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逼人太甚(1v1)》 来客 又来了—— 时值正午,烈日从窗帘缝隙中透过,在木质地板上泄出一道刺目的光。 耳塞在烦闷翻身中滑落枕下,门外细微的脚步声,窗外若有若无的交谈声,丝丝缕缕钻进耳朵。 昨晚忙方案忙到凌晨五点,借助药物,七点才蒙蒙睡着,傅未遥翻开手机一看,满打满算才睡了不到四个小时,心火瞬间熊熊燃烧起来。 推门出去,她倚在栏杆上,冷冷地看着楼下。 程砚洲抱着厚厚一沓书册走在前面,程书岚拎着两只小书包亦步亦趋地跟在哥哥身后,而她亲爱的小妈程佳婷,正招呼兄妹俩过去喝水,好一副其乐融融的合家欢景象。 当自己家呢? 叁月前他们不远千里从小妈老家过来投奔时,她早料到有这么一天。兄妹俩在本城无根无枝的,双亲尽逝,没有经济来源。程佳婷好心泛滥相邀同住,耳根子软好面子的老爸怎么可能拒绝? 只不过那时,程砚洲说他在本地读大学,连带为转学去文华的妹妹办理了住校。 但现在,文华放暑假了…… 程书岚的房间安排在二楼尽头的客房,书有些沉,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程砚洲抬起膝盖顶在书册底部,双臂收拢捞回微微滑落的一本五叁。 行动间,短裤裤腿卷起,露出肤色较浅的大腿外侧,再侧身,后背已被汗浸透,轻薄t恤紧紧贴住后背,宽肩窄腰一览无余。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傅未遥勾唇轻叹,段位太低,心思昭然若揭,手法蹩脚拙劣。胜在身高腿长,颜值出众,并不招人反感。 没发现程砚洲的欲言又止,傅未遥对看人搬家毫无兴趣,转身回房。 睡眠不足,食欲直线下降,姜姨在门外催了几回,她才不情不愿地下楼。 餐桌上,程家村的叁位代表坐在同侧,程佳婷端庄微笑,让她快坐。 看到这张和妈妈相似的脸,傅未遥忍下白眼,语气淡淡,朝余致伟道:“爸,我不饿。” “早饭不吃,午饭不吃,你想干嘛?都是你喜欢的菜,多少吃一点。”余致伟人到中年保养得宜,方脸剑眉,板着脸教训女儿时自带一股威严。 “没胃口,”傅未遥才不怵他,她绕过餐桌,径直往外走:“我去公司。” “爱吃不吃!”寻常家宴,都是熟识的亲戚,余致伟冷哼一声,招呼两位小客人动筷,不忘给傅未遥找补:“小予忙,别管她。” 桌前的程书岚低眉盯着眼前餐盘,不敢吱声,她小心翼翼地捏着手指,看看镇定的哥哥,又看看陌生的姨夫,最后无措地将目光定格在程佳婷身上。 知晓她紧张,程佳婷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笑,温柔询问:“小予去公司的话,我让乔安给她送份工作餐?” 余致伟点头,“注意营养搭配。” 饭后,程佳婷领着兄妹二人,主要是留下来过暑假的程书岚熟悉环境,程砚洲有自己的打算,她也不勉强,谁让傅未遥看见他总是横眉竖眼的,老余宠女儿宠得紧,她没必要硬留下程砚洲引继女不快。 “叁楼有傅未远的画室,他喜静,尽量别去打扰。” 继子常年不下楼,早中晚饭都由阿姨送去。 程砚洲心不在焉地听着介绍,思绪仍停留在餐桌前,她最后看向他时,不含任何感情的一眼。 “至于傅未遥……” 他按灭微微震动的手机,留心竖起耳朵。 程佳婷斟酌措辞,“脾气冲,性子直,千万别招惹她。” 一番话说得程书岚频频点头,恨不得句句记在笔记上。 程砚洲拍去妹妹肩头不知何时沾上的浮尘,应了声“好”,方才腾出手看刚进来的那条微信,上周加上的好友,未备注姓名,可他早已将头像牢记心头。 简短两字“出来”,附加定位。 两公里以外的一家粤菜馆,她在等他。 挟恩 程砚洲顶着烈日跑了两公里,到的时候,傅未遥还在慢条斯理地用餐。 幸好没走。 她吃得慢,抬手示意程砚洲落座。服务生添上餐具茶水后随即离开包厢,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人。 “考虑好了吗?”她率先发问。 “那天,”场面太过混乱,细梢末节程砚洲不愿回想,他看向傅未遥所在的方向,诚恳鞠躬:“谢谢你的帮忙。” 话音一转,果断:“但是……” “嗯。”她没让他继续说下去。 傅未遥将筷子搁在瓷制筷枕上,折起餐巾慢慢擦拭唇角,桌上的菜动得极少,只吃个半饱,不过她有的是时间,决定先解决眼前这桩麻烦事。 “嫌少是吧?你开个价。”毕竟是小妈的人,适当提高价格,她可以接受。 “不是钱的问题,我想你是误会了,我不在识意工作,那天过去只是帮朋友的忙。” 那晚事发突然,他很感激她的出手相助,只是,感激归感激,出卖身体,他做不到。 傅未遥懒得分辨他是不是在玩欲拒欢迎的小把戏,转头提起, “你妹妹是在文华吧?” “是。”程砚洲纳罕她突然的话题转变,说起妹妹时,眼底涌上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书岚期末考各项科目都比在老家就读时进步不少。 “学校不错。”她煞有介事地点头,看似要闲话家常:“学费多少?” “一学期一千二。”文华是公办高中,收费标准在官网都能查到。学费还好,只是住宿费偏高,他去年寒假兼职赚来的工资已所剩无几。 囊中羞涩到快要负担不起妹妹下学期的生活费。 “想必你不清楚,”傅未遥继续道:“文华从不接收转校生。” 她作为本地人,有必要和他科普下全区最好的公办高中。 “一没户口二不在本地高考,你觉得文华校方为什么会破格录取你妹妹?是因为她成绩优异,惜才?” 显然不是,书岚的成绩在老家出众,可在文华这所重本率极高的学校并不拔尖。 在求助婷姨之前,程砚洲吃过好几回闭门羹,要么是借读费用高昂,要么是完全不接收借读生。 最后是婷姨打包票,说和文华校方有点交情,将书岚安排进去轻而易举,他只当是傅家家大业大人脉资源广,办事比他这种平头百姓便利,从未作他想。 傅未遥毫不客气地将真相撕开给他看, “又是捐书又是捐器材的,粗略扫了一眼,比我给你开的价,刚好高那么一点。” 满室静寂。 寒意从脚底升起,程砚洲想,一定是室内空调开得太低,他险些坐不住,桌下她看不见的地方,手颤得厉害。 还不起,他苦笑,不是一笔小数目。 再转回老家?他可以忍受黑暗,可书岚呢?她天性胆小,好不容易将落下的成绩补上,笑容也多了起来,再回到那种地方,她还有未来可言吗? 程砚洲不敢赌。 傅未遥将视线落在他紧抿的唇上,再加把火:“我和阮明珠不一样,那天晚上你要是被她带走,脱了一层皮都是轻的,我没有夸大其词,不信的话,可以找你那位在识意工作的朋友打听打听。” “钱呢,我按市场价给,不会亏待你,你有什么要求,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都可以提。” 像她这般好说话的金主,全a市都找不着几个。 “程砚洲,”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她抱臂挑眉,一派闲适姿态:“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该怎么选,你好好想想。” 虽说村中人人都说婷姨飞上了枝头,可云阳姓傅,她身为傅未遥的后妈,处境未必轻松。 傅家上下也都知道他们兄妹俩同婷姨并无血缘关系,那么,她应当不是冲着婷姨去的。 既然同婷姨无关,程砚洲想不通,云阳集团的大小姐,未来的掌权人,招招手,心甘情愿趋之若鹜的男人数都数不清,为何偏偏要为难他? 心中有惑,等待她的解答。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她当然不会告诉程砚洲她的真实想法,略微修饰下,傅未遥道:“身家清白,皮相尚可,至于更深层次的,看你表现吧。” 傅未遥点到即止,不欲再费口舌。 “叁天后,嘉华酒店1818。” 不见不散。 念头 二人的交集要追溯到一周以前。 傅未遥和温蕴约在识意碰面,识意是家仅对女性开放的会所,谈事放松的好去处。 做完spa之后,在温蕴的陪伴下,她浅浅眯了一小会儿。 醒来后,见她睡眠依旧糟糕,才睡了不到十分钟,温蕴担忧不已:“黑眼圈重到粉都盖不住!” “不至于吧?”傅未遥轻轻打了个呵欠,失眠的毛病在进自家公司实习之前就有,只不过近来愈发严重,瞒着爸爸看过几回医生都束手无策。 无论科学的还是不科学的助眠方法,她都试过,效果平平,还不如临睡前自我抚慰一番有效。 和spa的原理一样,身体在外力的作用下放松开,睡意才会不经意找上门。 不过,这种方法只有在独属自己的住处才能实践,回到老宅,不止黑眼圈,她觉得自己随时有可能猝死,全靠一口气吊着。 “刚刚出去的那位云老师,下周到我那上班。” 温蕴不解:“不是总说,每次过来,趴在那儿像条砧板上的鱼,怎么还挖人家?” 傅未遥的确不喜欢外边的环境氛围,无论宣传表现出得多么自然惬意,她不习惯将后背袒露给别人。所以才会想到挖人,比起外边,在家里的任人鱼肉感会小很多。 “鱼要死了哪还管得了那么多?”傅未遥烦闷地叹气,“不然,你有什么好办法?” 温蕴附在她耳边,笑得不怀好意。 “不要,”她果断拒绝,而后补了句:“脏!” “云老师的价格,够你找十个八个干净漂亮的。”温蕴又聊起八卦:“那谁,不就这样,一周换一个都不带重样的。” 傅未遥皱眉:“干净漂亮有什么用?连王羲之都不认识,还天真地问什么时候见见,也就阮明珠好这口。” “又不是找男朋友。”温蕴知晓她的个性,开起玩笑来无所顾忌:“你多出点钱,a大的都能给你弄来!” 傅未遥敬谢不敏:“太聪明,不好拿捏。” 没必要图一时爽快给自己添麻烦,还嫌家里的烦心事不够多吗? 电梯口前意外吵嚷,争执声不绝于耳,似乎还夹杂着某位相熟朋友不满的质问。 傅未遥和好友对视一眼,准备绕道而行。 叁两人围观在侧,兼之管理出现疏漏,刘经理急出一身冷汗,强自镇定指挥服务生将各位客人送离。 退出八卦中心的某位客人回过头和朋友咬耳朵,“阮明珠看上个服务生,听说是代班的,经理有点良心,不想放人,正僵持着。” 另一人回:“怕是僵持不了多久,那男生够倒霉的,要不要提前叫个救护车?” 交谈声愈行愈远,傅未遥转身时不经意瞟过一眼,二人口中倒霉的男生,背靠墙壁,瘫坐在地上,看起来濒临失去意识。 竟然是个熟面孔,她“啧”了声,握住温蕴的手腕:“等我一下。” “别多管闲……”手腕一松,好友头也不回地往电梯口去,温蕴心下不忍,忙迈腿跟上。 五脏六腑搅成一团,程砚洲倚在墙上,难耐地捂着胸口。 他亲眼见着众人称之为“叁小姐”的女人往酒里投了颗药,只是万万没想到那杯酒,辗转几人后,在哄笑中递到他的手里。 一沓钱扔在脸上,粉红色的钞票纷扬落地。 阮明珠笑得张扬肆意:“喝下去,都是你的。” 他不愿,借口离去,女人一使眼色,包厢深处涌过来几个身强体壮,身着会所制服的男人按住他,火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挣扎间,呛得胸腔几欲炸裂。 早知是这种地方,他不该答应帮同乡代班,自食苦果,程砚洲慌不择路,推门往外逃。 哪里逃得出去? 城市中富丽堂皇的会所,和县城破旧不堪的小巷没有区别,等待他的只会是无穷尽的欺辱。 意识逐渐涣散,迷蒙间,他第一次看到,有人朝他伸出了手。 手心白得晃眼,再往上,欺霜赛雪隐含怒气的一张脸,像书中所描述的, “神……”仙。 一句模糊呢喃。 “沉什么沉?睁大你的眼,我,傅未遥,你那表了十万八千里的表妹!” 果然是麻烦,她知晓程砚洲家贫,去哪兼职不好,来这种地方,来便来了,运气怎能差到这种地步,得罪谁不好,得罪阮明珠。 以免夜长梦多,傅未遥招来两人将昏过去的程砚洲抬到车上,转头同阮明珠寒暄。 阮家产业多,子女更多,阮明珠能力不显,家里给她的定位只是吃喝玩乐。不巧她今日身上穿得正是云阳旗下某品牌的内衣。男人如衣服,既然是云阳集团唯一继承人表了十万八千里的表哥,她乐意卖傅予一个面子,更何况闹腾半天,兴致早已转淡。 既是傅未遥的家事,温蕴没有逗留多久,识意的两人将“表哥”抬到酒店房间,傅未遥给了笔极为大方的小费,嘱咐两人保密。 手机上没有小妈的联系方式,她也不打算联系,放任程砚洲歪七扭八地躺在床上,准备先行离开。 想起阮明珠提到的药,她拧开一瓶矿泉水,坐在床边,高声喊他名字:“程砚洲!” 深色制服裤皱巴巴地贴在身上,他轻微扭动,仍未清醒。 爱喝不喝,傅未遥懒得管,将水放在床头,嘟囔:“麻烦精。” 起身的随意一瞥,傅未遥当场怔住,她无意耍流氓,只是,他被深色制服裤包裹的那处,太过……可观,实在让人无法忽略。 “程砚洲,看不出来啊你。”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黑夜中悄然滋长。 泥沼 “有女朋友吗?” “昨天晚上是我救了你,想好怎么报答没?” “按市场价给,不会亏待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 这般强势的她,让他莫名怀念起第一次见到傅未遥时的场景。 书岚被迫转学,程砚洲走投无路时,收到婷姨的电话,她感恩当年读不起书时,兄妹二人的母亲卖粮添补的学费,数量不多,但于当时的程佳婷而言,的确是雪中送炭一解燃眉之急。 否则她根本无法完成学业,遑论毕业后进入云阳工作。 书岚得以顺利留在a市,进入排名极佳的高中读书,某日晴天,程砚洲同妹妹一道,带着礼物登门拜访。 傅家宅院坐落在城中有名的蔚山湖旁,他们边走边看,像是步入山水画中,一步一景,连眼都不敢眨。 程书岚张着嘴巴:“哥,婷姨家住在仙境吗?” 比她在电视上看到的房子都要好看。 程砚洲也未料到,他只从村中亲友口中听闻,婷姨嫁了个好人家,至于好到什么地步,他无从得知,悄悄在手机上搜索完蔚湖山庄,只顾得惭愧自己带来的礼物太过寒酸。 好在婷姨并不介意,热情引着兄妹二人进门,途径花园时,斜阳温温柔柔地洒在碧绿叶片之上,娇嫩花朵沁香扑鼻,鸟儿在耳边鸣唱,佣人安静地侍弄花草,是他在现实生活中从未见过的景象。 程砚洲看得呆住,怔愣间落后婷姨几步,不等他跟上,只听闻一声短促尖叫,紧接着一团白影不期然撞上他胸膛,温香满怀,他来不及看清,那人又转到他身后,用力地抓住半片衣角,声音发抖,柔柔毫无震慑力,“余童童,你……” 似乎吓得不轻,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程砚洲低头,看到一个小男孩,两手各攥着一只手心大小的毛毛虫,笑嘻嘻地冲他背后喊:“小予姐姐是胆小鬼。” 说罢,吐舌做了个鬼脸。 “再调皮捣蛋,今晚我就把你送回家去!”她兀自放着狠话,鼓起勇气捏住幼童细嫩的手臂,直到把毛毛虫抖在地上,才拎着他的后颈把人往花园后面提。 一边提,一边斥责:“捣蛋鬼!” 小径石板上两只虫子来回扭动,雪白裙摆随着步伐晃出优雅弧度,女孩后颈细白,墨黑发丝仅用条香槟色的发带缠绕,一闪而过的侧脸恬静美好,像是住在仙境里的神女。 周遭发生的一切像是场梦,只有皱巴巴的t恤下摆似乎还残留着她掌心的体温。 婷姨和书岚越走越快,忽然,天地变色,乌云盖顶,豆大雨珠无情往地面上砸。 破旧的青石板街四下无人,满是泥泞水坑,圈圈涟漪荡在浑浊水面。 即便是有人经过,看到当中的混乱也会毫不留情地掉头离开。 发丝被雨水淋乱,脏污迷住眼睫,疼痛噬骨,似乎永远不会停止,领头的小混混合上伞,猛然戳下伞尖顶在少年撑在地面的手背之上。 旋转,碾压。 筋骨几乎错位,少年被人按住反抗不得,闷声一言不发。 “挺厉害啊,又考第一名?” 强盗掠夺完所剩无几的财物,将书本作业撕散,毫不留情扔进湿漉漉的水面,雨水浸湿笔记,端正字迹洇开,少年背倚泥墙,用力握住滚落手边的一只圆珠笔。 画面一转,是书岚伏在地上低低地啜泣,手腕上两叁道红痕,她捂着眼睛,滚烫泪珠从脸颊滑落,“哥,救我……” 母亲病逝后留下的欠条,录取通知书,助学贷款合同,书岚的成绩单,每张纸都像烙铁一般,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烫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热度惊人,喉咙发痛,朦胧间有人替他敷上冰凉毛巾,清爽的绿豆雪糕气味驱逐大半忧思。 程砚洲动了动,发现身上盖着的被子沉得厉害,有如千金重。 床铺下两位室友低声交谈。 “程砚洲什么情况?” “发烧,39度半,我刚把他从校医院抬回来。” “累的?早说让他少打几份工,不听。” “不是,一个劲地叫着他妹妹的名字,不知道什么情况。” “妹妹?不是把妹妹从老家接过来了?那几个畜生手没那么长吧?” “哪知道,问也不说,我去食堂,给他带点粥,你要吃什么吗?” “一起一起。” 门从外面轻声带上,程砚洲脱力地拨开内里化得七七八八的雪糕包装袋,按住毛巾顺着后颈擦拭热汗,枕下提醒午饭的闹钟如常响起。 他强撑着精神,划开傅未遥的聊天页面,一字一句输入,“我不要你的钱!” 不管她会怎样想,程砚洲只想为堕落的自己保留最后一分尊严。 隔日凌晨叁点,那边的回复姗姗来迟。 简短两字:“随你。” 脸色 阿光面馆,在城关镇溧水桥头开店已有叁十余载。 老板阿光,现在人们大多称他为光叔,端上两碗素面并一块大排,笑呵呵的:“来啦,哟,妹妹也在。” 傅未遥乖巧喊了句“光叔”,手心合拢收回刚刚在乌黑油亮桌面上悄悄擦拭的纸巾。 大排是给女儿点的,余致伟隔上个把星期便会来趟面馆,回回只点素面,从前是精打细算不得为之,如今细品汤头下面尽是点滴回忆。 傅未遥出生的时候,一家人还住在城关镇某处民房,百科上这里是云阳集团的创始地所在,说是创始地,其实初始只是个员工不满十人的小作坊。 余致伟早年在桥头卖袜子,妻子傅容庭在隔壁摊位卖内衣,摆摊之余,两人常起早贪黑地去附近几处纺织厂收布头。 后来和工厂熟络,有些门路,开始替隔壁镇上一家品牌做代工,接些内衣裤袜的包边缝合。 傅未遥的童年便是在各色内衣内裤中穿梭,一家人衣食无忧地度过几年,小作坊日渐做大,傅容庭拍板,赌上全部身家并上银行贷款,买了块地盖厂房。 厂房盖到一半,政府规划的开发区,临时绕开难缠的钉子户,动迁落到他家头上。 从此,傅家真正称得上“富裕”,余致伟兴奋地抱着傅予到处跑,直说是名字起得好。 夫妻同心,日子越过越红火,哪知搬进蔚湖山庄的第二年,突如其来的车祸将平顺的家搅得天翻地覆。 傅容庭当场丧命,怀中护着浑身是血的傅佑,后座的傅予坐在安全座椅上,侥幸逃过一劫。从那之后,傅佑的魂仿佛跟着母亲离开,不再开口说话,每日只会怔怔地望着窗外。 余致伟消沉一段时间后,在附近寺庙里求大师给兄妹俩改了名,沉心打拼事业,直至将云阳做成行业着名品牌,甚至有媒体调查称,每五人中便有一人穿的是云阳旗下品牌的内衣,当然也包括保暖内衣,可见其市场占有率之高。 除了老本行,云阳近年来在母婴用品,纺织服装上均有涉猎,余致伟还能打拼几年,可事业终归是要交到孩子手上,因而,他管傅未遥管得很严。 “最近在公司怎么样?” 傅未遥一向报喜不报忧,“挺好的。” 公司上下并不知道她是老板的亲生女儿,不相关的部门还好,相关部门尤其是她实习的市场部,个个难搞,一个实习生当两个用,这倒也不难应付。只是深谙真相的总监,总是布置各项刁钻任务,绝对是有老爸的授意,她哪里好推脱。 工作堆积如山,学校公司两头跑,下班后回到家还要上老爸安排的私人授课。 整个人忙到头秃失眠,压力山大。 余致伟颔首:“先在市场部干着,明年再去采购。” 与其交给职业经理人,他还是希望自家女儿能独当一面,成为一个合格的接班人。 “嗯。”傅未遥不敢喊累,只得默默给自己打气。 其实,她有时候真的希望哥哥能出来帮她分担一些,兄妹俩共同将父母打拼来的家业守住,可傅未远像是蚌壳里的珍珠,倔强地独守在那小片画室中发光发热,对外界的一切都毫无兴趣。 * 嘉华酒店坐落在市中心,一线江景尽览无余,程砚洲地铁坐到附近下车,无心赏景,木然地行走在人行道上,期间无心撞着叁回树。 前台电话拨进,没多久,在经理波澜不惊的目光洗礼之下,他从大厅一路往上来到门前,空气中夹杂着浓得散不开的香气,如催命符般附着在身侧,他嫌恶地皱眉,叩响门扉。 温郁奶香扑鼻,会客厅的茶几上,剩下半杯牛奶,腾腾散发热气。 傅未遥将笔记本锁好,趿着拖鞋扑回柔软床榻,她拉下眼罩,全身心地投入睡眠。 意识清醒得不能再清醒,她高声喊道:“怎么不进来?” 端坐在会客厅的程砚洲后背一僵,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昏暗卧室,尽管自我厌弃的情绪到达顶峰,他仍遵守约定:“体检报告只有电子档,要发你吗?” “我看看。” 趁她俯身之时,程砚洲谨慎地拉开距离,将手机丢在雪白床单之上。 “ok,”她一目十行,确认无误后点头:“去洗澡。” 临行前,他躲在宿舍浴室纾解过,为的是今晚,她能看在自己的“无能”上放他一马。 他洗得很慢,故意在拖时间,等到从浴室出来之后,幻想中她早已入睡的场景没有出现。 傅未遥衣着整齐,盘腿坐在床边的表情有点呆滞,见他出来,涣散的双眸聚焦重新回归,她双手托腮:“我呢,很好相处,唯独一点,睡着之后,哪怕是天塌下来你也不能发出一丁点声响,明白吗?” 他垂眸:“嗯。” “紧张?” 程砚洲摇头,语气公事公办:“现在开始吗?晚上我还要回宿舍。” 傅未遥饶有兴致地挑眉:“哦,你那么快呀?” 对于她的调侃,他置若罔闻,木着脸,拢着浴巾一言不发,发梢两叁滴水珠落入地毯,很快消失不见。 “程砚洲,”傅未遥展颜,说出的话却冰冷无情:“你在跟谁摆脸色?除了阮明珠,没人治得了你是吧?” 打闹 药片在杯中沉浮,被迫张口,泛着苦味的酒液灌入嗓眼,恶魔高高在上,俯视着意识混乱的他。 程砚洲面色苍白,问:“你也要下药吗?” 这倒提醒了傅未遥,温蕴送来两瓶褪黑素,据说十分有效,现下药瓶放在包里,锁在衣帽间中,她得提前吃下,等它起效。 说做便做,她支起腿,忽然,朝他伸出手。 程砚洲不解,傅未遥晃晃手腕:“拉我一把。” 鬼使神差地,他握住她柔嫩手心,用力一拽。此刻,场景同记忆重迭,是她从天而降救他于危难之中,思及此,程砚洲语气稍软:“你要干什么?” 傅未遥没好气:“去拿药,毒翻你!” 话音刚落,程砚洲触电般松开手,傅未遥久坐腿软,本来全靠他的手臂支撑,骤然重心不稳,她身子一滑随即往前倒去。 纵然地毯柔软,一头扎地上也不是开玩笑的。 傅未遥来不及斥骂,想方设法地自救,膝盖抵在弹性极佳的床垫之上,她挥着手臂,试图抓住床沿。 意料中的摔倒没有到来,程砚洲良心未泯,在最后关头扳住她的肩膀。 额头撞在他硬邦邦的胸膛,傅未遥吃痛,恶狠狠地仰起头,瞪他:“程砚洲!” 怀中女孩光洁的额头上,淡红印记格外瞩目,待她坐稳后,程砚洲往后一退,道歉来得很快,“我不是有意的。” “你要是有意的还得了。” 视线朝下,那晚的惊鸿一瞥掩在质地稍硬的华夫格浴袍中,他越后退越勾起她绵绵不断的好奇心,褪黑素早已忘到九霄云外,傅未遥勾起脚尖,拨开合拢的浴袍下摆。 “软的。”她如实描述。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程砚洲顾不得廉耻,“我……不太行。” “不太行?怎么会?”先前明明那么大一团呢。 他咬紧牙关,口不择言地编织谎言:“天生的。” 傅未遥的回答超出想象。 “原来是个银样蜡枪头。”说不失望是假的,她浑不在意地收回脚:“还能怎么办?凑合用呗。” 他只是她众多策略中的一环,能治好她的失眠固然好,治不好,还有云老师保底。说不定,下周约见的心理医生医术高明直接药到病除。 到那时,管你行不行呢。 她坐在床沿,细白小腿轻晃,冲他招手:“过来。” 明明没有吃药,喉咙里却涌上一股异物感,像是卡着一块不上不下的药片,梗得心口发疼。幸好临行前的纾解仍有效,身下岿然不动犹如一潭死水。 他庆幸,至少不会是在今晚。 掌心很凉,积着薄薄一层茧,程砚洲仿佛木偶一般,在她的有意牵引下,隔着睡衣覆上柔软。 临下地铁前,校友群里发布过一则兼职信息,内容是,时间是,发布人的头像是,清晰在目。 他默默地回想些无用信息,路边的广告牌,门前停放的轿车,高楼上闪烁的霓虹灯,软腻的触感稍纵即逝,意识逐渐从掌心抽离,仿佛在她胸前为所欲为的只是个同自己不相干的陌生人。 机械的动作循环往复,半晌,他面无表情地松手:“好了吗?” 傅未遥双臂撑在床上,静静看他表演:“继续。” 睡衣前襟他刚刚触碰过的地方顶翘出一小块痕迹,程砚洲离得很近,连棉质布料上轻柔的浮毛都看得一清二楚,失去对方的指引,手下如有千斤重,再也抬不起来。 “抱歉,”眸中闪过迷茫,突如其来的混乱扰乱心绪,他喃喃:“我做不到。”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今日傅未遥算是彻底领悟这番话的真谛。 平白耽误浪费那么多时间,她心里有气,语气自然不和善:“又是不行,又是做不到,是要我伺候你吗?” “你要搞清楚,是我包你……” 不对,她凌晨叁点睡不着时翻看微信,看到程砚洲说不要她的钱,顺手回了句“随你”,最后也确实没给他打钱。 傅未遥心虚两秒,换句说辞:“是我约你……那,你情我愿的事,你一点力都不出,未免太过分了吧?” “约?” “那不然你要怎样?给你打钱行吗?” 手机就在手边,她一秒解锁,和程砚洲的聊天记录不知何时被删,他的名字输入法无法智能识别,傅未遥只得边打字边问, “多少?现在就给你打。”她最不缺的就是零花钱。 手腕倏然被人握住,程砚洲像是尾巴被踩的猫,夺过她的手机按下熄屏,固执地将手背在身后。 隔壁会客厅茶几上兀自发出两声震动,网速比他的动作要快。 “我去帮你收钱。”傅未遥跳下床,赤脚踩在地毯上,兴致冲冲地往门外跑:“收了我的钱,你必须好好服务。” 程砚洲本就不情愿,仗着胳膊长,先她一步捞回自己的手机,你碰我撞,二人双双摔在沙发上。 “给我!”傅未遥先发制人,抬脚跨坐在他腰上,膝盖压住他胳膊牵制,气鼓鼓地伸手去抢。 沙发不比床宽,程砚洲不敢大幅度地动,既要扶着她防止一不小心摔下去撞到茶几,又要护住岌岌可危的手机。 他仰着头,极为艰难地操作,将转账逐笔退回。 傅未遥往前一扑,距离手机依旧很远,她气急败坏:“程砚洲!” 两人的身体因她飞扑的动作极为契合地贴在一起,程砚洲长至二十一岁从未同陌生人牵手拥抱,乍然同一副柔软馨香的躯体亲密相拥,登时面红耳热,指间松动,手机带着剩下那笔没来得及退回的转账滑落到地上。 他控制不住乱眨的眼睫,擂鼓般的心跳,以及…… “你不是不太行吗?”翻身去捡手机的傅未遥也已发现这桩意外。 仅靠系带支撑的浴袍,在刚刚的争执打闹中四散开来,露出一截小麦色的肌肤。 显然意外之喜不止这一桩,看他眉目纠结,极力忍耐的样子,傅未遥忍不住伸出指尖轻轻刮过他下腹紧致结实的肌理, “看不出来啊,程砚洲。” 竟然还有腹肌。 —— 首-发:rouwen.me (woo17.com) 亲近(微h) 临行前在浴室的准备,像是场笑话。 程砚洲恨自己的不争气,却始终找不到办法压制,反倒在她指腹的摩挲之下,有愈演愈烈之势。 羞耻与懊恼交织,排山倒海地袭来。 体力悬殊,他完全可以凭借力量优势将傅未遥推开,可他能吗?受制于人,除了服从,别无他法。 唯一能遮挡的浴袍被她叁下五除二地剥开,他屈辱地合眼,任由四处作乱的手来回在躯体上抚摸,揉捏。 像是菜市场里的猪肉,被顾客挑挑拣拣。 耳边传来她不满的抱怨:“你是木头人啊?” 看,果然如此。 程砚洲回神,执拗道:“我把钱还你。” “那你不能消极怠工。” 嘴角无意识地抿紧,他答:“我尽量。” 约……如她所言,当成你情我愿的约,或许会好受一些。 初步达成共识,傅未遥松懈下来,躺在他身侧窝着,想想两个人关系并不熟络,又转过头,面向沙发靠背,背对着他的胸膛。 恰好是惯常自慰时爱用的姿势。 程砚洲谨慎地再次碰触,不逊于初次的紧张,心弦紧紧绷着,他悄悄将下半身往后撤离半分,可却总有一股力量迫使他再往前进。 情欲驱使下,他早已乱了章法,甚至想不起来校友兼职群的群名,入目是鸦黑亮泽的发,隐约忆起那根香槟色的发带,比窗外霓虹还要夺目。 生涩,懵懂,力道浅得可以忽略不计,傅未遥暗暗叹气,解开纽扣后抓过他的手,无奈:“你会不会啊?” 掌心挨到娇娇的一点,程砚洲倏然握拳,屈起的指节不慎抵在柔软乳肉上,滑腻腻地嵌进细缝当中。 脑子空了一瞬,再开口,呼吸沉重到语不成句。 “你先把……衣服穿上。” 他是听不懂“约”的意思吗?一男一女躺在一起,不脱衣服脱什么?脱口秀吗? 傅未遥咬着下唇,深深吸气:“我该对你宽容一点。” 不会,可以慢慢教。 耐心地引导,傅未遥掰开他紧握的拳,合拢的掌心完美地贴合住浑圆,她轻声,“重一点,再重一点。” “那里不可以太用力,要慢慢揉,用大拇指划圈呀,笨蛋……” 语调愈发绵软,嗔怪的话听起来像在撒娇,傅未遥不吝赞扬:“上道很快嘛,唔,两边一起啊。” 唾弃自我沉迷,又恐表现不尽人意。兢兢业业的初学者,使尽浑身解数只想博得她的赞誉。 或是一句鼓励话语,或是一阵挺动迎合,看那双乳,艳丽地绽放在掌心。浴袍一角磨上渗出水意的顶端,痛意被隔空撞上她腿弯的舒爽抚慰。 傅未遥瑟瑟地抖,粗糙宽厚的掌,带来的是前所未有的体验,陌生又新奇。他学得很快,有几回按在敏感点上,她险些吟哦出声。 双腿紧紧绞着,无规律的摩擦,却总是差一丁点才能攀至顶峰,着实难耐。 蓦然转身,圆乳晃荡着刮擦过手腕,程砚洲空出手去追,再回神,她已面朝他躺下,炫目的顶灯映在瓷白的乳上,嫣红梅朵刚曾抵在他的掌心,他耳根红透,手按在绵软之上,不知该如何往下进行,又舍不得松离, 傅未遥撑起双臂,散开的睡衣形同虚设,程砚洲也没好到哪去,浴袍只堪堪挡住下身,他闭上眼平复着源源不断的冲动,不敢再看。 然而闭上眼后,感官尤为灵敏,指腹似乎还残留着绵润质感,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身侧她在缓慢挪动,他猜不透她的下一步动作,可身体已率先替他感知。 挺翘坚硬的奶尖儿从肋骨磨到颈下,丰润乳肉弹到下巴上,下一秒,来到唇边。 面上闪过痛楚之色,他睁开眼,只见傅未遥空泛地用胸蹭他,“这也要教吗?” 教是不用教的,只是,他可以吗?迟疑间,粗重的气息喷洒在奶尖之上,勾得人心痒难耐,傅未遥等不得,借势挤进唇齿中央。 “不准咬!” 湿热的舌无师自通,搅出暧昧水声。背很滑,他扣着肩胛,乳肉当即进得更多,他犹嫌少,却也懂得过犹不及,只盯住小小一颗,极尽逗弄。 世事变幻无常,没等嘬吻几回,她乱晃的腿不偏不倚夹住横冲直撞的硬物,那里只经过手,骤然闯入陌生境地,甚至再往上,是他想也不敢想的隐秘之处,一闪而过的念头,连带拔起无数罪恶感。错综的复杂情感下,他再也支撑不住,惦记着不能咬她,抿着奶尖失控松关。 时间仿佛静止…… “确实不太行。”她下了定论。 傅未遥告诫自己要宽容,教不会再骂也不迟,可只差一点,他却如此……不堪一击,扰人兴致。 怒气裹挟最后通牒,“程砚洲,今晚我要是出不来,你别想从这出去!” 和下午射完后的空虚不同,在她放完狠话之后,欲念再度拔地而起,叼住红润的乳尖,他舔舐地更为卖力,双手同时抚上,捧着它们,合拢又松开。 傅未遥被他亲得浑身发软,半途被打断的兴致重新续接,大腿内侧的肌肉隐隐泛酸,脚背绷到极限,几欲抽筋。 两边被他吻得晶亮,雪白上一抹淡淡红痕,不知是唇还是手留下的印记,舌苔重重刮过乳晕, 程砚洲抬眸,看她颤栗,看她潮红的颊迷蒙的眼,不自觉抚上她紧咬的唇,贝齿骤松,拇指按过丰润下唇,他情不自禁地吞咽津液。 终归是不敢亵渎的,他凭什么? 不过,她应当是舒服的吧? 快感密布,如潮水般涌来,傅未遥夹紧腿,呜咽了声,咬住离自己最近的胳膊。 好硬—— 轻颤渐止,双眸恢复清明的傅未遥毫不留情面地将程砚洲推开,看到自己留下的牙印,即将脱口而出的那句“你走吧”临时换成句不确定的, “你走吗?” 卫生间(微h) 语调平缓,不徐不疾,在程砚洲听来,是在赶人无误。 他背过身用纸巾简单处理了下糟糕状况,走是要走的,只是,太多了……回学校要经过的电梯,地铁,皆是密闭空间,气味岂是能轻易遮掩的。 开口有些艰难,他问:“借用下浴室,可以吗?” “不可以。”她歪头,眯着眼慵懒地窝在沙发里,“我要先洗啊!” 会客厅里每分每秒的等待于程砚洲而言都是煎熬,腥膻的特殊气味无不在提醒他刚才的荒唐。 他都干了些什么? 百转纠结的心思一直持续到从浴室里出来,卧室的灯全部熄灭,床上隆起一团身影,傅未遥似乎已经睡着。 他尽量放轻动作穿好衣服,便签纸上寥寥几笔的留言,写下又擦除。 算了,何必徒增牵连? “你怎么还不走?”笔尖落在纸上的沙沙声,扰得人心烦,傅未遥推高眼罩,侧躺在床上看他, “你怎么还不睡?” 她眨眼,闷闷不乐:“我睡不着。” 况且,还不到十点。 室内极暗,没掩紧的门透来几缕光线,照亮她仅余一根细带的肩膀,那里,他刚刚有亲过。 “我……”程砚洲垂下眼撕掉便签,起身往外走,“我先走了。” 慌不择路的模样,像是背后有野兽在追。 “莫名其妙。”她嘟囔了句,翻身继续酝酿睡意。 * 程佳婷又收到老家寄来的两箱快递。 村中人情往来密切,这回是……清点一番,表叔寄来的均是些耐于存放的粗粮腌肉,并上自家做的几罐酱菜和辣酱。 粗粮腌肉可以留下,只是辣酱,余致伟一家人吃不来,她原本也不爱吃,从前那是迫不得已,毕竟辣酱配饭要比食堂便宜得多。 表叔心意不好辜负,程佳婷想到程砚洲,寻个周末喊他来家里拿些带回学校。 程砚洲惦记着能看一眼妹妹书岚,哪有不同意的。 不曾想,周末一早,一同登门的还有傅未遥的亲姑姑,余致华。 傅未遥和小姑的关系一般,余致华是她奶奶的老来女,打小宠得无法无天。 两人差了十来岁,她小时候总被小姑逮住,不是揪辫子就是捏脸。家里条件有限,小姑还总借生活费的名头问老爸要钱跑去跟中专里谈的男朋友看电影。 电影没白看,男朋友升级成小姑父,夫妻俩都在云阳任职,管些行政方面的工作,仗着股份分红,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上个月才换了新车。 爸爸和小姑在书房谈话,喊她几回,傅未遥都借口睡懒觉没去,谈来谈去无非又是升职加薪那点事,人总是不知足的,撬不开老爸的口,想跟她打感情牌,门都没有。 她宁愿去逗逗那位正在教妹妹物理题的,程砚洲。 小妈给程书岚安排的房间没有独立卫生间,不过家里鲜少有客人留宿,走廊尽头的卫生间目前独属她一人。 温水汩汩流出,程砚洲擦干手,面前镜子上不知何时溅上两叁滴水珠,他用纸擦干,直到表面看不出任何水痕,才侧身去拧门锁,刚想开门,一股外力扩开门缝,傅未遥闪身挤了进来。 “好久不见啊!”她挥手,笑得粲然。 哪有好久,才叁天不到。 那晚以后,傅未遥没再联系过他,他退回的转账,她也没再继续发来。 这是她家,遇到她并不意外,只是卫生间里,不适合谈话。 “先出去。”他说。 “不要。”说着,已伸手环上他的腰。 程砚洲避开,一本正经:“书岚在外面。” “怎么?”傅未遥挑眉,“这是我家,我用个卫生间还要经过你妹妹的同意?” 程砚洲无奈,“我不是这个意思。” 黑色连衣裙,包裹住玲珑曲线,无心一瞥,女孩领口下的春光便深深刻在脑中,怎么也甩不开。 “被人看到不好。” 傅未遥靠在门上,声音压得很低:“不想让你妹妹看到的话,那你……” “倒是快一点啊!” 镜子里倒映出他困惑的脸,傅未遥捉住他的手,牵至自己胸前,“今天不用再教了吧?” 不等他触碰到,门外突然传来噔噔两声叩门,书岚细声细气的,“哥,你好了吗?” 傅未遥握住门把手,作势一拧。 “没有!”程砚洲猛然抓住她的手腕,冲门外道,“你把联考的试卷先做了,等会我来改。” “噢。” 听脚步声远去,傅未遥背手解开身后拉链,领边丝质风琴褶绽开,露出里边裹着丰润雪乳的黑色内衣。 她没再继续解下去,扬着下巴催促:“快点。” 腿后触到洗手台,凉得她浑身一凛,索性盘腿绕着他的腰。掌心撑在台面上,傅未遥挺着胸脯,看着刚刚还义正言辞说要出去的人伏在她胸前捧着一只乳亲得意乱神迷。 他的眼睫很长,在睑下投出一片阴影。 濡湿的舌尖细细描绘挺翘的一端,傅未遥咬紧唇,挺过细密的爽感,逗他:“好吃吗?” “唔。”含混不清的回答,他意图逃避,埋首其中吮得啧啧作响。 裙子滑落到腰间,内衣堪堪挂在臂弯,他的t恤皱成一团,两人在这一方小天地里,交颈缠绵。 镜子里,飘扬的长发从指缝中溜过,程砚洲看着自己的大掌不断摩挲,将对方雪白的脊背染上成片粉色。 听她唇边溢出破碎的呻吟,程砚洲忙伸手捂住,妹妹就在一墙之隔,门外走廊,谁知道谁会不经意走过。 傅未遥瞪他,呜呜哇哇说话间,舌尖不慎舔到他的掌心。 程砚洲红着脸松开,“别叫。” “就叫。”她故意作对,欺身咬上他的锁骨。 牙印浅浅一排,润湿t恤领口,留下暧昧水痕。 双手挪到腰际,程砚洲将她从洗手台上抱下来,内衣,裙子,刚刚脱掉的衣物一件一件整理回去,合上最后剩下的拉链,他正色:“还要多久?给我个期限。” 即便是甜蜜的折磨,也该有个尽头。 追-更:po18ac.com (woo18.vip) 水杯 “哥?” 卫生间的门敞开着,程书岚举着两只手,绕过怔愣的哥哥,道:“笔漏得我手上都是墨水,你让我进去洗洗。” “嗯。”耳边还回荡着傅未遥满不在乎的回答,轻飘飘的一句“看我心情”,程砚洲摇摆不定的心再度沉进谷底。 书岚弯着腰,仔细地搓洗指缝,黑色液体混杂泡沫流进下水口,莫名让他想起她身着的那件衣裙。 “哥,”程书岚关上水龙头,犹豫半晌后开口,“我在学校的同桌,家里有家花店,最近很缺人手。” 婷姨对她很好,说是感恩妈妈之前的接济,如今只是投桃报李,时不时提起当年吃百家饭时借住在她家的趣事,为的是让她放宽心住下。婷姨的丈夫忙碌,不苟言笑,平时很少碰面,但回回他都很和气地叮嘱她好好学习。 可纵使千好万好,毕竟是别人的家,暑假长达两个月,拖地不用她帮忙,擦桌子也不要她擦,每天蹭吃蹭喝,程书岚住得浑身不自在。 “说是包吃包住,平时只要负责看店收银就好。”说到最后,程书岚的声音越来越小,尽管花店的工资很低,但她依然想为家里出点力。 程砚洲拧眉,他没办法提供给书岚更好的生活环境,债主催款的电话愈加频繁,最多只能再宽限叁月,到那时,学校的奖学金应该能发下来,只是还完债后,再去支付书岚的学费恐怕会捉襟见肘。 住在外边所谓的花店,他无法陪伴左右,比起脸面,自然是妹妹的安全更为重要,有前车之鉴引以为戒,他不想妹妹再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你先安心住着。考上大学,以后才会有更多的机会好好报答婷姨的恩情。哥答应你,下个寒假,攒到钱后,咱们在外面租房住,好吗?” “我都听你的。”程书岚轻轻点头,拾起哥哥肩上一根长发,愣了瞬,刚想问话却被程砚洲打断。 他说,“刚刚那题我看你还是有点迷糊,再跟你说一遍吧。” “好,我去换根笔芯。” 程砚洲吁了口气,欠身捡起掉在地上的长发,复又松开,由它落回地上。 * 午饭摆在圆桌上,余致华拎着小儿子余童童耳提面命:“吃饭的时候老实点,别惹你舅舅还有小予姐姐生气。” 余童童咬着指头,哇哇大叫:“我不要吃饭,要吃糖!” “吃个屁!”要不是家里那口子不顶用,真不想把这调皮捣蛋的孩子带在身边。 左劝右哄总算把孩子带到餐桌边老实坐着,余致华觑了眼陌生的兄妹俩,没吱声,没过一会儿,问:“小予还没下来?” 余致伟道:“要不你去看看?” 余致华扯出笑:“二哥,我不过随口一问。” 座位安排得刚好,余致华为示亲近,刻意坐在二哥身旁,余童童年幼,自然挨着她坐。 另一边,程佳婷和程家兄妹依次坐开,中间留下的两个座位,是给傅未遥兄妹俩的。 傅未远不下来吃饭,有个位置必定是空的,程砚洲本以为她会避嫌地坐在小朋友旁边,谁知身侧椅子一动,傅未遥不偏不倚坐定。 她换了身衣服,涂鸦t恤宽大,牛仔短裤隐在其下,纤长的腿交迭在一起,她托腮:“爸,晚上我不在家里吃饭,去学校有点事儿。” 吱—— 锐声刺耳,小朋友握着刀叉乱挥,傅未遥掀起白眼:“余童童,你皮痒啊?” 余童童瞬间噤声,上回拿虫子去吓小予姐姐,舅舅脸色很不好看,他年纪虽小,却也懂得哪个能惹哪个不能惹。 余致华忙调和,夺走余童童手里的刀叉,随口问道:“哎,小予你衣服蛮好看的,哪里买的?” 傅未遥不假思索,“网上九块九包邮。” “又说笑,是c家和那个谁谁设计师的联名款吧?” “啊,是吗?小姑眼光真够毒辣的。”说明平时没少逛。 菜已上齐,话题止于此,傅未遥挟着筷子只夹自己爱吃的,不巧看到一道不常见的菜式,清爽的凉拌木耳上浇了几勺赤色辣酱,左手边程家几人碗碟里均沾上少许酱红。 她好奇味道,便伸手夹了片。 程佳婷好心提醒:“小予,那个挺辣的。” “是吗?”傅未遥偏头望向身旁的程砚洲,咬字同刚刚在卫生间里如出一辙,问他:“好吃吗?” 腿上酥酥痒痒,桌布将她的小动作遮得严实,他偷偷按下她乱挠的手,面不改色地回望:“好吃。” 两种不同意味的好吃,这种自然是味觉上的,而洗手台前的那种,是心理上的。 这才诚实嘛,傅未遥咽下木耳,妈呀,好辣! 满杯水下去毫无效果,七窍简直要冒火,还得强撑着不让小妈看出端倪,舌头刺痛,她忍得辛苦,格外眼馋余童童面前那罐牛奶。 程佳婷在给余致伟倒水,余致华哄着余童童多吃口蛋羹,程书岚埋头数米饭,无人看向这边。 程砚洲握住面前没动过的水杯,不动声色地将它同傅未遥的空杯调换过位置。 傅未遥轻哼,飞快地睨了他一眼,但因双眸辣得泪汪汪,毫无震慑力可言,她端起水杯咕咚咕咚地饮下,沁凉冲散辣意后,看起掀翻蛋羹的余童童来,都觉得顺眼了许多。 家教 Woo18.app 午后,余致华和兄嫂坐在客厅喝茶闲聊。睡完午觉的余童童抱着平板噔噔噔跑下楼,钻进妈妈怀里,稚声稚气的:“妈妈,这个单词什么意思啊?” “要死哦,又偷吃糖。”她接过平板一看,好家伙,原版纯英文小猪佩奇。 这一句对话极长,余致华英文平平,那点知识早八百年还给了老师,一眼望去好几个单词都不认识,她梗住:“等等,多少集,妈妈给你找个带翻译的啊。” 年纪小,词汇量浅很正常,余致伟一向看重子女教育,见余童童看起原版动画不太吃力,慈爱地摸着他圆溜溜的脑袋瓜,问:“你姐姐呢?不认识的单词去问问她。” 余童童舔着糖,瞳仁又黑又亮,大声道:“姐姐在忙!” 余致华好歹读过中专,她不认识的单词,余致伟更答不出来,在座的叁位,只有程佳婷学历最高,她不愿掐尖冒头,让丈夫同小姑难堪,手腕一转,指着外头花园,道:“童童,你去找那位哥哥问问。” 余致华一门心思在云阳站稳脚跟,平时无暇管教幼子,成绩方面全靠家庭教师补课,最近听说又气走一位,程佳婷心念微动,泰然自若地聊起程砚洲, “砚洲学天文的,英文很不错。” 余致华昂起头,目光始终跟着落地窗外的小小身影。不久,余童童喜滋滋地跑回来,捧着平板咯咯笑。 余致华跟着看了两段小猪佩奇,方才不经意地问程佳婷:“你那外甥,哪个学校的?” “和小予同校。” “哦。”那来教童童是绰绰有余,余童童期末考得一塌糊涂,她正发愁找不到合适的家教,左右学历过得去,试试也无妨。 闲聊完后,余致华带童童回房,路过傅未遥的房间时,发现她的房门没关,童童溜得很快,她思索片刻,转身敲响房门。 余致华固然想卖个人情给小嫂子,但前提是,程佳婷介绍的那个男孩,品行不能有问题,否则把童童带坏了,她找谁说理去。 傅未遥正伏在案前看书,听完来龙去脉后,丢下一句:“就那样吧。” “什么叫就那样?你们不是同校么。”余致华知道侄女对程家人有偏见,正是如此,她的说法必定比程佳婷要客观得多。 “小姑呢,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童童的家教老师,还要麻烦你这做姐姐的,先给掌掌眼。” “啪”地一声合上书,傅未遥似乎被她说服,漫不经心地描述:“木讷,寡言,无趣。” 老实就好,余致华舒口气,又问:“抽烟吗?喝不喝酒?小伙子相貌不错,感情史混乱吗?” 傅未遥按捺不住轻嘲,“小姑,你觉得一个书呆子会那些吗?” * 得到准确答复后,程佳婷答应从中牵头。 “主要是周末,不用耗费很长时间,但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容易,别看才二年级,孩子小坐不住,说不得骂不得,还要看到明显的成绩进步。她们家不缺钱,报酬丰厚,你不行,有的是人顶上。” 新的兼职没着落,程砚洲正发愁,他郑重地道谢:“婷姨,谢谢你的帮忙。” “我只是随口一提,能不能把握住机会还要看你自己。”将余家的情况简单说明后,话题又转回他的身上,程佳婷问道:“保研有把握吗?” “嗯。”他点头。 其实从程佳婷的角度,并不建议家境贫寒的程砚洲走科研这条路。但他当年报考之时,哪能料到之后家庭会遭逢骤变,欠下债务呢。 她微微颔首,“你考虑清楚就好。” 与此同时,房间的另一边,傅未遥几乎要被余童童缠死。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糖!” 衣服要被拽烂,傅未遥摆起姐姐的谱,吓唬他:“小孩子吃太多糖会烂牙的!” “啊——”余童童扑上来拉抽屉:“刚刚明明在这里的!” 傅未遥任他趴在抽屉上吸气,然而里面除了些纸笔杂物,别无其他。 得不到满足,余童童一根筋地央求:“小予姐姐,我再跑一趟是不是还可以吃颗糖?” 她装糊涂:“听不懂,你要跑哪里去?” “哼哼——”余童童学猪叫,“就是小猪佩奇啊,哼哼。” 目的达成,下回要使唤他下回再骗呗,反正小孩子忘性大,傅未遥装傻到底,无辜得紧,“姐姐没看过小猪佩奇呢。” 余童童的小脑袋瓜彻底懵圈,小予姐姐怎么回事,明明是她找给他看的呀。 最后,被闹得没法,又不能真放任他吃糖,傅未遥只能叁十六计走为上策。 考上a大之际,老爸担心她住不惯宿舍,在附近为她购置了套新房,午饭时和爸爸提的回学校指的便是回她自己的家。 傅未遥拿上车钥匙,特意避开余童童,谁知走到楼下,发现厨房里,小妈正在给程砚洲装吃食。 眼珠一转,她立马调转步伐,绕到书房冲正在忙工作的老爸交待:“外面雨下得很大呢,晚上我就不回来了。” 余致伟往窗外看了眼,毛毛雨而已,他沉声叮嘱:“开车当心点。” “知道。”傅未遥刻意拿捏着怪调,撇嘴:“那个程砚洲怎么还不走,该不会也要在我们家常住吧。” 余致伟目不斜视,继续盯着屏幕:“不会。” 这件事程佳婷同他提过,程砚洲暑假在天文台实习,有宿舍住,来也只是看望妹妹,不会久留。 “那行,爸,我先走咯……” “等下,”余致伟叫住她,夏日常有阵雨,家里距a大公共交通不便,兄妹俩在外求学不易,女儿既然回那边去,不如顺路将程砚洲带上,省得路上平白淋雨。 傅未遥扭头就走:“他不会自己打车吗?” “傅予!”余致伟面露不愉,送不送是其次,女儿当真不愿他自然不会勉强,只是这何不食肉糜的态度实在让人失望。 最后,傅未遥脑袋嗡嗡地听完一场授课,不情不愿地在父亲的监督下,在惊呆的众人前,以饱满的精神友好的态度热情邀请程砚洲搭她的车。 同她设想的,招招手说句“跟我走吧”的酷炫场景相去甚远。 人有失足马有失蹄,演过头了——该! 免广告app下载:woo18.app 快递盒 雨势渐大,路上行人寥寥,a大向来不允许私人车辆进入校园,即便是暑假也不例外,傅未遥将车停在路边,朝副驾垂眸不语的程砚洲道, “有个快递放在东门的二号快递柜,你去取下。” “嗯。”他闷头解开安全带,从随身携带的双肩包里拿出一把伞来。 张扬的橙色,同他沉闷性格并不相配,伞面上的logo模糊,依稀辨得是某款家喻户晓的方便面品牌。 程砚洲的手已触到门锁,她突然开口:“你猜我买的是什么?” 不寄到家里,反而多此一举地寄到学校,大老远地跑过来拿。 “不猜。” 傅未遥露出一个极浅的笑,不含任何戏谑,她将视线缓慢下移到他的裆处,定住:“没量过,不知道尺寸合不合适呢?” 难免想歪,惊讶于她的胆大妄为,程砚洲如坐针毡,半分钟都呆不下去,他握紧伞柄,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往雨中走。 快递取来,方方正正的纸盒,比想象中要大,许是店家注重客人隐私,仅从外观很难看出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看来终究还是逃不过,他收伞,面色灰白地坐回车里。 傅未遥看了眼快递盒,继续道:“应该提前问问你,喜欢哪个牌子?” 是吗?程砚洲不以为然,站在她的立场上,一个玩物的喜好,很重要吗? 他系上安全带,认命般问:“去哪?” 傅未遥在知春里租了套小两室,和老爸为她购置的新房隔着两栋楼,之所以租房,自然是因为算下来,相较于长租酒店租房会便宜很多,她们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每一分都要精打细算。 “户型正采光好,周边配套设施齐全,距离a大东门步行只要十分钟。”她将中介话术原封不动地转告给程砚洲,递上门禁卡:“以后你就放心在这住下。” “等待你的临幸?” “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程砚洲语塞,接过门禁:“我不住这,你有需要我再过来。” “随你。”说完她不忘自夸:“你看,我很尊重你的。” 快递盒捏出指痕,他一声不吭。 傅未遥当他默认,转头提起快递,“你快试试合不合适。” “不用。”市面上售卖的肯定符合大部分人的尺寸。 她坚持,“那你比划一下。” 户型正采光好,窗帘敞开,遥遥能望见对面某户人家窗户亮着灯。 程砚洲不愿横生枝节,拆开快递,道:“我去卫生间。” “可以。”租房全程交由中介,傅未遥还没亲自看过,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参观参观。 开发商统一的装修审美在线,地板桌椅擦得一尘不染,床单被褥日常用品,都是阿姨按照隔壁自己家一比一复制的,相似到不看户型大小,老爸来了估计都会错认的程度。 她很满意。 另一边卫生间里,程砚洲捧起冷水洗了把脸,沁凉水珠坠入领口,他怔愣地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沉沉叹气。 正值青春年少,看着周边成双成对,程砚洲也曾幻想过恋爱生活,不过那应当是在将家里欠债还完,书岚大学毕业之后,他稍有些存款才敢考虑的事。 无论人生有多少条分岔路,彼时的程砚洲都不会想到自己会踏入这条岔到万劫不复的路,无路可逃。 不拿傅未遥的钱,只是块光鲜的遮羞布,改变不了妹妹靠着傅家捐物进入文华中学的事实。 以色事人,换取利益,他还不如菜市场里的猪肉清白干净。 多想无益……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程砚洲掀开纸盒,想象中四四方方的小物品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四条内裤! 内裤?他翻转过纸盒,云阳二字携带一朵俏皮的云彩赫然入目。 没有任何赠品,仅是四条颜色不一款式相同的内裤。搞半天,是他在自作多情。 傅未遥正巧溜达到卫生间,她敲门:“怎么样?合适吗?” 程砚洲拉开门,还给她:“我不需要。” 依旧是推拒。 别的傅未遥不敢夸海口,云阳的内裤那可是业界顶呱呱,“用的棉是最好的,委屈不了你的小兄弟。” 那晚在酒店,程砚洲去洗澡,她拿药回来。虽说她们家是卖内衣内裤发的家,但她没有随意偷窥别人私密衣物的习惯,是程砚洲他自己把内裤放的位置太明显。 和他身下一样,让人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旁人她是管不着,但程砚洲绝对不可以穿云阳竞争对手家的内裤。 理由荒唐到让人无言以对,程砚洲只能认栽。 他想,以后从头到脚,从保暖内衣到袜子,认准云阳,总挑不出刺来了吧。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没有避孕套,今晚再度逃过一劫。 心态顿时轻松不少,程砚洲背上包,“那我先走了。” 还没到门口,傅未遥接下来的话硬生生止住他离去的步伐。 “走?”她语带嘲弄:“我一次性交了叁个月的房租,只是为了看你换内裤?哦……还没看上。” “程砚洲,别磨磨蹭蹭的,你是先脱上衣?还是先脱裤子?二选一。” 她完全尊重他的选择。 —— 追-更:lamei1.com (woo18 uip) 行不行(微h) 幼时贪玩,程砚洲常和叁两伙伴在山涧中摸鱼逮虾,五指插进淙淙流水中,鱼儿在指缝中游来荡去,伸手一抓,只能握得满手细腻石沙。 顷刻翻手,又搜罗到两颗鹅卵石,被水流磨得圆润光滑,握在手心当中舍不得撒开,直至回家迫不得已要吃饭时,才会将它们珍之重之地藏在文具盒中。 他时至今日才明白,有些东西和鹅卵石不一样,握住之后,不仅割舍不开,甚至希望时光能够在此刻暂停。 湿漉漉的脊背挡住大半滚烫水流,雾气蒸腾,狭小的卫生间烟气弥漫,他弓着腰,分神吻上锁骨时,能看到她柔顺长发上,扑了层细密水雾,偶有几缕湿润发丝,调皮地贴在柔嫩肩颈,弯弯绕绕的,缠得他几欲喘不过气。 如果说,上午在傅家二楼卫生间中,他还称得上游刃有余,此刻的程砚洲,只剩下不知所措。 明明已经很努力地取悦她,将两只兔儿揉得莹润,奶尖舔得娇嫩,她也软得像一汪水般倚在他怀里低吟。 怎么得到的评价却是—— “程砚洲,你到底行不行?” 说实话,傅未遥得承认,程砚洲有两把刷子,不止是在性事上。 酒店那晚,虽然入睡很迟,但的确是近来少有的能睡个整觉的夜晚。 一次或许是偶然。 然而上午和他在卫生间里放纵过后,回到房间她竟升起一丝困意,饭前小憩了二十分钟,实属罕见。 他的功效比任何药片都显着。 当然,缺点也很显着,比如现在,一男一女未着寸缕地抱在一起,他仍紧盯着某一处不放,舒服是舒服,但他稍微变通一下会怎样? 样样都要教。 程砚洲并不重欲,生活中有太多比性欲更重要的事等着他来做,没有时间,没有心思,只会在精满自溢弄污衣裤时感到些许困扰。 周边都是血气方刚的男孩子,耳濡目染多年,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只是一时间很难突破心理防线。 面对傅未遥暗戳戳的嫌弃,他理屈又无可奈何,“那要怎么做?” 再换人,未必能找到比他还合适的,傅未遥拥住他,身体贴合,彻底将胸乳隐藏起来阻挡他的攻势,她仰起头,眨眼:“从头到脚,都可以碰,碰的地方都可以亲,懂吗?” 热水溅在她红润脸颊上,程砚洲如她所言,抬手拭散水珠,另一只手,缓缓搭在曲线有致的腰际,抚摸,一下又一下。 而后,胆子愈发大了起来,触到弹润的臀,屈指捏住又松开。 他的手掌很大,毫不费力地将浑圆的臀抓在手里,揉捏时,难免会偏移角度,再偏下去,他…… 还是想亲亲软绵绵的胸。 可那里已经被她遮得严实,蹭在他的胸膛上,不论是压紧还是错位都带来难以言喻的快感。 算了,还是依着她的想法来。 手掌沿着大腿来到前方,他怔忪片刻,问:“里面也要吗?” “你说呢?” 他很坦然,“我说不要。” 傅未遥在他背上重重挠了下:“我说要!” 那便要吧,分开紧紧并合的双腿,他犹豫了一瞬,探出根指浅浅研磨。花核柔嫩,软软地吸附在指尖,那种感觉很奇妙,他又探一指,捻住肉球揉捏。 傅未遥腿抖得厉害,险些要站不稳,从搂着程砚洲的腰换成揽紧他的脖子,依然不奏效,或许是地砖太滑,她控制不住地往下沉,语不成句,“你……进步很……大啊。” 程砚洲面上依旧冷静自持,可他知道,后背如若不是有热水冲刷,应当早已被汗液浸湿,他趁机展臂环紧细腰,将梦寐以求的乳珠含入口中,聊以解渴后,问:“再里面,也要吗?” “你说……呢?” 哼哼唧唧地抱着他,哪里还有寻到半分刚刚的嚣张霸道。 “好。”他停下来,将注意力全数倾注在指上,寻到一处狭窄入口,“是这里吗?” 得到肯定回答后,他灵活地操纵,沿着湿滑甬道,将长指齐根推进了紧致花径。 “好深……”傅未遥难耐地呜咽,催促:“你动啊!” 程砚洲合眸,静静地感受手指被四面八方挤来的软肉包裹住的美妙触感,神情恍惚地问她:“痛吗?” “笨蛋,你那么细怎么可能会痛?” “我……”程砚洲耳根微红,没有反驳:“那我动了。” 柔缓地将每寸褶皱都抚平,抽出后不忘将带出的汁液抹在外缘,看她眯着眼享受的模样,程砚洲竟生出些劳有所得的欣慰感。 当真是昏了头。 手里的水越来越多,仿佛总也流不尽,噗叽噗叽地发出暧昧的声响,无不在提醒他此刻的荒唐无度,连仅存的清醒也在小穴的不断蠕动下趋近崩塌。 “痛!”傅未遥拍他:“你咬着我了。” “抱歉。”视线逐渐恢复清明,他留恋地在顶端吮吸安抚,沉迷回堕落当中。 良久,他停下酸软的手,然傅未遥却不肯放过他,径直坐在静止不动高耸的指上,凭借着身体的起伏缓释纾解,直至滴答不断的水液流了他满满一手心,才恋恋不舍地抽离。 她懒洋洋地抱住程砚洲,全身都泛着粉,像只餍足的猫咪。 虽说暂且告一段落,可程砚洲并未松懈,他心里还惦记着另一件事。 难以启口,又不得不说。 “你站着,我没法亲那里。” “哪里啊?”她缠着他的颈落下一吻。 程砚洲耸肩躲开,再开口时尾音有些颤抖,“刚刚摸的那里。” 是她说的,从头到脚都要亲。 此刻,傅未遥要在刚刚对他的评判后面加上一句,缺点显着,优点更胜一筹,笨是笨了点,胜在很上道。 她张开双臂,“抱我,去床上。” 赶时间(h) 卧室漆黑一片。 程砚洲对房间构造不熟,也腾不出手来去开灯,凭借着客厅映照过来的光线,准确将人放到床上。 湿漉漉的浴巾砸他个满怀,傅未遥指使道:“帮我擦干。” 他倒是想说“不”,手却比大脑反应得要快,已经接过毛巾铺展开来,可才将将触到肩膀,又被她娇滴滴地喝止住。 “好凉啊。” “我重新拿条干的。”程砚洲后背还挂着水珠,他就手将浴巾系在腰上挡住关键部位,任劳任怨地转回浴室。 方才太过匆忙,他重新找出条较为宽大的,返回卧室罩住傅未遥,抓着浴巾一点一点擦拭。 傅未遥软绵绵地伏在他肩头,“你再回来迟些,我都干透了。” 面对好没道理的指责,程砚洲置若罔闻,指挥:“胳膊抬起来。” 身兼数职,他只当自己在照顾没有自主能力的幼童。 同时抬起手,他将最后几滴水珠拭干,语气淡淡:“现在干透了。” 室友留校准备考研,偶尔会在寝室学习,为了避免回去太晚招致盘问,程砚洲捏着浴巾,委婉催促,“还要亲吗?” 最好不要,他赶时间。 上天像是听到了他无声的呼唤,傅未遥的答案果断:“不要。” 紧紧抱着他的手也跟着松开,傅未遥钻进被子里,轻掀眼皮,懵懵的:“那边有个盒子,蓝色的,拿过来。” 卧室物品很少,衣柜前的蓝色铁盒尤为瞩目,程砚洲欠身取来,放在床边:“给。” “打开。” 作为一个尽心尽责的保姆,程砚洲无心观察盒身上的图案,按照雇主的要求扣开铁盒后朝向她。 “程砚洲,”她不耐,朝铁盒伸手一抓,“你的眼睛是摆设吗?” 尖锐边角刮过手臂带来一阵刺痒,花花绿绿的纸片落在手边床前,程砚洲用并不是摆设的双眼查看,不看不要紧,一看,他皱起眉,腹下一阵发紧。 那么多避孕套,他要用到什么时候?叁年,五年? 傅未遥懒洋洋的,双指夹住一枚,递给他,“内裤尺码我还算有心得,毕竟我们家是干这个的,避孕套的尺码嘛,不好选,还是得你亲自来试试。” 程砚洲接过,并不打算试尺寸,一枚一枚在她面前换来换去,简直是天大的挑战。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接受逃不过的现实,解开围在腰上的浴巾,“娴熟”地戴上避孕套:“很合适,要先做前戏吗?” 顺从的模样比刚刚那副不情不愿要讨喜得多,傅未遥招手唤他,“要慢一点。” 迄今为止,沙发,浴室,他都和傅未遥尝试过,可唯独床上,还是头一遭,他太过高估自己,才刚压上她,连肌肤都未触碰到,莫名的兴奋让下身勒得愈发得痛。 包裹住两人的被窝,热度升得很快,开弓没有回头箭,程砚洲现下再提换枚避孕套必定要被傅未遥踢下床,他忍着不适,捧着一对兔儿亲来捏去。 孺子可教,没等傅未遥不满,他已然不再留恋嫩乳,娴熟地探指入穴,轻拢慢捻,长进短出,压抑不住的喘息响在耳侧,傅未遥望着他赤红双眸,道:“拿出来。” “痛?”想起傅未遥嘲笑他手指细,程砚洲抿唇,应了声“好”,不再在无意义的对话上浪费时间。 揉外边总归是没错的,嫩豆腐一般,越揉出水越多,他咬着奶尖在齿间研磨,磨得水光艳艳,竟生出到底是上面水多还是下面水多的无脑念头来。 没一会儿,贪念跟着油然而生,他悄悄又探进去,紧接着再探进一根,两指并拢,彻底将褶皱撑开,小小凸起被按住,傅未遥咬着他的肩膀呜呜地叫,脑子里乱成一团。 她喊他,“你快进来。” 他不懂,“我进去了。” “笨蛋!”简直要被气笑,傅未遥决定先配和他的节奏,可一波一波的快感接连袭来,她耐不住,直白告知,“你不是有更粗的吗?” 暗示明确,程砚洲不是傻瓜。 他停住,额间两滴热汗无声滑落,到底是没经验,明明手指已先探过路,真刀实枪上阵时依然左冲右撞莽撞得很。 慌乱中撞到小核,又是别样的刺激,傅未遥调整着姿势,在他再度撞歪时,挺身将硬物含住。 起初卡在门口,程砚洲怔了瞬,屏住呼吸慢慢地推进,艰涩难行,他低下头吻住乳珠,直到蜜液再度渗出一汪后方才借助润滑,缓缓耸动。 他不敢用力,忍得颈下青筋四起。也不敢问她痛不痛,只得放慢步调,温柔地舔舐颈下乳边。 贫瘠的性知识中,多做前戏应该没错。 长路终有尽头,齐根没入之后,粗重的呼吸再也压制不住,一时连动作也抛之脑后,只顾埋首其中,感受着有如呼吸般微弱的蠕动。 饱满充实,果然是比玩具的体验感要强得多,他当真把自己的话放在心里,慢得不可思议,傅未遥神思混乱地揽住他,耸腰:“你动一动呀。” 接下来的几乎是本能,无需教学,无需询问,柔缓地开垦,快意地挺动。 看她的眼睫越眨越密,脸颊越来越红,双眸涣散地躺在床上,程砚洲脑子一乱,尺寸不合的避孕套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趴在傅未遥身上,前所未有的惊慌懊恼,齐齐涌上心头。 果然,嘲笑紧随其后。 傅未遥捂着额头,失落地问:“有十秒吗?” 不知道,他不知道。 无眠 傅未遥忍住把他踢下床的冲动。 凡事都有第一次,只要下次别再那么不堪一击,一切都好说。否则,她就当识人不清,当断则断。 程砚洲还算识相,大约是意识到自己表现不好,沉默地清理战场。 她轻轻打了个呵欠,想,也不算太糟糕,至少困意被他激出来了,功过相抵。 唉,看在他前戏表现地挺不错的的份上,傅未遥将酸软的腿伸过去,“帮我揉揉。” 眼中怅然一闪而过,轻松不在,程砚洲觉得心头像是悬着把剑,甚至开始怀疑起酒店时有心敷衍傅未遥的那句“不太行”,一语成谶。 难道真的不太行? 揉腿的间隙,他将进门后发生的所有事情从头到尾梳理了遍,最后判定,十秒应当是不止的,但他没有证据,空口白牙地解释反倒更容易让人误会他很在意似的。 罢了,傅未遥能厌烦他最好,哪怕贴上“不太行”的标签也无所谓。 手下所触肌肤滑嫩,他抛开乱七八糟的念想,专心将注意力放在腿上,毫无章法地按压。 其实,如果准备再充分些,如她所说试好尺寸,应该不会那么狼狈吧…… * 离开知春里时,雨已停下,程砚洲站在楼下观望,婆娑树影遮挡住的某扇窗,已经灭了灯。 推开宿舍门,坐在灯下的魏伯都惊慌地合上笔记本,眼神乱飘:“回来那么早?” “嗯。”他淡淡应道,拉上窗帘后,反手脱下t恤。 临走前在她那里洗过澡,夏日天热,穿了一天的衣服隐有汗味,程砚洲拿上盆,朝魏伯都道,“我去洗衣服。” “好。”魏伯都扯下耳机,神色已恢复正常,他和程砚洲离得近,隐约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香,椅子往后一倒,他凑在程砚洲胳膊上轻嗅,诧异道:“你喷香水了?” “没!”他脱口而出,极快地否定。 “喷了就喷了呗,我还能笑话你?什么牌子的?蛮好闻的。” 他们宿舍四个人没一个精致的,连沐浴露都混着用,骤然闻到特别好闻的气味,魏伯都也没多想,恰逢外面下着雨,程砚洲微湿的发根他更不会当回事,哪里猜得到室友刚在外面洗过澡。 程砚洲心里早已翻江倒海翻江,他足够小心,沐浴露只挤了一点好清除掉橡胶的特殊气味,谁曾想室友鼻子那么灵,他匆忙敷衍着“没喷香水”,急急往卫生间走,生怕再多待会露出的破绽更多。 夏日衣服轻薄,程砚洲简单搓了两下换水冲去浮沫,流水再度漫过t恤,他突然发现,右肩缝合处有段抽丝,长长的黑色缝合线歪歪扭扭地浮在水面。 食指勾起线头,右肩上的小洞无所遁形,程砚洲不由苦笑,所以整个下午,他一直顶着这个小洞,衣冠不整地出现在傅未遥面前? 糟糕透了,他想。 两位本地室友今晚不在,魏伯都挂着耳机爬上床,欲盖弥彰地说起某场球赛。 程砚洲不懂球,闲聊几句后,睁着眼望着雪白的天花板。 t恤还是考上大学的那年暑假,妈妈给他买的,价格低廉,穿到如今已算物尽其用,桌下有针线盒,缝缝补补还能再对付着穿,可他今夜尤为懒怠,将衣服晾到阳台后看都不想再多看一眼。 她总是爱笑他,如果看到了,怎么也会指出来的吧。 重新洗过澡,残余的险些被魏伯都发现的气味已经消失殆尽,床铺间充斥着的依旧是熟悉的清香,购于校园超市的寻常家化品牌,同傅未遥浴室里包装高级的沐浴露,本就不该用在同一人身上。 熄灯后的宿舍格外地静,魏伯都翻身的动静很大,程砚洲听力一向很好,他坐起来,轻扣金属床沿。 二人的床铺挨在一起,魏伯都从被子里探出头:“干什么?” 程砚洲叹道,“你耳机声音太大,我能听得到。” 夜色隐藏住魏伯都通红的脸,他调低声音,打着哈哈:“学校发的耳机,质量真够差的。” 正常的生理需求,他只是偷偷看看过把瘾,没像别的寝室那样明目张胆地在宿舍放肆解决,魏伯都暗暗想,要是在高中宿舍,大家绝对凑过来一块点评,哪会像程砚洲这般,语气正经地要命,说得他怪不好意思的。 不好意思没持续几秒,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 程砚洲说:“有网址吗?还是要下载?” 魏伯都抠抠耳朵,“你再说一遍。” “没什么。”他躺回床上,已然后悔。 “咱俩谁跟谁啊,我微信发你。”真——世纪大新闻,全宿舍最正经的程砚洲,竟然问他要网址,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得给传过去。 魏伯都翻了翻收藏记录,问得含蓄:“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欧美,岛国?” 类型?程砚洲闭上眼,一幕幕场景闪过,最后定格在傅未遥纤细的腿上,他当保姆当上瘾了,竟有些怀念替她捏腿的时刻。 纠结半晌,最终仍是难以启齿,他低声:“随便,都可以。” 魏伯都犯难,他总不能以随便为关键词搜索吧,作为程砚洲的引路人,他有必要将自己高级的审美传递下去,唰唰两条地址发出,他说:“不露骨,放心看,有需要再找我。” 程砚洲:“……” “我是说,你要是有那方面的需求……”越描越黑,魏伯都索性蒙上被子,嘟囔:“不说了,睡觉睡觉!” 宿舍重新恢复宁静,程砚洲抱着诚恳学习的态度点开网址。 数百米外的知春里,傅未遥睡得香甜,浑然不知,a大某间宿舍里,某个男生将整夜无眠。 技术 外卖油多味重,傅未遥吃了两口后渴得到处找水喝。 冰箱,空的。厨房,没直饮水。点外卖,等水送来她已经渴死。 她是在家过得太滋润了吗,大费周章地跑到出租房里来吃外卖,还不如去公司加班吃工作餐。 是夜,傅未遥拖着疲累的身躯回到蔚湖,家里人已各自休息,她拜托迎上来的姜姨煮碗素面安抚空虚的胃,拎着包回到房间。 等着下去吃面,她没关门,正揉着后颈,一声短促的呼声传进耳朵,二楼除了程书岚哪还会有别人,她趿着拖鞋,朝走廊尽头走去。 刚才上楼的时候未曾注意,地板上几滴鲜红色的印记,随着步伐一直蔓延到尽头那间卫生间。 门口杵着个瘦小人影,傅未遥问:“你站在这干什么?” 程书岚捂着嘴转身,眸中惊惶不定,她断断续续地说:“有……有血!” 写完试卷之后,她准备洗漱睡觉,还没进卫生间的门,便看到满地红色“血迹”,只在电视剧里见过这种场面,下意识她便叫出了声,等冷静下来回过神,空气中没有血腥气,那“血”的颜色淡得很。 是她大惊小怪了。 趁着说话的当口,傅未遥也看清了卫生间内部的状况,红色颜料洒得到处都是,尤为恐怖的是洗手池,半池的红水,哪怕知晓内情的人看了都得吓一跳。 “是颜料,画画用的。”她走过去放水,沉声叮嘱:“别惊动我爸,你去我房间洗。” 果然是颜料,和想象中的答案一致,程书岚轻舒口气:“不……不用,我来打扫。” 不止卫生间,走廊也有,不知哥哥又是哪根筋搭错,吓得人小女孩双脸通红,手腕还在抖。天色已晚,看程砚洲妹妹弱不禁风的样儿,一夜都未必打扫得完,傅未遥摆手:“让你去你就去。我让姜姨安排人上来打扫,出去别瞎说,知道吗?” “知道。”程书岚点头应下,站着仍不动。 傅未遥抬眼,“不认识路?还要我领你去啊?” “不是不是。”程书岚舔唇,紧张道:“谢谢你,傅小姐。” 傅小姐平日里看起来冷酷,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其实,比她想象中的要可亲,程书岚不再推辞,回房间拿上换洗衣物。 见人离开,傅未遥烦躁地拽来花洒,将地上颜料冲得淡些,直至卫生间看起来不再像个案发现场后,方才离开。 大艺术家的背后,总有无名之辈在默默奉献,今天,又是伟大的一天呢。 吃完面上楼,程砚洲妹妹刚洗好出来,踮着脚小心翼翼地捂着包好的头发,防止漏下水滴。 傅未遥侧身让她过去,突然问,“你多重啊?” “啊?八十多吧?”是上学期体测的结果,最近她还没称过。 怪不得这样瘦,程砚洲是不是克扣他妹妹生活费啊,小姑娘感觉一阵风刮来就能把她吹倒。 傅未遥又问:“家里饭菜不合你口味?” “不是不是,很好吃的,傅小姐。”程书岚声音低低的,“我本来吃得就少。” 程砚洲妹妹一口一傅小姐,同龄人中很少有人这么喊她,她听得怪异,道:“你直接喊我名字,不用小姐来小姐去的。” “好,谢谢你,傅……”直呼其名,程书岚喊不出口,默默改成:“未遥……姐姐。” 见她没有异议,才彻底放下心,捏着衣角道句:“那我先回房了,晚安。” 试图结束这场对话。 “嗯。”未遥姐姐?比傅小姐还要奇怪。傅未遥挑眉,倒是没听过程砚洲喊过她傅小姐,未遥姐姐之类的称呼,他都是你来你去,还没他妹妹有礼貌。 * 傅未遥最近被指派跟在部门某位老员工后面做新项目,每天开不完的会,做不完的材料,忙活一天后贪近都直接回家,几乎不往知春里去,等到周末加班回来看到出现在家里的余童童,才恍然想起自己似乎将某个人抛之脑后长达一周之久。 余童童在,小姑自然也在,夫妻俩日子过得果然滋润,下周要去海岛度假,说是不放心家里保姆,只能把余童童托付到舅舅家。 小朋友饭前哭,饭后还在哭,哭得双目红肿,拖着妈妈的手不肯松开。 她有心劝小姑度假带上余童童,但夫妻俩不知打着什么主意,愣是不松口,毕竟是亲戚,多双筷子吃饭的事,老爸压根不会干涉。 可这哪止多双筷子,傅未遥一闭眼,鬼哭狼嚎的喊声绵绵不绝钻进耳朵,失眠,再度找上门来。 程砚洲收到微信时,正准备从图书馆回宿舍。 往返知春里至少二十分钟,回来后宿舍必定关门,他垂眸打字:“不方便。” “怎么个不方便?”她似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程砚洲回:“宿舍到点关门。” “有你住的地方。” 关门时间将近,图书馆里不时有人收拾东西离开,魏伯都合上书从身后拍他,低声询问:“走吗?” 程砚洲盖上手机,道:“我还有一会儿,你先走吧。” 整整一周,傅未遥都没有找过他,他还以为自己已经被她放弃。今夜若去了,定然不是留宿那么简单,纵然将那两个视频翻来覆去观摩过几回,可他仍旧没把握。纸上得来终觉浅,这种事,自然是要身体力行地实践,才能有所进步。 矛盾,纠结,难以抉择,远处的灯光被阿姨一盏一盏熄灭,他坚定地回复:“今天确实不方便,抱歉。” 真是士别叁日当刮目相看,她竟然被程砚洲拒绝了?能耐不小啊!傅未遥拿上车钥匙,笑着回道:“爱来不来,我还嫌你技术差呢。” 外卖 爱来不来,傅未遥说的并不是违心话,一来天色已晚,她只想找个清静的地方睡觉。二来她的确介意,嘴上说着不在乎可以再给他个机会,心里么,多多少少有点质疑自己的眼光。 她也不要求程砚洲天赋异禀,像电视里小说上一夜来个七八次,可怎么着,保质保量的一次得有吧。 再出现上回那样的情况,她怕是得落下阴影。 知春里还是要去,老爸明天出差去c省,留她一人在家和小妈大眼瞪小眼也就算了,又多出来个混世魔王余童童,这个家,傅未遥一刻都不想多待。 晚饭吃得不愉快,临行前肚子饿得咕咕叫,从家里开到知春里得半小时,时间充裕,够她提前叫份夜宵。 夜间配送时间长,傅未遥洗完澡后木愣愣地等在餐桌前,捂着饿扁的胃紧盯外卖小哥的行动轨迹。知春里的家中,姜姨替她备了许多方便食品,可她饿得乏力,一动也不想动。 临近最晚配送时间,外卖小哥的电话姗姗来迟,说是马上就到,商量着先点到达,临了语含抱歉地告知骑车太急导致餐食洒了些,让她别给差评。 “嗯,嗯。”傅未遥有气无力的催促:“都可以,快点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晕乎乎地翻看刚刚点的甜品热饮聊以解馋,不看不要紧,一看才发现,配送地址竟然默认设置成她租的那间房,估计是上次点外卖时误点的。 傅未遥立马拨电话过去,然而为时已晚,外卖小哥说已经送到,按铃没人应,他便放在了门口。 事件陷入两难境地,要么亲自动手去煮东西吃,要么亲自动脚跨过两栋楼去拿外卖,傅未遥纠结半晌,抓过一件连帽外套罩住自己。 * 程砚洲跨出电梯时,一位外卖小哥正同他擦肩而过。 门把手上孤零零地挂着份外卖,他掀开订单条,傅(小姐)叁字率先映入眼帘,乳白色的汁液溅在透明包装袋上极为显眼,包装盒裂了道缝,一颗橙黄色的芋圆卡在边缘。 程砚洲取下外卖,抬手按铃,久久没有回应。 早在她不回微信时就应知道不该来,自己于她,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玩物。 甜腻奶香丝丝缕缕从包装袋中溢出,程砚洲不由想起去酒店见傅未遥的那夜,茶几上半杯没喝完的牛奶,还有她困顿的眼。 随袋附送的有几张纸巾,借着走廊顶灯昏黄的光,他扣紧盒盖,仔仔细细将漫出来的液体擦净,包装袋底部也不曾遗漏,直至触手没有丝毫黏腻,才将外卖重新放回门边。 无论她是睡着还是没来,今夜他们之间的约定到此为止。 楼下到小区正门之间会经过条昏暗小径,憧憧树影将路灯裹得严严实实,幽深僻静,是夏日里乘凉的好去处。 程砚洲驻足,背后那扇窗户被树影挡住,看不真切,他转过身继续前行,前方暗处有一束光颤颤悠悠地朝他靠近。 智能手机手电筒的光强大概是五十流明左右,远远比不上普通白炽灯泡,可当人影走近,程砚洲看清她面容后,突然想,傅未遥手里那盏灯的的光强一定堪比太阳,只有数十万流明才会让他如同失明一般。 翠绿的叶,粉白的花,周围所有的风景在这一瞬都失了颜色。 目光所及之处,只余她浅黄色的外套。 直到落在胸前的一掌将他拍醒,傅未遥踮着脚冲他喊:“程砚洲,你看见我外卖没?” “你来了?” 可为什么,她穿的是睡衣? 傅未遥关上晃眼的手电筒,自顾自往前走,走两步又回头向他招手:“问你话呢,看见我外卖没?” 晚风和煦,程砚洲依旧不敢直视,点开手电筒为她照路,回道:“在门口。” 她叽叽喳喳地吐槽,肆意抒发饥肠辘辘带来的不满:“不是不方便么,过来干嘛?看星星啊?今天也没星星让你看!” 一段话,一程路,两人已肩并肩来到电梯口,原先在等电梯的那人抬头看了二人一眼,重新将目光聚集在缓缓下降的数字上。 有外人在,傅未遥稍稍收敛了些,不再问那些让他难堪的问题。 等到出了电梯,她散漫态度回笼,“程砚洲,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呀?” 迫不及待……从图书馆到宿舍,他走得很慢,眼见宿管阿姨锁上门,才慢悠悠地往知春里来,见她不在,又不慌不忙地回想哪片墙头好翻,怎么会是迫不及待。 他颇为理直气壮:“没有迫不及待。” 傅未遥已经看到门前的外卖,她拎起来后打量一圈,不免奇怪道:“没洒啊……” 心念一动,她问:“你说是不是有田螺姑娘帮我擦干净了?” 程砚洲面色淡然:“或许是外卖小哥擦的吧。” “这样啊。”傅未遥拉起他的手,轻嗅后莞尔:“那我外卖少了那么多,是不是你偷吃掉的?” 同样是洒了外卖,如果是姜姨,她会重新换上新餐具端到她跟前,如果是老爸,他会顺道教育她两句少点外卖,程砚洲的做法称不上完美,可那份稚拙莫名有些动人。 她的眼光没有那么差嘛,老实人有老实人的好,欺负起来最有趣了。 傅未遥抓紧他的手不放,拎着外卖翘起手指解锁开门,邀请道:“程同学,偷吃完不进去洗个手再走?” 手上残余奶渍早已干涸,微微黏腻不足以抵消她手心温度带来的不适,胸腔有如擂鼓,他喃喃:“进去还能走得了吗?” 门在身后关上, 她说,“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噩梦(微h) 卫生间里各类洗漱用品摆放整齐,浴室置物架上,用后被魏伯都怀疑他喷了香水的那瓶沐浴露位置未动分毫,从水池到地面,半分水迹都没有。 联想到刚刚在楼下碰面时,她身上的睡衣及那股熟悉无比的淡香,一个猜想浮上脑海,傅未遥,或许根本不住在这里。 倾泻而下的水流从指间溜走,他收拢掌心,什么也没抓住。 餐厅里,傅未遥抱着手机,不知看了什么,笑得倒仰靠在椅背上。 见他出来,她挖起一勺芒果,揶揄:“你给我留了不少嘛,还吃吗?” 他坐在另一侧,离她很远:“不用。” 餐盒很快见底,傅未遥抱膝坐在椅子上,手机点个不停,也不看他,说:“你放心,今晚我很累,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吃饱喝足,此刻的她清心寡欲,完全没想着把程砚洲怎么样。租的这套房是两室,次卧只有床垫,不过柜子里添置有套崭新的床上用品,他愿意留就自己铺床,不愿意留她也不勉强。 程砚洲并未觉得轻松,反而有些怅然,好比认真准备一场考试,进了考场,发现发下来的卷子是空白的,监考老师趴在讲台上睡觉,只说去留随他意。 可是,现在回去要翻墙,而且必定躲不过晚睡室友的盘问。 左右为难。 * 沙发很软,睡起来并不比宿舍床铺差,只是长度有限,程砚洲得一直屈着腿。 卧室门没关紧,起初还能听到一两句模糊语音笑声,后面彻底归于宁静,夜幕低垂,无星无月,程砚洲枕在臂上,脑子里回想的还是那束光。 扰醒清梦的是一声脆响,夹杂着短促的尖叫,门缝不知何时被风吹开拳头大小的缝隙,他抬手欲叩门,想起傅未遥说过的那句,只要她睡着了不能发出任何声响,又无力地垂下手腕。 “程砚洲?”里面的人率先出声。 “是我。” “我做了个噩梦。”语气有些委屈。 他笨口拙舌,不会宽慰女孩,末了挤出一句:“别怕。” 隔着门墙的安慰,苍白无异于废话。 “我又不是叁岁小孩子。”傅未遥的想法和他不谋而合,她抱紧被子,望着门外守候的那道身影,顿感心安,说话都变得细声细气的:“不进来是怕我吃了你吗?” 待到人进来,她朝里挪动,让出半边床位,唤他躺过来。 钻进温暖怀抱中,傅未遥调整个舒服的姿势,指引他:“你拍拍我的背。” 幼时被梦魇住,妈妈会抱着她,温柔的掌心缓慢抚摸着后背,没多久,惊惧就会被驱赶走。 可是,这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困意消散,梦里血光在程砚洲轻柔拍打下越变越淡,傅未遥于黑暗中瞪大眼睛,轻声问:“你会唱歌吗?” 半天没有回答,就在傅未遥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抒情小调缓缓在耳边流淌。 他记不清完整歌词,模糊地哼唱。 严重跑调,如果不是a大广播站每周必有人点,她绝对猜不到是那首神曲。 傅未遥实在忍不下去:“程砚洲,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唱歌很难听?” “我没有给别人唱过歌。”程砚洲停下轻拍的手。高考不考音乐,他没有专业学习过唱歌,难听在意料之中,是她非要听的。 “我不管,你吵到我的耳朵了。” 蛮不讲理,他的声音明明很低,有心同他玩笑,看来已经不再惧怕噩梦。 程砚洲放宽心,“我回去了。” “等等……”傅未遥喊住他,半调笑半认真:“今晚你能坚持超过十秒吗?” 十秒——难言的尴尬,程砚洲悻悻收回手:“不是嫌我技术差吗?” 那是一时气话,毕竟程砚洲的前戏做得还不错,只是后劲不足,比较扫兴。 傅未遥愿意给他个机会,“你有把握让我刮目相看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他将先前她在门口说的那番话还回去。 魏伯都所谓不露骨的教学片奔放大胆,男女性事激烈,藤蔓般纠缠,释放无穷尽的精力。他不喜欢看,坚持到最后,才发现能够提取到的有效信息并不多。 一边回想一边犹豫着,将温热掌心覆上她的胸脯。 时隔一周,还是那么软。侧躺的姿势,使得那对柔嫩比先前更要饱满,一只手简直要握不下。拇指陷进深深沟壑之中,他腾挪转移,按在嫣红乳珠上,不消一会儿,那一抹颤悠悠地立起,诱人采摘。 时刻谨记要慢一些,碍眼的纽扣越急越解不开,索性从头颈脱下,将白嫩的身子彻底拢入怀中,无处可逃的奶尖在下一秒被人含入口中。 轻咬慢磨,咿呀的低吟是最好的催情剂,左右两边都要顾及,一时之间分身乏术,恨不得多生出一双手来。 棉质内裤洇得透透的,随睡衣一块落到床边,险些掉在地上,傅未遥伸手去捞,反被他箍住手腕举至头顶。 “你要干嘛?” 这回落在胸口的吻痒得噬骨,他抬起迷蒙的眼,询问:“那里要亲吗?” 她故意问:“那里是哪?” 他不回答。 一根指拨开内裤,按在小核上滑弄。 勾回满指蜜液,程砚洲将它抹在浑圆边缘,而后低头含住,裹进唇腔。 没有味道,但似乎多了点难以言喻的甜,他当然不会诚实告知,平白招人笑话。细密的吻继续沿着腰线下滑,流连在耻骨,最终在腿侧深深印下。 手下动作不停,缓慢送入紧致甬道,每回都带出更多水意。 傅未遥攥着被角,哼哼唧唧地蹬着发软的腿,滚烫呼吸洒在腿边,酥痒攀至顶峰,她想要吞得更深,然而, 膝盖倏然动弹不得,并拢着的双腿被人不由分说掰开。 他的手指还停留在身体里,本能的颤栗,傅未遥忍不住后缩。程砚洲却会错意,在埋首前义正言辞地保证,“我拿出来。” 身下小穴不断翕动,挽留住想要抽离的手指,傅未遥不由向他靠得更近:“没让你出来啊,笨……” “那要怎么亲?”下意识的,他脱口而出。 今夕何夕(h) 仍旧放在老地方,程砚洲这一次的“娴熟”多了分底气。 人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幸好傅未遥买的尺寸足够齐全,翻找到合适的戴上,不再像上回那样箍得发疼。 昏黄的夜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唇角闪过光,原来是不知在哪沾上的润泽水液。 “你好慢。”身后发出不满的抱怨。 “好了。”夜灯应声而关,他深深呼吸,重新回到原有的位置,熟稔地拨开穴肉,准确无误地找到小洞,伸指浅浅刺进。 傅未遥舒服地轻哼,膝盖顶在他肩头:“下次不能快点吗?” 灯光刺眼,她裸身躺在床上晾了半天,不由想到小时候隔壁邻居家晒的鱼,情动转瞬即逝。 程砚洲也感受到了那里的凝滞,不复刚刚的顺滑,他俯下身,再度用唇舌侍弄,手上也不闲着,沿着边缘轻柔按抚。 舌根吮得发麻,下巴上满是晶亮,脐下又硬又烫,他不再追逐那片柔嫩,转而起身寻到两朵绵软抚慰起来。 下身贴合得极近,女孩乌发凌乱散开,程砚洲蓦然吻住她肩头,抚着柔顺发丝,问:“可以了吗?” 傅未遥抑住喉间呻吟,抓着他有力臂膀,嗔道:“你倒是快点啊……” 尾音突然变调,她“唔”了声,重重咬在他的小臂。 额角逼出一滴汗,见她难耐蹙眉,程砚洲咬牙,将齐根没入的灼热退出半分。 “别。”傅未遥担心程砚洲临阵脱逃,圈腿环住他的腰,硬生生将露在外面的根部重新吃进,倏尔收紧,逗他:“今天很厉害嘛,超过十秒了。” 花径紧致得不可思议,上回没来得及细细体会实属遗憾,程砚洲捱过汹涌射意,按着她的胯开始挺动起来。 每每戳到深处,总能引来她似哭非哭的轻吟,问她舒不舒服,她又恼人地一言不发,睁着雾蒙蒙的眼咬唇瞪他。 他好想让她别咬了,淡淡齿痕看得他心弦止不住地颤,险些不管不顾地吻上那抹嫣红。 终究是不能的,退而求其次,他低头,郑重地吻在发上。 啪,啪,啪——不知疲惫。 淅淅沥沥的水流黏在交合处,凡是碰撞过的地方皆留下缠绵印记,比刚刚亲出来的还要多,还要滑,程砚洲痴迷地耸动,情不自禁:“好多。” 傅未遥早已方寸大乱,抱着他意乱情迷地低喘,管他话里问的什么,一应当做没听到,尽情享受欢愉。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程砚洲交了份让她还算满意的答卷,后半夜,本来各睡各的两人,只因手腕不小心触到,又干柴遇烈火般交缠在一起,对他们而言,今夜是从未有过的酣畅淋漓。 到最后,她连怎么睡着的也记不大清,依稀记得有人将她从浴室抱回房间,盖上被子后,又悄然离去,或许,是不知名的田螺男孩吧。 * 程砚洲整夜都没怎么合眼,一觉醒来,朝外看去,天才蒙蒙亮。 轻声将门推开一道细缝,卧室床上正中央,傅未遥窝成一团睡得正酣,纤长的腿搭在被子上,程砚洲看得耳热,昨夜那双腿缠在他腰上的场景怎么也挥散不去。 微信消息她总忽略,程砚洲写了张纸条留在茶几上作为交待,头也不回地关门离开。 小区侧门人少,离学校正门需要多绕段路,他已足够谨慎,不料还是在此遇到了熟人。 人行道上,迎面跑来的魏南松身着短款运动服,取下耳机,活力满满地冲他招手:“程砚洲,早啊!” “早。” 严格来说算不上熟人,室友魏伯都篮球队的朋友,因他俩同姓,常哥哥弟弟地相称,关系较为熟络,魏南松学金融,本地人不住校,平日午休时总来他们宿舍串门休息。 一来二去的,二人有过些交集。 魏南松呼吸匀缓,悠然地擦拭汗液,开口问:“你怎么在这?” 程砚洲无意多做解释,便道:“路过。” 听到这个回答,魏南松诧异挑眉,其实他远远看见程砚洲从小区里出来才特意过来问的,魏伯都和他提过这位室友的家境,经常要兼职打工赚取学费的人,怎么会住得起知春里的房子? 有意思。 互相道别后,程砚洲赶在魏伯都起床前回到宿舍,换下的衣服在室友闻到味道前率先被水浸没。 “你还不起?”程砚洲从浴室出来,打开衣柜翻找衣物。 魏伯都揉了揉睡眼,从床上探出身来:“你昨晚去哪了?还让我先睡?” 理由一早已经编好,他避开室友视线,简短地回:“兼职。” “哦,我说呢。”魏伯都重新倒回床上,捏着手机刷新朋友圈,当他在床上躺尸的时候,有些人才刚下班,有些人已经晨跑归来。 文案照旧是励志鸡汤,附图两张,一张是魏南松大汗淋漓的自拍,他暗笑真够骚包的,另一张是晨跑路线图,定位在知春里旁的人工湖。 魏伯都随手点赞,刚准备丢下手机再睡一会儿,微信消息不期而至。 “今早看见你室友了。” 毫无疑问,肯定是遇到了程砚洲,魏伯都忍着困意回:“看见就看见呗。” 接下来的对话推来拉去,围绕着程砚洲的兼职来回试探,魏伯都隐隐有些不耐:“你想说什么?” 魏南松说:“知春里是居民区,怎么可能会有夜班兼职?你就不好奇他干嘛去了?说不定……” 后面的话,他欲言又止。 烦死了,说话说一半,魏伯都欠身一看,程砚洲在书桌前整理资料,书包敞开露出两本熟悉的专业书。 他点开对话框,发出:“有什么好奇的,跟我没关系。” 又扬声冲程砚洲央求道:“帮我留个座,我吃完早饭就过去。” “好,你快点吧。” 魏伯都关上手机,不再管那边的回复,弯弯绕绕的,他应付不来。 签名 再次见到傅未遥,她披着那件浅黄色的外套,旁若无人地从他身边走过,开冰箱拿水,而后沿着来路返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他。 婷姨视若不见,递过来两张纸,眼眸含笑:“事急从权,先拟了份简易合同,等余童童的父母回来,会和你签正式的。” “嗯。”程砚洲接过来一看,待遇和之前电话中沟通的一致,是少见的丰厚,只是时间往前调整了十天,他咽下疑惑,仔细看过后签下姓名,交还给婷姨。 余童童在家里住的这几天,程佳婷特意拨了两个阿姨照顾他的起居,只等他父母度假回来接他回家,然而,昨天老余出差回来,一时兴起检查起余童童的暑假作业。 结果显而易见,那是一塌糊涂。 余致华临走前安排的学习计划,如同废纸般被小捣蛋鬼团成球丢到了花园里,老余大半夜的,拎着孩子打灯给找回来,抚平后贴在书桌前,以示警醒。 一家子都有工作,下班后谁不想休息,哪能时时刻刻盯着他写作业,这不,只能将程砚洲的家教工作提前提上日程。 余童童住在二楼客房,书岚的隔壁,程佳婷带着程砚洲进去的时候,机灵鬼后背一挺,高声朗诵起古诗词,然而吐词含糊,甚至还念错了字。 对于妈妈找来的第……数不清几位的家教老师,余童童极有眼色地问好,试图给老师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希望以后能少跟他妈妈告状。 见过面后,程砚洲的工作从此刻正式开始。 该交待的已经交待完,程佳婷关上门,将空间留给二人,下楼来到余致伟的书房。 余致伟刚结束一场头疼会议,正打算去外边走走散心。 “来了吗?”他问。 “嗯,刚签完合同。”程佳婷熟练地替丈夫解开领带,道:“童童今天很乖,现在还在背诗。” 从早背到晚,翻来覆去都是那两首,余致伟冷哼:“背出名堂了吗?” 想到致华两口子不知在哪潇洒,他气得直骂:“这回倒知道避得远些,省得让孩子看见笑话。” 余致华和丈夫冯雷从中专到现在,认识已近二十年,年少相爱,儿子健康活泼,外人都以为他们感情甚笃,只有自家人才清楚,余致华玩心重,重到近年开始玩起了男人。 余致华有云阳做后盾,冯雷始终被她压一头,香车宝马奢靡生活的诱惑太大,软饭吃着养胃,他竟忍了下来,还帮妻子一同瞒着家里。 这回度假同去,八成也是为了帮妻子遮掩。 程佳婷默不作声,别看老余骂得畅快,兄妹俩打断骨头连着筋,即使事情最后摊到明面上闹得不可开交,余致伟必定还是站在妹妹那边,冯雷得不到半分好处。 他就是这样护短的男人。 可傅未遥不同,她天生感情淡漠,除了父亲兄长,看谁都不顺眼,等到正式接手云阳,吃空饷的夫妻俩失去庇佑,指定没现在过得快活。 老余自个也清楚,才会和她说:“这件事,别让小予知道。” “嗯。”程佳婷点头,将他衬衫衣领扯松,想想又道:“合同里加了保密条目,砚洲是有分寸的,即便看到什么,也不会出去乱说。” “你的眼光,我信得过。” 上回辞退的家教,附近师范学校的准教师,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致华带男人回家的事透露给看望外孙的余老太太,老太太气得抽抽,念叨着家门不幸,连夜飞去了外省大女儿家,直说要跟余致华断绝母女关系。 闹得是鸡飞狗跳。 * 余童童比想象中要乖,坐姿挺拔,拿笔姿势正确,写字端正,如果不看内容,完全一副优等生模样。 婷姨叁番五次给他打预防针,程砚洲还以为第一天上课会比较棘手。 待他写完一张后,程砚洲指出几处错误,教他订正,余童童拿着橡皮,指哪擦哪,一口一句,“谢谢你,程老师。” “程老师,你说得对。” “程老师,你好厉害。” 学生的配合度高,教起来很轻松,余童童聪慧,吸收能力强,出的模拟题也都能很快解出来,除了彩虹屁有点受不了,真不知道那么小的孩子脑袋瓜里哪来那么多夸人的词汇。 婷姨的合同上,他只需要晚间过来教叁个小时,不会耽误白天的实习和功课,教完课后,能看看书岚,还能赶上末班公交,平心而论,这份工作简直为他量身定做。 “程老师,”课程结束之前,余童童抽出一张写满数字的草稿纸,递上一支红笔,“这张没有打分。” 小孩子对满分的渴望可以理解,程砚洲写下“100”,抬眼,余童童巴巴地看着他, “老师,你没签名。” “签名?”程砚洲不解,或许是刚在合同上签完名字,他一时有些谨慎,便放软了语调:“为什么要老师签名?” 余童童到底是个小学生,憋闷了一晚上,好不容易快要解放,老师却不肯签名,他急道:“你不签,小予姐姐怎么知道我有好好听你的话?” 余童童晃着他的手臂:“那你去跟她说,说我今晚很乖嘛!” 妈妈让他听舅舅和小予姐姐的话,小予姐姐耳提面命让他上课老实点,听程老师的话,无凭无据的,怎么让人知道他有好好听话啊? 小予……是傅未遥,怪不得今晚的余童童和婷姨口中的余童童判若两人,原来是她事先叮嘱过。 行笔阻涩,他艰难地签下名字,附加一句,“谢谢,童童很乖。” 追-更:iyuzhaiwu.vip (woo18.vip) 程老师 接下来的几天,程砚洲没再见过傅未遥。不经意向书岚问起,妹妹说傅未遥经常早出晚归,往往他离开蔚湖一个小时后,才会听到她回来的动静。 即便同住一个屋檐下,她们见面的机会也寥寥,更何况他呢? 临下课还有半个小时,窗外突然亮起绚烂烟花,轰响一声高过一声,余童童本就坐不住,闹着要出去玩,他性子急躁,没规劝两句眼泪就啪嗒啪嗒地往下落,吵着:“我就要就去玩!” 天性使然,哭声伴随着穿透力极高的叫嚷,着实让人招架不住,婷姨和姨夫外出赴宴,他怕是认准了这点才会这般肆无忌惮。 程砚洲耐着性子:“那休息十分钟,回来把这几页都写完。” “知道咯。”反正老师到点就走,余童童爽快答应,从椅子上滑下来,抱着玩具车噔噔噔地往外跑。 程砚洲将杂乱的书桌简单收拾了下,堵不如疏,余童童性格活泼,越逼他反而越容易适得其反,等他玩完回来,再将剩下的半个小时补齐也不迟。 只听脚步声止于门口,幼童略带惊恐的尖叫几乎要掀翻屋顶。 程砚洲回头一看,半人高的余童童,被人提着领子,哭唧唧地回到书桌前。 傅未遥脚步虚浮,脸色酡红,她靠在椅背上,从身侧坐着的程砚洲手里夺过一支笔塞到余童童幼嫩手心,蹙眉训斥:“谁准你出去玩的?” “是我。”程砚洲看向她,平视时,眼神古井无波,他解释道:“童童今晚很用功,是我让他出去休息十分钟,放松放松。” 余童童惯会撒娇耍赖:“是的呢,小予姐姐,外边烟花好漂亮,我看一眼就回来。” 说完,他可怜巴巴地揪住傅未遥的裙摆,“就一会儿……” “行吧。”傅未遥妥协,温柔地摸着他的脑袋:“就按程老师说的十分钟,十分钟后你要是不回来,我就把你的玩具都扔到外边湖里,你自己下去捞!” 余童童瞟了眼手腕上的电话手表,抱紧玩具车,拔腿就往外跑,“我会回来的,别碰我玩具。” 房门被他大力带上,室内只余离得极近的两人,淡淡酒气弥漫,傅未遥双臂撑在椅背上,眼眉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为了方便教学,他和余童童各自坐的两张椅子紧紧挨着,程砚洲不动声色地往后靠,怎奈椅子太沉,拖动时吱呀一声闷响,扰乱满室清静。 傅未遥抬眼,眸中水汽氤氲,是打完呵欠的后遗症,晚上多喝了几杯,司机接她回来时在车上打了个盹,还没彻底清醒过来。 她幽幽瞪他:“你故意吵我。” “不是。”灯下,余童童的笔盒还有些乱,他专心致志地按颜色整理好,低声:“童童快回来了。” “程老师很敬业啊!”丢下句褒贬不明的夸赞,傅未遥转身往外走。 程砚洲轻舒口气,眼尾只来得及看见翻飞的衣角离去,听到一声落锁,那方雪白衣角竟去而复返,甚至,贴着他的大腿缓缓滑过。 傅未遥横坐在他腿上,环住他的颈,“程老师,今天都教了什么?” 他试图挣开,然而她抱得越来越紧,根本无法逃脱。房间里温度适宜,程砚洲却平白起了层密汗,下身一条薄裤,无法压制住的冲动在躲避中愈发蓬勃,羞窘,无奈,齐齐找上门来。 嗓子里费力挤出一句,“我在工作!” “课间休息嘛。”傅未遥不以为然,醉意上涌,她捧住程砚洲的脸,男人身上气味清爽,同酒会上混杂不堪的脂粉酒气大相径庭,她低头,轻轻在他发上印下一吻。 背后已经湿透,那吻很轻,轻到旁人极难察觉,可他一直留心着她的一举一动,怎会忽略? 程砚洲掐着她的腰,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将人从身上抱下来,放在余童童刚刚坐过的那张椅子上,脸上慌乱一闪而过,他拉下t恤,妄图遮住蓄势待发的那处,万分懊悔今天怎么不穿那件质地稍厚的牛仔裤,以至于在她面前这般丢脸。 他站起身,退到椅子后面,防御姿态明显,又重复:“我在工作。” 即便余童童十分钟后回不来,他也不该在工作时间有违师德。 真没见过这么不解风情的人,傅未遥气极反笑,晃晃晕乎乎的脑袋,问:“程老师多少钱一小时?” 随手翻看桌上书本,“语文,英语,数学,教这个多枯燥,我给你双倍价钱,你跟我回知春里,教我?” 傅未遥仰着头:“你能教我什么啊?” 不等他回答,她自顾自说起来:“床笫之私?不行,好像还没到能教学的地步啊,只会闷头苦干,来回只有一个姿势,乏……” 喉咙干渴得厉害,温度适宜的房间有如蒸笼,程砚洲屈身捂住她喋喋不休的唇,“别说了。” 手是抖的,话音也跟着颤,他再也待不下去,松开手慌不择路地往外走,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 不,比洪水猛兽还要让人招架不住。 走廊尽头的卫生间里,远离傅未遥后,下身的冲动逐渐平复,估摸着按约定余童童应该已经回来,他对镜检查好没有任何不妥,才拧开门。 路过书岚的房间,她没关门,抱着本书守在门口来回踱步,见程砚洲经过,抿着唇冲他挥手,声音几不可闻:“哥。” 哥哥在工作时,她不好上前打扰,做完家教后,他又得急急忙忙地去赶末班公交,留给兄妹俩相处的时间很少,她在傅家没有能说得上话的人,每天开口闭口都是背书,因而能跟哥哥打声招呼已经极为满足。 程砚洲停下脚步,站在门口没进去,问妹妹:“还没睡?” “哥,”程书岚左顾右盼,两相对比后,神情担忧:“你是过敏了吗?耳朵好红。” “……”程砚洲强自镇定,替她关上门:“早点休息!” 调转脚步回到卫生间,再做休整。 100猪加更(微h) 程砚洲越来越看不透自己。 她在的时候,避她如蛇蝎。她不在的时候,又怅然若失。 估计是真的担心玩具会被丢到湖里,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余童童又恢复到第一次见面时的乖顺,只是本性难改,时间一到,迫不及待地丢下笔,高高举着玩具车满屋子转,没转几圈,又被阿姨拉去洗漱。 临走之前精力充沛地冲他喊:“程老师明天见。” 程老师……傅未遥的调笑言犹在耳,她今夜喝醉酒,应当不会再开车去知春里,只是不知有没有喝醒酒汤,这会睡了没有?酒精伤身,明早要是头痛……这些跟他有什么关系?程砚洲甩开乱七八糟的思绪,沉心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来。 傅家大小姐,酒醉后自然有人照顾,哪里用得着他来担心。 是啊,担心,无论何时,她的一举一动总牵动着他的心弦,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这都是不可磨灭的事实。 桌上手机倏然亮起,程砚洲划开,是傅未遥发来的,“走了?” 他回:“嗯。” 她置若罔闻,“到我房里来。” 走廊里空无一人,程砚洲抬脚步下台阶,身后房门骤开,傅未遥抱臂站在门口,唤他:“我说话你没听到吗?” 四周灯火通明,楼下隐约有声响,楼上阿姨领着余童童不知在哪间房里洗澡,书岚或许还未睡下,傅未遥无所畏惧,敞开着房门,身侧留有一人可以通过的间距。 大有他不进来,就一直耗在这里的打算。 厚重木门隔开门外所有光线,屋内伸手不见五指,书包脱手掉落门后,黑暗中,傅未遥欺身抱住程砚洲的腰,声音很轻:“程老师,我爸还有半小时到家,你要快点哦。” 又是程老师,五指紧握成拳,程砚洲下意识地吞咽津液,从进门后他便彻底失去推开她的权利。 他怔怔张口:“没套。” “那怎么办?程老师,你想想办法。” 酒不醉人人自醉,程砚洲仿佛也染上微醺,顺滑发尾扫过手背带过阵阵酥痒,他艰难开口:“我用手,你别喊我程老师,我不是你老师。” 他经验浅,在性事上并不擅长,被她笑话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姿势都无从反驳,凭什么受她声程老师。 一句玩笑话而已,程砚洲古板正经的模样看得人愈加想要欺负,傅未遥抚上他的腰带,缓缓下移:“可我想你用这个嘛,程老师,程老师,程老师。” 一连叁句,听得程砚洲头痛不已,但这些远比不上头一句带来的震撼更大。 他无奈,仍坚守阵地,拿开她作乱的手。她喝醉了他可没醉,图一时痛快,万一中了,后果还不是由她来承担,且不说他们不是情侣,即便是情侣,也该好好约束自己。 程砚洲莫名有些生气,气她不爱惜自己,又气自己没有立场指责她,他系回散开的腰带,斟酌措辞,“反正,没有套不行。” “程砚洲,你真的好傻啊。”连调情都不会,的确担不起“程老师”之名,当初她在小姑面前故意贬低程砚洲所说的木讷无趣,用到现在的场景竟也毫无违和。 唉,傻得还有几分可爱。 手心朝上,银色包装泛着微弱亮光,傅未遥看到他眼里的难以置信,忍不住骂了句“笨蛋”, “愣着干嘛?还要我给你戴啊?” 程砚洲接过,心里有了底,语气不再硬邦邦,紧贴着的躯体火热,他伸手揽上她的腰,好方便解开内衣,她不让去床上,只能将内衣就近放在门后包上。 程砚洲快慰地叹息,任意将那对饱满揉捏成各种形状。 门缝能透过光,自然也过滤不了余童童制造的噪音。 后背贴在冰凉的墙上,傅未遥喊冷,缩在他怀里继续调戏:“下面是什么抵着我呀?程老师,你能教教我吗?” 程砚洲说不出口,默默将二人距离拉得远些。 酒精的作用下,她显得有些急躁,贴身的内裤湿漉漉的,迫切需要被填满,看他依旧不紧不慢的样子,傅未遥再也等不得,伸手进去握住硬物,上下撸动两下,她道:“给我啊。” 小手柔弱无骨,比平日里自己触碰到时要舒服得多,程砚洲闷哼出声,解开腰带释放出那物,塑料包装撕成两半,只消叁秒,他便蓄势待发地抵在她腿间。 进步明显,比上回快得多,无需她躺在那等得心烦。 她说他,只会闷头苦干,来回只有一个姿势,乏…… 当时,后面的话他没让她再说下去,乏味,乏善可陈,总归都不是什么好词。 衣衫尽除,她浑身赤裸地偎在他怀里,分开两腿,还未触到小穴,水液丰沛溢出,落满掌心。 湿滑甬道撑开,她的情动比以往都快,程砚洲粗粗扩张了会儿,手指累得几欲抽筋,看她脱力地攀着他,又升起满腔动力继续抽插,她抖啊抖,压抑着叫声,实在忍不住时,踮脚咬在他喉结上,呜呜地亲。 越是踮脚,他越要进得更深,臀上布满红痕,是手指用力时无意留下的痕迹。 胸乳也不肯放过,颗颗奶尖含在舌下吸吮,捻在指间抚弄,细腻莹润的乳肉衬着晶亮的红润,勾得人越发难以自持,蜜液打湿衣裤,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清脆又淫靡。在最后一波攻势结束之后,在她颤巍巍地抱着他啃咬不肯松开之时,程砚洲再也忍不了, 无情地将她推开,环住腰扭转过方向,按沉后腰,他掰开高翘的臀瓣,势不可挡地将灼热挤了进去。 一手拢住嫩乳肆意逗弄出源源不断的呻吟,一手又控住软唇不让泄出半分以防外边听到,程砚洲将她抵在墙上,以后入的姿势,不断挺动,深入开垦。 做到乏力,倒是个好词。 末班车(h) 墙面平滑,没有供以借力的支点,随着身后有力的撞击,按在墙面的手掌,不住地往下滑。 二人身高差的缘故,程砚洲的腰已尽量下沉,双腿也配合着屈膝,可初次尝试这个体位还是面临诸多挑战。 傅未遥本就不喜欢将整个后背袒露给旁人,但又不愿中止程砚洲带来的阵阵欢愉,为难之余,生理本能的抗拒促使她弓起后背。 错位而出的性器不偏不倚撞在腿心,简直要麻到心坎里,她沉下腰,再度放他进来,快意几欲灭顶,残存的理智在颠簸中思索对策。 可恨不是在知春里,处处受制。 傅未遥有点心理洁癖,不想自己的私人领地沾染上约炮对象的气味。今晚醉意朦胧加之有所求,允许他进房已是极限,她再昏头也不至于齐齐滚到自己的床上去颠鸾倒凤。 书房,浴室,衣帽间,也通通不行,房间的平面图在脑内过了遍,她退而求其次,道:“沙……发吧。” 真皮的,好处理。 断断续续的回答被噗叽噗叽的撞击声压过,程砚洲没听清,将她凌乱的发尾拨到一边,附身过去:“什么?” 笨蛋程砚洲,一说话,下身就不动。 傅未遥有意绞紧数下,如愿听到背后传来声闷哼。律动恢复如常,隐隐觉得比刚刚要凶狠得多。 腰折得痛,于傅未遥而言是甜蜜的折磨,她气哼哼地撤退,软绵绵地挂在他身上,“抱我。” 滚烫的性器卡在臀缝,行动间磨得酥痒难耐,短短的一程路,程砚洲忍得辛苦,总算将人抱到沙发旁。 体力耗费颇多,程砚洲抱着她坐下,傅未遥跪坐在他腿上,微微不适,她欠起身调整腿姿,原本被她压住的性器一瞬挺立,直直地戳在两腿之间,距离近到她似乎能感受到腾腾的热度。 程砚洲仰着头,一副任人采撷的模样。傅未遥沉下腰,缓缓吃下,在无边际的喘息中,两方火热再度紧紧融合在一起。 还没等有所动作,胸前倏然一凉,灵巧的舌卷起奶尖,重重吃了起来。 他闭着眼,高挺的鼻梁在乳肉上戳出的坑很快又被双手抚平。 “程砚洲,你还挺好看的。” 废话,不好看她能看上他? 胸前舔舐的动作不停,傅未遥只觉身下泌出的水意越来越多,初初坐下来是还有些阻塞,这回已彻底顺滑。 她扭动着腰,前后左右地摆动,他吃得更为起劲,喘息粗重,掐着她的腰,意乱情迷地耸动,每每抵到深处,都会在胸口留下缠绵一吻,勾出暧昧的银丝。 半个小时的时间说长也不长,屏幕照亮程砚洲潮红的脸,他停下来,道:“我得走了。” 再耽搁下去,撞到傅未遥的父亲和婷姨,他要怎么解释?哪里的正经家教像他这般行事? “别啊。”她坐在他身上不肯起来,细密蠕动的花穴缠得人动弹不得。 下颚紧紧绷着,仗着悬殊的体力,他将性器撤出,傅未遥被他轻柔放倒在沙发上,眼神幽怨,“我还没好呢。” “来不及了,下次。”做好保证,程砚洲的手已搭在避孕套的边缘,他狠不下心扯开,又想按着她再来一会儿,心思百转千回,纠结得无以复加。 他最后给自己下了通牒:“被你家人看到不好。” “胆小鬼,怕什么?”黑暗中,他听到傅未遥嗤笑一声:“如果我说,我爸还有你亲爱的婷姨,今晚不回来呢?” 他佯装轻松,“那就好,不过我得立刻回去,不然赶不上回a大的末班公交。” 有理有据,傅未遥无法反驳,她喝了酒,要是让家里司机送他回去,少不得引人遐想,招来无谓的麻烦,也不能留他过夜。 腿间的空虚扰得人心烦,她躺在沙发上,抓过一只靠枕捂住脸,“走啊,再也不要看到你!” “对不起。”程砚洲低声致歉,掌心滑过她的大腿,轻轻摩挲,意欲安抚。 傅未遥也是那样以为的,迟来的安抚比草都贱,她冷声冷气的:“别碰我,赶你的末班车去吧!” 有闲聊道歉的功夫,还不如多玩一会儿,说不定她就能出来了,真扫兴! 从头到脚把程砚洲抨击了遍,也没注意到搭在腿上的手变了意味,身上猛然一沉,靠枕被人移开垫在颈下,他压过来,骤然放大的一张脸出现在眼前,错愕惊慌远比不上双腿被分开带来的冲击要大。 微凉的体液被他圈在花穴外缘不断滑弄,惹得深处咕嘟又吐出一汪,还没漫出体外,就被蓄势待发的灼热缓慢有力地顶了回去。 酸胀舒爽,傅未遥张开腿以便于容纳更多,抱着程砚洲,睁着雾气蒙蒙的眼,无情道:“你可得自己想办法回去。” 程砚洲拥紧她,道出实情:“你骗我一次,我骗你一次,很公平。” 所以,所谓的末班车…… “程砚洲,你竟敢骗我!” 沙发轻轻晃动,女孩的不满斥责在无边柔情中,软成一汪水,消弭于无形。 谈恋爱 最终还是没赶上末班车,几经换乘,程砚洲赶在关门之前回到宿舍。 夜晚照旧闷热,他赶路赶得汗意涔涔,胸前背后湿了个透,发梢也未能幸免,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转进卫生间,程砚洲脱下隐有汗味的上衣,低头怔怔看着裆下,那里有块明显的水渍,已经干涸,是抱着她坐在沙发上时,不小心流到身上的。刚才他进门时有意侧过身子,室友们应当不会发现异常。 外边,周岩踢了脚正打着游戏的魏伯都,压低嗓音:“哎,有没有觉得,程砚洲最近怪怪的?” “啊?”魏伯都神经紧张地盯着游戏界面,等到血条归零,才恋恋不舍地摘下耳机:“你说什么?” 周岩白他一眼:“我说,程砚洲最近有点奇怪。” 魏伯都输了游戏,满脸不耐烦:“你怎么和魏南松一样疑神疑鬼的。” 周岩“嘿”了声,转头打听起这则八卦,“你和魏南松不挺好的么。” “好什么好,塑料兄弟情。”魏伯都又开一局,挠头叹气:“他那人在球场上不太规矩,总撞我。” “打球么,磕磕碰碰很正常。” “正常个屁。”魏伯都撸起睡裤,数着大腿上的几处青疤给他看,怨道:“看,这都是他的杰作。” “多大点事。” 周岩是老好人,不觉得魏南松的行为有何不妥。可程砚洲呢,魏伯都想起跟他抱怨的时候,他从书本里抬起头,没有和稀泥,语气再自然不过,“换个球友,或者,撞回去。” 魏伯都觉得程砚洲说得很中肯,他嫌麻烦,不爱和人起冲突,打球在哪不是打,便逐渐同魏南松疏远起来。 话题又说回程砚洲身上,周岩摸着下巴,十分肯定:“程砚洲状态不对。” “你想多了,他找了个给小学生补课的兼职,在蔚湖那边,路上来回两叁个小时,状态不对那也是累的!” “我没说兼职的事,我是怀疑,他谈恋爱了。” “胡扯,我和他头对头睡了叁年,他谈恋爱我能不知道?不可能!”魏伯都摇头犹如拨浪鼓,摇着摇着又不太确定,前段时间程砚洲还问他要网址来着,清心寡欲的一个人,突然对那种事感起兴趣,的确够奇怪的。 他问周岩:“有实锤吗?不会是前两天在食堂,坐我们旁边的那个长发飘飘,齐刘海戴眼镜的姑娘吧?她铁定喜欢程砚洲,我坐她对面,她看都没看我一眼,一直跟程砚洲说话。” 周岩点头,“有可能啊,我也是猜测,你看他以前去图书馆,从来不带手机的。” “真开窍了?”魏伯都虽然目前单身,可他们宿舍里,唯一没谈过恋爱的,有且只有程砚洲。 “那,诈诈他?” “妥。” 二人嘀嘀咕咕地达成共识,待程砚洲从浴室里出来后,魏伯都游戏也顾不上打,立刻伙同周岩围上去,语焉不详,“程砚洲,那天跟你站在一块的那个女孩是谁啊?” 程砚洲正在擦拭湿发,闻言抬起头,疑惑:“哪个女孩?” 得,是个废招,周岩不动声色地绕到他身侧,“咦”了声:“你后颈,红了一片,很像是?” 魏伯都伸长脖子:“像吻痕。” 两人一唱一和,程砚洲下意识抚上,重重揉了几下,后颈的红瞬间蔓延到整个脖颈,他淡然地回:“可能是回来的时候路过长廊,蚊子叮的。” 洗澡时看不到后面,其实他也不确定,傅未遥有没有在他后颈留下吻痕,反正,抵死不认好了。 交谈完,他去阳台晾衣服。 身后两人继续咬耳朵。 “谣言,我就说是谣言,他怎么可能谈恋爱?” “真的像吻痕。” “吻个屁,他就是招蚊子咬!” “打赌,赌一个月早饭,敢不敢?” “来啊,怕你?” 阳台上,故作镇定的程砚洲因着那个薛定谔的吻痕,竟感到后颈有块地方突然开始发烫。他不断回想,却只能想起来,映照在雪白墙壁上,那对交迭的身影。 * 翌日傍晚,饭后,傅未遥陪同父亲散步。 “机票酒店的信息乔安稍后发你邮箱,离你姑姑家,有点距离。” 今年的纺织博览会在c市举办,公司内部名额分配不到她这个实习生头上,老爸特意安排她错峰出行,避免和公司同事撞个正着。 “那我要接奶奶回来吗?” c市之行,不单单只是去逛展会。余致伟行二,兄妹叁人中,大姐余致清早年在c市读大学,后来研究生毕业后留校任职,现在已升为院长。 奶奶享受别人喊她“余院长的母亲”,每年总有几月要去大姑姑家住上一段时间,只是今年住的时间格外长,甚至鲜少同家里联系。 余致伟沉思半晌,道:“不用,你奶奶在那住着挺好的。” 省得回来以后,知道致华两口子去海岛胡来后再吵起来。 花园里的风景再美,看多了也觉得没多大意思,后半程父女俩相对无言,傅未遥的思绪逐渐飘远。 昨晚结束之后,迟来的酒意迷醉心智,她哼哼唧唧地偎在程砚洲怀里,嚷着头痛,他呢,到点了还不走,给她揉了好一会儿太阳穴,又是倒水又是拧凉毛巾,忙里忙外地伺候,服务暖心得很。 末了,肉麻兮兮地问她,“头还痛吗?” 她说,“当然痛啊。” 程砚洲欲言又止,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会笨拙地替她贴上凉毛巾,收拢双臂拥得更紧。 安全感十足,醉酒的难受在他的怀抱里都显得那样微不足道。 如果床伴有等级评分,那么程砚洲在事后照料上,可以打满分,至于事中…… “小予。” “哎,我在呢。”傅未遥回过神才发现已落下老爸很远,忙不迭地迈步跟上,“爸,余童童要在咱们家住多久?” —— 追-更:po18w.vip (woo18 uip) 她的朋友圈(woo18.vip) 老爸的秘书乔安办事周到,安排了专人接送,傅未遥连行李都不用提,下午四点准时到达酒店。姑侄许久未见,余致清左一个电话又一条微信叮嘱她晚上早点来家里吃饭。 姑姑家在c大附近不远,她和年轻时住在校内教职工楼时一样,保持着骑自行车上下班的习惯,傅未遥去年来做客时留意过,姑姑每天雷打不动,七点十分准时到家吃晚饭。姑父在医院工作,鲜少有时间陪家里人,为此,姑姑抱怨良多,直接影响到表哥陈怀辛的择业,选择成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而不是救死扶伤的医生。 陈怀辛取得博士学位后,留校z大任职,不到叁十岁就评上了副教授,因为颜值出众还上过某档益智综艺,是校园里名副其实的风云人物,傅未遥去上过他的课,整个阶梯教室人满为患,慕名而来的,本校的外校的男生女生连走廊都挤得满满当当。 时不时响起的拍照声,严重影响教学氛围,后来学校为此还给人文学院的正门上了门禁,只准本院学生进入,这才稍稍灭了些大家看热闹的兴致。 老爸说得没错,会展中心距离姑姑家岂止是有段距离?一南一北,横跨整个城市,因而傅未遥没有拒绝陈怀辛要来接她的好意。 飞机餐不合胃口,傅未遥饥肠辘辘,看着地图上显示开车过来要一个多小时,她毫不犹豫拆开一包薯片,卧在沙发上吃了起来。 额……好难吃。 恰逢表哥电话打进来,她翘起弄脏的食指,中指指腹划开接通,“喂?” 陈怀辛言简意赅:“地址发我。” “你搜万……行吧,”电话那端隐有轰鸣声传来,想必他已经上路,傅未遥独手操作手机,退回桌面,点开聊天软件:“我发定位给你。” 没给表哥备注,他的id是什么来着?算了,傅未遥想不起来,干脆直接搜索“ch……”,点开跳出的那个熟悉的星空草地头像,将定位发了过去。 附上语音,“我这好多零食,你要吃什么吗?” 语音发出的一瞬,她意识到了不对,和表哥的聊天记录应该停留在她发过去的一张在阶梯教室拍的陈教授讲课图,而不是……满屏不堪入目。 不由暗骂,程砚洲的头像怎么和表哥那么像?不对,表哥什么时候换了头像? 好在才过去几秒,定位和语音都来得及撤回。反正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讯息,即便让人看到也无所谓。 傅未遥重新给陈怀辛发去定位,又将二人的微信备注仔细区分开,陈怀辛是陈怀辛,程砚洲,她删除规规矩矩叁个字,输入:“笨。” 在通讯录一众姓名当中,他的备注独树一帜。 * 程砚洲迄今为止只收到过两条来自酒店的定位,都是出自傅未遥之手,那晚在酒店沙发上的放纵,直到如今仍难以忘怀。 第一次,他在陌生人面前,露出不堪的一面。 今日发来的定位,点进去后显示在千里之外的c市,结合语调轻松自然的一句问话,很难不让人多想。 书上的字符开始跳跃,程砚洲心乱如麻,条条框框的公式定理中,突然闪出一句,“收了我的钱,你必须好好服务。” 异地的酒店,她的定位是发给谁?那个人,是否也和他一样? 或许是他想太多,要吃零食的那个人,说不定是位女性。 晚饭后,朋友圈刷新出来的图片彻底将他庆幸的想法绞成齑粉,饭前的自欺欺人在她发的两张照片面前显得尤为可笑。 第一张,男人两手撑在讲台上,神情严肃,背后的板书投影被他英俊的侧脸切割成两半。第二张,还是那个男人,他唇角含笑,和傅未遥坐在车里,举止亲密地比耶,看起来很是般配。 拎着外卖的魏伯都从他身后经过,不经意地一瞥,“哟?这不那谁么?” 程砚洲抬眼,关上手机,话却先一步问出口:“谁?” “那个谁?周岩,周岩,你那天看的,闯关答题的那个节目叫什么来着?” 视频网站上,魏伯都搜索周岩提供的节目名称,点开去年播放量最高的某期,掀开饭盒,“想起来了,叫陈怀辛!” 陈怀辛……程砚洲默默念着,再打开朋友圈时,那两张照片和语音定位一样,已经消失。点进头像,朋友圈里没有任何内容,只余一条乌蒙蒙的灰线横在屏幕中央。 他被屏蔽了。追-更:blshuben.com (woo18 uip) 上车 傅未遥的奶奶育有两女一子,小女儿呱呱坠地之时,丈夫因急病去世,因而她在儿女叁人中,尤其偏爱从未得到过父爱的小女儿。 那时家里条件不行,一家四口衣食住行紧巴巴的,实在供不起两个孩子读书,大女儿比二儿子成绩要好得多,理所应当的,余致伟成为了被放弃的那一个,提早步入社会赚钱补贴家用。 奶奶心中有愧,这些年,极少插手傅未遥一家的事,和照顾她的阿姨一起住在修缮过的老房子里,偶尔会去小姑姑家待上一段时间。 她对少时离家读书的大姑姑总是不咸不淡,年年住不了个把月就念叨着无聊要回家,说饮食不合,说气候不适,连“院长妈妈”的称呼都挽留不了她,这回倒是奇怪,一直不提回小姑姑那里,倒像是做好了长住的打算。 虽然老爸让她别管奶奶的事,可临回a市之前,傅未遥还是敲响了奶奶的房门。 旁敲侧击自己要回a市,奶奶都不接她的话茬,最后在她要回酒店之时,奶奶又叫住她,从衣柜里层摸出个红色塑料袋,颤颤巍巍地解开,露出里面用纸巾仔细包裹的两个平安符。 她连塑料袋一起塞到傅未遥手里,道:“是那天你姑姑带我去寺里烧香时求的,你和哥哥一人一个。” 末了又嘱咐:“别忘记给他!” 老人家爱收集塑料袋,展开后,某某超市的图纹已模糊不堪,傅未遥既然答应过奶奶,回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傅未远。 那场意外车祸,副驾车门变形严重,傅未远的腿虽然保住了,但经过长时间的复健之后,走起路来仍能看出来和常人有些微的不一样,他因为母亲保护他而去世本就不爱说话,后面辗转多地也未能治好腿伤后更是沉默寡言。 慢慢地,将自己锁在房门里,几乎彻底斩断与外界的联系。 余致伟想过很多办法,业界有名的心理医生,国内国外的医学专家,亲戚朋友轮番上阵,最后只换来一句,“我没事,只是想静静。” 他要静,可以,只要不再轻生,一切都好说。 余致伟将整个叁楼重新改造成仅供一人居住的格局,甚至还有专门存放日用品零食以及颜料画笔的超市,有专人会按时上楼补给。 家里其他人只有在傅未远愿意下楼时才有机会见他一面,比如节假日,他会露个面,坐下来吃顿饭,比如午夜,他偶尔会起来偷偷煮泡面。 傅未遥知道哥哥并未像爸爸担心的那样与社会脱节,他爱画,油画,水粉,工笔,是每个老师教过之后都会夸赞有天赋的水平。 那么,这些年积攒下来的画,都去了哪呢?最初发现哥哥会在深夜避开人外出的也是她,家里监控无处不在,老爸不说,自然是默许他的行为,一家叁口,默契地都没提起过这件事。 随着网络时代到来,傅未远需要出门的次数越来越少,收寄快递越来越多,电脑配置越来越高,傅未遥无意中还看见过他在某某绘画论坛上接稿。 如果比起在云阳工作,这样的生活更能让他快乐的话,也没什么不好。 傅未远听到脚步声便知道是她,他现在如同废人,除了妹妹,还会有谁会来看他? 照常打开电脑页面,论坛里某个热帖挂在首页,点赞跟帖无数。 左上角发帖人显示的是他的头像,热赞是个字母数字乱序组成的id。 傅未遥瞟了眼,心虚地低下头,将平安符连同包装袋放到桌上,装作没有看见界面,传话:“奶奶给你求的,让你随身带着。”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你没必要这样。” “我哪样了?”她停下脚步,嘴硬道。 论坛风格独特,光是邀请码就费了她一番功夫,好不容易买来个账号,看到哥哥的画褒贬不一,嘲讽贬低的话格外难听,甚至还有让他以后别再动笔的,傅未遥哪能忍得了,直接开价,说要买。 输入时一激动,价格多按了个零,倒也不是付不起,只是本就高于之前论坛里约稿接稿的均价,又加个零,开价如此离谱,才会引来众人围观。 极轻的叹气,傅未远沉声道:“别乱花钱。” 交易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傅未遥不懂,没有哪条法律法规说亲人之间不能购买画作的,她觉得哥哥的画好,值得那么高的价格,愿意为才华买单,怎么就是乱花钱了? 再说,她昂着头,“我有钱。” 不说别的,兄妹二人都有张母亲生前给办的银行卡,父亲定期会往里面转生活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账户余额极为可观,买画绰绰有余。 傅未远轻轻摇头,无聊尝试的新风格,他只是想看看众人的评价,傅未遥一句回复让之后的跟帖都变了意味,愿意交流画作的人少,咋舌高价的人多,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结果,况且,她有钱,花在自己身上多好,何必浪费在他的练手之作上。 良久,傅未远在她面前,一键点击删帖,确定之后,长达几十页的讨论归零。 他关上电脑,最后重复道:“别任性,账号注销!” 这是今年以来,哥哥跟她说过的话,字数最多的一次。 结果呢,竟然是说她任性?她任性吗? 傅未遥想说,我乐意。 她想说,你合作的画廊我都认识,真要坐实任性,哪天买它十幅八幅挂在墙上慢慢看。 她想说,想反驳的话有很多。 最后通通没有说出口,只有关门时的大力泄露出一丝不快。 蔚湖山庄通往主干道的路只有一条,转角,闪烁的远光灯照见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她不会认错,深更半夜往公交站走的,除了余童童的家教老师,还能有谁? 停车,放下车窗,傅未遥深深呼吸,再开口怒气仍未消散, “程砚洲,上来!” 语气不善,仿佛下一句要说,不上来就弄死你。 男朋友 好久没见到她了。 说走就走,如果不是那条撤回的定位,他都不知道傅未遥去了c市。回来也是,他总是最后知道的那个。 半天得不到回应,上或者不上?一句话的事,哪里要思考那么久?耐心濒临告罄,傅未遥冷哼:“是不是还得我亲自给你开车门?程大少爷!” 车子启动的前一秒,程砚洲落座。 胸腔里熊熊燃烧的小火苗,似乎被压灭了一盏,傅未遥目视前方,表情暂时恢复如常。 没关系,她最大度,才不在意傅未远的看法,一家人,何必计较那么多。 此行的目的,程砚洲心知肚明,无论是酒店还是知春里,到最后,必定逃不过那桩事。 可他今晚没有心思,换句话说,她离开的这几天,都没有心思。 出现在她朋友圈的男人是谁?和她有什么关系?最糟糕的结果,是……他不愿想,却还是得证实。 “你从c市回来?”无聊的攀谈。 “嗯。” 长久的静默,窗外的风景不断变换,很快超过前方那辆他没来得及赶上的公交车。 离知春里越来越近。 程砚洲开口:“陈教授和你,是什么关系?” 路宽车少,恰逢此时会车一辆开着远光灯的奥迪,黑夜瞬变白天,傅未遥眼前一花,险些来不及避让横穿马路的电动车,后怕的冷汗跟随小火苗唰唰地冒起,小钢炮似的,“关你什么事?调查户口?你是交警吗?” 不合逻辑的叁连问,问得程砚洲哑口无言。 的确与他无关,他没有立场调查她的行踪。 不过,他能看到那两张照片,说明傅未遥一开始并没有屏蔽他。短短不到十分钟,她为什么将朋友圈设置成不对他开放? 陈怀辛的履历优秀到过分,年龄是比她稍长八岁,但成熟男人沉稳持重的魅力,是少年人难以企及的。程砚洲看过他的公开课,别看陈怀辛神情严肃,讲课时条理清晰,深入浅出,生动有趣,他一个外系学生都听得津津有味。 和他第一次看到那张照片时的想法一样,两人很般配。 “是你男朋友吗?”程砚洲选择单刀直入,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很重要。 滑天下之大稽,发个酒店定位而已,程砚洲倒真能联想,傅未遥心情不悦,懒得和他解释她们家并不算复杂的亲戚关系。 搬出万能糊弄大法,“你说是就是吧。” “你?竟然有男朋友?” 他轻嘲,语调上扬,听起来难以置信,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今晚真是点背,连程砚洲都来对她阴阳怪气。 “什么意思?”一晚上的怒火集中在此刻爆发,她靠边停下,反问他:“我不能有男朋友?” 程砚洲固执地不看她,“你之前问过我是不是单身……” “你搞清楚,单身是对你的约束,不是我的。” “我又漂亮又有钱,有十个八个男朋友很奇怪吗?” “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啊程砚洲,问一晚上了烦不烦?” 不识好歹!和哥哥一样让人讨厌,她好心送他回学校,得到的却是一句接一句的质问,想安静一会儿怎么那么难? 她沉下脸色,“下车!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车门落锁,重新恢复宁静,后视镜里落寞的身影渐行渐远,慢慢消失不见。回知春里的路,她开过无数回,可这一次,心里是从未有过的空落落。 傅未遥通通归结于该死的责任心,她停车的路段荒无人烟,按理说,a市治安很好,程砚洲又是个身高马大的男人,不会有危险。 可万一遇到抢劫的,歹徒看他身上没钱,一生气,兽性大发,把他给酱酱酿酿了呢? 可笑的念头划过脑海,程砚洲带来的不愉烟消云散。 刚刚她说少了,又漂亮又有钱,后面还得加个又善良。要不是她放他下来的位置太偏僻,坐不到公交他又扣扣索索舍不得打车,她才不会回去找他呢。 十字交叉路口,灯火通明,不时有货车从此经过。 路面干净,没有交通事故,可前左右叁个方向,程砚洲不等在原地,她要到哪里去找他? 树影婆娑,凉意阵阵,月亮躲在云后偷偷笑话她的多管闲事,傅未遥看见临近路口的公交站台里闪过一个人影,连忙开过去,两个大叔一脸莫名,她关上车窗,那点空落落,无限放大。 好烦!程砚洲最烦了! 从哥哥房间里出来后,看到姜姨,她没吱声,看到小妈,她没吱声,看到爸爸,她脸憋得通红,留下一句“去知春里”,忍得好好的,遇到程砚洲就完全破防。 情绪失控的感觉,傅未遥觉得很糟糕。她打开聊天软件,盯了半天乌沉沉的头像,删去备注上的那个“笨”字,脱力地趴在方向盘上。 * 小姑度假回来,满面红光地接走余童童,学生一走,老师自然没理由再来蔚湖。 程砚洲太不负责任,只顾着当家教,忘记哥哥的身份,连程书岚这个妹妹都不来看,兄妹情真够塑料的。 程书岚还为他辩解,“哥哥很忙。” “能有我爸忙?” 厨房里飘来芒果清香,老夫少妻挤在那里腻腻歪歪地做饭后甜品,傅未遥看得更烦了。 “你不想你哥吗?”家里房间多,程书岚隔壁的房间不就挺好,收拾收拾住下叁个程砚洲都没问题。 程书岚心下了然,未遥姐姐心情不好,她本就讨厌哥哥,哥哥要是过来,岂不是正好撞枪口上。 “不想。”她摇摇头,“哥哥有自己的生活。” 毕竟是借住在别人家里,她谨记哥哥的话,尽量不给傅家增添麻烦。婷姨好客总要留饭,哥哥大抵是过意不去,才会告诉她最近可能少来,并给她留了点钱,用作去a大的车费。 来回一趟的时间,够她多背几篇课文,开学即将升高叁,她不能辜负哥哥的期望,不能罔顾前程,因而,那些钱,一分还没动过。 —— 给程砚洲点首歌,你终于做了别人的小叁。 哈哈哈 追-更:po18gw.vip (woo18 uip) 提前1000猪加更 “我好像明白了。” 电话那头,笔尖沙沙磨过纸张,声音清晰可闻。手机是前段时间从兼职群里收来的二手,型号老旧,机身裂纹无数,淘到款适配的屏幕不容易,换好后,程砚洲用自己的身份证办了张电话卡,拿给书岚用,平日里查查资料也方便。 程书岚修改好错题,不免自责:“哥,你说我是不是太粗心了,连这么简单的题都能做错。” “吃一堑长一智,下次遇到类似的题型多注意。” “我会的。”程书岚停下笔,即将挂电话之际,她纠结半晌,道:“哥,余童童家里离你学校远吗?” “不远,有直达地铁,很方便。” “婷姨今天问我,你什么时候过来?” 程砚洲默不作言,书岚借住在别人家里已经欠了很大的人情,他一个外人,叁天两头往那里跑不合适,之前是要教余童童,现在余童童搬回自己家里,他平白无故的,哪能总上门打扰。 “再说吧,你不是一直想去市图书馆吗?下个周末,带你去转转。” “好!”程书岚欢欣雀跃了一秒,很快又拉下脸,“下周末不行,我答应了未……哥,换个时间吧。” “未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方便。” “我是说……”他耐心重复:“你刚刚说答应了未,未什么?未远?” “不是不是。”程书岚连忙否认,误撞过傅未远的事,应该没人知道才对,她急急交待:“未遥姐姐答应带余童童去乐园玩,邀我一起,婷姨也同意的,我生日和建园同天,不用买门票。” 说罢,带有一丝不确定:“哥,我可以去吗?” “钱够吗?”乐园里吃喝都贵,妹妹一向无所求,提及乐园时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他怎么忍心打击她的积极性。 “够!我都想好了,自己带饭团过去。” 程书岚按捺下激动的心情,向他坦白:“其实不是婷姨问的,是未遥姐姐问你什么时候过来。我觉得,她好像没有婷姨说得那样不近人情。” 换位思考,家里突然要住进来两个陌生人,正常人都会有点不舒服,只是未遥姐姐的情绪比较外露,才会对他们两个,尤其是哥哥不假辞色,或许,她没有那么讨厌哥哥? “哥,你在听吗?” “不早了,赶紧睡吧。” 挂断电话,宿舍里键盘声此起彼伏,听说某游戏今晚有活动,魏伯都和周岩打算通宵,放纵一回。 程砚洲睡不着,脑海中始终回荡着书岚喊的那句“未遥姐姐”。 傅未遥总是叫他全名,程砚洲,程砚洲,普普通通的名字经她说出总让人心旌忍不住随之摇曳。可他该怎么称呼她,不知道,全名又或者像书岚那样唤她小名,都已不再重要。 一切已经结束,各自回到相应的轨道。 他无意中插入别人的恋爱,所行所为让人不齿,那个被他伤害,尚且蒙在鼓里的男朋友,何其无辜。 过去的种种,像一场缱绻旖旎的梦,现在,梦到了该醒的时候。 * a大图书馆向暑假里留校的学生,开放了部分自习室,粗粗数了下,傅未遥放弃大海捞针的想法。 傅未遥不住校,来图书馆的次数寥寥,一时忘记需要刷卡进门,绞尽脑汁才想起那张卡丢在知春里。 还捞针呢,门都进不去。 相比顶着叁点钟依旧热烈的太阳回去拿卡,她选择了另一条更为简便但功效不明的方法。 定位,加上简短两字,“出来。” 十分钟过去了,程砚洲没回,语音拨打过去,很快挂断,再打,依旧挂断。 长本事了,程砚洲真是长本事了。 一楼大厅里还算阴凉,只可惜没有位置坐。傅未遥在自助售卖机上买了瓶冷饮,找到一位刚进门的女同学,请求帮忙, “同学,可以帮我打个电话吗?” “怎么了?”女生掏出手机,很是热心肠。 傅未遥亮出手机里保存的学生证信息,无奈,“我没带卡,没法进去找我朋友,你帮我打个电话,把他喊出来,嗯,别说我在门口,就说是外卖到了。” 恶作剧?女生面上浮起一丝怀疑,望向不远处打盹的管理员,问:“他是你什么人啊?” “吵架了,不回我消息。”傅未遥含糊其辞,说罢还指着手机里被拒绝的两条明晃晃的语音邀请,道:“看,发脾气挂我电话。” “怎么这个亚子?太过分了。”女生见备注是只粉红色的小猪,下意识以为是情侣吵架,让她报出号码,说着就要帮忙。 “喂?是程同学吗?你外卖到了,一楼大厅,过来拿。啊?什么外卖?” 傅未遥晃了晃手里的冷饮,女生会心一笑,险些穿帮:“奶茶,快点吧,我还等着送下一单呢。” 挂断电话,她没接下傅未遥表达谢意的冷饮,潇洒地挥手,“男人啊,不能惯着,瞧这脾气大的,走了。” 提前1500猪猪加更 魏伯都昨晚玩游戏玩到凌晨,今早满脸呆滞地告诉程砚洲,睡完午觉图书馆见。 眼看快到叁点钟,说不定是室友提前点了外卖送来,魏伯都也不是第一次留他的号码。 大厅空旷,一眼便能望到头,除了打盹的管理员,空无一人。他找出刚刚那个外卖员的号码,正准备拨去询问,后背突然被人重重拍了下。 回过头,是笑意盈盈的傅未遥。 程砚洲眼下略显青黑,人有些憔悴,举着手机茫然无措地看向她,而后突然冷脸,大步地往外走。 “程砚洲!”傅未遥拖住他的胳膊,嗔道:“你要造反哪?” 程砚洲“嫌恶”地拂开她的手,阖眸掩下眼底汹涌,一字一顿:“请你自重。” “自重?”傅未遥抱着他不撒手,“我重不重你不清楚啊?” 他抱过她,她坐过他。 稍稍一动,胳膊便能触到她胸前柔软,进退两难,程砚洲只觉肺腑都搅成一团,难受得紧。 “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傅未遥是真心觉得抱歉:“那天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路上,我向你道歉。” 身旁经过的同学朝二人投来注视目光,程砚洲有如置身火中,耳根瞬间红成一片,他道:“公众场合,你放开我。” “那你别走。” “我不走。”他应下,有些话,有必要说清楚。 “给。”傅未遥把手里没送出去的饮品塞给他,“给我买瓶水,要矿泉水,好渴。” “好。”能暂时逃脱也是好的。 程砚洲惯常自带杯子,接学校里免费的开水,很少在自助售货机上买水喝。 她指定要喝的矿泉水有五六种,品牌价格不一,程砚洲率先看到最便宜的那款,也比宿舍附近超市里卖得要贵,他没有选择困难症,却在此刻犹豫了瞬。 最终选向价格最高的那瓶,他欠她良多,总不能为了省钱拿差的来糊弄娇气的她。 大厅安静的一角,程砚洲刻意拉开彼此的距离,看她咕咚咕咚地喝水。 等到傅未遥拧回瓶盖,他回过神,语气淡淡:“以后别来找我了。” “我都道歉了你还要怎么样啊?”顶着大太阳,巴巴地跑到学校来等他,不接电话也就算了,见了面还冷言冷语的。 换作别人,她早不爱搭理了,傅未遥小声嘀咕:“不识好歹。” “我是不识好歹。”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他继续道:“你是有男朋友的人,不要……” “等等,”傅未遥不由蹙起眉头:“我有什么男朋友?” “那天在车里,是你亲口承……” “那气头上说的话能当真吗?我真有十个八个男朋友,身体也吃不消啊!” 她越说越不服气:“车开不进来,门口也没停车位,穿着裙子不好骑车,我从知春里走过来的!打你电话还不接!我在这,站着,是站着!等了你好久好久。” “给足你面子了,还拿乔?” 落在他臂上的拳头轻到可以忽略不计,耳中轰鸣一片,循环往复地回荡她说的那句“能当真吗?” 不能当真,那么…… 眼中升起希望,他问:“那陈怀辛教授?” 他的反应,傅未遥都看在眼里,她方才察觉过来,原来,程砚洲生气的点不在于她将他抛在半路,而是那句胡乱应答的男朋友。 她恶趣味地装傻逗他:“哦,你说怀辛哥哥啊,他是谁来着?” 程砚洲眸光再度黯淡,怀辛哥哥,即便不是男朋友,听她的称呼,也应当是极为亲密的朋友。 “程砚洲,你吃醋啊?” “不是。”他极快地否定,郑重其事:“没有人想做第叁者。” 他的尊严所剩无几,但底线不能丢。 “什么第叁者,那么难听。陈怀辛的妈妈是我姑姑,他是我表哥,有血缘关系的,别胡说八道败坏我的名声。” “嗯。”压在心口的大石,在她说完那句表哥以后,彻底卸下。 “你就一句嗯?哎,别生气了。” “没生气。” 程砚洲握着那瓶微凉的饮料,心上止不住的颤动传到手部,他掩饰般地拧开瓶盖,想起她不要喝这瓶,又临时改口:“渴吗?想喝什么?” “你傻啊,不是才买过水?” 是啊,他是傻了,傻到相信她的气话,白白折磨自己。 * 通宵游戏太耗费心神,周岩走在前面,魏伯都跟在后面,两个人脸色灰白,行尸走肉般一前一后步入图书馆。 “下次再和你玩游戏我周字倒过来写。” “你以为我想和你玩?菜狗!” “要不是你指挥有问题,我能过去……不是,那,那是,程砚洲?” “哼,好笑,我纵横游戏界……我靠真是程砚洲!还有个,女生?” “魏伯都,咱俩之前,赌的什么来着?” 遥不可及 乍然听到自己的名字,程砚洲面色微变,如常转身,心里早已掀起滔天巨浪。这两个人说睡完午觉过来,竟然真的能起得了床。庆幸的是,刚刚傅未遥拉着他胳膊时没让他俩看到。 “这位是?”周岩挑眉,和魏伯都对视一眼:“我俩是程砚洲的室友,我周岩,他,你叫什么?” “我是魏伯都,你好。程砚洲,不介绍介绍?” 原来是程砚洲的室友,傅未遥拿胳膊肘撞他,“问你呢,介绍介绍。” “傅未遥。”说完名字之后,他看着挤眉弄眼意味深长的两位室友,忙不迭开口:“只是朋友。” 千万别多想。 人是矛盾的生物,换做平时,在爸爸小妈面前,她巴不得程砚洲避嫌避得远远的,可现在,明知他的那句“只是朋友”是为了掩饰他们之间的关系,她仍旧莫名不爽,朋什么友,画蛇添足,说了还不如不说。 追她的人从校门口门卫室的前门排到后窗,程砚洲竟然说“只是朋友”。 “朋友?”她忿忿不平,而后展颜,露出极为标准的笑,向他那两位愣神的室友解释:“不是朋友,校友而已,不认识不熟悉不关心。” 洒脱地离开,不带有丝毫留恋。 事情搞成这样,周岩忍不住扶额,推了把怔怔的程砚洲,“愣着干嘛?追啊!” 真是不开窍。 * 烈日炎炎,校园里没有好去处。 傅未遥买了支冰淇淋坐在闷热食堂里悠悠晃着的风扇前,没好气道:“别跟着我,不认识你。” 仅凭本能追上来后,要怎么说,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开心,程砚洲一点头绪没有。 食堂还没到工作时间,空调全都关着,冰淇淋化得很快,一不留神就顺着筒边滑落,流到指缝之中。 程砚洲握住她的手腕,纸巾一点一点擦去黏腻的奶油,他折上弄脏的纸巾,收回手,问:“那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他说是朋友,已经在高抬自己。平等的关系,于他而言是妄想。 傅未遥想了半天,确实没有比朋友更合适的词,她气鼓鼓地道:“反正听起来让人感觉不舒服。” 他诚恳道:“那我向你道歉。” “道歉就空口白牙地道啊?”眼见窗口里的师傅们逐渐开始忙碌起来,再过一会儿,菜品会全部摆齐,一楼的价格要比楼上实惠得多,程砚洲应该负担得起,她说:“那你请我吃饭吧。” “好。” 陆陆续续有学生进来,傅未遥远远看着菜单,让一旁的程砚洲记下,“小肉饼,茶叶蛋,卤牛肉,清炒山药,蛋羹,再要,鲜榨的西瓜汁,就这些吧。” 程砚洲打完饭回来,餐盘上所点的菜一个不落。她吸了口冰凉凉的西瓜汁,问:“你怎么没打饭?” 书岚不管是寄住在别人家里,还是住校,有个手机都会更方便联系,买手机加上换屏幕的钱已经花去饭钱的大半,他这段时间每天都只打份饭再配上婷姨送的小菜,对付一顿。 离月底余童童妈妈发工资还剩几天,卡里打完傅未遥的晚餐之后,只剩个位数。 他摇头:“我不饿。” 正好手机亮起,程砚洲让她慢慢吃,起身出去接电话。 天热,西瓜汁很快见底,她没带饭卡,程砚洲站在门口说话半天没有回来的迹象,傅未遥拿上他餐盘上遗落的饭卡,回到卖果汁饮品的窗口,“要一杯火龙果奶昔。” “同学,你卡里钱不够。” 傅未遥觉得荒谬,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卡后,抬眼看机器上的数字,上面的小数点卡在一个比较尴尬的位置,只够买一半的火龙果奶昔。 “那算了,我不要了。” 食堂的菜分量不多,餐盘上,只剩她嫌脏手还没来得及剥的茶叶蛋,以及黏在碗边的一圈蛋羹。 吃得太干净,一点没给他剩下。 程砚洲回来后,看到的就是傅未遥眼巴巴地看着果汁窗口。 他心下一紧,问:“还要喝吗?” 傅未遥舔舔干渴的唇,“我记得是有免费的绿豆汤?” “嗯。” “那你怎么不去打?渴死了。” 余童童的妈妈今晚有事要出门,小朋友在家哭闹不止,看他最近还算听家教老师的话,夫妻俩便让程砚洲提前过去。 送走傅未遥,程砚洲回自习室收书。被她嫌弃不吃的茶叶蛋咸味过重,他拿了空杯去外面接水解渴,顺便把买的馒头吃掉。 魏伯都不知从哪冒出来,笑着揶揄:“走了?” 他解释:“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我和周岩也不瞎。”周岩话粗理不粗,程砚洲的眼珠子都要黏在人家姑娘身上了。 馒头干涩难咽,隐隐泛苦,他喝下一口水,语气平常:“我和她没可能的。” 傅未遥的遥,是遥不可及的遥。 做晚餐 从余童童家里回校的地铁上,傅未遥一连发来好几条消息说饿,饿得胃痛,饿得心慌,饿得浑身无力,各种各样的描述词。 她说,“晚饭是你请的,宵夜你必须也要负责。” 程砚洲问她要吃什么,尽管囊中羞涩,但还不至于连顿普通的宵夜都请不起,日子紧也是过,松也是过。 傅未遥回:“你来我家做吧。” 租来的那套房里,锅碗瓢盆一概没有,要怎么做?她话里说得模糊,没有猜错的话,此做非彼做。 到了地方,程砚洲才意识到自己先前的想法有多龌龊。果不出他所料,傅未遥在知春里不止一套房,这间房比那间租来的要大得多,双开门的冰箱里,食材一应俱全。 厨具崭新锃亮,没有丝毫使用痕迹。 她身着及膝的丝质吊带裙,外边拢了件薄外套,半蹲在冰箱前,柔顺的长发滑下肩头,侧身仰头看他:“有些得煎一煎,有些得用油炸,都好麻烦。” 平日有课的时候,保姆阿姨过来做饭时会带新鲜的菜,现在她不在这儿长住,冰箱里只有姜姨备下的一些冷冻食品。 程砚洲翻查了遍,冷冻室里诸如牛排蒸饺之类的食物,晚上吃起来不易于消化,储物架上自嗨锅螺蛳粉等速食品,气味太重。 他端锅接水,架回灶台上:“煮点面吧。” “行吧,随你。”傅未遥没有意见,反正又不是她吃。 他今天去得早,回来得相对也早,给她做完饭再回宿舍,时间上跟以往差不多,应当不会引起室友的怀疑。 水开得有会儿,冰箱里没有蔬菜,只有水果,程砚洲拿出颗橙子,放在水龙头底下清洗。 傅未遥在旁边指挥:“那根黄瓜能炒个浇头吗?” 水果黄瓜短短一截,切出来估计连盘底都铺不满,他一并拿出来清洗,擦干水后递到她手里,“直接吃吧,别浪费油盐酱醋。还得有一会儿,你出去坐着等吧。” “我不。”透明锅盖上聚满雾气,趁着他切水果的功夫,傅未遥掀开锅盖,锅里咕嘟嘟冒着细小气泡,有要沸腾的迹象。 水汽腾腾往手背冲,体感有些烫,她后退一步,刚想说“差不多了吧。” 脚面上突然一阵刺痛,傅未遥忙低头去看,两叁滴滚烫的水由锅盖上滑落,滴在脚面,现下已然泛红,她放回锅盖,嚷着:“我被烫了!” 弄清楚怎么回事,程砚洲立刻关上火,搀扶着她坐到餐桌前,转身快步去卫生间拧毛巾。 其实只是刚烫着的那会儿有点疼,又不是热油,哪里有那么严重,她享受被程砚洲服侍的感觉,歪倒在椅子上催促,“你好了没啊?” 再晚点…… 白嫩的脚背上红痕已散,程砚洲满脸无奈,握着毛巾不知何去何从。 火关了后,还得重新烧水,一时无语,他问:“你还吃不吃了?” “吃。”傅未遥朝他晃了晃那根水果黄瓜,突然好奇地比划道:“程砚洲,这个和你的那根比?哪个比较大啊?” 程砚洲再度无语,“……” “你把裤子脱了,我比一比。” 他站起身,不愿理会她的无理取闹,还是煮面要紧。 “你跑那么快干嘛?我又不吃了你。”她动作很快,张臂抱住他的腰,不让他走:“我问你,你那天怎么回去的?” 那天的记忆依旧清晰,“共享单车。” 放他下车的地方,离学校距离不短,即便是骑车,也要骑上好久。 “累吗?” “不累。”那会儿哪还顾得上身体累不累,胸口痛得他几乎要怀疑自己患了心脏病。 黄瓜从冰箱里拿出来没多久,贴上腹部时,那股凉意让程砚洲微微感到有些不适。他不知道傅未遥要玩什么把戏,只是在她从椅子上下来的时候,伸手扶了一把。 傅未遥站稳,低下头,猝不及防地,咬上他的胸口。 t恤薄薄一层,凸起的小点无所遁形,程砚洲喉间不禁溢出闷哼,无所适从地推开她。 傅未遥指着身下那团隆起,调笑:“还去煮面吗?” 他没回答,胸前濡湿的痕迹明显,竟有些懊恼刚才的莽撞,那里从未被人亲过,感觉很,他说不上来,只盼着能再来一回。 可惜傅未遥没能给他这个机会,她将外套脱掉,随手扔在椅背,细细的肩带挂在肩头,v字领下的丝滑布料,紧紧裹住两团软绵绵的乳肉。 程砚洲突然觉得渴得厉害,而这世上唯一能解他的渴的,只有她。 —— 追-更:po18gw.vip (woo18 uip) 餐桌(h) 他等不了那么久,多走一步都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灯是明亮的,映着雪白的墙壁,不由让他回忆起上回在傅未遥的房间里放纵过的痕迹。 如果她从c市回来那晚,他没有固执地追问,那么,如此亲密的肌肤相亲,应当也不会拖到今天。 实木餐桌边缘光滑,程砚洲托着她的腰臀,将人慢慢抱坐在上面,从始至终,流连在吊带裙隆起部位的吻都没有停下。 他顺势坐在她刚坐过的椅子上,大掌揽住她的脊背,迫使那对绵软,急不可待地贴近他。 津液勾出点点湿痕,程砚洲看得痴了,拨开早已松垮的肩带,彻底将饱满释放,那鲜妍的粉远比不得她的唇色诱人,他捻住一颗含在齿间嘬弄,一时之间,暧昧的吮吸声充斥着整个餐厅。 贪念驱使情欲,程砚洲依旧搂着她的腰防止后仰,另一只手,掀开丝滑的衣裙下摆,拨开内裤,他说,“好湿。” 而后准确地捏住泌出水液的花唇。 灯太亮了,他想要看得不清楚都难。充血的核珠在他指腹不断揉压下,颤悠悠地翘起来。水润的光泽蔓延到指缝,像下午在食堂,黏在她指间的奶油。 奶油甜香,她也是。 餐桌及配套的椅子像是天生为此打造,粗重的呼吸喷洒在分开的腿间,傅未遥手臂撑在桌上,情不自禁地往后倒,后脊触到冰凉的桌面,她惊呼出声,可那声音却因为他直直吻上腿心的唇舌,逐渐变了调。 粗糙的舌苔刮过娇嫩的花心,有力的刺入引来阵阵颤栗。腿被他掰得几近逼成直线,内裤上的湿痕已分不清到底是谁留下的。 她彻底放弃自己,躺在餐桌上任他为所欲为,快感如潮水,源源不断袭来,没多久,她捂着眼睛,呜呜咽咽地泄出身。 他出去了会,又很快回来。 上衣下裤不见踪迹,老土的平角内裤,几乎要包不住早已抬头的欲望,下巴上沾着未曾拭去的晶亮,程砚洲坐回椅子上,褪下内裤,戴上套后,重新将她抱起,缠绵的吻密密落在肩侧锁骨。 冰凉的指滑过腿部,来到隐秘之地,浅浅刺入。 他很谨慎,从来不敢多入,扰得人心痒难耐。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程砚洲借着灯光,目光沉沉地盯着来回出入的中指,出来时,带出红嫩软肉,进去时,深处的褶皱绞得他身下也跟着发紧。 他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专注于寻找内壁质地不同的小点。 直到她后退的幅度越来越大,程砚洲的指不经意被挤出来,他还没来得及回味余韵,傅未遥便从餐桌上滑下来,分腿坐在他身上。 她试图站起身,脚尖却差点才能触到地面,没等歪下身子,程砚洲已了然地托起她,重新坐下时,两人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傅未遥沉下身子,很快吃进半分,好久没做,程砚洲的身体对她来说有点陌生,一时卡在那里不上不下。 他也难耐,额上冷汗涔涔,仍担心她受伤,抚着她的背,劝:“你慢一些。” 念起图书馆大厅里让她自重,傅未遥扭着身子以便于更好契合,直至彻底吞下,她不住地收缩绞紧,问他:“程砚洲,我重不重?” 眼前白光一片,他浑噩地叼住晃动的奶尖,按着她的臀,用力一挺。 椅子晃得厉害,磨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很快又被破碎的呻吟压过,啪嗒的交合声混杂着喘息,若不是隔音尚好,定逃不过楼下邻居的抱怨。 傅未遥被他顶的双腿发软,按着他的肩膀稳住身子,还是不忘揪着问题不放,“问你呢,说呀,我怎么不自重了?” 程砚洲被她夹得腰眼发麻,情难自禁地揉着乳肉,身下的律动暂缓,他靠在她的胸前,自责:“是我口无遮拦。” 而后,他合上发涩的眼,“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骗我?” 至少,在这种问题上不要。 他无权干涉她之后的感情生活,但至少现在,他们之间这段见不得光的关系中,不要掺杂上旁人。 “程砚洲你真是小气鬼,到现在还在生气。” “我没有。” 他没回答的是,重是不重,但压在他身上,动作着实受限。 再度轻松抱起,放回餐桌上,他直起身,往前一顶,毫不费力地齐根没入。 深处在一次次的撞击中被碾得酸软不止,在程砚洲的耸动变得柔缓时,傅未遥攀紧他,突地咬住左胸茱萸。 程砚洲的低吟像幼兽,撩人不自知,这是傅未遥被推倒在餐桌上时,脑子里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而后,便是无穷无尽的欢愉,难舍难分的交融。 一碗面 (ωoо1⒏ υip) 从大一到大叁,叁年时间里,傅未遥晚上住在知春里的时间有一年半。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餐厅这般狼藉。 随意放置的内衣外衣早已脱离原本的位置,在桌椅碰撞间掉落地上,连那根黄瓜也未能幸免,起初在它摇摇欲坠之时,傅未遥本想抓住,却被程砚洲撞得脑袋一片空白,眼睁睁看着它掉在地上,碎成两截。 垃圾桶里,打了结的套里满是显眼白灼,傅未遥丢进一张纸巾遮掩,回头发现程砚洲在拾桌椅上散落的几个揉成团的纸巾,是曾在她身上擦拭过的。 怎一个荒唐了得。 两相对视,他胸前颈上的绯色愈发得深,手背青筋凸起,那样的一双手,曾抚遍全身每一个角落。 或许是灯光太刺眼,傅未遥罕见地涌起羞赧,她抱臂遮住赤裸的自己,背过身:“你先去洗!” 火热的躯体从背后贴上来,半遮半掩的乳落回他的掌心,奶尖儿在指腹的揉弄下已悄悄立起,长发受到外力的扯动,眼前突然一黑,刚才还挂在椅背上的睡裙,重新罩回到身上。 穿好后,掌心没有立刻离开,在腰际凹陷处缓缓抚摸,垂坠的裙摆再度被撩起,情欲一点即燃。 他什么都没说,处处留痕的手替他道尽一切。 “那一起洗?” “好。”求之不得。 —— 在水雾缭绕的浴室里待得太久,出来时傅未遥有点犯晕,厨房里,锅里的开水咕嘟嘟地冒着气泡。 程砚洲竟然还不忘煮面? 她走过去拥住他,哼哼唧唧地蹭着。 “还饿吗?”刚才耽误太久,他一从浴室出来便将水重新烧上。 要吃夜宵的说辞,只不过是为了光明正大把程砚洲引过来,但是刚刚运动那么久,的确挺消耗体力。 以前爸妈忙工作管不到兄妹俩,傅未远身为大哥,肩负起做晚饭的责任,他那时离学校远,每天时间紧张只能煮面,偶尔零花钱攒够了,会换成煮泡面。长大以后,老爸时不时带她去照顾桥头光叔面馆的生意,因而平时生活中,傅未遥尽量会避免吃面,实在是吃得够够的。 她摇头,推拒:“我已经不饿了,你吃吧,别浪费。” 程砚洲对她的说辞没有任何怀疑,厨房里,冰箱满满当当自不用说,他刚刚准备盛面找餐具时发现了一柜子的零食。 而那些零食,随便挑挑,味道都要好过他做的面。 她不想吃,很合理。 可一碗面,倒了又可惜。晚饭吃的馒头在晃荡的地铁中早已消化完毕,他一口接一口地饮水才不至于饿到头晕眼花。 面端到餐桌上,程砚洲催她去休息,她不听,托腮坐在餐桌前望他,轻飘飘的一句:“你管我呢?” 他哪里敢?坐立难安地挟起筷子,慢慢地吃起来,温暖的食物下肚,空虚的胃很快得到满足,面色比刚进门时要缓和得多。 傅未遥不禁疑惑,“有那么好吃吗?” 他不是大厨,调料是普通的调料,面是普通的面,味道的评判很私人,他觉得好吃,无非是吃过的食物种类少,而傅未遥见多识广,估计只会觉得这碗清汤寡水的素面平凡得不能再平凡。 但他总不能砸自己的招牌,程砚洲停下筷子,“还行吧。” “我尝尝。” 面的分量不多,傅未遥说不饿,他全盛进了碗里,吃剩一半的,怎么好给她吃。 傅未遥“啊”的一声张嘴,道:“快啊。” 他说,“我去拿双筷子。” “我又不嫌弃你。” 都负距离过了还在乎这个?她指使道:“你挑一根,我尝尝味道。” 程砚洲照做,剩下的半碗面突然变得没滋没味,他眼含希冀地等待回复。 “唔,看你吃那么香我还以为多好吃呢。程砚洲,你信吗?我随随便便做一碗,都比你的要好吃。”她骄傲地扬起下巴:“我做饭很有天赋的。” 果然……他闷头继续吃:“那你下次自己做,别找我。” “我找你是为了吃面?我的想法有那么单纯吗?” “咳咳——”震惊于她的直白,程砚洲猛地被呛到,他忍着喉间痒意将剩下的面吃完,躲到厨房里收拾残局。 使用过的碗碟放回原位,程砚洲看到那满柜的零食,突然意识到,其实傅未遥没有必要找个吃夜宵的由头,她只要像以往那样招招手,他不来也得来。 他要煮面时她那句无所谓的“随你”,煮好面时那句“我已经不饿了”,还有下午那个还没吃就称咸推给他的茶叶蛋,餐盘上打完电话后位置前后不一的饭卡,无不在昭告着,今晚这碗面根本就不是为她准备的,而是,为他。 身后餐厅里,傅未遥努着嘴看手机,不经意地抬眼,正好撞进程砚洲黯然双眸。 怎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傅未遥叹气:“你又怎么了嘛?” 他扯出笑来:“没怎么,还要吃橙子吗?” “要!”追-更:rousewo.com (woo18 uip) 魏南松 知春里的偏门,一辆出租车停在马路对面。 打扮入时面容姣好的女孩付清车费,先一步下车去扶后座醉醺醺的男人。 她以手背挡在车门顶部,语气关切:“当心撞头。” 男人踉跄几步,倚在瘦弱的女孩身上,掀起眼皮:“到了?” 魏南松今日心情不好,在酒吧多喝了几杯,身边的朋友打电话给莎莎让她来接,一口一句“嫂子”,莎莎听得面红耳赤,毕竟暗恋学长多时,哪里忍心他醉酒在外无人照顾,傻乎乎地打车过去。 送到小区门口,再往前走,莎莎有些犹豫,可又不放心醉酒的他独自上楼。 内心不断挣扎,靠在她肩上的魏南松突然清醒过来,喃喃:“头疼,莎莎……莎莎。” 平日里,哪里见过高高在上的魏南松这般无助的模样,她心疼不已,决定好事做到底:“南松,你还记得你家在哪吗?” 记下地址,莎莎搀着他进门,她全身心都放在魏南松身上,天黑视物不清,她没有留意到身侧有人擦肩而过。 直到那人远去,魏南松清明的双眸复又变得朦胧。 晨跑那次可以说是巧合,这次呢?他可是亲眼看见程砚洲从知春里出去。心底突然涌出一股不祥的预感,魏南松几不可闻地嗤笑了声,笑自己杞人忧天。 莎莎是小他一届的学妹,仰慕他许久。良辰美景,美人在怀,何必去想那些不相干的人。 翌日清晨,莎莎为表歉意,央着他去医院看看。哪壶不开提哪壶,魏南松身下一阵抽痛,仍保持着绅士风度,牙缝里挤出一句:“我没事,你别担心。” 莎莎怎能不担心,昨夜学长抱着她一顿表白,她心下激动,只觉得这两年来的感情终于落到了实处。可是学长醉酒意识不清,表白完后急不可耐地要脱她衣服,她知晓学长喜欢温柔可亲的女孩子,面具戴得太久,差点忘了自己出身武术世家,身体在他扑上来时下意识作出格挡。 不小心伤到了,那处。 既然学长说没事,莎莎也就彻底放下心来。 在外面用过午饭,学长贴心地送她回校,莎莎雀跃不已,喜欢得到回应,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开心的呢。 * “哎,一问叁不知。” “你操心那么多干嘛?又不是你谈恋爱……” 魏南松推开寝室门,找了张椅子坐下,笑:“聊什么呢?谁谈恋爱了?” 午后太阳烈,陪着莎莎在女生宿舍楼下待了半天,他热得心烦,打算在魏伯都宿舍休息会儿再回家。 “没什么。”魏伯都恹恹地吃着卖相一般的盒饭,眼珠子都没离开过电脑。 周岩赌局胜券在握,乐得看魏伯都笑话,将图书馆撞见程砚洲和傅未遥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完,末了不忘嘲笑室友:“看别人成双成对的,某些单身狗心里酸呐。” 酸?魏伯都才不酸,程砚洲能有女朋友,他高兴还来不及,只是图书馆外边,程砚洲啃馒头时的反应他都看在眼里,这段恋爱怕是要无疾而终。 魏伯都有心撮合,程砚洲却一问叁不知,半点信息都不肯透露。 思及昨晚在知春里门口碰见程砚洲,那股不祥的预感再度升起,魏南松不动声色地捞起桌上一本书翻看,状似不经意地问:“哦?和谁啊?” “不认识,叫傅未遥,你之前不是学生会的么,听过这个名字吗?” 按在书页上的指一顿,魏南松咬紧唇角软肉,冷笑:“不可能吧?恋爱,你们确定?” “听你这语气,是认识?” 魏伯都也侧过头,目光里满是探究。 只要有名字,在学校里查个人还不简单,他们迟早会知道他认识傅未遥,魏南松无意隐瞒,佯装轻松地问:“同学院的,他们是确定关系了?” 昨日在家中,他被母亲训斥得无地自容,骂他无能,骂他没用,家里尽可能地为他创造条件,他却连个女人都搞不定。 “她是独女,上面哥哥是个废人,只要把她搞定,整个云阳不都是你的?” “要不是你哥哥长她太多,轮得到你?” 句句如钝刀割肉。 好个程砚洲,平时装模作样假清高,碰到肥肉,还不是巴巴地往上贴,虚伪至极。 魏南松心里的火越烧越旺,裹着恨意的双眸来回在程砚洲座位上游弋,凭他,也配? “我们俩也不确定啊,是吧,魏伯都?” 魏伯都烦躁地回:“我哪知道?!” 听完二人的回答后,魏南松面色缓和不少,他将手里的书随手扔在桌子上,收起厌恶:“那就是还没成咯,我想这之间或许有误会吧。” 他挑起眉,摆出一个练习过不下百遍的帅气表情:“据我所知,傅未遥是看不上他的。我没有恶意,你们懂的。” 点到即止,他给程砚洲留足了面子。 魏伯都急急站起来,饭盒中没放稳的筷子摔到地上,他指着魏南松:“你说什么呢?” “实话而已。” 程砚洲深夜凌晨叁番四次出现在知春里,都是成年人,他不信这两个人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发生,想起家里施加的压力,魏南松懒得掩饰脸上的不快,推门而出。 猜不猜 如果上天能够再给傅未遥一次机会,她会在余童童扭股儿糖般缠着她央求要去游乐园玩时,义正言辞地说“不!” 而不是敷衍了事地往外一推,随口:“去去去,要去就去。” 人无信不立,尤其是在余童童把这个好消息公之于众,小姑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着实有些下不来台之后,她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桩委托,牺牲休息时间,带余童童去游乐园玩一遭。 彼时,坐在沙发边角的程书岚满脸欣羡地听余童童稚声稚气地说着游乐园的摩天轮有多高,烟花有多绚烂。傅未遥心想,一个也是带,两个也是陪,多带一个十八岁的“小朋友”又何妨。 可当夜幕低垂,她领着两个兴奋的小朋友从乐园里出来之后,方才知道带孩子这项工作,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来的。 得亏她把平时照顾余童童的阿姨也一同带了过来,饶是如此,依旧累得精疲力竭,双腿双脚仿佛灌满了铅。 乐园在郊区,一路上,后座相差有十岁的两个人还在叽叽喳喳地讨论,她懒得绕路,准备先把程书岚送回家,再让家里司机送余童童回去。 程书岚下车后,傅未遥低头解安全带。 余童童趴在前座头枕上,天真地问:“小予姐姐你不送我回家吗?” “我让张叔叔送你。” 他的脸变得极快,委屈巴巴,隐隐泛着哭腔:“可是我晚上回去还要学习。” 傅未遥不懂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逗他:“都几点了?跟你妈说今晚放假。” “不行的,程老师在家等我呢。”他中途和家里通过电话,妈妈忙于工作,忘记通知程老师今天别过来,因而特意叮嘱他别在外边玩得太晚。 “程老师?”傅未遥一愣,重新扣上安全带,摆手阻止司机张叔的靠近,扭头看向余童童:“行吧,送你。” 到了地方,傅未遥拉着余童童上楼,等待电梯的间隙,她给程砚洲发微信,让他猜猜她在哪。 他还没收到程书岚回家的消息,便回:“游乐园。” 傅未遥没再继续发,电梯应声而开,她进门换鞋,扬声:“小姑,我把童童送回来了。” 鸦雀无声。 偌大的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保姆阿姨轻车熟路地打电话给夫妻俩,得到的回复是在外面玩,哦不,应酬。 那程老师呢?这事怪不着消息滞后的余童童,傅未遥只能自认倒霉。 来时全凭一鼓作气,再开回去,她像只泄了气的皮球,坐在空无一人的停车场里给程砚洲打电话,语气哀伤幽怨:“我回不去了。” 他急不可耐地问她怎么了? 那端没有任何声响传来。 手机是考上大学那年买的,用了叁年各项功能早已退化,程砚洲将耳朵贴近再贴近,依旧只能听见细弱的电流声。 他担忧地问,“你在哪?” “嘘……别说话。” 傅未遥调平座椅靠背,尽可能地掩藏自己不被发现,她停在临时车位,距离小姑的专属车位有段距离,眼见亲密相偎的两人慢慢靠近,行至柱子后,旁若无人地抱在一起,吻得如痴如醉。 她惊讶地说不出话,那个男的,看起来比她姑父要年轻得多,成……年了吗? 匀缓克制的呼吸如在耳畔般清晰,就在程砚洲以为她要睡着的时候,傅未遥突然开口,她抚着胸口,难以消化眼前的一幕。 喃喃:“怪不得……” 说到底,程砚洲只是个外人,家中秘辛不该让他知晓,傅未遥重新挑起话头:“你在学校?去我家吧。” 她看表,又重复:“现在就过去。” 书房里,傅未遥抱臂看着电脑屏幕,叁个月前,奶奶去c市大姑姑家后没多久,公司发布了新的组织架构。 变动不多,小姑父明升暗降。 他那点工资牢牢握在小姑手里,夫妻感情出现问题,那他换车的钱,又是从哪来的呢? 她想不通老爸的用意,是纵容,还是放弃? 敏锐地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傅未遥切换页面,泰然自若地转动椅子:“你来啦?” 屏幕反射的莹莹光亮照在他的脸上,慢慢的,一丝不自然浮上脸颊,他偏过头:“我去外边等你。” “你跑什么?”她心下奇怪,狐疑地顺着他的目光移至电脑,形形色色的女士内衣布满整片屏幕。 是公司官方网店的主页。 “脱我内衣的时候也没见你那么害羞!” 傅未遥随手点开热销排名,随意挑选两款分屏列在一起,左右比较了一番,歪着头思索:“程砚洲,你喜欢哪款?豹纹还是蕾丝?” 火辣和清纯,风格迥异的两组。程砚洲选不出来:“都行。” 尽管没有模特上身图,但他仍管不住乱飘的思绪,幻想着,她穿起来会是什么模样。 程砚洲转过身,不愿再看:“出去等你。” “程砚洲,”傅未遥叫住他:“你要不要猜猜我今天穿的是哪款?” 他走得决绝,关门的动作狼狈:“不猜。” 什么人嘛!假正经! 拍照 傅未遥从房间里出来,沙发上程砚洲坐姿端正,两手交迭放在膝上,一派正经。 “给你。”她将手机解锁开丢过去,伸个懒腰,闲适地躺坐在他旁边。 相册里一眼望去,全是白天出去游玩时拍摄的照片。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程书岚羞涩地比划剪刀手,和余童童一左一右站在人形玩偶边的合照。 夸张别致的猫耳发箍卡在头顶,程书岚抿着唇,梨涡浅浅,虽不及叉腰仰头的余童童看起来开心肆意,但眼底笑意明显。 一张张划过去,有余童童的地方,他动得快,画面总是糊成一团,程书岚也不例外,活泼模样同平时判若两人。甚至有两张,是她急急弯下腰去捡晃掉在地上的发箍,及踝的裙摆扬得飞起。 “等等,别划走。”傅未遥将两指搭在屏幕上,放大再放大,程书岚侧对着镜头,仰头去看天边夕阳,背后恰好路过一位牵着数个五彩斑斓气球的工作人员。 “构图不错吧?拍得很有意境啊。程砚洲,你把头转过去。”傅未遥举起照片同他侧脸进行比对,惊奇:“你和你妹妹这个角度看起来特别像。” 家里亲戚朋友也曾说过类似话语,一母同胞,相似不足为奇。 等她审视完,程砚洲将头转回去。他犹记得第一次带书岚来a市,坐公交路过摩天轮时她惊羡的眼神,可囊中羞涩,转学住校生活费,要用钱的地方太多,实在无暇顾及到小女生的浪漫情怀。 是他这个做哥哥的失职,幸好,有她。 “总共买了两个气球,我给余童童栓背包上,他转头就给弄飞了,这是你妹妹的,怎么样?可爱吧?” “这个特别高,你妹妹看起来文文弱弱的,胆子比我想象中要大。” 两个人肩并着肩,挨得很近,她拿着照片解说的时候,头会不经意地朝他靠近,碎发铺在t恤袖口,在她向另一个角度偏头时又悄然带走。 颊边细小的白色绒毛看得很清,鼻头挺翘,嘴唇红润,程砚洲突然觉得喉咙有点痒,他不自在地轻咳,端起茶几上的杯子仰头饮下润嗓。 再度低下头,视线依旧难以从她唇上移开。 他克制着不朝她的方向看,道:“今天,多谢你照顾书岚。” “谢什么谢,哎,你还看不看了?”傅未遥有点不满,她好心给程砚洲看妹妹的照片,他怎么心不在焉的?一点都不专心。 “看。”那缕发丝重新向他靠拢,心里像裹了蜜糖,甜滋滋的。 然而,翻过下一张,照片到了底。 一路看下来,除了余童童程书岚之外,其他风景照很少,而且…… 他问,“怎么没有你的?” “什么?” “没有你的照片。” 她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我不需要。” 程砚洲看得出来,她卷过头发,发根蓬松发尾弯曲,身上还穿着白天那件没来得及换下的灰紫色连衣裙,领口细细一条锁骨链,坠着颗耀眼宝石。 “可是,你今天很漂亮。” 傅未遥几欲怀疑自己听错,刚刚,程砚洲是在夸她?漂亮? 她反问,“我哪天不漂亮?” “……”程砚洲语塞,很快接道:“哪天都很漂亮。” 他头回觉得自己也有油嘴滑舌的天赋。 傅未遥脸上扬起抹骄傲的笑,说:“算你有眼光。” 余童童是个没有审美的小屁孩,程书岚懵懵懂懂的,多余的话一句不说,不管程砚洲的那番话是否走心,但的的确确成功地取悦到了她。 而且,他的拍照技术,比唱歌要强得多。 “我看看。”待他拍完之后,傅未遥将手机夺回来,赞叹:“你有两下子嘛。” 家里模拟不出游乐园的环境,她抱着半人高的玩偶在房间里来回地换位置,无论是阳台吊椅还是白墙灯下,他都拍得游刃有余,每张都堪比大片。 “还挺不错的,下次可以找你拍私房。” 她能喜欢,再好不过,不过程砚洲没太听明白:“什么是私房?” 傅未遥摊手,小声嘟囔:“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呀?” 幸好现在手机上软件众多,关键词键入,轻轻松松找出几组风格各异的私房照片。 “这种比较性感,你有把握拍好吗?” 程砚洲耳根已然红透,“没有。” 光是想想她穿着类似衣服的模样,他便燥热难堪,哪里还有心思拍照。 失望之余,傅未遥不禁沉思:“那还是得找有经验的。” “你要去找别人?” “怎么?” “没怎么。”她要去找谁,他有什么资格拦住她。可是,可是,她所谓的私房照,大多穿得性感,如果是位男性摄影师,拍起来未免有些…… 刚才信手拍的几张,她看起来挺满意的。思及此,程砚洲信心倍增,试探道:“我可以试试看。” “现在?” 刚放出大话,拒绝的话难以说出口,他硬着头皮应下:“可以。” 只要她别去找别人。 —— 追-更:futaxs.com (woo18 uip) 下一个 双眼眨动的频率越来越高,唇角紧抿,直至再也绷不住,傅未遥抱着玩偶笑得乐不可支,倒在沙发上,声音断断续续地从玩偶下传出:“你也……太好骗了吧。” “不过,”她将头从玩偶旁探出:“拍私房应该要比小姑给你的报酬要丰厚得多。” 且不说他的技术是否真有傅未遥评价得那样高,即便是有,他也只想给她拍,性格使然,他不适合这项工作。 傅未遥真心实意替他打算起来:“而且成年人之间,沟通起来会比较方便,哪像余童童,叁天不打上房揭瓦,家里人一会儿不在旁边看着他就要起飞。” 她心思一转:“我小姑父甩手掌柜,我小姑呢?她是不是每天都回来挺晚的?” 程砚洲不假思索:“不知道。” “你在她家待着你会不知道?”傅未遥不信,小姑疼余童童疼得紧,只要一回家,必定先去看他。 “我只关心童童什么时候回来。” 从他这里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傅未遥脸上的笑慢慢收敛,眼神逐渐变得凌厉,“你信不信?我一句话能让你得到这份工作,一句话也能让你失去这份工作?” 他那时只觉得这份工作来得太轻易,从未想过傅未遥竟然从中插过手,只是,一码归一码,童童家的情况的确比较特殊,但在做家教之前,婷姨给他的那份合同上写得很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既然签了,就该遵守约定。 “我信。”即便丢了工作,再找便是。 油盐不进,像颗摔不烂煮不透的铜豌豆,傅未遥冷哼:“嘴真硬啊。” 天公作美,平地一声惊雷,替她不满的斥责添上几分气势。 场面一度陷入僵局,看照片时的温情消弭殆尽,程砚洲自知不该逗留太久,况且夏日总有急雨,他旋即从沙发上站起身,道:“我先走了。” “我让你走了吗?”她扔下玩偶,一同站起来,口不择言:“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自己家呢?” 墙面时钟秒针一顿一顿地转动,空气中潮湿的气息丝丝缕缕钻入鼻腔,程砚洲握紧拳头,胸口闷得出奇。这里当然不是他的家,他的家远在千里之外的程家村,一个远离城市的普通村落中,几间在村中很不显眼的房屋,知春里的房子,是他奋斗一生也未必能买得起的。 这里只会是她的家。 “好了,我又不是非要你说。”她语气仍然硬邦邦的,说与不说无关紧要,人事调动家人态度,根据这些她已大体猜得差不离,程砚洲一个家教老师,能知道的有限,她何必为难他。 程砚洲依旧沉默不语。 “我今天带你妹妹出去玩,你就是这个态度对我的?我欠你钱吗?” “是我欠你的。”还也还不清,要不然也不会像如今这般,丢人又丢心。 “知道欠我的还苦着脸?你知道我今天有多累吗?回来还得看你的脸色?我建议你去学习一下什么叫做微笑服务。” 不过仔细一想,从第一次见他到现在,她好像很少看程砚洲笑过,总是绷着脸,连眉头都极少舒展开来。 傅未遥直截了当地问出口:“你是不会笑吗?面瘫?” 他的眸中重新浮现光亮,傅未遥看懂了,那是一种叫做“无语”的情绪。 程砚洲解释得很勉强:“我不是面瘫。” 只是实在没什么好笑的,母亲因病去世,家里债台高筑,书岚年幼受欺,求助婷姨欠下巨额人情债务,还有她,关于她的所有,每一桩事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笑是放松,他已经失去了这项能力。 “那你笑一个我看看。” 五官像是僵住,无法调动,有一瞬间,程砚洲怀疑自己被她说中,真的患了面瘫,他扯动唇角,努力扬起弧度,维持数秒后,问她:“可以了吗?” “程砚洲,”傅未遥笑得比他还难看:“你让我感觉自己,像是个强抢民男的恶霸。” 去掉“像”,好像也没什么不妥,她的确有强迫程砚洲的成分。 程砚洲虽然笨了点,但进步显着床品不错,目前为止,没有什么讨人厌的雷点。人嘛,相处久了总有些感情,傅未遥心里比刚开始勉强他那会儿多了丝不忍, “我呢,毕竟和恶霸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你要是不愿意继续下去,嗯,可以直接提。” “嗯。”他应下,纵有不舍,可他们之间的关系,本就不该开始,迟早会有分离的那天,与其到那时左右为难,还不如当断则断。 “那……”话到嘴边,程砚洲却发现,自己无法接着说下去,要是早知道今天是最后一天,他刚刚拍照时应该再用心一点的。 窗外,急雨淅淅沥沥地落下。 “当然,你得提前说。你要知道,像你这样称心如意的,没那么好找。” 傅未遥觉得,即便自己是恶霸,也是天底下最和气的恶霸。 可程砚洲听完这番话,脸色却很难看,他满眼难以置信:“你还要找?下一个?” 角色扮演 “找下一个怎么了?” 如花的年纪,她应该和门当户对的男孩子谈场甜甜蜜蜜的恋爱,小情侣情到浓时,性爱水到渠成,这样不好吗? 面对他大惊小怪的质问,傅未遥不以为意,“那你怎么不去谈恋爱?” 程砚洲噎住:“我……” 她继续道:“你有你的苦衷,我有我的难言之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不懂吗?” 他怎么不懂?但他更知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万一碰到个变态,床上有癖好,伤害到你怎么办?万一那人在外边胡来,染上病后还瞒着你怎么办?万一他不讲规矩,意外怀孕你又该怎么办?” 正是因为他是男人,才更了解男人的劣根性。 “那我肯定会好好筛选的啊,再说了,你说的这些,谈恋爱也没法保证能避免啊,人心隔肚皮,我哪里知道他会不会害我。”程砚洲说的情况她不是没考虑过,可遇到他之后,莫名的,那些警惕就逐渐放松下来。如今她又重新提防起来,朝后退了两步:“反正,不用你管,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的。” 她老爸都没程砚洲管得宽,管天管地,还管起她谈恋爱来了。 他突然发问:“你要怎么保护自己?” 接着不留有任何让她开口的机会,猛然拦腰将人抱起。 身高体力悬殊,挣扎徒劳,口鼻俱被捂住,惊慌之后,她被轻轻地放置在沙发上。 得以喘息,她气冲冲的:“你干嘛?” 程砚洲面色凝重,轻松捉住她两只纤细的手腕举至头顶,他压在她身上,无需用力,傅未遥整个人便被钳制地无法动弹。 他又问了遍:“你要怎么保护自己?” 不知是气的还是累的,脸颊憋得通红,“铜豌豆”纹丝不动,傅未遥忙给自己找补:“其实我有练过防身术,你起来一些,我绝对可以找到你的弱点。” 程砚洲无奈:“我现在是在欺负你,还会听你指挥吗?” 他稍稍卸下力气,好让她舒服些,又道:“我没有管你的意思,只是建议,找个知根知底的男人,了解清楚底细之后再进行下一步。” 明明当初撞到枪口的是自己,他仍然会后怕,万一她遇人不淑,受到伤害要怎么办? “你好啰嗦。”她又不是叁岁小孩,不过,好歹是关心话语,她摆手敷衍:“知道了。” 想将这部分一笔带过。 程砚洲直起身,想,如果她谈场正常的恋爱,他当然不会干涉阻拦,如果还是在外边找不相干的人,如他这样负责某项事务,那还不如,他留下来,到她厌烦之前。 她躺在沙发上,撩起缕碎发绕在之间,悠悠地问:“程砚洲,你还欺不欺负我了?” “什么?” “像刚才那样啊。”若论知根知底,哪还有人比得上他,正因如此,她才有恃无恐,图新鲜,想要尝试尝试被欺负的滋味。 程砚洲不松口,眼看要脱身离去,她忙抱住他,提议:“就当玩角色扮演,你是恶霸,我是你强抢回来的,民女。” 说罢,还冲他眨了眨眼。 “不玩。”他拒绝果断,无比后悔,刚刚又给自己挖了个坑。 “别扫兴啊,试试嘛。” “试试啊,给我个面子,好不好?” 程砚洲没有做恶霸的天赋,压下她的动作同刚刚如出一辙,只是扯起衣扣的时候比以往多了些迫切,内衣的花色是刚刚在电脑上没有看到过的,他想,她家里是做这个的,总归不会缺内衣穿,细长的肩带随及脱离肩膀,松松缚在手腕上。 轻轻一挣,便能脱开。 她配和地高举手腕,脸上闪过一丝兴奋。然而,乐极生悲,肩颈的肌肉突然一痛,她甩开肩带,难耐地捂住脖子。 “怎么了?”程砚洲替她裹好裙子,担忧地问。 “疼,脖子疼,腰疼腿也疼。”牵一发而动全身,本来只觉酸软乏力,突来的疼痛引得全身都跟着难受起来。 角色扮演贯彻到底,程砚洲还是第一次扮演按摩师的角色。 脊背皮肤滑嫩,肩胛骨像欲振翅的蝶,她背对着他,无法看清面容表情,程砚洲只得不厌其烦地问,“好些了吗?还有哪里不舒服?” 回复的声音越来越小,程砚洲改为捏腿,只听她的呼吸愈发匀缓,像是已经睡着。 角色扮演的临时转换,他的身体还没跟得上节奏,身下高高翘着,顶得一阵不适。 雨还在下着,伺候她洗完澡后,傅未遥整个人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嘟囔:“还是,疼……” 问哪里疼,又不说话了,眼睫一颤一颤的,弓着身子往他怀里钻,总算找到个舒服的姿势,满足地彻底阖上眼。 雷声阵阵,雨声喧嚣,是突如其来的坏天气,让他不得不留下来。 乌龙 傅未遥醒的时候,外边的天还是暗的。 睡得太沉,脚露在外面也浑然不觉,她窸窸窣窣地蹬被子,直到触到热源,吓得一个激灵,恍然发觉原来昨夜程砚洲并没有离开。 他侧身躺着,睡相平和,好看的眉头也不再紧拧。 傅未遥从记事以来,就没有和别人一起睡觉的经历,被子分成两份,远没有一个人盖起来舒适方便,可她不觉厌烦,反倒看着程砚洲的睡颜,有种说不出来的安心。 毫不犹豫,冰凉的脚挤进他的腿间,热度一点一点攀升,驱走寒意。程砚洲略微动了动,眼皮沉沉合着,胳膊却像有意识般从被子里伸出,搭在她的肩头。 这是醒还是没醒啊? “程砚洲。”她小声地叫他名字,脚上也没闲着,往上一抬,换个位置继续暖脚。 名字叫到第二遍时,程砚洲醒了,朦胧睡眼在看清是她后,恢复清明,搭在肩头的胳膊收拢,突地将人揽进怀里。 发丝从指缝穿过,他借着困意肆无忌惮地抚摸她的发顶,喃喃:“再睡一会儿。” 帘外雨潺潺,在最适合睡觉的雨天,和喜欢的人拥在一起,连程砚洲自己也没发现,嘴角在不经意地上扬。 可惜两个人的脑电波没有维持在同一个频率。 胸前痒痒的,扰得人无法安睡,温热的舌四处留情,半天才寻得那两点茱萸,毫无章法的啃咬激得程砚洲闷哼一声,“干嘛?” “嗯。”她语气肯定,“我现在脖子不疼了。” 言下之意,昨夜没能成功进行下去的角色扮演,现在可以补上了。 程砚洲着实感到有些为难,真不知傅未遥的脑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非要玩强抢民女的把戏,这中间的度,很难把握,用力太猛担心会吓到她,用力太轻,被抢的是谁都看不出来。 “恶霸想要休息。” “不行。”没有商量的余地,傅未遥在他胸前乱蹭:“你怎么那么讨厌,配合下会怎样?” 他气定神闲地转过身,只将宽厚脊背露给她,信口问道:“腰呢,还疼吗?” 要求无法得到满足,傅未遥跟着气鼓鼓地转过去:“跟你无关。” 两个人背对着背,中间距离宽到能再容得下一个人。 她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你一点情趣都没有的,翻来覆去都只有那点花招,我好心给你提意见,你还不采纳,试试怎么啦,又不是要割你的肉,小气鬼……啊!” 身体再度悬空,她被程砚洲拦腰捞起,陷在柔软床榻正中央,他欺身而上,热吻铺天盖地地落在肩头胸前。 睡衣不留情面地推高,束在小臂当中不上不下,她被迫举起手,整个人像尾鱼儿舒展在他面前。 粗暴只是相对而言,没有任何不适,傅未遥甚至盼望他能吻得再重些。 不知是偷懒还是迎合人设,前戏的时间要短得多,双腿骤然分开,他探出手指抽插了两下,正当傅未遥以为他会像平常一样先用手抚慰她时,熟悉的硬物轻车熟路地抵在了门前。 她抖然一惊:“你戴套!” 程砚洲置若罔闻,握着蓄势待发的灼热,不管不顾地挤进湿热穴中。 分泌的蜜液够多,疼痛可以忽略不计,她已顾不得满足的胀意,满脑子都是,“他怎么敢,程砚洲他怎么敢?” 愤怒和恼恨齐齐涌上心头,手脚并用,傅未遥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开,斥骂:“滚!” 可她推动的幅度有限,那物仍留在她体内为所欲为,傅未遥扬起手,欲打醒这个混蛋,可行至半路又被他抓住,他问:“弄疼你了?” “程砚洲你混蛋!” 室内太暗,程砚洲有些分不清,她到底是在演戏,还是的确觉得不适,这就是他不喜角色扮演的原因,很难察觉到对方的真实感受。 她捂着脸,肩膀气得一抖一抖的。程砚洲无措地抽出,沉下身安抚,还未说出口,被她劈头盖脸一顿责骂,“你怎么敢这么对我,我有让你不戴套吗?你……” “别气。”他温柔地叹气。 食指还残留些许避孕套独有的橡胶气味,他停在她鼻尖逗留几秒,等到她火气消除,才道:“相信我好不好?” 弄清事实,傅未遥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那,谁让你不说的?” “不是你要玩角色扮演吗?哪个恶霸会提前说,我要戴套了?” 这倒也是,傅未遥继续嘴硬:“反正是你不好,我要吓死了。” “是我不好。”他没否认,又试着劝说:“那你答应我,以后别玩这种戏码了,好吗?” 傅未遥未置可否,知道他有做好安全措施,冷静下来后,还挺怀念刚才程砚洲那股冲劲的,其实偶尔一次,也不过分吧? 心被搅得七上八下的,程砚洲拿她没办法,提前打好预防针,“不舒服就喊停。” “你快点吧,别啰嗦了。” 粗粝在柔软处不断研磨,等到花径中重新流出润滑的液体后,他才用力一挺,直直顶进深处。 薄被垫在腰下,双腿顶得发软,紊乱的呼吸交杂缠绕,分不清你我,恍惚间,傅未遥分不清到底是外边的雨声大,还是屋内的水声要大。 顾虑太多,整场做完下来程砚洲才发现后背湿了个透,反观傅未遥,双颊泛粉,满脸餍足地趴在他身上。 “去洗澡?” “不要。” 他催促,“天要亮了。” “那再来一次?” —— 今日第叁更,说到做到 针对 雨停了,晨光熹微。 凌晨折腾太久,再回到床上时,两人都未着寸缕,程砚洲将她蹭下来的被子往上掩紧,凌乱的长发抚顺,方才腾出空来细细看她。 她侧对着他躺着,纤长的眼睫随着呼吸起伏微不可察地颤动,脸颊上,早已没有浴室共浴时看到的那般潮红,嘴唇微微嘟起,偶尔会在换气时轻启,诱人采摘。 颈项还残留着欢爱的痕迹,他已经足够谨慎,可傅未遥像个定时炸弹,总会在不经意时挑战他的极限,难免会有控制不当的时候。 被子下看不见的地方,两人的腿依旧交迭在一起,她蜷缩着腿,脚丫不住地往他腿心钻,连睡梦中都没忘记。 昨夜她嚷着腿疼,也不知今天好点了没,带着余童童和书岚一起去乐园玩,活动量想必不会少,凌晨又相拥缠绵,怪不得睡得这样沉,天都亮了还没醒。 人说黑夜容易滋生罪恶,可程砚洲觉得,白日也不例外。 他想吻她很久了。 无论是平日里正常交往还是在知春里欢好,越界逾矩的念头像开了闸的洪水,止都止不住,无时无刻不在脑海中来回拉锯。 或许她会像昨晚误会他没戴套时勒令他滚,或许她再也不会搭理他,又或许,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不会拒绝。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到颊边的绒毛都清晰可见。他不自觉地吞咽津液,又觉得这声音未免太大,恐将她吵醒。 只要再往前一步,便能轻易将心心念念的红唇捕捉。 他可以吗? 最终是晨起的冲动占据上风,他抛下乱七八糟的思绪,不管不顾地压了上去。 只是才刚刚碰到那方柔软,还没来得及慢慢品尝,她乱蹬的双脚就不小心踢到了身上痛处,程砚洲猛然惊醒。 雨还在缠缠绵绵地下着,房间里沉闷潮湿,他懊恼自责地轻叹,才发现,除了天气不同,所处的一切一切都和梦里完全一致。 傅未遥怕冷,手脚并用地抱着他,距离比梦中还要近,她睡得沉,趁人之危稍稍亲一下,她应当不会发现。 和梦里如出一辙的邪恶念头,他扬起下巴往上一抬,最终那个吻,轻轻地落在了她挺翘的鼻头。 许是感觉到痒意,傅未遥蹙眉翻了个身,徒留个背影给他,翻回去后她很快又睡眼惺忪地翻回来。 她揉揉眼,哑声:“你醒啦?” “你不也是。” “好困。”傅未遥哼唧了两声,又如八爪鱼般缠住他,“程砚……” 他等了半天,再看,人已经睡熟了。 从前很讨厌雨天,可现在,他只希望,连绵不断的雨,下得再长久些。 * 整个八月,时光像坐了火箭。 程砚洲担心旁人看出端倪,影响她的声誉,很少留宿知春里。傅未遥总笑他提起裤子不认人,往往这话一说,又闹到很晚才难分难舍地别离。 爱,贫穷,咳嗽,是世上最难遮掩的。长时间的异样,程砚洲的室友们早已见怪不怪。 偶尔遇到隔壁留校的朋友,也会好奇地问程砚洲是不是有情况,得不到准话,魏伯都和周岩也只能你挤眉我弄眼地糊弄过去。 引得相熟的朋友都对能让程砚洲“老树开花”的那个女生好奇不已。 可好奇没能持续多久,临近开学,一则小道消息偷偷在学院内部炸开。 “院里找他谈话了?” “听说是的,我去交东西,看老王脸色不是很好,很生气。” “人家匿名送的举报信,图文并茂还能有假,说是那车特别贵,人么,我听团委说的,是个看起来年纪很大的老阿姨。” “别说了,魏伯都。” 魏伯都扔完垃圾,愤愤地踢开门,书桌前,程砚洲竟然还能气定神闲地坐在那看书。 他气道:“现在外边都传的沸沸扬扬的,你怎么还能看得下去?你名额不要了?” 正是因为保研的名额可能保不住,他才更要抓紧每时每刻好好复习功课,争取名正言顺地考进来。 切身关乎利益,这几天找他们打探的人一波接一波,周岩耐不住,不知道到哪里躲清静去了,魏伯都一甩头:“我有时候真看不懂你是怎么想的。” 程砚洲停下笔,他怎么想无关紧要,最重要的,不能把傅未遥牵扯进来。她一个女孩子,还是云阳的继承人,如果和“包养”等桃色新闻沾上关系,总归不太好看。 他的确用肉体换取了利益,因而即便信任他的辅导员一遍又一遍地找他谈话,要他举证反驳,可面对既定的“包养”事实,他要怎么否认? 照片他看过,车是傅未遥的,那天他们在知春里门口道别,不知被谁意外拍了下来,他的正脸侧脸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也曾想过用“朋友”二字解释,可接下来共同进电梯进房间的照片也都齐全到让人无从辩驳。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些照片都有个共同点,看不清女方。 那人,针对的是他,想必是为了人数有限的保研名额。 男女朋友 “借过。” 开学伊始,图书馆人满为患,傅未遥领完课本,正愁搬回知春里路途遥远,不问自来去抓壮丁。 程砚洲的习惯一成不变,从年头到年尾,常坐的位置就那几个,她刚从外地回来,准备突袭给他来个大大的惊吓。 电梯一层一层停下,到最后,只剩下她和身后颓丧的男生,镜面反光照出张熟悉的脸,傅未遥转身不确定地问道:“魏?伯都?” 走廊一角,魏伯都单肩松垮地背着包,深深叹气:“他今天不在图书馆。” 说罢,挠头欲言又止。 傅未遥心下觉得奇怪,还没开口询问,那边自顾自一股脑交待完了。 这在天文学院内不是秘密,即使是学院外,好奇的八卦的,大多也有听说有个学生极有可能因为私德问题受处分,传到傅未遥耳朵里只是迟早的事情。 魏伯都说完,又将自己的想法补充出来:“程砚洲做家教那家人很有钱,很有可能是女主人顺路开车送他一程。” “你刚刚说,是个年纪比较大的老阿姨?” “不是我说的。照片除了程砚洲,我们谁都没看到,都是外面传的。” 傅未遥觉得魏伯都之前的想法很荒谬:“他做家教那家女主人是我小姑,我小姑年纪不到叁十五,保养得极好,看起来比你还要年轻。” 魏伯都:“?” 为了进一步证实猜想,她直接拨通余致华的电话,果不其然,小姑才没那个闲情逸致送余童童的家教老师回校。 魏伯都担心傅未遥胡思乱想,进而影响她和程砚洲的感情,忙不迭地替室友说好话:“其实我觉得,这中间肯定有误会,程砚洲绝对不是那种人。” “我知道,程砚洲没那个人脉。”不过,除了小姑,还能有谁呢?家里给姜姨配的车很普通,小妈?小妈的长相,都够进娱乐圈了,谁会眼拙看成“年纪很大的老阿姨”?到底是谁的车,还是得她亲眼确认。 否则,看不到实际拍摄的照片,她和魏伯都在这想破脑袋也没用。 可校友校法,院有院规,还在调查当中的事件,除了当事人,旁人无从窥探。 “我说我是他亲戚,也不行?” “什么亲戚,你得有证明吧?”魏伯都私以为这条路走不通,“干脆你直接问他好了,我问不说,你问他还能不说吗?” “我更需要的是照片内容以外的信息。”相机的型号,拍摄的角度,从而查清谁是始作俑者。 事不宜迟,既然魏伯都提不出什么可行建议,她只能……走下下策。 “喂?剑跃叔叔,我是小予啊,是这样的,有件事想拜托您帮个忙。嗯,是我特别好的朋友……她绝对不会出去乱说的。好呀,那麻烦您了。” * 辅导员办公室里,王老师不情不愿地把一沓纸质打印的照片推过去,“就在这看,不准拍照。” “还用看吗老师。”傅未遥感觉自己的智商有被侮辱到。 门外一墙之隔,魏伯都趴在墙上,恨不得多长几只耳朵。 “老师,天大的误会,这是我的车。” 王老师放下茶杯,仔细端量起面前年龄同程砚洲完全相仿的女孩子,悬着的心落下半截,他紧接着把底下几张照片抽出来,“房呢,也是你的?” 知春里啊知春里,每年给你们交那么多物业费,结果还能让人偷拍偷到家里。 傅未遥忍住火气,“老师,是我的。” 王老师不太相信:“你一个学生?” “老师,我也不瞒你,其实我爸很有钱,也愿意给我花钱。”她将照片一字摊开,诚恳解释:“这完全是有心人的恶意抹黑。” 王老师看完她递来的行驶证上的车型,心里已然信了五分,剩下的一半,他仍有疑议,“所以就像砚洲说的,你和他是朋友?大半夜的两个人进一间房的朋友?” “男女,”她斩钉截铁,道:“是男女朋友。程砚洲你也知道的,他性格内敛不外露,我们谈恋爱以来都比较低调,才会让人钻了空子,那不能因为我有钱,就说我包养他吧,您说是不?” 王老师深以为然,既然是成年人自由恋爱,同住一间房也无可指摘。 “这样,我把程砚洲喊来,你们两个跟我一起到主任那里去说个明白,这一天天的,净不让我省心。” “那没问题。” 门外走廊里, 傅未遥把记在脑子里的照片信息依样复原,发给乔安帮忙追踪,接着扭过头问傻傻等在一旁的魏伯都, “程砚洲跟谁有过节吗?” 魏伯都了解完来龙去脉后,摊手:“我们学校天文全国第一,保研率很低,他一旦因为有悖公序良俗受处分,这个名额不用人举报,自动就会掉。” 傅未遥从前也听说过本院有因为保研举报同学考试作弊的,可是,她隐隐觉得没有那么简单,拍照片或者说,传照片的人,似乎不敢得罪她。 “除了这个呢?”她问。 “那没了,他跟别人一点过节都没有。不对,哦,不可能。” “你别吞吞吐吐的,有话直说。” “也不算是,是我打球认识的一个人,他性子比较傲,不大看得惯程砚洲,他好像认识你,还说你看不上程砚洲。” 那么了解她的想法,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 傅未遥问,“叫什么?” “魏南松,听过吗?” “魏南松啊……”她轻轻摇头,“我知道了。” 好玩 明亮的走廊,不顾王老师及魏伯都还在场,傅未遥急急撞进他怀里来,仰头亲亲热热地唤他:“砚洲。” 她平时在公司一坐一整天,总说腰疼,程砚洲几乎是下意识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小心点。” 在触及王老师探究的目光后,又慌忙松手拉开距离,喊道:“老师。” 王老师身为辅导员,处理过的感情纠纷多到数不清,一打眼看到两人亲密无间的状态,还有什么不信的,吐出一口浊气,多天来提着的心吊着的胆总算可以放下了。 校方只负责公布调查结果,不会在官方通知上补充具体详尽的细节,从八卦中来到八卦中去,魏伯都赶着回寝室,先就近澄清一波。 如坠云雾,程砚洲从办公室出来后,一直是晕乎乎的状态,傅未遥舌灿莲花口齿伶俐,将他们相知相识“相恋”的过程剖白捋顺,听得几位老师连连信服。 甚至连他本人都开始怀疑,她说的,是不是在平行时空中,真实发生过? “你……” 同时开口,程砚洲推让:“你先说。” 傅未遥停下脚步,气势汹汹的:“你就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你最近回蔚湖住吧,知春里那边不太安全,最好是让物业查一下。”他垂下眼:“是我连累了你。” 简直是对牛弹琴,傅未遥才不想听什么你连累我我连累你的废话,她直截了当地开问,“你既然知道是我的车,为什么不解释?万一受处分,到嘴的鸭子可就飞了!别人挤破头都要争的名额,真掉了我看你怎么办?” “再考啊。”像他这种小镇做题家,最擅长的便是考试,程砚洲并不觉得这对他来说有多困难。 只是如今这般又欠她一份还不尽的人情,才更让他无所适从,程砚洲目光沉沉地看向她,低声,“你不该牵扯进来。” 天鹅和乌鸦,怎可比翼? “你脑子有问题啊?考,你说的轻巧。好好的阳关大道你不走,非得和千军万马一起挤独木桥?是不是还怪我多管闲事,没法让你证明自己有多能耐啊。” 傅未遥越说越气,气他不把前途当回事,也气自己的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一步,两步,她走得慢,余光始终盯着身后。到底还没有傻到无可救药,程砚洲从背后拥住她,箍得紧紧的。 “我没有怪你,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程砚洲,”她握着他的手腕,狡黠地笑:“你那么笨,是怎么考上a大的啊?” * 学校的风波好平息,家里的,却没那么好糊弄过去。 “傅予!” 傅未遥一凛,不慌不忙地转头:“爸,你声音那么大干嘛?” 余致伟气如洪钟,面色不虞:“跟我进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早已想到有这么一天,只是,它来得也太快了吧,一点准备都没有,她还打算先诈到魏南松搞小动作的证据再来告状呢。 “爸,你找我有事吗?” 余致伟气得头痛,他按着太阳穴,皱眉:“我找你什么事你不清楚?” 他扬起薄薄一层文件夹,猛然拍在桌面,吼道:“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傅未遥从善如流地拆开文件袋,好家伙,瞌睡就有人递枕头,她正愁怎么从王老师手里把原版照片骗过来呢。 这封匿名信来得正是时候,省得乔安对照她画的简易图无法下手。 傅未遥厚着脸皮把文件夹抱在怀里,嘲弄:“爸,太蠢了,蠢得我都不屑计较。” “计较不计较的先放一边,我问你,你跟程砚洲到底怎么回事?” 幸好这封匿名信里没有进房门的照片,傅未遥面不改色:“吃个饭而已,不行吗?” 光是吃饭那么简单?余致伟难免不多想,自家女儿一向对程佳婷不满。平日里遇到的风趣幽默,高大帅气的男孩子多了去了,她为何偏偏盯上了程砚洲——程佳婷老家的远房亲戚。 最坏的情况,莫过于她动了歪心思,存心报复。 “我可没有。”实在是老爸的眼神太过诡异,她不得不解释:“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好了。”少男少女正常交往他也不会平白无故地阻拦,都是一个学校的,吃个饭而已,的确没什么。哪怕真的有什么,只要不像致华那样脚踏两只船,也无所谓。 他是关心则乱,担心女儿存着别样心思玩弄他人感情,进而损伤到自己,那才得不偿失。 “爸,你今天吃药了吗?”她突然问。 “嗯。” “我和程砚洲在一起了。” 她人微言轻,想对付魏南松没那么容易,只有把老爸拉到同个阵营,毕竟,背靠大树底下好乘凉嘛。 “先别急,听我说完,我被人跟踪了,你看到的照片只是冰山一角,背后还拍了多少照片我根本不清楚。”房间内里定期做安全防御检查,她倒不担心隐私泄露,但只有描述得越严重才会引起老爸的重视。 她将学校里发生的事如数交代,叹:“太没安全感了,所以我想把背后的人揪出来。” “等等……”余致伟想再吃颗药安抚下跳动剧烈的心脏,他握着座椅扶手,不能理解女儿的思维:“你打个电话给你剑跃叔叔,有什么事他不能解决,要你去承认和程砚洲在谈恋爱?” “不一样。”她笑眯眯地端杯水过去,“我再声明一遍,和你老婆没有关系,我就是觉得程砚洲还挺可爱的。” 感觉,特别好玩。 —— 追-更:seyuwen.com (woo18.vip) 正轨 “砚洲,坐。” 程砚洲收到微信时,还在准备要提交到院里的材料,婷姨约他在学校附近商场的咖啡厅见面,说是想和他聊一聊。 聊什么?他依稀能猜到。 提前一刻钟到了地方,才发现,婷姨比他到得还要早,他在女人对面落座,轻声:“婷姨。” “我看你暑假一直留在a市,也没机会回老家看看。”程佳婷姿态轻松,看似要闲话家常。 “是,回去不太方便。”路途远,学校里事情多,也放不下书岚。 “是不太方便,我上回回去,还是和老余结婚那会儿,他陪我回去探亲。我家的情况你也了解,哪还有什么亲可探,无非是给长辈们烧烧香,祭拜祭拜。” 程砚洲那时在县里读书,对家中的事了解不多,此刻唯有静心聆听。 “一眨眼,我在云阳都待了十多年了。我们有些年头没联系,你可能没你妈妈清楚,我在嫁给老余之前,谈过一任对象,有七八年吧。年岁渐长,到了要结婚的时候,他带我回去见家长。我那时工资比那男人还要高出不少,可他家里啊,说我是外地的,死活不肯松口。他是个孝子,争了几回闹得比较难堪,受不了家里断他经济来源,慢慢的,也就散了。” 程佳婷说得轻巧,可个中辛酸哪是一句两句能言明的,和前任分开之后,突然查出怀孕已有叁月,她第一次发现谈了七八年的男朋友那么懦弱,只会躲在父母背后仰仗庇佑,心灰意冷的她,连工作都不要了,只想离开这是非之地。 最后是余总拒了她不清醒的离职单。 共事十多年,程佳婷最了解不过,余致伟尤其护短。 昨夜刚得知砚洲和小予的事,他煎熬地坐立难安,临睡前连骂了好几回:“胡闹!真是胡闹!” 同她说,“怪你那外甥,长得太好。” 她听得一阵无语,心想总不能把程砚洲的脸划花吧,又听余致伟说, “小予一时鬼迷了心窍,她啊,小女孩心性,叁分钟热度,我看,走不长。” 紧接着又说起让市场部的维森多给小予安排点工作,最好将周末也排得满满当当,到附近省市的工厂看看,别让她闲下来。 话里话外,都是对这段感情的不看好。 窗外走过一对携手的情侣,程佳婷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淡然一笑,“再普通不过的家庭,也讲究门当户对啊。” 接着,她话锋一转,“你和小予的事我也听说了。” 杯中咖啡热气逐渐消散,程砚洲一滴未动,时刻紧绷的神情在听到小予二字后,迎来片刻的松动。 下颚因着咬合太紧,隐隐泛酸,唇边像贴了封条,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小予漂亮大方,你们年轻人有共同话题聊得来,一来二去生出好感很正常。但砚洲,你有想过以后吗?” 察言观色对于程佳婷来说是本能,早前她便发现过二人的异样,只是没想到,依照小予的性格,他们之间竟然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她不想做棒打鸳鸯的恶人,可作为下属,又无法拒绝领导布置的任务。程佳婷有时也揣摩不透枕边人的想法,要说他讲究门当户对,可对别家明里暗里提出的联姻说法总是视而不见,要说他不讲究,又多次在她面前吐槽不该同意余致华招赘。 但不管怎么样,程砚洲都不会出现在他精心挑选多年,增删多次的,女婿备选名单上。 恶人,不得不当。 “提分手时,委婉一点,别伤害到她。” “最好,是让她主动厌烦你。” * 魏伯都异地两年的女友提出分手时,他连夜买票追过去,复合失败回来后郁郁寡欢,连日去酒吧买醉。 程砚洲曾一次次地把醉醺醺的室友拖回宿舍,从那以后,他闻不得一丝酒气。 可此刻,夕阳余晖下,他却很想像魏伯都那样肆意放纵一回,用酒精麻痹神经,将婷姨留给他的难题,抛之脑后。 盼望酒醒之后,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傅未遥会离他远远的,从此是陌路人。 这是所有人都希望看到的结果,他也不例外。 沉溺美梦太久,生活该回归正轨,没有她的正轨。 嘉宾 时光像是按了快进键。 程砚洲没想过会收到她的结婚请柬。 “谨定于某年某月某日……傅未遥女士与……举行结婚典礼备喜筵,恭请程砚洲先生……光临……” 落款与傅未遥叁字并列的,是个陌生的名字。 傅未遥的朋友圈一直以来都不对他开放,分手后,他们断联地彻彻底底,只有偶尔与婷姨碰面,才能从只言片语中获取些许她的近况。 她要结婚了……对方姓甚名谁,相貌品行如何,他无从知晓。 咸咸海风将拱门上装饰的白纱吹得飘扬,碧绿草地上落下几片香槟色的花瓣,碧空如洗,高朋满座,随着婚礼进行曲的响起,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新人入场的地方。 阳光刺目,他只看得到曳地的拖尾婚纱,洁白如雪。 她薄施粉黛,眉眼间洋溢着幸福喜悦,看起来温柔极了,是他所见过的,世间上最美的新娘。 只是海风太调皮,让人忍不住想要抚平她被吹乱的头纱。 新郎单膝跪地,诉说情意,婚戒上镶嵌的钻石闪耀无比,程砚洲恍然想起从前在一起时她曾戴过的一条宝石项链,也是这般夺目。 脸上机械地扬起抹祝福的笑容,他抬起手,同众人一道鼓起掌来。 有情人终成眷属,真好。 手心被汗液润湿的铂金戒指硌得发痛,痛得五脏六腑也跟着说不出的难受,呼吸的海风如刀子般插进肺部,他捂着胸口,仰头倒在地上。 蓝天碧水,鲜花气球,蜂拥而上的人群,和那封从他怀中掉落的请柬,齐齐定格,分裂成无数玻璃碎片,接着化为齑粉。 额上冷汗密布,入目是泛黄斑驳的墙面,程砚洲撑着手臂艰难地起身,薄被从身上滑落。 他拾回孤零零掉在床单上的铂金戒指,努力平复紊乱的呼吸。 原来,只是一场梦。 * 傅未遥拎着行李箱回到家的时候,余致伟正在气定神闲地吃早餐。 天气恶劣,她乘坐的航班很不幸地备降临市,乔安派车过去接她,然而临近假期,路遇交通事故,整整比平时多耗费了两个小时。 她风尘仆仆,几乎整夜未睡,而老爸呢,头发梳得丝毫不乱,衬衫熨地平平整整,两相对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不公平,爸,我得休假,要被钟老板玩死了。” 钟老板是她的顶头上司,市场部的老大钟维森,近来去z省分公司视察审核,罕见地把她这个小小的实习生也带上了,小菜鸡被背靠大树的老鹰指挥得团团转,她不得不从,每晚都要写总结写感想,加班到深夜,第二天还得两眼青黑地接着干。 “刚好放假了,怎么不跟着维森一起在z省玩几天。” 刚好,放假了……亏他老爸说得出口,虽说钟老板就近在风景如画的z省自驾,可哪有人想和顶头上司一起旅游的,按照钟老板的性格,她生怕他玩着玩着突然抛出个晦涩难懂的问题来。 “我宁愿在家休息。” 算算和程砚洲也有好几个星期没见了,她忙,他也忙,院里复试面试一系列的流程要走,每回抽空找他都说还在图书馆没回寝室。 她都要忘了程砚洲长什么样了。 抓紧时间睡个回笼觉,再醒来时,姜姨告诉她程书岚来她门前看过几回。 开学之后,客房里,程书岚的私人物品大多跟着本人一同搬到学生公寓去了,然而十一假期学校封校,她没地方住,只能再度回到家里来。 假期那么长,按照小妈“热情好客”的个性,应该会把程砚洲喊来一起吃个饭吧? 傅未遥松泛酸软的筋骨,倚在客房门框上,叩门:“找我什么事?” 程书岚“啊”了声,合上书,喊了句:“未遥姐姐。” 转身急忙忙地从衣柜里捧出个纸袋来,里面是迭得整整齐齐的一件礼服。 她弯起眼,“演讲比赛,你借给我的礼服,我洗好了。” “噢,拿奖了吗?”临出差前,偶然看到程书岚捏着张纸纠结地来回踱步,纸上,是文华中学每年固定举办的演讲比赛报名表,小女孩害怕失败,不敢参赛,傅未遥想着程书岚除了声音小点,语言表达没有别的大问题,便鼓励她大胆点,因比赛要求着装正式,还借给了她一件没穿过的小礼裙。 程书岚小仓鼠般竖起两根指头,眼眸中盛满知足:“二等奖。” “我就说你可以的,总不至于是最后一名,没想到,表现得还不错嘛。” “没有没有。”程书岚羞涩地低下头,“都说我声音太小了。” “下次话筒拿近点。”她睡前给程砚洲发的微信,醒后还没人回,正巧此刻碰到程书岚,便顺口问道:“你哥最近来找你了吗?” “啊,我哥啊?”程书岚懵了下,回道:“他回老家了。” “回老家?他回老家干嘛?有事?” “嗯……嗯,”程书岚咬紧唇瓣复又松开,眼神飘忽,嗫嚅着:“他……我哥领了奖学金,回去还清家里之前的欠债。” 母亲生病时,乡里乡亲凑了不少钱,哥哥兼职的收入一直攒着,加上最近发了校奖,总算可以将欠款结清了。 程书岚舒了口气,心下轻松不少,笑眼依旧弯弯:“这样,我们家就不欠人钱了。” 回村的诱惑 傅未遥对程砚洲的老家知之甚少,地图上一搜,直线距离一千多公里,所处县城的名字陌生到听都没听过。 说来倒也奇怪,程砚洲竟然独自回家把妹妹一个人留在a市。 她问:“你多久没回家了?” 程书岚如实回答:“我来这边以后,还没回过家。” 抛去经济因素,长途火车实在是坐得太辛苦,况且哥哥回去还要去二表婶家帮忙,程书岚心里清楚,哥哥不带她回去是不想让她吃苦。 “那你想回去吗?” 她不假思索:“想。” 傅未遥果断决定,“收拾东西,走!” “啊?”哥哥临走前,给她留下一笔备用金,完全可以负担得起来回的火车票,程书岚想了会,郑重点头:“嗯,可是,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是啊,去……”程家村附近方圆百里,找不出个稍稍有点名气的旅游城市,傅未遥搜肠刮肚,编了个“好奇”的借口敷衍过去。 “还可以给你哥一个惊吓。” 临出发前,程书岚又不放心地问了一遍:“未遥姐姐,你真的要和我一起走吗?” 来a市是她第一次出远门,依稀还记得踏上绿皮火车时的欣喜,可十五个小时后,她坐得浑身难受,腰板都挺不直,直到下了火车,仍觉得天旋地转,耳边呼哧呼哧地响着怪声。 “当然。”傅未遥已初步定好旅行计划。出行交通是难题,尤其是程家村这般偏远的村落,直飞的航班只能到省会,落地后需要乘两小时高铁去县城,然后再从县城客运站坐公交去镇上,至于到了镇上,现代高科技已经给不出合理的交通方式,需要靠程书岚本人带路。 几经辗转,已足够折腾。傅未遥此行带了不少现金,厚厚一沓装在钱包里,从高铁站出来后,疲累的她没心思再按照计划行动,打了辆车直奔程家村。 程书岚倒很兴奋,她虽说在县城里读过一年多书,但平时除了学校和回乡的车站,很少去其他地方,一路上趴在窗边不愿错过沿途的风景。 途径一处学校,程书岚指给她看,“我以前在这儿读书。” 县城里,一中毋庸置疑是最好的学校。 傅未遥远远看上一眼,“那你哥也在这个学校咯?” “嗯,我哥高考那年考了全校,哦不,是全县第一,比第二名高了好多好多分,特别厉害。” 说罢,程书岚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哥哥常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像她,在老家读书时成绩尚可,可现在在班里,只能排个中上游,还需更加努力才行。 “是挺厉害的。”两地的教育资源本就相差过大,程砚洲能考进和她同样的学校,实际付出的努力,必定要比她多得多。 乡道蜿蜒,离程家村还有十公里,傅未遥推开车门,吐得昏天暗地。 天色擦黑,她强忍着不适催陪在一旁的程书岚上车,师傅倒很好说话,开得愈发平稳,直到在程书岚的指引下在一处房屋前停下,她瘫软着双腿被搀扶下车。 前院黑黢黢的,肆意生长的杂草中劈出一条小道,程书岚扶她在院子里坐下,摸黑打开一盏昏黄的灯,傅未遥仰头看向光源,飞虫前赴后继地扑来扑去,再往上,漫天星辰猝不及防涌入眼眸。 一颗,两颗,亮晶晶的,纷繁到数也数不清。 好美!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开锁声,光线太弱,程书岚咬着手机照明,越拧不开越着急。本来未遥姐姐说要给哥哥一个惊喜,不让她联系他,可刚刚在车上,看到姐姐吐得不省人事,她心里发慌,瞒着姐姐偷偷联系了哥哥,问他在哪。 她只说自己到家了,没敢把未遥姐姐也在的事说出来。可偏偏不巧的是,二表婶家进城送货,哥哥同去帮忙,要明天才能回来。 还好家里提前打扫过,不至于没有落脚之处,怠慢客人。 鼻尖浮动的香,浓得散也散不开,傅未遥适应后才得以看清,院子角落有棵枝繁叶茂的桂树,枝头金桂一簇一簇开得正盛。 如果不是杂草长得太高,树下置张小几,深夜赏月对饮,应当挺有意趣的。 门推开,程书岚先进去检查了一番,方才回到院子里扶傅未遥。 她问,“姐姐你好点没有?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休息一会儿就好。” 傅未遥靠在椅子上,看着程书岚端着水盆,盆沿搭块抹布,来来回回地进出,她好像不觉得累,忙得像陀螺,还哼着歌。 哥哥只打扫了自己的房间,她的房门紧锁。清扫浮尘是项大工程,事急从权,程书岚先将床上清理干净,可是,她清理完才想起,家里能住人的勉强只有两个房间,未遥姐姐晚上要睡在哪? 和她一起吗?她的床有点小,睡两个人比较拥挤。 反正今晚哥哥不回家,隔壁房间的钥匙大剌剌地挂在门上。 只要换上干净的床单被罩,未遥姐姐,应该不会介意的吧?程书岚推门而入,果然,哥哥的房间要比她匆匆整理出来的干净整洁得多。 现下天色太晚,她想不到更好的处理方式了。 只能如此,先对付一夜。 除草的诱惑 当初家里有事时,二表婶家借钱又出力,程砚洲假期回家来,还清债务是首要,除此之外,他还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两位老人多做点农活。 书岚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她若是跟着回来,不帮忙说不过去,二表婶家今年种了很多玉米,掰玉米不是项轻省活计,万一伤了手,等回校影响学习那就得不偿失了。 早知她会偷跑回来,当初临走前一分钱都不该留,十几个小时的路途,万一路上出点意外怎么办,程砚洲越想越后怕,帮二表婶家卸完货后,连忙找车往家里赶。 等回到家已是深夜,院子里,早上出门前晾晒的床单消失不见,程砚洲轻悄地开锁,借着窗外月色行至书岚房门前, 笃笃—— “书岚。” 门缝中透出几声呓语,程书岚从困倦中提起神,喊了句,“哥……” “amp;%$#……明天再说。”咕咕哝哝的,程砚洲只听清了最后一句,长途旅程,她想必累得不轻,总之,人全须全尾的,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一切等书岚明天起床再说也不迟。 夜深人静,程砚洲不愿闹出太大动静吵醒书岚,匆忙洗完冷水澡,他拧了块湿毛巾,敷在隐隐作痛的肩上。 院里野草疯长,等忙完了二表婶家的事,他得把草给除一除,夜风送来桂香,不知道远在a市的她喜不喜欢这样的气味,如果喜欢,他临走前可以摘些带上。 无论是熬粥还是做糯米藕,桂花都能增色不少。 月亮高高地挂在树梢,犹记得儿时,母亲会将小餐桌搬到树下,晚饭吃着吃着,常有几簇桂花落入碗中,然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忙碌了一天着实疲累,换下的脏衣服只能等明早再洗,程砚洲将毛巾搭在椅背上,欠身从换下的裤子口袋中寻出一枚戒指来。 戒指从水中捞起,湿漉漉地往下滴水,程砚洲拉过毛巾擦干水渍,月华如练,他将戒指勾在指尖,转身回房。 家中摆设照旧,即便是摸黑,程砚洲也能轻而易举地找到回房的路。 他轻车熟路地从门上取下钥匙,拧开锁。颈肩酸痛不止,他懒得多走两步去开灯,径直朝着记忆中的床榻位置走去。 平躺在床上,乏力的四肢充分舒展开,程砚洲合上沉沉的眼皮,最后一丝清明也被困倦拉进深渊。 不对劲……房间里,似乎有不属于他的呼吸声。 双臂仿佛灌了铅,没等他起身查看异状,身旁的被子突然一扭一扭地,直至逼近他,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横在他的胸前。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直觉告诉他,那是一只女人的手,电光火石间,程砚洲触电般地挥开那只手,避之唯恐不及地翻身下床。 书岚在隔壁睡觉,自己的房间怎么会有女人? 手心逼出细汗,指纹解锁有一瞬失灵,他借着锁屏微弱的的光照向床头,四散的长发让他的心不由沉到谷底。 程砚洲握紧戒指,冷声喊道:“起来!” 床上的人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到。程砚洲的耐心已经告罄,正当他趿着拖鞋,打算去把程书岚叫醒时,被子那里传来一声含糊不清的抱怨。 “吵死了……”才几点,就让她起床,怎么会有程砚洲那么烦人的人呐? 程砚洲脑袋“嗡”了下,他猛地掐上腰间软肉,是痛的,这代表,眼前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她怎么会在这?现实竟比梦还要荒诞。 傅未遥睡眠浅,程砚洲推开院门时,她便已经清醒,尤其是,他们家的隔音不太好,听着他在外面跟书岚交谈,在院子里撩水,真真吵的人不得安眠。 不过,尽管没睡多久,但白日里晕车导致的不适已消散地七七八八,她撑起身子,道:“我渴了。” 程砚洲借着倒水的机会,才得以重新坐回床边,傅未遥就着他的手咕咚咕咚饮下半杯,心满意足地靠在他肩上,问:“你晚上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 “去县里了。”他还没能从惊喜,抑或是惊吓中缓过神来,反问道:“你怎么会来?” “怎么,你家是什么军事重地,我不能来啊?” “不是。”明明肩很酸,可她靠上去的时候,又觉得那点酸痛无足轻重,连日来心里那些阴霾也一扫而光。 程砚洲牵起唇角,拈起一缕刚刚险些害他误会的长发,轻柔地抚摸着。 肩膀有些硌,傅未遥重新躺回床上,抱着他的腰不肯松手,出差的这段时间,她嘴上说快要把程砚洲忘了,可只要一闲下来,无时无刻不在惦记他。 反正酝酿睡意也需要时间,不如,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来消磨时光。 宽松的t恤卷上精瘦的腰,傅未遥抚过他紧实的腹肌,不断向上寻到那点茱萸,捻在指尖玩弄。 她顺势躺进他的臂弯,轻声:“程砚洲,这些天,你有没有想我啊?” 不等回答,她欺身趴在他身上,笑道:“你可别撒谎,我都感受到了。” 程砚洲将几欲脱口而出的“不想”吞下,扶住她乱蹭的臀,正色:“那你呢,你有想我吗?” 问完之后,后悔已来不及。婷姨的叮嘱言犹在耳,他却总是控制不住自己。 “程砚洲,你的脑子好像真的不太聪明。” “我大老远的过来,是为了看你们家院子里的杂草吗?” 杂草茂盛,的确有碍观瞻,程砚洲忙说:“我明早会把草除了。” 傅未遥掀开t恤,咬上那抹嫣红,“但愿你明早还有多余的精力吧。” 玉米的诱惑 程砚洲并不是听不懂她话里的明示暗示,可他既已做好打算,又怎能心安理得地贪恋一晌欢愉。 他抬手挡开她的进攻,平静道:“书岚在隔壁,她会听到。” 因他一直在外读书,房间里的木床从未换过,睡了已有些年头,程砚洲熟稔地握住床边,黑暗中,傅未遥只见他大幅度地晃了两下,木床随即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声音大到傅未遥哑口无言,凭他们家的隔音,估计要不了一分钟,程书岚就会来敲门。 她还没有在熟人面前上演活春宫的癖好,更何况对方还是个高中生。 可到嘴的鸭子哪有让他飞走的道理,傅未遥思索片刻,“你不会稍稍控制一下节奏吗?” 她试了下,只要不做剧烈的运动,木床根本不会发出声响。 他说,“我控制不了。” 书桌前,有把椅子,傅未遥指过去,“它呢?它也会散架不成?” 不等他编出理由,她冷笑:“你今晚非要跟我作对,是吗?” “不是作对。”肩颈又开始痛起来,他庆幸没有开灯,傅未遥看不见他肩上被沉重竹筐磨出的细小伤痕。 程砚洲替她盖好被子,柔声:“已经很晚了,我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你有很多事做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现在就要和你做。” 他捂住她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唇,“小声点。” 掌心传来湿意,怀中女孩睁着清亮无辜的眼,温柔地舔舐他的手掌。 “我真的很想嘛。” 尾音像坠了把勾子。 程砚洲闭上眼,内心拉锯不止,婷姨说得轻巧,他要怎么做才能不伤害她。 拒绝难道不是伤害吗?他抽回手掌,按上她的肩头,艰难地作出妥协。 “我用手,好吗?” 罢了,凌晨叁点风尘仆仆地赶回家,他连说话都不自觉地透露着疲惫。傅未遥勉为其难答应下来,反正假期还长,暂且先解渴,等之后找到张不会吱哇乱响的床,等他精力恢复过来,再说也不迟。 许久没碰她的身体,乍一抚上那团柔软,程砚洲率先败下阵来,他真不该答应她,以致于现在完全想不管不顾地推翻之前的说法,闯入那片潮湿温暖的秘境中,快意徜徉。 天边泛起鱼肚白,一望无际的农田里,玉米悬在杆顶,泛着特有的香。 露水打湿娇嫩的外皮,流到弯弯绕绕的尾穗上,用指拨开后,露出里面柔软的内芯,尖尖小小,吸满了露水,只要一戳,便绵绵不绝溢出鲜甜多汁的清液来。 层层迭迭的外衣,紧紧包裹着指节,每进一步,挤出的汁液顺着手心往外滑,有颗玉米较为坚硬,旁的都化为绕指柔,只有它最为特别,一按下,整株的枝叶都跟着颤动不止。 不知要摘到多久,反正,他也不想停下。 * 天蒙蒙亮,被锐声吵醒的程书岚再无睡意,时隔多月回到家里,她畅快地在床上滚来滚去。 前天她还在未遥姐姐家里写作业,今天……对了,昨夜情况紧急,她把未遥姐姐安排在哥哥的房间睡,但是,她突然忆起,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哥哥似乎回来了。 糟糕,程书岚忙从床上起身,顾不得穿鞋就往隔壁房间跑。 门外墙边,叁张并排而放的椅子上,程砚洲蜷着身子,睡得正熟。 还好,她轻舒一口气,放慢步调,一步一步朝后退。 “程书岚!”程砚洲睁眼叫住妹妹,扶着酸痛的腰,从椅子上坐起来。 “哥?你醒了。”哥哥鲜少喊她全名,程书岚心里隐隐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怎么不和我说一声?”程砚洲语气严厉,依照他对书岚的了解,回家这件事一定是傅未遥主谋。但那么远的路程,怎么着也该知会他一声,他好提前把家里安排好,过去接她们。 “我……”程书岚有些委屈,眨巴眨巴着眼睛,一句话也不说。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昨天什么时候到的?累不累?” “不累,一点也不累。”跟第一次去a市相比,这次回来简直轻松到不能再轻松,程书岚兴冲冲的,“哥,你坐过飞机吗?” 程砚洲侧目,“你坐飞机回来的?” “嗯嗯,特别快。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其实机票的价格只比火车票贵几十块。” “你自己买的?” “不是,未遥姐姐买的,我把钱补给她了。” “嗯。”即便是平时,从a市到省会的机票价格也不会只比火车票贵几十块,更何况是旅游旺季呢。无声的叹息,念及银行卡余额,程砚洲擅自决定,“回去和我一起走。” “好。”来得匆忙,也不确定待几天,因而回程机票还没买,程书岚没有意见,看向那叁张歪扭的椅子,问:“哥,你要不要再睡会儿?” “不了,我先把院子里的草除除,等会再去做饭。” 之前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家,吃饭都是随便对付一顿,家里连块肉都找不着,早饭只能吃素面。 程砚洲给妹妹转了笔钱,道:“我上午要去二表婶那里,你坐车去镇上,看着买点菜,还记得路吗?” “记得的,你放心吧。” 离开 傅未遥是被晃醒的。 恍然又回到颠簸的出租车上,她翻个身,没好气的:“干嘛?” “我要出去一趟,你起来把门锁好。” 她蒙住被子,问:“程书岚呢?” “她去镇上,得有一会儿才能回来。” 这么说,家里只剩她一个人?傅未遥不情不愿地掀开被子,努嘴:“你又要去哪儿啊?不能不去吗?” “昨天不知道你来,已经答应过别人的,不好食言,中午回来给你做饭。”他握着个圆滚滚的煮鸡蛋,放在她手臂上滑动,道:“锅里还有粥,起来吃点东西?” 清粥寡淡,白煮蛋也食之无味,但这已经是现有条件下,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院子里,敢与围墙比肩的杂草规规矩矩地倒在墙角,地面上露出光秃秃的黄土,几块石砖规整地镶嵌其中,极易辨得这儿曾有一条通往桂花树的石板路,两边种满了花草抑或蔬菜。 程砚洲从面前经过,他已换了身“装备”,头顶破旧透光的草帽,外边套了件遮阳的长袖衬衫。 傅未遥上下打量了番,回房翻出遮阳帽和防晒霜,递给他:“多晒啊,你那样不行。。” 他推回去:“你留着用吧,我不需要。” 她的遮阳帽,帽檐极为宽大,比他的草帽要精细不少,万一被玉米叶刮坏,多可惜。 “哼,随你,不识好歹。” 不识好歹的还在后面,手机登时收到一条到账信息,程砚洲系紧草帽系带,对她道:“书岚机票的差价,如果不够,我再补。” 也许这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碰面,这笔账,需趁着书岚不在,尽快结清。 傅未遥脸色顿时拉了下来,手里程砚洲亲手剥的白煮蛋也不香了,“你非要和我这么计较?” “不是计较,一码归一码。”他惦念着她的好,但也不能当成理所当然。 程砚洲看得出傅未遥不太高兴,可话还是得说,“中午吃完饭,我送你去县城酒店住,我家……” 程砚洲轻嘲:“家徒四壁,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买不到早饭,只能委屈你吃这些。” “程砚洲。”她冷着脸,把钱退回去,果断拉黑账号,转身回房:“你有时候真的特别特别讨厌!” “嘭”地一声,老旧的木门差点寿终正寝。 隔着扇门,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飘忽。 “我走了。” “我拦着你啦?” 书岚拎着大包小包到家的时候,着实累得不轻,往返镇上的公交班次少,回来的那班坐得满满当当,挤得她站都站不稳,还好遇到了隔壁邻居大妈,帮她搭了把手。 “岚岚啊,昨天跟你一块回来的那年轻姑娘是谁啊?同学?” 程书岚没想到邻居大妈的视力还是一如既往那么好,昨天回来的时候,黑灯瞎火的,她都看不清路,邻居还能分得清男女老少。 “是啊,同学。”只不过是哥哥的同学,她也不算撒谎。 “哦,我还以为,你哥带女朋友回来了呢?” “不是,绝对不是!”程书岚摇头如拨浪鼓,她哥跟未遥姐姐,怎么可能呢? 可是……她心不在焉地回家,看到晾衣绳上随风摇曳的裙子,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 饶是她向来敬重兄长,仍觉得他大清早起来给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孩子洗衣服,多少有点变态。 他都没给她洗过衣服。 不过,婷姨一家帮了她们兄妹俩那么多忙,哥哥投桃报李,也在情理之中。 她皱眉,还是觉得有点变态怎么办?得偷偷提醒哥哥别越界才好。 * 程砚洲走后,傅未遥心烦意乱地躺在床上玩手机,还有,订票。 明天中午的飞机,回家吃姜姨做的饭它不香吗?程砚洲真挺爱把自己当回事,她还不稀罕吃他在他家徒四壁的家里,做出的午饭呢。 躺到日上叁竿,终于等到程书岚回来。 “你跟我一起回去吗?” 程书岚坐在小板凳上择菜,惊讶得嘴都合不拢:“你要走了吗?我还想着带你去山里转转呢。” “你哥他赶我走,我还能死皮赖脸地赖着吗?” “不可能!”程书岚猛地从小板凳上站起来,指尖还沾着泥,急道:“我去找我哥问问。” “找他干嘛?反正我回去也有事,你要和我走吗?”她又问了遍。 “对不起啊姐姐,我答应哥哥和他一起坐火车回去。” 程砚洲,有你的,自己乐意吃苦还要把程书岚也带上。 傅未遥勉强不得,去晾衣绳上把衣服收起来,顺口问道,“衣服……” 程书岚忙不迭认下:“我洗的,已经干了是吗?” “干了,你没事做多睡一会儿啊,干嘛帮我洗衣服?下次别这样了。” 她也想让她哥下次别这样了,多尴尬啊。 家里偏僻,打车不易,未遥姐姐要走,只能先坐去镇上的公交。村里老人多,公交还保留着有人售票,上午去镇上买菜时,哥哥给她坐车的零钱已经用完。 现在大多数人身上很少带零钱,程书岚冲掉手上泥痕,打算去哥哥房间拿些零钱给姐姐坐车用。 抽屉往外一抽,岿然不动。 “奇怪,平时都不锁的。”程书岚搬来张椅子,放在衣柜前,踩了上去。 “你小心一点。”傅未遥扶住她的腰。 “我没事,嘿——”程书岚从衣柜顶摸出把钥匙,笑盈盈地爬下来拧开抽屉锁,翻出放钱的盒子,数着:“四张五块钱,应该够了。” 抽屉里干干净净,除了钱盒,一些证件,剩下的,只有一枚不起眼的戒指。 戒指?单枚的铂金戒指。 她问程书岚,“这戒指,是你父母的?” “好像是。”父母故去时她年纪尚小,遗物都是哥哥整理的,依稀记得妈妈有枚常戴在手上的戒指。 记忆模糊,程书岚不太确定,将戒指从抽屉底部取出来,对着窗外亮光仔细地辨认。 “y……”她只看清一个字母,立刻把戒指放回原位,锁上抽屉,转头肯定道,“糟糕,不能看的。” 是哥哥的秘密。 指尖大小的戒指,傅未遥离得远,压根看不清上面还刻着字,y后面是什么?她有如百爪挠心,迫不及待想破开抽屉看个清楚。 折返 程砚洲食言了,说回来做午饭,临近一点才匆忙进门,早上穿走的那件深色衬衫湿了个透,几乎能拧出水来。刘海杂乱地贴在额角,脸也被太阳晒得通红。 狼狈至极,哪还有一点儿叁好学生,优秀团干部的样子。 傅未遥气呼呼地背过身,在檐下阴影处踱步,阴阳怪气的:“都几点了?你还知道回来啊?” 农忙时争分夺秒,程砚洲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听到她的讽刺也不辩解,闷头钻进厨房里。 热气蒸腾,比初秋的暑气还要难耐,程砚洲从前在家是做惯了饭的,书岚早已将菜洗净码得整齐,只需要翻炒熟透即可出锅,没多会儿,便端出了叁菜一汤放在桌上。 一顿饭,傅未遥吃得没滋没味,倒不是说他厨艺不好,只是看到他明明累得手都发抖,却仍强撑着做饭,连一句软话都不会说,只会自己独自承担。 心里更堵了,真讨厌! 程砚洲知道自己水平一般,做的饭菜远比不上姜姨做的可口,她吃不习惯也是有的,可还是觉得有些失落,如果今天能回来早点就好了。 偏偏,世上没有如果。 饭后,事先从村里联系好的车快到了,从家里到路边还要走上一百来米,程砚洲一手拎着包一手拎着行李箱,打算将她送到车上。 短短的一程路,傅未遥有许多话想要问出口。 “戒指哪里来的?” “为什么总感觉他有心事?” “能不能别去帮别人干活?” 林林总总,憋在心口,真想对着他的后背打上一拳。 途径一方池塘,遇见两叁个扛着锄头结伴往外走的村民,她落后于程砚洲数十步,看着他亲亲热热地跟人打招呼,偶尔会回头向她投来一瞥。 傅未遥便转头去看碧绿的池塘,看当中波光粼粼的水面,看岸边倾斜的树,总之就是不看他。 总算到了路边,车还没来。树下,程砚洲将拉杆箱把手递到她手里。 一贯地不讨喜:“县里酒店,我在网上看过,环境一般,你要是不习惯,也可以让司机送你去高铁站,坐下午五点的高铁去省城,那边肯定要好得多。” 她语气不咸不淡,“要你管啊?” 程砚洲被堵得哑口无言,手不知是累的还是紧张的,一直颤个不停,半晌,他缓缓开口,“以后别来找我了。” 傅未遥嗤笑,“破地方,谁稀罕来啊?” 说完,她意识到不对,两眼瞪着他,“程砚洲,你什么意思?” “当初在王老师办公室,你是为了替我解围才说我们是恋爱关系,现在,这段关系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桥归桥路归路,以后各不相干,回归到原有的轨道。 她很冷静,“你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清。” “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微风和煦,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傅未遥从容地将手搭在行李箱上,神色淡淡,“程砚洲,你长本事了。” 滴滴—— 灰色的五菱宏光来得很不合时宜,司机没发现这边的异样,从车里探出头来喊程砚洲。 傅未遥甩开他欲提箱子的手,转头毫不留情地拉开车门。 没有电影里展示离别时特有的慢镜头,和傅未遥的最后一面,他只来得及看到那一方雪白的衣角,同初见时一样。 再见,也许永远不会再见。 * 车内空调呼呼吹得眼眶痛。 师傅看起来二十来岁,问道:“美女,去车站还是酒店?” “车站,能赶上五点的高铁吗?不然你送我去省城也行。” “可以啊。”司机爽快答应,“但是,程砚洲只给了我到县里的钱。” 言下之意,得加钱。 谁还付不起个车费了?要他假好心。 “你们同村的对吧?你把车费还给他,我来给。”傅未遥拉开包,还未触到钱包,一个信封映入眼帘。 是信?傅未遥拆开一看,忍不住骂了句脏话。还以为他会给她写信,没想到里面竟然是一沓纸币,她乐意给程书岚买机票,要他多管闲事? 傅未遥把车费转给司机,让他掉头回程砚洲家里,拉黑都阻止不了他是吧,她要亲手把这笔钱摔到他脸上,看他还敢不敢再塞钱给她! 没想到,来时好好的,回去的路上,车出了点问题。 司机琢磨了半天也启动不了,眼看地图上显示只有一公里,傅未遥咬牙道:“我在这下车吧,等会车修好了,你把行李箱送到程砚洲家里。” “怎么会这样?啊,好的没问题。” 烈日炎炎,下了车,她按着地图往程砚洲家里走,可实际走起来远比想象中要长,等走到池塘边,傅未遥也顾不上防晒了,扯下遮阳帽,坐在池塘边的石椅上扇风。 刚才还有点风,现在空气仿佛静止,她把帽子随手搁在石椅上,翻出那信封,抽出里面的纸币。 等会儿,她是横着抽他,还是竖着抽他呢?纸币边缘锋利,可不能划着脸,还是抽胸口吧,伤害不高,侮辱性极强。 每一步都设想地很完美,傅未遥随手把钱放在遮阳帽上,翻出手机准备给程书岚打电话。 只是电话还没拨通,一阵邪风,直直刮在面门。 裙子被风吹开,她忙伸手按住裙角,再一回头,钱没了,帽子也没了,探头一看,都在水里飘着呢。 傅未遥环顾四周,连个人影都没有。那可是程砚洲的血汗钱,她还准备拿着抽他呢。 怎么办? * 回家的路上,程砚洲被住在路边的一户人家拦住去路,家里有小孩明年要高考,想让他帮忙指导几句功课。 一时半会哪里说得完,他正心神恍惚地听家长吐槽孩子不听话时,只听“嘭”地一声,池塘边传来异响。 奔跑的孩童,稚嫩话语叫人不安,“有人落水了!” 午后村民大多在田中劳作,程砚洲顾不得闲聊,忙起身去外边查看。 岸边石椅上溅满水珠,微波荡漾的水面,涟漪一圈一圈散开,将几张纸币冲往岸边,远处一只遮阳帽沉浮间几乎要坠入水底。 一同坠进水里的,还有他的心脏,沉得他几乎喘不上来气。 他不会看错,那是傅未遥的帽子。 她人呢? 第一个吻 土黄色的信封,规格尺寸和他上周从学校超市购买的一模一样,此刻封口敞开,卡在岸边草缝之中,随风摆动。 石椅延接到水面的草地,草根乱糟糟地折断,半湿的泥土中,印着一个方正的鞋跟印。 眼前突然一黑,他险些站不稳,普通人落水,两叁分钟就会失去知觉,几乎没有时间多想,程砚洲纵身跳进深不见底的池塘。 这方池塘挖得早,底下水草横生,早些年就有人夜半醉酒失足溺死在里面,村里几次提议填埋,却总被住在附近方便用水的村民联名拒掉。 程砚洲屏住呼吸,拨开杂乱的水草,水下乌蒙蒙的,眼前如同糊了层沙,游鱼细虾慌不择路地乱窜,他下沉触到水底,视线所及之处,没有看到任何人形物体。 程书岚原本在家等着,可她看哥哥送未遥姐姐走后一直没回来,便出门去寻,谁曾想,刚在池塘边看见哥哥冲过去的身影,下一瞬,他就跳了下去。 问清始末,程书岚颤抖着手报完警,站在岸边焦灼地等待,总算等到哥哥冒出头。 夹杂着慌乱无措的哭腔,她喊了句:“哥!” 钻出水面,程砚洲大口大口地喘气,“打给傅未遥,问她在哪?” “好,好,哥你小心!” 程砚洲朝遮阳帽游过去,再度扎进水底。池塘正中心比他料想地要深,几次下沉无果,水压重重挤着胸腔,头痛欲裂。 体能已到达极限,隐约听到岸边传来书岚的呼叫,电话打不通,程成说姐姐没有去县里,回来了。 纠结晃动的水草从面颊刮过,差点缠住手脚,他四下巡视,最终定格在黑洞洞的底部,迷茫,绝望,束手无策,只恨不得在脚底绑上一块石头。 上天啊,请一定要保佑她,平平安安的。 岸上,程书岚眼眶含泪,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 “什么情况?”有人问了一句。 “我哥他还没上来……”程书岚泪眼朦胧地看向身侧,愣住,“姐姐?” 傅未遥拖着根细长光滑的竹竿,竹竿尾部是精心编织的网袋,她突然怔住,惊诧:“你哥在底下?” “他以为你掉水里了。”程书岚说完,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程砚洲!”开口有些哽咽,傅未遥转向池塘,拼尽全力大喊:“你疯了吗?还不快上来?程砚洲!” 混沌中劈开一道光,还好,还好她不在水底,程砚洲忍着肺部不适,扯开水草,循着那抹光亮往上游。 竹竿撑进水底,傅未遥自认水性尚可,正欲潜下去捞人,水面突然荡起波澜,程砚洲探出身,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水珠,目光灼灼地盯着撑竹竿的人看。 他可能自己都没发现,朝后梳拢的湿发上还缠着根绿油油的水草,眉头紧紧拧着,眼神如狼般坚毅,仿佛下一秒就要扑过来吃了她。 吃就吃吧,还挺好看的。 心跳有如擂鼓,傅未遥抿着唇,将长长的竹竿递过去,“哎,我拉你上来。” 一秒,两秒,确认她安然无恙后,程砚洲对递过来的竹竿视而不见,闷不吭声地游到岸边把已经浸湿的纸币一张张捡起来。 终于踩上地面,浑身不间断地往下滴水,程砚洲卷起钱,塞进湿漉漉的裤兜里,对面前的程书岚道,“回家吧。” 仿佛没有看到身后的傅未遥。 切,谁稀罕?既然钱已经被捞了上来,她拖着竹竿往相反方向走,打算把捕捞网还给人家。 手腕倏地被人握住,她转头:“你干嘛?诶!” 身体骤然倾斜,险些倒进他湿透的怀里,程砚洲拉着她,不管围观众人探究的视线,径直朝家中走去。 长长的竹竿拖在凹凸不平的地面,嗑哒嗑哒地敲在心口。 * “你说你哥是不是小气鬼,我还没找他算账,他自己倒先生起气来了。” 她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说话,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传进浴室。 “不是的,我哥脾气很好的。”书岚诚恳地解释,“今天是误会,他以为你掉水里了,担心嘛。” 说完,程书岚又觉得不对劲,哥哥今天的确是反常,他的担心,好像和她的担心,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呢? 程砚洲推开浴室门出来,换了身干爽的衣服,他依旧冷着脸,走到院门口,似要出门。 程书岚噔噔跑过去:“哥,你去哪?” 夕阳西下,既然程成的车出了毛病,恐怕今晚傅未遥还得在他们家里再对付一晚。 他说,“去程成家把行李箱拿回来。” “我去我去,正好我要去找程安问几个问题。”程安和她同届,也是明年高考。 “别待太晚。” “我晓得的。” 院里到房间只有一道门,傅未遥抱臂挡在门口,程砚洲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程砚洲,我发现你特别会倒打一耙,你有什么好生气的啊?又摆臭脸!” 晚霞烧红了半边天,连她白皙面庞上也染上少许绯色。刚才在岸边,苦于身上湿透,没法将她拥进怀里。现在家中无人,她又离得那样近,程砚洲掐紧手心,往后退了两步,将不合适的念头驱赶走。 她逼近,命令的语气:“你蹲下一点。” 程砚洲站得挺拔,“我要进去。” “哦,你会说话啊?”刚才不曾留意到,他的脸颊,眼睑下方,有个两叁厘米长的伤口,洗完澡后,伤口边缘润得发白,看起来格外明显。 “等等,别动。”指尖轻柔地抚过伤口,傅未遥踮起脚,满心满眼都是他,吹气:“你疼不疼啊?” “不疼。”心里又酸又胀,他配合她的查看,矮下身来。 呼吸喷洒在发痒的伤口上,程砚洲不自在地偏过头,询问:“看好了吗?” “没有。”本就近在咫尺,傅未遥稍稍一动,一个吻便印在了伤口处。 柔软的触感,与指尖不同,程砚洲明白过来,霎时红了脸,绕过她欲往房内走。 脚下如有千斤重,怎么也迈不出那一步,眼前是玫瑰含雪,是檀口含丹,是无数次想要用唇舌细细品尝的胭脂色。 是他的可望不可即。 墙角的杂草晒了一整天,干枯得发出哔啵声,只需一点火星,便能燃得丁点不剩。 衣角被勾住,一晃一晃的,苦苦压制的理智在这一瞬燃烧殆尽。仅剩下,魂牵梦萦的思念,失而复得的庆幸。 猝不及防的,程砚洲侧过身,捧着她的脸,低头含住了那片唇瓣。 他想,晚霞再绚丽动人,也比不得她。 舍不得 吻是一时冲动,真正贴上去的时候,程砚洲反倒不知该不该往下继续了,他吻得很轻,浅尝辄止,指腹摩挲着她柔软的唇瓣,忍不住又啄在唇角。 傅未遥仿佛又看到了酒店那晚的程砚洲,青涩生疏,又呆又笨。 她被啄得痒痒的,仰着头嗔怨:“你到底会不会接吻啊?” 假若时间往前推到初见那会儿,程砚洲或许没几分把握,可现在,他虽说没正儿八经接过吻,但别的地方没少亲,多少积攒了些经验。 他有意逗她:“怎样才算接吻?这样不是吗?” “你那样只能叫亲吻!接吻是要……”词汇匮乏,傅未遥歪着脑袋思索,还没来得及将答案说出口,腰肢突然被人扣住。 “你……”后半句话尽数被程砚洲吞下。这次的吻要比先前重得多,吮吸时津液交缠,发出微妙的声响,舌尖灵活地探进,勾住她的来回追逐。 直至舌根吮得发麻,他犹觉不够,含着小舌嘬弄不肯松开。 他将双眼迷蒙的傅未遥揽进臂弯,手从膝弯穿过,屈身将人横抱起来。 骤然失重,傅未遥慌忙圈住他的脖子,任由他抱进房间,倒在那张吱哇乱响的床上。 程砚洲转身回去锁门,再回来时,t恤已不知所踪,手正搭在胯间解腰带。 她明知故问,捂着胸口,做作地问:“你要干嘛呀?” 程砚洲压在她身上,寻到那抹红再度吻得难舍难分,熟能生巧,手上也没闲着,叁两下把裙子扒了下来,粗糙大掌准确无误地拢住嫩乳,按着奶尖儿来回打旋。 她呜呜叫着,好不容易找到喘息的机会,哑着嗓子,“没有套怎么办呀?” 程砚洲俯身叼住颤巍巍的樱桃,一本正经地答,“我不进去。” 几乎是下意识,她添上一句:“只蹭蹭?” 手指熟稔地拨开内裤,捻住蕊珠揉弄,没多会儿揉出一汪水来,他随手抹在她臀上,对准湿滑的穴,塞进两根手指。 说,“不能蹭,蹭了……会忍不住。” 双指齐根没入紧致花径,程砚洲咬上她的唇,吮吸的频率同身下的抽插达成一致,很快,傅未遥便丢盔弃甲,意乱情迷地低喘起来。 汗液与体液混在一起,迸发出最原始的欲望。程砚洲仅靠两根手指,将她送到了高潮。 余韵悠长,傅未遥伸腿盘住他的腰,“我还想要。” 只要再往前一寸,他便能将脐下火热挺进去,尽享美妙,可终究不能,程砚洲故意偏开角度,抵进腿心,欺身而上,情难自禁地埋在她胸口舔舐,小小一颗的奶尖叫他舔得又硬又红,好不可怜。 “忍一忍。”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很难忍吧?” “不难。”温香软玉在怀,他满足还来不及,有什么不能忍的。 “还想亲你。”他说着,薄唇又巴巴地贴上来。 他不知节制,吸得自己的舌头都隐隐发痛,傅未遥挥手挡住,“程砚洲,既然你那么能忍,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嗯?” “我钱包里,有你想要的东西。不过,只有一个,你要省着点用哦。” 程砚洲怔住,重重地在她唇上印下一吻,“等着!” 顶进去的一瞬,他简直要当场败下阵来。有多久没做了,脑子里一团乱麻,什么也记不清,只知道深入,抚平一切褶皱,深深地进入。 甬道不断蠕动,程砚洲抽着气:“别夹。” 傅未遥偏不,有意收紧,腿也并了起来,缠在他的腰上蹭。 她软绵绵地叫着,“你怎么不动呀?” “怎么动?”他掰开她的腿,俯身将她压在床上,缓慢的九浅一深,他停下来问:“是这样?” 极速的抽插,交合处黏腻一片,他又问:“还是这样?” “唔,”傅未遥像是在认真思考,附在他耳边,低声:“都很舒服,你别停啊。” 无疑是最好的催情药。 程砚洲含住她翕动的唇,舌尖细密地描绘唇瓣,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吻到兴起,身下用力一抵,长驱直入,抵死缠绵。 每一寸肌肤都叫嚣着快意。 暮色四合,房间里温度不断攀升,额上青筋四起,程砚洲咬牙坚持,对准她颈窝温柔亲吻。 “要出来了吗?”傅未遥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样。 程砚洲没有否认,贪恋地吻她:“舍不得出来。” 只有一个套,出来后再没机会进去了。 “哦。”傅未遥不怀好意地夹他,质问:“那你就舍得让我走?” “呃……”程砚洲已忍到极限,他艰难地克制住意动,答道:“舍不得,一直都舍不得你走。” 一遍又一遍,重复:“不想你走。” 傅未遥觉得,这大抵是闷葫芦程砚洲能说出的最动听的情话了。 * 曲折的小巷,程书岚蹲在墙角,手里捏着枚地上拾来的瓦片,在斑驳的墙面上绘画。 她没有专业学习过,只是月前受过大神几句指导,他夸她有慧根,画里有灵气。 程书岚不懂什么是灵气,随心而画,将下午岸边牵手的场景依样复原,最后一笔,她扣紧瓦片将长长的竹竿补上。 明月高悬,她拍拍手上的灰尘,拎起立在一旁的行李箱,不紧不慢地朝家里走去。 首-发:nannvwen.com (woo18 uip) 厨房的诱惑 笃笃—— 敲门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尽管这是自己的家,但程书岚总担心自己冒冒失失撞见不该看的,至于不该看的是什么,她心里隐约有个模糊的投影。 怎么可能呢?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天马行空,不管怎样,谨慎点总没错。 天色已暗,院里的光直直照在脸上,程书岚眨了眨眼,缓过不适后才发现开门的是未遥姐姐。 她说,“怎么才回来?打你电话也不接。” “啊,我没注意。”程书岚不好意思地抬头,拎着行李箱进门,一面寻找哥哥的身影,一面道:“和安安,就是今天送你的那个人的妹妹,玩了一会儿,所以晚了。” 傅未遥从她手里接过箱子,拖进房间里:“你哥刚还说出去找你呢。” “他在做饭吗?”米香烟气丝丝缕缕钻进鼻子里,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程书岚垂下头:“那我去看看。” 厨房里,程砚洲背对着她在切菜,他换了件上衣,尽管都是深色的t恤,但临走前她才跟哥哥说过话,那时穿的绝对不是这件。 她叹了口气,“哥,我……” 菜刀落在砧板上的声音抑扬顿挫,直接把她的问话也一同斩断,她问不出口,万一是误会呢? 程砚洲看她一眼:“怎么了?吞吞吐吐的。” “没怎么,今晚吃什么?”程书岚连忙转移话题,以免哥哥看出端倪。 “吃中午的剩菜。”程砚洲侧过身,露出砧板给妹妹看,几段绿叶菜堆在盘子中,他正在切剩余的葱段,回道:“再炒个蔬菜,够吗?” “好,那我去把碗筷摆上。”出了门,迎面正撞上走过来的傅未遥,心虚的程书岚吓得够呛,庆幸自己刚刚没有问出口,万一让当事人听见得多尴尬,惊慌之余,她直接将碗筷忘到了九霄云外,同手同脚地往自己的房间走。 门口的小风波程砚洲并没发现,他备好菜,端着油壶往锅里倒油,突然,后背受到撞击,油壶抖动两下,丝滑的液体在锅底溅起油花。 倒过头了。 “罪魁祸首”还浑然不觉,抱着他的后腰蹭来蹭去,程砚洲放下油壶,提醒她:“书岚还在。” “书岚还在就不能抱你啦?那行吧。”她当即松开手,绕到他身边来,问:“什么时候可以吃饭,饿死了。” 腰上骤然失去束缚,反而觉得空落落的,程砚洲摇头一笑:“快了。” 又问:“你是不是吃不习惯我做的菜?中午看你没怎么吃。” 傅未遥瞬间炸毛,气势汹汹的,“你还好意思问我?我还怀疑你故意在饭点惹我生气呢,就怕我多吃你们家一粒米一根菜!” 程砚洲的笑顿时僵在脸上,想解释,又无从解释,半天闷出一句:“那你晚上,多吃点,补回来。” “就吃这个啊?”傅未遥在灶台上打量一圈,中午的菜原封不动地放在那,她哼哼:“这回不怕委屈我了?” 指尖不慎沾了油渍,程砚洲摊平手掌,小心翼翼地用肘部揽住她的腰,俯身在她额头印下一吻,问:“那你觉得委屈吗?” “委屈啊,毕竟我在家一天得吃叁只大龙虾,顿顿鲍参翅肚,还得配上82年的可口可乐才行,你用剩菜糊弄我,那是坚决不行的,除非……” 傅未遥卖了个关子,手指点在锅铲上,晃呀晃,直把锅边都抹匀了油。 “除非什么?”村里条件有限,但他会尽量满足她的要求。 “除非,”傅未遥的语气逐渐不正经起来,剩下半句说得飞快:“除非你亲我一下。” 说罢,她嘟起嘴催促:“快点,不然书岚看到可别怪我。” 水灵灵的油麦菜在盘子里待得时间已足够长,始终没能有机会跳进锅里,灶台边仅剩呢喃细语,昏黄的灯将两个缠在一起的影子拉得很长。 初秋的村里静得出奇,偶尔才能闻得几声犬吠鸡鸣。厨房门是开着的,程砚洲丝毫不敢松懈,时刻竖着耳朵听着院子里的动静。 书岚一直待在房间里,他便食髓知味地,一直不松开,贪得无厌地汲取温暖,捕捉趣意。 良久,熟悉的推门声响起,脚步渐行渐近,停在墙后,又噔噔噔地返回屋内,一颗心也被外面的动静钓得七上八下。 担心被发现,又默默享受着别样的刺激。 “哥,我已经摆……未遥姐姐。”程书岚纳闷,她从厨房出来到现在,将近十分钟的时间里,未遥姐姐竟然一直和哥哥待在一起。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先入为主,总觉得今晚的灯照得两人的脸都有点红。 未遥姐姐背着手在厨房走来走去,一副视察的派头。 最奇怪的还是哥哥,十分钟前在切葱花,十分钟后,葱花都快碎成渣渣了他还在切。 那个模糊的猜想愈发清晰,程书岚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大秘密。 房间抽屉里的那个被哥哥珍藏的戒指,戒指内侧镌刻的字母,一切都说得通了。 路边的野花 本来,傅未遥是抱着给程砚洲大厨几分薄面的想法来吃饭的,结果,或许是傍晚体力运动太过辛苦,她一不小心就吃多了,在院里十步一回头地散步消食。 时间还早,书岚在房间里很用功地补作业,程砚洲心生一念,拉过她的手,低声询问:“带你出去转转?” “去哪儿?”白日里,坐程成的车走,一连几公里都是一望无际的农田。 “到了你就知道了。” 什么地方嘛,还卖关子,说得神神秘秘的。 左右闲来无事,出去溜达溜达消消食也好,晚上村中更显静谧,家家户户都紧闭门扉,偶尔会从亮着灯光的人家中传出几句电视台词。村中安静,尚且有些人气,可越往外走,虫鸣鸟叫取代了人声,黑黢黢的夜里,只有点点星光照亮去路。 “程……砚洲,我和你无冤无仇的,你带我来这,该不会是要……”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冒出很多稀奇古怪的恐怖想法,要不是身边的人是程砚洲,她一定拔腿就跑。 程砚洲闻言停了下来,问:“害怕?” 她不答,反问:“还有多远啊?” “一百多米吧,看到那个树冠了吗,就是那儿。” 看起来是不远,傅未遥弯腰锤了锤僵硬的腿,嗔怨:“可我很累。” 她生怕程砚洲不解风情直接提出回去,忙又补上:“你背我过去。” 说着,手臂已搭上程砚洲的肩头,他哪有拒绝的道理,弯腰示意她上来,扣住膝弯,轻而易举地将人背了起来。 “程砚洲,我沉吗?” 他想也不想,“不沉。” “哦,那你的意思是,我在你心里一点分量都没有咯?” 程砚洲万万没想到,普通的问话里也能藏着那么深的陷阱,他勾起唇角,“那我重新回答?” “不要。”不沉的反义词还能是什么好话,她不要听。 程砚洲无奈地摇摇头,轻车熟路地穿过一片玉米地,没走两步,一面绿油油的小坡出现在眼前。 坡顶,一颗古树伫立在那,树冠遮天蔽月,树干粗到一人难以抱下。 落叶堆积在草地上,晒了一天的太阳,踩上去簌簌作响。 程砚洲把外套铺在地上,方便她坐,自己则不管不顾地坐在枯叶上,身体放松地后仰。 傅未遥也学他躺了下来,头枕在他横出来的小臂上。 坡下错落分布的农田一览无余,远处村庄的灯光影影绰绰,近处玉米林里,叶子被风刮的沙沙响个不停。 闭上眼,晚风轻柔地拂在脸上,凉凉的,好不惬意。 他突然开口,示意:“你看天上。” 和在程家院子里看到的一样,漫天星光,璀璨耀眼,是城市里难以看到的美景。 程砚洲朝她靠近,手指在她眼前比划方向,“西边那颗最亮的,是金星。” 傅未遥顺着他指引的地方看过去,大惊小怪:“那个就是金星啊?” “那边还有叁颗星星,连起来像个直角叁角形。” “哪呢?”在她看来,任意叁颗星星都能连成叁角形。 指尖缓缓移动,循环两次后,那叁颗星星逐渐在她眼中变得清晰,她好奇:“那是什么?” “夏季大叁角,顶角那颗最亮的,是织女星,右下的是牛郎星。” 至于左下的天津四,此情此景下,像院里单身狗自我调侃的一样,不值得提及。 牛郎织女,天文学上不会有鹊桥相会,但神话总会给他们增添一抹浪漫色彩。 “小时候不懂,只知道傻看,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 “所以你后来就学了天文?” 是啊,他的生活乏善可陈,黑夜中的星光是为数不多的慰藉,报志愿时,家中还没有出事,母亲让他遵从自己的内心,他便选了天文。 后悔吗?无数个需要用钱的时刻,他曾问过自己。 他想了想,诚挚开口:“我以后,给不了你优渥的物质生活,可能年薪都比不得你一个月的零花钱多。” 又来了又来了。 傅未遥不乐意听:“你的意思是,你配不上我,要我找个门当户对的,和中午说得一样,要分开是吧?” 程砚洲默不作声,纵然余叔叔也是白手起家,可机遇能力缺一不可,现实不是童话,他没有金手指,哪怕奋斗叁生,云阳也是他无法企及的高度。 “我不想你以后后悔。” 傅未遥故作轻松:“那行吧,你说得有道理,我一百个同意,但是我现在又割舍不下你,不如,我去找个门当户对的男朋友,你来给我当小叁吧。” 枕着的小臂变得僵硬,即使看不分明,傅未遥也能猜得到,他的脸色必定不好看。 她继续道:“你既然那么不愿意,干嘛假惺惺地打着为我好的名义?” “还是说,有人逼你这么做?” 老爸,自然是不会的。那这个家里,手能伸得那么长的,只有一个人。至于是谁,现在纠结也没意义。 她往程砚洲怀里一钻,“有钱只是我众多优点中最为不起眼的一个,你只能看得到它吗?你就不要想东想西,好好和我在一起不好吗?” 见他不吱声,她继续晃他:“好不好啊?” “嗯。”无奈的应声。 嫩绿的枝干毛茸茸的,折断处流出的汁水在手心黏了许久,程砚洲看向身旁的女孩,鼓起十二分的勇气将一捧野花递了过去。 淡黄淡紫的小小花朵,气味称不上好闻,靠路边折来的野草系在一起,寒酸地拿不出手。 他期待着她的反应,偏偏又不敢去看。 “你什么时候摘的啊?”傅未遥双手接过来,放在鼻尖轻嗅,只有草木特有的清香。 “刚背你的时候。”看到开得茂盛的,便不动声色地拽过来折断,程砚洲替她将花拿得远些,提醒:“小心有虫。” 天暗,他也看不真切。 他许诺:“等回到学校,再送你旁的。” 比如玫瑰,比如满天星,比如一切一切鲜妍娇嫩的花儿。 “不用啊,不能吃不能喝的,这个就很好啦。”说罢,她抱着野花侧过身,手肘支在颊边望着他:“程砚洲,你还有别的东西要送我吗?” 铂金戒指 在她期盼的目光下,程砚洲率先移开视线,咬紧牙关,否认:“没有。” “没有?”傅未遥难以置信地欠起身,抽屉里的戒指,不是程家兄妹俩故去父母的。看清内里的程书岚又说是他哥哥的秘密,戒指本身寓意特殊,不是送给她的还能送给谁? “怎么会没有?”她撇嘴,不高兴地胡说八道:“你外面有人了?要送给别的小姑娘?” “怎会?”程砚洲下意识反驳,解释时的神情认真又诚恳:“我哪里认识什么别的小姑娘?” 再多的话,又不肯多透露一句。 闷葫芦最讨厌了。 傅未遥把花放到一边,抬脚跨到他腰上坐稳,两只手上下左右一通乱摸,夏日衣服轻薄,能装东西的地方不多,程砚洲无处可躲,裤子口袋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金属圆环骨碌碌地滚到枯叶上,程砚洲忙伸手去夺,半路被抢先一步的傅未遥勾到指尾。 莹莹月色下,素圈戒指随着晃动闪着银光。 “这是什么?” “你先下来。”虽说这地方夜晚鲜有人至,但这样的姿势太过暧昧,万一被人看到,影响不好。 “那你先回答我,是送给谁的?”傅未遥用足十二分力气,稳坐不动。 他妥协:“你。” “这还差不多。”得到满意答复的傅未遥从他身上爬下来,坐回到草地上,举着戒指调整角度对准倾泻的月光。 程书岚没看错,是有个“y”,她小心翼翼地挪动戒指,很快在内壁上的另一侧,发现第二个字母。 怎么还是y?yy是谁? 她转过身看他,一脸疑惑。 程砚洲窘迫到极点,她怎么会知道戒指的存在?戒指是某晚兼职回宿舍,路过商场时冲动购买的,是店里价格最低的一款铂金戒指,本该有一对的,可他只负担得起一只,没有设计没有装饰,只有免费赠送的刻字。 简陋,平庸,比野花还要拿不出手。 “认识那么久,都没送过你礼物。”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寝室里魏伯都周岩他们谈恋爱时,每逢情人节,都会精心挑选礼物,让他参谋。 各式各样,随便挑一个都比“刻字的铂金戒指”来的用心精致。 他不确定,又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你,喜欢吗?” 傅未遥还在纠结那两个字母,遥遥,予予?平日里根本没人这么喊她,程砚洲那么肉麻的吗? 等待许久也没等到想要的答案,程砚洲难免有些失落,他看到她捏着戒指翻来覆去地看,却始终没有把它往手上戴。 下次买礼物之前,应该问清她的喜好。 “你刚说什么?” 程砚洲的思路突然被打乱,机械地重复了遍:“你喜欢吗?” “喜欢啊!”傅未遥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喜欢了,可是程砚洲,我想破头也想不明白,yy是什么意思啊?是戒指上本来就有的?” “不是,是我拜托店员刻的。” “那yy,是遥遥还是予予?” “是,我和你。” 予和砚。 他买不起两只戒指,私心想让他们俩的名字出现在一起。 “好老土。”现在小学生谈恋爱都没那么幼稚吧?但是……傅未遥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试,最后戴在右手中指上,拱起手背给他看:“刚刚好,好看吗?” “手好看。” 傅未遥的手指秀窄修长,指甲圆润光滑,哪怕是系根草都是好看的。 她耳根子软,尤其听不得人夸奖,当即美滋滋地左看右看,捧道:“你眼光也很好啊。” 只是,铂金戒指的价格对于程砚洲来说,或许有些超出预算,不然怎么会只有一只,她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只要是你送的,草编的我都很开心,不一定非要买铂金的呀。” 她以为程砚洲会说“是”,可他却凝重地摇了摇头,说:“不一样的。” 傅未遥当然知道不一样,那还不是为了他的钱包考虑。算了,以后她来买也是一样,就不信到时候直接套在他手上,他敢擅自取下来? “不一样的。”他并不擅长煽情,可仍然想让她知道挑选戒指时的所想所念, “宇宙初生时,元素大概只有氢氦锂而已,恒星内部的聚变到铁为止。金、铂这样的重金属元素只能来自于超新星爆发这种宇宙中最绚丽的葬礼。” 院里教授授课时玩笑般提过一个不成文的说法,他那时耳中听过并未放在心上,但当路过那家店,看到橱窗中摆设的戒指,脑海中莫名闪过那段话。 他摩挲着那枚戴在她手上的铂金戒指,缓缓道出:“如果你送给女孩一枚铂金的戒指,那么,她就戴上了一块星星的碎片。” 傅未遥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她抬头看那漫天星光,心想,不知头顶上的星星,若干年后,又会出现在哪对有情人的手上。 家中并不崇尚奢靡,但偶尔,余致伟外出参加慈善拍卖时,会带回几件珍贵罕见的珠宝送给她,或锁在保险柜里,或摆在展示柜中,熠熠生辉。 这枚戒指和那些珠宝相比,稍显黯淡,可确是她近来收到,最宝贵最宝贵的礼物。 “程砚洲,”傅未遥翘起纤细的中指,郑重其事:“我是真的很喜欢。” 忽然转了话锋,昂头望向他,“真的很喜欢你。” “你呢?” 说 (po1⒏ υip) 喜欢你,简单又沉甸甸的一句话。 之前他在心底问过自己无数遍的问题,如今依旧迷茫。 为什么是他? 何其有幸,整个人都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告白之中,空虚的心被填得满满的,直到手心传来酥麻的轻挠,那句“你呢?”才重新闯进心间。 家庭教育,生活背景迥然不同,程砚洲并不善于表达情感,他完全可以照葫芦画瓢,如样复述她的回答,可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够真诚,难以启齿。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含在齿间,始终未能得见天日。 “算了。”傅未遥深深一叹,倒也不勉强他,闷葫芦就是闷葫芦,哪怕担忧到奋不顾身跳进水里去救她,嘴巴却像是被胶水粘住,连句好听的情话都不会说。 戒指沾染体温,触手光滑,尺寸他大抵是量过的,不偏不差刚刚好,傅未遥绕着中指转来转去,看着天边的星星不说话。 肩头倏地被扶正,她来不及反应,便撞进温暖怀抱中。耳际不知是微风还是呼吸,吹动几缕乱发,撩拨得整片后颈都不自在。 “程砚洲,你别以为抱两下就能糊弄过去。” 程砚洲不厌其烦地,将一缕缕扰人的乱发捋顺,尽数别在她耳后,白嫩的耳垂一览无余,他动动手指捏了两下,直到一抹红悄悄地蔓延开,才恋恋不舍地移开。 他很肯定地张口,“喜欢,很喜欢。” 还算上道,傅未遥偷偷笑道:“没有主语,谁喜欢谁啊?” 情意开了闸,后面的再说出口似乎不再困难。他说得很慢,心无旁骛:“程砚洲,喜欢,傅未遥。” 再普通不过的一句告白,程砚洲却打心眼里没底。 怀抱分离的一瞬,他忍不住向她确认,“我这样,会不会很轻浮?” “还好。”傅未遥认真地评判,说着想起些什么来,问他:“你知道你什么时候最轻浮吗?” 程砚洲神情一凛,自我审查了一番后毫无头绪,忙问:“什么时候?” 她坐在平铺的外套上,两只腿交叉,清了清嗓子,悠闲地模仿起某时某刻的某段对话。 “舍不得出来。” 说完还不忘补刀,“程砚洲,舍不得从哪里出来啊?” 下午的情事还历历在目,一时半刻哪里忘得了,程砚洲不加多想便能忆起那一幕场景。 昏黄的光线,燥热的气息,滑腻的皮肤,以及房中若有若无的,特殊的味道。 当时是情之所起,现在细想,的确有几分轻浮。 他保证道:“你不喜欢的话,我以后不说了。” “你是榆木脑袋吗?我喜不喜欢你感受不到吗?” 他只记得,说完那话后,花径骤然收紧,绞得他险些丢盔弃甲。 下午事情发生地突然,总担心出门的书岚会突然回来,说尽兴,但仍有不足之处。眼下四方静谧,不失为个补偿的好时机。 她还没试过在野外呢。 “不行。”程砚洲拒绝得果断,这块坡地突出,村中只要站得高些便能轻易望到这里,再说,偏僻是偏僻,但又是通往隔壁村的必经之路,保不齐有晚归的村民路过。 傅未遥四处查看,指向坡下的玉米地,“那里,总行了吧?” “不要胡闹。”玉米叶子粗糙乱长,他倒是无所谓,她皮肤娇嫩,万一划破刮伤,平白受罪。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是环境不行,还是你不行啊?” “你就当作是我不行吧。” 一番话,怼得傅未遥哑口无言。 “我发现,你这会儿嘴巴倒是挺能说,既然你那么能说……”傅未遥脑子转得快,很快又想出另一个好主意。 她躺回草地上,闭上眼睛,“程砚洲,我们做过那么多回,你最喜欢哪一次?” 脑海中一帧帧镜头闪过,或是在浴室,或是在沙发上,每一次都很喜欢,他很没出息地起了生理反应,道:“问这个干嘛?” 她不理会,叹道:“每次都在床上,很无聊的,你难道不想在草地或者玉米地上试试吗?” 倒也不是次次都在床上,程砚洲并不上当,“还好吧。” “还好是什么意思?想还是不想?” 面对她的追根究底,程砚洲无奈道:“不方便,被人看到不好。” 想,是人的本能,他并非圣贤,喜欢的女孩子躺在身边,一点想法都没有才奇怪。 “那,就不脱衣服啊。” 程砚洲不理解:“那怎么做?” “靠想啊,想象一下,现在完全与世隔绝,不会有人路过,你会怎么做?” 会怎么做?程砚洲阖眸,躺在她身侧,试探道:“亲你,可以先亲你吗?” “当然,但你得轻一点,上回亲得我舌根好麻。” “好。”好似进入了冥想空间,想象中的场景一一具象,在无垠星空下,在青绿草地上,他不用顾忌是否有人经过,不用担忧她的美好被人窥见。 肆意地吻她。首-发:po18vip.xyz (po18 uip) 玉米地的诱惑 嗡嗡—— 手机上持续不断的消息提示,让人无法忽视。接收到现实生活中独有的信息,暧昧旖旎的泡泡一戳即破。 发消息的人并不知道这边的一举一动,她做完试卷背完单词,纠结了老半天,才给哥哥发去询问的微信。 “谁呀?”傅未遥见他看着手机沉默不语,难免好奇。 “书岚,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还有……”尽管微信里妹妹额外嘱咐过不要让未遥姐姐看到,程砚洲依然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家里空间小,问我晚上怎么安排,要不要让她去程安家借住一夜。” 收拾好的房间只有两处,原本他房间里的床和书岚房间里的是一样的,后来青春期发育,原本的床伸展不开,母亲才给换了张稍大些的。 明明有家,却要到别的地方借住,村里没有秘密,稍加打听便能猜得一二。 傅未遥也不愿让他难做,“大不了叫个车,我晚上去县里住好了。” 此一时彼一时,只要程砚洲不和她置气,短暂的分开也不觉得难熬。 他身高腿长的,再像凌晨一般窝在椅子上睡一夜,肯定吃不消。 “太晚了,不安全。”程砚洲放心不下,可要是让她和书岚睡一起,也不妥当。书岚睡相差,都快高中毕业的大孩子,半夜睡熟了还能从床上掉下来。 他轻轻一笑,“没事,你晚上还是睡我房间,我回去把地拖一拖,铺张凉席就行了。” 傅未遥很担心,“会不会很凉啊?万一睡出毛病来,吃亏的不还是我。” “……”总感觉怪怪的,希望只是自己多想,他安慰道:“睡一夜无碍的。” “好好的床不睡,你干嘛睡地上。”傅未遥知道程砚洲这倔脾气顾虑多,“大门一关,谁知道你是睡地上还是睡床上?” 末了不忘刺他:“假正经。” 左右是程砚洲睡,不是她睡,她捡起地上的外套,支起身子,没好气地唤他:“还不走?” 傅未遥迎着风往坡下跑,耳边呼呼的,下行惯性所致,她停不下脚直往前冲。 才刚踩上和坡地脚感不同的土面,腰上一紧,程砚洲自后方抱住了她。 “别生气了。” “我可没有生气,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小气啊?” 她往前迈一步,后面紧贴着的躯体步伐一致地跟着她,傅未遥又好笑又无奈:“抱那么紧,不担心你的同乡看到不好吗?” 路两侧玉米叶子比人还要高,下坡时他提前看过,左右都无人,哪里会有什么同乡看到。 心情不悦,有担忧,还有欲求不满,傅未遥像点了火的炮仗,噼里啪啦地念叨:“我想和你做的时候你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你想抱的时候,我凭什么要配合你啊?” 行至中途,茁壮的叶苗将月光挡得严严实实,杆与杆之间的缝隙黑洞洞的,风刮出的声音显得尤为恐怖,说归说,她反倒紧紧握住程砚洲的手臂,生怕他率先松开怀抱。 “哎——”不小心踢到块石头,她突然向前打了个趔趄。再一转身,扑到他怀里,“程砚洲,还是你背我回去吧。” 贴合得近,刚刚没有发现的小细节显得格外明显。 反正四下无人,她大着胆子,一手抚上凸起:“承认吧,假正经!” 话音一落,谁也没再继续说话,穿林打叶的风也放慢了脚步。 他知道家中妹妹在等,他知道走夜路的未必只有他们两人,可隔着裤子的触摸,在那一瞬点燃了苦苦压制的欲念。 既然担了假正经的名头,不坐实岂不辜负良辰美景。 一垄垄的田中,细心找寻总能找到一处缝隙稍大,容一人通过不成问题的所在。 打横抱起她时,扑通扑通的心脏跳得比脚步声还要沉,叶子划在裸露的手臂上,又刺又痒也浑然不觉,脑子里仅剩的念头都儿童不宜。 颈上有野花残余的淡雅香气,他轻嗅,又重重地吻上,再一路下移,拉链顺滑无比,领口贴着柔嫩的肌肤剥开,露出娇娇软软的一对乳来, 捧在手心,难以自持。 亲到两只都颤巍巍地抖着,他方又沿着脊骨一寸一寸地抚摸,大掌往下,轻巧地钻进贴身内裤中,柔软不相上下,在掌中变换出各种形状。 湿意蔓延开来,指尖沾上少许,他附在她耳边,“想吗?” 傅未遥早已乱了心智,伏在他怀里,呜呜咽咽,“怎么办?” 她没有预判的能力,早知道该把行李箱拉着的。 程砚洲故意顶她,玩笑愈加不着边际:“一会儿你是想站着,还是想躺着?把那件外套铺地上好吗?” 傅未遥分不清真假,茫然地望着他:“你认真的?” 头顶依稀还能看见点点星光,他隔着内裤在外缘揉了片刻,手心的湿险些拢不住,程砚洲含着她的唇瓣忘情地吸吮,最后亲在鼻尖,偷偷牵起唇角,“骗你的,笨。” 当然,该做的还是要做。过路人,请慢点到来。 高中生 程书岚学习效率一向高,两张试卷她翻来覆去检查订正了数遍,才等到姗姗晚归的两人。 回来的路上,傅未遥已经和程砚洲说好,今晚呢,她先和程书岚挤一夜,都是女孩子,总不用担心旁人知道说闲话了吧。 她同意,程砚洲自然没有意见。 傅未遥还是第一次进书岚的房间,朝南向阳,比程砚洲那间要热得多,一扇老旧的落地风扇呜呜嚷嚷地转着,一会儿吹得悬坠的床单飘飘荡荡,一会儿吹得书桌前的一把,用矿泉水瓶养起来的野花枝叶颤颤。 书岚在桌前收拾杂物,傅未遥还没打算睡觉,借着影影绰绰的光打量起整间屋子来。 墙上挂着的相框格外瞩目,描金的边框隐有褪色,中央是张泛黄的合影,面容模糊的年轻女人抱着两个孩子。边角方方正正卡着几张证件照,扎双马尾系红领巾笑得腼腆的,很明显是小学生程书岚,再旁边,身着白衬衫,不苟言笑,眉眼稚嫩的,是程砚洲,初中还是高中?她不太能分清。 唯一能确认的是,程砚洲从小就是假正经,不爱笑。 她趁程书岚不注意,偷偷将那张证件照拍下来,发给程砚洲,问:“这是你什么时候拍的?” 那边八成守在手机边,回复很快,“初叁,临近中考的时候拍的。” 既然是证件照,那必定不止一张,只是时间过去太久,傅未遥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又问他:“剩下的照片呢?给我拿一张。” 假正经的模样当然要塑封起来,保存得长长久久。 过了良久,程砚洲回道:“找不着了,有高中的,要吗?” “拍我看看。” 发来的照片拍得粗糙模糊,构图歪的,背景是方块字,很明显能看出证件照是夹在书里的。放大再放大,和初中那张证件照,表情如出一辙,复制粘贴都没有那么像,唯一不同的是,眼神愈加坚毅。 右上有张照片一角不慎入镜,单人桌排列整齐,一看就是在教室里。 “右边那张也拍给我看看。” 对话框的“正在输入中”停了又停,随手能拍的照片始终没有发来,傅未遥等得心焦,催道:“快点啊。” 然而,看到照片后,她却无心欣赏程砚洲的侧颜,因为,照片被人为截得只剩大头,还是半个,都不如证件照清晰。 “照片里有别的女生?”不然程砚洲干嘛大费周章地截图,直接发来就是了,指定有秘密。 “没有,照片脏了。” 借口太拙劣,反正只隔着一堵墙,傅未遥找了个喝水的理由,当即出门去找他。 傅未遥直觉很准,他的房间不大,可从敲门到开门用了足足半分钟。 程砚洲给的理由是在穿衣服,傅未遥白了他一眼:“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裸睡的习惯。” 她摊开手,开门见山:“照片呢?我要看。” “没什么好看的,回去睡觉吧。” “不好看我也要看。” 程砚洲拧眉:“那我等会拍给你。” 此刻,照片正在房间里,他却坚持等会再拍,傅未遥不满地质问:“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吗?难不成你在教室里裸睡了?” 越说越不着边际,程砚洲拗不过她,左右为难取出一本旧书,递给她:“在167页。” 照片有厚度,卡在书缝当中,傅未遥很快翻到,轻薄的证件照一不留意滑落下来,她弯腰伸手去接,却在看清那张照片后,胳膊定在了半空。 临近高考,教室后黑板报写得都是拼搏斗志的标语,照片的中心人物是一个笑呵呵的男同学,他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和程砚洲的位置隔条走道。 而程砚洲呢,靠着墙,正翻看着书本,无意出现在镜头中。 夏季校服是短袖,他执着根笔,手肘搭在桌沿,从小臂到上臂,一圈一圈缠着白色绷带。 除此之外,被程砚洲截掉的半张脸上,有块触目惊心的红色伤痕。 傅未遥顾不得去捡掉落的证件照,举着那张照片问他,担忧之情溢于言表,“怎么回事?你怎么受伤了?” 还是在高考前夕。 “摔……” 脱口而出的说辞被打断:“你可别说你是摔的,摔能摔成这样?” 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你跟人打架了?” 惊讶过后,更关心的还是,“打赢了吗?吃亏了吗?” 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经由她问出来竟莫名觉得好笑,程砚洲指着照片上的绷带:“你说吃亏没吃亏?” 惨兮兮的模样,简直吃亏吃惨了。 “你打回去了吗?” 尽管事件过去很久,程砚洲依然能记得,每个人都在问缘由,问他们之间是不是有矛盾,只有傅未遥关心的是,他有没有打回去。 他没回答那个问题,反问:“万一,是我不占理呢?” “啊?”傅未遥显然没想到这一茬,程砚洲会不占理?他本身不是那种无理取闹欺凌弱小的性子,除了有点假正经倔脾气爱生气摆脸色,其他毛病一概没有,会不占理? 傅未遥遗传了余致伟百分之百的护犊子,道:“你要是不占理,对方肯定问题更大。” 程砚洲将地上的证件照捡起来,同那张同班同学误拍的照片,和那些不愿回想的记忆,一同夹进书里封起,他合上书本,似叹非叹:“是啊,问题更大。” 因而,在得知书岚经受过同等的校园暴力后,他做哥哥的,即便是拼尽全力,也要将深陷泥沼的妹妹拉出来。 中用 小混混们有小混混的“行事准则”,学校里无所畏惧的吊车尾们,为了所谓的兄弟义气,收了一星半点的好处,堵在他周末回家必经的路口,口头侮辱,肢体碰撞,每每都不攻击在显眼处。 吃了几回闷亏,不堪其扰,他们就像是垃圾堆里的蟑螂,不致命但很恶心。 程砚洲想过反击,可没有明显外伤作为证据,单靠自己以一敌四,还是四个打架斗殴的常客,他毫无胜算。 你永远无法估量人性的恶,背后指使的人看不惯他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他是“别人家的孩子”,经常被父母老师挂在嘴边作为正面教材用来教育批评。 那个晚上,他本可以安然待在教室,可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声称身体不适,要去校外药店买药。 他们倒还没有胆子在学校里肆意妄为,好不容易抓着他外出的机会,不出所料,没走多远,还是那几个人,勾肩搭背,招摇地堵住了他的去路。 言语上的挑衅,他不屑做,不代表不会。被激怒的几人果然像以往一样开始动手,疼痛让人清醒,寻得机会,他趁其不备让为首的那人挂了彩,没发育好的公鸭嗓嚎叫难听至极,小路隐蔽,即便有人路过也会避之唯恐不及。 缠斗了许久,几人不约而同都受了或轻或重的伤,程砚洲有意为之,伤的都在明处。 县城里教学质量一般,一中作为最好的学校,高考光荣榜上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亮眼的成绩,这是程砚洲唯一的优势,在证据确凿之时,他赌校方不会不管不顾。 小混混们大多欺软怕硬,仗着荷尔蒙横冲直撞惯了,一旦碰到硬茬,遭到校方严惩后,只会背后骂骂咧咧反倒不敢再招惹他。 程砚洲没有松懈,晨跑时都要比旁人多跑两圈,万一下次他们再找上门,以便于能够应对地更加自如。 “后来我去a市读书,再也没见过了。” 傅未遥听得忿忿不平,“不行,气死我了,他们现在在哪,必须得打回来。” 自以为是的风光在高考之后原形毕露。 “一个上过本地新闻进监狱了,剩下几个不清楚,各奔东西吧。”他并不关心那些人的现状,也没刻意打听过。至于始作俑者,背后撺掇的那人,高考落榜后,再无联系。 他第一次对傅未遥提出要求,“别去找他们,他们不值得你生气,过好自己的生活,别因为我的事影响情绪。” “我还不是心疼你。”尽管程砚洲叁令五申那些绷带看起来严重,其实内里只是擦伤,可她看着还是难过,假如程砚洲能有机会在文华读书,那么她一定不会让他受伤,那么好看的一双手,在地上摩擦的时候该有多疼啊。 她又来来回回扒着他检查了遍,庆幸:“还好没有留疤。” 埋藏已久的秘密倾吐而出,程砚洲稍许放松,开起玩笑来:“如果留了疤,当初你是不是就不会提出,包养我?” 只是,“包养”二字,他依旧说得艰难。 “额……额……”这要怎么回答,傅未遥承认,她是有见色起意的成分,跟脸的关系还是有一点的。 但最主要的还是…… “其实,我当时突然冒出那种不成熟的想法,主要还是因为,因为,你头低一点。” 她罕见地羞于启齿,附在他耳边,“因为……” “什么?!” “干嘛那么大惊小怪?你那个时候昏迷不醒,我让人把你搬到床上,他们搬完就走了,也不帮你整理衣服,我哪知道阮明珠给你灌了什么药,反正你那个裤子下面,就……” 傅未遥用手比划个幅度,瞠目:“这么大!” “别说了。”羞于启齿的换成了程砚洲,他想破头也不会想到是这个原因。 “好色之心,人皆有之嘛,唉!”她故作哀怨地叹气:“哪知道,中看不中用。” “中看不中用?”除了先前几回他因为经验不足,表现不如人意外,后面哪次不中用了?程砚洲颇不服气,压低了声音:“下午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傅未遥抵死不认,“过去那么久,早忘记了,你要是不赞同的话,就用实际行动来证明啊。” 他为难地直皱眉。 明知道程砚洲假正经,书岚就在隔壁,他是不会贸然和她做的,可她就是想挑战下他的底线。 胳膊上曾受过伤的地方在她的轻柔地抚摸下生出隐秘的颤栗,程砚洲自知坚持不了多久,忙推她出门,言辞振振:“快回去睡觉。” 傅未遥扒着门框,假装委屈地撇嘴:“干嘛赶我走,你不喜欢我了吗?” 隔壁房门关得紧,他松口气,声音轻轻的:“没有不喜欢你,赶紧休息。” “好,那我回去休息。”她应得爽快,程砚洲隐隐觉得不对,果然,下一句又是个惊天炸弹。 眼睫扑棱扑棱的,傅未遥无比无辜:“晚上别锁门,我半夜睡醒了过来找你。” 推拒的话在柔情攻势下化作无形。 傅未遥满脸认真,正经的模样像是在做科学验证。 “看看你到底中用不中用?” 木板床晃呀晃 白天很累,傅未遥沾上枕头,一觉睡得香甜。然而,睡着睡着,却突然从美梦中惊醒,她揉揉惺忪睡眼,一看,整条被子都被程书岚裹在身上。 落地扇调了低档,嗡嗡地转过来转过去,夜凉如水,她忍不住缩紧身体,拽了两下,被子纹丝不动。 透过窗看去,天是深蓝的,外边寂静一片,连虫鸣声都小了许多。 抢不到被子,傅未遥惦记起那个约定,索性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起来,踩着拖鞋往外面走。 试探性地往里一推,程砚洲果然没锁门,他这里采光不好,伸手不见五指,凭着记忆里的位置,她迷迷瞪瞪地扑到床边,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汲取到暖意,傅未遥舒服到展平身体,所剩无几的困意消失殆尽,她夹起带过来的小包装袋,冰凉的手在被子下方摸来摸去,准确无误地握住亟待苏醒的某物。 哇,昨晚程砚洲还不好意思,她说得没错,就是很可观啊,也是她眼光好,慧眼识珠。 程砚洲白日是正儿八经地又做农活又跳水的,精疲力尽晚上还背她去看星星,身体上的疲累还是其次,心理上忽上忽下跟坐云霄飞车似的,好不容易放松下来,整个人睡到失去神志。 下身的异样躁动和晨起时很像,程砚洲浑然不觉,仍沉浸在梦里。 多亏了他睡相好,方便她施展动作,油乎乎的小玩意套上去,高高翘起的硬物和它主人平静的睡颜形成鲜明的反差。 罪恶感咻咻地往上冒,说句不合法的,阮明珠药倒他的那晚,她如果见色起意强上程砚洲,恐怕和此时此刻的场景没有区别。 光是想想,就觉得很刺激。 机不可失,傅未遥想也不想,脱掉睡裙下的内裤,一鼓作气坐了下去。没有往常的前戏,初始感觉艰涩,可身体上是熟悉的,她抽了口气,手撑在床板上,花径不受控地蠕动起来,分泌出保护自己的清液来。 在她坐下来的那一瞬,程砚洲已经醒来,无法言说的快意像是劈开混沌的那道光,直冲天灵盖,在她一点一点吞下时,他差点反射性地耸腰抽动。 程砚洲仍闭着眼,呼吸匀缓自如,假装犹在睡梦中。 他的床会吱呀吱呀地响,傅未遥动作不敢太大,怕吵醒他,也怕吵醒隔壁的书岚。 痒意迟迟得不到纾解,她磨磨蹭蹭地上下挺身,平时横冲直撞生龙活虎的硬物,此刻如同一只平平无奇的自慰棒,得靠自己调整角度姿势,几回下来,累得她几欲放弃。 磨来磨去,程砚洲也不好受,他忍不住开口刺激:“那么快就不行了?” “谁说的?”他的醒来在意料之中,傅未遥才嘲讽过他不中用,结果自己反倒先掉了链子,她晃悠悠地坐下,实打实地将那根深深含入。 进得太深,她紧咬住下唇,瞥见程砚洲高仰着头,额上冷汗涔涔,不服输的那股劲冒了上来,她骑在他身上,前后地蹭弄,食指抵上他的唇,笑:“你怎么不说话了?” 撬开那张嘴,轻喘从喉中泄出。 他无暇再说话,大掌从垂在腹部的睡裙下摆钻进,拢住那方柔软,肆意地把玩,又在她再度吃下时,掐着腰不让人往回撤。 谁都不敢轻易开口,只有不识趣的木板床,偶尔会在动作激烈时,发出刺耳的响动,每当这时,傅未遥总会胆颤心惊地停下来,竖起耳朵聆听隔壁的声响。 停便停,可她紧张,花穴下意识地绞紧,几番下来,程砚洲被折磨地欲生欲死,在最后一次停下时,他猛然扣住她的后背,迫使二人贴合在一起,按着她的臀挺动起来。 抽得空,他征求道:“我先来,好吗?” 得到含嗔带怨的一白,程砚洲厚着脸皮,“让你看看中用不中用?” 自己动是要累得多,有人出力,傅未遥自然不会拒绝,但口头上的气势不能输,她轻飘飘地摆手:“看你表现吧。” 程砚洲喜欢她在上面,可太容易制造噪音,传统的姿势方便他行动,幅度放小后嘈杂小了许多,他有意控制力度,进是缓的,只在最后突击时猛然一撞,傅未遥忍不住惊呼,唇及时被他捂住。 “嘘……”他笑,“想叫的话,就咬我。” “我没叫。” 胸乳被他变着法地揉捏,奶尖叫他含进嘴里,吸得红润晶亮,不想叫,可溢出的呻吟止也止不住。 “舒服吗?”程砚洲握着性器在花心处蹭来蹭去,进了半截又突然撤出,只搅得水意泛滥,迟迟不肯尽根末入。 “舒服吗?”他又问了遍,似乎不得到满意答复决不再深入。 “不舒服!”傅未遥才不惯着他,咬着他硬邦邦的胳膊说,“就是不舒服,不中用,就是不中用。” 程砚洲没再继续问,闲适地抽离,翻身下了床。 这一通操作,傅未遥也是没看懂,“小气鬼又生气啦?听不得实话?” “实话还是违心话?”他穿好拖鞋,将她踢得左一只右一只的拖鞋找回来,脚尖朝床地摆好。接着拉过她的手,一把将人捞起,提醒:“扶住床沿。” 脚尖挨地,后背都朝向他,裙子被掀起,屁股上,他有意无意地揉来揉去,末了,还轻轻地拍了一下。 小穴咕嘟吐出一汪蜜液,她难耐地扭动身子,照他所说扶住坚硬的床沿。 大掌再度轻轻落下,莹润的臀肉一颤一颤的,程砚洲看得眼热不已,掰开小屁股,直直地抵了上去,找不到入口,他以手作眼,先一步探路,揉得傅未遥连床都要扶不住,两只腿软得站不稳。 满手湿滑,他顺势抹在白得晃眼的臀肉上,“说,实话还是违心话?” “实……好好,是违心话。”傅未遥哼哼唧唧地催促,“你快点嘛。” “好。”总算心满意足,程砚洲沉身,用力挺进,床沿是实木所制,比床板要结实得多,怎么撞都稳如泰山,一点声响都没有。 唯一的声音来源,是源源不断,不厌其烦的询问,确认,和呢喃细语。 —— 首-发:yanqinggang.com (woo18 uip) 调查 春风一度,天才蒙蒙亮。 程砚洲自她夜半闯入后,一直没合眼,看着她沉沉地睡在身边,先前所有理智的念头都纷纷抛到九霄云外,只想尽可能地多留她一会儿。 鸡鸣犬吠,一声高过一声,叫亮天边一抹鱼肚白。傅未遥蹙眉,捂着耳朵往他怀里又钻了钻。 “好吵。”吵得她烦躁不已,睡眠不佳导致的坏情绪充斥着整个胸腔。 “要不然先起床吧。”程砚洲尽量说得委婉平和,劝慰:“中午再接着睡。” “不要。”午睡根本无法弥补早起的痛苦,但又不得不早起,为昨夜的荒唐买单,否则程书岚醒来后,发现她不见了,一看竟然在自己亲哥哥的被窝里,这对小姑娘健康恋爱观的形成太不利了。 她哀怨地蹬着被子,“程砚洲,都怪你。” 程砚洲闻言一愣,可又能怎么办,感情的事本就是双方的,他当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是怪我,那我下次时间控制短一点,让你能多睡一会儿。” “程砚洲你故意气我。” 又玩闹了一会儿,天光渐亮,程砚洲先起床,毫不留情地将她从床上揪了起来。 * 家里有客在,程书岚醒得比往常要早上二十分钟,夏被卷在身上,她恍然翻身,发现未遥姐姐已不在床上,院子里厨房方向传来轻微的声响,她立马起身,换了身衣服出去找人。 傅未遥已经趁热吃上第一碗粥了,旁边小餐桌上还摆着一碗散热的,程砚洲早早吃完,穿戴上那身装备又往外面去了。 “我哥呢?” “去你二表婶家了。”傅未遥慢条斯理地剥着酱油蛋,他做早饭时,她在一旁念叨白煮蛋不好吃,家里没茶叶,程砚洲暂时先用酱油煮了两个,一个给她,另一个自己没吃,留给了书岚,现在书岚醒了,傅未遥连忙把蛋推过去,“喏,你哥给你留的,快去洗漱。” “好。” 今天要比昨天要凉爽些,程砚洲出门劳作,她也没心思补觉,拉着程书岚去镇上转转。 程家村所属的小镇并不繁华,一条街从南走到北,很快便能走完,拎了两袋子沉甸甸的菜,回到家,程书岚打电话给哥哥一问,说还有一个小时才能回家。 傅未遥实在觉得闷,坐在院子里抱着手机等程砚洲回来,幸好昨夜联系的那人还算靠谱,把调查的结果发了过来。 小号是新申请的,头像是个络腮胡大汉,对面那人自作主张地喊她“哥”,傅未遥也不反驳,顺势应下,问怎么样了。 “哥,时间太短了,我们兄弟几个查了一宿,县一中毕业近叁四年犯过事的都托人打听了,只有一人是叁年前毕业的,叫朱磊,在校的时候有叁个玩得好的朋友,经常在学校附近聚众闹事,狗看了都嫌,临毕业前被全校通报批评过,都对得上。” 她慢悠悠地回:“不会弄错吧?” “哥几个办事您放心。”随后发来的有,入狱登报的照片,校园网上通报的条文,连勾肩搭背的毕业照都有,顶上刻金大字,印着毕业年份,的确和程砚洲是一届的。 “除了那个朱磊,剩下几人现在都在哪?” 一页又一页的详细介绍紧跟着发了过来,除了坐牢的朱磊,其他叁个“好兄弟”倒是经常联系,在其中一人所开的大排档里吃吃喝喝,喝多了又恢复小混混本性,为此还进过几回警局,看来树敌不少。 每天混吃等死,看起来过得很顺遂。 “看什么呢?那么入神?喊你也不理我。”程砚洲脱下草帽,随手挂在墙上,眼睛被汗水蒙得几乎睁不开。 “啊?”傅未遥正生着气,抬眼时差点没来得及收回锐利的目光,所幸是防窥屏,不必担心程砚洲发现端倪。 手里拿着一部,腿上还放着一部,程砚洲随口问:“你带了两部手机过来啊?” 她不动声色地切换页面,应道:“是啊,狡兔叁窟嘛,这部用来联系你。” “这部嘛,”她晃头晃脑,“专门用来干见不得人的事,比如,约约通讯录里一百多个小情人啊?” 不着调。 “一百多个,听起来不多,那您慢慢约,我先去冲个澡。” “我胡说的,你可别真信了。” 程砚洲笑着摇摇头,“嗯。” 待程砚洲走后,傅未遥谨慎地朝书岚房间看了看,小姑娘趴在桌子前正认真地学习,她放下心,继续同那人联系。 没看手机的这几分钟,那人又发来一长串对话。 “对了,我们还查到,那个朱磊,有个远房表弟叫刘明骁,这家伙和他表哥不愧是一家人,瘦得像个螳螂,在学校逮着女孩子欺负,美其名曰收保护费,也就是前不久,暑假前,要用玻璃划学校里一个女孩子的脸,把人逼转学了。” 转学 转学?任何高中,转学的学生都在少数,像程书岚这样,高考前夕转到外省的更是少之又少。同时,时间线也太过巧合。 “我让你查这个了吗?” “那不是顺手么,想着万一有用呢,那您需要吗?我都整理好了。” 傅未遥故作勉强,“看看也行。” 刘明骁和朱磊,因着都是重组家庭,表兄弟的关系很隐蔽,得亏他们找得着。人还未成年,在一中读高二,只比程书岚小一届。傅未遥草草略过不相干的信息,更加怀疑,程书岚转学的原因,或许和这个刘明骁分不开。 只是,程砚洲八成不知道此事,他也不能知道,妹妹受到欺负实际上跟自己脱不了干系,按他的个性,要如何自处。 更不能直接向书岚打听,那岂不是揭她的伤疤,好不容易脱离了噩梦,最好还是不要让她想起。 调查到此为止,她做好收尾工作,确保信息都记在了脑子里,随即注销账号,拔掉电话卡,将备用手机重新恢复到砖头状态。 程砚洲让她不要计较,那可能吗?她要让那几个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恰逢程砚洲经过,傅未遥翻开余致华的朋友圈,找到一张卷毛泰迪的照片,唤他:“程砚洲,我小姑家收养了一只狗,你有见过吗?” 程砚洲看了看,摇头:“没有。” “没见过很正常,刚养的,小姑让我爸给狗取个名字,我爸呢,把这活推给了我,你说说,叫什么名字比较好听?” 狗的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出自谁手,程砚洲还没自大到越俎代庖,推脱道:“我不会,你自己想吧。” “我倒是想了几个,那只狗可会叫了,尖得刺耳,嗯,叫鸣啸怎么样?” 程砚洲脸色一变,唇抿得紧紧的,半晌才克制住怒火开口,“不好。” 一举一动都没逃过傅未遥的眼睛,她垂眸思索,心底那个验证已确认得七七八八,是或不是,不管刘明骁要划的是不是程书岚的脸,他都别想好过。 “我也觉得不好,我还是把锅甩给老爸吧。”程砚洲面色不快,傅未遥倒有些后悔起试探,她晃着他的胳膊,“”今天我做菜给你吃啊,你想吃什么,红烧牛肉还是老坛酸菜?” “方便面?”他以为至少会有两个素菜。 “你小瞧我?我的煮面技巧那可是尽得我哥真传,你等着看,绝对会惊掉你的下巴。” 镇上卖的大多都是新鲜蔬菜肉类,方便食品种类较少,她没有程砚洲那么会做家常菜,又舍不得他每天累得要命还回来给他们俩做饭。 只能采用折中的办法。 水开,倒入调料和面饼,牛肉是镇上熟食店切的,青菜是提前烫好的,傅未遥特意留下包装袋,等面碗端上桌后,指着袋子上仅供参考的示意图,骄傲道:“看,是不是比它还要丰盛?” 从准备到上桌,全程不超过十分钟,可程砚洲觉得心里的熨帖满足,多得快要溢出来。 “丰盛,是我吃过最丰盛的方便面。” “不,说早了,以后还会有更丰盛的。”傅未遥冲他眨了眨眼,“你赶紧吃。” 筷子挑起面时,底下触到块软乎乎的不明物体,为了摆盘好看,肉都摆在上面,那底下的? 他翻开一看,两个荷包蛋卧在碗底。 小气鬼程砚洲早上只煮两个蛋,一个给她,一个给妹妹,自己从来不吃。干的是体力活,才回来几天,肉眼可见得瘦了。 “你要多吃点,才有力气……嗯,懂吗?”她刻意留白,转身去厨房端另外两碗,“喊你妹妹,吃饭!” 短暂的午休时间,程砚洲躺在床上小憩。 将睡未睡时,程书岚敲门进来,她拉了把椅子坐下,“哥,我有话想和你说。” 程砚洲从床上坐起来,“嗯,你说。” “我……你……”程书岚犹犹豫豫,恐担心扰他休息,鼓足勇气问道:“你是不是?” 喜欢未遥姐姐? 她从前在一中读书时,尽管哥哥已毕业叁年,仍有人不断打听他的联系方式,想必他在学校时也是如此。然而哥哥性子冷,这些年没听说有谈过恋爱,他们家里状况不好,同未遥姐姐家里,天差地别。 从前学诗经,有句,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妈妈还在时常说哥哥一根筋,认准了要做什么,轻易不肯回头。可这件事不比高考中考,不是努力就会有结果的。 如果注定不会走到最后…… 程书岚握紧抖动的手,忍住眼泪:“要不,我还是回一中读吧?” 哪怕,少欠傅家一点呢? 谈话 留在程家村的这几天,程砚洲能陪她的时间很少。忙时要帮亲戚家做农活,闲时又要在院子里敲敲打打,等到初来时杂草横生的院子,整理得有模有样,假期也走到了尽头。 傅未遥就问他,你和你妹妹都在外面读书,除了逢年过节以外,平时都不住人的,何必大费周章。 程砚洲只是笑笑不说话,可能是希望,等下次回来的时候,草不会再长得那样高吧。 * 飞机落地时,傅未遥对着app一查,程砚洲兄妹俩乘坐的火车还未行至一半,甚至因为某个站点突发恶劣天气,可能会晚点一两个小时。 可想而知,这会儿必定不好受。 聊天软件上,她字字斟酌,尽量精简地发去消息,他那边充电不便,能节省一点是一点,万一电量耗完,又是一桩麻烦。 傅未遥也没办法,程砚洲一意孤行,她总不能绑着他上飞机吧,只是苦了程书岚那小身板,要跟着颠簸几十个小时。 说起程书岚,回家的路上,傅未遥回想后面几天,总觉得她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可能是学习太辛苦,高叁么,压力都会有的。 到家时,天已黑透。说实话,傅未遥心里有点虚,她以往出门游玩,事先肯定会报备一声,哪怕简单说一下去哪和谁去,目的是不让家里人担心,可这次,理由不好编,她只趁着老爸忙着打电话的时候,借机含混糊弄了过去。 这几天,她像是从地球上消失了一样,老爸平时顾不得问,回来肯定少不了要提的。 果然,一进门,老爸背着手,语气稀疏平常:“回来了?” “嗯!”背包行李由人接过,傅未遥挺直腰杆,随口道:“我都说了不要等我吃饭了,不饿。” 余致伟板着脸:“你有饿的时候吗?你姜姨炖了老鸭汤,你喝点再上去休息。” “好吧好吧。” 别开口,别开口,别开口。 傅未遥心不在焉地喝着汤,只是上天没听到祈祷,余致伟放下筷子,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玩得还开心吗?” “咳……开,开心啊。” “看出来了。”余致伟长叹一口气,道:“乐不思蜀嘛。” “爸,家里又没别人,你有什么话直说,不要拐弯抹角的啊。” 只要她还在这个地球上生活,行踪肯定瞒不过老爸,以往他哪里会煞有介事地问些不相干的问题。 “你啊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一直到书房,余致伟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他只是摇头,只是叹气,理智和情感胶着对战,始终下不了决心。 反倒是傅未遥主动出击。 “其实我也有问题想问你。”她思来想去,程砚洲反常地和她说分手,一定是有缘由的。要么是老爸,要么是小妈,相识十几载,她对老爸的前秘书的了解,没有十分,也有八分,程佳婷行事谨慎,自己和程砚洲交好,对她而言是有利的,她没有必要把事情弄得那么僵,除非不得已。 余致伟爽快承认:“是我授意的。” “爸,”得知真相的傅未遥心情复杂,原来是她想得太简单,“我以为你会同意的。” 所以,从一开始,没打算瞒着老爸他们的恋爱关系。 成年之后,余致伟曾开诚布公地和她谈过婚姻的问题,云阳以后是要她来接班,那么在择偶上,一定要慎重再慎重。 余致伟从一个桥头卖袜的小贩,到如今的不凡身家。他对女儿的期望,只有一条,能守住“江山”。 江山是他和亡妻亲手打下的,他容不得外人染指,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既要联姻,少不得利益交换,相比换来的利益,他更担心招来野心勃勃的狼。 加上大儿子情况特殊,他同样担心,亲家若实力不俗,待他百年之后,不会好好对待远哥儿。 因而,原先他认为,傅予以后可以像余致华一样,找个喜欢的人,家世稍稍差一些没关系,掀不起风浪来,是最稳妥的,他一直在相看,哪家的孩子相貌好性格好,留作备选。 可还没等到傅予有想法,妹妹妹夫一家,闹得是乌烟瘴气,原有的想法在现实面前,如此可笑。长期不对等的关系下,婚姻如履薄冰摇摇欲坠。早知如此,当初何必结婚呢。 他又觉得,或许联姻亦可,强强联手,即便成为不了亲近的夫妻,也会是合拍的搭档,于云阳大有裨益,只是要费点心,把远哥儿安排妥当。 余致伟逐一分析利弊,傅未遥中途忍不住插话, “爸,答应你的事,我都会做到!”无论是公司还是家里,她都会承担相应的责任。 程砚洲或许不是老爸理想中的女婿,可是他确是她理想的恋人。 “爸,我知道我这样说可能有点伤您的心,我在工作上,生活上没有机会去选择,一切都是您帮我安排好,可是在恋爱上,我想自己选。” “以后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是当下,我想和他好好在一起。” 说完软的,她收起柔软神色,目光直直,“你当时要娶程佳婷,我虽然很反对,但最后还是投了赞成票,因为我很尊重您的选择。你可不可以也尊重我一次?” 回校 人有时候就是很双标。 早前她对程砚洲看不顺眼的时候,有几回眼神里攻击性直白,老爸还有意无意地替他们兄妹俩说过好话,诸如为人质朴在外求学不易之类的。 如今老爸倒成了最挑剔的那个。 “反正我现在还小,只是谈恋爱而已,假使很多年之后,你对程砚洲还没有改观,还是觉得我和他不合适,那时候你再拆散我们也不迟。” 改观?拆散?用词一个接一个地尖锐。 他回想起多年前,傅予还是个嘴馋的小孩,整天眼巴巴地看着街角卖的糖葫芦,小作坊要买机器要招人,债务连连,入不敷出,可他总是瞒着妻子满足孩子的小小愿望,有回被发现了,父女俩一高一矮站在一块挨训。 傅容庭算完账,一把将傅予拉过去看她的牙,眼皮一掀,冷笑:“她要吃你就买啊?她要天上的月亮你去不去摘啊?” 女儿长到如今,按部就班地读书上学进公司历练,几乎没和他提过不合理的要求。 唯独这次,所谓的不合理,也只是在他看来而已。 “行了行了,说得我跟封建社会大家长似的。”余致伟皱着眉头,心想不过是一个男孩子,就算是十个男孩子,哦不,他又一本正经地提点:“只一点,谈恋爱要清清爽爽的,切不可脚踏两只船,明白吗?” “我当然明白。” 能将老爸说通,心里沉甸甸的大石头总算可以放下。 今后的路还很长,希望能和那个在火车上摇摇晃晃的笨蛋,慢慢走下去。 列车驶过幽深晦暗的隧道,雨丝飘荡在车窗上,伴随着夸擦夸擦的节奏,白色充电线来回不断晃动。车上没有多余的空位,想要充电,只能守在插座边。 从前往返学校时,为了节省电量,手机很少使用,可现在,即便是傅未遥不联系他,他也会情不自禁地看看之前的聊天记录,翻翻手机里拍过的照片。 翻着翻着,心头又浮上一丝惆怅,回到学校之后,等待他做的事还有很多,要和婷姨说清楚未来的打算,还有,要更努力地赚钱,像之前答应书岚的那样,尽快让她从傅家搬出去。 * 魏南松最近过得很不畅快,匿名举报反倒弄巧成拙,让那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他没敢告诉父母自己的失策,愈加恼恨程砚洲碍手碍脚。 最近手机上来自家里的夺命连环call少了不少,他隐隐觉得不安,烦躁地按灭手上的烟头。 钱被家里管着,处处掣肘,有门出不了,总不能次次都谎称没带钱包,想起酒吧里那个含沙射影讽刺他的女人,他就火大。好好的一个假日,过得憋屈非常,好在还有莎莎,回家后依旧天南海北地陪他聊天解闷。 魏南松很感动,他想,等莎莎假期回来,他一定和别的女人都断了,瞒着家里给她一个女朋友的名分。为此,他特意用仅剩不多的零花钱,订了束花,还叮嘱店家要写封情真意切的小卡片。 回校的第一天,他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进教室后,相熟不相熟的同学纷纷朝他侧目,小范围地引发了一场轰动,连喜怒不形于色的教授,整堂课下来都朝他看了不下五回。 趁着课间,他调整角度自拍一张,不假思索地发给了莎莎,配字,“今天眼睛好像肿了。” 若是平时,莎莎无论在哪,都会立刻回复他的消息,可今天,一堂课快上完了,那边还是毫无反应,他的自拍显得有些自作多情。 魏南松决定退了那束花,再晾上几天,让她长长记性。 无聊的课程结束,休息时间,他躲到卫生间里,一只烟夹在指缝转来转去,始终没有点燃。烟味难散,会影响香水的挥发。 “我看他怎么像个没事人一样?” 门外传来叁两脚步声,另一人附和道:“人家那心理素质,一般人能比吗?” 哦,听出来了,是班里的宣传委员。 “哎,你说是怎么个不行法?是小?还是……” 议论的声音压得低,后半段,魏南松没有听清。 接着是不怀好意地嘲笑,“真那么好奇,哪天你和魏少一起,嗯嗯,看看不就知道了。” “去,我可没那么猥琐。” 手里的烟没夹稳,啪嗒滚落在门缝之中,班里几十号人,姓魏,被叫做魏少的,只有他一个。 什么不行?什么小?那帮人没事在背后议论些什么东西?他非得给他们一个教训。 手机嗡嗡震动两下,他腾出手去看莎莎迟来的回复。 “你没肿,是我肿了,眼瞎看上你,滚!” 她竟敢?魏南松语音拨过去,未通,一看已显示被拉黑。 他气得一脚踢开门,后跟狠狠碾碎地上那只烟。 再见面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这是魏南松看到那张照片后的第一反应。什么时候,在哪,谁拍的,他毫无印象。 雪白的床单,沉静的睡颜,照片里,他裸着上身,睡得正熟,所幸,下半身隐秘部位遮得还算严实。 而泄露床照的原因,荒唐得可笑,竟然是因为他和某位小爱豆长得有几分相似,从而让人发在微信群里评判,又被截图的那个人,匿名发了出来。 这都算不了什么,毕竟偷拍的人审美尚可,可真正让他难以接受的是当事人发在群里的评价。 “除了脸能看,其他么,都不太行。” 后面紧跟着的哈哈哈和嘲笑的表情,无一不刺得他心口血淋淋。 到底是谁! 下午的课魏南松直接翘了,他必须得从根源上阻止照片的传播,然而平时懒得应付家里的电话,如今各个都打不通。他慌不择路,打了辆车往公司赶。 魏家的公司在园区,厂房占地极广,主要做的是服装辅料,而最大的客户,便是两条马路之隔的云阳。哥哥比他有能耐,回国之后一直帮家里打理生意,他插不进手,只能照母亲所说,打算先把云阳的继承人搞定,可事情哪有那么简单,人家油盐不进,他一个成年人,总得有生理需求。 他该再缜密小心一些,怎么就让人留下证据了呢。魏南松一路乘电梯来到办公楼顶层,急急忙忙地推开厚重的门。 巧的是,父母俱在。 “妈,我现在有件很重要的事,你得帮我……” 啪—— 红木办公桌后飞出个黑色文件夹,不偏不倚砸在他脑门,魏南松两耳嗡嗡,当即眼冒金星地跌坐在地上。 文件夹边缘锋利,眼下刺痛不已,他伸手去拭,触得两抹鲜血。 “你打他干什么?”魏母飞奔过来,揪心地查看他脸上的伤势。 “他干的好事!” 魏南松云里雾里搞不清楚,惧怕父亲的威严,只敢垂下头,问:“妈,发生什么事了?” 眼见又是一个烟灰缸要砸过来,魏南松狼狈地躲在母亲身后。 父亲国字脸上满是怒容,“我问你,谁让你找人跟踪傅予的?” 跟踪?他那只是为了让程砚洲名誉扫地,哪知私家侦探办事不力,直接跟踪到了门口,那些照片,他该马赛克的打了马赛克,该删除的也删掉了,怎么会? “余致伟就那一个宝贝女儿,被你吓得连门都不敢出!” 母亲也帮腔:“南松,你闯祸了。” “云阳和我们中止合作了。” * 呜呜…… 火车终于到站,再次踏上平地,程书岚两眼昏昏地背着书包跟在哥哥身后。 换乘站点,她和哥哥告别:“我走了。” 天太晚,程砚洲过去恐赶不上末班公交,他已经请了一天假,明天的课必须去上,他将属于程书岚的行李递交给她,又嘱咐:“给婷姨带的东西放在红色的袋子里,别忘记给她,路上小心,到了给我发条信息。” “嗯,哥,你回去早点睡觉。”路上停靠的站点多,担心行李丢失,她和哥哥是轮流睡觉的,车上无聊,她比以往要贪睡,哥哥为了照顾她,一路上都没怎么休息好,黑眼圈重得像涂了墨汁。 “好。”回趟家,精力消耗得不是一点半点,程砚洲感觉自己已到达极限,好在再有二十分钟,便能回到宿舍的床上,睡他个昏天暗地。 因着拒绝了傅未遥过来接他的好意,她那边憋着一股气,始终不回他消息。 要见要到站,等会无暇打字语音,他忙对她说,“我到学校了,明天去找你,别生气了。” 这次总算有了回复。 她问:“到学校哪了?” 适逢地铁语音播报,他录了音频发过去,可惜又如石沉大海。 他何尝不想快点见到她,只是坐了那么长时间的火车,精神萎靡不振,眼底青黑一片,整个人狼狈得很,实在不适合和她见面。 至少,得等他把新冒出的胡茬刮掉。 滴滴—— 刚出地铁站,路边传来两声鸣笛,眼皮沉得厉害,他懒得去看,径直往人行道走去。 “喂,帅哥!”路边那辆刚刚朝他鸣笛的车,车主适时探身,朝他招徕,“去哪?打车吗?” 他驻足,扬起抹极淡的笑:“去a大男生宿舍,多少钱?” “要是别人,我得收五十,看你那么帅,给你打个五折。” 程砚洲转头要走:“太贵了。” 车主生意做不成,恼羞成怒:“小气鬼程砚洲,你总得让我赚点吧!” “别走啊,五块还不行吗?” 结局 傅未遥本不想来的,既然人家不领情,她何必上赶着当司机。 况且,才分别没几天,想么,也不是太想。 可是将心比心,她坐飞机回到家都累得不行,而他,却实实在在地颠簸了很久很久。 从地铁站到校门口再到男生宿舍,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她想着,能让程砚洲少走一程路也是好的。 “程砚洲,你再不上来,交警叔叔要过来贴我罚单了,那五块钱可不够。” 总算将人骗上车。 傅未遥小算盘打得啪啪响,“我把你送到后门,那边离你们宿舍多近啊。” 程砚洲不置可否,略微松动疲惫的肩膀,叹道:“在家歇着不好吗?” “你管我!”傅未遥伺机变换车道,嘘了声:“你还是少说两句,省得惹我生气。” 程砚洲瞬间噤声,靠在椅背上不说话,他只是觉得没必要大费周章地过来接他,可内心又很矛盾,见到她后,旅途的劳累都显得微不足道起来。 后门临近繁华街道,人来人往,车流拥堵起来。傅未遥努着嘴留心车外,心里涌上一丝不满,让他少说两句,又不是让他闭嘴,两天没见,竟然真的一句话都不和她说,还是那个讨人厌的程砚洲,一点儿都没变。 人行道前,傅未遥缓缓踩下刹车,目光不经意地从过马路的人群,移到副驾那个身影。他歪着头,纤长的睫毛在眼下透下扇形阴影,红色灯光映在略显干涸的唇上,青短的胡须有一瞬让傅未遥觉得副驾上换了个人。 一个成熟版的,程砚洲。 他一直保持着同个姿势,睡得很沉,连她刻意在他眼前扇风都不曾发觉,耳边隐隐约约听到几声咕哝,还没等心神回笼,困意铺天盖地地将他卷入黑暗当中。 不知睡了多久,再醒来时,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校门,而是……空无一人的停车场。 “嘶……”他猛然按住酸痛的颈,偏头望向一脸淡然的傅未遥,抱歉道:“我睡过头了。” “是啊。”傅未遥假意叹气:“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 不等他看手机,她夸张地伸出两根手指,“整整两个小时。” 怪不得,感觉比刚下地铁时清醒了许多,程砚洲懊恼地揉了揉朦胧双眼,两个小时,他睡了那么久,男生宿舍早关门了。 傅未遥似看穿他心中所想,“怎么办?我看你睡得沉,也不好喊你,只好把你带到这边咯。寒舍简陋,你可不要嫌弃。” “是你不要嫌弃。”本来全靠一股气强撑着,现在完全松懈下来,四肢重得抬都抬不起来,程砚洲闭上眼,慢慢恢复体力,又道:“下次我再睡着,你直接喊醒我,好吗?” 眼见他呼吸愈发匀缓,傅未遥握住他的手,“你还要睡吗?” “嗯。”他回握住她的,喃喃:“不睡了。” 再睡,怕是要直接睡到天亮。 傅未遥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他的手指玩,程砚洲忽觉手心触到一抹冰凉,有块环形异物,缓慢地沿着指尖,稳稳穿进指中。 “什么?”他明知故问。 “我实在是忍不住,刚刚就想把它给你。” 素白的戒指,和他送出去的那只,外表看起来一模一样,戴在他的手上,刚刚好。 车内静得落针可闻,傅未遥骄傲地扬起下巴:“我的这枚星星碎片,可比你的要大。” 她找了很久呢。 “嗯。”唇角的笑,快要压制不住。 “喂,程砚洲,你就一个嗯?不表达表达喜欢吗?” 当初她可是很诚恳地表述过,自己很喜欢他送的礼物呢。 程砚洲紧紧扣住她的手,“喜欢啊,当然喜欢,我一直很喜欢,前所未有的喜欢。” “可以了啊,适可而止,说多了显得不真诚。” 即便被认定不真诚,他也要继续往下说。 “我没有说谎,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想要一直坚定地走下去,永远在一起。 “我也是。”她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