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学院》 全都一起去 西行教总坛,绿隐山庄正殿,此刻正陷入一片喧哗鼓譟。 「啥?老莫你是说真的吗?朝廷来函,让我们西行教今年也能派员参加武林学院?」 说话的是统筹使河之沂,他的语气兴奋。 「这可是武林一大盛事啊!自天爵王朝立朝以来,根基不稳,为了拉拢江湖势力,开始举办武林学院,让各大门派都能派遣菁英子弟前去参加,表现好的,直接授予官职,草莽出身立地洗白了,还能带旺门派声誉。」 这是度支使桓信说的。 「可惜,过去的朝廷,只发请帖给那一小搓人所谓的武林正派,咱们西行教势力虽然家大业大,却因为是外来门派,不受重视。这次听说只要是江湖上叫得出名的门派都收到了请帖,这可是咱们西行教扬名立威,展现实力的大好机会,必得好好把握才是。对了老莫,对于参与武林学院的人选资格有哪些,说出来参详参详,大伙才好挑人啊!」 这次说话的,是左使涂大熹。 差遣使莫玉邪道。 「因为上了年纪的弟兄,在江湖上都已经有一定的声望,所以朝廷希望把这个学院,定位为提拔后进的机制,与会的,必得是十八岁以上,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才行。行菁英制,每派不得超过五位代表。」 「那么,咱们得慎选代表了,毕竟这是咱们第一次与会,可不能让其他门派瞧扁了,派去的,得是菁英中的菁英才可以。」 桓信道。 「薄右使,说到教内年轻一代的菁英,就属你家阿星了,不仅武功高强还饱读诗书,简直就是文武双全了,让阿星去,给咱们西行教长长脸。」 「啊?那我得回去问问他,你们知道我家阿星那个人不大好说话,不是长辈叫他去干啥他就会去的。」 右使薄承騫在一旁静静听了半天,叹了一口气。他妻子早年难產而亡,只留下一子名唤薄允星,今年二十三,大概是自幼丧母却又资质过人的关係,相当自负脾气又怪,不大好搞。 虽然薄承騫也觉得这是阿星露脸的好机会,但这是他觉得,不是阿星觉得啊! 「叫他去,你说我说的。」 上首的教主公孙篪说话了,简洁有力。 「还有老薄,你在江湖上是何等英雄豪杰,别什么事都惯着儿子,男孩子就是要歷练歷练才是。」 「教主教训得是,属下惭愧。」 「有优秀的新血,咱们西行教才有未来,这是百年大计。还有老桓你也别光说阿星,你儿子桓午不也十八岁了吗?一起去。」 公孙篪点名道。 「老涂,你儿子不是也二十二了?老河的儿子也十八岁,一起去。」 「老莫你两个儿子一个二十、一个二十一,全都一起去!」 教主一个一个点名,竟是百忙之中对他们的孩子瞭若指掌,让这些干部不禁傻眼。 大伙面面相覷,眼波流转间好像有了一股默契,后来还是薄承騫开了口。 「唉,教主……您公子今年也二十七了…….您看……」 「老薄,这你就思虑欠周了,我儿子,那是教主的儿子,以他的地位,他去对你们的孩子来说,会有压力的,放不开手啊!」 「就这样!五人成行,目标放在这届武林学院第一名,一定要落在咱们西行教手上!这不是希望,而是命令,命令!」 公孙篪一拍桌子,气震山河地走了。 还不是因为武林学院有些测验项目是可能死人的…… 诸干部心里哆嗦着。 铅陵家,家主铅陵鈺的书斋里,聚集了一干铅陵家干部,同样为了武林学院的名单而热烈讨论着。 「武林学院啊,想当年我们那一届的作业,上山除猛虎,下海除蛟龙都不及的惊险刺激啊!」 家主铅陵鈺坐在上首,吸了一口气,深深地陷入回忆里。他是第一届武林学院第一名毕业,朝廷给予的官职名单就落在他身上。他曾做到兵部侍郎的高官,若不是后来得回家继承家主之位,他也犯不着自请贬官,回扬州兼任总兵。 后来,因为名门正派阵营中第一剑术高手的身分,铅陵鈺被推举为武林盟主,只得辞了官,专心于江湖事务。 那届武林学院毕业考,他徒手杀死的一隻大黑熊,熊皮现在还铺在他宝贝女儿铅陵遥的床席之上。 虽然铅陵鈺拿下武林学院第一名那年,铅陵家在武林里势头风光无两,但之后的铅陵家就没再夺下第一名过了。 二十年来,像铅陵鈺这样文武双全的高手,总在不经意间感到敌手难逢的寂寞。 铅陵鈺叹了口气,回过神来,底下的讨论早已沸沸扬扬。 书斋外,铅陵鈺的独生女,年方十八的铅陵遥,正伏在窗纸旁,偷偷听着书斋里大人们的谈话。 站在她身边的,是她的堂姊,铅陵鈺的庶兄,铅陵鉅的女儿铅陵遐。 五人名单出来,就是没有她们两个。因为目前的武林学院,为了管理方便以及学习效率,并没有开放女子进场。 不过,因为当年的父亲就是从武林学院崛起,让她心驰神往,另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听见了听见了,阿遥,听说櫟阳霆声也会去,他不是和你有婚约吗?你不是一直很好奇他长得甚么模样吗?如果你去了,就可以见到他了。」 听完墙脚,铅陵遐拉着铅陵遥躲到后院假山后,低声道。 「说的是。但我怎么去呢?武林学院只有男子才能进去啊!」 铅陵遥拍了拍自己的头。 「对了,咱们劝退名单上的其中两个人,男装顶替他们上场就行了!毕竟武林学院的课程有一定的危险性,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去的。」 「男装?会不会被识破啊?」 铅陵遐觉得这主意有些餿。 「见机行事啊!行了阿遐,我爹跟我说过不少武林学院的事,对此我也算了解,你跟着我就是了。」 「但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那我自己去。」 说完,铅陵遥扭头就想走。 「不是,你去了万一出事,鈺叔肯定找我麻烦。而且你去了,我到底要不要跟鈺叔讲这件事?」 铅陵遐皱眉道。 「是啊,挺为难的,那你就跟我一起去,谁也不用交代啦!更何况......」 铅陵遥挑眉道。 「江湖上出色的侠女还少吗?凭甚么武林学院只开放男子参加?这是不公平的事。不公平的事就得打破,阿遐你想,万一第一名落到咱俩个手上,第一名是个女人,咱们就可以笑死那群男人了!」 铅陵遐觉得遥说的好像挺有道理的,而且就算阿遥捅出啥搂子,鈺叔可是武林盟主,她自己好歹也是盟主姪女,相信不会有人敢为难他们两个。 铅陵遥因为父亲是武林盟主,让人捧上了天去,从小天不怕地不怕,铅陵鈺又宠她,为她摘星星摘月亮地。而铅陵遐跟她年纪差不多,从小玩到大,铅陵遥有啥好处都会跟铅陵遐一起分,虽然是女儿身,两个人就没啥不敢做的。 后来,她俩冒了两个堂兄弟的身分,堂兄铅陵逞身体差,最近是芦花开的季节,气喘还好一顿发作,本不想去,就由铅陵遐顶替了。 而堂弟铅陵避身体好得很,铅陵遥便在他饭菜里下了泻药,足足拉了三四天,拉得身体虚弱也没法去,就由铅陵遥顶替铅陵避去了。 就算骂脏话那也是帅的 武林学院所在之地,就在归云谷。形势险峻,山清水明,植被四季各有不同面貌,实是钟灵毓秀之地。 要进入归云谷前,必先经过寒江城,大多数门派代表,都会在这座城里买齐装备,再进入归云谷。因为武林学院的招生,寒江城一时间热热闹闹,所有旅宿酒楼都被预订一空。 铅陵家因为人选决定稍晩,赶到寒江城时,已经问不到歇宿的地方。铅陵遥等五人连问了三四家酒楼,都没有多馀的房间了,不然就是剩下柴房,甚至是出过人命,门上还贴了符咒的房间。 眼看着就要把寒江城逛过一遍,角落里还有一幢鷺江酒楼,铅陵遥他们商量着,万一这家再没有,她们就回去住那间闹得兇的鬼屋好了,杀人她们都不怕,还怕闹啥,会被人耻笑的。 走进鷺江酒楼,里头吃吃喝喝的宾客门庭若市,有房间的机率实在不高,铅陵遥的小叔叔,年纪才比铅陵遥大个五岁的铅陵银问道。 「掌柜的,请问还有上房吗?」 「啊,抱歉了这位爷,就剩下一间房了。但那房不大,顶多睡个三人,若要住五人可能太挤。」 掌柜殷勤招呼道。 「这房间怕是寒江城里最后一间了,不知各位介不介意?」 掌柜说完,铅陵银退了两步,和一伙人低声道。 「只有一间房,不然就给遐和遥两个女孩子住,我和锦、迅三个男的回去住鬼屋好了。」 「这样不好。明天进入归云谷就会面临第一道关卡。住鬼屋如果睡不好,会影响明天的表现。我爹说了,这次咱们铅陵家可要重振当年铅陵家武林第一名的声望,住鬼屋不妥。」 铅陵遥反对道。 「不然怎么办?看这样的状况,不住鬼屋,就只能路宿街头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语商议着,却讨论不出比较好的结果。 只怕再讨论下去,连最后一间房都没了。 「咦?铅陵银?你也来啦?」 从酒楼大堂里,响起一阵爽朗的声音。有个身着褐色长袍,腰系金带的年轻人,走了过来,拍了拍铅陵银的肩膀。 褐袍金带,那是櫟阳家的服制。 「唉,櫟阳霄,你们找到房间了吗?」 铅陵银和櫟阳霄是旧识了。 「找到啦,我们很早就预订了。怎么,你们找不到房间啊?」 「是啊,帮忙想想办法,今晚得睡个好觉才行。」 「你等等,我回去商议一下。」 櫟阳霄点点头,走向大堂内侧的某桌,那一桌五个人,全是櫟阳家的代表,正在喝酒,讨论战略。 「遥遥你看......是櫟阳家耶!不知道哪个是櫟阳霆声啊?」 铅陵遐用手肘推了推铅陵遥。 铅陵遥也很好奇,将视线投向櫟阳一桌。 但见櫟阳霄走向正好背对铅陵遥视线的一名家眾。那人看背影清癯挺拔,櫟阳霄弓下身子跟他说话,似乎对他很尊敬。可见那人身分不凡。 櫟阳霄跟那人说完了,又朝铅陵银走了过来,笑道。 「我们可以再腾出一间上房给你们,这样你们总共两间房,应该可以睡得好些。」 铅陵和櫟阳在武林学院里其实是竞争的关係,但櫟阳愿意腾出一间房来给铅陵家,这是把世家情谊看得比名利更重了。 这让铅陵家五个代表都快哭出来了。 铅陵银连连称谢。这样女子住一间,男子住一间,再好不过的安排。 「别谢我,谢我们少主吧,他说他跟我挤一间无妨。」 说完,櫟阳霄便领着铅陵家眾,朝櫟阳眾那桌子去。 櫟阳少主是谁?那就是櫟阳霆声啊,遥遥的未婚夫,铅陵遐一面走,一面回头朝铅陵遥曖昧一笑。 铅陵遥心里也有些紧张。就快要揭晓櫟阳霆声长得甚么模样了吗? 「少主,这些铅陵朋友,说一定要来当面谢您。」 櫟阳霄走到櫟阳霆声身侧停了下来,对他道。 那个对着大门的背影,果然是櫟阳霆声。因为铅陵银虽然年轻,但算起来还比他高一辈,櫟阳霆声站了起来,朝铅陵银作揖道。 「行走江湖多有不便,四世家同气连枝,彼此照料也是应该的。」 铅陵遐和铅陵遥就这样躲在铅陵银背后,不被注意地看着櫟阳霆声。 父亲铅陵鈺不仅是铅陵家当主,年轻时也是铅陵家第一美男子,有父亲珠玉在前,铅陵遥谁都瞧不上。 但眼前的櫟阳霆声容顏白净,剑眉星目,气质沉稳,身型頎长,还胜在年轻,都把她爹比下去了。 「遥遥你赚到了,那个櫟阳霆声长得很好看哩。」 铅陵遐趁铅陵银在跟櫟阳霆声套近乎,低声和遥遥窃窃私语。 「哼,这样叫好看,跟我爹比还差得远呢!」 铅陵遥口中嫌弃,却没发现她的唇角一直上扬下不来。 视线则一直锁在櫟阳霆声那张俊脸上。 櫟阳霆声不只长得好看,还进退有度,铅陵遥其实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但以他的仪态就算骂脏话,那也是帅的。 寒暄过后,铅陵眾便要回房歇息,走过櫟阳霆声身边时,铅陵遥和櫟阳霆声对上了眼,櫟阳霆声对她微微一笑,铅陵遥一愣,脸一热,便赶紧跑上去,追着遐回房间了。 她们住的是櫟阳霆声让出来的房间,是间上房,不仅宽敞,里头布置的字画器物看得出价值不斐。关起门后,铅陵遐笑着揶揄铅陵遥。 「怎么样啊?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还行。」 铅陵遥故做傲娇,将包袱和长剑一丢,躺在床榻上,想到方才和櫟阳霆声对到的那一眼,忍不住笑了出来。 「瞧你,笑得跟花痴一样,还说不满意?」 铅陵遐拿水盆里的水盥了盥手。 「就是不知道他武功如何。」 铅陵遥想,长得好不好看是她在看的,她爹可不看这个。如果櫟阳霆声武功太差,她那武痴爹爹悔婚都有可能。 「应该是不错的。江湖传言,櫟阳家少主玉树临风,人中之龙,曾以一剑力斗山贼数十人眾,拯救一村百姓于贼害之中,关于他的评价就没有负面的。」 铅陵遐回答。 「是吗?那.......这次武林学院第一名让给櫟阳家也是无妨的,咱们铅陵家下一届再拿就好。」 铅陵遥说得很认真。 铅陵遐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你认真的?」 你爹我叔叔,要是知道你是这种恋爱脑不气死才怪。 隔天,所有参加武林学院的代表,聚集在归云谷口,一时人声鼎沸,热热闹闹。 铅陵家眾到了的时候,櫟阳家也已经到了,双方一样打了个招呼,就突然听见一阵锣声,鼎沸的人声突然安静下来。 站在前方高台上的,是武林学院的助教一,是上届前十名其中一人,但听得他气聚丹田,送出的声音又远又响亮。 「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这进武林学院大门,就是本届武林学院的第一道关卡,比的,是速度,还有地形障碍的克服。」 助教一道。 「可以跑,可以轻功,可以利用地物,但仅限于一身,不准使用任何人为器具,先进武林学院大门者,得十分,第二者,得九分,以此类推,十名之后,则是零分,在下一声锣响后,比赛就开始。」 「这比赛的难度是,大伙也看见了,归云谷入口山径十分狭窄,仅容三人并行,在这么狭窄的通道里,各位要想办法抢到前头才会有胜算。」 说完,助教一敲了声锣,比赛就开始了。 眾人拚命往前跑,扬起一路烟尘。 到了山径因为狭窄,想要取得领先,就得在山壁上面跑,才可能超车。 而櫟阳霆声已经跑得不见人影了。 这才好呢,这样櫟阳就有赢的机会。 铅陵银他们一面攀爬山壁,一面认真地讨论战略,遥遥这才意识到,如果她太慢,不就看不到櫟阳霆声拿第一了?这才认真地参与讨论。 结论是,她们要藉着树藤盪过去。 盪树藤的策略果然奏效,让她们铅陵眾越过大部分的学院代表。 总算,櫟阳就在眼前。 櫟阳霆声实打实地轻功卓绝,而他的前面没有人。 武林学院的白色大门就在眼前。 櫟阳就要通过大门了,就要拿第一了,耶,我们只要有前十就好了。 铅陵遥紧张地盯着櫟阳,看着他下裳里的长腿,即将迈入白色大门里! 不愧是我铅陵遥的未婚夫啊!轻功铁打的! 就在櫟阳剩最后一步的时候,突然有一道白色的身影,风一般的横空出世,和櫟阳擦身而过,闯到了櫟阳前面! 这么一来,櫟阳落到第二了? 变生肘腋! 铅陵遥脑子断片了...... 同时,后头响起一阵欢呼! 「西行教第一啦!薄允星十分啦!」 一群穿着白衣的西行教眾的喧哗声,也同样横空出世! 其实从一开始,西行教的薄允星跟櫟阳霆声的速度就很接近,都在伯仲之间,只是铅陵遥眼里只看到櫟阳,才会对最后衝刺达阵的薄允星感到莫名其妙。 「不过就是个邪魔外道,甚么东西!」 人群中很多人,对朝廷这次开放邪派异教也可参加这件事颇为不满,而第一关拔得头筹的竟然是西行教,正派人士纷纷发出不平之鸣。 薄允星站在终点,西行教眾簇拥着他。 「阿星啊好样的,我就知道你一出马,那些名门正派全都成了一坨一坨的屎!」 「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这次武林学院第一名非你莫属啦......」 那些被视为邪魔外道的门派一吐被歧视的闷气,兴奋到不行,连不是西行教的,也都来替薄允星加油。 还喘着息的薄允星却没多高兴,他想着出发前,教主公孙篪跟他说过的话。 「你要是没拿第一名,我就把你爹的右使职位给摘了!」 拿他爹的身家来威胁他,卑鄙。 但人家是教主。要是让人知道这件事,也只会说教主是救急病下猛药啊! 大门后的三位裁判正在窃窃私语,他们也都是歷届武林学院前十名毕业的优秀弟子。 「怎么办?难道真要给那个西行教代表十分?」 「这样会打击咱们名门正派的士气,这可是第一关啊。」 「......唉,别烦了,我有办法。」 讨论结束后,第一道关卡成绩出炉,第一名,櫟阳家櫟阳霆声,十分,第二名,西行教薄允星,九分....... 听到成绩,大家都傻眼了。西行教眾更是鼓譟起来,要裁判给个说法! 「方才,櫟阳霆声跟薄允星,差距的确非常小,虽然论脚步,是薄允星先踏入大门,但櫟阳霆声带起的下裳,却比薄允星的脚步早到了一寸,所以,櫟阳霆声第一,十分,薄允星第二,九分........」 「甚么东西?还有算衣服飘起来的?」 「不公平啦!你们官官相护啦!」 「换裁判换裁判啦!」 「再诬衊裁判,就继续扣分。」 武林学院之前都是名门正派才能参加,那些裁判也都是名门正派弟子,这是实打实的官官相护,你奈我何了? 「觉得不公平就别比了,回家睡觉吧!」 名门正派这里得了便宜还卖乖,不甘示弱。 武林学院大门一阵鼓譟,吵吵闹闹地,邪派和正派吵成一团。 但铅陵遥总算松了一口气。 管他西行教薄允星是甚么东西,重要的是,櫟阳距离武林学院第一名毕业就更近一步了。 神之一手 进得归云谷大门后,便有侍女领着各家精英到各自休憩的房间,武林学院这半个月中,吃住睡都会在这些房间里。 房间不大,位于归云谷内却是清幽,开窗就是一片绿意,沁人心脾。 稍作整理后,侍女们又前来通知,到前院的漱云台集合。一到那里,但见列了几排长桌,上头摆了笔墨纸砚,那纸上已经写了些东西。 根据守关的助教所言,接下来大家要轮流上前,签下生死契。在这武林学院半个月内,若因测验未过却身死殞命,自行负责。 参加武林学院必须立生死契,这点铅陵遥听父亲说过了,父亲说虽然签下生死契,但若看了测验内容觉得自己过不了,也可以放弃测验,打包走人。 那些纸张便是生死契,诸人只需上前签名就是。 铅陵遥顿了一下,还是签上了被她冒名的堂哥,铅陵避的名字。 一旁的铅陵遐也签上了铅陵逞。不知道她们两个若有个万一,铅陵家能不能以签名的不是本人而来讨公道? 然后,铅陵遥看见櫟阳霆声也签下了他的名字。 立完生死状后,这天无事,剩下的时间,就让诸人养精蓄锐了。铅陵遥拉着铅陵遐在谷中四处晃晃,顺便找找櫟阳家的人住在什么地方。 踏破铁鞋无觅处,也不用问了,铅陵遥直接看到櫟阳霆声和櫟阳霄,在他们的厢房前动手切磋。 铅陵遥二人在一旁看着,见櫟阳家二人比划告一段落,便拉着遐迎上前拱手道。 「霆师兄,霄师兄。」 「喔,是铅陵家的避兄弟,逞兄弟。」 櫟阳霆声和櫟阳霄当下回了礼。 「不知道名满天下的櫟阳剑法,愿不愿意赐教于我们铅陵剑法呢?」 铅陵遥言下之意,便是想切磋切磋了。 「求之不得。」 櫟阳霆声还没说完,铅陵遥便拔出长剑,朝他疾刺! 她要先跟櫟阳霆声动上手,然后把櫟阳霄留给遐。 就武学的资质来说,铅陵遥颇有乃父之风,对习武相当有天份,只可惜因为是女儿,让铅陵鈺夫妻宠坏了,学艺不怎么认真,在世家内却已经是少有敌手了。 櫟阳霆声对她这一偷袭,不慌不忙地闪了开来,从容地回剑,以櫟阳剑法回击而去! 只几招,铅陵遥就感觉得到,櫟阳霆声的武学造诣在她之上。不过念在同为世家子弟的关係,櫟阳霆声并未使上全力,游刃有馀。 铅陵遥很少遇到和她对阵还能游刃有馀让着她的。 「霆师兄这剑,是櫟阳剑法中的越岭剑法,其中的渊渟岳峙吗?」 「避兄弟好见识。」 两人一面过招,一面拆解彼此招式,默契极佳。 「听闻铅陵剑法,涛澜十九式中的江水为竭,正是渊渟岳峙的剋星,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那也要实力相当时才成立。霆师兄修为高出我甚多,就算是江水为竭也救不了近火。」 两人对招了半个时辰,铅陵遥越觉得櫟阳霆声使剑时,那行云流水的丰姿煞是好看,怎么看都看不腻,只是自己的体力已经到极限了,必须喊停,不得不收手。 「今天,谢谢霆师兄赐教,获益良多。我明天有空可以再来找霆师兄切磋吗?」 铅陵遥喘着息,红着脸,提前预约了。 「随时恭候。」 櫟阳霆声对武林盟主铅陵鈺一身惊才绝艷甚是崇拜,这铅陵避和铅陵鈺的武功正是一路,半个时辰较量下来,也觉酣畅尽兴。 隔天一早,诸人用完早餐后,被叫到漱云台集合。 今天比的,是射箭,这是一项比较简单的项目,中规中矩地射靶,没有生命危险。 这些各门各派的精英中,很少人的兵器是弓箭,说到底,弓箭这兵器还得搭箭上弓,对敌时情况紧急,敌人可不会等你搭好弓才出手。 所以说简单,这关也实在不简单。 第一阶段是射猎物。以归云谷四周山上树林为限,一刻鐘内,自己找一隻动物射死,射得动物者晋级第二回合。 因为一刻鐘时间很短,很多人都没法在这么短的时间中,用一项不称手的兵器射下猎物,是故第一阶段就刷掉了三四十人。 遐被刷掉了,她的脸色很难看。铅陵遥也是在时间快到时,才射中一隻兔子。 她觉得这武林学院的主办单位真是超奸诈的,让大伙去射动物,省一顿饭菜钱。 果如她所料,当天晚餐吃的就是烤肉。 櫟阳霆声射中一隻雁。 「天上飞的可比地上走的难射多了,没想到櫟阳拉弓也这么厉害。」 铅陵遥暗笑道。 「ㄟ,遥遥你看,那个第一场竞赛赢过櫟阳却被降为第二的邪魔外道,射中一隻麻雀耶。」 遐说完,但听得铅陵遥哼一声。 「麻雀可比雁小多了,用这么大的箭能射中这么小的麻雀,那个邪魔外道眼力很好啊。」 「有啥好的?他一定是趁麻雀停在树上休息才瞄准的。」 铅陵遥勉强朝薄允星的方向瞄去,但见那麻雀翅膀还张得老开。 很明显是飞行中被射中的。 运气好,运气好而已,一定是拜了他们教里不知哪门子邪神才侥倖射中的。 第二阶段,射的是樟树的落叶。樟树的叶子并不大,又很轻,落下后轨跡不定,很难射中。 这一关,她们铅陵家全军覆没,又刷掉三四十个人。 最后进入总决赛的,剩下五个人。 「櫟阳霆声又进决赛啦,开心开心!」 「ㄟ,遥遥,那个邪魔外道也进决赛了。」 「遐,你不要一直跟我讲那个人,扰乱我欣赏櫟阳射箭英姿的心情。」 铅陵遥朝铅陵遐摇了摇手。 「不是啊,那个傢伙太优秀了,好多人都在注意他。已经有流言传出来了,这届武林学院第一名可能会被邪教拿走。」 「呸呸呸,这不是还有我们家霆师兄吗?第一名?作梦去吧!」 决赛却变得简单了,直接射靶。其实越简单的东西越能看出实力。被刷掉的大伙有好戏可看,都围在旁边观战。铅陵遥想看櫟阳得到第一名的瞬间,拉着铅陵遐硬是鑽到了最前面。 「阿星,加油啊!好好射吧!让那些助教无话可说啊!」 身旁传来一阵鼓譟,场面有些混乱,铅陵遥这才发现,原来她鑽到那些西行教代表的身边了。 吵死了! 铅陵遥不甘示弱,摀着耳朵大声喊着,霆师兄,霆师兄加油啊!唯我世家,安邦定国,纵横天下啊! 助教们上场安靶,这一安,大伙都愣住了。那靶被安到数丈之外,从射箭的位置看去,几乎就是一个小圈,根本无法分辨靶围或靶心。 这么远,除非膂力惊人,否则可能不到靶,箭就会落地。 果然是这样,第一位上场的,箭落在半途。 第二位倒是射中了,但看不到靶心,只中外围。 第三位也中了外围,比第二位好一些。 櫟阳霆声抽到第四顺位,但见他长臂一伸,拉满弓弦,瞄准箭靶,嗖的一声,响亮的箭鸣破空而去! 因为太远了,看不清楚射中没有,眾人朝靶的方向跑过去,靠越近,就看见写着櫟阳名字的箭,正中靶心! 铅陵遥摀着嘴巴就要叫出来了!我这未婚夫到底是甚么神仙啊! 这还用比吗?不用比了啦! 名门正派士气大振,叫嚣了起来! 「喂喂喂,我们阿星还没射哩!」 薄允星抽到第五顺位,他已经搭箭上弓,但除了那些一起被看作邪派的伙伴陪在他旁边,没有太多人理他。 「阿星啊,那个櫟阳霆声正中靶心,你的射技再好,最多也只是并列第一,你有没有办法突围而出啊?」 一旁桓信的儿子桓午低声问道。 「赌一赌吧。」 薄允星没有正面回答,他也看见了櫟阳霆声那神之一手。 不过,脸上并没有挫败或示弱的神色。平稳一如往常。 拉满了弓,薄允星在名门正派的叫嚣声中射出他的箭! 突然,一阵ㄘㄘ声响,从箭靶那里传了出来! 眾人定睛一看,现场突然陷入一片沉寂。 原来薄允星那支箭,不但正中靶心,还射得櫟阳那支箭,从尾到头一裂到底! 他是射穿了櫟阳的箭,而正中靶心! 邪派弟子们,响起一阵震天的欢呼声! 「神之一手啦!西行教第一,薄允星第一啦!」 「櫟阳的箭在哪在哪?被射破掉下来啦,靶心上只有薄允星的箭,阿星第一啦!」 名门正派鸡嘴变鸭嘴。一片安静之馀,一隻乌鸦从他们头上飞过去,还拉了一坨屎。 那些助教脸色也都很难看,他们讨论了很久,才把成绩整理出来。 「第二场射箭,总成绩,第一名,櫟阳霆声,十分;第二名,薄允星,九分......」 「喂喂喂,又成绩造假,明明阿星射得比櫟阳好太多,你们又要找什么藉口什么理由吹毛求疵了?」 在名门正派弟子的欢呼声中,邪派弟子的嘘声很是明显。 「助教不公平乾脆回家吃屎好了!」 「薄允星射得好没有错,但他破坏了其他参赛者的箭,这是犯规,给他第二,已经很仁慈了,应该要取消资格才对!」 「对啦!取消资格啦!把人家的箭射破了是有多不择手段啦!」 「什么武林学院?一点诚意也没有干嘛请我们来啊?」 「回去我们要大肆宣传你们这些助教根本不公平,邀我们来陪榜而已啦!」 「没有实力,陪榜不是刚好而已吗?」 「助教下来单挑啦!」 这已经是薄允星第二次被搓掉了,正派邪派双方吵成一团,吵得比第一次还兇! 终结你的第一名之路 因为裁判助教老是偏袒正道人士,武林学院鼓譟着不少反对的声浪,这次受邀的,所谓邪魔外道门派不在少数,根据他们弟子递出的消息,那些邪魔外道领袖们也不是好惹的主,直接向主办武林学院的官方,当今皇帝的三皇子,汴川王提出抗议。 汴川王是当今太子人选之一,武林学院是他办过最大型的活动,他是要好好表现给皇帝看的,并不希望出什么差错,落人话柄。于是他下达命令,八百里加急,要武林学院全体干部秉公办理,若还有这样的声浪出现,重要干部就全撤换了。 既然上面都已经下令,所有的助教都被关照了,一律照比赛结果秉公办理,不许找那些邪魔外道的麻烦,挑他们的毛病。 和櫟阳霆声的互动都只是基于櫟阳和铅陵家的交情为前提,礼貌上的交流,铅陵遥并不能因此而满足,但她是非法冒名顶替,又不能让櫟阳知道她是女儿身,甚至就是他的未婚妻。櫟阳对她不是不好,但就把她当好哥儿们看待,和她一起来的小叔叔堂兄弟没啥两样。 她想要突破这样的困境,起码要让櫟阳对她跟对别人不一样。 「不然这样吧,遥遥你不是很会煲汤吗?」 铅陵遐道。 「我听人家说,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咱武林学院训练强度高,你给櫟阳食补,他对你印象一定会很好。」 铅陵遥想,好像是这样啊,她娘姬神农是个大夫,熟悉药理,她就常常煲汤给她爹喝,不然她爹一下子扬州总兵,一下子武林盟主,一下子铅陵家督,哪有那么多体力处理那么多事? 而药理这事,铅陵遥跟着母亲学了不少,虽然未能像母亲这般专业,但燉个药膳食补是没问题的。 「遐你说得不错。而且这归云谷,满山满谷地,我看着灵芝草药还真是不少。行,咱们现在就出去採草药。」 铅陵遥拉着铅陵遐,往印象中长着灵草的山谷里去了。 西行教这一头的厢房,住的全是邪门外道弟兄们,这天早上起了一阵骚动。 「阿星阿星啊,隔壁那个三刀门的江少寒,早上出去晨练的时候,被蛇咬伤啦。」 跑来敲薄允星房门的,是教中差遣使莫玉邪的儿子,莫若巖。 「什么蛇啊?」 他们西行教有医毒部门,那些邪魔外道有些个跌打损伤大病小病都来找西行教的弟兄。 薄允星正在榻上运功调息,听见阿巖说了,便下了榻跟出去看。 这归云谷地灵人杰,钟灵毓秀,物种繁多,有毒的却也不少。 「牙印有四枚,两大两小,外头两枚大牙印包着里头两枚小牙印,是四牙蝮。」 薄允星到的时候,桓信的大儿子桓午已经在了,那个受伤的江少寒在他怀里,已经神智不清。桓午跟薄允星这样说。 而一旁三刀门的弟兄,着急地求着眼前西行教的弟兄们救命。 薄允星抢上前去,检视江少寒腿上的伤口,果然是四枚牙印。这四牙蝮和一般毒蛇习性不一样,它有两对毒牙,两大两小,有作用的是大毒牙,但当大毒牙折损时,小毒牙会急速生长递补上来,成为大毒牙,然后再长出两枚小毒牙,生生不息。 同样的,它的毒性诡异,十分难解,只用一种草药,是解不了毒的。 「虽然知道是四牙蝮,但它的毒性不好解,我只记得雄黄酒和灵玉菖蒲,其他的阿星你有印象吗?」 桓午道。 薄允星想了想,道。 「武林学院这里没有解四牙蝮的常备药吗?」 「我问过了,以前四牙蝮从未出现在这里,所以没有药物可用。」 莫若巖回应。 薄允星回想起教内医毒经的内容,道。 「要解四牙蝮的毒,必须经过两道手续,第一道是阿午你说的雄黄酒,用雄黄酒淬凤血芝、荔红虫喝下,第二道是灵玉菖蒲研成粉末,外敷十天方能全解。阿巖你再去瞧瞧,武林学院能提供几味药物。」 莫若巖脚程快,又是牵扯到人命,他很快回来了。 「有雄黄酒和荔红虫、灵玉菖蒲,却缺了一味凤血芝。」 「不行,少了一味都不行。阿巖,你跟阿行去领灵玉菖蒲,将它淬研成粉,先给江兄弟敷上,阿午和阿全,你们跟我去找找,这归云谷物產丰富,灵芝妙药很多,凤血芝虽罕见,却也不见得没有。」 阿行是左使涂大鑫的儿子涂天行,阿午和阿全是度支使桓信的儿子桓午和桓全,加上莫若巖和薄允星,他们正是西行教出赛的五名代表。 分派停当,薄允星和桓午兄弟往归云谷朝阳坡行去。平常在谷中悠晃的时候,薄允星记得那里的植披最密,如果要找凤血芝,那里的机率肯定最高。 他们兵分三路,各自去找,西行教对他们的子弟兵的训练,医药是基本,他们都认得凤血芝的模样,分开来寻更容易找到。 铅陵遥和铅陵遐在林子里找药材,铅陵遥顺手打了三只鵪鶉,这山里跑的鵪鶉肉质结实,滋味甜美,煲汤是最好的。她想一隻给櫟阳霆声,两隻给一起来闯武林学院的铅陵家弟兄们,大伙都辛苦了。 铅陵遐替她背鵪鶉,铅陵遥满地找药材。她在林子里的两株参天大树旁,找到了一朵紫芝,一朵凤血芝。紫芝就罢了,凤血芝极其珍贵少见,少见也就罢了,滋味甜美,和鵪鶉的味道极其相搭,铅陵遥捧着凤血芝,心里想,就给櫟阳吧,凤血芝燉鵪鶉,那可是人间美味。 有所斩获后,满足的正想离开,突听得身后一声。 「这位弟兄请留步。」 铅陵遥转过头去,却看见那个老是抢了櫟阳锋头的邪门外道薄允星。 铅陵遥眉头一皱。 「在下是西行教薄允星。敢问两位铅陵家弟兄大名。」 薄允星在林子里找半天都没看见半枚凤血芝,唯一的一朵就在那个穿着铅陵家服制,瘦弱的弟兄身上了,他想要凤血芝,却也知道那些名门正派不大待见他们,于是打算先礼,不成再后兵。 「铅陵避,铅陵逞。」 基于礼貌,铅陵遥回答,反正那也不是她们的真名。 「原来是避兄弟,逞兄弟。避兄弟手中的,是凤血芝吧?不知能否割爱?」 薄允星觉得他已经说得很有礼貌了。 「不要。」 说完,铅陵遥转身,拉着遐就走。 对方拒绝得那样直白,薄允星很意外。 「等等,我要那朵凤血芝是要救命的,请两位高抬贵手。」 「不要。」 遥遥和遐继续走,继续拒绝。 「我这里有一株何首乌,方才找到的,看样子有百年了,跟你们换。」 薄允星不死心。 遥遥看了一下,他手中的何首乌果真有百年以上的样子,比成年人两掌合起来都要大。 但是何首乌没有凤血芝好吃。 「不要。」 「不然你开个价,我急着救人??」 双方僵持不下,铅陵遥怎么说也不通,而四牙蝮毒性甚强,江少寒危在旦夕,没奈何,薄允星朝遥遥手中的凤血芝抓去,准备强抢! 遥遥闪过一击,她也不是省油的灯,将凤血芝丢给遐,拔出腰间长剑,和薄允星过起招来! 薄允星没带兵器,只能空手入白刃! 身为盟主之女,铅陵遥虽然习艺不大认真,却极有天分,铅陵剑法使将出来,竟能和薄允星的周天剑相持一刻以上,薄允星也暗暗纳罕,以他的剑术造诣怎么不曾在竞赛中脱颖而出? 他不知道遥遥来参加武林学院本就不是为了名次,而是为了櫟阳。 相持一久,遥遥渐落下风,但薄允星意在灵芝,无意多树敌人,他看得出两名铅陵弟子间,与他对阵的武功较高,另一名拿着凤血芝的修为不怎么样,当下点了遥遥的穴,从遐手中抢走凤血芝,扬长而去! 遥遥气炸了,却周身动弹不得,无法拿他怎么办,幸好他虽然拿走凤血芝,却也将何首乌塞到遐手中以为交换,没有白拿她们的。 遐替遥遥解了穴,问她有没有事,遥遥埋怨她怎么就让薄允星拿走凤血芝了。 「我打不过他,而且他说是拿来救命的吗?况且百年级何首乌也不输凤血芝啊!就用何首乌燉鵪鶉好了。」 「那不好吃。」 「有差吗?何首乌灵芝我吃起来都差不多。」 「有,差很多。」 遥遥忿忿道。 「姓薄的你要倒大楣了!」 说完,遥遥嫌弃地看了一眼何首乌,和遐一起回去了。 因为拿回凤血芝,薄允星和他们西行教伙伴一起治好了江少寒的蛇毒。 三刀门的伙伴感激不已,简直把他们当成了再造父母。 因为武林学院干部们,被汴川王要求要努力弭平正邪门派之间的隔闔,所以他们设计了一个考验记忆力的关卡。这关卡把所有门派分成四部分,也把归云谷林子分成四部分,在每株树上贴满数字和箭头,每个门派都被告知20个数字,他们要依序在树林里找出贴上这20个数字的树,依照树上的指示箭头方向往前,在目的地烧起狼烟,这四区最先燃起狼烟的门派都能并列第一。 每一区都得有同等数量的正邪门派,强迫他们一起活动。 抽籤的结果,铅陵家和西行教竟然同在乙区。 而櫟阳在甲区。 这不是机会来了吗? 大多数的门派,做法都是大家分配,你记四个数字我记四个数字,这样就能轻松地记起二十个数字,因而破关。 但铅陵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所有武功招式她只要看过一次,都能舞出七八分相似的招式,剩下的两三分则是内力的部分,大部分门派的内功都是不外传的。 当然也过耳不忘。二十个数字她可以轻易记得。 那个姓薄的跟我们同一组啊!看老娘怎么整他! 但见其他人还在你记四个我记四个努力分配的时候,铅陵遥就一马当先地衝了出去,循着数字找箭头往前方去。 过不久,铅陵遥一回头,果然看见那些西行教眾就在后头,连薄允星也在里头。 就由我来终结你的第一名之路吧!竟敢抢我的凤血芝,可恶的强盗! 遥遥正站在第十三个数字那棵树下,记得了这株树的箭头所指的正确方向后,她倒转箭头,指向另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眼看着西行教眾越来越靠近,遥遥唇角微扬,朝正确的方向继续赶去! 人帅真好人丑吃草 西行教一行人依照编号和树干上的指示,很快地来到第十三棵树。 一路上都很顺利,然而在第十三棵树后,他们就再也找不到第十四棵树了。 这么一耽搁,远远看见乙区的烟花直衝天际,有人已经到达终点。 乙区的冠军,同时也是四区综合冠军,这次的第一名,落入铅陵家手中。 这当然也是因为对薄允星抢她东西的不爽,激发了铅陵遥的潜能。 而西行教一伙人,连前十名都没有,落入参赛以来最惨的成绩。 怎么可能会这样?唯一的解释,是树干上的指示出了差错。 薄允星他们又去向助教们抗议。但助教们极力喊冤,汴川王都开口了,他们怎么还敢出差错,又不是脑袋不要了。 那些助教们说得也有道理,可这么一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们还是得查出来。毕竟教主说了,要是没拿到第一,阿星他爹的职位就不保了。 正当西行教五位伙伴在厢房外的亭子里讨论正热,一旁受过他们恩惠的三刀门眾,提着几壶酒,朝他们走了过来。 一伙人聊了一会,三刀门听说了西行教在上一场关卡的变故。 「虽然我们是在甲区,和你们是邻区,不过以我们的角度,还是能看到你们区的某些角落。」 那个中了蛇毒被阿星一治,现在生龙活虎的三刀门主儿子江少寒说。 「我们看见,有人动了你们的方向指示。只是那人究竟是谁,因为距离有些远,看得并不真切,所以我们才没有提出来,却没想到你们真的因为这样而错失了这场名次。」 听江少寒这样一说,年纪最小的桓全重重拍桌,怒道。 「到底是谁这么缺德?」 「会做出这样的事,肯定是那些输不起的名门正派!」 他哥桓午道。 「一直到第十三棵树之前,咱们都是第二,跑在咱们前面的,好像就是这次获得第一的铅陵家眾。」 莫若巖道。 「如果要赶在咱们前面动手脚,也只能是他们了。」 「不过,咱们没证据啊!而且,咱们什么时候得罪铅陵家了?难道就是因为不想让他们所谓的邪门外道赢而做出这样的事?要知道这事要是被查出来,是会被取消参赛资格的。」 涂天行道。 阿星一直在旁边,静静地听大伙说着。 他们当然有得罪铅陵家的地方。毕竟为了江少寒,他抢了铅陵避的凤血芝。 而这次夺得第一的,就是那个铅陵避。 「不如咱们告诉助教咱们的怀疑,让他们去查那个铅陵避。」 桓全又道。 桓午发现平时最有主意的阿星一直没说话,问道。 「阿星你怎么不说话?你觉得阿全的提议如何?」 阿星想,是自己抢了人家的东西,毕竟理亏在先,如果把事情闹大,让铅陵避被褫夺参赛资格,这是彻底得罪铅陵家。 得罪铅陵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也不是怕事的人,不过这件事一定会使好不容易稍微缓和的正邪两派之争再度白热化。 双方都有错处,闹将起来己方也不一定能赢。 阿星想,不如他再私下去找那铅陵避谈谈,若讲不通,再诉诸主办单位好了。 主意既定,阿星将原委告诉了在场西行教和三刀门眾。他猜这就是那个铅陵避针对他们的原因。 其实不只是这样。阿星老是抢了櫟阳的风采,这也让遥遥早就看他不对盘。 「就算是这样,那也太过分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武林学院也有武林学院的规矩,这样破坏游戏规则算什么!」 桓全又道。 「这事咱们没证据,不如还是依阿星说的,先私了再说。不过之后咱们可得多留个心眼,最好他再犯,咱们能找到证据抓个现行,叫他百口莫辩。」 莫若巖道。 大伙觉得莫若巖的提议最为周延。 这么一来,阿星也是因为三刀门而得罪铅陵家的,三刀门眾也允诺,会帮他们盯住铅陵家,这事就这样了。 经过一整天的竞赛和操练,回到厢房时已经有些累了,櫟阳霆声换下了一身的烟尘,洗了个舒适的热水澡,换上一身轻盈的常服,一面想着今天的竞赛冠军竟然落到了铅陵家手中,他只获得第二。 看不出来那个常常来找他切磋的铅陵避原来那么有实力,那之前都是在扮猪吃老虎了? 不过四大世家同气连枝,铅陵弟兄赢了,他也为他高兴。 其实在武林学院里,櫟阳并没有很强烈要夺冠的野心,一切都是平常心正常发挥。 目前的櫟阳掌门,是他爷爷櫟阳绝。原本继承人应该是他爹,櫟阳绝的嫡子櫟阳堰。但櫟阳堰资质虽高,性格却古怪,讨厌一切教条束缚,有天丢下一句当继承人压力太大不干了,人就走了,然后去首都潭州城考了个不大不小贡生的功名,又去西湖边开了私塾维生,随意收几个弟子教教,文武都教,没事画画,在西湖畔的酒楼办过画展,成了小有名气的画家。有空也顺手帮当地百姓上山打老虎,下水除蛟龙等等。 不过,他教出来的弟子,有考上进士的,文武都有,在朝中任高官,颇有名望,也有些影响力。 原来他不想当掌门,倒想当夫子来着。 因为这样,櫟阳绝也不敢太逼櫟阳霆声,以免他也跟他爹一样跑了。櫟阳霆声从小资质也很高,所有的事都是随便学一学就有不错的成就,这辈子就等着继承櫟阳掌门,也不用刻意争取什么,造成他佛系的个性。 所以对于阿星老是赢他一点点这件事,他本人并不是很在意。真正在意的只有遥遥。 铅陵遥她爹也是个跨政治界和江湖界的奇才,说到背景,她和櫟阳霆声倒是很搭的。 整理完后,櫟阳拿出在归云谷书斋借来的一本通脉心法,想翻个几页再就寝。 就着烛光下看了两页,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进来。」 门没锁,櫟阳随声应道。 门被推开,走进了一位身形嫋娜,梳着年轻的流苏髻,相貌清丽,穿着粉色衫子的小丫环。 手里还提着一个竹篮。 櫟阳认得,她是负责他们这区的侍婢,名叫採艾。 虽然武林学院规定只有男子才能参加,不过在归云谷里,还是有侍婢的存在,毕竟女子细心,会伺候人,这些参赛者都是武林中的菁英佼佼者,汴川王也想讨好他们为己所用,因此一眾侍婢都是特别挑过的,年轻靚丽,心灵手巧。 「櫟阳公子。」 採艾微一行礼,便将竹篮放到桌上,取出一个瓷盅,顿时补香四溢。 櫟阳看了看盅里,除了鵪鶉肉,竟然还有一整枝何首乌。 「真好,现在还有夜宵吃。」 採艾笑了笑,便径去帮櫟阳铺床了。 櫟阳闔上书本,先喝了两口补汤,入喉回甘,令人食指大动。 「公子请慢慢享用,用完后将瓷盅放到门口,我会再来收。」 说完,採艾便告了退,再往下一寝铺床叠被去了。 櫟阳初看时觉得那补盅分量太多,应该吃不完的,没想到这何首乌燉鵪鶉闻起来固然香,吃起来却更美味,不多时,一整盅补汤就碗底朝天了。 櫟阳将碗盅收进竹篮里,打开房门,准备将竹篮放到房门前,这时採艾刚好完成她的任务,回到櫟阳门前,正好收碗。 「很好吃,劳烦你了。」 櫟阳将竹篮交给採艾。採艾笑了笑,祝櫟阳有个好梦,便将竹篮收回膳房去了。 此后每天晚上,採艾都会送一碗补汤来给櫟阳当消夜。 深夜了铅陵遥不睡觉,躲在膳房附近。 她看见一名侍婢把她的竹篮提了回来,便离开了。遥遥摸进膳房里,果然看到她的何首乌燉鵪鶉碗底朝天了。 她燉完补汤后,就偷偷放在櫟阳门前,她还担心櫟阳没看到,辜负了她一番心意哩。 遥遥很有成就感,她的手艺,櫟阳喜欢。 往后,採艾每天晚上都会从门外把补汤拎进来给櫟阳喝,有时是热补,有时是凉补,变着花样不会一样,就好像担心他吃腻了似地。 这天櫟阳眾聚在院子里商议下一场比赛的战略,櫟阳不经意的说了。 「这归云谷的消夜好吃得紧,用的都是名贵的药材,不但好吃,而且吃了这段时间后,觉得气力渐长,运剑游刃有馀。」 「消夜?哪里有消夜啊?我们半夜肚子饿,还只能偷偷进林子里打鸟吃哩。」 櫟阳霄他们抱怨道。 櫟阳霆声一愕。 「不是大家都有吗?」 其馀櫟阳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伙又看看櫟阳那张帅脸。 只有櫟阳吃到补汤。 櫟阳眾想,难道是人帅真好,人丑吃草吗? 櫟阳霆声想,难道採艾只燉给我吃吗? 「唉唷不公平啦!大伙白天竞赛体力耗损严重,没提供消夜就算了还差别待遇,抗议抗议啦!」 结果櫟阳霄他们真的去抗议。 因为汴川王的命令,武林学院干部们伺候这些小辈跟在供家神一样。 抗议的结果。多了两个肉包一碗热豆浆当消夜。 但还是只有櫟阳有补汤喝。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武林学院的生活忙碌紧张又无聊,全都是年轻气盛的男子,被关在归云谷久了难免浮躁,因此助教们规划了一场歌舞晚宴,来娱乐所有武林学院的学员。 除了吃喝,还有漂亮舞姬的歌舞表演,而学员中若有才艺表演的也可以上场,总之为了这场筵席,大伙都很期待。 铅陵遥拿到节目表后看了看。她是会跳舞,但哪跳得过那些舞姬?而且她现在的人设是男子,跳那些彩带舞惊鸿舞之类的成何体统?她也会抚琴,不过这节目单上抚琴的节目就有两三个,太多了。 结论,她只要负责吃就好。 倒是櫟阳霆声报名了,他的节目是音色苍凉辽阔的尺八。没想到櫟阳会吹尺八这么多才多艺,她可以一边吃东西一边好好聆赏。 那个薄允星不知道凑啥热闹也报名了,他报名的是幻术,笑话,怕人不知道他们是邪魔外道似地,连准备的节目都阴阳怪气的。 而且他的节目还列为开幕是怎样? 筵席中的菜餚十分丰盛,酒也是顶级的美酒将军醉,在学院院长致完那一篇大力吹捧汴川王的词后,也请了某几届武林学院第一名的学长前来激励大伙。铅陵遥拍拍胸脯,幸好她爹是骨董级,不,化石级的第一名,没请他来,不然她就露馅了。 节目开始后,薄允星上了台。他的伙伴在他身前搬了一大盆水,不知道要做甚么。 然后,他让在场观眾看了看他的手,证明他手里没有东西。 很平常的幻术起手式。 然后,喃喃持咒。 她也看过幻术,知道那些都是障眼法,她才不信那些持咒有效,不过做做样子罢了。 装模作样地。铅陵遥翻了翻白眼,啜了两口将军醉。 然后,眾人看见薄允星朝水面一拍,便从水面衝出几道彩色光束,直衝天际! 那几道彩色的光束衝向夜色,在黑色丝绒般的天空开出一朵朵光之花,炫丽夺目! 难怪会选他的节目做开幕式。那是烟火。 但烟火不都用火点燃吗?他怎么用水呢?遥遥想。 随着那样炫丽的场景,烟花落在大伙的背后,气氛热到最高点! 接着便是舞姬们露胳膊露胸露腿的热舞,筵席间延续着欢乐的气氛,那些男的眼睛都发直了。 「嘿,真好看呢,遥遥啊,他是怎么做到的?」 一旁的遐兴奋讚叹着。 「妖术。」 看薄允星大大露脸,铅陵遥不是滋味,随便搪塞了一句。 宴到中场,是櫟阳的尺八,选的曲子是「呦呦鹿鸣」,也是宾客尽欢的好意头,曲调悠扬轻快,让人食慾大增。 櫟阳专心吹着尺八的样子,气质就像个男神。 那个变幻术的薄允星,就像个杂耍的。 「嘿,遐,不要吃了,认真听啦,櫟阳吹得真好听,真如崑山玉碎芙蓉泣露blablablabla......」 遥遥推着铅陵遐。 「喔。」 遐随便应付了一下,又朝盘里夹了一块鱼。她对音乐没兴趣,那薄允星的幻术多好看啊。 在吃吃喝喝,欢乐喧闹间,筵席也将进入尾声,铅陵遥除了吃,她一直注意着櫟阳。但见他表演过后,吃得并不多,大概是嫌现场气闷,便跟他身边的櫟阳霄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筵席。 看櫟阳离开,她也觉得自己坐得太久,想出去散个步消食,去见见櫟阳,称讚他方才的表演。 几乎坐在对角线的薄允星,看见铅陵遥走了出去,正想跟她说清楚以后不要竞赛里陷害他们,那是小人行径。 于是,寻了个由头,交待一下莫若巖,薄允星也跟了出去。 铅陵遥远远跟着櫟阳霆声,看见他提着酒,往一个疏林掩映的凉亭走去。她觉得自己可以跟櫟阳就两个人,在亭子里把酒夜话,那气氛肯定很好。 结果走没几步,就着月光,铅陵遥看清了,亭子里已经有个人,似乎在等着櫟阳。 铅陵遥停下脚步,远远地看着。 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凉亭里的人身形婀娜,显然是一名女子,见櫟阳过来,那女子便走出了凉亭,拉了櫟阳的手臂,一起进了凉亭。 两人一面对饮,一面欣赏月色,神情轻松自在,又有一丝曖昧在彼此之间流动。 铅陵遥愣了一下,那女的,不就是採艾吗?櫟阳怎么会跟她在一起? 一个婢女? 铅陵遥有一股衝动,想要上前去把採艾扯出亭子。 櫟阳,我堂堂千金大小姐,盟主的独生女,又是你的未婚妻,为你每天每天熬补汤,我到底做错什么?你怎么可以对不起我? 遥遥眼里布满血丝,她想衝上去质问。可她怎么质问?她现在是武林学院学员,是个男人,就这样衝上去对櫟阳说她是他的未婚妻,又会造成多大的风波? 那个採艾到底有甚么好?为什么櫟阳对着她笑得那么温柔,对自己就是避兄弟避兄弟有空来切磋啊! 磋你个鬼! 遥遥从小就是眾星拱月的存在,几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她一直攒着自己的袖子都攒破了! 薄允星到的时候,就看见铅陵避鬼鬼祟祟地躲在树丛后,一直看凉亭里的櫟阳霆声,那株她躲藏的矮树上的叶子都被她拔光了! 「这么好看一起看?」 薄允星走了过来,站在铅陵遥身边,说了一句。 铅陵遥吓了一跳!这傢伙嗓门这么大是要吓死櫟阳? 担心櫟阳发现自己在偷看,遥遥狠狠瞪了薄允星一眼,赶紧把他拉到櫟阳看不见的远处。 「你消你的食我散我的步,别来烦我。」 确定櫟阳不可能看见的距离后,铅陵遥放开薄允星,就要走回去继续盯哨。 「我是来找你的。」 薄允星又跟了几步,遥遥转过身来狠狠瞪他。 「找我做甚么?你也要跟我切磋?」 磋他妈的!她现在对切磋这两个字很反感! 薄允星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眼前人到底在气什么,他被弄得连前十名都没有,该气的是他吧? 「我要跟你谈谈树林里的箭头到底怎么回事。」 薄允星一说完,铅陵遥噎了一下。 这件事毕竟是她理亏。 「我知道你在气我抢了你的凤血芝,但我是要拿去救人的,而且我也给了你百年何首乌做为回馈。我知道那箭头是你搞的鬼,不过我也不想计较,毕竟两方都有错,我若把事情掀出来,轻则你失去参赛资格,重则你们全家都失去参赛资格。」 薄允星道。 「事情就这样。咱们以后既往不咎,公平竞争,你觉得如何?」 「你救的人是谁?」 铅陵遥问。她其实也没有很想知道薄允星拿她的凤血芝救了谁。只是她现在被櫟阳气到了,极需转移注意力。 「三刀门的江少寒,他中了四牙蝮的毒。」 薄允星回答。 四牙蝮?她好像在母亲的医书上看过,要解四牙蝮毒,的确需要凤血芝。 所以这邪魔外道虽然邪魔,倒也没说谎。而且江少寒她知道,这些日子活蹦乱跳的,还跑来懟过银叔,搞得银叔莫名其妙,原来是被薄允星治好了。 其实她气薄允星不只凤血芝这件事,还有他处处压櫟阳一头,让身为櫟阳未婚妻的她很没面子。不过今天櫟阳气到她了,她不想管櫟阳了。 「好,既往不咎,公平竞争。」 铅陵遥点点头。 轮到薄允星一愣。他以为要说服铅陵避要多费唇舌颇费周折,没想到他这么乾脆。 「其实以你的实力,公平竞争也不见得会输给我,各凭本事吧。」 薄允星还不忘说些鼓励他的场面话。 她现在才不管输不输赢不赢的问题,只是很烦很烦。所以乾脆没回答。 「你心情不好?」 薄允星又问。 「你可以回去了。」 遥遥回答。她要回去盯櫟阳。 但薄允星并没有如她的愿滚蛋。他走来走去逡巡了一下。 「你喜欢他对吧?」 薄允星的话像支雷神之槌朝遥遥当面一击! 有这么明显? 「谁......谁喜欢谁了?」 遥遥想他得否认,谁知道这个薄允星会不会是个大嘴巴? 「你喜欢那个採艾,不是吗?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有病。」 姓薄的就是个二愣子。 「总不会是那个櫟阳?」 「神经病。」 「其实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过感情是不能强求的,我在一旁看着,倒觉得他们两个是两情相悦。」 还在讲? 「那个採艾长的是挺讨人喜欢,避兄弟你眼光倒是不错的。」 「不过那个櫟阳是很强劲的对手,你着急也是应该的。」 「採艾长得讨人喜欢?」 遥遥脸色都快滴出墨了,薄允星还眉飞色舞地讲。 「嗯。她就是那种个性温柔,蕙质兰心,容顏清丽,身形婀娜的美女,那样的美女成天在跟前悠晃,哪能不动心啊?」 她今天就是流年不利,祸星高照,每个人都来气她,她都快吐血了。 「哪能不动心,啊?」 旁边的矮树上长了一堆果子,遥遥随手摘了,朝薄允星丢去! 「个性温柔.......容貌清丽......蕙质兰心的美女........」 遥遥说一句丢一颗,那不知道是甚么果子,里头包了红红的汁,靶子薄允星要跑,遥遥丢得更准,他习惯穿白衣,被果子砸了一身红! 「喂,你讲不讲理啊!」 他不过说实话罢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身受重伤!莫名其妙! 「去你的蕙质兰心、容貌清丽.......你们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滚!」 遥遥一口气丢了十几颗,直到薄允星都跑不见人影了她还在丢! 鱷鱼潭 阿星回到他的厢房时,桓午他们正在间嗑牙,吹风醒酒。看见阿星远远走来还一身血,大伙吓死了,莫若巖知道他去找那个铅陵避,还道两人一言不合打起来了。 「能把阿星打成这样,那铅陵避是何等高手啊!」 教主都没这个能耐。 一伙人围着阿星这里摸摸那里瞧瞧,想找他的伤口在哪。 「这是朱述果的汁液,不小心沾上的……我没事…..好了……大家洗洗睡了。」 阿星现在还觉得莫名其妙,他称讚採艾,不就是肯定铅陵避的眼光吗?他干嘛拿果子砸他? 「原来如此。我们还以为那个姓铅陵的这么厉害,把你杀成重伤…...那谈得如何了?」 桓午问。 「他也说扯平了,以后公平竞争。所以应该没事了吧。」 说完,阿星回到厢房,他急着洗澡,把这一身「血衣」换下来。 这天晚上,遥遥睡不着了,满脑子都是櫟阳和採艾,在凉亭里对酌赏月的情景。 她决定去探探櫟阳的口风,问他对採艾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这样做,她可能不只今晚,明晚,大明晚…….一直都会睡不着。 第二天下午其实有一场竞赛,空手在鱷鱼潭里捞明珠,挺凶险的,有不少人弃权。不过遥遥还是想要速战速决。 一起床,漱洗完毕,遥遥连遐都没找,便自己来到櫟阳房前敲门。 櫟阳看上去已经起床好一阵子了,看见遥遥便露出帅气的微笑道。 「避兄弟这么早?快进来坐。」 遥遥走进櫟阳的房间,与他隔着茶几对坐,櫟阳问她想喝酒还是茶,遥遥说了茶,下午的竞赛凶险,喝醉了可不是好事。 「下午那场比赛极其凶险,櫟阳你想好对策了吗?」 遥遥故意先顾左右而言他。 「鱷鱼兇猛,身披硬甲,的确不好对付,不过你们铅陵家就在扬州,人人熟识水性,这对你们来说可是利多。」 她们铅陵家五人眾全上了,鱷鱼虽兇猛,但他们浪里白条泳技超群,游也游得比鱷鱼快。 她们的战术就是躲。 「我虽然识水性,会泅水,但总不如你们铅陵高手,先下得水去,看潭底有什么可以拿来运用。」 助教说不能带兵器,可没说不能捡石头。 「这的确也是办法,不过櫟阳,你没想过弃权吗?」 据她所知,櫟阳家其他四个人都弃权了。 「正因为他们都弃权了,所以我非上不可。而且来这里之前,我就准备一定要完赛,所以没有弃权之说。避兄弟,你不是也没弃过权吗?」 真是好个贯彻始终的精神啊!不愧是櫟阳。 遥遥想想,不错,不知不觉中她也没弃过权,她也是跟櫟阳一样想把事情做到完的个性。 唉,她们不是很匹配吗? 「櫟阳,我昨晚喝撑了,离席消食的时候,看见你和侍婢採艾在凉亭里喝酒。」 遥遥小心翼翼打出直球。 「你们在交往吗?」 櫟阳愣了一下。没想到避兄弟会关心这种八卦。 「怎么?避兄弟想祝福我吗?」 祝福是什么意思?櫟扬这是默认吗? 「有情人终成眷属自然是好事。但是櫟阳,你不是有未婚妻吗?就我们家…..盟主的女儿。」 遥遥把铅陵遥本遥都搬出来了。 櫟阳恍然大悟,是啦,避兄弟是铅陵家的人,自然会关心他的事了。 「避兄弟你同铅陵遥熟吗?」 櫟阳问。 「不……不大熟……只是你们两个有婚约,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吗?」 遥遥下意识忙撇清,不能让櫟阳知道她就是铅陵遥,她可是冒名顶替。 「我们素未谋面,你觉得她会喜欢我,愿意嫁给我吗?」 「自然会啦,櫟阳你长得这样好看……」 说着说着,遥遥竟然脸红了。櫟阳也注意到她的脸红,可櫟阳不知道她是女子,这一脸红就令人感觉怪异。 「除了好看呢?喜好、兴趣、性格是不是能磨合,这些不是更重要吗?婚姻里两个人是要相处一辈子的,指腹为婚定终生这种事,你不觉得太过潦草吗?」 「啊?」 遥遥没想过这个问题……唉,也不是没想过,是见了櫟阳以后就没想过了。 「一副好看的皮囊令人赏心悦目,但这副皮囊会老,最后相伴终生的还是内在,一个人的品德和性格,才是一辈子不会变,可以倚仗的东西。」 「至于内在的品德和性格,那是相处后才会知道的。」 「我们自小定亲,她是嫡女我是嫡子,也不过是为了巩固世家彼此间的关係。可我生性任诞疏狂,万一有一天,我失去了继承櫟阳家的资格,这样盟主千金是否还愿意嫁我?盟主又会答应这门亲事吗?」 櫟阳这一番说词,听得遥遥都快哭了。 「你不想娶铅陵遥,你喜欢採艾,你想娶採艾?」 虽然难过,不过如果櫟阳能给她一刀毙命,她也就能死心了。 所以,她问得很直接。 「可也许……铅陵遥符合你的理想型呢?」 「我只是说说我的想法。我没有说不娶铅陵遥,我和採艾也就是朋友关係,我不想把她当侍婢,如此而已。」 櫟阳笑了。 「避兄弟,你怎么一副快哭了的样子?好啦,我喜欢谁不重要,下午那场比赛才得养精蓄锐,全力以赴吧?」 虽然没有一刀毙命,可也没有得到櫟阳的承诺。不过遥遥的心起码放了一半,他没有拒绝婚事的想法,也没有承认他喜欢採艾。 好吧,这样就够了,目前还得专心武林学院的竞赛,并没有很多时间可以釐清自己的想法。 下午鱷鱼潭的比赛,下水的只有十来人,其馀的大家都在岸上看热闹。 助教宣布,在鱷鱼潭底,他们投放了一颗价值连城,拳头大的珍珠,最先找到珍珠的人,就是第一名,因为珍珠只有一颗,所以只有一个人能得到分数。 独得十分。从第九名之后通通都没有分数。 连价值连城的珍珠也归他所有。 所以这场比赛虽然凶险,但获益丰厚。 西行教拜火的,他们的水性也不咋地,只有薄允星下水。 一眾人下了水后,潭底的鱷鱼们便朝人类聚集,稍微一看,这潭里的鱷鱼大概有百来头之多。 眾人开始快速泅游,试图鑽鱷鱼们的缝隙。 下水不久,水面就漫起一些血跡,有人被鱷鱼咬伤了,岸上的助教们划船入水救人,没法继续比下去的就有两三个。 遥遥的武功或许不及櫟阳和薄允星,但她的泳技却是一流的,对鱷鱼们来说,这个人类简直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她一面找珍珠,一面专心泅水。 她看见櫟阳一下水就捡到一块尖石,用尖石一口气击退了两条鱷鱼,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她便放下心了。 最奇怪的是薄允星。那些鱷鱼朝他游去,一靠近他就又转向去找别人。 他比遥遥还游刃有馀。遥遥要泅赢那些鱷鱼还得拼尽全力。但鱷鱼好像会怕薄允星。 遥遥想起他在晚会里的烟火表演。西行教对火药硝石一类东西很有研究,那样子看上去,他好像是在身上放了什么东西,而那东西的气味为鱷鱼所不喜,所以鱷鱼一接近他就游开了。 虽然这不算带了兵器,不算犯规,但遥遥就是觉得他邪魔外道诡计多端。 比赛进行到一半,遐就上岸了,面对那些鱷鱼的包抄,她也泅不动了。 渐渐的,在水下的人数不到十人。 櫟阳手中有尖石,他的推进也比遥遥他们容易些。 终于,在潭中央,櫟阳看见隐藏在河床岩盘下幽微的光。 櫟阳朝珍珠泅去。 薄允星也看见了珍珠。两人几乎同时游向珍珠。 为了抢夺珍珠,两人在水中打了起来。遥遥除了躲鱷鱼,就是注意櫟阳,找珍珠反而是其次。 因为注意櫟阳,他看见櫟阳和邪魔外道打了起来。 遥遥朝他们泅去,想助櫟阳一臂之力。 起码帮櫟阳护驾,免得鱷鱼趁他分身乏术偷袭他。 这场比赛不是十分就是零分,差距很大,两人都势在必得,在水里打得不可开交。薄允星将櫟阳的尖石打掉了,不巧的是,有一条鱷鱼正在櫟阳左近,在櫟阳失去尖石的同时,那条鱷鱼朝櫟阳的手臂张口就咬! 鲜血瞬间漫延了水下视线! 遥遥大惊!她朝櫟阳奋力泅去,捡起櫟阳掉下去的尖石,朝那只鱷鱼的眉心一戳! 那鱷鱼吃痛,放开了櫟阳,转身游走! 櫟阳的血还不住地往上飘,漂在水里。 他的神情痛苦。 遥遥从小在水乡长大,她知道鱷鱼咬力惊人,忙替櫟阳检视臂骨。 幸好,那头鱷鱼不算大,櫟阳虽皮开肉绽,臂骨却是完好的。 但在水里待久了有感染之虞,遥遥便拉了櫟阳朝岸上去。 可惜,珍珠便宜了薄允星那傢伙,连十分也被他拿到了。这让他补足了之前被助教们和遥遥恶搞失去的分数,和櫟阳同分,并列第一了。 崔大厨 遥遥用尽力气,将櫟阳拖上了岸,其馀櫟阳甚至世家眾都围了上来。眾人把櫟阳扶回了厢房,幸而他的伤口看着虽怵目惊心,但櫟阳从头到尾意识清楚。 武林学院常驻大夫到櫟阳厢房替他止血缝合,採艾得到消息,也跟着大夫过来打下手,递医具,准备药材。 等安定下来后,櫟阳对着浑身湿透的遥遥,诚挚地道了声感谢。 「谢谢你,避兄弟,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以你的水性,或许已经拿到珍珠了。」 櫟阳脸上是一片失去血色的苍白。 「那些不重要,你没事就好了。」 虽然成功救了櫟阳,可想起方才水中那一幕,遥遥馀悸犹存。 「你浑身都溼透了,赶紧回去休息,洗个热水澡,喝碗薑汤吧,免得感冒了。」 明天还有赛事,不过看样子,櫟阳大概有好几场要缺席了。 他原本是想完赛的,此刻的他,心情一定很难受。 「好,我回去休息,晩一些再来看你。」 遥遥也不逞强,她的确有些累了,可她在心里暗自决定,她要替櫟阳完赛。 那晚听櫟阳说完后,她觉得这是她和櫟阳共同的志业,她非完成不可。 所以,她要好好保护自己,可不能病了或伤了。 因为今天这场赛事是在水底进行,担心学员们感冒,每个人都得到一碗薑汤,遥遥洗过澡后,喝了薑汤,觉得通体舒畅。 晩一些去看櫟阳时,在櫟阳的厢房外,她听见里头传出採艾的细语呵护。 她想衝进去把採艾揪出来,自己去照顾櫟阳。可明早还有赛事,而自己又该用什么身分去照顾櫟阳呢? 遥遥没有进去,过一阵子再去看,採艾还是在里头。 夜色已深,遥遥不想自讨没趣。只得回到自己的厢房歇息,备战明日。 隔天的赛程,又让那个邪魔外道拿了第一。櫟阳不在后,他简直横扫千军,如入无人之境。 而遥遥不知道昨晚採艾到底在櫟阳房里待到多晩,她有些神不守舍,今天的表现不如预期,连遐都表现得比她好。 连续一个月的高强度训练,助教们大发慈悲,担心他们弹性疲乏,放了所有学员一天假,让他们可以到离归云谷最近的寒江城散心逛逛。 归云谷门一开,学员们就像出柙的虎兕,自由就是他们的猎物。 櫟阳有伤在身自然不能出去,遥遥离开前去问了櫟阳想买什么,櫟阳说他什么都不缺,遥遥想,不然就给他带份桂花糕吧,武林学院里没什么糕点,馋都馋死遥遥了。 遥和遐走在熙来攘往的大街上,寒江城并不是一座多大的城池,街上的行人几乎都是武林学院的学员,遥遥看见他们有人买兵器,有人买伤药,还有人买小黄书,有人去逛戏班子看戏,还有人逛窑子。 遐问遥遥有甚么想法,遥遥说想去买桂花糕,遐直呼好主意,她也喜欢吃桂花糕,两人便在街道上找寻桂花糕摊子。 还没找到桂花糕摊子,遥遥却先看见一家药铺,有几个同学拎着纸包或瓶罐走了出来,看样子就是进去补充伤药的。 武林学院虽然不缺伤药,不过有些人惯用了自己在家常用的伤药,武林学院的用不惯也是有的。 遥遥站在药铺外瞧了一阵子,突然福至心灵,拉了遐跑了进去。 「唉,两位公子,有甚么可以替两位服务的吗?」 那个中年掌柜和譪可亲,今天因为武林学院,他荷包满满,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有没有麻仁散?」 遥遥笑得有些狡黠。 「麻仁散?这位公子您便秘吗?」 掌柜愣了一下,武林学院学员来都是买伤药,怎么来个买泻药的? 「才不是,掌柜你有钱赚就好,少囉嗦。」 遥遥说完,遐问道。 「你买泻药干嘛?」 「我自有我的用处。」 遥遥越想越得意,还请掌柜加到了最重的剂量,一拉大概会软五天那种。 「遥遥你到底买泻药干嘛啊?」 两人离开药铺后,遐边走边问。 「我自有我的用处啦。」 遥遥就是不讲,惹得遐有点生气,一个人走到前头去了。 遥遥忙追上她。 「好啦好啦我跟你说......就.......」 「那个邪魔外道不是趁櫟阳受伤后拿了好几次第一吗?他抢珍珠时害櫟阳受了伤,自己却大出风头,那有这么便宜的事?害櫟阳不能完赛,那他自己也不要完赛,这才公平,遐你说是吗?」 说完,遥遥得意地笑了一下。 「你......你想对他下泻药?」 「是啊,我特地让大夫在里头加了一些去味的成份,那傢伙肯定闻不出来。」 「可遥遥......这是违法的......要是查出来,轻则你被剥夺参赛资格,重则咱们铅陵家都被取消参赛,你可想清楚了。」 「所以我不是说我去了味吗?他肯定吃不出来,拉肚子的原因有很多,食材不新鲜,过敏,受寒都有可能,也不一定就是吃了泻药啊!」 遥遥看上去成竹在胸,可遐就是很担心,觉得此举不妥,非常不妥。 「你别说了,我心意已决,你知道櫟阳最大的志愿就是想完赛,现在被他害得无法完赛,拿第一毕业也有困难了,总要让他嚐嚐櫟阳的痛苦,这才公平。」 说完,遥遥将黑色药瓶藏入怀里,继续去找桂花糕摊子了。 回到归云谷后,遥遥观察了一阵子膳房的作息,发现其中有个崔大厨心术不大正,他会收那些小门派学员的钱,给学员不一样的菜色。有塞钱的餐餐大鱼大肉,没塞钱的就粗茶淡饭。 至于像铅陵家这种大门大派,他们自然不敢怠慢,因此遥遥仔细观察后,才发现原来有人收回扣这种事。 那正好,我现在正需要这样的人。 遥遥塞了一堆钱给崔大厨,又拿了一只黑瓶子给崔大厨,让他把瓶子里的药粉下到薄允星的酒瓶里。 崔大厨面有难色,问遥遥。 「这瓶里是甚么药?会死吗?闹出人命的事我可不干。」 「不会,就让他拉几天肚子而已,小惩小戒。」 「他是得罪你什么,你干嘛惩戒他?」 「崔大厨你不知道,他那个人可坏了,一个邪魔外道,在外头烧杀掳掠强抢民女无恶不作,还开赌场放高利贷,逼死我舅舅的姑妈的姑爹的三姨太的弟弟,还把人家女儿卖到窑子去,我总要为亲人报仇。」 「那个姓薄的这么坏?看样子,铅陵公子你挺有正义感的,行,我崔大厨最佩服行侠仗义之人,这事我替你搞定。」 「我一看就知道崔大厨你相貌堂堂一脸正气,果然是个可以託付的人,那就麻烦你了。」 分配停当,遥遥脸上绽出一丝奸计得逞的奸诈微笑,离开了膳房。 后天下午有一场很艰难的比赛,遥遥打算明晚动手,让薄允星没法参加。 隔天晚上,算算时间,薄允星应该已经中了,现在正在跑厕所无疑。相形于他平时那付不可一世的样子,遥遥心里越发得意,总要亲眼去看看薄允星的窘态才好。 趁着夜色,穿过漱云台,遥遥来到西行教这里的厢房,夜已经深了,西行教的厢房只有一间灯还亮着。 当然要亮着,不然怎么找得到恭桶? 想到姓薄的窘状,遥遥很想大笑,可她不能被人发现,只能强自忍住笑意,跑到那间还亮着灯的厢房,透过窗隙,查看房间里的状况。 没看到人。 当然没看到人,应该是跑厕所去了。 房间里没人,门虚掩着, 遥遥轻轻推开房门,迎面就看见桌上一只酒瓶,一只酒杯,酒香四溢。 喝的还是这么烈的汾酒,难怪中招。 遥遥眼神逡巡了半天,没看到薄允星,反正八九不离十了,就想退出房间,却冷不防地后肩遭受一阵重击,当下失去知觉。 不作不死 遥遥是被翻身时翻不过去,疼痛痠软的感觉痛醒的。 迷迷糊糊间,她慢慢睁开眼睛,眼前是木条交错的天花板。原来她睡在床上。可她是怎么睡着的,自己已经不记得了。 最后的记忆是在邪魔外道的房间里,接着断片,她没有走回自己房间的记忆。 所以,她应该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 那她现在睡的是谁的床? 遥遥一阵怵然,吓都吓醒了,这一震动,她发现自己的肌肤直接摩娑着被子,那恐怖的触感...... 这代表她一丝不掛。 遥遥深深地倒吸一口气,几乎要被这口气呛死,然后,她听见耳侧传来一阵浊沉的呼吸声。 那是另一个人的呼吸。 遥遥不敢直接看,她慢慢地,将馀光朝身侧投去,她发现跟她一起躺在床上的,貌似那个邪魔外道的脸。 那个人把手臂搂在她胸前,从手臂到肩膀,到他胸口,同样一丝不掛。 这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 遥遥不敢相信,勉强将头转了过去,视线正对上的,真的是那个邪魔外道的脸。 他还在睡,而且一脸饜足的样子。 怎么回事?他他他......他不是吃了泻药吗? 眼前一幕,以及身体的疼痛感太过衝击,遥遥就要尖叫起来,但她不能,因为她在武林学院里的人设就是个男人。 心一横,整张被子全捲了过来,把一丝不掛的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下的邪魔外道果然跟她一样一丝不掛,她不敢再看,简直要哭出来了! 遥遥的动静扰醒了薄允星,不知为何,他迷迷糊糊了一整晚,这一醒来,才算是真正意义的醒来。 当他看见身边的遥遥时,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整个人呆掉了。 昨晚......昨晚到底发生甚么事?怎么醒来会有个美女睡在他身边? 那个美女看起来还很眼熟? 薄允星扶着还有些疼痛的头,努力回想昨晚的场景。回到厢房后,他喝了点汾酒,才喝完一杯,就觉得头晕脑胀,全身发热。他的酒量向来不错,不应该会有这样的状况发生,而除了全身发热外,身体的某些地方也慢慢麻痒起来,刚开始还能忍受,但后来越来越强烈,强烈到令他发狂! 然后,他隐约记得,整个晚上就和某人在床榻上廝磨,磨了大半夜,身上的麻痒感才渐渐平息。 某人滑腻的肌肤,紧緻的触感还留在他的感官里,好像就是眼前这位眼熟的美女。 糟了,在那该死的一整晚,他糊里糊涂间坏人名节了。 可他从未酒醉失控过,何况才一杯?自己铁定被下药了! 到底是谁要害他? 但现在,这个问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他该拿眼前的女子怎么办? 「对......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好像被下药了......」 薄允星没了被子,赶忙拖过外衫披在身上。他们两人的衣服交杂在一起,薄允星看见那女子的服制竟是铅陵家的。 再结合身边女子的脸,薄允星恍然大悟,她好像就是找过他麻烦的,那个铅陵家的铅陵避。 怎......怎么,她竟是女儿身? 崔大厨最近觉得力不从心,从朋友那里弄来了一瓶「我爱一条柴」,听说甚有奇效,而且还无色无味,自己吃了能雄风大振,老婆吃了节妇变淫娃,当真是好东西,便想带回家和老婆试试,增加情趣。 但眼下要赶着做全武林学院的饔食,耽搁不得,于是暂时把那一瓶我爱一条柴放在柜子隐密角落,准备等干完活后再带回家。 他忙完后,想起铅陵公子的嘱託,想把泻药下到薄允星的汾酒里时,却发现柜子里装泻药的瓶子,和他准备带回家的*药一模一样。 这下惨了,两个都是黑色瓷瓶,白色粉末,还都无色无味,该怎么办? 崔大厨挣扎了很久,最后决定诉诸天意,跟神明祈祷一番让他别加错后,随便拿一瓶就倒了进去。 另一瓶他带回家,听说今天请了假,还在拉。 遥遥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明明拿的是泻药,怎么会变成这样?至于昨晚发生了甚么事她也不用问了,身上那撕裂般的疼痛感还在,她眼底噙着泪,恨恨地看着薄允星,想杀他,可下药的就是自己,自己身体上是吃了亏,可在理字上还是自己有亏,就算薄允星被下药,自己怎么会出现在八竿子打不着干係的西行教厢房这里,随便一查就能知道作妖的是她,一时间,她也不知道怎么办。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会负责的......」 看遥遥压抑着不敢大哭,默默流着泪的样子,薄允星很不安,但不管真相如何,这种事吃亏的总是女子,他想过去抱抱安抚她,却又担心她排斥他。他一直知道铅陵避不待见他,否则也不会害他那多次了。 「不要负责......」 听到他要负责,遥遥直接拒绝,虽然此刻她的心情乱七八糟,但她记得她喜欢的是櫟阳,是櫟阳的未婚妻,她不要和邪魔外道有任何牵扯。 「昨晚的事......就当从没发生过。」 遥遥的话,让薄允星很是意外。 「可是,我们已经.......你以后如何........」 「没有什么以后,你不说,我不说,没有人会知道。昨晚只是场意外,谁都不用为此负责......」 她只想跟眼前的男人撇清关係。 薄允星知道,她们名门正派老看不起他们邪魔外道,遥遥的极力撇清让他心理很不舒服。 事已至此,难道还要拘泥正邪之分? 此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唉,阿星,醒了没?快出来,有事要讨论,没你可不成......」 门外响起涂天行的声音。 阿星还想跟遥遥说些什么,但门外几名弟兄听房内没有回应,敲得更急了。 来得真不是时候。 「我先出去看看,你躲在被子里,等我回来。」 阿星安抚好遥遥,用最快的速度穿戴整齐,这才走去应门,门只开了一小缝,把涂天行他们堵在门外,看不清房内情景。 见薄允星走了,遥遥才抹抹泪,掀开被子,赶紧把衣服穿上。被单下流丹浹席,昭示着她昨晚真的失去贞操,被自己作死了。 这样一来就算嫁给櫟阳,也不知道櫟阳会不会嫌弃她。 那个姓薄的,都是他,她一定前世杀了他全家,打从遇到他就倒楣透顶! 委屈得不得了,又没人可说地瞅了一眼薄允星正在和同伴说话的背影,遥遥忍着身体的疼痛,从窗子翻了出去! 遐一早就跑来遥遥的房间找她,发现遥遥不在,门也没锁,就坐在房间里等她,遥遥一回来就撞见遐,遐见她一夜未归,双眼又红肿,紧张地问她。 「遥遥你怎么了?你是哭过吗?你昨晚上哪去了,一夜没回来!」 听见遐关心的言语,遥遥心中一动,可惜这种事太过难堪,她连遐都不能说,只能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昨晚夜色很美,在林子里贪看迷路了。」 「你疯啦?下午那场相柳林的比赛何等危险,你昨晚跑去熬夜通宵?我看你下午别去了,弃赛吧!」 说到弃赛,遥遥又想起櫟阳,她曾立誓要帮櫟阳完赛,想到櫟阳,又想到她昨晚竟和薄允星那样,煎熬的眼泪不禁又要流出来。 「我没事,补眠一下就好了。遐你先去忙你的吧。」 说完,遥遥把遐推了出去,关上房门,再不赶她走,让她看见自己流泪,事情肯定没完没了。 下午相柳林的比赛,比鱷鱼潭更凶险。相柳林顾名思议,那是一座许多毒蛇盘据的林子,参赛者必须在相柳林里,採一种叫青龙果的果实,採得越多分数越高,但青龙果生长在青龙树的顶端,要爬完整棵树才能採到,而树枝上,树叶掩映间,躲着很多毒蛇,一不小心就会被咬嚙中毒。 这关也有许多人放弃,因为相柳林里的毒蛇种类繁多,有些蛇毒武林学院医药部有解,有些却没有,要是被无解的蛇咬到就只能等死了。 这关因为手伤没好,櫟阳仍旧弃权,铅陵家的部分连遐都弃赛,只有资歷较深的铅陵银和一定要完赛的遥遥出战。 而西行教因为对医毒在行,五名选手全部参加。 毒蛇才是神队友 相柳林,平常樵夫猎户都不会去的地方,因为里头毒蛇实在太多,在阳光下,远看都能看着它冒出一股隐隐约约的绿气。 参加的学员们每个人发了一只袋子,写上自己的名字,因为兇险,每个人获准带兵器,一把两把三把不限。遥遥和小叔叔铅陵银参加了这一场,商量的结果,他们都带了短匕。 反正不和人打架,不必带长剑,反正只要削了欺近身的毒蛇,带把锋利的短匕即可。 西行教五眾全都参加。薄允星上午应付完涂天行后,再回到房间里,遥遥就不在了,下午的比赛迫在眉睫,他原想比完后再去找遥遥,却看见遥遥竟然也来了。 她昨晚初经人事,身子肯定不舒服,应该在厢房里休息,这场比赛又是这样凶险,她怎么出来了?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薄允星一脑热就想把她带回去,但她小叔叔就在身边,万一他这一出现,她小叔叔问起原由,会不会令她为难? 后来薄允星忍住了,助教说了什么他完全没听,只盯着铅陵家眾那里,等铅陵银离开遥遥的身边。 比赛开始后,大伙分散进入相柳林里,遥遥也要进去,突然从后方传来一阵强大的力气,拉住她的手臂朝后一扯。 「干什么?」 遥遥匕首拿在手中都要刺过去了,一回头却看见是那个邪魔外道,遥遥脸色苍白,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场比赛至关重要,他这个时候出现干嘛?破坏我应赛的专注度和心情! 「你怎么来了?这里太危险,回去休息!」 在薄允星眼里,遥遥的脸色就是苍白,他不知遥遥是因为看见他不舒服而苍白,只觉证实了自己的想法,他们昨晚那样,她肯定还不舒服。 「不要,我要完赛!」 说完,遥遥想甩开薄允星的手却甩不掉。 「里面很危险,万一受伤或被蛇咬了怎么办?」 薄允星的关心对遥遥来说就像仙人掌的刺,好像一直在提醒她,他们之间有了什么。 「关你什么事?」 遥遥瘪着嘴唇,硬着语气。 「怎么不关我的事?我是你男人……」 「啊啊啊啊啊啊……..」 竟敢再提她最不想面对的事,遥遥一阵狂乱地尖叫,正巧一旁有条小山沟,一面叫一面把薄允星推了下去,然后跑掉! 遥遥一口气跑进相柳林里,想把薄允星狠狠地甩掉,他那句「我是你男人」,让她心跳加速,心烦意乱,慌得不行! 她一进林子,脚边就来了一条大扁颈蛇,张口就朝她的小腿咬来!千钧一发之际她反手挥匕,那蛇身首异处,这才逃过一劫! 这林子果然凶险! 遥遥深吸了口气,拼命让自己定了定神,再继续朝内走去。 从小山沟里爬出来的薄允星一身狼狈,脸还被石头划伤了渗着血。 一上来,没看见遥遥,他猜想她一定进林子了,这一去根本九死一生,薄允星追了进去! 进了相柳林,他根本没在採青龙果,而是一路找人。好多前来挑战的学员中了蛇毒倒下,怵目惊心。 薄允星一路斩蛇,能斩几条是几条,多杀一条,遥遥被蛇咬的机率就减少一分。 幸好,进林子没多久,他又看到了遥遥。 不过,她的情况不大妙。她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脚边七横八竖了几段蛇尸,她的脸色灰白,显是中了毒。 薄允星心里猛地一砰,赶了上去! 「你怎么样?」 说完,便看见她的虎口上,有两枚蛇牙印。 她被蛇咬中了,毒性正在蔓延,无法行动,只能坐在石头上! 薄允星当下用绅带充当止血带绑住她的手臂,头一低,以口就伤,替她吮毒。 「你......」 遥遥想把手抽回来,却不敌薄允星的力气,吮毒这件事弄得不好,施救者自己也会中毒的。 「别激动。保持平静,毒血散布较慢。」 薄允星将满口黑血吐了,交待一下,又继续替她吮血。 直到黑血转成红色。 反正挣扎无用,遥遥也不挣扎了。她看着眼前邪魔外道的动作,她的血染红了他的唇,看上去唇红齿白的,一双浓眉为他增添几分男子英气,从她的角度看去,他的睫毛有些长,下头是不甚大却明亮的一双眼睛,鼻梁挺得恰到好处。 这么看来,好像长得不比櫟阳差啊。只是她一直看着櫟阳,倒忽略了这邪魔外道长得甚么模样。 等黑血转红,薄允星从怀里掏出一枚黄色丹药,递给遥遥。 「这是雄黄丹,能暂时抑制各种蛇毒。」 示意她吃下去。 遥遥回过神来,她此刻的神智还不是很清楚,薄允星叫她吃她就吃了。难得看她这么听话,更增添了几分可爱,薄允星唇角微扬。 「走,我扶你回去休息。」 伸手要过来扶她。 「不,我要完赛。」 「你这样没法完赛。」 「我发过誓了......一定要完赛......」 说完,遥遥站起来,踉蹌了一下又要倒,正好倒在薄允星怀里。 连路都走不稳了。 「好,我替你完赛。」 薄允星不知道她这么坚持一定要完赛的原因,是为了另一个男人,美人在怀,只听她说要完赛便答应了她。 将她扶出相柳林,在一片山壁旁阴凉处安置好了,把写了自己名字的袋子留给她,拿走了写了她姓名的袋子,薄允星再度走进相柳林。 遥知此夜月 不知道是甚么蛇咬了自己,就算是吃了雄黄丹,人还是昏昏沉沉的。 遥遥拿起手中的袋子一瞧,上面写着薄允星的名字。 他说了替自己完赛,可这样一来,他不是没有成绩了吗? 虽然她讨厌櫟阳老是被他压了一头,但想到他为了帮自己完赛,成绩都不顾了,遥遥也有些不安。 以他的实力,再这样下去,本届第一名应该没有问题的。 倒是自己,好像没有很必要拿这武林学院第一名啊!之前卯足了劲也只是为了挡他的路而已。 和櫟阳的关係没有进展,还把自己赔进去了,遥遥觉得有些意兴阑珊,想回铅陵家了。 虽然她不小心和邪魔外道发生了那样的事,但她的潜意识里,并不想和薄允星有什么后续。 要是她爹知道她和薄允星的事,她爹铅陵鈺一定会杀他灭口,以消心头之恨的。 想着想着,越想越烦,遥遥不知不觉,靠着崖壁睡了过去。 当她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房间里烛火摇曳,空气中浮泛着一股浓浓的药草香气。 这房间看着熟悉,但好像不是自己的房间啊? 遥遥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苦于浑身脱力,而身边,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这才想起来,啊这……这就是邪魔外道的房间啊! 「你醒了?」 薄允星的声音有着一股释然的轻松。他扶着遥遥的肩,替她垫好靠背,让她能坐得舒服一点。 遥遥不想接受他的服侍,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被甚么鬼蛇咬了,半分力气也没有。 「你被蝮蛇咬了,这星星兰熬成的药液有奇效,你快喝了它吧。」 说完,薄允星坐到她身边,捧着药碗,想一口一口地餵她。 遥遥不喝。 「你不必这样……不必对我有所愧疚……我说了,一切都当没有发生过,你送我回去吧。」 薄允星脸色一变。她不只一次要他当成甚么都没发生过,到底把他当成甚么了?连和他试试都不愿意? 「你就待在这里养身子,我已经跟你小叔叔招呼过了。」 遥遥睁大了眼睛!怎么可能?如果小叔叔和遐他们知道,自己被抓到薄允星的房间里,他们哪可能坐视不管? 看出遥遥的疑惑,薄允星道。 「我告诉他们,你是被一种名叫绿环蛇的毒蛇咬了,这种蛇毒只有我们西行教的人会解。」 「那我也可以回自己的房间,你再来帮我解毒就好了。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放在这里?」 「我不会让你回去的,你一回去,他们绝不会让我去看你。」 薄允星的话让遥遥被空气噎了一下。他说得没错,就算目前维持假象和平,但名门正派和邪魔外道间,在武林学院仍是水火不容地。 所以大家才会对薄允星的表现那么群情激愤了。 莫名心一软,她怎么觉得薄允星在讲那句话时,语气有些委屈呢? 遥遥开始喝他餵过来的药液。 薄允星眉间舒缓开来。喝着他的药的遥遥看上去,对他敌意没那么深了。 「你叫甚么名字?」 薄允星问。 「铅陵避。」 「我说真实名字,铅陵避是个男的。」 遥遥没说话。谁知道薄允星会不会出卖她? 「你不说,那就随我叫了,娘子。」 「闭嘴!」 遥遥气急败坏,差点被药噎死! 「夫人?卿卿?」 「铅陵遥!」 姓薄的越说越不像话,为了阻止他,遥遥嘴一快照实说了。 「『遥知此夜月,仍照故人明』的遥字?」 「呃……」 薄允星咏的那两句诗她没听过,从句意上来说大概是吧? 你说你一个邪魔外道写什么诗词呢? 「那我叫你遥遥?」 「不行!」 遥遥是我家的人叫的。 「嗯,我也觉得不大好,还是叫娘子好了。」 「遥遥……遥遥就遥遥…….」 就在两人抬槓间,遥遥把星星兰的药液喝完了。 喝下了药,遥遥觉得好多了,也恢復了一些力气。薄允星打了水来,让她简单洗漱。 伺候完遥遥后,薄允星将用过的水盆端了出去浇了菜,然后自己也在井边洗漱一番后,回到房间里,便开始脱外衣。 「你你你……你干甚么?」 遥遥这才想到,这里是姓薄的房间,那睡觉的问题怎么办? 薄允星没有停住动作,他很自然地脱下外袍,掛在墙上,只穿着衵衣,朝床榻走了过来。 「我今天摘了十几颗青龙果,还替你熬了药,有些累了,想睡觉。」 他把装了十几颗青龙果,遥遥的袋子上交,遥遥成了相柳林关卡的第一名。 就让她开心一下,再换自己开心。 薄允星掀了被子,就这样上了榻,在遥遥身边躺下。 「你……你下去,我没有说要跟你睡,你这人没脸皮的吗?」 遥遥简直要气疯了,可她没力气推人下去!亏她今天白天还在担心,要是被她爹知道了她们的事肯定杀他! 那就让爹杀他好了,一了百了! 结果,她还没诅咒完,身旁就传来鼾声细细了。 睡着了? 这睡得也太快了吧?到底是睡了还是死了? 不过相柳林之艰险,她是领教过的。可能也真的累了吧? 遥遥重重地吐了口气,那么一大个薄允星,就这样堵在外边,害她下不了床。 她虽然气力稍稍恢復,但还没法下床,只得躺下,耳边听那个人的呼吸声,双眼盯着黯沉沉的天花板,直到再度睡着。 意中人 阿星醒来的时候,发现床的另一边空无一人。 遥遥不见了。 虽然她病着昨晚不忍碰她,不过他记得自己趁她睡过去时,将她搂在了怀里。 阿星瞿然惊醒,这才看见遥遥没有走,只是坐在床榻旁的鼓凳上看着他,像是在等他醒。 「怎么不多睡会?饿了吗?」 阿星伸手要去拉遥遥,想让她上床多睡会,他去张罗吃的。 遥遥不着痕跡地躲开了他的手。 「我觉得,我有必要跟你说清楚。」 「虽然我们之间曾发生那样的事。但那也只是一个意外,我们不是夫妻,不是情侣,连朋友都算不上,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关係。所以,你不要再为我做什么。」 「你救了我,我很感激,回铅陵家后,我会备妥谢礼送去绿隐山庄,这事就这样了,我想走了。」 说完,遥遥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但她走不了,她的衣袂,被阿星一把扯住了。 「你有必要如此对我,避之唯恐不及吗?」 遥遥的态度让阿星很不开心。以他有顏有才华这样的条件,不要说西行教内,他行走江湖,对他示好的女子不知凡几,条件比遥遥好的也不是没有,他一律巍然不动心。 但眼前的遥遥,却给了他一股熟悉的感觉,之前不知道她是女子也就算了,经过那一夜,当他再度看见遥遥,心里却油然而生一股酸楚。 酸楚中,似乎交缠着爱与恨,与愧。 某种沉睡已久感觉被唤醒了。 说来连自己也不信,明明从没见过她,脑海里却有一阵声音不断地提醒自己,不能让悲剧重演,不能再失去她。 想到这里,阿星将她的衣袂攒得更紧。 「是因为我西行教的身分,还是,你已经有了意中人?」 若是前者还好办,她或许对自己不是没有感觉,只是囿于正邪之分。 可若是后者...... 遥遥听到他提了「意中人」三个字,回过头看着他,眼中泛着些许水雾。 从她的反应,阿星知道了那是后者。 「是櫟阳,对不对?」 遥遥睁大了眼睛。 「你......你怎么知道?」 「晚宴那天,你躲在树丛后,就是为了偷看他?」 听见遥遥有意中人,阿星原有些受挫,但确定了她所喜欢的人就是櫟阳,阿星有些不甘。 如果是他,除了他和遥遥同属名门正派之外,自己的条件并不比他差,甚至更好。 遥遥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 她是想到了,如果,薄允星拿这当把柄威胁她,把那天晚上的事告诉櫟阳,那么,她该怎么办? 阿星也想到了遥遥所想到的。虽然拿这个威胁她和他在一起也是个办法,不过,薄允星这人对自己极其自信,他不认为他必须用这种小人招数才能留住遥遥。 不过,拿这个逗逗她好像也不错。阿星促狭地想看看遥遥的反应。 「原来是他。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心里却惦记着其他男人,这是任何男人都不能忍受的。」 阿星放开遥遥的衣袂,故做冷然道。 「你今天要是敢走出我房间一步,我就告诉櫟阳我们之间的关係,断了他任何念想。」 遥遥听了果然血气上涌,脸色都变好看了! 「姓薄的你卑鄙,你无耻,你邪魔外道,你去死!」 遥遥一边说,一边拿桌上的杯子砸他! 杯子砸完了砸水壶,都被阿星闪过,碎在墙上地上,遥遥更生气,脸涨得更红了! 莫若巖正经过阿星房门外,要去找桓午,听到阿星的房间里传来乒乒乓乓的碎裂声,不绝于耳,不禁担心阿星是不是出了甚么事,连忙敲门。 「喂!阿星你怎么了?怎么这么吵?回应一下别吓我啊!」 「喔,是小莫啊,这么早起?」 说完,阿星走向房门就要去开门。 「你干什么!」 遥遥压低了声音,喝住了他!万一他开门,让他的朋友看见她在他房里,那就跳黄河都洗不清了! 「开门啊!那是我朋友。」 「我知道那是你朋友!」 遥遥走向薄允星,抓住他已经按在门閂上的手。 「叫他走!」 「哪能啊?我们从小穿一条开襠裤长大,情同兄弟,他着急我,我总要开门让他确定我人安好。」 「不准开!」 「我开了,小莫啊......」 「不要开.......」 遥遥看见施力中的薄允星的手,情急之下将他拦腰抱住,然后往后拖! 「不要开......叫他走.......」 遥遥的声音模模糊糊地贴阿星的背响起,到最后简直用哀求的口吻了。 阿星深諳过犹不及的道理,点到为止,既然遥遥求他了,还抱他抱得严丝合缝地让他心满意足,就别再捉弄她了。 「没事。你先过去找阿午吧,我待会过去同你们会合。」 直到阿星说完,外头的声响才作罢。 遥遥还抱着他,一双纤纤柔荑圈住他的腰。阿星忍不住握了握她的手。 「饿了吧?想吃甚么?弄给你吃。」 见遥遥乖乖地不敢再作妖,阿星很满意,转过身来与她面对,声音也变得温柔。 「粥。」 折腾半天,还真有些饿了,遥遥故意不点现成的馒头烧饼之类的,要了粥。 要吃粥就得配小菜,她就不信阿星煮得出来。 「好,你等我。」 阿星借了厨房,煮了一锅清粥,炒了一盘山菜,两个蛋,煎了一条鱼,用最快的速度,煮出了简单而又营养的一餐。 虽然简单,但两人一起吃时,遥遥还是目瞪口呆。 挺好吃的。 不过,绝不是这傢伙厨艺了得,而是我真的饿了。 遥遥胃口出奇地好,两人把一锅粥和所有小菜全都扫光了。 看遥遥这么捧场,阿星也很得意。所谓要抓住一个女人的心,就要先抓住她的胃。 早年他爹担任西行教右使忙得很,他又没有娘,家里饭菜都是他做的。 「这些不是我的拿手菜。下次若时间够,我烤野味给你吃。」 阿星的绝活是烤兔子,西行教有宴会,就会让阿星出来烤兔子。 听阿星这样说,遥遥突然想到,虽然她爹文成武德多才多艺,但好像不会做菜。 好吧。这点,邪魔外道赢了。 吃完清粥小菜收拾收拾,阿星又捧了一碗汤药餵遥遥喝下。在这里,基本上她甚么事都不用做,有阿星伺候她,倒也舒适惬意。 她不知道等她开心后,就该轮到阿星开心了。 老子哪有老婆重要 两人用过早食后,阿星收拾一下,准备把餐具拿回膳房,然后与桓午他们会合,一开门,就看见遐站在门外,举起手正要敲门。 阿星认得她老是跟遥遥在一起,便道。 「你们可以一起出去走走,但遥遥身体还没好,别出去太久。」 说完,阿星就走了,反正他已经掐住遥遥的软肋,也不怕遥遥跑了。 遐的眼睛睁得好大,等阿星离开,她把遥遥拉了出来。 「他......他怎么知道你叫遥遥?还叫你遥遥?」 遐听小叔叔说西行教那个薄允星说要帮遥遥解绿环蛇的毒,但绿环蛇毒极其难解,必须不断观察运气,否则会有生命危险,所以人要先放他那里。 遐一听觉得怎么可以?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的,一大早就来敲门准备把人带走了。 好不容易得到薄允星的「恩准」可以出门一下,遥遥和遐两个人找了个偏僻的凉亭,观赏山边飞瀑。 「遥遥,你和那个邪魔外道到底怎么回事?他为什么叫你遥遥,你和他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他不会已经知道你的真实身分了吧?」 「而且听小叔叔说,你在相柳林不久就受了伤,却摘了十几颗青龙果,而那个薄允星整个人好好的,战绩却一颗都没有,这太不寻常了吧?」 遐关心道。 「你们是不是有甚么猫腻?」 听遐这样问,遥遥多天来的提心吊胆,终于有了宣洩的地方。 发生了那样的事她其实很慌,不知道怎么办,也没人可商量。 「我......那天晚上......我们不小心,睡在一起了.......」 说完,遥遥掩面哭了起来。 「什么?你是说......你没回来的那天晚上?那晚......你不是对他下泻药了吗?怎么......」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本来下的应该是麻仁散,却变成了那种药......」 遥遥抽搐地道。 「那......那个邪魔外道的态度呢?他知道药是你下的吗?」 「从那天后,他就想法子一直黏着我,我中的根本不是绿环蛇的毒,他只是想留住我。遐,那只是一场意外,我不能因为那场意外,就和他在一起,你帮我想想办法甩掉他。」 遥遥道。 「而且他威胁我,如果不乖乖待在他房间,他就要告诉櫟阳我们的事。」 「我看他根本就是想櫟阳知道。你一直待在他房间,櫟阳迟早会知道的。」 遐蹙紧双眉。 「没想到那个姓薄的这样可恶......不过遥遥你也别担心,这事要是让你爹我二叔知道,肯定杀了他灭口,到时你就不用受他摆布了。」 遐越想越是这样,她一定要让铅陵鈺知道这件事,敢欺负盟主的女儿,那个邪魔外道就算有九条命都不够死。 「杀了他......灭口?」 遥遥重复了一遍,她知道她爹做得出来这样的事。 「不错。敢欺负到盟主女儿头上,他有几条命?而且,凭他一个邪魔外道,还敢高攀咱们名门正派,简直做梦!」 遐为了替遥遥出气,不断大骂。 下午有一场竞试,遐是参加的。她也没法陪着遥遥太久,还得回去和铅陵银他们讨论战略,她拉了遥遥要回他们铅陵家的厢房处,遥遥却推开她的手,便要朝西行教厢房那里走去。 遐简直不敢相信。 「遥遥你疯了吧?还要回去他那里?」 「我有话要跟他说。遐你先回去吧,我跟他说完便也回去了。」 说完,遥遥自顾走了。 遐看着她的背影。心想她口口声声说要甩了那个邪魔外道,但她的行为看上去好像不是这样啊! 不过既然遥遥说说完话就回去,遐便放心了些,下午那一场也不是易与的,她得回去沙盘推演。 下午那场竞技,是孤峰抢金球。助教们挑了十座最陡的山峰,在上头放了金球,根据山峰的高度序名次,拿到最高最陡那山峰的金球便是第一名,第二高那座便是第二,以此类推。 这场次比拼的,是轻功。薄允星也参加了。所以遥遥坐在房间里等他回来。 到目前为止,櫟阳没有完赛,自己没有完赛,倒是他每一场都参加了。 黄昏的时候,薄允星抱着一颗金球回来了。他对遥遥说。 「这是最高最陡那座山峰的金球,来,签上你的名字吧。」 薄允星又要把他的功绩归给遥遥了。 都没想到这样下去他拿不到第一,他爹就要从右使的职位上被摘下来了。 老子那有老婆重要? 遥遥拿着笔,踌躇了一下。 最终,在金球下面那张名条上,签下了「薄允星」三个字。 「遥遥你......这是我要给你的。」 阿星有些讶异。她不是喜欢第一名吗? 「你以后......不要再把你的功绩让给我了。相反的,你要争取武林学院第一名毕业。」 遥遥一面说,一面把笔放下。 阿星有些意外。他放下金球,坐到遥遥身边。 「你不是很讨厌我拿第一吗?」 遥遥没有回答。 她想起她爹。她觉得她爹肯定会像遐说的那样杀掉他的。 虽然他夺去了自己的清白,不过遥遥觉得薄允星罪不致死。 但如果他是武林学院第一名毕业,武林声望崇隆,甚至当朝为官,那么她爹就不能为难他了。 「总之......你听我的,不听就拉倒!」 遥遥懒得解释。 「好,我听你的。」 虽然不知道遥遥的态度为什么改变了,但薄允星感觉得到她是因为关心才提出这样的要求。那么,他当然也不能让她失望。 不知道遥遥的父母在铅陵家是什么地位,但他们那些名门正派的人,对他们西行教总是有些偏见,如果他能获得第一名,这种门户之见的阻挠也会少一些。 遥遥是不是也想到他们的未来了? 「遥遥......」 想到这里,薄允星动情地拥她入怀。 感觉得到遥遥身子一僵。不过,最终没有拒绝这个拥抱。 「我觉得自己好得差不多了,答应了家人,晚上要回去。」 这种时候她提什么薄允星应该都会答应吧?遥遥说了。 「他们很担心。」 「嗯。等武林学院结束,我让我爹上铅陵家提亲,好么?」 虽然有些捨不得放她回去,不过娘家人还是得罪不得的。 讲到提亲,遥遥倒抽了口气! 她是想起她和櫟阳的婚约......到时又该怎么办? 阿星把金球交了出去,这关他毫无悬念又是第一。 遥遥回去了,阿星想着趁半夜没人的时候,他就去铅陵家那里看她。她不能留下他就去,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晩,莫若巖提了两壶烧刀子,到阿星这里来串门子。 聊着聊着,微醺的时候,阿星突然问。 「你对铅陵家熟吗?」 莫若巖他爹莫玉邪是差遣使,从小跟着他爹大江南北东奔西跑的,对武林各派多有涉猎,他问。 「略懂。怎么阿星你对铅陵家突然產生兴趣了?」 「你听过铅陵遥吗?」 「铅陵遥?」 莫若巖想了一下。 「想起来了,不就是掌门千金吗?你问她干吗?」 「掌门......千金?」 阿星有些错愕。 「掌门,是铅陵鈺,对吧?」 「嗯,也是现任盟主,武林学院第一届第一名就是他,好像还是世家第一剑术高手,就生了那么一个女儿,宠得跟命根子似地。」 莫若巖越说,阿星越是心惊。 怎么......遥遥的身世这样显赫吗? 以他未来岳父的剑术造诣,就算年纪比他大了二十岁,他都不见得打得过他这个未来岳父。 那是真正的高手。 难怪遥遥实力也不差。 「怎么突然问起盟主千金了?你想追人家?」 莫若巖红着脸揶揄道。 「当心被盟主打断你的狗腿!」 原来,她爹是盟主,眼界肯定不一般。以他的江湖地位,可不是一般的名门正派,而是名门正派中的名门正派。 难怪遥遥要他一定要拿第一。 见了你就想逃 回到铅陵家厢房的第一晚,临睡前,遐特地过来看了遥遥,她非自愿地跟那个邪魔外道发生那些事,遐不大放心。 不过,遥遥看上去尚称平静,两人说了一下话,遐便回房去了。 遥遥打了些水漱洗一番,准备上榻休息,不管怎么样,生活还是要过啊。她决定明天恢復正常,继续完赛。 不管怎么样,她还是想完赛。她的父亲铅陵鈺,是她不但完赛,还勇夺第一的大学长,怎么说都不能丢了他的脸。 头还没沾枕呢,便从紧闭的窗櫺,传来敲轻轻的,敲窗子的声音。 「是谁?」 遥遥披垂着一肩长发,半卧倚着床头,问。 「是我。遥遥你开一下窗子。」 是阿星的声音。她才回来没半天,阿星就找过来了。 他本来是想破窗而入的,但担心弄出太大的动静引来铅陵家的其他人,于是作罢。 「你来干甚么?回去吧,明天还有比赛。」 「我知道,看一眼就好。」 遥遥翻了个白眼。看啥?有啥好看的? 「你回去吧,我要睡了。」 「就看一眼,看完我就回去了。」 阿星在窗外坚持许久,大有你不答应我就不走的态势。遥遥担心惊动了其他族人,只好叹了口气,走向窗子,将它打开。 阿星迅雷不及掩耳地顺势跳了进来! 「喂!你进来干甚么,你不是说看一眼……」 还没说完,遥遥便被阿星强而有力的双臂拥入怀里,他低下头,温热的双唇覆上遥遥的,遥遥正在说话没有防备,一条灵蛇似的舌鑽入了她的贝齿之间。 遥遥一开始吓了一跳,猛力地想推开阿星,阿星早预知她的反应,怎么也不肯放,时间一久,不知道是不是被吻得缺氧了,遥遥双腿一软,差点瘫下来。 阿星搂着她正要朝床榻走,突然又响起一阵敲门声,吓得遥遥赶紧跳开,拉着阿星把他塞进衣柜里,又理了理刚刚摩娑得乱七八糟的仪容,将秀发全部扎起,让自己看上去像个男孩子,深吸口气定定神,这才去应门。 这么晚了,遥遥没想到,来敲她门的竟是个助教。 助教递给她一枚赤金令牌。 「铅陵家的铅陵避,目前排名第五,收好赤金令,明天下午申酉之交,至漱云台集合。」 遥遥接过赤金令,看着助教怀里还有好几枚,问道。 「我可以问一下,这赤金令是做什么的吗?」 遥遥问。 「还有,它是按照排名给的吗?」 「不错,目前积分前十名都会拿到赤金令,这些拿到赤金令的人,将会出一项秘密任务,你只需要知道这么多。」 助教说完,又往其他地方去了,身形消失在夜色里。 遥遥关上房门,端详着手上那枚小小的赤金令牌,助教说了积分前十都会拿到这枚赤金令,那么躲在衣橱里那个人也会拿到囉? 还有櫟阳也是。 那么,秘密任务又是什么呢?她记得父亲那一届也曾出过秘密任务。总之难度会比平常的比赛还要多出很多倍,因此只找了前十名去。 父亲说那次秘密任务前十名去了,折了两位菁英,十分可惜。 正想得出神,薄允星发现门关上后,外头没动静了,悄悄从衣柜里下来,本想继续闹遥遥,但见遥遥出神地看着手上那枚令牌,他走到遥遥身后,圈住她的纤腰,将下巴搁在她肩上,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向赤金令。 「这是什么?」 「赤金令。方才助教说了,前十名都有,我们得去出一项秘密任务,你积分第一,应该也会去。」 遥遥道。 「这秘密任务是所有比赛中危险性最高的,所以只让前十名参加。」 「这么危险?那你别去。」 「非去不可。我爹都去过了,我可不能输给他。」 「好,那我护着你。」 耳边传来阿星的温言,遥遥这才回过神来,赫然发现阿星正搂着自己的腰,连忙推开他! 「你......你不要再对我动手动脚了!我说过那晚的事就当没发生,我们之间的关係没有任何改变!」 「你在担心什么?你是担心你爹反对我们的事吗?你放心,我一定会想法子争取你爹的认同的!」 「你知道我爹是谁?」 「盟主,不是吗?」 遥遥吓了一跳,她没想到阿星这么快就把她的底细摸透了。 「不用牵扯其他人,就是我和你。你真的喜欢我吗?你够了解我吗?我们之前从来没有相处过,你怎么可能喜欢我?就算有了......那天晚上的事,也不过是一时迷乱,迟早会清醒的,到时候你一定会后悔。」 听遥遥说了那么大一篇,阿星凝视着她半晌,然后,顺了她的意思,在她对面坐下。 「你问我真的喜欢你,了解你吗?我可以给你肯定的答案。」 「那天晚上以后,对于你,我的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此后我常常作梦,梦见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就已经认识了。我见过你试穿嫁衣的模样,见过你一个人受尽欺凌的流浪,在一座长满针叶林的山上,你每日每日地练功,我烤兔子给你吃,替你补身子,因为你说你以前在家的时候,只有梨子可以吃,我想照顾你,却有一股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阻止我这样做,我只能教会你我会的所有东西,让你离开我时也足以自立。儘管是这样,当我离开你时,还是觉得心痛不止。」 「我后悔对你曾作过的事,我想偿还,想弥补,可我造下的孽终究让我天不假年。我看见你在我死后拼着最后一口气,耗尽最后一份心力,替我报了仇,最后毒发身亡,我却没有办法为你做些什么。」 「如果我的梦境是真,终究是我亏欠了你。梦里的一切太难受了,遥遥,无形的,缘分的线将我们绑在一起,我想对你好。」 阿星在说的时候,遥遥看着他,目不稍瞬。 这些话,阿星原本不想说的,梦境什么的,玄之又玄,他没把握遥遥会不会相信。 「薄允星,你知道吗?」 两人间的空气,随着阿星的静默凝滞住了。 「我也觉得,我们很久以前就认识了。」 遥遥的话,让阿星眼睛一亮。 这便是心有灵犀吗? 「可我跟你不一样。我见了你只想逃,我不想再看见你,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纠葛。」 「你的好,你的坏,我再也承受不起第二次,你明白吗?」 阿星陡然一惊,这句话,遥遥曾在他的梦里,对他说过。 而今听见遥遥亲口说出来,难道,他们之间在某个不属于现在的时空里,真的有所纠葛? 遥遥也记得那一切,梦境不是梦境,而是真实的? 「遥遥......」 阿星紧紧握住遥遥的手腕,却看见她的脸,下意识地泪流满面。 槐荫逆龙 阿星看着泪流满面的遥遥,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在那一场场梦里,他不是很确定发生了什么事,但有两点是可以确定的。其一,他们之间发生过很不愉快,甚至可能无法原谅的事,其二,他爱她。 如果那些梦境是真的。 那不是他一个人的梦境,也是遥遥的梦境。只是,他们採取了不一样的态度。 从前从未有半点系连的两个人,却有着相同的梦境,这又该怎么解释?也许,梦里的一切,在某个时空里,确确实实地发生过。 他们之间的纠葛,从很久很久以前,或许在某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就已经开始。 所以,他们的相逢并非偶然,也许是一场有意为之。 只是,遥遥看上去对他很排斥,不只因为正邪之分,还有,那些梦境。 阿星强忍着揽她入怀的衝动,替她拭去夹上的泪痕,动作轻柔。 「遥遥,如果梦里的一切,我对你的爱,你对我的抗拒都是真的,那么我们能再度相遇必然是天意,这辈子,我会好好对你,决不负你。」 这一夜,阿星没有留在遥遥那里,他不想遥遥对他再有反感,他可以慢慢来,等遥遥对他改观。 隔天,武林学院前十名学员,被集合在了漱云台。 他们的腰上都悬了赤金令。自然,遥遥去了,阿星去了,櫟阳也去了。 遥遥虽然没跟櫟阳说话,但她担心地看着櫟阳伤了的那隻手臂,也不知道好了没有。 那手臂上的伤,还是邪魔外道害的。 而看见櫟阳,阿星脸色不善。 櫟阳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谁看他,他就没心没肺地微笑打招呼。 虽然他也不知道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阿星看他时为啥一脸铁青。 奇怪的气氛在三人之间流动着。 主其事的助教拿着一份公文来到漱云台,对在场的武林学院菁英们道。 「这场秘密任务离归云谷并不远,约莫三十里的路程。我们的目的地,是一个叫槐荫镇的镇子。槐荫镇颇为繁荣,镇上人口约莫千人。」 「不过你们此去,看到的可能会是残垣断瓦,杳无人跡的槐荫镇。因为镇上出了点事,镇民们死的死,没有死的也都暂时搬迁了,汴川王殿下指示,咱们武林学院前十名的菁英皆为天下之能者,能者多劳,必要承受天下之重任,槐荫镇的事情,要你们十位前去处理,处理得好重重有赏,处理得不好也不会有罚,只是会辱没了咱们武林学院的名声。这项任务不讳言肯定危险,难度更甚之前所有的任务,所以有想退出的学员们,现在可以提出,我们会再找人替补。」 助教说完后,现场陷入一片静默,这些菁英们有他们的骄傲,谁也不愿退出。 只是阿星担忧地看向遥遥,他不希望遥遥身涉险境。然而遥遥没有退出。其实遥遥说过的,她不会退出。 铅陵鈺对遥遥聊过武林学院很多事,遥遥觉得如果她去参加,伤亡可以减轻。 「好,不愧是咱们武林学院的菁英们,身为师兄,我以你们为荣。那么,我就把情况大概跟你们说一下。根据倖存的槐荫镇民透露的资讯,在槐荫镇里肆虐的,是一条外型似龙的巨型怪物。出没的时间不一定,每每杀得镇民们措手不及,因为体型巨大,还能破屋而入,一口能吞下五六个人。」 「怪物?」 诸菁英匪夷所思。他们各个都是以一敌百的英雄豪杰,但对垒怪物,真的超出他们的预期。 「槐荫镇民世代居住在那里,他们的财產也都在那里,他们不愿放弃槐荫镇,向皇上请愿,希望皇上能派能人异士出面解决,而因为归云谷武林学院距离槐荫镇很近,皇上将这件事交给汴川王。」 「知道了对手不是人类,你们还愿意接这趟任务吗?」 助教又问了一次。 「管牠是虎是龙还是其他,只要能杀死,都不足为惧!」 行伍中有人喊了,这话颇为振奋人心。 「牠需要吃人,肯定是血肉之躯,必然杀得死…..」 「就是,打蛇打七寸,同理可证,打牠七吋,心脏肯定在那里!」 大家讨论得很热烈,彷彿那逆龙就在眼前,一出手就要砍了牠。 遥遥听了助教的叙述,心里有些感觉,蹙紧眉头不说话。 眾人骑马出归云谷。櫟阳离遥遥比较近,他对遥遥说。 「避兄弟,世家剩了咱二人,咱们一定要并肩作战!」 遥遥听了差点翻白眼。 然后,阿星也马上赶上来,对遥遥说。 「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然后,眼神直杀櫟阳。 遥遥又翻白眼,懒得理这两个幼稚鬼。马一蹬,跑到前头助教身边去了。 「前辈,我想请问一下,汴川王殿下,是当今太子热门人选,是吗?」 「不错。所以这趟任务只准成功,不许失败。」 「因为出身草莽,我对朝堂之事不是很熟,想再请教一下,与汴川王竞争太子之位的政敌有哪些人?」 遥遥的父亲铅陵鈺做过官,和一般江湖人士比起,她对朝堂倾轧已经比较有概念了。 她怀疑槐荫镇惨案内情不单纯。 因为地点。 「咱们出身草莽,原不该妄议政治,不过据我所知,当今圣上嫡长子,在三年前病逝后,夺嫡之事陷入白热化。论声望,荣妃所出的皇子,也就是汴川王,办事能力佳,已经代替皇上完成了不少事,被认为有经天纬地之才,皇上急于拉拢江湖势力,把武林学院举办权交给他,也可见皇上对他的倚重和信任。」 「不过,皇上不只有一个嫡子。崩逝的太子有弟弟,潞川王,他和太子都是皇后所出,论名分,他比汴川王更名正言顺,近三年来,两人的斗争趋于白热,你是想知道这桩恩怨吗?」 「那,皇后和荣妃的背景呢?」 「皇后出身文官世家,她的家族出过天爵王朝三位宰相,当今宰相还是皇后父亲赵国舅的门生。」 「而荣妃的父亲和兄长出身军旅,父亲是当正二品朝驃骑大将军。」 「所以,如果汴川王成功拉拢了江湖势力,那么他就有了兵权和武林双方面武力,武能定国囉?」 遥遥道。 助教惊讶地看着他。 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明白了,谢谢您,助教大人。另外,我还有一件事麻烦您。」 遥遥馀光瞄了背后的櫟阳和阿星,然后道。 「到槐荫镇前,我可以一直跟您聊天嘛?您见多识广,是我们这些初出茅庐者的榜样,跟您一席话,绝对胜读十年书的。」 最重要的,遥遥觉得阿星和櫟阳很烦人。 但遥遥说的,助教爱听,也就一路和遥遥聊起他参加武林学院时的经歷,和经歷过的事。 看遥遥和助教聊得那样开心,一眼也不留给他,要不是那个助教已经年近五十还成了亲有老婆,跟在后头的阿星都想衝上去灭了他。 到了槐荫镇后,助教便得回归云谷,把任务留给武林学院菁英们。阿星积分第一,助教任命他为队长,总理大小事,人就走了。 眾人站在槐荫镇口,但见镇内灰雾瀰漫,墙倾樑倒,绝无生气,连看得出房子雏形的房子都没几幢。 这逆龙破坏力未免太过惊人。 「阿星,你是队长,你说接下来怎么办?」 面对森森可怖的镇内情景,大伙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处理。 问问题的,是跟阿星很好的三刀门江少寒。 「助教说了,逆龙出没时间不定,地点也不定,我们若蓄意去找牠,有一定难度。如今天色已晚,咱们不如分组,在槐荫镇找地点休息,顺便守株待兔。」 西行教对各种药都擅长,连火药都有。他从包袱里抽出五管纸捲,道。 「这是西行教特製烟火,可以火燃,也可以水点,若发现逆龙足跡就点燃它,剩下的人看见烟火的方向,就赶过去驰援。」 「咱们分为五组,在槐荫镇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各找一处过夜。我看了一下,西方城墙似乎颓圮得比较严重,咱们在西边安插两组。」 大伙讨论得正热烈,一直没说话的遥遥突然开口。 「不对,北方有山,北方得放两组。」 「但西边有条大河,搞不好是条河龙……」 「就北方放两组。」 那抗议的话还没说完,阿星就力排眾议。 「听她的,北方两组。」 阿星是队长,他都开口了,其他人有意见也得暂时按下。 接着是如何分组。 两人一组,分着分着,自肥的阿星将遥遥跟他分在一组。 遥遥瞪他。 「嗯,原生门派,调性相近的在一组,默契比较好吧?你们西行教和他们铅陵家八竿子打不着干係……」 櫟阳忍不住说了,他还想跟避兄弟并肩作战,但阿星把江少寒分给他。 「助教说了,汴川王指示,所有活动都要以促进正邪两方交流为考量,我身为队长,必须贯彻本届武林学院宗旨。」 阿星回懟櫟阳。 但櫟阳看得出遥遥的表情很难看,他也担心江少寒扯他后腿,或阿星扯遥遥后腿。 「但是避兄弟并不想跟你一组。」 遥遥很排斥和阿星同一组,光是过夜就尷尬至极。但又想到阿星是队长,有话语权,而这场任务并不单纯,如果看在必须随时应变的份上,她跟着阿星的确方便些。 「櫟阳,算了。现在知道前方任务险恶,如果我们要活下来完成任务,就必须打破门户成见,同舟共济。我听说有秘密任务的几届武林学院,没有一届能全员安全,希望我们能十个人来,十个人回去。」 虽然遥遥有自己的打算,但听在阿星耳里,遥遥就是为了他在懟櫟阳,当下心情好得很。 但遥遥心里想的是,这次任务这么危险,如果阿星不能专心因应,还想对她乱来,她就灭了他。 远离男人有益健康 槐荫村每方各有一组人马带着烟火镇守,而阿星和遥遥在遥遥提议下,和另一组人马镇守在北方。 两人找了一幢破旧,但勉强堪遮蔽的房子过夜,升起了火,吃些乾粮后,遥遥走出房子,盯着北方那座连绵的山脉瞧。 「怎么出来了?逆龙随时会出现,外头很危险。」 阿星走了出来,与遥遥并立。他感觉得到遥遥身上散发出严肃的气场,也不敢太过造次。 遥遥抬头看着那座山脉的山巔,这山不高,银色的月光淡淡地洒在山稜上。 「你觉不觉得,这山的形状,很像一条龙?」 遥遥说话的时候没看阿星,显得有些恍惚。 阿星想,山脉绵延曲折,大抵都像龙的身躯。 「你似乎特别在意这座山,怎么了?」 阿星问。 遥遥欲言又止。 这山的一切,是天爵王朝的机密,就算连阿星也不能说。 知道太多,会被杀头的。 遥遥想起父亲曾私底下,跟她提过这座山。 父亲还在兵部当官的时候,派人执行过几次秘密任务。 皇帝曾示意铅陵鈺,找江湖势力暗杀几位大臣。 铅陵鈺觉得奇怪,杀这些人之前,皇帝并不给理由,说杀就杀。虽然天爵王朝国祚至今二十馀年,本朝皇帝用不法的手段,从前朝皇帝手中夺取了政权,不服者眾,因此,剷除异己是必要做的事。 然而这些被杀的人,并不全是反对当朝政权的人。 所以,铁定跟剷除异己无关。 铅陵鈺觉得好奇,他也担心他承担的这项任务会不会有后遗症,最后皇帝要他背锅什么的,于是暗中调查。 最后,他发现这些臣子,都上了有关槐荫镇、还有那座伏龙山附近开发的奏章。 也就是说,只要有人提出这附近地界的开发案,那个人就会死。 问题就是出在这片地界了。 遥遥曾问父亲这是为什么,父亲说他猜测,伏龙山正是天爵王朝的龙脉。歷来每朝定龙脉的方法,必须要配合开国君王的生辰八字,而君王的生辰八字是秘密,所以不是皇家占星师,是定不出龙脉的。 尤其,天爵王朝开朝皇帝得天下时手段不法,做了太多亏心事,得天下后怕龙脉被破坏,江山易主,更是不让天下人知道龙脉的所在处。 如果父亲的猜测是真,伏龙山是龙脉,任何的开发都会破坏龙脉,皇帝杀那些大臣也就可以理解了。 得知这个秘密后的父亲,很快就自请调任,最后乾脆辞职,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所以,遥遥不能跟阿星说这件事,对于如何对付槐荫逆龙,只能谨慎行事。 这也是遥遥闷闷不乐的原因。 她不知道逆龙和龙脉又有甚么关係,能杀不能杀,如果不能杀,槐荫镇民的问题又要怎么解决? 她看着阿星的脸。阿星也看着她微笑。在阿星眼里有星星,他大概觉得这样的四目相接气氛很浪漫吧? 不是,不是这样的,姓薄的你不知道你接了什么样的烫手山芋吗?搞不好会死人,甚至灭门的! 情生意动中,阿星拉了拉遥遥的手,又把她揽入怀里。 遥遥推开了他! 「你......薄允星,你听我说。」 遥遥伸长了一双手臂,顶着阿星,不让他再靠过来。 「逆龙出现时,你要听我的,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明白吗?」 「你嫁给我做我娘子,我自然什么都听娘子的。」 阿星笑得挺开心的。 这个恋爱脑! 遥遥气得七窍生烟,偏偏又甚么都不能说。 「你听我的......我就.....我就考虑......我们的事。」 遥遥声音越说越小,脸上燥热得紧,说完不理他,头也不回地鑽进了破屋。 阿星步履轻松地追了进去。 这夜一片平静。逆龙没有出现。 和阿星遥遥组一起镇守北方的,是贺兰家的代表贺兰汀,他和一位丐帮的高手一组,离阿星遥遥那组近些。贺兰家同属四世家之一,和櫟阳自然亲近些。一早大伙聚在一块吃乾粮时,贺兰汀对櫟阳道。 「喂,櫟阳,我昨晚看见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贺兰一面说,一面四处望望,看主角来了没。 「什么事?」 櫟阳一面吃着烧饼配酒,一面问。 「当初分组的时候,我就觉得那个西行教的薄允星很奇怪。这趟任务有一定的危险度,若组员双方是有默契的不是更好?再不然拈鬮也行,他坚持分组的结果,你不觉得很奇怪?」 就像他们吃早餐,还不是名门正派和名门正派坐一起吃,邪魔外道自己聚在一起? 「我提过了,但他说要贯彻汴川王的想法,队长是他,目前也不宜多生事端。」 櫟阳识大体地道。 「那是他口上说的。实情根本就不是这样。他是故意要跟铅陵家那位铅陵避一组的。」 贺兰汀八卦道。 「我昨晚看见他们两个手牵来牵去,搂搂抱抱地......哎唷,两个男的,看到就觉得浑身发怵。」 櫟阳愣了一下,都忘了咬烧饼了。 「你说的......是真的?」 「是啊,想到这届武林学院第一名有可能是个龙阳,怎么想怎么不忿,让那样的人赢,江湖上会怎么瞧我们这届学员啊!櫟阳你的积分跟他差不多,你要加把劲啊!为了咱们的脸面!」 第一名是不是个龙阳或是不是薄允星,櫟阳才不在乎。但他和避兄弟关係向来不错,是真心把他当兄弟的,他可不能看着他走岔了。 不行,他要找机会和避兄弟聊一聊,他虽然对龙阳没有什么偏见,但他也知道要是走上那条路,未来会很艰辛的。 遥遥想过来跟櫟阳和贺兰吃早餐,阿星却不让。更甚者,櫟阳直接提了酒过来找遥遥,阿星就更不让了。 遥遥剑都拔了出来。 「少废话,姓薄的,决斗吧!」 他才捨不得打遥遥。遥遥亮剑,阿星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人。 这一幕看得櫟阳直皱眉。那个薄允星似乎很怕遥遥。 明明是积分第一的高手。 这更证明了他们两个之间肯定有了什么。 櫟阳和遥遥来到稍远的地方,櫟阳注意到薄允星的视线一直锁在遥遥身上。 「说吧,多久的事了?」 等到距离够远了,櫟阳突然问。 「什么?」 遥遥吓了一跳。櫟阳他......他知道什么了吗? 「你和那个西行教的事。你刚开始不是这样的。」 「不,櫟阳,你听我解释......」 櫟阳果然知道了!遥遥慌了,她情急之下拉住櫟阳的手臂。 「那......那都是意外,我不喜欢他.......我一点都不喜欢他......我自己也很烦很痛苦,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很痛苦?你看,已经尝到苦果了,不是吗?」 櫟阳扶住遥遥的肩,眼神真诚。 「避兄弟,我是真的拿你当兄弟看,所以才来劝你,不要走上那条路,太苦了......」 「我有个堂兄,被我爷爷发现了他和他的僕人在一起的事,你知道我爷爷很兇,他把那个僕人活活打死了,还把我那堂兄赶出世家,说他有辱门风。两个男人这种事,在世俗的眼光里,是没法被接受的。」 「啊?」 遥遥听半天,不知道櫟阳在说什么,但不管他说什么,总之不是以未婚夫的方式来责问未婚妻。 「还有,贺兰也说了,他们祖上有一位少主,武功高强,业务能力上上之选,是当时四世家里最杰出的人才,可在一次决斗里爱上了一个邪魔外道的护法,两人相爱相杀,纠缠了十年,也导致少主之位拱手让人,最后那个护法和一位女子成了亲,那位贺兰少主失去一切,痛苦自杀。」 「避兄弟,很多事例都在发生,身为朋友,我真的不希望你走到那一步。」 遥遥脸上三条......不,六条线。 是怎样?这些男的怎么了?难道智力和性别有关? 他未婚妻被人睡了,他在那里两个男人两个男人? 两个男人个鬼! 「说完了?」 遥遥转身要走,又看到阿星好像等不及了要过来接她回去,正朝这里走来。 白眼一翻,老天,祢还是让我遇上逆龙好了。 遥遥朝第三个方向走去,远离男人,有益健康。 屠龙 遥遥甩开櫟阳和阿星,一个人朝镇外走去。 今晨起床时气候并不好,起了一层薄薄的雾。遥遥不以为意,反正太阳出来了,雾就会散去。 但折腾到现在,太阳出来了,雾却还在,这让遥遥觉得有些诡异。 关于龙,她知道,是可以腾云驾雾的。 遥遥再度往伏龙山上望去。 地面隐隐传来一阵震动,不明显的。但遥遥是习武之人,从一个人的脚步声便能知道他的修为到了哪里,这样的震动瞒不过她。 遥遥退了几步,把手按在剑柄上,警戒地看着伏龙山,和那一片笼罩着山体的雾气。 震动越来越大。 阿星和櫟阳自然也感觉到了。 那震动,是从山的那边传来的! 「避兄弟……」 「遥遥……后退!」 阿星和櫟阳紧张地朝遥遥的方向拔剑跑去! 在同时,浓雾瀰漫中,传出一阵浑厚的低吟声,蔓延方圆数里,接着,一只水缸那么大的灰色怪头窜了出来,长着两隻犄角,满口尖牙,雾气正由那些尖牙之间不断往外冒出,带着一阵腥气! 不是说龙为吉祥之兆?竟生得如此丑恶! 一时间,遥遥拔出长剑,却并没有主动攻击。从获知槐荫逆龙的消息后,她就一直挣扎着。 也许这龙不好对付,但合他们十人之力,要取这条龙的性命也不是没有机会。 然而,这条龙能杀吗?若杀了它,会不会捲入当前王朝的政争里? 江湖势力固然波诡云譎,但和朝堂势力相比,仍是单纯许多。 这一犹豫,逆龙的头来到了遥遥跟前,大口一张便要将她吞噬! 见遥遥来不及闪避,阿星衝到遥遥面前,挡在遥遥和逆龙之间,长剑朝逆龙额间劈了过去! 而櫟阳一翻身跃上逆龙的背,以攻为守,一剑朝逆龙背心刺去! 北面闹出了太大的动静,守在四方的眾人都察觉了不对劲,纷纷朝北面赶来,见那逆龙相貌可怖,身子蜿蜒数十尺,皆是大惊! 但他们都是武林学院前十名的菁英分子,虽然年轻,却都见惯大风大浪,很快就稳定心绪,朝逆龙围攻而去! 那龙除了会飞,血盆大口一吞便能三四人,爪子锋利能把人体贯穿,还有那条天生神力的长尾,让它扫过,当即吐血,落下严重的内伤! 眾人缠着那龙,跳踉闪避居多,其锋并不可触,大家知道蛇打七寸,闪避之馀也没有乱了步调,一有机会便朝七吋方向的心脏部位攻击! 遥遥今天看上去状态不是很好,阿星担心她会有危险,便主动挡在她跟前,且守且攻! 「遥遥,把所有的火药都拿来,绑在一起!」 看样子,阿星想用火药对付逆龙! 遥遥只是没动。她知道阿星想用火药炸逆龙,这想法在昨晚两人临睡前,阿星就跟她说过了。 这个办法成功的机率很高。 但遥遥还是没动。 她还是在纠结,逆龙到底能不能杀? 杀了逆龙,的确是最简单的办法。 但逆龙来自龙脉,会不会,牠就是镇守龙脉的那条龙? 这样一来,他们如果杀了逆龙,就是断了天爵王朝龙脉,不只灭门,甚至灭派都有可能。 她记得父亲说过,二十年前,这条逆龙也曾经出现。一样杀了人。 可最后的处理方法并不是杀了牠,不然也不会有牠如今的作乱。 至于当年是怎么处理的,父亲似乎说过,只是遥遥当时听得不是很认真,记忆过人的她竟然没有印象。 总之,不能炸死逆龙。 可不杀祂,大家都得交代在这里了! 遥遥回过神,看见有些伙伴被龙尾扫到,吐血不断,龙首要去吃伤者,只能靠没受伤的伙伴护住他们,而没受伤的人也已经左支右絀,随着受伤的人越多,没受伤的人负担更大,疲于奔命! 阿星不知道遥遥为什么在这紧要关头一直发呆。他必须专心对付逆龙,无法分神回去取炸药,只能靠手里长剑不断攻击,而櫟阳的战力也还在,他们两个一个引开逆龙的注意力,另一个就偷袭,再加上其他人的翼助,让那逆龙身上也掛了彩,血流不止! 「薄允星,你不是有火药吗?快去取来,这里交给我们!」 櫟阳见这样坚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大伙战力逐渐耗损,他知道阿星带了火药,有他们撑一阵子,可能很勉强,但火药来了,对这逆龙肯定能有杀伤力! 阿星应了诺,趁櫟阳和贺兰的掩护下跳出战圈,要回去取火药,他拉了遥遥要走,遥遥却坚持不肯走。 可情势危急容不得犹豫,他强拉遥遥离开战圈,回到他们过夜的破屋,取过火药后,阿星对遥遥道。 「外头太过危险,你就待在这里等我回来。」 说完,阿星便要衝出去。 「你要炸逆龙?」 遥遥问。 「是,时间不多,大伙的命都在这火药手里。」 「不……不要炸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想起来的……」 遥遥拉住阿星。 阿星不知道她是甚么意思,道。 「江少寒和櫟阳、贺兰他们都还在撑,我很快就回来!」 听到櫟阳有危险,遥遥下意识地放开阿星的手。 阿星衝了出去! 当年,当年到底是怎么对付逆龙的? 遥遥还是追了出去,便跑边想。 父亲似乎说过,最后出来对付逆龙的,是国师崦嵫大师。 国师武功并不高强,他到底是怎么处理这条龙的? 而现在的崦嵫大师已经过世,无法前来处理。 阿星点燃火药,趁逆龙张口朝他咬来,便要把手中火药丢进牠口中! 「快住手!」 这么一来,火药在逆龙体内爆开,逆龙很可能会死。 可遥遥清楚这件事难办不是在于杀逆龙,而是如何在不杀逆龙的前提之下,让逆龙不能再做乱! 遥遥朝前奔去,挡在阿星和逆龙之间,长剑一划,将火药远远挑开! 火药炸在附近一幢废弃破屋里! 大伙都不知道遥遥为什么要这么搞破坏,正要喝问她,却因为距离逆龙太近,逆龙一口就要朝这救命恩人咬来! 「小心!」 情况危急,阿星把遥遥朝他怀里一拉,两人倒作一处,滚到边边去! 虽然姿势曖昧,但现在不是害羞的时候,她从阿星怀里站起来,对着大伙喊着。 「逆龙不能杀!」 「杀了牠,我们都会完蛋!」 「什么话?不杀更完蛋,到底闹甚么?」 那个贺兰呛了遥遥一句,却因为分神不小心被龙尾扫到,当下呕了一大口血! 「不能杀牠,拜託你们听我的!」 遥遥喊了出来! 她不能说出理由,因为这是天爵王朝皇帝的秘密,她要是说了,会连累父亲。 她算是想通了。如果她们杀了逆龙,不只会遭遇灭派之祸,汴川王也会获罪,毕竟一个破坏龙脉的皇子,怎么样都不会被允许继承皇位。 也许还会死。那他们这些门派就会变成政争下的陪葬品。 潞川王渔翁得利。 把这件事上奏皇帝并建议由武林学院来处里的,是当朝副相。 他是潞川王的人。 而龙脉的一切全是机密,又是二十年前的事,年轻的汴川王可能不知道,又想抢除掉逆龙的功劳,所以接了这项任务。 汴川王糊涂,但她铅陵鈺的女儿不能糊涂! 大伙都不知道遥遥为什么这样说,但贺兰的血再一次戳中了所有人同仇敌愾的心,眾人不理遥遥,长剑持续朝逆龙心脏处攻击! 然而逆龙有麟甲,要戳穿麟甲直抵心脏并不容易! 「可是如果不杀牠,咱们都会死在这里。」 阿星不忍责怪遥遥,他是队长,必须负责所有人的安危。提起长剑,阿星重新加入战圈! 遥遥急得抱着头,拼命地想父亲说的那句话到底是甚么。 又僵持了一阵,那龙的动作似乎迟缓了下来,阿星抓到机会,躲过它锋利的爪子,朝牠心脏部位猛力刺去! 看着阿星把长剑捅向逆龙心脏,知道了阿星可能会死,这一衝击,遥遥终于想起了父亲当时说的话! 逆龙之所以暴戾,是因为牠身上有逆鳞! 只要拔除牠的逆鳞,就能封印住牠! 而这逆鳞一但拔除,二十年后才会再长出来。 这也就是为什么逆龙出来作怪的时间相差了二十年的缘故! 逆龙胸口的鳞片再度挡住了阿星的长剑! 遥遥朝逆龙跑去,足尖朝地轻点,跃上了龙角后头! 她攀住龙角,逆龙用力挣扎想将她甩下来,遥遥攀得更紧。 她要毕其功于一役! 逆龙的逆麟,正在角后三吋处! 一伸手,遥遥将三吋后,那枚比其他还小一些的鳞片狠狠扯下! 逆龙震天一吼!除去逆麟的疼痛,会比去其他鳞片的疼痛,多百倍不止! 遥遥被狠狠拋了出去! 原来你这么喜欢我 摘下逆龙的逆鳞后,遥遥松懈了一下,却没料到逆龙临别那一番奋力挣扎,将她远远甩了出去! 她的身体狠狠撞在山壁上,失去意识前,她彷彿听见有人撕心裂肺地叫她遥遥,有人叫她避兄弟,声音如此熟悉。 然后,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她不知道自己过了多久,知觉才渐渐恢復。她听见有人的对话,有小叔叔的,有遐的,有櫟阳的,薄允星的,他们都很紧张地朝一个陌生的声音问她的状况。 那陌生的声音,也许是大夫吧?那大夫说,那一摔衝击力虽强,但先被撞击的是身侧手臂,有手臂的缓衝,脑子损伤不大,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难怪难怪,遥遥是被她上臂的剧痛感痛醒的。 她醒来时,只有遐在身边,其他人都被小叔叔以护援不利赶出去了。遥遥露出痛苦的神色,却似有话想对遐说。 遐将遥遥上身扶起,动作轻柔,尽量避免动到她摔断了的上臂骨。右端了一碗伤药餵她喝下。 「大夫说这药益骨续筋生肉,还能止痛,你慢慢喝吧。」 与其自己的状况,遥遥更担心的是逆龙的事。 「没事了,我听櫟阳他们说,那龙被你摘了逆鳞后,整个魂魄抽掉似地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櫟阳他们本来要趁胜追击给牠最后一剑,但姓薄的说你交代不能杀逆龙,拚死拦住了其他人,最后眾人把那龙的身体拖进了伏龙山上一个临时找到的山洞里,拿木条封住洞口。起码你昏迷的这五天里,那龙都没再出现了。」 遥遥松了一口气,她果然赌对了。 「喔,听说皇帝派了副相来嘉许你们十位,并想问清楚降龙的细节,好回去和皇帝交代,姓薄的替你挡了,不过对于你究竟为什么坚持逆龙不能杀,副相想亲自问你。」 遐一面餵药一面道。 她料得果然没错。那副相是潞川王的人。他们十个没有杀了逆龙只是封印牠,这让汴川王非但无罪,且立了大功。汴川王未曾入彀,潞川王肯定怀疑我们之中怎么可能有人知道逆龙不能杀,找了副相来问自己,若有洩漏国家机密的情事,潞川王又能趁机做文章,还会顺道连累父亲铅陵鈺和汴川王。 遥遥脑子动了动,她在想理由。遐问了她几遍怎么了,没反应就不再问了。 副相人在武林学院里等,诸人皆不敢怠慢。遥遥一醒,就有人去请了副相来。 副相六十来岁,目光矍鑠,那野心都写在脸上了。他带着潞川王的期望,亲自来到了遥遥房门前,看见这趟屠龙大队的队长薄允星就站在门外,说了几句英雄出少年的客套话,侍卫便替他推门而入。 阿星一直很担心遥遥,虽然铅陵银把他赶走,他也不能不尊重这位遥遥的长辈,便守在遥遥房门外,没进去也就不能说他打扰了遥遥。 遥遥晕了多久,他就在外面守了几天,不修边幅,有些鬍子拉碴。 「避小侠身子如何了?」 副相先慰问了遥遥,说了些客套话,又说自己带了一根千年人参,已交给膳房,让厨子替遥遥熬成药汤,给她补补身子,慰劳她的辛苦。 「多谢副相大人关怀,草民身子并无大碍。」 遥遥本来要下床执礼,副相让她免礼,依旧躺在榻上,副相和她对话。 「对了,避小侠,那逆龙如此兇恶,重挫你们如此多的伙伴,以你们的实力应该是杀得了牠的,却又怎么不杀了牠以绝后患呢?」 副相看上去不经心地问。 「副相大人,皇帝陛下是因为我们没有杀那逆龙,而生气了吗?」 遥遥装傻装死。 「呵,那倒没有。看着槐荫镇百姓上奏的歌功颂德的奏章,陛下龙心甚乐,自然不会追究你们纵放逆龙的事。」 追究纵放逆龙的事?说的跟真的一样,我们要是真杀了逆龙才会被追究好吗? 「是这样的,我虽然出身武林世家,但也在家中长辈要求下,涉猎了不少史书,龙是祥兽之一,我天爵王朝出现龙,那就表示皇帝颇孚眾望,上得天心。」 「另外,左传中也有记载,鲁哀公十四年,白麒麟出现在鲁国都城郊区,却为猎人所获,而一经此事,鲁国不久就灭亡了,这麒麟跟龙一样都是神兽,若是杀之恐违天意,为我天爵王朝着想,我便提议大伙不要杀此神兽。当然我们都还年轻,做事难免不周延,副相这样问,是我们做错了吗?」 听到遥遥这样说,副相脸色一变。他看着遥遥的脸,试图看出她是不是在说谎。 因为她的话在理,没有破绽。 「那避小侠又怎么知道,除去逆鳞就能封印逆龙呢?」 「喔,道藏里有一本屠龙真经,里头有写啊!」 这点遥遥倒是没说谎,她娘姬神农喜欢去扬州一间香火鼎盛的紫金观上香,她常常跟着去,那道观里有不少道藏,她印象中有一本屠龙真经,虽然她没看过,不过她还是真假参半地说了出来,顶多万一不幸副相看过屠龙真经而反驳她,她就说那可能不在屠龙真经里,忘记是看了哪本道藏了作结。 人脑是血肉组成,忘记了也不违法吧。 阿星因为担心,在外头听遥遥呼拢副相的声音,心想我家遥遥是甚么神仙,长得漂亮又会说话。而遥遥说话的样子意识清醒,看来真的没啥大碍了。 没得到他想得到的讯息,副相出来的时候,脸色并不是太好看。 副相走后,阿星走进了房间,遐看见阿星蹙了一下眉头,叨唸了一句邪魔外道阴魂不散,把药碗收一收,问遥遥,需要我在这里吗? 「你也陪了我三四个时辰,该是累了,去休息一下吧,我自己可以的。」 遥遥其实很想要遐留下,不过遐也实在伺候了她太久,她不忍心。 「好吧,我房间就在旁边,有事叫我一声。」 说完,又看了阿星一眼,这才离开房间。 等遐走后,阿星来到了床沿坐下,带着笑意,凝望着遥遥。 望得她起鸡皮疙瘩,不知道阿星又在想甚么了。 不会是那档事吧?她手断了,阿星必须当个人。 「遥遥,我算是知道了,原来你这么喜欢我。」 阿星握住了遥遥那隻没断的手的手掌,看上去情深意切。 「?」 遥遥一头雾水。 摔的人是我,脑子坏的倒是他? 时间回到他们刚从槐荫镇回来那段时间。阿星原想守着遥遥,但铅陵银不让,阿星只好先回房间,整理一下自己,再去回副相的话。 结果,莫若巖跑了过来。 「阿星,阿星,你拜託我的事,我已经查到了。」 莫若巖笑道。 「你一定不敢相信是谁做的。」 「是谁?」 在之前,阿星觉得他和遥遥上床的事有些奇怪,莫不是有啥隐形敌人潜伏在武林学院给他下药,找到人也才好推断那个人究竟有甚么意图? 他要屠龙没空,拜託莫若巖查了。 自然,他把他和遥遥的事,以及遥遥的真实身分,也都告诉了莫若巖。前提当然是这个朋友值得信任。 「我逼问那个崔大厨,到底是谁指使他下药的,没想到他说……他说……」 莫若巖实在难以置信。 「他说,是铅陵遥让他对你下药的!」 阿星瞪大了眼睛! 遥遥为什么要对他下药?为什么要让他和她发生关係? 还能是甚么?肯定是不知道从啥时起遥遥就喜欢上他了啊! 女孩子脸皮薄不敢说,就直接下药了! 这脑洞…… 所以阿星现在握着遥遥的手,看着她笑。 「你怎么了?为什么一直看着我笑?我什么时候喜欢你了?」 遥遥莫名其妙。 「遥遥,我知道你脸皮薄,所以你可以不用说,以后不管发生甚么事,我都不会质疑你对我珍贵的心意。」 「啊?薄允星你说人话。」 「你身子不舒服,不能出门,肯定闷坏了,我变幻术给你看啊!」 然后阿星就开始变幻术,从衣袂里拉出一隻兔子之类的。 莫若巖这个朋友虽然信得过,但他从小跟着父亲莫玉邪周游列国四处奔波,懂得东西多,获得的资讯也多,知道的八卦更多,简直就是一本活邸钞。当他知道了阿星和遥遥的事,因为遥遥的身分,武林盟主之女,他觉得兹事体大,于是给他爹写了封信。 莫玉邪能当差遣使,骨子里也是有些八卦的。当他获知消息,直觉这是西行教形象大翻身的好机会,于是找了阿星他爹薄承騫和教主公孙篪,三个人召开秘密会议。 「老薄我就说你们家阿星是人中龙凤,竟引得盟主之女喜欢他喜欢到对他下药,和盟主结亲啊,老薄你好大面子啊!」 公孙篪看起来比薄承騫还要开心,好像阿星是他儿子似地。 「就是。那铅陵鈺身为武林盟主,武林中的人脉不用说了,谁见了他都得礼敬,更难得的是他做过官,还有朝廷的人脉,咱们的分舵以后要承揽生意看在盟主姻亲的份上都不必发愁了!」 莫玉邪敲着边鼓。 「唉,但不知道那盟主之女生得如何,阿星自己喜不喜欢。」 薄承騫叹道。 「生得如何,阿巖信里倒是没说。」 「生得如何重要吗?娶妻娶德,是个女的就行了!我听说那铅陵鈺和夫人姬神农外貌都是万里挑一,那女儿还丑得了吗?」 公孙篪道。 还娶妻娶德哩,给我家阿星下药赶着上他的床,这是哪门子德啊! 虽然阿星也没吃亏,但薄承騫觉得有些夸张。 「老莫,新的指令!传我命令,武林学院第一名啥的就算了,叫阿星一定要当上盟主女婿,否则,我就把他爹从右使的位置上摘了!」 说完,公孙篪大袖一挥,出去办公了。 岳父来了 副相离开武林学院后,一回京城便直奔潞川王府。 潞川王屏退左右,书斋里只剩下他和副相两个人秉烛夜话。 「那些武林学院的学员都这么年轻,怎么可能知道逆龙的秘密?」 潞川王啜了一口雨前龙井,并示意副相坐下。 「根据他们的说法,并不知道逆龙的秘密。之所以不杀逆龙,是认为龙为祥瑞之兆,担心杀了影响天爵王朝祥瑞。这样的观念在史书中的确有记载,所以没法确定他们没有中计,是因为知道逆龙的秘密。」 「而且,臣调查过十名学员的背景,他们都不可能跟逆龙有所牵连。」 「不是说,也有铅陵家的代表?那个铅陵家的当主铅陵鈺,可曾经在朝为官过,还替父皇执行过祕密杀人任务。」 潞川王放下茶盏,离开他的座席。 「所以,臣此去便重点调查十人眾中,那名铅陵家的代表,铅陵避。他说他的确曾阻止眾人杀掉逆龙,但原因只是祥瑞。而这个铅陵避在铅陵家,并不是甚么核心人物,和铅陵鈺不会有太多接触,他从铅陵鈺处知道这么天大的机密的机会肯定不高。」 他们的调查都是环绕在遥遥的堂兄弟铅陵避身上,自然不会想到其实她的真身竟是家主千金。 潞川王来回踱步了半晌,而副相见潞川王避席也不好意思坐着,随侍而立。 「算了,这次计画既然失败了,就算汴川王时运不错,那就无谓纠结,该进行下一个计划了。」 武林学院办得有多盛大,潞川王就有多想趁这机会把汴川王搞下台。 人一得意,是最容易放松戒备的。正所谓爬得越高,摔得更惨。 「那么,该啟动咱们埋在武林学院里的棋子了。」 副相心领神会地笑道。 因为受伤,遥遥已有一阵子没熬汤给櫟阳喝了。更准确地说,应该是从阿星每晚都变着名目缠着她后,就没法去膳房燉补汤给櫟阳喝了。 只是,奇怪的是,櫟阳对没有补汤喝了这件事好像也没有甚么反应。 这让遥遥很洩气,原来櫟阳不喜欢喝吗? 其实,櫟阳问过採艾这件事。 他一直以为补汤是採艾熬的。 採艾的厨艺也不差,只是不像遥遥,懂得那么多药膳。櫟阳一问起,她没肯定也没否认,只是在隔天,她便熬了一些羊肉食补汤来给櫟阳。 櫟阳公子伤势已然大好,担心公子过补上火,于是熬些清淡的食补,希望公子也会喜欢。 採艾这样说,因时制宜,让櫟阳觉得她很细心。 此后,櫟阳便一直喝着採艾的宵夜汤,这就是为什么遥遥不熬汤后,他看起来没什么反应的原因。 这天晚上,櫟阳喝完汤后,採艾过来收了碗盏,要回膳房清洗。却在还没进入膳房前,看见一道人影闪出膳房。 今晚有一点点月光,而採艾的视力向来不错,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就瞧清楚了,那道黑影,是她的同僚,跟她一样也是武林学院里的侍婢,名叫縈儿的。 「縈儿!」 採艾叫住了她,招呼道。 「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里?」 縈儿的脸色变得惨白,她回过头去,用试探的眼神看着採艾。 採艾对着她微笑,手上还拿着竹篮,里头装了一些用过的碗盏,很显然不是故意来找她的。 縈儿七上八下的心上吊桶放下一半,也对採艾绽出一抹人畜无害的微笑。 「今天太忙了没吃饭,回膳房看还有没有东西可吃。」 「真是辛苦了,有一些消夜分剩的烧饼在乾粮橱子里,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吃完才走的,谢谢你啊。」 说完,縈儿转身向着月光走了。 採艾不疑有他,也跟着离开。 有个消息炸开了锅!武林学院的大学长铅陵鈺即将蒞临武林学院,同这些年轻学员交换参赛心得! 铅陵鈺是许多武林学院学员的偶像,又是武林盟主,整个武林学院都很热闹,大家都很期待见到这位第一届冠军大学长! 听说櫟阳掌门也会一起来,带了一堆礼物,要来慰劳这些辛苦的世家子弟们。 只有遥遥听到消息惨白了一张脸,她爹不会是来抓她的吧?肯定是的!那她要躲起来。 躲在哪里?就躲在山上好了,等她爹走了,再让小叔叔通知她下山。 毕竟她女扮男装参加武林学院,小叔叔也是默许的共犯啊,大伙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这个消息,阿星知道了,他很紧张,跟知道秘密的莫若巖商量,见到岳父第一句话该说甚么? 莫若巖也还没成亲,哪里知道啊? 莫若巖笑着揶揄他现在想这个也未免太早了,遥遥又没说接受他。 但阿星觉得那有什么关係,他要是搞定了铅陵鈺,遥遥就得听她爹的话,乖乖嫁给他。 听莫若巖分析铅陵鈺这个人的个性,他虽然惊才绝艷,为人强悍,不过并没有迂腐的门户之见。 这么说来,阿星西行教的背景根本就不必担心,他要担心的是自己的表现。听说铅陵鈺只服膺实力,是个武痴,武功太差的人根本见不到他。 莫若巖说,不然,你去跟嫂子商议一下好了,天底下没有人比嫂子更了解她爹的,如果嫂子肯帮你,那铁定八九不离十啦。 虽然八字还没一撇,但莫若巖已经开始叫遥遥嫂子,他这样叫阿星都会显得很开心。 当晚,阿星果然跑去找遥遥商量这件事。你爹喜欢什么,喜欢聊什么样的话题,喜欢吃什么,平常的嗜好等。 听得遥遥杏眼圆瞪,七窍生烟。 「问这些干什么?姓薄的你听好,不-要-出-现-在-我-爹-面-前!」 遥遥生气地叫道。 她自己都要跑去躲起来了,阿星说什么?要见她爹?有病吗? 她真的很烦,她爹这么出名,藏都藏不住,想骗阿星都骗不过! 「遥遥,我想让你爹看到我的诚意…..」 阿星「深情地」扶住遥遥的肩。 「甚么诚意?没有诚意,我不会见我爹,你也不要见我爹,我爹看到你只会觉得莫名其妙!」 「我会让你爹知道我们是两情相悦,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 阿星忙解释。 遥遥简直要疯掉了!她和櫟阳还有婚约,莫名其妙杀出个薄允星,她爹一定会气死,如果姓薄的这二愣子,再说出她们纠葛的缘起,她爹才不会管自己有没有对他下药,敢欺负他女儿,她爹肯定杀了他! 一个爹,一个櫟阳,一个阿星,她简直要被这些男的逼疯了! 不行,不能让姓薄的在父亲面前胡搞瞎搞。 反正自己已经决定躲起来,不如带着他一起躲吧? 唉,太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了。 「星。」 这是第一次,遥遥这般亲密地叫他,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呀眨的。 阿星心下一砰。他觉得应该是遥遥体会到他的诚意了,才会有这般转变,他搂住遥遥的肩,让遥遥靠在他怀里,柔声笑问。 「你想说甚么?」 「我觉得我们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见家长,而是培养感情。你看咱们除了去槐荫镇屠龙,就没一起出去约会过了,很少时间了解彼此,这样不是很可惜吗?更何况,槐荫镇还是去出任务的,根本没有咱们俩的时间。」 阿星听了,觉得很有道理,点点头。 「遥遥说得是。那么,咱们该去哪里约会呢?」 「这归云谷的后山,终年云雾瀰漫,就像仙境一样。咱们去山上待个两三天吧。」 云雾瀰漫根本超隐密的,要是她爹不高兴找人搜山还不见得搜得到他们。 「嗯,好主意,那么,咱们那两三天就住在山上吗?」 阿星觉得这点子也不错。其实全天下的男人都一样,与其见岳父,更愿意和喜欢的人相处。 「是啊,所以星,你快些去准备上山要用的东西吧。」 遥遥顺势把阿星推开,朝他眨眨眼,阿星笑着点点头,步履轻快地离开了遥遥的房间,去张罗这浪漫的三天双人之旅了! 我女儿不一定要嫁人 因为武林盟主铅陵鈺,和櫟阳櫟阳掌门櫟阳绝的到来,武林学院干部们专程设宴款待,好大的面子。 当然,四世家眾,和一些想蹭盟主热度的门派也入席作陪。 所以光是两个掌门到来,一个本来应该不大的筵席竟也来了百人。 櫟阳家眾都在,而铅陵家的部分,本来也应该都在,但遥遥担心被父亲责罚,跟遐交代一声后,人就准备跑了。 但遐也怕被铅陵鈺骂,拉着遥遥说要骂就一起被骂,你不准走,两人僵持了很久,遥遥差点就跟遐下跪了。 「拜託啦,你就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我身上……就说是我自己一意孤行想参加武林学院,但没人做伴,拿剑抵着你的脖子逼你跟我一起来的…….这样我爹就不会骂你了,帮我应付一下我爹啦,我……我真的不能见他…….」 除了瞒着铅陵鈺,违反武林学院规定,女扮男装混入武林学院这点外,她和阿星的事,也让她很心虚,不想面对。 「你……有你这种堂妹,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在遥遥说要把她房间那张绿熊席送给遐睡后,遐才勉强同意。 遐去赴宴后,遥遥赶紧收拾细软,阿星也跑来门口等她。 归云谷后山甜蜜之旅。 收拾完后,遥遥紧紧拉着阿星的手就要往后山跑。好像多怕阿星跑掉似地,对阿星来说,这正印证了遥遥真的爱他爱得要命,也就任她拉着跑。 其实她只是不想阿星偷跑去见铅陵鈺而已。 跑没几步,遐又跑回来了,气喘吁吁地叫住遥遥! 「等等,遥遥你别跑了,出大事了!」 「什么?」 看遐紧张的样子不似作偽,遥遥放开阿星的手,问道。 「怎么了?发生甚么事了?」 「有人……有人在筵席的酒里下毒!」 闻言,遥遥惨白了一张脸。 「那我爹呢?他喝了吗?他人还好吗?」 「我因为晚入席所以来不及喝,目前现场很混乱,局势未明!」 「不用说了,去瞧瞧就知道了!」 听到岳父大人可能出事,阿星反拽住遥遥的手,跟着遐跑回筵席场地! 到了筵席场地,在场忙乱成一团,武林学院里药房常驻的大夫们忙着替中毒者诊治。不过看上去中毒者不多,其馀眾人多半是虚惊。 遥遥远远看见铅陵鈺站在前头,由武林学院干部们保驾护航着,这才稍稍放心。 西行教对毒物颇有研究,阿星跑向距他最近的倒地中毒者,将人翻了过来,发现其人身体僵直,眼白充血,再加上在场都是武林高手,竟然无法察觉酒里有毒,此毒发作甚快,实为急性,他对一旁正在对患者灌牛奶催吐的大夫说。 「这似乎是疾风草所提纯的毒,无色无味,难以察觉,只要饮下一口,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会发作,我记得归云谷西坡,有结紫色浆果的紫连珠,它可以减缓疾风草的症状。」 那大夫一时看不出中毒者中的是甚么毒,听阿星这一说才恍然大悟,似乎曾经在医书上看过。忙令他的助手到西坡去摘紫连珠。 看阿星好像知道这毒的来歷,遥遥走向他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阿星说。 「疾风草中原没有,这在中原是很昂贵的毒药,属于贡品等级,买得起它的,必然有一定身分和地位。」 「你们西行教有?」 「没有。江湖门派不可能有。这毒除非原產地,否则只有皇室内苑才可能有。下毒的人肯定是觉得能判读疾风草毒的人不多,这才大胆用它。」 「那你怎么知道的?」 「我们西行教来自渤海之北,就是疾风草的原產地。只是我们迁入中原已近百年,很久没有生產疾风草这种毒了,我也只在教内藏书上看过。」 两人聊了一阵子,推断可能下手的人是谁,聊到有些忘我,啥后山甜蜜之旅都忘得一乾二净了。 突然现场又生变数。 遥遥看见总助教站在父亲身边,而两位助教押着一名婢女跪在跟前。 「是採艾?」 遥遥和阿星几乎同时认了出来! 为什么採艾下跪?难道下毒的事是她做的? 那採艾一直哭,表示自己是冤枉的。听她和总助教的对话,似乎方才是採艾提醒大伙酒里有毒,才减少中招的人数。 可问题来了,採艾怎么会知道酒里有毒?莫非,她就是下毒的人? 因为兹事体大,现场又很混乱,铅陵鈺建议总助教另闢密室,私下审讯。 总助教觉得有道理,着人押採艾到偏殿书斋去,在场几个重要人物如铅陵鈺、櫟阳绝,以及地位较高的世家子弟如铅陵银、櫟阳霆声等,都跟了过去。 遥遥不想过去,然而她也想了解实际情况,毕竟爹爹差点中招,正踌躇着,谁承想铅陵鈺早就看到她了,瞪了她一眼,朝铅陵银使了个眼色,遥遥就一起被小叔叔押去了! 原本要甜蜜之旅的,看来这下泡汤了。阿星也担心遥遥的状况,便自己跟了上去。 偏殿书斋里总共十来名成员,遥遥不想靠近她爹,就站在铅陵银旁边。她爹正忙着釐清案情,也懒得理她,铅陵鈺和櫟阳绝、总助教坐在上头,其他小辈和助教列于两边,採艾则跪在中间。 遥遥朝櫟阳绝身边的櫟阳霆声看去,只见他看着採艾满脸着急。他和採艾有一定的交情,并不觉得採艾是会下毒的人。 总之有长辈处理,遥遥也就省得动脑筋麻烦了。不经意往窗外看去,看到阿星站在外头,也正在脉脉看着她。 算了,不去也罢。去了后山要相处两三天,遥遥也烦要如何拒绝阿星的死缠烂打。 审讯的结果,採艾供出了另一个名叫「縈儿」的侍婢。她说昨晚收了碗盏后已近亥时,将碗盏送回膳房时,縈儿就在那里,她最有嫌疑。 縈儿被押到审讯现场时,却一口咬定是採艾做的。因为採艾也是三更半夜无人时出现在膳房,她也有嫌疑。 縈儿语气肯定,採艾却急哭了,不过是收碗盏而已,不知道为什么会飞来这样的横祸。 而她收的正是櫟阳的碗盏,櫟阳信任採艾,他觉得自己也有责任,脑子极速运转,到底该怎么洗脱採艾的嫌疑。 如果採艾不能洗脱嫌疑,接下来便是入狱严刑拷打,採艾这样的弱女子肯定禁受不住,甚至会死在牢里,含冤辞世。 毕竟吃了她一阵子的消夜,櫟阳觉得在这件事上他应该做些什么。 「等等……我可以证明,这件事不是採艾做的。」 案情正在胶着,櫟阳突然站了出来。 怎么又牵扯到櫟阳了?大伙都觉得意外。 「因为那晚,採艾一直跟我在一起!」 櫟阳说完,在场诸人皆屏住气息,难以置信的看向他! 「那晚我吃完消夜后,採艾还了碗盏便赶着回来了,因为为了答谢她为我准备的消夜,我答应为她讲解武功秘笈。」 「那本武功秘笈是凌云诀,武林学院的藏书,现在还在我房里,可着人去取来。」 「採艾在我那里一直待到卯时才离开,那时膳房里已有不少厨工忙着准备饔食,採艾不可能有机会下毒。而且是採艾提醒大家酒里有毒,才使伤亡降到最低,採艾没有犯意,倒是縈儿,有人能证明你去膳房做了甚么吗?」 縈儿为之语塞。因为要做坏事,她基本上没让任何人知道她的行踪。当夜看到她的只有採艾一个人,但採艾就是指证她的人,根本没法替她洗白。 採艾一双泪目楚楚可怜,感激地看着櫟阳。 但櫟阳绝的脸色很难看,铅陵鈺也是。 因为都有嫌疑,总助教着人去搜了採艾和縈儿的房间,在縈儿的床底下,搜出了一只来不及丢掉的黑色瓷瓶。 将瓷瓶里残馀的粉末,餵给守门的狗,旋即僵直不动,可见就是疾风草毒。 有櫟阳重量级的回护,和瓷瓶铁证,縈儿被两名助教押了下去,一路上还大声嚎哭着她是冤枉的,是採艾陷害她! 这事告一段落后,偏殿书斋里,气氛并没有变轻松,反而有些凝重。 「霆世侄,你跟一名侍婢同处一室一整夜?」 铅陵鈺瞅着他,脸色不善。 「唉,鈺掌门,年轻人不懂事,也是他父母离开得早,我又忙于家务未能亲炙,这次回去我自会好好管教他,不再做出越轨之事。」 櫟阳绝虽然辈分比铅陵鈺高一等,但铅陵鈺武林盟主的身分摆在那里,也实在得罪不得。 「你说你们在一起研究凌云诀一整晚,有谁看见了?」 「孤男寡女,你就不知道避嫌?是把我们家遥遥置于何地了,嗯?」 铅陵鈺道。 「当年我与你父櫟阳堰颇为相投,才替你和遥遥定下这门亲事。虽说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但我家遥遥是天之骄女,心比天高,不可能跟其他女人共事一夫。」 「我女儿有我这样一个爹也不一定要嫁人的,更不能受到任何委屈,你说是不是?」 櫟阳绝实在担心这门亲事黄了,便在铅陵鈺面前大骂櫟阳! 「叫你做事稳重一些,瞻前顾后,不要一意孤行,你偏不听,你瞧让鈺掌门误会了,你怎么对得起鈺掌门,对得起你未婚妻,对得起你爹?」 他特意强调误会二字,希望铅陵鈺可以不予追究。 铅陵鈺脸色都快滴出墨了,櫟阳绝急了,甚至要櫟阳霆声下跪,为自己莽撞的行为道歉! 但是櫟阳觉得自己没有错,他只是为了救人才撒了谎,而且谁说一男一女同处一室就一定得发生什么。 他向铅陵鈺承认自己有欠考虑,但他没跪,因为他不觉得自己有错。 偏殿书斋一时间气氛很僵。那些助教还有间杂人等看铅陵和櫟阳家正在处理家事,也识趣地默默退出去。 在外头的阿星听到这一切,不能没有衝击。 怎么他的遥遥,和櫟阳,是未婚夫妻? 趁他不备挖他墙角 櫟阳不觉得自己有错,虽然没有回嘴,不过神情倔强。铅陵鈺脸越来越黑,遥遥在一旁看了也很紧张。 她爹护短护得兇,女儿是天仙宝贝,其他人连坨屎都不是。櫟阳惹怒爹的后果将会很难收拾。 来自武林盟主的怒火。 「是吗?既然你不觉得自己有错,也不把我这个未来岳父放在眼里,那我如何能认定你以后会对我女儿好呢?」 铅陵鈺懒得再看櫟阳,避席转向櫟阳绝。 「绝掌门,原本櫟阳和铅陵连姻是武林难得美事。但我只有遥遥一个女儿,她的幸福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事,既然霆世侄不知避嫌,那么咱两家的联姻就此作罢,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遥遥睁大了眼睛,就要出声,但铅陵鈺又说道。 「不过小儿女之事归他们的事,我四世家同气连枝,情谊不变,这点,不知绝掌门可能认同?」 櫟阳绝已经气到快中风了,他一边对铅陵鈺安抚着,一边骂櫟阳霆声,让他跪下。 场面很是混乱。 採艾还跪在当场,没有人记得她的事。但在武林学院这段期间,櫟阳霆声才德兼备,萧疏轩举,更难得的是对人还没有架子,没有一般富家子弟的骄气,採艾对他早已暗自倾心。而铅陵鈺那个未来岳父趾高气昂,不断地贬损櫟阳公子,还说要解除櫟阳和他女儿的婚约。櫟阳公子为了救她不惜自污,这么善良的櫟阳公子怎能受此委屈? 採艾心疼不已,在混乱之际,她突然出声道。 「两位掌门、櫟阳公子,採艾自愿奉巾櫛,执箕帚,待在公子和铅陵小姐身边伺候,不使公子为难。」 言下之意,她是愿意在櫟阳身边伺候,当个妾室,不会威胁铅陵小姐的地位。 她出身官家罪奴,一辈子都没法翻身,可她觉得櫟阳对她是有好感的,她若能来到櫟阳身边也算翻身了,这是最好的机会,何况身分高贵的男人三妻四妾是平常事,以櫟阳少主的身分也不可能只有一位妻室。 採艾一开口,全场惊吓。 尤其是櫟阳。他回头瞪了採艾一眼。场面已经够乱了,他才刚救了採艾,採艾还来给他添乱? 櫟阳绝掐死採艾的心都有了。 但採艾觉得能不能翻身在此一搏。 而遥遥气得脸都红了。採艾敢这样说,是不是表示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 这下,她连櫟阳都气上了!实际上有甚么也就算了,在审案时大庭广眾下,坦承他们在一起一整夜,连最后的面子也不留给她! 「绝掌门,你听听……」 铅陵鈺一副懒得再讲的样子,回座席去了。 遥遥面前,看他们櫟阳如何给交代。 「你这贱婢痴心妄想!来人,把她拖出去杀了!」 櫟阳绝下令。採艾不是世家的人,要杀也得看汴川王的面子,但他是真的气坏了! 而採艾弄巧成拙,倒抽一口气,爬到櫟阳身边,希望櫟阳救救她! 櫟阳虽然气她口不择言,但爷爷这样就要人性命未免太严重,挡下了前来拘提採艾的家眾,让爷爷罢手! 场面一片混乱,而遥遥只看到,櫟阳绝竭尽所能要展现櫟阳家对这门婚事的诚意,但事到如今,櫟阳霆声还在回护採艾! 「够了!」 遥遥忍不住走上前去,和櫟阳并肩而立,朝櫟阳绝作揖道。 「请绝掌门别再为难採艾,採艾罪不致死。」 然后,遥遥当场跪下,朝父亲和櫟阳绝道。 「请绝掌门和父亲答应遥遥的请求,这门婚事就此作罢。」 说完,遥遥在地磕了一个响头,以示慎重。 铅陵鈺知道男装遥遥是他女儿,因此没什么意外。 櫟阳绝看着一个男的朝他磕头说要取消婚约,有些错愕。 最惊讶的是櫟阳。他看见他的避兄弟,不知道以什么立场请求取消两家的婚约。 看见櫟阳不明就里的模样,遥遥拆下了束发的绢带,如瀑的青丝披垂下来。 「这就是我女儿遥遥。遥遥,你也觉得这桩婚事取消比较好,是吗?」 铅陵鈺垂眼问道。 櫟阳不知道他的避兄弟竟然就是未婚妻铅陵遥。他对避兄弟是很有好感的,总觉得和他聊得来,而对方实力也不差,见多识广,在心里早就引他为知己。 没想到他竟是女儿身,还是自己的未婚妻? 她的性子櫟阳喜欢,如果日后和她相处,櫟阳是愿意的。 「避……遥遥,你听我解释,我刚刚之所以那样说并不是因为我跟採艾之间有什么……」 反应过来后,櫟阳终于知道他该干什么了,他得好好安抚遥遥,不然这婚事就真的吹了! 「櫟阳,我没有怪你,非要两个素未谋面的人订下婚约原就不合理,而且……我已经有意中人了!」 说完,遥遥站了起来,朝窗外看去,阿星还站在那里,被遥遥是櫟阳未婚妻这件事深深震撼住! 遥遥走向阿星,把他拉了进来! 「爹,他就是女儿的意中人!」 说完,因为一连串太突然的衝击而有些不知道如何因应的阿星,就这样直挺挺地站在遥遥身边,铅陵鈺面前。 铅陵鈺看到阿星,脸色也没有比较好。 遥遥连忙拉一拉阿星的下裳,要他和自己一起下跪。 阿星这才意识过来,他原本就想拜见岳父的,正想和遥遥一起跪下,一旁櫟阳的声音传来。 「薄允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遥遥你别被他骗了,这邪魔外道对你动机不纯,是有目的的!」 难怪他身为屠龙队长,会把遥遥和他分在一组自肥,怪自己太蠢,竟然看不出避兄弟就是他的未婚妻,早知道就算抢,他也要把遥遥抢过来! 櫟阳的挑衅倒让他冷静下来,阿星冷哼一声,和遥遥一起跪下,不忘戳櫟阳一下,又朝铅陵鈺道。 「晚辈和遥遥两情相悦,绝不会有瓜田李下辜负遥遥之举,今后半生凡事必以遥遥为念,请盟主成全!」 「你是哪来的?你说两情相悦就两情相悦?」 铅陵鈺的语气并没有好多少。 「晚辈西行教薄允星,家父是西行教右使薄承騫。」 「西行教?这个门派我倒是听过,但从没来往过。你以前没见过我女儿吧?这才相处多久就敢说两情相悦?」 「不是两情相悦,是我挚爱遥遥。晚辈知道遥遥是盟主大人的掌珠,万分珍贵,晚辈愿意接受任何考验,只求盟主成全晚辈和遥遥。」 铅陵鈺能当上武林盟主,就是因为他对任何门派均一视同仁,在他心里并没有正邪之分,所以阿星的门派并不是问题,问题在阿星这个人。 他也很惊讶,这个薄允星在他面前大放厥词,遥遥竟然就这样让他讲,没有半句否认,难道他女儿真的看上了眼前这个年轻人? 「爹,目前星在武林学院里,积分第一。」 遥遥知道啥都不用说,她爹只重视实力。 「鈺掌门,虽然您方才说这纸婚约不做数,但婚约是两家人的事,我们櫟阳并没有答应取消婚约。」 櫟阳绝原本急得不行,却见遥遥出现后,孙子的态度立刻大转变,显然对遥遥也是有点意思的,底气也有了,朝铅陵鈺道。 「就我们而言,这婚约还是存在,没有改变。」 「难道要我女儿嫁去櫟阳和别的女人共事一夫吗?」 遥遥才这样想,铅陵鈺就衝口而出了。 「不是这样的。霆声你说。」 櫟阳绝让櫟阳霆声自己表明心跡。漏子毕竟是他捅的。 「鈺掌门,我对採艾没有半分想法,也从来不想纳妾,如果遥遥能嫁给我,我必然忠于她一人!」 为了娶到遥遥,櫟阳这承诺也是下得狠了。谁叫阿星竟敢趁他不备挖他墙角? 现在才知道指天誓地,之前干嘛去了?凭三言两语就想哄我的遥遥,阿星和櫟阳在心里把彼此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原本审问採艾的场面,遥遥公亲变成事主,铅陵鈺和遥遥方面主张取消婚约,但櫟阳绝和櫟阳霆声方面不愿意取消,场面有些僵。 而阿星一直对铅陵鈺输诚,他也不可能放手。 铅陵鈺也没想到他女儿怎么一夕之间变得那么抢手了。 「这样吧,绝掌门,不管霆世侄或者我这女儿,年轻人做事欠考虑,才会惹出这么多事端。不说霆世侄和採艾的事,遥遥和那个……唉你叫啥名字?」 「晚辈薄允星。」 「至于遥遥和这位薄允星私下授受,我身为父亲的也不是很赞同,既然双方都有错,我也不可能绑着我家遥遥嫁霆世侄。这样吧,小辈的婚约作废,若他们有意,便自己去争取,我们长辈就不介入,乐观其成,不知道霆世侄,还有薄允星你们两个觉得如何?」 虽然櫟阳绝不欲取消这婚约,但铅陵鈺的个性他也知道,就没把什么人放在眼里,他若坚持婚约,那铅陵家极有可能不交人。到时候大家面上难看。 他转头问櫟阳。 「霆声,鈺掌门开出的条件,你可赞同?」 若孙子对铅陵遥有意,真要和那个薄允星公平竞争,以櫟阳霆声的条件,自然不会输给对方。 而且铅陵遥一个未出阁的闺女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肆无忌惮地说那名邪魔外道是她的意中人,两人走到什么地步了还不知道呢,这让櫟阳绝对这准孙媳的印象打了折扣。 事已至此,如果櫟阳只能用婚约来绑住遥遥,在气势上未免输了阿星,流于小家子气,而公平竞争,他不认为他会输了西行教的邪魔外道。 「孙儿尊重鈺掌门的意见,会好好表现的。」 櫟阳端着他的气度,朝铅陵鈺、櫟阳绝一拱手。 婚约的事就暂时如此了。不过遥遥的身分被揭穿,身为女儿身,势必不能再继续参加武林学院,只得跟着铅陵鈺离开。 原本因为铅陵遥的犯规,依照武林学院的规定,铅陵家必须取消资格,但看在铅陵鈺对整个武林,甚至武林学院贡献甚多的面子上,只取消犯规者的资格,铅陵遥和铅陵遐退出武林学院,剩下的三名男弟子,铅陵银、铅陵锦、铅陵迅,可以继续参加。 武林盟主的名头就是这么好使。 遥遥恢復女儿身,梳起典雅的回心髻,穿上一袭湖绿嵌鹅黄色的坦领襦裙,清新俏丽,这是阿星第一次看见遥遥穿上女装,眼睛都发直了。 到底是上辈子拯救了全世界,天上掉下来这么一位美人儿给他? 「遥遥……你真美……」 平常口才辨给的阿星,此刻连话都不会说了,紧握着遥遥的手。若不是铅陵鈺就在遥遥身后十尺处盯着他们,他真想把遥遥揽入怀里,无所不至。 可惜,她就要跟着铅陵鈺走了。 「我爹还没认同你…..他喜欢有实力的人,你要证明给他看。」 遥遥低声说道。 「所以你才会告诉我,一定要拿到武林学院第一名,是吗?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 阿星道。 「你在铅陵家等我,等武林学院结束,我就让我爹上铅陵家提亲。」 「嗯。」 遥遥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看上去我见犹怜,阿星忍不住在她侧脸亲了一下。 「遥遥,过来!」 还没亲完,铅陵鈺吼道,脸黑得快滴出墨来。彷彿在说,在我面前亲我上辈子的小情人是当我死人吗? 遥遥如梦初醒,转身就往铅陵鈺那里跑。阿星想要向遥遥要一件身上的东西作念想都来不及。 「亲什么亲,大庭广眾下成何体统?邪魔外道就是邪魔外道!」 铅陵鈺冷冷地道。 「好啦爹,别说了啦。」 遥遥抱了一下铅陵鈺的手臂,铅陵鈺这才脸色稍霽。 两名铅陵弟子将马牵了过来,父女二人正要上马,又听得一阵熟悉的声音叫遥遥。 见是櫟阳,铅陵鈺脸色又难看起来,一脸来啊,来打架的样子。 「爹,您先去谷外等我吧,我随后就到。」 有她爹在,遥遥想跟谁聊都聊不下去。她推着铅陵鈺,铅陵鈺心不甘情不愿地,带着一干弟子,先行出谷去了。 「遥遥,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就是我的未婚妻,如果早知道,我不会以对待兄弟的方式对你……你一定很生气,对不对?」 櫟阳一脸扼腕。 「是我故意女扮男装,这武林学院里没人看出我的真实身分,不是你的错。」 遥遥已能平静地和櫟阳聊天,也许是因为,她对櫟阳已经没有期待。 「那么……你说那个西行教的薄允星是你的意中人,这是真的吗?」 遥遥脸色有些苍白,毕竟曾经喜欢过,虽然只是单向,但要她在櫟阳面前承认喜欢阿星,遥遥还是觉得困难。 「是我迟到了,他比我先知道你的真实身分,是不是?」 櫟阳又问。 他很想问薄允星是怎么知道的,可他又不想让遥遥觉得他咄咄逼人。 「櫟阳,我喜欢过你。但我以为你喜欢採艾,我不喜欢和其他人分享,我爹也不会容许这样的事发生。」 櫟阳一愣,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间里,他曾经得到过遥遥的青睞。但当他知道时,他已经失去了。 「我记得了,你问过我关于我和你婚约的事……可我待採艾的态度,只是不习惯把下人当下人使唤,我觉得她们跟我们都是一样的……而且……」 櫟阳深吸了口气。 「她会熬汤给我喝,对我特别照顾,我也就把她当朋友看待。在审案时我撒了谎,目的也只是要救她,我跟她之间清清白白,什么也没有。」 「熬汤?」 遥遥颤着声音道。 「何首乌燉鵪鶉、紫芝乌骨鸡、山蔘燉牛肋……」 遥遥念出一串汤品名字。 「你……你怎么知道?」 櫟阳激动地握住遥遥的手臂。那完全是他每夜每夜享用过的药膳汤补。 「原来你以为那些是採艾做的?算了。」 说完,遥遥绝然转身,就要上马。 「是你……原来是你…….」 櫟阳拉住马上她的裙裾。 「我到底是能有多蠢……」 说着说着,眼眶竟然红了。 看櫟阳颓丧的样子,遥遥也有一丝心痛,但也只是一丝而已。 遥遥拉回她的裙裾,开始纵马信步。 「遥遥……」 櫟阳在遥遥身后唤道。 「你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遥遥回眸看了櫟阳一眼,没有说话,骑在马上,踱步离开了。 遥遥离开后,接下来的武林学院就很精彩了,薄允星对第一名志在必得,但实力与他不相上下,原本态度佛系的櫟阳一改常态,杀红了眼,常常这次是阿星积分第一,下次就换櫟阳积分第一,他们两个把其他人遥遥甩在后头,大伙都领悟到自己只是陪榜的份也都不强求了,所有比赛变成正派人士对櫟阳摇旗吶喊,邪魔外道对薄允星加油打气,场面热闹又热血! 薄允星是为了承诺遥遥一定要得第一,櫟阳却是为了薄允星夺妻之恨,薄允星也感觉得到櫟阳对他强烈的敌意,但敌意再强他都不准备输! 三个月的武林学院过去了,櫟阳后来居上,积分追上薄允星,两人同分。但因为薄允星完赛,櫟阳曾经缺席,后来依照汴川王的仲裁,本届武林学院櫟阳屈居第二,第一名落到了薄允星手中! 这是第一次邪魔外道参赛,而一参赛就拿了第一名,武林学院里的邪魔外道们简直沸腾到快蒸发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阿星得到了武林学院第一名的头衔,西行教上下与有荣焉,教主公孙篪高兴得不行,当下在总坛摆下流水席三天三夜,言明等阿星回来后,对教眾还另有赏赐。 阿星没办法马上回去,一年一度的文武科举也同时举办着,结果出炉的时间差不多。 这是每年难得的盛事,三名状元都必须去京城,接受皇帝的慰勉和召见。 而如果赋予官职,也会在皇帝见过本人后底定。 所以,其他人都回去了,阿星便接受御前侍卫的护送,前往天爵王朝首都谭州城。 第一天住进驛站,第二天同方才金榜提名的文状元、武状元,三人骑马游行。天爵王朝对于这些顶尖人才有游街的安排,目的就是希望百姓见贤思齐,也能够以他们为榜样急起直追,光宗耀祖,也对国家有所贡献。 当年铅陵鈺游街时,文武状元的选拔还没出炉,他可是一个人游街,独占鰲头。 阿星不是很爱出锋头,就算他一心拿到武林学院第一名,前期也不过是为了他爹薄承騫的右使之位,后期则是为了遥遥。 但状元游街实乃惯例,他也不得不配合。 文举拔擢治国人才,武举拔擢国防人才,而武林学院这江湖举,则是天爵皇帝为了拉拢国内江湖,也就是黑道势力刻意举办的。 什么都顾到了,这也难怪虽然才得天下二十馀年,天爵王朝却根基稳固,还有馀裕侵略边疆小国的实力。 游完街后,三名状元来到皇帝金殿,在眾臣陪侍之下晋见皇帝。 文状元年纪稍长,是个三十来岁的青年,看上去成熟稳重些,武状元和阿星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论武终究是年轻人的体力获胜。 皇帝召见三人后,问了他们三人身家背景,说了些勉励的话,而阿星他们也说了些愿意为皇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那些场面话后,由内侍带着三名状元参观皇宫,顺便等待为状元们摆下的闻喜筵开席。 阿星跟其馀两个状元聊天,文状元的学问很好,阿星虽是江湖人士,但本身对文学诗词也很有兴趣,向文状元请教了不少问题,那文状元虽有实力,奈何身体不好,入围场时不是头晕眼花就是肚子痛或气喘,错过很多次机会,这次是他爹千求万求,向江湖上有名的神医姬神农求得一帖固本培元丹,调理好身子,才承担得起夜半苦读,还有三日闈场的巨大压力,终于一举登第。 姬神农?阿星想,这名字好熟啊,好像……就是他岳母的名字啊? 没想到他岳母也这么厉害。他们西行教对医毒也颇有研究,改天去找遥遥,也能跟岳母大人切磋切磋。 那个武状元,是某个边关总兵的儿子,他说他爹很想调回来,却一直无法如愿,乾脆他出马考回来,也许皇帝看在他的面子上,愿意让他爹回来。 阿星说,你真是个孝顺的儿子,希望你心想事成。 三个状元彼此交流心得,他们都是有一定实力的人,眼界自然高人一等,不管是文是武,是白道是黑道,总之话题挺投机的。 不久,黄昏的闻喜宴准备开宴了,内侍又将三名状元迎至御花园里。皇帝作东,群臣作陪,皇帝还勉励群臣,要好好提携三名后进,为天爵王朝效力。 群臣连连应诺。 席间,汴川王还特地走过来,向阿星敬酒,根据朝堂的规矩,汴川王是主办人,阿星还得尊他一声门师。不过汴川王年纪和阿星差不多,这师徒之分也挺彆扭的,汴川王让阿星还跟其他人一样唤他王爷,并说暂时叫着吧,搞不好很快就又要改称呼了。 他的话,阿星不是很懂,这是个应酬的场合,阿星也不能问太多。 散席后,阿星跟其馀两名状元又回到驛站歇宿。隔天早上,圣旨便送到了驛站处。 那是人事派令。新科文状元被命为正五品中书舍人,武状元为从四品轻车都尉,武林学院状元阿星为正三品上都护。 都是京官,可见皇帝对三名状元的重视,但相形于其他两个状元,阿星的起点高得离谱。 怎么会初任官就是正三品? 其馀两名状元忙不迭对阿星道恭喜,阿星却没有太开心。 难道是因为皇帝已经决定,想将汴川王册封为太子,自己算是汴川王的人,想要帮汴川王增加势力? 这是阿星所能找到的唯一解释。 阿星夺得武林学院第一名,被皇帝册封为正三品上都护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铅陵家。 被铅陵鈺抓回铅陵家后,遥遥乖了一阵子,没事不是练功看书,就是帮她娘姬神农晒药誊方子。 而铅陵遐跟着她爹的养子,她的养兄力杭江湖趴趴走,消息自然灵通。她跑回家后直往东厢苑去找遥遥,跟她说这件事,也替她高兴着。 「哇,遥遥,你就要当官夫人了,而且还是正三品,那个邪魔外道太厉害了,不知道给皇帝灌了什么迷汤,竟然封他这么高的官。」 遐一路赶回来,跟遥遥讨了口水,边喝边说,语气兴奋却又断断续续。 「肯定是变幻术给皇帝看了,他不是会变幻术吗?史上会变幻术的状元大概只有他一个吧。」 听遐这样说,遥遥也愣了一下。她爹是武林学苑第一届状元,当时封的官,也不过是个从四品折衝都尉。 她不是觉得阿星不能越过她爹,只是这官位高得离奇,难道眾臣不会有意见吗? 「唉,想那么多干嘛,难道皇帝随便封邪魔外道个九品芝麻官,你会比较开心嘛?」 「而且,也许是因为那个官位刚好开缺出来,阿星便补上了,不然咱们可以去查查原来的上都护是不是去职了?」 遐说的这个理由,遥遥比较能接受,不过还是觉得怪怪的。 过了两三天,遐这个包打听又跑回来告诉遥遥,说前任上都护才刚病死,那个职位的确是刚空出来。 听遐这样说,遥遥才放心些,遐又笑遥遥不知道为什么要想那么多,吃饱撑着是不是? 晚一些,遥遥帮姬神农把曝晒完的药草给她娘送去她的诊间时,姬神农刚看完一名患者,一见遥遥,又让助理小童把剩下的病患请走,隔日再来。 她好像有什么话想跟女儿说。 「遥遥,你这趟回来,我诊间正忙,也没甚么机会跟你聊聊,你在武林学院的状况,我已经听你爹和遐说过了。」 姬神农关上诊间,支开了助理小童,房间里便剩下她和遥遥母女二人。 「听说你爹帮你回绝了櫟阳家的婚约。你原来不是喜欢櫟阳霆声那孩子吗?可你又说那个西行教的薄允星,才是你的意中人。遥遥,娘想知道,对于这两个男孩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在武林学院的时候,阿星和櫟阳缠着她,遥遥也不是很清楚自己的感觉,甚至有时候会想乾脆两个都不要好了。 不过,回到铅陵家后,她发现她竟然会想着阿星。甚至还有几天的梦里,梦见他们未能成行的后山浪漫之旅。 至于櫟阳,如果不是今天娘亲又提到他,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他了。 她期待着京城的一切尘埃落定之后,阿星能来铅陵家见她一面。 「那…..爹呢?爹是怎么想的?」 遥遥知道她跟阿星之间最大的关卡就是她爹。她爹气櫟阳,可也没多喜欢阿星。 「你问你爹的意见,是不是因为,你喜欢的是那个西行教的薄允星?」 毕竟跟出身名门,知根知柢的櫟阳比起来,出身西行教的薄允星问题比较大。 遥遥没有回答,只是暗暗点头。 「果然是他吗?遥遥,要跟他相处的是你,你爹和我的意见只是其次。」 「从他武林学院的表现来看,果然是人中龙凤,我想以他的实力,你爹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只是,娘希望你能确定他对你的心意,还有,西行教距离咱们铅陵家有千里之遥,这样的关係如何维系呢?」 「娘,你的故乡在蜀中,距离咱们扬州也有千里之遥,你和爹又是怎么维系的呢?」 「所以,我来啦。」 姬神农笑道。 「你也要去他那里吗?」 听见娘亲这番话,遥遥心情不太好。虽然铅陵在西行教总坛附近有分舵,但她不想离父母这么远。 「要来也是他来。」 遥遥闷闷地想,我可是铅陵家的嫡女,既然没了和櫟阳的婚约,要不要继承家督还不是我说了算? 到铅陵家后,遥遥回自己的房间,很意外的,她爹就坐在房间等她。 「爹,您怎么来了?」 她爹忙得很,有事都是派人来找她去见他,很少这样紆尊降贵的。 除非,这事很严重,而且与她有关。 「遥遥,薄允星任正三品上都护的事,你知道了吗?」 铅陵鈺说这件事的时候,遥遥看着父亲的表情,她希望从父亲脸上看出他的欣赏或者与有荣焉。 但她没有。 铅陵鈺的态度很严正。 「事出反常必有妖。遥遥,你放弃他吧。」 说完,铅陵鈺站起来,一拂袖,就往房门外,与遥遥错身而去。 遥遥愣在当下。 您还是把我从右使位置上摘下来吧 父亲离开后,遥遥躲在房间里闷了许久。连遐来找她说话,她都有一搭没一搭的。 父亲一生波澜壮阔,见多识广,她知道父亲会那么说,一定有他的理由。 不用说父亲,她自己对于阿星得以被封赏高官,心下也惴惴不安。 只是,她想不出来,皇帝为何要这么做。 而母亲对她说的话,似乎也在若有似无地劝退她。 她不是没有喜欢过人,但阿星是特别的,就连之前的櫟阳,就算她惑于櫟阳的外表,櫟阳也不能给她那样的感觉。 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认识阿星了,那一晚,给她的脑门里安了一柄钥匙,钥匙一开,所有记忆和感觉便都涌了出来。 她们相爱过,那是一段令人心痛的过程,最后,终于没有在一起。 那也许是前世,也许是一场极其真实的梦境。不管如何,上天给了他们弥补的机会。 是好好把握,或者再次错过,她不知道结果会是如何,可也许,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想着阿星那诚恳中带着深情的眉眼,拥抱时的温度,遥遥不禁眼眶一热。 姬神农从诊间回来后,已经是戌亥之交了,她想起丈夫对她说过的话,却又担心遥遥的状况,便径向遥遥的闺房行来。 听守在房门口的丫鬟说,下午掌门来找过遥遥后,遥遥便一直没出房门,连晚饭都没有吃。 唉,相公一定是把他的猜测直白地跟遥遥说了。这样的表达方式,遥遥一定很难接受的。 姬神农点点头,让丫鬟下去休息,自己推门而入。 遥遥躺在床上背对着她,看样子是想就寝了,不过蜡烛却没有熄。 「遥遥,你睡了吗?」 姬神农猜遥遥一定还没睡,便直接问了。 「嗯?娘啊……」 遥遥慢慢翻了个身,缓缓坐起,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您怎么这么晚还过来呢?」 「下午你爹跟你说了甚么?怎么临儿说你没吃晚饭?」 姬神农自行在床缘的鼓凳坐下。 遥遥没回答,斜倚在床头,别过脸去。 「是阿星的事?」 她没有勇气去问铅陵鈺,不过,也许姬神农会知道,铅陵鈺为什么会这样说。 「娘,您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遥遥咬着下唇。 「你知道,你爹不是单纯的江湖人士,他在朝堂,也打滚了不短的时间。他说的话你有听进去,所以你才能把槐荫逆龙这件事处理得如此圆满,他觉得很欣慰。」 姬神农道。 「你应该明白,你爹的话,是很有参考价值的,是吗?」 「我知道。」 遥遥点点头。 「你也知道,你爹对于正邪之分不是那么执着,他对阿星有意见,并非因为他西行教的背景。」 期间,丫鬟临儿送来了一些糕点,姬神农让遥遥吃了垫垫肚子,免得坏了身子。 「你爹猜测,皇帝封赏阿星高官,只有两个原因,这两个原因不论是哪一个,阿星都不会是你的良配。」 姬神农叹了口气,道。 「阿星出身武林学院,也就是汴川王的人,皇帝重用阿星,也许就是想要提携汴川王。这样,阿星会被捲入政争,而毕竟潞川王的势力也不容小覷。你爹觉得,他好不容易用辞官来避免捲入朝堂纷争,他不希望你因为阿星再度捲入。」 其实这点,遥遥也想过了。但她也会想,父亲都处理得来,阿星也可以吧?不然,就跟爹一样,辞官也可以。 「爹爹用心实为良苦。」 遥遥道。 「不过,这个问题还好解决,如果阿星能和你爹一样审时度势,该退则退,绝不恋栈,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问题在第二个可能性。」 姬神农眼神中带着担忧。 「汴川王有个妹妹,明镜公主,年龄和你差不多大,正是适婚的年纪。皇帝通常会在科举中挑选青年才俊与公主婚配……如果是皇帝对阿星有意,想招他为駙马,给他高官,让他能与公主匹配,这也是有可能的。」 「皇帝想拉拢江湖势力,汴川王想抓住阿星,联姻是最好的办法。」 听到这个可能性,遥遥睁大了眼睛。 姬神农顿了一下,让遥遥消化一下她所说的,然后又道。 「如果是在江湖上,不管受到任何委屈,你爹都能替你做主……可如果皇帝招了阿星为駙马……」 「这事阿星势必会很为难。不说辜不辜负你,他若是回绝皇帝,就是得罪皇帝。我们都不知道,阿星扛不扛得起这份压力。」 「而若阿星答应皇帝,你若还想跟他在一起,便只能为妾。」 她是铅陵家嫡女,武林盟主之女,在她的人生选项里,从来就没有为妾二字。 她寧愿终身不嫁,也不能为人妾室,辱没了父亲一世英名。 看着遥遥那一双红通通的眼眶,姬神农忍不住抚了抚她的发。她觉得心疼,自己的女儿明明条件这么好,怎么感情路会这么坎坷? 喜欢櫟阳的时候,櫟阳没有回应,喜欢阿星之后,又因为情敌可能是身分更高贵的公主,而不能不忍痛放弃。 阿星任正三品上都护,而且有可能被皇帝招为駙马的消息,千里迢迢地传回了西行教。 公孙篪又因为这样,把薄承騫和一干重要的干部找来,开了一个会。 「咱们教内出了一名正三品的高官,西行教就要翻身了啊……」 公孙篪笑得合不拢嘴,彷彿做高官的是他儿子。 「唉老薄你教得好啊,咱们阿星就是个香餑餑,不只盟主千金喜欢,就连当朝公主也看上了他。到底要怎么选择?唉真是华丽丽的烦恼啊老薄。」 公孙篪拍了拍薄承騫的肩膀。 对于公主看上阿星这个小道消息,薄承騫也没有很开心。说穿了,两个亲家都会给他很大的压力。 「这还是要看阿星如何选择吧……」 「选什么?老薄你傻了?当然两个都要啊!公主为正妻,盟主千金为妾,你说你家阿星怎能这么艷福不浅呢?」 莫玉邪在一旁敲边鼓。薄承騫却觉得他在讲风凉话。万一双方起了衝突,阿星到底要站在谁那一边? 也许哪边都不用站,就会被两个岳父狠狠夹击而死! 「唉,老莫你也太贪心了,做人不能这样的。总要给自己留点馀地。老薄我跟你说,你修书跟阿星讲,就接受公主好了,对他的前途比较有帮助,傻子都知道要选择公主……至于盟主千金,就算了吧,无谓因为盟主千金而得罪皇帝。」 「教主……这……」 这书信薄承騫才不想写。得罪皇帝不好,难道得罪盟主就可以吗? 老实说这真是祸不是福,连他一个当爹的都不知道阿星该怎么选了。 「就这样吧。传我旨意,告诉阿星,叫他一定要娶到公主,当上駙马,否则,就把他爹从右使位置上摘下来!」 公孙篪说完又要走,薄承騫跟在后头哭丧着脸道。 「教主,您还是把我从右使位置上摘下来吧!」 因为积分相同却没有完赛,而以些微差距败给薄允星的櫟阳正自扼腕,却听得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耳语。 皇帝准备招本届武林学院第一名,西行教的薄允星为駙马。 一听说这个消息,櫟阳打了鸡血似地振奋起来!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原来老天还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如果是他拿了第一,那么駙马的烫手山芋就该他接了! 他和遥遥还是有缘的。 櫟阳稟告掌门爷爷櫟阳绝,他打算先带一份厚礼前往铅陵家当作赔罪,并申明还是愿意娶遥遥的诚意,接着再由爷爷出马,前往铅陵家提亲。 一气呵成,绝不让好事再次多磨。 于是,带了一马车奇珍异宝的櫟阳,领着一眾侍卫,意气飞扬,正装出现在铅陵庄园大门前,求见铅陵鈺。 铅陵鈺原本气恼着櫟阳,但阿星任三品官的传闻也让他不满,两相权衡之下,似乎櫟阳更适合遥遥,而且遥遥也喜欢过櫟阳,现在正是她伤心的时候。 所谓疗情伤最好的方法,就是很快投入另一段感情。 于是,铅陵鈺接见了櫟阳。 櫟阳在铅陵鈺面前申明了他最大的诚意。只待铅陵鈺点头,后脚他爷爷就会上门来提亲,遥遥什么也不必担心。 铅陵鈺叹了口气,他让櫟阳自己去找遥遥。 他不知道遥遥怎么想的,不管接不接受櫟阳,等不等阿星,都得她自己说了算。 丫鬟领着櫟阳,来到了遥遥居住的院落。 遥遥因为皇帝招駙马的传闻,已经很久没睡好了。想起阿星曾经对她的信誓旦旦却无法实现,她心里难受得紧,两隻顾盼生辉的美眸都是肿的。 櫟阳一见到遥遥,就是这般憔悴的模样。 看见遥遥的失落,他心里有些不平衡。难道,她跟邪魔外道之间的感情,竟然那样深了吗? 遥遥看见櫟阳,黯淡的眸光突然一闪,很是惊讶。 「遥遥,我来了。」 不管如何,现在的她正是脆弱的时候,櫟阳沉稳着声线对遥遥说,将瘦了一大圈的她,心疼地搂入怀里。 他主办的武林学院第一名没人稀罕(终) 櫟阳留在了铅陵家陪伴遥遥。他爷爷下了命令,他现在最重要的使命就是追回遥遥,櫟阳家内的事务都可以不用管了。 櫟阳有时会吹尺八给遥遥听,有时和遥遥切磋武艺,拉着遥遥去姬神农的诊间里帮忙,和遥遥一起出门逛灯会。 遥遥看着櫟阳对她尽心尽力,也不忍拂了櫟阳的好意,櫟阳找她做什么,她很少会拒绝。一方面毕竟是喜欢过的人,另一方面她也想着,就这样忘记阿星吧,反正他们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看着遥遥陪櫟阳忙进忙出,铅陵鈺夫妇稍微放下了心,有了櫟阳,看来阿星的事对遥遥的杀伤力没有那么大。 如果櫟阳不再跟那个採艾不清不楚,他的确是遥遥的良配。 只是,即使这样,櫟阳陪伴了遥遥半个月,遥遥还是没有松口,答应櫟阳的求亲。 后来,家中传来櫟阳绝身体微恙的消息,他虽然还执掌櫟阳家务,可年事已高,櫟阳不得已,只好先辞别遥遥,言明等爷爷康復了,他会再来陪她。 遥遥说,爷爷的身子重要,而且,你是櫟阳少主,家务繁忙,老是待在铅陵家也不是个事。 听遥遥说完,櫟阳总算放下一半的吊桶,但还有几隻吊在他心上,离开前,櫟阳欲言又止。 遥遥看着櫟阳,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微笑道。 「你放心,不管局势如何改变,我都不会和他在一起了。」 那个他指的,自然是薄允星。 櫟阳松了一口气,抱了抱遥遥,切实地感受到她的存在,然后才离开。 挥手目送櫟阳远去,遥遥转过身子往回走,敛起了笑容。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 「对不起,櫟阳,我已经做好决定,我不会跟他在一起,但也不会跟你在一起。」 櫟阳走后,遥遥去掌门书斋见了铅陵鈺。 「爹,我已经想清楚了。」 铅陵鈺看着遥遥一脸平静,可见櫟阳的陪伴有了效果,问道。 「你愿意接受櫟阳了,是吗?」 他就知道,他这个女儿冰雪聪明,绝不会吊死在一棵树上。 「不是的。」 遥遥道。 「这段期间我已经想清楚了,与其把心交付到谁的手上,都不如掌握在自己手里。」 然后,遥遥跪了下来,朝铅陵鈺叩了三个响头。 「父亲,我想继承铅陵家督,请您好好栽培女儿,什么苦我都愿意尝。」 听见遥遥的话,铅陵鈺愣了一下。过去遥遥虽然身为嫡女,但作为铅陵储备家督的训练太过严苛,遥遥不喜欢受此束缚,铅陵鈺也觉得女儿开心就好。 但现在遥遥竟然主动说,她想继承铅陵家? 铅陵鈺当然开心,因为遥遥若要继承家督,她就不能外嫁,她若不想嫁人也罢,想嫁人便招个赘婿,铅陵家永远是她的后盾。 「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铅陵鈺啜了口龙井,问。 「是的,爹,女儿不会让您失望的。」 遥遥又叩了一次首。 「好。那么第一步,你必须代替家督,巡狩铅陵家在全国各地的各分舵,三年。」 铅陵家在全国有七八十个分舵,要熟习各分舵事务,三年的时间其实还是很紧。 「女儿遵命。」 三年很长,铅陵鈺没把握遥遥是否能接受,但遥遥应承了铅陵鈺的要求,着手准备行李,这让铅陵鈺看见他女儿的决心。 很好,心中无男人,结局自成神。 他这女儿资质聪慧,只要肯拼事业,必然能将铅陵家再度发扬光大。 铅陵鈺用了两天,与她交接如何处理分舵事务,第三天一早,遥遥便带着囊橐,一柄长剑,一人一骑,在父母和遐,还有侍婢临儿依依不捨的送别下,走出铅陵庄园。 等亲人都回庄园了,遥遥再度回首,看向铅陵庄园。 再见了,遐;再见了,爹娘;再见了,櫟阳;再见了,星……还有十八岁以前的自己。 星,我考虑了很久,还是不想让你为难。拒绝皇帝这种事,不只会牵连你家人,还有你们西行教,甚至,也会牵连我的家人,甚至我爹。 我不想争取什么,给你或我的家人留个隐患。 也许是我们真的没有缘分吧!我决定,先做该做的事。我爹年纪渐渐大了,他只有我一个女儿,没有人替他分担家务,我若只在意自己的儿女情长,想想也是挺不孝的。 我将离开铅陵家,至于下一站会到哪里,我也不知道。 我们之间问题难解,我想,就暂时交给时间吧。如果有缘,能在天涯海角遇见彼此,那时的我们,会更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也更有能力,保住自己想要的东西。 遥遥离开了,她会选择到哪一个分舵去,就连铅陵鈺也不知道。只能从遥遥写回来报平安的信件中,知道她目前在哪个分舵。 遥遥离开后隔天,阿星一个人,风尘僕僕地赶到铅陵家,看上去有些狼狈。 门房多少知道阿星和遥遥间的纠葛,便直接进去通报铅陵鈺了。 铅陵鈺让他进来谈。 阿星在门房的引导下穿过庭院,来到铅陵家正堂,才一踏入,一道冽冽寒光朝阿星门面袭来! 是凌厉的铅陵剑法! 阿星退得狼狈,定睛一看,正是铅陵鈺! 「岳……岳父大人…..请您听我解释……」 阿星不敢跟铅陵鈺动手,但面对这个世家第一剑术高手岂容他犹豫!不得已阿星挺剑格挡! 再不挡,他会死在铅陵鈺的剑下! 两人有来有往,陷入激烈的打斗,剑光冽冽,正堂里的桌椅和布置破碎,一片狼藉! 「岳父大人……小婿无意冒犯岳父大人,请岳父大人听小婿一言!」 「你给我闭嘴!谁是你岳父大人!要不是你,我家遥遥也不会离开我身边,你领死吧!」 铅陵鈺被这句岳父大人气得不轻,攻势更见凌厉,阿星虽是新生代中的佼佼者,可面对这实打实的世家第一高手,也迟迟无法取胜,甚至因为不敢得罪岳父的心理障碍,眼看就要落了下风! 看样子,掌门叔叔真的想杀了阿星啊! 遐接到下人们前来通报阿星出现了的消息,连忙赶过来要骂人。但看他们翁婿两个动上了手,掌门叔叔的实力她是知道的,再这样下去,阿星可能会死。 那遥遥肯定会伤心,掌门叔叔肯定因此后悔的。 遐急了,赶紧让人去把姬神农找回来! 「相公,先别衝动,要处死还得先审判呢,先听阿星怎么说吧!」 姬神农回来后,出声制止了铅陵鈺。 铅陵鈺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住手,把长剑脱手,钉向阿星身后那跟大红柱! 此时阿星早已气喘吁吁,满身大汗! 「岳父大人,我向皇帝言明,心中已有挚爱女子,非她不娶,推绝了皇帝的赐婚,我没有辜负遥遥。」 阿星当场跪下,朝铅陵鈺急道。 「你拒婚皇帝,皇帝难道不会生气?你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铅陵鈺指着阿星道。 「我没有全身而退。我的官位和武林学院第一名的资格,通通被褫夺了,可是岳父大人,我很开心,我没有辜负遥遥,可以抬头挺胸地回来见遥遥了。」 阿星的话,让在场的人全都愣住了!褫夺功名和官职,这代价也太大了! 「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事比遥遥更重要的,我不想再错过她。」 阿星领了皇帝废黜他的圣旨后,便风尘僕僕,连夜兼程地赶到铅陵家找遥遥,才会看上去这般狼狈。 阿星能为遥遥放弃这么多,铅陵鈺和姬神农也不禁动容。他们相覷一眼,铅陵鈺深吸了一口气,对阿星道。 「你的诚意,我们都看见了。不过,遥遥已经走了。」 「走……走了?」 阿星一愕。 「她代我去巡狩分舵,如今她在哪一站,我也不知道。」 铅陵鈺其实知道,但他不想跟阿星说,不管错在不在阿星身上,但遥遥曾因为他而伤心,这让铅陵鈺无法忍受。 「那……遥遥什么时候会回来呢?我可以等她。」 阿星神情急切诚恳。 「这是继位家督的基本训练,大概要三年后才会回来。这期间我们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这样,你还要等吗?」 铅陵鈺故意刁难。 阿星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不错,就像你所听到的,遥遥准备继任家督,你想跟遥遥在一起只能入赘,这样,你还想吗?」 铅陵鈺冷笑道。 「很少有人愿意入赘的吧?…..两条路都不通,是不是很后悔拒绝皇帝了?」 阿星沉默了会。 「不,拒绝皇帝是我这辈子做过,最不后悔的事。」 「岳父大人,岳母大人,我会找到遥遥的。到时,希望您们能答应我们的婚事。」 才刚到铅陵家,阿星又带着一身创口和疲惫离开了。 他急着去找遥遥。 面对阿星的决心,姬神农责怪铅陵鈺把话说得太绝了。铅陵鈺却道。 「你不懂,男人就是这样,越难得到的才会越加珍惜。为了遥遥的幸福着想,不管薄允星或者櫟阳,谁来我都是一样的说法。」 「喔,是这样,难怪你老是对我不咸不淡的,原来是太容易得到了啊!」 姬神农的脸冷了下来。 当年她们的相遇,是因为铅陵鈺年轻时曾经受了重伤,路倒荒僻的道路,被路过的樵夫所救,送到姬神农她爹这里来。她爹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神医,她在照顾铅陵鈺的过程中,两人情愫互生,那时铅陵鈺因为少主身分,原已经有一名世家千金定亲对象,但铅陵鈺坚决取消婚约,再加上姬神农神医的身分为她加了不少分,铅陵鈺他爹才准两人成亲。 「哪里不咸不淡?我对你多好啊,没有啥皇帝赐婚,还有熬汤美婢等乱七八糟的,我只有你一个啊!」 铅陵鈺忙解释,还不忘踩阿星和櫟阳一下。 后来,听说皇帝取消阿星第一名资格后,想晋第二名的櫟阳为第一。 怎么也没想到这祸事会临到自己头上,櫟阳直接拒绝。 他也不想娶公主。 皇帝气死了,怎么着,他主办的武林学院第一名没人稀罕? 然后,他又晋第三名的江少寒为第一,终于江少寒喜孜孜地接受了,真的娶了公主,还喜任正三品上督护的高官。江湖上名不见经传的三刀门,一时风头无两。 櫟阳也来找过遥遥,铅陵鈺给他一样的答案。 此后,从武林学院到恢復正常生活,阿星和櫟阳依旧比拼着,谁先找到遥遥。 一年后,遥遥来到铅陵家涯州分舵。这个分舵几乎在天爵王朝的天涯海角,如此偏远,却是最赚钱的分舵。 因为,这里盛產南珠,铅陵家垄断了涯州三分之一南珠生意。 遥遥在这里待了三个月,学习珠宝生意,也学习品鑑南珠。 最重要的是,她很喜欢涯州的海景。每天黄昏,都要去有着椰子树的海滩旁走走,看看日落,等月亮出来再慢慢走回分舵。 这样的生活,让她觉得充实且平静。 但她必须在三年内走完铅陵家七十几个分舵,没法在涯州滞留太久。 明天就要走了,她来看一眼最后的晚霞,红通通地像火焰,也像盛放的玫瑰。 而后月光升起,在海面上照出一条美丽的银色大道。 夜深了,也该回去了,明天还要赶路呢!遥遥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尘,转过身,想朝回程走去。 「遥遥。」 突然,一阵熟悉且沙哑的声音,随着海风吹送而来。 遥遥朝声音的来向望去,那人一席长衫,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白色光晕。 ---全文完 后记 又完成了一部「极剑」番外。薄允星和铅陵避(遥)这两个角色,是我从高中时期就创建的人设,算一算也有三十年了,比他们本身的年纪还要大。我很喜欢他们两个的组合,不管是正文里的身负血海深仇相爱相杀,或者是番外里的一贯恋爱脑阿星,他们都是我的初心。就像一颗生命力旺盛的种子,总能发展出各式参天大树。 我其实还有一个极剑番外的脑洞,主梗是「如果阿星变成小王」,但不知道大家看了会不会觉得很烦,所以我先放着不动笔,以后再说。 这部武林学院的主梗是,如果阿星的岳父大人没有死。正文里的铅陵鈺是被阿星弄死的,然后他又去欺负遥遥,所以我很想知道万一铅陵鈺没有死,那阿星会怎么死。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这篇作品。 先说结局,这篇的结局我是用暗示的方式,最后找到遥遥的究竟是櫟阳或者阿星,我试图留一个悬念,但这悬念中我也留下了线索,有认真看故事的就会知道,惯穿白衣的是阿星,而櫟阳家的服制是褐色的。 所以,是谁先找到遥遥,答案便昭然若揭。 至于两人重逢后,是重修旧好,或者遥遥继续为她的事业奋斗,然后阿星或櫟阳有没有如铅陵鈺希望的,娶他女儿就得入赘,那就靠大家自己脑补了。 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薄承騫右使的位置到底还在不在?阿星没了武林学院第一,也没当上駙马,遥遥又在遥远的天边,他爹怎么办?教主饶过他了没? 因为在正文里铅陵鈺一出场就掛了,在番外里他也是第一次出现,我以前没想过该给他甚么样的人设,这篇武林学院写完后,我发现我蛮喜欢他的人设的,本文剑术实力担当,男主都打不过他,善于审时度势,从险恶的朝堂全身而退,虽然有一股狂气却讲道理,疼爱女儿自是不用说,但也把女儿教成了聪明识大体,虽然任性却能力不差,在武林学院中就算和一群男人竞争都是其中佼佼者,头脑清醒,没了爱情就搞事业。 我在很多篇幅都说过,女主和她爹的个性其实是很像的。还有一点在这篇作品里没有凸显的是,他们父女都是武痴,最后都成了武林第一。要是家暴起来,阿星根本打不过她。 还有教主公孙篪,在正文里也是一出场就掛了,我也没想过他的人设,在这篇作品里他老是欺压部下,这种教主我觉得也挺有趣的。 倒是薄承騫,他在正文里的人设很不讨喜,女主救过他,他却因为女主是仇人之女儿而过河拆桥,杀了女主,导致他和阿星父子决裂,最后死在女主剑下。但他在这篇作品里就是个没声音的滥好人,成天ㄔㄨㄚˋ咧等,等着教主把他从右使之位摘下。 至于阿星,他在正文里就是个嗜杀到近乎疯癲的疯狂杀手,唯一的温柔只给女主,但番外的他无一例外都是恋爱脑。 而女主的人设变化不大,都能在阿星的宠溺中勇敢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