记出现在卫星地图上。陈小芸虽然在狼穴待过,但她对狼穴的地理位置都是从地面观察的,现在丁浩等人从空中观察,自然更加明确清楚。 楚嬪正打算提醒丁浩注意豺狼的行动,要他留意狼穴的攻击。突然间无线电那头传来警铃的嗶嗶声,声音格外尖锐刺耳。跟着就听到背景郭大平惊慌的声音大叫道:「老大!老大!」接着就是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听不出来是爆炸还是撞击,然后无线电那头就再也没有声音。 眾人大惊失色,楚嬪对着无线电大喊:「基地呼叫河马一!基地呼叫河马一!请回答!over!」呼叫了好几次,始终没有回音。 楚嬪和梁毅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陈小芸在一旁默默地继续敲着键盘,眼泪已经流下双颊。楚嬪无奈,整理了一下心绪,交待收发室继续在这个频道上监听,每隔一阵子呼叫一次。 夕阳西下,林敏等人回到了基地,眾人紧急会商的结果,一致认为狼穴离基地太远,无法驰援,飞鱼和虾米可能已经牺牲。 晚餐眾人都没胃口,任国英将私房菜送到会议室来,大家都吃不下。楚嬪和梁毅正在苦苦思索,下一步的对策是什么。根据林敏的进度报告,部队训练才刚开始,受训的只有几个干部,离能够远征出击的日子还早。现在最关键的是,眾人不清楚豺狼那儿的情况,不晓得飞弹的威胁何时会成真。根据无线电听到河马一最后的声音,机上的警报器响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侦测到直升机被飞弹攻击,另一可能是直升机行进路线可能要撞山,至于是哪一种却无法断定。 就在眾人一筹莫展的当儿,远方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巨响,然后整个基地都为之震动摇晃。楚嬪和梁毅瞬间跳了起来,他两都对这种巨响有印象,当初化学工厂爆炸也是这种巨响,只是这次更剧烈但似乎也更遥远。 眾人衝出指挥中心朝远方观望,发现基地东南方不知多远的地方,高耸着一片蕈状云,并有熊熊烈火,在夜色下显得格外明显。这个蕈状云看起来就像影片里核子弹爆炸的情形一样,只是看上去比较小些而已。基地此时万头鑽动,纷扰不堪,楚嬪和梁毅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脱口而出:「飞弹!」 就在此时,楚嬪随身的无线电响起,圆圆惊慌的声音叫道:「指挥官,广播频道有一个自称周天王的,指名要指挥官和副指挥官通话。」 楚嬪和梁毅飞快回转剑桥,林敏等人紧跟在后,基地许多人也涌入指挥中心。眾人都已知道周明这个恶棍,现在他主动找上门来,肯定有大事要发生。 梁毅指示圆圆把通讯转入会议室,但楚嬪否决了这项决定说道:「转到剑桥来,打开麦克风,让所有的人都听见。」梁毅吓了一跳,认为此举怕会扰乱军心,但在此当口已不便反对。 楚嬪沉稳地声音说道:「我是指挥官楚嬪,梁毅在我身边,报上你的姓名。」楚嬪明知道对方就是周明,但开门见山还是要对方报名。 无线电传来一个令人厌恶的声音道:「楚大指挥官,梁大副指挥官,别来无恙啊!在下是周天王,嘿嘿嘿!」 楚嬪哼了一声冷笑道:「一群跳樑小丑,佔据一座破山头,就自命为王,太夜郎自大了吧?」 周明嘻嘻地笑道:「比起楚大指挥官率领四五千人,我周明自是小儿科,但我这儿拥有好东西,此番专程给指挥官送大礼来啦!」楚嬪和梁毅听到周明要送礼,自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只听周明继续说道:「稍早时候你们那位丁长官已经收了我的小礼,现在你们又收到了大礼,怎么样?够气派吧!」此话一出,证实了丁浩的河马一是被周明的地对空飞弹击落的。 梁毅气得破口大骂道:「周明你这畜生,丁浩将油田的人载运到陆地上,包括你在内,而你却恩将仇报。。。」 话未说完,就听周明大声反骂道:「放你的狗屁!丁浩和你们沆瀣一气,偏私护短,让我表哥沉冤不雪,早就该死!」 梁毅还想反驳,却被楚嬪伸手制止,然后对着麦克风问道:「周明你究竟想干什么?」 只听周明又嘻皮笑脸地说道:「还是楚指挥官爽快,问了该问的问题。我要的很简单,我表哥王栈死得冤枉,我要兇手偿命。」 梁毅听了反驳道:「那你害死了孙云教授这笔帐又如何算?」 周明听了反问道:「孙老头死了?他死了跟我何干?」显然并不知道孙云牺牲的事情。 梁毅说道:「你放火烧了化学工厂,孙教授为了救火牺牲了!」 却没想到周明大声嘲笑道:「那是他自己白痴活该,干我屁事?」一副强词夺理的态度。 梁毅还想再辩,却又被楚嬪伸手制止,只听楚嬪小声说道:「跟这种人争辩无用!」接着便又对着无线电说道:「你要梁毅偿命,可以,有本事自己过来拿,我们就在这儿恭候大驾!」 只听周明大笑一声叫道:「哈!楚指挥官,你当我三岁娃娃吗?我过来拿?门都没有,我要他亲自上门来领死!」 楚嬪怒斥道:「作梦!」 却听周明又说道:「指挥官捨不得是吗?可以呀!我这儿有的是礼物,我就每天送一颗大礼物到上海去。指挥官公正无私,为了心上人让全基地的人一起陪葬,了不起呀了不起!」语气极尽挖苦讽刺之能事。 指挥中心人群起了一阵骚动,大家方才都看到了飞弹的威力,若真是一天一颗,怕是整个上海市都要给炸沉。 梁毅一股热血往上衝,对着无线电大吼道:「行!我去!到时咱们一对一单挑!」楚嬪想要张口阻止,这回却被梁毅伸手制止。 没想到周明又说道:「嘿嘿!没想到梁副指挥官还挺有种的嘛,不过我改变主意了。。。」故意拖了好一阵子,才又继续说道:「三年来我对我表哥日思夜想,真是逝者逝矣,生者何堪哪!所以与其杀了梁副指挥官,不如让他一辈子痛苦来的好。所以我决定还是让楚指挥官来吧!」 此话一出,举室譁然,许多人纷纷骂不绝口,梁毅也正要反驳,却听周明高声叫道:「当初丁浩曾经说过,用我表哥一人的命,换油田一千多人的命很值得。现在以楚指挥官一人的命,换全上海四五千人的命,当然也很值得。」 梁毅愤怒地叫道:「冤有头债有主,王栈是我杀的,我赔就是,别扯上别人。」一边说一边用手按着楚嬪的手臂,示意她不要插嘴。 却听周明大吼道:「不干!我说楚嬪就是楚嬪,谁都不许!你梁毅的命不值!要是不从,我每天发射一枚东风飞弹,不只打上海,新乡广州兰州瀋阳,每个地方都打!」 指挥中心顿时鸦雀无声,眾人都知道周明这个恶棍,真是说到做到。 楚嬪深吸了一口气,沉稳地说道:「行,我去,约好时间地点!」 周明回答道:「地点你知道,你有直升机,现在就来!」 楚嬪回道:「现在已经天黑,直升机不能夜行。」 却没想到周明暴跳如雷叫道:「我管你能不能夜行,现在就给我过来!」 楚嬪冷静地回答道:「周明,你总希望我活着到你那儿吧?我要是撞山失事了,你也觉得无趣,不好玩了吧?」 周明突然安静了一会儿,似乎没料到楚嬪会这么回答,过了一阵子才乾笑说道:「楚指挥官果然有意思,比那个姓梁的矮子有趣多了。」梁毅听了嗤之以鼻,楚嬪伸手叫他不要说话。 只听周明又想了一下说道:「这样吧!我周天王就大发慈悲一次,请楚指挥官明晨七时准时报到。我刚算过,从上海到这儿直线距离九百公里,直升机时速三百公里,你四时天刚亮啟程正好,别再跟我讨价还价,过时不候,后果自负!」说完便截断了无线电通讯。 指挥中心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楚嬪一人身上。 林敏建议道:「现在疏散基地人员,再通知其他基地。。。」却见楚嬪伸手制止。 梁毅急道:「楚嬪你想干啥?总不会真飞去送死吧?」 楚嬪摇摇头道:「我会去,但不是去送死。」顿了一顿,转身望着眾人,眼里闪着晶亮的光芒说道:「我飞歼25去,会一会这个周天王!」语气坚定刚毅,充满着万丈豪情。 第二十三章 全面备战 梁毅听楚嬪要飞歼25去狼穴,心中大感不妥,正想表达反对的意见,却见楚嬪转头看着他,示意他暂且不要说话,眼里却是柔情一片。梁毅也明白现在基地上下人心惶惶,楚嬪身为指挥官,自己在这当口确实不好开口反对,只有忍住默不作声。 楚嬪给了梁毅一个感激会意的眼神,转身从剑桥上拿起了麦克风,打开了全基地共用的频道,向所有人员广播道:「全基地人员请注意,我是指挥官楚嬪,现在颁发紧急作战及疏散命令。」指挥中心的人们都安静了下来,纷纷看着楚嬪,气氛极度紧张。 楚嬪以稳定而清亮的声音说道:「我们基地已经遭受了外来的严重威胁,为了确保基地人员生命安全,除了接受作战训练的干部及直升机队之外,所有的人员立即开始疏散行动。请立刻按照原定的安排,前往每人所指定的地点报到。」楚嬪抬头望了一下剑桥上的大掛鐘后,继续说道:「现在时刻是么九四八,所有人员在二零么零之前,完成报到。」楚嬪用的是军事术语,说明现在是晚上七时四十八分,人员必须在晚上八时十分前完成报到手续。 楚嬪继续宣布道:「本人和梁副指挥官都将参与作战行动,从现在开始,由宋璇璇,代号燕子,暂时接任基地指挥官,叶荃医官,代号海豚,接任副指挥官。所有人员必须确切服从燕子及海豚之领导。」楚嬪顿了顿又说道:「如果在战斗结束后,本人或梁副指挥官因故无法继续行使指挥权,就由燕子和海豚接任。」眾人听了,心头都有如遭到重击一般,楚嬪这番话简直就是在交代后事。 群眾中也不知道是谁突然冒出了一句:「我不走!我要与基地共存亡!」 接着又有一人嚷道:「我要留下,和指挥官一起抗敌!」 紧接着呼叫声此起彼落,群眾的情绪已近沸腾。 楚嬪高声嚷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也不是逞英雄的时候!」她手里还拿着麦克风,全基地的人都可以听到她的声音。 楚嬪继续高声说道:「作战的人员有作战的任务,你们也有你们的任务,而且你们的任务一样艰鉅,一样重要。你们必须尽一切力量,保留基地的实力,保障人员的安全,保护基地的资源!」楚嬪的声音越来越高吭,眾人都屏气凝神倾听着。「换句话说,你们就是必须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继续和敌人周旋,才能等待反扑的契机,才能将我们辛苦经营的果实传承下去!」 楚嬪用眼睛环视了眾人后继续说道:「三年来,我们在长江边创造了奇蹟,我们在残垣断壁中重建起希望。现在,你们!必须把这个奇蹟延续下去,必须把这个希望传播出去。不能因为一时的衝动,让我们辛辛苦苦培育起来的果实毁于一旦。只有忍辱负重,才有重生的机会。不要忘了,你们所背负的,不仅是基地的希望,也可能是全中国,甚至全人类的希望,也是我们未来子孙的希望!」 楚嬪顿了一顿,用无比坚定高昂的语气说道:「未来不论是生是死,请各位永远记住:我们要生得伟大,死得光荣!」楚嬪引用了革命先烈对刘胡兰烈士的评语,此时用得实在是恰到好处。许多人已经感动得热泪盈眶。 最后楚嬪下达了命令:「所有人员,开始行动!」 群眾中也不知是谁,率先向着楚嬪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一个个一排排统统举起了右手,向着指挥官表达了心中的敬意。楚嬪回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眾人迅速地离开了指挥中心,有些人边走边高喊着口号,「楚嬪」,「楚嬪」的呼声不绝于耳。 梁毅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了,他突然间发觉,他的这位心上人,早已不是那个柔弱娇嫩的大姑娘了,她已经帨变成一位坚强成熟的女人。梁毅此刻终于明瞭,他已经不再需要像过去那样处处为楚嬪运筹帷幄,对她面授机宜了。楚嬪已经具备了出眾的领袖气质,成为一个人人敬仰的指挥官了。梁毅看着她向群眾回礼,感动的眼泪几乎要流下来。 楚嬪回转身来,再次给了梁毅一个深情的眼神,梁毅正要开口,却听楚嬪柔声地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也知道我怀了身孕,只是这已不是你我之间的私事了。歼25是唯一能够对付豺狼的武器,如果换作是你,你也会这么做,我再怎么不捨,我也只有支持你。」 梁毅说不出一句话来了!他突然觉得,楚嬪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坚强,也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伟大。 楚嬪又给了他一个深情的眼神,便转身对其馀的人员下达指令。 楚嬪先对小嫻及黄晓君说道:「向其他基地通报我们要疏散的消息,并告知他们豺狼可能对他们也会採取行动,要他们及早准备。播报完后随基地人员疏散。」 小嫻哭了出来叫道:「楚姐姐,我不要走。。。」 楚嬪制止了她说道:「听话!你要帮助璇璇姐姐,任务重大,快去!」小嫻无奈,抱着奇奇,和黄晓君进了收发室。 楚嬪接着问地鼠和蚯蚓道:「你们对歼25的装弹作业熟悉得如何了?」 地鼠答道:「摸通七八成了,只剩下一些操作细节,今晚一定能够搞定。」 楚嬪点了点头,又指着墙上的卫星地图,问林敏道:「有办法把这个搬到崇明岛吗?」 林敏摇摇头道:「不好!这个东西还有电脑,现在拆装重组太过冒险。」想了想说道:「我装载完苍鹰一后,再回来这儿。」苍鹰一就是楚嬪歼25座机的代号。 楚嬪听了点头同意,却见林敏皱起眉头说道:「只是我也是战斗教练。。。」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楚嬪的歼25在空中飞行,林敏是唯一能够在地面指挥辅助的人,无法带部队出征。 此时陈小芸站出来说道:「交给我吧!我是军官,受过正式的作战训练,对狼穴地形又熟,我来带队。」林敏听了点头同意。 楚嬪却大感意外,问眾人道:「你们也要去狼穴?」她原来的计画,是让作战人员到崇明岛基地替歼25完成装弹作业,然后驻扎在那儿继续训练,等待战机。 梁毅这时才插口道:「如果你是我们,你也会这么做的。」 这回轮到楚嬪说不出话来了。只听梁毅继续说道:「时间紧迫,咱们边走边计画吧!」 楚嬪只好同意,便下令战斗人员前往扬子高地。此时剑桥上的一群小女生齐声叫道:「报告指挥官,直升机需要通讯员,我们留在基地。」 楚嬪转头看到七八个年轻女孩,各个神情坚定,心中大为感动,想了想说道:「晶晶和圆圆留下,其他的随队疏散。所有作战人员及直升机届时都用统一频道,你们姊妹俩就够了。」跟着又转头吩咐林敏道:「苍鹰一任务一结束,无论成败,你们立刻撤出基地,无线电可以随身带上,保持联络。」林敏点头称是,晶晶和圆圆欣然领命,其他几个小女生便和她俩拥别。 此时小嫻和黄晓君已完成对其他基地的通报,小嫻抱着奇奇,黄晓君抱着欢欢,旁边还站着粉圆,含泪向眾人道别。梁毅叮嘱小嫻道:「把奇奇和欢欢关在笼子里带走,疏散时人车杂沓,抱在手上很容易失散。」小嫻听了,含泪点头道:「知道了,楚姐姐梁大哥保重!」依依不捨地和黄晓君粉圆离开了指挥中心。 这时任国英带着大忠,李婶带着阿樱,都来送别,阿樱一手还提着鸟笼,里头装着八哥聒聒。大忠个头虽大,心智还是孩童,哭得挺伤心。梁毅也没时间安慰他,只吩咐他:「照顾好妈妈!」大忠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任国英把一大袋子热好的馒头交给了梁毅,便和眾人一起离去。 剑桥上只剩下了宋璇璇和叶荃,两人都没有说话。楚嬪也没废话,和两女握了握手,交待每个疏散单位都带着无线电,锁定一号频道,便和梁毅一起率领战斗队伍往扬子高地行去。沿途遇到正在往基地外撤的队伍,眾人都高喊着口号,高叫指挥官加油。楚嬪梁毅向眾人挥手致意,继续向高地迈进。梁毅心中突然升起了「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的感触。 来到扬子高地,眾人发现直升机大队的所有队员全部在场,连地勤人员也一个不缺。楚嬪心中着实感动,转头对珊瑚道:「我们必须保留至少一半的直升机,留给基地人员使用,地勤维修人员目前都不需要,如何分配你来安排吧!」 珊瑚迅速做了分配,命令所有蜻蜓出征,蝴蝶一至六疏散,蝴蝶七八是四人座,载运量较大,也随队出征。被安排疏散的人员也不拖泥带水,向楚嬪行礼致敬后,便暂时退到一旁,让出征机队先行起飞。 黑夜里一架架直升机陆续升空,都打开了对地探照灯,飞越长江往崇明岛而去。基地和崇明岛之间地势空旷,江面辽阔,没有山峦阻隔,直升机夜行还算安全。珊瑚提醒眾人在接近陆地时将直升机拉高,避免看不见的电线等障碍物。 直升机队在崇明岛空军基地降落,楚嬪指示小锋到女生宿舍二楼寝室,将她的整套飞行服拿来,包括头盔手套护镜及军靴等。林敏进入基地,啟动基地和风陵渡的电力,整个基地跑道上的灯光也亮了起来。 楚嬪整装完毕,爬上了歼25,发动了引擎,将战机退到地下机库升降平台的位置。没多久战机便下降到机库内。 梁毅下到风陵渡,走入机库内,看到林敏正在指示着地鼠及蚯蚓,在储弹库内拣选战机用的飞弹。本来楚嬪和林敏的安全级别都进不了储弹库,后来地鼠想出绝招,乾脆把储弹库的安全门给拆了,儘管警铃一时大作,但终于得以进入,再把警铃也拆了。梁毅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颗飞弹,一排排地摆着,心中难免感到战慄。 林敏将鲸鱼海狮两个大力士留下帮忙装载弹药,告诉其他的人员暂时回到地面休养生息。眾人于是纷纷回转地面,或坐或躺在基地内或跑道上,只有小锋坚持陪在林敏身边。 梁毅和楚嬪也来到跑道一端,席地坐着,却久久不曾说话。此时两人都感觉到,纵有千言万语,到头来竟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过了好久,梁毅才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楚嬪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只能见机行事。狼穴唯一的弱点就是飞弹发射口,我会想法找出契机,给于致命一击。」停了停问道:「你呢?你有什么计画?」 梁毅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也只能见机行事。」 楚嬪担忧地说道:「直升机没有武力,在空中会成为豺狼的靶子。」 梁毅又回答道:「我知道,」说着握住了楚嬪的手说道:「你放心,无论你成败如何,我都不会冒险行事。」这句话说得坚毅有力,让楚嬪大为感动。 梁毅又说道:「直升机飞得慢,到时我们会先行出发。」 楚嬪也握紧了梁毅的手,柔声说道:「我明白,我会比你们早一刻鐘抵达。」 梁毅明白楚嬪的意思,她和周明的战斗,无论成败,十五分鐘内就会决定一切。 第二十四章 血战娘子关 两人继续坐在跑道的一端看星星,都没有再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跑道尽头传来机械运作的声响,然后歼25又从地底升回了地面。楚嬪和梁毅走近一看,歼25机腹四周前前后后掛满了各式各样的飞弹,看起来就像是一隻一肚子塞满鱼蛋的大鯊鱼一样。梁毅着实吓了一大跳,他实在没想到一架战机可以掛上这么多飞弹。 林敏用无线电对楚嬪报告道:「鹰击四枚,雷电四枚,红箭四枚,银星四枚。」楚嬪回答很好,她对这些飞弹都瞭若指掌,前面三种是短程的空对地飞弹,最后的四枚银星掛在机尾,是反向发射的反制飞弹,专门用来击落敌人射击座机的对空飞弹。周明的基地配备红旗地对空飞弹,是对楚嬪座机唯一的威胁。 没多久林敏鲸鱼等人都回到了地面上,鲸鱼和海狮推来了一大车的武器,从轻机枪衝锋枪狙击枪霰弹枪都有,还有手榴弹和一大堆炸药,另外还有夜视镜。地鼠和蚯蚓则推来了一车战斗补给装备,除了头盔和防弹背心外,还有急救包乾粮饮水,一应俱全。陈小芸看了,兴奋地说道:「太棒了,这样的装备比豺狼的要先进好几倍,我们一个人可以抵他们四五个人的力量。」 林敏对楚嬪交待道:「金鹰,狼穴地势险峻,豺狼又有红旗,苍鹰一上只有四枚银星。若是你一击不中,要立即撤出战线,让山雀率地面部队进场,莫做无畏冒险。」 楚嬪听了,沉吟了一会儿,没有直接回答林敏,而是转头问梁毅道:「你们的作战计画是什么?」 梁毅看着眾人说道:「我们的计画是在你撤下后进场,从地面接近狼穴,打持久战。」接着问陈小芸道:「山雀,你确定狼穴的出口只有一处?没有下水道之类的可供撤离吗?」 陈小芸胸有成竹地回答道:「确定。我在那儿工作了三年,知道得很清楚。下水道都是混凝土管子,粗细能让耗子通过,但人体绝无可能。而且下水道长达数公里,里面没有通风系统,就算豺狼不被卡死在里头,也得闷死在里头。」 梁毅想了想又问道:「下水道不能进人,那万一堵塞了要如何维修?」 陈小芸笑道:「从外面挖呀!但从里面是绝对出不来的。」 梁毅听了便说道:「那就好办了。咱们用不着强行攻坚,就来个守株待兔。我们佔了武器上的优势,就在狼穴门外两边各架上一挺轻机枪,再用大石头把狼穴堵住。豺狼要嘛给活活饿死在里头,要嘛就出来挨枪子儿。」 陈小芸回答道:「不过狼穴里的粮食,至少可以撑两三个月。」 梁毅轻松答道:「两三年也无妨,咱们就在外头扎营,跟他耗。他唯一的武器是那些飞弹,但只要各基地疏散,他的飞弹就没多大威胁,而且打一枚就少一枚谈判的筹码。我们可以一边用无线电心战喊话,一面号召各路勤王,稳立于不败之地。」 陈小芸听了高兴得说道:「还是副指挥官思虑周密。」 梁毅听了客气地笑道:「我拟战术,但没有实际作战经验,所以如何进行,还得听你的指挥。」 陈小芸笑答道:「恭敬不如从命。」一眾人等也喜形于色,都觉得胜券在握。 只是楚嬪仍柳眉深锁说道:「但凡事总有万一,守在狼穴外目标太明显,谁知道豺狼还会出什么阴招。而且万一他孤注一掷,把所有东风飞弹都射向上海,这座百年城市就会给夷为平地。」 梁毅听了,安慰楚嬪道:「战争当然有意外,但无论如何我们胜面大得多。再者就算上海被毁,只要人还活着,总有一天可以重建。」顿了顿神色郑重地对楚嬪说道:「作战是集体任务,可不许逞英雄,该退的时候就要当机立断,知道吗?」 楚嬪见梁毅表情严肃,知道他关心自己,只有点头表示明白。 林敏将武器装备分发给眾人,让眾人换装完毕,包括小锋在内。然后对着眾人说道:「我这里任务已了,现在返回剑桥。」顿了顿又说道:「祝各位旗开得胜,马到成功。」说完给楚嬪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楚嬪也回礼致意。 这时小锋走了过来,握住林敏的手说道:「你要多保重,任务一结束立刻撤出基地。」 林敏点了点头,小锋正要转身离去,林敏突然抓紧了他的手,然后伸手环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活着回来。」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和驾驶员一起向蜻蜓八走去。没多久蜻蜓八就在夜空中升起,开着探照灯,向南方飞驰而去。 约二十分鐘后,林敏的声音从无线电第一频道响起:「云雀已经就位。现在时刻零三二五,蜻蜓蝴蝶于零四么五起飞,预计零七么五抵达目标区。金鹰于零六三五起飞,预计零六五五抵达目标区,over。」歼25最高时速是音速的两倍半,九百多公里的距离只要二十分鐘。 楚嬪以无线电确认后,便吩咐队员就地休息。只是眾人此刻情绪高亢又紧张,实在安静不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东方天空已经开始现出鱼肚白,无线电再度响起林敏的声音道:「基地呼叫珊瑚,现在时刻零四零五,十分鐘后起飞。」 珊瑚回应后,一眾人等纷纷起身,朝自己的直升机行去。梁毅握着楚嬪的手,两人四目相投,却一句话也没说,然后梁毅便朝着蜻蜓二走去。 楚嬪目送着眾人登上座机,十分鐘后,一架架直升机从地面升起,向着西北方飞驰而去。楚嬪望着直升机群飞向微亮的天际,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然后整个天地就只剩下楚嬪一人,孤零零地在杳无人烟的基地跑道上。楚嬪为了节省体力,便又席地坐下,望着东方渐亮的天空陷入了沉思。三年来的点点滴滴在楚嬪的脑里闪过,就像一张张幻灯片一样,而最后停格在她脑海里的,还是那个比她矮的痞子无赖脸上,那副亲切又带点俏皮的笑容。 一股辛酸突然涌上楚嬪的心头,她伸手摸了摸自己已经开始微凸的小腹,心中难过地说道:「宝宝对不起,妈妈怕是保不住你了。。。可是妈妈答应你,无论生死都会陪着你。」想着想着,泪水流下了楚嬪的双颊。 又不知过了多少时刻,天已经大亮,无线电又响起了林敏的声音道:「基地呼叫金鹰,现在时刻零六二五,十分鐘后起飞。」 楚嬪回应后,起身戴上头盔,向着歼25走去,边走边在心中对着腹中的宝宝说道:「如果我们走了,希望爸爸能够勇敢地活下去。」 楚嬪上了战机,因为没有地勤人员帮忙,便一把推开了机旁的梯子。楚嬪摸着仪表板,喃喃说道:「老战友,这是咱们最后一次出击了,别让我失望。」说罢便啟动了引擎开关,歼25发出了怒吼。 十分鐘后,楚嬪的战机衝上了云霄,打了一转后,向西北方向飞驰而去。楚嬪向着基地报告道:「苍鹰一已起飞,over。」林敏回答道:「看到了,over。」 林敏说的「看到了」,是指剑桥的卫星地图上,楚嬪战机的光点显示了出来。歼25的系统是和基地电脑连接的,座标自动以光点,和其他的数据资料一併显示在电脑屏幕上。林敏晶晶和圆圆都盯着大银幕上,楚嬪的光点快速移动,很快就接近梁毅等人的九个光点。 为了便于指挥操作,歼25和所有的直升机都共用一号频道,所以楚嬪出发时的对答,梁毅等人都听得见。不只如此,所有撤出基地的人员,此刻都在上海郊外,紧张地聆听无线电的交谈。每个疏散单位都配备无线电收发机,现在同时将一号频道及广播频道打开,收听即将爆发的战况。不过疏散单位的无线电目前都只拨在接收的位置,不能发讯号,以免干扰作战通讯。 十多分鐘后,楚嬪的歼25就超越了直升机群,从机群的上方呼啸而过。眾人从直升机内上望,见到楚嬪的战机像一支箭一样直射远方,倾刻间就失去了踪影。 六时五十五分,楚嬪的战机已经来到狼穴上空,盘旋了两圈,不见地面有任何动静。楚嬪向基地报告了情况,林敏要楚嬪提高警觉,在附近上空等待。此时大战一触即发,守在无线电旁的眾人情绪都紧绷到了极点。梁毅满手是汗,几乎控制不了直升机的操纵桿,一旁的飞豹伸出手拍了拍梁毅的肩膀以示安慰。 七时整,广播频道响起了周明讨厌的声音道:「楚指挥官,时间到啦,怎不见大驾光临哪?」歼25和直升机都接通了广播频道,所以也都听得见。 只听楚嬪冷冷地声音嘲讽道:「我都来了好一阵子了,你这个天王还在睡大觉呢!」 无线电那头一时间没有回答,楚嬪不耐烦地嚷道:「怎么了?周天王你怕啦?做缩头乌龟呀?」用的是激将法。 又过了好一阵子,才听周明回答道:「行啊!楚指挥官,你居然能开战斗机呀!」显然颇感意外,楚嬪会开战斗机的事情,基地的人知道的不多,周明也没料到。 只听楚嬪又激将道:「出来受死吧!躲在里面做龟孙子吗?」 没想到周明老奸巨猾,阴沉沉地笑道:「嘿嘿,楚指挥官激将法对我没用。要我出来给你当靶子,门都没有!不过你既然上门来了,我也不能不领情,这就给你送礼物来啦!」 没多久,两颗红旗飞弹从狼穴中射出,迅速地向着歼25左右包抄而来,座机上的自动警报系统霎时间嗶嗶声大作,无线电旁眾人的心都快跳到胸口了。 楚嬪气定神间,按下开关,射出了两枚银星,向着两颗红旗飞扑过去,没多久纷纷击中目标,警报器的嗶嗶声顿时停止,眾人都舒了一口气。楚嬪趁着这档儿,大致确定了狼穴射弹口的位置。 只听楚嬪语带讥讽地说道:「就这两个小玩具,给本姑娘挠痒痒是吗?」 只听广播频道那端传来一阵咒骂声,接着又是周明的声音道:「你她x的等着!」 没多久又是两枚红旗,像两条毒蛇一样快速包抄而来,战机的警报器又开始嗶嗶作响。楚嬪依样画葫芦,射出了两枚银星,解决来犯敌人,只是她四枚银星已经用罄,再来就无法抵挡了。但楚嬪藉由这个机会,用战机上的电脑锁定了狼穴的射弹口。 只听楚嬪又嘲讽地笑道:「你就这些本事吗?有什么把戏统统给本姑娘使出来!」无线电那头传来了更大声的咒骂。 林敏紧张地叫道:「金鹰,你银星已用完,立刻脱离战场,over。」 梁毅也慌忙叫道:「楚嬪,别逞强!」紧张之际忘了用over结语。楚嬪却没有回答。 林敏和梁毅用的是一号频道,周明听不到,但基地其他人统统听到了,一时间紧张情绪衝到了顶点。 却听到周明狂吼道:「你她x的xxx,老子都给你打去!」 突然间四枚红旗呼啸而出,向着歼25快速接近,警报器再度发出震耳的嗶嗶声。 楚嬪算准了时间点,猛地将座机拔高,向着云端上衝,让四枚红旗跟在机后。红旗的速度比歼25更快,还会追踪,一但锁定目标便会追到天涯海角,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但红旗追踪时会有时间差,目标突然转向时会让红旗暂时追过头。 楚嬪在云端一个翻滚,战机迅速朝狼穴飞去,四枚红旗被甩了开来,但很快就自动调整方向,对着歼25的尾巴紧追而来,距离越来越近。警报器的嗶嗶声和引擎的怒吼声响彻云霄,楚嬪将战机对准了电脑锁定的出弹口,卯尽全速直直俯衝而去,右手摸上了座椅旁的一颗按钮。 林敏从战机的引擎声中突然明白楚嬪要做什么,嘶声对着无线电大喊道:「金鹰你要做什么?!不值得!!!」 梁毅也扯着喉咙大喊道:「楚嬪不要!!!」 无线电又夹杂着周明的惊吼:「喂!你这个疯女人。。。」 可是一切都太迟了,突然间无线电那端传来一阵轰天巨响,然后就再也没有声息,卫星地图上的光点也瞬间消失。 梁毅整个人都呆住了,口里结结巴巴地唸着「楚,,,楚,,,」,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林敏一跤跌坐在地,泪水涔涔而下,一旁的晶晶圆圆抱头痛哭失声。 守在无线电旁的基地人员此刻鸦雀无声,都难过得流下泪来。小嫻黄晓君和粉圆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第二十五章 巾幗英雄 梁毅全身虚脱,整个人瘫在座位上,觉得自己的生命霎时间都给抽乾了。飞豹一边噙着眼泪,一边努力地控制着直升机前进的方向。 如此过了好一阵子,才听到珊瑚的声音说道:「蜻蜓一呼叫基地,请指示,over。」珊瑚的问话有两层涵义,一是要徵询下一步的行动,一是要确认楚嬪的下落。虽然从无线电传来的讯息几乎已经确定楚嬪坠机,但心里还是存着一丝侥倖。 林敏听了,抹了抹泪水,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试了半天竟然站不起来。晶晶和圆圆见状,走了过来要将林敏扶起,却也跟着跌坐在地。 林敏伸手从桌上抓起了麦克风,坐在地上忍住心中的悲痛说道:「屠狼行动继续,金鹰座标已消失,over。」 整个大地顿时陷入了一片愁云惨雾,除了直升机的螺旋桨声音外,大地静得没有半点声响。 也不知过了多久,无线电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金鹰呼叫基地,狼穴已毁,over。」 眾人一时间怔住了,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梁毅对着无线电大叫道:「楚嬪!是你吗?」兴奋之馀早就忘了用over结语。 林敏突然从地板上跳了起来,就像大力水手刚吃下菠菜一样,对着麦克风大喊道:「金鹰报告情况,over。」基地其他眾人此时都还在吃惊状态下,没有反应过来。 只听楚嬪的声音说道:「苍鹰一已殉职,狼穴已毁,over。」楚嬪用殉职描述歼25,等于把座机当成战友看待。 梁毅战战兢兢地问道:「苍鹰一殉职,你,你怎么活,,,活了下来?」说话还是结结巴巴地,也还是忘了用over结尾。 只听楚嬪淡淡地说道:「我跳伞啦!」 此话一出,整个天地登时欢声雷动。梁毅兴奋地猛拍自己的头盔,林敏高举双手欢呼,晶晶和圆圆大声叫好。上海郊外四处万人欢腾,小嫻黄晓君和粉圆三人抱在一起跳上跳下,小嫻还频频高呼「楚姐姐万岁!」眾人兴奋的模样,好比中国国足得了世界盃冠军一样。 林敏抑制住心中的激动,问楚嬪道:「基地呼叫金鹰,能确定一下狼穴毁坏的程度吗?over。」 无线电传来楚嬪的回答道:「整座山都炸开来了,,,」 楚嬪孤注一掷,反正歼25已被红旗盯上,摆脱不了,乾脆将整架战机送入狼穴内。苍鹰一装载了满箱的汽油,掛了十二枚飞弹,外加后面跟来的四颗红旗,统统衝入了飞弹发射口。一经爆炸,又点燃了狼穴里面的所有库存弹药,威力之大,将整座山都给炸了开来。 楚嬪话说到一半,突然传来一声闷哼。 梁毅特别敏感,赶忙问道:「楚嬪你受伤了?」 只听楚嬪说道:「一点小伤,着地时右肩和右腿有些,有些脱臼或扭伤吧,没有大碍,over。」 这时珊瑚插话进来道:「这是蜻蜓一,直升机十分鐘后会抵达,请金鹰留在原地待援,over。」 林敏也跟着提醒道:「狼穴虽毁,但敌情尚不明瞭,请金鹰提高警觉,切勿暴露行踪,over。」 楚嬪肯定回覆后,梁毅却想到了一事,思索了半天还是硬着头皮问道:「金鹰无大碍,请问金鹰蛋如何?over。」这回记得用over了。 眾人听了都怔了一下,楚嬪也没想到,梁毅在这当口竟然还有如此的幽默,忍住了笑回答道:「笨,,,金鹰无恙,金鹰蛋当然也无恙,over。」她本来要骂梁毅笨蛋的,但临时想到这是实况转播,才适时止住。 旁听眾人登时笑声四起,大家都明白两人交谈的内容。 只有大忠不明白,扯着任国英的衣袖问道:「妈妈,金鹰蛋是什么?」 任国英笑着解释道:「楚姐姐代号是金鹰,这金鹰蛋就是她肚子里怀的宝宝。」大忠听了恍然大悟,也跟着眾人开怀笑了。 楚嬪暂时停止了无线电通讯,躺在草丛里待援。其实她受伤不轻,歼25速度太快,楚嬪跳伞时几乎是被横向拋出去的,距离地面又近,儘管降落伞张开了,着地时力道还是非常大,她又考虑到腹中的胎儿,所以用自己的肩膀和腿去着陆,撞击力太大而摔伤。 楚嬪躺在地上,仰望万里晴空,对方才的经歷仍觉得胆战心惊。就在此时,她听到附近草丛传来一阵唏唏唆唆的声音。楚嬪精神瞬间紧绷,心想整座山都炸开来了,竟然还有敌人生还。伸手要去摸腰间的手枪,右肩却发出剧痛,整隻右手竟然动弹不得。楚嬪发觉自己再度陷入险境,援兵十分鐘后才会到,远水救不了近火,顿时紧张得额头见汗。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而令人振奋的声音叫道:「金鹰吗?我是飞鱼。」 「丁浩!」楚嬪霎时像注射了一剂强心针一样,精神为之大振。 来人果然是丁浩,虽然一脸一身都是尘土,但确是丁浩无疑。 丁浩来到跟前,楚嬪忍着右肩的痛楚问道:「我以为河马一被打下来了,虾米呢?」 丁浩显然很疲累,坐在楚嬪跟前说道:「是被打下来了,不过河马一体型硕大,中弹后没有马上解体,我和虾米都跳机逃生了。」说着指了指斜对面的山头说道:「虾米摔断了右腿,在那边山头过不来。」接着看到楚嬪的模样问道:「你受伤了?」 楚嬪苦笑道:「怕是右肩脱臼了,直升机队十分鐘就到,不打紧。」 丁浩闻言说道:「让我看看。」说罢便挪身到楚嬪身边,看了一下说道:「你忍着点。」然后扳着楚嬪的右肩一拉一扭,只听喀嚓一声,楚嬪发出一声闷哼,脱臼的肩膀便归了位。 丁浩又检查了楚嬪的右腿后说道:「看来只是扭伤,冰敷一下应该就好了。不过以防万一,回头请海豚彻底检查一遍。」楚嬪点头称谢。 丁浩又说道:「我刚刚过来时,看到狼穴有一辆卡车出逃,往西北方向遁去,但不知道车内是谁。」 楚嬪听了,打开无线电说道:「金鹰报告,已接触飞鱼,河马一坠毁,但飞鱼虾米均成功脱困。。。」基地眾人又爆出一阵欢呼,这简直是锦上添花。 楚嬪继续说道:「呼叫珊瑚,飞鱼报告,狼穴有一卡车往西北方向出逃,请派员追击。另外虾米骨折,需要担架支援,over。」 珊瑚闻言播报道:「蜻蜓三四与蝴蝶七随蜻蜓一追击敌踪,蜻蜓二率领其他机组继续前行支援金鹰及飞鱼,over。」珊瑚的安排很贴切,蝴蝶七上载着的是鲸鱼海狮两员大将,是追敌作战的要员,而蜻蜓二是梁毅的座机,自然安排他去支援楚嬪。 只听珊瑚又交待道:「各机注意油料,保留三十公里行程,over。」各直升机的续航能力大约在一千公里左右,从上海基地飞来已超过九百公里,所剩油料不多。 丁浩坐在楚嬪身边,竖起了大拇指说道:「你真是了不起,看到你的战机不顾一切地俯衝,真以为你要与豺狼同归与尽了,我和虾米的心都跳出胸口来啦!」 楚嬪听了,淡淡地笑了一下,没有开口。刚才的一幕,确实是惊险万状,现在回想起来都心有馀悸。楚嬪不禁想到,若要再来一次,自己怕是提不起勇气来了。 没多久直升机队抵达现场,梁毅第一个衝上前来,也不顾丁浩在场,张开双臂对着楚嬪就要抱。冷不防被丁浩一把拉住道:「别!她右肩脱臼,刚接回来,可经不起你这一熊抱,哈哈哈!」 梁毅听了,也跟着大笑起来,和丁浩握了握手叫道:「丁长官,见到你真好!」说罢硬是凑上去亲了楚嬪一下笑骂道:「叫你不要逞英雄你不听,回去关禁闭!」楚嬪顿时粉脸緋红。 其他队员陆续抵达,丁浩站起身来说道:「我领各位去虾米那儿。」说罢对着楚嬪梁毅笑道:「你们夫妻两慢慢聊。」 楚嬪受伤不重,但脚扭伤行走不便,梁毅便搀扶着她走下山坡。虾米郭大平的伤就不轻,右腿骨折,眾人用担架抬上直升机。 没多久珊瑚回报,直升机油料不足,必须折返,只有放弃追敌。 梁毅命令鲸鱼海狮清理战场,两人回报狼穴大火冲天,根本无法进入,也没有搜寻到任何敌人。而且整座山已经塌了,就算火熄灭了也无法进入狼穴。梁毅考虑了一下,徵询了楚嬪陈小芸和珊瑚的意见,下令全员凯归。 眾人在附近的小镇上找到加油站,让直升机加满了油,又在那儿的一家小医院弄来更好的担架,便全数飞返上海基地。 直升机队在中午刚过便返回了扬子高地,基地眾人夹道欢呼,迎接英雄凯归。楚嬪行动不便,郭大平躺在担架上,由林敏开着羚羊一载着,从夹道的人群中缓缓往指挥中心驶去,后头就跟着丁浩及直升机和战斗队员。沿途群眾高声欢呼,高叫「楚嬪!」「楚嬪!」,情绪嗨到了极点。粉圆不知从哪儿弄来了许多花环,给每个凯归的英雄都套上一个。小嫻特别抱来了奇奇,给郭大平摸个够,奇奇竟然一反常态,居然用舌头舔虾米的脸,让虾米乐开怀了。 检查的结果,楚嬪身无大碍,胎儿也平安无事。基地专职妇產科的是一个叫张晶的年轻女医生,和叶荃一起将楚嬪照顾得无微不至。郭大平右腿骨折,架上石膏修养便行。 娘子关一役,楚嬪名扬天下,各地的贺电如雪片般飞来。楚嬪摧毁狼穴,不仅解除了上海基地的危机,也解除了中国境内其他基地,以及日本韩国的危机。经由无线电的传送,没有多久,全世界都知道中国大上海地区,有一位高挑美丽的巾幗英雄,她单人单机深入虎穴歼灭敌人的事蹟,一直为世人所津津乐道,讚不绝口。 第二十六章 人物变迁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一晃眼七年过去了。娘子关之役早已写入了歷史,成了人们茶馀饭后津津乐道的一个话题。七年来,世事也有了不少的变化,上海基地的人们生活也有了很大的改变。 梁毅和楚嬪有了个女儿,取名婷婷,是大上海基地诞生的第一个新生儿,也是基地正副指挥官的掌上明珠。这个孩子很逗人喜爱,只是不知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婷婷天生有学习上的障碍,语言表达能力明显不足,还有一点自闭的倾向。一开始梁毅和楚嬪并未察觉,但到了婷婷三岁以后,这种缺陷就开始显露出来。夫妻两虽然挺难过,但对婷婷的爱心丝毫不减。再加上她是基地第一个新生儿,又是指挥官的孩子,自然受到基地眾人的疼爱。从小嫻黄晓君珊瑚粉圆到李婶阿樱鱼塘大妈等,都把她当宝贝疼着,所以婷婷的童年过得相当快乐。儘管有学习和表达上的障碍,她却是个很听话乖巧的孩子,梁毅和楚嬪又细心照顾,特别关照孩子要懂得谦虚,不能自恃身分而骄纵,所以婷婷非常有礼貌,口里总是叔叔好阿姨好,让大伙儿都很喜爱。 婷婷有两个儿时玩伴,一个叫萱萱,是个女孩,另一个叫佟佟,是个男孩。萱萱是林敏和汪锋的女儿,两人在娘子关一役后修成正果,结为夫妻,隔年生下萱萱,比婷婷小了一岁。佟佟则是粉圆詹茹心和海星郑星鸿的儿子,两人结婚和生子的时间和林敏小锋差不多。这两个孩子都很正常,萱萱特别聪明伶俐,学习特快,但两个小朋友对婷婷都很友善,在某些方面还挺照顾保护她,所以三人可谓三小无猜,成天腻在一块。 当然基地并不是每对有情人都成了眷属,当年和粉圆海星同一时间发展成情侣关係的珊瑚和水母就没谈成。两人也没闹什么彆扭,大概就是个性不合,最后协议理性分手。珊瑚是直升机大队长,成天在空中飞舞来去,不再谈恋爱了反倒觉得自由自在。而水母在分手之初虽有点闷闷不乐,但没多久就发现心上的压力没了,因为过去水母老是因为比不上珊瑚而觉得自惭形秽,现在珊瑚不再是自己女朋友了,反而活得心安理得,自得其乐。 至于基地其他男女分分合合,七年来也没少上演过,眾人也都见怪不怪。其中比较为人瞩目的,就是两个大块头鲸鱼和海狮都分别娶了媳妇成了家。鲸鱼的老婆就是绰号大黄蜂的王效兰,自从王天霸事件后,王效兰洗心革面,循规蹈矩做人。如此过了好几年,还是经由其他人的撮合,才将两人送作堆。妙的是鲸鱼这个大块头在女人面前竟然没輒,被阿兰收得服服贴贴地,眾人背后都笑他,人前是大鲸鱼,回家成了小金鱼。不过阿兰洗尽铅华,将鲸鱼照料得无微不至,也确实无可挑剔。唯一遗憾是阿兰过去曾在酒廊上班,长期服用避孕药物,以至于四十不到就已难以生育。阿兰心中觉得很歉疚,不过鲸鱼倒是看得很开,并不以为意,夫妻两可说是情投意合,感情弥篤。 海狮的对象则是后勤处的李婶,也是经人撮合的。鲸鱼海狮都是大老粗,男女之情一窍不通,连自己喜欢谁都不清楚,若不是有人乐意做媒人,两人怕是要打光棍一辈子。至于为何要凑合阿兰和李婶,其实还都是女方的意思。阿兰本就喜欢壮硕的肌肉男,有意无意对宋璇璇透露了心中的想法,经由宋璇璇转达楚嬪梁毅,从中牵线。鲸鱼对这种事可说是啥都不懂,一切听由指挥官安排,结了婚后才大叹婚姻生活竟是如此愜意爽快,大有早知如此何至于拖到现在的感触。 至于李婶和海狮则是阿樱的主意,自从娘子关一役后,鲸鱼海狮都成了基地的大英雄,阿樱对他两崇拜有加,就打了她自己亲娘的主意。既然鲸鱼已有了对象,便找来海狮和她们母女两饮酒。海狮三杯酒下肚,天南地北都搞不清楚了,阿樱问什么都答应,于是就糊里糊涂地入了洞房。李婶比海狮还大上好几岁,算是梅开二度,只是已几乎过了生育年龄,为了安全考量不想再有孩子,海狮也愿意配合。于是阿樱就成了海狮的养女,只是海狮虽也是大块头,在阿樱面前也是没辙,三两下就被这个大姑娘耍得团团转。李婶则是个劳碌命,成天间不下来,将家里和后勤处收拾得乾乾净净,海狮这个大英雄在家中真是无用武之地,只能教教八哥聒聒喊口令。不过海狮和鲸鱼一样,自从有了家后,才知道家的好处,生活得快乐多了。 至于基地的人事,基本上变动不大。楚嬪仍是指挥官,唯一不同的是,她现在已经不只是大上海地区的指挥官,还是全中国地区的最高指挥官。娘子关一役后,各基地一方面感念楚嬪为所有的人解除了大祸害,另一方面也觉得各个基地确实需要一个共同领袖来统筹事宜,于是一致推举楚嬪为总指挥官。本来各基地还提议给楚嬪一个总理或国家主席的头衔,但楚嬪坚持不受,认为当前还是非常时期,不宜私自授予职衔,等未来时机成熟后,再经由正当管道选出国家领导人才是正途。 基地其他职务也基本未变,梁毅还是副指挥官,宋璇璇还是楚嬪的秘书,叶荃仍然主持医疗及生物实验室,林敏仍然坐镇剑桥。金刚和大宝在发电厂完工后,便回任工程大队的正副队长,但两人现在乖多了,也学会了教训,不再徇私护短,口碑自然也就改善了不少。水母还是后勤大队的大队长,但海星自从做了老爹后,成天只想陪儿子玩耍,便辞去了副队长的职务,遗缺便由小嫻顺理成章接任。然而小嫻虽然名称上只是副队长,后勤大队甚至工程大队的事情几乎都是由她一手包揽,计画完后交由金刚大宝水母发号施令便是。三人自知小嫻能力超过自己百倍,便乐于当个神气的主管,不用去烦恼底下的琐碎细节。 基地在崇明岛空军基地建立了一支武装部队,编制是一个营,由鲸鱼海狮任正副营长。两人的顶头上司是陈小芸,她的职称则是上海基地的军事参谋。职权划分是若遇到军事行动,陈小芸负责拟定作战计画,上报楚嬪和梁毅核准后,交由鲸鱼和海狮率领部队去执行。此外林敏也是基地军事参谋之一,除了和陈小芸共同拟定计画外,还主持人员训练事宜。 空军基地现在代号为鹰巢,除了地面武装外,还有一架歼25和四架歼20。楚嬪的苍鹰一号在娘子关一役中殉职,她昔日的伙伴程莹的座机苍鹰二号便是另一架歼25,楚嬪也曾试飞过,一切正常,随时可以服役。至于其他四架歼20则是双人座,因为没有驾驶员,只有摆在地下停机坪内。此外鹰巢还配备一架运输直升机,代号海象一,专职往返鹰巢及基地,载送人员及物资。海象一的正驾驶就是直升机大队的副队长杨飞豹,副驾驶则是代号蜗牛的牛恩俊,两人都是飞鱼丁浩和虾米郭大平培训出来的。至于为何命名海象,是因为河马已经被飞鱼虾米的新乡基地使用。河马一在娘子关之役殉职,基地又从大上海地区找来了三架同型的直升机,一架给飞鱼虾米开回新乡,取名河马二,另两架就取名海象一和海象二。为了纪念苍鹰一和河马一,所以这两个编号便写入歷史,不再使用。 为了安全起见,地面部队就地驻扎在鹰巢,人员轮流休假回大上海基地。鹰巢内配备自己的伙房洗衣房及各房人员,自炊自理,食材用料则由基地供应。鹰巢外有现成的宿舍,水电设施一应俱全,驻军就住在那儿。鲸鱼和海狮大部分时间都随队驻扎在鹰巢,阿兰和李婶则跟着夫婿前往。基地的车队便交由鲸鱼和海狮的手下负责,而李婶不在后勤处管理洗衣机时,便由阿樱带着聒聒在那儿坐镇。 地鼠和蚯蚓则在鹰巢和基地间两头跑。他两在风陵渡内翻遍了所有的工程及维修书籍,对歼25的维修多少有了些概念。但一来苍鹰二七年来都没出勤过,两人顶多就定时替它换换油擦擦身子,不需要什么太大的维修,二来战机的维修不是翻翻书本就能搞通的,两人也只知道些保养的大概,万一真要修理引擎电路时怕也是无法胜任,因此在鹰巢实在没什么事情。所以两人还是兼职基地的汽车维修处,毕竟那儿才是随时需要工作的场所。两人都学会了直升机驾驶,来回鹰巢和基地也不须麻烦别人。 地鼠和蚯蚓的座机代号蜂鸟九,这是基地唯一一架编号九的直升机。七年来基地的直升机数量已经大为增加,而且不再以扬子高地作为唯一的停靠场所。基地停车场外缘新闢了一块大平地,名为风云平台,比扬子高地大上好几倍,现在已是大部分直升机起落和维修的场地。珊瑚辖下的直升机大队现在停驻在基地的,除了原来的蜻蜓蝴蝶十六架外,又多了蜂鸟和麻雀系列。蜂鸟麻雀一共十六架,体型比较大,和原来的蝴蝶七八一样是四人座。为了直接从代号辨识机型,原来的蝴蝶七八改编为蜂鸟一二,另外补了两架双人座取代原来的蝴蝶七八。于是基地内蜻蜓和蝴蝶是双人座,蜂鸟和麻雀是四人座。另外有两架大型的运输直升机,命名为海象一和海象二。蜂鸟原为汪锋的代号,但他自动将代号让出给直升机队,自己还是用原来的小锋做代号。 地鼠和蚯蚓的这架直升机,是他们自己从上海某家私人公司弄来的,机型顏色和其他的都不一样,是标准的三人座。两人原先取名法拉利,但基地联络员一致反对,说播报时太绕口。后来两人改口宾士,还是不获同意,说违反商标法。最后基地命名为蜂鸟九,梁毅像哄孩子一样地哄两人说,这是基地唯一一架编号九的直升机,两人才心甘情愿地接受。 至于那位海象一的副驾驶牛恩俊,则可以说是改过自新的最好典范。当年蜗牛在基地做老油条,偷懒不干活,被楚嬪杀鸡儆猴逐出了基地。但楚嬪和梁毅手下留情,给蜗牛留下了一条活路,让他到水稻田去住着,还让海星时时给他送去补给品。蜗牛无以回报,便从水稻田抓来泥鰍青蛙和田螺给基地加菜作为报答。 娘子关之役后,楚嬪将禁令解除,让蜗牛重回基地。自从回到基地后,蜗牛便再也不敢偷懒,将交代下来的活儿都干得很利索。后来基地弄来了几架运输直升机,需要招募训练驾驶员,蜗牛于是自告奋勇,努力学习成了一名驾驶员。运输直升机有正副驾驶,正驾驶必须有至少一年以上的轻型直升机驾驶经验才可以胜任,副驾驶原本也要求有半年以上的经验才行。而蜗牛从未开过轻型直升机,原本根本不够格,更不好的是他年过四十已有老花眼,也无法担任轻型直升机驾驶的职务。但蜗牛并不气馁,直接上报梁毅,说先让他学习,成不成由基地决定,他毫无怨言。梁毅感念他勇于改过向上,破格让他参加培训,结果一轮培训下来,飞鱼虾米都对蜗牛讚不绝口,于是蜗牛便成为海象一的副驾驶。楚嬪特别在扬子高地给每位学员颁发证书,颁到蜗牛时,竟让他感动得泣不成声,也让在场观礼群眾跟着激动落泪,纷纷鼓掌叫好,简直将蜗牛当英雄一样致敬。 这个蜗牛特别有幽默感,还写得一手好毛笔字,他自己写了个对联,贴在海象一的副驾驶座旁。对联的内容令人拍案叫绝:「蜗牛脱胎,懒虫换骨」,横批是「狗熊变英雄」。 至于那个因为酒后过失杀人的螺螄郭元师,在娘子关一役后,因为表现良好而获得减刑,又服刑了一年后便让他假释出狱,但条件是必须戒酒戒赌。螺螄在禁闭室关了一年多,滴酒不沾,身子里的酒虫子基本上已被杀得乾乾净净,酒癮算是戒了。梁毅同时颁布了基地戒赌的命令,不管赌什么,就算是赌乾馒头白开水也不行。不过这道命令成效不彰,基本上只是做做样子,真有人想赌,玩捡红点或德州朴克,把输赢纪录在纸张上,散场后私下算赌帐便是。至于酒是无法禁的,只有酒后闹事得关禁闭。而螺螄是假释在外,不准碰酒,犯了戒就关回禁闭室,好在几年下来假释期过,他也没再犯戒。螺螄就是个小人物,不像蜗牛那样有向上进取之心,反正他不再酗酒闹事,也没人再理会他了。 而原来主持发电厂的旗鱼张正平,在发电厂成功运作后,受到楚嬪梁毅的讚赏。梁毅觉得旗鱼脑子不错,电脑半路出家却能彻底解决电厂的操作系统,便重用他处理电脑作业。旗鱼和小嫻常常交换意见,也经常接触基地的领导阶层,与大伙儿混得很熟,久而久之,也被眾人视为基地的领导班子之一。 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旗鱼对燕子宋璇璇產生了好感。旗鱼年纪大概比燕子大上两三岁,外表也长得很有书卷气,和宋璇璇算是挺匹配。只是宋璇璇是楚嬪秘书,级别上比旗鱼还要高上一级,而且她向来沉默寡言,不苟言笑。旗鱼旁敲侧击了几回,总觉得流水有情,但落花无意。旗鱼本人也不善于表达,更不是那种会追女孩子的情场老手,于是只有将这番感情隐藏在心中,对谁都没有表示。心想得不到美人垂青,能守在她身边,暗中保护照顾,也就是了。宋璇璇和旗鱼平常交谈,也不觉得张正平这人对自己有什么特别意思,所以便没放在心上。旗鱼一开始还颇失意,但后来慢慢看开了,也就能以平常心处之。 至于基地其他小人物之间的男欢女爱,则天天都在上演,教堂几乎每隔一两个礼拜都要举行一场婚宴。而男女之间的分分合合,更是多如牛毛,早已见怪不怪了。当然也有怨偶闹离婚的,只要双方同意,也是盖个章签个字了事。此外还有家庭纠纷的,基本上都是寻求私下解决,倒还没遇到无法处里,闹到指挥官这儿来的。 第二十七章 大上海 七年来,大上海地区也变化不少,最重要的就是水电的恢復。旗鱼金刚和大宝在杨树浦发电厂努力了半年有馀,终于完成了火力发电这项伟大工程。电力供应不但嘉惠上海基地,连崇明岛的鹰巢也跟着受惠。上海是红尘过后世界上第一个啟动发电设备的城市,消息传播出去后,海内外纷纷来电请教,旗鱼金刚大宝登时成了风云人物。 电力既然啟动,自来水自然成了下一个民生指标。大通郝达和小通丁兴通率领水利大队的人员,在上海基地和崇明岛上各找了一间自来水厂,汲取长江的水作为水源。由于红尘过后,各处水管年久失修,塞的塞漏的漏不堪使用,而且大部分水管都埋在地下,挖修起来太过费时费力。大通小通考虑的结果,决定重新架设水管,从自来水厂一路连接到基地。而且因为现在人口稀少,上海地区绝大部分仍是废墟,所以就把水管统统架设到地面上,只有在穿越马路时才埋在地下,如此维修也方便许多。有了电力和自来水,上海地区在恢復文明的脚步上迈出了一大步。 世界各角落也有样学样,纷纷将水电恢復,各基地之间的联系也开始热络起来,国际间也开始有了进一步的交流。为了方便记事起见,国际间达成了一致协议,将沿用许久的西元废除,改以红尘发生那年纪事,用g代号,红尘发生那年就叫做g零年,第二年就叫g一年,以此类推,至于红尘之前的年号则没有什么硬性规定,有的叫前g多少年,有的还是用西元。至于为何用g,是取英文创世纪genesis这个字的字首。在中文方面,就取谐音用「纪」,譬如说红尘发生和大上海基地创建都在纪零年,娘子关之役及水电厂的重新运作都发生在纪三年。 水电开通之后,全世界恢復文明的脚步就加快了许多。到了纪五年,网际网路恢復,全世界开始连通起来,手机也恢復作业,无线电收发器就渐渐再度走入歷史。纪七年,人类重新取得人造卫星的控制,导航系统也逐步恢復中。纪八年,第一架越洋飞机从新西兰飞抵澳洲,隔年两架越洋飞机分别从日本飞抵上海,及从丹麦的哥本哈根飞越北海抵达挪威的奥斯陆。不过这些都还只限于近海飞行,最主要是远洋飞行必须仰赖全球卫星导航系统,目前仍然无法达到,而且红尘过后各地人烟稀少,也无飞越大洋的需求。 大上海地区的人口数已经达到了五万人,约佔全中国生还人口的一半。根据非正式的统计,红尘消灭了绝大多数人畜,世界人口倖存的不到百万。大上海地区在纪三年人口只有五千,但这儿的生活条件比中国其他基地好太多了,又是第一个有水电,產稻米,畜养鱼虾蚌蛤成功的地方,因此各地的人们纷纷不远千里而来投奔。甚至有些小地区实在撑不下去了,乾脆集体拔营来归的。这使得中国地区的人口开始向上海集中,而且照此趋势下去,广大的中国大地都要成为杳无人烟的废墟了。 楚嬪梁毅和领导群商量的结果,一致觉得这样的趋势并非好现象,倒不是上海地区无法供养芸芸眾生,而是长此以往,中国绝大部分地区就真要成为废墟了。但是若有人千里迢迢来归,基地也无法不收容,更不可能把人赶回去。最后眾人决定由楚嬪出面,和各基地领导人沟通,并愿意由上海基地提供技术及物资支援,鼓励其他基地继续留在当地,甚至向外拓展。 于是上海基地的各项领导人物开始了走访各基地的任务,从医疗卫生到生物培育,从水电设施到器械操作,从电脑科技到直升机驾驶,上海基地不断派出专业人员,将技术资讯散播到全中国的各个角落。连海南和台湾,都用直升机飞越琼州和台湾海峡,提供物资补给及专业训练。 如此一来,不但减缓了各基地拔营投奔上海的速度,也让上海基地和各基地的关係更加密切,楚嬪这位中国地区最高指挥官的地位,也随之更加巩固。上海基地人数在纪七年达到五万人后,三年来增加的速度已经非常缓慢,其他基地的生存条件也因为慢慢感善,人口流失的现象也趋缓许多。 大上海地区的五万人口,自然已非长江边的基地可以容纳得了。梁毅从纪三年起就努力设法拓展第二基地,他原来属意的是高桥公园旁边的公寓群,但始终摆脱不了入侵别人家园的这个心结。尤其是他自己曾经住过的公寓,里面还有他所有的记忆,及妻女和宠物的红尘,他实在不愿意将之破坏,或让别人入侵。当然以他副指挥官的身分,要将自己过去住过的公寓保留,自然不是难事,而且也情有可原。可是如此一来,保留自己的房子,却入侵他人的房子,岂不显得很自私? 直到有一次,梁毅在红尘纪念日那天回到自己的公寓,巡礼默哀一遍出来时,抬眼见到街对面的科雅大酒店时,脑里突然灵光一闪,为什么不住旅馆呢?一间四五星级的旅馆房间好几百甚至上千,抵得了上百间公寓,而且管理方便,水电接通也比星罗棋布的公寓要简单得多。最重要的是,旅馆是公共设施,不必侵犯到私人住宅,更不必移除或保存原来留在公寓内的私人物品。更好的是,四五星级的旅馆比一般公寓的住房条件要好得多,有中央空调,健身房,游泳池,停车场,闭路电视。纪三年虽然还没有网际网路,但未雨绸繆,将来网际网路通了,一间旅馆内每层楼装一个宽频路由器,上网的问题也都解决了,实在是一举数得。 梁毅将用旅馆取代公寓的想法告诉了楚嬪和其他领导人员,获得一致的赞同,于是从那时候起,新来的人员便开始安置在旅馆内。有家庭的或是男女朋友关係的,便给于一间,比基地的大通铺来得有隐私得多。其他的愿意凑在一起的,按照房间的大小,几个人分配一间,儘量做到公平起见。每个旅馆也派遣了一些经理人员,编制就按基地的宿舍一样,设置大队长和副队长,另外每层楼也分派分队长和小队长,每个房间的清洁就由该房间的成员自己负责,旅馆提供清洁工具和洗涤剂。公共区域和被服的清洗由住户轮流负责,伙食在旅馆的大厨房统一料理,各楼层错开时间进食。所有的队长和工作人员都住在旅馆内,等于一个旅馆就是个自营的单位。食材及其他补给品由基地统一分配发送,此外每栋旅馆还配备医务室,由一名驻地医师及两名护士负责。从纪三年开始一直到现在的纪十年,大上海地区新进的四万五千人统统安置在基地附近的五十馀栋大型旅馆内。 为了让这些旅馆群的居民有更好的生活环境,梁毅还着手整顿了附近的公园及学校,让居民有绿地及学习的地方。由于各学年的学生人数并不多,只需要两三间中小学就够了,学生各年龄层都有,从幼儿园直到大学课程,都有专人教学。中小学是按照学生年龄强制上课的,大专以上则是自由参加。学生人数加起来也不过就两三千,平均每个年龄层也不过一两百人而已。 基地也有自己的学校,和外面的分开,最主要是像黄晓君粉圆这些老师和基地的小朋友们都很熟了,从小看着他们长大的,就让她们继续教学。新生儿如婷婷萱萱和佟佟,自然也留在基地内上学。由于婷婷有学习障碍,黄晓君等人特别为她安排新的课程,这也是在外面的学校所无法提供的。 基地不再扩编,因此也就不再加建新的宿舍。另外有一部分人觉得外面的旅馆比基地的大通铺好,也有主动要搬出去的,基地也予以配合,因此基地原有的宿舍反而空出了不少。于是再度经过一次改建,将东么么到东么六还有西么三到西么七的宿舍都改成了家庭宿舍,而原来在指挥中心三间给楚嬪梁毅等人的宿舍都迁了出去。另外叶荃的生物实验室迁到了东二四,就是原来的农具储藏室和关螺螄等人禁闭室的仓库,实验室佔据了整间仓库,自然比原来在指挥中心一角的要宽大许多。为了叶荃工作方便,医务室也迁到了那儿,并扩建了病房和手术房,还有一间牙医的诊疗室和一间眼科的治疗室。原来在指挥中心的专柜也移到了汽车维修处的旁边,另外新建的一座专用库房内,并取名为补给处。剩下的大通铺宿舍由于人数减少,床位有多馀的,拆除后每个人的生活空间便加大了许多。 指挥中心现在真的就是指挥中心了,除了剑桥外,还有会议室,收发室,以及楚嬪,梁毅,宋璇璇等领导阶层专属的办公室。另外还有一大间电脑机房,里面收拢了全上海市最尖端的电脑系统,负责处理所有的资料。机房主任就是代号旗鱼的张正平,他现在是基地的电脑专家,功力已经超越了梁毅。小嫻也常在机房进进出出,现在她管理全上海市的电脑网页,专注于各单位之间的联谊,同时也负责基地的网页,确定讯息能够及时正确地在网页上显示。 基地的果蔬园及鱼塘现在也变得更加专业化了。果蔬园由专人管理,生產的蔬果足以供应大上海地区五万人的需求。鱼塘经过改良加建,占地也加大许多,鱼塘大妈现在头衔是鱼產管理大队的大队长,底下带领了七八个具备渔產专业知识的技术人员,从事养殖的渔產除了长江特產的鱼虾蚌蛤外,连阳澄湖的大闸蟹都繁殖成功了。培育出的渔產分为三大部分,一部分放入长江让其自然繁殖,当然对生态极具破坏力的大闸蟹不在此例。第二部分保留做繁衍之用,第三部分自然上了人们的餐桌。从纪六年开始,渔產养殖又从长江边拓展到了东海,咸水鱼產如牡蠣等也纷纷繁殖成功。 至于基地的宠物,奇奇已经不再是小猫咪了,牠现在已经十岁,从猫的年龄来算已经开始从中年步入老年。牠已经做了爷爷,纪四年有人从外地弄来了一隻母猫咪,品种跟奇奇差不多,两隻猫咪几年下来已经繁衍了上百来隻后代,分送到其他地方和外地去。奇奇过去有坐镇剑桥的习惯,但自从结婚生子后,发觉和老婆孩子玩耍比坐镇剑桥有趣多了,便不再坐镇剑桥。之后指挥中心改建,专柜移走,剑桥也成了一间有安全门把关的专用办公室,猫咪坐镇终于成了绝响。好在小嫻早用手机拍了不少奇奇坐镇剑桥时的英姿,足以流传后世。 兔子欢欢因为被结扎了,所以没有后代,现在也已步入中老年,不像以前那么活泼乱蹦了。不过欢欢虽然没有后代,牠的同类在叶荃的生物实验室内,以被控制的速度继续传宗接代,因此没有绝种之虞。只是那隻八哥聒聒始终找不到伴侣,基地曾经向外替聒聒找伴,但根据传回来的消息,聒聒有可能是全世界唯一倖存的八哥,看来真要绝种了,眾人也无可奈何。聒聒年纪也大了,不过还是挺聒噪,也始终是阿樱和基地眾人的开心果。 第二十八章 教学风波 大上海地区仍是以长江边的基地为中心,所有的主要领导人都居住在那儿,所有的政令也是从那儿颁布执行的。旅馆群也都散布在基地的附近,因为基地东北面滨临长江,所以旅馆群就以基地为中心分散在西南面。整个大上海地区,除了崇明岛的鹰巢外,就只有这大块地段有水电供应,外加几个零散的据点如发电厂,海边鱼塘,水稻田等处。所以大上海地区入夜后,大部分地区还是一片漆黑,只有这些区域据点有灯光。曾经有人建议将几个着名地标如东方明珠塔,外滩等地恢復往日旧观,但梁毅等人商议的结果,觉得目前仍无观光事业,为了节省人力资源,暂时不予考虑。 五万人相当于一个军团的人数,管理起来着实不容易。梁毅从纪四年起,便未雨绸繆,为了将来的扩张,事先准备了律法制度。梁毅还是请吴教授担任法官,辖下有陈检察官,还有几位法律及警政人士,组成了一个法庭。这些法律及警政人员不见得都是律师或警察,有的可能过去只是法庭助理或社区警卫,但至少可以大致充任现职。另外为了维持秩序,梁毅又从鹰巢的维安部队内,抽调一个连出来成立了警察大队,就由鲸鱼兼任队长。警察队的武器配备以手枪为主,但为了安全起见,只配以镇暴用的橡皮子弹。梁毅的主张是管理五万人不需要致命的武器,真遇到控制不了的情况,再从鹰巢调派正规部队便是。至于警察局所在,就用附近的高桥派出所,警察也都是上下班制,平常派出所也就几个值班警员而已。 红尘过后,商业及经济制度不復存在,眾人聚集在上海,吃住都免费供应,除了屡行个人分配到的劳务外,人生其实没有什么奋斗的目标。许多人吃饱喝足干完活后无所视事,若是成天游荡也不是办法。梁毅绞尽脑汁,找了粉圆黄晓君等人提供音乐艺术方面的节目,还让阿樱等人开演唱会,又组织各项体育和智能竞赛,以各旅馆为单位,踢足球跑马拉松下围棋,应有尽有。梁毅的目的就是给大伙儿找事做,不让人们间着,因为间着就可能生事。 可是儘管如此,事情还是接二连三的发生,一开始都是些小事情,但随着时间的进展,大事也开始发生,甚至闹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由于网际网路及手机的恢復,人们很容易地互相交换讯息,也很容易组成一个群组,在网路上交换意见。过去有脸书及line之类的社群网站,原理和维修都不难,现在也有类似的网页,让人们互相传递资讯,及上传影音图片。这些原本用意都很不错,楚嬪和梁毅偶而也会上这些网页,给朋友点个讚,或发几张基地指挥官视察的照片,都有联络感情的功用。 但有时这些网页却成了假新闻散佈的温床,这些假新闻五花八门,从某男和某女拍拖开始,到外星人降临的谣言都有。一开始这些坊间传言也无太多人理会,偶而闹腾得兇一点的,澄清一下也就罢了。但渐渐的有些假新闻牵扯到基地内的实情,还传得绘声绘影煞有介事,就开始產生困扰及问题了。譬如有传言说基地内出了人命,连人名照片都波上网页了,难免造成人心惶惶,这时就得由基地出面澄清谣言。还有的人抱怨旅馆伙食没有基地的好,也刊出了对比图片,又得劳烦基地派员查实澄清。诸如此类的事情,可以说不胜枚举,有时实在让人疲于应付,叫人感到心力交瘁。 随着这些社群网站的普及,使用的人越来越多,正面的交流固然仍佔多数,但负面的作用有时杀伤力也很大。也不知从何时开始,网路上又开始散佈了一种阴谋论,绘声绘影地说红尘是人为造成的,指控是某些国家联手研发出一种秘密武器,消灭了世界上大部分的人口,就是为了要统治人类,甚或奴役人类。更有直指楚嬪梁毅等人就是阴谋成员,搞得人心惶惶,议论纷纷。到后来还有人上街头示威抗议,要求指挥官出面澄清,甚至公布真相。虽然网路上大部分有理性的人不曾跟着起鬨,也有挺身而出予以驳斥的,但这样的阴谋论始终没有停歇过。基地自然也出面否定,然而信者恆信,不信者恆不信,总是有一群人支持所谓的阴谋论,到处造谣生事。 更有甚者,谣言的对象开始针对基地的领导人物,尤其是楚嬪。楚嬪是风云人物,人长得漂亮不说,风度气质可以说到了让人着迷的地步,所到之处更是万头鑽动,争睹明星风采。楚嬪的照片录像更是在网路上疯传,人们竞相收藏,更有的成了电脑的桌布或墙上的海报,比过去任何网红或明星都要来得红火。所谓人红是非多,于是就有无聊人士拿楚嬪大做文章,有说她整容的,有说她天天吃珍珠粉来保养容顏的,还有的将她的照片移花接木,做成不雅照片到处传送的。更过分的还拿楚嬪身边的宋璇璇做文章,宋璇璇人长得也很漂亮,和楚嬪默契很好,是楚嬪最得力的助手,也是基地对外正式的发言人,许多新闻及澄清都是由宋璇璇代楚嬪出面的。于是有关楚嬪和宋璇璇之间有曖昧关係的谣言也开始在网上流传,甚至她俩之间微笑对谈的照片都会被人刻意抹黑,说两人是眉来眼去,互传情意。还有的顺水推舟,说楚嬪和梁毅早已貌合神离,甚至已经离婚。也有的连娘子关之役这种歷史事蹟都要拿来说事,说楚嬪当年跳伞之后曾经落入敌手,惨遭羞辱等等,说得下流不堪。 梁毅被这些刻意抹黑气得七窍生烟,命令旗鱼小嫻从网址探查,也有抱不平的网友以人肉搜索的方式,找到了几个谣言散佈者,送交司法机关去处理。但这些人都推託是听别人讲的,到头来顶多就是抓到派出所关上几天,再公开道歉而已。身为领导阶层,梁毅虽然生气,也不好利用职权对这些人太过为难,免得遭致批评,反而毁损了指挥官的名声。 梁毅为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烦扰不堪,楚嬪反而倒过来安慰他。楚嬪本来就不太上这些社群媒体,不像梁毅那样喜欢到处按讚交朋友。所谓眼不见为净,楚嬪对这些风言风语便不太在意,也劝梁毅放开心胸,摆出指挥级人物的风度来。 可是当无聊的人们把矛头指向他两的女儿梁婷婷时,楚嬪就再也不肯坐视不管了。 事情的缘由在于基地外面的学校,这些学校虽也有专任教师任教,在学龄内的学童也被强制上学接受教育,但许多问题却不断发生。红尘过后,许多人才严重短缺,教师便是其中之一,很多课程没有合格的教师担任,甚至有滥竽充数的情形发生,造成部分家长及学生的不满。再者红尘过后,很多行业已经不復存在,许多过去需要的科学技术现在也没有用处,此外又无竞争的动机,学得好或学不好都有饭吃房子住,因此就学的意愿及学生的学习兴趣普遍低落。再者很多孩童在红尘时失去父母亲,法定的监护人不见得和他们有血缘关係,对孩子的家教督导便普遍松散,孩子们回家是否有做作业,甚至是否按时上下学,都疏于管教。如此一来,学校的师生素质相对低落,加上管理也不佳,严重影响了学习的大环境。梁毅虽然设置了学校,也责成专人负责,但这些负责人本身也没有做事的动力,梁毅也无法事事监督,因此学校的成效始终不彰,教师旷职和学生旷课的情形日趋严重。 如此就引来了真正希望孩子好的家长们严重的不满,纷纷指责当局办事不力,后来还组成团体到基地门前抗议。梁毅也曾出面沟通过,也撤换过办事的人员,可是改善非常有限。主要原因还是一个动力问题,做老师辛苦教学,也换不到更好的待遇,还会受到家长或上级的指责,有的人乾脆掛冠求去,梁毅也无可奈何。到后来老师严重出缺,有的课根本开不下去,甚至整个年级无课可上,导致学校几乎要关门。还有孩子们之间发生衝突,打架或霸凌的事情层出不穷,家长们告到学校来,学校也没有应对之策。若是把闹事的学生处以暂时停学的处分,则原本就少得可怜的班级更是门可罗雀,甚至被停学的学生乾脆就此不来了,成天在外头游荡闹事,后果更不堪设想。梁毅是基地副指挥官,每天要处理的事情成千上万,也无暇把精力专注在教学一个区块上,于是原本善意的办学事宜,没有多久反成了问题的根源。 不满的家长眼看情形未获改善,便把矛头指向基地内的教学系统上。他们一致认为基地将最好的师资和教学环境保留在基地内,只留给领导阶层的子女们享用,而不肯开放给社会大眾,便联名要求基地撤除私立的学校,让基地内所有的孩子也到外头的公立学校,和大家一起学习,并且把基地的师资也一同释放出来,让资源共享,大眾一起受惠。诉求由网路及亲自请愿双管齐下,直闹到指挥中心来。 楚嬪坚决反对,理由很简单,婷婷有学习障碍和自闭症,从小只和黄晓君粉圆等几个老师相熟,玩伴也只有萱萱和佟佟两个,根本无法适应外面的环境。基地其他的家长也不愿意把孩子送到外头的学校去,因为无可否认,基地的学习环境最佳,师资也最优,尤其像粉圆黄晓君等不但教学认真,对学生们还超有爱心,不是外头那些尸位素餐混日子的教师们可以相比。当然外头的学校也有认真的好老师,但数目上不成比例。有人提议让黄晓君粉圆也到外头兼课,但如此一来不但两人负担大为加重,而且杯水车薪,无济于事。商量了半天还是没有适当的解决方案,而外头家长们的情绪也越来越汹涌沸腾。 最后家长们诉诸媒体,指责基地耍特权,基地的孩子们自认高人一等,不屑于和外头的孩子们交往相处。红尘后没什么国际大事,更没有财经新闻,所有的电视广播网路媒体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东家长西家短的八卦上,尤其当牵扯到像楚嬪这种明星级的人物时,媒体就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鯊鱼一般,疯狂地扑咬挖掘。再加上基地除了定期的新闻发布外,并不对外开放,基地四周又围着高高的铁丝网,旁人无法擅入,更增加了基地的神秘感,外人甚至觉得基地住的都是身分特殊的人物。现在经过这些学生家长这么一闹腾,所有的新闻媒体蜂拥而至。基地在风云平台边上有一个专门的新闻室,此时已被媒体塞爆,更有的还驾着车在基地四周流窜,用摄像头拍摄基地内部的情景。好在大上海对直升机有严格管制,全部直升机都在大队长珊瑚的管辖之下,民间及媒体不得擅自使用,否则基地上空怕是要被满天飞舞的直升机挤爆了。 宋璇璇代表楚嬪出面,解释基地教学情形,并特别强调梁婷婷的特殊情况。但当人们已经对基地產生偏见后,这些解释根本没有用处。宋璇璇讲了半天,家长们一概不接受,记者们的提问又都围绕着楚嬪的私生活打转,甚至还直问她两是否真如外界传闻的有私情,最后记者会不欢而散。 梁毅对家长们的反应很在意,认为这些不满情绪若不适时安抚,任其持续酝酿发酵,可能导致严重后果,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不得不慎重。可是和楚嬪宋璇璇粉圆黄晓君商量的结果,也实在找不出什么特别好的办法来。 梁毅试图和楚嬪沟通,可否让婷婷到外头的学校上几天课,一来可以暂缓基地孩子高人一等的不实谣言,二来也可让外人了解观察婷婷本身的情况。而且说不定婷婷接触外头的人后,自闭症的情形反而会获得改善。 楚嬪却坚决反对,她的理由也很充裕。一来谣言止于智者,让一个七岁的孩子出面替基地闢谣太不像话,二来这些造谣者根本是存心闹事,婷婷的情形早就是眾人皆知,没必要再让人观察。再者梁毅不是心理学家,自闭症的情形是否会因为接触人群获得改善,得专家说了才算,没理由拿自己的女儿去冒险。 楚嬪最有力的理由是:「我是指挥官,五万人都是我的子民,我无法百分百照顾到每一个人。但我是婷婷的妈妈,婷婷是我唯一的女儿,我能够,而且也必须百分百照顾她。」 第二十九章 心力交瘁 梁毅为了学校的事情伤透了脑筋,想不出一个解决之道来,他召集了基地的领导干部在会议室内商讨对策。与会的除了楚嬪和梁毅外,还有宋璇璇小嫻粉圆和黄晓君。其他人如林敏叶荃鲸鱼海狮旗鱼珊瑚等各有他务,所以没有列席。 眾人商量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也一致认为将基地的私校外移解决不了问题。 梁毅洩气地直叹道:「这真是个烫手的山芋啊!」 眾人一时间都没答话,却见小嫻瞪了个大眼睛问梁毅道:「梁大哥,若是有人把烫手的山芋丢给你,你最好的应付方法是什么?」 梁毅听了,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把它丢回去唄!」说完后看着小嫻瞪着自己微笑着,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透亮。 梁毅发觉小嫻的眼里透着深意,于是顺水推舟问道:「你是说咱们也把问题丢回去?」 小嫻听了点头笑道:「梁大哥果然聪明,一点就透!」 梁毅其实只揣摩了一个大概,对细节还不很清楚,于是堆着笑脸俏皮地问小嫻道:「对不起,你梁大哥还不够聪明,没有一点就透,得麻烦你多点几下,说说细节来听听。」幽默的语气逗得眾人都笑了出来。 小嫻听了便回答道:「细节我不清楚,但我记得以前念燕塘中学的时候,也有几个特别挑剔的家长,三天两头就到校长室抱怨,说这个老师教学不认真,那个老师处事不公正,搞得校长一个头两个大。后来有一天,校长被逼得受不了了,乾脆两手一摊说道:你说这个老师不好要换,那你说该换谁,由你决定。人是你选的,好坏由你负责。结果那个家长想了半天,好不容易想到了一个人选,其他家长又不同意,吵成一团。校长便将所有家长统统赶出学校说道:你们要吵回去吵,选定了人告诉我就成,我照办。后来听说那些家长自己吵翻天了,就没再来烦校长啦!」 梁毅听了大笑说道:「这个真有趣,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哈哈哈!」但旋即想了想又歪着脑袋问道:「只是这样行得通吗?要是她们说我们不负责任怎么办?或者还是继续打基地内学校的主意呢?」 这时粉圆发话了:「我在大学是教育和艺术双主修,其中教育方面有课程谈到欧美採用的学区总监制。以美国中小学为例,由老百姓选出几个学区的监委,再由监委选出总监,由总监管理学区内的学校,包括聘任校长教职员及安排课程。」眾人静静地听着,粉圆继续说道:「我们这儿不必这么复杂,就由家长们自行选举几个代表,让他们决定学校的人事课程,基地给于教学器材等硬件方面的补助。」 眾人都觉这个方法可行,于是梁毅责成小嫻提供电脑方面的帮助,将旅馆区按照学校的分布分成几个学区,并列出学生家长的清单出来。然后梁毅将学生家长召集到在基地的新闻室来,公布基地的决定,当然少不了新闻媒体在旁边凑热闹。梁毅还将宋璇璇和小嫻带在身边,而楚嬪并未露面,但她在隔壁的会议室里看着新闻室内的现场录像。这个会议室有一个边门直通新闻室的讲台,平常像宋璇璇等人准备面对媒体时,也是在这个会议室内准备,然后从边门进出新闻室。 梁毅公布了基地的决定,再由小嫻说明细节,最后两人又回答了家长和媒体的提问。然而总有几个家长带头起鬨,老是拿基地的私校作文章,甚至扯到梁婷婷身上,还说什么一个七岁小孩就会耍特权这类的话。宋璇璇才走上前来要替楚嬪说话,就被起鬨的家长大呼小叫,直喊道:「叫指挥官出来说话!」 就在这时,只听见边门「碰」的一声大开,楚嬪闪身走了出来,一脸铁青地直走到讲台中央的麦克风前,宋璇璇则赶忙退开。梁毅见状不禁皱了一下眉头,心想指挥官不该这个时候亲上火线,但已不好再表示意见。 楚嬪阴沉沉地环视着眾人,眼里透着寒光,整室喧哗霎那间变得寂静无声。大眾很少亲眼见过楚嬪,在媒体上总是见到她端庄的仪容和亲切的笑容,如今眼前这个中国最高指挥官简直就像一个女罗煞一般,眼神凶狠得像是要吃人。梁毅平常亲切可人,学生家长们不把他当一回事,对他大呼小叫。楚嬪则始终高高在上,遥不可及,再加上她过去的那些英勇事蹟,一般百姓对她还是挺忌惮的。 只听楚嬪放低了声音说道:「我从纪零年担任指挥官迄今,整整十年,上海基地从原来的九个人拓展到现在的五万人。我们提供各位各种生活必需品,让大家有吃有穿有住,还有娱乐教育。上海地区的人口,十年来有增无减,只进不出,上海地区的生活水平,也是全国之冠,甚至是世界之冠。但是无论如何,凡事都有限度,红尘过后,物资短缺,人才短缺,不可能每件事情都能让各位满意。在教学方面,基地能提供的,到此为止,各位还有不满意的,就请到别的基地去!」最后一句话出口,在场眾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楚嬪的语气听来就像是最后通牒。 楚嬪突然提高了音量说道:「我是大上海地区五万人的指挥官,儘可能做到公平,但我不可能照顾到每一个人,更不可能让每一个人满意。。。」 楚嬪故意停顿了好一阵子,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但我只是一个人的母亲,我会尽所有的力气照顾她,保护她,让她满意。。。」 楚嬪的眼里突然像是喷出火焰一样地,直视那几个带头起鬨的家长吼道:「你们谁敢动梁婷婷一根汗毛,谁敢在梁婷婷的身上打主意。。。我曾经把人赶出过基地,我也开过歼25杀过敌人,你们可以惹我这个指挥官,但最好别惹我这个母亲!」说完头也不回地闪身从边门又走进了会议室。 整间新闻室顿时鸦雀无声,这些人从来没见过指挥官发威,这回个个吓得噤若寒蝉,拿麦克风和扛摄影机的新闻媒体都僵在那儿,不知该不该继续转播,而那几个带头闹事的家长此刻各个面若死灰,害怕得几乎要哭了出来。基地指挥官已经撂下狠话,把她惹火了她就会把人赶出大上海,或拿歼25去轰,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是要出人命的。这几个家长顿时发觉自己已经身处险境,吓得魂都快要飞了。 梁毅宣布散会,一眾人等如获大赦,争先恐后地出了新闻室,倾刻间走得乾乾净净,诺大的房间内只剩下了梁毅宋璇璇和小嫻三人。 梁毅转头对宋璇璇吩咐道:「回头你们给每个新闻媒体的主管打通电话,告诉他们该怎么播报就怎么播报,若是惹火指挥官的话,后果自负。」宋璇璇会意,便和小嫻回基地去。大上海的新闻媒体都是业馀成员,几个人凑在一块,架个网站弄台录像机,再找两个长得还不错的美女播报员就成了,纯粹为了好玩而已。因为红尘过后,商业行为不復存在,媒体不是为了赚钱,只是一些人吃饱喝足没事干找乐子消遣而已。因此没有哪个笨蛋会为了标新立异或衝收视率,把自己的脖子架在刀口上,去惹指挥官的。梁毅让宋璇璇和小嫻去传话,就是要让这些媒体自律,不要把事情喧染夸大,扰乱视听,破坏指挥官的形象,及影响大眾的民心士气。 梁毅走进会议室,见楚嬪坐在一角,皱着眉头噘着嘴,显然馀怒未消。 梁毅走上前去,淡淡地说道:「身为指挥官,你今天的表现大失风度,有损基地的形象。」楚嬪听了不禁柳眉倒竖,但她并没有回嘴,她太懂梁毅了,知道这个痞子无赖还有话没说完。 果然听梁毅继续说道:「但身为一个母亲,你的表现太勇敢了!」说完便凑上前去给了楚嬪深情的一吻。 却见楚嬪深深地叹了口气道:「毅,我真的累了,不想做了!」语气意兴阑珊之极。 梁毅听了,并不感到特别惊讶,只是用手疼惜地摸着楚嬪的脸庞,没有答腔。只听楚嬪继续感叹道:「十年了,我们就算没有鞠躬尽瘁,也算是尽心尽力,对得起大上海的居民了。」楚嬪顿了一顿,接下去说道:「可是婷婷也已经七岁了,我觉得七年来,我真的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陪在她身边的时间太少了。」 梁毅听了,也颇有同感地说道:「我也没做到一个父亲的责任,婷婷的童年,大部分时间都是和基地其他的人一起度过的。」梁毅停了一下又说道:「其实她的童年过得还真不错,基地上下的人都对她很好,她也过得挺快乐。不过你说得没错,我们两个陪她的时间太少了。」 楚嬪听了问道:「所以你也赞成我卸下指挥官的职务了?」 梁毅微笑着摇摇头说道:「我只能说并不反对,但觉得挺可惜,你这指挥官的威严可是花了好多心血才建立起来的。」顿了顿半开玩笑地说道:「没看到刚刚你这么一发威,就将一群小老百姓吓得魂都飞了?」 楚嬪啐了梁毅一口微嗔道:「跟你说正经的。。。」接着又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是真的感到心力交瘁了。」 梁毅思索了一番问道:「或许你我该休个假,透口气充充电?」 楚嬪还是摇头道:「十年了,够长了,该换人了。」 梁毅听了反问道:「想好谁来接替吗?」 楚嬪回答道:「我觉得燕子和云雀都不错,你觉得呢?」燕子是宋璇璇,云雀是林敏,一个是楚嬪的秘书,一个是剑桥的指挥官,两人能力都很强,形象也不错。 梁毅未置可否,沉吟着说道:「这件事咱们还得计议一番,也急不得,更何况还得徵求她俩的意见再做定夺。」 过了两天,梁毅让宋璇璇打电话给学生家长,询问她们遴选学区监委的事务。没想到宋璇璇报告道,那几个学生家长已经快吓出病来了,在电话中哭求着,说再也不敢提任何意见了,请指挥官大发慈悲,不要把她们赶出大上海,更不要开歼25去轰她们。 这一来梁毅反而哭笑不得,同情起这些可怜的小老百姓了。最后还是由他亲自出马,前往安抚她们,再三保证一定让指挥官消气,并指点她们如何遴选学区监委。只是这几个家长大概给吓得矇了,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来竞选,最后梁毅只有找了一个退休的大学教授出面担任总监,列出了一系列学区改革的计画,并对教师提出具体的奖惩办法。教师的考核由总监和学生家长共同执行,优秀的教师给予实质的奖励如休假,免服劳役,及衣食住行方面的奖品等等,劣质的教师予以淘汰,并重新加入劳役工作。 此外梁毅还请了学生家长及媒体进入基地参观,介绍基地的教学环境,大眾才明瞭基地其实学生和教师并不多,也不像外界所误传的好似明星学校一般,这样一来才将所有可能的误会儘量消除殆尽。如此学区的问题才算告一段落,儘管还是不尽理想,但起码改善了许多,也不再有无聊的家长或媒体起鬨闹事了。 第三十章 政变 然而网路上安静了一段日子,又开始闹腾起来,话题还是围绕着楚嬪,说楚嬪仗着指挥官的威严恫吓小老百姓,还配上楚嬪当日发飆的录像,以及不知何时家长被吓哭时偷拍的视频,附上极具煽动性的文字,分明是存心挑衅。而且这些视频还被特别加密,旗鱼和小嫻追查了半天,只查出这些视频来自大上海以外地区,却查不出这些视频的原始发源地。 梁毅顿感事态严重,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针对楚嬪和上海基地的,至于动机则还不明朗。梁毅的第一感想到的是那个大恶棍周明,但自从七年前娘子关一役狼穴被毁后,豺狼行踪一直成谜,也不知是死是活,只是梁毅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境外单位想要跟大上海过不去。 后来还是旗鱼张正平想出了一个主意,就是所谓的「钓鱼」,便是假装成一个学生家长,暗中在贴文中匿名投诉,声称对方讲得确有其事,自己如何对楚嬪不满云云。由于贴文者还是电脑高手,既然懂得加密将网址隐蔽,自然也懂得如何追查网址。梁毅便借用一个旅馆的某个房间,让旗鱼从那儿上网贴文,这样发出的网址就和基地的网址有别。两人还事先做了沙盘演练,将贴文写得讳莫如深,看上去就像打小报告的人怕被人发现一样。果然没多久对方就上鉤,主动来信,要求提供更详细的资料,还再三保证绝对保密。旗鱼根据来文予以追踪,赫然发现来文竟然来自广州基地,而且对比ip地址的结果,和广州基地官方网址几乎一模一样。ip地址是四组三码的数字组合,除了一些组码保留作特殊用途外,用组码可以确定发文的起源地。若是两个地址前三组的号码一模一样,几乎可以确定这是出自同一单位,或最少是非常接近的不同建筑。梁毅要旗鱼继续钓鱼,蒐集到的资料已经可以确定来自广州基地,而且和该基地指挥中心近在咫尺。 这一来兹事体大,楚嬪梁毅召集领导阶层商议的结果,都猜不透对方意欲为何。广州基地远在南方,跟上海基地或楚嬪本人没什么过节,过去上海基地还派人访问广州,提供水稻种植及发电各项的技术,可以说对对方有恩无怨,广州基地没有理由利用网路詆毁楚嬪和上海基地。而且根据当时造访广州基地的叶荃张正平金刚大宝等人的记忆,只记得广州基地由一个薛姓上校主持,对叶荃等人礼遇有加,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小嫻一边开会,一边拿着手提电脑上线,瀏览广州基地的官方网站,突然皱起眉头说道:「不太对哦!」大伙儿听了,都纷纷转头望着小嫻。 小嫻将自己的电脑银幕连接到会议室的大银幕上,让大伙儿都看得见,然后一边瀏览网页一边解释说道:「我记得他们的官方网页过去有许多薛指挥官的贴文和图片,还有一些录像,可是你们看,我翻了这么多页,完全看不到薛指挥官的一丁点东西,连基地领导人的网页都整篇给撤了。」 眾人都觉事情太过蹊蹺,商量的结果,梁毅决定来个敲山震虎,让旗鱼把蒐集到的证据统统发过去,要求对方给个说法。梁毅还请楚嬪亲自发文,表示对此事至为关切,希望直接和薛指挥官讨论。这是一石二鸟的作法,一方面追究诽谤网文的责任,一方面藉以打探薛指挥官的下落。 发文出去了两天,才收到对方一个署名罗中尉的回函,只说此事纯属误会,广州基地会慎重处理云云,对楚嬪要求和薛上校直接对话的事情隻字不提。梁毅考虑的结果,决定暂时将此事搁置,先观察一阵再说,不要逼得太急。 一个礼拜后,基地突然接到来自南昌的急电,说有一架直升机在九江附近坠毁,希望上海基地前去救援。梁毅大感不解,南昌和九江近在咫尺,为何不前往驰援,反而捨近求远,要上海基地出面?询问的结果,南昌方面只推说当地医疗设备不足,无法支援。由于救人如救火,梁毅一时间也无暇追究细节,只好先命令珊瑚飞豹及蜗牛驾驶蜻蜓一和海象一前去救援,同行的还有叶荃和一个护士,以及两个搬运人员。珊瑚蜻蜓一的副驾驶是晶晶,是当年娘子关一役时留守剑桥的两姊妹之一,后来和圆圆一起通过飞行考试的。 上海和九江直线距离约六百公里,蜻蜓一飞了两个小时抵达现场,海象一速度较慢,多花了半个鐘头。当天傍晚,海象一飞回基地,载回了一个重伤的人员和两具尸体。受重伤的是一个约五十岁的中壮年男子,被发现时还有意识,身上多处挫伤还有内出血,由于情况紧急,叶荃在回航途中就做了一次紧急手术,回到基地后又在医务室内急救了七个小时,直到第二天凌晨才完成剩下的手术。伤员戴着呼吸器在加护病房内观察,虽然暂无生命危险,但尚未脱离险境。死亡两人一男一女,男的约四十岁年纪,女的则只有二十来岁,一时间查不出身分。坠毁的直升机属于轻型四人座直升机,和蜂鸟麻雀的机型很像,失事现场没有焚烧的痕跡,据推断很可能是直升机燃油用罄而坠毁。如此看来,直升机并非来自南昌。 海象一安返基地,珊瑚的蜻蜓一却出了麻烦。海象一的油箱很大,续航力高,往返一千二百公里不须中途加油。蜻蜓一的油箱较小,续航力只有一千公里,所以抵达九江后,便联络南昌基地要求前往加油。没想到南昌基地居然一口回绝,推说该基地油料不足。 珊瑚回报基地求援,梁毅大为光火,他现在已经明白这中间颇有文章,南昌方面显然极力置身事外。梁毅经由网路电话直接威胁南昌,若是不予支援,楚嬪就飞歼25过去,这才使南昌屈服,但他们坚持派车子将汽油送到九江,不让珊瑚的直升机降落南昌。梁毅一时间搞不清楚南昌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为了珊瑚和晶晶的安全,也只好同意。结果蜻蜓一直到天黑了才返航,梁毅下令上海市区所有的灯光大亮,儘量显示飞行途中可能的建筑障碍,总算让珊瑚安全返抵基地。 珊瑚向楚嬪梁毅报告,说送汽油的人替南昌基地传话,千求万求希望上海基地不要将南昌基地牵扯进去。珊瑚追问来人,来人却讳莫如深,说只是代人传话,对其他一概不知。 梁毅左思右想,和眾人商讨的结果,只知道南昌是个小基地,就五六百人,生活条件并不好,这些年来全靠上海基地支援。南昌已经不只一次想要集体拔营投靠大上海,都被梁毅劝阻,理由是不希望南昌成为废墟。 梁毅请林敏在剑桥的大银幕上调出卫星地图,由于从纪七年起人造卫星已经开始运作,这个卫星地图不再是旧图,而是现场直播图,上面还标示了全国各处基地的所在。梁毅请陈小芸利用电脑製图技术,以九江为中心,按照直升机一千公里的续航半径,画了一个大圆圈。从圆圈范围可以明显看出,武汉基地距离太近,成都海南兰州等基地距离太远,比较接近圆圈线上的,就剩下广州台湾和新乡。但新乡归丁浩管辖,梁毅查询的结果,并无直升机飞出,况且上海基地与新乡的距离比九江要近,没理由捨近求远。梁毅的推断,这直升机八成来自广州,极可能和广州最近诡异的局势脱不了干係。 重伤的男子在医院躺了一个礼拜才完全脱离险境,又躺了两三天才能开始说话,第一件事就是问同行二人的下落,叶荃只能如实相告。然后楚嬪梁毅才在医务室内向他问话,两人等了十多天,太多的谜团待解,所以也顾不得对方的身体尚须静养,结果一问之下大为震惊。 原来此人就是广州基地的指挥官薛上校,本名薛阅,和抗日名将薛岳同音。和他同行罹难的两人,一个是副指挥官尤中校,另一个薛阅支吾了半天,才承认是他的女友。楚嬪梁毅和叶荃都有点吃惊,那个女的年纪轻轻,看来才二十馀岁,而薛阅起码有五十好几,都可以做那女的爹了。但此时不是追究薛阅风流不风流的时候,所以三人脸上都没有任何表示。 根据薛阅的说法,他是被部下叛变的,带头的是一个叫严宽的中校,原来是他手下一个营长,使用了「极端卑劣」的手法,骗取了其他军队的信任,趁他不注意时夺取政权的。 至于他是如何逃出的,薛阅则说严宽原来要将之杀害,但其他领导感念他身为指挥官时「体恤民心,善待下属,赏罚公正」,所以一致反对,结果将他们三人关了起来。后来是他过去的下属感念他旧日的恩德,又看到严宽等人「倒行逆施,草菅人命」,才将他三人偷偷救出,并弄来了一架直升机让他们出逃。 至于为何会在九江附近坠毁,薛阅又义愤填膺地说到,广州方面发现他脱逃,便派战斗机追随要将之击落,好在尤中校驾机技术高超,摆脱了战斗机的追踪。本来要北逃至武汉基地的,没想到武汉和广州「沆瀣一气」,不让他降落,还要拿飞弹打他,他才转投南昌,但南昌也不让他降落,结果油料用罄在九江附近坠毁。 薛阅越说越激动,儘管叶荃不只一次提醒他注意身子,先行休养以后再谈,这位上校还是一个劲儿地诉说他的冤屈。他极力央求楚嬪梁毅出面为他讨回公道,替他死去的战友报仇,并翦除以不正当手段夺取政权的一帮「跳樑小丑」。说到激动处,薛阅可是声泪俱下,并指天对地发誓,只要楚嬪梁毅为他声张正义,广州基地一辈子誓死效忠大上海,薛阅本人也会率先为楚嬪做马前卒,拥护楚嬪正名为「中国最高领导人」。薛阅说此话时声如洪鐘,一点也不像刚从鬼门关前捡回一条命的人。 楚嬪和梁毅好不容易才找了个机会脱身,薛阅还是不肯罢口,死抓着梁毅的手臂依旧滔滔不绝,最后叶荃只好给他注射了一针镇静剂,才让这位老兄安静了下来。 楚嬪和梁毅回到会议室,召集领导阶层开会,眾人都觉得薛阅之言实不可信,里面疑点太多。 宋璇璇首先发言道:「他说他体恤民心,善待下属,赏罚公正,那为何底下的人还会背叛他?」 旗鱼张正平跟着接口道:「他说严宽倒行逆施,草菅人命,若真如此,现在网路这么发达,为什么没有一点消息传出来?」他第一次参加领导阶层会议,又坐在宋璇璇对面,显得有点紧张,但宋璇璇似乎没有察觉。 楚嬪也不屑地跟着说道:「他说广州派战斗机追他,一来没听说过广州有战斗机,二来若真有战斗机,会追不到一架直升机?」这一点梁毅珊瑚都点头表示赞同,他们都驾驶过直升机看着楚嬪的歼25从头上飞过,那速度之比根本就不是龟兔赛跑,简直就是蜗牛对苍鹰,不成比例,绝对没有追不上的道理。 陈小芸也说道:「他还说武汉要拿飞弹打他。别说武汉没有飞弹,娘子关之役过后,全中国就没听说哪个单位有飞弹,或敢玩飞弹的。」她说的没错,楚嬪被推举为中国最高指挥官后,下的第一道禁令,就是不准任何人私自进入飞弹基地,否则她就以歼25侍候。七年来还没有哪个基地敢冒大不韙,以身试法。 梁毅沉吟了一下说道:「不过他被赶下台来是事实,武汉和南昌拒收多半也是实情,只是武汉说要拿飞弹打他怕是捏造的,这里面有很多疑点尚未澄清。」顿了顿又说道:「根据时间点判断,我觉得最近对上海基地的负面新闻,应该是严宽所为,动机如何尚不清楚,但肯定不怀好意。」 楚嬪又问道:「咱们要不要再向广州方面查询?」 梁毅想了想摇摇头道:「上回咱们敲山震虎,对方打马虎眼,这回咱们就来个以静制动。」说罢对宋璇璇说道:「燕子,由你代表基地发一份新闻稿,就说上星期基地的直升机群在九江附近发现一架坠毁的直升机,有人生还并已带回基地接受治疗,目前尚不明瞭情况。不要提南昌武汉或广州,只说目前生还者尚在治疗,未能提供任何讯息。另外通知海豚,不要让薛阅接触任何人,伤好了也把他隔离起来。」 然后梁毅转头对在座眾人说道:「所有的人都守口如瓶,不要对外界透露半点口风,咱们就来个闷葫芦,看看广州那边沉不沉得住气。」 广州基地很快就沉不住气了,在宋璇璇发布新闻稿的第二天,便直接来电,说薛阅任职指挥官期间倒行逆施,草菅人命,用字遣词简直和薛阅用的如出一辙。广州提出的要求是,薛阅犯下滔天大罪,必须送回广州接受审判,要上海基地立刻将人送回。 梁毅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给对方打马虎眼,推说薛阅还在接受治疗,一切等他康復,经过调查后再做定夺。 如此经过一天两天三天,广州基地给拖得快发疯了,最后也不知道是哪一个白痴沉不住气,居然在广州的官方网站上贴文,指责大上海基地藏匿人犯,徇私护短。直言若是再不交出人犯,广州基地就会採取「必要行动」,一切后果由上海基地承担。这已经是公然挑衅,而且言词间将广州基地和上海基地拉在同一个水平上,完全无视楚嬪这位中国地区最高指挥官的地位。 这一来上海的媒体又炸了窝,统统涌入了基地的新闻室,民间已经开始流传上海和广州基地就要开战的谣言,搞得人心惶惶。楚嬪和梁毅也都很惊讶,没料到广州竟然会採取这么激烈的回应,看来这中间果然大有蹊蹺,事情比想像的要复杂得多。 只是这么一来,梁毅反而心宽了许多,他对楚嬪宋璇璇等人说道:「看来严宽只是个胸无城府的军阀,不懂得政治手腕。」 第三十一章 调查团 上海基地迅速作出反击,首先还是由宋璇璇出面,发出一份义正辞严的声明,说上海基地有独立的司法系统,会主动调查此事,不会受外界的干预,同时也警告任何基地想要挑衅,上海绝不妥协退让。 接着梁毅几通电邮,发送给广州以外的其他基地,于是指责广州的发文如雪片般飞来,一下子就让广州基地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连武汉南昌基地也不敢沉默,只是措辞没有其他基地那么激烈罢了。 最后楚嬪直接以网路电话打到广州基地,指名要严宽接听。广州方面顿时乱作一团,楚嬪在电话中等了足足有五六分鐘之久,才有一个自称副官的推託说「严司令」出去视察去了。 楚嬪毫不留情地说道:「他有半分鐘的时间接电话,否则我就开歼25亲自登门拜访。」 五秒鐘内严宽就接了电话,还没说半句,楚嬪劈头就问道:「你什么时候自任司令啦?」 严宽登时如坐针毡,结结巴巴地回道:「没,,,没有,底,,,底下的人乱说的。」 楚嬪阴沉沉地说道:「我不管你们广州如何闹窝里反,但人既然到了上海,就由我们负责,你们可以派人来上海协助调查,也可以提供人证物证,明白吗?」 严宽一时间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其实他心里一肚子的不服气,论官阶他是中校,比楚嬪的上尉还高了两级,年纪也比楚嬪大上不只一轮生肖。只是楚嬪现在是中国地区最高指挥官,而且是个狠角色,还亲手开过战斗机杀过人,实在是招惹不得。 楚嬪见严宽没有答话,便继续说道:「我不在乎你明不明白,不过你最好对你官网上所谓的採取必要行动解释清楚,否则我就当你是要诉诸武力,立刻下令全国备战。」说完便掛上了电话。 严宽真是一肚子气,对着掛掉的电话用广东话大骂「丢你老某」,但他没想到的是,楚嬪只是将电话换切到禁声的位置,他的这句脏话,会议室内眾人听得清清楚楚,梁毅简直要笑歪肚子了。 果然不到一个鐘头,那篇极具挑衅的发文就从广州官网撤了下来。严宽还送来一份电邮,除了道歉外,还推说一切都是文书人员失职,希望楚指挥官不要介意,可以说卑躬屈膝到了极点。 梁毅看了,笑对楚嬪道:「你赏了棒子,该我赏萝卜了。」 只是梁毅这根萝卜,足足让严宽等了两天之久。严宽发出电邮后,上海方面无声无息,既没有直接回覆,也没有官方声明。严宽这两天等得快疯了,而且不知是那些有心人士散佈的谣言,说上海就要对广州开战,搞得广州人心惶惶。谁都知道上海有个会开战斗机的女罗煞,若是开战广州只有挨打的份,已经有许多耳语开始传来,说要严宽下台谢罪以避战祸了。严宽这期间拨了好几通电话到上海,由于是网路电话,一看就知道是广州打来的,梁毅下令相应不理,连接都不接。严宽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有乾着急。 梁毅的电话对严宽来说简直就是救命王菩萨,严宽一抓起话筒就说个没完:「啊呀呀,梁老弟,这一切都是误会呀,误会!您一定要跟楚指挥官解释清楚,广州基地绝无顶撞之意,不会跟中央过不去。。。」一连串地告饶,还以「中央」称呼上海基地,看来这两天他受到的压力非同小可。 严宽没想到的是,梁毅这通电话是在会议室内打的,接上了麦克风,一屋子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当然他们都噤声,看着梁毅和严宽演戏。 梁毅不温不火地回道:「严司令言重啦!」语气中特别强调「司令」二字。 没想到严宽立刻大声讨饶道:「别别别!千万别这么称呼,老哥哥我得折寿啦!哎呀呀!都是我那些不懂事的属下胡乱称呼的,我已经狠狠地教训他们一番啦!无论如何,您一定要向楚指挥官解释清楚,拜託啦拜託!」严宽口音带有些许广东腔,听起来着实有点滑稽。 一室眾人都忍不住偷偷笑了出来,小嫻一隻手摀着嘴巴,一隻手按着肚皮,拚了命忍着不要出声。 梁毅听严宽如此服软,简直就跟个龟孙子一样,便顺水推舟说道:「放心吧!楚指挥官就那个脾气,谁惹她都讨不了好。不过我跟她交情好,这事包在我身上啦!」说时故意对着楚嬪做了一个鬼脸,眾人都乐得歪了。 只听严宽在电话那头不住称谢,看来楚嬪这棒子打得挺重,闹得广州基地人心惶惶,严宽几乎地位不保,才如此低声下气。 梁毅也不囉嗦,直接开门见山问道:「你们到底和薛阅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还闹出了两条人命?」 这一来严宽就像寡妇喊冤一般,係数数落薛阅的不是,用字遣词就和薛阅说他们的一模一样。梁毅听了几句,就不耐烦地打断说道:「你们这些狗皮倒灶起内鬨的骯脏事,咱们指挥官没兴趣。。。」梁毅不断地提楚嬪,语气就像自己只是传话的,让严宽更加感觉上海基地讳莫如深。 只听梁毅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说道:「本来咱们指挥官的意思,这种不名誉的事情私下解决便了,薛阅既然到了这儿,咱们把他养着就是,也没兴趣非把他送回广州重新做指挥官不可。只是你们在官网上这么一闹腾,把媒体都惹来了,非得追根究底不可,咱们也就只有公事公办,彻底调查了。」 这些话对严宽简直就是当头棒喝,他现在终于知道自己的脑子有多笨。他搞这场政变本来也不怎么名正言顺,偷偷摸摸为之则可,闹得天下皆知,难怪搞得自己四面楚歌。只听他在电话中仰天长叹叫道:「哎呀呀,是老哥哥我失算啦!失算!」一方面自责,一方面不忘用兄弟称呼来跟梁毅套交情。 梁毅继续说道:「现在既然要查,那就得查个清楚,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楚指挥官的意思,是让广州有两个选择。一是将人证物证统统带来上海,交由上海的司法单位审讯,最好是您亲自前来,和薛阅当面对质,把事情在天下人面前一清二楚地说明白。」 梁毅这条选择根本就是废话,严宽再笨,也不会自己送上门来,羊入虎口任人宰割。于是梁毅又提出了另一个选择:「另一个是由上海组成一个调查团,到广州进行调查,但为了公正起见,一来会有媒体同行,二来你们必须全数配合,不得干预调查团的工作。调查团成员的人身安全,广州得负全责,出一点差错,楚指挥官绝不会善罢甘休。」 严宽自然毫不犹豫地选了第二条路,用的藉口是广州刚刚撤换领导阶层,人心浮动,他这个指挥官必须坐镇。梁毅当然也不说破,于是就这样敲定。 至于谁是调查团的领队,梁毅本是当仁不让,但是楚嬪反对:「你的级别太高,堂堂副指挥官亲临广州,太给严宽面子,换个级别低一点的。」 梁毅心里觉得楚嬪这个理由有点牵强,但没有当场说破,只是沉吟着说道:「也不能级别太低的,如此调查团的威信不够。」 这时宋璇璇自告奋勇说道:「我去吧!我是指挥官秘书,级别应该够高了吧?」 楚嬪听了点头示意,梁毅也表同意。 此时旗鱼张正平主动说道:「我也去!我对电脑熟悉,可,,,可以派上用场。」眾人都有点惊讶,旗鱼的理由有点勉强,大家都不知道他的心思,但既然他自愿参加,自然不会反对。 梁毅想了想说道:「我想山雀是军人,多少对军队的操作熟悉些,就让她做副领队吧!」山雀是陈小芸,七年前从娘子关的飞弹基地投奔上海,目前是基地的军事参谋,此时坐镇崇明岛鹰巢,没有参加会议。 梁毅继续吩咐道:「让飞豹和蜗牛开海象一去,海象一续航力大,到广州一千多公里不须中途加油。另外海象一可以装载二十馀人,多出来的座位就让给媒体。」只是上海媒体二三十家,一家媒体最少要带一个记者和一个摄影师,海象一座位不够分配。 梁毅嘱咐小嫻道:「你去查一查,哪几家媒体平时对基地最友好,最少播八卦的,就让他们去。」然后又对林敏说道:「你去通知山雀归巢,所有调查团成员,包括直升机驾驶,半个小时后会议室报道。」接着又似想到什么,梁毅又补充道:「还有陈检察官,她是学法律的,问起话来比较专业,也让她随团赴会吧。」陈检察官名叫陈虹,是当年发生田螺命案时,梁毅找来办案的。她红尘前的职位是助理检察官,现在是上海基地的首席检察官。 眾人一哄而散,各自办事情去,会议室里就剩下楚嬪和梁毅两人。梁毅把门关上,问楚嬪道:「你不让我去,是否是有私心啊?」 楚嬪听了噘着嘴说道:「没错,我就是不要你去冒险。」梁毅听了,淡淡地笑了笑。 半个小时后,所有调查团成员都进入了会议室,梁毅将小嫻和林敏也叫上,开始对眾人面授机宜:「这次调查团前往广州,主要目的不是去调查的,是给严宽一个台阶下的。」眾人听了都有点错愕,一时间不太明白梁毅的意思。 只听梁毅继续说道:「你们都想想,我们到广州去,要调查任何人证物证,还不是都由严宽提供?他会提供对他自己不利的人事物吗?」眾人听了面面相覷,梁毅说得不无道理。 宋璇璇皱着眉头问道:「可是组调查团的目的,不就是要查明事实真相,给大眾一个交代吗?调查团不去调查,岂不失去意义?」 梁毅听了笑着回答道:「燕子别急,调查团还是要查,只是查的东西不太一样。咱们结果先说,这件事说穿了就是政变,一个军阀把另一个军阀赶下台来。这种事情咱们无法管,也管不了。薛阅和严宽都不是什么善类,我们没理由掺和这些事,难不成咱们还要派兵开战,帮一个军阀打另一个军阀?再说两边人各说各话,咱们也很难查出事情的原委。」 宋璇璇又问道:「那你说我们要查别的,倒底是查什么?」 梁毅说道:「我们得查他们的底,摸清广州基地的实力。严宽是个有野心的人,他恐怕不只甘于做一方军阀,说不定还想问鼎中原。从他暗中詆毁楚嬪,中伤上海基地的举动可以看出。但此人胸无城府,操之过急,以致弄巧成拙。虽然目前不敢有所动作,但咱们得防患于未然。。。」 梁毅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眾人都觉得不太明白,只听梁毅继续说道:「燕子旗鱼,你们两个还是做正规的调查,询问政变的来龙去脉。当然严宽会把这些都安排好,我们要的不是政变的真相,而是从严宽提供的资料,我们可以看出他有多少深度,他手底下有没有能人。」梁毅顿了顿继续解释道:「你们别小看这个,要安排出一个天衣无缝的说法,没有足够的才华是做不到的。我们从此可以看出,严宽究竟是像曹操那样的大奸雄,还是像蒋干那样的大笨蛋。」眾人都听得目瞪口呆,觉得不可思议。 接着梁毅又对陈小芸说道:「山雀,你到了广州,就想办法拖住严宽,要他陪你去视察基地,并说你是代替楚指挥官来阅兵的。他无论如何都得让你看看广州的军事设施,咱们可以了解一下虚实。」然后又转头对林敏说道:「你用卫星,把广州基地东南西北统统详细空照一遍,出发前和山雀研究,看看哪些地方可能是军事设施。到时严宽给你看了哪些地方,回来一比对,就知道这老兄有多少诚意。」林敏和陈小芸听了,都给了梁毅一个钦佩的眼神。 然后梁毅又对飞豹蜗牛说道:「你们两个的任务也不只是开直升机。到了广州后,别窝在屋里,向他们要一辆车到广州街头溜噠去。若是他们硬要派人开车,或是派人跟随,也无所谓。你们就装做游览一样四处观察,看看当地的民情。严宽是不是像薛阅讲得那般草菅人命,不难看出,要是他们什么地方都不让你们去,就表示大有问题。若能带一两个媒体同行更好,也可以主动要求参观水稻田发电厂等处。」 梁毅又继续说道:「把你们的手机和手提电脑都带上,每到一处就假装留念拍几张照片,然后当场发电邮给小嫻,标明所在位置。小嫻可以将ip网址和地点做纪录,如此以后只要是广州发出的贴文电邮,我们都可以知道大概是从何处或哪个单位送出的。」 大伙儿听到此处,都吃惊得瞠目结舌,小嫻竖起了大拇指叹道:「梁大哥,你真不愧是智多星啊!思虑如此縝密,我们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啊!」 梁毅听了得意地笑道:「当然啦!你以为副指挥官这么好做的呀?」接着看了楚嬪一眼,顽皮地说道:「做指挥官只要摆摆pose发发威就行了,做副指挥官就要真材实料啦!」 眾人鬨笑声中,楚嬪轻啐道:「就你爱耍嘴皮子!」 第三十二章 示威暴乱 眾人正要离开会议室,却见梁毅又对着飞豹和蜗牛问道:「两位酒量如何?」 大伙儿都被梁毅这无厘头的问题搞糊涂了,飞豹茫然不解地回答道:「我是滴酒不沾的。」 蜗牛则回答道:「我过去和螺螄田螺他们在一起时喝过几杯,可是后来出了田螺命案,螺螄被关服刑出来后戒了酒,我也不怎么喝了。」 梁毅摇摇头说道:「我不是问你现在喝不喝酒,我是问你酒量如何,能否喝下不少酒后头脑还保持清醒。」 蜗牛看梁毅的表情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便老老实实地回答道:「酒量还行,虽不至于千杯不醉,但起码比螺螄的酒量要好很多。」 梁毅听了,满意地笑道:「那就行了。」接着对着眾人解释道:「我们这次去,不仅要蒐集对方的资料,还要散布有关基地的假资料。严宽是个有野心的人,他很有可能暗中扩张自己的实力,藉机而动。上海基地的军事实力一定是他有兴趣的资讯,若是他发觉咱们实力薄弱,就会蠢蠢欲动,若是我们实力坚强,他就不敢乱来。所以我们要让他儘量以为我们的军事实力超乎寻常的强大,换句话说咱们就是要欺敌。」 接着梁毅看着蜗牛说道:「这个欺敌的战术,就要假借你牛恩俊的醉言醉语了。」眾人听梁毅说得玄乎乎地,都不禁有点迷糊,只有静静地听着。 只听梁毅继续说道:「咱们到了那边,凡是问到有关上海军事的问题,都以军事机密为由拒绝回答,装得越神秘越好。同时咱们要关照随行的新闻媒体,不准胡说八道。咱们越是不说,严宽就越是好奇,越想打听。」 梁毅停了停继续说下去:「调查团返回上海之际,严宽一定会设宴款待,届时牛爷你三杯下肚,就开始藉酒吹牛。你要说基地除了一架歼25外,还有四架歼20,而且楚指挥官已经训练出一批飞行员,筹组了一个战斗飞行中队。还有我们从娘子关一役斩获了不少飞弹技术,同时从现场废墟中取出了完好的东风红旗飞弹数十枚,现在在上海近郊已经建立了新的飞弹发射地。另外我们有一个装甲独立团,目前还在长江筹备海军。就这样,牛不要吹得太大,足够吓死大军阀就行了。」 眾人听了都不禁莞尔,却见梁毅继续吩咐道:「牛大爷吹牛的时候,你们也别间着,要尽力想法堵住他的嘴。必要的话,嘿嘿,把他的嘴塞住都行。咱们越是表现得不让他说,严宽就越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大伙儿都笑歪了,小嫻忍不住大声问道:「哈哈!梁大哥,你怎么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鬼点子呀?」 梁毅得意地反问道:「要不我这智多星的称号如何得来的?」 蜗牛忍着笑问道:「那请问智多星,要是严宽小气,不给咱们饯行,或是饯行时没有备酒呢?」 梁毅听了,胸有成竹地回答道:「那就要看你牛大爷会不会演戏了。你和飞豹逛大街的时候,就装着一副很想找酒喝的德性。诺大个广州,严宽不敢慢待你们,一定想法满足你的要求。你喝两杯后就开始吹大牛,但话一出口就被飞豹堵住嘴巴。如此三两个回合,跟在你们身边的人一定会往严宽那儿报。就算严宽不摆酒宴饯行,也会想法私下找你喝酒打探资料。不过飞豹你无论如何都要死跟着蜗牛,就是要拼命不让他吹牛,越是如此,这牛就吹得越真实。」 大伙儿简直乐开怀了,最后陈小芸问道:「我们在那儿要待多久?」 梁毅说道:「最多一个礼拜,待久了夜长梦多。我想还是由陈检察官根据收集到的证据决定吧!总得要有一套足以说服社会大眾的说法才行。」陈虹听了点头称是。 于是这一行近三十馀人的调查团加媒体便浩浩荡荡地出发了。楚嬪梁毅在风云平台欢送海象一起飞。梁毅在楚嬪耳边说道:「此行也可以趁机考验燕子的能力,看她能否接你指挥官的职务。」停了停又说道:「今天咱们放个假,提前去陪婷婷如何?」 一个礼拜后,调查团圆满达成任务归来。陈虹提出的检查报告,基本上认定薛阅御下不严,资源分配不公,导致眾叛亲离,被严宽所属的部队除去了指挥官的职务。过程中并无人员伤亡,薛阅与属下驾驶直升机投奔武汉,因燃油用尽坠毁,属于意外灾难。 楚嬪梁毅林敏小嫻和调查团成员在会议室商议,陈虹的结论是,从法律的角度来看,这里面还有许多疑点,譬如说政变过程中是否真的无人伤亡,只是严宽的一面之词。至于薛阅是不是真的御下不严,资源分配不公,也是严宽安排的证人。若要核实,必须由薛阅出面对质,最好还要有薛阅指定的人证。 梁毅对调查报告的素质并不满意,但是却觉得放心不少。从严宽提出的证词来看,这个人思虑不够縝密,真要追根究底很可能漏洞百出。但梁毅向眾人强调,调查团的最重要目的不是要找出事实的全部真相,因为真相可能根本找不到。调查团的目的是要探查广州基地的底细,并收住严宽的心。 陈小芸在广州参观了一些军事设施,基本上都和林敏校对的卫星地图相符,看来严宽在这方面还算老实。从这些军事设施和装备来看,广州基地的武力都是轻装部队,没有什么重武器,但不排除严宽隐藏这些重武器的可能。 飞豹和蜗牛逛广州大街,从头到尾都有人跟着,但他们从各处发回电邮,让小嫻成功地建立起广州基地的ip网址大字典,从此广州方面的网路动态便落入了上海基地的掌控之中。同时根据两人的观察,广州居民生活还算安逸,而且面对上海来的媒体也都侃侃而谈,没什么忌讳,看来严宽对广州民眾还不错,并不像薛阅所说的「倒行逆施,草菅人命」。 蜗牛也成功了完成了吹牛的使命,配以飞豹旗鱼等人在旁边精彩的演技,至少让严宽相信上海基地的军事实力不容小覷,暂时能够阻止严宽扩张的野心。 于是上海基地由指挥官发布了声明,正式解除薛阅广州指挥官的职务,任命严宽为代理指挥官。这个「代理」二字用得很妙,意思是告诉严宽,你还不是正牌指挥官,能不能成为正牌就看你日后的表现。同时宣布经过慎重考虑,薛阅决定留在上海基地。这一招颇有金朝扣住徽钦二帝,让宋高宗乖乖听话的妙用。严宽始终有个把柄握在上海手里,若不听话说不定哪一天上海就护送薛阅回广州正位。 果然广州基地的官网立刻刊出感谢「中央」的文章,并信誓旦旦一定誓死效忠楚指挥官。严宽还特地打电话来致谢,仍是由梁毅接听,告诉对方会向指挥官转达。楚嬪永远是讳莫如深,严宽除了挨骂外,始终无法和楚嬪直接通话。 薛阅自然是哭爹喊娘,但梁毅三两句就让他闭嘴:「你要不安静,我们就送你回广州,你自己去和你的老部下理论去。」 为了防止薛阅向外头胡说八道,梁毅来个釜底抽薪,把薛阅送到崇明岛的鹰巢去。名义上薛阅是陈小芸的军事顾问,级别还在营长鲸鱼之上,但没有实权,只是个摆设。薛阅虽然不甘心,但知道大势已去,也只有服从命令。 广州基地自此安静了好一阵子,但梁毅心中还有谜团未解,就是南昌和武汉为何拒收薛阅?这两个基地和广州基地的严宽之间有什么关係?照道理南昌离上海那么近,没理由害怕远在千里之外的广州。而武汉基地的规模和广州不相上下,也没有忌惮广州的道理。梁毅决定派人暗中调查此事,看看这中间究竟有何蹊蹺。同时他要旗鱼小嫻开始关注,试着从网路上看看这三个基地之间有何瓜葛。他同时让鲸鱼派人暗中和薛阅套交情,看能否从中套出些蛛丝马跡。梁毅隐隐觉得,这看似平静的表面,似乎埋藏着什么,令人感到揣揣不安。 俗话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教学风波和广州事件才刚落幕,上海地区又闹事情出来。这件事情和十年前发生的红尘灾难有直接的关係。 红尘的阴谋论始终存在,网路上总是不时散布着这样的谣言,说红尘是国际间一个阴谋团体製造的大屠杀,目的是想要统治全世界。这些阴谋论还有不同的版本,也有的说红尘是一种祕密武器,还在实验阶段,却被某个恐怖组织盗取引爆,导致全球毁灭性的大灾难。更有甚者,某些谣言传播者还直指楚嬪梁毅就是阴谋团体成员之一,藉由此举夺得大上海和全中国的领导权。 这种阴谋论起源何处无从知晓,但自从网际网路恢復之后,它就像野火一样的蔓延开来,不只是中国境内,世界各地都流传着这样的阴谋论,而且相信的人还有增无减。到后来阴谋论几乎发展成一种信仰,信徒们彼此在网路上交换讯息,抒发己见,还提出不少真假难辨的图片影音,氾滥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当然多数人还是不相信这样的说法,并提出种种反证,然而当一件事情已经发展成信仰时,就不是光靠理智可以解决的了。所谓信者恆信,不信者恆不信,阴谋论始终存在。 随着时间的进展,这些阴谋论者已经不再只是传递消息而已,而是开始採取行动了。他们有的在街头散发传单,耸动眾人加入他们的行列,还有的更组织了有计画的示威行动,向当局施压,要求揪出阴谋团体的成员。行动越演越烈,全世界各角落都在发生,大有星火燎原之势。他们最强烈的诉求论点就是,如果不是阴谋,那政府当局如何解释红尘的前因后果。然而到目前为止,全世界没有一个科学单位能够对红尘提出解释,因此阴谋论者更加相信红尘是人为所致。 为了迫使当局接受他们的诉求,全球的阴谋论者发起了大串联,决定在纪十年四月十二日,北京时间下午一时四十二分,也就是红尘发生整整十周年的时间点上,发起全球性的大示威活动。上海地区这些日子来,也有不少阴谋论者聚集,确切数目不详,示威的地点则选择在基地大门外。除了阴谋论者本身外,也少不了看热闹的民眾,和逢事必到的新闻媒体。 根据各方蒐集来的情报,示威当天基地外面估计会有四五千人聚集。为了防止可能发生的暴乱,以及示威群眾硬闯基地的事故,梁毅下令大上海地区所有的警察全部出勤,由队长鲸鱼亲自坐镇指挥。员警都配备了标准的盾牌警棍等防暴装置,还有一把装了橡皮子弹的手枪。同时梁毅把储油库前的消防车也调到现场,将消防水喉灌满,以备不时之需。崇明岛的鹰巢也进入警戒状态,随时可以调入上海市支援。 在指挥中心大门外的示威活动一开始还算和平,真正阴谋论的信徒大概只有一两百人,其馀的都是围观群眾和媒体。随着活动的进展,这些信眾经由全球连线,将群眾的情绪越带越高,观眾中越来越多人跟着起鬨,一起叫着口号,要求当局公布真相。然后远在地球另一边的捷克布拉格突然发生了暴乱,那儿正是深夜,视频上也瞧不清楚,就是警民发生了肢体衝突。这一来全球各地的示威群眾就如同火上浇油一般,情绪一发不可收拾。 随着衝突在世界各地如同野火般地被点燃,上海地区的群眾也开始诉诸暴力。由那些激进狂热的信徒带头,人群开始向指挥中心大门推挤,还有的企图翻跃铁丝网进入基地。楚嬪梁毅全程都在视频上关注,一看情形不对劲,立刻下令鲸鱼带领军警组成人墙,企图阻止基地被闯入。然而军警儘管全副武装,但人数只有一两百,而闹事的群眾接近千人,人数上不成比例,组成的人墙开始节节倒退。 梁毅当机立断,下令消防水喉全开,这才将群眾驱散。消防水柱水势强大,衝得群眾东倒西歪,有些人摔倒在地,磨伤擦伤撞伤挤伤的不计其数,但总算将群眾从指挥中心大门口驱离。之后梁毅又从鹰巢调来半个营的部队,在基地四周布防,这些部队荷枪实弹,还有轻装甲车,防御和吓阻的作用很大。但楚嬪和梁毅对军队三令五申,除非本身安全受到威胁,不准对群眾开火。动乱从下午一直持续到傍晚,才获得了控制,一些受伤的群眾也被送到医院治疗,算是有惊无险。 然而楚嬪和梁毅心情都很沉重,他们知道这件事情不会就这么善了,怕是后患无穷。 第三十三章 闪电辞职 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当头风,有时候坏事情要来,就会接二连三地发生。 示威现场受伤的民眾,除了一个骨折外,其馀的就医后当晚都出院回家去了。可是偏偏就有一个阴谋论的信眾,当天晚上竟然突然暴毙。这一来才被压制下的信眾情绪,又突然间死灰復燃。 这个突然死亡的信徒是个男子,已经六十馀岁,平常就有心血管等多方面的疾病,隔三差五就进出医院。法医验尸的结果,也认定是心脏病发,属于自然死亡。这个人也没有家属,但却是信徒间的活跃份子,有不少追随者。于是这些信徒立刻将矛头指向上海基地,认为是警察过度使用暴力,不但要求惩戒鲸鱼这个警察局长,甚至要求楚嬪为此事引咎辞职。 楚嬪梁毅和领导阶层商讨的结果,一致认为基地不能为了平服民意而任意屈服。当事人鲸鱼更是愤愤不平,觉得当初用消防水柱对付群眾太客气了,「这些暴民就应该让他们吃枪子儿!」梁毅当然无法苟同,只有暂时先安抚一下这个大块头的情绪,让他回崇明岛鹰巢,把海狮调来暂代警察局长。同时命令陈虹组成调查小组,调查整个事件过程。由于示威过程都有录像,还有新闻媒体的採访,警察是否行为过当,不难查得清楚。上海地区的大部分民眾也都还算理性,并没有跟着起鬨。 但是这些信徒并不满意,一来一旦牵扯到信仰问题,就已经没有道理可讲,所以他们既不接受法医的判断,也不相信检察官的调查。这些人还是一个劲儿地要求基地严惩罪犯,承认阴谋论,还要指挥官下台。 上海基地也不是软柿子,对付这类几近无赖的手法,立场也很强硬。楚嬪发出正式声明,要求这些信徒自制,示威游行可以,但不准犯法,不准破坏公物,更不准伤人,尤其不准再到基地面前来,否则祭出驱逐出境的禁令。 这最后一道禁令确实起到了吓阻的效果,跟着起鬨的人瞬间少了许多,只是还有二三十个激进份子,誓言要和基地奋战到底。他们竟然发出一份声明,说上海基地既然不欢迎我们,我们就离开,来一个万里长征。梁毅听了,也不理他们,随他们去。 一开始出征的队伍还浩浩荡荡地从市区游行而过,并用网路实况转播到世界各地,获得全世界信徒一致的鼓励祝福,看热闹的群眾和媒体也兴致勃勃地跟着。 只是队伍才走到黄浦江边,网路就断了线,实况转播被迫中断。大上海地区到了纪十年,市中心区是在长江边的基地四周,旅馆群绕着基地呈环状分布,集中在原上海市区的东北角落。出了旅馆群就是一片废墟,除了水稻田发电厂几个零星据点外,其他地方连电力都没有,当然也没了网际网路。一但走出文明的范畴,就是一片蛮荒。 于是媒体也不报了,群眾也不看热闹了,纷纷打道回府,就剩下这二三十个可怜人,流落在黄浦江边,昔日的东方明珠塔附近。眼看夕阳西下,眾人飢渴交迫,却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没多久一群人就闹窝里反,有的说要回家,有的则要坚守,最后坚守派赢了,他们的理由是基地不敢放任他们不管,若是他们出了事,基地难以向大眾交代。 可是基地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些人在黄浦江边过了漫长的一夜,不但没食物没水,四周一片漆黑,半夜里还听到类似野兽的恐怖叫声。到了第二天清晨,这些人已经累得没力气了,于是只有走回头路。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个人倒了下去,是一个年轻女子,昏迷不省人事。此时离最近的市区还有好几公里,手机又断线,眾人顿觉手足无措。就在这个女人快要不行的时候,天空出现了一架直升机,不但带来了食物饮水,还有一个医生,诊断后将这女子空运回医院。 原来楚嬪梁毅都是刀子嘴豆腐心,说是不关心这群信徒,还是暗中派了人跟随,只是躲在暗处没让人发现。第二天信眾出事时,便用无线电召来了救兵。 万里长征还没跨过黄浦江便草草收场,这些信徒面子上实在掛不住,尤其无法向全世界的支持教眾交代。于是他们又开始绝食抗议,跑到上海法院大楼面前静坐,声言基地若不答应他们的要求,便绝食到死。当然媒体还是围绕着这群人团团转,看热闹的民眾也挺多,最重要的是,还有网路实况转播,让全世界信眾看到他们英勇的模样。 基地还是相应不理,梁毅替楚嬪发表声明道:「基地尊重人权,既不会干预他人绝食,也不会强制灌食或送医,若是饿死了,基地基于人道立场,会给于死者安葬。」 于是二十四小时过去了,绝食中人有几个撑不住进了医院,基地还是没有反应。四十八小时过去了,倒下去的人更多了,基地还是没有动作。在此同时,全世界的媒体都在炒作这则大新闻,网路上轮坛群组闹翻了天,有人认为上海基地太过绝情,也有人认为示威绝食的人咎由自取。绝食的群眾两天后只剩下了六个人,看起来都是最激进的份子,很有存心把命送在这儿的决心。 民眾里有些比较老成持重的,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闹出人命对上海基地的形象损伤太大。他们派了个代表向梁毅进言,希望基地能给这些顽固份子一点台阶下,免得闹出人命。 楚嬪梁毅和领导群商讨的结果,决定採纳代表的意见,派人找来了信徒中属于温和派的成员来,和他们商量如何结束这场闹剧。几轮来回磋商的结果,信徒提出条件,要求成立红尘调查小组,并允许信徒选出代表加入调查小组。另外解除鲸鱼警察局长的职务,替死去的信徒开追悼会,并要求楚嬪亲自前往灵堂上香致祭。 梁毅一开始除了成立红尘调查小组外,其他两件事都不答应。他认为鲸鱼没错,不愿让他做替罪羔羊。而楚嬪前往灵堂,等于间接承认该信徒之死罪在基地,更大大减损指挥官的形象,所以坚不同意。梁毅虽然平时待人和气挺好讲话,但触犯他的底线他是不会容忍的,尤其是有关楚嬪的事情,他往往一步不让。其实梁毅有时也是火爆脾气,当年在深星六号因为王栈闹事,他差点气得拒绝营救油田上的一千多人,还是楚嬪让他降的火气,最后让他改变初衷,执行了跨海大救援的天鉤行动。 基地眾人从宋璇璇林敏到陈小芸陈虹小嫻也都站在梁毅这边,由于鲸鱼是当事人没有与会,他的伙伴海狮更是义愤填膺,坚决不允许惩罚鲸鱼。 却没想到楚嬪发话了:「我去吧!」语气显得意兴阑珊,身心俱疲的样子。 眾人还想发表意见,却见楚嬪摇了摇手,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我累了。做了十年的指挥官,该换人了。」眾人都瞪大了眼睛,但楚嬪示意大伙儿不要开口,继续说道:「论任期,十年也够长了。。。婷婷都已经七岁了,我竟然不曾有一个完整的一天陪她。。。」顿了顿又环顾眾人说道:「各位放心,我不会贸然行动,我会找好继任者,办好交接。」说完转头对梁毅说道:「安排追悼会吧!」 追悼会安排在当事人所住旅馆的大礼堂内。指挥官亲临追悼会,自然是一等一的大事,群眾和媒体早把旅馆外头的马路挤得水洩不通。为了安全起见,代理警察局长的海狮安排了大批警力,佈防在马路两边,将群眾阻挡在道路两旁的人行道上。另外在旅馆内外画出了一块专供媒体架设录像机和记者採访的区域,不让媒体擅自越界,更不准随意接近指挥官。 为了安全起见,楚嬪和梁毅捨弃羚羊一,由小锋开了一架黑色的路虎接运,后面还跟了一辆坐满安全人员的同型车子。之所以选择路虎,是因为路虎的窗子都是上了反光漆的,从外面看不到车内的情景。羚羊一是军用吉普车,没有车顶,是楚嬪视察各处时,让民眾瞻仰指挥官用的,此刻并不适合。 楚嬪按照事先排演的行程,在灵堂向往生者上香致敬,梁毅陪在一旁也跟着做。致祭过后,楚嬪简单地慰问列席的代表,便走出了旅馆大门,在事先预备好的演讲台前发表简短的声明。安全人员此刻都和梁毅一起散在楚嬪身后,海狮和几个警员站在演讲台外侧下方。 楚嬪简单表达对死者的遗憾,并说明基地已经成立了红尘调查小组,至于鲸鱼被解除警察局长职务一事,已由基地官方网站公告,所以楚嬪并没提起。楚嬪只是简单扼要地说明,基地十年来一直致力于探索红尘的前因后果,只是截至目前为止,全世界的科学家都未能对红尘提出合理的解释。楚嬪强调基地会尽一切力量继续努力,并欢迎民眾提供线索共同研究。 楚嬪正要结束演说,突然间群眾中一个女子高声说道:「指挥官,我想让你看一样东西,可以吗?」说话的语气既礼貌又友善。 只见一个年轻女子从人群中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玻璃罐子,向着演讲台走来。 海狮站在台下,正要走上前去替楚嬪接过罐子,冷不防那个女子突然衝到台前,抡起手中的罐子就往楚嬪脸上掷来,嘴里高叫着:「你这个大骗子!」 由于距离过近,楚嬪闪避不及,被玻璃罐子砸中额头,顿时间大量的橘红色粉末喷满了楚嬪一脸,连嘴里都洒满粉屑。 这一来变生肘腋,现场登时大乱。海狮一个箭步上前,迅速把那个掷罐子的女子压制在地,由于力道过猛,那女人一隻右手臂当场被扭断,发出凄厉的哀号。 可是这个女人还有同党,群眾里面跟着有人高喊:「楚嬪下台!楚嬪下台!」气势汹汹,显然是有备而来。 安全人员迅速将楚嬪包围,梁毅惊魂甫定,看到楚嬪一脸一嘴全是橘红色的粉末,脱口叫道:「红尘!」边说边手忙脚乱地帮楚嬪拍落脸上的尘屑,安全人员迅速组成人墙,将楚嬪梁毅包夹在中间,快速地护送两人上了路虎,在眾人惊呼和媒体错愕的情形下,往基地疾驰而去。 梁毅用车上的手帕卫生纸毛巾,好不容易将楚嬪脸上大部分的红尘抹去,但楚嬪的发间衣裳还残存着许多尘屑,嘴里也吃进了一大堆屑渣子。谁都知道红尘是人体毁灭后的残渣,吃进红尘就等于吃进人的骨灰一样恐怖。楚嬪拼命吐口水,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回到基地后,楚嬪一个人去沐浴,梁毅只有在浴室外陪她。没多久梁毅听到楚嬪在浴室内呜呜地哭了起来,他也顾不得水还在喷洒,衝进浴室将楚嬪光溜溜的身子搂在怀里。 楚嬪忍不住悲从中来,抱着梁毅嚎啕大哭起来,伤心地嚷道:「我受不了了!我不干啦!」 当天晚上,楚嬪和梁毅都待在自己的屋里,陪着婷婷,谁都不见。基地眾人此时都知道发生了何事,媒体已经连续几个小时都在重复报导,电视银幕上总是反覆播放着楚嬪满脸红尘落荒而逃的狼狈模样,小嫻黄晓君粉圆等人气得直掉眼泪。 第二天一大早,楚嬪梁毅都没有参加升旗典礼。基地眾人顿觉事态严重,十年来基地正副指挥官每天清晨出席升旗典礼,风雨无阻,今天却是第一次双双缺席。基地的新闻室一大早就被媒体塞爆,网路上也炸了窝,楚嬪被红尘罐子砸头的录像已经传遍了世界每一个角落,有人义愤填膺,有人幸灾乐祸。 然后楚嬪梁毅就叫宋璇璇单独到家里来,递给了她一张声明稿,宋璇璇看了,眼泛泪光,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新闻室内,宋璇璇唸着楚嬪的声明稿:「十年来,我和梁毅出任大上海地区正副指挥官,虽不敢说鞠躬尽瘁,但自认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但是我们的女儿今年七岁了,我们不曾陪她在一起度过完整的一天,身为婷婷的父母,我们自认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从今天起,我们打算做个自私的父母,好好地陪她,不再过问天下之事。」 声明稿唸完,宋璇璇眼泛泪光,对着新闻媒体吼道:「你们要指挥官下台,现在她下台了,你们满意了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自边门闪身进入了会议室,丢下一屋子满脸错愕,面面相覷的新闻媒体。 第三十四章 初试啼声 楚嬪的声明稿发出后,基地官方网站紧接着就颁布了人事命令,宋璇璇接任指挥官,林敏接任副指挥官。网站的基地长官网页也随即更新,楚嬪梁毅的头像简介全部移除。接着网站发布第一份新闻稿,除了正式声明楚嬪梁毅已经辞去原职外,并通告明日上午九时,新任指挥官宋璇璇将发表就任演说及颁布新的人事命令。此时上海民眾和新闻媒体才醒悟到,楚嬪梁毅辞职不是玩笑话,是已经斩钉截铁的事实了。 这一来不仅上海各界翻江倒海,整个中国甚至整个世界都为之震动。除了可能暗中窃喜的广州基地外,所有基地都来电,一来要当场核实真相,二来自然表达挽留楚嬪的意思。除了丁浩的来电外,楚嬪梁毅一概不接,都由基地人员回答。在和丁浩的谈话中,梁毅也只要求丁浩继续支持,拥护宋璇璇接任中国最高指挥官的职务。 至于那个丢红尘罐子被海狮扭断右臂的女子,以及那天在现场跟着闹事起鬨之人,现在都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楚嬪是上海许多人崇拜的偶象,而且她会开战斗机,是眾人心目中稳定天下的定海神针。现在这个女神突然下台了,上海基地是否从此就不再安定了,眾人心中都没个谱。更何况对指挥官人身侵犯属于刑事罪,若定罪是要被关起来的,楚嬪却下令把人给放了。这一来更显示出楚嬪的大气,和闹事者之间形成一个很大的反差,一下子就把基地的形象赢回来了。网路上更是一面倒地褒贬分明,大大挫折了阴谋论者的士气与信誉。 宋璇璇向楚嬪梁毅请教新的人事人选,两人都说让她自己决定。宋璇璇经过一番考虑,任命小嫻为指挥官秘书,接替她自己过去的职务。林敏是副指挥官,仍然兼任剑桥指挥。另外宋璇璇将后勤处的阿樱找来,让她接替小嫻掌管基地官方网站。 这时小锋经由林敏的同意,辞去了指挥官驾驶的职务,理由是林敏忙于基地,他则想多花点时间陪陪儿子佟佟,宋璇璇也只有同意。至于接替人选,旗鱼张正平突然自告奋勇担任。眾人都感意外,旗鱼原是电脑中心主任,坐办公桌吹冷气的事情不做,却去干个司机,虽然是指挥官的司机,级别上还是差很多。旗鱼的理由是坐办公桌太久了,想出去活动活动。宋璇璇也没多加追究,只是关照若做累了随时可以回电脑中心。至于电脑中心主任一职,暂且由小嫻和阿樱共同担任。 宋璇璇的就职演说其实没什么新意,基本上就是延续楚嬪过去的措施继续改善。不过宋璇璇在结尾特别强调,希望各基地团结合作。丁浩率先发电拥护宋璇璇接任中国最高指挥官一职,其他基地也先后响应。广州的严宽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此时他羽翼未丰,而且上回宋璇璇组织调查团前往广州,严宽亲眼见过这个长发美女精明干练之处,知道这时只有服软,所以也只有跟进效忠。但严宽另有心思,已经迫不及待地在筹组新的势力。 因此宋璇璇很顺利地接任了指挥官,没有遭遇到任何阻碍。楚嬪和梁毅与宋璇璇商量的结果,决定留在基地两个礼拜,办理完交接及给于适当的建议后,便带着婷婷离开基地,到天台山去旅游。一来是摆脱尘俗琐事的烦恼,二来是好好和女儿过一段宝贵的亲子时光,另外也有刻意回避的意思。宋璇璇初接重任,必须有时间空间建立起自己的领导风格和威信,同时也要经过一番考验歷练,若是前任正副指挥官始终在附近,随时可以请教求救,或是可能对现任指挥官的施政有所意见或制肘,都会產生负面的影响。而且前任离开了,底下的人有事情只能找现任指挥官,一切也只有现任指挥官说了算,如此才能让现任建立起威信。 宋璇璇上任遇到的第一个挑战,就来自广州基地的军头严宽。梁毅这些日子来派人蒐集情报的结果,基本上对薛阅严宽的来龙去脉有了相当的了解,对于南昌武汉等基地与广州的关係也有了一定程度的熟悉。薛阅和严宽原出自同一个广州军事基地,红尘过后,这些军人挺身而出,将基地开放给生还的游民。由于军事基地都有足够的资源,食水住宿条件都比外头要好,所以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薛阅是上校,官阶最高,自然成为基地领导人。 一开始广州基地和中国地区其他基地一样,大伙儿聚在一块,只是为了寻求生存,没什么特别目标或野心。后来上海基地率先由无线电取得了世界各地的联系,并经过许多年的努力,成为全国甚至全世界的首善之区。上海基地还派人到各处基地,教导发电种稻水產养殖及电脑各种技巧,广州基地也是受惠单位之一。那个时候薛阅严宽等人都对上海基地感恩戴德,也从未想过彼此间会有任何利益衝突。 娘子关一役,楚嬪一夜之间名扬天下,接着就被推举为中国最高指挥官。一开始薛阅严宽还衷心拥护,可是没多久就渐渐感到不是滋味。楚嬪只是个上尉,还是个女的,年龄比他两年轻了二十来岁。对薛阅严宽这种粗鄙的大男人主义者而言,让一个乳臭未乾的娘儿骑在自己头上,确实不是滋味。虽然楚嬪身为中国最高指挥官,从来没对广州基地下过什么命令,但薛阅严宽对此就是耿耿于怀。一开始两人顶多发发牢骚,但日子久了,便开始生出异心。 薛阅一开始的构想,倒不是要和上海基地对着干。一来对方有空军,军民人数又比自己多了好几倍,二来其他基地肯定支持上海,公然挑衅对自己不利。于是两人的如意算盘是,先扩张自己的实力,并拢络附近其他基地,想法形成一个联盟。等到时机成熟,说不定经人拥戴,取代楚嬪成为中国最高指挥官,这比和上海对立,割据天下要聪明得多。 两人首先想到的就是武汉和南昌两个基地。武汉也是一个小部队带领,为首的是个少校,官阶比薛阅严宽都低,看来很好办。南昌更不必说了,由一个小学老师带头,小得可怜,收拢自是不难。这方面严宽比薛阅脑筋好一点,建议薛阅先拉关係,不用透露太多自己的目的,等时机成熟再说。 武汉一拍即合,大家都是军人,薛阅又是长官,自是唯命是从,所以一开始彼此都沟通得很好。可是没多久,薛阅就把人家给得罪了。他自恃官阶高,对武汉的指挥官颐指气使,说话很不客气,后来还在电话中将人家当头痛骂,于是关係急转直下。 南昌方面对广州没什么好感,老师遇到军头,有理说不清,薛阅便开始威胁对方。这也是南昌几度想要拔营投奔上海的原因。楚嬪梁毅不明其中原委,总是苦劝老师留守,并不断给于物资援助,殊不知人家心有难处。 至于其他基地,成都远在天边,海南和台湾各隔着一条海峡,都不怎么甩广州,而福建是由王天霸那样的流氓当家,广州根本不想要。 如此到了纪十年,眼看楚嬪坐着这个最高指挥官的职位,没有下台的意思,广州地区开始有点心急了。薛阅虽然仍想筑梦,但一来年纪大了,二来忌惮上海的实力,始终不敢太过造次,就连严宽提出利用网路贴文破坏楚嬪形象的建议,都被薛阅否决。薛阅另一位副手尤中校也站在薛阅这边,让严宽日益不满,反叛之心遂起。 然后薛阅就遇上了那个比他年轻二十多岁,可以当他女儿的漂亮姑娘。两人乾柴烈火,情投意合,薛阅大有相见恨晚之感,又觉得有江山不如有美人,对结盟称雄之事更加淡化了。严宽于是鋌而走险,将薛阅三人软禁,取而代之成为指挥官。 可是薛阅毕竟经营广州多年,底下人手很多,而且军人讲究效忠,推翻指挥官的事情并不是每个人都赞同。严宽也不敢动手杀害自己的顶头上司,只有将之关起来。于是有人暗中将薛阅放出,让他出逃。薛阅本来要投奔武汉,但自己得罪对方在先,吃了闭门羹,转投南昌时,小学老师受到严宽的威胁,也不准他降落。眼看燃油用罄,驾机的尤中校採取紧急迫降,不幸失事坠毁。 调查团访问广州之后,严宽算是坐实了广州基地指挥官一职。没多久楚嬪闪电辞职,这对他来不啻喜出望外。新接任的宋璇璇严宽在广州见过,虽然看来精明能干,但严宽心想,这个小娘儿比楚嬪还年轻,又不是军职出身,自然好应付得多。于是他的野心再度被点燃,蠢蠢欲动了。 果然广州基地在上表效忠后不到两天,严宽就以「团结各基地效忠中央」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为名,宣布成立「南方联盟」,以确保「中国南方地区领土完整」。南方联盟的总部自然设在广州,成员包括了武汉,南昌,成都,福建,海南,台湾。 上海基地这方面,宋璇璇在了解全部详情后,和楚嬪梁毅交换了一些意见。梁毅的意思是,即便严宽野心勃勃,甚至自立为王,上海基地都不该动手。现在全国甚至全世界大部分地区都还是废墟,不应该为了谁做主天下而发动内战。只要广州不对上海直接构成威胁,不对治下的百姓残忍虐待,便由得他去。梁毅的意思,是忍辱负重,以天下苍生为念,少一分杀戮,多一分怜悯。至于疆土之争,来日方长,得人心者得天下,自古明训。当然上海基地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加强民生和军事的力量,以备不时之需。但梁毅又说道:「这只是我个人的意见,仅供参考,你现在是指挥官,该如何做你说了算,我们都支持你。」 宋璇璇和林敏小嫻陈小芸商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做出了决定。她首先通知南昌的小学老师,答应他们拔营投奔上海,但若有人愿意留下,上海基地会派人照顾接应。接着她命令鲸鱼从鹰巢拨出一个连来,进驻南昌,并令珊瑚派出一个直升机小队驻扎南昌,同时向上海徵集志愿者入住南昌,给于较高的食品补助待遇。 然后宋璇璇如法炮製,用同样的规格进驻杭州。同时下令金刚大宝,率领工程大队,清除并打通上海南昌和上海杭州之间的高速公路。同时将两地发电厂自来水厂修復运作,还整修了两地的房舍道路。如此一来,杭州和南昌都成了上海的前哨站,一下子就将上海基地的势力拓张了千馀平方公里。 然后她又下令陈小芸将鹰巢部队扩编,目标是一个团的编制,并配备一个轻装甲独立营和一个工兵营。鲸鱼海狮升任正副团长,其他营连长由底下的人递补接任。这些改变都在官方网站毫不避讳地刊出,目的就是昭告天下,上海基地决定扩张领土及势力。 梁毅对宋璇璇的举措感到相当意外,因为如此一来,多少已经在对广州示威。但楚嬪却对宋璇璇之举表示激赏,她对梁毅说道:「看来燕子不像你我想像的那般柔弱,给广州来个下马威,看严宽如何反应。」 接着上海基地官方网站刊出一条贴文,内容是「讚许」南方联盟的成立,并要求南方联盟迅速将成员名单「上缴」中央,以便中央按照各基地所需给于「指导及支援」。文章的语气全是以上对下,并且首度以「中央」自称。然而文章最妙的关键还是最后,中央的意思,是鼓励各基地团结合作,为全国百姓福祉着想,但各基地有独立自主权力,是否参与其他基地结盟等事,各基地「量力为之」,中央不于干预。这「量力为之」究竟是什么意思,文章中没说,各基地只有自己去掂量。 然后官网又刊出了另一篇图文并茂的贴文,表面上是介绍各个列名的基地,包括所在地,人数,及指挥官的详细资料。然而最要命的是,竟然还有各基地的卫星空照图,图上标明了各基地的主要建筑和道路桥梁,外加一些「旅游景点」。红尘过后,旅游业早已荡然无存,标明旅游景点根本毫无意义。 梁毅看了这些贴文后,以惊叹的语气对楚嬪说道:「宋家妹子厉害呀!这一来就直接挑明了,只有咱们有人造卫星的控制,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咱们的掌控中,好好地量力为之吧,哈哈哈!」 果然没有多久,各基地都以不同理由,宣布暂时不参加南方联盟。成都基地乾脆挑明了,说严宽成立南方联盟有自立的野心。丁浩等在北方的基地也发表声明,说目前情况,一切以中央为主,成立其他联盟并不洽当。 就这样,严宽苦心积虑创立的南方联盟,仅仅一天就被这个「年轻的小娘儿」搅得灰飞烟灭。严宽除了关起门来大骂「丢你老某」外,还得找部下立刻写文章自清,说自己绝无二心,善意被人曲解,实在「痛心疾首」云云。 宋璇璇初试啼声,就打了一场漂亮的政治战。楚嬪和梁毅也觉得放心得多,便高高兴兴地安排度假事宜去了。 第三十五章 全家出游 这一日天气晴朗,梁毅和楚嬪一大早就将行囊收拾妥当,带着婷婷走出家门,往基地的大停车场行来。婷婷高兴得很,抱着她最心爱的大熊猫填充玩具,活蹦乱跳地一路在爸爸妈妈的前后左右鑽来鑽去。梁毅和楚嬪看着女儿快乐的模样,心中是既欣喜又心酸。欣喜的是难得让自己的女儿如此高兴,心酸的却是七年来竟然从未让女儿如此高兴过。 今天是楚嬪和梁毅这两位前任正副指挥官正式「金盆洗手,退出江湖」的日子。从宣布卸任后,到今天正好是两个礼拜,该交接的早已交接完毕,能点拨的也都係数点拨,新任指挥官宋璇璇看来很快就进入了状况,没什么值得他两再担忧的了。 因此如预期的,他们一家三口打算一起到天台山度个长假,好好享受有生以来第一次只有三个人的生活。之所以选择天台山,一是离上海比较近,驾车行驶三四个小时就可以到达。二是那儿胜景颇多,又有山水树林,堪称世外桃源。三来梁毅和楚嬪红尘前都曾去过,对道路环境还算熟悉。所以两人商量后,决定选择那儿作为享受亲子乐趣的地方。 宋璇璇已经将沪杭高速公路係数打通,从上海直达杭州通行无阻,出杭州后再开个一两小时就可到达。当然两人也考虑到因为红尘过后,道路失修,沿途可能有拋锚的汽车挡道,山上也可能有倒下的树木拦路。若是遇到困难,还可退回杭州基地。宋璇璇此刻正派人进驻杭州,人数虽然不多,但必要时可以支援。 为了安全及不必要的困扰,楚嬪梁毅出游之事,宋璇璇对外完全封锁,但基地内的人,尤其是这些年来和他两共事过的人们,不可能不让他们知道。因此一大堆人都挤在大停车场旁欢送,就连婷婷的好朋友萱萱及佟佟都到场,大伙儿依依不捨的样子,还真让人有些伤感。 梁毅决定还是开他的瑞福四,这辆车已经十来岁了,过去十年来都摆在大停车场上,梁毅几乎都没动过它。但这十年来地鼠蚯蚓等人都将它保养得挺完善,没事就开着它跑几圈,所以性能还算优异。这两天地鼠特别将它上上下下检修一遍,该换的机油火星塞空气滤芯一个不少,轮胎也给换了全新的,连备胎都是新胎,还内外清洗一遍,车体重新打过一层蜡,看上去就跟全新的没有两样。 梁毅就像和老朋友重逢一样,不断抚摸着瑞福四的车体,心中感慨万千。这辆车其实还有他过去和姜艷及媛媛的记忆,多少让他触景伤情,只是他没表现出来而已。小嫻也很怀念这辆车,当初就是梁毅用这辆车教会小嫻开车的,后来梁毅开直升机去,瑞福四就成了小嫻的座车。再后来基地建立,两人都没再有机会开这辆车了,没想到一晃眼十年过去了。 梁毅打开车的后门,一看怪怪不得了,后车箱塞满了各式各样的补给品,以吃的东西最多,从方便麵到饼乾零食应有尽有,另外还有许多炊具,洗涤用品,毛巾肥皂,各式电器,还有一个急救包,外加一个饮水过滤器。地鼠又抱来了一大箱乾电池和一个柴油发电机,硬挤硬塞放进后车厢内。又交给梁毅一条坚韧的拖缆绳索,说遇到无主车辆挡道时可以用瑞福四去拉。瑞福四有两排座位,后座靠左的座位放了一个儿童安全椅,不用说是给婷婷坐的。右边的座位也给放平了,多出来的空间也塞满了东西。 梁毅幽默地笑道:「咱们这是搬家啦,哈哈哈!」 宋璇璇关照地说道:「你们虽然是去度假,但出了基地范围就是蛮荒世界,万事还是小心的好。」 梁毅心情特好,便故意大声地回答道:「指挥官教训的是。」逗得眾人直笑。 宋璇璇从林敏手中接过一组枪套,走上前去交给楚嬪道:「金鹰,还是把这带上吧,以防万一。」楚嬪看了,含笑接过,环腰将枪套掛上。这原来就是楚嬪的配枪,她卸任后将它交了回去,现在宋璇璇又带来给她配上。 小嫻拿来了一台无线电收发机,对着两人说道:「两位也把这个带上,每隔几天跟基地联络一次,好让我们知道诸位平安。」这台收发机是交直流两用,可以接电源,也可以放乾电池操作。 黄晓君也拿来一台收音机说道:「每天晚上听听新闻,也好知道天下大事。」上海基地有一个无线电新闻台,向全中国各地定时播报新闻,其他时间则播些音乐或专题讨论。 粉圆也说道:「出了基地手机就没讯号了,网际网路也不通了,收发机和收音机是唯一连接文明的东西。」 珊瑚跟着说道:「我们隔一阵子会到天台山绕一圈,有事情直升机随传随到。」 林敏也交待道:「你们的行踪我们会绝对保密,若有不速之客还是请两位提高警觉。」 叶荃则吩咐道:「急救包和卫生手册都放在车上,另外还有一本照片集,都是天台山出產的野果。天台山有野生的油桃,桑葚,野葡萄,毛楂,山茄等等。认得的才採来吃,菇类香蕈类则无论如何都不要碰。」顿了顿又关照说道:「红尘之后,山野都是蛮荒之地,天台山过去曾有豹子野狼出没的纪录,所以格外小心。尤其不要落单,天黑后别在户外逗留。」 任国英也抱来了一大袋热食,关心地说道:「车上的东西大概够吃一个月,不够了,吃腻了,或是想念热食,捎个信来,咱们给你们送去。」 珊瑚立刻补充道:「我们给你空投!」 宋璇璇又补充道:「杭州基地也可以就近补给。」 一眾人等的热情,让楚嬪梁毅感动不已,好不容易才和眾人道别,又看着婷婷萱萱佟佟三个小朋友依依不捨地抱来抱去,最后才将婷婷安安稳稳地扣在安全椅上,驾车驶离了基地。梁毅从后照镜看到眾人不断挥手,心中感动万分,转头看到楚嬪竟然在擦眼泪。婷婷还不断回头看着车后渐行渐远的人影,直到瑞福四转了弯看不见了才停止。 基地在外高桥附近,出了大门转了两圈就上了高架道路,由于外头的人根本不认得瑞福四是梁毅的座车,所以一路上没引起路人的注意。高速路已被清理得乾乾净净,而且车辆绝无仅有,瑞福四一路通行无阻。婷婷高兴得很,口里哼着儿歌,楚嬪听了也跟着唱和。梁毅记不住歌词,跟歌时常常唱错,逗得婷婷直笑。 一路上一家三口又唱又笑,还玩打谜语猜心事和人名地名接龙游戏,真是其乐融融。只是梁毅总会勾起过去的回忆,心上难免刺痛,然后努力地不去想它,楚嬪和婷婷自然不知道他的心事。 从上海到杭州,一路通行无阻,到达杭州后,楚嬪梁毅自然到杭州基地打个招呼。杭州基地才刚刚啟用,驻扎地是白马湖畔的建国酒店。这家酒店梁毅过去来过,从湖畔往内前后有四栋建筑,造型是很特殊的曲线,目前基地只占用了最靠近湖畔的一栋。基地总共只有两百馀人,几乎都是道地杭州人,从上海基地自愿过来的。梁毅记得林敏也是杭州人,还烧得一手美味的西湖醋鱼,只是林敏目前是上海基地副指挥官,仍然坐镇上海。 杭州基地的人楚嬪梁毅都不熟稔,但大伙儿可都认识前任正副指挥官,亲切地向他两致敬,并搬出了饮料水果招待。楚嬪梁毅感念这儿仍然物力维艰,推说车上装满了补给品,婉谢大家的好意。一个阿姨还是给婷婷口袋里塞满了糖果,婷婷很有礼貌地连声道谢。三人正要转身继续上路,却见金刚和大宝迎面而来。 两个大个子看到三人都高兴得很,高声嚷道:「哈哈,指挥官副指挥官都来啦!还有小婷婷,嗨!」语气亲切无比。 婷婷很有礼貌地回答道:「金刚叔叔好,大宝叔叔好。」她也不知道这两个叔叔叫啥名字。 金刚和大宝正率领着工程大队,清除杭州市区的道路,和搭建基地需要的设备,并着手杭州地区电厂的运作,大通小通的水利大队也正在接通自来水厂。也不知是碰巧还是特意安排,几个熟人在这儿相遇。 楚嬪和梁毅也很亲热地和两人间话家常,梁毅半开玩笑地说道:「咱们已经不是正副指挥官了,还是改口吧!」 却见金刚一脸严肃地说道:「你们永远是我们的正副指挥官,」然后对楚嬪说道:「顶多叫您是楚指挥官,叫她是宋指挥官,嘿嘿!」金刚所说的「她」,指的自然是现任指挥官宋璇璇。 几人又寒暄了一阵,梁毅便向眾人告辞,和楚嬪婷婷回转车上。金刚大宝直护送到车旁,只见大宝故意压低了声音说道:「宋指挥官交待了,不要在眾人面前说你们的行踪,但吩咐了咱们就近支援,有何需要请儘管说。」 金刚也补充道:「从这儿往南,经绍兴到天台,道路都没清过。您们要是通不过,用三号频道呼叫咱们,咱们有大傢伙,嘿嘿!」状甚得意。 楚嬪梁毅都觉得很感动,再三致谢,却惹得两个大个子噘着嘴说道:「你们这样谢来谢去,太见外啦!」逗得两人直笑。 离开白马湖后,瑞福四继续南行,果然还没出杭州市区,就遇到拋锚车子挡住去路。梁毅使用十年前红尘刚过后的方法,将挡道的车推到空挡,能用手推开的就推,再不然就系上缆绳,用瑞福四去拉。如此走走停停,几个小时过去了才勉强驶出杭州市区。 梁毅叹了口气说道:「看这样子,怕是要好几天才到得了天台山。」 婷婷却看得津津有味,频频嚷着「爸爸加油」,似乎乐此不彼。其实婷婷自从离开基地后,几乎对所有的事情都感到新奇无比,连一棵大树或一群飞鸟都能引起她的讚叹。楚嬪和梁毅看着女儿如此快乐,心中感慨万千。楚嬪有点心酸地小声说道:「婷婷长这么大,都是在基地里度过,从未接触过外面的世界。」 如此走走停停,到了傍晚才推进到绍兴市郊,梁毅没有办法,只有退回杭州基地。金刚大宝闻讯,拍着胸脯私下对两人说道:「长官放心,明天开大傢伙,保证一路通到天台山。」 当晚在白马湖过夜,婷婷高兴得很,在叔叔阿姨间来回奔跑雀跃,一点也没有胆怯的模样。楚嬪梁毅看在眼里,心中非常感动,觉得这孩子的自闭症说不定就如此不药而癒了。小嫻还拨无线电过来,确定三人平安无事,让他两觉得实在温馨。 第三十六章 世外桃源 第二天一大早,金刚大宝就开着一架巨大的怪手,在梁毅的瑞福四前领路。这架怪手果然是个大傢伙,单单前头那隻庞大的铲子就足足可以轻易铲起一辆中型的车子。怪手的车轮还裹了履带,开在高速公路上轰隆轰隆地响着,婷婷看得张大了嘴巴,发出讚叹的声音。 怪手一路向南开去,碰到挡道的车辆,便用巨手向马路一边推去,连减速都不用。如此用了大约三个鐘头,就将道路一路经过绍兴开通到了天台。金刚大宝继续将怪手开下高速公路,将障碍一路清除到天台山前,才将怪手停住。 金刚从驾驶舱内跳了下来,走过来得意地对着楚嬪梁毅说道:「嘿嘿,这可省去了你们好多天的功夫哪!」 大宝也走上前来说道:「前面的山路咱们这个大傢伙上不去啦,不过山上车辆挺少,不会碍事的。」 梁毅正要开口道谢,却见金刚摇着大手说道:「别再称谢啦!礼数喳多,彆扭!」 梁毅忍不住笑了出来,却听婷婷在后座高声叫道:「谢谢金刚叔叔,谢谢大宝叔叔!」声音清甜悦耳,逗得大伙儿直笑,楚嬪忙称讚婷婷礼貌有加。 于是在此分道扬鑣,金刚大宝又驾着怪手往回程而去,将回去的高速公路也清除乾净。梁毅则开着瑞福四,载着妻女上了天台山的山路。路上果然没什么障碍,因为是山路,总有一边是空的,当初既使有失控的车子也都开出了道路,几乎没有车辆留在山路上。一路上山不过遇到一两辆车子,绕一下也就过去了。 此刻还不到中午,三人的第一站来到了国清寺。这是座相当大的寺庙,周围是橙黄色的高墙,显得庄严肃穆。诺大的院落佈满了落叶尘埃,楚嬪梁毅一左一右牵着婷婷的小手,三人走在大院中,有一种空寂幽冥的感觉。因为担心寺庙内还有先人的红尘,他们决定不去打扰,在外面瞻仰一番就是。 接着三人又驱车往里走,来到了着名的天台山温泉宾馆。富丽堂皇的旅馆建筑,此刻也是静悄悄地,三人还是在外头来回逛了一圈,连大门都没进,同样地还是不愿意进去打扰。 然后梁毅又开车循原路回去,快到进来的入口处时,往左拐进了通往后山的道路。瑞福四一路绕着山路上行,过了约半个鐘头,便来到一座水库前。这是天台山有名的狮子口水库,过去梁毅念復旦大学时,还曾和同学来此处露营过。水库不远处就有一个露营地,十年没人打理使用,此刻全是落叶,还散布着一些破碎的帐篷帆布。 此时已值正午,梁毅将车停在水库的湖边,将车窗都摇下来,任由凉风徐徐吹着。楚嬪拿出乾粮饮水分给父女俩,三人边看风景边吃着午餐,觉得愜意无比。婷婷从来没有见过湖光山色,此刻瞪着大眼睛瞧着,湖上有水鸭,天空有飞鸟,阳光普照白云朵朵,如此美景简直看呆了,几乎都忘了吃午餐。楚嬪梁毅看在眼里,心头的感受还是欣喜又带着心酸。 吃完午餐后,梁毅又继续驾车往山里走去。道路歪七扭八的,直往深山里头行去。楚嬪看道路越来越崎嶇荒僻,有点担心地问道:「喂!你认得路吗?这里没有导航系统,迷了路可不是闹着玩的。」 梁毅听了笑道:「放心吧!我来过不只一次了。而且这些羊肠小道虽然弯弯曲曲的,但就这一条路,没有岔路,丢不了!」 楚嬪仍不放心地问道:「你到底要去哪里?」 梁毅边开车边回答道:「我记得这山里有特别给游客建造的小木屋,沿着这条路往上走,就可以看到。」 楚嬪听了,虽然还是有点不放心,也只有依着梁毅。没多久梁毅将车往右一拐,衝上了一条佈满落叶的小土路。瑞福四在土路上跳跃奔波,一车上的人和东西也跟着上下跳动。 楚嬪看着这条简直不能称作道路的泥巴路,又觉得人给震得骨头都要散架了,忍不住大声问道:「喂喂喂!大爷,你确定吗?」婷婷却在后座高兴地咯咯直笑,大叫:「好玩!好玩!」 突然间梁毅将座车停下,楚嬪身子猛向前倾,好在系了安全带,否则脑袋就要撞上挡风玻璃。楚嬪正要抗议,却听梁毅得意地指着前方笑道:「小木屋。」 楚嬪抬头一看,前方果然有一座小木屋,只是这座小木屋一点也不像给人度假用的。整间屋子黑漆漆的不说,看上去还是残垣断壁,简直跟鬼屋没什么两样。 梁毅关上了汽车引擎,回头对婷婷说道:「小宝贝,咱们的新家到了,喜欢吗?」 楚嬪满以为婷婷看到这间破屋子一定很失望,没想到小女娃娃看到前面的房子,瞪大了眼睛兴奋地大叫道:「真的吗?喜欢!喜欢!喜欢!」说罢便努力想要扳开安全带,只是她长这么大了还是头一回坐车子,不知道如何解开安全带。 梁毅手指着安全带的红色按钮说道:「按这儿。」婷婷依言解开了安全带,迫不及待地要下车。 梁毅下了车,走到后座替婷婷打开车门,再将宝贝女儿抱下车来。婷婷兴奋地就要往小木屋跑,却被梁毅拉住说道:「先别急,屋子很久没人住了,我们得先清理一下。」 楚嬪也下了车走上前来,低声地问道:「这个破屋子能住人吗?」 梁毅听了笑笑道:「我以前就住过。十年没打理了,当然有点残破,咱们清一清便是。」 楚嬪虽然仍有点犹豫,但看婷婷一脸兴奋的模样,也不好扫了女儿的兴,便和梁毅一起牵着婷婷的小手向小木屋行来。 小木屋外表虽不起眼,对门的一扇小窗户破了,但里面大致还算完善,只是到处都是灰尘。小木屋的门开在左边,一进去右手边就是一个单间,房间的正中央摆着一张大床,床旁两张茶几。过了这个单间,左边是一个非常简陋的小厨房,右边是一间小浴室加一间有抽水马桶的小厕所。如此而已,再往后走就是后门。 唯一特别的是,大床其实只是一张大床垫,没有床脚,所以基本上是席地而睡的,而床头对着的不是墙壁,而是一扇大玻璃窗,上下左右窗格子共有九个。从窗户往外望,是一大片空地,空地两旁都是青葱的树木,尽头则是一条横向的小溪,看来特别富有情趣。 于是三个人开始努力,梁毅先将发电机接上,如此小木屋就有了电力,只可惜没有自来水。梁毅从车上抬来几个水桶,到溪里装了溪水,再抬进屋里来,三个人擦擦洗洗,忙活了一个下午,总算把小木屋弄得像个样子。梁毅又弄来几片木板将破窗户封上,又去小溪里抬了几桶水来,灌入马桶水箱里,并在水箱里塞了一大块石头,如此水箱一次的压水量就会少很多。 梁毅顽皮地笑对楚嬪道:「物力维艰,压马桶时省着点,嘿嘿!」 楚嬪听了反问道:「那洗澡怎办?」 梁毅笑着指了指外头的小溪,见楚嬪双眼瞪得有如铜铃般大,笑着说道:「大自然底下,就咱们一家三口,难不成还害臊?」 当天晚上一家三口就在小木屋内过夜。地上的大床铺足够三人躺着还有馀,楚嬪梁毅一左一右,让婷婷睡在中间,三人的头朝窗户,稍稍仰起头就可以看到窗外的满天星斗。三个人一起数着星星,一直数到婷婷累得睡着了。黑暗中梁毅和楚嬪对望着,都觉天伦之乐,莫过于此。 从此他们一家三口就以小木屋为基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就沿着屋前的小溪往上下游走过,渴了就掬溪水,用过滤器滤过饮用,饿了就吃带去的乾粮,或採摘野果充飢。天台山满山都是吃不完的野果,採摘野果的同时,也看到松鼠野兔等小动物穿梭其间。梁毅带去的乾粮足足有一个月的份量,但加上了野果佐餐,可以撑得更久。 至于洗澡,梁毅和婷婷无所顾忌,就在小溪里游泳沐浴。小溪水很浅,婷婷坐到溪水中央,水也不过到达胸部而已,溪里还有小鱼小虾游来游去。为了保持自然环境,他们洗澡都不用洗洁精或沐浴乳,完全用天然溪水洗涤身子。楚嬪挣扎了半天,最后也只有加入父女俩的行列。如此日復一日,一家人过得有如在仙境,完全忘了尘俗的烦恼。 这一日三人在溪中沐浴完毕,一起躺在岸边的草地上晒太阳。没多久对岸出现了两隻麋鹿,看上去像是一对母子。婷婷兴奋得很,隔着小溪向牠们挥手招呼。这两隻麋鹿似乎也不怎么怕人,隔着小溪在对岸低头饮水。梁毅特别关照婷婷,说麋鹿是野生动物,不能太过接近,否则可能受到惊吓而攻击人类,婷婷点头称是,就坐在草地上看得津津有味。 梁毅观察了这对麋鹿母子好一会儿,转头对楚嬪说道:「这隻小鹿看上去不满周岁,可是鹿妈妈看起来挺老的,怕是红尘前出生的。」麋鹿的寿命可达二十五岁,超过十岁的麋鹿并不稀奇。楚嬪听了耸了耸肩,表示她并不清楚。 此后这对麋鹿母子几乎天天都到溪边报到,喝完水后看看对岸的三个人,然后优哉游哉地离去。楚嬪梁毅也因此决定,不越过小溪中线,以免侵犯到麋鹿的领地,若是因此惹得麋鹿不再来溪边饮水,那就大煞风景。婷婷还用楚嬪的手机替麋鹿照了许多相片,乐此不彼。 梁毅满心欢喜地对楚嬪说道:「这里真好,咱们可真是找到了世外桃源。」 楚嬪点头同意:「是呀,要是一辈子待在这儿,该有多好。」 只是当梁毅每晚打开收音机听广播时,或隔几天用无线电和小嫻通话时,听到的多不是好消息。除了他们所在的世外桃源以外,世界各地似乎问题不断,而且越来越严重。 第三十七章 乌云密布 每天晚上从收音机传来的消息,显示中国地区正慢慢走向动乱。动乱的根源主要还是来自南方,也就是广州的军头严宽。楚嬪梁毅宣布退隐后,严宽安静了两三个礼拜,然后不知是受到了什么刺激,还是重新评估了情势,突然之间就採取了一连串的举动。首先他宣布「肃清」了福建一带的「暴乱份子」,将福州和厦门收在自己的版图中。外界也不知道他是否使用了武力,而所谓的暴乱份子是否就是王天霸留下的馀孽,也无从知晓,总而言之,严宽的势力已经从广州拓展到了福建。 上海基地的宋璇璇对严宽的举动「表示关切」,但也只能「表示关切」而已,除了要求严宽善待福建居民外,也无法採取实质的行动。根据收音机的消息,宋璇璇呼吁全国各基地恪守自给自足的规章,不得任意侵占别的基地。这些呼吁听起来似乎没什么效果,顶多给严宽一个警告,要他谨慎从事而已,对他已经进入福建一事无能为力。 梁毅为了这则新闻愁眉不展,楚嬪安慰他道:「宋家妹子比我们想像的要能干,你已经退出江湖,就别再烦这些事。」梁毅虽然觉得所说有理,但心上总是有不愉快的感觉。 另一个让梁毅心烦的事情,是人类对环境的继续破坏。这些事情其实从红尘过后就开始了,只是当时网际网路没有开通,消息没有传出来而已。楚嬪梁毅主持上海基地时,叶荃担任生物繁衍计画的主持人,成功地将许多濒危物种保留繁衍下来。叶荃也对上海附近的大自然环境实施严格的控管,所有的飞禽走兽鱼虾蚌蛤,只要是野生的都不许捕捉。十年来上海基地人们吃的荤菜,都来自人工养殖的鱼虾螃蟹牡蠣,水稻田自然生长的青蛙田螺泥鰍,以及禽类饲养处繁衍的鸡鸭。连鹅羊猪牛兔等动物,都因为目前数量仍不够多而禁止捕杀食用。因此上海地区自然环境维护得很完善,飞禽走兽和长江东海内的鱼虾都有逐年增长的现象。 可是出了上海基地,情形就完全没有控制。单就长江水域而言,沿岸除了上海基地外,就只有武汉成都两个据点,跟一个小得可怜的南昌,其馀几千公里的水域杳无人烟。但这些地区还是有人类居住,有的是没投靠任何基地的散兵游勇,有的也是从其他几个基地溜出去的居民。在无人管辖的三不管地带,这些人肆无忌惮地猎杀任何看得见抓得着的飞禽走兽游鱼,不仅仅是较普通的野生山羊或麻雀等物,连红尘前就已列为濒危动物的穿山甲和中华江豚,照样恣意捕杀。而且不仅长江流域如此,全国各地到处出现珍稀动物被捕被杀的新闻,藏羚,东北虎,麋鹿,珠鸡都无一倖免,四川地区甚至传出好不容易出现的大熊猫,也遭人类残杀的消息。红尘前还有政府机关严打这些犯罪行为,红尘过后整个中国大部分无人管辖,这样的行为几乎每日都在发生,经由网路报导的恐怕只是少数而已,实际的情形可能远较报导的严重许多。 过去楚嬪梁毅和现在的宋璇璇都不断呼吁各基地严打滥杀滥捕的行为,连薛阅过去坐镇广州时,都曾呼吁居民不要捕食珠江的黄油蟹。只是说者谆谆,听者藐藐,因为没有有效的管理规范,这些行为可谓无日无之,从来没有停歇过。中国大地上好不容易在红尘浩劫后留存下来的物种,又再度面临绝灭的可能。收音机几乎每天都在报导这些新闻,也几乎都在呼吁,但是很显然效果非常有限。 梁毅听了这些新闻,总是要生气,有时甚至影响到晚上的睡眠。楚嬪也很无奈,她知道梁毅就是个实心眼,许多事情放不下想不开,有时候乾脆不让梁毅听收音机,怂恿着婷婷缠着爸爸玩游戏看星星,儘量让梁毅远离这些令人不快的消息。儘管如此,梁毅心情还是大受影响,甚至白天和妻女出游时,都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很奇怪的是,这几天的天气好像也反映了梁毅的心情,总是乌云密布,不见太阳。一开始三人也都不怎么在意,但是连续两三个礼拜下来,天上的乌云越积越多,既不下雨,也没有要放晴的意思。不过虽然天上都是乌云,但云层并不厚,阳光还是可以透下来,所以白天并不如何阴暗,气温也没有降低多少。此际正值六月天,上海气候自从红尘过后,始终保持摄氏二十馀度的气温,一年四季春夏秋多都是如此,即便是冬天也只降到十二三度,可以说四季如春。山里地势较高,气温稍低,这些日子也有二十四五度,凉爽怡人,天上乌云顶多让气温下降个一两度,只有在溪里洗澡时稍微感觉凉凉的,如此而已。 只是梁毅总觉得这个云层透着些许古怪,不像是平常的积雨云,而且一二十天了,就是积云而不下雨,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名堂。而且更诡异的是,不仅天台山乌云密布,梁毅经由每隔几天和上海基地无线电通讯,得知上海杭州也是如此。梁毅心中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说给楚嬪听,楚嬪只怪他多愁善感,杞人忧天。 这一日下午一家三口又在溪里洗了澡,天气阴凉凉地,浸在溪水里还真有点冷,三个人上岸来,边擦身子边打哆嗦。楚嬪忙替婷婷穿好了衣服,三个人照例斜躺在草地上,等着对岸每天报到的麋鹿母子。 果然没多久麋鹿妈妈就带着小鹿到溪边饮水,婷婷总是隔着小溪向对面招手,并高声说嗨。麋鹿妈妈大概见多了,爱理不理地,小鹿则瞪着滴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对岸那群有趣的人类。没多久麋鹿妈妈就领头离去,小鹿则跟在妈妈身后,时不时地回头望着,显然对那个又跳又叫的小人儿挺感兴趣。 梁毅看着麋鹿母子渐行渐远,驀然间又想到了令人烦心的事情,忍不住长叹一口气道:「真搞不懂这些无情的人类,为什么连这么可爱的动物都要残杀?」显然联想到了国人捕杀麋鹿的新闻。 楚嬪听了,没好气地骂道:「大少爷,没事别老是提那些煞风景的事情行吗?」 梁毅还是一个劲儿地抱怨道:「是天下人就得关心天下事,关心天下事就得为天下事烦心。」 楚嬪听了微嗔道:「天下事多如牛毛,你管得了吗?再说你已经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就别再管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顿了顿加重语气训道:「再囉嗦以后不准你听收音机。」 婷婷听爸爸妈妈的对话语气,担心地嚷道:「爸爸妈妈不要吵架!」 楚嬪梁毅闻言都怔了一下,看着女儿睁着一对黑溜溜的大眼睛,一脸认真的表情,心登时化了。楚嬪婉言解释道:「爸爸妈妈没有吵架。爸爸心情不好,妈妈叫爸爸不要心情不好。」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清楚。 婷婷听了,又一脸认真地对梁毅说道:「爸爸不要心情不好!」 梁毅给逗得笑了,一把将婷婷抱在怀里问道:「小宝贝,你知道什么是心情不好吗?」婷婷茫然摇了摇头。 梁毅正待解释,却听楚嬪说道:「婷婷,你让爸爸做开心的事情,他就不会心情不好。」 婷婷听了,想了想高兴地说道:「爸爸跟婷婷数星星,就高兴啦!」抬头一看,却发现现在是白天,而且天空全是云,哪里来的星星? 只见婷婷仰着头噘着小嘴,喃喃地道:「唔,,,没星星咧!」 梁毅给逗得乐了,烦恼一扫而空,哈哈大笑说道:「没关係,没星星咱们摘野果去!」 于是三人提着篮子,开着瑞福四绕了好大一圈,到过去没去过的深山里,摘了一车厢的野果回来。天台山野果颇多,而且野生的没有农药或生长激素,桑葚油桃和野生葡萄多不胜数,香甜多汁,美味可口。其实这些日子来,他们三人乾粮吃得不多,野果倒吃得不少。另外溪水清甜冰凉,过滤后喝来生津止渴,带去的几箱瓶装水反而几乎原封未动。 只是楚嬪想到野果糖分太多,婷婷还在生长,营养需要均衡,尤其需要蛋白质,所以还是嘱咐梁毅道:「存粮快吃完了,过几天到杭州基地领些补给回来,尤其是新鲜肉类和蔬菜。」 梁毅明知楚嬪的意思,却还故意抬槓说道:「我吃野果就行了,肉类不环保,青菜不好吃,不必啦!」 楚嬪听了,瞪着眼睛对梁毅说道:「当我是替你着想呀?我是为了咱们家小公主!」说罢转头对坐在后座的婷婷递上个亲切的微笑。 婷婷登时会意,立时张口大声问道:「谁是小公主呀?」这是她最乐此不彼的问题,而且早就知道答案了。 只听梁毅和楚嬪同时大声说道:「我们家的梁婷婷呀!」 婷婷发出了咯咯的笑声,这是她感觉到最幸福的时候,然后三个人同时唸道:「爸爸是国王,妈妈是皇后,婷婷是可爱的小公主。」然后一车子都是欢笑声。 天色渐渐昏暗,梁毅开着瑞福四在山道上绕来绕去。楚嬪早就失去了方向感,迷茫地问梁毅道:「你怎么都不会迷失方向哪?我都被你绕糊涂了。」 梁毅一边在山路上绕来绕去,一面得意洋洋地解释道:「天台山的山路都是羊肠小道,弯来弯去的,不熟悉路况的人很容易迷失方向。但天台山有一个很明显的地标,这些小路无论你怎么绕,隔一阵子都会看到那个地标。」 梁毅边说边开车,没多久来到一处高地,便将车停下,指着前方问楚嬪道:「看到了么?就是那个。」 楚嬪顺着梁毅手指处望去,只见远处天边,两座山头的中间,出现一片蔚蓝,看上去像是一块澄清的湖面。 梁毅解释道:「那就是狮子口水库形成的湖面,到了狮子口就剩一条出山的道路。所以你不管在山里怎么绕,只要知道了出山的方向,就保证丢不了。」楚嬪看了,心中不禁佩服梁毅的见地。 回到小木屋天已黑了,一家人围坐餐桌旁,吃了一顿丰盛的野果晚餐。饭后因为看不到星星,三人便玩各种小朋友玩的游戏,嘻笑声不绝于耳。梁毅偶而想起要听收音机,却被楚嬪和婷婷拦住,所谓眼不见耳不闻,梁毅也不再那么心烦了。 只是梁毅虽然不听收音机,但那些令人心烦的事,却还是每天都在上演,而且越演越烈。天上的乌云也是一样,也是越积越多,完全没有散去的意思。 第三十八章 遍地硝烟 梁毅耳根没清净几天,就被上海来的无线电搅乱了。过去都是小嫻和梁毅通话,今晚却是宋璇璇,梁毅马上警觉出事态的严重性。 只听宋璇璇语气沉重地说道:「金鹰,孔雀,我长话短说,其他细节你们等下听收音机广播。国内形势已经恶化,我们已进入备战状态。另外杭州基地今天下午遭遇不明武装份子袭击,双方互有伤亡,目前敌人暂时退走,但很可能还在杭州市区或周边游窜。为了安全起见,你们暂且不要离开所在地,若有需要,我会派珊瑚用直升机支援。」 楚嬪梁毅听了面面相覷,梁毅问道:「武装份子是严宽的人吗?」 宋璇璇回答道:「不清楚,广州方面否认涉事,我们也无证据。」 楚嬪接着问道:「需要我们回基地支援吗?」 宋璇璇又回答道:「目前还不需要,不过您是大上海地区的精神领袖,若是真进入战斗状态,我们会请你们回来坐镇。」 梁毅心情无比沉重,想了半天说道:「燕子,还是一句话,以天下苍生为重。」 宋璇璇听了回答道:「明白,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会轻言开战。」说完便结束了通话。 接下来的收音机广播,大致釐清了最近几周发展的情势。广州的严宽已如脱韁野马,收服福建之后,竟引兵南进,用直升机运兵越过琼州海峡,向海南基地进袭。外界不知道详情,只知道严宽不久便发布了一条新闻,说已和海南基地达成协议,组成联盟,联盟总部自然设在广州,如此广东福建海南都已纳入严宽旗下。 但是从海南散布来的网路消息,严宽的协议只是片面之词,海南方面自然有不肯归顺的群眾,双方展开武力对抗。海南面积超过三万平方公里,幅员广大,中间又是大片山脉,地形复杂。海南的武装虽然不及广州,但利用山川地形,迂回作战,严宽的部队讨不到好处。但严宽既然进兵海南,总得有个成果,否则面子上不好交代,因此骑虎难下,双方形成了胶着的拉锯战。 全国各地谴责严宽的信件如雪片般飞来,严宽无言以对,乾脆来个置之不理。宋璇璇以中国最高指挥官的身分下令广州立刻撤兵,严宽还是不为所动。上海基地目前虽有超过一个团的陆空精兵,但要支援海南仍是力有未逮,而且一但出兵,就等于是发动内战,对红尘过后好不容易復甦的中国大地怕是又一次浩劫,所以宋璇璇投鼠忌器,迟迟不愿下达这道命令。 严宽久攻海南不下,为了转移大眾的注意力,便突然挥军西进,取道广西贵州,向成都基地动手。这一举动大出宋璇璇意料之外,广州和成都相距千里,比武汉南昌还要远,严宽为何捨近求远,令人费解。唯一解释是武汉南昌离上海太近,严宽不敢直接挑衅,万一上海出兵,严宽怕是抵挡不住。成都远在天边,上海鞭长莫及,所以选择成都下手。 成都向上海求援,宋璇璇再也不能坐视,终于下令全国备战,同时宣布上海基地精锐尽出,将一整个团的精兵,用直升机分批空运至成都,大战一触即发。 以丁浩为首的新乡基地,率先响应宋璇璇,北方其他的基地纷纷跟进,誓言效忠中央。其实这些基地也只不过是精神上的支援而已,他们既无兵力,又远在千里之外,对南方的战事无法做实质性的协助。 而武汉基地的反应却耐人寻味,就在全国各基地一片拥护中央的呼声中,武汉基地发表了一篇不温不火的声明,竟然呼吁双方「谨慎从事,以和为贵」,然后宣布「保持中立」。也就是说武汉基地谁也不帮,等战事结束,你们谁赢了我再投靠谁。 宋璇璇一通电话打到武汉,只撂了一句话:「你要是敢帮严宽,我第一个灭了你。」武汉基地的指挥官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只得一个劲儿地讨饶,说实在是被逼不得已。其实谁都知道武汉和广州早就互通声息,现在夹在上海广州和成都之间,局面尷尬无比,宣布中立只是为了自保。 严宽大概没料到上海反应会如此迅速,他的兵力本就没有上海精强,又有一半给海南拖住,原来的如意算盘只是虚张声势,恫吓成都,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万没料到上海居然将整团精兵空运到了成都,现在简直是惹火上身,自讨苦吃。于是他的武装部队进驻到了桂林之后,就再也不敢北进。为了保住一点顏面,他的手下又在广州官网发文,说什么他为了南方联盟的成立,「鞠躬尽瘁,捨己为人」,却一再遭到有心人士「误解中伤」,令人「心胆俱寒」。另外他又指责中央「听信谗言,亲小人远君子」,使人心灰意冷,于是「痛下决心」,不再听命中央。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堆官样文章,最后的目的就是跟中央决裂,将整个中国大地推入军阀割据的混乱局面。 宋璇璇将整团精锐空运成都,虽然一时间缓和了情势,暂时阻止了严宽的野心,但也使她自己陷入两难的局面。上海基地现在后防空虚,只剩下市区的一个警察中队,别说万一有其他的动乱,就算是再来一场千人大示威,上海基地恐怕都无力对付。于是宋璇璇命令带兵的陈小芸,暗中再将精锐团空运一大部分回来,只留一个加强营,驻守在成都近郊虚张声势。这些调动全在暗中进行,由陈小芸亲自指挥,团长鲸鱼副团长海狮带队完成,连成都基地都给蒙在鼓里,以免扰乱军心。 如此一来,整个南方大地便进入了胶着的军事对恃,就好像一个大火药桶,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整个大中国地区也陷入紧张状态之中,让人忧心忡忡,不得好眠。 南方局势如此诡譎,中国其他地方也不怎么安稳,尤其是西北边陲之地。新疆地区本就人种复杂,汉人维吾儿人哈萨克人过去就有不少过节,加上又有不同的宗教背景,纷争从来就不曾少过。红尘降临之初,生还的人们聚集一处,只为生存,彼此间的歧见暂时搁置,随着时间进展,聚集的人越来越多,问题便开始浮上檯面。 到了近几年,大规模的武装衝突开始不断发生,因为此地幅员辽阔,又没有网际网路,详细情形外界并不清楚。后来兰州基地陆续有逃难的人潮抵达,事情才渐渐曝光。然而这些辽阔的地区,根本无人管辖,所以衝突无日无之,上海基地远在天边,也无力插手支援。 兰州基地向上海申请物资及人力援助,以解决突然多出的难民问题。宋璇璇此时已是左支右絀,心有馀而力不足。好在新乡的丁浩及时伸出援手,答应支援兰州,暂解燃眉之急。只是整个中国大地此刻就好像是个热油锅,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 中国的形势无比严峻,世界其他各地情形也不佳,有的甚至更严重。中国还在濒临战争的边缘,而世界的许多地方却早已开战。 印度和巴基斯坦向来是世仇,此时已在印巴边界大打出手,从喀什米尔到印度洋几千公里的国界上,到处都是烽火硝烟,据说已经准备开始动用核子武器了。 中东的耶路萨冷,犹太人和阿拉伯人展开拚死争夺,双方的宗教都以耶路萨冷作为唯一的圣城,谁也不肯相让,双方都誓言战到最后一兵一卒,也要将对方的势力彻底清除乾净,以免「玷污」了这座伟大的圣城。 不远的伊朗和伊拉克境内,回教的什叶派和逊尼派也展开了殊死浴血战。这两派都认为自己才是真主阿拉的忠实信眾,对方则是背教的叛徒,所以彼此间也是非要战到最后一人绝不罢休。 巴尔干半岛则是另一个火药库,斯拉夫人,塞尔维亚人,波士尼亚人,克罗埃西亚人,科索夫人,马其顿人,彼此间也有算不完的帐,和打不完的仗。就连地中海的小岛塞浦路斯,希腊人和土耳其人的后代也大打出手。 非洲的卢安达,苏丹,索马利亚,甚至南非,也都展开了暴乱,而且越演越烈。 而素有民族大鎔炉的美国,此刻也陷入了黑人,白人,西语裔等族裔之间的大规模衝突。红尘之前,美国就是世界上枪枝最氾滥的国家,杀人武器唾手可得。红尘过后的头几年,衝突还仅限于区域性的。等到网际网路恢復后,各种行动经由网路一呼百应,很快就形成了有计画的大规模暴动。虽然大部分的美国民眾还是反对暴力,但当一群有组织的民眾拥有武器后,暴力根本无法遏止。尤其当白人至上主义和黑人激进份子相遇时,人命只变成了网路上的一个统计数字而已。 当全世界的政府因为红尘瓦解之后,已经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制裁这些暴动。于是世界各地动乱丛生,人类再度从文明退回野蛮,在红尘将世界人口消灭到只剩万分之一之后,而这仅存的万分之一彼此间又展开无情的追杀。 人类不仅对自己的同类宣战,对地球上残存的物种也同样採取无情的摧残。除了中国地区许多珍稀物种遭到毁灭性的捕杀外,世界各地的人们也在加速地灭绝各种动植物。人类之间彼此的屠杀,都还会遭到对手的顽抗,但对于其他比人类低等物种的屠杀,则丝毫没有遇到阻碍,因为这些生物根本不是人类的对手,也不懂得如何抵抗人类这种具有高等智慧的敌人。 中国境内藏羚,麋鹿,穿山甲,丹顶鹤,长江河豚,珠江黄油蟹,甚至大熊猫不断被消灭。而中国境外,印度老虎,苏门答腊猿猴,美洲豹,尼罗河鱸鱼,也正在以可怖的速度消失中。巴西亚马逊河的雨林,提供全球百分之十的氧气,正在大面积地被烧毁。人类的表现,就像是不仅对自己同胞有仇,对整个地球的生命万物都有着深仇大恨,巴不得把它们统统消灭似地。 收音机能够播放的,除了这些令人沮丧愤怒的消息外,顶多就是一些空洞无用的呼吁。当人类文明尽毁,社会组织瓦解,法律规章全废的情形下,再也没有能力阻止这些害人害己,遗祸子孙的行为。 而在这些行为中,最令人愤怒难解的,竟是源自中国的邻邦日本。红尘过后,世界最大的哺乳动物鲸鱼一度绝跡,直到纪九年,澳洲的人造卫星在南太平洋发现了一群鲸鱼的踪跡。这是令全球振奋的消息,鲸鱼重新出现在地球上,一时成了大新闻,连上海的媒体都连番报导。 但是收音机刚刚播报,日本山口县的下关市居民,花了近一年的时间修补好了一艘捕鲸船,今天举行下水典礼,准备远赴南太平洋捕鲸。他们的理由居然是:十年没吃鲸鱼肉了,现在鲸鱼出现,就是上天赏给他们的贺礼! 此消息一出,举世譁然,除了打仗的地区无暇顾及外,包括上海基地在内,全世界的抗议指责涌向了东京。然而东京也无力阻止,日本是全球少数几个没有战乱的地区,东京基地只有一支防卫警备队,连个像样的直升机队都没有。下关远在本洲最西端,东京基地唯一能做的,只是「极力劝阻」,自然毫无用处。 梁毅气得在收音机前破口大骂,还要楚嬪开歼25去把捕鲸船击沉。楚嬪知道梁毅说的是气话,虽然心头也是有气,却也无可奈何。 当晚梁毅几乎一夜未眠,在随后的几天里,梁毅也没睡上好觉。楚嬪又无法阻止梁毅听收音机,因为收音机现在是唯一知道世界大事的管道。楚嬪只有在白天时,督促梁毅一起去多採些野果,因为他们的乾粮已经用罄,杭州现在又不安全,上海则忙作一团,不好叫宋璇璇空中支援,唯一的方法就是自救,多存些粮食以防万一。 梁毅无法可想,也只有照做。如此一个礼拜下来,在后山绕来绕去,摘些野果,呼吸一点新鲜空气,藉以舒缓心情。只是每次回家前,梁毅都觉得天上的乌云更加厚了,这积云已经数月,却一滴雨也没下,梁毅心上的不祥预感越来越强烈。 这天晚上,收音机传来的消息更加坏了。严宽的先头部队已经推进到了贵阳,离成都更加接近,内战爆发的机率大为升高。印度和巴基斯坦已经动用了核子武器,造成两败俱伤,印巴边界千里无人烟的惨状。耶路萨冷已经成为鬼域,死人比活人还多。德黑兰和巴格达也没好到哪里,两边发誓战到最后一兵一卒,现在也差不多只剩下一兵一卒了。其他地方则已经打到文明俱毁,网际网路断线,无人知道是死是活的地步。 亚马逊森林大火所引起的浓烟,已经覆盖了大半个南美洲的上空。 日本的捕鲸船已经越过了澳洲大陆,正向着地球上硕果仅存的鲸鱼群,毫无顾忌地追杀而去。 地球已是遍地硝烟,千疮百孔,而无知残忍的人类,正在不顾一切地对这奄奄一息的大地,补上最后的一刀。 第三十九章 这一晚梁毅又熬了好久才入睡,然后又做了相同熟悉的梦。在梦中他见到了姜艷和媛媛,一家三口在青翠的山岭间玩耍着。然后姜艷和媛媛又变成了楚嬪和婷婷,这样的梦他做过太多次了,在梦中姜艷和楚嬪总是互换着出现,而他始终分辨不出究竟是媛媛还是婷婷。 梁毅醒来时天已亮了,只是他懒得起身,总想再睡回去,再做一次梦。梁毅微睁了眼睛,发觉身边的婷婷已经醒了,翻身趴在床头,看着窗外出神。楚嬪好像也醒了,只是她似乎也没有马上要起床的意思。 只听婷婷轻轻地讚叹道:「下雪囉!」 梁毅的睡意退去了不少,现在正值七月天,七月不该是下雪的季节。儘管在山中气温稍低,但他总记得昨晚气温没降到冰点以下,而现在也不觉得天气有多冷。 却听婷婷又轻声叫道:「绿色的雪,好漂亮哦!」 梁毅睡意瞬间全消,猛地翻身坐起望向窗外,楚嬪也撑起身体往外望,然后两人都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 天空正飘着鹅毛般的雪花,铺天盖地地往下落,窗户外,屋簷下,空地上,草尖树梢,还有前面的那条小溪面,全堆满了厚厚地一层雪,而且还在不断地加厚中。整片天际都被雪花飘满,整个大地都被雪花覆盖。 只是这些雪花全是绿色的!青翠的绿,苍鬱的绿,晶亮的绿,纯粹的绿。整个世界都被染成一片青绿,绿得诡异,绿得恐怖,绿得令人毛骨悚然!整片大地透着一片晶莹剔透的绿光,就好像万圣节群魔乱舞时,打出的惨绿灯光一样。 梁毅和楚嬪都看得呆了,两人对望了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惊恐。 婷婷从来没有看过雪,此刻却天真地问梁毅道:「爸爸,好漂亮的雪,我们去堆雪人好吗?」 梁毅闻言,立刻抱紧了女儿柔声地说道:「小宝贝,雪应该是白色的,可是这雪却是绿色,不对!听爸爸的话,千万不要出去,更不要碰这些雪,知道吗?」 婷婷听了,不解地抬头看了梁毅一眼,又转头看着楚嬪。楚嬪面色凝重地对婷婷说道:「爸爸说得对,这雪不太对,听话,啊?」 婷婷见父母亲都一副慎重的样子,虽然还是不太懂,但仍顺从地点了点头。她虽然有学习障碍和自闭症,但非常乖巧听话,父母亲交代的事,她都毫不犹豫地遵从,从不违拗。 梁毅看着窗外漫天雪花,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地,将怀中的婷婷轻轻交给楚嬪,然后翻身跃下床来。 梁毅伸手打开床旁电灯开关,灯却不亮。他走去开另一盏灯的开关,还是没有反应。梁毅走到后门旁,隔着门上的小窗子望出去,看到发电机已被绿雪覆盖,而且停止了操作。 梁毅不敢贸然出去,只有退回卧房,从储物架上翻出了几枚乾电池,接上了无线电发报机,然后对着麦克风叫道:「孔雀呼叫基地,孔雀呼叫基地,请回答,over!」连续呼叫了好几遍,都听不到回音,梁毅又转了好几个频道,情形都是一样。 梁毅又将乾电池装上收音机,打开收音机,连转了好几个频道,统统没有声音,收音机只传来空洞的杂音,根本无人广播。 楚嬪这时也关心地走了过来,婷婷则还是坐在床头看雪。床头墙上那扇九格玻璃窗是封死的,没有缝隙,所以不必担心雪花会鑽进来。 梁毅对楚嬪摇了摇头叹道:「没有回答,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现在是如何?」楚嬪也是一脸沉重,他们都知道与世隔绝是什么情形,十年前红尘就遭遇过一次,现在怕是又来一次。 接下来的时间,三个人都只是呆坐在床头看雪,无计可施。他们都不敢出去,除了每隔一阵用无线电呼喊一次外,也只有让无线电开着,希望能听到外头来的呼叫。 三个人从早晨坐到中午,又从中午坐到下午,渴了就开瓶装水喝,饿了就吃乾量和野果。一整天鹅毛般的大雪还是下个不停,地面的积雪越堆越高。 这时楚嬪看到雪地上有两隻松鼠在奔跑,接着又看到一隻野兔从空地上窜过,便对梁毅说道:「看这样子,这绿雪好像对生物没什么伤害。」 却见梁毅摇摇头道:「现在没有,不表示将来没有。」 楚嬪不太明瞭梁毅的意思,以疑问的眼神看着梁毅。 梁毅若有所思地回答道:「红尘和绿雪都是有原因的。红尘造成那么大的伤害,绿雪不会什么事都不做。」这话回答得有些哲学意味,但楚嬪大致听得懂梁毅的意思。 就在这时,那对麋鹿母子又来到小溪的对岸,低着头喝着溪水。水面上漂着一层厚厚的绿雪,麋鹿母子口鼻接触溪面,自然也将绿雪喝入肚内。 梁毅隔着玻璃窗喃喃地唸道:「别喝!别喝!」楚嬪见状,伸手搭在梁毅的肩上。 麋鹿母子喝完水后,便转身离去,那隻小鹿则不断回头张望,似乎在想那三个总是在岸边晒太阳的人类,今天为何没有出现? 大雪一直下到晚上,直到深夜。婷婷看了一天的雪,此刻已经在床上睡着了,梁毅和楚嬪却无论如何无法入睡。 也不知道何时,大雪突然停了,就好像满天散花的天女突然收起花篮似地,说停就停。梁毅也没注意大雪是何时停的。他仰望夜空,竟发现繁星点点,过去一两个月来堆积的乌云一扫而空,显然这层乌云就是绿雪的前奏。 梁毅一个晚上都没睡,楚嬪也只是瞇了几下,婷婷则睡得很好,第二天早晨精神奕奕,笑着对楚嬪梁毅道早安。 梁毅看着窗外,整个天地舖上了一层晶莹剔透的绿沙,就好像一个大画家用绿色顏料画出一副大地景色一般。凭良心讲,若以纯美学的角度来看,窗外的风景实在是美不胜收,只是梁毅始终觉得绿雪来得太过诡异,连带地也觉得这个景象看来透着杀气,令人坐立不安。 三个人又在小木屋内坐了一整天,还是吃瓶装水和乾粮野果。只是他们的存粮存水并不多,怕是只能再撑个两三天。梁毅还是每隔一阵子就用无线电呼叫,但始终听不到回答,也没有外头的呼叫传进来。 到了下午,那对麋鹿母子又来溪边喝水,那隻小鹿在离去时还是不断张望。因为雪停了,麋鹿母子在雪地上留下一长排深深的蹄印。 当晚梁毅终于累得睡着了,只是心头有事,睡得很不安稳,频梦频醒,挣扎着熬到天亮。楚嬪也没怎么好睡,夫妻连心,身心也受到相当煎熬。 这天早晨,楚嬪和梁毅商量着,心想总不能坐困愁城,好歹得想个办法。梁毅盘点了一下存粮,决定再等一天,然后想法开车出山,看看外头的世界。 于是整个白天三人还是呆坐屋内,婷婷倒是很乖,知道爸妈有事烦心,便自顾自地看雪景,和她的宝贝大熊猫玩耍。 这天下午,梁毅和楚嬪正在案前翻阅天台山的地图,突听到婷婷在床头叫道:「爸爸妈妈,小鹿鹿没有来!」 楚嬪梁毅闻言,迅速坐到窗前,和婷婷一起望着小溪对岸,果然没有看到麋鹿母子的身影。三个人一直坐到傍晚,痴痴地等着,麋鹿母子却始终不曾出现。 梁毅心头升起了不祥的预感,无奈地安慰着女儿说道:「明天爸爸出去找一找。」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清晨,梁毅整装准备出门,楚嬪反而担心起来。梁毅看了看窗外,安慰娇妻道:「这不松鼠野兔都在绿雪里跑着呢,天空还有鸟在飞,或许这绿雪真没事。」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把握,但想总不能一辈子躲在这木屋里,好歹总得出外探个究竟。 梁毅全副武装,连毡帽口罩和手套靴子都穿戴上了,楚嬪仍不放心,将配枪拿了出来,连着枪套给梁毅拦腰掛上,还千叮万嘱要梁毅小心,梁毅则嘱咐楚嬪把门关实,儘量不要让绿雪飘进屋子里来。 梁毅出门后来到空地上,回头看到楚嬪和婷婷坐在窗前,便向母女俩挥了挥手,往溪边行来。溪水不深,但水面仍处处飘着浮雪,梁毅捡浅水处踏石而过,来到对岸。溪的这一头也是一大片空地,此时全被绿雪覆盖,麋鹿母子的蹄印清晰可见,从溪边一直伸向远方的森林。梁毅察觉户外的气温并不低,大概有十几摄氏度,但绿雪落地不化,着实诡异。 梁毅顺着蹄印走了十来分鐘,来到空地的边缘,见蹄印继续进入林中。梁毅正在犹豫是否该冒险入林,赫然发现就在林内不远的雪地上,那头母麋鹿已经倒毙雪中,而小鹿则在旁边徘徊流连。梁毅心下大骇,仔细再看了一眼,发现母麋鹿的口鼻眼睛等处已有虫蚁在爬,显然已经毙命无疑。 梁毅倒吸一口凉气,飞快地奔回溪边,三两下涉水而过,匆匆奔到小木屋前。楚嬪和婷婷在窗内看到梁毅急奔而回,都慌忙来到木屋门前。 楚嬪正要开门,却听梁毅在门外大喊道:「别!先别开门!」 楚嬪隔着门上的小窗户外望,只见梁毅手脚并用,将门前阶梯上的绿雪清除乾净。然后梁毅又将自己身上的毡帽手套外套靴子都除下,将上头的残雪抖了个乾净,才让楚嬪开门。 只见梁毅面色惨白,气喘吁吁地叹道:「小鹿还活着,但鹿妈妈死了!」 第四十章 跋涉 楚嬪和婷婷听到母麋鹿死去的消息,都吓了一跳。婷婷难过得问道:「那小鹿鹿没有妈妈了怎么办?」在她幼小的心灵中,母亲就是她的天,失去母亲简直是无法想像的事情。 梁毅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女儿,只好打马虎眼说道:「或许鹿爸爸在附近,会照顾牠的。」其实鹿爸爸自始至终都不曾出现,说不定早就没了。 梁毅转头对楚嬪说道:「咱们得想办法离开这儿。」接着对婷婷说道:「我们先回基地,以后再回来。」婷婷还在想小鹿的事情,梁毅这么说也好转移她的注意力。 于是三人收拾东西,梁毅拿了无线电收发机和收音机,但发现乾电池只剩下最后一组,收发机再过一阵子就没电了。楚嬪则收集了所有的食物饮水,但只有约两天的粮食,和两瓶矿泉水。婷婷则还是抱着她的大熊猫填充玩具。三人都穿得严严实实地,为了安全起见,梁毅先将所有的东西抱到车上,又用一支大扫帚将车顶的积雪清除,再回来抱着婷婷,和楚嬪一起出门。地上的雪深过膝,他们不想让婷婷冒险走在雪地上。 梁毅将婷婷安放在后座上,扣好了安全带,小心翼翼将后座车门关上,再和楚嬪分别坐到前座上。瑞福四的挡风玻璃上积满了绿色的雪,梁毅打开雨刷的开关要清雪,但雨刷毫无动静。梁毅将汽车钥匙插入汽车啟动口,转了钥匙,可是一点声音也没有,瑞福四就像死了一样。梁毅又试了几下,瑞福四还是无声无息,连吭一声都没有。 楚嬪狐疑地问道:「是电瓶没电了吗?」 梁毅摇头道:「不像,电瓶没电引擎还会喀喀喀叫几声,这像是完全死机一样。」 梁毅随后打开车头灯,下车检查发觉车灯也不亮。转动方向灯的把手,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最后又用扫帚清除了挡风玻璃和引擎盖上的积雪,打开引擎盖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梁毅又从后座工具箱中取出螺丝起子,将钥匙孔上的盖板拆下,像电影中偷车贼一样地将两根啟动电线接在一起,瑞福四还是没有反应。 梁毅正自沮丧不已,无线电发报机突然响起宋璇璇的声音道:「基地呼叫孔雀,基地呼叫金鹰,请回答,over。」 这及时的来电简直就是救命稻草,梁毅立刻抓起麦克风叫道:「我是孔雀,over。」 只听宋璇璇关心地问道:「你们没事吧?over。」 梁毅回答道:「没事,只是我们这儿发生了很奇怪的事,天上下了绿色的雪,over。」 宋璇璇答道:「这儿也下了,事实上,全世界各地都下了绿雪,,,」楚嬪梁毅听了,惊得面面相覷,只听宋璇璇继续问道:「你们没有误食绿雪吧?over。」 梁毅听了大惊,紧张地问道:「没有,怎么了?绿雪有毒吗?」一时间忘了用「over」结语。 宋璇璇回答道:「已经有许多人因为误食绿雪而身亡了,详细情形目前还不清楚,只知道吃入口里,无论多少,四十八小时内无疾而终,绿雪沾过的任何食水,也都一样致命。只有少数人对绿雪免疫,但目前不知道原因,所以无论如何千万别让绿雪入口,也不能食用被绿雪沾过的食物,身体其他部分碰到似乎无碍,over。」 楚嬪梁毅听了,顿时脸色惨白,这辈子没听过这么恐怖的事情。 梁毅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无线电说道:「我们的车子拋锚了,需要基地派直升机支援,over。」 却听宋璇璇又说道:「还有一件事,凡是在降雪时被绿雪飘落的任何器械,都失去了作用。。。现在基地所有的直升机,,,还有大部分汽车,,,都,,,已无法开动。。。」宋璇璇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显然发报机的电池要用完了。 宋璇璇的声音继续道:「只有停在室内的车辆,,,可以开动,,,也可走在积雪上,,,杭州基地,,,撤回上海基地,,,你们,,,自救。。。」最后没了声息。 梁毅抓着麦克风喂了两声,但发报机再也没有动静。 梁毅看着楚嬪,颓丧地喃喃说道:「我猜得不错,这绿色的雪果然暗藏杀机,不是下着玩的。」楚嬪一时无语,宋璇璇对绿雪的描述,简直是匪夷所思,完全不是人类科学所能解释的。 梁毅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小声地和楚嬪商量着:「我们必须徒步走出这个山区,我们现在在深山里面几十公里,又有积雪,粮食饮水又快用罄,走出去很冒险,但待在小木屋也是死路一条。」楚嬪静静听着,只听梁毅继续说道:「我若一个人走,速度会比较快,但是。。。」突然哽咽了说不下去。梁毅的意思很清楚,他一个人出山找车辆,速度较快,但万一出什么状况,一家人很可能天人永隔。 楚嬪伸出了手握住梁毅的手,语气坚定地说道:「不!咱们一起走,是死是活好歹一家人在一起!」 梁毅听了,含笑说道:「对,我也是这个意思。」接着转头看了婷婷一眼,小声说道:「积雪太深,婷婷无法在雪地里走。」 楚嬪回答道:「咱们轮流揹她。」 梁毅摇摇头道:「不行,这样太耗体力,而且我们还要带上发报机食物饮水等。」 这时婷婷在后座天真地说道:「爸爸妈妈,我可以走哦。。。」 梁毅听了对着婷婷笑答道:「爸爸知道婷婷可以,不过我们有更好玩的方法。」说罢对楚嬪说道:「你先抱婷婷进屋去,我来做些准备。」 楚嬪依言照做,梁毅则拿了螺丝起子,将瑞福四驾驶座的窗户摇下,攀着窗缘爬上了车顶,将车顶的金属储物架整个拆了下来,连同螺丝钉一起抱入小木屋内。这个储物架是多功能车的一个特点,装在车顶可以用来载运如脚踏车滑雪板之类的器具。 梁毅进了屋内,对着母女俩说道:「咱们来做个雪撬好吗?」婷婷听了,拍着小手叫好,楚嬪不得不佩服梁毅,在这档儿还能将女儿安抚得如此妥贴。 梁毅将金属架子反过来,两排着地的金属架子正好做雪撬的滑刃。梁毅接着将地上的床垫拿来,这张大床是两片床垫拚在一起凑成的,梁毅用其中一片来做雪撬的身体。为了牢固起见,梁毅将窗帘拆下来,让楚嬪用剪刀剪成无数长条布,再用针线将布条中段缝在床垫底部,然后将布条两端缠绕过金属架的格子,再用针线缝死。梁毅让婷婷坐在床垫上试试,看来颇为坚实。 之后梁毅又将瑞福四上用来拖车的金属缆绳缠到雪撬的前方,如此就可以拉着雪撬走。梁毅又拆了木屋内的一个金属储物架,将支架翻转过来用布条缝在雪撬的后方,如此就可以当把手向前推。梁毅又找来一个大抽屉,钉在把手前方的床垫上,当作储物柜。 最后三人全身上下包得严严实实地,毡帽手套口罩靴子,婷婷的脖子还缠了一条厚厚的围巾,并且千叮万嘱绝对不能碰绿雪,才小心翼翼地出了门。梁毅在前头拉,楚嬪在后头推,婷婷坐在雪撬上,另外还将仅剩的两瓶水和一丁点乾粮野果装入了一个背包内,连同发报机放在床垫的一头,楚嬪把配枪也带上了,储物柜内放的则是刀子木屑火种地图等野外求生的必需品,还有两人的手机。手机虽然没讯号,但还有一点电力,必要时在黑暗中可以当手电筒用,而且里面还存有大量这些日子来拍摄的照片,自然捨不得丢弃。此外还带了些防雨布,以备在野地过夜之用。 积雪过膝,对梁毅和楚嬪而言,走起路来颇吃力,但雪撬在雪地上滑行,替两人省下不少力气。婷婷坐在雪撬中,抱着大熊猫一路看风景,倒是自得其乐。 如此走了一整个白天,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偶而停下歇息吃东西时,楚嬪梁毅特别小心,确定食物饮水没有沾染一点绿雪。当晚三人便在一株大树旁过夜。由于担心雪撬撑不住三人的体重,所以梁毅就将防雨布铺在雪地上,和楚嬪背靠着大树,婷婷就躺在他两的怀中。 第二天又走了一整天,还在崇山峻岭中,梁毅一直努力想找狮子口水库的地标,但始终看不到。由于山路都是弯弯曲曲迂回来去的,所以太阳的方向没什么用处。又因为积雪很深,很难辨识山路所在地,只能沿着树林的边缘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行,往往走了一段路发现不对,又得退回原路。如此到了晚上,带去的食水几乎告罄。虽然沿路到处都是野果,但因为都沾了绿雪,三人连碰都不敢碰。楚嬪想把自己的粮食留给婷婷,但被梁毅劝阻,因为大人若是没了体力,便无法保护孩子。楚嬪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做母亲的心中总是不忍。 第三天继续跋涉,由于食水终于用罄,三人的体力都开始衰弱下去。婷婷已经没了看风景的精神,一整天几乎都躺在雪撬上昏昏欲睡,楚嬪看了心如刀割。梁毅不断鼓励自己,再翻过一个山头,就找到出口了。 到了傍晚时分,三人终于又翻过了一个小山坡,可是梁毅却赫然发现,前面雪地里,竟有两道长长的雪撬走过的轨跡! 梁毅登时心胆俱裂,因为他发现了一件恐怖的事实:他们竟然在绕圈子! 就在此时,躺在雪撬上的婷婷发出虚弱的声音道:「妈妈,我渴!」 楚嬪心如刀割,将装食物的背包打开,发现里面只剩下一颗吃剩的油桃核。楚嬪取出小刀,将桃核割开,把里面最后一丁点桃仁挤出来,滴在婷婷已呈乾裂的小嘴唇上。婷婷嚶嚀了一声,叫了声妈吗,楚嬪将她抱在怀中,心疼得直掉眼泪。 突然间梁毅拍了拍楚嬪的肩头小声说道:「把手枪给我!」 楚嬪不明所以,转头顺着梁毅的眼神望去,发现不远处那隻小麋鹿站在雪地里,瞪着黑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三人。楚嬪登时明白了,小鹿对绿雪免疫,牠的血和肉便是此刻三人的救命丹。楚嬪虽然心中不忍,但为了救女儿,还是把枪取下交给梁毅。婷婷此时也睁开了眼睛,转头望着周遭的情景。 梁毅拿着手枪向着小鹿瞄准,可是就是扣不下板机,小鹿根本不知危险将至,仍是睁着眼睛望着三人,一点都没有逃跑的意思。 就在梁毅准备狠下心来时,突然听到身后婷婷的叫声:「小鹿快跑!快跑!!」声音又惊又急。 梁毅吓了一大跳,回转过头来,看到女儿一双大眼睛望着自己,脸上尽是祈求之色:「爸爸,不要杀小鹿鹿!」 梁毅的心登时碎了,眼泪涔涔而下,楚嬪也难过得流下泪来。 放了小鹿,就断了他们的生路。杀了小鹿,就击碎了女儿的赤子之心! 第四十一章 生死 梁毅心中难过极了,挣扎了半天,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枪,胡乱编了个理由哄着婷婷道:「乖宝贝,爸爸不是要杀小鹿鹿,这里危险,爸爸要把牠吓走。」说罢朝着小鹿方向的天空开了一枪,枪声划过寂静的山谷,小鹿果然受到惊吓,一溜烟鑽进了树林中。 梁毅叹了一口气,倒转枪柄将手枪交还到楚嬪手上,看着楚嬪安慰道:「或许还会碰上什么松鼠野兔的。」楚嬪听了,也只有报以苦笑。 当晚三人又在雪地里过夜,婷婷还是躺在他两怀中,楚嬪梁毅都已经体力透支,昏沉沉地睡去。 两人直到第二天天大亮了才醒,发觉婷婷早已醒了,一个人坐在雪撬上和大熊猫玩耍,看来精神体力都恢復了不少。 梁毅挣扎着爬了起来,和楚嬪收拾地上的防雪布,婷婷看到两人起床了,高兴地叫着:「爸爸妈妈早!」声音清甜可人。 梁毅回头给了女儿一个亲切的微笑,正要回道早安,赫然发现婷婷的小嘴唇边,沾着一片绿绿的东西! 梁毅大惊失色,立刻衝过去抱住女儿,仔细端详后大声问道:「婷婷,你,你吃了什么?!」 楚嬪闻言登时吓得魂飞天外,也衝到婷婷面前,看着女儿惊恐地问道:「婷婷,你到底吃了什么?!」 婷婷顿时吓呆了,愣了半晌,突然嚎啕大哭道:「妈妈,我渴呀!哇哇哇!!!」 梁毅顿觉晴天霹靂,失声大叫道:「婷婷,绿雪有毒!你不能吃呀!天哪!!!」眼泪夺眶而出,楚嬪也跟着哭出声来,拼命叫着「婷婷啊!婷婷啊!」,语声充满了悲凉和绝望。 婷婷吓坏了,一个劲儿地大哭道:「爸爸妈妈,对不起!婷婷不再吃啦!呜呜呜!!!」七岁的小孩子,又是迟缓儿,根本不懂得大人所说,绿雪有毒这件事的严重性。在婷婷的心里,绿雪顶多就是大人说的,那种不该常吃的垃圾食品,小孩子们忍不住了吃一口也不碍事的,何况她渴得难耐,自然禁不起诱惑。 楚嬪心碎了,看着女儿哭得如此伤心,便安慰她道:「没事没事,婷婷乖,绿雪可以吃,你看!」说罢竟然从地上抓了一把绿雪塞进自己的嘴里。 梁毅心下大惊,见楚嬪满脸泪痕地望着自己,脸上尽是凄凉之色,登时明白了。婷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楚嬪也不活了。 梁毅仰天长叹一声,凄清地说道:「也罢!」 说完也伸手从地上抓起一把绿雪,准备塞进嘴里,却被楚嬪一把抓住。 只见楚嬪一脸祈求之色说道:「你不能!」 梁毅大惊,却听楚嬪说道:「如果婷婷免疫,你得活着送她回基地。」 梁毅闻言怔了一下,旋即难过地问道:「如果婷婷免疫,你不是白死了?」 楚嬪凄凉地苦笑道:「我没想那么多。。。」想了想又补充道:「万一我们两个都没了,你还是要想法把我们带回基地,别把我们丢在荒郊野外。」 梁毅听了愣了一下,但立刻明白楚嬪的意思,大声抗议道:「这不公平!」这句话的意思,就是逝者逝矣,生者何堪,活着的人比死去的还要痛苦。 楚嬪还是凄然地苦笑道:「你比我坚强。。。」 却听梁毅大声嘶吼道:「我已经遭受过一次丧失妻女的痛苦,你不能让我再遭受第二次,不能!!!」说到最后已是声泪俱下。 楚嬪也哭了,几乎是用祈求的语气说道:「就当我比较自私吧,求你了!」 婷婷不懂得爸爸妈妈到底在争执什么,伤心地哭道:「爸爸妈妈不要吵架,婷婷再也不会不听话了,呜呜呜!!!」 楚嬪梁毅无奈,只得安慰婷婷,连说无事。由于再也没有禁忌,楚嬪就摘了路边的野果,和婷婷两人肆无忌惮地吃着。婷婷不明白梁毅为何不吃,楚嬪也只有瞎编一个爸爸肚子不舒服的理由骗女儿。 梁毅拼命赶路,希望在宋璇璇所说的四十八小时内,将母女二人送回基地,说不定基地届时已经研究出了解药,可以挽救两人。但梁毅也很清楚,绿雪这种东西,恐怕不是人类科学所能破解的。现在只希望楚嬪和婷婷是少数免疫之人,一切只能听天。 由于梁毅已经两天滴水未进,体力就快到了极限,走一段路就得休息好一阵子。到后来变成楚嬪在前面拉雪撬,梁毅只能亦步亦趋地扶着雪撬的把手在后头跟着走。当晚歇息时,楚嬪将那颗已经没了桃仁的胡桃核用石头隔着背包砸成碎片,给梁毅当晚餐。 第二天开始,三人又盲目地赶路,然后又是一整个白天过去,还是没能走出深山,连狮子湖的地标都没看到。当天晚上,梁毅知道第二天就是四十八小时的极限,拼命撑着身体想多陪母女一会儿,无奈到最后体力不继,终于昏昏沉沉地睡去。 然后梁毅又做梦了,梦境大同小异,总是和姜艷及媛媛游山玩水,然后又换成了楚嬪和婷婷。到后来姜艷和媛媛又要离去,梁毅每一次都央求她们留下,然后姜艷总是对他说同样的一句话:「你该醒了。」 梁毅又是一惊而醒,发现天已大亮,抬眼看到婷婷坐在雪撬上吃着野果。梁毅猛然醒觉,抬手看着手表,发现四十八小时的期限早已过了。梁毅不禁大喜,婷婷竟然对绿雪免疫!然而转头一看,楚嬪竟静静地靠在他的肩上,没有一点声息。梁毅心下大惊,忙唤着楚嬪,并轻轻摇晃她,楚嬪却丝毫没有反应。梁毅把手伸到楚嬪的鼻头,也探不出有什么呼吸,山野风大,很难察觉出楚嬪到底还有没有气息。 梁毅又摇了一阵,见楚嬪仍然毫无反应,心中难过极了。他勉强支起身子,将楚嬪半抱半拖地拉到雪撬上,哄着婷婷说道:「妈妈累了,让她睡下。」婷婷天真地微笑点头,挪动自己的身子,把空间让给妈妈。 梁毅把楚嬪放在床垫上,看阳光直接晒在楚嬪的脸上,便拿了一条毛巾将楚嬪的脸盖住。没想到婷婷立刻将毛巾拿开,天真地对梁毅说道:「妈妈要呼吸。」 梁毅不忍说破,只有拉起了雪撬的绳子,继续前行。现在楚嬪倒下了,他知道自己必须撑住,才能将婷婷送到安全地点。想到此处,身体内的肾上腺素突然激发,顿时体力大进,迈开大步向前行去。 然而梁毅已经油尽灯枯,肾上腺素只能激发一时,无法撑持许久。没多久梁毅顿感筋疲力尽,突然之间双腿一软,俯面就倒,整个头栽在绿色的雪地里,若不是戴着口罩,口鼻就要进雪了。梁毅挣扎了半天,发觉腿脚不听使唤,眼前一团漆黑,耳里听到婷婷叫着「爸爸!爸爸!」,可是声音却似极端遥远,几不可闻。 梁毅警觉自己已到了生死关头,如果自己死了,婷婷就没机会了。梁毅睁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绿雪,拼出最后一口力气,把心一横,伸手扒下口罩,将嘴前的绿雪拨进口里,吞入腹中。 沁凉的雪水就像天降甘霖一样,霎那间将无穷活力注入梁毅的躯体里。梁毅发觉眼前的黑团不见了,婷婷的叫声如在耳前。 梁毅转过头来,看到婷婷可爱的小脸就在面前,一脸关切地叫着「爸爸!爸爸!」 梁毅坐起身子,安慰女儿道:「宝贝乖,爸爸没事,只是渴了,喝一点雪水。」说罢撑着身子站起,将婷婷抱回雪撬上,楚嬪还是静静地躺着,没有动静。 既然解了禁,梁毅便再无顾忌,捡起床垫上的野果,胡乱吞吃着。吃饱喝足后,体力已经大大恢復,于是再度捡起了雪撬的绳子,拉着雪撬前行。 梁毅豁出去了,心想横竖是死,乾脆赌他一把,现在只要在四十八小时内将婷婷送回基地就行,至于自己是否免疫,已经不再那么重要。 只是老天爷似乎偏偏要和梁毅作对,梁毅前行了约两个小时,刚翻过一个小山丘,又赫然发现前面出现了自己走过的雪撬痕跡。他们还在绕圈子! 梁毅惊恐交集,一时间乱了方寸,心想若是走不出去,四十八小时极限一过,自己倒下去了,婷婷也没了希望。梁毅极目四望,整个天地绿茫茫地一片,根本看不出尽头,也找不到狮子口水库的地标。 梁毅看着雪撬上的母女两,正自坐困愁城,突然注意到楚嬪鼻边的一小片绿雪,正在微微震动着。 楚嬪在呼吸! 梁毅飞奔过去,伸手探楚嬪的鼻息,这回确定楚嬪真的在呼吸。梁毅喜出望外,轻摇着楚嬪,婷婷也在一旁叫着「妈妈!妈妈!」 楚嬪嚶嚀了一声,悠悠地睁开了双眼,梁毅心中狂喜,眼泪都流了下来。 只见楚嬪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我该是太累了。听到你们在叫我,可就是睁不开眼睛。」 梁毅激动地嚷道:「太好了!你们两个都对绿雪免疫,我,,,我终于放心了。」 楚嬪听梁毅口气不对,又看梁毅精神奕奕,一点不像几天没进食水的模样,突然明白了,猛地坐起身子来惊恐地问道:「毅,你,你,你喝了绿雪了?」 梁毅凄凉地苦笑道:「与其渴死饿死,不如赌它一把。」 楚嬪伤心极了,眼泪涔涔流下,她明白梁毅是因为自己倒下了,为了救婷婷才冒着这个大险的。于是一股禄地翻身下了雪撬,急急地叫道:「快!我们必须赶回基地!」 却见梁毅摇摇头道:「没有用的,我们一直在绕圈子。」 第四十二章 报恩 梁毅指着前面一条雪撬的痕跡,沮丧地说道:「这是我们已经走过的,此番又绕回来了。」 楚嬪看了心下大急,忙四下张望,希望能找到另一条路,但四周都是绿雪,和掛满绿雪的树木,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其他的路。楚嬪再也忍耐不住,豆大的眼泪一滴滴地滚下脸颊。 梁毅看了,心疼地安慰楚嬪道:「生死天注定,就算赶回基地也无用。」想了想又提议道:「与其在这山野里胡乱瞎撞,不如退回小木屋,你们两个对绿雪免疫,时间不是问题。。。」 楚嬪不等梁毅说完,就打断他的话大声问道:「那你呢???」 梁毅耐心地解释道:「在这山野里绕圈子,既危险又耗体力,不如在小木屋内养精蓄锐,等雪化了。。。」 楚嬪还是不等梁毅说完,又打断他的话大声问道:「那你呢?!!」语声委屈至极,忍不住声泪俱下哭道:「你,,,你叫我不要自私,你自己怎,,,怎么那么自私?那么自私?!」 梁毅闻言,心疼地搂住楚嬪安慰道:「生死有命,就算赶回基地,也不见得就有解药。」 楚嬪却抗议道:「我不相信命!就算只有一丝希望,我也要试!」说着指着婷婷,又指着自己说道:「我和婷婷都免疫,抽我们的血,做抗毒血清!总有办法!」想了想又补充道:「婷婷太小,就抽我的血,就算把我的血都抽乾了,也要做出抗毒血清。」 梁毅心里很感动,但他也很清楚,绿雪的致命恐怕不是什么抗毒血清就能解决的。根据宋璇璇的说法,对绿雪没有免疫力的人,吃进一点都会毙命,连沾过绿雪的食物都会致命,人类世界根本就不存在这种剧毒物质。红尘至今无人能够解释,绿雪怕也是不能。 只是梁毅不想再说丧气的话,他也不想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殞命,若有一线生机,他也想拚搏一下。 梁毅深吸了一口气,缓了一下情绪,婉转地对楚嬪说道:「咱们现在身处绝境,先得冷静下来,光着急没用。」说着便拉着楚嬪坐回雪撬上,捡起床垫上的野果,边吃边说道:「先补充一下体力,把脑筋弄清楚一下再说。」楚嬪听了,也无奈地捡起一粒油桃吃着,婷婷在一旁则捡了些桑葚吃。 梁毅边吃边从抽屉里拿出了地图,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他们现在在何处。最后乾脆把地图丢在一旁,望着周遭一片绿茫茫的山林,静静地说道:「我过去在曙光科技写软件程序的时候,常遇到解不出来的bug,,,」电脑软件所谓的bug,就是程序里面的逻辑错误。「有时候想破脑袋就是解不出来,交件的时间又紧迫,怎么办呢?乾脆下班回家,把脑子静一下,到了第二天就突然找到了突破口。」楚嬪虽然心急,但此刻只能静静地听着。 只听梁毅继续说道:「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找到狮子口水库的地标,找到了就可以出山。可是在这些弯弯曲曲的山路里绕,看不到地标,得想法往高处走去。」 梁毅指着周遭的树林说道:「往高处走,只有穿过树林。但雪撬无法在林间行走,所以待会儿我进林找地标,你们在这儿等我。」 楚嬪听了摇头抗议道:「不行!树林里都是积雪,随便一个坑一个洞都能致命,而且很容易迷路,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梁毅听楚嬪的分析,虽然很有道理,但却无奈地说道:「可是我们没别的办法了,找不到地标,我们只会不断地绕圈子。」 两人正自争论不休,忽听婷婷高兴地叫道:「小鹿鹿!」 楚嬪梁毅闻言,都顺着婷婷的眼光望去,只见在山的另一头,那隻小鹿站在一条陵线的前端,瞪着滴溜溜的黑眼睛望着这儿的三人。 梁毅远远地看着小鹿,心里顿时感到满腔歉疚,就在几天前,若不是婷婷出声阻止,他几乎开枪射杀了这隻小鹿。梁毅突然觉得很羞耻,作为人类,竟是如此地自私可鄙,为了自己活命而企图射杀别的物种。可是这隻小鹿似乎不计前嫌,又跑来向人类示好,令梁毅觉得羞愧不已。 梁毅就这样望着小鹿,心头思潮汹涌。楚嬪见梁毅思绪重重,心中也猜到了几分。 突然间梁毅跳了起来,张大了嘴巴,瞪着小鹿的方向,心中无比的震撼。 就在小鹿的身后,远处两座山峰交叉的地方,出现了一片澄清的蔚蓝。 狮子口水库! 梁毅激动地指着小鹿的方向,大声叫道:「那儿!在那儿!狮子口水库!」 楚嬪也看到了,兴奋地叫道:「是!狮子口水库!我们找到出山的地标了!」 却听婷婷稚嫩的声音说道:「是小鹿鹿告诉我们的。」 梁毅和楚嬪听了,吃惊地对望了一眼,再同时看着小鹿的方向。小鹿所在地是一个完全不起眼的陵线,根本无法引起楚嬪梁毅的注意,而且后方的蔚蓝只是非常小的一片,隐藏在漫天绿影中,若不是小鹿正好站在那个方向,他们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察觉出来的。 梁毅心下大惊,突然之间对这冥冥天地起了一种敬畏之心,看着楚嬪一时说不出话来。 楚嬪眼泛泪光,微笑地说道:「善有善报,牠是来报恩的。」 梁毅激动地流下了眼泪,感叹说道:「这天地间,人类了解的太少了。」 楚嬪梁毅精神大振,立刻整装上路,有了小鹿做指标,两人很快找到了一条新路。这条路因为绿雪覆盖太深,几次都被他们错过。就是因为小鹿的指标,他们才会往这个方向寻来,因而发现了这条路。踏上了这条新路,他们终于不再绕圈子了。 路虽然是弯弯曲曲的,但小鹿始终站在陵线上,狮子口的背景也一直保持在视线范围内。儘管有时因为道路曲折弯曲,暂时看不见小鹿和水库,但转了一个弯总是会又出现。 如此努力了一个多小时,三人转过了一个山口,眼前豁然开朗,狮子口水库的湖面出现在前方。梁毅这才发现,湖面上大部分还是被绿雪所覆盖,只有在近岸边的一块湖面没有积雪,露出澄清的蔚蓝。梁毅瞪视着这片湖面,心中不免想到,难不成这也是上天特别恩赐的一个奇蹟? 这时那隻小鹿已经在三人的后方,还是远远地站在原地,瞪着黑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三人。梁毅一时兴起,对着小鹿,学着婷婷的语调大喊道:「谢谢你,小鹿鹿!」楚嬪见状,忍不住笑了。小鹿还是看着三人,也不知道牠听不听得懂人类的语言? 婷婷突然问道:「爸爸,小鹿鹿没有了妈妈,好可怜哦!我们可以带牠回基地吗?」 梁毅闻言怔住了,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女儿,转眼看着小鹿,见牠还是站在原地,既没有离去之意,也没有要过来的样子。 梁毅回过头来看着楚嬪,想徵求她的意见。楚嬪见状,思考了半天,犹豫地回答道:「我不知道,,,小鹿对绿雪免疫,万一牠的血清。。。」楚嬪没有把话说全,是为了不想让婷婷听懂她的意思,但梁毅听懂了,心中不禁大骇。 小鹿对绿雪免疫,很可能给牠自己带来杀身之祸。若是人类要杀牠取牠的血清製药,小鹿就会丧命。虽然梁毅相信叶荃等人对保护物种会尽心尽力,但现在人类社会究竟是什么样子,梁毅完全没有把握。梁毅见过人类的贪婪残忍,连他自己都差点想要杀鹿自救,如何能阻止其他人类没有类似的企图?虽然楚嬪和婷婷也对绿雪免疫,但起码她们是人类,不至于为此丢了性命,但动物就很难说,届时难保不会被绝望残忍的人类杀害。若是贸然把小鹿带去基地,很可能反而害了牠。将小鹿留在大自然的山野之中,远比带进冷血无情的人类社会要安全得多。 可是梁毅无法对婷婷解释这些,思索了一番婉转地说道:「小宝贝,麋鹿是野生动物,山里有牠的食物,还有松鼠野兔做朋友。基地里面这些都没有,再说鹿爸爸或许还在森林里,也说不定牠还有兄弟姊妹,咱们不好把牠带走。」为了不让女儿太失望,梁毅又补充说道:「咱们隔一阵子再回来看牠好吗?」 婷婷听了,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说道:「好。」然后转头对着小鹿叫道:「小鹿鹿再见!」声音清脆可人,在空旷的山野间回盪着。小鹿则还是站在远处看着三人,也不知道牠究竟听不听得懂。 梁毅和楚嬪对望了一眼,心中都感动万分。婷婷就是这样,虽然身心有缺陷,却是无比地天真可爱,对爸爸妈妈的话永远是深信不疑,而且有一颗和天使一样纯洁的心。 三人告别了小鹿,往狮子口水库行去,一个小时后便来到了湖边。从这儿出山,只有一条道路,再也不会走失。三人稍作歇息,继续动身赶路,梁毅此时回望来路,已不见小鹿的身影。 梁毅在前拉雪撬,楚嬪在后面推,婷婷还是抱着大熊猫,一路哼着小曲。又经过了两个多小时的跋涉,三人终于走出了天台山,踏出了这片茫茫绿雪的绝境。 第四十三章 冤家路窄 走出了天台山,三个人回到文明世界,第一件事自然要找一辆能够发动的车子。天台山周遭毕竟还算是郊区,不是大都会,没有几栋像样的建筑物。梁毅拿出地图来,按图索驥,找到了半公里外的一间旅馆,旅馆周边有一个好几层的地上停车场。三人赶到旅馆,看到停车场是透空的,只有钢架没有墙壁,靠外的一环汽车都沾上了绿雪,也不知道是直接落下的还是被风吹的,只有里面的一些车子似乎没有被绿雪碰过。 只是这些汽车都是红尘过后就停在那儿的,迄今已有十年,甭说电池可能早就过期,说不定车体都生锈了,能不能发动实在不敢说。梁毅也无法可想,只有硬着头皮一辆一辆去试,试了好几辆都不成功。因为一时间找不到汽车钥匙,梁毅用的还是偷车贼的老办法,将汽车钥匙孔周边的档板拆下,把两根电线对接试图发动。有的汽车还会吭两声,有的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最后梁毅找到了一辆敞篷的大吉普车,类型很像基地用的羚羊一,打开车门时,警报器居然还叫了两声。梁毅吓了一跳,这玩意放了十年,警报器早该把电瓶内的电都耗光了,居然还有些许电力。梁毅猜想这可能是当年最先进的品牌,车里有电脑系统,会在电瓶耗电到某一程度时将警报器等会消耗电力的装置关掉。梁毅还是将钥匙孔旁的档板拆下,将两根引线相接,汽车居然吭吭吭地叫了起来,梁毅持续努力,终于将汽车发动,但可能荒废太久了,引擎空转了几下就不断咳嗽,看来又要熄火。梁毅忙用脚猛踩油门,打开汽车油路,将汽油灌进引擎,大吉普终于发出了怒吼,引擎完全发动了起来。 梁毅大喜,忙招手叫一旁的楚嬪和婷婷上车。婷婷还是坐在后座,因为大吉普没有配备儿童安全椅,楚嬪便将三人随身的厚衣服脱下来垫在椅子上,再让婷婷系上安全带,虽不尽理想,但稍堪使用。梁毅在停车场其他车子旁绕了一圈,没看到哪辆车子配备儿童安全椅,也只有作罢。三人上了大吉普,将发报机等随身带的物件也放上去,大熊猫填充玩具交给婷婷抱着,只是那台克难雪撬只有留下。 梁毅开着车,上了高速公路,经绍兴往杭州开去,由于两个多月前金刚大宝曾经将路面用大怪手清除过,所以一路上并无车辆挡道,但路面全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绿雪。由于积雪路面阻力很小,剎车困难,梁毅不敢把车速开太快。好在因为沿途没有交通,一路通行无阻,前后不到三个鐘头,便来到了白马湖畔的杭州基地。 可是整座基地却是空无人烟,铁丝网将白马湖酒店的四座大旅馆围了起来,留下一个没有上锁的大门。梁毅将车开了进去,他记得当初离开杭州基地时,只有最靠湖边的那栋旅馆开啟使用,其他三栋都尚未有人员入住。梁毅一路将车子开到最里面靠湖的旅馆前,才将车子停住。此时已可确定杭州基地无人驻守,但梁毅还想看一看,基地是否有留下什么讯息。 楚嬪梁毅一左一右牵着婷婷的小手进了旅馆大门,发现大厅正中摆了一张办公桌,上面有一台无线电发报机。走近前一看,上面用镇纸压了一张字条,只简单地写了几个字:「联络燕子」。燕子是宋璇璇的代号,梁毅一看就知道是留给他们的。 梁毅扭开了发报机的开关,发报机嗡嗡作响,这发报机没有插插座,显然装了乾电池。梁毅也没有去调发报机的频道,心想既然是留给他们的,频道一定已经事先设定好了。 梁毅对着发报机呼叫道:「孔雀呼叫燕子,孔雀呼叫燕子,请回答,over。」 发报机立刻传来了一个小女生的回答:「这里是基地,孔雀请稍待,over。」 没多久就听到宋璇璇的声音道:「我是燕子,你们在杭州基地吗?都平安吗?over。」 梁毅回答道:「都平安,请指示,over。」 只听宋璇璇高兴地说道:「谢天谢地,这么多天,我们都担心死了!」顿了顿说道:「杭州基地已经暂时撤离,你们直接回上海吧,一切见面再说。桌子抽屉里有食物饮水和医药箱,over。」 这时楚嬪插话进来道:「燕子,基地有绿雪的解药吗?孔雀吃了绿雪,,,o,over。」一时心慌,几乎忘了用over结尾。 无线电那头沉默了几秒鐘,宋璇璇的声音又响起:「什么时候吃的?over。」 楚嬪望着梁毅,梁毅想了想回答道:「大约今晨九点一刻左右,over。」 宋璇璇又回答道:「你们先回基地吧,一切见面再说,over。」并没有直接回答楚嬪的问题。 楚嬪还想再问,却听到宋璇璇又说道:「把握时间,先回基地至关紧要,把发报机带上,over。」 梁毅听了回答道:「明白,over。」便关掉了发报机的开关。 梁毅俯身打开桌子的抽屉,果然看到里面放了乾粮瓶装水和一个医药箱,心中暗讚宋璇璇心细,想到在杭州基地撤离时,交待他们放置这些东西。梁毅将乾粮食水取出,但楚嬪现在心急如焚,根本没有胃口吃东西。婷婷倒是很高兴地抓着一袋饼乾吃着,连续吃了好几天的野果,饼乾现在成了可口的好东西,梁毅也胡乱吃了一些乾粮,才将发报机交给楚嬪,然后把整个抽屉拆了下来,连同里面的补给品统统放到大吉普上。 梁毅让妻女坐好,然后开车往外行去。楚嬪心中焦急,又打开了发报机,和宋璇璇对话,追问宋璇璇有关绿雪解药之事。 宋璇璇无奈,只有如实相告:「目前没有研究出任何解药,海豚和医疗团队这几天都在尽力。。。」 楚嬪仍不甘心地追问道:「我和婷婷都对绿雪免疫,可以抽我的血清,製作解毒剂。。。」 宋璇璇耐心地听楚嬪说完,仍是婉转地回答道:「医药的事情,你们回来后,直接找海豚商量。。。」 楚嬪心忧如焚,继续抱着无线电追问道:「你说绿雪真的会在四十八小时内致命吗?」 宋璇璇如实回答道:「是的,基地已经有些人因而丧命。。。」 梁毅突然插口问道:「有我们认识的人吗?」 只听宋璇璇沉痛地回答道:「有,大忠和黄晓君。。。」 楚嬪梁毅顿感晴天霹靂,大忠是孙云和任国英的养子,和婷婷一样是迟缓儿,还是梁毅的篮球伙伴。黄晓君是小嫻的闺蜜,还是婷婷的幼儿园老师。这两人都是亲切可爱的年轻人,却无端被绿雪剥夺了生命。 梁毅一时心中难过无比,正自继续握着方向盘开车,突然前方路口闪出了四个人来,拦住了大吉普的去路。当先一人右手持着一把长枪,对着吉普车,左手伸出来做手势要车子停下。由于距离过近,梁毅已经来不及调头,在枪口下又不敢冒险衝撞,只能来个紧急剎车。 车子停下后,楚嬪梁毅坐着不动,心噗噗地跳,楚嬪右手摸上了腰间的配枪。 梁毅打量着这四个人,见为首的那人留着大鬍子,还戴了一顶帽子,完全看不清他的容貌长相。他身旁站着一个中年女子,一双黑亮的眼睛特别醒目。梁毅心头震了一下,他记得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女子,但一时间想不起来。那两人身后,站着两个面目憎恶的彪形大汉,各持着一把长枪,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类。 这四个人拦住去路,显然不怀好意,梁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前一阵子袭击杭州基地的恐怖分子,但不清楚他们究竟是不是广州严宽的人。 只见为首的那个大鬍子一边持枪对准楚嬪梁毅,一面向着楚嬪这一边的车子侧面走来。梁毅这才发觉此人是个瘸子,右腿坏了,走路一拐一拐地。梁毅脑子飞快地运转着,心想此人与自己素不相识,在此情景下若是装傻卖乖,或许能哄骗过去。 可是当这人一开口说话后,梁毅和楚嬪就知道他是谁了。 只听这人大咧咧地訕笑道:「楚大指挥官,梁副指挥官,真是冤家路窄,咱们又碰头啦!」 楚嬪梁毅同时失声叫道:「周明!」这个阴魂不散的凶神恶煞,竟然在娘子关一役没死,不但活了下来,如今还找上门来。 梁毅知道今日之事无法善了了,现在在枪口下,无法可想,只有一面应对,一面寻找契机。梁毅又撇眼瞧了那个黑亮眼睛的女人一眼,拼命想从记忆中翻出到底在哪儿见过她,说不定能让事情有所转机,只是这当口实在想不起来。 梁毅只有死皮赖脸地回答道:「还真是巧呢!周天王,娘子关一役,整座山都炸开了,你老兄竟然还逃过了一劫,也着实不简单哪!冤家宜解不宜结,如此冤冤相报,何时方了?不如化干戈为玉帛,一起上基地喝酒去。」 梁毅这档子说这些当然是废话,周明既然找上门来,当然不会善了。梁毅说话只是想拖延时间,寻找脱身之计。他说这话时,仍然眼观四面,耳听八方,注意周遭的动静。他发觉那个黑亮眼睛的女人似乎注意到他的说话,慢慢走上前来,站在周明身侧。那两个彪形大汉则仍然站在原地,不动如山。 周明听了梁毅的话,果然大怒道:「放屁!咱们樑子结得深啦,老子这条腿就是拜你所赐。。。」说话时眼睛看着楚嬪,显然是对她说的:「这个脸也是拜你所赐!」说罢除去了头上的帽子。 梁毅和楚嬪看了顿觉心惊肉跳,周明的头是秃的,头上脸上全是烧烫伤的疤痕,整张面目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尤其他那双眼睛,连眼脸都没了,一双眼珠子兀兀地突了出来,模样着实恐怖。 后座的婷婷不禁失声叫了出来。 周明见状,故意訕笑地看着婷婷说道:「唷!两位有了爱的结晶啦!嘖嘖嘖。。。」婷婷吓得抱紧了大熊猫,瑟缩在座位上。 楚嬪见状大怒,松开了安全带跳起叫道:「有种衝着我来。。。」右手准备拔出腰间的配枪。 但周明比她快了一步,用长枪抵住楚嬪的下巴,恶狠狠地命令道:「坐下!」梁毅趁此时将车子换到停车档,偷偷松开了安全带,随时准备应对。 楚嬪无奈,只有乖乖坐下,但嘴里叫道:「有种衝着我来,别尽会吓小孩子!」 周明听了,故意装模作样地叫道:「唉唷!吓到小宝贝啦?罪过罪过!」说罢便将帽子戴上,遮去了他丑陋的头脸。 然而他越是如此,楚嬪梁毅就越觉得毛骨悚然。 第四十四章 因果报应 就在这时,宋璇璇的声音从无线电传了出来:「周明,你最好乖着点,基地已经派武装直升机去支援,很快就到。。。」原来方才和周明对峙时,楚嬪将无线电转到了广播的位置,如此不用按麦克风的按钮,对方就可听到。宋璇璇这番话当然是虚张声势,吓吓周明而已。 没想到这个周明老奸巨猾,听了宋璇璇的恫吓之词后,嗤之以鼻地冷笑道:「宋大指挥官,你骗谁哪?绿雪过后,基地没有一架直升机可以动,你们的无线电通报我都截听到了,要不怎么知道在这儿等人呢?嘿嘿嘿!」 宋璇璇听了气得嚷道:「周明,你知道上海基地的实力,你敢动他们一根汗毛,我们追你到天涯海角!」 却听周明反驳道:「燕子姑娘,别唬人啦!咱们不过偷袭了杭州基地一次,你们就缩回老巢啦,这档儿就别说大话啦!你们慢慢开车,从上海过来还得两个多鐘头,咱们的恩怨早就解决啦!」 梁毅听了心头一震,原来偷袭杭州基地的是周明这伙人,跟广州的严宽无关。其实宋璇璇撤回杭州基地是因为绿雪,而不是因为周明的偷袭,但现在周明用这个来抬槓,宋璇璇一时也无意辩驳。而且周明说的也是事实,上海基地虽然实力强大,但远在百里之外,远水救不了近火。 梁毅还在想办法,一边思索一边张口说道:「周天王,你我之间的事情今天做个了结也好。。。」说着指了指楚嬪和婷婷道:「但她们两人天生对绿雪免疫,此番回基地就是要製作解毒血清,这是对全人类生死存亡的关键,相信你们也想要得到绿雪的解药吧?」梁毅故意说「你们」,就是想要说动周明身边的人,他压根就没指望周明会被说服。 果然听周明说道:「老子才不管什么狗屁血清,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老子今天也要找你们三人算帐!」周明说话之时,梁毅用眼睛馀光观察其他三人,却不见这三人有任何动静,看来这招挑拨离间之计不管用。 只听楚嬪接口道:「冤有头债有主,你的身体是拜我所赐,衝着我来吧!」 却听周明阴沉沉地訕笑道:「楚大指挥官,不必逞英雄,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呢!」说话时用斜眼撇了后座的婷婷一眼。 楚嬪登觉心胆俱寒,颤抖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只听周明阴沉沉地说道:「十年了,你们让我尝尽了丧失亲人的痛苦,我也该回报你们啦,嘿嘿嘿!」说话时又故意瞪了婷婷两眼,阴毒的用意已很明显。 楚嬪吓得魂飞天外,失声嚷道:「你,,,你敢?」这句话明显心虚,楚嬪的声音已经颤抖无比,掩盖不了她心中的胆战心惊。 梁毅气得大骂道:「周明,王栈其实根本和你没有亲戚关係,你少拿他当藉口。当初不就是楚嬪拿枪抵着你,眾目睽睽下拖着走,让你丧失顏面,你才挟怨报復吗?现在说什么丧失亲人的话,噁不噁心哪?」梁毅说这话也只是想拖时间,更顾不得揭了周明的疮疤,惹他更加恼羞成怒了。 没想到周明听了,却不慍不火地冷笑道:「梁副指挥官果然能言善道,颠倒是非的能力无人能及。你爱怎么说随你,老子今天就是要拿你们的心头肉开刀。」 梁毅听了怒吼道:「你堂堂一个男子汉,手下的人都称你做天王,你却要欺负一个小孩子,你就不怕天道循环,因果报应吗?」梁毅已经辞穷了,此刻能想到什么就说出口来,已经没有思考的馀地。 却听周明狂妄地大笑道:「天道循环?因果报应?哈哈哈!我周明这辈子杀的人多了!什么人没杀过?教授杀过,医生杀过,将军也杀过,现在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梁毅听周明提到将军,驀然想起娘子关之役,脱口叫道:「燕龙?」燕龙是娘子关蜂巢的指挥官,根据陈小芸的描述,确是死在周明之手。 只见周明依然狂妄地笑道:「没错!燕龙,解放军中将,是老子杀的。那老小子不识好歹,装英雄,被老子我一枪毙了。。。」边说还边装模作样地屈指算了算道:「六,不,七年了,老子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天道循环?因果报应?对老子没用啊,嘿嘿嘿。。。」 突然间周明止住了笑容,一脸兇像地咆哮道:「老子今天就杀一个小孩子,看看会不会有因果报应。」说罢就举起长枪对准了后座的婷婷。 楚嬪瞬间跃起,扑到婷婷身上,竟是以自己的肉身去替女儿挡子弹! 梁毅也迅速拔开了安全带,跳起来跨过楚嬪的座椅,企图向周明扑去,现在生死一线,已经顾不得后果了。 然而梁毅还没扑到周明身上,就听到一声枪响划破长空,接着又是两响。梁毅顿觉生命都给抽空了,整个世界就要在眼前崩塌,身子抽了一下,突然僵在那儿。 可是就在这一瞬间,他发觉情形大大不对! 周明身后的两个彪形大汉突然间倒了下去,然后周明手上的长枪也跟着掉落。梁毅抬眼看着周明,发觉他瞪着双眼,全身颤抖,再看他胸前,竟有一个枪眼,鲜血汩汩流出。 梁毅转过头去,看到那个黑亮眼睛的女人,手里一把枪对着周明,枪眼冒着烟。刚才这三枪竟然是她开的,而且又快又准,枪枪命中要害。 只见周明满脸惊恐,瞪着一双眼睛看着那女人,结结巴巴地叫道:「你???你???」一脸无法置信的表情。 却见那个女人黑亮的眼睛瞪视着周明,满脸悲愤地说道:「燕龙果然是你杀的。」 周明听了,仍是一脸惊恐,口里喃喃地唸道:「燕???龙???」 只见那女人说道:「没错,我就是燕龙的遗孀,潜伏在你身边,就是想要查出杀夫仇人,今天是你自己亲口承认的。」 梁毅登时想起来了,他在陈小芸的手机上看过燕龙和夫人的照片,燕夫人那双黑亮的眼睛令他印象深刻。只是过了七年,一时间没有想起。 周明仍是一脸无法置信的表情,然后他的生命迅速从身体里流失,踉蹌了几步,颓然仰面倒在绿色的雪地上,全身不断抽搐着。 梁毅看到周明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着,从惊恐慢慢转变,他始终瞪着天空,身体的抽搐慢慢停止,最后停格在他脸上的表情,似乎是无尽的害怕与恐惧,那种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事实时,產生的无尽胆寒与畏惧。 这个杀人无数的狂魔,在恶贯满盈之际,终于明白了「天道循环,因果报应」的恐怖。 梁毅惊魂甫定,转头看到楚嬪仍然趴在婷婷身上,便弯腰拍了拍她的肩头,柔声说道:「没事了,周明已经死了。」 楚嬪将身体缓缓撑起,梁毅看到身下的婷婷一脸苍白,显然受惊不小。她年纪虽小,也知道方才生死一线,她的母亲用身子护住了她。 梁毅转头对着燕夫人说道:「燕夫人,大恩不言谢,此处不宜久留,您跟我们回上海基地吧!」边说边将婷婷身边座椅上的抽屉等物推到婷婷前方的脚下。 燕夫人听了,将手枪插回腰间,很乾脆地点头微笑道:「好!」就绕过大吉普后面,坐在后座婷婷的旁边。 楚嬪回头对婷婷说道:「这位阿姨刚才救了我们,是个英雄!」 婷婷听了,转头对着燕夫人说道:「谢谢阿姨!」 燕夫人含笑对婷婷说道:「你很乖,也很勇敢!」 此时无线电传来宋璇璇急切的询问道:「金鹰孔雀,请报告情况,over。」 梁毅一边扣好安全带,一边对着无线电吼道:「一切平安,豺狼已经伏诛,over。」 梁毅踩下了油门,大吉普在一片绿雪中飞驰而去,向着上海基地奔去。 梁毅一面开车,一面努力使自己情绪稳定下来,口里不住地喃喃唸道:「天道循环,因果报应。」 第四十五章 千里缉凶 梁毅扶着方向盘,将车子开上了沪杭高速公路,心绪经过了好一阵子才慢慢平静下来。转头看楚嬪也是一脸惊魂甫定的模样,刚才真是生死一线,若不是正好这位燕夫人在场,后果简直不堪设想。由于路面仍是积雪,梁毅的车速不敢放得太快,只敢徐徐而行。 梁毅突然想到自己还没自我介绍,便一面开车,一面回头对着燕夫人说道:「夫人您好,我叫梁毅。。。」由于大吉普是敞篷的,开在高速公路上,沿途风吹得呼呼作响,梁毅几乎是用吼的,而且说两句又得回头看路面。 梁毅正要回头继续解释他的名字,是梁山伯的梁,毅力的毅,却见燕夫人将身体凑上前来,迎着风大声说道:「梁兄弟你专心开车吧!我认识你们。。。」 楚嬪听了,便转过头来看着燕夫人,她不用开车,自然可以回头交谈。只听楚嬪问道:「夫人认识咱们?」 燕夫人回答道:「别再叫我夫人啦!我姓余,人示余,名叫淑子,淑女的淑,子孙的子。我比你们虚长几岁,你们叫我余姊就行了。」楚嬪梁毅听了,都觉得燕夫人的名字挺特别。 只听余淑子继续说道:「我其实在大上海住过,不过不是基地里面,而是外面的旅馆,所以知道你们两位曾是正副指挥官。」楚嬪梁毅听了,都觉很惊讶。 余淑子继续说道:「我把我的故事说给你们听听吧!我和燕龙都是回族人,他的老家在陕西,我在山西,都在晋陕边界,着名的壶口瀑布附近,中间就隔着一条黄河。。。」梁毅和楚嬪都去过壶口瀑布,那种万涛奔流的情景,着实令人震撼。 「娘子关蜂巢被周明攻佔时,我正在老家,帮燕龙收拢家乡一带的难民。后来一位从蜂巢逃出的战士千里迢迢赶到那儿,告诉了我燕将军被害的消息。我本来要立刻赶回的,可是那位战士受了枪伤,又经过千里跋涉,伤势颇重,我留下照顾他,无奈他伤势过重,我们那儿医药设施又不足,几天后就过世了。。。」 「我往娘子关赶回,走到桃河口,就听到楚嬪的战机将蜂巢给炸翻了。」余淑子说到此处,转头看着身边的婷婷,笑着说道:「小妹妹,你的妈妈才是真正的大英雄哩!」 婷婷一路上都看着三个大人,她倒是没留意大人在说些什么,但总是瞪着大眼睛津津有味地瞧着,方才听妈妈说这位阿姨是英雄,现在又听阿姨说妈妈是英雄,高兴地张大了眼睛问道:「真的吗?」只见余淑子笑着猛点头。 婷婷又转头看着妈妈,楚嬪当然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英雄,只是含笑不语。梁毅在一旁立刻大声说道:「当然啦!妈妈是大英雄,所以爸爸才喜欢哪!」婷婷听了简直乐翻了,裂嘴笑个不停。 楚嬪突然想到婷婷还没自我介绍,便提醒婷婷道:「婷婷,你还没跟阿姨说你叫什么名字哦!」 婷婷听了,立刻大声说道:「我叫梁婷婷。」声音清脆悦耳。 余淑子见状笑道:「婷婷你真乖,真可爱。」婷婷听了更加乐了。她虽然有自闭症,但自闭症通常只对陌生人感到害怕,对婷婷而言,既然妈妈说阿姨是英雄,她就自然不把阿姨当陌生人了。基地里的人对婷婷也都不陌生,所以她在基地内,就一点也没有自闭的症状。 眾人谈笑了一阵,余淑子又继续讲她的故事,婷婷仍旧抱着大熊猫看着大人聊天,没注意大人说话的内容。 「我去了蜂巢,整个山都塌了,当时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听附近的难民说,是有一架战斗机栽了进去,还说里面有一辆卡车出逃。。。」当时楚嬪梁毅等人也听丁浩说过,有一辆卡车逃走,珊瑚还带了直升机队去追击,但没有追到。 「后来有人发现卡车上掉下了一个人,我跑去查看时,看到那人全身都是烧烫伤,快没气了。在我逼问下,他才说他是周明的手下,因为伤太重,周明怕受到连累,就把他踢下车子,自己逃走了。。。」楚嬪梁毅听了,都觉得周明这人太过狠毒,对手下竟也如此残忍无情,梁毅一边开车一边摇头叹息。 余淑子见状,拍了拍梁毅的肩膀说道:「梁兄弟,这还不算什么,周明干的坏事还在后头哪!」顿了顿又继续了她的故事。 「那人说周明在附近还有一个巢穴,里面有几个弟兄,就是以防万一的,周明此番就是去投奔求援的。」楚嬪梁毅听了,彼此对望了一眼,心中颇感惊讶,没想到周明这人还真是老奸巨猾,懂得狡兔三窟。两人也不禁想到,当初的作战计画是在蜂巢外守株待兔,若果真如此,周明的那帮弟兄说不定还会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后果不堪设想。 「我问明了周明巢穴的地点,隻身赶去,在那儿和他们交手了一个回合,打死了他的两个手下,但还是让他逃脱了。」 楚嬪听到此处,张大了眼睛问道:「夫人你一个人对他们一帮人?」 余淑子只是淡淡地回答道:「我的枪法还行。」梁毅左手握着方向盘,腾出右手比了个大姆指。婷婷还是瞪着滴溜溜的大眼睛,津津有味地看着大人聊天,却乖乖地一点也不打扰,更没去管大人究竟在谈什么。 「后来听说他们那伙人一路逃到太原。我赶去时,又慢了一步。周明伤得很重,他的手下潜入太原基地,绑架了基地的一位外科医生和一个护士,逼迫他们给周明治伤。前后一个星期,把周明从鬼门关前救了回来。但周明恩将仇报,为了怕洩露行踪,竟然命手下杀人灭口,将医生和护士杀害。。。」 楚嬪梁毅听了都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梁毅气得破口大骂道:「这帮人简直猪狗不如,死有馀辜!」 只听余淑子继续说道:「动手杀人的两人,绰号叫哼哈二将,就是刚刚被我干掉的那两个大汉,周明和他们杀的人可多了!」 梁毅听了又叫道:「干得好!」楚嬪则偷偷瞄了婷婷一眼,发现女儿并没有聆听这些杀人的故事,才放心了些。其实因为风大,余淑子的说话听来断断续续地,而且她是倾着身子对着梁毅和楚嬪说的,婷婷抱着大熊猫坐着,只看热闹,不看门道,啥也没听进去。 「周明逃离太原后,便在晋冀一带游窜,我一开始因为只有一个人,势单力搏,难以达到追击的效果。后来到了新乡基地,在那儿遇到了蜂巢的几个姊妹,她们都吃过周明的苦头,便随我组成了一支娘子军。几年来我们和周明遭遇了几次,互有伤亡,但我们都是解放军出身,枪法很准,一个可以挡他们好几个。周明后来支持不住了,便越过黄河南窜。我的姊妹本来就不多,这期间又牺牲了几个,我不忍心她们因为我要报仇而再有折损,就把她们送回新乡,一个人越过黄河继续追敌。。。」 「虽然我又只有一个人,但几年来追敌累积了许多经验,多少摸清了这伙人的脾性,知道如何应对。而且一个人行动起来反而灵活得多,我又穿着普通的衣服,他们连我的面都不曾见过,所以防不胜防。我採取游击战术,打了就跑,让他们很头痛。只是周明也很狡猾,他一直做缩头乌龟,都是他的手下在外围御敌。而且他们很厉害,折损人马后,总能找到一些散兵游勇加入,几年下来,被我干掉了不只一打,人数却不减反增。另外因为我只是一个人,有时被他们逃脱后,要经过好几个礼拜甚至好几个月才又发现他们的踪跡,所以始终无法给于致命的一击。。。」 楚嬪梁毅听到此处,都对余淑子產生无比的敬意。她一个女流之辈,孤身一人对付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悍匪,几年来契而不捨,啣尾追击,不但屡屡歼敌,还总能全身而退,这样的胆识和气魄,真是巾幗不让鬚眉,令人佩服。 楚嬪听余淑子说话之时,总会偶而看看后座的婷婷一眼,发觉她始终都是乖乖地抱着大熊猫,津津有味地看着大人聊天,却从不打岔,偶而转头看看周遭的风景,再回头继续看着大人们说话,显然自得其乐。楚嬪总会递给婷婷一个关切的微笑,意思是告诉女儿妈妈虽然在和阿姨聊天,却也没有忽视你,婷婷也总是报以亲切的笑容,母女深情表露无遗。 「去年十月左右,周明这帮人突然失去了踪影,我找遍了整个黄淮流域,却始终无法发现他们的踪跡,好似凭空从地球上消失似的。我过去在新乡基地时,从丁浩那里知道了周明和你们的过节,此时心想他或许会度过长江,伺机对你们下手,所以也到了上海,就住在科雅大酒店里。。。」楚嬪梁毅听了,心中同时產生了一个疑问,就是余淑子既然到了上海,为何不和他们联络?尤其上海基地的陈小芸过去就是燕龙的部下。不过余淑子似乎看出他们的疑问,便继续叙说下去。 「我知道陈小芸在上海,但她现在是上海基地的军事参谋,负责整个大上海基地的军备武装。我若是让她知道我来了上海,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地要跟我一起追敌,反而置上海军事于不顾,所以就没有露面。我天天在上海市区来回,却始终没有发现周明等人的踪跡,想是他仍对上海基地有所忌惮,不敢贸然闯入。。。」 「后来你们突然卸任,离开了基地,我也不知道你们去了哪里。然后宋指挥官便下令拓展杭州及南昌基地,我想在这儿找不到仇人,出去看看也好,便以志愿者的身分来到了杭州。。。」 「之后周明突袭杭州,双方互有伤亡,我当时虽不知偷袭者是谁,但猜想周明可能已经到了杭州。不过周明只偷袭了一次,因为讨不了好,便不再出现。于是我每天开着车子在杭州市区穿梭,希望能找到他们的巢穴,不巧在一个超级市场内遇到了他的几个手下。由于事起仓促,一时间无法及时反应,双方拔枪对恃,僵持不下。他们共有四个人,我枪法虽准,但也没把握能及时撂倒四个。我因为怕洩露身分,不敢指名道姓说要找周明,就叫他们带我去见他们的头子。没想到这四人居然面露难色,其中一个还竟然说放我走了算了,别去找老大了。后来我才知道,这几个人都是周明临时雇来的佣兵,周明对他们并不信任,而且周明手段残忍,一起疑心便下杀手,这几人怕惹事,寧可放我逃走。最后竟然是我说服他们,让他们绑了我去见周明,并且保证绝不洩漏这个秘密,他们才答应的。我知道这是一着险棋,但为了找到周明,只有孤身涉险。。。」 「在押解的过程中,其中两人贼眼兮兮地,似乎在打什么歪主意。凭良心讲,我当时真有点后悔,一时太过心急,应该问出周明巢穴所在,再想法接近才是。现在双手被绑,手枪又被缴了,要是这几人对我非礼,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余淑子虽然已届不惑之年,但人长得很漂亮,一双黑亮的眼睛尤其迷人,这些登徒子对她起了色心,并不令人意外。 「情急之下,我便故意咳嗽,装着一副病懨懨的模样,他们问我怎么了,我便说自己得了爱滋病,果然他们一听,就再也不敢打我的歪主意了。。。」 「只是当我问他们的头子叫什么名字时,他们竟然说是王栈!」 第四十六章 深入虎穴 楚嬪梁毅听到周明竟然自称王栈,都吃了一惊,楚嬪忍不住问道:「是客栈的栈字吗?」 只见余淑子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清楚,我还以为是战斗机的战。」顿了顿反问道:「这个王栈是谁?你们知道吗?」 梁毅正要转头回答,却被楚嬪捶了一下手臂命令道:「专心开你的车,我来回答!」然后转头解释道:「这个叫王栈的人,和周明是一丘之貉,当年在东海油田,王栈因为闹事,被梁毅用枪打中腿部,不料误中大动脉,丢了性命。后来撤到基地后,周明就藉这件事不断闹事,所有的恩怨也因此而起。」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或许他被您打怕了,便用了假名,藉以摆脱追击。」 余淑子听了点点头道:「只是周明的模样让我大吃一惊,我和他交战了七年,竟然不知道他是一个瘸子!」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他们已来到大上海都会区的外缘,离基地只剩十来分鐘的路程。余淑子把握时间,继续讲她的故事:「我这才想起来,七年的驳火,都是他的手下替他挡枪子儿,他始终没有露面,平常也是以汽车代步,所以不仅我不知道他是个瘸子,连我追击期间,问过的目击者也没人告诉我他是个瘸子。。。」 「他又留了个大鬍子,带着帽子,始终不露面,这一来我还真不确定他是否就是周明了。他也没见过我的面目,加上我比燕龙年轻了二十七八岁,所以他压根就没想到过我的真实身分。。。」 梁毅还是忍不住回头问道:「他的手下和您交手多次,没人看过您的真面目吗?」 不料余淑子微哂说道:「看过的都没了。」楚嬪梁毅顿时露出钦佩的神情,梁毅又比出了大拇指表示敬意。 「我唯一一次见过他和哼哈二将,是太原基地的监视录像,但录像的画质不佳,看不清三人的面貌,他当时又是被抬在担架上的,所以也不知道后来他的腿残了。。。」 「他问我的身分,我就编造了一个瀋阳兵工厂枪械装配员的背景。周明人很精,马上叫手下去查,但他所在地没有网际网路,底下的人也不敢潜入杭州基地,所以查不出任何东西。其实就算有网路,军事单位的人员网站上是查不到的。然后他又问我在上海基地的各项资料,我便如实相告,但我在上海基地默默无名,他搜了半天也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跡。我在上海基地用的也不是真名,他也无法把我和燕龙联想在一起。他问了我很多有关枪械弹药的问题,又拿了许多长短枪枝要我当场拆卸组装,我玩枪玩了二十年了,自然轻松过关。他又要我对着靶子射击,我当然不敢射得太准,周明看了嗤之以鼻,还嘲讽我只会装枪不会用枪,因此对我的戒心也减轻了。那几个绑我来的人不敢说出真相,所以周明也以为我真的是在超级市场找食物,失手被抓的。。。」 「然后周明贼兮兮地问我对他们有什么好处,问这话时他十几个手下围在四周,各个都露出淫邪的笑容。我便告诉他,我在军事基地待过,知道如何搜寻其他的军事单位,可以帮他寻找武器弹药及军用车辆,但条件是他必须保证我的人身安全。周明便问我如何搜寻,我说我不是傻瓜,告诉你我就没有利用价值了,何况很多资料是记在脑子里的,教也教不来。。。」 「接着周明便陷入了思考,我当时心头真是噗噗地跳,我没有武器,双手还被绑着,若是他一念之间有了不同的想法,我就会被这十几个如狼似虎的恶棍轮番糟蹋了。我看他犹豫不决,便说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杭州的一处秘密军事基地。。。」 「周明总算动心了,便令人将我松绑,我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恶男人脸上失望的表情。我向周明要来一张地图,装模作样地研究,当然不让在场任何人看。其实军事单位在地图上是找不到的,但我大致知道一些单位所在,我只是要确认实际的地点。宋璇璇在前进杭州基地后,第一件事就是命令陈小芸将杭州各处的军事单位内,所有的弹药武器都搜走,带不走的也将之破坏殆尽,就是不让恶人有可乘之机。陈小芸一来杭州基地,我就躲了起来,没和她打上照面,没多久就看到一车车的武器弹药往上海运去,杭州基地武装也迅速建立起来。我后来问杭州基地的人,知道了其中几个单位的名字和大致地点,这些单位的名称都是什么办事处补给站,外人根本不知道里面存放了大量武器车辆。。。」 楚嬪梁毅听到此处,彼此对望了一眼,梁毅大声说道:「看来宋家妹子比咱们心细。咱们干了十年,都没想到这么做。」 「周明对他的手下疑心很重,除了哼哈二将外,对其他人并不信任。所以前往杭州的军事单位时,只有我们四人。果然不出所料,我们连找了几个单位,武器弹药都给搬空了,搬不走的车辆輜重也都给破坏殆尽。周明气得跳脚,甚至迁怒于我,说我事先早就知道这里被搬空,故意带他来的。他倒是挺机灵,一猜就中,我当然不承认,乾脆和他对骂,说我不会笨到故意给自己添麻烦。周明这个人虽然心狠手辣,对女人似乎还算比较宽容,发了一阵子脾气也就罢了。争吵时我故意叫他王栈,只可惜还是看不清楚他的表情。这人自始至终都不曾在我面前露出真面目,我想他还是有些怀疑我的身分及目的,我直到今天碰到你们后,才第一次看到周明摘下帽子。我若是知道他全身都是烧烫伤,早就能确定他就是周明了。。。」 「为了继续留在周明身边探查他的身分,也为了自保不落入他那群色狼部下的手中,我只好建议前往其他城市搜寻。周明的口风很紧,始终以王栈自居,不过我有把握再过几天,就可以确认这个人的真实身分。。。」 「没想到天降绿雪,一切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周明所有的车辆和大部分枪械武器都失去了作用。他们的手下有的扛着长枪,有的腰掛手枪,下雪的时候都好奇地在雪地里张望,以致配枪统统失去作用。周明这个人很无情,他看出绿雪有问题,暗中吩咐哼哈二将不要出去,却任由他的其他手下暴露在绿雪之中。有的手下不知好歹,还伸舌头嚐了绿雪,结果两天以后,有一半的人无疾而终。。。」 「因为大部分武器失去了作用,周明又大发雷霆,命令我这个武器专家去修理。我也没办法,这个绿雪很邪门,绿雪降落时暴露的武器,外观上看不出有任何异样,子弹都能上膛,板机也扣得下去,但就是射不出子弹。手榴弹栓子也能拔开,还听到它丝丝作响,可是就是不爆炸。汽车则是怎么样也发不动,引擎完全死机,连一点声音都没有。但是更诡异的是,汽车上的零件如电瓶等,只要没被绿雪直接落过,拆下来都能单独使用,一切如常,可是装回汽车上就死了。。。」 「周明没有办法,只有命令我将武器分类,把不能用的淘汰掉,还叫哼哈二将在一旁监督,一把一把枪都要在他两面前试验过。这就给了我可乘之机,我玩了二十年枪械,当然知道如何作手脚,让好的枪扣板机时发不出子弹。周明把淘汰掉的枪械丢在一旁,之后也不太在意,于是。。。」余淑子边说边拍了拍腰间的配枪。 「我就趁着他们不注意,将这把小手枪贴身藏着。后来周明弄来了无线电发报机和乾电池,截听了基地的对话,不但知道上海基地直升机不能飞,而且在杭州基地撤回之前,又听到了宋璇璇吩咐基地给你们留下发电机和食水医药,知道你们会来,所以就躲在附近守株待兔。。。」 「一连等了好几天,你们都没出现,周明等得有点不耐烦了。他本来要派人去搜的,但一来不知道你们在那儿,二来他只从附近弄来两辆勉强可以开的汽车,三来他的手下对绿雪怕得要死,只敢龟缩在室内。周明防我的心很重,截听无线电时都把我支开,不让我听,我也不知道你们在杭州附近,所以并不知道他是在堵你们。我只是一直跟在周明身边,利用他自保,避开他手下那群色狼。绿雪过后,这些人都像野兽一样,各个虎视眈眈,,,我,,,我只要一落单,准叫这群人给生吞活剥了。。。」余淑子说到此处有点吞吞吐吐,似乎刻意隐瞒了一些不堪的情节。 「直到他把你们的车子截住,梁兄弟和他抬槓叫他周天王的时候,我才终于确认他就是我追了七年的杀夫仇人。这个人狂妄自大,到头来洩了自己的底,所以确实是恶有恶报。」 听到此处,楚嬪梁毅都觉得匪夷所思,这其中的情节曲折变化,峰回路转,简直就是一部精采的枪战悬疑剧本。楚嬪忍不住讚叹道:「夫人您太伟大了,楚嬪佩服不已!」 余淑子听了笑道:「第一别再叫我夫人,第二你也很伟大,不必自谦。」 梁毅听了插嘴道:「你们两位巾幗英雄,同样伟大。」说罢又朝着后座的婷婷叫道:「妈妈和阿姨都是英雄,对不对?」婷婷听了高兴地点头,笑得很灿烂。她从杭州一路坐着车,已经两个多小时,却始终抱着大熊猫看着大人聊天,一副自得其乐的模样,着实乖巧。楚嬪又给了婷婷一个微笑,余淑子还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连讚好乖,让婷婷乐得很。 此时梁毅又转头问道:「周明的手下还剩多少人?未来动向如何?」 余淑子听了回答道:「八个。周明原来的忠实部下,除了哼哈二将外都死光了,这八个人都是后来招募的佣兵。现在周明和哼哈都死了,天地又是一片绿雪,这些人无处可去,很可能会装成难民混入大上海。」 梁毅又问道:「这些人都杀过人吗?」 余淑子又回答道:「周明等人一路从黄河流域南窜,沿途不但杀人无数,还姦淫妇女,可谓无恶不作。我不敢说每个人都干过滔天大罪,但从他们覬,,,覬覦我的眼神上看,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善类,死有馀辜。」余淑子说此话时咬牙切齿,而且有些犹豫,看来这些恶人不只是对她虎视眈眈而已,怕是另有隐情。 果然听余淑子说道:「我坦白跟你们说吧!几天前的一个晚上,四个人撞开我的房门,企图对我非礼。周明就在隔壁,居然不闻不问。我挣扎了半天,衣服都被剥了,几乎就要遭到毒手。好在我事先有防范,贴身藏了一把刀,一刀子插入当中一人的要害。我趁混乱中打开窗户,从窗檯抓了一把绿雪当武器。这些人一看苗头不对,才纷纷落荒而逃。我那时急疯了,也顾不得自己衣衫不整,将那个鲜血淋漓的傢伙连拖带拉拽到周明的房间,痛骂他不讲信用,还威胁说若是再有此事发生,我就在他们的食物饮水里掺绿雪。事后冷静回想,我觉得周明是故意放纵手下的,大概还是想探我的底细,也或许藉此搜我的身,看我有没有藏枪械。好在那时我将这把手枪放在房间的角落,紧急时搆不着也没用上。枪里只有六发子弹,我房间里就有四个人,周明身旁还有哼哈二将,若是直接拿枪对着干,我怕是要吃大亏。」 梁毅听了义愤填膺,高声叫道:「这几个王x羔子,我会提醒燕子,到时一定将这帮人抓住,绳之以法。届时还请夫人出面指认。」余淑子听了点头答应,又含笑说道:「说过了别叫夫人,你们总是改不了。」 梁毅听了便说道:「这样吧!叫余姊总觉得有点僭越,不如叫代号吧!我叫孔雀,她是金鹰,不知夫,,,嘿嘿,您的代号是?」 只听余淑子说道:「我叫凤凰。」接着若有所思地喃喃说道:「过去在蜂巢,他是龙,我是凤,他叫金龙,我叫凤凰,咱们是龙凤配。」余淑子说此话时,双眼望着天际,眼里柔情无限。 楚嬪梁毅听了,都不禁啊了一声。上海基地已经有一个凤凰,她就是任国英教授,而她的夫婿孙云的代号是天龙,也是一对龙凤配。这两对龙凤都是鶼鰈情深,却都天人永隔,令人痛惜。 第四十七章 末世景象 此时已近黄昏,夕阳馀暉下,车子驶入了上海市区。眾人放眼望去,整个市区没有半点动静,空中没有直升机,地面也没有汽车,空旷的街道上也没有半个人影。高速公路上盖满了绿雪,市区的道路也是,显然都不曾被清除过。此时宋璇璇又通过无线电确定四人即将抵达,同时并确认余淑子的身分。宋璇璇之前在无线电对话中大约知道些情形,但当时情况混乱,并不十分清楚。 又过了十多分鐘,大吉普从外高桥出口下了高速公路,往基地开去。眾人发现基地附近的道路倒是被稍微清理过,路面的积雪被堆积到道路两旁,还用一些帆布等物固定遮盖住,显然是防止致命的绿雪随风飘散。街道上完全看不到行人车辆,有居民进住的旅馆大楼也是大门紧闭,从外望去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动静。 大吉普来到基地大门,眾人惊见大门口站了两个持枪卫兵,全身包裹得就像星际大战的太空装一样,根本看不到头脸。大门是敞开的,让梁毅的车子长驱直入,大门左手边就是大广场风云平台,此刻也是空无一人,广场上停满了直升机,机身和螺旋桨上都披了一层厚厚的绿雪,看上去就像一排排斗败了的公鸡一样。风云平台旁的新闻媒体室,此时自然也是空洞洞的。 梁毅将车开到指挥中心门前,发现两个女人站在门口,也是全身劲装素裹,还戴了口罩。直到大吉普驶到近前,梁毅才从脸型身材辨认出是宋璇璇和陈小芸。 陈小芸迎上前来,脱去了口罩,对着后座的余淑子叫了一声「夫人」。余淑子也回答了一声「小芸」,便下了车和陈小芸相拥而泣。梁毅正要将汽车换到停车挡,却听楚嬪命令道:「别停!直接开到医务中心!」梁毅闻言怔了一下,却见宋璇璇一句话也不说,闪身让开了道路。 梁毅于是听命开车,绕过指挥中心,经过厨房后勤处往医务中心行去。一路上整个基地静悄悄的,马路上空无人烟,简直就像一座死城。道路上的积雪也被推到了两旁,并盖上了塑胶布和帆布。此时夕阳西下,天色已渐渐昏暗下来,但整个基地却是一盏灯也没有,显然电路已经断了。梁毅顿觉这简直就是末世景象,他清楚地记得,十年前红尘刚过时,整个世界也是这种景象,死寂沉沉地,完全没有一点生气。 医务中心倒是有灯光,看来全基地只有这儿用上了柴油发电机。梁毅将车停了,下了车和楚嬪一起带着婷婷走进医务中心。婷婷一路抱着大熊猫,楚嬪交待她将大熊猫放在车上,婷婷闻言照做,一点也不担心宝贝留在车上会不见。事实上红尘过后,小偷这个行业已经绝跡,婷婷从小生长在一个没有人知道偷窃是什么意思的环境里。 医务中心已经和过去大大地不一样,佔据了整个东二四的大仓库,而且不断改建,现在已是大上海地区乃至全国设备最完善的医疗机构。走进大门就是标准的医院摆设,正中是柜台,左右两边就是各科诊疗室的长廊,长廊上还设置了座椅,左边长廊尽头就是急诊室。绕过柜台就是专科单位如放射室,復健室,核磁共振诊疗室等,以及重症患者的加护病房,叶荃的实验室就在这一排右手边走道的尽头。若是再往里走,最后一排就是普通的住院病房,要是走到最后,还有一个放死尸的太平间。现在整个医务中心也几乎是空无一人,柜台前连个值班的护士都没有,只有最后一排病房那儿有一两个护士在值勤。 三人走进实验室内,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大跳。诺大的实验室只有叶荃一人,此刻懒洋洋地瘫坐在实验室的尽头,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看到三人竟似视而不见,连个招呼也不打。实验室桌面上摆满了玻璃製的各种试管和烧杯,不用说里面装的全是绿色的结晶固体,有一个烧杯盛满了绿色的液体,架在本生灯上燃烧着,一看就知是被烧溶的绿雪。旁边放了个没有被燃烧的烧杯,里面则是晶莹剔透的固态绿雪。 楚嬪走上前去,开门见山地说道:「叶荃,梁毅误食了绿雪,此刻需要解药。」她连叶荃的代号海豚也不叫了,乾脆直呼其名。 却见叶荃回头看了梁毅一眼,淡淡地问道:「什么时候吃的?」连身体都没有动一下,看上去竟是一点都不关心的模样。楚嬪当过十年基地指挥官,曾是叶荃的顶头上司,但叶荃此刻却连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面对昔日长官连身体都懒得坐直一下,仍是斜斜地瘫坐在椅子上,完全没有一个上尉军官该有的尊严和仪容。 梁毅看到叶荃形容憔悴,蓬头垢面,双眼布满了血丝,很显然经歷了相当的煎熬。同时从她的身体语言不难猜出,她对绿雪仍是一筹莫展,根本没有什么解药。 只是楚嬪仍不死心,也不在乎叶荃的态度,耐心地回答道:「今晨大约九时一刻。我和婷婷都对绿雪免疫,你可以抽我的血,製作解毒血清或解毒剂。」 只见叶荃仍是懒洋洋地摇头道:「绿雪不是毒,所以没有解毒剂。」 楚嬪闻言大惊,兀自不信地反问道:「如果不是毒,怎么会要人性命?」 叶荃还是垂头丧气地说道:「不知道。」 楚嬪急了,一把揪着叶荃的衣服,把她从座椅上拽起来吼道:「你是医官,怎么会不知道?」叶荃被楚嬪拽着,全身就像棉花糖一样地,软绵绵地好似一点生命力都没有。被楚嬪拽着,也只是有气无力地摇头,眼泪一滴滴掉下来。 梁毅见状,忙走上前去把楚嬪的手扳开,缓颊说道:「别急,慢慢说。」接着对楚嬪使了个眼色小声说道:「别这样,孩子在场。」楚嬪闻言,才松开了手,叶荃又像洩了气的皮球一样坐回椅子上。楚嬪撇眼看了身后的婷婷一眼,只见女儿睁着大眼睛望着大人们,一脸困惑惊惧的表情。楚嬪无奈,只有忍住心中的焦虑,伸手摸了摸婷婷的头发,柔声地说道:「婷婷乖,妈妈和叶阿姨说话,没事。」 只见叶荃抹了抹眼泪,终于开口解释道:「全世界的科学家这些日子来都发疯地研究绿雪,对绿雪的化学成分,做了千百次的解析,解来解去还是h2o,而且纯得没有一点杂质,连为什么是绿色的都弄不明白。」h2o就是纯水的化学公式,意思是说绿雪就是纯水组成的,里面没有任何其他的物质,自然也找不出毒素。 楚嬪梁毅听了,都觉得难以置信,只听叶荃继续说道:「从北京时间七月二十四日凌晨一时四十二分开始,全球同时落下绿雪,直至二十四小时后,又同时停止。从南北极到赤道,从高山到海洋,全地球每一个角落都下雪,没有一处例外。。。」两人都听得透不过气来。 「不但如此,绿雪无关温度,而且落地不化。现在室外气温二十来度,早就超过冰点,绿雪却一点不化。。。」叶荃边说边指着实验桌上那支装着绿色液体,正被本生灯燃烧着的烧杯继续说道:「我将绿雪一直烧到摄氏七十度,它才化成液态,但只要关上火源,它又很快变成结晶体。外面有人在实验室内将它烧过一百度,它也不化为蒸气,不过好在如此,否则散到空气中更加致命。。。」 「更邪门的是,绿雪降落在长江表面,浮在水面上。江水在底下流,它却不随波东下,一个多礼拜了,还停在原地。不仅长江表面如此,多伦多来的报告,连尼加拉大瀑布顶端的积雪都赖在上头,不会随水流下落。岸边有人用长木棍去推去敲,弄了半天才敲落一小块推下瀑布,不推的话,再强的水流都没有作用。。。」楚嬪梁毅面面相覷,这已经不再是科学,简直是玄幻小说了。 楚嬪仍然不肯死心,问叶荃道:「大上海应该也有对绿雪免疫的人吧?也有因绿雪丧命的人吧?你们有做过血液或基因比对吗?有。。。」 楚嬪话未说完,只见叶荃举手指着靠墙的大玻璃柜。楚嬪梁毅转头望去,只见大玻璃柜内排满了一个个试管,里面都是暗红色的液体,试管上都贴满了标籤。玻璃柜其实是控温的冰箱,试管内装的看来全是血液样本。 「这一排都是基地内几个对绿雪免疫的孩子血液的样本。那一边的三个,是基地内因为误食绿雪丧命的三人血液的样本,大忠,黄晓君,和蔡伙夫。我们也採收了dna样本,比对了半天也找不出有何异同。。。」 「大上海地区有一百多人因为绿雪而丧命,法医对每一个人都做了详细的检查,完全查不出死因,尸体也没有一丁点中毒的跡象。。。」 「绿雪降落的那天早晨,蔡伙夫在熬豆浆,绿雪飘进了豆浆桶里,溶了进去。燕子机警,命令将整桶豆浆倒掉。蔡伙夫不甘心,倒完了豆浆,将沉在桶底的残汁用小碗舀起喝了,还到处吹嘘说没事,两天后就暴毙了。目击者说,飘进去的绿雪顶多指头般大,溶到豆浆桶里根本都瞧不见。。。」 「至于大忠和黄晓君,详细情形我不清楚,只知道大忠和几个孩子们吃绿雪闹着玩,结果孩子们都没事。至于黄晓君,,,你们有空去问小嫻吧!黄晓君死时小嫻在场。。。」 楚嬪梁毅听到此处,不禁面面相覷,楚嬪更难过得流下泪来,反而是梁毅倒过来安慰她道:「看来绿雪和红尘一样,不是我们人类科学所能解释的。」顿了顿又说道:「咱们留在这儿也没用,天色晚了,婷婷怕也饿了,我们先去吃晚餐吧!」 楚嬪听了,虽觉心有未甘,可是也无法可想,于是便和梁毅牵着婷婷的手离开。 只听身后叶荃喃喃地说道:「不是人类科学无法解释,只是我们还没找到而已。」 梁毅听了,也没有表示什么,和楚嬪婷婷离开了实验室。梁毅过去就和叶荃对红尘有不同的看法,梁毅认为红尘来自天外,虽不似任国英等人那般倾向宗教,但起码已经脱出了人类科学的范畴,可是叶荃不同意,坚信人类科学最终会找到答案。 三人刚走出实验室,就看见一个戴着口罩的女孩骑着一辆摩托车来到医务中心门前。那女孩见到三人,便摘下口罩,原来是阿樱。阿樱本名李雪樱,是李婶的女儿,海狮的养女,过去在后勤处和母亲管洗衣机,宋璇璇就任指挥官后,阿樱被调来和小嫻一同掌管电脑中心。 阿樱对三人说道:「晚餐时间到了,刘胖子在厨房开伙,请三位过去用餐。」 婷婷看到阿樱,很有礼貌地叫了声「阿樱阿姨」,阿樱也微笑地说了声「婷婷乖」,便骑着机车在前头领路,梁毅便开着大吉普载着楚嬪婷婷来到后勤处的厨房。 到了厨房一看,可以容纳千人的大食堂空荡荡地,只有当中一张桌子围坐了七八个孩子,桌上点了一盏煤油灯。孩子们身后则站了一群戴着口罩的大人们。楚嬪梁毅走上前去,看到孩子们中有婷婷的好朋友萱萱和佟佟。这时戴口罩的大人们纷纷拉开口罩,向两人问好,楚嬪梁毅这才发觉这些人都是小朋友的家长,这当中当然包括萱萱的父母小锋和林敏,还有佟佟的父母海星和粉圆。 萱萱和佟佟看到婷婷,纷纷跳下座位,过来拉着婷婷的手,萱萱很慎重地对婷婷说道:「百灵鸟老师上天堂了。」百灵鸟是黄晓君的代号,她是基地幼儿园的老师,婷婷萱萱和佟佟都是她的学生。 只见婷婷怔了一下,然后用稚嫩的童音问道:「那她会在天堂看着我们吗?」 萱萱回答道:「妈妈说会的,可是我们看不到她。」 佟佟又接口说道:「我妈妈说,我们可以在晚上做梦看见她。」 婷婷听了,转头看着楚嬪天真地问道:「妈妈,真的吗?我们可以梦见百灵鸟老师吗?」 楚嬪听得心都碎了,忍住泪水点了点头,婷婷便满意地和萱萱佟佟坐到餐桌旁。梁毅的眼眶也红了,其他家长也忍不住在一旁偷偷拭泪。 六七岁的孩子,对生死实在没什么太大的概念,听说人死了上了天堂,还以为就像出国一样,过一阵子又会再见的。梁毅心下不禁黯然,他想自己如果走了,婷婷到底会如何?是否还是天真地以为随时可以在梦里相见?楚嬪已经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第四十八章 苍天不仁 这时那个叫刘胖子的伙夫戴着口罩,将一碗碗热腾腾的稀饭端了上来,接着一个也是戴着口罩的胖太太,端来了刚出炉的馒头和各种菜餚,鸡鸭鱼肉都有,还有鲜果及蔬菜。只见两人在每一个小朋友的餐盘里平均分配了食物,刘胖子还用带有乡音的口音吩咐孩子们,鸡鸭鱼肉要吃,水果蔬菜也要吃。胖太太也在一旁招呼着孩子们用餐,楚嬪梁毅虽然跟他两不熟,但也知道他两是夫妻,专管基地伙食的。 然后刘胖子又抬头看着楚嬪梁毅说道:「两位也一起用餐吧!」梁毅闻言,转头看到其他家长都只是站着,没有用餐的意思,而且整个诺大的食堂只有小朋友这一桌,基地内四五千人都不见踪影,心中感到万分疑惑。 阿樱显然看清了梁毅的心思,便解释道:「绿雪压境,蔬菜水果鸡鸭鱼虾都受到了污染,连长江内的水源也是,所以除了免疫的人外,没有人敢吃喝这些天然食物。」 梁毅顿时明白了,除了孩子们外,楚嬪免疫,而他自己也已经吃了绿雪,所以不怕犯忌。 梁毅问阿樱道:「那基地四千多人,和上海地区五万人都吃喝什么?」 阿樱回答道:「乾粮和瓶装水。」 梁毅听了吃惊地问道:「乾粮和瓶装水?那大上海有多少存粮存水,可以撑多久?」 阿樱如实回答道:「顶多一个月。燕子已经派人到四处超市仓库去收集了,不过都是红尘前的,迄今有十年了。」 梁毅心下骇然,绿雪带来的毁灭性灾难比他想像的还要严重。单单靠着积存的乾粮和瓶装水,整个世界能撑到什么时候? 这时阿樱又对两人说道:「你们用餐吧!你们吃这些,把乾粮留给其他人。」 梁毅听了,便拉着楚嬪入座,楚嬪此刻根本没有心思和胃口吃饭,但为了不浪费其他人的乾粮,只有勉强进食,只是心事重重,食不甘味。 孩子们则天真纯洁,完全不知道大人们在烦恼什么,只听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聊着。 「大人们说绿雪是魔鬼放的坏东西,不可以碰,不可以玩,更不可以吃。」 「也不可以拿来丢别人,或是堆雪人。」 「我们那天吃了,百灵鸟老师生气了,就不理我们了。」 「那我们现在不吃了,百灵鸟老师会回来吗?」 「妈妈说百灵鸟老师上了天堂,就不回来了。」 「为什么?那我们打电话去,叫她回来吧!」 「你笨啊!上天堂就是死了,不会回来啦!」 「死了是什么?」 「就是睡了很久很久,不会醒了啦!」 「那我们去天堂叫她醒唄!」 楚嬪梁毅听着孩子们天真的谈话,真觉心如刀割。梁毅心中不禁在想,若是他走了,婷婷到底会怎么想,楚嬪又要如何跟她解释?他又不禁想到,人死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完全没有知觉了,还是到了另一个世界?若是到了另一个世界,他会和姜艷媛媛团聚吗? 当天晚上楚嬪梁毅又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家中摆设一切如常,和他们两个多月前离去的情形差不多。三人经过许多天的雪地跋涉,此时已筋疲力尽,婷婷很快就爱睏了,连澡也没洗,只匆匆地刷了牙,便在她的小床上睡着了。梁毅看着女儿安静甜美的睡容,突然心头升起了万分不捨,坐在小床前看得几乎痴了。楚嬪坐在夫婿身旁,又忍不住直掉眼泪。 梁毅突然想起,过去看星际迷航记里,令他感动万分的一个场景。剧集里一个外星来的人类,为了他自己的种族生存而牺牲,在临死之际感触万千地说道:「我或许看不到我的女儿长大,也再也无法看到她的笑容,但我确信她会长大,也会笑得像花一般灿烂。」梁毅想着想着,也忍不住落泪。他并不想就此拋下妻女,不忍心让她们伤心难过,可是一切就是如此无奈。 两人就这样在婷婷的床前坐了一个晚上,到后来两人实在都累了,竟靠在一起睡着了。等睁开眼睛时,天已微微亮了。梁毅看着窗外天色越来越亮,知道属于自己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他真希望时间永远静止在这一时刻,让他陪着自己心爱的人直到地老天荒。 早餐还是在食堂用膳,还是刘胖子夫妇招呼孩子们吃饭,大人们在一旁围观。孩子们不知道大人们的烦恼,吃饭时仍是有说有笑。 饭后孩子们要去教室上课,黄晓君走了后,幼儿的课堂都是粉圆代班。萱萱和佟佟都要去上课,还问婷婷要不要去。楚嬪本来希望婷婷多陪陪爸爸,但梁毅决定让婷婷去上课:「孩子们还小,不懂得这些,还是让她过正常生活吧!」 两人一路陪着婷婷走进最东边东么七的教室,才依依不捨地离开,也不知该做什么,于是又顺着原路回来。快走到指挥中心时,看到迎面走来一个戴着口罩的女孩。梁毅从身形步态,就知道是小嫻,从昨晚回到基地,小嫻都一直没有出现,梁毅还真有点担心思念她。 只见小嫻走上前来,摘下口罩,伸出双手同时握住楚嬪和梁毅的手,语音颤抖地叫了声:「梁大哥,楚姐姐。。。」梁毅心头震了一下,小嫻形容憔悴,整个脸消瘦许多,连眼圈都是一轮黑晕,显然这些天因为黄晓君的事情让她悲痛欲绝。梁毅不禁担心,小嫻此时是否会情绪失控,抱着他两嚎啕大哭? 但小嫻没有这么做,她抬头看着两人,梁毅很清楚地瞧见小嫻眼里的泪光。只听小嫻沉稳地说道:「吉利或不吉利的话我都不会说,我只是想让你们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竭尽心力照顾好周遭的人,也一定会想办法战胜苍天,从眼前的困境解脱出来。。。请你们,,,放心!」最后这「放心」二字,梁毅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小嫻是花了很大的力气,克制住自己心中的激动,才将两字从嘴里迸出来的。梁毅明白小嫻话中的意思,就是如果他走了,小嫻会尽力照顾楚嬪和婷婷,请他放心。 梁毅心头感到一股震憾,他对小嫻沉稳冷静的态度感到很讶异。梁毅记得红尘之时,小嫻因为瞒着梁毅有关姜艷和媛媛之事,抱着他像个孩子一样哭泣的情景。曾几何时,这个孩子已经长大了,成熟了。梁毅心中很感动,和楚嬪同时说出「谢谢」两字。 小嫻听了,又握紧了他两的手说道:「基地还有许多事情要料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说罢就毅然转头,向着指挥中心快步而去。 梁毅看着小嫻的背影,发现她肩头上下起伏不已,看出小嫻在哭。梁毅明白小嫻其实很伤心,却忍住了不在他两面前表现出来。 梁毅喃喃地说道:「小嫻变了,,,更确切地说,她长大了。」 两人手拉着手在空旷的基地漫无目标地瞎逛着,街道上空无一人,大家都躲在宿舍内,儘量远离绿雪。两人经过后勤处来到灵动广场,看到广场也是静悄悄地,地上的积雪都给扫到了两旁,堆在那儿用帆布盖着。那座用金砖砌成的金字塔也给清除得不沾一点雪跡,倒不是人们又开始珍惜金块,只是不让绿雪留在上头,免得被风吹得四散。 两人又走上了扬子高地,这里过去是直升机的起降地,但自从直升机起降都移到外头的风云平台后,这里就被改建成了一个公园。公园里有假山凉亭和木板椅,也种了一些矮灌木丛。公园的正中央有一块空旷的水泥地,地上刻了一个大象棋盘,每个格子有半米长宽。象棋的棋子都是精雕的木刻半身人像,高矮不一,兵卒棋子大约膝盖高,仕相车马砲大约到大腿一半,将帅则有腰部高。有趣的是棋子男女平等,红棋是女子,黑棋是男子,红帅的脸型看起来还有点像楚嬪,梁毅也不记得这组棋子是谁刻的。此时大部分棋子都散在四周,位于棋盘之外,盘中只有寥寥数子。梁毅打量了盘面,看出了这是一谱「海底捞月」,典型的车砲绝杀残局。 两人又走到长江边,倚着栏杆望着绿茫茫的江面。整个长江面都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绿雪,青翠苍鬱的绿色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绿雪不但覆盖了整个江面,从脚下栏杆外的地面直下到江边,都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绿雪。往江心望去,整个天地都是一片漫无止境的绿色,透着无比的诡异与肃杀。 梁毅仔细打量了江面的绿雪,发现果然如叶荃所说,江水在底下流动,绿雪却停滞不前,好似存心留在当地,断绝人类的水源一样。梁毅好奇地捡起一块石头,往江中扔去,只见石头穿过江面的绿雪,发出微弱地扑通一声,便没入了江水里。梁毅又扔了几块,情形也是一样,看不出绿雪和普通的浮雪在物理上有何不同。 梁毅不禁长叹一声说道:「看来这天地间,我们知道的还是太少了。绿雪若是天意,我们还真是参不透这层天意。」 楚嬪一直沉默不语,听了梁毅这番话,突然不屑地啐道:「呸!什么狗屁天意,全是胡说八道!」 梁毅吓了一跳,楚嬪向来是个拘谨慎言之人,很少口出秽语,今天的举止有些出人意料。想必是楚嬪心中苦闷,情绪衝动所致。 梁毅正要出言相劝,突见楚嬪弯腰从地上抓起了一把绿雪,举臂奋力拋入江中,对着江心的天空大叫道:「你是什么狗屁苍天?你凭什么这样对我们?人类亏欠了你什么?你算是什么狗屁苍天?」说到最后竟然声泪俱下。 梁毅心下大惊,忙拉着楚嬪叫道:「亲爱的,别,别这样!」 楚嬪却充耳不闻,挣开了梁毅的手,继续抓起地上的绿雪,一个劲儿地往江心拋去,歇斯底里地哭叫道:「苍天不仁,生灵涂炭。你为什么尽杀好人?大忠做错了什么?晓君做错了什么?梁毅做错了什么???你眼睛瞎了吗?你耳朵聋了吗?你不会做天,你塌了吧!」 梁毅心疼极了,一把将楚嬪紧紧地抱在怀里,哽咽地叫道:「你别这样!别这样!我看得心疼!」 楚嬪再也支撑不住,扑倒在梁毅的怀里,嚎啕大哭道:「我不能失去你!没有你我活不下去!呜呜呜。。。」 第四十九章 欢乐时光 梁毅心疼地将楚嬪搂在怀里,不断地柔声安慰她,楚嬪则一直嚶嚶哭泣,嘴里喃喃说着「失去你活不下去」的丧气话。过了好久,楚嬪的情绪才稍稍安定下来。 梁毅一边帮着楚嬪抹眼泪,一边轻声地说道:「你先冷静点,听我说,有些话以后我怕没机会说了。」楚嬪无奈,只有暂时压抑心中激动的情绪,止住了哭泣,只是还是不断抽着鼻子。 梁毅缓缓地说道:「相信我,你会活下去,而且也必须活下去,因为你是个母亲,有婷婷要照顾,婷婷也会给你活下去的理由和勇气。」楚嬪默默地听着,她知道梁毅说的是事实,做为母亲,她根本没有不活下去的资格。 梁毅继续说道:「有些事情我得交待你,高桥公园的公寓内,还有姜艷媛媛和多多的红尘,请你帮我处理。别把它们跟我一起陪葬,那没有意义。若将来有什么红尘纪念馆之类的,就把它们安置在那儿。如果公寓一直空置着,那就一直放在那儿也无所谓。其他的照片日记等等,就随意处置吧。这世界上除了我之外,也只有你和小嫻会记得她们了。」楚嬪闻言,也只有点头答应。 梁毅交待完了事情,又在江边看了一会儿,想了想说道:「我们去教堂看看吧!我想去探望一下任教授,还想问她一些事情。」楚嬪听了点点头,便和梁毅一起离开了扬子公园。教堂就在指挥中心旁,两人便又往指挥中心的方向行来。 快到指挥中心门口,梁毅看到两个戴着口罩的女人走了出来,其中一个上了门口的一辆汽车,驾车往基地外驶去。另一个女人目送汽车离去,便又回转身来,正好和楚嬪梁毅打了个照面。那女人拉下了口罩,原来是余淑子。 梁毅随口叫了声「夫人」,他还是不习惯叫余姊。余淑子也不以为意,点了点头解释道:「小芸回崇明岛鹰巢,我间来无事,送送她。」原来刚刚那个开车离去的女人是陈小芸,她是上海基地的军事参谋,平常驻扎在崇明岛。 梁毅想了想提议道:「我们正要去教堂见任教授,她的代号也是凤凰。您要没事,一起去见见她好吗?」 余淑子点头同意,三人便连袂走进了旁边的教堂。诺大的教堂空荡荡地,任国英一个人坐在走道尽头,最前排左手边的椅子上,望着教堂上方的耶穌受难像发呆。三人静静地走上前去,任国英发现有人接近,便转过头来。 梁毅发现任国英头发几乎都白了,额头上也多出了许多皱纹,形销骨立,比两个多月前的模样苍老了十来岁,显然大忠的故去对她打击颇大。任国英看了楚嬪梁毅一眼,也没打招呼,然后眼光就移到余淑子身上。她俩未曾谋面,彼此并不认识。 梁毅对任国英说道:「这位是娘子关蜂巢燕龙将军的夫人,姓余,她的代号也是凤凰。」任国英看着余淑子点了点头,余淑子也回礼示意,两人都没有开口。 梁毅继续说道:「周明就是这位夫人杀的,也算是替孙教授报仇了。」接着又转头对余淑子解释道:「十年前,周明纵火烧了这附近的一间化学工厂,孙教授为了救火牺牲了。」梁毅并没有多做解释,细节已经不重要。 任国英听了,对余淑子淡淡地说了一声:「谢谢你。」余淑子还是点头示意。 梁毅又解释道:「孙教授的代号是飞龙,燕将军的代号是金龙,你们都是龙凤配。」 任国英和余淑子都没有对梁毅的话作回应,两人都怔怔地看着耶穌受难像,没有作声。 梁毅对任国英道:「任教授,我想问您一些问题。」 任国英听了,示意梁毅楚嬪在走道右边的椅子坐下,淡淡地说道:「你问吧!但我不见得有答案。」楚嬪梁毅闻言就座,余淑子则坐在任国英后方第二排的座位上。 梁毅转头也看着耶穌受难像,缓缓说道:「我吃了绿雪,明日早晨九点一刻就是我的大限。」任国英听了,吃惊地看了梁毅一眼,然后又转头望着受难像。余淑子显然已经从宋璇璇等人那儿知道了这件事,所以并没有讶异的表情。 只听梁毅继续说道:「但是楚嬪和婷婷却对绿雪免疫。。。我想了好久,我们一家三口有两个人免疫,这算是幸运呢还是不幸?我也想过,用我一个人的命去换她们两个人的命,这笔交易似乎并不吃亏。」楚嬪在一旁听了,心中一阵绞痛,但没有插嘴。 任国英想了好久,才缓缓地说道:「这不是宗教问题,我无法回答。」 梁毅也想了一会儿,才继续问道:「我记得红尘之时,有人问您,红尘是不是上帝的旨意,我记得您当时说过,您并不知道,但您有信心,有一天上帝会给您答案。。。您现在还是这么想的吗?」 任国英又过了好久才开口,但并没有直接回答梁毅的话:「红尘初始,祂带走了我唯一的亲生儿子,之后又带走了我的丈夫,如今又带走了我的养子。。。我一直在想,什么时候祂能给我答案?」 梁毅听得出任国英的话里带着无比悲痛与无奈,想了想还是问道:「那您还信祂吗?」 任国英还是没有直接回答梁毅的问题:「我没有选择。我从小就信上帝,祂是我唯一的信仰。没有这个信仰,我的一生毫无意义。」 梁毅想了想,不忍再追问下去,变换了个话题道:「叶医官是信科学的,科学就是她的信仰,她始终不相信红尘与绿雪来自天外,她一直认为,人类的科学可以解释,只是现在还没有找到答案而已。」任国英听了,没有任何表示。 梁毅在那儿又坐了好一阵子,才和楚嬪离开,余淑子则留下来陪着任国英。 梁毅和楚嬪牵着手走出教堂,看着万里晴空,万分感慨地叹道:「她们都在等答案,我不知道这个最终答案是什么,但她俩至少有一个人要失望,要失去终生的信仰。」楚嬪一脸茫然,似乎根本没在意梁毅说的话。现在这些具有哲理的话语,对她已经毫无意义。 此时已近中午,两人走出教堂,正好看到婷婷等小朋友下课了,正在食堂准备用餐。楚嬪梁毅便加入她们的行列,孩子们还是天真无邪地有说有笑,也还是刘胖子夫妇在一旁招呼。此时一个家长从后勤处抱来了几包乾粮和几瓶瓶装水,让围观的家长们进食。梁毅看到他们都围坐在另一张饭桌四周,小心翼翼地护着头脸进食,生怕一丁点绿雪被风吹进他们的食物饮水里。 用餐完毕,梁毅便问粉圆道:「孩子们下午还有课吗?」 粉圆说道:「他们先睡午觉,然后上一些音乐课,最后是户外活动。」顿了顿说道:「不过婷婷可以请假。」 梁毅明白粉圆的意思,摇摇头说道:「不用了!还是让孩子们自然上课吧!」楚嬪本来要表示意见,也被梁毅摆手制止。 于是孩子们又回到教室内,就在教室的地板上舖了简单的床垫午睡。楚嬪梁毅便坐在教室外头,东么七宿舍内的沙发上,静静地看着里面的孩子们。之后孩子们又开始上音乐课,在粉圆的带领下又唱又跳,其乐融融。 最后孩子们又来到户外,在小公园内玩耍嬉戏。楚嬪梁毅就坐在公园的长凳上看着她们。梁毅很想把握这最后的欢乐时光,和孩子们一起嬉闹游乐,只是发觉自己似乎没有精力,而且孩子们玩作一堆,他这个大人也插不进去。 眼看夕阳西下,梁毅觉得自己的生命也渐渐走向尽头。孩子们的嘻笑玩乐,在夕阳馀暉中突然显得格外遥远。梁毅觉得自己好像是在看一部老旧的纪录片,里面播放的是记忆深处,已经遗忘很久的往事。梁毅突然觉得万分不捨,真希望时间定格在这一刻,让他永远活在这美丽的记忆中。 怕时间过去,怕太阳下山,但时间还是过去了,太阳还是下山了。暮色苍茫中,梁毅又挽着楚嬪,跟在孩子们的后头到餐厅用晚餐。楚嬪此刻已经像是个行尸走肉,什么感觉都麻木了,对周遭的一切完全没了反应。 孩子们的嘻笑声充斥着空荡荡的食堂,梁毅心绪沉重,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楚嬪则粒米未进。饭后一行人回到宿舍内,梁毅看婷婷一直在挠背搔痒,才想到孩子已经十来天没有洗澡了,于是提议和楚嬪带婷婷到后勤处的浴室盥洗。楚嬪已经跟痴呆了一样,心不在焉地收拾了换洗衣物和肥皂洗发精,和梁毅带着婷婷往后勤处去。走出家门时,住在隔壁的林敏正好走出来。 林敏见着一家人的装束,知道他们要去洗澡,便叫住他们道:「自来水都关了,也没人烧水。」说着拿起了随身的无线电,呼叫了后勤处的人员,说明情况。对方一听是梁毅一家,马上直呼立刻办理,要他们十五分鐘后再去浴室。 梁毅不解地问道:「难道基地没人沐浴?」 林敏苦笑道:「谁敢哪?自来水来自长江,大伙儿都怕受到绿雪的污染,万一洗澡时流入口里怎么办?」楚嬪梁毅听了,惊讶得面面相覷。 十五分鐘后,三人到了后勤处,才发现两个全副武装,穿得像太空人的工作人员,正将烧好的一大桶热水抬来,放在一间浴室内,还准备了毛巾肥皂,和几个小水瓢。诺大的后勤处黑漆漆地,只在浴室上端架了一盏煤油灯照明。两人将东西放置妥当,跟三人打了个招呼,便匆匆离去,消失在暗夜中。 于是楚嬪先帮婷婷洗澡洗头,然后让梁毅去洗,自己帮婷婷擦头发擦身子。梁毅洗完后,又换楚嬪去洗,梁毅则和婷婷在夜色中玩着打电话的游戏。 楚嬪在浴室中,听到父女两人大声地唸着:「一角两角三角型,四角五角六角半,七角八角手插腰,九角十角打电话。」 楚嬪眼泪扑簌簌地直往下落,和淋在头脸上的热水混在一起。 然后听到梁毅大声说道:「喂喂喂,梁婷婷在不在?」 接着是婷婷稚嫩的声音说道:「不在不在去买菜。」之后父女俩发出咯咯的笑声。 楚嬪再也按耐不住,摀着嘴痛哭失声。 第五十章 最终宣判 没多久楚嬪盥洗完毕,走出了浴室,梁毅看到楚嬪一双眼睛哭得红肿肿地,心中很不忍,但因为婷婷在场,不想影响孩子的情绪,所以没有表示什么。此时大地一片漆黑,梁毅便提着那盏煤油灯,和楚嬪一左一右地拉着婷婷的小手,往宿舍走去。诺大的基地几乎一盏灯都没有,只有靠近指挥中心的地方,有人用一个大铁桶里面装了染油的布烧着,透出些许光亮。整个天地静悄悄地,十足一副世界末日的景像。 三人走入宿舍内,发觉宿舍内也是寂静无声,整栋用仓库改建的宿舍,只有远方墙上一盏用电池的夜灯,勉强将走道照得稍稍清楚一些。既然没有了电,宿舍里的人无事可做,只有早早就寝,人类似乎又回到了远古时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方式。 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婷婷似乎也累了,打了好几个大哈欠。楚嬪于是替她换上睡衣,抱着她躺到自己的小床上,然后倚着床缘轻声地讲着王子公主的童话故事。梁毅就坐在暗处的一角静静地瞧着,看着婷婷眼皮慢慢沉重,然后进入了梦乡,床头摆着就是她最心爱的大熊猫。 楚嬪帮婷婷盖好棉被,便走过来陪梁毅坐着。梁毅伸手将楚嬪拦腰揽住,楚嬪的下巴靠在梁毅的肩头,两人就这样在黑暗中瞎坐着。梁毅觉得心中有好多话想说,此时喉咙却像哽住了一样,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如此过了好久,梁毅才勉强使自己张开了口,轻声对楚嬪说道:「其实人世间有很多事情我们不尽了解,就像生死,我们始终参不透。。。」楚嬪只有静静地听着。 梁毅继续说道:「或许你会以为,我走了你就永远失去了我,其实。。。」梁毅停了一下,思索了一会儿才又继续说道:「我很难跟你解释,但以我亲身的经歷,我就觉得我一直没有完全失去姜艷和媛媛。不仅仅是她们常常出现在我的梦里,而是我常感觉她们似乎就在我身边,并没有完全离去。有时候这种感觉很强烈,强烈到我不认为那只是我的幻觉或是心理作用。或许天地幽冥之间,真的有许多我们不可知的事物。」 黑暗中楚嬪没有作声,于是梁毅继续说道:「十年了,红尘是什么,到现在还没能弄清楚。红尘将地球上大部分生物都灭绝了,我们却活了下来,不但活了下来,我们还有了婷婷。没有红尘就没有婷婷,这句话一点也没错。如果现在有机会让时光倒流,让红尘不降临地球,你愿意吗?你愿意拿婷婷去换全地球的生命吗?」楚嬪听得愣住了,她确实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 梁毅接着说道:「我在復旦大学唸书的时候,认识一个从台湾大学来的交换学生。他说他的爷爷当年是国民党的青年干部,在上海已经成家,有一个女儿,疼爱得不得了。但国民党败得太快,仓促间他奉命随着党团撤退到台湾,把妻女丢在上海。他在台湾,成天想着反攻大陆,和妻女团聚。结果十多年过去了,反攻无望,便在台湾娶了妻,后来儿孙成群。他说他小时候常常听爷爷感叹,悔恨国民党当初把大陆给丢了。后来有一次他奶奶说他爷爷,若是国民党不败,你到得了台湾吗?娶得了我吗?生得了这群儿孙吗?如果现在时光倒流,你回去帮国民党打仗,你说你是要帮国民党打赢呢还是打输呢?听说他爷爷一直到去世,都没能回答这个问题。」 梁毅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十年了,我也常常怀念过去的时光,常常想着媛媛的种种,有时看到婷婷,就会想到媛媛,就会想到如果媛媛还在,现在已经十四岁了,是个亭亭玉立的美少女了。。。」梁毅的眼泪开始流下脸颊,声音有些哽咽:「如果有一天醒来,这一切都是梦,红尘绿雪都不曾发生过,我还在高桥公园旁的公寓,你还在崇明岛开飞机,我们的亲戚朋友都还在,整个世界文明都还在,代价是你我不曾相遇,婷婷不曾来过这个世界上。我到底会觉得高兴呢?还是悲伤?」楚嬪听得有点痴了,将下巴更加贴紧了梁毅的肩头。 梁毅叹了口气道:「说我对生死看透,我没那么坦然,我也不想就这样离去。可是我只能这么告诉自己,这十年来我过得很幸福,我如果真的走了,虽有不捨,但没有遗憾。毕竟我已经比绝大多数的人多活了十年。再说绿雪杀人于无形,我们一家三口有两个对绿雪免疫,我觉得应该知足了。」 此时煤油灯已经熄灭了,窗外勉强透进一点星光,梁毅在黑暗中看着楚嬪那双水溜溜的眼睛说道:「我不想再勾起你的悲伤,但我必须告诉你,感谢你十年来给我的幸福。。。」说到此处,梁毅再也止不住心中的激动,和楚嬪抱在一起哭出声来。 如此过了好一阵子,梁毅才止住哭泣,继续将没说完的话说完:「请你记住,如果我走了,我是带着满满的幸福走的。这幸福是你和我共同拥有的,你也会因为这些幸福,找到足够的勇气,和婷婷好好地活下去。」楚嬪再也忍受不住,扑在梁毅的怀里,再度痛哭失声。 梁毅一边轻轻地抚摸着楚嬪的肩头,一边坚定地说道:「你要记住,你有很重要的任务。不仅仅你必须把婷婷抚养成人,更重要的是,你是极少数对绿雪免疫的人,你有义务替人类找出绿雪的破解之道。」 梁毅将楚嬪拉起,看着她说道:「叶荃认为绿雪是自然现象,任国英认为绿雪是上帝的旨意。我认为两者都不是,但是什么我目前不知道。可是红尘和绿雪都有逻辑,红尘的逻辑和密闭空间有关,绿雪的逻辑是什么,你必须想法找出来。找到了这个逻辑,就有办法破解。」梁毅顿了顿说道:「我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些了,你得替我去完成这项任务。」 楚嬪再一次搂住梁毅,语气坚毅地说道:「我答应你,我会去做。。。你真好,我很爱你。」然后两人便依偎在一起,不再言语。 楚嬪心里很清楚,梁毅这番话用心良苦,就是给她任务,让她有活下去的使命和勇气。 俗话说度日如年,意思是当日子苦闷难耐时,时间就似过得特别慢,特别难熬。但若是你一直不希望时间溜走,时间却过得特别快,甚至可以说度年如日。 太阳终于再度升起,梁毅的「大限」也快到了。 婷婷还是愉快地起床刷牙盥洗,然后牵着爸爸妈妈的手去食堂用餐。吃完早餐后,梁毅还是坚持让婷婷去上课:「孩子对这些不懂,让她过正常的生活。」 梁毅和楚嬪送婷婷去上课,然后向粉圆点了点头。粉圆点头示意,抹了抹眼泪,开始了又一天的课程。梁毅对婷婷望了最后一眼,然后和楚嬪回到自己的宿舍。两人将宿舍门关上,紧握着手并排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梁毅觉得很意外,这个最终审判的时刻,来得如此容易。整栋宿舍静悄悄地,也不知道其他的人在做什么。梁毅想到,没人打扰也好,静静地走,不要惊扰任何人。 然而就在门外,静静的长廊上,此时开始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宋璇璇,小嫻和阿樱就站在梁毅宿舍的门旁,她们身后陆续来了珊瑚,飞豹,小锋,金刚,大宝,地鼠,蚯蚓,大通,小通,旗鱼,海星,水母,晶晶,圆圆,鱼塘大妈和鱼塘小妹,刘胖子和刘大婶。连鲸鱼海狮都特地从崇明岛赶来,分别由阿兰和李婶陪着。还有许多其他和梁毅相熟或不相熟的人,都陆续聚集到宿舍的长廊,最后连检察长陈虹和燕龙夫人余淑子都来了。唯一几个没有出现的,除了任国英和叶荃外,粉圆还在教室上课,林敏在剑桥值班,陈小芸在崇明岛坐阵,蜗牛和螺螄另有任务在外。 这些人麇集在几平方米的长廊上,几乎到了摩肩擦踵,水洩不通的地步,可是整条长廊此时静悄悄地,一根针落地都可以听得见。眾人心思一致,都关心梁毅的结果,都想在出事后帮上一把,也都不想在此刻打扰楚嬪和梁毅最后相聚的时光。 随着九点一刻这个死亡时间的逼近,眾人的心情都紧绷上了顶点,长廊内气氛就像即将点燃的炸药一样,逼得人透不过气来。大家的心都噗噗地直跳,竖者耳朵倾听屋内的动静,心里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又祈祷着最好的结果。 九点一刻终于到了!屋内还是没有丝毫动静。由于梁毅说的九点一刻只是大致的时间,而四十八小时的极限也是观察所得,没有人说得准究竟何时何刻才是所谓的大限,所以眾人还是紧张地继续等下去。 九点二十,九点半,屋内还是没有声音。小嫻望着宋璇璇,两人面面相覷,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直到九点四十分,屋内突然传出楚嬪的哭声,眾人的心情顿时跌入谷底。小嫻的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伸手想要转门上的把手,却被宋璇璇阻止。小嫻明白,宋璇璇是要让楚嬪的情绪发洩一番,再进去帮助处理后事。 只听楚嬪又哭了好一阵子,然后眾人听到屋里还有另一个声音在说话,接着又传出了笑声。然后说话的声音更清楚了,是梁毅的声音! 梁毅还活着!他竟然也对绿雪免疫!眾人一直期待着奇蹟出现,奇蹟居然真的出现了! 小嫻再也忍耐不住,上前敲了敲房门,听到楚嬪的声音喊道:「请进。」 小嫻忙开门进去,宋璇璇阿樱紧跟在后,然后一大堆人鱼贯挤入那个几米平方大的小屋内,只有陈虹和余淑子两人留在屋外。 只见梁毅好端端地坐在沙发上,楚嬪蹲在他跟前,一张脸已经哭花了。梁毅满脸疲惫,看到这么多人似乎吃了一惊,有气无力地说道:「谢谢大伙儿关心,我想我大概没事了。」经过了鬼门关这一来回,梁毅感到全身都虚脱了。 小嫻突然衝了上来,抱着梁毅和楚嬪两人呜呜地哭了起来。梁毅有点吃惊,昨天还看到小嫻那么坚强,今天又变回了孩子模样。 小嫻这一哭,把大伙儿的眼泪都给催了出来,阿樱晶晶圆圆和鱼塘母女几个感情较丰富的女生们,都激动得抱在一起又哭又笑。宋璇璇毕竟当了指挥官,情绪没有那么激动,但也是热泪直流。男生们虽然筋比较硬,此刻也都红了眼眶。 梁毅感动不已,哽咽地说了声谢谢。此时海星和小锋忙用无线电向粉圆和林敏报喜。 这时刘大婶突然说道:「大胖,咱们快去给他们弄些好吃的,这些天他两肯定没有好好吃东西。」刘胖子听了,忙笑说:「对对!」便和刘婶两挤出了人群。 宋璇璇看一眾人等都窝在屋子里,都快没地方站了,便吩咐道:「咱们都散去吧!」 金刚说道:「俺去给你们弄个发电机来,放放音乐好好乐乐。」说完拉着大宝出门去了。 大通小通跟着说道:「俺去把自来水接上,你们好好到浴室洗洗。」说完也走了出去。 地鼠则说道:「这回无论如何,也要把那辆法拉利命名楚嬪一号。」说完便和蚯蚓退场。 珊瑚则笑道:「要不是直升机不能飞,我和飞豹可要在上海市区上空绕一圈庆祝。」说完便和飞豹水母退去。 小嫻也擦了擦眼泪站了起来,却看到阿樱晶晶圆圆和鱼塘母女还抱在一起哭得挺来劲。海狮看了,不屑地对阿樱嚷道:「闺女,哭啥劲哪?哭哭哭。。。」说了一半自己竟然也哭了起来。 眾人吓了一大跳,鲸鱼第一个看不惯,扯着喉咙大吼道:「你个大块头哭啥哭呀?你再哭,哭,哭,,,俺,俺也要哭啦。。。」竟然也跟着哭出声来。 阿兰和李婶一看太不像话,抹了抹自己的眼泪,连推带拖地把两个大块头赶出了屋子,鲸鱼海狮还在一个劲儿地猛抽鼻子,阿樱晶晶和圆圆也鱼贯跟着出去了。 此时陈虹和余淑子来到门外,含笑对楚嬪梁毅说了声「恭喜」,便转身离开。 这回轮到梁毅掉眼泪了,抓着楚嬪的手感动地说道:「他们都对我太好了!」 第五十一章 绝美雕像 这时屋里除了梁毅楚嬪外,就剩下宋璇璇和小嫻,旗鱼张正平则等在门口。宋璇璇含笑对着两人道:「你们聊吧!我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楚嬪梁毅心存感激,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可是宋璇璇刚一转身,突然弯下了腰,手摸着腹部,眉头紧皱。旗鱼见状,忙走上前来,伸出手要扶,却又有点犹豫,不知该不该搀扶。小嫻忙过去拉了宋璇璇一把,关心地问道:「怎么了?」 只见宋璇璇咬牙忍耐了好一阵子,才撑起身子说道:「没什么,大概是最近太紧张了,老是犯胃疼,回去吃点胃药就好了。」 梁毅关心地说道:「还是找叶医官看一下吧!」 却见宋璇璇摇摇头说道:「不必了。海豚现在被绿雪搞得焦头烂额,还是别打扰她吧!」 楚嬪也关怀地说道:「你现在是指挥官,大意不得。基地还有其他医师,有空还是去检查一下。」 宋璇璇听了笑道:「我知道了,谢谢!」说完便告辞出去,旗鱼跟在后头。 小嫻也准备告辞,却被梁毅叫住道:「小嫻,你先别走,我想问你一些事情。」 小嫻闻言便留了下来,梁毅示意她坐下,楚嬪也坐在一旁。 梁毅张口问道:「小嫻,我想请你详细告诉我,大忠和黄晓君的细节。我明白这难免会勾起你的伤心事,但我必须知道。」 小嫻听了点点头道:「我明白。大忠的事情,真正知道的人不多。绿雪发生后,璇璇姐觉得事有蹊蹺,便下令全基地戒严,要大家待在屋里,厨房也不开伙了,暂时用乾粮和瓶装水。两天后的早晨,大忠正抬着一箱瓶装水要送往其他宿舍,走在路上就突然间倒了。眾人围上来看时,发现他已经断气了。。。」 「没多久任教授闻讯赶来,就坐在雪地里大忠的遗体旁,一边摸着他的头发一边掉眼泪。后来法医来了,检查了半天,查不出死因。这时有人说,两天前大概就是这个时候,看到大忠和几个孩子在雪中,伸舌头接着落下的绿雪玩。于是有人把孩子们找来,问了半天,得出的结论是大忠被绿雪毒死的。可是有人不同意,说孩子们也吃了绿雪,为什么没事。。。」 「大伙儿正自议论纷纷,蔡伙夫跑来说道,他也是这个时候吃的绿雪,却也没事。可是话才说完,他就像洩了气的皮球一样,倒地死了。眾人大惊失色,问旁人的结果,才知道两天前的早上,蔡伙夫熬豆浆时,溶进了绿雪。璇璇姐命他把整桶豆浆倒掉,蔡伙夫捨不得,偷偷喝了一口。。。」 「这一来整个基地都乱成一团,没多久外头的旅馆群也纷纷来报,有人暴毙,前后有一百多人。大上海所有的法医都出动了,检查的结果,统统是无疾而终。陈检察官率队调查,确定这些人都曾误食了绿雪,或是绿雪沾染过的食物饮水。算算时间正好是四十八小时,这回所有的人都慌乱了,指挥中心忙得不可开交。。。」 「那时所有电讯设备都断线了,我们只能用装了电池的无线电联络。我正在剑桥忙着,晓君姐突然来找我。她问我是不是吃了绿雪的人都会死,我说目前为止,除了孩子们外都是,时间是四十八小时。她看了看时鐘,就说她只剩下半个鐘头的生命。。。」 「我吓坏了,要拉她去找叶医官,可是她拒绝了,还说绿雪是来惩罚有罪的人的,她在红尘时就应该受到惩罚了,现在是遭受天谴的时候了。我听得都哭了,要她不要胡说,这时璇璇姐和阿樱在一旁也听到了。璇璇姐还用无线电连络叶医官,却听叶医官说她也无能为力。。。」 「这时晓君姐说有事要告诉我们,于是我就领她到我的办公室,璇璇姐和阿樱也来了。晓君姐就开始说她的故事。她的眼睛始终望着窗外的天空,嘴角始终带着快乐满足的笑容,我从来没有见过晓君姐这么快乐这么满足过,只听她悠悠地说着。。。」 「红尘前,我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他是个有妇之夫,他的夫人是我闺蜜的姐姐。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是个罪恶,可是我阻止不了我自己,那一年我才十九岁,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恋爱。我们偷偷摸摸了两年,我没有一天不在谴责自己,也没有一天不曾爱他。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拆散他的家庭,我只要偶而和他在一起,就已心满意足。。。」 「他大提琴拉得很好,我会弹钢琴,我们藉由音乐相爱,最喜欢在一起合奏d大掉卡农,有时我会唱歌,唱翠啼春晓。他是个富三代,家财万贯,有一栋别墅豪宅可以俯瞰钱塘江。可是他一点也没有富家子的骄气,平常开的是丰田车,还自己开了一间音乐教室,专门教孩子们音乐。他是三代单传,他爷爷他爸爸都因为他不肯继承家业,气得要跟他断绝关係,后来还是他妈妈出面,找了他的表姊来接班。。。」 「我们都是信基督的,都知道背叛妻子和家庭是罪恶。他也考虑要离婚,可是他的夫人很贤慧,两人又有一个儿子,我也不愿意他为了我背负天下的骂名。我也曾经努力离开他,和他断了音讯,可是我管不住自己,没多久又去找他。后来我的闺蜜知道了,就和我断绝来往,可是她不敢告诉她的姐姐。。。」 「红尘发生那天,我和他又在钱塘江旁的别墅幽会,他的夫人突然找上门来,我想大概是听到风声了吧?他情急之下,就把我推入了别墅里的避难室。。。」 「那个避难室大概是有钱人以防万一,歹徒闯入时的临时避难所。避难室从外面打不开,里面有卫星电话可以向外求援,还有足够的食水,可以撑很久。避难室内还有多台闭路电视,可以看到豪宅内外四周的情景。我看到他的夫人找上门来,和他在客厅内谈话。他的夫人很有风度,从头到尾都是心平静气地和他说话。我听不到他们谈话的内容,但他的夫人时不时看着摄像头,我就明白她其实知道我就在避难室内。。。」 「后来他夫人哭了,哭得很伤心,一边哭一边从包里拿出了一叠文件,并在文件上签了字。我突然明白,原来她早知道了我两的事情,连离婚协议书都准备好了。我那时内心受到好大的折磨,一方面觉得羞愧万分,一方面又觉得暗暗高兴。我心上纠结了半天,该不该出去。。。」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整个天地突然红光一闪,避难室内的空气好像瞬间被吸走一样,我感到呼吸困难,最后就晕了过去。等我醒来走出去后,整个世界都没了。。。」 「十年了,我一直在想,红尘是来惩罚我们的,可是它惩罚错了。该死的是我,不是其他无辜的人。现在绿雪来了,它不该再惩罚错人了,该惩罚的是我。前天中午,我看到绿雪不断地下,就跑到外头,对着天空说话,把我过去十年心中的懺悔都说了,绿雪也落满了我的嘴。。。」 「十年了,你们知道吗?我一直生活在愧疚之中,觉得自己犯了滔天大错。可是你们知道吗?我却一点也不后悔!那两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也是我唯一深爱过的日子。。。」 楚嬪梁毅听小嫻转述黄晓君的话,直听得目瞪口呆,为黄晓君的痴情感叹,也为她的痴情惋惜。听小嫻这么描述,也明白了一些黄晓君的事情,她为什么十年来拒绝所有的追求者,为什么最喜欢弹d大调卡农,为什么最喜欢唱翠堤春晓。 小嫻又继续描述道:「然后她就看着窗外的蓝天,喃喃地说着,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接着她又开始哼着歌曲,曲调非常优美,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翠堤春晓。此时阳光正好透进来洒在她的脸上,我看到她一双眼睛发出晶亮的光芒,一脸幸福陶醉的样儿,我想她又是在回忆起那段不该爱的日子吧?她的样子真是太美了,我从来没有看过她这么美丽的模样。璇璇姐和阿樱也看得呆了,我们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哼着曲子,就好像在看一个绝美的仙女下凡一样。。。」 「然后她就突然不唱了,静静地看着窗外,没有一点声息。我以为她在休息,就没打扰她,可是过了好久,她还是那样,一点都没有动静。我轻轻地叫了晓君一声,她没有反应。我开始害怕了,转头看璇璇姐和阿樱姐,她们脸上也露出了惊恐的表情。我又叫了一声晓君,她还是没有回答。我想走上前去,却被璇璇姐拉住。。。」 「我们三人就站在那儿看着她,就像在看一座精美的雕像一样。她的眼里还是晶莹透亮,脸上的表情还是幸福洋溢,好像她终于看到了她的最爱,终于和她的心上人团聚在一起,那种欣喜安逸的模样。我和她在一起十年,同进同出,却从来没有见过,她笑得这么幸福,美得这么灿烂。。。」 「我们看着看着都哭了,然后林敏晶晶圆圆都来了,也跟着我们一起哭。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谁也不愿意去动她,破坏她那个完美的画面。后来还是璇璇姐要我拿手机拍下来,作为永远的留念。」 说到此处,小嫻拿出了手机,滑动了萤幕,调出了黄晓君的遗像,递到楚嬪和梁毅眼前。 两人看得呆了,都留下了热泪。屏幕上的黄晓君,简直就是美若天仙,尤其是她那对晶亮的眼睛,和那副满足的笑容,楚嬪和梁毅这辈子都没看过这么美,这么栩栩如生的人像。 小嫻边抹着眼泪边说道:「我向大宝要来一个发电机,天天给手机充电,还把照片存到了光碟上,并转发给许多人,每个看到的人都感动得哭了。我还印了好多张,其中一张放大了,就用来做她的遗照。只是绿雪过境,大家都乱了,任教授也几乎倒下了,所以也没什么告别式。和大忠及蔡伙夫一样,草草下葬,还没有墓碑。」 小嫻停了停又说道:「我想过一阵子,等网际网路修復了,再把照片上传到网站上,给她弄一个纪念专栏,让所有的人都看到她那绝美的模样。」 梁毅听了不胜唏嘘,感叹地说道:「他们都是纯洁善良的人,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就这样走了?」顿了顿又说道:「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和楚嬪却活了下来?」 第五十二章 自暴自弃 小嫻讲完了黄晓君的故事,听梁毅感叹,便回答道:「梁大哥楚姐姐心地善良,苍天特别垂怜。」 梁毅听了摇头微哂道:「没那么简单,大忠黄晓君心地不善良吗?蔡伙夫也没干什么坏事啊?」 小嫻听了也不知要说什么。此时突然听到有人敲门,然后是刘胖子的声音叫道:「开门哪!俺送好吃的来啦!」刘胖子的声音听起来闷闷地,显然是带了口罩。 小嫻离门最近,便起身打开房门,果然见到刘胖子夫妇站在门外,各端着一个大餐盘,上头摆着碗盘瓶罐,刘胖子餐盘上的两个大碗还冒着热腾腾的蒸气。两人都戴着口罩,模样看上去挺滑稽。 只见刘胖子夫妇走进门来,将餐盘放在客厅的小餐桌上,再将里面的碗盘瓶罐一一端出来放到桌上。楚嬪梁毅上前一看,大碗里装的竟是红烧牛肉麵,瓶瓶罐罐装的则是辣椒酱酸菜等各式佐料,还有两杯酸梅汤。这些食材真是色香味俱全,看得令人垂涎三尺。 梁毅讶异地问道:「怎么会有牛肉麵?我记得叶医官说牛的数量还不够多,仍属于受保护的动物呀。」 刘胖子回答道:「这不是俺们基地的,好像是成都基地的。」边说边看着小嫻道:「这事小嫻姑娘好像知道的比较清楚。」 只听小嫻回答道:「是的。成都基地繁殖肉牛成功,目前已达五千多头。绿雪发生前,广州的严宽进犯成都,璇璇姐派出空降部队援助。成都指挥官感谢上海拔刀相助,便送了咱们二公吨的牛肉作为报答。」 梁毅听了,屈着指头算了算道:「二公吨牛肉,要平均分给上海五万居民,每个人还分不到几块肉哩。」 小嫻听了笑道:「哈哈,梁大哥算得精,璇璇姐也不赖。知道这肉不够分配,每栋旅馆送个几十斤意思意思,出征的队伍分得比较多,咱们基地次之。不过才吃了一次,就下了绿雪,现在还有百来斤,看来就你们和小朋友可以享受了。」 梁毅不解地问道:「这牛肉应该都放在冷冻柜里的,没沾到绿雪,为什么其他人不能吃?」 这回轮到刘胖子解释了:「肉是没问题,但煮肉和下麵都要用大量的水。长江的水大家都不敢喝,瓶装水库存太少,不能浪费。只有你们敢喝长江水,所以只有煮给你两吃啦。」 梁毅感激地对刘胖子夫妇说道:「真难为两位了。」梁毅的话语,一是感谢他们精心製作了这么好吃的餐点,一是感叹他们自己却不能吃,还得战战兢兢地戴着口罩。 果然听刘胖子隔着口罩笑说道:「您还说得没错,这玩意看得直叫人流哈喇子,要不是俺媳妇拉着俺,俺就要顾不得犯忌啦,嘿嘿嘿。」哈喇子是北方方言,流哈喇子就是流口水的意思。 刘大婶听了,没好气地数落丈夫道:「吃吃吃,就知道吃!你没指挥官副指挥官的福分,就甭想歪主意,乖乖吃你的乾粮!」逗得大伙儿都笑了。 小嫻也打趣地说道:「我也得走了,这个香气太令人受不了了。」 刘胖子也说道:「俺也得走了,留在这儿准发疯。」大伙儿又笑出声来。 刘婶则关照楚嬪道:「俺们记得楚姑娘擅吃辣,但梁兄弟怕辣,所以麵里没加辣椒,附上辣椒酱你自己加。」 楚嬪听得感动万分,含笑说道:「谢谢两位费心了。」 梁毅已经飢肠轆轆了,于是坐在餐桌前,高兴地说道:「我还真饿了,这回就不客气啦!哈哈!」说罢就拿起了筷子,准备大快朵颐。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小嫻的无线电响了,传来阿樱急切的声音叫道:「小嫻,燕子姐突然吐血晕倒了,现在正送往医务中心急救,云雀已经去了,我在剑桥坐镇,你快赶去看看吧!」 这一来眾人顿感脑门发麻,梁毅的胃口也没了,和楚嬪小嫻匆匆赶出门去,开着大吉普往医务中心奔去。 刘胖子看着桌上热腾腾的牛肉麵,问刘婶道:「这麵咱办?凉了就不好吃啦!」 刘婶想了想,无可奈何地说道:「他们这一折腾怕是大半天,还是先把肉跟麵收回锅子里去吧!等他们回来了再重新热上。」 梁毅等人来到医务中心的急诊室外,只见林敏和张正平两人在那儿。梁毅隔着急诊室的玻璃窗内望,看到宋璇璇躺在病床上,一位男医师和一个女护士正在忙着检查。梁毅不见叶荃,便问道:「海豚呢?」林敏和张正平都摇着头。 梁毅想了想,便逕自往实验室走来,楚嬪忙跟在后头。两人进了实验室,果然看到叶荃还是无精打采地坐在一角,兀自对着大大小小的试管烧杯发着呆。 梁毅走上前去,对叶荃说道:「燕子病倒了,现在在急诊室,你快过去看看吧!」却没想到叶荃置若罔闻,身体连动都不曾动一下。 梁毅不由得火冒三丈,突然对着叶荃吼道:「你到底还要自暴自弃到什么时候?」 楚嬪吓了一跳,企图缓颊道:「别这样,海豚为了绿雪之事已经殫精竭虑。。。」 梁毅没等楚嬪说完,继续对叶荃吼道:「殫精竭虑有个屁用?绿雪根本就不是你这个科学头脑解得出来的。」叶荃听了,抬起头来以一种愤怒的眼神瞪着梁毅。 梁毅还是没好气地训道:「别瞪我!全世界的科学家花了十年,也还没解出红尘来,你以为你在这儿自我颓废,就能解出绿雪?」叶荃还是瞪着梁毅,满眼都是血丝,眼神充满了愤怒与不服。 只听梁毅继续说道:「你就算在这儿再花十年也没有用,人类目前的科学根本解不出红尘和绿雪。」 叶荃被梁毅激得终于开口道:「别跟我说那些神话故事,我压根儿就不信!」 梁毅看到叶荃说话了,便把自己的音量降低说道:「我没说红尘和绿雪是神话,我只是说以人类现在的科学无法解释。人类花了三千多年观察日月星辰,直到伽利略才发现太阳不是宇宙的中心。古希腊数学家毕达哥拉斯在公元前六世纪就提出地圆说,可是要到两千多年后,麦哲伦环绕地球一周,才得到实际的证明。人类到现在,对于恐龙的灭绝还只是在猜测的阶段,对于人类的演化也还没有充足的证据。。。」 梁毅侃侃而谈,讲得头头是道,叶荃眼里的愤怒终于慢慢退去,楚嬪也不得不佩服梁毅的见识与口才。 梁毅在叶荃面前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和顏悦色地劝道:「海豚,科学是一条很漫长的道路,也是千百人智慧合力的结果。解不出绿雪不是你的错,你不该如此自责和自虐。。。」叶荃听到此处,豆大的泪珠从双眼滴落下来。楚嬪见状,也走上前来,拉了张椅子坐下,伸出手握着叶荃的手。 只听梁毅继续说道:「我记得十年前红尘的时候,你我也曾对红尘有不同的见解。但当时我们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先得解决眼前的问题。现在绿雪的情形也一样,我们也有燃眉之急。璇璇倒下去了,需要你的救治。还有就算我们解不出绿雪,也得想办法绕过它。」 叶荃听梁毅的说词,不解地问道:「绕过它?什么意思?」楚嬪也不懂这句话,也以同样的疑问眼神望着梁毅。 梁毅解释道:「现在全世界的人类都面临一个大问题,那就是水源。绿雪洒在所有的江河湖海上,而且赖着不走,人们无法取得水源,若是天不下雨,光仰赖现成的瓶装水,根本就是是死路一条。但你说过,绿雪赖在长江面上不走,江水在底下流,表示绿雪和江水是分开的。如果我们能绕过绿雪,从江底抽水,就能解决全世界人类的水源问题。但即便是从江底抽水,也没能保证里面不掺着绿雪,所以必须找到一个物理方法,将绿雪和江水分开。这个方法,必须反覆用科学试验及求证,基地里只有你这个科学家可以做。」 叶荃听到此处,眼里顿时出现了光芒,整个人也霎那间精神了起来,再也没有先前那般颓废的模样。只见她双眼环视着实验室内的各个试管烧杯,似乎在想着什么可行的方法。 梁毅忙打断叶荃的思路说道:「海豚,别急,这方法人命关天,必须想得周全才行,仓促之间是做不到的。但眼前有一件急事,就是宋指挥官。。。」 叶荃顿时回过神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正要往外走,突觉天旋地转,一时间站不稳就要跌倒。楚嬪梁毅忙一左一右扶住,楚嬪关切地问道:「海豚你没事吧?你可不能也跟着倒了。」 叶荃挣扎着站稳了脚跟,神色尷尬地笑道:「坐太久了,而且大概是饿着了,没事。」说完伸手入上衣口袋内,掏出了一罐提神用的运动饮料,扳开瓶塞,对着嘴咕嚕咕嚕地喝了个精光,然后边走出实验室边问道:「燕子到底怎么了?」 楚嬪梁毅紧跟在后,只听楚嬪说道:「不清楚,只听阿樱说,燕子呕血晕倒了。。。」 梁毅插嘴道:「甭问了,就在急诊室,过去看就知道了。」 第五十三章 临危受命 几个人在急诊室外徘徊守候,隔着玻璃窗看着里面的情形,心中都颇感焦虑。如此过了两个鐘头,眾人隔窗望去,发现宋璇璇似乎醒了,叶荃正低着头和她说话,大家的心才稍稍放宽。 没多久,叶荃走出急诊室,脱下口罩对大家说道:「燕子已经醒了,初步诊断是胃出血,可能是最近太过劳累,情绪紧张,和作息不正常引起的,还要做其他检查如照胃镜肠镜等才能确定。目前情况已经稳定,没有生命危险,你们放心吧!」 小嫻关切地问道:「咱们能进去看看她吗?」 叶荃回答道:「最好不要吧!病人需要休息,目前在打点滴,里面有镇静药物,让她睡一会儿。等下午病人体力恢復些后,再做胃镜检查。。。」停了停又吩咐道:「你们先回去吧,待在这儿也没用,有新的情况我会通知你们。」 眾人也都觉得有理,便决定各自回到岗位上去,只有张正平坚持留下,坐在急诊室外的长木椅上不肯离去。 于是眾人走出医务中心,确切地说应该是走出医务大楼或基地医院,只是大伙儿都沿袭旧名,称这里是医务中心。 梁毅和楚嬪坐上大吉普,小嫻则决定坐林敏的车直接回指挥中心,梁毅突然抓着小嫻的臂膀低声问道:「这个旗鱼老兄到底是怎么回事?」旗鱼就是张正平的代号,他原来是电脑中心主任,宋璇璇担任指挥官后自愿改任她的司机。 小嫻听了,也顽皮地低声对梁毅说道:「这个嘛!我也不好说,梁大哥您自个儿观察吧!嘿嘿!」 梁毅听了,瞪了大眼问道:「小嫻你卖啥关子呀?」 冷不防楚嬪在一旁啐道:「就你爱打听八卦。小嫻不是说了吗?这种事情就多看少问!」 梁毅讨了个没趣,便坐上大吉普发动了车子,嘴里一个劲儿地咕噥道:「跩得跟二五八万一样!」楚嬪听了,给了梁毅一个白眼瞪,小嫻噗嗤一笑,跳上了林敏的车。 经过这一番折腾,已到中午时分,梁毅便将车子开到了后勤处旁的大食堂,刚下了车,便看到孩子们刚下课,由粉圆领着走了过来。 梁毅看到婷婷,顿觉恍若隔世,忙跑上前去将她抱起叫道:「小宝贝,爸爸想死你囉!」粉圆和家长们都觉得感动万分,并纷纷向楚嬪梁毅道喜。婷婷自然不知道父母亲的心路歷程,只是一个劲儿地咯咯笑着,显得无比快乐幸福。 眾人围坐在餐桌四周,粉圆和家长们还是坐在另一桌吃着乾粮。没多久刘胖子夫妇端来了一碗碗热腾腾的牛肉麵,分摆在眾人面前。楚嬪梁毅发现刘胖子夫妇还特别心细,给孩子们的是用小碗装的番茄鸡蛋牛肉麵,牛肉处理得细细滑滑的,很合小朋友的胃口。给楚嬪梁毅的则是正宗的川味红烧牛肉麵,牛肉大块且带嚼劲,特对两人的脾胃。两人面前还有一大碟酸菜,楚嬪更有一盘鲜红的辣椒酱。另外酸梅汤也分大杯小杯,大人小孩每人一杯。当然蔬菜必不可少,给小朋友的统统混在麵汤里,让小朋友不得挑食,给梁毅楚嬪的则分开放在盘子里,免得破坏牛肉的原汁原味。 楚嬪梁毅再三感谢,两人已是好几天没好吃了,这回飢肠轆轆,加上心情大好,都吃了个碗底朝天,连蔬菜酸菜都吃了个精光,楚嬪把那整碟辣椒酱也都给吃光了。刘胖子问是否还要,两人都猛摇头,笑说吃得撑了。 小朋友对酸菜和辣椒都是敬谢不敏,婷婷甚至皱着眉头,一脸不解地看着空辣椒酱碟子,困惑地问道:「妈妈为什么要吃辣辣呀?」 楚嬪笑着回答道:「辣辣好吃呀!」 这回所有的小朋友都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辣椒是世界上最难吃的东西,为什么竟有人说它好吃? 萱萱脑子动得比较快,立刻反问道:「楚阿姨,那梁叔叔为啥不吃呀?」 楚嬪本来要藉机调侃梁毅,但旋即想到在小朋友面前,还是给梁毅留点面子比较好,正自思索要该如何回答,却听梁毅抢先一步答道:「你楚阿姨是会开飞机的大英雄,这开飞机的大英雄都爱吃辣辣的。」 小朋友听了都信以为真,萱萱听了认真地说道:「那我不要开飞机了。」 佟佟也附和道:「我也不要做大英雄了。」 梁毅听了,分别对萱萱和佟佟说道:「你可以开飞机,你也可以做大英雄,只要不同时开飞机和做大英雄,就不用吃辣辣啦,哈哈哈!」逗得大人们都笑弯了腰。 饭后小朋友们都跟着粉圆回教室午休,梁毅也打了个哈欠说道:「我也累了,咱们也回宿舍去打会儿盹吧!」楚嬪点头表示同意,这几天他们跋涉了千山万水,又因为身心备受煎熬,连续几晚都不得好眠,这回真都觉得累了。 此时阿樱骑了摩托车过来,递给了两人各一台无线电对讲机,说道:「小嫻说给两位专用,现在手机不能联络了,基地主管们都用这个联络,频道还是和过去一样。」接着又塞给两人一盒乾电池,做为对讲机的备用。 楚嬪梁毅回到自己的宿舍内,觉得实在累了,便把对讲机往床头一搁,连衣服都没脱,便倒在床上。两人心思都一致,先躺一会儿,再脱衣服好好睡一觉。因为实在太久没睡好觉了,一闭上眼睛就觉脑袋有千斤重,整个天地昏昏沉沉地。 只是两人觉得才闭上眼,对讲机就响了,小嫻的声音说道:「璇璇姐醒了,已经转到普通病房,说有事情交待,请两位过去一趟。」 梁毅应了一声,和楚嬪撑着身子爬下床来。 两人一前一后从卧房走出来,梁毅心不甘情不愿地咕噥道:「才躺下去又被挖起来。。。」话说到一半,见客厅墙上的掛鐘,时间竟已是下午三点半! 梁毅揉了揉眼睛,又看了自己的手表,时间也是一样,一脸迷茫地问楚嬪道:「我们已经睡了三个鐘头了?我怎么觉得才闭上眼睛,就被小嫻叫醒了?」 楚嬪也同意道:「我也觉得只睡了一点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微笑说道:「大概这几天太累了,睡了这么久都不觉得。」 梁毅伸了个懒腰叫道:「难怪我觉得精神好多了。」 却听楚嬪笑啐道:「心理作用。」 两人来到医务大楼,由值班护士领到了宋璇璇的病房外,见小嫻和张正平在那儿,看到两人便站了起来打招呼。小嫻接着解释道:「云雀在里面和燕子姐姐讲话,我们在这儿等等吧!」 没多久病房门打开了,林敏出来叫大伙儿进去,张正平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跟着进去,林敏见状说道:「一块进来!」 眾人进得病房,见到宋璇璇半坐在病床上,叶荃站在旁边。宋璇璇看来脸色有点苍白,但精神还行,见到大伙儿们时含笑打了个招呼:「让大伙儿操心了!」声音听来有点沙哑。 等眾人在床缘站定,叶荃便宣布道:「宋指挥官是因胃溃疡导致胃出血,必须住院休养两个月。」眾人听了,觉得心情有点沉重,但也都庆幸不是什么大病。 小嫻关心地问道:「璇璇姐得在病床上躺两个月?」 叶荃听了笑说道:「不是在病床上躺两个月,是住院治疗两个月。这里是单独病房,比宿舍的大通铺舒适得多,在这儿休养,可以四处走动。。。」故意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但是不能接触基地的事物。」 这回眾人听明白了,宋璇璇因病休养,指挥官一职出缺,必须有人暂代。大伙儿也没什么异议,心想林敏是副指挥官,刚刚又和宋璇璇单独谈过,想必接掌指挥官理所当然。这次叫大伙儿进来,自是要宣布暂时交接之事。 只见叶荃又说道:「行了,我是医官,基地的事情你们谈吧,我就不参与了。」正要离开,却被林敏拉住说道:「你也是基地元老之一,跟我们一起见证交接之事吧,也需要你的支持。」 林敏说完,便转头向着大伙儿说道:「我和指挥官商量过了,接任指挥官最适合的人选,就是天鹅,,,小嫻。」天鹅是小嫻的代号,但基地眾人几乎都叫她小嫻,天鹅这个代号很少用。 眾人都有些意外,小嫻更是瞪着大眼睛,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唔,,,唔,,,我???」顿了顿尷尬地笑问道:「你,,,你们不是开玩笑吧?」 却见林敏微笑说道:「指挥官交接是何等慎重之事,我们怎么可能拿这个开玩笑?」 只是小嫻还是不肯相信,支支吾吾地指着林敏问道:「可,,,可是,你是副指挥官哪。。。」 林敏听了回答道:「我虽然是副指挥官,但平常都是坐阵剑桥,负责联络事宜。你担任指挥官秘书三个月,各方面的业务都比我熟。何况你待人亲切,人缘很好,基地的人都很喜欢你。。。」说到这儿,林敏一改平时严肃冷漠的态度,半开玩笑地说道:「不像我,平常都冷冰冰的,底下的人必不喜欢我。」 小嫻听了,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转头看着楚嬪和梁毅,只见两人都给她默许鼓励的笑容。 梁毅见小嫻还在犹豫不决,便加把劲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该做的就要毅然去做,我们都做你的后盾。」 小嫻听了,心知已经不好拒绝,但还是忧虑地说道:「可是太突然了,我心里一点准备都没有哩。」 却听林敏又幽默地说道:「待会回指挥中心的路上,够你心里做准备了。」 小嫻听了,又转头看了宋璇璇一眼,只见她含笑点头道:「你可以的。」 林敏又补充道:「很多事情都要马上去做,不能拖。」 小嫻听了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林敏见大事已了,便关照大家道:「好了,燕子还要休养,咱们各回单位去吧!」眾人依言走出病房,只是张正平似乎仍然不想离去。 林敏见状说道:「旗鱼,燕子交待了,她现在不需要司机,你还是回电脑中心去支援吧!不过,,,你可以随时来探望。」张正平听了,似乎显得有点尷尬,但大伙儿都很识趣,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时小嫻又对着楚嬪梁毅说道:「梁大哥,楚姐姐,我在想,,,」却被梁毅打断道:「小嫻,别再想了,该做啥就去做啥,我们都是你的后盾。」小嫻听了,只得哦了一声。 此时叶荃说道:「我得去实验室研究绿雪分离之法了。」听眾人不解,便将梁毅今晨所讲,绕过绿雪取长江水的想法,跟大家简单解释了一遍。 小嫻听了,想了一下说道:「海豚,还是先来一趟指挥中心,我想向全基地宣布一些事情。」 于是眾人分乘三辆车子,梁毅载着楚嬪小嫻,林敏载着叶荃,旗鱼自己开着羚羊一,一起往指挥中心来。 小嫻还是不放心地问道:「梁大哥,你真的没有什么指示吗?」 梁毅听了,一边开车一边叫道:「小嫻,你怎么这么婆婆妈,,,」一瞥眼见到楚嬪对他瞪了白眼,便忙改口道:「啊哈!有,有一个,,,你的代号天鹅很多人不知道,就直接用小嫻吧!小嫻指挥官,挺好,嘿嘿!」 小嫻听了,忙更正道:「代指挥官,,,代理指挥官!」 第五十四章 逆天行动 在前往指挥中心的半分鐘车程中,小嫻一直拖着腮帮子沉思,楚嬪梁毅也都没打扰她。到达指挥中心大门后,一行人鱼贯从后门走入,穿过长廊来到指挥中心的大厅堂。指挥中心经过多年的沿革改建,早已不是原来的格局,连大门都改了方向。现在指挥中心的大门朝南,面对基地的大停车场,后门朝北,对着大食堂前的开阔地。原来在剑桥北面是所谓的后进,里面都是储藏枪械杂物的小房间,现在通通移除了,正中央是直通后门的长廊,两旁则是会议室,办公室,文件室等。指挥中心前门进来是一个能容下百人的大厅堂,厅堂左右各是剑桥和电脑中心,大门正上方还掛了个横匾写着「大上海地区指挥中心」。唯一还保留过去味道的,是指挥中心的外观仍是个大仓库。 小嫻带领眾人走入剑桥,对梁毅楚嬪叶荃等人说道:「对不起,请给我几分鐘的时间。」眾人都微笑点头。梁毅不觉有点替小嫻紧张,知道小嫻要办大事,这是她的第一个考验。 小嫻叫来阿樱晶晶和圆圆,吩咐她们联络大上海地区各单位,包括崇明岛鹰巢,然后自己拿了纸笔开始写东西。阿樱晶晶和圆圆分别开始用无线电联络。梁毅看着这几个年轻女生忙进忙出,往事点滴不禁涌上心头。 阿樱本名李雪樱,是李婶李屏儿的女儿,当年梁毅在崇明岛基地被大鬍子用枪打伤,冒着生命危险将李婶母女用直升机载回上海基地。阿樱原来在后勤处帮妈妈管洗衣机,并训练八哥聒聒学人话,后来被小嫻调来电脑中心。晶晶和圆圆是双胞胎姊妹,姓方,两人长得像是一个模子造出来的一般,唯一的差别是晶晶嘴唇右边有一个小黑痣。她俩因为素质不错,当上剑桥的通讯员,娘子关之役时自愿留守基地协助林敏,之后又考上直升机驾驶员。现在直升机不能飞了,便又回到剑桥轮值。她们和小嫻一样,进基地时都是二十不到的大孩子,经过几年的磨练,现在各个精明能干,梁毅可以说是看着她们成熟长大的,此刻心中真是感慨万千。 没多久小嫻准备妥当,阿樱晶晶和圆圆也都回报,所有的单位都在无线电前待命。小嫻于是拿起了麦克风,扭开了广播频道,以沉稳的声音说道:「全上海基地的同胞们,你们好,我是吴语嫻,又叫小嫻,是上海基地的指挥官秘书。今天早晨,宋指挥官因病入院,诊断结果为胃溃疡,必须住院休养两个月。指挥官已经下令,命我暂代指挥官的职务,致力于绿雪后的重建工作。。。」小嫻的开场白直截了当,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接着小嫻看了一眼墙上的掛鐘后说道:「现在时刻么五五零,请以下人员在听到广播后,迅速至指挥中心报到。工程大队金刚大宝,后勤大队水母海星,水利大队大通小通,汽车大队地鼠蚯蚓,直升机大队珊瑚飞豹。另外鹰巢基地山雀鲸鱼及海狮,警察局牛局长郭副局长,检察长陈虹,基地各宿舍及基地外各旅馆正副队长,请留在原单位待命。」小嫻一口气几乎点齐了上海基地的所有领导班子,除了少数几人外,都是用代号称呼。陈虹没有代号,便直呼其名。 只听小嫻继续说道:「我们将在么六零零,也就是下午四点整,透过广播分配工作,并对全体人员说明细节。请各宿舍各旅馆及各单位其他人员,一起收听。」说完便暂时放下麦克风,又开始用笔在纸上写字。 梁毅低声问林敏道:「刚刚说的那些人员中,只有警察局的牛局长和郭副局长我没听过,是新人吗?」 林敏听了笑答道:「就是蜗牛和螺螄,大概因为是警察局,需要一点威严,所以小嫻没称代号。」 梁毅听了吓一大跳,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想像这两人竟然接掌警察局。蜗牛原来是个老油条,因为恶意偷懒被楚嬪逐出基地,但梁毅手下留情,暗中让粉圆海星去接济他。后来蜗牛改过自新,考上了运输直升机的副驾驶,这回竟然更上层楼,出任警察局长。螺螄更甭提了,原来是个酒鬼,还因酒后杀人入狱几年,出狱后虽然戒了酒,但一直就是个小人物,没想到竟也出任警察局副局长。警察局原是鲸鱼海狮兼任正副局长,梁毅根本不知道何时换了人。 林敏看梁毅的表情,便猜到了几分,补充说道:「燕子的意思,希望军警分家。而且这两位上任后,公私分明,一丝不苟,什么人情都不讲,口碑不错。」梁毅听了,露出了会意的笑容。 没多久人员在指挥中心大厅聚齐,小嫻便提着无线电麦克风从剑桥走出来,其馀人等都跟在后面。 小嫻再度扭开麦克风,让全上海的居民都能听到她讲话:「各位好,我是小嫻。这一次绿雪过境,造成整个世界全面瘫痪,所有的现代科技都失去了作用。而且绿雪具有致命的因素,使得我们无法摄取自然资源,尤其是饮水。由于满街都是绿雪,我们连大门都不敢出,躲在屋里坐以待毙。我们可以说,人类已经被绿雪彻底击倒。如果我们无法突破困境,长此下去,人类就要彻底被消灭。。。」 小嫻故意停了几秒鐘,才继续说道:「所以我们必须反击,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来。现在,让我来分配任务,作为站起来的第一步。。。」 「地鼠蚯蚓,你们负责恢復全上海地区的车辆运输。绿雪降落的车辆不能用,就到各地室内停车场,找可以使用的车辆。这些停车场内的车辆,都是红尘前就停在那儿的,十年了没有维修,大部分可能都无法使用。但是被绿雪瘫痪的车辆,只是车子不能动,里面的零件如引擎,电瓶,滤油器,空气滤芯,方向盘,车垫等等,只要没有直接被绿雪降落的,都可以使用,甚至连汽车轮胎,因为不俱备电力等现代科技,应该也可以使用。那就把可以使用的零件从瘫痪的车上拆下来,换到其他车辆上去。所有车型的车辆,从轿车吉普车休旅车卡车都要,连消防车也要。。。」眾人听了起了一阵骚动,显然很多人没想到这个主意,地鼠蚯蚓面露喜色,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不只基地内的人员,连基地外的旅馆居民,以及鹰巢的部队,都分别出动,就近寻找可用的车辆。人员调派由各单位自行协调,需要技术支援则直接和地鼠蚯蚓联络。从现在开始,无线电一号频道拨给汽车大队专用。汽车运输是其他大部分工作能够展开的关键,我要求这项任务在二十四小时内完成。明日么六零零,将所有车辆装修完毕,交由各个单位使用。。。」 「金刚大宝,你们的工作,是前往杨树浦发电厂,恢復发电工作。发电厂暴露在绿雪下的,除了烟囱外,只有锅炉可能受到影响。烟囱不具备现代科技,应该还能使用。原理一样,先检验那些机件不能运作,想法予以汰换。若是杨树浦找不到汰换的零件,就前往其他发电厂去找。」 金刚听了大为振奋,大声回答道:「是,小嫻指挥官!」引起大伙儿一阵鬨笑。 小嫻不以为意,淡淡地微笑了一下,继续颁布命令:「大通小通,你们配合叶医官海豚,想法研究出抽取长江之水,将水与绿雪分离的方法。同时恢復各地自来水供应,目前虽然不能饮用,但可以用来沐浴,洗涤,冲马桶,还可以浇灌农作物和蔬果。。。」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我们目前无法确定,用污染的水浇灌出来的农作果菜是否可以食用,但先把这些设施恢復,以备来日使用。另外,研究之事人命关天,请不要赶时间,务必做到万无一失,安全至上。。。」 「珊瑚飞豹,你们的任务,是在取得可使用的车辆后,前往浦东和虹桥机场的停机坪,搜寻可以使用的直升机,原理和汽车零件一样。如有必要,杭州机场及筧桥空军基地也可以试试。至于鹰巢的停机坪,可能只有战斗机,不过请鲸鱼海狮确定一下回报。。。」 「水母海星,你们的任务,是将基地内残留的绿雪,全部清除出去,统统倒入长江。能扫除的就扫除,塞在缝隙里不能扫除的,就用吸尘器去吸。建筑物及树木顶上的,在确保人员的安全下,想法予以清除。最后的绝招,是用消防车的喷水喉把它们统统喷下来。。。」大伙儿听了都发出一阵笑声。 「不过请注意,施工时务必穿上防护衣,并且清空现场,不要有间杂人等在附近观望。一句话,安全第一。。。」眾人听到此处,都开始对小嫻刮目相看,对她縝密的心思钦佩不已,梁毅心中已经开始感到悸动。 「全上海地区其他居民也都别间着,戴上防护装置,走到街上去,把绿雪统统清除乾净。能就近倒入长江的便倒入,其他的用卡车装载,运出旅馆区,倒入黄浦江吴淞江,或者找大型建筑如虹口球场或垃圾场等处倾倒。不过请注意善后工作,如果倾倒在球场或垃圾场等处的,务必注意绿雪不会随风飞扬四散。。。」 「旗鱼阿樱,你们负责在电力恢復后,想法修復网际网路。网路用的人造卫星在外太空,没有受到绿雪的影响,应该还能正常操作。但是基地台的发射器等,全部必须汰换,需要工程方面支援的,请找金刚大宝。。。」 「山雀鲸鱼海狮,请你们派遣鹰巢的部队,支援上海居民清除绿雪的工作。另外派一支部队,到各地超市储藏库等处,收集乾粮瓶装水,送至基地统一保管。并确保这些资源受到妥善保护,任何人不得私自攫取,一律由基地按照各处人口统一分配。。。」 「警察局正副局长,请你们派员在上海各地指挥交通,并维持秩序。任何违法犯纪情事,交由陈检察长侦讯处置。。。」 「晶晶圆圆,请你们将我们的这些计画,用长波无线电通知其他基地,让他们也积极动员起来,同时我们欢迎任何建议。国外的基地,也请他们用过去无线电接驳的方式,一站一站地将我们的讯息传递下去。。。」 小嫻一连串发布命令,在场眾人和无线电旁的听眾各个屏气凝神,听得呆了,都没料到小嫻居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构思出如此周详的计画。 接着小嫻提高了音量,拿着麦克风向全上海的居民广播道:「十年前,红尘灭绝了地球上大部分生物,摧毁了人类的文明,但是人类没有被击倒,我们重新站了起来,而且活得有声有色。现在绿雪再一次把我们击倒,夺走了我们的朋友,佔据了我们的街道,摧毁了我们的生活。我不晓得绿雪是什么,也不在乎绿雪是不是天意,我只知道,我们不能被击倒,我们必须重新再站起来。。。」 小嫻的声音越来越高吭:「这次行动,我把它命名为逆天行动。天意要击垮我们,我们偏偏要逆天而行。天降绿雪,我们就要把绿雪赶出去。我们要把我们的街道夺回来,把我们的生活夺回来,把人类的文明和尊严夺回来!」 群眾爆出了热烈的掌声,有人高呼叫好,有人热泪盈眶,更有人高声叫着「小嫻!小嫻!小嫻!」群眾的情绪嗨到极点,小嫻含笑对大伙儿点头示意,眼里也因激动而噙着泪水。 梁毅惊呆了,心中感到无比的震撼,此情此景,他清楚地记得。七年前娘子关之役前夕,楚嬪出征前的演说,也是让群眾感动万分,频频高喊「楚嬪!楚嬪!」那是梁毅第一次感到无比的震撼,楚嬪在那一晚,帨变成一位眾望所归的领袖人物。而此时此刻,梁毅再一次感受到无比的震撼,小嫻这个曾经在他怀里嚶嚶哭泣的小女孩,也帨变成了一个领袖级的人物。 梁毅感动得热泪盈眶,转头看楚嬪,发觉她也是激动得频频拭泪。两人相视而笑,心中都感到无比地悸动与欣慰。 小嫻终于长大了! 第五十五章 分离实验 小嫻给了一段精彩的演说,激励起基地及大上海眾人的士气及信心。一声令下后,一眾人等一哄而散,分头办事去了。倾刻间指挥中心大堂走得几乎空无一人,只剩下了小嫻梁毅和楚嬪。 楚嬪梁毅走上前去,梁毅激动地说道:「小嫻你太棒了!」楚嬪也高兴地说道:「小嫻你真的令人刮目相看!」 小嫻刚刚才在基地眾人面前展现出领袖气质,这回面对楚嬪和梁毅,又回復了她那小女孩的模样,靦腆地说道:「梁大哥,楚姐姐,其实刚刚我挺紧张的哩!」 梁毅看小嫻又恢復了那撒娇的模样,心头可乐了,故作惊异状说道:「你会紧张?我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你刚刚那副慷慨激昂的气势,跟你楚姐姐当年出征娘子关前的演说一样,可了不起啦!」 小嫻听了,忙摇手叫道:「别别别!楚姐姐是大英雄,我可不敢跟楚姐姐比哩!」 楚嬪听了笑道:「小嫻,你不用过分自谦,你真的很行的,不比我差。」 梁毅一听,又逮到了楚嬪的语病,故意睁大眼睛对着楚嬪说道:「嘿!人家称讚你是大英雄,你就这么接受了,也不懂得谦虚一下,还好意思说不比你差。」 楚嬪听了,瞪大了眼睛盯着梁毅,逗得小嫻直笑。 三人笑闹了一阵,小嫻又言归正传说道:「你们两个还没派任务呢!」 梁毅听了,故意挺直了身体,假装正经地说道:「小嫻指挥官请吩咐!」逗得小嫻几乎笑弯了腰。楚嬪在一旁笑着啐道:「就你不正经!」 小嫻想了想说道:「其实我也没有什么特别任务要交给两位。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导师,梁大哥又是智多星,不如就给我出点子和壮胆吧!」 梁毅听了问道:「那就是你的参谋囉?」 小嫻忙摇手说道:「参谋可不敢!应该算是,,,精神导师吧?」想了想又解释道:「你两是前任的正副指挥官,打个比方,就好像是太上皇和皇太后吧!我这个现任的当然要处处请教啦!」 梁毅听小嫻这个比方有点不伦不类,故意调侃她道:「你的意思是你是女皇帝囉?」 小嫻听了又忙摇手说道:「哎呀呀!梁大哥,你就别挑我语病了,知道意思就好啦!」顿了顿又恢復主题道:「平常您要是没事做,就帮帮旗鱼和樱桃弄弄电脑吧。。。呃,樱桃就是雪樱姊的代号。至于楚姐姐嘛,你是基地的精神领袖,现在虽没什么任务,不过等鹰巢重新恢復电力后,您就可以开歼25啦!」 楚嬪听了不解地问道:「飞歼25做啥?」 小嫻回答道:「一是可以激励大上海的民心士气,二是,,,」小嫻望着大门外的天空说道:「我们要飞上天去,向天示威!」楚嬪梁毅听了,彼此对望了一眼,眼神里尽是嘉许与佩服。 整个大上海地区在小嫻的号召下全数动员了起来,果然在二十四小时内,凑足了上百车辆,各式车型都有,连军用的履带装甲车都弄来了,还搞来了两辆大型消防车。地鼠更是说到做到,将那台法拉利命名为楚嬪一号,蚯蚓不甘示弱,弄了一台蓝宝基尼,命名为小嫻一号。楚嬪和小嫻虽都不以为然,但也都随他两胡来,不于计较。 有了汽车,其他的任务就纷纷动员起来。首要任务就是清除生活圈子内的绿雪,用卡车载往长江黄浦江吴淞江倾倒,也有一部分倒入了大型球场体育馆及垃圾处理厂等处。短短几天之内,上海基地及旅馆区内就再也见不到绿雪,人们也开始走上街头,而且不用时时戴着口罩或穿防护衣。不过整个世界绿雪太多了,出了旅馆区还是遍地绿雪,高速公路上因为堆满了十年前废弃的汽车,大大阻挠了绿雪清除的工作,所以也做得不够彻底。这便存在了一定的风险,万一颳大风,这些残馀的绿雪还是有可能随风飘进旅馆区内,同时长江面上的绿雪也有可能被吹回基地。但无论如何,至少目前的生活圈内,已几乎不见绿雪,大大减轻了可能的风险及人们心上的压力。 金刚大宝花了两个礼拜的时间,让杨树浦发电厂重新动起来,但全市各地的变压器都需要汰换,好在电线还都能导电。如此一个月后,大上海成为全世界第一个恢復电力的地区。通电的那一剎那,全城欢声雷动,五万人涌上街头狂欢庆祝。 于此同时,直升机也开始在上海天空盘旋。接着网际网路开通,手机恢復通讯,于是无线电发报机又再度收进了仓库内。只是网际网路目前只限于上海市区,基地与基地之间尚未开通,但眾人相信这是迟早的事。 叶荃一个月来,领着大通小通,在医院实验室和自来水厂之间两头跑。由于医院实验室太小,便重新啟用了扬子公园旁的净水厂。这间净水厂在红尘之前是一间造纸厂,由于厂内太潮湿,所以没有被改建成宿舍。上海基地一开始只有一千多人,大通小通便将这间造纸厂改建成净水厂,汲取长江水过滤净化后,供基地的人员使用。后来大上海地区不断扩张,人口迅速增加,于是便开通了自来水厂,这间净水厂便被弃置不用。因为湿气太重,也无法做其他用途,就只有搁在那儿,连电力都没有接通。入夜后这里黑漆漆地,又有滴滴答答的水声,而且离墓园又近,于是就成了基地无聊男生讲鬼故事吓女生的题材,晶晶和圆圆就对这间阴森森的地方很感冒,连白天都不太敢接近。 这一天梁毅正在电脑中心忙活着,小嫻进来说道:「海豚刚来电,说她成功分离了江水和绿雪,要咱们过去看。」梁毅一听忙跳了起来,这可是攸关人类生死存亡的大事,电脑中心内的其他人听了,也都兴致勃勃地要去参观。楚嬪这时在剑桥和林敏商量事情,闻言自然也要参与。林敏看眾人都要离开,便主动自愿留守剑桥。小嫻见状,走上前去在林敏的耳边轻声说道:「谢谢云雀姊。」林敏微笑致意,她永远是如此,总是静静地走在人后,自愿做别人留下来的工作,从不主动争取。 眾人分别跳上了几辆汽车,开到了净水厂门口。晶晶和圆圆面面相覷,没想到竟是来这个令人发毛的地方,但既然已经来了,还有这么多人壮胆,也就硬着头皮跟随大伙儿进入厂中。只是一进去这两个小女生就后悔了,诺大的净水厂只有中间点了几盏昏暗的灯,其他地方都是黑漆漆地,在大白天都看不太清楚。由于弃置已久,到处是蛛网,有的上头还掛着毛茸茸的蜘蛛,叶荃忙着做实验,根本懒得清扫。更要命的是,净水厂一地都是积水,而且到处滴滴答答地,晶晶和圆圆平常爱漂亮,穿的都是裙子和透空凉鞋,这回一双光脚板被冰冷的水浸着滴着,毛骨悚然到了极点。若不是顾着最后一点面子,两人早要溜之大吉了,所幸这档儿大伙的注意力都在叶荃身上,没人察觉她俩的窘样。 只见叶荃和大通小通都穿着类似太空装的保护衣,站在净水厂中央一个个储水槽旁。眾多储水槽里面有的是净水,有的上头浮了一层绿雪。储水槽这一头竖起了一道玻璃墙,看起来就像急诊室的玻璃窗一样,将眾人与储水槽隔开。大伙儿就站在墙后,隔墙观看。 叶荃对着楚嬪梁毅说道:「金鹰和孔雀对绿雪免疫,可以过来这儿,看得仔细些。」梁毅兴致勃勃,穿的又是长裤皮鞋,便兴高采烈地绕过玻璃墙。楚嬪虽也是裤装,但穿的也是凉鞋,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这档儿也没空想到要换个雨鞋。 叶荃指着第一个水槽,眾人发现水槽内只有绿雪,堆积到水槽的三分之一高度。只听叶荃解释道:「我们研究了半天,发觉绿雪的凝聚力很强,好像彼此有吸引力一般,因此很不容易溶入水中。而且绿雪比水轻很多,永远浮在水面上。。。」 叶荃边说边向旁边的大通小通点了点头,只见大通按下了一个开关,倾刻间大量的清水注入了那个水槽内。眾人发现清水虽然暂时将绿雪冲开,但很快就沉入雪下,被冲开的绿雪迅速凝聚,而且随着水位慢慢上升。就在绿雪快要溢出水槽时,大通便按下另一个开关,停止了注水。 叶荃接着指着墙上的一个银幕,银幕显示的是一个水中镜头。眾人这才发觉原来有一个摄像头安装在水槽内,高度正好介于绿雪和清水之间。从银幕上大伙儿可以清楚地看到,儘管水面还在波动,但绿雪在上清水在下,可谓涇渭分明,丝毫没有混淆。梁毅特别把头贴近水槽,还用手去翻动雪和水,研究得很仔细,之后向眾人点头表示同意。 叶荃接着又说道:「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又加了一样东西,确保绿雪与江水彻底分离。。。」说着又给了大通一个指示,大通又按下了一个开关,这时一团暗褐色的液体注入水槽内。梁毅距离较近,闻了闻问道:「汽油?」 叶荃点了点头道:「没错。汽油比水轻,但比绿雪重,而且都不会溶进水或雪。。。」说着便又指了指墙上的银幕。眾人发觉注进去的汽油渐渐在绿雪和清水中形成了一层屏障,将绿雪和清水彻底分开。 在叶荃的指示下,大通又按下了另一个开关,这时水槽接近底部的一个横向通水孔被打开,清水注入旁边一个空的水槽内。原来水槽内的水位迅速下降,绿雪也慢慢向下沉去。等到水位快降到通水孔时,大通便关上了通水孔。眾人此刻都可以清楚地看见,绿雪和汽油都给留在原来的水槽内,新水槽内的水清澈见底。 叶荃接着将墙上大银幕的屏幕转换,这回眾人看到的是一个显微镜下的镜头,镜头下清澈的一轮水中,一片晶莹的绿雪结晶呈现在眼前。这片绿雪结晶呈八角形,图案美不胜收,若不是绿雪恶毒无比,很难让人不欣赏这样的美景。这回眾人注意到,大银幕下有一张实验桌,上面摆了一个显微镜,镜头就是从这个显微镜将图像上传的。 叶荃又将镜头转换,这回是一个未经放大的镜头,照的还是原来的那一片绿雪。只是这回图像中只是一个小小的绿点,飘移在一片清澈的薄薄水片中。 叶荃又解释道:「其实绿雪的颗粒很大,在室温下又不会溶化,用肉眼都可以辨别。。。」顿了顿又指着第二个都是清水的水槽说道:「我们做了反復的实验,几乎每一滴水都用显微镜看过,找不出一片绿雪掺杂其中。」眾人听了都发出讚叹的声音。 只听叶荃继续说道:「在实际的操作上,我们根本不会遭遇到太多的绿雪。大通小通已经将自来水厂的入水口设在水面下三公尺之处,因为绿雪的凝聚力太强,根本不会随江水流动,我们从底下抽水,其实很难将绿雪一併抽入。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会用汽油做一次隔离,再用自来水厂原有的装置过滤。我们再三做了实验,不曾发现过滤后的水含有任何绿雪的成分。」 梁毅听了,兴奋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已经成功地从长江吸取江水,将绿雪完全隔离清除了?」 叶荃点了点头,眾人爆出了热烈的掌声,晶晶圆圆也高兴得忘了脚板上的湿湿黏黏。 却见叶荃表情慎重地说道:「先别高兴得太早。所有的科学实验最终都要做实体测试,才能得出结论。也就是说,必须有人喝过处理过的水而不出事,实验才算是成功。问题是我们对绿雪并不清楚,究竟将水分开就安全了,还是凡是接触过绿雪的水都会致命。这种事情人命关天,我们也无从查证,更不可能拿活人做实验。」 眾人刚兴奋起来的情绪又被浇了一盆冷水,梁毅沉吟了一会儿问道:「动物呢?可以拿动物做实验吗?」 叶荃摇了摇头说道:「野生动物里,对绿雪没有免疫力的大概都死绝了,剩下的都是具有免疫力的。养殖动物里,我们也无法确定那些对绿雪有免疫力。。。」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们连为什么你们两位和孩子们对绿雪免疫都不知道。」 梁毅听了,皱着眉头问道:「我们现在能确定孩子们都免疫吗?多大的孩子?」 叶荃回答道:「从各地传来的资料,全球大约有一万两千人死于绿雪,但其中没有一个小于十岁。十岁以上的人,对绿雪免疫的目前所知不到一百个。这个十岁的界线,好像跟动物也有关联,你们所观察到的大麋鹿死于绿雪,就可能超过十岁,而小麋鹿还有野兔松鼠等都不超过十岁,所以免疫。」 梁毅听了沉吟着道:「十岁?十岁?」突然眼睛一亮,失声叫道:「红尘!」 眾人不明所以,只听梁毅大声说道:「绿雪和红尘有关。红尘发生在十年前,红尘过后出生的,无论人畜,都对绿雪免疫!」 第五十六章 人质危机 叶荃听梁毅说红尘和绿雪的关係,第一个表示不同意,驳斥说道:「这根本没有任何科学根据,那些孩子全世界的科学家都检查过,没查出任何特殊情形。红尘迄今已经十年,没有证据显示它和绿雪有任何关联。」 梁毅则不以为然说道:「科学检验不出,并不表示两者没有关联,只是我们还不知道而已。红尘和绿雪都不是地球上可以理解的现象,我认为它们之间有很大的关係。」 叶荃还想再辩驳,小嫻的无线电对讲机突然响了。虽然手机已经通了,但无线电对讲机有时用来比较快捷,起码不用经过电脑转接。紧急时候使用广播频道,连按键都不用按。 对讲机是林敏的声音:「警察局来报,一号旅馆区发生持枪绑架事件,兹事体大,警察局需要指示和支援。」 眾人听了都吓了一大跳,光天化日下持枪绑架,红尘以来还是第一次发生。小嫻听了立刻往屋外快步走去,楚嬪梁毅也忙跟上前去。三人跳上大吉普,迅速往指挥中心驰去,小嫻仍在用无线电和林敏问清状况。商量的结果,还是让小嫻直接前往现场了解情况比较妥当。 一号旅馆就是科雅大酒店,就在梁毅过去住的高桥公园旁公寓的对面。三人赶到现场时,已发现一大堆警车佈满各处,许多员警来回奔忙,大批群眾在四周围观。梁毅将车子停住,和小嫻楚嬪挤过围观人群。维持秩序的女警一看是他们三人,立刻命令眾人让路,同时通知警察局长。 三人穿过人群来到现场,才发现员警们并不是围着柯雅大酒店,而是街对面的一栋公寓大楼。梁毅定睛一看,吓了一大跳,那正是他过去住的公寓楼。楚嬪和小嫻十年前也到过这栋公寓,但她俩不像梁毅一样,每年都会回来悼念亲人,所以过了好一阵子才认出来。 这时警察局正副局长走上前来,梁毅见这两人身着毕挺的警官制服,和过去的形象大不相同,但现在不是寒暄怀旧的时候,所以没有任何表示。 小嫻问道:「牛局长,什么情况?」 蜗牛回报道:「八个持枪劫匪挟持了两个孩子,目前躲在公寓的四楼,要求我们提供一个月的乾粮食水,还有运输工具。」 梁毅一听是四楼,心头不禁紧了一下,他的家也在四楼,于是问道:「知道是哪个房间吗?」 蜗牛说道:「确切房间号码不知道,是一间破损的公寓,据我们所知,其他公寓房门都上了锁,歹徒一时进不去。」 梁毅听到破损的公寓,就知道是他家隔壁。当年皇上用火箭砲轰毁了那间公寓阳台的半面墙,由于砲弹威力强大,打穿了公寓,将面对走廊的墙也给击穿。 小嫻又问道:「你们警力佈署如何?」 蜗牛又回答道:「咱们只能上到三楼,对方火力强大,又有人质,我们不敢贸进。同时我们没有如狙击手之类的反恐人员。」 梁毅听到狙击手,便提议道:「找林敏余淑子和陈小芸来,她们都是神枪手。」 此时阿樱晶晶和圆圆都已赶到现场,小嫻便吩咐她们联络。 楚嬪插进来问道:「你们有何计画?为了人质安全,我建议满足歹徒的要求,毕竟一个月八人分的乾粮饮水和交通工具都是小事。」 却听蜗牛摇头道:「没这么简单,这些人很精,他们怕我们在乾粮饮水里做手脚,所以说要带着孩子们走,直到确定食物饮水没问题,我们也没派人跟踪后,才肯放人。」 梁毅听了破口大骂道:「这群王八羔子!」 小嫻比较冷静,继续问道:「知道这些人是什么背景吗?绑架事件又是怎么发生的?」 蜗牛回答道:「根据旅馆大队长的描述,这些人是一伙,一个多月前来到基地。他们其实被分配到九号和十四号旅馆,但今天早晨突然潜入一号旅馆,想要盗取仓库内的乾粮。被人发现了,就突然掏出武器来,挟持了两个孩子跑到公寓内。」 小嫻又问道:「他们都持有什么样的武器?看来像是会使用武器的人吗?」 蜗牛又说道:「从监视录像上看,他们的武器很先进,手枪自动步枪卡宾枪都有,从动作上看是玩枪好手。」 梁毅一直在沉吟着,此刻插话说道:「他们是八个人,很可能就是燕夫人所说的,周明的手下,周明死后无处可去,混入基地的。」 此时余淑子和林敏已经赶到,过了两分鐘,陈小芸坐直升机抵达。三女大致了解情况后,余淑子忿忿地骂道:「准是周明的那伙馀孽!」 林敏抱来了好几把狙击枪,此时正在观察公寓四周的情景,好找制高点进行埋伏。蜗牛见此情形,担忧地说道:「他们有八个人,还有两个小孩子做人质,万一你们一击不中,后果堪忧。」林敏余淑子陈小芸听了,也不得不同意,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螺螄跑来说道:「歹徒放话了,说咱们再不同意,就要对人质不利。」 却听蜗牛说道:「乾粮食水和车辆早就准备好了,可是他们要把孩子一併带走,咱们实在不能同意。这要一出咱们的视线,天知道他们会如何对那两个孩子?」 小嫻问道:「孩子多大?家长呢?」 蜗牛回答道:「一个三岁一个两岁,家长就在那边。」眾人顺着蜗牛的眼神望去,见几个大人由女警陪同站在警戒线之外,忧心忡忡地望着公寓乾着急。 小嫻又问道:「他们要把孩子带走,是怕我们跟踪及在食水里作手脚。难道他们不知道我们有人造卫星可以追踪吗?再说怕食水里做手脚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怕我们下毒?」 林敏听了回答道:「人造卫星只能白天空照,只要我们不派直升机跟踪,他们可以趁夜脱逃,或是躲入丛林里卫星照不到的地方。至于食水,应该是怕我们在里头掺绿雪。」 梁毅一听到「绿雪」二字,脑里突然灵光一闪,忙叫道:「等等!」然后问蜗牛道:「有什么地方可以观察到四楼的情景吗?」 蜗牛指着高桥公园内的一辆云梯车说道:「站在那上头可以看到。」 梁毅听了便动身走向那儿,楚嬪忙叫道:「喂喂!小心对方用枪打你!」 蜗牛跟上来说道:「云梯车在射程之外,而且中间还隔了一排较矮的公寓。不过以防万一,还是把这些都穿戴上。」说着指着云梯车旁放的防弹头盔和背心。 梁毅依言全副武装,云梯车上的员警下来给了梁毅一副望远镜说道:「用这个看。」 梁毅爬上云梯车看了半晌,楚嬪在车下紧张地直打突,好不容易才等到梁毅下来。 梁毅向眾人说道:「那八个人都在破公寓和外面的走廊上,两个孩子坐在客厅里,还在玩玩具吃东西。。。」顿了顿说道:「我有个主意,虽然仍有些冒险,但比狙击或强行攻坚要安全得多。」眾人听了都围拢上来。 只听梁毅说道:「这些人不是怕绿雪吗?那咱们就用绿雪对付他们。把基地内两辆大消防车开来,再命人用大卡车从长江装两卡车绿雪载过来。命令所有员警和工作人员都穿上防护衣,把围观群眾统统散开。一辆消防车从高桥公园,另一辆从马路上,同时往里头喷绿雪。孩子们对绿雪免疫,不用担心,这些歹徒一碰绿雪就肯定不敢动,咱们再进去抓人救人。」 眾人听了都觉匪夷所思,楚嬪担心地问道:「孩子虽然对绿雪免疫,但被绿雪埋住会不会窒息?」 梁毅摇头道:「不会那么快,我们只要迅速进去挖出来就行了。」 蜗牛又担心地说道:「员警穿了防护衣就不能穿头盔和防弹背心,安全上会有顾虑。」 梁毅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我和楚嬪对绿雪免疫,不用穿防护衣,就让我们穿头盔和防弹背心打头阵。绿雪一下,我们就衝进去救孩子。至于歹徒,他们自己会乖乖地爬出来。」 螺螄又说道:「围观群眾这么多,一时之间怕驱不散。」 梁毅听了幽默地说道:「告诉他们咱们要喷绿雪,保证跑得无影无踪。。。」眾人都不禁失笑,只见梁毅又补充说道:「小声讲,让员警一个一个疏导,别让他们惊慌失措做鸟兽散,引起歹徒怀疑。还有,攻坚的员警换穿防护衣时,也让他们躲着做,免得让上头发现。其他指挥人员退到饭店内,用无线电指挥即可。」 眾人都对梁毅细密的心思感到佩服,于是分头去办。梁毅和楚嬪也分别换上了头盔和背心,头盔里有无线电,可以和其他人员联络。梁毅又问明了两个小孩的名字,分别叫勤勤和娟娟。 小嫻等也退入旅馆内继续指挥,和楚嬪梁毅做了最后的确认,并由无线电殷殷嘱咐道:「两位格外小心。」 梁毅突然想到什么,幽默地对小嫻说道:「刚刚有点越俎代庖,指挥官莫怪。」 楚嬪在一旁啐道:「什么时候了,正经点儿!」 却听小嫻也幽默地回道:「不怪,是我授权的。」 两人一来一往,无线电旁的眾人都不禁笑了起来,也冲淡了不少紧张的气氛。 眾人准备就绪,梁毅一声令下,两注绿雪倾刻间排山倒海地往四楼的破公寓和走廊当头灌下。八个歹徒万没想到基地竟然有这一招,完全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被绿雪撂倒。梁毅听到楼上「哇」「咿」「啊」地尖叫,最后都是「呜呜呜」的声音,显然拼命地用手摀住嘴巴。 梁毅算算时间差不多了,便对着无线电喊停,然后拉着楚嬪衝上了四楼的走廊,只见绿雪已经淹到一公尺的高度,几个歹徒被埋在深深的雪堆中挣扎。 梁毅对着雪堆里的歹徒叫道:「想活命就别动!」然后和楚嬪两人踏雪而行,半爬半走,衝进了破公寓内。 两人一面用手在雪堆里摸索,一面高声叫道:「勤勤!娟娟!」没多久梁毅摸到了一个小毛头,立刻抱出雪堆叫道:「找到勤勤了!」接着楚嬪也叫道:「找到娟娟了!」 两人各抱着手里的小娃娃,半爬半走地退出公寓,来到安全地带一看,两个小鬼头一脸一身都是雪,小手还不断抓着绿雪往嘴里送,高兴地咯咯笑着,不但毫发无伤,看来还快乐得很。 两人像英雄一样走出公寓,群眾站得远远地,报以热烈掌声。梁毅还向眾人挥手致意,拉着勤勤的小手向眾人挥舞。然后两个穿着防护衣的安全人员过来,从两人手中接过孩子,抱到一旁的一辆安全防护车内进行清洗。虽然孩子们不怕绿雪,但大人都怕,所以还是等清洗乾净后才能交还给他们的家长。 然后那八个倒楣鬼就被穿防护衣的员警揪了出来,每个人身上都沾满绿雪,连头脸都是,狼狈不堪。有两个则是嚎啕大哭,看他们的嘴唇沾了绿雪,显然已经被绿雪灌入口里。 余淑子看了这八人,咬牙切齿地说道:「就是他们,跟周明一伙的!」 楚嬪梁毅看到余淑子瞪视着这八人,一对黑亮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心中不免一凛。看来这八人真的是作恶多端,此番实在是罪有应得。 第五十七章 活体测试 梁毅和楚嬪圆满完成救援任务,正要和小嫻等人打招呼,却见到一个穿着防护衣的安全人员上前对两人说道:「请两位也到防护车上换装清洗,确保没有绿雪残留,造成其他人安全上的顾虑。」这个安全人员用语很婉转,其实意思是两人身上的绿雪对别人可能是致命的威胁。由于戴着防护罩,梁毅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但听声音是一个女的。 于是两人依言上了防护车,只见防护车上隔出两个小房间,看来像是浴室,两人各自被引入一个房间,然后被要求将全身衣物鞋袜全部脱掉,从房间墙壁上的一个小门塞进去。梁毅正想着没了衣服怎么出去,只听安全人员说道:「沐浴完后我们会给你们一套换穿的衣物鞋袜。」之后又说道:「请闭上双眼。」 梁毅只有照办,然后水注就从四面八方上下左右将他整个身体淋了个透,而且持续了有数分鐘之久,梁毅觉得自己像是一口气洗了十次澡一样地乾净透彻。之后水注终于停下了,四面八方上下左右又同时呼呼地吹起风来,没多久全身就给吹得一滴水都不剩,连脚下的地板都给风乾了。然后墙上的另一个小门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乾净的衣服鞋袜。 只听那个女防护员说道:「穿完衣鞋后请自行出来,你们换下的衣物会在清洗后送至基地。」说完便听到她走出了防护车。 梁毅拿起衣服鞋袜,发现是一套标准的制服,但看不出是哪个单位的。梁毅穿好衣服,走出浴室,看到楚嬪还在弄头发,心想女生总是爱漂亮,便在一旁等着。他四下张望,看到防护车墙上标了一个核子标记,才明白这辆车子原是用来做核生化防护的,规格可以说是顶级,看来人们对绿雪的忌惮是绝对大的。 楚嬪梁毅走出防护车,看到大部分的围观群眾已经散去,但公寓四周仍有大批穿着防护衣的人员警戒着。消防员正在用清水清洗消防车,一些防护员则在公寓内忙进忙出,用器具将喷洒进去的绿雪清出来。 梁毅想到自己过去的家就近在咫尺,心中又起了想去探视的念头,楚嬪看出梁毅的心思,在一旁柔声地说道:「想去就去看一下吧!」 梁毅想了想摇头道:「不了!那里面还是一地绿雪,我这刚清完的衣物鞋袜就不要再沾染了。」 这时小嫻率着眾人过来向两人致谢说道:「梁大哥楚姐姐,谢谢两位智勇双全,解决了危机。」 陈小芸也笑说道:「多亏孔雀想出用绿雪制敌这一招,比我们用枪狙击要有效得多了。」眾人也都同意,纷纷点头赞同。 却见梁毅一面看着那栋公寓,一面喃喃地说道:「此招虽妙,却也给了人们非常危险的示范。」 眾人都不解梁毅的意思,只听梁毅继续说道:「绿雪杀人于无形,被杀之人也查不出任何死因。如今只要走出旅馆区,这件杀人武器便唾手可得,而且只要一点点就足以致命。」 大伙儿一听都面面相覷,知道梁毅并非危言耸听。过去杀人,无论用武器还是毒药都会留下线索,如今绿雪根本无跡可寻,若是有人存心害人,怕是根本无法阻止。 小嫻听了说道:「我会找人想办法,儘量杜绝隐忧。」 梁毅点了点头,看着那两辆消防车问道:「他们是用什么水清洗消防车的?」 小嫻想了想回答道:「应该是自来水吧!」 梁毅又说道:「用自来水清洗绿雪?但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自来水本身是否安全。」 眾人听了又不禁凛然,叶荃虽然将江水和绿雪分离了,但迄今无法证实分离的水是否对人类安全,最主要的原因,当然是没有人敢拿自己的身体测试。 大伙儿分乘几辆车子回转基地,小嫻一路上低头沉思,想着梁毅刚才提出的问题。 第二天清晨吃过早餐,楚嬪梁毅照例陪着婷婷走到教室去,然后才连袂往宿舍走来。此时楚嬪的无线电响了,是小嫻请两人到会议室去,有重大议题商量。 两人进了会议室,见到里面除了小嫻外,还有林敏,叶荃,余淑子,陈虹,蜗牛和螺螄。梁毅知道陈虹是检察长,蜗牛牛恩俊和螺螄郭元狮是警察局正副局长,看这个阵容怕是和昨天涉嫌绑架的八个匪徒有关,只是不知道医官叶荃为何也在场。 梁毅趁入座时打量了一下蜗牛和螺螄,昨天因为人质危机,大伙儿都一团乱,没时间打量,今天总算有机会多瞧两眼。梁毅看两人身着毕挺的警官制服,理了个平头,一副正经八百的模样,螺螄还留了两撇小鬍子,看上去确实有点威严。梁毅实在很难想像,过去这两人一个是懒虫,一个是酒鬼的猥琐模样。不过由于今天气氛不太对,小嫻一脸严肃沉重的表情,梁毅想着怕是有大事发生,所以就忍住了没开玩笑,只礼貌性地向两人打了个招呼。蜗牛和螺螄也点头回礼,表情严肃且一丝不苟。 小嫻待眾人坐定,便开口道,语气非常慎重严肃:「今天请各位来,是有一件重大事情,我一个人不敢擅自决定,想徵求诸位的意见。」 小嫻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今晨稍早牛局长来报,昨天的八个暴徒中,有两人吃进了绿雪,其中一人已于今晨暴毙。」 眾人听了都吓了一跳,绿雪的潜伏期是四十八小时,不该这么快就致命。只听小嫻解释道:「法医检验过,是活活给吓死的。」 眾人听了都恍然大悟,余淑子淡淡地啐道:「死有馀辜。」 梁毅忍不住问道:「那另一个呢?」 小嫻忍住嘴角的笑意说道:「也吓得快死了,现在在看守所里已经神智不清,满嘴胡说八道了。」 余淑子忍不住笑了出来说道:「恶有恶报。这几个人过去无恶不作,现在算是报应。」 小嫻又转向陈虹问道:「陈检察长,依您的经验,这几人若是经由审判,被判处死刑的机会大吗?」 陈虹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若是罪名做实,有杀人的纪录,判死的可能性就很大。。。」顿了顿又说道:「只是蒐证上有相当的难度。」 余淑子听了,瞪大了眼睛说道:「我就是证人。我追了他们七年,这些人姦淫掳掠,杀人如麻,我亲眼所见。」 陈虹听余淑子说完,耐心地解释道:「夫人,我相信您说的每一句话,我也相信这些人罪大恶极。但是从法律的角度看,人命关天,不能只听一个人的证词,而且不但要有人证,最好还要有物证,譬如说受害者的尸骨和犯案的枪枝。只是他们的犯行都在绿雪之前,而且遍布长江黄河流域,单单蒐证怕是就得拖个三年五载,而且受害者或证人不见得找得到。。。」 余淑子听了难免有点洩气,只听陈虹继续解释道:「红尘以来,大上海地区的司法系统始终未臻完善。判处入狱服刑则可,判死可是大事,而且从来不曾有过。再说就算判死,如何执行,谁来执行,都还是问题。」 只听余淑子恶狠狠地说道:「交给我,一枪一个蹦了得了!」 梁毅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楚嬪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踢了他一脚。余淑子显然不喜欢梁毅的发笑,瞪着黑亮的眼睛看着梁毅,意思像是质问梁毅,要他给一个解释。 梁毅收起了笑容,尷尬地说道:「对不起,夫人,我不是笑您说的话,而是觉得您的态度有点霸气,果然是女中豪杰,人如其名。」其实梁毅是找託辞,他就是被余淑子那个气呼呼的模样逗笑的。 余淑子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说道:「梁兄弟,别给我戴高帽子,我知道我方才有点失态。但这些人里,有三个就是那天晚上硬闯我房间的人,剥了我的衣服上下其手,你说该不该杀?」 梁毅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其实若就事论事,光是剥人衣服摸两下罪不至死,但这当口儿梁毅也不敢就此反驳,弄不好这个霸气夫人真会一枪子先蹦了他。 楚嬪忙在一旁缓颊道:「对不起,他就是有点不太正经,夫人莫怪!」 余淑子还是一副气呼呼的模样,小嫻见状,忙介入转移注意力,继续问陈虹道:「若是以绑架论罪呢?」 陈虹摇摇头道:「没伤人命,很难判死。」 小嫻听了,转向眾人说道:「但我们都知道,这几个人伤天害理,死有馀辜。与其浪费社会资源,旷日费时去蒐证,还要经过冗长的审判,不如及早处理。非常时期使用非常手段,速审速决,还天下一个公道。」 眾人都吓了一跳,按照小嫻的意思,竟是要跳过司法程序,直接处决。陈虹脸色都变了,正要开口,却被小嫻伸手阻止。 只听小嫻又说道:「我并非主张用私刑,况且即便杀了他们,也不过除去了几个恶棍,对目前的情形没什么帮助。不如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替整个人类社会做出一些贡献。」 大伙儿都不知道小嫻这话是什么意思,却见小嫻转头问叶荃道:「叶医官,你不是说过,将长江水和绿雪分离,需要志愿者实际测试吗?」 此话一出,举室譁然,小嫻竟是要拿这几个人犯做活体实验! 叶荃也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沉吟了半晌才反问道:「他们能自愿吗?」 小嫻回答道:「不让他们知道,暗中进行。」 陈虹此时插话进来说道:「这事情从法律从人道都行不通,还是从长计议吧。」 小嫻回答道:「可是我们没有时间了。食水问题不解决,人类很快就要陷入绝境。用几个该死之人的命,换取全人类的希望。非常时期,我们只能用非常手段。。。」 小嫻顿了顿又说道:「当然,兹事体大,我无法擅自作主,才请诸位到场共同商议。」 一室眾人突然都陷入了沉默,许久后梁毅率先说道:「我赞成。」 楚嬪跟着附议,然后是林敏,蜗牛和螺螄。叶荃考虑了很久,终于也点头同意。 余淑子问道:「那如果经过实验,这些人活下来了,是否就不判死了?甚至就此放了?」 小嫻想了想回答道:「不会放了,司法程序还是要照样进行,不过判决时可以将他们的贡献列入量刑的参考。」 余淑子听了,心头虽仍有不甘,但还是表示同意,只是嘴里仍咕噥地说道:「便宜这帮人了。」余淑子的模样,就像个小妇人赌气一样,着实有点滑稽,但梁毅这回不敢再笑了。 现在只剩下陈虹一人尚未表态了,眾人都看着她。陈虹觉得浑身不自在,无奈地说道:「看来我只能少数服从多数了。」 小嫻立刻回答道:「不,陈检察长,这不是表决,我们需要所有人的意见。你有什么顾虑,请儘管说。」 陈虹想了一想反问道:「要不要问问老教授的意见?」老教授就是那位退休的法学教授,大上海地区就属他最具备法学方面的知识和权威。 小嫻听了微笑道:「还是别吧!他是个老学究,肯定反对,说不定还会大张旗鼓地传扬出去,更是难办。这件事情就是咱们这屋子里的人决定,而且是秘密进行,不向外透露。」 陈虹听了,叹了口气道:「那就算我不反对吧!」 第五十八章 天地良心 眾人做了决定,剩下的就是施行的细节。大伙儿都认为叶荃是绿雪和江水分离的主导者,由她来策画最适合不过。叶荃也不推辞,想了想说道:「我想先等一天,让这些人过了四十八小时期限,确定其馀六人不曾被绿雪感染。至于剩下那个已经误吞绿雪的傢伙,不管他活还是死都对实验无用。」眾人也都不表示异议,那个人死了当然无用,要侥倖活下来就表示他对绿雪也免疫,自然也无助于实验。 叶荃又说道:「为了便于掌控整个实验的进程,我想还是得把那六个人移到基地里面才行。医务中心目前有十二个病房,其中只有四个有病人,其馀的都空着,腾出三间病房,让受测者两人住一间。」 眾人也都没有意见。梁毅打岔说道:「咱们别再叫医务中心了,改叫基地医院吧。」叶荃听了,微笑表示同意。 此时小嫻说道:「那三个房间得加装些安全装置,我会找金刚大宝将之改成监狱牢房的规格,除了装锁外,还要在门上挖一个观察窗户和送饭菜的槽子,窗户也得加建铁栅栏。」 叶荃说道:「医院病房只有北面的有窗户,南面的没有,咱们就用南面的吧。一来省事,二来安全,三来不要让受测者知道是在基地,免得起疑。我建议从看守所移监时,给他们戴上眼罩。另外在每个房间加装录像及声音监控装置,连到医院的实验室内。」 梁毅补充道:「录像和声音最好也通到电脑中心,两边同时监控比较保险。」叶荃表示同意。 小嫻又问道:「叶医官,你想要如何进行测试?」 叶荃说道:「还是拿瓶装水,把里面的水换掉,改装过滤后的江水。江水会经过蒸馏,使之喝起来没有两样。送餐的时候和乾粮一起送进去,录像可以看出来受测者何时喝水。」 小嫻又补充道:「为了安全起见,牢房外必须配备全天候的警卫,我建议双人一组,每组几个小时就换班一次,请局长副局长筹画吧!」蜗牛和螺螄听了都点头称是。 陈虹问道:「那在测试期间,办案单位就不作侦讯了吗?」 小嫻想了一想,正要点头,却听梁毅提议道:「我想还是同时展开侦讯吧!若是把他们关在屋里两天,外头却什么动静都没有,他们会不会起疑?」 小嫻又想了想,点头说道:「有道理。那就再闢一个房间充作侦讯室。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这些人在牢房内和进出牢房都得戴着脚镣手銬,出牢房还得蒙上眼罩。」 一切准备就绪,眾人便各自回自己的单位办事。小嫻找来金刚大宝,将医院四间病房改建。这四间病房都在医院东面走廊的南侧,叶荃同时将住院的病人统统移到西面走廊的北侧病房内,这里面当然包括了宋璇璇在内。为了让宋璇璇安心养病,这件事情也瞒着她。 第二天上午,蜗牛来电,说另一个误食绿雪的囚犯也暴毙了。于是小嫻下令,出动了装甲车,将六名囚犯上了脚镣手銬,头罩黑头套,由蜗牛螺螄亲自护送,押解到了医院的病房内,然后由叶荃派人将动了手脚的饮水,连同乾粮当餐点送进牢房内。 眾人在电脑中心观看视频,见这六个人不疑有他,纷纷将饮水连同乾粮吃了个精光,叶荃在实验室记下时间。 之后陈虹带着助理,一个一个地提审六名人犯,先命令他们自行戴上头套,才开门押解受审者进入侦讯室。这些步骤做得滴水不漏,六个人完全不知道自己其实身在医院。 审讯的过程也经过现场视频传到电脑中心,这几个人当然对所控罪行矢口否认。陈虹使用交叉审讯的方式,比对几人的口供,在受审人之间来回侦讯詰问。不过这几人都狡猾得很,知道除了绑架罪外,其他罪行都没有实证,所以一概不认。余淑子看得七窍生烟,气得破口大骂,连脏字都出笼了。不过梁毅这回学乖了,知道这位将军夫人是个火药銃子,招惹不得,所以忍住了不敢乱笑。 一轮审讯过后,陈虹来到电脑中心,见余淑子一脸怒气,便缓颊道:「夫人别生气,等测试过后,下一轮侦讯时,请夫人和他们一个个对质。」 只是除了余淑子,眾人的注意力都不在侦讯之上,而是等待着测试的结果。事实上,这个测试结果关係到全人类的生死存亡,比审讯几个犯人重要千百倍。梁毅楚嬪和小嫻都觉得有点紧张,一方面希望测试成功,以解人类饮水的燃眉之急,另一方面自然也是希望这几个人不会因为测试而丧命,否则良心上还是会感到不安。叶荃更是寝食难安,在实验室内来回踱步,没有一刻坐下来。 经过了四十八小时的「死亡窗口」,这几个人都没事。眾人都喜上眉梢,叶荃为了谨慎起见,又用没蒸馏过的水再试了一次,四十八小时后六个人还是活得好好的。从监视录像上看,这些人除了无精打采外,没有任何异样,显然不知道自己已在鬼门关前走过两回,对全人类做出了伟大的贡献。 眾人又回到会议室内,小嫻兴奋地问叶荃道:「叶医官,我们是否已经可以宣布,您的分离实验成功了?」 叶荃想了想,谨慎地说道:「我不敢说百分之百,因为我们不知道这六个人是否全部都对绿雪免疫。但这个机率太小,以科学实验的标准来说,可以忽略不计。。。」顿了顿又说道:「但是,这也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即便是千万分之一,还是有隐忧。」 小嫻听了问道:「也就是说,儘管机率再小,这六个人同时对绿雪免疫还是有可能的?」叶荃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梁毅听了,脑里闪出了一个念头,但旋即想到这个想法太过荒谬,便没有开口。蜗牛吭了一声,似乎欲言又止,但也摇了摇头表示没有意见。梁毅看了蜗牛一眼,两人会意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很有默契地没有说话。 但是余淑子心直口快,又嫉恶如仇,没有顾忌地说道:「那简单!把绿雪掺入他们的食水里,就知道他们有没有免疫了!」 眾人听了吓一大跳,梁毅心中一凛,这也是刚才他脑里兴起的念头。他又看了一眼蜗牛,只见蜗牛给了梁毅一个眼神,并轻轻地摇了摇头。 陈虹脸色都变了,颤声叫道:「这是谋杀!」楚嬪小嫻林敏叶荃等也都脸色凝重。 余淑子还是恶狠狠地说道:「这些人作恶多端,死有馀辜!」 陈虹反驳道:「那也不能未经审判就杀人!」 余淑子毫不相让地说道:「我们已经在他们身上做过两次实验了,不差这一次!」 陈虹还是不依不饶地说道:「那不一样!前两次我们知道他们生还的机率很高,这一次则是必死!于情于理于法都不容!」 两个女人争执不下,小嫻趁隙插话进来,问叶荃道:「叶医官您的看法呢?」 只见叶荃摇摇头道:「我无法回答,这已超出科学范畴,是道德良心的问题了。」 梁毅见状,觉得自己不能再沉默了,于是开口道:「让我说几句吧!」眾人听了,都转头看着梁毅,余淑子和陈虹也暂时偃旗息鼓。 梁毅想了想说道:「我相信在世界上的很多地方,甚至中国境内的其他地方,牺牲六个恶人的命微不足道,活体实验也会有人毫不犹豫地去做。刚才其实我也想到了这点,让他们六个人喝绿雪,就可以证明是否对绿雪免疫,也可以百分百证实我们分离江水成功。但是,就如叶医官说的,这是道德良心的问题。。。」 梁毅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我讲一个故事吧!这是两个月前发生在我们一家三口身上的事情。当时我们被困在天台山的雪地里,食水用罄,又迷了路。那时并不知道自己对绿雪免疫,所以也不敢喝绿雪或吃被污染的野果,眼看就要撑不下去,突然眼前出现一隻小麋鹿。那隻麋鹿的妈妈已经因为误食绿雪而身亡,小麋鹿没事,表示牠对绿雪免疫。。。」 「那时我没有多想,拿了手枪就要杀小鹿,取牠的血和肉自救。可是我的女儿却大叫小鹿快跑,还苦苦哀求我不要杀小鹿。我当时心都碎了!放了小鹿,等于断了我们一家三口的生路。可是杀了小鹿,我怎么面对我的女儿?怎么面对自己的良心?」 梁毅说到此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楚嬪和小嫻则已经感动得掉泪,其馀眾人也都屏气凝神,静静地听着。 「后来婷婷按耐不住口渴,偷偷喝了绿雪,楚嬪又倒下了,剩我一个人昏倒在雪地里,实在没办法了也只有喝绿雪,心想四十八小时内将婷婷送到基地就行了。如果我们三个人就这样死了,别人知道了会不会觉得我们很傻?放了一隻小鹿,赔上一家三口的性命,是不是很笨?」 「这个问题我没有答案,但现在回过头来想,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世间万事再大,大不过天地良心。」 眾人一阵沉默,谁都没有再开口,过了好久才听余淑子叹了一口气说道:「梁兄弟,你说的有道理,我不再坚持了。」 小嫻抹了抹眼泪说道:「梁大哥,你们善有善报,所以都对绿雪免疫。」 梁毅听了微哂道:「我不太相信这些,对绿雪免疫应该另有原因。不过天地之大,一切都很难说。我们最后能走出天台山,也是因为那隻小鹿。。。」 梁毅简单地将小鹿出现在陵线下方,让他们看见狮子口水库地标的事说了一遍。眾人听了都觉不可思议。 经过此番沟通,眾人一致决定,结束测试,将六人送至上海法院的看守所去关押。至于如何宣布过滤江水可以饮用之事,大伙儿商量的结果,决定无论如何不能透露测试的事情。但不透露经过测试,又如何让大眾放心,一时间没有解决方案。 叶荃说道:「我是实验主导者,就由我来当眾饮水示范吧!」 小嫻说道:「我是代理指挥官,也算我一个。」 余淑子也说道:「把我也算上。」 梁毅见状大叫道:「喂喂喂!眾女士们别逞英雄!虽然说机率不大,但还是在冒生命危险啊!」 叶荃听了说道:「放心吧,我是学科学的,对自己的实验数据有信心。」 余淑子则说道:「小嫻是指挥官,就暂时别冒险。至于我嘛!。。。」停了停叹了口气说道:「七年了,本想大仇已报,就一块回真主的怀抱吧。。。」眾人听了,才明白余淑子是回教徒。 余淑子爽朗地说道:「就这样吧!我和叶医官先示范。」 第五十九章 破茧而出 晴朗的早晨,基地的餐厅旁万头鑽动,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想要一睹这歷史性的一刻。餐厅中央的一张餐桌上,摆着一个大玻璃瓶,瓶里盛满了清水。叶荃和余淑子站在餐桌一旁,周围站着基地的领导人物,小嫻林敏梁毅楚嬪等都在场。晶晶和圆圆各拿着一台录像机,纪录着正在发生的一切。 叶荃清了清喉咙,朗声对在场群眾说道:「我们经过了无数次的实验,已经成功地将长江之水和绿雪分开,同时也经过反覆的测试,相信分离过滤后的水对人体无害。今天我们将在此处亲身试验,对我们的努力做最后的验证。当然,没有一个实验是百分百的精准,我们还是有可能对绿雪產生误判。如果我们不幸身亡了,就表示我们过去的努力全部白费,一切必须从头来过。然而即便是我们都存活了,也无法保证过滤的水完全无害,因为我们两人都有可能天生对绿雪免疫。目前我们还不知道为何有少部分人对绿雪免疫,我们只能从机率来看,几个人同时对绿雪免疫的可能性非常低,所以我们的测试成功的机会很大。当然越多人参加测试,得出的结果越准确,但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所以我们不鼓励任何人加入测试。就让我们两位先试试看吧!」 叶荃说罢,便拿起玻璃瓶,将水倒入桌上的两支玻璃杯中。叶荃和余淑子正要举杯饮水,突然另一个女子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也算我一个吧!」 眾人定睛一看,只见任国英从人群中走出,来到餐桌旁。眾人这些日子以来都没见到她,自从大忠走后,她一直躲避眾人,成天在教堂内对着耶穌受难像发呆,今天还是她第一次露面。 任国英拿起了玻璃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举杯对围观眾人说道:「这些日子来,我也一直在想,绿雪是什么,为何而来,只是一直没有答案。所以我决定,如果科学无法找出答案,那就让我去见我的上帝,讨个答案吧!」 眾人听了都心中一凛,梁毅看了楚嬪一眼,只见楚嬪微微地摇了摇头。两人都觉得任国英的语气,跟前一阵子叶荃一样,都有一点自暴自弃,甚至怨天的感觉。梁毅不禁在想,莫非任国英受了这么多打击,开始对自己的信仰產生了怀疑? 只见叶荃看着自己的手錶,过了好一阵子,才对任国英和余淑子点了点头,三个女人同时举杯将杯中之水喝完。梁毅也看了看手錶,时间是九点整。 然后眾人逐渐散去,大伙儿议论纷纷,即兴奋又紧张,迫不及待地等着四十八小时的极限。叶荃回到实验室,任国英和余淑子间来无事,手挽着手往长江边散步而去。梁毅和楚嬪看着两女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她俩都叫凤凰,丈夫都是龙,而且都已天人永隔,害她两丈夫的人竟还是同一个人。她们都是虔诚的教徒,虽然一个信基督教,一个信回教,但都对自己的信仰忠贞不二。两人之间的差别,一是年龄,任国英比余淑子大了将近二十岁,另一是个性,任国英温柔如水,余淑子狠辣如火,形成强烈的对比。但这两人此刻就像亲姊妹一样,彼此安慰,互相扶持,一起度过丧失亲人的苦难。 二十四小时过去,一切如常,基地并未向外界宣扬此事,因为人命关天,当然希望在事情有了确切的认证后再对外公布。基地内其他的人跟外界也没有什么接触,基地的网页自然没有发布任何消息,小嫻还特别用电邮提醒基地内的人,请他们暂时不要声张。这档儿自然没有人想惹麻烦,万一擅自发布消息,闹出人命,可是要担大干係的,所以没有人在此刻愿意犯险。 这一天楚嬪梁毅也没什么事情,吃完早餐照例送婷婷上课后,梁毅提议去看看叶荃。任国英和余淑子互相照应,叶荃则始终独来独往,两人遂决定去探望她,看看她有什么需要帮助。 两人来到医院的实验室,见叶荃一个人坐在电脑前埋头苦干,一个劲儿地猛敲键盘。两人走上前去,发觉叶荃又是披头散发,衣衫凌乱,虽不似上次他两刚返回基地时看到的那般蓬头垢面,满眼血丝,但看上去显然已经不眠不休地工作了很久。 楚嬪很担心地问道:「海豚,你这又是怎么了?」 只见叶荃头也不抬地回答道:「打资料,趁四十八小时还没到,把我所能打的都打进去。」 梁毅和楚嬪面面相覷,叶荃这明明是在交代后事。 梁毅忍不住问道:「海豚,你是坚信科学的,难道你对自己的科学没有信心吗?」叶荃对科学坚信不疑,从头到尾都不信绿雪来自天外。照道里她应该对自己的实验有绝对把握才是,不应该做这种没自信的事情。 叶荃还是继续她的工作,边打键盘边回答道:「凡事都有意外,科学实验也无法百分百,否则我们就不必当眾喝水,再等四十八小时了。」 梁毅听了,想了好久,还是忍不住问道:「海豚,你到底有没有信心?」 叶荃这才暂时停止了打字,看着两人长叹一声说道:「唉!世界上有很多东西,不是你想要就能得到的,信心就是其中之一。科学是我的信仰,就像宗教是任教授和余女士一样,是她们的信仰。你坚守了一辈子的信仰,到了最后关头,你对它是否还有信心,不是你的意志可以决定的。」 梁毅听了叶荃这么具有哲理的话,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有关怀地说道:「好吧!如果你有任何需要,请随时告知。」 叶荃听了,庄重地说道:「谢谢!金鹰孔雀,这些年来,有幸能够在两位麾下尽力。」 楚嬪听了,眼泪都要流了出来,握着叶荃的手说道:「彼此!能和你共事,我们也都很荣幸。」 两人正要离去,又听叶荃吩咐道:「明天早上九点前别来找我,我若没事,会主动出面。」楚嬪梁毅听了都点头表示同意。 两人走到实验室门口,梁毅又突然回头问道:「海豚,你刚刚说世界上有很多东西,不是想要就能得到的,除了信心,还有什么吗?」 叶荃听了微笑答道:「很多,爱情和睡眠就是其中两个。」 两人走出医院大楼,梁毅一直咀嚼着叶荃所说的话:「信心,爱情,睡眠。」想了想对楚嬪说道:「海豚讲得实在有理,信心和爱情不用说了,就说睡眠吧,我过去曾患过失眠症,那种拼命想睡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的滋味,没有经歷过的人还真难以体会。」 楚嬪听了点头同意道:「人类实在太渺小了,有太多的事情无法掌控。」 梁毅又问楚嬪道:「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任教授和余,,,女士?」梁毅一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余淑子最为洽当,刚刚听叶荃称余女士,便也依样画葫芦,但总觉得有点彆扭。 楚嬪思索了一下说道:「还是不要吧!我们去只会问那些有关信心的问题,岂不让人家更加心烦?」 第二天早上,楚嬪梁毅送完婷婷,便赶着往指挥中心来,刚过了后勤处的洗衣房,就看到指挥中心后门外人山人海,很显然基地的人都极度关心叶荃等人的命运。两人挤过人群,从指挥中心的后门一路走到前厅,发觉到处都是人头,连前门外的大停车场都挤满了人潮。两人走进剑桥,发觉小嫻林敏等人都在那儿,每个人都很紧张地不时盯着墙上的掛鐘。随着时间向九点逼近,整个剑桥乃至整个基地,眾人的气氛越来越紧张。 墙上的掛鐘终于敲了九响,大伙儿都不见叶荃任国英和余淑子三人的影子。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小嫻拿起了无线电,准备拨通基地负责巡查的队伍,前往探查三人的下落。 就在此时,整个天地突然爆起了一阵欢呼,楚嬪梁毅听了,和小嫻等人露出了笑容,急忙走出剑桥,看到任国英余淑子两人连袂走上前来,后面簇拥着兴奋的人群。晶晶和圆圆忙拿着录像机,录下这个歷史性的一刻。 大伙儿怂恿着任国英余淑子说几句话,任国英于是对着镜头说道:「看来上帝虽然惩罚了我们,却也给我们留下了希望与仁慈。」这话说得颇有深意,让许多人感动不已。 只是叶荃却迟迟未现身,眾人正开始担心,小嫻的无线电响了,是叶荃的声音道:「看来我们的实验成功了。」 于是整个天地欢声雷动,大伙儿兴高采烈地互相道贺,有的人甚至跳起舞来庆祝。阿樱晶晶圆圆几个小女生都激动得流下了眼泪,小嫻也兴奋地和她们高兴地拥抱。 没多久叶荃出现在指挥中心,用无线电向全基地广播道:「虽然机率很小,我还是要提醒诸位,也有可能我们三人天生对绿雪免疫。不过我们可以向各位透露一点,之前我们已经对六位志愿者做了同样的试验,他们也都过关,所以测试失败的机率非常低。当然越多人尝试,越能证明我们分离实验的成功。所以接下来,愿不愿意饮用过滤的水,全凭个人意愿,绝不勉强。」 眾人听了都议论纷纷,谁都知道越晚尝试越安全,不过这样想也越自私。 小嫻于是宣布道:「今天中午,我们让厨房开伙,用过滤的水煮饭,提供新鲜食物。这些食物都是原来就储存在冷藏冷冻柜的,不曾受到绿雪污染。我们打算先提供五十人的膳食,一切自愿。我吴语嫻第一个报名。」 小嫻刚宣布完,手机就响了,是宋璇璇从医院打来的:「我也报名,但得麻烦请人送来医院病房。」 接着林敏阿樱晶晶和圆圆也报了名,但林敏以防万一,还是没让小锋报名。然后基地一些胆子大的也先后报了名,五十个名额很快就满额。 午餐是刘胖子夫妇准备的红烧牛肉麵,五十人加上楚嬪梁毅及免疫的孩子们,分坐几个餐桌,外头围了一圈一圈的人们。牛肉麵端上来的时候,肉香四溢,让围观的人拼命流口水,有的人还真后悔没及时报名。 最后连刘胖子也受不了了,给自己也盛了一大碗叫道:「俺天天给人做好吃的,自己老流哈喇子,这回拚了命也得享受一回啦!」 刘婶见状,也给自己盛了一碗说道:「俺夫妻同命,你吃俺也吃!」 这一餐吃得可是红红火火,每个吃饭的人都上了镜头,名字也给登记在电脑内。既然吃了午餐,晚餐消夜及第二天的三餐也都没了禁忌。 只是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坦然,还是有几个人吃完后忧心忡忡,脑里总是想着机率问题,最后连觉都睡不好。叶荃按时给这些人一些心理建设,虽无法完全除去他们心上的阴影,但多少还是有些帮助。 又过了两天,到了中午四十八小时大限一过,整个基地再度陷入狂欢。小嫻徵得楚嬪梁毅等人的一致同意,向外界公布了消息。 上海基地成功分离绿雪和江水的消息,经由各种渠道,波开浪裂似地向着全世界火速传送出去。三个月来人类被绿雪折磨得体无完肤,像是被困在茧中的蚕宝宝一样,龟缩不敢出头,如今终于破茧而出,拾得了重生的契机。 第六十章 向天示威 食水的大问题一解决,其他的相关问题也都一个个慢慢克服。基地饲养的鸡鸭等禽类,因为本来就养在室内,所以不成问题。为了安全起见,各处养殖鱼塘的水都全部换过,原来的鱼虾蚌蛤螃蟹等,因为担心曾经接触过绿雪,都一律隔离不食用,直到牠们繁衍出下一代后,才取新生的水產取用。至于果蔬园地和稻田,除了将绿雪清除外,还将原来碰过绿雪的植物全部砍除,并将上层暴露过绿雪的土地除去,再用过滤后的清水浇灌。 不过因为繁衍鱼虾或种植蔬果都要花时间,所以基地一时没有鲜鱼蔬菜供应,但这已经是次要问题。经过了三个月的瓶装水和乾粮的日子,就算只吃方便麵和冷冻肉都已经让人够满足了。这其中尤其以小朋友们最高兴,能不用餐餐吃青菜,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 其他基地乃至各国单位都纷纷有样学样,并互相交换心得,将原来使用的方法不断改进。没有多久,人类基本已经恢復了绿雪前的生活状态,有水有电有网际网路。更好的是,原来那些对人类安全有威胁的各式大型武器,都因绿雪而瘫痪,世界暂时又恢復了和平。 小嫻决定选一天来庆祝上海基地的復甦,并将之取名为逆天纪念日,意思是人类抗天成功,要在当天以庆祝活动来向天示威,展示人类不屈不挠的意志。 除了各式庆祝活动外,那一天最主要的重头戏,是让楚嬪驾着歼25在上海市区绕行数圈。小嫻来找楚嬪梁毅商量,楚嬪欣然同意,只是梁毅却有顾忌。 梁毅担心地说道:「苍鹰二号已经十年没动,你也七年没开飞机了,太不保险了吧?」苍鹰二号是楚嬪当年伙伴程莹的座机,程莹在红尘陨歿,那架歼25一直停在风陵渡的停机坪内,不曾再飞过,距今已有十年。 不过楚嬪说服了梁毅:「歼25是解放军当年的最高科技,十年不飞并不碍事,我会让云雀地鼠蚯蚓好好地将之检修一遍,确保安全才会驾驶,庆祝活动前也会先行试飞。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梁毅虽然一个心都无法放下,但也不好表示反对。 楚嬪又加把劲道:「婷婷从来没见过我开歼25,为了她我也得做一次。而且纪念日当天,我们两个飞一架直升机,从基地载婷婷到崇明岛鹰巢去,她得有多高兴哪?」 这一来梁毅也感兴趣了,心想自己的女儿已经七岁了,只听过妈妈会开飞机,却从来没亲眼见过。而且爸爸妈妈都会开直升机,也从未载过女儿飞过一遍,想想也真是有点亏心。 只是两人也已七年未开直升机了,于是便找了珊瑚和飞豹来,重新温习一遍。其实开轻型直升机就像开车一样简单,一但学会了,即便搁下许久,也是很快就能嫻熟起来。如此不过一天功夫,两人便都驾轻就熟,于是便向珊瑚要来了蜻蜓一,开着往返崇明岛基地,和林敏地鼠蚯蚓等对苍鹰二进行全盘的检修。 基地原来的直升机因为绿雪全面瘫痪,但珊瑚率领飞行大队的成员搜遍了上海各大机场及市内各单位,将没被绿雪覆盖的直升机统统找来,予以整修,并将瘫痪直升机上的零件拆下来补装,最后恢復了基地的直升机大队。三十三架轻型直升机全部补齐,儘管有些机型和原来的不尽相同,但大小性能基本相仿。楚嬪梁毅要来的蜻蜓一和原来的蜻蜓一很近似,直升机和汽车一样,就算有些仪表板不太一样,基本的操作零件顺序位置都固定,学起来一点都不成问题,很快就驾轻就熟了。 一切准备就绪,当天大清早吃过早餐,基地就派出了好几辆大巴士,载着大人小孩往崇明岛去。林敏是苍鹰二和直升机队的地面指挥,晶晶和圆圆是助理,三人留守在剑桥大银幕前。珊瑚等人则在基地的直升机内待命。萱萱佟佟便由小锋粉圆和海星陪同,坐巴士前往崇明岛。 婷婷正不明白为什么她不能和萱萱佟佟一起坐大巴,梁毅却神秘兮兮地对女儿说道:「爸爸妈妈带你去坐更好玩的。」便和楚嬪一左一右地牵着婷婷的小手,来到风云平台,打开了蜻蜓一的机舱门。 婷婷眼睛都瞪得呆了,待两人将她安坐在后座后,楚嬪梁毅便坐上了前座,梁毅在左,楚嬪在右。 只见梁毅回头大声问婷婷道:「小宝贝,准备好了吗?我们要起飞囉。」只见婷婷瞪着一对大眼睛,既兴奋又紧张地猛点头。 梁毅扭开了直升机的引擎,顶上和尾部的螺旋桨便轰轰隆隆地转了起来,婷婷抬着脑袋往上瞧,看得呆了。 只听梁毅大声嚷道:「飞飞飞,飞上天!」直升机轻轻一晃,就飞离了地面,在基地上空盘旋着。楚嬪梁毅不时回头看婷婷,只见婷婷左瞧右望,嘴巴张得老大,已经看得痴了。蜻蜓一的窗户很大,视野很好,婷婷虽然个头小又坐在后座,却一点也不影响她的视线。 没多久蜻蜓一飞临长江上空,只见江面一片翠绿,直连到天边,景象着实诡异。然后蜻蜓一便飞抵鹰巢,看到长长的跑道尽头,苍鹰二已经停在那儿,准备就绪。梁毅将蜻蜓一停在塔台的前方空地上,让出整条跑道。 两人将婷婷抱下直升机,只见婷婷小脸红通通地,兴奋莫名。梁毅看婷婷似乎意犹未尽的样子,便指着跑道尽头的苍鹰二对婷婷说道:「小宝贝,等下还有更好玩的,妈咪要开那架大飞机飞上天哩。」 婷婷听了兴致勃勃地问道:「我们也可以去坐大飞机吗?」 这回倒是遇到难题了,不过梁毅脑筋动得快,哄着女儿说道:「那倒不行,大飞机是妈咪那样的大英雄才能坐的。不过没关係,等婷婷长大了,做了大英雄,就可以自己开大飞机啦!」 婷婷听了高兴得很,但旋即想到了一个难题,便一脸认真地问梁毅道:「那做大英雄要吃辣辣吗?」那天在食堂吃牛肉麵,楚嬪把一碟辣椒酱吃光,梁毅骗小朋友们说做大英雄得吃辣辣,没想到婷婷不但相信,还记得这么清楚。 梁毅忍住笑安慰女儿道:「不用,婷婷不一样,可以开飞机做大英雄,但不用吃辣辣,哈哈哈!」婷婷听了,才放下了心中大石,开怀地笑了。 楚嬪忍住笑说道:「妈妈现在要去换开飞机的衣服,你们在这儿等会儿。」说罢便走入塔台办公室内。 没多久楚嬪换了一身飞行服,提着头盔走了出来,陈小芸鲸鱼海狮及鹰巢的基地人员簇拥在后。接着好几辆大巴士开入了基地,来到塔台前方停下,巴士上的大人小孩鱼贯下车。 萱萱和佟佟看到婷婷,便跑了过来问道:「你怎么先来啦?」 婷婷得意地回答道:「爸爸妈妈开直升机载我来的呀!」两个小朋友听了,都发出讚叹羡慕的声音。 梁毅向两个小朋友说道:「你们楚阿姨现在要开大飞机囉!」 萱萱和佟佟听了,转头望着旁边的蜻蜓一问道:「是这架吗?」显然都还没有注意到跑道底端的苍鹰二。 只听婷婷大声嚷道:「不是不是!」然后伸出小手指着远方叫道:「是那架大,,,飞机!」婷婷将「大」字拖得特长,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眾人转过头去,发出更大的讚叹声。楚嬪高声说道:「我们都过去看看吧!」领着眾人往苍鹰二走去。婷婷迫不及待地拉着萱萱和佟佟往座机奔去,梁毅只能跟在后头叮嘱三人慢点。 苍鹰二远看还不怎么壮观,但待眾人走近后,才发觉它雄壮威武得吓人。苍鹰二高度达四公尺半,座舱高度就离地两公尺有馀,机身全长超过二十公尺,翼展十三公尺,站在眾人面前简直就是一台庞然大物。蜻蜓一比之有如小巫见大巫,基地的大型运输机海象系列虽然更大,但论造型和气势,就如海象和苍鹰相比一样,外观上实在无法相提并论。 苍鹰二旁站着两位地勤人员,看到楚嬪纷纷行了个标准的军礼,楚嬪也回以同样的标准军礼。婷婷萱萱和佟佟连这个也看得呆了,梁毅才驀然醒觉,小朋友们确实不曾见过楚嬪行过军礼。 地勤人员搬来梯子,楚嬪循梯而上,坐进了驾驶舱,戴上了头盔,向着围观眾人比了个大拇指。陈小芸便吩咐眾人回到塔台前方的空地上。 接着苍鹰二引擎发动,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响彻基地,几个小朋友还拿手摀着耳朵。然后苍鹰二瞬间啟动,从跑道这一头衝到另一头,嗖地一声飞上云霄。只见苍鹰二向上拔到天高,然后一个盘旋又飞回了基地上空,来回兜了几个圈子,才转向越过长江,往上海市区飞去。 大人小孩都看得呆了,婷婷由梁毅抱着,张大了嘴巴,伸长了脖子望着天边,直到苍鹰二在云端消失。眾人都觉意犹未尽,却听陈小芸喊道:「到里面来,有电视转播。」 眾人闻言忙鱼贯走入办公室内,只见大会议厅四面墙上掛满了电视银幕。其中有两个是驾驶舱内的录像,看得到楚嬪戴着头盔,还听见她不时和林敏报告位置的声音。还有的银幕播着苍鹰二的前方,看到云朵向后急速飞去。另有几个则是上海市区现场的视频,从地面看着苍鹰二的飞行,及围观群眾的热烈景象。 楚嬪的战机进入上海领空后,基地的直升机群也跟着起飞,在大队长珊瑚的带领下,绕着上海市区的上空列队飞行。基地的轻型直升机有三十三架,除了地鼠和蚯蚓专用的蜂鸟九,和梁毅楚嬪的蜻蜓一外,其馀三十一架都出动了。大上海地区的民眾纷纷上街目睹机群飞行的盛况,有许多民眾上到旅馆顶楼的阳台去观赏。只见楚嬪的苍鹰二像箭一样地在高空来回穿梭,成群的直升机在其下方优哉游哉地慢慢遨游,形成一个很强烈的有趣对比。大上海的媒体也復活了,争相报导着这个盛况,一些美女主播简直就把楚嬪当成了崇拜的偶像,加油添醋地把她捧上了天,当然过去那些有关她的英勇事蹟,尤其是娘子关之役,更被不断地反覆提起。 楚嬪的战斗机在上海上空盘旋了约二十分鐘,便神隐北去,飞回了崇明岛鹰巢,直升机则一直在那儿来回飞到中午才返回基地。梁毅直等到苍鹰二安然在跑道上降落,一颗悬着的心才定了下来。 楚嬪爬出机舱,从梯子上下来,婷婷当先从人群中飞奔而出,扑进了楚嬪的怀抱中。楚嬪抱着女儿,在眾人的簇拥欢呼中,像英雄一样地走在跑道上。萱萱佟佟简直把楚嬪当神了,楚阿姨长楚阿姨短地叫个不停。梁毅也觉得与有荣焉,硬是在眾人面前亲了楚嬪一下。然而最得意的当然是婷婷,从头到尾笑得合不拢嘴。她过去只是听大人们说,今天可是亲眼所见,自己的妈妈果然是个会开大飞机的大英雄。 大人小孩们还是坐着大巴回基地,萱萱佟佟看着蜻蜓一,一脸羡慕的表情。最后梁毅答应,找机会载小朋友们也上天空一游,才让他们甘心地上车离去。楚嬪又换回了普通衣服,才和梁毅开着蜻蜓一,载着婷婷回基地。 午餐时分,小朋友们更是缠着楚嬪问东问西,气氛热闹不已。饭后小朋友们恢復上课,由珊瑚带着先回教室午睡。晚饭过后,基地又在风云平台举办了一个烟火秀,再度吸引市民前来围观。施放完烟火后,小嫻用麦克风向群眾广播,宣布逆天纪念日庆祝活动圆满成功,引来全场热烈的欢呼。 夜深人静后,楚嬪梁毅陪着女儿就寝,婷婷高高兴兴地上床,说了半天才带着微笑进入梦乡。两人看着婷婷似乎连作梦都笑得开怀,心中感慨万千,楚嬪感动得掉下了眼泪,又高兴又难过地说道:「七年来,婷婷在自闭症和学习障碍中举步维艰,一直到今天,总算让她扬眉吐气了。」 第六十一章 美女红尘 经过两个月的休养,宋璇璇情况大好,小嫻已经在准备卸下代理指挥官的职务。这天梁毅间来无事,和楚嬪逛到指挥中心,见小嫻迎面上来,兴致勃勃地问道:「梁大哥楚姐姐,你们觉得我们是否该开始考虑,恢復商业行为呢?」 楚嬪梁毅听了,一时不解问道:「商业行为?」 小嫻点头道:「是啊!就是做买卖呀。有了商业行为,才能刺激人们努力向上,否则每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人生没什么目标,活着也无趣。」 楚嬪梁毅听了,觉得似乎挺有道理,于是又问道:「你打算如何开始?」 却听小嫻耸了耸肩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等燕子姐回来了,交给她去筹划就行了,我只是建议,嘻嘻。」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宋璇璇传话过来,请小嫻林敏楚嬪和梁毅到医院一叙。眾人满以为宋璇璇要宣布出院日子,没想到叶荃说宋璇璇需要多休养一个月。 小嫻一脸失望地瞪着大眼睛,可是又不好说什么。只听宋璇璇坐在病床上说道:「小嫻,你做得很好,继续做没问题的。」小嫻只得无奈地哦了一声。 楚嬪和梁毅对望了一眼,觉得这中间似乎有什么蹊蹺。宋璇璇看上去神清气爽,双颊红润,而且说话时中气十足,一点都没有病懨懨需要休养的样子。两人怀疑这中间莫非有什么猫腻,但都没有说破。 回到指挥中心后,梁毅对小嫻说道:「看来燕子还要休养一段时间,你想做什么不要等,就放手去做吧!」小嫻听了又哦了一声,皱着眉头似乎有什么事情想不透,梁毅看在眼里,也不点破。 过了几天,梁毅在电脑中心,和阿樱研究着卫星图像。两人看着整个大地,卫星的空照图除了大上海基地和旅馆区,以及崇明岛的鹰巢外,全是一片刺眼的绿色,方圆百里看不到任何其他的顏色。梁毅感叹地说道:「人类虽然对绿雪有所突破,但还是龟缩在极小的空间内,整个地球仍是被绿雪所垄断。也就是说,一出了文明领域,就是一片致命的绿色陷阱,着实恐怖之至。」阿樱听了也颇有同感。 就在这时,楚嬪开门进来问道:「小嫻找来了一批银行和金融管理的专家,在大会议室讨论商业行为的可行性,问你要不要一块儿参加?」 梁毅正全神关注着卫星空照图,听了楚嬪的话,不经意地回答道:「算了吧!我又不熟悉这方面的业务,还是让专家们决定吧,我就不掺和了。」 楚嬪也不以为意,笑对梁毅道:「好吧!不过小嫻要我陪陪她。」说完便闪身出了电脑中心。 梁毅又在空照图前研究了一个鐘头,也得不出什么结论,便意兴阑珊地走出了电脑中心,正好看到楚嬪小嫻和一群男女从大会议室中走出来。 小嫻看到梁毅,便招呼眾人一同上前,对大伙儿介绍道:「这位就是基地的智多星,也是我的精神导师,梁毅先生。」眾人听了,都纷纷向梁毅致意,梁毅也礼貌性地回礼。 小嫻接着让其馀人员一一自我介绍,梁毅一时也记不得每个人的名字职称,只知道都是过去从事银行和金融的专业人才。 只是当梁毅见到最后一个女子时,突然全身像触电一样地震慑住了。这个年轻女子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容貌竟是令人惊艷地绝美。但这并不是让梁毅震惊的原因,梁毅清楚地记得,在什么地方见过她,可是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可是当她开口自我介绍后,梁毅就完全惊呆了。只听这个女子清脆悦耳的声音说道:「我姓段,叫段莲莲,莲花的莲。」 梁毅一听到「段莲莲」三个字,脑里顿时嗡嗡作响,往事一幕幕在脑里快闪而过。 楚嬪小嫻都被梁毅的样子吓了一跳,梁毅不是那种见了美女就会神魂颠倒的人,可是所有在场的人都可以看出,梁毅此刻简直就像三魂七魄都出了窍一样。段莲莲本人也觉得很尷尬,她当然知道自己貌美如花,也见过许多男人为她倾倒,可是梁毅是大上海出名的人物,他的妻子楚嬪就站在身旁,这个样儿看来实在是大大不妥。 梁毅按耐住心中的纷乱,脑里拼命想着「段莲莲」这三个字,许久后突然灵光一闪,收起了心神对段莲莲说道:「对不起,段小姐,请原谅我的失态,你很像我曾经见过的一个人。我想冒昧地问你,段菱菱,菱角的菱,和你有何渊源吗?」 没想到段莲莲听了,脸色登时大变,眼眶瞬间红了,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她,她是我双胞胎姐姐!」说着说着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眶里掉了下来,好一阵子才稍稍恢復情绪问道:「请问您,何时何地见过我姐姐?」 梁毅听了,叹了一口气道:「十年前,红尘发生的那天下午,我到浦东的商业银行地下保险柜取证件,就是段菱菱领我进去的。。。」段莲莲的眼泪掉得更兇了。 梁毅又接着说道:「红尘发生时,我因为在保险库的密闭空间内,因此逃过一劫。出来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楼梯口,段菱菱留下的高跟鞋和红尘。」 段莲莲听到此处,哭得声泪俱下,同行的一位女同事忙扶着她不断安慰。 小嫻此时也想起了这段往事,看着梁毅正要开口,却听段莲莲伤心地说道:「十年了,姐姐的红尘怕是都不在了。」 小嫻听了大声嚷道:「不,还在的!当年我和梁大哥曾经进去过,将你姐姐的红尘和高跟鞋装入塑胶盒里,放在她的办公室内。十年了,那儿是废墟,没有人进去过,所以应该还在的。」 段莲莲听了,感动得涕泗纵横,频频道谢,并问道:「可,,,可以带我去拿吗?」 小嫻点了点头望着梁毅,只见梁毅说道:「当然可以,不如现在就去吧!」 小嫻想了想说道:「浦东在旅馆区外,是绿雪禁区。我得通知边区巡防员,还有莲莲姐和我得穿防护衣去。」 梁毅望着楚嬪说道:「你我都对绿雪免疫,一块儿去吧!」楚嬪点头表示同意。 小嫻于是向其他开会的人员道别,请梁毅等人稍等,转身去办相关事宜。梁毅叮嘱道:「那儿没电,记得带一个手电筒,最好是风陵渡用的那种大型军用手电筒。另外准备一个大纸箱子,我想那办公室里可能还有其他东西,可以让段小姐带回来。」 小嫻应声而去,梁毅要楚嬪段莲莲等着,他去把大吉普开来。段莲莲感动不已,边含泪边向楚嬪再三道谢,楚嬪温柔地握着对方的手,报以亲切的微笑。 没多久小嫻和段莲莲都穿上了防护衣,拿着头罩上了梁毅的车,坐在后座。四人便从基地出发,出了基地门后,上了高速公路南下,但没走多远,前面的路段就给拒马封住了。 小嫻解释道:「目前出了旅馆区就是绿雪禁区,高速路封住了,得走市区道路。」 梁毅只有下了高速公路,沿着张杨北路南下,没多久便来到了旅馆区边境的关卡。前面的路段由栅栏挡住,有两个穿着防护衣的警卫在那儿看守。 其中一个警卫走上前来,很有礼貌地对眾人说道:「长官好!我们奉命在此接应。出了关卡就是绿雪禁区,请后座两位长官戴上头罩。你们回来后,也请从这儿进入。按照规定,所有从外头进来的车辆人员,人车和随身物件都要经过防护清洗,不便之处还请原谅。」 小嫻听了笑道:「您别客气,这些防护清洗步骤都是我规定的,当然应该遵守。」 警卫听了也笑答道:「谢谢小嫻长官。」说罢便打手势给另一个警卫将栅栏升起,小嫻和段莲莲忙将防护衣的头罩戴上。 梁毅开出了关卡,一开始几十公尺,道路还被清理过,但没多久前面的马路便覆盖着厚厚的绿雪。不仅马路上是绿雪,连周围的建筑及树木也都还被绿雪所覆盖。梁毅将车速放慢,缓缓地驶入一片绿色的世界。整个大地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息,连鸟叫虫鸣都听不到。车子在一片绿色中缓缓前进,就好像在一个惨绿的魔鬼世界里行走一样,感觉上实在阴森恐怖。 梁毅回头问小嫻道:「发电厂水稻田和海边鱼塘都在旅馆区之外,基地的人员如何来去?」 小嫻回答道:「通往那边的几条道路特别清理过,但因为在旅馆区之外,来往的车辆人员进出关卡还是要经过清洗的手续。不过平常除了运送大型物件需要汽车外,一般尽量用直升机来往。」 由于积雪路滑,梁毅将车速放得很慢,如此经过了将近一个鐘头,才来到世纪大道的商业银行门前。整个广场也被绿雪覆盖,静悄悄地没有声息,当年那辆拋锚的观光巴士仍然歪斜地靠在路边,车顶也披了一层绿雪。 四人小心翼翼地踏着绿雪,缓步走过广场,来到商业银行的门口。梁毅伸手推开大门,里面黑漆漆的,楚嬪扭开了手电筒的开关。银行大厅和梁毅十年前离开时没有两样,那些散落一地的皮夹鞋子还在那儿,只是堆积了许多灰尘。经过了十年的岁月,一堆堆的红尘上头也覆盖了灰色的尘埃,桌旁墙角也连结了少许蜘蛛网。这些蛛网看来也很久了,大概这里没有食物,蜘蛛结了些网后没有收获,就不再来了。 梁毅领着眾人穿过大厅后方的安全门,没多久就到了段菱菱的办公室。梁毅推开办公室门,看到那个装了段菱菱红尘和高跟鞋的塑胶盒仍好端端地放在桌上,只是上面接了许多灰尘。段莲莲摘下头罩,上前用手抹开盒面上的尘埃,看着盒内的红尘和高跟鞋,激动地哭出声来。 楚嬪将手电筒和大纸箱子放在办公桌上,温柔地对段莲莲说道:「我们就在外头,你慢慢来,不要赶时间。」段莲莲边抹眼泪边含糊地说谢谢。 三人退出办公室,让段莲莲独处。由于四周一片漆黑,梁毅打开了手机的照明装置,领着楚嬪小嫻来到地下保险库的阶梯前。梁毅指着保险库半开的圆形大钢门,和残缺的椅子,将当年如何从里头脱困的情形,简略地和楚嬪说了一遍。 末了梁毅又说道:「里头还放着价值连城的珍稀邮票呢,红印花当五圆倒盖。」 楚嬪小嫻都不集邮,自然不知道什么红印花绿印花,也不在乎什么正盖或倒盖。 楚嬪关心地问道:「要进去拿出来吗?」 梁毅着实想了好一阵子,才叹了口气说道:「算了!过去的记忆,还是让它埋藏在里面吧!」 第六十二章 红尘纪念馆 过了约十来分鐘,段莲莲从办公室里出来,双眼哭得红肿肿地,两手抱着大纸箱,里头装得满满的,都是段菱菱生前的遗物。由于双手抱着纸箱,段莲莲只有将军用手电筒横放在纸箱盖上,楚嬪见状忙上前接了过来。眾人向大门走去,经过银行大厅时,段莲莲看着一地散落的遗物,包括已经接了灰尘的红尘,脸上露出凄然的表情。到了大门口,因为还是腾不出双手,楚嬪便帮段莲莲将防护头罩罩上,段莲莲连声称谢。 眾人又花了一个鐘头,穿过阴森恐怖的绿色鬼域,回到了旅馆区的关卡。一进关卡,果然见到防护清洁车已经停在那儿。眾人按照规定,分别进入清洁车内沐浴,并换上了全套的乾净衣物。随身携带物也经过除尘扫描,确定不沾染一丁点绿雪后,才发还眾人。大吉普因为轮胎和车底盘都沾满了绿雪,必须特别清洗,所以暂时不能用,由基地派了一辆小巴来接四人回去。 四人坐在巴士上,段莲莲又从纸箱里拿出段菱菱红尘的盒子,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打开。梁毅见状建议道:「先别急,车子颠簸,要是红尘洒出来就不好了。回去以后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再打开吧!我建议把高跟鞋名片和红尘分开。」 段莲莲听了,微笑点头说道:「真的很谢谢你们,姐姐算是有幸,红尘能保留下来。」顿了顿凄然地说道:「不像银行大厅内的许多人一样,连红尘都保不住了。」 眾人听了也不禁惻然,小嫻想了想说道:「梁大哥楚姐姐,我想我们应该再做十年前做的事,把遗落在外的红尘儘量收聚起来。知道姓名的分开来放,不知道姓名的就集中在一处,找一个地方安放,也能安抚这些亡灵。」 梁毅听了问道:「你是想要建立一个红尘纪念馆吗?」小嫻听了点头表示同意。 梁毅想了想说道:「这个想法不错,而且很有意义。不过这事情不容易办,而且目前大部分红尘都在绿雪区内,施行起来挺困难。你现在代理指挥官事情很多,我建议你找个专人负责筹画。」 段莲莲听了立刻说道:「让我来做吧!我姐姐是直接受益者,我来做也算是替姐姐报恩!」眾人听了都觉得合适不过。 楚嬪问道:「有想过纪念馆要放哪儿吗?」 段莲莲一时没有好主意,梁毅于是提议道:「暂时用基地的教堂吧!教堂本就是一个安慰亡灵的好地方。」 楚嬪又问道:「好是好,可是会不会又勾起任教授的伤心事?」 梁毅想了想回答道:「她迟早必须从伤痛中走出来,说不定藉由此事,会让任教授觉得有意义,反而能帮助她早些脱离痛苦。」 眾人听了都觉有理,段莲莲说道:「让我先去问问她吧,还是让她同意了比较妥当。」顿了顿又转头问小嫻道:「请问基地内还有空出来的床位吗?」 小嫻听了回答道:「有哦!多得很。你现在住在哪儿?」 段莲莲回答道:「四十六号旅馆,在旅馆区的最外围,离基地很远。」大家也不知道四十六号旅馆到底在哪儿。 小嫻又问道:「你想搬进基地住吗?」只见段莲莲点了点头。 小嫻又说道:「可是基地的宿舍都是大通铺,没什么个人隐私哦。向来只有基地的人请求搬到旅馆去住的,没有人从旅馆搬入基地的。」 段莲莲笑说道:「其实大通铺挺好,热闹。旅馆房间都是几人一间,跟邻居间没什么来往,若是又碰到室友和你生活习惯不同调,反而更加烦恼。」 小嫻听了爽快地说道:「那好办,回去我找阿樱安排,你就和我们一块儿住东二么吧!基地内女性干部没结婚的都住那儿。」想了想又问道:「你还没?。。。」 段莲莲笑着摇了摇头,眾人都觉得段莲莲笑起来真是好看。 任国英欣然同意将教堂暂作红尘纪念馆,并和余淑子一同加入段莲莲的行列。小嫻在基地官方网站公布成立红尘纪念筹备会,正式任命段莲莲为筹备会主委,并找晶晶圆圆替筹备会成立了一个专属网页。小嫻还向外发布这条新闻,并鼓励全国乃至全世界各单位效法实施,获得热烈的响应。 段莲莲向大上海市区徵集了数百名志愿者,先从旅馆区开始,从废弃的建筑物和汽车内将受难者的红尘取出。大部分留在室内或车内的红尘,十年来没有受到侵扰,基本上都还是聚成一堆,周遭还有受难者的遗物如鞋子皮夹等等,大大地帮助了志愿者确认死者的身分。小嫻帮忙从各地超市收集来上万个标准的方形塑胶盒子,将收集到的红尘连同遗物一起放入。每一堆红尘放入一个单独的塑胶盒内,并将死者的身分写在纸上贴在盒子的侧面。无法确定身分的,也将发现红尘的地点详细记载,一併放入盒内。当然还是有许多凌乱无主的红尘,就集中起来放在教堂的一个大龕中。 旅馆区内的工作进行了约一个月,收集到的红尘盒子有数千个,堆在教堂讲坛的后方,将原来的耶穌受难像都挡住了。梁毅也回到高桥公园旁的宿舍内,将姜艷媛媛和多多的红尘盒子也拿来,又和楚嬪回到过去工作的曙光科技,将萧辰雪莉及过去工作伙伴的红尘也带了过来,连电梯内残留的两撮红尘,连同两双女人的夹脚拖,也分别装进盒子带回基地。只可惜那两个女人的身分无法确认,只好写上了地点贴在盒侧。 至于旅馆区外的红尘,由于是绿雪禁区,考虑到人员的安全,决定暂时搁下。因此段菱菱和萧辰雪莉等人的红尘,是唯一从旅馆区外收来的。 收集红尘的事情告一段落,段莲莲决定开一个正式的红尘追悼会,邀请基地内外的相关人员参加。追悼会全程由媒体实况转播,传送到大上海各地,让向隅的人们也能观看。全程的录像也上传到专属网页上,分享给上海以外的区域。 追悼会一开始,由任国英领着眾人默哀,并朗诵了一段祷告词。祷词的内容虽然仍是以基督教为主,但眾人并不介意,毕竟祷词只是一种抚慰亡灵的祝福,属于什么宗教并不重要。 之后大会播放了一段关于红尘的视频,这个视频是粉圆当年花了不少心血製作的,讲述了红尘的大致始末,及上海基地的创建及经营。 接着是红尘收集工作的视频,将志愿者工作的片段,及收集的过程浓缩成一段纪录片。这段视频相当感人,有的片段播出受难者的工作证或照片,有的则只有一双鞋子或是一隻手錶,也有的从荒废十年的手机中找出受难者的资料,看了令人动容。 接着是方晶晶上台做报告,她和圆圆负责基地的电脑中心,并帮助筹备会创建及维修网页。晶晶透过现场转播告诉全国大眾,每一个装红尘的盒子都有一个编号,连同受难者的所有资料全部上传至基地网页。晶晶请求全国的网友上网查询,帮助确认受难者,以及帮助家属寻访受难者。晶晶同时要求全国各地,在安全考量范围内,也展开类似的工作。这个报告获得在场人士热烈的掌声回应。 最后是段莲莲上台致词,她首先用很感性的言语,向听眾描述梁毅和小嫻如何在偶然的机会里,帮助她找到姐姐段菱菱的红尘。然后她花了几分鐘讲述自己和段菱菱的故事,从姊妹小时候的片段谈到长大后天各一方的际遇。眾人这才知道,她两是山东青岛人,一同进入南京金陵女子学院修读财经专科,毕业后又连袂回到青岛工作。红尘发生前三个月,姐姐段菱菱调往上海浦东商业银行任职,妹妹留在青岛,但也正筹画南下和姐姐团聚。 段莲莲接着又感慨地回忆道,红尘发生之时,她正在青岛商业银行的地下保险库内巡视。她说按照银行规定,每一个客户离开地下保险库后,身为经理的她都得在里头巡视一遍,看客户是否遗忘东西,并确定保险柜上了锁。也因为她正在保险库内,红尘发生时,才得以逃过一劫。十年来她一直不知道姐姐的下落,直到前些日子才从梁毅和小嫻口中得知,姐姐当时竟也和她一样,也在地下保险库内。唯一不同的是,姐姐比她早了几分鐘离开,就此天人永隔。她说她实在不知道这是命运,还是苍天的安排。 段莲莲人长得漂亮,说话声音又甜,讲话的内容又极为感人,吸引了在场的每一个听眾。梁毅一边听着,一边看着台上的俏佳人,觉得她真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简直就是当年的段菱菱再世。梁毅回味着段莲莲刚刚所说的话,心想若是段菱菱当年在地下保险库内和他多说几句话,或许就可逃过一劫。命运的安排,真是难以逆料。 梁毅回想起当年从地下保险库脱困出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楼梯口段菱菱的那双高跟鞋。梁毅清楚地记得,当时他实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弄不清楚鞋里的橘红色粉末到底是什么。他没有动那双鞋子,绕过了它离开了商业银行。 梁毅又想到,后来他又回到了商业银行,捡起了段菱菱的高跟鞋,还小心翼翼地将洒在鞋外的红尘都收集到里头。然后他拿着盛满红尘的高跟鞋,找了半天才找到段菱菱的办公室,从桌上的照片认出段菱菱,从名片上才知道段菱菱的名字。 梁毅的思绪继续飘着,他又想到当时因为好奇,还用舌头舔了一下鞋里的红尘,当时的感觉是红尘没有味道,不像是人体留下的残渣。 突然之间梁毅全身大震,脑里再一次轰然作响,他用舌头舔红尘的画面再度在脑海里闪过。。。 此时段莲莲结束了演讲,大会也随之圆满结束,眾人都起立鼓掌。 梁毅还是坐在椅子上发呆。 楚嬪推了梁毅一把,示意他站起来。梁毅无意识地站了起来,眼里一直瞪着讲台后方,排满一墙壁的红尘盒子。 这时眾人开始从教堂散去,新闻记者涌上来围着段莲莲发问,小嫻任国英余淑子等人便在旁边候着。 梁毅却还是瞪着前方发呆,楚嬪又用手肘碰了他一下,但梁毅没有反应。 直到新闻记者散去,教堂里只剩下段莲莲小嫻任国英余淑子等人,看到梁毅和楚嬪还站在座位中间,便都走了过去。大伙儿都看到梁毅在发呆,连楚嬪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和眾人一起用疑问的眼光望着梁毅。 楚嬪实在忍不住了,问梁毅道:「你到底是怎么了?」段莲莲等人也都很纳闷,这已经是梁毅第二次魂不守舍了,都不晓得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段莲莲看梁毅一直瞪着红尘盒子堆砌的墙面发呆,也忍不住回头望了望,却也看不出究竟有何处不妥。 只见梁毅转头看了看楚嬪,眼神里尽是震惊,然后听到他说出更令人震惊的话:「我想我知道,为什么你我会对绿雪免疫了。」 第六十三章 宇宙天外 大伙儿听梁毅说他知道为何对绿雪免疫,一时都惊住了。只是梁毅没时间解释,一边拉着楚嬪往教堂外跑,一边叫小嫻道:「到会议室去,把海豚也叫上。还有,叫云雀联络海外科研单位,东京,多伦多,洛杉磯,纽约,威灵顿,莫斯科,伦敦,,,,所有有绿雪科学研究单位的都联络上。」梁毅一口气叫出了全世界的科研机构所在地,脚下却不停步,衝出教堂后便往指挥中心的大会议室奔去,一眾人等都跟在后面。 小嫻边跑边叫道:「纽约多伦多伦敦现在都是三更半夜哩!」 梁毅边跑边嚷道:「这是天大的事,半夜也把他们统统挖起来!」 小嫻听了,便跑到剑桥,吩咐林敏阿樱晶晶圆圆分头联络,并用无线电对讲机呼叫叶荃,然后也往会议室奔去。驀然间一隻小猫咪不知从那儿窜了出来,对着小嫻咪呜咪呜地叫着,小嫻顺手将牠抄了起来,抱在怀里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早已挤满了人,任国英余淑子段莲莲都在场,小嫻便坐在梁毅的对面。大伙儿议论纷纷,都不知道梁毅要说出什么惊人的事情。没多久叶荃也到了,坐在小嫻身边,一脸狐疑地望着梁毅和楚嬪。大伙儿此刻都在等林敏等人联络国外的单位,屋里的气氛既兴奋又紧张。 梁毅看着小嫻怀里的小猫咪,觉得跟奇奇小的时候很像,忍不住问道:「这小傢伙是谁?」 小嫻听了,用手翻起掛在小猫咪脖子上的牌子,看了一眼说道:「c4026。」眾人听了都吓了一跳,这听起来不像名字,倒像是编号。 梁毅忍不住问道:「这是啥玩意?为什么不取个像样的名字?」 小嫻笑着回答道:「牠是奇奇的曾孙辈,c就是奇奇的英文缩写,4是表示第四代孙,026是第二十六个曾孙。」眾人听了都嘖嘖称奇。 叶荃跟着解释道:「奇奇现在已经繁衍到第五代,数目已达五百多,名字取不胜取,只有用代号。」 楚嬪听了问道:「五百多?可是基地没看到几隻猫咪啊?」 叶荃回答道:「几乎都送走了,猫咪现在还是珍稀动物,全世界都抢着要。留在基地的,包括奇奇在内只有十隻,几乎都以滨江花园旁的生物实验室为家,很少到这儿来。」 这时阿樱晶晶圆圆分别进来,找了位子坐下,报告说所有的单位都已在线上,只差莫斯科,林敏正在催促。过了一阵子林敏也进来了,向梁毅点了点头。由于目前国际间的网际网路还没有通,所以此番都用长波无线电联络,远的地方如多伦多伦敦等处需要跨站接驳,所以通话上有时间差。 梁毅扭开了广播频道,用英文说道:「大家好,把各位找来,是因为我觉得我可能已经找到了为何我和楚嬪对绿雪免疫的原因。但目前还不能确定,所以还需要各位的合作,继续收集相关资料。。。」梁毅的英文水平不错,虽然带点中国腔,但措辞语法都够好。会议室内的眾人也都受过高等教育,都能听懂梁毅的话。 无线电那头传来一个很标准的英文男声说道:「我是多伦多的麦克博士,梁先生,你能说得更明确吗?」 梁毅对着无线电说道:「绿雪和红尘有关,红尘后出生的人畜都对绿雪免疫。至于我和楚嬪,我相信是因为我两都吃过红尘。」此话一出,举世皆惊,无线电那头和会议室里面都爆出了一阵惊呼。 无线电又传来一个很重腔调的男声问道:「我是莫斯科的莫洛托夫将军,梁先生,你说吃是什么意思?你们吃了多少?」 梁毅回答道:「就是让红尘进入口中,数量不多,像一丁点绿雪就能致命一样,一丁点红尘可能就使我们对绿雪免疫。」 一个英伦腔调的女声问道:「我是伦敦的甘医生,梁先生,你是说红尘是绿雪的解毒剂吗?」 梁毅又回答道:「绿雪不是毒,所以不能说是解毒剂,但两者有互相关联。我要强调的是,我目前只是猜测,只有我和楚嬪两个例子,不能太早下结论。所以需要各位的合作,请你们访谈调查那些对绿雪免疫的成年人,看他们是否有类似的经歷,就是曾经让红尘进入口里。不见得是故意的,不小心的也算。」 这时一个非常彆脚的英文男声说道:「我是东京的山口教授,我这里正好有一个实例,一位七十三岁的高桥老先生,他说他因为怀念亡妻,把她的红尘掺在米饭里全吃了,他后来又把绿雪当水喝,一点事情都没有。」此话一出,再度激起眾人的议论。 另一个标准英文的女声说道:「我是纽约的指挥官李薇,我手上现在也有一个案例,是个十四岁的女孩,也曾经尝过她宠物狗的红尘,目前也对绿雪免疫。」 只听莫斯科的莫洛托夫将军高叫道:「太好了!我们终于找到绿雪的解药啦!」 梁毅听了,忙抓着麦克风大声叫道:「先别下结论!我们必须收集更多的案例,详细比对后才能得出正确的结果,毕竟这是人命关天之事。我建议大家先分头访谈免疫者,收齐资料后我们再行商谈。」顿了顿似乎不放心地又提醒道:「我希望大家一定要讲人道,千万别拿无辜者乱做实验。」这话说得有点唐突,似乎是特别针对某人说的。 果然那个莫斯科的将军很不高兴地说道:「梁先生,我们俄国人是最注重人道的。」 梁毅摇了摇头,对着麦克风说道:「将军别误会,我只是提醒眾人,没有针对任何人。」说完便结束了通话。 会议室内顿时议论纷纷,大家都看着梁毅,希望他能提出解释,连楚嬪都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梁毅看了段莲莲一眼,对眾人解释道:「当年我收拾起段菱菱的红尘时,因为一时好奇,确实用舌头舔了一点。。。」接着略带歉意地对段莲莲说道:「对不起,我并不是对亡者不敬,而是当时确实不知道红尘究竟是什么,所以才嚐了一下。我以为红尘如果是人体的残渣,应该有些味道,但出乎我的意料,红尘没有任何味道,也没有任何气味。」 然后梁毅又望着楚嬪说道:「半年前你去祭拜阴谋论者,出来时被示威者用红尘罐子砸中头部,喷了一脸一身,嘴里也吃进了红尘。」楚嬪听了,也想了起来,确实有这么回事。大伙儿也更加兴奋,议论的声音更为热络。 只有叶荃不以为然,冷冷地说道:「你说的一点都不合乎科学逻辑,你是十年前嚐过的红尘,而且只有一点点,早就从你身体消化殆尽了,怎么可能到今天还有作用?」 梁毅听了心平气静地解释道:「红尘和绿雪本来就不是人类科学可以解释的。红尘完全违反光学原理,当初一道红光,全世界的人畜毁灭殆尽。可是我和楚嬪曾经下到地铁站的底层,那里光线根本透不进去,但里面的人还是死绝了。。。」 「绿雪呢?化学成分是纯水,却好像是定时炸弹,四十八小时取人性命,分秒不差。而且常温下不溶化,停在江面和瀑布顶上不被冲走,完全违反人类所能理解的物理原则。。。」 「我们没有办法再用人类的科学解释这些,也不能再用平常的思维去想法破解。红尘和绿雪绝对不是偶然,也不是自然现象,而且它们之间有密切的关联。找出这个关联,我们才能从绿雪中脱困。」 叶荃仍是冷冷地问道:「你说红尘和绿雪不是自然现象,难道你认为是人为造成的?」 梁毅点头说道:「是,但不是地球上的人所为,是来自宇宙天外。」此话一出,举座皆惊,有些人已经是目瞪口呆。 却见叶荃冷笑一声说道:「所以到头来,你也相信红尘和绿雪是耶穌或阿拉所为?」叶荃说话的语气带着极端的讽刺,说话时还不屑地瞄了任国英和余淑子一眼。 但梁毅还是平心静气地说道:「我不相信宗教之说,因为那太玄了,我还是相信科学,但不是人类的科学。。。」大伙儿都不太明瞭梁毅这话的意思,只有静静地继续听下去。 「我曾经说过,科学是一条很漫长的路,人类花了数千年的时间,才证实地球是圆的,太阳不是宇宙的中心。我们现在所知的科学,说不定过了百年千年后证实全是错误的。人类无法解释红尘和绿雪,那是因为我们的科学还太落后,对浩瀚宇宙仍有太多无法解释的事情。。。」 「人类的文明迄今只有五千年,可是宇宙的成形,依据大爆炸理论,则有三百亿年。五千对三百亿,如果以一天有八万六千四百秒来算的话,人类的文明是在最后一秒鐘才出现的。宇宙大到无法想像,千万光年的距离不是常理可以理解的,如果宇宙是像地球一般大小,那地球顶多是一粒沙子。以机率而言,难道没有可能,在地球的另一处存在另一粒沙子,上面的文明是在一天中的最后一个鐘头出现的吗?。人类在最后一秒鐘所发展出来的武器,已经足以毁灭地球几百次,你能想像一个鐘头发展出来的文明,科技能进步到如何恐怖的境地吗?」 「我不想把题目扯得太远,我们来专注讨论红尘和绿雪。我认为红尘和绿雪,是宇宙中比我们高出太多的文明,针对地球上的人类所做出的一种惩戒行为。红尘和绿雪发生的时候,都是人类表现得最为恶劣的时候,到处是战争,人类对自己,对其他物种,和对环境的摧残,已经到了疯狂无情的地步。。。」 小嫻忍不住问道:「你的意思是说,红尘和绿雪是一个高等文明,对人类实施的惩罚?」 梁毅点头道:「很有可能。」接着又看着叶荃说道:「还记得基地当初豢养的兔子吗?因为繁衍太迅速,所以我们给牠们做了结扎。又因为牠们对农作和器具破坏力太大,所以我们把牠们送到郊区的山里放生。还有鱼塘养殖的鱼虾蚌蛤,养成了放回长江让其自然繁衍,但大闸蟹对生态破坏力太大,所以没有放生,继续养在鱼塘内。。。」 「以兔子和大闸蟹的智力,牠们根本不可能了解这些人类所为,兔子不会知道牠们为何不能繁衍,甚至根本就不知道牠们已经不能繁衍。今天红尘和绿雪对人类的事情,和人类对兔子大闸蟹的事情,目的是类似的。。。」 小嫻又忍不住问道:「梁大哥,你怎么把我们人类这么高等的生物,比做兔子和大闸蟹?」 梁毅听了微哂道:「对于那个将红尘和绿雪带来地球的文明来说,人类说不定连兔子和大闸蟹都不如。」 叶荃还是满肚子不服气,继续冷冷地问道:「如果照你所说,那个文明有那么先进的科技,那为何红尘和绿雪都还有漏网之鱼,而没有把人类全部消灭?」 梁毅气定神间地回答道:「因为他们有仁慈,他们还想给人类机会---就像我们没有把兔子全部节扎,还保留了一些让牠们繁衍一样。。。」眾人听了都倒吸一口凉气,梁毅的说词实在太过恐怖。 只听梁毅继续说道:「我觉得红尘和绿雪的关联,就是他们给人类留下的机会,找出这个关联,我们就可以从绿雪中脱困。」 小嫻还是摇摇头问道:「梁大哥,我还是不懂,为什么他们要我们找红尘与绿雪的关联?」 梁毅解释道:「可能因为他们要人类从红尘绿雪的关联去回想,去反省,去领悟,人类为什么会遭受这样的惩罚,然后重新站起,改过向上。」 小嫻又说道:「梁大哥,你这个说词,跟宗教很接近哦。」 梁毅微笑地说道:「只能说有点像吧!但本质是截然不同的。」 叶荃还是冷冰冰地反问道:「不管是上帝,阿拉,还是你所说的高等文明也好,既然在惩罚人类之后要人类反省,那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说红尘和绿雪就是来惩罚你们的,却要弄这些玄呼的什么逻辑关联,费那么大劲玩猜谜游戏呢?」叶荃的言词咄咄逼人,而且讲得很有道理,眾人中有的听了不住点头。 却听梁毅石破天惊地说道:「因为他们无法直接告诉我们,就像我们无法直接和兔子或大闸蟹对话一样。」 第六十四章 以身殉教 梁毅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堆,会议室内眾人都听得目瞪口呆。许多人都觉得梁毅所言实在是匪夷所思,可是听来却又挺有道理。只是大家都不太敢想像所谓的天外高等生物,也就是外星人惩罚地球人类的故事,若是真的那该有多么恐怖? 梁毅继续耐心地解释道:「高等文明并不是万能,他们也有无法解决或无法掌控的事情,我想他们极有可能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能和我们沟通。另外红尘绿雪也不是完全没有瑕疵,譬如说红尘将人类灭绝了,连带的其他动物也被杀害。绿雪也是如此,丧命的人或牲畜有很多都是善良无辜的。。。」 叶荃还是和梁毅唱反调,不断对他提出挑战:「如果真有这种高等文明,我们为什么看不见?就算他们无法和我们直接对话,也可以派个飞碟什么的,到我们面前晃一晃,我们不就知道他们的存在吗?」 梁毅听了回答道:「我也无法完全猜测他们的想法,但极有可能他们认为,出现在我们面前,或直接干扰我们,并没有好处,相反地可能引起人类的恐慌,造成不可预见的后果。。。」 「我还是拿兔子举例吧!譬如说我们在兔子咬傢俱的时候,把牠抓起来打屁股,兔子可能根本不知道我们为什么打牠,反而会惊慌逃窜,甚至咬得更兇,这样反而弄巧成拙。。。」这时c4026在小嫻的怀里喵了一下。 梁毅看着猫咪继续说道:「或许把人类比做兔子大闸蟹太委屈了吧!兔子智商不高,大闸蟹则根本没有智商。不过这个c4,,,」小嫻忙接口道:「026。」 梁毅接着说道:「猫咪的智商比较高,跟人类可以有些互动,但我们还是无法直接告诉猫咪,不许随地便溺,因为牠听不懂。但我们可以顺着猫咪的天性,弄一个猫砂盆子,牠自然就会去使用,久而久之习惯了,就不会随地便溺了。红尘和绿雪,说不定就是,,,」说着用手指了指上方:「上面给我们人类的猫砂盆子。」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该信还是不该信梁毅所说的话。叶荃又问道:「你能证明你所说的这些理论吗?」叶荃说话的语气很轻蔑,根本不是在问梁毅,因为她很清楚梁毅也无法证明自己所说的一切。 梁毅当然听得出叶荃的弦外之音,但还是很平静地回答道:「海豚,我知道要让你相信这些很困难,我也无法提出证明。但我相信你也很难否认,我所说的这些,对红尘和绿雪的解释,目前比你的人类科学更有用。起码我比较接近事实的中心,就是红尘确实有可能是解开绿雪的钥匙。我希望你能暂时放下对人类科学的执着,致力于破解绿雪这项工作。毕竟现在整个地球绝大部分都还被致命的绿雪所覆盖,不解决它,人类就无法重返大自然,整个人类文明也会遭受极度的压缩,甚至有灭绝的可能。」 叶荃听了,心里也明白梁毅所说不无道理,儘管心中仍然排斥,但还是忍住问道:「那你要我如何放下?又如何帮你找到破解绿雪之道?」 梁毅想了想说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你用不着再花精力在解析红尘或绿雪的化学成分上了。倒是想想如何取得更多的实证,毕竟目前全上海只有我和楚嬪免疫,我们虽然都吃过红尘,但案例不够多。」 梁毅的话有其道理,但叶荃听来多少觉得受到讥讽,于是冷冷地回答道:「好啊!看来我这个科学家对红尘绿雪的研究丝毫没有用处。不过我这个人对你的理论倒还可以做出一点贡献,我就给你多弄个实证吧!」说完便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 眾人都不知道叶荃要做什么,只见她打开了会议室的门,对着任国英说道:「任教授,借你神龕里的一丁点红尘使用。」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梁毅大惊,立刻跳起来追了出去,眾人也一窝蜂跟在后头。只见叶荃出了指挥中心的大门,向右拐往教堂走去。 梁毅追上去问道:「海豚你想干什么?」 叶荃冷笑一声回答道:「我说过了,给你的理论多找一个实证。」 梁毅一时之间脑子转不过来,只有和眾人跟在叶荃身后,一起走入教堂。叶荃一直走到底端,绕过讲坛,来到那个装着无名者红尘的大龕前,伸手入龕捏起了一小撮红尘。 梁毅才要开口,却见叶荃将红尘用手指送入嘴里,然后舔了舔嘴唇,转身对梁毅以一种极度轻蔑的口吻说道:「照你说的,我现在已经对绿雪免疫了。」 大伙儿还没反应过来,却见叶荃又往教堂门外走去,眾人先是让开让叶荃通过,然后鱼贯跟在她身后。只见叶荃出了教堂面南的大门,向左一拐往指挥中心的方向行去,接着又是向左一拐,走上了教堂和指挥中心之间的小马路,竟是朝长江边行去。 梁毅心下大骇,忙追上去叫道:「海豚,你,你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红尘对绿雪免疫目前还只是理论。」 叶荃脚步不停,还是以轻蔑的语气反问道:「理论就是要以实验去证实不是吗?」 楚嬪也衝了上来,一把拉住叶荃嚷道:「海豚,你给我停下来,别意气用事。」 叶荃一把甩开楚嬪的手,语气变得稍稍温和地说道:「相信我,我不是意气用事。」 楚嬪还想再拉,叶荃却回答道:「你就算拉得我一时,能拉得我一世吗?」 楚嬪无奈,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叶荃往江边走去。叶荃一路经过大食堂,后勤处,灵动广场,扬子公园,来到了江边的围栏旁。她弯下腰去,将手伸过栏杆,抓起了一把绿雪,然后转身面对着眾人。 小嫻惊慌地叫道:「海豚姊,别这样!」 任国英也叫道:「叶医官,你压力太大了,放轻松些!」 梁毅也急道:「叶荃,刚才我话说得太衝了,请你原谅!」 只见叶荃抬起另一隻手,示意眾人别再多言,然后说道:「我不是意气用事,也不是压力太大,更不是受到言语刺激,我是,,,」停了好久,才以一种极度沮丧的语气说道:「彻底的绝望!」 眾人都鸦雀无声,静听叶荃继续说道:「我是学科学的,从小就在科学环境中长大,事事都是以科学为依归,相信的只是数据和实验结果,可以说科学就是我的信仰,我从小深信不疑,,,」 「可是红尘和绿雪的降临,一再将我的信仰摧毁,一再让我对自己的信仰產生怀疑。当你一辈子信奉的圭臬和铁律变成了无数的问号之后,请问你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 叶荃说到此处,眼泪都流了下来,然后她转向任国英问道:「任教授,你一辈子都是信基督的,基督就是你的信仰。如果有一天,你开始对你一辈子的信仰產生怀疑时,你会怎么做?」任国英闻言,一下子就呆住了,她从来就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叶荃又转向眾人说道:「我会选择以身殉教,用我的生命捍卫我的信仰,为我的信仰做最后一搏!」说罢就将手中的绿雪塞入口里。 眾人发出一阵惊呼,只见叶荃舔了舔嘴唇,看了一下手表说道:「现在时刻十一时三十二分,四十八小时后,就知道结果。。。」接着转头看着梁毅说道:「如果我死了,就表示我的科学还是真的。如果我活了,那就是你赢了,红尘就是绿雪的解药。」 梁毅心中大叹,他万没想到叶荃竟会选择如此极端的手段,为了自己的科学寧可牺牲性命。 只听叶荃用一种半讽刺的口吻对梁毅说道:「我想你一定很希望我活下去,那样就证明你的理论是对的,吃了红尘就可以对绿雪免疫。」 梁毅长叹了一口气,摇头说道:「并不尽然。即便再多的人吃了红尘后对绿雪免疫,也不能百分之百地证明红尘就是绿雪的唯一解药。」 叶荃听了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 梁毅解释道:「任何理论都需要正面和反面的实证,也就是逻辑上的充分条件和必要条件。吃了红尘,然后吃绿雪没事,只能说明红尘可能是解开绿雪的一个环节,但不能证明是唯一。也就是说,即使一万个人吃红尘后再吃绿雪无事,你也不能保证第一万零一个人就能安然无恙。要证明唯一,我们需要的是反向证明,也就是不吃红尘而吃绿雪便会丧命。但这是要人命的事,我们不可能如此做实验。」 楚嬪听了问道:「有很多人吃了绿雪丧命,难道我们不能从中获取资料吗?」 梁毅摇头道:「太迟了,除非当事人直接证实,否则谁也不知道他们曾否吃过红尘。」 任国英一直在反思叶荃对她的提问,有点心不在焉,这时才似回过神来,摇头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大忠生前有没有吃过红尘。」 小嫻也喃喃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晓君姐生前有没有吃过。」 只见叶荃叹口气说道:「唉!看来我应该作为反证的。。。不管怎样,我也只能替我的科学做到这些了。」说完便离开了扬子公园,回医院大楼去了。 眾人一阵唏嘘,渐渐散去,梁毅摇了摇头,也和楚嬪小嫻等人离开。 江边只剩下了任国英和余淑子。任国英瞪视着江面一片绿雪,脑里不断在反覆思索着叶荃方才问她的话。 余淑子关心地问道:「任姐,想啥子呢?」 任国英继续瞪视着江面,感慨万千地说道:「红尘以来,我接连失去了我的亲生儿子,我的丈夫,如今又失去了我的养子。我一直坚信,我的上帝有一天会给我一个答案。。。」任国英沉默了好久,才又开口道:「我在想,我是不是等不及了?」 余淑子听了,战战兢兢地问道:「任姐,你,,,你别吓我!」 只见任国英喃喃地说道:「够了吧?红尘,绿雪,人类受的惩罚够了吧?」 然后又过了好久,任国英才转过身子,拉着余淑子的双手,语气坚决又诚恳地说道:「淑妹妹,你得帮我一回!」 第六十五章 惊天巨变 接下来的两天,基地内的气氛非常诡异。每个人的心里似乎都蒙上了一层阴影,对两天后的结局,既期待又害怕。尤其是医院大楼内值班的医生和护士,每个人都沉闷不语,大家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提起。大伙儿更不敢去打扰叶荃,也没人过问她在做什么,只知道她把自己关在实验室内,日以继夜地在电脑上敲键盘,似乎想把这辈子能够留下来的经验资料,都在这两天内交代完毕。 终于到了四十八小时的极限,上午十一时一刻开始,梁毅楚嬪小嫻等人陆续进到会议室内,小嫻仍然抱着c4026。接着基地的领导班子也一个个进来,包括林敏阿樱晶晶和圆圆,最后连余淑子和段莲莲都到了,但是不见任国英。大家都在焦心地等着,只是谁也不知道叶荃会不会出现。 十一时廿五分,离大限还有七分鐘的时间,叶荃现身了,在眾人之间落座,就坐在小嫻的身边。大伙儿都对叶荃的模样有点吃惊,她完全没有前几天那种失魂落魄,形容憔悴的模样,反而穿戴整齐,头发也梳理得很好,而且显得精神奕奕。大家见到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打招呼,打了招呼后又该说什么寒暄的话。 倒是叶荃先开口了,语气还挺幽默:「这两天我心里一直很矛盾,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的科学赢了比较好,还是活命比较好。」眾人听了,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梁毅打破了沉默说道:「我很希望,也很有信心,你会活下来。」这也是大伙儿的心声,叶荃听了,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回答。 这时小嫻怀里的c4026又喵了一声,叶荃见状,伸手摸了摸猫咪的小脑袋,微笑着说道:「还是给牠取个名字吧!就叫亮亮,光亮的亮。。。」 见眾人没什么意见,叶荃淡淡地说道:「红尘前我有个未婚夫,名字中就有个亮字。」基地眾人从未听过叶荃谈过自己的往事,这回还是头一次听到。 只见叶荃看着对面的墙壁,侃侃说道:「他是学生物的,特喜欢小动物,尤其是猫咪。他住的公寓不大,但里面竟然养了两隻猫,一隻狗,两隻天竺鼠,一对鸚鵡,一隻象龟,还有一大缸子热带鱼。。。」叶荃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似乎沉溺在美丽的回忆中,继续说道:「可是他的家清理得非常乾净,养了这么多动物,却一点难闻的气味都没有。我每次到他家去,就陪着这些动物玩,好像一个大家庭。每个动物都有不同的习性,猫狗天竺鼠会跟你撒娇,鸚鵡会和你说话,象龟会跟你玩捉迷藏,把红萝卜藏起来让你去找,热带鱼虽然比较笨,但看着牠们游来游去也会让你挺开心。。。」 叶荃悠悠地说着,眾人一面倾听,一面又有点心不在焉,有的人忍不住不时瞄着墙上的掛鐘。 最后叶荃收起了笑容,满脸忧伤地说道:「他的家在镇江,离这里不远,可是十年了,我一直没有勇气去他家看看,我怕进去看到一地的红尘。。。」 「红尘发生的那天,他到外地出差,临上飞机前还打电话给我,千叮嚀万叮嘱要我照顾好他那些宝贝。我那天只差一个小时就提前下班,打算从深星六号坐直升机上岸,再赶京沪高铁,傍晚前就可以赶上遛狗和餵那些宝贝们。。。」 「红尘发生后,我们给困在海上三个月,呼天不应叫地不灵。后来金鹰和孔雀到来,我们才知道世界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此时,叶荃手机上的闹铃响了,眾人抬头看墙上的掛鐘,正好是十一时卅二分。 叶荃淡淡地说道:「再等几分鐘吧!天知道这个高等文明有没有误差!」 于是眾人又等了五六分鐘,叶荃还是没事,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叶荃还是语带幽默地对梁毅说道:「其实我心里还是很希望你赢的,活着还是比死了的好。」大伙儿听了都笑了出来,亮亮也跟着喵了一声表示同意。 叶荃见梁毅沉默不语,便开口问道:「怎么?你还是觉得实证不够吗?」见梁毅脸色犹豫没有表示,便又问道:「其他科研单位有没有新的报告?」 梁毅点头道:「这两天我们收到了世界各地的报告,目前全球有二十四个可以确认的免疫者,曾经吃过红尘。另外有三个无法确认,其中一个是精神病患,一个是老年失智,还有一个一个月前自杀了。此外还有一些免疫者,有的失联,有的不愿意诚实回答,也有的可能刻意隐瞒,无法确认他们是否吃过红尘,这些人的数字还在统计之中。」 叶荃听了又问道:「你是如何回復这些科研单位的?」 梁毅回答道:「我只要求他们继续收集资料,不要太早下结论。」 叶荃又问道:「没跟他们提反向证明吗?」 梁毅摇头道:「不能提,天知道这些人里面,会否有人真拿别人的命来做实验,那个俄国将军我就不太信任。」 叶荃再问道:「这个反证真有必要吗?」 梁毅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我不敢说一定需要,毕竟这牵扯到人命,但一个反证抵得上几十个正面的实证,几乎可以确定红尘就是绿雪唯一的解药。」 叶荃也是学科学的,自然懂得这层道理,也只有无奈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余淑子突然开口说道:「任教授也喝了绿雪,时间是十二时整。」 眾人听了大惊,梁毅忙问道:「她事先吃了红尘吗?」楚嬪小嫻同时望了墙上的掛鐘,离十二时整只差八分鐘。 余淑子却没有直接回答梁毅的提问,而是继续说道:「那天你们走后,我和她在长江边上,她说了很多话。她说这么多日子来,接二连三遭遇丧失亲人的悲痛,她一直秉持信仰,相信她的上帝最终会给她一个答案。可是她说她是常人,也有七情六慾,怕自己等不及了,坚持不住,问我是不是该去向上帝问答案了。。。」 梁毅楚嬪小嫻听得头皮发麻,正要追问任国英到底有没有事先吃了红尘,却见余淑子伸手制止眾人,继续说道:「然后她在江边跟她的上帝祷告,祈求上帝饶恕芸芸眾生。还说如果上帝认为人类仍有罪过,她愿意替天下人承受,只求上帝赐给人类破解绿雪的钥匙。。。」 梁毅听得心胆俱寒,脱口而出叫道:「她没有吃红尘!!」 楚嬪小嫻阿樱和段莲莲同声问道:「为什么?」 叶荃满脸苍凉地说道:「她用她的生命,给我们那个反向证明!」 梁毅失声对着余淑子大叫道:「你为什么不阻止她?」 却见余淑子心平气和地说道:「在我和她的宗教世界里,死亡并不是终点,而是另一个旅程的开始。」 小嫻抓起了无线电发报机吼道:「猎犬搜寻队伍听令,立刻出发寻找任国英教授,即刻直接以广播频道回报!」眾人忍不住又看了墙上的掛鐘一眼,离正午只差三分半鐘。 没多久,小嫻的无线电陆续传来搜救报告。 「猎犬一号报告,这里是教堂,没有发现任教授!」 「猎犬二号报告,这里是宿舍,没有发现任教授!」 「猎犬三号报告,这里是孙云公园,没有发现任教授!」 「猎犬四号报告,这里是墓园,没有发现任教授!」 墙上的闹鐘敲了十二响,仍然没有任国英的下落。 十二点零五分,小嫻的无线电再度响起。 「猎犬八号报告,这里是江边步道,发现了任教授。。。」 然后无线电经过很长的一段沉默:「她已经走了!」 莫斯科近郊。 波斯基可夫少校和柯妮可娃上尉正率领着士兵们,奋力地阻挡排山倒海而来的人群。他们刚从莫洛托夫将军那儿接获命令,赶往这里的一处秘密基地,取出储藏在那儿的红尘。将军对他两千叮万嘱,红尘是破解绿雪的关键,命令他两不惜一切代价,将库存的红尘运回指挥中心。 但这项机密却不知如何洩漏了出去,于是整个莫斯科基地的人民都向这儿奔来。波斯基可夫知道,眼前的这些民眾只是第一批,后续还有更多的人会涌来此处。可是单单就这第一批人,他的十来个士兵所组成的人墙就已无法抵挡。 波斯基可夫对着无线电大叫道:「报告将军,人太多了,我们挡不住!」 莫洛托夫将军毫不犹豫地命令道:「开枪!开枪!」 波斯基可夫看着他的亲密伙伴柯妮可娃,只见这个美女上尉拼命摇头,绿色的眼睛充满了祈求的眼神:「他们都是我们的同胞!」 就在这时人墙垮了,疯狂的群眾踏过士兵的身体,衝上了他们装载红尘的军用卡车,七手八脚地疯抢车上装着红尘的玻璃罐子。波斯基可夫无助地大叫道:「别!别抢呀!」可是无济于事。 突然间整排装着玻璃罐子的货架倒了下来,玻璃罐子砸得到处都是,罐子里的红尘四下飞溅,洒在铺满绿雪的地上。民眾疯狂地抓着散出的红尘,往嘴里塞去,有的人手腿被玻璃碎片割破,弄得鲜血淋漓,场面早已失控。 波斯基可夫牵着柯妮可娃的手,无助地问道:「亲爱的,如果将军要枪毙我们,你愿意和我一起想拥而死吗?」这大概是爱情世界里最另类的表态方式了。 可是就在此时,疯狂抢夺的人们突然间都不动了,好像被什么奇异的力量定住了一样。 然后波斯基可夫和柯妮可娃也怔住了。 就在红尘洒下的绿雪上,突然之间爆出了一轮白光,以迅捷无比的速度向四面八方扩大。眾人一开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定睛一看后,才发觉是绿雪的绿色突然退去,一地的雪开始回復原来的白色。退色的速度快捷无比,只不过几秒鐘的时间,白雪扩大的半径已经达到好几十公尺。然后整个天地就像变魔术一样,绿色迅速向四面八方退去,白色迅速接管所有退出来的空间,以飞快的速度穿过原野,越过树林,奔上山坡。短短几十秒内,铺天盖地垄罩天地六个月的绿雪,消失得无影无踪,大地恢復了白皑皑的冰雪世界。 围观民眾惊得呆了,有的人跪倒在地,有的人泪流满面,也有的在胸前画着十字架,喃喃地叫着上帝。 波斯基可夫拿着无线电魂不守舍地说道:「将军,我实在无法跟您解释!」 他根本不用解释,无线电那头传来将军那个美艷女秘书的叫声:「将军,快看窗外!」 然后就听到莫洛托夫将军惊颤的声音:「天哪,我的上帝!」 波斯基可夫拋下了手中的无线电和卡宾枪,衝上去抱着柯妮可娃,对准她那诱人的樱唇,狠狠地吻了下去。 上海基地会议室。 梁毅刚刚关上了无线电,看着楚嬪小嫻叶荃等人,以不可置信的口吻说道:「是真的,全世界都在发生!」 叶荃听了,拿起桌上的玻璃杯一饮而尽,提着空杯子站起来说道:「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求证了。」 眾人跟在叶荃后头,先到教堂装了半杯红尘,然后往长江边行来。基地人眾从四面八方涌来,显然都已听到消息,赶来看个究竟。叶荃领头快步走着,经过后勤处,灵动广场,扬子公园,来到长江边上的围栏前。人潮挤满了两边栏杆,一直延伸到老远。 叶荃深吸了一口气,以狐疑的眼光看了身后眾人一眼,便将玻璃杯内的红尘係数倒在围栏外的绿雪堆上,然后和所有人屏息凝神地看着。 一开始的几秒鐘,什么动静也没有,然后突然之间,无声无息地,白色的光芒从岸边的红尘堆上向着江边迅速蔓延,只一眨眼的工夫,江畔的绿雪就已被白雪所取代。然后绿色以飞快的速度向着江面退去,白色的圆圈越来越大,几秒鐘的时间便已跨过江心,向对岸及上下游飞快扩散。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有人在江面铺上了一层绿色的薄纱,此时一隻来自天外的巨手将绿纱抽起,露出了底下的白色一样,抽纱的手法又快又乾脆,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前后顶多几十秒的时间,整个长江,连同江对岸的山峦,全部被白色所取代。垄断了人间六个月的绿雪,倾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且几乎就在变白的同时,江面的冰雪开始顺着水流,向下游移动,而且迅速溶入江水里,江面很快就从一整片白雪幻化为一块块雪块,长江水面也再度重见天日。 眾人看得呆了,梁毅抓着楚嬪的手,感觉楚嬪的手异常冰冷,而且还在发抖。小嫻紧紧地抱着亮亮,和阿樱晶晶圆圆挤作一堆,惊讶得合不拢嘴。余淑子和段莲莲抱在一起,感动得泪流满面。 叶荃手里的玻璃杯摔进了雪堆里,整个人跌坐在地。 第六十六章 世代交替 任国英的葬礼庄严而隆重,不仅基地内的人几乎都参加了,连基地外住在旅馆区内的许多居民也都参加了,墓园站不下,人群一路排到滨江花园和扬子公园。任国英的墓就在孙云和大忠的旁边,从此亲子三人相伴。眾人在棺槨上丢的鲜花把整个墓穴都给填满了,花色黄红白紫蓝都有,煞是好看。段莲莲领头唸了一段基督教的葬礼祷告词,她也是信基督教的,比信奉回教的余淑子适合。 基地领导班子都到场了,连养病中的宋璇璇,也由叶荃陪同参加。葬礼结束后,眾人慢慢散去,梁毅走到余淑子面前,开口问道:「你认为任教授找到她要的答案了吗?」这时楚嬪林敏小嫻阿樱段莲莲等人也都围拢了上来,她们也都想知道余淑子对这个问题如何回答。 余淑子听了,转头望着远处的长江,眾人也都顺着她的眼光向北远望。此时长江面上的白雪早已尽数溶去,江面又呈现了长江特有的黄褐带着蔚蓝的顏色,浩浩江水向东流去,江面上海鸥飞翔,阳光洒在上头,波光粼粼,看来安详静諡,一片祥和。余淑子脸上绽放出欣慰的笑容,淡淡地说道:「答案不就在那儿吗?」 眾人结伴离开墓园,心中都在回味着余淑子那颇具哲理的回答。梁毅看到叶荃和宋璇璇走在身旁,叶荃看来精神奕奕,心情颇佳,宋璇璇亦是神清气爽,毫无病容。梁毅正想着要不要向叶荃问安,又担心再度触及叶荃对人类科学的心结,没想到叶荃主动开口道:「我想通啦!梁毅,你说得很对,科学是一条很漫长的路,比起浩瀚的宇宙,人类实在太过渺小,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东西要学习。」 梁毅听了心中很高兴,叶荃终于不再鑽牛角尖了,楚嬪在一旁问道:「叶医官,你今后有何不一样的打算吗?」 叶荃摇了摇头,愉快地说道:「没有,还是和以前一样,多看,多听,多想,多做实验。」眾人听了都发出会心的笑容。 小嫻抱着亮亮,跑上来拉着宋璇璇的手,高兴地问道:「燕子姐,你完全康復了吧?何时出院哪?」 宋璇璇听了,看了身旁的叶荃和林敏一眼,三人交换了眼神,似乎挺有默契的样子。 宋璇璇转头对着楚嬪梁毅和小嫻说道:「你们都来医院一下吧!我有事情要宣布。」 小嫻听了,高兴地叫道:「太好了,璇璇姐要出院了,我终于可以卸下重任啦!」楚嬪和梁毅则对望了一眼,但都没有说什么。 医院病房里,宋璇璇还是坐在病床上,眾人围着床缘站了一圈。只见宋璇璇愉快地说道:「我是该出院了,不过,我想休息了。」 小嫻原本还很兴奋,听了这话,噘着嘴问道:「你想休息是什么意思?」 宋璇璇慢条斯理地回答道:「想休息的意思,就是不再做指挥官了。」 小嫻听了,瞪着大眼睛叫道:「你,你接指挥官还不到半年哪!」 宋璇璇还是慢吞吞地回答道:「可是我做金鹰的秘书十年啦!我们商量过了,做得够久了,也累了,我们都该让位了,换年轻的一代接替了。」 小嫻拉长了脸问道:「你说我们是什么意思?」 此时林敏插话道:「就是我们。我在剑桥也做了十年了,也该休息了。」 宋璇璇接着说道:「小嫻,我们都看出来了,你的能力很强,思维又创新,由你正式接任指挥官,最合适不过。」 小嫻听了瞪大了眼睛,看着宋璇璇林敏和叶荃,又回过头来看着梁毅和楚嬪,一脸不悦地叫道:「原来你们早就设了这个局啦?」 梁毅听了,连忙挥手嚷道:「绝对没有!我事先完全不知情!」楚嬪忍不住笑了出来。 林敏正色说道:「小嫻,有能力者要为天下苍生着想,你不要推辞。」 梁毅也跟着说道:「小嫻,你不是想要恢復商业行为吗?还有很多事情,放手去做吧!我们都支持你。」 可是小嫻还是犹豫不决,喃喃说道:「我才二十五岁,会不会太年轻了?」 梁毅忙回答道:「一点也不,年轻人活力足,办事效率高。你楚姐姐接指挥官时,也没比你现在大几岁。」楚嬪接任时是二十七岁,只比现在的小嫻大上两岁。 只是小嫻还是无法下决心,扭扭捏捏地问道:「只是指挥官这个职务兹事体大,咱们没有一个公平公开的选拔方式,总是私相授受,不太妥当吧?」 宋璇璇听了笑答道:「那就由你这位新任指挥官来改革吧!」 小嫻的就职仪式简单而隆重,就在风云平台旁的新闻发佈室内举行,基地的资深成员到场观礼,上海的新闻媒体全部蜂拥而至。典礼经由实况转播到上海各处,以及部分接通人造卫星的其他基地。网际网路连接不到而无法实况观赏的,则由接驳的方式分段送达。 宣誓由检察长陈虹主持,小嫻衣着端庄,略施水粉,头发挽成一个发髻,显得雍容华贵,仪态万千。仪式由陈虹捧着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小嫻左手搭在宪法上,举起右手宣誓,宋璇璇站在中间担任监誓人。宣誓内容由陈虹唸一句,小嫻跟着唸一句。 梁毅和楚嬪站在最前排,观看这歷史性的一幕。当小嫻清亮的声音说到:「我,吴语嫻,宣誓就任。。。」梁毅突然一股热泪涌上眼眶,往事一幕幕在脑海里快速闪过。这个外号格格的女娃娃,当年被他从恶霸皇上手中救出,因为无处可去而在他面前落泪,第一次学会开车时抱住他亲吻又不好意思地道歉,看着楚嬪的战斗机在头上呼啸而过时欢呼雀跃,因为瞒住妻女的下落又在他怀里嚶嚶哭泣。。。这个频频叫着梁大哥楚姐姐的小女孩,如今已经茁壮长大,成了上海地区乃至整个中国地区的领导人。梁毅顿时有那种父亲嫁女,又欣喜又不捨的心情,眼泪一颗颗地滴落下来。楚嬪也感动万分,热泪盈眶地拉着梁毅的手,两人含泪对望一眼,心中都有同样的感触:「我们的小嫻长大了。」 小嫻随后的就职演说简短而精要,她宣布要成立一系列的筹备会,开始人类回復文明的过程。同时她呼吁世界各基地,将维持和平及环境保护列为首选项目,并成立世界性的组织,共同努力达成目标。 小嫻接掌指挥官,任命珊瑚为副指挥官,阿樱为秘书,晶晶坐镇剑桥,圆圆出任电脑中心主任。珊瑚飞行大队长的职缺,就由飞豹接任。 之后小嫻经过一番部属,成立了各项筹备会,设置正副主任委员。陈虹出掌司法筹备会,陈小芸出掌军事筹备会,段莲莲出掌财经筹备会,粉圆出掌教育筹备会,金刚大宝出掌建设筹备会,地鼠蚯蚓出掌运输筹备会,大通小通出掌水利筹备会,水母海星出掌能源筹备会,蜗牛螺螄出掌警政筹备会,仍兼任上海警察局正副局长。 另外小嫻将鹰巢的部队再度扩编,成为一个师,鲸鱼海狮分任正副师长。除了上海地区的军事防备外,小嫻还从部队里调派出许多独立单位,有的是一个营,有的是一个连,轮流派驻到各处基地,担任维和部队,同时也辅助当地重建的工作。 小嫻同时也延续了宋璇璇向外拓展的使命,徵求志愿者前往其他城市,陆续恢復了杭州及南昌基地,并计画向南京,蚌埠,徐州等地区推进。 余淑子也是军事人员出身,小嫻原本希望她和陈小芸一起接掌军事筹备会,但余淑子婉拒。她接替了任国英的使命,定期在基地教堂佈道,但她佈道的内容也延续任国英的精神,并不以特定宗教为主题,而是以发人深省的故事,鼓励人们积极向上。佈道的内容经由网路传遍各地,成了许多人的精神依託。她也正式继承了任国英凤凰的代号,佈道的节目就命名为「凤凰之音」。 楚嬪和梁毅仍然留在基地,随时给小嫻建议,以及精神上的鼓励。小嫻在外人面前表现得端庄沉稳,举止中规中矩,颇有指挥官的气派。但私底下在梁毅和楚嬪面前,还是梁大哥楚姐姐地叫着撒娇,逗得两人很乐。 这一天间来无事,三人刚从小嫻的办公室内走出来,就接到风云平台报告,说广州的严宽驾驶直升机降落,要求见小嫻梁毅及楚嬪。三个人都吓了一跳,这个广州的大军头,绿雪前野心勃勃,几乎和上海基地开战。现在绿雪刚过,他竟然亲自找上门来,莫非是有恃无恐,存心来挑衅的?听来报的人说,严宽是一个人驾机来的,也没有带任何武器。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猜不透严宽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膏药。 梁毅耸耸肩说道:「去看看就是。咱们人多,这里又是咱们的地盘,难道还怕他不成?」 楚嬪有点担心地问道:「为了安全,要不要带上几个人?」 梁毅听了,转头看着小嫻说道:「你是指挥官,你决定。」 小嫻想了想说道:「不必了,多带了人反而显得咱们小家子气,就咱们三个会会他去!」 梁毅听了,竖起大拇指讚道:「有指挥官的气度,不错!」 三人出了指挥中心,穿过大停车场,来到风云平台,远远见到一个中壮年男子,由平台守卫人员陪着,站在那儿,想必就是严宽。三人看严宽的模样,大概五十出头,长得不算太矮,双目炯炯有神,确实有点军阀的霸气。只是严宽没有着军装,穿的只是普通的套头毛衣,大大减损了他军阀的威仪。 严宽看到三人,忙迎上前来,笑容满面地向眾人一一问好道:「你是吴指挥官吧?你是梁兄弟?你是那个在电话中把我骂得狗血喷头的楚指挥官吧?哈哈哈,久仰久仰!」 三人见严宽和顏悦色,毫无敌意,心中都有些惊讶。小嫻礼貌性地回礼道:「严指挥官好!」 没想到严宽听了,立刻摇手说道:「我已经不是指挥官了,卸任了。」三人听了都大为惊异,严宽过去一直野心勃勃,想要逐鹿天下,如今说卸任就卸任,实在太出人意料。 只见严宽长叹了一声说道:「唉!我过去做了太多错事,坏事,糊涂事。下了一场绿雪,把我下醒了。。。我把指挥官的职务交给了一位大学教授,不做啦!」 三人听了面面相覷,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小嫻试探性地问道:「那您这次来是?。。。」 严宽听了说道:「我此番来是想见一下薛长官,向他负荆请罪啦!」 第六十七章 一笑泯恩仇 小嫻听严宽要见薛阅,便很有礼貌地解释道:「薛长官此刻在崇明岛,我这就把您的意思转达。」说完便站到一旁拿手机联络。 没多久小嫻回转过来说道:「薛长官待会儿会坐直升机过来,要不您先到旁边的会议室稍后?」说着用手指着风云平台旁的会议室和新闻发佈室。 却见严宽摇头说道:「我就在这儿等他吧!」于是三人便也留下来陪伴。 严宽看着远方的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我跟你们讲讲我这些日子来的经歷吧!绿雪落下的那天,我正带着部队驻扎广西桂林,还野心勃勃地计画着,怎么偷袭成都。那天深夜被副官叫醒,出去一看,满天下着绿色的雪,直升机汽车都作废了,连枪械都无法击发。大伙儿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几个大胆的士兵接着绿雪放进嘴里,还夸口说绿雪没啥,吃起来跟普通雪没什么两样。两天后这些士兵都死了,我们才知道绿雪会致命。。。」 「我们一群一两百人给困在桂林,进退两难,联络其他地方也都没有回应。到附近停车场内找没有沾过绿雪的车辆,都因为太老旧无法发动。眼看粮食饮水一天天耗尽,待在桂林不是办法,便决定徒步退回广州。我们带的乾粮很充足,但是水很快就没了,市区的超市内也没有几瓶水,两三下就被士兵们抢光了。有的士兵大着胆子摘路边的野果,把上面的绿雪擦净了吃,两天后也死了。。。」 「大家都没有水可喝,走到一些村庄,也不敢喝那儿的井水。后来眾人发现了一隻鸡,七手八脚抓来杀了,抢着喝鸡血吃鸡肉。但生鸡肉都有沙门氏菌,没多久那些人上吐下泻,很快就死了。。。」 「到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我们只有接自己的尿喝,可是人没水喝,尿也没有几滴。有些士兵飢渴难耐,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地上的绿雪就往嘴里塞,喝完后人就疯了。一两百人的部队最后只剩下了十来人。。。」 「我在军旅待了几十年,也到外地打过仗,从来没有这么凄惨过。到头来大家的求生意志都没了,好不容易走到一处荒废的村庄,实在没体力了,就倒在路旁等死。身上虽然还有乾粮,但大家的舌头都乾了,嘴唇都裂了,没水的乾粮根本无法下嚥。这时我才知道,什么人定胜天,都是骗人的鬼话。天要亡你灭你,你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来了一隻小狗,竟然跑到我跟前,摇着尾巴向我讨食物。大伙儿看到这隻小狗,眼睛都直了,每个人的想法都一样,若是杀了小狗,用牠的血肉可以让大伙儿多苟延残喘几天。。。」 「我这辈子做了太多坏事,害了那么多人,对人或对动物从来不曾有过一丝怜悯之心。可是这隻小狗出现在我面前,我突然升起了惻隐之心,不但没有加害牠,还将身体里所有的乾粮统统倒出来餵牠。其他的人看了,竟然也和我一样,把牠们身上的乾粮统统拿了出来,让这隻小狗吃了个饱。咱们部队里很多都是广东人,吃狗肉是家常便饭,在那时居然没有一个人想要杀害这隻小狗。或许真是人之将死,心里的一点善心发挥出来了吧?。。」 「大伙儿就瘫在路边,看着这隻小狗这边吃那边跑,小尾巴摇得挺使劲,许多人都裂着乾瘪的嘴唇笑了。小狗吃饱后,又在我们身边来回窜了几回,这边嗅嗅那边闻闻,然后一溜烟地鑽进了路旁一座废弃的穀仓内。。。」 「此时天色已晚,我们本来要在路边过夜的,这回看到那座穀仓,心想虽然破烂,进去栖身一晚也比在外露宿要强。许多人累得走不动了,咱们互相搀扶着,连滚带爬地进了穀仓。。。」 「我们进去后才发现,原来那不是穀仓,而是一座荒废的酒窖,里头摆着几十罈陈年老酒。我们都看呆了,然后大伙儿都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唉!我们可不是喜极而泣,而是震惊害怕呀!咱们当了一辈子军人,枪桿子里打滚,从来不信什么鬼神,在那一刻真是被苍天的安排吓到了呀!如果我们没了良心,把那隻小狗杀来吃了,顶多撑个一两天,也不会发现那间酒窖,到头来还是死路一条。谁知道咱们竟然统统良心发现,餵了那隻小狗,才让牠带我们找到酒窖的呀!苍天的安排,实在是太吓人了呀!。。。」 「然后大家又觉得羞愧无地,我们真是妄做人类,被泯灭的良心,竟然要靠一隻小狗来唤醒哪!。。」 严宽说到此处已是声泪俱下,梁毅楚嬪小嫻也听得胆战心惊,热泪盈眶,连旁边那个担任守卫的年轻小伙子也红了眼眶。梁毅和楚嬪更驀然想到,天台山上的小鹿,不也是苍天派来唤醒人类良知的吗? 「这几十罈老酒救了咱们的命。后来我们从附近找来了几辆板车,将酒搬到车上,然后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徒步走回广州。那隻小狗我们也带上了,取了名字就叫良心。。。」 「广州还是一片愁云惨雾,后来经过无线电,听到你们想出了将绿雪和江水分离的办法,才解决了食水的大难题。前几天又听到红尘可以解决绿雪的新闻,大伙儿一开始还不相信,直到有人拿了红尘撒在珠江面上,眾人都惊呆了。我们这才明白,苍天之下,人类是多么的渺小无知哪!」 梁毅等人听了严宽此番描述,都感到不胜唏嘘。就在此时,一架麻雀型号的直升机在风云平台降落。之后机舱门打开,一位头发半白的壮年人走下机来,正是薛阅,他大半年来都在崇明岛韜光养晦,这还是第一次回到基地。 严宽立刻迎了上去,刚走到薛阅面前,冷不防薛阅一拳挥出,正中严宽的胸膛,将严宽打得退了好几步。梁毅楚嬪小嫻都吓了一大跳,心想这两个世仇此番打起架来,不知该不该去劝架? 却没想到薛阅打了严宽一拳,又走上前去,一把抱住了严宽,然后两个花甲大男人居然伊哩哇啦地抱头痛哭起来,哭得是惊天动地,歇斯底里。这回眾人看傻眼了,万没想到竟然会上演这一齣,大伙儿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两人哭到最后都是涕泗纵横,满脸稀哩哗啦,狼狈不堪。还是那个当守卫的小伙子想得周到,忙找来了纸巾和垃圾桶递了过去。 只见薛阅和严宽自行清理一番后,连袂走上前来尷尬地笑道:「让各位小朋友见笑啦!」薛阅严宽两人都比梁毅楚嬪大上最少一轮生肖,叫眾人小朋友并不为过。 严宽边抽着鼻子边说道:「我和薛长官还有许多话要说,想借你们的会议室一用。」 小嫻听了忙说道:「两位长官不用客气。」领着两人进了会议室,还亲自替他两倒了茶水,然后和楚嬪梁毅退了出来。 三人回到指挥中心,到了中午,薛阅和严宽还在谈个没完,小嫻又命人送午餐过去。一直到了下午两点,两人才谈完了,一起来到指挥中心。 薛阅向梁毅楚嬪小嫻说道:「这大半年来叨扰了诸位,实在感激不尽,现在我要和严老弟一起回广州啦!」其实薛阅这些日子是被软禁在崇明岛,此番说话着实客气。 只见薛阅又补充道:「我回去可不是要接任指挥官,是想和严老弟一块,替广州的生物环境做出一些贡献。」 严宽接着说道:「我们想好了,要致力于恢復珠江黄油蟹的繁殖,让黄油蟹再度成为广州的名產。」 梁毅听了问道:「黄油蟹?」 严宽说道:「是呀!黄油蟹是珠江最着名的水產,滋味可不输你们阳澄湖的大闸蟹。只可惜这些日子来,给咱们滥捕到快绝种啦!所以咱们回去,要好好努力,让黄油蟹再繁殖起来。」 薛阅在一旁调侃笑道:「严老弟其实是嘴馋啦,哈哈哈!」 严宽也不否认,舔着嘴唇继续说道:「还不只是黄油蟹哩!还有叠石生蠔,黄金风膳,乾务软骨鯪,都是无上的美味呀!」 梁毅听了哈哈大笑道:「老兄说得我都流口水啦!行,到时咱们来个水產比试大会,让你们广州的水產,和咱们的大闸蟹,长江刀鱼,糯米田螺,凤尾龙虾比一比,看是谁滋味鲜美,哈哈哈!」 眾人一阵说笑,都觉愉快无比,然后严宽说道:「咱们这就回去啦!正好赶在天黑前回广州。不过还得借你们加满直升机的油箱。」 小嫻说道没问题,立刻着人去办,三人再陪着薛阅严宽走回风云平台。 严宽问小嫻道:「红尘至今十年了,汽油都还够用吗?」 小嫻回答道:「还有一些库存,不过迟早要用完。我们已经成立了能源筹备会,积极开发新的能源,不过会以太阳能等绿色能源为主要目标,石油等会对环境造成污染的儘量少用。」 薛阅严宽听了,大为讚赏,薛阅忍不住大声叹道:「还是小朋友指挥官行哪!咱们真是老啦,哈哈哈!」 眾人目送直升机离去,楚嬪看着天际,感叹地说道:「唉!真没想到两个大仇人,竟会言归于好,一笑泯恩仇!」 梁毅听了,打趣地说道:「不,是一哭泯恩仇,哈哈哈!」 三人回转指挥中心,梁毅想起方才薛阅对小嫻的称呼,哈哈笑道:「小朋友指挥官,这个绰号有意思,嘿嘿!」 小嫻听了也不以为意,愉快地说道:「在你们眼中,我本来就是小朋友嘛!」想了想又若有所思地说道:「没想到这场绿雪,还真改变了许多人的本性哩!」 梁毅听了问道:「你说许多人,除了这两位大军阀外还有谁?」 小嫻回答道:「很多呀!不只是中国境内,全世界都在改变哪!新疆的回民和汉民妥协了,我信我的阿拉,你拜你的菩萨,互不相干。印度和巴基斯坦也偃旗息鼓啦;犹太人和阿拉伯人也决定共享耶路撒冷圣城啦;逊尼派和什叶派也想通啦,大家都是奉阿拉为真神的,不必在乎谁是穆罕默德真正的继承者了;美国的白人黑人拉丁裔亚裔也都和解啦,大家的祖先都是外来移民,肤色种族不是那么重要啦;其他非洲东欧俄罗斯地中海的衝突也都停了。」 楚嬪梁毅听了,都觉得实在不可思议。 小嫻又说道:「还不只这些呢!人们好像对环境的态度也变了,绿雪过后,已经很少听到濒危动物被恣意屠杀的消息,巴西土着也不再焚烧亚马逊雨林啦!」 梁毅听了,想了想又问道:「那艘捕鲸船呢?难不成也调头回航,不杀鲸鱼了?」 小嫻耸耸肩道:「那倒没有,不过他们捕不了鲸鱼啦!绿雪落下后,捕鲸船就失去了动力,随洋流漂浮,最后撞上了南极的冰山,沉了!雪梨基地收到他们无线电的求救讯号,可是无能为力。。。」 小嫻顿了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雪梨最后一次收听到捕鲸船的讯息,他们似乎在进行什么仪式。后来雪梨将录音传到东京,得到的回答是,那是村民临死前对神明的懺悔祷告。」 楚嬪梁毅听了,都倒吸一口凉气。梁毅感叹地说道:「天道不可违呀!」 小嫻又说道:「这绿雪还不只这些哪。红尘降落后十年,全球各地气温都停留在红尘时的天候,大上海地区终年二十来度,没有春夏秋冬。可是现在绿雪走了,全世界的气候又回復了,现在是年底,大上海天气变得很冷了,不是吗?」楚嬪梁毅听了,也突然醒悟确实是如此,大自然似乎又恢復了红尘前的情形。 梁毅问道:「全球各地也都如此吗?」 小嫻点头回答道:「是呀!北半球都已进入隆冬,莫斯科已经冷得要冻掉鼻子。南半球已经进入盛夏,澳洲人巴西人都往海滩跑哩!」 梁毅喃喃地叹道:「看来这红尘和绿雪,还真是相生相剋哪!」 小嫻听了,认真地问道:「梁大哥,你真的认为,红尘绿雪是外星人做的吗?」 梁毅听了笑道:「外星人这三个字听起来不太恰当,不过所谓的外来高等文明,应当也算属于外星人吧?只是是否真的如此,我也不知道。」 小嫻又问道:「不管是不是,但愿以后别再有了。」 梁毅语重心长地说道:「还会不会再有,决定权恐怕不在我们,只是要看人类是否彻底觉悟了。」 楚嬪问道:「那你认为经过红尘绿雪,人类彻底觉悟了吗?」 梁毅耸了耸肩回答道:「天知道呢?人类是个很容易健忘的动物。现在学乖了,难保五年十年后不会忘了教训,故态復萌,到时候再来一个什么黑雨蓝雾紫冰雹的,谁知道呢?」 小嫻听了颤声说道:「梁大哥,你可别吓我,红尘绿雪已经够可怕了,千万别再来啦!」 却听梁毅无奈地说道:「那就要看人类到底是兔子大闸蟹还是猫咪啦!若是兔子,你就算是把牠们统统节扎了,牠还是要乱咬东西;若是大闸蟹,你就算是杀到剩下最后一隻了,牠还是要破坏生态。倒是猫咪,你给牠一盆猫沙,牠会学乖的。」 小嫻听了点了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喃喃地说道:「都不是,,,」 第六十八章 吾家有女 三人走回了指挥中心,梁毅打趣地对小嫻说道:「小朋友指挥官,你去忙你的吧!咱们也该回去看看我们的小朋友了,哈哈!」说罢就和楚嬪一起穿过指挥中心长廊,往后门走去,准备去看婷婷上课外活动。小嫻对两人做了一个鬼脸,逕自进办公室去了。 两人刚走入长廊,忽听到一个熟悉清亮的声音叫道:「over!over!over!over!」 楚嬪梁毅为之一怔,听出来是那隻八哥聒聒模仿剑桥通讯员播报的声音。两人循声觅去,来到一间办公室门前,见门是开着的,门上的名牌写的是「秘书处,李雪樱」,原来是阿樱的办公室。她现在是指挥官秘书,但和小嫻的办公室不在一处。指挥官办公室在剑桥右侧,秘书办公室则在长廊前段,距离很近,但没有捱在一起。 阿樱看到两人,高兴地叫道:「梁大哥,楚姐姐。」这亲暱的称呼是跟着小嫻一起叫的,现在基地里只有她两和晶晶圆圆这么叫。 楚嬪梁毅也打了个招呼,转头看到办公室的一角摆着一个大鸟笼,里面竟然不是一隻八哥,而是两隻!其中一隻当然是聒聒,另一隻跟聒聒长得挺像,是同一种类的。 楚嬪笑问阿樱道:「何时又多了一隻?叫啥名字?」 阿樱迎上来笑着解释道:「绿雪前从日本送来的,咱们找了十年了,才好不容易给聒聒找到了一个老婆。她叫躁躁,这对宝贝在一起,确实很聒噪。这几天鹰巢扩编,我们换宿舍,到处敲敲打打的,就暂时把牠两安放在这儿几日。」 这时聒聒和躁躁又开始连续叫着:「阿樱,阿樱,阿樱,阿樱」,楚嬪梁毅给逗得直笑。 梁毅笑问道:「这对佳偶结婚半年了,还没喜吗?」 阿樱回答道:「本来一直都没信的,绿雪变白的那一天,噪噪生了四个蛋,现在正在叶医官生物实验室的保温箱内孵着。这可是大新闻呢,目前是全球首例,日本特高兴了,已经要求我们替他们保留一对,等养到够大了再用专机送去。」 梁毅直觉地问道:「那万一生的都是男生或都是女生呢?」 却听楚嬪啐了他一口道:「你就非要说这不吉利的话吗?」 梁毅一听,立刻搧了自己一个耳光,逗得阿樱直笑。 这时又听聒聒和噪噪叫道:「妈妈,妈妈,妈妈,妈妈」,眾人转头一瞧,见李婶站在门口,手上拎了一个大袋子,里头鼓鼓地不知塞满了什么东西。 李婶看到楚嬪梁毅,堆了个笑脸道:「不好意思,你们在忙,我待会儿再来。」 楚嬪梁毅忙同声喊道:「不忙,不忙,咱们正要走了,你们母女聊。」边说边将李婶拉了进来。 却听阿樱叫道:「妈呀,你又给我送这些来,你这是在餵猪吗?」 只听李婶回答道:「把你养胖了好嫁人哪!」 楚嬪梁毅听了面面相覷,忍不住都笑出声来,正要离去,冷不防被李婶拦住。只见李婶一手还提着那隻大袋子,一手抓着楚嬪的臂膀叫道:「梁少爷,楚少奶奶请留步。」梁毅楚嬪听李婶如此称呼,都忍俊不禁。 只听李婶叨叨絮絮连珠炮似地说道:「两位一定要帮帮我这个宝贝女儿呀!咱们家闺女长得可是水灵精巧,又白又胖,此番又当上了指挥官秘书,论相貌气质身分地位都是一流的呀!可是她比指挥官还大上两岁,现在却仍然没对象,两位一定要想办法,帮阿樱物色一个好人家呀!」说着说着又觉得求人不能空手,忙从大袋子里掏出几个大肉粽说道:「这几个给你们家婷婷吃,嘿嘿,不成敬意!」 却见阿樱一把抢过了肉粽,连同大袋子一起拽了过来,埋怨地叫道:「你那肥油粽子我吃得都要吐,还好意思给婷婷吃?」 李婶一听急得大叫道:「你这女儿怎么说话这么没良心哪?你海狮叔叔可喜欢吃我做的粽子啦!」 阿樱却一味地跟母亲抬槓道:「海狮叔是大肥猪,当然爱吃你的粽子啦!再说你是他老婆,你做的粽子他敢说不喜欢吗?」 李婶听了,顿觉面上无光,看着楚嬪梁毅说道:「阿樱从小被我宠坏了,说话没分寸,你两别介意!」然后又马上言归正传道:「刚才说的事,真的拜託两位啦!」只见阿樱在一旁猛翻白眼。 梁毅忍住笑,一本正经地对李婶说道:「不是咱们不帮忙,而是无能为力呀!您想想看哪,现在阿樱是指挥官秘书,全基地位置在她之上的,只有小嫻珊瑚两个女生,没有一个男生可以匹配呀!」李婶这么一听,顿时一脸绝望的表情。 只听梁毅又继续胡诌道:「要勉强说嘛,筹备会的正副主委官位还行,譬如说金刚,大宝,大通,小通,地鼠,蚯蚓,蜗牛,螺螄。。。」梁毅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名字,唯一没有提的是能源筹备会主委水母焦俊成,水母自从和珊瑚告吹后,几年来意兴阑珊,梁毅不想把他牵扯进来。 梁毅举出的这些人,不是大老粗,就是已年过四十,本意就是要李婶知难而退。没想到李婶听了,居然认真起来,一个个盘算着唸道:「金刚大宝,虽是老粗,不过身体不错;大通小通虽然有点土气,但人品还行;。。。」 阿樱看老妈越说越不像样,忙对楚嬪挤眉弄眼。楚嬪登时会意,立刻对李婶说道:「咱们还得去接婷婷下课呢,这就告辞啦!」说着便拉着梁毅出了门。李婶忙要去追,被阿樱一把抓住。 楚嬪梁毅走出指挥中心后门,几乎笑弯了腰。两人往婷婷的教室走去,梁毅感慨地说道:「当年从崇明岛救下她母女俩时,阿樱还是个中学小女生,转眼就这么大了。。。想当初在直升机上,要不是李婶那瓶及时的水当头灌下,我们都栽在长江里餵鱼了。」楚嬪听了,也兴起了往事如烟的感叹。 两人来到东么七上课的教室外,看到小朋友已经在小公园从事课外活动。这时已近隆冬,天气冷了下来,孩子们都穿着毛衣,楚嬪梁毅还有上课的粉圆老师也都穿了厚衣服。 两人就坐在公园的长凳子上看着孩子们嬉戏。到了下午三点多鐘,学校就放学了,孩子们列队向老师粉圆道别,其他家长也都纷纷向老师说再见。 楚嬪梁毅都觉得有点奇怪,一问之下,原来今天是这学期最后一堂课,明天起放寒假,足足有一个月。 粉圆走上前来,和婷婷萱萱佟佟以及林敏小锋海星往宿舍走去,边走边向楚嬪梁毅解释道:「放寒假了,云雀也退休了,明天我们两家要去度假两个礼拜。」 楚嬪梁毅同时问道:「去哪儿?」 粉圆说道:「我们去阳澄湖畔,那儿新闢了鱼塘,还可以划船。」 林敏则说道:「回杭州老家看看,再去西湖。」 梁毅听了说道:「我想起来了,云雀是杭州人,你的拿手好菜是西湖醋鱼。。。」想了想又说道:「我已经十年没吃过你烧的西湖醋鱼了,啥时再烧一次给咱们吃哪?」 林敏听了笑答道:「行,西湖回来一定做。」 小锋偷偷地小声说道:「我也还没吃过哩!」 梁毅听了大笑道:「哈哈,这还用愁吗?你们不用等西湖回来,在那儿现钓现吃就行啦!」 却没想到林敏笑着摇头道:「不行,现在野生垂钓还在禁止之列,只能回来吃养殖的。」眾人都笑了起来。 晚饭过后,楚嬪照顾婷婷洗完了澡,正在房里替女儿整理被褥,梁毅则在客厅写日记,婷婷还在隔壁林敏小锋的房内,跟萱萱佟佟玩得不亦乐乎。他们三个家庭宿舍都在东么么内,并排在一起的,小朋友们一天到晚到处串门子。 忽然听到萱萱大声叫道:「不去!不去!不去!」宿舍的上方是透空的,隔音不佳,隔壁小朋友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接着又听到佟佟也大叫:「不去!不去!不去!」 然后婷婷也跟着起鬨:「不去!不去!不去!」三个小孩发出咯咯的笑声。 楚嬪梁毅对望了一眼,顿觉有趣,便一起出门看个究竟。 只见林敏房内,林敏小锋粉圆海星四个大人,一脸无可奈何地望着房间内三个满屋子乱跑乱跳的小朋友。 楚嬪忙问道:「怎么了?」 只听林敏叹了一口气道:「也不知道这两位少爷小姐怎么了,说什么也不肯跟我们一起去度假。」 粉圆也跟着叹气道:「咱们挺受伤的。」 楚嬪听了忙问小朋友道:「你们为什么不跟爸比妈咪去度假?」 只听萱萱边跑边喊道:「西湖没有小朋友,不好玩,我要留下来跟婷婷玩。」 佟佟也跟着说道:「我也要留下来跟婷婷玩。」 梁毅听了,乾脆顺水推舟说道:「既然如此,就让他们留下来吧,你们夫妻们正好去度个小蜜月。」见林敏粉圆似乎还不放心,便又说道:「放心吧!基地四五千双眼睛盯着呢,出不了岔。」 林敏听了,也只有无奈地摇了摇头。粉圆见状,也只有拉着海星说道:「算了!还是回房整理行李吧!」接着又对小朋友说道:「你们留下来,得听梁叔叔楚阿姨的话,知道吗?」三个小孩齐声大喊:「知道!」 梁毅笑对婷婷道:「你知道什么?粉圆老师说梁叔叔楚阿姨,你也这么叫的吗?」婷婷听了,嘻嘻地做了个鬼脸,继续和萱萱佟佟跑来又跑去。 梁毅边回房边咕噥道:「这些小鬼头怎么精力这么好,跑来跑去都不累?」 楚嬪听了笑说道:「机器是新的,当然不累,不像咱们都是生锈了的!」说完又关照婷婷道:「十五分鐘哦!」婷婷头也不回地点头,也不管妈妈是否看到。这是梁家的规矩,洗完澡后可以玩十五分鐘,再回房刷牙睡觉。 两人回到自己宿舍内,梁毅见楚嬪一边铺床,嘴角还带着笑意,好奇地问道:「你似乎挺高兴。。。」话没说完,却见楚嬪用手指比在嘴前,示意梁毅禁声。 楚嬪凑过来小声说道:「婷婷就跟咱们去天台山度假哩!」 梁毅见楚嬪脸上多少有点得意的样子,便也小声地凑趣说道:「婷婷跟我们本来就比较亲嘛!」 楚嬪回了一个嫵媚的笑容,继续收拾床铺。梁毅忽然心中一荡,冷不防拦腰抱住娇妻,往床上一压,作势欲吻。 楚嬪忙用手推开梁毅扑上来的脸,小声叫道:「你干啥?婷婷十五分鐘就回来啦!」 梁毅扳开了楚嬪的手,硬是用嘴亲上楚嬪的樱唇,小声说道:「十五分鐘,够咱们度小蜜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