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你馀生之后》 楔子-馀日 她曾说过,若是我不想留下,可以选择跟着她一起走。 01 昏暗的长廊、尽头灯光明亮,而另一端则是湿气颇重、闭闷的空间,一百多人正摺着加工厂所需的纸袋,被关入社会一隅的她们面前摆放着的是成千上万似乎永远都做不完的商品,以每个月赚取不到一千块的新资。 但不会有人投诉她们状况是违反劳基法,原因很简单,——因为进入此处之人皆是犯了刑责,由法官裁定她们罪责并让她们偿还罪孽的地方——监狱。 打从进来后,她们的生活都是按表操课,早晨起来吃完早餐聚集在工场简单伸展做做甩手操后,她们便要开始一天的作业。 除非必要不然她们的日子很简单,开封、收封。可以每天走出长廊尽头只有服务员或者因技能而被分派到其他自营作业场所;要不然就是体育运动时间;要不然就是因特殊状况带到其他科室。 对很多被关进来的同学来说这样的日子乏之无味,休息时间不是阅读就是听听收音机、抄经念佛不然就是睡觉。 「1320,1320!」 刚摺好一张纸袋放至一旁的璀绚听闻抬头,随后起身离开椅子,加快脚步走到前方讲台的科员前,她说:「我是1320。」 眼前的女警睞了她一眼,点头随后手拿笔在本子上一画,「心理师找你会谈。」随后比了比工厂门口另一位女警,显然跟常驻在二工场的女警比起来,中央檯轮班的法警比较没什么耐性。 璀绚望向那用催促语气站在门口的人,「快点!」 「是。」璀绚虽有些诧异,但没有特别表现出来。她先对二工场长官告别,随后到短发女警面前,对方先例行性地检查她的身上没有带任何东西,随后才让她跟着她走出工场门。 进到这个地方也已经五年多,璀绚除了第一年有因违规进入禁闭室并且被换工场后,后面几年都安份守己,未曾破坏规矩。 她惦量着这次被叫出去的原因,不外乎应该是因为她的刑责已经符合假释规定。而她也确确实实的交出假释申请表,虽然听说很多人为了这个假释名额绞尽脑汁的想要拜託教诲师宽宏大量,让她们有机会出监,但这些人当中并没有包含她——姚璀绚。 她还是在教诲师的提醒下,採取第一次申请,对于结果她也总是表现得不在意,或许正是因为她这番乖乖牌模样很得工场长官喜欢,相比其他总嚷嚷自己出去要重新做人、但好不容易得到机会兜兜转转没几个月就再一次回到此处的其他同学,她恬静不惹事中规中矩的样子反而顺眼许多。 跟在女警身后,璀绚经过那长廊时闻到了因水气过于湿重而產生的霉味,思绪飘到了她那还未写完的佛经。 剩下短短不到两星期的日子,她还有二十次还没抄写完成。 钥匙金属声与铁门的碰撞声,打断她在心中思忖着如何写完剩下的经文,在女警的示意下她走近一间小房间。 璀绚环顾一下,房间不大,中间还摆放着门帘,拉开板子时便能将环境分隔成两个阳春会谈场所。 眼前摆着一张小桌子、一张沙发和一张小凳子,璀绚很有自知之明的蹲身坐到小凳子上,安安份份脸上一片静然。 02 几分鐘后门再度被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名留着美人鱼波浪捲,脸上画着彩妆带着阳光笑容的女人,举手投足浑身散发着自信与恣然,与这个社会底层地方完全不符的气质。 女人一开门便是热情的对她打招呼,璀绚嘴角微哂,她轻轻頷首,「老师好。」她知道眼前的女人是监狱新聘进来的心理师。 近几年政府开始发出一些承揽案件,聘请社工与心理师进入监狱,也许是因为渴望外头,想藉此接触外头的空气,很多同学都会趁此机会开始说自己心情不好低落需要找人聊天,或者因为弱势需要一些资源才得已在监狱内生存。 哪怕很多人心里明白,很多其实都不是真正的需要者,那些老弱身体有残缺的多半才是教化科、戒护科科长们关注的对象。 也因此监所大规模做量化调查时,即便很多人都刻意勾选问卷上头最高分,总还是会被打回票,在要求下把分数慢慢改低。 也不能说是官方作弊,毕竟就算是她们在军监改建的小监狱,八个工场、所有同学加起来也是超过一千人,而在那些测验中勾选高分的至少就占了不下三分之一,即便还有外聘心理师每个礼拜驻点,个管师、心理师和社工师真把这群人分配到手中,恐怕天荒地老也忙不完。 「你是姚璀绚对吗?」黎敏翻开资料夹对了下编号与名字,在璀绚淡笑点头下,她说:「很高兴认识你。」 璀绚抿笑不语,她在黎敏坐下来时,她就隐隐察觉到对方虽然笑达眼里却不完全到眼底,明显地这是与她们之间的距离,就不知道这是身为心理师的专业还是黎敏个人的防备。 反倒是因为第一次接触,黎敏有调阅璀绚的资料,发现对方只有一次违规纪录,往后在监狱里的日子也都乖乖遵守规则,勾起嘴角她想与对方拉近距离,「最近过得好吗?」 「还行。」璀绚答,顿了顿又说:「一如往常。」 翻了翻印出来的资料表,上头有简单记载璀绚所犯的罪刑——杀人罪,上头记载所需被关年限在一般杀人刑责中算是属于轻的。黎敏脑海构思着如何跟对方互动,「快出狱了,不觉得开心吗?」 但眼前人嘴边只有浅浅弧度,眼里平静无波澜,好似在监狱里的日子只不过是轻描淡写地在她人生岁月中添加一小笔故事。 「出监之后有什么规划吗?」黎敏看着资料上头连络人不详,倒是住处有留下地址,就不知道这地址是在哪里,「例如工作、居住的地方等等。」 「住的地方倒不用担心,我有房。至于工作——外面应该有很多打工机会,在监狱里这几年也不是什么都没学,出去能够餬口就好。」璀绚的声音轻轻柔柔,如同她给人的气质一样,冷归冷、却不刺人,反倒有点清新脱俗,只可惜话语出来却没什么积极性,倒像是看破红尘、淡泊名利。 但因为这些感慨、故做从容模样谁都能装,黎敏并没打算因此被呼弄过去,「总是有个方向吧,如果有需要也可以请社工,让她帮你转介绍工作。」不过听言璀绚只是维持笑容,并未应允。 没办法,黎敏只能先从一些基本资讯着手,「你出狱那天,要怎么回去呢?家人载吗?」 也是这时候她发现提及家人,那双总没什么起伏的眼眸才有了那么一点反应,似是想起了些什么,淡淡的忧伤与一丝丝期盼揉杂在一块儿。 「没有。所以我会自己回去。」语落,璀绚清澈的双瞳勾起了狡黠,用着一丁刺探的口气反问:「老师,难道你没听过我的故事吗?」 黎敏在那扬起的嘴角边,看到了鬼灵精怪与俏皮;双瞳灵活了起来,相比第一印象超尘脱俗,笑容的馀韵有着机灵,过往应该是个聪明伶俐、明眸皓齿的女孩。 「我唯一称得上的家人,就是我入狱的原因。」道出的话轻柔细语,却重重地让人震惊不已,「我杀掉的——正是她。」最后三个字,璀绚垂下眼帘,语气也有了惆悵。 03 高二荳蔻年华之际,璀绚无意间接触到了舞台剧,不同于电视剧里连贯的剧本、电影中唯美的场景,她更沉溺在那奔放与收敛流畅替换的张力中;比起可以一刷二刷的剧情,她更喜欢一旦帘幕升起、踏出的脚步不仅无法收回,连每一分每一秒的剎那都是精雕细琢的演出。 而在那时她也认识了繁星中的那抹皎月,她们同样的光彩夺目、同样的重视舞台上的每一刻。 但相比璀绚的于成规中拉出元素编织创新,邱玥更倾向大刀一挥杀出重围、掀翻眾人既定印象。 而照理来说一山不容二虎、相似的两者理应水火不容,可她们却意外的情投意合,一人不用多说另一人立即明白对方内心所想,在剧团中的她们星月交辉,甚至可以说是少了一人,另外一位似乎光芒也会跟着黯淡。 她们曾做过在开演前三天大改剧本搞得眾人焦头烂耳;也做过仗着默契好,只有两人在檯上互峙时来个临性演出。 想当然有因此获得眾人掌声,却也有过幕后被舞监和导演骂到狗血淋头。 在那珍贵的青春岁月中她们互相引导着彼此,情愫随着日渐相处逐渐生根发芽,意识到情感的她们没有因此疏远,反而任凭情感的藤蔓包裹住她们身心,恣意率性却又谨言慎行、大胆奔放却又小心翼翼。 只有两人时、面对彼此的她们毫不掩瑕心中的爱慕;在有他人的场所,盈盈秋水里只有双方才知的柔情蜜意。 然而即便她们总是避人耳目,但这份感情仍随着时间的冲刷下,被摊在阳光之下。当时的她们面对着眾人纷议丝毫不退缩,十指相扣毫不动摇。 甚至对于璀绚来说,可以说是与邱玥奋不顾身为这段感情向前行,在朝暮相处之下她也学着为对方在这段感情里横衝直撞,即便与父母撕破脸也要和邱玥长相廝守,至少当时的她们是这样认定双方的。 背弃父母的两人拎着简单的家当搬了出来,她们租了间小套房,在完成大学学业的同时,一边兼职与打工。咬牙攒下的钱、通宵夜读赚取的奖学金为她们在即将毕业前舖下良好的经济基础与社会歷练。 出社会后没几年,两个人又换了套房子,搬到较为舒适的两房一厅外加厨房,并且在经济条件许可下,没有孩子的她们选择养起黄金鼠,将宠物当成孩子在疼爱,对她们来说这隻宠物是她们相爱的结晶。 她们为红尘低头却从不因这段感情向现实折腰,当初高中立下要成为舞团最耀眼之星的邱玥选择到股票公司当顾问;反而是把舞台剧当兴趣的璀绚当起了自由工作者,接接案子、写写稿子,并且每天到剧团报到排练。 生活虽不能称之为优渥,却也甘之如飴。夜里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可以热情缠绵也能相识哂笑。 原以为这辈子就这样过,哪怕无法结婚但也不怕长辈反对,简单一对银戒便能代表两人的情意,幸福会一直下去。 却未曾想到在一年小年夜、一点不适、一场高烧,邱玥突然倒下,紧急送入医院后被诊断出是自体免疫系统失调罹患红斑性狼疮。这下生活水准一夜之间下滑,还因为时常要出入医院关係,邱玥只能辞去工作。 为了不让生活金流开天窗,璀绚一肩扛下所有,白天兼职外送、餐厅服务员,晚上回到医院照顾邱玥生活起居、吃喝拉撒,空间之馀赶紧把接的案子赶完,勉勉强强才能支付出那高额的医药费。 在邱玥因为病情面对茫然的未来落泪时,璀绚总握着她的手,鼓励她别往坏处想,她还有她。她们谁也无法失去谁,面对璀绚的加油打气,邱玥总是哭得更伤心,因为她更怕自己突然哪天两眼一闭、双腿一蹬便再也无法睁开眼,无法再牵住那早已决定携手一同走过大半辈子的手;望着那因为要照顾自己而长满厚茧的双手,邱玥只能不断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好好的活下去,别被病魔打败。 04 可难免的还是会有进入死胡同时,在病床上煎熬的时刻,邱玥也曾失去活下去的勇气,望着窗外日落月升却无法寻死;是璀绚的眼泪与央求,才拉住了她求死的心。 但面对那自从她生病后总蕴藏着恐惧的眼眸,邱玥知道如果自己突然撒手人寰,眼前世界里可以说只有她的璀绚肯定会崩溃,哪怕强撑身子过日子恐怕也只是行尸走肉,想至此她总会抚上那满眼只有她的眼角,轻声交代,「如果哪天我走了,你也不愿意一个人独留于世……你可以跟我一起离开。」 听见这番话的璀绚并没有想像中的泪流满面,反而是面露心安。她会捉住那眼角边的温柔抚触,轻蹭回应,「这话是你说的,可别食言。」 好在病情控制妥当,在药物和疗程下邱玥病情控制得还算稳定,就这样虽小病不断、时常要跑医院,但也没危及到生命,安安稳稳地又度过了四年,就在她们都认为这是上天眷顾她们,让她们在治病疗程中还算顺利,甚至两人聊起了未来,计画着要出国、要买下一个农庄当作两人养老生活,种花、种草、种水果,自给自足。 她们是如此规画着,意料却来得猝不及防,本来只是一般检查,正听医嘱的邱玥却突然失去意识从椅子上瘫软在地,同时发起了高烧。即便进行了抢救,她却没有恢復过意识,仰赖呼吸器维生。 突如其来的变故可以说是让璀绚的世界失去色彩,她佇立在洁白的病榻旁,凝望着那插着鼻胃管与呼吸器的邱玥,凝睇着那始终紧闭的双目,凝视着那不再对她崭露灿烂的嘴角。 一直以来她都知道,邱玥是个自傲之人,打从生病过后就一直无法接受自己的模样,为了病情剪去一头长发,即便夏日也会怕冷的穿上长袖,逐渐消瘦的身躯失去了以往的光采,是因为她邱玥才忍受着这些难已吞嚥的自卑。 可如今却只能躺在榻上一动也不动。 指尖轻抚那因过瘦而有了骨感的面容,重病过后邱玥的模样早已不能称姣好,甚至跟同年龄人比起来还更苍老,但在她璀绚眼中却始终是她最爱的人。 她捨不得邱玥、却更捨不得失去自由的邱玥。所以在一日夜里,璀绚用温热的毛巾帮邱玥把全身擦拭乾净,替对方整理仪容,为对方画上淡妆;她的眼里柔情满溢,而后葱指从略凉的皮肤转到管上,她亲手拔除了邱玥赖以为生的机器。 当刺耳的嗶声响起,璀绚以为自己会崩溃大哭,可她只是静静地站到角落,然后看着赶到的医生与护理人员进行抢救,彷彿空间被分割成两个世界。 因为医院工作人员目睹了璀绚手中的呼吸器,调阅监视器也证实是璀绚引发病人离世,因此理所当然地璀绚被拘留,当警方审问时她只是轻描淡语地说:「我不想再让她,因我而继续痛苦。」 虽说情里可原,笔录里也记载了两人的关係,但在法律面前这并非构成杀人理由,更别说璀绚无法提出邱玥允诺她杀她的证据,因此只能以杀人罪行移送法办。 入狱之后,璀绚曾申请想参加邱玥葬礼,但并未得到允许,只能大概知道火化时间,却也无法得知化成骨灰的邱玥被安在何处。 告别式那天璀绚在工场里头情绪溃堤,哭到不能自我。却因当时监所内并无太多辅导资源可以进行紧急处遇,她只能在收封时间画下那深刻在心底的影子,却在线条构成人像结束后,她发疯似的撕毁画像,随后以头撞墙硬碰硬。 面对如此极端的偏差行为,戒护科主管只能下令将璀绚关至紧闭室,而后由教化科的教诲师进行简易辅导。被关在紧闭室、肢体自由被控制住的璀绚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自由不但被剥夺,连死都没有权利。 两个礼拜,足以让她冷静好好思考,当再度被放回工场里的她,就好像这段过往未曾发生过。她认真工作,间暇兴趣便是抄经念佛,同时当监所内开始流行种小盆栽时,她也主动申请能否以塑胶盆栽方式,让她们在房间里也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小树苗。 也许是因为她的乖巧,也许是因为种栽后监狱不再死气沉沉,她的申请意料之外的被听见并且被允许,虽然是在工场内种植而非舍房,但也让璀绚多了点兴趣。 而她也是出了名的作息如老人般,永远比大家早起,面对她的自律连工场主管都讚不绝口,却没人知道那是因为她始终无法习惯曙光升起时,身边无那熟悉温度与香气。 她只能早起,在破晓前先让自己习惯夜里的寒冷。 就这样平平淡淡地度过五年时光,无人问津、无人关心的五年。 05 「所以我才没有家人来接风。」再一次抬眸,璀绚脸上再度回到原先的淡然。刚刚的回忆在现实中不过是几秒的时间,她没有提及也不想刻意去说,「老师你问我期不期待出狱,可出狱也不过是从一个小牢笼转到更大的铁笼里,不是吗?」因为这个社会就是一个摸不着边际的铁牢。 而——失去她的这个世界,更是。 敛下眼帘,璀绚低头说:「假释之后的事情不需要担心,找工作之前我还要打扫家里,我会自行安排好。还有什么事情需要问的吗?」 黎敏虽然好奇姚璀绚笑容背后隐藏的故事,但在这沉闷的监所里头,谁没有故事呢?而且最不缺的就是充满张力和可歌可泣的过程,潸然泪下的泣语低诉压跟无法引起太多的共鸣。 况且此次会谈也不过是璀绚要假释出狱前的例行性工作,黎敏也没纠结太久,仅仅是简单跟对方确认一些事情后,便结束了这短暂的相见时间。 回到办公室,黎敏坐在电脑前,望着萤幕上的监狱查询系统发呆了几秒,终究还是没忍住好奇心,问起了一旁的教诲师,「蔡老师……那个1320的故事你知道吗?」 「嗯?你等我一下,我查一下……喔,她呀!听说是杀了同居久病的室友,理由是看不下去对方如此痛苦。」 黎敏偏过头反射性的点点头,却又想起会谈结束前璀绚说的那句「唯一称得上的家人」,但在这个环境里头哪个故事不是真真假假、半真半虚,也因此并未引起黎敏太多的兴致。 时间从最后两个礼拜进入倒数最后一週,璀绚离开工场去到了最远处的隔离牢房,那是监方为了避免她们因要出狱的兴奋影响其他同学。 度过剩下的七日,1320这个号码也会在监所的查询系统里被拔除,转移到已出狱的名单中。 在倒数时间来到一小时,璀绚被带到中央台的座位区等待,等待着法警将她们带到监所外,然后听着教诲师和长官们的谆谆教诲,领回当初她们入狱时带进来的一些随身行李。 走出大门,她听见身后长官说:「出去好好做人,别再进来。」 抬头望向蓝天,风迎面拂来,但监所体制下她没有飘逸的长发,只有俐落的短发象徵着这五年的反省。 拎着小行李,她踏上了返途的接驳车,来到火车站望着短短五年却变化甚大的环境,她只是感叹一笑,买了张车票坐上火车。 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如同那一去不復返的青春岁月,回到两人公寓所在的县市时,已是傍晚。 她进到屋内,满是灰尘的空间,与空了的黄金鼠饲养笼,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着她物是人非。 那天她拖着略显疲惫的身子,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夜半时分躺在久违的床铺上,虽然没有熟悉的气味内心却也踏实了许多。 隔天,她起身到附近花店买了束鲜花,而后搭上公车前往一片郊区。当年邱玥因病倒入院,她光顾另一半就分身乏术,毫无心力在她们的宠物鼠上,等到想起时黄金鼠也早已奄奄一息,最后在宠物医院的保温箱里嚥下最后一口气。 她犹记当时她流着泪一遍又一遍地对牠道歉,然后以树葬模式暂时将宠物鼠以别的方式陪伴在她们身边。 在邱玥离去前的最后日子,璀绚将小树苗转到这片郊区栽种,希望她们都不在的日子,树苗可以好好长大,享受大自然的恩惠。 凭着印象来到大概位子,但几年过去那树苗终究没长成,只剩下一部分的枯身还在原地。 璀绚叹了口气,半蹲下身子将附近的杂草拔除乾净,尔后将手中的小花束供在那已少了一半的小树干前,她凝睇数秒随后起身,望向远方的景色,随后从自己颈上取下了一条鍊子,上头是一对银戒,没有婚礼、没有见证只有她俩回忆的的信物。 她将其中一只取下放在枯枝前,而后感叹一笑:「你曾说若我不愿独留,可以随你一块走。」头微微仰起,她望向无边无际的苍穹,「迟了五年的诺言,还算数吗?」语落,她的嘴角扬起了好似心愿完成的心满意足。 -后记 其实会参加这次比赛并非在计画之内,但却又是一直我想要完成的事项之一。 这篇小说一开始是因为我身边的人离去,看到这次徵文比赛后的產物,但是在设定上却出现百合、甚至入狱等内容,倒也让夜半时分写大纲的我有些诧异。 但想想也好,这样别人也比较看不出来这本书与真实人物的对照。 更正确来说,这本书里的人物揉杂着我身边一些人的影子,也参杂着我在考核社会案件的描述,因此这不是一篇真实故事,但这里面却也有着我身边人真实一部分的缩影,虽然她/他是真的不在了。 有趣的是,这篇文章里设定的监狱,里面的一些场景是真真实实的存在,那个潮湿却不同人们想像的诡譎阴暗之地,相比人们脑海中的阴森,更多的是那些底层的无力气氛。 但也并非全然都是灰暗色系,在监所内还是有些绿栽点缀着生气。 其实我不过是想在长篇小说比赛时,挑战写写短篇小说然后给自己一个挑战,为什么变成了如此压抑的短篇小说? 不过主题都是「尘世地牢」,似乎也没必要这么纠结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