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睡醒就变成仙尊的八卦？》


 第一章 穿越了？

    电脑萤幕前，叶清紧握着手把，紧张地盯着画面上自己的角色。左手控制类比摇桿，右手灵活地按着按键，全神贯注地应付着敌人的一举一动。
    可惜，磨鍊终究不足。只见黑龙的头一转，从嘴里吐出了蓝色的火焰，叶清虽然有注意到黑龙的动作，手却来不及按出招式。
    下一秒，猎人在蓝火中倒下，正好重来次数用尽，任务直接失败。
    「啊──！可恶我又没看破到──！」叶清愤愤举起手把──然后轻轻放到桌上。开玩笑，ps4手把一支都一千七起跳的，怎么可以跟钱过不去。
    看了看时间，已经快要十二点了。这阵子为了练习单刷黑龙，每天都是玩几个小时起跳。当然中间还有去打其他任务转换心情的时间。
    「好吧，该睡了。」
    叶清从椅子上站起身，稍微伸展一下四肢。他做了简单的洗漱之后便回到房间，关上灯再迅速躺到床上。
    明天还是平日，是要上班的。
    用被子把自己捲成一个蛹之后，叶清闭上眼睛，在睡去前这短暂的时间里开始东想西想。
    明天中午要吃什么呢？感觉公司附近的东西都吃得差不多了。不破头怎么硬扛蓝火啊？可是手残太刀好难破头。想着想着，也没有几分鐘，叶清就睡着了。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他再睁开眼睛看到的不再是熟悉的天花板，而是一个未知的世界。
    －－－
    「我一定是在做梦。」
    方才因为发现自己不在自己床上醒来，叶清呆愣了两秒，马上重新用被子把自己包起来并躺回去。
    怎么一睁开眼睛就发现四周全部变成木造的了呢。
    说起来，连这张床、这条被子和头下的枕头，都不是自己以往熟悉的那些。
    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为了确认，叶清用力捏了捏自己的大腿内侧。
    「……说起来我以前在梦里好像也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行动。」
    确定了，这一切都不是做梦。
    「不是吧！哪有人睡一觉就穿越的？还是难道是我睡一睡没呼吸转生了吗？」
    叶清紧紧抓着被子，躲在里头小声碎念，完全没有听到房门已经被轻轻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师尊，辰时了，请您起来洗漱。」被子外传来一个有些熟悉却又陌生的男声。
    因为突然有人出声，还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叶清被吓一跳，小小地弹了一下。不过似乎因为包在被子里的关係，他的动作不是很明显。
    ──唉不是吧我刚才自言自语有被听到吗？叶清偷偷小心平復自己的呼吸，一边想着刚刚的事情。
    师尊？他在叫我吗？我怎么觉得他的声音好熟，但想不起来是谁。
    想着想着，叶清像是还没醒来般，包在被子里一动也不动，非常专心。
    「师尊，您再不起来，弟子就不得不将您拖出来了。」对方说着话的同时，感觉声音又离自己更近了一点。
    叶清左思右想，再继续装睡也不是办法。
    于是他先是小小地动几下，假装自己刚被叫醒，再发出一点像是伸懒腰的声音，这才缓缓掀开被子，翻个身看向声音的来源。
    对方身穿红色的法袍，恭敬地站在自己的床边两步远。
    当叶清还想仔细观察对方的长相，正将视线往对方肩上移动时，对方见到叶清转醒，又继续开口。
    「师尊，弟子已经为您准备好热水。」
    「或许您有很多问题想问弟子……在那之前请您先洗漱，水快凉了。」
    「欸……啊？哦……」叶清在发出一连串没有意义的疑问声之后，茫茫然地离开被子。
    然后发现自己身上似乎只有穿着中衣，而除了鞋袜之外都不知道怎么穿。叶清随手披上外衣，连腰带都没有缠上，就这样站起身。
    红衣男子向自己伸出手，掌心上放着一条红色发带。
    叶清看着那条发带，用极快的速度在脑海里寻找使用方法，但他只知道发圈怎么用，并不会用发带。于是他面有难色地盯着红衣男子，试图用眼神传递自己不会用的讯息。
    红衣男子感受到叶清的眼神，当下马上换掉手上的发带，拿出一个红色发圈。叶清没想到这个世界竟然还有发圈可用，高兴地伸手接过对方手里的发圈。
    「那么弟子先去外头等候了，您好了再唤弟子。」语毕，对方微微地朝自己鞠一个躬，一下就走出门外。
    叶清轻叹口气，闭上眼睛几许，昨日的记忆又清晰地涌现。
    明明到昨天晚上都还好好的啊？游戏还没玩完，天也还没聊完，甚至连家人朋友有没有发现自己或许已经不在了都不知道……
    刚才那位红衣男子，他叫自己师尊，又自称弟子，这是表示在这个世界，自己是他的师父？而且他似乎知道些什么。
    更重要的是……对方不管是嗓音还是长相，似乎与自己的一位朋友相当相像？不过这里是别的世界，对方对自己的态度也与那位朋友相差许多，他们应该不会是同一个人。
    不同世界也会有外表如此相似的人存在吗？
    深吸一口气，叶清张开眼睛，决定好好弄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首先还得把自己的仪容整理好。
    叶清走向一旁被放置着水盆的桌椅处。仔细观察，那组桌椅看起来有点像是化妆台，只是没有玻璃镜。
    他随意坐下，伸出手拿起被摺叠整齐的小布巾，轻轻放进水盆里沾湿。令他意外的是，水盆里的水并不像方才红衣男子说的温度偏低，而是恰好比体温更高一些的温度。
    这里应该没有洗面皂或洗面乳，感觉也没办法洗得很乾净，只好用热水擦一擦将就一下了。
    叶清扭乾手里布巾的水，对着桌上的铜镜，仔细地擦着脸。
    擦脸的同时，他心中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好像本来他是不会这么做的，也不需要这么做。
    但是这种感觉只浮现一瞬间，便消失无踪。叶清压下疑惑，继续刚才的动作。
    用不了几分鐘，他就将布巾放回水里稍微洗净，再度拧乾后将之摊开放在桌上。
    这时的他才突然想到要好好看看自己的模样。铜镜里的长相和记忆中差不多，微微上扬的眼角、高挺的鼻子、比他人小一点的嘴巴，连左眼下的泪痣都在，就是年纪好像小了一点，看起来有那么点像高中生。
    或许是看习惯了的关係，这张脸对他而言并不算特别突出。不过记忆中除了去买早餐会被老闆娘叫帅哥之外，平时出门在外也满常被路人搭訕要联络方式，会不会其实自己算长得满好看的？
    叶清用力摇摇头，将脑中越来越偏的想法甩走。
    深呼吸一口气，重新整理情绪之后，他再看了看自己的仪容，一点都没有清洁过的感觉。并不是指看起来邋遢，而是从一开始就根本不需要打理。
    又或着是这面铜镜不如记忆中的玻璃镜清晰，一切都看不太清楚导致的吧。
    叶清想起红衣男子离开房间前说的话，他又深呼吸几次，做足了心理准备，这才开口。
    「我好了，你可以进来了。」
    门外的人立刻就开门走进来，又小心翼翼将门闔上，恭敬地走到叶清身旁一步远，低头垂眸，单膝跪下。
    「弟子李言凛拜见师尊。」
    叶清见到眼前情景，也不敢轻举妄动，深怕触犯到什么禁忌礼节。但他过去从来没被人这样对待过，突然间有人对着自己行如此大礼，着实令他感到不自在。
    「你……你先起来。」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先以原本习惯的方式面对这个人。
    「恕弟子失礼。」
    李言凛迅速起身，往前走了一步。叶清还坐在椅子上，此时他的视线高度只到对方的腹部。
    就在叶清未回过神之际，对方已经伸出双手，正好将叶清上半身圈住。
    「你、你干嘛？」感受到对方呼出的温热气息，叶清猛然回神，赫然发现对方的动作似乎意图不轨，而自己又无法逃脱，顿时紧张了起来。
    「弟子先为您整理桌面。」
    话说完的同时，对方已经收回手，拿着桌上的水盆，布巾则是对摺放在手臂上。
    「哦……」叶清愣愣看着李言凛的动作，突然有种自己被耍了的感觉。同时间他又注意到，对方竟然将还是湿的布巾直接放在手臂上，忍不住又开口，「你的袖子湿掉了，没关係吗？」
    李言凛听见叶清说的话之后，轻轻笑了出声，稍稍举起披着布巾的手臂。
    「师尊不用担心，弟子等等施几个术法就能解决。」
    「术法……？」
    糟糕，因为太过疑惑，不小心就把心里的话讲出口了！叶清紧握放在腿上的双手，头也不自觉微微低下。
    「您不必太过紧张，弟子会为您一一说明。」李言凛退后两步，儘管叶清看不到，他还是朝叶清鞠躬，「请您稍等片刻。」
    听到脚步声走出去之后，叶清这才抬起头，看向又被关上的房门。虽然刚才李言凛对自己说了不需要担心，但叶清想着想着，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一瞬间恐惧及不安迅速涌上心头。
    不确定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想起自己在原本世界里的亲人和朋友们，也不确定是不是还回得去，想到这里，他的视线渐渐模糊了起来。
    「让您久等了……师尊？」
    李言凛一进房门，就看见叶清看着门口，一双眼里满是泪水，只要有任何动静就会溃堤。
    因为被眼泪模糊视线，叶清并没有立刻发现有人进来，是听到声音才知道眼前站了一个人。
    「唔、抱歉，我没有发现你已经回来了。」叶清赶紧转向另一边，让自己背对李言凛，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不过并没有什么用，因为他连说话都有点鼻音。
    明明刚醒来那阵子还没有什么感觉，怎么一下子就突然觉得很害怕了呢。叶清用力深呼吸一口气，试着让自己平復。
    由于背对着人说话有违礼节，叶清随意用手指抹去眼眶里的泪水，转回身看着李言凛，对方还是站在离自己两步远的地方。
    「那个──我可以问你一些问题对吧？」
    「您想问什么请儘管问，弟子一定知无不答。」
    叶清想了想接下来准备问出来的问题，稍微斟酌了自己的用词，最后挑了一个听起来非常傻的问题。
    「你是我的徒弟，那你一定……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弟子不敢直言师尊名讳。」闻言，李言凛垂眸，声音也变得比刚才细小了些。
    「那我换个方法问好了，我是不是叫做叶清？」通常到了异世界，姓名也会相同。这是根据自己以往看过的小说得出来的结论。
    「是的。」
    「那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还能回去吗？」
    叶清的问题使得李言凛心头一颤。儘管曾经听长老说过缘由，此时听见对方有离去的想法，还是不免感到一丝难过。
    「关于此事，是和您拥有的法宝──幻虚镜有关，而且您在七年前就经歷过一次。」
    「您因为幻虚镜的关係，忘了在此界的记忆，并进入长达一年的沉睡，直到今日才醒来。」
    听见李言凛说的话，叶清心头一跳，姿势也从半靠着椅背的侧坐改回标准的坐姿。
    －－－
    「所以我真的是本人。」
    「是的。魂灯没有任何异状。您只是暂时的记忆混乱。」
    「哈──」叶清大大地叹息。他将头抬起，整个上半身往后仰，放任自己的体重靠在椅背上，双眼呆滞地盯着天花板。
    有什么比得知自己深信不疑的记忆，其实可能有误这件事还要更令人手足无措的？
    叶清左思右想，也没有想到什么突破点，于是他选择闭上眼睛放弃思考。
    「如果您需要，您可以先对外表示您在闭关。」李言凛贴心地提醒还在发呆状态的叶清。
    「好吧，就这么办。」叶清维持方才的动作，一动也不动地闭着眼摊在椅子上，「我还能怎么办呢。」
    「师尊……」
    正当叶清准备结束自暴自弃模式，打算好好坐直时，他两眼一睁，一张俊美的脸庞在他的眼前无限放大。
    「你、你又干嘛！？」叶清被眼前的景象吓到又弹起来，右手不停揉着胸口平復加速的心跳。
    「弟子有些话，不知当不当讲。」
    「你想讲什么都可以，就是别突然吓我。」叶清深呼吸几次，胸口才终于感到舒坦，「我老鼠胆，哪天真的会被你吓死。」
    李言凛半瞇起眼，之前那副恭敬的模样消失无踪。他的手轻轻挽起叶清垂在椅背上的发丝，束缚着发丝的发圈被他轻易拿下，及腰的长发一下子就从李言凛的指缝溜出。近距离感受到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使得叶清非常不自在，全程都僵硬地坐着，一动也不敢动。
    趁着叶清坐在位子上不动之际，李言凛已经以指代梳，小心轻柔地梳理着叶清的长发。
    「我也去了异世，只是我几乎不记得异世的事。」
    「您有遇到与我相似的人吗？」
    叶清觉得李言凛故意凑得很近说话，耳边都能清晰感觉到对方的气息。而说话的同时，李言凛一边整理着叶清的头发，一边腾出手，拿出一开始交给叶清的红色发带，将叶清的头发束成高马尾。
    或许是异世的记忆作祟，叶清并不觉得李言凛突然改变的说话方式有失礼节，反而有种亲切与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儘管他们之间是师徒关係。要不是李言凛此时的举动过于怪异，叶清都快要觉得这才是他们平时的相处模式。
    不得不说经过提醒，再加上现在李言凛的行径，叶清想到刚才独自一人时做出的猜测，熟悉的身影又浮上心头。只是记忆中的那人好像并没有对自己做过这么亲密的事情，毕竟他们见面的次数不多，大多是透过文字和语音通讯软体在交流。
    不自在的感觉随着时间消退了些，由于叶清的头发已经整理好，李言凛稍稍确认过没有凌乱之处后便退后一步，迅速低头单膝跪下，又回復成最初的恭敬模样。
    「请师尊责罚。」
    「……欸？」
    「方才对师尊有所不敬，请您责罚。」
    「难道你刚才是故意的？」
    李言凛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叶清的话。
    「我不懂了。」
    「弟子一时鬼迷心窍，突然就想如此。」
    「哼──你是不是还记得异世的事情？」
    「弟子只记得是和您一起进入幻虚镜的，并不记得详细情形。」
    「是吗。」叶清看着正乖乖跪在地上的李言凛，眼睛渐渐瞇成横线，两条手臂也不自觉就在胸前交叉。
    两人之间陷入沉默又有点尷尬的气氛。
    须臾，叶清先叹了口气，随后把手臂放下，闭眼转身背对李言凛。他一隻手掌放到椅背顶端当垫子，下巴直接靠上去，而另一隻手随意放在腿上，又变成带点慵懒的模样。
    李言凛偷偷抬起头，看见叶清并没有发现他的动作，还背对着自己，不禁感到一丝紧张。
    正当他想继续开口请罪时，叶清先说话了。
    「姑且相信你一次。」
    「好了，你先让我静静吧，我思考一下人生。」
    「那么弟子就先告退了。您有需要随时可以呼唤弟子。」
    李言凛站起身，对叶清行了个大礼后，轻手轻脚走出去。

 第二章 「初见」师父

    自从「那天」醒来，已经过了十四天。叶清坐在床上发呆，他背靠在床头，腰部以下还包在被子里。
    现在的他对于修炼一点头绪都没有，因为到现在他都还没有想起任何一点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也完全想不起如何使用灵力。
    而筑基期以上的修者就辟穀了，也不需要睡眠，但叶清基于记忆中的习惯，还是一日三餐和每晚上床睡觉。
    幸好这世界的修者并不忌讳凡食，吃了也不会有累积污秽的问题。不用非得进食才能生存，不过也不会就这样不能享受美食，叶清非常喜欢这点。只是还是不能随心所欲大吃大喝，胃袋的空间依然有限。
    现在的叶清因为境界关係，除了可以免去睡眠和进食的行为之外，就是个空有修为的凡人。所以就算已经辰时末了，叶清还是待在自己房间里面无所事事。
    「呃啊──好想打游戏──」叶清拉着被子，一口气躺下并用被子盖住脸，又整个包回被子里面。
    没事干，不就只能睡觉了吗。
    就在叶清真的快要睡成回笼觉时，房门传来两声闷响，外头似乎有人说话的声音。叶清包在被子里，意识又逐渐模糊，没有听清楚来人的目的，只猜到应该又是自家徒儿来挖人下床了。
    果不其然，不用多久的时间，门就被打开了。
    「师尊，巳时以至，请您起床了。」
    李言凛一进到叶清的房间，就看到床上有一个被子蛹。几乎每天早上的光景都是如此。
    有时候叶清起得比较晚，辰时人都还没转醒，那么就会在床上看到一个睡姿有些豪迈的人。
    今天的叶清是个被子蛹，大概是有醒过一次又重新包回去的。
    「师尊──」
    「唔……」叶清闭着眼睛，包在被子里装死。
    「师祖找您，而且是在辰时初时。」
    「……啊？」叶清猛地回神，掀开被子整个人从床上弹起来，「你怎么没有早点叫我！」
    「师祖要弟子不要太勉强您。」
    「可是、可是……这样不太礼貌吧……」
    叶清一边说话一边下床穿起鞋袜，身上依然只有穿着中衣。儘管已经两星期了，他还是没有学会如何穿外衣和束发，这些都是交给李言凛处理的。
    为了让对方较好动手，叶清穿好鞋子，往前走两步之后就张开双臂站好不动，李言凛也非常自动地帮叶清穿外衣。
    外衣穿好后，他又默默走到椅子那坐好，李言凛随后跟上，并拿出一把梳子，替叶清梳头。
    「抱歉啊，一直麻烦你。」叶清对着铜镜里站在自己背后的李言凛说着，虽然听起来没多少歉意。
    「不会。这是弟子该做的。」
    「哪的话，你又不是我的僕人。」
    「师祖有嘱咐，这段时间您的起居由弟子负责。」李言凛面无表情地替叶清束起头发，同时整理好衣领。
    叶清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红色发带高高束起的马尾和拘谨严肃的青色外袍，这样的形象还是让他有些不习惯。
    尤其是复杂的服饰，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办法自己穿好，必须依靠他人帮忙。
    「谢谢你。」叶清站起身，笑着对站在身旁的李言凛说道，「我会好好努力想起来以前的事情的。」
    李言凛认真地听着叶清所说的话，片刻，他往前踏两步，站到叶清面前，低下了头。
    叶清见到他的动作有些疑惑，也是这时候叶清才发现，原来自己比起李言凛矮了几寸，所以李言凛低头能让他比较好搆到头顶。
    嗯？这动作，难道真的是想被摸头？叶清狐疑地伸出手，轻轻放在李言凛的头上。
    因为不像自己是长发的关係，李言凛没有束起马尾。短至耳下的头发稍微毛茸茸，又有点温暖的触感搔得叶清的手和心里都一阵痒，他只轻摸了几下，很快就收回自己的手，观察着李言凛的反应。
    意外的是，李言凛似乎真的就是想被摸头。他抬起头，叶清竟然在他那张俊美的脸上看见一丝喜悦，虽然他并没有表现得很明显。叶清甚至觉得他的背后有一条正在摇晃的尾巴。
    得到叶清的摸头，李言凛心满意足地退后朝门走去，然后在开了门之后看向叶清。
    「好了，接下来您跟着弟子。弟子带您去找师祖。」
    「嗯。」
    －－－
    凌寒峰上只有三个人。除了叶清和李言凛之外，剩下的就是身为峰主，同时也是叶清的师父的林晨星。
    林晨星是当今世上为数不多的大乘期修者之一。也因为他的修为非常高，青阳派掌门便任命他为门派镇派大长老。
    当年无父无母的叶清便是被外出歷练的林晨星收为亲传弟子，并带回凌寒峰上亲自教导。
    叶清跟着李言凛走在前往林晨星的院落路上，他的情绪有些紧绷。境界的差异是绝对的，儘管剑修对上同境界的修者略胜一筹，但若同为剑修，就算只相差一个小境界，修为高的那方也是绝对的辗压。
    现在的叶清完全没有想起这个世界的记忆，也就对林晨星一无所知。儘管他们此前已经相处了几年，两星期前林晨星得知叶清又陷入记忆混乱的状态后，也是百般包容，他还是莫名地感到紧张。
    走在前头的李言凛察觉叶清的情绪变化，立刻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跟在后头的叶清。
    「师尊，您无需担忧。师祖并不会责怪您。」
    「我知道……我只是控制不住，就是会紧张。」叶清苦笑着说。他手放在腹部的位置，两隻手不停搓揉，此刻的情绪全部透过表情和肢体动作表现出来。
    李言凛垂眸沉默了几息，随后便朝着叶清伸出手。
    「既然如此，您可以拉着弟子的手。」
    「……哈？」
    这下叶清倒是没那么焦虑了，只觉得李言凛的提议很诡异，但李言凛的表情又非常认真，看起来不像在开玩笑。李言凛看见叶清满是质疑的目光，逕自解释起来。
    「以前弟子紧张的时候，您都会拉着弟子的手。」
    「您说这样就不会紧张了。」
    叶清瞇起眼，半信半疑地伸出自己的手让李言凛牵起。出乎他意料的是，当他的手被李言凛牵起时，还真的就莫名感到安心。
    他不禁陷入思考，是不是在记忆混乱前，他和李言凛之间比他想像的还要亲密。
    幸好这座峰头上没有其他人，不会被看笑话了。
    李言凛牵起叶清的手之后，两人继续前进。为了行动方便，李言凛调整脚步，从走在叶清身前变成几乎走在对方身边。
    「我以前真的会这样牵着你？」
    「请您相信弟子，弟子并没有说谎。」
    「是吗。」叶清一边思考，一边感受着李言凛的体温，感觉脑子都不灵光了，思绪竟然乱成一团。
    异世的记忆中，自己除了小时候之外，并没有和其他人有太过亲密的互动，就算是记忆里和自己感情最好的那个人也没有。因此叶清的第六感一直有种自己被骗了的感觉，像是一步一步踏进对方设的陷阱一样。
    「是满有用的，但有点难为情啊。」身为师长还被小辈拉着缓解紧张的情绪什么的，说出去还不丢脸死。最后这句话，叶清只敢放在心里，不敢说出口。
    闻言，李言凛在叶清看不到的角度，嘴角又偷偷勾起。他牵着叶清的手轻轻地收紧力道，叶清却没发现李言凛那小动作的真正用意，当他是小孩子在撒娇。
    「能牵着师尊的手，是弟子的荣幸。」
    李言凛的语气透露出一点点喜悦，可惜叶清没有捕捉到那份喜悦，只觉得李言凛是故意在逗他。
    「别闹我了，我可是你师父。」
    也只有这种时候，叶清才会想起自己是李言凛的师父，还用这个身分压他。
    「弟子说的都是真心话。」
    「哼。」
    －－－
    凌寒峰上适合人行动的部份并不多，因此叶清和李言凛两人没有花太多时间，就到了林晨星的院落外。
    身为凌寒峰的峰主，同时也是青阳派的镇派长老，林晨星的院落比起其他人的都还要气派些。叶清仔细端详一番，这才发现自己的院落与之相比起来真的逊色不少。
    就在叶清还在感叹身分差异之时，李言凛小力拉了拉他的手，示意叶清继续前进。
    「师尊，请跟着弟子来。」
    「哦、嗯。」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令叶清惊讶了。就在两人踏入院落的时候，景色倏地转变，方才看起来气派豪华的院落突然变得朴实无华，原来方才那气派的景象只是幻术展现的模样。
    叶清再度停下脚步，愣愣看着眼前的景色，被李言凛牵着的手也不自觉收紧，甚至又开始有点颤抖。
    察觉叶清的情绪变化，李言凛往前走一步，站到叶清的面前，将另一隻手也覆到两人牵着的手上。
    「师尊，请您深呼吸。」
    叶清茫然地照着李言凛说的话做，不知道是因为手背和手心传来的温度使他安心，还是深呼吸真的有那么厉害，他的情绪的确稍稍得到缓解。
    「没事，我只是有点吓到……」叶清一隻手放在胸口，来回摸着心脏的位置，「我现在记不得很多事情，看什么都像第一次。所以看到景色突然改变什么的……就吓到了。」
    「往后若是您又受到惊吓了，弟子都会陪在您身边帮您平復的。」李言凛坚定地握着叶清的手，一脸认真地讲着令叶清有些脸红的话。
    「哎，又在说什么鬼话，没大没小。」
    在两人还在院子里进行奇妙的心理建设时，林晨星一言不发地端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大乘期的神识将两人的互动一览无遗。
    叶清的情形他已经知晓，而嘱咐李言凛照顾叶清的主意也是他提出的。只是这李言凛……在面对叶清时似乎和以前有些不太一样。
    两人是一起被捲入幻虚镜内的，但李言凛比起叶清，醒来的时间早了三天。那三天里，只要一提起还在沉睡的叶清，李言凛的表情就会变得非常复杂。
    但是每每问起李言凛，他都说他并不记得被捲入幻虚镜时的记忆。
    直觉告诉林晨星，李言凛在这件事情上，或许并没有坦白。
    用不了多久，还在屋外的两人就走到门口，李言凛轻轻敲了敲门。也不用等李言凛表明来意，林晨星就先开了口。
    「进来吧。」
    听见许可，李言凛恭敬地推开门，并让叶清先走进厅堂。
    林晨星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并不亲切。儘管林晨星的外表只有二十岁出头，长相也相当俊美，但他的脸上几乎没有表情变化，因此被某些不要命的修士在私底下以「冰山美人」称呼。据说还曾经有一次在救下整个村庄后，为了让小孩安心一些，自己先露出微笑，却吓哭小孩的軼闻。
    见到坐在椅子上的林晨星，叶清的身体瞬间变得紧绷，他立刻打直背板，挺胸向前走，直到走到距离林晨星两步远的位置才停下。
    他战战兢兢单膝跪下，低着头。
    「弟子叶清拜见师尊。」
    令他意外的是，他才说完话，马上就被一股轻柔的力量托起身子站好。
    「你不必如此。」林晨星摆了摆手，示意叶清坐到他身旁的位子上，「为师想听听你在异世的经歷。」
    「这个……有些复杂，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叶清小心地坐到位子上，双手也放在腿上，神态看起来还是有些紧张。
    「无妨。既然如此，先从你的友人说起吧。」
    「咦、啊……嗯。」
    李言凛全程都静静地站在叶清的身旁，时不时观察着叶清的神情。在提起异世的事情时，他的表情有时开心，有时困扰，有时无奈，不过他的语气大多是高兴的，果然异世里的叶清过得还算不错。李言凛听着听着，嘴角也不自觉上扬了一点点。
    说到有些激动时，叶清甚至搭配上肢体动作，弄得他的马尾晃啊晃的。
    坐在叶清旁边的林晨星将两人的反应，以及叶清头上那显眼的红色发带看得一清二楚。
    －－－
    大致上听过一轮之后，林晨星若有所思地拿起桌上已经微凉的茶，正准备喝下时，李言凛突然出声阻止他的动作。
    「师祖，茶已经凉了，弟子马上沏一壶新的。」
    「不必。」林晨星将手中茶杯递给李言凛，「你是火灵根。」
    李言凛立刻接过茶杯，运气使灵力集结在手里。很快地，茶就冒起烟来。
    「灵力控制得不错，继续精进。」林晨星见状，也毫不保留地称讚李言凛。
    「是。」李言凛恭敬地双手奉上茶杯，「师祖请用。」
    林晨星接过茶杯，轻啜一口后放回桌上，看了一眼站回叶清身边的李言凛，故意清了几下喉咙。
    「言凛，你今日是否还未练习剑法？修炼不可耽误。」
    闻言，李言凛心头一颤，当即向坐着的林晨星和叶清行礼。
    「师祖、师尊，弟子先行告退。」随后立刻转身离开厅堂。
    叶清看了看一溜烟就跑出去的李言凛，再转过头望向身边又拿起茶品嚐的林晨星，突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方才你提到那名叫『意舒』的朋友，似乎待你不错。」
    「跟为师详细说说吧。」
    「这个嘛……因为比较少见到面，我对他长相的印象比较薄弱一点，但他长得就跟言凛很像。」叶清闭上眼睛，右手不断捏着自己的下巴，「发型也跟言凛差不多，都是短发。」
    「他话比较少，不过个性不差，而且还很懂我在想什么。」
    「我们也常常一起玩的，虽然大部分都不是面对面就是了。有时候也会约出去吃饭。」
    「喔对，我记得他有时候会说些我听不懂的东西，现在想想好像就是这里的事情了哦……」
    「叶清。」
    「欸、在！」
    「……为师突然想到还有事未和言凛交待，你替为师传个话。传完话就先回去休息吧。」
    「好的，我马上就去。」
    林晨星看着叶清火速衝出厅堂，真的是把礼节忘得一乾二净的模样，面上虽然没有表情，心里却涌现一丝笑意。
    看来是有必要好好试探一下李言凛了。林晨星喝光手里的茶，又从壶中倒出已经变凉的茶汤，将茶杯装满。
    叶清离开林晨星的院落，想起在前来的路上有一块地方被闢为练习场，或许李言凛就在那里练习剑法。他脚步向前一迈，朝着练习场前去。
    说是练习场，其实也只是一块比较空旷的地方，周围有些竹子围绕着，形成天然的墙壁。
    李言凛就在那正中间练习着剑法。
    叶清本想着等人练到一个阶段再出声呼喊，没想到李言凛在察觉到叶清的到来时，马上就停下了动作，收起剑朝叶清走去。
    「师尊，您怎么来了？」
    「喔，你师祖找你，叫我来跟你说一声。」
    「……弟子知道了，请您赶紧回去休息。」
    「嗯，你快去吧。」
    叶清看着李言凛快步离开练习场，心中满是好奇。
    怎么跟师尊聊一聊异世的事情，就突然要找李言凛呢？叶清想来想去，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索性将这件事情拋到脑后，往自己的院落飘回去了。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李言凛轻轻敲了敲叶清的房门，在得到叶清的同意之后推门进入。
    正坐在椅子上看着剑谱的叶清随手夹了片叶子进去，将剑谱闔上，朝着李言凛招了招手，并指了指他身旁的椅子。这是他醒来后第一次用不一样的方式面对李言凛。
    「来，你坐下，跟我好好聊聊刚才你师祖跟你说了什么。」
    「这……」
    「你别太有压力。我仔细想了想，虽然你我为师徒关係，现在的我还是不习惯以师父的身分面对你，也没办法教导你什么。既然如此，就暂时不需要那么拘谨了。」
    「不过起居方面还是要麻烦你就是了，作为交换，你有需要什么都可以跟我说。」
    李言凛抿了抿唇，放在身侧的两隻手在衣袖底下握紧了拳头。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深呼吸一口气后，小心地走到叶清身旁的椅子那里，缓缓坐下。
    「照顾您的起居虽是师祖的意思，师祖却也没有强迫弟子答应。」
    「弟子是照着自己的意愿答应的。」李言凛坐姿端正，目不斜视地盯着叶清。
    叶清被看得老脸一红，为了避免自己尷尬，他立刻将脸转向另一边，用后脑勺对着李言凛。
    「你……你这个怪小孩。」他用手抹了抹脸，又揉捏了自己的脸好几下，这才转回来面对李言凛，「被你闹得差点忘记要干嘛。」
    李言凛在心底一笑，脸上却毫无表情展现。他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拿出一个油纸包，放到桌上后将它打开，里面包着漂亮的绿豆糕。
    「师尊请用。」
    见到那个油纸包，叶清一双眼睛都亮了起来。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块绿豆糕，另一隻手捧在底下避免屑屑落下。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说完的同时就将绿豆糕塞进嘴里，心满意足地品嚐着绿豆的香气与那份甜味。
    「您以前对弟子说过。而且……」李言凛说着话的同时，也拿起一块绿豆糕，只不过是递到叶清的面前，「弟子刚才突然想起，您在异世时也非常喜爱甜食。」
    叶清一怔，连咀嚼的动作都停下，呆愣地看着李言凛，和眼前那块绿豆糕。几息后他才吞下口中的食物，皱着眉头思考该如何处置眼前的糕。
    「你这时候又想起异世的事了？我可以合理怀疑你其实都记得，但是故意说不记得吗？」
    「弟子说的都是实话。」
    「不是要看我笑话？」
    「弟子不敢。」
    「哼，好吧。」叶清眉头紓缓，眼睛闭上笑着往前凑近，一口吃下李言凛手里捏着的绿豆糕。
    「呵呵，绿豆糕吃起来就该是这样嘛。」
    他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连吃东西不说话的礼仪都忘记，口中念念有词地不停讚美这甜点的味道。一旁的李言凛趁着叶清还未睁眼之际，偷偷舔了舔自己手上的绿豆糕屑，平时看起来锐利的眼神此刻也充满柔和。
    「好了，你师祖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
    叶清拿出丝帕擦了擦手，正想把它收起来时就被李言凛顺手拿走，他也没有多做其他反应，就顺势交给对方处理。
    「也没什么事情，就是再提醒弟子务必要顾好您而已。」
    「呃，我是被当成小孩了吗。而且这样干嘛还要特地再找你回去。」
    「弟子也不清楚。」
    「是喔……我还以为是你有什么心思被你师祖发现了呢。」
    叶清的猜测害的李言凛心头一颤，他并不知道他随意的猜测竟然与真相相去不远。
    「不过应该不可能吧，我又不是小说里的万人迷主角，嘿嘿。」说完又没心没肝地继续吃着桌上的绿豆糕。
    李言凛默默在心里松一口气，同时又拿出另一条乾净的丝帕，放到桌上，这才站起身。
    「师尊，弟子先去练剑，不打扰您研究剑谱了。」
    「嗯，有事情找我。或着我有事也会找你。」
    等到李言凛完全离开房间后，叶清才拿起被放在一旁的剑谱，打开书本抽起树叶，继续研究内容。
    这些东西对什么都还没有想起来的自己，果然还是太难了啊。叶清大大叹一口气，第一步先试着将剑谱上的东西记到脑子里吧。

 第三章 逛市集

    按照凡人的历法，再过两日便是冬至。在叶清的记忆中，冬至就是要吃汤圆，而且一定要吃有包内馅的那种。
    只是不晓得这里有没有这种习惯，也不知道有没有包馅的汤圆。
    叶清一边在房内踱步着，一边把玩自己随意垂下的发丝──今日他阻止了李言凛替他束发的行动，坚持要散着发不束起来。
    走没几步路，他就走回床边，整个人扑到被子里，还拿被子把上半身连同头都盖住，下半身又在床外，呈现一个奇怪的姿势跪在床边。
    甫一推开房门进来的李言凛又看见自家师父的奇行，忍不住在心里偷偷笑着。他故意敲了敲桌子，製造出一些声响，以免叶清因为他突然出声而吓到。
    「师尊，弟子正好有事情要下山一趟，您想去市集逛一逛吗？」
    头还包在被子里的叶清一听到下山，马上就有反应。他没有掀开被子，直接闷在被子里说话。
    「市集？好啊，我要去看看。」
    「您需要时间准备吗？」
    「应该不用太久吧，除了头发没绑之外你都弄好了不是。」叶清甩开被子，缓缓站起身，「嗯……不过头发可能还是要稍微梳一下，刚刚弄乱了。」
    「那请您坐到这来，弟子为您整理。」李言凛站到一旁的梳妆台，轻轻拉开椅子让叶清方便入坐。
    「唔哇，麻烦你了。」
    叶清坐下之后便呆呆地盯着铜镜里的自己，良久，就在李言凛快要替他梳好头发时，他突然说出一句爆炸性的发言。
    「这么长太麻烦了，还是剪短算了……」
    李言凛梳着头发的手一颤，动作也跟着停下来。他轻柔地抚摸在叶清看不见的位置的发丝，语气中似有些不捨。
    「若是师尊嫌麻烦，弟子愿意往后也继续替您整理。」
    「什么、你……」听见李言凛那像是求婚一般的话，还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叶清顿时回神，「你怎么都可以很自然讲出这种，『我想每天早上喝你做的味噌汤』之类的话？」
    「师尊，味噌汤是何物？」
    「呃，没什么，这个世界应该没有。有找到类似的东西再弄给你喝。」
    话才说完，两人突然间沉默了下来。李言凛继续替叶清梳着头，叶清则是意识到刚才自己那番话也像是求婚定句的翻版，索性一言不发继续盯着铜镜发呆装没事了。也没过多久，李言凛就收起梳子，再轻轻地拨了两下叶清的头发，便退后两步让叶清从椅子上起身。
    叶清站起身，在确定自己服装仪容没问题之后，摸了摸腰间的储物袋。现在的他虽然还不能灵活地运用灵力，但开啟一个储物袋还是做得到的。
    这个储物袋是李言凛特地弄来的。它的品阶非常高，可以放进不少东西，却不需要强大的灵力就可以使用，正好适合现在的叶清。最重要的是，这个储物袋不同于一般的储物袋，只能认一主。这个储物袋除了叶清可以打开之外，李言凛也可以，而且还有分主副袋，共用一个空间。叶清拿到的是主袋。
    叶清之前曾经问过李言凛是去哪里买来的，李言凛只说是在拍卖会上买到的，而且买家们都兴趣缺缺，所以也没花到多少灵石。
    但──这对储物袋实际上是某位炼虚期的修者，为了自己和道侣炼製的，也因此这一分为二的储物袋都可以同时认两个主人。后来那位修者炼出了更好的储物法宝，这对储物袋就被替换下来了。
    的确拍卖场上的买家们都对这对储物袋没什么兴趣，不过它的价格着实不菲，也是因为价格关係，买家们没太大的意愿喊价。李言凛最后是用底价──两万灵石拍到的。
    李言凛在里头放了许多不需要太多灵力就能驱动的法器，为的就是给还没完全恢復记忆的叶清防身用。叶清也觉得两个人都能开的储物袋很方便，就没有仔细去思考为何这储物袋要做成两个人都可开啟，还分主副的形式。
    若是将主副两个储物袋放在一起，就会发现上头的图腾也是一对，能够组合在一起。不过分开来看就像是一般的图腾。
    李言凛瞥了一眼叶清身上的主袋，再转回来看着自己身上的副袋，心里的喜悦止不住地冒上来。
    他打开自己平常用的储物袋，稍微数了数里头的银两和灵石数量，确认足够应付此次外出后，便将储物袋收起。
    「师尊，可以出发了。」
    「好哦。」
    －－－
    对现在的叶清而言，凌寒峰之外的天地都非常新鲜，因为他从醒来之后就没主动提过要出凌寒峰。这次有机会下山，甚至到市集逛逛，让他感到雀跃。
    李言凛又以避免走丢的理由，趁机牵了叶清的手。两个人在市集里牵着手走着，引来一些好奇的目光。
    「──我说，我们真的有必要这样吗？」叶清凑到李言凛的耳边小声地问着。
    「晚一点人会更多的，弟子怕和您走散。」
    「可是……哦……好啦。」很快地，叶清就妥协了。
    他想不到其他比牵手更有用的方法，而他如果真的跟李言凛走散了，也不知道怎么回去。
    所以还是只能就这样牵着。很快地他也就习惯了，松开了还会自动牵回去。
    市集的范围不算大，却也不小，走马看花也要花上一个时辰。叶清此次跟着李言凛出来的目的，是要找冬至要吃的汤圆。他不确定这里有没有他熟悉的包馅汤圆，总之先出来找就对了。
    至于李言凛下山的目的，叶清并不知道，反正对方愿意让自己跟着，应该就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们两人才逛到市集的前半，就看到一个卖汤圆的小摊贩。老闆正在搓着汤圆，檯面上有不少口味可供挑选。
    叶清看到小摊贩的同时，眼睛马上就亮起来。他拉着李言凛快步走到摊贩前，仔细打量着所有的口味。
    老闆见到自己的摊前出现两个气质非凡的人，立刻放下手中的汤圆，将手上的粉擦乾净之后站出来宣传。
    「两位需要什么吗？看得见的口味都可以挑的。」
    叶清微微皱起眉头，似乎真的为了要选哪些口味而烦恼。他思考了许久，最后指了指檯面上代表花生和芝麻口味的牌子。
    「老闆，花生和芝麻的各三个。」
    「总共六个是吧，好咧！」
    老闆向叶清确认一遍后，俐落地挑出六颗搓得最漂亮的汤圆，再小心翼翼地包起来递给叶清。
    李言凛看了看摊贩掛着的价目表，自发地从储物袋内拿出相应数字的银两，交给老闆。
    「这汤圆，两位若不是要现煮的话，建议先放进冰窖内保持鲜度。」
    「好的，谢谢你。」叶清笑着对老闆点了点头，拿着汤圆带着李言凛离开了摊贩。
    等到走回人群之中，叶清这才把自己的储物袋打开，把汤圆放进去。
    「汤圆买到了，我出来的目的也达成啦。」
    「您还要继续逛市集吗？」
    「要！当然要！难得来逛街，不买点东西回去玩怎么行。」叶清说得轻松，完全忘记自己已经一个多月没有继续修炼这件事情。
    「若是要找东西，可以到市集后半寻找。前半多以吃食为主。」
    「这样啊，我们可以先看过一轮，然后你带我去买些好玩的。」
    －－－
    说是要买些好玩的，其实叶清也不知道这个市集能买到什么东西。李言凛带着叶清一摊一摊、一间一间看过，却找不到什么能引起叶清兴趣的玩意。
    反倒是因为市集前半都是吃食的关係，逛到尽头的两人折回来，又回到市集前半。这时的叶清手里已经拿了不少小吃。糖葫芦、龙鬚糖、花生酥、绿豆糕……多到他一隻手已经快拿不住，甚至还有其他甜点已经塞进储物袋里。
    买完甜食小点，叶清又将目标转向咸食。他不顾自己手上还有吃一半的糖葫芦，又想拉着李言凛去摊上吃餛飩。李言凛赶紧拉住叶清阻止他的行动。
    「师尊，小心肠胃。」
    「可是、可是……」叶清微微低下头，声音也变得细如蚊蝇，像是在撒娇一般，「看起来都很好吃欸。」
    李言凛深深吐出一口气。他怎么都忘了自家师父是个贪吃鬼。想了一下之后，实在是受不了叶清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他终究还是妥协了。
    「只能点一份。」
    然后他就看见自家师父抬起头，哪里还有刚才那般委屈？不只表情充满喜悦，连眼神里都透露着笑意。
    「喔耶！水啦！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叶清迫不及待地拉着李言凛，三步併作两步，迅速到达小摊贩的位子坐下。
    老闆见来人不似凡夫俗子，又隐约感到两人与凡人的不同，赶紧唤小二前去招待。
    「两位客官需要什么？」小二笑瞇瞇拿着点菜板和毛笔，稍微弯着腰低下身子询问。
    「呣，两、……一份餛飩汤。」叶清差点忘记李言凛答应自己的条件，立刻改口，「你们有皮蛋豆腐吗？」
    「有的，客官要一份餛飩汤和一份皮蛋豆腐对吧！」小二飞速在板子上写下叶清点的菜，「马上为两位送来！」
    「啊！再给我一个小碗。」
    「好咧！」
    在等待餐点的时候，叶清小心地收起手上所有的甜点，只留下糖葫芦。他将还剩一半的糖葫芦伸到李言凛面前，露出牙齿笑的开怀。
    「来，你也吃吃看。」
    李言凛无奈地接过叶清递来的糖葫芦串，咬了一口，确实是酸酸甜甜，清爽的味道。
    「师尊喜欢这味道吗？」
    「还不错啦，我不爱吃酸的东西。这个够甜。」
    「那以后弟子多买点甜食给师尊享用。」李言凛说完后，将糖葫芦吃完，折断竹籤包回方才垫在竹籤下的油纸里。
    「你看我现在都没什么在运动，不怕我变胖？」
    「辟穀后的修者已不需饮食，自然不受饮食影响，不会因此就改变身形。」
    李言凛瞥见小二手里已经端着餛飩和皮蛋豆腐前来，自发地从餐具盒内拿出两双筷子和两支汤匙，并将其中一组交给叶清。
    「客官，您的餛飩和皮蛋豆腐！」小二迅速又俐落地放上餐点，一点都不拖泥带水，转身就去服务下一组客人。
    叶清望着桌上那碗热腾腾的餛飩汤，又左看看右看看，突然露出一点小小失望的表情，随后先分了两颗餛飩和一些汤到小碗里，才用汤匙舀起自己那碗里的一小口汤，吹凉了放入口中。
    「好喝……」他的表情看起来还算是满意的，只是语气却带了一丝遗憾。
    李言凛当即起身，走到正穿梭在一旁的小二身边，似乎是做了什么要求，小二也一口应下，快步走到老闆那又折回，手里已经拿着一罐红通通的调味料。
    叶清自始至终都盯着李言凛的一举一动。他没想到李言凛竟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忍不住在心里给李言凛比出大拇指。李言凛将辣椒放到桌上，打开盖子。
    「小二说这非常辣，您斟酌些用。」
    叶清挽起袖子，舀了点辣椒丢进餛飩汤中，又稍微拌了拌，这才夹起一颗餛飩，也是吹凉了入口。
    猛烈的辣味在口中炸开，同时温热的汤汁从餛飩皮里流出，带着辣味流入咽喉，叶清顿时因为刺激咳了出来。
    「师尊！」李言凛赶紧蹲到叶清身旁，替他拍拍背顺气。
    「呃啊……丢脸死了竟然呛到……」
    叶清小力捶了两下胸口，辣味刺激出他的泪水，眼角也因此微微泛红。他稍稍抬起头，就和李言凛正眼相对。那双含泪的眼从叶清随意垂下的发丝里透出，看得李言凛心跳直漏拍，手的动作也停下。
    「唉唷，我没事了，感谢你啊。」
    「……师尊。」
    「嗯？」
    「吃东西时小心些。」
    「好啦好啦，我这不是意外吗。」叶清毫无形象地抹了把脸，稍微把跑到身前的头发往后拨，又赶李言凛回位子上坐好，「趁热吃了吧，凉了味道就不对了。」
    语毕，他用筷子夹起一块沾了酱油膏的皮蛋和豆腐，放到汤匙上再一起吃下。坐在叶清对面的李言凛吃着对方分给自己的餛飩，一直忍不住抬起头，视线飘向吃得正开心的叶清。
    －－－
    解决掉餛飩汤和皮蛋豆腐之后，叶清儼然忘记自己只有一个胃，又是看到什么就想买。很快地，他的手上又拿了不少咸点。身为贪吃鬼的叶清眼睛非常锐利，马上又看到几步之外有个摊贩在卖刈包，就想衝去买──然后被李言凛用力拉着。
    「有刈包欸。」
    「师尊，您吃太多了。」
    「我可以放储物袋……」
    「再放下去您的储物袋要变成食物袋了。」
    「欸──我只买一个，一个就好──」
    眼看叶清一副要躺到地上打滚的模样──虽然他不会这么做──李言凛终究还是心软放行了。李言凛牵着叶清走到刈包摊前，让叶清自己开口。
    「老闆，我要一个刈包，半肥半瘦，不要香……不要芫荽。」叶清熟门熟路地点着餐，甚至还能跟老闆要求客製化，不难想像他对这食物的喜好程度之高。
    老闆接收到点餐讯息，笑着从蒸笼内拿出一颗被蒸得松软的皮，俐落地撕开中间，洒上花生粉、夹入酸菜，然后从一旁锅里夹了块滷得恰恰好的半肥半瘦五花肉出来，放进皮里，将整个刈包用油纸包起。
    叶清掏了掏自己的储物袋，赫然发现自己因为买太多东西，银两已经所剩无几，连刈包的钱都出不起。
    李言凛见状，默默打开自己的储物袋，从里面拿出和刈包价值相当的银两，递给老闆。老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喜孜孜地收起了银两。
    叶清有点不好意思地接过李言凛手里的刈包，朝着老闆点了点头表示谢意后，就被李言凛拉走了。
    「还好你有多带钱，不然我就要被留在那里洗碗了。」
    叶清语带歉意地说着，但从他说完后吐了吐舌头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他下次还敢再犯。
    李言凛叹气。他已经数不清今天叹了多少次气，总之大概可以让他减好几年寿。
    「我觉得逛得差不多了。」叶清将手里的食物全部放进储物袋内收好，看了看渐渐变暗的天色，好奇地问着，「你要办的事情是什么？还来得及吗？」
    又想了想，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似乎不太适合谈私事，旁边刚好有条小巷子，索性把人带到巷内，身边也一下就安静了不少。
    「抱歉，现在可以说了。」
    「弟子有一事未坦承相告。」
    李言凛说完，作势就要当场下跪，连忙被叶清扶住。
    「欸欸、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要跪我。」
    「弟子此番下山……只是为了带您出来走走。」
    叶清双手还抓着李言凛两条手臂，才一听到对方的话，整个人都愣住了，力道也在一瞬间放松了些。
    「……哈？真的？干嘛不直接跟我说？」
    「弟子不想您觉得在麻烦他人。」
    叶清彻底放开李言凛，头微微低下看着地板，双手放在腹前搓揉着，似乎是在想着什么事情。
    仔细想想，被照顾是师祖的主意，三餐吃什么也是交给李言凛处理。而无论是什么事情，只要是有他人代为动手，出于记忆中的习惯，他也一定会不停说谢谢或道歉。虽然自认自己是个懒人，却好像也真的在刻意减少主动麻烦他人的机会。
    「您都没有主动提出过什么要求，弟子担心您在顾虑什么。」
    「所以这次弟子才会主动问您下山一事。」
    「哦，没有啦……」
    叶清抬起头，就看见李言凛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到他面前，直直盯着自己的脸。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叶清已经多少习惯了对方会突然凑到自己身旁的行径，因此现在他并没有因为发现李言凛和突然自己距离过近而惊讶，但还是因为对方靠得太近传来的气息紧张了起来。
    「我、我只是想说我不记得这里的事情已经够麻烦了，还要打扰你们──」
    「不是打扰。」李言凛猛地把双手放到叶清肩上，眼神里充满着诚恳，「请您儘管吩咐弟子。」
    「可是你是我徒弟啊。你都已经在照顾我的起居了，还要找一堆事情让你做、使唤你，又不能教你什么有用的东西，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师父？」
    听见叶清说的话，李言凛的双手控制不住地加重力道，惹得叶清吃痛地小声哀号。他发现不小心弄痛了人，赶紧松开手退后，双臂垂至身侧，藏在衣袖里的双手紧紧握着拳头。
    「弟子不介意。」虽然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远了，李言凛的视线依旧没有离开叶清的眼睛，像是要将叶清看穿一般，「您也教会了弟子许多。」
    「是吗……」虽然对于李言凛从自己这里学了什么有点好奇，但现在最重要的并不是那个，「那、那我就照你说的做，接下来要麻烦你更多事情了哦？」
    叶清忍不住右手握拳，连着衣袖举起挡住了下半张脸，还故意清了清痰。
    「只要是弟子能力所及之事，您儘管开口。」
    「那好，既然你没有其他事情了，带我回去吧。」
    叶清对着李言凛伸出手，意图十分明显。见状，李言凛的表情变得稍微温和了点，他执起叶清的手，牵着人离开巷子，往回程的路走去。

 第四章 长辈关心时间

    叶清假借闭关之名休养至今，也过了好一段时日。近期的他又想起了一些事情，例如简单的法诀和基础剑诀。或许是因为实在没什么事情可做，叶清每日起床后，除了研究剑谱之外，就是去观摩李言凛练习。
    关于吐纳修炼灵气的部份，他其实有问过李言凛和林晨星，但两人都只让他顺其自然，直说等到想起来再继续修炼也无妨。
    他不清楚是因为修炼方式有个人差异，还是很难用言语说明，又或是他们在明目张胆给自己偷懒的机会。
    现今既然想起了基础的剑诀，为了不要生疏，他开始会到练习场那，跟着李言凛一起练习。
    李言凛见叶清每日都会到练习场报到，乾脆将自己所知的剑诀全都演示一遍给叶清看。而叶清如果有什么疑问，也会直接开口。
    经过每天的练习，叶清觉得自己对于剑的掌控似乎有逐渐变佳的趋势。这对他来说是好现象。剑就是剑修的一部分，若是一名剑修不能好好控制手里的剑，就像是失去一边翅膀的鸟儿，就算修为再强大，也无法使出全部实力。
    叶清重新练习剑诀好一阵子了，一直到这几天才想起来怎么召唤自己的本命灵剑。他仔细端详着自己手里的本命灵剑──流华，剑刃上绽放着清澈如水的浅蓝色，周遭还透着丝丝寒气，完完全全展现了主人的灵力特性。那是冰灵根才会有的灵力展现。
    可惜的是，现在的叶清最多只能做到让本命灵剑显现自己的灵力，还不能拿来实际运用。李言凛却不断安慰他，并告诉他没关係，很快就会想起来。
    这天，叶清一如往常地跟着李言凛在练习场练剑，脑袋里却想着不少事情。连李言凛都看得出来，叶清今天非常不专心。
    李言凛停下动作，叶清依旧继续挥着剑，他发现叶清竟然走神到这种程度，忍不住出了声打断对方。
    「师尊。」
    叶清听见李言凛的呼唤，这才停下自己的动作，看向对方。也是在这时候，他才发现对方已经站着不动好一段时间了。
    「嗯？怎么了？」
    「方才练剑，您似乎……」李言凛收起本命灵剑，斟酌了一下词汇，最后决定还是实话实说，「有些心不在焉。」
    「啊──嗯。」叶清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回答得有些敷衍。
    他将本命灵剑收起，抬起头，深灰色的眼眸映照出蓝色的天。他像是在看着空中的事物，又像是什么都没在看一般。随后，他很快就闭上双眼。
    李言凛的脚微微动了一下，原本只要向前踏一步，就会离叶清更近一步。而他的脚却在抬起的瞬间又立刻放下。
    沉默半晌，叶清才终于睁开眼睛。他突然举起手，用灵力在掌心凝出一块如水晶般的六角冰柱，又瞬间收回灵力，让它消散在空中。
    「没什么啦……你看！我可以弄出这个了。」
    就算再怎么迟钝，此时的李言凛也知道，叶清正在逃避这个话题。他不知道现在的叶清在想什么，也不想硬是过问。也不用李言凛转换话题，叶清自己就先动手了。
    「话说回来，我好像一直没有问过我修为到哪对吧？这个我可以问吗？」
    这时，周遭突然吹起一阵寒风，叶清的衣服和散落着的发丝随着风飘起，很快就被吹得凌乱。
    他不明白为何平时无风无雨的凌寒峰会突然吹起寒风，但李言凛隐约有种感觉，是这阵风是想提示些什么事情。
    叶清一边带着期待的眼神，一边试图在风中将头发拨好，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他只好稍微把头发挽成一束，用手禁錮在胸前。
    李言凛想了想，总有一天叶清还是得知晓，此事又不是什么必须隐瞒的真相。他鼓起勇气，向前走了几步，在叶清的面前停下了，同时拿出这几日都没用到的发带。
    叶清一看到李言凛手中的东西，就知道对方想要干嘛了。他抬起头，李言凛的表情非常认真，像是准备要做什么不能失误的大事一样，看得他忍不住轻笑出声。
    李言凛默默地将叶清挽住的头发用发带绑成一束放在他胸前，后者后知后觉发现，这个发型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等等，我这个发型有点危险啊。」
    李言凛不是很确定叶清想表达的意思，但大致有猜到是不想维持这个发型，正想替他换一种的时候，叶清发现，风不知不觉已经停歇，而他也没有那个心情询问刚才的问题了。
    「被风扰乱了呢。算了，之后再问吧。」
    因为风已经停下，叶清也不管李言凛才刚替他束好发，手就解开发带，让发丝再度随意散至脑后。
    但叶清的好奇心还没停歇，不问修为，他又突然想到，还可以问年纪啊。
    「那我问你，我现在几岁？你几岁？」问问题的同时，他的手也间不下来，一直试图用右手把发带绑到左手上当装饰品。
    李言凛看见叶清像小孩一般的举动，伸出手帮了他，还打了个漂亮的结。
    「师尊，您再一个月就要过二十六岁生辰。」
    「弟子不记得自己生辰，但弟子今年应该是十七。」
    叶清在听见李言凛的话时，摩挲着发带的右手骤然停下，他没有想到，他的年纪竟然和记忆相差不远；看起来成熟的李言凛也不像他所想的那样，竟然只有这个岁数。
    更重要的是，自己明明二十五了，怎么看起来还像个未成年？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要先对哪件事感到惊讶。
    「您的外表已经停留在结丹时的年纪。」李言凛彷彿能读心一般，回答了叶清心里的疑问。
    「那、那你是还没结丹吗？」
    「弟子没有选择将外表停留在结丹时的年纪。」
    叶清震惊地盯着李言凛。自己现在的长相是十七岁时的模样，可对方现在也是十七，怎么感觉长得比自己还成熟？
    「那我现在来得及改吗？」
    「很遗憾，一旦破丹成婴后，就无法再改变了。」
    闻言，叶清顿时感到一阵晴天霹靂。他失落地低下头，似乎是受到很大的打击，也因此没发现两人之间距离很近，他只要把头低下来，头顶几乎就要碰到李言凛的胸口。
    李言凛不敢随意乱动，生怕叶清又不安份做出什么动作，像是直接往前倒什么的。幸好叶清没有再动，就只是静静站着。李言凛看着他，双手抬起一瞬，却又在碰到叶清之前马上放下。
    正好在李言凛按住自己即将控制不住的手时，叶清抬起头，微微一笑。
    「好吧，往好处想，这样我就可以一直说自己是年轻人了。」
    您也倒是挺乐观的。李言凛在心中大吐一口气的同时，还顺便吐了槽。
    「不晓得其他弟子们猜不猜得出我几岁哦。」叶清伸出一隻手指点唇，视线也转向天空，感觉就是在策划着什么鬼点子。
    不给叶清打鬼主意的机会，李言凛趁机开口。
    「师尊，自从您醒来，还没有见过门派里的其他人。您想要和他们说说话吗？」
    「掌门跟长老们？呃──」叶清头微微低下，唇上的手瞬间回到胸前，抵在心口处。而不只胸前那隻手，连藏在衣袖里的手都稍稍用力地握起拳头，「我有点紧张。」
    李言凛一看到叶清的动作，就知道他老毛病又犯了。异世的记忆影响到叶清的性格，让他变得比较容易紧张和焦虑，也比原来还要再内向些。
    「您不必担心，掌门和长老们也都知晓您的情形。」
    「啊、是吗。那我见他们的时候，有什么要注意的？」
    正当叶清准备放下胸前的手时，李言凛轻轻地用双手握住了他的手，要让叶清稍微冷静下来。这个动作李言凛做得非常熟练，这段时间里他没少做过。
    「和您在异世里见长辈一样就行了。」
    叶清默默地点了点头，手心手背都传来令人安心的温度，一度让他忘记现在两人的距离其实有些过于相近。下一秒，他猛地抬头，用力盯着李言凛的脸，像是要把人看穿一样。
    「不对──你是怎么知道在异世时我怎么面对长辈的？」叶清半瞇起眼，还踮起脚尖，整个身体微微往前倾，让自己的跟对方的距离又更加缩短，「你该不会……」
    这下李言凛为了不让叶清跌倒，不得不放开他的手，伸出两隻手抓住叶清的手臂，把对方跟自己的脸的距离固定在一寸之外。
    「弟子只是想起您见到师祖时的反应。」
    听见李言凛的回答，叶清的气势瞬间减弱。这个回答太没有破绽了，也或许是他不擅长分辨真假。
    总之叶清是又再信了李言凛一次。
    「哼──我先回房了。你继续练习吧。」
    叶清放弃近乎质问的动作，不再踮脚尖提高自己的身高，好好站回地面上了。见到人已经站好，李言凛也放开双手，没有继续扶着叶清。
    获得自由的叶清转身就走，只留下李言凛一个人站在练习场中央。
    李言凛凝望着叶清离去的方向，直到看不见人影，才再度召出本命灵剑，继续被中断的每日操练。
    －－－
    申时末，李言凛带着叶清下了凌寒峰，来到门派大殿一旁的食堂。这里是负责供应还未筑基的弟子饭食的地方，不过由于青阳派的规模不大，弟子人数并不多，食堂内的空间也不算特别宽阔。
    两人挑了个墙边的位置，李言凛让叶清先坐下，并且只要负责在位子上发呆就好，他交代完叶清别乱跑之后，迅速转身离开座位区去领饭食。
    叶清左顾右盼，这位置果然是偏僻，一整张长桌只有他们两人愿意坐下，其他的弟子们都三五成群地找好了位置──慢着！他怎么就忘了，弟子们一定会有小团体啊！
    而以自己的身分和习惯来说，之前肯定是都待在凌寒峰上的，不会特地下来这里跟师侄们抢饭吃。还有修为，虽然还是不知道现在自己的修为在哪，至少也有元婴了吧。师侄们感觉到有元婴期以上的人在这里，哪里敢坐过来？失算──！
    李言凛快速地端着两盘饭食回来，就看到叶清整个人像软骨头一样，面朝下，上半身整个瘫在桌面上，口中还念念有词的，一副受到强烈打击的模样。
    「师尊，请您坐好，这样弟子没法放您的晚膳。」
    「呜……」叶清不甘心地缓缓坐直身子，面上表情到没有像他表现得那样失落，「我失败了。」
    「机会多得是，您明天可以先见过掌门和长老们，再去找其他弟子。」
    叶清默默点头，很顺手就拿起餐具，看了一眼李言凛的动作。一直以来，李言凛都习惯看到叶清开动了，自己才会动手。
    今日晚膳的菜色并不复杂，却难得都是叶清喜欢吃的。
    用餐完毕，两人一起起身，拿起托盘要将餐具送去洗净。一旁在食堂打工的弟子见到端着托盘的不是别人，正是前阵子才醒来的叶清和李言凛，整个人都傻住了。
    不过他们并没有发现那名弟子的反应，逕自收拾乾净后就离去了。
    回凌寒峰的路上，弟子们不知道是不是收到食堂打工弟子的通风报信，一个一个都躲在两人会经过的路上的草丛里。当然利用草丛作为掩蔽物的点子，在两人面前并不能奏效。尤其是弟子们的修为又都不超过金丹，就是想藏也藏不住。
    叶清在心里偷笑着弟子们的可爱，又同时感到一点难为情。两人走着走着，弟子们也一路跟在后头，这时离叶清身边最近的草丛突然传出不寻常的动静。叶清止不住好奇心，一下就凑过去看，连李言凛都没拉住他。
    下一瞬间，草丛里跳出一名弟子，手里还抓着一隻黑色的虫，一副得逞了的模样。果不其然，叶清当场就被吓到停下脚步，整个人还当场弹起来。李言凛见状敢紧跑到他身边，从背后轻轻握住他肩膀，在他的耳边轻声地安抚着他。
    「深呼吸，没事了。」
    趁着叶清还专注着平復自己的心跳和呼吸时，李言凛一个抬头，锐利的眼神盯着方才吓到叶清的那名弟子，吓得那名弟子连忙下跪道歉。
    平復到一半的叶清见到那名弟子突然跪下，正想蹲下身扶那名弟子起身，却被李言凛紧紧抓着，不让他行动。
    「用不着让他这样吧……」叶清转头，小声地对李言凛问着。
    温暖的气息直接打在颈部，李言凛握住叶清肩膀的手一下没控制好力道，又让叶清吃痛地喊了出声，他放松力道后迅速道了歉。
    接着，李言凛直直盯着闯祸的弟子，声音变得清冷。
    「起来吧。以后不准吓人。」
    「是……」那名弟子战战兢兢地起身，头一直都低着不敢抬起。
    「好了好了，小事情而已，赶快回房休息。」
    眾人一哄而散，叶清这时也才彻底平復下来。他放松身子，重心没控制好，整个人往后倒去。李言凛稳稳地接住叶清，双手小心地环住他。
    「哇，差点跌倒，还好有你。」
    叶清还没发现两人的动作又比之前来得更加亲密，只觉得背后有人接着自己，感觉还满令人安心的，也就没有马上站好。李言凛却因为叶清正在自己怀里而坐立难安，除了搂着他之外也不敢有其他动作。
    「如果我明天还记得的话，我再跟师尊告状，说有人吓我。」
    叶清轻轻拍了拍李言凛环在自己身上的手臂，示意对方松手。李言凛当下立刻松开手，但没有马上退开，直到叶清站稳了才退后一步。
    「我们也回去吧。」
    －－－
    议事堂内，除了林晨星没有参加之外，掌门和各峰长老都聚集在此。叶清才刚走进去，马上就迎来长辈们关爱的目光，让他紧张得连身体都不自觉发着抖。李言凛此时跟在叶清身边，见到他紧张的反应，想用平常的方式安抚他，却碍于长辈们的注意，不敢轻举妄动。
    正当叶清准备向长辈们行礼时，掌门先是开口。
    「凌雪，醒来之后身体可还好？」
    叶清一怔，而后赶紧小力地点了点头。记忆中，这个名字还是自己灵光一闪而过，后来在网路上用的暱称，没想到在这里竟然是个连长辈们都知道的名字啊。
    「谢谢掌门关心，凌雪并无大碍。」他一开口说话，就觉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非常颤抖。
    「你的情况我们都知晓，不需要这么拘谨的。」
    「谢谢掌门……」
    「这段时间，都是意舒在照顾你的起居对吧？」掌门说着话的同时，视线移到叶清身后的李言凛，再次将人稍微打量了一番。
    叶清又是一愣。又是熟悉的称呼，这次是用来称呼李言凛的。说起来，自己除了知道李言凛的名字之外，表字、道号这些称呼，好像都没有问过。如今听见掌门这样称呼，让他开始好奇异世的李言凛是否和他一样，是灵光乍现想到这个名字的。
    「是的，都是弟子在师尊身旁跟着。」不等叶清回答掌门的话题，李言凛就恭敬地回应。
    这时，掌门身旁的紫霞峰峰主站了起身，离开位子走到叶清身边。叶清不敢大意，紧绷身子像跟钉子一样站在原地不动。
    紫霞峰峰主见叶清一动也不动，忍不住将笑意表现在脸上。她拿出一对玉佩，将其中一只系到叶清的腰间，另一只交给了李言凛。
    「里面封有我一道剑气，危急时可保你们一命。这可是紫霞峰峰主亲手封入的剑气哦，炼虚以下境界的人都伤不了你们。」
    叶清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基于礼貌，收了礼物至少也得到个谢，虽然长辈们已经让他不用太拘束，这基本的礼节还是得做到。
    「谢谢您。」
    「不用客气，霜凝那傢伙已经送了你更好的东西。」
    「咦？」
    「这个你可以问意舒，他肯定知道。」
    不等叶清继续发问，紫霞峰峰主就满意地回到刚才的位子上。其他的长老们顿时骚动起来，纷纷想要拿出手边最好的东西送给叶清。
    「茗漓师姐怎么能趁乱做出这种事！」
    「什么趁乱？是你们手脚太慢了。」
    「这急不得啊，万一又吓到凌雪怎么办？」
    叶清就这样呆站在原地听着各峰长老们诡异的对话，后知后觉发现他们是为了要送自己东西而斗嘴，心头顿时被暖意包围。虽然他并不清楚为何长老们都想送他礼物。掌门朝叶清笑了笑，随后阻止了长老们正在争论谁礼物最好的对话。
    「你们再继续在小辈面前争论下去，长老的脸都要丢光了。」
    「今天只是让你们看看凌雪的状况，可不是送礼大会啊。」
    等到眾人稍微安静下来，掌门才看向叶清和李言凛，继续说下去。
    「凌雪，你千万别太勉强自己。时间到了，你自然会想起这里的事。」
    「意舒……」掌门沉默了几许，像是想要交代什么事情，最后却又作罢，「照顾好你师父。」
    「是。」
    叶清听到掌门说的话，乖巧地点点头。李言凛则是恭敬地回应。
    掌门轻轻挥了挥手，让两人先行离开回去休息。
    议事堂内留下的其他人继续讨论叶清和李言凛的事情。
    －－－
    两人回到凌寒峰上，叶清的院落。叶清一回到房内，就直接坐到床上，完全无视了旁边的椅子。
    李言凛看眼下没什么要事，准备要去练剑。才刚告退，甫一转身就被叶清拉住衣袖。他停下动作，转过身再度面对叶清。
    叶清坐在床上，抬起头看着李言凛，原本的身高差距更显着了，他几乎要抬到直视天花板的程度才能看见李言凛的脸。
    「我突然又有好多问题想问你了。」
    「师尊送我的东西是什么？意舒是你的表字吗？」
    叶清顿了顿，最后一个问题想了很久才说出口。
    「……你真的不记得异世的事情？」
    被接二连三的问题围攻，李言凛只能一一回答。尤其是最后一个问题，最近叶清问起的频率越来越高了，虽然每次都还能蒙混过关，但今天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关于师祖送您的东西，是一道术法。施加在您身上能让您的气息变得不易辨识，也因此您当时下山，没有被其他修士发现。」
    「此外，师祖施下的术法除了能模糊您的气息，还能挡下大乘期修者的三次攻击。」
    当今天下，大乘期修者寥寥无几，林晨星就是其中之一。由这样一位高人施下的术法，又有多少人能破解？叶清没想到自己的身上竟然有这样一道术法，抓住李言凛衣袖的手也骤然松开。
    在叶清还在震惊的时候，李言凛又继续说下去。
    「关于您的第二个问题。是的，意舒是弟子的表字。而凌雪是师尊您的表字。修为至金丹就可取表字，若至弱冠仍未结丹，则会在那时取字。」
    「所以你在结丹时就取了表字。」震惊完毕的叶清顺着李言凛的话回着。
    「是的。」
    「而您的第三个问题……」才刚起头，李言凛就欲言又止，甚至还别开视线，「弟子有愧于师尊，请师尊责罚。」
    眼见即将瞒不住了，李言凛直接就单膝跪下，头始终低着没有抬起。他不敢看叶清的表情。
    「你这个意思是你一直都记得，然后还骗我不记得，是吗？」
    叶清的声音难得听不出情绪。这次他没有扶起李言凛，也没有阻止李言凛跪下。李言凛推测，叶清可能真的生气了。
    「为什么？」
    面对叶清的质问，李言凛只能默不作声。他想不到可以说出口的理由，思考的同时还咬着下唇，力道之大，几乎都要渗出血来。
    叶清见到李言凛此刻的沉默，突然感到一阵心烦意乱，当即下了逐客令。
    「我要一个人静静，你去练剑吧。」
    李言凛无法拒绝，连忙起身行了个礼，随后头也不回地朝练习场前去。
    等到李言凛离开房间后，叶清放松身子，半身随即倒进被子里。他两眼发直盯着床榻的顶盖，脑子里乱成一团。
    李言凛完全记得异世的事情，记忆中的「意舒」有时也会说些奇怪的话，今天李言凛又承认了他记得一切。
    叶清咬牙，心想这小子真的是胆子大了，竟然连自己的师父都敢骗。
    但他想来想去，还是想不到李言凛为何只在这件事情上一而再再而三地骗他，也想不到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躺着的姿势最是舒服，叶清很快就被睡意袭击。他对自己施了个简单的清洁术，然后迅速褪去鞋袜，连外衣都不脱下，直接躺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包起。
    这一睡又是两个时辰。李言凛练剑练到一个阶段，实在是耐不住，偷偷收了剑，摸回叶清的院落想看看自家师父气消没。李言凛想了千百种可能，唯独没想到的是，叶清竟然就这么睡了，看起来还睡得很安稳，完全没有睡去前还在气头上的感觉。
    再仔细一看，叶清只脱掉了鞋袜，连外衣都穿着，就这么躺下去睡觉了。李言凛不想贸然吵醒叶清，轻手轻脚地又摸出去了。

 第五章 小秘密

    睡了一段时间，叶清缓缓转醒，昏暗无光的室内显示着太阳早已下山的事实。他揉了揉眼睛，又随意地伸了几下懒腰，下床并穿上鞋袜。
    房内几乎一点光线都没有，穿好鞋袜已经是叶清的极限。他很想点灯，却看不到蜡烛在哪，而且现在还算是在跟李言凛冷战，他也拉不下脸叫人来点灯。
    在室内站了一会儿之后，叶清的眼睛总算是稍微适应一点黑暗的环境，然后他就卡住了。平常都是李言凛在整理房间，不管是夜明珠还是蜡烛，自己都不知道放在哪里。这下叶清彻底洩气了，走回床边又把鞋袜脱掉，爬上床屈膝坐着，双手抱腿，还把脸埋起来。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竟然已经依赖李言凛到如此程度。
    在他思考着醒来之后的种种时，李言凛带着灯光，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叶清虽然听见了李言凛轻到不行的脚步声，却没有抬起头，依旧继续缩在床上。
    李言凛透过烛火，看见了叶清正以一个委屈的姿势坐在床上。他将蜡烛放到桌上，走到叶清的床边之后，不发一语地站着不动。
    又过了一会儿，叶清最终还是耐不住沉默，脸继续埋着就说话。
    「现在什么时辰？」
    「亥时初。」
    「嗯。」
    随后又是迎来一阵沉默。叶清一直没有把头抬起来，李言凛也没有做其他动作，只是安静地站着。不过用不了多久，叶清就听到李言凛准备离去的声音，他抬起头，李言凛已经退后了两步。
    「……弟子先行告退，不打扰您休息了。」
    「等等！」叶清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阻止对方离开的话就语脱口而出。
    李言凛停下准备转身的动作，安静地看着叶清，等待对方下一句话。
    叶清想了想，伸出手指向李言凛身旁的椅子。
    「你……椅子拉过来，坐下。」
    李言凛乖乖地把椅子搬到床边，在叶清的身边坐下。叶清看了他两眼，视线转回正前方。他伸直屈起的双腿，双手撑到背后，而后又嫌外衣穿着太拘束，索性开始解起腰带。外衣被迅速脱下，随意地摊在床榻上，叶清也懒得移动身子把外衣整件拿走，乾脆就这样放着。
    「言凛。」
    李言凛听见这个称呼后，不自觉地深吸了一口气。从那天醒来之后，这是第一次叶清叫出他的名字。他没有发现，他在听到叶清这样叫自己之后，上半身微微往前倾了些，一副要将对方的话听得更清楚的模样。
    「我还是很想知道，你为什么没有跟我说实话。」
    李言凛往前倾的身体马上就僵住了。这个问题不能回答，至少现在还不能。他将头撇向另一边，保持沉默。
    「嗯──关于这个我想了很久，你感觉也不是想要看我笑话──」
    「难道你是怕我笑你？因为你从我醒来之后就表现得像个黏人的小孩？」
    李言凛转回头，面上冷静的表情產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看起来带着点无奈。叶清却像是没有发现一般，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他抬起一隻手随意挥了挥，语气听起来毫不在意。
    「你才十七，四捨五入也还算是个小孩，可以啦。不过你在异世时也没这么黏我，怎么现在就发作了？」叶清把玩着自己随意散开的发丝，用手指捲起来又放开，玩到后来真的连头发都开始有捲度了。
    李言凛斟酌了要说出口的词汇许久，依然想不到有什么比较好的说法。叶清见他又安静下来，乾脆当他默认了这推测。
    「噯，黏人又没什么。我在异世那时候也是整天黏着我父母啊，我都二五了。」
    讲到这里，叶清大吐一口气，随即放松身体，上半身倒回床榻，双手放到腹部上。他躺着，眼睛直视床榻的顶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就轻笑出声。
    「对喔，差点忘了，那时候你我都还是感情比较好的网友而已，哪还能多黏。」
    在叶清说完这句话后，李言凛趁着叶清没在看自己，稍微把椅子小心而不发出声音更往床边挪了一点。叶清因为躺着，所以完全没有发现李言凛的动作。
    在李言凛挪完椅子后，叶清的头转向他，深灰色的双眼直直盯着他的脸，像是发现他的小动作一般。盯得他赶紧绷紧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以叶清现在的动作来说，如果有人凑上去，一旁都是墙壁，应该没有那么容易逃跑。要是趁现在……想到这里，李言凛当即在心里用力摇头，抹灭掉那些大不敬的想法。
    「没关係，既然现在我们是师徒，师父就绝对不会笑你的，给你黏。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嘛，哈哈哈──」
    「不过太黏可不行哦，我记忆中可还没有跟父母以外的人这么亲近，太黏我感觉会有点怪怪的。」
    李言凛听了叶清的话，想起之前和叶清的互动，实在忍不住吐槽。
    「但是师尊……您似乎不太排斥与弟子的互动方式。」
    「啊？你是说一些肢体接触吗？」叶清皱起眉头，双眼闭上，像是在仔细回想着什么。想了一阵子，他才把眼睛睁开，伸出手小力地拍了一旁李言凛的膝盖。
    「刚开始那会儿的确是不太习惯啦，不过久了也就习惯了。你是我徒弟嘛，会黏师父也是很正常的。」
    当李言凛正想挥开叶清那隻不安份的手时，叶清猛地坐起身，面色复杂地看着椅子上的李言凛。
    「不对啊，你记得异世的事情，然后还可以这么黏我，你是都不会害羞吗？还是你其实就是因为会害羞，所以不敢跟我坦白？」
    不等李言凛解释，叶清自己就替对方想好了理由。李言凛垂眸思考良久，最后手微微伸出来，轻轻地拉住叶清的衣角，小力点着头表示同意叶清说出的理由。
    「唉唷，看不出来你脸皮还满薄的。」叶清的语气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感觉，他那不安份的手又拍了拍李言凛拉住他衣角的手。
    被叶清触碰之后，李言凛的力道下得重了些，叶清的衣角都被他抓出皱摺。
    「好啦不逗你了。既然是这样，我就不太过追究你了。但是──」叶清两条手臂都放到床边，他侧身凑向李言凛的方向，头更是往对方多靠近了些，「该罚的还是得罚。」
    因为叶清逐渐靠近的关係，李言凛不自觉地退后了一点点，只差几分背就要靠到椅子上。
    「现在也很晚了，就罚你陪我聊天聊到我睡着。」
    「师尊，这……」不算惩罚吧？李言凛没有说出口。
    「欸，你可别觉得这没什么，我刚才睡了那么久，现在要再睡着没那么容易的。你说不定要待到天亮哦。」叶清说着，脸上同时露出狡猾的笑容。
    李言凛回想了一下进来前的情况，是了，叶清才刚睡醒，哪有那么容易就会睡着？看来真的是要陪着人到白天了。
    反正筑基后就不需要睡眠了，一天不让人睡应该也没什么吧！叶清偷偷地在心里想着。
    见李言凛没有抗拒的意思，叶清又躺了回去，躺下之前还不忘把身下的外衣抽起，递给李言凛让他整理。李言凛听话地接过叶清的外衣，站起身将它抖了几下，把皱摺抖平，掛到一旁。
    等李言凛整理好叶清的外衣，叶清已经盖好了被子，露出两条手臂和头在被子外。李言凛坐回椅子上，静静等着叶清开啟话题。
    叶清看李言凛坐好了，又想了一阵子，实在是想不到怎么开头，最后随便挑了一个主题。
    「那个……上次说到味噌汤……这里喝得到吗？」
    「弟子不清楚。若是您想喝，弟子可以尝试重现看看。」
    「真的吗？你也太厉害了吧！你做得出来的话，我想试试看早上就喝味噌汤──」叶清兴奋地说着，但说到一半，他就突然停了下来。又跟上次一样，一提到味噌汤，发言就变得像在求婚。
    「师尊想的话，弟子可以每天早上都做给您喝。」李言凛的眼里多了点温柔。他故意顺着叶清的话继续说下去，而正在被尷尬感淹没的叶清并没有发现李言凛的眼神。
    「你、你这种话不可以随便乱讲的！知道吗！」叶清握起拳，用力地搥了李言凛的腿，不过因为他躺着不好施力的关係，力道没有很大。
    李言凛轻轻笑出声，揉揉自己被攻击的腿，伸出手将叶清推开的被子稍微往上拉了点。
    「是，弟子知道了。」
    接下来两人也聊了不少话题──主要还是叶清先起头，李言凛再回应的进行模式。他们有时聊这里的事，有时换成异世的事情。在李言凛承认他也有异世的记忆时，两人之间就没有太大的认知隔阂了。
    半个时辰过去，叶清的眼皮逐渐沉重起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的身体都已经不需要睡眠了，竟然还是能沾床就想睡。
    李言凛见叶清开始说话说不清楚，才想着要怎么阻止对方硬撑继续聊天时，定睛一看，叶清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变得平稳。
    李言凛轻叹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身，小心地抬起叶清两条手臂，拉起被子塞进去。
    做完这些，李言凛观察了叶清的模样一会儿。确认对方正睡得深沉后，他一个欺身向前，右脚膝盖和双手手肘都撑在床榻上，整个上半身都快要贴到叶清身上。
    他用着这段时间内都没有达到的最近距离，仔细地将叶清的容貌好好看了一遍。平平都是两隻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李言凛就是觉得自家师父长得比一般人好看多了。可能是因为外观年纪只有十七，叶清除了长相比较稚嫩之外，身高比起门派里的其他人也矮了些。现在甚至已经比李言凛矮了。
    要是自己再长高的话，最后说不定会高师尊一个头。李言凛心想。
    看着叶清的睡顏久了，近乎于无的距离让李言凛的心头一颤。只要再凑近一点点，两人的唇就会──
    危险的想法自李言凛脑里冒出，现在正是难得的机会，而且没有人会知道。天人交战一会儿，李言凛最后并没有完全实行。
    他往上移了些，唇瓣如羽毛般轻柔，落在叶清的额头上。
    做完这个动作，李言凛像是被电到一样，猛地退后起身。叶清依然睡得香甜，完全没有感觉到李言凛做的事情。
    李言凛呆站在床边，手轻轻摸上了自己的双唇。儘管只有短暂一瞬间，刚才叶清肌肤的温度彷彿还留在唇边。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声不知道何时已经大到让他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说来也奇怪，他自认平时也趁机吃了自家师父不少次豆腐都还脸不红气不喘的，怎么这次就变成这样了呢。
    一直到心跳平復下来，李言凛才将椅子搬回原本地方放好，依依不捨地继续盯着叶清的睡顏。
    不敢承认自己记得异世的事情，其实都是怕自己那大逆不道的心思被本人发现。
    现在先这样就好。好不容易利用徒弟的身份，软磨硬泡才让对方习惯了与自己的肢体接触，若是太急躁，不小心吓到对方的话，说不定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又要倒退回去。
    加上在异世的时间，都等这么久了，再多等一段时间也没有关係的。
    他微微垂眸，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拿起桌上的烛火，不发任何声响离开了叶清的房间。
    －－－
    隔天清晨，叶清直接就醒了过来。果然昨天睡太多，今天就被迫起了个大早。身旁的椅子已经放回原本位置，烛火也被李言凛带走。幸好朝阳已经慢慢探头，室内不再是黑暗的状态，也就不需要烛火了。叶清伸完懒腰后下了床，按照惯例只穿好鞋袜，外衣随意披到身上。他看了看四周，天才微亮而已，李言凛应该不会这么早过来。
    半夜自己怎么睡着的，叶清其实也记不太清楚了。他只记得和李言凛聊了不少事情，而且越后面的话题记忆越模糊。他想了想，反正也都不是什么要紧事，记忆曖昧模糊就算了。
    叶清走出房间，离开自己的院落，往李言凛的院落前去。这是他第一次去李言凛住的地方，在那之前都是李言凛来找他。
    凌寒峰上，两人的院落格局其实是一样的。也因此叶清就算是第一次去李言凛的院落，还是能很准确找到房间的位置。
    他抬起手，小力敲了敲李言凛的房门。里面的人没有回应。
    叶清感到有些疑惑。以李言凛的修为，也应该是不需要睡眠了，他也没有跟自己一样的习惯，难道是在修炼？
    为了确定自己的推测是否为真，叶清轻轻地推开李言凛的房门，房间中心放着一个蒲团，李言凛就盘腿坐在上面。
    果然真的在修炼。叶清看见李言凛正闭着双眼打坐，不好意思打扰对方，安安静静地带着门往后退。这时，李言凛缓缓睁开双眼，正好看到已经在关门的叶清。
    「师尊？您怎么这么早起？」
    「我昨天睡太多了，今天自己就醒来啦。」叶清停下关门的动作，从门外探一颗脑袋进去。
    李言凛快速站起身，在叶清继续往后退之前把门拉开，然后将人轻轻拉进房间，确定叶清没有打算离开之后才转身去收蒲团。
    收完了蒲团，李言凛自动地开始替叶清整理外衣。但叶清的腰带并没有带来，李言凛只能先拿自己的给叶清用。整理好外衣之后，李言凛又让叶清坐到梳妆台前，要为他整理头发。今天也没有梳子可用，因为昨天李言凛把梳子留在了叶清的桌上。叶清于是久违地再次感受到李言凛的手指抚过自己发丝的感觉。
    李言凛的力道是适中的，不会过于用力，也不会轻到只有单纯抚过头发那样。叶清的头发本来就非常柔顺，没有打结的问题，因此整理起来不太费力。他又不喜束发，平时都是散着，此刻更省去了束发的时间，李言凛一下就整理好了。叶清回头看了看李言凛，对他道了谢。
    「师尊，您要用早膳吗？」
    「嗯……今天早上就不吃了，反正不吃也不会怎样。你呢？你这个时间都在练剑吗？」
    「是的，弟子都是卯时初会去练剑。」
    叶清哇哦了声，心里实在是佩服李言凛的毅力和勤奋程度。他向左转身变成半侧坐的慵懒模样，右手掌放上椅背，接着又把脸靠到手背上，随意抬起头看向李言凛。
    「那──你一天不练剑有没有关係？」
    「您有想要做什么吗？」
    「我今天想在门派里晃晃，怕迷路。」
    听见叶清说的话，李言凛的嘴角微微上扬了几度。
    「那弟子陪您去晃晃。练剑可以等您休息了再去。」
    「真的吗？抱歉啊，身为师长不督促你练习，还叫你陪我偷懒。」
    叶清开心地站起身，全然没有刚才那懒懒的样子。虽然说出来的话像是很不好意思般，但语气听起来完全没有任何罪恶感。
    「不会，弟子正好有感近期可能突破，或许很快会有突破的契机。」
    「你要突破……那不就要闭关？」
    叶清开心的情绪瞬间削减了些，马上却又回升，起起伏伏。
    要是对方闭关就没人照顾自己了，可是徒弟要进阶身为师父应该要高兴啊──叶清开始内心纠结，一方面对于徒弟有成就感到高兴，一方面又感叹自己如此没用还要靠别人照顾，心里所想的渐渐写在脸上。李言凛就这样看着他师父的表情变化，在心里偷偷笑出声。为了避免叶清继续顏面神经失调，李言凛出声打断叶清的内心小剧场。
    「您放心，弟子在闭关前会将一切都处理好。闭关时间应该也不会太久。」
    「出关时间还可以自己决定喔？」
    这下叶清都傻住了。说闭关时间不久，要嘛是天赋过人悟性极佳，要嘛是资质不佳又没什么悟性。而李言凛，年仅十七岁就是堂堂元婴修士，如今又还要突破，怎么看都是前者。
    叶清复杂地看着李言凛，觉得自己甚至看见对方发着光芒，刺眼得令他无法直视。他突然把两隻手举起来，挡在脸前。
    李言凛疑惑地看着叶清的动作，猜了一下终于通灵出叶清的想法。他叹一口气，伸出双手轻轻握住叶清的手腕，将对方的手慢慢往下移到露出整个脸为止。只见叶清的五官都皱在一起，活像吃了苦瓜的表情，李言凛的嘴角变得更弯了。
    「师尊，您的修为和天赋，在这世上也是屈指可数的。」
    「真的？」叶清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些，但眉头还是皱着，「我什么境界了？」
    这次应该不会像上次那样有什么突发事件了。李言凛快速环顾四周，确认不会突然被阻碍之后，这才开口。
    「您已至化神，而且早有突破跡象。」
    李言凛的话，让叶清又傻住了。他呆愣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化神期是什么概念？资质普通的修者可能寿元耗尽，也无法触碰到突破进阶的关键。前期的炼气、筑基都只是基础，结了金丹，才算真正开始修炼一途。而金丹以上，每次进阶都是不同的世界，不只能力，心境也会有巨大变化。
    而叶清，年仅二十五就是化神修士，甚至还有即将突破的可能，放在修真界来说，也是少见的天才。就是现在因为记忆还没完全恢復的关係，看不出来真正的实力罢了。
    「……原来我这么厉害吗。」叶清不禁感叹，虽然知道自己是失忆，他还是有种一觉醒来突然变成世外高人的感觉。
    「是的，所以您可以对自己有信心一点。您可是修真界不可多得的天才。」
    「别、别再说啦，太夸张了！我都不好意思了。」
    叶清瞬间觉得自己的脸开始发烫。他又想用手遮住自己的脸，但当他要动作时才发现，李言凛还扣着他两隻手腕。力道不大，不过却能禁錮他的动作，阻止他把手拿上来。李言凛站在叶清的面前，偷偷凑近了一些，毫无阻碍将叶清变得红通的脸尽收眼底。
    「逆徒！放开你的手！为师要找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叶清羞得闭上眼睛大喊，双手试图挣脱。但李言凛此时却稍稍加重了力道，不放开他。
    在异世那时候，叶清的脸皮就不厚，夸个几句就害羞。没想到都醒来这么久了，这情况也没有改变太多。李言凛眼底带着笑意，又更往前凑近了些，两人的额头几乎要碰在一起。
    闭着眼睛的叶清隐约感觉到有什么正在贴近，令人熟悉又安心的气息此刻竟让他的心跳莫名加快，他甚至感觉到对方的瀏海已经搔到他的肌肤──他赶紧撇开头，双手紧握着拳，顿时觉得身为师父的脸都要丢光了。
    李言凛维持着这个动作几息，最终还是放了手，不再捉弄自家脸皮薄得跟纸一样的师父。重获自由的叶清愤愤地看着李言凛，一隻手握到自己另一隻手腕上转了转，而后又左右交换进行同样的动作。
    「你好大的胆子，就这样看你师父的笑话！」叶清用力转了身，语气听起来还有些咬牙切齿，「罚你等等完全听我的话，叫你干嘛就干嘛！」
    这个要求听起来非常无礼，李言凛却没有拒绝。他清楚知道，叶清并不会真的就因此就要他做些过分的事情。
    李言凛完全没了刚才戏弄叶清时的模样，恭敬地向叶清行了一礼。
    「是，您说的弟子一定照办。」
    见到此刻李言凛的模样，叶清气洩了一半──本来也不是真的在生气，就只是觉得很羞耻才讲些鬼话而已。他举起拳头，小力地敲了李言凛的手臂一下。
    「就这样答应，不怕我把你卖掉吗。」
    「您若是把弟子卖掉，就没人照顾您了。」
    「别说得我好像是个生活白痴一样啊，我只是还没想起来怎么做而已！」
    「那么明天开始，弟子就教您怎么穿好外衣。」
    「哼，我一定很快就能学会。走了。」
    叶清撇开头，然后逕自转身走出房间。李言凛一言不发地乖乖跟在叶清身后。两人一起走出了房间。

 第六章 后山探险

    卯时初，多数的弟子都还在休息，门派内安静得有些冷清。青阳派没有必须晨练的规定，除了一些勤奋的弟子，例如李言凛之外，通常都是辰时才会开始活动。
    正是因为现在出来活动的弟子还不多，叶清刚好可以随意在门派里到处晃，不会遇到太多阻碍。李言凛跟在叶清身后，替他指路和解说，像是个导游。
    他们看了一些地方，像是大门、主殿、客房、中庭……等等。许是没有太过特别的地方，叶清好好看过一次之后就兴致缺缺，频频指示李言凛找下一个地点。其他峰头毕竟算是长老们的地盘，没有事先打过招呼又没有要事就前去，叶清认为不太礼貌，也就没有选择上去看看。
    青阳派佔地面积不大，因为没有拜访长老们，两人只花一个时辰就差不多要把整个门派都逛透。
    剩下没去的地方只有已经去过的议事堂、食堂、和没去过的，没什么特别的弟子宿舍跟后山。
    弟子宿舍不是个好选择。一个时辰过去，弟子们差不多都要开始一天的行程了，现在过去非常有可能被包围问些有的没的。议事堂和食堂也没有什么一定得去的理由，整个排除下来，就只剩后山了。
    叶清在出发前曾经问过李言凛，青阳派有没有禁地，李言凛回答没有。并不是什么必须隐瞒不能被人知道而使用的话术，是真的没有，后山就只是后山。
    本着要将整个门派看过一遍的想法，就算它只是个普通的后山，叶清还是决定要去走走。因为是平常人不会去活动的地方，通往后山的路已经生了不少杂草，无人整理的小道被掩埋在高耸的树林里，不仔细看不会发现还有一条路。
    李言凛带着叶清走到前往后山的小路起点，叶清看了看周遭的树林，看了看小路好像无止尽地一直往前继续下去，再看看身旁的李言凛。
    「咱们后山应该没有养些什么龙鬼蛇神的东西吧？」
    「据弟子所知，后山间置已久。」
    很好，完全没有回答到问题核心。叶清随手从地上捡了一颗石子，用力往小路的尽头丢去──什么都没有发生。
    「师尊您放心，就算后山有生物，也只会是些温驯的灵兽。」
    「是吗。真的出现什么你可得保护我喔，我还不知道怎么打架。」
    叶清说完话后，突然向李言凛伸出了手，不发一语。李言凛一怔，随即明白叶清的意思。他轻笑了出声，伸出左手牵上去，右手召唤出本命灵剑，以便充当护卫。
    「您不召唤本命灵剑吗？」
    「这不是有你在吗。你别忘了你还在受罚。」
    「是，弟子还记得。」
    「记得那还不快点带我去看看。」
    两人像是散步一般的速度走上小径，路上的杂草被他们踩断了些。一旁的树林传来虫鸣声与零星的鸟叫。看来后山还真的有生物，而且活得还不错。眼前的景色没有太大改变，除了树，还是只有树，偶尔出现几颗大石头。
    「后山只有这样喔……」叶清连四周的景色都不看了，直接看着李言凛的脸，一边走路一边说话。
    「再往前走会有一座凉亭，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那凉亭那里有风景可以看吗？」
    「弟子不常来，不太清楚。您可以亲自看看。」
    叶清点了点头，随即将视线移回行进方向。就在这时，突然有个黑影，伴随着震耳的振翅声，从叶清的眼前咻地飞过。叶清在同一瞬间停下了脚步，整个人都变得僵硬。
    「刚刚那个──是什么？」
    李言凛稍稍加重了牵着的手的力道，拇指轻柔地摩挲着叶清的手背，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或许是土蜂。」
    「哦。」
    现在的叶清很怕虫──这也是因为异世记忆的影响。在地上爬的他倒还不会看到就躲，但若是有翅膀会飞的，他一看到就会往旁边躲开。至于为什么会怕虫，他本人也不清楚为什么，只知道看到虫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尤其是会飞的，总觉得那虫会飞到自己脸上。
    「师尊，您就继续往前走就行。牠们不会攻击您。」
    「嗯。」
    然而每往前走几步，只要有土蜂飞过，叶清就要往李言凛身上贴一次。几次下来，李言凛的耳根也渐渐发红滚烫。叶清从李言凛的臂间抬起头，四处张望后确认周遭暂时安全，这才好好走路。
    「你没有什么灵力防护罩之类的东西吗？」
    「弟子没有用灵力架过护盾，突然要使用的话或许无法顺利成功。」
    「……可恶。」话一说完，叶清又因为有蜂快速飞过面前，再次贴到李言凛身上。
    幸好没有走太远的路，凉亭就到了。叶清松开牵着李言凛的手，小跑步往凉亭跑去。李言凛默默跟着就这么狠心丢下自己的叶清，一方面庆幸对方不再乱贴上来，另一方面又觉得莫名可惜，心里非常复杂。
    这座凉亭正好位于后山的山顶上，从这里往外看去，能看到另外一座城镇。叶清找了个位子随意坐下，李言凛晚了几步后抵达，他看了看四周，收起本命灵剑，最后坐到叶清的旁边。
    「那座城镇，我没去过对吧。下次去那里逛逛好不好？」叶清伸出手，指了指远方城镇里像是市集的街道。
    「若是要去那座城镇，需要御剑。」
    一听到御剑，叶清就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因为还没完全想起这里的事情，所以他依然根据现在记忆中的印象去描绘这个动作。
    「御剑是站在剑上飞行？」
    「是。金丹以上就可以御剑。」言下之意就是，现在在这里的他跟李言凛都做得到。
    「那个会飞很高吗？有没有超过一层楼？」
    叶清看着远处城镇的视线开始飘忽不定，一下子看地面，一下子往城镇尽头移去，一下子还抬起头看天空。李言凛发现叶清的举动，沉默几许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突然开口询问。
    「师尊，您该不会……惧高？」
    同时间，被说中心事的叶清整个人小力抖了一下。他恶狠狠地转身看着李言凛，一隻手还举到胸口握拳，作势要打人的模样。李言凛看着叶清的动作，差点没忍住又要笑出来。
    「我有什么办法！记忆里摔了几次，后来就会怕高了嘛！」叶清撇头，刚才举起的拳头跟着放下，两条手臂叉在胸前，「就算我现在想起来怎么御剑，我也做不到。」
    在叶清看不到的角度，李言凛的嘴角微微上扬。他站起身，手指轻点叶清的肩，对方一脸疑惑地转回头。
    「您不介意的话，弟子可以尝试御剑带着您先离地几寸。」
    他召出本命灵剑后，动作稍微停下了一阵子。正当叶清开始好奇他在做什么时，他突然放开手，本命灵剑就自动变成可以载人的样子，微微浮在地面上。李言凛小心地踏上去，稳稳站在上面，朝着还不明所以的叶清伸出手。
    「师尊，您也上来吧。」
    叶清依然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他有些迟疑地伸出手让李言凛拉他上去。刚上去那一下子，叶清还有些不适应，重心稍微往后了些，整个人都微微往后倾斜。李言凛赶紧扶住叶清的肩，让他重新站稳。等到叶清稳当地站好之后，他才发现，好像并没有他想像中那么可怕。
    「咦？比我想像的还稳耶，我以为这么细一定会很难站稳的说。」
    李言凛放开扶住叶清的手，试着让叶清自己站在剑上。
    「可能是因为您本来就会，所以很快就适应了。」
    「是喔？那……你试着飞高一点，我看看如何。」
    李言凛轻声答应。他将高度提昇了一点，这次离地约有两尺高。
    叶清站在剑上，环视四周一圈之后，忍不住好奇心，往下看了一眼地面──有点高，不过还可以。
    李言凛站在叶清背后看着他的动作，有点想再次扶住叶清，免得他因为太高吓到站不稳，却又迟迟伸不出手。
    叶清偷偷深呼吸几次，才又出声指示对方增加高度。
    「师尊，您确定还要再升高吗？」
    「嗯，反正我们在凉亭范围里，最多也就是头顶到凉亭顶而已，不会太高的。」
    听完叶清说的话，李言凛稍作思考片刻，又应了下来。他缓缓提高高度，叶清就这样看着视野所及范围也越来越往上，最后和凉亭伞顶边缘切齐。叶清在差不多升到一半时，动作就开始变得僵硬，最后在停止升高那一刻，他连做动作都不敢了，一动也不动站直着身体。
    李言凛见到叶清这副模样，正想扶住叶清让他可以安心站好，结果却反而吓到对方。叶清没有想到李言凛会突然碰他，因为惊吓一下子没站好，整个人往旁边跌。
    为了不让叶清真的跌下去，李言凛当机立断伸长手把人捞住。叶清两隻手颤抖着，紧紧抓着李言凛的手臂。惊悚的瞬间让他心跳加速，不停喘着大气。
    李言凛小心地搂着叶清的腰，等到对方稍微平復一些后赶紧开口道歉。
    「是弟子的错，弟子不该突然就要扶住您，害您吓到了……」
    叶清听到李言凛说的话，一隻手往上移，小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心跳又慢了一些。
    「没事，是我自己没站稳。」叶清另外一隻手轻拍李言凛的手臂，语气带了些自嘲，「堂堂化神修士，要是被人知道我怕高，我就要移民波兰了。」
    这时李言凛收紧了手臂。叶清察觉到他的情绪，偷偷将自己的重心往后放，让自己靠到对方怀里。
    「师尊，这里没有波兰。」
    「哎，我知道。反正我要是被人发现了，我就隐姓埋名隐居深山老林。」
    叶清笑着说出一点志气都没有的话，又多拍了几下李言凛的手臂，像是在安抚又像是要叫对方放手。李言凛不清楚此刻叶清的想法，出于私心，他决定继续搂着对方不放开，叶清也没有因此做出什么特别的反应。
    「我觉得我们之后可以多练习几次，说不定习惯了我就不会怕高了。」
    「好了，我们离开后山吧？好像也没什么好看的了。」
    「您要这样回去吗？」
    闻言，李言凛搂住叶清的手都准备要松开了。但叶清却压住他的手臂不让他放开。
    「嗯──难得都御剑了，现在的我也想体验一下在空中飞的感觉。你可别随便放手啊，我还是很怕高的。」
    李言凛又默默地将对方更往自己的怀里捲一点，心脏也在这时不自觉加重力道和速度。他在心里祈祷，希望叶清不会发现他如雷的心跳声。
    －－－
    两人一起御着剑，从后山飞了回来。正在门派操练场练习着剑法的弟子们感觉头上有阴影，纷纷抬起头查看状况，就看到灵剑上，李言凛搂着叶清，两个人缓缓下降，最后跳下剑站在操练场正中间。一瞬间，弟子们全都停下动作，就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两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唉唷，怎么降落在这啊？我只是说我想看看其他人练习的样子馁。」叶清看了看四周，全部都是人不说，还都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
    「是弟子选错地点了。」此刻的李言凛恭敬地低头说着，完全没有刚才在灵剑上那副游刃有馀的模样。
    操练场上的其中一名弟子小心地往两人靠近了几步，并开了口。
    「凌雪师伯……您是要来看我们练剑的吗？」
    「欸──是，也不是。你们别管我，把我当空气继续练习就好，我只是有点好奇。」
    「那怎么行！见到长辈却当做没看见，是不礼貌的行为！」话才说完，那名弟子就准备要下跪。
    叶清赶紧阻止对方的行动，同时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就算已经过了好些日子，他还是不太习惯面对除了自家师父跟徒弟以外的人。
    「对我不用那么谨慎啦，你们也知道我现在什么情形。这样我反而不自在的。」
    得到了叶清的允许之后，在场的弟子们就像是解除封印一般，从第一个勇敢的人靠近他开始，越来越多人围上来，就为了问他问题。很快地，叶清就被一群好奇的弟子包围。李言凛被隔在人墙外，想挤进去也进不去，只能待在外头看着自家师父被十万个为什么攻击。
    「师伯师伯，异世也有修者吗？」
    「师伯！您在异世也很厉害吗？」
    「师伯！您有在异世遇到其他认识的人吗？」
    「师伯在异世有找到道侣吗？」
    「师伯──」
    嘰嘰喳喳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叶清只捕捉到几个问题。弟子们都想自己的问题被回答，一个一个不停更往里面挤一些，挤得叶清快要喘不过气来。
    「你们都退后点！我要被你们挤成肉饼啦！再挤就不回答了！」
    此话一出，还在鼓譟的弟子们都安静下来，接着乖巧地退后两步，还给叶清一点喘息的空间。
    「呼──这还差不多。」
    「好了，从我刚刚在一阵混乱中听到的问题开始回答吧。」
    叶清伸出手挥了挥，有些弟子明白了他的意思，直接原地坐下。没看懂的人也跟着坐了下去。叶清见弟子们都坐下了，自己也跟着席地而坐。李言凛在一旁看着这一切，莫名有种老师带小孩的感觉浮出。他没有跟着坐下，而是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切。
    「首先第一个问题，异世有修者吗？答案是没有。那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哦。那里只有普通人而已。」
    弟子们接连露出惊讶的表情。他们都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种世界，是完全没有修者，只有凡人的。
    「第二个问题，我在异世很厉害吗？答案也是不。因为我也是个普通人嘛。」
    「至于第三个问题──」
    弟子们都吞了吞口水，迫不及待要听叶清给他们的回答。
    「有。不过我不能说是谁哦。」
    叶清说话的同时，视线似乎往眾人身后飘去。大多数的弟子都没有发现。但有几位敏锐的弟子有察觉到，叶清的视线不偏不倚，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巧就落在站在眾人后方的李言凛身上。李言凛看向叶清的目光似乎也隐藏着什么情绪，但他们并不清楚那是什么，只觉得非常深沉。
    「最后第四个问题，没有。你们师伯还是单身。」
    「接下来开放发问啊。不可以问太隐私的东西，其他随便问。要详细解释也可以，我知道的都会说。只怕你们听不懂。」
    等到叶清说完话，弟子们又开始骚动，和身旁的人交头接耳，像是在讨论要问什么问题。
    叶清笑着将弟子们的一切反应收入眼中，而后又抬起头再次看向李言凛。李言凛感觉到叶清的视线，对他投以一个微笑。
    在那一瞬间，叶清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漏跳了一拍。
    －－－
    等到弟子们都结束问题攻击，纷纷散去，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叶清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正想拍掉身上尘土时，忽然想起自己会清洁术。然而李言凛的动作更快，在他施术前就先他一步用清洁术清理掉他身上的尘埃。
    「没想到大家这么会问。」
    「毕竟是异世，会好奇也是很正常的。」
    「我还没想到，竟然有人问道侣……才几岁啊就想着要结婚！」
    李言凛默默地听着叶清的碎唸，不自觉地问出一个看似争宠的问题。
    「师尊以后会有道侣吗？」然后话说完，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把心里所想的说出口，又懊恼又后悔。
    叶清看向李言凛，一言不发踮起脚尖，将手抬高放到李言凛的头上，试图摸摸他的头顶，却因为身高的差距，显得有些许困难。
    「老实说，我还没想那么多呢。异世那会儿我都没想法了，这里更不用说。所以是没有吧？」他艰难地拍着李言凛的头，像是哄小孩一样。
    李言凛轻轻把手覆上叶清放在自己头顶的手，另一隻手扶住叶清的肩，以免对方因为踮脚重心不稳而跌倒。他看着叶清有些疑惑的表情，欲言又止。
    「你是怕我有了道侣就不理你吗？」
    李言凛依然说不出任何一句话，也想不到怎么说出自己的想法比较好，于是他只有微微点头。
    叶清见李言凛这副模样，觉得对方又像个小孩了。他猜对方大概是担心自己会因为有另一半就冷落他什么的，顿时觉得有点开心又有点无奈。
    开心是因为对方真的满喜欢自己的，无奈是对方这个年纪都可以算大人了，还这么容易吃醋。
    「你也别想太多啦，反正你师父我到现在都还没遇过特别在意的人，等以后出现再说吧。」叶清说完话，又拍了李言凛的头一下，这才将自己的手从对方的手下抽出收回，「倒是你。要是你有了喜欢的人，可得跟我说啊？让为师好好看看到时候是哪个伟大的女性愿意接纳你这大孩子。」
    叶清的手收回去之后，李言凛自己的手因为少了叶清的手隔着，就这样放到头上了。他感受着依然留存在头发上的温度，过了一会儿才把手放下。
    「若是弟子喜欢的不是姑娘呢。」李言凛语气复杂，一双眼直盯着叶清，像是要穿过对方似的。
    「欸，那又有什么关係。你喜欢比较重要。」
    「……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个正面的回答，李言凛却在听见后低下了头应了声。
    叶清看了看说完话后便沉默不语的李言凛，开始好奇他心里正在想什么，于是用手指轻戳几下他的手臂，见人依旧没有反应，乾脆凑近仔细观察他的模样。
    李言凛一双眉眼生得凌厉，平时表情就不多的他配上这双眉眼，看起来就像一座冰山般冷冽，然而这双眉眼却又经常在叶清的面前流露出温和。更甚至，叶清记得最近见到李言凛笑起来的次数似乎越来越多了，虽然都只有微微一笑，却是在面对他人时不曾出现过的神情。
    此刻，李言凛被叶清近距离注视着，深棕色的眼里透出些许不安。他静静地看着离自己不到几寸的脸，觉得自己有很多想说的话，但都被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这阵子两人的互动越来越紧密，李言凛对叶清也是越来越放肆了。叶清到现在都认为，李言凛的放肆是因为有异世记忆的关係。儘管李言凛已经十七岁了，叶清还是把他的行为都当成小孩子撒娇。
    毕竟，十七岁这个年纪，放在异世都还未成年，以修者漫长寿元来说，更只能算是个幼子。不过若是凡人的十七岁，也差不多是会有在意的人，甚至是已有家室的年纪了。
    叶清心想，醒来之后都没看到徒弟跟谁有太多互动，难道其实是在自己失忆前就有喜欢的人了吗？
    「你真的有喜欢的人了？还是个男生？」身为师父，徒弟的感情事可不能马虎，肯定得好好问一问。
    闻言，李言凛像是被说中心事一般，整个人微小地颤抖了一下。他头更低了，两隻手也放下藏进衣袖里。
    「是我们门派里的人吗？」猜到这里，叶清忍不住八卦起来，但看到对方这副模样，又不敢太过分问下去，只好暂时打住，「你要是真的不想说，我也不会勉强你啦！」
    「这些事情就以后再说吧！留给未来的我们烦恼，现在吃饭要紧。」
    他说完话，颇用力地拍拍李言凛的肩，然后转身背对对方，避免气氛继续尷尬下去，直接改变话题。
    「走了！不然还要跟小辈们抢位子。」
    叶清背后的人沉默良久，而后才传来一个微小的声音。
    「是。」
    －－－
    当晚，叶清因为早起的关係，约莫戌时就感到睏意，早早回房睡觉去了。李言凛替叶清熄灯后，独自一人站在练习场中央，手里握着本命灵剑。他看似只站着不动，什么事情都没有做，他本命灵剑发出的光芒却一明一灭，甚至后来整个剑身都像燃烧起来一般，充满着火系灵力。
    夜晚时不时会吹起寒风，李言凛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原本安静地站着不动的他似乎开始和什么在对话着，声音在风中断断续续，只听清楚其中几句话。
    「炽焰，今日御剑一事……多谢。等我突破，再寻些天材地宝助你化形。」
    李言凛的本命灵剑──炽焰听见自家主人说的话，像是非常开心的样子，整把剑都要脱离李言凛的掌握，自己飞到空中了。
    让炽焰开心一阵子之后，李言凛才把它收回，又默默地望向叶清院落的方向，不发一语地呆呆看着，过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练习场。

 第七章 偷偷告白

    练习场上，叶清正手握流华，认真地复习着前几日才刚记起的剑诀。他现在已经可以使出一些具有攻击性的术法，不过剑法还是止步于比划，无法实战。练完一套剑诀后，叶清收起流华，抬起头看向一望无际的蓝天。
    今日李言凛有事外出，并不在青阳派内。早上叶清还在半梦半醒间，李言凛有进到叶清的房间一次。或许是看叶清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他只有简单整理一下室内空间，并放了一个食盒在桌上，就这么下山了。
    为了因应哪天徒弟得闭关突破，自己可能照顾不了自己的窘境，叶清特意练习了外衣的穿法，一直到最近才比较上手。至于头发，他嫌整理麻烦，至多就是梳一梳而已，要做事情的时候才随意绑起来。
    也不知道李言凛何时才会回来，叶清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蒲团，试着回忆如何吐纳。
    刚开始他还找不太到感觉，只觉得自己在普通的深呼吸。
    后来渐渐抓到感觉，他觉得身体开始出现一些变化。
    就像打开很久没玩的游戏时，还会担心自己不会操作，结果玩个几次就找回手感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脑子不记得，但手就自己动起来了」。
    不知不觉，他已经运气吐纳了几个小周天。叶清缓缓睁开眼睛，他身边的空气受到他灵力的影响，带着些寒冷。他的体温也变得比之前再低了些，不过他却不觉得冷，反倒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的。
    「原来这就是修炼的感觉吗。」
    自言自语完，他想趁现在灵力通畅的感觉还在时抓紧机会继续修炼，于是又闭上眼睛，继续刚才的动作。
    直到他再睁开眼睛时，太阳已经下山，他竟然沉心静气了好几个时辰。
    难怪之前看小说，一修炼起来都是以年计算的，这才基本的吐纳而已，就弄到太阳下山，若是到时自己要突破炼虚，那会需要多久……？叶清不禁瞪大眼。
    然后他又想到，李言凛也有即将突破的跡象。如果徒弟真的闭关了，自己岂不是没个三五年还没办法见到人？
    叶清当即双手抱头，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的头发给揉乱了。他无力地站起身，收了蒲团，快速施了清洁术后随即扑到床榻上，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去想，竟然没过多久就进入睡眠。
    办完事从山下回来的李言凛想说来看看自家师父正在做什么，一推开门就又看见一副充满既视感的场景，只不过这次叶清没有用被子把自己的上半身罩住。
    他环视四周，除了蒲团有被动过的痕跡之外，其他东西都放得好好的。看来自家师父今天有试着运气修炼了。
    那又是为什么变成这副模样呢？李言凛轻叹一口气，迈开脚步轻声走向趴在床上的叶清，伸出手轻点他的肩，试图把人叫醒。
    「师尊，这样子睡觉不舒服，您起来躺好吧。」
    就算被戳肩膀，叶清也没有任何动静，呼吸如刚才一样平稳。他和之前一样双膝跪地，上半身趴在床上睡着。李言凛实在不懂他怎么能用这种奇怪的姿势熟睡。
    眼见自家师父没有要醒来的意思，又不能就这样把人丢着继续睡，李言凛百般纠结之下，最后还是决定至少要让叶清能好好躺着。
    他想了几个把人拉上床的方法，却都有些不太实际。最快的方法还是趁人熟睡，直接抱起来放到床上最快。
    李言凛打量了一下叶清现在的身形，用力做了几个深呼吸，一双手微微颤抖着。几息后，他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动作不再凝滞。他先是动作轻柔地将叶清的上半身抬起，靠到自己身上。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温暖，叶清的手不安份地往热源摸去，像是要将被子拉起一般，用力地揪住李言凛的衣袍，发现到拉不动之后又消停下去。
    李言凛看了看自己被抓出皱纹的外衣，忍不住又叹一口气。
    他见叶清没有再出现其他动作后，迅速将一条手臂插入叶清的膝弯，另一条手臂放在叶清的背后扣住对方上半身，一下子就将人打横抱起。这时他也才注意到，自家师父的体重竟然比自己所想的还要轻许多。
    李言凛弯下腰，小心地先将叶清的腿平放到床上，一手为叶清脱去鞋袜，另一隻手还托着叶清的上半身。他先施了一次清洁术，确认没有尘埃附着之后，这才开始解叶清的腰带。
    不巧的是，李言凛的手才刚拉开叶清的腰带，就感觉到叶清的身体轻微一颤。他再看看对方的脸，叶清眉头皱起一瞬，又立刻紓缓，像是即将要被吵醒一般，他只能先停下动作。
    因为腰带被卸下，叶清的外衣此时少去束缚，衣襟稍微敞开了些，露出里头的中衣。李言凛瞥了一眼，随即闭上眼睛不再去看。明明每天都会看见叶清只穿中衣的模样，但不知道为什么，半披着外衣的叶清显然看起来有种莫名的魔力，令他不知所措。
    等做好心理准备之后，李言凛再度睁开双眼，叶清还是睡得深沉。他心里偷偷松一口气，快速将叶清的外衣脱去，缓缓将人平放到床上，替对方盖好被子。
    一切动作都做好后，李言凛安静地转身准备离去，没想到叶清突然出声说了话。吓得李言凛脚步都停了下来，僵硬地转回身，只见叶清睡眼惺忪地盯着他，半梦半醒间的意识并不清楚，一隻手从被子里拿出，垂在床边。
    李言凛见状，快步上前将叶清的手臂又塞回被子里。
    「你回来啦……」叶清尚未完全清醒的声音听起来软软的，还有些含糊。他在说话的时候吃力地张开沉重的眼皮，对方的红色衣袍在眼前有种无限拉近的错觉。当他眼睛要完全睁开时，李言凛一隻手覆上他的眼，视界瞬间变为一片黑暗。他微微动了动眼皮，睫毛轻搔着对方的手心，令李言凛不只手，心脏也有些发痒。
    「弟子无意打扰，您继续休息。」李言凛开口回应，嗓音却有些沙哑，察觉异状的他此时不敢多说一句话。
    叶清眼睛闭着，李言凛的温度还不断从放在自己眼上的手心传来，舒服得令人有些沉醉。他没有发现李言凛的声音听起来不太一样，很快意识就又变得模糊。
    「陪我睡……」叶清随口说了一句话，接着就没有再说更多，重新回到睡梦中了。
    李言凛缓缓收回手，面色复杂地看着已经睡着的叶清。他知道叶清不会有别的意思，就只是要他待在这个空间。但这话听起来着实曖昧，又是在这种情况下听到，不免让他浮出各种想像。
    既然自家师父都这样说了，身为徒弟，不能不听话吧？李言凛在心里自我催眠着。于是他就这样光明正大地待在叶清的床边，一言不发地欣赏着自家师父的睡顏。
    －－－
    「……唔。」
    早晨的阳光透进室内，伴随着些许鸟叫声。叶清睁开了眼睛，发觉自己正好好躺在床上，被子也盖得严实。然后猛地想起迷濛中，夜色正深，李言凛有来过一次。
    他迅速眨眨眼，刚睡醒的睏意很快被驱散。正当他想起身下床时，床边的景色令他吓到说不出话来。
    只见李言凛正跪在他的床边，单手撑着头，双眼紧闭，看似是睡着了的模样。
    叶清坐起身的动作叫醒了李言凛，他睁开眼，就看见叶清一脸惊恐地盯着自己看。
    他端正姿势，正色凛然地回望。
    「师尊，早安。」
    「你、你……怎么在我房间？」
    「是您叫弟子留下的。」
    叶清想了一想，半夜醒来那次发现对方有回来，到又再次睡着前，好像真的说了什么话哦……
    「不是，我那是意识不清说的话，你还真的就这样留在这里？」他实在不敢相信，李言凛竟然有这么傻，连自己说的梦话都听进去。
    而且留下就算了，怎么还是跪在自己的床边？也不拉张椅子过来坐下！
    叶清就这样越想越复杂混乱，到最后思绪开始逐渐放空。李言凛发现叶清开始进入神游状态，忍不住揪了揪叶清的被子，试图把人唤回。
    察觉到被子传来动静，叶清这才回神。见李言凛还跪在自己床边，赶紧叫人起身。
    「好了快起来！」叶清一隻手开始揉自己头发，活像为了傻儿子操心的老父亲，「真是的，徒弟怎么越来越傻。」
    李言凛面无表情地起身，实际上已经被眼前的景象逗笑，正在偷偷忍着不笑出来，身体都不自觉微微颤抖。
    他身体稍稍前倾，伸出手轻扣住叶清正在挠头发那隻手的手腕，制止了对方把头发弄成鸟窝的举动。
    「师尊，小心掉头发。」
    「哼。」
    叶清放下手，行云流水地避开李言凛下了床，穿好鞋袜。李言凛立刻替叶清穿上外衣，整理好服装。
    等衣袍穿好后，叶清自顾自地走到一旁梳妆台坐下，拿起之前随手放到桌上的储物袋，随意瀏览里头的物品，等着李言凛来替自己梳理头发。
    李言凛快步走到叶清身边，掏出梳子并执起对方及腰的发丝，开始整理。
    两人都安静不语的情况没有持续多久，叶清已经翻看储物袋内的物品翻到腻了，索性关起储物袋，又放回桌上。
    「言凛。」
    听见对方的呼唤，李言凛的手停顿了下，很快又继续动作。
    「师尊有何事？」
    叶清沉默许久，久到李言凛都以为他睡着了，他才重新开口。
    「……没什么，当我没说。」
    又来了，又跟之前一样，师尊一定有什么话想说，但是最后却又放弃不说。到底是什么事情会让师尊如此烦心？李言凛不禁在心里跟着烦恼。
    「嗯。」他随意应了声，继续默默地替叶清整理头发。
    一直到叶清的头发梳好为止，两人都没有再继续交谈。
    又过了一阵子，叶清透过桌上的铜镜看向李言凛，发现对方的头微低着，安静地站着不动，放在腿上的手握了握拳，随即松开。
    他在脑中组织许久言语，好不容易才开口问出一句话。
    「我说──你都快十八了，这么听我的又这么黏我可以吗？」
    「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但我觉得你有时候看我的眼神好像真的……把我当亲爹？就这么喜欢我？」
    这番话令李言凛心头一颤，他不敢抬头也不敢移动位子，就这样继续当一尊雕像。叶清看到镜子里的李言凛那一点反应都没有的样子，忍不住回头，手放到对方眼前晃啊晃。
    「你还在吗？」
    幸好叶清这一举动让李言凛回过神。他轻推开自己眼前的手，往叶清身边站近了些。接着他做了几个深呼吸，心跳越来越快，做足了心理准备，终于鼓起勇气将他心里所想的说出口。
    「是的，弟子喜欢您。」
    「哈？」
    叶清呆愣了几许，他视线向远方飘移，一隻手伸到脑后开始揉着脖颈，而后面有难色地看向李言凛，自顾自地一直说下去，不给李言凛解释的机会。
    「你是真的想当我儿子？」
    「别、别吧，我不是很想还年轻就有个这么大的小孩。」
    「当哥哥还可以但是当爸真的先不要……」他把手拿到脸前遮住眼睛，接着又觉得还是有些不自在，不停抹着自己的脸。
    李言凛大概猜到自家师父的想法，很明显就是误会自己想表达的意思，于是整个人都有些洩气，失落地别开头。
    两人之间尷尬了一下子，李言凛总算是又打起了精神。他突然想到，叶清意识刚回来那阵子，对于比较亲密的接触也是不适应的，但被他这么磨久了也就接受了。师尊只是迟钝了些，才没有发现自己说的喜欢并不是那个意思。之后是不是只要继续这样慢慢让师尊习惯下去，到时候自己再表白一切，师尊会更容易明白？
    李言凛藏在衣袖里的手握了握拳，他又更往前进一步，叶清被他逼得必须往后退一点，却因为椅子就在身后，差点被椅子绊到跌倒，被李言凛一把搂住。
    「小心。」等到叶清站稳之后，李言凛又放开了他。
    叶清看着李言凛已经变回平常的模样，不禁觉得刚才对方的样子都是自己的错觉，他甚至觉得傻的人才是自己，竟然胡思乱想成这样。
    「那啥，刚才的话你别太放心上啊，我一定是小说看太多了才会想这些有的没的。」
    「师尊──」李言凛在叶清还有些不明所以的时候，双手併用握住他的手，盯着他不放，一双眼似乎都闪着亮光，「弟子最喜欢您了。」
    面对突然而来的告白，叶清又开始不知所措，他想把手抽回来，却发现李言凛握得死紧，他根本收不回来。
    「好啦好啦不就是想当我弟吗！反正徒弟跟弟弟只差一个字，四捨五入都一样啦！」
    李言凛终于忍不住笑出来，他把叶清的手放到自己头上，退后一步之后，上半身又往前倾了些。叶清没好气地拍了拍李言凛的头，然后趁其不备将他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才收回手不再祸害对方的发型。
    「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你。」
    李言凛笑着将自己的头发重新整理好，站直了身子后往后再退了一步。
    「若无要事，弟子就先行告退了。」
    叶清伸出手，无声阻止了李言凛离去的动作。他撇头看向房间的角落，过了一会儿才把头转回来。
    「最近有什么修者之间的比试可以看吗？我觉得看个几场或许有助于我恢復心境。」
    李言凛仔细想了想，而后闭上眼睛摇摇头。
    「什么？竟然没有吗。我都快从剑修变成法修了。」
    「您顺其自然就行了，太过焦急反而无助于恢復的。」
    「喔……好吧。」
    叶清失望地走出房间，李言凛跟在他后面，两人一起去了练习场。
    －－－
    叶清坐在练习场边缘的竹子旁，仔细地看着李言凛练剑的动作。
    儘管只是基础的剑诀，到了李言凛手上，平凡无其的剑诀也莫名让他使出绝世秘笈的感觉。
    哦，而且还很好看。叶清暗自点了点头，在心底肯定自己的品味。
    他本人因为一直抓不到用剑时的感觉，每天大多就练习一个时辰，感到有些力不从心时就会停下，在一旁观看李言凛继续练习的模样。
    李言凛不愧是年仅十七就有元婴境界的修士，练起剑法来也是豪不马虎。就算几乎每天都会来这里练习剑法，李言凛的脸上依然见不到一丝疲倦和厌烦。叶清深刻感觉到自己握起剑的心境远远比不上对方。
    不过不得不说，认真练习的李言凛看起来还真帅，不只动作到位，眼神里隐含的剑意也是直戳进人心里。
    帅，真的是太帅了。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像他那样帅啊……
    叶清背靠上竹子，看得两眼都发直了，甚至连口水都要流下来。
    几套剑诀结束，李言凛收了炽焰，朝着坐在一旁的叶清走去。
    此时的叶清手里正抓着从储物袋拿出来的馒头，一边低头吃着一边放空。
    李言凛无奈地查看自己身上那和叶清一对的储物袋，里头果然少了一些食物，而其中一个正被叶清拿在手上。
    他轻叹一口气，收起储物袋之后小力戳了戳叶清的肩膀。叶清抬起头，就看到李言凛表情有些无奈，正盯着自己。
    「抱歉啊，我刚刚在想事情，后来没有认真看。」叶清带着歉意微微一笑，把手里馒头咬过的部分剥下塞入口中，剩下的又丢回储物袋里。
    「师尊，您刚才在想什么事情？弟子可以过问吗？」
    他看着叶清把嘴里的馒头咀嚼完毕，吞下以后才继续说话。
    「呃，你刚才练剑的模样，很帅……」叶清越说声音变得越小，最后一个字甚至就要消失在空气中，不过还是被李言凛捕捉到。
    李言凛听见叶清给的跟能力完全无关的评价，耳根莫名红了一点。
    叶清发现李言凛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藏在头发底下的耳朵似乎变得有点粉红，他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也是这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发现到，这种状况已经很久没有发生了，但这句话听起来还是有点容易让人误会。简直就像是自己满脑子只有对方嘛！
    在叶清还在想要怎么解释自己真正的想法，才不会造成更大的误会时，李言凛先开了口。
    「师尊也很好看的。」
    他的话一出，叶清原本想到要说的话全部都堵在喉咙，只剩下一个「哦」。
    为避免叶清又进入夸不得的害羞模式，李言凛赶紧转移话题。
    「弟子明日要去一趟入门派前居住的小镇。您要跟弟子一起去吗？」
    听到能去徒弟曾经住过的地方，这个大好机会叶清肯定不会放过。就算未来会想起来，他的好奇心让他依然现在就想知道关于徒弟的过去。
    「好啊，会很远吗？」
    「或许有一点，需要御剑。」
    想到又要在空中飞，叶清坐着而已，都还没站起身，两条腿都软了。他伸出手让李言凛将自己拉起来站好，李言凛拉住叶清两条手臂，帮他站稳当。
    「路途会很远吗……」他语气虚弱地发问。
    「御剑大约两刻鐘。」
    「哦……」
    以李言凛御剑的速度来看，着实有点远。但答应都答应了，临时反悔感觉不太妥当。叶清禀着一言既出駟马难追的气势，一口气应下跟去的行程。
    「那到时你可得抓好我，别让我掉下去了。」
    看着叶清明明有点退缩却刻意隐藏的逞强模样，李言凛扶着他手臂的手收紧了不少，语气中也带着笑意。
    「弟子一定抓好您。」

 第八章 身世

    经过上次的训练，加上李言凛紧紧抓着人，叶清只要控制好自己不要低头往脚下看，御剑飞行什么也是小菜一碟──
    才怪。
    飞剑上，叶清几乎是整个人都贴在李言凛身上，因为身形的关係，双手只能抱住李言凛的腰。他抱得死紧，脸整个埋进李言凛的胸口，全身更是不停颤抖着。虽然稳当地站在飞剑上，他却觉得自己要掉下去了。
    好奇心会杀死猫，这句话完全应验在叶清身上。刚起飞那会儿，叶清还好好的，谁知道他突然某根筋不对，又忍不住往下看，悬空离开地面让他头昏眼花，差点就要一个不稳往旁边倒去，是李言凛当即把人扣住，这才免去自由落体的可能。
    李言凛单手搂着叶清的肩，时不时还要轻拍几下安抚，另一隻掐着诀控制飞剑的手正在犹豫该不该降低高度。
    或许是许久没看到地面，稍微平復了一些，叶清抬起头，把脸从李言凛胸口移开，就看见李言凛一言不发，认真御剑的神情。
    之前都没发现，现在从这个角度仔细一看，徒弟真的帅。叶清又再度在心里夸讚了自己的品味好几回。
    感受到叶清细细打量自己的目光，李言凛被看得脸颊渐渐发红，心跳也变得比刚才快了些。
    他心想，幸好叶清头已经抬起来，没再靠在他胸口，倒是没那么容易发现自己心跳悄悄加速这件事情。
    高空中看见的景色和平地比起来截然不同。叶清依然靠在李言凛身上不敢动弹，但好歹视线可以移到旁边看看风景了。蓝天和绿色在远方交接，变成一条无边际的分隔线，分开天空和地面。树林里时不时有鸟群飞出，从高空中只看得见许多点点在移动。
    叶清看着看着就出了神，静静地不发一语。李言凛见叶清安份了下来，偷偷放慢一些御剑的速度。
    两刻鐘之后，李言凛带着叶清，两人缓缓下降，在已经荒废的小镇中心落地。他收了御剑用的飞剑，牵起叶清的手。
    叶清见到四周的景象，被震惊到说不出话来，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到他的手感受到温度，才想起来自己不是一个人前来。
    他握紧李言凛的手，抿了抿唇，似乎是正在寻找词汇要表达自己的想法。
    李言凛轻柔地回握，无声地牵着叶清往其中一间房子走去。两人用不了多久就走到那栋房子前。
    那里已经不能被称为房子了。除了半个屋顶还连着樑柱，墙壁已经残破不堪，地上都是碎裂的木头和砂石，一点都不像曾经住过人的样子。
    叶清转过头看向李言凛，面上表情变得复杂。李言凛低下头，放开两人牵着的手，独自走到曾经是门口的位置，开始轻声说着。
    「这里以前虽然不繁荣，但百姓们都很善良。」
    －－－
    自从有记忆以来，李言凛身边就没有父母的身影。隔壁同样没了父母的少年不忍心，自发地照顾起小小的李言凛生活。
    那年，李言凛才三岁，才只会说几句简单的话，连人都不太会认。
    十岁的少年一肩扛起自己和李言凛的生计，每天就是去四处去寻找打零工的机会，再上市集捡些摊贩不要的、卖不出去的东西。镇上的人见到是他来，多少都会起同情心，给他一些卖相不佳，但没有坏掉的蔬果，有时甚至运气好还能拿到一些蛋或肉。
    他们一起相依为命，日子平淡地过去了。李言凛原本以为他会就这样活着，直到自己长大有能力担起家计，然后继续日復一日，几十年后的某一天静静回归尘土。
    然而命运残酷地打破了他的想像。
    某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日子，李言凛一个人在张家的猪圈里餵着猪。张老伯交代他，只要这个工作完成，他就能拿到一些钱，至少两三天不愁吃了。
    正当他正盘算着要拿钱去买什么时，镇上突然传来惨叫声。李言凛手里装饲料的盆子差点落地，他小心地将盆子放到地上，浑身颤抖着凑到张家大门口探头一看──
    街道上倒卧着不少人，他们身下还有汨汨流出的红色液体。空中和地面似乎都有什么东西，正在啃咬着逃窜的人们的肢体。
    李言凛吓得连呼吸都要停滞，他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生怕被那些东西发现。一旁躲藏着的张老伯发现李言凛一颗脑袋还探在门外，赶紧把他嘴巴摀起，整个人捞起就是往仓库跑。
    一大一小两人挤在狭窄阴暗的仓库里，张老伯一隻手指放在自己嘴唇上，示意李言凛不要出声，李言凛安静地小力点头。
    约莫一刻鐘过去，外头惨况像是已经停歇，张老伯把李言凛按在仓库内，自己一个人出去查看情况。又一小段时间过去，外头好像真的一点动静都没有了，但张老伯却没有回来。
    李言凛紧张地偷偷打开仓库的门，想说要看看外面是否安全，这时，离自己不远处传来惨叫声，正是张老伯的惨叫。
    他吓得夺门而出，也不管刚才让他躲好的张老伯此刻或许已经凶多吉少，只记得自己一路狂奔，要跑回去家里找人。
    路上那些东西有些发现了他的身影，想要衝上去咬他，最后却都没有再往前一步。李言凛并不明白为什么，只当自己太孱弱，连那些东西的点心都算不上。
    好不容易跑回了家里，左顾右盼却不见任何人影。
    他步履艰难地走出屋子，在一片狼藉中寻找着那名少年的踪跡。他甚至不敢喊出声，就怕那些东西听到声音后又改变主意过来攻击他。
    悄悄地在附近街道寻找着那名少年的身影，李言凛看到地上倒着的人，有常常给他们菜吃的许姨，也有老是找理由塞给他们包子馒头的陈大哥……还有好多李言凛都能一一叫出名字的镇民。
    他们全都静静地躺在地上血泊中，再无生气。
    包括那位少年，还有一些人李言凛没有见到。他暗自在心里祈祷，希望他们都已经躲起来了，没有遭到毒手。
    他用力咬牙，双拳握紧，准备要逃离这人间地狱。却不想，在他转身起步的瞬间，就瞥见有隻生着粗大獠牙的妖兽正站在离他不远处，对他虎视眈眈着。
    脚步只往后移动一点点，那隻妖兽听到动静，就想要衝上来。
    李言凛发现自己突然无法动弹，面对眼前的恐惧，他连逃跑都做不到。
    眼见自己即将要成为妖兽口中的亡魂，李言凛选择放弃了抵抗，紧闭双眼等待疼痛袭来。
    几息过去，预料中的痛楚并没有发生，他缓缓睁开眼睛，眼前妖兽的心口穿出一把透着浅蓝灵力的剑身。
    暗红色的血液从妖兽被一剑刺穿的部位倾泻而出，执剑者见妖兽不再有动静，这才拔出剑。失去剑身支撑，没了气息的妖兽随即落地。
    一身蓝衣的男子甩了甩手中的剑，妖兽浓稠的血尽数离开剑身。
    那人手里的剑很快就消失无踪，李言凛不知道他把剑收到哪里去，只知道面前那像仙人一样的人救了他一命。
    蓝衣男子将四周看了一遍，面露哀伤。他缓缓朝着李言凛走去，也不管李言凛身上都是脏污尘土，蹲下身直接把人抱进怀里。
    「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要哭了一样，李言凛很想伸出手安慰他，却想起自己满手血污，不敢动作。
    蓝衣男子抱着李言凛一阵子之后，才轻轻地放开手。他手里掐了个法诀，两人身上的脏污都瞬间消失。
    「你的家人呢？有找到他们吗？」
    李言凛默默摇头。他几乎把所有倒地的镇民都看过一次了，就是没有看到那名和自己相依为命的少年。
    蓝衣男子低头不语。他一隻手放到李言凛头顶拍了拍，另一隻手还揉着眼睛，之后才抬起头，用还有点不稳的声音对一脸茫然的李言凛说着。
    「以后……我当你师父可好？」
    李言凛瞪大了眼，不明白蓝衣男子的意思。他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又怎么能够当仙君的徒弟？
    蓝衣男子似乎是猜到李言凛的心思，他用力将李言凛的头发揉乱，闭上双眼轻声继续说下去。
    「不管你有没有资质，我实在是没办法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啊。」
    「所以你就来当我的徒弟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李言凛本还想开口拒绝，但想到刚才自己提到家人时蓝衣男子的神情，也多少猜到那名少年或许和张老伯一样，凶多吉少了。他不可能一个人在这样残酷的世界里活下去。
    于是他安静乖巧地点了点头，蓝衣男子小心抱起他，踏上了飞剑离开这座残破的小镇。
    那年，李言凛只有十岁。
    两人离开之后，还有很多人来整理环境，安葬好不幸丧命的镇民。据说那些人都是蓝衣男子的同门。这些李言凛都是后来听蓝衣男子说才知道的。
    －－－
    「后来弟子跟着师尊回到青阳派，成了您的徒弟。」李言凛一边说着，一边轻抚着断裂的墙，「而当时和弟子相依为命的人，直到现在弟子还是找寻不到他的踪跡。」
    他说完话，转身看向一旁正默默听着他过去的叶清，顿时傻住了。叶清安静地站在原地，豆大的泪珠不断从眼眶滑落，顺着脸颊流到下頷，再滴落至地面。
    李言凛赶紧掏出丝帕，他手扶上叶清的肩，另一隻手拿着丝帕替叶清擦拭着满脸的泪水。
    「师尊……都是七年前的事了。」
    「嗯，我知道。」
    叶清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说着。他自己也用手胡乱地抹着泪，但源头没有止住，这举动一点效果都没有。
    李言凛叹了一口气，乾脆放弃替叶清擦泪的动作，一把将人搂进怀里，轻拍着叶清的背试图安抚他。
    「弟子很高兴当时是您救了弟子一命。」
    「而且……虽然是意外，但弟子也透过您的法宝，在异世见到了自己的父母和那个人。」
    「所以弟子一点都不难过的。」
    叶清整张脸都埋在李言凛的胸口，过了许久才传出他闷闷的声音。
    「你是不是傻……」
    李言凛轻笑了声，原本还在拍着叶清的那隻手缓缓上移，温柔地抚着他的后脑勺。
    「您和当时比起来变得更爱哭了呢。」
    「少囉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连看个动画电影都能哭。」叶清抬起头，恶狠狠的语气中依然带着藏不住的鼻音，两隻眼睛都红红的，看起来实在是一点都不兇狠。
    他两条手臂用力地环住李言凛的腰，脸又埋回去，但却不停摆头，像是在用李言凛的衣服擦泪一般。
    「哼，傻小子都长得比我还高了，也比我还壮了。」
    面对叶清的幼稚举动，李言凛只能无奈地又拍了拍他的背，继续安抚他的情绪。
    幸好叶清现在终于不再落泪了，就是眼睛还红红的，然后还在吸着鼻子。他避开自己现在的狼狈模样不谈，转而询问李言凛前来的目的。
    「弟子若是没有闭关，每年都会找时间来扫墓。」
    「……他们一定对你很好。」
    「没有他们，弟子也活不到遇见您那天。」
    李言凛说完话之后，叶清又陷入沉默。李言凛也就这么默默地抱着叶清，不再说任何一句话。
    一直到叶清开始觉得有些尷尬，主动放开手之后，李言凛也才放开叶清。
    「我头好痛。」叶清皱眉说着，同时还不断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哭太久了有点缺氧。」
    李言凛还想帮叶清一起揉揉头，却被叶清阻止了。
    「不是来扫墓的吗？走吧，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走到小镇尽头，那里有座小山丘。当时不幸丧命的镇民都被安葬在那里，没有找到人的，也有一座小祠统一供奉着牌位。
    李言凛让叶清待在小山丘旁，自己一人上去将杂草都清理乾净，之后从储物袋内拿出香火，用灵力点燃。叶清就这样看着李言凛，每个坟头都恭敬地供奉上香火，才缓下来的情绪又如潮水般袭来。
    就这样，等到李言凛都上完香，就又看到叶清站在刚才的位置，静静地流着泪。
    「师尊……」他无奈地拿出丝帕要再替叶清擦泪，才发现刚才拿出来时已经都沾湿了，拧一下都能拧出水。
    叶清知道自己又怎么了，不等李言凛来帮忙，自己就随意地举起手用衣袖抹着眼眶。
    「我没事。」
    「您需要的话，弟子的胸口可以借您。」
    「说什么话，我是那种会把眼泪擦在徒弟身上的人吗！」
    老实说，还真的是，刚刚明明就这么做了。李言凛默默在心里吐槽着。
    等眼泪抹得差不多了，叶清放下已经湿一片的衣袖，朝着李言凛前进了几步。
    「也给我一些香吧。来都来了，不拜一下也说不过去。」
    李言凛点了点头，又从储物袋内拿出香火，并用灵力将它们全数点燃。
    叶清从小祠开始献上香火，李言凛就这样默默地跟在他后面，在叶清向他发问时解答。
    一段时间过去，叶清终于上完所有坟头的香。他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土，抬起头朝李言凛伸出手。
    李言凛小心地牵起叶清，发现他眼眶又闪着水光，不过这次没有像之前那样梨花带泪了。
    他无奈地用空着的手抹去叶清眼里的泪水，而后又想到了什么，用指腹轻柔地替叶清按摩着眼睛，直到叶清感到难为情了，这才停下动作。
    「师尊，回去记得冰敷，不然会肿的。」
    「肿就肿，反正我都在凌寒峰上，只有你会看到。」
    李言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召出飞剑拉着叶清站了上去，两人一起啟程御剑回青阳派。
    －－－
    飞剑缓缓下降，叶清在距离地面只有几寸时率先跳下去。李言凛后一步跟着下去，并收了飞剑。
    两人没有直接回到凌寒峰上，因为叶清说回来正好赶上午膳的最后时间。于是他们便在离食堂最近的位置降落了。
    由于午膳时间已经快要结束，弟子们都纷纷离开食堂，这时突然看到有人御剑而来，吓了一跳。
    两人像是没有注意到弟子们惊讶的模样，一前一后进了食堂。还在食堂外的弟子们开始讨论起他们的事情。
    「自从凌雪师伯醒来，意舒师兄好像几乎都跟在师伯身边哦？」其中一位弟子小声地说着。
    「对啊，我还好几次看到他们一起来食堂吃饭呢！」
    「上次师伯跑来练习场，跟这次出现在食堂，好像都是师兄御的剑耶。」
    这时一个微弱的声音从眾人中间冒出，他的声音不大，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眾人都惊呆了。
    「你们有没有发现，今天师兄的衣服上好像有什么痕跡，师伯的眼睛也有点红？」
    一瞬间，眾人像是沸腾的热水一般，全部都炸了开来。
    他们压抑着激动的声音，开始交换情报。
    「说起来……师伯跑来练习场那次，有人问到道侣的时候，我总觉得师兄看师伯的眼神有点不单纯。」
    「你可别乱说话！」
    「我没乱说啊！你们有机会自己看看！」
    眾人说着说着，声音是越来越大声，都没有发现自己的音量已经可以被旁人听清楚了。
    人在食堂内的李言凛感觉到外面有骚动，稍微放出了神识查看，果不其然看到一堆小鬼头正在食堂外聊着八卦。
    他用神识仔细听了听那些小鬼头在聊些什么，就听到他们在讨论自己和叶清的事情。
    ……看来迟钝的只有师尊了吗。李言凛在心里叹了一口大气。随意议论门内长辈，就算放在辈份不严谨的青阳派内，也是不妥。他本来想要对外面的小辈们施点惩处，但这时叶清正好也用完膳，他想了想，还是就此作罢。
    在两人起身时，外面群聚的小辈只感觉到一阵元婴修士的威压，吓得他们不敢再继续讨论，随即一哄而散。
    叶清端着餐盘，看着同样端着餐盘却不发一语还面色凝重的李言凛，赶紧开口关心徒弟的情况，李言凛的神情马上就紓缓下来。
    「无事，弟子只是想到一些事。不是很重要的事情。」
    叶清看他应得随意，或许真的没有什么要紧事，就不再过问，端着餐盘拿去给整理碗盘的打工弟子了。
    李言凛跟着叶清，收完餐具之后又一起离开食堂。然后他再次召出飞剑，两人一起御剑回了凌寒峰。

 第九章 带狗散步

    回了凌寒峰，叶清也顾不上今日的练习，一心只想着要给眼睛消肿，下了飞剑就头也不回往自己的院落走去，李言凛一路都安静地跟着走在后头。只见叶清回到房里，给自己随意施了个清洁术后，俐落地解开腰带、褪去外衣，最后脱掉鞋袜，用跳的跳到床榻上躺下。接着用灵力凝出一个冰块，随手用身上的丝帕包起来，放到自己眼睛上冰敷。
    「好像二十分鐘之后要拿掉齁？」他躺在床上，自然而然就把徒弟当成谷歌在发问。
    李言凛点了点头，才想起叶清现在眼睛都遮着，看不到自己的动作，遂而出声回应。
    「是，您拿掉之后弟子可以帮您按摩。」
    叶清朝李言凛招了招手，李言凛立刻拉了一旁的椅子到床榻边，乖巧地坐下。
    「唉，真丢人。」他重重叹一口气，自嘲地说着，「也不知道刚才去食堂吃饭有没有被人发现。」
    李言凛很想跟叶清说，不只被发现，还被当成八卦话题了，但身为一位优秀弟子，绝对不能告诉自家师父已经丢脸的事实。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就只默默等叶清冰敷的时间到，出声提醒。
    听见李言凛的提醒，叶清移开敷在眼上的冰块，抽了丝帕后随手往一旁拋开，灵力凝成的冰块瞬间消散在空气中，不留一点痕跡。
    等叶清自己胡乱揉了几下眼睛后，李言凛的手立刻轻柔地抚上去，开始按摩。不过没有过很久，叶清就举起手示意李言凛停下。他睁开眼后坐起身，往前移了一些，又拍拍自己身后的位子。李言凛一怔，深棕色的眼里藏着复杂情绪。
    「你上来，这样应该比较好按摩。」叶清见李言凛不为所动的模样，看向还坐在椅子上的他，眼神中充满着疑惑。
    李言凛垂眸，沉默了几息后又抬起头，照着叶清的吩咐，脱了鞋袜跪坐到床榻上。
    然后，叶清就这样枕在徒弟的腿上，睁大着眼睛盯着人看。
    「师尊。」李言凛开了口，嗓音听起来有些微沙哑，「您不用这样弟子也能替您按摩的。」
    叶清并没有发现李言凛的声音不太对劲，只觉得自己是在方便徒弟行事，于是自顾自地开始解释用意。
    「可是我这样躺着，你应该比刚刚更好按摩吧？你看你的手是不是更好施力了。」
    李言凛自知歪理方面说不过叶清，只能在心里叹气，一手扶着叶清的脑袋，另一手开始按摩着叶清的眼睛周围。
    为了让叶清感到更舒服些，李言凛偷偷匯聚了些微的灵力在手上。火灵根的灵力让他的手温稍微上升了一些，按得叶清频频讚叹。
    「你是不是有偷练过？这么会按。」
    「说真的，你这手艺都可以去开店了。」
    「之后也帮我按摩其他地方吧，一定跟现在一样舒服。」
    李言凛的动作顿了顿，扶着叶清脑袋的手微幅收紧力道。
    「您别乱动……」
    叶清不明所以，以为是自己真的太不安份，造成了徒弟的麻烦。
    「哦，抱歉，那我睡一会儿？」
    「嗯。」
    叶清说完话之后，真的不再有其他动作，好好躺着不动，很快呼吸就变得平稳。李言凛暗自松一口气，幸好叶清一下子就消停下来，若是让他继续乱动，就要不小心碰到某个难以啟齿的位置了。
    他深呼吸几次，继续小力地替叶清按摩。李言凛想起之前看见的叶清的睡顏，都是在深夜的时候。如今外头天色正亮，他能将叶清的模样看得一清二楚，甚至因为人就躺在自己腿上的关係，能清楚感觉到叶清呼吸的起伏。
    叶清睡觉有时会乱动，有时又会好好地躺着。李言凛不晓得只小睡片刻的叶清会是哪一种，就怕他这次属于前者，那又要回到叶清睡着前的窘境。
    李言凛一边按摩，一边仔细观察着，还好叶清并没有如他最坏的预想中那样开始乱动起来。
    他放松紧绷的身体，给这次按摩做个收尾。结束之后，叶清依然还未醒来，李言凛就光明正大地开始趁机揩油。
    为了不让叶清在他按摩时动作太大，导致意外伤到眼睛，李言凛一隻手是扣着叶清的头的。眼下按摩已经结束，李言凛却捨不得放手了。他动作轻柔地抚着叶清的发丝，避免一个不小心把人吵醒。原本用来按摩的另一手此刻也覆上叶清轻放在腹部的手上。方才因为动用了灵力，还拿着冰块的关係，叶清的手温度比起李言凛要低了些。
    李言凛小心地执起叶清的手，再度在手中凝聚灵力，缓缓让叶清的手回温。
    两人中，一人正在熟睡着，另一人还在充当枕头。空气非常安静，却也令人感到莫名安心舒适。
    叶清直到半个时辰后才醒来。他发现李言凛头也低垂着，双眼紧闭但呼吸平稳，一隻手放在他额头上，而自己的手正被李言凛的另一隻手握着。
    他眨了眨眼，不晓得自己该不该出声唤醒徒弟，免得自己把人的腿给躺废了。
    难得见到李言凛这副模样，叶清实在是捨不得就这样打断。
    他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放在身侧的手往上移，偷偷地放到了自己额头上的那隻手背上。李言凛的眉头马上微微抽动，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不过并没有醒来。
    叶清在心底暗自笑了笑，动作轻微地往李言凛的身体凑近了些。或许是因为灵根的关係，叶清一直觉得李言凛的体温比他的还要高。虽然叶清并不会因为冰灵根的关係就怕冷，但他也不讨厌温暖的事物。
    他躺着久了，除了发呆和继续睡，没什么事情可以做，只好又继续盯着李言凛的脸看。
    哦？睫毛挺长的嘛。叶清在心里想着，还想上手摸一把，又想到这举动绝对会把人弄醒，最后还是作罢。
    然后才过了一下子，就忘记先前的考量，一边催眠着自己摸一下而已，一边就自然地摸上去了。
    李言凛的睫毛比起常人的要再长些，看起来也比别人的还要挺。叶清轻轻地抚过李言凛的睫毛，顿时觉得指尖有些发痒。
    不出所料，因为叶清的触碰，李言凛从睡眠中被唤醒。刚醒来的时候，他意识还没完全回归，见到枕着他腿的叶清时，还有点茫然。
    直到叶清捏了捏他的鼻头，他才清醒过来，全身僵硬地一动也不敢动，同时对目前的状况感到震惊。
    叶清看见李言凛的反应，忍不住笑了出来。
    「抱歉吵醒你了。我只是很好奇啦，嘿嘿。」
    李言凛呆愣地继续保持不动，脑子里还在思考着是要先放开自家师父再起来，还是乾脆继续装死，让对方以为自己还没睡醒。
    「嗯？」但是叶清却不让他继续思考，一条手臂撑着床榻，就要起身，可惜施力点不佳，起身遇到障碍。
    李言凛猛地回神，轻托叶清的背，帮助对方起身。
    「谢啦。对了，你的腿没麻掉吧？」
    「师尊……弟子是何时睡着的？」李言凛彷彿没有听到叶清的问题，自顾自地发问。
    「我也不知道耶，我醒来你就在睡了。没关係啦，我还怕我把你腿压废了。」
    听了叶清的话，李言凛无奈地在心里叹气。他下了床，穿好鞋袜，自动地将床榻边的椅子移回原本位置。
    「师尊不必担心，弟子的腿无事。」
    「哦……好哦。」
    叶清将双臂朝头顶伸展，又打直了双腿，一副睡得舒服的模样。片刻后才看了看依然明亮的窗外，跳下床榻。
    「突然又想去晃晃了。」
    「您想去哪里？」
    被问及目的地，叶清立刻闭上眼皱起眉头，一下用手捏着下巴，一下又轻拍自己的头，感觉非常努力在思考。
    「那么去上次跟您说的小镇如何？」
    「你说后山看到的那小镇吗，好啊。」
    －－－
    热闹的小镇市集里，有两个人非常引人注目。其中一人身穿红色法袍，生得俊俏，面上没有显露太多表情，却经常转头注意身边的人的状况。另一人跟在红衣男子身旁，身穿蓝色法袍，身高比起红衣男子稍矮了些，头上还戴一顶帷帽，将肩膀以上的部份都遮起来，与红衣男子说话时还时不时将白纱撩起来一点，露出线条精美的下頷。
    察觉到路人好奇的目光，李言凛当即握住叶清掀起白纱的手腕，阻止叶清的动作。
    「您要戴帷帽就好好戴着，别一直掀开。」
    叶清不明所以，稍微凑近李言凛想要询问理由，帽沿却戳到李言凛的耳朵，阻碍感从帷帽传来，叶清赶紧道歉。
    「唉唷对不起弄到你了！」
    李言凛放开叶清那隻被他扣住的手，弯下腰凑向叶清，在接近叶清耳边的距离小声说着。
    「弟子无事。倒是您，出来前说要用帷帽遮您的眼睛，结果现在却更引人注目了。」
    「哈？真的吗！我本来想说遮起来就不会被注意到了！」叶清懊恼地抓住帷帽边缘，想要一把把它摘下，又被李言凛抓住手阻止了。
    「师尊，路人都在好奇您帷帽下的容貌，现在拿下会比刚才更多人注意到您的。」
    这话有一半是真，一半是假。的确现在当场拿下帷帽，本来好奇的路人一定会想办法看个仔细，但过了一阵子之后也就没那么新鲜了。不过既然都遮掩了容貌，李言凛突然就不希望这里有自己以外的人能看见叶清的模样。或许是出于佔有慾，他阻止了叶清摘掉帷帽的动作。
    「呃，哦……」听了李言凛的劝阻，叶清乖乖放下自己的手，「好吧，我们继续逛。」
    这里的市集和青阳派山脚下那的不一样，除了又更热闹之外，还有许多没看过的摊贩和小玩意。
    叶清只随意扫了一眼，就看见不远处有个摊贩，正在卖符咒和法宝。本着什么都要看过一遍的好奇心，叶清立刻就拉着李言凛往摊贩前去。
    到了摊贩前，叶清这才发现，这小摊贩真的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老闆卖的是符咒和法宝没错，只不过不是什么有利于修炼和保命的东西，完全就是为了赏玩被製作出来的。
    其中最特别的法宝，就是被老闆摆在摊子正中央的，一颗和丹药差不多大的金色小珠。
    「客官，这颗金色珠子可以变出您心里所想的生物喔！」
    一听到动物，叶清的眼睛都整个亮了起来。他小心地拿起那颗金色珠子，手腕转啊转地端详着那颗被他捏在指间的珠子。
    「这么神？不存在的生物也可以吗？」
    「只要您灵力注入得够，它就能显现。不过这珠子只能显现形象，并不能复製能力，因此只能作为赏玩用。」
    叶清仔细咀嚼了老闆的话语，简单来说就是这珠子变出来的东西就只有样子，就算变条龙出来也只有龙的模样而已。
    「那不要紧，能变出形体就够了。」话一说完，他就迫不及待要掏出灵石付钱。
    然后他才想起来，他这次出来只记得要戴帷帽，人都上了飞剑才发现自己忘记带上储物袋。李言凛动作流利地站到自家师父面前，拿出储物袋，从里头掏了些灵石出来交给老闆。老闆笑着收下了灵石，又送了几张符咒给叶清。
    那些符咒效果与珠子相似，但需要的灵力更少，能变出来的生物也有限制。
    叶清对老闆道了谢，将东西全收进李言凛的储物袋里，拉着人离开了摊贩。
    他带着李言凛走到路边比较没人的地方，再次拿出珠子，准备直接试验珠子的效果。
    「老闆说这东西变得出我心里所想的生物，那是不是可以……变出异世的动物？」叶清小心地捧着珠子，眼神里充满了雀跃的心情。
    「应当可以。您想要变什么出来？」
    「狗狗！但需不需要牵绳啊？万一乱跑被抱走怎么办？」
    「您或许可以直接抱在手上。」
    叶清二话不说，立刻就开心地对珠子注入灵力，一隻白色的小狗瞬间出现在他手里。
    他一手捧着小狗的后腿不让牠悬空，一手护着小狗的背，让牠靠在自己身上。法宝化出的小狗似乎非常喜欢叶清，伸长了舌头不停舔着叶清的脸。
    「啊──狗口水──！」叶清撇开头，但因为小狗还在自己怀里，效果并不大，还是躲不掉舔舐攻击，「这化形得也太真实了吧……」
    李言凛看着自家师父明明很抗拒被小狗舔脸，却没有把那隻法宝化成的小狗丢开，不禁好奇叶清究竟多喜欢这种生物。
    他不发一语地欣赏叶清的窘态好一阵子之后，才从储物袋内拿出一条颇长的布巾，而后又由上往下扫了一眼叶清目前的打扮，开始迟疑是否要将布巾交给对方。
    眼见叶清就要败给小狗了，李言凛最后还是收起布巾，将小狗从叶清手里捞出自己抱着。小狗一离开叶清，牠就变得比刚才安份许多。
    「唉唷，抱歉啦，明明是我弄出来的。」叶清带着歉意，不好意思地说着，手同时还继续逗弄李言凛怀里的小狗。
    「嘿嘿，我现在可不会过敏了，真好。」
    话才说完，李言凛就看见叶清稍稍掀起帷帽的白纱，整张脸都埋进小狗的毛里，用力地呼吸着。
    他别开头，不敢直视。自家师父的奇行又添了一桩。
    很快地，叶清就抬起头，继续揉着小狗的头顶，像是要把牠揉秃一般激动。小狗也很喜欢叶清，一闻到叶清的手靠近，就想要再去舔。
    「欸欸欸，别舔我，有口水的。」
    偶尔有路人经过两人身边，首先都会先注意到遮着面容的叶清，接着才会发现另一人手里还有一隻白色的小狗。
    叶清对小狗的动作极为小心温柔，儘管他遮着脸，看不清楚长相，路人还是根据他和小狗的互动，逕自想像着叶清的容貌。
    一定是个心善的美人。这么想的同时，另一人冰冷的视线就会朝着这里射过来。吓得路人都不敢再多想，纷纷赶紧移动脚步快步离开。
    等叶清逗小狗逗得差不多，想说最后再玩一下就要继续逛街时，小狗一瞬间就消失，变回金色小珠子躺在李言凛的手心里。叶清愣愣地看着李言凛手里的珠子，手都还举在半空中，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呆呆站在原地。
    「或许是灵力耗尽了。」
    「……喔，好吧。」叶清拿起李言凛手里的珠子，有些不捨地打开储物袋后放进去，「回去再玩吧，这样也比较好逛街。」
    李言凛点点头，跟着叶清走回热闹的地方继续行程。
    等到两人将市集逛个透彻，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白天的摊贩撤去，一一换成夜晚的摊贩。这座小镇的夜市也是相当热闹，但叶清决定今日到此为止，夜市之后再逛，两人也就这么离开了。
    －－－
    两人才飞到青阳派的门口，叶清就等不及想要再把珠子拿出来玩。为了安全起见，李言凛乾脆直接降落，叶清也立刻从李言凛腰间的储物袋内捞出那颗珠子，朝里头注入灵力。这次他注入的灵力比一开始的还要多，目的就是要让化形出来的生物持续的更久。
    下一瞬，和原先一模一样的白色小狗又出现在两人面前。叶清将小狗从怀里放到地上，小狗就开始绕着叶清转圈圈，同时用力摇着尾巴。
    「可恶，你这可爱的小傢伙。」小狗转了几圈之后，叶清就忍不住，小心地将小狗放躺在地上，开始揉起牠的粉色肚子，「热热的欸。」
    沉浸在可爱世界的叶清并没有发现，路过要用膳的弟子因为好奇都停下了脚步。多数人都在好奇着地上的奇妙生物，几乎没人注意到难得戴起帷帽的叶清。
    「那是凌雪师伯和意舒师兄吗？」
    「是了吧，师兄怎么可能跟在其他人身边？」
    「地上那隻是什么呀？好可爱的灵兽！」
    李言凛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弟子们都不太敢上前查看情况，但已经开始聚集在周围窃窃私语，为了提醒自家师父，他刻意大声地弄出清痰的声音。
    「咳。师尊，您要变成名人了。」
    「欸？」
    叶清停下手里的动作，猛地一抬头，这才发现自己的四周真的围了一群人。他感到不好意思地站起身，揉了揉自己的后颈。地上还躺着的小狗不再被叶清揉肚皮，唰地站起黏到叶清脚边，警戒地看向围着叶清的弟子们。
    有的弟子实在是受不了好奇心，克服了一切走到叶清面前，视线完全被小狗给吸住。
    「师伯──牠是什么灵兽？可以摸牠吗？」
    「可以摸，不过要小心点。牠不是灵兽，是用法宝变出来的异世的小动物。」
    眾弟子一听到异世的小动物，全都开始骚动起来。继第一个开口询问的弟子之后，又有人抓着叶清东问西问。而话题中心的小狗就这样被包围在人群中享受着摸摸，好不快乐。
    叶清看着跟小狗玩得很开心的眾人，想了想，将老闆送的符咒全数拿了出来。
    「这还有一些符咒，也是注入灵力就可以变出灵兽，不过具体可以变出什么灵兽，我也不知道。」他从眾弟子中挑出几个看起来比较成熟稳重的人，把符咒给出去，「这东西变出的灵兽只有形体，应该不会造成什么危险，就给你们玩了。」
    得到符咒的弟子们连忙向叶清道谢，叶清摆了摆手，抱起地上的小狗，跟弟子们道别。
    留下得到新玩具的弟子们，叶清打着接下来要好好揉揉小狗的如意算盘，带着小狗跟李言凛回凌寒峰。
    叶清回到自己的院落前，摘了帷帽，本想着要先给小狗牵起绳子避免走丢，而小狗却突然自己从叶清的怀里跳了出去，扭头往反方向林晨星的院落跑去。
    叶清双臂还维持着刚才的动作，等到小狗都跑到看不见影子了，才反应过来，两隻手抓住李言凛的肩膀用力摇晃他。
    「啊──！怎么办！」
    「师祖近期外出除妖，您不必担心打扰到师祖。」李言凛顶着被疯狂摇晃的情况，艰难地回答。
    一听见林晨星不在，叶清马上就停下摇晃李言凛的动作，蓄势待发就要衝进林晨星的院落。
    脱离魔掌的李言凛稍微整理了自己的发型和衣服，看向小狗离去的方向，很快就指出小狗大概的位置。
    「师尊，牠可能在门口进不去。」
    「哦，太好了。」
    两人赶紧到刚才说的位置，幸好小狗真的待在原地，等待着叶清和李言凛的到来。
    叶清一边碎念着，一边把小狗再度抱起，用比平常再大力些的力道揉着小狗的头，几乎都要把小狗给揉秃了。过了一阵子，两人已经走到叶清的院落里，叶清一把放手，小狗直接跑进他房里。他大叹一口气，施了一个清洁术，清掉身上的尘土。
    「难怪都说蹓狗要牵绳。」
    「下次弟子需要先准备好牵绳吗？」
    「要，就麻烦你了。」
    后来，小狗整整维持了两个时辰才消失。
    最后消失的那瞬间，叶清还有些依依不捨。儘管只是法宝化出的生物，却表现得像真的一样。他轻轻捏着金色珠子，又拿在手中端详了好一阵子，才收回储物袋里。
    李言凛将叶清的举动全部看进眼里，见叶清失落的情绪几乎都要写在脸上了，顶着被叶清骂没大没小的可能，伸出手拍拍叶清的肩膀。
    「唉。」出乎李言凛的预料，叶清并没有做出太多反应，「之后我要玩再多放点灵力吧。」
    「没想到这么像真的，倒是解了我想看可爱小动物的慾望。」
    李言凛趁着叶清还在回味着刚才跟小狗玩的情景，赶紧收回了手，装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不过今天又再次让我体认到啦──」叶清将两条手臂朝天伸展，闭着眼睛无奈地说着，「养宠物真的超级麻烦的。」
    说完话，他缓缓飘向床榻，一屁股坐上去。
    「今天累了，我想休息了。」
    「那么弟子就先行告退了。」
    李言凛拿起桌上的烛火，走出房间，留下叶清一个人。叶清随意脱下鞋袜和外衣，躺下后用被子把自己包起，很快就睡了过去。

 第十章 小师弟爆诞

    为了儘快找回用剑的手感，叶清在练习场架了几尊木人，用来当做练习的对象。最开始时，李言凛有对叶清提出陪练的建议，但被叶清以不能耽误徒弟修炼给否决了。
    经过了一段时日，木人上已经充满许多痕跡，只是若仔细看，会发现上头的剑痕大多都不深，位置也几乎都远离要害，比较近期添的痕跡才有渐渐变深和击中要害的跡象。
    叶清并不因为进步缓慢而气馁。他改变练习方式，不再只练剑法不修炼，而是两者并行，效果反而比起之前好很多。
    最近山下似乎不太平静，经常有外出的弟子回报，山下的小镇开始出现一些炼气期的小妖兽。
    由于出现的妖兽们境界不高，一些到小镇来访的修士都会帮忙解决，镇民们自己也有一些保命的手段，至今为止都还没造成太大的伤害。
    只是随着时间过去，妖兽的数量开始变多，只靠来访的修士，着实忙不过来，门派里的弟子也面临不得不去支援的状况。
    掌门和长老们发现，这倒是一个让低境界弟子歷练的好机会。青阳派的弟子若是要外出歷练，至少得要结丹。尚未结丹的弟子都只能找门内境界差不多的弟子切磋，无法累积太多面对妖兽的实战经验。
    为了保障弟子们的安全，通常下山支援都会有一名金丹期以上的师兄师姐同行。
    叶清听说山下又出现了妖兽，想了想决定试着加入支援的行列，就是现在的身份有点明显。
    之前已经对门派外宣称自己在闭关了，若是真的要跟随，绝对不能被人发现现在的自己不只没在闭关，实力还大打折扣这件事。
    为此，叶清跑去找了紫霞峰峰主茗漓。
    「改变外貌的术法或丹药？有是有，但是你要做什么？」
    「是这样的，我想要跟着一起去山下除妖，可是不能被外人发现。」
    「你怎么不跟意舒对练就好？」
    「我、我想说不能老是耽误他修炼……而且我想要回想一下面对妖兽的心境。」
    茗漓看着一脸认真的叶清。半晌，她从自己的储物箱里挖出几瓶丹药交给叶清，同时说明它的用途。
    「这是幻顏丹，可以改变你的外貌和声音，效果可以维持六个时辰。一瓶里面大概只有两颗，你看时间快到了记得补。」
    语毕，她见叶清已经将丹药收起，又拿出一枚红色的香囊，递给正好奇着的叶清。
    「里面有一张特製的符咒，下山除妖前记得要让意舒在里头注入灵力哦。详细效果我就不告诉你了，不过也是保命用的。」
    叶清愣愣点了头，郑重地谢过茗漓后才离开紫霞峰，回凌寒峰找李言凛讨论除妖的事情。
    正好李言凛刚好结束剑诀的练习，才要回房开始修炼，叶清马上喊住李言凛，让他停下脚步。
    「师尊有何事？」
    李言凛收起炽焰朝着叶清走去，就看到叶清从腰间摘下一枚红色香囊，解开封口的结露出里面的符咒。
    「你朝里面注入灵力吧！茗漓师叔说这是保命符咒，叫我要拿给你注入灵力。」
    「是。」李言凛乖乖照做了，但还是忍不住发问，「但为何一定要弟子的灵力？」
    这问题把叶清给问倒了。刚才回来的路上，他也有思考为什么茗漓还指定要李言凛的灵力，而不是让他自己弄。
    「我也不知道耶。」他搔了搔头，收起香囊后转换话题，语气变得严肃，「是说，我打算近期跟着小辈们一起去山下的小镇除妖。」
    「所以我跟茗漓师叔拿了些幻顏丹，这样就可以偽装成小辈们了！」他说着说着，明明是严肃的事情，声音里却又带着点期待，不知情的人听了可能还会以为他是要去玩的。
    李言凛无奈地在心里叹气。这几天他都会在练习过后，去观察练习场上的木人。叶清的剑法有比最开始时进步了许多，速度也比他预想的再快一些，就是气势还有些不足。
    毕竟成日都对着不会动的木人练习，也没办法练到太多实战反应。
    只是李言凛不太明白，既然自家师父对实战如此有兴趣，为何当初还要拒绝自己的对练邀约？怕耽误修炼这个理由其实一点说服力都没有，而且与人对练的确能比单纯面对木人练习要能早些找回感觉。
    看叶清这么想下山试试自己的练习成果，李言凛也不好意思再对自家师父说些什么。他决定要跟着叶清，以免出了什么意外。
    「您何时要下山？弟子跟您一起去。」
    「哦，那正好。掌门师叔说要去除妖得有金丹期以上弟子同行，我看就是你了。」叶清用力拍了拍李言凛的肩，又对他比出大拇指，「我只是个同行的小菜鸟，要靠你啦。」
    「师尊……」李言凛又忍不住在心里叹气，一隻手握住叶清还举着的手臂，「您确定要去吗？」
    叶清不晓得为什么李言凛要这么问，但突然有种自己被自家徒弟小看的感觉，为了扳回面子，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语气听来充满了信心。
    「放心啦，哪个弟子不是这样走来的？」
    看着叶清信心满满的模样，李言凛最后还是默默点头，放开抓着叶清的手，不再试着让叶清改变主意。
    「趁着今天感觉挺和平的，我看这幻顏丹的数量应该足够，我就先回房去玩……去练习怎么用啦！」叶清朝着李言凛用力挥手，接着跑回自己院落去了。
    李言凛小小举起手跟着挥了挥，等到叶清完全转身之后，也回去自己房里进行今日的修炼。
    －－－
    咚咚。
    敲门声响起，李言凛从入定中脱离，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起身立刻点了灯火才去开门。只是门一打开，他就傻在原地。
    敲门的人是几个时辰前说要去试用幻顏丹的叶清，不过却不是李言凛熟悉的模样。眼前的人看起来比原先还要年轻，身高又更矮了一些，而合身的法袍在此刻也显得松垮。
    「我成功了！」
    叶清提着拖地的衣角，高兴地闯进李言凛的房里。看来不只是外貌，连声线都变得稚嫩。现在的叶清就是个外表只有十二三岁的少年。
    他走到李言凛的储物箱旁，转头看向还站在门口的李言凛，手却已经放到盖子上准备将其打开。
    「你小时候穿的衣服还在吗？跟你借一下。」
    李言凛点了点头。就在叶清打开箱子开始翻的时候，他才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师尊！」
    他往前踏了一步，叶清已经翻出一件和他现在差不多款式，但是小了一号的法袍。
    只见叶清二话不说就想套上，然后发现就算是李言凛以前穿的衣服，对自己而言还是有些太大。比完的瞬间，叶清就知道还是不合身，失落地缓缓放下那件法袍，垂头丧气地坐到地上。
    李言凛走到叶清旁边，伸手进储物箱内找出了一件比刚才更小一号的法袍，双手递到叶清面前。
    「这件您应该能穿。」
    叶清哀怨地抬头，看了两眼才接过李言凛手里的法袍，展开来对自己比了比。尺寸确实是刚刚好。
    「这是你几岁的衣服……」
    「师尊想听实话吗。」
    「想。你跟我说，我做好心理准备了。」
    「这件是弟子刚入青阳派时，您交给弟子的。」
    「喔……」
    听完李言凛说的话，叶清更沮丧了。他拿着法袍站起身，不发一语飘到屏风后方开始换衣。李言凛静静地注视着屏风，像是要透过屏风看到后头的模样一般。
    没过多久，叶清就换好了。他走离屏风的范围，直挺挺站到李言凛面前，张开他的双臂。
    「你看……刚刚好！竟然刚刚好！」他悲愤地大喊着，随后放下手臂，整个人都充满委靡感，「我看以这模样出行的时候都假装成你徒弟算了。」
    李言凛一愣，而后身体微微颤抖了几下，他忍住笑意，语气却流露出些许愉悦的心情。
    「师尊，您别太在意了。是弟子长得比别人要快些。」
    叶清听了李言凛的话，这才稍微恢復一点，但眼神里还有些不太相信。见叶清依然在怀疑自己说的话，李言凛又拿门中几位弟子出来当例子，终于是让叶清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将话题拉到身份上。
    「说真的，我都觉得我这模样当你徒弟不是问题了。你觉得呢？」
    他扁了扁嘴，试着要将自己的头发束好，但因为太久没有自己束发了，动作显得很笨拙。
    李言凛拿出发带，拉着叶清坐到椅子上，替他梳整发型。
    「弟子怎么能当您的师父。就算是假扮的也不太妥。」
    本以为对方会答应，结果却被拒绝，叶清低着头，嘴噘得更高了。他像是闹脾气的小孩一样，揪着自己的衣摆，看得李言凛都有种自己真的有徒弟的错觉。
    之后叶清一直沉默着，等到束好发，他才提出其他的想法。
    「不然当你师弟嘛，这样可以了吧？」他猛地回头，高高束起的马尾被他甩到身侧，「这样应该也比较不会被问东问西吧？」
    李言凛考量了一下门派内的情况，又稍微为之后可能的情况作了预先设想，最后点了点头，向叶清表示可行。
    「好耶！」叶清跳下椅子，前一刻那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完全消失，又被雀跃给取代，「我就叫你师兄了，那你要叫我什么？总不能用别人都知道的称呼叫我。」
    「您希望弟子怎么称呼您，弟子就怎么称呼。」李言凛巧妙地避开叶清的问题不做回答，并且拋了回去。
    叶清皱起眉头，右手捏着自己的下巴，左手臂撑着右手肘，在房内一边思考一边踱步着。
    李言凛看着叶清一直在房里转圈，好一阵子后终于停下，右手握拳敲了左手掌一下，似乎是想到什么好点子。
    「那我就用『白苍泠』这个名字好了。临时想不出什么好名字，突然觉得这几个字很特别。」叶清挠了挠头，视线飘向远方，「组起来也像名字，完美！」
    决定好了假名，他马上从储物袋里找出纸笔，抓紧时间记录下来，顺便连临时掰出来的假背景一起写下，以免自己遗忘。
    李言凛趁着叶清提笔振书时找出了一对玉鐲。那玉鐲是传音法器，也是他在拍卖会买到的东西。使用上非常方便，只要先让玉鐲记录要传音的两人的灵力，再分别戴在手上，就可以达到远距离传音的效果。他率先注入一丝灵力进玉鐲里，然后等到叶清差不多写完了，才将这一对玉鐲拿到叶清面前。
    「师尊，这是传音玉鐲，需要您先注入一点灵力才能使用。」
    「哦，好。」叶清二话不说伸出手指，在两只玉鐲上轻点一下。
    接收了两人灵力的玉鐲闪着红光和浅蓝光，接着两者融合，转变成白色的光芒，随后便缓缓熄灭。
    李言凛将其中一只戴到叶清的左手腕上，玉鐲马上适应叶清的手围，整个缩小了一些。他自己也戴上另一只，同样在戴上后立刻变成适合使用者的尺寸。
    「只要戴着这玉鐲，无论距离多远，您都能对弟子传音。」
    「唉唷，比电话还好用欸。」叶清转了转手上的玉鐲，不敢相信看起来毫无特色的玉鐲竟然是这么厉害的法器。
    讚叹完法器的功能，叶清突然安静下来不再说话，但是又盯着李言凛。正当李言凛还有些好奇为什么的时候，突然听到脑里传来叶清原本的声音。是叶清对他传了音。
    「喂喂喂──言凛师兄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听见自家师父用原本的声音喊自己师兄，李言凛觉得浑身都不对劲了起来。
    「师尊，幻顏丹只能改变人们看到您的形象。」他没有将话说得很明白，只希望叶清能懂。
    「欸……」李言凛说出来的话让叶清愣住了，甚至惊讶到都发出了声音，过了一会儿才继续问，「所以我传音的时候声音不会改变？」
    李言凛闭上眼睛点点头，面上表情带了点无奈。
    叶清的脸唰地一下就整个变红，他两手遮着脸开始诡异的扭动，口中还念念有词着什么「丢脸」、「不是吧」、「失算」……等等。
    又过了一阵子，叶清停下了动作，脸上的红潮也退去。突然间，他一双明亮的眼盯着李言凛不放，下一瞬间人就逼近李言凛，弄得李言凛频频后退，两人一下就到了床榻边。这时李言凛已经退到无路可退了，再退后就要直接倒到背后的床榻上。
    「言凛师兄！」
    叶清不再逼近，但两人之间的距离依然非常短，李言凛也一直在微妙的后仰，避免自己与叶清距离过近。
    「您要做什么？」
    「我只是想叫看看。你也叫我一声师弟看看好不好？」
    「……师弟？」
    得到了对方一声师弟，叶清这才稍稍退后，让李言凛有喘息的空间。
    「原来这就是当小辈的感觉。」他半转过身，视线移向窗外，看起来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半晌，叶清召出一把刚入门的弟子都会得到的普通铁剑。虽然是普通铁剑，但是到了叶清手里，剑身自然就散发着些许寒气，幸好不仔细看并不会看出来。他将剑横着举到李言凛面前，示意对方好好观察。李言凛定睛一看，一下子就看出叶清手里那把剑的问题。
    「我就算不拿本命灵剑，它还是会这样欸。」知晓李言凛已经找到问题所在，叶清把玩了一会儿红色剑穗，差不多玩腻了才收起了铁剑，「应该不会因为这样就被人发现吧？」
    「其他弟子们应该不会察觉。」
    「好，那我不管了。」
    叶清说完话，就走到窗边靠着窗框，有时看着在夜空中闪耀的繁星，有时又低头看向被月光照出微微轮廓的树林。
    「大概再过一下我就要变回来了。」
    「我换个衣服啊！免得我突然变回来把你衣服弄坏。」他离开窗边，快步走到屏风后开始更衣。
    李言凛往后一坐到床榻上，上半身微微向前倾，双手撑在身体两侧，头半转看向屏风的方向。
    突然间，一道光芒一闪即逝，伴随着叶清惊讶的呼声，一起从屏风后面传出来。
    「唉唷，还好我已经把衣服脱掉了。」屏风上掛着的衣袍被取下，叶清语气带着些许抱怨，「为什么我们外衣不能做得跟中衣一样可以自己改变大小啊。」
    李言凛没有回应叶清，因为这个问题其实他也不知道。反正门派内的人都习惯了，甚至有人会把穿不下的法袍留给自己的师弟师妹，或收藏起来留作纪念。
    用不了多久，叶清就换好了衣服。他双手抱着刚才换下的法袍，从屏风后走出来。
    「这个借我一阵子可以吗？」
    李言凛看着叶清点点头。
    「您要借多久都行。」
    叶清微微一笑，抱着法袍朝李言凛挥了挥手，离开了房间。
    －－－
    隔天，叶清又用了幻顏丹，将自己变成少年模样。他让李言凛给自己整理好仪容之后，就跑下凌寒峰，偷偷混进弟子群中。李言凛怕自家师父没有自己跟着，又会做出蠢事，于是他也跟着出现在叶清的附近。
    一开始都没人发现人群中多了个生面孔。后来开始有人发现，今天来练习场上监督兼指导的雾熙峰峰主一直盯着某位弟子看，眾人纷纷分心寻找峰主的视线目标。
    峰主在看的弟子他们没一个人见过，但他正在演练的剑诀所有人都知晓，那是入青阳派后一定会学到的基础剑诀。
    虽然是基础剑诀，那名弟子演练起来毫不马虎。他手里拿着的只是入门统一发放的普通铁剑，但在他演练的当下，那铁剑也变得像是稀有的灵剑。
    他的动作近乎完美，不只弟子们都看呆了眼，连峰主也连连讚叹。
    李言凛在一旁将他家师父的动作尽收眼底，一边听着峰主和弟子们的称讚，一边在心里偷偷抓着叶清的微小失误，唇角微勾。
    等到叶清演练完一套剑诀，双眸微垂，举剑的手才刚放下，眾人一口气就围了上去。
    「之前好像没看过你。你是谁的弟子？」
    雾熙峰峰主穿过围成人墙的弟子们，率先抢走第一个问题。听见峰主的声音，叶清立刻抬起头，收起铁剑。
    「拜见珂棠师叔。」他先朝峰主恭敬地行了一礼，接着回答问题，「弟子名唤白苍泠，师承凌雪仙尊。」
    眾人们一听到这答案，表情瞬间转变为惊讶和疑惑。只有没加入骚动的李言凛意味深长地看向叶清。然而被注视的本人并没有接收到那一道与眾人不同的视线，继续偽装着普通弟子。
    珂棠点了点头，又称讚几回叶清的剑法和气势，针对几处些许不足之处提出建议，才退到人群后方，让好奇的弟子们接手发问者的位置。
    眾弟子们问的问题大多是和身家有关。在今日之前，没有任何一人对「白苍泠」有印象，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但眾弟子看了方才的演练，都明白这人的资质一定不差，而对他没印象，或许是新收入门的弟子。凌寒峰的人都神秘兮兮的，平时不太离开峰头。近期弟子们经常在门派内见到叶清和李言凛，原因还是叶清记忆混乱，为了恢復到处走走的缘故。
    所以凌雪仙尊还有另一名徒弟也是很正常的。眾弟子一边打量着叶清，一边用气音交头接耳着。
    然后通通被叶清用化神境的神识收入耳中。
    没想到临时编出来的身份竟然会被相信，看来弟子们也是满天真可爱的嘛。他暗自在心底窃喜着。
    这时，李言凛敏捷地穿过人群，快速移动到叶清身边，替他稍微整了整衣领。
    「苍泠。」李言凛先是喊了一声叶清的假名，而后微微低下头，凑到叶清的耳边用别人听不到的音量说着，「师尊，您衣领乱了。」
    被突如其来的气息吓一跳，叶清心跳加速之际，差点就整个人往旁边跳开，又想起现在的处境，硬是撑着站在原地好好站着不动。
    周围的弟子们看见李言凛出现替叶清整理服装，不禁感叹都是别人家的师兄，自家的肯定会先笑一波再出声提醒。
    看着看着，就有人发现叶清身上的衣袍和李言凛是同一个款式，又开始讨论了起来。
    「我们门派没有制服，只有左胸口那会有个鎏金暗纹而已。难道那其实是凌寒峰的制服？」
    「霜凝仙尊又没有穿同款。」
    「师父跟座下弟子穿不一样很正常吧。」
    「我师兄当年也是把他穿不下的法袍给我啊？」
    「可是我们其他弟子穿的款式都相似，意舒师兄的法袍可都是凌雪师叔给的，长得很不一样欸。」
    「本质一样啊，不就是把穿不下的给师弟吗。」
    眾人在叶清和李言凛的面前自以为隐密地讨论着，但是其实他们在说什么，两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不等李言凛出声制止，人群外的雾熙峰峰主用力地清了清痰。眾弟子顿时停下交谈，心虚地回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珂棠。
    「继续练习吧，一个时辰之后我会挑几个人抽查。」
    弟子们哀号着，认知到怎么哭都无法讨价还价之后，很快就一哄而散。
    叶清带着李言凛趁珂棠还在注意弟子们时，悄悄地溜到远处的大树下。他视线离开人群，正想坐下喘一口气，一转回头，突然就见到珂棠那张俊美的脸在自己眼前放大，吓得他一个踉蹌往后倒去，李言凛在他背后接住了他。
    珂棠瞇起眼睛，身体向前倾。眼看他额头都要跟叶清的互撞，叶清还被李言凛再往后带了一些，他才停止靠近，伸出手轻捏一把叶清的脸颊，语气中充满调侃。
    「凌雪啊──你小时候的模样我们可熟的，你能骗的也只有那些没见过你小时候模样的弟子了。」
    被捏了脸还被调侃，叶清整个人都僵住了。而他身后的李言凛不知是受到什么刺激，环住叶清的双臂猛地收紧，看向珂棠的眼神里暗藏着敌意。
    莫名其妙被李言凛敌视，珂棠看了看李言凛凝重的表情，再看看还僵在李言凛怀里的叶清，若有所思地笑了出来。
    「意舒啊，别那么紧张，我没兴趣跟你抢师父。」
    沉默了半晌，珂棠放弃继续戏弄两人的行为。他退后两步，站直身子将双手负在腰后，转身背对着两人。见珂棠不再开玩笑，李言凛这才稍稍放轻双臂的力道，但并没有放开叶清。
    「你们要跟着那群弟子们下山除妖对吧？」珂棠的语气不再像刚刚那样轻松，一下子就变得严肃，「妖兽来袭的频率不对劲，背后或许有什么人的阴谋。」
    他抬起头望向天空，此时正好有一道风拂过，吹起了他们的衣摆和头发。叶清忍不住用手压住了自己的衣摆，开始思考珂棠说的话。
    「幕后之人应当还不会有大动作，你们凡事多加小心即可。」珂棠转回身走近两人，手里拿着一块玉牌，「这你们拿去，有发现什么就通知我。」
    叶清郑重地点点头，伸出手收下了玉牌。
    见眼下没有其他要事，珂棠朝着两人随性地挥挥手，转身离开原地回去练习场监督了。
    等到珂棠走远，叶清抬起头转向身后的李言凛，发现自己现在的身高只能看见对方的下頷，本来要说的话突然就卡在喉咙里。他小力地拍了拍李言凛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示意对方放开自己。李言凛很快就松手，退后一步站到叶清身侧。
    「师尊，其实弟子一直怀疑，当年弟子遇到的妖兽袭击，和最近作乱的妖兽群，是同一伙人弄出来的。」
    叶清握着珂棠给的玉牌，脑中整理着目前已知的资讯。结合李言凛的过去和近期的情形，还不能完全确定两者有关连，但绝对可以说两者都不是自然会发生的。妖兽平时生活的区域和人族重叠性不大，对人有敌意、有攻击性的妖兽也不多，一般来说都是相安无事。妖兽不会毫无理由就离开自己习惯的生活圈，再者，当年李言凛遇到的甚至有狂化的妖兽，几乎这点就可以肯定，当时有人利用妖兽在做些什么事情。
    「嗯，非常可疑，有必要好好调查一下。」
    语毕，叶清将玉牌交给李言凛，后者还有些疑惑，他开口解释原因。
    「在我恢復之前，就先放你那里了，你有发现什么记得回报。」
    李言凛恭敬地收下玉牌，朝着叶清点了点头。
    「唉，看来要变得不平静了。」
    叶清叹一口气，视线飘向练习场上正在修习剑法的弟子们，不发一语地站着好一阵子，才领着李言凛离开。

 第十一章 妖兽危机

    叶清面有难色地看着现在正在跟李言凛说话的弟子。
    那名弟子慌慌张张地从山下回来，还没找到长辈，就先撞见了在门内间逛的两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霹靂啪啦就开始说起山下的事情。
    李言凛让那名弟子慢慢说，并且巧妙地利用问题引导他针对重要的情报说出。叶清在一旁听着，越听脸色就越凝重。
    山下的情况或许比原本想的还要严重。儘管现在还没有任何人因此丧命，但是情况越来越严峻了。今日这波侵袭攻势猛烈，现在就得派弟子下山去除妖。
    那名弟子讲完山下的情形后，朝着两人行了一礼，又匆匆忙忙跑去练习场寻长辈了。
    叶清和李言凛两人对视了一眼，也跟着那名弟子的脚步，快步走回练习场。
    他们两人到达的时候，眾弟子正围在一起讨论着谁要下山除妖。珂棠在一边等着弟子们自己决定，没有出声指定人选。
    见两人又回到练习场，珂棠让弟子们继续讨论，他自己一人朝着两人走去，无奈地摊了摊手。
    「上一刻才交代你们，没想到这么快就发生了。」
    「师叔……」叶清看着珂棠有些欲言又止，他用力抿了抿唇，原本粉嫩的唇瓣都变成惨白色了才松开，「山下的人至今为止都没出什么事吧？」
    听见叶清的话，珂棠微微一愣，随后轻笑了出声，一隻大手直接就放到叶清的头上。同时间，李言凛的表情也在一瞬之间变得复杂。
    珂棠像是没看到李言凛的反应一般，变本加厉开始揉起叶清的头，把好不容易梳好的发型都给弄乱了。
    「你这次说要跟弟子们一起去除妖，就帮了很大的忙了。」
    叶清不明所以，一脸疑惑地盯着珂棠看，眼神里还带着各种不相信。
    这时，李言凛一个箭步上前，将叶清从珂棠手下拉走，解救了叶清的发型。手下好摸的触感消失，珂棠撇了撇嘴，收回手继续说正事。
    「长老，弟子自愿带领队伍下山除妖。」
    「用膝盖想也知道，凌雪要去你怎么可能不去。」
    语毕，珂棠撇头看一眼结束讨论的弟子，领着两人走回人群中。
    眾弟子见方才离去的两人又回来，知晓两人也要加入除妖行动，士气逐渐高涨。
    「此次出行不可单独行动，若要分头，至少要有两人以上。」珂棠一手放到李言凛肩上，对着弟子们宣布重要的事情，「意舒负责带队。」
    「炼气期筑基期的妖兽不强，但你们修为不高，不可掉以轻心。」
    「是！」眾弟子齐声说。
    珂棠又交代一些应该注意的事项，以及紧急时刻的应对，然后让弟子们继续练剑了。
    「凌雪，除了剑法，你有想起攻击术法怎么用吗？」他将两人带离人群，有些不安地看着叶清，「我有听掌门师弟提到过……」
    「啊，师叔您不用担心，我可以自保的。」
    术法的强度基本上看的是灵力。就算是简单的法诀，若是施术者境界高，能动用的灵力就多，法诀强度自然也能随之提升。
    而叶清已是化神修士，只要他想，随手都能用灵力凝出冰山砸人。
    就是他到目前为止，除了在练习场测试威力时有放过几次招，就连对练切磋都没有过。实战运用起来是什么样子，他也不清楚。
    李言凛当时曾经看过叶清放的术法，的确不是什么高阶法诀，不过以叶清的修为，对付金丹期以下的妖兽应该是绰绰有馀。
    为了让珂棠放下心，李言凛和叶清一搭一唱地再三保证，尤其是叶清还当场施了几个术法，证明自己要是剑法不行，依然可以使用术法保护自己，珂棠这才不再继续质疑，再次交代下山的注意事项后摆摆手，带两人回到弟子们那里。
    他偏头看了看日晷，用着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宣布。
    「这是你们第一次下山歷练，若有危险，切记不可逞强。」
    弟子们听到珂棠的声音，全部停下操练，自动自发整好了队伍。李言凛也站到队伍最前头，朝着珂棠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即召出炽焰，转身带领队伍下山除妖。
    进了人群，叶清就不再表现得像平时那样悠哉，神情似乎有些紧张。他跟着其他弟子们一起召出武器，李言凛在转身时，眼角馀光瞥到自家师父紧绷的模样，很想像平常那样靠过去，却又碍于现在两人的身份和责任，不能随便行动。
    叶清默唸了几次剑诀，同时一边深呼吸着，想藉此舒缓一点紧张的情绪。
    怕什么，你不是化神修士吗，不过就是打几隻小妖兽，你一定做得到。他不停给自己心理建设，握着剑的手指节发白，深呼吸的节奏微微紊乱。
    山下的小镇距离门派并不远，用不了几刻，眾人就到达目的地。镇上的情形确实混乱，镇民们早已经全数躲起来，只留下修士们还在街上。
    一名修士见到有人来帮忙，赶紧向眾人快速解释了目前情形。
    和那名慌张的弟子匯报的情报差不多，镇民们躲避即时，大多没有受伤。妖兽们也不强，就是数量比起之前多上许多，甚至像是不断冒出一般，解决掉又马上再出现。几名除妖的修士无法休整，都开始出现疲态。幸好李言凛这时带着弟子们前来，正好能和他们换手，调度得宜的话，现场人力应该也足以应付不断出现的妖兽。
    李言凛简单地和那名修士交换情报后，朝着对方行了一礼，接着就下令眾弟子开始行动。
    叶清拎着剑，站在原地没有移动。他差点就放出神识探查妖兽的位置，幸好他在动手前想起来这样会暴露自己身份，不然现在可能会面临另一种麻烦的状况。
    他深呼吸，给了李言凛一个眼神后，就转身离开原地，寻找妖兽去了。李言凛看着自家师父离开的身影，也朝着反方向去找妖兽了。
    由于这次青阳派派出的弟子人数不少，几乎在镇上作乱的妖兽都被发现。之中有些修为较低的弟子苦战了一番，但到目前为止都还算是顺利。
    也有一些小辈们实在打不赢的妖兽，叶清都会尽量快速赶到现场并解决掉。刚开始叶清还对于要夺去那些妖兽的生命感到迟疑，毕竟在他现在的记忆中，也只有杀些小虫的经验罢了。但在他看见那些妖兽的凶性和异状之后，他突然间就认知到，现在只能将那些作乱的妖兽都除去，才能暂时还给镇民喘息的空间，也只有将那些妖兽都解决掉，才能消除牠们的痛苦。
    至于为何那些妖兽会有异常的攻击性，以及为何妖兽的数量在除妖过后一阵子不减反增？叶清一边挥剑一边想着，最后结论依然导向人为操控。
    一定要趁早找出原因，才能避免更多人和妖兽因此受害。
    经过一段时间，镇上的妖兽已经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多弟子的回復赶不上消耗，剩下的妖兽几乎都是叶清解决的。
    叶清手里的剑在斩杀了许多妖兽后，沾上了不少妖兽的血，而上头的血又因为剑身微微散发的寒气凝固，让整把剑都透出不祥的气息。
    他皱了皱眉头，拿出身上的帕子想将血擦去，却达不到想要的效果，倒是沾得帕子上一堆冰冻的血渣。沾过血的帕子也不能要了，叶清随手将它用冰包起，丢进储物袋内打算回门派再处理掉。
    这时，他突然感觉到背后有危险，握紧手里的剑猛地一转身──
    一隻张着血盆大口的妖兽正想将叶清一口吞入腹中。
    叶清瞳孔骤缩，身手敏捷往后跳一步，堪堪躲开妖兽的大嘴。而后他缓缓退后，举起剑并聚精会神地试图找出这隻妖兽的弱点，结果却又让他发现另外一件可怕的事情。
    「──金丹期的妖兽！」
    若是不儘快解决掉这妖兽，镇民和弟子们真的会有危险。见周遭没有其他人了，叶清索性不再隐藏自己的实力，手里那把普通的剑也不用了，就这样换成自己的本命灵剑。他抬手一挥，一道寒冰剑气直直打在妖兽的脸上，将牠凶恶的模样从右眼到左脸颊划开一条恐怖的血痕。
    妖兽吃痛地大吼一声，随即双目散发出和牠伤口一样的血红色。牠用力往前一蹬，快速地举起利爪朝着叶清就要挥下，又被叶清用灵力架的防护罩结界挡住。一而再再而三的失利让妖兽的怒气更盛，牠像是不要命似的一股脑往前衝，就算撞在叶清的防护罩上也不停下。
    叶清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用力地抿抿唇，将手中的流华握得更紧了。
    过了几刻，那妖兽的动作慢了下来，叶清趁着牠动作的空档，一口气解除了结界，在妖兽还来不及反应时就将流华刺入妖兽的心口。
    剑穿过血肉的感觉透过流华传到叶清手里，他一瞬间竟然有种害怕的感觉，以至于他拔剑那短短几息间，甚至没有注意到又有另一隻妖兽冒出，就要攻击到他了。
    他当机立断抬手要掐诀，衣襟内那枚塞了符咒的香囊却在此刻发出火红色的光芒，下一瞬间就有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身边，替他挡下了妖兽的攻击。
    「言凛？」叶清愣愣地抬起头，看着眼前比自己高出好几个头的人，是自家徒弟。但似乎没有实体，连身影都隐约有些透明。
    李言凛的虚影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站在叶清的身边。但若是有妖兽想趁机对叶清不利，他就会替叶清挡下所有攻击。有几次攻势来得太快太猛烈，李言凛的虚影为了保护叶清，于是一把将人拉进怀里，左手环着叶清的腰，右手挥着剑打退所有来犯的妖兽。
    被熟悉的气息包围却没有感觉到体温，叶清后知后觉发现，原来这虚影也不算是完全的虚像，竟然还能碰到人的吗。
    一时之间，叶清连自己手上还戴着传音玉鐲，可以直接叫救兵这件事都忘得一乾二净，就这样缩在李言凛的虚影怀中，讚叹着这符咒的效果。
    然后感受到金丹妖兽气息的李言凛一来就看到这诡异的画面。
    他家师父竟然被他以外的人抱着，还没有抗拒的意思！李言凛眉头深锁，握着剑的手都在颤抖，指节也因为用力过度全数发白。不过在他更靠近两人，看清楚一切时，他心里的烦躁与怒气退去了不少。
    抱着叶清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更准确来说是他自己的虚影。不只模样，连灵力和气息都如出一辙。这下他确定那肯定是用什么术法变出来的，而不是什么奇怪的人假借他的模样要哄骗他师父。
    想到这里，李言凛松了一口气，不过很快又有另外一股感觉涌上心头。
    那虚影何时要消失？师尊已经被那虚影搂着太久了。李言凛在心底碎唸着。
    他随手就解决掉叶清身边的小妖兽，朝着叶清走去。
    叶清发现身边的妖兽气息都消失了，赶紧抬起头查看状况，就看见李言凛握着沾了血的炽焰朝他走来，面上表情似乎隐约透露着些许不满。
    「师尊。」
    「哎，你来啦。」叶清从虚影的怀里离开，收起手里的流华，小力地拍着自己的胸口，「刚才差点就要被偷袭了。」
    闻言，李言凛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他皱起眉头，用力地挥了挥炽焰，甩开剑身上的妖兽血，往前踏了一步语气急促地询问详细情况。
    叶清一隻手摸上自己后颈，别开头不敢直视李言凛，没底气地还原着当时情形。
    李言凛听完，不只表情越变越凝重，周身的温度也感觉降低了不少。
    「好啦，我不是没事吗？」叶清撇了撇嘴，低下头盯着地板，「……我有好好记得要用灵力架防护罩。」
    见这个理由还说服不了李言凛，叶清深呼吸一口气，一把抱上李言凛的腰，放软语气开始第二轮解释。李言凛当即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我以后会更加注意的，别气了嘛。」他抬头用着闪亮的眼盯着李言凛不放，抱着李言凛的双臂加重力道，「师兄。」
    这个称呼一出，李言凛直接原地当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想要趁机回抱，却想起什么似的在一半停顿住，手就这样乾巴巴地举着。
    叶清见这招有效果了，喜孜孜拍了拍李言凛的背，毫不留恋地放开手。
    一旁的虚影此刻识相地消失了，变回原本的符咒后在空中无声消散。
    两人沉默几许，叶清环顾下四周，已经感觉不太到妖兽的气息。
    「你帮我找找还有没有漏网之鱼，我不能随便放出神识。」
    李言凛愣愣点头，神情中还带着一点茫然，但动作非常俐落快速。
    元婴期的神识一下子铺开，过了一会儿，李言凛摇摇头，表示已经没有妖兽了。
    「那好，回去集合。」
    「是。」
    途中，李言凛拿出珂棠给的玉牌，简单地报告了他们遇到的事。玉牌对面的珂棠表示已知情，并会派其他弟子来处理后续，这才切断联系。
    「以后或许得派弟子常驻这里了。」
    叶清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又嫌不够解闷，快速蹲下又起身，手里已经抓着一根树枝。
    「师尊。」李言凛皱了皱眉，伸出手想将叶清手里的树枝抢走丢弃，「地上脏。」
    「有什么关係，反正有清洁术。」叶清躲着李言凛，不让他丢掉自己手里的东西。
    等到李言凛放弃阻止他家师父玩树枝，叶清马上就开心地拿着树枝乱戳乱挥，一下戳李言凛的手臂，一下又拿着当法杖在挥。
    「霹靂卡霹靂拉拉！」
    幼稚的样子跟刚才对妖兽发出凌厉攻击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不过只过了一下子，他很快就腻了，随手朝一旁拋开刚才还护的紧的树枝，两人也回到集合地点。其他弟子们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
    有人出声喊住了迎面走来的两人。出声的弟子看见回归的叶清，想到自己和其他人都看起来狼狈，但对方却像是一点消耗都没有的模样，不禁感叹实力的差距。
    眾人才想围上去，李言凛就站到叶清身前，把他用自己的身体挡住。
    「妖兽已除。方才我已用玉牌向珂棠长老传音报告，半个时辰后会有其他人来善后。休息两刻鐘后回门派。」
    他下完指令，转身就要把叶清从人群中带离，却发现对方已经被缠住。弟子们在接收到休息指令后马上都围上去，开始问题轰炸。
    「你真的跟我们修为差不多？怎么那么厉害！」
    「你是几岁呀？是师兄还是师弟呢。」
    「凌雪师伯平常给的课题会很严苛吗？」
    一逮到这难得的机会，弟子们全都嘰嘰喳喳地问着，问题五花八门。
    叶清小小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有些苦恼该怎么应对这些小辈们。他沉默了几许，最后低下头不跟任何人视线接触，双手放到自己背后。
    不等他开口，已经有注意到他模样的弟子先替他说话了。
    「嗯？苍泠师弟，你是不是不舒服？」
    叶清头没有抬起来，心里却暗自窃喜。正好有人替自己想了个好理由，不用白不用。
    「抱歉，刚才遇到几隻有点难对付的妖兽……」
    他故意越说越小声，听起来真的像是非常疲累的样子。弟子们一听到叶清说的话，都开始担心他是不是受了什么伤。人墙外的李言凛无声地轻轻一笑，接着就朝最中心的叶清伸出一隻手，用所有人都听的到的音量说着。
    「苍泠，你来一下给我看看吧。」
    叶清二话不说点了点头，他身边的弟子们也识相地让出一条路，不过在叶清走向李言凛时，弟子们依然没有停下小声的讨论。
    「师弟该不会受伤了？」
    「连师弟都会受伤，那妖兽到底有多强……」
    等到叶清走到李言凛身边之后，他马上就从储物袋内拿出不少丹药，全数交给旁边的弟子，就拉着叶清去远处的树下了。
    两人走到树干旁，叶清也不管地上乾不乾净，直接一屁股就靠着树干坐下。他闭上眼睛靠在树干上，李言凛见状，也走到他身旁坐下。
    远处还在休息的弟子们，因为距离的关係，只能看见两个小小的身影接连坐下，你一句我一句地骚动着，但又不敢靠近一些查看情况。
    叶清偷偷用自己的境界优势偷听那些弟子们在说些什么。大多数的人都在担心他的「伤势」，少数人在讨论的却是李言凛那有图腾的储物袋，以及他们两人手上的传音玉鐲。
    嗯？师兄弟用成对的东西很正常……吧？
    一下子听到太多声音，又因为弟子们的话，让他发现到自己的确有不少东西都跟李言凛是成对的。想着想着，叶清突然觉得精神有些疲累，于是不再注意这些，缓缓闔上眼打算闭目养神一番。
    「他们好像都在注意我们耶。」叶清闭着眼睛，头也不回地小声说着，完全忘了这里不会有人听到他们的声音，「而且他们好像对我们的储物袋跟传音玉鐲很有兴趣。」
    「很有兴趣？」
    「不知道，传音法器通常都是一对的。这不是很正常吗？」
    李言凛听了叶清说的话，大致猜到弟子们可能的话题内容。他做出和叶清相同的举动，继续听弟子们在聊些什么。而叶清懒洋洋地靠在树干上休息，一动也不动的模样反而让弟子们的担忧更加放大，在远处七嘴八舌的讨论全部被李言凛收进耳里。
    「师尊，他们以为您受重伤了。」
    「哇咧，我只是刚好懒得回答问题而已，怎么变成这样。」
    「您现在这样靠着树干坐下更像了。」
    闻言，叶清整个人抖了一下，他猛地睁开眼睛，挺起身子转过身，用一脸复杂的表情盯着身旁的李言凛。
    李言凛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让叶清看着。两人沉默几许，叶清又靠回树干上，再度闭起眼睛，语气带着些许放弃思考的感觉。
    「啊──算了，我不想管了，让我睡一下。」
    或许是跟妖兽战斗过的关係，叶清说完话没多久就真的睡着了。睡着睡着，他眉头微动，像是下一瞬间就会醒来的样子，不过他并没有转醒，而是靠到旁边的李言凛身上，头枕到对方的手臂上去。
    感觉到身旁的异样，李言凛身子不自觉变得僵硬。他小心地动着自己的手臂，托住叶清的上半身，好让对方不会因为没靠好而往旁边倒下。
    回去的时间很快就到了，李言凛轻轻地点了点叶清的肩，轻声地把人叫醒。
    「师尊，要回门派了。」
    叶清缓缓睁开眼睛，赫然发现自己睡觉睡一睡，竟然还睡到徒弟身上，睡意瞬间被驱散，双颊变得滚烫发红。
    「哦，嗯。」他赶紧坐直身子，尷尬地回应。
    李言凛站起身，叶清随后也跟着要站起来，不过似乎是坐着太久了，他有点站不起来。于是他不好意思地向着李言凛伸出手，让李言凛将他拉起来站好。
    「还好我现在换个模样了，不然我还不把自己的脸丢光。」
    听到叶清的话，李言凛不禁默默在心里吐槽。
    您之前其实已经差不多要把脸丢光了。
    李言凛拉起叶清之后，也没有放开手，就这样继续牵着叶清。两人回到弟子们那里，跟派来善后的弟子交接过之后，一群人浩浩荡荡回到山上去了。
    回了门派，李言凛再次确认眾弟子的状况之后，就让他们都回去自己峰头，也让叶清先回院落休息，自己才去议事堂找长老们。

 第十二章 兄友弟恭

    从李言凛去议事堂匯报这次除妖的情况，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前，叶清说要休息，但其实他并没有回去，而是刻意收敛了自己的气息，偷偷跟在李言凛后面，看着对方进了议事堂。
    他待在议事堂附近的树下，从天还亮着，等到太阳都开始西下了，还没看到李言凛出来。
    就算妖兽来袭的事有蹊蹺，也不会需要用这么久的时间匯报吧？叶清想着想着，脚就自己动了起来。他紧张地进了议事堂，不只长老们，连掌门也在。
    眾人见来的是一名非常眼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的年轻弟子，全都安静下来等待他说明来意。只有李言凛和珂棠知道他是谁，并好奇他打算要做什么。
    叶清停在门口不远处，朝着眾人恭敬地行了一礼，声音中带着不注意就不会发现的颤抖。
    「拜见掌门、长老。」
    掌门招了招手，示意叶清再离眾人近一些。叶清乖乖地照做，战战兢兢往前走好几步，最后在李言凛身旁停下。
    李言凛微微偏过头看向叶清，但叶清目不斜视地盯着掌门，完全没有发现有人正在看他。
    让叶清靠近一些后，掌门一句话都不说，就这样上半身往前倾，瞇起眼睛仔细打量着叶清的样子。其他长老们也趁机好好观察眼前的人。眾人的视线集结到自己身上，叶清变得更紧张了，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着。
    突然地，掌门不再继续盯着叶清看。他坐直身子，豪迈地笑了出来。
    「你这样子真是令人怀念啊，凌雪。」
    掌门的话一出，除了李言凛和珂棠以外的长老们都震惊到说不出话。眼前这名有点眼熟的弟子竟然是凌雪师侄？啊！怪不得会觉得眼熟。
    最惊讶的莫过于给了叶清幻顏丹的茗漓。她知道叶清这次有跟着下山除妖，也知道叶清要用那丹药改变模样，却想不到叶清竟然把自己变年轻了。
    叶清因为突然被说破自己身份，当场就呆站在原地，脑袋变得一片空白不知所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李言凛见状，赶紧向眾人说明原因。
    掌门点点头，而后又摆了摆手，表示不是什么大事。叶清深深呼出一口气，稍稍紓缓了些紧张的情绪，但身体还在持续颤抖着，还没完全平復下来。
    「意舒说，这次妖兽来袭，有金丹期的妖兽出现。」
    「是，不过发现的当下就已经被我解决掉了。」叶清站直了身体，微微低下头，「幸好还没有造成什么伤害。」
    掌门沉思了一会儿，其他长老也没有说什么话，安静得叶清都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看怎么回事。
    又过了片刻，掌门换了个表情，微笑着又招招手，让叶清再更往前走一些。叶清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你没有受伤吧？」
    叶清摇摇头。
    「那就好。」
    掌门看了看叶清身后的李言凛，也朝他招招手，等到李言凛站到叶清身边后才继续说下去。
    「山下到时候会派几名金丹期的弟子驻守，不过根据经验推测，近期应该暂时不会有危险了。」
    「若是有什么发现，跟任何一位师长报告都行。」
    「晚点我会召集所有人宣布这事。」
    说完之后，掌门表示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先行离开了，留下两人和长老们。
    茗漓率先起身，快步走到叶清的面前，下一刻就伸出纤纤玉手，一把捏上叶清的脸颊。李言凛往前踏了半步就驻足不前，像是想要说什么话，却顾虑着什么而说不出口。叶清更是呆呆的让茗漓捏了好几下，才回过神把她的手推开。
    「师叔！」叶清的双颊在此时变得红润。他揉揉刚才被捏的地方，整个人都往后退了一步。
    「抱歉抱歉，一时忍不住就……」茗漓自觉再胡闹下去也不妥，乾脆地放弃了，只不过视线还是不安好心似的盯着叶清不放。
    叶清被茗漓看得起鸡皮疙瘩，往旁边一跳，躲到李言凛背后只探出一颗脑袋。
    茗漓见状，噗哧轻笑出声。叶清虽然躲着茗漓，但他还是有些好奇一件事。就是李言凛从进来报告到他来为止那段时间，是不是还有讨论到其他的事情，才会用了整整半个时辰？
    叶清躲在李言凛背后，不只外表，连举动都不像个师长。但在场的人却没有说些什么，甚至都以亲切关爱的眼神看着他。
    「那个，我进来之前，是不是在说很重要的事情？我是不是打扰到大家了？」
    他话一说完，探出来的脑袋就又缩回去。
    眾长老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是珂棠被眾人用眼神示意，才站出来说明刚才的状况。
    「也没什么，就是大致整理了一会儿目前得到的情报，以及稍微讨论一下未来的对策。」
    「唔……那我不就……」
    「没有没有，你来得正是时候。掌门师弟听到你们遇到金丹妖兽了，才想找你来呢。」眼见叶清就要开始鑽牛角尖，珂棠赶紧打断他。
    但珂棠忘了，在叶清进来前，没人知道叶清的身份。
    掌门当时也还不知道叶清也混进了队伍里。
    「是吗……」叶清用比刚才还要微弱的声音说着，他依然有点怀疑，「既然如此，我可以参与吗？我也想帮忙。」
    「当然可以！」一旁的暮云峰峰主立刻接话，不过却没有继续除妖的话题，「但目前还有很多事情不确定，下次要讨论的时候你也一起来吧。」
    叶清这才露出比较放心的神情，从李言凛背后站出来，点了点头。
    眼下没有其他要事了，眾长老们也差不多得回去处理日常要务。为了不耽误长辈们，李言凛正想带着叶清回凌寒峰时，却被茗漓叫住了。其他长老们自行离去，议事堂只留下他们三个人。
    「别紧张，我只是有点好奇一件事情。」
    茗漓说着说着，露出一副玩味的表情，看了看李言凛，又看了看叶清，看得叶清不自觉一阵恶寒。
    「凌雪，我给你的那枚符咒，效果如何？」
    「呃……」经过茗漓一提，叶清立刻就想起被妖兽袭击时的情形。
    李言凛也想起下山前叶清拿来叫他注入灵力的符咒，以及出现在叶清身边那道自己的虚影，原来兇手就是茗漓。
    叶清两隻手放在身前，用衣袖挡住，实际上正偷偷互相搓着，垂着头小声回应。
    「嗯……效果很好，就是用起来有点吓人。」
    「吓人？」
    「因为人影是突然出现的，当下有点吓一跳。」
    「那──我多给你一些，你习惯了就不会吓到了。」
    话才说完，茗漓就把手探进自己的储物戒内开始翻找着。叶清往前踏了一步，恭敬地行礼。他的声音不大，听起来还有些微颤抖。
    「谢谢师叔，不过我已经收了您很多东西，不好意思再拿更多了。」
    茗漓停下手边的动作，沉默下来思考了片刻，终于还是放弃了再塞法宝给叶清的想法。叶清暗自在心里松一口气，没想到茗漓还不放过叶清，继续向叶清搭话。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情从之前就很好奇了。」她凑到叶清身边，指向叶清腰间掛着的储物袋，「你这储物袋，跟意舒的储物袋是一对的？」
    「欸？是的。」叶清疑惑地看向茗漓，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她要突然提起这个，「请问这个储物袋……怎么了？」
    听见这疑问，茗漓先是看一眼满脸不解的叶清，再看看叶清身旁貌似有点紧张的李言凛，似乎发现了些什么。她意味深长地笑着，更加令叶清感到不明所以。
    「也没什么啦。只是我想起之前听说问竹跟他的道侣炼了一组新的储物法宝，原先在用的储物袋就拿出来卖了。」她双手随意交叉在腹前，而后举起一隻手摆了摆，语气听起来也像是在说一件小事，「没想到竟然是被你们两个买下，挺识货的嘛。」
    茗漓说的话，同时让两个人心头一震。
    叶清惊讶地拿起身上的储物袋仔细端详，他一直以来都只觉得这样很方便，却从来没想过为何这组储物袋要做成成对的形式。
    原来竟然是因为道侣用的吗……
    而李言凛因为被茗漓在叶清面前直接点破，心里有些慌了。不过很快他就镇定下来，并且想好了一套说词。
    「师尊，您当时几乎没有恢復什么记忆，弟子想到若是空间共用的储物袋，就能随时替您多放些有用的东西。」
    「哦……这样啊。」叶清思考了一会儿李言凛说的话，也想不太出可能有什么别的理由，于是就这么暂时接受了。
    茗漓默默在两人身旁看着他们的互动，等到他们两人的对话都结束之后，才笑着开口要放人回去。
    李言凛向茗漓恭敬地行了一礼，而后看向身旁的叶清。
    「你们也赶快回去休息了。」茗漓挥挥手，自己走出了议事堂。
    叶清拉起李言凛的衣袖，李言凛马上就明白叶清的意思，轻轻牵起他的手，拉着人回了凌寒峰。
    或许是因为山下的事情，平时热闹的地方这时也意外的冷清。各长老们都将自己座下的弟子召回了峰头，等待着接下来掌门的召集。
    叶清心想，也幸好现在没有人，不然要是以师弟的身份被人看到自己跟李言凛牵着手，又要被投以好奇的目光了。
    不过刚才茗漓师叔为什么要特地提储物袋的故事呢？他想着想着，不自觉就开始走神，像个人偶一般让李言凛带着自己走。
    李言凛则是因为茗漓突然的举动，一时间稍稍乱了阵脚。但他想到，会这么刻意暗示叶清的人或许只有茗漓了，现在暂时不会有人打乱自己的步调，于是便没了顾忌。
    反正被看到只要表示自己很疼爱师弟就行。
    他稍稍收紧力道，牢牢地牵着叶清的手。
    －－－
    幻顏丹的时限将至，叶清抓紧时间换回了自己的外衣，果不其然在他摺衣服的时候变了回来。
    他坐在床榻上，一边摺着衣服一边想，以后一定要弄一套可以随身形变换的外衣。
    李言凛轻敲两下门，得到回应后才推开门走进去。
    叶清摺好衣服后，就随意地放任自己的上半身倒到被子里。于是李言凛一进来，就看到自家师父正躺在床上，连房里有其他人了也不为所动，十足的懒骨头。
    他默默地走到床边，拖了张椅子逕自坐下，一言不发。
    安静的时光维持好一段时间，叶清先开口了。
    「是说，我在想啊──」他尾音拖得很长，像是还没想好要说什么，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之后我可以找你练习吗？」
    李言凛一愣，没想到自家师父竟然会主动提出这个要求。
    叶清两手撑着上半身，让自己可以坐起来。他带着点不安看向李言凛。接收到叶清的眼神，李言凛轻笑了声，立刻就点头表示没问题。
    「那好，明天就开始吧。」叶清一隻手指卷着自己随意垂散的发丝，玩了一会儿又嫌无趣，放下了手，闭上眼头往后仰，「到时候你别放水喔。」
    李言凛认真地盯着叶清，确定对方不是在说笑，也没有要反悔的意思，恭敬地回应。
    「是，弟子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很好，就是这个气魄。」
    叶清满意地对自家徒弟比出一个完美的讚，然后再度倒回床榻上，拿被子盖住自己的腹部，接着就没有其他行动了。
    李言凛微微皱起眉头，观察了一下子也没有见到叶清有再做出其他动作，忍不住出声。
    「师尊，若您要休息还请您躺好。」
    叶清却像是没有听到李言凛说的话似的，继续躺着不动。李言凛又等了好一会儿，最后忍不住站起身，单膝跨上床榻，一隻手撑着床，整个人上半身都罩在叶清的身上。
    面前突然出现一个人影，叶清有些吓住了。他愣愣地看着李言凛就这样把光挡住，想起来却又动不了。
    「你挡着我起不来啊。」
    本来以为只要这样说，对方就会往旁边挪，让自己起身。结果没想到李言凛不但没有起来，还将身子更往下压了些。
    「您要是不小心睡着，会着凉的。」
    然而叶清身为堂堂化神修士，怎么可能会因为一次睡觉没盖好被子就感冒呢？他强烈怀疑自家徒弟的记忆也跟自己一样错乱了，正准备反驳，又想起现在就算争辩这个也没用，该起来还是要起来，总不能一直维持这个状态。
    「好啦好啦，我乖乖躺好就是了，你先起来！」
    李言凛这才挪开身子，让叶清可以坐起来。叶清一坐起身，马上就拿起一旁的枕头攻击李言凛。
    「真是的，还有没有把我当师长了。」他微微低下头，用哀怨的眼神，扁嘴看着李言凛。
    被盯着的当事人乖乖併拢着双腿坐在床上，一双眼水汪汪的，看起来非常无辜……嗯？水汪汪？叶清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果然是看错了。但李言凛眼底的无辜依然还在。
    「欸欸欸──我可没欺负你喔。」
    「弟子只是担心您。」李言凛两手乖乖放在腿上，头低低的，看起来还真的像是担心师长的好徒弟。
    只有叶清知道，自家徒弟只是想让自己心软。因为他自己也会做出类似的举动，所以他一眼就看穿自家徒弟的动机。
    「哼。」叶清双手抱胸插着，头撇向另一边，不再看着对方。
    见状，李言凛不再装得可怜兮兮。他抿了抿唇，然后下定了决心，屁股往旁边挪了点，接着双臂一圈，猛地抱上叶清的腰，吓得叶清满脸疑惑转头回来看着他。
    「你、你又发什么疯？」叶清两手併用想拔开身上的手臂，然而自家徒弟不知道怎么长的，平平都是十七岁的身体素质，对方的力气硬是比自己大了不少，扯都扯不开，「你现在是要撒娇吗！」
    李言凛也豁出去了，抱得更紧不说，整张脸还埋到叶清的腹部，时不时蹭个几下，完全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叶清看着李言凛毛茸茸的脑袋，很想一掌大力拍下，但又怕把自家徒弟拍傻，不敢轻举妄动，于是改了改位置，用力拍着李言凛的背部，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放手……这样很痒……」他放弃挣扎，浑身都在颤抖，只再轻推了推李言凛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几下，弱弱地说着。
    李言凛心头一震，所有的动作都停下来，过了几息便缓缓松开手，重新坐直身子。
    好不容易被黏人精放开，叶清的呼吸才变得比较平顺，身体也放松不少。
    「你刚才是怎么了？一下子像霸道总裁一下子又变成五岁小孩。」
    「……弟子只是担心您。」
    「那你也太容易担心了。」
    「因为您老是做些会让人担心的事。」
    叶清本来还想继续反驳，但想想自己似乎真的也常常有奇怪的举动，顿时安静下来说不出一句话。
    「是弟子唐突了。」李言凛说完话，立刻就站起身，在叶清的旁边单膝跪下，「请师尊责罚。」
    叶清愣了一会儿，也站起来把李言凛从地上拉起，一脸复杂地替他拍掉衣袍上的灰尘，双手放到他的肩上，眼神里的担忧逐渐增加。
    「你怎么也变奇怪了，不是说过不用对我这样吗……？」
    李言凛双眸微垂，两手放到背后，已经完全没有刚才的样子，看起来唯唯诺诺的。
    这时，叶清双手离开李言凛的肩头，向下移到自己的身前，还时不时互相搓着。
    「抱歉……」他小声地说着，视线也飘到旁边不敢直视对方，「我一点师长的样子都没有，还要让你这样烦恼。」
    话说到这里，李言凛也不好再继续装可怜。他一下就收了刚才的无辜模样，轻轻握住了叶清的双手，等到对方重新看回来时，才开口说话。
    「您别这样说。」他往前踏了一步，一脸认真地盯着叶清的双眼，「弟子就喜欢这样的您。」
    「啊？」
    李言凛的话让叶清的上半身微微往后退，脑袋也在思考对方话语的意思中逐渐变得空白一片。
    「弟子是想说，您现在这样就很好了。」察觉自己又让自家师父的单核心超载了，李言凛赶紧换了个说法解释，「您不需要特地改变自己，也不需要为了这些烦心，顺其自然就行。」
    「哦……嗯，抱歉。」叶清愣愣地点点头，丝毫没有发现自家徒弟说话的语气实在是不像是对师长该有的样子，还又习惯性地道了歉。
    「您别道歉。」李言凛摇摇头，放开手不再握着叶清。正当叶清还在好奇他要做什么时，就见他双膝微屈，降低自己的身高后将脑袋凑到自己面前。看见李言凛这副模样，叶清就知道对方又要讨摸头了。
    叶清默默伸出手掌，轻轻放到李言凛的头顶小力抚摸。短发毛茸茸的触感与之前相同，摸起来还是一样柔软。直到叶清收回手，李言凛才重新抬起头，脸上又是满满藏不住的喜悦。
    「被摸头有这么开心？」叶清不禁将手放到自己头顶，也试着摸了摸，却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摸头这个动作，自己摸跟别人摸肯定是不一样的感觉。而且叶清自己摸头就像他平时感到困惑会做的动作，此时他也是真的感到些许困惑。李言凛看着自家师父的模样，唇角微勾。不过接下来叶清的举动就让李言凛笑不出来了。
    「我自己摸没什么感觉，不然这样吧──」叶清拉起李言凛的手，放到自己的头顶上，「你摸一下看看？」
    当下李言凛直接维持微笑着的表情定在原地，整个人就这样僵住了。叶清发现李言凛一动也不动，还抓着他的手在自己头顶上来回摸摸两下。感觉的确是和自己摸不太一样，不过好像也没有特别到哪里去？
    「师尊，此举不妥。」李言凛挣扎着想抽回手，叶清却牢牢握着他的手腕不放。
    「有什么关係，又没有别人看到。」说话的同时，叶清又握着李言凛的手再动了几下，依然没有什么感想，「再说你平常对我也是动不动就牵手，还抱来抱去的，就摸个头而已没什么吧？」
    ……没想到自家师父还是有自觉平时的互动更不妥啊。李言凛停下挣扎，不再继续试着把手抽走。
    其实李言凛僵住不完全是因为这举动是冒犯师长，还有一半的原因是没想到叶清会这么乾脆想尝试被摸头的感觉，他一时因为惊讶呆住罢了。
    叶清微皱起眉头，不解地看着李言凛，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对方会如此抗拒。摸头跟牵手抱抱什么的比起来，亲暱程度完全就差了一大截啊。他放开手，本想着李言凛既然这么抗拒，应该会马上就这样把手收回去，不过对方的手依然放在自己头顶上，没有移动分毫。
    李言凛静静地盯着叶清不放，彷彿在等待叶清下令。
    「动手吧，师父准了。」说完还闭上眼睛，看来是打算好好感受被摸头的感觉。
    很快的，有一种奇妙的触感从头顶传来。跟之前让对方帮自己梳头的感觉不太一样，手掌覆盖住的位置更为温暖，随意垂散的发丝也随着对方的动作稍稍变换了位置。
    「好像真的不太一样耶。」叶清闭着眼认真地感受着，感想就这样不自觉脱口而出，「还不错嘛。」
    李言凛的手这时停下来并收了回去，叶清睁开双眼，用一脸怎么不继续的表情看着对方。
    「就这样？」
    「您还想继续吗？」
    叶清被这么一问才发现，给自家徒弟摸头还不让人停下的师父，自己应该是史上第一人了。顿时脸颊就有些发烫。
    「不了不了，有体验到就够了。」
    经过这个事件，叶清也忘了不久前被勒令躺好休息的事情，满脑子只记得自己竟然逼徒弟摸自己的头。
    他为了把这些从自己的脑袋里赶走，立刻对自家徒弟宣布自己要休息了，随即窜回床榻边，脱了鞋袜和外衣后躺上去。
    李言凛默默地接过叶清的外衣，替他摺好后放到一旁。
    「别忘了明天开始你要陪我练习的！」叶清用被子把自己包起来，闷在里面没底气地继续说，「……记得叫我起来。」
    听到回应后，他这才放下心，一下子就进入梦乡。
    李言凛一如往常，安静地熄了灯火离开叶清的房间。

 第十三章 正式告白

    「哗──」叶清收起手中的流华，仰头看着天大呼一口气，「好累！」
    他离开练习场，走到一旁的草地上后，二话不说就坐到地上去休息。
    今天整个早上，他都在跟李言凛练习剑招。果然有练习对象就是不一样，李言凛虽然是元婴期，但实战能力却是自家门派内同境界最高的。而叶清现在的记忆尚未完全恢復，除了境界比李言凛高之外，两人的能力差不了多少。
    也因此叶清在方才的数场切磋中，不但没有佔到好处，还因为没有实战经验记忆的关係，几次落于下风。
    好在他就算没记起所有事情，身体记忆还在，倒不至于完全被徒弟压着打。很快地他就渐渐找回了战斗时的状态，休息前最后一场切磋，他终于赢了李言凛一招。
    叶清坐在地上，看着正站在他面前的李言凛。对方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刚才切磋了好几场的模样，自己却已经开始感到疲累。他不禁感叹自家徒弟的能力。
    「你没有受伤吧？」
    李言凛摇摇头。也对，他看起来就一副乾乾净净完好如初的模样，怎么可能有受伤。
    不过叶清反而松了一口气。当初不肯答应对方陪自己练习的最大原因，就是怕不小心伤到人。儘管对元婴修士来说，一点小伤并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对修道之人而言，受伤也是正常的事情。再者，以李言凛现在的实力，要躲过叶清的所有攻势轻而易举。但就算是这样，叶清也担心自己会一个不小心就伤到对方，毕竟自己的修为比起对方高了整整一个境界。
    想着想着，叶清就开始放空了。等他回过神，才发现李言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他的旁边，静静地盯着他看了好一阵子。
    「师尊。」李言凛一隻手撑着身体，另一隻手放在自己腿上，微微向叶清那边凑近了上半身，「您的头发乱了。」
    听了李言凛说的话，叶清抬起一隻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随意整理几下未束起的发丝，而后又放下手，转头看向对方。
    「……有好些，但还是有点毛躁。」
    「不管了不管了，没别人。」叶清摆摆手，两手枕在头后就往后躺下，一条腿还抬起，支在另一条腿上抖着，活像个不良少年。
    李言凛顿时皱起眉头。他都觉得他的眉心快要形成皱纹了。叶清却丝毫没有发现对方的神情，舒服地闭上了眼享受着春日的午后阳光。
    「难得天气这么好，你陪我躺一会儿吧。」他已经将当做枕头的手从头底下抽出，随意地放在身上，腿也好好放平伸直。没过多久又为了叫对方躺下，还抬起一隻手在草地上拍啊拍的。
    见状，李言凛无奈地叹气，也跟着躺下。两人的距离非常近，若是没有刻意挪动位置，直接翻身的话，是会贴到对方身上的。
    叶清并没有发现这点，只觉得就这样躺着非常舒适，也不想再移动分毫。
    躺着躺着，叶清就睡着了。李言凛默默在心里数了时间，真不愧是自称沾床就睡，连躺的不是床都可以在五分鐘内睡着。
    叶清这次睡着并不安份，或许是草地躺起来还是不如床榻，也没有被子可以捲在身上，他时不时就会动一下身子，像是在找最舒适的姿势，但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有醒来。
    李言凛侧着身子，一手支着头，将叶清的所有动作尽收眼底。半晌，叶清一个转身，一条手臂搭到身旁人的腰上，头也不偏不倚地靠到李言凛的胸口。被他投怀送抱的李言凛顿时心跳一乱，开始纠结自己的手该放哪。
    这时，怀里的人依然没有找到对的姿势，竟然又更往里头鑽，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心满意足收紧手臂，贪心地享受着令人安心的温暖。
    李言凛天人交战许久，最后还是决定不忍了，伸出手霸道地搂住怀里睡得正香甜的人。他小心动着枕在自己头下的手臂，让叶清的头可以枕到他的手臂上。
    睡梦中的叶清完全没有感觉到，自己已经被牢牢锁在自家徒弟的怀里，也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唇角微微勾起。
    －－－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言凛感觉到怀里的人有了动作，环着的手臂稍稍松开一些，不过并没有拿开。
    叶清缓缓睁开眼，意料中的阳光没有打在他脸上，眼前只看见一片黑暗。刚睡醒导致他的脑袋还有些钝，一点都没发现自己在熟睡间已经滚进了徒弟怀里，只当自己是睡在床上被被子包着，又闭上眼还想睡回去。
    「师尊，您说只躺一会儿的。」
    李言凛低沉的嗓音透过两人相贴的身体，传到叶清的耳里，让他感到格外酥麻。这下他就算是还没睡醒也不敢再睡了，当场就被惊醒，动也不敢动，结巴地开口询问。
    「呃、我……你……怎么……」
    「您方才睡着后翻了几次身，可能是草地躺久了不舒服。」
    李言凛说的都是实话，叶清的确是滚了好几次后才滚到他怀里的。
    叶清依然在震惊自己没有意识时做出的行为，这时又发现自己的手还搂在李言凛的腰上，不只脸颊红得像隻煮熟的虾，心跳也骤然加速。
    他赶紧收回手，李言凛却没有放开他，这让他就算想从对方怀里出来也做不到。
    「干嘛不放手？」
    「您身边有隻飞虫，弟子怕您突然起身见到飞虫会吓到。」
    一听到身边有虫，叶清本来试着挣脱的动作全部停下。他整个人都变得僵硬，颤抖着声音，只问了一个问题。
    「在哪……」
    其实当下并没有虫，不过就在叶清问了之后，正好有一隻瓢虫朝着两人的方向飞来。李言凛看了看那小虫子的位置，顺势将叶清紧紧扣在自己怀里。
    「是一隻瓢虫，在您的背后附近飞着。」
    叶清零距离贴在李言凛身上，一想到背后有瓢虫在飞，只敢微微抬头。李言凛看起来非常专心地替叶清盯着瓢虫的动向，实际上偷偷分了点神注意叶清的动作。他享受了一会儿自家师父的依赖后，决定还是提醒一下让对方可以自己解决。
    「师尊，您可以用灵力结界将瓢虫隔绝在外。」
    叶清微微点头，用灵力架起一个正好将两人包在里头的半圆球形结界。确定结界没有任何漏洞之后，他才敢松开抱着李言凛的手，让李言凛可以放开他。他们两人一起坐起身，叶清回头看看瓢虫的状态，发现瓢虫正停在结界上休息。
    「可恶，竟然把我的防护罩当休息站。」他扁了扁嘴，像是非常不开心地说着，然而接下来却坐到靠近瓢虫的位置，仔细盯着瓢虫不放，「唉唷，你花色真特别。」
    李言凛看着自家那怕虫又爱看的师父，大概知道叶清对虫的态度了──不会直接碰到自己的都不太怕。他凑到叶清旁边，也跟着看了看那隻瓢虫。
    「这是六星瓢虫。」
    「是喔，名字好帅。」叶清笑着指向结界上那瓢虫，另一隻手又伸到颈后拉了拉自己的衣领，「我在异世的记忆里有一段跟牠有关呢。」
    李言凛看向叶清，他从叶清的动作猜测，或许是什么虫跑进衣服里的事件。果不其然，真的就是如此。
    「我有一次跟高中同学去做报告，明明去的是老街，结果搭捷运回家的时候肩胛骨那里超痒的。」叶清一边说着，一边试图把手伸进衣领里，又因为衣服太合身没有太多空隙，手伸不进去而作罢。
    他换个姿势，转身背对李言凛，指了指事件发生时的位置，继续说下去。
    「我抓了好几次之后还是莫名刺痒，后来受不了就伸手去摸了，结果摸出一隻六星瓢虫。」
    「当下差点就在车上大叫了，有够恐怖。」他右手握拳，在自己的胸口来回小力摩擦着，一副心有馀悸的模样，「回家才想起来，牠花色这么特别，该不会我就这样误杀珍贵的瓢虫了吧。赶紧查了一下，幸好牠不是保育类。」
    李言凛看着自家师父在讲这件事情的时候，脸上几乎都带着笑容，语气也听起来有点小孩子炫耀的感觉，顿时有点没来由地佩服叶清。
    「现在我就不用怕啦，我有灵力可以让虫不要靠近我了耶。」
    但是您到刚刚为止都没有想到这个方法。李言凛非常想吐槽，但身为一位优秀的弟子，此刻可不能拆了自家师父的台。
    他默默盯着叶清，打算等着自家师父继续爆更多自己的料。
    叶清自然是没有发现李言凛的想法，只当对方是没什么感想才没回应，因此直接中止目前的话题，不再聊过去的事。
    他转头想看看瓢虫还在不在，令他意外的是，瓢虫已经飞走了，不知去向。
    于是他解除了灵力结界，浅蓝色的结界瞬间消散，消失时还有几片冰晶出现，像极了某种高级特效。
    「师尊，您还要继续练习吗？」
    「练。」
    两人同时从草地上站起来，李言凛给自己和叶清都施了清洁术，而后两人又一起召出了本命灵剑，一起回到练习场上。
    －－－
    当晚，叶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的消耗，睡得并不安稳。他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恶梦，但是惊醒的那瞬间，他似乎看见了窗边有什么影子晃过。凌寒峰上的生灵并不多，除了偶尔会出现些小虫和飞鸟之外，更大点的生物可是一种都没有。他的房间窗外也没有树，那影子也不可能会是落下的叶子。想到这里，他的心跳莫名快了起来。
    或许是恶梦给的加成，他也没想到可能只是看错，就这样自己吓着自己，整个人缩成一球包在被子里，开始想像身边有什么看不见形体的东西存在。明明身为化神修士，就算真的有什么东西，他也可以轻松应付，但此刻的叶清像是突然忘记了一样，满脑子只想着要找人来壮胆。
    他想起了之前李言凛给他的传音法器，不过戴着睡觉不方便，他都会在就寝前放到枕边。为了用玉鐲传音，他从被子里伸出一隻手，瞎子摸象一样地在枕边摸索着，幸好一下子就让他找到了玉鐲。
    不过拿到玉鐲后，他突然想起，现在正是大半夜，就为了这么点事传音，绝对会打扰到人的。
    既然不能打扰自家徒弟修炼，这状态也有点不敢睡觉，怎么办呢？叶清想破头还是没想到解决方法，就这样窝在被子里抓着玉鐲，继续胡思乱想。
    想着想着，不小心就触动了传音玉鐲。正好当下他又在心里碎念着救命，玉鐲另一头的李言凛听到自家师父喊了救命，立刻头也不回地衝出自己的院落，提着炽焰杀过来要救人。结果一推开房门，只看见自家师父用被子把自己包成一团，缩在床榻上。
    他无奈地收起炽焰，点了灯，并给叶清传音，表示自己已经进了房间。也不晓得叶清刚才有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总之先传个音，免得胆小如鼠的自家师父又被吓到。
    叶清没有回应传音。他直接裹着被子坐起来，缓缓从被子里探出头，看见自家徒弟的确站在门口之后，又缓缓伸出一隻手，微微地朝着李言凛招了招手。
    直到李言凛走到了自己身边，叶清这才露出一些放松的神情。他自觉没出息，此刻一点都不敢直视李言凛，就把脸转向另一边，避开四目相交的情况。
    「我……我睡到一半好像做恶梦了。」他心虚地紧抓着玉鐲，声音细如蚊蝇，「然后就好像看到窗外有东西晃过去。」
    「应该是我看错啦……对不起吵到你修炼了。」
    李言凛摇摇头，叶清一点事情都没有，其实他反倒松了一口气。为了让叶清安心，他放出神识替叶清确认周遭的状况，的确是没有任何东西在附近。
    「您可能是太累了，才会做恶梦。」
    「嗯。」叶清依然没有转回头，不过却向李言凛伸出了手，声音比刚才更小更含糊，「你可以陪我一下吗？」
    李言凛默默看着叶清伸出来的手，迟迟没有回应。就在叶清实在忍不住，要转头回来看看状况如何时，他感觉到有人坐到自己身后，伸出的手被轻柔的力道握住，身侧也有手臂环过来轻拍着自己。
    自家徒弟这熟练的动作让叶清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他是有想到自己这样完全就是个怕黑又胆小的小孩，但没想到李言凛竟然可以哄人哄得这么顺手。
    顿时就觉得脸变得好烫啊。师父威严荡然无存。
    「师尊，弟子可以陪您到睡着。」
    完全安静的环境下，身后的人又离自己这么近，叶清只觉得李言凛放轻的声音正搔着他的耳朵，让他有些发痒，但他也不好意思开口。主要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比较好。
    这时，李言凛提出了个让他脑袋完全当机的点子。
    「您不介意的话，弟子可以像下午那样抱着您。」
    「什、什么……」一想到下午的事情，叶清的心跳骤然加速，比刚才被惊醒时跳得还快。他甚至觉得他的心脏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了。
    也因为他心跳如雷，盖过了其他声音，他没有发现李言凛有偷偷笑出声。
    「您下午的时候睡得很安稳。」李言凛非常自然地继续说下去，完全就是为个师父着想的徒弟。
    叶清低下头，沉默了好一阵子，最后他还是答应了李言凛的提议。
    反正在自家徒弟面前已经丢到没有脸可丢了，不差这次。
    他先躺回床上，等着李言凛也躺上来。李言凛脱了鞋袜，也脱掉外袍，小心地挤进叶清的被窝里。叶清为了让李言凛躺上来，自主往里面靠，让出了外侧的位置。
    单人的床榻要容纳两个成年男性有些困难，叶清虽然是偏少年的外表，但好歹也是十七岁的身形。李言凛更不用说，他已经长得比同年纪的人还要成熟些，结果就是两个人除了紧紧贴着之外，没有更多伸展的空间。叶清马上就后悔答应对方的提议了。
    他靠在李言凛的怀里，脑袋里面乱成一团，各种想法在脑子里飞来飞去，静不下来。
    这么挤是要怎么睡得舒服？身为师父还得让徒弟抱着哄睡像什么话！而且换个方向来说，就算是亲弟弟也不会这样抱着哥哥睡觉吧！
    ……为什么刚才听到这个提议会心跳加速？
    这头叶清还在内心自我纠结着，李言凛却已经清楚感觉到叶清胸口那激烈的鼓动。他做了跟白天那时一样的动作，搂紧了叶清的腰，下頷靠在叶清的头顶上。这次比较不一样的是，两人都脱了外衣，此刻只有穿着轻便贴身的中衣，两人都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对方的体温。李言凛有火系灵力的影响，整个人的体温都偏高，叶清被他紧紧抱着，觉得自己都快要融化了。而对李言凛来说，叶清自从恢復吐纳运气修炼后，体温就渐渐越变越低，现在随便一摸都觉得是凉的，让他明明知晓是冰系灵力的关係，还是想将叶清整个人给抱暖。
    其实李言凛现在的心跳也是有些快，毕竟朝思暮想的人就在自己怀里，说没有别的想法一定是骗人的。幸好叶清只注意到自己的心跳很快很大声，脑子里也还在找心跳加速的原因，无暇顾忌自身以外的状况，这才没让李言凛被他发现。
    叶清自认关于感情方面的事情，他一窍不通，甚至可以说是一块木头了。大概是如果有人对他丢球，他会看着球落地滚到身后，还跟丢球的人说有球的程度吧。
    但他又是个容易想太多的人，东想西想可以从一粒米想到生存的意义那种。李言凛这些日子以来对他的态度，以及两人之间日渐亲密的肢体接触，都让他会忍不住往那个他最迟钝的领域去想──该不会自家徒弟真的喜欢上自己了？
    要说不是，好像说得通。李言凛是自己座下唯一的徒弟，又是七年前自己亲自带回来教导的，不黏自己要黏谁？在自己之前，李言凛也只有与一位年纪比他稍长些的少年相处过，也许当时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就跟现在一样。
    而要说是……的确又有机可循。有谁家的徒弟会黏师父黏到像一块麦芽糖那样，还动不动就搂搂抱抱？撒娇也没有撒成这样的。而且李言凛之前有过好几次奇怪的言行举止，就像是在刻意隐瞒着什么。
    还有那些大大小小李言凛给自己的东西……对了，那个储物袋！
    他想起茗漓说的储物袋的故事。拍卖行在拍卖东西前都会说明物品来歷，儘管李言凛有解释只是为了方便才买的，可是现在一想到这对储物袋原本是给道侣用的，他就无法停止去思考那一丝的可能性。
    相较于脑袋正乱成一团的叶清，李言凛异常的冷静。他就这样安安静静地抱着叶清，同时一言不发感受着叶清的心跳。
    ──或许这是个好机会，可以尝试主动踏出那一步了？
    好一阵子后，李言凛稍稍放开了手，让自己能清楚看见叶清的表情，也让对方能看得见自己。
    「师尊。」
    叶清依然在走神中，此时听到李言凛的声音，猛然回过神，只见李言凛一脸认真盯着他，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他被李言凛炽热的眼神看得双颊发烫，随意放在身前的双手现在被用来覆在脸上。
    「弟子喜欢您。」
    「……哈？」
    叶清偷偷深呼吸了好几次，不停在内心重复着李言凛这句话，刚才思考的那些可能性直接被本人证实。他沉默了许久，细小的声音透过了指间的缝隙传出。
    「是那种喜欢……？」
    他话一说完，马上就觉得无比后悔，当下就坐起身要离开现场。然而李言凛虽然跟着他起身，却一句话都不说，还紧紧搂着他的腰不放，他完全挣脱不开。
    就在他已经打算用灵力弹开李言凛时，两人之间的沉默被李言凛一举打破。对方低哑又充满磁性的嗓音传入自己耳中，让叶清本就快速的心跳更是漏了好几拍。
    「是。」李言凛凑到叶清的耳边，用气音轻声说着，「其实弟子之前也表白过很多次。」
    「之、之前？」
    短短的一瞬间，叶清的脸已经红得可以滴出血。当机的脑袋和全身微微颤抖着的模样，让他看起来就像一台过热的机器，随时都会原地爆炸。为了不让叶清当场短路，李言凛暂时不再说更多的话，给叶清一个冷却的时间。好一阵子，叶清才延续刚才的问题，又问了一个问题。
    「什么时候开始的？」
    「弟子也不清楚，不过──」李言凛刻意拉长了尾音，连叶清都忍不住加大指间的缝隙，儘管这样也还是什么都看不到，「或许是和您一起在异世的时候。」
    叶清一怔，若真的是从那时就开始，那么李言凛那些奇怪的举动似乎都可以找到理由解释了。他想到他和李言凛也有许多亲暱的举动，大多都是李言凛先开始的，本来他并不习惯这种亲密的互动方式。也想到被师侄们问问题那天，李言凛对自己未来可能会有道侣这件事情非常抗拒，也承认了有喜欢的人。
    没想到当时没问出的答案竟然是自己。叶清越想就越茫然，不管是喜欢人还是被人喜欢，他都完全没有经验，此刻也不知道接下来该用什么心情去面对李言凛。
    太多的想法佔据着脑袋里的空间，反而让他什么都无法思考，思绪一片混乱。
    「师尊。」李言凛在这时出声，将叶清从乱糟糟的思考里带出。他放开了搂着叶清的手，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歉意和自责，「弟子并不想造成您的困扰。」
    「若是您觉得无法接受，弟子会试着忘记对您的感情……只希望您别不要弟子了。」
    没了阻碍，叶清一下子就坐起身。他看着还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微微缩着身躯的李言凛，脑子里还在想着怎么办，手却已经先一步把人拉起来抱进了怀里。
    「不会不要你！」叶清紧紧地抱着李言凛，他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只能从怀里僵住的身体感觉到些许对方的情绪变化，「我说过了没办法丢下你啊。」
    他抱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还有一件也非常重要的事情没处理。李言凛从刚才开始，一直都没有再说些什么，不晓得是不是怕多说多错，选择了保持沉默。
    先前叶清还没发现李言凛对自己的感情时，对方表现得其实就不算收敛，有时甚至对着其他人也是大方表明出自己的心意。
    叶清忍不住心想，这孩子到底是希望被发现，还是不希望被发现呢。
    他一隻手就这样轻轻地放到李言凛的后脑勺，轻柔地抚着对方的头发，同时在脑袋里编织着接下来要说的话。
    「言凛。」
    叶清说得缓慢，手的动作也跟着慢下来。他感觉到对方在听到自己名字时，身体微小地颤抖了一下。
    「我……我想了很多……」他努力地整理着自己的想法，寻找着适合的语句表达自己的意思，同时还要克服自己的薄脸皮，「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欢你。」
    「不过我好好想了想……」
    「我不讨厌你对我做的那些事，也会因为你心跳加速，还会常常会想着你。」
    「这样子……是不是就是喜欢了？」
    叶清说完话之后，就放开了手，转而将两手搭到李言凛肩上，眼睛直直盯着李言凛的表情，不放过任何一点变化。
    李言凛低下了头，垂眸不语。最后他耐不住叶清火热的视线，以难以发现的幅度点了点头，发间露出的耳根已经变得通红。
    叶清发现李言凛也变得红通通的，于是微微一笑，牵起了李言凛的手，下一刻就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往侧边躺之后也把人拉着躺下。两人又躺回床上大眼瞪小眼，这次叶清忍着想把自己埋起来的衝动，主动往李言凛的怀里鑽，手臂也缠到对方腰上不肯放开。
    「师尊……」李言凛轻轻拨开遮住叶清脸庞的发丝，脸上表情还充满着不敢置信，「弟子不是在做梦吧？」
    叶清摇摇头，拿开缠在李言凛腰上的手，往上移用力捏了一把李言凛的脸颊。接着又拉着李言凛的手，放到自己胸口上。
    「虽然我也觉得很像一场梦，但是是真的。」
    李言凛清楚感觉到了叶清的心跳。他也觉得自己耳边的鼓动声越变越大。没想到跨出那一步后竟然成功了，一时之间还有些不敢置信。他有些畏缩地伸出手想要搂住叶清，但又不敢像以前那样直接动手，指尖才碰触到叶清，就停了下来。
    叶清挑眉，微微歪着头回想对方之前明明很大胆。他感觉到李言凛的意图，决定帮对方一把，于是直接把李言凛的手放到自己的腰上，还用力压着不让对方把手抽走。
    「之前不是都抱得很顺手吗，怎么现在突然不敢了，嗯？」不过做完这个动作，他那被肾上腺素激出来的勇气也差不多用完了，马上就闭嘴不再说更多话，也没有再做出什么动作。
    李言凛只稍稍加重了力道，又把自己的下頷靠到叶清的头顶，用指腹轻柔地摩挲着叶清的后腰。
    「睡、睡觉！」
    「可是还没熄灯。」
    「不行，你不准起来！」叶清又冒出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死死缠着人不肯放手，「剩下的白天再说。」
    眼见离不开身，李言凛乾脆也不管桌上的烛火了。他轻轻拍了拍叶清的背，动作一如往常地熟练，两人相拥入眠。

 第十四章 曝光

    一觉醒来，叶清发现自己依然被牢牢锁在李言凛的怀里，还没清醒的脑袋一下子有点当机，不过他很快就想起了睡前发生的事情。
    李言凛似乎是还没醒来，平稳绵长的呼吸将温热的吐息全数打到叶清的头顶，让他觉得全身都有些酥麻。
    既然李言凛还没醒来，他也没有打算要把人叫醒，只静静地开始观察起李言凛的睡顏，同时一边整理睡前发生的事。
    一切都发生得很突然。叶清本来是觉得自己想太多，没想到李言凛竟然就这么告了白。而也因为被告白的关係，竟然让他误打误撞明白了自己的想法。
    在异世的时候喜欢上的……吗？叶清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当时的自己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他不过就是经常趁下班后和假日找李言凛玩而已。
    难道是日久生情！但是在异世的时候，李言凛也有这里的记忆，会不会其实他是在这里就喜欢上自己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身为师父和半个照顾者的身份，是不是也给李言凛造成了影响？说不定他并不是真的喜欢，只是因为他崇拜敬爱自己，他就以为这是喜欢了？
    怎么办……身为师父，不好好教导徒弟，反而还跟徒弟谈起恋爱，这像什么话！而且师生恋什么的，连在思想开放的异世都是会被挞伐的啊！
    叶清看了一眼李言凛，还在思考该怎么开口，对方就醒了过来。
    「早安。」
    刚睡醒的低哑嗓音传入耳中，腰也被紧紧搂着。叶清整个人抖了一下，很快地脸颊和耳根就变得像颗苹果一样红。他本来还想问李言凛刚才想的事情，不过却被打乱了，顿时有点说不出口。李言凛察觉叶清的反应，松了手拉着人坐起身，认真地看着叶清，没有再做会让对方害羞的事情。
    「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说？」
    「……嗯，我觉得这件事情必须弄清楚。」
    叶清用力地深呼吸，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后才继续开口。
    「你是真的喜欢我吗？」他问出口才发现，这个问法不太好，感觉就像在质疑对方的感情，所以赶紧换了个说法，「我是说，会不会其实你是崇拜身为师父的我，但是不小心把这样的感觉当成了喜欢？」
    叶清微微低头，紧张地揉着自己的手，完全不敢抬起。李言凛看见叶清的动作，叹了一口气之后握住了叶清的手，语气听起来坚定却不强硬。
    「我真的喜欢您。」李言凛又再次表了白，而且这次，他不再用弟子自称，「不只想像平常那样牵您的手或是抱您，还想对您做更多更亲密的事情。」
    他话说着说着，双手不知道在何时捧起了叶清的脸，同时两人的脸也越来越近。叶清就这样愣愣地看着李言凛的脸越放越大，脑袋一下子就变得空白。
    这个姿势维持没有多久，李言凛就在叶清的额头上落下蜻蜓点水的吻，唇角微勾等待叶清的下一个反应。
    叶清一时没有回过神，满脑子只想着李言凛刚刚做的动作。
    良久，他像是突然理解了一切，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李言凛。而李言凛却笑着放开手，将叶清一把抱进自己怀里。
    「其实我在异世的时候就已经想这么做了。」
    「所以……你不是因为我是你师父才喜欢我，对吧？」叶清的脸埋在李言凛的衣襟里，让他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可是你在异世的时候也有这里的记忆啊。」
    「本来我只是认为自己身为您的弟子，有必要带您的意识回来这里。但是在异世以平辈的身份和您相处过后，我才发现，我对您的感情已经从尊敬变成了别种情感。」
    「想更了解您的一切，想更亲密地触碰您，想……」李言凛低下头，凑到叶清的耳边轻声说着，「让您的心里只有我一个人。」
    叶清被李言凛低沉的嗓音搔得耳朵发痒，甚至觉得有些使不上力。他与李言凛稍稍拉开距离，扁了扁嘴，又用拳头小力搥了李言凛的胸口。
    「小心我跟其他人说你大逆不道，覬覦你师父！」
    没想到李言凛却在这时笑出声，彷彿叶清讲了什么有趣的话。
    「还敢笑？」叶清捏住李言凛的脸颊，往两旁拉开，「都不怕被骂被罚被逐出师门吗！」
    李言凛拿开叶清两隻爪子，脸上依然带着笑意，说出来的话却让叶清再次当场当机。
    「其实──整个门派里只有您一直没有发现。茗漓长老那时刻意提储物袋，也是说给您听的。」
    「什……」
    不知道为什么，叶清现在就很想讲出那个表达情绪很万用的字。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对感情方面很迟钝，但也没想到竟然会迟钝成这样。
    啊──怎么会觉得之前那些行为都是小孩的撒娇──！
    叶清懊悔地揉乱自己的头发，接着被李言凛抓住手腕阻止，想抽也抽不开。
    「您头发乱了。」
    「乱就乱，反正你会帮我整理不是吗。」他自暴自弃地鼓起脸颊。
    李言凛看自家师父的行为开始变得像个幼稚的小孩了，赶紧停下不再继续闹对方。
    他松开叶清被他箝制住的双手，随意整理了一下叶清炸开的头发，就转身下了床榻，整理好自己的仪容，彷彿到刚刚为止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叶清愣了一会儿，也跟着李言凛一起离开床，拿起放在旁边的外袍穿上。
    「为什么我有种现在的画面很像偷情完的隔天的感觉？」
    李言凛无奈地把叶清拉到椅子上坐好，开始替他整理头发。
    「师尊，您平常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就突然觉得很像咩。」
    「您还是少看点小说吧。」
    语毕，正好叶清的头发也整理完毕。今天李言凛替叶清束起了发，再度被红色发带高高束起的马尾，让习惯了散着发的叶清有点不太适应。
    「今天为什么要绑起来？」
    「给您转换一下心情。」李言凛收起梳子，把旁边的铜镜捞了过来，「您这样也很好看。」
    叶清红着脸用力拍打了一下李言凛的手臂，嘴上虽然说着斥责的话，语气和表情却都带着一丝喜悦。
    －－－
    碧泽大陆上的修士除了有用灵气修炼的仙修，还有修炼魔气的魔修和为数不多的妖修。仙修的门派间经常会组成同盟，除了可以互相照应外，也可以维持一定的秩序。魔修的门派就没有仙修的规则，一切都随心所欲，因此有些魔修会做出不符合道德的事。不过并不是所有魔修都如此行事，甚至有能跟仙修和平相处的门派存在。妖修数量最少，主要是因为妖族修炼不易，能修出灵智的更是少数，而必须修出灵智才能算妖修。在外作乱的妖兽都没有灵智，全靠本能行动，若是伤了人，一下子就会被消灭。
    平时三者都是互不相犯的，也曾经有过几次结盟，不过目前三者之间没有大型的同盟，偶尔也会有些小争斗。但基本都有个共识，就是不可波及到凡人。
    近年来怪异的妖兽侵袭，连妖修们也想找出原因。只因两者听起来有点相似，但其实并不相同。妖修一直以来或多或少，都会接收到不属于他们的恶意。
    今日，以除妖为理由而外出好一段时日的林晨星，终于回了青阳派。
    以往他只要一出去，再回来至少都要个一两年。不过这次他只用了几个月就回来了。原因无他，正是他这次出行，找到一些和妖兽侵袭有关的资讯，以及碧泽大陆上的最新情报。
    掌门召集了所有的长老们来到议事堂。林晨星一进来，就直接走到桌边，拿出他这次出行得到的所有妖丹，全数放到桌上一字排开。
    「大部分都是炼气和筑基期的妖丹呢。」
    「不过也有金丹妖兽的妖丹。」
    掌门点点头，拿起其中一颗妖丹，里头蕴含着纯正的妖力。这本来是非常好的素材，但，在妖力之中也藏着一丝不仔细感受就察觉不到的诡异气息。
    「还需要再继续调查。」掌门放下妖丹，又看向正在听眾人讨论的林晨星，「霜凝，你知道前几天凌雪和意舒也有下山除妖吗？还有遇到金丹妖兽。」
    林晨星微微转过头来看向掌门，淡淡地回了个嗯。
    他从来都不担心两人会因为小小的金丹妖兽，就出了什么事情。儘管叶清现在依然没有完全恢復到全盛期，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至少自保能力还是有的。更何况还有李言凛跟着，他知道李言凛一定会护着叶清。
    所以当他从珂棠那听到两人要下山除妖时，他没有阻止。这对两人来说也是一种歷练。
    不过……
    「叶清不是对外说自己在闭关？」
    「凌雪他用了幻顏丹，把自己外表变年轻了，还自称是意舒的师弟。」
    林晨星听着听着，手很自然就抬了上来，开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这事只有我们在场的人和意舒知道，就继续替他瞒着吧。」掌门双手负在背后，背对着眾人，「以凌雪的个性，或许还会再用到这个身份。」
    听完掌门的话之后，林晨星放下了手，将眾人的注意力继续拉回妖兽侵袭上。
    他拿出一张修真界的地图，上面有许多註记和符号，每个标示都是他亲自到过的地方。
    大多数的妖兽侵袭事件都还是些小妖在作乱，不过以地图上的标示来看，发生的次数已经比前几年还要频繁。光是记录在地图上的地点，就已经有二三十处，这还不包含其他门派或修士出面处理掉的部份。
    另外也有几处地点，被以其他顏色圈起，代表着妖兽群中有金丹以上境界的妖兽。林晨星将那些妖兽的妖丹全都带了回来。
    「有些妖兽群里不只有一隻金丹妖兽。」
    这句话让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凝重。妖兽侵袭的频率已经如此频繁，当中的妖兽境界也越来越高，若是不儘快找出幕后黑手，不只修者的消耗会变大，那些没有力量的凡人也只会更容易遇害。
    妖兽侵袭的地点大多是有散修或附近门派驻守的城镇，城池和小村庄就比较少发生。前者可以认为是有大门派镇守，幕后黑手得不到好处，至于后者较少被袭击的原因，只能推测是幕后黑手认为小村庄的人数太少，发动侵袭的代价太高。
    背后到底有没有幕后黑手，到现在都还没有直接的证据，这些推论也仅仅是猜测。但在场的人都一致认为，只是证据还没找到而已。
    毕竟，这么明显的异常现象，要说是自然造成的，也未免太牵强了。更何况若真的是自然造成，怎么可能连魔修和妖修也都在调查？
    而且七年前入门派的李言凛，就是妖兽侵袭的受害者。就算不为天下眾生，为了自家门派的弟子，这仇也不能不报。
    「一个月后，除妖大会将在碧泽大陆举行。」林晨星指了指地图上的某个点，那里正是每三年论剑大会的举办地点，「前往参与的门派代表可以带几名金丹期以上的小辈同行。」
    「怎么弄得跟论剑大会一样？不是要除妖吗？」茗漓坐在位子上，双手交叉在胸口，看起来似乎有些不满。
    「到目前为止尚未出现金丹期以上的妖兽，或许有几分给小辈歷练的意思在。」
    「谁知道以后会不会突然蹦出个元婴大妖啊？」
    「只希望其他门派也能谨慎一点了，短短几个月间就变得如此频繁，还出现金丹妖兽，是该好好注意一下。」
    掌门听着眾人的讨论，若有所思地将眾人都看过一遍，随后又将视线移向站在旁边不参与讨论的林晨星。
    也不用等掌门给林晨星传音表示，他就懂了掌门的意思，朝着掌门点了点头。直到眾人讨论到该由谁代表前往时，掌门才开口。
    「这次除妖大会，霜凝会代表青阳派前行。至于同行的弟子，会带上凌雪和意舒。」
    眾人听见叶清也要去，顿时都变得有些担忧。林晨星却在此时不合时宜地露出了个微笑，吓得眾人都安静下来不敢继续说话。
    修真界人人皆知，林晨星要是笑了，就有人要倒楣了。不过青阳派的人都知道，林晨星只是没什么表情罢了。吓得不敢说话，是因为平常没表情的人笑起来真的看起来有点可怕。
    「我相信我徒弟的实力。」
    既然师父都这么说了，旁人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不过叶清也算眾人看着长大的，现在又还没完全恢復，要说不担心也是骗人的。当下就有人又想塞些稀有的保命法宝给叶清。
    「他身上还有我的一道术法。」林晨星淡淡地说着，接着又想起了什么，继续补充道，「言凛也会护着他。」
    讲到这里，眾人才比较放下心来。李言凛的实力和天赋都是有目共睹的，十七岁结婴的成就也让他有了「下一位霜凝仙尊」的称号。以他表现出来的对叶清的态度，他也绝对不会让叶清遇到生命危险。
    「其他人有想要自己同行或派小辈跟去的吗？」掌门再次环视眾人，见眾人都没有其他意见，他也直接将事情定了下来，「那就先这样了，若有什么变化再行讨论。」
    会议结束，眾人在解散后都回去自己的峰头。林晨星也不例外。
    他用了缩地成寸的术法，一下子就回到自己的院落。
    －－－
    两人在确定彼此的感情之后，几乎是天天睡在一起。虽然每天李言凛都会因为要打理叶清的起居，待在叶清那里的时间还比待在自己院落里久，不过每晚叶清就寝后，他都会回自己房里修炼。
    现在他每天晚上都会陪着叶清一起入睡，早晨再一起醒来，可以说是整天两人都黏在一起了。
    这天两人也是同睡一张床，李言凛起得比叶清要早些。平时他会再欣赏一会儿叶清的睡顏，才把人叫醒。今天和平常不一样的地方是，李言凛刚醒来，就感觉到有人正在以神识看着他和叶清。凌寒峰上并没有其他人，这神识给人的感觉也是相当熟悉，他用膝盖想也知道这是属于谁的神识。
    李言凛浑身一震，不大的动静依然把叶清从睡梦中给叫醒。
    「早上啦……？」叶清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往李言凛的怀里深处蹭，「再让我躺一下，等等就起来练剑……」
    意料之中的拥抱没有发生，他此时稍微清醒了一些。
    李言凛一动也不敢动，整个人都定在原地。现在放手也不是，抱更紧也不是，非常地难为。叶清满脸疑惑地抬起了头，只见自家徒弟的表情满满复杂，也不知道对方怎么了，突然就变成这样子。
    「怎么了？」
    李言凛沉默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乾脆地放开叶清，下了床开始整理自己的仪容。
    「弟子近日荒废修炼，修为停滞不前。」他行了一礼，接着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要离开叶清的房间，「不打扰您休息了，弟子先行告退。」
    叶清马上跳下床，连鞋袜都没穿，就跑到李言凛身边把人拉住，不让对方离开。
    「你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变这样？」他的声音听起来变得紧张，眉头皱成一团，甚至连拉着李言凛的手也微微发颤。
    林晨星的神识还没收回，此刻叶清房里发生的事，他也是看得一清二楚。
    李言凛不敢直接对自家师父说师祖正看着，但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向叶清解释，只好选择继续保持沉默。
    修者一般察觉不到境界比自己高的人的神识，除非有意为之。林晨星本来只是想看看叶清现在的状况如何，却不想竟然看见两人的亲暱行径，因此他刻意让李言凛感知到自己放出的神识。
    静默了半晌，叶清的手抓的更紧了。李言凛轻轻将自己的手覆上去，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将林晨星的事情说出口。
    「师尊，师祖回来了。弟子有感觉到师祖的神识，而且是在您醒来之前。」
    这次换叶清傻在了原地。在自己醒来前就在看，不就表示自己和李言凛抱在一起睡觉的画面也被看到了吗──！
    认知到这个事实的叶清马上就感到一阵头晕，双腿也变得无力，像是整个人的力气都被抽走一般，李言凛小心地扶着他不让他跌倒。
    不过就在叶清还在烦恼这一切该怎么开口的时候，林晨星就收回了神识。李言凛马上把这件事情告诉叶清，叶清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师尊他没有给你传音说什么吗……？」
    「没有。」
    沉默了小半刻，叶清一言不发放开李言凛，又开始疯狂地揉自己的头发。他甚至忘记自己连鞋袜都没有穿上，此时是赤脚踩在冰凉的地上的。
    李言凛看着表现得有些崩溃的叶清，想到现在林晨星并没有在关注他们两个，弯下腰二话不说就把叶清打横抱起，走回床边把人放到床榻上坐好。
    叶清上一刻还在揉自己头发，这会儿突然被抱起来，双脚悬空的感觉让他吓到完全无法动弹。幸好房门离床榻也不是很远，他也很快就被放了下来。
    李言凛把人放下之后，就没有再做出多馀的肢体接触。他给叶清施了清洁术，接着如同最开始那般，规规矩矩替叶清整理服装仪容。
    本来好不容易已经适应了对方的亲暱举动，现在一下子退回到刚醒来那阵子的恭敬模式，叶清有些小小失落。
    但是一想到林晨星已经看到了这一切，他就有种偷偷谈恋爱被发现的感觉，儘管林晨星从来没在这种事情上管过他，也没有制止过。
    难道接下来他能做的事情，只剩下带着李言凛到林晨星的面前，然后亲口说出「我们在一起了」吗？
    尷尬，真的非常尷尬。简直就跟被父母说不准交男女朋友，结果还是被抓包的小孩一样尷尬。
    李言凛此时也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他不担心他自己会因此而受罚或受到责骂，他只担心叶清会因为他受到牵连。
    「唔……」
    因为头发整理好了，叶清不想再浪费时间整理，这次就换成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摆，力道大到都抓出了皱纹。他想了一阵子，最后想出一个方法。
    「不然这样嘛。」他抬起头，一脸认真地对着李言凛提出这个点子，「我们不变应万变，总之先不要主动提起这件事情，等别人问起再说，你觉得怎么样？」
    李言凛微愣，随后忍不住轻笑了出声。叶清看他笑出来，还觉得自己被嘲笑了，气得跳下床握起拳头往李言凛手臂敲。
    当然叶清可捨不得认真的打下去，他只用了玩闹的力道。
    「就照您说的做吧。」
    令他意外的是，李言凛竟然同意了他的点子。
    「真的吗？那、那我们是不是不能太亲近？」
    「弟子认为跟以前一样就行了。」
    「哦……嗯。」
    对话结束，叶清还呆站在原地，在脑子里反覆盘算着这个点子行不行得通。李言凛发现叶清似乎在发着呆，观察了好一阵子也没有回过神，于是轻轻地执起他的手。
    「师尊，今日还没练剑。」
    「欸、啊、哦对，我们走吧。」

 第十五章 新朋友

    半日后，林晨星将叶清找去了自己的院落，而且还指定叶清要单独前去，不可以带着李言凛。叶清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儘管他知道林晨星应该不会兇他，但一想到要单独前去，心里总是有些紧张。
    在进到林晨星的院落前，叶清已经在心里推演过无数个可能性。他想，最有可能的应该就是要说感情的事情了吧。
    结果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叶清乖巧地坐到椅子上，坐姿非常端正，看起来也很紧绷。林晨星替他倒了一杯刚沏好的茶，轻轻放到他面前。
    「叶清。」
    「在！」
    「早晨的事，为师要先道个歉。」林晨星微微转过头，看着正因为他说出来的话而露出惊讶神情的叶清，「为师无意窥探你的隐私，直接使用神识探查是为师的不对。」
    叶清本来都已经做好被问的心理准备了，林晨星却没有提起，反而还为了早上的事情道歉，他一时之间不晓得该做出什么反应，只好继续盯着林晨星不放。
    林晨星见叶清依然紧张地看着他，不敢有其他动作。为了不继续给叶清造成更多压力，他转回头看向正前方，语气也变得稍微温柔了一些，听起来没有像平时那样淡淡的。
    「你和言凛的事情，为师不会多说什么。为师只希望你们好好的。」
    「不过修炼也不可怠惰。」讲到这里，林晨星话锋一转，还讲了个让叶清更感到不知所措的消息，「一个月后，你们都得跟为师去参加除妖大会。」
    「除妖大会？」
    「到时你一样以小师弟的身份参与。」
    「啊？哦、嗯……是。」自己偽装用的身份又被发现了，叶清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
    「记得跟言凛说除妖大会的事情。」
    「是。」
    林晨星静静地看着叶清，沉默几许后，放轻了语气询问。
    「你……现在恢復得如何？」
    叶清没想到林晨星会突然这样关心他，小小愣住了一下，随即心头感到一阵暖意，朝着林晨星露出浅浅的微笑。
    「比较重要的部分已经差不多都要想起来啦，谢谢您。」
    「嗯。」
    要说的话差不多就这些而已，林晨星也没有其他要交代的事情，很快地就放叶清回去了。
    回去前，叶清似乎看到林晨星那万年不变的表情变得柔和许多。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他走到床榻前，给自己施了个清洁术后又面朝下地倒进被窝里，下半身掛在床榻外。然后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用玉鐲给李言凛传了音。
    李言凛也很快就来了。他熟练地走到床榻旁缓缓坐下，见叶清依然没有换个姿势的打算，于是一隻手轻轻放到叶清的后脑上，偷偷捻着叶清的发丝。
    「你知道下个月要举行除妖大会吗？」
    「弟子不知。」
    「刚才师尊跟我说了，除妖大会我们也得去，我就以白苍泠的身份去。」
    李言凛玩着叶清头发的手停了下来。叶清也在这个时候爬起来，坐到李言凛身旁，过没多久又整个人靠到李言凛身上。
    「还有……师尊没有阻止我们。」他抬起头，朝着李言凛微微一笑，「虽然我多少也知道师尊不会说什么啦。不然师尊肯定早就在知道你心思的时候就狠狠罚你一顿了。」
    李言凛心想，其实当时还真的有说些什么，而且您还差点就猜中了。
    「唉──我没办法继续当马铃薯啦。」叶清坐直身体，伸了伸懒腰。
    正当李言凛以为他要站起来的时候，他竟然往李言凛远离了一些，然后将李言凛的腿当成了枕头，侧着身直接躺上去。
    「不晓得这除妖大会会办几次，希望一次就能解决。」
    李言凛揉了揉叶清的手，低头看着躺得随意的人，安抚似地说着。
    「或许集结眾人力量，很快就能揪出幕后黑手了。」
    「也不知道那些人目的是什么，我实在是看不出来啊。」叶清闭上眼睛，又叹了一大口气，语气听起来有些无力，「百姓何其无辜。」
    李言凛知道叶清这是想到了自己的过去，心头感到有股暖流。他此刻很想抱一抱叶清，只是两人现在的姿势并不能直接转换。他只能托着叶清的背，在对方带着茫然坐起身的时候凑近，从后面将人环抱住。
    叶清虽然还有些疑惑，不过很快就知道对方突然这么做的原因。他轻拍李言凛搂着自己的手，安静不语。
    时间彷彿停止了一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其他动作，唯一能听见的只有微小的呼吸声。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过一下子，李言凛放开叶清，整了整自己的衣襟后站起身。
    「师尊，弟子先回去练剑了。」
    「嗯。我晚点再过去找你练习。」
    等到李言凛离开后，叶清也下了凌寒峰，动身前往拜访暮云峰峰主。
    －－－
    青阳派内，最擅长炼丹的就属暮云峰峰主了。门派内大多数的丹药都是出自暮云峰峰主的手，叶清从茗漓那里得到的幻顏丹也不例外。
    一个月后的除妖大会必须要以小师弟的身份参与，叶清手里的幻顏丹效果虽好，维持时效却不算长，六个时辰得补一次，若是有什么突发状况导致来不及延长时效，到时身份曝光，可能会引来麻烦。
    为了避免任何暴露的可能性，他想试着请暮云峰峰主改良目前的幻顏丹，将时效至少延长至十二个时辰以上。
    暮云峰峰主思考了一会儿，终于是应下了叶清的请求，不过却有交换条件。
    「展现你的诚意吧，凌雪。」暮云峰峰主笑得狡猾，彷彿认定叶清拿不出什么能令他满意的代价。
    叶清有些紧张，他恢復的那些记忆里还没有与这种交易有关，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灵光一现，他说出自己用来作为交易代价的情报。
    「山下那座小镇最近新开了间点心舖子，那儿的花生酥吃起来又香又甜，花生味还浓郁。别间店都没有这种味道的。」
    暮云峰峰主的表情突然从狡猾的笑容，转变成有些心虚的笑。他凑到叶清身边，小声地询问。
    「有多甜？」
    「嗯──」叶清回想了自己曾经吃过的甜点，一下子就找到可以用来相比的品项，「跟庆记甜品铺的绿豆糕差不多甜。」
    暮云峰峰主听了，表情又从有点心虚变得春风得意。叶清竟有种暮云峰峰主不去演戏太可惜的感觉冒出头。
    「晚点就让欣越下山去买……」他喃喃自语着，接着像是突然想起还有人在场，赶紧改口，「咳，我是说，这幻顏丹要帮你改良到三天补一颗都没问题。」
    叶清忍不住无声笑了出来，但是为了维护自家长老的形象，他故意装做没有看见刚才的景象，郑重地向暮云峰峰主道了谢。
    「凌雪多谢安昀师叔。」
    「三天后记得再来找我拿丹药。」
    「是。」
    －－－
    李言凛练剑练到一个段落，正坐在树下短暂休息着。叶清从暮云峰那里回来，就看见李言凛双腿伸直，随意地坐在树下。他突然玩心一起，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一屁股坐到李言凛的大腿上，面对着李言凛。
    「我成功请安昀师叔帮我改良幻顏丹了。」叶清得意地说着，两隻手还很不安份地一直揉着李言凛的头发。
    现在的姿势对李言凛来说其实有点小小尷尬，自家师父似乎是故意的，但对方看起来又没有更进一步的意思，单纯只是想做这个动作而已，这让李言凛感到有些为难。
    「师尊，弟子头发乱了。」他握住叶清的手腕，制止了叶清把他的发型变成鸟窝的行动。
    「你头发揉起来很舒服嘛。」叶清微微吐舌，拌了个鬼脸。
    李言凛无奈地看着做鬼脸的叶清，本来还想开口吐槽自家师父的幼稚程度，又想到现在两人的动作，一下子耳根又变得红润。
    只要再往前靠近一点点，就可以亲到了──
    「你、你该不会！」
    叶清发现李言凛突然不说话了，脸还越凑越近，他上半身跟着缓缓往后退，都退到不能再退了，李言凛还是继续凑近。他反射性地就闭上眼睛，头也微微往旁边偏了些。
    「师尊，弟子可以亲您吗？」
    「唔……」叶清把眼睛张开了一条缝，用来观察李言凛现在的模样，「看在你这次记得要问，准许你以后都不用问了。」
    李言凛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除了嘴角又更上扬几度之外，箝制住叶清的双手也放开，转而环住叶清的腰。他趁着叶清还在注意自己腰上的手时吻了下去。
    叶清紧闭着双眼，两手轻放在李言凛的肩头，刚开始还能支撑自己的身体。不过李言凛迟迟没有放开他，本来他还能好好坐直身体，现在竟然开始觉得有些缺氧，身体也变得软绵无力。
    ──太久了吧！他感觉到自己已经使不太上力气，只能靠在李言凛的身上，任凭对方摆佈。李言凛笑着放开他，收紧了手臂。
    正当叶清想唸一唸李言凛的时候，李言凛竟然在这时候轻捏了好几下他的腰侧。他只有习惯被人搂搂抱抱而已，其他的动作还是会让他感到发痒。
    李言凛捏下去的瞬间，叶清觉得整个人都变得酥软，只能无力地瘫软在李言凛身上，几乎无法反抗。
    「你……你竟然……」
    他恼怒地开口想要阻止，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变得颤抖，还带着点要哭出来的感觉，当即闭上嘴不再说话，只狠狠地瞪着李言凛。
    不过这副光景在李言凛眼中看来，又是另外一种模样了。他想起了叶清意识刚回来那阵子，他们一起去了山下的小镇，叶清当时吃辣却一个不小心呛到，眼角泛红，眼眶中还带着点水光的模样。
    「您这样……」李言凛缓缓凑到叶清的耳边，用着只有对方能听到的音量轻声说着，「弟子会想欺负您的。」
    低沉的嗓音像羽毛般轻轻搔着叶清的耳根，害得叶清整个脑袋都变得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他无声地笑着，叶清的反应让他想再做更多坏心眼的事情。但他也怕一下子进展太快，叶清反而会因为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而抗拒。自家师父是个脸皮薄的，保不准一下做得太过头，自己会被推得远远的。
    叶清依然还没有找回自己的声音，就这样呆呆瞪大着眼，双颊红润微张着嘴，像是想要说什么话的样子，盯着李言凛不放。
    出乎他意料的是，李言凛没有继续做什么亲暱的动作，而是直接把他整个人从自己身上抱起来，放到旁边坐着。
    「师尊，弟子要继续练剑了。」
    恭敬的态度宛如刚才那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叶清看着对方突然转变的样子，有些错愕也有些不解。
    「你不继续？」问出口的当下，叶清就后悔了。这听起来就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李言凛微微一笑，看着慌张地用双手捂住自己嘴巴的叶清，语气格外地认真。
    「弟子认为慢慢来，您更能接受。而且您比较容易害羞，不能操之过急。」
    「你后面那两句是多馀的。」叶清放下了手，垂着头哀怨地看向李言凛，「哼，还不快去练剑！」
    「您不一起来吗？」
    「我现在还不想动，等等我再加入。」叶清伸直双腿，放松地坐着，一副愜意的模样。
    李言凛点点头，行了一礼后转身回到练习场。
    －－－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每天坚持不懈的练习之下，叶清对于剑的熟悉度又回归了不少。
    前往除妖大会的日子也即将到来。
    叶清特地拜託安昀改良的幻顏丹也准备了许多瓶，至少可以用三个月，他全部放进储物戒里，和其他东西分开收着。
    林晨星在几天前曾经来考校过他和李言凛两人的修炼进度，李言凛还是一如往常的水准，叶清也渐渐找回以前的水准。亲自试验过后，林晨星对两人的程度还算满意。
    叶清在剩下的几天，依然持续练习剑法，运气修炼也没有落下。到要出发前一天，他觉得自己似乎离回到突破前的状态又更进了一步，说不定很快就能遇到突破的契机。就是关于雷劫的记忆还没回来，他可不敢在没有渡劫记忆的情况下面对炼虚期的雷劫。
    这次出行会遇到各门派的高人，为了不露出马脚，林晨星用了术法，将叶清的境界偽装成筑基期。这样也更不容易被人认出来。
    隔天，林晨星向掌门告别后，就带着李言凛和变好装的叶清上了飞舟，前往碧泽大陆。
    从焕鹏岛到碧泽大陆的距离并不远，不过比起御剑，搭乘飞舟更为舒适。林晨星为了怕高的叶清，特地跟掌门借了一艘小型飞舟，里头还有两三间房间可供休息用途。叶清才踏上飞舟，马上就到处乱窜，最后窜进一间房间里，像个小孩一样扑到床榻上，过了一会儿又开始打滚。
    李言凛这次出行，依然被林晨星嘱咐要照顾叶清。这会儿他跟在叶清后面，将叶清的一举一动通通收入眼底，不自觉地心情就好了起来，静静微笑着继续放任叶清的幼稚举动。
    兴致来得快，去得也快。叶清滚够了，就从床榻上爬起来，凑到窗边欣赏外头的景色。飞舟离地的高度又比御剑时的还要高，几乎可以说是贴着云层底部飞行的了。叶清靠到窗边，才看见外面的景色，整个人立刻默不作声地往后退了好几步，结果就这样跌进李言凛的怀里。
    李言凛知道叶清一定会被飞舟的高度吓到腿软，早就已经悄悄走到他身后等着要接住他，避免他往后跌倒。
    「这高度都快跟飞机一样高了……」叶清紧紧抓住李言凛环在他腰上的手臂，腿还有些使不上力，只能靠着李言凛站着。
    「您若是不想再待在窗边，可以到旁边稍微坐一下。搭乘飞舟只要一个时辰就能到目的地了。」
    叶清摇摇头，又想回去看风景。
    「机会难得嘛。」
    李言凛为了让叶清能安心看风景，于是搂着他，两人一起回到窗边。
    在欣赏风景的同时，两人也聊了不少异世的事情。主要都是叶清在讲，李言凛负责听，偶尔回些话。
    这是个消磨时间的好方法，一个时辰一下子就过去，飞舟到了目的地，缓缓地下降，最后降落在金城城外。
    这次除妖大会由碧泽大陆上知名的静玄派主办，地点选在在凡人间同样知名的金城。各家门派的高人齐聚于此，硬生生弄出了论剑大会的气氛。
    考量到这次除妖大会有不少年轻弟子参与，静玄派准备了客栈给那些弟子使用。林晨星率先下了飞舟，两人紧跟在后。下飞舟时，李言凛担心叶清脚步没踩稳跌倒，伸出了手拉着他下来。当然下来之后也就很顺的继续拉着不放。
    负责接待的静玄派弟子带着他们前往落脚的客栈，就位于进行除妖大会的摘星楼隔壁。客栈每间房都设有聚灵阵，方便前来的弟子利用修炼。静玄派替他们三人准备了三间房，静玄派弟子带着他们三人到客房外时，林晨星只淡淡点了头并道了谢，看了一眼房门，没有进去。李言凛和叶清也同样表示感谢，但没有踏进房门一步。那名弟子向三人表示，有需要随时都可以和他们门派内任何一名弟子告知，行了礼后便转身离去。
    林晨星看向李言凛，表情和刚才一样没有改变，但盯着李言凛的双眼却彷彿看透了一切。
    良久，林晨星转身背对两人，语气比起平常变得柔和了些。
    「还有两个时辰才要真正开始，若是要去外面晃晃，记得准时回来。」
    他说完话，就进了房间，留下两人在外头的走廊上。
    叶清本来想趁机在金城好好逛一逛，却在走下楼梯时闻到了后头厨房传来的炒菜味，嘴馋的他一点都不想错过。
    两人临时改变计画，随意找了一桌坐下。店小二很快就过来招呼，叶清跟着店小二的推荐点了几道菜，看着店小二笑着往厨房走去。
    「闻起来不错，希望吃起来也不错。」
    他随手夹起桌上招待客人用的辣花生，才刚放进嘴里就被超出预期的辣味呛到而咳嗽。李言凛见状，赶紧倒了杯凉茶给他。
    「妈呀怎么这么辣，虽然我很爱。」好不容易不咳了，叶清又夹了好几颗花生起来吃，一边吃一边讚赏，「好爽。」
    「这样等等会吃不下的。」李言凛将花生挪开，不让叶清继续夹取，「饭前吃花生又喝茶水，容易有饱足感。」
    为了之后要上的菜，叶清沉思好一阵子，最后还是忍痛放弃了花生。
    等菜上桌的空档，除了吃点小菜、聊聊天，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这间客栈除了他们之外，也有其他门派的弟子入住。此时饭馆内还有几组客人聊着天，正在等着店小二上菜。
    叶清喝茶喝到一半，旁边的空着的位子突然多了一个人。他有些错愕地看着不请自来的人，手里还举着茶杯来不及放下。不过那人马上就被他的同行伙伴拉了起来，同行伙伴频频为了那人的无礼向两人道歉。
    「师兄！我就是想多认识一点朋友不行吗？」
    「那也没有人像你这样直接坐到人家隔壁的啊！」那人的师兄抡起拳头，在那人的头顶上搥了一记。
    「没事啦，只是有点吓到罢了。」
    叶清跳出来给两人打圆场，结果那人听到叶清帮他说话，喜悦的心情通通写在脸上，藏也藏不住。李言凛坐在叶清对面看着这一切，突然就有种想要坐到叶清身旁的衝动。
    「你们也是来参加除妖大会的对吧？」那人大力地拍了自己的胸口，一脸得意地自我介绍，「我是琳琅派的柳轩云，这位是我师兄蔡孟扬。我们都是燁星仙尊的徒弟。」
    蔡孟扬朝着两人行礼，接着在柳轩云要勾上叶清的肩膀前把人拉住。
    「轩云，不可以这么没礼貌！」
    叶清看着他们的互动，偷偷地在心里笑着。他想起了在异世时的朋友们，有一些也是这么活泼。虽然他不习惯与人有太过亲近的接触，不过他不讨厌这样热络的气氛。
    「我们是青阳派的弟子，师承凌雪仙尊。我叫白苍泠，他是我师兄李言凛。」叶清笑着用拇指指了指李言凛，而后又想起这个动作并不适合，慌乱地放下手。李言凛在被介绍到时，微微地点了点头表示友好。
    柳轩云一听到两人的师父，整个人都变得更加兴奋，甚至都要贴到叶清身上。他两手握起叶清的右手，激动地询问。
    「请、请问！凌雪仙尊有来吗！」
    蔡孟扬黑着脸把人从叶清身上剥了下来，拎着柳轩云的后领不让人有机会逃跑，柳轩云只能被自家师兄拎着，但兴致依然不减，就算双脚悬空着还是不停挥着手脚想要逃跑。
    柳轩云那满溢而出的崇拜，让叶清有点想跟对方坦白，自己就是凌雪仙尊这件事，不过他也仅止于想想而已。他清楚知道暴露的风险，再怎么样也不能说出口。
    「师尊还在闭关呀，这次我们是跟师祖一起来的哦。」
    甫一听见凌雪仙尊还在闭关的消息，柳轩云期待的情绪直接削减了大半。见人不再挣扎，也没打算再做什么冒犯的动作，蔡孟扬放开了手让柳轩云好好站在地上。
    「喔对……我都忘记了……」他的情绪以飞快的速度委靡下去。刚才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失落。
    「你好像很崇拜我师尊？」
    叶清对柳轩云的态度有些好奇。意识回归后，他接触的几乎都是自家门派的人，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这样子，他非常想认识一下。
    柳轩云维持着失落的模样，点点头回应叶清。蔡孟扬叹气，把手放到了柳轩云头上，开始向两人解释。
    「我师弟听说凌雪仙尊天赋过人，年纪轻轻就是化神修士，想向凌雪仙尊学习。而且──」他故意拉长了句子，像是在卖关子一样，「凌雪仙尊的容貌在三界美人榜可是能排上前几名的。他就是很想亲眼看看凌雪仙尊的模样罢了。」
    叶清当场就傻住了。当学习楷模那部分还好说，三界美人榜是什么鬼东西，他怎么没听过？
    李言凛在一旁默默听着。三界美人榜他有听说过，还曾经看过带着图的名册。上头的画像维妙维肖，可惜叶清并不是第一名。
    「师兄，你怎么全抖出来啦。」柳轩云移开蔡孟扬放在自己头上的手，嘟起嘴鼓着脸抱怨。
    「是你动机不纯。」
    店小二在这时端了一盘沙茶炒羊肉过来，蔡孟扬见到店小二上菜了，表示不打扰两人用餐，率先告退拉着柳轩云回自己桌去了。
    「吃完饭再找他们继续聊吧，我满好奇那个柳轩云的。」叶清夹起一些空心菜和羊肉放到自己碗里，而后也替李言凛夹了一些，「不过那个三界美人榜到底是什么啊？我怎么都没听过。」
    「那不过是一些无聊的人做出来的排行榜。」李言凛吃掉叶清替他夹的菜，又拿起茶杯喝了两口，「没什么标准可言，全凭编辑者的喜好排名。」
    「哦……」叶清不晓得还有什么可以问了，于是乖乖安静下来吃饭。
    店小二很快就将他们点的其他菜端来，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聊着天，也上演了不少次你夹给我我夹给你的戏码。
    回去隔壁桌的柳轩云时不时会往两人这里探头，见了这场景的他莫名起了鸡皮疙瘩。
    「轩云，吃饭不好好吃，一直看别人做什么。」
    「没有啦，我只是觉得他们感情好到不像师兄弟，反倒像是一对了。」
    「这话你在这里说说也就算了，可别让人家听到了。还不快吃饭。」
    「唔、好啦好啦。」

 第十六章 第一次双修

    吃饱饭，两人桌上的东西换成了茶和茶点。叶清胃口正好着，休息了一会儿又向店小二点了不少茶点，李言凛则是点了两壶茶。
    「虽然我不爱喝奶茶，但突然好想喝珍奶。」叶清拿起桌上的糕仔，拆开红纸包装后咬一口，「好久没咬珍珠了，我怀念那个跟橡皮筋一样的口感。」
    李言凛默默地替叶清倒了一杯茶，放到他的面前。
    「好想吃点不同风格的东西喔。」
    「您不介意的话，有机会弟子可以试着用这里找得到的材料做做看。」
    「真假？好耶，到时又要麻烦你了。」一听见有得吃了，叶清开心地又拆了一块糕仔。
    李言凛单手撑着下巴，另一隻手握着茶杯，桌上的点心都还没有碰，脸上的表情倒是像吃了糖那样，笑得甜蜜蜜的。
    叶清直到吃到第三块糕仔，才发现李言凛正在盯着他，还笑得开心，动作马上一停，瞇起眼质问。
    「干嘛看我吃东西笑成这样？」
    「您看起来很喜欢这里的点心。」
    还有您吃点心的时候看起来有点像仓鼠，很可爱。这句话李言凛不敢说出口，他怕说出来叶清会直接拔剑戳他。
    叶清心虚地放下手里吃一半的点心，迅速抄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李言凛不太明白叶清的动作用意为何，但俗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这样的叶清也让他觉得可爱。
    隔壁桌，柳轩云吃完了饭，迫不及待想要继续刚才的交流，也不管同桌的蔡孟扬还在解决自家师弟不爱吃的菜，一转眼人就跑到叶清这桌来凑热闹。
    他简单打了招呼后就自己找了位子坐下。叶清继续吃着手里的点心，李言凛拿起了茶杯喝着茶，柳轩云也想喝点东西，才发现自己忘了把茶杯拿来。
    正好蔡孟扬清空了剩下的菜餚，回头就看见柳轩云散发着懊恼的气场，又见另外两人的动作，大致猜到自家师弟情绪变化的原因。于是顺手捞起了桌上的茶杯走到叶清他们那桌，得到允许后才坐下，并将其中一只杯子放到柳轩云面前。
    李言凛替他们也倒了茶，蔡孟扬不好意思地向两人道歉，他本无意继续打扰人，无奈柳轩云实在是有点失控，他也管不住。
    柳轩云得到一杯热茶，开心地喝了一口，又盯着桌上的绿豆糕不肯移开视线。
    「想吃可以拿哦，我想我应该吃不完。」
    四个人喝茶的喝茶，吃点心的吃点心，气氛非常平和。
    「苍泠，你知道凌雪仙尊喜欢吃什么吗？」柳轩云好奇地问。
    「这个嘛……我拜师的时候师尊已经辟穀了。」叶清看向旁边，手捏着下巴，故意装做在回想的样子，「不过我听说师尊他喜欢吃重口味的食物。」
    「真的啊？我还以为凌雪仙尊会喜欢清淡的耶。」
    李言凛和蔡孟扬在一旁听着，这两人聊天的话题几乎都围绕着凌雪仙尊，叶清更是在对话中数次偷偷夸着自己。李言凛心想，不知情的人听了绝对会以为叶清这是非常崇拜师父的表现。
    「你对凌雪仙尊好了解喔！你也很崇拜凌雪仙尊对不对？」
    叶清点点头回应，再继续说下去他自己也要不好意思了。
    李言凛默默喝了一口茶，脸上表情没有改变，却在心里偷偷笑着。他轻捏起桌上的花生酥放入口中，甜而不腻，花生香味充足，让人想接着吃下一块。而在李言凛开始吃点心后，对面两人的话题也终于从凌雪仙尊换成了别的。
    「你师兄不会逼你修炼喔？真好──我师兄每次看到我都要赶我去修炼。」柳轩云忿忿不平地咬了一口蛋黄酥，没有用手接着的屑屑全都掉到桌上，一点吃相都没有，「我十二岁筑基已经算很厉害啦！整天都在修炼，我也想出去玩嘛。」
    蔡孟扬在一旁用力清痰，提醒柳轩云说话时稍微注意点，他人还在这里听着呢。不过柳轩云是个神经大条的，不直接说出来他不会明白意思，因此蔡孟扬的暗示他也没接收到。
    「我也不喜欢有人逼我修炼，会感觉压力很大。」叶清认同地说着。
    「嗯……不过我也知道师兄都是为了我好。」
    蔡孟扬听到柳轩云说的话，身体微微一颤，惊讶地看向柳轩云。他没想到满脑子只想着要玩的自家师弟竟然也懂自己的用意，一下子有种孩子长大了的感觉。
    「所以我要向凌雪仙尊看齐，变得跟仙尊一样厉害，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跟凌雪仙尊面对面说话！」
    叶清笑着只点点头回应。话题又拐回来了，他怕再说下去又要变吹捧大会，不敢回应这句话，赶紧把讨论对象再拉回师兄们身上。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李言凛，而后在对方还在思考他那一眼的意思时，继续扮演崇拜师兄的师弟。
    「我师兄也很厉害的，虽然才十七岁，但是已经是元婴期了。」他说话的时候还故意眼神放光，盯着李言凛不放，崇拜之情满满写在脸上，「不像我才刚筑基而已。」
    「十七岁元婴……啊！」蔡孟扬看了一眼正在说话的叶清，又转头看向身旁的李言凛，语气变得激动，「我想起来了，李道友，我与轩云都曾听过你。」
    「抱歉，一时竟然没有认出你来。」他以茶代酒，向李言凛敬了一杯，「李道友年轻有为，将来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大人物。」
    李言凛也举起茶杯回敬，接着看向叶清，嘴角微微上扬了几度。
    「是我非常幸运，能够遇到我师尊。」
    叶清被看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这话也说得太故意了，旁人听只会觉得是在谦虚，但他一听就很明显能听出来，李言凛是在炫耀啊！
    正当叶清想说点什么转移话题时，林晨星给的玉牌传来了动静。李言凛也感觉到了，他向另外两人先道了歉，表示有事必须先告退。
    柳轩云依依不捨地拉了拉叶清的衣袖，和叶清约好了下次见面还要再继续聊，很快又被蔡孟扬拉回身边。
    叶清朝他们两人挥了挥手，起身跟着李言凛一起离开。
    心大的柳轩云这时发现，叶清和李言凛去结帐的时候竟然是牵着手的……？虽然有衣袖遮掩着，不仔细看不会看出来，但他就是这么刚好瞄到了。
    难道他们两个人真的有什么？算了，想这个也没用，还是想想怎么样才能变得更厉害点要紧。
    柳轩云只思考了片刻，马上就把这件事情拋到脑后不再去想。
    －－－
    林晨星临时传唤叶清和李言凛两人回去，是有原因的。按照原本的时间，应该还有将近一个时辰，除妖大会才要开始，但林晨星却突然将他们两人都叫了回去。
    「金城附近似乎有元婴妖兽。」
    儘管对林晨星和其他来参与除妖大会的高人来说，元婴妖兽并不能造成什么威胁，但这么明显的针对还是让叶清感到一阵紧张。
    况且这次出现的是元婴妖兽，比起之前那些妖兽群中的金丹妖兽，境界又更往上了。这是不是可以推测幕后黑手可能有更多更强大的妖兽，只是没有派出来？
    李言凛察觉叶清的情绪又开始紧绷，趁着林晨星没有在看着他们时，悄悄拉了叶清的衣袖，试图让叶清能安心一些。
    「除妖大会举办一事并不是秘密。」
    「所以幕后黑手有可能是知道这里会有许多修士聚集，才派出元婴妖兽的？」冷静下来之后，叶清顺着林晨星的话语思考，不过依然想不通幕后黑手这么做的用意为何。
    是想测试那些妖兽的程度？趁机减少一些敌人？还是想试探各门派对这件事的态度？
    「师尊……万一不只金城外有元婴妖兽……」
    「其他门派已知晓此事，目前只有这里有发现元婴妖兽。」
    叶清这才松一口气。他现在必须维持筑基期小师弟的偽装，不能发挥真正的实力，要是发生什么事情，他或许没办法帮上忙。
    「不必太担心。」
    林晨星语气温柔，一隻手轻轻地放到叶清的头上，以极小的幅度拍了两下，而后立刻就收回手，回復成平时的模样。
    叶清在林晨星收回手之后，才发现自己竟然被拍了头，愣愣地把自己的手放到头上，彷彿在确认刚才的事情是真是假。熟悉的感觉一下子涌上心头，叶清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也常常黏着林晨星，把林晨星当成了亲爹，当时可没少被拍头过。这些动作在他长大后就渐渐变少了，后来他又因为记忆混乱，对林晨星是敬畏多于敬爱，比较亲近一点的举动也不敢做。
    或许是因为叶清现在的模样，比起之前更像个小孩，让林晨星想起了过去的事情，才会选择这么做吧。
    「金城外那些元婴妖兽，静玄派和幽月派已经派人去处理了。」
    「你们若是想帮忙，可以去看看。」
    「不了。」叶清连忙摇头，他要是去了一定会增加暴露的机率，「我想趁现在吸收一点灵气。」
    说完马上就拉着李言凛行了礼，两人一起离开林晨星的房间。
    林晨星半瞇起眼，挑眉看着这一切。
    －－－
    说要吸收灵气，但距离除妖大会开始，只有一个时辰而已，老实说也吸收不了多少。
    两人各搬了一块蒲团，闭着眼，面对面盘腿坐着。
    「师尊。」
    「嗯？」叶清睁开眼，好奇地等待着李言凛的下一句话。
    「您想不想试试看……双修？」
    这话一出，叶清的脸唰地就红了，瞪大着眼乾巴巴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李言凛没想到自家师父一下子就想到那方面去，也知道自己话没有说清楚，害得自家师父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赶紧向叶清解释。
    「弟子说的是只交换灵力的双修。」
    「……哦。」叶清用双手遮挡住自己的脸，他又想把自己埋进土里了。
    李言凛轻笑了声，将叶清的两手从他脸上拿下来，又与他手指交扣，掌心相贴。叶清这会儿还有点不好意思，只小声地问李言凛该怎么做。
    「等等您一样闭上眼睛，弟子会带着您。」
    他点点头，然后跟着李言凛说的，再度闭上双眼。
    属于李言凛的火系灵力在这时从手心传了过来，有些发烫，却不会灼伤人。叶清调动着体内的元婴，试着将那些灵力全部吸收进去。一开始，叶清的元婴还不敢靠近李言凛的灵力，但在它接触到之后，发现自己不会被灼伤，就毫不保留地将李言凛的灵力全数吸进体内。
    叶清在接收完李言凛的灵力之后，也将自己的冰系灵力传给对方。李言凛接收着叶清的冰系灵力，除了最开始有冰冻的感觉之外，他很快就适应这感觉，体内的元婴更是一点迟疑都没有，直接就将叶清的灵力全部吸收。
    元婴将灵力吸收完毕后，接下来就是炼化成自己的一部分。两人一人属火、一人属冰，属性上其实算是不相容的，炼化起来会比较辛苦。
    不过两人对对方的灵力都不排斥，也就少了一层阻碍。
    冰系与火系的灵力交融在一起，叶清觉得自己就像进了三温暖。
    他已经习惯冰系灵力会让体温变低的现象，李言凛的火系灵力却在他的元婴里散发着热度。从丹田里暖起来的感觉令他不太适应，不过很快地，他就感觉到这两股截然不同的灵力已经完全融合在一起，成为他的一部分了。李言凛这边也是一开始的速度有点慢，后面习惯了就毫无阻碍，顺利完成了这次的炼化。
    炼化成功之后，还需要运气吐纳一个大周天，才算一次完整的灵力双修。一个大周天结束，两人同时睁开眼睛，松开了双手。
    「我感觉好不一样哦。」
    叶清运转了自己体内的灵力，冰寒中又带着炽热。两种相斥的属性并存，他却一点都不觉得难受，甚至觉得非常舒适。
    「这是暂时的，过一段时间之后就会回復原本的感觉。」
    「哦──」叶清像以前一样，用灵力凝出掌心大的六角冰柱，想藉由冰柱观察灵力的变化。
    这次冰柱的顏色竟然变得金黄，摸上去的温度竟然先是会冰凉，再变成灼热。
    李言凛也用灵力在掌心凝出一丛火焰。他的火焰也与往常的不同，顏色变成了浅蓝，温度则是和叶清的冰柱相反，从灼热变成冰凉。
    两人都是第一次灵力双修，也没想到这竟然会让灵力產生这么明显的变化。他们同时收回灵力，火焰和冰柱消散。叶清忍不住清了清痰，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又迟迟没有开口。
    过了很久，久到李言凛以为他已经没打算继续说话时，突然弱弱地问了个问题。
    「我们暂时不要用灵力的话，是不是就不会被发现了？」
    李言凛仔细思考了一番。老实说这个问题的答案，连他也无法肯定。叶清得不到对方的答案，自己也想不到该怎么办，最后只能直接放弃，逼迫自己不去思考。
    「好尷尬啊……」叶清闭上眼，五官都皱在一起，用力揉着自己的头发缓解压力。
    李言凛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等叶清停下了动作，拿出梳子替他整理发型。
    「希望别被发现，不然我要把自己埋了。」
    「然后等下一个春天会长出一个全新的您吗？」
    「你──」叶清猛地回头，好不容易就要束好的头发因为他的动作散开了些，「你竟然吐槽我！」
    李言凛轻笑一声，用最快的速度将叶清的头发重新整理好，接着退离叶清两步远，恭敬地低下头。
    「是弟子冒犯了，请师尊责罚。」
    然而李言凛的语气却依然带着笑意，叶清一下子就明白李言凛并不是认真的。
    「哼！为师要罚你在修真界生出一张去波兰的机票。」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撇开头不看着对方。
    「弟子生不出机票。」李言凛趁着叶清撇头别开视线时，悄悄抬起头，无声凑近，最后在叶清的身边停下，「但能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让您隐居。」
    本来有点距离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很近，叶清一怔，转回头就看见李言凛已经站在自己的身旁，上半身倾向自己，几乎遮住了所有的光源。他双手放在背后，还露出一副不安好心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压迫。
    叶清顿住了一会儿，专心思考李言凛的表情和话里的意思。又过了一段时间，他终于参透了箇中含意，顿时瞪大眼睛，双唇微张，艰难地说出自己的猜测。
    「你、你该不会想……」他用力嚥了嚥口水，连呼吸都不自觉止住，「把我关起来不让任何人找到吧？」
    这时，李言凛不再维持刚才令人倍感压力的姿势，站直了身子后又单膝跪下，执起叶清的右手，活像要当场求婚的模样。
    「请师尊放心，弟子绝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他低下头，在叶清的手背上落下羽毛般的轻吻。
    叶清没好气地看着李言凛，不知道该从何吐槽起。
    正巧，敲门声在此刻响起，打断了两人的互动。算一算时间，除妖大会也差不多要开始了。
    两人一起从同一间房间走出，林晨星已经在走廊上等着他们。李言凛表现得泰然自若，叶清却不停左顾右盼，还揉着自己的后颈，掩饰不住的尷尬满溢而出。
    林晨星看了一眼东张西望的叶清，又看向他身旁的李言凛，赫然发现两人身上的气息不同于平时，似乎有混在一起的感觉。
    静玄派准备的客房除了设有聚灵阵之外，为了保障各门派前来参与的修士的隐私，还设了隔音阵及隔绝外界神识的结界。林晨星又向叶清保证过，不会以神识窥探他们，因此就算他们两人就在林晨星的隔壁房，林晨星也完全不知道房里发生了什么。
    现在两人离开房间，身上就有了对方的气息。虽然并不明显，不过也不是很难察觉。看叶清那副尷尬的样子，应该是不想让人发现。林晨星微微抬手，准备偷偷在他们身上施点术法替他们遮掩，身后突然传来小跑步的声响。
    原来再往走廊深处走一些，就正好是柳轩云和蔡孟扬入住的客房。这会儿两人也准备要前往隔壁摘星楼，柳轩云一出房门就看到不远处有熟悉的身影，想都没想就跑到人家面前，蔡孟扬这次也来不及拉住这匹脱韁野马。
    幸好柳轩云在跑到叶清面前后，有发现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位大乘修士在场。他赶紧向林晨星行礼，随后跟上柳轩云的蔡孟扬也恭敬地向林晨星行了一礼。
    「咦？」柳轩云突然发出声音，看起来一脸疑惑地盯着叶清和李言凛，「好奇怪，是我的错觉吗？」
    叶清心虚地问他是发现了什么。不问还好，一问下去，叶清差点又要原地自埋。
    「我刚才感觉到你们身上都有对方的气息耶。」
    「一定是你的错觉啦！」叶清赶紧将原因导向是误会。
    「是吗……」
    林晨星微微抬起的手不着痕跡地放了下去。他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迅速在叶清和李言凛身上施了术法，隐去了两人身上属于对方的气息。
    也是因为这样，柳轩云才会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该出发了。」
    林晨星说完话，就转身迈步下楼。叶清和李言凛简单向琳琅派的两人道别后，离开客栈进入了摘星楼。

 第十七章 除妖大会

    摘星楼佔地辽阔，不只高耸入天，每一层更是能容纳百人以上。这次参与除妖大会的多半是人数较多的大门派，甚至还有几个魔修与妖修的门派，盛况不输给论剑大会。
    然而气氛就不像论剑大会那么热络了。元婴妖兽的消息一出，各门派都开始真正紧张起来，那些抱着让小辈趁机歷练的想法的掌门长老们都有些后悔。这次就是不只一隻的元婴妖兽，又有谁能保证下一回来的不是什么灭世大妖魔？
    稍早在城外被发现的元婴妖兽都已全数被抓捕，被镇妖索五花大绑，又施了术法使牠们昏迷着，放在了会场正中央。周围的修士都在嘰嘰喳喳讨论着，从妖兽的不祥外观讲到那若有似无的诡异气息。
    林晨星在此时带着叶清和李言凛入了场。眾人的目光一下子就从场中央的妖兽移到他们三人身上。在场有半数以上的年轻修士都只有听过林晨星的名号，却不曾亲眼见过样貌，此刻见了本人，有些人甚至看呆了眼。
    其实林晨星也是三界美人榜上的其中一位，只是他平时都冷着一张脸，没什么表情变化。又加上他已经是大乘期修士，还是最年轻的大乘修士，这对好奇他长相的那些修士来说，他是只可远观的存在。林晨星本人对这些讨论都没什么感觉，淡淡地瞥了一眼后便不再搭理。
    走在后头的叶清可就没办法像林晨星这般冷静了。看完了林晨星，眾人的目光这次聚集到他和李言凛身上。他紧紧跟在李言凛身边，又像是害怕走丢一样，走没几步路就伸出手抓住李言凛的衣袖，一边走路还一边东张西望。四面八方传来的视线盯得他浑身都不对劲，但也因为大家都在看，他不能有太过脱序的行为。幸好现在他的身份是小师弟，可以光明正大黏着李言凛。
    李言凛自然也有感觉到四周的视线，和衣袖那传来的动静。他牵起了叶清拽着他衣袖的手，在叶清还有些呆愣时转头对他轻轻一笑。
    四周的修士几乎都知道李言凛的身份，自从结丹以后，他没少在外闯荡过。那些人好奇的是在他身边的叶清。眾人皆知，青阳派凌寒峰上只有三人，一是霜凝仙尊林晨星；二是他徒弟，凌雪仙尊叶清；三是叶清的徒弟，被喻为下一位霜凝仙尊的李言凛。从他们两人的互动看来，他们的关係应该不错，这突然冒出的小师弟该不会是凌雪仙尊的第二位徒弟？
    几个月前，青阳派已经对外告知，凌雪仙尊正在闭关。这位小师弟又是什么时候入凌寒峰的呢？
    叶清紧紧牵着李言凛的手，垂着头不敢抬起。他多少有猜到眾人正在针对他的事情讨论，只是不知道大家讨论成什么样子了。希望没有人会发现他现在的长相就是年轻版的他自己。
    李言凛凑到他的耳边，用气音说着话，安抚他的情绪。
    「别紧张……」为了避免有些人会听到他们说话的内容，李言凛好好扮演着师兄的身份，「深呼吸会好一点。」
    叶清默默点头，乖乖照着李言凛说的话做。紧张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一些，林晨星已经入座，李言凛和叶清也到位子上坐好，等着其他门派的人到齐。场中央还有不少人在研究着元婴妖兽，但目前都看不出什么端倪。
    叶清其实也有点想过去看看，不过他担心走进人群里会被问东问西的，硬是压下自己的好奇心，雷打不动坐在位子上。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所有受邀的门派都到齐了。静玄派的掌门宣布除妖大会正式开始，首先先致了一段词，大致上是说眾门派要齐心协力解决这问题，也避免凡人因此受害之类的。
    本来凝重的气氛又被扭转成了像是论剑大会的开场一样。
    叶清很想趁这个机会好好向李言凛吐槽，然而他无论是用传音的，还是直接说悄悄话，都有被别人听到的风险，再加上在长辈说话时窃窃私语着实不礼貌，他只能在心里自言自语。
    幸好静玄派掌门不是个多话的，多讲了几句就结束致词。
    接下来，有参与到歼灭入侵妖兽的门派纷纷拿出从妖兽身上剥取下来的素材。最重要也是最能看出怪异的就属妖丹了。眾门派们拿出来的妖丹和林晨星收集到的差不多，表面上看起来只是普通的妖丹，但若是用灵力探入，就会在里头发现一丝诡异的气息。
    那并不是妖力，也不是魔气，是更为危险的气息。元婴妖兽身上也有这样的气息，而且更加明显一些。
    「这气息……有点像鬼气啊。」
    眾人纷纷往声音的来源看去。说话的是一名少女，她用三指捏着其中一颗妖丹，拿在自己的眼前仔细端详着。
    有人一见到少女的服饰，就认出了少女的身份。那是冥莲宗的长老才能穿的制服，而冥莲宗只有一位长老是女性。也就是说，这位少女就是人称月影魔君的谢云蓉。
    「鬼气？那东西不是阴间才有的吗？」听见谢云蓉的推测，有人出声表示怀疑。
    谢云蓉只微微一笑，轻易就捏碎了手里的妖丹。
    「鬼气可不只阴间才有，不过阳间稀少，你们不认得正常。」她笑着将溢散的力量吸收乾净，脸上的笑容变得妖媚，和她可爱的外型一点都不符，「嗯──这么纯正的鬼气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眾人简直都看傻了眼。鬼气和生灵几乎是互相排斥的，若是沾染上鬼气，不管是仙修魔修还是妖修，身上的生气都会逐渐被鬼气侵蚀，最后变成不死不活的邪物。然而谢云蓉却豪不犹豫地将带着鬼气的妖力全数吸收，而她看起来也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不禁让人感到惊恐。
    「可别模仿啊，这是修炼冥莲宗心法的人才能做到的。」她缓缓闔上眼，旁若无人地开始炼化刚才吸收的力量，她身边的弟子也开始为她护法。
    眾人见谢云蓉短时间不会再继续发话，只好继续针对这不明来源的鬼气争论。但关于鬼气，在场似乎只有谢云蓉最为了解，其他人都只是知道些皮毛，再怎么讨论也激不出火花。
    林晨星在拿出妖丹后，就什么话都没有说，只在一旁静静听着。叶清好奇地转头，想看看林晨星对这些事情的反应，这个举动很快就被林晨星发现，让叶清有种偷窥被发现的心虚，不敢再继续看，弱弱地转回去并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腿，不发一语。
    「仙修一般对鬼气了解甚少。」林晨星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他直接向两人传了音，「毕竟很久以前，便是仙修将鬼修驱离阳间的。」
    正当叶清还因为林晨星说的话感到震惊时，李言凛接着林晨星的话继续说下去，向叶清解释。
    「三界之中并没有鬼修。正如鬼气会对生灵造成影响，过多的生气，或着是说阳气，也会对鬼修造成伤害。」他放低音量，在叶清的耳边悄声说着，「现在的鬼修都待在鬼界，那里并不是阴间，而是鬼修自行开闢出的一方世界。」
    「而月影魔君所说的纯正的鬼气，只会来自于鬼修身上。」
    也就是说，那些妖兽身上带的鬼气，只有可能是被刻意输进去的。可是鬼气一旦接触到生灵，便会对生灵造成影响。这些妖兽怎么接收鬼气的？鬼气又是从哪来？
    这时，谢云蓉已将妖丹的力量炼化完毕，缓缓睁眼环视了四周。她又再次拿起一颗妖丹，这次她将自身的魔力打入妖丹，一瞬间，妖丹发出了诡譎的紫色光芒，她的表情也变得凝重。
    「果然，这妖丹有蹊蹺。」
    只见谢云蓉放下手里的妖丹，逕自走到场中央被五花大绑还昏迷着的元婴妖兽前面，将两指点在妖兽眉心。一丝魔力注入，妖兽猛地睁开了眼，眾人纷纷绷起了神经，全神贯注地盯着妖兽的下一步动作。
    预料之中，妖兽开始挣扎乃至于发狂的景象却没有发生。谢云蓉在这时解开了束缚其中一隻妖兽的镇妖索，妖兽依然乖乖待在原地，与被抓捕前狂暴的模样天差地远。
    她又在解开妖兽束缚后，举起了手掌再向下压。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兇狠的元婴妖兽跟着谢云蓉手的动作，就这样原地坐下。她又伸出食指，在空中水平画了几个圈，妖兽竟然就这样躺下，在地上打滚。
    四周的人全部瞪大了眼，这看起来根本就是训练有素的灵兽。震惊过后，开始有人讨论，为何谢云蓉能够控制妖兽的行动。
    「我在炼化妖丹的力量时，发现里头有一道附着魔气的咒术。」她一边说着，一边继续玩弄妖兽，这次是让妖兽趴在地上不动。
    「咒术本身被隐藏，具体手段我也不清楚。但这咒术能让妖兽不受鬼气侵袭转变为邪物，又能让妖兽性情变得狂暴易怒，还能受人驱使。」
    「这咒术对我没影响。至于灵力和妖力能不能驱使这些妖兽，我就不知道了。」
    最后她打了个响指，妖兽就这样重新陷入沉睡。以防万一，妖兽还是被用镇妖索捆了起来。
    这讯息量实在是太过庞大，眾人一时间都不晓得该怎么办。谢云蓉回了自己的位子，继续听眾人接下来的讨论。
    没人出来引导话题，眾人开始分成好几派声音。亲眼见到谢云蓉能轻易控制妖兽后，有些人开始怀疑她，并质疑她是在自导自演。谢云蓉连理都懒得理那些人，只淡淡地拋出一句「那我干嘛特地拆自己台呢」，就不再多说一个字。她翘着腿，一隻手架在桌上撑着头，满脸不耐烦地，用狂傲的模样环视着在场的所有人。然而她的态度却非常坦然，原本怀疑她的人的声音渐渐变小，也因为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她是自导自演，这说法最后也不了了之。
    剩下的不外乎就是讨论幕后黑手的目的，和这诡异的咒术。不过到现在为止，眾人都没有新的发现，所有的讨论都仅止于猜测。很快地，便陷入一片沉默。
    林晨星在这时用了一道术法，将他记录的妖兽侵袭地图也展示给在场所有人看。
    「这是我记录下的妖兽侵袭的地点。」
    他将在青阳派时解释给掌门长老们听的事情又再说了一遍，同时也注意到有人欲言又止的模样。在说明完地图上那些记号代表的一切之后，他闭上了眼，不疾不徐地说出自己观察出来的事情。
    「那咒术我也未曾见过，许是上古咒术。」
    「这样的话怎么办？既不知道是何人所为，也不清楚解决方法，总不能坐以待毙啊！」
    「目前以我们掌握到的情报，还不能完全确定幕后黑手。」静玄派掌门拿着一份名单，以眾人都能听到的音量宣布着，「但已经大致掌握到有怪异行踪的门派了。」
    叶清听了静玄派掌门的话，顿时有些紧张。他凑到李言凛耳边用气音问着。
    「就这样说出来没问题吗？万一在场有共犯怎么办？」
    「静玄派掌门或许有他的考量，应该不用太担心。」
    叶清还有些不明所以地点点头。他不是很懂这种事情，想来想去还是想不通，只好保持沉默。
    名单上的可疑门派几乎都是些小门派，但也有几个知名的门派，眾人顿时又鼓譟起来。
    来参与的妖修从头到尾都没有表达任何意见。在眾人热烈讨论之时，却有一名灰发金瞳，头顶着狼耳的妖修说了一句话，震惊全场。
    「那咒术是我们万妖门的禁术。」
    眾人一听，全部停下了讨论。整个会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他说出更多情报。
    「但它在十年前就失窃了。」那名妖修坐回位子上，双手交叉在胸前，一脸懊恼，「到现在都找不到流落何方。」
    静玄派掌门思考了一会儿，最后在林晨星的地图上圈出一个范围。
    「这几个月要麻烦各位注意一下这些地方了。根据经验，接下来可能会有更强大的妖兽出现。」
    「若是有其他怪异之事，还请各位密切关注。」
    基于现在的情报还不足以找出幕后黑手，除了抵御发狂的妖兽之外也没什么别的可做，静玄派掌门再次拜託各门派多多注意后便散了会。
    场中央的元婴妖兽被关进特製的坚固笼子里，带离了会场。各门派长辈都带着自家小辈离去，少部分的人留下来开始交流。林晨星对这样的场合没什么兴趣，乾脆地起身。叶清和李言凛跟着站起，却在要迈出脚步时被旁人叫住。
    「不好意思，请问……」说话的是一名年轻修者，他死死盯着叶清，用细如蚊蝇般的声音说着，「您是凌雪仙尊吗？」
    被猜出身份，叶清的呼吸停滞了许久，心跳也迅速加快，直到感觉到手背被李言凛轻轻碰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
    「我、我不是哦！我是凌雪仙尊的徒弟，白苍泠。」他扯出一个笑容，尽可能控制住自己紧张的情绪，报出偽装的身份。
    然而对方表情看来迟疑，又依然坚持自己没有认错，叶清本来快要稳住的情绪又慌了起来。
    林晨星看似毫不关心，却在叶清说完话后，冷冷看了那名修者一眼，让那名修者感到一阵寒意。李言凛向前迈步，将叶清挡在自己身后，拱手作揖，态度恭敬却略显疏远。
    「抱歉，你大概是认错了。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那名修者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像是明白了什么，小力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尷尬地微笑着并向叶清道了歉。
    「见过霜凝仙尊、李道友、白道友。」他语带心虚地说着，同时偷偷往后退了一步，「我是元灵派的黎诚亦，方才认错一事还请白道友见谅。」
    叶清微微点头，表情看起来没有刚才那么紧绷了。记忆里关于元灵派的情报一一浮现，很快他就找到了对方能看破他身份的原因。
    元灵派主修魂魄，所以就算他用了丹药改变外观，甚至让林晨星用术法隐藏他的灵力，也逃不过被元灵派弟子识破的命运。
    幸好对方还算会看场面，没有大肆张扬这件事情，免去了被更多人识破的风险。
    「是这样的──」黎诚亦深吸一口气，停顿了一瞬，「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是久仰霜凝仙尊与李道友大名，想来亲眼见一见两位的尊容罢了。」
    那干嘛来拆穿我身份啊！我都偽装了不就是不想被发现吗？叶清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不幸中的大幸是还好对方没有大声嚷嚷，不然现在或许会引发不小的骚动。
    「若黎道友想交流，明日辰时约在摘星楼一楼可好？」
    摘星楼旁边有个开放的场所，因为设有一个比试场，只要申请就可以使用，平时偶尔会有一些想切磋的修者借用场地。若是单纯论道，也有论道专用的会场。
    黎诚亦听见李言凛的提议，眼睛微微睁大了些，不过很快又恢復原本的表情，并且乾脆爽快地应了下来。
    「我们接下来还有事，请恕我们失陪了。」
    「是我叨扰了。明日还请李道友手下留情。」
    语毕，林晨星便带着两人离开了会场，留下依然盯着叶清背影，若有所思的黎诚亦。
    －－－
    「妈呀，差点就爆了。」叶清毫无形象地瘫坐到床榻上，悬着的两条腿在空中甩得用力，「怎么刚好就遇到个可以看穿我偽装的人咧。」
    趁着客栈房内有隔音结界，不会被其他人听到，他忍不住开始抱怨刚才发生的事情。
    「好想回去……我在这也没派上什么用场……」
    「想吃垃圾食物了──我想念汽水──」
    李言凛正做着笔记，整理刚才以及以前经验得出的情报，一边听着自家师父的各种碎唸，心情莫名变得愉快。
    「您需要等等弟子向楼下借个厨房吗？」
    「欸？」叶清停下了在床上打滚的动作，他本来只是想喊喊，没想到李言凛竟然要为了他去借厨房，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不、不好吧，感觉会麻烦到人家。」
    「交给弟子处理就行。」
    「那我想吃咸酥鸡……」叶清抱着被子，小声地说着，说一说还把脸埋进被子里，「要加很多九层塔跟胡椒盐。」
    李言凛笑着说了个好，就继续整理笔记。
    约莫一刻鐘，李言凛拿出四个空白的玉简，将方才整理好的资料全数用神识刻进去，一份自行留下，两份交给林晨星和叶清，最后一份要带回去给青阳派掌门。
    叶清默默收下玉简，原本打算先收起来，不过现在除了修炼之外没什么事情可做，想着要打发时间的他乾脆先来研究内容。
    他认真地研究着李言凛整理好的情报，除了惊叹自家徒弟的情报力之外，也想起了以前曾经遇过的妖兽潮。当时只觉得妖兽的情况有些怪异，却没有注意到什么。如今和手里的资讯互相比对之后，叶清想起当年救李言凛时，受害的镇民多半是倒在血泊中的。然而最近却听说那些妖兽几乎都攻击人的脖颈处，甚至有被目击到妖兽吸食人血液的样子。
    「难道是咒术影响，让妖兽们变得嗜血吗？」他捏着自己的下巴，不自觉开始自言自语。
    「也有可能是鬼气的影响。」
    「鬼气？」叶清抬起头，不解地望向李言凛。
    「若要从凡人身上取得精气，血液是最快的途径。鬼修会趁人阳气最弱的时候吸取人身上的精气，成为他们修炼的养分。但直接吸取得到的往往不多。」李言凛说着说着，就举起自己的左手，当着叶清的面用不知道哪掏出来的匕首，将食指划开一道小伤口。
    「你──」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叶清甚至来不及阻止，只能愣愣看着一切发生。
    李言凛任由自己的血从伤口中缓缓冒出，看着它顺着食指流下，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光是这样一滴血里头能得到的精气，就比直接吸取能获得的精气要多上取多。」他拿出丝帕，擦去手上的血液，同时催动灵力，伤口一下子就復原了，「所以曾经有鬼修和魔修合作过，为的就是取得更多精气。」
    「但他们的行动很快就曝光，被净业寺的释禪大师和其他佛修阻止了。」
    叶清只小声地回了个哦，就跳下床榻，快步走到李言凛身边。
    他举起李言凛那隻刚才受过伤的手，像是要将之看穿似的仔细观看。他左看右看，最后确定伤真的好了，才松了一口气，放下李言凛的手。
    「师尊，对元婴修士而言，那伤势就跟磨破皮一样。」李言凛又拉起了叶清的手，用拇指在叶清的手背上轻柔地摩挲着。
    叶清小力回握住李言凛，沉默了好一阵子才开口。
    「我知道，但你也不用这样吧……」他微微低下头，视线还从李言凛的身上移开，盯着自己的脚边。
    李言凛知道叶清这么说的意思。不管是以前提出要对练被拒绝，还是这次表现出来的情绪，自家师父不希望自己受伤的想法都非常明显。
    「弟子认为这样您比较好理解。」
    「你不用这样我也能理解。」叶清从李言凛的手里抽开自己的手，双手搭到李言凛肩上，用力地摇着对方，「以后不准随便让自己受伤，听到没有？」
    李言凛被摇得有些头晕，不得不答应。
    叶清得到回应，终于停下摇晃他的动作，他也在这时将叶清搂进怀里。
    「弟子其实也不想您受任何伤，但修道一途本就不是轻松事。」
    李言凛加重了双手的力道，叶清在这时回抱住他，还轻轻拍拍他的背，像是在安抚小孩那样。
    「所以我是说，别再随便让自己受伤了。其他真的不能避免的，遇到再说吧。」叶清说着话的同时，手的动作也没停下，一直在拍着李言凛。
    「嗯。」李言凛放开了叶清，双手放到身侧并垂着头，「弟子以后不会了。」
    叶清无奈地伸长手，踮起脚尖，勉强摸到了李言凛的头顶。感觉到叶清正在摸自己的头，李言凛赶紧弯下身，将自己的身高调整成叶清能轻松摸头的高度。
    「明明论现在的身份也该是我被摸头才对啊。」
    「您希望弟子摸您的头吗？」
    「嗯──我现在是小师弟，身为小师弟肯定会希望的。」
    话一说完，李言凛就站直了身子，伸出手轻轻放到叶清的头顶。
    叶清收回自己的手，盯着李言凛不放，专心让李言凛摸自己的头。
    「……等等我们吃完东西之后，我想去找师尊，一起讨论你整理出来的情报。」
    「好。」
    「虽然我觉得师尊可能早就都查过了就是。」
    李言凛一顿，停下了摸头的动作。他在收回手时，故意将叶清的头发揉乱，又在叶清因为头发被弄乱而烦躁前，主动重新替他整理好。
    「借厨房跟料理的部份就交给你了。」叶清将随意放在床榻上的玉简收好，摆出了一副小少爷的模样，「我负责吃。」
    李言凛笑了笑，推开房门，带着叶清一起下了楼。

 第十八章 梦回异世之一

    戌时。
    大多数的人都早已就寝，就算是不需睡眠的修者，也多半在修炼或静坐调息，不会选择在深夜活动。李言凛向店小二询问了借厨房一事，听到两人打算尝试新料理时，店小二自告奋勇表示，他们的厨师正苦恼于菜单没有变化，想开发些新的品项。虽然两人本来是打算要自己处理，但此时既然有人说要代劳，叶清也乐得省事。毕竟在料理方面，他并不是什么高手，而李言凛见叶清不打算自己动手了，也就顺着他的意思让给客栈厨师处理。
    只是两人对于配方的印象并不深，甚至也不清楚详细的材料，只知道大概有哪些味道。厨师在听到两人说的话之后，向两人保证他会尽量重现出他们形容的味道。
    「不好意思，大半夜的还要麻烦你弄这些。」
    「没什么，只要成果不错，能放进菜单里就行。」厨师拍拍胸脯，整了整自己的服装，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这是咸点对吧？」
    「嗯……可以这么说。」
    厨师准备了两人所说的食材和调味料，前几次叶清都依照他习惯的口味去调整，但后来想到了厨师帮忙的目的，于是又稍微修改了一下配方，最后调出一个大眾应该会喜欢的口味。醃料调好之后，厨师俐落地将鸡肉切成适合入口的大小，全数放进去醃渍入味。
    「好了，大概还要一盏茶左右的时间才会醃好。两位先在外头等候吧？」
    李言凛点了点头，拉着叶清回到外面的座位区，随意找了张桌子坐下。店小二特地给两人上了一壶热茶和一碟花生米，叶清想到是自己打扰他们清间在先，有些不好意思。但店小二开心地说没这回事，厨师已经为了菜单烦恼好一阵子了，两人的请求正好帮了不少忙，或许之后还能给厨师更多灵感，最后终于是说服了叶清。
    一盏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两人回到厨房，厨师已经在进行裹粉的步骤。
    「哦──还不错嘛。」叶清箭步凑到厨师身旁，兴奋地盯着那些准备油炸的鸡肉。
    「再等一会儿就能炸了，先让它们反潮。」厨师将裹好粉的鸡肉平铺在大盘子上静置，洗好手之后拿起一旁的茶水喝了两口，开始找话题向两人攀谈，「你们两位是来参加除妖大会的对吧？」
    李言凛点点头。这间客栈是静玄派提供的，其实厨师不用过问也知道两人身份为何，不过是想藉由这个问题开啟话题罢了。
    「说实话，在这里掌厨十几年了，像你们这样的修士，我也没见过几个。」
    「咦？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这么说吧，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为了吃宵夜来借厨房的修士，哈哈──」厨师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豪迈地笑着。
    「这个嘛……我们比较特别啦，一般修者不这样的。」
    叶清不好意思地稍稍别开了脸，说话的音量也变得比平常小了一些。
    他的生活习惯的确是不像个修士，更像凡人。儘管现在记忆已经快要完全恢復正常了，生活习惯却改不太过来。而且他本人其实也没有打算要改。
    「反正也不是什么坏事，这样也不错啦。」
    厨师轻笑了声，解下了自己腰间的锦囊，从里面拿出一张斑驳的纸。看得出来那张纸已经相当有年代，甚至有些脆弱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它摊开，泛黄的纸面上连墨跡都淡去不少，却又还能辨识文字所写的内容。那是番茄炒蛋的食谱。
    「其实我想都没想过，我会来当厨师，还一做就做这么久。真怀念啊。」
    叶清看着厨师一边说，一边开始回忆着往事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了自己的家人。他现在的记忆中，有在他六岁时就离世的这个世界的父母，也有在异世还健健康康的父母。
    两个世界的记忆一下子同时浮上，让叶清感到有些错乱。一阵晕眩袭来，他不自觉抬起手扶到额上，表情也变得凝重。李言凛注意到叶清的异常，悄悄伸出手握住叶清的衣袖，幸好叶清很快就回復过来，厨师也没有发现到刚才的情况。
    「啊，抱歉突然开始说起自己的事情。」
    厨师收起手里的东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自己中断这个话题，赶紧走回灶台边。
    「我想应该差不多可以开始炸了。」
    「两位先到外面等吧，等会儿这里会都是油烟味的。」
    －－－
    在叶清和李言凛坐下后没多久，厨师就端出一盘热腾腾的盐酥鸡，放到两人的面前。炸得金黄的外皮被洒上特製的胡椒盐，上头还放了不少同样被炸得恰到好处的九层塔，热气腾腾的香味充斥着整个空间，让叶清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成品远比他想像的看起来还要美味。
    「请用。」
    「那我就不客气了。」叶清拿起一枝竹籤，叉起其中一块鸡肉，在嘴边轻轻吹凉后小心地咬了一口。
    熟悉的味道及酥脆的外皮，搭配软嫩多汁的鸡肉，让叶清有种回到异世的感觉。他忍不住将竹籤上剩下的鸡肉也一起放入口中。
    李言凛看见叶清非常开心的模样，也和他做出同样的动作，拿起竹籤叉起一块盐酥鸡吃下。
    令他惊讶的是，厨师将这食物重现的相当不错。不论是味道、口感还是模样，都与他记忆中的盐酥鸡相差无几。
    「太讚了，跟我记得的一样。」叶清对着厨师比出了一个拇指，而后想起这个世界的人或许不明白这动作的意思，又收起了手补充一句，「我觉得非常完美。」
    然而这毕竟是他想吃的东西，其他客人和厨师不一定会喜欢这样的点心。想了一下后，叶清又拿了一枝竹籤，叉起一块盐酥鸡递给厨师。
    「你有试吃过了吗？虽然我喜欢这样的味道，但我不确定和这里的口味合不合。」
    厨师接过叶清手里的食物，闭上眼睛仔细品嚐一番。片刻，他放下竹籤，满意地点头称讚。
    「着实不错，我想它的确会受欢迎。」厨师向两人拱手致谢，「多谢两位帮忙。」
    「没什么啦，最一开始也不过是因为我想吃这个罢了。」叶清挥挥手，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我才要谢谢你。」
    厨师笑着接受了叶清的道谢，接着便向他们道别，留下两人继续享用点心。
    叶清又吃了几块鸡肉，这次还配上九层塔，安静地咀嚼着。李言凛扫了一眼他的茶杯，见到里头的茶水差不多空了，替他添了不少回去。
    「感觉好像还在异世那时候哦。」他喝光手里的茶，放下杯子后用单手撑着头，两眼飘向远方开始神游，「我都开始怀念我的电脑跟手机了。」
    李言凛默默移动自己的位置，趁着叶清没注意坐到他身边。叶清完全没有发现身边多出一个人，就这样继续回忆，拿着的竹籤空着了好一阵子。
    「师尊。」李言凛终于还是出声打断叶清的回忆，「您会想回去吗？」
    说是「回去」并不贴切。对叶清来说，这世界才是他的本源。但李言凛看见叶清回忆起异世的模样，恍惚间又有种回到几个月前，叶清的意识刚回来时的感觉，让他忍不住这样问。
    忽然被打断，叶清猛然望向李言凛，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走神，还把心里想的话说了出口，不禁有些错愕。
    「我──有机会的话是还想再去看看啦……」他斟酌着词汇，就怕一个不小心说错什么，害得自家徒弟又误会，「那里跟这里实在太不一样了。」
    「就跟有时候会想去旅行一样，想过个几天不一样的生活而已。」他偷偷瞄向李言凛，藉机观察对方的表情，殊不知这个动作实在太明显，一下子就被对方发现他在偷看。
    「您若是想再去看看，或许得等到您的境界提昇了才行。」
    「境界提昇？」
    「师祖说您之所以记忆混乱，都是因为触发幻虚镜时的境界不足导致。」
    「哈？上一次我都化神了还不够？」叶清一脸不敢置信地发出一问，而后又想起自家徒弟的情形，瞬间变得有些激动，「可是、不对啊！你境界比我低，为什么你不会记忆混乱？」
    这时，李言凛突然在两人周遭佈了个小型的隔音结界，确保他们的谈话不会被突然冒出的第三人听见。
    「弟子的体内有一滴真龙血，所以神魂比其他人强大。」
    真龙血。
    这世间已有千年之久没有见到龙了，久到人们都认为龙早就灭绝，完全成为传说中的存在了。
    也难怪李言凛必须在说出来之前设下隔音结界。若是被人知道他身上有这样的东西，后果连叶清都不敢想像。
    「弟子在拜入您门下时，师祖有探查过弟子的来歷。」李言凛在叶清发问前，就先向他解释他知道的一切，「弟子对父母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但师祖认为这真龙血或许是弟子的父母给的。」
    「目前弟子除了神魂变得比他人强大之外，没有感觉到什么差异。」
    他一说完，就解除了两人身边的隔音结界。叶清担心自己不小心说错话，只敢静静的点头示意自己有在听。
    叶清小心翼翼的模样，让原本还因为叶清对异世的态度有些在意的李言凛不合时宜地笑了出来。他将桌上的点心推得更靠近叶清一些，接着又替叶清补满了茶水，弯着嘴角盯着他不放。
    「干嘛？」
    「您赶快享用，要冷掉了。」
    「你想转移话题也不是这样转啊……算了。」叶清微微嘟起嘴，随后又立刻回復，重新开始享用眼前的点心。
    两人一边吃着点心一边间聊几句，倒也消磨了不少时间。等到他们收拾好，准备回房休息时，已经快到子时了。
    叶清趁着就寝前的时间整理行囊，却在整理储物戒内的法宝时，不小心碰到了一面镜子。普通的镜子是不可能出现在他的法宝储物戒里的，而他也不会带着镜子，都是放在李言凛那。
    叶清很快就想起那面镜子是什么东西。那是让他又爱又恨的法宝──幻虚镜。
    在他失去意识前的瞬间，他后悔地想着，早知道就应该把这东西锁在凌寒峰上的储物柜里不该带出来。
    －－－
    睁眼醒来，眼前是好久不见却非常熟悉的天花板。遮光窗帘挡住了大半的阳光，剩下的透过窗帘和墙壁的缝隙鑽出，给昏暗的房内带来些许光明。
    叶清缓缓坐起身子，电风扇吹出来的风全数打在脸上。床边小凳子上的手机正在发出声响，他拿起手机关掉闹鐘，上头写着时间是星期六早上十点。
    「哈啊──」
    他大叹一口气，随意打开手机里的通讯软体，上百则通知被他放置懒得点开。常用群组今天倒是还没有人说话，或许是都还在睡梦中。
    不晓得李言凛是不是已经发现自己又触发这东西，跟着过来找人了。
    幸好今天是假日，暂时不需要烦恼上班的事情。
    叶清翻身下床，先是去漱洗整理仪容，然后就如同记忆中的行动，坐到电脑前面，开了机准备浪费人生。
    在他看完一轮社群网站和信箱后，他猛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震惊到忍不住发出了声音。
    「为什么我还记得修真界的事情？」
    根据上次和上上次的经验，叶清不应该记得这个世界以外的事情。然而他却记得自己是怎么来这里的，也还记得修真界的人事物。
    他不确定这次能记得的原因是什么，不过是个好现象。这样或许就能靠自己的力量回去了。
    只是他这样来了三次，都不知道回去的方法是什么。关于第一次怎么回去的，他几乎想不起来，恢復的记忆并没有包含这部份。第二次是李言凛带他回去的，他依然不清楚李言凛用了什么方法。
    难道这次还是只能依赖他人吗？
    就在这时，通讯软体亮了起来，有人传送了新讯息。叶清移动滑鼠，将游标放到亮起的通讯软体上头点开。被钉选在顶部的联络人中，那名为「凛」的联络人传了一张贴图给他。
    叶清赶紧点进去看，对方传了一个白色谜样生物软烂躺在地上的贴图，意义不明但非常可爱。那是他送给对方的，因为实在是想不到对方适合什么类型的贴图，只好挑自己喜欢的送了。
    他想了想，最后传了张黄色小人推眼镜的贴图。
    过了三五分鐘，对方都没有回应。正当叶清打算要按下通话键时，对方率先拨了电话过来。
    「喂？言凛，干嘛不用打字的？」叶清劈头就问。
    想不到对方听见他说的话之后，又陷入一阵沉默，久到叶清以为对方是在整他，但他又立刻想起来，他在这个世界并不会这样称呼对方。也许单纯是吓到对方了，才会害对方说不出话来。
    「……师尊？」李言凛小心翼翼地开口。
    「对，是我。很奇怪吧，我竟然记得。」
    「不奇怪。弟子想了一下，或许是因为您身上有弟子的灵力造成的。」
    「啊──这样喔。」叶清随意转头看了看窗户，可惜窗帘没有掀开，只能看见透进室内的阳光，不过应该是好天气，「机会难得，要不要出门走走？」
    「咦？」这次换李言凛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家那个懒惰鬼师父竟然会有想出门的一天，不禁倒抽一口气。
    「不然你要来我家吗？」叶清说话的同时，故意坏笑了声，调侃意味浓厚，「我妈今天好像去上班了哦。」
    李言凛又陷入了沉默。良久，他再度开口，声音听起来非常严肃，却也带着些许紧张。
    「弟子想跟您一起吃午餐。」
    「那我叫外送吧，你想吃什么？」
    「跟您同一家就行了。」
    「哦？那就随我叫囉。嘿嘿，好久没吃垃圾食物了。」
    隐约猜到叶清打算要叫什么，李言凛看了看地址，稍微计算过时间后，叫叶清大概一小时后再订餐，免得餐送来了他人还没到。
    「你快到站再传讯息给我。」叶清看了看时间，正好是十点四十分，一小时候才到也不会太晚，「对了，你说话方式──记得改啊。」
    「……嗯。」李言凛顿住了几秒，才给出回应，「我先掛电话了，等等就出门。」
    耳机传来电话掛断的声响，叶清看着电脑萤幕上的通话视窗关闭，深呼吸一口气后摘下耳机，站起身随意伸展了手脚。
    说起来也过了好几个月了，在修真界时还没有感觉，但一回到这里来，一切依然是那么熟悉，彷彿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
    而这里的时间却是实实在在地同样经过了好几个月。叶清坐回电脑前，移动滑鼠点开萤幕右下角的时间，年份和日期显示着时间的流逝。没想到这法宝都厉害到能将人的意识带到别的世界了，却不能像时光机一样选择时间点。
    要不是刚才有跟李言凛说到话，他可能会把修真界的事情当做一场很真实的梦。
    总之在李言凛抵达之前还有一些空间时间，得找点事情消磨掉才行。
    于是叶清熟练地找出了ps4手把，并根据这个世界的记忆，打开了在这里时一直在等，现在这时间点已经发售的游戏。
    「60fps的高画质猎人我来啦──！」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在叶清开啟第四场任务时，客厅的大门电铃传来声响，他赶紧按了暂停，将手把随意放到桌上后就快步离开房间去开门。
    没来由地，他突然非常想见到这世界的李言凛的模样。
    「师尊。」
    李言凛缓缓走上楼，最后停在叶清住的这层楼的大门前。他上半身穿着短袖白衬衫，下半身是黑色牛仔裤和深蓝色的帆布鞋，发型和在修真界时一模一样。明明一身休间的打扮却不减他的帅气。
    叶清看呆了几秒才想起来得把人带进屋内。李言凛在得到叶清允许后将随身包包放到了对方的书桌椅上，人则是被对方拉到了电脑桌前。
    「外送应该等等就来了，你先坐这里。」叶清拉开电脑椅，拍了拍电脑椅的椅背，示意李言凛坐上去，「我去等外送。」
    没想到李言凛却没有坐下，还想要代替叶清去等外送送来。
    「你现在是客人，我去就好──」
    「……不能一起？」
    「呃……」
    在叶清还在迟疑的时候，他的手机跳出了通知，外送员已经到了楼下大门口外。李言凛二话不说就拉着叶清，两个人一起下楼取餐。
    几分鐘后午餐到手，整袋食物才被放到桌上，叶清就忍不住从里面拿出饮料大喝一口。
    「啊──好爽。」
    叶清又多喝了几口才放下饮料，从袋子里拿出其他的食物。他拿起自己的部份，李言凛也拿走自己的餐点。
    两人一边吃着速食一边聊天，时间很快就过去，收拾好午餐的垃圾之后，两人又一起坐到电脑前。为了容纳两张椅子，电脑前的空间变得拥挤了不少。
    「哦，都忘了我游戏玩到一半。」叶清瞥见萤幕，拿起桌上已经自动关机的手把，却发现原来手把关机的原因竟然是放到没电，「可恶，没手把我不会玩。」
    他索性关掉游戏，将手把插上usb数据线，放在一旁充电。
    「好吧，我们现在要做什么？」他懒散地看着李言凛，整个人像一滩泥一样瘫在电脑椅上。
    李言凛静静地看着叶清，而叶清也默默回望着李言凛，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却也不会感到尷尬。安静但舒适的空气持续好一阵子之后，李言凛突然轻笑了声。叶清试图透过李言凛的表情猜测他笑的原因，但叶清怎么想就是想不到理由。
    「凌雪。」这次李言凛并没有以师尊称呼叶清，而是用了叶清在这世界拿来当网路暱称的表字，「我喜欢你。」
    「你、你干嘛突然？」叶清整个人僵住，用惊讶与困惑的神情看着李言凛，甚至连嘴巴都微微张开。
    「我只是觉得在这里也应该说一次。」
    「……你上次好像没这么得心应手啊。」叶清挑眉，他可还记得他们确认彼此心意那天的情况，「不怕我把你逐出师门？」
    「我知道你也喜欢我。」李言凛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将手放到叶清的肩头上，「而且在这里我们是同辈。」
    叶清的双颊瞬间红起来，他瞇起眼，但脸上也带着笑，两手放到李言凛头上用力揉乱对方的头发。
    「我们『这么久』没有见面，一见面马上就告白，你也是很勇敢嘛，阿凛。」
    「可是你直接邀请我来你家。」
    叶清听见李言凛说的话，动作瞬间停下，表情变得有些尷尬。他本来只是想亏一下对方，想不到对方竟然反应比他更快，又让他的脑袋当机了。
    「呃，都这么熟了，这还好吧！」
    「在这个世界，我们到刚刚为止也只是常常一起玩，有时候会约出门吃饭的朋友而已。」
    李言凛把叶清的双手从自己头上拿下来，又在叶清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手搭上叶清的肩，把人拉近自己。
    「不过现在不是了，对不对？」
    李言凛的一番话使得叶清沉默了下来。他一言不发地将自己的额头靠到对方的额头上，整个脸上都写满严肃，就这样死死盯着李言凛不放。
    「……师尊？」叶清的举动吓到了李言凛，他有些不安地开口，甚至用了原本的称呼。
    儘管如此，叶清依旧不发一语。就在李言凛已经松开手，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下跪道歉时，叶清就憋不住了，噗哧一声笑出来。
    「还知道我是你师父啊，逆徒。」他笑着在李言凛头顶放上一隻手，轻轻地抚着对方那被他揉乱的发丝，「不吓你了。机会难得，我们一起玩游戏如何？」
    李言凛确定叶清真的没有生气后，偷偷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微微点头，只见叶清收回手后，熟练地从身旁的柜子里捞出一台ns，开机之后卸下了两旁的把手，并将其中一个放到他手里。
    「来玩些合作游戏吧！」
    「嗯。」

 第十九章 梦回异世之二

    手忙脚乱的厨房里，两个厨师正在努力分工合作着，订单以稳定的速度被完成，看起来还算顺利。
    ……如果忽略炉子上烧焦的肉和满地的食材的话。
    叶清自认不擅长这种类型的游戏，偏偏又想和李言凛玩一次看看，结果就是他的角色经常出现在原地打转的动作。
    李言凛动作俐落，几乎一个人就扛下两个人的工作量，叶清只能尽量不要当绊脚石，尽自己全力去配合李言凛的行动。倒数时间结束，因为李言凛的操作实在优异，两人低分飞过惊险过关。
    只是玩了好几场，叶清还是反应不太过来，下一场要开始前，他不好意思地拒绝了继续游戏的选项。
    「那我们就先不玩了。」李言凛乾脆地接受叶清的提议，并将手把还给对方。
    叶清收好游戏主机，转头看向李言凛，下一刻就像没了骨头似的将头靠到对方的肩上，闭上双眼轻叹了声。
    李言凛小心揽住叶清的身子，让他不会向奇怪的方向倒去。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知无不答。」李言凛轻声回答，如同叶清刚从异世回归，记忆混乱那时一样。
    叶清稍稍沉默了几许，像是在寻找着适合的语句表达意思。而后他终于开口，声音却细如蚊蝇。
    「你说──你的身上有真龙血对吧？而且似乎是在我收你为徒前就有了。」
    「是。」
    「这是不是表示，你的父母或许也是哪里的高人……？不然怎么有办法弄来那种珍贵的东西。」
    「但他们都在我有记忆前就消失了，我连他们的长相和姓名都没有印象。」李言凛缓缓说着，语气听起来也相当平淡，彷彿正在谈论的只是不相干的人，「除了师祖告诉我的事情，我对他们也是一无所知。」
    听了李言凛说的话，叶清顿时失了声，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他用力抿唇，放在腿上的手随后小力握起拳。
    李言凛察觉叶清的肢体动作，于是动作轻柔地拍了拍叶清的肩头，试图让叶清能够不要那么紧绷。
    「人各有天命，说不定他们还在修真界的某个角落。」
    叶清经过李言凛的安抚，情绪稍微有些平復了。只不过，对方的父母都愿意将这种天材地宝给自己的孩子了，却这么多年没有再现身，最大的可能还是只有早已身死道消这样的结果。
    「至少我在这里见到他们了。」李言凛笑着和叶清头靠着头，空着的手伸向对方放在双腿上的手轻轻覆上。
    叶清放松握住的拳，手掌一翻就扣上李言凛的手，两人就这样很自然地十指交扣。
    「总有一天，为师一定会找出你父母的下落。」他说得极轻，许下的承诺却重如千金。
    「师尊……」
    「抱歉，又提起这些不怎么会让人开心的事情。」
    「不，弟子非常开心。」李言凛收紧与叶清相扣的手，也悄悄地施了点力，让叶清更靠近自己一点，「谢谢您。」
    他感觉到在道完谢之后，叶清靠着他的头微微地点了几下。
    两人有一小会儿都没有说话，半晌，叶清突然放开李言凛的手，同时坐直了身子，脸上表情变得沉重。李言凛见叶清神情有异，也不再像方才那般轻松，整个人都变得严肃。
    「我想到一件事情。」叶清缓慢地说着，「你身上的真龙血已经与你融合了，对吧？」
    「是。」
    「那──若是那些被控制的妖兽得到你的血，是不是不太妙？」他有些担忧地说着，情绪也渐渐被焦虑侵蚀。
    「您的意思是？」李言凛顺着叶清的话问下去，好让叶清能继续说出自己的推测。
    「龙虽然是神兽，本质上还是出自妖兽一脉。我担心你身上的真龙血会受到妖兽覬覦，让你更容易成为那些被控制的妖兽的目标。」
    「我也不能确定那些妖兽得到你的血之后，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李言凛听完叶清的猜测，垂眸沉默。约莫几秒后抬起头，坚定地看着叶清。
    「弟子不会轻易被利用的。」
    叶清还有些紧张，儘管他担心的事情在此时此刻并不会发生。李言凛静静盯着叶清不放，直到叶清开始对此感到困惑，李言凛才别开头不再盯着叶清。然而只过了一下子又再转头回来，并且抬起手轻捏了叶清白嫩的脸颊。
    「干嘛捏我！」叶清拍掉李言凛不安份的手，困惑之中带着点恼怒，「我是认真的耶？」
    「您还不必太过担心，至少以弟子目前的实力还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叶清揉揉刚才被捏的脸，微微嘟起嘴，几秒后表情恢復正常。
    「好啦，反正你小心点。」他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着。
    「嗯，先不说这个了，您不好奇怎么回去吗？」
    「这个嘛，因为我还没想起来第一次是怎么回去的，所以是有点好奇。但──」叶清拉长了语尾，双手合十摆到胸前，「我还想再待一下，让我放个三天假，拜託！」
    「您明明也没什么在修炼。」李言凛想起叶清在修真界时的生活，忍不住吐槽他。
    「哪有，我每天早上都跟你一起练剑耶？」叶清有些心虚地回应，视线飘向一旁的角落，「反正也还有五天左右才要回青阳派嘛。」
    李言凛瞇起眼，上半身微微向前倾，无声给叶清施加着压力。然而才过了几秒他就妥协了，打直腰桿坐好并平静地答应了叶清的请求。
    叶清一听可以多留几天，马上就想拐人留宿，接着才想到对方来时并没有带换洗衣物，而且还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他一个二十六岁的成年人邀请未成年的留宿，怎么想都不太妥当。
    「不行不行，你还没满十八呢。」他自言自语完后用力摇摇头，又看向坐着就比他高一些的李言凛，认真地思考该怎么办。
    「不然换我去你家玩？」
    但是这话说出口，叶清又后悔了。虽然对方是和家人一起住，不过这样反过来好像也没有比较好？
    「……算了，我们还是这样就好。」他站起身背对李言凛，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打算逃避，「我去倒个水。」
    还没走到门口，叶清就被李言凛拉住手无法离开。他没有回头，只有试图抽开手，然而对方握得死紧，他一点都挣脱不开。正当他想回头时，又被李言凛从背后搂进怀里。
    「我可以跟我父母说一声，只是来玩而已没什么吧？」
    「他们不会觉得奇怪吗……」
    「大不了就说是同学。」
    「你竟然想骗你爸妈！」叶清向后转头，同时不停捏着李言凛环在他身上的手臂，用力地吐槽，「而且哪那么好骗，我看起来有那么像小孩？」
    李言凛轻声一笑，叶清感觉到腰腹上的手臂收紧了些，扁扁嘴转回头，乾脆不说话了。
    「我有说过你的事，他们都知道，还说有机会欢迎你来玩。」
    叶清停下蹂躪李言凛手臂的动作，停滞几秒后低下了头，说话音量也比刚才小很多。
    「欸、喔……这样啊。」
    「所以──到回去之前，要来我家过夜吗？」
    「你先问你爸妈可不可以啦！这么突然说不定他们不会答应的。」
    李言凛放开手，走回桌边拿了手机，很快就找到联络人并按下通话。叶清呆站在一旁看着，时不时因为紧张停止呼吸。通话时间不长，就算只透过李言凛说的话，也可以明显知道对方父母的意思。
    当然是答应了。
    等李言凛掛上电话，叶清便要去准备换洗衣物，结果又被对方阻止。
    「你不让我拿是要我穿你的？」他没好气地说着，没想到李言凛真的点了头，这反而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这样不就是那什么男友衣？哈？
    「星期一我还要上班，穿你的衣服去什么的……」
    叶清再度越讲越小声，视线也从李言凛身上移开。他的脸颊已经变得像苹果那样，耳根也逐渐被红色佔领，李言凛看着看着，忍不住就上手捏了一把。
    「这几年不是流行oversize吗？」
    「哼，我就是会觉得怪怪的咩。」叶清抬起手，把李言凛正在蹂躪自己耳朵的手抓下来握着，「……至少让我做个心理准备嘛。」
    「还有，贴身衣物我要自己带。」
    他说完话就放开手，而对方也同时解除对他的禁錮。终于得到自由，叶清赶紧走到衣柜前，拉开其中一格，挑了几件素色的出来放到床上。而后又想起什么，打开另一格抓了两条毛巾。
    他随意将那些都放进一个不大的后背包，又走出房间拿了旅行用牙刷组，一併放进去。
    李言凛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原地，看他做着准备。
    等到这些都弄好以后，叶清坐到床上，双臂交叉还翘起腿，一副高傲上司等待下属辩解的模样。
    「好了。现在你想好要怎么跟你爸妈解释，为什么我只带内裤就去你家住了吗？」
    「就说衣服洗好还没乾。」
    叶清微微瞪大眼，随后困惑地开口，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这样他们会信？」
    「嗯，大概吧。」李言凛的语气非常肯定，说出来的话却一点都不可靠。
    叶清揉揉太阳穴，无奈闭上眼，几秒后又再睁开，同时大大叹了一口气。
    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算是朋友偶尔也会有穿对方衣服的机会嘛。
    叶清给自己做了不少心理建设，最后暂时压下了所有纠结的想法，总之先让像自己平常那样，能用傻笑来面对一切尷尬。他跳下床走回电脑前按下关机，又拿起手机，传讯息报备要出门一事，快速看了一圈房间确定没什么东西忘记后，拿好钱包，背起准备好的行李，拉起李言凛的手。
    「现在已经下午三点半了，我们快点走吧。」
    李言凛轻轻握回去，另一隻手捞起放在椅子上的包包背上，跟着叶清两人一起出发。
    －－－
    两人抵达李言凛的家，此时李言凛的父母都还没回来。叶清跟着李言凛在玄关脱了鞋，穿上拖鞋后一起走去李言凛的房间。
    他将背包放到李言凛的侧背包旁边，看向整理得整整齐齐的床铺，再转头看向替他拉好椅子的李言凛，停滞几秒后在心里摇摇头，乖乖坐到椅子上。
    「对我的床很有兴趣吗？」李言凛发现了刚才叶清的行为举止，忍不住带着捉弄的想法对他开口，连声音都带着笑意，「很想躺的话可以直接躺。」
    被说中心思，叶清的脸唰地一下子就变得红润。他僵硬地别开头，结结巴巴辩解。
    「才、才没有！我只是很好奇……整理得很整齐的床长什么样子。」
    「这样啊。」李言凛微笑着靠在墙边，完全就是不相信叶清的样子。
    叶清被李言凛看得都起了鸡皮疙瘩。他搓搓手臂，缩着身子坐在椅子上，微微嘟起嘴，心不甘情不愿地说出真正的想法。
    「还没洗澡不可以碰床。」
    李言凛随意坐到床缘，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盯着叶清因为低头而对着他的头顶。
    「其实我不是那么介意。」
    「唔……」叶清抬起头，就看到对方已经坐在床上，还一副等着自己过去的模样，不禁感到些许羞耻，「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很不好意思。」
    「不然等你洗好澡让你滚个够。」
    「……我比较想捲棉被。」
    「跟我睡怎么捲棉被？」
    「哈？你要睡地板？」叶清看向李言凛，延迟几秒才发现对方说的话的意思，惊讶地继续问，「不对，我跟你睡一起？不、不好吧！」
    「好朋友挤一张床不算什么的。」
    他呆愣地看着李言凛，脑袋各种思绪开始打架。他一边思考该不该就这么答应对方了，一边又因为对方说的「好朋友」被带跑思考方向。
    李言凛就这样静静不说话，等待叶清的回应。良久，叶清像是放下所有纠结，也有点像是自暴自弃，乾脆地答应了下来。
    「好啦！不过就是睡一起嘛！」
    得到同意之后，虽然表情没有激烈的变化，但叶清已经摸透了李言凛，他知道李言凛如果有尾巴，那一定摇得非常夸张。面对李言凛的坦然，叶清到刚才为止总有种自己过度在意的感觉。不过换个角度想，他们两个现在在他人眼里的关係，的确就是很好的朋友。而且这次还是到对方家里玩，睡同一张床什么的好像也不是大事。想到这里，叶清到刚才为止的自我纠结都消失了。
    现在享受这段时光比较重要！
    只是──游戏在来之前已经玩过，现在时间也来到傍晚，两人能做的事情也不是很多。叶清想来想去，也只想到聊天或什么都不做。
    就在他开始两眼发直的时候，李言凛的声音将他拉了回来。
    「师尊。」
    「嗯？」他回过神，发现李言凛已经拿了坐垫坐到他脚边，连称呼都变了。
    「您有曾经怀疑过这个世界的真实性吗？」
    「哇，你这个问法很像主角被困在什么幻境里，去救他的伙伴会说的话。」
    听了叶清的吐槽，李言凛轻笑出声，拿出手机并打开两人的聊天讯息，一直往上滑到上次两人跑来这世界时的时间点后，将手机递给叶清。
    叶清接过手机，上头的对话他也有印象。内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几乎都是在间话家常，想到什么聊什么。
    「这不就我们的聊天记录而已吗？」他往上滑又往下滑，同样的对话看来看去，还是没参透李言凛这时候拿出对话记录的理由，「你说的话我甚至还有印象耶。」
    李言凛伸出手，叶清也很自然地将手机交还给对方。李言凛拿回手机后关上萤幕放到一旁，顺便换了更轻松的坐姿，开始向叶清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做。
    「正好这个世界的您对修仙世界很有兴趣，弟子就很常跟您聊这些，看您会不会突然想起来修真界的事情。」
    「但我最后好像没有成功想起来……」叶清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他还记得那次醒来竟然还以为自己是穿越的，不禁怀疑李言凛说的话。
    「至少比弟子预计的还要早回归。」李言凛头微微抬高，像是在看天花板上的东西那样，随后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师祖说幻虚镜有个机制，就是修为不足的修士使用的话，过一段时间就会将使用者的意识从这里带回修真界。」
    「您第一次花了将近一年才醒来，后来弟子来找您的那次，只用了半年左右。」
    「你是说──你陪我聊那些还是有起到作用的吗？」
    李言凛缓缓睁开眼，将视线移回正前方，过了几秒后回头看向身后的叶清，微微一笑。
    「或许。现在弟子也觉得当时有来找您是对的。」
    叶清稍稍低下头，就看见李言凛正微笑盯着他看，顿时感到有点不好意思，想要再别开视线。
    「好了好了，话题都歪了！所以这个世界不是幻境，对吧？」他在自己快要找个洞鑽进去之前赶紧转移话题。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原先以为李言凛会这样问他，是已经有了确切的答案或证据。然而李言凛却在这时摇头，这让叶清有些错愕。不过李言凛也没有将话说死，还说出了不少自己的推测。
    「弟子也怀疑过这里是否只是幻境。若这里是幻境，要做到几乎没有破绽，就需要大量灵力维持幻境运转。您的修为并不到幻虚镜的要求，但弟子就算没有忘记修真界的事情，也完全找不到任何破绽。」
    「因此弟子推断，这里的确是另一个世界，并不是法宝创造的幻境。就是不清楚当时製作幻虚镜的前辈是如何做到连结虚空的了。」
    叶清听着听着，眼睛都不自觉睁的又大又圆。没想到李言凛在那次来找他时费了这么多心思，最后还几乎靠着自己得出一个可能是最接近答案的结论。
    「您之前在修真界时，是不是有好几次都想问这个问题，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欸？嗯……好像有。」叶清心虚地回答。
    其实他也不太记得自己有没有想过，毕竟他平时就喜欢想东想西和思考人生。但既然李言凛说有，那应该真的有过，他相信李言凛的记忆力。
    这时他又突然想到，如果李言凛的推论是对的，那么现在这情况就与他感兴趣的那些科幻题材非常相似，令他莫名兴奋了起来。他接着李言凛的论点，继续往下推测。
    「照你说的，这里不是幻境，而且这个世界原本就有我们存在，那是不是可以说这里和修真界是平行世界？」
    李言凛看着叶清越说越亮的一双眼，默默地点头表示认同。
    「这样的话，我跟你好像小焰跟小圆哦。当时你什么都记得，我只记得这世界的事情。」叶清被戳到兴起，连动画都拿出来聊，只是才聊个几句马上又偏题了，「不晓得有没有qb，我也想当个魔法少女看看。」
    「师尊，您是化神修士。」
    李言凛忍不住开口吐槽。先不论叶清的实际年龄，从性别开始就不对了。况且成为魔法少女的条件和代价什么的，或许还比当个修者风险更高。
    「我知道……这就跟小学男生也想当光之美少女一样嘛，就是个梦想想体验而已。」
    「您真的想的话，到时候回去弟子可以请佑霄师叔替您特製一件法袍，就像变身后的服装。」
    「唔，有办法像变身那样，要施个法诀什么的才会换上吗？」叶清好奇地发问着，其实他最想体验的应该是变身的感觉。
    「佑霄师叔或许有办法做到的。」
    「好耶。」他单手握拳，看起来非常开心。
    两人就这样随意聊天，从修真界聊到这个世界，再从这个世界聊回修真界。李言凛的父母就在他们聊到一半时回到了家。
    虽然是临时起意，但李言凛有提前报告过，也得到了允许，因此他的父母对于一回家就看见两人玩在一起这件事并不意外。
    李言凛对着自己父母简单介绍了一下叶清，而叶清对于面对自家以外的长辈还是会有些不自在，于是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点头，小声说了句「伯父伯母好」。
    李言凛的父母也向叶清嘘寒问暖几句，接着李父表示要准备晚餐，就往厨房走去，而李母也怕叶清会觉得尷尬，先回了房间。
    「你爸妈怎么好像知道我会怕生……？」
    「因为我跟他们说过。」
    「哈？不会吧？这很丢脸耶……」叶清几乎要僵在原地。他又再次瞪大眼，连声音都有些许颤抖。
    「我父母不觉得这丢脸，我也不觉得。」李言凛轻轻拉起叶清的手，试着安抚叶清。
    叶清低着头，静静站着不动，过了好一阵子才弱弱地回了个「嗯」。
    「等等我父亲应该就煮好晚餐了，在这之前要回我房间吗？」
    李言凛指了指自己的房间，很快就得到叶清的点头回应。两人一起回了房间等待晚餐时刻到来。

 第二十章 梦回异世之三

    晚餐时刻，叶清久违地再次体验到坐在餐桌前，许多人一起吃饭的感觉。他的家人通常不会一起围在桌边吃饭。倒不是感情不好，单纯就是习惯不同罢了。也因此每逢过节回老家的吃饭时间，叶清总是会稍微有些不自在。幸好李言凛家里的习惯是安静用餐的那种，叶清暗自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用餐途中，李言凛时不时会替叶清夹菜，动作十分熟练，叶清也会在李言凛每次夹菜给他时道谢。坐在两人对面的李父李母看见两人的互动，相互对视一眼后无声地笑了笑，继续享用晚餐。
    吃完饭，李言凛为了避免叶清因为不好意思跑去洗碗，赶紧把人拉回了房间。叶清从背包里拿出贴身衣物、毛巾和牙刷组，接着就转头看向李言凛，却又故意不说任何一句话。李言凛一下就知道叶清想表达什么。他不慌不忙地走到自己的衣柜前，拉开抽屉，从里面挑了t恤和运动短裤出来。
    「裤子有绑带吗？」
    「有。」
    「那就好，我可不想裤子掉下来。」叶清从李言凛手中接过衣服，叠到一旁准备等等换上，「记得明天你还得找我能穿出门的衣服馁。」
    李言凛点点头，继续翻找自己的衣柜。叶清趁这时候拿起手机，偷偷拍了张李言凛的背影，又在李言凛转身回来前赶紧关闭手机相机，装做正在刷废文的模样。
    「这两件如何？」李言凛像是完全没发现叶清的举动，将短袖白衬衫和靛色的休间裤递给叶清，「怕大得太多，可以先试穿看看。」
    叶清有些慌忙地收起手机，才接下李言凛递给他的衣物，同时摇摇头。
    「要试也等洗好澡再试。」
    洗好澡才能躺床和换衣服，这是叶清的坚持。对他人而言或许有些麻烦，但李言凛却觉得有这种莫名坚持的叶清非常可爱。
    叶清将衣服放到床上，下一刻随意地坐到地板上靠着床尾，先是随意左看又看，然后又盯着李言凛不放。
    「怎么了？」
    「唔──」刚才偷拍了自家徒弟，叶清有那么一点坐立难安。他知道这么做其实不好，但又知道李言凛不会在意他这么做，顿时感到心虚。
    没过多久，叶清就因为受不了，拿出手机自己承认了。
    李言凛只愣住两秒，而后微微一笑。他的反应也在叶清意料中，这让叶清更加后悔刚才一时衝动做出的行为。
    「对不起偷拍了你……我马上删掉。」叶清说着就要按下删除键，却被李言凛轻轻握住阻止了行动。
    「不用。别人我才会介意。」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还是应该要问一下才对。」因为被李言凛握住手，叶清没办法删照片，乾举着手也有点累，于是他缓缓放下抓着手机的手放到身侧，顺势放开手机，「明明我自己就会讨厌拍照，还偷拍别人什么的，这样不行。就算是对你也一样。」
    听了叶清的话，李言凛挑了挑眉，同时放开握住叶清的手，接着做出严肃的表情，说出来的话更是让叶清无所适从。
    「那别偷拍了，现在直接重拍一张如何？」
    「欸、啊？……现在不了，以后有机会再说。」
    李言凛也不勉强叶清，既然对方不想要，那就暂时作罢。反正未来有机会再回来的话，说不定那时手机里已经有好几张合照了。
    小闹剧结束，两人打算等一段时间后再前往。为了消磨这一小段时间，叶清打开平时佛系解日常的手机游戏，玩的时候还不时抬起头看向李言凛。
    李言凛这次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选择坐到叶清身旁，上半身还朝着叶清靠拢。
    手机玩着玩着，叶清的头很自然地靠到李言凛的肩，李言凛也顺势将手扣上叶清的肩头。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交谈，气氛却从不尷尬。
    十多分鐘后，叶清玩完了游戏，李言凛便乾脆地放开手让叶清可以起身。
    「嘿嘿，我得赶紧洗洗，这样才能到床上废。」他笑得奸诈，接着快速抓起所有换洗衣物，一溜烟窜出了房间。
    见状，李言凛不禁笑出声。
    自家师父这懒虫属性大概是一辈子都治不好了。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却又替叶清准备好吹风机和梳子，甚至还准备了新的发圈。他的行动完全违背了心里的吐槽，非常完美地要把自家师父惯成少爷。
    又过了一个十多分鐘，叶清打开浴室的门，水气从内向外缓缓窜出。他的衣服已经换好，李言凛的衣服尺寸对他来说果然还是有些大。领口露出了不少面积的锁骨，而舒适的短裤几乎被过长的上衣遮住，不仔细看还以为只穿了上衣。
    「我洗好啦。」
    叶清离开浴室走回李言凛的房间。李言凛看见他头顶包着吸水巾，遮不住的锁骨大剌剌露了出来，短裤隐藏在上衣的下摆内，随意地坐到床边的椅子上。
    「借我用一下吹风机。」说完话的同时，他解开头上的吸水巾，依然湿润的长发暴露到空气中，飘散出清淡的洗发精香味。
    画面实在太衝击，连李言凛都差点招架不住。
    不过他很快就找回自己，赶紧将吹风机和梳子递给叶清。
    「你也赶快去洗一洗吧，这样比较舒服。」说完话，叶清就打开吹风机，一边梳着头发一边将头发吹乾。
    吹风机的噪音盖过了大半的声音，李言凛因此没有出声，只轻轻点头回应叶清的话。叶清见李言凛回应了，这才满意地回给李言凛一个露出牙齿的灿烂笑容，随后侧过头认真吹头发。
    李言凛拿好换洗衣物，快速地离开房间去洗澡了。
    在李言凛还在洗澡的时候，叶清已经吹好头发。他随意梳好头，确保发丝都是柔顺的之后，立刻虎视眈眈地看向李言凛的床。
    现在已经洗好澡了，可以不用担心自己把对方的床给弄脏啦。
    叶清熟练地爬上对方的床，心安理得地躺在对方的位置上，两隻眼睛睁得大大的，用力盯着天花板──因为闭上眼睛的话，他一定会马上睡着。
    而李言凛甫一进房间，看见的就是自家师父已经端正地在他的床上躺好。
    听见有人走进房间的声音，叶清依然没有动作，甚至也没有出声。李言凛还以为叶清已经在这短暂的时间内睡去，不过在他走到床边时，发现叶清眼睛还是睁开着的，而且还睁得大大的，大概是为了不要躺着躺着就不小心睡着，顿时忍不住笑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哦，你洗好啦。」躺在床上的叶清坐起身，立起枕头后懒散地伸直双腿靠坐在床头，一点都没有自己是客人的自觉，「你的床太舒服，我刚才差点就睡着了。」
    「想睡的话先睡也没有关係的。」李言凛拉开摺好的被子，盖到叶清的腿上，「我吹个头发。」
    叶清点点头，自己将被子更往上拉了些，两条手臂缩进被子里，整个人很快就变得暖烘烘的。
    也很快就被睡意侵袭。
    等到李言凛收好吹风机和梳子时，床上的人已经双眼轻闭，平稳地呼吸着。
    他留下一盏小灯，小心翼翼地上了床，不过这不大的动静还是叫醒了尚未完全熟睡的叶清。
    叶清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正想要自己挪动位置，就被李言凛托着身子缓缓调整姿势，最后好好躺到床上。
    自己不用动的结果就是，叶清才一闭上眼睛，又马上睡了过去。李言凛轻柔地拉开裹在叶清身上的被子一角，试着不要再次吵醒叶清，缓慢地就定位。
    幸运的是，这次叶清没有醒来，继续安稳地留在梦乡。
    李言凛替自己盖好被子后，伸出一条手臂环到叶清的腰上，将人牢牢锁在自己怀抱里，这才放松下来，闭起眼睛跟着叶清一起进入梦乡。
    －－－
    放在床头柜的手机闹鐘响起，叶清下意识伸手寻找声音的来源，然而手伸出去就碰到温暖的阻碍。
    他半梦半醒地张开眼睛，看见几乎要贴在自己脸前的胸膛，脑袋突然有些当机，整个人立刻僵住不敢动弹。
    感觉到怀里的动静，早就醒来的李言凛轻轻地笑了一下，搂住叶清的手臂悄悄收紧。叶清先是听到对方那一个笑，接着就发现自己已经被抱得更紧了，莫名有些害臊。儘管在修真界的时候，两人几乎天天都是相拥入眠，但这世界的叶清的个性比起在修真界时更内向一些，当然也非常不习惯肢体触碰。因此他就算再熟悉这互动，身体还是不太能接受。
    不过李言凛一点都没有要放开叶清的意思，甚至在感觉到叶清打算推开自己后，牢牢锁住对方不让对方有机会逃跑。
    「你、放手……」叶清的脸被迫埋在李言凛的胸口，声音听起来闷闷的，「让我关闹鐘啊！」
    就算听见叶清说的话，李言凛也无动于衷。
    闹鐘孤单地在床头响了好几分鐘，叶清这才感觉到腰上的手臂不再禁錮他的行动，他终于能够稍微退开一些，并且伸手拿下还在发出噪音的手机。
    「真是的，被你闹一下都醒了，我本来还打算有关到闹鐘的话还要再睡一下的说。」他一边关闭闹鐘，一边碎念着。
    意识还没完全清醒，睡意却消失了不少。叶清坐起身，就看到身边的人也跟着坐起。恍惚间想到刚才对方故意不放手让他关闹鐘，害他没办法立刻睡回去的行为，叶清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不满。
    李言凛见叶清开始表现出不悦了，这才想起这个世界的叶清有严重的起床气，赶紧开始哄人。
    他用的方法也很简单，就是再把叶清圈进怀里，让叶清倚靠在自己身上，试图让叶清再度感到睡意。
    「哈啊──」令李言凛感到意外的是，真的有效果。叶清放松地打了个哈欠，眨了几次眼睛后乾脆闭上，没多久呼吸又变得平稳。
    李言凛不让自己的动作弄醒叶清，小心地拿走对方手里的手机，将所有闹鐘声音跟震动都关闭，免得叶清又因为闹鐘醒来。
    反正是假日，贪睡一下不会怎么样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假日，叶清却还要设好几个闹鐘又赖床不肯起了。
    趁着叶清安稳地待在梦乡，李言凛将被子往上拉了些，正好能盖住叶清半个身子，避免对方着凉。
    他一手揽住叶清，让对方能靠在他身上睡觉，自由的另一手便在不吵醒叶清的情况下到处碰。
    李言凛轻柔地捻着叶清的发丝，和在修真界时的手感完全一致，不过长度却差很多。大概是为了方便整理，以及这里的夏天实在是太过闷热，叶清在这里的头发长度只到胸口。
    玩完叶清的头发，李言凛搂上叶清的腰，上半身微微向下凑去，用自己的脸轻碰叶清的头顶。
    这世界的叶清比起在修真界时高了些，却依然没有比李言凛高，也因为长相的关係，经常被误认成大学生。
    李言凛想起来参加除妖大会前，两人曾经在凌寒峰练习场旁的竹林里对饮了几杯。那时叶清兴奋地邀请李言凛陪他喝酒，李言凛本来还有些困扰。他记得不管在哪个世界，叶清都不是爱喝酒的人，酒量似乎也不是很好，突然主动说要喝酒，怎么想都很奇怪。
    好在后来叶清真的只是拿出一小壶酒来，还用灵力冰镇了一番。据说那是安昀送给叶清的礼物，至于是要谢什么，叶清并没有提起，李言凛也就没有过问。就坐后，叶清替自己和对方都倒了一杯，两人同时举起酒杯。只见叶清双唇轻碰杯缘，玉液顺着他的喉咙向下流去，李言凛发现他的表情以飞快的速度变得更加放松与喜悦。
    李言凛开始好奇到底是什么酒这么好喝，能让他那个听到酒就怕的师父也能喝得如此开心，于是跟着叶清的动作轻轻品嚐──
    下个瞬间他便因为过于甜腻的味道呛到了。
    他怎么就忘了，他师父跟安昀可都是血统纯正的蚂蚁人。
    那么能让叶清接受还喝得开心的酒，肯定喝起来也得像糖浆。
    叶清用着炫耀般的语气说出了他从安昀那听到的，这酒的名字──蜜仙酿，果真名符其实。李言凛实在是没办法接受像是直接喝蜜的感觉，只喝了最初那一小口便没有再继续，放下尚有酒液在内的杯子，陪着叶清随意谈天。
    途中他们也聊了不少关于酒的趣事，大多是叶清在异世的记忆里发生的事情。其中一件事就是，叶清因为看起来没有实际年龄大，偶尔兴起要买酒时都会被店员注目，甚至还有一次被要求拿出身分证什么的。
    越讲下去，叶清的情绪就越高昂，杯子空了又立刻补满。剩下的酒都是叶清一个人干掉的，李言凛虽然想阻止，却一点都挡不住。
    而喝完所有酒的叶清也醉得可以，不只忘记自己能以灵力驱散酒意，还变得比没醉时更加黏人。
    最后还是李言凛无奈地把人带回了自己院落，让对方好好睡上一觉。
    当时的叶清也是像现在这样，安心地靠在自己身上熟睡着。李言凛无声地勾起一抹微笑，身旁的手机萤幕亮起，时间显示着早上十点。
    这个时间差不多可以吃早午餐了，不过离叶清睡回去只过十几分鐘而已，李言凛有些苦恼，不晓得是否该直接把人叫醒，免得因为现在睡太多导致晚上睡不着。
    在他还在纠结的时候，叶清倒是自己醒了过来，随后发现自己被李言凛牢牢地锁在怀里，原本要开口询问时间，立刻就失去所有反应能力。
    「现在是十点。」李言凛知道叶清第一句话一定会先问时间，不等叶清回神就先回答他，「继续睡的话，晚上可能会睡不着。」
    叶清还没完全转醒，又因为两人现在的动作，思考能力更为低下。直到两分鐘后，叶清才真正醒来。
    「呣……」他向前伸直手脚，随意伸了个懒腰，再揉揉自己模糊的眼睛，「好累。」
    「可能是你平常都在熬夜。」
    「吼，我到底在干嘛。」
    叶清低声碎念着。儘管做出熬夜行为的不是从修真界来的自己，但严格上来说，不管是哪个世界的他都还是同一个人，他清楚知道换成他自己，依然会摸鱼到忘了时间。而在修真界，他根本不需要睡眠，也就没有晚睡的问题。
    「凡人就是这点麻烦啊。」
    叶清拍了拍李言凛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很快就被放开。他跳下床，又打了个哈欠，缓步飘进浴室开始梳洗。
    李言凛在叶清去刷牙洗脸后，也乾脆地下了床，将床铺整理得整整齐齐。当他要跟着进浴室时，他和叶清的手机萤幕同时亮起。
    他拿起自己的手机，检查刚才跳出的新讯息。
    星期天的早晨，群组里的朋友们竟然早早就醒来，明明平时这时间都是一片安静的。
    「我在烤蛋糕～」
    「我昨天很早睡，不知道为什么起来还是好累」
    「笑死，我梦到我跟你被追杀欸」
    「干就是你！还要在别人梦里被追杀，难怪我会累，可以不要让我这么累ㄇ」
    李言凛看着群组里的对话，转头瞄了眼浴室的方向便回头，顺手发出躲在墙后偷看的贴图。
    稍微安静一分鐘之后，有人贴出一张吃东西的仓鼠的照片。
    「我要来杀人了」
    「好q喔，捏爆」
    「可爱耶」
    这时叶清正好梳洗完毕，从浴室走回房间。他看见李言凛坐在电脑桌那，单手拿着手机正在瀏览着什么，顿时有些好奇地凑过去。
    感觉到叶清靠近，李言凛笑着将群组里的照片点开，递给叶清让他好好看个仔细。
    「啊！好可爱！」叶清一瞬间就被击沉，眼睛紧紧盯着萤幕不肯移开，还时不时把图片放大，「好想揉。」
    看了好一阵子，他才依依不捨地把手机还给李言凛，转而拿起自己的手机，存图之后开始看起社群网站，寻找更多可爱的小动物照片。
    李言凛起身让叶清坐到椅子上，自己则是转身离开房间去梳洗。直到李言凛回来，叶清已经在群组里贴了快十个网址，全部都是可爱小动物的连结。
    「噯，你回来啦。」他抬起头，将手机随意放置到一旁桌上，「快吃午餐了耶，但我不是很饿。」
    「我们可以等等再弄午餐，不急着吃。」
    「嗯，然后我也不知道可以干嘛了。」叶清懒散地靠到桌边，用单手撑着头，「在家没事干，差不多只剩出门的选项了。」
    他停顿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一个好点子，整个人从委靡状态振奋了起来。
    「你可以陪我出门吗？我想去西门町。」
    「当然可以。」李言凛乾脆地答应，「那我们要现在准备出门？」
    「好啊，还可以在外面吃。」做好简易的行程计画，叶清伸手将自己的背包捞过来，翻找着被他丢进深处的钱包，而后看向李言凛，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
    叶清拿着钱包，眼神飘向一旁的角落，语速比起平常慢上不少。
    「那个──本来不是说今天晚上也住你家吗？我想了一下，我今天逛完还是就回家好了。」他发现这样讲听起来很像自己不太情愿，赶紧慌忙地解释，「不是不想住你家了，只是我有点想回家而已……」
    他越讲下去声音越小，最后几个字甚至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没关係的，那你记得把带来的东西带走。」李言凛知道叶清想表达的意思，只轻轻一笑，并提醒他别忘了收好行李，「反正回修真界之后还是会住在一起。」
    叶清默默点头，转头开始检查自己还有什么东西没有收回包里，李言凛则是从衣柜里找出两套衣服，其中一套服装比较小件一些。
    等到叶清整理好行李之后，李言凛便将小件一些的服装递给叶清。接过衣服和裤子，叶清都在自己身上比了比大小，竟然相当合身。
    「你别跟我说这是你小学时候穿的喔。」他扁嘴询问。
    「没有……是我国中时候的衣服。」
    「哼，没事长那么高干嘛！」
    「我去浴室换衣服，换好我们就出门。」
    叶清拿着衣服和裤子，毫不留恋地转身出了房间。李言凛在他走出房间后关上门，也开始换衣服。
    几分鐘后，换好衣服的两人拎着包包，由叶清确认好瓦斯开关和门窗的锁，李言凛负责锁门。
    「这样四捨五入也算约会了吧。」叶清转身对着李言凛眨眨眼，脚步却没有停下，变成倒退继续朝着目的地前进。
    李言凛无奈上前两步，俐落地将叶清转回正确的方向，再搂住对方的肩，不让对方继续做出倒退走的危险动作。
    「小心跌倒。」
    「唔……好啦我知道。」

 第二十一章 梦醒时分

    踏出人山人海的捷运站，叶清忍住张开手大喊「我回来了」的衝动，兴高采烈地四处张望。虽然店面有所改变，但整体看起来还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啊──！这熟悉的空气！
    他看向每次来都一定要去的几个地方，心里已经暗自计画好等等的路线，还算上了身边的人。
    「我好久没打机台了……嘿嘿。」叶清说得开心，完全忘了以往假日街机都会排队的经验，喜孜孜地搓着手。
    李言凛安安静静跟在叶清旁边，同时也稍微看了一下四周的样子。这里是热闹的城市观光区，因为假日的关係显得更加水洩不通，嘈杂的马路车来车往，让这里充满了生气。
    和修真界比起来是有些吵了，却也有种莫名吸引人的魔力。
    为了不要被人群冲散，叶清走着走着，就伸手抓上了李言凛的侧背包背带，紧紧跟在李言凛的身侧。
    李言凛感觉到背包被人拉着，想来是自家师父为了不要走散做出的行为，不禁在心里偷笑。
    他停下脚步，立刻就得到叶清疑惑的眼神。
    「怎么了？」
    李言凛故意不说话，而是默默伸出手。这动作叶清见过非常多次，意会到李言凛想表达的意思之后，他的脸一瞬间就红了起来。
    「我怕会跟你走散。」
    这个理由，在叶清还没恢復记忆，两人一起去逛市集那时，李言凛也用过。后来他只要看到李言凛对他伸出手，就知道李言凛是要和他牵手了。
    在修真界的时候，他算是已经很习惯两人如此互动了。但这个世界的叶清不习惯肢体接触，连带影响到从修真界过来的叶清的意识，使他只要想牵上去，就会心跳如雷，脑袋一片空白，迟迟伸不出手。
    李言凛看着自家师父整个人变得像颗苹果一样红，又愣愣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大概猜到对方什么状况，也不管人还呆着，很自然地就牵起了叶清空着的手。
    「哇哇哇！」突然感觉到手心传来熟悉的温度，叶清猛地回神，就看见李言凛正盯着他不放。
    「别、别看了……」
    叶清试图抽开手，却发现李言凛竟然在他要放开时紧紧扣住，原先只是单纯牵着，现在直接变成十指相扣，让他的脸变得更红了。
    身为始作俑者的李言凛心满意足地享受着叶清的窘态，而后牵着叶清的手稍稍用力一拉，让叶清更靠近自己一点。
    叶清猝不及防被李言凛这么一扯，瞬间有些重心不稳，下一刻就被李言凛眼疾手快揽住肩膀稳住身子，免去整个人扑到李言凛身上的情况。
    「你是不是故意──」
    正当叶清打算要好好唸一唸逆徒，抬起头看向比他高的李言凛时，只见李言凛一样像刚才那样盯着他，但看着他的眼神写满了歉意，让他已经到喉咙的话全部卡住。
    「对不起，差点害你跌倒。」这是李言凛的真心话。他原本只是想戏弄一下叶清，没想到力道没有控制好，差点就出了意外。
    「……我没事。」得到李言凛的道歉，叶清也不好意思再责怪，况且他人也没真的出事。
    两人当起路霸来得心应手，幸好他们停下的地方是铁门拉下的店门口前，不会影响到太多人。
    打情骂俏的小闹剧结束，虽然还是会觉得不太自在，但一回生二回熟，有了在修真界的经验，叶清很快就适应牵着手的感觉，可以拉着人随意逛街了。
    约莫步行十分鐘，他们的第一个目的地便出现在眼前。叶清熟门熟路走进骑楼，一个转身就下了楼梯。
    李言凛跟在他后面走得不快也不慢，四周有不少背着动漫图案或别徽章掛吊饰包包的人，三三两两聚集着正在讨论些什么。他不是很懂这些，不过在这世界时，叶清经常和他讨论二次元的东西，他也因此知道点皮毛。
    例如在这里除了可以买到官方的週边商品，还能买到同好绘製的漫画。而他那一看到店门口就忘了自己的师父，有很大的机率会直奔最后面的二手区。
    叶清的模样，让李言凛想起叶清房间里有两个整理箱，里面光是放叶清买的同人本就塞得满当。
    ──难道叶清这是打算还要买的意思吗？
    为了自家师父的居住空间和钱包健康着想，李言凛加快脚步朝着叶清的方向走去，避开驻足在陈列架前的人群后终于在最里头找到叶清的身影。
    令他意外的是，叶清看起来似乎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是随意看看便又放回架上。
    「我今天就是来看看的。」见来人是李言凛，叶清抬起头放松地说着，「其实我也很久没买本了，目前没什么慾望。」
    李言凛不太明白叶清在说什么，但看得出来叶清还想继续乱看，也就继续默默跟在他旁边，时不时听叶清解释一些专有名词和作品知识。
    也许是地下室加上人潮眾多，叶清越逛越觉得空气有些稀薄。李言凛看叶清不太舒服，确认对方没有太大意愿继续待着后，果断把人带回地面。
    「抱歉，我太久没到这种环境，头有点痛。」
    李言凛摇头，拉着叶清到一旁的花圃那坐下稍作休息，并从包里拿出一瓶水递给叶清。
    叶清接过递来的水，扭开瓶盖后补充水份。喝了几口，他要盖好时却被李言凛阻止了。
    「别关。」李言凛伸出手，叶清很自然就将剩下的半瓶水递还给对方。
    等到李言凛喝完水，从叶清那里拿回瓶盖，锁紧收回包内后，他看向叶清，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干嘛？你这样我很害怕欸。」
    「这样算间接接吻吗？」
    「你、……你是小学生吗！」叶清红着脸搥了李言凛的手臂一拳。
    两人休息了一段时间，接着便前往下个目的地。
    同样也在地下室，这次是在百货公司里，整体而言比起先前的环境舒适许多。
    如果不在意街机的声音的话。
    逛完二次元周边天堂，接下来就是打电动时间了。叶清兴高采烈地从包里掏出放满会员卡的皮夹，赫然想起今天可是假日，音乐游戏区肯定是人潮满满。
    他快速扫过音乐游戏区所有机台，幸好他最想玩的那种目前没有人，他赶紧拉着李言凛快步走去。
    「你等等可以帮我录影传群组吗？」
    「可以。」
    李言凛觉得请他录影的叶清有点可爱。毕竟平常的叶清只要看到镜头就一定会躲，也会抗拒拍照或录影，现在却主动要求要将自己游玩的模样录下来，还要传给别人看。
    到时候再存起来吧。李言凛心想。
    等叶清就定位，选好歌曲准备开始时，他也站了个好位置举起手机，打开录影模式，小心地不要让呼吸晃动到镜头。
    叶清玩的机台非常特别，不只要跟着节奏按下按键，甚至还要配合手部动作，玩得好的人看起来会特别帅气，玩起来也很爽快。
    用一个词来形容这机台的所有特色，就是中二。
    这也是为什么叶清要请李言凛录影了。儘管他不是顶尖玩家，但他内心的中二魂让他暂时跨过了面对镜头的不自在，他想让自己的朋友也看看自己玩游戏的模样。
    三首歌曲结束，李言凛录了三个片段，全部传到群组。不过因为档案大小关係，传了好久才结束。
    玩完这一台，叶清拎起包包，又朝着下一种机台走去，李言凛立刻跟上。中途两人跳过了需要排队的机台，叶清还是一下子就用完所有的代币。他们一起离开电动游乐场，搭手扶梯往上要从上面往下逛，然后离开百货公司去觅食，完美的计画。
    这时，叶清发现群组又有动静了。
    「啊！！雪哥你竟然跑去打机台！」
    「为什么是意舒帮你录影的？」
    「侯～你们两个是不是偷偷出去约会不揪！」
    看着群组里的讯息，叶清差点在手扶梯上笑出声。他快速点开贴图列表，在群组里传了张黄色小人说悄悄话的图，又补上一句话。
    「不然你们也出来嘛？我们打算等等去吃半熟蛋鲁肉饭」
    一听到要出门，群组里的人都懒了，不是回「不要」就是「好懒」，更敷衍的直接放懒散模样的贴图。
    「你们好有活力喔，我已老去」
    「记得外送来啊，地址你们都知道的」
    叶清笑着贴出打巴掌的贴图后，将手机收起。
    他并没有将两人已经确定关係这件事情告诉大家。
    一来他怕大家真的会吓到，开始问东问西，二来他也有点担心这么仓促告知，万一等他们的意识脱离这个世界时，会造成其他不好的影响，最后负责处理这事的还是原本这世界的他们。
    「好了，随意逛一逛我们就去吃饭。」叶清自动地牵上李言凛的手，整个人也比刚才更靠近对方一些，「刚才那边好大声喔，我都要聋了。」
    「看你玩得很开心。」
    「当然，我好久没摸到机台了，嘿嘿。」
    －－－
    两人逛遍了整个西门町，叶清想得到能玩能去的地方都去过了一遍。等到要搭车回去时，他几乎都要走不动了，甚至还说出要李言凛背之类的玩笑话。
    接近傍晚时分，捷运站的人潮又多了起来。虽然是成年人了，李言凛还是紧紧牵着叶清的手，就怕叶清和他走散。
    「我又不是小孩。」
    「只是想再多跟你聊几句而已。」
    「你好黏喔。」叶清故意用嫌弃的语气开玩笑。
    车厢上非常拥挤，他只能靠在李言凛身上。为了讲这句话，他故意更贴近对方一些，就为了凑到对方的耳边轻声低语。
    「不过我不讨厌。」
    耳边传来温热的吐息，李言凛整个人酥软了一瞬，又很快振作好没让人发现方才的失态。
    总觉得到这世界的叶清似乎变得更为主动。李言凛心想。
    搭没几站，目的地不同的两人马上就得分开。开门前，叶清趁着李言凛没注意，踮起脚尖偷偷在他脸颊上轻点一吻，而后又趁李言凛愣住时逃下车。
    直到车厢门重新关上，李言凛才找回自己。他红着脸拿出手机，果不其然看到没良心的自家师父贴了张奸笑的贴图。
    他有点想回应些什么，但或许是还没完全缓过来，一时间实在是想不到能回什么，最后还是只回给叶清一张被爱心箭射中脸的贴图。
    「好不想上班喔，假日过好快」
    「希望我明天可以看到公园那隻大笨鸟出现」
    「牠好久没出现了，那是我上下班途中唯一的救赎啊～～～」
    讯息的最后还放了张躺在地上哭得夸张的黄色小人贴图。
    看见叶清的讯息，李言凛不禁笑出来。叶清这些突然跳脱的对话，使得李言凛因为刚才叶清下车前所作所为的错愕少了不少，他想了想，决定跟着叶清的话题继续对话，暂时不提两人分开前发生的事情。
    「说不定牠们跑去别的公园了？」
    「蛤～这样我就剩胖得跟气球一样，还走不动的吉娃娃可以看了耶」
    「我以为你喜欢那种的」
    「我是喜欢啊，可爱」
    讯息到这里停下，李言凛猜测叶清大概是到站了，准备要下车，暂时没办法看讯息。
    而叶清那边正如李言凛所想，因为要出站的关係，他先将手机收了起来，避免当个低头族。
    星期日的傍晚，他下车的站没有太多人，手扶梯都可以不用排队顺利搭上，懒人如他非常开心可以不用自己爬楼梯。
    回到地面，外头的天色已经渐渐变暗，招牌和店面的光源取代了高掛在空中的太阳，给地面带来光亮。
    都市的光害严重，夜空并没有多少明显的星点，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月亮成了夜空里最明亮的圆，叶清稍稍抬起头，看向这片他许久没有亲眼见到的景色，脚步也缓了下来。
    这次带着记忆前来，叶清曾经试着像在修真界那样运气修炼，结果只是闭目打坐了一会儿。他不确定是自己没有修炼的资质，还是这世界本身就无法修炼，但根据这世界的资讯流通速度和目前找来的所有情报，这世界应该是属于后者。
    这里与他的世界是多么的不同。没有修者，也没有方便的术法，甚至几乎没有灵气。然而在如此多的不同中，却又有不少相似之处。
    例如他身边的人。也许兴趣、个性或嗜好会有稍稍不同，但，他都能认得出对方在修真界是谁。而这世界也有许多与修真界相似的传说、信仰和习俗等等。
    如果这里不是幻境，那么就真的只有可能是平行世界了吧。
    对了，想确定的话还可以请师尊来看看啊？师尊已经是大乘期，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叶清暗自盘算着如何说服林晨星前来，同时不禁想像对方来后的反应，突然就想立刻回去进行这有趣的计画了。
    从捷运站到自家的路并不长，叶清很快就走到目的地。他从包里掏出钥匙，转开一楼的大门的锁，缓缓踏着步伐上楼。
    「妈！我回来啦！」
    叶清的母亲此时已经下班，正在房间里面看着电视。她听见儿子的声音，立刻就打开门，从房间内探出头来。
    「你没买东西回来吃吗？我吃过了所以没煮晚餐喔！」
    「没关係，我还不饿。」叶清朝着她笑一笑，背着包包走回自己房间。
    回家之后最重要的第一件事就是得先洗澡。叶清将背包内穿过的衣物都拿出来丢进洗衣篮里，拿了一套乾净的换洗衣物和毛巾，打开房间的冷气，做好所有准备才离开房间去洗澡。
    洗完澡，叶清又跑去找自己的母亲间话几句家常，分享了他这两天不在家的趣事，这才回房间继续浪费人生。
    假日的最后几个小时总是过得特别快，一下子就到了该睡觉的时间。
    叶清照着群组的惯例，跟着大家一起用「假日呢？他刚刚还在啊？」的贴图洗版聊天室，又传讯息给李言凛聊了几句，依依不捨关掉电脑去刷牙，然后进到被窝里。
    －－－
    叶清原本以为，叫醒他的会是前一天晚上设定好的闹鐘，然而这一觉，他睡得似乎不太安稳。包成蛹的被子传来动静，闹鐘还没响起来，他这就先醒了过来。
    「醒、醒来了！」
    刚才好像听到一个在哪听过的声音？
    叶清揉揉模糊的眼，稍稍掀开把脸都盖住的被子，伸手到被子外摸索着手机，想要确认时间。
    他怎么摸也摸不着，过了一会儿才发现手感不太对劲，以及他的房间里竟然有其他人这件事情，吓到整个人大力掀开被子跳起，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的床边有两个人，一个是高冷美人师父林晨星，一个是前几天要离开摘星楼时遇到的元灵派弟子黎诚亦。
    「我……」怎么一觉醒来就回来了？不是说好是明天吗！
    「凌雪仙尊，您现在感觉如何？」黎诚亦真切地看着坐在床上的叶清，心急地询问。
    喔，差点忘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已经被看穿了。
    不对，就这样回来，那李言凛现在在哪？
    叶清左看看右看看，就是没看到房间里还有第四个人。
    「您是要找李道友吗？霜凝仙尊在前几天就把他送回自己房间了。」
    「哦，这样啊。」叶清訕訕地回应。
    儘管不确定李言凛醒了没，但有林晨星在，应该是不会出什么大事。
    想着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在，继续待在床上似乎不太礼貌，叶清转个身就要跳下床，却感觉到一股柔和的力量阻止了自己。
    「师尊……？」
    「还早，你等会儿再起也行。」林晨星半举着手，淡淡地说出一个惊人的情报，「金城附近的祕境提早开啟，尚未结婴的修士才可进入。」
    「您的意思是──」
    「为师希望你跟言凛可以前往。」
    按照林晨星所说，只有金丹期以下的修士可以进去，所以若是他和李言凛要进去的话，得将自己的境界压制到金丹期才行。
    只是这祕境一听就是给尚未结婴的修士歷练用的，为什么林晨星会希望他们两个进去呢？
    「叩叩。」
    正好这时房门传来声响，门被轻轻推开，李言凛恭敬地进了房间，先是朝三人行礼，才继续往更里头走，最后停在叶清的床边。
    一旁的黎诚亦见林晨星没有要详细解释的意思，叶清又开始思考林晨星这么要求的缘由，于是主动替林晨星接下去说明。
    「前几日出现的元婴妖兽，最一开始似乎就是出现在祕境入口附近。」
    「这是怀疑元婴妖兽是从祕境出来的吗？但祕境对境界的限制不只有修士。」
    虽然没有听到林晨星说的祕境一事，不过李言凛像是早就知道一般，非常自然地接话。叶清仔细思考李言凛说的话后，也对于这猜测提出质疑。
    林晨星拿出一个奇形怪状的碎片，将之放在手心上展示给他们看。
    李言凛观察了片刻，便看出那碎片原本是什么东西。
    「缚灵锁？」
    「不错。这是从元婴妖兽身上找到的碎片。」
    「难道是因为有缚灵锁，那些元婴妖兽才能待在祕境里吗？」
    「为师无法前往，因此希望你们能替为师前去探查。」
    说完话，林晨星便将碎片交给了李言凛，负手转身离开房间。
    三人默默目送林晨星离开房间，空气一下子陷入沉默。
    叶清从李言凛手里借了碎片来把玩，过了一会儿才想起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
    「欸不是，师尊在这里是要讲祕境的事情。」他把碎片还给李言凛，视线转而盯着这房间里的第三个人，「那你来干嘛的？」
    他还对对方差点就害他露馅这件事耿耿于怀呢！
    「是这样的，您手上的幻虚镜，是我师祖炼製的法宝。」黎诚亦谨慎地说着，生怕自己表现出的态度会变得像要夺宝，「听说它有连接虚空的能力，师祖却在某次外出时不小心弄丢了。因为担心遭到恶用，所以我们一直在寻找它的下落。」
    自己炼出来的法宝还能搞丢？槽点实在太多了，但又不能太直白说出来，叶清只能默默在心里吐槽。
    「它已经认我为主了，没关係吗……？」
    「是您的话没关係，师祖主要是担心被拿去做坏事而已。」
    「老实说，这法宝除了能让人失忆之外，大概做不到你们担心的坏事啦。」
    「哈哈，您真爱说笑。光是失忆和使用时会陷入沉睡，就很不得了了啊。」黎诚亦向后退两步，朝着叶清行了一礼，「既然已经知道它在您手上，那我也不再打扰您了。」
    等到黎诚亦离开，叶清忍不住戳了戳李言凛的手臂，语气中带着疑惑和不解。
    「所以他的目的到底是？就只是来说这些？」
    「弟子也不清楚，不过他应该不是坏人。」
    「哼──」叶清看向房门，又将视线移回来到李言凛身上，再度拉起被子盖住自己，任性地说着，「我决定再躺一会儿了，你等等叫我起来。」
    李言凛点点头，拉了旁边的椅子，默默坐在床边陪着叶清。
    可以胡闹的时间已经开始变少了。身为一名被尊称为仙尊的化神修士，叶清把自己捲在被子里，决定等睡醒再来好好烦恼这些。

 第二十二章 渡劫

    不到一个时辰，叶清就因为睡得不安稳的关係用力坐起身，让一旁正在看杂书的李言凛忍不住从书页移开视线，转头看向床上的人。
    只见叶清皱着眉头，屈起腿，抱膝缩着身子坐在床上，重重叹了一口气，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微微偏头，正好与李言凛四目相交。
    「本来是想问你怎么也现在就回来了……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注意啊。」
    「您是说金城外的祕境吗？」
    「对，师尊都跟你说了？」
    「师祖用传音告诉弟子的。」李言凛闔上手里的书，随意塞进储物袋内。
    叶清将视线转回正前方，随意回了李言凛一个小声的「嗯」，接着松开抱着腿的双臂，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转身就要跳下床。
    李言凛见叶清打算离开床了，赶紧站起身移开椅子让叶清可以下来。
    「幸好当初从安昀师叔那里拿到的幻顏丹可以用三个月，不然我可就要直接在祕境里暴露了。」
    说完话，叶清又从储物戒里拿出装着幻顏丹的玉瓶，仔细清点里头的数量，确认自己的记忆并没有错误，这才安心地收回去。
    「也不知道这次要折腾多久。」
    他检查完幻顏丹后，又伸手捞来储物袋，清点着里面存放的各种食物和法宝，顺便给幻虚镜上了一层牢固的结界免得又误触。
    除去面上依然焦虑的神情，简直就像是要出门郊游的小孩。
    叶清做完所有动作后，准备要因为紧张而在屋里绕圈时，被李言凛轻轻拉住手阻止。
    「弟子可以与您一起行动。」
    「嗯……其实我觉得我们分头行动会更好些。」
    李言凛对于叶清会说出这样的话感到有点意外，毕竟叶清甚至到昨天表现出对自己的态度都是相当依赖的。
    「我已经几乎想起所有事情了，而且以前出去歷练时也是一个人。」叶清回握住李言凛拉着自己的手，又举起来用另一隻手指了指还在手腕上的传音玉鐲，「再说，我们还有这个可以联络。」
    但您刚刚看起来并没有这么从容。李言凛忍住吐槽叶清的衝动，向前迈步凑到叶清面前，微微低下头看着比自己矮了不少的叶清不发一语。
    「你干嘛？这是在用身高鄙视我吗？」
    「弟子不敢。」儘管这样说，李言凛却没有停止俯视，继续盯着叶清不放。
    「我只是外表跟境界做了偽装，又不代表我真的就变成筑基小师弟。」叶清伸出手，捏了捏李言凛的脸颊，「你也不想想我多久没有一个人出去歷练了。」
    李言凛拨开叶清那不安份的爪子，同时放开握住叶清的手，向后退开两步，停滞几许后突然就召唤出炽焰。叶清一脸疑惑地看向李言凛，皱眉思考对方的举动意义为何。
    「师尊。」李言凛开口，之前的温柔消失了一些，多了几丝凛冽，「弟子李言凛请师尊赐教。」
    「哈？你是打算在房间打不成？要打去比试场打！」
    叶清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无奈地领着人要走出房间去隔壁摘星楼借场地。
    走到门口时，他想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猛地停下脚步向背后转身，眼睛死死盯着李言凛……手上的炽焰。
    「慢着！你剑先收起来！」
    －－－
    解决掉元婴妖兽的问题后，金城暂时恢復了和平。知晓金城附近的试炼祕境提早开啟一事，前来参加除妖大会的各门派长辈便嘱咐自家小辈们，在静玄派正式放行进入祕境前，来比试场切磋切磋。于是就有了人满为患的比试场，其中更不妨有几位熟面孔。比如先前一起吃饭的蔡孟扬和柳轩云，以及不久前才见面的黎诚亦。
    叶清看着满满的人潮，内心满是纠结。
    这么多人在场！这样不就得压制境界隐藏实力？万一打一打不小心暴露身份怎么办？
    他自顾自地担心着，连头发被自己揉乱了都没有发现，还是被李言凛抓住手才停下来。而且更不巧的是，柳轩云还注意到他们在这，三步併作两步跑来两人面前，脸上写满了期待和兴奋。
    「你们也是要来借用比试场的吗？」
    「嗯。」
    叶清来不及回应，李言凛就抢先一步，把不上场的可能给变不见了。
    想到这样就不得不打的叶清气呼呼地要踩李言凛一脚，也被李言凛俐落躲开，让他更加鬱闷。
    若只是要压制自己的境界，叶清在以前外出歷练时便已驾轻就熟。但现在不只要将自己的境界压制到筑基期，还得注意自己使出的招式，又要想办法和李言凛对打。
    这到底是哪来的地狱考验？
    叶清垂着头，不停在脑袋里进行各种过程和结果的推演，然而他怎么想都一定会往坏的方向去，想到后来连自己都没有信心了。
    「苍泠，你现在是筑基期对不对！」
    被叫到名字让叶清赶紧回了神，有点不自然地点点头，粗神经的柳轩云没有发现叶清刚才在走神，便继续说下去。
    「那这样我们等等是不是可以互相切磋一下呀？」他开心地拉起叶清的手摇晃，明明叶清都还没答应，他却表现得像叶清已经同意了他的提议一般。
    「抱歉，我师弟他说今天要挑战我，还叫我别手下留情。」
    李言凛瞥了一眼被抓着的叶清，果断插入了两人对话，拒绝柳轩云的邀请不说，还顺便把叶清推入更深的火坑。
    「这样喔……那就下次再切磋吧！」柳轩云只小小失望了一下子，很快就打起精神，马上预约走下次的机会。
    蔡孟扬这时从比试台旁走来，一把提起柳轩云的衣领，将人从叶清身边拎走，并连忙向叶清道歉。
    「没关係啦，也不过就是说几句话而已。」
    「不过我想知道一件事。」儘管柳轩云被蔡孟扬抓着衣领，依然不减他的好奇心，「你师兄……他难道要用元婴期的修为上场吗？这样你怎么可能会赢！」
    「轩云，不得无礼！」
    叶清转头看向身后的李言凛，只见对方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打算表示什么，一样静静地盯着他，便面有难色地转回来，在心里给自己点了支蜡烛。
    不过，就在柳轩云要替叶清打抱不平时，李言凛淡淡地说了一句话。
    「我会将境界压制到金丹期。」
    然而压制是压制了，以叶清目前的身份，只能以筑基期的实力上场应战。就算叶清是剑修，可以跨境挑战，但李言凛同样也是剑修，筑基期的剑修对上同为剑修的金丹期对手，怎么想都不可能会赢。
    柳轩云同情地看向叶清，然后突然拿出自己的储物袋，从里头掏出几瓶丹药，全数递给叶清。
    「我、我这里最好的伤药就这些了！」他满脸都写着担忧，生怕李言凛下手不知轻重般，「你等等可得叫你师兄打小力点！」
    叶清不好意思拂了柳轩云的好意，只得无奈地收下品阶最低的伤药，其馀的都退还给对方。
    「谢谢你的好意，我师兄知道分寸的。」他苦笑着将玉瓶收起，朝着柳轩云和蔡孟扬挥挥手，暂时与两人道别。
    台上的比试结束，下一组人马很快就上场，互相敬礼过后便打得不可开交，旁边还有位类似裁判的合体期高人在关注着台上修士的生命安危，一时间叶清竟然有种这是论剑大会的错觉。
    两人报名上台完毕。在他们前面还有两组人没有上场，在这之前他们都得待在台下当个观眾。因为并不是真的论剑大会，上台切磋的修士并没有被限制境界。不过在场的修士几乎都是被各门派长老带出来歷练的年轻弟子，基本上没有人境界超过金丹期。当然，李言凛还是个例外。
    对于已经化神的叶清和已经元婴的李言凛，台上的战况并没有什么看头。儘管偶尔会有些令人惊艷的表现，但出现的频率实在是太少了，叶清只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腻味。
    他现在比较担心的还是等等上场怎么打。
    在叶清烦恼该怎么出招时，台上人马又换了一组，下一组就轮到他和李言凛了。他没来由地又开始紧张起来。
    然后很快地，就轮到他们两个上台了。
    叶清彷彿看破一切红尘，认命地压制自己的境界到筑基期，李言凛也将自己的境界压制到金丹期，两人同时从比试台两侧楼梯登上去。
    「青阳派白苍泠，请师兄赐教。」叶清一上台，便在行礼时喊出这一句。
    李言凛只向叶清行礼，并没有多说任何一句话。
    听见叶清说的话，台下观眾开始鼓譟。有些人认出李言凛的身份，先是惊讶，接着就开始称讚他的资质和修为。
    也有些人对叶清的身份感到好奇，前几日在除妖大会上，叶清几乎都是默默跟在李言凛和林晨星身边的，在这之前没有人见过他。许多人都对他的实力感到好奇，打算趁这次好好了解一番。
    李言凛召出本命灵剑炽焰，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似乎是打算等待叶清先展开行动。
    而叶清偷偷深呼吸一口气，也召唤出一把普通铁剑。上次跟着自家门派小弟子们下山除妖时用的也是这把铁剑，当时并没有人发现剑身上有一丝他的冰系灵力。这回他同样使用这把铁剑，却被台下眼尖的修士发现了。
    「那叫白苍泠的弟子……竟然也是个变异灵根！」
    「青阳派的运气可真好啊。」
    做好最后的心理准备，叶清率先蹬步上前，举起手中的铁剑，朝着李言凛刺去。
    这一剑，他几乎没有用上什么灵力──他知道李言凛一定会闪过。
    他们两人平时切磋得可多了，都不用想就知道对方会做出什么行动。
    李言凛闪过叶清第一剑，也没有急着出手，继续看似被动等待叶清的攻势。
    而叶清被李言凛躲过也不气馁，整备过后又立刻打出一道剑气，同时左手捏诀，周身出现几道剑光虚影围绕着护体，再度向李言凛靠近。
    他捨弃以往会使出的剑法，大多时候只靠入门时那套基础剑诀上的动作进攻。为了不让李言凛读透他的动作，他甚至还用了在电玩游戏上看见的招式。
    李言凛认得出叶清大部分的动作，却不熟悉那些从电玩游戏改变而来的招式，只因为他玩过的游戏并不多。
    后来李言凛不单单只接下叶清的招，同时也在想办法进攻。
    两人这么一来一往，一时间竟然打成了平手。
    然而随着时间经过，叶清开始居于下风。
    筑基期的基本能力限制在那，他的灵力已经渐渐不足。现在的他没有打持久战的本钱。
    儘管如此，他的剑意却越来越盛，甚至开始有超过筑基期水准的势头。
    台下观眾除了称讚叶清的实力之外，更多的是对他產生了更深的好奇。在这场除妖大会之前，没有任何一个人看过或听过他的事情，这次台上他与李言凛的切磋便成了摸清他底细的机会。
    在几十回合的对峙过后，叶清手上的普通铁剑终于抵挡不住李言凛的攻势，直接断裂成好几截。
    若是剑道小有所成的修士，失去了剑或许还能靠心中的剑意一战。台下观眾几乎一致认为，叶清怎么看都是个筑基小修士，这回怕是得直接认输了。
    但叶清可不只是个筑基小修士。
    他乾脆地拋开手中的断剑，举起右手，併两指为剑，打算以自身的剑意继续应战。
    晴朗的天空开始有厚重的云层出现，台下的观眾开始不安。
    黎诚亦与年轻修士们一起在台下默默观看两人切磋，此时见到天空中的云逐渐埋没蓝天，又感觉到比试场上的灵力流动不太对劲，立刻就明白即将要发生什么大事。
    同样察觉到危险的场边合体期高人见场中央两人没有停下的打算，赶紧宣布比试终止，并要求所有人都离开现场。台下的观眾听了全都慌忙远离，很快地在场的只剩下还在场上的两人、黎诚亦和以缩地成寸赶来的林晨星。
    「霜凝仙尊！」黎诚亦微低着头，紧张地向出现在他身旁的林晨星说出他的顾虑，「凌雪仙尊才使用过幻虚镜，神魂之力会有些许耗损，没有好好修养就要渡劫会出事的！」
    不过林晨星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叶清的样子。他清冷的视线看向台上的两人，只消一息便突然消失无踪。下一刻，台上只剩叶清一人，而他和李言凛又出现在黎诚亦旁边，一会儿后三人身边出现结界。
    「入幻虚镜前，叶清身上有言凛的灵力，不要紧。」
    黎诚亦不是很懂林晨星这句话的意思。李言凛境界也不到幻虚镜要求的大乘期，为何有他的灵力就不要紧？
    还未能深入思考，劫云已几乎都聚在叶清头上。他不安地以视线替叶清祈祷安危，只希望这劫能顺利度过。
    叶清在李言凛被林晨星带离时，就明白了自己现在的状况。头顶的劫云一看就不是什么金丹期的劫云，看来这身份想瞒也是瞒不着了。
    先前与李言凛切磋，他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这次不只被限制境界，还打得绑手绑脚的，反倒让他有了新的感悟。
    方才打到一半时，他就有种不太一样的感觉，不久后这劫云就来了。
    叶清沉心静气，召出了本命灵剑流华，直指自己正上方的劫云。
    虽然早已知晓自己只差个契机便能突破，却没想到来得如此突然，连护身法宝都忘记准备。
    但身上还有林晨星的两道护身保命的术法，也许能撑得比自己想像的再久一点吧。
    劫雷落下──
    第一道被他轻松斩去，几乎没有造成任何伤害。第二道劫雷随即劈来，他同样将它斩去，但流华上已缠绕一丝雷电。
    接下来几道劫雷，叶清一样挥舞他的本命灵剑，将之一一化解。
    到了最后两道劫雷，流华上已经满是无处释放的雷电之力，叶清艰难地握紧流华，整条右手臂都被雷电伤得皮开肉绽，人也开始有些站不稳。
    但他知道此刻不能轻易放开手上的剑，再痛也得忍着。
    只要能度过最后这两道天雷，就能顺利进阶了。
    第八道劫雷很快便不留情地袭来，叶清咬紧牙根，看准时机举起手中的流华，奋力一挥。
    五成的雷电之力顺着流华传递到他的身上，毫不留情地在他的体内肆虐，一瞬间他差点失去意识。
    不行。只差最后一道劫雷了。
    林晨星的术法还未破除，若是最后这一道劫雷自己接不下来……应该还是有活命的机会吧？
    他在心里嗤笑着自己的想法，深呼吸后又举起流华。
    最后一道劫雷彷彿是要将他劈得灰飞烟灭般，不只比前八道都还要粗，威力也比前八道强上好几倍。
    看见那道劫雷劈下来的瞬间，李言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要衝回场上，只为了替叶清分担些许雷劫，立刻就被林晨星阻止。
    若说先前的八道劫雷是对修者的试炼，这第九道劫雷或许可说是惩罚。因为他们违逆了天道，妄图以修炼得道成仙，脱离凡世飞昇仙界。
    只要能撑过第九道劫雷，便能够成功进阶。
    李言凛双手用力地握着拳，他又何尝不知道以自己的修为过去，只是徒增叶清渡劫的难度？但看着叶清因为雷劫的关係，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没有伤的，顿时就觉得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叶清全神贯注地举着流华，运转着身上仅存的灵力，在那道劫雷落在他头顶的瞬间，刺眼的光芒乍现，伴随着浅蓝色剑光，掩盖了场上的所有一切。
    光芒消失后，比试场中间的人直挺挺站着，手中的剑依然被紧紧握着。
    劫云渐渐消散，重新露出晴朗的蓝天。李言凛再也耐不住性子，这次林晨星没有拦他，他一下子就赶到叶清身边。
    「师尊──」
    叶清的听觉因为劫雷的关係，还有些不清楚。朦胧中他听见一个熟悉的嗓音，缓缓地转过头，在看到李言凛出现在他身边时，对他露出浅浅的微笑，随即召回流华，便失去了意识，双膝跪地要向前倒去，被李言凛迅速接个满怀。
    他探了探叶清的状况，现在叶清不管是体内还是体外，都没有一处是完好的。最后一道劫雷劈在叶清身上的同时，林晨星的护身术法削弱了劫雷三成力，剩下七成力将叶清身上所有的雷电之力一併炸了开来。儘管被削弱，天道降下的雷威力依旧不可小覷，对于没有任何准备就这么渡劫的叶清来说，能成功渡劫，以及虽然被雷劈得满身内伤外伤，但整个人看起来还是个人形，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
    李言凛小心地将叶清打横抱起，快速离开比试场。
    此前那些原本在台下观看比试的年轻弟子们，以及后来因为察觉有人要渡劫而前来查看的各门派长老，全都不敢置信地呆在原地。
    那个名不见经传的筑基小弟子，原来竟然是个化神修士！
    结合先前在除妖大会及比试场上观察到的资讯，眾人得出一个结论。
    青阳派从来就没有什么筑基小修士名叫「白苍泠」，那位是被尊称为「凌雪仙尊」的化神期修士叶清。
    喔不，现在已经是炼虚期修士了。
    只是为何叶清要以假身份示人，没有任何人猜到真正的原因，只知晓他到今日为止都还在闭关，并没有对外宣布自己已经出关。
    林晨星带着黎诚亦，在李言凛回到他们身边时，一起离开了比试场。
    经歷过炼虚期雷劫的比试场变得千疮百孔，基本上暂时无法使用了。不过各门派长老却反而感到开心，催促着自家门派的弟子们赶紧回客栈静心修炼。
    亲眼观摩到炼虚期的雷劫，可比在比试场上小打小闹更能感悟。
    三日后，静玄派便要正式开放试炼祕境的入口。
    林晨星给叶清的房间另外佈了几个结界，并交给李言凛几个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玉瓶，在交代完一些事情后就离开了房间，让叶清能好好静养。
    黎诚亦自知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也不打算继续打扰两人，向李言凛行了礼后也回了自己房间去。

 第二十三章 祕境探险

    经歷了炼虚期的雷劫，叶清从昏睡中缓缓睁开双眼，意识还有些混沌。他甫一转醒，便感觉全身筋骨依然处于即将散架的状态。
    疼痛感加上才刚从绵长的昏睡中醒来，他还使不太上力气，只能躺在床榻上，轻轻转动他的头查看四周。
    李言凛还坐在叶清的身边看着剑谱，此时听见身旁床榻传来布料摩擦的声响，赶紧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跪到床榻边，让自己可以和叶清的视线同高。
    「师尊！您现在感觉如何？」他小心翼翼用双手包覆住叶清伸出被子的手掌，生怕自己的动作会让叶清更加不舒适般。
    叶清呆愣愣看着李言凛，过了一会儿意识才渐渐清明，从李言凛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双手撑着身子要坐起，却在坐起身的瞬间因为突然的疼痛又要倒回去，被李言凛接住才没躺回去。
    「您别勉强……师祖说您外伤已好得差不多，但雷电之力造成的疼痛可能会再持续几个时辰。」
    叶清绝望地再度闭上眼。
    「我现在感觉我是跟歷战王溟波龙打一打猫车的猎人。」
    「师尊，劫雷应该比那个强很多。」听到叶清还有心情开玩笑，李言凛感觉自己心里的大石头放下了一块。
    他轻轻将叶清放躺回去，并重新替叶清盖好被子，从储物袋内拿出林晨星交给他的玉瓶，里头的疗伤丹药已经所剩无几。
    「师尊，师祖说您醒了还是得将这药吃完。」李言凛从玉瓶里取出一粒丹药，双指轻捏拿到叶清的嘴边，「入口即化的，您不必担心噎到。」
    叶清一听这是林晨星给的药，就乖乖点头并张嘴，让李言凛把丹药放到他口中。那丹药果真如李言凛所说，一入口立刻就化作凉流向全身流淌，叶清觉得雷电之力造成的疼痛感似乎减退了一些。
    等到药力完全生效，他将被子往下拉到胸口，伸出两条手臂，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服装好像不是昏睡前穿的那套。
    「衣服……是你帮我换的？」
    「是。您原先的衣服已经不能再穿了。」
    「整身衣服都是你换？」
    听到这问句，李言凛微微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才小声地回了个「嗯」。
    喔齁，在失去意识的时候被看光了。叶清生无可恋地看向天花板，满脸都写着「我心已死」。
    似乎是猜到自家师父又脑补了些奇怪的东西，李言凛赶紧出声解释。
    「弟子替您换衣服时没有偷看！」
    「……算了，你看了也没差。」叶清将被子用力一拉，连自己的脸都盖住，躲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反正你都得负责。」
    李言凛看着叶清的举动，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家师父又在害羞了，嘴角止不住上扬，心里顿时充满喜悦的感觉。
    不过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说，李言凛只开心了一下子，便将情绪拉回来，开始向叶清报告正事。
    「师尊，弟子有几件事情要和您报告。」
    「你说吧。」叶清也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准备好耳朵。
    「您的假身份已经不能使用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您就是凌雪仙尊。」
    「哦，那在我渡劫的时候就穿帮了，没关係。」叶清摆摆手，示意李言凛继续说下去。
    「幻顏丹的效力在您昏迷时已经结束。」
    「哦──难怪我觉得感觉好像不太一样。」
    他举起了自己的手左看右看，很快又放回被子上，看向李言凛等待下一个情报。
    「静玄派会在明日巳时正式开放试炼祕境的入口。据静玄派掌门的说词，试炼祕境是因为被强行开啟过，才会变得不稳定。」
    「被强行开啟过……？」
    叶清想起林晨星给他们看过的缚灵锁碎片，看来这试炼祕境里头应该会有其他的线索。
    他清楚记得，这处试炼祕境每五年才会开啟一次，而上次正常的开啟，是三年前的事情。
    难道是在上次正常开啟过后，被人用了什么法子强行闯入，在里头偷偷豢养着那些元婴妖兽……？
    听完李言凛的情报，叶清陷入了思考模式，一言不发地试图推算出最有可能性的答案。
    以这试炼祕境最高能容纳金丹期修为的修士和生灵来看，要能强行破开这祕境，至少也得有化神期的境界。
    儘管化神期之后越往上，修者的数量就越少，但扣除完全不露面的修士，少说也还是有百来位。要从中找出目标，不仅范围过于广泛，线索也完全不足。
    更别说这之中还包含了魔修和妖修。
    「头好痛。」
    「师尊，您要是不舒服就先别想了……先静养比较重要。」李言凛伸出一隻手，放到叶清的额头上，将他的瀏海向两旁拨开后轻抚。
    「哦，没有啦。」叶清立刻就察觉到自己不小心让李言凛误会了，有些尷尬地微笑，「我只是说说而已，没有真的头痛。」
    「您现在最需要的还是好好休息，毕竟您明天还得动身前往祕境。」李言凛依然有些担心地说着。
    「我知道。」叶清闭上眼睛，将一隻手覆上对方放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你。」
    「是什么事？」
    「先前在客栈……你怎么突然要我跟你切磋？」
    「师祖原先希望您能以筑基期的实力进入祕境，便要求弟子与您切磋，只是没想到您竟然在途中渡劫。」
    「哦。」原来是师尊的锅。叶清微微嘟起嘴，心理上很明显地对林晨星这做法有些不能接受。
    主要是不事先说明就突然要打让他不太开心而已。
    李言凛无奈地笑了出来。
    这时，房门被轻敲，传来两声声响，来人是前天仓促离去的黎诚亦，他进房时看起来还有些紧绷，但见到叶清已经醒来，而且状况看起来没有太糟，便松了一口气。
    「你也有话要跟我说吗？」叶清早就睁开眼睛，微微撑起身子看向还在站门口附近的黎诚亦。
    为了要坐起身，叶清请李言凛扶着他，让他可以靠在床头坐着。
    没想到黎诚亦接下来说的话，吓得叶清差点就整个人直接躺回去。
    「其实关于幻虚镜，那天我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向您提到。」
    「哈？」
    「我师祖说，境界不足大乘期的修士使用幻虚镜的话，神魂之力会有所耗损。虽然不是严重的伤害，依然会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恢復。」
    「霜凝仙尊似乎知道这件事情，还说您身上有李道友的灵力，所以没有关係……只是李道友的境界也只有元婴，为何有李道友的灵力就没有关係了？」
    「啊。」叶清呆愣了一下子，马上就回过神，「我也不知道欸，师尊没有跟我说过。」
    他绝对知道为什么有李言凛的灵力就没有关係。
    只是李言凛身上有真龙血这件事情，不能随便向外张扬，此时他不能说出实话，因此他说了谎。
    「我这儿有些滋养神魂的丹药，您不介意的话还请收下。」
    专修神魂的元灵派的滋养神魂丹药，那肯定不是凡品。叶清微微点头，李言凛便代替叶清将丹药全数收下。
    「您之后若是还有任何问题想问，都欢迎您来找我。」黎诚亦说完话后，乾脆地告退离开了叶清的房间。
    正当叶清想说差不多了，准备要继续再小睡一会的时候，房门又被敲响。
    这次换成柳轩云和蔡孟扬那对师兄弟组合。
    柳轩云一进到房内，就扑通一声用力跪到地上低着头，蔡孟扬则是没那么激动，但也跟着双膝跪地。
    「你、你们怎么了，快起来！」叶清慌张地喊出声，完全忘记自己还可以用灵力阻止他们的动作。
    李言凛猜到叶清因为突来的惊吓，一时忘记可以用灵力阻止，便直接将他们两人扶起来站好。
    「先前并不知晓您就是凌雪仙尊，对您有所冒犯，请仙尊莫要怪罪师弟。」蔡孟扬低着头，语气听来小心翼翼，生怕惹了叶清不开心似的。
    「我……我看起来是那么可怕的人吗……」没想到叶清反而因为蔡孟扬表现出的态度，开始对自己的名声感到怀疑。
    他怎么不记得自己给人的感觉是这样子的？
    李言凛见叶清开始走神，而那对师兄弟看起来依然战战兢兢的，只好开口替叶清解释。
    「师尊不会因为这样就怪罪你们的。」
    李言凛的声音将叶清的思绪拉回，他赶紧顺着对方的话点点头表示同意。
    「而且那是我精心的偽装，你们认不出来很正常。」
    「多谢凌雪仙尊不计较──」蔡孟扬正要和柳轩云一起再度行一个大礼，立刻就被叶清打断。
    「等等，相识便是有缘。你们不必这么拘谨，像先前那样与我相处就行了。」
    「那、那怎么行！您原先就是化神期修士，如今更贵为炼虚期修士，怎能以那样轻佻的态度对您？」
    「哪有什么轻佻不轻佻的，我说没关係就没关係。」
    蔡孟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叶清的话，只能默默听着，不敢多说什么。
    倒是站在他旁边的柳轩云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着，似乎是正忍耐着什么。叶清见状忍不住开口询问。
    「你还好吗？」
    没想到这么一问，竟然让柳轩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向前跨了两大步，站到叶清的床榻边后停下，眼神充满了光芒。
    蔡孟扬甚至来不及阻止柳轩云这有点失礼的举动，正想向叶清道歉，又想起叶清前一刻说的话，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而叶清则是想起几天前，他们一起吃饭时的那些对话。当时柳轩云不知道叶清的真实身份，不过提到叶清时那满满的崇拜之情，他现在回想起来都还歷歷在目。
    喔对，还有提到那什么「三界美人榜」？自己翻遍了记忆也寻不到任何关于那榜的情报。当时有些好奇却无法细问，或许可以趁现在问一下？
    「轩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凌雪仙尊想问什么问题都行！」柳轩云立刻就回了话，下一刻才想到自己知道的事情并不多，也不清楚叶清打算问什么，「您没有要问什么很困难的问题吧……？」
    「不是什么很难的问题。我只是想问，你之前提到的那个三界美人榜──是什么？」
    这问题让柳轩云立刻僵在原地。他没想到叶清竟然还记得他提过这件事，顿时脑袋一片空白。
    蔡孟扬赶紧把发楞的柳轩云从叶清床榻边拉走，同时观察了一下叶清的反应。
    还好叶清看起来跟实际上真的只是对那榜单有点好奇，既没有怪罪他们也没有生气的样子，蔡孟扬这才稍稍松一口气。
    「师尊，那榜单只是凡间随意编纂的，排名全依照个人喜好，没有一定的标准。」李言凛这时凑到叶清身边，向他解释那榜单的来歷。
    「哦，这样啊。」
    柳轩云虽然被蔡孟扬拉开，但他闪着光亮的双眼始终盯着叶清不放，到后来叶清都有些受不了那炽热的眼神。
    为了不打扰叶清休息，蔡孟扬行了一礼，便带着柳轩云先行离开房间，还给叶清安静的空间静养。
    柳轩云是被蔡孟扬拎着领子拖出去的。一直到他们两人完全离开房间，房门被重新关上后，叶清才不再觉得浑身不自在。
    「如果我是柳轩云的话，现在应该会觉得心情很复杂吧。」
    虽然看刚才对方表现出的样子，心情复杂的只有自己而已。
    没想到初次偽装就遇到自己的粉丝，之后还让对方发现自己其实就是偶像本人，这机率到底要多低才会接连发生？
    叶清捏起自己随意垂在身前的发丝捻了捻，过了一会儿后，决定暂时不再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好好烦恼接下来的祕境之行比较重要。
    他翻了一下久远的过去记忆，因为并没有实际进入过这祕境，因此他只把几年前听到的消息说出来。
    「我记得那试炼祕境不会把人打散对吧？」
    「是。只是这次祕境的入口并不稳定，不能保证和以前正常的情况相同。」
    「那我可得做好心理准备会和你分散了。」
    「师尊……」李言凛一脸担心看着叶清，彷彿自家师父没有人照顾会出事一般，「您才刚渡完劫，身体还没养好，真的不要紧吗？」
    叶清放下正在玩弄自己头发的手，半瞇起眼盯着李言凛。
    「不过是个金丹小祕境，我也不是什么都不记得的状态。而且你别忘了，我已经是炼虚期修士啦。」
    他说完话，就缓缓仰起头闭目养神。身上因为渡劫而造成的伤，其实已经在这一两天被林晨星的灵药调理好大半，他自认休养到明天便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倒是李言凛这样胡乱担心一通的模样，他似乎很久没有见到过了。
    明明两天前约自己切磋时还一副不把师父打败不罢休的气势呢。
    叶清自顾自地想着。
    而他并不知道，在两天前他渡劫时，李言凛在一旁看着他被劫雷洗礼，心里除了不安，还有一丝后悔。
    若不是自己答应了林晨星，向叶清提出切磋的要求，儘管这时叶清境界不会提昇，但至少不会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差点扛不过炼虚期的雷劫。
    当时雷劫结束，李言凛以飞快的速度，第一个上前查看叶清的情况，就是生怕有个万一。
    而后叶清当场昏迷，被带回客栈休养，李言凛便不停思考自己先前提过的闭关一事。
    或许这次祕境之行结束，自己就得好好为了提昇境界做准备了。
    不晓得林晨星是不是有预感到，叶清渡劫的契机就在前往祕境之前，并且有把握叶清能毫无准备就直接渡劫，才会有这样古怪的要求。
    就在李言凛还在因为目前为止发生的事情陷入沉思时，叶清早就睁开了眼，伸出食指轻戳李言凛有些皱起的眉头。
    「好了好了，平常都是我在胡思乱想的，怎么今天换你啦。」他向身侧的李言凛凑近，原先伸出去戳人的手现在撑在床沿，「这么久没一个人歷练了，我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耶。你不是也说过，修道一途本就不是轻松事？」
    「是这样没错……但弟子跟您一样。」李言凛解释的同时，还怕叶清没稳好身子会摔下床，硬是把人扶回去靠好床头，「弟子也不想看见您受伤的样子。」
    叶清稍微回想了一下几天前说过的话，大致上猜出李言凛如此愁眉苦脸的几个原因，不禁莞尔一笑。
    「我也说过，不能避免的伤就等遇到再说。不过──」
    他拉起李言凛垂在身侧的手，轻柔地握住，唇角变得更加上扬。
    「谢谢你照顾我。」
    「您别这么说，弟子这么做是……」李言凛话还没说完，马上就被叶清狠狠打断。
    「这可不是什么理所当然。只是如果以后还有类似状况，我一样会麻烦你。」他捏了捏李言凛的手，半瞇起眼，笑容也带上了点狡猾，「当然你也可以麻烦我，不过这样你就得赶紧进阶囉。」
    听了叶清的话，李言凛低头垂眸沉默了几许，接着缓缓抬起头，坚定地看向叶清，并以五指紧紧扣住对方的手。
    「弟子打算这次探查完祕境就去闭关。」
    「这样啊，很好。很有志气，不愧是我的徒弟。」
    叶清一说完话，马上就放开李言凛的手，又指了指被放在一旁的储物袋。李言凛顺着叶清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立刻就明白叶清的意思，将储物袋交给叶清。
    而叶清不好好休息，拿到储物袋又开始查看里面的东西，明明已经看过了又重复清点。
    李言凛虽然很想阻止叶清，不过看自家师父比起之前更有兴致的模样，也不好意思打扰。
    何况现在叶清身上伤还没好全，不只身体要休养，心灵上的休息也非常重要。
    于是李言凛选择不打断变得幼稚的自家师父，自己乖乖坐到床边的椅子上，继续研究剑谱。
    －－－
    隔日。
    有来参与除妖大会的门派及其弟子们全都聚在祕境的入口前。
    静玄派在确认过要进入祕境的人数与身份之后，所有的修士都得到了一枚玉符。
    这玉符是歷年试炼祕境正常开啟时，参与试炼的弟子会得到的东西。若是在祕境中遇到任何可能危及到生命的状况，使用玉符便可离开直接从祕境传送出去。
    由于这次祕境入口不是正常开啟，加上又有元婴妖兽存在的疑虑，连静玄派掌门都不能保证里头状况和以前相同。
    也因此这次要进入祕境的修士，几乎都是已经超出金丹期的各门派高人们，而非他们带来歷练的小弟子。
    至于林晨星不自己进去探查，反倒拜託叶清和李言凛，就是为了要在祕境外守着，以防有人趁机图谋不轨。
    巳时至，静玄派掌门解开的封印，修士们一个一个都将自己的境界压制到金丹期，才能踏入秘境入口。
    叶清和李言凛两人手牵着手，一起向前迈步，走入秘境之中。
    因为空间的转换，一股熟悉的失重感迎面袭来。儘管以前外出歷练时，也没少闯过祕境，但叶清还是习惯不了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他牵着李言凛的手不自觉收紧，双眼也紧紧闭上。
    幸好这种感觉只会出现一下子，很快就会消散。等到这感觉消失，叶清缓缓睁开眼睛，周遭景色已经变成一片茂密的树林，手里牵着的人也还在身边，他偷偷在心里松一口气。
    还好没有被传到什么奇怪的地方，也没有被打散，好险。
    李言凛环顾了四周，没有看到除了他们以外的修士，倒是看到一些生灵。
    以防万一，他放出神识再次确认周遭环境，依旧没有发现什么危险的妖兽。
    「看来这里是比较和平的区域。」叶清看向不远处树下，有隻正在藏树果的松鼠，不禁微微一笑，「不晓得其他人被传送到哪里去了。」
    「这个秘境并不大。仔细探查的话，约莫一个月能探索完。」
    「一个月！那出去不就物是人非了？」
    「您不必担心这点。这祕境里的时间流速比起外界要缓慢，在这里待上一个月，外界也不过才经过一日。」
    「哦。既然如此……」
    只见叶清说着说着，又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空着的手不知道何时已经伸进腰侧的储物袋，迅速掏了一颗被油纸包裹着的刈包出来，还拿到李言凛面前，像是在等待李言凛对它做什么一般，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对方。
    那颗刈包李言凛还有印象。虽然放在储物袋中的东西并不会腐坏变质，但──
    「师尊，这不是您将近一年前买的刈包吗？」李言凛忍不住微微皱起眉头，有些困扰地看着眼前的油纸包，迟疑要不要伸手去接。
    「你帮我热热它吧。」
    叶清停下脚步，整个人站到李言凛面前，油纸包拿得更靠近李言凛的胸口。李言凛挣扎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接下油纸包，用灵力稍微加热了里面的刈包，再还给对方。
    「谢啦。」叶清迫不及待打开包装，大口咬下露出幸福的表情。
    看着吃得开心的自家师父，李言凛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拉了拉叶清的手，带着人缓缓前进。
    叶清很快就把手中的食物享用完毕，他没有继续拿出下一样吃食，大概是怕这种速度吃下去没几天就会把存货吃空。
    两人看似在祕境中间晃，实际上已经把走过的地方都探查个透彻了，依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跡象或妖兽。
    走了三四天，叶清决定暂时先停下来休息一个晚上，再继续探查可疑之处。他们找到一座洞穴，入口附近就有可供休息的石床，外面也都没有危险的妖兽，在这里歇息一晚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两人用神识确认过洞穴里也没有危险，才进到洞穴里头。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设了两道结界防止出意外。
    李言凛趁着叶清在洞穴内四处乱看时，在入口附近生了火。叶清一看到火堆，就想要试着烤肉，不过被李言凛拒绝了。
    被徒弟无情拒绝，叶清只好嘟着嘴给自己施了清洁术，默默躺到石床上。

 第二十四章 妖界奇遇记

    一个晚上过去，叶清也没怎么睡，起身随意以指梳了梳被压乱的发丝，便这么坐着发呆了一会儿。
    李言凛察觉到叶清的动静，转头看向对方，只见叶清正双眼无神地坐在原地发呆，观察了一阵子也不见叶清回神，忍不住在心里偷偷笑出来。
    叶清在脑中胡思乱想一轮过后，回神的那瞬间，他发现洞穴深处似乎有什么奇怪的阵法，出于好奇心和此次前来的目的，他跳下石床前去查看。
    只是洞穴深处没什么光线，李言凛昨晚生的火堆也差不多熄灭，若是要仔细看清，就需要製造一点光明。
    为了看清楚这到底是什么阵法，叶清二话不说就将李言凛拉过来，还顺便从熄灭的火堆中抽了根还算完整的木棒。
    「弟子记得储物袋里有放夜明珠。」李言凛不解地看向叶清，手已经伸到储物袋里想要拿出夜明珠了。
    「唉唷，我觉得那个不够亮嘛。」叶清撇了撇手，阻止李言凛的动作，「我想说明火还是比较亮的。」
    昨天早上被拜託热食物，现在又被请求弄个火把出来。
    该不会是把我当成人形火炉了吧。李言凛盯着叶清手里的木棒，心里莫名有些抗拒。儘管如此，他还是乖乖照着叶清的意思，将木棒点燃，变成一支临时火把。
    「谢谢你。我没有火灵根，如果不用老方法生火的话，这些都做不到呢。」
    听到叶清的道谢，以及后面的那句话，李言凛心里的那些抗拒都消失得一乾二净。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好哄了，竟然这样就接受被自家师父使唤的事实。
    不过叶清的下一句话，马上就让李言凛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下次再来双修吧，我想试着用别的方式炼化你的灵力，或许这样我就能直接使用了。」他拿着火把，在那奇怪的阵法前蹲下身子，仔细观察那阵法的一切，「嗯……怎么看起来有点像传送阵啊？」
    李言凛没有注意到叶清后来的自言自语，光是思考对方那句双修就让他的脑袋快要爆炸了。
    没过多久，叶清就确定地上那阵法是传送阵，只是已经被使用过，而且只能使用一次，因此现在它看起来已经不再完整。
    不过这传送阵是为了将什么东西传送来，以及从哪里传送来，这些叶清都看不出来，毕竟他不是阵修，对于阵法也只了解比较浅显易懂的部分。
    他抬起头，站起身转向身后看像李言凛，却发现李言凛正站在原地发着愣。
    「嗯？怎么了，怎么在发呆？」叶清举起空着的手，在李言凛面前挥啊挥，也不见对方有回神的跡象，而且脸还越来越红。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传送阵的谜团，完全忘记自己刚才讲了什么让自家徒弟变成现在这样。
    好不容易过了几息，李言凛猛然回神，就发现叶清已经确认完地上那阵法，都站到他面前来了。
    「师、师尊……」他微微低下头，不敢直视叶清的眼睛，声音细如蚊蝇，「您刚才有说什么吗？」
    「我说你怎么了？看你脸这么红，该不会缺氧了吧。」
    刚才明明就说了「双修」，师尊难道这么快就忘记自己说了什么吗？李言凛艰难地维持住脸上的表情，双手藏在袖子里紧握着拳头，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紧绷。
    深呼吸几轮，李言凛这才稳住自己的情绪和声音，缓缓开口。
    「弟子无事。」
    他偷偷放松袖子里的手，身体也不再绷着，下定决心抬了头，表情写满认真和严肃，试图不让叶清因为他的话產生警戒。
    「您刚才说想要直接使用弟子的灵力对吧？」
    「嗯──好像有说。」
    「弟子目前知道一个方法，不需要炼化就能直接使用对方的灵力。」
    「唉唷，真的吗？是什么呀？」叶清张大了耳朵，站到李言凛身旁想要将答案清楚收进耳里。
    李言凛刻意安静了一会儿，直到叶清快要忍不住好奇心，这才凑到叶清的耳边，非常小声地用气音说出答案。
    「不只单纯交换灵力的那种……双修。」
    而叶清听到李言凛说的话，也很理所当然地当机了。
    没想到叶清会整个人呆愣在原地，李言凛突然有些后悔将话说得太明白，让叶清一听就听出自己的企图。
    「您、您刚才什么都没听到！」他用力挥着手，想让叶清转移注意力，并忘掉刚才听到的那些话，然而并没有什么效用。
    「是弟子学艺不精，只知道这种方法，您别放在心上──」
    只见叶清低着头，脸红得像是熟透的苹果，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半晌，他用两隻手遮住自己的脸，颤抖的声音从两手的缝隙漏出，听起来还有些闷闷的。
    「也不是……不行。」
    叶清这句话一飘出来，李言凛本来快要跌落谷底的心情又像云霄飞车一样一口气往上衝。他紧张地轻握住叶清的双手手腕，想要将对方的手从脸上拿下来，但叶清的手死死贴在脸上，怎么拔都拔不下来。
    「师尊──」他小心翼翼开口。
    「离开祕境再说！现在只能单纯交换灵力！」
    李言凛虽然脸上依然没有太多表情，心里已经快被喜悦淹没。
    两人维持着现在的姿势好一阵子，叶清才慢慢把手移下来到胸口，脸颊也不像一开始那么红了。
    不过李言凛没有放开手，依然握着叶清的手腕。
    「还不放手？继续抓着我干嘛？」叶清挑眉看着李言凛，右手突然出现一把剑，是他的本命灵剑流华。
    为了避免被叶清的流华砍，李言凛乾脆地放开双手，还给叶清自由。
    「哼。」叶清收起流华，捏捏自己的手腕，还刻意清了清喉咙，才把话题拉回地上的奇怪阵法，「我看地上那奇怪的阵法应该是传送阵，只是有被改造过，只能用一次的样子。」
    李言凛顺着叶清视线的方向，看向地上已经不太完整的阵法，观察了一会儿后，得出了和叶清差不多的结论。
    「难道是要将什么送进来，才设成只能传送一次吗？」叶清捏着自己的下巴，双眼紧闭在原地打转思考着。
    正当叶清还在纠结这问题时，李言凛发现了阵法旁边似乎有淡到快看不见的奇怪痕跡。
    「师尊，这个痕跡有点像是妖兽的脚印……还有血跡？」
    「脚印跟血跡？」叶清好奇地回到阵法旁边，果真在李言凛视线的方向看到已经不太明显的脚印，和有些斑驳的乾涸血跡，「看起来已经很久了呢。能确定是什么时候留下来的吗？」
    「弟子不能确定。」李言凛说话的同时，除了仔细查看传送阵附近之外，也站起身，一边观察地面，一边缓慢走出洞穴，最后在洞穴入口四周绕了几圈，才走回来找叶清。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发现？」
    「洞穴外也有相似的足跡，而且只有从洞穴出去的脚印，没有进来洞穴的。至于血跡只有传送阵附近才有。」
    「所以──传送阵传送进来的是妖兽的可能性很大了哦。」
    叶清就着目前得到的情报和线索思考了一番，最后大胆猜测这么做的人目的可能为何。
    「该不会是用传送阵把妖兽送进来培养，等到时间差不多就拿掉牠们身上的缚灵锁，让牠们大乱特乱吧。」
    「但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传送阵那里会有血跡？总不可能送已经受伤的妖兽进来。」叶清用力转着脑袋，试图釐清各个线索之间的关係。
    「弟子猜测……」李言凛这时出了声，打断叶清正在运转的思绪，「那被送进来的妖兽或许和最近发现的妖兽相似，都会吸食生灵的血液。」
    「但这里没有残留任何生灵的骸骨，若只是吸血，这洞穴里应该会有遗留下来的骨头之类的。」叶清对李言凛的推测提出疑问。
    「唔……」
    「这附近栖息的生灵也多半是草食性的。唯一能说可能有关联的，只有这附近的生灵感觉少得夸张罢了。」
    讨论到此，因为已经开始有点迷失方向了，两人决定将所有线索整理起来，暂时先不继续往下推论，等到发现更多资讯之后再说。
    他们离开目前的洞穴，动身前往下一个地带探索。
    －－－
    「师尊，您准备好了吗？」
    「嗯，随时都可以。」
    为了进行灵力双修，他们找了一处安全的洞穴，并在洞穴入口处设了好几道结界，也确认过这附近没有什么妖兽出现过，这才放心选择此处。
    等到一切都准备就绪后，两人开始了他们第二次的灵力双修。和第一次相比，他们这次能有更多的时间去交换、吸收并炼化对方的灵力。
    或许是时间更长的关係，叶清靠着自己找到可以不用完全炼化，也能照常使用李言凛的灵力的方法。
    长达六个时辰的灵力双修结束，叶清率先睁开眼睛，迫不及待就要试验刚才想到的方法是否真的可行。他伸出右手食指，试着直接运转体内属于李言凛的灵力，很快地，他的食指顶端竟然出现一小丛火苗。
    「我成功了！」
    他高兴到双手紧紧握着拳头原地跳起，看得李言凛都想按住他肩膀阻止他并说「危险」。
    不过也不能怪叶清会这么开心，毕竟这方法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太好了，这样就算我没火灵根也可以借用别人的灵力啦！」
    「师尊，您还打算跟谁借灵力……？」李言凛眉头一皱，发现叶清所说的话并不单纯，听起来似乎有什么言下之意。
    「欸、没有啦……」叶清心虚地别过头，含糊地解释着自己真正的意思，「我这不是就只有跟你有双修过吗！」
    不晓得是不是叶清的话听起来又有歧义，李言凛莫名觉得心情好了起来，连带着也不打算追究叶清一开始说的，要跟别人借灵力的话了。
    灵力双修完毕，两人四处探查，中途还闯了几处祕境原生妖兽的老巢，收集到不少线索，还遇到几个和他们一起进来的其他修士。
    由于这祕境不大，他们只打算整个探查过一遍，就要先离开祕境，将收集到的情报带给林晨星。
    在他们离开秘境前，又找到了一处传送阵。这次这个传送阵看起来没有使用过的痕跡，但与前几个传送阵相同，只能使用一次，不过可以双向传送。
    出于好奇心作祟，叶清不顾李言凛的阻止，直接走到传送阵中央观察。没想到，可能是才灵力双修完，一时没控制好身上的灵力，叶清竟然就这样触发了传送阵。
    一瞬间光芒大作，李言凛想将叶清从传送阵拉出来都来不及，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师尊──！」
    空间转换的失重感再度袭来，恍惚间，叶清只记得自己听见李言凛呼唤他的声音，随后意识便陷入沉沉的黑暗中。
    不晓得经过多久，叶清终于从昏迷中醒来，他发现自己正侧躺在一片充满雾气，看起来有些阴森的树林里。
    他身下有个阵法，和他在祕境里意外触发的传送阵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因为触发过，已经不能再用了。
    这种地方为什么会有传送阵？叶清坐起身，稍微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景色，暂时没有看出什么头绪来。
    他困扰地揉乱自己的头发，坐在原地叹着气，而后认命将被自己揉乱的头发重新整理好，站起来再次好好确认状况。
    周遭的树木并不密集，只是被雾气掩盖了大半的视线。不过叶清身为炼虚期修士，区区的雾气也不能阻挡他的视界半分。
    他放出神识，周遭除了些无害的生灵之外，没有什么高阶修士或妖兽的气息。
    大概没什么问题吧？叶清收回神识，在周身放了几个护身结界，并施术掩盖自己真实境界之后，准备离开这片令他有点不舒服的树林。
    正当他踏出第一步的时候，右小腿立刻感觉到阻力。他低头一看，是个小孩子抱着他的腿，而且头顶有一对狼耳。
    等等……狼耳？先不论这位小妖修怎么出现的，他是怎么闯入自己的护身结界里的？
    「呃。」叶清一边警戒着，一边思考是不是该把小孩拎开，「你迷路了？」
    令他意外的是，小孩用力摇摇头，随后抬起头，用一脸无辜的样子盯着叶清看。
    「我要离开这里……你是要我带你出去吗？」叶清随意指了指自己的前方，那方向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浓厚的雾气。
    小孩点点头，识相地放开叶清的小腿，乖乖跟在叶清的身边。
    哇喔，有点可爱。叶清稍稍放下了一点警戒，不过依然没有解除护身结界，甚至还给自己加了贴身结界。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向前走着，途中不管是叶清还是那小妖修，都没有再开口说任何一句话。微微尷尬的气氛挥之不去，幸好他们只走了半个时辰，就走出这片诡异的树林。
    「好了，小朋友，告诉我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因为一直都有感觉到那小孩有跟在自己身后，叶清一出树林就停下脚步，准备要好好问话。殊不知他一回头，身后哪有什么小孩，只有一位外表看起来已经及冠的成年妖修。
    这个世界的人是都喜欢偽装成小孩子吗！叶清在心里大力吐槽，完全忘了自己当初用的偽装也是小孩。
    「抱歉，在下并非有意欺骗，只是那片树林的雾气会压制修为，在下才会因此无法正常化形。」
    「压制修为？对修士也会吗？」
    「这个在下也不是很清楚。毕竟我们妖界已经有许久没有人族前来拜访了。」
    「这样啊……等等，妖界！」叶清瞪大了眼，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妖修。
    「是的，阁下莫非是第一次来妖界？」那名妖修向着叶清伸出手，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既然如此，要不要来在下的门派坐坐？」
    叶清看着对方伸出的手，迟疑了好一阵子才答应邀约。
    在答应了要前往对方的门派后，这次换成叶清跟在对方的身后走着。
    他想了想，总觉得就这样答应对方是有一点莽撞了。不过若是不答应，就得靠自己在妖界摸索，也许像现在这样有人可以问，还是比自己瞎子摸象要好一些。
    「对了，还未向阁下自我介绍。在下名叫萧燕，字绍垣。」
    「幸会……我是白苍泠，目前还没有表字。」出于莫名的预感，叶清没有用真实姓名，而是报了之前用的假名。
    他瞥见萧燕在他报出假名时，眼睛似乎睁大了些，随后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和他间聊。
    萧燕的门派离他们出发的地点没有很远，也是走半个时辰就差不多能到达。一踏进门派大殿，便有小妖修们上前迎接。
    「掌门──！您回来了……」
    不过兴奋的小妖修们在见到叶清时，全都噤了声，也不敢再做什么动作，愣愣站在原地。
    「这位是客人，要好好招待。」萧燕单手负在身后，严肃地向前来迎接的小妖修们叮嚀。
    小妖修们唯唯诺诺点头，生怕不小心惹了两人不开心。叶清看了眼前的景象，有些不太自在，但这里毕竟是别人的门派，怎么教弟子什么的，他一个外人也不好插手。
    原来萧燕是掌门……那片诡异的树林该不会其实是他们门派的禁地吧！不过为什么那里会有个连接试炼祕境的传送阵？叶清快速思考着疑点，然而不等他找出答案，萧燕又继续开口向他搭话。
    「白道友今日先稍作歇息吧，明日可让篁玥带阁下在我们门派内转转。」
    「多谢萧掌门好意。」叶清向萧燕拱手致意，随后便跟着萧燕方才点了名的小妖修一起离开大殿前往客房。
    等到叶清离开，萧燕脸上那和善的笑容没有消失，笑意却淡了几分。
    他盯着叶清离开的方向，迟迟不肯离去，直到有其他妖修有事求相见，这才挪动脚步离开大殿。
    而叶清跟着小妖修到了客房，他也没有马上就放松警戒。果不其然，萧燕在客房里动了点小手脚。等到小妖修离去，叶清动作迅速就将房内点的香给熄了。
    若此刻的他还是化神期，也许从进了房间的那一刻就会中招。萧燕在客房内点的香有暂时压制修士修为的效用，化神期以下的修士闻到这香，便会无法控制灵力，境界也会暂时下跌。
    他怀疑萧燕从见到他的那刻起，就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也因此在他报出假名时，萧燕有那么一瞬间动摇了。
    不过萧燕看起来好像不知道自己已经突破到炼虚期了，要不然怎么会选用这个只对化神期以下修士有效果的香呢？叶清坐在床边，半仰着头盯着天花板思考。
    从进了这门派开始，叶清就有意无意地试探了除了他之外的妖修的实力，目前为止都没有妖修超过元婴期。
    难道是因为妖修比较难修炼的关係吗？又或者只是刚好自己遇到的都是元婴期以下的妖修而已？
    想着想着，叶清又忍不住好奇心想要离开房间去偷看，于是他走到房门，又发现整个房间被一道结界笼罩，只能进却不能随意出去。
    其实那道结界也挡不住叶清。无他，只因为设下这结界的妖修实力比叶清差罢了。
    不过叶清想了想，萧燕都为了要把他关在这里，用了如此多的手段，乾脆就小小配合对方一下，来演个戏看能不能套到更多情报吧。
    反正来都来了，如果可以多带些难以获得的资讯回去，说不定对解决事件更有帮助。
    下定了决心要待在妖界一段时间后，叶清猛然想到折腾了半天，还没和自家徒弟报平安，赶紧往传音玉鐲内注入灵力，没想到却没有连上对方那边。
    或许是对方还在祕境里，两人有空间之隔，才会联络不上。他只好暂时放弃联络李言凛的念头。
    隔天，叶清在床上睁开眼睛，缓缓坐起身子发着呆，脑中还在整理着昨天发生的事情。房门被敲响，他半闭着眼懒散地转头，半晌才应了门，放敲门的人进来。
    只见萧燕一副亲切的模样进了他的房间，实际上视线已经将自己设的陷阱快速看过一轮，确认过有好好运作后才看向叶清，旁边还跟着昨天带叶清来房间的小妖修。
    「不知白道友昨日休息得可好？妖界灵气稀薄，在下也没料到会有人族修士前来拜访，没有先设好聚灵阵。」
    「不要紧，是我叨扰了。可能是灵气稀薄的关係吧，总觉得身体有些重。」叶清一边说，还一边捏了捏自己的肩膀。
    萧燕看见叶清的动作，心里暗自窃喜，脸上表情却依然不变。
    「白道友要不要在门派内稍微晃晃？或许只是暂时的水土不服。」
    「嗯……好啊，那就麻烦你们了。」
    叶清的话一说完，萧燕身边那位小妖修就走到叶清身边，等待他准备好，要带着他去逛逛。
    眼下萧燕没有其他事情要找叶清，很乾脆地就离开去处理门派的事情了。叶清也在心里偷偷松一口气，还好他还记得要把那香点回来，不然因为擅自熄掉香被问话还要另外扯谎，也是很麻烦的。
    他随意以指梳了梳头发，又从储物袋拿出李言凛以前给他的红色发带，简单束了马尾，就领着萧燕留下的小妖修要走出房间。
    「等等！」小妖修在叶清要踏出房门前喊住了他，表情看起来还有些紧张，「篁玥……担心您会走丢，请您牵着篁玥的手。」
    「哦，好。」叶清配合地牵起篁玥的手。他小心翼翼牵着，同时演出有点无力的样子。
    他大概有猜到为何对方会突然要他牵，可能和房间四周的结界有关。萧燕似乎以为他还没发现自己被人制住了自由，才会派这小妖修跟在自己身边，明面上是可以使唤的小廝，实际上是来监视的眼线。
    不过这小妖修看起来也不知道自己就是眼线，只是照着萧燕说的话去做而已。
    两人逛到门派内的池子时，叶清停下了脚步，盯着水面上的波纹发起了呆。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这才回神，询问篁玥休息的地方。
    「您若是需要休息，旁边亭子那有椅子，可以稍作歇息。」
    「麻烦你带我去了。」叶清有气无力地说着。
    他一半是演出来的，一半是真的觉得有点累。灵气稀薄对他而言多少还是造成了一点影响，比起在灵气充沛的仙修界，在妖界他会更容易感到疲累。
    虽然他的身上有李言凛的灵力，不过他并不想这么快就全部炼化掉。一方面是出于私心，一方面是万一遇到什么情况，他可以直接拿出来使用。
    篁玥很快就把他拉到亭子底下，他也随意找了个位置就坐下休息。萧燕像是无时无刻都在关注着他的情况那样，一下子就出现在他身边。
    「需不需要在下送阁下回房休息？」
    「……不好意思，要麻烦萧掌门了。」叶清说完，就闭上眼睛不再说一句话，看起来像是累到睡着了。
    萧燕等到叶清的呼吸变得平稳，还施了催眠术让叶清不会在中途醒来，这才将人一把抱起，带回叶清住的那间客房。
    妈呀，太近了太近了压力好大！装睡被抱着走的叶清在心里痛苦吐槽着。
    回了房间，萧燕小心地把叶清放回床榻上，还看似亲切替叶清盖好了被子。他离开房间前，竟然又将那香加重了剂量。
    等到萧燕完全离开，叶清才睁开眼睛，惊恐地看向房门口。
    萧燕那傢伙，该不会是要趁自己无法反抗之际，做些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吧！叶清越想越偏，他赶紧摇头，把脑中奇怪的想法给甩走。
    都是因为跟李言凛相处久了，自己竟然也开始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将头转回正面，不再去看四周的一切，最后索性闭上双眼，真的放任自己的意识进入睡眠。
    反正看那萧燕的境界也没自己高，来这里前给自己设下的贴身结界也好好运作着，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不了。
    在叶清真的进入梦乡一阵子后，萧燕又来到了叶清住的客房。
    这次他手里拿着个金色的环，确认叶清短时间内不会醒来，便直接将那环戴到了叶清的脖颈处。
    那是缚灵锁，可以限制住被戴上的修士或妖兽的境界。
    等到叶清醒来，他会发现自己的实力只剩下可怜的筑基期，这样也不用点那什么香了，他根本逃不了。
    蕴含真龙血的灵力很快就要只为自己所用了。
    萧燕难得露出了真心的笑，安静地离开叶清的房间，没有吵醒对方。

 第二十五章 徒弟救美？

    可惜，萧燕算尽了一切，却没有算到叶清真正的境界。
    不管是房内点的香，还是房间四周的结界，又或着是套在叶清脖颈上的缚灵锁。
    这些手段都建立在叶清依然还是化神期的情况下才会发挥效用。
    叶清现在还没醒来，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燕也非常天真的以为叶清已经受制于他了，就没有吩咐篁玥待在叶清身边时时看着。
    因此当叶清醒来的时候，首先就是感觉到脖颈处有东西卡得他不太舒适。
    什么鬼？他伸手摸了摸，只摸得出那东西似乎是金属材质，低头也看不太到实际模样。
    为了看清楚脖子上的东西，叶清翻下床榻，找到了房间内用来整理仪容的小铜镜，定睛一看──
    套在他脖颈上的缚灵锁正猖狂地闪着光芒，和他打招呼。
    叶清差点就衝动用灵力把缚灵锁给粉碎殆尽。后来他想起自己还在演戏，不能一下子就拆自己的台，抬起的手硬是放了回去。
    这萧燕到底想要干嘛？怎么千方百计要把自己留在这里？
    他左思右想，依然想不出萧燕囚禁他的理由。
    用脑一小段时间，叶清就觉得有点嘴馋了，于是走回床榻边，捞起掛在床头的储物袋，从里面拿了个肉包出来，用李言凛的灵力将它稍微加热。
    原本不用还好，他一用了李言凛的灵力，肉包都还没咬几口，萧燕又突然出现在房间外，并连门都不敲就擅自进了房间。
    「白道友……不，凌雪仙尊。」萧燕不怀好意地笑着，视线一直停留在叶清脖颈上的缚灵锁，「这两天在在下的百兽派内过得可还舒适？」
    被打断享受美食的时间，叶清只能尷尬地放下手中的肉包，故意做出被折辱的表情，刻意拉了拉脖子上的法器，还得小心不能太大力，否则会直接破坏缚灵锁。
    「这就是你们百兽派的待客之道？」
    「在下只是发现阁下身上似乎有不寻常的力量，为免阁下受伤才出此下策，还请阁下见谅。」
    呵，还讲得这么冠冕堂皇。叶清面上表情不变，心里却已经开始鄙视这笑里藏刀的偽君子了。
    「阁下莫不是还不清楚自己拥有什么力量？」
    「别打哑谜了，我不擅长猜谜，快点说。」
    「你身上有真龙血……对吧？」萧燕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叶清走近，等走到叶清面前后，甚至一把抓住叶清的手腕，激动地继续解释，「别想装蒜，从我见到你的那刻就发现了。」
    哈？怎么会这样以为……难道是灵力双修完没控制好，身上的灵力不小心散出去了吧。叶清表面上看起来是正在懊悔没藏好秘密，实际上只是在思考合理的解释。
    「霜凝仙尊也藏得真好，竟然瞒到你都化神了也没让人揭穿。不过现在这个秘密可被我给发现了……」萧燕用力一拉，将叶清整个人都拽入怀中，「你放心，我只要你体内的真龙血，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那你倒是放手啊──！叶清忍着满身鸡皮疙瘩，艰难地控制住自己不要动手。
    「接下来还请凌雪仙尊配合，在下保证不会伤害到你。」萧燕说完话，这才小力推开叶清，并放开箝制住叶清的手，「有什么事情就跟篁玥说吧，这段时间他任你差遣。」
    那名为篁玥的小妖修从门口处探头，看起来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朝着叶清挥着小手，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信任的掌门给利用了。
    「在下就先告辞了。」
    叶清愤怒却又无能为力地盯着萧燕，直到人完全离开房间，立刻松一口气，表情也恢復平静。
    他拿起一旁的肉包继续啃，可惜因为刚才折腾得有些久了，肉包的温度又凉了下来。本着不浪费食物的精神，叶清还是乖乖将那颗肉包送进肚子里。
    吃完点心，他给自己施了个清洁术，又往传音玉鐲内注入灵力，再度试着联络自家徒弟。
    这次终于是连上了。
    「师尊，您现在在哪里！」玉鐲一连上对面那头，立刻就传来李言凛焦急的声音。
    「哦，我在妖界，百兽派。」
    「您没事吧？弟子马上去找您──」
    「我没事，你先别过来，这百兽派有点怪怪的。」叶清打断李言凛的话，「我想拜託你帮我查查一个叫萧燕的狼妖的事情。」
    「……他知道真龙血的事情，不过他把拥有者误会成我了。」虽然只是在心里传音，叶清依然降低了音量。
    「什么！那您留在那里不要紧吗？」
    叶清想了想，不知道该先吐槽李言凛竟然先担心他的安危，而不是自己的祕密曝光这件事，还是应该要跟李言凛坦白自己为了情报，竟然选择留在这里，还假装自己被困住。
    最后他还是坦白了，果不其然被李言凛狠狠骂了一顿。
    「好嘛我有分寸的，那萧燕到现在都不知道我已经突破炼虚了，他的那些手段对我没有用。」
    「师?尊？有?分?寸？」李言凛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带给叶清莫名大的压力。
    「总之真的有危险我会马上逃走啦！先不说了，我再看看能不能套到更多情报。」
    他话一说完，立刻就切断连接，不让李言凛有更多机会可以对他说教。
    房间内回归安静，叶清躺到床榻上左翻右滚，脖子上那缚灵锁着实有点碍事，让他都没办法好好躺着。
    要不拿下来再躺吧？不对，不能拿，万一拿下来结果睡着了，被抓个正着，谁知道萧燕还有没有其他手段对付自己？
    因为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实在是有点无聊，叶清只好开始翻找储物袋，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打发时间。而他在翻储物袋的时候，发现里面多了不少不是他放的东西。
    唉唷，徒弟人真好，知道师父一个人会无聊，还准备了东西给师父啊。叶清喜孜孜拿出成套的小说，半躺回床榻上从第一本开始看。
    时间很快就过去，等到叶清看完第一册，外头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在门口守着的篁玥似乎是暂时离开了，他想着，这大概是个偷溜出去的好机会。
    为免被发现，叶清仔细确认过四周，等到完全没人了才摸出房间。
    在叶清待在百兽派收集情报，兼半放假摸鱼的同时，李言凛这边也没间着。
    他从叶清被传送阵传走的那天开始，就不停在想何时要去闭关。他没有和其他进入祕境的修士会合，自己就先用了玉符离开祕境。
    出了祕境，李言凛二话不说，将在祕境内得到的情报和线索全数交给林晨星之后，便向林晨星请求要回青阳派。
    林晨星彷彿也知道祕境内发生什么事一般，准了李言凛的请求。
    由于林晨星还得在金城再待上一段时间，李言凛选择直接御剑回门派。他回到门派没多久，传音玉鐲便发出了光芒，他赶紧注入灵力，结果却听到自家师父打算留在妖界一阵子的消息。
    既然如此，乾脆就利用这段时间，赶紧突破到化神期吧。他在与叶清结束传音后下定了决心。
    不过为了不让叶清担心，就算在闭关中，只要传音玉鐲一有反应，他就会暂停手边所有的动作，直到和叶清说完话才会继续。
    这样的生活日復一日，也过了十几天。
    叶清最近发现，萧燕好像也变得越来越精明了。这几天他连晚上偷偷摸出去乱晃都没办法，昨天更是差点被看出他在演戏。
    「萧掌门，虽然我也不是很爱晒太阳的性子，但我要是再被关在这小小的房间里，可就要发霉了。」叶清半垂着眸坐在床榻上，刻意低着头并将头偏向墙角，一副无奈却又不得不交涉的模样。
    「是在下不好。若凌雪仙尊不介意，在下可以带你在门派内走走。」
    「你……不会对我做什么吧？」他绝望地看向萧燕，眼神中写满了不信任和不安。
    虽然这十几天萧燕是真的没有做什么事，只是把他关在房里，但叶清始终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放心。来，请把手交给在下。」萧燕亲切地伸出手，等待叶清自己离开床榻。
    叶清虽然不是很想把手给萧燕，但为了要继续演被困的可怜人，他还是克服自己心里的那道槛，心不甘情不愿把手放了上去。
    萧燕拉住叶清之后，表现得还算有礼貌，只有单纯的带领，没有再出现多馀的骚扰。
    经过每个晚上的探查，叶清确定了两件事。一件是百兽派里都是些炼气筑基小妖修，最高境界的妖修只有化神期的萧燕而已。另一件是他们连门派佔地都小得可怜。
    两人只稍微走了几步路，又走到位于门派正中央的池子。叶清一如往常的行动，盯着池子发呆，实际上是正在整理关于这里的资讯。
    没想到萧燕没多久前才承诺自己不会动手动脚，这会儿就又粗暴地将叶清拉近自己，吓得叶清不得不中断整理思绪的行动，没被拉着的手立刻抵在对方胸口想要将人推开。
    靠，这招到底要用几次！不能动手不能动手……他在心里愤怒地吐槽，而后深呼吸几次，好不容易才压下揍人的衝动。
    「凌雪仙尊，你不知道你身上的气息有多吸引人……」萧燕说话的同时，另一隻手还不停玩弄着叶清的发丝，令叶清起了整身的鸡皮疙瘩。
    「永海那傢伙也真是傻，当初就跟他说过真龙血是真的，竟然不肯信我。」
    「不过没有关係，只要再过几天，我就能向他证明我是对的了。」他贪婪地汲取着叶清身上的气息，像是要将叶清整个人揉进身体里似的。
    叶清终于受不了这种肢体接触，稍微用了点灵力，硬是推开黏在他身上的萧燕。
    这一推让萧燕发现了些许不太对劲的地方。
    「你是冰火双灵根？没想到这世界上竟然还有人可以有两个属性相剋的灵根。」
    完蛋，好像一个不小心用太多灵力了。叶清在心里懊悔着。
    这几天在自己体内属于李言凛的灵力开始有点不太稳定，动不动就想要与自己的灵力融合。他只能猜测是灵力双修时没有当场炼化才造成的结果。
    说了一个谎就得用更多谎言去圆，此刻他深深感受到了这句话的意思。
    「嗯──算了，等我得到真龙血，也就没有要留你在这的理由。」意外的是，萧燕竟然没有继续追究下去。
    叶清偷偷在心里松一口气。只是他开始有点担心一件事了，就是萧燕到底要如何从他体内取出真龙血？
    若萧燕对真龙血的理解是正确的，那么他应该知道，时间都过这么久了，那东西早就和修士的神魂融为一体，哪有那么容易说取就取的。
    等回房再传音给言凛叫他小心一点吧。叶清暗自打着算盘。
    百兽派实在是没什么好逛的，叶清只看了一轮便觉得有些无趣，让萧燕带着自己回了房间。
    等到萧燕一走，他确认周遭没有其他人后，立刻向李言凛传音。
    没想到不等他开口，李言凛抢先说了第一句话。
    「师尊，弟子再过几日就前往妖界将您带回来。」
    「哈？不行！你来会很危险的。」
    「为何？弟子前日已晋升化神，萧燕并不是弟子的对手。」
    「哇，你竟然已经化神了……不！问题不是这个！」叶清焦虑到开始揉自己的头发，「他的目标是真龙血啊，你要是来了，我怕他还有什么手段对付你。」
    「我随时都可以离开的，但你要是来了，我怕我护不住你。」
    「这点师尊不必担心，弟子自有法子。请您相信弟子。」
    叶清依然不是很放心，但既然自家徒弟都这么有自信了，身为师父也不好拂了徒弟的心意。况且李言凛身边还有林晨星这可靠的师祖在，总归是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吧？
    他想了许久，也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还是答应了李言凛要前来的请求。
    「……你自己小心点啊。」
    「弟子知道。师尊您也是，别玩过头让自己陷入险境了。」
    「好啦知道啦，真是的到底谁才是师父。」
    叶清切断了玉鐲的联系，向后一倒直接倒到床榻上。
    虽然他不是非得与人交流不可，但平时没人可以说话还是让他感到鬱闷，他又不想找萧燕，想来想去，最后把门口的篁玥喊了进来。
    「请问有什么事情吗？」篁玥小心翼翼开口。
    「没什么，你陪我说说话吧。」叶清坐起身，稍微打量了篁玥一番。
    「篁玥也想不到有什么可以和凌雪仙尊说的……」
    「不然这样，我问你话，你诚实回答我就好，好不好？」他尽量用着温柔的语气，试图不要吓到小孩子。
    篁玥点了点头，叶清闭起眼睛，像是在思考问题的样子。
    「呣……你们的掌门是怎么样的人？这个可以说吗？」
    「嗯！当然可以！掌门是对我们最好的人了！」一提到萧燕，篁玥脸上就充满了掩盖不住的喜悦，语气也带着欣喜，「如果没有掌门带我们回来，我们可能已经被其他妖修杀掉了。」
    「为何？」妖修的世界竟然是如此残忍不堪的吗？连这样的幼童都下得了手？
    「毕竟要修炼出灵智才能算妖修嘛，所以像我们这种一出生就有灵智的妖修和其他后来生灵智的妖修就差了一大截哦。」
    原来是这样。原来妖修之间的差异竟然有如鸿沟般这么大。
    「掌门说他是为了要保护我们，才会创立这个百兽派的。」
    「这样啊……那永海是谁？」
    篁玥一听到叶清提到的名字，原本开心的表情减了半分，语气中的喜悦也变少了。
    「是掌门的兄长，目前是万妖门的掌门。」
    「万妖门的掌门……！」
    所以自己在除妖大会上看到的，那名说门派禁术失窃的狼妖，竟然就是萧燕的兄长！叶清不禁在心里惊叹，这世界不只很小，还处处充满了巧合。
    「他一直都不相信掌门说的话，掌门也叫我们离他远一点……」篁玥说到这里，开始表现出了抗拒的神情，「凌雪仙尊再问点别的吧。」
    叶清看篁玥的表情不太对劲，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只好换个话题。
    「那我可以问你的事情吗？」
    「当、当然可以！凌雪仙尊想知道什么，篁玥都会诚实回答！」
    篁玥头顶的耳朵抖了抖，将他的情绪变化表现得一览无遗。此刻他的耳朵直挺挺朝着前方竖立着，配上他的表情，很明显看得出来他很开心。
    叶清忍住摸上去的衝动，开始寻找合适的问题。
    两人聊着聊着，也算是打发了不少时间。叶清看时间差不多晚了，便让篁玥回去休息，剩下的时间他可以拿小说出来浪费掉。
    这次聊天他又得到不少情报，尤其是关于萧燕的。至于篁玥，叶清原先以为他是萧燕教出来的，肯定跟萧燕一个样，不是什么好人。不过这次聊天却让叶清对他改了观。
    也对萧燕有了不一样面向的了解。
    又过了几天，萧燕依然没有对叶清做什么事情，篁玥则是因为最近课业有些落后，每天下课都被留下。叶清听到还觉得有点不太好意思，毕竟篁玥是因为他才会被留下。
    叶清一如往常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发着呆，他已经快要习惯脖子上有个东西卡着，就算躺着也不会觉得不太舒适了。
    自从他来到这里，萧燕每天都会固定一个时段来确认叶清的状况。今天时间都过了，萧燕却没有出现。
    正当叶清还有些疑惑时，他的房门被大力打开，出现的人却不是萧燕，而是他的徒弟李言凛。
    「师尊！」李言凛一打开房门，就看到叶清从床上坐起，脖子上还有个碍眼的法器，「您身上那是……」
    「哦，这个？缚灵锁啊。」叶清毫不在意地说着，手还同时勾了勾脖颈上的缚灵锁，「萧燕那傢伙怕我跑掉给我戴的。」
    李言凛原本已经有些不开心了，这会儿一听到萧燕还给叶清戴了缚灵锁，整个人都气到颤抖了起来。
    「他、他竟然这样对您──」话才说一半，他就举着炽焰要去找萧燕算帐了。
    「等等等等等！我不是说了这东西对我没用吗？」叶清赶紧跳下床，无奈地拉住李言凛，「我说他关不住我的，你还记得吗？」
    「您……您没有被他怎么样吧……？」李言凛收起炽焰，小心翼翼地将叶清拥进怀里，语气听起来非常害怕，彷彿叶清已经被怎么样了一般，「弟子来晚了……」
    叶清叹了一口气，轻拍着李言凛的背，试着安抚好像有点想太多的自家徒弟。
    「我真的没事啦。」
    气氛演变成这样，叶清都不好意思开口说他其实每天都过着白天当咸鱼，晚上溜出去间晃的日子。
    萧燕怎么看都是只想要真龙血，李言凛这孩子又脑补到哪里去了？怎么表现得好像自家师父是被人馋身子一样？
    虽然萧燕有时候的确会做出一些看起来会让人误解的动作，不过应该只是因为他被含有真龙血气息的灵力吸引了……吧。
    叶清想着想着都觉得头痛了起来。更不巧的是，萧燕这时候竟然过来了，正好就看到他和李言凛两人抱在一起。
    「你是谁──」
    他话还没说完，李言凛便直接举起炽焰，朝他挥出一道剑气。萧燕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只稍稍往旁边一闪，就躲过了李言凛的攻击。
    叶清紧张地盯着李言凛，想到萧燕知道真龙血的事情，他就很担心李言凛这样直接出手反而会暴露些什么。
    李言凛像是感觉到叶清的担忧，直接搂住叶清的腰，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了句话。
    「师祖说不必担心。」
    叶清听到这句话，就知道林晨星大概又用了什么方法，让李言凛可以放心动手而不会被发现，这才松一口气。
    萧燕看见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真龙血宿主此时正落在别人手里，很想直接同李言凛动手，然而在他见到李言凛那道剑气的瞬间，他就明白了自己暂时打不赢李言凛的事实。
    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真龙血，怎么能够放弃！儘管真龙血的效用只存在于传说，但光是吸收到一点带有真龙血气息的灵力，修为就提高了一些，如此不就能断定传说是真的了吗？
    不管如何，都必须得到真龙血！向妖界那些当初嘲笑他不切实际的人证明他是对的！
    萧燕下定了决心。他想，他现在的实力是赢不了那碍眼的人族修士没错，但他还有杀手鐧没有使出来。
    他拿出了一枚散发诡异气息的丹药，才准备要服下，只见叶清动作迅速，一把就抢走他手中的丹药，看起来完全没有受制于人的样子。
    「你不是……」
    叶清找了个空的玉瓶，将那诡异的丹药丢进去，并设了两道结界在玉瓶上，确认不会莫名其妙打开，才收进储物袋内要带回去研究。
    等到他弄好，他才想起来萧燕此时正被他晾在一边。
    「喔，你是不是在想，你已经控制住我了，为什么我现在看起来一副没事的样子，对不对？」叶清举起手，运转灵力轻轻一扯自己脖颈上的缚灵锁，它当场就粉碎殆尽，一点碎片都没有留下，「我只能跟你说，差一点。」
    他说完话，又朝着因为错愕而说不出任何一句话的萧燕散发出炼虚期的威压。萧燕当场被叶清的威压逼的站不直身子，只能单膝跪地继续硬撑，维持那所剩无几的尊严。
    这下他也明白了，为何叶清没有被他控制住。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发现叶清已经不只是化神修士，偏偏他那些手段只对化神以下的修士有用。
    「还有一件事，其实真龙血不在我身上。」
    叶清这句话无疑给了萧燕另一个重大的打击。
    他绝望地闭起眼睛。原本他以为再过个几天，等到阵法准备完成，他就能得到真龙血，成为其他妖修都望尘莫及的大妖。
    结果不只没有成功控制住真龙血的主人，连真龙血的拥有者都找错了，甚至连最后希望的丹药都被抢走……
    这时，萧燕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盲点。虽然叶清说他并不是真龙血的拥有者，但他身上的确有拥有真龙血气息的灵力。这就代表，儘管叶清本人没有真龙血，他身边的人却有很大的可能性有。
    毕竟一般的修士不会随便和别人交换灵力的。
    「哼，凌雪仙尊……就算你没有真龙血，你认识的人之中一定有一个有！」萧燕抬起头，看向叶清和李言凛的眼神已经开始充满疯狂。
    叶清看了看还半跪在地上的萧燕，再看看身旁的李言凛，最后二话不说，直接打晕了萧燕，并用镇妖索把萧燕给五花大绑。
    「师尊，您该不会是要带这个狼妖回青阳派吧？」
    「嗯，我还有话想要问他。」
    李言凛在听到叶清要带萧燕回去时，立刻就露出厌恶的神情。叶清叹一口气，无奈地踮脚又伸出手，揉揉李言凛的头顶，试图安抚对方的情绪。
    「他知道很多事情，我觉得就这么放过他有点危险。」
    被叶清突然摸头，李言凛的不悦和烦躁减了大半。他双手一搂，又将叶清圈进自己怀里。
    「唉，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叶清没好气地拍了拍李言凛环住他的手臂，他因为被抱住的关係，没办法好好站稳，只能靠在李言凛身上，「我以后不会这样玩了，别气了。」
    还有一个原因是，这样真的满累的。影帝好难当。
    「好啦，我还要去安置百兽派那些小妖修们，你先放开我。」
    「弟子要跟您一起去。」李言凛稍稍放开叶清，让叶清可以好好站在地上，「免得您又因为好奇心遇到危险。」
    「我那真的是意外！谁知道没炼化灵力它就会不受控溢散啊？」
    「所以说，您如果需要弟子的灵力……就双修……」
    李言凛自己说一说又说到不好意思，后面半句话几乎都要被吞掉。
    叶清红着脸举起手，用力地捏了李言凛的耳朵。
    「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回去再说！」
    「您的意思是回去就可以说了吗？」
    「囉嗦！再问小心我把你埋进土里。」

 第二十六章 准备闭关

    「别乱摸……逆徒……」
    「弟子只是想帮您看看您有没有被动其他手脚。」
    「就说了没、嗯……」
    「可是您有睡着，还两次。」
    「我有放护身结界啊……！」
    叶清恼怒地瞪着李言凛，他双手被对方压制住放在头顶，双腿间还卡着对方的一条腿。此刻他很想用灵力直接把身上的人弹开，但又怕没控制好力道会弄伤人，单纯比力气又比不过对方，实在是进退两难。而李言凛一手扣着叶清两个手腕，另一隻手则是从叶清的脖颈缓缓往下轻抚，最后停在叶清的腰侧。美其名是在替叶清检查身体状况，实际上抱持着什么心思，两人都一清二楚。
    当李言凛碰到叶清的腿根附近时，儘管隔着衣物，那酥麻的感觉还是从被碰触到的位置传到他大脑。一想到自己现在的状况，叶清就很想把自己埋起来，然而现在的他根本连逃都逃不掉，只能闭上眼睛并别开头，不去看李言凛的脸。
    李言凛知道叶清现在肯定是因为害羞，才会不敢看着自己。为了让叶清能再更放松一些，他内心挣扎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决定还给叶清的双手自由。原先用来制住叶清的那条手臂改成撑在对方身侧，整个身子压得比刚才更低，更靠近对方了。
    「师尊。」他凑到叶清的耳边，用着近乎于气音的音量轻声说着，「弟子只是想更亲近您一些。」
    虽然双手终于得到自由，叶清却只是稍稍往下放了一点。而在听到李言凛的耳语后，他本来就滚烫的脸颊变得更加红润，轻轻颤抖着的手臂被他拿来挡住他整张脸。
    「我知道。」他细小的回应从手臂的缝隙间窜出，或许是因为害羞的关係，听起来甚至变得软软的，「我只是……唔……」
    明明才讲了几个字，他的声音就带上了点哭腔。李言凛看着越来越像煮熟虾子的自家师父，卡在叶清双腿间的那条腿便忍不住偷偷往前了一些，在堪堪碰到那敏感部位的位置停下。
    他忍着继续冒犯的衝动，小心翼翼试探叶清的意思。
    「您不介意的话，就由弟子带着您……如何？」
    「我不知道，我现在脑袋很混乱。」叶清没有给李言凛肯定的答案，也没有拒绝。他下意识夹紧了双腿，却因为被李言凛挡着的关係，无法完全併拢。
    脸皮薄的叶清非常不适应现在这旖旎的气氛，他觉得要是李言凛再多说一句话，或是再碰了他哪里，他的心脏肯定会承受不住刺激直接炸掉。
    火已经被挑起，李言凛不想浪费这个大好机会，但又不想强迫叶清，只能一点点，慢慢地试着让叶清能够接受他们之间的亲密行径。
    「师尊，弟子想看看您的表情。」
    「不要！」叶清用力摇头，手臂将脸遮得更严实，「我现在一定看起来很丢人……」
    「不会的，而且只有弟子一人能看见，不丢人。」
    「可是我……」
    经过一阵软磨硬泡，叶清才终于肯移开自己的手臂，让李言凛看见他红得不能再红的脸颊。
    光是看见叶清害羞的表情，就让李言凛控制不住自己，直接吻上叶清抿得死紧的双唇。
    突如其来的吻使叶清瞪大了双眼，因为惊讶而微张的嘴也被对方的舌顺势撬得更开。李言凛那温热的柔软绞得他完全无法思考，等到他理清自己被徒弟吻了的事实时，李言凛已经悄悄退开，中间只留下两人纠缠在一起的一丝津液。
    两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叶清有些呆愣地看着李言凛，如雷的心跳声充斥在他耳边，盖过他所有思考的声音。
    「弟子可以带着您继续下去吗？」
    李言凛轻轻地用自己的额头靠到叶清的额头上，手也不再乱摸，只是轻握住叶清放在胸口的手，等待叶清的回应。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清别开头，小力地回握住李言凛的手，并缓缓将李言凛的手移到自己的腰部。
    「嗯。」
    儘管只有一个音节，声音也小到快要被心跳声淹没，李言凛却依然捕捉到了叶清的回答。
    他放开叶清的手，缓慢但熟练地解开叶清的腰带。
    －－－
    半天过去，叶清整个人已经使不太上力，此刻只剩下用枕头盖住脸的力气，背对着李言凛，身上裹着被子蜷缩在床榻边。
    李言凛担心叶清会不小心滚下床，伸出了手臂将叶清勾回来。
    感觉到李言凛的手臂环住身子，叶清以为李言凛还想继续，挣扎着往反方向鑽。
    「弟子只是怕您会摔下去。」李言凛一条手臂牢牢环住叶清的腰，就怕对方真的会一个不小心摔到床下。
    他的声音因为先前的云雨变得低哑，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叶清的耳里，令叶清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事情，那些过于直接的感受使得叶清因为害臊而过热当机。
    眼见叶清再度说不出话来，李言凛想着也胡闹了半天，不好再继续欺负自家师父，只好忍着所有的情绪，静静地搂着怀里的人。直到听到平稳的呼吸声，蜻蜓点水吻了怀里人那白皙的后颈，这才小心翼翼地避开已然熟睡的叶清，下床整理自己的仪容，同时替叶清穿上衣服。
    等到叶清完全清醒，又过去了半天。他艰难地坐起身子，立刻就感觉到一阵酸软从腰部传来，那些令人难以啟齿却又愉快的记忆再度一一重新浮现，原本早已退去的红潮又迅速回到双颊上。
    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徒弟精力如此旺盛，早知道就不要这么早答应了。
    重点是这次连交换灵力都没，就是单纯的……
    这时，门被轻轻敲响，叶清因此中断思考。因为他知道门外的人是谁，索性半靠在床头一动也不动。
    李言凛端着托盘，推开门走了进来。托盘上头放着一碗还飘着热气的皮蛋瘦肉粥，以及一杯蜂蜜水。
    「师尊，弟子煮了粥，还准备了蜂蜜水。」
    「嗯。」叶清出了声，才发现自己竟然也变得沙哑。
    「您不介意的话，让弟子餵您吧。」
    叶清点点头。其实这些不适感都可以用灵力消除，不过叶清却暂时不想这么做，也许是因为有人服侍吧。
    李言凛微微笑，舀起一口粥，稍微吹凉后拿到叶清的嘴边。
    休息完毕，叶清这才运转灵力驱散身体的不适感，不过依旧没有移动身子半分，懒散地靠着床头，侧头看向李言凛。
    李言凛已经将一切都打点完毕，此时拖了张椅子坐到床边，静静盯着叶清。
    「干嘛？」叶清有股不好的预感。
    「所以师尊。」李言凛半瞇起眼，神情写满了怀疑，「您先前待在妖界那么久，都得到什么情报了？」
    叶清被李言凛这么一看，都感到莫名心虚。他仔细回想，从刚到妖界那会儿开始说起。
    「把我传走的那个传送阵，似乎是在百兽派附近的诡异树林里。」
    「嗯。」李言凛点点头。
    「那个萧燕就是百兽派的掌门，好像很想得到真龙血。」
    「哦？」
    「万妖门的掌门是萧燕的兄长的样子，他们关係不太和睦。」
    「还有？」听了几个早就已经调查到的资讯后，李言凛看向已经开始看着天花板思考的叶清，突然觉得头好像开始痛了起来。
    「百兽派里的小妖修都是受萧燕庇护，但他们对萧燕的野心并不清楚，萧燕也没有对他们详细提过真龙血的事情。」
    叶清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惹来李言凛的紧盯不放。
    「呃……百兽派的门派领地很小？」被这么盯着，叶清也想不太出自己还有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心虚地自动降低说话音量。
    李言凛非常认真看着叶清，最后缓缓闔上双眼，语气中带着满满的无奈。
    「师尊。」
    「干嘛啦……」
    「您下次还是把收集情报的事情留给专业的做吧。」
    叶清原先还想讲些什么反驳李言凛，没想到李言凛一句话就把他所有的辩解全部梗在喉咙说不出口。
    他还能怎么办？于是叶清嘟起嘴，也鼓起脸颊，还紧紧抓着被子，把被子都抓出了皱纹，闷闷不乐低着头。
    看着自家师父又变得像个小孩子一样在生着闷气，李言凛叹了一口气，上半身向前倾，轻轻搂住叶清的肩头。
    「师尊，弟子是真的担心您。」
    叶清默默靠在李言凛身上，沉默许久，紧抓着被子的手稍稍减轻了力道。
    「……嗯，我知道。」
    在叶清这句话说完后，两人又进入沉默的气氛。
    李言凛搂在叶清肩头的手默默往上移动，最终停在叶清的头顶，大逆不道地抚摸着。
    叶清也安静地坐着不动，感受着这有些亲暱的肢体接触。
    良久，他突然想到有件事情还没解决，抬起头就是盯着李言凛的脸不放。
    被叶清这么盯着，李言凛忍不住感到疑问，摸头的手也停了下来。
    「师尊，怎么了？」
    「刚才你问我在妖界得到什么情报。」叶清举起手，一把握住李言凛放在他头上的手，拿到自己胸前，一副兴师问罪的表情，「那我也要问你，你怎么晋升的，怎么我在妖界短短几天你就化神了，嗯？」
    被叶清问到这个问题，李言凛竟然愣住了，一点都不像平常马上就给出回答的他。
    叶清不打算放过李言凛，他额头贴到李言凛额头上，狠狠盯着对方。
    「就算你再怎么天资聪颖，从元婴突破到化神也不太可能只要用到几天吧？而且你闭关中途，我传音给你都有回馁。」
    李言凛深知应该是瞒不过叶清了，只好一五一十向叶清坦白。
    「是这样的，师祖有给弟子一些帮助。」
    「哦？师尊他给你护法吗！」
    「师祖还在金城……是请掌门准备了聚灵阵和一些灵药。」
    「可是这样的话，你会不会因为突破过快境界不稳？」叶清担心地问着。
    「师尊放心，弟子当时也说过了，弟子和您一样只差一个突破的契机。」李言凛稍微抽开被叶清抓住的手，接着立刻反握回去，将叶清整隻手都包覆在自己手心里，表情变得柔和。
    「除了金城那场比试，还有在试炼祕境时，您和弟子有灵力双修过。您的灵力也帮了弟子不少。」
    「欸……哦，嗯。那就好。」
    突然得知自己无意间也帮到李言凛，叶清顿时有些莫名的不好意思。为了结束话题，他清了清喉咙。
    「总之，恭喜你成功晋升化神期，现在你也可以被称为仙尊啦。不过因为有点突然，我还没准备祝贺礼，你有想要什么吗？」
    这时，李言凛用力一拉，将叶清拉进怀里，又凑到叶清的耳边轻声说着。
    「弟子只想要您。」
    「你这个……逆、逆徒！没大没小！」叶清举起拳头，用了点力一把搥在李言凛的胸口。
    虽然被叶清击中，李言凛却没受到太多伤害。他故意在叶清的耳边缓慢呼吸着，温热又绵长的气息不停搔着叶清的耳根，令叶清感到全身都酥软无力。
    「师尊，弟子下次双修的时候会记得要交换灵力的。」
    「不要提……」李言凛一讲到一天前的事情，叶清就觉得那些好不容易忘记的画面又要回到脑里，脸颊再度开始发烫，他赶紧试着打住这话题，「那些事情留给下次的我们烦恼！」
    李言凛轻笑出声。他知道自家师父的性子，此时肯定是又害羞了，于是也很配合地不再继续闹下去。
    「是。」
    其实李言凛没有完全说出实话。
    在金城时的那场比试的确成为叶清突破炼虚期的契机，但那并没有也成为他的。
    当他得知叶清打算冒着危险留在妖界，他便想着，他得赶紧突破，才不至于在叶清真的遇到危险时，连一点忙都帮不上。
    只是突破何其容易，儘管只差一个契机，有些人就是直到寿元将至都遇不到，最后只能带着不甘与悔恨结束一生。
    而李言凛所说，比试、灵力、聚灵阵是有帮上他的忙没错，效果却依然有限。若只有这些，他不可能真的只断续闭关几天就能突破至化神。
    关键在他向掌门要的灵药。李言凛没有向叶清详细说明那些灵药是做什么的，也因此叶清只单纯以为是可以增加灵力的普通灵药。
    实际上，李言凛向掌门要的灵药是安昀炼製的特殊灵药，不仅能增加灵力，还能强行增加服用者的修为。一般来说，脚踏实地的修士不太会需要这种东西，毕竟用灵药堆上去的修为容易不稳。
    安昀当初炼製这种灵药，本来只是看准市场上数量稀少，打算趁机替青阳派多赚取些灵石罢了。没想到李言凛不晓得从哪里得知掌门那里有收着一些以备不时之需，竟然向掌门请求这灵药。
    原先掌门和安昀都是不同意的。此事林晨星并不知情，掌门和安昀也认为以李言凛的资质，不会需要这种灵药。
    不过在他们听到李言凛为了要儘快突破，并且要赶去妖界带叶清回来之后，便稍微改变了想法。在知会过、确认过林晨星的意思之后，掌门才同意李言凛用那灵药。
    用了灵药后，李言凛强行突破了元婴，也迎来化神期的雷劫。但是与叶清突破化神时的雷劫相比，威力弱上不少。
    而因为他这次是强行突破，雷劫威力也低于正常突破的水准，若是他没有稳固修为，将来可能会因为境界不稳產生心魔。
    也因此，李言凛接下来必须找个时间好好闭关。
    不过现在，他暂时还想再与叶清多相处一点时间。
    －－－
    「你准备要闭关啦。」叶清掏出他那和李言凛成对的储物袋，挺起胸膛还拍了拍胸脯，难得摆出师父的模样神气地说着，「需要为师给你些什么丹药或法宝吗？别客气尽管开口。」
    叶清的模样惹得李言凛忍不住轻笑出声。那储物袋里的东西，除了食物是叶清放进去的之外，其他什么灵药法宝都是他放的，他怎么会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但是既然师父都说了，他也不想就这样拒绝，于是就随意向叶清请求了几瓶普通的丹药。
    「就这些？这样没问题吗……？」拿完李言凛要求的丹药后，叶清感到一丝疑惑，开始反覆向李言凛确认，「不再多拿点什么？」
    「那──」李言凛走到叶清身前，单膝跪下并行了一礼，「弟子能否请求师尊给弟子护法？」
    叶清先是愣住一会儿，然后一把将下跪的李言凛架起，用力捏了李言凛的脸颊。
    「就跟你说别跪我了！护个法而已当然可以！」
    李言凛呆呆站着，毫无反应。
    叶清见李言凛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又再次捏了他的脸颊，李言凛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叶清的眼睛一瞬间变得闪闪发光。
    「师尊！」
    「不、不过就是陪着你一起闭关而已，有必要这么开心吗……」被李言凛这样盯着，叶清的心跳没来由地又逐渐加快，他赶紧别过头。
    李言凛突然握住叶清还放在他脸上的手，并且搂住了叶清的腰，将人紧紧抱住后低下头，将下頷放到对方头顶上。
    「你……好像从妖界回来之后就很常抱我？」叶清用没被抓住的那隻手拍了拍李言凛的背，他想到以前曾经听过的某些观点，忍不住发问却又有些心虚地降低了音量，「该不会是我让你没有安全感吧。」
    李言凛听了叶清的话后心头一震，身体也跟着轻轻颤抖一下，被他抱在怀里的叶清清楚感觉到李言凛的动作，抿了抿嘴，最后像是下定什么决心，用力往对方怀里鑽。
    「那时候我没有好好道歉，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李言凛没想到叶清竟然会跟他道歉，还是为了几天前两人已经讲开的事情，顿时手足无措僵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叶清。
    叶清也没有逼着李言凛得说什么，他只是再轻拍几下李言凛的背，末了又缓慢地抚着，直到李言凛身体感觉不再那么僵硬了，才稍稍退开身子一些，抬起头看着李言凛。
    「等你准备好闭关，就跟我说吧。我多准备些灵药法宝以备不时之需。」叶清瞇起眼睛，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你出关之后我就可以正式向世人宣布意舒仙尊诞生啦！」
    「……嗯。」或许是被叶清的笑容感染，李言凛的表情也带上了笑意，「师尊，谢谢您。」
    叶清点点头，放开手离开李言凛的怀抱，随即又牵起对方的手，把人拉出自己的房间，两人一起到了练习场。
    一到了练习场，叶清就召出流华，不怀好意地看着李言凛。
    「嘿嘿，在你闭关之前，我想……跟你打个几场！」
    「还请师尊手下留情。」

 第二十七章 心魔幻境之一

    两人的切磋，最终还是由叶清佔了上风。
    李言凛并没有要求叶清压制境界，而是请叶清以炼虚期的实力面对他。
    现在的叶清已不是记忆不全的状况，两人之间还差了一个境界。再加上因为以前经常切磋的关係，两人几乎都能预测到对方动作，最后战了十来场，李言凛不敌叶清的耐力，自行认输。
    虽然结束切磋，两人却都没有收起自己的本命灵剑。叶清席地而坐，也不管地上的尘土，双手支在身后支撑着上半身，两条腿伸得直直的。流华被他随意放在一旁，剑身还流淌着他的灵力，散发着一丝寒气。
    李言凛站在叶清对面，右手握着炽焰，左手放在胸口轻抚着，平息方才因为激烈动作变得急促的呼吸。
    一阵风从两人中间吹过，叶清压住自己被风吹起的发丝，视线跟着同样被风带起的落叶，转向了旁边，好奇地看着叶子会被吹去哪。
    稍作歇息后，李言凛正要收起炽焰，却发现炽焰不太对劲。
    等到叶清转头回来看向李言凛时，李言凛正愣在原地，身边多了一个从没见过的男孩。
    那孩子一看见叶清转头回来，马上就用稚嫩的嗓音大叫出声。
    「爹爹！」男孩迈步上前，一把抱住叶清的脖子。
    「什……」这下连叶清也呆住了。
    李言凛率先找回自己。他先是看向自己手中的炽焰，再看看紧抱住叶清的男孩，只用了一下子就明白男孩的身份。
    「炽焰，不可对师尊无礼。」他沉着脸，拎起男孩的领子，将男孩从叶清的身上撕下来。
    叶清还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李言凛拎着的人。
    「炽焰！你的本命灵剑生了剑灵？还化形了？」他伸出手指戳了戳男孩的脸颊，感觉和人类没什么两样，「什么时候有跡象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由于炽焰一直在挣扎，李言凛不得已只好先放手。没想到一放开手，炽焰又黏到叶清身上，一点都不给他这个主人面子。
    「……他怎么跟你一样这么黏我？」
    「咳。」
    李言凛故意大声清痰，黏在叶清身上的男孩终于肯给李言凛这个主人一眼。但是也就只有一眼，看完立刻又转回头，水汪汪的大眼盯着叶清不放。
    「我也想跟主人一样被爹爹抱抱。」炽焰一边说着，一边往叶清的怀里鑽。
    「等等等等等，为什么你会喊我爹爹？我除了替你命名之外可没参与你的铸造过程啊。」叶清大手一挡，狠心地将炽焰挡在几吋之外，一点都不让他鑽进自己怀里。
    发现撒娇战术没有用，炽焰只好乖乖站好不动，不过眼神还是一直飘到叶清胸口。
    「剑的持有者是主人，给剑取名字的人是爹娘呀。通常给名字的都是主人，但是我的名字是爹爹给的。」
    「哈？这是你们剑灵的习惯吗？我怎么从来没听过……」叶清盘起腿，手肘放在腿上，微屈着身摩挲着下巴，进入了沉思状态。
    「师尊，您还记得弟子第一次带着您御剑的时候吗？就是从后山飞到操练场那次。」
    「喔，还记得啊。怎么了？」叶清坐直身子，有些疑惑地看向李言凛。
    「那次弟子用的是本命灵剑，不是飞剑。当时炽焰已经生智好一阵子了。」
    「都这么久了喔……」听了李言凛说的话，叶清先看看李言凛，再看看一旁乖乖站着的炽焰，又看看放在地上的流华，顿时有种洩气的感觉油然而生，「徒弟剑灵都化形了，我的流华怎么连灵智都没生出来──！」
    他沮丧地直接躺到地上，抱起了自己的本命灵剑，轻柔地抚着剑柄。
    「流华，你也跟我说说话吧……」
    想当然尔，流华到现在都还没有生出灵智，自然也没办法与叶清对话。叶清最多只能感觉到流华内的灵力流向稍稍改变了些。
    「爹爹可以跟我说话啊。」炽焰在这时又拉了拉叶清的衣袖，不过叶清顾着沮丧，没有注意到炽焰的动作。
    李言凛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子伸出手拉起叶清，顺便替他拍掉身上的尘土。
    「如果您想的话，您可以在您的炼虚大典上请师祖给您能使灵剑生智的灵液。」
    叶清一惊，猛地回神。他都忘了还有向林晨星求助这个选项。
    只是……就算能得到什么灵物，他依然不太想参加大典。
    其实以林晨星对叶清的疼爱程度，叶清也不需要特地在大典上请求，现在直接问林晨星说不定就给了。
    而说到不想参加大典的原因，是他还记得自己刚突破化神那阵子，整个门派上下都忙着在准备他的化神大典。
    不只是为了祝贺，也是为了藉机向世人宣告，青阳派出了个化神修士。
    怎么说呢，叶清一直以来都不太习惯成为眾人的焦点。而这大典的主角偏偏就是他，只要参加，势必会被所有人注目。
    如今他已经炼虚，依照青阳派的习惯，近期肯定会举办个炼虚大典，到时候他又得穿上行动不便的华服，坐在位子上接受眾人的恭喜，还得一一回话表示感谢──
    救命！我只想安安静静变成炼虚修士！叶清想到这里，忍不住闭起眼睛，双手揉着头发。
    「师尊。」李言凛轻轻握住叶清两个手腕，阻止他蹂躪自己头发的动作，「您若不想参加，弟子就请掌门和师祖只举办弟子的化神大典。」
    「可、可以吗……？」叶清怯懦地看着李言凛小声问着。
    他不确定师长们会让他这么任性，顿时有些莫名的紧张。
    「师祖应该不会勉强您，况且您当时在金城渡劫的事情，现在应该已经传到各大门派皆知了。」李言凛放开握住叶清手腕的手，又替叶清整理好被揉乱的头发，这才收回双手。
    那的确是好像没办也没关係。叶清心想。
    「弟子……除了化神大典，现在可能还会因为剑灵化形再多一场祝贺典礼。」李言凛说完话，便瞇起眼睛，试图以眼神击退又缠在叶清手臂上的炽焰。
    「对耶，炽焰也化形了。」叶清摸了摸抱着自己手臂的炽焰的头，不知不觉竟然开始神游。
    想当年收李言凛为徒弟时，李言凛已经有十岁左右，而现在有个年纪约莫只有五、六岁的孩子黏着自己撒娇，总感觉很像回到过去顾小徒弟那段岁月，只是这徒弟更小了一点，莫名有种怀念的感觉。
    眼见眼神攻势没有效用，李言凛还是乾脆动了手，将炽焰强行从叶清手臂上撕下来。
    「我要爹爹──」炽焰被拎在半空中，白嫩又圆圆的小脸鼓起，短小的手臂和双腿不停挥动，像是要藉此从李言凛手里逃走一般。不过并没有任何作用。
    「你别对小焰这么严厉嘛。」叶清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李言凛这样对炽焰，就很想把炽焰抱进怀里好好惜惜一番，「他还小耶。」
    听到叶清对炽焰的称呼以及维护，李言凛挑眉看向还在挣扎的炽焰，炽焰顿时乖乖停下不再挣扎。
    「小焰？」李言凛冷着脸，手里还拎着个炽焰，「师尊，剑灵可以随时改变它们化形时的外貌。」
    「哈？」叶清发出了真心的疑问。
    「现在这并不是炽焰真正的模样。」语毕，李言凛直接放开手，炽焰便从半空中落下。
    然而炽焰没有跌倒，而是稳当地落地，直挺挺站在地上，整个人表现得也不似刚才看到的幼童模样，脸上写着满满的可惜。
    「主人啊，您这样也太不厚道了。」炽焰用着那稚嫩的声音，语气却完全不像个小孩，「身为您的剑灵，我会想亲近您的师父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慢着。」叶清单手抹着脸，满脸疑惑看向成熟得诡异的炽焰，不敢相信刚才那些可爱的模样都是假的，「你是装的？」
    因为已经被李言凛拆穿，炽焰索性不再装下去，直接恢復本性。
    「对，我想说用小孩的模样喊您爹爹比较不会被您抗拒。」
    「又小孩……为什么这里的人都这么喜欢偽装成小孩……！」
    在叶清还在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时候，炽焰已经恢復成他真正的模样──是一个看起来大概十二、三岁的少年。
    「这才是你真正的模样吗。」
    叶清仔细观察着炽焰的模样，意外发现炽焰的长相虽然和李言凛完全不同，眼神却有几分相似，不禁感叹炽焰果然是自家徒弟的剑灵。
    「爹──」炽焰才刚开口，马上就收到李言凛以眼神投来的死亡威胁，他赶紧改口，「凌雪仙尊。」
    「其实您的流华也快要生智了，只是还需要一点助力。」
    「真的吗！那我再问问看师尊愿不愿意给我些天材地宝……」叶清抱着流华，就像抱着自己的孩子，看得炽焰好生嫉妒，想跟流华换个位置。
    这时，李言凛看了一眼正在嫉妒流华的炽焰，乾脆地收起了本命灵剑。而身为剑灵的炽焰因为本体被收起，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本体里。
    等到叶清抬起头，炽焰已经不见人影。
    「你把炽焰收起来了？」他有些可惜地说着，「难得都化形了，不让他多透透气喔？」
    「以后多的是机会。」
    「好吧，说得也是。」叶清跟着收起了流华。
    「师尊……」李言凛突然跪坐到叶清身边，还微微屈下身，让自己比已经坐着的叶清还要再矮些，抬起头处处可怜地看着叶清，「大典上，徒弟可以向师父要求任何一样东西。」
    叶清被那眼神看得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二话不说就别过头不再直视正在装可怜的李言凛。
    他已经清楚猜到对方下一句想要讲什么了。
    「可是弟子只想要您而已。」
    来了，就知道是这句话！叶清打了个寒颤，转头回去一边搓着发痒的手臂一边怒瞪向害他浑身不对劲的始作俑者。
    「你再说这种肉麻的话，以后就别想跟我……」他说着说着，脸越来越红，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甚至直接消音了。
    李言凛根据叶清的反应，一下子就猜出叶清没说出来的词是什么，忍不住笑着用双手将叶清双手紧紧包覆住，语气也带上欣喜之情。
    「那──弟子想要与您结为道侣。」
    「道、道侣？」叶清心跳骤然加快，脑袋也陷入一片混乱。
    两人在一起这么久之后，李言凛还是第一次提起这件事情。
    在修真界，若是要结为道侣，通常习惯会办祝贺典礼。
    与其他的祝贺典礼用意差不多，就是给来宾恭喜主角和公告世人用的。
    和异世的结婚要办桌有八十七分相像。
    不办祝贺典礼的话，只要两人在父母、师长或好友的见证下，向着天道互相宣示、结契就完结了。
    结完道侣契后，结契的两人便形同一体，即便不交换灵力，也能使用只有对方才能用的东西。
    叶清呆愣地坐在原地，满脑子都在思考李言凛说的结道侣的意思。
    李言凛趁着叶清还在发呆，放开了手，直接把叶清搂进怀里。
    感受到了对方的体温，叶清猛然回神，本来已经很快的心跳竟然还乱了节拍。他靠在李言凛的胸口，小声又含糊地发问。
    「我们在一起还不到一年，这样进展不会太快吗？」话一说完，他就因为害羞把脸整个埋进李言凛的胸膛里，不发一语。
    「弟子想了很久。」李言凛捧起叶清身侧的几缕发丝，轻轻捻了几下后便松手，任它随意垂落，「除了师尊，弟子都不会、也不想喜欢上别人。」
    「既然如此，不如早点和师尊结为道侣。若能举办结契大典更好，这样弟子就能光明正大向他人宣布您是弟子的道侣了。」
    听完李言凛那些霸道的宣言，叶清都怀疑自家徒弟是不是有偷看过什么，才会说出这种小说里才会出现的句子。
    他原本还担心就这样公开，可能会被世人传些间话，正想说些什么来阻止李言凛的打算，但想到林晨星和门派内其他人都没反对了，世人爱嚼舌根他们也管不着，便静静地什么也不说。
    两人就这样默默拥抱着，良久，叶清打破了沉默。
    「结道侣的事情，由我来告诉师尊。」他抬起头，严肃地看着李言凛，「在那之前，你先好好闭关，稳固好你的境界。为师会在你身边替你护法。」
    「是。」李言凛搂紧叶清，坚定地回应。
    －－－
    为了专心闭关，李言凛再次向掌门借了突破用的洞府。除了设有聚灵阵之外，里头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阵法可以使用。主要都是对突破和闭关有帮助的阵法。
    突破用的洞府位在离各峰都有些距离的峰头上，避免有人闭关出来正好渡劫，劈下来的劫雷会不小心波及到其他峰。
    李言凛这次闭关只是为了稳固境界，其实不需要太久时间，不过叶清还是特别准备了不少灵药和法宝进储物袋内，跟着李言凛一起进了洞府。
    他关上入口石门，用灵力点亮了墙上的昼明烛，洞府内立刻如白昼般明亮。接下来他啟动聚灵阵，李言凛便自动自发地走到中心坐下。
    「好了，我就在阵外陪着你。赶紧开始吧。」见李言凛已经就定位，叶清留在聚灵阵外，面对着李言凛就地坐下。
    李言凛点点头，闭上双眼，二话不说直接开始运气。叶清支起一条腿，手肘靠到膝盖上撑着头，眼睛盯着李言凛的脸不放。
    不愧是自己看上的徒弟，长得这么俊俏不说，资质还如此过人。
    如今李言凛年仅十七岁就突破化神期，以这种速度来看，他有朝一日肯定会超越自己，迈向更高的境界吧。叶清心想。
    李言凛在聚灵阵中一动也不动，周遭的灵气却都朝着他流动。叶清知道他正在吸收灵气的阶段，这时候除了盯着他看之外也没别的事情可以做。
    过了吸收灵气的阶段，接着就要疏理自身灵脉中的灵力。平时的闭关到了这个阶段，基本上也不会出什么问题。不过叶清担心仓促突破的李言凛会出什么岔，就算李言凛没有请他护法，他还是会主动跟来。
    体感经过了几个时辰，到目前为止李言凛都还算顺利。叶清正打算暂时移开视线稍作歇息时，周遭的灵气流动突然变得有些紊乱。
    他立刻聚精会神，观察李言凛的模样。
    聚灵阵中，李言凛一样闭着双眼，一动也不动坐在阵中央。此时他眉头紧皱，表情也看起来有些痛苦。
    眼见情况不太对劲，叶清伸出手，小心地轻触李言凛的肩头，然而对方似乎没有任何感觉。
    他怕强行打断会对对方造成什么伤害，但又不清楚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突然间，他想到一个或许有用，但非常危险的方法。
    他进到聚灵阵里头，在紧贴着李言凛的面前坐了下来，十指扣住李言凛的双手，像灵力双修那样掌心相贴，并将自己的额头碰上对方的额头。
    这次，他将自己的神识送进对方的体内，幸好李言凛没有抵抗叶清的神识进入。
    回过神，叶清发现自己正站在李言凛的院落前，手里还牵着一个人。他感觉到，那人的手比自己的还小了一圈，于是他转头一看，被他牵着的人，竟然是只有十岁的李言凛。
    「仙君，您真的要收我为徒吗？」李言凛轻声询问着，语气中还有些畏缩，似乎是还不敢相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我什么都不会，也从来没有修炼过……」
    这些话，让叶清彻底回想起一切。
    这是他在说了要收李言凛为徒，并把人带回凌寒峰的那一天。
    他还记得，当时他是真的打算不管对方有没有修炼的资质，都要把对方收为徒弟，让对方能在青阳派和自己的保护下好好长大的。
    只是为何李言凛会在这时回想起这些过往？正常情况下，此时该是心无杂念的。莫非是真的出了什么差错生了心魔，还產生心魔幻境……
    叶清盯着十岁的李言凛，想着想着就走了神。小李言凛以为叶清这样盯着他是生了反悔之意，但是想起不久前叶清说要收自己为徒时的神情，也不像是会后悔的样子。
    「仙君？」他的声音比起刚才更轻，若是不注意听，几乎都要消散在空气中。
    这一声仙君唤回了神游的叶清。也是这一声仙君，让叶清察觉，现在发生的事情，或许不只是重现过往记忆这么简单。
    「抱歉，刚才在想事情。」他小心握紧小李言凛的手，另一隻手举起并指向房子，「以后这里就是你住的地方哦。」
    为了找出突然回到这段记忆的原因，叶清努力回想过去，试着不让自己的言行举止与当年相差太多。
    小李言凛的视线跟随叶清的手指看去。房子的外观相当朴实，却并不简陋。叶清拉着小李言凛，轻轻推开了大门──
    厅堂内只摆了基本的木製桌椅，没有什么装饰。两人接着进到卧室，里头也是除了一张床、梳妆台和一组桌椅之外，其他什么都没有。
    叶清在这时放开了手，让小李言凛自己探索室内。
    「你先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我先去跟我师父说你的事情。」他朝着小李言凛微微一笑，挥挥手便转身要离开。
    小李言凛听到叶清还没将自己的事情告诉他师父，顿时担心对方的师父会不接受自己，回过神来手已经紧紧抓住了叶清的衣袖，不让叶清离开。
    「怎么了？」叶清有些惊讶地看着小李言凛。
    他还记得那时的李言凛没有阻止他。明明都已经做出和记忆相去不远的举动了，为什么？
    只见小李言凛在听到叶清的声音后，慌张地放开手，双手都放到身后，低下头小声地道了歉。
    「你没有做错事呀，为什么要道歉？」叶清放轻语气，就怕不小心说了什么会让对方误会。
    「我给仙君添麻烦了。」
    叶清一愣。在他的记忆中，李言凛被他带回来凌寒峰后，最初的那一两年并不爱说话，也没太多表情变化，很多时候简直就像是个安静的人偶，甚至和自己还有种疏离感。他当时也摸不太清这孩子在想些什么。
    原来李言凛那时候竟然有这样的想法。
    「没有添麻烦。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我想我师父不会阻止我收你为徒。」叶清将手放到小李言凛的头顶轻轻抚摸，而后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捏了捏对方的脸，「不然这样吧，你等我准备一下东西，等会儿直接举行拜师礼。」
    「咦？」小李言凛抬起头，愣愣看着叶清。
    「我已经到了能收徒的修为，当然可以直接收你入门。但总得报备一下嘛。」
    叶清揉揉自己的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转头看向林晨星的院落，只不过林晨星此时还在外头游歷，并不在凌寒峰上。
    他拍拍小李言凛的肩膀，解下腰间的储物袋开始翻找着里头的物品。小李言凛盯着叶清正在找东西的手，放在背后的手被他放回身侧，虽然迈出脚步，却只有稍稍前进一些。
    在小李言凛还在犹豫是否该帮叶清拿着储物袋，让对方比较好找东西时，叶清就一边发出惊叹声，一边拿出一整套茶具和茶叶。
    「欸，我什么时候放进去的都不记得了，不过正好。」
    这位仙君怎么感觉有点傻傻的？小李言凛才想到这里，立刻就摇摇头将脑袋里的想法给甩掉。
    对方可是救了自己性命的人，怎么能如此无礼！
    叶清没有发现小李言凛的心里小剧场，顺手将茶具往桌上一放，接着转身又要走出房间。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打点水来。」
    他说完这句话就小跑步跑出去，留下小李言凛独自在房内。
    小李言凛原先还想替叶清去做这种杂事，但他还来不及开口，对方就自己动手了，再加上他也不清楚得去哪里取水，只能呆站在原地无所适从。
    叶清很快就提着个竹製的小水壶回来放到了桌上，接着便停下了动作，盯着面前的茶具，面有难色。
    小李言凛察觉叶清的神情变化，赶紧开口询问，没想到竟然让他意外发现叶清并不熟悉泡茶的手续。
    「没办法，我又不爱喝茶，我师父要喝也不会叫我泡，最多叫我去打水而已。」
    叶清扁着嘴解释原因，看起来还有点像被责骂的小孩，看得小李言凛突然间觉得两人的身份对调了。不过他很快就想到自己可以做的事情，于是学着以前照顾过他的少年的模样，双膝跪下低着头。
    「请让我……小人替仙君泡茶。」他紧张地说着，还不小心用错了自称，赶紧改口。
    叶清没有说话，默默用灵力将小李言凛的身体托起。小李言凛惊讶抬起头，只见叶清对他微微一笑。
    「别那么拘谨。那就麻烦你啦。」
    「……是。」
    小李言凛的动作非常俐落。一会儿后，茶终于冲好了，叶清原先还懒散地坐在椅子上，此时也端正了坐姿。
    「在举行拜师礼之前，我得再确认一次你的想法。」儘管脸上还带着柔和，他的笑容却减了半分，「你……可愿做我的徒弟？」
    在问出这句话之前，叶清其实有些担心。救了人的当下他并没有多想，只觉得不能这样留下对方自己生活，便直接将人带了回来，却没有好好确认过对方真实的想法。
    不论是刚才在院子外的时候，还是后来觉得给人添麻烦还道了歉的时候，他都怕对方是因为不好开口拒绝自己而感到为难。
    儘管后来李言凛看起来并不后悔，这里也不是现实世界，他却不想在想到这个可能性之后还漠视对方的感受。
    出乎他意料的是，小李言凛的表情变得坚定，双眸直盯着叶清的浅色的眼瞳，双手作揖缓缓跪下。
    「李言凛愿拜入仙君门下，成为仙君的徒弟。」
    「好。」
    青阳派的拜师礼并没有固定形式，完全取决于师父的想法，叶清便照着自己当初拜入林晨星门下时那般进行。
    小李言凛先是向天道立誓，而后向叶清双手奉上方才泡的茶。叶清轻饮了一口后放下茶杯，最后接受小李言凛正式一拜，拜师礼到此结束。
    「以后我就是你师父了，不管你有没有修炼的资质，都是我的徒弟。」
    小李言凛乖巧点头，接着看向叶清，突然间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师、师尊……」
    「嗯，怎么了？」
    「弟子还不知道师尊名讳……」
    「啊。」被小李言凛这么一提醒，叶清才想起来，当年带人回来凌寒峰的时候，他也忘记要先自我介绍这件事。
    「咳嗯。」他尷尬地清了清喉咙，「那我好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叶清，字凌雪，是个剑修。」
    「弟子记住了。」小李言凛低下头，郑重行了一礼。
    「好了，既然你已经是我徒弟，以后还得住在这里，我带你熟悉一下凌寒峰吧？」
    叶清拉起小李言凛的手，带着对方走出了房间。
    在两人一起踏出院落的瞬间，叶清突然感到一阵晕眩，随即眼前一黑。
    再回过神来，眼前景象已然骤变。这次出现在他眼前的，竟然是躺在床榻上沉睡的他自己。
    难道这是他第一次触发幻虚镜陷入沉睡后，那一年内的李言凛的记忆吗？
    也是现在这样透过李言凛的眼睛，他才发现刚才那段过往与现在的不同之处。
    刚才那段过往，他还是自己，并没有变成李言凛。
    ──所以刚才那段过往其实是自己的记忆？这里不应该是以李言凛为中心创造出的幻境吗？
    正当叶清还在走神时，他的身体，或着该说李言凛的身体，自己动了起来。他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行动，只能当个旁观者。
    「师尊，弟子该怎么做您才能醒来……」

 第二十八章 心魔幻境之二

    叶清听见李言凛的声音，同时心里竟然感到一阵无力。
    当年在外歷练，他意外获得幻虚镜认主。不过他没有当场确认它的功用，而是等回到了青阳派才朝里头注入灵力。
    没想到它才接收到灵力，立刻就发出刺眼的光芒，将自己的意识给吸进去，人也当场陷入沉睡。
    李言凛一回到凌寒峰，看到的便是叶清倒在地上，虽然呼吸平稳却怎么也唤不醒的模样，手里还紧握着一面诡异的镜子。
    而后林晨星赶回青阳派，偕同掌门和其他峰头的长老一起来查看叶清的情况，却没有任何人知道叶清究竟怎么了。
    唯一能确定的只有门派内为了确认门人安危用的魂灯没有异状，至少证明了叶清目前性命还是安全的。
    这段记忆便是眾人确认过叶清状况后也依然无计可施，暂时离开留下李言凛照看叶清的过往。
    叶清透过李言凛看着沉睡的自己，内心五味杂陈。他感觉到李言凛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却选择沉默不语。
    之后的日子，李言凛没有因为师父没在管就怠惰，每天依旧坚持到练习场练习基础剑谱，遇到什么疑惑就找林晨星或其他长老询问。
    那时的李言凛已经知道自己有修道的资质，也开始修炼了。只不过因为先前完全没有经验，他起步的年龄也不算小，现在还只有炼气期。
    连林晨星和门派里的长老们都束手无策，只有炼气期的他除了替叶清祈祷之外，似乎也没有其他能做得到的事情。
    李言凛就这样每天练剑、修炼和盯着沉睡不醒的师父，日復一日。或许是没再发生什么其他事情，转眼间，时间便跳跃到他从沉睡中醒来的那日。
    当看见自己睁开眼睛的那瞬间，他感觉到李言凛内心的喜悦。
    只是很快地，那喜悦的情绪又在听到他自己讲出的一句话后，跌落深深的谷底。
    「这里是哪里？你是谁？」
    叶清不禁感到浓厚的罪恶感袭来。儘管当时他不是故意的，却还是让李言凛感到难受了。
    先是生活的小镇被妖兽袭击，失去家人和生活的地方，之后才刚拜了师，师父就陷入沉睡。
    现在好不容易师父醒来了，却又好像不记得自己的事情……
    「弟子……先去请师祖过来。」
    李言凛说完话，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即转身背对床榻上的人，颤抖着身子快步走出房间。
    感受到李言凛此时的心情，叶清非常想好好抱一抱对方，可惜他在这幻境里除了看之外，没办法做其他事情。
    他甚至不知道现在李言凛的意识是不是也跟他一样，正在这个幻境里面，再次经歷这段过去。
    就算只是幻境，就算这些早就都过去了，叶清都不想让李言凛再经歷一次。
    然而或许是记忆的主人并不是他，他没办法像前一段过往那样，做出和记忆中不同的行动。
    林晨星很快就跟着李言凛回到了房间。回来前，李言凛跟着林晨星再去确认了一次魂灯，依旧没有异状。
    床榻上的人看起来相当紧张，缩着身子不敢说话。
    是了，叶清还记得当时的感觉。那是他第一次以为自己穿越，来到一个陌生又危险的世界，殊不知这里才是他的本源。
    李言凛看着失忆的师父回答了不少林晨星的问题，又听着林晨星解释根据回答推测出来的真相，最后得到林晨星嘱咐的一个任务──照顾好叶清。
    「是。」李言凛恭敬地回答着，而后闭上双眼。
    再次睁开眼睛，叶清依然还在李言凛的记忆中，只不过与刚才的时间点相比，已经经过一段时日。
    那时李言凛才刚筑基，而他也只想起一些修真界的事情，除了简单的术法之外都使不出来。
    这一日，两人正好一起到山下的市集逛逛。李言凛默默跟在自家师父后面，偶尔替师父稳住手中那些不小心买太多，眼看就要掉落的物品。
    因为市集范围并不大，两人逛得差不多了就要回青阳派，却在回去途中被妖兽给拦了下来。
    他们两人虽然一个有金丹修为，记忆却还没恢復，另一个甚至只有筑基。
    万幸拦路的妖兽也只有筑基程度，以他们两人目前的境界基础，只要小心一些，应该也能无伤解决。
    叶清还记得那次是有惊无险。原先以为妖兽会袭击他们，想不到那妖兽却在李言凛驱动灵力准备应战时，突然反常地退后了几步，警戒着两人的动作，最后竟然就这么逃走了。
    一直到现在，叶清还是不清楚当年那妖兽为何会有如此表现，只当他们是运气好，没有真的跟妖兽打起来。
    「莫非那妖兽……也是真龙血引来……」
    李言凛的自言自语将叶清从思考中拉回来。当年他没有听到这句话，也就不知道李言凛身上竟然有真龙血。
    他能感觉到李言凛正在自责和懊悔。儘管两人最后没有真的受伤，李言凛却因此责怪自己，也对于自己修为低下，无法好好保护师父感到悔恨。
    回到青阳派后，林晨星得知山下发生的事情，在他们两人身上各施了一道护身术法，并以有话要说为由，留下了李言凛。
    「真龙血一事，你有让叶清知晓吗？」
    「尚未。弟子还不想造成师尊的困扰。」
    林晨星负手转身，儘管看不到表情，语气却稍微放轻了些。
    「我会在你身上施下能掩盖真龙血气息的术法，你身上有真龙血并不是罪过。」
    原来是这样，难怪后来就没有再遇到类似的事情。叶清心想。
    在叶清还在感叹的时候，林晨星又继续说下去。
    「言凛。」
    「是。」
    「你的资质非常好，不需妄自菲薄，稳定好心境潜心修炼就行。」
    李言凛低下头，身侧藏在衣袖里的手紧紧握起拳头。他抿了抿唇，甚至还深呼吸几回，这才做好心理准备，下定决心坚定地开口。
    「弟子自知修为境界尚且不足，若今日那妖兽没有被真龙血震慑……」他说到这里，心跳逐渐加速，身体也开始颤抖，但他很快就稳住声音，「弟子这条命是师尊捡回来的，会踏上修道一途，也是因为师尊的关係，弟子只希望有朝一日能保护好师尊。」
    林晨星听了李言凛说的话，没有回头，也没有做出什么回应。李言凛站在原地，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要从嘴巴跳出来了，心跳声大到几乎要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叶清同样愣在原地，思绪因为李言凛那番话变得混乱。这些对话，当年他本人并不在场，也就不清楚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收李言凛为徒弟这么多年了，他一直以为李言凛决定修道，是为了要替照顾他的少年和镇上的人们报仇雪恨。然而此时李言凛的记忆幻境却告诉他，李言凛是为了他才会开始修炼，要变得更强也只是为了能有力量保护师父。
    叶清顿时感到心里一阵酸涩，接着就是要将他淹没的暖意。
    他从没想过要李言凛报答，李言凛却为了他几乎要献上自己的一切。
    「既然你已清楚知晓你修炼所求为何，此后可要坚持你的道心，不可违背。」
    「弟子谨记师祖教诲。」
    所有声响嘎然而止，叶清再次感觉到晕眩，记忆幻境瞬间消散。
    四周只剩下虚无的黑，看不清边际究竟在哪。
    叶清做回了自己，而李言凛正紧闭双眼，盘腿坐在离他不远处，身上还散发着微微红光。他顺着那道微光一点一点靠近李言凛。
    经歷两个幻境之后，叶清又发现了那两个幻境与心魔幻境的差异。
    心魔幻境顾名思义是心魔创造出的幻境，除了会让修士迷失道心之外，更有可能会对自身造成伤害，进而入魔。然而这两个幻境似乎只将他和李言凛最深刻的记忆引出，着实不太像心魔所造成。
    但怎么会看到这样的幻境，叶清还不能推断出来。他打算先将李言凛唤醒，等人醒来好好问一问再说。
    不等叶清动手，李言凛就睁开了眼睛，并在看见叶清的身影时张着嘴愣在原地。
    「以为是心魔吗？」叶清故意将双手手腕靠在一起，张开手掌做成花的样子放在脸颊旁笑得灿烂，「残念！是你师父哦！」
    眼见李言凛还是没有反应，叶清乖乖放下手，接着清了清喉咙。
    不过他还没开口说话，就被李言凛抱了个满怀。
    「师尊！您没有受伤吧？」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紧张，身体也微微颤抖着。
    叶清拍拍他的背，轻声安抚他的情绪。
    「我没事，你没有伤到我。」
    「您的神识为何会进入弟子的识海！」
    「我看你神情不太对劲，担心你出了什么差错，一时又想不到方法，只好直接来了。」
    李言凛放开叶清，两手紧紧抓着对方的肩头，一脸复杂又欲言又止地看着叶清。
    被李言凛这样看着，叶清多少也猜到了李言凛的想法。他这么做不只危险，某种程度上也是窥探了李言凛的内心。
    「对不起，我本来只是想来确认你有没有事，结果却看了你的记忆。」
    李言凛摇摇头。他一点都不在意记忆被叶清看到的事情，他只怕叶清的神识不小心被他伤到。
    而且──他其实也看了叶清的，所以某方面来说是扯平的。
    不过他没想到当时在叶清的记忆幻境里，竟然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当下宛如真的变回了十岁，进而做出不符合过往的举动。
    不晓得师尊是不是跟自己一样，有做出和过往不一样的行动。李言凛心想。
    叶清在此时突然踮起脚尖，举起手放到李言凛头顶，眼眶里还泛着水光。
    「师尊？」李言凛怕叶清会站不稳，便伸出一条手臂环在叶清的腰侧。
    他本来还要问叶清为什么突然这样做，却因为叶清说的话，所有的声音都被堵在喉咙。
    「我以为你会想修炼是因为要报仇……我不知道你一直都是为了我……」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窥探你的记忆，只是我一进你的记忆幻境，就在你身上了。」
    「我──」
    叶清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李言凛这时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打断了叶清，不让叶清继续说下去。
    「师尊，您不要感到有压力，都是弟子擅自决定的而已。」
    「弟子为了您，心甘情愿。」
    「你是不是傻！」叶清恶狠狠地揉乱李言凛的头发，又收回手握成拳搥在李言凛胸口，不过只搥了一下便作罢。
    李言凛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勾起唇角看着叶清，等待着叶清下一句话。
    看到李言凛的笑容，叶清顿时洩气，觉得为了这种事情生气的自己也很傻。
    他想说的话其实还有很多，但一时间整理不出来，最后全部化成三个字。
    「……谢谢你。」
    他话才说完，李言凛的唇就凑了上来，另一隻手还扶在他的后脑，让他无法逃离。
    神识没有缺氧问题，这个吻持续了好一阵子，叶清才被放开。
    「师尊。」
    「嗯……？」
    「您想不想试试看神识双修？」
    下一瞬间，李言凛整个人都被叶清推开。可惜现在是在李言凛的识海里，叶清无法召唤出本命灵剑。要是可以，他绝对要好好戳一戳这个满脑子只有双修的逆徒！
    不过讲是这样讲，最后叶清还是耐不住李言凛的小狗眼攻势，勉强答应了对方。李言凛还怕叶清不适应四周的黑背景，特地将周遭的景色变幻成叶清房间的模样。
    在离开李言凛的识海前，叶清懊恼地抱着头，整个人缩在李言凛的怀里，被李言凛抱着正生着闷气。
    ──怎么没有人告诉他，神识双修的感受会比透过身体的双修还要强烈好几倍！
    －－－
    久违几个时辰，终于回到了现实世界。叶清用力眨眨眼，在看到眼前还闭着眼的李言凛时，脑袋里突然唰地再次浮现刚才两人在识海里做的事情，整个人一瞬间都变得滚烫通红。
    可恶的逆徒，就只知道要趁机对师父上下其手！
    他愤愤地咬牙看着李言凛，过了几息又自己重重叹气，放弃了继续生对方气的举动，单手撑着头等待对方醒来。
    李言凛彷彿感受到了叶清的视线，眉头微动，接着便张开了眼睛。
    「感觉如何？没有生心魔吧？」
    「多亏有师尊护法，弟子无事。」
    「嗯。你最后再修炼几个小周天应该就行了，等你好了，我们去问问掌门怎么回事。」
    叶清的直觉告诉他，他们会进到幻境里，跟这个洞府里的阵法绝对脱不了关係──
    「你们大概是连心魔阵都一起发动了。」掌门听了事情经过之后，说出个最有可能的答案。
    「心魔阵？」那什么听起来很危险的东西。叶清在心里吐槽。
    「心魔阵虽然这样命名，其实只会引出阵中人最深刻的记忆製造幻境，通常是与道心有关。」掌门看向对这解释一脸嫌弃的叶清，笑着拍了拍叶清的肩，「因为有助于稳固道心嘛，我就弄了一个。」
    「意舒，你境界稳固的如何？」掌门转头对李言凛问道。
    「弟子已经顺利完成闭关，应当无碍。」
    「那就好。这样的话，这个月先举办凌雪的炼虚大典，下个月举办你的化神大典，留点时间给其他门派准备贺礼。」
    一听到炼虚大典，叶清头就痛了起来。但是看到掌门好像一副很想举办的模样，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推掉这次的大典。
    「你们也赶快去跟霜凝说一声吧。」
    「是。」李言凛向掌门行了一礼，便带着叶清回凌寒峰。
    两人才刚回到凌寒峰上，就看见林晨星正好站在自己的院子里，似乎是在整理花草。
    叶清才看到林晨星，也不管礼节，就直接上前抱起林晨星的手臂，抬起头露出水汪汪的大眼。
    睽违了七年，林晨星又再度受到了叶清的撒娇攻势。上一次叶清这样，是为了要收李言凛为徒弟。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他停下整理花草的手，面上虽然表情不变，清冷的声线里却带着点无奈。
    「……你几岁了？」
    「二十六！」叶清理直气壮回答。
    「说吧，这次要做什么？」
    只见叶清乖乖放开林晨星的手臂，双手放到身后，讲话也不像刚才回答年纪那样有精神，反倒变得有些紧张。
    「炼虚大典……可不可以不要举办？」他小心地问着。
    「你不想参加吗？」林晨星没想到叶清都做到这地步了，请求的竟然只是不要举办炼虚大典。
    「嗯……」
    「你若不想参加，为师就去跟掌门师弟说。」他伸出手轻轻放到叶清的头上，就像以前叶清对他撒娇时那样，不过一下子就收回了手。
    「谢谢师尊！」叶清忍着再次抱上去的衝动，双手放回背后，脸上勾起一个大大的弧度。
    「弟子还有一事相求──」
    或许是上一个请求得到允许，叶清此时的胆量多了一些。他改变自称，鼓起勇气开口。
    「请师尊准许弟子与言凛结为道侣。」
    这个请求一出，不只李言凛当场愣在原地，连林晨星听了都微微睁大了眼。
    空气顿时陷入一片沉默。林晨星的表情很快就回復，不过他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像在思考着什么，静静盯着身旁花草。
    半晌，林晨星双眸半垂，缓缓地开口。
    「你想与谁结契，只要想好就行，不用特地请求为师准许。」
    林晨星的意思非常清楚，就是可以。叶清差点又高兴到要熊抱林晨星，就又听到林晨星淡淡地问。
    「炼虚大典不办，那结契大典办不办？」
    「唔……」叶清没料到林晨星还会这样开他玩笑，顿时感到有些复杂，「……得办。」
    「嗯。」回话的瞬间，叶清彷彿看到了自家师父的脸上露出百年难得一见的微笑，不过他眨了眨眼，林晨星还是面无表情。
    一旁的李言凛紧张地听着两人的对话，直到两人的对话结束，确认结果一切安好后，才平復好紧张的情绪，向着林晨星开始报告自己的事情。
    他将自己已经完成闭关，以及本命灵剑的剑灵已化形一事都告诉了林晨星。
    「不错，今后要继续精进。」
    「多谢师祖。」李言凛恭敬地行礼。
    「剑灵已化形之事，掌门知晓吗？」
    「弟子还未告知掌门。」
    「嗯。我晚点去通知掌门师弟。」林晨星说完话，就抬起手，继续整理院中花草。
    李言凛和叶清都行了礼，才离开林晨星的院落。
    回到自己的房间前，叶清都静静跟在李言凛身边。虽然脚有在走路，眼睛也看起来有在好好看路，实际上正在走神。
    结契啊……若是以前的自己，肯定跟这个词沾不上边。
    突然有种好不真实的感觉。他想得入神，连清洁术都忘记用，就一屁股坐到床榻上，继续看着前方发呆。
    李言凛发现自家师父不晓得在想什么，想得两眼都发了直，不禁被逗得微微一笑。
    他给叶清施了清洁术，在叶清还没回过神之际，又悄悄替叶清脱去鞋袜，并准备要解了叶清的腰带。
    「你在干嘛？」
    叶清的声音打断了李言凛的动作。只见李言凛一隻手才刚碰上叶清的腰带，就因为叶清回过神，停在原地。
    「弟子只是想说您或许要就寝了，要替您宽衣。」李言凛一脸正经地说着。
    儘管听到李言凛的解释，叶清还是半瞇起了眼，盯着李言凛不放，眼神里写满了怀疑。
    没办法，谁叫这逆徒连在识海里都能哄到他双修！叶清愤愤地心想。
    李言凛依然维持着乖巧徒弟的样子，没有做出什么踰矩的行为，也没有再像之前那样说些会让人害臊的话。他扁了扁嘴，放弃继续怀疑徒弟了。
    「外衣我自己脱。上来前记得用清洁术！没用不准上来。」
    「是。」
    李言凛掛好叶清的外衣，也脱了自己的一併掛好，对自己用了清洁术后脱去鞋袜，这才上了床榻，将已经躺好的叶清拥入怀中。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向世人宣布两人的关係，只希望结契大典那天能快一点到来。

 第二十九章 血炼宗

    近日，经过青阳派掌门的宣传及热情邀约，三界大多数门派都知晓，青阳派即将举办一场盛大的祝贺典礼。
    主角是前阵子突破化神期的李言凛。
    对于李言凛，修真界不少人都有听过他的事情。最为人知晓的便是他年仅十七就有元婴修为，实力在同境界的修士里也是相当好的。
    也因此让他有了下一位霜凝仙尊的称号。
    而现在，这位年轻的修士也将被唤为仙尊了。
    不只如此，李言凛的本命灵剑生了剑灵，前几日甚至成功化形。
    也不知道他给本命灵剑用了多少天材地宝，才让本命灵剑这么快就生剑灵，还化了形。
    当各门派还在烦恼要由谁，以及携带什么贺礼前往祝贺时，叶清同样也在烦恼着。
    只不过他烦恼的是目前还没向外界公开的结契大典。
    要不是自家徒弟非常期待，这种又当主角人又多的场合他肯定不会参加。
    「凌雪，你真的要跟意舒结契？我以为意舒黏你黏得紧只是小孩子心性……」
    听到两人要结契的消息，第一个来关心叶清的人就是珂棠。
    妖兽侵袭青阳派护着的山下小镇时，珂棠还记得自己揭穿了叶清的偽装，当下立刻就收到李言凛带着点敌意的眼神。
    那时他还以为那只是徒弟要保护师父，想不到竟然是更深刻的感情表现。
    「呃，嗯。」叶清尷尬地承认，手不自觉放到后颈上胡乱揉着，「师叔您放心，我们两个都有好好想过才决定的。」
    「这样吗……」珂棠看了叶清的反应，虽然紧张却没有说谎，沉默半晌后将手轻轻放到叶清肩头，「如果，我是说如果！到时候意舒待你不好的话，你儘管来找我们帮你出气，或是你要跟他解契都行！」
    珂棠这番话令叶清有些哭笑不得，他只能无奈吐槽。
    「师叔，您怎么把他说得像个坏男人。再说我可比他高了一个境界，真的要动手他也打不赢我的。」
    「不……你一定会捨不得打他。」
    嗯？我有这么容易心软吗？叶清感到一阵困惑。
    不等叶清反驳，珂棠就放开叶清，并且再次叮嚀叶清要好好保护自己，以及青阳派都会是叶清后盾云云。
    好不容易脱离珂棠的关心攻势，叶清正准备要回凌寒峰，就又被第二个人给拦截。
    这次换成了茗漓。
    说起来，茗漓也算是两人之间的感情推手，要不是茗漓提了储物袋的故事，叶清可能还不会那么快就意识到自己对李言凛的感情。
    而且茗漓除了储物袋的故事，还送了不少东西，最特殊的就是那枚可以幻化出修士虚影的符咒。
    现在仔细想想，或许茗漓当时已经看出李言凛对自己的感情了，所以偷偷在暗中帮助他们？不过也不排除茗漓只是想离八卦更靠近一点而已。
    「恭喜啊，凌雪。想好孩子要叫什么名字了吗？」
    「师叔──！您就别开这种玩笑了，要是真的有孩子，言凛他大概会每天跟孩子吃醋的。」
    一提到孩子，叶清就想起炽焰的剑灵，顿时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如果到时候流华生了剑灵，个性也像炽焰那样黏的话──
    噫！叶清用力搓搓手臂，浑身打颤。
    「哈哈哈，意舒那样子看起来就是个佔有慾强的。你要是偶尔觉得想要独处之类的，可以来找我们唷。」茗漓说完，颯爽地拍了拍叶清的手臂，甚至还补一句，「娘家永远是你的靠山。」
    「谢谢师叔。」可以吐槽的点太多，叶清只能无奈又尷尬地微笑，「不过娘家这说法还是怪怪的。」
    回到自己的院落，叶清才想说终于能清净一会儿，眼角馀光就瞥见桌上被人摆了几个绑了红线的玉瓶，旁边还有一封信，署名安昀。
    「凌雪，恭喜你和意舒要结契了，上次送你蜜仙酿，这次送你点不一样的。玉瓶里装的是数十种仙花提炼出来的花蜜，也是蜜仙酿的材料之一，加一些在甜点里更能增添风味。」
    读完信，叶清轻轻一笑，将信和玉瓶都好好收进储物袋内。
    经过师叔们的关心，不知不觉竟然不那么紧张了。
    他深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接着坐到床边，拿出话本打发时间。
    基于当事人的意愿，李言凛对祝贺化神和剑灵化形的部份没有什么意见，都交给了门内长老们处理。唯独与叶清结契的部分，他坚持一定要自己安排。
    「师尊，您只需要现身就行，其馀的交给弟子。」他信誓旦旦说着。
    叶清只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在叶清差不多要读完整册话本时，说要安排结契大典，就跑去忙的李言凛提着两套婚服走进来，双眼闪着光举起手中的婚服，用期待的眼神看向叶清。
    「师尊，您喜欢哪一套？」
    两套婚服的剪裁都是男性款式，不过上头的花纹比起传统模样更加华丽。
    叶清闔上剑谱，瞇起眼，先看了看左边的款式，又移动视线到右边那款上。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他伸出手指──指向右边那套花纹较少，但都是用金线绣成的婚服，点点头表示满意。
    「那师尊，您可以接受盖头或头纱吗？」
    「头纱？你不打算照着传统来喔？」
    「弟子想说您或许会觉得完全照传统太过繁琐。」
    「这个嘛……是会变得有点麻烦。」
    先不说前面得先庆祝别的，这样全部加起来恐怕会弄到大半夜，他们两个还都是男子，若有一方要完全照着女性的习俗走，叶清实在无法想像女方会是李言凛。而要他当女方，也多少有些彆扭，他最多只能接受到盖头或头纱。
    反正修士之间对于结契也有不同看法。有人认为得像凡人那样办场盛大的婚礼，也有人认为契结了就行。
    既然李言凛不打算照着传统走，就来点不一样的吧。
    「嗯──」叶清闭起双眼，同时揉捏一番自己的下頷用力思考，「那就头纱好了。」
    「弟子记住了。过几日准备好后会再拿给您确认的。」
    语毕，李言凛提起两套婚服，俐落地转身就走出房间继续去忙碌。
    叶清盯着李言凛匆匆离去的背影，大叹一口气后坐到床沿，手肘放到腿上用来撑着头。
    自从除妖大会过后，妖兽侵袭事件似乎暂时消停了些。虽然不能确定是不是除妖大会带来的影响，也不能确定何时又会再继续发生，至少能趁这段时间好好休养生息。
    也因此掌门原先打算两週后就举行祝贺典礼，不过两週后就举办的话，准备会来不及，便将日期选在一个月后。
    整个青阳派几乎都在为了祝贺典礼忙上忙下的，儘管叶清可以不用参与准备，他也不好意思继续这样无所事事。
    他想，或许这是个让他做另一件重要事情的好机会。
    叶清带着先前被他设下两道结界的玉瓶，离开房间动身前往访客用的院落。
    －－－
    青阳派没有牢房，那天叶清和李言凛带着昏迷的萧燕回来，在向林晨星报了备后，随即在凌寒峰上访客用的院落里找了个空房间，设好结界把对方丢进去，并在对方身上安了缚灵锁。
    就如同在妖界时萧燕对叶清做过的那样。
    「缚灵锁的感觉如何？」
    房间内，头顶着一对狼耳的妖修背对着门口，静静站在窗边。他的手腕上有个金色的法器，将他的境界堪堪限制在筑基。
    听见叶清的问句，萧燕头顶的耳朵微微抖动，却没有转身看向来人。
    「在下不知道原来凌雪仙尊有这样的癖好。」
    「我只是对你做了你对我做过的事。」叶清耸了耸肩，从一旁拉来椅子侧身随意坐下。
    「我有些问题想问你。」
    萧燕终于转头看向叶清，一手放在窗框上，另一手垂在身侧握着拳。
    「若是想从在下这里知道些什么，阁下大可直接用搜魂术。」他自嘲地说着，「反正在下都已经受制于人，无法反抗了啊。」
    「被强行使用搜魂术搜魂，通常神识都会受伤害。」叶清将手臂搭到椅背上，侧头倚在手臂上，声音不大却清楚传到萧燕耳里，「我没什么非得这么做不可的理由。」
    萧燕缓缓闔上双眼，不发一语。
    良久，他睁开眼，像是放弃了抵抗，一改先前的态度，看向叶清的眼神也不再带有敌意。
    叶清放下搭在椅背上的手，改变椅子方向，让自己可以坐正面对萧燕。
    「龙身为曾经叱吒风云的神兽，他们身上无一处不是灵丹妙药，尤其是对妖修而言。」
    虽然叶清还没说自己要问什么，萧燕却好像已经知道叶清的来意，缓缓将他所知道的一切娓娓道来。
    在妖修的传说中，曾经有个资质普通的兔族妖修，意外获得真龙赐予的一片龙鳞，不只一举从炼气突破元婴，修炼也宛如呼吸般容易，甚至渡出的灵力还比一般的灵力更能帮助修炼。
    那名妖修便是建立万妖门的开山始祖。
    然而经过几千年，如今龙早就消声匿跡，当初获得龙鳞的妖修也不知去向，连自己门派都不清楚是飞昇或是已经陨落。
    这个传说也渐渐被妖修们遗忘。
    再更后来，人族的生活范围开始扩张，妖族的居住范围随之缩减，最后几乎只剩下灵气稀薄，难以修炼的地域。
    如今的妖界鲜少有妖修能修炼到元婴以上，目前有化神以上境界的妖修只有万妖门的掌门萧永海，和脱离万妖门出来创立百兽派的萧燕。
    「兄长并不相信传说，不愿和在下一起寻找真龙踪跡，在下便离开了万妖门。」
    叶清默默听着萧燕说的一切，终于明白为何萧燕对于真龙血如此执着，只是……
    「抱歉，我无意打断，但──」他忍不住出声中断萧燕的解说。
    这些故事大致上让他了解了萧燕的动机，不过却没有解释到他真正的疑问。
    「百兽派附近的树林里，为何会有通往金城试炼祕境的传送阵？你当时又是因为什么理由出现在那？」
    面对叶清的质问，萧燕无声地笑了笑，没有马上回答。叶清也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等待着，同时观察萧燕的反应。
    萧燕虽然弯起了嘴角，眼神里却没有太多笑意。他侧着身靠在窗边，敞开的窗吹来徐徐微风，轻轻扬起他的发丝。若不是现在受制于人，说不定还能以轻松的心情好好欣赏一番风景。
    两人间保持着沉默好一阵子，最后还是萧燕先开了口。
    「若我说那传送阵的确是打算要将妖兽送进祕境用的，只是那天我正好感知到真龙血气息，临时改变了计画──凌雪仙尊，您打算怎么做？」
    「我只想问，在我遇到你之前的那些妖兽侵袭，你有没有参与其中？」
    萧燕深深吐出一口气，低下头轻声告解。
    「所有的妖兽都不是我培养的，我也没有指使牠们去袭击他人。」他转身关上窗户，随后转回来看向叶清，一字一句缓慢地说着，「但那些妖兽身上的咒术，就是我从万妖门里偷出来的禁术。」
    叶清没想到萧燕会如此乾脆承认，一时之间竟然不晓得该怎么接话。
    萧燕或许是料想到叶清的反应，便逕自说下去。
    「禁术真正记载的内容，是利用鬼气修炼的方法。想必您也清楚，鬼气会侵蚀生灵，过多便使生灵转变为邪物。不过这禁术却能将鬼气和妖力融合，进而提昇修炼效果。」
    「所以你那天拿出的诡异丹药……」叶清拿出了被他设下两道结界保护得严实的玉瓶，双手有些颤抖。
    「那是纯正的鬼气凝结成的鬼气丹。」萧燕坦然说着，彷彿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丹药，「修习过万妖门禁术的妖修将其服下并炼化，就能增加自身修为。」
    叶清瞥了一眼紧握在手中的玉瓶，瓶中那含有鬼气的丹药让他想起了除妖大会上发生的事情。
    万妖门的门派禁术能够利用鬼气修炼，而魔界的冥莲宗，其修炼的心法也能不受鬼气影响，将鬼气炼化为己用。
    这两个门派之间莫非在过去曾经有什么关连？
    当时那些妖兽能够被魔力控制，也是因为万妖门的禁术吗？
    思索了好一阵子，叶清还是没有找到问题的答案。他将刚才得到的其他资讯和疑问稍微整理过后，暂时先放到一旁，继续提出其他的问题。
    「你偷出禁术的目的是什么？那些妖兽不是你培养的，那是谁？」他将玉瓶收回储物袋内，避免自己会因为情绪激动造成什么意外，「你还有什么合作的对象吗？」
    萧燕脸上的微笑不知不觉间消失，语气间也带着无奈和一丝懊悔，他没有直接回答叶清的问题，而是讲述起另一段故事。
    「因为与兄长理念不合，我从万妖门脱离，建立了百兽派，开始找寻着龙的踪影，同时将遇到的刚开灵智的小妖修们带回门派保护。」
    「我独自寻找龙找了好几年，却连一点收穫都没有。而那几年为了找龙，荒废了修炼，某日赫然想起万妖门的禁术也能快速增加修为，我一时鬼迷心窍，于是鋌而走险将禁术偷了出来。没过多久，一群自称血炼宗弟子的魔修找上了我。」
    「禁术为我所盗一事不知为何被他们发现，他们威胁我必须将禁术交给他们，否则就将百兽派的小妖修们全数当做他们修炼的材料。」
    讲到这里，萧燕的情绪变得异常激动，紧握的双拳和急促的呼吸将他的情绪清楚展现。
    「您知道他们为何叫做血炼宗？就是因为他们的修炼方法是以吸收生灵的鲜血为主！」他愤怒地说着，语速也因为情绪影响而加快，「我不知道他们身为魔修，要这禁术做什么？但我根本打不赢他们，要想继续护着百兽派里的小妖修们，除了将禁术交出去之外别无选择。」
    除妖大会结束的那天晚上，李言凛曾经解释过鬼修的修炼方式，其中一种就是直接从生灵的血液中获取精气。
    若萧燕所说的句句属实，这个叫做血炼宗的魔修门派竟然比鬼修更像鬼修。
    只是从前魔修与鬼修合作的计画在曝光的时候，佛修们应该早就阻止成功了才对……难道是残党东山再起了？
    在叶清还在整理思绪，不发一语的时候，萧燕像是自言自语般继续往下说。
    「没多久，他们又来找我合作，说只要我继续装做什么都不知道，就会提供鬼气给我，让我能用禁术修炼变得更强，还保证不会对百兽派动手。」
    「我和他们合作好一阵子，直到某次亲耳听见他们的计画──血炼宗打算培养出他们能控制的大乘期嗜血邪兽，藉以扰乱三界，利用大乘期妖兽的力量取得更多饱含精气的鲜血。」
    「现在看到的那些妖兽，都只是他们的实验品罢了。」
    「大乘期邪兽……」叶清被强行拉回，又立刻因为萧燕说的话开始感到焦虑，「所以你后来就算知道了这些，也还是继续和他们合作吗？」
    他将握成拳又有些颤抖的双手藏入衣袖中，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冷静一些。
    而本来还在紧绷状态的萧燕却在此时松开了紧握的拳头，不大不小的嗓音将他说的一字一句清楚传入叶清耳中。
    「当时的我被力量冲昏了头，或者也可能是被鬼气影响……我的眼中只剩下变得更强的想法。」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想通了？」
    「不知道。也许是我想要藉这个机会赎罪而已。」萧燕轻轻地嗤笑出声。
    两人都很清楚那笑声是在嘲笑什么。
    逝去的生命不会回归。儘管说要赎罪，又能拿什么偿还？
    叶清低下了头，死死抿着唇。
    他想起七年前救了李言凛的那一天，繁荣的小镇子倾刻间化为人间地狱，除了李言凛，镇民的时间永远停止在痛苦与悲伤中。
    他也想起了之前陪李言凛去扫墓的那天，听着李言凛对失去那段记忆的自己再次诉说着悲痛的过往。而今记忆已完整，当日种种又再度浮现眼前。
    这样的事情在别处一定也有发生过。
    他知道萧燕难辞其咎，但也不完全是萧燕的错。只是此刻却快要控制不住责怪对方的心情。
    那些因为妖兽死去的眾多百姓，也许是有机会能够安稳地过完平凡的一生的。
    眼眶变得酸涩，视线也跟着模糊了起来。叶清只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心里非常难受，甚至连自己都不清楚这些是什么情绪。
    他抬起头，一滴泪水悄悄崩落，正当他要用手抹去时，却见萧燕微微张口，眼神中带着讶异，视线落在他身后的门口。
    叶清跟着回过头，李言凛无声地站在门口处。他竟然连对方来了都没有发现。而李言凛定睛一看，叶清的双眼比起平常多了些血丝，脸颊也隐约可见有一行水痕。
    「师尊──」李言凛立刻上前，也不管在场还有第三个人，一把就将叶清拉进怀里紧紧抱住，接着表情写满冷冽看向萧燕，「你又对我师尊做了什么？」
    叶清被死死圈在李言凛怀中，只能试着以轻扯对方外袍的方式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幸好这招还有用，李言凛微微低头，和叶清还有些泛红的眼四目相交。
    「他没做什么，我没事。」
    只是叶清现在的模样实在看起来太容易令人误会，李言凛对叶清的话还抱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针对萧燕的敌意也还未完全退去。
    「我只是来找他问些事情……」叶清双手伸到李言凛的背后轻轻搂住他，又轻拍了好几下，安抚对方的情绪，「问得差不多了，我打算要通知万妖门把他接走。」
    听到叶清要对自己做的处置，萧燕没有抗议，甚至露出有些放松的神情，像是终于放下心中的大石头一般。
    李言凛确定叶清的确没有发生什么事后，这才收回对萧燕的敌意。
    不过基于之前在妖界发生过的事情，李言凛依然没有给他太好的脸色。
    萧燕根据他们两人的互动，很快就猜出他们的关係。
    「这位想必就是李道友了。」他像是没看见李言凛对他的嫌弃，主动向李言凛搭话。
    李言凛只淡淡地点头，毫不在意萧燕没有使用尊称，就将注意力转回叶清身上，也因此没有发现萧燕眼里一瞬间闪过的遗憾。
    其实在妖界遇见李言凛时，萧燕就凭着对方打出的剑气认出了对方的身份。这也难怪叶清身上会有真龙血的气息，叶清当时身上的火系灵力，想必就是李言凛渡过去的。
    不过，现在才找到真龙血的真正主人也没什么用了。
    萧燕稍稍向后仰起头，闭上了双眼，心情宛若止水。
    叶清不知何时已经被李言凛松开，走到了萧燕的面前。他举起手，将扣在萧燕手腕上的缚灵锁直接收回。
    「本来是想气你才对你用缚灵锁的，抱歉。不过房外的结界我不会撤掉。」
    叶清的声音从身前传来，萧燕猛地抬头，两人却早已离去。
    他没想到叶清会向他道歉，又在道了歉之后马上消失，连一句话都不让他有机会说。
    「竟然对敌人道歉……凌雪仙尊，都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这样很傻吗？」
    萧燕看着变得空荡荡的卧室，低声轻笑。
    －－－
    「师尊，您还向他道歉！」李言凛愤愤地说着。
    刚才在客房，叶清道歉的话语才说出口，马上就被李言凛整个人拖出去。现在两人正手牵着手，走在回叶清院落的路上。
    「我就是觉得我故意锁他的行为不太好嘛……」
    「而且您还背着弟子和别的男人独处！」
    「欸，不是，你这说法怪怪的。」叶清停下脚步，松开跟李言凛牵着的手，双手一摊，满脸上写着困惑，「我那是有事情要问才会去找他！」
    「您这次又问到什么了？」李言凛瞇起眼，跟上次听到叶清说问到很多情报时表现得一样，完全不相信的样子。
    这次叶清没有跟上次一样露出心虚的神情，但是脸上的表情却变淡了许多。
    「如果萧燕没有骗我的话……很多。」他微微偏头，语气听起来有些悲伤。
    见叶清的神情有异，李言凛悄悄牵回对方的手，上前两步，轻捧住叶清的脸颊，并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您可以全部说给弟子听吗？」
    「嗯。」叶清收紧牵着的手，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呼出，「走吧，我们回去说。」

 第三十章 结契大典

    叶清将不久前从萧燕那里听来的一切全都说了出来。
    不管是萧燕的执着，还是失窃已久的万妖门禁术，甚至是听都没听过的魔修的阴谋，叶清都尽量以原话的方式再度重现。
    听完后，李言凛举着茶杯的手就这样停格在半空中，一脸错愕与不敢置信地看着叶清。
    叶清一隻手向前伸，轻轻包覆住李言凛还拿着茶杯的手，又缓缓移动着对方的手，将对方的手带回桌面上。
    「这些……晚一点我也会向师尊报告。」他担心李言凛会因为他说的话感到难受，但他不是很擅长安慰人，此时只好握住对方的手，试图给对方一点安心的感觉。
    微凉的手温传来，将李言凛的意识拉了回来。
    其实比起报仇，李言凛更在意叶清的安全。透过叶清轻握住的手，他隐约能感觉到叶清此刻的心情。
    他收起原先有些错愕的表情，放开了茶杯，让自己的手指可以扣住叶清覆在他手背上的手，最后对叶清露出一抹轻浅的笑。
    两人不发一语地互相对望着，空气非常安静。李言凛这时才发现叶清的表情复杂，好似正专心地看着他，又像只是刚好面对他，实际上正在想着不久前提到的惨剧。
    直到窗外天色渐暗，叶清忍不住转头看了眼变得金黄的天空，主动松开手准备点灯。
    「师尊。」
    「嗯？」叶清拿着烛火的手停顿在身前，另一隻手还捏着点火符。
    「您若是觉得这些事情令您心烦，或许可以试着放空一下。」李言凛站起身，从叶清手中接过烛火，用自身灵力直接点燃烛芯。
    知道李言凛是要让自己转移注意力，叶清便从善如流，原地做了几个深呼吸，让脑袋里只剩下方才看见的金黄色天空，乱成一团的心绪终于是稍微得到紓缓。
    「妖兽的事情，您也不必太担心。相信师祖和其他门派的高人也不会袖手旁观。」
    「……嗯。」
    将手中的烛火放到桌上后，李言凛关上了窗户，向叶清恭敬地行了一礼。
    「弟子先行告退。」
    －－－
    林晨星听了叶清的报告，再次向萧燕问了几个问题，最后在经过萧燕的同意后，与他定下一个为期五年的约定。
    五年内，萧燕不可主动将真龙血的事情说出口，否则林晨星施在他身上的术法会让他的修为倒退回筑基。而五年一过，术法便会自动失效。
    萧燕忍不住问林晨星，为什么不就这样杀了他，或是直接对他施术让他无法洩漏秘密就好？还有为何期限只有五年？
    没想到林晨星竟然愿意回答。
    林晨星的理由是──
    的确是因为萧燕偷出了禁术，还交予血炼宗，并对血炼宗的恶行毫无作为，才会造成无辜百姓丧命。但血炼宗才是整起事件的最大兇手，萧燕顶多只能算是帮凶，因此罪不至死。
    至于施下的术法期限只有五年，是因为他隐约感应到天机。五年内，李言凛定能遇见机缘突破炼虚，所以将期限定于五年。
    而将萧燕送回万妖门，是认为禁术属于万妖门，抓到窃贼理当交由万妖门处置。
    「……为何这五年期限还与李道友的境界有关？」
    林晨星只淡淡看了萧燕一眼，没有回答问题。
    既然林晨星都这么肯定地说了，也许这五年内就能见识到为什么。从林晨星那里得不到答案，萧燕只能默默把问题放回心中。
    确认事情都处理完毕后，林晨星在隔天就将对方送回了万妖门，凌寒峰再度回归平静。
    一个月的时间也很快就过去，转眼间已经迎来祝贺典礼举行的日子。
    明定的行程只有要祝贺李言凛突破化神期和剑灵化形，两人要结契这件事，除了青阳派内部还没有外人知晓。
    会场被佈置得喜气洋洋，充满红色和金色的装饰品，只差没掛上「囍」字昭告宾客今日的重头戏。
    来参加的宾客几乎都已经就坐，叶清此时也坐在离台前最近的一桌，有些焦虑地四处张望。
    在青阳派给各门派都发了请帖后，各门派都相当踊跃，来参加的宾客有些在除妖大会也有出现过。
    叶清在大致看了几轮周遭的宾客后，就赶紧将视线转回正前方，死死盯着眼前摆在桌上的冷盘和开胃小菜，双手放在腿上不敢移动。
    同桌的珂棠正忙着替大家斟酒，一点都没注意到叶清的心理变化。
    面前多了一杯珍珠色的液体，叶清回过神抬起头，只见珂棠又拿了一壶不知道什么的饮品，离他较近的桌面上也摆了第三个壶，同样内容物不明。
    「酒等最后才可以喝，现在你只能喝这个。」
    叶清带着疑惑拿起了杯子，首先尝试从闻起来的味道判断内容物。
    他屏住呼吸，将杯子凑到脸前深深吸气──
    这不就芭乐汁吗！该不会另一壶是柳橙汁？
    叶清微皱着眉头，丝毫没有预料到李言凛竟然会想到要重现异世的办桌经典饮品，一时间心情有点复杂。
    「意舒说番石榴汁加上橙汁的味道还不错。」珂棠说着说着，手里拿着的柳橙汁就要倒进叶清的杯里，立刻被叶清给阻止。
    「我、我等下要喝自己加！」
    「那我放这。」
    叶清点了点头，珂棠这才将柳橙汁放回桌上，自己也坐了回去。
    视线又回到前方，这次叶清低下头，改换成盯着自己那杯芭乐汁。
    他突然有些后悔另外寄请帖给了柳轩云那对师兄弟和黎诚亦，请帖上也刻意没有写还有两人要结契的部分。
    不知道他们得知自己被邀请来的真正原因后，会有什么感想呢？
    叶清没有思考多久，司仪见宾客都到齐，立刻宣布典礼正式开始。
    李言凛一身正装缓缓走上台，吸引了台下所有人，包括叶清的目光。
    掌门在典礼开始前就已经到台上待命，身边还有一名弟子手里捧着一方木盒，叶清还记得自己化神大典时也有出现过。
    接下来的流程也和以前那次差不多，不外乎是掌门的勉励和讚赏，以及以掌门为青阳派的代表送贺礼给主角。掌门的部份结束就换成长老们和师祖师父。
    叶清算是被破例允许可以不用上台的。
    一来是门派内的人都知道他不喜陌生人多的环境，二来是最后的结契大典才是重头戏，他们不想让叶清的情绪在这时就太过紧绷。
    而且祝贺典礼的主角也说了没关係。主角都不介意，也就没有硬要人上台的理由。
    就是有少数宾客对于叶清没有上台祝贺感到些许疑惑。
    祝贺突破化神的部份很快就结束了，接下来是剑灵化形的部份。
    台上的李言凛手指微握，转眼间炽焰已经被他召出握在手中。然而眾人引颈期盼的剑灵却没有现身。
    李言凛挑眉，快速瞥向台下，一瞬间就找到了炽焰躲藏的位置。
    剑灵与其主人之间的传音与一般的不同，旁人无法侧听或感知。碍于得待在台上等待祝贺环节结束后才能下去的规矩，他只能以传音的方式叫炽焰回来自己身边。
    殊不知炽焰不只不打算听李言凛的指示，甚至还告诉李言凛自己要「干大事」。
    只见一名身穿红色衣裳，约莫只有六岁的男孩从某张桌子下窜出，先是吓到当桌的宾客，又走到场中央的红地毯上四处张望。
    炽焰的模样只有叶清和李言凛见过，此时包含了青阳派的所有人，都不知道那男孩就是炽焰。
    叶清低着头，脑袋呈现半放空状态，同时吃着桌上的开胃小菜，丝毫没有注意到场中央的骚动。
    眾人都在关注男孩的一举一动。有人发现男孩的长相相当清秀，眉眼间表现出来的气质还与台上人有些相似，不禁开始猜测男孩是否是台上人的私生子。
    虽然好好想一想就能发现这猜测的不合理之处，不过修真界无奇不有，说不定那孩子不是用普通的方式出生的呢？
    而受到关注的男孩一点都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继续寻找他的目标。很快地，他就找到了。他的眼神变得闪亮，清亮的嗓音喊出来的句子让眾宾客吓得失去语言能力。
    「娘亲──！」男孩一喊完，就立刻朝着一个方向衝过去。
    好奇的眾人正想看看到底是哪位女修还带了孩子来，就看见男孩因为来不及停下脚步，撞上了某人的小腿。
    男孩抬起了头，眾人的视线跟着往上缓缓移动，被男孩唤作娘亲的「女修」也转头看向了自己的腿边──
    正是吃开胃小菜吃到一半，因为错愕而手滑掉了花生的叶清。
    面对眾人关注的目光，脚边还有个欠揍的小鬼，叶清双唇微啟，惊讶到说不出话，脑袋也变得一片空白。
    台上的李言凛目睹了炽焰说的「大事」，只觉得太阳穴一阵刺痛。
    他学着叶清用深呼吸平缓自己要胖揍炽焰的心情，冷静地向台下的宾客解释，同时在心里对着炽焰传音。
    「据说剑灵会将持有者唤作主人，将替其取名的人唤作爹娘。炽焰或许是才生灵智没多久，心智还不成熟，造成了一些误解。不好意思，让诸位见笑了。」
    宾客一听李言凛的解释，只当炽焰开智时间尚浅，言行举止与幼童无误，便不再继续追究不合常理之处。
    而这边的炽焰则是收到了李言凛的威胁。
    ──立刻从师尊身边离开滚来台上，否则我就把你封在剑里不让你化成人出来。
    都被威胁未来不让自己出来透气了，炽焰不敢继续作怪，只好嘟着嘴乖乖离开叶清身边，靠着两条小短腿有些艰难地走到台上。
    感觉到眾人的视线都回到炽焰身上之后，叶清这才找回自己，心有馀悸揉了揉自己的胸口，平復依然快速的心跳。
    刚化形那会儿还是叫爹爹的，怎么现在就改口变成娘亲了！叶清怎么想也想不到炽焰这么做的理由，眉头不知不觉就挤成了川字。
    他继续低头，这次换成吃冷盘，同时思考人生的意义，所以也没发现跟他同桌的长老们此时正以复杂的眼神盯着他。
    「珂棠……他们都还没正式结契就有孩子了？」
    「你话本少看些吧，茗漓。那是炽焰！」
    炽焰好不容易终于爬上了台，站到李言凛旁边，心里有些后悔闹了这一齣。
    主要是六岁小孩的模样移动起来太痛苦了。
    司仪见主角都就定位，宣布典礼继续进行。与祝贺化神的流程差不多，同样是掌门、长老和师父师祖送礼与勉励。
    这一轮叶清依然没有上台，在台下默默吃着冷盘。
    李言凛在台上偷偷往台下瞄了一眼，看见叶清非常专心在吃东西，双颊微微鼓起，他的唇角也不禁上扬了些。
    至于炽焰──由于刚才的小闹剧，林晨星在勉励李言凛继续潜心修炼时，视线看的却不是话中的对象，而是站在李言凛身边的他。
    ……完蛋，好像玩得太过火了。
    早知道就继续叫爹爹了。炽焰在心里碎唸着，悲痛地闭上眼睛。
    若是李言凛能读出炽焰的心声，此刻一定会狠狠吐槽他，重点完全错误。
    这边剑灵化形的祝贺行程正式告一段落，李言凛在台上向眾人行礼后便下了台，餐点也开始一道一道上桌。
    才上到第三道菜，就有一名青阳派弟子前来提醒。叶清依依不捨看着他只吃了一口的红蟳米糕，悄悄起身跟着那名弟子一起离席。
    柳轩云和蔡孟扬正好坐在隔壁桌。感觉到隔壁传来的骚动，正在吃佛跳墙的柳轩云抬起头，就看见叶清跟着一名弟子快速离场，不禁感到好奇。
    「师兄，凌雪仙尊跑出去了耶。」
    「乖乖吃你的饭。人家贵为仙尊，说不定是有要事需要处理。」
    「哦……」柳轩云转回头，才吃了两口又忍不住好奇心，继续发问，「是说师兄，你不觉得今天的菜色感觉很像在吃喜宴？」
    蔡孟扬夹起红蟳的手顿了顿，正想要说些什么反驳柳轩云的猜测，就听见司仪突然宣布接下来是结契典礼，等会儿新人就会入场。
    这下子除了青阳派那桌，包括柳轩云和蔡孟扬在内，所有的宾客都鼓譟了起来。
    谁会想到今天这场祝贺典礼竟然还有这个部分！而且司仪竟然还卖关子，没有说出新人的身份。
    柳轩云小力戳了戳自家师兄的手臂，接着紧张地凑到蔡孟扬的耳边，用气音发问。
    「师兄……我看凌雪仙尊和意舒仙尊到现在都还没回来，霜凝仙尊也不在位子上，该不会──」
    蔡孟扬赶紧摀住柳轩云的嘴，阻止对方说出更多爆炸性的发言。
    「总之不管他们去了哪里，还有新人是谁，你都别再问了！反正等等就会揭晓，你专心吃饭就行。」
    柳轩云还是第一次看他师兄这样激动，愣愣点了头，这才被对方放开。
    当然讨论这件事情的不只有他们，其他桌的宾客也多少察觉到了些什么。
    例如叶清今天刻意避开与徒弟接触，以及据李言凛的说法是误会，但他的剑灵着实对着叶清喊了「娘亲」……还有现在，这两人都不在座位上，而且还消失好一阵子了。
    眾人都不禁开始猜测新人是否就是那两位。
    要知道，两个男子结为道侣其实不算太特别的事情，毕竟传宗接代什么的对修士而言并不是那么重要。
    但这两位之间有师徒关係，就不太好说了。
    以前也曾出过有人以师父身份，明理暗里逼迫徒弟与之欢好和结道侣的事件。
    也出过徒弟因求而不得，进而想方设法强迫、折辱自己师父的事件。
    这两位若是真心相待，倒也相安无事。就是怕这两位也属于那些事件的其中一员。
    不管是传音还是以悄悄话方式交流，这些通通都会被在场青阳派的人给听去，也因此没有一个人敢当场与他人讨论，都只在心里偷偷想着。
    除了青阳派那一桌气氛依旧，其他桌都陷入诡异的静默。宾客们有些你看我我看你，有些乾脆默默低下头，专心品嚐餐点。
    幸好菜色上到第五道时，门口传来了动静，眾人纷纷转头向红毯尽头看去。
    李言凛身着红色婚服，衣领和袖口以黑色点缀，身上有竹模样的暗纹，胸口以金丝绣着一对龙凤踏着祥云。
    他半垂着目，缓缓走进会场，最后站到了台上左侧，负手转身面对来时的方向。
    掌门默默上了台，眾人的注意力却全都放到了红毯尽头。
    门口出现两道身影。其中一人是不知道何时也跟着消失，现在又突然出现的林晨星。而另一人挽着林晨星的手臂，紧紧挨在林晨星的身边，红头纱彻底将面容隐蔽。
    两人步入会场，眾人都忍不住好奇心，伸长了脖子想要将另一位新人仔细地看清楚。
    那位身上的婚服也是男性剪裁，款式与台上的人相似，只不过金线绣成的图案比起李言凛身上的模样要大上许多，几乎佔满了整件婚服。
    叶清隔着红头纱都能感觉到眾人好奇的目光，呼吸不自觉开始变得急促，四肢也微微发颤脱力。
    他无比庆幸自己还有头纱，至少能让眾人不至于这么快就发现他紧张的神情。
    两人走得格外缓慢，到台上的路途也变得无比漫长。就在叶清要因为紧张而呼吸停止之际，他终于走到台上。
    李言凛朝着叶清伸出了手，面对叶清的表情是眾人从来都没看过的柔和笑容。
    林晨星牵起叶清的手，交付到了李言凛的掌心上后托在他手背下，另一隻手则是轻轻覆上叶清的手背，将两位新人的手包覆在自己的双手中。
    司仪在此时顺着气氛，向宾客们解释这些动作的意义。
    等到解释完毕后，林晨星放开了手，让李言凛好好牵住叶清。
    「请两位向养育自己的师长行个礼。」
    司仪语毕，李言凛和叶清上身微微向前倾，向林晨星行鞠躬礼。
    「请宾客欢迎霜凝仙尊回到主桌入坐。」
    这时，主桌的青阳派传来掌声，渐渐地各桌宾客都跟上了鼓掌的行列，林晨星便在眾人的掌声中回到了位子上。
    「新人请上前一步。」
    李言凛牵着叶清的手，两人站到了掌门的面前。掌门笑着依照排练好的流程，先是致了一段词，接着自己退到一旁，让两人双膝跪下。
    前面的环节宾客们都没有见过，而这个环节，眾人都相当熟悉。
    要结为道侣的两位修士会对着天道立下誓言，结成道侣契。
    一旦道侣契结成，两人便会受到天道祝福，并且气运相连。
    台上，叶清跟着李言凛一起唸着结契誓词，因为还在紧张的关係，他的声音细如蚊蝇，也因此宾客们没有因为他的嗓音发现他的身份。
    虽然已经有不少宾客根据出场的人猜到了就是。
    立完誓的瞬间，两人身上都微微散发出一道金光。这是天道降下祝福给新人的象徵，结契大典里最重要的部份也到此结束。
    不过李言凛安排的流程还没结束。掌门回到了两人面前，让两人互相替对方斟酒、交杯。
    为了喝到交杯酒，叶清不得不掀起一部分的头纱，线条精美的下頷与白净的脖颈就这么暴露在眾人眼前。
    乍现的风光随着交杯结束，又被隐藏回红纱底下，竟然有宾客为此感到可惜。
    「两位新人请起身。」
    原先，宾客们都在猜测仪式差不多要结束了，没想到司仪接着给出的指示，立刻就让方才为了一睹美人风采却失败的宾客都沸腾了起来。
    「现在，请掀头纱。」司仪朝着李言凛微微摆手示意。
    虽然眾人大致上心里都对另一位新人的身份有底了，但在没有亲眼见到样貌之前，谁也不敢断定对方就是自己心里猜测的对象。
    李言凛面上始终带着微笑，抬起双手轻柔地揭开面前人儿的红色头纱。
    ──下一刻便将对方一手揽入怀中，直接凑上了对方软嫩的唇。
    叶清在先前已经对这个环节做了好几次心理准备，脑袋却还是在李言凛吻上来的瞬间短路了一会儿。几息后他回过神，缓缓闔上双眼，轻拥住对方。
    除了林晨星还算冷静，只微微挑眉看着两人的动作，包括青阳派在内的其他人，全都惊得停下了呼吸愣在原地。
    另一位新人真的是叶清！而且他们之间看起来竟然是李言凛比较强势！
    先前某些人担心的师徒事件很明显不会发生。
    光是从李言凛看向叶清的表情，以及叶清此时的动作，就能说明他们之间的关係并非权力和身份差距造成。
    再者，天道都给他们两位降下了祝福，只有互相以真心相待的道侣能够获得。
    没有人敢再随意猜测他们的感情。
    司仪请两人在台上向所有来场的宾客敬酒，最后请所有人都入坐，仪式至此正式结束。
    丰富的菜色继续上桌，叶清将垂到身前的发丝拨到耳后，继续享用被中断的美食，甚至还喝了几杯酒。
    「师尊，您别忘了最后还得换装送客。」李言凛嘴上这么说，手却还是在替叶清夹着菜，将叶清的盘子叠得满满的。
    「哦。」叶清抬起头，眼神已经因为酒精的关係变得迷离，嘴角边还沾了点汤汁，被李言凛以指抹去。
    他盯着李言凛发呆好一阵子，才转头回去拿起筷子，艰难地夹着盘子里的菜餚。
    李言凛忍着笑意，静静看着叶清努力地动着筷子，却连一片鱼都夹不起来。他轻拍了叶清的背后站起身，走到掌门身旁说了几句话，又回到座位上，让已经开始有些坐不稳的叶清靠在自己身上。
    他左手扣着叶清的肩，右手夹起一小块肉，递到叶清的嘴边，慢慢餵着对方享用美食。
    坐在两人斜对面桌的黎诚亦正在喝汤，甫一抬头就瞥见两人的亲暱举动，顿时有种眼前变得白茫茫的错觉。
    最后一道的果物拼盘跟着红白相间的炸汤圆一起上桌，宣告今日的宴会即将告一段落。
    李言凛餵叶清吃了些葡萄和桃子，见叶清吃得差不多，又因为酒精开始有了睡意，便替对方擦了擦嘴，将对方打横抱起，向眾人告退后把人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小心翼翼地施了清洁术，将人放到床榻上。因为少去最后换装送客的部份，两人都还穿着婚服，乍看之下还以为他们要洞房了。
    只是叶清在回程途中就悄悄睡去，李言凛既不想也不会不顾叶清的意愿就动手，此刻只能无奈地陪着已经熟睡的人，眼神中满是宠溺。
    他轻柔地抚着叶清的脸颊，心里甜得像浸着蜜糖。
    以后……就能光明正大向人宣示两人的关係了。

 第三十一章 剑灵好朋友

    祝贺典礼在眾人的祝福中结束了。
    受邀参加宴会的宾客们，在宴会隔天都纷纷补送贺礼和红包来。
    掌门笑呵呵地一一清点并通通收下。
    在正式向世人宣布两人的关係后，其实他们之间的相处也和之前差不多，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旁人这才发现他们一直以来都没在隐藏。
    和平的日子没过几天，外界又开始有些不太稳定。各地时不时传来零星的妖兽伤人事件，林晨星外出除妖几天未归，大概又是到处去寻找妖兽的来源了。
    叶清手中握着一白玉瓶，面前是静静躺在桌上的流华。
    在林晨星外出前，叶清鼓起勇气向林晨星求了能帮助灵剑生智的天材地宝，想不到林晨星非常乾脆就给了。
    灵液的使用方法是每日滴一滴到剑身上，如此重复正好九九八十一日会使用完毕。
    只是一旦开始使用，就不能中断，否则就得从头来过。
    他将玉瓶放到流华旁边，双手抱胸闭着眼思考该不该从今天开始进行。
    「爹爹！」炽焰从门口跑了进来，还是维持着六岁小孩的模样。
    叶清眉头抽了抽，转身半瞇着眼，看向上次让他在眾多宾客面前差点社会性死亡的小恶魔。
    「干嘛？你上次乱叫我的帐还没跟你算咧。」
    炽焰知道自己现在最大的武器就是小孩子的模样，为了让叶清的警戒心稍微降低，他使出了浑身解数，让自己变得更加人畜无害。
    「佑霄长老好像有事要找爹爹，还要爹爹带着我一起去。」炽焰两隻小手抓着自己的衣摆，抬起头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注视叶清。
    要不是知道这小恶魔真正的模样和个性，叶清真的会被他给骗过去。
    「嗯？有说要做什么吗？」
    炽焰小力摇摇头。
    自从在祝贺典礼上现身过后，他似乎受到了长老们的喜爱，只要一从剑里出来化形被发现，总是会收到各种关心。
    ……就是当初或许就不该用六岁小孩的模样现身，导致现在不得不继续在其他人面前假装成孩子。
    业力引爆啊！
    叶清看了看炽焰的反应，不像是在说谎。这阵子长老们都把炽焰当他俩的孩子在疼，这会儿可能真的是有什么事情才会请炽焰传话。
    瞥了眼身旁桌上的流华和灵液，眨眼间流华已经被他召回。至于桌上的灵液，叶清没收起。反正凌寒峰基本上没什么人会来，他也不担心自己人会乱动别人东西。
    他迈出脚步就要前往佑霄所在的月露峰，随即感觉到腿上传来重量阻碍他的行动。
    「爹爹，我腿短，走不快。」
    「你又不是真的小孩子，用你原本的模样跟上如何？」
    「拜託了……爹爹人最好了！」炽焰不只不放开手，还变本加厉把整张脸都埋进了叶清的法袍下摆里。
    场面僵持了几息，炽焰只听见叶清轻声的叹息，接着就被整个抱了起来。
    不管是在哪个世界，叶清都没有照顾过这么小的孩子，此时只能用当初照顾李言凛的感觉面对炽焰。
    虽然炽焰只有身形是小孩子。
    「走吧，我们去找佑霄师叔。」
    －－－
    叶清抱着炽焰出现在月露峰上，道童见他们到来，便立刻将他们带进屋内。
    「佑霄师叔，炽焰说您有事情要找我们？」
    佑霄这会儿正在设计要给下一批入门弟子选的法袍，此时听见叶清的声音，他赶紧从设计图移开视线看向对方。
    「你来啦。上次你委託我设计的特殊法袍弄得差不多了，想叫你来试试看。」
    他从储物箱里拿出一套看起来华丽又轻盈的水蓝色法袍，正想要递给叶清，却发现叶清现在因为抱着炽焰，没办法伸手去接。
    「凌雪……」看着抱着炽焰的叶清，佑霄想起祝贺典礼上发生的事情，一时忍不住衝动，将脑子里想的直接说了出来，「你该不会真的是炽焰的娘吧？」
    叶清小心地将炽焰放到地上，让炽焰自己站好。自从前几天祝贺典礼上那声娘亲，现在他只要离开凌寒峰，又刚好遇见师长们，就会被投以好奇和关心的目光。
    「您好像有点过于劳累了，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吧。」叶清不怀好意笑了笑，手同时开始翻找着储物袋里的东西，「我储物袋里刚好有山下小镇卖的胡椒饼……」
    佑霄立刻阻止叶清从储物袋里拿出食物的举动。
    「胡椒饼也会辣，凌雪你这是要直接送我去见老祖宗啊。」
    叶清就是清楚记得佑霄不敢吃辣，连胡椒都碰不得，才会故意这么做。山下小镇的那摊胡椒饼可是连他这个无辣不欢的人都会吃到痛哭流涕呢。
    他耸耸肩，放弃调侃师长这大不敬的行为。
    「师叔，炽焰是剑灵啊。我只是给他取名字的人。」
    「可我看炽焰看你的眼神好像在看真的爹娘一样。」
    佑霄看向炽焰，被注视的男孩立刻躲到叶清的身后，小手紧抓着叶清的衣摆，从叶清身后探出颗小脑袋。
    「或许是因为他是言凛本命灵剑的剑灵吧。」叶清伸手揉揉炽焰的头顶，无奈地叹气后接过佑霄手中的法袍，「所以会想与我亲近。」
    他有点想趁机报復炽焰差点害他没脸见人的仇，趁这时揭穿炽焰的小秘密，不过在他看见炽焰装可怜的模样之后，竟然莫名心软，暂时打消了揭穿的打算。
    继续让他装小孩算了，反正苦的是他不是我。叶清心想。
    「师叔，我可以试穿吗？」他展开被摺好的法袍，对着自己比了比。
    「当然可以。你去旁边试，炽焰借我一下。」
    叶清点点头，接着无情地提起炽焰的衣领，像拎包一样把炽焰交给佑霄，头也不回拿着新衣服去了屏风后面换装。
    佑霄将炽焰放到一旁的椅子上，拿出一把裁缝尺，开始丈量炽焰的身形。
    等到叶清换好衣服出来，就看见佑霄已经准备好布样，正在炽焰身上比来比去，看看哪款花色比较适合。
    叶清静静等到佑霄确认好要选用什么花色后，他才走到佑霄身边。
    「不错，你穿起来果然很适合。」
    佑霄抬起头，叶清正穿着他的得意作品。
    叶清转了转上半身，仔细观察这套服装和平常服装的不同之处。
    这次佑霄应了叶清的要求，设计出一套兼具外观和实用性的法袍。叶清原先以为偏长的衣摆、袖子和绸带装饰会影响行动，没想到实际动起来却不会造成阻碍，还为他的动作增添了飘逸感。
    「师叔！有没有什么术法或法宝是可以快速变换平时的衣服跟这套服装的？」叶清眼神放着光，兴奋到身上的绸带都跟着飞舞起来。
    炽焰默默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抓着佑霄刚刚塞到他手里的布样，仗着没人在看他，便死死盯着叶清不放。
    不得不说，叶清这十七岁的外观本来就看起来比同龄的人还要年轻，换上新衣服后更显稚嫩，简直就像是从话本里走出来的神祕角色。
    佑霄思考了一会儿叶清提的要求，用不了多久就找到可行的方法。
    「只要在上面多加些阵法或许可行。」
    叶清听了佑霄说的话，又迫不及待跑回屏风后面，换回原本的衣服。
    －－－
    折腾一下午，直到天都快黑了，叶清和炽焰才回到凌寒峰。
    叶清牵着炽焰回自己的院落，一走进房间就看见桌上的玉瓶，顿时又开始烦恼。
    「爹爹，我想看看流华。」炽焰拉了拉叶清的手，继续小孩子的作态。
    炽焰这句话让叶清因为惊讶而暂时停止了呼吸，接着叶清就像是想到什么好点子一般，直接召出流华。
    「那正好，你是剑灵，可能有些变化只有你能明显感觉出来。」
    炽焰顺着叶清的话，伸出小手放到流华剑身上，闭上双眼仔细感受流华内的灵力波动。
    几息后，炽焰睁开眼，收回了手。
    「如何？」叶清紧张地盯着炽焰的脸，生怕对方会给他泼冷水。
    「流华只差一点就能生智了。」
    「真的吗？那择日不如撞日，我现在就用灵液。」语毕，叶清立刻就将流华放到桌上，拿起玉瓶打开了盖子。
    可能是有些紧张的关係，叶清的双手有些不受控制，玉瓶也跟着颤抖──
    「啊──！」
    一声惨叫响彻云霄。还在打坐的李言凛听到叶清的惨叫，硬是中断了吐纳，迅速起身，一个箭步就到达叶清的房间。
    「师尊！发生什么事？」
    李言凛紧张地观察着刚才发出惨叫的人。只见叶清手里拿着已经空了的玉瓶，转身一脸担忧地看向李言凛，桌上的流华像是淋过大雨一般，看起来相当湿润，然而底下的桌面却乾燥无比。
    「我、我……不小心把灵液全部都倒出来了！本来只能用一滴啊！」
    李言凛看了看叶清手上的玉瓶，再看看桌上的流华，沉默一小会儿后走到叶清面前，轻轻握住对方的手。
    他正想说些什么让叶清先冷静下来，没想到一旁的流华突然发出强烈的光芒。
    光芒消散后，这房间里又多了一个人。
    叶清揉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瞪大了双眼说不出话来。
    面前的少年外表有十五、六岁左右。他长相英俊，面上表情冷淡，看着叶清的眼神却藏着深深的孺慕。
    叶清回过神，很快就认出面前少年的身份。他又惊又喜，心头的喜悦全都显现在脸上，一点也藏不住。
    少年向前一步，以清冷的声线开口说出第一句话。
    「娘亲。」
    下一刻，叶清不自觉就松了手，玉瓶从手中掉落，被李言凛迅速接住避免了惨剧发生。
    叶清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就消失无踪，悲痛地看向面前的少年，开始思考是不是自己的教育，还是自己本身哪里出了问题，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叫他？
    炽焰不知道在何时已经变回自己真正的模样，此时正摀着嘴，身体微微颤抖，眼神里还透着些得意。
    李言凛眼尖捕捉到了炽焰的反应，马上就知道这次的捣蛋鬼是谁。
    他半瞇起眼看向炽焰，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这样静静地盯着炽焰不放。
    炽焰接收到李言凛的眼神攻击，原先的得意被灭了大半。他摸摸鼻子，认命和叶清道歉。
    「那个……凌雪仙尊，对不起，这是我出的餿主意。」
    「……哈？」
    「我没想到流华会这么快就能化形。」炽焰低着头，一点都不敢抬起头看叶清的表情。
    叶清陷入沉默。从炽焰化形那天他就感觉到了，那傢伙的个性几乎和沉稳的李言凛完全沾不上边，不只调皮还喜欢恶作剧，鬼点子一堆。
    而流华会第一句话就喊他娘亲，八成跟不久前碰过流华的炽焰有关。
    再不然就是这阵子受到炽焰的影响，以为炽焰开玩笑时说的做的那些都是真的，才会变成这样。
    「近墨者黑啊──！」叶清伸出没被李言凛牵着的手，用力地一把放到流华的肩上，语重心长给出建议，「流华，你以后少跟炽焰玩，他会教坏你的。」
    一旁的炽焰莫名中箭，转头满脸疑问看向叶清。
    流华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轻轻将叶清放在他肩上的手拿了开来，又将身旁的炽焰拉进怀里，一脸正色地反抗叶清。
    「我喜欢他，请您不要禁止我和他在一起。」
    叶清当场当机，被流华抱住的炽焰也愣在原地。
    李言凛对眼前的状况感到有些讶异。流华的个性和行事作风竟然也是跟主人截然相反的类型，不只有话直说，还一点都不抗拒肢体接触，说抱就抱。
    「师尊。」李言凛轻轻拉了叶清的手，试图让对方回神。
    「呃、我……我没有想要拆散你们的意思……」叶清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一时间也不晓得该说什么比较好，只好先针对眼前的情况回应。
    不过他还有件事情很好奇。就是流华在今天之前应该是还没有完全开智的，怎么今天化了形之后马上就表现出对同为剑灵的炽焰的感情呢？
    流华像是读到叶清的想法一般，环住炽焰的手臂更用力了些。
    「主人，您都是用我和您的徒弟切磋的，我接触最多的剑就是他。」
    「所以你是因为这样喜欢上炽焰的？」
    「或许。」
    炽焰小力推了推流华，这才让流华稍微松开手，他也才能抬起头好好看看流华的模样。
    先前流华还没化形时，他就相当期待能与流华交流。
    想不到今日因为一场小小的意外，竟然让流华直接化了形，他简直连高兴都来不及了。
    而且没想到流华竟然是走冰山路线的英俊少年郎，完全正中他的喜好啊！
    「流华。」炽焰盯着流华英俊的脸庞，眼神中写满期待，「嫁给我。」
    「好。」流华连想都没有想就答应了。
    得到肯定答案的炽焰立刻扯出大大的笑容，接着将脸埋回流华的胸口。
    灵剑的两个主人就这样目睹自己的剑互定终身的场面，除了有些惊讶之外，也感到不可思议。
    正当叶清还想和流华多说点话时，炽焰灵活地离开流华的怀抱，拉起流华的手就往外头溜走了。
    叶清愣愣看着迅速消失的两人，无奈地叹气，脸上却掛着微笑。
    「总觉得可以体会不想要女儿交男友的老爸的心情了。」
    「师尊，流华也是男的。」
    「比喻啦比喻。」叶清摆摆手，从李言凛手中接回玉瓶收起，这才想起对方来之前正在打坐，「你要回去继续修炼吗？」
    李言凛只偷偷瞥了一眼叶清身后的床榻，接着便看着叶清，静静眨眨眼不说一句话。
    叶清不晓得李言凛此时的想法，歪了歪头，也看着李言凛等待对方开口。
    没过多久，李言凛双手都藏到背后，朝着叶清微微勾起唇角。叶清感到有些疑惑，他总觉得好像在李言凛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期待。
    「师尊，弟子觉得现在正好可以……」李言凛刻意放慢了语速，还故意不把话说完。
    「可以什么？」
    叶清一问出来，李言凛立刻就扶住对方的肩膀，把人转了个方向，让对方面对原先在背后的床榻。
    李言凛从背后搂住叶清的腰，并凑到叶清的耳边轻声回答。
    「──双修。」
    温热的气息从耳根传来，再传到全身，变得像一阵电流，让叶清全身都酥酥麻麻的。他因为突如其来的刺激，一时脚步没站好，立刻被李言凛稳住身子，还被抱得更紧了。
    他没有回头，李言凛却能透过发间露出的泛红耳根看出他的心绪。
    「上次祝贺典礼结束没有洞房，现在正好可以补上。」
    叶清默默让李言凛抱着没有说话，李言凛也不气馁，又想了下一个理由要说服叶清。
    「炽焰和流华去玩了，短时间应该不会回来的。」
    叶清依然没有开口，甚至还低下了头，大半的发丝顺着肩窝垂下，露出了点白皙的后颈。
    李言凛的呼吸停滞了一瞬间。感觉到叶清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一下子没忍住诱惑，贴上去轻吻那如白玉般美丽的肌肤。
    「双修也是修炼的方法。」
    后颈感受到对方柔软的唇，叶清身子轻颤了下，如雷的心跳声和李言凛变得有些沙哑的嗓音混在一起，把他的思绪都搅成了一团乱。
    半晌，叶清将两手都放到李言凛环在自己腰间的手上，用力紧握住。他的声音细如蚊蝇，李言凛却听得一清二楚。
    「……就到炽焰他们回来前。」
    李言凛笑着应了下来，心里想的却是等等一定要用结界把剑灵们都挡在屋外，不让他们打扰。
    而两个时辰后，炽焰和流华才想要回去找主人，就发现自己被挡在屋外，连门都进不去。炽焰静下心，试着听听屋内的动静，竟然连一点声音都听不见。
    他当下就明白了屋内的状况。
    「主人白日宣淫啊！连剑灵都不要了！」
    流华满脸不解看向炽焰，看得炽焰也感到一阵困惑。
    「你该不会是真不懂……吧？」
    只见流华摇摇头，面上表情平淡，眼神里却满是疑问和单纯。
    炽焰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他艰难地开始试探流华的知识范围。
    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流华简直就是一张白纸，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懂。
    头痛了好一阵子，炽焰忽然转念，想到这状况的出现可是个好机会。
    「咳。」他清清喉咙，又拉起流华的手，另一隻手指向李言凛的院落，「我可以跟你解释。去主人的屋里坐坐吧？我猜他们大概短时间内不会出来。」
    流华先是转头看向叶清的院落，再转回头盯着炽焰，点了点头。
    －－－
    隔日清晨，李言凛才从叶清的院落里出来。当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就发现里头有两名不速之客。
    炽焰和流华正在躺他的床上相拥而眠，而且流华的衣襟还有些凌乱。
    他挑了挑眉看着眼前的景象。虽然对于剑灵会睡觉这件事感到些许好奇，不过他也暂时没打算扰人清梦，于是静悄悄离开，替叶清准备早点去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炽焰缓缓转醒，睁开眼就看见流华那被他弄乱的衣襟，不禁脸颊一红。
    果然这样共处一室真的会不小心擦出点什么火花。
    昨晚趁两个主人正忙着，炽焰想着可以藉机摆出前辈的姿态，想不到流华竟然还是个好奇宝宝，提出的问题都是针对亲密的行为。最后炽焰被问到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流华还要求炽焰实作给他看。
    结果就是演练到一半，炽焰因为脸皮不够厚，只能以累了为藉口要求先暂停。
    流华也不疑有他，乖乖依照指示，跟着炽焰一起盖棉被纯睡觉。
    看着轻闭双眼的流华，炽焰想起昨晚的一切，一股罪恶感油然而生。
    总有种不小心把墨滴到白纸上的错觉。
    他小心翼翼跳下床，留下流华继续待在梦乡，自己一个人跑去厨房找李言凛。
    凌寒峰上原先没有厨房。自从七年前因为叶清记忆混乱的关係，为了方便李言凛准备餐点，才另外起了个厨房在叶清的院落里。这会儿李言凛正好端了碗清粥和几盘小菜要进屋里，硬生生被炽焰给拦截了下来。
    「有话快说，师尊还没用早膳。」
    「主人，流华他听我说了你们的事情之后，好像相当好奇，整个晚上都缠着我要我解答啊……」
    李言凛看了看炽焰，凉凉地开口。
    「谁叫你口无遮拦，什么话都敢乱说。」
    「我、我没想到流华真的什么都不懂嘛！」炽焰双手抱头，原地蹲下了身子，语气听来相当后悔。
    李言凛叹了口气，决定只当一回好人给炽焰一点建议。
    「既然如此，你就慢慢教到他会不就得了。」
    「哈？」炽焰抬起头，却发现李言凛已经不在现场。
    他仔细思考了李言凛的话，最后决定再接再厉，三步併作两步又跑回去找还在熟睡的流华。
    屋内，叶清被李言凛给叫了起来。想起睡下去前发生的事情，他红着脸用力搥了李言凛的脑袋一下才肯用早饭。
    「就不该相信你这逆徒！」他愤愤地咬着牙，双手都藏在被子里等着李言凛餵他吃粥。
    「弟子获益良多。」李言凛轻轻吹凉了粥，这才将降至适合入口的温度的粥递到叶清嘴边。
    「哼。」吃了几口粥，叶清暂时不闹小脾气，看向李言凛的表情变得严肃，「我最近觉得幻虚镜怪怪的。明明上了结界，它却还是能在储物袋里蠢蠢欲动，彷彿有自己的意识一般。」
    李言凛停下了动作，开始思考法宝生智的可能性。
    「晚一点你帮我看看。你不是它主人，应该没办法轻易就触发它。」
    叶清一说完，就靠回去床头，「好了，我要继续吃。」
    「是。」

 第三十二章 初访魔界

    当晚，李言凛就向叶清借了幻虚镜来观察。
    考量到他们已经结契，也许幻虚镜也会认他为主，因此他先让叶清确认过幻虚镜的结界依然牢固，才伸手触碰。
    当李言凛一接过幻虚镜时，他隐约感觉到，幻虚镜内產生了微弱的灵力波动，而且那灵力并不出自于他们两人，却还是有非常熟悉的感觉。
    他想要更仔细地感受那股灵力波动，思考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想请叶清暂时撤掉结界。
    「不好吧，万一真的可以触发怎么办？虽然我可以去找你就是了。」
    「弟子认为至少现在还不会触发。」
    「现在？」叶清疑惑地看向李言凛，「你有感觉到什么了吗？」
    「嗯。有股灵力感觉很熟悉，但不是出自于您，也和弟子身上的不太相同。」
    「……好吧，那我要解除结界囉。」叶清退开两步，和幻虚镜保持了安全距离，这才伸手解除施加在上头的结界。
    他屏住呼吸，紧张地关注着眼前可能即将发生的一切。
    一息、两息、三息……几息过去，除去幻虚镜发出了微弱的光芒之外，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叶清缓缓呼出一口气，手也放在胸口，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倒是李言凛的神情变得不太对劲。只见李言凛站在原地低着头，用两手抓着幻虚镜，双眼紧闭还眉头深锁，吓得叶清又进入紧绷状态。
    幸好，下一刻李言凛皱起的眉头就渐渐舒展开来，只是表情变得有些哀伤。抬起头，他握着幻虚镜的双手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双唇微啟，似乎有什么重要的话想说，却又难以啟齿。
    他先是转身将幻虚镜放到一旁桌上，避免叶清会不小心接触到，才回到叶清身边，抿了抿唇艰难地开口。
    「弟子的记忆或许……有被动过手脚。」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吗？」
    叶清颤抖着将双手放到李言凛的肩头，下一刻双手就被对方拿下来握在手心里。李言凛缓慢说着，像是正在组织言语，也像是正在努力回想刚才看见的景象。
    「刚才与幻虚镜接触时，弟子的眼前浮现出一个画面，面前是一对男女牵着还年幼的弟子的手。弟子明明就不记得他们是谁，也不记得有遇过这样的事情，当下却倍感亲切与熟悉，随后又感到心头一阵难受。」
    「可惜画面一闪即逝，正当弟子想再仔细看清楚时，就消失了。」
    叶清微微瞪大了眼，忍不住顺着李言凛说的话开始推测所有可能性。
    难道那两位就是对方的父母？但是李言凛曾经说过，自从三岁起慢慢能记事开始，都没再见过自己的父母。
    他非常认真在思考，也没发现李言凛正看着他，一副还有话要说的样子。
    「师尊。」李言凛最后还是出了声，打断叶清的思绪，「弟子想跟您借走幻虚镜一阵子。弟子想知道……那些画面和弟子的记忆之间有什么关连。」
    叶清想了想，既然这法宝能让对方看到那些景象，也许它真的跟对方有什么关连。
    「好，那先给你保管。有什么发现要再跟我说。」
    从叶清那里借走幻虚镜之后，李言凛将它收进了自己的储物戒里。头几天，它在储物空间里还算安份，但昨日开始，就算不将它从储物戒里拿出来，或不跟它有直接接触，李言凛也能感觉到幻虚镜產生的灵力波动，同时那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甚至后来还让李言凛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座院落，四周是一片青青草地，草地的外围被茂密的树林包围，远处还有座高耸入云的山头。先前透过幻虚镜看见的两人也出现在梦中，身旁随时都跟着一条小龙。
    每晚，他都会看见相同的风景，就算醒来也挥之不去。李言凛就这么在每晚的梦境里，一点一点探索关于它的真相。
    当叶清得知这些变化之后，他伸出了手扣住李言凛的五指，劈头就要对方与他灵力双修。
    「你、你先渡些灵力给我，免得你真的触发它了，我去找你结果又失忆！」他慌慌张张地说着。
    「师尊，弟子不会失忆，您其实可以不用来的。」
    「啊，对耶。」被一语点破，叶清毫不留恋，立刻就松开了手，「那你打算怎么办？」
    李言凛摇摇头，他其实也没什么头绪，目前只知道那个梦应该很大的机率也与他有关，不然不会醒来都有种怀念的感觉。
    「虽然弟子每晚都做相同的梦，但昨晚，弟子似乎听到梦里的人唤了弟子的名字。」
    「嗯──意思是你只要继续做一样的梦，就有机会找到答案？那你身体状况有什么变化吗？有没有变得更容易累了或什么的？」
    「这点您放心，弟子除了每晚做梦之外，身体没有什么变化。」
    「那就好。」叶清这才松了一口气，踮起脚尖揉揉李言凛的头发，「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事，你就尽量开口！身为你师父，我也想帮上你的忙。」
    李言凛轻笑了声，迅速弯下身在叶清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谢谢您。」
    「你……别说什么谢谢，我是你师父，这不是应该的吗。」
    「您也常常向弟子道谢。」
    「唔。你真的是翅膀长硬了，越来越会顶嘴啦。」叶清挑眉看向李言凛，还用一隻手指不停戳着对方的胸口，语气却没有责怪之意，「很久没有罚你了，都不知道怕是吧。」
    李言凛轻轻握住叶清正在攻击他的手，笑着顺势把人拉进怀里，凑到对方的耳边低声说着。
    「那──师尊打算要如何惩罚弟子？」
    李言凛说完话，抬起头的同时，视线在一瞬间飘向了一旁的床榻。儘管只有一眼，叶清也清楚捕捉到了李言凛的动作。
    他迅速推开李言凛，同时召出流华握在手中，运转灵力作势要朝李言凛砍去。
    「你、你……这没大没小的逆徒！」握在手中的流华微微颤抖，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恼怒，叶清的脸颊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整天就只想要跟你师父双修！」
    李言凛原先还想辩解，但此时见叶清的反应，不敢再继续闹对方，于是乖乖低下头认错。
    「哼。去练你的剑吧，我要跟你切八段三个时辰！」
    说完便直接把李言凛推出了房间，迅速关上门后没了声响。李言凛隔着门盯着房间内的叶清，过了好一阵子才依依不捨离开。
    练完剑，正好三个时辰过去，叶清却没有出现，时间正好也到了子时。想到叶清或许是睡了，李言凛决定先不去打扰叶清，自己回了房间。
    为了要继续找出梦境的祕密，他没有选择打坐修炼，而是躺到了床上要睡上一觉。
    只可惜，他能看见的景象最多就到自己向前跑去，而梦里的人一人一边牵起他的手，小龙盘在他的肩窝，时不时亲暱地蹭蹭他的脸颊。
    这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以及到底是在何时、何地发生这些事情的，李言凛都还找不到答案。
    天一亮，叶清提着一盒绿豆糕，敲响了李言凛的房门。
    「师尊？您不是说要和弟子切八段？」李言凛有些讶异地看着来人。
    「我不是说三个时辰吗，你自己看看现在都几时了。」
    叶清没好气地穿过门口的李言凛直接走进房间，将绿豆糕放到桌上后逕自坐下，还拿起其中一块开始享用。
    李言凛关上房门后，也坐了到叶清的旁边，看着叶清享用绿豆糕的模样，静静不说话，过了一会儿默默从储物袋里拿出了茶具和水壶，给叶清泡个茶润喉。
    「刚才师尊传音给我，说过几天有个东西要去魔界取，不过他抽不开身，得拜託我去拿。」
    「魔界？」
    「嗯，要去师尊认识的魔修在护的小城镇。」
    李言凛一听到要去魔界，情绪就莫名紧绷。上一次虽然是意外，但叶清自己去了妖界，就被人给抓去软禁起来。这会儿再让叶清自己去魔界，是不是又要遇到覬覦他道侣的宵小？
    「你看起来一脸就是要跟我去的样子。」叶清拿起桌上的茶杯轻啜了口，露出得逞的笑容，「那你可得顾好我哦。」
    这话一出，李言凛才惊觉对方真正的目的，不禁感叹自家师父也学坏了，竟然学会耍这种小心机。
    不过就算叶清没有主动要让他跟，他也一定会跟去，除非是被禁止跟随，否则他会一直是叶清身边的麦芽糖！
    「你也别太紧张，师尊说那小城镇的居民还算友善，过去保持好待人礼节就行啦。」叶清又捏起一块绿豆糕，放到口中享受它的滋味。
    李言凛沉思了好一阵子，最后默默点点头，很自动地替叶清补满即将见底的茶杯。
    吞下口中所有绿豆糕后，叶清随意拍掉手中的屑屑，并拿出丝帕将手上的油渍擦去，下一刻李言凛顺手就将叶清用过的丝帕收走。
    「这几天你还有梦到什么吗？」
    李言凛摇摇头，而后将梦境的一切鉅细靡遗地叙述给叶清听。
    「那我们过一阵子再看看你的梦有没有新的变化，幻虚镜一样先放你那里。」
    「好了。」叶清站起身，将桌上只剩几块的绿豆糕包回盒子内，再扔进自己的储物袋里，「差不多到你晨练的时间了吧？我有点想再小睡一下，晚点再来找你。」
    「是。」
    －－－
    陨夜宗位于魔界的正中心，虽然是魔修门派，行事作风却不乖张，也不曾与仙修门派敌对过，据说现任掌门甚至与三界知名的仙修林晨星是挚交。
    这次叶清和李言凛的目的地便是由陨夜宗庇护的小镇──广兴镇。
    由于地理位置的关係，广兴镇的四周也有不少与仙修敌对的魔修门派。为了保护小镇上的凡人居民，除了陨夜宗的长老们会时不时在暗地巡逻外，还祭出了能笼罩整座小镇的结界法宝，若是有外敌来犯，法宝会立刻啟动，将小镇滴水不漏地护在结界里，且非大乘期修士不可破。
    而修者若是在镇上闹事，不论是仙修魔修妖修，陨夜宗有权力将闹事的人都驱逐出镇。
    也因为出镇可能会遇到生命危险，镇民们基本上都待在安全的小镇里，也就不太清楚小镇外发生的所有事情。
    叶清看准大多数的人都是只听过他的名字，没有见过他本人，便也不觉得会有人认出他来。虽然广兴镇上不只有魔修，有时也会有仙修出现。就是炼虚期修为实在有些引人注意，因此他选择隐藏修为，不另外做改变外貌的偽装。
    两人到镇上后，先去客栈租了间上房，还收穫掌柜意味深长的目光。想着叶清大概不会想出去，李言凛只简单交代要叶清先留在房内休息，在他回来前暂时别乱跑出去。他要亲自确认这小镇的治安状况如何。
    叶清目送李言凛出了客栈，又再等待一段时间，打开窗户往外左顾右盼，确定对方真的已经离去，这才从储物戒里拿出以前买的金色小珠，朝里头注入大量的灵力。那些灵力起码可以让它维持上小半天。
    金色光芒迸出，接着很快就消逝，一隻毛茸茸的白色小狗出现在叶清眼前。这回叶清为了不让小狗跑掉，准备好了项圈、牵绳和背带。
    刚到达这小镇时，光是看见不少居民都带着可爱的灵宠出来透气，他就莫名地想出去晃晃，也想跟这里的居民一样带宠物出门散步。
    出发前他就已经知晓这里有陨夜宗的人在管，基本上是安全的，这会儿实在是耐不住性子，就想看看魔界的小镇与仙修界的有何不同。
    一切都准备就绪，叶清将小狗抱起，悄悄离开客栈到街上到处晃。
    这回偷溜出来街上，叶清仗着这小镇里应该没人认识他，没有戴帷帽，还换了一套寻常的布衣，为的就是让自己看起来不像一位修士，才能够自然地混进人群中。
    从他和李言凛到这小镇，也才经过短短半个时辰，街上就已经变得相当热闹，人潮拥挤。
    虽然有牵绳，但叶清担心小狗会被踢到，也担心牵绳会勾到路人，最后还是没有将小狗放到地上，而是依然紧紧抱在怀里。
    这么逛了大半条街，都没遇见李言凛，也不知道李言凛去了哪里？
    叶清抱着小狗走到有些累了，想着要稍微休息一会儿，便走到旁边安静的无人小巷里靠着墙歇息。
    他低下头揉揉小狗的毛，再抬起头就发现，自己已经被几个人形成的围墙给围起，挡住了去路。
    微微挑眉，快速看了一圈后，他目测四周大约有五、六个人，身上都穿着翠绿色的服装，胸口还有竹枝图腾。
    叶清偷偷探了所有人的修为，竟然都有金丹期。
    听说这镇上也有几户魔修世家，眼前这些人都穿着同款制服，神态也透露出满满的自傲，看来非常有可能是哪家的紈裤子弟。
    只是──不是说这里治安不错吗？怎么还有这种仗着家势欺负凡人的事发生？
    「小美人，你一个人吗？」
    「跟我们去玩玩吧？」
    「哥哥们带你去好玩的地方呀。」
    那些人此起彼落说着，惹得叶清一阵头痛。来搭訕也就罢了，偏偏他们口中的话和採取的举动实在是令人不适。
    原来自己真的算长得好看的？看来那什么「三界美人榜」也不完全是编纂者的私心……不，现在好像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叶清半垂眼眸，认真思考了起来。直接动手给他们一点教训不是不行，只是自己现在不打算暴露身份。以他们的金丹修为来说，术法威力不强又没什么效，认真动起手来一定会引起陨夜宗的注意。
    而且这些人背后还有一定的势力……
    本着自己还在偽装凡人，叶清实在不想多生事端，便打算直接离开现场，快速闪人为妙。
    「抱歉我还有事情，请借过。」叶清试着踏出一步，却马上又被其中一人挪动脚步给挡住。
    被节节阻拦，他顿时感到烦躁，同时还有些紧张和不知所措。不论是在修真界还是异世，他都不擅长与陌生人打交道，更遑论是这种别有居心的陌生人了。
    要不是眼前是世家子弟，不好直接动手，这会儿还不把他们都打得满地找牙？
    怀里的小狗低下头，朝着四周挡住去路的人低吼，似乎是想用小小的身子保护叶清。
    叶清不自觉收紧力道，将小狗牢牢抱在怀里，一隻手还将小狗的头按进自己胸口。
    那些人看见叶清的动作，发现他似乎在紧张，只觉得相当有趣。下一刻，为首的人露出訕笑，伸出手一把拉住叶清的手腕，想要将人拉得更近一些，硬是被叶清稳住了脚步，没有完全得逞。
    「别害羞，我们不会对你怎样的。」
    这话再加上手腕传来的触感，让叶清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要掉满地。
    他的护体结界只对会造成生命威胁的举动有反应，对这种恼人却不会伤害他的行为完全无能为力。正如之前在妖界，萧燕意外化成小孩模样时，衝到他面前抱住他小腿那时一样。
    于是他奋力一甩，直接将对方的手给甩了开来。
    「唉唷，看不出来小美人力气挺大的。」
    为首的人丝毫没有要放弃，甚至觉得叶清的反应相当对他胃口，便朝小弟使了个眼色，小弟立刻就拿出一条隐隐散发着魔气的紫色绳索。
    眼尖的叶清一眼就看出了那是某种法器。
    这群人仗着人多势眾欺负人，现在竟然还想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动用法器？
    「可惜等等只怕你力气再大也没有用囉。」
    老大伸出手，接过小弟递来的紫色绳索，露出猥琐的笑容缓缓朝着叶清迈出步伐。
    身后就是墙壁，四周又被人给挡住，此时的叶清对那些人来说已经是瓮中之鱉。
    大概是觉得叶清插翅也难飞，老大也不急着动用法器将人给绑了，就想藉机欣赏美人恼怒的模样。
    然而叶清并没有给出太多的反应，他正在犹豫是要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开扁，还是等对方动用法器再动手反击。
    这种行为可不能姑息啊。
    大不了最后被追究起责任，就实话实说是对方先找麻烦的。
    为首的人见叶清不自觉抿起了唇，虽然没有见到美人恼怒的模样，却也见到了美人被为难的神情，当下就起了色心，要动手将人给绑走。
    这会儿叶清注意到对面的行动，右手立刻五指微握，也准备要召出流华先发制人。
    同时间，一道爽朗的男性嗓音介入，制止了那些人无礼的行为。
    「你们几个做这种事，真是好大的胆子。都不怕被显云魔尊抓住严惩？」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男子话中的显云魔尊而心生畏惧，那些人全都不敢回头，表情也在瞬间变得惊恐，方才的嚣张都消失殆尽。他们连忙慌慌张张地低声向叶清胡乱道歉，像是担心被男子发现身份一般，接着便快速逃窜无踪。
    「绿色的制服……是魏家的？」男子轻声自言自语，同时还看向那些人消失的方向，「……果然太久没出来了。」
    男子的话中揭露了那些人的身份，不过后半句实在是太过模糊，叶清也只听到几个字。
    他将好奇心暂时放一旁，收回了手重新抱好小狗，赶紧向男子道谢。
    「不好意思，谢谢你帮了我。」
    他抬起头好好看着对方，顺便藉机看看对方的长相。这一看，他发现对方的长相和嗓音都属同种类型，整个人充满了阳光气息。
    叶清能从对方身上感觉到灵力波动，那感觉却又和灵力不太像，也许是位魔修。
    修为嘛──没判断错误的话应该是位化神期魔修。
    「你没事就好。我本来是感觉到这里有熟悉的气息才来的，想不到竟然让我撞见有世家子弟在欺负凡人。」
    那位救了美人的阳光英雄魔修开了口，视线却一直盯着叶清──怀里的小狗。
    还好，依对方说的话来看，身份没有曝光。
    只是……这人跟人说话怎么不看着人家眼睛呢。
    叶清疑惑地看着对方，对方却一点都没注意到他的视线，就顾着盯着他怀里的小狗不放。
    「熟悉的气息？」他好奇地抓了关键字复诵，试着将对方拉回对话，并等待对方给他解答。
    「是的。我平时兴趣是炼些法宝，炼多了会拿出来卖。」对方说话的同时，眼睛都没有离开小狗半分，「你抱着的灵宠应当是法宝幻化出来的吧。不过你看起来没有任何修为，是哪位修士将这法宝给你的？」
    「这……」叶清陷入了两难。他不想说谎，但说实话会让场面变得有些尷尬。
    对方见叶清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非常贴心地直接换了话题。
    「其实我觉得你这灵宠很可爱，我从来没见过这种灵宠。可以跟你聊聊牠吗？我们去茶馆边喝茶边聊。」
    叶清心头一凛。对方的眼神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刚才那些有非份之想的人，更重要的是，对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视线还是没有离开他怀里的小狗。不过这些话怎么听起来完全就是搭訕的说词？难道这其实是对方设下的圈套？要让自己卸下心防？
    想到这里，他抹了抹脸。肯定是刚才那些人害的，让他的思想也被带偏。
    对方那一脸只想揉狗毛的神情，让叶清有种冤枉好人的深刻罪恶感。
    仔细想想，若是去人多的地方，依这小镇的治安，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情。而且护身结界没撤掉，对方的境界也比自己低，要是不小心又怎么了，动起手来自己应该也不会太吃亏。
    再说对方也救了自己，一起喝个茶小聊个天也算是报答了。虽然实际上并不需要对方出手就是。
    「好啊。对了，我该怎么称呼你？」
    「我叫秦翠枫，字旭雨。你呢？」
    「我──我叫白苍泠，还没有取字。」叶清小心翼翼地注意着秦翠枫的反应，生怕这假名会被对方认出来。
    幸好秦翠枫似乎没有听过，点了点头就等不及要带人前往茶馆。
    「等等我可以抱牠吗？」
    「欸？哦……可以。」叶清跟在秦翠枫的身后，明明没有看见对方的表情，却从对方的语气感觉到了雀跃。
    白色小狗像是察觉到等会儿会发生的事情，止不住期待就想要往秦翠枫身上跳，叶清差点都要抱不住了。
    秦翠枫感觉到身后人的脚步似乎慢了下来，便回头看看状况，就看见叶清非常艰难地想要抱好小狗。
    「还是我来抱牠？」
    叶清看了看小狗，再看看秦翠枫，最后决定将小狗交出去。在秦翠枫抱到小狗的那瞬间，叶清总觉得秦翠枫的眼睛变得闪闪发亮。
    而小狗到了秦翠枫怀里，整个都安份了下来，又让叶清顿时感到一阵吃味。
    很快地，他们就到了茶馆。
    秦翠枫要了个半包厢，掌柜见到来人是他，立刻就让小二给他们两人带位，还多拿了张比一般椅子还高的长脚椅，一併放到桌边。
    「我很常来这里，他们的香片味道浓郁，还可以加些蜜进去增添风味。」秦翠枫先将小狗放到长脚椅上，自己才入座。
    这人该不会常常像这样带灵宠来喝茶吧？叶清一边想着这问题，一边坐到对方的对面位子。

 第三十三章 旧识

    「跟之前一样就行。」秦翠枫向还站在一旁的小二简单交代点餐内容后，便继续揉小狗的头。
    「这位客官有需要点些什么吗？」店小二手里拿着点餐板，笑吟吟看着叶清。
    初次来到这间店，叶清也不清楚菜单上有些什么，于是只点了对方说过的香片。
    「要替客官附上些龙眼花蜜吗？」
    「嗯──好啊。」
    「好咧，客官稍等片刻！」
    等到小二离去，秦翠枫又将小狗抱起来，放到自己怀中开始揉牠粉嫩的肚子。
    叶清静静看着对方的动作，也有些忍不住想要再摸摸小狗了。
    「白公子，将这法宝给你的修士有说过这灵兽的习性或来头之类的吗？」秦翠枫抬起头，手却没有停下来，继续揉小狗的肚子，「我感觉牠应该是种温和亲人的灵兽，体型和福狗有些相似呢。」
    「牠也是一种狗，不过碧泽大陆上应该没有办法找到牠的踪跡。」叶清语带保留地回应。
    「这么稀有……倒是让我好奇了起来。」
    秦翠枫拋出了话题之后，两人之间开始有了更多的友善交流。
    没多久小二就将两人点的茶点送上，他们配着茶点，话题几乎都围绕着可爱小动物打转。
    叶清在隐去一些详细后，提了不少这世界没有出现过的生物，让秦翠枫听得嘖嘖称奇。
    「你那位修士朋友的见识还真广博，有机会的话我也想与他交流一番。」
    「未来或许有机会的。」叶清不好意思说他的朋友就是他自己，只好含糊地回应。
    「嗯。」
    对话到此结束，叶清一时还想不出能继续交谈的话题，于是拿起了桌上的茶杯，缓慢地饮着已经变得有些凉意的茶水。
    秦翠枫也继续专心和小狗玩，桌上的茶几乎都没动过。
    叶清喝了几口茶，这才想起来茶馆前对方说的话，好奇心又跳了出来。
    「对了，你先前说这法宝是你炼的……」
    「哦，其实我是器修，平时会接些炼器的委託。不过这些是我个人喜好，因为我喜欢小动物。」
    看得出来，你跟我讲话的时候眼睛几乎都只看着狗狗。叶清在心中吐槽。
    「我炼了不少可以幻化出小动物的法宝，其中也有些是凡人也能使用的。」秦翠枫说着说着，手竟然难得停下了揉狗的动作，从储物戒里拿出一片银色的羽毛，「这个给你。虽然不能变出稀有的灵兽，但常见的小动物倒是变得出来。」
    叶清小心地接过秦翠枫递来的银色羽毛，顿时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谢谢。」
    「不用谢。难得遇到跟我一样喜欢小动物的人，这是个不错的缘分。」
    秦翠枫送完礼物，又从储物戒里拿出一颗金色小珠，朝里头注入魔力，变出一隻橘色花纹的胖猫放到桌上。
    那猫在桌上转了几圈，就原地坐下开始理自己的毛。秦翠枫手一边摸着怀里的小狗，眼睛一边盯着桌上的橘猫，非常的忙碌。
    叶清低下头，轻轻摩挲手中的银色羽毛，开始思考是不是也该变个小动物出来揉。
    「你跟我想的魔修不太一样。」
    秦翠枫沉默了小半晌，再次停下抚摸小狗的动作，将小狗放回长脚椅上后又将橘猫抱起，放到旁边空着的座位上。
    他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语气相当平淡。
    「在你的想像里，魔修都是些为非作歹的人吗？」
    「呃、不是……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叶清被对方这么一问，立刻就认为自己说错话了，赶忙向对方道歉。
    令他意外的是，秦翠枫用自身魔力将茶给重新热过，先是给自己添了杯茶，而后也替叶清倒了一杯。
    「不必道歉，其实也跟你说的差不多，像我们这样的魔修还算少数。多数的魔修虽然不会欺凌凡人，却也不太会伸出援手。他们并不像仙修那样热心。」
    「我不会说那是错的，不过我和他们或许也没有太大的区别。我只是想做什么就去做罢了。」
    「……所以你才会炼这么多可以变幻出小动物的法宝吗？」
    「可以这么说吧。而且有了这些法宝，就不必特地将牠们抓来豢养了。」
    叶清微微一怔，随后便朝着秦翠枫露出浅笑。
    「你还真是个特别的人。」
    秦翠枫被叶清的笑容给感染，也轻勾起了唇角，举起茶杯，笑着朝叶清敬茶。
    「今日能结识白公子是我秦某的荣幸。」
    叶清不太明白为何秦翠枫会突然向他敬茶，不过还是跟着对方的动作，也举起茶杯致意。
    这时，半包厢外传来了熟悉的嗓音。
    「师尊！您怎么在这里！」
    叶清心头猛地一惊，手用力颤抖了一下，差点将茶给打翻。
    「师尊？白公子，你有徒弟？」秦翠枫坐得比较靠近半包厢门口，此时正想转回头要看看外面状况，另一道似乎在哪听过的女性嗓音接着传来，语气听起来还有些焦急。
    「什么白公子！显云你都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还敢邀请对方跟你一起喝茶？」
    「显云……你是显云魔尊？」这下叶清彻底愣住了，他一直以为对方只是个路过又见义勇为的化神期魔修，没想到竟然是个来头这么大的人物。
    李言凛趁着叶清还在发愣时逕自进了半包厢，二话不说就坐到叶清身旁的位子上，一手搂住叶清的腰让人靠向自己，一手拿起叶清用过的杯子，将里头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
    然后用敌视的眼神盯着秦翠枫不放。
    而好像在哪听过声音的女性也进了半包厢，竟然是上次有参与除妖大会的月影魔君谢云蓉。
    她也盯着秦翠枫，不发一语。
    「我、我……」秦翠枫同时被两个人死死盯着，说话也不再像刚才那才那样自在，甚至还变得有些畏缩，「这位白公子只是个凡人啊……？」
    听了秦翠枫的话，李言凛挑眉看向叶清。他大概知道这个误会是谁造成的。
    而察觉到头顶火辣的视线，叶清一句话都不敢再说，将头压得更低了。
    「显云，你面前的两位可是仙修界的凌雪仙尊和意舒仙尊。」谢云蓉一手捂着脸，艰难地说着，「我知道你经常因为炼器足不出户，但外界发生了什么大事好歹也要知道一下啊。」
    椅子上躺着的猫抬起了头，似乎是被吵杂的环境给吵醒，不过看没几眼便躺了回去。
    白色小狗看见另一个熟人进了半包厢，又开始蠢蠢欲动想要往认识的人身上跳。
    被谢云蓉直接点破了身份，叶清不得不好好解释。
    他抬起头先对李言凛傻笑了一回，接着向秦翠枫道了歉。
    「白苍泠是我之前在用的假名，我真正的名字叫叶清，字凌雪。那时候我以为你只是普通路过的人，我又因为隐藏了修为，不想被发现身份，就没有用真名了，不是故意骗你的。」
    秦翠枫微微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叶清，沉默了好一阵子才继续开口。
    「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你都长得这么大了，清儿……不，应该唤你凌雪了。」
    这席话让李言凛差点整个人弹起来。秦翠枫竟然与叶清在很久之前见过面的吗！还叫得那么亲暱！
    「咦？我们以前见过？」
    「你刚入青阳派的时候，我去青阳派找你师父时见过啊。」
    「等等，你认识霜凝仙尊，还去他们门派拜访过他？」谢云蓉突然惊讶地插话，打乱了原先的话题。
    秦翠枫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最后将橘猫变回法宝收起，空出一个位子让谢云蓉也入座。
    四人招来小二，多叫了两壶茶，开始釐清他们之间错综复杂的关係。
    首先是秦翠枫。原来他就是陨夜宗的掌门显云魔尊。因为喜欢炼器，平时不太离开炼器室，管理广兴镇的事情大多交给宗内长老处理，他只有出来透气时会稍微巡一下。也因为不常离开炼器室，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再来是谢云蓉。她和秦翠枫是好友，这回来广兴镇是因为感觉到附近有怪异的气息，担心广兴镇出什么事情才来看看，正好在路上遇到李言凛，便邀请对方来茶馆讨论怪异气息的事情。
    至于叶清……他这次是代替林晨星来广兴镇取东西的，不过林晨星并没有说要找谁，只说去了就知道。
    李言凛则是单纯跟在叶清身边而已。
    在了解完到目前为止发生的事情，和四人之间的关係后，叶清恍然大悟。
    难怪先前在小巷子时，那些世家子弟会才听到秦翠枫的声音就慌张逃跑。还有秦翠枫那时自言自语说的话也是，他这才明白意思为何。
    「师尊，您说您被欺负了？」李言凛紧紧抓着茶杯，语气带着冷意，「弟子这就去找他们算帐。」
    叶清赶紧搂住李言凛的肩头，轻轻揉着对方的手臂，另一隻手则是握上对方的手，试着安抚对方的情绪。
    「别啊！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而且我怕他们被你打成重伤。」
    「但是师尊，您说您手被碰到了。弟子可不喜欢别的男人碰您。」李言凛收紧搂在叶清腰上的手，同时凑到叶清的耳边轻声说着。
    叶清被李言凛过近的气息搔得耳根发痒，他红着脸微微推开李言凛，小声抱怨。
    「你又用那种奇怪的说法！」
    坐在对面的秦翠枫讶异地看着两人的互动，小力地戳了谢云蓉，用眼神询问眼前状况。
    「这个你也不知道？他们前阵子结为道侣了。」
    「他们？凌雪跟他徒弟？」
    「对。」
    「晨星那傢伙，就知道要找我炼器，竟然没跟我说这种大事……」秦翠枫自言自语的同时拿起桌上的茶杯，凑到嘴边后却又迟迟没有饮下，就这样默默举着茶杯发起呆来。
    这会儿叶清和李言凛已经结束了打情骂俏的行为，叶清看向拿着茶杯发呆的秦翠枫，忍不住伸出手在秦翠枫的面前晃了晃。
    「前辈？」
    秦翠枫回过神，先是再摸了长脚椅上的小狗一把，这才从储物戒里取出一个精緻的檀木盒，放到两人的面前。
    「对了，你师父说要拿的东西。」
    叶清小心翼翼拿起檀木盒，郑重放进了自己的储物戒里。
    秦翠枫见叶清收下东西，轻轻点头，接着便将话题转向谢云蓉出现的理由。
    「如聆，你说广兴镇附近有怪异的气息，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有种不祥的感觉，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近来的妖兽侵袭事件，多半都是发生在仙修界凡人居住的地方居多。魔界和妖界比较少听到有发生这种事情。
    虽然如此，陨夜宗没有大意，依然经常警觉着周遭变化，必要时便会啟动结界法宝。
    这回谢云蓉说在镇外感觉到怪异的气息，或许就是一种警示。
    「其实我刚到客栈时，也没有感觉到什么。是月影魔君提起，我才察觉到镇外树林有魔君说的诡异气息。」
    「连你都没有马上发现了，那到底会是什么？」叶清担心地看向李言凛，一手轻轻抓住了李言凛的衣袖，「要不要让流华跟炽焰去看看？」
    李言凛点了点头，跟叶清一起召唤出本命灵剑，两道少年身影随即出现在半包厢中。
    「你们去看看镇外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事物，有看到的话记得报告。小心为上。」
    目送两名化形剑灵离开后，秦翠枫又再次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那是你们的剑灵？我……晚一点我一定要好好问问晨星，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
    「是你太久没出门了，什么都不知道。」谢云蓉小声吐槽。
    半个时辰之后，剑灵们带了个坏消息回来──
    距离广兴镇三十里外的山头上，出现化神期妖兽的踪影。单单化神妖兽就起码有五、六隻，其他还有不少金丹元婴的妖兽，而且和之前一样，身上都带有鬼气。
    有了除妖大会的经验，谢云蓉认为这次的妖兽侵袭应该不会太难解决，只要镇上的修者愿意帮忙制服妖兽，就能进一步控制妖兽的行动，让妖兽无力化。
    然而李言凛却不认为能够顺利照着谢云蓉的想像进行。
    他有遇过之前的妖兽侵袭，今日感觉到的那些妖兽，正如谢云蓉所说，比起以前遇过的那些，给人的感觉更加危险。
    「数量这么庞大，岂不是要将广兴镇给整个淹没？」秦翠枫皱眉，双手抱胸愤怒地说着，「当我陨夜宗不存在是吗？」
    「前辈，我和我徒弟也会帮忙除妖的。」
    叶清站起了身子，朝着秦翠枫拱手一礼。李言凛随后也跟上叶清的动作，向秦翠枫行礼致意。
    「你要是担心我们应付不来，就请你们宗里的长老出来帮忙不就得了。而且还有结界法宝不是？」
    听了叶清的话，和谢云蓉的建议，秦翠枫的眉头并没有完全紓缓下来，不过语气中焦虑的感觉少了些许。
    「但愿不要出什么意外。」
    语毕，他抱起长脚椅上的白色小狗，像是要寻求可爱小动物的安慰一般，将脸靠到小狗的身上轻轻磨蹭。
    －－－
    四人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山头上那些妖兽的目的地果真是广兴镇。
    叶清手握流华，站在城墙上看着不远处正朝着这里过来的妖兽群，手不自觉收紧了力道。
    幸好这座小镇有结界法宝庇护，到时候真的打起来比较不会波及到镇上的居民。
    陨夜宗几位化神期的长老收到秦翠枫的通知后便前来帮忙，其馀的人留在门派内镇守。
    倾刻间，妖兽群已经来到了镇外。确定保护广兴镇的结界张开后，叶清迈出步伐站到城墙边缘，炼虚期的威压向四周铺开，震慑住想来进犯的妖兽群。
    在场的修士除了李言凛之外，几乎都受到威压的影响。叶清迅速扫过妖兽群，竟然在妖兽群中发现有人的身影。他紧握流华踏上飞剑，御剑进入妖兽群中，李言凛随即也踏上飞剑，跟在他身后。
    两人降落在妖兽群的中心，叶清看见的人就站在正中央，与其他妖兽间还有一道无形的墙，彷彿是连妖兽都不敢靠近一般。
    那是一名身材高挑的男子。他身穿暗红法袍，背后有以金丝绣成的火纹，手里还握着一柄白玉扇，此时正因为叶清散发出的威压而低下了头，半跪在地上无法起身。
    流华和炽焰的剑灵一跳下飞剑，就代替了主人去解决旁边的那些金丹元婴妖兽，留下两人和那来路不明的第三人。
    叶清看了一眼身边的妖兽，决定让李言凛制服那名男子，自己则是提着剑去处理化神妖兽了。
    李言凛稍稍探了那名男子修为，儘管只有金丹期，他依然不敢大意，绷紧神经缓慢地接近对方。
    还好对方看起来并没有其他能够反抗的手段，此刻只能臣服于炼虚期的威压之下。
    「是你在操纵这些妖兽吗？」
    头顶传来一道清冷的嗓音，同时身前被阴影笼罩，为了看清眼前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男子艰难地抬起头。
    而李言凛在看见男子的模样时，心头浮现一股莫名的躁动。他抿了抿唇，拋开那怪异感受，抬起炽焰直指男子的眉心。
    「让那些妖兽停下来。」
    男子没有理会李言凛的威胁，甚至还对李言凛露出了鄙夷的表情。
    一旁叶清俐落解决掉了周遭的化神妖兽，只留下剑灵继续应付小妖兽们，自己则是赶回李言凛身边。
    他看见李言凛的动作，立刻就知道眼前的男子是敌非友。
    「呵，魔修的地盘竟然需要仙修来护？难怪现在都是些不成气候的门派。」男子嗤笑了声，语气极为嚣张。虽然因为威压无法起身，却一点也不向两人示弱。
    男子声线偏高，又带着些许沙哑，听起来就像正在经歷变声期的少年。
    李言凛那莫名的躁动在这时变得更盛。不论是男子的面容还是嗓音，都与李言凛记忆中的某个人有些神似。
    但他最后见到那人的身影，却是在七年前那场惨剧之前。
    越往下想，心脏就止不住地加速跳动，甚至都要从胸口迸出。他举着剑，手和声音都在微微颤抖着，那个曾经唤过无数次的名字脱口而出。
    「──黎九哥哥？」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男子顿时诧异地瞪着李言凛不放，手中的白玉扇不知何时已经被松开，落在一旁。
    话音刚落，他的神情就变得痛苦万分。叶清收回了威压，还没有被剑灵们解决的妖兽竟然都乖乖停在原地，没有其他的动作。
    不再受到炼虚期的威压给压制，男子的情形却没有好转。他整个人跪坐在地上，双手用力抱着自己的头，口中还念念有词。
    叶清让流华捡起那白玉扇，稍微探查了它的力量后，确定它里面也有鬼气和魔力，便掏出传音玉牌，将目前的状况告知还在城墙边上的秦翠枫。
    「那白玉扇应该就是能控制这些妖兽的法宝。」秦翠枫沉思了一会儿，也将自己那里的状况告诉叶清，「我们这里的妖兽也都停止了攻击。刚才如聆有想试着用魔力控制牠们，却没有成功。」
    叶清表示大致明白了之后，就收起玉牌，继续关注那名男子的变化。
    男子的状况没有好转，依旧缩在原地。
    秦翠枫很快就到了他们的所在地，先是用了术法让妖兽全数睡去后，这才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黑色盒子，将周遭的妖兽全数收进盒子里。
    「我先将这些妖兽都抓起来。牠们似乎和以前出现的又不太一样。至于这个人──」他收起盒子，缓缓转头看向地上的人，「你们打算怎么做？」
    李言凛挣扎了片刻，最后从储物袋里拿出叶清之前使用过的缚灵锁，将其安到男子的身上，一记手刀快狠准就将男子劈晕。
    「现在还不能杀。」他召回炽焰，双手紧握着拳，心跳依然没有平缓下来，「有些事情我得问个清楚。」
    妖兽的侵扰在叶清等人的努力之下，没有造成太大危害。谢云蓉取走所有妖兽的妖丹，镇上的魔修们接着出来清理妖兽残骸，顺便捞走些可用的素材。
    广兴镇再度恢復平静，镇上的居民彷彿没有经歷过白天的危机，夜市一如往常开张，人潮不断。
    然而李言凛却没有心思去享受这片刻的寧静。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当年在身边照顾着自己的那位少年，早在七年前那场悲剧中就已经丧生。如今见到疑似故人的人出现，他却是错愕多过于欣喜。
    那名男子摆明了就是和血炼宗同一伙的魔修，若是那名男子真的是当年的少年……他势必要弄清楚那名男子在那场悲剧里遇到了什么。
    今夜，李言凛选择了打坐静心，叶清只稍稍叮嚀几句，便躺上了床榻，盯着紧闭双眼的李言凛直至入睡。
    李言凛没想到，他明明没有选择睡眠，梦境却再度将他拉进他并不记得的过往景象里。
    眼前不若以往色彩繽纷，只剩下一片黑暗。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似乎有点模糊，光是要听清楚周遭的声音就相当吃力，更别说睁开眼睛坐起身了。
    以往温柔亲切的男女声变得忧心忡忡，恍惚间，李言凛只能捕捉到零碎的句子，接着意识便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中。
    「十年后……会明白的……」

 第三十四章 过去

    卯时初，朝阳正在缓缓升起，李言凛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在打坐中不知不觉睡去，还出了一身冷汗。
    时间尚早，叶清依然安稳地躺在床榻上休息着。为了不吵醒叶清，他悄悄收起蒲团便离开客栈，走到街上散散心。
    清晨时段只有在准备早市的摊贩，街上略显冷清，李言凛想了想，召出了剑灵炽焰和他一起在街上漫步。
    「十年后」。梦境中的破碎话语还留在他的心头。
    如果，那些梦境全部都是他的记忆，那么昨晚那场梦，就非常有可能是突破真相的关键。
    李言凛想，如今的他也不过才要满十八岁，十年对他而言已经是他目前这一生的一半岁月。
    这「十年」到底是该从何时开始算起？若从自己三岁开始算，十三岁那时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因为他早就拜入叶清门下，成了凌雪仙尊的徒弟。
    回忆起曾经出现过的梦境，他能隐约感觉到当时的自己肯定不只有三岁，也许年纪更大一些。
    然而在他的记忆中，三岁到十岁那段时光，他的身边并没有父母和小龙，只有一名叫做黎九的少年照顾着他。
    这与近来几晚令人怀念的梦境并不符合。
    要想找到更多线索，也许得去问问那名男子──若那名男子真的是当年的少年的话。
    昨天男子在听到自己说出故人的名字时，反应很明显不正常。从对方突然变得痛苦的神情，以及明明对他喊的名字有反应，却一点也不认识自己看来，对方的身上一定有什么古怪。
    不论是凡人或修士，要想窜改记忆或强行控制，从魂魄下手是最容易成功的。李言凛认识的人之中，懂得此道的人并不多，幸好不是完全没有。
    只是若请人来帮忙，势必会将自己身上的祕密透露出去。可以的话，他还是希望能先靠自己解决。
    「你有办法探得出神魂有没有异状吗？」虽然四周没什么人，李言凛还是以传音的方式询问炽焰。
    「主人，我是您的剑灵，真的要探也只能探出您的。可您也没异状啊。」炽焰扁嘴回应。
    李言凛无声叹气，在即将开张的一个小摊贩前停下脚步，脑中依然在思考着关于那名疑似是黎九的男子的事情。正当他转身打算继续在早市中漫步时，叶清出现在了他的视线范围内，他赶紧快步上前，连炽焰还留在原地都没发现。
    在李言凛出了客栈没多久，叶清就已经醒了过来。他发现客栈内没有李言凛的身影，便随意罩上外衣就上街寻人。
    「师尊，现在还早。」李言凛伸手替叶清整了整衣襟，见对方还睡眼惺忪的模样，微微皱起眉头，「弟子送您回客栈继续歇息吧。」
    没想到叶清摇摇手，直接拒绝李言凛的提议。
    「不睡了，反正也不是一定得睡觉。」叶清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靠到李言凛身上，「不过我还有点睡意，让我醒个脑。」
    李言凛轻搂住叶清的肩，两人缓缓走在街上，后头还跟着一个孤单的炽焰。
    他藉着这个机会将刚才所想的都告诉叶清，走着走着竟然走到了清粥小菜的摊贩前。
    叶清停下了脚步，李言凛和炽焰便跟着他一起停下。
    「您要吃早餐了吗？」
    「嗯……顺便清醒一下。」他打了个哈欠，让李言凛带着他入座，「菜给你挑，我都吃。」
    李言凛点了点头，站起身走到摊贩处，点了几样叶清喜欢的菜后，让炽焰跟着白粥一起用托盘端回了座位上。
    「我怎么感觉我好像小道童。」炽焰将托盘放下，等李言凛坐下后，自己也找了个位子。
    要不是他是剑灵，没办法吃凡人的食物，他一定也要点些什么来享受一番，说不定还能削到凌雪仙尊的餵食服务。
    一旁的叶清没发现炽焰心里的小算盘，很自动地拿了半个咸鸭蛋用筷子夹起些蛋白，又夹几片炒地瓜叶，放到粥上配着吃了一口。
    「你有需要的话，我就帮你找寧鳶来。正好他是元灵派的，也许可以看出什么我们看不出来的异样。」
    想着叶清是在接续刚刚的话题，李言凛放下了筷子想要专心谈话，却又被叶清指示继续用餐。
    炽焰鼓着脸颊，单手撑着下頷，以羡慕的目光紧盯着正在用餐的两人。
    不只没办法一起吃饭，甚至连两人的对话都参与不上。
    啊──这种时候要是流华有出来陪他就好了。
    「炽焰。」
    神游中，炽焰突然被叫了名字，他有些惊讶地转头看向唤他的人。流华在他发呆的时候也化了形，此时正坐在他身旁。
    叶清笑着伸出拇指，随意比了比还在准备开早市的街道，语气轻松地说着。
    「我们才刚开始吃，可能还要吃上一阵子。」他说完话，又对着流华眨了眨眼，「听说街尾那里有一棵特别的树哦。」
    炽焰不太明白叶清这番话的意思，不过流华当下就知道为何叶清要这么说。他在炽焰还没做出任何反应时，牵起炽焰的手迅速把人给拉走了。
    「啊──青春真好。」
    「师尊，您的年纪也没有大到哪里去。」
    虽然早晨的街上还没有太多路人，不过两人在流华带炽焰去约会后，便改用传音的方式对话，同时继续享用早点。最后在叶清吃光所有配菜时，正好也讨论出了接下来要採取的行动。
    「好了，我们先去看看他的状况变得怎么样了吧。」
    这个「他」，指的便是前一日被两人带回来，疑似是李言凛旧识的魔修。
    －－－
    广兴镇上用来关押犯人的牢房建在地底，并且分成了六层。最上层只用做暂时拘留的空间，再往下才是真正的牢房。前三层没有设置阵法，是用来关押犯罪的凡人用的，后三层则用来对付修者，依照罪行严重程度设置了不少压制修为与限制行动的阵法。
    那名男子被关在最下层离出口最远的牢房。两人到达牢房时，男子正倒卧在墙边昏迷中，不过身上还有一条薄被裹着，倒不至于直接与冰冷的地板接触。
    看守的魔修弟子向两人行了礼，二话不说就放两人进去。以防万一，叶清先是设下了隔音结界，这才让李言凛把男子弄醒开始问话。
    男子醒来后，先是感觉到体内魔力凝滞，接着又发现自己的修为只剩炼气，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立刻狠狠瞪着两人。
    不论这两个仙修为了什么选择没有杀他，甚至还将他抓回来，他都不打算给这两个坏他计画的仙修好脸色看。
    「你是黎九？」这回说话的是叶清。
    令两人意外的是，男子听到这名字后不像上次那样变得痛苦，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彷彿与男子一点关係都没有。
    「黎九？我怎么可能会叫这种名字？」
    不过男子说出的话，反而让李言凛脑中闪过了怪异的画面。他看见与眼前男子面容相似，年纪却比男子小许多的少年将手轻放到他头上抚摸，面上还掛着亲切的笑容。
    「我叫黎九，你父母将你暂时託付给我啦。」
    温柔的少年和眼前面露嫌恶的男子成了鲜明的对比。李言凛别开视线，举起手揉着太阳穴，将那莫名浮现的画面强行散去。
    「为何操纵妖兽残杀凡人？」他收敛好情绪，冷静地质问，
    「当然是为了修炼啊，不然要干嘛。」男子双手一摊，语带嘲讽，看起来却也不像是真心的回答。
    叶清不是很能接受男子的态度，当下就有股怒气涌上心头。李言凛紧握双拳，冷漠地看了眼那名男子，就将叶清拉出牢房，重重关上铁门。
    一个时辰之后，牢房再度被打开，这次除了叶清和李言凛之外，还多了一个人。
    黎诚亦手捏龙纹玉玦，跟在叶清和李言凛身后，缓缓走进牢房。
    男子抬起头，正想开口酸个几句，声音都还没从喉咙出来，就又被李言凛迅速劈晕。叶清微微诧异地看着李言凛的动作，一点都没想到就算是面对疑似旧识的人，他也不会因此心软，该动的手还是会动。
    「寧鳶，你说你能在不伤到神魂的情况下窥视他人的记忆，是真的吗？」叶清忍不住开口询问。
    在李言凛决定不再从男子口中套情报的部份后，他就有些莫名的担心。
    不用问的却还要得到情报，搜魂术是最快的方法。但强行使用搜魂术会使被施术者的神魂受到一定程度的损伤，儘管依他们遇到男子的情况来看，这名男子八成也没少做什么坏事，可是偏偏这名男子有可能是李言凛的旧识啊！在排除掉这个可能性之前，叶清还不想动用太激烈的手段。
    幸好黎诚亦向他们保证，他有方法能将他人的过去用幻境呈现出来，还能以第三者的角度看见发生的一切，而且不会像搜魂术那样，对神魂造成什么伤害。
    不过这个方法有些限制，其一是幻境中最多只能有两个人进入。黎诚亦表示施术者不用一定要跟着进去，他选择留在幻境外，将进入幻境的名额留给叶清和李言凛。
    其二是只能看见被施术者身边的事情，若被施术者在那段记忆中失去意识，幻境就会被终止。
    男子被平放在牢房的石床上，底下垫着昨天裹在身上的薄被。黎诚亦伸出手，用龙纹玉玦轻点男子眉心，一道微弱的翠绿色光芒便从男子眉心缓缓浮出，接着光芒越来越强烈，最后包围了整个牢房。
    －－－
    「我也要像爹爹跟阿娘一样四处行医！」
    「那小九可要努力点，将来等杏林谷招募弟子时，让前辈们愿意收你为徒啊。」
    装潢简朴的书房里，一名约莫十来岁左右的少年坐在桌前，握着毛笔在纸上龙飞凤舞默写着医书的内容。桌边有一对男女面容慈祥地笑着，正在看着少年写字。
    「下次杏林谷招收弟子的时间是五年后……若小九能在这几年内引气入体，或许能成为比我们更厉害的医修。」男子伸出手，轻轻在少年的头上抚摸了几下。
    男女将书房留给少年，回到了厅堂，少年却没有继续默写，还偷偷跟在两人后面。女子替男子泡了茶，两人的笑容都淡去几分。
    「可惜我们只是无门无派的散修，资质也不怎么样，没办法给小九什么资源。」
    「永峰……」
    「没什么，我只是说说而已。小九他资质比我们好上太多了，让他去找个门派比跟着我们胡乱修炼得好。」
    「大夫──！」慌张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少年小心地躲到柱子后，而男子走出了屋外，方才大喊的年轻男人见到男子走出来，立刻双膝跪地，心急如焚地向男子求助。少年见男子二话不说应了下来，接着转身走回屋内，带着一只药箱就跟着年轻男人匆匆离去。
    他又悄悄回到书房，继续默写医书的内容。两个时辰之后，他终于将整本医书都抄写了一遍，男子也在这时进了家门。
    少年跑出书房，就看见男子手里提着一隻鸡，看起来有些疲惫，但脸上却露出满足的笑容。
    「爹爹！」他高兴地扑到男子身上，被男子一手揽住。
    「还好麦婶的儿子有及时来找我，差一点就要来不及了。我本来跟他们说不用谢礼，不过他们说我平常就没收钱了，这回坚持要我带回来……」
    男子将手中的鸡递出，女子惊讶接过后笑着走去厨房，说要好好燉一锅鸡汤。
    「爹爹好厉害！」
    「小九想变得跟我一样吗？」
    「想！」
    男子在这时放开了少年，将手放到少年的肩上，认真地一字一句说着。
    「既然这样，小九可得好好努力进杏林谷啊。爹跟娘能教你的不多，几乎都是些凡人的医术，这样充其量也只能算是比较厉害的凡人大夫。但你若是入了杏林谷，那里有真正的医修当你师父，还有很多只有修者才能修习的医术。」
    少年听得双眼都发出闪闪光芒，光是想像这样的未来，就让他充满了期待。
    「我……我会变得比爹爹跟阿娘还要厉害吗？」
    「爹可以向你保证，你若是成功成为杏林谷的弟子，不只医术会比我们厉害，你的修为也肯定会远超过我们。」
    「那到时候就换我带着爹爹跟阿娘四处行医啦！」
    「你这小子，是想把你爹娘当成助手吗！」男子听了少年说的话大笑出声，揉乱了少年梳得整齐的发。
    那时少年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入杏林谷，成为和他父母一样四处行医，帮助他人的医修。
    时光转瞬而逝，离杏林谷开谷只剩下两年。这一日，少年跟着父母一起前往不远处的另一座小镇。听说镇上有人生了怪病，凡人大夫看不出端倪，听说他们能医治凡人大夫无法医治的病，因此前来求助。
    不料他们在前往另一个小镇的路上遇见了妖兽，少年和他的父母修为都不高，平时除了鑽研医书和药草之外，都没练什么防身的术法，钱财更是几乎都拿去买药材，此时一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叶清看见眼前的景象，紧抿双唇，呼吸变得沉重。李言凛搂住了叶清，将对方圈进自己怀里。
    儘管知道这些景象都是幻境製造出来的，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叶清还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想要上前帮助少年和他的父母。
    为了保护少年，他的父母用尽全力抵抗妖兽的攻击，然而因为实力不济，用不了太久的时间，就已经遍体鳞伤。
    两个熟悉的身影在这时出现。是之前在李言凛梦境中，疑似是他父母的人。
    他们救下少年和少年的父母，但少年的父母身受重伤，最后还是没能挺过来。少年跟着他们来到镇上，将自己的父母好好安葬，同时代替父母治好那名生了怪病的居民，就这么留在镇上。
    原来这座小镇上都是被救来的百姓，救下这些百姓的那对男女修为似乎相当高，镇民们都唤他们仙师或恩人。
    住了一段时间，少年得知此事后，想起自己的双亲，便想拜他们为师，不过却被拒绝。
    「对不起，我们没办法当你的师父。」
    「是我资质不好的关係吗……」少年露出了失望与难过的表情。
    「不，你资质很好，只是我们也没有门派，怕是会误了你。而且我们接下来有事情要处理，或许一时半刻回不来。」
    这时，一名男孩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看起来也相当眼熟。李言凛定睛一看，竟然就是小时候的自己。
    见到幼年的自己感觉非常奇妙，也许是因为惊讶，也或许是不敢置信，他的心跳不自觉地稍稍加快。在他怀里的叶清感觉到对方的心跳节奏改变，忍不住抬起了头。看见小时候的李言凛，叶清微微瞪大双眼，呼吸也跟着停滞了好一阵子。
    见到小李言凛出现，女子露出微微一笑，将小李言凛带到身边，向少年好好介绍了一番。
    少年愣愣看着眼前的母子，随后便低下头，不发一语。下一刻，少年的手被女子握起，手里也被女子塞了一枚翡翠玉牌，
    「这个是杏林谷谷主的信物，你带着这个去吧。至于我们家的小凛，希望你能代替我们照顾他到你去杏林谷前。」
    「咦？」少年抬起头，眼神写满不确定与茫然，「只要顾两年？」
    「如果会耽误到你修炼的话，不接受也没关係的，不勉强你。」
    「不、不会的！你们救了我的命，还给了我这么好的机会，我──」少年紧紧抓着手中的翡翠玉牌，深呼吸一口气后，下定了决心，「我当然愿意！」
    听见少年应下了自己的要求，女子向少年郑重行了礼，语气诚恳地道谢。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接着缓缓走到小李言凛的面前，将手放到对方的头顶上轻轻摸了两下后，露出了笑容。
    「我叫黎九，你父母将你暂时託付给我啦。」
    在场的人没有任何一人发现，女子在少年说出这句话时，微微张大了眼睛。
    小李言凛很快就回去找自己的父亲，屋内又只剩下了女子和少年。
    女子稍微环顾了一会儿四周，像是要确定没有其他人听见一般，这才小声地开口。
    「小九……不，离陌久。你不打算告诉他真正的名字吗？」
    少年轻笑一声，手里还握着翡翠玉牌没有收起。他偏过头看向远方，语带怀念地开始回忆过去。
    「我的父母在有我之前就在四处行医了，当时他们就是用黎明的黎当姓氏。虽然现在他们都不在了，不过……可以的话，我还想再多当一会儿他们的『黎九』。」
    「等我成为一个真正的医修时，再叫我离陌久吧！」离陌久──黎九转回头，朝着女子笑得灿烂，连带感染了女子，让女子也不禁浅浅地笑了。
    「……好，既然这样的话，还有一件事情要麻烦你。」
    女子在这时设下了隔音结界，将他们周遭的空间和外界隔绝开来。因为是在幻境里，叶清和李言凛不会受到隔音结界的限制，能将结界内发生的事情听得一清二楚。
    「出于某些缘故，我必须让小凛留在这个镇上，而且在我和他爹回来之前，他有些事情不能记得。」
    黎九有些讶异和不解地看向女子。女子神情严肃，语气虽然温柔，却也带着坚决。
    「这件事情我和他爹讨论过了。等他睡去之后……我会让他以为我们在他三岁时就失踪了。若我们无法在两年内回来，你就将他交给其他镇民照顾。十年后他也会重新想起这一切。」
    「十年！为何要这么久的时间？」黎九忍不住询问。
    女子用左手轻握住自己的右手臂，抿起了双唇，垂眸不语。见女子神色有异，黎九不敢再多问，只能静静等待女子给出解释。
    良久，女子默不作声地转过身，再开口时，她的声音轻到就要消逝在风中。
    「我和他爹都不能保证能活着回来，而我们也不希望他会因为我们的关係，接下我们的责任。所以若是我们真的回不来，十年后他也能独当一面了，到时候再让他自己决定要不要和我们走上同一条路吧。」
    李言凛静静地听着，表情从讶异转为错愕，接着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叶清也因为这些对话，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隔音结界解除，女子苦笑着迈出脚步离开了屋内，只留下依然存有疑问的黎九，以及亲耳听见这些对话后，同样不明所以的叶清和李言凛。
    幻境的场景再次改变。
    小李言凛已经不记得自己父母的事情，也以为自己很小的时候就没了双亲，是黎九和镇民照顾着他，让他能平安长大的。
    除了黎九，其他镇民都以为小李言凛是黎九带回来的孤儿。
    因为立志当个医修，以前也经常在旁边观摩父母替病人医治的模样，身上甚至有炼气期的修为，镇民们都将他当成镇上大夫的助手和代班，相当信任他。
    再过几星期便是杏林谷开谷之日，也是黎九要离开这座小镇的时候。小李言凛一如往常出门帮忙镇民们，黎九趁着空档前往李言凛父母留给他的聚灵阵，稍微吸收一点灵气。
    他每天在医馆打完工后，就会像这样慢慢修炼。可以的话，他希望能在去杏林谷前筑基。
    但是他目前没有师父，也无门无派，只能这样缓慢增加自己的修为，也不晓得有没有办法靠自己突破筑基期。
    他以为这一日也会和平时一样，平凡地结束。
    直到他听见镇民们的惨叫──
    他强行中断修炼，握起平时充当防身武器的木杖，衝到街上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甫一踏出屋外，他就愣在了原地。
    镇民们倒的倒逃的逃，四周还有不少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妖兽正在攻击逃跑的人们。其中一隻火鳞兽察觉到黎九的存在，竟然放弃追赶猎物，转头过来虎视眈眈地盯着黎九。
    黎九猛地回神，握紧手中的木杖做出防御姿态。他曾经在书上看过，火鳞兽的身上有不少能当做药材的部位，但牠们个性兇猛，若没有筑基期以上的修为，贸然对上可是会有丧命风险的。
    只是这种妖兽平时都住在深林里，除非受到侵扰，否则一般不会这样反常地来袭击才是？
    四周变得异常安静，镇民们不知道逃去了哪里，眼前所能见到的只剩这隻蠢蠢欲动的火鳞兽。
    黎九绷紧了神经，举起木杖一边警戒一边缓缓后退。才退后没几步，他就感觉到自己背后撞上了什么。
    「这种破地方竟然还有修者？」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他僵硬地回头。一名长相凶恶的男人正握着刀，面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以轻蔑的目光审视着黎九。
    黎九心头一惊，赶紧往一旁跳开，并运气将自己微薄的灵力包覆在木杖上。火鳞兽不知何时已经离开现场，敌人又换成了个看起来就不是善类的男人。
    男人有些惊讶地看着黎九手中微微散发绿色光芒的木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动作迅速举起了刀，直直刺进了黎九的腹部，接着又拔出来，鲜红的血液瞬间随着伤口汨汨流出。
    从来没受过这么重的伤，黎九几乎要因为痛楚晕死过去，手中的木杖也没力气再握好，就这么掉到地上。
    男人甩开刀上的血，捡起地上的木杖仔细打量了一番。在他看见木杖上冒出的难以察觉的小绿芽时，他便拋开了手中木杖，从储物袋内拿出了一瓶药，随意涂抹在黎九的伤口上，堪堪止住了严重的失血。
    「哼，有木灵根？正好我们就缺木灵根的，真是便宜你了。」
    黎九撑着最后一点意识，却被男人硬生生给拖着离开，只留下一地未乾的鲜血。
    在男人离去之后，妖兽并没有停下，依然继续攻击着镇上四处逃窜的百姓，最后被赶来的青阳派弟子全数斩灭。
    幻境在这时突然结束，想来大概是黎九再也撑不住伤口的疼痛和失血的不适，失去了意识吧。
    回到现实世界，黎诚亦面露难色，向两人报告一件他刚才才察觉，而且很重要的事情。
    「这个人的神魂，以前或许曾经受过搜魂术的伤害，如今变成暗伤隐藏着。」
    叶清知晓之后，请黎诚亦先回客栈好好休息，这事情暂时先不继续了。
    李言凛看着静静躺在地上的黎九，伸出颤抖的手，最后还是握起拳头收了回去。
    「师尊……弟子想去上面透透气。」
    「要我跟你一起去吗？」
    「谢谢您，不过弟子现在想一个人。」
    「那你想跟我聊聊的时候记得叫我，我会陪着你。」
    李言凛轻轻点头，转身缓缓走出牢房。叶清默不作声地将李言凛拉进怀里，拍了对方的背几下，在李言凛有些愣住的时候又放开了手，将人推向上去的楼梯。
    被叶清这么做之后，佔据李言凛心头的沉重压迫似乎少了些。他朝着叶清微微一笑，在叶清也露出笑容之后，向对方行礼完毕才离开这压抑的地下牢房。
    叶清收起刚才面对李言凛的微笑，重新看向依然安静躺在石床上的黎九，留下了一颗焰琉璃，撤去了四周的隔音结界，悄悄离去。

 第三十五章 真相

    夜晚的地牢并不太舒适，阴凉潮湿又无光的环境除了给犯人压迫感，也让人受到身体上的折磨。黎九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躺在石床上，身上有一条薄被，和一颗品质看起来相当不错的焰琉璃。
    他的头有些刺痛，被人打晕而昏迷的期间似乎做了很多梦，看见不少怪异的景象。
    他竟然梦见他是个医修？真是可笑，这世界只有力量强大的人才能好好活下来。那些生了病受了伤的弱者要是活不了，都是他们的命运。
    适者生存这句话会存在不是没有道理的。
    黎九将手中的焰琉璃随意放到一旁，周身温度瞬间降低。他再次试着运转体内魔力，却依然感受到限制。
    实在是没有办法，炼气期的修为甚至连不受外界冷暖影响都做不到，他只能重新拿起焰琉璃，终于不再感觉到阵阵凉意。
    被关在牢房里无事可做，黎九放弃逃跑的念头之后，开始回想被打晕前那两个仙修说的话，和他昏迷时那些怪异的梦境。
    进到宗门前，黎九的记忆非常模糊。关于自己的过去，他是从捡他回宗门的蓝翊长老口中得知的。
    长老说他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父母，见他有修炼资质，便将他带回宗门内收为徒弟。而他听说自己是木火双灵根，木灵根又比火灵根还有优势。
    正好宗门内缺木系魔力，因此他得好好修炼，为宗门做点事。
    但是为什么缺，以及为什么得用取血的方式从他那里拿走木系魔力，宗门内的长老们一个字都没有提过。
    幸好待在宗门内，在突破筑基之前还能不愁吃穿，也还有个地方遮风避雨。不过是被取点血而已，倒也不是令人不能接受的交易。
    只是从刚到宗门内被收为徒弟开始，蓝翊长老似乎就相当忙碌。除了刚开始得到一颗筑基丹，以及偶尔会有魔气丹送来之外，剩下的修为都是黎九靠自己修炼来的。
    他拚死拚活，好不容易筑了基，宗门取血的频率也降低了。说是不要耽误他修炼的进度，让他好好养身子。
    但黎九很明显感觉到，他每次被取血后，都要花比以前更久的时间来回復。
    日子这么一天一天过去，终于在前一阵子，他突破金丹，得到接取宗门任务的机会。只是不知为何，当他接下任务的那一刻，发佈任务的长老面有难色，态度也透露出几分不甘愿。
    「你确定你要接这个任务？」
    经过几番确认后，黎九总算是成功接取任务。而任务内容是──带着妖兽前往位于魔界中央地方的广兴镇，并试探陨夜宗的战力。
    当然，为什么这么做，以及为什么目标是同为魔界中人管辖的小镇，宗门一样没有给出理由。
    儘管黎九有些疑问，不过魔修宗门向来就不像仙修那样经常结盟，互相争斗才是常态，因此也没往太深处想。
    也许这次行动是要抢什么资源或单纯看不爽吧？
    「既然接下了这任务，你就好好干吧。」
    语毕，长老拿出一把白玉扇，并让黎九朝其中注入自身魔力，而后便不情不愿把黎九给赶走了。
    他原先想着要藉这机会证明自己除了血液之外，也是能派上用场的一份子，同时也不是很想再继续被取血了，才会选择一结丹就要离开宗门执行任务。
    谁知道才出发没多久，就遇上两个摸不清底细的仙修，甚至还被他们给抓住，带来的妖兽也全军覆没。
    被抓住也就算了，那两个仙修不知道做了什么，竟然让他看见那种怪异的景象……还有他们对自己的称呼。
    他明明记得自己叫做离陌久，而非「黎九」。然而不管是那两个仙修，还是梦境里那些似乎有些眼熟的人，几乎都是这么称呼他，甚至连他自己都是用着这名字。
    黎九──离陌久揉了揉自己发胀的脑袋，重重叹出一口气。
    这是什么洗脑还是要迷惑他心神的手段吗？
    他紧握手中的焰琉璃，死死盯着站在牢房外负责看守的陨夜宗弟子，思考了一阵子后默不作声地瞄准对方的后脑。
    就算逃不出去也可以洩洩愤，反正被这东西丢中也不会死。
    正当他要动手时，那两个仙修又出现在牢房外面，他维持准备丢出手中物体的动作愣在原地。
    门口看守的弟子还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连忙替两人打开牢房的门。
    「看起来挺有精神的嘛。」叶清看了一眼离陌久的动作，再看看他手里的东西，挑眉同时语气不怀好意说着，「那颗焰琉璃可是很贵的，摔碎了我就让你去陨夜宗洗一辈子的碗。」
    离陌久放下了手，一脸不解地默默盯着叶清不放。
    李言凛无奈看向自家师父，不知道是该先吐槽那焰琉璃的真实价值，还是吐槽叶清那诡异的惩罚。
    见无人给出反应，叶清感到无比尷尬，只好放弃继续开玩笑，清个痰后便快速转换状态切入正题，从储物戒中取出一紫玉瓶，在离陌久眼前晃了晃。
    「猜猜看这是什么？」
    离陌久警戒地盯着叶清手中的紫玉瓶，脑中开始思索各种可能性。从前面发生过的事情来看，这两个仙修应该暂时没有要他的命。
    不过从被抓来之后也发生了不少可疑的事情，他实在猜不太透这两个仙修究竟打算要做什么。
    而不等离陌久说出他的猜测，叶清就从紫玉瓶内倒出一粒丹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塞入离陌久口中。
    丹药入口的瞬间就化成灵流，全数流进离陌久体内。直到感受到身体开始產生变化，离陌久才惊觉自己竟然就这么被餵了不明的药，还吐不出来。
    「咳、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我说这是滋补神魂的药，信不信？」
    「……哈？」
    「你大概不记得你曾经被人用过搜魂术。」叶清轻声叹气，将紫玉瓶整个递到离陌久面前，「把这些丹药都吃完，你神魂上的暗伤也差不多能治好。」
    离陌久的视线始终都停留在叶清身上，没有注意那紫玉瓶半分。他抱持着怀疑的态度，紧握住了手中的焰琉璃。
    他能感觉到，刚才吃下去的灵药正缓慢却温和地作用在他的神魂上。是一股令人心神舒坦、温柔的力量。
    离陌久低下头好一阵子，接着才默默重新抬头，望向眼前的两人。不知道为什么，在看见身穿红色法袍的那名仙修时，竟然莫名有种怀念的感觉涌上心头。
    毫无理由地，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两个人绝对不会害自己。
    「──为什么？」
    他愣愣问着。不论是让他能不受寒意侵袭的焰琉璃，还是怎么看都来头不小的灵药，这两人不仅没有折磨他，还百般照顾。
    李言凛在这时蹲到离陌久的面前，抬起头看向对方，如过去记忆中面对比自己高出好几颗头的哥哥一样。
    「我以为我在当年那场妖兽侵袭里失去了你，幸好你还活着。」
    一下子接收到太多资讯，离陌久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对于李言凛话中的「妖兽侵袭」一点印象都没有，此时只能露出疑惑的神情。
    「等你的神魂恢復之后就会想起来了。」叶清凑到两人身边，也跟着蹲下，「不过在那之前，我个人有些话想要问你。」
    他深呼吸一口气，像是在组织要说的话。短暂的沉默使得离陌久下意识止住了呼吸。
    几息后，叶清不大却清楚的嗓音将问句完整地传入耳中。
    离陌久有预感接下来的问题必须实话实说，不能有任何隐瞒和欺骗。
    「这是你第几次像这样带领妖兽了？」
    「是第一次。」
    「入门之后你怎么修炼的？」
    离陌久抿了抿唇，如实以告自己的修炼方式，同时将自己会被取血的事情一併说了出来。李言凛在旁边听着，不自觉紧握起拳头，关节甚至还因为用力过度的关係有些发白。
    「若我们说对你用搜魂术的可能就是你们门内长老，你──还会想回去吗？」
    叶清一边问着，一边观察离陌久的反应。只见离陌久的表情从困惑转变成不敢置信，呼吸也逐渐变得急促。
    「你说的是真的？」他慌张地说着，眼睛看的却是叶清身旁的李言凛。
    问完的瞬间，剧烈疼痛又再次袭击而来，他用手抱住头部，弯曲起了身子。
    先前不确定对方身份的时候，李言凛还敢直接将人弄晕，不过现在已经确定对方就是当年那个少年，他实在是下不了手。叶清见状，当即掐诀用术法让离陌久暂时睡去。
    「先把他带出去好了……剩下的话等他醒来再问。」
    秦翠枫得知离陌久的身份之后，替他准备了一间空房。叶清和李言凛虽然把离陌久从地牢带了出来，却还没完全解除对他的限制，只有将他身上缚灵锁的境界压制稍微放宽些。
    半天过去，离陌久缓缓转醒，发现自己身下躺的不再是坚硬冰冷的石床，他艰难地睁开双眼，四周环境明亮舒适，还有一股柔和的香味，应该是点了安神香。
    他慢慢坐起身子靠在床头，回想这几天的经歷。两天前他才被抓回来当成囚犯，过了一天就做些奇怪的梦，还被告知自己的过去或许是捏造的，接着又过了半天，就离开了地牢？
    为了搞清楚目前的状况，离陌久又试着运转魔力，然而依然不如以往顺利。
    这时他才发现，他手腕上的缚灵锁还未被撤下，不过现在好歹有筑基期修为了。他摸摸鼻子跳下床，走到房间门口跨出脚步，没想到竟然没有被限制住太多行动，能够自由进出房间，在院落里间晃。
    看着外头半掛在空中的太阳，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回到房间里好好休息。
    房里放着不少书籍，离陌久随手拿起其中一本看了几页就放回了书柜里，抽出其他书本，还是翻开一下子就收起。
    ……也不知道这房间的主人究竟是谁，怎么书柜里不是小动物图鑑就是灵宠饲养教学？
    窗外天色渐暗，室内光线也逐渐变得不足。离陌久点燃桌上的昼明烛，室内瞬间就变得明亮了起来。
    要不是身上有个缚灵锁，他都觉得这样悠间的气氛和环境根本就是在度假。
    「叩叩。」
    房门传来声响，他应了门，两个熟悉的身影推开门走了进来，其中一人手里还提着个小竹篮。
    叶清走到桌边逕自入座，李言凛也跟着坐下。
    竹篮被李言凛放到桌上，里头装着不少茶点。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套茶具、一只白玉壶、瓷碗及汤匙。
    只见李言凛将白玉壶中的液体倒进瓷碗中，先是用自身灵力将那白色的液体加热后，与汤匙一起小心放到叶清面前，这才开始泡茶。
    叶清见状便朝离陌久摆摆手，示意对方跟着入座。
    「先前的话还没问完，虽然有些打扰，但希望你可以配合一下。」
    他平静地说着，同时从竹篮中取出一块椪饼，泡进李言凛放到自己面前的白色液体中，用汤匙压了压。
    离陌久带着疑惑照着叶清的指示入了座，微弱的杏仁味道在这时悄悄飘到他身边。
    「篮子里的点心随意享用，或是你要等茶泡好再吃也可以。」叶清说完，就用汤匙捞起杏仁茶中的椪饼开始品嚐，彷彿要来找人问话的人不是他一般。
    离陌久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伸出手，从竹篮里拿出一碟麻粩，放到自己面前后就盯着它开始神游。
    叶清不慌不忙地享用着点心，直到李言凛将茶泡好，他也正好食用完毕。
    「好了，让我们继续吧？」他将空碗推到一旁，手肘放到桌上，用双手撑着下頷，直直盯着离陌久不放。
    被叶清的声音和视线唤回意识，明明对方看起来甚至还有些慵懒，离陌久的情绪却再次变得紧绷起来。他用力点点头，等待叶清拋出问题。
    经过了半个时辰，茶被回冲两三次，几乎都要淡到变成了水，叶清才结束问话，离陌久终于能够暂时松一口气。
    透过这次的问话，两人大致上得到一些关于血炼宗的情报。可惜离陌久入门不久，也没有担任什么要职，无法得到更深的情报。
    儘管如此，他们也知道了血炼宗目前正在整个修真界做的事情──与鬼界的阴赤门合作，利用鬼气、魔力和妖族禁术培养凶兽，而且似乎已经有一批凶兽的修为突破了合体期。
    而离陌久也从叶清口中得知，当时在地牢里那些怪异的梦的由来。
    整理完从离陌久那得到的情报之后，叶清决定晚一些再向林晨星报告。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整理好了情绪看向离陌久。
    「在地牢那时没经过你的同意就窥探了你的记忆，非常抱歉。」叶清站起身，向离陌久行礼并道歉。
    离陌久下意识也站起身子，伸出手要扶起叶清，不过在碰到叶清前就被李言凛给抢了先。
    他微微愣住片刻，过了一会儿才收回手，默默坐回位子上。
    「这个就放在你这里了，记得每天都要吃一颗。」叶清将先前出现过的紫玉瓶放到桌上，并推到离陌久面前。
    离陌久静静盯着那紫玉瓶，而后将视线转回正前方，看向远处小心地开口。
    「我……想知道我入门派前所有的事情。」他的语气非常轻，不像是在请求，倒像是自言自语。
    李言凛一听就知道，离陌久果然对从他人口中得知的过去开始產生了怀疑。尤其是在被告知自己神魂有损，而造成伤害的人可能还是本门长老后。
    「你神魂养好之后自然就会想起来。」
    没想到离陌久却摇摇头，从紫玉瓶里倒了一颗丹药出来，直接放入口中，丹药立刻化为灵流流至全身。
    「那样太慢了。而且我也想知道，我和你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关係。」他直直盯着叶清身边的李言凛，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又在他与李言凛对上视线时涌上心头。
    「既然这样，我会帮你跟昨天施术的人说。但你提到过去记忆就会剧烈头痛的症状，还是得再休养个几天。」
    离陌久点点头，在叶清和李言凛又忍不住多看了李言凛几眼。李言凛也感受到离陌久的视线，在离去前也给离陌久一个极为轻浅的笑容。
    吃了几天的丹药，离陌久总算是不会再提到过去记忆就头痛。黎诚亦又拿出龙纹玉玦，轻贴到躺在床榻上的离陌久眉心。
    「你若是能保持意识清明，应当能再次亲身体会到过往。」
    「寧鳶，你不是说这幻境最多只能两人进入吗？」叶清想起昨天施术前，黎诚亦对他们说过的话，忍不住提问。
    「对他人而言，的确是只能有两个人进入，不过他可是当事人。只是他在进入幻境之后，不会察觉到自己正在幻境中。」
    「那这样如果是痛苦的记忆，不就得再体会一次？」
    「没关係。」离陌久在这时出了声，「总归是我的记忆，还是会有想起的一天。」
    其实叶清想表达的意思是，再经歷一次和回想起来的感觉完全是不一样的啊。
    他看着离陌久坚定的模样，默默点了头，不再多说其他废话。
    等离陌久做好心理准备，黎诚亦便在龙纹玉玦内注入灵力。这次从离陌久眉心间浮出的翠绿光芒比昨天还要再强烈了些，倾刻间，翠绿光芒再次笼罩住整个房间。
    －－－
    映入眼帘的是另一座地牢。离陌久的四肢都被铁鍊给锁住，整个人呈现大字型掛在墙上。腹部那恐怖的伤势依旧没好全，甚至被动了些特殊的手脚，让那伤口继续缓慢地滴出鲜血，底下则有个容器接着。
    先前那伤了离陌久的魔修打开了牢房的门，走进来对离陌久随意打量了一番，似乎是要确认离陌久是否还活着。
    在确认过离陌久还有一丝气息之后，那魔修随手塞了颗辟穀丹进离陌久的口中，便不再关注离陌久的状况。他拿出一个奇怪的法器，将离陌久身下容器的血全数倒入法器中，接着头也不回离开了牢房。
    日復一日，离陌久就这样被关在不见天日的阴冷地牢，只能靠血炼宗不定时给予的辟穀丹维持生命，甚至还每天被取血。刚开始他也想过要逃离，然而他修为低下，这里也没有灵气能供他偷偷修炼，日子久了他也变得消极，不再想着要逃跑，只希望能乾脆就这么死了，直接结束这种痛苦。
    没想到他不但没有死，甚至身体还吸收起了周遭的魔气。他试着运转身体里仅存的灵力，却发现原先在他体内的灵力荡然无存，竟是早已全变成了魔力。
    他怎么也没料到，他会这么轻易就入了魔。
    也许是天道的怜悯，他既没有感觉自己有生什么心魔，也没有感受到寻常修士入魔时会有的痛苦。
    其实没有感到任何痛苦，不过是因为先前昏迷得比清醒得久，再加上清醒时会被伤口不适感折磨，以及时不时有无力与飢饿感造成的错觉罢了。
    他就这么独自想了好久也没想到答案，于是索性停止思考，开始靠着自己的意志吸收四周不算浓厚的魔气。
    总之现在只要能继续修炼，就有一丝机会逃出这里！离陌久原先失去的希望又再度被燃起，不自觉乐观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将周身魔气吸收入体，同时一点一滴治癒自己的伤势。
    又过了几日，这回前来地牢的不是往常那个人，而是一名看起来白发苍苍的老者。
    老者不发一语缓步走到离陌久面前，抬起充满皱纹又乾瘪的手，停在离陌久的眉心处。
    「老夫只问一次。你最后一次看见龙是在哪里？」
    对方劈头就来这么一个问句，离陌久完全不清楚对方想问的是什么。
    龙？那种神兽不是早就已经消失无踪，现在只存在于神话之中吗？
    老者见离陌久没有回答的意思，直接认定离陌久在装傻，二话不说就将魔力集中到举起的手的掌心，另一隻手也没间着，正在捏着法诀。
    一瞬间，剧烈的撕裂感、痛楚与混沌佔据了离陌久的脑袋，同时眼前还断断续续浮现过去的记忆。和当时腹部被捅一刀相比起来，这样的痛苦显然更加激烈，然而他却怎么也晕不过去，只能被迫清醒着体会这种生不如死的折磨。
    幻境在这时开始不稳，隐约有消散的跡象，不过只要离陌久没有失去意识，这段幻境便不会结束。
    叶清紧握身旁李言凛的手，眼睛死死盯着正在承受搜魂术的离陌久，心里满是愧疚。
    果然当时应该要不顾一切阻止离陌久的。
    李言凛一眼就看出叶清此刻的想法，他伸出手轻轻将叶清拥进怀中，并小力地拍拍对方的背安抚。
    「弟子相信他会如此选择，必定是已经考虑过会有这样的结果了。」
    叶清将脸埋进李言凛胸口，无声点了点头，接着便深呼吸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后重新抬起头。
    老者这会儿已经结束了搜魂术，面上带着不悦与嫌弃的表情透漏了他施术的结果。
    离陌久垂着头，一动也不动被吊在墙上，看不出是死是活。
    「本以为终于找到线索，想不到竟又断在此处！」老者盯着墙上的人，恶狠狠说着，「也就身上的灵根有些用处罢了！」
    正当老者转身要离去时，意识还在混沌中的离陌久又开始无意识吸收魔气治癒自己。老者察觉四周的魔气流动有变，惊觉离陌久不知何时竟从仙修成了魔修。
    他瞥了眼离陌久身下的容器，依照往常经验，容器中应该早就盛满离陌久那含有木系灵力的血，结果容器这时只有半满。
    老者缓缓将视线向上移动，果然离陌久腹部上的那道伤口已经结痂，这也难怪容器没有装满。思索了片刻，老者弯下身子，将手伸入容器中，直接吸收血中的精气与灵力。
    「这是……！」
    原先的木系灵力在离陌久入魔后都全数成了魔力，吸收起来更加顺畅，效率也比之前好上不少。
    老者收回了手，将容器中的血液收集起来之后，一反刚才嫌弃的态度，松开禁錮离陌久的锁链，将离陌久从地牢带了出去。
    离陌久也在见到外界光明的那瞬间失去意识。幻境又有消散的跡象，然而依旧继续运作着。
    等到离陌久再次睁眼，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四周是从未见过的景象。
    一名身穿暗红法袍的老者站在床榻边，问了他一些问题，最后和他说──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蓝翊的弟子了。」

 第三十六章 重逢

    离陌久迷迷糊糊地点头应了老者的话，接下来发生的差不多就是他昨天在地牢坦白的那些事情。
    叶清和李言凛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即退出幻境。黎诚亦见两人回到现实世界，便停止施术，离陌久也在半盏茶后甦醒。
    「血炼宗……！」他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说着。
    与之前提起自己宗门时还有些恭敬的模样不同，此时离陌久对血炼宗只剩下厌恶。
    之前真的是被他们给狠狠骗了一番。又是取血又是使他入了魔，收为弟子后也没人来关心，他竟然还认为血炼宗待他不错，为了回报宗门自愿让他们如此压榨。
    要不是遇到眼前的人……自己大概还要继续被蒙在鼓里，为虎作倀！
    可惜他神魂尚未完全恢復，关于红衣仙修的记忆依旧垄罩在迷雾中。鬼使神差之际，他忽然觉得对方的长相，和当年的男孩有些相似，不自觉唤出了男孩的名字。
    「小凛。」
    李言凛一怔，睁大了眼睛，心中充满无法形容的情感。
    「你认出我了？」
    却见离陌久也露出惊讶的神情，接着回了神，轻轻摇头，面上表情变得愧疚。
    「……没关係，你会想起来的。」李言凛朝着离陌久露出微笑，语气听起来有些遗憾，令离陌久的愧疚感更重了。
    正当离陌久按捺不着，准备要道歉时，叶清就强行打断离陌久的行动，解除掉他身上的缚灵锁。
    禁錮消失，离陌久瞬间感到身体变得轻盈许多。他试着运转全身魔力，经脉相当通畅，魔力流转也毫无阻碍，甚至因为神魂上的暗伤得到了灵药滋养，灵台比起以前更加清明。
    「你伤好后若打算去杏林谷，我可以替你写个推荐函。」
    离陌久这会儿还沉浸在自己境界恢復的喜悦，等到发现在场三人都默默不说话盯着他看时，才后知后觉自己竟然失礼地走了神。
    不过叶清只以为离陌久是觉得自己入了魔，无法继续朝医修的目标前进而失落，便伸出手拍了拍离陌久的肩膀，试图安慰对方。
    「你放心，魔修也是会需要大夫的。」
    听了叶清说的话，其他三人一下子就察觉叶清似乎误解了离陌久走神的原因，但又发现叶清是认真这么觉得，只好忍着笑意留给叶清一点面子。
    离陌久点点头表示同意叶清说的话，并且向三人都道了谢。
    「好了，你继续休养吧，有事情就找外面的小道童。」
    叶清拉起李言凛的手，同时领着黎诚亦，一起离开了房间。
    离陌久盯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好一阵子，缓缓呼出一口气，接着再次努力试着要让记忆中的男孩身影更加清晰，却依然无果。
    看来这事是勉强不来的。意识到在神魂完全恢復前，除了继续服用灵药之外大概都是徒劳，离陌久便拋开脑中所有思绪，拿出了书柜中写着「毛茸茸图鑑」的书籍随意翻阅打发时间。
    －－－
    回到客栈，叶清给自己施了清洁术，坐到床榻上双手撑着身子，盯着前方就开始放起空。李言凛趁着叶清放空之际，走到离对方几步远的墙边，这才从储物袋中取出幻虚镜。
    这几日以来，他一直能感觉到幻虚镜中的某种力量在躁动着，而身为幻虚镜主人的叶清却好像一点也没感觉到。
    为了避免发生什么意外，李言凛打算马上就要将它收起。
    他简单观察一会儿，便用灵力再次设下结界，想不到这回幻虚镜竟然与他体内的真龙血產生了感应，灵力波动使的叶清也回过神来，跳下床榻走到李言凛身边。
    李言凛来不及阻止叶清靠近，幻虚镜就将两人一起捲入其中。
    这次不同于之前前往异世时的感觉，叶清反而感到使用传送阵的失重与不适。
    片刻，叶清发现自己身在一处贫瘠的大地上，天空相当灰暗，灵气相当稀薄，与他一起被捲入的李言凛也不见身影。
    他放出神识，找人的同时确认周遭的安全与否。
    幸好这个地方没有任何妖兽，但是几十尺外有一座已经有些破败的院落，周遭还有与以往都不太相似的气息。
    他要找的人也在那座院落前驻足。
    几十尺的距离并不长，叶清还是召出了飞剑，脚步轻盈跳上去，御剑前往李言凛所在的位置。
    他一到达那座院落上空，见到眼前景象，当即停在了空中。
    院落的四周竟然被一条赤色的龙给团团围绕，然而赤龙紧闭着双眼一动也不动盘着，单从上空观察并不能确定牠是否还有生息。
    李言凛呆呆站在赤龙的面前，伸出去似乎要触碰赤龙的手没有再更往前，就这么悬着。
    叶清想起李言凛梦境中的场景，以及对方身边的小龙。此刻能亲眼见到真正的上古神兽，他非常地惊讶。
    没想到这世上真的还有龙。但惊讶过后，担心与难过随即取代原先的心情。眼前的赤龙还不知生死，李言凛的情绪看起来也不太对劲，他只能默默降落到李言凛身边，从背后搂住对方。
    感觉到身后传来的温暖，李言凛收回伸出的手，抚上叶清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上，低下头轻声呼唤着对方。
    「师尊。」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声音也越来越不稳定，「弟子想起一切了。」
    「那长达十年的封印，就在刚才──在弟子见到明霞的时候自己解除了。」
    叶清虽然不太清楚李言凛话中的「明霞」是指谁，但这里除了他们，和盘着的赤龙之外，没有看到其他人，因此叶清判定那就是赤龙的名字。
    只是……这一切实在是有些过于巧合了。先不论为何幻虚镜能将他们两人带到这样的地方，李言凛记忆的十年封印还恰好在这个时间点解除，不禁让他思考这些是否都是冥冥之中注定要发生的事情。
    他缓缓松开环住李言凛的手臂，站到对方的身边，牵起对方的手往赤龙更靠近一些。
    「师尊？」突然被拉着走近赤龙，李言凛异常紧张地看向叶清，有些退缩地收了收手，却发现叶清紧紧牵着他不肯放开。
    「我听说……龙有开天闢地的能力，这里是牠创造的小世界对吧？」
    「若真是这样，牠应该还活着，只是状况不太好。也许我们能试着帮帮牠。」
    叶清说完话，朝着李言凛微微一笑，接着就举起另一隻手轻触赤龙的脸颊，开始输送自身灵力。
    见状，李言凛也赶紧跟着叶清的动作，将自己的灵力传入赤龙体内。
    一个时辰过后，两人的灵力都消耗掉了不少。赤龙依然盘在原处，没有任何动静，而四周却產生变化。
    灵气渐渐变得比原先进来时多了些，贫瘠的大地和灰暗的天空也不再黯然失色，开始冒出生机。
    「有用耶！」叶清惊讶地观察着周遭的变化，担心与难过的情绪逐渐被喜悦给压过。
    为了让赤龙更快恢復，他拿出回灵丹，一口气吃下了好几粒。回灵丹入口后瞬间化为丰富的灵气，顺着他的经脉流淌到全身。
    「师尊！瞬间吸收太多灵气，您的身体会不舒服的！」
    「没关係，这不算什么。」
    话才刚说完，叶清就因为一下子吸收过多灵气，导致经脉涨痛，皱起了眉头。但他咬紧牙根，加速将其都炼化成自身灵力，再通通传给赤龙。
    见到叶清一点都没有休息的打算，李言凛竟然吞下比叶清更多的回灵丹。他松开两人牵着的手，一把搂住叶清的腰，在输送灵力到赤龙体内时，也同时用自身灵力替叶清缓解灵气吸收过多的不适。
    「你这样身体才会出问题吧？快停下！」看见李言凛吞了一堆回灵丹，目的竟然是为了要分出一部分灵力，替他紓缓身体不适，叶清又怒又无奈地用力捏了李言凛的手臂，「你以为你化神了就可以这样乱来吗！」
    「弟子虽然也有感觉不适，影响却不如想像的大。」李言凛收紧了手，让叶清更靠近自己一些，低下头凑到叶清耳边轻声说着，「等等您若是累了，就交给弟子吧。」
    「身为师长的我在旁边休息，放徒弟你一人面对，这像什么话？我还没那么没用。」
    李言凛不合时宜地轻笑出声，叶清忍不住转头半瞇起眼，用质疑的眼神死盯着他不放。
    「师尊，弟子不是以徒弟的身份说的。」
    「哈？」
    在两人还在打着哑谜时，赤龙悄悄睁开了眼睛，观察着面前正在给他输送灵力的两人。
    其中一人身上的气息非常熟悉，牠很快就认出对方是当年的那个孩子。而他身边的另一人，身上也有他的气息，他们之间甚至有一条红线相连着──那是道侣契？
    当年那天真可爱的孩子有了道侣，对方还是他的师父？他一定是被他师父骗了！
    赤龙自己想着想着，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奇怪的想像，竟是沉不住气，凑到两人面前，狠狠盯着叶清，像是要将他看穿一般。
    上一刻还在跟李言凛斗嘴，下一刻赤龙就突然动了起来，叶清没预料到赤龙会这么快就醒来，被吓一大跳，整个人都弹了一下。
    察觉赤龙的眼神似乎不太友善，李言凛将叶清压进怀里，保护的同时也平復他的情绪。
    「我师父胆子小，你别吓他，明霞。」
    这小鬼头！龙好不容易醒来，第一句话竟然是叫龙不要吓人！
    赤龙──明霞被眼前景象刺激得心头一把火，然而李言凛一句话就将牠的气全部梗在喉咙，差点缓不过来。
    龙委屈但龙说不出口。
    明霞扁着嘴，酸溜溜地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后知后觉发现，他们身上相连的道侣契竟然是带着金色气息的红线。
    「天道给你们降下特别祝福了？」
    李言凛默默点头。得到天道特别祝福的恋情，明霞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就这么接受了。
    但身家调查还是得做！于是刚醒来没多久，明霞连两人为何出现在此地都忘了问，满脑子都在瞎操心家里孩子的事。
    牠心念一动化作人身，接着双手叉腰，神气地站在两人面前，一副这里他最大的模样。
    「喂，你叫什么名字？什么门派？师父是谁？」
    叶清从李言凛的怀里鑽了出来，有些为难地看着赤龙化形而成的青年，不知所措。
    「我师父个性比较怕生一些，你别这么兇。」李言凛见叶清有些不自在，便轻轻摸了摸叶清的手臂，藉此安抚对方。
    「又胆小又怕生！」明霞伸出手指用力戳着叶清的脸颊，但立刻就被李言凛拍掉，「你师父好歹是个炼虚修士，怎么这么娇气！」
    「我、我只是一时反应不过来而已。」叶清看着即将因为他吵起来的两人，赶紧出来打圆场，「请明霞前辈莫责怪。」
    「哼，还不回答我的问题？」
    「我……我叫叶清，表字凌雪，师承青阳派霜凝仙尊。」
    「霜凝？喔──原来你就是霜凝的那个徒弟。」
    明霞挑了挑眉，从上至下再次打量了叶清一番，看得叶清又忍不住压力往李言凛身上靠。
    「资质尚可，容貌也还行。至于品行──霜凝的徒弟，定是不会太差。」
    「呿，真是便宜你了。要是敢背叛我们家小凛，龙肯定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叶清有些尷尬地点头，紧闭着嘴不敢多说什么话。
    李言凛却有些不满了。就自家师父这样的资质，放在外面被人说是天才都不为过，明霞竟然只说尚可？长相也是，都上了那什么「三界美人榜」，还三不五时有贼人打坏主意，就这样还只有还行？
    他左思右想，正打算要出声反驳标准过高的赤龙，叶清刻意清了清喉咙，提醒李言凛他们两人出现在此处的真正原因。
    李言凛一怔，赶紧收起玩闹的心情，将外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给明霞听。
    听完两人遇到的事情，明霞罕见地陷入沉思状态，不发一语用手捏着自己的下頷，若有所思的模样让叶清不禁担心了起来。
    良久，明霞深深叹气，抬起头看向远方的天空。
    「当年我和你父母就是中了阴赤门的计，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他们被鬼气入了体，身受重伤。当时我也伤得不轻，把他们带回来这里已经是极限。」
    「那他们──」听见这番话，叶清不禁往最坏的方面想去。
    「在里面。现在还算好。」
    明霞指了指身后那有些破败的院落，两人同时朝着明霞手指的方向看去，面露疑惑。
    「房子四周有我设下的结界，你们察觉不到也是很正常的。」
    语毕，明霞举起手，轻放到大门前，院落四周的结界瞬间现形，并被打开一道口，让人能够进出。他转身看了眼站在他身后的两人，便逕自走进结界内。
    叶清和李言凛互相对视一眼，无声地点头后也跟着明霞一起进入屋内。
    聚灵阵的光芒稍稍掩盖了视线，阵中央的一男一女面对面盘腿坐着，双眼紧闭，丝毫没有发现有人来访。
    记忆中温柔的父母与眼前的人身影重叠起来，李言凛紧握双拳，控制住自己就要衝出去拥抱两人的脚步，站在原地静静等待他们回神。
    叶清小心轻柔地握上李言凛的手，试着让对方松开拳头。
    几息后，聚灵阵中的两人回了神，便见到屋内除了化作人身的明霞，还有两个特别的访客。
    女子眨了眨眼，马上就认出其中一人的身份。
    她惊讶地看着自己阔别十年的儿子，一时之间竟然愣在了原地。李言凛朝着她轻轻一笑，接着迈出脚步上前，主动地抱住了她。
    男子伸出手放到李言凛的头顶，幅度不大地来回摸了几下，最后还是憋不住形象，大手一揽将两人都圈进怀里。明霞在这时变回了小龙型态，在三人的身边游来游去的。
    彷彿回到十年前那段温馨和乐的时光。
    眼前的景象触动了叶清的情绪，他静静地守护着他们一家人的相聚时光，不知不觉脸上也洋溢起幸福的笑容。
    半晌，男子放开手，好奇地看向正在盯着他们看的叶清。
    「明霞，这位是……？」这个空间是由明霞创造出来的，只有他能决定让谁进入这个小世界，也因此男子才会询问明霞眼前的人的身份。
    李言凛在这时离开母亲的怀抱，转而站到叶清的身边。
    「这位是我的师父。」
    叶清顺着李言凛的话，向两人郑重行了一礼，并简单地做了点自我介绍。
    「叶小友──不，你的修为比我们二人还高，又是小凛的师父，该尊称你一声前辈才是。」
    「那怎么行！我只是言凛的师父，但两位是言凛的父母，论辈份也该是我叫两位前辈！」
    明霞在一旁听着，等到叶清话说完之后，不疾不徐地游到他们中间，凉凉地补充爆炸性的情报。
    「哟，这会儿又只是师徒了？刚才是谁连脸都不让我戳一下的？护得跟什么一样。怎么不敢大大方方说出来啊？总不会是害羞了吧。」
    李言凛的父母你看我我看你，又不明所以地看向明霞，然而明霞却没有解释的打算，于是他们只能再将视线转向叶清和李言凛。
    只见叶清整个脸都红得像苹果一样，除了些意味不明的声音之外，说不出什么完整的句子，语句全都堵在了喉咙。
    明霞也没想到叶清竟然真的这么容易害臊，顿时心虚地别开视线，将解释的工作丢到李言凛身上。
    眼见被明霞搞到不得不立刻解释清楚的情况，李言凛想着原先也没有打算要隐瞒，便直接搂住叶清的肩，让叶清靠到自己身上，趁叶清还没反应过来直接开口。
    「爹、娘，我们已经结为道侣了。」
    「唉呀。」李母举起一隻手遮住自己微啟的双唇，惊讶地看着眼前景象。
    叶清已经因为过于羞耻的关係，用袖子遮挡住自己的脸庞，躲着人不敢吭声。而李言凛为了让叶清不那么紧张，又哄又揉地硬是让叶清微微放下了手臂，至少露出了眼睛。
    明霞盘到李言凛父亲的肩上，伸出爪子指了指靠在李言凛身上的人，恶狠狠地说着。
    「啊──！凌南你看啦！爹爹我不能接受！明明以前那么亲近龙的！」
    被唤作凌南的李父皱了皱眉，将明霞从自己肩上拎了起来，提在面前没好气地吐槽。
    「不好意思，小凛真正的爹应该是我？」
    「你是亲爹我是乾爹，合理吧。」
    凌南随手将明霞放到李母的手中，并向李母使了个眼色，李母当即将明霞用手掌轻轻包住，不让明霞捣乱。
    「乖喔。」
    「毓灵──！你又把龙当小动物！」奈何明霞在毓灵手中骚动，却怎么也逃不出毓灵的手掌心，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神通，竟然能限制住小龙的行动。
    这边暂时解决掉麻烦精，凌南重新转向还抱在一起的叶清和李言凛，满是好奇地观察着。
    察觉到凌南的视线，叶清顶着如雷的心跳，让李言凛放开了手，自己好好站得直挺挺的面对对方父亲。
    见叶清战战兢兢的模样，凌南没忍住笑了出声。过了一会儿后，他的表情带了点遗憾，笑容减了几分。
    「当年我们不得不将小凛留下，想不到就这么过了十年。唯一欣慰的，就是现在看到你们能这样好好的，就足够了。」
    「他们好可是龙不好啊！」突然一条赤色小龙游到他们三人中间，竟然是明霞从毓灵的手中逃脱了出来。
    凌南转头看向毓灵，无奈的心情全写在脸上。毓灵苦笑着摇头，只能对着凌南摆了摆手，看来是连她都挡不住小龙捣乱的决心。
    「见色忘龙──」喊着的同时还不忘在眾人四周到处游窜。
    本来稍微有些严肃的气氛就这么被打乱，凌南也不好继续下去，于是直接转换了话题，让叶清和李言凛将外界这十年发生的事情说予他们听。
    明霞心不甘情不愿地用鼻孔喷气，有些破败的院落瞬间就变回完好如初的样子。
    四人围到了桌边坐下，小龙则是继续在四人身边自由地游来游去。
    李言凛在替大家泡好茶后，便和叶清一起，从他们相遇之日发生的事情开始说起。

 第三十七章 龙的力量

    「想不到阴赤门和血炼宗竟然得到了万妖门的禁术……」毓灵眉头紧皱，双手抱胸，有些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当时从释禪大师那里得知，有魔修和鬼修密谋要扰乱三界，凌南与毓灵便带着明霞四处奔波，除了从那些人手中保护助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外，也试图趁机击溃那些人的野心。
    有净业寺的佛修们在，阴赤门和血炼宗并没有讨到什么好处。阴赤门基本上不离开鬼界，而血炼宗也找不到能更好控制妖兽的方法，他们只能一边躲着追击，一边藉机作乱。
    原本只差那么一点，他们就要被击溃。
    但在十年前，万妖门的修炼禁术被萧燕盗去。阴赤门得知此事后，将这件事与禁术的运作方式告诉了自己的盟友。
    血炼宗宗主思索一番，认为若将禁术使用在妖兽身上，注入一丝鬼气，就能使妖兽更加兇恶，却又不会像之前那般，一接触鬼气就化为邪物。
    他于是下令，让门内弟子去将那禁术从萧燕手中抢来。
    得到了禁术，血炼宗宗主发现意外的效果。用了这禁术的妖兽除了能接受鬼气，甚至还能被用魔力控制行动。
    先前已经有计划差点失败的经验，这回血炼宗不敢大意，与阴赤门协商好后，便维持着即将溃败的表象，背后却四处寻找更加隐密的场所培育嗜血妖兽。
    金城附近的试炼祕境就是被选中的其中一个场所。
    在血炼宗转为背地活动之后，三界似乎恢復了往日的和平，然而明霞却认为血炼宗不会如此轻易就放弃计画。
    上古神兽的身份让他更接近天道，也让他如同那些大乘期修士一样，隐约能感应到危机或转机。
    对于这次的事件他只有不好的预感。
    凌南与毓灵也认为必须斩草除根，以免未来招致更大的祸害。
    只可惜眾人都认定血炼宗与阴赤门的阴谋被击破，难以再次兴风作浪，也不见血炼宗门人的踪影，继续高强度的阻止行动非常浪费人力与时间。
    眼见无法说服其他人，他们只能靠自己了。
    然后某一天，明霞有了新的感应。
    他们正好打算前往某座凡人的城池抵御忽然发生的妖兽侵袭。而他感应到，这次会遭遇极大的危机，却也有转机。
    毓灵担忧就这么将自己的儿子留在明霞创造的小世界里，若是他们和明霞发生什么意外，他会从此被困在里面，抑或者直接被丢出来，到一个连他们都不确定是哪里的地方。
    她想了想，最后与凌南决定，将李言凛託付给他们曾经救过的一名小医修，并暂时封印李言凛的记忆。
    这一去──凡人是保住了，他们却为了保护凡人，沾染上了鬼气。
    原来这次的妖兽侵袭竟然是阴赤门所主导，为的就是要将他们引出来。幸亏明霞即时将含有龙气的灵力输进两人体内，这才没让他们受到太多鬼气的侵蚀。
    不过明霞一动用龙气，就让他上古神兽的身份曝了光。阴赤门见早已消声匿跡的真龙出现在此，也不顾龙气至阳能剋一切阴邪，竟是打算将明霞抓回鬼界利用。
    最后便是明霞被重伤，用尽力气将凌南与毓灵带回小世界，两人一龙留在里头闭关静养。
    而阴赤门在此次事件过后，豪不吝嗇将真龙现世的情报也提供给了血炼宗。
    自此血炼宗除了暗地里继续培育妖兽外，还四处寻找龙的下落，妄图利用真龙灵力增加嗜血兇兽的修为。
    终于在八年前，血炼宗找到了李言凛所在的小镇，不过他们并不知道李言凛身上有真龙血，也不见龙的踪跡，便随意放出妖兽袭击。
    而后小镇居民几乎无一倖免，离陌久更是被血炼宗掳去，李言凛则被叶清所救，从此成为了青阳派的弟子。
    十年匆匆过去。
    当年天真无邪的孩子如今也执起灵剑，将一切妖邪斩于剑下。
    「小凛。」毓灵看向李言凛的神情柔和，她伸出了手，轻抚上李言凛的脸颊，「都长这么大了。」
    李言凛静静接受母亲的触碰，脸上表情也被感染，唇角微微勾起。
    「娘。」他轻声呼唤，将自己的手覆上毓灵的手。
    「十年的时光真是说短不短，说长不长。」毓灵有些感慨地说着。
    「幸好你平安地长大了。」
    她在说完这句话后，就转向叶清，眼神中带着满满感谢之意。叶清默默地微笑，朝着毓灵点点头，毓灵这才将视线放回李言凛身上。
    「正好你的生辰才过没几天，要不要让你爹给你做个猪脚麵线庆祝一下呀？就像小时候一样。」
    「我们都闭关十年没出去了，哪来的猪脚？」突然被拉进对话里，凌南赶紧出声吐槽。
    「娘──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唉呀，都忘了你连道侣都有啦，早就是大人了。」
    这话一出，正巧在喝茶的叶清直接被茶水呛到，李言凛立刻拍拍叶清的背让他顺顺气。
    毓灵与凌南都以祥和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一幕，只有明霞快要受不了这种成双成对的气氛，恶狠狠地盘到李言凛的头顶，瞪着叶清不放。
    「明霞前辈好像不是很喜欢我欸……」
    「他就是小孩子气，不用太放在心上。」
    李言凛无奈举起手轻拍明霞的头，又抚着龙鳞安抚他的情绪，好不容易才把明霞给哄好。
    「又把龙当小动物，哼！」
    将明霞从头顶上拿下来，放到了桌上，李言凛先是用着诚恳的眼神盯着明霞的双瞳好一阵子，这才抬起头看向凌南与毓灵，深呼吸一轮后缓缓开口。
    「爹，娘。我也想跟你们一样，和明霞一起阻止血炼宗与阴赤门。」
    凌南与毓灵相互对视，接着不发一语同时叹了气。李言凛看见他们的反应，忽然感到有些紧张。
    沉默的空气笼罩在四人一龙的身边。过了一会儿，明霞不再盘在桌上，飞起身看向凌南与毓灵，语气平静。
    「我就说小凛一定会跟你们做出一样的选择。」
    语毕，他游到李言凛面前，金色的竖瞳隐隐发出光芒，声音清楚传进所有人耳中。
    「既然如此，那就跟我订下契约吧。」
    明霞说的话分明就是某白色恶魔的经典台词！只差没有后半句而已。叶清惊讶地微微张大眼。
    如果后面再接个「成为魔法少女」什么的就更完美了……不对！先不论李言凛光是性别就不对了，为何明霞会说出这么有既视感的台词？
    他不禁在心里思考，明霞曾经接收过什么大宇宙的电波的可能性。
    不过其他三人都没有发现什么，气氛依旧严肃，反倒让叶清都不好意思了起来。
    大家都这么认真，只有自己还在胡思乱想。他极小幅度摇了摇头，将自己拉回正题。
    「你没有跟爹或娘订契约吗？」李言凛也有些讶异。
    以明霞和凌南毓灵之前在外的行动模式来看，李言凛一直以为他早就和其中一人，甚至是和两人同时订了什么契。
    没想到明霞竟然没有这么做。
    「上古神兽若是与人订契约，会引发天地异象，我也会更容易被人找到。」
    「那你为什么还要与我订契约？」
    「因为你体内有我一滴血。订了契约，不只你的灵力能直接让我使用，而我要借你力量也会变轻松。」
    「如今外界的状况，照你们所说，血炼宗怕是已经培育出了不得了的兇兽。你父母虽然这十年养伤养得差不多了，但当年鬼气入体终究是造成了一些影响。」
    叶清忍不住看向凌南和毓灵。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影响，并不代表真的就没有后遗症。若伤都好全了，他们或许也不会想让李言凛面对这些威胁吧。
    李言凛抿了抿唇，不发一语盯着依然停留在他面前的明霞，沉默良久，最后轻轻地点头，神情坚定。
    像是最后的确认一般，明霞回头看了看凌南与毓灵，见两人也无声地点头，又心不甘情不愿地也瞥了眼叶清的反应，才开始进行契约。
    赤色和金色的光芒从一人一龙的心口处缓缓浮出，在空中相互交缠绕圈，接着便进入对方的眉心，一道隐约浮现的半透明灵力连接起一人一龙，契约就此成立。
    叶清想起了明霞前一刻所说的话，赶紧朝外头看去，却没有看见什么异象发生。
    「这里是我创造的小世界，自然不会有异象。但只要你们踏出这里一步，回到外界去，就会立刻发生。」
    明霞说着说着，就又化成了人形，站到李言凛身侧。
    「你现在只有化神境，还没办法将我的力量利用自如，就这么离开这边，很容易会遇上覬覦你我力量的麻烦。」
    「你的意思是……」李言凛疑惑地看向明霞，放在双腿上的手不自觉因为紧张握起了拳头。
    「我能助你突破炼虚期。只是靠这样的方式突破，你不只需要稳固心境，在这里闭关一阵子，出去的时候还会面临炼虚雷劫。」
    李言凛低下了头，开始思考着明霞的提议。其实用外部的手段提昇修为进而突破，他以前就做过一次。
    这次要靠的也不是一般修士炼製出来的丹药，而是上古神兽的灵力，效果应该会比上次好上许多，或许可能还没有什么副作用。
    也难怪在这真龙销声匿跡的时代，还有人不断地在寻找龙的踪跡。
    「……无妨。」
    想起前阵子李言凛的闭关，叶清忍不住担心了起来。虽然这回没有那什么心魔阵了，真的发生什么他也能再进到对方识海内一次。但他向来就容易想太多，这次也停不了往坏处想去。
    凌南和毓灵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拒绝的意思，就只是静静地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
    「不过我有事情得先和师尊讨论一下。」
    「还要讨论事情？」听见李言凛又提到叶清，明霞吃味地看向两人，像是被拋弃的小孩，哀怨说着，「那就晚点再说吧。」
    说完后自顾自地变回龙形，头也不回地飞了出去。凌南和毓灵则是一起回房休息去了。
    客厅再度剩下叶清和李言凛，两人互相对视后，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同时开了口。
    「师尊。」
    「言凛。」
    察觉到自己与对方都同时有话要说，叶清率先闭上嘴，让李言凛能够先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
    李言凛虽然也很想做一样的事，不过他比叶清慢了一点，只好当先说的那个人。
    「弟子打算闭关完再离开这边。」
    「嗯。这次我也要替你护法。」叶清将自己的手放到李言凛的手上，轻轻握住，「但我可能得离开这里一下，先跟师尊说我们要闭关一阵子。」
    「您是担心万一弟子闭关得太久吗？」李言凛微微收回了手，接着便直接用五指扣住叶清的手，「弟子有预感，这次也许和上次一样，不会用掉太多时间。」
    「唔。」
    发出了一个无意义的声响之后，叶清就一句话也不说，默默盯着李言凛俊俏的脸庞，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李言凛发现自家师父突然不说话了，有些疑惑地开始观察起叶清的反应。只见叶清的脸颊微微鼓起，双唇也嘟得高高的，看起来非常明显在不满。
    「师尊？」他不是很清楚叶清是因为什么不开心，却又不好直接开口问，只能等叶清自己回答。
    「你还敢提上次！都不知道那时候我有多担心你！幸好最后是虚惊一场。」
    叶清抽回手，双臂交叉转过身，用自己的后脑杓面对李言凛。
    看起来就很像在闹彆扭的小孩子。
    李言凛清楚知道这次是自己理亏，立刻就从叶清背后轻轻将人拥住，轻声地在对方的耳边道歉。
    「哼。吞丹药硬是累积的修为，和上古神兽自愿渡给你的灵力所增加的修为，两者之间可差得远了。」叶清没有回头，不过感受到背后传来的温度让他态度软了几分，「这次说不定就是你的机缘，你可要好好把握。」
    「是。」李言凛恭敬地回应，手却有些不安份地缓缓向下移动了一些。
    感觉到李言凛的手渐渐往有点尷尬的地方移动，叶清挑了挑眉，一把抓住李言凛的手，不让对方继续动作。
    「想干嘛？」他回过头，瞇眼盯着李言凛。
    「弟子在想能不能也渡些灵力给您，增加您的修为。」
    「……你这是拐个弯跟我说你想双修？」
    李言凛缓缓眨了眨眼，立刻端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没门。先不说你父母在这边，你身边的小醋龙可能会先把我给宰了。」
    话才刚说完，屋外就传来明霞气呼呼的声音，震耳欲聋，回盪在整个小世界内。
    「谁是小醋龙！敢不敢钉孤枝──！」
    「呿，竟然偷听！前辈怎么这么幼稚！」虽然没有用太大的音量，叶清依然不甘示弱对着外头回应。
    您就这样回应也是挺幼稚的。李言凛在心里吐槽。
    听着一人一龙的隔空吵架，内容还相当孩子气，他不禁皱起眉头直叹气。
    也不晓得他们这样闹，房里的人会不会也听得一清二楚了。
    「师尊，您刚刚要说的话是？」他选择打断自家师父与自家上古神兽的对话，继续原先的话题。
    「喔，没什么啦。我想说的刚才已经说了。」叶清转回头，闭上双眼放松身体向后靠，让李言凛牢牢抱住，「就是叫你好好把握机会，以及我得去报备一下而已。」
    李言凛将自己的下頷轻放到叶清的头顶，也放松了自己的身体。
    「啊──徒弟就要变得比我这师父还厉害啦，以后说不定要换你保护我囉。」
    「无论修为有没有高过您，弟子都会保护您的。」
    「这么好的徒弟哪里找。」忍不住感叹一句，叶清轻拍了几下李言凛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开始做起白日梦来，「有这么厉害的徒弟，我是不是就能继续当颗马铃薯了？」
    李言凛轻笑了声，低下头轻蹭叶清的脸颊，又收紧手臂，让对方更贴近自己一些。
    「这世上的马铃薯都没有师尊厉害，也没有师尊好看。」
    「什么称讚……」叶清红着脸，别开头的同时又将李言凛推开，「你还是快点去找明霞前辈吧，我也趁这个时候去外面报告一下师尊。」
    李言凛点点头，乾脆地放开了手。
    而在叶清站起身的瞬间，他想起来两件很重要的事情，顿住了脚步，尷尬地看向李言凛。
    「呃……我该怎么出去？等等又该怎么回来？」
    正在屋外的明霞听到叶清的疑问，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想知道方法吗？」他迅速回到屋内，骄傲地停到叶清面前，半抬起头用下頷对着叶清，「既然你已经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了，告诉你也不是不行。」
    「只要你──承认我也是小凛的爹，并且也这么叫我，就告诉你。」
    叶清呆愣地看着一脸神气的明霞，最后快速眨了几下眼睛，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带着满满的疑惑开口。
    「……只要这样就好？」
    「那是当然，龙会骗人？」
    只见叶清当即点头，吸了一口气就要照着明霞说的去做，李言凛抓准了时机，拉拉叶清的衣袖，阻止叶清即将做出的行动。
    「师尊，明霞只是在胡闹而已，您别被他牵着鼻子走。」
    「吼──小凛，你干嘛不让他叫！」没能如愿以偿听到有人叫他「爹」，明霞不满地抱怨，在两人四周快速游窜。
    被阻止的叶清也一头雾水，不解地看向李言凛，试图寻求对方给他个合理的解释。
    李言凛收到叶清疑惑的眼神，便凑到叶清的耳边。
    他用着只有叶清能听到的音量，只说了一句话，却见叶清的脸颊在短短一瞬间内就涨红起来，还带着滚烫的温度。
    李言凛微微一笑，从叶清耳边退开，接着又补了一句话，但这次没有刻意压低音量，因此连明霞都能听到他说了什么。
    「如果师尊不介意的话，弟子自然也是能够接受的。」
    「……等我做好心理准备再说。」
    明霞不懂他们两人在说些什么，只知道自己的计画泡汤了，愤而变成人形，又想要去捏叶清的脸颊。
    这回李言凛早就有了防备，在明霞伸出手的瞬间就将叶清拉走，不让自家师父受害。
    「这么想捏脸，你自己去找个道侣如何？」他半瞇起眼，带着敌意盯着三番两次都想欺负叶清的幼稚龙，手臂一捞又将叶清搂进自己怀里，「别老是想闹别人的道侣。」
    突然被李言凛责备，本来气势高涨的明霞瞬间消了气，同时也感叹那个以前还会黏着自己的孩子，竟然会为了道侣对自己如此。
    「小凛长大了……不喜欢龙了……」约莫六尺高的青年委靡地蹲下身，整个人缩在地上，语气相当委屈，「龙好苦啊。」
    叶清看了看一点都不顾形象，就这么蹲在地上的明霞，无奈地轻戳李言凛的胸口，并踮起脚尖凑到对方耳边，降低音量避免被明霞给听到。
    「他以前就会这样吗？」
    「对，不管他一阵子就行了。」
    「可是这样我出不去呀。出去了也不知道怎么再进来。」
    在两人说话的时候，明霞自己就从委靡状态恢復了过来。他站起身，彷彿刚才的闹剧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一脸正色。
    「你不是说是你那什么法宝带你们来的？你是那法宝的主人，用它就行。」
    叶清摇摇头，开始解释关于幻虚镜的由来和功用。明霞静静听着叶清的说明，直到叶清说完后，立刻要求他召唤出幻虚镜。
    「前辈是有什么发现吗？」
    「嗯。或许这东西能带你们去异世，是因为里面也有我的血。」
    「咦？」
    「当年我受了伤，元灵派有名弟子正巧路过，给了我他们门派特製的疗伤药，我便将我的血分了些给他。」
    听了明霞说的话，叶清不禁皱起眉头，偷偷在心里吐槽。
    这样就把龙血给出去了，万一被拿去作恶怎么办？
    不过也幸好明霞遇到的真的是好人，那真龙血最后被当成炼製幻虚镜的材料之一，也使得幻虚镜有了连接虚空的能力。
    「你若想用它进出这里，你就需要小凛或我的灵力。」
    「但是言凛以前也有触发过幻虚镜，却没有进来这里？」想到之前李言凛也用了两次幻虚镜的情况，叶清忍不住发问。
    「因为之前他身上不只有毓灵的封印，还有我下的封印，让他在记忆恢復前无法完全使用龙血的力量。」
    「原来如此。」李言凛看向叶清，毫不犹豫就伸出手，「师尊，请您将手借给弟子。」
    「你要直接渡灵力给我？」叶清虽然是疑惑的语气，手却在说话的同时也伸出去，轻放到李言凛的手上。
    「嗯。」
    明霞愣愣看着这一切发生，只知道没过几息的时间，他突然又被晾在一旁，完全无法进入两人世界，气得直跺脚，变回龙形游去找凌南和毓灵了。
    见现场又只剩下自家师父和自己，李言凛一边给叶清渡着灵力，一边又在叶清的耳边说些有的没的。
    他语气相当自然，熟练到像是早已做过无数回。
    「等您做好心理准备，弟子想听您亲口喊一声『夫君』。」
    「这样的话你不就要叫我『夫人』了？」叶清的脸颊因为李言凛说的话逐渐变红，而对这称呼感到些许不自在也让他撅起了双唇，脸颊微鼓，「这样怪怪的吧？我也是男生啊！」
    知道叶清纠结的点之后，李言凛没忍住笑了出来，被对方狠狠一瞪才稍稍收敛，脸上笑意却不减半分。
    「弟子也会唤您『夫君』的。」他在叶清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或着──您希望弟子那样称呼您也行。」
    「都是私底下的事情，您不需担心他人知晓。」
    「如果只是私底下……」叶清别开头，声音细如蚊蝇，连耳根子都变得红通通，「偶尔陪你玩一下也不是不行。」
    听到叶清的妥协，李言凛脸上表情虽然没有太多变化，却差点要止不住内心喜悦，将人紧紧拥入怀中，可惜他还在渡灵力，不能突然松手。
    「事不宜迟，您要先试试看吗？」
    「别胡闹！我、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那弟子等您做好心理准备的时候再问一次。」
    「慢慢等吧你。」
    接收了李言凛的灵力后，叶清先是拿着幻虚镜测试了一次，确定不会又把自己送去异世，这才放心地藉着幻虚镜暂时离开这个小世界。
    趁着叶清去找林晨星报备，李言凛抓紧了时间，转身离开客厅，前往卧室寻找那条又去跟自己父母告状的幼稚龙，准备接收对方的灵力。

 第三十八章 龙性本……

    出了小世界，叶清立刻拿出传音玉牌联络林晨星。
    他先报告此次出行的目的已达成，才将两人去了明霞的小世界一事详尽地告诉林晨星。
    「翠枫给你的东西，等言凛闭关出来再给我即可。你就留在言凛身边替他护法。」
    「若有需要什么丹药或法宝，去找翠枫取。就说是我吩咐的。」
    「到时言凛渡劫，你……可别硬替他扛。」
    渡劫时若是身旁有他人，劫雷的强度便会增加。这回李言凛即将要渡的已经是炼虚雷劫了，要是他跑去帮忙，可能两个人都会被劈得很惨。
    叶清不是很明白林晨星为何要特地叮嚀他，但他还是乖乖回应。
    他不知道的是，当时他在金城渡劫时，李言凛差一点就要不顾自己的安危替他挡劫雷，是林晨星即时阻止才没造成惨剧。
    「我明白的，您不用担心。」
    「嗯。」
    林晨星说完，确定叶清没有其他要报告的事情之后，就中断传音玉牌的联系，让玉牌再度回归平静。
    叶清想了想林晨星的叮嚀，拿出自己的储物袋确认里头的法宝。
    先前自己突破炼虚时来不及准备，现在里面有的也大多是以前还没完全想起这里的记忆时，李言凛塞给自己的防身法器，和一些让李言凛闭关时能派上用场的法宝而已。
    渡劫能用的护身法宝，基本上没几个。
    果然还是得去找显云前辈拿一些了。叶清心想。
    他收起储物袋，捏了捏下巴，直接离开客栈前往街上。过了好一阵子，他才想起来，秦翠枫平时并不住在自己的院落，而是会待在另外建造、专属的炼器室里，为了炼製法宝在里头待上好几个月。
    前几日才发生一场妖兽袭击，也不知道秦翠枫现在是又有炼器的想法了，还是依然在警戒镇外的状态。
    早知道应该先要个联络方式的。
    叶清拿出传音玉牌，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还是决定不要打扰林晨星，自己先去找人看看，找不到再来问。
    他俐落转身，掉头往回走前往秦翠枫的院落。
    幸好秦翠枫正在院子里和离陌久聊着天，没有去其他地方让人找不到。离陌久见叶清有事要找秦翠枫，便乾脆地先回了房去休息。
    「晨星说你徒弟找到机缘，差不多可以突破炼虚了？」
    「是的，想来问问前辈这里有没有什么护身法宝可以借用。」
    「什么借用……你师父就是看准了我这里什么玩意儿都有，被劫雷劈掉几个也没差，才会叫你跟我讨。」
    秦翠枫心不甘情不愿地抱怨着。不过他不只嘴在动，手也同时在翻找能派上用场的法宝。
    翻了许久，他从必定用得到的翻到连可能用得到的都一起拿出来，原先只有三、四个法器，到最后两隻手都抱不住，得放到储物袋里才能带走。
    「前辈，您给我这么多法器，到时候要渡劫时怎么办？」
    「我应该不会那么快吧。而且我自己也有先准备好了，这边的都给你也没关係。」
    「这样吗？那就谢谢前辈了！」叶清收好储物袋，朝着秦翠枫行了个礼。
    秦翠枫挥挥手，让叶清赶紧回去忙，自己则是回了房间，拿出传音玉牌。
    他朝玉牌注入一丝魔力，玉牌便一明一灭发出光芒，接着很快就联系上了对面的人。
    林晨星一拿出发亮的传音玉牌，就听见玉牌对面传来讨债的熟悉嗓音。
    「阿晨──清儿拿了我好多法宝──那些拿去卖可以卖很多灵石的──」
    「一定是你自己多给的。」
    林晨星无情回应。他非常清楚自己徒弟的性情，而秦翠枫的语气听起来也没有很认真，大概又在开玩笑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秦翠枫的声音就恢復正常，但说出来的话还是不太正经。
    「看在我们交情这么深厚的份上，跟你收些炼器费就行。」
    「缺灵石？」
    「当然不是要灵石！我只是想到你之前好像又得到了不少天材地宝……」
    秦翠枫越说越小声，而玉牌对面的林晨星听完后，沉默了许久，最后竟然轻笑了出声，吓得秦翠枫差点把玉牌丢出去。
    「干嘛啦，有什么好笑的，很可怕欸。」他揉了揉自己的胸口，平復刚才被吓到蹦蹦跳的心脏。
    「下次亲自来凌寒峰找我拿，就都给你。」
    「都给我？真的吗？」
    「嗯。」
    得到林晨星肯定的回答，秦翠枫乐得整个人原地跳起，声音也变得异常兴奋，完全忘记自己才被对方吓了一跳。
    「那等你回青阳派记得通知我！」他迫不及待地说着，而后又像是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情，再三叮嚀，「喔对，这次我要喝你上次冲的香片，那个很好喝。」
    「好。」
    不晓得是不是错觉，秦翠枫总觉得林晨星的回应听起来又带上了些笑意。他结束玉牌间的联系，想起对方给的承诺，止不住的喜悦不断涌上心头。
    又可以尝试炼些新东西啦！这次要弄些什么好？
    弄个能带着走的小动物专属宅邸？
    他思索了新点子好一阵子，最后喜孜孜地收起玉牌，跳步离开房间去找离陌久，继续先前被中断的谈天。
    至于叶清──他从秦翠枫那里离开之后，就带着满满一袋子的珍贵法宝，快速回到客栈。
    他甫一进到客栈，掌柜的见到是前几日救了广兴镇的其中一位仙修，他们两人又有在自己的客栈投宿，便立刻拦下准备上楼的叶清，将两人付的住宿费全数退还，还要附上免费的客房服务。
    「这怎么行！我们也只是碰巧遇到，顺手帮忙罢了。」
    「仙君就别客气了，小店没有什么能拿出来招待的东西，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表达感谢。」
    叶清很想只收下掌柜的心意就好，但掌柜非常坚持要答谢，让他又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他思索片刻，想到了或许能替代的方法。
    「呃……我们应该还会住上个几天，这样佔用你们的房间又不给钱，总觉得过意不去。不然这样吧，就让我们向食堂点菜时有点折扣就行？」
    「只要折扣？」掌柜反倒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那──食堂随便点不用钱？」叶清小心地试探掌柜的意思。
    这话一出，掌柜似乎是对这答案满意了，笑盈盈点了点头，又再次感谢叶清和李言凛的出手相助，这才放叶清回房。
    没料到还会被掌柜给拦下，他一边揉着自己的胸口，一边心不在焉地上楼。
    推开客房的房门，没有其他人在里面，只有尚未整理的床榻和桌上早就凉去的茶水，让这间房间看起来像是有人待过。
    虽然在这种经常有修者出没的客栈，掌柜小二不会随意进门已经是常识了，但叶清还是在确认门窗都关好后，在房内设下了几个结界，避免有人进入。
    直到他用了身上李言凛的灵力回到小世界后，他才想起，只能在同地点进出的限制，似乎只有作用在他身上。
    在两人协助明霞恢復力量过后，小世界内的景色已经恢復原来的样貌，灵气也不再像刚进来那时稀薄。
    原先只有一座的院落也变成了两座……嗯？
    新出现的院落看起来比原本的要小一些，除此之外外型和原本那座差不多。
    他不确定李言凛现在人在哪边，于是还是先进了原本就有的那座院落里。
    客厅的聚灵阵上换成了李言凛和人形的明霞。
    这会儿明霞正在以两人之间的契约，将自身灵力传给李言凛，让李言凛一边接收一边炼化。
    叶清小心翼翼地靠着墙绕到桌椅边，随意拉了张椅子坐下等待。
    几个时辰过去，李言凛和明霞结束渡灵力与炼化的过程，双双睁开眼睛。
    只见叶清已经单手撑着头，靠在桌上打起了盹。李言凛无声失笑，伸出手想要叫醒对方，结果却在指尖碰到叶清软嫩脸颊的瞬间，感到一阵像是电流般的酥麻感传至全身。
    他心头一惊，立刻收回了手，那怪异的感觉竟然没有停下。
    而叶清因为只是稍稍打个盹，在被李言凛碰到的时候就醒来了。不过由于还是有睡着，他现在还没有完全脱离有些混沌的意识，半张着眼抬头看向低头呆站在自己面前不动的人，接着懒散地坐直身子，同时揉着眼睛。
    「呣……你们弄好啦？」
    揉过眼睛，叶清的睡意稍微被驱散了些。他站起身凑近不发一语的李言凛，拉起了对方的手想要试探对方如今的修为。
    「师尊──」
    李言凛紧张地抬起头，深棕色的双瞳竟然隐约闪着金色光芒，吐息也变得异常紊乱。
    在手被牵起的瞬间，他差点就要忍不住衝动，想要与对方有更深刻的肌肤之亲。
    这不太对劲。虽说与自己的心爱之人在一起，总是会想做些更亲密的事情，但先前就算两人之间有亲暱的互动，他也并不会有这种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感受。
    叶清似乎是被李言凛的模样给吓了一跳，这次换他呆愣在原地，双唇微啟，瞪大了眼睛不敢呼吸。
    见到眼前景象，明霞快速眨了眨眼，像是察觉了什么般，刻意发出清痰的声音，吸引两人注意。
    两人同时转头盯着他不放。
    「你们两个该不会──已经有一阵子没有双修了？」
    这个问题被拋出来的当下，叶清又因为这问题太过直白的关係，一时间害羞到说不出话来。
    李言凛不明白明霞为何会突然冒出这种问题，不过他很快就想到自己的异常，或许与这件事情有关，于是很乾脆地回答了明霞。
    「是。」
    「呃。」得到回答，明霞一反平常模样，开始支支吾吾了起来，「那个……你们、你们也知道……龙嘛……本性如此。」
    明霞断断续续地说着，却没有说到重点。李言凛虽然有些好奇，为何明霞会突然结巴，但比起这个，他更想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便催促明霞快点说明。
    「没听过吗！龙性本淫啦！」
    明霞自暴自弃地喊出来后，甚至也没有变回龙形，彷彿被骚扰般，就这么直接夺门而出。
    两人看着明霞跑了出去，脑子里都不停在重复着他跑出去前的最后一句话。
    叶清到现在都还没有将李言凛的异常与明霞说的联想在一起，也因此他还没想通为何明霞要对他们两人说这些话，只觉得明霞突然变得怪怪的。
    不过李言凛在那四个字出来时，就清楚知道自己的身上出了什么问题。
    肯定是因为明霞的灵力，再加上体内还有真龙血的影响，导致自己想亲近心爱之人的慾望被放大了。
    既然如此──
    「师尊，弟子因为明霞的灵力，造成了一些特殊的影响，需要您的帮忙。」
    他稍稍用力一拉叶清牵着自己的手，在对方靠近自己时用另一隻手搂上了对方的腰际，接着凑到对方的耳边，轻声说着令人脸红心跳的话语。
    他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低沉沙哑，如羽毛般搔过叶清的心头，温热的气息也全数打在那透过发丝间隙露出的耳根上。
    「您愿意吗……？」
    「你、你……为什么突然──唔！」
    与李言凛相处多时，叶清依旧还是有点迟钝。
    他直到发现对方的手逐渐往下探去，触碰到了他有些敏感的小腹，才察觉对方的异常是源自于什么因素。
    龙性本淫。明霞的灵力。特殊影响。需要他的帮忙。
    ──不是只是要借用上古神兽的力量提昇修为和突破吗！为什么！？
    在叶清欲哭无泪地思索着事情究竟为何会变成如此时，李言凛已经因为真龙灵力的影响，即将要控制不住自己。
    因为被李言凛牢牢锁在怀中，叶清能清楚感觉到，对方拨开了垂在他耳旁发丝，并将他的衣领向下拉了些，接着便是一个带有满满慾望的吻，落在他的脖颈上。
    「等等……」叶清才想暂时先推开李言凛，至少让对方换个地点，就马上又被封住双唇。
    光是普通的接吻已经无法满足李言凛。他的舌轻易就撬开了叶清的贝齿，深入里头肆意索取着津液，绵长的吻夺去了叶清的思考能力，也让他无法顺利呼吸，浑身软绵绵的。
    等到李言凛终于捨得放开叶清时，叶清早就连站都站不稳，只能靠在李言凛的身上。
    「师尊，弟子好想要您。」
    也许是被亲到有些糊涂了，还有这曖昧旖旎的气氛作祟，叶清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说出平常会因为害臊而说不出口的话来。
    「别在这里……还有……」他别开头，只觉得脸颊烫得都要烧起来，「我想听你用别的方式唤我……夫君。」
    最后几个字轻得都要消失在空气中了，偏偏李言凛却将其听得一清二楚。他情不自禁再次吻上叶清的唇，这次持续的时间没有上一个吻久，但还是让叶清整个人都晕晕的。
    意识迷茫之际，李言凛已经将他打横抱起，双脚离地的不安让他下意识地伸出双手环住对方的脖颈。
    李言凛带着叶清，进到了另一座比较小的院落里。
    屋内的格局相当简单，竟然是间双人小套房。叶清快速瞥了一眼屋内模样，心里立刻就冒出一句话，非常不合时宜，也非常破坏气氛。
    ──我一直想要住在这种双人小套房，和你。
    他正准备用力摇摇头，要将自己的思绪拉回对方身上，就被放到了床榻上，房间四周也被对方设下了隔音结界。
    「您希望被怎么称呼？夫君？夫人？还是……亲爱的？」
    李言凛说话的同时，也在解着他的腰带，他便举起了手，用袖子将红得要滴出血的脸庞整个遮住。
    「随你……」
    「那──小清儿？」
    叶清稍微移开了遮着自己的袖子，半瞇起眼看向已经将手探进他衣襟里的李言凛，没好气地吐槽。
    「你对着一个二十六岁的成年男性这样喊？」
    李言凛只愣住了一瞬，就继续对着叶清上下其手。他笑着吻上叶清白皙的侧颈，被叶清察觉后毫不留情地推开，却早已留下明显的痕跡。
    「您外貌只有十七岁。而且──您不是说随弟子吗？」
    「我、我改变心意了！今天你就喊我……」说到这里，叶清终究挺不过脸皮薄，凑到了李言凛耳边补完最后两字。
    收到了指令，李言凛缓缓地褪去叶清的衣裳，中途还停下动作，让叶清白嫩的脖颈和肩头被暴露在空气中，更显得诱人。
    「夫人这样还真是可爱。」
    「又在闹我！」叶清先是狠狠瞪了李言凛一眼，接着就用枕头盖住头，声音都被闷在枕头里，「再闹就不让你这样叫我了……」
    李言凛这才不再捉弄叶清，开始替自己宽衣。他解开腰带，随手放到一旁，又移开叶清挡在脸上的枕头，在对方的额头上轻吻。
    「那弟子能再听到您唤弟子一声『夫君』吗？」
    「唔……」叶清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用力抢回被李言凛挪开的枕头，又盖回自己脸上，豁出去愤愤喊着，「夫君！是要不要快一点？不是要我帮忙吗！」
    叶清自暴自弃的语气，让李言凛没忍住笑了出来。而叶清听见李言凛的笑声，更是一阵恼怒，坐起身子用枕头攻击李言凛的脸。
    李言凛笑着接下叶清所有攻击，俐落又迅速地将叶清脱得一乾二净。
    「是，都听夫人的。」
    －－－
    过了整整两天，两人才结束缠绵。
    叶清生无可恋地坐在床上，身上还披着李言凛的外衣，盯着角落思考着人生。
    真龙灵力实在霸道，刚开始他还能试着保持理智与李言凛行双修功法，想不到做了几回，李言凛不但精力不减，甚至还能换花样继续，弄得他脑袋一片空白，只隐约记得对方说了许多令他面红耳赤的话语。
    体内灵力充沛，也不像之前双修完会感到有些疲倦。看来李言凛真的打算用这种方式增加他的修为。
    他扁了扁嘴，拉紧身上属于对方的外衣，活像个刚被欺凌过的可怜人。
    身旁的位子空荡荡的，李言凛在半个时辰前就下了床，换上另一套衣服去替叶清准备些小食。
    在房内待了两天都没有出去，也不晓得其他人有没有发现什么。
    ……太尷尬了吧！虽然有设了隔音结界，但光是这两天内他们连一步都没有踏出房门，就足够让人想像他们是在做些什么事情了。
    「啊──！好丢脸！」
    其实到底哪里丢脸，他也不知道，而且也没别人看见，可他就是觉得非常难为情。
    他揉乱自己的头发，垂着头一动也不动地坐在原地放空片刻，而后回过神来，暂时脱下李言凛的外衣，穿上自己的中衣。
    属于他的外衣被好好掛在了一旁。他盘着腿，不断捏着自己的下頷考虑着到底要穿哪一件，最后还是决定套上李言凛的红色外衣。
    下了床，叶清这才发现，因为自己身高比李言凛还要矮的关係，衣摆只差几分就要与地面接触。
    袖子也是，在他站直身子的时候，只有指尖会露出一小截来。
    平常站在对方身边习惯了都没什么感觉，现在突然就有种自己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的错觉。
    没想到他们两人之间的身高差竟然这么多。
    正好李言凛在这时推开了门，端着放了两碗清粥和几盘小菜的托盘准备要走进房内，就看见叶清站在床旁边打量自己身上服装的模样，便笑着将托盘放到了桌上，走到叶清身边。
    「弟子的衣服对您而言不会太大件吗？」
    「你还敢说，没事长那么高干嘛！」叶清双手交叉在胸前，边碎念边用脚尖踱着地，「哼，我懒得脱了，借我穿一会儿。」
    他撇头，一脸不悦地走到桌边坐下，双颊与耳根却是红得彻底。
    李言凛站在原地，无声微笑盯着叶清许久，直到被对方催促，才徐徐入座，将其中一碗清粥和餐具一併放到对方面前。
    拿起筷子，叶清夹起了一片酱瓜放到李言凛碗里，李言凛却没有跟着开动，他连忙抬起头确认情形。
    只见李言凛一隻手放在桌上撑着头，与叶清对视的双眼里似乎藏着些小心思。
    「还不吃？」
    「等等用完餐，要请夫君替我护法了。」
    他一脸认真，语气也相当诚恳，然而对叶清的称呼却是让叶清感到一阵肉麻。
    叶清用力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上半身嫌弃地向后退了几分。
    「你怎么还没玩腻。」他皱着眉头，发自真心询问。
    这两天在床上的时间里，两人都互相喊过对方「夫君」，也有以「夫人」互相称呼过，甚至到后来，各种奇怪又肉麻的暱称也不断出现。
    叶清还以为这两天下来玩成这样，对方早就该觉得腻味了，没想到对方竟然还能这样自然地说出口。
    儘管他们已经结为道侣好一段时间了，他还是没办法像那些热恋中的情侣、配偶一样，自然而然用着亲暱的方式称呼对方。
    「您不用勉强自己，用您最习惯的方式称呼弟子就行的。」
    「……嗯。」
    叶清才想将「你真是体贴」说出口，就听见李言凛又说了很不得了的话。
    「而且弟子觉得，以师徒的方式互相称呼，听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停停停停停！不准再说了，快吃饭！」他急得直接站起身，伸长了手，一点都不顾形象地堵住李言凛的嘴。
    虽然嘴被牢牢捂住，李言凛的脸上却依然掛着笑容，笑得连眼睛都微微瞇起。
    他移开叶清的手，挪动了位子坐到叶清身边，一手揽住叶清的腰，另一手替叶清夹了不少菜进碗里。
    「我要跟你父母告状，说你都学些有的没的……」叶清没有抬起头，不过手倒是很忠实于口腹之慾，已经拿起了碗筷开始享用。
    李言凛悄悄收紧了力道，让叶清能更靠近自己一些。
    「这些弟子都是跟父亲学来的。」
    叶清停止咀嚼抬起了头，脸颊因为口中有食物而微微鼓起，呆愣地盯着李言凛。
    见叶清信了自己的玩笑话，还一脸看见了宇宙奥妙的表情，李言凛不禁失笑，轻轻地拍了拍对方的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夹起一些玉笋丝放到了叶清唇边。
    被油亮的玉笋丝轻触到嘴唇，叶清立刻回过神来，先是将口中的食物都吞进腹中，才张口吃下李言凛筷子上的玉笋丝。
    「好吃耶。」
    得到了叶清的称讚，李言凛轻轻一笑，继续餵食对方的行动。
    其实李言凛先前说的玩笑也不完全是编出来的。
    他的确有偷偷学了些有的没的，只不过不是跟父亲学的，是跟母亲学的。
    不过这个要是说出来，大概又要被叶清吐槽了吧。

 第三十九章 暂别

    准备闭关前，李言凛决定先跟父母和明霞说一声。
    凌南和毓灵给了他几个能聚灵的法宝，明霞则是不断叮嚀他一些该注意的事情，活像个老父亲。
    负责替他护法的叶清也得到了不少建议。
    就是在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因为身上的衣服和脖颈处隐约浮现的痕跡，让明霞感到一阵莫名尷尬，连视线都不敢跟叶清对上。
    该尷尬的应该是我才对？看向不停闪躲他的明霞，叶清满是无奈。
    「其实这样的事情，以前我们也有发生过哦。不过大概是过太久了，明霞才一时没有想起来。」毓灵双手轻掩着唇，一派轻松地说出了相当爆炸性的情报。
    ──等等！这太隐私了吧！别什么都讲出来呀伯母！
    叶清赶紧捂住自己的耳朵，不过为时已晚，他已经将每个字都收进耳里。
    这回换凌南有些尷尬地别开头，脸颊也染上鲜艳的红色。
    「咳。」为了掩饰尷尬，他刻意製造清痰的声响。
    「唉呀，不小心又说太多了。」
    虽然毓灵这么说了，她的嘴却没有打算停下的样子，继续说着不必要的情报。
    而叶清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偷偷将挡在耳朵上的手移开了一点点──
    「他那个时候都哭了，一直叫我冷静点。可是都变成那样了要怎么冷静嘛。」
    这时凌南大概是受不了了，直接一把捂住毓灵的嘴，满脸通红把人给拉走。
    叶清愣愣地举着手，看着眼前的景象，怎么也没想到……原来比较主动的竟然是伯母！
    不对，我为什么要把手移开！我不应该知道这些吧！
    他的表情从惊讶变成了害羞，接着五官又搅在一起，满满的尷尬写在脸上。站在他身旁的李言凛面有难色，大概也受到了不小的衝击，单手扶着额，眉头深锁不发一语。
    「这样你懂我刚刚看到你的感受了吗。」明霞弱弱地在旁边说着风凉话。
    「前辈！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会忘……」
    「我从出生到现在都孤家寡龙的，哪会记得这种情情爱爱的事？」
    明霞说的话让叶清想起，目前除了明霞之外，他没有看过其他的龙，甚至没有听说过有其他龙存在。
    在遇到明霞之前，他也一直认为这世上已经没有龙了。
    会不会有可能……其他的龙并不是消失了，而是像明霞这样，隐藏自己的踪跡，生活在世上的各个地方？
    他自顾自思索着，不知不觉就走了神，双眼放空看向明霞的方向。
    「干嘛突然发呆？」被叶清的视线看得有些起了鸡皮疙瘩，明霞伸出手戳戳叶清的手臂，试图让叶清回过神来。
    李言凛轻轻将叶清拉近自己，也让叶清脱离放空状态。
    「哦……没什么，抱歉。」叶清摇摇手，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总觉得这个问题并不适合问出来，还是先不要想了比较好。
    「我要带言凛去闭关了，谢谢前辈的建议，也请前辈替我谢谢伯父伯母。」他朝着明霞行礼，接着牵起了李言凛的手准备转身离开，却被明霞给拦住。
    「伯父伯母？」
    只见明霞双手交叉在胸前，挑眉盯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不放。
    李言凛瞇起眼看向明霞，似乎是在用眼神警告明霞不要又做些奇怪的事情。被李言凛这么一盯，明霞原先的气势直接减少一半，不过还是没有退让。
    叶清琢磨了好一会儿明霞的问句，终于在明霞要替他解答时想通了。
    「那、那个……我是不是该……叫爹娘？」
    「那是当然。还有既然你都要改口了，也叫我一声爹吧！」
    原来这才是前辈的真正目的！叶清无奈看向一脸期待的青年，最终还是不想打击对方，便照着对方的要求回应。
    「呃……那、爹，我们去忙了？」
    「嗯，还有需要什么儘管开口。」
    得到叶清的一声「爹」，明霞整个人的精神都变得异常振奋，笑盈盈地挥手让两人离开，弄得叶清一阵鸡皮疙瘩不断冒出。
    「为什么前辈这么坚持啊？」
    「或许是因为没有同伴的关係吧。」李言凛收紧牵着叶清的手，轻声说着。
    「弟子认为世上还有其他龙存在的。毕竟明霞年纪也不大，不可能凭空蹦出来。」
    「年纪不大？他几岁？」
    李言凛停下脚步，闭上了眼睛，非常认真在计算。片刻，他睁开眼睛，重新迈开脚步带着叶清往前走。
    「大概一百五十岁吧。」
    「咦！」这回换叶清震惊到停在原地，「我以为他至少有好几百岁了……难怪他有时候会像个小孩子一样。」
    李言凛轻轻一笑，没有点破自家师父平时也有孩子气的一面的事情。
    「等弟子离开小世界，引发天地异象之时，其他龙应该就会注意到了。」
    不提还好，李言凛一提，叶清就开始担心起来。等到他们离开小世界的时候，势必会引来大大小小的关注，必须做好准备才行。
    他单手握拳放在胸前，下定了决心，抬头看向李言凛。
    「到时如果有人要来欺负你，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是。」李言凛迅速低下头，在叶清的额头上落下一吻，「谢谢师尊。」
    「你、你……不正经！」叶清红着脸，没好气地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对方的手臂。
    －－－
    经过了几天的时间，李言凛总算是结束了闭关。
    这次闭关比起上次突破化神时更加顺利。而等到他离开小世界，接受完劫雷的洗礼后，便能晋升炼虚期。
    从吐纳运气中回过神，李言凛缓缓站起身子，清明的灵台和通畅的经脉让他突然想找个人试试身手。
    「我可以跟你切磋个几场。」叶清一边说着，一边召出了本命灵剑，流华也出现在他的身边，「正好剑灵们化形了之后，我们都没有再切磋过。」
    李言凛点点头，跟着召唤出炽焰。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炽焰一见到流华，就立刻扑向对方，手脚并用巴在对方身上不肯下来，连李言凛都没办法把炽焰从流华身上撕下来。
    两人放弃先分开两个剑灵的打算，带着他们一起到了屋外，选了个离屋子有段距离的空地，摆好架式设好结界，也不管剑灵们还在聊着天，直接就打了起来。
    「你觉得谁会赢？」炽焰掛在流华的背后，非常认真在观察主人们的比试。
    流华毫不犹豫给出了他的答案。
    「平手。」
    果不其然，经过十几回合的激烈战斗，两人都没分出胜负，甚至也没能碰到对方一根寒毛。
    最后以两人都成功在对方脸上添了一道伤作为判定，结束切磋。
    叶清不管地上尘土，直接就坐了下去。想着流华或许还想在外面透透气，也没将本命灵剑收起，而是用了术法，让剑浮在自己身边。
    「徒弟都快要比我这个师父厉害啦。」他故意一边感叹，一边手握拳敲着自己的肩紓缓筋骨，「看来我差不多可以退休囉。」
    李言凛无奈地坐到叶清身边，跟对方一样用术法让本命灵剑浮在身旁，接着便伸出手，用指腹轻抚上对方脸颊上的伤，很快地伤口就消失无踪。
    「太早退休是拿不到退休金的，师尊。」
    「反正你可以养我嘛，出来工作都是做身体健康的。」
    「那您要在家当主夫吗？」
    「嗯──我只管钱。」叶清转头看向李言凛，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剑灵们站在两人身旁听着主人们的对话，你看我我看你，下一刻一起摇头。
    他们每个字都能听得懂，连在一起就不懂意思了。
    交换过视线后，炽焰摆摆手，决定不去解读两人在说些什么。
    ──大概又是主人们的情趣了。
    叶清在这时转回头，将视线移回自己正前方。一阵清风徐徐吹过，让远处高耸的竹林轻轻摇摆起来。
    「不知道出去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他打直双腿，上半身微微向后仰，双臂撑在身后，抬起头看向无际的天空，「希望血炼宗和阴赤门不会太难对付。」
    「谨慎一点是好的，不过您也不必太过于担心，我们不是单打独斗。」
    「呣，你说得对。」被李言凛提醒过后，叶清这才稍微放下心来，站起身拍掉身上尘土，「好吧，现在担心这些也没什么帮助，还是接着准备你的炼虚雷劫吧。」
    他打开储物袋寻找一番，从里面又拿出了另一个储物袋，整个拿到李言凛的面前。
    「这里面是跟显云前辈借的护身法宝，你渡劫时应该能用到。」
    李言凛点点头，也站起身接过储物袋，然后完全没有查看里面的东西，就直接将储物袋收了起来。
    「你不看看有什么吗？」叶清好奇地询问。
    「弟子等要出去前再确认就行。」
    「好，那你要出去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得比你早出去，免得害你劫雷威力被我增强。」
    语毕，叶清再次握起本命灵剑，迅速向后一跳，拉开了与李言凛的距离，同时再次在两人四周设下结界。
    「我刚才在跟你切磋的时候，又有新的感悟啦。你愿意再陪我多练一会儿吗？」
    见状，李言凛先是愣了一瞬间，而后立刻握起本命灵剑，微微一笑。
    「还请师尊手下留情。」
    剑灵们眼见自己的主人又再次打了起来，这回他们还被隔在结界外，互相对视一眼后，便决定继续在旁边看戏了。
    「是不是该提醒他们一下，在这里发生的动静，那条龙都能感觉得到？」
    流华闭上眼睛，轻轻摇头。他牵起炽焰的手，让对方靠近自己一些。
    难得流华竟然这么主动，炽焰高兴得连跳起来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思关注结界里的动静？
    「不管了，反正需要解释的不是我们。」炽焰没良心地笑了出来，丢下主人们，开心地拉着流华去一旁的竹林里玩了。
    －－－
    两人从白天打到黑夜，打到明霞实在受不了他们造成的灵力波动，出来阻止了，才停歇下来。
    「谢谢你们还记得设结界，没把我的竹林都砍光光喔。」他气呼呼地踱着脚，双手抱胸一脸凶恶看向李言凛，「小凛，你记不记得你要渡劫？现在就把体力消耗光，都不担心渡劫的时候体力不支吗？」
    李言凛难得低下了头不发一语，乖乖让明霞唸。
    叶清见自家徒弟竟然也有被他以外的人唸到抬不起头的一天，先是感到新奇，接着才想起来罪魁祸首其实是他自己，便心虚地出声解释。
    「那个──是我有新的感悟了，硬要他陪我练习的……」
    明霞瞇起眼睛瞥了叶清一眼，瞥得叶清心头一惊，竟然躲到了李言凛身后，紧紧抓住李言凛的衣袖不放。
    「躲什么躲。想也知道是小凛自己答应你的。」明霞没好气地扁嘴，从身上不知道哪里掏出了一个玉瓶，塞到李言凛的手里，「回灵丹，我用不到，你们拿去吃。」
    正当李言凛想要向明霞道谢时，明霞立刻就举起手，阻止了李言凛。
    「敌暗我明，你们得做好心理准备，出去之后或许会有很多场硬仗要打。」
    「是……谢谢前辈的提醒。」
    这时跑到一旁的剑灵们玩得差不多了，肩并肩徐徐归来，正好错过难得一见的场景。明霞挑眉观察着剑灵们，视线彷彿要将他们看穿一般，一点细节都不放过。
    片刻后，他站到剑灵们的面前，又露出期待的神情。剑灵们不懂，叶清和李言凛却是一看就知道明霞又想做什么。
    「你们是他们的剑灵对吧？这样你们也可以说是我孙子了。」
    「啊？」炽焰满头雾水，转头看向在一旁看戏的主人们，只得到叶清无奈的耸肩，没有任何帮助，「孙子？你是谁？」
    被炽焰问到这个问题，明霞也不生气，反倒变得更有精神，兴致勃勃地从李言凛小时候开始，解释他们之间的关係。
    「──所以，你们是我阿孙。」他神采飞扬地说着。
    然而剑灵们……其实该说是炽焰，一点都不领情，满脸嫌弃看着眼前自顾自笑开怀的青年，偷偷退后了两步。
    至于流华，他本来脸上就没什么表情，对这种事情也没有太多感想，乍看还以为他并不在意这些。
    不过他还记得，在他即将化形那时，炽焰对他千交代万交代，见到主人第一眼一定要先喊个「娘」，这是对主人的尊重，他便照做了，结果差点造成家庭革命。
    如今眼前这面生的青年直接就将他们认定成孙子，儘管对方的确是和主人们有关係，但流华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变得不敢轻易开口，只有默默观察着主人们和青年的反应。
    明霞依然站在原地，等待剑灵们认他这个阿公。可惜事与愿违，一个已经退得老远，另一个没反没应，不发一语站着。
    「就别勉强他们了吧。」叶清见场面变得有些尷尬了，便牺牲自己，试图缓和气氛，「……爹。」
    得到叶清的一声「爹」，明霞又立刻振作了起来。
    「好吧，看在你叫我爹的份上，不勉强他们了。」他又从身上不知道哪里掏出了几个红包，放到叶清手上，「这些给你们。」
    叶清满是疑问低下头，再抬起头看看明霞，接着又重新低头盯着红包，双唇微啟呆在原地。
    「收下吧，我一直都想这么做，今天终于有机会可以给出来。」
    「这……」
    「好了好了，快去跟毓灵跟凌南说一声，他们也差不多要再回去闭关疗伤了。」明霞挥挥手赶人，接着转身变回龙形飞离了现场。
    直到明霞消失在视线里，叶清才找回自己，认真地思考该怎么处理手上的红包。
    「总不能还回去……」
    他举起红包左看看右看看，想着既然都得收下了，就有那么点忍不住，就想看看里面包了多少，便转头看向李言凛，用视线徵求李言凛的同意。
    李言凛收到叶清的视线，立刻就明白自家师父想做什么，于是轻轻点头，也不管那红包还有两份是要给剑灵们的，就让叶清打开来看。
    炽焰在一旁眼巴巴看着叶清打开那本该属于他的红包，很想伸手去抢，却被流华拉着无法行动。
    「呜我的红包！」
    红包里只放了几张薄薄的纸，叶清小心地将它们全都拿出来一探究竟。
    前几张是特地绘製的符咒，效果是使用后能召唤明霞的分身出来，遇到危机的时候应该能派上用场。后几张不是符咒，不过上头写了些字，还盖有印鑑。仔细一看，那些纸上都写有一个数目，可以用这些纸跟明霞兑换灵石来用。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呼吸停滞一瞬间，而后动作俐落抽走其他红包里能换灵石的纸张，这才将只剩符咒的红包交给剑灵们一人一个。
    「红包钱放爹爹这里哦……还要帮你们缴学费。」
    「爹爹！什么学费！那是阿公给我们的零用钱啊！」炽焰挣脱流华的禁錮，悲痛地衝到叶清身边，拉着叶清的衣摆抗议，「爹爹都没有给过我们零用钱！」
    李言凛和流华静静看着他们玩闹，都无奈地笑了出来。
    「师尊，他们又不用上学。」
    「我、我先帮他们存起来嘛。」叶清别开头，将能换灵石的纸张全部塞进一个红包里，又整包递给了李言凛，「喏，你收起来。」
    李言凛接过红包，同时瞧见炽焰的视线死死黏在红包上，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毫不留情将它收进储物袋里。
    「我的红包……」见到自己的红包进了别人的储物袋里，炽焰顿时觉得全身都脱了力，放开叶清的衣摆，绝望地跪坐到地上。
    流华试着要将炽焰拉起来，却怎么也拉不动。
    叶清牵起李言凛的手，两人不管还在闹彆扭的炽焰，直接就要离开现场。
    「我们要去跟伯父伯母先道别了，你若是跟来，说不定还能拿到他们给的零用钱。」
    听到叶清说的话，炽焰立刻从地上跳起来，一点都没有刚才那副委靡的模样。
    「你要零用钱干嘛，又用不到。」
    「我也想要零用钱嘛，爹爹人最好了……」他刻意放软语气，用小孩子撒娇的语气说着。
    叶清揉了揉太阳穴，最后还是承受不住炽焰的撒娇攻击，答应他会把明霞刚刚给的零用钱还给他一些。
    本来叶清也要连流华的份一起给，但流华摇摇头，看起来对那些一点兴趣都没有。
    「真是的，你也没地方收，最后还不是得放我们这里。」他狠狠吐槽炽焰。
    剑灵虽然化形后有了实体，却没办法跟修士一样使用储物法宝，甚至连凡人的布包锦囊等都无法配戴。一旦他们回到灵剑中，那些外物都会被落在原地。
    身为剑灵，炽焰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但他就是想任性一回，毕竟出来的机会其实也不多，偶尔玩闹一下不会怎么样……吧？
    他们这样一路间聊，也很快就回到了毓灵和凌南的住处。
    毓灵一见到剑灵们出现在李言凛和叶清的身边，惊讶得举起手半遮掩住微啟的唇，语气充满了惊喜。
    「你们的孩子都长得这么大了吗？」
    「孩子的娘，那是剑灵。」凌南凑到毓灵的耳边轻声说着。
    「哦！」
    最后炽焰虽然没有得到更多的零用钱，不过却和流华一起拿到一些稀有的材料，能够强化剑灵的力量。
    得到礼物的炽焰立刻又巴在毓灵和凌南的身边撒娇，让他们再次回味了以前顾孩子的那段时光。
    想到明霞说他们又要回去闭关疗伤，叶清就在储物袋里不停翻找能给他们的灵药，找出了好几个玉瓶，全部都交给了他们。
    「你们不用担心我们的，倒是你们都要小心点。」
    李言凛默默点头，明霞也在这时飞了回来，和他们叮嚀几句，这才向他们道别。
    等到离开这个小世界，就要面对那些未知的威胁了。
    血炼宗和阴赤门……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在和李言凛说好了之后，叶清第一个离开小世界，留在了原先两人投宿的客栈里，李言凛则是和明霞一起出去，选了个远离人群的山头出现。
    一人一龙出现的瞬间，地面微微晃动起来，天空也转变成金黄色，甚至有几道如丝绸般的银光横过。
    天地异象显现，不管在三界哪里，都能清楚观测到这些异象。
    正当眾人还在确认到底发生什么事情时，劫云也渐渐聚到了李言凛的正上方。
    明霞用了术法，暂时隐藏住自己的身影和气息，躲到了劫云的范围外。
    李言凛召出炽焰，和叶清当初在金城渡劫时做出了相同的动作，举起灵剑准备接下天道要劈下的劫雷──

 第四十章 对策

    李言凛的动作，看得叶清心头一惊。
    先前替他准备的，能用在渡劫的那些护身法宝，李言凛一个都没有拿出来用，就这么直接面对劫雷。
    这傢伙……！叶清忍着赶到对方身边的衝动，握成拳的手微微颤抖着。
    他知道李言凛会选择这么做，一定是有相当的把握，但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担忧的心情。
    幸好，李言凛并没有遇到什么意外。这次他的雷劫声势看似猛烈，劈到身上时却莫名减弱，连旁人都能看得出来，彷彿是受到了什么的庇护般。
    在远处观看李言凛渡劫的叶清也注意到了。目前知道李言凛身上有真龙灵力与龙血这件事情的没几个，他想，或许是托李言凛体内的真龙灵力和龙血的福，劫雷的威力才会变得比看起来还弱。
    不过这一切都仅止于猜测，叶清也没有确切的证据能证明两者有关连，毕竟之前对方曾经说过，用灵药强硬增加修为的话，雷劫威力也会不如正常修炼那般强。
    只能等到李言凛渡完劫再确认状况如何了。
    前面几道劫雷，李言凛都安然接下，终于到了最后一道劫雷。
    李言凛在魔界渡炼虚雷劫造成的骚动，很快就从广兴镇传到附近的魔修门派。有些与仙修界关係并不和睦的门派，得知在魔界渡劫的竟是个仙修，立刻就想趁对方刚渡完劫，元气耗弱之时一举攻破，没想到却在试图靠近的时候，看见了另一名仙修，守在那人的雷劫范围外。
    「想动我徒弟，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他手握一柄浅蓝色的灵剑，轻轻一挥，便打出一道冷冽的剑气，同时炼虚期的威压朝着想来犯的魔修铺去。
    然而在叶清没有注意到的地方，竟然还有其他人打算偷袭。
    「诸位是将我陨夜宗当成自家厨房了吗？」秦翠枫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宝，将正要出手偷袭李言凛的魔修们都给五花大绑了起来，丢到远处的树林里。
    眾人见对方有炼虚期的仙修和显云魔尊在守护，一时之间竟也无法出手。
    最后一道劫雷在此时劈了下来，李言凛虽然没有受到太多的伤害，却也消耗掉不少体力。
    为了从雷劫造成的伤害中恢復过来，他体内的龙血和真龙灵力出于自保，在这时自己互相作用，让他能够在运转灵力时更快速治癒身上的伤。
    但这也让李言凛无法再像之前那样隐藏了。
    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龙的气息太过强烈，原先盘算着偷袭不成便要打退堂鼓的魔修们又再次蠢蠢欲动起来。
    李言凛平静地扫过四周逐渐增加的敌人，手中炽焰流淌着炽热的灵力，剑灵转瞬间就出现在他身侧，恭敬地等待主人下达指令。
    消失许久的龙如今有再次现身的跡象，那些贪婪的人也不管自己连龙的真面目都还没见到，就将慾望展露无遗。
    试图来抢夺李言凛力量的不乏有炼虚期修士。儘管以李言凛的力量与境界对上那些人是绰绰有馀，然而他才刚渡劫完毕，力量还没恢復到全盛时期，就这么与那些人对上，也会有些吃力。
    覬覦真龙力量的人越来越多，就算大多还是境界较低的魔修，但人数眾多，光靠叶清和秦翠枫也快要挡不住。
    眼见有几名魔修已经不顾自身安危衝上前，就是要从李言凛那里夺走龙的力量，李言凛也不打算再等待出手时机，提着灵剑和炽焰一起迎战敌人。
    而隐藏自身踪跡的明霞在此时选择了直接现身。
    巨大的赤龙凭空出现，盘旋在眾人上头，粗如巨木的龙身遮挡住了阳光，龙啸响彻天际。
    叶清趁着眾人被明霞震慑之际，迅速赶到了李言凛身边，与他背对背靠着，手中紧握着本命灵剑警惕着四周。
    流华被他召唤出来，和炽焰一起守在他们身旁。
    也许是真龙现身的气势过于强硬，那些人见现在在李言凛他们身上也讨不到什么甜头，僵持一小会儿后便一个接着一个默默撤离了。
    只不过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放弃也只是暂时的，覬覦这份力量的人一定会再回来，用尽一切方法只为了将之抢为己用。
    「抱歉，还是让你提早现身了。」确认周遭已经没有对他有敌意的人后，李言凛收起了炽焰，愧咎地对明霞说着。
    明霞将自己的身形缩成一尺长，接着盘到了李言凛的头顶。
    「什么话？我本来就是要出来的。与你订契约之后，我的力量的确增强了，光是这样都能感应到附近有微弱的鬼气。」
    在明霞说话的时候，他就一直感觉到有股好奇的视线盯着他不放。转个头，秦翠枫放着光的一双大眼就这么与他的金瞳对上。
    第一次看见活生生的龙，秦翠枫连自己的声音都不知道丢去了哪里，张着嘴满脸欣喜。
    「显云前辈？」
    叶清小心翼翼地戳了戳秦翠枫，然而秦翠枫却像是什么都没感觉到一般，继续将视线黏在明霞身上，看得明霞龙鳞都快跟毛一样炸开了。
    就在明霞准备出声询问秦翠枫的来歷时，秦翠枫竟然伸出了手指，轻轻碰触他的龙鳞。
    「──龙耶！」他控制不住音量大喊出声，语气相当雀跃。
    明霞被摸得浑身不对劲，便用爪子将秦翠枫的手给推开，想不到这一推竟然让秦翠枫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秦翠枫的反应让明霞不自觉地退后一些，不只面上表情，连语气都听起来非常嫌弃。
    「……小凛，这位是你朋友吗？」
    「是我师祖的朋友。」
    「哼──」
    明霞抬起头仔细打量秦翠枫一番，接着便像是失去兴趣一般，重新窝回李言凛的头顶，不过爪子还是举了起来，指向广兴镇。
    「先去那里看一看，我在那里感觉到鬼气了。」
    就算秦翠枫再怎么因为亲眼见到龙而兴奋，此刻也不得不感到诧异。
    「鬼气？难道广兴镇里有歹人？」
    为了一探究竟，以及让刚渡完劫的李言凛能稍作休息，他们离开山顶回到广兴镇上。明霞指出那鬼气相当微弱，也许身怀鬼气的人，只是个不小心沾染鬼气而不自知的倒楣鬼。几人跟着明霞在广兴镇上穿梭，最后竟然来到了客栈。
    「鬼气的来源就在里面。」
    明霞带着他们停在某间客房前。就在他们还在犹豫要直接破门，还是先试探一下情况时，门就直接被里面的人给打了开来。
    几人立刻警戒地盯着门口，生怕会出什么意外，明霞也在这时迅速隐藏自己的身形和气息，躲到李言凛的背后。
    没想到开门的却不是别人，是前几日与他们一起应付妖兽侵袭的谢云蓉。
    透过门缝与她的空隙，能瞥见她身后房内的模样。地上摆着蒲团，聚灵阵也是啟动状态，看来她本来应该是要修炼，却感觉到门外有不同的气息，才会出来查看状况。
    她一见到门口几人，便呆住了一瞬间。他们都看起来像是刚跟人打完架一般，虽然实际上真的是如此。而李言凛身上的伤又更多了些，气息也有些紊乱，隐约之中还透着一股带有威压的力量。
    想起方才在准备要修炼时，从房内感觉到外头的骚动和声响，她恍然大悟。
    「原来外面那些骚动是你们造成的，怎么会想到在魔界渡劫？」
    谢云蓉无奈地打量了李言凛一番，怎么也没想到本来以为还算沉稳的人竟然会做出在魔界渡劫这种事情。
    不过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她将心思拉回三人前来的目的上。
    「你们有事情找我？」
    一见出来的是谢云蓉，李言凛马上就想通了为何明霞会感觉到微弱的鬼气。不过明霞不知道就算了，秦翠枫竟然不记得谢云蓉修习的冥莲宗心法，就和万妖门的禁术一样，能利用鬼气而不被变成邪物？
    他转头看向秦翠枫，等待秦翠枫能做出解释，不过秦翠枫还没从突然见到熟人的惊讶状态中回神，他只好主动说明情况。
    「是这样的，有些事情想告诉前辈，不过这里不太方便。」
    要详细解释近期发生的事件，就必须换个场所才能进行，否则就会有让不相干的人或敌人发现的风险。
    秦翠枫这时终于回过神，重新加入对话。其实他只知道李言凛有渡劫的打算，并不知道还有一条龙会随着李言凛出关跟着重出江湖。
    对于突然而来的新情报，他和谢云蓉一样需要些时间去接受和消化。
    不过──
    「在那之前，你先好好休息一阵子吧，意舒。」他先是看了一眼李言凛，接着伸出拇指，随意比出了个方向，指的正好就是在这座镇上的院落的方向，「先去我那里把你渡劫时造成的伤和元气养好，我们再来讨论那些复杂的事情。」
    谢云蓉一眼就看出秦翠枫的顾虑，便爽快地点头同意秦翠枫的提议，同时补了几句。
    「我也同意。这傢伙的院落里一堆他炼出来的法宝镇着，大概是这镇上最安全的地方了。以防万一，你们还是去他那里比较好。」
    儘管李言凛认为自己没什么大碍，但也不好拂了前辈们的好意，再加上现在的他的确需要个更安全隐密的场所整备，便接受了秦翠枫的提议。
    四人暂时在谢云蓉入住的客栈互相道了别。
    李言凛和叶清带着依然隐身的明霞，一起回到他们来时落脚的客栈，一边整理为数不多的行李，一边回顾之前发生的事情，随意间聊。
    当然，避免隔墙有耳，叶清还是设了隔音结界，以防自己不小心聊得起劲，不小心暴露太多情报出去。
    「真的不要紧吗？你才刚渡完炼虚雷劫耶。」
    「弟子无事，劫雷的威力并不如想像中强劲。」
    「那……你有没有觉得哪里怪怪的？例如境界不稳什么的。」叶清放下手中的储物袋，紧张地跳下床，蹦到还在桌边收东西的李言凛身边，试探性地伸出手指戳了戳对方的脸颊，「我担心你的状况和前阵子强行突破化神时差不多，那就麻烦了。」
    出乎了叶清的意料，李言凛在他说完话时转过头来，脸上带着一抹浅笑，一隻手轻轻抚上叶清举着的手背上，将叶清不安份的手从自己脸上拿开，放到自己的心口上。
    「您放心，弟子并未感到异状。」
    「难道也是前辈的力量带来的效果吗？」
    透过自己被放到对方胸口的手心，叶清能感觉到李言凛的心跳此时相当安稳，虽然周身气息还有些不稳，但和对方用灵药硬是突破化神时比起来，的确是没有什么不妙的感觉。
    此时，间着没事做便掛在椅背上的明霞出了声，向两人解释可能的原因。
    「我突破境界的时候连劫都不用渡，说不定是因为小凛身上有我的力量，劫雷的威力才会减弱。」
    这话一出，两人立刻停下了所有动作，惊讶地看向懒洋洋掛在椅背上的尺长小龙，叶清更是呆愣在原地，双唇微啟，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直直盯着明霞半闔的金瞳，面色凝重。
    龙不只全身上下都是宝，灵力还能助人提昇修为，甚至拥有龙的力量，竟然能够减弱雷劫的威力……这样的力量若是让那些心有歹念的人给得到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见叶清神色有异，李言凛悄悄将另一隻手也拿上来，两手併用握住了叶清还放在他胸口上的手，柔声询问叶清为了何事烦恼。
    一旁明霞听到了叶清的想法，一言不发地离开椅背，缓缓游到两人中间，静静盯着叶清一阵子，最后又盘到李言凛的头顶。
    「龙的力量只有与其订契约的人才能借用。而且这契约若非双方自愿，无法成立。」
    「这样吗……」
    虽然得到了解答，叶清的眉头却没有紓缓下来，反倒更加纠结，李言凛便放开一隻手，默默举到叶清面前，伸出手指轻轻揉开对方深锁着的眉头。
    「师尊，小心皱眉出皱纹。」
    「唔。」
    「烦恼那些未知数也只会更加心烦，不如别想了。」明霞说完话，就缓缓闭上眼睛，像是对这类的话题厌倦了似的，缩成一小圈盘着一动也不动。
    叶清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缓缓呼出，原先盘据在心头的担忧竟也莫名少了些。
    「好吧，不想了。」他收回放在李言凛胸口的那隻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又随意整理几下，转身走向房间门口，「东西都收好了吗？我们去找显云前辈吧。」
    李言凛微微点头，明霞也非常自动地用了隐藏的术法，不过他并没有离开李言凛的头顶，依然舒适地待在上头。
    向客栈掌柜退了房后，两人一龙离开客栈，前往秦翠枫的院落。
    途中，叶清走得稍快一些，李言凛则跟在叶清身后几步远的距离。
    「为何这魔修身上会有鬼气？」
    明霞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李言凛脚步一顿，而后又重新迈出步伐，继续与叶清保持着距离，与明霞传着音。
    「月影魔君修习的心法能让她炼化鬼气修炼而不受鬼气影响。」
    「听起来很像你们说的万妖门的禁术。」
    「你这么一说，是有些相似了。等会儿找个机会问问看，说不定会有所发现。」
    李言凛非常专心与盘在他头顶的明霞传音，完全没有发现叶清已经悄悄放慢脚步，和他并肩而行。
    叶清默不作声地侧过身子，双手放到了背后，抬起头看向李言凛那面对行进方向，若有所思的俊脸，心跳不禁漏了一拍。
    约莫走了几步路，李言凛才察觉到自己被某个视线盯着不放。他暂时中断和明霞的对话，转过头便看见叶清不好好看路，视线都黏在了自己身上。
    「师尊。」他无奈地伸出双手，放到叶清的肩上，将对方转回面对前方，同时稳着对方的重心不让人跌倒，「专心看路。」
    被强制转身，叶清鼓起了脸颊，双唇也微微嘟起，有些不满地用脚踢着地上小石头，嘴里还咕噥着什么。
    「我就是好奇你在想什么，结果不小心看你看出神了嘛。」
    对方这像个小孩闹着彆扭的模样，看得李言凛都差点忍不住就要笑出声。片刻，他不顾明霞等他继续谈正事，等到都不耐烦了，正在揪他头发，默默地伸出手臂搂上叶清的肩，将人拉近自己。
    「弟子刚才在用传音和明霞讨论一些事情。」
    「哦……」
    被李言凛狠狠无视，明霞气得鼻孔都在喷烟，奈何现在直接现身又有些过于引人注目了，只能继续荼毒李言凛的头发。
    还好这情况没有持续多久，他们就到了秦翠枫的院落，明霞也终于停下爪子，没让李言凛被揪成秃头。
    这会儿离陌久正在庭院里散心，见到突如其来的访客，他先是愣了一瞬间，才向两人打招呼。
    「现在感觉还好吗？」
    叶清稍微观察了一番离陌久的气色，看起来还不算太差，应该是恢復七、八成了。
    「那灵药非常有效，再过一阵子我应该就能想起所有事情了。多谢凌雪仙尊关心。」
    「那就好。」
    语毕，叶清不再打扰离陌久散心，与李言凛一起静静点头示意后便离开了庭院。
    进到屋内，秦翠枫正好靠在窗边看风景，手里还拿着一块传音玉牌。那玉牌样式眼熟，不过叶清一时没有想起在哪见到过，秦翠枫便发现他们的来访，结束了与玉牌另一头的联系，将之收起。
    「你们来啦。空房间可以随便住，有事情找我的话，轻摇门边掛着的银铃就行。」
    －－－
    为了不让秦翠枫担心，李言凛选择在房里静养了几天。魔界的灵气稀少，挑好房间后，李言凛便请秦翠枫替他设下聚灵阵，待在房里的时间他也没有浪费掉，全都拿来修炼了。
    几天后，谢云蓉应邀前来拜访。
    由于有女性在场，房间不是个好选择，秦翠枫便直接让大家在客厅待着。
    他设下一道隔音结界，防止隔墙有耳的意外发生，这才开始替大家准备茶水。
    数人数时，他后知后觉发现似乎少了个身影，拿着茶壶东张西望想要寻找。
    过了好几天，明霞见秦翠枫终于发现自己不见了，不疾不徐地解除术法，一条一尺长的小龙便突然现身。
    「小龙你在这啊！」秦翠枫开心地又用手指摸摸明霞的龙鳞，不过才碰到一下就被明霞给躲得老远。
    「什么小龙？不准乱叫！也不准把龙当小动物！」
    明霞气呼呼用尾巴扇秦翠枫的脸，秦翠枫一个没躲好，就这么被命中。李言凛赶紧将明霞抓走，并向秦翠枫道歉。
    就在明霞又想发难时，谢云蓉惊讶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
    「真的……龙？」
    「哦，忘了你还没看过我。」明霞缓缓飞到谢云蓉的面前，收起了面对秦翠枫的凶恶神情，连语气都稍微放轻了些，「我是明霞，如你所见是一条龙。」
    没想到自己会突然见到龙，谢云蓉除了惊讶还是只有惊讶。关于龙的传说，她以前也没有少听，不过能像今天这样亲眼见到龙，而且还这么近距离接触，实在是她始料未及。
    「原来你叫明霞，真好听。」听见明霞的自我介绍，秦翠枫突然就插了话，完全没有被尾巴扫到脸的尷尬，「我以为你没有名字。」
    明霞嫌弃地瞥了一眼秦翠枫，接着无情别过头，用后脑勺对着秦翠枫。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谢云蓉这才发现，在场四人里，只有她和秦翠枫有因为明霞的存在感到惊讶。叶清和李言凛像是早已习惯这种场面一般，没有表现出多馀的反应。
    「你们看到龙也不惊讶呢……」
    「那是当然，他们是我儿子啊。」
    明霞一席话，震惊了谢云蓉，也吓到了秦翠枫。
    这两人都是这条龙的儿子，就表示他们也是龙？然后他们又是师徒──
    还互相是对方的道侣？
    若是能将谢云蓉和秦翠枫此时的脑内情况显现出来，大概会看到一片浩瀚无垠的宇宙。堪比夸张话本剧情般的复杂关係，令两位魔修陷入了错愕的情绪，连自己怎么会在这里的目的都差点忘记。
    「你又说些会让人误会的话。」李言凛冷声斥责，同时送给明霞一记眼刀，明霞立刻就闭上嘴不敢再作乱，「明霞只是在开玩笑，请两位前辈见谅。」
    儘管李言凛已经出面否认这说法，两人还是以一副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他和叶清。他不想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误会，只好将需要向两人解释的事情增加了不少。
    明霞默默盘到叶清面前，一言不发乖乖待着，而叶清则悄悄地泡了茶，并替所有人都斟上一杯，连明霞也有份。
    经过一番详细说明和情报交换，两名魔修的表情渐渐在谈话中变得凝重。
    几个月前的除妖大会，秦翠枫没有参与，只有从林晨星那里听到，当时有发生些事件，不过最后还算顺利解决。
    然而这才过没多久的时间，妖兽的强度不只直线上升，连数量都可能多到难以应付。
    当年血炼宗与阴赤门的阴谋传出来时，因为有即时被发现，再加上明霞和李言凛的父母暗中处理，才没有酿成大灾。
    只是谁也没想到，当年眾人的一时大意，竟留下了后患。这两个宗门没有被赶尽杀绝，不但没有就此沉寂，反倒还找到了更有用的方式，能让他们离自己的目的更进一步。
    而现在，万妖门的禁术掌握在敌人手中。以目前的情势来看，血炼宗极有可能已经培育出实力强过炼虚期的兇兽了。只是作为底牌，还没有放出来祸害人间罢了。
    从离陌久提供的情报可以得知，血炼宗不只连修士的血都能取用，甚至还会指定属性。
    根据以前佛修们对血炼宗的认知，只要是生灵的精血，那些人都能用来修炼，也从来没有指定过什么属性。
    若是这认知有误或不全，血炼宗的人特地取指定属性的血，肯定有其他用途。
    至少不会是让人族修士修炼用的，也许就是用来培育嗜血兇兽的呢？
    但──据明霞所说，除了上古神兽之外，一般的妖兽最多只会有两种属性，接触到与自身相剋属性的力量更是会造成伤害。
    如此推论下来，原先的猜测也成了矛盾。事情又回到了原点，依旧蒙在雾里令人无法看穿。
    「我暂时放弃。」秦翠枫摆摆手，将摆在自己面前的茶一饮而尽，「果然我只擅长炼器，不擅长这种什么阴谋的。」
    这边秦翠枫放弃思考，决定静下来听其他人讨论，李言凛却就先前他与明霞发现的巧合，向谢云蓉提出疑问。
    「那禁术与我宗门心法有些相似？有意思。不过这套心法是先祖所创，没听说过他们当时与妖界有过来往。」
    「还是其实是跟鬼界有关呢？」听了谢云蓉的话，叶清放下手中茶杯，用极小的音量自言自语，「回去再问问师尊好了。」
    儘管他这番话讲得非常小声，还是让坐在他身边的李言凛听得一清二楚，不过其他人似乎都没有听见，所以李言凛便暂时结束这个话题。
    短暂安静了几息，谢云蓉微微低头看向盘在桌上的明霞，仔细打量好一阵子后，便抬起头直盯着李言凛，语气严肃。
    「真龙现世，必定会有更多覬覦此力量的人出现。如今你已是眾人注目的焦点，你打算未来怎么做？」
    「速战速决，先解决血炼宗和嗜血兇兽，再处理阴赤门伸到三界的手。」
    「话说得轻松，做起来却不容易。你有详细的计画吗？或是只是粗略的目标？要是没有详细的计画，就这么贸然行动的话，未免太莽撞了些。」
    「我打算先与我师祖讨论。况且计画通常赶不上变化，若凡事都等计画好才行动，只怕有些事情会来不及。」
    「话虽如此，事先计画好才能在变化出现时有更多应变方式。」谢云蓉双手交叉到胸前，语重心长地叮嚀，「你面对的是实力未知的敌人，谨慎一些不会错。」
    讲到这里，她本来还想再多嘮叨几句，而后想起了对方口中的师祖是何方神圣，便立刻打住。
    「算了，既然你说要和霜凝仙尊讨论，相信他自会有安排。」
    语毕，谢云蓉端起自己面前已经有些微凉的茶，轻啜了几口。
    一直安静听着对话的明霞在这时抬起了头，警戒地往某个方向看去，与此同时，叶清身上那与林晨星联络用的传音玉牌也有了反应。
    他拿出传音玉牌，接着脸色马上就变得非常难看。几息后，他默默收起传音玉牌，将林晨星方才对他所说的话，向在场的所有人重复一遍。
    ──仙修界不少门派的领地内突然出现妖兽，有些修为较低下的弟子遭到偷袭，因此受伤。魔界目前只有零星几个门派有类似情况。青阳派暂时无事，速回。
    情况瞬间变得紧张，叶清和李言凛迅速向两位前辈道了别，以最快的速度带着再次隐藏自己的明霞离开魔界，前往青阳派。
    他们不确定目前仙修界受到的衝击有多少，但连林晨星都叫他们「速回」了，肯定不是太乐观的情形。
    从广兴镇要回到焕鹏岛，御剑需要用上一个半时辰，途中还能见到不少门派。平时从空中眺望地面景色，除了能看见那些门派的建筑之外，偶尔也能看到那些门派的弟子的行动。
    然而这回他们御剑经过那些门派上空附近，能看到的却大多是经过战斗的痕跡，以及变得有些狼狈的景象。
    「看来血炼宗和阴赤门造成的影响，比想像中的还要严重啊……」
    先前在除妖大会上，静玄派曾经公布过有可疑份子的门派。两人对照了记忆中的名单，几乎都能够与受创的门派对上，这表示静玄派能掌握的情报算是相当详细。
    至于当初为何要直接公布出来？两人猜测，也许是要以此作为警告，警告血炼宗和阴赤门，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静玄派的监视中。
    从林晨星的话里可以得知，因为有提前警示的关係，各门派多少有些戒备，目前还没有听到有任何人因为妖兽而死亡，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回到青阳派，两人带着明霞，二话不说就降落在凌寒峰上，林晨星早就已经在凌寒峰等着他们归来。
    「言凛，与你订下契约的龙有一同前来吗？」
    「有。」李言凛点点头，明霞也同时解除了隐身的术法，跟着现身。
    「接下来的话，你们仔细听好。」

 第四十一章 第二条龙

    「先前真龙现世与言凛渡劫的骚动，引出了某些藏在各门派里的卧底，这回的妖兽突袭便是如此。叶清，为师要你向翠枫拿的法宝，可以拿出来了。」
    收到指令，叶清赶紧小心地从储物戒里取出檀木盒，将之以双手捧着交给林晨星。
    接过檀木盒，林晨星微微打开盖子，只瞥了一眼，便盖回去收进自己的储物戒里，静静地将视线放到盘在李言凛肩上的明霞。
    「龙已销声匿跡千年。儘管如此，却不是真的就消失了。」他语气平静，话语中的情报却颠覆了在场其他人原有的想法，「此前可有遇过其他龙族？」
    明霞摇头，眼神透露出些许气馁。从出生到现在，他从来没见过或感觉到同族的存在，也因此他便认定自己是这世上唯一一条龙了。
    要是这世界上有除了他以外的龙，他无论如何一定会去寻找对方。
    但林晨星不可能撒谎。会这么说，肯定是曾经亲眼见过，或是知道些什么他人都不知道的事情。
    「隐藏身形与气息的方法，是从出生便知晓，还是后来学习的？」
    经林晨星一问，明霞立刻就明白林晨星这么问的用意。
    不管是以前和李父李母到处闯天下，还是现在跟在李言凛身边，明霞都会用术法将自己的身形与气息全部隐藏起来，不让人察觉。
    他在林晨星问出来前，从来没有想过为何会有如此方便的术法，也不记得是何时学会的，只知道自己还在龙蛋里懵懂时，便已顺手用过几次。
    若这样的术法不只他会，其他的龙族也会用，就能解释这些年以来，他怎么样都无法确认是否有其他同族的情形了。
    龙族已经隐藏了许久。经过此次的骚动，也许他们会更加警戒，也或许会选择放弃隐藏，和明霞一样出现在眾人面前。
    林晨星在这时收回视线，转身负手缓缓走到窗边，不发一语看着窗外的风景。
    良久，他将某样东西放在手心上，熟悉的气息使明霞忍不住凑过去，定睛一看──竟是片龙鳞！
    「那是──」
    龙鳞的顏色并非明霞身上的赤红色，而是带着银亮光泽的雪白色。
    明霞怔怔地盯着那片龙鳞，一时半刻都没有回过神，是林晨星平淡却带着一丝温暖的嗓音，将明霞的意识拉了回来。
    「他曾与我说过，若我遇见一条赤龙，便将这鳞片交予对方。」
    话音刚落，明霞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化为人身将林晨星掌心上的龙鳞小心翼翼拿起观察。他用力抿着双唇，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你口中的『他』，现在……」可还安好？龙鳞被他紧紧握在手中，悲观的想法佔据了他的心头，使他不敢将后半句说出口。
    而林晨星却是又拿出一样东西，再次交给了明霞。这回是一枚模样特殊，有紫金龙纹的传音玉牌。
    「这玉牌，非龙族灵力无法使用。你不必担忧，他和其他龙族一样，隐于世间。」
    得到了特殊的传音玉牌，明霞深呼吸几回，最后竟然暂时将玉牌先收了起来，没有当场注入灵力使用。
    见明霞没有打算立刻联络同族，林晨星便让他去一旁休息，暂时缓缓情绪，继续与叶清和李言凛说明这次突发的妖兽袭击事件。
    叶清对于各门派已经有所戒备的情况下，还是造成了一些弟子受伤的结果感到不解。林晨星得到的情报是，妖兽是突然出现在各门派的领地里的。妖兽出现的当下，并不是所有人都刚好不在现场，也不是所有门派都有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突袭，滴水不漏警戒门内一切。
    毕竟，当时静玄派在除妖大会上公布有可疑份子的门派名单时，因为没有明确的证据能证明，就没有对外公开被怀疑的对象究竟是何人。
    但，没有直接公开嫌疑人，不代表林晨星和各门派掌门没有得到这些消息。事实上，静玄派掌门一直有在与林晨星互相交换情报，因此林晨星相当清楚那份名单的完整版。
    在眾人发现幕后黑手是血炼宗和阴赤门之前，林晨星就已经偷偷在名单上那些门派四周设下了特殊的阵法。
    由于袭击而来的妖兽境界越来越强大，谁也不能确定何时会再出现更难对付的妖兽。为了避免发生太严重的意外，他委託秦翠枫开发能测得鬼气的法器，又到处在各门派设下能压制嗜血兇兽力量的阵法，才让这次突如其来的袭击的伤亡降到最低。
    而多亏了林晨星事先做好的准备，虽然有些弟子一时不察受了伤，却不至于死亡，也让某些门派抓到机会，将自己门内的嫌疑犯一网打尽。
    「下一次的除妖大会将在一週后举行。和上次不同，这次不会有间杂人等参与。」他将静玄派特製的玉佩交给了叶清和李言凛，甚至连明霞也有份，「你们都得跟我一起去。」
    没想到除妖大会会举办第二次，林晨星竟然还连明霞都算上了，叶清愣愣地盯着手中的玉佩，许久都没有回过神。
    李言凛则是在接过玉佩时，就在思考到时该做出什么应对才合适。现在在这世上，只有明霞不再完全隐藏自己，其他的龙都尚未现身。
    林晨星让他们参与除妖大会的理由，大概就是要正式将明霞的事情公开了。
    虽然还在小世界时，李言凛就有做过心理准备，但想像与实际还是有所差异，他有些担心会演变成不好的情况，不知不觉竟然逐渐往最坏的方向想去。
    呆住一小段时间后，叶清在这时回了神，发现李言凛还在担心未来的事情，同时也对林晨星说的话有许多好奇的地方，便将玉佩收好，化身好奇宝宝发问，同时将手放到李言凛肩上，缓解对方的不安。
    「师尊，我去找显云前辈拿的东西，就是能感应到鬼气的法宝吗？」
    林晨星轻声回应，神色没有任何变化，手里却已经拿起另一枚传音玉符。它的外型和先前交给明霞的有些相似，然而上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纹路。
    「您手上的东西与您给明霞前辈的玉牌有些相像……」叶清注意到了林晨星的动作，好奇心驱使他脱口而出，「那也是传音玉符？」
    「嗯，他有事找我。」
    短短一瞬间，他就已经和对方说好了见面的地点与时间，并将玉符收起。
    「各门派外的阵法需要调整，你们也来。」
    「咦？」
    不只叶清感到惊讶，连到刚刚为止都还有些走神的李言凛与一旁的明霞都当场愣在了原地。
    「一刻鐘后出发，我会向掌门师弟借飞舟。」
    「可是……我们去了也帮不上忙吧？」想到那特殊的阵法，叶清就感到退缩。
    既然是特殊阵法，想必调整起来也会需要相关的知识，但他和李言凛都不是阵修啊？至于明霞懂多少阵法，他不清楚，不过以这阵子相处下来的认识，明霞应该也不擅此道。那为什么还需要他们跟去？
    「到时便会知晓。」
    片刻，林晨星举起手轻轻一挥，一道淡金色的微弱光芒浮现，宛如鳞粉般的细碎光点缓缓拂过三人身上，却不留下任何痕跡。
    「等等无需再施隐身术法，为师已施术隐藏你们的气息。」
    他说完话，就让他们自行离开，准备一刻鐘后出行。
    －－－
    飞舟载着四人离开了焕鹏岛，平稳地朝着碧泽大陆飞去。
    第二次登上飞舟，叶清没有再像上次那样，兴致勃勃在飞舟上乱窜，只静静地坐在客房窗边，单手撑着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看着窗外放空。
    见叶清没什么心情间聊，李言凛便默不作声地坐到一旁的床榻上陪着叶清，拿出了剑谱再次研读。
    房内安静的空气使得明霞感到些许枯燥乏味。他走到甲板上，打算先变回原形，去飞舟外透透气，想不到却变不回去，只能维持着人的模样。
    「怎么办！」
    青年一边大叫，一边慌慌张张跑回房间，惹得叶清和李言凛都忍不住皱起眉头，思考到底什么事情能让明霞连形象都顾不及地大吼大叫。
    「怎么了？」
    「我变不回龙的模样……」只见明霞沮丧地低下了头，没过多久甚至整个人都蹲了下去，萎靡不振，「但我的力量没有异常……」
    李言凛立刻探了探自己和明霞的契约，的确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维持人形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吗？」叶清好奇地问。
    「毕竟不是本相，力量总是会比较弱些。」
    「嗯──等会儿就会见到师尊说的白龙了，不然前辈等等问对方？」
    「可是我想去外面飞一飞，这样我只能待在室内。你们刚刚都不说话，怪无聊的。」
    明霞说着说着，竟然开始用手指在地板上画圈。幸好这飞舟上啟用的眾多术法中，有一道就是高阶清洁术，也因此连地上都没什么脏污。
    不过青年只画了几个圈，就又感到无趣，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抬起头看向还在观察他一举一动的两人。
    「没有什么趣事可以分享吗？」
    「这……」
    叶清被明霞盯得有些不自在，儘管如此还是顺着对方的话开始思考谈天的话题。终于在他绞尽脑汁前，想到了可以当成话题的材料。
    「前辈想听听我与言凛在异世的所见所闻吗？」
    之前在小世界只有简单说明过幻虚镜的用途，他并没有讲过任何在异世发生的事。
    一听到是自己不曾接触过的世界，明霞的兴致便燃了起来，金色的眼眸彷彿放着光，闪闪发亮。他坐直了身子，双腿盘起，两条手臂放在脚踝处，直直伸着撑住上半身。
    「不过突然要讲，我也不知道从那边开始比较好。」叶清揉了揉自己的头发，面上表情有些困扰，「不然这样吧，前辈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问。」
    明霞闭上双眼，双手抱胸，脑袋左摇又晃，拚了命思考，同样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得好。半晌，他灵光一现，猛地睁开眼睛，激动地伸出手指向靠在窗边的叶清。
    「那我要问了！你在异世该不会也拐走我家小凛了吧？」
    「……哈？」叶清呆愣住一小会儿，随后脸上满满的困惑，「什么拐走！真的要说我才是被拐走的那个好吗！」
    然而他刚说完，立刻就感到无比后悔。不只说法相当奇怪，而且还公开了不必要的资讯！
    虽然也不是什么必须保守的秘密，但说给别人听就是很尷尬。
    尤其是问话的人某方面来讲可以算是对方家人了。
    李言凛静静听着叶清说的话，在听见对方说到自己是被「拐走」的时候，唇角不自觉弯起，心里也感到一阵喜悦。
    「原来师尊是这样想的。」他语气轻松，一点都没有责怪的意思，甚至听起来还有些幸灾乐祸。
    发现到这场面对自己而言开始尷尬，叶清立刻用手遮住发烫的脸颊，微微别开头将视线移向无人的角落，清了清痰后口中念念有词。
    「总之……应该是还没有……吧？我不确定现在有没有就是了。」
    他越说越小声，最后几个字几乎都要被吞回去，然而明霞还是清楚地捕捉到他说的所有字句。
    「为何不确定？」
    「这……说来话长。」
    「解释一下如何？长话短说。」
    叶清用着求救的眼神看向了李言凛，而李言凛在收到叶清用眼神传来的讯息时，便默默挪动身子，随后轻拍自己身旁的位子，示意叶清坐到他身边。
    「这有点复杂──」
    为了长话短说，叶清省略掉不少细节，只挑选比较特殊的部份出来，最后将解释的时间压缩到了一盏茶左右。
    然而明霞抓到的重点却超乎了叶清的预想。
    「所以你是说，你们什么都做了，却没有成婚？」
    「等等，什么？前辈怎么理解到那里去的！」叶清错愕地举起双手摊在面前，连思绪都因为措手不及的困惑变得混乱，「他、他那时还没成年，我们也什么都没做啊！」
    「你还真大胆，连小孩都下得了手。」
    明霞语气调侃，同时抬起了头，锐利的眼神直直对上慌乱的叶清，内心却是在偷偷笑着。
    刚认识那几天还没发现，现在倒是让他找到了有趣之处。没想到这人特别好逗弄，反应也相当好玩。
    不过明霞很快就笑不出来了。李言凛一眼就看出明霞这是在趁机闹自家师父，便将手轻放到叶清的肩上拍了拍，先是对叶清露出温和的笑容，接着转头看向明霞，脸上的弧度消失，瞇起眼挑着眉不发一语。
    「好啦我不闹了！」
    受不了李言凛无声的责备，明霞只能率先投降，乖乖向叶清道歉。在叶清发出几个毫无意义的声音之后，他接受了明霞的道歉，并让明霞继续发问。
    「虽然那里没有龙，但我想问──我也在吗？」
    几乎是在明霞问完的当下，李言凛就立刻出声回应。
    「在。」
    听见李言凛的回答，明霞本来还想更深入问下去，可惜飞舟在这时停在了空中，没有继续前进，并开始缓缓降落。
    「好像到了，我之后再问吧。」
    或许是下飞舟就能见到其他同族的关係，期待与兴奋的心情让明霞再也坐不住，二话不说站起身子，连坐皱了的衣摆都无心整理，头也不回地跑出房间去外头查看情况。
    两人的视线跟着明霞的身子移动，最后看着明霞跑了出去，视线也就这么停在了门口。几息后，他们同时转头看向对方，在视线相交后没多久又同时笑了出来。
    「好了，我们也出去吧？」
    「是。」
    －－－
    飞舟停在了幽月派的驻地附近。等到所有人都下了飞舟，林晨星抬手轻轻一挥，飞舟立刻变成只有巴掌大小，又跟着林晨星收回手的动作，飞到林晨星的身边，被他收起。
    「幽月派只有掌门知晓阵法一事，其他弟子皆不知情。你们等会儿尽量别惊动到他人。」
    三人连忙点头，林晨星确认他们都明白意思之后，直接转身迈出脚步，带领他们前往阵眼处。
    这段路除了作为天然屏障的树林之外，还有不少走兽与飞虫，在他们经过时对他们投以好奇的眼光。
    其中还有几隻蜻蜓飞到叶清附近，吓得叶清整个人都贴到李言凛身上，连自己曾经用灵力架起防护罩挡掉飞虫这件事都忘的一乾二净。
    而李言凛也久违地再次重新体验被自家师父扑进怀里的事件，红着脸替对方用灵力挡掉了飞来的蜻蜓，并搂住对方的肩轻揉安抚。
    走在两人后方的明霞皱着眉别开了视线，只觉得眼前似乎有道强烈的光芒挡住了路。
    约莫走了一里路，几人终于来到阵眼处。其中一棵树下，有位白发青年倚靠树干歇息着。他在见到林晨星的瞬间，便以小跑步的方式来到几人面前。
    几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不少，叶清和李言凛这才发现，青年的长相与明霞有几分相似。
    青年在和林晨星打过招呼后，也朝着他身后的三人点头致意。
    「没想到你说要带徒弟和徒孙来是真的。」
    「嗯。」
    「他们……都知道了？」青年放低了音量询问，全然忘记自己可以传音。
    林晨星只淡淡应了声便不再多言。青年用观察的视线扫了扫林晨星身后的三人，最后将注意全数放到了明霞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那人身上竟然有种令他怀念的熟悉气息。尤其是那人的面容，仔细一看，与自己的还有些相似。
    被青年这么一打量，明霞也感到些许不自在，所幸青年很快就放弃盯着他看，默默带着他们走到了阵眼旁。
    「这个阵眼需要补充能量了。」
    话音刚落，只见青年蹲下身子，从土里抓出一颗散发着微弱金光的灵石。
    明霞目不转睛地注意着青年的一举一动，在对方拿出灵石时微微瞪大了眼睛。
    一般的灵石就算灵气再丰富，散发出的光也不会带着金色，而是如雪的白。然而这颗灵石不只发着金光，里头似乎也不只有灵气，还有另外一种力量。
    而那种力量，明霞相当熟悉──那是龙气。
    青年轻闭双眼，默不作声地紧握住手中灵石。不过几息的时间，灵石的光芒便逐渐增强，最后竟强烈到从指间缝隙流泻而出。
    等到灵石中再度充满力量，青年又将灵石埋回原本的位置，随意拍掉沾到手上的尘土，走回几人身边。
    叶清疑惑地看向青年，再看看林晨星，最后还是忍不住好奇心，小声开口询问。
    「咦？师尊不用做点什么吗？」
    问题问出来的瞬间，他隐约看见林晨星的脸上出现了一道极浅的笑容。但仔细一看，林晨星还是那副平淡如水的表情。
    在几人的注视下，林晨星默默走到刚才埋放灵石的位置，手指在空中轻点几下，带着寒气的灵力瞬间就将土中那若有似无的龙气盖过，接着又向四周散去，直到整个阵法都满佈属于林晨星的灵力，完全感觉不到任何龙气，他才转身走回来。
    「走吧，去下一个地点。」
    叶清虽然看不太懂林晨星这么做的用意，不过李言凛和明霞却是一眼就看出来了。他们和青年都一起跟着林晨星走回方才下飞舟的地点，等到林晨星重新取出飞舟，一个接着一个登上去。
    这次在休息用的房间内，除了一起来的三人，还多了刚才的青年。
    「呃，那个，隔壁还有空房间的。」叶清乾笑着指了指隔壁。
    飞舟上的空间不算太小，但毕竟房间能容纳的人数有限，原先三个人待在里头就感觉有些拥挤了，如今又多了一个人，连椅子都不够用。叶清和李言凛只能坐在床榻上，将座位让给明霞和那位青年。
    嗯……气氛有那么点尷尬。
    为了摆脱这凝滞的空气，叶清决定鼓起勇气，主动开啟话题。
    他想了想，从见面到现在，好像都还不知道眼前青年的名字，只知道对方是林晨星的朋友，以及真实身份也是龙族。
    到下个目的地还需要一段时间，或许能趁这机会互相了解一下。
    「那个……前辈。」叶清紧张地开口。
    听到这一声「前辈」，明霞与青年都同时抬头。叶清猛地想起，他对明霞也是以前辈称呼，便造成了误会，两人都以为他在叫自己。
    他很想做点区别，但一时之间想不出还能怎么称呼明霞。总不能跟在小世界的时候一样叫「爹」吧！多难为情啊？
    思绪纠结在一块儿时，叶清都会不自觉开始搓自己的双手，这点是受到异世的影响，直到现在也还没改回来。
    坐在他身旁的李言凛察觉叶清的情绪变化，便默不作声地将自己的手放上叶清那静不下来的双手，轻柔地包覆住。
    得到了李言凛的安抚，叶清的情绪稍微得到了缓解。
    他悄悄深呼吸，再缓缓呼出，做足了心理准备。也是心静下来他才后知后觉发现，方才明霞和青年同时抬起头看向他的时候……两人那有些相像的五官与神情放在一起，简直像极了兄弟。
    「请问前辈该如何称呼？」
    「啊，我吗？」青年伸出手指着自己，一脸讶异地看着认真发问的叶清，「霜凝没有跟你们说？」
    叶清摇了摇头。见状，青年微微一笑，同时在掌心以灵力凝出一朵银白色的梅花，又让它飘到所有人头顶上，再散成无数花瓣落下。
    「我叫明谦，是个随处可见的散修。」
    正当叶清想要吐槽时，只见那些银白花瓣在空中渐渐聚集起来，接着光芒乍现，一条银白色的小龙现身。牠像是许久没有出门散步的灵宠一般，兴奋地在房内到处游窜。
    「不过我也有另一个身份。」
    明谦说着说着，举起了手，那银白小龙在看见明谦的手臂时，竟然停下在房里绕圈的行动，缠了上去。
    「我也是龙哦。」

 第四十二章 我有家人？

    他说完话，就将视线迅速从三人身上扫过，想观察他们的反应。没想到他们不但没有如他预期的感到震惊，甚至都还露出有些嫌弃的神情。
    得不到什么有趣的反应，刚才玩的那些小把戏也瞬间失了看头。明谦无奈地叹气，他手臂上的银白小龙随着他的叹息，消散成一点一点的银白光点，在空中消失得一乾二净。
    「龙族这么稀有，现在明明就有活生生的龙在你们面前，你们怎么感觉好像不是很好奇呢。」他边说边露出失落的神情，委屈地看向叶清，「还是我该变回龙的样子给你们看一看？」
    叶清实在是受不了被这种眼神盯着看，总觉得浑身不对劲，便立刻解释原因。
    「这就不用了……只是先前已经知道您就是龙族，所以……」
    他话说得相当保留。其实没有感到好奇的原因，完全是因为自己身边已经有一条龙了啊！刚开始的时候还会觉得很新奇，后来朝夕相处下来，就没什么感觉了。
    「所以就不觉得新鲜了吗？早知道就要霜凝先保密了，这样你们看到我的时候才会惊喜连连。」明谦咬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丝帕，眼角还噙着一滴泪，十分委屈。
    「唔，来之前师尊几乎什么都跟我们说了，就是为什么我们得来没有说而已。」
    明谦从叶清的话中抓到了关键字，刚才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丝帕也被他随手扔到一旁。
    表情与语气变换速度堪比金马影帝。
    「师尊？你是霜凝的徒弟？我以为你是他徒孙。」
    「欸？」叶清一愣。
    「我以为你旁边的是他小徒弟，而你是你旁边那位的徒弟。大徒弟是我旁边这个。」
    「不是！这是我徒弟！」叶清握住了李言凛的手，接着转头看向明霞，「至于明霞前辈，其实不是我们师门的，他……」
    由于明谦实在是误会大了，他不自觉地低下头，皱着眉头思考怎么解释，就又听见明谦像是忍不住八卦般，继续将自己观察到的关係说出来。
    「哦──我看你被安慰的样子，还以为你是这里年纪最小的呢。」明谦的视线没有跟着一起看向身旁座位的青年，而是一直停留在叶清和李言凛牵着的手上。
    被还不熟悉的人这么一盯，叶清只觉得心跳莫名又加快了速度，双颊也逐渐发烫。
    幸好没过多久，明谦就不再注意他们牵着的双手，叶清也偷偷在心里松一口气。
    「是说，霜凝没有跟我说你们的名字，一直徒弟徒孙的叫也容易搞混。你们能自我介绍一下吗？」
    叶清轻咳一声，迅速平復情绪，对着明谦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等到剩下两人说完自己名字时，飞舟也正好到达下个目的地。
    －－－
    「言凛、叶清，这次由你们两个补充能量。」
    「嗯？」明谦讶异地望向林晨星，「我只听你说你徒孙有和一条龙订了契约，所以能借用龙的力量，没听说你徒弟也能啊？」
    林晨星看了眼又躲到李言凛身后的叶清，语气平淡地说着。
    「你等等可以问他。」
    明明是平淡如水的语气，叶清却觉得林晨星似乎──有些幸灾乐祸？
    说起来，自家师父好像也干过不少次一脸正经挖坑给自己跳这种行为。
    这样说的话，也许自己的直觉并没有出错……？
    想到这里，叶清撅起了双唇，脸颊微微鼓起，跟着李言凛一起到了阵眼旁。
    这次作为阵眼的特殊灵石也是埋在土中，李言凛为了不让叶清弄脏手，不等叶清动作，自己就先将灵石从土里取出握在手中，并用清洁术清掉沾到手上的泥土。
    叶清见李言凛已经取出灵石，便站到对方身旁，伸出手轻轻覆上李言凛握着灵石的手。
    「欸，总觉得这动作似曾相识啊。」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手里的灵石此刻就很像某颗蓝色的宝石，让叶清非常想将那句咒语说出口。
    「师尊，弟子要开始了。」
    「啊、喔，好。」
    走偏的思绪被李言凛拉回，叶清赶紧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好，全神贯注地注意着李言凛接下来的一举一动。
    虽然他们没有做过这件事，但既然林晨星没有再多做说明，就表示这件事其实没有什么难度，唯一的条件便是补充的得是龙的力量。
    也因此，能轻松做到这件事的目前只有明谦、明霞和李言凛。
    至于叶清……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办到，毕竟他不是龙族，也没有和龙族订契约。和李言凛之间的道侣契，能借用到多少对方的力量，连他都不能确定。
    李言凛心念一动，与明霞之间的契约在他的识海中开始运作，从明霞那里传送灵力到他身上，与他体内的龙血產生了共鸣，竟是让灵力的强度得到进一步提昇，其中蕴含的龙气也更加浓郁。
    在得到饱含龙气的灵力后，灵石的光芒渐渐变得耀眼。或许是第一次这样一口气使用契约和明霞的力量，李言凛很快就感到精神有些疲乏，脚步开始不稳。
    见状，叶清伸手扶住了李言凛的腰，缓慢且小心地将自己的灵力渡给李言凛。
    「师尊。明霞传音给弟子，说您可以试试看透过弟子借用他的力量。」
    「不是说非契约者本人无法做到吗？」
    「他说，受过天道特别祝福的道侣或许做得到。」
    「好。我试试看。」
    语毕，叶清深吸一口气，一边继续渡着灵力，一边开始试着透过李言凛身上与明霞的契约，从明霞那里借用灵力。刚开始迟迟无法成功，不过他没有气馁，那道契约也像是认同了他一般，终于不再抵抗他的请求，解除了对他的限制，让他成功借到灵力。
    第一次让含有龙气的灵力进入到身体里，甚至都还不需要炼化，就让叶清感到通体舒畅、灵台清明，连修为都隐隐有上涨的现象。
    「把这些灵力通通输进灵石里就行了吧？」
    李言凛点点头，接着用另一隻手轻轻拍了拍叶清放在自己腰间的手。
    「您可以不用再渡灵力给弟子了，弟子无事。」
    见李言凛的脸色比起刚才的确好了不少，叶清这才作罢，不再给对方渡灵力，两人一起将身上那些含有龙气的灵力注进灵石中。
    在他们两人同时注入力量的情况下，只消片刻就让灵石充满能量。
    和林晨星一起待在不远处的明谦一直都在关注着他们，此时除了惊讶之外还有不少疑问。
    看来这两人的关係似乎也是相当亲密啊。
    阵眼的问题处理完毕，林晨星同样将自己的灵力遍佈整个阵法里，才让他们回到飞舟上。
    这回叶清终于懂了林晨星这么做的用意。
    想来大概是担心那一丝微弱的龙息会被人发现，才会用自身灵力掩盖吧。先前说阵是自己设的也是如此。
    毕竟身为三界最年轻大乘修士，会点什么特殊阵法也是很正常的。
    这边叶清和李言凛因为给阵法补充能量的关係，两人的身心还有些疲累，正坐在床榻上静静休息着，而被两人借灵力的明霞看起来却没有什么负面影响，也许是被借用的灵力对他而言不算多。
    待在飞舟上的时间就是彼此认识的机会，先前才说了自己的名字便被打断，这回明霞决定当第一个，将自己的一切向在场的人展露无疑。
    正好，明谦也想藉这机会好好认识一下林晨星带来的人，便与明霞同时开了口。
    「你说你叫明谦？」
    「他们叫你明霞？」
    话音刚落，只见两人同时望向了对方，眼睛也一起瞪大，动作如出一辙。
    「还真有默契。」叶清靠在李言凛的身上，用着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小声说着，「我在想……他们该不会是兄弟吧？」
    李言凛没有回应叶清，只是默默地扶住了叶清的肩，时不时摩挲几下。
    「对了！前辈不把师尊给他的龙鳞拿出来吗？那不是明谦前辈的……」
    话还没说完，李言凛就轻轻拍了拍叶清的肩头，并伸出食指指向刚才同时说话的两人，让叶清将注意力放到他们身上。
    在叶清还在和李言凛说话时，明霞已经拿出了从林晨星那里得到的龙鳞，用两指捏着展示给明谦看。
    想不到明谦一见到那片龙鳞，不等明霞说明，就一把握住了明霞捏着龙鳞的手腕。
    「霜凝给你的？难道你也是龙──还是一条赤龙？」
    「对，我是。」
    这下子明谦再也冷静不下来了。
    儘管明霞没有变回本相证明自己真的是龙，但他手上还有那片龙鳞呢。林晨星不可能将那东西随便给人，因此明谦一点都不怀疑明霞的真实身份。
    他为了仔细观察明霞的长相，不安份的爪子又捧上明霞的脸颊，上半身不自觉就向前凑近，堪堪在两人距离只剩几寸时停下。
    这架势连明霞都感到有些招架不住，上半身连连往后退，直到被椅背挡住退路。
    明谦盯得入神，完全没有发现对方相当抗拒这样的行为，让对方不得不出声阻止。
    「你靠太近了，还有把手拿开啊……」
    「啊，抱歉。」收到了抗议，明谦这才赶忙退后，同时移走捧着对方脸颊的手，「看到失散多年的弟弟，一时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哈？弟弟？」
    此话一出，不只是明霞呆在了原地，在一旁休息的叶清和李言凛也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虽然你那时候还在蛋里，但我就是知道你是赤龙。」
    「慢着、什么……欸？你是我哥？我有哥哥？！」
    「你可能不记得了，因为你出生没多久就被你爷爷搞丢了。」
    先是得知了自己有家人，然后又听到自己走丢的原因，明霞震惊到几乎说不出话来，思绪也乱成一团，愣愣看着明谦好一阵子，最后才艰难地开口。
    「那──我其他的家人呢？」
    明谦像是早就知道会被这样问，便拿出一枚锦囊，别到明霞的腰间。
    「这是？」
    「大家都待在爹开闢的小世界里。这锦囊里有爹的鳞片，能让你自由进出。」明谦笑了笑，对着明霞伸出了手，「等阵法都修整完毕，就跟我回去一趟看看吧？他们知道你没事会很开心的。」
    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得实在是太突然，被邀请的当事人迟疑地盯着眼前的手，犹豫着是否该答应。
    明谦并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微笑着，不发一语。
    良久，明霞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握上了明谦的手，像对方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会思考这么久，其实并不是因为明霞担心发生什么，他本来就不是条胆小怕事的龙，就是短时间发生太多事情，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罢了。
    「嗯，等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好之后就回去。」
    确认好明霞的意思之后，明谦点了点头。而在他打算先放开明霞的手时，却发现自己被对方紧紧握着不放。
    「那个……哥？」明霞难得露出了有些害羞的神情，声音也没有平常来得大。
    明谦静静地等待明霞的下一句话，面上始终保持着温和的笑容。
    「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细如蚊蝇的话语声传入耳中，突然有种不同以往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第一次与弟弟相处，明谦也不知道有什么互动比较适合。左思右想后，他伸出另一隻手，轻轻放到明霞头上拍了拍。
    得到突如其来的摸头，明霞先是短暂愣住一瞬间，从惊讶的表情变成了欣喜，接着又变得有些复杂。
    「可恶，这种时候竟然变不回龙的样子！」他低下了头，口中念念有词。
    「嗯？变不回龙？」
    没想到自言自语会被对方听见，明霞赶紧抬起头，紧张地看向明谦。刚出发的时候，叶清曾经建议过他问问看同样身为龙的明谦，试着寻找问题所在。都是因为一下子得知太多资讯，让他忘了这件也很重要的事情。
    「对，我在见到你之前，想说要变回龙在飞舟附近散个心，却发现自己竟然变不回去。」
    他放开握着明谦的手，开始揉起自己的太阳穴，直到被明谦阻止才停下。
    「我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
    「我帮你看看。」这次换成明谦握起明霞的手，将一丝灵力送入明霞体内探查，只消片刻，就明白问题到底出在了哪儿。
    「你身上的隐身术法，是霜凝施的对吧。」
    「对。」
    「果然。」他松开手，随即掐了个诀，明霞周身顿时有金光浮现，「霜凝他施的隐身术法是他自己改良过的，效果更强，但不解除就会让龙族暂时变不回龙身。要说为什么我知道，因为我曾经体验过。」
    「原来是这样……我还想说我怎么了。」听见明谦说的话，明霞立刻松了一口气。
    「我已经在你身上也施了一个，我再叫霜凝把他施的解了。」
    「唔，哥，谢谢你。」
    明霞乖巧地回应，这副模样让在一旁看着他们相认的叶清感到相当新鲜。
    好像这样的明霞也满有趣的。他心想。
    「不用谢，你是我弟弟耶。」明谦摇摇手，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好奇地看向明霞，「不过你刚刚为什么想要变回龙身？」
    「哦。」明霞将视线转向角落，不好意思地说，「我想说变成小龙模样就能待在你头上了。」
    听见对方的理由，明谦「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戳了戳明霞的脸颊。
    「没想到你这么黏人。」
    「我也不过才从蛋里出来五十年，按照年纪来说我可还是小龙啊！」明霞嘟起了双唇，还不忘将明谦的手拍掉以示不满。
    「咦？可是前辈不是已经一百五十岁了吗？」叶清凑到了李言凛的耳边小声问。
    「龙会先在蛋里待上一百年左右，才会破壳。而牠们在蛋里也是有记忆的，一般来说大概都是二十年左右开始能记事。」
    「这样啊，那──」叶清的好奇心被激起，还想再问下去，正好那对兄弟档又要继续了，他赶紧安静下来，专心听他们的对话。
    「这么说的话，我可以叫你霞弟囉？」
    「那什么奇怪的称呼……」
    「你也可以叫我谦哥啊！」
    此刻，明霞终于能体会当初被他卢着叫「爹」的叶清的心情，而叶清也发现了明霞之前那么喜欢认儿子孙子的个性是哪来的了。
    看来根本就是家族遗传。他们真的是兄弟。
    「我的事可以晚一点讲，倒是哥对他们一点都不好奇吗？」
    发觉自己快要不得不以奇怪的方式称呼明谦之后，明霞竟然试着将明谦的注意转移到叶清和李言凛身上。
    这话题也转得太硬了吧！叶清扁着嘴不说话，内心已经在狠狠吐槽。
    「你不说我都忘了。」
    而明谦也就真的将目标转向从上了飞舟后就一直没和他们说话，默默在一旁休息兼听八卦的两人。
    「我听霜凝说过，他的徒孙前阵子与一条龙订了契约。想必那条龙就是霞弟了。而既然订契约的是意舒，那为什么身为意舒师父的你，也能使用龙的力量？」
    明谦一脸玩味地瞇起了眼盯着叶清，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奸诈。
    「所以──你们两个的关係是？」
    面对明谦那像是要将他看透的目光，叶清不自觉地就因为紧张的关係屏住呼吸。
    明明就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但每次只要有人问到这个问题，他都会因为害羞而说不出话，只能让李言凛说明他们之间的关係。
    是时候主动一些，不能再全部都交给李言凛了。
    叶清深深吸气，握紧了拳头，一脸正色望向明谦。虽然还有些紧张，但他努力稳住自己的声线，好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
    「我们是道侣，而且是有受到天道特别祝福的道侣。」
    叶清心念一动，一条散发着微微金光的红线便出现在他与李言凛之间，连接着他们两人的心。
    先前在小世界时，是因为李言凛体内有明霞的一滴血，让明霞被契约判定为关係人，明霞才不需要靠叶清或李言凛让其显现，就能够直接看见。
    「明霞前辈说，若与龙契约者的道侣有得到天道的特殊祝福，或许也能从龙的身上借到力量。」
    「你就试了，然后还成功了？」
    「是的。不过还是得透过言凛，我才能顺利向明霞前辈借到力量。」
    「原来如此。」
    明谦捏着自己的下頷，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但叶清分不太出来，对方此刻的表情到底是因为自己和李言凛的关係，还是发现了与龙契约者的道侣也能借到龙的力量这件事情，才会有这样的变化。
    「要不……你也与我订个契约？这样你要借力量的时候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欸？等等、我？」叶清举起手指了指自己，下一刻就得到明谦的点头示意，反倒让他感到了困惑，「为什么？怎么这么突然？」
    「多了我的力量能使用，万一你真的遇上什么麻烦，就不用透过意舒跟霞弟借力量，不是更能保护好自己吗？」明谦向前凑近几步，伸出手就想要戳叶清的脸颊，立刻又被李言凛挡下，「哎，不给戳啊。」
    「明谦前辈，请您别跟明霞一样老是欺负别人的道侣。」
    相处的越久就越能发现，明谦和明霞除了长相有几分相似，表现出的个性也有不少地方相像。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明谦和明霞绝对是真的兄弟。叶清在心里默默吐槽。
    飞舟又非常精准地，在刚好的时机到达了下一个目的地。
    「总之你考虑一下吧？」
    说完这句话，明谦就转身离开了房间，明霞则是跟在他身后一起离开。
    叶清直到他们消失在视线里，都还盯着房门口的方向不放。
    明霞和李言凛订契约，他们的力量都能得到增幅。然而明谦与他订契约，也不会得到什么特别的好处。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会向他提出这个提议呢？
    他想得出神，连李言凛已经站起了身子，静静等着要和他一起下飞舟都没有发现。
    「……啊！对不起！」叶清赶忙跟着起身，慌慌张张地道歉。
    李言凛摇摇头，牵起了叶清的手，带着叶清一边向前走，一边轻声说着。
    「弟子也认为明谦前辈的提议可以好好考虑。」
    「唔……」
    「当然，您若是觉得没有必要，也别勉强自己接受。」
    「我知道的。我就是有点好奇明谦前辈愿意这么做的理由罢了。」
    「或许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就只是想这么做而已。」
    「这么随兴的吗……」
    －－－
    修整阵法的工作持续了好几天，几人便搭着飞舟在碧泽大陆上四处奔波了好一段时间。
    最后一处阵法终于也修整完毕，回到飞舟后，叶清和李言凛已经略显疲态，而两龙因为每次使用的力量都不算太多，中间又有稍作休息，此时看起来还是与平常差不多。
    为了不打扰叶清和李言凛休息，两龙非常识相地去了其他房间，顺便培养一下兄弟之间的感情，将这空间留给了两人独处。
    由于修整阵法费了几天的时间，眼看着第二次除妖大会即将来临，林晨星乾脆也不回青阳派了，直接朝着举办地点前进。
    一想到又要参加这种场合，其他参加者还各个都是修真界高人，叶清那容易紧张的个性又开始作祟，让他一点都静不下心来。
    这次还必须以自己的真实身份参加，不能像上次那样偽装小师弟躲在别人身后了。
    想想就觉得胃开始痛起来。叶清单手扶着额头，五官几乎都要皱成一团。
    「师尊，深呼吸。」
    「呼──」
    李言凛将一手放到叶清的背上轻轻抚着，另一隻手同时将叶清撑在额头上的手握住，缓缓往下带。
    「若您不介意，到时候紧张的话，您可以牵着弟子的手。」他说着说着，原先只是单纯握着的手改变了动作，五指都插进叶清的指间，将叶清的手紧紧扣住。
    这段话让叶清想起了他将近一年前，以为自己穿越了的那阵子。当时他几乎将这里的事情忘得一乾二净，遇到什么都能紧张。
    李言凛便为了让他安心，提出了这样的建议，而他紧绷的情绪也确实能因为这样得到些许平復。虽然事后想想，那时的对方可能还有别的小心思就是了。
    「你这逆徒，就只知道佔你师父便宜。」儘管嘴上这么说，叶清还是没有放开李言凛的手，甚至还使力将对方的手往下拉，让对方不得不弯下腰，自己也努力踮起脚尖，不断将上半身凑近对方，「不过这也没办法，谁叫你是我选的呢。」
    「师尊……」面对越来越逼近的叶清，李言凛不自觉地嚥了嚥口水，身体也微微向后退了点。
    「嗯？你今天怎么变得这么容易害羞？」叶清故意在离对方只有几分的距离停下动作，温热的鼻息轻轻打在李言凛的唇上，让李言凛久违地又红了脸颊，「我好像很久没有看到你脸红的模样了。」
    两人维持着目前的动作，僵持了好一会儿。就在李言凛下定了决心，要一把将叶清拉进自己怀里时，没想到叶清也在同时间松开了手，迅速向后退开，留下因为他这个举动而愣在原处，脸都还有点红红的李言凛，一脸心虚地站起，转身就想要逃离这个空间。
    下一刻就被李言凛从背后紧紧抱住，逃也逃不开。
    「你、你要干嘛！」他扭动着身体试图挣脱，却徒劳无功。
    「师尊，您这样算是临阵脱逃吗？」李言凛凑到了叶清耳边轻声问着。
    「我只是在闹你而已……」
    「可是您难得这么主动，弟子认为或许可以──」
    「可以什么！？」
    听见李言凛这样说，叶清挣扎得更加激烈用力，然而李言凛也抱得更紧。
    「弟子会设好结界的。」他话说完，还蜻蜓点水地在叶清的脖颈间落下一吻，害得叶清连耳根子都变得红通通的。
    「唔……」叶清停下了挣扎，在内心天人交战了好几回，最后终于是答应了李言凛的要求，「我们还在飞舟上，别太过分了……」
    「弟子知道。」李言凛开心地回应，语气充满了藏不住的欣喜。
    他动作迅速俐落地将叶清整个人打横抱起，轻柔地放到了床榻上，谨慎地设了好几个结界，这才开始替对方宽衣解带。
    离目的地似乎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想到这，叶清捞来一旁的枕头盖住了自己的脸，让声音都闷在枕头里。
    「我要移民波兰──！」
    李言凛轻笑了声，移开了叶清盖在脸上的枕头。
    「师尊，这里没有波兰。」

 第四十三章 到达小镇

    敲门声响起，明霞通知到达目的地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叶清双颊微鼓，双唇也撅得高高的，一脸不满地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不肯出来。
    李言凛无奈地隔着被子拍了拍叶清的头，接着便下了床，快速整理好自己的衣着与仪容。
    他走到门口将门拉开了几寸，就见明霞和明谦都还在走廊等着他们两人。
    「走吧？」明霞指了指飞舟的出入口。
    「你们先走，我等等就带着师尊下去。」
    「哦。你们刚才是不是在修炼？我有感觉到你跟我借了点力量。」
    「嗯，师尊还在炼化你的灵力，所以还需要一点时间。」
    「好吧，那我们先下去了，你们好了也快点下来喔。」
    明霞说完话后，朝着房间里头看了几眼，然而房门没有被打得很开，李言凛又站在门口，这样根本没办法看见里面的情况，于是明霞很快就作罢了，转身拉着明谦就要离开。
    而明谦在被拉走前，透过那小小的缝隙瞥见了点房内的模样……
    地上没有蒲团，床边倒是有一双被脱得有些东倒西歪的深蓝色靴子。
    难道这两人是因为飞舟上没有蒲团，所以乾脆坐在床上修炼？
    在明谦还在思考他看见的画面的可能性时，他就被明霞拉离了现场。
    李言凛默默地目送他们离去，直到他们消失在视界中，才重新关上房门，走回床边坐下。
    叶清这会儿已经从被子里探出头，两隻手还是抓着被子盖住了半张脸，深灰色的双眼瞇起，紧盯着坐到自己身边的李言凛。
    刚才对方与明霞的对话，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还在炼化灵力需要一点时间」？这傢伙竟然学会对他人说谎了！
    炼化灵力这件事虽然不是假的，但叶清此刻早就炼化完毕了，那灵力也不是明霞的，而是李言凛的！
    事实是──李言凛在两人双修的时候，藉由契约从明霞那里借了点力量，先是将其全数炼化，接着才透过双修功法传给了叶清，也使得叶清的修为又稍微增加了些。
    虽然道侣间以双修功法互相增加修为的行为并不稀奇，他却莫名有种罪恶感。
    自从李言凛也到达炼虚期后，只要一有双修的机会，李言凛都会想尽办法透过双修功法增加叶清的修为，而叶清却几乎只有单方面的接受。
    儘管他没有这个意思，李言凛八成也相当乐意这么做，他还是有种将对方当成了炉鼎的感觉。
    想着想着，叶清露出的眉头都皱成了「川」字。见状，李言凛伸出了手，轻轻抚上叶清的眉间，缓慢地以画圈的方式揉着。
    「师尊在烦恼什么？愿意说给弟子一起分担吗？」
    「呣……」叶清一手抓着被子，一手撑着身体坐了起来，脸颊变得有些红润，「我在想──」
    李言凛静静地将手移到了叶清的脸颊上，等待着对方下一句话。
    「自从你突破炼虚之后，我们每次双修，都只有我单方面在接收你的灵力。」叶清低下了头，双手紧紧攥着被缘，声音也越变越小，「这样感觉好像……」
    「好像？」
    踌躇了许久，叶清又用被子把自己整个人罩了起来，屈起双膝将头埋进了腿间，才敢继续说下去。
    「好像把你当成炉鼎似的。」
    空气一瞬间陷入沉默，叶清立刻就对将这想法说出口的举动感到无比后悔。
    「我、我不是真的这样想的！就只是突然觉得这样的事情很像小说才会出现的而已……」
    明明已经用被子遮蔽了外界的一切，他的双眼还是不自觉紧紧闭上，身体也微微颤抖着，心跳还加快了许多。
    紧绷的情绪影响了他的思绪，甚至让他连罩在身上的被子被人给掀开了都没有注意到。
    李言凛挪动身子，让自己能更靠近叶清一些，接着便张开了双臂环上去。抱上去的瞬间，他感觉到怀里的人的身子轻轻震了一下。
    「若真的是这样，弟子也甘愿。」
    「……哪有人会愿意当人炉鼎的啦。」叶清闷闷又无力的声音从腿间传来，虽然脸被藏了起来，却也不难让人想像他此刻的表情。
    「因为是您，所以弟子心甘情愿。」
    「是不是傻。」他抬起了头，整张脸已经红得像是颗苹果，「这种话是不能随便说的！」
    「弟子是真心的，不是随便说说。」李言凛稍稍松开了双臂，上半身向叶清贴近，微微低了头让自己的额头能与叶清的额头相碰，「这样有分担到您的烦恼吗？」
    「没有。你让我更烦恼了。」虽然叶清嘴上这样说，手却不再紧抓被子，身体也不再像刚才那样绷着。
    「不然之后双修的时候，您记得也将您的灵力传给弟子，这样如何？」
    「我也想！但你……每次都会让我脑袋一片空白啊……」
    「那弟子会再温柔一些。」
    叶清扁着嘴别开了头，用几乎都要听不见的音量轻声一哼，不说话了。
    眼见自家师父又开始闹起了彆扭，想起还有人在等着他们下飞舟，李言凛赶紧揉揉叶清的肩，哄了好一阵子，好不容易才把人给哄好。
    「或是下次您想试试看当老爷，弟子也能陪您。」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从旁边取来了叶清的衣物，动作轻柔地替对方穿上。而有人要帮自己更衣，叶清也就乾脆放松了身体，顺势当个懒骨头。
    「然后你当丫环，对我喊『老爷不要夫人在看』吗？」
    「还是您要当山贼头子也行。」
    「不是欸，怎么都是这种硬来的角色？我看起来像是这种人吗？」他没好气地吐槽，接着举起手搥了李言凛胸口一拳，正好让李言凛一把握住，将外衣的衣袖穿过他手臂，「不对，你怎么看起来对这种角色扮演很有兴趣的样子。」
    「弟子只是觉得偶尔来点变化也不错。」
    「……先说好，是你想玩的喔，不是我。」叶清又撇开了脸，变红的耳根却出卖了他。
    李言凛轻声一笑，替叶清整理好及腰的发丝后，接着下了床充当扶手，让叶清能够扶着他下去。
    「好了，我们赶紧下飞舟吧。」
    －－－
    一踏出飞舟，见到已经等候多时的兄弟档与林晨星，叶清顿时感到很不好意思，对着他们就是一阵道歉。
    林晨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但在要收起飞舟而经过叶清身边时，他短暂地将手放到叶清的头顶轻拍了一下，才动手将飞舟缩小收起。
    不远处就是即将举办第二届除妖大会的小镇。或许是因为这次只有各门派的长老或掌门参与，不会有其他小弟子出现，静玄派掌门便挑了座不大也不小的普通镇子。
    没有上次那么招摇的规格，却也不会容纳不下所有参加者。
    林晨星带着叶清等人进了小镇，这回与上次不同，没有静玄派弟子负责接引了。那枚作为参加第二届除妖大会证明的玉佩，里头被静玄派掌门放入了不少相关资讯。
    其中一个就是静玄派为了参加者包下的客栈地点。
    「两天后便是除妖大会的举办日。几天前给你们的玉佩，到时记得佩戴在身上。」
    叮嘱完毕，林晨星便不再多言，回房间去了。
    明谦在下了飞舟后，就请林晨星解除掉了他施在明霞身上的隐身术法。现在的明霞已经可以自由变幻身形了，不过明霞并没有选择变回龙身，而是继续维持着人形，还亲暱地勾着明谦的手臂。
    看得叶清一阵尷尬。
    但俗话说得好，只要自己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别人。
    会勾手就是感情好呢，人家兄弟间感情融洽比较重要不是？
    叶清眨了眨眼，仔细观察着面前两人的互动模式，接着揉了几下眼睛，确认自己确实没有看错后，立刻就恢復平常心。
    「我要稍微跟我哥回家一趟。」
    「这样啊，那前辈可要记得回来参加除妖大会喔。」
    明霞挥挥手，跟着明谦一起进了另一间房间，下一刻房内的动静瞬间无法感知，想必是里面的两人设下了结界，防止被发现和隔绝外界干扰。
    由于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做，叶清与李言凛对视一眼，默契极佳地双双往空房间走去。
    与上次的客栈不同，这次的客栈纯粹就是提供一个空间给参与者休息而已，所以也没有特地设什么聚灵阵之类的阵法。两人一进房间，首先就是先设好隔音结界，避免房内的对话被外人给听见。
    设好了结界，叶清随意扭扭脖子转转头，又高举起手臂伸起了懒腰，最后站在门边盯着窗户的方向一动也不动。
    而李言凛则是先将房内情形完整探查一遍，确认没有怪异之处后，才从储物袋里拿出了茶具组、茶叶和一个银色水壶，用自身灵力将壶中液体加热，开始泡起了茶。
    「我想加龙眼花蜜。」
    「抱歉……弟子只有带到桂花蜜。」
    「唔，没关係，那就桂花蜜吧。」
    片刻，李言凛将金黄的茶汤倒入杯中，连同一小壶桂花蜜一起放到了他对面的座位。叶清见状，很自然地就坐到了那位子上。
    「啊──我又想当马铃薯了。」
    「等事情都解决之后，弟子一定让您安心当马铃薯。」
    「不是该劝我修炼吗。」
    叶清放松了身子，整个上半身趴到桌上不说，面部还朝下以额头抵着桌面，甚至伸长了手臂，贴在桌面上小幅度地上下挥舞。
    而李言凛看了一眼做出怪动作的叶清，不慌不忙地放下手中的茶壶，轻轻将叶清两隻不安份的手压到桌面上，让他没办法继续作怪动作。
    「师尊若是不想修炼，弟子绝对不会勉强您。」
    「唉，你这样会惯坏我的哦。」叶清抽回双手并抬头，挑起了半边眉毛看向李言凛，「这样不好吧？」
    想不到被叶清质疑后，李言凛不但没有退缩，脸上竟然还露出了宠溺的微笑。他拿起一旁的茶壶，替自己倒了杯茶，并在叶清错愕的注视中缓缓品嚐着。
    直到茶汤全部下肚，他才回答叶清的质疑。
    「您不会真的放弃修炼的。」
    「你怎么这么肯定呢。」叶清坐直身子，心虚地别开头盯着角落。
    「因为，您是一旦开始做了，就不会轻易放弃的人。」
    「没有吧……我觉得我很常放弃啊？」
    而李言凛却不再开口，就这样静静地带着笑容盯着叶清不放，盯得叶清就算不看对方也觉得坐立难安。
    「好了好了别再盯着我看了！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他胡乱挥着手，除了掩饰自己的尷尬与不好意思之外，也顺势转移话题，「啊啊──不知道前辈他们什么时候会出来呀──」
    见到叶清的行径，李言凛忍不住轻笑出声，接着在叶清因为他笑出来而恼怒前，顺着叶清的话将话题彻底转走。
    「还有两天的时间，师尊会想上街晃一晃吗？」
    「咳嗯……先让我废一下。」叶清瘫软回桌上，抓起了面前的茶杯，审视了一圈后又无趣地放回去，「有点想睡了。」
    说完，他就打了个哈欠，十足的懒散。
    「您要小睡片刻吗？」
    「就这么办吧，总觉得之后没时间让我这样耍废了。」
    叶清揉揉因为打哈欠而泛出泪的双眼，缓缓地站起身子，又慢慢飘到床边站着不动，让李言凛施了清洁术，才脱去鞋袜上床。
    「需不需要叫您起来？」
    「有急事再叫。」他拉上了被子，一如往常地将自己整个人都包进被子里。
    「是。」
    为了让叶清能安心睡觉，李言凛不只拉上了窗帘，还设下隔音结界隔绝外界的声响。
    等到一切都处理完毕，他便轻手轻脚地回到位子上，只留下一盏微弱的灯火，让他能够看见叶清那被包裹在被子里的微小呼吸起伏。
    －－－
    叶清这一睡，就睡到了酉时。
    他扶着额头艰难地坐起身，昏暗的室内依旧只有桌上的那盏烛火，以及透过窗帘流泻而入的月光勉强被称为光源。李言凛无声坐在位子上，此时见到叶清转醒，他也快速离开椅子，走到了床榻边。
    「现在什么时辰？」
    「酉时。」
    「啊……又是个尷尬的时间。」叶清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将原本因为包在被子里弄的有些乱的发型弄得更乱了，「有点想吃东西。」
    「这座小镇虽然不大，但是有夜市可以逛。」
    「哦？那走吧，去看看有什么。」他一把掀开被子，穿好鞋袜跳下床榻，接着就想往外走。
    李言凛赶紧拉住他的肩膀，替他梳理发型，并将衣衫整理好后才放人自由。
    两人牵着手出了客栈，在这座小镇上的夜市来回走了一趟，随机挑了间看起来相当不起眼的小吃店。
    小二快速带着点餐板和笔来到他们身边，还趁机介绍了几道据说是很多客人都有点的热门菜餚。
    不过因为他们只有两个人，李言凛也知道叶清一个不小心就会点太多而吃不完，一直在旁边拉住叶清。
    最后他们点了两份炒饭、一盘炒青菜和一碗大碗的蛤蜊汤。
    吃饭途中，李言凛的传音玉牌传来了动静。片刻后，他收起了玉牌，就见到叶清以好奇的目光盯着他看。
    「是黎九哥哥。他说杏林谷看了您和显云前辈的推荐函，在考虑到他的资质和行医经验后，决定要破例在尚未开谷时就让他加入。」他闭上眼睛，脸上的表情相当安稳，「不过在正式入谷前，他还得先待在显云前辈那里练习炼丹术。」
    「太好了！我还担心我那封推荐函会害他变成黑名单呢。」叶清轻轻拍拍自己的胸口，松了一口气。
    在好消息带来的喜悦情绪下，两人将刚才点的菜通通吃得一乾二净，心满意足地付了帐，继续逛街。
    在叶清忍不住买了几串糖葫芦后，两人终于回到客栈，而明霞和明谦已经从小世界回来，正在走廊间晃。
    叶清点了点头，接着看了一眼明霞和明谦空荡荡的双手，突然有种衝动驱使了他，将自己手中的糖葫芦递了出去。
    明霞惊喜地接过面前的糖葫芦，在谢过叶清之后直接吃下最上面的山楂。酸甜的滋味衝击他的味觉，使他开始对这里的夜市起了兴致，想要一探究竟，便拉着明谦一起去了街上。
    再次目送那对兄弟离开后，叶清紧抓着手中剩下的两串糖葫芦，推开了房门。一进房间，叶清就收起糖葫芦，在房内四处乱走，李言凛则是坐到桌边，拿出了剑谱再次复习。
    视线停留在剑谱上没多久，光源就被一道影子给通通遮蔽。
    他抬起头，叶清就站在他面前，不发一语。
    「师尊？」
    只见叶清依旧没有开口，脚又向前挪动几步，接着张开了双臂。李言凛挑眉看了看叶清的动作，很快就明白对方想要做什么。他闔上剑谱放到一旁，也朝着叶清张开双臂。
    下一刻，叶清就整个人扑进他的怀里，将他紧紧抱住。
    明明在外头逛街时看起来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突然又表现得如此不安？
    李言凛一手搂住叶清的腰，避免他跌倒，一手放到了叶清的后脑轻柔地抚着他的发丝，温声问道。
    「怎么了？」
    「我只是在想……万一那些前辈们把责任压在你头上怎么办。」
    他说着说着，头就埋进了李言凛的肩窝。
    一个轻到几乎听不见的笑声，透过了身体，从李言凛的胸口传入叶清耳中，惹得他莫名耳热。
    「你竟然笑我！我是认真在烦恼耶！」他收紧力道，挪动了脑袋的位置，用头用力顶着李言凛的胸膛，「你想嘛，明霞前辈他们毕竟是龙，真的要说的话他们也没有帮忙的义务。但你不一样……你能借用他们的力量，又是我的徒弟，总会有人把你的帮忙当成理所当然。」
    「您担心弟子会因为那些人受到影响吗？」
    「我也不太会说，反正我就是怕你会因此勉强自己或给自己压力……唉呀算了，你就当我想太多吧！」
    叶清猛地抬起头，双手都搭在李言凛肩上，满脸写着「说错话了」的尷尬与纠结。与李言凛沉默地对视几许后，他试着要从对方的腿上离开，却发现自己的腰被两条手臂紧紧扣着，动弹不得。
    「师尊。」李言凛一脸认真地盯着叶清那时不时就别去一旁的深灰色双眼，语气坚定地说着，「比起外人给弟子的评价，弟子更在乎您的想法。」
    「而且弟子认为不管怎么做都无法满足所有人，所以把自己想做和能做到的事情做好就好了。其他人要怎么想，弟子也管不着。」
    「嗯……」
    「也许这样的想法是有些天真了，不过弟子是真的这么想的。」
    「不，你说得对。」叶清的表情放松了一些，双手也从李言凛的肩膀移开，捧上了对方的脸颊，上半身微微凑近，「我每次都把事情想得太过复杂，这次也是。」
    他将自己的额头贴到李言凛的额头上，缓缓闭上了双眼，皱起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
    「明天可以陪我练练手吗？」
    「弟子非常乐意。」
    「好。」
    叶清向后稍稍退了几分，拍了拍李言凛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而这回李言凛也很乾脆地就收回手臂，让他能从自己身上下去。
    「好了，也很晚了，我们休息吧。」
    他走到床榻边，给自己施了清洁术，接着脱下鞋袜和外衣，爬到床上并鑽进了被子里。
    李言凛从椅子上起身，先是替叶清将他脱下后随意放置在床上的外衣摺好，才在用了清洁术后躺到叶清身边，伸出一条手臂将叶清环住。
    「下午睡太久了，我可能会睡不着。」
    「那您想听床边故事吗？」
    「我又不是小孩子……」
    不过讲是这样讲，他还是让李言凛随意说了几个故事，而他的意识也真的在李言凛低沉的嗓音中逐渐模糊。
    在说到第三个故事时，平稳而微小的呼吸声从怀中传来，李言凛停下故事，静静地看向怀中的人。
    他勾起唇角，跟着对方一起闭上了眼睛。

 第四十四章 第二届除妖大会

    「进来吧。」
    门外的访客在得到同意后推开了门，进到房间内。明谦靠在窗边，像是早就料到会有人来访般，愜意地喝了口茶。
    「考虑清楚了？」
    「是的……还请前辈这段时间借我一臂之力！」叶清向前踏了一步，低下头诚恳地说着。
    他说完就接着要向明谦下跪表达诚意，却被明谦的灵力托着身子。
    「唉！这有什么好跪的，又不是什么大事。」他将桌上的花生酥端到了叶清面前，还怕对方不敢动手，自己先拿了一块起来吃，「别那么紧张，来，吃点糖。」
    叶清因为刚才的动作被阻止，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会儿看见明谦将花生酥都拿到自己面前了，便愣愣地伸出手拿了一块，继续呆在原地。
    「怎么在发呆？」见到叶清还愣着不动，明谦放下花生酥后，伸出手在叶清面前晃了晃，「小清？回神囉！」
    被用奇怪的方式称呼，叶清猛地回神，就发现明谦的脸已经快要跟他手中的花生酥贴在一起。
    他赶紧向后退了半步，立刻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又想要向明谦行礼，却因为手中有花生酥而做不到。
    「我特地在街上买的，好吃哦。」
    见明谦一直以一副相当期待的眼神盯着他看，叶清也不好意思不吃，便一口气将花生酥放入口中。
    花生的香味在进入口中的瞬间蔓延开来，伴随着些许甜味，让他紧张的心情也稍微得到缓解。
    「真的好吃耶！」
    「我就说吧。对了，你手借我一下。」
    「唔，前辈要做什么？」叶清用清洁术清掉刚才沾在手上的花生酥屑屑，才伸出手。
    只见明谦露出神祕的笑容，等到叶清把手放到自己掌心上，轻轻握住。
    顿时一道刺眼的光芒从两人交叠的掌心间炸出，接着变幻成两条只有手指粗的白色小龙，一隻往明谦的心口撞去，另一隻则是在叶清还没反应过来时，直接没入叶清的眉心。
    等到小龙完全消失，明谦才放开叶清的手，用力拍了拍几乎要变成雕像的叶清的肩。
    「契约已成啦！这段时间你可以放心借我的力量囉，小清！」
    「呃、不是……等等……欸？！」叶清瞪大了眼睛，同时慌张地挥舞着双手，思考被打乱到连话都说不清，「可是、那个──」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窗外看去。外头一片祥和，甚至还有几隻麻雀飞到窗边，想要进来啄桌上的花生酥。
    哪有什么天地异象？但先前明霞与李言凛订契约时明明就不是这样！
    啊，对了！刚才那两条小龙──和当时的情况也完全不同！
    「你是不是在想，『怎么没有发生异象』对吧？」明谦举起右手，轻轻弹指，两人之间立刻出现一条银光凝成的小龙，在两人身边游动。
    仔细一看，那条龙和几天前，他们刚与明谦见面时，明谦变出的小把戏里的那银白小龙一模一样。
    「其实呢，这契也是有分很多种的。我和你订的是我权力比较大的那种。」他吐了吐舌头，从储物戒里拿了个油纸包出来，「为了赔罪给你这个。」
    叶清满头雾水地接过油纸包，在明谦期待与关爱的眼神中打开来──
    里面竟然放了几块缩小版的大饼。
    「来这边坐下，你一边吃我一边跟你说明。」明谦将叶清拉到了桌边，让他坐下慢慢啃饼，还倒了杯茶给他。
    叶清本来想说自己其实不爱吃这种大饼，因为吃起来有点乾。不过在他咬下第一口以后，这个念头就散得一乾二净。他乖乖坐着安静吃饼，等待明谦说故事给他听。
    「霞弟他大概只知道一种契约吧。而且他和小凛算是比较特殊的例子，也只有那种契约能生效。」
    「至于我跟你之间的契约──是我能单方面解除契约，以及你必须要有我的同意，才能借用我的力量那种。」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让你借用我的力量。只是如果要不引发天地异象，我只知道这一种契约。抱歉没有事先跟你商量啊。」
    为了回应明谦，叶清急着吞下口中的大饼，结果差点噎到，赶紧喝了几口茶才顺利吞下。
    「前辈不需要道歉的！您愿意借我您的力量，我就很感激了。」
    「你不怪我突然这么做？」
    「这个嘛……是有点突然，我有点被吓到。」叶清微微低下头，声音也变得比刚才小了些。
    「霞弟说你很不经吓，看来好像是真的啊。」明谦一边坏心地笑着，一边将叶清的茶杯补满，「果然很有趣。」
    「前辈──太过分了──！」叶清并不领情，嘟起了嘴别过头，双手交叉在胸前，连大饼都不吃了。
    「哈哈哈！不闹你了，你把这些带回房间跟小凛分一分吧。」明谦又从储物戒里拿出其他的油纸包，全部放到了桌上，「我跟你订了契约这件事情，看你是要保密当做底牌，还是要趁早公开给他人知道，我都不介意。」
    「我想……先保密，以防万一。」叶清艰难地一次拿起桌上所有的油纸包，连同刚才吃一半包回去的大饼，通通抱在了胸前，「如果真的需要用到前辈的力量的时候，还请前辈助我一臂之力。」
    「只要别把我当召唤兽呼来唤去，要借多少力量都行。」
    －－－
    这座小镇上有间小酒楼。
    由于酒水与餐点都相当不错，吸引了不少饕客慕名前来。可惜座位有限，想消费还得碰运气。
    据传这里的老闆是位有钱人，不过他却从来都没有露过面。任何需要出面的事情也都是派代理人处理。
    这间酒楼一共有三层楼，最上面那一层平时并不对外开放，只有被老闆邀请的人能够进入。至于被邀请的条件？除了老闆没有人知道。
    有些胆大包天的酒客曾试着偷偷闯入，然而没有一个人能成功。
    原因是──二楼到三楼之间没有楼梯，就算想上去也上不去！
    当然也有身怀修为的修士，对三楼感到好奇而试图从外面进入。不过三楼外面也设有结界，酒楼里也有负责处理闹事客人的修士，想要从外面进去又不惊动他人几乎不可能。
    后来，就没有人继续打三楼的主意了。只是当三楼的灯火亮起时，好奇的客人都会朝着三楼的方向探头探脑，儘管这么做也是无法看见里头模样的。
    午时将至，小酒楼里为数不多的座位已经全数被坐满，店小二全都忙进忙出的，生怕怠慢了远道而来的客人们。
    在这样一个平凡而忙碌的中午，那平时无人使用、神秘兮兮的三楼，竟然传出了动静。
    当楼下都在忙着享用酒水与餐点时，三楼的宾客也悄悄入座。
    「想不到这里竟然得用传送的方式进来！」
    叶清手中握着一星期前，林晨星交给他的玉佩，环顾了四周。在发现到这里没有门，甚至没有楼梯后，不禁惊讶地拉了拉李言凛的衣袖。
    林晨星早他们一些进入会场，此时已经入座。叶清拉着李言凛坐到林晨星身边，明霞也跟在李言凛身后，坐到李言凛右边的位子上。
    这间小酒楼背后的拥有者不是谁，正是静玄派掌门。平时对外开放一、二楼作为一般酒楼营业，除了掩饰三楼真正的作用之外，还能顺便利用来收集情报。
    毕竟人多的地方是最能听到些小道消息的地方。
    这次的参加者，除了上次有露过面的那些之外，还多了几位实力也相当强劲的散修，以及更多的门派长老。
    其中一位就是这几天刚混熟的明谦。
    而另一位叶清和李言凛都意想不到的参加者，是两天前才说自己加入杏林谷的离陌久。
    在他身边坐着一名面容庄严的老者。虽然不清楚身份，却能从对方散发出的气质猜出来真实身份。
    那名老者大概就是杏林谷的长老或谷主了。
    能被这样的人物带来参加只有重要人士才能出席的场合，或许离陌久在杏林谷的身份地位也不一般。
    不到一刻鐘，所有被邀请来的人都已入座，静静等候静玄派掌门正式开始这场大会。
    确认所有人到齐后，静玄派掌门站了起来，向所有人拱手作揖。
    「陈某先在此感谢诸位的到来，那么为了不浪费时间，请容陈某直接进入正题。」
    语毕，他轻轻弹指，架在他身后的板子立刻出现两张画像。
    其中一幅画像是个人，而且是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人。另一幅是隻狮头马身、头顶鹿角、虎皮蛇尾的怪异妖兽，嘴上还长有一对突出尖锐的獠牙。
    「这个人就是血炼宗的宗主，名叫雷向恆。」静玄派掌门指向那幅人的画像，将握有的情报说出，「他至少有合体期修为。」
    根据静玄派得到的情报指出，血炼宗位在魔界祈锐山上，附近曾经出现过鬼界出入口。
    除了雷向恆之外，其馀的血炼宗成员几乎都有过下山外出的踪跡，唯独雷向恆，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血炼宗驻地。
    前几天各门派大乱时，被抓起来的奸细曾说过，雷向恆与他们联系时，都是使用传音符。他们从来没有亲眼见过雷向恆。
    立刻就有人对此抱持疑问。
    「既然如此，陈掌门是如何得知此人长相？」
    「那是因为我们已经找到了他用来藏身的祕境。」
    此话一出，眾人便开始鼓譟。
    「都知道他在哪里了，那我们还不赶紧为天下除害？」
    说话的是琳琅派的大长老燁星。他激动地站起来，单手用力拍向桌面，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身上。
    「放着让他继续增长实力是要放到过年？」
    听了燁星说的话，一些掌门和长老们也纷纷赞同，并对静玄派掌门提出疑问。
    「是啊！不能再给他壮大的机会和时间了！」
    像是早就预料到会被质疑一般，静玄派掌门指向了另一幅画像，语重心长地开口。
    「这隻怪异妖兽的修为，我们推测已经达到大乘期。而雷向恆或许是透过主僕契约，能够操控这隻妖兽。」
    「而且我们目前还不能确定，这样的怪异妖兽是只有这一隻，还是有其他同等修为的妖兽存在。」
    原先嚷嚷着要动手的人全都安静了下来。
    大乘期的妖兽，可能还不只有一隻？若是就这么贸然出手，说不定会全军覆没。
    但也不能就这么继续静观其变下去啊！
    「所以陈某今日召集诸位来此，便是要向诸位告知接下来的计画。」
    叶清安安静静地听着静玄派掌门的打算，内容不外乎是由修为深厚的修士前往祕境深入虎穴，趁雷向恆不备将他擒住，再来慢慢处理那些妖兽。
    不直接将雷向恆杀死，是怕那些妖兽身上还有什么，会让牠们因为主人的死变得疯狂。
    没有要前往的修士，就负责用秦翠枫炼製出的法宝，找出血炼宗培养的嗜血兇兽并加以消灭。
    而要前往祕境的修士的名单中，也有才晋升炼虚期没多久的叶清和李言凛，以及明谦的名字。
    叶清和李言凛的名字并不陌生，李言凛与龙订了契约一事更是在场所有人都有耳闻。因此儘管两人只有炼虚期修为，眾人都没有太过惊讶。
    「不仅年纪轻轻就突破炼虚，甚至还寻到了消失已久的真龙。」琳琅派掌门突然站起身，朝着李言凛拱手，「李小友能加入，实在是一大助力啊！」
    见状，其他人也纷纷起身行礼。李言凛一一回礼，一点都没有露出骄傲的神情，表现得相当得体。
    没想到这时候，有个对眾人相当陌生的声音冒了出来。
    「你们可别给他太多压力，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说话的正是明谦。眾人动作一致地转头，看向坐在位子上的青年，除了疑惑还是只有疑惑。
    能被静玄派掌门邀请前来的，必定不是等间之辈。但在场的人几乎都看不透他的修为，也就让他更增添了一分神祕。
    「敢问前辈是……？」
    「我？」只见他兴奋地从椅子上跳起来，用力地拍自己的胸脯，像是终于等到人问这个问题般，得意洋洋地说着，「我叫明谦，是一条很厉害的龙哦！」
    除去早就知道他真实身份的叶清等人，在场的其他人都对明谦这番话抱持着半信半疑的心情。
    「就知道你们不会那么轻易相信我。」
    明谦故作可惜地叹气，下一刻突然消失在眾人面前。正当所有人都在四处张望寻找他的身影时，他忽地将身形变大，一条有着成年男性手臂粗细的白龙就这么出现在眾人眼前。
    「龙……是龙！」
    「是真的龙──！」
    「不是什么幻术之类的吧……？」
    此起彼落的惊叹声回盪在整个会场内，明谦趁着眾人还在怀疑自己眼睛时，举起爪子在空中轻点，带着微弱龙气的白色灵力从一粒珍珠般的大小逐渐增大，接着分成无数小光点向四面八方散开，最后停在在场所有人的面前。
    「你们可以吸收这灵力，亲身体会一下龙的力量。」
    静默只维持一小会儿，立刻就有勇敢的第一个人伸出手，将眼前的白色灵力吸收进体内并炼化。
    其他人都聚精会神地盯着那个人不放，生怕错过了什么重要的细节。
    「……是真的！这灵力里蕴含的力量竟然能提昇修为！」
    这下子其他人也都好奇了起来，一个接着一个的吸收自己眼前的灵力，也无一不发出惊叹。
    「哥！」明霞气急败坏地皱起眉头，他的问句透过传音术通通传进了明谦的脑海里，「你要公开身份就公开啊，送灵力给其他人做什么？」
    「啊我就、就……觉得这样看起来更厉害了嘛……而且我又没有给很多出去！」
    只见明霞双手抱胸，嘟起了双唇，不发一语地盯着明谦。而明谦敌不过自家老弟给的打击，一瞬间就选择了投降。
    「我不玩了！别不理我！」
    他再次变成人身，清了清痰藉以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
    「总之我也会帮忙解决这些麻烦份子的，就是这样。」
    快速说完话，明谦就迅速回到了位子上坐好。只不过，他没有回到自己的位子，而是坐到了明霞旁边，跟明霞挤在同一张椅子上。
    眾人看着明谦怪异的行径，很想再问些什么，却又不敢开口。
    毕竟高人总是会有异于常人之处，被抢位子的那名青年看起来也不甚在意，还是不要多问得好。
    只有坐在他们对面的离陌久发现，那名青年和明谦的五官神韵似乎有几分相似。
    在明谦公开自己的真实身份后，眾人对和龙订了契约的李言凛也產生了几分好奇。不少人的神情都显得欲言又止，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很想问李言凛，和他订了契约的龙是不是就是明谦，却没人敢开口。
    见状，明谦随意地瞥了几眼向他投射好奇的目光的人，随后将手搭到明霞的肩上，爽朗地大笑出声，拋出另一个惊人的情报。
    「跟李道友订契约的可不是我，是我弟喔。」
    「什、……哥！你太过分了！」这下明霞连传音术都忘记使用，直接喊出声，「我都还没想好要怎么表现自己，你就破我梗！」
    突如其来的衝击，让在场不知情的人都陷入一片混乱。一时之间，眾人都不知道该先对这里同时出现两条龙感到惊讶，还是该对明霞那莫名的坚持感到无奈。
    不过──能亲眼见到活生生的龙已经能算是奇蹟了，这里竟然一口气出现两条龙，还是兄弟！
    最重要也最令人感激的一点是，他们都自愿出一份力帮忙。
    虽然因为他们跳脱的个性，看起来有那么一点不可靠，但他们可是上古神兽啊！肯定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神通。
    而静玄派掌门似乎早就知晓了这一切，静静地在一旁听着眾人讨论。见时机差不多了，他才重新回到主持位上。
    「若还有什么疑问或要求，请诸位不要客气。」
    有了强力的帮手加入，此刻的他们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对接下来要执行的计画信心满满。
    见眾人没有问题，静玄派掌门便以最简短的方式告知眾人之后的集合地点和时间，结束了这场大会。
    各派掌门和长老们一一离去，离陌久和杏林谷谷主在这时来到叶清等人的座位前，向他们行了一礼。基于礼貌，林晨星也带着叶清他们向对方行了礼。
    都互相打过招呼之后，两位长辈和明家兄弟档为了让他们能比较自在地说话，都各自挪动了脚步，坐到几个位子远的距离去，静静地喝着静玄派掌门准备的茶，将空间留给他们几人。
    「没想到你会出现在这里。」叶清率先开口。
    「我也没想到……不过师尊说我大师兄和二师兄都去云游行医了，只有我能来。」离陌久不好意思地说，还时不时回头偷瞄杏林谷谷主。
    「这样啊。所以你现在是杏林谷的亲传三弟子了？」
    「是的！」
    「恭喜你欸！到时候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危险，说不定也有可能会麻烦到你呢。」
    叶清伸出了手，在离陌久的肩膀上拍了好几下，最后将手放在对方的肩上。
    「一个不小心就需要你接上我的腿之类的，哈哈！」
    「师尊！」
    听了叶清的玩笑，李言凛并没有接到梗，只觉得自家师父又要随便让自己受伤了，便皱起眉头表示不满。
    「唉唷，我开个玩笑嘛！你竟然没听过这个梗……」
    发现李言凛似乎真的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后，叶清扁扁嘴，选择了闭上自己的嘴，不再多说话。
    李言凛无奈地伸手，藉着衣袖的遮掩，用小指勾住叶清的手指偷偷哄人。
    叶清只是觉得李言凛没有接到他的梗，有些尷尬，才选择不说话，想不到李言凛好像误以为他在闹彆扭，便为了让对方放心，牵起对方的手。
    随后他立刻想起，离陌久还在现场，便赶紧继续找话聊。
    「唔……总之以后就请你多多指教啦！」由于一时想不到还能说什么，叶清索性直接结束话题。
    「这话是我该说的才是。」离陌久拱手。
    「黎九……陌久哥哥，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们一定会帮到底的。」
    发现李言凛对自己的称呼改变，离陌久微微一怔，接着露出了微笑。
    「谢谢你，小凛。」
    杏林谷谷主在这时来到离陌久身后，提醒他差不多该离开了。
    「我们也差不多要走了，那就先这样吧！」叶清朝着离陌久挥挥手，「如果我们受伤了一定第一个麻烦你医治！」
    「好，不过可以的话还是希望你们别受伤。」
    －－－
    沅山深处藏着一处几乎无人知晓的祕境。
    据说那祕境并非自然生成，而是由一名已经飞昇的高人创造。里面生机盎然、四季分明，已然成了独立的小世界。
    一般来说，有主的祕境会在主人飞昇或陨落后灵气渐渐消散，最终消失。
    但若是祕境成了小世界，就算失去祕境主人，祕境内的灵气也不会消散，而是会像大世界一样產生流动与循环，支撑住小世界的运作。
    这样的小世界少之又少，能发现无主的小世界更是难如登天。
    而好巧不巧，雷向恆就是那个发现无主小世界的幸运儿。
    在眾人还在计画着要将他的老巢给剿了的同时，雷向恆还躲在这小世界里，将前阵子收集到的血液，给一头长相极其怪异的妖兽吸食。
    等到妖兽开始吸食血液，他笑着伸出手，像是在面对小巧可爱的灵兽般，亲暱地揉了揉那怪异妖兽的鬃毛。
    被触碰的妖兽没有做出其他反应，只是继续忘我地将眼前的血液全数吞入腹中。
    「等着瞧吧……这世界很快就要由我主宰了……」

 第四十五章 迎战

    出发当日，名单上的成员分成了两支队伍。一支跟着静玄派掌门前往沅山处理雷向恆和妖兽，另一支则是前往祈锐山，处理血炼宗的成员。
    经过一天半的的移动，由静玄派掌门带领的队伍终于来到了沅山深处，停在一座树林中间。
    只见静玄派掌门双手捏诀，接着拋出一张符咒，平凡无奇的地面竟然出现一个双向的传送阵。
    「这大概是雷向恆用来往返血炼宗用的阵法。」
    观察一阵子后，静玄派掌门召出自己的佩剑，在剑身内注入些许自身灵力，一剑刺向阵法中心，传送阵瞬间失去效用。
    「传送阵已毁，接下来还得想办法找到小世界的入口。」他收起佩剑，在四周佈下了符咒，「雷向恆应该已经强行让小世界认了主，要想进入得强行开啟入口。这些符咒能感应到出入口洩漏出来的微弱灵气。」
    很快地，在眾人周身漂浮着的符咒有了反应。林晨星缓步上前，举起本命灵剑一斩，立刻就出现一道入口。
    「等等进入之后，请尽量别单独行动。若是有遇到什么状况，诸位可以使用手中的玉佩求助。」
    静玄派掌门捏着几张符咒，确认眾人都已准备完毕后，迈开脚步踏入了小世界。
    除了静玄派掌门，眾人按照境界高低顺序一一进入。
    叶清和李言凛待在入口外，静静等待着轮到自己进入的时刻。而明谦与明霞则是变回龙身，并用了隐身术法，盘在两人的肩上警戒着四周。
    由于小世界的入口是强行被打开的，因此入口处的灵气有些不稳。在静玄派掌门和林晨星进入时，虽然造成了轻微的灵力波动，但还不致于產生什么影响。
    等大家差不多都进去后，叶清牵起李言凛的手，深吸一口气，两人同时踏入入口──
    本来只有轻微紊乱的灵力，受到李言凛身上龙的力量的影响，在两人进入的瞬间突然暴走，将两人与他们肩上的龙一起传送到别的地方去。
    目睹了这一切，眾人都愣在原地，接着担忧地望向林晨星。
    而林晨星只是一动也不动站着，连眼睛都没有多眨几下。
    「霜凝……凌雪他们……」见林晨星没有太多的反应，静玄派掌门有些忧心地开口询问。
    「他们不会有事。」林晨星淡淡看了入口一眼，很快便转身重新面向前方，表情看不出一丝担心，「这也是一种歷练。」
    「……好。」在听见林晨星的打算后，静玄派掌门暂时收起了担心的情绪，回到领队的位置上，「那便先按照原定计画进行。」
    他拿出了秦翠枫所炼製，能探查出鬼气的法宝，接着带领着眾人继续前进。
    林晨星则是逐渐放慢了脚步，成了队伍最后一人。他默默地跟在队伍最后面，观察着这个小世界。
    这里灵气不算太过充沛，但依旧能维持住此界的运作。四周植物虽多，却几乎见不到其他生灵。
    对于一个已经发展成小世界的祕境来说，这状况并不常见。若不是自然形成的，那便有可能是有什么原因导致生灵数量变得稀少。
    目前尚未发现什么怪异之处，看来雷向恆与那头诡异的妖兽并不在这附近。
    叶清和李言凛身上都有他的护身术法，明谦和明霞也跟在他们身边，就算真的遇到了危机，想来应该也是不会有太大的危险的。
    若过于保护，反倒会让他们失去歷练的机会。
    想到这里，他双眸微垂，被遮挡在衣袖底下的手虚握成拳，很快就放松开来。
    －－－
    「唔呃……」
    叶清一手捂着自己的嘴，一手扶在胃部，强忍着一连两次空间转换的不适，艰难地维持着站姿。
    比起叶清，李言凛恢復的速度要快上许多。为了帮叶清缓解不适，李言凛身出了手，在叶清的背上轻轻来回抚摸着，直到叶清不再感到反胃才停下动作。
    几乎令人无法察觉的血腥味随着风被吹来，明霞离开李言凛的肩头，伸出爪子当即指出血腥味的源头来自何方。
    然而在他们一齐看向明霞指的方向时，却都陷入了沉默。
    ──那方向一眼望去什么都没有，几乎可以说是一片荒芜的空地。
    几人面面相覷，过了好一阵子才有新的打算。叶清和李言凛召出了本命灵剑与剑灵，让剑灵们打头阵，他们紧跟在后。
    果不其然，血腥味并不是无中生有。他们没走几步路，明霞就再次发现异状。
    他指向空气中某个位置，那里用肉眼看不出什么不同，必须用神识才能察觉出异样。
    「……又有个入口？」
    明霞点了点头。
    说时迟那时快，刚发现的入口从内部被打开，一名凶神恶煞的男子从里头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隻足足有两个人高，长相怪异的妖兽。
    与画像如出一辙。
    「呵，没想到这里竟然还会有访客前来？」
    雷向恆一边说着，一边伸长手拍着那妖兽的身子。从他那带着喜悦的语气听来，与其说是因为有人来访而开心，不如说是因为发现了猎物，而感到愉悦。
    叶清和李言凛立刻就召出本命灵剑和剑灵，明谦和明霞也绷紧了神经，深怕对方会来个出其不意的攻击。
    只见雷向恆不疾不徐地收回手，将入口开得更大了些。
    「没什么能招待你们的，不如你们进来里面坐一坐吧！」
    话音刚落，那入口竟然越变越大，甚至还移动了位置，在叶清等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就将他们都吞了进去。
    在那入口彻底关上之前，明谦偷偷用了玉佩，向其他进来的人发出求救信号。
    只希望能儘快被发现了。
    四周景象由茂盛的草地与树林，转变为岩石遍佈、贫瘠的山洞口。
    经过了三次的空间转换，叶清这次很快就调适过来，不再有过多的反胃与晕眩感。
    身后的入口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眼前的一人一兽，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动送上门来的「猎物们」。
    雷向恆无视了叶清和李言凛手中的武器，一派轻松地放松身子，靠到妖兽身上。
    「你们身上有和其他入侵者不一样的气息……」
    彷彿听懂了雷向恆说的话一般，那隻妖兽张开了血盆大口，口水顺着獠牙与嘴角滴落地面，盯着叶清和李言凛的眼中满是要将他们吞吃入腹的赤裸慾望。
    明谦与明霞对视一眼，心道不妙。
    进入这小世界前，他们没料到还有走散的可能性，便只有对自己使用隐身术法。
    也是因为这样，叶清和李言凛身上隐约透出的力量才扰乱了入口的灵力，使他们被传到别的地方。
    而现在已经被敌人发现，也来不及隐藏这力量了。
    「将你们先关进我创造的祕境是正确的。先解决掉你们，吸收你们的力量，我更好对付其他入侵者。」
    雷向恆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一把匕首，划开了自己的手臂，鲜血立刻从伤口汩汩流出。那妖兽原先还盯着叶清和李言凛不放，此刻一闻到鲜血的腥味，立刻就将视线转向雷向恆的手臂，接着伸长舌头，开始舔舐那些鲜血。
    见到眼前如此令人不安的景象，叶清屏住了呼吸，脚步也微微挪动，整个人都向李言凛靠近了一些。
    剑尖依旧指着眼前的一人一兽，剑灵们也警戒着四周，明谦跟明霞更是做出了攻击态势，丝毫不敢大意。
    叶清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敌人的一举一动，同时在脑中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突然间，妖兽停下了动作，不再舔食血液，又重新将视线转回叶清和李言凛身上。
    「看来你们身上的力量比起我这合体期主人的鲜血还要更有吸引力啊。」
    雷向恆驱动魔力，让手臂上的伤口癒合。
    他就像那些奖励灵宠的主人一般，轻轻拍了拍妖兽的背，在他手背上隐约浮现出一道黑色图腾。
    「是主僕契约。」李言凛小声地说着。
    想来雷向恆就是用这道契约控制那怪异妖兽的吧。
    而不晓得雷向恆在轻拍妖兽的同时下了什么命令，那隻怪异的妖兽用鼻子呼出一口又大又长的气。
    下一刻，牠迈出脚步，朝着叶清等人直奔而来。
    叶清绷紧了神经，举着本命灵剑准备应战。
    妖兽那双有如血般鲜艳的赤红眼瞳死死盯着他不放，让叶清原本就快如打鼓的心跳更加激烈。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跟着停滞，全身血液也被冻结，只想要立刻转身逃跑。
    ──超越大乘期的妖兽，竟是如此令人绝望的存在！
    一股温暖的力量从背后被送至全身，稍稍紓缓了周身的窒息感。叶清沉心静气，藉着李言凛的灵力重新稳定好自己的状态。
    不给他们多馀的时间准备，妖兽的利爪便迅速朝两人袭来。
    李言凛举起手中灵剑，勉强挡下了这一记攻击，却也被妖兽那充满力道的一击震麻了手臂，炽焰立刻挡到中间，随时预备要保护主人。
    在叶清与李言凛和妖兽对峙时，明谦和明霞离开了两人肩头，本来打算要趁机偷袭雷向恆，先阻止他不让他对妖兽下令，却没想到雷向恆已经在周身佈下无数结界，一点都无法靠近。
    「别再挣扎了，你们全都得成为我妖兽的肥料！」
    雷向恆掏出了一颗鬼气丹丢入口中，他体内的魔气与鬼气便瞬间融合在一起。这股力量不但没有对他造成伤害，甚至还使他的力量增强不少。
    同一时间，那怪异妖兽的身上也开始散发出鬼气，让牠的攻击变得更加危险。
    叶清和李言凛光是闪躲而已，就已经没了馀裕能攻击，现在还得小心鬼气的侵蚀，几乎可以说是雪上加霜。
    不过经过几回的观察，两人都发现了，这妖兽在攻击前，似乎都有固定的动作，能让他们猜到牠即将进行的攻势。
    正当两人就要找出反击的机会时，妖兽也出现了变化。本来就长得怪异的妖兽身上的鬼气变得更加浓厚，甚至开始侵蚀两人身边的灵气。
    为了抵御鬼气，两人不得不使用龙的力量，这也让感觉到龙气的妖兽躁动起来，张开大嘴对着两人吐出了熊熊火焰。
    千钧一发之际，两人朝着不同方向闪躲，堪堪躲过了妖兽这次的攻击。不过妖兽并没有给他们休息的时间，立刻又接着下一个攻击，又长又粗的蛇尾扫向挡在叶清身前的流华，将流华捲起拋了出去，狠狠撞在岩石壁上。
    「流华──！」叶清下意识想要前去查看流华的情况，却被炽焰挡了下来。
    「凌雪仙尊，流华他是剑灵，只要您的剑还在，他就不会有事。您保护好自己比较重要。」
    没有想到会被提醒，叶清先是一怔，然后才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将注意力拉回眼前的敌人身上。
    妖兽兇狠地露出了尖牙，皱起的眉头与喉间低吼显示着牠的情绪。
    「我们没办法靠近雷向恆！那妖兽也比他还危险，你们或许得先处理那隻妖兽。」明谦的声音在脑中响起，叶清感觉到身上的龙气也一点一点增多，「你们千万要小心，别让鬼气入体了。」
    「如果可以的话，尽量不要和牠正面对抗，试着减缓牠的行动能力。」
    「好。」
    结束对话后，叶清再度举起手中灵剑，直指妖兽的尾巴，思索着该如何出手才能成功将其切断。
    李言凛在这时悄悄移动了脚步，重新回到叶清身边，视线跟着叶清剑尖所指的方向看去，很快就明白叶清接下来的打算。
    他转过头，认真地看向叶清。
    「像这样并肩作战，好像还是第一次呢。」或许是因为得到了明谦的力量，叶清已经不再像刚与那妖兽面对面时慌乱，甚至还有心情能够想些别的事情。
    李言凛先是一愣，无奈地吐出长长的一口气，接着才微微弯起唇角，举起灵剑同样指向妖兽的蛇尾。
    「弟子会尽量不要拖您后腿的。」
    「你在说什么傻话，该担心拖后腿的应该是我吧。」
    两人对话还没结束，妖兽就再次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了过来。
    牠张开血盆大口，然而这次从口中喷出的不是火焰，竟然换成了水柱。
    两人躲开妖兽喷出的水柱，下一刻便感觉到地面开始震动，只见妖兽的鹿角发出了翠绿光芒，粗如巨木的植物根茎破开坚硬的岩石地面，变成鞭子不停挥舞并靠近两人。
    四周的岩壁忽地被撬起一块，接着碎成拳头大小的石头，一齐往两人周身射去。
    「牠身上竟然有两种以上的属性？这怎么可能！」
    叶清架起灵力护盾，挡下了所有的石块。在石块接触到护盾的同时，他也感觉到些许异样。
    这妖兽的境界，不出意外的确是至少有大乘期，但牠使用妖力攻击时的威力，似乎没有牠直接使用身躯攻击的那般水准。
    莫非这妖兽身怀如此多属性，也不是自然拥有，而是人为造成的？
    「牠可是我最成功的实验品。只有牠成功接受了其他属性的灵力，成了这世上第一隻拥有三种以上属性的妖兽！」
    听见叶清的惊呼，一旁躲在结界里看戏的雷向恆骄傲地说着，炫耀的语气让叶清心里莫名燃起了一把火，恨不得转头先去收拾对方。
    与此同时，妖兽的动作停滞下来，两人抓到机会，立刻用力一蹬跃至妖兽身旁，锐利的剑锋朝着牠的蛇尾根砍下。
    可惜，牠的鳞片相当坚硬，无法一剑就砍断。
    「一剑砍不断，那么就再多砍几剑，总会断的。」李言凛重新摆好了架势，就等着叶清整备好，要继续进攻。
    「一试再试试不成，再试一下？」
    「您竟然还有心情唱歌。」
    虽然是吐槽的句子，李言凛的语气却反而显得轻快，好像正在跟妖兽战斗的不是他一样。
    炽焰与流华移动到了妖兽面前，吸引着妖兽注意，并努力替两人挡下妖兽用妖力进行的攻势，让两人能够专心攻击妖兽。
    「需不需要我们现身帮忙？」明霞再次对着两人传音。他已经快要按捺不住自己的衝动，对妖兽丢出龙气弹了。
    「现在还不行。」
    李言凛挥舞着手中灵剑，打出了几道剑气，全数都劈在两人刚才砍的位置上。
    妖兽坚硬的鳞片开始有了松脱的跡象。
    眼见自己的攻击有效，李言凛当即再度挥剑，又打出数道剑气，成功打去了妖兽几片鳞片。
    「哼，你们以为这样就能逃过一劫吗？想得美！」
    雷向恆猖狂朝着两人大喊，周身鬼气喷发，妖兽身上的鬼气竟然也跟着变得更加浓烈。
    就在两人运起带有龙气的灵力护体时，雷向恆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一脸痛苦地紧揪着自己的胸口，艰辛地试图稳住脚步。然而事与愿违，不消一息的时间，他维持皱眉的神情，应声倒地。不只他设下的结界随之解除，鬼气跟着停止散出，妖兽身上的鬼气也不再继续增强。
    叶清愣愣看着眼前的情况，内心满是疑问。
    「……大概是鬼气太浓，衝击到神魂了。」明谦不知道何时已经变成了人身，就站在两人身旁，「不管怎么样，对我们而言是好事。」
    失去控制者的妖兽一反之前的兇狠，停在了原地，明霞也变成人身，趁着这空档移动到雷向恆身边，拿出各种能限制力量的法宝，全数安到了雷向恆身上，最后用缚灵锁当成手銬，将雷向恆两隻手腕扣在一起。
    没想到，妖兽的动作只是暂时停下，在牠感觉到带有龙气的灵力后，又恢復了刚才的兇性，甚至还有变本加厉的倾向。
    炽焰和流华被两人召回了身边，以避免妖兽身上的鬼气对他们造成影响。
    「糟糕，鬼气激发了牠的兇性，牠的本能也正驱使牠要得到我们的力量。」明谦皱起眉头，举起手捏着法诀，一团带有浓厚龙气的灵力集结在他的身前，「我决定试着净化牠身上的鬼气看看。」
    「等等！这样牠不会吸收你们的力量变得更强吗？」
    「我猜牠应该没办法靠自己吸收这股力量。」
    「你要确定欸……万一让牠变得更强怎么办！」
    不等明谦想出回答，妖兽就重啟攻势，举起利爪抓向了还在跟明谦说话的叶清。
    他举起灵剑勉强挡住攻击，甩了甩被攻击震麻的手臂，咬紧了牙关盯着妖兽。
    明谦试探性地将身前的灵力球打出，直击妖兽的眉心。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妖兽在被灵力球打中的瞬间，向后踉蹌了几步，接着便吃痛地嚎出声。
    牠身上的鬼气变弱了一些，力量也没有增强的样子，明谦见状挑起眉，心想这方法或许真的可行。
    「误打误撞找到了应对的方法啊。」他自言自语着，同时继续製造灵力球，一一往妖兽脸上丢。
    两人在剑灵们身上佈好带有龙气的护身结界，便再次派剑灵们吸引妖兽的注意力，而他们则是继续削弱妖兽的行动力。
    明霞见到明谦的攻击有效，也跟着明谦一起用带有龙气的灵力球攻击兼净化妖兽身上的鬼气。
    随着时间过去，妖兽开始出现疲态，妖力的攻击威力也因为身上鬼气逐渐减少而变弱，破绽也随之增加。
    发现自己成了劣势的一方，妖兽不甘心地怒吼，猛地向前一扑。
    这一扑来得太突然，叶清虽然举起了灵剑要挡下，却慢了一步，不只外衣被妖兽的利爪给划开，右手手臂也留下几道伤口。
    想起了妖兽身上的鬼气还未被完全净化，叶清赶紧确认自己伤口的情形，还好并没有沾染到鬼气。
    而这点程度的伤只要有好好上药与休养，很快就能恢復，因此他没有太将这伤放在心上，忍着痛感又迈出了脚步要继续攻击妖兽。
    接着便被李言凛从背后搂住了腰无法动弹。
    「师尊……」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您受伤了。」
    「不要紧，只是皮肉伤而已。」
    叶清安抚地拍了拍李言凛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想让对方放手，却让对方将自己搂得更紧了。
    「你这样抱着我，我可没办法行动啊？」
    说完这句话后，两人便陷入了一阵尷尬的沉默。妖兽的注意力被明家兄弟档浓厚的龙气吸引走了，此时正在试着用大量的落石和无数藤蔓让他们失去行动能力，不过一直无法成功。
    最后是李言凛自己放开了手，让叶清重获自由。
    「……对不起，弟子不该如此感情用事。」他低着头转过身，藏在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事情结束后还请师尊责罚。」
    话音刚落，不等叶清回应，李言凛就从叶清身边跳开，继续朝着妖兽发动攻击。
    叶清找不到更好的时机继续这个话题，只好也先将注意力拉回眼前的战斗上。
    他一边砍着妖兽的尾巴一边想，等这事情结束之后一定要好好跟李言凛谈一谈。
    漫长的消耗战进行到一半，叶清等人累积在妖兽身上的伤害终于逐渐明显，眼看着牠那条原先相当灵活又坚硬的蛇尾变得伤痕累累，再几剑便能从根部被斩断。
    但为了抵御鬼气，叶清和李言凛除了进攻之外，还得维持周身的龙气结界，避免鬼气入体，又得躲开妖兽的各种攻击，战到现在已经开始有些力不从心。
    一个不注意，李言凛也被妖兽的利爪给抓到了左肩，留下几道可怕的伤口淌着血。
    这回换叶清耐不住衝动，立刻箭步回到李言凛身边，从储物戒里拿出了上等品阶的疗伤丹药就要往李言凛口中塞。
    「弟子无事。」
    「现在不吃的话至少放在身上，以防万一。」
    李言凛盯着叶清手中的丹药，不发一语地小心收进了自己的储物戒里，接着咬紧牙根后蹬步上前，回到战线上。
    经过无数个龙气弹的洗礼，妖兽身上的鬼气几乎都被净化完毕，只剩下牠妖丹内的一丝鬼气无法驱除。
    长时间的战斗让叶清和李言凛的体力过度耗损，身上伤口越来越多。明谦和明霞则是因为不断用龙气净化兼攻击的关係，此时也露出了疲态。
    还能毫无阻碍行动的，只剩下流华与炽焰。
    而妖兽虽然失去了鬼气对自身的增幅，大乘期的实力却依然还在。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情势再度逆转，妖兽重新佔了上风，叶清等人又陷入只能防御无法出手的窘境。
    眼看妖兽张开了血盆大口，打算将叶清等人直接吞吃入腹。突然间，炽焰衝出来挡在他们面前，在妖兽即将一口吞掉他时，将自身的灵力大量凝聚在一个点上，接着一口气释放。
    刺眼的光芒散去，妖兽因为炽焰这一击受到了不小的伤害，不过却还不是致命伤。
    叶清紧握着手中灵剑，快速地分析了目前妖兽的状态──蛇尾已经被李言凛斩断，而且没有再生或者復原跡象。右前爪与左前爪都断了几趾，攻击威力减弱不少。在刚才炽焰的攻击下，头部皮毛与胸口的鳞片多处被烧去，外露的獠牙出现好几道裂痕，口腔内部也被灼伤。
    如果继续对着已经出现伤痕的地方继续攻击，或许能再更进一步削弱牠的行动能力……
    「流华！能不能帮我暂时封住牠的行动？拜託了！」趁着妖兽还没完全重整好态势，叶清赶紧下令，并从储物戒里取出两瓶回灵丹，「只要几息的时间就行！」
    收到命令，流华立刻用灵力将妖兽的四肢和口部冰冻住，使牠无法顺利发动攻击。
    确认妖兽动作完全停下来后，叶清打开了其中一瓶回灵丹，要将里头丹药全数往肚里吞，却被李言凛抓住手腕阻止。
    还不等叶清向李言凛发难，他手中的两瓶回灵丹就被明谦和明霞给抢去服下。
    「什……」
    「不是说好要帮你们的吗？都给你们打，那我们身为龙族也太没面子了。」
    一白一赤的两条龙飞在空中，满溢至周身的灵力使他们的身形变得更加巨大，无意间散发出的威压也短暂震慑住了被冰限制住行动能力的妖兽。
    而叶清和李言凛也在同时间发现，自己体内不只灵力逐渐变多，连体力都在缓缓恢復。
    「刚才我们透过契约把力量传给你们了。你们试着以最快的速度炼化吧，若不行就直接使用！」
    明谦这句话说完的瞬间，冰冻住妖兽的冰应声碎裂。重获自由的妖兽盯着体型比两龙小上许多，身上又散发着龙气的叶清和李言凛，似乎在找寻着最佳的攻击时机。
    为了不让妖兽打扰两人炼化灵力，明霞深深吸气，接着朝着妖兽吐出一口强劲的火焰。
    那火焰与之前妖兽吐出的截然不同，不但带着充沛的灵力，威力也更上一层楼。
    因为明霞的攻击，妖兽不得不向后退几步，这时明谦又带着炽焰，从高空中迅速降落。
    只见明谦举起了凝聚着灵力的龙爪，炽焰也用灵力凝出一把剑，对着妖兽的脸部同时攻击。
    原先就已经有了裂痕的獠牙承受不住他们的攻击，断裂成了好几段。
    见到妖兽再次受到伤害，叶清二话不说就暂停正炼化到一半的灵力，将大量的灵力灌注到灵剑里头，右脚用力一蹬上前，朝着妖兽的后脚挥出一道冷冽的剑气。
    牠闪避不及，被叶清的剑气给狠狠打中，两隻后脚都被一块厚厚的冰冻住。
    李言凛也跟着叶清的动作，在叶清挥剑后的瞬间补上一记攻击。无比炽热的剑气打在了妖兽的胸口，将牠坚硬的鳞片连同皮肤烧出一条痕跡。
    眼见攻击逐渐奏效，叶清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个好点子。他跳到李言凛的身边，换成左手持剑，用右手牵起了李言凛的左手。
    「师尊？」
    「我在想，如果把我们的灵力凝聚在一点，再同时释放，会不会產生什么能量的大爆炸之类的呀？漫画里好像很常看到这种攻击。」
    「漫画……虽然不确定有没有效果，但弟子认为可以试试。」
    「好，那我们先凝聚灵力，等我数到三就一起释放！」
    两人举起了手中灵剑，一起指向妖兽的心口，距离妖兽心口只有几吋的位置出现了一颗约莫半个掌心大小，混杂着赤红与淡蓝、炽热与寒冷的灵力球。
    不晓得是不是本能感觉到自己即将遇到生命危险，妖兽突然奋力挣扎，想要挣脱冰块的束缚逃离，却因为流华将其补强而以失败告终。
    只消几息的时间，那颗灵力球中蕴含的能量就多到快要炸开来了。
    「言凛，准备好了吗？我要数了！」
    「嗯。」李言凛握紧了叶清的手，聚精会神地控制着眼前的灵力球。
    「一、二、三──」
    两人同时解除对灵力球的限制，在冰系灵力与火系灵力炸开的同时架起了灵力护盾，抵挡两种灵力互相作用形成的波动。
    四周因为剧烈的爆炸扬起了尘埃，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
    一会儿后尘埃散去，妖兽已经闭着眼睛倒在了地上，不知生死。
    「成功了……吗？」叶清愣愣地问。
    「趁现在取出牠的妖丹吧。」明谦观察了一阵子，虽然妖兽一动也不动，还是不敢松懈，「以防万一，也给牠一个痛快。」
    叶清点了点头，重新以右手执起灵剑，运转灵力将剑刺入妖兽的丹田处，剖出牠的妖丹。
    与此同时，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灵气出现了剧烈的波动，不远处，几人进来时的入口被硬生生撕开──
    迎面而来的，是手握本命灵剑的林晨星，以及他身后那支由静玄派掌门带领的队伍。

 第四十六章 同行

    除了林晨星之外，其他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那隻拥有大乘期修为的怪异妖兽就这样……被他们几个斩杀了？
    就算再怎么难以相信，但仔细一看，还是能从叶清手中握着的，还没收起来的妖丹确定，那隻妖兽的确死了。
    再看看他们几个身上的伤痕，以及精疲力尽的模样，也不难想像刚才他们经歷的战斗。
    正当其他人还在惊叹他们的实力和运气时，林晨星收起本命灵剑，对着叶清和李言凛伸出了手。
    「叶清、言凛。」
    「我在！」被自家师父叫到，叶清赶紧带着李言凛走到林晨星的身边。
    只见林晨星默默拉起两人的手，将灵力送入他们体内探查是否有不慎沾染上鬼气。
    几息后，他放下两人的手，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温和。
    「回去后好好养伤。」
    等到叶清和李言凛点头表示听到了之后，他才将大乘期的神识铺开，确认这小世界内的情形。
    「此界已无其他兇兽。」
    一行人便跟随着静玄派掌门和林晨星的脚步，带上还在昏迷中的雷向恆，一起离开了这小世界，将寧静与和平还给住在这里的生灵们。
    再来就只剩下阴赤门的问题了。
    阴赤门位于鬼界，要前往可得做好其他准备。
    小世界外。
    传送口从里面被打开，林晨星和静玄派掌门带着一干人马走了出来，离陌久已经在外头独自等候多时。
    一见到叶清和李言凛从传送口走出，他就立刻衝到了两人面前，并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纸包，在两人还摸不清头绪时打开了纸包，一把抓起里头的药粉，直接洒到两人身上，同时也洒到盘在他们肩头的明家兄弟档身上。
    药粉接触到身体的瞬间，满佈全身的伤痕瞬间痊癒，也没有留下任何疤痕。
    「等等，我们虽然受伤了，但都是皮肉伤而已！你该不会拿了什么磨碎的仙丹出来？」
    这药的效果如此好，反倒使叶清感到不安。
    他总觉得离陌久一定是拿出了什么品阶很高的灵药出来。
    只是治皮肉伤而已，这样也太浪费了！
    「没有，这只是杏林谷弟子都会配製的普通外伤药，不论修习什么、有无修为都能用。」
    「这样啊……」离陌久的答案让叶清松了一口气，同时对杏林谷的医术更加讚叹。
    「你们受了那么多伤，体力一定也消耗不少，先回客栈休息吧？」
    李言凛点了点头，牵起叶清的手，两人向离陌久好好道谢一番后才离去。
    回程是用静玄派掌门设下的传送阵。因此只用了一瞬间，所有人就回到镇上。
    林晨星让叶清和李言凛回客栈休息，他们便乖乖听长辈的话回去客栈。
    到了客栈，明家兄弟档离开两人肩头，再度变成人形，回了自己房间。这边也回到自己房间里的叶清呼出一口长长的气，绷紧已久的神经终于暂时能够好好放松。
    他随意脱去鞋子，施了清洁术后便面部朝下，一头栽进床榻里，两条腿还悬在床外。
    李言凛无奈地替叶清摆好被脱得东倒西歪的鞋子，接着在施过清洁术后坐到叶清身边，将手轻轻放到叶清的后脑勺上。
    「师尊，小心缺氧。」
    他感觉到在他说了这句话后，手掌下的脑袋微微转动，从整个埋在被子里变成侧着，露出了整张脸。
    「我突然有种感觉。」叶清眨眨双眼，直直盯着自己的视线前方。
    「什么？」
    「我们刚刚好像猎人喔。两近战两远程，还有助手，回来还有人帮洒粉──」
    「……师尊，槽点太多了，弟子不知道该怎么回您。」
    「那就别回了，我只是想说点有的没的。」
    语毕，叶清闭上眼睛，彻底放松身体，整个人就像一条咸鱼一样倒在床上。见叶清没有移动的打算，李言凛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套全新的替换衣物，将它放到自己身旁。
    「您不先换掉身上的衣服吗？」
    「哦。」闻言，叶清再次睁开眼睛，但身体却没有其他动作，只懒散地回应，「不想动了，你帮我换。」
    李言凛轻叹了口气，接着拉起软烂中的自家师父，熟练又面不改色地脱去对方身上的衣物，将全新的备用衣物换上。
    换完衣服，李言凛将叶清好好放在床上，还贴心地替他盖了被子。
    叶清双手伸出被子，挑了挑眉拉住准备下床的李言凛。
    「去哪？怎么不陪我？」
    「弟子只是要换衣服。」李言凛一脸正经，用空着的手指出自己衣服破损的地方，「换好就会陪您的。」
    「……哦。」
    「或是您想要帮弟子换也行。」
    「什、什么？」李言凛这句话，让叶清慌慌张张拉高被子盖住自己整张脸。柔软的被子底下，他的耳根和脸颊早就变得滚烫红润，「我要睡了，你换好自己上来！」
    不晓得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刚才似乎看到自家徒弟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他心想。
    几息后，床边的重量消失，叶清悄悄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就见李言凛背对着床榻，正在宽衣解带。
    叶清就这样不发一语地偷偷盯着李言凛的一举一动，直到李言凛换好衣服的前一刻，才收回视线，同时把被子盖回自己脸上，翻身侧躺假装自己已经睡去。
    殊不知叶清方才那些举动，李言凛其实早就有感觉到，却还是故意装做不知情。
    自家师父偷看的技巧还有待加强啊。
    他无声勾起唇角，转身走回床榻边，动作灵活轻巧地跃了上去，躺到叶清身边，伸出了一条手臂从背后搂住叶清。
    一个时辰过去，外头天色依然明亮。叶清揉了揉眼睛，窝在被子里从迷糊中缓缓转醒。
    「师尊，午安。」感觉到怀中的动静，李言凛稍稍收紧了手臂的力道，轻声一笑。
    「……我睡多久了？」叶清将盖住自己整颗头的被子拉到胸口，翻了个身面向对方。
    「您睡了一个时辰，现在刚过未时。」
    从小世界出来后，静玄派掌门和林晨星就没有再宣布新的计画，于是两人便就这么带着明家兄弟档直接回来客栈。
    这会儿都过去一个时辰了，也没有收到任何关于接下来的行动的通知。
    静玄派掌门他们不会想趁胜追击，将藏在鬼界的忧患一起处理掉吗？叶清皱起了眉头，有些不解。
    他单手撑起身子坐了起来，李言凛便跟着他一起坐起。
    「师尊没有说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吗？」
    猜到叶清正在烦恼的大概是什么事情，李言凛摇摇头，看向了门口。
    「好吧，我问问看好了。」说完，叶清就拿出了传音玉牌。
    他试着联络林晨星，不过玉牌另一头却一直没有回应。
    「嗯……师尊可能在忙吧。」联络几次都得不到回应后，他只能暂时先收起玉牌。
    「要问问其他人吗？」
    「也行。先问问看前辈们好了。」
    两人下了床，整理好自己的仪容后，便去敲隔壁的房门。
    「前辈──」叶清敲了好几下房门，然而里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李言凛也同时向明霞传音，同样没有得到回应。
    为了确认房里是否有人，叶清放出了神识，竟然发现房内并没有设下隔音和阻止人进入的结界，也发现了房内根本空无一人。
    「怎么前辈们都不在？」客栈内不见几人人影，加上用传音也联络不上，叶清不禁开始胡思乱想，担心起他们的安全。
    「师尊，再问问看其他人吧，说不定会有人知道。」见状，李言凛拉起了叶清的手，安抚他的情绪。
    「好。」叶清紧握住李言凛的手，拉着人往客栈外走，「我们去问问静玄派掌门。」
    －－－
    「已经出发了！还带着明谦和明霞前辈？」叶清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嘴巴也张得大大的。
    怎么没有人告诉他们这件事！
    「霜凝说，要进入鬼界还是得靠两位真龙前辈帮忙，人太多会无法顺利行动。」静玄派掌门直直盯着两人，双手负在身后，「你们又受了伤，他或许是不想让你们跟着才会直接出发。」
    叶清低下了头，两隻手紧紧揪着自己的衣摆。李言凛轻轻将手搭到叶清的肩上，想要安慰叶清。
    而不过片刻的时间，叶清就抬起了头，表情也没有预想中的那般沮丧。
    他想到，林晨星从以前到现在，从来没做过没有把握的事情。有明谦和明霞一起前行，似乎也不需要太过担心他们的安危。
    现在能做的事情，只有等他们回来了。
    「多谢掌门告诉我们这件事。」
    他带着李言凛向后退了一步，两人同时向静玄派掌门行礼后离去。
    走在小镇街上，叶清抬起头看向湛蓝的天空，脚步也不自觉慢了下来。
    李言凛一手搂在叶清的肩上，走在他的身侧，替他注意脚下和眼前的路况。
    几朵白色的云缓缓飘过，明亮的太阳被遮住了几次，不过在云飘走后，它依然在天上继续照亮这整个世界。
    若有所思地盯着天空看好一阵子之后，叶清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将视线移回了正前方，并将身子往李言凛靠了一些。
    「我在想──既然师尊去了鬼界，那我们去处理雷向恆留在三界的那些妖兽如何？」
    「弟子认为是好主意。」
    「好，我们先去找显云前辈借可以感知鬼气的法宝。」说完话，叶清脚步缓缓加快，语气也多了一分干劲。
    没想到这次换李言凛停下了脚步，原本直接的交谈也换成了传音。
    「师尊，有和龙订契约的修士可以借用龙的力量感知鬼气的。」
    「啊，是吗。」
    叶清歪歪头，表示对此事一无所知。他拉着李言凛到了街边，左顾右盼确认没人在注意他们之后，才试着动用明谦的力量。
    不试还好，一试他才发现，他身上那和明谦定下的契约，不知道在何时已经被解除了。
    「没有订契约的话，龙的力量必须经过炼化才能使用。师祖应该是和您一样，要直接使用明谦前辈的力量，才会选择解除与您的契约。」
    李言凛解释完毕后，自己也试着用明霞的力量探查附近的鬼气。因为明霞在鬼界的关係，先前借来的力量只足够调查方圆十尺内的范围。
    若想要扩大范围，在暂时无法借到力量的情况下，只能去向秦翠枫借他炼製的法宝了。
    为此，两人先是向静玄派掌门道别，联络了秦翠枫确认可以前往之后，才御剑离开这座小镇。
    根据罗盘的指示，从这里御剑到广兴镇至少要用上将近一天的时间。由于广兴镇位在魔界正中心，想要平安抵达，路线规划就得尽量避开与仙修敌对的门派。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御剑，几乎只用了半天就要抵达。然而在经过昭罗派附近时，却遇上了一名炼虚期的魔修。
    还好两人也同为炼虚期，又都是剑修，面对同境界的敌人一点都不吃力，轻轻松松就解决掉对方。
    只不过处理掉一个麻烦，才前进一小段距离，陆陆续续又有正巧外出的魔修，一见到他们就对他们身上的力量动起歪脑筋，全部被一一击退。
    折腾老半天，两人才终于抵达广兴镇。时间和原本正常御剑速度差不多。
    他们在秦翠枫的院落前跳下了飞剑，就见到院落主人亲自前来迎接。
    「咦？晨星没跟你们一起来吗？」秦翠枫将手放到了眉毛上方，踮起脚尖四处张望，就是没有看到第三个人的身影。
    「这个说来话长，前辈可否让我们进去再说？」
    「哦，好。」
    他们一起进了屋内，秦翠枫一如往常啟动防御阵法与各种结界，将这座院落给保护得密不透风后，才开始泡起茶来。
    「是这样的，师尊带着明谦和明霞前辈去了鬼界。」
    「哈？鬼界？」
    闻言，秦翠枫倒茶的手抖了一下，茶水不慎洒到桌上。
    「是的，目前联络不上师祖他们。」李言凛迅速施了个清洁术，清掉桌上的茶水。
    「又来了！你师父每次都这样！」
    秦翠枫用力放下了茶壶，气呼呼地用空出来的手撑着脸颊，接着像是气不过似的，拿起了面前才刚斟满的茶杯一饮而尽，把茶喝得像闷酒一样。
    「养孩子这种小事就记得找我！大事却什么都不跟我说！」
    看着眼前气得牙痒痒的秦翠枫，叶清实在是有些好奇，自家师父什么时候还有孩子要养了？而后才后知后觉发觉，秦翠枫话中的那「孩子」可能就是小时候刚被林晨星带回凌寒峰的自己。
    「你们没跟着去，肯定是他趁你们没发现的时候就跑了，对吧？」
    「对……」
    秦翠枫叹了一口长长的气，最后无力地瘫软在椅子上。
    「我怎么会认识他啊！早知道他来找我买法宝的时候我就不要卖他了。」
    正当叶清好奇心作祟，想要问问秦翠枫说的到底是什么事情时，就听见秦翠枫继续碎唸。
    「可是没认识他的话我也没这么多灵石跟材料可以用……可恶！」
    嗯？原来前辈炼器的花费和材料都是师尊给的？叶清惊讶地微微张大了眼睛，身体也不自觉往秦翠枫的方向凑去。
    难得能从别人口中听见关于自家师父的事情，他忍不住好奇心，就想要将秦翠枫逐渐变得小声的自言自语给全部收进耳中。
    「啊对了！」
    秦翠枫突然一声惊呼，将还在听故事的叶清吓得整个人用力弹了一下。
    李言凛挪动了自己的椅子，坐到叶清身边并伸出了一隻手轻拍叶清的背。
    「差点忘记你们来这里的目的。」他将手探进储物袋中翻找，好一会儿才找到两个掌心大小的法器，「喏。你们拿在手上，注入一点灵力或魔力就能用了，方圆五百尺内的鬼气都逃不过它的探测。」
    「可以用龙气吗？」李言凛接过法器，举起到眼前并转动手腕观察着它的模样。
    「或许可以吧，效果应该会更好一点？」
    问完问题，李言凛当场尝试了一下，的确如同秦翠枫的推测，不但可以将灵力替换成龙气，而且效果更好。
    不过广兴镇内早就没有任何带有鬼气的人事物，因此还不能确定这法宝对于鬼气的敏感度有多高。
    「多谢前辈。」他将法器暂时收起，并向秦翠枫行礼。
    「不用谢──」眼看着李言凛带着叶清就要离开，秦翠枫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便赶紧出声叫住两人，「等等，你们接下来要去找出剩下的妖兽对吧？」
    「是的。」
    「那我要跟你们一起去。」
    「咦？前辈怎么突然这么决定？」
    「就算晨星他离开不吭一声，回来也一定会通知你们。」秦翠枫有些兴奋地站起身子，右手一挥就将桌上的茶具组收了起来，「等他回来我一定要好好跟他敲诈……我是说谈一谈。」
    啊……原来是炼器费跟材料的部份。叶清看了看正在莫名雀跃的秦翠枫，想想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于是答应了秦翠枫的要求。
    －－－
    「仙、仙尊！饶了我们吧！」几名鬼修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不停嗑头，说出来的话也因为紧张的关係变得有些断续，「我们都不知道阴赤门做了什么啊……」
    林晨星手握本命灵剑，周身寒气逼人。他微微低下了头，冷眼看着跪在他面前的鬼修们，不发一语。
    就在几名鬼修以为自己要消散于林晨星剑下时，林晨星淡淡地开口。
    「阴赤门在哪？」
    发现林晨星似乎没有要杀他们之后，他们立刻就替林晨星指路，接着一溜烟全部逃走了。
    林晨星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就往他们指的方向前进。
    「霜凝，你不担心他们骗你？」明谦传音问。
    他和明霞都用了隐身术法，变成了一尺长的原形，一左一右盘在林晨星的肩膀上。
    「他们不敢。」
    鬼界不但没有灵气，一些术法在鬼界也会失效，因此林晨星只能靠着双脚前往目的地。
    为了防止鬼气入体，他的身上除了毫不间断运转的灵力，还有微弱龙气缠绕。
    路上的鬼修只要见到林晨星，都立刻闪得远远的，一点都不敢靠近。
    除了那对于鬼修来说相当致命的龙气之外，还有手握灵剑的林晨星看起来实在是太吓人了，感觉只要挡到他的路，就会命丧他剑下。
    一路上，林晨星如入无人之境般顺畅，只用了半个时辰就来到阴赤门驻地。
    他提着剑，缓缓走了进去。

 第四十七章 家的感觉

    「没有鬼气。」李言凛暂时收起手中的法宝，转头看向跟在他身后的叶清和秦翠枫，「这附近也没有祕境存在，弟子认为可以去下个地点了。」
    叶清点了点头，秦翠枫也没有意见，两人继续默默跟在李言凛后头。
    三人中，只有李言凛能够让法器发挥最大的力量，因此叶清和秦翠枫便将这重责大任交给了李言凛。
    靠御剑移动速度虽快，却容易被人发现行踪，成为靶子。正好秦翠枫也不擅长御剑，平时要长途移动都是依靠飞行类的法宝，于是三人选择利用秦翠枫带出来的飞舟移动。
    当然，上头的防御法阵和隐藏法阵都是最高等级的，将整艘飞舟包得密不透风，完全不需要担心会出事。
    美中不足的缺点，就是飞舟就算用最快的速度飞行，速度也比不上直接御剑来得快。
    不过就只有这个缺点，根本是瑕不掩瑜。
    叶清一见到飞舟，便秉持着能坐就不要站，能躺就不要坐的原则，高高兴兴地登了上去。
    才登上飞舟，李言凛就又将能探测鬼气的法宝取出，并运转灵力催动法宝。
    「嗯？你不是说这边没有鬼气吗？」叶清好奇地问。
    「弟子在想，妖兽不一定都会在定点出没，也有可能四处移动。边移动边确认是否有鬼气是必要的。」
    「哦──还是你想得周到。」
    「我需要让飞舟慢慢移动吗？」秦翠枫举起手准备掐诀减速，不过李言凛却摇了摇头。
    「那我维持原本速度囉。」
    为了减少李言凛的灵力消耗，秦翠枫刻意将飞舟的飞行高度降低许多，也因此找到并处理掉了几隻修为不高的嗜血兇兽。
    飞舟巡逻的路上经过几个小门派，有些已经受到明谦的特殊阵法庇护，有些却连基本的护山大阵都没有。
    在和两人提议过后，秦翠枫操控着飞舟，在那些小门派的附近都绕上好几圈，直到确定那里没有任何鬼气之后，才会离开前往下一个地点。
    这样巡逻起来少说也绕遍了整个仙修界，非常地花时间。
    不过也因为如此，他们发现了不少修为不高，但身上有一丝鬼气的妖兽。
    除了妖兽，路上也遇到几位佛修。其中一位佛修解释，他们的任务是负责在鬼界与三界的通道上加上限制，让它们变成只能进入鬼界而无法离开的单向通道。
    当然这只能治标，毕竟鬼界是鬼修自行开闢的领域，若是有境界高深的鬼修开啟新的通道，三界这边是无法阻止的。
    但过盛的阳气会对鬼修造成影响，如非必要，鬼修也不会想亲自前来三界。正如一般修士没事不会想前往充满鬼气的鬼界，是同样的道理。
    向那位佛修道别后，飞舟继续前进，又再发现了几隻带有鬼气的妖兽。
    他们一路探查与处理，还得避开与仙修敌对的门派，整整花上了三天的时间，才大致上将出没在魔界与妖界的嗜血兇兽一併解决。
    回程中，叶清的传音玉牌有了反应，是林晨星带着明谦与明霞，从鬼界回来了。
    －－－
    回到小镇，林晨星正好准备将明谦与明霞带回客栈休息，秦翠枫便成了第一个下飞舟的人。
    他甚至没等叶清和李言凛下飞舟，就自己一人飞快地奔向林晨星，接着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拉起对方的双手，检查有无外伤。
    「你没受伤吧？要不是我俩一个修仙一个修魔，我早就直接用魔力探查你的状况了！」
    林晨星第一时间没有回应秦翠枫，而是注意到了从飞舟上下来的叶清和李言凛。
    「……你跟着他们做什么去了？」
    「哦，你去鬼界了。他们就说，既然如此他们也想做自己能做的事情，就跑来找我借探查鬼气的法宝，揪出还在三界流窜的嗜血兇兽。」秦翠枫解释的同时，视线也在林晨星身上不停确认对方有没有受伤，「我就想你回来应该会通知他们，就跟着他们了。」
    远处，刚下飞舟的两人似乎是不想打扰到长辈们相处的时光，只点了点头示意，便默默走了过来，迅速将明谦与明霞一併带走。
    林晨星挑眉看着他们离开，接着将视线转回来，秦翠枫还握着自己的手不肯放开。
    「你在等我？」
    秦翠枫立刻点头如捣蒜。见林晨星只是静静盯着，没有多说一句话，他便乾脆地放开手，从自己的储物戒中拿出能探查鬼气的法宝，并朝其中注入魔力啟动它的功能。
    根据结果显示，林晨星的确没有沾染任何鬼气。
    「呼──我相信你没事了。」秦翠枫一脸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收起法宝。
    「我何时骗过你。」
    「有啊。」
    「那你说说，是何事？」林晨星再度挑眉，负手并向前迈出一小步，让自己与秦翠枫之间的距离缩短了些。
    「就你骗我顾小孩很简单，把清儿丢给我照顾的那件事。」秦翠枫双手交叉在胸前，还不停跺着脚，「我那阵子可是连器都没时间炼，成天待在青阳派欸。搞得好像我是他爹似的。」
    没想到林晨星在听见秦翠枫的抱怨之后，万年不变的表情竟然有了些微的变化，唇角微微勾起。
    而秦翠枫不但没有注意到林晨星的表情变化，还继续抱怨下去。
    「你知道那阵子，你们门派里的人都会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吗？」
    「是你自己说简单的。」
    「我……我哪知道啊！我又没道侣，也没有养过小孩！」秦翠枫自知理亏，便摆了摆手，强硬地结束这话题，「唉，算了，那不是重点。还好你平安回来，不然我……」
    「你？」
    「我上哪找那么多灵石跟天材地宝啊……」
    这句话越说越小声，语气也有些心虚，不过却依然全部被林晨星收进耳中。
    他非常轻地笑了一声，在秦翠枫听见他笑声，害怕与震惊的视线投射过来的同时，将一只储物戒放到了对方手心。
    「你、你这里面该不会……放了什么能一粒毒死化神魔修之类的毒药吧？」
    「这储物戒跟我手上的共用一个空间。」见秦翠枫一脸不相信的表情，林晨星不得不举起自己的手，的确是同一款，「里面的灵石和材料都随你拿。」
    一听到有灵石和材料可以随便拿，秦翠枫马上就忘了刚才林晨星的「异样」，兴高采烈地收下储物戒，将它戴到自己手上。
    过了好一阵子，秦翠枫才后知后觉发现林晨星刚才话语中的玄机。
    「等等，你说这跟你的储物戒共用同个空间──该不会又是问竹炼製的？」
    林晨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淡淡看了秦翠枫手上的储物戒一眼。
    经过多年相处，秦翠枫清楚知道，林晨星这是默认了他的问句。
    「可是……他这都是炼给自己跟道侣用的欸……」
    「不要？那还我。」语毕，林晨星伸手就要将储物戒拿回来，却被秦翠枫灵活地往后退给闪了开来。
    「欸！不行！这正好拿来抵你前阵子欠我的炼器费！」
    他把手都藏到了背后，警惕地盯着林晨星的一举一动。儘管这么做也挡不住真的要拿回储物戒的林晨星，但有抵抗就有希望。
    果不其然，林晨星果真收回手，表情似乎带着些许无奈。
    「不介意了？」
    「我们又不常见面，没人会发现吧？反正又没有人规定只有道侣才能用成对的法宝。」秦翠枫这么说着的同时，手已经往储物戒里头探去，开始查看里面放着的材料，「哇──寒山玄铁、炼狱石、灵云露……稀有材料也太多了吧！这些我真的可以随便用？」
    「嗯。」
    「我一定是上辈子烧了好香才会认识你……嘿嘿嘿……」他虽然嘴上这么说，眼睛却离不开储物戒，一直在查看里头的其他物品。
    林晨星趁着秦翠枫满心只注意着储物戒，悄悄又往前一步，等秦翠枫发现时，林晨星已经站到离他只有半步的距离，盯着他的脸不放。
    「来都来了，陪我喝杯茶吧。」
    「咦……喔，好啊，我要喝香片！」秦翠枫终于捨得将注意力从储物戒里的物品移开，紧跟在已经缓缓向茶馆移动的林晨星身后。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林晨星又露出了一瞬间的微笑，不过很快又恢復成平常的平淡表情。
    －－－
    客栈一楼的饭馆里，其中一桌坐了四个人，桌上摆满了各式菜餚。
    叶清一手拿着饭碗，一手拿着筷子，努力消化着李言凛夹到自己面前盘子里的菜。
    「鬼界是什么样的地方啊？」他放下碗和筷子，等到口中食物都吞下去后才开口。
    「就到处都是鬼跟鬼修，以及只有鬼气，一丝灵气魔气之类的都没有。这样而已。」明谦一边替明霞剥虾子一边回答。
    「听起来很危险。」
    「那是对这边的生灵而言。对鬼和鬼修来说，那里可是他们的乐园。」
    「既然如此，为何他们还一直想影响三界？」这次发问的是李言凛。
    「谁知道？嫌鬼界太小跟突破太慢唄。不过真的有这想法的都被霜凝给斩了，短期内应该是不会再出什么事啦。」
    真不愧是师尊，这么轻松就解决了鬼界的问题！叶清心想。
    「而且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拜託佛修们对现有的通道加上限制，让鬼修无法轻易过来三界呢。」
    「这个我们知道！在清理嗜血兇兽的路上有遇到几位佛修，他们有解释原因。」
    「这样啊。」明霞停下了手中的筷子，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那这边就剩下血炼宗弟子的问题了。」
    「霜凝是说，像离陌久那种没做什么坏事又肯悔改的，就再给他们机会。像雷向恆那种心术不正的，轻则废去修为，重则直接斩杀。」
    至于要怎么确定那些人是不是真的罪大恶极？林晨星没有特别解释，明谦和明霞也就没有追问。反正都这么决定了，会有人去处理的。
    「所以……这件事情可以算是暂时落幕了？」
    「是吧。」明谦将剥好的虾全数放到明霞的盘中，自己则是夹了几块三杯鸡和一些炒水莲，「没了领头的，底下的小弟应该也激不起什么火花。」
    叶清默默点头表示同意。四人就这样结束了对话，安静地吃着饭，满满一桌的菜餚也很快就见了底。
    吃完饭，明霞带着明谦就要回楼上休息，却被李言凛拉住。
    「虽然没有过很久，但我想进你的小世界看看我爹娘现在如何。」
    「当然好。」
    上了楼，他们全都进到明谦明霞的房间。佈好结界之后，明霞才让在场所有人都进入他所创造的小世界里。
    对李言凛而言，这里是除了青阳派和叶清身边，第二个能让他安心的地方。因此他一穿过传送门，就迫不及待要往熟悉的院落奔去。
    而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牵起了叶清的手，拉着人二话不说往前迈步。明谦看着快速跑走的两人，忍不住笑出声。
    「小孩子有活力是好事。」
    「霞弟你在说什么，你不也还年轻吗。」
    「跟我比起来，他们的确是孩子啊。」
    没营养的对话结束，正好两人也走到了屋外。他们慢慢地走进屋内，就看见许久未见的毓灵和凌南正在泡茶。
    他们自然地找了空位坐下，等到茶泡好才加入话题。
    或许是因为以前经常四处奔波，毓灵和凌南很快就接受了明霞有家人这件事。
    「对了！机会难得，要不要乾脆一起吃个饭？」毓灵双手合十放在了脸旁，开心地说出自己想到的好点子，「正好我们也没吃到小凛跟小清的喜宴。」
    「咦？」突然成了话题一部分的叶清停下了喝茶的动作，愣愣看着兴致勃勃的毓灵，脑袋陷入混乱。
    喜宴是可以一吃再吃的吗！虽然真的很好吃我也想再吃一次但好像有点奇怪！
    「也邀请明霞的家人一起吃吧？我也想见一见明霞的其他家人们呢！」毓灵说着说着，开始折起了手指，要邀请的人逐渐增加，「还有小清门派里的人跟小清的朋友……也不能忘了小清师父认识的人！」
    「孩子的娘，这么大阵仗是打算再办一场结契大典吗？」凌南无奈吐槽。
    「有什么关係？不然单纯吃饭也可以呀。」
    「其实我也想再办一次。」李言凛突然加入这段对话，让毓灵和凌南都有些惊讶地看向自己的儿子。
    叶清也再次震惊，怎么也没想到李言凛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希望爹娘和明霞也能够参加。」李言凛悄悄伸手搂住了叶清的腰，偷偷将人往自己身侧拉了些，「不过不知道师尊怎么想。」
    不只毓灵和凌南，这回连明谦和明霞也将视线放到了叶清身上。
    一下子被好几个人注视，叶清有那么一瞬间很想躲到李言凛背后，但很快他就靠着深呼吸平復过来。
    「这个嘛……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我也觉得要再办一次。」
    「小清，你如果不想可以不用勉强哦？可以单纯吃饭就好的。」
    「唔……」叶清微微低下了头，脸颊也变得红润，「只是再办一次好像就不能穿婚服了，跟直接吃饭差不多。」
    「那就只吃饭吧。」毓灵笑着牵起凌南的手，并且将身子稍稍往凌南靠近，「好久没有这么热闹的饭局了。」
    「要不要先来见见我家人？顺便邀请他们参与。」明谦一边说着，一边从储物袋里拿出了几个锦囊。
    眼尖的叶清一眼就发现，那些锦囊和明霞身上的如出一辙。
    这么多龙鳞，前辈们的父亲到底是打算要送给多少人？他不禁感到疑惑。
    收下了锦囊后，明谦要大家继续喝茶间聊，他一个人先回去报备。
    李言凛趁着这段空档，拿出了几盒糕点，几乎都是叶清之前到处逛时买的点心，正好可以拿出来配茶。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明谦就回来了，还顺手地从糕点盒中捏起一块蛋黄酥。
    「他们都答应了，而且还说现在就想见一见大家。」
    「哦！走吧走吧，我也想快点让爹他们见见毓灵跟凌南！」明霞一口气喝光了面前的茶，用力站起身，「还有我可爱的儿子小凛！」
    「还有小清啊！不对，就说小凛的爹明明是我！」差点被带偏重点，凌南看似用力拍了明霞的背一下，实则力道相当轻微。
    「我不管我不管，反正我是乾爹！」没想到明霞不但没有收敛，甚至变本加厉地从背后硬是抱住了李言凛，还将本来跟李言凛靠很近的叶清推开了点，「当年都会黏着我的说……」
    「毕竟小凛也长大了嘛，你要学会放手才能让孩子成长啊！」毓灵的语气听来相当温柔，手却毫不留情拎住明霞的后颈，将明霞从李言凛身上撕开。
    「啊──放开我！」
    明明长得比毓灵还要高上一颗头，此刻他却只能无力地晃动着手脚挣扎，然而依旧起不了任何作用，也不知道毓灵又用了什么神通让明霞无法作乱。
    「好了，我们走吧？」毓灵一手提着明霞，另一手轻掩微弯的双唇。
    明谦在转身准备带路时默默在心里想着，真不愧是把自家老弟养大的人，这可惹不得啊！
    －－－
    几人从明霞的小世界出来，又立刻用了明谦给的锦囊，进入另一个小世界。
    这里和明霞创造的小世界完全不同，不但有许多高山，也有潺潺流水经过，四周更是有不少小型的鸟兽生灵，儼然就是座世外桃源。
    唯一不同的地方是，这里并没有人族的建筑物，只有几处内部被用草堆稍微佈置过的洞穴。
    明谦和明霞的家人们全都变幻成了人身，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其中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捏了捏自己的鬍子，从袖里乾坤变出一组桌椅和茶具，并让他们自己找位子坐下。
    「随意坐就行了，我们龙族不是那么介意人族的礼仪。」
    负责泡茶的是位外貌年轻的青年。等到所有人都入座后，他拿起了茶壶，动作俐落地泡起茶来，很快所有人面前都放上了杯热茶。
    当然茶会也少不了糕点，李言凛又取出各式各样的点心，还与方才拿出的种类都不同。
    叶清瞥了一眼那些糕点，想到全都是自己买的，莫名心虚。
    「茶和点心都有了，那么我就先来个自我介绍吧。」老者举起了右手，轻轻一挥，空中立刻出现一条金色小龙的幻影，「这是我真身的模样。我是明曜，你们可以直接叫我爷爷。」
    其他人也纷纷学着明曜的动作，在自己面前用灵力幻化出自己的真身。
    「我是明源，是他们的爹。」刚才泡茶的青年如此说着。
    「我是明荷，是小谦跟小霞的娘。」坐在青年身边的女性笑着说。
    「我们是明宇跟明宙！」一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异口同声地自我介绍，接着跳下了椅子，在叶清和李言凛的身边绕来绕去，「大哥哥！霞哥哥是不是很厉害？听说他一弹指就把大坏蛋们都变不见了耶！」
    听见小孩子们说的话，李言凛微微瞇起了眼，转头看向明霞，而明霞也在同一时间别开头，双手放到脑后不自然地吹起了口哨。
    「嗯，明霞他非常强。」为了不戳破这谎言，以及破坏明霞的尊严，李言凛无奈地圆了这谎。
    双胞胎们很快就被自家娘亲提回位子上，耳提面命不能再捣乱，只好乖乖坐好吃着桌上的点心。
    「虽然有听说过你们的事，但可以的话，能不能请你们多说些自己的事情呢？」明曜瞇眼微笑，本来看起来有些严肃的表情变得柔和不少。
    「当然可以的。」
    毓灵回以一笑，接着便开始介绍自己和身边的凌南。
    「您叫我毓灵就行了。这是我先生，凌南。我们原先只是无门无派的散修，五十几年前在云游时，刚好遇见还在蛋里的明霞。担心他会被什么猛兽吃掉，我们就先把他带在身边照顾了，结果没想到他竟然是龙族。」
    「讲到这就不得不再提一次！」明霞突然插入话题，「爷爷啊！搞丢孙子什么的，拜託别再发生啦！」
    「唉，你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别打断人家说话。」
    「呜呜，爷爷好兇。」
    毓灵笑而不语看着斗嘴的两龙，直到他们结束才继续说下去。
    「那边英俊的短发少年就是我儿子哦。」
    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了李言凛，连带着也注意到坐在他身边的叶清。
    明曜仔细地将李言凛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沉默好一阵子后，他突然间大笑出声，还拍了好几下自己的大腿。
    「不错！你叫李言凛对吧？不愧是我孙认定的乾儿子和契约对象，人中龙凤！」
    听见明曜给的称讚，李言凛也毫不犹豫就站起身子，朝着明曜行了个大礼。
    「谢谢明爷爷。」
    「不用谢，都是事实。」明曜摆摆手，接着将观察的对象换成了叶清，「嗯──听说你是霜凝的徒弟？」
    「是、是的！」儘管已经做了心理准备，此刻被点名，叶清还是不小心表现出些许紧张的情绪，「我叫叶清，是霜凝仙尊的徒弟，也是言凛的师父，还有……」
    「还有？」
    叶清深深吸一口气，李言凛则是握住了叶清的手，轻轻搓揉着，替他紓缓些紧张。
    「我是言凛的道侣。」话一说完，他的脸颊就红得像煮熟的虾，耳根也跟着脸颊一起发烫。
    果然还是不习惯像这样公开两人的关係，实在太令人害臊了。叶清不自觉低下了头，闪躲起在场所有人的视线，又一言不发地盯着李言凛牵着自己的手。
    空气安静了一瞬间，正当叶清又开始胡思乱想时，明曜身边那条灵力幻化出的金色小龙游到了叶清身边，让他惊讶地抬起头。
    「这样也不错啊，现在道侣可难找了！年轻人嘛，过得快乐最重要。」
    「……咦？」叶清快速眨了好几下眼睛，也不晓得说什么比较好，只好挑个最安全的回应，「谢谢明爷爷？」
    明曜点点头，又瞇起眼睛笑得开怀，收回了在叶清身边的小龙。
    「我也要亲自向你们道谢。谢谢你们替我照顾我孙子这么久，还把他养得白白胖胖的。」
    「爷，我没胖。」明霞小声地在一旁吐槽，并捏着自己的腹部证明，然而并没有人注意到。
    「不会。我们才要谢谢他愿意借我们力量，帮了许多忙。」凌南郑重地道谢，和毓灵一起向明曜行礼。
    互相感谢的环节结束，这次茶会的其中一个目的也告了一段落。
    与明家大大小小挥别后，毓灵和凌南决定暂时在青阳派山下的小镇落脚，过一阵子再重新像以前那样云游。
    而明霞却有些捨不得他们了，坚持要跟着他们一起走。
    「反正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回去见我家人。」
    凌南耸了耸肩，将决定权交给了毓灵。
    「真拿你没办法，那我们可能就要继续麻烦你囉？」
    「乐意之至！」明霞立刻变成小龙模样，盘到了凌南的头顶，用爪子揪着凌南的头发，祸害对方的发型。
    「要秃了要秃了──！」
    李言凛在一旁看着，此时再也忍不住笑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好啊小凛！你竟然这样看着你爹受害！」凌南伸出了手想要抓住李言凛施以搔痒攻击，却没想到明霞揪住了其中一撮发丝，反倒让他的脚往右踏了几步。
    在凌南还在疑惑的时候，明霞又试着揪其他撮发丝，让凌南做出了不同的动作。
    「明霞──从我头上下来──」
    看着凌南不断试着将明霞从头上抓下来，却又被控制着无法自由行动的模样，让叶清想起了异世的某部知名动画电影。
    可惜这里控制着人的不是位大厨，不然肯定是要让明霞做个几桌豪华料理来吃的。
    哦对，说到豪华料理──
    「那个，宴席的地点设在青阳派可以吗？我想如果办在青阳派里的话，应该也比较不用担心被外人围观什么的。」
    「可以吗？那就麻烦小清你们处理了。」毓灵笑了笑，拉住了还被控制着身不由己的凌南，「我们好久没出来外面的世界了，有点想去逛逛。」
    「嗯，爹娘要小心。如果要找我们的话，可以回来青阳派。」李言凛抱了一下自己的父母，而后朝着他们轻轻挥手，「宴席准备好会再通知你们的。」
    「谢谢你们哦。」毓灵先是摸了摸李言凛和叶清的头，才向两人挥挥手，带着凌南跟明霞离开了。
    叶清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双手缓缓移到了自己头顶。
    刚才被轻轻摸头的感觉依然清晰，他的唇角也随之微微勾起。
    「言凛。」
    「是。」
    「我们也回去吧。还有好多事情要准备呢。」

 第四十八章 宴席

    既上次办了一场盛大的结契大典后，青阳派又要再次举办宴席。
    这次宴席的目的，据主办人叶清表示，只是单纯吃饭而已。参加者除了青阳派全体上下之外，几乎都是熟人。
    不过叶清没有主办过这种大型的活动，因此大部分的准备工作还是交给了青阳派掌门。
    当然，最重要的就是来宾。而写邀请函这份工作，就这么落到了叶清身上。
    「救命啊──正式的邀请函怎么写──」
    书房里，叶清握着毛笔，看着桌上一张一张空白的邀请函，太阳穴都痛了起来。
    当初为了写离陌久的推荐函，他特地将整个青阳派都问了一圈，好不容易才写出一份看起来有点像样的推荐函。
    现在要写邀请函给大家，请人来参加这场聚餐，除了时间和地点之外，他实在不知道正式的邀请函格式到底长怎样。
    啊！要不乾脆现在用幻虚镜快速去一趟异世，靠网路找个范本……不行啊！这样还得背起来！
    本来叶清还觉得这是个好点子，但是想到只有记忆能带回来，如果背不起来或背错还是没有用，他就打消了这念头。
    正当他瘫软到桌上，开始委靡之际，李言凛带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叶清立刻抬起头，转身看向声音来源。一见到来人是李言凛，他就像是看见了救兵一般，放下手中毛笔，蹦跳着离开书桌跑到了李言凛面前。
    「万能的阿凛！来得正好！上次结契大典的邀请函是你负责的对吧？」叶清激动地将双手放到李言凛肩上，不断晃动着对方的身体，「拜託了！告诉我邀请函怎么写！」
    「邀请函──」李言凛小心护着手中食盒，不让它掉到地上，「当初不是弟子写的。」
    「欸……」这句话震惊了叶清，让他停下摇晃李言凛的动作，愣愣地问，「那是谁写的？」
    「因为没有事先对外公开结契大典一事，因此是掌门以化神大典为由写的。」
    「是掌门写的喔……我已经几乎把所有事情都丢给掌门了，连写邀请函都要麻烦掌门的话也太不好意思。」
    在一阵自言自语过后，叶清默默收回放在李言凛肩上的手，无力地走回书桌旁，拉开椅子重新坐回去，握起毛笔盯着空白的邀请函放起空。
    李言凛眨了眨眼，将食盒暂时放到一旁小桌上，走到了叶清身边。
    「师尊，弟子认为您只要记得将地点、时间写清楚，以及写上简单的问候和结语就行了。」他伸出手，一边说一边轻轻点在邀请函的各个位置。
    「我连简单的问候都不知道怎么写啊……还有结语该写什么我也不清楚……」叶清一脸哀怨地转头看向李言凛，语气也相当懊悔，「早知道会有用到的一天，我就认真上国文课了。」
    「那──弟子帮您写问候和结语。」李言凛稍稍弯下了上半身，轻握住叶清的右手，准备要就这样开始写字，「邀请对象、地点和时间给您写，这样如何？」
    叶清盯着李言凛看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对方想到的方法。他搔了搔头，让出了半张椅子。
    「你坐着吧，这样比较好写。」
    没想到李言凛却放开了叶清的手，在叶清还愣着不动时，用双手将叶清整个人从椅子上抬起来，自己坐到了椅子上，接着把叶清放到自己腿上，左手臂搂住叶清的腰，右手向前伸握住了叶清的手和毛笔。
    「你、你这是在干嘛？」感觉到身后传来的温暖，叶清身子一僵，一点都不敢乱动，心跳也逐渐加快，「放我下去！」
    「这样就不用只坐半张椅子了。」李言凛轻笑了声，将下頷靠到了叶清的肩膀。
    毛茸茸的短发搔着侧脸，温热的吐息一下一下地飘来颈边，叶清只觉得心脏都快要爆炸了，手也轻轻发着颤，没办法好好动笔。
    察觉到叶清的状况，李言凛勾起的唇角更往上了些，不过很快地他就放弃了捉弄叶清的举动，握着叶清的手直接开始写字。
    「师尊，先写一张试试看。」
    「呃，嗯……」
    好不容易两人合力写出一张邀请函，叶清的烦恼却没有完全解决。
    主要是字跡实在是差太多了，不用仔细看也很明显就能看出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只能在署名的地方把我们名字都写上了。」
    签完名后，叶清找来了信封，将邀请函摺好放了进去，并在外头写上了收件者以防搞错。
    剩下的邀请函，两人也是继续合作书写。一刻鐘后，叶清对照着宾客名单，确认所有宾客都有写到一张邀请函后，放下了毛笔，举高了双手伸起懒腰来。
    「写完啦──！」
    李言凛的右手也在这时环上了叶清的腰，加上原本就搂着的左手，一起收紧力道。
    「既然写完了，师尊休息一下吧。」他凑到了叶清的耳边，放轻了声音说着。
    被李言凛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叶清红着脸，深呼吸了好几回才稍微平復过来。
    「你这样我是要怎么休息？」
    「您可以直接闭上眼睛小睡一下。」
    「这样我怎么可能睡得着……你嘛帮帮忙……」他低下了头，用细如蚊蝇般的声音抱怨。
    「那弟子抱您回床上？」
    叶清想了许久，最后答应了李言凛的问句。
    －－－
    「场佈完美、厨房完美、宾客名单也完美……差不多快到入场时间了……」叶清手中抓着这次宴席的备忘录，一而再再而三地确认，同时在原地不停踱步转圈。
    李言凛轻叹了口气，在叶清踱步到他面前时伸出一条手臂挡住了对方的前方，另一隻手趁着叶清分心的瞬间抽走备忘录，将人一把捞进怀里。
    「师尊，只是吃个饭而已。」
    「可是要来的人很多欸。」
    「掌门也有帮忙，您可以相信掌门的。」
    「唔……」
    叶清扁了扁嘴，随后整张脸都埋进李言凛胸口，而李言凛也顺势收紧手臂的力道，紧紧地抱着叶清。
    「您想想，等等您就能吃到喜欢的红蟳米糕了。」
    「别把我当成只会吃的人啦！不过我的确是很怀念红蟳米糕……」
    叶清能清楚地感觉到，李言凛的胸口在他说到怀念红蟳米糕时轻微震动了几下，这让他顿时感到脸颊发热了起来。
    「你笑我！也不想想上次我为了换婚服，只吃到一口！」
    「这次您可以尽情吃了。想吃多少弟子就帮您夹多少。」
    「不行啦，拿太多别人就没得吃了。」
    「弟子谨记师尊教诲。」虽然说出来的话相当恭敬，李言凛的手却不安份地玩弄着叶清随意散在脑后的发丝。
    「哼。」叶清挣脱了李言凛的怀抱，捏住他玩自己头发的手腕，「罚你等等照我说的夹菜，不准轻举妄动。」
    「是。」
    宴席开始的时间即将到来。由于这回邀请的宾客都是认识的人，叶清入了座后比较没有上次婚宴那般紧绷，甚至还有心情和同桌的柳轩云边聊天边等上菜。
    坐在叶清身旁的李言凛没有参与话题，而是默默地剥着花生和瓜子壳，把里头的肉乾净地分离出来，才放到叶清的盘子上。
    坐在同桌的谢云蓉和黎诚亦在别开头的同时对上了眼。两人用眼神交流着是否该换去别桌，找个没那么刺眼的位子等上菜。
    这次林晨星坐在另外一桌，除了有青阳派的掌门及长老们，还多了个秦翠枫。
    至于明家上下七口子，因为人数的关係，便与毓灵和凌南坐一桌。
    剩下五桌的空位，全都留给了青阳派的弟子们。难得有吃宴席的机会，又是办在青阳派内，掌门便提议乾脆让弟子们一起参与，场面变得更加热闹了。
    有些小弟子们耳闻这次有特殊的客人，一个一个都趁着菜还没上桌离席乱窜，就为了满足那份好奇心。不过也很快就全被自家师兄师姐抓回座位。
    没过多久，宴席正式开始，丰盛的菜色陆陆续续从厨房被端出，小心地放到了每张桌子上。
    叶清结束与柳轩云的对话，以期待的眼神望向李言凛，等李言凛替他夹菜。
    李言凛也很快就读懂叶清的眼神，夹了刚刚好量的菜进了叶清盘中。
    「嘿嘿，谢谢你。」
    同桌的单身男女们顿时感到心灵受到一阵衝击。
    谢云蓉还不太习惯这样的气氛，便带着酒杯去林晨星那桌串门子。
    结果……
    「为什么我觉得今天的菜色好像喜宴？是补吃清儿他们的吗？」
    「你要这么理解也行。」林晨星端起面前的酒，送到唇边抿了一小口，就放回桌上，转头看向秦翠枫，「吃喜宴的感觉，如何？」
    秦翠枫瞄了眼桌上的菜，接着夹起了自己盘里的清蒸鱸鱼送入口中，又拿了块蜜汁肋排过来咬上一口，最后还夹了几颗凤梨虾球。
    「不错欸，每道菜都很美味。」
    林晨星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筷子，只是静静地看着秦翠枫享用那些菜色。
    「……嗯。」
    「你不吃吗？」
    林晨星没有回应。见林晨星还没有要动筷子，秦翠枫便自顾自地继续吃起来。他吃得相当专心，也就没有发现，林晨星的视线一直都停留在他的身上。
    吃着吃着，他却突然停下了筷子。
    「对了，我有件事情很想问你。」
    林晨星挑眉，等待着秦翠枫即将说出的问句。
    「我想问……」似乎是这问题不好说出口，秦翠枫将上半身往林晨星凑近了些，小声地在林晨星耳边问，「这里可以打包吗？」
    空气沉默了几许。正当秦翠枫以为是自己问出的问题不恰当造成气氛尷尬之际，面前的酒杯默默地就被林晨星给拿起并斟满。
    「你若还想吃，以后我请你吃更丰盛的。」
    看着林晨星替他斟酒，秦翠枫开始思考起林晨星那番话。
    这个意思是要请我吃他的喜宴？
    「那──到时候记得给我看看你道侣是谁！我可得好好见识见识。」想到未来还有能吃到这些美食的机会，秦翠枫便忍不住从心底涌上一股喜悦，举起了酒杯就要向林晨星敬酒，「你有道侣也别忘了我这朋友啊！」
    不过林晨星却没有受到秦翠枫的情绪感染，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冰山表情。
    「算了。」他拿起了自己的酒杯，与秦翠枫的酒杯轻轻一碰，接着便一饮而尽。
    「哈？为什么！你不打算找道侣了？」秦翠枫相当不解。
    没想到林晨星却没有再回应他的问题，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桌上的菜。
    「先吃饭吧，要凉了。」
    「……哦。」
    坐在空位上的谢云蓉揉了揉眼睛和耳朵，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见和看见的一切。
    她微微转头观察同桌其他人的反应，但不论是青阳派掌门还是长老们，似乎全都没有注意到林晨星和秦翠枫的对话。
    难道是我酒喝多了？她晃了晃手中杯子里剩下几口的酒液，最后决定喝完便不再倒新的，改喝普通的茶。
    下一道是较为清淡的香菇鸡汤。谢云蓉不好继续打扰林晨星他们用餐，悄悄地带着酒杯回去自己那桌。
    开饭前，他们这桌因为人数比较少，座位间距稍微大了些。然而她现在仔细一看，总觉得位子变得比较挤了。
    「啊！爹爹！月影魔君回来了！」
    说话的是一名看起来只有六岁左右的男孩子。他坐在叶清的腿上，一手抓着空碗，另一隻手抓着汤匙，不安份地乱动着。
    谢云蓉当场就愣在了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呃，凌雪仙尊，你……原来已经有小孩了？」她小心翼翼地问。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就不认识那男孩，她却觉得那男孩的长相有点面熟，以前应该有在哪里见过对方才对。
    也不用等她想起来，李言凛就一把拎起那男孩的衣领，把男孩放到了地上，语气也非常嫌弃。
    「炽焰，你别老是变成小孩的模样跟我抢师尊。」
    「欸？」炽焰？那不是李言凛剑灵的名字……
    「抱歉啦，炽焰他就喜欢这样跟我撒娇，让你误会了。」叶清红着脸搔了搔头，不好意思地说着。
    「原来是这样……」得知了真相，谢云蓉缓缓拉开自己座位的椅子，坐回去后立刻倒了杯茶给自己。
    原来剑灵可以自由变换外表年龄的吗？话说回来这位剑灵对于装小孩撒娇这举动竟然一点都不会害臊呢。她一边舀汤一边想。
    「爹爹！爹爹爹爹！」就算被放到了地上，炽焰依然静不下来，不断拉着叶清的衣袖，「我想要跟流华一起玩！」
    叶清实在是被烦到没有办法，只好让流华出来带走炽焰这小捣蛋鬼。
    「师尊，为何不让弟子召回炽焰？」
    「唉，他也不常出来，就让他好好玩一玩吧。」叶清夹起了盘子里剥好的虾，放到了李言凛嘴边，「来，吃虾。」
    李言凛看着叶清筷子上那隻自己剥的虾，不禁失笑。
    「笑什么，我不能把你剥的虾拿来餵你？」叶清半瞇起眼，撅起了双唇，「不然你想吃我用嘴剥的吗？」
    「只要是您给弟子的，弟子都接受。」
    「……噫，有点噁，我觉得不行。」
    「那还是弟子剥给您吃吧。」说完话，李言凛稍微张大了嘴，将叶清筷子上的虾子吃进口中。
    在同桌的人都快要承受不住他们的心灵攻击时，明霞正好带着明曜爷爷前来敬酒，解救了单身的人们。
    「今天谢谢你们邀请，我好久没有跟这么多人一起吃饭了。」
    明曜举起酒杯，其他人看见后也马上拿起了桌上的杯子，互相敬酒。
    「以后有机会的话，也让爷爷请你们吃饭吧？」他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笑着拍了拍明霞的肩，「希望到时候就是吃我孙的喜宴囉！」
    「爷爷！不要讲得好像很难发生一样啦！」
    「可你看起来就是一副找不到对象的模样。」
    「唉唷我会找到的！爷爷你别乌鸦嘴！」
    明霞气冲冲地拖走了明曜，留下了笑成一片的叶清等人。
    剩下的菜色陆续上桌，前面几道菜都吃好吃满的叶清撑着肚皮，动筷子的速度也慢了不少。
    李言凛发现叶清吃的比一开始慢上许多，便也减少夹给叶清的菜量。
    「呣……我有点饱了……」叶清艰难地向后靠，整个人都瘫在了椅子上，「还有几道菜啊？」
    「大概还剩甜点跟水果吧。」李言凛快速观察了桌上目前的菜色，说出他的推测。
    「太好了，我觉得我食物已经到这了。」叶清伸出手比了比自己的喉头，「再吃下去都要满了。」
    「师尊，您前面吃太多了。」
    「我高估了我自己……」他无力地叹气。
    最后收尾的炸汤圆和水果拼盘上桌，整场宴席也差不多到了尾声。
    坚持着甜点是另外一个胃的原则，叶清就算再撑，也还是拿了几颗炸汤圆到自己盘中，一点一点慢慢解决它们。
    至于水果，他是真的吃不下了，只好把自己的那份直接让给了别人。
    由于宴席到了尾声，李言凛见叶清饱到都有些动弹不得了，便主动站起身，代替叶清向所有来参加的宾客致谢。
    青阳派掌门也跟着站起身向所有人敬了酒，接着宣布了自由散会。
    秦翠枫一听可以散会了，立刻拿出了像是食盒的东西，将桌上那些已经无人问津的菜全都一盒一盒装好，收进了储物袋里。
    而有些小弟子还在长身体，觉得菜不够吃，就趁机跑去别桌清盘，倒是替后续整理的弟子省了不少麻烦。
    叶清看着眼前的景象，笑着抿了一口茶。
    「师尊在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这样真好啊。」
    他放松了身子，靠到李言凛的身上。
    「希望有机会还能像这样单纯地和大家聚在一起。」
    「会有的。」李言凛也伸出了手，轻轻搂住叶清的肩头。
    「嗯。」
    -全文完-

 番外 中秋贺文 烤肉

    ＊2022/9/10已公开在噗浪
    ＊时间点设定在正文完后的未来
    ＊我没有要业配
    中秋节，一个月圆人团圆的日子。
    距离中秋节正式到来还有两天，叶清手里扛着请秦翠枫特製的法宝，欢快地用身体推开李言凛的房门，将手中法宝举在对方面前，神秘兮兮笑着。
    「鏘鏘！」
    那法宝看起来像个鼎，却不像普通的鼎那样深，也没有任何装饰，上头还放了一张金属製成的网。
    李言凛一眼就看出它的用途。
    「师尊，您该不会是想……」
    「都中秋节了，不应景一下怎么行。我拜託显云前辈做了不少，数量应该足够大家用。」
    果然是这样。异世还有那么多习俗，就只记得跟吃有关的。李言凛默默在心里吐槽自家师父，嘴角却不自觉弯起了几度。
    「食材我都列好清单了，晚一点再拿给食堂打工的弟子吧。」
    叶清将法宝收进了储物袋，又拿出食材清单交给李言凛，满心期待地蹦跳着离开李言凛的房间。离去前还不忘轻轻关上对方的房门。
    两年前他还在异世，他清楚记得那个中秋节，他可是跟队友去找黑龙烤了好几场肉呢。只不过最后他都是那个肉。
    一年前的中秋节正好发生了太多事情，不只没心情也没间时间可以这么做。
    今年终于有机会能放放松，叶清说什么都要让青阳派的所有人体验一下异世的习俗。
    「啊！」
    糟糕，清单上忘记写酱料的材料了！烤肉怎么可以没有烤肉酱！
    他一个急转弯，迅速转身奔回李言凛的院落。
    －－－
    「师伯师伯，为什么中秋节要烤肉啊？」
    「是有什么典故吗？」
    可爱的青阳派小弟子举着猪肉葱捲串，一边津津有味吃着，一边发自内心提出疑问。
    「这个嘛……说来话长。」叶清夹起一片羊肉，放到自己的盘子里，「不过有一句话在异世很流行的，大家都知道哦。」
    「是什么？」
    小弟子吃光了葱肉捲，又想从烤炉上夹走滋滋作响的肉片。而一旁的李言凛眼明手快，抢先一步将正好熟透的肉片夹起，放到切开的馒头里递给叶清。
    「一家烤肉万家香。」他平淡地直接破了叶清的梗。
    「你也让师侄们猜一猜嘛。」叶清笑着接过李言凛递来的馒头，在肉片上又刷了一层酱料，这才好好夹起，「总之都是要卖烤肉酱的商人的阴谋啦。不过大家一起烤肉也别有一番风味不是吗？」
    「您只要能吃都好吧。」
    「别吐槽我！」

 番外 新春贺文 刮刮乐

    ＊2023/1/20公开于噗浪
    ＊时间点设定在正文完后的未来
    ＊两人在现代(异世)度假中
    ＊投资彩券有赚有赔详情请参阅公开说明书（ry
    「终于下班啦──！」
    日復一日的工作结束，叶清一如往常地戴上蓝牙耳机，播放自己喜欢的歌单，向李言凛传了张贴图表示自己还活着之后，快快乐乐踏上归途。
    捷运车厢里挤满了同样在回家路上的上班族们，座位早就被捷足先登，叶清只能倚靠在行李架边站着乘车。
    站定位，确认自己不会跌倒后，他拿出手机打开噗浪，开始刷自己的河道。
    刷着刷着，他发现有几则噗都是用抽籤表符决定买不买乐透之类的跟风，接着一则偷偷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噗首也是籤筒表符决定要不要买威力彩，底下回应甚至几乎都是跟着抽籤，想来应该就是那些跟风的起源了。
    看着自己的河道上有人玩，叶清想了想，决定也来跟个风。
    他进入了发噗的页面，在上头留下五个籤筒随机表符，接着打上了「五吉就买刮刮乐」。
    至于为什么是刮刮乐？那当然是因为威力彩跟乐透的中奖率实在是太低了，他对中奖完全不抱任何希望。
    发送键按下去，画面跳转回首页。叶清往下滑让页面重新整理，便看到自己刚才发的噗──五个籤筒，全都是橘色的吉。
    靠杯不是吧这种时候运气就这么好？叶清快速眨了眨眼，而后发现真的不是自己看错，便继续将命运交给籤筒了。
    根据刮刮乐面额，中奖率也有所不同。越贵的中奖率越高，只不过通常中的都是小奖。
    他深呼吸，点进自己的噗，留下了回应。这次一样是五个籤筒，文字换成「吉越多买越贵的」。
    结果立刻在按下发送后出炉，竟然还有四个吉。也就是说，得买第二贵的。
    做好可能会大亏特亏的心理准备后，叶清暂时将抽籤结果放到一边，开始看起小说来。
    捷运很快就抵达目的地，他收起手机离开捷运站，前往这附近最近的彩券行。
    黄色装潢的店内有几组客人，他们全都坐在开奖的萤幕前，手中还抓着不知道是哪个玩法的彩券，紧盯着那一个接着一个蹦出来的数字不放。
    「那个──我要买刮刮乐。」叶清瞥了一眼玻璃柜台里的彩券，只觉得有些眼花撩乱。
    「请问要买哪张？」
    「现在有哪些面额的？」
    「现在的话，有一百、两百、五百、一千跟两千的，你要买哪种？」
    「嗯……我买一千的。」
    趁着店员打开玻璃柜取出刮刮乐的同时，叶清也快速将钱包掏出来，从里头抽出一张蓝蓝的纸钞。
    莫名有点心痛。他心想。
    「谢谢！祝你中奖！」店员开心地收了叶清的钱，将它放进收银机里。
    拿到刮刮乐，叶清转身走到其中一张桌子旁坐下，从桌上笔筒里拿出一隻冰棒棍，从最左边开始刮起。
    这款上面有五个中大奖的机会，他缓缓地、一个一个刮开。
    前四个机会都是差那么一点就能中奖，但就算差一点也是没有中。
    剩下最后一个机会，到这里他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就只想赶快刮完然后回家。
    身经百战的冰棒棍刮去覆盖在上头的银漆，几个数字与代表它的英文单词全数暴露出来。
    叶清大概看了一下，「0」特别多的数字都没有凑成对。想着大概回不了本了，他将剩下的数字都看过一遍，没想到──
    「1000」和「200」竟然凑成对了！算起来还赚了一点呢！
    他紧张地拿着刮刮乐交给店员，而店员扫描了上头的二维条码，确认出中奖奖金与他看到的一致。
    「你要换还是不换？」
    「不换！」开玩笑，换了下一张说不定就不会中了，见好就收是很重要的原则。
    得到了一千二现金，叶清喜孜孜将它们都收进钱包中，离开彩券行慢慢走着路。他拿起手机打开通讯软体，打了通电话过去。
    「阿凛阿凛！我出运啦！我买一千的刮刮乐中一千二欸！」
    「恭喜。没有换成下一张继续刮吗？」
    「怎么可能继续刮，再刮我肯定会亏钱。」
    听筒传来一声低沉的轻笑，叶清扁了扁嘴，随后很快又恢復高兴的表情。
    「不说这个了，既然我中奖了，假日要不要一起去吃饭啊？我请客！」
    李言凛沉默几秒，再次开口听来格外无奈。
    「两百要两个人用的话只够买点小东西吃。」
    「怎么可能只拿两百出来用。」叶清也立刻吐槽，「我有在赚钱的，虽然薪水不是很多，但请你吃顿饭还是绰绰有馀的。」
    「……其实你就是想约我出去对吧？因为我们有好一阵子没见面了。」
    虽然看不见李言凛在电话另一头的表情，叶清也能靠着对方的那有些调侃的语气猜到对方现在的心情。
    「少囉嗦！你去不去？」
    「当然要去。」
    「那好，我回家再来想想我们要吃什么，再来跟你约时间。」
    「好。」
    通话结束。叶清收起手机，正好路口的红绿灯变成绿色，温暖的家就在对面。
    嘿嘿！不但刮刮乐刮中了还约到阿凛啦！今天运气可真好，感恩噗神讚叹噗神。
    他拿出了钥匙打开一楼大门，一边盘算着假日的约会要吃什么，一边缓缓走上楼。

 番外 爱夫便当

    ＊时间点设定在正文完后的未来
    ＊两人在现代(异世)度假中
    美好的星期日晚上，李家厨房有个人正在为了明天的午餐烦恼。
    「哈——」
    叶清看向已经洗好的高丽菜，手中握着菜刀，一脸纠结地盯着砧板上的青椒，重重叹气。
    时间回到星期五。
    下班后，叶清惯例地打开通讯软体，传了张贴图给李言凛，顺便再分享一些上班时发生的趣事。
    传完讯息，他就暂时收起了手机，专心走路，直到搭上捷运才重新拿出手机查看讯息。
    也不晓得李言凛是不是无时无刻都盯着手机，他看了看讯息时间，这才发出去没多久，对方就回应了。
    只有一条讯息，却让叶清差点没站稳跌倒在地。
    「我父母这几天都不在家，要不要来过夜？」接着还附上一张黄色鸚鵡的梗图，上面写着「向你投去期待的目光」。
    他盯着那条讯息以及不符合对方平时形象的梗图，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接受自己看见的都是事实。
    虽然两人之间的关係，双方家长们都知情。但趁着家里大人不在去过夜什么的，感觉就很像是要做什么坏坏的事的前奏。
    想到这里，叶清赶紧摇摇头，还不小心动作太大引来其他乘客的关注。
    不过就是去玩然后过夜嘛！都在一起了，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于是他答应了李言凛，并附上一张互相紧紧拥抱的黄色小人的贴图，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又从自己的图库里找了张有隻柴犬被指着，上面还写「不可以色色」的绿色游戏卡的图贴给对方。
    讯息传送完毕之后，叶清就打开每天都会玩的游戏，消耗随着时间恢復的体力，等对方回应的同时顺便多解点积分。
    才经过一分鐘，李言凛就将时间和两人见面的地点都决定完毕，清清楚楚地打在聊天室里，让叶清一点烦恼跟反悔的机会都没有。
    回到家，叶清收拾好简单的行李后就再度出门搭了捷运，并在捷运站出口被接回对方的家里，开始了过夜的行程。
    吃完晚餐，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节目上正好出现了爱妻便当。
    电视里的男人一脸幸福的模样，接受了节目主持人的採访。
    叶清突然就想起，在修真界的时候都是李言凛做饭给他吃，他却从来没有做给李言凛吃过。
    他也曾经想过要做看看，但是修真界可没有瓦斯炉。做饭之前要烧柴，生好火后还得一边做菜一边控火，他实在是学不会，也因此每次都只有想想就作罢。
    既然都来这方便的世界度假了，好像是时候可以做一次饭给对方吃吃看了？
    「……阿凛，你星期一有课吗？」
    「有。怎么了？」
    「我在想——做个便当给你带去学校吃。」
    「您、您要做便当给弟子……？」李言凛倒吸一口气，瞪大了双眼盯着叶清的脸不放。
    「你震惊到连称呼都变了！」叶清双手交叉到胸前，气呼呼地鼓起了双颊，「是怎样！怕我做得太难吃吗？」
    发现自己造成了对方误会，李言凛把头摇成了波浪鼓，接着直接伸出双臂紧紧抱住叶清。
    「不是，弟子……我只是太开心了。」
    过了好一阵子，李言凛才捨得放手，还给叶清自由。
    在李言凛向父母报备了这次行动之后，叶清打开了冰箱，查看里面的食材并确认以他能力可以製作的菜色。
    最后他点了点头，关上冰箱。
    就决定做炒高丽菜、青椒肉丝和煎荷包蛋吧。
    ——时间再度回到星期日晚上。
    白饭已经切下去煮，菜也都洗好了，肉更是差不多解冻完毕，现在只差把菜切一切，就能开火了。
    叶清却突然开始担心起自己的手艺。
    他称不上会做菜，但做出能吃的东西还是没有问题的。
    只是以往他几乎都是自己吃而已，对味道就没那么讲究。如今要吃的人不是自己，而是重要的人——这可就不能马虎了！
    叶清深呼吸，屏气凝神举起了菜刀，开始处理砧板上的青椒——
    经过了一个小时，终于三道菜都製作完毕。
    他拿来两个便当盒，将电锅里煮好的白饭分成了一半，盛进便当盒内。
    剩下的空间被他小心地放入炒高丽菜和青椒肉丝，最后在白饭上放了煎得漂亮的全熟荷包蛋，将便当盒都装得满满的。
    接下来只要等凉了就能冰起来啦！
    他将便当放到一旁放凉，开始洗起刚才使用的锅具和碗盘。
    这时，李言凛正好进来厨房查看叶清的情况。桌上两个便当还冒着热气，空气中也瀰漫还没散去的香味。
    明明已经吃过晚餐，李言凛的食慾却还是被再次勾起。
    「我有点想现在就吃了。」
    「不行，你现在吃掉明天就没东西吃啦。」
    叶清头也不抬地继续洗着碗盘，接着就感觉到自己被人从后面搂住，肩膀上还多了颗毛茸茸的头。
    「唉，别妨碍我洗碗。」
    「好想每天都能吃到你做的饭。」
    「唔……」叶清的手停顿了一瞬间，不过很快又继续动起来，「可是煮饭很麻烦，而且我做的又没你做的好吃。」
    「只要是你做的一定都很好吃。」
    「你这哪来的滤镜？」他没好气地甩乾碗盘上的水珠，放到了一旁的碗盘架上晾乾。
    「这不是滤镜，是真心话。」
    「哼，等你明天吃了再说一次吧！」
    －－－
    下课鐘声响起，时针与分针都指向了最顶端。
    台上老师宣布下课，教室内的学生都纷纷起身离开教室去觅食。
    李言凛带着仓鼠图案的便当袋，来到了学生餐厅外的茶水间。他从便当袋里头拿出一个便当盒，打开了盖子后放进微波炉中加热。
    三分鐘过去，便当回到了美味的温度。
    他重新盖上盖子，提着便当袋前往下午第一堂课的教室准备吃午餐。
    「意舒你今天带便当喔？看起来不错嘛。」坐在李言凛前面的同学拿着咬了几口的麵包，改变了自己的坐姿变成侧坐方便聊天，一手还放在李言凛的桌上，「你爸做的？」
    「我爸妈这几天出去玩了，不在家。」
    「欸，那是你自己做的？」
    李言凛摇了摇头，拿出筷子夹起白饭上的荷包蛋咬了一口，带着点咸味的蛋香佔据了味蕾。
    可惜为了微波不要爆炸，荷包蛋不能做成半熟的。
    「不是。」
    「不然是谁——」突然间，同学像是想起了什么，倒吸了一口气，「等等，我记得雪哥假日去你家玩了……该不会是雪哥做的吧！」
    听到了正确答案，李言凛满意地点头，这回夹起了青椒和肉丝放入口中。
    带着酱油香气的软嫩肉丝，与炒至恰到好处的青椒搭配在一起，堪称是完美的白饭杀手。
    在同学震惊的目光下，李言凛没有马上回话，而是品嚐便当里的最后一道菜。
    清甜的高丽菜中，除了有热油爆香过的大蒜，还加入了一些虾米，炒在一起鲜味满满。
    果然是都和想像中的一样美味。
    所有菜都吃过一口之后，李言凛这才以一副炫耀的表情和语气回应。
    「对，这是他特地做给我吃的。」
    「有男朋友了不起啊……」差点被闪瞎眼的同学愤愤地咬了一口麵包，用力转身坐回正面，「可恶，你们快点给我去结婚！然后婚宴一定要邀请我去吃！」
    李言凛轻笑了声，心情因为同学说的话都好了起来。
    「嗯，那是当然。」

 番外 晨枫 初识

    ＊林晨星与秦翠枫的小故事
    ＊虽然标题这样写但他们应该不会在一起
    林晨星第一次遇见秦翠枫，是在一个奇怪的小小地摊上。
    在这座充满修士的凡人城池里，竟然有个摊贩不卖防身法宝，专卖些只能赏玩的小玩意。
    当时秦翠枫身着黑衣，手中却抱着一隻雪白的长毛猫，将他的黑衣沾染得满是白毛。
    他感觉到自己的摊前似乎站了人，便赶紧抬起头，宣传自己的商品。
    林晨星静静听着，思绪却不完全放在对方的商品上，而是分出了一半观察对方的长相。
    若不是秦翠枫身上隐隐散发出的魔气，单看长相和他给人的气质，林晨星或许真的会误会对方是仙修界哪个世家的弟子。
    虽然如今三界关係并不恶劣，却也没有和谐到能够称兄道弟的地步，顶多就是路上遇见不会打起来的程度罢了。
    而这魔修，不但来到仙修的地盘，还在这里摆摊贩卖自己炼的法宝？
    林晨星随手拿起其中一样法宝，随意转动角度打量着。
    是一颗珍珠大小的金色珠子，没有特殊之处，里头也没有藏任何能害人的机关。
    炼製的技术与手段都相当成熟，不像是只做这些法宝能练成的。
    也许这些赏玩用的法宝都只是为了打发时间炼製的小玩意。
    「客官，您手上那珠子是可以幻化出灵兽的法宝。只要您想像得到的都能变出来。」
    秦翠枫介绍的同时，他手中的白色长毛猫瞬间就变成和林晨星手中一模一样的金色小珠。
    在林晨星的注视下，他朝着里头注入了一丝魔力，一条墨色小蛟龙便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不过这珠子只能变化出形体，不能复製能力的。」
    语毕，墨色小蛟龙盘到了秦翠枫的头顶，亲暱地用小爪子揪了揪秦翠枫的头发，将他的发丝抓出了几丝凌乱。
    「哦……还有点不受控。」
    为了阻止自己的发型继续被迫害，秦翠枫举起了手想要抓住墨色小蛟龙，没想到墨色小蛟龙竟然发现了他的动作，身手矫捷地就从他的手中溜走。
    「欸、等——！」秦翠枫愣住了小半晌，等到回过神来，墨色小蛟龙已经完全不知去向。
    虽然他只有注入一丝魔力，很快就会耗尽，但变回法宝模样后实在是太小了，非常难寻找。可以的话，他希望能在魔力耗尽前就回收那隻墨色小蛟龙。
    不过总不能放着摊位不管……万一东西被偷怎么办？
    他看了一眼还站在自己摊前，散发着仙风道骨气息的林晨星，突然灵机一动。
    「抱歉，拜託了帮我顾一下摊位！我去把那隻小蛟龙抓回来！」
    也不等人答应，说完就一溜烟跑走，留下了淡淡地看着这一切的林晨星，不发一语地站在原地。
    半刻鐘后，秦翠枫灰头土脸走了回来，整张脸都写着懊悔与不甘。
    「追丢了……」
    看着眼前这名魔修的狼狈模样，林晨星思索了片刻，最后主动开口表示愿意帮忙。
    「真的吗？好人一生平安！」秦翠枫低下头，双手合十放到额前，「作为感谢，我可以炼製一样法宝给您，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的都行。」
    林晨星轻应了声「嗯」，便直接转身朝着墨色小蛟龙消失的方向走去。
    不过几息的时间，他就拎着墨色小蛟龙的后颈走了回来。
    「好快！」
    秦翠枫伸出手要接过那隻小蛟龙，法宝内的魔气正好在这时消耗殆尽，变回了与珍珠差不多大小的金色珠子。
    将金色小珠还给秦翠枫后，林晨星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迈出脚步离去。
    不过没走几步路，他就被秦翠枫喊住，停了下来。
    「等等，我承诺要炼製一样法宝给您的，您还没说您要什么！」
    林晨星缓缓转头，瞥了一眼秦翠枫摊上的赏玩法宝，而后闭上双眼。
    良久，他重新睁开眼睛，走回秦翠枫的摊前。
    「贵姓大名？」
    或许是没有想到对方劈头就这样问，秦翠枫呆住了好一段时间。几息后，他才回过神来，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僵硬地回答。
    「我……我叫秦翠枫，表字旭雨。」
    「旭雨。」林晨星轻唤了声。
    他想到对方刚才的迟疑，可能是在思考是否要说出真名。毕竟像这样隐藏自己身份出来摆摊的修士，都不太会希望被人摸出自己的底细。
    短暂思索片刻，他决定只告诉对方自己的表字。
    「你可以叫我霜凝。」
    「霜凝——我记住了。您想要什么法宝呢？」
    他看了看摊上的那些赏玩法宝，最后拿起一片银色羽毛模样的法宝。
    「不选些别的吗？」秦翠枫疑惑地看着林晨星，「那个虽然凡人也能使用，不过只能变出常见的小动物。」
    「帮我加上能变出稀有生灵的功能。」
    见林晨星丝毫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秦翠枫只好应了下来。
    而为了能在法宝炼製好时能连络上人，他从储物戒里拿出了一个传音玉牌交给林晨星。
    林晨星接过传音玉牌，悄悄地以灵力探查里头是否还藏有什么其他功能，例如追踪之类的。
    一息过后，林晨星确认完毕，这的确就是个普通的传音玉牌。
    他收下玉牌，和秦翠枫道了别，就离开这座凡人城池，并结束短暂的外出，回到青阳派内。
    本来这次外出的原因，是因为感应到天机，打算先去见一见未来可能会成为自己徒弟的孩子，想不到竟然遇到了一位奇特的魔修。
    「秦翠枫——这人我有听过。」佑霄捏着下頷，仔细搜索着自己脑内的情报，「他是陨夜宗宗主的亲传大弟子，平时都窝在炼器室，没炼上三五个月不会出来，偶尔会被人看见在摆摊卖法宝。」
    「他炼出来的法宝品阶都不错，甚至有些是凡人也能使用的，价格也不贵，能遇到他摆摊可是鸿运当头啊。」
    「儘管卖的是赏玩法宝？」
    「这……我是听说过他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喜欢到炼製了不少能变出小动物形体，还活灵活现的法宝。」
    「的确是活灵活现。」
    想起秦翠枫那为了示范法宝效果变出的淘气墨色小蛟龙，林晨星语气中带上了明显的笑意，吓得佑霄不敢继续聊这天，草草结束话题跑了。
    回到凌寒峰上，林晨星召出自己的本命灵剑，在练习场内演练着一套又一套的剑诀。
    他没有想到，他与秦翠枫之间的关係，竟然不仅止于一面之缘……

 番外 幼年记忆

    ＊本来打算放在本篇的片段，后来发现放不进去
    早些年，在叶清父母尚健在时，叶父叶母就发现，他们的孩子体温似乎比起同龄的孩子低些，身体却又非常健康。起先他们只以为是单纯的体温低，既然孩子看起来没什么异状，就不多做理会。直到某日，一名路过的修者见到叶清，当即询问叶父叶母，能否带他入修行之道。那一日，叶父叶母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孩子竟然有修仙的资质。
    但一旦踏上修行一途，孩子就不再是凡人了。他们会成为他漫漫生命中短暂的过客；也或许他一个闭关，他们就匆匆老去，等到他出关之时，面对他的只有一抔黄土。他们自私地希望至少到他们寿命终结为止，都能陪在他身边。修者知晓他们的意愿，于是将一块玉玦交给他们。玉玦是修者的一道术法所生，若是他们决定要让他入道，就用力捏碎。修者交代完毕，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叶父叶母目送修者离开，手里拿着玉玦，情绪复杂万分。他们一方面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成龙成凤，一方面却又不希望他因此受苦。他们最终还是先将信物收起，打算等孩子稍微长大了，再让他自己决定。
    然而，他们却没想到，自己的时日竟如此短暂。
    凡人的身子骨脆弱，生了病受了伤，得不到良好的治疗，或是一粒仙丹妙药救命，是撑不了多久了。
    叶父叶母在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中，接连染上疫病，没多久就撒手人寰。小小的叶清在父母临终前，得到一只玉玦。他们曾经交代叶清，捏碎玉玦就会有仙人前来，但从此将踏上修道之路，与红尘再无关连。
    年仅六岁的叶清只记得父母说捏碎了玉玦，会有仙人来接他，哪里知道什么叫做修道？
    没了父母，也不知道其他亲人在哪，他一个小孩子在世上孤苦无依，还能怎么办呢。为了活下去，他捏碎了玉玦。
    那一刻光芒乍现，叶清受到光线的刺激，下意识举起手臂遮挡在眼前。就在他放下手臂之时，眼前出现一抹天蓝。
    林晨星低下头一看，叶清就站在他的脚边。相比起之前见到他时，又长得高了一些，但终归还是个孩子，他的身高最高只到林晨星的大腿。也因为这样，叶清只看见林晨星天蓝色的衣袍。
    或许是父母有交代过，又或是眼前的人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叶清只愣了一下子，很快就发现对方就是父母说的仙人。他张开双臂，用力抱住林晨星两条腿，像是扑进父母怀抱里那样，把自己的头深深埋进林晨星的衣袍里。
    被熊抱的林晨星只把手轻轻放到叶清的头上，稍微环视了下週遭，马上就看见尚未下葬的叶父叶母。
    他伸出另一隻手，对着叶父叶母的方向轻点几下，似乎在他们的身上施了什么术法。叶清正准备抬起头，仔细看看仙人的长相时，便被林晨星牵起了手，一起走出叶家。
    从替叶父叶母购买棺材，到将两人好好下葬，林晨星都是亲力亲为，一路上也紧紧牵着叶清的手没有放开。
    终于，看着父母入土为安，叶清冥冥之中竟然有种感应，尘世于他再无牵掛。
    一切都处理完毕之后，林晨星又再次问了叶清，是否愿意跟随他，踏上修行一途。
    叶清小心地点点头，乖巧地对着眼前的仙人喊了声师尊。
    林晨星又轻轻地拍了拍叶清的头，单手将他一把抱起，带回了青阳派。
    从此之后，凡间少了一个孩子，凌寒峰上的霜凝仙尊多了一名亲传弟子。

 番外 晨枫 友人

    ＊林晨星与秦翠枫的小故事之二
    从互相只以表字称呼，到能够直呼名讳，甚至还给对方取了绰号的关係，这过程用了多久时间，秦翠枫已经有些想不起来。
    对他而言，他目前经歷的人生大半都是在炼器室里度过的。他原先以为，自己接下来的生活应该就是这样而已，直到他遇见那个人——
    林晨星，字霜凝，单变异冰灵根，剑修。
    年纪不过两百馀岁，已经是三界中为数不多的大乘期仙修之一。
    这样的人怎么想都不可能会与他这种平凡的小魔修有交集。
    然而命运的安排总是巧合。
    那天他心血来潮，选了个凡人的城池摆摊卖些小玩意儿，就遇到了正在游歷的林晨星。
    当时的他压根就没认出那是三界知名的林晨星，只知道对方真是个好人。不仅帮他顾摊，还帮他找回搞丢的法宝。
    而他为了请林晨星帮忙，开了个条件表示诚意。
    后来约定的法宝炼製完成，林晨星将其收下，本来短暂的缘份应该差不多就到这了，两人的关係却不仅止于此。
    在那之后，秦翠枫只要去摆摊，十次有七次左右会碰巧遇到林晨星来光顾。而且不管他卖什么，林晨星一定都会带走一样法宝。
    见面次数多了，间聊过几句，两人便渐渐熟稔起来，儘管多数时候还是秦翠枫讲，林晨星静静听，但气氛还算融洽。
    再后来，秦翠丰厚脸皮请求林晨星陪他去寻找稀有材料，本以为会被拒绝，想不到林晨星竟然都答应下来，真的遇到危险还会保护他。
    想着不能都麻烦对方，秦翠枫也炼製了不少法宝送给林晨星，偶尔林晨星找他一同出行，他也会乾脆地答应。
    随着关係越来越要好，他终于被林晨星邀请到青阳派做客。
    不过他身为魔修，进到仙修的门派驻地里总是有些引人注目。
    「魔……魔修！」
    「救命啊——魔修打来啦！」
    「掌门救命——！」
    秦翠枫才靠近青阳派的大门，里面看门的小弟子就慌张地四处乱窜和喧哗，他甚至连林晨星给他的信物都还来不及拿出来。
    幸好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林晨星就亲自前来迎接。
    在跟着林晨星走进青阳派大门的瞬间，秦翠枫总觉得自己刚才看见了林晨星的脸上掛起了极浅的微笑。
    两人来到了凌寒峰上。
    这里没有道童，林晨星目前也没有任何徒弟。撇除偶尔会出现的飞鸟之外，这里实在是有些冷清。
    不过据林晨星所言，再过一些时日，他将会收下一名徒弟，以后凌寒峰上就不只他一人了。
    两人一边品茶一边间聊，时间很快就过去，秦翠枫便在青阳派眾弟子好奇与惊讶的眼神中与林晨星暂别。
    而后林晨星每次邀请他品茶谈天，都是约在凌寒峰上。
    久而久之，青阳派竟然成了秦翠枫继炼器室以来第二个待得最久的地方。他若没有在炼器室，通常都会出现在凌寒峰。
    青阳派的人也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从一开始的担心与警戒，到现在碰了面还会打招呼，转变相当巨大。
    只是他没料到，林晨星竟然如此相信他，相信到能将一个重责大任交到他头上。
    当年的他还算天真，想着是自己好友的请求，硬着头皮也接了下来，还好最后结果并不坏。
    事隔多年，如今再次回想，秦翠枫只觉得林晨星真会挖坑给他跳。
    不过这也没办法，谁叫林晨星是他的好朋友呢。

 番外 晨枫 短期保母

    ＊林晨星与秦翠枫的小故事之三
    ＊只是想写魔尊帮顾小孩这梗
    「等等，你可以再说一次吗？」秦翠枫拿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中，疑惑地盯着林晨星，「我没有听清楚。」
    「我想把我徒弟交给你顾一阵子。」林晨星喝了口茶，语气平淡到像是在决定今天的晚餐，「我有些事得离开青阳派处理。」
    「我？帮你顾清儿？」
    秦翠枫不知何时已经放下茶杯，错愕地用手指了指自己，眉头紧皱成川字。
    「嗯。」
    「你们门派里没人可以顾了吗？怎么想也不该是找我啊！」
    「他现在比较黏人一些，需要有人时刻陪着。」
    「我才想说这几天要开始炼製新法宝欸……」
    只见林晨星从储物戒中拿出一个朴素的荷包，放到秦翠枫面前的桌上。
    秦翠枫左看右看，都看不出这荷包的特殊之处，只当林晨星拿了个装有凡人银两的荷包出来想打发他。
    「我又不缺银两。」
    「这里面装着十万灵石，帮我顾徒弟就给你当材料费。」
    「哈？十万——！」听见那可观的数字，秦翠枫一时没忍住，打开了桌上的荷包确认真假。
    这荷包外表普通，实际上却是品阶不低的储物型法宝，还是专门拿来装灵石的。
    里头容量不多不少，刚好可以放十万颗灵石。
    秦翠枫深深吸气，紧张地嚥了嚥唾液，颤抖着举起手中的荷包。
    「都、都给我？」
    「只要你答应帮我顾徒弟。」
    面对庞大数量的灵石诱惑，秦翠枫在心中天人交战了许久。
    本来他想斥责林晨星竟然想用灵石收买他的，但十万灵石实在是太多了，稀有素材都能当普通素材买了。
    最后，十万灵石成功获得胜利。
    不过身为一个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恋爱经验的可怜人，秦翠枫有些担心自己会顾不好孩子。
    「不会很难，你有问题可以去问茗漓他们。」
    「……哦。」
    就这样，秦翠枫开始了在凌寒峰上带小孩的奇特经歷。
    刚开始的前几日，林晨星还没外出，秦翠枫也还没和小叶清见过几次面，每当秦翠枫想要试着跟小叶清玩的时候，小叶清都会跑到林晨星身后躲起来。
    「我好受伤。」
    「他比较怕生，你多试试。」
    林晨星轻拍小叶清的头顶，接着竟难得蹲下了身子，以和对方差不多的高度与小叶清对话。
    「他是为师的朋友，不用怕他。想要什么玩具就跟他说。」
    「呣……」小叶清点了点头，表示有接收到林晨星的话语，不过害怕与不熟识的人交流，这点没办法马上改过来。
    后来又过了几日，小叶清终于比较习惯秦翠枫的存在，而林晨星也差不多该动身去处理事情了。
    「路上小心欸，处理完赶紧回来。」秦翠枫牵着小叶清，另一隻空着的手放到了林晨星的肩头，「有什么事情要联络的话记得用传音玉牌。」
    「嗯。」
    道完别，林晨星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凌寒峰，留下秦翠枫和小叶清站在原地。
    算一算时间也差不多该用膳了，秦翠枫正想带着小叶清去食堂，没想到小叶清却呆呆站着不肯移动脚步。
    「怎么了？」
    「我想师尊了……」小叶清低着头小声说着，仔细听还能听出他声音中的颤抖与不安。
    没想到林晨星说的「黏人一些」竟然黏到这种地步，秦翠枫的头顿时都痛了起来。
    他无奈地抱起小叶清，不断拍着小叶清的背，轻声安抚。
    「你师父很快就会回来啦，这不还有我在这陪你吗？」
    「唔、唔哇——」
    小叶清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大哭了起来，不管怎么安抚都没有效用。
    秦翠枫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抱着小叶清去找人求助。
    几乎整个青阳派都求助过一遍后，小叶清大概是哭累了，直接在秦翠枫的怀里沉沉睡去。
    重复过了几天这样的日子，林晨星好不容易回了青阳派，就看见小叶清身上被一条带子绑着，在草地上乱跑。
    拉着带子另一端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一旁坐在树下乘凉的秦翠枫。
    「你终于回来了。」
    林晨星默默地看着那条带子，长度正好可以让小叶清自由地在草地上玩耍，却又不会让小叶清跑到看不见的地方。
    「哦，这很方便吧？这样就不用担心清儿走丢了，又可以让他去玩。」
    秦翠枫一脸骄傲地说着，完全没有发现林晨星正以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
    半晌，林晨星半闔上双眼，从秦翠枫手里接过了带子，把小叶清从草地上拉了回来。
    小叶清一见到林晨星，就用力地抱了上去，还把身上的泥土一起沾到林晨星的衣摆上。
    「师尊！」小叶清一抱上林晨星的腿，就紧紧抱着不肯放开。
    林晨星解开小叶清身上的带子，轻轻摸摸小叶清的头，接着施了清洁术，将那些泥土都清除乾净后，抱起了小叶清。
    「这几天过的开心吗？」
    小叶清用力地点头，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狗娃娃，抓着娃娃的手朝着秦翠枫挥了挥。
    秦翠枫也举起手，笑着轻挥了几下。
    「好吧，既然你都回来了，我要回去炼器啦。」说完，他便站起身，拍掉身上的尘土准备离去。
    「翠枫。」
    「嗯？」
    「多谢。」林晨星露出了极浅的笑容，语气也带着一丝笑意。
    不过秦翠枫几乎没见过林晨星有其他表情，此时见到对方的笑容，他只觉得有些可怕。
    「欸……啊、嗯！不会。那我走囉！」
    在那之后，小叶清成功引气入体，正式踏入修道一途。
    林晨星虽然没有再找秦翠枫顾小叶清，但却请秦翠枫替小叶清炼製了不少法宝。
    至于炼器费和材料费，林晨星都随秦翠枫开，秦翠枫也乐得开怀，趁机削了林晨星不少稀有材料。
    再更后来，秦翠枫坐上了陨夜宗宗主的位子，没办法时常前来青阳派，林晨星也就不再三不五时请秦翠枫炼製法宝了。
    而也因为后来都没有再与秦翠枫见面，叶清只隐约记得自己六岁的时候，有个人曾经照顾过自己几天，不过名字和长相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直到在广兴镇见面，听到秦翠枫说他们曾经见过面后，他才逐渐想起这段过去。

 番外 情人节贺文 角色扮演

    ＊又是把我想看的画面写出来而已
    虽然血炼宗和阴赤门已不復存在，他们留下的那些妖兽，叶清和李言凛也清掉了大半，但依旧有漏网之鱼。
    幸好妖兽出现地点的附近并没有任何门派或城镇，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
    由于许久没有独自外出歷练了，加上被发现的妖兽也只有元婴期，不是什么太过危险的威胁，叶清很乾脆地就接下了这任务，隻身御剑前往目的地。
    在等待叶清回来的这段时间，李言凛多练了几遍剑，又搬来了蒲团，在房内运气修炼，吸收着四周灵气。
    几个时辰之后，夕阳西下，房内渐渐变得昏暗，只留下几道从窗户射进来的金色光芒。
    李言凛缓缓睁开双眼。
    算一算时间，叶清应该也差不多要回来了。
    他站起身，收起地上的蒲团，坐到窗边藉着仅剩的阳光看起了杂书。
    而才看没两行，门就被大力推开。
    叶清回来了，不过却与平常有些不同。
    外出前，叶清身上穿的还是平时那套衣服，但现在身上穿的却是有不少补丁的布衣，散着的发丝被高高束起，右手还握着一把杂耍用未开锋的大刀。
    「——哈哈哈！没想到这间房间里竟然还藏了个人！」他一边说着，一边跨着大步走进房间，最后走到李言凛面前，用左手勾起了李言凛的下頷，「长得可真好看，以后你就是我的压寨夫人啦！」
    李言凛迅速眨了眨眼，只消一息就摸透叶清做出的这些举动。
    于是他配合地露出了委屈的神情，握住了叶清的手腕，做出想推开却推不开的动作，接着别开了与叶清的视线，声音甚至带上一点畏惧。
    「不、不要……」
    见状，叶清的手顿在原地，双唇微啟，声音都被卡在喉咙出不来。
    这傢伙——太会演了吧！
    察觉到叶清有些卡住了，李言凛非常识相地等待着叶清想好下一句话，没有打断这怪异的小剧场。
    又过了几息，叶清似乎是已经想不到还能怎么接，乾脆跳过中间的过程直接选择了硬来的套路。
    「……由不得你说不要！」他拋开手中的大刀，抓起李言凛的双手，拉着人走到了床榻前，「只要生米煮成熟饭，你不要也不行！」
    说完便欺身上前，将李言凛双手扣在头顶，把人压到了床上。
    「不过——你要是肯叫我一声夫君，或许我可以温柔一点。」
    为了配合叶清演出受欺负的可怜人，李言凛拚命忍住了心中不断涌出的笑意，硬是绷着一张脸，艰难地控制着声音不要颤抖。
    「夫君……」
    「哼哼，很好。」
    语毕，叶清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开始解起李言凛的腰带。由于还在扮演可怜人，李言凛乾脆就什么也不做，盯着叶清正在解他腰带的手。
    这么一盯他才发现，叶清的手竟然有些颤抖，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变得僵硬。
    这回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不小心笑了出来。
    自家师父的耻度大概是用完了，明明连开始都还没有。
    「你、你笑什么！不怕我对你使坏吗！」
    「夫君才说会温柔一点的。」
    「呃……你是不是瞧不起我！我决定不温柔了！」
    不晓得是不是为了掩饰慌张，叶清一反刚才的体贴，一隻手一样继续限制着李言凛的双手，另一隻手直接粗鲁地脱掉了李言凛的罩衫，接着快速扯掉对方的腰带，将李言凛的外衣和中衣一起拉开，露出了脖颈与锁骨。
    下一刻，他压低上身，直接吻上李言凛的唇。
    难得见到这么主动的叶清，李言凛也被勾起了兴致，竟然在叶清准备退开时，挣脱了叶清的压制，一手环上叶清细瘦的腰肢，另一手放到了叶清的脑后，不让叶清离开。
    情势瞬间逆转，在叶清还因为突如其来的变化反应不过来之时，李言凛有些强硬地用舌头撬开了叶清双唇，肆意且贪婪地在里头品嚐着叶清的味道。
    「唔……！」
    直到叶清因为这霸道又绵长的亲吻变得酥软无力，眼神也逐渐迷离，李言凛才依依不捨地还给叶清自由。
    「你……」
    「夫君，不是说要使坏吗？」
    「你这样犯规……我才是山贼头子啊！」叶清恶狠狠瞪了李言凛一眼，但他脸上的红晕和湿润的眼眶却大幅减弱了这一瞪的杀伤力，只让他看起来更加诱人，「我好不容易找来这身衣服跟道具欸……」
    「那弟子替您准备好老爷的服装，到时候再来一次？」李言凛笑着轻吻了叶清的额头，接着开始替叶清宽衣解带，「下次弟子会演得更好的。」
    「没有下次了……下次你自己当老爷吧……」
    「这样您就得对弟子喊『老爷不要，夫人在看』了。」
    「怎么听起来像我绿我自己……」叶清放松了身子，让李言凛能脱去他的外衣，「不能选些别的角色吗？例如……感情和睦的夫妻之类的。」
    「师尊，那就是平常的我们而已。」
    「啊，说得也是。」
    他伸长了手，环住李言凛的脖颈后再次吻上。
    夕阳终于完全隐没，李言凛轻轻弹指，桌上的烛火立刻被点燃，为这昏暗的室内提供微弱的光亮。
    房间内有了光明后，他又在房间四周设下几道结界，隔绝所有可能会出现的干扰，才继续对自家师父上下其手。
    下次的题材——就选小说里经典的仙魔相爱相杀组合好了。

 番外 幻顏丹之乱

    ＊本来走向不是这样的但写一写又自己变（ry
    李言凛蹲下了身子，紧张地看着眼前那名与自家师父相当相似，年纪约莫只有六岁的男孩，伸出的双手悬在半空中，不敢轻举妄动。
    男孩向前踏出一步，让自己离李言凛更靠近一些。
    林晨星今日有事外出，凌寒峰上怎么会有除了他和叶清以外的人？
    就在李言凛还在猜测男孩的真实身份时，男孩突然用力一蹬，重重扑进李言凛怀里。
    突如其来一扑让李言凛停住了几息，直到男孩用还有些婴儿肥的小手揪住了李言凛的衣服，他才回过神来。
    细小的呜咽声从李言凛怀里传出，男孩的身躯轻微颤抖着，那双揪着衣服的手也越来越收紧。
    李言凛深呼吸再缓缓呼出，终究还是敌不过眼前的情况，将男孩小心翼翼地抱住安抚。
    只是没想到，得到安抚的男孩不只不领情，甚至还试图推开李言凛。
    正当李言凛感到困惑时，男孩开口了，说出的话也跳脱了常理。
    「呜……我要移民波兰……」
    这熟悉的句子和语气，让李言凛确定了男孩的真实身份。
    「……师尊。」他再次将人紧紧圈进怀里，同时轻拍着叶清的背，尽量将语气放得更轻，「发生了什么事情，您都可以跟弟子说的。」
    或许是李言凛的安抚起了作用，也或许是叶清整理好心情了，他不再抗拒李言凛的拥抱，并拍拍李言凛，让对方稍微松开手，比较好说话。
    「我在试可以随身形变化的衣服，想说正好能用幻顏丹，结果……」叶清懊悔地用力揉着自己的脸颊，因为恼怒胀红的双颊鼓了起来，「本来只是要变成小师弟模样的，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把我变得这么小！」
    只见叶清越想越气，揉脸已经不能发洩他的愤怒，一双小脚直跺地，最后被李言凛整个人抱离地面阻止。
    「烦欸，我得维持这样三天……」他再度把头埋进李言凛胸口，绝望地说着。
    「您如果需要，弟子可以时刻陪在您身边。」
    听见李言凛的提议，叶清有那么一瞬间感到心动，不过下一刻就想起了对方的行程，连忙摇摇手。
    「不用，我只是外表变小，又不是连修为都倒退。」
    李言凛稍微松开了手，有些担忧地盯着叶清不放。
    虽然叶清说了不用担心，但依他现在的身形来说，连自己爬上床都有很高的难度了，若是没有别人的帮忙，叶清可能什么都做不到。
    然而被担心的当事人不但不领情，还觉得对方似乎是担心过度了，便敏捷地离开李言凛的怀抱，跳到地上直直站好。
    「你这几天不是要去妖界看看百兽派那些小妖修吗？」叶清跨出小短腿，朝着李言凛前进了一步，「我虽然外表变成小孩，境界和灵力都不受影响，又不是真的小孩子。」
    「总归都在凌寒峰上，还能有什么事呢。」
    这句话出来，让李言凛虽然无奈，却不得不照着叶清的决定走。
    只是，他总有种预感，在幻顏丹效力消失前，叶清不会那么顺利地度过这段时间。
    －－－
    「我的床怎么变这么高了——！」
    叶清的悲鸣回盪在整座凌寒峰头。
    从他跟李言凛说了不要紧之后，李言凛又再次像个家长一样胡乱操心一通，各种叮嚀唸到叶清耳朵都快长茧了，才肯前往妖界。
    结果李言凛才外出没几个时辰，打算耍废的叶清就遇到了天大的阻碍。
    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五短身材连床都上不去。
    盯着遥不可及的床榻，叶清深呼吸了好几次，最后还是忍痛放弃偷懒这选项，搬出蒲团乖乖运气修炼。
    这么一静心，再次睁眼已经是两天后。
    叶清离开了蒲团，双手握拳，手臂向天伸展，灵力畅通的舒适感让他在房间内到处蹦跳了几圈才肯停下。
    难得觉得通体舒畅，他便忍不住召出本命灵剑，跑到练习场想练上几套剑法。
    谁知道，他才走出去没几步，就看到不知何时也回来凌寒峰的林晨星正在浇着自己院落外的花。
    他紧急煞车，却因为没站稳脚步跌倒，製造了不小的动静。
    感觉到附近有人，林晨星停下了浇花的动作，缓缓回头——接着就看见一个小孩面朝下趴在地上，手里还握着一把熟悉的剑，剑身透出一丝寒气。
    林晨星微微挑眉，连神识都不用就确认了小孩的身份。
    眼看叶清一直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林晨星无奈地用灵力将叶清从地上托起站好，没想到却看见叶清双眼通红，紧撅着嘴唇的模样。
    变成小孩子模样也就算了，竟然还让林晨星看到自己跌倒。
    叶清低下了头。此时此刻，他只想挖个大坑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起来，藉此逃离这个尷尬的空间和气氛。
    出乎他意料的是，就在他打算请安完就立刻逃离之际，头顶突然感觉到轻柔的触碰。
    「……师尊？」
    他抬起了头，想要好好确认刚才的感觉，而林晨星却收回了手，依旧维持着清冷的表情。
    「下次小心点。」语毕，还对叶清用了清洁术，将叶清因为跌倒沾到身上的尘土给清乾净，这才回到自己的院落里。
    叶清举起了手，小心地摸了摸刚才被摸的头顶，愣愣地站在原地盯着前方，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提着剑去练习场。
    又过了整整一天，幻顏丹的效力终于结束，叶清恢復了原本的身形。
    而也是都变回来了，叶清才想到，这三天李言凛不在，好像还可以拜託自己的剑灵帮忙啊……
    「啊——！可恶——」
    不只懒没偷到，还白白丢了脸。

 番外 焰华 心意

    ＊剑灵cp是炽焰x流华喔！！
    身为剑灵，炽焰有个一点都不像剑灵的烦恼。
    那就是——对同样身为剑灵的流华的情感。
    流华刚化形那时候，他曾经听到流华亲口说出了喜欢自己。当时的他高兴都来不及了，后来也发生不少事情，让他根本无法仔细思考。
    现在那些事情都尘埃落定，炽焰想起了流华说过的话，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一来，流华从生智到化形并没有经过太长时间，化形的契机也是来得相当突然，以人族的标准来看，流华可还是个孩子。
    二来是化形后，他总觉得流华对他所表现出的情感，与其说是恋爱方面的感情，更像是自然而然与剑灵同类亲近的好感。
    虽然当时的自己对流华说了「嫁给我」，流华也答应了，不过在那之后，他都没有再次确认过流华的想法。
    当下流华也表示，是因为两个主人都用他们和对方切磋，他才会喜欢上自己。但面对叶清的询问，流华给出的答案是「或许」。
    这个回答也并不能肯定流华对自己的感情就是恋爱方面的情感。
    再加上之后他们一有机会凑在一起，除了在明霞的小世界时，流华有主动过一次之外，其他时候都是炽焰主动的。
    更别说两个主人趁他们跑去玩的时候双修，他还藉机对流华……儘管最后没做什么就结束了，但——
    想到这边，炽焰开始担心起来。
    万一流华是真的什么都不懂，误将普通的好感当成恋爱情感，那他不就做了很多不妙的事情？
    不行！这种事情果然还是得早点确认清楚才行！
    在经过好一阵子的累积经验和锻鍊后，两剑灵现在已经可以直接现形，不需要等灵剑被召唤出来才能现身。
    于是炽焰便再次约了流华，两剑灵一起去约会，顺便好好确认一番他的疑问。
    －－－
    青阳派附近的小镇口，一名身穿红色衣袍的少年正靠在树干旁，等待约定的对象出现。
    流华正好有些事情要处理，因此炽焰便先行出发，顺便在流华抵达前整理情绪。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一抹蓝色身影经过身边，来到了自己身前。炽焰抬起头，一名外表看起来十、五六岁的英俊少年映入眼帘。
    是流华到了。
    炽焰这回一反以前见到流华的反应，走到流华身边后没有牵起他的手，而是伸手指向了小镇市集的方向。
    「好久没有逛街了，我们一起逛逛？」
    流华虽然对炽焰没有牵起自己的手这件事情感到疑惑，但还是默默点了点头，紧跟在炽焰身旁。
    两剑灵就这么从市集的头逛到尾，最后来到一棵十几尺高的大树前。
    据说它和广兴镇的树是姊妹树，广兴镇那棵是显云魔尊秦翠枫所种下的，这棵便是霜凝仙尊林晨星所种。
    这两棵树都有与植树者一点边都沾不上的传说。
    广兴镇大树的传说是，在树上掛上许愿籤后，不管愿望有多困难，将来有一天愿望都能实现。
    在广兴镇那阵子，两剑灵也趁机去过几次，炽焰还写了几张许愿籤掛上去。
    而这棵树的，是只要互相有好感的两人一起在树下拥抱，未来就能顺利在一起。
    炽焰依旧没有牵起流华的手，而是拉着流华的衣袖，一起来到大树前。
    「流华，虽然有点突然，但是我有些事情想要跟你说。」
    「什么事情？」
    看着变得迟疑的炽焰，流华心中也开始出现奇妙的感觉。
    与以往平稳的感觉不同，总觉得——多了一些不安和纠结。
    「就是，我在想啊……」炽焰不自觉握起双拳，视线也飘向一旁，「万一……我是说万一！其实你对我不是像我对你那样的喜欢——」
    下一刻，就整个人被流华拉入怀中。
    「若不是真的喜欢你，我怎么会允许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情？」
    闻言，炽焰抬起头想开口，却又立刻被流华压回去。
    「刚化形时，我的确是什么都不懂。但随着时间过去，我也渐渐了解了不少事情。」
    他稍稍松开了手，炽焰便带着一脸疑惑抬起头，一双清澈的深红眼眸不停眨呀眨。
    「仔细想了想，我似乎从那天后就没有好好向你表明我的想法。」流华扯出一个难得的微笑，双手捧住炽焰小巧又清秀的脸庞，轻声说道，「我，剑灵流华，从化形前就一直喜欢着同为剑灵的炽焰。」
    「唔、我……」
    第一次收到流华的心意，炽焰一下子受到太大的刺激，竟是直接愣在原地，所有声音都被卡在喉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而在表明心意后，流华又恢復平时的冷峻表情。不过捧着炽焰的双手依然维持着动作，没有松开。
    半晌，炽焰终于回神，踮起了脚尖，缩短自己与流华的身高差距。
    「既然如此，我可以再问你一次吗？」
    「什么？」
    「嫁给我。」
    听见炽焰说的话，流华想起了他们刚见面时的情况，不禁露出一抹浅笑。
    直到现在，他的答案都与当时如出一辙。
    「——好。」
    得到流华的答案，炽焰再也忍不住表情，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接着也用双手捧住对方双颊，将对方拉近自己后，迅速吻上去。
    「流华。」炽焰松开双唇，双手环住流华的脖颈，整个人都掛到流华身上，「要不要像主人他们一样也办场轰轰烈烈的结契大典？」
    「你想办吗？」
    「嗯——以后吧！其实比起结契大典，我更想……」说到这里，炽焰刻意中断句子，不继续说下去。
    大概猜到炽焰在等待自己发问，流华便从善如流，顺着炽焰的话发问。
    「想做什么？」
    「当然是继续研究怎么双修！」
    「……也行。」说完话，流华就将炽焰整个抱起，并扛到了肩上，「不过关于双修，我还有些不懂的地方，你可得好好『教导』我了。」
    「欸。」
    被流华扛起之后，炽焰再度陷入了混乱状态，呆呆地看着一切发生。
    ——难道他这是挖坑给自己跳了？！

 番外 尝试下厨

    「师尊，您说您今天想要试着下厨……」李言凛停下正在演练的剑诀，召回手中的灵剑，对自己施了个清洁术后，皱着眉头走向叶清，「不是开玩笑的？」
    只见叶清手中抱着一袋食材，双眼放光盯着李言凛不放，脸上写满了自信，盯得李言凛越来越不安。
    「当然是认真的！」
    「可是师尊，您不是说您只会用瓦斯炉？」
    修真界可没有像异世的瓦斯炉那么方便的东西。一般来说，要想控制火侯，除了凡人也会的烧柴之外，就是用灵力控制了。
    但没有火灵根的修士无法直接用自身灵力控制火源，只能使用点火符。而点火符顾名思义，符内提供给灵火的灵力只足以支撑几息，并不能当做稳定的火源来料理。
    再加上修士筑基后，也不需要进食才能维持生命了，因此没几个没火灵根的修士会特地练习怎么烧柴。
    现在自家师父说要下厨，却又不擅长控制柴火，难道说——
    「嘿啊，所以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叶清向前一步，盯着李言凛的双眼顿时变得水汪汪，比刚才更加闪亮，「可以……帮我控火吗？」
    「您的意思是，希望弟子当您的瓦斯炉？」
    「唔，这样讲好像哪里怪怪的。」
    「可以是可以，但……」他伸出手接走叶清怀里的食材，一边说话一边确认里头有些什么，「您怎么会突然想下厨？」
    「没为什么，就是突然想在这边也做一次嘛。」
    叶清吐出一点粉色的舌尖，一手握成拳放到自己脑袋上，还闭上一隻眼睛，做出了个动漫常出现的调皮笑脸。
    李言凛思索片刻，深深叹了气，最后还是答应叶清的请求。
    －－－
    「师尊，炒菜要用大火的。」
    「我知道！可是你的火也太大了点。」
    「弟子平时都是这样炒菜的。」
    「唔……这比我用瓦斯炉时开的火还大啊……」
    叶清扁了扁嘴，继续翻炒着锅里的菜叶。
    和在异世下厨时的感觉截然不同，手中拿的不是硅胶锅铲，锅子也不是随便用都好用的不沾锅。这会儿只是炒个菜而已，他就觉得十分不顺手。
    好不容易完成了两道菜，叶清已经开始后悔几刻鐘前的自己说要下厨的想法。
    好端端的干嘛突然说要煮！让别人煮不好吗！
    而李言凛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说话，默默地控制着锅子底下的火源，同时观察叶清下厨的手法。
    在看见第五个可以改进的动作之后，李言凛终于按捺不住开了口。
    「师尊，这里您可以——」
    「言凛……」叶清难得叫了李言凛的名字，语气却是带着几分委屈，手中的锅铲也停了下来，「我觉得我不会煮……」
    面对准备放弃的叶清，李言凛站到了叶清身后，分别握住叶清的两手，抓着人继续还没完成的菜餚。
    「欸、等等——」
    「您可以趁这个机会练习。」他凑到叶清的耳边轻声说着，手的动作却没有停下，依旧俐落地翻着锅，「您可以的。」
    「你这样我怎么……唔……」
    后面的菜怎么完成的，叶清几乎都没有印象了，只记得自己的双手都被李言凛抓着，然后一阵咻咻咻鏗鏗鏗，菜就装盘了。
    所有菜都完成后，李言凛竟然没有马上松手，而是继续握着他的手，把他带到座位上才放开。
    「如何？师尊有觉得自己更加熟练了吗？」
    一碗八分满的白饭被放到自己面前，叶清茫茫然抬头，就看见李言凛勾起了唇角，一脸得意地盯着自己不放。
    「……怎么可能有。」
    他没好气地拿起碗和筷子，等李言凛也盛好饭后才动筷子夹菜。
    细嚼慢嚥半个时辰，所有的饭菜都被两人解决。李言凛对着碗盘使用了清洁术，碗盘立刻就变得一乾二净。
    叶清单手放在桌上撑着头，等着李言凛将桌面收拾乾净。
    看着看着，他突然睁大双眼，用力拍了一下桌子，看起来颇激动。
    「不对啊，我一开始就跟你借灵力来用，自己控火不就好了！干嘛还麻烦你来控制！」
    「那弟子下次可以借您，如何？」
    然而提到下次，叶清的气势就减去了大半。
    「……算了，下厨好麻烦。」
    李言凛无奈地笑了笑，从储物袋内取出一盒麻糬放到了桌上。
    「您若还想下厨，请您随时告诉弟子，弟子一定按照您的吩咐做事。」
    「哦。」叶清点点头，直接拿起桌上的麻糬沾了沾花生粉开始享用，避开这个话题。
    下厨这么麻烦的事情，他大概有好一段时间不会想碰了。

 番外 白情贺文 男友外套

    正所谓——「春天后母面」，儘管这句俗谚在现代看来，对后母有不小的偏见，但除了它，似乎就没有更贴切的句子了。
    大家都喜欢说，国历到三月就算是进入春天，其实不然。
    时不时南下的东北季风依旧影响着气温变化，不但让穿衣难度增加，也让许多过敏宝宝饱受其害。
    叶清与李言凛用幻虚镜跑来这个世界几个月了，美其名是度假，实际上就是来偷懒的。
    不过大人们都不太管他们偷懒，叶清身为师长还带头，在修真界大概也没几个门派和师父会这么纵容了。
    而再次来到这个世界，叶清在重新适应了这边的生活之后，马上就迎来一个大问题。
    身为一位炼虚期修士，他在修真界可几乎没有注意过气温，衣服也是想怎么穿就怎么穿。就算在冰天雪地里只穿一件单薄中衣，也不会因此感到寒冷或生病。
    然而在异世却不是这样。
    在异世，叶清就是个普通人，温差不用十度都能让他一个不小心就感冒，吹一点风都像进了冰箱，冻得抓着外套直哆嗦。
    每天出门上班前，他总得看一下当日气温变化，决定衣服该怎么穿，以及外套怎么带。
    结果好巧不巧，这天叶清稍微睡过了头，赶上班急着出门，随手抓了件薄外套就出门了。
    没想到外面气温只有十二度，光是走到捷运站的短短几百公尺，叶清就觉得自己要变成冰棒了。
    到了公司有稍微好转一些，但办公室为了空气流通，冷气不能不吹，温度还是高不到哪里去。
    导致叶清只能一直缩在位子上，喝热水试图暖暖身子。
    整理完手边的资料后，他实在是受不了了，拿起手机打开与李言凛的聊天室，劈头就是一阵讯息洗版攻击。
    「呜呜我好冷」
    「出门前忘记看气象了，我只带了一件薄外套」
    「办公室也好冷，我要被冻死啦！！」
    「救咪……」
    讯息最后还传了一张猫抓着床沿挣扎无果被拖下去的图片。
    摸鱼完毕，他放下手机继续做事。
    一个小时后，他瞥见萤幕亮了起来，竟然是李言凛打来的电话。
    他带着手机走出办公室，不到五分鐘就结束这通电话，回到工作岗位上。
    十一点半左右，叶清悄悄下了楼，走出公司大门。
    李言凛双手插在风衣口袋中，看起来已经等候多时。此时他见到叶清出现，立刻就走到叶清身边，脱下了身上的风衣外套，披到叶清身上。
    「啊你就这样给我穿，你自己有没有多穿点？」叶清瞇起眼睛，仔细打量了李言凛的穿着，「你该不会只穿一件衬衫，里面没有多加？」
    「你放心，我有穿发热衣，我包里也还有一件薄外套。」说着说着，李言凛就握上了叶清冰凉的手，「而且我不怕冷。」
    像暖暖包一样的温暖包覆着自己的手，让叶清姑且信了李言凛的说词。
    「虽然是这样啦，但你穿得还是太少了！还不快点回家！」
    「嗯，那我就先走了。」李言凛在这时凑近了一步，弯下身子迅速地在叶清额头上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又快速退开，若无其事地挥挥手，「上班加油。」
    没有料到会被突袭，叶清当机了好一阵子，等到他回过神来想要捶爆这好傢伙时，李言凛已经走远了。
    可恶——算了，看在对方特地送了保暖衣物来的份上，下班再来好好唸一唸他！
    叶清穿上了比自己身形还要大一号的风衣外套，回到办公室内继续做事等午餐时间。
    上次意外跑来这世界时，两人半开玩笑说的男友衣竟然是这样实现的。
    偷偷拉紧身上的风衣外套，叶清不自觉露出了傻笑，过了几秒察觉后立刻将嘴角压下去。
    包裹着自己的外套除了非常温暖之外，还有令他安心的熟悉味道。
    嗯……从好好唸一唸改成随便唸个两句好了。他心想。

 番外 雪白毛茸茸

    急促却轻盈的脚步声从远方靠近。
    正在蒲团上运气的李言凛中断了修炼，缓缓睁开双眼，同时自己的房门也被小心地推开。
    一团白色的毛毛首先映入眼帘，再来才是自家师父灿烂无比的笑容。
    「嘿嘿，你看，我又把白玉变出来啦！」
    被叶清取名为白玉的白色小型犬乖巧地让人抱着，乌溜溜的一双大眼睛直盯着蒲团上的人不放。发现自己成为白色小狗的注目焦点，李言凛便伸出了手，先是往右挥，再慢慢移动到左边。
    而白玉的视线也就这样跟着李言凛的手移动，惹得叶清忍不住笑了出来，又将自己的脸埋进白玉的毛中。
    「呜，好可爱。」
    见到眼前景象，李言凛轻笑了声，收回举在空中的手，站起身走到叶清身边，偷偷地轻捏起对方几缕随意披散在身侧的发丝，并在叶清抬头的瞬间松开了手，装做没事的样子。
    若是这时候说，比起手上的白色小狗，他觉得人更可爱一些，自家师父大概又要因为他这番话闹起彆扭了吧。
    叶清丝毫没有察觉李言凛的内心想法，只当对方是也想跟白玉玩却不好意思，便轻握住白玉的一隻前脚朝着李言凛挥了挥。
    「上次显云前辈跟我说，这法宝不但可以变出任何生物，还每一种都可以是独立的个体耶！」
    「所以您才将牠取了名字，是吗？」李言凛再次伸出了手，放到白玉的头上揉捏着牠细软的毛。
    「嗯！这样就更像在养宠物了嘛！」叶清放下白玉的前脚，开始摸起牠粉嫩的肚子，「这次我注入了不少灵气，牠又可以陪我好长一段时间啦！」
    在两人说话的同时，屋外传来了少见的动静。
    白玉似乎是感知到了什么，转头朝向声音的来源看去。
    「嗯？外面有什么吗？」
    叶清抱着白玉，正准备要走去外面查看情况，就被李言凛拦了下来。
    「弟子前去查看就行。」
    「哦。」
    片刻后，李言凛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熟人。
    「——显云前辈？」
    白玉一见到秦翠枫出现，尾巴就止不住地摇摆，甚至想要从叶清的手中跳走。
    「抱歉啊，这么突然跑来。」
    秦翠枫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并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个精緻的食盒放到桌上。
    「我本来是想来给晨星一点惊喜的，谁知道他竟然不在。」他一边说一边打开食盒的盖子，里面放满了各式各样的甜点，吸引住了叶清的目光，「不小心打扰到你们了，这个就给你们当赔罪。」
    因为注意力都被甜点给吸了过去，叶清抱着白玉的双臂稍稍松开了些，白玉竟然就这么趁机逃离，跑到了秦翠枫脚边。
    感觉到脚边有东西，秦翠枫低头一看，就看见一团白色的毛球正在自己脚边乱蹭。他笑了笑，将白色小狗抱起，白玉也立刻就伸出舌头不停舔着他的脸颊。
    「哈哈——真有活力。」秦翠枫用脸颊蹭了蹭白玉，毛茸茸的触感让他感到一阵心花怒放，「之前虽然在广兴镇有稍微聊过，但没有聊得很详细呢，我可以问牠是什么狗吗？」
    面对秦翠枫的问题，叶清起先还有些犹豫，毕竟这是异世的生物，若是要详细说明，势必得说出异世的事情。
    不过秦翠枫也不是别人，又是林晨星的好友，异世的事情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机密，当时在广兴镇没有透露只是为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事端，如今不需要担心了，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当然可以，只是这说起来可能会花上点时间，前辈要不要喝杯茶？」
    「这么特别的吗？那就麻烦你们了。」
    等到秦翠枫抱着白玉入坐后，李言凛便从储物袋中取出茶具组与茶叶，开始替两人沏茶。
    －－－
    「玛尔济斯——这名字还真是奇特。」
    「因为是来自外地的嘛。」叶清揉了揉腿上的白玉，并用灵力凝出一块拇指大的冰晶，放到白玉面前让牠舔，「其他还有像约克夏、雪纳瑞、哈士奇和柴犬等等各式各样的品种哦！」
    「这么多……我好想看。」秦翠枫捧起了茶杯，先是看了杯中的茶一眼，接着抬起头，眼神竟然变得闪闪发亮，「我可以看看吗？」
    「那请前辈稍等一下，我用前辈给的那个银色羽毛变。」
    叶清笑了笑，从储物戒中取出之前访问魔界时，秦翠枫赠予他的凡人也能用的法宝，轻握在手心里。
    各种模样与身形均不相同，却都非常可爱的狗狗浮现在脑海中。
    在他想着狗狗的同时，银色羽毛也发出了温和的光芒。下一刻，一隻雪白的大型犬出现在几人面前。
    秦翠枫瞪大双眼，视线完全离不开眼前的白色大狗，而那隻萨摩耶也在这时眨了眨眼，与秦翠枫四目相交。
    「哇……」
    还不等秦翠枫反应，牠就用力摇起尾巴，接着用全身的力量扑来，将秦翠枫整个人扑倒在地。
    「前辈！」叶清紧张地大叫出声。
    「我没事。」
    秦翠枫躺在地上，朝着叶清挥挥手。他身上的萨摩耶正兴奋地不停舔着他的脸颊，身上柔软蓬松的毛也时不时搔着他的鼻子，让他有点想打喷嚏。
    李言凛在这时拿出一条红色的带子，末端还有个奇妙的皮环。
    只见他动作迅速又俐落地将皮环套到萨摩耶的脖子上，轻轻一拉，萨摩耶就被他从秦翠枫的身上拉离。
    终于从舔舐攻击被拯救，秦翠枫整了整自己的衣衫，顺便擦掉脸上的口水，正想跟李言凛借一下狗来玩时，叶清却在这时道歉。
    「前辈，真的很抱歉，我没想到我变出来的会是大型犬。」
    「这又没什么，是我说想看的嘛。而且牠也很可爱啊？」
    为了安慰叶清，秦翠枫伸出手在叶清的头上轻拍两下，随后感觉到身旁传来一股视线，便立刻收回手，接走李言凛手中的红色带子。
    「跟我说说牠是什么吧？」
    「牠是萨摩耶，来自寒冷的北方，以前是雪橇犬。」
    「雪橇犬？」
    「嗯……就是像马车的马一样的定位。」
    「哦！可是牠这么小，拉得动吗？」说到这里，秦翠枫看了一眼身旁的萨摩耶，怎么样都想不到牠拉着雪橇的模样。
    叶清捏了捏下頷，也回想印象中的画面，似乎都是两隻以上一起拉的。
    「我记得狗狗的话通常不会只有一隻在拉。」
    「一群白色的大狗在白色的雪地里奔跑……」
    根据叶清说的话，秦翠枫开始想像那个画面，最后不知道是想要重现，还是真的想像不出来，他竟然想要向叶清借走这法宝变成的萨摩耶回去研究。
    「这隻狗狗……喔不是，这法宝我过几天再拿回来还你，这几天能不能先借我一下？」
    「当然可以，本来就是前辈给的东西。不过——」
    「好，谢谢你！」
    还不等人说完话，秦翠枫就牵着那隻萨摩耶离开了青阳派，留下还有些错愕的叶清。
    「怎么办……」叶清皱起眉头看向李言凛，担忧地说，「我还没跟前辈说萨摩耶的破坏力耶。」
    「前辈那边结界和法宝都很多，保护力很足够的。」李言凛摊了摊手，随后又补上一句，「这方面前辈的经验应该很充足。」
    「好吧，你说的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

 番外 错觉

    卯时刚至，李言凛准备开始早晨的操练，正想一如往常悄悄下床，却发现身旁的位子已经空了出来。
    平时都会至少赖床到辰时的自家师父，今天竟然比自己早起？
    抱持着半信半疑的心情，李言凛也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自己的服装仪容，离开房间前往练习场。
    叶清果然已经在那里练剑许久。
    四周作为简易屏障的竹子被剑气斩断不少，就算幸运没被砍断也是伤痕累累。
    场中央的人周身剑意满溢，演练中的剑诀正好也到了最强力的一式。
    竹围外圈早就设下结界，挡下了所有的攻势，正好让李言凛能愜意地靠在一旁大树下仔细欣赏叶清的英姿。
    和平时有点傻气可爱的模样截然不同，此时的叶清神情相当专注，眼神中甚至还带着一丝凌厉。
    倾刻间，只见他手中灵剑轻轻一舞，又是一枝翠竹落地。
    李言凛看得入神，不只是因为叶清那与平时相反的气质，还有一部分是被叶清使出的招式和气势吸引住。
    最后一式结束，叶清缓缓呼出一口长气，召回手中灵剑，接着像是早就料到李言凛的出现，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目光转向场外树下那抹红色身影。
    李言凛轻轻一笑，走到叶清身边，替叶清摘掉沾在背后的碎叶，并整了整叶清的衣襟。
    「师尊，您今日起得真早。」
    「为师许久未晨练，今日一时兴起，便早起练了几招。」
    话音刚落，李言凛脸上的笑容立刻冻结住。
    对方现在的表情，以及说话的语气和平常相去甚远，简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但是，在叶清发现他，与他说话之前，李言凛完全都没有感觉到叶清有哪里不对劲。
    正当李言凛止不住自己的负面思考，开始担心起叶清是否已非本人时，只见叶清似乎正努力维持着气质，试图以最小的动作朝着李言凛眨眼示意。
    而叶清这副挤眉弄眼的滑稽模样，恰好消除了李言凛所有的担忧。
    ……看来自家师父是又想要闹点事了。
    既然如此，身为弟子兼最亲近的道侣，怎么能不陪对方玩玩呢。
    于是李言凛便默不作声地退后两步，恭敬地朝着叶清行礼，下一刻直接召出了本命灵剑。
    「弟子近日修为凝滞不前，方才见师尊练习，心中突有感悟，可否请师尊赐教？」
    见状，叶清先是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而后也跟着后退，重新召出灵剑摆出准备的态势。
    两人没有继续对话，却在互相交换过眼神后，一齐蹬步上前开始切磋。
    一炷香后，两人以平手结束了这次的对练。
    「多谢师尊赐教。」李言凛拱手作揖，模样十分恭敬。
    叶清没有出声，只轻轻地点头回应。
    早晨的练习结束，李言凛走回叶清身边，配合着叶清当个好徒弟，既没有动手动脚，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不过下一刻马上又感到身边有道视线投过来。
    哦，自家师父现在的设定是深不可测的冷淡仙尊，如果自己说要去转转可是会破坏设定的。
    太阳渐渐昇高，差不多是长老们开始活动的时间。李言凛想起自己正好有事情要找珂棠，便邀请叶清与他一同前往。
    「师尊，弟子有事要去一趟雾熙峰，您愿意陪弟子前去吗？」
    「好。」
    听见李言凛的提议，叶清连忙答应，不过语气还是冷冷的，没有表现出喜悦的情绪。
    －－－
    「喏，你要的东西，用完再还我就行。」
    珂棠从身后书架上抽出一本剑谱交给李言凛，顺便提点了他一点那本剑谱中的技巧。
    李言凛认真地听着，将珂棠所说的话全数记下，在谢过珂棠之后便准备带着叶清去操练场那晃晃。
    没想到珂棠却叫住了他们。
    「那个，凌雪？你今天怎么好像跟平常不太一样？」
    「师叔何意？」叶清面无表情地开口，连声音都听起来相当平淡。
    「就是现在这样！你是吃到霜凝的口水了吗？怎么变得跟霜凝一样！」
    空气在瞬间陷入静默，珂棠一脸担忧地看着叶清，接着再看向李言凛，这次表情变得有些困惑。
    因为珂棠说的话，叶清差点就端不住冷淡人设噗哧一声笑出来，幸好他还有把持住。
    「您在说什么，凌雪一直都是如此的。」
    「啊——！意舒！你都没有觉得你师父怪怪的吗！」
    「为何会这样觉得？师尊从来没有改变过，是不是您记错了？」
    「我怎么可能——呃……」
    被李言凛这么一说，珂棠竟然怀疑起自己，甚至闭上眼睛从叶清来青阳派那时开始回想。
    见珂棠真的就这么进入了自己的世界，李言凛便不发一语地带着叶清离开雾熙峰。
    －－－
    天色渐暗，两人就这么在青阳派内到处露脸，顺便让长老和小弟子们怀疑自己的记忆。
    虽然也有不少人察觉到真相，不过两人都趁着对方发问前迅速溜走，因此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正式戳破他们。
    在将青阳派整个绕过一圈，祸害过大半的人之后，两人终于回到凌寒峰上。李言凛看了一眼夜空，正想跟叶清提醒时间，就瞥见叶清的身后，有个身影正缓缓朝着他们走来。
    想起他们两人今天干的好事，他本来打算就这么带着叶清逃走，但见到师长不请安是非常没礼貌的行为，在还在犹豫的同时，林晨星已经走到他们身边。
    「师祖夜安。」李言凛率先开口。
    叶清惊讶地回头，只见林晨星挑起眉，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盯着叶清不放。
    「师、师尊夜安……」面对的是自己的师父，这会儿叶清也不敢再继续玩闹，乖乖地向林晨星请安。
    「听掌门师弟说，你今日似乎比平常还要稳重。」
    「唔……那是……」叶清将双手放到了身后，支支吾吾想要解释，却被林晨星拍了拍头，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
    林晨星难得露出极浅的笑容，语气也变得轻柔。
    「夜色已深，回去休息吧。」
    直到林晨星消失在两人眼前，叶清才重新找回自己。
    「好丢脸！」他双手捂上了脸，毫无形象坐到地上，懊悔地扭着身子胡乱开口，「怎么这天都还没过完就被师尊发现……」
    李言凛无奈地蹲下身子，将手放到叶清的肩上，无声安慰。
    半晌，叶清终于平復好了情绪，让李言凛拉着他起身。
    「可恶，本来想说清明节就在几天后，愚人节应该也差不多在这几天，趁今天来玩一下的说……以后不过愚人节了。」
    他嘟起双唇，脸颊微微鼓起，活像个被欺负而生气的孩子。李言凛见状忍不住笑了出来，将叶清拉进自己怀里。
    「您下次可以只跟弟子一起过。」
    「你又不会被我骗，不好玩。」
    「弟子保证，您下次绝对能骗到弟子的。」
    「愚人节说的话不算数，你晚一点再保证一次。」
    李言凛笑着点了点头，随后便牵起叶清的手，两人一起回房休息。

 番外 初访异世之一

    异常的眩晕感渐渐退去，意识缓缓回復，李言凛举起手揉了揉自己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小心翼翼地张开双眼。
    眼前的桌上有个奇怪的长方形物体正在发着光，上头似乎还有什么图案。
    他深深吸气，接着慢慢呼出，试着梳理现在的状况。
    约莫一盏茶之前，他刚好结束早晨的操练，正想去找自家师父验收，就听见他要去的方向传出一声响彻云霄的悲鸣。
    担心叶清出了什么事，李言凛也顾不得礼仪，一个箭步就跑进叶清的院落里，紧张地推开他的房门。
    只见叶清紧闭着双眼跪坐在地上，上半身勉强靠在床榻边趴着，手中还抓着一面熟悉的镜子。
    是曾经让叶清短暂忘了这里与自己的特殊法宝——幻虚镜。
    据叶清所说，透过幻虚镜能看见的世界，与这里天差地远。
    上一回叶清不小心触动幻虚镜时，他才刚拜师没多久，身上根本没有多少修为，也就没能鼓起勇气去寻找叶清。
    如今的他早已结丹，甚至有破丹成婴的跡象，此时若是不出发，难道又要像上次那样被动地等叶清自己甦醒？
    儘管有了上次的经验，李言凛知道这法宝并不会对叶清造成任何伤害，等叶清醒来之后记忆也会慢慢恢復，但李言凛还是想试着以自己微薄的力量改变这样的结果。
    深吸一口气，他下定了决心，先将叶清拉到床上躺好，接着从叶清手中拿走了幻虚镜，运转灵力并注入幻虚镜里头。
    一股奇妙的感觉伴随着异常的睡意袭来，李言凛心头一震，手里还紧紧握着幻虚镜，意识却逐渐陷入黑暗中，整个人也脱力地坐到地上。
    很快地，房间内就只剩下两人微小而平稳的呼吸声。
    回忆完毕，李言凛回过神，眨了眨眼，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几口。
    在回想事情发生经过的同时，他也接收了这世界自己大半的记忆，叶清与他说过的景色此刻不再只能想像，而是生动地呈现在眼前。
    原来这便是师尊所说的异世。
    只是他立刻就察觉到有个地方不对劲——他竟然还记得原本世界的事情。
    根据叶清告诉他的亲身经歷，这时的他不应该有这个世界以外的记忆，可他却清清楚楚知道自己是从别的地方来到这里的。
    ……难道是自己身上的那滴真龙血，让他能不受到境界影响，将原本世界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
    还没能摸出确切原因为何，萤幕上位于工具列的通讯软体在此时亮起。李言凛定睛一看，联络人名称立刻吸走他所有的注意力。
    「凌雪」——熟悉的两字映入眼帘，让李言凛感到一阵惊讶与不敢置信，而后紧张得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难道是……师尊？」
    世界上到底有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还没开始找人，对方就自己先找来了？
    他顺着记忆中熟悉的动作，移动滑鼠点开视窗，聊天室便出现在画面上。
    「今天有戏吗？晚上我想刷素材」
    对话出现的下一刻，对方又追加了一张贴图，是一个白色像麻糬的生物，一手拿着游戏手把一手比拇指，上面还有一句话是「好玩游戏每天都要玩」。
    根据对方提供的资讯，李言凛搜寻了一下脑中记忆，很快就找到对方说的游戏是哪一款。
    想着这是个确认的好机会，于是他立刻就答应下来。
    正准备要回覆对方，迅速打出一串句子，却在发送前紧急煞车。
    受到原本世界的影响，一时之间，他竟然差点用弟子对师父的方式回话。
    深呼吸好几次后，重新组织了萤幕上的句子，李言凛这才将回应送出。
    「好啊，好了就叫我上线」
    末了还附上一张贴图，是两个白色的奇特生物，其中一隻正在吸吮另一隻的脸颊。
    他想，这样看起来应该比较像这里的他与对方的相处模式。
    不到一分鐘，对方就回了一张感谢的贴图，接着就没有再回应。
    李言凛看了看时间，是下午三点十七分。距离对方说的晚上还有一段时间，正好可以趁这个时间再好好整理一下目前的记忆和资讯。
    离开电脑椅，李言凛稍微伸展手脚，走到窗边拉起了一角窗帘——
    光亮穿过窗户洒进室内，隔着玻璃都能感觉到温暖。窗外风景与自己原本的世界截然不同，方方正正的楼房一栋一栋整齐地排列在街边，每一栋都至少有三四层楼以上，建材也几乎没有使用木头，都是钢筋水泥与砖头。
    街上有许多车辆经过，除了汽车之外还有非常多的机车。骑楼底下有行人躲避着阳光，也有撑着阳伞的人走在毫无遮蔽的人行道上。
    眼前的一切都是在他原本的世界所没看过的景象。
    虽然因为脑中记忆的关係，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程度并不低，却还是不由自主感到不可思议。
    难道这都是幻境？会有这么真实的幻境吗？
    看着车与行人来来去去好一会儿，李言凛才闔上窗帘，一边思考，一边缓步走回电脑前坐下。
    这世界是如此特殊，感受又如此真实，脑中的记忆甚至没有任何异样。若这里真的只是幻境，想必一定是哪个世外高人打造的了。
    以目前知道的情况来看，只要在这边待满一定的时间，意识就会回到原本的世界，除了记忆可能会混乱一阵子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负面影响。
    要是真的会遇到什么危险，当年叶清不小心跑来这里时，林晨星肯定早就直接想办法来带人回去了。
    既然如此，这里是否是幻境，就暂时不是那么重要的问题了。
    不过——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希望能靠自己的力量早点将叶清的意识带回去，而不是像上次那样默默等待时间到了，两人才一起醒来。
    李言凛握紧拳头，下定了决心。
    都决定好了要以自己的力量带叶清回去，那么可得先想好行动方针。
    距离与对方密切互动的时间还有几个小时，他又拿起桌上的水杯，这次将整杯水一饮而尽。
    首先就是先彻底熟悉一下这个世界。
    毕竟没有忘记原本世界的记忆，李言凛觉得自己要是没有让自己习惯这里的一切，恐怕会做出些不合这世界逻辑的行为举止。
    先从晚上要玩的游戏开始习惯吧！

 番外 初访异世之二

    在那之后，虽然还是没有找到自己有原本世界记忆的原因，但是李言凛认为，应该就是因为拥有真龙血的关係。
    毕竟被叶清收为徒弟时，林晨星就曾经检查过自己的来歷，真龙血便是在那时被发现的。
    既然是真龙血，那么肯定还有什么除了强化神魂之外的特殊效果。
    总之能保有原本世界的记忆这点，对自己的目的是一大优势，得好好把握。
    而到了这个世界后，两人几乎天天都有互动。撇除三不五时一起玩游戏，透过通讯软体和语音软体单纯的聊天也是家常便饭。
    由于不像在原本的世界时那样住在一起，李言凛想知道叶清发生了什么事情，基本上都只能自己开口询问，或是等对方主动告诉自己。
    无法随时见面的距离感让他刚开始时有些无所适从，但却也让他发现了自家师父不太一样的一面。
    例如——
    在原本的世界时，叶清不论是对长辈还是陌生人，甚至是门派内的小弟子和自己，都是相当有礼貌的。
    不只态度良好，连任何粗俗的词汇都不会使用，简直就是大人眼中不可多得的乖宝宝。
    就算是记忆混乱的那阵子，叶清也是和身边的人都保持着某种微妙的距离，直到后来记忆渐渐恢復之后，才比较没有疏离感。
    但是从这世界的自己的记忆中，以及后来的相处之下，李言凛发现，这个世界的叶清在和亲近的人，尤其是朋友相处时，就没有在原本的世界那般拘谨，而是更为放松一些。
    儘管有时候会蹦出一点不太优雅的词汇，不过李言凛却不觉得不妥，反而有种莫名的亲切。
    和在原本的世界相比，这个世界的叶清展现出来的模样，似乎更加平易近人。
    也或许是因为身份不同的关係吧。
    另外一个让他相当意外的是，现在的叶清相当地怕虫，而且是怕到只要稍微靠近一些就会往旁边跳开的程度。
    当年叶清第一次记忆混乱的时候，李言凛记得对方并没有对虫有如此大的恐惧。
    前阵子陪对方去买东西时，只是一隻无害的蜻蜓靠近身边，都可以让叶清怕到整个人贴到自己身上，动弹不得。
    当然身为好朋友兼好徒弟的李言凛当机立断，马上就护着叶清不说，还顺势安抚好了叶清的情绪。
    这样的情形，李言凛在原本世界时可说是从来没遇过。
    不过——总觉得这种被对方依赖的感觉好像也不赖。
    平凡的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李言凛也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甚至开始觉得就这么过下去似乎也不错的程度。
    能和叶清随意聊天，互相分享彼此生活中遇到的各种事情，又或者是一起玩点游戏，偶尔约出门，成了李言凛每天最期待的事情。
    「明天要去逛逛吗？我有点想去地下街！」
    「好啊。」
    －－－
    假日的地下街，人潮难得没有如往常般水洩不通。
    趁着人还没多起来，两人迅速穿过前半段的服饰区，往后半段的电玩动漫区移动。
    途中经过不少公仔模型店，叶清都忍不住走了进去。李言凛也就这样跟在叶清后面，将每一间店都瀏览过了一遍。
    在看见喜欢的角色时，叶清总会露出欣喜的表情，视线立刻就转移到那些模型上。有些他甚至会拿起来看，盯着好一阵子后，表情变得有些失落与难过，接着才依依不捨放回架上。
    李言凛不发一语地，将叶清的这些小动作都收进了眼底。
    后来两人逛到最后面的小吃区，叶清二话不说就带着李言凛到他的爱店前。
    那间店是卖冰淇淋的，不过除了冰淇淋之外也有卖点别的点心。叶清会把它列入口袋名单里，完全就是因为那间店的冰淇淋又大球又便宜，味道也不差，非常适合解馋。
    「嘿嘿，我要吃薄荷巧克力的。」他一边看着菜单，一边思考着等等点餐的项目，「可是也有点想吃香草耶……」
    李言凛眨了眨眼，将视线从菜单上移开后，站到了点餐的队伍最后面。
    其实他对甜食一类的点心还好，并没有到特别喜爱的程度。但是看着叶清如此期待的模样，他也莫名地想试试这让对方念念不忘的滋味了。
    「你选好啦？唔，我还在想我要吃什么口味。」虽然口中这么说着，叶清还是站到了李言凛身边，跟着他一起排队。
    「选不出来就都吃。」
    「哎。」叶清轻轻搥了李言凛的手臂一下，接着拿出自己的钱包，抬起头继续露出有些纠结的表情，「两球太多了吧，我会胖死的。」
    看着叶清依然纠结的模样，李言凛没忍住笑了出声。原本他是想选咖啡口味的，不过看见叶清为了冰淇淋的口味烦恼成这样，他便做了个决定。
    「不然——你点薄荷巧克力，我点香草的，然后我们一人一半，就不会吃太多了。」
    「真的吗？可是你不是已经选好口味了……」
    「香草跟薄荷巧克力听起来也不错，既然你不想吃太多，我们可以分着吃。你觉得如何？」
    「嗯……好！谢谢你！」
    最后两人都向对方分享了自己手中的冰淇淋，叶清更是吃到含着汤匙傻笑好几回。
    吃完冰淇淋后，人潮开始多了起来。叶清瞥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倒抽一口气后轻点了李言凛的肩。
    「我觉得我们好像可以准备回家了。」
    李言凛点了点头，转身迈步要踏上回家的路。没想到才踏出脚步，衣摆就被叶清给拉住。
    他回头想确认情况，就看见叶清死死拉着他的衣服，站在原地面色铁青。
    「那里——」叶清伸出了另一隻手，边颤抖着边指向两人附近的某个角落。
    李言凛瞇起眼睛定睛一看，有个又黑又亮的物体正在缓慢移动，隐约还能看见两条细细的触鬚摆动着。
    「啊呜……好大隻……」
    说话的同时，叶清就躲到了李言凛身后，而后缩着身子，一点都不敢移动。
    为了安抚叶清的情绪，李言凛只能拍拍叶清的手臂，试图带着叶清往一旁靠，先远离眼前那个会动的物体。
    幸好叶清的理智还没有完全失去。他立刻就明白李言凛的意思，迅速向反方向移动。
    「地下街怎么有蟑螂啦……天啊，要吓死我。」
    「我们就这样靠着旁边走吧，牠应该不会往我们这边跑过来。」
    「别喔，那我真的会被吓死……」叶清将手放到了胸口，无力地说着，「太恐怖了。」
    「我可以走你旁边帮你挡。」
    「呜，好，抱歉了借我躲个。」
    惊吓小插曲结束，一直到两人离开地下街，搭上捷运之前，李言凛都紧紧跟在叶清的身边，还替叶清仔细注意了周遭的情况，避免叶清再被虫子吓到。
    －－－
    回到家，李言凛想起了刚才在地下街发生的所有事情，以及叶清的各种反应，心中开始有个念头缓缓浮现。
    今天的对方似乎比平常更有趣了。真希望对方今天做出的反应，都只有自己才能看到。
    伴随着微微加快而本人却浑然不知的心跳节奏，李言凛脸上带着一抹浅浅的笑容，回去自己的房间后关上了房门。

 番外 话本幻景之一

    自从上次带了法宝变成的萨摩耶回去之后，秦翠枫有好一阵子都没再与叶清联络。
    想着对方或许是跟没见过的狗狗玩疯了，叶清也就不主动打扰秦翠枫的兴致。
    然而时间一久，不免让人感到有那么点担心。
    「前辈该不会被那萨摩耶给怎么了吧？但是那法宝只能变出形体啊……」
    当他开始胡乱担心时，传音玉牌就亮了起来。
    他眨了眨眼，指尖凝聚灵力轻点上玉牌，一道充满朝气的嗓音在脑内响起，正是秦翠枫。
    对方开头先是简单地打了招呼，接着便表明自己要前来凌寒峰的行程。
    「欸——晨星还是不在吗？」
    「师尊可能还要一段时日才会回来哦。」
    「好吧，真是可惜。我一样会带些伴手礼的，你或你徒弟有想要些什么吗？」
    「前辈……您不用特地带东西来没关係啦。」
    一直到结束对话前一刻，叶清都能清楚地感觉到，秦翠枫非常想带东西给他和李言凛吃。
    ……怎么有点像他在异世的亲戚？动不动就塞食物给他，好像怕他吃不够一样。
    「唉，有种饿叫前辈觉得你饿。」
    要不是李言凛正好因为有事外出了，他肯定会拜託李言凛婉拒秦翠枫那过多的伴手礼。
    叶清无奈叹气，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整理起自己的房间。
    －－－
    两个时辰后，秦翠枫果然出现在凌寒峰上。他看似两手空空地前来，其实叶清都知道，他腰间的储物袋里肯定放满了各种小点。
    「来！这个给你吃，还有这个跟这个——」
    「前辈！真的太多了！」
    经过一番推托，叶清依旧无法逃过被小点淹没的命运，只能认命地全数收进自己的储物袋里，同时烦恼该怎么消化它们。
    片刻后，他决定先拿其中一盒出来享用，顺便让秦翠枫也消化一些。
    好不容易想好处理过量小点的方法，秦翠枫终于切入前来拜访的正题。
    上次他请叶清变出异世的其中一种狗狗，回去后他好好地研究了一番，也成功用大量的金色小珠复製出了萨摩耶军团。
    这回他的目的也和上次差不多——请叶清再变出他没看过的狗狗，而且指定要小一点的犬种。
    于是叶清用秦翠枫带来的金色小珠，变出了不下数十隻的比熊和迷你贵宾，每隻的毛都有如棉花糖般蓬松。害得秦翠枫一时没忍住，左拥右抱好一阵子，只为了揉揉牠们的毛。
    半炷香过去，直到叶清提醒，秦翠枫才发现自己的失态，连忙道歉。
    只见秦翠枫故作镇静，将那些狗狗都收进他安置灵宠的法宝中，并将其收进储物戒内，接着竟然拿出另一个法宝。
    那法宝长得和坊间话本有些相似，只是页数并不多，内容也全是一片空白。
    「前辈，这是……？」
    「这个是广兴镇的说书人委託我炼製的，说想要能重现话本的内容的法宝，不过炼出来跟他要的效果不太一样。」秦翠枫挠挠脑袋，苦笑着解释，「对方只是要让话本能像戏曲那样展现而已，结果我好像幻梦石放太多了，变成会造出一个幻境让人亲身体验……」
    叶清一愣，抓着草仔粿的双手缓缓从嘴边放了下来。
    从单纯的展现画面变成能亲自体验话本内容，听起来简直是异世才会出现的科技嘛！不过不符合要求的东西，应该是没办法交付的。
    前辈这时候拿出这法宝，该不会——
    「都炼出来了却不能交付有点可惜，但我对话本没什么兴趣，正好想到你好像满喜欢看小说的，就想说那给你玩好了。」
    「您不打算卖掉吗？它的效果这么特殊，应该也会有人想要吧？」
    「我现在不缺灵石，不过要是你不想要，我就拿去卖掉也行。」
    「那个……其实我有一点好奇它用起来如何……」
    「呣，那就送你了。」
    叶清乖巧地点点头，放下手中的草仔粿，从秦翠枫手中接过话本模样的法宝，将它从里到外都看过一遍，才小心翼翼收进储物戒中。
    在向叶清说明过详细的使用方法之后，秦翠枫便心满意足地带着狗狗们回魔界去了。
    叶清将刚才吃到一半的草仔粿吃完，接着马上就从储物戒里拿出刚才才收进去的法宝。
    他捏了捏下頷，对于是否要现在就尝试有些犹豫。
    据秦翠枫的说明，这法宝里的剧本似乎会随着进入幻境的人做些细节的调整，让体验者的感受更加真实。
    对于它的效果，叶清是真的相当有兴趣，但是李言凛还没回来。可以的话，他其实希望李言凛可以跟他一起体验看看。
    儘管在异世玩过类似的东西，依然不影响他亲身体验话本的兴致。
    反正不会有任何危险，脱离幻境的方法也相当简单，现在先用用看应该没关係——
    由于实在是耐不住好奇心了，叶清一边想着，便一边朝法宝注入灵力。
    剎那间，话本造型的法宝从书页散发出强烈的光芒，满佈整个房间，而后形成一道结界，将叶清整个人罩在里头。
    接着，结界内部的景色渐渐改变，叶清的意识也缓缓沉入黑暗中。
    －－－
    「唔……」
    叶清眉头轻颤，眼皮还有些沉重。彷彿短暂地睡了一觉，他揉揉双眼，赫然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床榻上，身上盖着舒适温暖的锦被。
    房内似乎点了香薰，淡雅的清香让人感到放松。
    嗯，实在是太舒服了，有点想继续懒散下去。
    没想到这个幻境的感受如此真实，要不是他清楚知道自己身在幻境中，或许会以为这里才是真实的世界。
    他坐起身子，首先观察四周环境。竹帘遮住些许阳光，也遮住窗外风景。明亮的室内除了有大大小小的家具之外，最显眼的就是摆满小说的书柜。
    身为储物袋里有许多套小说的人，当然要好好瞧一瞧都是些什么类型的小说了。
    叶清兴致满满地下床，却在刚踏到地面时，就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袭来，使他向一旁倒去，躺回了床榻。
    「嗯？！」
    天旋地转的感觉过去，他试着运转自身灵力。身体一点异状都没有，全身经脉也如往常般通畅，丝毫没有凝滞的感觉，然而他却有种使不上力的感觉。
    模拟得太真实了吧？这是哪一本话本的剧情？
    都怪自己刚才进来前忘记确认法宝上显现的话本名称，他现在突然有一点想要先出去换个剧情了。
    比起体弱多病的角色，他更想体验一下能呼风唤雨的大魔头啊。
    毕竟现实世界他好歹是三界小有名气的仙尊，言行多少会受到他人关注。以他的个性和价值观，也不可能会去做些伤害人的勾当。
    但这种事情就跟电玩游戏一样，总是会想在虚拟的世界尝试看看的。
    「唉——果然还是先出去吧……」
    他再次坐起身，本来除了他空无一人的房内不知何时，竟多出一抹红色的身影。
    对方一个箭步上前，动作迅速地将叶清压回床榻上。
    压在身上的人有着叶清再熟悉不过的长相，眼眸却不是记忆中的深棕色，而是近似于血色的鲜红。
    「师尊，您『又』打算要去哪里？」对方说话的同时，脸又更凑近了一些。
    温热的吐息打在耳边，让叶清不禁红了脸，双眼睁得大大的，连呼吸都不自觉暂时停滞。
    「您果然是讨厌入了魔的弟子吗……若是您执意要离开，那么弟子只能将您锁起来，让您哪里也去不了了。」
    「什、什么……哈！？」
    良久，好不容易回过神，找回自己的声音，叶清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病弱可怜人师父与入魔的病娇徒弟——这到底是哪来的狗血剧本！怎么现在流行的还是这种剧情！

 番外 话本幻景之二

    叶清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
    对方眼神中的情绪晦暗不明，刚才那两句束缚感满满的话，也一点都不像对方平时会说的。不过除了这两点不同之外，其他倒是与平常相去无几。
    尤其是绝对不会对自己动粗这点，让叶清隐约感觉到，或许现在眼前的人就是真正的李言凛。
    只是……自己在进入这个幻境时，对方还没回来。难道是自己进来没多久，对方就回来凌寒峰，而且还跟着自己进来了吗？
    这里是能这样临时进出的幻境？
    为了确认眼前的徒弟究竟只是幻境中的一部分，还是跟着他进来的本人，叶清深吸一口气，接着缓缓呼出，做了个简单的心理准备。
    「言凛，听我说。」
    他尽量放轻自己的语气，一手抚上对方的脸颊，同时间他能感觉到对方一个激灵，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诧异，而后又立刻恢復原先的模样。
    嗯……只有这样的话还不能确定，还得再试探一下。
    叶清笑了笑，以指腹轻柔地摩挲着李言凛的脸颊。
    「我啊，就算是你入魔了，也绝对不会讨厌你的。」
    明明身在剧情已被固定的幻境中，面对的或许还不是真正的徒弟，他却想起了当年，那个被他救下的无助孩子。
    「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吗？不管有没有资质，你都是我的徒弟。」想着这样说服力有点不足，叶清眨眨眼，继续温声说着，「就算你真的成了魔修，当然也还是我徒弟啊。」
    儘管这话说服力依旧薄弱，李言凛却像是被叶清打破了心防一般，表情开始变得不安。
    「可是……弟子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他终于再次开口。
    他的语气听起来相当愧疚，原先强硬的气势消失得一点不剩，视线也飘向一旁，不敢直视身下的人。
    「嗯？你做了什么，说来给为师听听。」
    「弟子不顾您的意愿将您关在这里，还说出了要将您锁起来这种话——」
    「就这样？那也还好嘛。看在你还知道这是不对的，就不追究你了。」
    李言凛惊讶地看向叶清，似乎对于叶清的言论感到相当不可思议。
    见到李言凛的反应，叶清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以这病弱身子最大的力道，用力捏了一把李言凛的脸颊，接着迅速坐起，双臂缠上了对方的脖颈。
    「知错能改，以后记得先跟我说一声。就算我不答应，你也知道我很好说话……咳、总之罚你得要更加悉心照顾我，把我当少爷那般无微不至才行。」
    由于这话听起来实在是过分了点，叶清在说完后就不再继续发言，双颊变得滚烫。
    都在说些什么啊我！他在心里吐槽着自己，顿时有些害臊。
    没想到，李言凛呆愣了一瞬间，而后也伸出双臂，将叶清紧紧锁进怀中，动作相当熟练。
    就在叶清打算继续说些试探的话时，李言凛竟然不合时宜地笑了出来。
    「……师尊，弟子有看过这本话本，这段剧情似乎不是这样演的。」
    「喂、你该不会——」
    「嗯，弟子是本人，不是幻境里虚假的角色。」
    「啊——！你这个影帝！知道我在试探干嘛不坦白！」
    叶清的脸顿时变得比刚才更加红润，简直都能滴出血来。他恼怒地用力搥着李言凛的背，然而因为幻境对他的限制，导致他的拳头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李言凛笑得更大声了，甚至整个人都在颤抖，这让叶清难得生出了要暴打自己徒弟的衝动。
    「弟子实在是有点好奇您的反应，便忍不住顺着您演下去了。」
    「我要把你埋进土里……」叶清咬牙切齿地说着。
    眼见自家师父想要发作，却因为被幻境限制住力量，导致连动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鼓着脸颊生闷气，看得李言凛一阵无奈。
    他赶紧拍拍叶清的背，像平常哄人那样安抚叶清的情绪，好不容易才让叶清的气消了些。
    「师尊，您还想继续体验这个话本吗？若您不想的话，弟子就跟您一起离开。」
    叶清沉默良久，最后揪了揪李言凛的衣裳，凑到对方耳边以气音说着。
    「我觉得我们可以再玩一下下。」
    收到指令，李言凛默默点头，接着便缓缓松开双手，将叶清放躺回床榻上。
    下一刻，他的表情再度变得复杂，语气又回到一开始出场时那般，带着狠戾及满满的佔有慾。
    「弟子别无选择，是您逼弟子这么做的。」语毕，李言凛的手中竟然出现一个形似缚灵锁的法宝，上头还连着一条绳子，「请您别抵抗，不然受伤的还是您自己。」
    叶清愣愣看着一下子就进入角色的李言凛，心里除了感到佩服之外，又突然觉得有些羞耻了。
    果然还是该换个剧本的……这剧情怎么感觉好像那两个字母会出现的特殊玩法！他又不是爱好者……可是这样的徒弟好像也满帅的……
    他的表情从惊讶变成佩服，下一刻又唰地整个转红，别向一旁不说，还拉起被子将自己整个人罩住，情绪变化的速度堪比翻书。
    李言凛见状，急忙放下手中的「道具」，小心地凑到叶清身边，放轻嗓音询问。
    「您要是不想这样的话弟子就跳过这部份——」
    令他意外的是，叶清从被子中探出半个脑袋，快速眨了几下眼睛，难为情地小声说着。
    「那个、我不要戴脖子上……但是手腕的话就没关係。」
    这句话一出来，搭配叶清那因为害臊而变软的语调，差点就让李言凛的理智线应声断裂。
    「师尊，您为什么总是能这么……」可爱。
    话还没有说完，李言凛就忍不住衝动，拉下了叶清用来遮挡自己的被子，欺身吻上对方柔软的双唇。
    －－－
    在幻境里玩闹了三天，叶清百无聊赖地盯着窗外绿意盎然的风景，深深叹了口气。李言凛抱着叶清坐在床沿上，一手轻轻环在叶清腹部避免怀中人滑下去，另一手拿着从书柜里拿出的书，随意瀏览着。
    前两天他和李言凛除了待在房里之外，也一起离开屋子去外面走走过。依照两人的角色设定和安排好的剧情，叶清猜测这里便是剧情里病娇徒弟软禁病弱师父用的屋子，而后知晓完整剧情的李言凛也证实了叶清的猜想。
    作为软禁用的屋子，它坐落的地点可说是相当偏僻，四周只有无尽的树林，以及高耸入云的山峰。
    让叶清感到腻味的不只是单调的景色，还有剧情的走向。据李言凛所说，这本话本内的桥段千篇一律，基本上都是师父试图逃跑，徒弟用尽各种手段阻止师父逃跑而已。
    变化只有最后快要结局时，师父终于理解徒弟的用意，接纳了徒弟对自己的感情，也让徒弟不再偏执。可喜可贺皆大欢喜。
    但这样的剧情似乎不太适合他和李言凛。
    「我想换个剧情了。你知道怎么脱离吧？」
    「嗯，弟子在回凌寒峰前，显云前辈有传音告诉弟子关于这法宝的事情。」
    「那就好。」
    两人同时深呼吸，在心中默唸三次「毛茸茸万岁」，霎时间，四周景象渐渐发亮，一点一点变成无数的光点，消散在空中。
    最后的光点消逝，周遭的模样变回现实世界，罩住两人的结界也消失无踪。
    「哇喔，结束的特效比剧情有看头欸。」叶清忍不住感叹。
    回到现实世界，外头的太阳的高度几乎没有变化。和秦翠枫说的差不多，进入这个法宝製造的幻境，不需要担心时间的问题，可以放心地好好体验剧情。
    话本模样的法宝逐渐转暗，而后不再发光。李言凛在这时，非常自动地从储物袋里拿出了好几套话本小说，放到桌上让叶清挑选喜欢的作为下一个剧本。
    「就这个了。」叶清伸出手，指了指桌上的其中一套小说，「不过我想休息一阵子再来玩，等等剧本换好之后就先把这法宝收起来吧。」
    李言凛点点头，拿起叶清指定的小说。斗大的标题写着「驭兽师奇缘」五个字，实在是非常符合自家师父会喜欢的题材，让他不禁轻笑出声。
    「看了三天的树，我想要去有人的地方逛逛了。」叶清话说着说着，人就掛到了李言凛身上。
    背上突然多了一个人的重量，李言凛轻叹气，拍了拍叶清因为环着他脖颈而垂在他身前的手臂，开始替叶清规划接下来的行程。
    「弟子陪您一起去市集吧？正好还可以去吃您上次说想吃的鸡丝饭。」
    「好耶，我要喝他们的鹅肠汤。」
    「您这次可别再失手加太多辣椒了。」
    「好啦我尽量。」

 番外 踏青

    叶清现在非常后悔。
    他死死盯着告示牌上一行大大的红字，万念俱灰，连李言凛正在拉他的衣袖都没有感觉。
    「禁行电动自行车」，这简直就是要了他的命。
    总长四公里的自行车道只能全程脚踩？骑到底再骑回来有八公里欸！
    这是开什么国际玩笑！重点是他还不会骑脚踏车！
    好不容易排除万难才来到这边，正准备开开心心骑着脚踏车，乘着风唱着歌……好吧，边骑脚踏车边唱歌什么的还是有点丢脸，没有要唱歌。
    但是舒舒服服地乘着风总是可以的吧？结果呢！只能脚踩！
    「啊——！为什么——！」
    崩溃到顾及不了周遭的目光，叶清毫无形象地用双手揉着头发，在揉到变鸟窝前被李言凛轻轻握住手腕放下，阻止了演变成需要多花时间整理发型的命运。
    「呜呜对不起……早知道出门前我就多查点资料了……」
    千金难买早知道，虽然他也知道现在说这话没什么用，不过变成这样有些扫兴的情况，还是得道歉的。
    幸好李言凛没有生气，也没有因此感到不耐烦，甚至还贴心地替叶清想了比较轻松的方案。
    「没关係，我们可以租双人协力车，我来控制方向。」
    「我怕我们会一直停下。」
    「那也没关係，我也很喜欢跟你一起沿路休息看风景。」
    「你、你……三八喔！」
    李言凛这话一出，叶清的双颊顿时变得红润，连说话都结巴了起来。他举起手，小力搥了搥李言凛的手臂，接着双手叉在胸前，撇头避开与对方相交的视线。
    见叶清这副模样，李言凛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又再被叶清搥了两下胸口，这才消停。
    「我们去租车吧？」
    他笑着朝叶清伸出手。叶清转回头，挑眉看了几眼，最后还是伸手牵了上去。
    「租个有遮阳蓬的。七月的太阳不能晒太多，会死人。」
    －－－
    两人租了台四轮还有蓬的双人协力车，叶清理所当然地将驾驶的位置留给李言凛，自己坐到一旁负责提供动力。
    这会儿才刚出发没多久，眼尖的他就发现入口附近有大大小小的摊位。
    碳烤的香味乘着微风飘了过来，立刻就勾起叶清的口腹之慾。
    「路边竟然有卖烤魷鱼！」
    为了要下车去买来吃，他拉了拉李言凛的袖子，又指向斜后方的发财车摊贩，让李言凛停下踩踏板的动作。
    看见摊贩的位置后，李言凛转头，对着叶清眨眨眼，接着便离开座位，拎起钱包。
    「我去买就好，等我一下。」
    「唔嗯。」
    本来叶清也想跟着一起过去的，不过想着还得有人顾车跟包包，以及实在是有点太热，不太想动，他便顺着李言凛的提议，乖乖在协力车上等待。
    大概五分鐘过去，李言凛迅速提着两袋东西走回来。叶清仔细一看，其中一袋是他心心念念的烤魷鱼，以及几串碳烤肉串，另一袋竟然是两瓶还冒着水珠的结冰水。
    「烤肉串？我以为那边只有卖烤魷鱼耶。」
    「我想说你可能会想吃，就买了。」他一手将水放到置物篮里，另一手从袋子中取出一串烤咸猪肉递给叶清，「小心烫。」
    「嘿嘿，谢谢你。」
    直到叶清心满意足地吃完手中的肉串后，两人才继续踩起踏板，缓缓前进。
    沿路风景绿意盎然，两侧高耸的树木遮挡了大半的阳光，偶尔还有几阵风轻轻吹来，倒是消去不少暑意。
    叶清随意披散的长发已经被高高束起。本来他是不喜欢绑头发的，不过实在是因为天气太热，不绑起来除了闷着热之外，也很容易弄乱，到时候会打结不好整理。
    他一边吃着烤魷鱼，视线一边到处转，将四周的景色全数收进眼底。
    夏日经典的蝉鸣鸟叫不绝于耳，为寧静的林荫绿道增添更多生气，相当应景。
    吃完烤魷鱼，叶清拿出小电风扇对着李言凛，替对方消暑，一手抓着结冰水，时不时喝上几口，双腿奋力地踩着踏板，才踩没多久就渐渐放慢了速度。
    儘管两个人都有好好踩踏板，但是协力车本身的重量，加上两个成年男性的体重，对叶清这样一个几乎没在运动的宅宅来说，负担还是稍微有点重了。
    两人就这么一路缓缓前进，时不时停下休息，最后终于骑到了靠近海边的路线。
    迎面吹来的海风带着点黏腻感，不过与炎热的气温比起来，还算舒适。
    他们停下协力车，走到木头栈道上欣赏风景。
    下午四点的阳光已经没有几个小时前那样毒辣，叶清看着平静的海面与开始西沉的太阳，忍不住拿出手机按下快门。
    李言凛悄悄搂住叶清的肩头，静静地等着叶清拍完照片。
    他看着叶清一脸满意地检视着刚才拍下的所有照片，唇角也不自觉微微勾起。
    突然间，叶清转过头来看了他几眼，脸颊还有些红润，对方手中的手机画面也从相片检视模式变回照相模式。
    「我们也来合照一张如何？」叶清小声问着，语气里带着点害臊，也带着点理直气壮，「不过我不会自拍，而且你比我高，你来拍！」
    他轻笑了声，点点头并接过叶清的手机。
    两人同时转身背对大海，李言凛随即举起手机，在按下快门的瞬间吻上叶清的耳根，为这美好的回忆留下记录。
    然后下一秒就被叶清狠狠地搥了一顿。
    回程，叶清瀏览着手机上的网页及地图，将之后可以前往的旅游地点一一做了笔记。
    而后他收起手机，握上李言凛的手背，上半身凑向对方，放松地靠了上去。
    「我决定了，之后去八里。可以骑电动车，还可以顺便吃个阿给。」
    「好。」
    「……不过我有好一阵子不想碰脚踏车了，几个月以后再说吧。」
    「嗯，都听你的。」

 番外 鸳鸯浴

    在两人用完晚膳，将食器收拾乾净后，叶清便笑得神秘兮兮的，拉着李言凛从自己的院落移动到了对方的。
    房中不知何时已经放了个能容纳两名成年男性大小的木桶，桶中热水还微微冒着烟。
    不等李言凛开口发问，叶清就不发一语地开始宽衣解带，甚至还伸手去解李言凛的腰带。
    脱到身上只剩单薄的中衣时，叶清终于停下动作，拿起放在一旁的浴巾，转身要往屏风后走去。
    李言凛忍不住疑惑，轻轻拉住了叶清不让对方跑掉。
    「师尊，您这是……」
    没想到就算被打断动作，叶清也不恼怒，只是把手中的浴巾交给李言凛，接着伸出食指，竖立着放到李言凛的唇上，露出有些不怀好意的笑容。
    「我发现——我们在这边好像没有一起泡过澡呢。」
    语毕，他缓缓收回手，再次拿起一旁另一条浴巾，趁着李言凛还没反应过来之际，躲到屏风后面继续将仅存的衣物脱去，掛到屏风上。
    片刻后，他围着浴巾从屏风后走出来，李言凛竟然像刚才那样还站在原地，一步都没有移动。
    「怎么？你不想跟我一起泡澡？」叶清挑眉。
    「不是……弟子只是好奇您怎么会突然想……」
    李言凛说着说着，视线就越来越往旁边偏去，声音也越来越小，话都还没说完，叶清已经几乎要听不见李言凛的声音。
    「我想说我们在异世一起泡过温泉，在这边却没有也太可惜了……唔。」
    难得见到对方这副模样，叶清又起了恶作剧的念头。他就这么只围着一条浴巾，走到李言凛面前，将手心贴到对方的心口上。
    有如打鼓般快速的心跳透过手掌心传来，让叶清不禁抬头，接着就发现李言凛的脸颊早已变得红润。
    「这、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不过这时他也因为李言凛的反应，开始感到不好意思，说话也变得有些结巴。
    明明两人坦承相见的次数也不少了，怎么只是想要一起泡个澡就这样！
    都是这满脑子只有双修的逆徒，害他也动不动就往奇怪的方向想。
    「真是的，你不泡我就自己泡了！」
    叶清头也不回地走到木桶边，又再施了一次清洁术，确定全身上下都是乾净的之后，才踩着小凳子跳了进去，靠着边边一屁股坐下。
    整个人都泡进热水里的感觉相当舒适，叶清很快就忘记刚才跟李言凛斗嘴的事情，舒服地靠着木桶闭上眼睛。
    直到叶清觉得自己差不多要睡着的时候，水面传来波动，他半睁开沉重的眼皮，确认李言凛也泡进来了。
    「呣……」
    「师尊，您要不要过来这边？」李言凛微微一笑，对着叶清张开双臂，「可以靠着弟子，比较舒服。」
    见状，叶清迷迷糊糊点点头，也不站起身子，直接手脚并用爬到李言凛身边，在李言凛伸出手搂住自己的腰时放松了身子。还是李言凛赶紧收紧手臂，才没让叶清整个沉进水中。
    眼见叶清又快要睡着了，李言凛只能自己动手，将叶清整个人转个方向，变成从背后抱住。
    「我想睡一下……」
    「那弟子等等叫您起来。」
    没等到对方回应，李言凛猜测叶清大概是直接睡着了，便小心地抱着叶清，又将自己的下頷放到对方的肩上。
    寧静又舒适的环境让李言凛也渐渐感到有些睏意，不过他还得顾着怀里的人，可不能就这样跟着一起睡着。
    在叶清平稳的呼吸中，他放松地缓缓呼出一口绵长的气。想起两人在异世时跑去泡温泉的记忆，不禁微微弯起唇角。
    当时两人规划的是三天两夜的行程，因此住宿的旅馆也有特地挑选过。李言凛和叶清讨论过后，两人选了一间网路上评价还不错的温泉会馆。
    虽然比一般的旅馆贵上不少，但泡汤的时候可以看外头的景色，也不像一般的汤屋有时间限制。
    那时候叶清也是像这样，泡着泡着眼皮就缓缓闔上了。
    后来李言凛只再多让叶清泡几分鐘，就马上把人叫醒，并替对方擦乾身体，一起暖烘烘地鑽进被窝里。
    思绪拉回现实，叶清依旧安稳地睡着。李言凛还有些捨不得叫醒对方，便只微微凑近，双唇蜻蜓点水般地轻吻叶清软嫩的脸颊。
    一刻鐘之后，他才轻轻摇了摇叶清的肩，将叶清从梦乡带出。
    「师尊，差不多该起来了。」
    「唔……哈啊——」
    叶清打了个又大又长的哈欠，伸伸手臂，接着站起身离开木桶。李言凛动作迅速跟着起身，在叶清整个身体都离开热水，踩到铺在地上吸水用的布巾时，用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大浴巾将叶清整个身体都包裹住。
    明明没跟对方说要泡澡，也不知道这条大浴巾是什么时候准备，以及准备了多久，竟然能这样说拿就拿。
    「小心着凉。」
    「哦。」叶清顺势就拉紧大浴巾，站在原地等李言凛替他拿衣服来。
    儘管两人都知道，就算没有把身体包起来保暖，身为炼虚修士的叶清也不会着凉，但李言凛也不想让叶清的身体就这样暴露在微凉的室温下。
    怎么说呢，用一句话概括就是，「有种冷叫徒弟觉得冷」。
    接过对方递来的衣服后，叶清揉揉眼睛，裹着大浴巾缓缓走到屏风后面更衣。
    「您下次要是还想泡澡，可以跟弟子说一声的。」李言凛一边整理刚才泡澡的用具，一边对着屏风后的叶清说。
    「下次……」叶清穿衣服的动作一顿，片刻后才继续，「下次我们去找天然的温泉之类的如何？或是乾脆去跟小弟子们借一下澡堂，也省得还要整理这些有的没的。」
    「您不只要跟小辈们抢食堂，现在还打算要抢澡堂吗？」
    「唉我、我又不是常常去！」
    面对叶清的辩解，李言凛忍不住笑了笑。他迅速更衣，在叶清从屏风后走出来，准备爆打他一顿时，将对方牢牢抱住，阻止了差点发生的暴力事件。
    「罚你下次去跟管理澡堂的小弟子预约隔间。」
    「是。」

 番外 雪日

    李言凛初次真正见到雪，是在被叶清收为徒弟后，在凌寒峰上度过的第一个冬日中。
    那年的冬天比起往常还要寒冷，不只凌寒峰披上了厚厚的白色外衣，连青阳派山下的小镇都蒙上一层雪白的纱。
    当然，已是金丹修士的叶清早就不惧寒暑，但他的徒弟李言凛还只是个凡人，少穿一件衣服都会生病的那种。
    为了自家徒弟的身体着想，叶清将自己以前刚来这里时，林晨星给予的所有御寒用品全都从储物箱深处翻了出来。
    棉袄及裘皮大衣就不用说了，炭火盆和暖手炉的数量更是充足到能将李言凛的房间从冬天变成夏天。
    初雪之日，李言凛在舒适温暖的房间内度过了安稳的夜晚。
    当他一觉醒来，睁开眼睛走到窗边，打开窗户的瞬间——眼前充满纯白的世界令他感到耳目一新。
    在他过去十年的记忆中，是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景象的。不管是他以为自己无父无母的那段记忆，还是与父母及明霞生活在小世界中的时光，他都从未亲眼见过雪。
    明霞的小世界中四季如春，连雨都不怎么下，当然也不会下雪。
    后来生活的小镇子，一年四季气温都偏高，冬天虽然气温会下降些，却也不会冷到下雪的程度。
    因此，像是全世界都铺满棉花的景色便深深吸引了李言凛所有目光。
    他张大双眼，双唇微啟，为了将这片雪白看得更加清楚，两隻手紧紧抓住窗框，上半身探出了窗外。
    一阵微风轻轻吹来，寒意也全数扑到李言凛身上。由于室内相当温暖，他并没有穿得太厚，这会儿被冷风一吹，冰凉的感觉吓得他赶紧缩回室内并关上窗。
    早晨例行的洗漱及仪容整理结束后，李言凛添上几件较厚的衣物，带上练习用的木剑，离开房间去练习场寻找自家师父的身影。
    每日辰时初，叶清都会一个人在练习场进行晨练。
    李言凛通常会在差不多半个时辰后醒来，并在洗漱好后带着木剑去练习场，开始一天的学习。
    踏出院落，看了几个月的风景全都罩上蓬松的白，李言凛走着走着，脚步也逐渐慢了下来，最后停在原地。
    他忍不住蹲下身子，伸出手试着去触碰积了一层雪的地面。
    「有东西掉了吗？需不需要帮你找？」自家师父充满关心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李言凛轻轻摇摇头，站起身恭敬地朝着叶清行了一礼。
    「不是都跟你说不用这么拘谨……算了。」叶清微微噘起双唇，语气听来也有些无奈，「不是找东西的话，那你怎么蹲在地上？小心弄溼衣服着凉。」
    「弟子从未看过雪，只是有些好奇——」
    「咦，你没看过雪？」
    只见李言凛默默点头。
    叶清举起手遮住微微张开的双唇，一脸惊讶地盯着李言凛，几息后才想起自己可是从将近两百五十里外的南方小镇子救下这可怜的孩子；以及自己在成为青阳派的弟子前，其实也没有看过几次雪，连忙清清嗓继续话题。
    「既然这样，今天就晚一点再开始练剑吧。」
    听见叶清竟然将重要的操练延后，李言凛面上表情虽然没有太大变化，叶清却感觉得出来他正在为此感到困惑。
    不过这不影响叶清想做的事情。
    「来来来，为师带你去玩雪。」叶清牵起李言凛小了他一圈的手，兴高采烈地拉着人往练习场去。
    「师尊——」李言凛连话还来不及说完，脚就不得不动起来跟着叶清走。
    看自家师父刚才雀跃的表情，说要带他去玩雪，说不定根本是自己想玩。
    唉。李言凛依旧面无表情，心里却默默叹着气。
    在两人说话这短短的半刻鐘之内，练习场又积满了雪，原先因为练剑踩出的脚印和剑气痕跡全都再次被雪覆盖，好似直到刚才都没人来过。
    叶清笑着松开李言凛的手，弯下腰来快速捏了颗雪球，接着又小心翼翼地捧到李言凛面前。
    「你看！像不像麻糬？」
    李言凛愣愣盯着叶清手中毫无技巧可言的雪球，怎么也不觉得它像是麻糬。
    但是为了不要泼自家师父的冷水，他眨眨眼，硬是点头表示同意。
    得到李言凛的认同，叶清扯开笑容，乐呵呵地又作了好几颗雪球，直到手中再也拿不了更多了才停下。
    「嘿嘿，你也可以用这些雪堆点东西，不过雪很冰的，你要小心冻伤……啊，等我一下。」
    叶清说着说着，像是想到什么一般，随意丢开手中的雪球，将手伸进自己的储物袋中左翻右找，最后竟然挖出一颗鸡蛋大小的火琉璃。
    「这个给你。」他将火琉璃放到李言凛手上，再次叮嚀，「小心别玩雪玩到手冻伤，记得时不时要暖暖手。」
    被迫收下火琉璃，李言凛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这么大颗又看起来品质不错的火琉璃，就这样被自家师父拿来当玩雪时用的暖手炉？
    然而叶清依然盯着他不放。更准确地说，是盯着他的衣服不放。
    「嗯……你会不会冷？我总觉得你穿得好像有点少了。」
    接收到叶清的言下之意，李言凛立刻用力摇头。他怕他只要一不小心点了头，下一刻就会被叶清用棉袄和大衣裹成粽子。
    变成球可是没办法好好练剑的。
    「好吧，不过会冷要说哦。」
    这时李言凛才敢点头。其实他并不怎么怕冷。正如同叶清尚未开始修炼时，体内的单灵根便已隐约展现出特质，使他的体温微微低于常人那般。
    儘管这时李言凛还未引气入体，他拥有的火灵根也让他不会像一般小孩那样惧怕寒冷。
    要说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因为手温也稍稍高了些，上手的雪融得比较快，不好塑形。
    两人就这么玩雪玩了半天，叶清终于想起自己还没帮自家徒弟上课，一脸尷尬地打断了正在用雪捏小兔子的李言凛。
    幸好李言凛并不在意，也很快就调整好心情，站起身拍掉身上的尘埃，接着便举起木剑，等待叶清开始授课。
    「咳嗯。既然今天下雪了，正好让你看看我以前创出的剑法。」
    叶清站到练习场中央，先是召出本命灵剑，接着在四周设下结界避免剑气伤到李言凛。
    片片雪花在这时自天空飘落，他挥舞起手中灵剑，动作凌厉却不失轻盈，一招一式、出剑收剑之间，衣袖不沾任何雪花。
    李言凛目不转睛地盯着叶清的所有动作，不知不觉看得入神，除了惊叹自家师父的实力之外，心中也生出无限嚮往。
    若是有朝一日能变得跟对方一样强大，是不是就能不用再只是被他人保护着？
    李言凛睁大了双眼，试图看清自家师父动作，而叶清依然继续演示未完的剑招。
    他瞥见李言凛自不远处投射而来的视线，那之中带着憧憬与崇拜，也带着决心和觉悟。
    手中灵剑向前刺出。与此同时，有片雪花轻轻落到剑尖。见状，他灵机一动，催动自身灵力，那雪花不消片刻便在剑尖上生成一朵巴掌大小、晶莹剔透的冰花。
    叶清轻声一笑，将它拋到空中。带着灵力的冰花缓缓旋转飞下，他以剑尖轻点，冰花先是绽放得更加旺盛，自中心点透出强烈的浅蓝色光芒，而后在一瞬之间由内往外碎裂开来，化做一片又一片巨大的冰晶，在飘落地面前消散。
    李言凛的思绪在冰花绽放时便全数被拉了回来。这次他脸上终于多了些表情，露出明显可见的惊讶。
    他曾经好奇过为什么，明明叶清平时给人的感觉一点都不像雪，更像是冬日的阳光，表字却取了给人感觉冷冰冰的「凌雪」？然而在看见叶清于雪中练剑的模样后，李言凛便打从心底觉得，或许雪也不是那么冰冷的存在。
    自那之后的冬日，只要下起雪来，李言凛都会请叶清在雪中再次演示一番那套剑法。
    可惜下个冬天还没来临之前，叶清就因为他在祕境得到的法宝的关係，沉睡了一年之久，甚至醒来后记忆產生混乱，不但忘记这边的所有事情，还没办法教导李言凛修炼。
    李言凛也就有长达将近一年的时间，都没能看见叶清雪中练剑的模样。幸好后来叶清的记忆逐渐恢復，并在一年后回归正常生活。
    而叶清三不五时就在李言凛耳边提到的，许许多多从异世得到的各种奇特知识，他有不少都是处于一知半解的状态。直到后来他也亲自去了一趟异世之后，才真的明白叶清告诉他的那些究竟是什么。

 番外 阵雨

    炎炎夏日，猛烈的太阳毫不留情地掛在高空中，为这闷热的午后多添上一份暑意。
    然而山下的小镇似乎一点也没受到影响，街道依旧熙来攘往，甚至还有几摊摆出了清凉的梅子汤供过路人消暑。
    人群中，李言凛牵着叶清的手，生怕一个不小心会把自家师父给弄丢一般。
    儘管被自家徒弟拉着带路让叶清有些难为情，但他却没有阻止对方，甚至在差点要被人群冲散时，他还会牵得更紧，以免自己和李言凛走散。
    毕竟他自从去了一趟异世后，记忆还在混乱中，到现在也只想起一小部分。除了知道怎么回青阳派，以及怎么从山上来这座小镇之外，剩下的叶清都是一问三不知。
    万一真的走丢，他可不好意思就这么拋下李言凛，独自一人回去青阳派。
    两人走着走着，人潮开始渐渐减少，房屋也不再密集，看起来差不多是走到小镇的边缘了。李言凛稍微看了一下四周模样，距离目的地只剩一点距离，他便一边向前走，一边回头恭敬地说着。
    「师尊，安昀长老说的地方快到了。」
    「唔。」叶清点点头，继续紧跟在李言凛身后。
    半刻鐘之后，两人已经完全离开小镇的范围，来到一片茂密的树林。
    这里的树干几乎都攀着一种只有一寸大，却又会像树丛般团团生长的青色小花。
    此花名为苍英，是回灵丹的其中一味材料。虽不是什么稀有的灵草，不过正好这里生得多，离青阳派的距离又不远，且每次炼一炉回灵丹都只要加上几小朵，用量不多，因此青阳派内并没有特地种植这种花，而是库存快要见底时才会下山来採个几把回去。
    叶清和李言凛便是被安昀派来採苍英的。
    用不了多大的功夫，两人就採了足够安昀再炼上个百炉的量。叶清将它们全都收进安昀交给他们的储物袋中，维持住药效，接着准备和李言凛一起回青阳派去。
    没想到，刚才还艳阳高照的天空竟然早已乌云密布，空气也变得厚重，多了几分水气。
    「天色不太妙，我们赶快回去。」
    他们抓紧时间离开树林，却在回到小镇的瞬间被巨大的雨点击中，只能赶紧躲到最近的凉亭下。
    前脚才刚踏进凉亭内，外头的雨便毫不留情地炸下，连眼前的景色都因为雨点太密集而变成白色，看不清远处。
    叶清揉了揉自己紧皱的眉头，闷闷不乐地叹气。本来这段路程，若是御剑的话一下子就能回到山上，然而在场唯一能御剑的只有他，偏偏他的记忆又还没恢復正常，于是李言凛只能和他一起用徒步的方式来回，造就了现在被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给困住的窘境。
    「唉，看起来像对流雨，这种应该不会下太久……在这边等一下看看会不会变小或停下好了。」
    李言凛乖巧地点头，儘管他并不明白自家师父说的「对流雨」是什么，不过有雨字在里面，那应该就是一种雨了。
    「夏天果然就是麻烦。热就算了，还老是下午后雷阵雨……难道是因为这里靠山对流旺盛吗……」
    看着下不停的大雨，叶清小声地咕噥着。他的自言自语被李言凛捕捉到几个关键字，终于让李言凛忍不住好奇心，连同之前听到的词一起开口询问。
    「师尊，什么是『对流』？『午后雷阵雨』又是什么？和您方才说的『对流雨』是同一种雨吗？」
    「唉呀……我自言自语都被你听到啦？」叶清难为情地搔搔头，乾笑了一声，「好吧，正巧现在我们哪也去不了，我来解释给你听。」
    难得在记忆混乱后捡回了点师长的架子，叶清一开口便是滔滔不绝，把自己记忆中异世的知识和常识全都说给李言凛听，原本和雨有关的知识也在挖掘记忆的途中逐渐往其他方向偏去，直到他偶然转头，发现凉亭外的雨早已变小，这才停下来。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伞，递给了李言凛。
    「这伞是一个人用的，就给你了。我可以用灵力弄个结界挡雨。」
    话一说完，叶清就举起手运转灵力，试图製造能挡雨的结界，结果却一直无法成功。见状，李言凛便默默凑到叶清身边，撑起了手中的伞，并将举高到不会打到叶清的头的高度。
    「师尊，弟子会努力不让您淋湿的！」
    想不到叶清却一把捞走李言凛手里的伞，还趁机揉乱李言凛的头发，让李言凛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好。
    「我比你高一点，我来撑吧，不然让你撑到回去手会很痠的。」
    李言凛本来还想再努力看看，但叶清非常坚持要自己撑，再加上他的确比叶清矮一些，万一中途撑累了不小心弄到叶清，他恐怕会比现在更懊悔，因此只能无奈地答应叶清的提议。
    湿漉漉的天和泥泞的地面让回程的路途增加不少时间，不过李言凛却不觉得烦闷，反倒因为难得有机会让叶清替自己撑伞感到开心。
    两人一边走路，一边随意地聊着天，不知不觉也走回了山上。因为下雨的关係，青阳派的弟子们大多都待在室内，没有出来活动，室外也就显得冷冷清清的。
    「原来不只山下下雨啊。」
    叶清带着李言凛避开了一路上大大小小的水塘，好不容易才走到上凌寒峰的路口。他在这里停了下来，并从衣襟内拉出一条红绳绑着的玉如意项鍊，路口的阵法也跟着啟动。
    那阵法是林晨星为了记忆还没恢復的叶清设置的传送阵，这样叶清要上山时，就不用辛苦地走上去。当然要用来下山也是没有问题的，只不过下山比上山轻松，而且李言凛都会跟在他身边，他通常就不会使用。
    两人踏上传送阵，眨眼间人就回到了凌寒峰头。叶清看了看四周，地面一片乾爽。他将手伸出伞外，确认没有在下雨后便将伞收起，在放回储物袋前用清洁术将上头的雨水弄乾。
    「好啦，咱们休息一下，等等山下的雨应该也要停了，到时候我们再把苍英拿去给安昀师叔。」
    「是——」
    叶清说完话后便转过身，准备先去练习场旁的竹林喝茶休息片刻。这时，李言凛才发现，叶清左半边的衣服都被雨淋湿了大半。原来刚才自己没淋到什么雨，是因为叶清偷偷将伞倾向了自己这边。
    「师尊，您的衣服……」
    「哦。」被对方发现，叶清闭上眼耸了耸肩，索性承认了一切，「我本来想说我还可以再努力试一下灵力结界的，可惜还是失败了。」
    他一边吐着舌头，一边已经用清洁术将雨水清除乾净。然后他抬起头，就看见李言凛的头微微低着不发一语，一副做错事情的模样，儘管李言凛并没有真的做错事情。
    见到李言凛的模样，叶清眨眨眼，很快就猜到自家徒弟此刻内心的想法为何。于是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李言凛的头，在李言凛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他时，对他露出调皮的笑容。
    「我现在还是不太会泡茶的手法，只会直接加热水而已，但那样就太浪费师尊给的好茶了。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请你来泡吗？」
    听到叶清的请求，李言凛立刻用力点头答应，脸上表情也不再像刚才纠结。
    「太好了！我这里还有可以配茶的小点心，吃一吃刚好去找安昀师叔。」
    叶清心满意足地欢呼，接着再次转身，双手放到背后，朝着竹林跨出步伐。
    围绕在青阳派的雨云逐渐散去，阳光自空中洒落，一道彩虹也悄悄浮现。李言凛看向那道彩虹，无声笑了笑，接着迈出脚步，紧紧跟在叶清身后。

 番外 温泉

    近日气温渐渐转凉，翠绿的树林几乎全数换上金黄的外衣，山下的小镇子也开始卖起烤地瓜和南瓜米粉，浓厚的秋天气息一点一点将人们的生活带往下一个日常风景。
    想起前阵子叶清一时兴起，在房里弄了个大木桶，兴高采烈地拉着李言凛一起泡过澡后，李言凛就一直在策划要带自家师父去泡天然温泉，顺便赏枫的行程。
    正好最近的天气非常合适，李言凛便趁几次单独下山办事的回程中，偷偷准备好一切。
    等到万事俱备，他也学起上次的叶清，神秘兮兮地走到在看杂书的叶清身边，双手放到背后。
    「师尊，弟子记得您之前说过想泡泡天然温泉。」
    听见李言凛的声音，叶清立刻就收起手中的书，赶紧抬起头。只见对方以一副有求于人的眼神盯着自己不放，冷冽俊美的脸庞顿时成了温顺的小动物模样。
    他立刻就猜到李言凛接下来要说什么。
    「你找到了？」
    「是，就在青阳派附近。而且四周还有枫树，您泡汤的同时也可以赏赏枫。」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啊？我都不知道这附近还有温泉可以泡！」
    「就是碰巧去办事时发现的。」
    李言凛维持着楚楚可怜的小动物表情，眨了眨眼。叶清微微挑眉，心里对这话背后的真相差不多有个底了。
    青阳派都在这里建派至少五百年了，怎么可能没人发现附近有温泉呢？不过嘛……
    毕竟不是什么坏事情，加上自家徒弟这可是又要把自己宠上天，叶清便选择不戳破对方的小小谎言，欣然接受。
    而李言凛果然是策划已久，叶清前一刻才刚答应，下一刻就被迫不及待的自家徒弟给拉上飞剑。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两人就来到隐藏在树林间的小屋门前。
    明明位在这种人烟罕至的深山里头，这栋小屋看起来却一点也不破旧，甚至像刚盖好一样。跳下飞剑之后，叶清先是轻轻推了推门，在发现没锁上后就马上将头探进屋内。
    果然，里面虽然看起来并不豪华，却是有又新又齐全的家具。屋内一尘不染，四周也隐隐散发着微弱的灵力。他小心翼翼闔上门，缓缓退开，接着站到了李言凛身边，用两指轻轻捏住对方的衣袖一角。
    「你这小屋该不会是什么法宝吧？」
    想不到李言凛在听见叶清的疑问后，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把铁钥匙，让叶清摊开手掌后将钥匙放到对方手中，接着默默地站在原地，不发一语。
    叶清疑惑地看了一眼有些反常的自家徒弟，仔细观察手中钥匙好一阵子，想要找出什么端倪，却怎么也找不到。
    那竟然真的是一把普通的铁製钥匙。
    「是弟子在拍卖会上发现的法宝。它能直接隐藏起来，也能偽装成凡人建造的小屋。」李言凛说着说着，也从自己的储物戒中取出另一把一模一样的钥匙，举起轻笑道，「想要进入必须有持有者的认可才行。实际上不需要实体的物品也没关係，而且因为道侣契的关係，您也算是持有者。但弟子就是想这么做。」
    「唔。」听完李言凛的解释，叶清的脸唰地一声就变得红通通的，像隻煮熟的虾子。
    这傢伙，花样还满多的嘛。他一边想着，一边收起钥匙，又拉拉李言凛的衣袖，微微低着头遮掩自己的窘态，小声地开口催促。
    「我、我等不及了……我要泡温泉！」
    李言凛笑了笑，轻轻牵起叶清的手，将他带到位于小屋后方的温泉那。
    －－－
    冒着热气的水面上飘着几片枫红，叶清几乎整个人都泡在温泉里，只露出一颗头，舒服地靠坐在李言凛身上，享受着大自然的寧静。
    四周不时传来虫鸣鸟叫，甚至有几隻不怕生的小鹿就这么凑过来查看情况。李言凛无声地勾起唇角，轻点叶清的肩头，伸出手将小动物们的身影指给被吸引到注意力的叶清看。
    一阵清风吹过，带起几片树梢也留不住的枫红，在空中优雅地转了几圈之后才缓缓飘下，落至水面。
    叶清伸手捏起一片枫叶，接着便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放到自己的头顶，转过头用严肃又正经的语气说着。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直没有跟你坦白。」
    李言凛挑了挑眉，也认真地盯着叶清，看看对方葫芦里究竟要卖什么药。他非常清楚，自家师父要是在放松的时候突然态度大转变，那肯定是又要闹事了。
    「其实——我是一隻狐妖，你现在看到的模样是我修炼千年才化出的形体。」
    叶清说着说着，似乎是为了更有说服力，特地坐起身换了个姿势，转成面对李言凛不说，两隻不安份的爪子还摸到对方胸口，最后更是嫌效果不够，整个人都掛到李言凛身上去。
    「哼哼哼，想不到吧？自己的师父竟然是隻狐狸什么的，很难以置信对不对！」
    面对演上癮的叶清，李言凛只是无声地笑了笑，便伸出双臂将人紧紧锁在怀中，凑到对方的耳边以气音说着。
    「狐妖若是化形为美艷的男子女子接近人，多半是要藉机吸取精气的。」
    「什么……」
    「那么——您也打算对弟子这么做吗？」
    温热的吐息不断袭击着耳根，叶清只觉得全身一阵酥软无力，腰间有力的手臂更是阻止了他逃跑的可能。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又不知不觉挖了坑给自己跳。
    「我只是想到人变狐狸的样子觉得很可爱才……你又想到哪里去……」他自暴自弃地将脸埋进李言凛的肩窝，鼓着脸颊碎碎念，「算了啦反正我已经到了没办法装可爱的年纪了。」
    「师尊，您平常就很可爱了。」
    「你这是在安慰我吗？我可一点都不觉得高兴！」
    「在弟子眼中，您永远是最可爱的。」
    「啊呜……别说了别说了——！我都要起鸡皮疙瘩了！」实在是受不了李言凛的言语攻势，叶清老脸一红，用力拍了李言凛的背好几下，好不容易才让李言凛闭嘴不再继续说下去。
    「哼。」
    李言凛无奈地轻笑一声，将叶清头顶的枫叶摘下，放到对方手中，接着把人轻轻抱起转了个方向，重新让自己成为叶清的靠背。
    舒适的温泉里除了他们两人之外，还多了几位毛茸茸的客人。之前只有耳闻过山里的动物也会泡温泉，想不到这次竟然能亲眼见到泡汤的獼猴，两人都感到相当惊讶。
    「下次有没有机会看到水豚呢。」
    「师尊，弟子认为这里没有水豚。」
    「哇，好吧。那就去异世玩的时候再看了。」
    又泡了半个时辰，李言凛才抱着差点又要睡着的叶清回到小屋内。他把叶清放到床榻上休息，自己则是跑到屋外的灶台边，开始准备等等要端上桌的料理。
    等到所有菜色准备完毕，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叶清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是食物的香气唤醒了他的意识。
    他揉揉眼睛，走到屏风外的桌边坐下，李言凛也在这时端着一盘又一盘丰盛的菜色进屋。
    「您起得正好，弟子准备了几道料理要给您品嚐。」他迅速将所有料理上桌，又拉开椅子让叶清入坐，自己才跟着坐下。
    「什么什么我看看——香菇炊饭、金沙南瓜、凉拌筊白笋、沙茶炒蟹、山药药膳排骨汤……」叶清瞪大着双眼，一一数出菜名。
    刚才的睡意已经全部被驱散，他怎么也没想到李言凛竟然还有办法在这种山林，以及短短的时间里，煮出如此丰富的菜色。
    「我看过完这个秋天，我就要胖成球了。」
    「师尊，您不会变胖的。」李言凛一边说，手一边夹菜到叶清的碗中，「弟子帮您剥好壳了。」
    「谢啦。」
    两人解决完所有的餐点，外头的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叶清趁着良辰美景临时起意，把李言凛拉上屋顶欣赏夜空，还拿出不知道何时准备的小米酒，替自己和对方都倒了一杯，接着便豪迈地一饮而尽。
    没有用灵力驱散酒意，他立刻就因为喝的太快感到醉意，整个人就这么软绵绵地靠到李言凛肩头。
    李言凛小心搂住叶清的肩膀，确定对方不会摔下屋顶后，才拿起酒杯轻沾几口。
    「之后您还有想去的地方，弟子都带您去。」
    「嘿嘿……那我想去海边。」
    「好，都听您的。」
    语毕，他收紧手臂，在叶清的耳根落下了轻轻一吻。

 番外 新生

    「师尊，弟子方才以神识探查过，附近已无妖兽气息。」
    「好，再稍微巡一下我们就回去吧。」
    叶清手握本命灵剑，朝着李言凛轻轻点头。两人的剑灵们在更早之前已经前往更远的地方探查，若有什么事情会回来回报。
    如果一切安好，他们可能会在外头待一阵子才回来。
    明明就三不五时都会自己跑出去玩，之前也没看他们少腻在一起过。越来越觉得自己像老父亲的叶清只能默默在心里吐槽。
    两人这次外出，是来替某个小村庄的居民驱赶妖兽的。起因是村里的猎户在追赶猎物时，不小心误入了雪鹿的地盘。
    雪鹿喜好温暖的时节与地区，生性十分温驯。就算地盘被闯入，只要不攻击牠们，赶紧离开就不会出什么大事，偏偏那名猎户遇上的却正好是育雏中的雪鹿。
    这个时期的雪鹿攻击性较强，与平时温顺的习性不同，会主动驱赶闯入地盘的入侵者。而且牠们虽然因为拥有一身雪白外观被称作雪鹿，却是雷属性的妖兽，不论公母头顶都长着一对带有微弱雷电的大角。
    对筑基期以上的修士而言，雪鹿的雷电之力并不强，凡人却有可能因此受重伤。那名倒楣的猎户就是吃了一记雪鹿的电击，当场昏死在原地，被其他猎户带回村里后整整三天才甦醒。
    但若不主动招惹，小心一些避开的话，只要过了这段时间，雪鹿们就会恢復平静，因此叶清和李言凛只在村庄附近设下结界，并赶走因觅食接近村庄的雪鹿。
    「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村子那边也有请他们暂时不要太靠近这里。」叶清召回本命灵剑，连清洁术都没有使用，直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回头朝跟在身后的李言凛招招手，「我们回家啦！」
    李言凛点点头，从储物戒中取出飞剑，准备带着叶清御剑回青阳派。
    两人身旁的草丛在这时传来了微小的动静，李言凛当下立刻放出神识探查，不过下一刻就默默收回，并在叶清有些疑惑的注视下走进草丛，接着……竟然抱出一隻小雪鹿。
    「呃，牠什么时候出现的？」
    结界设下之后，若非他俩允许，否则无论是什么妖兽，不应该跑进来才对。
    李言凛摇了摇头，再次放出神识确认四周情况。除了这隻小雪鹿，不论是结界内还是外，依旧没有其他雪鹿的踪影。
    「牠说不定是在设下结界前的短暂空档跑进来的。」
    听了李言凛的推测，叶清只觉得头都痛了起来。他无奈地看向李言凛怀里的小雪鹿，而那隻小雪鹿也在同时与叶清四目相交，眨了眨水润的大眼。
    本来就对可爱小动物没什么抵抗力，这会儿一见到小雪鹿无害的模样，叶清的心一下子就被牠轻易融化。在确认过小雪鹿没有敌意后，他便伸出手轻轻地放到小雪鹿毛茸茸的头上，抚摸着牠柔软的细毛。
    被摸头的感觉相当新奇，小雪鹿不但没有抵抗，甚至还自己凑近叶清的手，享受从未感受过的温暖。
    「唉，不知道牠父母在哪。」叶清摸了好一阵子才依依不捨地收回手，担忧地说着，「看牠还这么小，就这么放着不管，要是被吃掉怎么办。」
    李言凛轻拍怀里因叶清停止抚摸感到失落的小雪鹿，最后慢慢弯下身子，将小雪鹿放回地上。小雪鹿一回到地面就快步凑到叶清身边，轻轻用头顶着叶清的腿，似乎是在表示自己还想被摸摸。
    「我在想——也许我们可以在远处守着牠，让牠自己回去找父母。」
    「弟子还以为您会打算先照顾牠一阵子。」
    「我一开始是有这么想过。」叶清苦笑着耸肩，接着微微蹲下身，伸手拍了拍小雪鹿的头，「可我又不会照顾小动物，牠的父母此时找不到孩子应该也很担心……」
    因为被触碰而感到开心，小雪鹿再次抬起头，眼神中写满了期待与请求。
    由于小雪鹿实在太亲人，两人实在是找不到机会远离，只好直接施术让小雪鹿睡去，直到两人敛去气息与身影后才让小雪鹿醒来。
    从短暂的睡眠中转醒，小雪鹿缓缓张开眼睛，第一件事情就是先寻找刚才还与自己玩得很开心的人类。只不过，不管是树丛里、岩石后，还是小丘顶，怎么找都找不到他们。
    小雪鹿停下脚步，失落地垂下头，过了好一阵子才稍微恢復一些精神。
    牠迈出脚步，开始缓慢移动。叶清和李言凛就这么偷偷地跟在牠身后约莫二十尺之处，小心地守护着牠。
    幸好这四周本来就没有什么强大的妖兽，不久前两人巡山时也一併确认过了，只有普通的生灵。
    或许是小雪鹿也感觉到附近没有危险，前进的方向也不时改变，一下子拐去一旁舔舐叶片上的露水，一下子又追着蝴蝶跑进树丛堆中，看得叶清都变得紧张了起来。
    「完了，我有种奇怪的预感，牠看起来好像不知道回家的路。」
    不过李言凛倒是乐观，只拍了拍叶清的肩，示意叶清继续耐心等待。叶清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开始看起小雪鹿身边的花花草草。
    跟了小雪鹿一路，此时仔细一瞧周遭模样，叶清这才发现，一直到刚刚他都没注意到，原来只有春天才会绽放的花，早就开得如此茂盛。
    树林不再是光秃秃的萧条模样，新生的嫩芽不断自枝椏间冒出，青翠的叶片重回枝头，不知不觉已经长成足以阻挡阳光的绿荫。
    身旁一丛一丛的绿中满佈着有深有浅的粉色，还有几隻蜜蜂和蝴蝶正在怒放的花群中忙碌着，身上都沾满了花粉，就算是稍微惧怕虫子的叶清看了都觉得牠们莫名地可爱。
    继续跟着小雪鹿前进，眼前的树林虽然没有翠绿的叶片，却有无数又大又橘红的花在枝头绽放，形成一条火红的隧道，让叶清想起了异世一首很有名的老歌。
    「我竟然都没有发现已经春天了。」他感慨。
    李言凛在这时牵起了叶清垂在身侧的手，转头看向他，唇角微微勾起。
    「等雪鹿回家，弟子带您去赏花如何？弟子记得青阳派所在的旭辉山便是盛產杜鹃花。」
    「呣，好啊，我正好想试着在花海中野餐。」
    叶清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了笑，牵着对方的手收紧力道，上半身也稍稍凑近，毛茸茸的脑袋就这么靠到了李言凛的身上。
    突然间，本来贪玩的小雪鹿像是看到了什么一般，加快前进的脚步，最后奔跑起来。远方有两小团雪白色，小雪鹿再也不管身旁的好玩事物，专心一志朝着那两团雪白色奔跑着。
    最后，牠奋不顾身地跳跃起来，撞进两头体型比牠大上许多的雪鹿怀中。牠们互相磨蹭过后，便离开了原地，留下依旧在远处守着牠们的两人。
    「希望牠长大前别再乱跑了。」叶清悄悄松开牵着李言凛的手，站直了身子，在对方牵回来之前搭上对方的肩头，「最好也别那么亲人，好危险啊。」
    感觉到肩头手臂的重量，李言凛轻笑了声，也伸出手搂住叶清的腰，让对方可以不用勾自己肩勾的那么辛苦。叶清也傻笑了几声，索性将自己的重心放到对方身上，心安理得地让对方稳住自己。
    「言凛……我不想站着，也不想自己御剑，可我想从空中看看旭辉山的杜鹃都开成什么样了。」
    「您的意思是——」
    「你抱着我御剑，我就可以看风景了。」
    接收到指令的瞬间，李言凛直接愣在了原地。半晌，他红着脸点头取出飞剑，正准备将叶清整个人打横抱起时，才发现刚才表现得一派轻松的人，其实耳根与双颊早已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知道自家师父脸皮比别人还要薄，李言凛选择不说破，默默地抱起叶清，接着踏上飞剑，在起飞的瞬间快速地吻了叶清的额头。
    「师尊，请您抱住弟子。」
    「我、我知道啦……」叶清伸出双臂，紧紧地搂住了李言凛的脖颈，「别让我掉下去喔！」
    「弟子一定好好抱紧您，绝对不会让您摔下去的。」
    语毕，他再次低下头，这回的吻不偏不倚，落在了叶清柔软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