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与善》 第1章 巨大的裂缝,在缓缓的扭曲,空洞的黑暗是唯一的色调。 带着愤怒的声音在空间中回荡: 愚蠢的人类…… 尾音在被无限制的拖长,拉伸成恐怖的一条直线。 他,一个看似十三四岁的男孩,他黑发凌乱结块,满身的伤痕,受过祝福坚如钢铁的雪白色镀金边圣法衣也变得破破烂烂,被它主人的鲜血染红。他身边竖着一个巨大的金十字架,也已支离破碎。 男孩凝视着渐渐消失的封印,耳边回响着那个家伙愤怒地叫喊: 愚蠢的人类…… 一束阳光照射到他脸上,他抬头,金色的眼睛窥见了久违的光明。 天空中绵延不绝的乌云随着裂缝的扭合而逐渐消逝,如同退去的海潮。 自从那个家伙出现在这个,太阳的光芒第一次普照在这个被魔法与战争破坏的只剩残垣断壁与尸横遍野的村庄——它曾经是多么美好,流淌着的溪水,广阔的森林,纯朴的村民,这片被造物主赐福的土地富饶而秀丽。 但是如今,它与许多帝国其他的村庄或城镇一样,毫无生机,鲜红的溪水搬运着腐臭的尸体,树木不是被焚烧一炬便是枯萎成一团,村民不是被残忍的杀戮就是生不如死的作为伪善者存活。 即使空前庞大的佩鲁斯帝国,都在一夜之内坍塌,而倾巢之下,岂有完卵?这个版图上不见踪迹的小村,又怎能抵挡奥兹玛与他的伪善者大军。 “米歇尔,我们赢了。” 虚弱却欣喜的声音。 那一位老者,撑着那残破不堪的白银盾牌——上面原本镶嵌的七颗被赐福刀枪不入的宝石,却都已破碎——慢慢的站立起来。他的盾牌,抗下了太多的攻击,也撞碎了太多的敌人。他引以为豪的编成三条辫子的白胡须被削断一半——那一击险些割断他的喉管。那厚重的黑铁板甲与男孩的法衣宿命相同,尽管它比那法衣还硬上万倍。老者满面灰土,口角带血,越发苍老的脸上是久违的笑容。可如果之前没有驱魔师的阵法掩护,他可能永远都不能再露出任何表情了。 “米歇尔,封印成功了!” 男孩没有回复,他伸开手,捧住一把阳光。 成功了?结束了?恩。 太好了。 身上的伤口在缓慢的愈合。他天生便有神谕,伤口自动愈合只是他许多个令人惊讶的能力之一。但是是第一次,这么缓慢,以往就算是致命的一击——虽然从未有人可以在他非故意的情况下给他如此的攻击——恢复完好都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但之前这种能力在那家伙的魔法影响下,是完全无效的——不过即使有效也只是杯水车薪,那家伙的攻击……但是即使他的法力随着他一同消失在了异空间,残余的魔力依旧将恢复速度延迟的如此缓慢,他还是有些惊讶。 不愧是帝国第一魔法师啊,不,应该说是前帝国第一魔法师吧。 但究竟是谁,给了你,超越人类的力量。 每当米歇尔试图用神赐的力量窥视那一段过去时,总是一团黑暗——有什么人在干扰。 还好,那家伙被封印了。不过,第一次,如此棘手,如果没有其他人的协助,自己或许完全没有和那家伙对峙的资格吧。 他握了握手上的阳光,这就是,鬼神吗…… 其他的三人也陆续站了起来。 稍微恢复了一点魔力的帕拉丁,手指在胸前熟练地划过一个十字,口中虔诚地低语一句。他的恢复术虽没有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却也相当厉害。 四人身上同时闪过一道绿光,伤口也开始慢慢的愈合,虽然比米歇尔恢复的还要缓慢。 “米歇尔,回去了吧。” 一个袒露着肌肉的黑发中年人,手上几乎碎成布片的拳套被染成血红,那柄漂亮的黑曜石镰刀早已碎裂成几段。他身上的伤口与血迹是最多的,因为他为了灵活,没有任何的盔甲,尽管他本可以凭借他神风般的闪避少受许多伤害,但他却毅然冲锋在第一线,用他闪着蓝色火焰的拳头为同伴开出一条血路。要不是圣骑士不断的为他颂咏恢复祝福与盾牌祝福,他应该已经倒下超过一百次了。 即使如此虚弱,他却还惦记着美酒。 “我要好好喝个一桶。” 浩浩荡荡的路,延伸向着天际。 不知这路途的终点,是哪里。 两匹灰色的壮马,拖着这辆轻便的马车,在这路上慢跑。 我坐在车前板上,一言不发地看着路的两边——大地与天空,草地或村庄…… 已经这样好几天了。离我们的村庄,已经太远太远了。 但是那不堪入目的回忆,却无法忘记。 我不想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觉得空空的——就像突然被掏空了一样。 是啊,一下子,爸爸,村子,梅尔,都没了。 我握着梅尔给我的剑——连吃饭和睡觉,它都从未离手。梅尔没有告诉我它的名字,于是我便给它取名“勇敢的梅尔”。 剑柄被我捂得发热,手上薄薄的一层汗。 这辆马车的车厢只能容下一个人。我让给了莉莉。现在,她是我唯一的亲人。 车前板上,那个青年坐在我的旁边,驾着车。他依旧是如此的庄重,腰杆挺得笔直,脸上的表情如同在布道一般严肃。 “喂。” 我听到一个声音,东张西望了半天才发现,是他在喊我。 “你很多天没有讲话了。” 他声音是很温柔,但面无表情,目不斜视,看不出是和谁说话。但此刻,他身边只有我一个——不算那两匹马。 “你……很悲伤吗?” 我摇了摇头。 这并不是要强,我并不觉得想哭或伤心,只是心里空空的。 “有时候,心里空荡荡的,正是因为心,被悲伤侵蚀了。” 他转过头,看着我。他好像能读出我的心声。 他又扭过头,驾驶着马车。路很平,他的驾车技术也不错。 他沉默了一阵,却没有继续刚刚的话题,而是第一次开始自我介绍。 “我叫艾德,艾德·凯洛达。” 他顿了顿,继续平淡地说道 “直属贝尔玛尔大圣堂的圣骑士,任圣职者教团高级传教士兼……伪善者制退师。” 伪善者?梅尔临终前也说过。那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艾德在说出这个名词前,有些吞吞吐吐? “你呢。” 他抛给我一个问题。 但我不想回答。可能他说得对,我的心,被悲伤浸没,腐蚀,已经麻木了。 车在路上单调地直线移动,背景是夕阳黄昏。我侧目,却还是无法开口。 “没关系。” 他微笑了一下。我第一次看见他的微笑,很温和的笑。 “不是每个人都能那么快从那种悲伤中恢复的,我理解。” 高大的他看了看我,正对上我看他的目光。那瞳孔,仿佛最清澈的蓝天,笼罩着你,让你无从隐瞒自己的内心。 “但是悲伤,无法挽回已经流逝的生命。它只会绊住你的步伐。” “暂时的悲伤是情感的流露,但永远的悲伤却是逃避的表现。” 他偏过头,目光直视,又恢复了那种严肃的表情,不再说什么。 逃避吗……是啊,你说的很对。但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没有勇气与决心去面对那么残酷的事实。 我只是一个八岁的小鬼。 但,我不会永远是一个八岁的小鬼啊。 总有一天,我将不得不面对。 路漫漫。远处的天色越来越暗,黄昏即将降临。 “翰德·肖特。” 我蠕动唇齿,低声地说道。 “你的名字?” “恩。” “那个女孩是……” “我妹妹。爱尔莉·肖特。” “哦。” 他不再多问。 这家伙真是奇怪,话语总是很温柔,但是脸上常是冷若冰霜。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很强。 那时,他一个人,就可以毁灭那么多的怪物,同时也顺带将我们的村庄碾成了一片废墟。 虽然温和而有礼的他事后向我和莉莉说过,那是迫不得已,他也很庄重的道了歉,我们也原谅了他。 但是当那金芒四射的光珠化为吞噬光明的暗珠,照射出无数的破坏黑光的画面,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甚至直到很久之后,每次想起,依旧觉得敬畏,并且,恐怖。 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艾德。” 他应声靠过头。 “‘伪善者’是什么。” 他疑惑的看了我一眼,沉默了一阵。“怪物。” 我瞪大了眼睛,听他慢慢叙述,一段段染着血的历史。 “很久以前,佩鲁斯帝国无比强盛,一度具备了统一大陆的实力,但是,帝国突然就在一夜间毁灭了。” “原因,就是伪善者。或者说,血咒。” “当时,帝国有两位很有才干的大将,一名叫做奥兹玛,乃是帝国第一法师;一名叫做卡赞,出身帝国将门。二人私交甚密,无论是战场上,还是生活上。” “宰相担心二人功高震主,便预谋将其杀害。可是担心二人手握重兵,直接讨伐可能逼其谋反,得不偿失。于是便与帝国皇帝合谋,欲图令二人先行自相残杀,再坐收渔翁之利。” “于是皇帝便下了手谕,昭示卡赞有私通敌国之嫌,立刻抄其满门。不出所料,极度愤怒的卡赞果然起兵反抗。宰相立刻下令,命奥兹玛带兵围剿。忠心耿耿的奥兹玛马上领命出征,却不知这将是他最后一次作战。” “卡赞与奥兹玛于第三岭展开了一场昏天黑地的大战,当双方都弹尽粮绝之时,大批早已埋伏在那里的帝国军队突然杀来,二人毫无准备,虽尽力抵抗,但无奈寡不敌众,最后被擒。” “皇帝下令灭了二人全族,并将二人手脚筋挑断,分别流放到鲁斯特鲁山脉与南部海滨。” “二人不久之后就先后死去。死后不知道为什么,都变为了鬼神,奥兹玛为‘混沌’。卡赞为‘刀光’。” “从那以后,两种诅咒就开始在大陆上如同瘟疫一般传播。一种名为‘卡赞综合症’,就是俗称的‘鬼手’;另一种就是‘血之诅咒’。俗称‘血咒’。” 艾德看了看天色,已经越来越暗,他抽了马一鞭子,马儿也听话的加快脚步。 这些资料,各式各样的经书中都有或多或少的记载,而他从小便过目不忘。 “血之诅咒,是一种以血液为传播途径的诅咒。起码就现有资料来看是这样的。” “最原始的血之诅咒来自于奥兹玛本体,随后中了这种诅咒的人便也拥有了传播诅咒的力量——只要被他们伤到,这种诅咒就会进入你的身体。很快,这种诅咒就如同涟漪一样层层荡开。” “被这诅咒束缚住的人,平时与凡人无异,但是在一些特殊的时候,就会爆发出巨大的嗜血性。他们的速度与力量都超乎凡人,但是没有理智,唯一的情感就是疯狂的渴望将自身的诅咒传染给别人。” “这些家伙,就被称为伪善者。” “当年,在奥兹玛的影响下,血之诅咒如同风一样迅速的传播到了帝国的每一个角落,伪善者的数量达到了一个极恐怖的程度。但是在一贯谨慎的奥兹玛的控制下,这一切都静悄悄的,佩鲁斯帝国的上层甚至都没有任何察觉。” “当他们察觉到的时刻,已经晚了——所有的伪善者在一夜间全部撕开面具。他们疯狂地袭击每一个遇见的人类,包括……自己的血亲。” “在奥兹玛的操控下,很快,庞大的帝国一夜之间,崩塌。曾设计谋害他与卡赞的宰相与皇帝都惨死于伪善者手下。” “但他的复仇远远没有结束。他的目标已经不再限于整个佩鲁斯帝国,而是……全人类。” “很长的时间内,因为没有办法区分人类与伪善者,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彻底崩溃,无数人被当成伪善者处以火刑。整个阿拉德大陆就笼罩在长达几个世纪的黑暗之中。” “直到,神的光芒撕破黑夜。下一段历史,被称为‘暗黑圣战’。” 有些口干舌燥的艾德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偏头看了看翰德,才发现这小家伙已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小家伙握着剑,依着车板,呼吸平和。 艾德摇了摇头,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拉了拉手上的缰绳,善通人意的灰马便放慢了部分,让马车走得更加平稳些。 夜色,彻彻底底的覆盖了整个天空。 “快到了吧。”他是……囚犯?无疑是的。 那濒死的囚犯眼睛无神,口中满是鲜血,微弱的呼吸随时可能中断。 这恶心的画面让我几乎就要吐了出来。 还好,视线突然一旋,又换成了另一个场景。 火焰燃烧下的城市。这大火燃烧的画面让我想起了我的村子。 但接下来出现的东西,我更加熟悉。 那些披着人皮的野兽! 我看见他们在街道上肆意的奔跑,杀戮。 人类——无论大人小孩,都被他们残忍的杀死。 这场景何其地相似。 我握紧了拳头,咬住嘴唇。一种愤怒,充斥着我的内心。 这些家伙,害了爸爸,梅尔,害了我们的村子。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仇恨! 但当我正要发作时,一切突然又归于虚无。 那个模糊的家伙出现在我的面前。他的身躯模糊不清,但那一双血红的眸子却清清楚楚。 “人类,就是如此的,丑陋。” 他的声音,满是憎恶。 “厮杀,陷害,阴谋,残害,那丑陋的皮囊里包裹这数不清的罪恶!” “强者欺凌弱者,恶人压榨善人,坏人践踏好人……这一切出于私欲的罪行却被冠以正义之名。” “而真正的正义却被视为不敬,狂妄,以下犯上。” “法律,道义,被权势,利益,踩在脚底,肆意的蹂躏。” “随意的莫须有罪名,便可以诛杀忠心耿耿的将领的全家与恋人。” “自卫的反抗被诬陷为反叛。一道圣旨便可以让曾生死与共的挚友无可奈何的自相残杀,最终只得双双的败于半路杀出的友军之中——我们把他们当成友军,但他们却把我们看出必须擒拿的逆贼。” “不见天日的黑牢,惨无人道的折磨,这些不需要任何理由。曾经万夫莫敌的猛将,也变得不成人形。” “最终得到的是虚伪的‘宽恕’——与死无异的流放。” 那双血红的眼睛慢慢瞥下,直愣愣的看着我,勾起了我身上无穷无尽的恐惧。 痛! 背上,那些伤口,又是那种火烧火燎的痛楚。 不,这次,更加剧烈。 该死,应该早就好了啊,艾德给我施过圣术了,其他的伤口也早就好了啊。 可是,这伤口……痛! 痛楚,不断的蔓延,将我包围。 我痛倒在地,缩成一团。 “脆弱的人类啊。” 血红色的眼睛里,无法盛下的鄙夷。 “你们懂得我的痛苦吗!” 疼痛越发的剧烈。 “我让你目睹了我所经历的痛苦!但是你会了解我内心真正的悲哀吗!不,你不会!” “‘关我屁事,这些又不是发生在我身上’,是这么想的吧!” “不过,这也不是你的错。全人类都是一样的,一群懦弱,贪婪,胆怯,无耻,自私,无知的垃圾。” “你想说什么,渣滓!你这种家伙就只配像虫子一样在地上蠕动!” “别以为摆出一幅清高的样子就以为可以将自己置身一旁!” “你们统统都是一样的!愚蠢的人类!” “你有恨过,悔过,想要复仇过吗?你也很清楚人类的罪孽,不是吗?” “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去毁灭这些无知的人类。” “用你的灵魂,换取力量。” “给我你的答案,小鬼!” 那双赤红的眼睛,充斥着复仇的火焰。声音如同命令一般,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不。” 当我挣扎着挤出这个字眼时,身上火烧般的疼痛突然减轻了许多。 我咬着牙,慢慢爬了起来——我可不要像虫子一样爬在地上无力的扭曲! 我想到了许多人。在生活的重压下撑起整个家的父亲,为了就我重视自杀的梅尔,关切而又总是冷淡表情的艾德…… 他们身上,有着这家伙看不到的东西,不容侮辱的东西。 “我不清楚你是谁,曾遭遇了什么,我也没有必要清楚。” “但你别以为只有你自己才有不幸的过去。” “我也有过很倒霉的事情……就在不久前,我的村子一下子就没了。” “我也恨过,想要复仇!但我和你不一样,我可不会只想着报复。” “我更希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只知道报复的你看得见什么!你只能看见阴暗的一面。” “因为你,不配被阳光普照。” “有的家伙是很懦弱,很贪婪,很胆怯……但这些并不是大家的全部。” “宽恕,骨气,勇敢,善良!这些你都不懂!” “因为你从来没有体会过!” 父亲,莉莉,梅尔,艾德,他们的面容一一浮现在眼前。 “大家,才不是什么垃圾!” 自己声音在空间里盘旋。 说完,我自己都呆住了——这完全不是八岁的我所能说出口的愤慨之词。 但是我很快就明白了:从那一刻起,我已经不再是一个八岁的小鬼了。 我是一个八岁的,人。 回音消散,但依旧是大段的沉默,不过身上的疼痛却在不断的减轻。 “哈哈哈!” 那家伙爆发出的笑声,剧烈的冲荡在这个空间,我的耳膜险些为此震破。 “有意思!” 他的声音与之前判若两人,好像很高兴。 “小鬼,你知道吗!几百还是几千年——该死,在这个牢厩里没有时间的存在,算了,这不重要——只有两个人拒绝过我,你是其中之一。虽然另一个家伙的理由更有意思,不过……” 他在慢慢的靠近,我想要躲避,但一股莫名的阻力让我无能为力。 “你比他,更让我感兴趣。” 怎么了,刚刚还说了那么一大通的豪言壮语,但和这个家伙如此靠近的时候,我却忍不住的两腿发抖…… 但这种莫名的压迫感却突然随着他的身影一同消失了。 这个空间里,一下子只剩了我自己……还有,那个又变得空虚而浩渺的声音。 “以后,我还会找你的。哈哈……” 世界逐渐的坍塌,而我,却失去了一切的感觉。 昏昏沉沉。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微弱的颠簸让视野有些晃动。 但我还是看清了木质的车顶。 “我在哪里?” 很显而易见的问题,我现在就身处马车的车厢内。 我立刻清醒过来,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看看四周,木质的四壁确确实实的存在。 那个空间只是一个梦?但为何感觉如此真实。 算了,不去想它了。我摇摇头。 等等。 我的剑呢? 慌忙的环顾四周才发现那把剑就静静的躺在我的身旁。 我如释重负般的松了了口气,握起剑,剑柄上丝丝的寒意让我感觉相当安心。 不过……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我应该是坐在车前板上,听着艾德说话,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然后就……哎,不去想那个该死的梦了。 不过按这么说,我就算是醒了也应该是在车前板上啊。 我撩开车厢前的幕布,看见艾德还是一样一本正经的驾着马车,而莉莉正坐在他旁边。 “哥哥,你醒来啊。” 莉莉扭过头看见我,很高兴的笑了。 现在,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每次想到这些,都总感觉到有些悲伤。 “我怎么在车厢里?” “半夜里,我看你睡着睡着突然脸色很不好,就让爱尔莉和你换了一下。” 艾德看着路,很温和的说——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可以想像那一贯冷淡的脸。 “哥哥你是做噩梦了吗?” 莉莉的脸上还是很天真的表情。 我思索着是不是要把“那件事”告诉她和艾德。 “恩,一个很普通的噩梦。” 最终我选择了隐瞒。自己不可以再像个孩子一样了。 那通豪言壮语让我明白自己必须成长。 马车前不知何时挂上了一盏油灯,即使如此,远处的路在黑暗里还是模糊不清——所幸,艾德的车技真不赖。 “晚上又要露宿荒野了吗?” 几个晚上,都只有毛毯,篝火,黑夜,总让人觉得很不舒服。唯一的好处是不必担心半夜从床上滚下来——整个大地都是你的床。 “不。” 艾德回答。 “马上就到了哦。” “哪里?” “目的地。” “目的地?” 我很疑惑的反问,一路上,艾德从未告诉过我们,旅途的目的地是哪里。 “那是哪里?” 艾德没有直接的回答,只是指了指远处。 “就在那里。” 顺着他的指向,我看到茫茫的黑色中,灿烂的灯火。 灯火越来越近,慢慢分裂开来——数不清的光源,把天空都照亮了一边。 是城市!我看到了一栋栋房屋的轮廓。 好大啊,城市随着马车的步伐在我眼前扩展,已看不到都市的边缘。 我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城市。 一股莫名的兴奋,持续到马车驶入城门。 向着两旁横向延伸的白色城墙,高大到让我只得竖直仰望。同样高大的城门,比村子里最高的高塔还要高上三四十米。 即使是半夜,出入的人流依然庞大,但是宽阔的城门完全可以容纳得下再多一倍的人流——或许还有些许空余。 巨门的两边,站着一排全副武装的士兵——当年我曾看见过一队士兵从我们村子路过,但是他们明显没有现在的这几位装备精良。 他们不时拦下过路的民众盘查,但是当我们的马车驶入时,他们只是看了艾德一眼,便显出司空见惯的样子,站在两旁。 足足走了几分钟马车才穿过城门洞,驶入城内。越发激动的心情掩盖了对刚才士兵态度的疑惑。 城市,太大太大了,普通街道也有我们村大道的三四倍宽敞,路旁都燃着火红的火把,两边尽是高耸的阁楼与华丽的府邸。 地面也不是那种凹凸不平的泥路,而是一排排一列列整齐的青石板。马车平缓的行走在上面,平稳地如同步行。 我也曾妄想过大都市的模样,但是这城市的浩大,还是超乎我的想象。 “真壮观!” 看得出,莉莉也和我一样的兴奋。 “这是哪里啊!” 我好奇地问正在驾车的艾德。 “赫顿玛尔。” 艾德坐在车前板上,几乎不怎么需要去控制马车了,只是偶尔的调整方向。“贝尔玛尔公国的首都。” “公国的首都?” 当时,我对国家的认识只是局限于每年上交的赋税时,那些官吏们喊的口号“为了国家!”“为了公国!” 怪不得这城市建得如此的豪华,我们交得那么重的赋税,大概都是被用在建筑这座城市了吧。 那时年幼的我想法相当天真,殊不知这宏伟的城市早就屹立于此几百年之久了。 后来我才知道,当时那么重的赋税,绝大部分都被用在了一个地方。 军备。 路道两旁的建筑在火焰下显得豪阔壮丽,但我却发现,所有的房屋,阁台,墙篱,尽管材料上面看得出明显的好坏,新旧程度也各不相同,但是无一例外,所有的建筑,都是乳白色的。 “艾德,为什么这里的房子都是白色的啊。” “这座城市所处的地方,原本是一片荒漠,后来一位伟大的魔法师——那位令人尊敬的法师很长寿,现在还健在,好像有几百岁了吧——他在这片荒漠上布上了一个巨大而复杂的魔法阵,这才得以在这片沙漠上建筑城市,作为公国的新都城。因那位法师特别喜欢白色,所以女王当政后便下令新都所有建筑都得刷成白色。” “那位法师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我可以去他家玩吗?” 莉莉天真的问。 曾在家乡见过一位流浪法师——其实也就是个懂些魔法皮毛的杂耍艺人罢了——他至多也就能让苹果大小的物体悬在手心个把分钟而已。不过即使如此,在当时幼稚的我们眼中,这已经是非常伟大而不可思议的壮举了。 从那家伙嘶哑的嗓音里,我和莉莉第一次知道了“魔法”。 不过我很快就不在在意那玄之又玄的东西了,比起四大元素,铁与火更能让男孩子兴奋。 但莉莉却一直念念不忘,为此着迷了好久。 “等以后有机会吧,我曾有幸见过那位老法师。不过他已经很老了,经不起小孩子的闹腾。” 艾德说话温和有礼,但表情却一本正经,听上去与看上去极不协调。 城市太大太大,繁华到即使是半夜也依旧有许多形形**的路人的程度。 两边,不少房屋里还露出灯光,白色的墙面上闪烁着光影,挂于门前的招牌与随风扬起的幡旗多半漆黑一片。 “我们去哪里?” 我也爬上车前板——尽管三人挤在窄窄的木板上颇不舒服。 “大圣堂。” 艾德说这话时,连语气都变得毕恭毕敬起来,更不要说那张本就死板一块的脸了。 “那是哪里啊?” 我追根究底的询问。身旁的莉莉也和我一样的好奇。 “神圣的净土。” 尽管这话好像很玄乎,但艾德的表情不像是在卖弄。 我也不打算继续问了,反正到了那里就自然而知了。 我抬起头,夜空漆黑一片,原本璀璨的星辰都在火焰的遮掩下隐入黑暗。 青石板路好像看不到尽头一般延长。 城市大的如同迷宫一般,到处都是大同小异的白色建筑。除了那些口音迥异的小贩,其他行人大都是披金戴银,衣着艳丽,侍从成堆——起码每个人都衣着整齐。 对啊,这是我们的国家的都城啊,住在这里的人当然比我们那穷乡僻壤的村民要活的滋润。 不知道艾德所说的‘神圣的净土’位于何处。 突然,想到那个已经不复存在的家乡,接着这个念头就立刻死死抱住我,不管怎么努力地试图去淡化,但越是挣扎,回忆的绞套就越发紧锁。 那屋,那湖,那林,那——痛! 火烧般的痛! 那种感觉又来了! 除了梦里的那次,以往这疼痛我都可以龇牙咧嘴的默默忍受。 但这次——痛! 就像全身被火焰所覆盖了一样,刺骨的痛楚瞬间传遍全身。 疼痛让我无法支持身体,我下意识的躺倒在地,缩紧身躯。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耳边是艾德和莉莉的呼喊,越来越轻。 眼前一黑。第九章:玛尔 “为什么我会在这儿?” 莉莉望着四周光怪陆离间透着些恐怖的书架,慌张地自问自答。 没有回答,只有一排排的书架,沉默的直立在哪里,散着诡异的气息。 书柜呈现出一种磷磷的乳白色,古式地四角突起,却没有任何雕花或装饰。每一条框棱都光滑到能照出你扭曲的倒影。 每个书柜的每个架板上,或多或少的安放着几本厚重而古老的书典,无论是竖放还是横堆,抑或是倾斜着倚靠,大都布满灰尘。 书柜顶上,一排排燃烧的白色火烛安静的泛着苍白的光——它们似已在此燃烧千年。作为这个空间里唯一的光源,它们实在暗得可怜,甚至照不到这屋子的高顶。 莉莉怔怔的迈出一步,老朽的白桦地板嘎吱嘎吱的响,她感到一阵脊梁发冷,回头,只有暗淡的白墙。 “有人吗?” 声音在不大的空间里回荡,听着自己越来越微弱的回音,她回想为何自己会在这里。 今天早上,趁着养父母外出办事的空隙,她偷偷的顺着后院的小路,绕过后门的看守,溜出了那栋带着花园的二层楼屋。她在街道上无目的的穿梭,不知撞了多少个行人,说了多少句抱歉——然后就来到了这里。 养父母和艾德一定在焦急的寻找着自己吧。她想。心中窜出的一丝内疚很快便被更深的失落所淹没。 不是养父母对自己不好,恰恰相反,他们真正地把自己当成亲女儿一般对待,无微不至。艾德也常来看自己,看得出来,他试图代替哥哥的存在。 但是,不可能。不管他们怎么关怀,她心中总是空荡荡的。每一个杯子,每一把梳子,背后都有一个灰色的影子——让她想起那个已近不复存在的家里的点点滴滴。这些影子时不时的搅乱她的情绪,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她开始做噩梦,然后失眠,然后沉默,因为没有什么想说的,养父母关切的问候她感觉不到温暖,艾德突然的到访她感觉不到惊喜。 她开始有一种失落,而渴望往往诞生于这种失落,如同玫瑰生长于血泊之中一样。 报复。让那些披着人皮的野兽从这个世界消失。人们常说,女人的报复心远比男子坚韧,只不过像木桶里发酵的酒,在暗中酝酿。 她不知该怎么做,但她知道,已近不能在呆在这个屋子里了,这里只会让她心慌。所以,她不辞而别。 但事实证明,没有打算好每一步就匆忙行动是多么鲁莽。就像现在这样。 “喂!” 一个突然的声音让莉莉吓了一跳,也把她的思绪拉回到这个诡异的空间。 她听出这声音来自背后,她回过头。 一具裹在泛黄的白色纱麻布的干枯尸体,躺在一辆破旧的轮椅上,一只漆黑的乌鸦立于它的肩膀。不知何时这僵尸出现在她身后。“鬼啊!” 她毛骨悚然的惊叫。 “喂喂。突然闯进别人的家,还说别人是鬼,真没礼貌。” 干涩但还是听得出这话中带着强烈的不满。更让人胆战心惊的是,声音确凿无误地传自“僵尸”。 但这句“人”话还是让莉莉稍稍平复了一点。 仔细打量这句“僵尸”,暴露于纱麻布下的皮肤确实干裂蜡黄,但这皮肤之下确实有淡红色的血液缓慢流动——但起码是在流动,而鼻梁下的布片也有微弱的颤抖。 “你……是不是鬼?” “什么叫‘你是不是鬼’!真没礼貌。” 暗含否定的话语里依然透着不满。幸而他的脸被布料遮挡,否则一定更加诡异。 “小鬼,你叫什么?” “爱尔莉?肖特。” 不知为什么,她又有一种悲伤之感。 “你呢?” “玛尔。” 莉莉一愣,她似乎听过这个名字……在艾德的马车上! “你就是那个布下了作为建造赫顿玛尔基础的魔法阵的大法师!” 莉莉对玛尔令人失望的话语无可奈何,刚开始的兴奋退去,她又感到一种无能为力的失落。 但突然,她又有了一个新的想法,也是她从小渴望多年的愿望。 “那么你能教我魔法吗?” 玛尔又一次的沉默。 他从这个女孩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气息——与他年轻时一样锐利的坚毅。 如果好好打磨,想这女孩日后,或许不会逊于自己吧。他突然有这种感觉。 可惜,如果在年轻一百岁,他会亲自打磨她。但现在没时间了。 “努力也无法拖延死神的脚步啊。” 玛尔打断莉莉的话。 “但我可以把你介绍给一位不逊于我的大法师。” “哦?他也创造了一个伟大的魔法阵吗?” 莉莉天真的想。 玛尔没有回答。乌鸦的喙突然指向一旁。 “左起第三个书柜,左下角那本绿封皮的书,帮我拿过来。” 莫名其妙的莉莉还是顺着乌鸦喙的指向走去。那本绿色的书布满灰尘,躺在玛尔所说的位子。 她吹去灰尘,用手去拉。好重……拉出来了。 “吱嘎……” 一种厚重而不和谐的齿轮摩擦声在房间内响起。 莉莉惊讶的看着墙脚一个看上去好重的白色书柜慢慢升起。书柜后是一个不大的门,两排火把照亮甬道,尽头似有点点蓝光。 她楞了一下,回过神,走到玛尔身边。 如此靠近的看着干尸般的玛尔,莉莉还是觉得不大自然。 坐在轮椅上的玛尔还是高于六岁的莉莉。 乌鸦转过眼,他看着莉莉,却想起自己唯一的女儿——她夭折于一场瘟疫,拥有连教授人类魔法的妖精都嫉妒的天赋的他也无法阻止病毒的蔓延。 我已没有时间亲自打磨你,但起码,可以帮你一步。 他默念法咒,他体内许久没有流动过的魔力又一次汇聚。 记忆,往往会阻碍你的前途。我见过太多留恋于过去而断送了未来之人。 如你想前进的更远,便不能拥有太多的负担。 一个金色的魔法阵,出现在莉莉眼前,她的青色瞳孔中映着惊奇,长发与衣袖微微扬起。 我将封印你的记忆,让你不被过去拘束。 当你成长到足以打破我设下的枷锁,才可以找回真正的过去。 以及,我给你的礼物。 法阵旋转着扩大,突然一闪而逝。 房间里,只剩下了玛尔一人。 “连声再见都不说,真没礼貌。” 曾创造无数奇迹,留下无数传说的大法师玛尔,躺在轮椅里,似是自言自语。 乌鸦飞起,冲上高昂的顶穹,塔式的建筑被束在封印里,几百年都未有人闯入。而那个女孩…… 或许,这就是虚祖人常说的,缘吧。 “不知道又分出了一百年的魔力,还能活多久啊。” 乌鸦落地,如人般站在地板上。 突然,乌鸦的身躯诡异的膨胀,羽毛散落,竟是人形。 现在站在地板上的,已是一位身着白衣的高挑中年男子。 据说早已失传的远古魔法中,有着将动物的体态与能力附着于自身的召唤术。 玛尔笑笑,他有着上古人典型的健美体躯,以及超逾人类近似精灵的寿命——虽然这漫长的生命也只剩最后一小段而已,但他这程度的魔法师,容颜早已不随时间衰老。 他看看轮椅上的“干尸”,他的替身,比他本身更有千年不死的感觉。 “诺顿小鬼的人体血管人偶模型真有这么恶心吗?” 他挥手撩开泛黄的纱麻布。比想象中更古板的脸。人偶皮肤蜡色透明,逼真的突出了皮肤下的血管,心脏的位置是一个疏导齿轮,红颜料由此源源不断的在人造血管里流淌。它口中还恶趣味的装了一个风车,模拟呼吸。 “算了,不管了。还有更要紧的事呢。” 他修长的手指富有节奏的敲着大理石的台面,发出低沉的回响。 酒吧里,三位男性侍者游走于桌台之间。他们虎背熊腰的身材让人怀疑他们侍者的身份。吧台的另一边,两位年轻且尚有几分姿色的女子,穿着妖艳华丽,游刃有余的与几位半醉的男性调情,她们姿容轻窕,但举手投足间却显出受过多年训练的样子。青年不动声色,却都看在眼里。 “爷,喝点啥?” 老板娘一边讨好的问,一边偷眼瞄了下青年的胸前。 奇怪?这徽章……以往在这一带混的不都是“斧头”“长毛象”吗?这一片漆黑的是…… 多年摸爬滚打的经理让她有种不祥的预感,但她依然一副招牌式的媚笑。 “热槟啤还是加冰鸡尾酒?” 她报出一些边疆常见的劣酒名。以往,也常有圣十字军的士兵在巡逻过后来此喝酒,但大多成群结队,嬉笑打哈,不似眼前这位生面孔,孤单形影,不喜言语。 边界的小曲回荡在酒吧里。酒吧的一个角落,黯淡的灯光下,有四位戴着黑白面具的乐师持者大小不一的乐器演奏着。这是一首描述人类男子爱上精灵女子的公国歌谣,在边界很流行,但不得不说,这四位演奏的很烂——也难怪,这危机四伏之地连最次的云游歌手也不愿光顾。青年看了他们一眼便转过目光。 “我听说,这里有一些特别的,比如……南多拉凤凰酒。” 青年的声音很低,不知是故意还是习惯。 南多拉,是位于帝国中原地区最为著名的产酒地,而那里最富盛名的,就是以“火烈”著称的凤凰酒。 老板娘一愣。略有些紧张,但她还是很快安定下来了。 凤凰酒虽然产自帝国,但是在整个阿拉德都相当流行,属于正常的交易范围,不算走私。那为何她还会紧张? “艾儿,拿瓶好的招呼爷。” 她冲那两个艳女之一喊了一声。 “来咯。” 那女子摇着裸露的腰肢,风情万种的走来。她一边从背后的架柜上拿出一瓶花饰复杂的酒瓶和一只高脚杯,一边向青年暗送秋波——可惜后者不为所动。 她妖娆的起酒,把玻璃杯摆好,盛满。期间一直有意无意的暴露她诱人的双峰——可惜青年依旧不为所动,连敲击大理石台面的频率都没有变动。 红色在酒杯中苏醒,香气在酒吧里弥散。青年举起杯,极浅极浅的抿了一口。水纹微荡,复又静止。 “好喝吗?” 艳女酥酥的问。 青年没有回答,放下酒杯。 艳女讨了个没趣,走开了。 “你的女儿?” 青年看出女子脸上与老板娘有几点相似。 “是啊,我个不争气的,生了俩没用的女儿,她们那赌鬼老爹又死了,我只能打发她俩接待客人。” 老板娘看了青年一眼,本来怨天尤人的脸翻书似的又变成讨好的笑。 “要是爷喜欢……” “幸好你没有儿子。” 青年似乎话中有话的一句,在老板娘耳朵里却如同敲山震虎。她不禁后退两步,两眼惶恐。 “我很奇怪一点。” 青年举起酒杯,凝视着那诡异的红。 “南多拉距此几万里之遥,就算以最快的军马日夜兼程赶路,也得一两个月方可到达。更何况现在帝国与公国关系紧张,关卡繁琐。” “但这‘凤凰酒’,自酿出不会超过三天。” “你怎么做到的?” 老板娘慌里慌张地想要解释。但青年把食指放在嘴唇前,冷容不变。 “我知道啊。” 他表情依旧,但给人的感觉越来越恐怖。 “这边塞常产的一种葡萄酒,经过一些特殊的处理,可以变成类似‘凤凰酒’的味道。” “这样就可以卖大差价了吧。” 他音调不变,但给人的感觉越来越诡异。 “但是这种处理需要一种特殊的材料哦。” “男婴的血。” 他抬头,盯着逐渐崩溃的老板娘。那眼神,宛若审判。曾经,她以老朋友的身份拜访玛尔时,曾听他提过这本书。 但这女孩是如何得到的。 她把目光从封面移回女孩身上。 “你叫什么名字?” “娜娜亚诺?玛尔。” 莎兰不禁微笑。太假的名字。 但她也知道了作假者是谁。 玛尔,你又欠我一个人情。 “你说要学魔法对吧。” 莎兰伸手,温和的抚顺女孩的头发。 她得到了女孩肯定的回答。 “跟我来。” 莎兰回过神时。女孩的歌声恰好停止了,只留下空气微微的震动。她依然闭着眼,没人注意她脸颊的泪。 低下的观众尚未回味过来,司仪的声音就已经响起。 “西海岸魔法学院,六年级全体同学,于不久前一次同学派对,不幸遭遇严重火灾。” 司仪尚未说完,台下已是嘘声片片。 “除娜娜亚诺?玛尔同学以外,十九位全部遇难。” 哗然,彻底的哗然。 “什么?火灾!是格玫爵士山林别墅的那场火灾事故吗?” “好像格玫爵士的孙子也是第零班的成员啊。” “听说那次火灾由于格玫爵士储存在别墅里的特殊熔炼材料,相当严重呢。周围几十条街都着了。” “可怜啊,明明都是那么优秀的孩子。” 娜娜亚诺在这样的喧哗声里走向演讲台。司仪乖乖的让开。 她平举起照片,赫然是第零班全体学员的合影。 她目中含泪,声音颤抖。 “哈欧?诺布,女,21岁。” 她弯腰鞠躬。 “纳尔?德里斯,男,22岁。” 再次弯腰鞠躬。 “哈布贡?里萨德拉,男,18岁。” 再次鞠躬。 止住喧闹的人们这才明白,她是在为所有死去的同学鞠躬。 全场死静。 “普佐赫?格玫,男,17岁。” 第十九躬,她鞠得微长。 这是一个特别的人。作为格玫家的末孙,他是班级里除她以外最小的。成绩也是最差的。但天性活泼的他却是第一个向她告白的男生。她拒绝了。 那是他生前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而那天,他从火光冲天的屋子里背出了她,没有说话,却又冲进火海。 随后,屋子发生了可怕的爆炸。 她再一次九十度的长鞠一躬。 不只是谁的带动,人们纷纷站立,脱帽致哀。 女孩最终从另一侧的幕布走下了高台,人们也坐了下来。剩下的时间由司仪负责打发。 没人注意,本属于莎兰校长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 “唱得不错。” 后台,莎兰对已经换上衬衫短裙的娜娜亚诺?玛尔,面带微笑的说。 “哦。” 面色冷淡的娜娜亚诺?玛尔机械的回复。 她太悲伤了。莎兰理解这个比起弟子更类似于自己女儿的女孩。 与莎兰见面后的两年,刻苦学习了两年魔法而且天赋异常的娜娜亚诺参加了西海岸魔法学院的入学考试,以惊人的实力通过了测试,并且被选为了第零班的学员。而即使是在高手如林的第零班,作为班长的她也总保持着第一的完美成绩。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外貌上她也从秀气的六岁小女孩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十六岁少女。性格也变得活泼起来。 娜娜亚诺?玛尔站了起来,挥挥手招起身边一柄有着金色狮头为头饰,雕文复杂的灰牙木法杖——神器级别的斯芬克斯之谜世间仅此一把,是她十四岁时作为一名有资格拥有专属法杖的正式魔法师所收到的生日礼物。同年,她选择了最为正统也难修的元素师作为自己日后的道路。 “有按时吃药吗?” 莎兰一边提防着他人小声地问,一边看着娜娜亚诺熟练的运用珍珠发簪把垂下的金发卷在后脑勺上。 “恩。” 娜娜亚诺回答。卷上头发,穿着敞领红格黑底衬衫与红条黑底短裙,配上黑色的长厚丝袜以及黑色舞鞋,日常打扮的她比起台上更有年轻人的味道。 但那冷淡的容颜没变。 莎兰作为校长,是为数不多的知道第零班真相的几人之一。名义上,第零班只额外教授一些高等魔法。但事实上,他们让学生学习的是魔法中的禁术。 黑魔法。 她曾想防止娜娜亚诺?玛尔进入第零班,但无奈,她完美的成绩甚至传到了斯卡迪女王的耳内。要知道,她虽是校长,但不是最大的。 莎兰能做的,只是尽可能缓和黑魔法对身体的伤害,虽然只是杯水车薪。 前台,似乎仪式已经结束,客人正在退场,有些不和谐的喧闹。 莎兰突然想起什么的样子,从礼服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正准备离开的娜娜亚诺?玛尔。 “给你的。” 娜娜亚诺?玛尔接过信,扫了一眼,黄色的牛皮信封,工整平洁,角落端正的连体字有些奇怪的眼熟。 艾德?凯洛达。【续上】 虽然他很想去墓地看完一下曾经的队友以及尊敬的队长,但是有要事在身,他也不得不保持匆匆的脚步。 作为第零队的队长,他干得另一件“出格”之事就是队徽的选择。他完全没有遵循传统,而是出乎意料的选择了漆黑一片的“夜”作为队徽。 夜是沉默的颜色。我们的存在就是成为比夜更深的黑,比恶更重的罪。 他是这么解释的。 从此,这任第零队有了一个新的别号。 夜队。 继续向前就是新兵的营地,被士兵们戏称为“猪圈”的这里比起正式队员的驻地天差地别。更别说有着独立营地以及个人房间的第零队了。翰德想。那时候我可被夏夜的蚊虫以及冬日的冷风折磨得不轻啊。 如今,他从这一届的新兵里挑了三个非常有潜力的家伙,虽然他们目前的实力尚不及正式的队员,但是好好的栽培也很可能大有发展。特别是那个家伙。翰德脑海里浮起一张爽朗的笑脸。将材。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家伙时所评价的。 作为第零队的队长,虽然只是队长级别的军士,但实际上,他拥有超越除第一团团长以外的九位团长的地位。略施手段就将那三位新兵调入第零队的驻地,同吃同住同训练。 不知不觉的,就到了街道的尽头。这里是城市中央的一所大礼堂,现在是圣十字军的司令部。巍峨的大礼堂有着高出其他所有建筑的望台,站在这里可以俯视全城。 “恶魔贵族”迈步登上高高的大门台阶,门前的卫兵早已认识这位著名的人物,很恭敬的点头问安。他依旧昂首迈步。之所以清晨到此,就是因为司令的命令。紧急召集。 能让一贯谨慎有加的司令称为紧急的情况,翰德也不不敢马虎。 推开红木的重门,屋内空间很大,光洁的木板是按司令的要求每日擦洗的。不过没有什么家具,除了屋顶巨大的水晶灯以外。 不过上楼的时候,他倒碰到一个熟人。 “小翰德,好久不见啊。” 打招呼的人穿着古朴的鹿皮甲,温暖而轻便。手上的露指羊毛手套也是一样的风格。毛躁的中长银发和下巴上明显没有刮干净的胡渣子是他突出的标准。一张微笑的脸上略有些常年拼战的痕迹。 “嗯,温尔逊。” 温尔逊·法朗。现任司令部亲卫队队长。体格强壮而步伐灵活,号称“猴王”。 翰德虽然精通所以长短武器,但毕竟人有长短处,剑是他的长处,弓箭是他的短处——虽然他的箭术比起一般士兵也算是精准的——而这恰恰是温尔逊的长处。 与大部分士兵不同,出身打猎世家的他有着完美的弓箭手身材以及视力超群的灰色眼睛。据说他使用紫衫木长弓骑射时,一千步内百发百中,而且可以轻松穿透三层牛皮木板。 作为亲卫队长的他出现于此不算奇怪。 “找司令?” “嗯。” 打过招呼后,二人擦肩而过。当初“神风”亚瑟·罗宾逊队长在的时候,技压群雄。翰德踏着略有老朽的旋转楼梯登上二楼。如今是三足鼎立。 身为第零队队长的他剑术无人可挡。司令部亲卫队队长温尔逊的弓箭射无虚发。而还有一位,一团团长,号称“雄师”的那家伙,有着令人无解的双刀——但其实,翰德认为最恐怖还不是这三个家伙。那个人,甚至不用武器,就可致人死地。 他来到一扇门前。十年前,作为新兵的他就是在这扇门背后,第一次见到了圣十字军的司令。那时候,他看过那封信,对他说了这段话。 “欢迎来到我的地盘,小子,哦不,或许我该称你为,翰德先生。” “这么急的叫我有什么事吗?” 房间里非常干净,地板是灰色的沙木,光洁的可以照出人影。一面墙上的窗户上爬了只无名的昆虫。而窗户的对面则是一副名画——沉船上祈祷者。画面上是一艘在惊涛骇浪中即将沉没的船只,以及船只上一位脸色惶恐而合掌祈祷的客人。除此以外,还有一台“咚咚”作响的座钟以及一对桌台和椅子。在没有其他家具。 “一个任务。” 意料中的结果。翰德思量。 司令无论是性格还是外貌,都没有变。穿着灰色毛衣,带着牛仔帽的莫里兹·德克即使六十由于依然有着典型的绅士风范。他有着灰色的卷发和稍长的胡子,皱纹如同刀削似的刻在脸上,满是沧桑。而最令人记忆深刻就是他被称为“乌鸦”的原因——那双似乎可以看透你心灵的眼睛。 原本担任第一团团长的他在上一任司令寿终正寝之后得选继任,如今已有二十个年头。如今的他双手十指交叉,“人”字的撑着下巴,面色深沉。 按照圣十字军的惯例,每一任司令去世,全体士兵将在各分部分部长,一团团长,第零队队长,司令部亲卫队队长,以及参谋部部长中投票选取下一任的司令官。 “怎样的任务。” 第零队,可以说是司令部的特殊行动队,一般小队无法完成的任务往往交给他们执行。就像前一阵的男婴事件一样。翰德想起,内心还略微有些不平静。 可是,他在意的是,让司令称为“紧急情况”的任务,该是怎样的程度。 “你很好奇,为什么是‘紧急情况’,对吗?” 莫里兹司令轻易的猜出了他的心思。年事已高的他早已不适合冲锋陷阵,但是头脑的灵活犹如青年,加上丰富的经验使他往往能迅速的做出最准确最合适的判断。 而且,最令人佩服而且害怕的,还是他看人的本领。 得到翰德肯定的眼神后,莫里兹依然没有直接解释,而是反问。 “德洛斯的皇帝遭到暗杀了,知道吗?” “嗯。” 这消息早就传遍了整个阿拉德大陆。可惜没有成功。翰德对这位“暴君”一贯没有好感。 “里昂·海因里希下了通缉令。提供线索的奖励是一百万金币,而捉拿的奖励是十亿金币,外加封爵——呵呵,很诱人的奖励。” “抓到了吗。” 翰德希望是否定的答案。 “抓到了。” “谁?” “我们。” 莫里兹司令的眼神突然变得奇怪起来。 “前几天,我们的巡逻士兵在边境抓到了一个虚弱的女子。和通缉令上画的一模一样。她应该很多天没有吃东西了。估计是暗杀失败后企图窜入我国疆界。” 面对司令的叙述,翰德没有说话。下面一个问题已经很明显了。怎么办。 不过,如果司令的决定是妥善安置的话,他应该召集事务官和炊事员,而不是身为第零队队长的他。 “我决定将她……押送去德洛斯帝国。” 莫里兹司令的话,有些底气不足。 他曾试着派人拷问那个刺客,但是对方什么都不说。无奈之下,他只得将其藏匿起来。 翰德沉默了一会儿。不出所料。 “为什么,去帮助敌人捉拿他们的敌人——那个刺客应该是我们的朋友。” 其实,他很清楚原因。 “如果我们窝藏帝国的通缉犯的消息走漏到里昂那家伙的耳边,他会采取什么行动。” 莫里兹盯着翰德的眼睛,却被后者避开。 “以此为借口,攻打公国。” 而翰德和莫里兹都很清楚开战的结果将会是怎样。 年轻人沉默的思索了一阵,一切信息都指向他不愿承认的真相——司令是对的。 “那为什么非得是第零队。这样的押送任务派给其他小队不行吗。” 翰德冷淡的问。那些家伙应该很高兴领赏钱吧,即使那是帝国的钱。 “我有一个担心,那个刺客能在复杂如迷宫的皇宫里找到里昂的所在,肯定不会是泛泛之辈。” “不过她被抓了。” “可是,还有同伴呢。我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万一有同伴来救,想他们的实力也不简单。如果一般的小队押运,恐怕抵挡不了。如有万一,帝国必定会以此滋事。” 那些“伙伴”,怕是相当棘手呢。翰德露出了冷冷的笑。 “而且第零队人数少,如隐藏身份,更便于执行这类任务,对吧。” 司令点点头。 “那么,任务就是,押送刺客去德洛斯帝国。不得有误。一周后出发。” 脸色不悦的翰德很不情愿点点头。 随后莫里兹司令将手一放,身体向后一挪,靠在背椅上,翘起二郎腿,面色微笑。 他谈完公事后常喜欢在聊聊天,那时候就是这种姿势。 “翰德啊,最近伤有没有好点。” 莫里兹司令始终没有忘掉面前这个年轻人被安放在这里的真正原因。当然,他只是告诉翰德,介绍函上说他背上有旧伤,让他照顾照顾。 不过现在,他问问这个也不过是转变一下气氛。 “还好。” 其实一点都不好。背上那火烧似的伤总是时不时的“造访”他一下。而且,最近越来越频繁。 “嗯。那就好。” 莫里兹司令点点头。 “还有事吗?” 其实他一直有个疑惑。 翰德想了想,虽然有些不敬,但他决定开口,询问一个他一直在意的疑惑。 “为什么,明知道是棋子还甘愿被利用。” 这次,“乌鸦”沉默了。作为一个聪明人,他明白另一个聪明人的意思:明知道协防边疆会让圣十字军变成公国的替罪羊,却还要答应女王的提案。 如何回答。你还年轻,应该不会懂吧。他沉思。是的,你的剑术与智谋早已超越你这个年纪,但是有些东西,只有岁月的沉淀方能让人明白。 “你看这幅画。” 莫里兹司令抬了抬头,用下巴点点他对面的那副名画。 翰德顺着看去。一幅画,然后呢? “被惊涛骇浪击倒的船只上,又怎能有幸存之人呢?” 莫里兹司令的话,话中有话。 两个人对视着。都没有说话。 最终,还是“乌鸦”终结了沉默。 “我爱这个国家。” 你不懂得,是的,你还太过年轻。 “好了,你可以走了,翰德先生。第三章:召集 贝尔玛尔公国——德洛斯帝国边界斯潘城 在这边界上,大型的都市就像这里的人口一样稀少。但是那种如同小型的城镇,倒是多如繁星,其中最臭名昭著的,应该就是斯潘城。 按理来说,这个一无经济,二不险要,三少人口的边陲小镇,甚至没有臭名昭著的资格——事实上,几年前,这里确实就是一个靠着少量猎获养活少量人口的默默无闻的小村子。 但是一个组织——不,严格来说,但是还只是一个人——的到来,改变了它的面貌,也赋予了它一个更加响亮的名字——黑城。 那个组织叫逆耀团,全称是“与光相逆的荣耀佣兵团”。 被破旧的路灯所照亮的石板街道,鲜有行人。倒是路的两旁,破木板的店铺倒都是灯火通明,旁边成群结队的醉汉和刚刚出来活动的妓女吵吵嚷嚷,让这里的夜晚显得额外喧嚣。 可是突然,路上出现了一个罕见的身影。大家都反常地静了下来。 因为出现的人物,很是反常。 一个教士? 宽厚臃肿的教士服,镶着金边的教士礼帽,以及在地上拖沓拖沓的教士鞋。 稍稍与教士身份有些出入的是来者满头浓密的金发以及年轻俊朗的面貌。 他顶着昏暗的灯光,为喧闹的街道上带来片刻的安宁。 而片刻的安宁之后,便是更甚之前的喧闹。 “一个教士!” “看,我发现了什么!一个披着教团袍子的家伙!” “奇迹啊!原来神记得这里!还是说教士也需要片刻的欢愉?” 与其他地方不同,教士在这里没有得到任何人期盼救赎的眼神,反而是嘲讽和调侃居多。 浑浑噩噩的街道也没有教堂让他旅居。 这时常爆发铁与血之地,人们不信神,而相信响当当的刀剑和响当当的铜板。 这一切,都拜那个家伙所赐。 在这边境之上,他就是神。 但教士的神情和他在赫顿玛尔后街广场布道时别无二致——平静而安详,低语着“诸神保佑。” 他谦卑的低着头,步履平缓,似乎没有注意到越来越靠近的一群流氓混混。 “嘿,小子,怎么敢一个人在这里?” 说话间,一个似乎是领头的打大耳环的家伙,很故意的撞了低头的教士一下。 “知道这里是哪儿吗?” 他没有得到他想象中惊慌失措的答案——就像大部分浪荡子一样,都觉得在教堂里颂歌布道的家伙只有两种身份:骗子和软蛋。 所以他得寸进尺,很故意的撞了那教士一下,然后装作很无辜的模样。 “你干嘛撞我?!” 一口很浓的酒气吐在教士头上。 周围看上去五颜六色的不良少年围着教士,哈哈的大笑——毕竟处在社会底层的他们,生活里也就剩下戏弄他人这一件乐事。 而看似文弱的教士依旧是低着头,步履缓缓。 “撞了人就要赔钱啊。” 为首的那个看教士出奇的冷静,不禁怒火中烧,伸手抓向对方的胳膊。 “看来不教训教训你,你还不知道‘黑城’的规矩。” 笑声突然停住了。 那青年的手,意外地滞在空中。 破旧的灯光不在摇晃。 街道旁的人流不在游走。 甚至连月亮都停止了在乌云里穿梭。 空气中,似乎游荡着一些金色的风尘。但是诡异的静止住的人们却没有注意——也无法注意。 唯一保持运动的只有那个教士。 依旧是步履缓缓,略厚的教士鞋经过长途跋涉,却一尘不染。,此刻依然轻松的迈步。 他轻而易举的跨过了那些混混们组成的“包围圈”。 闷头赶路的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第一次抬起脑袋,回身走到那个为首的打着大耳环的青年身边,伸出带着银色手套的手掌在后者肩上轻轻一拍。 四周依然像是蜡像一样纹丝不动。 但刚刚还好像中了魔法似停住的青年立马动了一下——崩溃似的倾倒。 若不是看似弱不禁风的教士把他扶起,他可能要瘫坐在地上很久了。 外表的狂暴与内心的脆弱往往是成正比的。游走四方多年的他熟知这一点。 “诸神在上。” 和所有教士一样的开场白,毫无新意。 “哪里能找到约翰·凯文。” “约翰·凯文!” 这个名字让刚刚还两眼无神的青年立刻恢复了神色——一种恐怖的表情。 “你找‘逆耀团’的老大干什么!” “哦,不巧,神有些悄悄话,要我转达给他” 第2章 番外 真正的才能 率领『金色之鹰』主力部队的艾列克,正以『矿山迷宫』的第十层为目标,快马加鞭地赶路。 「动作快!别被『魔法树守护者』抢先了!」 艾列克焦躁地发号施令,指挥著部队。 他平时总是指挥著由b阶级以上成员构成的部队,但如今部队里混入了不少c阶级的成员,让不习惯的他感到手忙脚乱。 「别磨磨蹭蹭的!没必要打倒所有的怪物,只要能冲杀出去,之后就放著别管了。就算会受点伤,也只要晚些再恢复就好了。」 「队长!三班没跟上!」 「啧,又来了吗?」 艾列克焦躁地转头看去。 第三班是统一由c阶级冒险者组成的班。 他原本认为阶级相等的成员,在协作上也会比较有默契,但眼下的状况却适得其反。 对于c阶级的冒险者来说,比起深入迷宫,他们更渴望提升阶级。而这也成了部队气氛乌烟瘴气的主要原因。 『金色之鹰』总是对会员制定严格的业绩标准,他们比起整体部队的动向,更在乎个人的成绩。 在他们看来,就算能顺利攻克迷宫,但只要无法达成业绩标准,就没办法提升自己的评价。 『金色之鹰』实行得无孔不入的成果主义,如今就连在运用部队时都会造成麻烦。 (妈的,路裘斯那混帐,居然要我边培育人才边攻略迷宫,根本是在恶整我啊。) 艾列克下令救援拖著部队后腿的c阶级冒险者,同时回想起莉莉安奴的部队所穿戴的装备。 (那些家伙全数穿上了b级武具。莉莉安奴的部队里应该有不少成员还停在c阶级才对。居然能让c阶级的冒险者穿上b级的装备……看来他们背后有个厉害的炼金术师或是鉴定士撑腰啊。无论如何,要是动作再不快点,状况就会变得很糟糕啊。) 东方的天空爆出了雷声。 看到前方接连打下的雷击,艾列克登时醒悟。 (那是莉莉安奴的雷击魔法!可恶,完全被他们拋在后头了吗……) 「队长,那是莉莉安奴的……」 「我看得出来!」 (从雷光的刺眼程度来看,她的装备又提升了一个层级。) 艾列克的内心愈来愈焦急。 「快点去救三班,救援完毕后,说什么都要以速度为第一优先!一定得挽回劣势!」 (说归说,但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艾列克虽然是一名在攻击魔法、支援魔法和恢复魔法都达到了a阶级造诣的万能魔导师,但在火力方面却不及莉莉安奴。 她光是施放一击就能击溃超过十只敌人,艾列克实在是难以赶上她的进度。 在为了调停部队队员之间的纷扰而停下脚步时,艾列克总是只能眼睁睁地看著莉莉安奴如入无人之境的背影。 这时,吉儿从艾列克的部队中窜了出来,孤身一人地向前挺进。 「吉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在下要一个人深入至迷宫的第十层,取得捷径戒指。队长,请您以培育c阶级队员和取得道具为优先。四十八小时后,我们约在迷宫的入口碰面。届时还请部队做好再次探索的准备。」 吉儿这么说完,便单枪匹马地冲了出去。 「咕……若是想在带领c阶级冒险者的状态下攻略迷宫,确实也只能这么办了。」 「队长,将探索迷宫的任务交给她一个人,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这也无可奈何。接下来的二十四个小时内,我们要专注于培育c阶级冒险者,之后回镇上一趟稍做休息,并与吉儿会合。」 不用费心顾虑部队的吉儿发足狂奔,朝著迷宫深处冲去。 即便有半兽人或是迷你魔像挡路,她也以破竹之势杀出血路,向前挺进。 面对不把己方放在眼里的重装骑士,怪物们纷纷祭出长枪、箭矢、飞石和攻击魔法加以招呼,却都没能在她身上留下伤口。 吉儿连续奔跑了好几个小时后,接近了原本还在远处的莉莉安奴部队。 在擦身而过的瞬间,吉儿和莉莉安奴对上了眼。 (莉莉安奴……离间了罗兰先生的魔女。) 她以不甘心的神情看向莉莉安奴。 她内心不禁萌生了「要是没有这个人在的话该有多好」的念头。 吉儿仅仅瞥了莉莉安奴一眼,就继续向前疾奔。 (现在该以攻略迷宫为第一优先。) 吉儿在转瞬间穿过了莉莉安奴的部队,甩开了他们前行。 「可恶,她是怎么回事啊?居然一个人就干翻了一整群魔物,还跑到那么远的地方……」 隶属于莉莉安奴部队的一名战士不是滋味地咒骂著。 「冷静下来吧。我们现在也拿她没办法,但就算强如吉儿,想必也无法一个人闯荡第十层之后的楼层,那时就是我们急起直追的好机会。」 (尽管如此,我们脚踏实地拉开的距离,居然被用这种形式逆转,这可是会对精神造成不小的伤害呀。) 心情复杂的莉莉安奴望向吉儿的背影。 (吉儿──拥有能单独一人攻克迷宫的潜力,亦即握有s阶级冒险者资质之人。在罗兰先生培育过的人才中,她恐怕也是最为顶尖的一个……) 莉莉安奴有一瞬间抿住了嘴唇,但她随即调整情绪,再次集中精神指挥部队。 在此换个场景──回到迷宫的罗兰一行人,在背后跟著路裘斯的特别部队的情况下,于迷宫里向前挺进。 特别部队自从无法提前得知罗兰等人的委托后,便改采紧跟在部队背后的战术,打算伺机妨碍他们攻略委托。 由于两支部队几乎是紧贴在一起行军,因此双方不时爆出争执,但并没有惹出更为火爆的麻烦事。 冒险者们若是在探索过程中过于露骨地妨碍他人,很可能会因为触犯业务妨害罪,抵触冒险者的行规。 尽管如此,受不了这股闷气的夏珂玛还是忍不住骂道: 「我说你们这些人!可以不要一脸贼兮兮地跟在别人后头吗!如果有空去妨碍别人的话,不如去磨练自己的技术吧?」 「欸,小姑娘,别这么凶巴巴的嘛。」 柯达三兄弟的其中一人贼笑著说道。 「对啊对啊,别蹭蹋你那张可爱的脸蛋嘛。」 「我们又不是来妨碍你们的,只是行走的路线刚好相同罢了。就让我们好好相处吧。」 「要是有敌人从后面接近,我们会帮忙处理的──」 夏珂玛后来又对他们抱怨了一番,但对方仍然不为所动。 「咕呜呜……那群厚颜无耻的家伙……一旦看到委托的猎物,他们肯定会出手争夺……」 夏珂玛不甘心地叫苦道。 「要忍耐。对他们抱怨也只是浪费时间罢了。别放在心上。」 尤菲涅以平静的态度规劝道。 (话虽如此……) 尤菲涅瞥了对方的武装一眼。 (部队以弓箭手、支援魔导师和治愈师为核心,而且所有人的等级都在b阶级以上,显然是以妨碍我方的培育计画作为大前提。感觉有点难办呢。) 罗兰的部队承担著被『金色之鹰』尾随其后的压力,在迷宫中前进。 在走了几小时后,一行人抵达了『钢鹫』的巢穴。 这里和之前的委托不同,是另一处新的巢穴。 钢鹫的巢筑在高耸巨木的树顶,周遭则是能看见许多杂乱无章的石造建筑。 这些建筑物是以腐朽的房舍作为基底,以粗糙的石头和木头补修,看起来相当破败。 想必建筑物里潜藏著半兽人一类的怪物吧。 钢鹫普遍会和周遭的怪物们建立共生关系,而在接下讨伐钢鹫的委托时,往往得在处理周遭怪物的同时狙杀钢鹫。 (若想射下钢鹫的话,射击地点就是最为重要的关键。只要使用『鹰眼』,就能轻松找出能击落钢鹫的位置。问题在于……) 罗兰朝著莫妮卡瞥了一眼。 (不晓得她能不能承受『金色之鹰』施加的压力啊。) 莫妮卡从刚才起就一直紧抿著唇,看似不安地低著头。 罗兰一行人开始攻略起委托。 射击距离最远的莫妮卡弯弓搭箭,射向『钢鹫』所在的巨木。 『银制铁破弓』所射出的箭矢虽然细小,却仍刨开了巨木的树干,震撼了树顶的鸟巢。 柯达三兄弟为『银制铁破弓』的威力为之嘈杂。 「那股威力和射击距离是怎么回事!?」 「是『铁破弓』!?不对,外观并不一致,难道是专用的独门装备!?」 「啧,那个女人明明连b阶级都还没升上,居然敢这么嚣张!」 受到罗兰一行人攻击后,巨木周遭的建筑物和地洞里随即涌出大量怪物,在高声怒吼的同时袭击过来。 双方很快就演变成肉搏战,长剑和盾牌的交击声响彻四下。 罗兰把肉搏战交给夏珂玛与尤菲涅处理,并向莫妮卡下达前往射击地点的指示。 (能瞄准的机会有限,其中最佳机会就是钢鹫离巢的瞬间──也就是为了攻击这里而逃出巢穴的时候。要是顾著歼灭敌方的地面战力,那就太迟了。) 「莫妮卡,发动『鹰眼』。我要你把『钢鹫』的飞行与逃走路径也列入计算,去占据射击地点吧!」 「好、好的!」 莫妮卡的双眼闪烁著金光。 她的视角为之改变,变成了从上空俯瞰的形式。 (它在。钢鹫待在鸟巢之中,正藏身在鸟巢的阴暗处窥伺著这里。是在估量攻击的时机吗?) 莫妮卡在脑海里描绘著钢鹫的射程、己方的位置,以及钢鹫可能的飞行路径,并在计算过自己的射击距离后,推导出最佳的射击地点。 (有了。是那栋最高的建筑物。) 在找到最佳的射击地点后,莫妮卡立即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金色之鹰』部队有了动作。 他们攻向正与罗兰一行人交战的肉搏战部队,进行交战。 (咦!?怎么会?为什么?) 在莫妮卡动摇的期间,他们已经击倒了好几只著甲半兽人和著甲狼。 为了不让钢鹫逃跑,罗兰一行人采取的是以防御为主的战法,尽可能拖延战斗时间。但『金色之鹰』的部队却反其道而行,打算一鼓作气地分出胜负。 他们肯定是打算放跑钢鹫。 「你们这些人……」 尤菲涅狠狠地瞪向柯达三兄弟里的治愈师。 「怎样?我看你们一直在那边拖拖拉拉的,所以才好心上来帮忙啊。」 「这可不是在妨碍,反而是在支援你们啊。各公会彼此同心协力(以此为名目争夺猎物)不是很稀松平常的事吗?」 他们露出邪佞的笑容说道。 「咕……」 尤菲涅气得咬牙切齿,但这确实称不上是犯法的行为,她也没办法继续追究下去。 (不过,以莫妮卡现在的本事来说,只要运用『银制铁破弓』和『一击必杀』技能,就能一箭击毙钢鹫了。) 罗兰再次转头看向了莫妮卡。 莫妮卡压抑著内心的躁动,朝著射击地点狂奔而去。 (得快点才行。手脚不够快的话,钢鹫就要被放跑了。) 就在莫妮卡拚命跑步时,包含柯达三兄弟在内的五名弓箭手从她的身旁横穿而过。 (唔!好快!) 他们每一位都是敏捷值比莫妮卡还高的弓箭手。 (是正统派的弓箭手。和我不一样,他们拥有很高的敏捷值……) 莫妮卡内心原本即将被遗忘的自卑感,又在这时涌上心头。 他们聚集在近处的岩石区,做起射击准备。 (咦!?要从那边射击吗?) 根据莫妮卡的计算,他们目前搭箭的位置,是使用『银制铁破弓』也射不到『钢鹫』的位置。 然而,现在的莫妮卡承受著莫大的压力,加上看到他们灵巧的身法,更是让她的内心剧烈动摇,因而失去了正常的判断能力。 (是我的计算出错了吗?不对,就算没错,凭我的速度,恐怕也无法在钢鹫飞走前抢到射击地点。) 莫妮卡烦恼了一会儿,最后决定选择跟在他们的身后。 (还是别太相信自己了吧。况且他们可是b阶级弓箭手,实力在我之上。) 就在五人爬上岩石丘时,她也就近找了个位置,摆出了射击姿势。 另一方面,肉搏战部队在扫荡完怪物的地面部队后,开始进入劈砍巨木的行动环节。 担心自己的巢穴会被砍倒的『钢鹫』,就这么焦虑地张开翅膀飞上天空。 做好准备的弓箭手们一齐射出了箭矢。 但每一支箭矢都在射中『钢鹫』之前便向下垂落。 钢鹫悠哉地飞向了远方。 (失败了……) 莫妮卡愣愣地看著『钢鹫』飞走的方向。 「真是的,没射中呀。」 「算了,既然目的已经达成了,就别计较了吧。」 『金色之鹰』特别部队的弓箭手们放松了肩膀的力道,轻松谈笑。 莫妮卡则是垂头丧气地回到罗兰身旁。 「罗兰先生,我失手了。」 「不,别在意。不过,莫妮卡,你在前去占据射击地点时,一度改变了目的地对吧?为什么没有遵照『鹰眼』计算得来的答案?」 「呜、这是因为……他们的动作比较快……所以我、那个、才会心生动摇……」 「你的敏捷值虽然低,却能以精确度和人一较高下。迄今的锻炼,都是为了让你树立这样的战斗风格。若是在重要关头改变风格,就没有意义了。我说的没错吧?」 「是……非常抱歉。」 「要是下一个委托也失败的话,我就要把你赶出队伍了。」 「!?」 「你的技能组明明都足以和b阶级的弓箭手匹敌了,但你却没能处理掉钢鹫,这代表问题出在你那过于孱弱的精神上。」 「……」 「我迄今都很礼遇你,你应该也有察觉到这一点。然而,你若还是拿不出成果的话,我也没有时间理会不思长进之人。你若是没办法成为我方的战力,那我就得去培育其他的a阶级候补人选了。」 「怎么这样……」 「莫妮卡,你能相信自己的才能吗?」 「呜……」 「如果你下一次还是放弃了自己的战斗风格,那培训课程就到此为止。」 「……」 「你一定要完成下一个委托。听懂了吗?」 「好的!」 莫妮卡虽然泪眼婆娑,但还是口齿清晰地回应道。 为了解决下一项委托,罗兰一行人继续在迷宫中前行。 而『金色之鹰』的妨碍部队依然紧紧地贴在他们背后。 罗兰的部队笼罩在一阵不安中。 就算继续在迷宫里徘徊,在被他们跟踪的情况下,恐怕还是会在无法攻略任何委托的状况下白忙一场吧? 果然自己的公会永远赢不了『金色之鹰』吧? 尤菲涅敏感地察觉到这股氛围,来到罗兰身旁提出建言: 「罗兰先生,我们若是想和他们硬碰硬,就战力来说还是略显不利。我认为应当先暂且撤退,重新拟定对策比较合适吧?」 「才没有不利!」 罗兰大声怒吼道。 尤菲涅被这出乎意料的怒吼声吓得抽搐了一下。 「无论如何都要攻略委托!给我做好没攻略完不能回去的心理准备!」 看到素来沉稳的指挥官大发雷霆的模样,部队的成员在大吃一惊的同时,也明白指挥官抱持著极为强烈的决心。 队员们的内心固然还留有不安,但仍选择了凝聚决心与之一战。 罗兰偷偷瞥了莫妮卡一眼。 她从刚才就挂著一张悲壮的神情向前迈步。 (对不起,莫妮卡。老实说,我原本不打算用这种形式向你施压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再放慢些步调让你成长茁壮,但若要施压的话,就只能趁现在了。若是在这种紧要关头上逃避与『金色之鹰』正面对决,那这种逃避心态就会跟著自己一辈子。这样一来,培训也会失去意义。) 罗兰看著莫妮卡的侧脸,内心很是难受。 (无论是技能、属性还是装备,你都不比那些家伙逊色。接下来就是和自己的战斗了,这你应该也很明白才是。) 罗兰一行人在天人交战的同时,仍为了攻略委托──讨伐『暴风怪鸟』而前往怪物的巢穴。 柯达三兄弟尾随在罗兰等人的部队后方,蓦地感觉有些古怪。 有好一阵子,他们都只顾著走路,根本没有攻略委托的意思。 这些人到底打算挑战什么委托? 「喂,风是不是变强了一些?」 「不会吧?他们难道正朝著『暴风怪鸟』的巢穴前进?」 「什么!你说『暴风怪鸟』!?那是a阶级弓箭手才能接的委托吧!」 「这些兔崽子,居然敢瞧不起我们。」 『暴风怪鸟』一如其名,光是拍动翅膀就能引发风暴,是鸟族的怪物。 它的翅膀会自然而然地缠绕微风,若是交给魔导师作为道具使用,甚至能自由自在地操控天候。 以市场上能买到的道具来说,『暴风怪鸟』羽毛的价格绝对排得上前十名。 『暴风怪鸟』属于鸟兽系怪物之中最强的一类,讨伐过它的冒险者也是寥寥无几。 (在这么浅的阶层出现了b阶级弓箭手无法讨伐的怪物,应该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若是以这种怪物为对手,他们也不敢贸然妨碍。再来就是……) 罗兰朝著莫妮卡瞥了一眼。 (再来就是得看莫妮卡能不能在a阶级的委托之中发挥出自己的全力了。) 两支部队愈是向前,吹来的风就愈是强劲。 若不压低重心踩稳脚步,说不定就会变得像纸屑般随风纷飞。 从不久前开始,瓦砾和树枝就毫不间断地飞袭而来。 若不藏身在盾牌部队后方,部队甚至无法前进。 但这也表示他们已经相当接近『暴风怪鸟』的巢穴了。 过没多久,『暴风怪鸟』的巢穴映入了两支部队的视野。 无数巨木交缠在一起,高耸入云。 而在接近到巨木附近时,著甲半兽人和著甲狼便从附近的地洞中钻出,朝著冒险者们发动攻势。 这些应该是『暴风怪鸟』的手下吧。 冒险者们只得采取守势。 在『暴风怪鸟』刮起的强风支援下,敌方的箭矢射程得以提升,也能在前进时获得推力,在展开肉搏战时增强冲势。 而冒险者们的箭矢失去了原有的射程和威力,在肉搏战上也显得较为不利。 在这种状况下还有机会能够活跃的,只有装备了『银制铁破弓』的莫妮卡,但她被赋予了击落『暴风怪鸟』的任务,因此在后方待机。 冒险者们尽管陷入苦战,仍缓缓地朝著『暴风巨鸟』的巢穴推进,终于抵达了只差一点就能射到鸟巢的距离。 原本在后方待机的『金色之鹰』部队见状,自然不会作壁上观──他们参加了这场战斗。 而这正中罗兰的下怀。 只要他们愿意出手战斗,就算得与a阶级的怪物缠斗,也能交由对方阻挡一阵子。 看到冒险者们逐步逼近,按捺不住的『暴风怪鸟』终于飞出鸟巢,对冒险者们展开袭击。 罗兰从盾牌后方瞥了『暴风怪鸟』的身影一眼。 (那就是『暴风怪鸟』啊。) 那是一只被水蓝色羽毛包覆的美丽鸟儿。 翅膀的周遭总是盘旋著白色的强风。 『暴风怪鸟』虽然从部队的上空发起攻势,但对于弓箭手来说,这也是讨伐它的大好机会。 在盾牌部队的支援下,两支部队的弓箭手开始朝有利的射击地点移动。 莫妮卡用『鹰眼』找出了最为合适的射击地点。 那是这一带海拔最高的地点。 然而,该处已经先被『金色之鹰』的弓箭手们抢先占据了。 (唔!射击地点被人抢先了。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做才好……) 『暴风怪鸟』发起了攻击。 它拍动翅膀,从上空向部队击出风压。 密度极高的空气块宛如子弹,从部队的上方砸落。 盾牌和盔甲接连遭到破坏,以盾牌硬接的成员则是直接被轰飞出去。 敌人的地面部队随即上前展开攻击。 两支部队都动弹不得,只能使尽浑身的力气,才勉强将敌人反推回去。 然而,任谁都看得出来,两支部队的战线都已经濒临崩溃了。 在这段期间,弓箭手们虽然持续射出箭矢,但这些箭矢全都被缠绕在『暴风怪鸟』身上的旋风弹开来。 「不行啊,拿它没办法。」 「撤退吧。再打下去的话会全军覆没的。」 『金色之鹰』的心思开始倒向撤退。 莫妮卡很焦急。 要是『金色之鹰』撤退的话,『魔法树守护者』就得独自承受著『暴风怪鸟』和地面部队的攻势了。 这也意味著委托失败。 莫妮卡发动『鹰眼』,拚命寻找对策。 (求求你,『鹰眼』,我还不想就此退出,我还想和大家一起继续冒险。我已经不会再放弃自己的战斗风格了,所以请再给我一个打破僵局的契机吧。) 莫妮卡抱持著祈求般的心情寻找著反击的线索。 『暴风怪鸟』朝著柯达三兄弟射出了空气块。 无力抵御的柯达三兄弟就这么被轰飞出去。 (机会来了!) 莫妮卡抢下了柯达三兄弟刚才占据的射击地点,将『暴风怪鸟』拉入射击距离。 (我抢到射击地点了。再来该怎么解决『暴风怪鸟』?) 『暴风怪鸟』的身体仍旧被强烈的旋风保护著。 在莫妮卡瞄准了『暴风怪鸟』的同时,『暴风怪鸟』也瞄准了莫妮卡。 它摆出了射出空气子弹的预备动作。 再这样下去,莫妮卡就得挨上敌方的攻击了。 (该怎么办?要怎么做才好?) 莫妮卡用『鹰眼』拚命地寻求活路。 这时,『鹰眼』的景色突然变得清晰许多。 她看得见飞舞在风中的尘埃,也看得见贴地飘流的沙尘,就像是换上了高倍率的相机一般,她变得能清晰地看见风的流向了。 (这是什么?我能看见风的流向……这就是『鹰眼』真正的力量?) 她宛如化身为翱翔天空的老鹰,变得能看清一切。 她能明白风的流动。 知道要怎么拔升高度,也知道该怎么加速飞翔。 而『暴风怪鸟』缠绕的旋风也看在她的眼里。 莫妮卡瞄准了保护『暴风怪鸟』的旋风之脆弱处,拉紧弓弦。 (我无法相信自己的才能。不过!) 『暴风怪鸟』让高密度的旋风凝聚在翅膀上,准备射出风之子弹。 这一瞬间,『暴风怪鸟』的头部呈现无风状态。 (如果是罗兰先生说的话……那我就愿意相信!) 罗兰对自己说过。 自己有成为a阶级弓箭手的才能。 罗兰鉴定起被『暴风怪鸟』攻击后,目前正倒地哀嚎的『金色之鹰』弓箭手们的技能。 (所有人的『弓箭射击』都是b级,敏捷性也是b级。原来如此,这确实是弓箭手所需要的技能和属性,但这最多也就只能当个乖乖牌而已。) 罗兰接著鉴定起莫妮卡的技能。 她的『鹰眼』技能已经升到了s级。 (在真正的才能面前,无论是小手段、阴谋还是压力……通通都只是成长的养分罢了!) 莫妮卡射出的箭矢,精确无比地贯穿了『暴风怪鸟』的头部。 『一击必杀』的技能随之发动,『暴风怪鸟』的身体炸裂开来,闪烁著光芒的蓝色羽毛四下飘落。 暴风就此止歇,柔和的微风拂过了周遭的空间。 第3章 番外2 虎鲸格拉 晴朗无云的天空让人神清气爽。 “阿信,我帮你刷毛,出来吧!” 原本在狗屋里面睡觉的阿信缓缓走出来。榛奈摸了摸自动趴下的阿信的头,接着蹲下开始替它刷毛。 “结果你还是没能成为室内犬呢!” 格拉波尔离开后没过几天,就再也没有听说动物离奇死去的传闻,便因为觉得应该没有危险了,而让阿信回归狗屋生活。 “……我只告诉阿信你喔,其实犯人是格拉波尔打倒的。算是打倒吗……有点难以说明清楚就是了。” 虽然是短毛狗,但阿信经常掉毛。榛奈一边小心不让掉下来的毛被风吹走,一边继续跟阿信说话: “格拉还是走了呢……斋藤同学虽然一脸阴沉,不过我又不能跟他说实话……格拉也真够过分的了,面对露出那种难过表情的斋藤同学,我怎么可能说出不要介意这种话啊!” 榛奈一边碎碎念,一边摸了摸阿信的背部。手中传来温暖的毛皮触感,跟格拉波尔那粗糙的皮肤相去甚远,榛奈不禁笑了出来。 “姐,你干么边刷毛边傻笑啊?” 从玄关出来的孝雄坐到榛奈旁边,摸了摸阿信的头。 “干么啦,有什么关系。你要出门的话就快快出去,快快回来吧!” 看着姐姐挥手,弟弟并没有马上站起来,而是轻轻拍了拍爱犬的背部。 “对了,我忘了说。” “说什么?” “格拉希亚拉波尔这个名字的由来。” 还好榛奈只是一个手滑弄掉手上的刷子。她若无其事似地捡起刷子,感到很无趣般用一句“现在才说也太慢了吧”回应孝雄。 “是一开始没问清楚的姐你不对啊。虽然我不知道你要拿来给什么动物取名字,但还是要讲清楚。” “我知道了啦,就听你说嘛……所以,由来是什么?” “格拉希亚拉波尔是恶魔的名字。” “恶魔……” “传说古代曾被所罗门王使役的七十二柱魔神之一,外型是长了翅膀的狗,虽然会传授知识给人类,但同时也擅长杀人的恶魔。” “总觉得是很过分的恶魔……” “毕竟他是恶魔啊,就是这么回事罗……如果你真的要用这个名字,还是先想清楚再敢吧。” 来不及了……这样的内心os当然不能让孝雄听到。 “喔——不重要啦,要出门的话就快去。现在天气虽然好,但会很难知道几时会变天。” 榛奈努力假装不在乎的样子这么说完,孝雄就默默地站起来,从庭院牵出自己的脚踏车。 “我走了。” “慢走。” 孝雄离开之后,榛奈叹了一口气,捏住阿信的脸颊。 “……还真是对不起格拉呢……虽然格拉希亚拉波尔确实是个怪名字,没想到竟然是恶魔……” 就算跟阿信说话也得不到回应。尽管如此,榛奈还是对压低耳朵的阿信吐露自己的心声: “就当作是grampus的格拉吧。” 自己不太会以格拉波尔称呼他,只要简略成格拉,那不管是grampus还是格拉波尔都说得通……榛奈原本这么想。 “……阿信,这样不行,格拉果然还是格拉波尔。” 赌上仅次于生命的重要事物。 睹上格拉波尔之名。 “因为啊,不管是什么恶魔的名字啦、那是我为他取的啦,格拉把这些全部概括承受,而成为格拉波尔了呢……” 榛奈轻轻拍了拍阿信的头。看到阿信不悦地甩了甩头,榛奈一边笑着对它说“对不起喔”,再度开始为它刷毛。 如果还有机会相见,就跟它说它的名字的由来吧。 它会说什么呢? 会觉得这不是个好名字而生气吗? 还是会笑着说不介意呢? 或者会说这个不重要,并且露出毫不在乎的表情呢。 不管是什么反应都好。 只要它能够再次来到这个星球——用它的说法是这座岛屿的话,那会很令人高兴。 “对了对了,阿信啊,格拉它可不是虎鲸,而是宇宙虎鲸耶!真让人惊讶呢!” 榛奈对刷完毛,正在甩身体的阿信这么说。理所当然地,阿信并不为所动,只是大大地打了个呵欠,回到狗屋里面去了。 “阿信你真的是很不亲切耶……对了,我要去唐木浜练习陶笛,顺便带你出去遛一遛吧。” 对完全无视自己,在狗屋里面蜷起身子的阿信露出苦笑之后,榛奈缓缓站起身子。 自己并没有说再见。 也没有说有缘再会。 虎鲸和少女都说了谢谢。 那不是离别的话语,也不是约定再次相见的话语,两者以感谢的话语道别。 那是在各方面部完全不同的两个个体,同时说出了相同的心意。 “谢谢你,格拉波尔。” 在空无一人的玄关,秋津岛榛奈抬头挺胸看着空荡荡的空间,低声呢喃。 格拉波尔所处的大海在天空尽头的另一端,榛奈看不见那里有些什么。 看不见也没关系,只要格拉波尔在那片大海的某处悠游着就够了。 然后,自己现在正在站在他的大海一角的这座小岛上。 现在这样就够了。 榛奈这么认为。 第4章 番外3 走向明天 三月十二日,中午十一点二十八分。 片仓优树在睡了将近四十八小时后醒来。她坐起身,看到已经司空见惯的值宿室景象。这里跟平时没有任何变化。 但是,她的心一片空白。 她穿着睡衣走向六课。既然没有人在,就没有必要在乎服装了。优树从冰箱里取出冰好的酒,一口气喝光了一瓶。她茫然若失地坐在沙发上仰望天花板。 肉体已经全部恢复。但是,发自心底的无力感还在来回打转。像这样坐着,她就不禁回想起昨天的事。 事后处理和太一朗都交给了赤川,优树在给浦木打电话进行了简单报告之后,便返回涩谷的搜查第六课分署开始睡眠。 她什么都不想考虑。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事的日子又开始了。 优树看向太一朗的桌子。那里没有放任何重要的东西。只有叠好的空手服异常醒目。它的所有者恐怕不会再次来到这个地方了吧。 从正面看到“银发之鬼”后还能跟优树进行正常对话的人类,只有母亲。 “已经无所谓了……” 优树总算吐露出此时的心情。但是,不管她的精神怎么疲倦,肚子还是照常感到了饥饿。优树为了出门,准备换上衣服。自己还没有做饭的力气。她想试一下力量是否恢复到了原来的程度。 优树竖起了听觉神经。各种各样的声音刺激着她的耳朵。汽车行驶的声音、乌鸦的叫声、道路上行人的脚步声以及大楼正门打开的声音…… (……咦?) 不会错的。入口处的门被打开了,传来了什么人走上楼梯的声音。反正也是卖报纸的吧。优树一边想着,一边把听觉集中到那个声音上。 这是她听过的脚步声。直到几天前,只要这个脚步声靠近就会让她无比开心。 脚步声在第六课门前停下,接着…… “早上好,片仓小姐!” 令人怀念且精神充沛的声音响彻房内。 一开始,优树呆住了。优树没有想过会再一次见到他,所以她已经放弃。 但是,山崎太一朗出现于此处。虽然他略微拖着腿部,除此以外一切都没有改变。 “我毫无道理地缺勤两天,今天还迟到了。十分抱歉。山崎太一郎,从今天开始会调整心情努力工作!” 优树笔直地盯向敬礼的太一朗。 该说什么好呢。他为什么会跟平时没有变化呢。是因为“银发之鬼”太过恐怖,让他受到惊吓而失去了部分记忆吗。 太一朗不顾优树,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片仓小姐,为什么你还穿着睡衣啊?” 他向她说话的语气也跟平时一样。不,那是比至今为止更为轻快,甚至还有些亲密的语气。这种事一定是错觉。 “嗯……今天我才刚起床……” “是吗。一定是前天的疲劳还没过劲。我也是,什么都不做也很累。” 太一朗还记得那时的事。那他为什么会表现得如此开朗。他的心跳数表示他的心境很寻常。 “我去换衣服……” 优树摇了摇头站起身来,重新回到值宿室。她一边换衣服,一边思索太一朗的心境。但是,即使是洞察力出众的优树也无法理解此刻的他。 优树离开值宿室,看到太一朗在做屈伸运动。她斜眼眺望着这幅场景,又坐在沙发上。不管怎么想,她都找不到答案。那么直接询问本人就是最直接的方法了。优树下定决心向他开口。 “山崎君……” “‘你为什么不害怕我?’……怎么样,我也能预先解读你的话了。” 优树目瞪口呆。 “……我看见过片仓小姐生气和发笑的样子,今天却是第一次看到你惊讶的表情。” 太一朗以稳健的步伐走向优树。他站在优树的正面,与她的视线相对。他那张脸与以往有些许不同。 他充满自信、没有丝毫恐惧的态度跟平时一样。即便如此,其中的氛围还是有些不同。 太一朗做了一个长长的深呼吸,用左手抓起优树的右手。他巨大的温暖手掌包住了优树娇小的手。 “握手,这是第二次了。” 太一朗的笑容有些笨拙,但那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握住女性小手的羞涩之情。 “为什么……” 优树的声音在颤抖。这种事她从来没有遇到过。她还以为一辈子都不会有人类主动握她的手。 “……对不起。那时我发出了惨叫……” 太一朗畏惧着优树的容貌,发出惨叫昏了过去。即使在清醒之后,他也因为过度恐惧而瑟瑟发抖。吃饭和睡眠都无法正常进行。 即使如此,太一朗并不恐惧优树的本质。太一朗从来没有遇到过像她这样勇敢、聪明、强大、温柔与拥有自尊心的存在。跟自己同种的人类反而更该受到唾弃。 她是异形。是超能力者。就因为这样,她是不让任何人看到本质的孤独的双重血统。但她的心没有什么不同。 所以太一朗再次出现在优树面前。 “我……今后也会尊敬着片仓小姐。跟您是人是怪没有关系,而是因为片仓优树这个存在。我会为了不妨碍你而锻炼的。所以……请让我继续担任这里的派遣人员。还有,请不要认为人类都像那些家伙一样。我和片仓小姐的友情不会死去。……请相信我。我绝对……不会背叛你。” 优树像金鱼一样开合着嘴巴。她该回答什么好呢。 她以前并不讨厌人类。但是不管她如何为政府或警察解决事件做出贡献,人类还是忌恨着她。 她放弃了。 不知何时起,优树被“人类什么的”这种心情支配了。 优树为自己是怪的事拥有了过度的自尊,已快忘记自己也有一半是人类。 但接受了自己的人类就在眼前。 “山崎君……” 之后她没能说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溢出的泪水。那不是出自悲伤也不是出自愤怒,而是充满喜悦的泪水。 自己会喜欢上他。 他可能也会喜欢上自己。 “请不要哭了……我也许并不可靠。但我不会撒谎。” “我是因为开心才哭的……” 太一朗有些紧张地抚摸着她的头发。白发顺滑的感触让人觉得很舒服。 此刻,他真正感受到这位娇小少女的可爱之处。自己的力量和智慧无法跟她相提并论。但是,他能把她从孤独之中拯救出来,并支持着她的心灵。 “谢谢……” 优树用双手握住太一朗的左手。 她回想起来了。年幼时母亲对她说的话。 (……喜欢你、珍惜你的人一定会出现……) 优树期望与他一起走向明天。还有明天之后的未来。 她等待的人就在此处。 第5章 番外4 杀与爱 樱丘高中天台。水塔台边的屋顶。 在正午温暖的阳光中,我眺望着脚下破败的城市。 我们的世界,正在走向毁灭。 在这走向灭亡的世界的一隅,我过着校园生活。 可日常对我来说,明明不过只为流逝而存在的。 「密,你又在屋顶了啊。今天明明答应过我要一起吃午饭的」 突然从梯爬上来的咲夜的声音,让我猛的回过神来。 「嗯?我答应过了?」 「当然了。好了,快起来。今天要去交学食的地方」 「我从上高中就不喜欢去学食了」 「是吗?看来不砍你是不明白啊」 「啊,真是。不要动不动就拔剑啊。我去,我去还不行么」 「没错,你来就可以」 但为什么? 「你快一点啊」 「是是」 为什么最近,我会觉得这傻傻的、无聊的,带着些悲伤的日子,会是那么耀眼。 「快点,密」 虽然对我来说,日子只是为流逝而存在。 「密,再快一点,这也是相爱必须的」 「我知道了啊」 但,如果可能的话。 我微微,希望这日子能永远这样耀眼下去。 虽然我自己明白,一切很快就要被毁灭…… end 第6章 番外5 绯华 其实这个时候,大树已经剪掉了一头蓬乱如杂草的头发且吹整过,也刮了胡子修整出英俊的胡形,除此之外,还脱下关在洞窟时所穿的破烂上衣,换穿了一身全新的亚曼尼西装。 若说到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的话,就是在陈的货船救出栘的时候,在格的坚持之下把椅子搬进洗手问强迫大树坐下,不仅亲自动手使用剪刀和剃刀帮忙修剪头发与胡子,还从船上的衣柜翻箱倒柜找出西装,嘴里边说著:「这是被他们灌下麻药所该付出的谢礼。」边自行没收了起来,然後让嘴里叨念「穿这个总觉得会很热耶……」的大树穿上。 这套西装原先的主人似乎体格较为纤细,大树穿起来稍嫌紧绷了点,但还是挺适合的。 「不过这艘船的人,陈船长已经是老爷爷了,其他的船员也都是一些大老粗,那这套西装会是谁的呢?」 边如此说著边倾著头面露不解的格,并不知道之後回到船上看见置衣柜的龙江,发现拿来当作来到日本的纪念而在百货公司大手笔砸下重金买下的最为贵重的亚曼尼消失不见的时候,禁不住打击而顿时虚脱跪倒在地的事情—— 总之,这件事就先摆在一边不提。 在热带的丛林里和一身义大利时尚装扮的男性有了生平第一次邂逅的玛莉亚,在意外性的催化之下对大树抱有相当不错的好感。 「我想敌人恐怕会等天亮之後才会攻过来吧,所以我想在天亮之前做好炮击的准备?不知可否请你帮忙呢?」 对於提出请求的大树…… 「穿亚曼尼的西装开炮?」 一瞬间玛莉亚感觉有些幻灭? (不过,这种不搭调的地方反而有魅力也说不定……) 但是念头一转…… 「好的,就让我来助两位一臂之力吧。」 她的脸上飘超微微一抹红晕,同意帮忙大树。 「请个洋妞是不是对耍酷的中年大叔没啥抵抗力啊?」 看著玛莉亚那模样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口下。 秘书格人不在这里,或许是件值得庆幸的事。 天色渐亮。 暂时撤离大地底洞窟的戴夫达亚玛达艾姆和陈老头为了夺取宝藏,在乌拉比萨岛的外海集结了兵力? (我xx!)陈老头在自己担任船长的走私用货船『太贵了号』的甲板上,搬出了破坏炮塔用的二一连装火箭炮,并且召集在附近执行走私业务的部下,另外配置了澳洲的小型船只贵族——geraldton?obatbuilders公司制造的两艘高速巡逻艇於走私货船的左右。这两艘高速巡逻艇是把制造来作为沿岸巡逻用的船透过地下管道买进,拿来用於往来东南亚诸岛之间的走私,是以最高时速达五o海哩自豪的高速机型。两艘船的甲板上都设置有和亚玛达艾姆的两栖攻击舰相同的rpk七六二mm轻型机关枪—但仔细一看,其实是制的m87s的样子。m87s和咸蛋超人的故乡并没有任何关系,而是北方公司制造的俄罗斯rpk的盗版枪。(译注:咸蛋超人的故乡为m78星云。) 至於俄罗斯军方面亚玛达艾姆的战力,除了前一晚让众人见识过的气垫型两栖攻击舰24型以外,还有把输出到南美的日本制中古小型运输舰拿来改造而成的船坞式两栖攻击舰一艘,以做为了24型的母舰之用。这艘运输舰的甲板上则安装有俄罗斯制的强力武器nsv一二七mm重机关枪,船上搭乘著人数约五十名左右的各国联合佣兵部队,以曾在俄罗斯军队服过兵役的人为主。 佣兵们使用的武器从ak来福枪到散弹枪、rpg等等各式各样都有。 反正不管是哪一个佣兵站来,都可以断言并非是顶多只有蛮刀配上几把小枪的小小渔村渔民所能抵抗的战力。 基本上中俄两军虽同样都是贪图宝藏,可是为了突破正面的敌人日军守备队,他们似乎握手言和了。 盘据於南海的孤岛——乌拉比萨岛的要塞的日军守备队变成遭到俄罗斯军与来自两面的夹击,顿时陷入了高度危机的状况。 而站来指挥日军迎击强敌的人,是负责印度尼西亚海军军政区域,在爪哇攻略一役中缴出华丽的战果,被誉为「空之神兵」的堀内丰秋帝国海军上校——是他指挥才有鬼,其实是穿著亚曼尼的西装也一样威风凛凛的海原大树千年商事前社长。 「这座炮塔乃是将人称帝国海军最具代表性的舰炮——十口径三年式十二厘七炮当中的仰角五五度c型连同炮座一起栘设到陆地上来的。射程有十八公里已经十分是够。这类型的炮是称作。分离弹药,使用一种装在名之为『药囊』的布袋里的火药一份或两份。一般所用的火药是35c2和30dc混合而成引信则为九一式限时引信。」(编注:弹头与火药分开设置)(录入注:就是传说中在莱特湾海战中有效率不是50%的那种…) 大树一面白行准备火药,一面口若悬河地进行说明。 「在帝国海军会利用测距仪和距离时间计算表等观测仪器来进行精密的射击,但这里我们什么设备也没有,只能靠目测来调整。具体而言,就是藉由上下左右的苗头(偏角)即角度的修正,来让我一开始所粗略设定好的仰角和方向渐渐接近目标。 因为炮弹重达二十公斤以上,要请女性掌炮恐怕没办法,但每回炮击时我会说出修正角—度,只要照我所说的话复诵即可。」 「遵命遵命!」 不知何故一脸高兴的模样陪同运送炮弹和火药的当地男性渔民们一起站在大树身旁的人,正是敌国俄罗斯出身的美女高中英文老师——玛莉亚亚玛达父姆。 「大树老爷——!」 驾驶员日下从先行到达的直升机下机赶上前来。「小枪和机关枪的分配完成了!」 「辛苦你了。」 日下於晚上的时候来回洞窟与村庄之间无数次,将洞窟内的武器分配给海贼男子们。至於向村民们教导旧日军武器操作方法的则是秘书梅。 「社长和霞也在位置上了。」 「很好,敌人接近而来罗。」 从炮塔望去,在位於东边的人鱼岩对面,集结完成的中俄两军舰艇正逐渐往这里接近。 船体的轮廓在开始泛出鱼肚白的天空为背景之下,鲜明地浮现了出来。 从炮塔的位置来算,直线距离大约在十公里以上。 「抗舰战斗会战准备。」 大树带头宣言。「主炮,射击准备!弹种通常弹!」 「主炮射击准备!弹种通常弹!」 玛莉亚随後复诵。 从海贼中挑选出来的炮手和其助手打开炮尾的尾栓,厌觉沉重地将大树准备好的火药与弹装填了进去。 「主炮为二二o度方向,锁定敌舰队!」 「主炮二二o度方向,镇定敌舰队!」 「宜候(日海军用语,意同了解、没有问题),主炮射击准备ok?」 「差不多可以开炮了?」 「再等一会。」 大树确认炮手所设定的炮塔位置,等待敌船接近预测的著弹地点。 这个时候,在人鱼岩周边的岩礁地带上。 趁夜出港躲藏在河口附近岩石後头的海贼们的小船,正等候著战斗开始的信号? 领在前头的人,一如既往还是莱拉。 「那个该死的人,居然敢欺骗我……!」 怒火中烧的她手上所拿著的武器,是直升机从武器库搬运出来的日本帝国海军九九式短枪。 这把短枪於昭和十四年正式受到采用取代了大战前的主力武器三八式步兵枪,是为威力更为增强且枪身缩短的。旋转後拉式来福枪。(编注:boltaction,以手动让子弹上膛的方式) 由於是使用了许多木头的人工制造枪械所以难免品质参差不齐,可是品质优良的,拥有和现在最高级的旋转後拉式来福枪相比也毫不逊色的超高准确度。 「大家听清楚了吗。」 莱拉一面提防自己的音量不要太大声一面向位居要角的成员打气。「shinohara的小喇叭声就是信号。别让那些外来的家伙蹂躏我们的岛屿!」 「喔喔!」 「让我们大干一场吧!」 筱原以及其他各个持枪的海贼男子们一齐点了点头。 不只是武器,小喇叭也是从武器库所搬出来的日军配备。由於筱原以前曾参加过演奏社团,便自愿在战斗开始的时候吹奏小喇叭。 一旦敌人的船只侵入人鱼岩,就开始攻击。 这是和大树讨论之後所做出的决定。 「是时候差不多要开始了。」 莱拉压低了呼吸声。 太阳总算露出了它的身影。 从漆黑的海面显露出闪耀橘色光芒边界的热带强烈光球,不一会工夫便膨胀变大一直往天空爬升而去。 随著日出意图从岛的东侧强行袭击的敌人之中,带头街在前面的陈老头手下两艘高速巡逻艇率先侵入了人鱼岩。 情势紧张的一瞬间。 「好,我们要上了!」 大树在绝壁上头的炮塔做出了宣布。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举穿著起亚曼尼西装的右手发号施令。 「开始炮击!」 「开始炮击!」 玛莉亚重复了一回命令。 设置在岩石上的旧帝国海军十二厘七炮在大树的指挥下…… 咚——! 射出了最初的一击。 围绕传说中的『麻六甲的日本军队宝藏』,中俄联军与海贼千年商事同盟之间所展开的』人鱼岩海战‘终於在这里点燃了导火线。 「开始了!」 听见炮声於背後响起,海贼们精神为之振奋。 莱拉随之振臂一呼?「shinohara,快吹奏小喇叭!」 从武器库中带出来的小喇叭,在过去一直总是吹奏角笛的筱原喇叭手的手中吹奏出了声响。 叭啦叭叭啦叭、叭啦叭叭——! 筱原鼓起脸颊涨红著脸所吹奏而出的,是谱有『刚进呀前进,众士兵往前进」这么一段歌词,过去令人十分怀念的突击喇叭曲的旋律? 响彻麻六甲海域的突击喇叭曲旋律。如果这里是加勒比海的话,人概就不会是吹小喇叭而是政唱rap了吧——不然就是雷鬼音乐。总而言之,海贼们配合著吹奏声一起边发出「喔——!」的雄叫声边向著敌人开始突击。 「咦?」 以为敌人是位在山上,其余的人马都是彼此自己人的中俄联军对从岩石後面冒出来的海贼们的袭击感到一头雾水。 「怎么了,是一群渔船吗?」 「要是被他们包围住那可麻烦了,在变成那样之前把他们收拾掉!」 两艘高速巡逻艇发挥了速度的优势,掠过聚集而来的海贼渔船团前方扫射的子弹,出发前去执行击退作战。 巡逻艇绕了一大弧度以最大马力加速。 可是就在驶上绕弯轨道的途中,被意想不到的障碍物给绊住了。 「呜哇!」 「什么鬼?」 原来是螺旋推进器被海贼们前一个晚上所设下的椰子纤维网子陷阱给缠上了? 能催出时速五十海哩的超高马力引擎这时反而成了自取灭亡的原因,高速巡逻艇紧急加速到一半突然被拦下,以致於上头的俯兵们被抛到海里,和网子纠缠在一起。就算他们是身经百战的佣兵,一旦被抛到海里也根本无法战斗。 「来大闹一场吧!」 「喔——!」 在闹哄哄地聚集而来的海贼们棍棒与开山刀的攻击之下,落海的佣兵毫无反抗之力被打得头破血流,被击败了。 「很好!按照对策,下一个目标锁定货船!」 因有利的开头而大受鼓舞的莱拉遵照作战计画,避开亚玛达艾姆装备了会造成威胁的nsv二一七mm重机关枪的改造运输舰,把所有人调派去攻击货船。 「突击!」 「哇啊啊!」 干掉了巡逻艇的海贼们趁势往货船突击而去。 「让他们不得好死!」 筱原也浑然忘我地发出雄叫声,随著其他海贼把附有挂钩的绳索抛向,太贵了号。船边的护栏上,果敢地想要爬上敌人的船只。 装备了机关枪,原本应该在,太贵了号的外侧以枪林弹雨来进行掩护的巡逻艇竞然在打头阵时就败下阵来,此项结果对军而言完全是预料之外。 「唔喔,这些狂妄的海贼!」 「咱们收兵是也!」 龙汁相美丽虽然企冈搬出看家本领的拳法在临海的船边击退敌人,无奈寡不敌众。只能眼睁睁看著四面八方涌上的海贼们侵入船卜。 「请群混帐海贼!暗地里和亚玛达艾姆结盟了吗?」 遭逢集巾攻击,被迫面临了苦战的龙江不禁咬牙切齿。 另一方面,免於受到海贼攻击的亚玛达父姆改造运输舰则是隔山观虎斗。 「哦呵,陈老头在当地人心中还挺人怨的咧。果然平时素行不良的话,在紧急时刻就会受到报应咧。」 乐不可支的亚玛达艾姆喊了一声「本人先走一步咀!」之後,便直接朝河口前去。 由於这时人潮早已结束,因此吃水量极深的运输舰变得无法驶入岩礁地带里。所以便预定在岩礁地带前打开升降口,让气垫型两栖攻击舰724出发。 这次为了以备直升机战斗,舰上准备了北约代号。为sa—18—grouse,俄罗斯名9m38(录入注:此处有明显错误.sa-18-grouse为针式单兵对空导弹,俄罗斯代号9k38,导弹代号9m39.为sa-7后继型导弹.而9m38北约代号为sa-7箭式.bf2中的单兵反直升机导弹就是sa-18))的短距离携带地对空飞弹?目标是藉此驱除碍事的直升机,乘坐水上漂浮到地底湖入口前的两栖攻击舰将佣兵投入,然後一口气压制敌人。(译注:natoreportingname,冷战时期北大西洋公约组织替苏联与军事装备所取的编号。) 等亚玛达艾姆回过神来,才发现原先一直镇定运输舰的炮击也停止了。 看来似乎是大树害怕误射到海贼,因此才停止了炮击的样子。这么一来亚玛达艾姆所受的威胁也随之消失。 「顺利、顺利得很咧?」 亚玛达艾姆高兴地搓揉著手。 「停下了炮击这样子好吗?」 在炮塔这边,玛莉亚回过身询问下令停止炮击的大树。 「没关系,後面就交给绯华吧。」 大树展露出笑容。「而且要是打中了筱原那可就麻烦了。再说你也无心炮击自己大哥的船吧?」 玛莉亚当作并没有听见後半段的话…… 「那绯华她要仿什么呢?」 只是迳自如此反问了一句…… 这个嘛,你就等著看吧?」 但反而被大树简单带过,话题就此结束。 同一时刻。 「战斗开始罗!」 「遵命遵命!」 绯华和霞正在海上。 正确地说,是待在浮出於水面并躲藏在岩石後方的小型潜水艇里面。 即使是现行的军政相关人员,也几乎未曾见过这艘潜水艇动作的模样,全长十七公尺的船体是为流线形。 原来这是帝国海军因应本土决战之用,所开发出来的双人座特殊潜航兵器「海龙」? 当年突入了珍珠港的「甲标」(录入注:就是珍珠港事件当天潜入珍珠港的那九艘潜艇,全部被美舰击毁….)以及後续发展型的「蛟龙」是为五十吨级的,另一方面,於大战末期所开发出来的「回天」则是以氧气鱼雷为基础所设计的完全特攻兵器,至於这艘「海龙」排水量虽不到二十吨,但具有由海军工作学校的浅野卯一郎中佐所考察设计出的划期性新构造,是为局地战斗用的双人座有翼潜水艇。(译注:日本在华盛顿条约的制约之下替秘密开发出的特殊潜航挺所取的代称。) 虽然一般的潜水艇藉由往压载舱的注水与排水来调整浮力,不过这艘「海龙」可以凭藉装设在左右两边的水平翼所产生的扬力来自由上升或下降。 这样的运动原理用在飞机上比用在船上逦要贴切。虽然也因此续航距离不长,可是在海中行动的灵敏度也非一般潜水艇所能比拟。 试作的结果,性能获得认同的海龙被制造出颇为相当的数,并且在大战即将结束前被改造成船体前头塞满炸药的特攻兵器,但是最後仍化为未曾投入实战的梦幻潜水艇。 其外型彷佛是在鱼雷上头加装了司令塔和双翼一般精悍。并以八公升六汽缸的小型柴油引擎在水上航行,潜水时则是使用两架和九二式电池鱼雷相同的防涡型特m政二推进马达? 这艘海龙一直以来被保管在大地底洞窟内的武器库地下室里。而且还附设有鱼雷。 「这是什么玩意啊?」 二晅艘是,海龙。好像是大树老爷亲自维修好的。」 带领绯华和霞到此的时候,格向著由於未曾见过的小型潜水艇而大感惊讶的两人如此说道? 「听老爷说虽然工具类一应俱全,不过说还是花了半年时间才修缮完毕。」 「你说啥?那么,老爸在半年前就找到这个鬼地方来了吗?然後不但没有逃走,还因为兴趣的关系留下来维修这艘潜水艇?」 「好像就是这样呢。」 格一脸好笑地说道?「好不容易等到维修结束,老爷盘算想要在下一个满月之夜出发的时候,结果就发生了现在这场骚动的样子?他还说过,务必希望由绯华来搭乘这艘潜水艇。」 「那个武器宅男也太扯了!」 不知道该生气好还是该高兴好,绯华的表情很是复杂。 「请仓库的地下室采用的是气闸,只要打开前面墙壁上的门应该就能通到地底湖。只是因为吃水量的问题,只有趁潮水上涨而来的满月大潮那短暂的一小时时间能从这里离开? 现在我就交给您人树老爷那本写有操作方法的说明手册,请立刻出发。」 「什么,这么仓促就要正式上场丁喔!」 「有哪一次不是这样的吗,社长?」 梅一脸笑眯眯的? 於是绯华和霞跳进了海龙。 从小归小,模样还是中规中矩潜水艇造型的司令塔往艇内栘动。因为升降口狭小的缘故,只能由双脚先进去,然後摆出高举双手喊万岁的姿势滑进里头。 「好挤喔——」 嘴里虽然这么抱怨,不知为何却一脸高兴的霞。 「喂!少黏著老娘不放!」 「可是人家就想这样嘛。」 本来舰长应该是要坐在後面的座位上才对,可是想自己操纵的绯华决定跑到前面去坐,然俊让霞担任潜望镜长? 等两人进入海龙内部,关上升降口之後…… 「开始注水!」 格操作著开关封锁了从地下室通往一楼的逝路,再打开和地底湖相通的大门。 透明的地下水成了一道奔流包覆住海龙,不久之後潜水艇便从设立的金属制鹰架缓缓往上浮了。 『社长,请出发。电池已完全充电,燃料也加满了。』 「我知道了?」 海龙的操纵装置是沿用整套陆上战斗机的东西,和飞机一样是摆动操纵杆来驾驶? 「我看看,是这个和这个和这个吗?」 绯华一面对照大树所制作的附图说明书,一面压下座位旁边电源盘的数个开关打开了主电源? 因为指南针、深度计等其他机器的检测太过麻烦了,於是便随性地省略跳过。 「发动引擎!」 接著她向霞做出指示,然後推倒起动杆一口气发动引擎。 浑厚的机械声随之响超。 帝国海军的决战兵器潜水艇「海龙」,事隔六十年後在麻六甲之地再次苏醒了过来。 「那个该死的武器宅男老爸。既然来这一套的话,老娘也只能放手一搏啦!」 「是的!」 「出航!」 霞开通了连结引擎和螺旋推进器的离合器?担任操纵士的绯华固定好了操纵杆,用指南针确认方位的同时,踩著踏板操作垂直舵来决定前进的方向。 搭载著两人的海龙从地底湖到了河川,然後在满月的夜色之下向著大海驶去。 平安出海之後,便做为海贼千年商事同盟的秘密武器停靠在人鱼岩旁边的位置,做好准备迎接预测天亮时敌人会展开的袭击。 「敌人接近了。」 用潜望镜观测著外头的霞大声嚷道。 「是哪一边的军队?亚玛达还是陈老头?」 「那个……来的是运输舰。所以是亚玛达先生的军队?」 「ok———!要出发罗!潜航开始!第二战速!」 绯华关掉引擎,打开马达的开关,把操纵杆往前推让海龙渐渐往海中沉降而去。 「第一战速!」? 加速与潜航同时并进,在深度五公尺处令潜水艇恢复水平,然後绯华采著踏板稍微调整方位,以求从岩石暗处冒出水面之後能於正面的位置捕捉到敌人。 海龙在水中能拼出最高时速一o海哩的速度,最大深度能潜航到二五o公尺为止。 「鱼雷攻击战准备完成!敌人迎面过来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绯华紧紧握住鱼雷发射旋钮,向担任潜望镜官的霞做出指示。 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的日军鱼雷,和使用空气来帮助推进药燃烧的他国鱼雷相比,藉由使用纯氧气的方式成功实现了更加优越的高性能而闻名於世。这就是只有日本海军才开发成功的 「氧气鱼雷」。 而海龙所装备的乃是九八式四五cm鱼雷两发。设置的部位并非在潜水艇内部的发射管,而是船体下方的导航轨道,使用火箭推进药来发射。由於射出後只能笔直地往前飞,因此得在潜水艇的正面逮住敌人是一大关键。 「亚玛达先生正在甲板上扭来扭去地跳舞著。」 霞报告目前状况。 「啥?」 「很像是在跳胜利之舞。」 这个时候亚玛达艾姆他…… 「海贼老大们全都怕机关枪怕得要死,不敢靠近我们一步咧——咿嘻、咿嘻、咿嘻?」 正在陶醉於自己的想像而放声大笑。 轻率的亚玛达艾姆看样子似乎确信迫在眉梢的大战自己必然得到胜利。 「我呸,那个混帐诈欺师!」 绋苹气得一肚子火。「亏老娘赏了他那么乡下鞭子,结果还是死性不改吗——」 「啊,亚玛达先生从正面过来了!」 「很好,给他点颜色瞧瞧!」 绯华伴随心中满腔怒火压下了右舷鱼雷的发射钮。「九八式鱼雷发射!」 啪咻! 紧接炸裂声之後,收纳鱼雷的管子从轨道上脱离,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而潜水艇则因发射的反作用力以致於剧烈地摇晃了起来。 九八式鱼雷炸药量为三五o公斤,虽然属於小型而且是并用氧气来燃烧推进的类型,但威力已是以击沉二oo吨级的亚玛达艾姆的小型运输舰。 而为了让两栖攻击舰启航而停止丁行进的运输舰,作为鱼雷的目标可说是再适合不过。 咻咻咻…… 脱离了海龙,沿著笔直的轨迹射出的四五cm鱼雷在水面下一线之隔的高度突破了岩礁地—带,精准地命中了亚玛达艾姆的改造运输舰船底。 咚——! 三五o公斤的炸药把运输舰那仍是一般客船级的脆弱装甲给炸得灰飞烟灭,并激出一道雄伟的水柱。 「啊咿!」 吓得四脚朝灭的亚玛达艾姆从甲板上被高高地甩飞到海面去? 启航途巾的气垫型两栖攻击舰724也同样因为爆炸的冲击被喷飞到空中,合成橡胶制的外围部分也破裂消失不见了。 「酷!作战成功啦!」 如此一来亚玛达艾姆的两栖攻击舰作战便宣告完全失败。 「呼——发射鱼雷攻击的感觉还可真爽哪。要往下一个目标出发罗,左舷全速前进!」 心情一整个变好的绯华驾驶著海龙往下一个口标前去。 而她的目标——货船『太贵了号』则是和先前众多海贼爬上甲板以人海战术压制的时候大为不同,情势产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 「好厉害!」 眼睛黏著潜望镜不放的霞双眼睁得老大?「那个老爷爷一个人把大家都解决掉了。」 「什么?」 眼兄弟子陷入苦战的陈老头从船内亲自出马,开始自行动手和海贼们交战。 「啊啾!啊啾!啊啾啾——!」 陈老人以快到看起来仿佛增加了无数只手一般的速度挥舞著拳头。 只是被他的拳头轻轻碰触到…… 「呜呃!」 「呀啊!」 持刀砍杀的海贼们就像遭到了电击一样被打飞了出去,从甲板上滚落到海里去。 「啊畦嚏昵畦啊!啊啾啾啾啾——!」 赤手空拳将海贼们接二连三地抛向大海的陈老头。 他那犹如人类机关枪的冲劲不知何时才会罢手停歇。如此高超的实力无愧於第五十二代当家的称号和他高人一等的态度。 「强到爆!」 在被打飞的男子们後头露10瞠目结舌模样的筱原喃喃道:「那个老爷爷会不会是。拳四郎的祖先啊?」(译注:北斗之拳的主角。) 「混蛋!」 眼见状况被陈老头一个人吃得死死的,莱拉便发出了指示:「所有人先退离敌人身边!从远距离开枪射击!」 「知、知道了!」 海贼们纷纷退下。 岂能如你们所愿是也!」 可是陈老头、龙江、美丽师徒三人紧咬不放展开追击,结果所有人都被赶下海里。 「开始射击!」 虽然在莱拉的命令下四周的小舟用来福枪展开了狙击,可是即使人数再多,在摇晃不安定的船上开枪根本打不。 「快趁现在搬出机关枪!」 「是!」 相对的在陈的指挥下,m87s轻机关枪被抬到了『太贵了号』的甲板上。 七六二mm机关枪子弹在货船的四周打出了一道有如白色栅栏般的水花。 「可恶!」 在机关枪的掩护之下,手上只有旋转後拉式来福枪的海贼们根本无法接近对手。船的周围形成了一片枪林弹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也只得回避到射程外。 这样下去我们就没有方法进攻了?」 莱拉牙齿紧咬嘴唇? 但事实上海贼们从货船退开的那个时候,对绯华驾驶的海龙而言正是动手的绝佳时机。 「大小姐,就是现在!」 用潜望镜采察的霞发出大叫声提醒绯华。 「ok要发射了!」 等待这个时刻到来已久的绯华,按下了蓄势待发的左舷鱼雷发射钮。「左舷鱼雷、发射!吃老娘这记吧!」 啪咻——! 已经屠宰了一名敌人的九八式四五cm鱼雷,其最後一发也脱离了海龙的船身,在水中画出一道白花花的轨迹向著『太贵了号』袭去? 「状况如何?」 「我瞧瞧……啊。打中了,——!」 潜望镜追寻著鱼雷轨迹的霞大叫了起来。 「呜!是鱼雷!」t 在命中前一刻才发现朝著货船而来的白色轨迹的龙江倒抓了一口气。「老师,有鱼雷 啊!」 「什么?呜喔!」 咚磅——! 发出比先前打在升降口大开的运输舰还要沉闷的声响,鱼雷为之爆炸。 「呜哇啊!」 『太贵了号』一阵天摇地晃? 虽然因为船体比运输舰还要庞大的缘故,受到的伤害尚不至於让整艘船完全沉没,可是也在船腹上开了个大洞,船身因而失去平衡歪了一边。 「呜!」 龙江与美丽脚阳著甲板,在倾斜的船上翻动身子保持平衡。 「晤。」 陈老头也使出令人难以相信会是老人的身手站上了船边的护栏? 不过其他的船员就没这么有一套了。 「咿呀!」 差点从甲板上滑落大海,陷入了恐慌的船员们惊慌失措地抓著手边的东西? 就在这时…… 咻呜呜呜—— 一枚二一七cm的炮弹发出尖啸的声音从高空飞来了。 原来是大树看见海贼们撤退,便重新开始炮击。 「炮管内没有残弹。」 「残弹确认完成?」 「装填下发炮弹!」 据说过去日本海军的熟练士兵操纵同样的二一七cm炮在一分钟之内能连射十发,但是对这群和菜鸟没两样的海贼而言,光是三十秒一发便已让他们使尽吃奶的力气? 话虽如此…… 磅! 之前就连一发也未曾命中过的炮弹这回终於逮中了货船。 喀锵! 弹丸打中了舰桥,破碎的玻璃向四面八方飞散出去。 「啊哇哇!」 船员们拼了老命用手遮著头部,躲在暗处不敢出来。「已经撑不下去了!」 「别怕!快去掌舵冲进河口!」 大家早已经对陈老头的命令充耳不阴了。 接著又是一发炮弹袭来? 咻呜呜呜——咚! 这回弹丸打中船身後部的引擎附近,部分燃料随之著火燃烧导致大量的黑烟开始冒出。 「很好,大家冲啊!」 看见情势急转直下的莱拉做出了突击的指示,亲自搭著小舟往前冲去。 「呜喔喔!」 「干掉他们!」 海贼们如同成群的蚂蚁一样蜂涌爬上倾船的『太贵了号』? 「呼、呼……」 筱原也一边喘息著,一边拼命跟著海贼们行动。 「唔……」 「老师!」 大势已去了。 不过在陈老头如此开口叹息前,海贼们就发出了欢呼声。 「怎么回事?」 「举白旗了!」 从潜望镜看去,在遭到破坏的舰桥上,有一根绑著白布的晒衣竿被举了出来,有气无力地挥舞著。 「奇怪?」 仔细一看,原来是对格和日下下了麻药的『太贵了号的厨师把料理服脱下来代替白旗舞。 「老师……」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陈老头简短地向弟子说道,无力地垂下了肩膀。「是咱们败了。」 敌方的首领终於伏首称臣了。 「我们成功了!」 「赢啦!」 「嘿、嘿、喔!」 高奏凯歌沉浸於喜悦的海贼们。 「呼……」 莱拉也笑得露出洁白的牙齿。 「你办到了呢,莱拉?」 「多谢,你也是。」 莱拉与筱原互相握手示意。 「唉唉!」 至於在炮塔的旁边,玛莉亚则意外地露出了一个看开的表情喃喃自语道:「老哥也真是的,又被人干掉了啦。」 以南方海洋为舞台所引爆的激战——,人鱼岩海战。就这样落幕了。 藏匿在南海的火山岛——乌拉比萨岛的『麻六甲日本军队宝藏』也因此总算落到了海贼千年商事同盟的手上。 尾章 在位於涩谷区松涛的海原邸接待室里—— 「你说什么?贝鲁比萨火山爆发了?」 是的。也因为爆发的关系地区洞窟被岩浆给堵塞住,以至於仓库内的武器几乎不可能回收。』 绯华把现场後续处理交给了格,自己和霞搭乘直升机即刻离开岛屿,先行回到了日本。 才回国没多久,就接到格打来的报告电话而不禁口气变粗暴了起来。 这是怎么样的造化弄人啊,之前拼死守护那个大地底洞窟,甚至还制作了防御用的炮塔,而岛十巾心的贝鲁比萨火山居然就这样爆发了。,结果,成功回收的只有航空士兵用的指南针和手表、杂物包等,以及一开始事先搬出的非武装品而已。虽然预定拿到网拍针对狂热者族群进行贩卖,但估计只能卖出和移动费用相当的数字? 「换句话说,就是收支打平吗?」 是的?』 「可恶,费了那么一番工夫结果居然连一块钱也没赚到!」 绯华大失所望,一屁股跌坐在沙发的坐垫上。 是因为岛上的神明对这群太过恣意妄为的人们动怒的关系吗…… 「对了,我老爸他呢?」 大树老爷他……其实——。 「咦!你说什么……?」 听了栘说明事情的始末後,徘华惊讶得说不出半句话来。 乌拉比萨岛村子附近的沙滩—— 时近黄昏,靠近了水平线的太阳开始染成一片红色。 「全都付之一炬了呢?」 眺望著冒出喷烟的贝鲁比萨火山,莱拉神情落寞地说道。「武器全葬送在里面了。」 「思。」 筱原点点头。 他和先行回到口本的绯华做了不同的选择,为了见证筱原升平所遗留下来的『麻六甲的门本军队宝藏』的处置,便和格等人一同留在岛上。 可是作业才开始不久,贝鲁比萨随著不吉的鸣响摇动开始从火山口喷出岩浆,从事作业中村民们全员也只能全都撤回到海岸? 「画下旬点了吗……」 筱原看了一眼被灼热的岩浆给吞噬的炮塔和炮塔底下的大地底洞窟。 六十年以来一直沉睡不醒的旧日军兵器彷佛在抗拒被人从睡梦中吵醒一样,又在那道岩浆底下进入新的梦乡。 「这么一来,shinohara要回日本去了吧。」 莱拉说道。 「我——」 筱原犹豫著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说话变得支支吾吾? 「我想和你们……留在这里。」 「你在说什么?」 莱拉吓到回过了身。 「我想成为海贼的一员,来更加锻链自己。变得像你和绯华一样坚强。」 莱拉眼睛盯著筱原猛瞧。、皮肤苍白且体格瘦弱的筱原不管是谁来看,都会觉得他是那市长大的大少爷。不过此时此刻,他的眼神是认真的? 「少作白日梦了。」 莱拉以严厉的语气说著,把视线从筱原身上挪开。「我们村里的人,是因为不抢就没饭吃才干什么海贼的。你们根本不明白自己有多么受到上天的眷顾。」 「莱拉。」 「我现在虽然是在干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但其实我也很想上学读书啊。姗果我祖父的父亲……也不用扯到那么远,如果我的父亲是日本人的话,我就能上学,也能过著有电视看有车子坐的生活了。」 莱拉忽然模样寂寞地笑了出来。「或许就是因为我抱著这种念头的关系,之前才会变得讨厌日本人吧。」 「莱拉……」 「不过。」 莱拉向筱原伸出了双手?「就算你是日本人,依旧是我的战友。和我同船共济,并肩与敌人作战。我说的没错吧?」 「思。」 筱原握住了莱拉所伸出的手。她的手掌因为从小就每天划桨籼操作农具,在不停劳动的情况下,虽然年纪轻轻却已变得十分粗糙。 「莱拉,我不会忘记你的?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再回到这个岛上?」; 「我知道了,我会等你的。」 两人握住了彼此的左右手,注视著对方的眼睛立下了如此的誓言? 「年轻真好。」 看著背著夕阳凝望彼此的筱原与莱拉闲人,格露出了微笑。 这令她回想起在乌拉比萨岛从大树口中最後所听到的话。 大树既没陪同楼,也没陪同绯华一起行动,他早已单身一人离开了岛上。 「你要离开岛上?你不回去日本?这到底是为什么!」 大树开口向忍不住提高音量反问问题的她说道? 「因为我一回去,就会阻碍绯华的成长呀。」 「理由又是什么呢?绯华小妹妹也才十五岁,是需要父母在一旁关爱她的年龄。即使不提这个,她已经失去了母亲,却连您也一起闹失踪,您可知这两年来她吃了多少苦吗。绯华小妹妹她真的是拼了命、尽自己所能发挥最大的能力努力到现在的啊。」 绯华现在是以「社长」来称呼。 但直到两年前,格还是唤她「绯华小妹妹」,对她倍加疼爱? 「请点我再清楚不过了。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更不能回去。」 「为什么?我不懂你的理由。」 「森林巾有一棵大树倒下之後,会有过去不曾见过的全新小树在那里开始生长。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在大树倒下之後,阳光会射进来。」 「没错。可是,如果原先的大树又回到那个有阳光普照,小树一路成长茁壮的地点的话,小树的发展会如何?」 「咦……」 自己所能仲长了身子,沐浴在阳光下才刚要开始茁壮的小树,会因为阳光被遮住而落得枯萎的下场。不是吗?」 格也明白人树想表达的涵义。 「可是……可是……」 但她不愿表示认同。 「因为父亲不在的缘故,绯华宛如脱胎换骨般成长了。那孩子所需要的,不是我回到她的身边,而是浑然忘我地向前冲到自己的极限为止。直到和森林中其他的大树长得一样高大为止。如果,在长大的途中发生了什么碰壁的事,那个时候我再回来吧。」 大树稳健地说道? 「大树老爷,那么您要上哪去呢……?」 面对这样发问的格,大树所回覆的答案,是个既令人威到意外,又令人觉得十分有他的风格的场所。 「是吗……」 佟没有再多做挽留? 长年担任秘书的她最清楚大树个性虽然稳健,可是一旦说出口的事就绝不会放弃。 「那我该怎么跟绯华小妹妹说明才好呢?」 先行回去日本的绯华和霞在那场海战之後,从所搭乘的海龙下船後,便与阔别两年末见的大树再会了。 「哇啊,大树老爷!」 「是霞吗。」 「原来您还活著呀!人家真的好高兴。」 看著忘我地一股脑冲向大树,脸上堆满了笑容紧紧拥抱的霞,绯华感觉有些生涩地开口挤出话来: 「唷,老爸。」 「嗨,绯华。」 「亏你还能活得好好的呢。」 「是啊。」 虽然阔别两年才终於重见到过去一直令自己魂牵梦萦的父亲,可是等到见了画,却发现自己反而无法像过去一样向父亲撒娇。 「喷。」 用眼角余光看了磨蹭著大树满是胡子的脸颊的霞一眼,绯华当场转过身去? 「这样好吗?都那么久没见面了?」 格说道。 「反正回日本之後,那张脸爱看多久就看多久啊。」 绯华若无共事地说著,然後…… 「我就让老爸和百合枝你独处吧。」 态度冷淡地追加了这么一句话,就漫步离开了。 接著绯华先行回国,而大树也从岛上消失了。 (真的是让人一个头两个大的父女,爱要任性这一点是海原家的遗传吗?) 脑里回想著那两人的模样,格不禁如此心想道。 「没办法。只好暂时为工作而活吧。」「 「格小姐。」 刚刚和莱拉互相凝望的筱原向轻声喃喃自语的佟唤了一声。 「你下定决心了吗,筱原?」 「是的,我要回日本去?」 「是吗。那么,我们一起同去吧?」 格露出了微笑。「请趟冒险辛苦你了呢,筱原?」 「不会啦。」 筱原正经地摇了摇头。「我来这一趟是对的。我觉得自己比来到这里之前更为振作了。」 「也对?男生或许就是要出去旅行、历经冒险,然後渐渐成为一个大人的呢!」 栘点点头,然後以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附带说道:「就像女孩子在恋爱中长大一样……」 「老爸……他说不回日本来了?真的假的……」 「大小姐!」 在通话结束後依旧一脸茫然的绯华面前,换穿上女仆服的霞发出高昂的声音现出了身影说:「吃饭的时间到了。」 「什么?」 今下天的晚餐是煮大小姐喜欢吃的咖哩啃。」 「去你的什么今天的晚餐啦。」 绯华发出有气无力的声音,从斜下方向上瞪了霞一眼。 明明费尽苦心找出来的日军武器又被埋在岩浆底下,甚至连阔别两年才见到的大树也跟著人间蒸发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却乐不可支是怎么一回事。 再说这女的既搞不清楚状况也不会看别人的脸色,总是自己一人h1gh翻天吵得要命,碍眼到让人无法忍受。 「而且咖哩不是昨天才吃过吗!」 绯华用险恶的门吻指责霞的不是。 「咦?可是大小姐自己不是说在印度尼西亚买的咖哩粉很好吃,所以要我再做咖哩的吗?」 「所谓叫你再做意思不是昨天做又叫你今天也要做!给老娘用点脑筋思考,白痴!」 「啊思!」 不仅银子没赚到然後又让父亲拍拍屁股闪人而心情超级不爽的绯华,把不满迁怒於霞的身上,先是抓起她的头发…… 「你这少根筋!脑残!呆头鹅!」 然後把她的脸压在膝盖上推挤来凌虐。 「绯华大小姐好过份!」 「你那娇声娇气的声音是怎样!」 因为凌虐不见功效而开始发火的徘华。「更何况你做的咖哩,胡萝卜硬得跟什么鬼一样!」 「可是之前大小姐自己说喜欢胡萝卜吃起来口感脆一点的。啊啊思!」 「我指的是放在沙拉里的胡萝卜!」 绯华气到七窍生烟,拉著霞的头往膝盖猛撞。「放在咖哩的胡萝卜我喜欢吃软嫩一点的啦!」 「怎么这样,啊思!」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绯华与霞。 和昨天相较,一点改变也没有的海原邸和平生活,今天依旧维持一贯的风格继续展开了下去—— 第7章 番外6 爱憎之园 它的主人脸上挂满微笑,仿佛正陶醉于漫天的血雾之中。 让我亲手将你送上祭坛吧以这个世界的一切为木柴,燃起最旺盛的灭世之焰,将你送到瑞丽身边去!!! 蹲在一旁的斜亭中,身着白色旗袍的少女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决斗。 以正常人的程度来说,少女的思维能力尚未发育健全,大概她还不能理解面前激斗的两个男人是谁,与自己有怎样的关系吧。 然而,不知为何两人中的一人深深引起了少女的注意。 周身的黑衣被血染上无数红斑,几近狂乱地挥舞着手中兵器的男人,与勇猛、威凛这样的词汇相去甚远宛如受伤的猛兽死前痛苦地挣扎,男人的样子只能另旁观者感到悲伤与心痛。 可是,面对眼前无比凄凉的景象,少女的内心却被无尽的平静所占据。 不错直到先前那一刻为止,不明缘由的悲伤一直折磨着她的心灵。 被称作哥哥的人是自己的至爱然而,本应陪在自己身边的她却不知去向,可自己甚至连哥哥是谁都不知道对于少女来说,那自然是一种无限的悲痛,就好像茫然地走在迷宫中,却不知这个迷宫根本就没有出口。 然而,双眸中的眼泪却在不经意间干涸。看着眼前浑身是血,随时有可能离开这个世界的男人,少女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揪住,忘却了先前的悲伤。 莫非,那个令自己流干眼泪,朝思暮想的男人 没错哦,那个呢,就是哥哥了。 不知何时站到少女身边的小女孩在少女耳畔轻声说着,话语中夹杂着对亲姐妹的怜悯之情。 哥哥那就是,哥哥 不错 小瑞丽伸出双手,从背后将身穿白旗袍的分身揽入怀中。 这样看着哥哥有什么心情? 心情很温暖嗯,觉得有点发热的感觉 是吧,我也是这样的。 还记得吗?哥哥那重要的剑。非常敏捷的,引以为自豪的剑术。你看。现在已经变得那么沉重,那么的迟钝 啊 就算如此,哥哥还在战斗着,只是为了瑞丽而战。 所以,现在的哥哥,是仅仅为了瑞丽而存在的,一切都是为了瑞丽。 所有所有 神志不清般反复说着,少女的妄想无休止地蔓延开来。 那强有力地挥动着的手也好脚也好,那剧烈的上下起伏的胸膛也好,全部都是为了她 在他脸上浮现出的苦闷表情也好,从喉咙里发出的痛苦也好,一切都这么的可爱。这一切,她们都是为妹妹孔瑞丽所做的牺牲。 高兴吧,幸福吧,因为你也是瑞丽,你也很清楚吧。 慌乱地呼吸着的少女和幼女,虽然身体的容器不同,但都在想着同一个画面,都在为同一个欲望而苦恼,两个身躯载着同一个灵魂。 哥哥那么强烈地,激烈地思念着瑞丽那是多么幸福啊是吧,瑞丽。 两个少女抱在一起用热切湿润的眼神,注视着血斗中的涛罗。 哎,快看哥哥,那么的难受。 哥哥哥哥的血那么的红 很完美吧。很漂亮吧。哥哥的,浑身是血的脸庞。 血的味道,你知道吗?我舔过哟。非常非常的甜哟。哥哥 豪军施虐般地兴奋地挥动着佩剑的剑锋,将其全身都浅浅而尖锐地割伤。涛罗每次都痛苦地惨叫,发疯似的挥动着他那把看上去很衰弱迟钝的倭刀战斗着。 少女们品味着那绝望的惨叫和执着。她们梦想着那破灭般的无尽的感情,全部都倾注于她们自己身上。 哥哥,哥哥!! 哥哥已经是我们的了。你和我瑞丽的。 在这不容喘息的忘我之境中,小瑞丽将和pda相连接的转送器拿到手边,一头的插头已然和自己脑后部的接口连接好了。 哥哥 另外一个瑞丽被对哥哥的思念夺去了意识,没有发现悄悄放在耳边的转换器。 来,一起去到哥哥那里去吧。再一次,变成真正的瑞丽到哥哥身边 啊!! 小瑞丽把插头插入了插座,像决堤般涌入另一个自己体内。 啊啊啊啊啊!! 无法忍耐迸发而出的的欢喜的悲鸣,响彻在夜的静寂中。 两个男人的战斗已经不能称作是剑士之间的较量了,呈现在眼前的,完全是其中一方滥用私刑般的场景。 因急促的喘息而不停抖动着肩膀的涛罗,每迈出一步都要靠双腿相互支撑才能免于倒下的危险。让他使出轻捷的戴天流剑式显然已经不现实了,刻印在他全身的剑伤已经多到失去了计数的意义,如果参考失血量的话,不禁让人感觉到他能维持站姿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当然,更不用说行动了。 豪军似乎还要玩弄这般情形的涛罗,伴随着不绝于耳的嘲笑声,他悠然自得的操纵着手中的西洋剑,缓慢的刺击继续让涛罗体会着生不如死的痛苦。 哇哈哈哈哈哈这副落魄的样子真的很适合你呢!!剑内寄宿着的荣耀,维系着今日与明日的生命,全部都奉献给瑞丽了吗? 挑衅一般的言语,如今只剩五成能够传入涛罗耳中。长时间经受着不曾间断的剧痛带来的折磨,对痛觉的感触早已不再鲜明即使是令自己血肉横飞的西洋剑的剑锋,现在也只能感到一股生硬的冷气而已。 这样很好。你的血与肉,乃至魂魄,都会在这里在瑞丽的面前被蚕食殆尽,不留一丝痕迹 昔日曾经爱得撕心裂肺的女人的名字,此刻夹杂着千百种情感从豪军口中流出。面前的男人,仿佛完全沉醉在这声轻轻的呼唤中了。 你已经不需要再做人了,只活在瑞丽的记忆中就好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倒还可以原谅你。明白了吗?涛罗? 几乎要被人活生生斩碎的涛罗,意识已经在虚无的世界中遨游。 (我) 穷尽一生追求的剑之道,从容接受成为侠客的命运。 不管这个世界有多残酷多无情,只要有一样值得自己守护的东西就足够了一直坚信着这点,从未迷惘过的人生。 这一切,从一开始便是虚假的吗? 倘若过去的幸福与慰藉,甚至一切都是虚构的,心中最重要的人还因此流干了眼泪倘若是这样呢? 一直顽固地拒绝着眼前的现实,大概也已经身心俱疲了吧时至今日,他甚至没有任何可以信仰的东西了。 瑞丽,你 曾经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妹妹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从未懂过她的心呢? 我应该明白的然而,我甚至从未注意到过。 不,或许是因为从心底害怕得知真相,才下意识挪开了注视着妹妹的眼睛 拒绝了她的感情。 也拒绝了自己的感情。 如果真的是这样,命运未免也太残酷了吧? (为什么以我妹妹的身份来到这个世界为什么我偏偏是你哥哥瑞丽!) 不如忘掉一切便好了。在悲叹与烦恼的三涂河畔徘徊,深陷在痛楚与绝望的泥淖中不能自拔的日子,我已经厌倦了。 能让我远离这一切的地方,没错,只有那里了。 超脱一切作为一名内家武者,我时刻不忘提高自己的修为,直至今日。如今摆在我面前的,便是忘却痛楚与恐惧忘却世间三千烦恼,解放心灵于尘世的秘诀。 与昔日面对殊死决斗时一样,涛罗停止了一切动作,仿佛忘却了自身存在一般将一切信念寄托在手中的倭刀上。 长久以来纷乱不堪的心神,字涛罗将万念寄托与刀上的那一刻起意外地变得平静毕竟他是涛罗,一个具有极高才能,武学修为甚深的非凡武人。 手中的倭刀仿佛失去了重量,刀锋缓缓上升到豪军眼睛的高度。 正是戴天流剑术云霞渺渺。 哼终于让我看清你了,涛罗。 如晚霞般飘渺无形,如垂柳般柔韧无间,沉静的架势中蕴含着无限变化,时刻瞄准对反复各空隙反击的防御式云霞渺渺。注视这涛罗那仿佛不让一粒灰尘有机可乘的架势,豪军轻哼医生,慢慢眯起眼睛。 留到最后的偏偏是这一刀吗这姿势真是再适合剑客不过了。涛罗,你果然从灵魂深处便是一只剑鬼。爱上一个人,回应别人的爱,和你说这些也是白费呢 涛罗没有回答,没有余地容他反驳。 不错,我是剑鬼。我活在世上,只为挥舞手中的剑。 如此便没什么可问的。不管这场赌上性命的决斗的目的,还是令伤痕累累的身体浸满鲜血的意义,再不需要为考虑这种事而烦恼。 从尘世三千烦恼中解脱,涛罗的内心此刻无比平静。 要我折断你手中的剑来结束一切吗好吧,接下来的一击就让你体无完肤。 豪军淡定地提起西洋剑柄,摆出贯光迅雷的起手式。死斗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对于旨在看穿对手的一丝破绽,给予必杀一击的贯光迅雷来说,在攻击范围外摆出架势可以说没有任何意义。然而对于前冲力超过音速的豪军来说,攻击范围这样的概念又有什么意义呢? 最后的最后,豪军要以从未有过的压倒性优势彻底击倒涛罗。豪军的恨意仿佛化作某种形态,发誓要彻头彻尾地否定名叫孔涛罗的人。 如伯劳(注:鸟名,喜欢折磨被捕捉的猎物,又称屠夫鸟)戏耍猎物般的挑衅到此为止了。下一个瞬间,无数音速剑再次向涛罗袭来。 早已洞察这一切的涛罗已经没了先前的恐惧,惟有寂寥宛若一阵清风,悠悠吹过他空寞的内心。 人活一世,就是为了今天以绝望谢幕吗? 精研武艺到今日,只是为了这样不断逃避吗? (豪军,我) 迎面而来的,是西洋剑逼人的剑气。以超越疾风的速度夹杂着比雷鸣更加响亮的喧嚣,豪军的身体再次发动,以超越一切地速度奔向涛罗。 与先前一样,涛罗的意识没有跟上这个身影的速度。超过涛罗的意识而行动的,是他手中的倭刀。 豪军并不知道,这把刀先前也曾拜托音速的束缚,凌驾于枪林弹雨之上。这是涛罗在修罗地狱般的决斗中领悟到的,传说中的戴天流绝技。 仔细想来,不管是杀出一条活路还是执着于兵戎相见,这些对涛罗而言都已没有意义。然而,他手中的倭刀并没有为这些想法而迷茫。出剑本来就不需要太多理由,被对方剑网捕捉到的话,只需将其一一斩断便是。 所谓的流派,不过是过去时代的产物吗?面对如此大放厥词的豪军,六尘散魂无缝剑再次降临人间。 激烈碰撞在一起的精钢发出的震耳的轰鸣响彻宁静的夜空。一律含糊不清的钝响留在原地迟迟不肯离去,仿佛烙印这剑匠之魂的丽人临死前的最后呻吟。显然,一方手中的剑已经被折断击飞了。 被之前的冲击卷起的灰尘弥漫在整个庭院里,不就被徐风吹散,消逝在飘渺的夜空。 四周再次回到先前的寂静中。定睛看去,沐浴在月光中涌向大地的影子,只有先前伫立在一旁的枯树。 在生死边缘交错的男人们一不见踪影,只有断做碎片的剑带着清澈的光泽,如矗立在风暴中心的道标一样直插与大地之上。这直指向天空的金属碎片正是西洋剑的刀身。 先前激烈交手的两个当事者,此时正重叠在十步之外的地方涛罗仰面横躺着,豪军俯卧在他身上。 神速西洋剑与秘传奥义倭刀,胜利的一方是后者。 然而,被折断西洋剑的豪军没能止住前冲之势,涛罗也没能及时躲开。于是,涛罗被超越音速的豪军撞个正着,与豪军一起滚到现在的位置。 无序接受刀锋的洗礼,涛罗的命运便早已经注定了,内脏破裂发生在冲撞之后没在种种摔向地面时背骨与腰椎也完全粉碎。这次真的是致命伤了,没有当场毙命已是侥幸其实光是先前的内伤,就已经令他出于濒死状态了。 为什么 夹杂在临死前的喘息声中,涛罗仰望着面前的豪军,用尽力气挤出一丝沙哑的声音。 为什么我们的结局会是这样 静静看着涛罗的豪军,脸上写满丧失一切表情的虚无。对她来说,已经再没有向涛罗传递冷笑与愤怒的必要了。 豪军的冲撞本就不是有意识的行为,在双方碰撞在一起的那瞬间,他的身体已经不受自己控制可,折断西洋剑的倭刀顺势螺旋着刺过豪军的胸膛,正好洞穿了人工心脏与脊椎。 面对终于死在自己剑下的仇敌化作复仇之魂的男人眼中噙满了热泪。 我明明那么深爱着你们不管是你,还是瑞丽 即使如此,你爱的方式也是错的。 口中不断冒着血泡,豪军自语般的声音将涛罗的呢喃静静打破,这轻轻的声音,却比以往任何一句挪揄与嘲笑都更加折磨着涛罗的内心。 对你感到绝望的瑞丽,令我彻底陷入疯狂 不要说了 哽咽着哀求的涛罗无力地举起左手,抚向豪军的脖颈。他以经一句话不想多听了,与其听到这些,还不如毁掉自己的耳鼓膜。 不知是不是这样的涛罗激起了豪军最后的施虐之心,他那染上死亡色彩的脸上,再一次浮现出贯有的冷冷微笑。 一切都是被你亲手回调的,我或是瑞丽,都是一样 豪军!!!!! 随着一声恸哭般的嚎叫,紫电之气再次游走于涛罗的左手智商。朝向抓在手中的接续端口,男人放出了今生最后一次电磁发劲。 鬼眼丽人的微笑直到最后也没有颤动过,豪军深邃的双眸渐渐变得浑浊,最后只剩下空漠的虚无。 豪军 像是在腐蚀身体一般,丛神经中枢扩散开来的凉意很快笼罩了涛罗的全身。将身体内外分隔开的东西仿佛消失了,体温与气温融在一起。 寂静的夜色中,一个人孤零零躺在这里,孤剑走江湖,与仇人们拼杀至今的男人从未品尝过如此的孤独感。 这是一种被世间所有生物不,被包含这冰冷的夜风与月色在内的,森罗万象的时间万物所拒绝的疏离感。与一切事物的关系仿佛都被斩断看到的一切,听到的一切,触碰到的一切,都渐渐从他身边消失。 令人难以忍受的不安与孤独想着要哭出来,却发现泪腺早已冻僵。 连合上冰冷而干燥的眼皮都做不到的涛罗,用形不成音调的微弱声息喊出了一个名字来,一个将他维系在这个世界,从未忘记他的人的名字。 之后忽然,温暖而柔软的触感包围住他的脸颊。 哥哥,听得到吗? 瑞丽? 这声音自然来自瑞丽,虽然连对方的姿态都已经看不清,但这双柔软地抚摸在耳畔的手以及如铃声般抑扬顿挫的声音在自己身畔耳语的不是别人,正是唯一的妹妹。 嗯,哥哥很久不见可,我始终坚信绝对能有与你再会的一天,这一天,让我等得太久了 是啊 已经太久了这份令人盼到近乎疯狂的安宁与慰藉。 真的已经太久了。 取回瑞丽的魂魄,为了这个目标才活到今日的我,甚至毫不吝惜自己的生命,现在愿望已经实现,即将毁灭的我应该没有任何留恋才对。 然而涛罗的胸口,如今却被强烈得痛彻骨髓的悔恨仅仅勒住。 想与她订下海誓山盟,看到她发自内心的笑颜如今,连完成这点愿望的一小块生命碎片都留不住吗? 真相再听到瑞丽的琴声,看到她莺歌燕舞的姿态明明瑞丽就在眼前,这一切却不可能实现了。 为了这样的结局,我 话至中途便已泣不成声,泪珠如突然降临的滂沱大雨一般涌出眼眶,划过涛罗的脸颊。 真想留在你身边和你一起生活下去 男人的脚边,冰冷的深渊已经为其打开了大门,那里没有瑞丽,只要一次坠入这个深渊,便绝对不能与瑞丽再相见 曾经用双手为无数人织出死亡之路的凶手,孔涛罗。原来这个男人自己,对死亡也感到如此恐惧吗? 瑞丽,好不容易才找回了你如今,却轮到我消失了吗?这下,我又要变成一个人了吗?而且是永远地 不会的,哥哥,既然哥哥的愿望是这样我们就不会再分离。 将哥哥因对绝望的恐惧而鸣泣不止的头拥入怀中,瑞丽的话中倾注着无限怜爱。 哥哥,愿意和我在一起吗?不管到哪里 从未奢望过的愿望然而如果它能够实现,不管是要变成魂魄还是等到来世都不足惜。 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的涛罗,用无尽温柔的声音向神祷告。 带上我一起走吧拜托了,不要再离开我,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 谢谢你,哥哥,瑞丽很高兴呢就让我们,永远都在一起吧? 瑞丽 (我愿意,不管拿什么作为代价,只要能与你在一起,我) 不断在心中重复这句话,涛罗的意识被无尽的黑暗吞噬,化作千缕思绪消逝在夜空里。 谢逸达重新看了看检测过的所有数据。 用数不胜数的牺牲才换来的样品,拿到手中却又没了怦然心动的期待感。只要粗略一看,就知道所有的数据都在预测范围之内。 虽然还没有进行细致的验证,但身为科学家的一直以来的直觉告诉谢恐怕从她身上,找不到任何突破性的发现。 怎么样?谢博士。 从检测设备中站起来的少女一脸正经地问道。谢还是一副不太痛快的表情,勉强地点点头。 构筑在你记忆体内的思维矩阵,可以算是明确的高度精神活动,也可以被称作灵魂吧说实话,与测量正常人类所得到的数据没有什么不同。 你在期待某些别的东西出现吗? 少女歪着头摆出一副疑问的样子仅从容貌来看就像年幼的孩子一样却有着成熟淑女的气质,那装模作样的微笑,更令谢感到不快。 是啊,没什么令人惊喜的新发现。在检查错误的时候,最让人头痛的就是没有发现任何错误。我也没想到会得到这么完美的结果。 就是说,试验成功了? 谢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保持着沉默,举起旁边装满低价酒的酒杯喝了起来。 确实,现在你的存在就是一个成果。从脑中分离出的魂魄居然能维持这等水平的精神活动,这在之前从未有过先例。作为记忆体的你与收容你的信息记录媒体,已经像软件与硬件一般被完全分开了。虽然还不能备份与复制,但如果除去这个,完全可以不去介意灵魂燃烧了。你就可以作为记忆体,没有任何缺陷地完全地转移到其他记录媒体身上了。即使是改造人也阻止不了肉体老化,然而你已经超越了这个极限。事实上你成了人类历史上第一个拥有不老不死之身的人。 是吗 仿佛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一样,少女露出了腼腆的笑容。 我可不记得自己想要过这么了不得的东西 真是讽刺啊,为求得此身而走上不归路的人,你知道有多少吗? 可是,正是有了这么多人的牺牲。博士才能逐渐走向成功吧? 成功% 谢有些厌恶地含含糊糊重复着,将酒瓶中的液体倒入杯里。 是啊,如果那能称作成功的话 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谢注视这杯中的琥珀色液体,沉默片刻后,很不痛快地说到: 将魂魄从人脑中移向人工记录媒体,这就是我的研究题目。这次试验的成功与否,关键要看你是否能以完全的孔瑞丽的姿态转移到那个躯体中这是关键中的关键。 你是说,事实不是这样? 记忆会随着加工而逐渐退化,而你的记忆是将一点点抽出的魂魄编码后重新融合在一起的,要经历很多步骤,过程如此复杂,误差自然就会变大。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无妨,完美地塑造瑞丽的可能性非常之低。 哎呀,真过分。 好像是在谈论别人的话题一样,少女平静地皱着眉头。 连你都没有把握哥哥听到之后不知道会怎么想。 我不是预言家,而是科学家,正因为有怀疑才会去做实验,任何事物都是在不断失败的过程中成长的。 谢平静地说着,没有半点羞愧之色。 你再生的身体会产生误差,可以说这是试验的前提。问题是误差能不能控制在生命再生的允许范围之内,这才是实验的重点可是不巧,我没见过原来的你,关于原先的孔瑞丽也一无所知,不能和现在的你对比检测。能做到这一点的,只能是很了解孔瑞丽的人比如拜托你的哥哥或者刘。 谢淡淡地说完后,深深地叹着气摇起头来。 然而,他们现在这个样子 听到这里,少女好像再也掩饰不住,失声笑了出来。 了解真正的我的人,偏偏是他们两个吗? 满脸天真可爱的少女喘了口气,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心看着谢的表情。 那么博士,如果这脑子里的东西不是瑞丽的话,现在的我又是什么呢? 对于少女的质问,谢好像说着我投降了一样耸耸肩。 那样的话,它是否还是人类的灵魂都很难说了。或许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魔,胡须是弗兰肯斯坦般的怪物不管怎样,那都不是我管的范畴,倒是该和尚或者神父出场了。 左道钳子这个人,真是怯懦啊。 是啊,还不如看到醒来的瑞丽是个废人,实验以明确失败高中的好,那样就能彻底放弃了。 面对与那天真无邪的笑容不相符的刻薄讽刺,谢哼了一声,开口反驳。 失败就是失败,但那也是一个结果。得到确定的结果就是进步,但眼前的结果并非成功也并非失败,而是无限期地搁置也就是说,这场实验根本是徒劳的没这事作为科学家的屈辱。 老人一遍自暴自弃地说着,一边呷着酒。少女苦笑着看着他,忽然像出谜语一般一脸正经地问道: 那么,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吗?曾是医学界宠儿的谢博士和暗黑医生左道钳子,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原原本本的您呢? 真是犀利啊。 谢冷冷地瞥向对方,少女嫣然一笑。 其实除了问你自己,也可以将了解你的人们问个遍呢。然而,有人能给出令人信服的答案吗?恐怕没有吧。如果不知道这个答案的话,你的研究本身就没有意义了。 谢沉默了片刻,也许是怯懦了的缘故吗?不管怎么说,他也不是那种会轻易地将情感外泄的类型。 不知道自己灵魂的真正身份你真的无所谓吗?说起来很简单,但你真的觉得这样可以吗?不想确认一下自己是孔瑞丽还是其他什么吗? 便对博士平静的质问,少女撇开视线,将目光投向放在脚边的硬铝箱。混迹于乱七八糟的各种物品中,随意被摆放在地上的这个箱子,是脑外科医生专用的紧急搬运箱。 在危急时刻,即使是受了致命重伤的患者,只要脑部没有受伤,就可以将其放进这个箱子维持脑机能,最长四十八小时。 这个男人叫我瑞丽。虽然直到最后的最后,他都没明白瑞丽的心思没关系,只要他这么喊我,我永远做孔瑞丽也无妨。 谢表情复杂地看了看少女脚边的箱子。少女在那眼神中似乎看到了怜悯一样的东西,又重新露出灿烂的微笑。 介意自己到底是谁那样孤独的想法,从此和我们再无关系了,是吧? 你真的 由主动将自己送到左道钳子手边的少女的提议,再次的实验,可以的话,谢很行永远把它当作一个玩笑。 连以旁门左道而臭名昭著的天才科学家都踌躇不前的领域一个少女竟然想以身相试。 上次你能顺利熬过手术是拜上天所赐,这个手术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我不能保证有第二个你能存活下来,你可是当今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说实话,我不想做这样鲁莽的实验。 你是在为我们担心吗? 魂魄的再融合确实是可行的,在你身上也做得很成功可是将两个人的魂魄合在一起的话,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的记忆空间还有足够的空闲,再加进一个人也无妨的吧? 这不是容量的问题,你们两人的精神要完全地融合在一起。双方会收到如何的影响呢说实话,我也预测不到结果。简直就像宇航员在未知的星球上脱下宇宙服一样,太危险了。 即使这样,您还是有兴趣的吧?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如果站在未知领域面前却感受不到诱惑的话,那就不能被称为科学家了。 博士不是讨厌实验无疾而终的吗?反正我只是个已经结束的实验,不再有任何价值的小白鼠,再冒险一次也没有关系吧? 面对着用沙哑的声音问着她的博士,少女露出天真烂漫的笑脸如果不知道面具下隐藏的真实意图的话那是一张与她幼小的年龄完全相符的无邪的笑脸。 他和我约定好了,我不可能毁约的。 静静地沉默着,谢把地板上的脑搬送箱打开,放到手术台上。 话说在前面,就连魂魄转写的结果如何我都很难保证。光是回收魂魄就会产生很大的消耗,能否承受之后的手术就更难说了。 即使手术成功,记忆也很有可能会有缺陷,连人格能不能维持都不好说 没关系,尽力而为就好了。当代第一的医学博士左道钳子,我相信他的技术。 看着满不在意地边笑着边说出这些话的少女,谢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在一切结束之后,若是还能听到这句讽刺便好了 睁开眼睛,男人向周围望去。 这里是哪里? 目及之处,满眼都是盛开的桃花形成的粉色云霞,甚至让人不能分辨出哪里是天,哪里是地。 美得让人窒息的桃源仙境但却是个陌生的地方。 为何会迷失在这里呢不,来到这里之前我又是在哪儿呢?男人想不起来。 他的脑中没有一星半点的记忆,但也没有为此感到不可思议或是不安。甚至像回到忘却已久的故乡的景色中一般,心中涌上一种安全感。 放眼望去,那盛开的鲜花,清爽的风儿吹过脸颊的感触,就好像实在举起双手欢迎他一样。不知为何,男子很清楚地确信,这里再没有半点威胁他的东西存在。 无意间侧耳一听 叮。 叮温柔的,宛若耳畔低语的银铃声。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这音色,迅速将男子的心深深吸引住。他被这美妙的音色引导着,穿行在桃林之间。 悠扬的铃声渐渐连成一片轻快的节奏,不就便构成宫廷中打击乐器的拍子 刚开始的时候,男人误以为眼前的少女是桃之精灵。 华丽衣服的下摆轻轻舞动,仿佛在和飘舞的桃花嬉戏一般,少女挥动着鼓槌,悠然自得地踏歌起舞,跟随着铃声的节拍,像蝴蝶一样妩媚,想鸟儿一样轻巧。 男子醉心于这份无上的美丽。 对舞蹈的强烈怀念感,令其忘却了惊奇。 (啊,这舞姿) 是啊,我记得这舞蹈。 是兰陵王将忧郁的美貌隐藏于面具之下,演绎着鬼神的年轻王者的故事。 对了,我记得她。 她那优美的舞姿,一直被自己珍藏于内心的最深处暴风雨也好,冰冷的寒夜也好,只要有它带来慰藉便能忍耐过去所以,唯独那舞蹈,永远不会从记忆中消逝。 陶醉在不绝于耳的安摩乱声(注:安摩是日本宫廷古乐雅乐中的一类,乱声是雅乐中的主要舞者出场时演奏的曲调)的横笛声中,男人感到心中充斥着难以名状的安宁。 不管她是谁,如今已经没有顾虑的必要了,因为我们并非在此邂逅只是这片桃源,恰巧就是为我们准备的约定之地而已。 盛开着的桃花,悠扬的横笛旋律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祝福两人而准备的。 男子安详地凝望着眼前的少女。不久,少女停下了舞动的双手,带着满面笑容回头看着他。 宛若一朵历经千年终究绽放的莲花,喜悦之情满溢在少女的容颜中 欢迎回来,涛罗 被称作涛罗的男子没有感到丝毫的不协调,也许从很早之前开始,他就一直在期待这声呼唤吧 你终于如约而至了从此以后,我们便会永远在一起,绝不会再让你独自离开了。 瑞丽 男子不觉喊出一个名字那是一个仿佛第一次听到,却令人感觉无比亲切的名字。 没错,她的名字叫瑞丽,多么美丽的名字啊 一个温柔又坚定的拥抱,将两人的心跳永远融合在一起,随着两人不断地充实着对方,桃源世界渐渐闭合,完成了全部构筑。 为了回到这里,好像经过了一段很长很长的独行一样不知为何,总有这种感觉。 也许,那是一段光是回忆就会觉得辛苦的难以忍耐的旅程。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 就这样忘掉一切吧是的,这样就可以了。 我已经别无他求。因为这快乐,会一直持续到时间的终结 第8章 番外7 泪尽铃音响 想在最后呼唤深深的哀伤无奈泪已干 什么都不畏惧拂过黑暗的刹那之风铃声响起 即使记忆犹新但已无法重回 抗拒神的旨意何时才能求得奇迹降临 快来吧心满意足地走来 送走花开的季节 只有一个愿望互拥得以慰藉现实而虚无的伤 这里是宁静的地方阳光照耀着阴霾安静而祥和 纵使容颜枯槁也不再分开 两个魂魄夹在生与死之间 身旁悠久的岁月 凝视着流淌的河流 靠在一起走心满意足地走悠久的岁月 送走花开的季节 第9章 番外8 焦土之风 大榕树亘古至今始终支撑着砑谷森林,尼布尼尔酋长站在榕树底下,仰望着神木焚烧后灰飞烟灭之姿。 他原以为这座森林只要有精灵存在的一天,连绵的苍翠树林将永恒不灭。 即使身为精灵所得到的永寿已尽,他认为仍会有后继者接手维持这座森林的安宁,并且深信将持续到永远。 然而——没想到在他这个世代,居然会亲眼目睹森林毁灭的光景。 悲叹与悔恨都已经枯竭,尼布尼尔以空洞的恍惚眼神,眺望至今依旧在燃烧的森林来回寻找幸存者的亲生女儿。 肮脏的魔鬼之子终于连灵魂都失去,那具污秽的身体也早已成为混沌的使仆。 回溯事件的起源,元凶就是她。然而她没有恶意,只是想要被爱,只是渴望爱情到了近乎愚蠢的地步,但却越是渴望就越为孤独。这样的女儿是由父亲养大的,由那个绝对不会爱女儿的父亲养大的。 曾经有一名男子身陷愚蠢的恋情而无法自拔,却也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这样的矛盾种下了混沌之芽。 将该名男子拥为盟主的人民会灭亡、这些人民所耕种的大地会被烧尽,应该都是必然的演变吧。 尼布尼尔酋长对于自身恒久的一生感到绝望,他从喉咙发出了沙哑的笑声,悄然走进笼罩大榕树的红莲之火。 xxx 火焰无止尽地蔓延焚烧,整晚持续肆虐着斜谷的广阔森林。 当灰暗的天空开始泛白之时,火势终于逐渐减缓。不过,这是因为能烧的东西都已经燃烧一空的结果。 当黎明终于来访,曾是连绵树木的景色已经被烈焰尽数毁坏,眼前只剩下惨不忍睹的一片焦土。 树木因烧得炭化焦黑而折断倒下,仿佛还有所眷恋似地冒着白烟,有道人影不以为意地在这些林木之中漫步。 他不是别人,正是主导这场惨剧的拉瑟尔?拉法尔格。或许他还未从整晚的飨宴中清醒过来,漆黑的美貌依旧残留着喜悦的笑容。 熏黑的靴子踩碎了连中心都已经炭化朽蚀的树木——以及焦黑到近似树木残骸的人型种族尸体。既然已经变成这样,也毋须分辨是人族或精灵了。 吹拂而来的风乘载着烧焦的死臭,不再受树木阻隔的徐徐清风,带走了这片焦土的死亡气味。风的呼啸令人联想起在悲愤中遭屠杀的亡者哀叹,取悦着拉瑟尔的耳朵。 此时,拉瑟尔忽然听见不寻常的声音,他因而停下了脚步。 身旁的倒木底下,传出一个细微的挣扎声响。看来似乎有人奇迹似地保住了一命。 拉瑟尔回过头,以眼神向身后待命的随从示意。 娇小随从就像以前一样,寸步不离地跟在主人拉瑟尔身后——不对,现在是正如字面所形容的影子一般,无声无息地随侍在后。曾经名为爱儿希雅的少女尸骸,光靠拉瑟尔这个眼神就了解主人的意图,走上前对着倒下的树干伸出手。 已死少女发挥出以她纤细手臂来看所无法想像的怪力,将烧焦的大树干推到一旁。于是,被压在底下的幸存者就出现在面前。 他是被纳入拉瑟尔旗下,参加岈谷袭击计划的黑精灵之一。全身上下不禁深受重创,而且还有严重的灼伤,能够苟延残喘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不过,他无论再怎么看应该都是活不久了。 「拉、瑟尔、大人……我们的、祭将、大人……」 濒死的战士微微张开眼睛,大概是认出面前的人物吧,他痛苦而扭曲的脸上硬挤出悲怆的笑容,以嘶哑的声音低语: 「……我、杀了……尽情地……杀、杀个精光……哈哈,那些家伙死前的表情……真是让我……痛快……」 「不只有你感到喜悦而已。」 拉瑟尔以带有慰劳之意的温柔嗓音,对倒卧在脚边的战士述说着。 「我们的君主也与你一同尝到这份喜悦。昨天晚上,你的灵魂确实与古鲁盖亚神同在。」 「喔……我们的……饥饿的……混沌、君主……」 战士高兴地细声说道,并且抬头以哀求的眼神望向拉瑟尔。 「祭将、大人……请您、再度……让我得到、侍奉君主的、喜悦……请您……」 「我知道了。」 拉瑟尔郑重地点点头,以右手拔出冻月后,将战士恍惚注视的白色刀尖—— 「我们的君主啊,请再度享用——享用生命的祭品!」 ——深深地刺进了他的胸口。 「啊啊啊啊啊……」 战士发出了细微无力,却满怀喜悦的痛苦声音。当然,这一刀稍微偏离了致命点,因为痛苦拖得越久,用来作为贡品的品质就会越优秀。 「……亚……古鲁、盖亚……」 以最后的一口气赞颂神之后,黑精灵就此断气。在死前的痛苦及虔诚信仰的喜悦交杂之下,他的脸上同时展露出苦闷扭曲、却又极为满足的笑容。 对于能够以使徒的身分,踏上自己心目中最佳末路的这位同胞,拉瑟尔对他投以赞许的微笑,然后仰望遥远的东方天空。 经过一夜惨剧之后,朝阳依旧事不关已地缓缓升起。对于居住在地底世界的混沌使仆而言,那是无法停止憎恨的生命与净火之象征。 然而,那个太阳是否有察觉呢?是否有察觉到自己所俯视的大地,又有一座森林消失的事实。 「那个太阳正是最后的贡品吧……」 孤傲的传道师独自轻声低喃着。 要是将来混沌势力获得胜利,古鲁盖亚的势力能尽收整片大地,相信届时连太阳都将坠入地狱。拉瑟尔深信这一天将会到来,在这场永无止尽的战斗中,最后获得胜利的一定会是混沌之势力。 「走吧,我美丽的舞女。」 「是的,主人。」 已经连可以称呼的名字都没有的人偶,听到主人的呼唤后恭顺地点点头。黑色眼睛深邃而过于清澈,令人联想到仿佛无止尽的奈落,蕴藏着无比空泛又虚无的黑暗。 传道师带着少女的尸骸,再度迈开脚步前往下一场飨宴的举办地点。 在这广大的世界,充满着等待被放上祭坛的活祭品,侍奉神的自己无以得休眠。 xxx 至今已无人造访的灭亡国土,在荒野一角有块名为岈谷的不毛土地。 这片溪谷被污秽空气所染,即使是白天仍充斥着瘴气,无论多么不知死活的山贼,都会拒绝踏入此禁忌之地。 据说到了夜晚,亡灵们就会聚集在这里,让那些怨叹之声乘风而去。听到这些声音的人,灵魂将会被拖入冥界。事实上,这里不知道受到了何种诅咒,无论是任何草木的种子,在这块土地上绝对都无法萌芽。 有传闻指出这里暗藏金矿,至今也有几名贪婪的登山者试着前去寻找,不过每当日睹这片萧索的景象就会打消念头。 还有另一个说法是,这个地方与古老相传至今的『白貌传道师』有所牵连。原来如此,生命气息完全断绝的这块不吉荒地,的确呈现出符合那种邪恶传说的灵界姿态。 其实这里过去是一座绿意盎然的丰饶森林——尽管世间也流传着这种简直像笑话般的传言,不过如今已没有任何人会相信。 第10章 番外9 风来轩 反正自己本来就是个弃子。 百合坐在四周满是高楼大厦的绿地公园中的长椅上。 一旦坐下,就失去了站起来的力气。 因为穿不惯的高跟鞋脚尖很痛,所以像是要把鞋子丢出去似地在石子路上把鞋子脱了。虽是穿著平常不会穿的套装,但因为是随兴坐著,裙子一定也皱巴巴的吧。 但是,算了,都没关系了。 「……过去的十年,到底算什么啊。」 百合的话落在穿著丝袜的脚尖。 从设计学校毕业,进入小型网页设计事务所的十年。 平平顺顺地工作,平平顺顺地慢慢累积经验。 设计师就是用完即丢的,同期的女生这样说。 没有什么职业是用完即丢的喔,另一个同事这样说。 不想让人觉得自己是那样的人,但工作了十年,百合现在也还不太会用人,结果只是个空有职衔的副主任。 网页技术何止日新月异,根本是分秒进化,所以得不断吸收新的知识。每天每天,累积、崩解、累积、崩解的每一天,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方法。 所以只能拚命学,拚命地整理好眼前的工作。 有一天,常往来的资讯技术主管带来一个大型网页建构的计画,那是一个只要说出名字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企业。 当然,要先经过比赛才知道会不会被采用。 主任非常有斗志,她将老手百合提拔为主要的设计师,从不确定因素很多的提案委托书中整理出要求,组成一个专案小组。 百合也比平常更认真。 只要被采用,对公司和百合来说都是个很大的实绩,虽然没有要离开现在的公司,但应该可以让目前卡住的自己有些突破。 在这种焦急的心情下,从发表日的前一个月就牺牲睡眠时间,不断修改。 ……结果,经过激烈的竞争之后,被选上的是── 「经过协议,决定采用这边的提案。」 是隶属于那间大企业子公司的设计师们的提案。 「这边的设计比较优秀。」 才不是这样,我们只是被利用来练刀的而已。 一走出六本木高耸入云的大厦,一起去的业务就吐出这句话。 一开始就决定好了,虽然早就决定好了,但为了让关系者认可才举办这个比赛。 百合小姐,不用在意,这不代表我们输了。 虽然业务这样说,但如果自己的设计真的比较好,还是有可能被采用的,百合无法不这样想。 结束后走出来已经是中午了。接下来还有事情的业务约自己吃午餐,但百合拒绝之后便直接分开,业务也已经跟事务所报告这件事了,虽然还有工作,但也不急。 所以现在,百合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这个地方。 看看表已经下午两点半了,那是支设计感豪华的手表,但皮革表带已经伤痕累累,这支表已经戴几年了呢?现在才注意到这件事。 「啊~啊~」 百合沮丧地垂下肩膀。 不被采用、比稿落选,这些都不是第一次了,但这几年来都没有如此投入心力地努力过,所以才会这么失落。 眼前是翻倒在地的高跟鞋,根本没有穿上它再往前走的力气。 不,就算要走又要走去哪?也没有地方可去不是吗? 疲累一瞬间袭来,不只是这一个月份,而是十年份的疲累感,那疲累感重重地叩在百合的肩膀上和背上,并且重重地压上来。 「那个,不好意思……」 听到开朗的声音而抬起头,一个穿运动服、围著围裙的女孩正看著自己。 童颜,把浏海用发夹分成两边夹起来的鲍伯头,所以乍看之下像是国中生,不过应该二十岁左右吧。 叫我吗?讶异地想著看回去,女孩露出微笑。 「不好意思突然打扰了,我是那边那个『旅行咖啡厅』的员工。」 「旅行咖啡厅?」 女孩指著那边。顺著看过去,在公园的角落,停著一辆正在摆摊的圆滚滚面包车,旁边放著写著活泼美术字的板子。 「旅行咖啡厅风来食堂」。 「风来……食堂?」 鼻尖突然嗅到微微的香味。那是诉说著「这里有好吃的东西唷~」的味道。 「我们差不多要关店了,不过还有一些午餐。我和老板两个人吃有点太多了,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一起吃。」 穿运动服的女孩露出漂亮的笑容。 「要不要一起吃午餐呢?当然是免费招待的。」 百合突然发现自己肚子饿了。 不管如何沮丧,不论多么一筹莫展,空腹感仍然会袭来。是说这一个月来,都没有好好吃东西呢。 每天都工作到接近凌晨,搭末班电车回到家之后,根本就没有做饭来吃的力气。 早餐就在上班途中买速食或在便利超商随便买,午餐也差不多,三餐都只是把食物吞进肚子里而已。放进嘴里的,也只是为了生存而吃的食物罢了。 肚子像是在催促百合似地叫了起来,她轻飘飘地站起来。 女孩已经悄悄地把高跟鞋立在自己的脚边。穿上之后,对方像是引导著自己似地踏出脚步。 「你怎么知道我还没吃午餐?」 「因为你已经在那里坐了一个小时以上了。」 「讨厌,被你看到了吗?真是丢脸。」 「你看起来很累,一定还没吃午餐吧,如果可以的话就去请她来吃午餐吧,飒太、啊不对,是老板这样说。啊、老板!」 女孩呼唤了之后,在餐车里工作的青年抬起头来。 「老板~我把她带来了喔。」 「谢谢日和。欢迎光临。」 看起来思虑深远但给人感觉很温柔的青年。百合还在困惑中时,穿运动服的女孩已经迅速地把折叠桌和椅子展开摆好。 「请坐、请坐。」 依她所说地坐下,因为就在餐车旁,所以好吃的香味更浓了。那是面包的香味。 「日和,这个麻烦你!」「是的,老板!」 运动服女孩──日和,从青年老板那接过牛奶颜色的托盘。 「就是这个,今天是北海道的真狩午餐!」 眼前的托盘吸引了百合的注意。 涂上奶油,烤成金黄色的圆面包;色泽鲜艳的大份当季蔬菜沙拉;放在托盘中央盘子上的角落,有像是圆点装饰的多蜜酱、番茄酱、塔塔酱三种酱汁。以及…… 竟然没有主菜? 就在困惑之时,日和递出一个银色的金属盘子。 「好了,请选几个喜欢的可乐饼吧。」 盘子中整齐地排列著形状各异的小小可乐饼。 「扁平状的是马铃薯、圆筒状的是奶油螃蟹、椭圆形的是豆渣可乐饼,然后圆滚滚的这个,是『百合根』可乐饼,我推荐这个唷。」 百合根可乐饼?百合根,不是会出现在正月的年菜中吗?似乎只吃过一、两次。 但真的很令人好奇,又是推荐的就更要吃吃看了。 而且又是「百合」根啊。在偶然造访的公园中被偶然邀请的午餐,偶然地又使用了与自己同名材料的可乐饼,总是要知道其中含意才行。 「既然这样……那就全都给我一个。」 半是好奇半是自暴自弃地说完,日和就用夹子把可乐饼夹到盘中。 「可以沾著喜欢的酱汁吃。啊、不过……」 她用闪闪发光的表情推荐说: 「百合根可乐饼,第一口请什么都不要沾直接吃。」 「什么都……不要沾……」 说完,日和又拿来两人份的托盘,青年老板也拿来三人份的杯汤,放在百合前面。 那是纯白色的浓汤,上面洒了面包丁和西洋芹,乍看之下没什么特别的,就只是白色的浓汤而已。 「好了,请慢慢品尝。」 仍然困惑不已的百合拿起汤匙,先喝了一口汤。 「啊……好好喝。」 口感温润的汤在嘴里一口气扩散开来。 若有似无的浓醇感,若有似无的甘甜。虽然不是很强烈的味道,却有很自然的韵味,虽然只是汤却让人觉得怎么喝都不会腻。 「这是百合根浓汤。」 青年老板说明。 这也是百合根啊?和玉米或马铃薯不一样的美味。百合连回答的时间都没有,一下子就把汤喝完了。喝完汤之后肚子更饿了,所以没有时间停下来,马上开始吃可乐饼。 先吃扁平的马铃薯可乐饼,咬下酥脆的薄薄面衣,放了绞肉和洋葱是最传统的做法,一咬下去,有咸味的肉很多汁,和马铃薯、洋葱搭配在一起,不用多说就是好吃。 接著是奶油螃蟹可乐饼。用刀子切成一半,浓稠的奶油就流出来了,用叉子叉起来一口吃下。 吃进去的一瞬间,感觉嘴巴里也跟内馅一样要融化了。 满满的蟹肉和温热浓厚的奶油酱交融在一起,这个也很好吃。百合边吐著热气边享受奶油酱。 可乐饼感觉很容易饱,却反而停不下来。百合已经开始吃豆渣可乐饼了。 用刀子切开后,看见橘色的红萝卜、黑色的鹿尾菜及绿色的葱,百合边想著这真是有趣的内馅边放入口中。 和前两个不一样,是舌头习惯的和式调味。明明没有放肉,却确实有著微微的甘醇,一下子就吃完了。 每个都很好吃,虽然想慢慢品尝,但一下子就盘底朝天了。 所以在吃最后的可乐饼之前,百合先吃洒上芝麻的圆面包。烤得恰到好处的面包,在手掌上留有余温。 「这个面包也是自己做的吗?」 百合一问,青年老板就很害羞似地回答: 「是的,最近才开始做的。因为还在练习中所以有点不好意思呢。」 「老板做的面包也很好吃喔。请吃请吃。」 在日和的极力推荐下,百合也不客气地把面包分成两半。 不知道是不是用了全麦面粉,不是纯白色的。用奶油刀在面包上涂上奶油,奶油被热气融化,渗入面包之中。 「好好吃……」 吃了一口,百合惊讶地睁大双眼。 全麦面粉的味道很深厚,芝麻的风味充满香气,和融化的奶油也很搭调,感觉这面包也能让人一个接一个。 最后,终于要开始吃先留下的百合根可乐饼。 圆滚滚的可爱可乐饼,小心翼翼地切成两半后,断面是雪白色,放进嘴里的口感有点像马铃薯。是很高雅的微甜,像是大小姐谨慎地混进有精神又可靠的庶民中。 肚子已经差不多饱的百合,慢慢地品尝最后的可乐饼。 很少吃到的百合根,原来做成可乐饼是如此温润的味道吗?恋恋不舍地和舌上的最后一口一起咽下。 这样,就吃完所有可乐饼了。 「请吃,甜点是百合根烤布蕾。」 青年店长放下装有甜点的盘子。 小小的杯子中,是淋上褐色焦糖酱的烤布蕾。 虽然已经吃饱了,但百合还是好奇地拿起吃甜点的小汤匙,舀了一口杯子中的烤布蕾,放进嘴中。 「哇……」 像是打呵欠般地从嘴里逸出赞叹。 上层的焦糖酱热腾腾的,但里面很冰凉。是先冰镇好,在出菜前才烤过表面的焦糖酱吧。然后,那在嘴巴中融化的温和甜味,好吃到让人忍不住发出声音。百合一口接一口地吃著,完全停不下手,烤布蕾的杯子转眼间就空了。 像是把杯子刮乾净似地舀起最后一口,大口吃下。 仔细品味要融入舌头中消失而去的甜味之后,再咽下。 「啊……好好吃。真的,非常好吃。」 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百合放下汤匙。 空空如也的胃袋、没有力气的身体,汤、面包、可乐饼、烤布蕾全都渗进去了。 简直就像是让乾瘪的百合重新充起气来一样。 原来自己有那么饿啊。 肚子饿,原来就是这么一回事啊。吃饱,原来就是这么一回事啊……这样的感觉,我好像一直忘记了。 「让人想要从头再吃一次呢。我吃饱了。」 发自内心地说著,百合低下头。 「这是最棒的称赞。」 青年店长也低下头,那是充满真挚情感的嗓音。 不知何时,眼前放著装了温热红茶的纸杯。百合拿起来,放在两手中感受那热度。 「感觉我很像好几个月,不,好几年没有好好吃东西了。」 百合的声音悄悄地落在散落面包屑的托盘上。 「工作一定很忙吧?」 日和用深深关切的眼神问著。 青年也慢慢地吃著自己的午餐,边听著百合的话。 「是的。没有睡觉的时间,吃饭也只是吃便利超商或速食,家里的冰箱空空如也,只放著美乃滋而已。」 每天每天,也是随便化个妆就去上班了。 每天映照在镜子里的是充满倦容的脸。 「说起来真丢脸,都一把年纪了还不能好好地自己煮饭来吃。越是想著要好好做饭、不能随便吃,就越做不到。更何况,明明自己已经那么努力了,工作上却丝毫得不到认同,什么都没有得到……起码生活要过得丰富一点才对……」 百合两手包著纸杯喃喃说著。 为什么不能自己煮饭?明明是一把年纪的大人了,却还不会做料理。人类正确的生活不是那样的──那是被世间的声音责备著的心情。 「没有关系啊。」 咦?百合疑惑地抬起头,青年老板正用温柔的眼神看著她。 「即食品也没什么不好的,就是因为有人买所以才会卖,那是为了维持生命的食物。不是自己做的也没什么不好,真的很累时,比起吃饭可能睡觉还比较重要吧。」 那是充满感触的声音,难不成他也有那样的过去吗? 「过著规律健全的生活,那是很理想、没得抱怨的正确的生活。但如此想望也做不到的人,也是有的。」 青年的声音,像是平静海的水面。 沉稳、温暖,听著都觉得内心受到安慰。 「那并不是偷懒,也不必被正确性所追赶,我只是想说这个而已。如果在自己的内心找不到能滋润心灵的丰富,那就去外面找吧。」 青年露出微笑,像是百合根浓汤一般的微笑。 「因为这样才有我们的店啊……我是这样想的。」 百合暂时凝视著青年的微笑。 然后,低头看著桌上空空的托盘。不管哪一道菜,都是渗入身体中的美味,让人重新取回活著的感觉。 「的确。真的……是这样呢。」 感觉眼泪就要流出来了。在初次见面的两人面前哭出来实在太丢脸了,百合拚命地眨著眼看向旁边忍著泪,然后看见面包车的柜台前,放著笔记本形式的菜单。 「那个菜单好可爱。」 因为在选菜单之前午餐就端出来了,所以没有好好地看过。手绘的北海道地图上贴著可乐饼的照片,上面用圆圆的字写著使用食材的产地。另外也画了很多搞笑的插图,光看都很有趣。 「嘿嘿嘿,那是我做的!」 日和很开心似地回答,百合站起身拿起菜单打开。 稍微翻阅后发现,上面写著旅行的纪录,这两个人该不会去北海道采购食材吧? 「真狩村……不好意思,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为了寻找可乐饼的材料,偶然造访那里。」 「偶然?你们是随兴地到处走吗?」 「是的。就像是被带到那里去一样,反正,总是有办法的。」 青年简短地讲述寻找「梦幻可乐饼」的故事。 很有趣。虽然觉得旅行还是照旅行社的行程去走会最方便,不过像那样兴之所至的旅行也让人有点羡慕。 「旅行咖啡厅,所以是开著这辆车到处去旅行吗?」 百合看著面包车上的看板问。 「不,这辆车里面有炉子和瓦斯桶、冰箱……装满调理器具,根本放不下行李,所以不适合用来旅行。」 「也不是不能去吧。」 日和跃跃欲试地说著。 「用这辆车来移动,住宿就去旅馆或民宿。就算不带行李,只要是在国内,到处都有便利商店或量贩店或百货公司呀!」 「你不是讨厌乱花钱吗?」 青年恶作剧似地问,日和便吐吐舌头。 「讨厌,但那样也可以旅行啊。」 「也是。总有一天,要去能取得营业许可的地方。」 青年用如梦似幻的语气说著,然后面对百合。 「这个旅行咖啡厅还只是暂时的店面。」 「暂时的?」 「可以说是在开始固定店面之前的试营运期吧,这也算是修行的其中一环吧。这台车是跟工作的地方借的,也是不定期营业。不过之后,想要提供在旅行途中遇到的美味料理、还有使用那块土地的食材做成的菜单。」 「那听起来很有趣呢……」 「如果可以的话,可以告诉我你去旅行时喜欢的地方吗?」 被这样一问,百合很困惑。 开始工作后,就一直很忙,根本没有出过远门。最多也只有跟朋友去看电影或购物,不然就是躲在公寓中,一整天发呆睡觉或看设计杂志而已。 「因为太忙了,已经好几年没有去旅行了。」 看著放在桌上的菜单。 旅程。巴士和渡轮、电车、途中碰到的人或好吃的东西…… 看著用插画、照片、文字所描述出来的,青年与日和两人的愉快旅程,百合的心逐渐绽放开来。 也想试试看如此快乐的旅行。没有目的地,只是在去到的地方闲晃。 「之后还会在这个公园提供午餐吗?」 「现在已经得到许可了,应该很快就会上轨道。」 「那个……如果可以的话,请收下这个!」 日和递出名片。 「旅行咖啡厅风来食堂」。 画有候鸟标志的名片上,有网页连结和facebook帐号,另外也有e-mail帐号和电话号码。青年补充地说: 「在网页和facebook上会通知开店的地方……此外,虽然我什么都不知道,这样说似乎有点多管闲事。」 「嗯……」 「成果和收获,一定会有的。」 青年用沉稳的声音告诉百合。 「没问题的。一定有人在看著你的。」 百合按捺住惊讶。落入胸口的这句话,拥有从已经快要崩落的身后支撑自己的温柔强韧。 青年和日和,露出刚烤好的面包般柔和的笑容。 「下次见面时,请告诉我你去旅行的故事。」 * 向开始收拾的两人挥挥手,百合走出公园。 握著肩背包的提把,走出大厦街。从包包中传出手机的声音,拿出来一看,是事务所的主任。 赶快走到远离吵杂车声的地方去接电话。 『百合,现在在哪?还在吃午餐吗?』 传出很担心似的声音,百合很不好意思地对著看不见的对方低下头。 「对不起,主任,我还在六本木。」 『我听说了,真的很可惜喔。』 主任用慰劳的语气说。 『但是,我给百合很高的评价喔,下次一定会拿到案子的。』 「主任……」 握著手机,百合忍耐著一口气涌上心头的感情。刚刚才听过的青年的话语,在耳朵中温暖地回响著。 一定有人在看著你的。只要确实地努力,一定会有人看见的。 『不要为了这件事沮丧,要不要休息两三天呢?』 「可以吗?」 『当然啊,这是你的权利啊。不过回来后就有下一件工作在等著就是了。』 眼前浮现风来食堂两人的样子,还有手绘的愉快菜单。 『……下次见面时,请告诉我你去旅行的故事。』 「可以让我休息一周吗?我想去旅行。」 『一周?啊、啊……反正你还有很多特休。』 主任不安似地问: 『你会回来吧?』 「当然。为了回来才出去旅行的,我会买伴手礼回来的。」 『伴手礼不重要,好不容易去了就要好好地玩。对了,有决定要去哪里了吗?』 「接下来才要决定。」 『接下来?那么随兴啊?』 和努力接受而碎念著的主任讲完电话,百合切断电话。 然后,抬头看著从大厦之中露出的蓝天。 太阳还是高挂天空,现在立刻回家,赶快打包行李的话…… 不,百合摇摇头。 没有必要回家,又不是要出国,不管哪里都有便利超商或百货公司,还好主要的帐户是邮局,不管在哪里都可以领钱。也有智慧型手机,在网路上就可以预约住宿和交通车票,很简单的。 现在就去最近的地下铁车站吧。 要去哪里呢?往北、往南、还是往东往西呢? 乾脆坐船去离岛吧?还是去飞机才能到达的远处呢? 雀跃的百合踩著轻快的脚步,脚已经不痛了,现在觉得自己可以走到任何地方。 去旅行吧。去陌生的土地、初次去的地方,品尝陌生的料理、从未吃过的美味食物。 然后,就能成为踏出去的力量。 第11章 番外10 为了守护之物 驻地广场。 巴纳德站在练兵台上,正在对聚集的将士们进行训话。清晨的的空气温暖宜人,天空也晴朗万分。 【喂】 站在旁边的菲利亚悄悄地开口。 【怎么?】 【为什么大家都盯着米蕾修看?】 听他那么一说,确实如此。 作为巴纳德副官的米蕾修站在练兵台旁,面对着这里。 【这也无可厚非,米蕾修确实是个好女人呐】 法苏朗军队虽说是允许女子参军的,但是从比例上来讲还是男子占据压倒性的优势。 因此有这种毫无争议的美女在,自然而然的就会这样。 【……你也喜欢那种类型的?】 【嘛嘛~只看外表的话,没人会不喜欢吧?那个家伙是美女啦,会讨厌美女的男人是不存在的】 【……】 菲利亚沉默不语,双手紧贴胸口。 【怎么?产生竞争意识了。你赢不了她的。放弃吧。】 【啰嗦】 狠狠地跺脚,虽然想怒骂,不过因为正在训话中,也就没有吵下去。 【喂,相比那个家伙,其实你也有直率的地方。】 【……哪方面啊?】 【睡相啦、吃相啦、说话方式之类的。女孩子称呼自己‘俺’,这算什么叫法啊?一般不都是说‘人家’的吗。再不然说‘我’之类的也行啊。】 【不要!感觉好恶心。】 厌恶的别开脸,果断拒绝。 【好好听人说话啦。话说阿莉珴塔到底在干什么啊?】 自从到了这里之后,一次都没有见到过。大多数时间都缠着菲利亚的说。 【听说向米蕾修借了工房,一直在那里呢。】 【又是要做什么啊?】 【谁知道啊。俺什么也没听说。】 【唔……】 嘛、反正阿莉珴塔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也不必太担心他。 再说他在战场上也没什么大用处。 这次菲利亚加入负责治愈伤兵的水系精灵铠甲部队。阿莉珴塔在她身边的话,也不用装填弹药,这样也不错。 巴纳德训话完毕。开始整队准备出击。 【总算要开始了。走吧!】 【唔、那、那个。】 【嗯?】 【人、人家……会努力的、你也要加油哦!】 或许是觉得有点害羞、脸颊都变红了。 那样的吧不说不就好了。这么想着不由自主地就笑出了声。 【哇、别笑了——说好了,可别输了啊!不论是木琉麻铝还是谁都不要输啊!!】 做不到的事情硬说能做到,说实话没什么意思。 但是现在并不是纠正那个的时候。 【交给我吧。找到那个家伙的弱点的话,绝对能打倒他。如果输了的话我请你吃超美味的食物哦】 拍拍菲利亚的头如此说道。 【哦?那我突然有点希望你输呢】 【你这家伙……】 【当然是骗你的。回见,我走了】 菲利亚朝利奥斯挥挥手,便朝着水系精灵铠甲部队走去。 【那个男人真的有弱点这种东西吗】 身后传来这句话。吃了一惊转过身,一脸戏谑的米蕾修正站在那里。 【才没有呢。有的话你倒是告诉我啊】 【能不能找到呢。从那以后就下落不明。】 【那家伙的事我才不知道呢。祈祷他不要出现才好】 利奥斯他们追击部队的第一目标是讨伐辛罗。 如果木琉麻铝出现的话,或许那个目标就实现不了了吧。 【只有这件事不想让它发生啊。同一座岛的人们自相残杀什么的。】 米蕾修的眼神变得很认真。 【真要那样的话,也没办法啊】 虽然这么说,却也明白那会是多么艰难的情况 泰伊门监狱里见到过热衷于处刑的人们。 杀了人也不算犯罪的移民和殖民者。 乐于观看那种濒死过程的人,大有人在。 人心的对立,就是孕育战争的温床。 一想到这里,就明白战争的萌芽依旧残存着。 【即使人类有着各种各样的不满,但是不发动战争是最好的选择。因为无论是谁,都会有因他的死而悲伤的人的。】 【那种事最开始我就知道,虽然我并没有会为我担心的人】 没有注意到的人杀害了自己所憎恨的人。而等他注意到这点的时候,已经太迟了。与自己相似的人不断地增加。 【是啊,一旦犯了错……之后应该如何去做也是十分重要的。】 我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的眼睛,那仿佛黑水晶般闪耀的眼神。 那不可思议的双瞳给人一种看透万物的感觉。 【我只想让那家伙能按照她喜欢的方式生活。只是那样就够了。】 【呵呵,没什么不好的,莫名的毫无妄自尊大的感觉呢】 不知道为什么米蕾修高兴地笑了起来。 【现在的利奥斯桑,总感觉非常的帅气呢】 【是吗?不太明白啦】 【嗯。非常帅哦】 【……】 【啊?害羞了吗?】 米蕾修笑着,目不转睛的盯着利奥斯的脸。 不出意料地利奥斯别开了脸。 【你很吵诶。才没有害羞呢】 【是吗?那你把脸转过来嘛】 说着为了看到利奥斯的脸不停地在他身边打转,不得已利奥斯又转向了别的方向。 她马上又跟了上来,于是,又转了方向。 一次,又一次。 【够了吧!烦死了你!】 忍无可忍的利奥斯,朝米蕾修的脑袋挥了一拳。 【好疼!呜呜,好过分哦……居然打女孩子】 米蕾修摩挲着脑袋,泪眼婆娑的抱怨着。 【哼。对我来说没有男女差别。给我记住了】 虽然这么说,很多时候还是由于担心所以能忍则忍。 【是——那么、我们也该走了吧】 瞬间变换了表情的米蕾修如此催促着利奥斯。 变得也太快了吧、跟这样的美女相处着实熬人。 【啊啊、确实该走了】 尽管如此,我还是重振精神,米蕾修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天空沾染茜红色之时,两军在格兰德东部丘陵地带的中心对峙。中央都是毫无起伏的平原,视野非常开阔。 风吹动青草,沙沙声此起彼伏。 附近的地形就像锅底一样,四周被起伏的山丘围绕,无论去哪个方向,都要爬坡。 底部的平原地带则无法很好的看清上方的情况。 格兰德守备队的兵力约一千二百人,而反乱军则有大约三千兵力。 约是守备军的三倍。但是,看起来对面的敌军数量还不止这些。 后方还有后备军力。这样考虑的话较为妥当。 为了阻止他们合流,最好各个击破。但是,单单就说眼前的敌人数量也是我们的倍数。果然,能不能顺利的进行还是在于我们自己。 我军的阵型是,三列横队的步兵部队横亘前后,以此为中心两翼由骑兵防护。后方则是炮兵阵营。 敌军也是同样的阵型,看来是想和我军硬碰硬。 原本就同为王国军,所以训练程度并没有多大差别。因此我判断如果用同样的阵型战斗的话,兵力多的一方会取胜。 利奥斯他们在前后步兵横队的间隙中筑阵。 全员徒步时,人数大约三十。 从外貌上看全然就是步兵,其实全都是精灵操术师。 战场上的精灵操术师是不会排列成密集的队列,而是像随机应变灵活动作的散兵一样。用到精灵操术师的地方有两处,首先在敌人进攻时,削弱敌军突击攻势。开始会冷藏着,当己方陷入危机时投入战场,用于支援战斗。 精灵操术师的战力很强,而且连续战斗的时间很长。一旦魔力耗尽,就必须要休息。留心这一要点,无论如何都要阻止精灵操术师的运用。 这次也准备遵照那个基准进行,一旦着手开始,也是要费些功夫的。 【唔——有点紧张了呢】 【……完全没看出来】 身旁的米蕾修还是往常的那副样子。 【是吗?其实、我跟利奥斯不一样没那么多生动的表情啦】 【别说多余的话】 【啊、吹号了,走吧?】 正如米蕾修所说,前进的号角声响起了。 奇怪的时间说奇怪的事,紧张感都淡了。 【我们走吧】 如此招呼着自己队的队友。 大家点点头,与步兵部队汇合之后开始前进。敌军的步兵也开始行进。 跟同样是步兵的队伍战斗,在到达抢的有效射程之后互相射击,无法维持队形的一方会输。如果双方的队列都没被打乱,并且接近了对方的情况下,就是使用枪械兵器的近身战了。 到底哪一方会先输给对死亡的恐惧队形散乱——双方攥着命比拼着忍耐着。 两军的先头部队都已经进入了双方炮兵的射程内。 火山喷发似的声音响起,炮弹在地面炸开。 想要赢就必须战胜那种恐怖,继续推进队伍。 想要临阵脱逃的人被队伍的指挥官肃清。 但是,无法兼顾的情况下大家都要逃走的话,队长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现在,那种情况发生了。前方的步兵部队,队列散乱,士兵们都改变前进方向四散而逃了。 不必战斗,兵力的差距都已经很明显了。有这种想法的人,也没什么奇怪的。 敌军士气势如破竹,率先行进。 后方的步兵部队甚至是骑兵部队都受到了影响,后方队列散乱行进着。 战斗队列已经完全崩坏了。坚持下来的只有利奥斯的部队以及一小部分的兵士。 数量还不到全军的一成。 但是—— 【全军!展开精灵铠甲!】 随着利奥斯以及其他士官的一声令下,剩余的士兵们整齐地展开了精灵铠甲。 呐喊声响,精灵操术师们飞向了敌军。 火球弹开,雷电齐鸣,岩石爆裂,狂风冲击。 仿佛魔法展示会似的,随处可见精灵之力,击败敌军。 眼前的敌军对这个突发情况进行防御已经太迟了。 是投入己方的精灵操术师进行战斗呢,还是先撤军等待对方魔力枯竭呢,不然的话还是抱着损兵折将的觉悟孤注一掷呢,敌军已然混乱已经无法做出指示了。 无论如何只是扩大受害者而已。 在混战中,利奥斯并未展开精灵铠甲,而是站在远处注视着战况。 所谓远处,也就是上空。是米蕾修的{翼}之魔法。 利奥斯抓着米蕾修的手,一起飞了起来。 风之精灵铠甲的优点,与其作为直接战斗力,倒不如飞到空中进行侦察,快速的情报传送,以及人员的运送。 这样的话能更好的了解战况,并且能马上去到应该去的地方。 他一动不动地观察着,哪里才是应该去的地方。 【快了呢】 米蕾修用异常认真的口吻说道。 【啊。不管怎么样,总不能就这样被打败吧】 【啊!那个……!】 米蕾修指着的是敌军的最后队列。步兵们成群的离队而行,朝着混乱的前线前进,途中一齐展开精灵铠甲。 【好了!就是那!下落!】 【是!】 米蕾修急速降落。当然紧握着手的利奥斯也一样。 恰好着陆在敌军精灵操术师的面前。 在他们奔赴混乱的前线前,狙击他们,是自己的职责。 如果在这里解决了敌军的精灵操术师,那么己方的精灵操术师就可以尽情的攻击敌军了。 【二重展开!】 利奥斯同时召唤火蜥蜴和奥古鲁精灵。 解开[铊]之印后,米蕾修召唤她自己的精灵。 【谢啦!看信号到时候要来接我哟】 【是!不要太勉强啊】 米蕾修退避到了上空。 她已经是利奥斯专用的【足】了。 【喂!大闹一场吧。你们快来帮忙】 利奥斯构筑了巨人之刀,朝着精灵操术师飞了过去。 【噢噢噢噢!】 利奥斯吼叫着,身着土精灵铠甲,砍向体格健壮的精灵操术师。 气势汹涌的黑色刀刃,漂浮起对手,随即扔向远处。 如今的巨人之刀是很平常的黑色。到底怎么回事呢 【不用担心!慢慢来吧】 说着直指敌军中心而去。已经没有人能阻止他了。 敌人的魔法攻击到铠甲上,不过都被奥古鲁和火蜥蜴保护着的银之精灵弹开了。 到达中心了!利奥斯迅速地用巨人之刀划破手指。 一口气上吧!让他们见识你的实力!摧毁敌人的战意! 描绘之印——【变】 通过奥古鲁的魔法,巨人之刀可以根据操术师的意志进行变形。而魔力的消耗程度则与形状的复杂度以及增加的质量成比例。 作为结束暗号、猛叩刀身。将巨人之刀高举过头顶、命令道。 【伸长吧!】 黑色刀身回应咒令,想要冲上天般伸长。 变成了原长的十倍,甚至更长。仿佛是连城池都可以破坏的程度。 伸长到这种程度,魔力的消耗已经很大了。同时又使用火蜥蜴的魔法的话,恐怕魔力马上就会用尽的。如果那样的话,火炎就使用不了了。 抱着被攻击的觉悟,为了深入敌阵,必须展开二重防御。 巨大的黑色铁块充满了压迫感,四周的敌军不由得向后退避拉开了距离。 【压倒吧!】 身体前倾,用力挥下刀刃。 刀刃击中地面,爆发出巨大的声响,同时伴随着轻微的地震。 周围的十多个敌人当即倒地。 但是,还没有结束! 双足打开,沉下腰部,随即扭转身体。 【都给我吹走吧!!】 巨大化的巨人之刀卷起了狂风。 数十人被旋风卷起。 敲击地面的狂风还没有停止,幸存者已经不存在了。 被旋风袭击的只是附近的一部分敌军,后院军队好像要赶上来了。 利奥斯把刀刃变回原长,走向了围过来的敌军。 而此时敌人的精灵操术师已经开始退却了。 敌方精灵操术师的魔力也已经所剩无几了。 这种情况下逃走是最好的选择,对于他们自身来说是最好的。 但是在如今的情境下,这是不可能的。 前线士兵因为格兰德军的精灵操术师已经混乱了,而这些作为最后战力的精灵操术师却无法支援他们了,仅仅是因为一个精灵操术师就不得不逃跑了。 看到了这个情景,其他的士兵会怎么想?己方的王牌都跑了。自己做什么也都没有用了不是吗?魔力是不可能永远持续的,接下来做什么都没用了,因此不得不放弃了。 这是一场赌博。如果对方在利奥斯魔力耗尽之时都能一直保持战意,持续攻击的话,那么我们就输了。 反之则是对方输了。那么这场赌博就是我们赢了。 利奥斯改变方向向敌军阵列走了过去。 收到之前的影响,敌军四散而逃。只因为一个人,敌军阵列就崩溃了。 以一人之力斩杀万人是不可能的,但是却能折损万人的士气。 站在如同被撕裂了一个口子的敌军中央,利奥斯大声喊道 【之后就拜托喽!大叔!】 左右的山丘随即传来了凄厉的嘶吼。 之前趁乱逃走的我军的步兵和骑兵再次返回,并包围了逃上山丘的敌军。 骑兵们拔出兵器,站在最前方,镞形的兵刃直指敌军。 士气全失的敌军,阵型被打散,全军完全陷入了混乱。 利奥斯从上空俯视,摆了摆手。自己的职责已经完成了。 米蕾修缓缓降下,带着利奥斯飞了起来。 【太精彩了!真厉害!!】 【没什么。我们的目的可不只是这个】 最终的目的是讨伐辛罗?雷法姆。我们是为了那个目标而结成的攻击部队。 【是啊。不过好像并不在这附近……】 【那样的话应该就是后方的援军了吧,在他们来之前我得先休息一下】 魔力如果不恢复的话就糟了。都差不多枯竭了。 约一小时后,利奥斯军到达了森林。 除了丘陵地带,街道还被海和森林围绕。 以森林做掩护,向敌军本部进行突击。 这个部队是之前的部队重新编制的,边向街道行进边追击逃跑的敌军。 继续追击逃军的话,应该会跟敌军的后援相遇。因此用重编部队做诱饵,利奥斯他们才是主力。 差不多入夜后,纽米俄鲁大结界出现在空中。 手心浸满了汗水。就快了、就快要见到多年不见的父亲了。 这应该算是不孝吧。 还是说,纠正了这种错误的话,就算孝顺了? 无论如何,利奥斯都要抓住这次机会。 不远的地方传来喧闹声。枪声、吼叫声、悲鸣声混杂在一起。 开始了。主力终于和敌军接触了。 利奥斯侧耳仔细的听着,等待着时机。 正想着暂时得这么安静的等待的时候,感觉头顶上有什么在晃动。 好像有什么东西撞开树枝落了下来。 穿着黄绿色的精灵铠甲,头冠的侧面装饰着很大的羽毛。原来是出去侦察的米蕾修。 【利奥斯——我找到了】 听到报告,利奥斯点了点头,接着发出了号令。 【好……出发】 这个部队中半数是身披风之铠甲的战士。 他们负责精灵操术师的运送,以及能够随机应变地出现在任何地方。 而剩下的半数则是战斗力强悍的家伙们。 全员使用[翼]之魔法飞上了天空。 带着利奥斯的米蕾修为先锋,向着街道上延展的敌军阵心突进。 【要降落喽!准备好了吗?】 一旦落地,四周便全是敌人了。尽管如此,也要拼杀突进。 【啊!下去吧】 降落到地面后,大家立即展开精灵铠甲,召唤自己的召唤兽。 敌军被突如其来的攻击弄得一阵慌乱,但仍然渐渐地形成了包围圈。 有的人展开了精灵铠甲,同时还见到两只战岩兽。 在他们保护圈后的是——骑着黑马,身材健硕的男人。军服勾勒出的肌肉,健壮结实。男人有着立体的五官,精悍干练的茶红色短发。 利奥斯应该是继承了那头发色以及战斗的方法。其他的完全不像呢。 辛罗?雷法姆。欧菲班徳岛的总督、叛军的大将,同时也是利奥斯的父亲。 一见到他的身影,利奥斯大声喊道。 【混蛋老爹!来迎接你儿子我回家吗】 随即笔直地攻了过去。手持巨人之刀将面前的敌人全部砍倒。 【太勉强了!大家快支援利奥斯!围上去!】 利奥斯将米蕾修的嘶喊抛之脑后,他眼中只有父亲的身影。 【利奥斯?!巴纳德的将官?】 周围的敌军如此议论道。 【没错!儿子来给老爹擦屁股了】 全力使出风刃,卷走了两个敌方精灵操术师。 不断地突进,逐渐接近了辛罗。 接下来阻挡利奥斯的是两只战岩兽。不得已利奥斯止住脚步,解除铠甲。 【二重展开】 随即再次召出召唤兽。手持两种魔法之印,正要斩杀右方的战岩兽、突然从后方袭来的魔法更快的击中战岩兽、战岩兽发出悲鸣。虽然并没有击倒它们,但已经在一定程度上重创了它们。 【我们来解决它们!】米蕾修说道。 利奥斯听到后,迅速地从两只岩兽中间穿了过去。 终于到了父亲的面前。 【回答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拜你所赐我成了反叛者的儿子!如果不杀了你的话,无论是国家还是这个岛屿都不会有我的栖身之所了!】 最后的阻击——四个精灵操术师阻挡在眼前,利奥斯朝着父亲怒吼着。 【原因,你应该很清楚吧?和你的一样啊】 听到了那种回答,利奥斯将手中的炎之刃砍飞了眼前敌人的腿。 随后用一只手弹飞了迎面而来的火球攻击。 火球落到地面,燃起了浓烟。 混乱中,与释放火球的精灵操术师展开肉搏,率先刺穿了对方肩头。 剩下,二人。 【所以,你就跟露琪亚联手了?别开玩笑了!母亲去世都已经五年了,你现在才爆发!稍微考虑下我的感受】 利奥斯用红色的刀身弹开左方袭来的雷电。雷电在地面上击出了一个洞。 【我只是在等待机会罢了!挑起毫无胜算的战争,那是无谋。】 切断[壁]之印,召出火炎。旋即隐去身形、砍断了二人的腿。 【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利奥斯手持缠绕着火炎的巨人之刀,砍向端坐于马上的辛罗。 【这是我最初也是最后的孝行了。你就满怀感激的领受吧。】 【住手吧。不如你来这边帮我,一起为你母亲报仇吧】 辛罗这么说着,伸出了手。利奥斯撇过了头。 【不要。你才是马上给我投降吧。军事法庭说不定会收了你呢】 【哼。我对那种东西没什么兴趣。】 【那么…来吧!用我的手来解决你!】 辛罗巨汉似的身体轻盈的落下马。 展开精灵铠甲,使用灰色的抗结界纹章召唤铁之精灵——奥古鲁。 利奥斯唤出巨人之刀,单手握刀,摆出迎击之势。 利奥斯低吼一声,踏步前行。 双方的召唤**错之时,利奥斯给予对方手腕一击。 单纯就说腕力的话,感觉应该没多大的差距。但是,利奥斯的巨人之刀包裹着火炎。这一点便占据了优势。 利奥斯跟父亲兵刃交接,开口说道 【老爹。我啊——一直一直都在战斗……即使我没有什么想要守护的东西。什么意义都没有,死亡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但是现在呢,我稍微有些感谢了】 上端、中段、下端。每次兵刃交接之时,辛罗的巨人之刀都会被利奥斯的刀炎所融化、吞蚀。不用多久应该就会消失了。 【多亏了那段时日……我啊、已经变强了哟!从前从来也没战胜过的你,现在我已经能打败了。】 用尽全力,由下而上挥刀。将对方的巨人之刀由中央砍断。 黑刃的前端刺入地面。 利奥斯沉下腰,重心移到右脚摆好攻势。 瞬间提气、右手后摆、瞄准前方一点用力挥下。 【哦哦哦!】 【不忠不义的混蛋儿子!】 辛罗撇了撇嘴。 【啊啊……我是混蛋儿子还真是抱歉呐】 这么说着,红色的刀刃已经刺穿了辛罗的胸甲,贯胸而过。 辛罗解除了铠甲,失去力气的身体向前倾倒,靠在了利奥斯的肩上。 【让我看看你的脸】 【啊啊】 利奥斯直直的看着父亲的脸。父亲抬起大大的手抚摸着他的脸。 【变得很帅了呢……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呢】 带着笑容,辛罗倒下了。 【骗人……我明明长得像妈妈。】 最后的最后开玩笑什么的,一点都不像你。完全不像。 明明那么强、那么伟大的。却因为这种事死了什么的,真的不像你。 利奥斯深呼一口气。 看到辛罗的死,敌军的士兵明显已经动摇了。再战斗下去也是困兽之斗。 【利奥斯……】 米蕾修走了过来。 大大的眼睛满是泪水。 【你哭什么啊,想哭的是我好吧】 【呜呜——但是。虽说是无可奈何的结局,但是看的人还是感觉很心酸嘛】 为什么非得安慰她啊。 虽然很想这么问,不过利奥斯还是拍拍米蕾修的肩膀。 【总之,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应该结束了吧】 【才不是。现在才刚要开始】 声音不是出自眼前的美女之口,而是从头顶传来的。 【!】 两只雄鹿般的角、骨翼、指甲延伸出的钩爪。全身围绕着抗结界纹章,完全漆黑的暗色。黑暗的上级精灵,佩顿精灵铠甲。 【木琉麻铝ー!事到如今还要做什么?总大将已经死了!是你们输了!】 现在可没有心情和这种异常的家伙打。 【死了?那就错了】 【什么】 【利奥斯!看这里!】 米蕾修慌张的指着地面。 所谓的辛罗是一个人形的黑暗影法师变的。 【?!跟库莱奥一模一样……】 被霞光映照的轮廓歪斜,甚至是消失的部分都一样。 【让你看看吧——】 稍稍远离地面站立的木琉麻铝双手合十。 描绘的印是[影]之印。 黑暗精灵铠甲的左右两侧,出现了两个并立的黑影。 逐渐变成了人形,变成了辛罗和库莱奥的样子。 【父亲……】 【库莱奥桑】 【明白了吧?并不是死了】 木琉麻铝的钩爪一闪。 【而是死了很久了】 垂落着头的辛罗和库莱奥再次变成了影子,然后消失不见。 佩顿是夺取所杀之人影子的精灵。所以,是这么回事喽。 【也就是说,老爹从来没想过反叛什么的。是你杀了父亲、用他的影子煽动独立派的那群家伙。是这个意思吧?】 【答对了】黑暗精灵拍着手。 肠子仿佛被撕扯,血液上涌、沸腾。 【你应该不是一个人吧?后面应该还有露琪亚军吧……对吗?】 【正是如此。毕竟我受他们雇佣嘛、目前】 【是谁?组织了露琪亚军的头目是谁】 【早就死了。你不是也在森林中战斗了嘛】 【是那个家伙啊……】 操纵岩兽的长胡子男人。确实他的岩兽相比一般的要强力很多。 【太让人郁闷了,所以就杀了他了。这个世界上能命令我的只有我自己。嘛~好像很有趣的样子才陪他玩的】 木琉麻铝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道。 趁着利奥斯和木琉麻铝说话的时候,米蕾修在空中移动身形,招呼四周围剿的士兵们。 【大家!这次的战争全都是因为那个男人!辛罗总大将在出征前就已经被杀了、是那个男人用影武士骗了大家、煽动了叛乱!够了、岛上的人们停止互相残杀吧!然后、大家为辛罗报仇!!】 不知所措的士兵们怒吼着,决意一般四散开来。 朝着木琉麻铝的方向呈环形状开始包围。 即使被敌人重重包围了,木琉麻铝却毫不在意的样子。 【我夺取的影子,可是有各种各样的使用方法的啊——纯粹的破坏之类的都可以。来这个岛还真是增加了不少影子呢、那就多多少少的使用一下吧】 木琉麻铝说着双手合十。随即身体被强力的黑色光芒所覆盖。 皮肤都可以感觉到那种庞大的压力。 虽然不明白这是什么,但是这个魔法很危险! 利奥斯连忙展开【盾】和【壁】。 【米蕾修!赶紧下来!大家都躲到我身后!】 边喊着边合掌。 巨大的盾缠绕着赤红色漩涡般的火炎显现。 利奥斯把盾牌插在地面上,抓紧盾牌隐去了身形。 片刻之间,木琉麻铝完成了结印。 黑色光芒瞬间爆发、扩散。 光芒所到之处,人体瞬间破坏殆尽,光芒还在不断的扩散。 很多人连悲鸣还来不及发出,就已经消失了。 利奥斯握着盾牌的手也感受到了那力量的强悍。 无论多想坚持住,还是太勉强了。 背后一部分的森林被攻击席卷,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花草所覆盖的地面也已经被剥去外衣,显露出土色的地表。 【太、太可怕了吧……这就是上级精灵的力量】 身后的米蕾修,不由得发出慨叹。 【啊啊——怪物似的。】 巨人小盾已经破破烂烂的了,没办法保持原形了。 利奥斯放弃了维持、消去了巨人之盾。 躲在利奥斯身后的人都得救了。但是其他人都没有幸存下来。 远处传来的战争的喧嚣声仿佛也静止了。大家不由得都吞了吞口水。 【再让我高兴高兴啊】 破坏圈中心的木琉麻铝又开始结印。 是[眷]字样的魔法文字。随后出现了一只只黑色四足怪兽。 其数量并不是十只、二十只,而是上百只。 【!多么庞大的数量啊】 【到底有多少魔力啊……】 使用了如此庞大的魔力,却毫无异色的家伙,真的是人类吗。 【开始吧!吞蚀吧!享乐吧!把他们都变成和你们一样的东西吧】 黑色的野兽们,无视利奥斯他们向远处散去。 从这里看去,远处两军的士兵全部被袭击了。 战争的喧嚣声再次响彻耳畔。到处都是无辜牺牲的性命。 【他们会不断地产生。这样下去的话,两方的军队都会全灭的。而且,他还会重生你父亲的影子,以总督之名,残杀更多的岛上的居民。煽动那些笨蛋们进攻本土,那不就糟了吗】 【住手吧!你到底在想什么?杀人就是为了取乐吗?那种事我绝不原谅!】 利奥斯原本柔和的脸庞愤怒的扭曲,向着木琉麻铝质问。 【那就杀了我阻止我啊。想阻止我的话光说是没用的。做不到的话就去死吧。】 木琉麻铝,对周遭的惨状毫无感觉。 【啊——真令人兴奋!为什么像你这样的人会有那种力量。】 【行了、闭嘴吧。你的脑袋根本就不正常。唔?啊、本来嘛……】 【这种时候你说什么呢?我可是认真的……】 木琉麻铝面对这里,说道。利奥斯揉了揉肩贴近米蕾修耳语道。 【听好了……我拼死也把那家伙打个半死的。所以之后的事就拜托你了。把现存的人都集合起来】 【利奥斯桑……】 【听懂了吧】 下定决心,利奥斯口中默念真一文字,昂起头。 【你要怎么做呢?!利奥斯。你要是想逃的话,我不会阻拦的。不过其他的人都得死哟】 利奥斯什么也没说,而是缓缓地向着木琉麻铝踏出了一步。 (抱歉啦菲利亚) 利奥斯心里如此呼唤着。终于找到了。 多讽刺啊。什么时候死都无所谓,这种想法刚刚才改变,正想着想再活久一点。利奥斯刚刚才察觉。 (这里就是我的葬身之所!) 是死得其所的地方啊。即使自己会死,也不得不去做的地方。 转身而逃什么的,自己做不到啊 利奥斯笔直的向前走过去,木琉麻铝仿佛欢迎似的张开双臂。 【欢迎来到我所呈现的舞台】 【哈?】 在惊异的利奥斯面前,木琉麻铝展开了[夺]之印。 唤出的黑刃挥向利奥斯。 【这家伙是最好的玩具。用这个可以夺取被杀之人的影子。呐、说道夺取影子你怎么认为呢】 【用影之印让它们产生实体,继而操纵它们。】 利奥斯淡然地回应。 【虽说是那样,但也不止如此。被我夺取影子的人,他的记忆和感情——只要是在头脑中的东西都会变成我的东西。比如说,你父亲临死前想的是什么——因为我夺取了它所以我知道哦。】 【……】 【对你、你母亲和你的妹妹感到抱歉。因为他的缘故让你们受了那么多苦。……你母亲和妹妹好像死的很惨啊。因此你的世界也扭曲了,作为父亲他觉得他要负很大的责任。最后的最后,他还在期望你能幸福,能变得勇敢。不过、也没什么用了。】 【你这混蛋……!不准侮辱我父亲。】 看着利奥斯生气的样子,木琉麻铝倒是很开心。 【哈哈哈……很好。发自内心想杀掉我的你,才是我想要的。当我打碎你的觉悟之时,你是会绝望,会恐惧还是会悲伤呢?你的心、你的全部都化作影子让我收下了。对我来说真是最好的美食了。品味这种死亡的过程真是太快乐了……无论几次无论几次都是!这就是我爱的表现啊!来吧,跟我融为一体吧!利奥斯】———木琉麻铝已经完全疯狂了。 因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吵死了!!】 利奥斯厌恶地喊道,同时结出[铊]之印和[弹之印]。红色的铁块凭空显现。 【只会耍嘴皮子是杀不了我的!来吧!】 利奥斯身上围绕着红色火炎,手持巨人之刀向着木琉麻铝冲了过去。 由寄宿着水系精灵的精灵操术师组成的治愈组,人数仅剩十人。虽然我队本来应该从初始战场出发了,但是菲利亚队的伤兵必须治疗,直到刚才才治疗完毕。 稍微延迟了一些。向下一个战场移动的时候,和女队长聊了聊天。那是一位有着齐肩的栗色头发,比菲利亚年长一轮的女性。 她曾经称赞菲利亚的治愈魔法很强,比其他治愈师更快的治好伤口。 之后就随便闲谈着,突然从远方发出半球状的黑色光芒。 【那、那是什么?】 地面被风卷起、吹走。多么难以置信的威力。 接触到那黑色的光芒让人感觉到胸口一阵恶心。 那是木琉麻铝,绝对没错。菲利亚本能的如此觉得。 利奥斯正在战斗吧。被那个光波及到,没出什么事吗。 菲利亚渐渐地觉着不安。但是、什么也不能做。 他说过会打败木琉麻铝的、只能相信他了。 【菲利亚!】 从身后传来呼喊自己的声音。回过头、一匹茶色的马奔了过来。 那是有着**、齐肩发的女人。看样子快要从马上摔下来了。 【阿莉珴塔……?】 【快停下,快停下!!】 【你干什么呢!!真是的!!】 菲利亚安抚住马匹,用手轻轻的抚摸着。马匹渐渐安分,停了下来。 菲利亚很喜欢马匹,很擅长安抚它们。原来在军校的时候,也接受过骑兵的训练。 【谢、谢谢了……得救了。喂、刚才的那个黑色光芒是什么啊】 从马上下来后,阿莉珴塔靠在菲利亚肩上问道。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木琉麻铝干的好事。莫名的这么觉着】 【诶!!?太、太好了。总算赶上了。】 【?什么呀?】 阿莉珴塔仿佛没听到菲利亚的问话,卸下了系在马鞍上的袋子。红色的马鞍上除了袋子还有几把枪。 【就是这个!看!】 【嗯?这是……】 阿莉珴塔手上拿着的是,刻着抗结界纹章的子弹。 还有之前攻击了木琉麻铝却没起作用的东西。 【那个、对那个家伙没用吧】 【看上去是那样啦。之前的材质都是铅,这次铅的外面可是包裹着精灵银的。因为精灵银有覆盖作用,如果注入魔力,外层没有精灵银的话,就无法维持住子弹的形态。果然,想要聚集魔力的话,还是精灵银最好了。材质都是铅的话,注入的魔力最终都会溢出去——啊、抱歉,很难懂吧?】 【嗯、不明白】 菲利亚干脆的点了点头。 【俄、那个。总之就是这个比之前的那种要厉害。用这个的话,即使是木琉麻铝也会被打到的。虽然只做了两发——那、走吧!】 阿莉珴塔拉起菲利亚的手,可是菲利亚却一动不动。 【?菲利亚、怎么了?】 菲利亚抬起头,对疑惑的阿莉珴塔回答道。 【我、就算了吧。我做不了,交给别人去用吧】 【诶?!!为什么?】 【利奥斯那个家伙说过。因为憎恨就杀害别人是不行的。】 菲利亚握紧拳头,强自压抑着心中涌动的黑色冲动。 母亲被杀的情景仍然清晰的浮现在脑海中。或许、一辈子都忘不了。 【我憎恨木琉麻铝,很想杀了他。但是——我不得不忍耐。利奥斯对我的事一定是深思熟虑过的。所以他说的话,我听进去了。】 胸中燃烧着黑色的怒火,或是摩挲头顶的温暖的手。 选哪一边呢——菲利亚选择了后者。 【这样啊……菲利亚、你跟利奥斯和好了啊】 【唔……嗯】 看着菲利亚怯生生的点了点头,阿莉珴塔笑了笑。 【那就好。但是,那也不对哦】 【诶?】 阿莉珴塔认真的握住菲利亚的肩膀。 【我们并不是因为憎恨而去杀木琉麻铝的,而是为了去帮助利奥斯。和木琉麻铝交手的话,利奥斯可能会被杀的。我们必须去救他。】 【救他……】 【嗯!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如果没有你的射击能力以及强劲的魔力的话是伤不了木琉麻铝的!没关系的,要是之后利奥斯生气了的话,我和你一起道歉】 望着菲利亚的眼眸中满是必死的决心。 下定决心。菲利亚看着阿莉珴塔,点了点头。 【好、明白就好!那我们走吧!】 不是为了杀掉憎恨的敌人,而是为了帮助重要的人。 踩住脚蹬,飞身上马。阿莉珴塔负责带路,菲利亚坐在后面。 【大婶!不好意思我们先走啦!】 阿莉珴塔这么对女队长说道。队长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大、大婶!!喂!】 可是马已经载着菲利亚她们奔向了战场。 从由于刚才的光而顿住的两军中间,一口气穿了过去。 【啊、什么?那是?】 看见前方的光景,阿莉珴塔屏住了呼吸。 仿佛被黑暗浸染的四条腿的影子。 那东西一靠近,无论是反叛军还是守备队全部受到袭击。 【那、那是木琉麻铝干的好事吗】 【不知道啊!无视、无视。】 【但是他们把去路都堵住了啊。】 【这边!】 已经成为战场的街道旁边就是广阔的森林。 阿莉珴塔冲着森林的方向调转马头。冲着光的发源地而去。 马蹄刚踏进森林的瞬间,从森林里飞出了黑影。 黑影吞蚀了马头。马儿痛苦地悲鸣。 【哇!】 马猛的倒地,菲利亚她们被摔到了地上。 后背重重的撞到地面,差点窒息似的。咳嗽着站起身的时候,黑色的怪兽已经快到眼前了,那双赤红色的瞳孔紧紧的盯着这里。 【混蛋!】 只能战斗了!菲利亚展开了精灵铠甲。 多出的分量让全身有一种安心感。 黑暗怪兽马上就要飞过来了。为了不被阻击,两个人横向避开,拉开了距离。结出[雾]之印,双手轻弹发动了魔法。 产生的雾包裹住敌人的身影。起作用了吗?菲利亚注视着雾的深处。 但是敌人始终没有从雾中出来。突然从左边,受到了攻击。 绕回来了!一点声音都没有,所以才没察觉到。 菲利亚向后仰倒,此时四足怪兽已经冲了过来。 如此强大的压力,想缓解都缓解不了。 【啊啊啊啊!】 菲利亚大喊出声。随即身上的压力消失了。 是阿莉珴塔击中了快要碰到菲利亚的黑影。 脱离了黑影,菲利亚和阿莉珴塔一起落到了地面。 【菲利亚!快去!那个道具在那里!】 马上就要被攻击的阿莉珴塔这么喊着。 立刻拿起身边的枪和装着子弹的袋子。 【怎么能让你们为所欲为!】 菲利亚抬起枪,果断地挥向怪兽。那黑色怪兽觉着有些恐惧,飞快的向后退去。远离了阿莉珴塔。 【借我一下!】 站起来的阿莉珴塔一把夺过枪。 【你、你快走!我拖住它。】 【别逞强了!你会被杀的!】 【总比两个人都被杀掉好吧!利奥斯还等着你呢!】 毫不理会我们在争执,黑色怪兽再次飞了过来。 【呜哇!】 但是还没到我们面前,黑色怪兽就被一阵强风吹了回去。 【菲利亚酱!阿莉珴塔酱!】 从头顶落下的人,穿着黄绿纹样,头部装饰着同色的羽毛的精灵铠甲。柔软的声音听起来好熟悉。 【米蕾修!】 菲利亚叫出了来人的名字。米蕾修点头示意。 【阿莉珴塔酱!之前说好的子弹做出来了吗】 【唔、嗯!只有两发。我正要和米蕾修一起去你们那儿呢。现在,不是应该正和木琉麻铝战斗呢吗?】 【嗯!利奥斯一个人在打!再这么就危险了,我们快点去帮他吧。】 【知道了!那菲利亚,走吧】 阿莉珴塔从地上抱起枪和袋子,催促着。 【嗯!!】 正要出发,伴随着一阵短促的悲鸣,怪兽又回来了。到底从哪里出来的,怪兽的数量增加到了三只,朝米蕾修发出了袭击。 三对一太不利了,米蕾修被紧追着不放。 【阿莉珴塔!新弹!快给我!】 【诶!可是只有两发哦】 【不是还剩一发嘛!快点】 这样下去的话米蕾修就危险了。 菲利亚抢过子弹,紧紧地握在了手中。 更坚固、更强力、贯穿敌人吧。这样想着、子弹发出了炫目的光芒。 将子弹递给阿莉珴塔,阿莉珴塔快速的装填好子弹,把枪递回给菲利亚。 【好了!】 单膝跪下,瞄准敌人。 迫近米蕾修的敌人,在菲利亚看来已经在一条直线上了。 菲利亚毫不犹豫的扣下了扳机。子弹发射的后座力比一般的枪要大很多。菲利亚还没反应过来就坐到了地上。 从枪口飞出的子弹,留下蓝色的痕迹,贯穿了所有的敌人。威力的余波飞快的挟过地面,留下了车辙般的痕迹。余波继续飞进了森林深处。 【厉、厉害……】 黑色怪兽全部消失不见了、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威力。比起眼前。远处收到的冲击更大。 【唔。应该是你的魔力的原因吧。】 【太厉害了!之后也要这样!走吧,到木琉麻铝那里去。】 米蕾修施展[翼]之魔法,带着菲利亚和阿莉珴塔飞到了空中。 一飞上天空,就看到地面上巨大的原形痕迹。 好像被吞掉了似的、只有部分的森林还伫立着。 米蕾修毫不犹豫的降落到那里。 藏在树荫中窥视四周,二个精灵铠甲映入眼中。 穿着红色和灰色的纹样,轻松挥舞着巨大的剑的是利奥斯。 和他对战的是,身着全黑纹章,长着全黑兽角的精灵铠甲。 是木琉麻铝没错。两手的指甲中伸展出黑色的刀刃,不断地斩击着利奥斯。 看上去情况对利奥斯很不利。铠甲上布满了伤痕,一部分甚至伤到了身体,血都流出来了。 而木琉麻铝的铠甲上也有不少创伤,但明显要少很多。 【利奥斯、被压制了呢……菲利亚!】 【嗯!】 菲利亚身着精灵铠甲,握紧阿莉珴塔递过来的子弹、强烈的祈愿着。 虽然利奥斯总把别人当笨蛋,又易怒,嘴巴又坏、又爱动手。但是,失眠的时候会成为我的依靠、比任何时候都温柔。 那双温暖的手,我还不想失去! 一直以来,我都被他保护着。现在换我来保护他了! 子弹比之前的更为炫目,释放着美丽的蓝色光芒。 把它交给阿莉珴塔、装填好之后拿回了枪。 【只剩这一发了,要好好射啊】 深呼口气镇定下来,点了点头摆好射击姿势。 两人极快的移动着,不停地变换着位置。 子弹只有一发了。绝对不能打偏、但是这样根本抓不到时机。 但是、很明显的利奥斯很危险了。再这样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杀掉了。 好想马上射击,可是打不中的。 心中越来越焦急,支撑枪身的力量失去平衡,枪口微微的颤动了一下。 【菲利亚酱,这样不行的,不要着急。】 米蕾修的手扶住了枪身。仿佛看透我内心般安慰菲利亚。 【但、但是!如果不快点的话他……】 【不行。如果不是绝对适合的时机的话就不行。请冷静下来等待时机。】 【但是——那家伙要是被杀掉的话就来不及了!?】 解除铠甲的米蕾修,缓缓地摇了摇头。 银色长发随着她的动作轻柔的摆动着。 【利奥斯最初就是抱着死的觉悟去战斗的。那是为了我们——不是、是为了菲利亚,他是为了保护你才那么做的。如果你没射中木琉麻铝的话,不用说利奥斯,就连我们都会没命的。如果变成了那种结局,利奥斯拼了命的战斗不是就毫无意义了吗?所以说——】 【……】 菲利亚什么反驳的话也没说,米蕾修紧紧的抱住了她。然后、贴近耳朵轻声道。 【请不要浪费了利奥斯的心意。射击的话,一定要在绝对的时机!】 【……都说了那种话】 好痛苦。明明说过已经找到了木琉麻铝的弱点。明明说下次一定会打败对方的。 明明说过如果输了的话,要请我吃好吃的东西。 也就是说,即使输了,你也绝对会活着回来的,不会死的,明明那样跟我约定过。 【那家伙是大骗子……】 【对不起。把这么大的重担交给利奥斯和你……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很想代替你……但是我能力不足。虽然很不甘心……】 【米蕾修……】 【你们两个真是的!还没有成定局呢!相信他等着吧。利奥斯绝对会为你制造机会的。】 阿莉珴塔拍拍两人的肩膀,自信的断言。 【也是啊。那?菲利亚酱,准备好了吗?】 【嗯……好了!】 我相信你,。我只能相信你。 菲利亚再次做好了射击准备。 巨人之刀渐渐失去了力量,颜色已经快变成原来的黑色了。 利奥斯一边向后跳起拉开距离,一边直接用刀身绘出[弹]之印。 画完之后猛的一击,火蜥蜴回应召唤,再次赋予巨人之刀火炎之力。 利奥斯剩余的魔力越来越少。再这样重复使用这个印的话,就毫无胜算了。一旦魔力用尽,便什么也做不了了。 如果那样的话,自己必输无疑。 看来只能孤注一掷,赌一把了。 木琉麻铝追了过来迅速地发动了攻击。 利奥斯蹬离地面,笔直的朝着对方迎了上去。 一手握着巨人之刀,刀身横于眼前。 接着左手快速地描绘了两个印,在对方看不见的位置,完成了结印。 渐渐缩短了距离。 木琉麻铝的右手指向下方。 伸出的指刃潜入地面,隐去了形迹。 利奥斯在两三步之遥的地方显出身形,背后就受到了攻击。 前后都收到了攻击,利奥斯大步跃向左边。 刚一落地,仿佛没站稳似的,身体晃了晃。 【切!】 【结束了!】 木琉麻铝立刻挥了挥左手的指刃。 指刃迅速伸长,向着利奥斯的腹部袭去。 利奥斯叹了口气。这种事早就有了觉悟。 少几块肉断几根骨头。对手是木琉麻铝的话,太正常不过了。 黑刃的刀锋刺穿了腹部的铠甲。铠甲未能阻止指刃的刺入。身体感觉到了异物的侵入,到底是痛还是热,利奥斯已经无法判断了。身体本能的产生抗拒,开始溢出汗水。 指刃刺破皮肉,穿透了利奥斯的身体。 【哈哈哈!这样一来你就是我的东西了!】 木琉麻铝仿佛确信了自己的胜利,大笑出声。 但是,利奥斯的败势只是佯装的。阻击从现在才开始。 木琉麻铝已经落入了陷阱。 【到底会怎么样呢】 为了阻止木琉麻铝逃走,利奥斯的左手紧紧握住他的黑刃。 之后挥动右手,暗中描绘[变]之印。 【伸长吧!】 炎之刃瞬间膨胀,利奥斯持刀直指天空。 刀的长度比之两人的距离还绰绰有余。 【什么?】 【混蛋——已经跑不掉了】 巨人之刀发出轰鸣直袭黑暗精灵。 木琉麻铝已经放弃了躲避,做出了承受攻击的姿态。 木琉麻铝将右手的指刃变成了巨大的盾用以阻挡。 但是,没关系。只要碰到他的话就够了。 另一个印是[爆]之印。 一般、只要有魔力的人都可以使用的魔法。 但是,如果是自己创造出来的,就另当别论了。 现在的巨人之刀已经不只是巨大的火炎之剑了,而是给予冲击就会起爆,超高质量的炸药了。 只要它一起爆,不管是盾还是别的什么东西,都会炸飞的。 只是,自己也会被牵连。 但是,没关系。一开始就抱着这种觉悟。 巨人之刀撞击到了木琉麻铝的盾。 【炸飞吧!】 紧接着——起爆。 仿佛是要震破天空一般的轰鸣。 木琉麻铝摔落地面,造成了比之前更大的痕迹。 受到如此强烈的冲击,利奥斯暂时失去了意识。 但是当身体猛烈的撞到地面时,又被痛醒了。 【唔……】 好像还活着啊。口中溢出了血的味道。 还真是被吹的挺远,直接摔到了之前受到破坏的地面。 眼前是连头都没了的士兵的遗体。 应该是木琉麻铝造出的黑色怪兽干的吧。 那个士兵携带的军刀,掉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利奥斯捡起它,充当拐杖支撑着站了起来。 奥古鲁和火蜥蜴的精灵铠甲被吹得无影无踪了。 破破烂烂的手镯掉落到地上。 全身都超痛的。从腹部流出的血止不住地流。 每时每刻,生命之火都接近消失。 【那家伙……?】 周围漂浮着灰尘,看不到木琉麻铝的身体。 至少得确认木琉麻铝被打倒了。 已经保护了想守护的事物,因此,真的希望木琉麻铝死去。 灰尘稍微减少了些,利奥斯的视线里出现了个人影。 【可恶……】 木琉麻铝的佩顿精灵铠甲从头到胸口的部分已经全被吹走了、剩下的也严重破损。头上流出的血沾染了脸颊。 但是,表情却是说不出的欣喜和满足。 【敬仰我吧】 向利奥斯走近的木琉麻铝,笑的脸都扭曲了。 最终停在他的面前,瞬间伸长右手的暗刃。 【再见了、不,不对。是今后一直在一起哦】 木琉麻铝的刀刃刚要砍到利奥斯——突然身体晃了晃。 好像看见远处射来一到蓝色的光芒。贯穿了木琉麻铝。 【什、什么呀!】 木琉麻铝愕然地转向光芒射过来的地方。 但是,利奥斯毫不在意,他眼中只有应该斩杀的敌人。 【做什么……】 他还能动!必须让他再也动不了。 【有闲心看别的地方,白痴吗】 捡起不知道是哪个士兵的军刀,砍向木琉麻铝的脖子。 砍断了。 失去了脑袋的身体瞬间倒下,失去了魔力供应的佩顿变回了精灵银的手镯。 【活该。人渣】 低声说道。随之溢出的是赤红的鲜血。 已经站不住了。利奥斯就那样向前倒了下去。 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纽米俄鲁大结界美丽的姿态。 这样也不错。已经尽力了。满足了。 好像听到了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 但是已经没有回应的力气了。 蓝度之市的街道由于巴纳德大佐在总督府的暂时居住,恢复了一时的平静。即使如今到处都是冷漠的、不愉快的气氛,但是能平静的生活。平时洋溢着活力的商店街,如今也是阴沉沉的。 本土和侵入的露琪亚的战斗好像陷入了胶着状态。不过不久后,露琪亚军驻地的兵站受到了袭击,敌军也不得不撤退了。 无论如何,本岛没有收到新的命令,因此只能远观。 如今,情况已经安定下来,只等着新总督的任命。 男人缓缓走向建在高台上的墓地,吹过的落叶正巧粘到了脸上,男人皱眉将落叶摘了下去。 【啊——烦死了】 利奥斯的家离这里很远。来这个墓地的途中会路过商店街,因此买到祭拜用的花并不费事。利奥斯的手里就拿着三把分别包着的花束。 花束随风摆动着,利奥斯拿着花走向了墓地深处。 和木琉麻铝的战斗结束后,马上就得到了菲利亚[愈]之魔法的治疗、好不容易留下了一条命。那些伤好像也没有留下后遗症。 听说,最后狙击木琉麻铝的那一击是菲利亚射出的。 完全被她救了啊。虽然也没什么不好,多少还是有点不甘心。 到达了目的地——父母和妹妹的墓。 三块黑色的墓碑静静的并排伫立着。 最左边的妹妹的墓前,有跪过的痕迹,还放着一束花。 墓碑上刻着的名字是菲利亚?雷法姆。 正因为她和妹妹有着相同的名字,所以无法放着不管。 正因为她和自己犯过同样的错误,所以无论如何都想阻止她。 她让利奥斯知道,他们不会希望自己继续扭曲的活下去 因此,今天利奥斯才能站在这里。 【菲利亚。我认识了一个跟你同名的人哦。但是她跟你不一样的是又笨、又不淑女……和你一样是个直率的好孩子呢。多亏了她,我又有勇气来这里。】 只说了几句,就闭上双眼沉默了下来。 妹妹的样子和笑容浮现在眼前。 接着把花放到母亲的墓前,闭上眼睛,仿佛母亲正在对我微笑似的。 最后,站到父亲的墓前。跪下去,放好了花。 风强烈的吹着,吹乱了头发。 【抱歉、老爹……变成了这样。】 因为自己是总督的儿子,为了激怒我,将我逼到绝境,木琉麻铝才会杀了辛罗夺取他的影子。如果我和木琉麻铝之间没有关系的话,对这次的阴谋他不会有兴趣的。那样的话,辛罗也就不会死了。 之所以会跟木琉麻铝扯上关系,都是因为自己自作聪明,总是不断的逃离这个岛屿。如果没有去北方守备军那里的话,也就不会遇见他了。 虽然是间接的,但是父亲还是由于自己的过错才被杀的。 【但是呢、这样的我却被赞扬了呢。说我虽然是个笨蛋却仍是个率直的好孩子、说我就这么一直做个笨蛋似的率直的孩子就好。头一次,心好像被填满了,好像为了某个人什么都能做到似的。】 这么说着,自然而然的嘴角上扬,笑了出来。 【很奇怪吧、明明应该是我去拯救她的,结果我却被被救赎了似的。最后的最后被拯救了呢,但是呢——也不错啊、为了他人而战什么的。今后,为了你们,我会慢慢思考到底能做什么】 利奥斯站了起来,跟父亲作暂时的道别。 【再见。我还会来的……父亲】 眼角溢出泪水什么的,绝对是错觉啦。绝对没错。 任飘落的树叶粘在脸上,利奥斯走向了出口。 之后,不得不请菲利亚吃饭了。 既然你输了,请我吃美味食物的约定可别赖账啊! 这是刚刚恢复意识时听到菲利亚说的第一句话。 看着那红红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答应了她。 【啊——麻烦死了】 低声的抱怨着,利奥斯走下了回城的坡道。 和菲利亚约定的地点是商店街中心的公园。公园虽小,不过有喷泉和各色的花坛点缀,因此也成了往来人们休息的好地方。 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一点。 菲利亚还没到、自己又饿得要死,于是坐到旁边的长椅上等她。 渐渐地天空已经满是茜红色,预示着傍晚已经到来了。 【好慢……】 约定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了,利奥斯越来越烦躁。 再等五分钟。还没来。 不等了。回家吧。利奥斯站了起来。 这时,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接近,然后停下。 【抱歉!!来晚了!】 菲利亚不停地喘着气。 【慢死了!喂——请你吃饭居然敢迟到,胆子不小啊。】 怒吼着转过身、随即利奥斯愣住了。 不是。还以为是菲利亚,结果却不是她。 【你谁啊……】 装饰着刺绣和蕾丝的嫩绿色连衣裙。 肩部开口的设计、可以让人看清脖子的线条、肌肤纤细白皙。 踩着高跟鞋、黄色花朵样式的发饰。 仿佛是哪里的大小姐似的。 【啊、那个……米蕾修她们听说了今天的事、就说难得被约出去嘛,不好好打扮一下可不行!所以就让我穿成这样……】 扭动着手指,菲利亚手足无措的说道。 【果、果然很奇怪吧?】 【……】 虽说人靠衣服马靠鞍、但是这幅女孩子似的装扮。怎么说呢、就像—— 非要说的话、就像花蕊似的。 现在还没有开放。但是、不久之后一定会成为美丽的花朵的。 但是,利奥斯才不是能将那种话直率的说出来的性格。 【也没有啦。话说你有那时间穿女装的话,还不如按时赴约呢。】 说出口的却是发牢骚的话。 【女、女装怎么啦?女人穿的有女人味一点有什么不对啊。】 【你很啰嗦诶。我不是早就说过让你变得有女人味一点。】 利奥斯反驳道。 【说是说过啦……】 菲利亚不太高兴的嘟嘟囔囔的。 【好了、走吧。】 利奥斯满不在乎的先走一步。 【啊!等等我!这个鞋走起来很费劲诶】 吧嗒!话音刚落菲利亚就很壮观的跌倒了。 【你到底在干什么啊。不习惯的事就别做啦。】 【唔……!】 利奥斯猛的拔出鞋跟,捡起了鞋子。 【啊——啊。鞋跟断了哟】 细长的鞋跟已经断了。鞋已经不能穿了。 【诶!?怎么这样……真不走运】 菲利亚无奈的长叹口气,快哭了似的。 【早是如此,穿的像平时那样来就好了。】 【事已至此说那个有什么用。来、我背你。】 总不能让她赤着脚走路吧。利奥斯背向菲利亚,蹲了下来。 【诶?】 【都说了背你了。快点上来】 【啊、哦……】 很轻的重量趴了上来。利奥斯背起她站了起来。 虽然有注意着、但是菲利亚的胸部还是会不时的蹭到后背。 总觉得痒痒的、稍微有点冷静不能。 【得买双新鞋子。先去鞋店吧。】 【……没钱】 菲利亚闷闷的说。 【我给你买。买跟这双一样的吗】 【但是不太好吧、而且那双鞋又不适合我。算了吧】 背后传来抽泣似的声音。 【别在意。别看我这样,我也是个有钱人哦、钱的话还是有的。再说了——刚刚的那双鞋还蛮适合你的。不只是鞋,衣服和发饰都很适合你】 【诶?!真的吗?】 声音一下子就明快了。 【啊啊、刚刚是因为太生气了而且又被你那身装束给吓到了,所以没能很好的表达出我的意思。不好意思啦】 其实是不甘心承认自己看她看得入迷了,所以才不假思索的说出了那种话来掩饰。 【哦!本来也是俺——啊不是、我先迟到的,抱歉啊】 【那你给我认真的反省。下次再迟到的话我揍你哦。】 【知道了。行了快走吧、饿死我了。快点】 【……突然这么精神】 虽然抱怨着,利奥斯还是加快了步伐。 没走几步,背上的菲利亚轻声的说道。 【那个。昨天,我梦到母亲了哟】 【唔、噩梦吗?】 【不是。母亲在笑。还说希望我能幸福。】 【这样啊——那就好】 利奥斯回过头笑了笑。 【嗯。正如你所说的……所以、谢谢你】 【啊啊、这没什么。】 难道不值得自豪吗 这个可爱的笑容和那句谢谢,就是曾保护重要之物的证明。 完 第12章 番外11 零之大贤者 “杰洛、堤亚,我们真的受到你们太多照顾了。实在是感激不尽啊。” 清晨,鸡鸣过后又经过了些许时间。 我们告别顿内次克镇,准备踏上拜访前任圣女伊莉丝之旅。 樱和雷夫一路送行,直到城镇的前方。 父亲露出感慨万千的神情,伸出了右手。 我默默地回握住那宽大的手掌后,雷夫便扬起了亲切的笑脸,大声道别:“要保重啊!” “好,老爹也是,多多保重。” “当然。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欢迎你们随时回来镇上喔!” “再见,堤亚、杰洛。你们还要再来见我喔。” 樱的态度一如往常,开朗地笑着,只是双眸深处夹杂了几分寂寞。 这肯定是她的体贴吧。 希望最后带着笑容送走我们,让我放心。 所以我── “好,我一定会再来。” 我展开笑容,朝樱伸出右手。 少女一时吓得扬起眉毛。 随后又满足地微微一笑,双手裹住我的手掌,如同紧握着宝物般。 我们就这样互相凝望着彼此半晌,樱彷佛忆起了昨晚的事,脸蛋瞬间通红,并放开了双手。她似乎急着找藉口,慌忙地面向堤亚。 “呃……堤亚也保重!” “奇怪,樱怎么了……?脸很红呢……是不是感冒了呀……?” 堤亚稍微露出调皮的神情,小声地说道。 “什、什么!?樱,你真的感冒了吗!?” “呃,堤亚、爸爸,没、没这回事啦!我超健康的!状态好得不得了啦!” “状态很好……碰上什么好事了吗?” “好了好了,堤亚也跟我握个手吧!” 樱的举止极为刻意,像是在岔开话题。 堤亚狐疑地盯着樱看了一会儿,随后又抛开内心冒出的一丝不愉快般,笑着回握樱的手。 “再会了,樱……还有老爹。” “嗯,再见啰。” “好,想来随时来啊!” “啊……对了,樱……” 临别之际,堤亚缓步走向樱,并附在她的耳边,悄声说话。 樱不知听见了什么,忽然满脸通红,双手挥个不停。 堤亚则是莫名地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于是,我们就这样告别了顿内次克和樱,走在草原上。 樱始终红着脸,和老爹一同用力地挥舞双手,直到再也看不清我们的背影。 “堤亚,你最后和樱说了什么?” “秘密……” “……?” “话说回来,杰洛大人,您接下来要拜访的那位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们沿着阳光普照的草原,往东方前进。堤亚在路上忽然这么问道。 对了,我还没告诉过她。 “你知不知道伊莉丝?拉芙?阿斯特雷亚?” “伊莉丝……拉芙……阿斯特雷亚……?” “没错,难道堤亚不知道吗?” “伊莉丝……伊莉丝……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名字……” 堤亚伸手抵着小巧的下巴,思索着。 缝着荷叶边的藏青色裙摆随风飘逸。 “对了……这名字和前任圣女大人一模一样呢……嗯……会是谁呢……” 尽管答案已经脱口而出,年幼的少女仍然继续思考着。 她可能作梦也没料到,我们接下来就是要去见那位圣女。 圣威尔菲斯教会是艾梅利亚唯一的宗教组织,也是国教。而圣女就是教会的领袖。 国王若是政治权力的顶点,圣女便代表宗教权威的最高峰。 在艾梅利亚,圣女是与大贤者并列的存在,其职权足以媲美国王。 按照传统,只有二十岁以下的女性,并且可使用高等级鉴定魔法识破他人的本质,才能够获选圣女。 前任圣女伊莉丝拥有高超的鉴定魔法天赋,其能力不但被冠上《心眼》之名,本人更是被誉为第一任圣女威尔菲斯再世。 再加上她外貌出众,美如精灵,人气甚至一时凌驾于国王之上。然而,伊莉丝因为某件事突然辞去圣女一职,至今仍下落不明。 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伊莉丝的住处,那是因为我和她之间关系有些复杂,她辞去圣女职责时,只将隐居处告诉了我一个人。 在那之后,已经过了两年…… 她今年应该满十九岁了,不知道过得好不好? “……嗯唔……伊莉丝……伊莉丝……除了圣女大人之外,还有人叫这个名字吗……?” 堤亚还在一旁苦思着,口中念念有词。 她那副模样有点逗趣。见状,笑意不禁涌上我的心头。 “堤亚。” “杰洛大人,怎么了吗?” “我们接下来,就是要去见那位前任圣女。” “您说什么……?” “我说,我们要去拜访前任圣女,伊莉丝?拉芙?阿斯特雷亚。” “什么?呃……是某个很像伊莉丝大人的人吗?” “是本人。” “本人……?”堤亚还没反应过来。 “我们接下来就是要去见伊莉丝?拉芙?阿斯特雷亚。她不但是前任圣女,还是一位双眼异色的淑女。” 堤亚听到我如此详细的解释,才终于恍然大悟,惊讶之情逐渐占据整张脸蛋。 她可能有些惊慌。 平时文静内向的堤亚,这时难得大声地喊道: “……咦!?这这这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真、真的是伊莉丝大人本人吗!?” “没错,就是她本人。” “我们现在要去拜访那位伊莉丝大人!?” “对,我们要去见她。” “您、您认识她!?” “……毕竟我担任大贤者也很长一段时间了。而且,伊莉丝和我也多少有些关系。” “真、真不愧是零之大贤者……” 堤亚凝视着我,对我投以尊敬的目光。 我苦笑了一下,无奈地回望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眸。 堤亚接着又忽然露出担忧的神色。 “……怎么办……万一我不小心冒犯伊莉丝大人……” “若是堤亚你的话,肯定不会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而且伊莉丝对女孩子比较温柔,不用担心这么多。” “……呜呜……感觉好不安……” 女孩低垂着头。我轻轻地抚摸那头亮丽的秀发。 堤亚向上看着我,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她,只能回以苦笑。 “嗯?话说回来,堤亚,我们在摊贩买的那条坠饰,你放到哪里了?” 我无意间想到这件事,开口询问道。堤亚欣喜地轻抚胸口口袋。 “……这是大哥第一次送给我的礼物。我收在这里,想好好地保存。” 女孩温柔地微笑着,手放在胸口上,彷佛那里放着什么至宝般。 我还疑惑怎么没看到那条项炼,原来堤亚放在了那种地方。 “你不戴上吗?” “……因为这是大哥特地送给我的……总觉得戴着很可惜……” 堤亚的脸上静静地浮现出一丝笑意。 她双颊泛起淡淡的红晕,羞涩地对我笑道。 “原来你不打算戴着啊。我觉得还挺适合你的呢。” 我朝女孩微微一笑,这么说道。堤亚闻言,突然停下脚步,站在草原正中央。 “……怎么了?” 女孩先是一瞬间消失在我的视野之中,随后转过身。 重新出现在我眼前的堤亚,脖子上挂着一条有着灰色坠饰的项炼──明明不久前还被好好地收在口袋里。 “……看、看起来如何?” 觉得戴着很可惜,所以不敢戴── 堤亚如今完全违反了自己方才说的话。灰色坠饰在女孩的脖子上闪闪发光。 女孩忸忸怩怩地抬眼瞧着我。 “……非常适合你喔。” 我苦笑着说道。堤亚旋即绽开笑容。 她的脸蛋洋溢着甜笑,朝我快步奔来。 那不黑不白、色泽混浊的灰色坠饰反射太阳的光线,宛如宝石般,在堤亚的颈子上闪烁着璀灿动人的光芒。 接下来,我们首先得从这里翻过一座山,抵达交通都市劳拉。 劳拉是艾梅利亚的交通中心地带,到处都人来人往。我打算在那里租一辆马车,前去伊莉丝的所在地。 我带着堤亚,再加上山中障碍物较多,与其凝聚玛那赶路,不如使用马车前往,安全性会比较高。顿内次克是一个乡下小镇,因此在那里找不到交通用的马车。 伊莉丝?拉芙?阿斯特雷亚。 在过去的艾梅利亚,曾经发生一起贪污事件,犯人是大贵族尤贝格?鲁西菲尔。 简而言之,其罪状是收受黑鹰上缴的高额贿赂。这起事件在王宫引发严重问题,因此随后马上展开了调查。 我当时为了尽快搜集贪污证据,只身一人潜入他的宅邸。 宅邸的地下室,有一处无人能开启的房间,外头上了数个大锁。 我使劲撬开了房门之后,偶然在里头发现成堆的尸体。 奴隶惨遭虐杀。 唯一的幸存者抱膝蜷缩着,蹲坐在房内。 ……那是一名可怜的无名少女。 在那之后,时光飞逝,一眨眼十年便过去了。 我收留了那名眼神了无生气的女孩──她正是伊莉丝?拉芙?阿斯特雷亚。 双眼异色的前任圣女。 她基于某些原因辞去圣女的职位,现在应该在深山中经营孤儿院。 伊莉丝可能以为我死了。我突然间出现在她面前的话,不知道她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是哭?是笑?还是狠很地痛骂我一顿?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时不欢而散……这次她究竟会有什么反应? 或许她会出乎意料之外地──痛哭着迎接我也说不定。 ……不对,不可能。 她总是浑身带刺。 这次肯定也会摆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吧。 “噢……你还活着啊。”──像这个样子。 不过,她若真是如此,我反而会比较舒坦。 为了证明齐格飞的清白。 为了证实我还活在这世上。 我需要借助伊莉丝的力量。 鲁德?维尔菲姆正在研究永生。 而且,一再经历内部分裂、本该逐渐弱化的黑鹰──尽管格兰拜欧的话不可尽信──但那组织确实还苟延残喘着。 再者,假如吉尔伯德的确与黑鹰勾结,那么一切就更好办了。 我就趁此机会,一举揭穿长年盘据着王宫的阴影。 ……那家伙的话是真是假,再过不久就会揭晓。 吉尔伯德,你给我洗干净脖子等着! ? 我睁着什么都看不见的双眼,回顾起那令人怀念的过往。 我回想着那一天发生的事情。 第一次见到那个人时,我正身处于地狱之中。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生是死? 心上裂开了一个空洞,刺骨的寒风一再从那道开口穿过。我在与他相遇之前,日日夜夜地过着这样的日子。 ‘──你完全不笑呢。我为你取个名字,好歹笑一笑吧。以后你就叫做伊莉丝?拉芙?阿斯特雷亚,如何?’ 他教导我一切。 以温柔填补我心中的空洞。 从地狱中拯救了我。 “伊莉丝?拉芙?阿斯特雷亚,已经备好午餐了。飮料喝红茶可以吗?” 这里是城堡,而我是被囚禁于此的公主。 “跟她说话也是白搭。她来到这里之后,就一直是那副模样。她好歹是前任圣女,我们才这么慎重地招待她,结果她还是一句话都不说。” “哦?明明还特地为她准备了一间上等的房间呢。她被掳到这里,受到的打击有这么大?” “不,她似乎打从一开始就是那副德性。当初这边还带了高强的魔法师一同前往,以免她抵抗,结果她根本就像空壳一样,害得大家白白准备了一场。” “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也不清楚。不过听说找到她的时候,她无力地垂着头,待在自己建造的坟墓前。” “她认识的人去世了吗?” “墓碑上好像写着‘齐格飞’。” “……这么说来,谣传是他养大了圣女大人,原来那是真的。不过养父成了卖国贼,也难怪她会如此垂头丧气。” “……不对……他才不是卖国贼。” 两个男人听见我突然开口说话,吓得回过头来,一副看见了死而复生的人般。 “他还活着。他一定、一定、一定还活着。” 呐,齐克。 少了你的世界,对我来说实在太过无趣了。 我一个人面对这张大床、宽敞的房间、豪华的餐点,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齐克── “救救我……你再来救我一次啊……” 泪水夺眶而出。两个男人怜悯地望着我。 没错,我是个可怜的女孩。 始终沉浸在过去的幻想中,无法接受现实。 藉由痴心妄想,试图填补空洞的心灵。 这样的我,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 啊啊,我已经不明白了。 我又变回那时的自己。 最后一次见到那个人,我对他说了很过分的话。 我一直挂念在心。 为什么我没办法变得坦率? 为什么我无法干脆地告诉他,我喜欢他? 为什么……我说不出口? 我现在是个被囚禁的公主殿下。 一名痴痴地等着王子前来拯救、软弱无力的女子。 齐克。 对我来说,只有你才是我的王子。 第13章 番外12 让笨蛋登上舞台吧! 「一毛厄里斯都没赚到,而且我的免费服务也泡汤了。啊啊————」 结果到最后,我一点好处也没得到。 实际上,那些家伙已经干过好几票了,但都是没过半天就释放了。 被绑架的少女们不仅没有被碰过一下,而且还被当作公主一样对待,所以也就没有去报案。 再加上那些家伙的靠山貌似是某个有名的贵族,警察就没有对外公开,所以也就不存在赏金。 那些家伙雇佣的那个像暗杀者一样的男人则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算了,不会再次牵扯上的话也就无所谓了。那种顽固又死板的混蛋既然通过战斗已经履行了自己的职责,所以应该不会再来一次了。 虽然同伴都平安无事再好不过了,但是受到损失的就只有我啊。 「亏我还稍微对你有些另眼相看了,还真是无药可救啊……你」 琳看着趴在工会桌子上的我说道。 虽然看起来是在生气,但貌似并不是真的在生气,只是在苦笑而已。 「虽然已经向达斯特道了谢,但也要向当时在场的另外两人表示感谢啊」 泰勒在这种事上还真是认真啊。如果把那两个人介绍出去的话,只会带来麻烦。那可是贵族和魅魔啊。 「那个孩子我已经知道了。但那个戴头盔的是谁啊,达斯特」 和我同样是那里常客的奇斯貌似已经看出了萝莉魅魔的身份。头盔混蛋的话……之后只告诉奇斯一个人的话应该不要紧吧。 「下次再和你说吧」 「但是,那个可爱的孩子真是厉害啊。操纵梦的魔法听都没有听说啊。下次不知道能不能教一下我啊」 话说,只有魅魔可以使用的特殊魔法什么的,会不会就是这种设定啊。 而且那家伙的身份要是被琳知道的话,我就惨了。 「啊,对了!让她加入我们队伍怎么样?女孩子增加的话我也很高兴。而且你们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给我等一下,那个……」 那么做的话,身份就会暴露了。还是果断拒绝吧。 「什么嘛,有什么不好的。话说,为什么达斯特会认识这么可爱的孩子啊。难道被抓住了什么把柄……」 「抓个鬼啊!是那个,先前她工作的地方被小混混找茬,我就帮她解决了一点事」 「你在这方面还挺管用的嘛」 虽然好像理解了,但是总觉得有些不爽,不过还是忍耐吧。 「比起这个,还是赶快去接任务吧。在我真正走上犯罪道路之前……」 「听起来并不像在开玩笑,好可怕」 怎么可能是认真的……虽然有一点。 目前我的财产处于负数,不赶紧想想办法的话…… 「对了——,没钱的话,就用这个吧」 泰勒把一个装得满满的袋子咚的一下放在桌子上。 这个,难道里面装的都是钱吗? 「有什么企图」 「你平日里一直钱钱钱的,突然把钱拿了出来,就开始警戒了吗。这是工会给的道歉费。貌似是对介绍了罪犯加入队伍一事进行的赔礼」 泰勒用大拇指指了下工会柜台方向,那里的露娜看到我们之后,向这边深深地低下头道歉。 「这里是全员的份。就都给达斯特吧。毕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啊」 「别看我们这样,其实很感激你的」 「嘛,就是这样」 真是的,还真不坦率啊。虽然这是果断拒绝的话感觉会很帅,但是我的信条就是来者不拒。 「多谢啦。这样就算把欠债都还完也还有剩余。让我们一起喝个痛快吧!」 「不是说好要去做任务吗。真是的,没办法。今天就稍微陪你一下吧」 「好主意。来喝个痛快吧」 「是啊。也是为了纪念我们队伍再结成。就喝个痛快吧」 果然,同伴就应该这样啊。 能够同甘共苦才是同伴啊。 「好,就让我们来个不醉不归!把酒都上上来吧!」 「貌似赚了不少的样子啊。也加吾辈一个如何」 我正要伸出手叫住路过的服务员时,突然被一个戴着白手套的手抓住。 在别人正高兴的时候突然来扫兴,到底哪个混蛋。 我抬起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脸。 「啊咧,巴尼尔大哥。又是来打工吗?」 之前在工会一角开设的咨询处貌似很受欢迎的样子,难道又是那个吗。 「虽然是那个打算,但已经没有必要了。那么,把魔道具的钱交出来吧」 「哎,大哥,你在说什么啊。不是说好的免费吗」 「确实,吾辈说过……一个的话可以免费」 巴尼尔大哥拿起了钱袋,丢下一句「哼嗯嗯嗯嗯嗯!实在美味的恶情感」之后,就离开了。 忘光了……说起来,一开始貌似是说过只免费一个…… 「我的酒……钱……」 由于太过震惊,都忘了让大哥给我留一点了。我呆呆地看着同伴,全员都一脸同情地拍了下我的肩膀。 「「「去做任务吧」」」 别给我异口同声地说。 「啊啊,可恶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钱每次都会离我而去!」 「应该是被钱讨厌了吧。好了,赶快去接任务啦。一起去吧……我们不是同伴吗」 琳用略微害羞又带着强硬的语气说道。 而且背后的奇斯和泰勒也用力地点了点头。 没办法了。今天就努力工作吧。 「啊——!大哥把钱都卷走了,到期的欠债今天一点也还不了了!赶快接完任务,远离这里吧!」 我们赶紧选了合适的委托,并走出了工会,外面是一片万里无云的天空。 今天,外面还是有放声招揽客户的店员。 和正要去冒险的熟悉的冒险者的身影。 「真是让人不爽的大晴天啊,喂」 「不要和天气过不去哦。哈啊,那天晚上……明明还挺帅的」 我不由自主地回头,向在我耳旁低语的琳看去。 看到琳露出像调皮的小孩子一样的笑容。 「那天晚上,难道醒了吗?」 「那么,谁知道呢」 琳含糊地回答我之后,一蹦一跳地向前方跑去。 我与奇斯和泰勒相互看了一眼之后,也无奈地追了上去。 今天貌似又是一个吵闹并充满愉快的一天啊。 第14章 番外13 樱满月 这之后我们又经历了两次预知一件是清楚发生过的 那并不是《偶然》 桃子预知所展示的《死亡的未来》是不可动摇的模式,是法则 “桃子” 好像没听到,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 “桃子-” “——欸?……啊、抱歉……在发呆” 很疲惫了吧。我也觉得累 “今天要休息吗?” “不用,没关系。那么……《法则》是什么?” “啊啊” 我打开纸夹 “虽然我之前说过是偶然……不过那是错的呢” “……” “桃子的预知,到现在已经有五回了” “……嗯” “这五回里面,有四回基本都是同样的哟” “基本一样是、哪些都……” 这时候,桃子好像也注意到了“……啊”发出了声音 “注意到了吗?” “……” “把共同点归纳一下……” 我在活页上写出来 1休息日 2在离开本地的繁华街 3我遭遇事故 4在那里桃子被卷入 “一样的吧?具体写的话……” 目前未知的《预知内容》 ●第一次星期天在美凪大楼墙壁剥落,为了保护我桃子死了 ●第二次星期天在美凪的游戏发售活动中发生瓦斯事故。我和桃子死了 ●第三次星期一在花莳的小路,我被常客程序员刺杀 ●第四次黄金周我在中央区的活动大厅的台阶上摔下来,保护了我的桃子死了 ●第五次黄金周我在池袋遇到交通事故,救了我的桃子死了 “第一次和第二次的预知是星期天。第四次和第五次是黄金周期间,都是【休息日】” 引出旁线 “场所也是、第一次和第二次是美凪,第四次是中央区,第五次是池袋,都是【离开本地的繁华街】” 引出波浪线 “事故是墙壁剥落、瓦斯泄漏、楼梯摔落、交通事故——都是【偶然发生的】” 围起四角 “在那里,偶然存在的桃子,未来保护我而被卷入,死了” ……说完,再次感受到 这应该不是偶然 “……也就是说” 桃子紧紧盯着我写的文字 “发生的这些事,都是一样的哟” “……这个,第三次呢?” “之前说过的吧?这是改变预知的原本行动引起的副产物。证据就是,它和其他四个没有任何共同点” 只有这个,没有画上旁线、波浪线,也没有框起来 “……明白了吧?同一件事在反复发生” “……是呢” “利用桃子的预知的话、多少次都能回避。不过这样做,一直都会被同样的事纠缠” …… “最近读到的作品,写有这样的想法” 这里开始,我说起话来异常辛苦 “『未来的收束』的想法” 首先从这句话开始 “世界的流向是决定好了的,在途中就是多少发生了些变化,最后都会向同一个结果收束……『无论选择什么路线,终点都是确定的』的想法” 慢慢来,必须按照顺序说明 “不觉得现在我们就在这种状况下吗?” “……解决办法什么的,没写吗?” 桃子还没有注意到我的结论吧 “那样的基本都是改变命运的happy end吧?印象中……” “对呢。那个作品也是这种感觉的happy end” “怎么做的?” “回到过去” “……” “取消某条短信的发送、不去见初恋对象……做这些就将把世界改变的巨大分歧点修正了。总之,干涉过去,把命运——《因果》产生的根本原因去除了” “因果产生的原因……”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的情况也是,或许有着产生因果的原因” 会有吗? “那个起因。过去的分歧点……把那些消除的话,就可能摆脱现状了” ……不过,做不到的吧? “无法进行回到过去的时间跳跃……就算能做到也不知道原因。桃子怎么想?” “……那个『原因』,只在过去有吗?” “这个也试着考虑了” 仔细地考虑了 “不在过去,可能是正在进行的原因的可能性。就是说形成因果发生诱因的《特定条件》每次都有满足,的可能性” “……试纸我们不知道的,做过的同样的事情?” 桃子反问道 “满足了那个,所以死的因果就发生了……” “对了。有的话,该是怎样?” 桃子不说话,摇摇头 “是呢。因为我们至今为止都完全改变了啊” “以你的预知为基础,为了避开,每一次都采取了完全不同的行动。整理一下对于预知的行动……这种共同点可没有哦” 我挠挠头 “………………呐” “!想到了什么吗?” “……抱歉,什么也没想到” 桃子的态度稍微有所牵动 是把注意到的事情锁进了自己的内心吧吧 “说什么都行哦” “……真的没什么” “是吗……” ……这样就陷入僵局了 不过——其实有一个确实可行的解决办法 那是我所准备的,这个话题的结论 “结束的方法有一个” “!是什么!?” “我死掉就好了” 桃子的反应,迟了数秒 “根据预知我遭受事故死掉的话,就结束了” “那——那样的话,就什么意义也没有啊!” “你能得救啊” “…………欸?” “这个因果的本质是『我遭遇事故死掉』,你的死并没有包含在内” “……在说什么啊,那种事情我不明白” 桃子想笑起来,失败了 “因为,我也死了。倒不如说,每次死掉的都是我不是吗” “是因为“保护了我”吧?保护我始终是你的意志,什么也不做也是可能的” 是的 “不过我不同。遭遇事故是强制性的……这个区别,明白吗?” “…………” “这个因果的本质……是我死哦” 就是这样 “所以,预知的当天,你在家呆着就好,我按照预知那样出门,这样的话到了预计时间发生事故,我死掉,你就得救了” 这个解决办法的优点在于,就算我预测有误也完全没有问题。要说为什么—— “我不在了的话,不管什么路线,现在的因果也不会成立” 所以说,没有问题 “构成的要素缺少了,这样就能顺利结束——” “不要!!” 桃子大叫 “开玩笑也不准这样讲” 回声,刺痛着耳朵,余音在夜晚的房间消散的时候—— “……没事的哟” 桃子用下意识抑制着的声音说道 “反过来说也就是,按照我的预知继续回避就可以了。这是为此而存在的力量,不是你说过的吗,对吧?” 看过了的目光,让人屏住呼吸般坚定 “……啊啊” 的确是这样 继续延续这个状况,这样做就行了 果然……因为还不想死啊 不过——突然想到 预知当中,桃子这样被卷入,令人非常在意 像被针刺到一样 虽然——我和桃子的距离多少有些近 这让人不会觉得这和和因果有关系 ……今后,继续尽可能和桃子在一起可能也好 不过,选择拉开距离,也不错吧 这时候 “————————————————————————————” 已经习惯了,桃子的《接收》 沉甸甸的胃变重了 “……内容是什么” “………………咦?” 桃子一直眼也不眨地说着什么 “欸………………为什么…………?” 有了突然间非常讨厌的预感 “怎么了?” “………………看不到” 、 “关于事故的记忆,一点也没有……” 在虚空中寻找着什么一样 “只到周五的早上,看不到……” “周五的早上……?和之前一样、因为受刺激而产生杂音了吗?” “不是” 困惑地摇着头 “全是黑的,什么也没有,真的,只有到周五为止的记忆……” ——是怎么一个情形啊 和平时一样的话,到事故当天为止的记忆应该都能看到 法则适用的话应该有下周六的记忆 但是只到周五,是说…… “……预知在中途结束了吗?” 为什么 最先想到的是最恶劣的想象 桃子的预知能力——消失了? “……春彦……” 桃子快哭出来的眼睛望着我,呆在那里,好像就要折断似的 ……该怎么办 继续使用预知逃避命运就行了——这个希望,被无情地打碎了 2. 预知在中途停止的理由,还没有明了 “桃子,回去吧” 放学后,我叫桃子 “……” “桃子?” 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呆呆地看着黑板 “喂,桃—” “!?” 突然吓得后倒 椅子倒下了 准备回家的同学们一齐回过头 “…………啊?” 桃子突然地叫出声来,发生了什么,自己也不知道的感觉 “……怎么了?” “……” 慢了数拍,终于面向了我 ——怎么……? “回去吧?” 点了一下头,就这样准备回去了 “书包” “…………啊” 桃子缓慢地拿起书包 “教科书拿好了吗” “……” 没有合上的教科书和笔记本,慢慢地收进书包 课程结束了,要做的事情也早早地结束了,却还一直是这个样子 感觉……完全不像她了 周围看着的同学的感觉,也渐渐变得紧张起来 “喂喂,怎么了啊?振作一点啊” 特意轻声询问——真的很担心 “……嗯” 桃子慢慢地点点头 “……没问题” 接着,同学们担心地移开视线 ——太奇怪了 怎么了,你有什么新的预知了吗……? 我用周围听不到的声音,在桃子耳边说 “呐,桃子,有什么预知——” “不!!” 发出了悲鸣 反射性地后退,撞上了桌子 “不要——住手!!” 歇斯底里地抱住头 含我在内,教室里所有人都冻住了 桃子没来 早上、往常过来的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以上 什么联络也没有就迟十分钟,对桃子来说是不可能的 刚才发过去的短信也没回,打电话也不接 “……” 我回想起昨天的事情,变得坐立不安,干脆去桃子家 跑上楼梯敲过门 “桃子、进来咯” 打开了 桃子——在这里 换好制服坐在床上 和昨天不同,看起来是平时冷静的样子 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 “……” 面对着我 “——” 桃子看着我的表情,感觉有些奇怪……紧张? 我觉得有些违和 “去学校吗?” “…………哈?” “哈?是什么啊” “欸……?欸…………?” 坐着向后靠 “……那个……?” 胆怯地看着我,像看到陌生的脸 怎么了这是,成什么样子了 “喂……?” “……是谁?” “……欸?” “你……是谁?” 3. 『急性精神障碍』 这是桃子被下达的诊断 目击了自己或者重要的人生命处于危险的情况——这种精神压力催使内心得的病 原因是逃避心灵所受的打击 开始变得没有现实感,相反,还会变得反应过剩 严重的话,会暂时地丧失记忆 桃子睡在病房的床上,借助了睡眠导入剂的力量 听叔叔说,在这里一直睡不着 『春彦被袭击了,受到的刺激吧』 叔叔是这样理解的 医生也说再长一个月也会只好,这样平静地说明 ——不是这样的 桃子变成那个状态,不只是因为那个事情 我受到了无情的冲击 因为,这样下去……一个月是治不好的 最多一个月是彻底去除压力根源的场合 没有被去除 死亡的预知不会结束 这样下去会一直延续 无论桃子的心怎么逃避,《预知》也会毫不留情地侵入 这样的话……该怎么做? 桃子的精神会变得怎样? 桃子的人生——————会怎样? …………会碎成粉末吧 变得破破烂烂的 干净与不净混杂的病房气味中,我咬着嘴唇的时候 桃子睁开眼睛了 看着这边 “……春彦” 被叫道的瞬间——一下子安心了 被什么人……被桃子忘掉是万分痛苦的 现在结束了,我不禁……快要哭出来了 “哦,哦……” 结巴地回应 “没事吧?” 桃子什么也没说 “在医院,来这里的事情,还记得吗?” “……” “你是太累了。压力累积起来了……这也是当然的吧” “……” 停留在我脸上的视线,没有焦点向别的地方移动了 ……奇怪。的感觉。我的话,完全没有传递到的感觉 “桃子” 叫了之后转了过来,有反应了 不过有什么不一样 其实睡着却像没睡一样行动的家伙,中学的朋友里有一个 睁开眼睛行动,也会应答,但总有偏差 到了早上疑问,本人什么也不记得了 和与那家伙说话的时候,几乎是一样的感觉 就是说桃子现在,可能是看着梦里的状态 “……春彦” “……什么?” “呵呵” 突然笑起来了 “又说了” “欸?” “『别靠近我的桃子』” 跟不上对话,不过我仍然附和着 “……什么时候?” “…………。……说了” 不行,果然是睡着的 别靠近我的桃子、吗……说过这种丢脸的话吗……? ——啊 想起来了。和男鹿争执的时候 『不准再接近我的桃子!!』 ……呜哇。说过的 “第二次” 桃子有些高兴地点点头 “第二次?” “……” “……以前也说过吗?同样的话” “……。……” 我放弃了对话,桃子是睡着的状态 “桃子、睡吧?明天见” 对中学的朋友这么说让他去睡的话,就会睡下了 “好了,睡吧” “说过哟” —— “对加藤君他们,说了” 加藤? ……想起来了。确实,有过那样的事 小五的时候。当时,桃子被起了个名字叫『pink』,被男生嘲弄,欺负。现在想起来,从那时候起桃子就受欢迎起来了吧 不过,不知道因为什么,欺负变成了单纯的欺负 扫除的时候看到桃子被扫帚抵着,我挡开了 “……『别靠近我的桃子』” 桃子反复轻飘飘地笑着 我觉得非常难为情。『我的』什么的……在想什么啊 “很高兴哦” 桃子说 “着迷了哦” ……这大概,是这家伙的自言自语 “感觉像是内心被刺穿了一样” 睡迷糊了才说得出吧…… “我想『我啊,要成为春彦的新娘』” 对自己的,回忆起的话 “……为了变成那样……” 碰巧让我听到了 “所以,开始学习料理” ……是吗 的确是同一个时期 这家伙突然做了放了蛋黄酱和番茄酱的炖肉 “最初不能做的好吃,很是努力” ……是吗 桃子不管怎么说,要领都很差 成为现在家庭万能角色之前,苦手的时间意外的长 有过努力的时期 全都忘了 ……那些全部 都是只是为了我……吗 “因为有努力” 果然桃子做着梦 所以这样,难为情什么的,原则什么的,这些都不存在…… 像妖精一样纯粹地笑着 “春彦” 不知什么时候,桃子明确地看着我 “……怎么了?” “喜欢” 毫不彰显 “我喜欢春彦” 不含杂质,朴素地 像对着照片独白一样 “……是吗” “嗯” 像闲谈一样点点头,平静的语调 像传达了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的目光——…… “诶嘿” 最后,露出软绵绵的笑脸……桃子极其自然地闭上了眼睛 病房的窗帘,傍晚的光与声,一切都显得迷糊与暧昧 在这份懒散柔和之中,桃子的睡脸非常的纯洁,像衬着神圣的东西一样 ……的感觉 感觉自己的心渐渐变得透明 我现在一定,看着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为了自己以外的事物,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打心底这么想 刚才桃子睁开眼睛之前,收到了一封短信 那是在漫研认识的藤崎发来的短信 想要周日在美凪的中华街约会——这样的内容 五月十一日、美凪 我一定是在那里死的 4. 像今天的天空一样晴朗 内心非常安稳 冷热都刚刚好 虽然一瞬间觉得哪里有些恐怖 但是更强烈的奇妙的满足感包裹了内心 对藤崎发了『有急事』的短信 因为拒绝了两次,稍微有些对不起的感觉 这之前的预知也和受到藤崎邀请去执事咖啡店有关 拒绝过后,根据预知提出了忠告『不要走那边去比较好』 去的话,那里会发生冲突事故 我似乎被她认为是“有灵感的神秘人”所尊敬了 这次也使用这种感觉拒绝了,可能误解也变得越来越深了 不过没关系,因为就要死了 我——到了美凪 先是中华街 “关帝轩……有了” 通过事前往来的短信,我今天要采取的行动大部分都决定好了 最初是在这里吃中饭 料理端上来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了 这就是我的『人生最后一餐』 出自死刑犯行刑前会看一份希望料理一览 意外地,很朴素呢 可能是最普通的料理了,已经提不起食欲了 我为什么…… 吃得非常有滋味 一口一口地,从未有过的清楚的感觉,深深地品味 感觉吃东西居然是这么充实的事情 最后一餐 实在太好了 接着走向购物中心 不是藤崎的短信,是住在海外的妈妈发来的 希望买这里老铺日式点心的馅饼送过去 不知为什么变得这么想吃 根据藤崎和妈妈的短信,今天一天的行动都是确定画面了。不会错的 照着这些做,我遇到事故,正好死了 通过路口 ——在这里被轧了吗? 也有施工中的大楼 ——会掉下什么东西吗? 走进人群中 ——遭遇过路魔吗? 一边考虑着这样的事情 这一次,比起恐怖,感觉到的是自己像石头一样沉重安稳的勇气 为了自己的孩子、国家、信仰献上生命 曾经不能理解那种心情 虽然觉得很了不起,但是没有同感 不过、一定…… 我想应该是现在的这种心情 馅饼买了五箱 不能送去国外,所以选择了家庭配送的手续 马上就要死了,我不能拿着走 就算藤崎一起,我想为了不增加物品也会做同样的事 一边写着发票,想着这个会在我死后送到,感觉很奇妙 ——啊啊,有了 找到海滨公园了 今天如果和藤崎一起行动的话,一定会来这边 坐那边的长椅吧,应该会这样说 走过去的时候,看到了旁边的便利店 ……到便利店买些东西,过来坐吧 听到飞机的声音 听到小孩子们的声音 草地和树叶发出绿色的光泽 红色和白色的杜鹃开始开放 一个个的声音和颜色,清楚的轮廓渗进意识 打开便利店袋子的感触也是 从里面取出便签和圆珠笔 ——遗书 普通的,随便写点什么,利用这段时间 于是想就写遗书吧 首先是写给桃子的 摁出笔芯 『给桃子』 然后我稍微思考了一下——写下了最初的话 『谢谢你』 『从以前开始就一直受你照顾呢。 为我做饭,每天叫我起床。既照顾咲耶,又照顾我…… 要说的谢谢,实在太多了 你作为我的青梅竹马出生在邻居家,对我来说是一生最大的幸运 是我平凡的人生中唯一能被别人羡慕的闪关点 谢谢你』 文字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下去 自己正在死去的实感也在一点一点积累着 心也彻底澄净起来 变得纯粹 『……还有一句话想要说 我也喜欢你 你倒下后我明白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虽然像谎话,不过是真的,我觉得死了更好 我把你的生命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注意到了这点…… 啊啊,我是喜欢桃子啊 这样地喜欢…… 爱着你 我知道了 ……不过我就要死了 愿你什么时候和别的人相识,和那个人一起幸福 这是我的心意,好好为我记住 ……真的有这么想,所以要是没写下喜欢就好了 只是现在一直不住自己,对不起 咲耶也拜托了 那么就到这里 谢谢你 我爱你』 雨突然下起来了 把遗书放进牛仔裤后面的口袋站了起来 ——找地方避雨 转向便利店 等待 注意到有便利店,是想买便签和信封写遗书。不是原本的行动 那么——去购物中心吧 在雨中奔跑着 ……要到什么时候啊 快点——让我死吧 进入商场 到了这里该怎么做?和藤崎一起的话,我会怎么做? ——八层,没有休息区吗? 应该有书店——在那里 这时候,落雷声响起 周围客人注意到的时候,我坐上了电梯向上 ……怎么了啊 我在哪里,做了什么死了……? 从玻璃墙看到下方的道路有警车经过 一半上升一边放眼望去,被雨打湿的街道 有一处聚集着红色的灯光 是游乐园的入口 一瞬间 吃了一惊 ——难道说 用手机搜索评论 『落雷』『一人死亡』『好像还活着』『急救人员来了』 …………是那个吗? 我遭遇德士古就是那个在游乐园的落雷吗……? ——那样的话、为什么我得救了……? 不是无法逃脱的命运吗? 还是说 ……在不知道的情况下满足了回避的条件? 5. 在这一周里,没有回家 不只是美凪,在各个地方的net cafe辗转 时不时的给咲耶发短信报平安 我得出了…… 真正的『答案』 今天是星期天的晚上 我为了进行最后的确认,打开电话的电源 从四天之前,桃子的短信电话,就频繁地传来 病症安定了吗。太好了 和桃子,久违的通了电话 『春彦!?』 听到时隔八日的声音的瞬间 心里一下子充满了温暖 “真吵呢” 为了不让她察觉到我快哭出来了,说 “还好吗?” 『……嗯。春彦才是没事吗?你、为什么——』 “有和咲耶联络的吧” 『现在在哪里?你为什么不回来啊……?』 “有想确认的事情” 『想确认的事情……?』 “桃子……有收到《新的预知》吗?” 『没,没有收到』 现在、最后的确认结束了 “……桃子啊,我明白了哦” 『欸?』 “解决办法” 桃子一时陷入了沉默 『……真的?』 “是啊” 我遭遇事故、桃子被卷入……发现了从这个因果逃脱的解决办法 『……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嘛” 我淡淡地吐出话语 “就是【让我们分开】” 想想看的话,是非常单纯的事情 “桃子不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吧?” 『……』 “一直见不着面,不在邻家,在不知道的一个地方生活着。没有接点,没有联系” 是的 “那么——就没必要启动” 『…………、』 我以为我的死是单独的,其实不是 和桃子被卷入这点是一起的 “『我和桃子呆在一起』、『家就在旁边每天都在一起』、『是青梅竹马』——这就是因果发生的原因” 『那个还不清楚——』 “现在没有了吧、预知” 桃子的话止住了 “所以,分开——是回避的唯一办法” 『…………』 怎么搞的啊 为什么我们这样子 做了什么坏事情吗…… 想要诅咒这个不讲理的世界的每一个地方 ……是吧桃子? 『……不对』 桃子轻轻的、微小的声音 『那个、不对』 我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忍不住了 把话筒靠近嘴边 “——再见了,桃子” 『等等!!春彦、其实我想到一个线索——』 马上关掉电源 “………………” 虚脱感袭来 接下来做什么好 在某处生活下去就好了吧 和父母谈谈吗 该怎么说明? “…………” 够了,今天什么也不想考虑 感觉已经…………怎么样都好了 走向net cafe 怎么样都好,想把头埋起来—— “……呜哇?” “!欸” 背后被狠狠地撞上了,失去了平衡,摔倒了 软软的 女性柔软的肉,在背后像饼一样压下来 重!? “呼啊……对唔起” 酒味! 还有动画声! “不,没事吧?” “嘿” 继续压着,完全动不了 感觉软软的——不对 “那个,不好意思” 我慢慢转过身、想把女性推起来 呼扭 手陷进了胸部里 “————~~~、!!” “……扭” 不过,好像是喝醉了,完全没注意到的样子 …… 好大 像漫画一样的**,这样的人,真的存在啊…… 急忙把手拿开,但触感清楚地烙在了脑子里 “能站起来吗?要起来了哟” 大概是个大学生 黑色乱糟糟的头发,黑边眼镜,土气的容貌。厚厚的嘴唇发出粘粘的光泽 真是像联欢会回来一样脏兮兮的服装,怎么说呢…… 有种平时不会穿的吧这种“不习惯的感觉” “对唔起……对唔起……” “没关系的——好了” 支起肩膀,抬了起来 好重 身高貌似也有我这么高 说不上胖、怎么说呢……有点放荡的体型 “……呼……” 被丰腴的肉贴付着、有点……糟糕 “那、那边有椅子,过去坐吧” 判断她是自己动不了的状态,撑着她走去过 这时候、耳边传来微弱的气息 “……温柔” 近到能感受到嘴唇的触感的呼吸,变成一团甘甜接触 痒痒的,开始发抖 h的肉的触感,迷蒙的酒精气味。正当理性快要融化的时候 『……呃』 呕的声音 “唔……哦呕……!” 告知惨剧迫近的声音 “等、等一下!有厕所!到厕所之前忍住!”…… 6. 变成了到房间打扰的状态 我的衬衣被放到了公寓入口附近的洗衣机里,来回搅动着 “……唔……唔嗯……” 女性——沢渡小姐的呜咽混着淋浴声传来 刚才一直都在听醉酒的原因 总之,就是失恋了 在大学的研究班遇到一个温柔的帅哥,喜欢上他了 受到邀请参加喝酒聚会,仔细用不必要的穿着武装好准备好上场…… 他被光彩夺目的线充女生紧紧包围起来,连靠近都做不到 早早地就丧失了战意,首轮之后就回去了——这样子 “……唔……啊呜……不错……三次元什么的、算什么……” 是兴趣接近的人吗 “我,只要有总司就好” 公寓的墙上、贴满了新撰组为题材的乙女游戏的海报 ……变得奇怪起来了 我坐在靠垫上晃着脚 因为是单室公寓,淋浴声很近,一点也冷静不下来 为了消除慌乱,直觉地拿出手机 ——慢着 打开电源的话,桃子就能打进来了 “……” 回想起和桃子过于无情的道别 …… ………………咦? 注意到一个奇怪的地方 自己得出的,关于因果发生的『答案』 被常客程序员袭击后的三天里,没有出现新的预知 为什么,明明一直在桃子身边 发生原因是『两个人呆在一起』的话,那时候应该也一样,马上就出现新的预知才对……!!不对、等等!? 说起来,那个程序员的事件和法则是无关的 那么,包括那个期间就一直没有《我遭遇事故,桃子被卷进来》的因果发生 ……是怎么回事 或许……我得出的『答案』搞错了? 锵 “……呼~……” 沢渡小姐出来了 全裸 “——!?” 全部看到了 开玩笑般大的胸部,还有那下面…… “嘿?——啊” 慌张地藏起来 “对了,樱木君在啊。对不起哦~?” 还醉着的缘故吗,从戒备迟缓反应着 “不、不、对不起!” ……脸上一热 下半身急躁起来 冷、冷静下来!考虑关于相对论的东西吧 “樱木君” “是!?” “能帮我拿下毛巾吗?” “好、好的!在哪里呢?” “镜台旁边吧?” 站起来,走向镜台 哗啦。踩到了什么布条 是内裤 ——条纹内裤 再看看四周……袜子、廉价的吊带背心,脱下就丢开散乱着 “…………” 女生的独居生活真惊人。和干净整洁的桃子的房间,完全不同 “……给、毛巾” “谢谢” 从浴室背过脸,递过去 “抱歉……给你添了各种各样的麻烦” “不、没有……” 用毛巾擦拭着身体,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那个、请打起精神来” “嗯……真是温柔呢” “啊、喜欢『白狼记』吗?” “欸?” “我也是个宅” “嘿!是嘛!!” 像变了个人似的兴奋的声音 “是嘛是嘛!那我们慢慢聊吧~!等等!” “好、好的” 我坐回原位 ……有、有点静不下来 再次取出了手机 然后——回想起刚才的事 我得出的『解答』,错误的可能 ……这么说起来 挂断前、桃子好像有说什么 “……” 打开手机电源 积攒了一个未接来电、一封未读短信 应该是桃子发来的 打开收件箱 『原因找到了』 映入眼帘的标题 桃子发来的最新的短信,大概二十分钟前的 这时候,来电了 【桃子】 “…………” 我稍微想了一下,接了 “……桃子?” 『……』 ……? “喂?” 『这次是大学生的姐姐?』 “……啊?” 『真有你的啊,一个接一个……』 “在说什么啊?” 『你喜欢肥润系的哦』 “欸?” 『身高和你差不多高,******,文静的感觉,胸部非常大』 “!?看到过了吗……!?” 『啊——算见过了吗?对对,是这样呢』 ……欸? 『《预知》哦』 桃子说道 『你挂掉电话之后马上就出现新的预知了』 “啊,原来如此” 那个预知里面出现沢渡小姐了吗 理解之后我又产生了新的疑问。明明又出现了预知,为什么桃子这么平静 ——对了 “……你发邮件来,说『知道原因了』” 『嗯,对呀』 桃子说话的语气和我明显不同 像是……早就把问题解决完了的人,这种感觉 『因果发生的条件,我已经很清楚了』 “…………真的吗?” 『对不起呢,春彦』 “欸?” 『我——对你隐瞒了一件事』 7. 时隔一周我回到了房间 正坐着。因为对面的桃子散发出练习场的气息,我自然就变成这样了 “……笨蛋” 桃子闹别扭的声音,在深夜的房间里,充满了着尴尬难为情的气氛 “……原因清楚了吗?” 我忍不住切入正题 “嗯,我想没有搞错” 桃子似乎有着确信 “……电话里说了『隐瞒的事情』哦,和那个有关系吗?” 点头 “法则,有的哟。——『休息日』『远离本地的繁华街』『春彦遭遇事故』『我受到牵连』” “嗯” “……其实还有一个” “欸?” “没有对春彦说的,另一个共同点” 感觉头被打晕的错觉 什么,那是什么啊 “怎么不说话了啊……?” 桃子低着头不回答 “桃子” 我的声音有了少许急躁 桃子不知为什么脸变得通红,好不容易才动了嘴唇 “……你在约会” “……欸?” “另一个共同点是……『春彦和其他女生在约会』啊” ……哈? “我和……女生约会?” “对,至今为止所有的《预知》,全部都是” 桃子的目光带有苛责的意思,不过,我完全没有头绪 ……不对,最近的两次里,被藤崎邀请那次,要说约会也算。 『休息日』『远离本地的繁华街』这些共同点,或许也能说明这点 “不过等等哟,第一次和第二次的时候完全没那回事吧,想不出对象是谁” “…………所以说是因为,行动改变了的吧” “……欸?” 桃子似乎变得自暴自弃了 “没发生那样的事,是因为采取了和原本不同的行动啊!!” ———— 『等、等等……我觉得更慎重一些比较好』 『……是呢,平时的行动也做出各种改变或许比较好』 是哪个吗……? “……上个月的十号,是开始改变行动的第一天” 桃子从这里,开始道出真相 “你本来会在上学路上的樱参道上捡到钱包,那是水无濑同学的钱包” 班上的女生,长相清秀性格超好 “交还的你被重重地感谢了。然后作为回礼,水无濑同学请你吃了午饭,那天放学后,我邀请你去小河屋。然后——水无濑同学偶然前来做客,和你谈话了。……之后,关系越来越好……” 桃子停了一口气 “星期天,就在美凪约会了哦” “…………真的?” 不是的、请别瞪我 “所以……走不同的路,为了你捡不到水无濑同学的钱包” 『上学的路,变换最好,那个,叫做蝴蝶什么的』 『蝴蝶效应呢』 顺便说下,水无濑同学的钱包被同学捡到了,桃子加了这么一句 “去约会的话你就会遭遇事故……所以我要把这些全部回避掉” 桃子说道 “阻止捡起钱包这个开端,是因为虽然觉得这没什么关系……但还是害怕” “……” 也就是说、是这么回事吗 【本来的路线】 在樱参道捡起水无濑同学的钱包→交还后被请吃中饭作为回礼→偶然作为客人来到小河屋→第二天开始我和水无濑同学关系变好→约会→事故死亡 【桃子改变的行动】 走小路→在屋顶吃饭→不去店里去逛观光地→第二天学校请假去海边 为什么桃子采取这些行动……听了这些后,原来是这样 “那么,第二次的家伙呢?动漫商店的瓦斯事件” 我真的完全不知道 “那个哪里有约会元素啊?原本就打算去的” “……你是和学生会长一起去的哦” “和御建雷!?” “真智君有借你笔记本去复印吧?” 『春彦,世界史的笔记本借我吧?』 “本来,你也会一起去的。然后真智君贪图复印费去使用学生会室的复印机” ……多么卑鄙的家伙 “在那里被学生会长发现了,很生气。在那时候,似乎发现了学生会长是个隐宅” 桃子瞪过来 “……那之后,关系就慢慢变好” 原来如此,所以…… 『我的笔记本借给你吧,还有,给你二十元,拿去复印吧』 “……是这样” “对,顺便说一下,之后的行动很随便,和我一直在一起的话,我想就不会变成那样了” 『继续,尽可能地呆在一起吧,不用做肆意的举动』 ……原来如此 “第一次是水无濑同学,第二次是学生会长。加上最近的藤崎,全部都是约会——” “还有,和沢渡小姐原本也会成为那样呢” “……是” ……怎么了,这种坐如针毡的感觉 每次和不同的女生约会,这本来的话是异常的情形,我却比较自然地接受了。因为,有了成为flag体质的自觉 或许佐保姬大人真的为了挑选了很棒的恋人什么的。 先不说这个 “也就是说,是这样吗” 我整理了发生的事情 “适用法则的预知的全部,都是我和女生约会。然后你因为偶然正好在那里被卷进来了——” “……” “原来如此……只能说是因果的强制力啊” 在我感叹事件的深刻性时……桃子的样子看起来很怪 明显地躲避着视线 “?怎么了?” “……不是偶然” “欸?” “…………踪了” “什么?再说清楚——” “因为跟踪你了!!” …………哈? “因为你去约会的时候,我一直都跟在后面!!” 桃子脸变得通红公布了出来 “你和水无濑同学约好约会!当天我就跟在后面!然后当大楼上落下什么东西的时候,一瞬间就冲过去保护你!就这样死了!!” “…………真的?” “恩恩,是真的!!” 桃开始自暴自弃起来了 “第二次也是!你和会长约好去参加活动!当天跟在后面!被卷进瓦斯事故死了!!——全部都是这样哦!!” “为什么隐瞒啊,这么重要的事情” “说、说不出口吧!?” “不是这种状况吧!?” “吵死了!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你的约会会是原因!” ……欸? “刚才说我的约会是《原因》?” “对啊!这个因果发生的原因、一切的元凶都是——『春彦和桃子以外的女生约会』哦!” …… ………………哈? “你……在说什么呢?” “你才是,为了去约会遭遇事故,觉得很普通吗?” “……” “你照平时生活就什么也不会发生,还有,和我去秋叶原的时候也是,什么也没发生。只有在和我以外的女生约会的时候才是,一定会遭遇事故” 桃子露出认真的表情 “你也说过的吧?那种偶然……不可能会有哦” …… “从第四次预知开始,我就在想『该不会』……最后的第五次有点厉害过头了哦” “……什么?” “舞台是京都” “京都!?” 你和沢渡小姐在京都约会遇上事故了 为什么在京都……啊,新撰组吗?白狼记的 “你呢?” “偶然发现了,就跟在后面……接着就和往常一样了哟” “为什么去了京都……?” “我自己也、不太明白。注意到的时候就来了……感觉是” 那种事情有可能吗 “……就是说,到『你被牵连进来』的地方,都是因果所强制的吧” “欸?啊……对了……是那样的……” “没注意到吗” “脑子里只有你的事情啊” 轻松地说出了这样的话 “总之,难怪有着这样的确信呢,发过来的短信” “……” 研究了一下桃子的『解答』 之后—— 我的『解答』所残留的『一个疑问』,解决了 适用法则的预知,有突然消失的时期 有着没有发生《因果》的时期 那个是什么时期呢? 那是……回忆起那个时候自己的心情,之后明白了 意识到桃子的存在的时候 作为异性……开始喜欢上了 所以不可能发生和其他人的约会 因为在意着桃子 那么,《因果》再次发生是为什么呢? ……害怕和桃子关系发生改变,因为变得恐惧起来 『想要避开桃子』——变成这种心情 接着和白兔一起去了漫研,和藤崎关系变好、应该是在那个时候—— 因果再次发动,桃子收到预知,打来电话 接下来这次的事件……决定不再和桃子相见 陷入觉得怎样都好的自暴自弃中 然后我的flag体质,让我和沢渡小姐命运邂逅 死亡的因果产生了 ——不会错 和桃子以外的女生约会 想这条路靠拢,是由命运确定的 换个说法的话……『是达成的flag的事情』 桃子以外的flag发生 这就是我的死亡flag—— 那么 “为什么会这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么,是那个吗? “回避因果的方法是!和你贴在一起或是一生童贞!!” 为什么!?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你家伙做了什么啊!?” “不、不知道啊!不是我的错吧!?” “不,绝对是你的错!觉醒了预知能力!你的奇怪的能力!!” “没有我的预知的话就死了吧?” 咚! 咲耶房间的墙壁传来的……那家伙在吗 我们陷入了沉默 改变了坐姿,牛仔裤后面的口袋有什么违和感,放了什么东西 取出来之后——那是折了两折的信封 ——啊,对了 那个时候写的,遗书 打开一看,过了一周完全变得软趴趴的了 被桃子夺走了 “『遗书』……什么啊这是!?” “不、不是的” 我说明了那个事情 “……也就是说已经没用了吧” “……可以读吗?” “可以啊” 桃子从信封中取出便签的瞬间 ————————我想起了写的内容 糟了。糟了糟了糟了糟了糟了糟了糟了糟了糟了糟了糟了糟了糟了 “果然还是算了” “呀!?” “还给我!不,请还给我!!” 桃子背对着我戒备着 “你给我!!” “绝对要看!” 『你作为我的青梅竹马出生在邻居家,对我来说是一生最大的幸运』 『这样地喜欢……爱着你』 被你读到的话——就是最糟糕的事件了 “那个……『给桃子』——诶” “住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咚!! 强再次被敲了 “……” “哼哼” 桃子躲到床上避难,开始读遗书 “『谢谢你』” 要读出声音啊!? “『你作为我的青梅竹马出生在邻居家……” …………声音、停止了 只有追着文字的瞳孔慢慢地动着 “……” 我死心了,靠着墙壁 ……嘛,某种意味上生喜乐一番功夫 那是我冒死写下的…… 给你的情书 “………………” 桃子的眼睛湿润的泛着光 泪水啪啦啪啦地掉在绒毯上形成斑点 抽抽泣泣的,把脸弄脏了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大哭起来 ——哎呀,不要哭啊 不知道桃子的心情,但明白这是高兴的哭 就像是自己传递了好意,对方因而高兴…… 为什么——————……觉得是很幸福的事情 “好了” 取出手纸,帮忙擦去泪水 “…………呜…………” 这家伙太值得珍惜了 感觉一切可以变得温柔了 抱起桃子 身体像小孩子一样变的很热 感觉这份热量和哭泣的湿气还有喜欢我的这份心意都一点一点渗进来 我的心中也渐渐诞生出温暖的太阳 两个人的温度像红色的融化的玻璃一样慢慢溶在一起 …………啊啊,,我 我真的喜欢上这个家伙了 “……笨蛋” “怎么了啊” “呵呵” “你喜欢我吧?” “……写在上面了吧” “虽然是这样……不过,希望你直接地说出来” 桃子直直地望着我 像缠着要糖果的小孩,闪闪发光的眼睛 不知怎么的要避开这个视线有点不可能—— “……喜欢你” 不说是不可能的 “我喜欢你哟,桃子” 像看到耀眼的东西一样,桃子眯起眼睛 那一头落下了一滴眼泪的同时…… 极其自然地,贴上我的嘴唇 头脑里一瞬间,有光闪烁了 把桃子嘴唇松软的柔软度,当作是幸福的东西接收了 第15章 番外14 勇者公主 浮在空中的光棒用比上次还要缓慢的速度变成满格。 眼前的景色在剎那间恢复原状,人们又若无其事地在路上行走。 「…………唔嗯……」 这时候,罗莎莉也醒了。 她离开俊的胸前,抬起头看着俊的脸颊。 「……我睡着了吗?」 「嗯,只睡了一下子。」 「是吗?」 说完后,她微微地垂下眼帘。 「可是,我已经不记得发生什么事了。」 「这样啊。」 「但是……」 她盯着俊的手掌心…… 「我还记得俊对我说『不用担心』。」 有如感受俊的温暖似地如此说道。 「是吗?」 「俊。」 「嗯?」 「今天的约会失败了……」 她抢在俊开口前继续询问: 「我还有机会挑战吗?」 「当然有啰。」 俊腼腆地点点头,罗莎莉见状也高兴地露出笑容。 那是个彷佛在暮色中抛洒金粉般的美丽笑容。 俊突然觉得很难为情,想到自己正抱着罗莎莉,于是连忙想要分开,罗莎莉的手臂却更加用力抱住俊的身体。 「俊……」 她用湿润的眼眸注视着俊。 「你想不想试试……刚刚那对男女在公园做的事?」 「咦……」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很想和俊做做看。」 罗莎莉一边说着,一边将下巴稍稍抬高。 那时候她好像学得很仔细,只见她闭上眼睛、头稍微倾斜,摆出容易接吻的姿势。 「………………」 俊的心跳快得连他自己都觉得很危险,手心也紧张地渗出汗水。 罗莎莉那对淡粉红色的樱唇看起来宛如花蕾一般。 这次指令窗口并没有出现,大概因为这是她主动想做的事情吧? 俊的脑袋变得一片空白,冲昏脑袋或许就是指这种反应吧?俊像是被磁铁吸引似地将嘴唇…… 「「不行~~~~~!!」」 他突然听见两道重迭在一起的声音。 回头一看,只见美琴和抚子有如同时出现般并肩站在一起。 她们两个先互相对看,然后发现还有更重要的事得做…… 「阿俊!那种事要和姊姊……不对,不可以随便做!!」 「你、你不要误会喔!本小姐只是偶然经过这里,想要指责你们的不正当行为而已!!」 她们在同一时间抢着发言。 俊慌张地想要推开罗莎莉,但是…… 「俊,来吧。」 她又将下巴往上抬高。 「来妳个头啦!拜托妳稍微注意一下现场的气氛!!」 听到俊这么说,罗莎莉才露出察觉事情的样子往两人瞥了一眼。 俊瞬间好像看到「半空中爆散出火花」的幻觉。 但是,这也表示抚子和美琴的视线散发出非比寻常的杀气。 罗莎莉也在短时间内理解两道视线的涵义。 一个不可侵犯的三角地带就此形成。 罗莎莉、美琴与抚子互相交换俊无法领会的第三类沟通,现场急速地演变成宛如中东般的紧张情势。 「………………」 俊的后背不停冒出冷汗,而且他还是搞不懂这三个人会把气氛搞得那么僵的原因,他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现在的情况简直是糟到极点。 「我、我说……」 俊赶紧试着打圆场。 「你给我闭嘴。」 「阿俊,你安静一点。」 「俊,你保护好自己吧。」 连续三发飞弹便把俊轻松击溃。 三位女性互相凝视,紧张感正以零点几秒的频率不停上升,要是有枯叶掉落在这个领域里,大概会「啪嚓」地应声裂开吧? 俊一边害怕地发抖,一边冒出想要逃跑的念头。就在这时…… 罗莎莉突然抱住俊,彷佛正在强调这是她的所有物。 然后向两人宣言: 「我才是俊的新娘。」 随后,在四季岛市车站大楼的展望台上勃发了一场小规模的战争。 后记座谈会 罗莎莉「俊,听说角色座谈会好像是个不错的东西。」 俊「哪里不错?」 罗莎莉「听说最棒的就是既有后记的气氛,又可以模糊作者的存在感。」 俊「……是喔子」 罗莎莉「而且好像可以让从后记开始看的读者了解作品的风格,所以我先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叫做罗莎莉,是个勇者。」 俊「那个……我叫神田俊,是个高中生。(唔……两个人的介绍好像都很逊!)」 罗莎莉「俊明明是神,还要每天用功念书,真的很厉害。那么,我们开始座谈会吧。」 俊「慢、慢着……(转头看看周围)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罗莎莉「有什么问题吗?」 俊「没事……那要说什么呢……」 罗莎莉「关于这点,已经有人帮我们准备『单元』了,所以我们只要照这个进行就好。」 俊「那就好(松了一口气)……是什么单元?」 罗莎莉「『读者来信☆』」 俊「最好是有人会写信啦!理论上应该没有半封信吧!!」 罗莎莉「但是这里有三封信。」 俊「这怎么可能!?」 罗莎莉「只要照着念就好吧?」 俊「(为什么刚出的新作品会有人来信……?)」 罗莎莉「『请问俊和罗莎莉什么时候会结婚?』」 俊立刻跌倒。 罗莎莉「这是来自读者『爹地和妈咪?』的问题。」 俊「那根本是老爸老妈吧!那两个笨蛋在搞什么!!」 罗莎莉「当然是越早越好。但是我们结婚前还要通过许多考验,不过我一定会全部解决,然后和俊结……」 美琴「不行~~!!」 俊「美琴姊!?」 美琴「我想说你们怎么突然不见,结果你们两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俊「这个嘛……」 罗莎莉「我们正在进行读者来信的单元。」 美琴「骗人!新出的作品怎么可能会有人来信!妳一定又说『因为我是新娘』,然后对阿俊做出下流的……」 俊「没、没有啦!(满脸通红)」 美琴「阿俊,你不能随便和罗莎莉单独相处喔!年轻男女如果误入歧途,以后就会用『因为气氛很好』的理由随便做出色色的事,然后……(开始妄想)…………」 俊「美琴姊……?」 美琴「……阿俊会变成废人的!!」 她咚的一声昏倒在地。 罗莎莉「我先让她躺在这里啰。」 俊「……为什么美琴姊每次都要让我变成废人才昏倒?」 罗莎莉「那么,我们继续进行单元吧。关于刚刚那个问题的回答,我一定会成为俊的新娘,然后和他履行夫妻间的誓约。」 俊「啊~~!我们赶快看下一封信吧!!」 罗莎莉「俊,你有听我说话吗?」 俊「因为这位读者没有写笔名,所以就当做匿名吧!『生日快乐,你差不多该找个对象了吧?』……这是什么?」 罗莎莉「俊,那封信可以不用念。」 俊「什么?」 罗莎莉「好像是作者母亲写的信混到里面了。」 俊「…………是喔。」 罗莎莉「不过俊有我这个新娘,所以不会有这种烦恼。」 俊「……(这才是我最担心的事)……」 罗莎莉「俊?怎么了?」 俊「没什么!!」 罗莎莉「接着是最后一封信,这封也没有写名字。」 俊「与其说是信……比较像是日记吧?」 罗莎莉「总之我先念出来。『六月x日我今天又跑来k家附近了,贵为千金的我骑着脚踏车大老远地来到平民的城镇。我在k家周围绕着圈子,我忍不住觉得自己在这个难得的假日里做着傻事,难道是我太想见k吗?还是我希望他看到这辆脚踏车后,能够想起那天……」 俊「这根本就是日记嘛!!可以这样全部念出来吗!?内容好像还满敏感的吧!?」 罗莎莉「『……k手里的纸袋里掉出很多猥亵的书……』」 俊「嗯?好像有点耳熟……」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有个人以飞快的速度跑过来) 抚子「神田俊!!」 俊「妳干嘛突然跑过来!?」 抚子「(慌张失措状)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东西掉在附近!?」 俊「掉了什么?」 抚子「就……就是什么东西嘛!!」 罗莎莉「『于是我对他使出一记回旋踢。』」 抚子「!!」 她连忙从罗莎莉手中抢走日记。 抚子「…………(全身涨红)……」 俊「喂……」 抚子「你、你不要误会喔!!」 俊「误会?」 抚子「这是朋友的东西!并不是本小姐的!听懂没有!?再见!!」 她又急急忙忙地离开现场。 罗莎莉「她就这么走了。」 俊「原来是朋友的东西,话说回来,她也不像是会写那种东西的人……」 罗莎莉「俊,单元到这里就结束了。」 俊「喔?这样就结束啦?没想到还满快的嘛。」 罗莎莉「说得也是,也到和读者们告别的时刻了。」 俊「对喔……有点舍不得呢……」 罗莎莉「俊,最后好好地向读者说再见吧。」 俊「好,那我们一起说吧。」 罗莎莉「嗯。」 俊「预备……」 碧空「各位!我们下次再会啰~~~」 俊「会长!?」 碧空「下一集是『罗莎莉的减肥大作战!』另外还有三个短篇喔?」 俊「骗谁啊!!」 罗莎莉「俊,『减肥』是什么?(边说边吃泡芙)」 俊「哇啊~~!怎么有种会成真的感觉!?」 完 第16章 番外15 明天,我要和过去的你约会 上山来我的租屋处。 「好低喔。」 「是你自己长太高了。」 身高超过一百九十公分的上山弯著腰,走进了起居室。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坐在起居室内的爱美满脸笑容地向他打招呼。 「这是福寿爱美。」 「他是上山正一。」 「听说你们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好朋友?」 「对,从上幼儿园之前。」 「好厉害。」 我们围坐在一起,喝著爱美泡的茶。 「上山,听说你会经向他提供了很多建议。」 「对啊,要怎么说,这家伙不是很没用吗?」 上山一如往常地开始亏我。 「他好像吉娃娃一样发著抖问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是这样吗?」 爱美兴致勃勃,我超尴尬。 「第一次约你的时候,他也拿著手机抖不停。」 「啊?当时你也在吗!?」 「他在我家打的电话啊,是我叫他打电话。最经典的是,他把要说的话都写在便条纸上……」 「这、这件事有什么好说的!没什么好说的!」 「我想要听。」 爱美虽然看著上山,但注意力全在我身上,我额头冒著汗水。 上山赤裸裸地说著我当时紧张的样子,和当爱美同意时,我欣喜若狂的样子,让我无地自容。 「他在欢呼:『太好了!』的时候,口水都流下来了。」 「我才没有流口水,而且表情也没那么蠢。」 「啊哈哈。」 爱美乐坏了。 聊著聊著,天色慢慢黑了,爱美在厨房准备晚餐。 「你马子超正的。」 上山悄悄对我咬耳朵。 「还好啦。」 「看照片的时候觉得她太正了,担心你会罩不住她。」 「原来你当时这么想。」 「不过,感觉很不错。」 「…………」 「你们两个人很配。」 「……我就说嘛。」 上山向来有话直说,所以我很高兴。 「多亏你帮忙啊,谢谢。」 上山有点严肃地打量了我,然后对我说: 「我刚才就觉得,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晚餐后,我们再度开心地聊天,时间过得很快,我们送上山去车站。 「路上小心。」 「好。」 上山回答后,看著爱美说: 「谢谢款待,你做的晚餐很好吃。」 「我今天也很高兴。」 爱美就像刚才在我家时一样开心地笑著。 「希望下次————」 爱美说到一半,猛然住了嘴,含糊地掩饰过去了。 「下次再请我吃饭。」 上山并没有在意,对爱美说道。 「就请你好好照顾南山了。」 他把大手伸到爱美面前。 爱美看著他的手,然后将视线移向他的脸,露出一抹痛苦的表情,立刻开朗地回答: 「好。」 她握住了上山的手。 他们握手的情景令我心痛。 「上山这个人很不错吧?」 「嗯。」 夜色中,我们一起走回公寓。虽然还不到晚上十点,但周围一片寂静。 「男生的好朋友很让人羡慕。」 「啊?」 「感觉是充满热血的友情。」 「什么意思啊。」 「反正就是很让人羡慕。」 我听不太懂。 「高寿。」 「嗯?」 爱美用不经意的语气说: 「今天之后,我就看不到现在的你了。」 我瞭解她这句话的意思。 因为她昨天也说了相同的话。「现在的你」。 「……应该、是这样。」 「是喔。」 上山也说了同样的话。, 「现在的我和以前的我有这么大的差别吗?」 「因为我还没见过以前的你,所以不太清楚,但我相信是这样。该怎么说,现在的你很沉稳,有一种大人的感觉。」 「……可能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关系。」 「心理准备?」 「虽然发生了很多事,但我决定要完全接受这一切。接下来的日子————在和你分开之前,我会珍惜每一天。」 「原来是这样。」 爱美扬起头。 「我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注视著夜空。 「今天和现在的你道别。明天开始,慢慢地……慢慢不再是这样的关系这件事。」 她的侧脸感觉很虚幻,好像会渐渐变得透明,我立刻开口搅乱夜晚的空气,努力挽留她。 「那我和你接下来都要努力。」 「对。」 「我们有志一同。」 「就是啊。」 「加油。」 我伸出握紧的拳头,爱美露出纳闷的眼神。 「我们来相互击拳。」 「喔,很像是男人的友情。」 「很不错吧。」 「很不错。」 我们在路灯微微照亮的街道上击拳,脸上都露出了害羞的笑容。 「爱美。」 「嗯?」 「我爱你。」 「嗯。」 我们缓缓收回了拳头。 「有星星。」 爱美兴奋地指著天空说道,好像在掩饰内心的害羞。 「不知道是什么星座。」 「我不懂星座。」 我注视著明亮的星星。 「……『我们并没有擦身而过』,」 身旁的爱美背诵著。 「『而是变成了两端相连的圆,合而为一了。』」 她转头看著我。 「这是第一天……二十三日那一天,你对我说的话。」 我感到似会相识。 因为我觉得那是我的心灵深处,即将被挖掘起来的想法。 「那天晚上,当我想到往后的日子感到不安时,记得对我说这番话。」 被挖掘起来的话语,和浮现在夜色中的微笑一起深深地刻在我的心上。 「我向你保证。」 2 于是,我充满珍惜地度过和爱美剩下的每一天。 除了去学校上不能跷的课以外,其他时间,都和爱美去各种地方。 我们去了金阁寺,也去了清水寺,还勒紧裤带,去了昂贵的天麸罗店吃午餐,也去学生食堂吃饭。 虽然几乎都是按照笔记本上所写的内容前往各地,但我们反而能够以此作为参考,乐在其中。 「高寿,早安,我要来公布你今天的行程……,你要和我一起去银阁寺。」 「遵命。」 我们带著轻松的心情时而欢笑,时而称赞美食,但突然充满怜爱的心情,努力把有爱美在的美丽风景深深烙进脑海里。 5月15日 雨天的日子,我们一起在公寓内不出门。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 「嗯?」 爱美坐在矮桌前看著文稿回应著。 「我已经收到了你的感想,你现在却在看文稿。」 爱美轻轻地苦笑著。 我无所事事,在被子上滚来滚去,看著爱美。从文稿的厚度来看,应该快看到公园那一幕了」。 「我把感想写在信上,对吗?」 「没错。」 这时,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不知道那封信目前是否存在? 我注视著收藏那封信的纸箱,然后站了起来。 「怎么了?」 「不知道那封信在不在。」 爱美也露出奇妙的表情,把手放在文稿上。 我蹲在纸箱前,吞了一口口水,打开了纸箱。往纸箱内一看———— 「还在!」 我果然没有记错,浅蓝色的信封和我之前画的漫画放在一起。 爱美走到我身后,从背后探头张望。 「就是那个吗?」 「嗯。」 「是我写的。」 「对。」 「……好奇妙喔。」 「是啊。」 我轻轻伸出手————拿出了信封。那只是普通信封的感觉。 「爱美,你要不要拿看看?」 「好可怕,万一发生什么状况怎么办?」 的确,即使会发生某些状况也不足为奇。 「怎么办?你要不要先看写了什么?……你不打算改变吧?」 爱美犹豫了一下说: 「那我先看完作品,写完感想之后,再对答案。」 「为什么?」 「我不要完全照抄,只想把自己的真实感受写出来,这是和自己的战斗。」 爱美开玩笑说完之后,再度拿起矮桌上的文稿。 我注视著有点耀眼的她,把信封放回原来的位置。 旁边有一个盒子,就是那个文库本大小,装了相片的盒子。 「………」 我打开盒子。 相片躺在盒子里。我和爱美并肩站在宝池前。 那是八天后,我们在最后一天的身影。 原本没有意识到的雨声突然传入了耳朵,我产生了错觉,好像会这样沉入这片雨中,立刻把盒子放了回去。 我起身准备泡咖啡。 我在厨房拿起即溶咖啡的瓶子时————察觉到视线。 爱美也转头看著我,发出了「我也要……」的央求眼神。虽然和她之间有一段距离,但她落寞的表情感觉就像是拉著我的衣袖在撒娇。 「好、好。」 爱美顿时心花怒放。 「黑咖啡吗?」 「不,现在想喝甜甜的欧蕾咖啡。」 「收到。」 我在片手锅内装了水。因为我没有热水壶,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烧开水。 我把泡好的欧蕾咖啡放在爱美面前。 「谢谢你。」 爱美吹著咖啡,喝了一口,心情大好地说: 「嗯,真不错啊,我一直很向往这种感觉。」 「哪种感觉?」 「就是有人帮我泡咖啡,照顾我的感觉。啊,还有用毛巾用力帮我擦头发的感觉也很棒,下次你帮我擦。」 「有机会的话。」 「什么嘛!哼!」 她赌气说道。太可爱了。 我把自己的马克杯放在矮桌上,然后静静地从背后抱住了她纤瘦的后背。 爱美不发一语,一如往常地接纳了我。温暖和柔软的舒服感觉,保养得宜的头发和肌肤的味道,可以真实地感受到她在这里。 我把脸埋在她的肩膀,一动也不动地听著雨声。 爱美抚摸著我的头。 「很乖,很乖。」 她突然想到什么似地抽离了身体。 「你弹点什么来听听。」 「好啊。」 我坐在电子琴前,因为没有桌子或椅子,只能把电子琴放在堆起的杂志上,我直接坐在地上。打开开关,竖起膝盖踩在粗糙的踏板上,试著弹了几个音。 这种天气,当然要弹那首曲子。 「………什么曲子?真好听。」 「萧邦的lt;雨滴前奏曲gt;。」 「是喔。」 爱美是平行世界的人,所以几乎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名人。 「你听,这连续的降a音代表雨声。」 「原来是这样,好棒喔,这首乐曲可以让情景浮现在眼前,好像一幅画。」 「对吧?」 正当我打算开始弹的时候,爱美低头看著文稿说: 「高寿,这句话要趁现在告诉你。」 「什么?」 「这个故事很有趣。」 「谢谢。」 我弹奏的拙劣萧邦乐曲缓缓地、缓缓地回响在我们共度的三坪大房间内。 5月22日 一见面,爱美就哭丧著脸。 「怎么了?」 「没事。」爱美摇著头。 我们在丹波桥搭上往淀屋桥的特急列车,一起坐在椅子上。因为是非假日,而且已经过了尖峰时间,所以车厢内没什么人。 我发现身旁的爱美看著我,她瞪大了眼睛,拚命注视著我。 我突然觉得这一幕很熟悉。她之前也曾经用这种眼神看我。那是什么时候? 「枚方是怎样的地方?」 爱美问我。枚方是我老家,我们正搭车去那里。 「有一个名叫枚方乐园的游乐园很有名,简称为枚方园,最近网路新闻也会不时提到。」 「是喔。」 「而且是鸢屋的发祥地。」 「你是说租片行吗?」 「没错,车站前有鸢屋的一号店。」 「枚方真了不起啊。」 「只是普通的卫星城市而已。」 我们的谈话告一段落,我看向窗外。开始独立生活之前,每天都会看到这座通往八幡市的铁桥,如今让我产生了怀念的感觉。 然后,我突然想到了爱美刚才的眼神为什么宣让我有一种熟悉感。 我叫住爱美的那一天,在满是叶樱的宝池散步时,她露出了这种拚命看的眼神。 我转过头。爱美没有移开视线,继续直视著我。 这一定是因为爱美昨天已经见过离别时的我,所以才会露出这么珍惜的眼神。 剩下两天。 明天就是离别的日子———— 虽然著急,但感觉似乎还无法跟上步调。 时间静静地流逝,宛如今天的天空般平静。 走下在车站搭乘的公车,我们走进通往父母经营的脚踏车行的那条小路。 我也很久没有走在这条路上了。 「我曾经告诉你,我读小学时踢过足球吧?」 「嗯。」 「踢完足球回家时,每次都会走这条路。」 「是喔。」爱美好奇地东张西望。 「以前这里有一家书店,我第一本《少年jump》就是在这里买的。」 「喔。」 「也是在这里开了第一个银行帐户。」 「嗯。」 我一边走,一边向她介绍。 「这是你出生的故乡。」 「……是啊。」 听她这么一说,觉得的确是这样。 即将走到十字路口时,右侧的转角有一个章鱼烧的摊位。 ————这个摊位还在营业。 「感觉很不错欸。」 爱美也注意到了。 「不是那种大规模的摊位,而是感觉很融入这个地区,特别有味道。」 「这个摊位做了很多年。」 说到这里————我猛然发现。 十年前,我踢完足球回家时,和爱美在这里吃了章鱼烧。 但对爱美来说,那是未来才会发生的事,所以今天是她第一次看到。 「哇,三十个才卖这个价格?!」 她看到贴在透明玻璃柜上的便宜价格感到惊讶不已。 「章鱼烧本来就应该是这样。」 我对她说: 「价格很便宜,不是那种有模有样的店,而是像柑仔店一样,一个只要十圆,像这样软趴趴的,看起来就很好吃。」 「是喔。」 爱美不经意地听著我说话。 我决定买章鱼烧。 章鱼烧的阿姨和记忆中没有差别,只是多了一些白发。 「对不起,我要三十个。」 「买那么多没关系吗?」 爱美问。 「你可以吃十个吧?」 「应该吧。」 「那就没问题,小时候我一直很希望在这里一口气买三十个。」 「啊,我瞭解这种感觉。」 我请阿姨分装成两盒,我们站在路边摊旁吃了起来。 苔绿色的纸包著白色保丽龙盒子,我用牙签剔开黏在一起的章鱼烧后放进嘴里。好怀念。一切都没有改变。 「真好吃。」 「是啊。」 「很有家乡味的感觉。」 爱美笑得很灿烂,一边吹,一边吃著章鱼烧。 「啊,好烫,好烫。」 她用滑稽的动作跺著脚。 她的样子,和那一天的她重叠在一起……我终于明确地知道。 那真的是你。 穿越小路,就是一条大马路,脚踏车行孤伶伶地出现在对面的小路上。 「那里。」 我指著脚踏车行说道。 「啊,写著南山脚踏车。」 我已经通知父母,今天的这个时候会带女朋友回家。 穿越大马路,即将走到敞开的店门口时,母亲发现了我们。 我迟疑了一下。这里是店家,不是老家,说「我回来了」有点奇怪,但也不能用随便的语气和父母打招呼。 「伯母好。」 爱美发挥了她主动积极,突破了母亲的心防。 「你好。」 母亲也露出社交式的笑容回答。 我们一起走进店内,室内弥漫著滴在作业用旧地毯上的机油味道。 我们坐在使用多年的灰白色吧台桌旁。 「这是一点心意。」 爱美递上了伴手礼的点心。 「啊哟,真是太谢谢了。」 我看著正在修理的那辆倒放的脚踏车问: 「……爸爸呢?」 「他去买香菸了。」 「是喔。」 母亲泡了茶,把爱美带来的点心装在盘子里。 我们面对面坐在桌前,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 正当我打算为她们相互介绍时,父亲回来了。他一如往常,把头发梳成三七分,穿著灰色工作服。 「伯父好。」 爱美微微站起来,欠身向父亲打招呼。 「喔,你好啊。」 父亲露出客套的亲切笑容回答。 父亲和母亲一起坐在对面。 我第一次结交的女朋友坐在我旁边。 太害羞了。真想赶快回家。如果是正常情况……或许我会有这种感觉。如果是正常情况,我根本不会带她回家。 但是,我想到和爱美的离别迫在眉睫。 想到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这是福寿爱美、小姐。」 我不需要确认笔记本———— 「她是我的女朋友。」 我想让父母见见爱美。 「这是我爸妈。」 我想让爱美见见我的父母。 「哇,真是太漂亮了,太惊讶了。」 母亲试图让气氛活泼一点,爱美诚惶诚恐地说:「没有啦……」 然后说到我们相识的过程,听到我在车站主动叫住她,父亲和母亲都很意外。当我说:「我对她一见钟情」时,爱美在一旁凝视著我。 「太好了。」 母亲说道,然后问身旁的父亲:「对不对?」 父亲露出深有感慨的眼神,看著儿子的成长。我感到很不自在。 「老公,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高寿说?」 听到母亲这么说,我和父亲四目相接。 父亲收起了刚才的客套表情,露出了平时在家时的严肃表情。 我脸上的表情应该也差不多。 「……钱够用吗?」 「……没问题啦,我有在打工。」 「如果钱不够用,记得跟家里说。」 「……嗯。」 父亲经常说,至少不会让我在经济上不自由。 「你最近是不是瘦了?」 母亲插嘴问。 「有吗?」 「有啊,福寿小姐,以后就请你多照顾高寿。」 以后请你多照顾。爱美听到这句代表未来的话,露出了只有我才能察觉的短暂慌乱。 「好的。」 她露出了无懈可击的微笑。 「你再也不可能遇到这么好的女生了,要好好把握人家。」 母亲开玩笑说道,我也克制了只有爱美才能够察觉的慌乱,苦笑著说: 「我也这么觉得。」 不一会儿,就差不多该回家了。 父亲去上厕所时,母亲告诉我: 「在你来之前,你爸爸一直心神不宁地问:『高寿什么时候到家?什么时候才到家?』然后还打扫了门口,还跑去买菸。」 「…………」 「下次再回家来看看,也带福寿小姐一起来。」 各种情绪交织在内心,痛苦不已,我只能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 我们坐在空无一人的公车站长椅上,静静地牵著手。 今天是一个走在路上,心情就很畅快的好天气,我此刻的心情也很平静。 「我似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选择住在丹波桥的原因了。」 听到我的嘟哝,爱美转头看著我。 「我一个人生活后,为什么没有搬到大学附近,而是选择位在学校和家之间的地方。」 「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我害怕离老家太远。」 没错。 「也许我和家里的关系比我以为的更加密切。」 爱美用力握著我的手,她用大拇指温柔地摸著我的手背。 我转过头,和她眼神交会。 泪水夺眶而出。 原本心情很平静,但感受到爱美的温柔和温暖,感受到她凝视我的那双美丽和聪明的眼眸时,真实的想法涌上了心头。 「……为什么无法和你成为一家人?」 悲伤和绝望变成了泪水,从眼眶中滑落。和爱美成为一家人共度此生。为什么我们无法拥有这样的未来? 爱美看著哭泣的我,她的眼神颤抖,热泪盈眶。 「……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嗯……但是……对不起……」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们在午后平静的公车站,手牵著手,一个劲地流泪。 公车比预定时间晚到了一分钟。 今天将要结束。 最后的一天即将来临。 5月23日 往淀屋桥的头班车抵达了丹波桥。 我等在空荡荡的验票口,不一会儿,就看到爱美走上了阶梯。 我们在空无一人的车站内凝视彼此。 我想要和平时一样,于是像之前多次来接她时一样,露出微笑,向她挥了挥手。 爱美也像平时一样,露出熟悉的笑容回应————不,她并没有这么做。 她脸上浮现的是见到久违的人时那种带著顾虑和害羞的笑容。 「对喔,」 为了掩饰内心的震撼,我故意用轻松的口吻说: 「对你来说,这是『开始』。」 「嗯……」 爱美说话的语气中带著不知道该和我之间保持怎样距离的迟疑,对我露出的表情和感觉中带著几分生涩,感觉有点孩子气。 「果然很难掩饰。」 她满脸歉意的说话样子和可爱的样子正是我熟悉的爱美,反而让我有点难过。 「没关系,昨天已经哭够了,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我知道自己在逞强。 「你说今天就像是练习开车,只是适应一下。」 「适应明天的————昨天的我。」 「对。」 「好,所以先去我家。」 「好,那走吧。」 我转过身,像往常一样伸出手,想要牵她的手。停顿了一下,立刻恍然大悟。 爱美注视著我的手,显得有点紧张。 「啊,对不起。」 我正想把手缩回来,她握住了我的手。 「这是练习。」 她小声嘀咕著,脸颊明显泛起了红晕。 我觉得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用年长者的立场对待她。那是因为爱美还没有习惯自己和我同年,用小孩子的态度和我接触。 在共度了四十天的最后一天,我看到了和爱美之间的逆转。 爱美仔细巡视了我的房间,在狭小的空间内转了一圈后问: 「我可以泡咖啡吗?」 「好。」 她确认了即溶咖啡、砂糖和马克杯的位置,然后似乎在找热水瓶。 「我没有热水瓶,所以要用这个片手锅烧开水。」 「是啊。」 她显得很好奇,在片手锅里装了水。她露出专注的眼神学习每一件事。 「要加多少咖啡粉?」 「普通。」 「……差不多这样?」 她给我看杯底。 爱美在矮桌上摊开了崭新的记事本。 「我希望你尽可能详细告诉我到今天为止发生的事。」 我看了看空白的记事本,又看了看她。爱美从皮包里拿出我熟悉的笔记本,放在桌上。 「你看到的这本是幌子。」 「啊……?」 「也不能说是幌子,只是五年前从你口中得知的大致情况,但我接下来真正要使用的,是根据你记忆还很鲜明的现在告诉我的详细内容。」 我大惊失色,但没有问她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改变和你之间的历史。」 因为我知道她会这么说。 「所以,把你记得的所有内容都告诉我,我们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我犯下了什么疏失,说错了什么话。还要给我看你的手机通话纪录,我要把时间记录下来。」 我被她的真挚眼神震慑,花了三个多小时,把这四十天的记忆全都告诉了她。 我鼓起勇气叫她。第一次约会。告白。我们去了很多地方。她在大学的教室说出了她的秘密。克服心理障碍之前的事。 我们的牵手、接吻和拥抱———— 「……谢谢。」 爱美放下了细原子笔。 我浑身无力,也因为此刻才知道的事实而被打败了。 原来爱美不慎失言和慌乱,都是她明知故犯。虽然事到如今,这只是枝微末节的小事———— 我得知了她到昨天为止的三十九天内的奉献。 因为,我丝毫没有感到任何不对劲。 到昨天为止,完全不会出现过像今天这样决定性的生疏感。 仔细思考之后,就会发现这种情况并不正常。 因为爱美在今天充分「练习」和「预习」,所以到昨天为止,我才能够在剩下的日子之中好好珍惜彼此相处的时光,不至于受到一些不必要因素的干扰。————我彻底被打败了。 「……这样看来,你根本不快乐啊。」 我的声音沙哑,快哭出来了。 「如果按照这么详细的剧本进行,你一点都不快乐啊。」 和她接下来所要承受的相比,我实在太快乐了,能够天真无邪地感受至今为止的喜怒哀乐。 这一切,全拜爱美的努力所赐…… 「没这回事。」 爱美露出平静的笑容。 「能够和你在一起就很高兴,即使事先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快乐的事还是很快乐。」 「但是,」 「嗯……你看,」 爱美抓著我的手臂,靠在我的手臂。 「可以随心所欲地这么做,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 你实在太了不起了。 你越来越像我熟悉的爱美。 而且,刚才的举动太机灵了。你果然很厉害。 我情不自禁地紧紧拥抱我有点配不上的女朋友,充满怜爱地把手掌放在她的后脑勺上,轻轻抚摸著。 爱美舒服地吐了一口气,然后又轻轻吸了一口气,小声对我说: 「真的没有任何问题。」 我们一起去商店买菜。 回到家之后,提早做了午餐。 傍晚之前要出门,然后今天就不会再回来这里。 这是爱美最后一次站在厨房下厨。我把她的身影深深烙在脑海中。 我细细品尝著最后的料理。 好吃得几乎让人流泪。 我们一起走在三条。 我逐一带她参观了我们经常一起去的店、走过的路。 我们牵著手。我们聊了很多。 因为我想在脑海中留下她的倩影,所以一直注视著她,爱美不时害羞地低下头。 我们搭上了睿山电车。 「高寿,你坐在这里吗?」 「对。」 我们在谈论四十天前,我在宝池叫住她那天的事。 「我呢?」 「嗯……那里。」 「你记得真清楚。」 「那是……当然的啊。」 空荡荡的车厢内传来了『宝池站到了』的广播声。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 「你准备走下这段阶梯时,我从后方叫住了你。」 我指著月台的一小段阶梯说道,爱美走到阶梯前。 种在狭小的脚踏车停车场内的樱花已经长满了绿叶。 「要不要排练一下?」 「不要。」爱美摇了摇头,「还是把这份乐趣留到之后。」 她的背影令我想起那天的她。 但是,她的头发比那天更长,樱花树也已经满是树叶。此刻不再是幸福的春日早晨,而是初夏的傍晚。 「但是,我一定会很难过。」 她仰望著浅色的天空小声说道。 「就像你现在的心情一样,我要努力不流泪。」 爱美转过头,一看到我的脸,立刻露出为难的表情。 「你不能哭喔。」 「我没有哭……」 然后,我们走去最后的地点。 空气被染成了金色。 有时候,向晚时分,可能是因为空气的关系,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片金色之中。 「————嗯,就是这里。」 我看著数位相机的液晶萤幕,找到了拍摄的位置。 像阳台般向水面突出的石造凉亭。爱美靠在围墙上,水池和国际会馆出现在她的身后。 「爱美,再过来一点。」 我看著另一只手上拿著的照片,向她发出指示。那是我和爱美站在一起,等一下拍的照片。 即将拍的照片已经拿在手上的感觉很奇妙。 「那我要拍啰。」 「嗯。」 我设定了倒数计时,然后把相机放在围墙上,最后一次看了我们的合影,确认姿势后,把照片放进了口袋。我们依偎在一起,露出微笑。 「………不知道拍好了没有。」 因为闪光灯没亮,所以不知道拍照的时机。 「应该好了吧?」 我们一起走到相机旁确认。 成功了。 或许是心理作用……两张照片拍得一模一样。 我从口袋拿出照片确认。 「……完全一样款。」 「……就是啊。」 「巧合吗?」 「不知道。」 在为周围染上一片柔和色调的暮色中,我们沉浸在奇妙的感觉中。 「这种感觉好奇妙。」 「太妙了。」 一阵风吹来,好像发现我们的谈话已经告一段落。 映照了黑色山影的水面泛著涟漪,宛如皱绸的皱褶。 我有一种错觉,好像这阵风吹过了我的缝隙。 最后一件事也完成了。 接下来——只剩下离别了。 19点35分 「我对演戏产生兴趣了。」 走在水池周围的散步道上,爱美说。 天色几乎已经暗了,也很少再遇到慢跑的人。鸭子拍著翅膀回到水池,呱呱呱地叫了三声。 「原本觉得可能对这次的事有帮助,所以去查了一下,没想到很吸引我。我目前在读美发的学校,打算同时读表演的学校。」 「同时读两个学校吗?」 「对,白天和晚上。」 「你太厉害了。」 「嗯……我想应该有办法解决。」 我突然想起小时候见到了十年后的爱美。 「……原来是这样。」 「我会超努力。」 爱美并没有察觉我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但我觉得还是不要告诉她比较好。 「不过,你的演技很好。」 我对她说了这句话。 「你很进入状况,在今天之前,我完全没有察觉,现在也……几乎忘记目前的状况。」 「这是因为,」爱美没有马上说下去,停顿了一下,「因为你是我的……白马王子。」 她的脸晶萤剔透。 「我一直很喜欢你,一直梦想著可以和你成为这样的关系……所以十五岁的时候,听到这件事的瞬间,我差一点喜极而泣,所以……」 她露出带著圆形光芒的微笑。 「和你成为男女朋友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22点5分 罐装咖啡的饮用口散发出的香气淡淡地飘散在夜晚的凉亭内。 我们不再聊天,几乎都凝视著对方。 四周已经漆黑一片,除了我们以外,并没有其他人。 车辆行驶在远处车道上的声音像暴风雪般隐约传来。 鲤鱼从下方的水池中跳了起来。 「你会冷吗?」 「不会。」 爱美凝视著我回答道,她手上也握著一罐热咖啡。入夜之后,温度骤然降低了。 「……我要不要把这个咖啡罐留下来呢?」我说,「连同你的也一起留下来。」 「不要,听起来好像变态。」 她难得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不行吗?」 「那要洗乾净。」 「嗯。」 「………我跟你说,」 「嗯?」 「还是有点冷。」 爱美靠在我的肩上。 我们牵著手。 23点57分 圆形的路灯稀稀落落地悬在偌大水池周围的空中。 路灯在黑色的水面投下一道光芒,看起来好像有无数根光的蜡烛排列在水池周围。 路灯和树木重叠的地方,树木的轮廓渗出模糊的七彩光芒,好像在天文照片中看到的遥远星云,而且牛空中悬了好几个。 这里就像是可以眺望许多世界的神秘场所。 我和爱美靠在石墙上眺望片刻,隔了很久,战战兢兢地确认时间。 我差一点呕吐。 我紧紧抱著爱美。 我用双臂感受著她,却因为看不到她而不安地松开了手。难道无法同时满足吗?我想了一下,然后握住了她的手。 「……真幸福。」 爱美感动地眯起眼睛。 「我一直深爱著你,我可以感受到你这么爱我。现在绝对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刻,太有情调了。」 映照出我身影的眼眸闪了一下,透明的水滴滑落。 「……目前是颠峰。接下来,我要渐渐走向你的过去,渐渐和你不再是恋人了。……我们会擦身而过。」 「我们并没有擦身而过,」我完成了和她的约定,「而是变成了两端相连的圆,合而为一了。」 我握住了爱美的手。 「我们两个人是同一个生命。」 爱美就像接受水池里的水波般接受了我说的话————嗯。她点了点头。 她的身影突然变得虚幻。 「高寿,」 「……嗯?」 「我是、出色的女朋友吗?」 「是啊。」 「到今天为止,你觉得快乐吗?」 「我超快乐。」 「是喔……」 她再度点了点头,擦著眼泪。平时总是翘著的睫毛湿了,她直视著我。 爱美即将消失。 「但是,但是……没有关系,你可以交新的女朋友……高寿……一定要幸福……,好不好?拜托了……」 我情不自禁紧紧抱住了她。我无法想像这种事,忍不住骂她:「傻瓜。」 「啊啊……啊啊……我好……幸福……」 我的耳边响起幸福却又悲伤的声音。 「爱美……」 我的泪水湿了她的背,努力把我的心意奉献给她。 「谢谢你,谢谢你。……谢谢。」 「嗯……嗯……我也……喜欢你!我最喜欢你了! 我紧紧抱著她,彷佛要把掉落的东西全都捧在手里。 「……我爱你。」 我可以感受到爱美发自内心的颤抖。 「我也是……我也是……」 我轻轻松开她的身体,注视著她。 爱美就像是黎明的月亮般,准备慢慢消失。 所以,我在最后明确告诉她: 「我爱你。」 爱美露出了带著圆形光芒的幸福笑容。 消失了。 远处的车道传来像暴风雪般的声音。 凉亭下方传来水轻轻拍打的声音。 我伫立在一如往常的深夜静谧中。 独自流泪。 第17章 番外16 蛋糕王子的名推理.提拉米苏 打开门的瞬间,未羽差点没吓坏。 周日下午,『mon seul gateau』店里坐满了客人。 「欢迎光临。」 后面柜台传来青山的招呼声————察觉是未羽后,他用眼神打了声招呼,未羽也用眼神回应。可是…… 「不好意思~这边要点餐。」 「您决定要点什么了吗?」 听见客人的呼唤,他又马上回去招待客人。 ————我太天真了…… 未羽沉痛地感觉到自己的草率。 『等店关了之后过来一趟』飒人传了这样的讯息给她。 她没问清楚详情,只知道对方似乎有事要拜托自己。既然要跑一趟,不如早点过去吃个蛋糕,她这么盘算…… 蛋糕柜前,挑选蛋糕的女孩子们如蜜蜂般聚在一起,墙边有客人在等外带,或是排队等待店内只有三桌的座位区位子。未羽本来就觉得这里很像是大家口耳相传的名店,但实际情形远超乎她的想像。 因为是间小店,店内空间十分狭窄,不过那些女孩子一点也没有不悦的感觉,甚至像是没有闲工夫在意这种事情————只是往某个地方持续送上热情的视线。 「抱歉让两位久等了,为两位送上黑莓派与草莓蛋糕,另外这是伯爵茶和拿铁。」 飒人将蛋糕和饮料放在桌上,动作十分优雅。 未羽不禁惊愕,至于原因则是———— 「请慢用。」 笑容。飒人招呼客人时,态度和善得像是变了个人。 女性客人纷纷仰望著他王子般的微笑,目光彷佛遇见了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他鞠了个躬,轻巧地穿过座位区,身上始终缠绕柔和的气氛,有如春天的王子。 不论妇人、带著小孩的年轻妈妈、就学前的小女孩还是学生,所有人都露出纯情少女的眼神,不断发出爱心光波。 未羽觉得飒人的模样和银座那间法国餐厅的服务生有几分相似,说不定他是在效法那些服务生。 ————真有一套。 她正用莫名趾高气昂的态度这么想时,与飒人对上了眼。 和面对青山时一样,未羽微笑著用眼神问候对方。 结果遭到彻底无视。 「用不著装作没看见我吧!」 关店后,未羽坐在桌边向飒人抗议。 刚才闹哄哄的店里像场梦般,此时既宽敞又安静。 待在这种人气店关门后的空间里,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有种特别的感觉。而且可以与集众女性焦点于一身的王子同桌,她心想她们肯定很羡慕…… 「为什么店里忙得要命的时候,我非理你不可。」 他把一只手的手肘支在桌上,喷著鼻息说。 「再说那么做只是浪费体力。」 真正的他苛刻又冷漠,其实是个讨人厌的家伙。 「是最上同学叫我来的吧!」 「我是叫你关店之后再来。」 「好啦、好啦。」青山出面缓颊道:「飒人,你有事要求别人,这样的态度不太好吧。」以一如往常沉稳的表情指出他的不是。 「这倒提醒了我,你说要拜托我的是什么事?」 未羽问了之后,青山用视线催促他。 飒人放下支在桌上的手臂,看向未羽。 「……下个星期有个叫做『近江杯』的大会。」 「大会?」 「来自全国各地的甜点师依指定项目,较量技术的比赛,我决定参加青少年组。」 未羽心想————原来有这种大会啊,不过就算有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我希望你可以帮我。」 「什么!」 未羽用力摇头说:「不行啦,我没有什么制作甜点的经验,手又很拙……」 「我知道。」 ————太直接了吧。 「用不著担心,我只是要你帮忙搬运作品而已。」 「搬运作品……?」 飒人拿出手机向她解释。 「大会指定的比赛项目是拉糖。」 他把手机递到未羽面前。 萤幕里是一个弯曲的柱子,加上摆放花朵等鲜艳装饰的雕刻作品。 「啊,我好像看过……这些全部都是用糖做出来的吗?」 「对。」 「好厉害,最上同学也会做这种东西吗?」 「所以我才会去参加大会啊,你听不懂日文吗?」 「啰嗦!我只是在确认!」 「我希望你可以在当天帮我把作品从这间店里搬到会场。」 未羽放下心来,心想这种忙应该还帮得上。 「好吧,我答应帮忙。」 「这样啊……」飒人让身体稍微倚在椅子上,意外坦率地说:「真是帮了大忙。」 「谢谢你,有村小姐。」青山也向她道谢。「只是你在搬运的时候要小心一点。」 「小心什么?」 「如你所见,拉糖非常细致,很容易碰坏。参赛者因为明白这一点,搬运到会场的时候会慎重再慎重……不过还是一定会有人弄坏。」 「呃……那怎么办?」 「如果坏掉的地方有办法修好,其中有个小房间可以让参赛者修补,不过如果是修不好的问题,就只能直接交出去参赛了。」 也就是没救了。 「假使作品完全碎裂,有时候也会摆上照片,表示『碎掉之前是这个样子』。」 「讨厌!好伤感!」 「从把作品放进箱子里开始就是一连串紧张的过程,在车里要尽量避免摇晃,抵达后在把作品运到会场的桌子前也需要高度的注意力,其实是很辛苦的一件事。」 「…………」 光听这些解释就让她忐忑不安,她微微抬起双眼望向飒人。 「……那个,我果然还是没什么信心……」 「用不著担心,只要搬运的时候慎重一点就没问题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喔!万一我不小心失手,把作品弄坏……?」 从飒人身上传来的温度一口气降了下来。 背脊窜起一阵寒意。 「办不到!我无法负担这么重大的责任!对不起,麻烦你找别人吧!」 「我没有要你免费帮忙。完成搬运报酬是这间店的蛋糕随你吃。」 「包在我身上。」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2 接下来他要进行拉糖的练习,特别让未羽留下来观摩。 一踏进厨房,随即有像是熬煮的甜腻香气扑鼻而来。仔细一瞧,才发现有个铁氟龙的长柄锅正在熬煮透明液体。 「这是糖浆吗?」 「对,这在煮一种叫做巴糖醇的甜味剂。」青山回答。 「甜味剂吗?」 「嗯,不久前是使用普通的砂糖,不过用这个比较容易制作拉糖。」 「喔~」 两人交谈时,飒人拿出红外线温度计,确认锅子里面的温度。 「危险,快退开。」 他警告未羽,接著拿起锅子。 飒人转向后面的工作桌,让融化的糖流在铺好的矽胶垫上,糖呈圆形黏稠地向外扩展开来。 他在其中洒上几滴红色食用色素。 更后面的地方,可以看见疑似是之前制作的部分拉糖正在冷却。有流入圆形模具的拉糖,也有把像橡胶一样的细长棒子扭弯,流入弯月般模具的拉糖,种类非常多样。 飒人戴上橡胶手套,从边缘的地方摸著垫子上的糖。糖有些凝固,像软糖般卷起。 他从外侧把一整块糖掀起来,缓缓地集中在中央,质感就像刚捣好的麻糟。 用手掌压扁众拢隆起的扭曲糖块后,像面团一样用双手拉长、叠起,再用手掌压扁。 在他反覆做著这些动作的同时,色彩蔓延至整体,表面变得富有光泽,光泽彷佛在拉长的糖上面流动。 「好像丝绢喔……」未羽不由自主嘟囔。 「未羽要试看着吗?」青山向她提出了这个建议。 「咦?可以吗?」 「……」 「青山先生,那个人用很生气的眼神看著这里!」 「飒人,让帮助自己的人加深瞭解是很重要的事。」 听见师傅这么说,飒人露骨地表现出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把地方让出来。 「未羽,手套的尺寸s可以吗?」 「可以,谢谢。」 「这是强化指尖的塑胶手套,法国的甜点师来到日本时,会一次购买大量回去,听说法国那边很难找到这种手套。」 「原来有这回事!」 这不过是平常药妆店就买得到的日常生活用品,日本真厉害。她忍不住赞叹,接著看向袋子上面的标示,结果上面标注『产地·台湾』。 未羽戴上手套后,走到工作桌前。 「我要做了喔。」 「小心烫。」飒人提醒。 「有那么烫吗?」 她看向拉糖,一块质感介于糨糊与合成树脂之间的红色糖块。 未羽用一只手轻轻……碰了一下。 ————什么嘛,没他说的那么烫啊。 她拿起糖块,用力握紧。糖块稍微凹陷下去,呈现出手指的形状。原来是这种触感啊,她正这么想时,热度透过手套慢慢传到手上…… 「————好烫!」 她把糖块放在工作桌上,激动地甩著手掌。 「谁叫你得意忘形。」 「呜……」 「别用力过度就不会烫了。」青山苦笑著说。「接下来试著把糖拉长吧。」 「好……」 这一次,未羽慎重地把糖块拿起来,用双手拉长。糖块比她想像的还要硬。 「嗯嗯~」 一使力,糖块黏稠地伸展开来,正中间细长,像是要垂下去。 「把拉长的糖叠起来。」 未羽依照指示,在工作桌上折了一次之后又折了一次。 「把全身体重放在手掌上,用手掌压平。」 「……呼……嗯……!」 她用力得像在做心肺复苏术,好不容易把摺痕压平。 「……呼。」 实在是非常耗费体力的工作。 「换我来。」 飒人跨步向前,一手拿走糖块,轻轻松松把糖拉长。 接著折起,迅速压平,手臂冒出孔武有力的青筋,一再重覆这一连串的动作。 「怎么样?有村小姐。」 「很累。」 「就是说啊,很累人吧。」 青山微微苦笑。 亲自体验过一次之后,看待飒人工作的角度变得完全不一样。对于他能轻松做著那么费力的工作,未羽由衷感到佩服。 过没多久,飒人拿来一个小台子,上面有个质朴的灯,像以前漫画里面机械人的头部。 「那是什么东西?」 「加热灯。要是不保持热度,糖块会凝固。」 飒人在台子上面,做起和之前不同的动作。 他用指腹将糖块压得如背鳍般薄,再用手指捏起一小块后拉起来————用剪刀俐落剪开。 双手手指捏出形状,放在一旁。 那是个近似菱形的薄片。 他只是埋头不停做出相同的东西。 ————那是什么……? 累积了一定数量之后,一片片放上酒精灯加热,组合在一起。 一片又一片组合起来,组成固定的形状。 ————啊。 是玫瑰花。 不像是用糖做出来、假可乱真的玫瑰花在他手中绽放。 ————好强…… 他的技巧和鲜艳的美丽花朵都让未羽看得著迷。 接著,飒人拿起喷枪往玫瑰花上喷。现场响起格格不入的工业声响,罐子上面写著「air duster」。 「青山先生,那是……」 「那是冷却喷雾,用来冷却凝固。」 「啊,原来是这样……」 原本用来清洁相机等机械的喷雾声咻咻咻地连续响著,感觉就像在脚踏车店或是乡下的工厂。 质朴的加热灯、酒精灯、喷雾罐。 未羽再一次出现这样的想法,甜点师不是她想像中的「香甜松软的工作」,而是像木工或是工人那样的「工匠」。 而且指尖不时会施展出魔法。 完成几朵玫瑰花后,飒人用毛巾擦汗,看起来非常热。 未羽望向墙上的时钟,从开始到现在经过了五十分钟。 「通常会练习多久?」 「每一次要练习到完成一个作品为止。」 「真辛苦……」 「嗯,认真练习的话,大会前的好几个月开始几乎天天都要练习。」 「天天!」 她不小心大叫了出来,赶紧捣住嘴巴。 可惜为时已晚,飒人凶狠地瞪了过去。 「闭上你的嘴。」 「对、对不起。」 「不许再讲一句话,也不许呼吸,最好可以倒转回出生的那一天然后消失。」 「居然连我的存在都要消除!」 「飒人。」 被青山警告之后,飒人再次回到眼前的工作。 「虽然没办法每天练习,但至少这三个月会让飒人进行密集训练。」青山压低了嗓音说。 他们的交谈声彷佛传不进飒人的耳中,他从模具里取出凝固的糖块。 未羽忽然产生一个疑问。 「练习作品做好之后怎么办?」 「丢掉啰。」 她差点没叫出来,急急忙忙捣住嘴巴。 「这不是用来吃的,做完也只能丢掉。」 「…………」 这种练习持续三个月,累积的数量想必相当惊人。做完就丢这样的事情不停重覆,未羽差点没昏过去。 飒人从树脂模具中取出凝固成圆球状的糖块,再用小型瓦斯枪烧灼,刻苦耐劳地进行和完成的华丽拉糖作品扯不上边的工作。 日复一日做著耗费臂力与注意力的长时间练习,不过从流著汗水的他身上,可以感觉到他相当卖力。 飒人正朝著自己的目标前进呢,未羽有这种感觉。 她觉得这样的他非常帅气。 黯淡下来的糖球在火焰的灼烧下,闪耀出让人刮目相看的光芒。 3 大会当天,未羽敲著『mon seul gateau』的后门。 过没多久,门打开了,青山笑咪咪地迎了上来。 「早安,未羽。」 「早安。」 时间是早上十点。 「今天谢谢你来帮忙,快进来吧。」 她进入店里面,直接走向厨房。 未羽的瞳孔————被作业台上的物品吸引。 完成的拉糖作品耸立在眼前。 描绘出优美曲线的支柱、色彩鲜艳的鱼儿跳跃、细致的蝴蝶结与前端卷曲的藤蔓动感地交缠在一起。 和练习时见到的作品有几个变更的地方,尤其是作品整体散发出「正式登场」的气势……未羽受到震慑。 作品旁,飒人盘著手臂看向未羽。他恐怕是没日没夜地赶工,身上隐约散发出疲惫。 「这好厉害喔。」未羽感叹道。「我是外行人,所以不清楚,不过感觉得到技术非常高超,很有气势。」 「废话。」 他不可一世地肯定道,双眸里充满坚定的强势光芒。 「我一定会拿第一名回来。」 因为他说得极有自信,未羽心想或许他真的能拿到第一名。 「放进盒子里吧。」 青山拿出一个方形的透明盒子,高度约有一公尺,只是拿在他的手里看起来很渺小。 「好。」 飒人板起严肃神情。 盒子分成透明的上半部与黑色底板,两人戴上防滑手套,现场气氛紧绷地像是以秒为单位流逝。 「那么我扶住上面。」 「好。」 首先是将作品放在底板上。青山扶住支柱,飒人拿起用糖制成的底座。 那一瞬间,未羽注意到一点。 向外延伸的细长藤蔓只要稍微碰触到,绝对会应声碎裂。要是稍有摇晃,那一条大鱼不是也很有可能会掉下去吗? 太可怕了。 「……我要拿起来了。」 作品被提起。 缓慢移动到底板正上方后,师徒两人用眼神示意,慢慢地……放到了底板上。 两人松开手,平静地叹了一大口气。 「…………」 光是在旁边看著,未羽的心脏就快迸出来了。 接著,两人把透明盖子从上面盖上去。 未羽发现,盒子的宽度与藤蔓的位置相当接近,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撞到。 「有村小姐,麻烦你从后面注意有没有撞到盒子。」 「……好。」 因为过于紧张,她霎时间头晕目眩。 未羽感觉生不如死。 在租来的厢型车后座,她与飒人用双手扶著盒子。 为了减缓晃动,车上放了一个灌入三分之二空气的车子轮胎,上面放一块维持平衡用的保丽龙板子,再把盒子放在上面。 为了前往位于品川的饭店比赛会场,车子行驶在目黑通上。 「我要踩剎车了。」 驾驶座传来青山的声音,未羽全身紧张,凝视著盒子。 对面的飒人也一样高度集中注意力。 车子缓缓放慢速度,最后在些微的反作用力中停了下来。 作品外侧的藤蔓微微摇晃……接著静止。 两人同时放松了紧绷的情绪。 自出发之后,这种事情发生了好几次,未羽感觉自己的精神愈来愈衰弱。 「我们算幸运了。」青山说。「因为离会场很近,只要三十分钟就能抵达,远处过来的人甚至需要从前一天晚上花好几个小时搬运过来。」 「大家都是开车吗?」 「对,飞机或是电车都没办法搬运。开车过来时,半夜就在休息站里休息。」 这种紧张的状态要持续一整个晚上……未羽光想就受不了。 灯号转为绿灯,车子再度发动。 「路上有施工的痕迹。」 青山的提醒让未羽再度紧张起来,扶住盒子的手背因用力过度,传来阵阵疼痛。 ————结束后就有蛋糕可以吃!结束后就有吃不完的蛋糕…… 这是唯一支撑著未羽的光芒。 车子在饭店停车场停了下来。 未羽轻轻放开盒子……全身虚脱。 「……呼~……」 她整个人靠在墙上,最后那一段陡峭的斜坡简直让她不死也只剩半条命。 飒人也精疲力尽,把身体缩成了一团。 「辛苦了。」青山转头说。「再撑一下就到了。」 他脸上的微笑看起来有如恶魔。 「接下来要搬进会场,那里有一条往下走的路。」 他指向远离正面入口处的建筑物右边。 刚好有两个穿著厨师服的男性把作品搬向那里,从远处也可以感觉到他们脚步中的紧张感。 「加油,我在这里等你们。」 「青山先生不一起过来吗?」 未羽提出单纯的疑问。 「我不想在大家面前露面。」青山轻笑说。 未羽从这句话里面感觉到他的反应稍微慢了一点,欲言又止。可是她没有深究。 「走吧。」 她在飒人的呼唤下重新提振起精神。 接著,他们将作品搬向会场。 穿过停车场,慎重走下通往搬运口的楼梯,再走过像是专供业者通行的朴素走廊———— 眼前出现一个豪华宽敞的空间。 那是间铺上松软的红色地毯,像是企业举行派对的房间。 大厅正中央,铺上白色桌布的桌子排成口字型,已经有几个作品摆在上面。 厅里可以看见一些参赛者,每个人都散发出紧张的气氛。 青少年组的年龄上限在二十五岁,因此现场几乎全是成年人,说不定高中生只有他们两个。 飒人的作品一搬进会场,立即引来众人关注。 未羽全身僵硬。 「没事吧?」飒人间。 「嗯,没事。」 「再一下就到了。」 「好。」 展示台上贴著号码牌,未羽他们走向和在柜台抽到的同一个号码之处。 一步又一步走向白色桌子。 好难受。 真的好难受。 可是————这么做能协助他完成梦想,是很有意义的一件事。 两人走到桌前。 「小心下面,师傅提醒偶尔会有撞到桌子的情形发生。」 「嗯,好。」 「……预备————」 配合他的吆喝声,两人合力搬起盒子,放在桌上。 他前后左右检查作品,脸上表情终于放松下来,未羽也露出了微笑。 「呼啊啊……太好了。」 「是啊。」 未羽在心情上想直接到外面喝个茶,但飒人马上调整好情绪,开始确认其他人的作品。 为了不打扰飒人,未羽绕到反方向同样欣赏起这些作品。 每一个作品都很鲜艳,各有巧妙,有花有青蛙,甚至还有妖精。 ————好可爱。 ————啊,我喜欢这个。 即使是外行人也看得出来这些作品的水准相当高。 不过,飒人的作品一点也不逊色,未羽正再次感叹他实力坚强时———— 铿的一声,犹如水晶灯掉落的声响响递整个厅内。 在场所有人全转过头,未羽露出「发生什么事了」的眼神,除了她以外,每个人的眼神都是————「有人搞砸了」。 视线前方,正要把作品放到桌上、穿著厨师服的两名男性杵在原地,彷佛时间停了下来。 他们拿著的盒子底部碰到桌子,里面的作品凄惨地裂成了碎片。 「这样啊。」坐在驾驶座上的青山听完未羽的描述后说:「虽然可怜……但这也无可奈何。」 浮现在他脸上的表情和会场里的其他关系者一样,虽然带有同情,但又清楚地和对方划清界线。 「因为这就是那样的技术。」 「那样的技术?」 「也就是讲究整体平衡与黏著的技术。」飒人回答。 「如果不够细心,只要稍微碰一下就会像那样碎裂。」 对吧————他用眼神向师傅确认。青山点头,接著表示: 「获得优胜的人会更小心地摆放作品。」 话里显然意有所指,未羽确实感受到实际在那里一路战斗,往上走的人话里散发出的真实感。 那是个非常严厉,讲求输赢的世界。 「飒人,你看过其他参赛者的作品了吧?」 「是。」 「你有什么想法?」 他透过后照镜凝视弟子的表情。 「每位参赛者的水准都很高————不过……」 他露出了坚定的目光断定: 「我认为自己可以获胜。」 和来到这里之前一样的坚定目光,以及充满自信的气氛。 师傅平静地望著他的反应。 「飒人。」 他以一如往常的态度告知: 「你会落选。」 随著这话的意思渗透得愈来愈深,车子里的空气也逐渐冻结。 未羽感觉耳里传来了心脏跳动的声音。 「至于原因的话……」 面对哑然失声的弟子,青山的神色宛如给予预言的贤者说: 「现在的你有个致命的缺失。」 4 未羽在品川车站附近的麦当劳里面。 陌生的土地上,速食带来了安心感。 然而,此时的她深陷在地狱般的气氛里面。 那是————坐在对面的飒人散发出来的。 吃完大麦克的l套餐和汉堡后,他只是脸色凝重地默默坐在那里。 包括店员在内,店里面所有女生都看著飒人入神,看在她们眼里,未羽是令人称羡的女朋友,但她一点也不在乎这种事情,只想赶快逃离这个地方。 那之后,青山开车回店里去。『飒人就拜托你了。』只向未羽留下这么一句话。 「…………」 未羽尽可能不对上飒人的视线,像只毛毛虫囓咬著套餐里的沙拉。 「……不可能有这种事。」飒人忽然喃喃自语。「就算是师傅说的话,这次绝不会说中。」 他彷佛在和自己对话,垂下视线的表情依然充满高度自信。 他的目光匆而转向未羽。 「有村你觉得呢?」 「什么?」 她吓得肩膀抖了一下。 「唔、唔……这个……」 「算了。」 他说完,支起脸颊望向窗外。 审查结果将在下午四点以后公布。 ————还要忍受这种气氛四个小时…… 未羽只觉得一筹莫展。 她从来没出现与飒人分开行动的想法,只是因为青山把他托付给自己。 未羽的个性就是单纯又守信,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她认为自己是支持飒人的队友。 只是事情演变到这种地步,报酬的蛋糕吃到饱让她感觉不是很划算。 ————向他们要求增加到两次好了。 未羽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公布结果的十分钟前。 未羽他们再次聚集到搬运口。 走廊前面已经有其他参赛者聚集在这里,也可以看见貌似是前来采访的记者,未羽等人从后面加入他们的行列。 通往会场的门牢牢关上,在门的另一头中,审查结果应该已经出来了。 不发一语的人、和认识的人聊天舒缓紧张情绪的人,所有人脸上都带著摇摆在期待与不安之间的阴影。 飒人也不例外。 他看似超然地站在那里,脸上不时浮现阴影。 随著公布时间愈来愈接近,阴影也就愈来愈深。 未羽同样十分紧张,双脚静不下来,坐立难安。她仰望一旁的飒人,看见他脸上掩不住焦躁的情绪。 未羽心头一紧,第一次看见他这个样子。 ————希望他可以获得优胜。 她就近见识了他有多么努力,也帮忙一起搬运作品,单纯盼望这个心愿能够成真。 『你会落选。』 青山先生为什么会说出那种话来呢? 未羽不禁疑惑,不懂为什么他刻意挑在那个时间点向自己的弟子说出那种话。 『现在的你有个致命的缺失。』 这是真的吗?如果他说的是事实,那到底是什么…… 「各位久等了,现在开始公布审查结果。」 工作人员这么告知的瞬间,现场的气氛立刻转变。 紧张感从静态变成动态。 「请各位保持冷静,慢慢进场。」 话一说完,门从内侧开启,参赛者陆续进场。 空气中充满著急的气氛。 未羽也跟著进去,一路仰望著飒人紧绷的神情。 厅里的样子看起来和离开时没有什么不同,桌上摆放著参赛者的拉糖作品。不过走近一瞧,可以看见作品的名牌旁边贴有审查结果。 金赏、银赏、铜赏。 ————另外还有『最优秀赏』。 贴上这个标签的就是优胜作品。 未羽一边走一边确认,一路上都没有看见贴上这个标签的作品。 随著脚步逐渐接近飒人的作品,她的心跳愈是急促。 他早一步走到自己的作品前,未羽稍迟到达。 她看向名牌。 名牌旁边————————————什么标签也没有。 没有优胜,也没有金银铜。 他落选了。 5 未羽按下门铃。 那是栋没有自动锁的三层楼公寓,其中一间就是飒人住的地方。 她是来探病的。 大赛结束后的星期一,未羽在学校若无其事地前往他的班级————知道他没来学校上课的事情。 传line他也没读,未羽因为担心而联络青山,得知他发烧在家休养,然后———— 『可以麻烦你放学后去看一下他吗?飒人现在一个人住。』 于是她前往飒人家————同样是最近车站的反方向,意外没有很远。 门铃按了将近一分钟都没有人应门,门上有门孔,照理来说应该看得到是她来了,而且青山也说会事先联络飒人。 未羽正要再按一次门铃时,对讲机里传来声音。 『…………你居然真的来了。』 从声音听起来,他病得非常严重。 『别理我了,快回去……』 「胡说什么,你的声音听起来状况很糟糕耶!」 飒人咳了几声。 「看吧,快开门。」 对讲机的声音断了,接著————悄然无声。 「快开门,最上同学,我带了很多东西过来。」 未羽敲著门,但门里一点声响也没有,她愈来愈不安。 「最上同学你没事吧?」 她大喊并用力敲门。 「快开门!最上同————」 门打开了。 穿著一整套运动服的飒人一脸不悦地俯视未羽。 「啊,太好了。我是来探————」 咚的一声,一掌往她的脑门劈了下去。 「……吵死人了。」 屋里的设备相对较新,里面有两个以上的房间。他现在是一个人住,不过屋里有其他人住过的痕迹。 飒人走在前面,脚步蕴含发烧患者特有的无力感。 「你发烧到几度?」 「我没量。」 他将未羽带到自己的房间。 那是个六张榻榻米大的房间,家具很简单,桌子的架子上面摆著法国风格的时髦小装饰品,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书架。 上面理所当然有和甜点有关的书籍,其他还有画集、建筑、流行杂志、历史、传记、神话和诗集等各种类型的书本,地上也堆满了书。 ————好多书,原来他这么爱读书。 「别乱看。」 「对、对不起。」 飒人在棉被掀开的床上坐了下来。 枕头边的柜子上放著矿泉水、杯子和感冒药。 房里的气味让她觉得很难为情。 「给你,慰问品。」未羽递出药妆店的塑胶袋。「里面有退热贴、维他命水还有果冻之类的东西,另外我也买了速食粥。」 飒人用袖子捣住嘴,咳了起来。 「你还好吧?」 「……这病会传染的,你快回去。」 「啊,我有带口罩来。」她从袋子里面拿出口罩,戴在脸上笑嘻嘻地说:「这样就不怕了。」 「总之先把退热贴贴上去吧,我来帮你。」 「……我自己来。」 「好吧,给你。」 她递给飒人后,飒人慢吞吞地撕开包装。他现在的模样完全不同于平常动作俐落的印象,眼神也很涣散。 「不好意思。」未羽把手放在飒人的额头上,「啊!这是怎样!你快躺下来。」她从飒人手中抢走退热贴,贴在他的额头上,像个妈妈一样逼他躺下。 「……有村。」 「啊,对了!在你休息之前……」未羽把飒人的身体用力扶了起来。 「…………」 飒人瞪著她彷佛有什么话要说,但似乎真的没有多少体力,只是叹了口气。 未羽从袋子里面拿出营养补充饮料,转开盖子。 「快喝吧,感冒的时候就要补充体力。」 「……好老套。」 「这是我爸的做法,他说要治好感冒,就是要喝营养补充饮料和维他命,然后睡觉,很有用喔。」 飒人板著张脸,自暴自弃似地一口气灌完营养补充饮料。 「很好,接下来是这个。」 未羽把维他命水倒进杯子里面。 也喝完维他命水后,飒人躺到床上。 「有其他需要我帮忙的事情吗?」 「……没有。」 「啊,水槽里有碗盘要洗吧?我来帮忙吧?」 「不用了,你快回去。」 「可是你烧得这么严重,还是量一下体温吧,说不定需要去看医生。体温计在哪里?」 未羽正要站起来时———— 「……为什么你要为我做这么多事?」飒人的语气忽然变得严肃。 未羽转头瞧去,碰上仰望著自己的视线,目光里充满猜疑,散发出骇人的冷冽光芒。 「什么……?」 未羽表现出困惑的神情,他忽然面露惊诧,尴尬地别开脸。 「没事。」 「什么嘛,有话就直说啊。」 两人之间飘散出别扭的气氛。 不久,他咬紧牙似地绷紧脸解释: 「……对我体贴的女人都是些有不良目的的家伙。」 这家伙有毛病吗?未羽心想。 「……你以为我也是那种人吗?」 她知道自己的口气变得很苛刻,感到自尊受到了伤害。 「抱歉。」他坦率地道了歉。「你和那些人不一样。」 因为他道歉得相当诚恳,未羽的气也就消了,然而她还是尽可能克制住因为获得认同而喜悦不已的心情。这样的感觉让她不快。 「不过我明白你也有辛苦的地方。」 王子有王子的累人之处,她之前也被卷入事件,接触到了其中一角。 未羽问出长久以来藏在心里的疑问。 「……最上同学是因为这样,才讨厌女生吗?」 飒人把头转了回来。 「你表现得很露骨啊。」 听见她这么说……飒人边咳边站了起来。 「你别————」 他用手制止未羽,从书架后面拿出一本大本子。 那是小学的毕业纪念册。 他翻开毕业纪念册,递给未羽。 「……上面有我的照片。」 那是介绍班级同学的照片,写上『三班』的那一页上面,一格一格排列著每一个人的照片。 她很快就找到了『最上飒人』的名字。 这是怎么回事? 老实说,照片里的男孩子……是个「又肥又丑的小孩」。 那个小男孩和现在的飒人实在不像同一个人,必须要有人提醒,再仔细观察之后,才能勉强找出一点相似之处。 未羽看向眼前的飒人。 看过照片之后,眼前的他看起来更加英俊。简直像在看一部神奇的纪录片,呈现出让人不禁称赞的转变。 「……那个时候所有女生都讨厌我。」 他看向纪念册平静地说。 「只要我一开口就有人骂我恶心,我摸过的东西都被当成细菌。连我妈妈也讨厌我,离婚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把我推给爸爸。」 未羽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冬日的夕阳落下,窗户映出蓝色四角形。黑暗笼罩室内,降下浓密的阴影。 屋里开著暖气,未羽却觉得全身发寒。 「虽然难受,但那时候我还不讨厌女人。」 未羽眨了眨眼,怀疑他讨厌女人的契机到底是什么。 「国中的时候,我一下子长高。」 他描述的语气变了。 「身材也自然地瘦下来后————其他女生的态度也跟著彻底转变。」 好冷漠。 「她们的眼神、语气变了,开始会附和我的话,明显对我变得体贴。那些人中也有小学时常骂我恶心的女生,我的头脑完全无法理解这是怎么回事,而且……」 连妈妈也是同一副德性。 「外表变了之后,她经常来和我见面,用恶心的声音黏著我不放。」 飒人最后说: 「……真让人想吐。」 远处电车的声音穿过夜晚的空气,铿锵铿锵地传来这里。 未羽刻意打破这样的气氛开口说:「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谜题解开了。 原来这就是他成为不让女生靠近的冷酷王子的理由。 未羽再次看向纪念册,屋里暗得让她看不见上面的照片。 电灯忽然间亮了。 他用遥控器开了灯。 「谢谢。」 她道谢后,看著白画光照亮的那一页。 班上的日常生活照片里,可以看见飒人的身影,他确实位于远离班级中心的位置。 不过————照片里的他在笑。 那是孩童天真无邪的笑容,一点也不勉强。 「你在照片里的表情很好。」未羽眯细了眼睛说。「最上同学从这个时候就很坚强呢。」 没错。 处在那种遭遇中还能露出这样纯真的笑容,正因为他的内心从这时候就很坚强。 他一点也没变呢。未羽觉得有些好笑。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会儿后,若无其事地抬起头———— 发现他正凝视著自己。 一碰上未羽的视线,他马上别开双眼,就像是什么秘密被人发现了。 「什么事?」 他没有回答,只是躺下来背对她。 「到底是怎样……」 未羽嘟囔著看向手机,时间已经接近七点。 ————差不多该回家了。 她正准备告辞时———— 「有村。」 「嗯?」 「……你认为我有什么不足的地方?」 「什么……?」 她回问后,马上记了起来。 『现在的你有个致命的缺失。』 是青山说过的话。 「刚才我问师傅我有什么不够的地方,他告诉我必须自己察觉才有意义……还有……」 「还有?」 飒人抬头仰望她。 「他说————我曾经一度掌握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望向天花板,彷佛在找寻答案。 这个谜题是师傅给弟子的考验吗? 过去在未羽面前展现过精彩推理的他,面对这困难的谜题也束手无策。 「……你认为优胜作品如何?」 未羽试著回想,获得优胜的是她在会场看了觉得「喜欢」的作品。 「……我觉得很喜欢,虽然没什么特别的理由。」 飒人盯著天花板的目光瞬间用力睁了开来,集中精神思考。 然而,他接著放松了下来,像是什么关键也没掌握到。只见他叹了口气,飘散出因为高烧引起的疲累感。 「你先睡一下吧。」 「……怎么可能睡得著。」 飒人呻吟似地应了回去。 「甜点师真辛苦。」未羽这么想,并说了出口。「我完全不知道有这样的一面,但看著最上同学我真的有这种感觉。」 「……要说辛苦或许真的满辛苦的。」 果然是这样。 「可是你还是坚持下来了,果然是因为做了觉得开心吗?」 「不顺利怎么可能开心。」飒人斩钉截铁地说。 「……这对你来说不是件开心的事吗?」 「当然是痛苦的事。」 未羽吓了一跳,她以为所有怀抱梦想的人都会这么说,说能够持续坚持、努力下去是因为乐在其中。 「不然……你为什么做甜点?」 「因为我必须这么做。」 立刻回应的话里带有坚定,未羽不禁屏住气息。 飒人望向未羽。 「我立志要成为世界第一的甜点师,就必须往这条路前进。」 他的目光笔直,丝毫没有动摇。 未羽望著他,心里不是很明白。 她感觉得到飒人很痛苦,但未羽还是很羡慕他,同时又有种不同于两者的热意涌上胸口。 难道是被传染感冒了吗?她也不禁这么怀疑。 6 这一天明明是周六,她却早早醒了过来,时间还不到上午十点。 一醒来,她马上拿起充电中的手机,用line传了『早安,身体好一点了吗?』的讯息给飒人。 那之后过了两天,他在对话中表示「身体状况好很多了。」,可是昨天也没到学校。 窗外是晴朗的好天气。 今天是二月十三日,除了明天是情人节外,只是个普通的假日。 反正闲著没事做,不如去探病吧。她这么打算时———— ————我又不是他的女朋友。 未羽摇了摇头。 「……不不不,我在乱想什么。」 她喃喃自语,把脸埋进枕头里的时候————手机传出震动。 是青山打来的电话。 「喂?」 『早安,抱歉这么突然,不过你今天有事吗?』 「没有,我今天没事。」 『太好了,可以麻烦你现在马上到店里来吗?』 青山拜托她,语气听起来似乎很伤脑筋。 「谢谢你过来这里,帮了我一个大忙。」 青山穿著厨师服,松了口气地笑著欢迎她的到来。 开店前的店里,前面的桌上展示著为情人节提供的甜点组合。 优美包装显得温暖又可口,不论是展示的巧克力,还是盒子都飘散出美味的气息。 我自己也想要一盒,未羽心想,如果是一千日圆那种便宜的组合应该买得起。 「怎么了吗?」 「嗯,我想拜托你帮忙贩卖————也就是当销售员。」 「什么?」 「今天是情人节前一天,又是星期六,肯定会有很多客人过来。飒人好像还没办法离开家里,所以能拜托的人只有你了。」 「可、可是……我没做过这种事情。」 「你只要负责收钱就可以了,收银机的操作很好记。我当然会付打工费。」 「…………」 未羽还在犹豫,她不经意地望向店门口,看见玻璃门的另一头,有几位疑似是客人的女性已经在门外等待。 她忍不住害怕。 「没问题的!」 「青山先生……」 未羽转过头后,青山从手上的纸袋拿出一件缀满蕾丝的围裙。 「制服都帮你准备好了。」 「问题不在这里!而且这件围裙太可爱了吧!」 未羽一边吐槽,一边为了压力而犹豫不决。青山把眉毛垂成八字,彷佛伤透了脑筋。 「你不愿意吗?」 「我……」 「另外再加上这个大盒的巧克力。」 「我答应了。」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多谢惠顾,请在旁边稍等!」 未羽在收银机前鞠躬,指向一旁。 「两盒总共是三千两百四十日圆。」 客人大排长龙,结帐的动作一直没停下来过。 后面的台子上,青山手脚俐落地将巧克力盒子放进纸袋里。 「让您久等了,感谢您的惠顾。」 并将纸袋交给客人。 现场犹如战场。 ————甜点店在情人节居然有这么多客人……! 未羽没有在这个时期造访过甜点店,因此十分吃惊。 络绎不绝的客人从门口走进来,一千日圆和两干日圆的组合卖得飞快。 世上竟有这么多人有可以送巧克力的对象,未羽不禁诧异。 「六十日圆找您,请在这里稍候!」 下午两点,巧克力全部卖完,门口挂起『close』的牌子。 「辛苦了。」 「是……」 未羽伸了个懒腰,因为现在依然处于紧绷的状态,所以还不打紧,但之后疲劳势必会一口气涌上来。 「对了,飒人的身体状况怎么样了?」 青山问起这件事情。 「他好像好很多了……你们没有联络吗?」 「只有偶尔传传讯息而已,说出那种话之后,要讲电话也变得很尴尬。」他苦笑著说。 「您会觉得尴尬吗?」 原来像他这样的大人也会有这种感觉啊。 「不过这是件很重要的事情,他必须自己发现才有用。」 说这话的他露出为人师的表情。 「那个答案……您不会告诉他的对吧?」 「我给过他提示了。」 「曾经一度掌握到……这句话吗?」 青山听见后意外似地说: 「飒人和你讨论过啊。」 「?是。」 「喔~」他兀自点头,看来相当开心。 「其实我还给了他一个特大的提示。」 「咦?是什么?」 「我请你去探病了吧?」 「是。」 「我想他应该会注意到才对。」 他歪著头,像是为了弟子的迟钝万分焦急。 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未羽也搞不懂。自己去探病这种事可以当成什么提示吗? 「对了,虽然有点晚了,不过我们来吃午餐吧,我来下厨。」 「咦,这样不会太麻烦您吗?」 世界第一的甜点师会做出什么样的料理呢,未羽充满了期待。 「一点也不麻烦,你先去把衣服换下来吧。」 于是未羽离开厨房,走进后面的更衣室。 在称为更衣室过于狭小的空间里堆放著大量纸箱,一半空间是当成了仓库使用。 她坐在板凳上喘口气,疲劳忽然间慢慢涌了上来。 ————休息一会儿吧…… 她稍微确认了一下手机,接著翻开起放在桌上以蛋糕当成封面的杂志。那本疑似专门的杂志里,刊载著大会报导或是装饰精美的蛋糕照片。 翻到某一页时,她的目光停了下来。 「青山先生……」 未羽走到厨房,向正在处理肉的青山说: 「我有一件事想拜托您。」 7 未羽结束了在厨房的作业。 「感谢您,青山先生。」 「小事一件。你今天才是帮了我一个大忙,谢谢你。」 「别这么说,我觉得很有趣。」 「不如你来我店里打工吧?我这里正好缺人手,非常欢迎你过来。」 「打工吗?」 在这间店里打工? 未羽脑中立刻浮现「说不定能尝到试做的蛋糕」这种想法,这实在是极具魅力的提议。 和最上同学一起工作吗……?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虽然也不是不愿意,就是莫名觉得紧张。 「唔……我再考虑一下。」她暂且没有正面回应。「那么我去换衣服了。」 「好————对了,那个可以用外面的盒子装起来。」 「可以吗?那我就不客气了。」 未羽拿著刚完成的那个东西,走向店门口的蛋糕柜。 走出厨房的门后,店里已染上浓浓的暮色。 从正面窗户照进店里的夕阳淡淡映照著木头的纹路,酝酿出彷佛时间停止流动的寂静。 门上的玻璃在地板落下长方形亮光,一道人影出现其中。 未羽一抬起视线————飒人就站在眼前。 他悄悄地从门上的玻璃窗窥探店里的情形。 碰上未羽的视线后,他剎那间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离开了店门口。 未羽追了上去打开门。「最上同学!」朝他的背后呼喊,冲上前去。 飒人回过头————露出「那是怎么回事」的眼神。 未羽赫然一惊,低头看向自己的装扮。她身上还穿著蕾丝围裙,丢脸极了。 「这、这是青山先生……都是因为最上同学没来店里,害我必须来帮忙卖巧克力!」 她恼羞成怒地说完之后———— 「……原来是这样啊。」他稍微垂下头,似乎是觉得过意不去。 钟声从附近的小学静谧地传了过来,尽管景色里的色彩和煦,空气依旧冰冷,未羽那身装扮完全抵御不了寒冷。 「你的烧退了吗?」 「啊啊,早上就退了。」 「那你怎么不来店里?」 他理应知道今天是店里特别忙碌的日子,但他听见后露出凝重的神情,按住自己的后颈。 「……在找到答案之前……」 「什么?」 「在找到师傅问题的答案之前,我不会走进店里的大门。」 从他的眼神里看得出迷惘、脆弱以及————顽固的坚持。 未羽忍不住诧异。 她充分感觉到他说这话是认真的,这种固执的坚持也让她会心一笑。 ————总觉得好像少年一样,虽然他确实是个少年。 「怎样?」 飒人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稍微瞪向她。 「没有,没事。」 这时,未羽忽然记起一件事情。 「对了,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在那里坐著等我————她指向樱花树下的长椅,接著转身离去。 「喂————」 「在那里等我喔!」她叮嘱讶异的飒人,回到店里。 他坐在长椅上的高大背影就在眼前,未羽把东西藏在背后,走进樱花树底下,那里正是她第一次来到「mon seul gateau」时迷路闯进的场所。 行道树贯穿如在云雾中的街道,四周照样飘散著高级住宅区的宁静。 「久等了。」 他转过头。 「最上同学,我有件事要先跟你确认。」 「……什么?」 「今天是二月十三号对吧?」 「对。」 「所以说今天不是情人节。」 「……?」 「你得记住这一点喔。」 「到底是什么事?」 「来。」未羽拿出藏在背后的白色盒子。「这个给你。」 飒人像是搞不懂她究竟在玩什么把戏,接下了盒子。 「打开来看看。」 他打开盒子,手部动作看来非常熟练,因为那正是他工作的店里的蛋糕盒。 放在盒子里面的是————表面洒上可可粉,奶油和褐色海绵蛋糕层层重叠,众人熟知的蛋糕。 提拉米苏。 「店里的杂志是这么写的。」未羽说。「提拉米苏有『提振精神』的意思,我记得好像是吃了之后情绪会跟著高涨,所以说……」 未羽轻轻摸了下头发。 「正适合现在的最上同学。」 他看向未羽。 「……这是你做的吗?」 「嗯,本来我想今天拿过去给你,但你正好来了。」 未羽觉得很不好意思,却依然面对面鼓励著他。 「虽然发生了很多事,可是我希望你吃了这个蛋糕之后,能打起精神来。」 *** 这一瞬间,飒人解开了谜底。 师傅丢给他的那个谜题,自己到底有什么致命的缺失? 「你吃一点看看吧,这是青山先生教我做的,应该不会太难吃。」 提示就在眼前,而且自己确实一度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草莓蛋糕。 以前做给未羽的那个草莓蛋糕是为了让她容易入口,让她觉得好吃……专注在这些事上做出来的蛋糕。 相对之下,参加大赛的又是什么样的作品? 『让你们见识我有多厉害』难道不是抱著这种想法制作的吗? 『我觉得很喜欢。』 他记起她谈论到优胜作品时的感想。 审查结束后,进入会场的参赛者、相关人士或是前来参观的观众,看见那个作品时,确实都露出了「喔」的兴奋表情,但在看著自己作品的时候,却没有表现出那样的反应,这一点一直让他耿耿于怀。 两者的差距在哪里————这时他终于明白了。 「叉子我也拿来了,给你。」 她坐在一旁,纯真地笑著。 为了激励意志消沉的对象,她特地做出这个蛋糕。这么做不是为了夸耀自己的实力,单纯是希望对方能开心起来。 自己的作品当中致命性的缺失就在这里。 那就是为了让评审、参观者或是身旁的某人开心,以及想这么做的念头。 如同优胜者,以及———— 在这里的她。 e p i l o g u e 「怎么了?」 未羽这一问,他似乎吓了一跳。 「没事。」 他接下叉子,切了一块提拉米苏下来,张大嘴巴吃下去。 咀嚼方式和往常一样豪迈。 「……味道如何?」 未羽问得胆战心惊,语气里带著不安与些许的期待。 「好吃吗?」 「不好吃。」 他评断得异常果决。 果然很有他的风格,正当她感觉全身虚脱时…… 「……不过,很有手工制作的味道。」 他说著又吃了一口。 未羽松了口气,在他旁边坐下。 「提拉米苏直译的话,是『拉我起来』的意思。」他咕哝著。「最适合目标成为世界第一甜点师的我。」 他表现出一副跩样,脸上充满让人受不了的自信,士气非常高昂。 飒人彻底恢复原来的样子。 「我也要吃一口。」 未羽从口袋里掏出另一支叉子,打从一开始她就打定这样的主意。 她用叉子切了一口下来,尝起自己第一次做的提拉米苏。 加入起士的浓郁奶油、吸入浓缩咖啡的偏苦味海绵蛋糕和可可粉的滋味在嘴里交融。 ————明明就很好吃。 要说这能不能拿到店里卖确实是很难判断,不过因为是自己做的蛋糕,她总有种特殊的情感。 这时候,未羽的身体忽然颤抖了一下。在长椅上坐久,冷空气也随之渗入体内。 「谁叫你要穿成那个样子。」 飒人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 「没、没关系,我不要紧!何况最上同学的病才刚好。」 「少啰嗦。」 他的语气很不耐烦,把大衣披在未羽的肩膀上。 「……谢、谢谢。」 他的体温和房间里的气味传了过来。 她不晓得是害臊还是怎么了,甚至忘记寒冷,缓缓垂下了头。 「有村。」 未羽听见自己的名字转过头后,飒人像是在找寻适当的说法,两人之间出现一段尴尬的沉默。接著他说: 「谢谢你的蛋糕。」 「小意思不用客气。」 未羽回答,轻笑了出来。 他仰望向天际,和平常一样。 待在他身边后,她很清楚飒人的这些小动作。他平时习惯稍微抬起下颚,自然而然摆出这样的姿势。 因为他是个有目标的人吧,未羽心想。无意识中,他习惯了仰望前方的梦想。 未羽也试著做出相同的动作,望见幽微暮色中的樱花树枝。 没有花朵也没有叶子的黑色树枝散发出寂寥的气氛,细长的树梢彷佛随时可能冻裂,看起来不是很牢固。 不过———— 只要稍微眯起眼睛,便可看见无数个小小花蕾结在树上,等待春天的来临。 e n d 第18章 番外17 无法再相见的你 无法忍受第二次失去的她,跑到故乡田舍镇,自那之后经过了10年。 没有告诉任何熟人自己的目的地,并和他们断绝联系,漫无目的地混沌度日。 那样的生活在大概三年前发生了改变。 住在一个适宜的街道上,开始新的生活。 虽然完全不够熟练,但她还是坚持练习。 有一天以前的恩师来拜访她。 “老师你真是太偏爱我了。竟然能找到我的住处。” “看来你……已经不抽烟了呢。” “因为对嗓子和肺都不好嘛。” 虽然恩师对女子这种亡羊补牢的想法有些无语,但是女子毕竟这样走过来了。 “老师。能听听我唱歌么?” 她取下架子上的吉他,发出铿的一声。 恩师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你要弹吉他呀?” “什么呀。连老师都认为我是个没用的笨蛋么?” “没有这么过分的想法啦。” “嘛,虽然如此。和平时一样的话就追不上那个笨蛋啦。” 面对无妄之灾,在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突然告白,刚知道彼此的感情就蓦然离世了……就因为这个原因,过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忘记,也让她一直无法前进的,那个音乐白痴。 她拿起吉他,看向刚才在看的电视。 “但是,看到他们这么努力,自己也要做点什么呢。” 电视上是三个人的乐队。 那是由贝斯手、鼓手,然后就是吉他手兼任歌手,组成的一个队伍。 乐队的名字叫primember。 这三年来突然活跃在各地的一支乐队。 “连那个音痴都唱起歌来了,我也要能够弹吉他才行。” 当女子准备关掉电视开始弹奏的时候,她的手停了下来。 刚好primember乐队最拿手的歌曲开始。 那是名字叫《animato animato》的歌曲,由男歌手进行演唱。 他的歌声仿佛熊熊燃烧的火焰,仿佛要奉献出自己灵魂的所有,又如拼命祈祷一般。 千言万语无法传递到的遥远彼方 多少次午夜梦回中看到你的笑容 有关你的已经支离破碎的碎片 有关你的已经破烂不堪的残片 飞舞在夏日的空中 连接我和你的记忆 飞翔在蔚蓝的天空 有你在的夏日渐渐褪色 躲进过去的彼方 但是唯有歌声 永不消失 永不褪色 对你的思念 跨越千山,超越时间 直到永远,直到永远 因此我呐喊 animato animato 因此我歌唱 animato animato 给最重要的你,给最重要的你 给不会再见面的你 在我所不知道的地方 你一定在朝着我微笑吧 一时间,两人听得入了迷。 “自己的名字被使用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情?” “呀,还不错。虽然有点不好意思吧。” 然后两人在接下来的短暂时间里,继续沉浸在他那祈祷般的歌声中。 在那个短暂的夏天全力以赴的那个人,感觉到在某个遥远的地方有人在聆听他们的歌声。 第19章 番外18 少女不十分 “我回来了。” 面对一回到家就说出这句问候的u,我并不是待在杂物房,而是站在u的正面——也就是玄关踏垫后面的位置迎接了她。这并不是因为我没有时间把弄开的推门恢复原状而来不及回去杂物房……实际上我有着非常充裕的时间做这些事。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必要继续粉饰这场毫无意义的绑架闹剧和监禁闹剧了——完全没有必要。 如果只是小学生的幼稚犯罪,陪她玩一下也是无所谓的……但是把我监禁在这里的并不是u本人,而是把u养育成这样子的、而且没有好好教育她的父母。既然这样,我当然不可能继续陪她玩这种荒唐的游戏。我也不是一个闲着没事干的人……我可不愿意被别人家的没有资格当父母的父母像猴子似的耍来耍去。 绑架闹剧已经结束了。 不过我还是无法不跟u说一声就自己离开这里。无论是在杂物房装出被监禁的样子,还是趁u去上学的期间悄悄离开这个家——这样的行为我都感觉跟u的父母没什么区别。这只不过是在不负责任地欺骗小孩子而已。所以我就站在这里迎接了她。以光明正大的姿态——虽然腰背有点弯了起来——以正面面对着她,同时向她说一句“你回来啦”。 “………………” 结果,u一看到本来被自己关起来的我这样走到外面迎接她……似乎马上就理解了一切。她并没有向我提出任何疑问,甚至没有说话。 虽然年纪尚幼,绑架这件事本身也是一种相当幼稚的小聪明,但是如果以小学四年级生这个年龄作为基准来考虑,u恐怕也可以算是一个相当聪明的少女吧……光是看到站在外面的我,她就已经明白了一切,不需要任何的说明。 但是要问有没有受伤的话,那当然还是有的。怎么说呢……当人在最残酷的情形下认识到“世界上并不存在圣诞老人”这个事实的时候,恐怕就会露出跟现在的u一样的表情了。 我明明一直都在绞尽脑汁地想办法不伤害u的感情和自尊心,可是结果还是伤害了她。 没有办法,这完全是没有办法的事。 如果能挽救因为遭受父母的虐待而变得性格扭曲的u,那当然是很威风的。如果能把u变回正常人当然是最好不过了。但是对于一个区区的作家志愿的大学生来说,根本就不可能做到这种事……没有任何专门知识、也没有在儿童咨询所接受过培训的我,根本就想不出可以对u说的话。面对着从学校放学回来的可怜的她,我就连拥抱她也无法做到。因为我觉得那样做,就会碰到她衣服下面的伤痕,反而会给她带来更大的痛楚。 我既不是救世主也不是英雄,我只是一个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普通人罢了。 我就只能把真相以原有的姿态转告给她知道。 “………………” u默默地脱下鞋子,走进了家里……就在她的袜子踏上玄关踏垫的瞬间,她的身体猛然晃动了一下,然后无力地朝着我的方向倒了过来。就好像在学校校会上听校长训话的时间太长的时候,因为贫血而倒下的学生一样……u就像要靠在我身体上似的倒了过来。 “我累了。” 我听到了她的细小声音。不,那或许只是我以为听到了而已吧。不管如何,在我扶住她那小小的身体的时候,u已经像睡着了似的失去了意识。 大概……她是真的真的达到极限了吧。并不是绷紧的绳子,而是像绷紧的橡皮那样的感觉。由于对我监禁的“失败”,u才终于稍微从那本“不自由笔记”中解脱出来了吧……总算可以稍微放松了吧……我轻轻地抱起了u的身体。明明还背着书包,她的身体却是轻得令人难以置信。连续六天监禁着我的少女,竟然是可以用单手轻松捧起来的——轻盈的物体……但是她并不是物体,而是一个人。 她是一个人啊。然而忘记了这一点的家伙,现在已经死在二楼了。 我抱着u的身体,向着客厅走去。因为我打开了睡房的门,二楼已经弥漫着相当明显的腐臭味,根本不是可以供人休息的环境。 所以我就让u在沙发上躺下来,并且帮她放下了书包。与其说是用尽了力气,倒不如说像是因为没电而停止了运作的感觉。不管怎么看,u的身体也还是一个普通小学生的身体。但是这个孩子的人生,已经被破坏到无法再破坏的地步,已经失常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当然,有的人也许会这样说吧。没有什么事是不能挽回的……即使在相同的环境里,也有很多人在努力生存下去……然而真的是这样吗?u以后的人生真的可以重新回到正常的轨道吗?以后她真的能在真正意义上成为一个普通人吗? 我认为这是不可能的。 在同样环境里努力地像正常人那样生存的人,当然也是存在的,但是要问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那也应该是不可能的事。反而大多数的人在误入歧途之后,都无法重新回到正常轨道上吧。 当然,也许只是我无法相信而已,实际上应该是可以变回普通人的吧。一定是可以的,人是会变的,是会成长的,还会发生进化。 但是为了实现这个目的,却需要付出无比巨大的努力和极其漫长的时间……所以我既无法改变u,也无法保护她。我光是顾着自己的事就已经很吃力了,为了u而付出牺牲自我的努力什么的,我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在那本“不自由笔记”中也有一句“看到不认识的人也要亲切对待”这样的条项,至少我是做不到这一点的……我只能就这样把她留在这里,默默地离开这个家。 我不能跟u的人生扯上关系,我也不能成为u的重要人物。即使是神,恐怕也不会对我怀抱着什么期望吧。我想神也应该不是因为对我怀抱着什么期望,才把我安排在这个位置上的。因为我只是一个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普通人,只是一个立志当作家的大学生而已…… “………………” 不知道过了多久,u忽然睁开了眼睛。因为身体还是一动不动,所以也不能说她起来了,但同时也不能说她醒了过来……她的眼神看起来一片茫然,充满了空虚的感觉,就像死鱼的眼睛——不,就像死人的眼睛一样。 你还是在这里多躺一会儿比较好——我向她说道。u没有任何反应,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虽然根本不用我说,u看起来就像随时都会睡着似的,但是她并没有闭上眼睑。真的就像死了一样。不仅仅是眼神,她的全身都像死了一样。 “有什么事……”——我开口说道。虽然我不知道处于这种状态下的她是否能听见我说的话,但我还是说出口了。有什么事是我可以为你做的吗?你有什么想让我做的事?——我是这么说的。那只不过是我的自我满足。面对一个可怜的少女,我只是想通过表现出想为她做些什么的意愿来确认自己的善性而已,这仅仅是一种敷衍性的行动。但是尽管如此,我却莫名其妙地重复了一遍。如果只是为了自我满足的话,只要说一遍就够了。难道我的神经质和过分慎重的性格在这种时候也发挥出来了吗?有什么想让我做的事?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我继续向她问道。 “…‘……” 故事。 这时候……u终于有反应了。 “请给我……讲故事。那样的话,我就可以睡着了。 要说是反应,她的声音也实在太微弱了。 不过u的确是这么说了。 “爸爸和妈妈……以前也经常跟我讲。在我睡着之前,在旁边、为我讲故事……” 原来也有过这样的时期吗。把那种无理要求强加于孩子的父母,也有过这样的时期……在女儿身边,为她讲童话故事的时期。 那么这个家庭,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在哪里发生了错位呢? 在二楼的那个整洁无比的小孩子房间的床上,或者是尸体互相纠缠着的那张床上,读着桃太郎、灰姑娘和白雪公主等故事……这个家也曾经有过那样的时期。但是那样的机会,已经永远不会再有了……给孩子讲故事的父母已经死去,听故事的独生女儿,也处于一种行尸走肉般的状态…… ……有了。 只有一件事——那是我能做的事情,正因为是我才能做到的事情。没错,正因为我是立志当作家的大学生,我才能为u做这件事。 终于找到了。 我终于找到了唯一的一件事。 由此产生了比任何人都更强烈的获救感的人,恐怕就是我自己吧。 42 然后,我就开始讲“故事”了。面向在沙发上半睡半醒的u,我轻声地说了起来。本来因为紧张而变了调的声音,也在不知不觉间恢复了常态。那一定是因为我所讲的并不是属于我本身的“故事”的缘故吧。在故事中并不存在我这个人,我只是一个说书先生而已。 但是我给u讲的童话故事,并不是像桃太郎那样的“正义和强大的人必胜”的故事。既不是像灰姑娘那样的“认真的人一定会得到回报”的故事,也不是像白雪公主那样的“心灵纯洁的人一定会得到真爱”的故事。 我给u讲的故事……是不寻常的人在不寻常的状态下获得幸福的故事。是脑子不正常的人在脑子不正常的状态下获得幸福的故事。是带有某种异常因素的人在异常的状态下获得幸福的故事。是没有朋友的入、不懂得说话的人、跟周围不合群的人、性格扭曲的人、性格忤逆的人,在保持着原有个性的状态下获得幸福的故事。是不幸的人在不幸的状态下努力活下去的故事。 比如说,光靠语言勉强维持着生计的少年和支配世界的蓝发天才少女的故事。再比如说,病态地溺爱着妹妹的兄长和无论如何也无法容忍事物的暖昧性的女高中生的故事。企图单凭着智慧与勇气挽救地球的小学生和梦想着能够实现成长和成熟的魔法少女的故事。注重家族爱的杀人狂和被杀人狂的魅力所吸引的毛线帽少女的故事。挽救了一个濒死怪物的伪善者和爱上了他的吸血鬼的故事。讨厌去电影院的男人和他的第十七个妹妹的故事。在与世隔绝的小岛上长大的没有感情的高大男人和浑身都被怨恨和愤怒所占据的小姑娘的故事。认识到挫折滋味的格斗家和无视挫折的格斗家的故事。出乎意料地赢得了人气的流行作家和求职中的侄女的故事。有着奇妙偏向的读书迷和住在书店里的怪人的故事。不管做什么都总是失败的受托人和心甘情愿地被她耍得团团转的刑警的故事。光凭意志生存下去的女忍者和默默地守望着她的头领的故事。 虽然这些都是漫无边际的、彼此之间几乎没有共通点的故事,但凝聚在根底部分的主题都只有一个。 即使是误入歧途的人,即使是因为犯错而从社会中脱落的人,都可以很好的——不,或许也不能说是很好的吧,但也可以相当快乐地、相当有意思地度过自己的人生。 那就是贯穿在所有故事里的信息了。 不管是我还是u,不管是任何人,虽然可能什么都做不到,但还是可以很好地活下去——我就是要向u说明这一点。 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下山,夜幕降临了。但是我也没有其他的事可做,还是继续向u讲着“故事”,而u也一直在听着我讲。 当然了,那样的“故事”根本是不存在的,不存在于任何地方。在世间为人们所传诵的“故事”,对于像我们这样的人都非常冷漠,总是在跟我们说必须贯彻正义、必须变强、必须当个普通人、必须当个正常人什么的……总是向我们提出必须跟大家融洽相处、必须懂得关心他人等等对某阶层的人来说根本不可能做到的无理要求。在现在的u面前,我实在无法给她讲那种教训人的故事和类似说教的故事。 所以我就创造了故事。虽然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即兴故事,但我还是把所有想说的话注入到故事里,不停地向u说着。 不要紧的。 就算做错了许多事,就算人生出现了裂痕,就算失败了很多次,就算犯了各种无法挽回的错误,虽然可能已经无法走回正常的人生轨道,但也不要紧的,那样也是没有问题的——我继续向u诉说道。 既不是英雄的故事,也不是救世主的故事,我说的全都是异端分子的故事。就是这样,我不停不休地把这些故事一个接一个地讲了下去。 做这种事有什么意义,我会不会只是在白费力气——类似这样的疑问,我完全没有考虑过。我的心情罕见地变得充满了积极性。我之所以至今为止都没有逃出去,而是一直甘于忍受被监禁的状况……或者说,我之所以立志要当作家,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候发挥自己的力量——我产生了这样的确信。 当然,我也许是在白费力气。 我也许只是没有想到,实际上我可能真的在做一件毫无意义的事。 对于我这样子讲出来的故事,年幼的u恐怕很快就会忘得一干二净了吧……毕竟里面包含了许多从年龄上来说难以理解的描写和语言表达方式。即使不是这样,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下听到的故事,她也不可一直都记得那么清楚。 在她那被父母创造的规矩紧紧束缚着的心中,我创作的不成熟的故事究竟能造成多大的影响,我实在没有办法估计……但是尽管很不成熟,尽管很幼稚,我还是深信着故事的力量。对多疑而慎重的我来说,那是唯一可以相信的存在……而我已经把这唯一的存在全部都讲给u听了。如果说这都是毫无意义、白费力气的行为,那么我就只能去剖腹自杀了。 而且,即使在她父母创造的规矩——“不自由笔记”中,也有这样的一句话。 “必须好好听别人说话。” 没错。 所以你就好好听着吧,u。 那一天我所目击到的、你的那个被父母称之为“真面目”的本质,在平时生活的过程中的确有必要把它隐藏起来,不过那决不是什么可耻的东西。 虽然你的人生早就乱得一塌糊涂……但是也还没有严重到无法获得幸福的地步。 43 然后,这次事件就结束了。要问是怎样结束的话,第二天早上的黎明时分,也就是我被绑架到u家后大约过了一个星期的那一天早上——也不知道该说是终于来到,还是该说姗姗来迟,又或者说是比预料中要早——警察当局的人按响了门铃。也就是公权力的介入了。因为我没有做过准确的确认,所以也不是太清楚……好像是说星期六一个人去便利店买东西的u,在行动上存在着某些不恰当、或者说是可疑的因素,所以负责应对的店员就报告了店长,店长就告诉了他的家人,家人又告诉了自己的朋友……像这样的传言游戏不断延续,结果不知道是谁报告了派出所。传言游戏的内容明明只是一个暖昧的传闻,世界上还真的有好人呢——我当时是这么想的。虽然其中也混入了少量讽刺的意味,但大半部分的感情都是发自内心的感叹。 这大概就意味着u的“第一次出外购物”失败了吧……不,既然她很好地把东西买了回来,也没有让被监禁的我饿死,那么她就没有犯下任何失败。 反正这也是一场早晚会破裂的监禁闹剧……站在我的立场上来说,这应该说是勉强赶上了吧。因为我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把要传达的想法都全部说了出来。 听到门铃声而醒了过来的u,很有礼貌地迎接了前来查探情况的两名警官……虽然并没有出现类似警匪片那样的逮捕场面,但我和u都被领出了u家,然后分别乘上不同的警车被送往警察局。 因为我们乘的是两辆不同的警车,所以我就连跟u道别的时间也没有。我既没有听到她说“再见”,自己也没能说出口。这就是我跟u的最后一次见面,自那以后就没有再见过了……根本没有任何戏剧性的变化,这是一次毫无故事性的、充满现实主义感的、极其平淡的别离。 我的故事,关于十年前的精神创伤的内容就到此为止了。但是作为一种善后的处理,我还是稍微说一说之后的情况吧。虽然我个人认为这是没有必要的,不过,唔……有的时候画蛇添足也是有点用处的吧。 被带到警察局的我所面临的是极其执拗的盘问。因为在警车里面的氛围比我想像中的要平稳多了,所以我还以为他们没有产生那样的误会。不过在那样的状况下,站在客观的角度来看,我果然被看成是“坏人”了。或者应该说,在我和u离开u家之后,赶到现场的另一批警官恐怕是发现了二楼的尸体吧……于是,事件的严重性就一下子提高了不少。就算我当时不是为了给u讲“故事”而整晚没睡,在监禁生活中肉体和精神也已经变得疲惫不堪了,我的心差点就在严酷的审讯中屈服。当时我的脑子还闪过了“啊啊,是吗。原来无辜之罪就是这样产生的吗”这样的念头,不过幸好我的嫌疑很快就被否定了。 其中当然也跟u的证言有关吧,不过另外好像还有不少目击者看到了我被u用小刀抵着后背带走的场面……对于这件事,我不由得产生了“那些人至今为止都在做什么?”这样的疑问,不过总的来说,这件事也就证明了“完全不露破绽的犯罪是不可能的”这个说法吧。 关于逮捕监禁罪的问题,u据说是被宣布了不做处罚的判决……毕竟那只是小学四年级生做的事,结果就以一个烂好人的大学生陪一个小学生玩“绑架游戏”这样的解释来处理了。虽然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一个“烂好人的大学生”……不,我还可以明确告诉大家我根本不是,不过事情就是这样了。尽管如此,这只不过是不构成犯罪而已,u多半是会受到很严厉的说教吧……我不知道u对被父母以外的人说教会有什么样的感想。总而言之,u在这段时间里恐怕也没有办法遵守那本“不自由笔记”上写的规矩了吧。 我觉得那样反而更好。 不过,虽然u的绑架闹剧、绑架游戏由于是小孩子做的事而不做追究,但是两个成年人、一对夫妇互相捏死对方的事件,却完全没有被报道出来……无论是报纸还是电视新闻,都没有提到过。因为当时某个地区发生了大规模的自然灾害,所以报道的时间安排比较紧张大概也是原因之一吧。不过想到后来有警察到我住宿的地方访问并且要求我严格保密,这件事恐怕并不是那么简单。 也就是说,那个受害者……既是杀人犯也是受害者的————u的父亲和母亲,是处在那种立场上的人物吧。虽然还算不上是隐瞒事件,不过他们的身份尊贵程度,已经足以命令媒体不进行积极性的报道……而且那个时代也跟现在不一样。情报公开的道德观念还没有今天这么开明。虽然很难一概地断定哪个时代比较好,不过那至少对我和u来说是相当幸运的。因为我们明明体验了这种具有轰动性的事件,却还没有成为媒体的牺牲品。 不过即使没有被报道出来,人的嘴巴还是不设防的,周围的居民们当然会通过传闻知道这件事了……我当时是厚着脸皮,在毕业之前都一直住在那个单间公寓里没有搬走(这反而对喜欢搬家的我来说非常痛苦,不过在事件彻底平息之前,我感觉要找到新的居住地点也是很困难的事),而u却不能再继续住在那座屋子里了。她毕竟已经变成孤零零一个人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考虑到她所做的事,我本来以为她会被儿童咨询所之类的设施收留,但是正如我前面所说的那样,因为绑架和逮捕监禁这些行为在表面上被判决为不做追究,所以她就被居住在外国的亲戚收养了。虽然我不认为她凭着那样的性格能跟亲戚相处得很好……但是没有能成为她的重要人物的我,也只能在这里为身在远方的她祈祷幸福了。 后来,当我骑着新买的自行车(是跟以前同一型号的公路自行车)到其他地方去的时候,有时也会偶然路过u家的门前(位置果然跟我住宿的公寓非常接近),不过那个地方没过多久就变成了一片荒地。到了十年后的现在,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搬家,我住的地方已经是属于另一个区了,所以也不知道那片土地现在怎么样了……不过那毕竟是发生过杀人事件的土地,应该很难找得到买主,说不定还保持着当年的样子吧。 过了一段时间,我成为了作家。 而且现在我也在继续从事着作家的工作。 因为这既是人生也是工作,所以既有快乐的时候,也有痛苦的时候,有时还会产生放弃的念头,但总之我直到今天也在继续着创作。 从我开始以写小说为生开始到现在已经将近十年了,然而我至今也不认为自己写过小说这种东西。 因为我写的东西,直到现在也不过是那天晚上向u讲过的那些不足称道的童话故事的延长线罢了。 44 于是,我把写好的原稿文字数据刻录到cd上打好包,然后把它邮寄给东京的某家出版社。虽然用电子邮件来发送的话只需要几秒钟就能送到,但我总是很难接受用网络线路来传送数据这种做法。反正最多也就差那么一天两天,这也不是什么紧急的工作……顺便一提,如果是紧急工作的话,我就会直接乘坐飞机到羽田机场了。 完成工作后的爽快感实在不可多得……不过因为同时也会产生一种虚脱感,所以在那之后的两三天里都没有心情做事。当然如果工作安排得很紧密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很遗憾的是,我在这几年里都没有体会过完成工作后的爽快感和与其同等程度的虚脱感……怀着总有一天可以休息的心情,我每天都在埋头工作……不管怎么说,在感觉工作比休息还要快乐的期间,我也没有资格抱怨些什么吧。 但是如果单独针对这次执笔的稿件来说,能把这份最后的原稿交到至今对我百般关照的那位即将结婚退社的责任编辑手上,也使我产生了某种程度的满足感,不过要说这不过是自我满足也的确是那么回事啦。毕竟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想要这样的原稿。 虽然我是把稿件交过去了,但会不会以书籍的形式发表也是一个疑问……当然这个世界上苦劳得不到回报的情况也不少见,而且就那份稿件来说,我也怀抱着一种“还是不出版比较好”的心情。因为这毕竟是按照现实的情况写出来的东西,跟我作为小说家在这十年里都一直非常讲究的“大团圆结局,”也是无缘的存在……如果作为非正常人的典型例子的u现在也过得很幸福,我自然可以安下心来了,可是我根本没有办法去确认这一点。 即使像我这样的人,也能这样子平安无事地活到了三十岁。如果她也在这十年里过得很好……不,即使过得不是太好,只要能一直活到今天……到了那个时候,那六天的监禁生活对我来说也许就不再是什么精神创伤,而是会作为一个故事被消化和升华了。 这就是我写完稿之后的率直感想。 那么,完成的工作就已经完成了,接下来我就得马上切换心情,投入到另一项工作中去……而写小说并不是小说家的唯一工作。检查印刷稿、检查封面和书腰、接受采访、发表评论以及多媒体展开的监修等等都是很重要的工作……还有,既然之前的责任编辑要结婚退社,那么我就必须跟新的责任编辑做一些工作上的交接。虽然我很不擅长跟人交往,但是如果在关键问题上不好好处理,工作也没法继续干下去。虽说是作家,但也不能整天窝在工作间里度日……虽然有人建议我可以请个经理人或者秘书来帮忙,但是患有重度对人不信任症的我怎么可以雇人呢?无法信任别人的人,就不应该站在别人的上面。 所以那一天,我就亲自上京了……很不巧的是我买不到当天的机票,结果就只能乘坐新干线了。没想到祸不单行,本来应该到场一起参加责编的交接工作的前任责编给我发了一封邮件,说是因为忙于结婚的事情而不能准时赶到,要迟一点才能来。别用邮件来交待这么重要的事情啊!——我在都内的酒店大堂里这么想着,但是对方是发邮件来的,我也没有办法抱怨她。毕竟我是写文章的专家,要是我在回信中埋怨她的话,别人看起来就会以为我真的生气了……作为一个三十岁的大人,这样做也实在太小气了…… 可是第一次见面就要跟新的责编——也就是不认识的人——两人单独会面,这还真是一项难度超高的任务。我甚至有点想回去了。因为听说是新毕业的新任社员,那就是说并不是以前在编辑部里见过的人……据说那还是一位相当优秀的高材生,拥有几乎可以在我的小说里登场的惊人履历,从今年春天开始上任后就把工作做得有条不紊,是编辑部期待的新星……呜哇,我真的好想回去。 好,那就回去吧!我没有任何犹豫地拿起旅行箱,正准备从座位上站起来,就在这一瞬间—— “请问是柿本老师吗?” 有人喊出了我的名字。 逃不掉了。 我怀着苦涩的心情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无论如何也不能用相配来形容的、就像把求职者用的正装拿来直接穿上似的年轻女孩子,正并拢着双手站在我的面前。 她似乎也对本来应该在场的前辈不能及时赶来的事态感到有点焦虑,从行动举止看来也显得相当紧张。不过大概是年轻人的特色吧,她正以一双充满活力的眼睛注视着我。 说不定她是那种会误以为作家都有着优秀的人格的那种年轻人,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接下来就必须告诉她我并不是那样的人……想到这里,我的心情就变得有点沉重了。但是她却没有察觉到我的内心所想—— “你好,我的名字叫夕暮诱(yuugure yuu)。” 她这么说道。 “老师的作品,我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很喜欢看。能这样跟您相见,我实在非常高兴。以后也请您多多指教,请您让我多听一些开心的故事吧。” 明明这么年轻,说起话来还真是彬彬有礼呢——我佩服地想道。不过如果要鸡蛋里挑刺的话,小说家的故事应该是用来“读”的东西而不是用来“听”的东西。不过这点错误也算是可以理解的吧。真不愧是被誉为期待新星的高材生。不,关于礼仪作法这方面,说不定单纯只是因为父母教育得当的缘故吧。 毕竟我不能输给她,所以我也正式地向她做出回应——向诱说出了时隔十年的、久违的问候语: “初次见面。” 第20章 番外19 庆功宴 「乾杯!」 池拿著罐装果汁大声喊道。 期中考成绩公布的隔天晚上,「前」不及格组齐聚一堂。除了堀北之外,大家脸上都充满笑容,对于从读书中解放,及没半个人退学的事感到喜悦。 与朋友患难与共、共度难关。说不定这就是青春吧。 现在要是除去我唯一的不满之处,这就绝对不是件坏事。 「……你怎么了啊,摆出这么阴沉的表情。须藤可是不用退学了喔!」 「你们要开庆功宴,我是不介意而且也赞成。可是,我在想为什么你们要在我的房间举行。」 「我的房间很乱,须藤跟山内也一样。况且也不能在女生的房间办吧?不对,虽然对我来说小栉田的房间会比较好呢。话说回来,绫小路你的房间还真是没什么东西耶。」 「开学也才两个多月啊,有什么东西才不可思议吧。」 除了日常用品,我不觉得有什么其他必要的东西。 「小栉田,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错呀。虽然很简朴,不过感觉很乾净。」 「听见了吗?真是太好了啊,你被小栉田称赞了。哈哈哈哈。」 池因为私仇而用手指狠狠地戳我。 「话说这次期中考还真是惊险啊。要是没有办读书会,就算我没问题,池跟须藤也绝对会出局呢。」 「啥?你不也是在危险边缘吗?」 「不不不,如果我认真的话,可是能考满分的喔。我说真的。」 「这也全是堀北同学你的功劳呢。因为是你教池同学他们念书嘛。」 堀北一个人静静低头看著小说,没打算参与聊天。察觉有人在叫自己之后,她就夹上书签,并抬起头来。 「我只是为了自己才这么做的。因为要是d班出了退学学生,评价就会降低。」 「就算是谎言也好,在这里你也应该说『不想让大家退学』之类的话这可是会提升好感度的喔。」 「不提升也无所谓。」 唉,虽然她的态度和平常没什么不同,但光是肯参加这次集会,应该就算是有进步了。 如果是以前的堀北,应该毫无疑问地不会来这种场合。 「该怎么说……堀北还真是意想不到的好人啊。」 须藤为了袒护堀北而如此说道。 自从堀北向须藤道歉,须藤对她的态度就完全软化。他先前明明还声明自己没办法接受堀北。人还真是说变就变啊。 「话说回来,关于须藤同学的退学,你是怎么让老师撤销的呀?」 「我也很在意耶。小堀北,您是使用了什么魔法啊!」 「谁知道,我不记得了呢。」 「唔哇,是秘密?」 池往后跌,做出夸张反应。 「你们只不过是度过了期中考,最好不要太高兴。下次等著我们的就是期末考。我可以预料到期末题目的难易度会比这次还高。而且,为了增加点数,我们也必须找出能够加分的项目。」 「地狱般的读书时间又要开始了啊……太糟糕了。」 池就这么倒在地上地抱著头。 「为了避免变成那种情况,你就不会考虑要从现在开始读书吗?」 「不会!」 看来他不会。 「这间学校还真让人搞不懂呢,像是分班制度呀,还有点数制度。」 「啊?点数啊?我好想要点数?贫穷的生活真是太糟了?」 池跟山内都花光了点数,现在正以学校准备的免费物资应急。 「欸,堀北同学。我们要获得点数,果然还是很困难吗?」 「我们期中考都努力过了,应该会给我们一大笔点数吧!」 「你有好好地看到d班的平均分数吗?我们整个班级被远远甩在最下面。如果你以为这样就能得到点数,我劝你还是改变想法吧。」 堀北还真是口无遮拦。或者,应该说她是毫不留情地提出了事实。 「那下个月也是零点喔……呜呜……」 「你就把它想成是在培养节俭的生活态度,然后放弃吧。」 「池同学,没问题的。虽然现在还没办法,不过我们一定很快就能获得点数。对吧?堀北同学。」 「你在说什么?」 「说出来也没关系吧?在座的大家也都是伙伴嘛。我和堀北同学,还有绫小路同学,决定同心协力往最上面的班级爬。换句话说,就是以a班作为目标。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三个也来帮忙呢。」 「以a班……作为目标?」 「嗯,当然呀。想要增加点数,当然就得以上段班作为目标嘛。」 「不是啊,可是说a班不会太超过了吗?他们都是一群脑袋很好的家伙吧?读书要赢过那群人绝对不可能吧?」 就算从考试的平均成绩去看,堀北那种等级的家伙也比比皆是吧。 「我想校方不会只以读书方面来决定班级啦……对吧?」 「我也认为不只如此。不过,事实上要是没办法读书的话,接下来也一定会没戏可唱。」 明显无法成为战力的三个人,转移了视线,并露骨地吹起口哨。 「虽然现在还差得远,可是只要我们一起加油,就一定能顺利进行哟。绝对会。」 「你的根据是什么?」 「该说是根据吗……你看,有句话说——一枝箭能够被单独折断,可是只要三枝聚集在一起就折不断了。」 「至少我认为这三个人就算捆在一起也会被折断。」 「那……那么,是那个啦,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应该是像这样感觉。」 「他们三个的考试成绩加起来,才勉强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成绩呢。」 每当栉田捧起他们三个,堀北就将其拋出、撃落。这搭配还真厉害啊。 「可是就算彼此争吵不是也没有好处吗?大家好好相处绝对比较好哟。」 「……虽然你这样讲也没错。」 「对吧?」 就连堀北没办法反驳这些话。 反正既然都以晋升作为目标,尽可能和更多同学打好关系会比较好。 如果在这个阶段就起争执,那就真的无法继续一起奋斗下去了吧。 「所以呀,我再次恳求你们三个能够协助我们。」 「我很乐意!」 池和山内举起手立刻回答。 「算了,如果堀北坚持的话,我就帮忙吧。怎么样啊。」 须藤隐藏害羞地如此说道。 「须藤同学,我从来都没想过要依赖你,也没有想让你帮忙。毕竟我也很难想像你会成为战力呢。」 「唔……你这臭女人……我一放低姿态,你居然就得易忘形了……」 「你那是打算放低姿态吗?我还真是吓了一跳。」 堀北明明就完全没有吓到。须藤虽然很愤怒,但至少他没做出像是举起拳头的举动。哎呀,真是进步了啊。 「你这女人还真让人不爽。」 「谢谢。我会把它当作称赞的。」 「……这女人真不可爱。」 「嘴巴上虽然这么说,实际上又是怎样呢?」 池调侃道。这个瞬间,须藤以非常吓人的表情瞪著池,并对他用头盖骨固定技。 「好痛!好痛啊!住、住手!」 「你要是再多嘴,我就勒你喔!」 「你……你已经正在勒了!你已经正在勒了啦!我投降!我投降!」 堀北目睹了「男生之间的友情(?)」,打从心底叹了口气。 「这是间实力至上主义的学校。接下来一定会有很激烈的竞争等著我们。你们如果要帮忙,就不要抱著草率的心情。因为这样只会成为绊脚石。」 「如果是比腕力的话就交给我。我对篮球跟打架很有把握。」 「……真是完全无法指望你呢。」 实力至上主义……吗?我觉得内心深处有点忐忑。 我明明就打算要远离这种世界,回过神来却已经投身在其中。这已经可以说是被诅咒了吧? 堀北是真心想以a班为目标。她的决心应该无可动摇吧。 然而,我们d班要达到那种程度却不简单。 光靠现有的战力,也许连晋升c班都没办法。 若是如此,我今后又该如何是好呢? 应该也只能顺其自然了。我还是暂且努力看看吧。 至少……希望也能看见堀北露出笑容的模样。 第21章 番外20 无名的感情 宽敞的床铺柔软到好似能无穷无尽地沉下去般。 大概是积累的疲劳让她产生了这种想法吧。缇娜夏仰躺在床上,不知道眨了第几次眼。她将焦点对在朝天花板举起的手上。 「大致上是这样吧……」 她很久没伤到眼球了。从前与最高阶魔族战斗时,她的脚险些被砍断,当时也花了不少时间愈合。虽说这些伤势对她而言都不算致命伤,却会对战斗造成严重的影响。若她这次也是独自应战,想必会是一场艰辛的硬仗。 不过……这先暂且不管。缇娜夏感觉自己很久没站在某人身后进行战斗了。 信赖站在眼前的人,将一切托付给对方进行战斗。这种经验,已存于遥远的记忆彼端。 缇娜夏不自觉地露出微笑。 「真的是奇怪的人呢……」 那名契约者刚才说「我去找老爸追究一下」,如今正在处理善后。 不过,关于这次的事件,肯定尽是留下无法厘清的谜团。蜜菈莉丝能以艾塔德的远亲身分进入城内,恐怕是透过某种记忆操弄才办到的。既然身为术者的她已经不在,真相自然陷入黑暗之中。 就在魔女轻轻打了个哈欠的时候,房间传来敲门声。 「缇娜夏,你醒了吗?」 「请进。我醒来了。」 契约者的来访比想像中还快,缇娜夏从床上起身。 奥斯卡一进入室内便走到她面前,目不转睛地观察她的全身。 「顺利痊愈了……是吗?」 「为什么要用疑问句?已经痊愈了啦。不然你要测试看看吗?」 她遮住右眼,睁著左眼挥了挥手后,奥斯卡总算相信了。他在床的旁边坐下,然后像对待小孩般轻抚她的头。 「很多事都对你很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这次算是彼此彼此吧。毕竟蜜菈莉丝他们原本似乎打算和我接触。结果,她试图带走的那颗宝珠到底是什么?」 「关于这件事……那好像本来不是法尔萨斯的东西,是我母亲带来的,不清楚用途是什么。老爸或许知道,但他没有回答我。」 「你的母亲吗?」 这样一来,状况就截然不同了。缇娜夏只对一件事有头绪,但犹豫著该不该问那人,毕竟对方是和露克芮札在不同意义上令她感到棘手的对象。就算问了,那人也很可能不愿意回答。在帮奥斯卡完成解咒之前,还是别轻举妄动好了。 比起那个,更令她在意的是蜜菈莉丝留下的那句话。 将与一直在寻找的妄执重逢──如果她指的是自己持续寻找的那名人物,一切都将结束的那一刻说不定快要来临了。 「……拉纳克。」 她喃喃说出遥远往昔呼唤过的名字。缇娜夏集中精神思考著,察觉有一道视线目不转睛地盯著自己后,不禁皱起眉头。 「怎么了?」 「所以说,你愿意放弃坚持,跟我结婚了吗?」 「这个……」 魔女想起奥斯卡的宣言,按住逐渐泛红的两颊。 ──真是的,他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么荒唐的话。 不仅有一定程度的胆识,而且温柔得令人无奈。他明知自己是魔女,却理所当然地伸出手,试图保护她。这实在令人难以理解……但是那想必就是他的为人。 胸口涌起一股热流,那是她所不知晓的感情。 缇娜夏忍住躁动的少女情怀,露出微笑。 「我绝对不会和你结婚的,要放弃的人是你。」 「我拒绝。比起这个,你之前说过如果是能马上办到的愿望,就会帮我实现对吧?」 「我有说过那种话吗……其实我很想忘记就是了……」 缇娜夏害怕对方会说出什么惊人的话,心中升起逃跑的念头,撇开了视线。然而,男子的手伸向她转向一旁的脸蛋,手指抚上她的左眼眼睑。 「很简单,只要你能有被我喜爱的自觉就行了。这就是我的愿望。」 「……那是什么愿望啊?」 真是奇怪的契约者。完全不明白这么做,他自己能获得什么好处。就算她对自己的评价改变,两人之间会产生什么变化吗?只要魔女还是魔女,就肯定不会有任何改变。 缇娜夏打算谴责他这项不明就里的要求……却忽然微微露出苦笑。 「我明白了。今后我会抱持著这样的自觉,然后拒绝你的求婚。」 「你啊……算了,反正我会等你的。」 「你不需要等我。」 男子的手伸了过来,将缇娜夏抱到他的膝上。他没有说话,只是在魔女的左眼上烙下一吻。她面露苦笑地靠在男子的胸口,感受著令人舒适的温度,闭上了眼睛。 ──就算他将自身的选择留给自己一个人。 想必自己仍然会赠予他无数选择,让他藉此忘记这件事。 与魔女立下契约就是这么一回事,那是从历史幕后延伸而出的污秽祝福。 所以,魔女希望自己一路带来的往昔黑暗,绝对不要影响到他。 期盼自己持续寻求的妄执,不要触及他所踏上的道路。 盼望未来的某一天,能无忧无虑地松开这只手。 缇娜夏抬起头,向抱著自己的契约者狠狠瞪了一眼。 「请你适可而止,该放开我了。我想睡了。」 「我今天也累到不行啊。不然一起睡吧?」 「回去啦!我用转移把你关进房间喔!」 她浮上空中逃走后,奥斯卡愉快地笑了。缇娜夏凝望著那双仰望自己的苍色眼眸。 那是刚转为夜晚的天空色彩,深邃的苍色美到令人几欲落泪。 王剑之主是无可撼动的强者,也是魔女唯一的契约者。 所以总有一天──当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他会杀死自己的吧。 这是魔女时代终结前的一年间所发生的故事。 同时也是一名王族与第五名魔女之间,一段漫长而无名的童话故事。 第22章 番外21 终有一天,会将你 白色的船在无尽的海面上远去。 那艘船的目的地,一定是自己永远到达不了的场所。 命咀嚼着这份心情,用手指梳了梳自己的长发。 ——身边的亚贵妃,在日光下美得没有一丝阴霾。 她说不会从这个小镇出去。志夕亚贵妃是废城机关的第二位。她应该没有放弃自己的任务到外面去的选项吧。命对此打心底感到遗憾。 还有、三年。 这是亚贵妃还能自由的时间。 一到二十岁,她就会成为机关的新娘,变为某人的东西。然后背负产下子嗣的任务。 真是时代错误的宿命。但亚贵妃决不会悲叹。她会骄傲地抬着头。 她大概会保持无败变为下一个她吧。 但是——这究竟是不是幸福呢。 「只要有我在就会幸福……亚贵妃真是的,一直说这种话」 「这是真的啊?」 亚贵妃回答得毫不羞耻,堂堂正正。 没有怀疑这份心情。亚贵妃一直在为命着想。 最初的「不要放手」的愿望,也一直遵守着。 所以,一想到终有一天要放开手的时候。 「亚贵妃,过度保护了」 命咽下弥漫在口中的血味。 这个身体还能存在三年。对此并不觉得惋惜。 如果想活下去的话,那个时候就从洞穴回到自己的故乡了。也有祈愿着亚贵妃的幸福,互相分别这一道路。 但之所以没这么做,是想看到她的幸福。 三年就足够了。有那么多时间的话,就能看到亚贵妃的人生分歧点了。 即使没她强也好,只要她能够和打心底爱她的人获得幸福就好。 只要能确认到这点的话自己就是幸福的。没有任何后悔。可以夸耀自己的一生然后死去。 但如果,那之后亚贵妃没有获得幸福的话。 ——这样的世界究竟有没有延续下去的意义。 「亚贵妃,要好好获得幸福哦」 「突然之间怎么了。现在就很幸福啊」 「不是这样」 命停下话语,在护栏上站起来。 将侵蚀身体的空气吸满胸腔。忍着疾走于全身的疼痛,微笑道: 「要是有一天,能出现比我还要爱亚贵妃的人就好了」 愿她的一生充满爱。 即使忘记不断腐朽的自己也没关系。 丢掉一切过去的事物,成为美丽的,不受伤的存在。 被谁爱着,思念着那个人生活下去。 所以—— 「完全没这种人。除了命」 「亚贵妃总是说这种……」 两人一同走下去。 这仿佛谎言一般的梦。 绝对无法实现的梦。 命微笑着,把手伸向空中。 「我会陪伴亚贵妃直到生命尽头。只有我,是为了亚贵妃而活的」 所以,如果她无法获得幸福的话。 就让她在这个世界获得自由吧。带着爱将她杀死,共同远走他乡。 与七峰期盼的一样,但带着纯粹的爱情。 即使亚贵妃的死导致这个城镇被破坏也没关系。即使以她为苗床绽放的城堡毁灭了这个世界也没关系。 她无法获得幸福的世界——不延续下去也好。 这是不带一丝迷茫的想法。 「命,念些什么吧。我想听你的声音」 「我什么都没带啊……」 探望佐佐良后来到了这里,现在双手空空如也。亚贵妃只是对着呆住的命微笑。这份余裕让命叹了口气,在护栏上坐正。 在命坐正姿势后,脑海中突然闪过之前念过的书。 「——『不,即便我不能蒙受上天的谅解,不能获得世上人们的理解,只要您、只要您一个人能够理解,我就心满意足了。我爱着您』」 我爱着她。 即使这份心情跟她不一样也没关系。 即使永远无法传达,那永远持续下去就好。 所以,杀了她的那一天一定会到来吧。 为了不让其他人吞噬她。在别人吞噬她之前。 「『她不是别人的东西,她是我的。如果要把她让给别人,我宁可先杀了她。 我舍弃了父亲,舍弃了母亲,舍弃了生养我的故土,跟随着那个人走到了今天』……」 歌颂的声音远远传开。 天空湛蓝。 少女述说爱意。 赌上自己美丽而丑陋的思念。向绝对不会改变的幸福祈愿。 两人就这样牵着手,度过共同的时光。 直到世界终将毁灭的那天。 渗出的泪水、有着血的味道。 希望有一天能出现比我还要爱她的人。不然的话—— 第23章 最后的番外 来生再见了今日子小姐! 这个房间的真正用意————天花板上用黑色的油漆写着一行大字。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掟上今日子。 请以侦探的身分活下去。 那么潦草的笔迹————怎么看都不是今日子小姐的字。 4 当我把现场的犯罪痕迹全部清除,离开掟上公寓的时候,末班车已经开走了,而我也没有闲钱可坐计程车(想来是领不到当助手的薪水了),只好抱着两大箱的书,用走的回去————或许这才是最吃力的工程。 走了好几个小时,终于回到自己住的地方,总算是能像一摊烂泥似地睡着了。但事情还没有完全结束。即使已经把现场的犯罪痕迹全部清除,为了达成完全犯罪,我还得跟某个人串供才行。 不用说也知道,是直接委托今日子小姐这件事的人————绀藤先生。第二天,我一觉醒来已经过了中午,马上打绀藤先生的行动电话,约好见面的时间————今天有一堆会要开,如果你不介意利用空档的时间,就直接到作创社来吧————如此这般,我和他约好时间,准备出门。 今日子小姐现在肯定也已经醒来了吧————不知道一觉醒来的今日子小姐在想些什么呢?我那湮灭证据的手法真能瞒得过名侦探的法眼吗? ……如今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多想无益。既不可能反省失败,也不可能从头来过。既然如此,只能尽我所能了————我抱着装满须永老师著作的纸箱,转了好几趟公车,前往作创社。 那一天是我第一次自己摁了下车铃。 「……真令人难以置信。」 在作创社的员工餐厅里,绀藤先生听完我的叙述,说了这句话。 我充满歉意地说:「嗯,我也觉得对绀藤先生很不好意思,是我自作主张,只不过……」 「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敢相信的是你的『犯案手法』,未免也太利落了。」绀藤先生微笑地打断我的解释。「我经常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像厄介这么好的男人会经常受到大家的怀疑呢?但说不定其实是我错了。你或许有不逊于名侦探,成为犯罪者的天分喔!」 「别、别开这种玩笑了,绀藤先生。现在回想起来,昨晚的事真是吓死我了。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做出那么大胆的事。」 话说回来,我并没有将自己的「犯案手法」一五一十地全部吿诉绀藤先生。因为说得太详细,可能会牵扯绀藤先生也变成共犯————当然除了这个实际的理由,我实在说不出口从浴室里救出全裸的今日子小姐那些事。为了今日子小姐的名节,这件事也应该隐而不宣吧。 所以我只避重就轻地说了照顾四个晚上没睡觉,体力不支晕到的今日子小姐,以及消除现场留下的工作痕迹————当然也没提到寝室天花板上的讯息。 「总而言之……绀藤先生,希望你收回这次的委托。这件事实在太为难只有今天的今日子小姐了。如果你坚持的话,我负责介绍其他侦探给你……」 「不,不用做到这个地步,厄介。我收回这次的委托……而且说不定这样才是最理想的结局。」 「最理想的结局?什么意思?」 「不瞒你说……在请你和掟上小姐处理这件事的同时,我们这边也有动静了。这是须永老师家属的意思……希望我们直接把须永昼兵卫的死当成自杀来处理。」 「……」 我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不,或许只是不想明白。绀藤先生继续解释给反应迟钝的我听。 「也就是说,希望我们以这种方式推出须永老师最后的原稿,而不是只当成最后一部作品发表————定位为『自杀作家的遗稿』,在宣传及行销上的确是相当有卖点的文案。」 「……须永老师跟家属的关系是不是不太好啊?」 我只能挤出这种不痛不痒的反应。 「天晓得呢?我之前也说过了,作家选择自杀这条路,不见得是不名誉的死法————撇开感情和场面话,以这种方式发表,的确能提升须永老师的名气喔!」 「可是……」 我哑口无言————今日子小姐说过了。最新的作品同时也是遗作的《玉米梗》就是须永昼兵卫平常的水准平————是一部总是在享受阅读之乐的同时,也让人开始期待下一部作品的作品,所以须永老师实在不可能将这本书定为绝笔之作。 然而,我却不能将她的见解说出口————因为今日子小姐已经卸下这个任务————不对,是我硬把这个任务从她肩上扯下来了。无论是须永老师的书迷,还是作为一介侦探,今日子小姐的意见都已经不能反映在事态上了。 或许是察觉到我内心的波涛汹涌,绀藤先生接着说:「所以万一掟上小姐或者是其他侦探很能干地————或者是很不识相地调查出『不是自杀』的结论,我们可能会变成夹心饼干,造成困扰————如果是掟上小姐自己退出调查,反而可说是帮了我的忙。」 今日子小姐可不是自己要退出调查的,但从绀藤先生的角度来看,结果是一样的。更何况,此事虽然是助手策划的叛变,但是为委托组织的一分子来判断的话,的确是我的长官————今日子小姐的责任。 「……事关今日子小姐的名誉,请容我再说一次,绀藤先生,这份工作原本就不适合她。请别忘了,这次的委托等于完全无视置手纸侦探事务所的规定,而是算准了今日子小姐是须永老师的书迷这一点……」 「我知道,我知道啦!别这么生气嘛!掟上小姐的风评不会因此变差的……要我说的话,我也没想到掟上小姐居然为了调查,热心到不惜看完一百本书。」 绀藤先生忙不迭地向我解释————他说的倒也没错。这次可以说是今日子小姐轻忽身体发出的警讯,专注工作到体力不支,才造成这样的结果。 办不到的事就说办不到,这是身为社会人最基本的条件————今日子小姐这次就是少了这个认知。反过来说,可见今日子小姐有多么崇拜须永老师…… 「……绀藤先生,可以请你说得详细一点吗?你以前说过今日子小姐之所以立志成为侦探,是因为读了须永老师的著作。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哦……那个啊……的确是我太大嘴巴了,不过事已至此,我也不能继续保持沉默了……你还记得里井老师那件事的时候,我问过你掟上小姐以前是不是在国外生活过吗?」 「啊,嗯。你虽然要我忘记,但我还有几分印象……」 绀藤先生说他在海外分公司工作的时候,曾经见过很像今日子小姐的人。「我没跟你提过,那个人是须永老师的忠实读者————我之所以和她会有交集,也是因为我认识须永老师的缘故。由于牵涉到当时作创社的公司内幕,所以我也不方便吿诉已经离职的你太多事……她当时帮了我很多忙,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我。」 「是喔……」 能被绀藤先生这么好的男人说到这种地步……如果说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绀藤先生,那么间接说来,之所以有现在的我,也是托了那个人的福。那个人和今日子小姐会是同一个人吗? 「我也不知道。年龄似乎有些对不上,所以我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也可能我只是在追寻一个往日的回忆————失礼地将那个人套在掟上小姐身上也说不定。由于我想确认这一点,才委托掟上小姐这次的事。」 「这、这样啊……」 我就奇怪干嘛非委托今日子小姐不可呢……原来是有这个用意啊!该不会要我约今日子小姐去须永老师的别墅也还有这第二层的用意吧————或者,这才是绀藤先生最大的用意。 「那、那么你确认到什么了吗?」 「没有,老实说,我反而更迷糊了————那个人的确是须永老师的忠实读者,所以当掟上小姐愿意破例接下这个委托的时候,我还想说八九不离十了。我几乎快百分之百确定她因为是须永老师的忠实书迷,才立志当侦探的————但是她再怎么样都不是那种会把自己逼到昏倒、这么乱来的人……」 而且,那个人也没有每天记忆都会重置的特性————绀藤先生做出结论。听到这里,的确是两个不同的人……但也有可能是在绀藤先生回国以后,今日子小姐的记忆才归零的,也因此一并失去了与绀藤先生相遇的记忆。 但即使如此,有一件事我可以确定,今日子小姐绝非因为是须永老师的忠实书迷才立志当侦探的————今日子小姐成为侦探的理由是写在寝室天花板上的那几个字。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掟上今日子。 请以侦探的身分活下去。 ……她只是依循每天早上在失去「昨日」记忆的情况下醒来,遵从最先映入眼帘的不晓得是谁写的「指令」而已————讽刺的是,现在她也只能作为侦探活下去。 「无论如何,还是不要再试探掟上小姐了————太危险了。抱歉啊!厄介。我发誓再也不追究那个人的过去了。」 「啊,嗯……我也觉得这样比较好。」 「多亏有你,不然我可能已经铸下无法挽回的大错了。从今以后也请继续像这次这样,好好支持掟上小姐吧!她其实需要一个助手。」 「……绀藤先生。」 不,铸下无法挽回大错的人是我。我已经不打算再见今日子小姐了————反正我们原本就不熟,若非受到绀藤先生的煽动,我也不会约她去须永老师的别墅。背叛了今日子小姐的我,今后将不会再委托她办事,也不会再协助她工作了————正当我如此回答绀藤先生时,脑海中浮现今日子小姐倒在浴室里的身影。 倘若任凭冷水继续冲下去,可能真的会失温,真的会死掉也说不定————而且今日子小姐就连这次的失败也会忘记,她是无法「记取教训」的人。 要是没有人帮她的话。 ……难道我只能束手无策地等人来帮今日子小姐吗?万一那个白马王子迟迟不出现,难道也只能用「真可怜啊」一句话打发吗?「得有谁来帮她」的说法好像在昭吿天下「没我的事」————我要对今日子小姐做出这种宣吿吗? 只是,我不明白的是,这次我做的事真的能帮上今日子小姐吗————我的背叛真的是为她着想吗? 「……对了,绀藤先生,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照正常程序,《玉米梗》预定什么时候发行呢?」 我不由得感到无地自容,为了转移话题,我向他确认这件事。虽然这个答案已经一点都不重要了…… 「《玉米梗》?」 「啊!不好意思,我是指须永老师的遗稿。」 「哦……是掟上小姐取的书名吗?的确是很切题的书名呢!按照预定,应该是明年春天……大概二月左右会发行吧。不过因为须永老师去世了,我想可能会提前一点……这也是家属们的意思。」 又是「家属们的意思」吗……算了,这不是我这个毫无关系的第三者可以多嘴的事。可能还有遗产分配和赠与税等各式各样的问题吧。只是,就算对于作家而言,自杀并非不名誉的死法,但明明不是自杀,却以自杀的方式发表,也有违当事人的本意吧————不管是身为一位作家,还是一个人。 「虽然这么说有点失礼,老实说,以自杀论,在时机点上也是正好。毕竟他刚结束了几个系列作品,加上这本《玉米梗》也不是全新系列,而是独立的小说,亦即没有留下未完结的小说才死————确实会让人感觉到有明显的意图。」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然后第三次以死决胜负吗?。 「所以厄介,我看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站在作创社的立场上,书能大卖总比不卖好。更何况部门不一样,我也不是直接的负责人,所以没有插口的余地。反正原本就是模棱两可的状况。除非能够找到确实的证据,证明须永老师的死因不是自杀。」 「须永老师的死因不是自杀喔!」 就在这个时候。 有人问也不问一声,就大摇大摆地跑来我与绀藤先生面对面坐着的这张桌子并桌,无声地拉开椅子,优雅地坐了下来。 是一名个头娇小的女性。一名戴着眼镜————满头白发的女性。 穿着一身利落的裤装,把衬衫的扣子扣到最上面那颗。 「初次见面,我是掟上今日子。」 置手纸侦探事务所的所长————掟上今日子。 只见她落落大方地报上名来,手里端着一杯满满的黑咖啡,笑容满面地大声宣布。 「那么,接下来就开始证明。」 5 绀藤先生看着我,被突然出现的今日子小姐吓了一大跳,言下之意似乎在责问我怎么跟说的不一样,孰不知我比谁都惊讶她的突然出现。我几乎以为这又是绀藤先生干的好事了————可是从他的反应看来,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 只有一个人以落落大方的态度微笑着。今日子小姐说「不好意思,我先去编辑部一趟,所以来晚了。」然后把夹在腋下的信封袋放在桌上。 「我向小中先生拿了这个,看完之后就这个时间了————让你们久等了。」 「这是……」 绀藤先生打开信封袋一看,但这动作显然多此一举。里头肯定是列印出来的须永昼兵卫遗稿《玉米梗》。虽然不是我回收的那份影本,但是从厚度和状况判断…… 「真是令人惊艳的原稿,就暂时取名为《home sweet corn》吧!」 今日子小姐气定神闲地说。她这次起的书名和感想都不一样了。感想可能是考虑到出版社的绀藤先生在场,刻意客气。但是连书名都变了……因为是「今天的今日子小姐」吗? 我记得她口中的小中先生是隶属于文艺部,直接负责须永老师的编辑。对了,可能是从与绀藤先生同时期进公司的小中先生口中得知了一切吧!所谓的编辑部,想必也是指那边的编辑部吧……来不及堵住他的嘴真是失策。有时间向绀藤先生打探今日子小姐的过去,应该用最快的速度让绀藤先生去公司里打点一下才对。 不对,眼下的问题是今日子小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要吿诉熟知内情的小中先生,自然能拿到影印的原稿,但是总要先经过柜台,才能进到公司里…… 「因为我是侦探嘛!潜入调查也是我的拿手好戏————只要伪装成相关人士,轻易就能进来了喔!我其实是要来找绀藤先生的,但你好像因为开会不在,所以我便找上须永老师的责任编辑小中先生。后来他吿诉我,绀藤先生已经开完会,人在员工餐厅。」 这些话根本没有解释到什么。以今日子小姐的本事,要突破出版社固若金汤的保全系统又有何难?所以她才穿裤装吗?保全对年轻女孩比较没有戒心,可能没被刁难就放进来了,但我们想知道的是今日子小姐为什么会来? 今日子小姐对混乱至极的我嫣然一笑。「请问哪位是绀藤先生?」绀藤先生就像被老师点到名的学生一样,急忙举手。那滑稽的举动一点都不像是温文尔雅的他会做的事,我反而因此冷静了下来。 记忆消失了……所以不记得绀藤先生,也不记得我。但今日子小姐却知道为调查须永先生的死因,自己接受了作创社的委托。不是小中先生吿诉她的。因为她如果不知道这件事,根本也不会来作创社。难道是我湮灭证据的工作哪里出了纰漏吗? 今日子小姐一觉醒来,从办公室里察觉出异样,然后来到作创社……不,如果只是那样的话,问题还不算太严重。不管到底是我湮灭证据的工作哪里出了纰漏,总之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了,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问题是……我搞不懂的是今日子小姐为何一副已经掌握须永老师死亡真相的态度————她明明已经筋疲力尽了————唯独这点是千真万确的。所以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记忆————这五天的记忆应该都已经消失了。既然如此,她是怎么掌握到须永老师死亡的真相? 从她醒来到现在,最多只有半天的时间,怎么可能看完须永老师全部的作品————那一百本书?不可能。要是办得到,她早就这么做了。再怎么快也看不完十本,是不可能有任何斩获的。话说回来,我早就已经把须永老师所有的著作都带出掟上公寓,其中有相当多的作品都是很难买到的绝版书。 ……虚张声势? 说是虚张声势可能太过分了,但今日子小姐会不会只是搬出在更级研究所时对付真凶那套,在记忆归零的状态下,对我和绀藤先生虚张声势呢? 「……你说须永老师的死因不是自杀,当然是有凭有据才这么说的,对吧?掟上小姐。」 「是的。我从不说无凭无据的话————因为我是侦探。」 今日子小姐笑意盈然、不痛不痒地回答绀藤先生的问题————没露出半点疲惫的神色,还是平常那个今日子小姐。 「不过那在之前,请先让我确认一件事————你是隐馆先生吗?」 「欸?啊,嗯,是的……」 我提心吊胆地回答。怀着背叛今日子小姐的罪恶感,令我无法直视她的眼睛。这样的我看起来想必很可疑吧————如果她现在指着我的鼻子说:「杀死须永老师的犯人就是你!」我可能也会承认。 「这样啊……没什么,我是听小中先生说的————听说你帮我工作,真谢谢你。」 小中先生的口风未免也太不紧了。不过责怪他也于事无补————在她专业的侦讯技术询问下,我既没有堵住他的嘴,想要瞒天过海是不可能的任务。 「啊……哪、哪里,虽说是帮你工作,但也没有帮上什么忙……」 「就是说啊!反而是从中作梗才对。」 今日子小姐依旧笑容可掬。 ……果然还是被她看穿我玩的把戏了。 然而今日子小姐却反复地说着「谢谢你」这三个字。 「多亏有隐馆先生的从中作梗————真相才能浮上台面。」 「……欸?这话怎么说……」 「在、在那之前……」 绀藤先生忍不住插嘴。 「掟上小姐,你是怎么知道的?那个……我们委托你调查须永老师的死因……」 「呃……这很重要吗?」 「很重要……因为敝公司是看上你身为忘却侦探的才能才委托你的。要是你的记忆并不会归零,而是会一天一天累积的话,那就是广吿不实了。」 这大概就是绀藤先生的修辞技巧了吧!看样子似乎是看我手脚被看破之后不知所措,所以才替我问的。 「这么说倒也是……要说明真相就一定得交代这件事。隐馆先生。」 今日子小姐把一张纸放在桌上。 「感谢你帮我打扫房间,但是这么重要的东西忘了拿可不行喔!这可是重要的证据。」 放在桌上的那张纸是绀藤先生制作的须永昼兵卫著作列表。上头还仔细地连作者的名字「作创社?绀藤文房」都写上去了。这么一来,今日子小姐来作创社的理由就昭然若揭了。可是…… 「这、这张纸……你是从哪里……」 「浴室里的更衣间。是我早上起床,打算冲澡的时候发现的————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掉在那种地方,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反而被将了一军,细细回想……浴室里的更衣间?那的确是我最手忙脚乱的地方……是在我脱下湿外套的时候吗?外套本身最后被我带走了,会不会是那时候从口袋里掉出来的呢?如果掉了,我不可能没看见啊……想是这么想,但事实上那张纸现在就在今日子小姐的手中。 「我收回刚才讲的话。厄介,你实在没有做坏事的天分。」绀藤先生苦笑着说————我无话可说,整个人无地自容。 「掟上小姐,请你原谅他————厄介之所以这么做,都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绝不是要扯你的后腿。」 绀藤先生为我说话————真是个好人。要是他知道我照顾了全裸的今日子小姐,还会这样为我说话吗? 「是,我不会怪他的。我好像太逞强了,反而很感谢他。」 今日子小姐也这么说……光看她的态度,她对我的感谢应该不是虚假的。从她刚才说的话听起来,她似乎没想到自己竟会倒在浴室里……既然如此,为了不让今日子小姐丢脸,至少这件事一定要隐瞒到底。于是我把话题转移到案件本身。 「那你说真相浮上台面又是什么意思呢?我明明已经把须永老师的著作全都带走了……」 身为最外围的局外人,我性急地追问或许有些不自然,但今日子小姐却说:「根本没必要看完须永老师所有的作品。老实说,光看到那张清单,事情就几乎已经解决了……用奥坎简化论。「昨天的我」大概因为是须永老师的书迷,所以想假借工作的名义,把所有作品都看完吧!」 「可、可是……欸?光靠那张清单?怎、怎么办到的……」 我已经看了好几遍,但那就只是一张须永昼兵卫的著作列表而已……因为是绀藤先生整理的,所以十分详细,但清单依旧只是清单。我实在不认为光凭一张清单就能查明须永老师死亡的真相。 「这有什么难的?我在更衣间里看到这张清单的时候,一秒钟就意会过来了。」 「一、一秒吗?」 最快的侦探。 「请看,重点在……这里。」 今日子小姐指着清单的下半部分————具体而言,是出版日期的栏位。也就是记载着该书是在他写作生涯第几年的何月何日发行的栏位————光看到这个栏位,就知道作家须永昼兵卫这四十五年来写作的历程————就凭这个? 「还反应不过来吗?」 「反应不过来。」「反应不过来。」 我和绀藤先生异口同声地说。今日子小姐就像家庭老师仔细地指导学生一般,开始举例。我也就算了,但是对绀藤先生也那种态度,已经超出目中无人的范围了。 「假若某位作家的著作发行的日子全都集中在一月————你不认为这里蕴藏著作者强大的意志吗?」 这个例子举得太过极端,我一下子也没有概念……不过这也不是不可能。这样的确可以感受到该位作家对一月强烈的执着。相反地,倘若有作家坚持不在四月出书,自然也有作家不在乎这种忌讳吧! 「可是须永老师出书的日子并没有特别集中在哪一个月啊……非常随机。再加上他是一位多产的作家,出书月份可说散布在一年十二个月里……」 「当然,那整张表看下来,是这样没错……可是仔细拆开来看呢?请依照系列作品来看。」 「系列作品……」 须永老师生平所写的二十二个系列作品……也就是说,每个系列都有特定的发行月份吗?例如某个系列在偶数月发行、另一个系列在奇数月发行吗?我和绀藤先生分头确认了起来。 这段时间,今日子小姐优雅地喝着咖啡……然而结果却不如人意。把所有的系列作品都分开来看过了,并不觉得有刻意集中在哪一个月。只有那套「名侦探芽衣子」系列发行的日子全都集中在偶数月,但那是发行日期间隔拉不开,每隔一个月就上架的少年少女小说必然的现象……说是刻意也算是刻意,但与其说是作家刻意,不如说是出版社刻意为之的。 「掟上小姐,我接下来还有会要开,没什么时间……」 绀藤先生一脸别再浪费大家时间的模样轻声抱怨着,但今日子小姐事不关己地以一句「抱歉,因为我很喜欢男人认真的模样」挡了回来。 「那么,虽然有些冒失,但我就直话直说了……重点在于按系列作品分门别类之后,最后剩下的作品。」 「……最后剩下的作品?」 「就是那六本不属于任何系列的作品啊!」 在她的提点下,我又重新看了一下那张列表……果然是看漏了。刚才虽然仔细分析过每个系列的发行日,但却没有注意到非系列的作品。把圈圈外的东西兜起来,又是一个小圈圈。 六本独立的小说。 从出道作品《水底杀人》到第八年发行的《僧人献鸡》,接着是…… 「啊!」 这六本作品都是在二月上市的。 6 这……这是怎么回事? 说一秒钟固然是太夸张了,但这的确是只要看到清单,就能明白的共通点。正因为把那一百本著作、四十五年的作家资历、风格啊写作型态全部过滤掉,只剩下单纯的条列式出版讯息,才能看出的共通点。 当然,也可以当作只是纯粹的偶然,只是六本书发行的时间刚好集中在同一个月。问题是,如果只有两本、三本重叠到同一个月去也就罢了……六本书?单纯地计算一下,十二分之一乘以六……不对,计算比例毫无意义,很显然这是刻意调整的结果。 ……这么说来,上次的寻宝游戏。 听说大作家在游戏中会一直给提示,直到编辑找到书稿为止,但是听说也有找不到的结果。即使是极少见的例外,站在出版社的立场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该不会须永老师是利用这种方式,在微调作品发行的日期……? 为什么都没有人注意到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实呢……不,我也是听今日子小姐说了之后才想到的,不然谁会注意到这么大的机关?而且是花了四十五年的岁月,藏在九十九本书里……规模不可同日而语,不只,是时代不可同日而语了。现在只要用数位资料库,便可以轻易地进行统计吧!但这位伟大作家写作的资历,早在电脑建档之前就已经开始活动了,可谓渊源流长。 所以————那又怎样? 不,等一下。结论跳得太快了。这只是把想到的全部串连在一起而已我看着今日子小姐,说是瞪着她也不为过,今日子小姐坦然地承受了我那锐利的视线,然后不当一回事地说了:「如果我猜得没错,这部最新作品————非系列作品的最新作品《home sweet corn》出版发行的日子,应该是明年的二月吧?」 发行日。 对了,「昨天的今日子小姐」也注意到这一点,还把对于遗稿发行日的疑问写在左脚上,算是极为有力的假设,只是假设未免也太多了,还没来得及验证到这个假设。例如「须永老师的作品里没有出现过自杀的人」这一点,也必须看完所有的作品,才能确认。假设再有力,没有看完一百本,假设还是无从证明。然而,今天的今日子小姐打从一开始就没掌握到什么线索,所以才能这么简单地,将焦点集中在一个假设上。 绀藤先生也同意她的假设。 我刚才问过他了————可能会提前的出版日原本预定为明年二月。 「原本在来到作创社,问了小中先生以前,我也忘了委托的内容……但是,看到掉在浴室里的这张清单,总觉得哪里奇怪,只有非系列作品的小说集中在某个月出版。幸好我看过这些非系列作品的其中一半,还记得内容,然后又在来作创社路上的书店买了剩下的一半拜读,还好没有绝版。再加上刚才请小中先生让我看了须永老师的遗稿,终于导出结论。」 包含遗稿在内一共有四本,她居然一下子就读完了。 今日子小姐是这么说的————四本书也不是马上就可以读完的分量吧!不过和阅读上百本书比起来,耗费的体力可说是天壤之别。结果根本不用重新阅读已经看过的作品嘛…… 「……乍看之下这七本书虽然是非系列作品,但其实都有一个共同的主题,构成一个明确的系列喔!」 「……我怎么不这么觉得啊。」 绀藤先生慎重地回答。毕竟那张清单是他制作的,却未注意到这个共同点的惭愧让他这句话说得有些心虚……尽管如此,身为以前与须永老师有过数面之缘的编辑,该说的还是不能不说。 「这七部作品不只主人翁和主要登场人物不同,主题和类型看起来也都完全不一样……」 「你说得没错。我如果不是从特定的角度去看这七部作品,也看不出门道吧。因为这七部作品的共通点是配角。」 今日子小姐把袖子卷起来,「咚!」地一声将自己的左手臂搁在桌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用拿在右手的油性细字笔在自己的皮肤上写下以下文字:「第一部作品《水底杀人》有一位少女出现在主角妹妹的班上。书中并未特别提及这位少女,就连名字也没有,在设定上只是友人之一。」 「……有这么一号人物吗?」 见绀藤先生侧着头回想,今日子小姐缓颊:「你不记得也是情有可原————因为她真的没有任何表现,不仅台词很少,讲的也都是一些家常话。若真有什么线索,顶多只有暗示学号和主角的妹妹很接近,姓氏是m开头的学生。」 「然后在继《水底杀人》相隔七年后发行的非系列作品第二弹《僧人献鸡》里,以一名年轻女性,同时也是凶杀案的目击证人登场。这时也只点出『桃田』这个姓氏,依旧没有明确的描写————因为只是目击证人,不是『真正的犯人』,后来也没有赋予她什么重要的作用。」 「九年后的二月发行的非系列小说第三部作品《天使路过的人生》里,身为女警的主角有个笔友姓『桑田』,连性别也没有提到,跟案件也毫无瓜葛,就只是主角商量的对象而已。在隔年二月发行的非系列小说第四弹《僵持不下的杀人》里,主角是名侦探,在旅行的目的地向一位名叫『朝美』的主妇问路。在九年后的二月发行的非系列小说第五部作品《踢水俱乐部》里,有位人称『柜台阿姨』的角色登场,然后在七年后的非系列小说第六弹《黄绿少年》里,主角的孩子们让座给一位上了年纪,自称『阿朝』的女人————最后是明年二月即将发行,时隔十二年的非系列作品,既是遗稿,同时也是最新力作的《home sweet corn》,出现了一位把玉米分给主角一家的农家老婆婆。」 今日子小姐的左手臂写满了————关于分别出现在非系列作品里的那七名「配角」的描述。 「你是说那七个人……都是同一个人吗?」 「这个想法是最合乎逻辑的。」今日子小姐回答绀藤先生的疑问。「主要是年龄。第一本书里的女学生是少女,八年后的第二本书成长为年轻女性,九年后、十年后的第三、四本书里已经三十出头……然后又过了九年,在第五本书里成了四十多岁的『阿姨』,在又过了七年后的第六本书里则是五十好几的半老妇人……十二年后终于成了六十多岁的老婆婆。」 太令人惊叹。 透过今日子小姐的手臂,感觉看见人的一生就连读者也不曾多加留意的一个过场人物,就这样在非系列作品中度过了一生吗?一点也不起眼,任谁也不会注意到————作为一个配角吗? 如果这是事实,那的确是要把这七本书挑出来,而且按照出版顺序来看才能推敲出来的事实————虽说半途而废,但是坚持要照出版顺序阅读,今日子小姐身为侦探所掌握到的方向的确没错。 「我可以理解把『朝美』和『阿朝』视为同一个人物的推断,但是掟上小姐,要说七个人全都是同一个人物还是有点勉强吧?光是『桃田』和『桑田』的姓氏就不一样了。」 「我想那是因为她结婚了。」 今日子小姐丝毫不把绀藤先生的反驳当一回事。 「但凡故事的配角,通常都不会出什么大岔子,平静地交朋友、结婚、工作、走入家庭、生儿育女……活在须永老师的作品中,长达四十五年,这个人在嫁人以前就叫作桃田朝美女士。」 「……假设真是如此,我也不懂其中的用意。须永老师为何要让这样的配角一直出现在非系列作品的六本书,不,是七本书————七本小说里?简直就像友情客串演出————重点是根本没有人知道桃山朝美是谁。」 「关于这点就是我的工作了。接下来与其说是名侦探的推理,不如说是侦探平常在现实生活中的一般业务————也就是寻人、征信,找出出现在须永老师生命中,那位名叫桃田朝美的人。」 当然也多亏有小中先生的协助————今日子小姐补充说道。 「不到三十分钟就找到了。那是须永老师在十七岁的时候,住在附近,和他一样大的女子。听说他们已经互许终身了,但那名女子却自杀了。」 详细的原因我不清楚————今日子小姐以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自杀————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虽然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但是也可以想象得出来……或许今日子小姐连这点都知道了,只是不想说破而已。也可能是故意停止调查,不再追究下去。 须永老师的作品不曾出现过自杀二字。 是因为————十几岁年轻时的爱人选择了那样的死法吗? 「那、那么……之所以集中在二月,是因为那位桃田女士————是在二月去世的吗?」 「不是,是生辰。听说她是二月出生的————不过,若说须永老师之所以成为小说家的理由,是为了让已死的桃田女士继续在小说里活下去的话,听起来虽然很浪漫,但是就连我也觉得过于牵强。肯定还有很多其他的原因,让他立志成为小说家,不过相信这应该也是原因之一。如果不把这点也推理进去,同样过于牵强。」 让已死的人继续活在小说里…… 若是平常听到这句话,可能会一笑置之。也或许是因为经常听说有人把认识的人写进小说里,也或许就当作耳边风了。 然而,唯独这个推理,我无法一笑置之,也不能当作耳边风。因为须永老师将这位曾经是桃田朝美的女性描写成配角。基于小说就是要高潮迭起的世界观,刻意将她描写成配角————连名字也不会出现在出场人物表上的配角,让她过完平凡且循规蹈矩的一生。让她结婚,让她成家立业————如此天经地义的幸福,冲击反而更大。 把理所当然的人生描写得如此平凡。 太令人惊艳了。 今日子小姐肯定也有同样的感觉吧————所以她的感想变了。 对须永老师的评价,我第一次和今日子小姐达成共识————太令人惊艳了。 「原来不是什么中场休息。对须永老师而言,或许这个非系列作品的系列才是他唯一为自己写旳小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也没吿诉任何人,把只属于自己的宝物埋在多如繁星的作品里。那是须永昼兵卫用写作生涯规划的寻宝游戏。只可惜,除了出道作品《水底杀人》,其他的作品似乎都卖不好,读者的评价也不高……不过须永老师大概觉得这部系列作品就算卖不好也无所谓吧。」 「……那么,掟上小姐,最重要的一点……假设你的推理是正确的,又为何能成为须永先生的死不是自杀的理由呢?」 「欸?我反倒要问你为什么还不明白了。绀藤先生,你应该已经读过这部《home sweet corn》吧?」 今日子小姐大惊失色地露出似乎真的非常意外的表情,把衣袖拉回原位————一副解谜和证明都已经吿一段落的模样。 「在这部作品中,种玉米的农家老婆婆还精神矍铄、老当益壮喔……如果要描写一个人的人生,总要描写到最后一刻,才算是完整的人生吧!既然如此,这第七本非系列作品就还不是完结篇————还没有描写出这位名叫桃田朝美的女性平凡但是寿终正寝的画面,已经面对生命这个议题长达四十五年的须永老师怎么可能擅自结束自己的生命?」 7 这件事的确可以有各式各样的解读,退一百步,即使认同今日子小姐的推理,但人类的心理是瞬息万变的————冷不防意志突然变得薄弱,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抛开一直持续到现在的习惯,冲动地选择死亡也不是不可能吧。只要真要说的话,以前爱过的人因自杀而死,对须永老师造成阴影,所以须永老师不可能选择自杀的论述还比较容易让人接受————事到如今,已经无从得知须永老师真实的想法了,一切都只不过是推测。是故还是无法否定今日子小姐身为须永老师的书迷,自然对他比较偏心,才会做出这样的推理。 正因为如此,姑且不论今日子小姐的推理是否为真,容我只陈述接下来发生的事实————在那之后,并未公布须永老师的死亡是因为自杀,只说那天晚上的确不小心服用了比平常多一点的安眠药,但此事与这位伟大作家的死亡毫无关系。然后绀藤先生又从原本无权过问的立场说服小中先生和业务单位的人,不要提早须永老师的最新作品————同时也是最后一部作品发行的日期,而是照原本的计划于明年二月上市。不过这么理想的结局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今天的我们因为时间到了,在作创社的员工餐厅原地解散了————因为绀藤先生接下来还有会议要开。 「隐馆先生,可以请你送我回事务所吗?」 离开作创社的时候,今日子小姐这么对我说。又还没三更半夜,我也没开车来,这实在是很奇怪的要求,但我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再加上就我个人的问题来说,接下来才是重头戏————接下来才是解开谜团,进行审判的重头戏。 转了几趟公车,抵达置手纸侦探事务所的所在地掟上公寓,今日子小姐让我一路送她进会客室————如今我对这个房间可以说是了若指掌。 「隐馆先生,让我们来聊一些成熟大人的话题吧!」 今日子小姐将亲手冲泡的咖啡放在桌上,笑容可掬地说————令人备感压力的笑容。 「你有话想对我说吗?」 「什么话……在那之前,我有点事想问你。」 我在她的催促下说道————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绀藤先生制作的须永老师著作列表……你说那个掉在浴室里应该是骗人的吧!我回想了好几遍,都不觉得自己会犯下那样的错误。我明明已经那么小心了。」 「没错,是骗人的。」 今日子小姐的回答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 「为什么要说那种谎?绀藤先生都愣住了。」 「那是故意说给绀藤先生听的。我见他对隐馆先生来说好像是很重要的朋友,所以不想让你在他面前丢脸。你也不希望他知道你照顾裸体的我这件事吧?」 「……」 她知道这件事————她记得这件事。 我并不觉得惊讶,她大概中途就醒了。其实仔细想想就知道了,无论她这个名侦探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光看到那张清单就能摸索到真相。就奥坎简化论而言,那张清单里的讯息也太多了。不可能光从那么无机质的清单就能找出答案。 但若是有足以指引方向的线索————那又另当别论了。 没错,在别墅寻宝的时候也一样,只要有足以指引方向的线索————像是写在左脚的大腿上…… 「……所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我只知道清单不可能掉在浴室,也知道你其实记得我,只是故意装作不认识的样子,但我还是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在我将线索从你身上擦掉以前,你就已经醒了……是不是这样?」 「是的。」 今日子小姐承认的态度爽快得令我目瞪口呆。 「具体来说,大概是你在浴室里将我打横抱起时,我就已经醒来了。」那不是马上就醒了吗? 果然如此,我就想说再怎么累,未免也睡得太熟了……因为四个晚上没睡觉,我才不以为意。但是仔细想想,纵然淋了几个小时的冷水,但今日子小姐也同时睡了好一阵子…… 「你可能不知道,我这个人比较短眠,肉体的疲劳姑且不论,精神上的疲劳只要睡上几个小时就能消除了。」 这我的确不知道————不,这可能是今日子小姐身为忘却侦探的「杀手锏」。我完全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嗯?可是就算只有几个小时,你还是睡着了,那么记忆……」 「没错,整个被重置了。所以当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可以说是混乱到极点。所以只好闭上眼睛,假装睡着。」 这可不是混乱到极点的人类会有的判断力————一觉醒来,不仅失去记忆,还衣不蔽体地被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抱在怀里。在这种情况还敢闭上眼睛装睡……心脏未免也太大颗了。 「真不可思议……」 我正想说些什么,今日子小姐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彼此的杯子里都还剩下很多咖啡,还想说她上哪儿去呢!只见她拿了厨房用清洁剂和纸巾回来,将那些东西交给我。 「我这个也能麻烦你处理一下吗?因为是机密情报,所以也得擦干净才行。」 今日子小姐说着说着,挽起衣袖,露出左手臂上关于婚前姓桃田的朝美女士在那七本书里的描写。我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能像擦药般轻手轻脚地把油性笔的笔迹从今日子小姐的手臂上擦掉……像我昨晚做的那样。 「也就是说……你趁我像你刚才那样,离开寝室去拿厨房用品的时候,看到写在自己左脚的提示了。」 「不只是提示,还有写在肚子上关于我自己的文字,连用写在左手臂的工作内容和写在右手臂的誓约书……也依此推测出写在小腹的巨人指的就是你。」 所以在我手忙脚乱地擦掉那些字以前,今日子小姐早就已经看过那些线索了……我真的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了。 「光是那些其实还不足以了解全貌,是后来隐馆先生为了把毛巾丢进洗衣篮去浴室的时候,我从放在会客室里的纸箱里拿出那张和须永老师的大量作品放在一起的著作列表。」 今日子小姐继续解释,她其实是想找那份「尚未发表的原稿」,只是运气不好,那份原稿貌似放在另一个纸箱里,来不及看到。 「因为隐馆先生比想象中还早回来,我只来得及从纸箱里抽出一张不晓得是干嘛用的纸……赶紧钻进被窝里。」 我还以为是她的睡相太差,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问题是,当我擦拭她的身体、为她穿上内衣和睡衣的时候,她还是不为所动地继续假睡……从客观的角度来看,那到底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画面啊。 「等隐馆先生回去以后,我将这些线索和列表两相对照,答案差不多就呼之欲出了————接下来就像我在绀藤先生面前说的那样。唯一与事实不符的是,隐馆先生可能已经堵住绀藤先生的嘴,所以我一开始就打算问小中先生。」 「……既然你已经看穿一切了,为什么不当场阻止我呢?这么一来,我不就真成了一个笨蛋吗?」 我把自己干的好事搁在一旁,语带责备地质问她。今日子小姐以「其实我只是错失了停止假装睡着的时机」为由回答。 「我喜欢看男人认真的模样————而且只要继续装睡,就能确保自己的安全。」 这么说倒也没错————即使身上留有那些讯息,我也可能只是区区一介暴汉。这么说来,趁我走开的时候在纸箱里东翻西翻的今日子小姐也算是胆大包天了。 「……对不起,我没有恶意。只是在当时,我认为这样是最好的作法。但那也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自以为可以为今日子小姐做些什么……」 「别这么说,我请你来,不是要你道歉的。被你看到我的裸体固然是很丢脸的事,但反正一觉醒来就会忘记了。」 我终于说出赔罪的话语,但今日子小姐满不在乎地回答。 「而且我不是说过吗?这件事是托隐馆先生的福才能解决的。就结果论来说,因为隐馆先生把须永老师所有的著作都带回去了,我才能归结出一个假设。关于这件事,我对你真是感激不尽,只是……」 今日子小姐又站了起来,这次走向与厨房相反的方向————即寝室的方向,对还坐在沙发上的我说:「请跟我来。」 「呃……可以吗?你不是说绝对不可以进去……」 「那是昨天的我说的吧?而且你已经进来过好几次了不是吗?」 今日子小姐打开寝室的灯,走到床边,回头面向我,指着天花板上————杂乱无章地写在上头的文字。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掟上今日子。 请以侦探的身分活下去。 「我之所以请隐馆先生来,是为了要堵住你的嘴。你该不会已经把这个天花板上的字吿诉其他人了吧?」 「怎、怎么可能。」 始终笑脸迎人的今日子小姐,唯独这时绷紧了脸部肌肉,露出严肃的神情。我不知所措地据实以吿。天花板的事我连绀藤先生也没说————因为我不晓得该怎么说。 「可、可是这是怎么回事?那些字是谁写的?」 「不知道,或许我就是想知道这些字是谁写的才当侦探。我想知道谁是要我当侦探的『犯人』。」 「不过啊,我倒觉得这份工作挺适合我的。昨晚隐馆先生离开寝室的时候,我看到写在身体上的文字前,就先看到天花板上的文字————当我想起自己是掟上今日子的时候,一切就像咬合的齿轮,觉得这一切都挺适合我的。即使失去记忆,只要有这个名字,我就觉得自己可以活下去。」 要是如此,这天花板文字的存在与意义将远比我想的还要盘根错节————首先这是用油漆写的,光用厨房清洁剂是擦不掉的,而且也不是能说擦就擦的吧!而且这也是为了找出让今日子小姐当侦探的「犯人」之重要线索…… 「因此,我希望你不要吿诉别人这件事。一个侦探是因为听从谜样人物的指示才成了侦探这种事如果曝光,可是会影响事务所商誉的。」 至此,今日子小姐终于露出进寝室之后首次展现的笑容————一如往常的业务用笑容。 就仅是温和而稳重的笑容。 「好的,我答应你,不会吿诉任何人……今日子小姐。」 「是,有什么事吗?」 「我也有件事想拜托你。」 「哦?是新的工作委托吗?还希望能改天再跟我说。结果我从那时一直醒到现在,就算我是短眠型的人,也实在是睡眠不足了。而这次的事也让我得到教训了,不,就算得到教训我也会忘记————」 「我这次对你做的事、对你的种种背叛与不忠实,我都很后悔。请让我跟你道歉!能请你原谅我吗?」 今日子小姐听到这,错愕地眨了眨眼————像是在诉说「这件事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一般 「哎呀!我不是说你不用放在心上吗?而且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到了明天我就……」 「我……」 我希望今天的今日子小姐能够原谅我。 我说完这句话,诚心诚意地低下头去————我到底在说什么傻话,我只不过想自己落得轻松而已吧? 只是,我一直很后悔。 我一直很后悔在须永老师的别墅前,就那样与今日子小姐在尴尬气氛中道别的事……正因为今日子小姐只有今天,所以才更应该要在今天结束之前跟她和好。不管是要道歉,还是求原谅,都要趁今天完成。我想在她忘记之前跟她和好。即使我们的关系根本不会持续到明天。 「要是今天的今日子小姐不肯原谅我,我就无法再向明天的今日子小姐求助了。我不要那样。就算你忘了,我也还记得。」 我希望以后还能得到今日子小姐的帮助。 「奇妙的是……我其实没那么害怕。」 今日子小姐对着一直把头压得低低的我说道。看样子,她是要继续刚才在会客室里对我说到一半的话。 「当我在隐馆先生怀里醒来的时候、你把我放在这张床上的时候、把我身上的字擦掉的时候都是。该怎么说呢?我反而很放心,觉得应该可以把自己交给这个人————刚才我虽然说是错失了停止装睡的时机,但其实是在向隐馆先生撒娇吧。」 「撒……撒娇?」 「我的记忆每天都会重置,但那是『脑』的问题,我的身体并不理会我的心,每天都在继续前进……经年累月不断地变化,可是那又终将影响我的精神。昨天的我和今天的我绝不是同一个人。我想说的是,简单地说————就是身体会记得经历过的事。我之所以能放心地、毫无防备地将自己交给隐馆先生,想必是因为隐馆先生一直温柔地对待我吧!就像这次这件事,不用绀藤先生吿诉我,我也知道你是为我着想。」 所以请你把头抬起来。 今日子小姐说道。 「我原谅你。所以将来如果还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请千万不要客气,欢迎来置手纸侦探事务所……这样可以了吗?」 「……好的,谢谢你。」 我好高兴。 不只是因为得到她的原谅————而是得知至今我和今日子小姐建立的无数次关系、建立了又被她忘记的无数次关系绝非白费功夫,让我好高兴。 无论被她忘记过多少次,就算每次见面都要重新来过————都是有意义的。 「那么就握手言和吧!」 今日子小姐说着,对声音颤抖的我伸出右手————我连忙握住她的手,却同时被拉了过去。力道虽然不大,但来得太过意外,让我重心不稳。 「怎……怎么了?今日子小姐。」 「没什么……不过隐馆先生,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平白无故地原谅你吗?」 今日子小姐紧紧地握住我的手不放。 语气听起来像是开玩笑,但眼神是认真的。今日子小姐果然是半点亏也不肯吃……当然我也不是抱着随便的觉悟赔罪的,于是说:「好、好的。我什么都答应你。虽然做过的事已经无法挽回,但只要我办得到的,我什么都愿意做。」 「那……」今日子小姐用左手的食指指着我的胸口————风情万种地嫣然一笑。 「就让我看一下隐馆先生的裸体吧!」 (来生再见了,今日子小姐————忘却) 第24章 这本书写完了 谢谢大家的支持,再见! 第25章 最终特典 红烛 今天似乎是个特殊的日子,他们家不知为何点了红烛。 明明没有女儿出嫁,也不是谁的忌日。 他们家里的人大多十分硬朗,长寿的很,村里的人还开玩笑着说,他们家,是积了福。 唯一去的早的,就只有他家的奶奶了,是患了病去世的,具体什么病,他也记不清了,因为那时的他也还小。 点了红烛,他坐在灶台上候着,说是要守烛。 家里的其他人则是跪着,朝着空白的墙磕了头,边上的僧侣敲敲打打,他却什么都没有听清,只觉着刺耳。 忽得,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风,他守的烛灭了,四周一片漆黑,他仿佛听到了有人在身后叫他。 不知怎得,他愣是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她,是了,是她的声音,那个从小就不待见他的奶奶,在她死后第一次入了他的梦,叫着他的名。 他默默闭上了眼,再睁眼时,却是什么都不见了,只剩下那不知何时又燃起的烛火闪烁着。 第26章 最终特典2 星子 女子坐在天台,微仰着头,不知在看些什么。忽得,她将手伸向天空,仿佛抓住了什么一般,笑出了声。 微哑的声音,有着奇妙的魔力,吸引着人们看向她。 虚幻的身影,仿佛缀在漆黑夜里的星子。 在她的眼中,人们看到了那紫色的星空,闪耀着无数的星子,令她沉醉。 夜晚的风轻轻拂过她的脸庞,如墨的发随风飞舞,宛若有了生命一般,与黑夜重叠。她的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微晃着小脚,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手腕处缠绕着的红线,沿着手腕划向指尖,再落到地上,慢慢扩散,宛若荆棘一般,逐渐填满了那墙上的空白。 她微笑着,等待着星子的坠落。 第27章 最终特典3 指甲油 她从小就有一个坏习惯,喜欢时不时地啃手指甲。 因为这已经算是她无意识的小动作了,想要改正其实很难。再后来,她觉着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便慢慢搁浅了。 直到某天,她在睡梦中把指甲给咬伤了,疼了好几天,才觉着似乎有些严重了。 朋友提议,让她一同去做个美甲,这样也许会好些。 关于美甲,她之前其实也有考虑过,可在她眼中,花费一两百块做几个指甲,实在有些浪费,而且也不一定有效。 况且,那些指甲油虽然看上去确实不错,可一涂在指甲上又完全不一样了。 不过这次,朋友向她强力推荐了一家店,说是服务非常好,里面的指甲油也很漂亮,让她一定要去看看。 她想了想,便同意了,只是看看,不一定非要买。 到了那家店,她一眼就看中了柜台中央的那瓶酒红色的指甲油,若是平常,她一定会说太显眼了,或者以不适合她来推脱,可不知为何,这瓶指甲油对她而言似乎有一种特别的魔力。 她试了,真得,超乎寻常的好看。 她意外极了,二话不说便买了下来。之后的每一天,她都会涂上这个指甲油,不知为何,自她用了这个指甲油后,她变得愈发的自信和洪亮,她知道,这都是它的功劳。 只是周围的人总觉着她可能病了,看上去病恹恹的,她却不这么觉着。 再后来的某一天,她彻底消失了,人们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而那原本空了的柜台上,被重新放置了一瓶指甲油,鲜红的颜色仿佛浸了血一般。 第28章 最终特典4 闭环 不知是何处的林了,他只记得那里有一棵很大很大的树,似曾相识,树上攀缘着无数的藤。 不认识的树,长相怪异,却令他感到些许亲切。 后山的林?应该不是吧,何况在这个城市里,哪里来的后山呢。 静静地坐在回家的公车上,以前上学时也曾坐过,想来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再坐过了。 该说世界是那么的小吗?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比较贴合自己的工作,公司和曾经的学校明明不在一个地方,却反而最快的路线是坐这班车。 其实比起公交,他更喜欢走路。只是偶尔来不及时,他会坐这班车,因着车开得小径,也没有红绿灯,不堵车,可以算得上在这城市最奇特的一条线路了。 该说这也算一种神奇吧,只是每次坐车的人都很少。 坐车的时间很长,但又仿佛很快,他总爱看着外面发着呆,然后浅浅地睡一觉,等他醒来后,每每都刚好到了要下站的地方。 只是今天似乎有些不同,在他即将下车时,对面的公交出了事故,一个人被碾压着,夹在公交与汽车之间,不用细看也已经无救了。 他只是瞥了一眼,毕竟和自己无关,就在车门打开的一瞬间,一道黑影掠过,他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突然从梦中惊醒。 他又在车上睡着了,刚好耳边传来到站的声音,他该下车了。 第29章 最终特典5 笼子 这是哪? 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只觉着身躯被束缚着,他似乎蜷缩在一个小小的方框里,无法动弹。 他尝试想要说些什么,却有气泡从口中冒出,周围包裹着他的液体似乎与水一般。 他无法动弹,全身没有知觉,从他的头顶却偶尔传来锁链晃动的声音。 就这样,时间缓缓消逝,不知过了多久。 突然远处出现了些许光点,浅浅的,散发着萤白的光芒,朝着他涌来。 离得近了,他才看清,原来,那是一只只的眼睛,眼白闪烁的光让他错以为是萤虫。 有了光,他似乎可以动作了,就好像得到光芒的植物一般,他可以轻微的晃动着手指,全身的知觉也在缓缓地回来。 在他终于可以转动脖子的时候,那些围绕在他周围的眼睛仿佛受到了惊吓,飞速地逃开了。 他看到了一条细线,深红色的细线朝着他漂来,线很好,好似没有边际,上面泛着浅浅的萤光,让他看不分明。 突然,细线张开了,原来,是一只巨大的眼睛,没有瞳孔,定定地看着他。 在这个眼睛中,没有他的存在。 他静静地看着它,笼子上的锁链仿佛断了,强烈的失重感让他迅速消失在了漆黑的水里。 那与它一样的眼白中,什么都没有。 第30章 最终特典6 错觉 紫色的星空,星子点点,四周高楼耸立,城市的灯光照亮了昏暗的世界,星子却是异于往常的明亮着。 女孩走在上班的路上,时间已经不早,周围却还有那么多人来往,也是稀奇。 突然上方划过一道亮光,是流星吗,她朝着天空望去恍若看到了一个热气球,城市之中怎么可能会有热气球呢? 许是她的错觉吧,那紫色的星空随着她的步伐,渐渐得变得灰暗,星子闪烁着,仿佛也失去了光芒逐渐黯淡。 她走着,沿着脚下一片漆黑的路,总算是到了上班的地方,她是一名员工,今天轮到她值夜班。 正等着电梯的工夫,她听到了身后东西掉落的声音,正疑惑着,那电梯门开了,她上了电梯。 走到自己的办公室前她有些疑惑,这门怎么会开着呢,也许有同事提前到了吧,她只这样想着,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如往常一样处理着昨日剩下的事务。 放在椅子上的斜挎包沾着些许斑点,明明窗户完好,她却觉着似有似无得有些凉意,也不知是从何处吹来的风,却未见那窗户边上崭新的装修痕迹。 第31章 最终特典7 蚕 看着小草窝里两只白白的小蚕,他有些不知所措。 今天放学前,老师给他们布置了作业,还给班上的所有人都发了两只小蚕。 说是让他们好好养一周,观察它们的变化,然后每天写下观察日记,多少字都没有关系,只要把自己所看到的想到的写下来,就可以。 他想着,现在的老师是真得奇怪,总给他们布置一些与课业无关的作业。 就这样养着,每天每天,他都会给它们放上新鲜的叶,但它们却好似永远不会吃饱一样,只是不停地动着嘴。 无论放多少的叶,第二天总会被吃完。 这让他感到惊奇。 日子渐渐过去,他看着盒子里白白胖胖的蚕,心里充满了成就感,拿起了放在一边的零食继续吃着,他似乎胖了,但也许不是。 第32章 最后的特典 愿望 小孩和往常一样带着写画好的画,来到后山的神祉,将画放进那个孤零零的箱子里。 画里画着他的愿望,听村里的老人说,只要虔诚得向神明许愿,愿望就一定可以实现。 小孩问,【为什么不朝着天上拜,神明大人不是都在天上吗?】 老人说,【那是天上的神明,可不管这些】 【那谁会管呐?】小孩疑惑地问道。 【当然是地上的神明呐】老人 【地上也有神明吗?】小孩 【当然了,如果你把愿望写下来,放到那神祉前的小箱子里,总有一天一定会实现的】老人 【真得吗?可我只认识一点儿字】小孩有些难过,他太小了,认识的字还那么少,可他想要的又是那么的多。 【那你可以画画呀,神明什么都懂】老人 【好~】小孩几乎每天都去送上自己的心愿,那小小的箱子就好像真得填不满似的,小孩他觉着神明大人一定收到了他画的画,他的愿望也许很快就会实现了。 他每天期盼着坐在门口,哼着母亲曾经给他唱过的歌谣,因为时间有些久了,他记得不太清楚。 不过他记得母亲很漂亮,父亲很强壮,他的家虽然小,却很快乐。 那小小的村庄,只剩下了一个小小的孩子和一位老人。 秋天的枫叶,艳得仿佛一片火光,照亮着这个小小的村子,四周如夜。 第33章 最后的最终特典 愿你的未来不再有我 离开你以后,我遇见了很多人,无一不像你,却无一是你。 我没再为谁动心过,偶尔也会想念你给我熬的红糖水,黑乎乎的,也不知道你放了多少糖,甜的我受不了。 其实我根本就不喜欢甜食,但是你每次都一脸严肃的叮嘱我一定要喝,我拗不过你,只好耐着性子喝完。 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甜的掉牙的红糖水,现在回忆起来,却是带着苦的。 明明你才是娇生惯养的大少爷,但有时候照顾我比我自己都还要细致。 你的眸子总是很亮很亮,我总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把你养的这般干净,与这肮脏的世俗格格不入。 你仗着比我小两岁,就肆无忌惮的跟我撒娇,我也吃你这套,什么都由着你。 有时候忙工作忙到半夜,你固执的非要等我一起睡觉,实在熬不住了才会扑我怀里央着我让我别忙了,但凡我有一点的不情愿,你都会耍赖似的捂住我的眼睛,一本正经的告诉我熬夜对身体不好。 我当然知道啊,可是啊,我不工作,我就没有办法生存下去。 我只是个在社会最底层挣扎的平头老百姓而已。 这辈子最幸运的,大概就是被你喜欢了,但仅仅也只到喜欢这一步。 我见到了你的母亲,很温柔也很有气质。 没有想象中的针锋相对,也没有想象中的银行卡剧情,她只是简单的阐明了利害关系,很温和的语气,却让我沉默良久。 我一直都明白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更明白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我选择离开你。 我搬走那天天气很好,天空很蓝很蓝,是你特别喜欢的颜色。 真是抱歉呐,未来的路,不会陪你走了,你一定要忘记我,忘记我这个绝情的人。 许是我离开的太过仓促,解释的言辞太过苍白,你还是没能接受我已经离开你这个事实,我不敢接你的电话,我害怕听见你的声音我会控制不住自己,会忍不住回到你身边。 这是我第一次没有由着你,当然也是最后一次了。 后来再见你,你一身西装,很帅,帅到我竟觉得有些陌生。 原来四年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啊。 我就藏在人群间默默的看着你,你对着咄咄逼人的记者们也没有怯场,不似从前你在我面前羞涩的模样,真好啊,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 一个不再属于我的大人。 我怔了好一会儿,才笑了笑,明明已经过了多愁善感的年纪了,却在你这里频频失守。 从一开始就应该知道我们不会有结局的,可我仍是放任这自己沉沦在这场名为爱情的死局里,如果相遇就是场错误的话,我宁愿一直这样错下去。 如果我也出身名门,那我绝对不会放开你。 再见了,我难以企及的梦。 《伪与善》无错章节将持续在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第34章 最终章.异界勇者无双 「……真是有趣的一段时光……」 接受委托后,在【大魔境】调查的【猎头者】呢喃说著。 不过,这种快乐的生活也要结束了,她不打算再踏入【大魔境】。 尽管尚未掌握到救了蕾克希雅的人是谁,不过听说那个人将接受招待进入王城。 那个人进城的日子,就是明天了。 她甚至还掌握到,蕾克希雅一行人将会亲自到【大魔境】入口,迎接这位救了蕾克希雅的神秘人物。 【猎头者】按照发布委托的贵族要求,打算在这一天杀了蕾克希雅与那位神秘人物。 「……他不知道过得怎么样?」 此时,【猎头者】的脑中浮现出一位青年的身影。 一开始进行调查时,她遭到一群高等哥布林攻击。濒死时救了她一命的青年────优夜。 那是个散发出异国气质的奇妙青年,带著一只名为奈特的黑狗。 「呵呵……」 她每次回想起来,都会不自觉露出微笑。 我临时说出来的那个谎……来到【大魔境】是为了修行。 如果真的要修行,不会突然跑到【大魔境】这么危险的地方。因为万一出什么状况,就等于死定了。 再说,【大魔境】因为魔物大多是成群行动,根本不适合修行,尤其还有一只就足以威胁性命的高等哥布林。 天底下没有人会蠢到在应付一只就很吃力的魔物群聚的地方修行,毕竟连打倒一只都有困难了。恐怕修行还没开始,就会当场命丧黄泉。 所以在说出这种荒唐的藉口时,我差点摀住自己的嘴,但是话一旦说出口就收不回来。 这下子反而更容易引起对方的怀疑……我原本这么以为。 『咦?啊、啊啊……我也……那个……修行!我是来这座森林修行的!』 ……没想到真的有人会到【大魔境】来修行。 我的举止因为我的谎言而变得可疑,不过优夜没有说出来,想必是没有察觉吧。 本来应该受到怀疑的我,反倒怀疑起优夜来到【大魔境】是不是真的为了修行。 不过在与优夜讨论过后,我们决定一起以修行的名义挑战这座【大魔境】……我因此得知他说的是真话。 毕竟他能独自────偶尔是与奈特一人一狗,歼灭一大群高等哥布林。 仔细回想起来,他要不是有这样的实力,根本无法从那样的状况下把我救出来。 总之,我在知道优夜真的是来这里修行后,与他慢慢亲近了起来。 优夜是个很奇妙的男人,他的外表和身上的衣物都很高贵,举止宛如王公贵族,只是所拥有的知识相当失衡。 他的言词和礼仪与上流阶级无异,但是对【大魔境】这个他选择的修行场所却所知不多,甚至也不熟悉这个世界的常识。 不过,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我把自己的性命交付给他们之后,这些问题变得一点也不重要。 ……我虽然身怀委托,但最后却只是单纯地在享受与他们共度的时间。 倒是有一件事出乎我的意料,优夜带著的那个不符常识的携带式浴室,让我迷上了洗澡这件事。 浴室本来是只有贵族可以享受的奢侈品。 然而优夜却随身携带。除了战斗力,这同样也是让我惊讶的一件事。 ……我以前过著天天用河水清洗鲜血的日子,第一次知道热水有多暖和。 温暖的浴室彷佛连冰冷的内心都能融解,我完全拜倒在浴室的魅力下。 当然,让我著迷的不只是浴室。 不知不觉中,我可以一次应付三只高等哥布林,实力变得相当坚强。 如果可以──起变强下去……可惜工作阻止了我这种想法。 我杀了许多的人。 所以我知道……我知道优夜有多纯洁。 他没杀过除了魔物之外的生命。 和他相比,我为了存活已经葬送了无数人的性命。 我生下来就成了孤儿,靠著为保护自己而努力增强的实力……活了下来。 身为女人,我不只一次遇到危险,幸而都顺利度过了每一次的危机。 在我使自己有了保护一切的力量后,不知不觉中……我成了令人望之生畏的【猎头者】。 我只知道在这个世界存活下去的方法。 我藏起女人的身分,凭力量杀害对方。 这就是……这就是我唯一知道的生存方式。 我弄脏了自己的手,以数不尽的鲜血染红了这双手。 纯洁的优夜不能待在我这种人身边。 他那双手绝对不能弄脏。 「话说回来……他真的很耀眼……」 坦率地表现出内心情感的纯真。 看在为了活下去而抹杀情感的我眼中……实在耀眼不已。 他甚至让我产生一种错觉……以为我也可以光明正大地活著。 「不过……今天就结束了。」 优夜告知修行中止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很寂寞,很哀伤。 不过,在此同时,我自己也隐隐约约感觉到结束的日子就要到了。 因为蕾克希雅公主他们即将前往【大魔境】。 在委托我的贵族告知这个消息前,这件事早就在街头巷尾传了开来,隶属于地下组织的我不可能没收到消息。 为了完成这个委托,我不可能再和优夜待在一起…… 「……如果优夜知道我的真实身分,不知道会有什么想法?」 我害怕知道答案,但还是想问。 ──可是,这一点已无法实现。 「……」 我默默把手伸向面具,直接戴在脸上。 我是杀手。 我是地下组织的一员,外号【猎头者】。 所以──── 「────再见了,优夜。」 我融入黑暗中,为前往【大魔境】离开城镇。 我心无旁鹜地向前奔去,希望能甩开与优夜的回忆。 不过,与优夜共度的日子……成了我无可取代的珍贵回忆。 为了活下去,我选择杀人。 在杀人这种行为里,不可以存在想不想杀人这种犹疑的情感。 我这么做,是向那些我为了活下去而杀死的人表达敬意的一种方式。 ……即使如此,我还是不禁有这样的念头。 「如果……如果我以不同的身分遇见优夜……」 我的人生如果没有沾染上鲜血,只是普通人生的话…… 「……优夜,我能坦然待在你身边吗?」 我的这声沉吟,埋没在黑暗里面。 *** 「好了,奈特,我们走吧?」 「汪!」 从野外教学平安回来后,我带著奈特,依约前往【大魔境】入口。 今天开始是黄金周假期,所以才能像这样抽出时间来……由于原本就有的连假再加上野外教学的补假,让这次的假期又多放了几天。我想不至于整个连假都耗在异世界里面,就算待久一点,既然放这么多天的假,开学前应该赶得回来。反正万一真的赶不回来,也可以用魔法立刻回家。 老实说,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奈特。 我遇到蕾克希雅小姐他们的时候,奈特还没出现,不过奈特如今俨然成了我的家人,我想尽可能带它一起行动。 虽然如果不能带它一起走,用魔法总有办法可以解决……嗯,他们会接受吗? 反正想破头也得不到答案,我决定当面拜托他们。 「好,出发!」 需要的东西都在收纳背包里面,于是我穿上【血战鬼装备】后就出发了。 平常我总是往反方向的森林深处移动,今天则是前往【大魔境】的入口。 我以修行的名义与路娜一起讨伐魔物……数量多少有少一点吧?不过,野外教学期间我没空到入口附近,我想最好不要有太大的期待。 「说到这,路娜不知道怎么了。」 「……嗷。」 奈特听见我这么说,露出难以形容的表情呜了一声。 我们走了一会儿,忽然感受到魔物的气息。 「喔……魔物的数量果然没有什么变化。」 「汪。」 我立即发动【同化】技能,提高警觉往气息传来的方向走去…… 「……那是什么东西……」 那里有一只陌生的魔物。 正确来说,魔物的数量有一大群……那些全部都是【红魔兽】。 至于我没见过的魔物,则是在红魔兽当中体型特别巨大,整体呈现暗红色,散发出骇人气氛的魔兽。 我屏住气息,朝那只魔物使出【鉴定】技能…… 【红魔兽王】 等级:500、魔力:4000,攻击力:25000、防御力:10000、敏捷度:10000、智力:3000、幸运:1000 噗!?居、居然是「半兽人王」等级的魔物!? 而且攻击力与敏捷度甚至超越半兽人王! ……这么看来,这只红魔兽王应当是高阶的红魔兽。 怎么办……今天约好要和蕾克希雅小姐他们见面,可是放著这只魔物不管也…… 「……好,奈特。我们在这里打倒那些家伙,万一这些魔物跑到蕾克希雅小姐他们那里去就危险了。」 「嗷。」 幸好没有约好见面的时间,我又提早出门,时间应该算是充裕。 「好……等我的暗号,一般的红魔兽就交给你了。」 「汪!」 「那么……上!」 「汪!」 「嘎啊啊!?」 暗号一下,奈特随即吼叫著发动突袭。 突如其来的攻击让红魔兽群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其中几只直接成了奈特的爪下亡魂。 然而,红魔兽王没有松懈,对奈特提高了警觉。 ────只可惜,它的对手不只是奈特。 「趁现在!」 我用技能消除气息,趁红魔兽王的注意力集中在奈特身上的瞬间,以全力掷出【绝枪】。 这一招连半兽人王也来不及防御,说不定也适用于红魔兽王……!? 「嘎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什么!?」 红魔兽王用双手一夹,接住我掷出的【绝枪】枪尖,挡下了这一击! 而且,它甚至抓住枪柄,往我掷了回来! 「哇啊……」 我赶紧退开,【绝枪】以惊人的速度冲过我刚才所在的位置。 幸而只有我能完全掌控【绝枪】,「绝对会击中」的保证在我身上起不了作用,也不用担心它回到红魔兽王手中。红魔兽王掷出的【绝枪】直接回到了我手上。 话说回来,我实在没想到贤者的武器会被拋回来……意料之外的攻击让我忍不住感到焦虑。如果不是限制只有我能使用,情况恐怕会很不妙。 我马上将【绝枪】收进收纳背包里,取出另一件武器。 那就是…… 「这个……怎么样!?」 「咕、咕喔喔喔喔喔喔!?」 我拿出比自己还要高的巨槌,毫不犹豫地往红魔兽王挥下去。 红魔兽王伸出双臂,试图挡下这一击,手臂却轻易地遭到破坏,甚至没有被击飞出去,当场爆炸碎裂。 【世界击槌】。 这是贤者家里的其中一种武器,外观是比我现在的身高……也就是超过一百八十公分高的巨槌。 贤者的武器无一例外,上面没有特别的装饰,光从外观看来,就只是一把巨大的木槌。 然而,效果却是非常惊人。 就我自己的感觉,木槌的重量大约等同于成年男性,但是遭这把木槌击中的对象……感受到的是与这个星球,也就是与世界同等的质量。 恐怕没有生物能承受住来自整个世界的攻击,真要说起来,这是什么可怕的武器啊!?贤者大人……! 不过,这个武器也有缺点。刚才也说过,这把武器在我的感觉上与成年男性差不多重……但以我现在的能力值来看,还称不上沉重。 不过,如果不看能力值,这把大槌拿起来的感觉真的就像成年男性那么重。 这把大槌必须击中对方才能发挥效果,因此不适合大范围攻击,而且就算四处乱挥,也不会造成危及周围的大规模损害。 但是如果面对的是单一对手,因为攻击力道是与世界同等的质量,只要击中对方就赢了。 ……只是万一遇上敏捷力高的对手,挥著成年男性重量的我说不定连击中目标都有困难。 在这个【大魔境】里面,虽有致命的破绽与挥动幅度大这样的缺点,却能达到一击必杀的效果,实在是威力相当惊人的武器。 『等级已提升。』 升级的讯息忽然冒了出来。 「喔,真是个好预兆。」 「────汪!」 「嗯?喔喔,你那里也结束啦!」 「汪汪!」 奈特不知不觉中独自歼灭了红魔兽群,掉落的宝物散落一地。 我先收回红魔兽的掉落物,再回收红魔兽王掉落的物品。 现场散落著与红魔兽类似的巨牙、魔石和甲胄,我一个一个确认了起来。 【血战王鬼的大牙】……红魔兽王的獠牙。红魔兽王为高阶的红魔兽,拥有不负王者名号的强韧獠牙。红魔兽王鲜少会用獠牙攻击,但是威力比红魔兽更加凶猛。 【魔石:s】……s级魔石。从拥有魔力的魔物身上得到的特殊矿石。 【血战王鬼的鬼头盔】……红魔兽王掉落的物品。仿红魔兽王长相的头盔,以一定的机率对选择对象达到威吓效果。与对手的实力差距愈大,威吓成功的机率愈高。 喔喔,先不论魔石,獠牙和头盔感觉都是不错的东西,只可惜现在的我没有方法可以有效运用这个獠牙。 【血战王鬼的鬼头盔】可搭配我现在穿著的【血战鬼装备】,为全罩式的头盔。 这个头盔该怎么形容呢,头盔上有两根像鬼一样的尖角,看起来就像战队的全罩面具,不对,从颜色和外型看来,比较接近邪恶的一方吗? 我不是很懂威吓效果是什么意思,总之戴著应该不会有坏处。 我直接戴在头上,展示在奈特面前。 「怎么样?适合我吗?」 「汪!」 嗯,好像很适合。虽然说脸都遮住了,也说不上什么适合不适合。 「好,我们继续前往森林入口吧?」 「汪!」 之后我们又经历了一些小型的战斗,但是没有再出现红魔兽王等级的敌人,顺利抵达入口。 *** 「虽然到了……」 我走出森林,环顾四周,没看见蕾克希雅小姐他们的踪影。 「嗯……我太早到了吗?奈特。」 「……嗷。」 「嗯?奈特?」 我这么问奈特,可是奈特不知道为什么消除气息,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难不成是因为我松懈下来,它在替我戒备吗?看来我应该更谨慎一点。 在我这么下定决心的瞬间,看见有个东西从远离森林的地方往这里接近。 「嗯?那是……」 定睛一瞧,一辆围绕著许多士兵的豪华马车映入眼帘。 「喔,我第一次看到马车!不过这里没有像样的路,马车行驶在上面没问题吗?」 地球上有些地方也可以搭乘马车,不过我没看过也没坐过,所以现在正因单纯看到马车而感到惊讶。 不过,马车依靠车轮前进,这附近杂草丛生,没有地球上那种水泥路、石板路,甚至是沙石路。 一般来说,马车走在这种路上会坏掉吧? 我正担心的时候,马车在接近到一定的距离后停下来,有个人步下马车。在士兵的护送下,那个人朝这里走了过来。 等到那群人来到我可以看见长相的位置后,我看出那些士兵是之前与蕾克希雅小姐见面时的护卫,再仔细一瞧,还可以看见欧文先生和蕾克希雅小姐的身影。 他们就要走到我面前时,我赫然惊觉一件事。 ……奇怪?我怎么杵在这里……一般来说是我该主动过去吧? 哇啊啊,搞砸了…… 我不由得抱头苦恼时,蕾克希雅小姐一行人走到了我面前。 ……这种时候我的反应实在不够灵敏,尤其对方是王族,应该不会判我不敬的罪吧……? 我不由自主畏怯地等著,欧文先生注意到我后举起手来,但不知道注意到什么又僵在半空中。 嗯?怎么了吗? 我正纳闷时,欧文先生抽搐著脸,告诉了我原因。 「请、请问是……优夜阁下吗……?」 「咦?啊啊,对不起!是我没错!」 欧文先生听见我的声音,终于放下心来,背后的蕾克希雅小姐不知道为什么双眼发亮。 「优夜大人,那顶头盔真是太帅气了!非常适合你!」 「是、是吗?谢谢。」 「啊……对了,优夜阁下,你是从哪里拿到那顶头盔的,之前见面的时候好像还没有……」 「这个吗?我在来到这里的路上,碰见一个叫【红魔兽王】的魔物,打倒它后得到了这顶头盔!因为设计风格和铠甲相同,我想正好可以配成一对。」 我这么解释后,听见我们对话的士兵们窃窃私语了起来。 「喂,红魔兽王不就是……」 「我记得以前灭掉某个小国的魔物就是这个名字……」 「那是必须以全国的总战力对抗的魔物吧?」 「那个人怎么说得好像去散步一样轻松?」 「层级差太多了……」 「唔……?」 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难道这顶头盔其实不适合我吗?如果不适合,希望他们可以直接告诉我…… 「嗯嗯!啊……优夜阁下。接下来要到王城……没问题吧?」 「是,没问题。」 「这样啊……那么。」 欧文先生这么说之后,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所有士兵同时向我行举手礼。 那幅景象令人震慑,位于中央的蕾克希雅小姐则以淑女的方式向我行礼。 「感谢您这次接受我方的邀请,我等会带领优夜大人前往王城。」 「麻、麻烦各位了……」 唔……我忽然不安了起来,这种时候该怎么办? 欧文先生与蕾克希雅小姐没有察觉我内心的焦急,准备带我走向停在附近的马车。 「这边请。」 「好……啊,对不起!等一下!」 「什么事?」 被蕾克希雅小姐一行人的氛围所感染,我一时间忘记了,我还没把奈特介绍给他们认识! 「其实我想要带一个同行者────」 「吼噜噜噜……汪!」 「呀!?」 「蕾克希雅公主!?」 「奈特!?」 我正要介绍奈特的时候,一直消除气息的它往蕾克希雅小姐扑了过去! 我急忙赶到蕾克希雅小姐身边,忽然间注意到有个东西飞过她刚才站的地方。 我循著那个东西望去,看见蕾克希雅小姐刚才那个位置后面的树拦腰断裂。万一奈特没有扑倒蕾克希雅小姐,她现在已经像那棵树一样断成两截了吧。 「这、这只狗是怎么回事!?」 「蕾克希雅公主,您没事吧!?」 「是、是的,我没事……」 蕾克希雅小姐一行人依然愣在原地时,我一口气提高警觉,和奈特一起观察起四周。 「奈特……你会消除气息,是因为注意到异状吗?」 「嗷。」 「……我有很多事情想问你,可惜现在不是时候,总之我们得先解决那个偷袭的家伙……!」 「汪!」 这话说出口的瞬间,我注意到刚才袭击蕾克希雅小姐的那个看不见的东西,立刻取出【全剑】,把那东西斩断。 剑挥下后,有种斩断了什么东西的感觉,这种触感是……『丝线』? 路娜的脸闪过我的脑海,我摇摇头,拋开这个想法。 不……不可能…… 「优夜阁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搞不清楚状况,但是有人打算攻击蕾克希雅小姐!刚才推倒蕾克希雅小姐的,是我本来想介绍给你们认识的奈特……!」 「什么!?那么那只狗不是敌人吗!?」 「对!之后我会再解释清楚,当务之急是保护蕾克希雅小姐!」 「……遵命!」 这么一来,也许我可以不需要过于分心注意蕾克希雅小姐。 然后…… 「……奈特,你知道发动攻击的人在什么地方吗?」 「……嗷。」 奈特短促地应了声,往森林入口的方向冲了过去。 我也跟著追上去,同时发动不知道有没有效果的【同化】技能。 那个人就在【大魔境】的入口处。 「……消失到哪里去了……?」 穿著深绿色斗篷的人急忙确认四周,似乎是跟丢了我们的身影。 因为那个人戴著面具,无法确认脸上是什么表情。 「呼!」 「怎么回事!?呃啊!」 我从背后接近那个人,在保留力道的状态下把那个人击飞出去。 黑衣人摔到远处去,接著撞上大树,直接昏迷。 我战战兢兢地接近那个人,那个人戴在脸上的面具掉到了地上。 然后──── 「……为什么路娜会……」 失去意识、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的人是和我一起在这座【大魔境】修行的路娜。 我茫然看著眼前昏迷不醒的路娜,感觉有人的气息从【大魔境】外面往这里接近。 「优夜大人!」 「蕾克希雅公主!?」 我往气息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后,看见跑向这里的蕾克希雅小姐。 而且在她背后,欧文先生他们正赶忙追上来,照这情形看来,她是擅自到这里来的吧。 蕾克希雅小姐到我身边后,诧异地看著眼前失去意识的路娜。 「咦?她是……」 「……她就是袭击你的人。」 我原本烦恼著该怎么解释,最后还是决定据实以告。 因为我知道,说谎保护路娜一点意义也没有。 不过,蕾克希雅小姐好像注意到我的模样不太对劲,担心地看著我。 「优夜大人?难不成……你认识她吗?」 「…………对。」 为什么路娜会……我就算有千百个疑惑,昏迷的路娜也无法回应我。 不过,冷静下来思考后,可以发现这整件事疑点重重。 连身为一国的骑士与士兵的欧文先生都认为【大魔境】是个危险的地方,穿著普通、身上没有武器的女孩子却独自来到这里,尤其奈特在发现路娜前的举动也很奇怪。 奈特恐怕是从路娜身上感觉到了什么潜藏的异状,因此在发现路娜时,态度不是很积极。 我想到这里,往奈特看过去时,看见它露出了过意不去的表情。 它大概是认为,我打算救路娜时,它应该更坚决地把我挡下来。 如果挡下来的话,我就不会认识路娜,也不会产生这种心情了。 我向贴心的奈特苦笑著,轻轻地摸了摸它。 接著,我往路娜走过去,直接把她抱了起来。 「……蕾克希雅小姐,不好意思,可以稍等我一下吗?」 「咦?」 「我想在家帮她疗伤。」 「这……」 「可以让我再最后和她说一次话吗?我不管怎么想都不认为她是坏人……」 我知道这是非常不合理的要求,一般来说,对方不可能会答应。 即使只是短暂的时间,我希望蕾克希雅小姐能答应让我和打算取她性命的凶手独处。 况且,蕾克希雅小姐还是王族。 我不只想和攻击蕾克希雅小姐的路娜谈话,还想帮她治疗,一般来说──── 「好。」 「可以吗!?」 她答应得太乾脆,让我大吃一惊。这么简单就做出决定真的好吗? 正当我困惑不已时,蕾克希雅小姐露出调皮的笑容,朝从后面追来的欧文先生大叫著。 「欧文!我去一下优夜大人家里!」 「咦!?」 『什……什么!?』 「蕾克希雅公主,您在说什么!?」 士兵们也和我一样惊讶,欧文先生甚至整张脸都绿了。 我兀自错愕时,蕾克希雅小姐拍了拍我的肩膀说。 「我们快点走吧!不然会让欧文抓到的喔。」 「咦、咦咦!?」 我还没搞清楚状况,蕾克希雅小姐已经拋下混乱的我,往【大魔境】内走了进去。 从她那个样子看来,我明白她是认真想跟到我家里去,于是赶紧追上她的脚步。 在我追上去时,蕾克希雅小姐这么说。 「虽然我很在意你和那个女孩子是什么关系……我想既然不知道理由,一起跟去就会知道了!况且我也想知道她为什么要攻击我!」 「这、这么做好吗?认为她不是坏人这件事只是我主观的判断……」 没错,我内心主观的看法实在不认为路娜是坏人。 如果她真的是坏人,奈特应该早就不由分说地打倒她了…… 「不管是不是主观想法都无所谓,我想知道她怎么说!听好了,现在最重要的是逃离欧文!」 蕾克希雅小姐说著,开心地跑了起来,欧文先生也从我们背后迅速追了上来。 「蕾克希雅公主!?您……您真的要过去吗!?我需要一个解释!给我解释清楚!」 我听著欧文先生从背后传来的吶喊声,在心里向他下跪道歉。真的很对不起,可是我也有我的苦衷……! 我在心里拚命道歉,接著抓住蕾克希雅小姐的手。 「咦?优夜大人?」 「情况紧急,我要使用魔法。」 「魔法是……」 我立刻发动转移魔法,直接带著蕾克希雅小姐、路娜和奈特回到了家里。 *** 「这是……转移魔法!?」 用魔法回到家后,一开始摸不著头绪的蕾克希雅小姐显得十分惊讶,瞪大了眼睛。 我观察著蕾克希雅小姐的反应,同时往异世界家里的床铺走过去,打算让路娜躺在上面休息。 让路娜在床上躺下来后,蕾克希雅小姐朝我走了过来。 「……优夜大人,你会解释这是什么状况吧?」 「……好。这个女孩子……路娜是我在【大魔境】里面生活时,碰巧遇到的女孩子。」 「碰巧?」 「……不对,从这次发生的事情看来,说不定不是碰巧。总之她在【大魔境】入口遭到一大群高等哥布林攻击的时候,我救了她,后来我们一起修行了一阵子。」 一开始我觉得她是个奇怪的女孩子,但是按照目前的状况来思考,恐怕她早就知道蕾克希雅小姐今天会到这个地方来,为了准备攻击才会到【大魔境】来探路。 我接著向蕾克希雅小姐解释起我和路娜在这段时间的修行,向她厘清我们的关系。 她听完后…… 「好奸诈……太狡猾了!」 「咦!?」 「因为你们修行时都待在一起不是吗?我也想和优夜大人在一起!」 「什、什么?」 意料之外的反应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我正感到不知所措时,蕾克希雅小姐忽然严肃地问我。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就像我来到这里之前的解释,我会帮她治疗,等她醒过来之后……我希望她能解释这次的事情经过。」 「……可是,你不是答应今天要来王城吗?」 「这……抱歉。不过,我会送你回去欧文先生那里。」 虽然早就答应了蕾克希雅小姐,但我现在实在不可能拋下在眼前沉睡的路娜。 我让她失望了吗?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蕾克希雅小姐猛地站了起来。 「我决定了!我也要留在这里照顾她!」 「…………什么!?」 我一时间搞不懂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愣愣地叫了出来后,她双眼闪闪发亮地说。 「既然你要照顾这个女孩子,没办法到王城来,那么我总可以待在这里吧?」 「可、可是,你不是公主吗……!?」 「正因为我是公主,更要这么做不是吗?我怎么能放任试图攻击公主的刺客,在没有受到监视的状态下留在这里。所以说,就由我来监视,顺便照顾她!」 蕾克希雅小姐说得理直气壮,而我只能愣在一旁。 「这个样子就像同居呢。」 说完,她在最后露出了有些淘气的笑容。 *** 优夜在异世界卷入和路娜相关的怪事时,地球上的演艺圈再度提起了优夜的话题。 「嗯……他养了只黑狗啊……」 美羽隶属的经纪公司女社长坐在椅子上,平静地沉吟著。 「……这下愈来愈有话题性了。从美羽的话听来,那是只很可爱的小狗……和他外表之间的反差肯定可以掳获不少粉丝。」 社长的目光变得锐利,宛如发现猎物的肉食野兽。 「休想逃出我的掌心,天上优夜……」 ────即使在地球上,优夜也一样在不知不觉中卷入了麻烦。 《伪与善》无错章节将持续在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第35章 真最终章.证词 学校找去谈六年四班的状况很多次了。现在我一点都不好奇推人的学生是谁,只希望钟老师赶快回来。」 「我印象中六年四班没有会令人头痛的学生呀。」 「是没有,只是同时要应付学校还要把钟老师失踪的消息压下来已经够累人了,班上又有些调皮的孩子。如果等等上课时你发现孩子们不守秩序请务必告诉我,但希望你不要主动提起钟老师比较好。」吕老师以一种责备孩子似的口吻说道,即使我点头称是,她仍露出一脸不信任的样子。 「这是当然,不过这节课只是要大家检讨上次的回家作业,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 就算有,事发已过了一周,有什么异状也早该察觉了。 我推开教室门,班长邱炳力就喊道「起立。」伴随着接下来的敬礼、坐下,我立刻注意到班上有一个空位。 「今天是谁请假?」 「是林宇宸。因为钟老师住院了,那家伙失去老师的关爱所以也病倒了。」抢在炳力之前回答的是吴崇恩。他个子不高,总是一脸鬼灵精地,看起来就像只泼猴。 全班哄堂大笑,连炳力也一边笑一边回道:「林宇宸只是普通的感冒而已。」 「没事就好。那大家先拿出上礼拜发的练习卷吧,排长起来检查,没有写的就自己站起来吧。」 全班没有人站起来。其实这也没什么好意外的,就算有哪个懒惰虫在上课前才想起来作业的事,只要找左邻右舍抄一抄答案或是自己乱猜一通也能交差。 让我惊讶的是,不知何时,连宇宸的位子上都出现了上周的练习卷。 「喂,宇宸不是没来吗?那份卷子是谁的?」 我走到座位旁,拿起来一看上头的确写着林宇宸的名字。 不同的是,一个答案也没写,反而像是被当作画纸一样画了涂鸦。 是一只长相奇特的老鼠和猫,一鼠一猫手牵手地笑着,看起来十分诡异。 「这是什么?」 听见我的反应,全班又爆出笑声。 坐在宇宸旁边的崇恩似乎等待这一刻很久了,立刻回道:「这是林宇宸替班上设计的吉祥物。」 「什么时候有班级吉祥物这种东西了?」 「是上礼拜才决定的。我们看见林宇宸画得这么好,觉得不将它发扬光大不行,所以就当作吉祥物了。」崇恩带着戏谑的口气说。 「有经过本人同意吗?」 「那家伙把这东西晾在桌上不就是要大家欣赏吗?我们只是助人圆梦而已。」 崇恩狡辩道,而班上的笑声又更加宏亮了。 我将那份练习卷扔到回收桶,并警告他们不许再这么做。 看来我并不是杞人忧天,这个班上的确存在着足以让吕老师头疼的问题。 但眼下这也不是我这个卑微的科任老师能解决的,只能希望这些小鬼不要玩得太过火。 我走回讲台上,开始在黑板上抄下练习卷的答案,耳边不时传来学生窃窃私语的声音,听来有些令人烦躁。 「有问题就提出来吧,如果一题题检讨时间会不够。」 「老师。」举手的是郭品芯,是一个戴着眼镜给人一种认真乖巧印象的女孩。 刚才的恶劣玩笑她是少数没有参与在其中的人。 「您知道钟老师到底怎么了吗?」 想不到这女孩才是最棘手的对象。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住院了。」 「具体来说是因为什么原因住院的呢?」 「这、这我真的不清楚,毕竟我和钟老师往来不多。」 此时若是瞎掰一个理由反而有可能与其他老师的说法有出入,实际上我与钟老师也的确不是很熟。再加上吕老师的警告,我觉得自己还是先尽量打马虎眼,想办法蒙混过去。 可能觉得从我这边套不出什么情报,品芯不再追问,反而是班长炳力又擅自把话题延续下去。 「因为听三年级的说老师好像是意外摔伤的。」 「不、这我完全没听说过。」 「整个三年级都在传老师是被人推下去的,到现在都还没有抓到犯人。」 好希望能立刻让这群死小孩闭嘴。另一方面我也对学校隐瞒消息的能力感到绝望。 虽然这或许不能怪到学校上,本来就不能对小孩子的口风有所寄望。 「没有这种事。这只是个不实的传言而已,钟老师现在在医院里静养,相信不久就能回来了。」 「但如果老师真的是被推下去的话,林语……」 「老师,我有问题。」 不只话被打断的炳力回头看,班上其他人也回头望去最后一排角落的位子。 据我所知那女孩是绝对不会在公众场合开口的,结果现在却以我从未听过的音量发问。 「a卷的的二十七题,看不懂。」接着杏霙又将举起的手放下,把视线放回藏在抽屉中的小说。 「啊,光合作用嘛……的确这样问是有点超出范围了,可能要花一点时间才能解释清楚。」 在心中暗自感谢那个上课偷看小说的女孩,我顺势将焦点丢回练习卷上,在剩下的二十分钟不再让这些小鬼有机可乘,问起钟老师的事。 下课钟一响,我飞也似地逃离六年四班,平常我会留下来和学生闲聊几句,不过深知自己口风不紧的我如今一刻也不想久留。 不顾自己年近三十,我像个小学生一样快速奔下楼梯。 我的教室在二楼,也因此必然会经过钟老师摔落的二楼楼梯。 血迹当然已经擦掉了,要是被学生发现楼梯间留了一滩血任谁都会感到恐慌。 但钟老师是从楼上摔落的,如果依喷溅型态来看的话,血液应该会依出血点为中心采放射状,不容易清理透彻,因此地上若是残有血迹也不是不可能。 我正是抱持着这小小的希望,紧盯着地板搜索。 果然在角落处发现了一个血点。 那是一滴挺大的血点,目测直径约两公分,没有被人发现算是奇迹。或许经过的学生注意到了,只是将它当作颜料不以为意,毕竟绝大多数的人都不晓得曾有一位老师倒在这里。 「你在干么?」 我回头看,发现杏霙一脸狐疑地瞪着我。 「没什么……刚刚真是谢了。」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小声地回道,但语气平稳也不像是感到不好意思的样子。 「说起来,那天放学时有谁留下来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那天我很早就离开学校了。」 「为什么?你不是挺常泡在图书馆的?」 「因为刚好看到林宇宸那家伙在图书馆,所以我就走了。」 我知道杏霙并不是针对宇宸,看到认识的人就会溜走是这女孩的习惯。只是刚才在班上崇恩他们的举动还是令我很在意。 「宇宸是不是和谁有什么过节啊?」 「我不知道。」 「连你这种个性在班上都还能活得好好的,宇宸那孩子看起来也不像有什么问题呀。」 「真失礼,我这是与世无争。」她顺了顺自己的头发,对我的挖苦不屑一顾。 「你这样子要是被其他人看见了又会被问东问西的,到时我就帮不了你了。」 她像个小大人一样丢下这句话后走下楼梯,留下一脸茫然的我。 回过神来已届下节上课时间,我只好带着混乱的思绪往楼上走去。 直到中午,我都没能将整起事件理出个头绪。 今天叶老师和陈老师下午第一节都有课,所以我独自一人坐在教室吃着从便利商店买来的国民便当,看着便当盒上的图样,思索着四民的意义,作为士农工商之首的老师,我很明显不够资格。 电台播放的不知名古典乐对我的思考回路没有任何帮助,反而让我有些分神。当我伸手想关掉收音机时,「叩、叩」的敲门声打断了整个旋律。 「请进。」我喊道,同时收起原本窝囊的样子。 「刘老师好。」 是林宇宸。 还没等我开口,这孩子就自行解释道:「因为觉得身体好多了,所以我就来学校了。」 「喂,不要逞强啊。生病了就该好好待在家里。」 而且学校也不是个那么值得来的地方。当然身为老师的我不可以把心底话讲出来。 「已经没事了。我来是想向您借练习卷的答案。」 明明随便找个同学借答案就行,但这孩子却特地跑来我这边要答案。 一想到今早吴崇恩那一伙人的行为,内心就有点感到不平。 「怎么了吗?老师。」 「啊、宇宸是不是剪头发了?」 「是这样没错,这样也比较清爽。」 「是啊,毕竟天气越来越热了。」 虽然我的教室内有开空调,只是这孩子穿着外套又背着书包,早就汗流浃背。 「还没跟吕老师说一声,就直接过来我这吗?想不到有人这么重视我的课,哈哈哈。」我开玩笑地说道,但宇宸却带着有些许意外的神情开口问道: 「钟老师还没有回来吗?」 这些孩子究竟是有多挂念他们的班导师啊! 「我听三年级的男生说钟老师好像出了意外。」 看来这件事即使是被班上排挤的孩子也知情了。 正当我想否决这个没有任何不实的谣言时,突然感到事有蹊跷。 「为什么会知道目击事件的那孩子是『男生』?除了教务处的老师应该没有人知道目击者的身分才是。」 林宇宸听见我这么说睁大了双眼,但很快地回道:「原来是男生吗?其实我原本是指跟我们提起这件事的人是个三年级的男生。」 「呃、嗯,对不起……」 我支支吾吾地向这个比我小快二十岁的孩子道歉。 无形间被推理小说影响的我竟然以为能够用话术找出真正的犯人,不只将情报泄漏出去还怀疑这么善解人意的孩子,真是教师失格。 「没关系啦,因为老师也在调查钟老师的意外吧?我和大家都很希望能尽快搞清楚事情经过。」 「这么说来,宇宸在案发当天去了图书馆对吧?在那之前有看到什么可疑人物吗?」 「我不知道耶。因为听说图书馆进了一批新书,为了怕被人早一步借走所以我一下课就冲过去了。」 这倒是和杏霙的说法完全吻合。虽然我不认为那些书在这个世代的孩子眼中会有多大的吸引力导致需要用抢的。 「是哪些书啊?我前几周才捐给学校一批。」 说捐书是美化过的说法,实际上我是把家里摆不下的书丢给学校图书馆。 「种类还满多的,主要是对推理小说有兴趣。」 发现同好出现,我立刻振作起精神。 「那我下次先把这些书留给宇宸吧,等看完再捐出去也不迟。」 「这样好吗?龚杏霙好像也满期待老师的那些书。」 「那个住在图书馆的家伙有的是机会。宇宸每天是由爸妈接送吧?这样留在图书馆的机会应该不多。」 「如果龚杏霙听到老师这么说会很难过吧?她好像很崇拜老师您。」 放屁。我差点脱口而出。 「因为宇宸比较乖。」 我实在不知道称赞六年级的孩子乖巧还有没有作用,只是将宇宸和杏霙相比,这句话一点也不显得客套。 「谢谢老师。」宇宸向我深深鞠躬,由于鞠躬这个技能在这些小毛头中几乎已经失传,我有些害臊地搔了搔头。 即便在离开教室时,宇宸都轻轻地将门关上,不制造任何一点声响。 实在无法想像这孩子会被卷入钟老师的意外中。 更让我无法想像的是,如此彬彬有礼的孩子竟然常常受到老师责骂还被同学欺负。 从这孩子的口气听来,也不像是对任何人有不满。这样的模范学生真的会是犯下这起案件的凶手吗? 站在理性面思考,林宇宸的嫌疑尚不能排除;感性面则是令人无法怀疑这样的好孩子。 虽然说阳光下必有阴影,但本身就像太阳一样发光的孩子又怎么会有让阴影趁虚而入的空间呢? 我是个和热血教师完全扯不上关系的人,现在却觉得自己不采取行动不行,但霸凌事件也不是我一己之力所能阻止的。 宇宸的父母若是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学校受到委屈,一定也不能咽下这口气。但这孩子却选择独自默默承受,不想给其他人添麻烦。 这样的情绪早晚会失控的。这一点我相当清楚。 下午,没有排课的我信步走进图书馆。 打发时间的同时可以顺便看看我捐出来的书销量如何。 果然在新书架上已经多了几个空位,我立刻认出那一本以警察为主角的回忆录式小说被借走了。 偶尔我会偷偷把自己喜欢的书一起捐出来,如果看见学生借走它就会让我感到异常兴奋。就好像是遇到志同道合的伙伴一样,若是哪天能和那孩子一起讨论书中的情节就再好不过了。 「大姊,这些书还合学生的口味吗?」 坐在柜台前的中年妇人耸了耸肩,回道:「每次来借书的人就固定是那几个孩子,我也不知道他们评价如何。」 实际上我的问题是想询问图书馆员自己的意见,因为我总是不顾书中内容就将它们捐给学校,原以为她多少会检查一下内容,看来纯粹是我多心了。 「不过刘老师你来的正好,可以帮我转交借书证给这孩子吗?她好像是你任课班的学生。」 她挪动自己肥胖的身躯,从桌上的一个小置物篮取出一张借书证递给我。 我没有多想就接过了借书证,然而看见上面的名字让一阵寒意自我颈后窜起。 「拜托你了,刘老师。没有借书证那孩子也会很苦恼的。」 大姊的声音在我内心蓦然掀起阵阵涟漪。 放学后,我请人稍了个口信把那女孩叫来我的教室。 「怎么了吗?老师。我还有事,如果方便的话……」她背着书包,看来有些慌张的样子。 我无法断言她是因为自己的行程受阻还是因为那件事而心虚,但不论如何她都有责任交代这起案件的来龙去脉。 「先坐吧。」我用下巴指了指办公桌前的那几张桌子。 她走到自己的老位子旁,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你应该知道我找你来的原因吧?」 「是因为钟老师的事吧。」她回道,但双眼却排斥看向我,而是眺望着百叶窗拉下的那扇窗。 从缝隙中可以见到晚霞尚未侵袭的景色,若不是放学时从大门传来的吵闹声,这光景看起来和我刚才与她见面时无异。 「老师你都知道了?」她卷起自己的发丝,但这动作此时看来显得不自然。我想这只是她的习惯,只是一时还无法改变。 「你要自己说明吗?」 她摇了摇头,对我投以令人安心的笑容。 「怎么能在破案前就让犯人自白呢?」 我发觉那双眼神并没有丝毫怏然,反而怜悯般地注视着我。 「其实我听到钟老师的事时也吓了一跳,毕竟倒地的钟老师怎么可能突然消失。」我继续说道:「所以今天我才在钟老师坠楼的地方调查血迹。」 我起身,将事先拍好的血滴照片放到她的面前。 「这是一滴很漂亮的血滴,但实在太过漂亮了,不像是从坠楼的老师身上的伤口喷出来的。就像你把牛奶摔到地上,牛奶应该会像花火一样洒开来,而不会有这种血点。」 「只是这样而已吗?」 「你也看过不少书,这种证据当然说服不了你,所以我还特地量了血点的大小。以一个倒地受伤的人所留的血来说,直径大概都是一公分左右,然而这滴血直径却将近两公分长,如果不是从至少一公尺以上的高度滴落的血不可能会呈这种大小,但钟老师是摔伤,明明就是倒地后流血的,又怎会有如此大的血点?于是我有了个想法。」 「什么想法?」 「这滩血并不是钟老师的,而是推钟老师下楼的人留下的。」 「这么做的目的是?」 「混淆前来察看的老师们。真正的案发现场是在四楼,六年级教室这一层。目击的学生说在三楼发现钟老师是他搞错了。搞错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在二楼走上三楼的楼梯之间先看见了血,便以为那里就是钟老师被推下来的地方。从学务处走到钟老师摔落的地方,最快的路径是穿过操场后走楼梯上去,你能确定他们的路线,于是事先留下了一滩血迹。也多亏那孩子是三年级的小弟,平常没有到六年级这边来的习惯,所以才会轻易中计。」 「但是这样还不能断定是我做的吧?毕竟任何人都可能想得到这种方法。」 她似乎也没有任何不服气,此时她的立场不像是犯人更像是侦探身旁想搞清楚事实的助手。 虽然我也不是什么侦探就是了。 也因此才必须仰赖图书馆大姊的帮忙。 「的确,即使破解了这个把戏,还是无法确定作案者的身分。直到我去图书馆时,阿姨请我将这个东西转交给你。」 我从口袋中取出借书证,放到她的手心上。 她盯着借书证发愣了一阵子,接着站起身走到窗前。 「老师,您说对了。」女孩拉开了百叶窗,鸣蜩下的阳光正映照在那张无邪的脸上。此时仅有悬浮的灰尘将我们阻隔开来。 「是我把钟老师推下楼的。」那过于平缓的口气,完美得让我找不到空隙开口。 「对不起。」不符时宜的笑容从这孩子脸上浮现。 那是足以让烈阳也为之倾斜的哀伤笑容。 「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这样问或许不适当吧,毕竟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和她比起来这都不算什么。而且这本来就是我一时冲动犯下的错。」 少女疲累低垂的脸庞正冷冷地盯着窗外,几乎要眯起的双眼不知是为了避开阳光还是为了隐藏杏眼中的泪光。 「每个人都会犯错,但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我才不是。」她反驳道,拒绝让我在做出任何辩解。 我们保持沉默了好一阵子,我像是具木然的雕像,而她则是个无意识的人偶垂着头,紧握着手中的借书证。 我该怎么做呢?是要她去自首呢?还是要她去向钟老师的家人道歉呢?即使叫她这么做,悲剧也无可挽回,到时又有谁愿意向这可怜的孩子道歉? 「回去吧。爸妈还在等你吧?」 窗外一台黑色的volvo正停在门口,一个穿着体面的男人正站在那辆车前。虽然我不知道那孩子的父母长相,但我想她的爸妈就和窗前的这位爸爸一样探头寻觅孩子从校门走出来的身影。 「老师……?」 「虽然是老师,但我没有能评断是非对错的自信。把你找来只是想把借书证还你而已。」 我试着挤出个令人放松的笑容,但没有任何作用。 豆大的泪珠正逐渐滴落在女孩的裙子上。 「如果被人看到你这样子会害我丢饭碗的……」 我默默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女孩瘦小的背影此刻看起来又更加娇弱了。 当她的身子不再颤抖后,我才又开口道:「不过你能告诉我钟老师到底去哪里了吗?」 她愣了一会,彷佛我的问题是用某种不知名语言叙述的。 「我忘记了。」她回道,但语气已不如刚才一般泰然。 「你忘记了?不是你把老师藏起来的吗?老师现在还活着吗?」 「我不知道。这个谜我也还没解开。」 「什么谜?」 「钟老师消失的谜题。」 我总觉得自己被愚弄了,愤怒地拍了桌子吼道:「都这种时候了还开什么玩笑!」 「老师,我真的不知道钟老师在哪里。」她看起来也有些着急。 我们俩互相盯着对方,两张嘴都张着却没有任何一方愿意先驱动有些乾涸的嗓子。直到一个足以惊醒两人的响亮音效从她的口袋中传出,我才慢慢闭起自己的嘴巴。 「我爸爸打来了。」 我点点头道:「你先回去吧。」实际上只是自己还没办法掌握一时断了线的思维。 「老师,关于钟老师的事……」走出教室前,她又回头向我问道。 我则是随便地朝她挥了挥手。 「我没有跟其他人说的打算。我也相信你真的不知道钟老师的下落。」 她朝我深深地敬了礼,动作依然是那么的俐落确实,让人完全无法质疑这之中有丝毫的虚假。 每次她这举动都令我有些尴尬,让我不知如何应对。不过今天我也站起身向她点了点头。 「别因为那些无关的人而否定真实的自己了,宇宸。」 我的举动反倒让她吃惊,不过很快她就展开笑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羞涩地回道:「不觉得这名字真的很男孩子气吗?」 「不过这是你的爸妈给的,还是要好好珍惜。」 「我知道。」她微微抖动着肩膀,在我眼中女孩的轮廓逐渐模糊。 直到夜晚终于将日阳片片撕裂,我才像松了口气似的坐回位子上。 林宇宸的借书证发证日期是一周前,而重新办理借书证的工作日则是一至两周。借书证上面都有学生的照片,这一点图书馆大姊在受理时都会再三确认是本人持证。换言之,林宇宸不可能在钟老师失踪那天去图书馆借书。 但核心问题还没有解决,钟老师依然下落不明。 我走到宇宸刚才坐着的板凳上,发现板凳下压着一张纸。 那张纸看起来像是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其中一边撕得须须角角、歪七扭八的,看起来手脚相当笨拙。 我翻过那张纸,上面画着那幅画。 猫与老鼠手牵手笑着的那张涂鸦。 也就是崇恩口中,那幅宇宸的得意之作。 似乎是出自本人之手的真迹。 如果宇宸只是忘记拿走就没必要特地用椅子压着,我猜这是她故意留下的。 这个谜我也还没有解开。她刚才是这么说的。 说不定她其实早就知道答案了。 毕竟作为沟通用的暗号若是对方无法解读就没有意义。 我拉开抽屉,却找不到那把钥匙。 这让我更加深信自己的答案没有错。 我关上窗户及电灯,把教室门锁上后,走出了自然教室。 「真不想在傍晚后跑去那种地方。」我忍不住喃喃道,当然除了喧嚣的风声外没有人给予我回应。 自然教室离那里不是很远,所以我管理起来也不会有任何不便,况且那里根本没有特别关注的必要。 我转开门把,在黑暗的空间中,闭锁的视觉让嗅觉更加灵敏。 在呛鼻的臭味中还有某种腐朽的味道。尽是些让人忍不住皱起眉头的气味。 上次社团课时使用的昆虫标本还被我堆在门旁,回想那次我也是不愿在这多留一会,把标本随手一搁就逃了出去。 因为这些标本在现行的课程本来就无用武之地,所以我也没必要特地跑进来。 但这次却有无法推辞的理由引诱我走进标本室。 虽然知道标本室里的灯有毛病,总是像恐怖电影中的光源一样一闪一闪的,但有总比没有好,我还是打开了电灯。 走在光暗来回切换的标本室中,被上百双泡在罐中的眼珠注视着,这种奇妙的体验任谁都会毕生难忘,但对我来说这只是在谴责我对标本室维护不周。 我走到最底端的铁柜,四周贴满了胶带,看起来密封得相当谨慎,让一些想钻进去的虫子卡死在胶带上。 我撕开层层包覆的胶带,暂时屏住呼吸,将铁柜门拉开。 钟老师就在里面。 当然我只是从外观勉强辨认遗体身前的身分。在夏季放了一周的尸体实在很难期待她保有生前的面容。 即使阻隔了蛆虫入侵,也无法阻止遗体从内部腐败。 钟老师的尸体已经肿胀,让她塞在这小铁柜中是有些委屈她了;皮肤也有些脱落的迹象,轻轻一剥似乎能将整片皮肤撕下来。色泽方面保存得倒还算是良好,只有在皮肤下能隐约看见绿斑。 我套上放在桌上的塑胶手套,将钟老师的尸体拖了出来。 除了太阳穴一个比较小的伤口外,后脑勺有明显的凹陷,恐怕连头骨都被打碎了。 当我还在盘算如何拿这具尸体是好时,有人关上了门,我是在她压下喇叭锁时才察觉那鬼魅似的气息。 「是宇宸联络你的吗?」我说道,但眼前这具尸体让我有些好奇,所以也无暇回头。 「我又没有手机。」她忿忿地说。 「如果我没有来,你打算在这里等多久?」 「你一定会来的。我知道林宇宸会把线索丢给揭穿她的你。」 「猫与老鼠能够和平相处的地方。虽然画工有待加强,但创意不错。」我抬头,正好看见分装在罐中的猫咪及一旁的老鼠标本。 「闭嘴……」她用我几乎听不见的音量说道。 这女孩的杰作会被吴崇恩那群人当笑料闹着玩,或许是她始料未及的。当时没特别注意她的反应,想必难掩羞涩之情吧。 她走到我身旁,即使钟老师的尸体就摊在面前,她仍面不改色地坐在我身旁的椅子上。 不过当初藏匿尸体的就是她,所以要她现在摆出一脸害怕的样子恐怕也会让她感到很为难吧。 「我猜你应该跟林宇宸那家伙说了不少吧?能不能也告诉我呢?关于你是什么时候察觉的。」 感到手心不停出汗,我脱下手套将它随意丢在钟老师发胀的肚皮上。 「首先,在我问起你哪些学生和钟老师处不好时,你告诉我三个名字对吧?在那之前你还说班上没什么人质疑钟老师请病假的事。不过事实上是,班上许多人都知道钟老师被推下楼的事,你可能没预期他们会向我提起这件事所以才这么回答我。」 「但也有可能是我和大家疏离,所以不知情。」 听见这女孩自述人缘不佳让我差点笑出来,不过这样就显得我太不会阅读空气了。 「是有这个可能,但是你也告诉我有三个人和钟老师有过节。一个不关心班上事务的人会这么清楚这种八卦吗?我认识你也有一年多了,对你的个性再清楚不过了。」 我继续说道:「今天第一节课虽然是你替我解围的,但实际上你的目的应该是阻止钟老师的事继续散播下去吧?你真正要保护的人实际上是林宇宸。」 「听见你这样说还真令人难过。」 把她的回应当作玩笑话,却还是让我停顿了半晌。 「另外,你似乎没有跟林宇宸事先串通好,以至于我提到图书馆的事时,她只能顺势把话题接下去,而露出了马脚。」 「那个笨蛋。」 「她才不是笨蛋,那孩子十分信任你。要不是我问起钟老师的下落,她也打算独自承担罪行。」 我指着杏霙说道。 严格来说,是指着她的头发。 「否则以往总是留着一头长发的她为什么在案发之后要剪掉自己的头发,留一头和你一样的短发?就是因为被人看到你将钟老师推下楼,却没有看到你的长相,因此她才自己剪短头发,要是被人发现还能先一步出来替你顶罪。」 杏霙吐了一口长长的气说道:「所以我就说那家伙是笨蛋了,根本没必要做到这样,这反而会引起别人注意。」 「你们两个都是。若是你选择不替宇宸做任何辩解根本不会有人怀疑到你。」接着我走近那名短发女孩面前,和宇宸比起来,她的身高显得娇小许多,使得我要弯下身来。 「你们都有值得信赖的朋友。」 我试着将自己的想法传达给面前的女孩,而她也察觉到了我的视线,一手托腮也盯着我看,手中似乎握着什么闪闪发亮的东西。 被她那双幽火般的瞳孔盯着让我霎时没了自信,只好想办法不让她察觉我游离的目睛。 「虽然不完全正确,但你大致上说对了。那天下午我在楼梯口,正在等那家伙上厕所,结果却遇见钟老师。钟老师想拿走我手里的东西,情急之下我就推了她一把。林宇宸从厕所出来看见了这一幕,但是因为我的脸没有被那个三年级的看到,所以她自己把头发剪掉,以为这样还能伪装成我的样子,似乎是觉得这起意外自己也有责任。但单单从楼梯上摔下来还不足以杀死钟老师,若是她回复意识就知道是我将她推下楼的,不只如此她也会向我追究手里的东西。」 「所以你们就将老师的头砸破了?」 「啊、是啊,不过那块砖头已经被林宇宸带回去处理掉了。」 此时,她卷起袖子,露出绷带胡乱缠绕的伤口。除此之外还有大大小小的旧疤痕。 「我们将老师的尸体拖回六年四班,当时已经放学了也不会有人留在教室。那家伙因为是被爸爸载来学校,所以不能一大早就来,因此我只好自己趁着早上没人时将尸体拖到标本室来,打破其中一罐标本,让福马林的臭味掩盖住尸臭。我们平常没什么交集,在学校提起这事就太危险了,所以我画了那张画放在她桌上。至于你刚刚说她没猜出来是错的,她还没蠢到这种程度,只是那家伙似乎对你放开戒心了所以才愿意告诉你。」 接着她打了个呵欠,补了一句:「你这人实在很擅长对付小女孩。」 我有些惊讶她竟然能在这种呕心的环境中呼吸,于是自作主张地打开了她身旁的窗户。 「你自己还不是小女孩。」我笑道。 「是啊,我又没说我是在指林宇宸。」紧接着她又问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那天钟老师要从你手中拿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的问题在她耳里听来似乎很愚蠢,白皙的小巧脸蛋正放纵地笑着。 「问了这种问题,你可要做好这里出现两具尸体的心理准备喔,虽然我想你早就知道了。」 「才没这么严重。」 「老师,你真的了解我吗?」 「恐怕比任何人都还了解你。」我像是举起白旗般悄声回道。 「所以我才说你很懂得对付小女孩。」 杏霙脸上仍挂着笑容,但从那紧闭双眼中落下的泪水却像是五月雨似的,让我无法敞开心任凭雨点就这么落在死寂的水泥土壤上。 她抓着我的手,一阵冰凉的触感从手心传来,随着映入眼帘那自己扭曲面容的倒影,我意识到那是一支破碎的试管,锐利得足以划破任何人的喉咙。 「那就杀死我吧。」她像是在乞求我似的,深深地换了一口气。「就像你杀死那些女孩一样,杀了我吧。」 我从她手中接过碎玻璃。当我将它抵在杏霙的咽喉上时,她像是终于安下心似的,从口袋中取出笔记本交给我。 那是一本随处可见的黑色笔记本,但里面却记录着那些我曾深爱着的女儿们的点点滴滴。 笔记本因为一次意外而沾上了标本液的味道,因此现在依然散发着恶臭。 「果然是这味道让你找到我的。」我说:「跟鬣狗一样呢。」 「平常我们不会带着这个在身上,那天是因为……」 「因为你终于知道笔记本主人的身分。事故那天我的确有拜托你去标本室一趟,我想应该是你不小心碰倒了其中一罐标本才让你想起这味道的。」 「你早就知道笔记本被我捡到了,对吧?从我跟你借电脑查询那些失踪女孩下落时你就发现了。」 「当初知道笔记本在你那里时我松了一口气,毕竟这东西要是交给警察,我大概就已经不在这里了。」 「老师你难道不怕我和林宇宸把笔记本公开吗?为什么不趁那时杀死我呢?」 「那天看见你盯着萤幕上那些失踪孩子的表情我就知道了,虽然当时我仍抱持着封口的想法。但你对那些女孩抱持着某种与我不同的、特殊的感情。我思索、观察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理解在你眼中那些女孩究竟象征着什么。」 我把手轻轻搭在她的头上,一边抚着她黑色的秀发。 「最后我发现,真正让你感兴趣的,是死亡。」我接着说:「但你同时又被笔记本中每名女孩的遭遇、纪录所吸引。你渴望有人愿意瞭解你,却又对自己的生命感到绝望。或许宇宸那孩子是对命案本身有兴趣,但在你眼中这却是能在终结生命的同时又替自己留下存在证明的机会。因此你不论如何也不愿意把笔记本交给钟老师。」 我轻拍了她的头。「你啊,真是矛盾……真正厌恶自己生命的人,是不会对世界有所依恋的……」 语毕,泪水已不停从杏霙脸上滑落。 我想在这女孩身上,已经背负了远超出她所能负荷的重量了。 我抽回手中的试管,用力握紧。 感觉自己的手掌流出了温热的鲜血,但痛觉像是被麻痹似的,与神经脱节,让我仅能微微抽动自己的指头确认其存在,因为此刻我怎样也无法将视线从哭丧着脸的女孩面前移开。 「那些日子已经过去了。」我继续说道,即使这句话并不具有任何意义,仍祈祷我这无能的口条能让这女孩愿意拾回活着的希望。 「只要你愿意接受我这不称职的爸爸,就永远都是我的女儿。」 我轻轻吻了她的额头。过去也曾经和好几名女孩说过类似的话,而最终她们的下场总加深了对自我的厌恶,但我终究是个自私的人。 原以为这样冲动的行为会引来她的反感,但她却突然抬起头,将自己的唇瓣与我相贴。 那是有些黏腻的触感,我甚至还能在尸臭味的包围下闻到少女口中的香气。我觉得心中涌现的是喜悦,但这份喜悦似乎又是在恍惚中形成的,与我理想中的喜乐有些差别,以至于我担心它会像午后在颊上蒸散的雨点般飘缈无痕。 我听见那在怀里啜泣的女孩,在我耳畔低声说道。 「终于等到你了。」 我没有回应,仅是静静拥抱着她,她像个脆弱的人偶,让我深怕自己稍微出力就会夺去她的生命。 我想我从来就不是个称职的老师。 ※ 体育教师叶坤霖的证词 说真的我一点也不想提起这事。 一想到当时我还兴冲冲地向他提起钟老师的事就觉得噁心,谁会想到那种好好先生就是杀人犯呢? 刘老师、不、那个人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但现在也只能说他隐藏得很好吧!这个社会不就常有那种家伙吗?隐藏在我们之中,实际上是个彻底的混蛋。 关于他的家庭吗?我听说他很早就离婚了,不过这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反正你们晚点也会去找他前妻吧。但我真的没想到女儿被妻子带走对他打击那么大,看他都是笑笑的,还以为他早就释怀了,只能说我和他也认识好几年了结果还是一点也不了解这个人。 你说被他胁迫的那个女孩吗?不、她不是我的学生,不过我常常听他提起某个特别的孩子,我想就是这个女孩吧。我也听说那女孩本身家庭状况就有问题,性格又……啊,不好意思,这方面我真的不清楚,还是请你们问别人吧。 总之我自己没有孩子所以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利用那孩子对他的信任来满足他这种肮脏的欲望,我打从心底感到不齿,那实在不是一个老师,甚至不是一个人所能犯下的罪行,会有这种下场也是应该的。 追-更:po18.app (ωoо1⒏ υip) 第36章 最后的番外 问君何以忧 我似入君梦 岁岁拟平安 静夜晚秋风 何时君再来 如若不相逢 今日迟时归 春去夏又回 把酒祝东风 明月几时有 西去故人归[ 第37章 本书今日完结撒花 谢谢支持,再见^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