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天[末世]》 一声 首都时间2020年,七月二十三日。 清晨九点五十四分。 新京市通往河安市的高速公路上,一辆纯黑色乌尼莫克正以时速一百八飞速疾驰。 刚下过一场暴雨的路面还些湿滑,四头比普通车辆足足大了两倍的轮子卷着柏油路面的泥水将过路车辆甩了一身,司机狂按喇叭昭示着心中的怒火,还没等破口大骂,巨头很快卷着满地湿意一溜烟扬长而去。 因为时间还早,今天星期三,高速上来往车辆并不是很多,乌尼莫克像是开上了专用赛道,一路从头浪到尾。 指示牌提示前方七公里才有服务区,薄子敬打了双闪将车往应急道上一停—— 夏天的空气有些湿热,尤其是雨后更加沉闷。 将墨镜摘了往座椅上随手一扔,特级定制款机车靴踩着潮湿的草地瞬间将鞋面打湿了一片,高速护栏外面一片空荡,只有一颗细细的柳树勉强能遮住他一米八七的健壮身躯。 裤链拉下来那瞬间,薄子敬忍不住吐了口气。 口哨哼着义勇军进行曲,他提了裤子抖抖腿往回走,忽然脚底微微打滑,低头一看,登时脸色就变了:“我......靠!” 昨天特意让布鲁斯李设计总监剃过的寸头桀骜不驯的倒扎着,衬的那副本就凌厉逼人的眉眼更显深邃,咬着牙憋着一腔子火,找了根树枝蹲下来刮脚底板上那坨玩意儿,左手也不闲着从腰里摸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咔嚓咔嚓’的对着实物拍了几张照片。 wechat点进‘江南皮革厂跑路的小姨子们’群聊—— 【[图片]】 【[图片]】 老板黄鹤:【大清早的就踩屎,这狗日子,】 几秒后—— 小姨子斌斌:【卧槽老大,限量定制款tod's才上脚就沾了狗屎,你这今天是要走大运!】 小姨子壮壮:【wow,头儿,大清早的就有这运气,我看今天晚上咱们重案组都不用加班了,改去庆祝一下你这天赐的福利。】 小姨子阿庄:【大家分析一下这玩意儿到底是人拉的还是狗拉的[奸笑]】 小姨子斌斌:【你以为谁都跟老大一样跑到高速下面随地大小便,铁定是路过的野狗拉的!】 小姨子阿庄:【看大图分析,我觉着不太像是狗拉的,你们仔细看,它里面还掺着几根没有完全消化掉的金针菇~~】 小姨子钧钧:【......沃日,个老狗比你退群吧,我他妈的还吃着早点呢!】 老板黄鹤:【刮不干净,这鞋回去扔了,】 小姨子斌斌:【别啊老大,给我穿吧,我不嫌弃你那上面沾了屎[可怜]。】 小姨子阿庄:【鞋:我不干净了[微笑]】 薄子敬烦躁的收了手机将树枝丢出去,此时来往而过的车辆在空旷的道路上卷起一阵阵呼啸,天空中偶有几只鸟儿飞过头顶,‘啊——啊——’的叫了两声,他当即怒着脸仰头吼道:“啊你妈!信不信老子一枪把你打下来炖汤喝!” 话音刚落,就觉得脑门一凉,他下意识摸了摸,摸到一小坨黏黏的东西。 “......” 一声刺耳的刹车漂移登时从公路上响起,薄子敬下意识抬头,就见一辆纯黑色破奥拓在空荡荡的路面上摆了几下尾巴,车速快的将湿路面擦起几道白烟,而后呈对角线趋势直直朝打着双闪的乌尼莫克冲了过去,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紧跟着咣的一声巨响,巨头在猛烈的撞击下明显狠狠一抖,破奥拓车前盖瞬间弹起,然而肇事者却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前轮子猛的一扭,唰的一声直接溜了。 “......我x你祖宗的!” 如果说刚才那倒霉事只是让他有点窝火,那么这一下就是让他全身都腾起了滔天怒火,也顾不上脚底板的人屎还有脑门上的鸟屎,长腿几个横跨直接翻过护栏跳上车,油门一脚轰到底,车速只几个间隙就飙到了两百,直直朝那辆破奥拓冲了上去。 高速上本就没什么车,两车一前一后的速度就显得十分激情,镜子里倒映出那张满是煞气的脸,连眉心中间都仿佛隐隐的燃着火。 “王哥,刚才那家伙追上来了!” 破奥拓驾驶座上的男人朝后视镜瞄了几眼,一脸凶狠,腿边搁着一把长刀,头也不回的问:“怎么办?” 被叫王哥的人气定闲神的坐在后座上,旁边还坐着个双手被捆着绳子的年轻男人,那男人看起来文质彬彬,三十岁左右,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镶边眼镜,一股子书生气,皮肤略白,头发乌黑,额角挂了彩,青紫夹血,显然是刚被人揍过,他身上还穿着类似于医院的那种白大褂,此时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倒是一片平静看不出波澜,却下颌绷的略紧,熟悉的人一看就知道,那是他在紧张。 “继续加速别停,前面岔路口把他甩了。”王一吩咐完,破奥拓再次猛轰了一脚油门,车身在急速中使得刚落下的前车盖险些又弹了起来,轮子有点打漂,却不见减速,朝身旁人一撇,王一眼底闪过一片厉色,寒声说:“没看出来啊,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抢了方向盘,我之前还真是小看你了。” 眼镜男人不说话,朝后微微一靠,刚准备抬起双手,就被王一一把压下。 “摘个眼镜。”他说。 王一:“你最好给我安分点,不然挨揍的可不会是我。” “那行。”他说完就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王一冷哼一声,从后玻璃往外看去,乌尼莫克一直穷追不舍,喇叭狂按,近乎暴怒。 眼看着双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阿潮厉声说:“王哥,要不我下去直接把他给做了!” “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生事,别耽误时间,继续加速!” 阿潮恨恨的骂了两句脏话,再次提速,“他妈的,等一会儿停了车看老子不揍死你!” 这话显然是给后座上的眼镜男说的,他也不动弹,好像就真的睡着了一样。 一路超速变道,可惜破奥拓再怎么飞,在乌尼莫克跟前就跟木鸟碰上飞机似的,‘嗞’的两声急刹在路面上划出几道深深的轮胎印,巨头瞬间横向挡在了破奥拓前面,阿潮情急之下猛踩刹车,车里几人由于惯性都差点从座位上飞了出去。 “我操!” 王一显然也怒了,才抬起头,就见大奔上那男人提了根高尔夫球杆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 “下车!” 薄子敬身材颇高,满身怒火,力气大的险些将玻璃徒手震碎。 阿潮一转头:“王哥,怎么办?” 王一皱了皱眉,憋着怒气说:“后退加速绕路继续开,别理他!” 阿潮正准备挂挡,外面的人似乎瞬间看到了他的举动,手中高尔夫球杆忽然猛地一轮,咣的一声,玻璃在巨大的撞击之下轰然炸开,碎片登时爆了满周。 “撞了车还想溜,你他妈还有没有一点道德!” 他本就身材健壮,看起来彪悍无比,打完玻璃还不算数,又拎着球杆猛的朝前轮子砸去,嗤的几声大响,圆滚滚的轮胎瞬间就冒了气儿,连带着车身都矮了半截。 薄子敬刚一转身,就见车上的人已经跳了下来,二话不说横着脸一棍子抡来,他反应极快,猛的一仰头,那棍子几乎是贴着脸甩过去的。 “......” 阿潮一看就是练过的,浑身上下的肌肉在夏日单薄的衣料下显得十分强健,薄子敬已经算是很高了,往阿潮跟前一站,愣是被压的弱了三分。 第一下被薄子敬躲了过去,阿潮并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棍子一甩紧接着第二轮,却被对方一脚踹向胸口,震的棍子瞬间就脱了手。 “艹!” 阿潮踉跄着朝后退了几步,有点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胸口那只巨大的脚印,然后抬起头来怒瞪了他一眼,似是没想到这家伙这么能打。 “你他妈的还敢动手!”薄子敬也是火的厉害,一句话没说完就抡起球杆猛地往阿潮身上打去,坚硬的铁棍带着巨大的力量砸在肉身上,一般人早就趴地上没法动弹,但阿潮彪悍的抗击打能力硬是在挨了两下之后,忽然从背后又抽出一把足有小臂长短的砍刀,朝着薄子敬挥了过去。 车里的王一显然已经不耐烦了,朝旁边的眼镜男厉害道:“你他妈的还真是个惹事精!” 眼镜男闭着眼睛,仿佛外面的打斗跟他没关系,闻言淡淡道:“过誉。” 王一看了半晌,终于没忍住,从前座绕了过去,跟着跳下车来。 阿潮被撂翻在地满脸是血,薄子敬拄着球杆看着王一,火大道:“怎么着,跟老子车轮战?!” 王一绷着颌骨,一把脱掉身上的皮衣,露出里面贴身的黑色背心,两条健壮的手臂上满是大大小小的刀疤,一双眼睛盯着薄子敬,十指交叉开始转动手腕,脖颈朝两侧咔咔一甩,顿时惹来一声挑衅的口哨。 “可以啊,你看着就比刚才那头肥猪能打多了!” 他话音一落,手中的球杆被扔到一旁,随便动了两下肩膀,勾起右手食指,朝王一笑,轻佻道:“来,开始上。” 车内的眼镜男终于坐直了身子,波澜不惊的脸上下意识微微蹙眉,他双手动了动,绳子是个死扣,没有外力帮助,自己根本挣脱不开,但这并不妨碍他取出兜里的手机来打个电话。 “喂,110么......” ...... 警笛声从百十里外响起的时候,王一就带着阿潮一把越过护栏跑的没了人影,薄子敬知道追不上这俩不知道哪来的野狗,干脆直接放弃,下意识擦了擦嘴角,还好,没流血。 “卧槽,真他娘能打!” 他重新拾起球杆,牛仔裤和t恤上沾了不少泥渍,警车越开越近,没等车停稳,穿着警服的小哥哥就跟着蹦了出来,大声道:“老大!” 薄子敬一脸不爽的问:“谁报的警?” 群名‘小姨子斌斌’的陆斌赶紧将薄子敬前后打量了一番,说:“刚才接到群众报警,说河新高速上有人袭警,卧槽,我跟庄力一听就知道肯定是你,刚才特意跟李局招呼了一声过来看看,没想到还真是你!” 警笛声环绕在空旷的路面上显得十分尖锐,六七名警察陆陆续续都跟着过来,大家都认识,带头那个两枚四角星花的直接上去叫了声:“薄组长!” 薄子敬强调道:“是薄副组长,组长是咱们李局,陈队长。” 陈清扬笑了一下:“刚才我们外勤接到报警电话,报警人声称这条道上有歹徒袭击警察,什么情况?” 薄子敬理了理衣领,伸脚一指,火大道:“自己看,我特么新车才半年,撞了也就算了,还想跑路,我追上去准备跟人理论,没想到那俩狗玩意儿上来就拿了刀动手,你们来之前刚跑,比他娘的兔子还快。” 陈清扬走过去对着大奔看了一圈,笑着揶揄道:“可以啊,你那车撞这一下光修理费就得个大几十万吧?人一个开奥拓的,估计觉着赔不起才溜的。” 薄子敬不耐烦的摆手道:“哎我跟你说啊,回去赶紧把监控调出来,我非抓住这两个狗玩意儿不可。” 外勤组一帮人员对斗殴现场拍了几张照片,陈清扬象征性的朝薄子敬做了两下笔录。 “打架斗殴汽车追尾这些都是小事,那俩人现在是肇事逃逸,等着,回头我给你把人揪出来随便你收拾,不过袭警算不上,你没穿警服。”陆清扬低头写着东西。 “行,没事,谢了啊!” 陆斌哼唧道:“老大,你真没事?” 薄子敬活动活动手腕:“没事,就是那孙子还真能打,要不是你们及时赶到,我俩估计还能再大战个三百回合......哎,对了,刚谁报警说有人袭警的?” 他一身休闲套装,开着私家车,脑门顶个墨镜,长的那副彪悍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警察。 “不知道啊,就......” “哎,这车里还有个人!” 旁边外勤组的人喊了一声,薄子敬和陆斌纷纷转头,就见车里出来个穿着白大褂身高大约一米八三左右的年轻男人,太阳照下去在他眼镜片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薄子敬下意识伸手挡了一下。 “是我报的警。” 他声音不大,语气平和,却叫原本站在原地的薄子敬明显一愣。 “你没事吧?” 钟宇没等警察拦着问话,便两三步走到薄子敬跟前停下,他眉头紧拧,面色苍白,额角青紫间带着点血,稍稍仰头,一脸没什么表情的关切道:“胳膊受伤了?” 薄子敬垂着眼睑愣是盯着他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眼睛在钟宇被捆着的手腕上微微一扫,不知怎么的,居然有点想笑,却忍住了,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的说道:“哟,是你啊前男友!” ※※※※※※※※※※※※※※※※※※※※ 第一次写都市,内心忐忑.jpg 求抱抱求花花求疼爱, 老规矩,前五十名红包开始~ 二桃 钟宇还要再说什么,陈清扬那边的人就将他叫了过去。 陆斌凑上来小声道:“雾草,这下可不是简单的肇事逃逸了,看样子像是绑架啊,老大,那帅哥跟你认识?” 薄子敬眯了眯眼,盯着钟宇的背影,刻意强调:“前男友。” 陆斌:“......” “不是老大,你上个月不是还跟那个叫林什么的美妆博主在搞地下恋情吗?微博热搜上挂了两天呢!” 谁都知道薄副组长家里富的流油,因为他爹的身份,不少小明星女网红都喜欢捆绑他炒作,虽然最后的下场基本上都是被封杀,可也确实有几个“漏网之鱼”火起来的,所以为了搏一搏单车变摩托,这帮女孩子还是很乐意去冒这个风险的。 虽说陆斌这帮人是见过大世面的,平日里也从不相信这些绯闻八卦,可是比起‘前男友’这种'噩耗',还是觉得薄子敬这种钢铁直男跟女网红谈恋的可信度更高一些。 话音一落,薄子敬果然变了脸:“什么姓林的?” 他二话不说拿起手机打开微博输了下自己的名字,下面跟了一串串—— 薄子敬林曦曦 薄子敬林曦曦情头 薄子敬新恋情 最帅警官薄子敬 薄子敬微博 薄子敬工作照 陈洁儿薄子敬 薄子敬表情包 薄子敬真帅 薄子敬李小雨封杀 狙击达人薄子敬 薄子敬鸭子 ...... 薄子敬的照片基本上都是背影或者侧影,因为身份使然,没人敢真的将他正面照爆在网上,点开“薄子敬林曦曦”,他随手拷了两张照片下来发给wechat里面的小梁,陆斌伸着脖子啧啧两声:“林妹妹还没高兴几天呢,这又马上要被封id了。” 薄子敬收了手机,假正经道:“敢肆意捆绑消费国家副处级干部,这是犯罪行为,哥这是教她们如何做人。” 陈清扬那边收了笔录,走过来朝薄子敬正色道:“薄......副组长,这个事情现在有点麻烦,受害者是工业大学副教授,今天早上去化工实验基地的时候被那两个歹徒挟持了,具体原因尚不清楚,回头只能等我们调取监控立案逮捕侦查,我们目前还怀疑这车是个套牌,追捕嫌疑人期间,我们可能需要受害者随时配合,不过他说他没时间,但我听他的意思好像是跟你认识,刚报警的就是他,所以回头还得麻烦你,要是有什么需要......” “套话定点吗?”薄子敬打断他:“想让我帮忙?” 陈清扬扬了扬眉,不怀好意道:“那位姓钟的副教授点名说回头让你直接问他。” 薄子敬啧啧两声,双手环胸道:“也不是不行,就是这事吧......” “没事,不算越界,你审跟我们审没什么区别,重案组嘛,比我们外勤组的盘话流程严谨多了。” 市局重案组成立于二零一八年十月三日,当时为了破获九三零跨国特大凶杀案,以新京公安局局长李必直为组长,经侦队薄子敬支队长担任副组长,成立了这支不到十人的新队伍,只花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将凶手唐尼特·坤在新西兰抓获,省厅为了方便今后行动办事,直接下令今后所有命案直接移交重案组,至于曾经还余留下来的经侦队人员,一般也就是跟着重案组屁股后面跑跑腿,不起什么实质性作用。 薄子敬犹豫了两秒,才笑着往他肩上一拍。 陈清扬吹了个口哨,啪的一声合上了文本夹,朝他扬眉道:“行,那谢了啊。” 外勤组一帮人收好摄像机和记录仪,然后打了个电话喊了拖车的过来将那辆破奥拓运回市局,陆斌凑过来说道:“老大,既然没事了,那我就先跟着外勤组回去,还要跟李局汇报呢。” 薄子敬摆了摆手,示意他没事赶紧滚,等一帮人差不多走完了,他咧着嘴动了动手臂,刚才被后来那个一棍子闷上来,他用手肘挡了一下,本来也没觉着疼,这会儿倒是后遗症来了。 警笛声渐渐远了,拖车的也走了,薄子敬转身准备回车里,才发现钟宇正站在他车旁吸烟。 薄子敬: “......” “你怎么没跟着一块回去?”薄子敬走过去问他,时隔半年没见,他一向没什么脸皮的当下竟然有点不太敢去看钟宇。 把最后一口烟掐了,钟宇微微抬着下巴,问:“你去哪?” 这个角度正好能将他额头上的伤看的一清二楚,薄子敬一下子火气又上来了:“他们还打你了?” 钟宇不甚在意的岔开话题,继续问:“是不是去河安?” 薄子敬忽然打开车门钻进去在箱子里翻了半天,才拿出了一张创可贴递给他,:“贴上,一会儿回市里去医院包扎一下。” 钟宇将创可贴接过来,刚撕开包装,顿了一下,又递回给他:“我看不见。” “......”薄子敬两三下给创可贴扒了皮,等抬起手往钟宇额角上贴的时候,忽然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 他掌心和五指上都有厚厚的枪茧,可饶是在触碰到钟宇的那一瞬间,无名指还是忍不住微微一颤,两人此刻距离很近,薄子敬比钟宇高出半头,鼻尖喷出的热气就打在对面之人的额头上,他清楚的看到钟宇脸颊两侧泛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忍着尴尬,薄子敬问道:“刚怎么不跟着他们一块回去?” “警车超载。” “......我要去河安拿个文件,你要是忙的话,我可能载不了你。” 钟宇看着他:“今天不忙。” 薄子敬有点惊讶,原本调侃的话都冒到嗓子眼了,却又被压了回去,带着点试探性的语气说道:“那你跟我一块去一趟河安,回来我送你?” 钟宇点了点头钻进车里。 可能是密闭空间范围小,俩人从坐进车里起就没说过一句话,尴尬因子在四周紧紧环绕,钟宇摘了眼镜靠在椅背上休息,薄子敬一双眼睛隔着后视镜时不时就往他脸上看去,今天钟宇穿着实验室里的白大褂,里面是一套休闲夏装,眼镜一戴,就显得非常禁欲系。 其实俩人去年谈恋爱的时候,薄子敬都很少见他穿成这样,偶尔一两次,还是他去接钟宇下班时在实验室里看到的,一般情况下,他去接他下班,都是等在基地门口或者学校门口,而钟宇,只要出了实验室,都会脱掉工作服。 钟宇平时很忙,不,是非常忙。 忙的没时间谈恋爱。 既要在市里的化工实验基地替政府搞科研,又要兼顾工业大学副教授一职,从薄子敬去年夏天认识他开始,每天要不是下班那会儿他会强行将钟宇拉出去约会几小时,那么在钟宇的生活里,就只有工作和睡觉这两样,至于吃饭上厕所,那基本上都是在实验楼里直接就能解决的。 两侧道路景致快速朝后退去,外面大道上宽阔平坦,车辆很少,钟宇似乎是睡着了,呼吸渐渐重了起来,薄子敬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伸手关掉了原本声音就不大的音响。 “开着吧。”钟宇忽然开口,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他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浓重的磁性,这让薄子敬忍不住紧了紧方向盘。 “没睡呢?”他问,将声音调高了两格。 钟宇:“不是说开高速要听点劲爆的么,怎么换口味了?” 低音炮里放着不知道谁的钢琴曲,薄子敬顺口道:“不是要体谅一下你么?” 钟宇一愣,才说:“偶尔听一下能提神。” 薄子敬没说话,一双眼睛盯着前方的道路,余光却不由自主往右边瞟去。 又是一串沉默的尴尬。 钟宇一向就不是多话的人,俩人在一起的时候,基本上都是薄子敬在说,钟宇听着,偶尔笑一笑,回个一两句,就是他们之间的常态,一般人估计受不了这样,但薄子敬喜欢,可能因为那个人是钟宇,所以不论干什么,只要他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他都会觉得欢喜。 不过此刻却稍微有点不太自在了。 “刚那两个为什么绑你?”薄子敬开口问他,语气里带着点漫不经心:“劫财还是劫色啊?” 钟宇睁开眼睛坐了起来,伸手掐掉眉心之间的疲惫,一边在手机上回着信息一边说道:“不知道。” 薄子敬认真道:“看样子那俩人不像是简单的绑匪,尤其是后面出来的那个,以我的经验判断,说不定是个职业杀手。”他掀起眼皮一眨不眨的盯着他:“钟宇,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这一声‘钟宇’让钟宇瞬间有些恍惚了,他直觉性看了一眼薄子敬的侧脸:“我能得罪什么人?除了甩过你以外,我从不跟人结仇。” 薄子敬:“......” “刚那破奥拓撞我车的时候,是你动的手吧?” 钟宇将手肘搭在车窗沿上,隔着玻璃看向后视镜—— 雨水将车窗和镜子打的一片模糊,从这个角度望过去,只能勉强看到薄子敬宽大的肩膀和手臂,他朝后挪了挪,试图想寻找一个合适的角度,可依旧看不见薄子敬那张脸。 他有些不愉的轻皱了下眉头,‘嗯’了一声。 薄子敬瞥了他一眼,不爽道:“哎,我就奇了怪了,你胆儿怎么那么大了,万一这车是别人的,你撞了之后那人追不上,回头给那俩狗东西激怒了,报复你怎么办?!” 钟宇说:“不会。” 薄子敬条件反射:“什么不会?” “不会是别人的车。” 薄子敬一听就笑了:“咱俩分手的时候这车我还没买呢,怎么,难不成你后来还偷偷去打听过我的消息,连我新买了车你都知道?” 钟宇愣了愣,偏过头去忍不住提了提嘴角,说道:“你撒尿抖腿的毛病下次记得改一改,我百米之外都能看清楚。” 薄子敬:“......” 钟宇重新躺了下去,这次却是没闭眼睛,俩人耳边都是车辆疾驰擦着空气而过的呼啸声,这让薄子敬觉得十分不自在,原本刻意慢下来的车速又忍不住跟着提了起来。 前方不到五公里就要拐进匝道,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太阳一出来,周遭一切都显得水光灿灿的,钟宇半躺间静静的盯着薄子敬的后脑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清扬说你不太愿意去警局配合调查。”薄子敬从后视镜里再次看他,正好撞上钟宇的目光,四目相对,两人心里都是一跳,却十分默契的装作不在意似的没有避开。 钟宇皱了皱眉,右手食指搓着拇指指腹,说道:“没空。” 薄子敬不咸不淡的轻嘲道:“是吗?忙到连被绑架这事都能不在意。” 钟宇:“警察应该比我更在意。” 这话彻底让薄子敬接不下去了。 钟宇眉眼之间一片开阔,却时常喜欢皱眉,眼皮是浅浅的内双,三十岁的人了,眸子还清亮亮的仿佛涉世未深的少年,他鼻梁很高,却不似薄子敬那种从山根处就开始挺起的那种,就显得整张脸看起来十分柔和,再加上他平时不苟言笑,总给人一种沉稳冷静不易接近之感。 慢下车速,薄子敬忍不住隔着镜子开始一点一点细细打量着钟宇,从额头到鼻子到嘴巴再到脖子,每一根毛孔里都透着淡淡的疏离。 他没来由有些烦躁的将油门往下踩了踩,而后不耐烦的扯了把领口,他能感觉到钟宇现在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的后脑勺,那目光专注的险些都能将他脑袋给烫出个火焰山来,他不知道那男人到底几个意思,竟然能心平气和的跟他坐在一辆车上一点都不觉得不自在,而且还能说出“除了甩了你之外,我从不跟人结仇”的话来。 这要是换做旁人,薄子敬肯定会骂上几句‘小贱人’或者‘老狗比’之类,可惜对方那位,让他说不出什么难听话来。 “怎么不下去?”钟宇一开口,薄子敬才发觉自己已经开过了一个路口,一言难尽道:“净顾着想你,忘了,下个路口出吧。” 他说完也不敢去看钟宇,钟宇也没吭声,又成了一场僵局。 良久,一声低低的叹息从耳边响起,钟宇保持着原本半躺的姿势没动,漂亮的眼睛看着前方,说道:“薄警官,其实......嘶!” 薄子敬忽然猛的扭了一下方向盘,轮胎擦着地面上的水打滑的厉害,钟宇勉强抓紧扶手稳住身子,就听他说:“不好意思,刚晃神了。你继续说。” 钟宇:“......”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道歉是不是?”薄子敬随意道:“没必要,其实就算你不甩我,我那段时间也谈不下去了,我受不了你这种没话说的人,而且你还比我大一岁,跟你在一块也就是图个新鲜,我其实不喜欢比我大的,等过了那个劲儿,就没意思了,只是你还没等我先开口就把我给甩了,我后来生那么大气,也是因为觉着没面子,不存在舍不得之类的。” 他说的云淡风轻的,手心里却是出了满手的汗,钟宇一张脸血色尽退,好半天,才恍惚道:“......是么。” 薄子敬紧握方向盘,哼笑一声:“那可不,你也别太自责,大家各玩各的,我早就没当回事了。” 钟宇终于彻底沉默了,薄子敬从镜子里看他,发现他已经偏过头望向窗外,下颌绷的很紧。 他在紧张。 尴尬的沉默一直在两人之间蔓延,直到几声急刹忽然从对面高速响起,紧接着,一道黑影在余光中闪了一下,薄子敬一片心思还挂在钟宇身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回神的时候,黑影已经晃到眼前,‘碰’的一声巨响,车身紧跟着猛的一震,极速中轮胎在猛烈的撞击下瞬间朝着一旁狠狠歪了个头,而后以强势惯性猛的朝着护栏方向冲了过去。 三爻 饶是卯足了全身的应变能力,车头还是不能免受其祸。 强烈的撞击致使钟宇在朝前扑过去的时候又被安全带狠狠的拉了回来,而后‘咚’的一下又狠狠的栽倒回副驾座上。 “咔”——有玻璃之类的东西碎了。 周遭大概静止了不到两秒,钟宇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 “你怎么样!” 拉了手刹,薄子敬一把扳过他肩膀,赶紧将他从头到脚快速扫了一遍。 钟宇吐了口气,语气有些艰难道:“没......事。” 他脸上一片煞白,长眉紧紧拧在一起,连带着双唇都变得铁青,估计是被吓得不轻,除了脑门上刚才被薄子敬贴上去的创可贴,没有多余的伤,钟宇下意识往左胸口袋里面摸去,拿出来的时候,那只金丝镶边的眼镜已经碎成了渣。 “别看你那眼镜了,人没事就行,我下去看看,你待着别乱动。” 双闪和应急灯发出‘噔噔’的轻响,钟宇打开车窗往外看去,一只成年大小的羚羊横卧在车前不到三十米的地方,脖子处有一道明显豁口,正汩汩的往外涌血,薄子敬走过去的时候,连背影都透着一股子压不住的火气。 他先是用脚踢了踢那只死羊,然后又蹲下来不知干了些什么,等再站起来的时候,钟宇就见他拽着那死羊的两只角将它往高速护栏外面拖去。 还好今天路上几乎没车,否则照他停的这个位置,不是造成道路拥堵,就是带出二次车祸。 五分钟后,薄子敬重新回来,眼睛冒火似的围着车头转了几圈,然后在上车之后‘碰’的一下狠狠的阖上了驾驶座的车门。 任谁碰上这种晦气事心里都会不爽,况且这车看着就不便宜,虽然薄子敬应该不会在乎百十来万这点‘小钱’。 “这地方怎么会有羚羊?”路上的时候隔了好久钟宇才开口问他。 “鬼知道怎么回事。”薄子敬转头看了他一眼,“刚是不是吓到你了?” 钟宇摇头:“还好,就是一下没反应过来。” “眼镜是不是碎掉了,一会儿回去我给你买副新的。” “没事,回头我自己去配,你车要紧吗?” 薄子敬将天窗完全打开,又将车窗开了一寸长的缝隙,单手握着方向盘摸了根烟叼在嘴上:“帮我点一下。” 钟宇伸手去掏自己兜里的打火机,摸了半天没找着,薄子敬说:“用我的。” 钟宇刚要去拿,就听他提醒道:“屁股兜。” 钟宇:“......” 白雾一下子就在四方狭小之内飘荡开来,隔着一层迷蒙,钟宇却能将他刀削似的下颌看得清清楚楚。 “要不要紧都撞成那样了。”薄子敬吐了一口白烟,耳边响起几声振动,将夹着烟的手随意往窗沿上一搭,他眯着眼睛说:“哎,咱俩现在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一回了,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什么?”钟宇低着头回复信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薄子敬清了清嗓子,眼睛也不敢看他,“比如刚才我英雄救美,这事要是放在古代,怎么着也能换一句‘唯有以身相许报答救命之恩’之类的吧!你难道不该表示点什么?” 钟宇似乎没听见他的话,依旧低头蹙眉发微信,表情极为凝重认真。 “跟谁聊天呢!”薄子敬喊了一嗓子。 钟宇对他的话有点心不在焉,头也不抬道:“稍等一下。” 薄子敬朝外面掸了两下烟灰,余光时不时往那道亮着的屏幕上瞟。 ‘治男科,上唐都,新京唐都医院,前列腺炎的终极杀手......’ 前面一方天桥上,隔了八百米都能看到那一排醒目的广告字。 薄子敬下意识又瞥了钟宇一眼。 “你刚跟我说什么?” 良久,钟宇才收了手机,转过头来问他。 可能是那股劲儿过去了,薄子敬已经将一根烟都抽完了,烟头随意往窗外一丢,关起车窗,脚下油门加速,才面无表情道:“没什么。” 后轮子卷起的水渍溅了老高,接近十一点的时候,才终于看到了出口,两人都没再说话,乌尼莫克四平八稳的顺着匝道行驶出去,就在这时,倒回去不到十公里的高速护栏外,那只原本被薄子敬拖到草地上已经死透了的羚羊忽然猛抽了几下,四蹄子在潮湿的空气中狠狠一蹬,‘腾’的一下就跳了起来,而后它近乎茫然的扭了扭已经断掉的脖子,巨长的羊角顶着湿润的土地微微一勾,重新睁开眼时,露出了一双布满眼白的眸子。 第一天 借刀杀人(1) 七月二十五日。 新京市,下城区。 下午六点一刻,正值晚高峰时段,南北高架上川流而过的车辆慢慢吞吞的将市中心一分为二,高架两侧与一般超一线城市没什么不同,商业大厦林立环绕,人群拥挤着仿佛看不见尽头的潮海,聒噪烦扰的音响声混着人声和车鸣,越发显得夏日的傍晚尽是闹腾。 何志朝从地铁口挤出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去摸胸口兜里揣着的老花镜,他穿着一般工科老教授都喜欢的深蓝色纯棉格子旧短袖,深灰色宽大短裤,以及一双有些年头的棕色牛皮凉鞋,将老花镜挂在鼻梁上试了一下,还好,没给挤碎,松口气似的摇了摇头,这才往前面不远处的百乐福超市走了过去。 何志朝很少挤地铁,要不是因为家里那辆二八加重前几天被摸鱼的偷了链子,他根本不会来受晚高峰这个罪。 超市里的人这个时候肯定是只多不少,白领们下班赶着回家做饭,学生们放学赶着搜刮零食,从货架上拿了两袋盐和鸡精再加一捆卫生纸,何志朝拉着小车子就往收银台准备付款。 “先生,现磨咖啡有需要吗?新出的咖啡豆,买两袋送两袋。” 咖啡促销柜台年轻的售货员在耳边温柔的说着,何志朝转头在货架上看了一眼,问:“比利时咖啡豆到货了吗?” “啊,有的。”售货员明显有些惊讶这个看起来衣着平平上了年纪却问出这句话的人,恍惚了一下,忙从手边抓了袋深绿色的包装过来:“不过现在比利时咖啡豆不在活动范围内,您可以尝试一下我们的新品……” “不用,我只喝比利时的,”他隔着老花镜在柜台上找了半天,才用手指在一处敲了敲:“一杯比利时现磨,谢谢。” 售货员不甘心的继续推销道:“先生,真的不试试我们的新品了吗?哥伦比亚……” “尽快,我还要赶回家吃晚饭。” 咖啡机运转中低沉的响声被四周嘈杂的人声压了下去,何志朝从裤子口袋抽出一份旧报纸,开始认真的看了起来。 售货员明显因为此人没有买新品而有些闷闷不乐,连带着给咖啡的浓度都减缩了四分之一。 中央空调吹出来的冷气就跟不要命似的打在头上,一个专门卖辣条的货架旁边,几个售货员正凑在一块低声议论着那个蹲在地上认真挑选‘卫龙’和‘酒鬼’哪个牌子更好吃的男人,没一会儿,那男人站了起来,将几包脱颖而出的‘卫龙大面筋’随手丢进购物车内,转头问道:“收银台哪边?” 他体型是真高,人又帅的晃眼睛,脑袋上的毛寸显得整个人正经中带着浓烈的不正经,说话的时候眼角习惯性往上一挑,一下子就把小姑娘问的红了脸。 “前,前面直走右转,再右转,下楼后,拐个弯,再,再左转。” “……得,谢了。” 周五算是个鼎沸时间段,一般情况下要是没什么案子,这个点薄子敬都是正常下班然后约一帮狐朋狗友出去打球,不过前两天高速上那个绑架案还在进行,为了鼓励众位小姨子们热情的工作态度,他才勉为其难的牺牲自己出来给这帮人买点慰劳品。 本来这事算不到重案组头上,可是耐不住薄子敬自己‘热爱工作’,硬是将这活儿揽了过来,也得亏他揽了过来,才查到那俩绑架者都是内网上挂红头的省内一级通缉犯,两人身上都背着不下三条命案,尤其是后来跟他动手的那位,身上还挂着两条警察血案。 顺着指标下了电梯,打开手机有一堆未读消息没看,薄子敬直接点开‘小雏菊’聊天页面,翻着跟钟宇最新的几条对话—— 【那什么,你有时间吗,中午可能需要你过来市局一趟,昨天那个案子有进展了,局里想让你配合问几句话。】 【怎么不说话?要实在没时间过来我过去找你也行,反正也是例行公事。】 【???什么情况?】 本来他以为又是三条有去无回的消息,结果一直到昨天很晚对方才回复过来。 小雏菊:【刚忙完,周六可以吗,周五之前都没有时间。】 当时薄子敬都快睡着了,结果被消息一下子震醒,迷迷糊糊一看时间,凌晨一点零七,本来还想骂两句哪个不长眼的这个点扰人清梦,结果一瞧对方昵称,登时就清醒过来,赶鸭子上架似的立马回复: 【那怎么行?警察周末也是要休息的!就周五,下班之后。】 抱着手机等了差不多都快五分钟,那边才回复过来。 小雏菊:【那就八点之后吧,希望不影响你们的时间。】 薄子敬得意洋洋的哼笑一声,硬是忍了十秒,才冷冷淡淡的丢了一个【嗯】字过去。 百乐福算是下城区乃至整个新京最大的超市,要不是因为这跟市局离的最近不用开车,他可能半年都不会进来一回。 看了眼时间,已经六点过半快四十了,薄子敬寻思着要不要给钟宇发个消息提醒他一会儿八点准时到市局,想了想,按出去的几个字又都全部删掉。 开玩笑,凭什么每次都是我心急火燎的急着往你身上赶?分了手就应该自觉点挣个骨气。他哼了一声,低头推着购物车往前走。 “……真是的,咖啡就这么泼了一地,我这还忙着卖东西呢,麻烦您尽快让保洁员过来清理吧,不然待会儿把人滑倒又是我的事了……谁知道呢,就一个老头在我这刚买了一杯咖啡,转头就撞到人家身上,不过还好那俩人像是认识,所以没闹事……我怎么知道,我总不能让客人清理吧?再说了,人家那位被撞的先生本来是要留下来帮忙清理的,但是衣服上全被泼了咖啡,我就不好意思让他帮忙了……买咖啡的?那个老头吗?别提了,我还听人家把他叫教授呢,倚老卖老,还怪我没把盖子扣紧……哎哟别问这么多啦,快点吧,别影响我销售额,这个月还有一半没完成呢,晦气死了。” 薄子敬无聊的对着地上那滩咖啡拍了张照片,还特意加了个滤镜发到朋友圈,配了句‘喝咖啡吗,我请’,然后才慢慢悠悠的往收银台走去。 因为靠海的缘故,新京市的夏天潮湿又闷热,一般大商场大超市为了使空调能够发挥足作用,都会在进出口的大门挂上很厚重的透明皮胶质门帘,十一个收银台都排着长长的队伍,薄子敬随便挑了一个跟上队形,打开软件开始玩成语接龙大闯关。 这个游戏软件还是以前陆斌介绍给他的,因为薄副组长本人时常喜好自创成语,好几次都被钟副教授用没文化给戏谑,说他打着国防大学毕业的幌子招摇撞骗才进了新京市公安局,薄子敬出于心虚就没跟他计较,但是私下里开始默默的加紧学习,都快一年了,终于突破了第五关,升到了塑料级选手。 哄闹声从前面传了过来,薄子敬闯关正在兴头上,一开始也没注意,直到那声音越来越大,以至于人群中多了几声不和谐的惊呼,一抬头,就见大门口闯进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中年男人捂着胸口正对旁边的群众大声道:“快,快报警,外面吃人了!” 出于‘怕惹事上身’的本能,人们都下意识从他身边绕过去,中年男人踉跄中忽然一把抓住一个正往外疾走的年轻女孩,大喊道:“别出去,外面有鬼!” 女孩吓得尖叫出声,旁边人就像看神经病似的看着他,结完账都匆匆跑了出去,中年男人忽然放开女孩试图去拉那几个跑出去的群众,可一见他过来,人们跑的更快。 “快报警啊!”中年男人近乎绝望的扯住三号收银员的袖子,一双眼睛有种睁目欲裂之感,周围没一个敢上去询问的,人们都跟商量好了的似的下意识往后退开。 就在这时,人群忽然被拨开,一身休闲装,身材高大剃着寸头的年轻男人快步挤了上来,一把将中年男人从收银员小姐身上扯了下来,而后从兜里摸出个东西往他眼前一亮,沉声道:“市公安局重案组副组长薄子敬,不用报警了,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 中年男人一看到警察证,在呆滞了不到两秒钟后瞬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拽住了薄子敬的手,近乎绝望的哭道:“警察同志,烽火路,烽火路上有鬼在吃人!” “这人疯了吧……” “神经病吧这人。” “什么鬼吃人,大白天的哪来的鬼,应该是个疯子。” “敢这么糊弄警察,估计真是个疯子。” “就是,也不知道在哪弄出来这么一身血,看着像是精神不好啊。” “都闭嘴!”薄子敬冲人群喝了一声,他单膝跪地,腰板尽量下垂到能与对面之人平视,认真道:“在没有精神疾病的前提条件下糊弄警察最少会被拘押十五天,所以请你尽量想清楚再告诉警察实情。” 中年男人眼神飘忽了一下,薄子敬道:“别怕,慢慢说。” “真的,真的啊警察同志!”中年男人崩溃道:“就在烽火路那个小胡同里,真的有鬼,他浑身都是烂的,而且没有脸啊,他没有脸,也没有眼睛,还吃人了,吃人了……”可能是真的太害怕了,以至于说着说着整个人都跟着蜷缩在冰凉的地板上,浑身开始剧烈的抖动,一双眼睛像是死鱼一样没有焦距,而后嘴角开始渗出大量白色的唾液。 周围原本已经安静下去的嘈杂渐渐又大了起来。 “哎!同志!”薄子敬在中年男人身上拍了两下,根本无济于事,这时候保安终于跑了过来,薄子敬皱眉道:“先把人送到医院,打电话给烽火路派出所报警,让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他掏出手机刚准备干什么,恰巧这个时候手中一震:“喂庄力,我现在要去趟医……”话还没说完,整个人的脸色徒之一变:“古北路的紫薇小区?我马上过去,李局呢?……那这样,你让大钧去一趟医院,有个群众受伤了精神状态不好,让他过去看一下然后赶紧联系下家属……哪个医院?你等下我问问。” “哎,你们现在送他去哪个医院?……喂庄力,就市立医院,百乐福旁边那个,到了那边让他自己问,我现在就去紫薇小区。” 收了电话,几个保安已经将中年男人抬了出去,这时候,有个胖男人小跑过来哼哧哧笑道:“警察同志,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咱们可都是合法经营啊,现在这碰瓷儿的……” “负责人是吧?”薄子敬看了一眼他工装上的铭牌写着‘副经理’三字,双手叉腰不耐烦的问。 副经理赶忙点头哈腰的笑。 薄子敬:“没你们事儿,不过到时候需要你这边配合调取监控什么的,可别含糊。” 副经理抹汗似的松了口气,说道:“好好好,一定一定,谢谢警察同志。” “差不多得了。”薄子敬朝人群摆了摆手:“都散了吧。” 他往出走去,正要给钟宇发个消息,告诉他今晚临时有事,问话环节可能要拖一拖,不过没等他动作,那边的消息就率先一步过来。 小雏菊:【今晚临时有事要加班,改天吧。】 薄子敬皱了皱眉,锁了手机一把掀开厚重的皮胶质门帘,伸手拦了辆出租车跳了上去。 “古北路紫薇小区。” 司机踩着油门将车快速滑入了车流之中。 第一天 借刀杀人(2) 紫薇小区与平常老公房一般无二,住的大多是退休老人和外来打工者,小区占地面积不大,所以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能引来所有人的围观。 人堆里议论纷纷,一片嘈杂,薄子敬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被工作人员用隔离带封锁了起来。 “哎哎,警察,都让让!” 好不容易从人群挤过去,原本正跟外勤组说话的庄力忽然抬起头来,脸上登时挂出一副苦相,三两步跑了上来,如丧考妣道:“哎呦老大,你可来了。” “什么情况?” 接过庄力递上来的手套和鞋套,薄子敬将腕上的手表撸下来塞进口袋,俩人一同穿过工作人员往楼梯走去,阴暗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老旧筒子楼内淡淡的霉味像是别有新意的空气清新剂似的,让人闻着十分舒心。 “死者何志朝,男,65岁,工业大学退休教授,四十分钟之前才从超市回来没多久就被杀害,报警的是他家属,这会儿都在屋子里呢。” 三零二室的屋门大敞着,上下几个邻居围在门口不知在说些什么,还没等进门,里面技侦人员拍照声混着哭声就传了过来。 “舞男呢?”没去管客厅哭的都快晕过去的老太太,薄子敬戴上手套鞋套问道。 “最里面屋子。” “家属就一老太太?” “不是,还有个儿子,已经通知了,应该马上就能回来。” 法医正蹲在死者旁边跟他的助理说着话,一旁几个痕检员分别拿着收集袋采集血液指纹和毛发,薄子敬走进来的时候倒是被吓了一跳,这个看起来应该是书房一样的屋子里,从死者身上流下来的血愣是淌了半间地板,尸体仰躺朝上,脸上除了亡者特有的灰败之气外,表情并无太大波动,身上衣物穿戴整齐,脚上一只拖鞋歪在一边,整个人都浸在了血泊里,以至于连原本衣服的颜色都看不出是怎么回事。 “我去,可以啊这血流量。”薄子敬提了提裤管在法医身边蹲下,“怎么说?” 吴楠用食指关节顶了顶鼻子上的镜框,露出镜片后面一双豆大的小眼睛,先是往薄子敬那身便衣上扫了一圈,瞪了他一眼,才说:“死者是后脑遭受钝器重击被一击致命,从空气湿度和血液凝固程度上来看,死亡时间不会超过半小时。” “伤口程度呢?” “横向两点三,纵向一点七,深度不确定,正好是在脑勺位置。不过按照这个血流量来看,应该不至于只是从脑后流出,但目前没有看到其他伤口,回头还要将尸体带回去检查一遍......对了,你猜我还发现了什么?” 吴楠话刚说完,一旁的王助理就将透明袋里的东西递了上去,是一枚很普通的白色扣子。 “扣子没什么特别的,一般白领穿的衬衫上基本上都是这种,没logo,也看不出档次,但是你瞧仔细了,会发现点其他东西。” 薄子敬端详半天,才问道:“这黄色的是什么?” 吴楠笑道:“我们家静静就是眼尖。” “去你的!”薄子敬笑骂。 “扣子是在死者手里发现的,因为沾了血,要是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到上面的其他残留物,不过按照本法医多年来专业的敏感嗅觉,我非常肯定那是咖啡|因和丹宁酸的混合物。” “丹宁酸?”薄子敬问:“那是什么玩意儿?” 吴楠捏着嗓子咳了两声,笑道:“简单来说,那个混合产物,就是咖啡渍。” “......” “死者身上的衣物没有任何带扣子的地方,所以初步判断,这枚扣子应该就是从凶手身上拽下来的。” 工作人员在门口进出出,屋内光是靠墙的书架就将里侧挤得满满当当,书桌上还摆放着几摞小山高的类似于资料一样的东西,薄子敬将那枚扣子交给一旁的庄力,随手提起桌子最上面那层的《博物杂志》翻了翻,没看懂,又拎了本《原子荧光光谱学》装模作样捯掷了半天。 “作案工具呢?”薄子敬一边翻书一边问道。 吴楠:“死者颅内凹陷程度虽然不确定,但就伤口边缘形状和脑浆流出量来看,暂时只能推测是锤头一类的工程工具。” ‘啪’的一声轻响,薄子敬一把合上那本完全看不懂的书,两条长腿靠在书桌上,单臂撑墙,朝一旁正在拍照采证的经侦科小伙子招了招手,问:“老太太情绪怎么样了?” 小伙子看起来就二十出头,长得十分白净,今年也才刚毕业就进来市局实习,腆着脸往客厅里瞄了一眼,摇头道:“年纪大了,受不了这刺激,刚才好几次都差点都晕过去了,愣是被陆哥掐着人中吊醒着......薄副组长,那个......” 小伙子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眼,有点紧张的捏了捏手中的照相机。 薄子敬不耐烦道:“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小伙子咬了咬下嘴唇,紧张道:“没,没什么大事,就想问问,咱们这周末是不是又得加班了?” 薄子敬瞪了他一眼,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教训道:“听听你自己问的这还是人话吗?这都死了人了,大案子!还想休息?滚去拍照去。” “可,可是薄副组长,我都......” “都什么都?警察的天职是什么都给忘了是不是?马列毛概白读了?要不要把你塞回警校再造两年?......怎么着,还想狡辩?去去去,再多一句废话回头让舞男扣你工资。”他说完径直往客厅走去,小伙子憋着一蹦子眼泪差点就跟着掉了下来。 客厅里,几位女警正在安抚死者老伴,老太太精神状态十分不好,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地板,身上套着围裙,脸上满是泪痕。 厨房里的油烟机还在抽风,薄子敬走过去发现炒锅里还有一份没盛出来的青菜,灶台上湿漉漉的,刚焯了水的排骨放在砧板上都还没来得及下锅。 在厨房里溜达了一圈,出了客厅拉了把椅子往老太太旁边坐下,薄子敬十分恭敬的递了杯茶上去,说:“你好阿姨,我是负责此案的领导,我姓薄。” 老太太闻言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请问您是什么时间发现......” “爸!” 门口忽然传来一道巨大的哭声,只见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正踉踉跄跄的闯了进来,还没等工作人员阻拦,原本目光呆滞的老太太忽然抬起头来,朝那男人看了一眼,眼泪唰的一下又跟着流了下来,哭道:“海洋,海洋啊......” “妈!”何海洋一把扑倒母亲怀里,硬是把旁边的薄子敬差点从椅子上挤了下来,俩人抱头痛哭了半天,薄子敬一看这状况,肯定这会儿是从老太太嘴里问不出什么了,干脆朝庄力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盯着,然后又跟着进了书房。 一直不知道在干嘛的陆斌忽然从角落垂地的窗帘后面抬起头来,高喊道:“老大,找到了!” 薄子敬从他手中接过那个最起码有一斤重、闪着金光的东西,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挑眉说:“可以啊,金砚台,还是足金的,我们家老爷子都不敢用这么明目张胆的东西,现在这帮文化人都这么腐败了!” 金砚台上沾着大量的血迹,而从陆斌刚才找到此物的地方来看,那里并没有被血泊浸淫到。 “哎,舞男,看看!” “我舞你个仙人板板!”吴楠一边骂人一边接过东西,在手里掂了掂,蹙眉说:“重量差不多能跟伤口深度对上号,应该就是这个东西致死的。” 陆斌不解道:“老大,你说那凶手专门拿着这么个招人眼的东西进来杀人,还把作案工具丢到现场,这不是脑子有毛病吗?” “谁告诉你这一定是凶手的东西了?”薄子敬斜着眼看他,而后径直走到窗边,右手食指和中指在窗台上轻轻拂过,过了会儿,才打开窗户伸出脑袋看了一圈,问陆斌:“说说你们的初步判断。” 陆斌正了神色认真道:“接到报案电话的时候是十九点零三分,我们带人赶过来的时候,家里只有老太太和死者两人,且从厨房就能看出案发时老太太正在炒菜,说明凶手是在老太太也在家的时候对死者行凶,但现场窗户紧闭,门户无被撬痕迹,周围环境没有遭到任何破坏,死者生前也没有与人打斗过的明显痕迹,三楼虽然不高,但设窗的这面墙依靠小区公园,视野开阔,很直观的就能被公园里锻炼的人看的一清二楚,且墙面除了这些晾衣杆之外,并无任何可以支撑攀爬的物体,所以不可能会有人从门窗贸然闯进抢劫杀人。” 薄子敬点了点头,沉思道:“既然案发时老太太也在家,她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还有,既然排除了入室抢劫,但又在这室内杀了人,且还是在死者毫无防备的情况之下.....” “那肯定是熟人作案!”陆斌赶紧抢过话头补充。 ——‘眼睛瞪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精明,耳朵竖的......’ “喂李局!”薄子敬朝陆斌摆手接了电话:“在呢在呢......对,还在勘察......嗯,舞男那边都差不多结束了,我这边快了......嗯嗯,一会儿直接回去跟您汇报......行,那先这样......没问题,挂了李局!” 陆斌问道:“老大,李局是不是催了?” 薄子敬刚要锁屏,屏幕横幅弹出来十好几条未读消息,忽然瞄到‘小雏菊’,他下意识点了开来。 【或者晚一些你过来找我吧,九点左右基地门口的茶楼可以吗?会不会耽误你周末休息?】 【如果太晚的话就八点半,我尽量早些结束。】 两条短信隔了近二十分钟依次发了过来,薄子敬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傍晚七点四十二,再看了看外面的天,亮的跟下午两三点似的。 “老大,又是哪个网红约你了?”陆斌十分八卦的伸长脖子,用细如蚊丝的声音问道。 薄子敬怔楞半晌,才用手肘顶了一把他肋骨,骂道:“边去,分清楚场合,少扯那些淡事!”说完他就以陆斌肉眼绝对不可见的速度回了个【嗯】过去,收了手机一本正经道:“对了,老太太怎么说?既然怀疑是熟人作案,家里来了人她应该是知道的。” 陆斌闻言一下子就哭丧了脸,道:“老太太除了一开始报警告诉我们这里死了人之外,其余什么都没说,只要一问话,要么就是哭,要么就是两眼翻着白要晕倒,吓得我们都不敢多问,生怕刺激了她。” 薄子敬挽起袖管,挑着略带痞气的眉毛说:“那什么,她儿子不是回来了么?把他叫......算了,我出去问问。” 正说着,何海洋已经走了进来,扑通一下对着尸体跪下开始一通狂哭,惹得一帮工作人员都忍不住别过眼睛不敢多看,过了会儿,等哭的差不多了,陆斌才赶紧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薄子敬大步走了过去,伸出手来沉声道:“你好,我是市局重案组薄副组长,现在有几个需要您配合。” ※※※※※※※※※※※※※※※※※※※※ 祝各位小金鱼儿端午节快乐~ 高考的宝贝儿们考试加油 第一天 借刀杀人(3) 晚上八点一刻,化工实验基地向北二百米处的一家干洗店。 收银小姑娘刚准备关了电脑收拾下班,玻璃门被人推开时发出一声不大的‘嘎吱’音,小姑娘有些烦躁的皱了皱眉,还没等低声埋怨,待看到客人那张过分好看的脸时,眼底闪过的惊艳瞬间盖住了刚才的那股阴霾。。 “您好,欢迎光临。” 小姑娘忙露出笑容,低头去检查客人放上吧台的衣服,有些诧异道:“这么多咖啡渍呢?”她将客人的衣服翻了个个儿,打量了半天,终于为难道:“先生,咖啡属于色素沉淀,您这是白衬衫,污渍面积又很大,不一定保证能够完全洗下来呢。” 客人含蓄的笑了笑,显然也没有抱太多希望,爽快的点头道:“没关系,尽量洗。” 客人的声音十分低沉,饶是隔着眼镜,也能将他眼底深处的温和看得一清二楚,小姑娘登时忍不住红了脸,有些不自在的偏过头去。 客人拿出钱包准备付款,小姑娘忙道:“先生,咖啡渍属于特殊污渍,所以要单独处理了之后才能进行干洗,这个......是需要多加钱的......” 她最不喜欢的就是给客人说‘多加钱’这三个字,因为每次说出去都得跟顾客扯皮半天,碰见一些多事的,还得嚷嚷两句,不过好在这位客人并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掏出一张百元面值的红钞递了过来。 “谢谢,那您留一下姓名和电话,我这边登记一下。” “钟宇。”客人说,然后报了电话过去。 “好的,那您三天之后过来拿就可以了。” 钟宇问:“晚一些可以吗?我三天后不一定会有时间。” 小姑娘点头如捣蒜,忙道:“没关系,您有时间再来取,会一直帮您保存在店里的......这是找您的零钱。” “谢谢。”他说完就走,还没等出了门,就听后面的小姑娘叫道:“哎,请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吗?” 小姑娘突然提起他衬衫的一只袖管,笑道:“刚才没注意看,您袖子上少了一颗扣子哦。” 钟宇一愣,似乎并不知情,却还是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灯红酒绿的魔幻之夜显然并不适合上城区这样的旧市区,放眼望去,连绵而过的都是老旧民国风屋宇塔楼,车灯交错的路灯之下,整个片区安静的仿佛一只沉睡千年的貔貅,加之政府大楼和全市百分之八十的机关单位都驻扎在此,就越发显得上城区庄严而又肃穆。 化工实验基地对面是一条老旧的小吃街,一般过了六点钟基本上都挤满了人,现在正值盛夏,人声鼎沸的场面一般会闹腾到夜里两三点才会清净,大g缓缓穿过人流朝基地大门口驶去,门房内值班大爷被灯光照了个眼冒金星,登时火大的冒出个脑袋吼道:“你瞎了!也不看看什么地方就敢随便停车,开走开走!” 薄子敬将车窗摇下来半片,朝门卫大爷招了招手,高声道:“今晚换您值班啊老梁。” 老梁嘴巴里嚼着的煎饼果子都还没来得及咽下去,隔着近光灯看了半晌,表情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笑嘻嘻道:“哟,是小薄?我都没看清,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薄子敬忙笑着摆手,老梁道:“小半年没见着你了,来接钟副教授下班啊?他二十分钟之前就走了。” “我知道!”薄子敬忽然从车窗里甩出个东西直挺挺的丢了过去,左边手臂半搭在窗沿上,说:“我就是来停个车,对面太挤了,没车位。” 老梁将那东西在手上摸了足有两秒钟才反应过来是一盒金灿灿的九五至尊,登时喜的合不拢嘴,立马开了车闸朝外说道:“行,进去吧,十一点之前开走就成。” 薄子敬客气的道了谢,轻车熟路的就驶了进去。 化工实验基地隶属于政府工程,内共有四栋楼,钟宇所在的三号楼里永远都是彻夜通明,基地正中央栽立的旗杆上,五星红旗静静的垂着,薄子敬仰头朝红旗使了个飞吻,而后看了眼时间——已经八点三十一分。 快步从大门走了出去,老梁正低头点烟,一时间都没瞅见有人从窗边闪过,等过了马路进了茶楼,都没等服务员上前询问,薄子敬直接上了二楼,一眼就在昏暗的角落处瞅见正低头看着桌上一堆文件的钟宇。 伸手往脑门上捋了一把,薄子敬一边走一说道:“来这么早,不太像你的风格啊。” 钟宇闻言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来,将鼻梁上的眼镜摘下来放到桌上,而后双手交叠在身前,看着他道:“我说过会提前到八点半过来等你。” 薄子敬一屁股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二郎腿翘的老高,他先是往钟宇身前那堆厚厚的文件上瞄了一眼,再将钟宇身上那件纯白色没任何图案的t恤打量了一番,戏谑道:“真是不知道你也会等人。” 正中央点好的茶水给薄子敬沏了一杯递过去,钟宇说:“不是说有话要问吗?” 薄子敬一愣,有点不满对面那人的不解风情,伸手在膝盖上拍了拍,挑起那道看着就不怎么正经的眉,说道:“急什么,好几天没见你了,让我先多看两眼呗。” 钟宇瞥了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刚从案发现场过来?” 薄子敬:“......这么明显!我来找你之前专门换了身衣服。”他猛的直起腰板,揪着领口低头闻了闻,自言自语道:“狗鼻子似的,我怎么没闻到消毒水的味儿。” 钟宇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正色道:“我一会儿还要回去加班。” 薄子敬哼了一声,叽歪道:“那你还来等我干什么?干脆改天不就行了?没来由耽误你钟副教授建设理想新中国了。” 钟宇收了文件起身就要走。 “哎哎,你看你看,又生气了。”薄子敬一把将他手按在桌上,讨好似的说道:“行行行,我不打岔,说正事,来,先让我把这口茶喝了。” 钟宇重新坐了回去,等着薄子敬把他那口茶喝完,差不多三分钟之后,钟宇再次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才发现对面那人正举着茶杯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钟宇:“......” “你今晚愿意舍了工作出来见我,是真想见我,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薄子敬将杯沿贴着下唇,凑过脑袋低声问道。 茶馆二楼这个点除了他俩根本没人,厚实的木玻璃窗将楼下的嘈杂一丝不落的隔绝在外,冷气给力十足,周围安静的诡异,稍微有点声音都会被格外放大。 钟宇支起双肘两手交握,有些好笑道:“不是你说有话要问我吗?” 薄子敬啧啧两声:“那能一样吗?” “有什么不一样的?” 薄子敬敲了敲桌面,慈祥的解释道:“你来见我,是因为那个案子来履行你的义务,还是因为你想见我而见我?这是本质上的区别,别混淆了!” 钟宇笑道:“是么?我觉得都一样。” 薄子敬不服气道:“哪里一样了?” “本质上的结果都是不变的,总归是见你,所以不管出于什么理由,都得来见你。” 薄子敬哼了一声,才终于正经道:“我来找你,主要是昨天在你那个案子里找到了重大发现,你猜猜是什么?” 钟宇摇了摇头。 薄子敬认真道:“那天调取监控对比公安内网犯罪信息登记的时候,发现那两个绑匪都是在内网上挂了红头的,一个叫何潮,一个叫王一,市局从前年就已经开始追查这俩人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尤其是后来从车里出来的那个王一,跟前年那件九三零特大跨国凶杀案还有些牵扯,两人都不是普通绑匪,所以你到底惹了什么人,让人花这么大代价过去绑架你?” 九三零特大凶杀案当年在新京市闹的沸沸扬扬,几乎到了无人不知的地步,凶手唐尼特坤三天之内连续在五所高校门口作案伤人,杀害了师生共七人,还不包括有三个重伤十二个轻伤的,都快两年了,最严重的那个被伤了脑子的高中生都成了植物人,到现在还躺在医院的icu里。 钟宇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苦笑道:“你觉得我能得罪谁?” 薄子敬忧心忡忡的看着他——确实,像钟宇这种老干部作风,平时又是个佛系的连交个朋友的兴趣都没有的人,根本没理由去得罪黑社会。 可是又怎么说明他确实被这两个亡命之徒绑架的事实? “你再好好想想,这段时间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 钟宇不解:“你指的是什么奇怪的事?” 薄子敬:“比如你的研究课题被国外类似于fbi之类的给盯上了,他们会派杀手先跟踪你一段时间,然后等到时机成熟直接上来绑了你去替他们效力......前几年又不是没发生过这类似的事,目标就是你这种专替政府卖命的伪科学家。”他说完忽然摸了摸下巴,好似对自己这个猜想十分满意。 钟宇:“......你当年是不是就靠着想象力考进国防科大的?” 薄子敬懒得解释,有些心虚的捏了捏鼻子,继续说:“而且那个叫王一的显然不是个善茬,关系网都伸到国外去了,省厅花了两年时间都追不上他,如今倒好,居然为了绑架你把自己给暴露了,哎我说,你是不是有另外一个连我都不知道的双重身份?......哎别走啊,我跟你开玩笑的!” 薄子敬几乎是从沙发上跳了下来一把将钟宇刚站直的身子堵在了桌子后头,他身材高大健壮,尤其一双腿长的离谱,就这么十分极具压迫性的将钟宇整个人几乎是圈在了桌子和沙发中间,越发显得周围环境狭小-逼仄。 卡间的顶灯是昏暗的暖黄色,两人鼻子几乎都要贴到一起了,周围安静的让人有些不自在,以至于钟宇能够清楚的听到对面那人略微粗重的呼吸声。 “如果你所谓的问话只是来说这些无聊的问题,那么我没那么多时间跟你在这耗着,我得回去加班了。”他有些不自在的想将薄子敬从自己身前推过去,可是奈何薄子敬双臂正好撑在旁边的屏风上,这个姿势远远看去,好似将钟宇整个人都环抱起来了一样。 “急什么,都多久没见了,你难道就不想我?”薄子敬微微低头,眼底藏不住的痞气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钟宇的鼻梁,嘴里吐出来的热气喷在他睫毛上,连带着鼻尖都好似忍不住冒出了一丝汗意。 “你以为我这么急着从案发现场跑来见你是真的有话问你吗?”薄子敬忽然伸手捏住了钟宇的肩膀,强有力的将他扳向自己胸口,而后忽然低头贴在他耳边,低声道:“我就是想你了,所以想来看看你,钟教授,现在外面世道这么乱,你又随时都会有危险,难道就不考虑雇个保镖什么的保护你吗?” 钟宇下意识往一侧偏了偏头,颌骨绷的很紧,像是极力在忍耐着什么,薄子敬在他耳边轻笑,带着一丝恶趣味的低声道:“你觉得我怎么样?又帅又能打,还不收你钱,要不,考虑一下呗?” 第一天 借刀杀人(4) 钟宇耳根隐隐发烫,好在灯光昏暗,一时间也看不出什么异样,他没好气的用手肘一把顶上旁边那人的肋骨,笑道:“没个正经的,滚一边去。” 薄子敬啧啧两声,装腔作势的揉了揉不怎么疼的肋骨,身子微微朝后挪了一点,却不打算离开,单手撑在桌面上,依旧以逼人的姿势堵着钟宇,哼唧道:“我说真的,男孩子在外面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尤其是长得好看的男孩子,我说钟教授,你就从了我呗!” 钟宇好气又好笑的瞪了他一眼,弯腰开始收拾桌上的文件,一边道:“你从命案现场跑过来干这么无聊的事,要是被你们李局知道了,小心撤你的职。” “怎么能叫无聊的事?”薄子敬盯着钟宇那双忙忙碌碌的手,说:“我这是在跟我的受害人进行情感交流,我们做警察的,不光要保护群众的人身安全,同时也要做好安抚群众心理的本职工作,而且咱俩好歹也有点牵扯不清的交情,我作为一名合格的人民警察,更应该对你的身心负责到底。再说了,我爸前几天刚给市局的户籍科捐了不少东西,甭管是李局还是李厅,现在一见着我那嘴里的假牙都快笑掉了,哪还舍得撤我的职。” 钟宇将眼镜重新架在鼻梁上,十分会抓重点,直起身子问:“谁跟你牵扯不清了?” 薄子敬住了嘴,本来想说‘我缠着你你也没拒绝就是牵扯不清’,但想想还是不说为好,不然照钟宇的脾气,听了这话,以后要是再想以上次绑架那事为借口约他见面就很难了,悻悻道:“总之那俩绑匪现在也找不到行踪,万一他俩再来打击报复你,没个人保护,我不放心。” 钟宇面色一顿,笑道:“那你说怎么办?他们要是真想再对我做点什么,就算把你分成八块围着我也照样防不胜防。” 薄子敬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说:“别分成八块了,我这么大一块就够了,从今天起我每天接送你上下班,你平时没事就在实验楼或者学校里呆着别出门,这样最起码能先暂时安稳一阵子,反正我会尽快抓住那俩的。” 钟宇没说话,踢了他两脚,示意他往一边挪挪。 “哎,我可都是为了你着想,你倒是给个态度呗?” 钟宇无奈道:“你不用回去处理命案的吗?” 薄子敬双手叉腰,看了眼时间,说:“回啊,一会儿就回去加班,这不是得先关照前男友吗?” “前男友不需要关照,只要你没事别影响我工作就行。”钟宇推开他开始往出走。 薄子敬跟在后面唧唧歪歪道:“那你一会儿加完班给我说一声呗,我来接你哈。” “不要。”钟宇头也不回的直接拒绝。 “不要什么?”薄子敬接话:“怎么还跟以前一样一点都不知道听我的话,你说说万一那俩臭不要脸的在暗处埋伏你,你又没点武力值,再被弄走可不会像上次运气那么好碰见我给你救下来了。” “那也不要。”钟宇前脚下楼梯,薄子敬后脚就跟了上去。 “你怎么就不听劝?你知道歹徒一般都爱找哪些人下手吗?就是你这样常年独居的单身男性!你看我,虽然我也独居,但最起码一般人打不过我,再看看你,啧啧啧,我要是绑匪我也盯着你!......嘶,你怎么回事?”他一边唧唧歪歪的也没注意,一个不小心就撞到钟宇忽然停下的后脑上,忍不住揉了揉下巴。 钟宇转过身来,双手抱着一堆纸质文件,微微仰头看向他,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说:“你这么一说,倒是挺有道理的。” “......那你这是同意了?”薄子敬有点喜出望外。 钟宇点头,挑眉说:“不过我每天早起晚归的,你估计不适应。” 薄子敬赶紧道:“哎!以前咱俩在一块的时候哪天不是我去接你下班的?有什么不适应的!” 钟宇:“可你没送过我去上班,因为你早上起不来。” “......”薄子敬:“不就七点吗?我起得来!” 钟宇扶了扶眼镜,说:“七点我就得到实验楼,一般六点半从家里出发,你住的小区离我家四点七公里,不过好在六点多早高峰开没正式开始,这期间大概需要十五分钟路程,所以你需要六点十分就得从家里出门,不过照你早上要磨叽收拾老半天的习惯,你最晚也得要五点四十起床,而你平时上班时间是九点半,起床时间是八点二十,而明天开始你需要在今后不知道多少天的时间里每天早晨提前两小时四十分钟起床,怎么样,这样也没问题吗?” “......” “哦,我忘记说了。”钟宇认真道:“而且我几乎每天都会加班,好一些的时候七八点就可以结束,但通常都是会忙到夜里十点十一点,甚至偶尔还会通宵,你早上五点四十起床,白天会经常外勤出警,晚上再等我到深夜的话,我觉得没几天......” “我觉得非常合适。”薄子敬打断他,斩钉截铁道:“我们做警察的,就应该时刻将人民群众的需求放在首位,不就是五点四十起床吗?没问题,一切以群众利益为己任!” 钟宇跟他对视好半天,忽然伸出手来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语重心长道:“那就辛苦警察同志了。” 茶楼服务员给俩人开了门,夜里潮湿的热气混着嘈杂声瞬间扑面而来,大街上人声鼎沸,烧烤摊飘来诱人的香气,一边过马路,薄子敬问道:“你今天这是加的什么班?” 钟宇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得,又是机密。”薄子敬哼哼道:“我就搞不懂你们这帮伪科学家,政府一个月就给你四位数工资,你们一个个还这么拼命的把全部时间浪费在这个上面,有什么好的?” 钟宇不咸不淡道:“有些人一个月九千八,但是年底奖金最少二十五万打底,而有些人,一个月六千五,年终奖最多也就只拿过三万块钱,都是替政府卖命,六千五现在还来嘲笑九千八的了?” 薄子敬:“……” “那是我视金钱如粪土!”薄子敬解释,忽然想到了什么,他一把抓住钟宇的肩膀迫使他停下步子,皱眉问道:“哎我说,你当初跟我分手是不是嫌我工资没你赚的多?” 钟宇:“……” “别走啊,到底是不是?你是不是嫌我穷!” 钟宇:“虽然我并不想承认,但是薄警官,新京市还能拉出第二个比你有钱的富二代么?” “哎,总说这些大实话做什么,哈哈哈!虽然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靠家里养活自己,但是吧,有时候家里非得强行给我灌输‘爸妈的钱就是你的钱’的思想,我也是很为难的。”他伸出一条胳膊作势就往钟宇肩膀上搂,被后者一下子避开,也不觉得尴尬,笑嘻嘻道:“你看你,要是不跟我分手,我的钱也就是你的钱了,要不,你再考虑考虑咱俩复合的事情?” “想得倒美!” 薄子敬说:“梦想总归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从小我的爷爷就教育我说,穷人家的孩子……” “你不用回市局去了是吧?”钟宇打断他的话。 薄子敬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半了,只得停止嬉皮笑脸,不情不愿道:“走呗,我去你们基地取车去。” 老梁瞅见俩人并排往进走,笑着跟薄子敬打了个招呼,而后贼眉鼠眼的朝着一旁的钟宇努了努嘴,薄子敬做了个抱拳的手势,等钟宇把他送上车,薄子敬将车窗摇了下来,叮嘱道:“你一会儿别忘了给我打电话。” 钟宇:“万一你没忙完呢?” 薄子敬气道:“没忙完你就不能等等我吗?我肯定会尽快过来的,咱俩可是约好了的,你别说话不算话。” 钟宇笑着嫌弃道:“行了,赶紧走吧,路上慢点。” 周围黑漆漆的,只有三号实验楼的灯光勉强能照过来,薄子敬扫了一圈周围,见没什么人,忽然伸出脑袋凑到钟宇眼前,笑道:“看在我对人民群众这么上心的份上,群众奖励我个东西呗?” 钟宇脑袋微微一偏,笑骂:“你少得寸进尺,赶快滚,我得走了。” “别急别急!”薄子敬赶紧道:“你都不问问我要什么奖励,就这么小气的?” “你少来。” “哎哎哎,那这样,你不给也没事,我给你一个呗。”他说完,双手撑着车窗,整个身子往外一探,一下子就将嘴唇贴上了钟宇的唇角,而后带着一丝恶趣味的用舌尖轻轻扫了一下,都没等钟宇反应过来,人就已经钻回了车里,油门猛的一踩,兴冲冲的丢下一句“记得给我电话”之后,车身瞬间扬长而去。 钟宇呆呆的愣在原地良久,忽然伸出指尖在唇角轻轻擦过,那上面还残留着一丝湿意,他刚开始苦笑了一下,而后笑意忽然凝滞,忍不住面色变得有些沉重了起来。 第一天 借刀杀人(5) 回到实验室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今天周五,其他几个工作人员早早就已经下班,强烈的白炽灯一时间让人有些难以适应,钟宇从更衣室拿出白大褂穿上,穿过一排排实验器材,走到最里处那个埋头正忙的起劲的人跟前,将手中的资料轻轻放在桌上,叫了声:“博士。” 博士姓乌名雅,以前被薄子敬起了个外号叫‘乌鸦’,前年从化工大学退休下来被政府安排到这里做站长,这辈子所有的时间和心血都奉献给了化学,以至于从一个年轻小光棍儿熬到了现在的老光棍儿。 乌鸦博士今年六十六岁,人生最骄傲得意的事情唯有两件,第一件是他本人在朝安省乃至国内化学圈的影响和地位,第二就是一把年纪了,还能有如他外号一般浓密发亮的头发,以至于每每给各大高校学生们开座谈会的时候,他都会将自己这两件事一吹再吹,还奉劝各位同学趁着年轻要多喝六个核桃,这样等将来老了,就能拥有跟他一样完美的秀发。 听见动静,乌鸦将钟宇递上来的东西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露出脸上挂着的一副独眼龙眼镜,问道:“下午你在电话里说的那件事,具体怎么回事?” 钟宇:“下午事发有些突然,派出所的人赶过去的时候,那个东西已经不见了,不过被他咬伤的那几个人已经在医院了,至于后续怎么样,目前还不清楚。” 乌鸦皱眉:“你不是说那东西像是个人吗?” 钟宇凝重道:“嗯,我当时远远看了一眼,除了脸部,其他器官跟人完全一样,就像……”他思索了一会儿,似乎在找一个合适的形容,说:“就像人被感染之后变异了一样。” 乌鸦笑着堆起脸上皱巴巴的褶子:“变异?钟宇,你一个化学系的高材生,也相信美国电影里那些东西?”他将手里的文件整理好装进了文件袋里,继续道:“这个事情归警察那边去管,不要相信那些虚无的东西,要相信科学。” 钟宇闻言蹙了蹙眉,点头没说什么。 “你下午不是就出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专门为了给我送这份资料?” 钟宇一愣,正色道:“下午去了趟超市,碰见何教授了。” 乌鸦哼了一声,拿起旁边的鹿皮毛巾低头擦拭着手中的试管,说道:“那个老东西,上次下棋输给我,还赖走了我一本《原子荧光光谱学》,你下次要是再见到他,想办法给我要回来。” 钟宇笑了笑,没接话。 “你怎么还不走?” 钟宇看了眼时间,说道:“我回来加一会儿班。”他说着,就往自己的位置上走去。 乌鸦在后面说道:“年轻人,平时没事就该多跟年轻人一块出去吃吃喝喝,现在又没什么项目,你这样天天泡在实验室怎么能行?......对了,今早我听钱欣说你二十三号一个白天都没来实验室,干什么去了?” 钟宇:“那天身体有点不太舒服,忘记跟您说了。” “我听王卓说他们周末几个人一起要去瑶山搞那个什么什么q的,还让我问问你,要是去的话,给他们说一声。” 钟宇笑道:“不了,也不是很熟。” 王卓是实验室的工作人员,跟钟宇一起工作三年,说话不超过五十句。 至于那个‘什么什么q’,钟宇不知道,也没兴趣问。 乌鸦习惯了他这种不合群,并不多劝,摘下眼睛擦了擦镜片,起身道:“我先走了,你回去了记得关好门窗和电闸。哎哟,年纪大了,坐了一天下来腰都快断了。” 电话铃声忽然响起,乌鸦接了电话,似乎十分惊讶,说:“林院长?这么晚了怎么......你说什么?......行,我现在就过去。” 钟宇站起身来,疑惑道:“博士,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市立医院的林院长刚给我打电话,说是下午的时候他们院里收了几位奇怪的病人,让我过去看看,还真有意思,他一个大夫都束手无策的事,竟然找到我这来了。”乌鸦笑了笑:“我现在过去看看去。说不定是那个老家伙故意诓我的,指不定来找我打麻将。” 钟宇跟了过去:“这么晚了,我送您过去。” “不用,也没多远,我今天骑了小毛驴,一会儿还能兜兜风。” 实验室只剩下钟宇一人,越发显得空旷又安静,偌大的室厅内,角落处的玻璃箱里还摆放着几具解剖了一半的人体标本,他走到门口将灯全部关掉,只剩下电脑屏幕在黑暗中发出隐隐的光。 没一会儿,一首《大悲咒》缓缓泻出。 晚上十点半,市公安总局。 ‘咣’的一声巨响,长桌尽头被洋瓷缸子震出了地动山摇之势,重案组几个小姨子纷纷转过头来,就见他们年过五旬的老局长捧着自己肚子上那坨金元宝颤颤巍巍的在长桌尽头坐下,脸上一片阴霾,原本有些闹腾的大厅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陆斌赶紧抽了几张纸过来将刚才从洋瓷缸子里溅出来的营养快线擦干净,压低声音小心问道:“李局,您不是还在跟省上的领导开会吗?怎么突然过来了?” 李局长是个十分旧派的唯物主义者,永远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科学以外的事情,如果有,那就是科学还暂时没有探索到,毕竟警察这个行业太特殊了,成天跟各种尸体打交道,没有一定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容易精神垮台,所以每每有实习生跟着去出警的时候,老局长都会语重心长的给他们做一番心理疏导,让小孩子不至于被一切七七八八的东西给吓到。 “开会?开个屁!”抿了一口瓷缸子里面的营养快线,李局板着一张胖嘟嘟的脸吼道:“下午五点省上才过来几个领导视察,七点多你们就通知我说古北路死了人!什么意思,啊?!合着这是替我搞了份大礼专门给省上领导往怀里送呢!” “不是,李局......” “不是什么?没死人还是你们搞错了!” “这......李局,我们也......” “滚滚滚,把薄子敬给我叫来,我倒是要问问怎么回事!”李局一张熊掌拍了拍桌子,继续吼道:“啊,古北路,市局眼皮子底下的管辖片区,出了这档子事,是嫌我老李这张脸大的不够给你们丢还是怎么滴!薄子敬,薄子敬呢!” 一旁几个小姨子都不敢吱声,纷纷偏过头去,一副‘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的架势,庄力悄摸着给薄子敬去了个电话,却只敢藏在桌子底下,陆斌硬着头皮低声道:“老大他,他马上就回来。” 李局瞬间提高了嗓门,“去哪了?” “上,上厕所去......了吧?” “了吧?”李局胖嘟嘟的脸都快歪了,其余人吓得不敢吱声,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几道脚步声,人还没进来,就听声音道:“李局,你找我!” 薄子敬一身警服从天而降,瞬间让几个小姨子松了口气,李局一双耷拉下来的眼皮底下冒出渗人的光,薄子敬一瞅情势不对,原本走直线的脚步忽然拐了个弯,与此同时,一双掉皮的旧皮鞋‘呼’一下子飞了过来,稳稳当当的砸在了他刚才走过的地方。 “兔崽子,跑哪去了!”李局控着一只没穿鞋的脚,脚上的袜子还被大拇指顶出个洞来,薄子敬嬉皮笑脸的捡起那只冒着味儿的鞋走过去说道:“这不是肚子不舒服吗?上厕所去了。” 大屏幕上原本正播放着下午从紫薇小区调出来的监控录像,突然被某人手贱的切换成照片,李局下意识随着光影往屏幕上一瞄,那面色灰白,脑浆混着鲜血横流的尸体瞬间以霸屏的状态出现在眼前,愣是将老局长接下去要骂人的话给堵了回去。 “李局,法医那边尸检报告暂时还没出来,咱们要不先看会儿其他的?”陆斌赶紧上来打掩护,生怕李局揪着薄子敬‘刚才为什么不在市局’这件事不放。 李必直——李局长,一个犹如他名字一样正直的老男人,在进入工作状态的时候往往只需要零点零一秒的时间,双手捧着茶缸,眯着眼睛点头道:“开始吧。” 第一天 借刀杀人(6) 画面再次切换到监控录像——小区监控十分模糊,如果用标清、高清、超清来分别,那简直就是比标清还差了两个高清——头戴黑色棒球帽,身穿白衬衫西裤的男人六点四十的时候进入何志朝家所在的五号楼,那男人整张脸都隐在帽子下面,几乎看不到模样,但从形体来看,年纪大约在三十到三十五岁,身高一米八到一米八三之间,奇怪的是,那人进了楼内之后,监控从七点开始一直到七点二十之间都是一片空白,显然是被人做了手脚。 “因为是老旧筒子楼,楼内没有监控,所以我们目前能够查看的也就这一段——此人将帽子戴的很刻意,且在进入单元楼之前明显有些鬼鬼祟祟,我问了一下周围小区的居民,没人认识这个男人,而且他正好是在死者遇害前十五分钟进去,所以目前初步将此人定为嫌疑人,而被掐掉的部分监控录像,可能就是凶手逃走的时间。”陆斌总结了一下。 李局:“谁报的警?” 薄子敬拉了张椅子坐下,整个人陷进椅背,二郎腿跷的老高:“死者老伴报的警,当时案发的时候老伴也在家,据她儿子所说,老太太是下午七点左右回的家,回家之后都是习惯性跟死者打个招呼的,但当时她发现死者屋门紧闭,且里面有说话的声音,她想着是有人来拜访,就直接去做饭了,后来想去问问死者买来的盐放哪了,就去敲了门,结果里面没了动静,等老太太打开门的时候,死者已经遇害了。” 李局皱眉:“据他儿子所说?” 薄子敬将屁股下面的椅子抓了个圈,食指敲了敲桌面:“老太太情绪失控,没法配合我们问话,只能儿子问过之后再详细转告我们......不过我已经派了心理咨询去安抚老太太了,壮壮在那边跟着,明天会把录音带回来。” “所以老太太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当时在房内那个跟死者说话的人是谁?” 薄子敬点头:“差不多是这样。” 李局揉了揉眉心,薄子敬说:“死者生前半个小时曾乘坐地铁去过一趟百乐福超市,是老太太叮嘱他过去买盐,我们已经通知三号线和超市将那个时间段的监控调了出来,地铁监控我刚才已经看过了,没什么异样......哎庄力,超市那边的监控送过来了没?!” 庄力将手中另外一支u盘插进电脑,调出六点到七点之间的画面。 超市监控明显要比紫薇小区监控清晰的多,数量也繁多,好在市局的投影幕布够大,几十个监控画面同时出现,也不会显得眼花缭乱。 “调成五倍速的。”薄子敬吩咐了一声。 安静的大厅内除了敲击键盘的声音,便是几丝隐忍着的憋笑——正中央画面上,薄子敬正蹲在货架跟前挑选辣条的录像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跳了出来。 “死者死时手里握着一枚沾了咖啡渍的纽扣,这是一个非常关键的证据,庄力注意放大减速,应该就是这里。”薄子敬目不转睛的盯着何志朝买咖啡的画面,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支笔,他用笔尖隔着空气随意一指,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白衬衫西裤的男人突然缓缓出现在了画面里,紧接着,何志朝捧着刚拿到手的咖啡一转身,一下子撞到了男人身上,咖啡当即泼了男人一身,随后连着纸杯全部撒在地上,登时引起了周围一片小小的骚乱,而那被泼了咖啡的男人却并不见发火,反而跟何志朝笑着摆了摆手,示意没事,然后就是工作人员赶紧递来毛巾给他清理身上的污渍,而那衬衫男人似乎还颇为熟捻的跟何志朝说着什么,两人一看就像是认识了很多年的老朋友。 薄子敬原本跷着的二郎腿随着画面不断播放缓缓放了下来,吊儿郎当的坐姿也跟着正经起来,一张脸瞬间铁青,握着圆珠笔的指尖忍不住都跟着颤抖了起来。 “应该就是这个人了吧。” 大伙儿见薄子敬看完之后没有说话,庄力忍不住开了口,所有人除了李局之外都将目光放到了薄子敬身上,不明白他突然的沉默是什么意思。 “哎我怎么觉着这人有点眼熟。”陆斌坐在薄子敬一旁低声开口。 李局唰的转过头来问道:“你认识?” 陆斌一下子想起了什么似的,猛的一拍大腿,两眼一瞪的兴奋,正准备说话,却被薄子敬投来的一记眼神吓的将话憋了回去,忙道:“嗨,我说怎么这么眼熟,这人长得跟我小表舅太像了,认错了,哈哈哈。” 李局用洋瓷茶缸底撞了撞桌子,教育道:“严肃点!” 陆斌立马收了嘻嘻哈哈,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薄子敬。 “小区监控虽然清晰度不够,但也勉强能够看到嫌疑人身上有大片污渍,这跟超市那人被泼的咖啡渍差不多吻合。” “不太对。” “老大,哪里不对?” 薄子敬缓缓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起身走到大屏幕跟前,吩咐道:“将这段截取下来,再将刚才小区那段录像放出来。” 他此时完全没了往日的嬉皮笑脸,表情十分严肃,大家伙都没明白怎么回事,监控画面忽然一切,两个视频一左一右同时展现出来。 “虽然超市里的这位男性与紫薇小区出现的这位身高衣着基本相似,连身上的污渍都勉强可以说是差不多,但你们仔细辨认,两人若是同时出现在一个页面,还是有很大程度上的区别。” “老大,一个是光明正大的买东西,一个是鬼鬼祟祟去杀人,是个人都会在两种不同心理状态下表现出完全不同的行为,这还是以前你说的话。”庄力笑嘻嘻道:“不过这男的倒是长的挺帅的。” 薄子敬皱眉,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庄力说的不错,心理状态能够很大程度影响一个人的行为气质,可是论薄子敬对钟宇的了解,那个出现在紫薇小区头戴棒球帽的男人跟钟宇还是有个本质上的差别,具体差别在哪,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参照死者老伴所说,回家的时候有听到书房内死者跟人在说话,若不是熟人的话,肯定不会带进家里,超市里这男的,明显跟死者很熟的样子,若说着装身高和咖啡渍这些都是巧合的话,那两人相识这件事,岂不是更巧?这所有的巧合都碰到了一起,那绝对是有问题!” 庄力说完,十分兴奋的伸出手来就要跟陆斌击掌,却被陆斌不自在的使了个眼色,庄力一瞧薄子敬好像不大对劲,忙问道:“老大,你怎么了?” 薄子敬垂下眼睑思考了一会儿,才说:“所有的巧合若是碰到一起,不是真有问题,就是故意制造出问题。” 他重新坐了下来,腰板挺得笔直,认真道:“若凶手真有心杀人,为什么还要穿着那件沾着咖啡渍的衣服?难道就不怕自己被暴露么?再者,监控画面显示,凶手头戴棒球帽,步伐匆忙,且时不时往四周张望,说明在进去楼道之前,他应该是抱着其他的目的,而这个目的,并不一定是为了杀人——我为什么要这样讲?——大家都知道,我们在死者家中发现的杀人凶器是一块金砚台,我问过死者的儿子,金砚台是死者自己的物品,凶手想要杀人,所用的工具却是死者本人的东西,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凶手杀人不过是临时起意,否则他不会不携带杀人工具。这就是我刚才为什么说两个监控画面里的人行为气质上完全不一样的原因——人只有在面临极度恐慌的条件下才会在行为气质上作出极大的改变,而当时凶手在进入小区之前,我觉得很大一部分可能,他并没有想过这一趟进去是要杀人的,所以他不可能从行为气质上做到跟在超市那里完全大相庭径的改变,但他为什么又穿着一件带着咖啡渍的白衬衫,各位,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 周围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可万一他带着杀人凶器呢?监控画面我们看不清楚,但并不代表他没有将凶器藏起来。” “藏起来?藏哪里?裆里吗?还是袖子、后腰或者小腿?你们除了看他状态有些鬼鬼祟祟之外,行走步伐有觉得别扭吗?” 众人拨浪鼓似的摇头——倘使凶手真的在身上藏了凶器,不管藏在任何地方,那么他行走间肯定会有一丝不大自然,按照心理学角度,他知道那里放着利器,心思肯定会被那个地方牵引,行走起来多少都会有些怪异。 “可那个超市男人又怎么解释?死者手里的那枚扣子确定是沾着咖啡渍无疑了,还有,凶手为什么进入小区的时候没有掐断监控,离开的时候却不让我们知道呢?” 话音刚落,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吴楠走了进来,白口罩将半边脸围的严严实实,套着橡胶手套的手上还拎着那块金灿灿的杀人凶器。 “我们已经从杀人凶器上提取出了几枚不同的指纹,已经让小王拿去做指纹筛查,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就会出结果,你们这边怎么样,有什么进展吗?” 李局忽然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惫道:“尸体解剖怎么样了?” 吴楠:“目前除了后脑的伤口之外还没有查到其他,我会继续二检,李局放心。” 薄子敬问道:“这玩意儿确定是杀人凶器无疑?” 吴楠咆哮:“这个问题你问了八百遍了!别再质疑我的专业性!!” 薄子敬难得没跟他耍嘴皮子,忽然起身就往外走。 “回来,你又去哪!”李局在后面吼了一声,薄子敬头也不回的匆匆出了重案组大厅的门。 第一天 借刀杀人(7) 临近十一点,整个城市霓虹交织,一向拥堵的南北高架上这个时候终于空旷了起来,大g开上左侧高桥的时候,薄子敬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来回在亮着的手机屏幕上不断的滑过。 下午发的那条朋友圈刚才出市局大门的时候就已经删掉了,除了几个狐朋狗友群时不时弹出的消息之外,再没有任何新的消息或者电话进来——确切的说,没有钟宇发来的任何讯息。 前方除了车灯和两侧昏暗的路灯,隐现出来的是看不见的黑暗,他将车窗按下去半片,湿热的风一下子涌了进来,让人有些难受,又阖上,终于,他呼了口气,拇指在通讯录上按下了停留良久的‘小红帽’。 ——嘟、嘟、嘟—— “喂。”钟宇低沉的声音从安静的四方响起,尾音带着一丝轻微的沙哑,像是才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一样。 “还没忙完?”薄子敬若无其事的开口,将车载空调调到了最低,眉心之间从看到那段监控开始就一直有一道抹不去的痕迹。 “刚结束,你呢。“ “我也是。” “嗯。” “那我现在过去接你?” “好。”钟宇顿了顿,又加了句“开慢点。” 挂了电话,钟宇在座位上伸了个沉沉的懒腰,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整个实验室除了单曲循环的《大悲咒》以外十分安静,就连角落处那几具人体标本仿佛都跟夜色融合在了一起。 他摘了眼镜放进抽屉,揉了揉还有些微痛的眉心,拧开纯净水瓶盖慢吞吞的喝了小半瓶,这才站起身子活动了两下肩膀,刚才坐在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看来人闲下来的时候,还真是不能一个人呆着。他想着,准备先去盥洗室洗把脸,手机传来一声震动,打开一看,薄子敬发了条消息过来。 【到了,下来吧。】 钟宇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似乎没想到他这么快,只得匆忙关了电脑,检查了一下窗户和器材,确定没什么问题,脱了白大褂挂到衣架,而后拉了电闸和门,缓缓走下楼去。 “怎么这么快?” 上车系好安全带,钟宇随口一问,薄子敬将抽了一半的烟掐灭丢进垃圾盒内,说:“刚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快到了。” “唔。”钟宇点了点头,见他身上穿着警服,说:“你今晚应该挺忙的吧?”他记得薄子敬八点多那会儿刚从案发现场过来,因为他在他身上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想必是哪个片区又出了命案,但他没问。 “还行。”薄子敬点头,踩下油门,引擎沉闷的轰鸣刹那间将沉寂的黑夜拉出一道宽阔的口子。“说了要来接你,这会儿正好是休息时间。” 钟宇不疑有他,问道:“晚饭没吃呢吧?” “你饿了?” 钟宇摇头,“我晚上一般都不吃,你要是饿了,这边吃的倒是挺多的。” 薄子敬笑道:“不了,一会儿还要赶回去加班,今晚估计又得通宵。” 钟宇沉默着点了点头。 “你怎么不问问我是哪里的案子?”薄子敬转头看他,灯光交织的光影之下,将钟宇侧脸照的有些凌厉,可能是薄子敬的错觉,他觉得这样看过去,钟宇脸上仿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他在警惕什么? “为什么要问?”钟宇转头跟他对视一眼,淡淡道:“一来你不需要我的帮忙,二来大家都是搞机密工作的,百分之五十能说,百分之五十不能说,干脆就不想知道了。” 薄子敬一愣,不由失笑,这确实很像钟宇的作风,从前就是这样,只是以前薄子敬总会主动去跟他提及,但也不会说太多,顶多就是告诉他哪里又死了人,死人是什么样之类的话,却忽略了这些事情从来都不是钟宇主动问起的。 大g很快驶入主干道,下城区的夜晚比任何地方都要安静,车内冷气呼呼的吹,钟宇几乎是下意识的,十分娴熟的就将空调调高了几度。 “下午我发的朋友圈你看到了吗?”薄子敬没头没尾的问道。 钟宇拿出手机低头开始滑,似乎才准备去翻朋友圈。 “算了别翻了,都删了。” 钟宇笑道:“发了什么?” 薄子敬随口道:“没什么,就下午那会儿在超市,那个百乐福嘛,不知道谁把咖啡倒了一地,就在那个柜台跟前,我就随手一拍发出去了。” “唔。”钟宇收回手机,点头道:“那怎么又删了,那会儿我也在。” 薄子敬微微一哂,“你也在?你看见我了?” 钟宇摇头:“没。” “那你怎么说那会儿你也在?” “那个把咖啡倒了一地的人,我认识。” “哟,是么?那巧了。”薄子敬不甚在意道:“要是知道你那会儿也在,我应该早点过去,说不定还能跟你说几句话,对了,你那会儿去超市干嘛?我记得你买东西一般都只去街边的小便利店。” 钟宇:“基地门口的便利店海鲜卖完了,我家楼下的那个店一般都不新鲜,菜场那会儿又关门了,只能跑那边去买。” “哦,那还挺麻烦的。”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问:“把咖啡倒了一地那人谁啊?” 钟宇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问:“你是不是实在没话聊了?” 薄子敬:“不是,我就是好奇呗,谁那么缺德,也不给人家清理一下,害得人小姑娘影响业绩。” 钟宇一笑:“是工大的一位退休教授,年纪大了点,也不是故意的。” 薄子敬点了点头:“那你买完海鲜就直接回家了?” 钟宇:“没,当时出了点状况,没买就直接就回家了。” “状况?什么状况?” 钟宇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你老扯这个干什么?” “没事,就随口问问,关心关心你呗。” “算了吧,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去年查出的脂肪肝今年好点没?” 薄子敬一愣,有点不爽的啧了一声:“我们警察一天天的老熬夜压力大还得操心前男友,与其嘴皮子上问我,不如来点实际的。” 钟宇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薄子敬登时有些心虚的捏了捏鼻子,说:“嗨,我这不是不爱吃素嘛,以前也就只能吃得下你煮的素菜,这不是你不跟我处对象,那我就只能继续吃荤了。” 钟宇一副‘就你一天屁事多’的表情,没再说话。 车一路绿灯从主干道缓缓驶入高架,钟宇一般都是坐地铁或者公车回家,即便是打车也会吩咐司机尽量不要上南北高架直接走路面,虽然远点,但也没差,眼看着薄子敬即将有上高架的趋势,钟宇才反应过来,忙道:“别走上面。” 薄子敬直视前方,问道:“怎么了?” “走路面。” 薄子敬笑道:“不是,高架没红绿灯又不堵车,你干嘛……” “我让你别上去!”钟宇似乎有些发火,整个语调都跟着变得高重了起来,却被他努力的克制着,薄子敬一把扳过方向盘,车轮子瞬间从白线上压过去,从坡道上拐了个三十度,继续往前方路面开始行驶。 狭小-逼仄的车厢内瞬间绷住的紧张气氛仿佛在达到一个顶端之后很快又松弛了下来,快的仿佛让人以为那是错觉。 “不好意思,我忘提前跟你说了。”钟宇叹气似的开口。 薄子敬问:“怎么了?为什么不愿意从上面走?”以前都好好的。 副驾驶车窗被按下来一寸的距离,风声一下子呼啸着从耳边刮过,钟宇偏过头去沉沉的呼了口气,才说:“没什么,就不想上去。” 薄子敬看他有些面色有些奇怪,本想追问,却硬生生住了口,只道:“知道了,那以后就不走上面。” 钟宇关上窗户,整个人往椅背上一靠,似乎深深的陷了下去,薄子敬忍不住从后视镜看他,钟宇闭着眼睛,长眉紧促,看起来十分烦躁,却又不像,倒像是多了几丝捉摸不透的忍耐。 “明天周六,是不是就先暂时不用去接你了?”薄子敬试图岔开话题缓解尴尬。 钟宇闭着眼睛‘嗯’了一声。 “你现在每次周末都干嘛?还在家看书逗鸟?” 钟宇牵起一丝笑意:“还养花。” “可以啊,你这老年生活可是够丰富的,是不是下午吃完晚饭还去你们那小破公园里面跟着大爷大妈跳个广场舞什么的?”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可以去尝试一下。” “不是,你就除了那两三个乐趣就没点其他的了?好歹也才三十岁的人,能不能别老把自己搞得跟六七十似的?”薄子敬不满的哼哼,“是不是没了我周末带你出去,你就能死宅在家里雷打不动?” 钟宇:“也不是,偶尔还会下楼跟我们小区那几个大爷杀几盘象棋。” “……” 拾野小区是钟宇租住的房子,虽然是老旧单元楼,商区倒是繁闹,楼下该有的东西都很齐全,水果卖场,菜市场,商场公园什么的,而且还有两个小学一所中学,妥妥的学区房,单价差不多七八万一平,都快赶上薄子敬在市中心买的那套海山公寓了。 “我到了,你回去开车慢点,到了跟我说一声。”钟宇一边说着一边解下安全带,“我走了。” “钟宇。”薄子敬喊了一声,钟宇刚从车头绕过去,就见他手上拿了个东西下车来。 “给你。”将手上的东西递过去,薄子敬道:“上回你那眼镜碎了,本来今天下午见你的时候准备拿给你的,忘记了,知道你也配了副新的,拿着吧,备用。” 眼镜盒拿在手里的瞬间,钟宇就知道薄子敬买的这玩意儿绝对不便宜,光是盒子的质感就不是一般材质,虽然他一时间没摸出来,不过照薄子敬‘送礼越贵越有面’的德行,估计他这种抠门惯了的穷酸学士是猜不出这个‘天价’数字的。 本来想拒绝,薄子敬抢先道:“就当是弥补你上次受惊的精神损失费。” 周围老旧小区周围都是黑漆漆的,只有车内昏黄的灯光勉强能够使他们看清楚对方,钟宇挑了挑眉,说:“那你这个礼物倒是挺别致的。” “别不别致也就那样吧,实用就成。” 钟宇低头沉思了一下,才说:“好,谢谢。” “你等一下。” 钟宇:“?” “......”,薄子敬似乎想问什么,一直欲言又止,安静的气流从两人面前缓缓飘过,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夏夜的风总是掺着那么几缕焦香的烧烤味儿,让人闻着食指大动,可惜这会儿两人心思都不在上面。 钟宇微微抬着下巴,面上沉静如水,可饶是如此,离得距离太近,薄子敬依旧能够清楚的看出他眼底那不易察觉的慌张,良久,他终于开口问道:“你真的是因为工作太忙没时间才跟我分手的吗?” 钟宇愣住,似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眉心下意识一拧,连带着眼神跟颌骨都跟着紧绷了起来,虽然只是一瞬间,却正好系数落在了薄子敬那双精锐的瞳孔里,双唇刚要嚅动,还没开口,就听一阵不大的铃声忽然响起,薄子敬瞬间就变了脸色,在短暂的‘接还是不接’之间徘徊了三秒,才拿起电话不耐烦道:“说!” “喂老大,大突破啊!我跟你说,贼鸡儿沙雕!那个杀人凶器上面的指纹查出来了!” 薄子敬举着电话看了眼钟宇,眼神微动,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伸手一把拉住了钟宇的手腕紧紧篡住,仿佛生怕眼前的人忽然消失不见似的。 “知道了,我马上回来。” “老大,你快点,你刚一走李局都开始骂娘了,要不是省上那几个领导又把他叫走,这会儿咱们重案组都要炸锅了。” “知道了。” 他将电话重新揣回口袋,而后朝前走了两步,以一种极具压迫性的姿势微微低头看着钟宇,缄默片刻,低声道:“你不用找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我知道,你要是不愿意的事,谁都拦不住你,但这几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将我对你的纠缠视而不见,钟宇,你说,你是不是这半年多还忘不了我?” 第一天 借刀杀人(8) “凶器上的指纹除了死者本人之外,还发现另外三种不一样的,我们经过筛查排除之后,确定了其中两枚是来自死者家属——老伴和儿子。”经侦室内,技术人员将三张指纹照片放大之后投放在幕布上,说:“家属指纹能留在上面并不奇怪,让我们觉得惊讶的,是这最后一枚。” “有什么问题?”薄子敬背靠椅子翘着二郎腿,室内暖黄色的灯光将他面部线条照的一片柔和。 按道理来说,既然已经认定金砚台是作案工具,那么多出来的那枚指纹百分之九十八的概率都会是凶手的,而技术人员并没有直接说明,而是卖了个关子。 王毅——技术人员道:“我们对比了全国上下所有的内网数据库,一开始并没有查到关于这枚指纹的来路,按理来说,当今这个社会,哪怕是已经申报死亡的人,生前的指纹都会在内网上一直留档,而这位人士却找不出踪迹,后来我们便猜想,此人是否为国家机密型政治科研人员,因为只有涉及到这两种,我们市级公安才会无权查看,于是刚才便将此事提报给李局,正好省厅的李厅长今天也在,直接给了批复,让我们进入三级内网进行排查,你猜怎么着?还真给找出来了!” 薄子敬手支额头,脸色清冷,神色凝重,闻言并没有答话,而是垂着眼睛去看刚才钟宇回复过来的最后一条消息,一旁庄力几个人都在兴奋奋的搓着手。 “老王,看来这次这个角色厉害了啊,咱们市局还没人见过三级内网是个什么玩意儿呢?里面是不是全都是那种背着三级红buff的大佬啊?” 王毅笑道:“别说咱们市局没人见过,省厅那些领导估计都没几个进去过三级内网的。”他神色微变,有点惋惜道:“不过......” “不过啥啊,赶紧说,别磨磨唧唧娘们儿似的。” 王毅看了眼薄子敬,慎重道:“薄副组长,此人在公安内网查询不到,三级内网虽然匹配到了信息,但当我们查看资料的时候,系统会一直提示‘非法操作,无权查看,请申报更高权限’,李局已经将此事呈报李厅,李厅所能接触到最高级别只到三级,后来打电话都快问到中央了,才从某位大佬嘴里得到了答复——如果三级内网还查询不到的话,只能进入二级内网,但二级内网隶属中央直接管制,普通市级根本连申请的资格都没有,即便是有省上领导申报,光是一套流程批下来,怎么着也得十天半个月,咱们这是刑事案件,最要命的就是时间,此人身份来头如此之大,即便后期真的确定了凶手就是他,对我们案情进展来说,也会变得相当棘手。” 话音一落,周围瞬间鸦雀无声,大家从未接触过这样的大佬,毕竟连李厅这种级别的老板,身份信息什么的都没有资格进入三级内网进行保护,而这枚指纹的主人,竟然直接跨进他们从未听说过的二级内网。 “什么样的身份才会进入二级防护状态?”薄子敬问。 王毅想了想,说:“听李厅的意思,应该是那些建国功勋的元老,具体不清楚,毕竟人家那种级别,咱们也接触不到啊。” “老大,这何志朝厉害啊,一个退休教授竟然能认识这种大佬。” “啪”的一声轻响,薄子敬将手机一下子扣在了桌上,吩咐道:“陆斌,打电话给壮壮,让他审问何志朝家属的时候问问看何志朝生前是否有结交过这样一个级别的人,如果有,立刻向我汇报。” “是!” “庄力,打电话给大均,问他医院那边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完事儿的话现在就回来,另外,吩咐外勤组联系古北路方圆十公里以内所有派出所,把从今日下午五点至八点之间的全部道路监控画面调取出来送到我办公室,还有......” “老大,出事了!” 陆斌忽然尖着嗓子失声道:“大钧那边打来电话,说是下午您让他去照顾的那个精神失常的群众刚才三分钟之前忽然出了状况,现在整个市立医院都跟着乱套了!” 薄子敬大步走过去一把夺过手机,还没等放到耳边,就听那边传来一片巨大嘈杂。 “大钧!” “老大,不好了,下午那人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感染了,刚突然跑出去咬伤了好几名群众,这会儿不知道跑哪去了,您快通知李局让派防暴队的过来吧,我先不跟你说了,这边好几个群众和医生都受伤了,我去帮忙了!” 大厅瞬间一片死寂,薄子敬握着手机的手大概静止了五秒,才终于深吸了口气,吩咐道:“庄力,先联系壮壮,问清楚刚才我交代的话,再联系派出所,除了古北路方圆十公里内的道路监控之外,还有河新高速今天全天的监控都调出来,陆斌!”他一边说着,一边大步往外走去,高声道:“带几个刑侦跟我一块去市立医院,从就近派出所调一支防暴队过去!” “是!” “是!” 十一点半,警笛声划破黑夜,红蓝灯光交织,来往车辆纷纷避让。 “喂,陈姨,我爷睡没?” 警车内,薄子敬坐在副驾驶上正跟家里照顾薄老爷子的保姆通电话,那边不知说了句什么,就见原本吊儿郎当的副组长突然坐直了身板,隔着八百里信号波神色恭敬道:“嗯嗯,是,是我......嗨,没什么,就想您了呗,给您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啊......不是不是,我哪敢啊我的爷......啊,这周末不行,今天刚出了命案,这会儿还加班呢......哎呦不苦不苦,本来警察的公职就是服务于人民,这不是都是跟您老人家学来的吗?......那没有没有,啊,下周一定去看您,真的真的.....哎爷爷爷爷,先别挂啊,有个事,公事公事,大事!得找您给乖乖孙子帮个忙呗......” 后排几个刑侦人员面面相觑,大家都一副想笑不敢笑的表情,等薄子敬挂了电话,陆斌嘻嘻哈哈道:“老大,你要是能把在老爷子面前这种态度用到你老爸身上,那你家那股权要不了几年就全都归你手上了。” 薄子敬心情似乎不错,完全没了刚才在市局大厅内的阴冷,晃着手机得意洋洋道:“那是我懒得对我爹趋炎附势,再说了,你哥我是靠自己本事赚钱的,要是让人家知道我这颗才貌双全的省级警草拼爹,传出去我这张帅裂苍穹的脸还要不要了?” 薄子敬——一个不好好当警察就会回家继承百亿家产的男人。 “不是老大,这事您直接动用私人关系,要是被李局知道了,会不会......” “你李局巴不得我早点解决问题,私人关系怎么了?”薄子敬语重心长的教育道:“你看看咱们市局,啊,咱们省公安厅,那几个大老板有几个不是你薄老爷的门生?再说了,我这是为了办公事,李局回头要是知道了,那假牙还不得高兴的喷出来。” 陆斌到底是二十五岁的年轻小伙,被薄子敬一通话说下来当场就差五体投地,小脑袋拨浪鼓似的点着,要不是因为开车不方便,这会儿他肯定得跪下来给薄副组长当舔狗,以烘托他牛叉哄哄的光辉形象。 “哎,你们几个出去可别瞎说啊,虽说你们组长我确实有这么个背景强大的家庭关系,但我这个人还是热衷于靠实力和才华吃饭的。” 刑侦组三位成员:“......是是是,好好好,记住了。” 五分钟后,市立医院。 警戒线已经拉开,防暴队的年轻小伙儿们分两列手举盾牌和电棍将医院大门口团团围住,里面尖叫声饶是隔了三十米远都能听的一清二楚,‘砰’的一声大响,薄子敬率先甩上车门,不等派出所前来的所长过来寒暄,直接大步穿过防护线朝医院大门走了进去。 “现场情况?” 所长是个清瘦的小老头,看起来能被薄子敬一拳打死的那种,个子也不高,撑死一米七三,一身发旧的警服隔着黑夜都能看清那洗的发毛的领口,就这么一个看着十级弱鸡的男人,往薄子敬跟前一站,气势倒是挺强。 闻言也不废话,直接了当道:“医院下午送来了几位据说在烽火路被怪东西咬伤的患者,在临近十一点钟的时候突然开始发狂,而且发病源十分古怪,就连院里的几个老牌专家都查不出缘由,还为此请来了咱们新京市化学系泰斗乌博士,这都还没等老人家上手,几个患者突然控制不住的开始到处袭击群众,现在已经有不下十人被咬伤。” “咬伤?”薄子敬诧异:“发病的那几个人呢?” 所长恨恨的锤了把空气,说:“早他妈跑球了,根本拦不住啊,逮谁咬谁,就跟狂犬病犯了似的。” 医院急诊大厅一片狼籍,地上每隔十几步就是鲜血,愣是将灰色的大理石地板浸的有些发黑,派出所民警正派人清理现场,医生病人进进出出,还有一帮找医生闹事的患者,正围成一圈堵在诊室门口热火朝天的骂骂咧咧—— “我们好好的住着院,现在莫名其妙的就被那些东西咬成重伤了,你们院里就得给我们负责!” “不太平了,这世道不太平了啊,连医院都不能保命了,干脆死了算了,呜呜呜。” “让你们院长出来给个说法,今天这事要是不赔钱就算没完,我告儿你们,我们不会白白吃亏,让你们能顶事的出来说话!” 薄子敬阴着脸站在外围沉声道:“是不是天儿热了什么妖魔鬼怪都能往出窜了?” 所长立马眼明手快的赶紧招呼几个民警过来喝道:“你们干什么吃的!医闹都闹到警察眼前来了!赶紧过来给我把人轰走!” 几个小民警忙上前开始驱人,薄子敬朝陆斌和几个跑上前来的刑侦人员吩咐道:“将急诊大楼一个小时内的所有监控画面全都调出来,查一下那几个制造恐慌者的逃跑方向,事发不过十分钟,应该不会太远,吩咐人尽快实施抓捕工作,务必不要造成二度慌乱,跟派出所的说一声,让他们再多加派人手,先稳住其他患者的情绪和医院安保秩序,小赵,把这事儿赶紧跟李局汇报一下,小张,你去给民警帮忙。” “是!” “大钧!” 正跟几个大夫一块帮忙将伤患送往急诊室的徐浩钧闻言忙小跑过来,身上一百八十来斤的硬块头浸的身上衣服从里到外湿了个透,朝薄子敬敬了个礼,喘气儿道:“老大,你可算来了,林院长这会儿跟那个博士带着一帮专家正在血液科分析此次突发事件感染源,让我直接带你们过去。” ※※※※※※※※※※※※※※※※※※※※ 背景半架空,所以一部分内容也是自编的,但后面不排除其他化学方面的内容来自百度,不过我也不是很专业,所以在写的时候难免会有纰漏,如有懂得的大佬欢迎帮忙指正,大家和谐探讨,千万别骂我或者嘲讽我,拜托拜托,我这小心肝脆弱,指正的大佬会红包奖励的,喵~ 第一天 借刀杀人(9) “......我们目前能够识别出来的只有耶尔森氏菌属一种,关于此菌体的详细内容在此不多解释,但刚才林院长给我们提供到的那几名患者的血液内,存在大量直径0.03毫米和1.13毫米的柱状型菌体,或者说是变异型病毒,且这两种菌体在没有本体承载的状态下活跃度非常高,我们刚才已经在五种不同温度下均做了测试,但这两种菌体显然能够适应任何环境,目前我们无法在全球任何数据库内查询到关于这两种菌体的相关信息,所以......所以只能判断,应该是为新型菌体群。” ‘吱’的一声大响,血液科办公室门被人毫无征兆的推开,里面一帮正围在实验器材旁边的老头们纷纷转过头来,就见一名警察制服人员毫不客气的走了进来,正在说话的是这堆老头里唯一的年轻人,长得分外好看,在看到来人时,语气微微一顿,两人眼神瞬间来了个无意识触碰,薄子敬脚步微滞,而后转向中间那个脑袋有些谢顶的老头道:“林叔,各位好。” 市立医院这些年不管从硬件还是软件方面都没少受建峰集团资助,建峰集团太子爷薄子敬打上初中那会儿就是市立医院的常客,主要是因为青春叛逆期打架斗殴的时候下手没个轻重,经常把同学打成各种重伤,薄妈妈没少揪着他耳朵来给同学们道歉,这事到现在为止都会经常被当年眼观一切的林院长跟薄爸爸交谈时拿来当做闲谈的笑话,在场几位老专家也都跟他认识,一帮人就没多客气。 “静静啊,来,坐这边。”林院长慈祥的点了点自己旁边的位置:“李局今晚怎么没跟着一块过来?” “省厅来了领导,李局抽不开身,我先过来探个路。”身前几台偌大的显微镜和一些没见过的实验器材在安静的环境下发出轻微的响动,薄子敬隔着半个桌子往对面那个年轻人脸上一扫,最后以众人不可见的速度朝他眨了下眼睛,对林院长道:“林叔,下午那几个发病的我已经派人去追了,到底怎么回事?” 林院长挠了挠光秃秃的大油皮头顶,说:“现在具体情况还不知道,只能判断是由血液内细胞感染引发的症状,但具体诱发因素还有待考究,我们专门请来了化工实验站的乌博士和他的学生一块过来分析......博士,这是咱们市局重案组的副组长,姓薄,他老爸和我......” “静静哟。”乌鸦博士耷拉着独眼龙眼镜从集气瓶上抬起头来,眉毛挑的老高。 林院长惊讶道:“乌老跟咱们薄警官认识?” 乌博士哼了一声,别有深意的瞥了一眼薄子敬,手中的搅拌棒轻轻往烧瓶上一敲,晃着脑袋道:“何止是认识,他可是我们实验室的前女婿。” 薄子敬有些难为情的摆了摆手,却是看着乌博士身边的年轻男人,笑道:“好说好说,不过不是前女婿,是女婿。” 林院长正要追问,似乎一想到不太合时宜,便收起好奇心,说:“那既然大家都认识,就不浪费时间了,小钟,你继续说,正好让市局的领导一块听听。” 小钟——钟宇在完全无视薄子敬深深的目光之下将身前的器材挪了个位置,继续道:“但既然我们有观察到耶尔森氏菌的存在,且它可以与另外那两种我们目前无法识别的其他物质共存在同一细胞内,那么简单定义下,是否这两种菌体与耶尔森氏菌在某一方面是有共性的?我认为可以先尝试用四亚甲基二砜四胺来消除……” ...... 零点一刻,派出所民警很快在刑侦人员的协助之下将那几个发病患者带回医院,由于几名患者整体出现的狂躁,暴动以及具有攻击性威胁的危险性,医生们只有在警察的协助下才勉强将镇静剂注入患者体内暂时给予安抚,血液科室商讨了几个小时都没得出任何一点有用信息,林院长决定暂时停止研究,当务之急就是要想办法如何对几名患者进行紧急治疗,并通知今夜所有不值班的大夫统统赶回来加班。 一些好事者看热闹的偷偷录了视频传上网站,很快,就有几家媒体闻风赶过来窥伺偷拍。 薄子敬站在走廊尽头正准备抽出一根烟点上,一串脚步声就从前面传了过来。 乌博士:“一会儿我跟林院长去检查病人情况,待会儿你回去之后尽快查一下刚才咱们提到的那些问题,要是遇到什么麻烦就直接给我打电话,我来跟省上的那几个领导说,事关重大,千万要仔细。” 钟宇点了点头,“您放心,有情况第一时间跟您汇报。” “那乌老,咱们现在就去急诊......” 林院长和乌博士两人结伴着下了楼梯,钟宇原本跟在后面的脚步在看到尽头那人的时候忍不住一滞,走过去问:“你怎么还没回去?” 薄子敬双手环胸笑嘻嘻道:“这不是等你嘛?”他眼睛一扫钟宇,见他穿着白t恤和家居棉质灰色运动长裤,显然是被急电召唤来的,不过这并不影响钟副教授的气质和颜值:“你怎么也被叫过来了?我刚听你说了半天也没明白,这医院的事儿跟你们这帮伪科学家有什么关系?” 钟宇毫不客气的打击道:“你那个脑子不需要明白。” 薄子敬本想为自己的智商做辩解,不过他知道在钟宇面前多说就等于给自己挖坑,回头怎么被埋的都不知道,于是便作罢,看了眼时间,说:“走呗,我送你回去。” “你是不是太闲了?”钟宇本来想拒绝,不过一想到这离自己家挺远,新京市过了十一点打车的话价钱要比白天翻两倍,想想还是有点心疼。 薄子敬伸手一把搂到他腰上带着他往楼梯口走,说:“哪里闲了?今晚这事闹这么大,明早指不定要还闹到网上,李厅那帮领导还在市局呢,估计李局这次要吃不了兜着走了,不过再忙也得先照顾一下前男友是不是?......哎,别打,搂一下怎么了,又没亲你。” 钟宇:“你好歹是人民警察,穿着警服呢,注意点影响。” 薄子敬哼唧道:“那是不是改天我要不穿警服就能随便搂了?” 钟宇:“......” “老大,派出所那边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咱们也可以走了。”陆斌小跑上来,眼睛往钟宇身上一瞄,登时一副见鬼的表情道:“你你你你,你不是监控上那个......” “你个屁!这是你嫂子!叫嫂子!” 陆斌:“......嫂子。” 钟宇:“......” 跟着薄子敬一块前来的三个刑侦人员被打发坐出租车回去了,薄子敬答应给他们报销车费并且加一顿宵夜的钱,几个人美滋滋的看着警车划入黑夜,陆斌开着车,徐浩钧坐在副驾驶上,钟宇闭着眼睛靠在后排小憩,薄子敬刚跟李局通完电话。 “大钧,问一下壮壮那边进展如何。”薄子敬一边吩咐,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只真知棒,仔仔细细的剥开了,才递给钟宇:“给你买的,草莓味的哟。” 钟宇睁开眼睛,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是个什么东西,拿在手里半天,有些好笑道:“你什么时候买的?” 薄子敬眨眨眼:“医院下面不是有个便利店吗,我顺路过去买的,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前男友特别体贴,有没有一种想痛哭流涕的冲动?” 钟宇摇头,又给他递了过去,道:“不太喜欢。” 薄子敬啧啧两声:“怎么就不喜欢了,我三姨她家那五岁的小子,没事老缠着我给他买这玩意儿,说是吃了心情能变好,我这不体谅你吗!看你那愁眉苦脸的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个负心汉把你给怎么了。” 钟宇失笑,还是拒绝道:“你留着自个儿嘬。” “我吃这个干什么?你见过哪个大老爷们嘴巴里叼根棒棒糖,让人笑话。” 钟宇:“......” 前面陆斌没忍住,出声道:“我说老大,你俩差不多得了,我跟大钧这是造了什么孽大周末的晚上加着班还要吃狗粮,嫂子,你要是不愿意吃,给我呗,我可喜欢这种甜甜的东西了,尤其是草莓味。” 这一声‘嫂子’叫出来让薄子敬心情大好,当即又从口袋翻出一个丢到陆斌身上:“赏你的,好好开车,哪那么多废话,再打扰我跟你嫂子调情,小心扣你这个月奖金。” 陆斌黏糊糊道:“人家开着车没有手,钧钧,帮人家剥一下棒棒糖嘛。” 徐浩钧:“?” 钟宇:“......” 薄子敬:“......” “不是老大,你俩什么情况啊,啥时候在一块的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头一回瞅见嫂子,都没个准备,这我跟大钧都蓬头垢面的,不好意思啊嫂子。” 钟宇:“......别听他瞎说,没那回事。” 薄子敬忙道:“怎么就没那回事了,提了裤子你就不认人了?”朝陆斌道:“这事回头再说,你俩给我把嘴巴都闭紧了,要是传出去,小心给你俩灭口了!” 陆斌忙做了个封口的动作,徐浩钧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 车很快停在拾野小区楼下,钟宇坚持没让薄子敬送他上楼。 转身钻回车里,薄子敬忽然开口:“安排一下,明天一早准备提审超市监控里那人。” 陆斌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好半晌,才掉着下巴道:“不是吧老大,超市监控里面那个不就是咱们嫂子吗?” 薄子敬挑起眼角,一副胸有成竹的语气:“流程必须走,但既然有人把这事扯到你嫂子身上了,我这个家属就得想办法给他洗刷冤屈不是?” 陆斌一副‘老大你好man’的表情重重的点了点头:“放心吧老大,谁要是敢跟我嫂子过不去,我第一个把他给拧巴了。” 薄子敬望着身后渐渐消失的老旧筒子楼,忍不住皱起了眉。 ※※※※※※※※※※※※※※※※※※※※ 谁想害我老婆,先问问我保尔·柯察敬同不同意! 第一天 借刀杀人(10) 清晨六点,市公安总局。 吴楠拎着一大袋刚买回来的热包子走进重案组办公室,辛苦了一夜的小姨子们正是嗷嗷待哺的时候,见状纷纷凑上去毫不客气的将之剥削干净。 “我跟你们说,工作苦逼归苦逼,但人还是得对自己好点,到了吃饭的点就得按时吃饭,你们看我,一大早我那尸体还摆在停尸台上都没管,先寻思着你们这一夜辛劳的赶紧过来给慰问慰问,怎么样,昨儿一晚上有没有什么大收获?” “别提了楠哥。”陆斌两口咬完一个大肉包,含糊道:“古北路命案这事儿都还没着落呢,昨儿半夜市立医院那边又出了乱子,你应该都听说了吧?这一天天的,什么事都得让我们这帮警察去忙活,我这是还年轻,我要是年纪再大点,照这个工作强度,指不定哪天猝死在‘为人民服务’的路上。”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大清早的一点好彩头都不讨,赶紧找个木头拍三下去去晦气。”吴楠一边说着,一边用吸管使劲去扎手里那杯豆浆:“听说昨儿市立医院那事闹的挺大的,后半夜李厅都跟着过去了?” “不知道谁把视频曝到网上去了,好几家媒体都跟着去拍了,李厅怕这事回头闹起来,过去压阵去了。”徐浩钧一百八十多斤的大块头,翘着兰花指衔着个豆沙包细嚼慢咽的粗声道。 吴楠猛吸了几口豆浆,心满意足道:“李厅也真是倒霉,昨儿才过来视察,合着晚上连个安稳觉都睡不了,这还好是有咱们李局在这顶着,换成隔壁市,估计都得跟着跳脚。” “谁让咱们李局是李厅的亲弟弟呢?皇亲国戚,我们这帮外戚也都跟着沾光......哎老大,楠哥买了包子,过来吃点!” 薄子敬大步跨进办公室,从柜子里取了瓶纯净水一嘟噜喝下去大半瓶,单手叉腰道:“吃吃吃,舞男拿来的东西都敢吃,不怕包子上沾着尸油啊!” 吴楠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骂道:“卧槽,我舞你妹,我特么洗干净手才出去买的!” “洗什么洗!当我没看见呢?一晚上都在那捣鼓那尸体,早上出门前把手往白大褂上一抹就出门买包子去了,还糊弄我呢!” 吴楠当场被拆穿,也没觉着不好意思,嚷嚷道:“怎么了怎么了?合着我这一腔好意到了你嘴里就成故意为之了?我就是忘了!再说,尸油怎么了,我们干这行的哪个没吃过二斤尸油,你矫情你别吃,个长舌妇!” 闻言正在吃包子的几位面面相觑,而后在十分默契的沉默了两秒钟之后纷纷‘呕’的一声齐齐狂奔门口厕所。 吴楠一口包子还没咽下去,见状伸出食指举在半空中骂道:“就特么你们重案组这帮老娘们儿最矫情,人家隔壁刑侦的吃了我的包子还知道给我还俩卤蛋谢谢我呢!你们呢,啊!没良心的玩意儿!” 薄子敬惋惜的伸手就要往他肩膀上拍,随之又立马收了回来,哼道:“阿楠,不是你敬哥嫌弃你,成天跟那帮玩意儿打交道,好歹注意点个人卫生......”他忽然十分欠打的凑上去对着吴楠的头发嗅了嗅,皱眉摆手道:“洗洗吧,都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特么跟山村老尸爱的魔力转圈圈去了。” “薄、渣、男!”吴楠将剩下的最后一口包子皮儿往办公桌上一扔,作势就要撸起袖子干架,薄子敬立马从他身边一窜就出了门,随后忽然凑了个脑袋进来笑道:“省省力气赶紧把何志朝那尸体检查仔细了,一会儿敬哥回来有赏,辛苦了小宝贝儿。” 陆斌几个刚从洗手间皱巴着脸出来,薄子敬已经急匆匆的往警车上走去了。 “哎老大,现在就过去啊?” 薄子敬将手中的车钥匙以‘自由落体’模式抛到陆斌手上,高声道:“赶紧的,接媳妇儿要趁早!” “得,来嘞!” 天已经很亮了,公园里‘爱情买卖’的旋律隔着半片菜场都能清楚的传到耳朵里,早起的大爷大妈提着菜篮子等着抢最早的那一批又新鲜又便宜的蔬菜,整片老旧单元楼下除了没有早起要上学的孩子之外,一切就跟周内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拾野小区虽然比较老旧,但环境卫生什么的做的非常好,垃圾站之类都安置在离了五十米的街口处,物业每天两次过来打扫卫生顺带洒水,楼道的白墙上很少能见一些乱七八糟的贴片广告,阿猫阿狗流浪到这片都没几个好意思乱尿乱拉的。 警车没拉鸣笛,不过这么赤条条的开进小区也挺惹人注目的,尤其是一帮闲着没事干就喜欢东家长李家短的老太太,跟在后面指指点点,颇有一股‘社会不乱我就闲不下来’的气势。 “老大,一会儿要是见着嫂子,怎么跟他说这事啊?”陆斌操心道:“你说咱们这些年审了那么多犯人,这头一回审到自己人身上,我还不能适应呢。” “照流程走呗,还能怎么着?” “你就一点不心疼你老婆被人栽赃陷害啊?” 薄子敬哼道:“心疼老婆那是每个好男人都应该做的,现在还不是时候,大家都是一百多斤的人了,都有各自成熟的处事方法,而且你嫂子也不是不懂事的人,我就是怕他知道何志朝死了,心里肯定不舒服,我得想想怎么安慰安慰他。” 一分钟后,车停到三号楼下面,钟宇正低头抱着一沓文件夹下楼梯,抬眼就被车轮子堵在了楼梯口,薄子敬从车上跳了下来:“这么早上哪去?” 钟宇诧异:“今天周末,你怎么又来了?” 薄子敬难得没嬉皮笑脸,捏了捏鼻子,问:“去医院?” 钟宇摇头:“去趟工业园区,昨晚的事儿有点眉目了,去对接一下。” 薄子敬点了点头,似乎欲言又止,钟宇往他车里瞥了一眼,随后冲陆斌和徐浩钧点了点头,道:“怎么了?大清早的跑过来?” 薄子敬深深看了他半晌,少顷,才开口道:“有个事吧,我得跟你说一声。” 钟宇:“?” “就那什么......”薄子敬扯了扯有些束缚的领口,焦虑了半天,才郑重道:“何志朝死了。钟宇,你被视为嫌疑人之一,得跟我去一趟市局。” · 早上七点半,审讯室内。 钟宇双手交叠在身前的小桌板上,食指轻轻搓着拇指,一双眼睛望着青灰色大理石地板,脸上带着点难看的苍色,下颌绷得很紧。 “七月二十五日下午六点一刻的时候,监控显示你在超市内跟何志朝有过一次碰面,他还不小心将咖啡泼到你身上,有这回事吗?当时你去超市是准备做什么?” “买海鲜,单位楼下的蛏子卖光了,就去了趟百乐福。” “为什么不在你家楼下的菜场去买?反而要折道那么远的地方?” “菜场的海鲜过了下午五点就打烊,所以绕了趟远路。” “你跟何志朝是什么关系?” “我大学时期就读于工大,选修了何教授的专业课,后来毕业之后我任职工大副教授,与何教授算是同事。” “听说你工大的副教授一职只是兼职,实际工作岗位是在化工实验基地?” “嗯。” “你今年三十岁,但资料上显示是四年前才毕业的?能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这问话的实习生哪招来的?这种弱智问题问的还没完了!”薄子敬隔着审讯室的玻璃窗低声咒骂,脸上全是不耐烦,陆斌小声道:“老大,人家就在在走基本流程啊,咱们平时问话都是这么一个问题来来回回反复几十遍的,怎么到了嫂子这你就不耐烦了。” “去,你进去换他去!” “卧槽老大,里面四个监控都开着呢,李局他们都在看呢,我就是拿十个胆子也不敢违反规定。” “当天你从超市出来之后去了哪里?有谁能够证明?” “从超市出去我就直接回家换衣服拿资料,然后去了趟干洗店……干洗店的工作人员应该还记得我。” “拿的什么资料?去干洗店是?” “资料是要交给我们站长乌博士的一篇《结构化学》专题论文,去干洗店是去洗那件被泼了咖啡的衣服。” “能不能告诉我们那家干洗店叫什么名字,在那条路?” “名字不记得了,长城路上。门头是绿色的,离化工实验基地不远,五十米吧。” 审讯员闻言一一记下。 “那你从超市回家的这段时间停留多久,是否有人证明?” 钟宇摇了摇头。 “你平时都一个人住吗?家属呢?” “我没有家属,独居。” “家属不在本市?” “……” “请您回答我的问题,家属……” 碰! “尼玛的,你哪个单位招进来的!会不会问话!懂不懂流程!陆斌,把这实习生给我哪来的送回哪去,特么重案组什么时候轮的到这种智商的都能进来了!” 薄子敬一脚踹开门,满身火气险些烧到房梁上,陆斌和徐浩钧进来赶紧将他往外拉,实习生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还没明白自己哪里出了问题,眼睛里登时就被吓出了一崩子泪水。 “老大老大,这摄像头都开着呢,一会儿李局该看出来了!赶紧走赶紧走!” 薄子敬咬着牙伸手一指实习生,刚准备要再说话,就被一道声音轻飘飘的打断。 “我没有家属,父母双亡,目前一个人独居在新京,你手上的资料应该都有记录。” ※※※※※※※※※※※※※※※※※※※※ 我保尔·柯察敬今天就是要护着我老婆 第一天 借刀杀人(11) “资料显示钟宇十七岁的时候,父母在二零零七年那场南北高架特大车祸中双双去世,当时他还是个高二的学生,按照中国法律判断,当时还未成年,几个亲戚一块出钱把父母安葬之后抚养他上大学,后来直到大二那一年,那几个亲戚就没再给过他钱,都是靠他自己平时勤工俭学和奖学金读完硕士研究生。”徐浩钧一边翻看资料一边说道:“不过好在钟宇从大一开始就申请了贫困生补助,再加上他学习又好,拿的是国家奖学金,所以除了一些日常花销之类的需要自己打工赚钱之外,过的倒还可以,后来研究生第二年就被当时还没退休的工大教授乌雅看上,钟宇毕业的前一年,就已经开始跟着乌博士去化工实验基地实习。” 薄子敬站在审讯室靠窗的白墙上,手上夹着那根烟一直没有动作,烟头上那缕白雾顺着窗口散开,他望着窗外栽种的那株柳树静静出神,一只青色的鸟儿落在枝头叫了两声,薄子敬眯了眯眼,忽然想到了自己第一次见到钟宇的时候—— “各位领导,同学们,大家好!很荣幸第四次站在这个舞台为本届所有毕业生做此次发言......” 薄子敬刚从礼堂外走进来的时候,正好被一片掌声环绕,他顺着墙边绕过后台走到舞台中央找到了最边上那个唯一的空位坐下,旁边是几个不认识的老头,见他过来都客气的点点头,薄子敬还是头一次在这种场合迟到,万众瞩目之下只好厚着脸皮当什么都没发生端坐在那,硬生生的听着那位正在发言的优秀毕业生代表讲话。 他一开始看到的只是钟宇的背影,心里还寻思着这个毕业生倒是跟别人不太一样,人家都是一身学士服,他却是一身浅蓝色的西装,站在那里脊背挺得很直,个子也高,单看背影应该算是个帅的,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是背影杀手,不过当时他并没有在这个小插曲上浪费太多心思,而是给薄迟发了几条短信。 【爸,我已经到了,校长让我替他问候你几句,说是谢谢你前几天捐给他们的那一栋楼!】 工业大学这些年一直受建峰集团资助,不管是优秀生的奖学金还是学校的一些软硬件设备,所以每年的毕业典礼上基本都能看到建峰集团薄迟董事长的身影,不过今年因为老皇帝临时有事,就派了太子爷替他过来充场面,好在那天是个周六,薄子敬没加班,就不情不愿的去了一趟,没想到还因为早上起来没听见闹铃响而来迟了。 “......最后,在此祝愿各位同学前程似锦,未来可期。” 掌声再次响起,发言人在学生和主持人的欢送下走了下去,薄子敬正不耐烦的跟薄迟因为今天来参加这场无聊的毕业典礼在手机上抬杠,突然一道温和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您好,这是我的位置。” 薄子敬抬起头,入眼就是一张十分斯文儒雅的脸,带着一副金丝镶边的眼镜,一身浅蓝色西装打着领带,明明语气十分温和,可表情却带着一丝冷淡疏离。 薄子敬的第一印象竟然是——卧槽这男的这么好看? 他道:“这台上可就这一个位置,你一个毕业生说自己的位置在这,不合适吧?” 没等那人说话,旁边的老头忽然扯了扯他的袖子,然后指了指桌上放着的铭牌,上面写着‘钟宇’两个大字,后面跟着一行小缀——副教授。 薄子敬:“......” “请问您是建峰集团的吗?”后台的礼仪小姐忙上来问话,薄子敬面儿上有点尴尬,却还是装作不甚在意的挑眉道:“什么意思?我们建峰的现在连个一席之地都不配有了?哎我说,你们这帮......” “你的位置在中间。”钟宇淡淡道,脸上表情几乎无波。 薄子敬伸脖子往另外一头瞅过去,校长和市里某领导中间,确实有一个空位。 薄子敬:“......” 后来他在正中央的位置硬是苦熬了两个小时,结束之后还得留下来应付学校和市里的一帮领导,等从礼堂出来的时候,又看到一帮学生围着他那辆大g在拍照,平常情况下他都是不介意这帮人这么装逼的,可耐不住那会儿心情烦躁,直接甩上车门一下子就从校园小道上窜了出去。 然后,在马路边上碰到正巧在拦车的钟宇。 “这么巧,去哪,送你呗!”薄子敬摇下车窗,鼻梁上还顶着副墨镜,头上的毛寸桀骜不驯的倒刺着,大g停在马路牙子上颇有一股招摇过市的感觉,周围又都是学生,来往路过的都忍不住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钟宇朝他敷衍一笑,淡淡道:“不用,谢谢。” 薄子敬哼道:“你们这学校门口可是整个片区最难打车的地方,你应该比我清楚,别说滴滴了,就是哒哒都叫不到车,走呗,我送你。” “不了,不顺路。” “喂!你都没说你去哪,怎么就知道不顺路?” 钟宇似乎没想到这个陌生人这么难缠,本想一走了之,正巧赶上红灯,再加上一旁的学生都往他身上看,不由得生了一丝薄怒。 “钟宇是吧?”薄子敬一手支楞在窗沿,一手扶着方向盘,“你要是再不上车,这周围的学生可都会觉着咱们之间有问题了。” 一个是招摇过市的富二代,一个是大学的穷教授——白马王子当街拦路纠缠灰小子,灰小子硬气不愿苟于金钱的恶势力之下?——的确挺像那么回事。 钟宇绷着下颌,一言不发。 薄子敬从车上跳下来双手叉腰往他身前一站,笑道:“你说咱俩都是大男人你怕什么?你要是个姑娘,我没准儿还会对你起个色心耍个流氓,可我是个钢铁直男,再怎么着也不会对你起什么歪心思吧?我就是见你在这打车打半天了,好意送你一趟,这都不行?” 周围已经有学生开始议论两人,钟宇不喜欢这样的目光,总觉得有股被窥伺的感觉,定了定,才点头道:“那谢谢。” “你多大啊,看着跟我差不多,没想到这么年轻就是工大的教授了,今天在台上我还以为你是个学生,哎,我叫薄子敬,孔子的子,敬爱的敬,建峰集团那董事长就是我爹,我爹你应该见过吧?嗨,你们学校的学生应该都知道,就你们南校区那正在施工的九号楼就是我们家给捐的!”薄子敬将空调温度调的很低,说话间时不时就从后视镜里撇两眼钟宇:“我国防大学毕业的,后来一直在市局重案组上班,我这人别的爱好没有,但对文化人一般都是惺惺相惜,尤其是你这种长得好看的文化人,让我觉着跟我还挺像的,你没事可以来我们局里找我,我那什么好茶都有,全是省厅领导专门拿来送我的,回头带你尝尝,就是不知道你平时爱不爱喝茶。” 薄子敬丝毫没有觉着邀请人家来局子里做客有什么不妥,也没反应过来省厅领导给他这种小喽啰送茶叶听在别人耳朵里代表着什么。 “你平时上班不开车吗?学校门口车特别难打,你看这堵的,还好你是遇见我了,要不然我估计你这会儿还在那站着拦车呢!” “我没买车。”钟宇淡淡道,伸手揉了揉眉心,看起来有点疲惫,实际上是被旁边那喋喋不休的人吵的。 薄子敬诧异:“没买车?那你平时上班都怎么去的?打车吗?打车好啊,轻松,你看我这车,也就二百来万,但是开着也就那么回事,我还想把它送我亲戚,可惜家里还有几辆,我就不爱开,主要是我腿长,跑车什么的老觉着坐着空间小,就是......” “我平时只坐地铁公交,前面路口左转,谢谢。”钟宇毫不客气的将他一番话打断,有些无奈的深吸了口气,偏头看向窗外。 薄子敬一打方向盘,顺着车流夹在马路中央,问道:“今天周六你去化工实验基地做什么?” “我在那工作。” “哦哟?你这是双工作一手抓?” 钟宇点了点头。 “厉害了厉害了,哎,我能留下你电话吗?交个朋友,以后一起出来玩呗。” “我平时很忙,大概没什么时间。” “那没事,总会有有空的时候。”薄子敬拿起电话,“你号码多少,我存一下呗。” 钟宇:“......” “快点,一会儿前面不堵了我就没法碰手机了。” 钟宇十分后悔自己上了条贼船,却又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尴尬,咬牙半天,才报了一串号码过去。 “我给你打过去,你存一下,这是我电话,微信再加一下哈。” 钟宇:“......” 两分钟后,薄子敬将车停好,钟宇道了声谢,就听他说:“明天周末,我带几个朋友一块去爬山,要不你跟着一块?” 钟宇眼神闪了闪,似乎有点动心,但若是邀请他的人不是眼前这个二百五富二代,他或许还会考虑一下,闻言说:“明天还有课题要写,下次吧。” “行,那下次再去了我给你电话,你一定得来!微信加你了,记得通过一下哈!” 钟宇点了点头,转头就将薄子敬的电话拉进了黑名单里。 “老大,差不多已经审完了,接下来就要准备取证,我一会儿跟大均带几个刑侦的过去。”陆斌走过来说道。 薄子敬回过神来,手中没抽完的半根烟已经灭掉了,他将烟头随手往窗外的灌木丛里一丢,朝陆斌摆了摆手,随后走进审讯室。 钟宇正低头闭着眼睛思考,支楞着手肘的小桌板上往下一沉,他睁眼,就见薄子敬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他眼前放了瓶水。 “我知道这事跟你没关系,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抓住凶手。” 钟宇捏了捏两眼之间的山根,只觉得那地方一抽一抽的痛,皱眉说:“我没事,本来配合警察调查就是应该的,我只是没想到,昨天我们谈论到的命案,居然跟何教授有关。” “昨天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你们俩认识,后来晚上见着你的时候本来想告诉你的,但是规矩就是规矩,在没有准备排查嫌疑人之前,我不能跟其中一名嫌疑人有任何过多的交代。” 钟宇点了点头。 薄子敬神色凝重道:“昨天下午你从超市回家之后这段时间内,真的没办法自证?邻居什么的有碰面吗?小区监控呢?” 钟宇说:“没注意过小区的监控,就算有,也不一定是开的,那个片区治安一直很好,所以不确定物业会在那上面浪费电费。” ——“眼睛瞪得像铜铃......” “我接个电话......喂壮壮!”薄子敬接了电话,下意识看了一眼钟宇。 “敬哥,对死者家属的审问暂时已经结束了,录音我现在带回去,你那边还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 薄子敬想了想,问:“昨天让庄力传给你的问题,老太太怎么说?” “老太太很明确的说,他们没有认识那种级别的大佬啊,您想啊,何志朝就是一老教授,平时不是跟实验器材打交道,就是跟资料打交道,他能认识的最厉害的人物也就是工大的校长了,所以这事现在就只能绕在这了。” 薄子敬沉默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知道了,你现在回来吧。” 钟宇问:“目前还需要我这边做什么?” 薄子敬将手机揣兜里,说:“他们先去取证了,你可能要在这多坐一会儿。” 钟宇闭了闭眼,有一丝为难道:“昨晚市立医院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昨天一晚上都在研究那个事情,今早是准备去工业园区找冯教授对接一下,要是你没事的话,能不能先把我带来的资料给他送过去?” “行,我找个人给你送,小王!” “怎么了副组长?” “一会儿把三号柜子里那沓文件帮我送去工业园区,地址我一会儿发你,现在就去。” “好!” “乌博士那边可能会给我打电话,如果方便的话,我想......” “我给你拿手机去。” “这样会不会违反规定?”钟宇看了一眼周围的摄像头。 “没事,摄像头我刚关了,再说有我盯着呢,不违反规定。” 钟宇点头,看着手机上的三个未接,赶忙回拨了过去。 第一天 借刀杀人(12) “……这种病毒前几天有人曾见到在一头羚羊身上起过类似的反应,我们暂时给它定名为m279——症状跟昨晚我们在医院见到的那几个患者类似,但人体机能相对于动物来说更加成熟,所以即便是发作起来也没那么迅速,但是今天早上看来,似乎事情又严重了。” 电话那头传来乌博士低沉的声音,钟宇隔着免提都能感受到来自远方的焦虑,与薄子敬对视一眼,问道:“现在是什么状况?” “最初那几个发病的患者今早已经出现晶状体扩大,眼白散布,瞳孔一点一点消失的症状,而且狂躁反应比昨晚更加强烈,医院已经申请对几名患者强行注入氯丙嗪,但效果似乎并不是很明显,看样子最多只能压制半小时,刚才林院长已经将电话打到市公安总局,希望能够提前得到警方的支援,以保证后续医院安保秩序,省上的李厅长今晨四点就已经到了,你现在出发去工业园区了吗?跟冯教授那边对接上了没?” 钟宇皱了皱眉,刚准备说话,就见薄子敬忽然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似乎想要说话,钟宇摇头,开口道:“我已经让人将昨晚查到的一些资料送到冯教授那边了。” 乌博士立马听出了不对,问:“让人送去的?怎么不自己过去?” “……现在可能不太方便过去。”没等乌博士那边反应,钟宇紧接着道:“暂时先这样,博士,目前既然还没有新的突破,就只能先联合警方先做好安保秩序,我会尽快再去查的。” “小钟,你听说过‘暴君’吗?”乌博士声音忽然变得低沉了起来。 钟宇一抬头,在薄子敬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之色,有些失声道:“生化危机?” “嗯,”乌博士道:“虽然是电影上虚构的东西,可是照目前这个样子来看,我觉得十有八|九了……m279,昨晚我在观察这个新型菌体群的时候就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今天早上我思来想去,越觉得不对劲,如果真如我猜想的那样,那这件事的后果,将要比我们想象的更加严峻。” 审讯室内一片死寂,仿佛周围只剩下两道轻薄的呼吸,钟宇下颌紧绷,食指不停的在拇指上摩挲,昨晚那几名患者的样子不停的从他眼前掠过——那张着血口像是野兽一样可怖贪婪表情,滴着血珠子的犬牙上布满了撼人的凶光,近乎扭曲的五官镶嵌于青灰色的脸上,现在细想起来,都忍不住让他觉着有些手脚冰凉。 半晌,他有些艰难的压了压气息,问道:“如果真如您所想的那样,那我们现在还剩下多少时间?” 乌博士缓缓吐了口气,郑重其事道:“这种病毒的传播速度极为迅速,他会通过血液,空气等途径感染生命体,昨晚后来被咬伤的几名患者在两个小时之内已经出现同样的症状,而且我们目前所能看到的只有这几个,那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肯定也已经开始蔓延,就像你那天告诉我烽火路上的那个东西已经逃掉了,逃掉之后呢?这个后果我们谁都不知道会有多严重......我保守估算了一下,这种m279型病毒的可攻期大概只有三十六天,三十六天之内,我们必须想到可以消灭它的办法,否则在那之后,将再也无法将它制服。” · “一队二队跟我走,三队跟着杨队长,所有装备都检查仔细了,省上的领导都看着咱们呢,一会儿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 脚步声,警笛声,口哨声,汽车引擎轰鸣声交织在一起,市局大院内突然响起的嘈杂像是划开清晨寂静的利刃,薄子敬快步走出重案组大厅,迎面就跟全副武装的防暴队队长杨枫撞了个正着。 “哟,杨队长,这么早出任务,市立医院去?” 杨枫有着一张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面孔,神色坚毅,个头不高,此刻身上挂着一套重型防爆服,一手举着电盾,一手抄着镇爆枪,可能是身高只及薄子敬下巴位置,他下意识将手中的电盾举过额角,这是一个相对防备的姿势,能让人感觉到他强烈的戒备心。 冲着薄子敬嬉皮笑脸的神色,杨枫严肃道:“事关要务,无可奉告!” 杨枫看不惯薄子敬不是一天两天的,他孤儿出身,真正是从小摸爬滚打出来的人,对这种靠着关系上位的富家子弟一向嗤之以鼻,连带着整个重案组都排在他的黑名单里。 薄子敬身上的警服在加了一夜的班之后显得又脏又乱,再加上原本就一副痞气十足的脸,跟对面看起来十分严谨的杨队长形成强烈鲜明的对比,闻言微微挑眉,十分识趣的挪了挪步子,将一侧的过道让开,还十分欠打的做了个‘请’的手势,好死不死的赖笑道:“杨队长慢走!一会儿可要注意安全哟。” 杨枫闻言冷冷一瞥,“省厅的领导都在那边,重案组的还窝在这儿,是不是平日里给你们的福利待遇太好了,一到正事上,就吓得不敢出去了?!” 薄子敬皮笑肉不笑道:“这话说的,杨队长,昨晚第一个出去平事的可是我们重案组,如今李局都还没给我们下任务呢,你倒是手还伸的挺长,让我瞅瞅,是不是端枪端太久,都把自个儿端成长臂猿了?” 杨枫冷哼一声,沉声道:“薄副组长不愧是靠着一张嘴皮子混到这个位置,我还有事,先走了!” “多谢夸奖,杨队长慢走!”薄子敬冲他的背影笑着挥了挥手,高声道:“等着啊,一会儿我们重案组的就来了!” 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警笛声渐渐远去,薄子敬哼笑一声,拐出市局大门朝早点铺走去。 卖豆腐脑的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在市局门口混了四年,跟里面的工作人员基本上都熟,一见着薄子敬来,忙笑道:“薄警官,好久不见你过来了。” 薄子敬要了两份豆腐脑两份油条,递了钱过去,笑道:“啊,之前天天早上在家吃,昨晚上正好加了个班,哎,一份豆腐脑不要香菜。” “你们组里那几个不是都爱吃香菜吗?” “不是,今儿这个是给我对象买的,他不吃香菜。” “薄警官谈女朋友啦?” 薄子敬十分得意的摆摆手,刻意强调道:“低调低调,到时候结婚了给你发请柬啊。” 姑娘特意在放油条的袋子里塞了一小块镜糕递给他,说:“那就恭喜薄警官了,这个是我们新出的早餐,西北那边的,咱们这没有,一会儿给你对象尝尝,女孩子都喜欢这种甜甜的东西。” 薄子敬道了谢,拎着早餐往回走,手机响了起来,陆斌那边说道:“老大,我们刚从干洗店出来,嫂子洗的那件衬衫已经被当作证物带回来了,现在有个更麻烦的事,就是他衬衣上的扣子跟我们在何志朝手里拿出来的那枚几乎完全一样,而且最主要的是,他袖子上也少了个扣子。” 薄子敬脚步一顿,凝眉道:“你确定跟咱们在案发现场拿来的那个扣子一样?小区四周的监控都查过了吗!” 陆斌郑重道:“这种没什么特点的白色纽扣基本上都差不多一个样,而且最主要的是他那个小小区,周围一共十来个监控,没一个是开着的……老大,这事巧合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你说嫂子他会不会真的……” “放你的屁!”薄子敬骂道:“再胡乱猜测这个月奖金就别要了,赶紧滚回来,先把正事办了。” 陆斌解释道:“我也没怀疑嫂子,我就是觉着吧……” 话没说完,薄子敬这边就掐断电话,陆斌悻悻的住了嘴,油门一踩,一下子就从早高峰中开出个光明大道出来。 钟宇坐在审讯室内双手合十支楞着额头,脑子里的数据资料和何志朝的死一遍遍跑马灯似的交织着,不知是不是昨晚一夜没睡的缘故,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带着深深的疲惫,看守的实习生见薄子敬过来,问道:“副组长,那咱们还继续审吗?” 薄子敬没好气道:“嫌疑人这会儿脸都饿白了,就不知道送杯热水进去?一会儿要是晕在这,你负责还是我负责?去,把这碗儿没香菜的豆腐脑给他送进去,一点都不懂事,以后还怎么当个好警察!” 实习生还挺纳闷他们副组长是怎么看出嫌疑人脸色不好是因为饿的,还专门给嫌疑人买了份早餐回来,这会儿已经把慰劳犯人当成是作为‘好警察’的职责之一,点了点头赶紧照办着给送了进去。 薄子敬坐在审讯室窗户外面的椅子上给薄老爷打了电话,问了一下昨晚要帮忙的那事。 薄老爷——薄世勋:“你这猴崽子,狗鼻子似的闻着味儿就过来了,等着,一会儿我让人给你发过去。” 薄子敬一边高兴的低眉顺眼,一边说着各种讨好的话,正准备掐电话,那头问道:“你要查的这个人犯事了?” “也不是,就目前还在调查中,具体结果还没出来,对了爷爷,这事你先别跟我们李局说,悄悄的,就咱爷孙俩知道就行了哈。” 薄世勋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皱着眉郑重道:“你要查的这个人,按道理来说以他的身份是没有资格进入二级内网的,而且能查到的信息也不多,我觉得......算了,你先看看吧。” 薄子敬打开手机邮箱,点开刚刚接收到的一条消息,拇指在屏幕上顿了顿,他下意识抬起头——审讯室内,钟宇正将刚喝完水的瓶盖拧起,小桌板上放着的早餐似乎没有动过的迹象。 薄子敬点下邮件,页面加载两秒之后,屏幕跳转间赫然出现了一张红底证件照,照片上的人留着中规中矩的寸头,他穿着白色衬衫,眼神一如既往的不见波澜,高挺的鼻梁上不见平日里那副总是挂在上面的金边眼镜,嘴角平平齐的抿着,抿出了一股严谨和拘束之意,这些所有落入薄子敬眼里的时候,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心头巨震。 紧接着,照片下面跟出两行字—— 个人信息。 姓名:钟宇。 第一天 借刀杀人(13) “干洗店的店员说,你拿去清洗的那件衣服上少了个扣子,这事你是知道的?” 钟宇点头:“嗯。” “什么时候丢失的扣子?” “记不清楚了,可能很久了吧。” “你平时穿衣服都不系袖扣?” “夏天比较热,很少将袖子放下来。” “可上面的线头还在,应该是丢了没多久,能不能好好回忆一下?” 钟宇问:“不记得,扣子有什么问题吗?” 小李从记录本中抬起头来:“不是......” “跟他说实情。”薄子敬按了按耳麦。 小李眼皮子一跳,开口说:“嗯,那什么,我们在死者手中发现一枚跟你衣服上相同的扣子,而且都沾有咖啡渍,且你们小区周围的监控无法证实你昨日下午六点半至七点左右这段时间的去向,你又没有不在场的证据,所以我们现在......” “能不能把那枚扣子拿给我看看?”钟宇道。 “这个恐怕不行,这可是......行,一会儿给你看。” 薄子敬对陆斌道:“把昨天案发现场那枚扣子给拿进去。” 陆斌刚从外面回来,正站在审讯室门口喝水,闻言赶紧放下杯子屁颠颠的跑去拿东西,没一会儿就进了审讯室,钟宇将透明采集袋放在手中半天,隔着一层薄膜,纽扣上的血迹和淡淡的棕黄色依旧清晰可见,他问:“能不能给我双手套,我想打开看看?” “嫂......钟教授,你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陆斌赶紧问。 钟宇摇头道:“不是,这种纽扣确实比较普遍,从外形上看不出什么异样,陆警官,能否麻烦把我那件衣服也拿进来?” 衣服和纽扣是刚才准备拿去法医处化验的,只是还没来得及,钟宇提出的这个要求,按照规定是绝对不会被允许的,不过外面有薄子敬顶着,陆斌二话不说就应了声,顺带把橡胶手套带进来一双一块拿给钟宇。 “钟教授,其实您没必要这么麻烦,我们一会儿就要把这俩拿给法医那边开始......咦?” 陆斌话还没说完,就见钟宇已经戴好橡胶手套的手分别将两个袋子里的衣服和扣子都取了出来,审讯室内十分安静,四台摄影机全部聚焦打在中央位置,他先是将那枚扣子放在鼻尖闻了闻,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随即放下,又低头将衣服上被沾着脏污的地方闻了闻,约莫过了三五秒的时间,钟宇脸上的神色明显一变,又快速拿起那枚扣子,像是在确认什么似的做出相同的动作,两件东西来回反复三四次,才拧着长眉重新都放回了采集袋内。 “陆警官,麻烦您拿去让法医化验一下,直接检验这两样东西里的硫磺成分即可,其他的......”钟宇顿了顿,思索两秒,说:“其他的应该没什么了。” 陆斌一张嘴立马张成个o型,“钟钟钟钟教授,您不会是闻出什么问题来了吧?” 钟宇点头,认真道:“如果我的判断没错的话,这两样东西上面的残留物内所含的硫磺成分差别还是比较大的,应该在五到八的比例之间,其余像丹宁酸,咖啡|因,糖分以及磷和氯的成分,几乎没差,所以这也是我想让陆警官帮忙让法医只需要鉴定硫磺的原因,可以节省没必要的麻烦。” 薄子敬双手环胸,一早上紧绷的脸上终于松宽了下来,他忍不住勾起嘴角,陆斌出来的时候就见他脸上挂着一幅洋洋得意的神色,那表情仿佛在说:看看,我媳妇儿是不是贼厉害? 陆斌驽着嘴朝薄子敬竖了竖拇指,无声回应道:嫂子果然不是一般人,老大,还是你有眼光! 十分钟后,审讯厅大门再次被推开,陆斌晃着手中的化验单高声道:“卧槽老大,厉害啊,化验结果跟嫂......跟嫌疑人说的果然一样,楠哥说了,这两种咖啡渍里面硫磺的比例是七比三,也就是说这两种咖啡渍来自于不同的两种咖啡豆,而且硫磺成分越多的咖啡豆越劣质,人何志朝喝的可是上等货,你看看。” 薄子敬一把将化验单拿在手中,瞅了半天,突然两指往单子上一弹,笑道:“怎么样,看到了没,学着点,这文化人一出马就是不一样。” 陆斌凑过去小声道:“老大,还是你厉害,能把嫂子这么厉害的人物给一举拿下,改天可别忘了请我们吃大餐哟。” “好说好说,这几天先给我把嘴巴捂严实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陆斌重重的点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说:“那现在是不是基本上已经确定这事跟嫂子没关系了?” 薄子敬摇头:“指纹现在还没查出来是谁的,这件事从一开始我就觉得是针对他来的,所以我怕到时候指纹又出什么幺蛾子,你去催一下,看庄力把古北路周边和河新高速的监控都调出来了没。” 陆斌拍了拍胸口:“yes sir ~” 薄子敬进了审讯室,关掉摄像机,钟宇正低头吃着四十分钟之前买来的那份没有香菜且已经凉了的豆腐脑,慢慢咬下一口油条,他问:“化验结果出来了吧?” 薄子敬坐在他对面,两条长腿懒散一伸,笑道:“啧啧啧,是不是今天查不出来一点对你有利的结果,你都不准备吃饭了?” 钟宇挑眉,不咸不淡道:“换做你你吃得下去?” “也是,哎不过我就奇了怪了,你是怎么闻出硫磺味儿的?连比例多少都能摸出八|九不离十来,是不是你们这帮伪科学家对这种东西都比较敏感,还是说就你有这种特殊本能?” “你那个脑子,说了你也不懂,这是什么?”钟宇拨了拨塑料袋,才发现油条底下卧了一块像是糯米糕一样的东西。 薄子敬砸咂嘴,不跟他辩解关于智商方面的任何问题,省的自己吃亏,说“门口卖早餐姑娘给的,说是西北那边的什么玩意儿,反正是甜的,你们女孩子都爱吃哟。” 钟宇笑着瞪了他一眼,咬了口镜糕,似乎觉得出乎意料的好吃,一边道:“这个案子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薄子敬想到了那枚指纹,顿了顿,笑道:“暂时还没有,现在等着排查路面监控,嗨,你说这姓何的也是倒霉,这么大年纪遇到谋杀这种事,死在自己家里也就算了,被谋杀的凶器居然还是自己的物品,哎,这老教授也是够腐败的,你猜那致死的作案工具是什么?金砚台!我们家老爷子都不敢用那玩意儿,这么明目张胆的,也不知道那凶手是怎么想的。” 他说完,一双眼睛几乎没有放过钟宇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钟宇无声的叹了口气,皱着眉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薄子敬道:“走呗,我送你回去。” 钟宇诧异:“结束了?” 薄子敬点头:“目前在没有找到新的证据证明这事跟你有关系之前,你都是自由的宝贝儿。” 钟宇‘嗯’了一声,正要收拾小桌板上吃完的早餐,薄子敬忙道:“哎哎哎,别弄了,我让小李进来收拾就行。” “不好吧,没多大事,我正好带出去。” “怎么就不好了,小李同志刚才被你那两下奇特的本事惊的就差给你跪下了,现在可崇拜了,给他偶像干点活儿怎么了!小李!” 小李同志钻进来一颗脑袋,憨憨道:“副组长,啥事啊。” “刚你不是说要把钟先生当偶像吗?来,给你一个给你偶像表现的机会!” “啊?”小李明显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正要接着问,薄子敬连忙不耐烦道:“给你偶像把这点东西一会儿收了扔垃圾桶,这么点小事你好意思叫你偶像干?连偶像都伺候不好,以后还怎么当个好警察!” 小李正想说‘他明明还是嫌疑人,怎么就成我偶像了?’,不过在薄副组长的淫威之下也不敢造次,点头如捣蒜似的连忙应下:“是是是,好好好,没问题的副组长!” 钟宇还是拒绝,小李忙道:“没关系的钟先生,今儿您要是不让我把这些东西收拾了,我肯定会因为没为偶像做点事而内疚的,晚上回家都会失眠,您就看在我这么诚心的份儿上让我把这活儿干了吧!” 钟宇:“......” 他果然是不能指望这种奇葩领导能教出什么正常手下。 薄子敬朝钟宇一挑眉:“走吧钟教授,看在你粉丝这么殷勤的份儿上,你不给人家个机会好意思吗你。” 钟宇客气道:“那麻烦你了李警官。” 出了审讯室的门,陆斌几个小姨子纷纷给他拜拜,钟宇总觉着陆斌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大对劲儿,好像有点太兴奋了似的。 “你刚叫什么李警官,一个小实习生我都没点头让他转正呢,别跟那瞎叫,哎,一会儿回你家还是回我家啊......哎你看你看,又瞪人!你家我家还不都一样,咱俩都一天一宿没睡了,要不上我家,你好好休息一会儿,我家床又大又软,比你那一米五的小破床舒服多了,一会儿你睡起来了我来接你吃饭,我跟你说,前段时间我们家楼下新开了家餐厅,我刚充了一万块钱进去还没消费呢,下午去尝一下呗。” “你是不是成天闲的没事干净想着跟我这浪费时间了?” 薄子敬专门开着警车,以防被市局其他什么人瞧出他跟钟宇的关系,毕竟何志朝的死现在将钟宇推到了危险边缘,若是被人知道嫌疑人背后有他这一层关系在,后面很多事情做起来就会比较棘手,因为没人会像他一样任何时候去相信钟宇。 “那可不?我那点心思都给你瞧出来了,要不您钟教授行行好,答应跟我复合呗?” 钟宇偏过头不去看他,“想得倒美!” “切,反正你迟早都是我的人,现在不答应不代表以后不答应,我等着呗,看看你那石头做的心肝啥时候被我手里的锤子给撬开了!” 钟宇偏向窗外的脸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手机铃声响了,薄子敬正要骂哪个不长眼的这时候过来破坏风情,眼睛往屏幕上一撇,‘李假牙’三个大字立马将他震的一激灵,“坏事了,刚李局让我带人十一点去市医院,净顾着你这事了......喂李局......嗯嗯,马上到马上到......好,好,行,好好好,挂了啊。” 钟宇似乎也才反应过来,忙道:“我跟你一块去,乌博士那边得要我帮忙。” 薄子敬点点头,方向盘猛的一扭,一脚踩下油门,随即拨通了重案组办公室电话。 ※※※※※※※※※※※※※※※※※※※※ 没存稿了,好几天没管,但是定了时间发送,没想到早上发出去的是半截六百字存稿,我枯了,补上~ 那啥,关于一些化学方面的只是如果有大佬发现有误可以指出,前往前往别骂我,(给跪下),指正的发红包哟 第二天 金蝉脱壳(1) 七月二十六日,下城区。 下午两点四十一分。 消防警报、公安警报、防空警报混合着尖叫声和嘶吼声以及脚步、车轮、器械……像是杂乱无章的浪潮,倏地从市立医院为出发点向外炸开。 原本应该晴朗无云的天猛然被一片阴云密布,闷热压抑的空气像是要随着即将倒塌的云层一块朝着城市铺天卷来,轰隆一声大响,闷雷毫无征兆从头顶炸开,刹那间,暴雨倾泻如注,仿佛不要命似只瞬间就倒泼下来。 车门在大雨中被猛的甩上,缝隙处登时炸出一片水花。 薄子敬甚至都没来得及撑开伞去接副驾驶座上的钟宇,忽然被一道肉墙猛的撞来,那人像是在极度慌乱之下没反应过来,整个身子猛的一个趔趄,就在大雨中随着那把黑色雨伞一同栽倒在地。 “同志,你没事吧!” 薄子敬正要伸手去扶,那人忽然在地上翻了个滚,而后坐在地上手脚并用似的不停的往后倒退,脸上血色全无,一双眼睛惊恐的瞪着,伸出剧烈颤抖的食指指向急诊大楼,嘴里胡乱且毫无章法的失声喊道:“有鬼!医院里有鬼,有鬼吃人,吃人了,啊啊啊啊啊!” “喂!” “怎么回事?”钟宇小跑过来的时候,那人已经连滚带爬似的消失在雨中,前方的急诊大楼门口,仿佛所有的吵闹和慌乱都从里面溢了出来,两人下意识对视一眼,赶忙冲了过去。 “三组就位,三组就位,目标已经瞄准,是否实施行动?” “各组听我指令,凡遇到袭击者对群众发起攻击,不必向我禀报,直接开枪击毙,重复一遍,不必禀报,直接击毙!” “是!” ‘碰’的一声轻响,麻醉弹从急诊大楼咨询台左后方位猛的射出,下一秒,那正中央穿着一身病号服、面部溃烂且满目眼白的‘人’在中弹之后猛刹住脚步,而后身子剧烈一晃,脸上在近乎茫然的神色中怔愣不到两秒,布满双目的眼白登时泛出一丝诡异的红光,随后只见他猛的一转脖子,似乎有骨头断裂的声音随之响起,那‘人’似乎将目光穿透了咨询台厚重的大理石台面,自喉咙深处发出的一声低吼的同时,猛的就朝那刚才射击的防爆警察冲了过去。 “啊!——” 有女人惊叫出声,年轻警察下意识眼皮子一跳,惊慌中正准备射出第二弹,那怪东西已经整个朝他扑了上来。 几乎是忘记了出声,年轻警察就那么呆愣在原地,眼看着那像是僵尸一样的‘人’越来越近,眼里红光大盛,就在这时,后领被一道大力猛的朝后一甩,‘碰’的一声闷响,刚才还飞速而来的‘人’被一脚从原地踹出去老远,而后狠狠的撞上身后的石柱。 “你们队长呢!” 薄子敬一身警服从头到脚湿了个透,连眼皮子上仿佛都滴着水,他伸手一把抹掉,高声道:“其他人呢!” 小警察似乎吓坏了,但平日里强剧有肃的训练还是让他很快就镇静下来,动了动喉结,颤抖道:“林队带着一队二队去了住院楼那边,杨队带四队去了ct楼,三队,三队跟消防维持急诊大楼的秩序……薄副组长,现在这所医院里面都是鬼,都是鬼啊!” “冷静点!”薄子敬提着他领子从地上拽了起来,喝道:“身为警察在这种时候如果先自乱阵脚的话,你让那帮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怎么办!” 小警察抽着鼻子,手中的电盾和镇爆枪似乎都拿捏不稳,薄子敬双手死命的箍住他的头,迫使他看向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的沉着道:“别害怕!你们平时连人都能制服的了,何况是这群鬼!拿好你的枪,警察如果连枪都端不住,还怎么指望保住自己和群众的命!听到了吗,听到了吗 !” “是......是!” “老大!……卧槽!” 重案组的小姨子们这时候刚匆匆赶来,庄力和郭庄庄两个忍不住同时出声,陆斌昨晚已经和徐浩钧事先见识过那些发病患者失控的场面,可饶是此刻看到这满地狼藉,还是忍不住心头一跳。 薄子敬刚跟小警察说完话,后背一阵凉风瞬间袭来,转身和拔枪几乎是同一时刻进行,下一秒,子弹已经直直将那继续攻上来的‘鬼’顷刻爆头。 然而这似乎还并不能将他阻止,子弹像是掉入深海之中的碎石,不但对他毫无作用,反而更激起了对方的狂怒,薄子敬咒骂出声,朝几个小姨子大喝道:“都她妈傻愣着干嘛!还不快来帮忙!” 钟宇将手机放回口袋,一边快步朝住院部大楼匆匆跑去,大雨中,路上都是不断往外涌出的病人,逆着人群找了半晌,他脚步一顿,喊道:“博士!” 乌博士从角落处的一株柳树后面走了出来,手中还拉着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小男孩,听到钟宇的声音,立马跟着跑过来,鼻梁上的眼镜都歪在一边脸上,喘息道:“走,先往出走!” 钟宇二话不说就将乌博士扶着往外跑,小孩似乎耐力不行,白着脸道:“叔叔,我,我实在是跑不动了。” 钟宇不明所以,问:“博士,这是?” “这孩子一个人住的院,家长都不在本市,刚是最慢一个跑出来的,差点被里面那些东西给咬了,我就赶紧把他带出来了,先不说这些了,来,小孩,爷爷背着你。” “博士,我来吧。” “行,当务之急咱们先出去,一会儿我还有话要跟你说,走!” 大街上这个点一般都不堵车,却在二十分钟以内已经出了十几起追尾事故,皆是由刚才从医院里跑出来的那上百号病人所导致,市立医院附近几个交警大队正忙着疏通道路故障,钟宇将乌博士和那不认识的小孩送上出租车后,连忙又准备往医院跑,乌博士一把抓住他的袖子,问:“这个时候你还进去干什么!” 钟宇拧眉说:“薄子敬还在里面,博士,你们先走,一会儿晚些我去找您。” “他是警察能应付得了,你过去凑什么热闹,跟我一块回去!” 钟宇绷着下颌没说什么,沉默两秒,忽然伸手大力阖上车门,掉头就消失在茫茫雨中,乌博士见状叹息一声,朝司机吩咐道:“化工实验基地!” 三点十分,急诊大楼。 十几个警察和消防将中间那只暴怒的‘鬼’团团围住,刚才还乱成一片的大厅内,群众已经差不多全都疏散完毕,还有几个被咬伤的昏迷倒在地上,徐浩钧正带着几个民警将他们用铐子铐在病床上跟着医生一块推进病重症室内,钟宇才一进去,恰好就见薄子敬率先朝中间那东西扑了过去,他力气极大,又非常懂得用巧劲,只两三下,就将那‘鬼’按在了地上,周围警察纷纷上前,按头的按头,铐手的铐手,还有几个过去准备给上脚链的,还没等动作,那被十几个人压在地上的‘鬼’像是被激到了盛怒的顶峰,眼中赤红越来越明显,狠狠挣扎了几下,就将身上压制住的人全部挣脱开来,而后全身骨骼像是重新移位似的动了动,就朝着大门口猛冲了出去! “抓住,别让他跑了!” 薄子敬大喝一声,大家都还没来得及动作,那‘鬼’已经跑开了老远,正跟匆忙而入的钟宇撞了个正着。 “……” 但那‘鬼’似乎被人打怕了,并没有如方才一样继续主动攻击,而是逃兵似的往外跑着,薄子敬吼道:“都他妈死了!快给我拦着!拦着!” 大家都深知那东西若是跑出去将会给这座城市带来怎样预想不到的后果,几个外围的消防人员已经奔了过去,却还是来不及,钟宇忽然猛的从背后一把勾住那‘鬼’的脖子,整个人都被他大力往前一带,险些一个踉跄,却在那东西挣扎的瞬间狠狠往后一扯,然而他终究是高估了自己的武力值,整个人只霎时间就被甩了出去,不过这倒是给了警察一个喘息的机会,十几个人齐刷刷全部追上,很快就将那‘可怜鬼’重新制服在地。 …… 钟宇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只觉得肩头被磕的生疼,却也没怎么顾得上,连忙就往正半跪在地上喘着粗气捂着膝盖的薄子敬身边跑去,焦急道:“你怎么样,哪伤着了?!” 薄子敬只觉得膝盖骨撕裂似的疼,脸色少见的惨白,咬牙道:“没事,可能是刚才跟那玩意儿打架的时候摔着了,你先别急,让我喘会儿。” 钟宇连忙就将他往身上背:“走,我带你去检查一下。” “哎哎哎,别动,那东西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身上就跟穿了身金钟罩似的,打的我这浑身酸疼酸疼的,你过来点,让我靠会儿,我这受了伤的身体和心灵此刻极度需要钟教授爱的安抚和抱抱可能才会舒坦点。” 钟宇:“……你到底行不行?” “我行不行你不知道啊!”薄子敬两条胳膊都挂在钟宇肩膀上,脑袋靠在他脖颈处,心道:“这会儿要是不占你点便宜,我这二十九年的花花肠子岂不是白长了?” 钟宇还是不放心,说:“我还是先带你检查一下,别是骨折了。” 薄子敬不情愿道:“哪那么娇气,你前男友这铁打的躯体岂是这么容易就会受伤的,得,你扶我一下,别让我底下的人看见了,回头说他们副组长不抗打,那我这张专治各种不服的脸以后就别在公安大院里混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搁这装大尾巴狼呢!” 薄子敬哼哼道:“怎么就是装了,我这脆弱的一面只能给我媳妇儿看,其他人想都别想!哎哎哎,怎么还掐上了,跟谁学的这臭毛病,一会儿回去我就得好好教育教育你了,别跟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似的,动不动就只会掐自己男人,一天天的就不知道学点好的,一点都不贤惠,以后除了我看谁还敢娶你!” 钟宇懒得跟他废话,将他手臂架在肩上扶了起来,说:“你少贫,不然一会儿我直接把你丢给陆斌他们去。” 薄子敬悻悻的住了嘴,顺手往钟宇屁股上摸了一把,还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朝陆斌他们吹了个口哨。 “老大,那东西现在带回去还是怎么着?” 薄子敬扬起下巴往门口看了看,说:“跟防暴队那边联系一下,看他们回头怎么处理,你们跟着一块去。” 陆斌听出了言外之意,看了眼薄子敬旁边的钟宇,挑眉说:“老大,那你这是不跟我们回局里了?” “回个屁,老子今天可是受了工伤的,一会儿回去先养俩小时,你们回去顺便帮我给李局说一声,但别把我说的太惨,否则那李假牙肯定嚷嚷着要来看我,我手机没电了,就不直接跟他说了。” 庄力殷勤道:“老大,要不你用我手机跟李局说……哦,我们一会儿给你告个假,老大,你在家好好休息,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钟先生,麻烦您照顾一下我领导,谢谢谢谢。” 钟宇笑着点了点头,薄子敬哼了一声,朝几人摆了摆手,示意‘没事就都赶紧滚’,然后在钟宇的搀扶下瘸着腿从大楼后门往出走。 离得远了,大家还都能听到薄子敬传来的声音:“行行行,都听你的好了吧,反正我又不能跟你发脾气,只能把你宠着,你说什么就什么行了吧?……那我要喝鱼汤行吗?骨头汤太腻了,顺便让再我吃个豆腐,哎!鱼头豆腐,想什么呢你!……” 陆斌啧啧两声叹气道:“果然是红颜祸水呐!” 庄力小声道:“陆哥,刚我就想问来着,那不是监控上那位吗?跟咱们老大看起来很熟啊。” “何止是熟,人家可是家属关系,家属!你懂什么叫家属吗?” 郭庄庄插话:“不会是表哥表舅什么的吧?没听老大说过他有这门子亲戚啊。” “这特么还表姨夫呢!别跟那瞎猜了,总之今儿这事都给我咽肚子里,谁要是敢往出说小心给你们灭口了!” 几人虽然好奇,却都知道不该问的话不能问,不该说的事不能说,点头道:“没问题没问题,我们一定会好好活着的!” 第二天 金蝉脱壳(2) 下午四点,海山公寓。 客厅一眼望过去几乎没一处能下脚的地儿,沙发椅子电视柜跑步机甚至餐桌上都扔着衣服,薄子敬一把脱掉湿漉漉的上衣,露出半身精悍的肌肉,见钟宇正弯腰将那堆乱扔的衣服一个个全收进收纳篮里,十分不要脸的跑过去在钟宇身上蹭了蹭,耍流氓似的说:“刚一来就这么殷勤的?等会再收拾,走走走,先洗个澡去。” 钟宇平时细致习惯了,从进门看到这一幕就觉着糟心,忙着收拾也没细想他的言外之意,头也不抬的说:“你先洗。” 薄子敬双手不安分的在他腰上蹭来蹭去,说:“哎,你觉不觉着我这家缺了点东西?”——比如一个女主人之类的。 钟宇一把将他那双耍流氓的手打掉,笑骂道:“滚一边去,我看不是你家缺点东西,是你脑子里缺点东西,腿不瘸了是不是?”他将手中盛满衣服的篮子往薄子敬怀里一塞,吩咐道:“去,先把你这堆衣服扔洗衣机洗了。” “啧啧,洗就洗呗,怎么还骂起人来了。”薄子敬见他不上套,只得悻悻的哼了一声,提着篮子去了阳台,却是将篮子随手往洗衣机旁边一扔,又拐进卧室换了身干净家居服出来,大爷似的往沙发上一躺,就开始叨叨:“我一个单身老爷们哪那么多臭讲究,你看到的那些家里整齐的,那都是娶了媳妇儿的男人,你要觉着不顺眼,不如给我当媳妇儿,我保证天天你看到的房间都是又干又净。” 钟宇身上的衣服还湿哒哒的滴着水,在白釉地板上连成一串,见薄子敬躺在那八风不动,用脚在他没受伤的那条腿上踢了踢,说:“你要不洗去给我拿件干净衣服,我去洗个澡。” 薄子敬正要说你去我卧室随便拿,看上哪件穿哪件,内裤都行,不过话还没出口,他心思一转,眼明手快的一把扯住钟宇的手腕往下一拉,钟宇一个趔趄栽到他怀里,薄子敬连扒带拽的将他身上那件因为湿透了有些缠身薄t恤扯了下来,而后用自己身上那件十分弹性的宽大t恤一下子从钟宇头上套了下去,嬉皮笑脸道:“拿新的多麻烦,你看,咱俩直接穿一件,多省事的。” “......”。 两人赤|裸相贴,共穿一件衣服,薄子敬趁机在钟宇赤条条的背上摸来摸去,不爽道:“是不是又瘦了,我怎么觉得你现在抱着这么硌手的?” 钟宇被他衣服和手箍着没法动弹,十分害臊的红了脸,挣扎着就要往外跑,薄子敬三两下就将他重新捉了回来,一把按在沙发里开始又啃又亲,气的钟宇没办法,一抬腿就顶到他腿中间,薄子敬“嗷”了一声,连忙翻身起来捂着裆说道:“卧槽你这是谋杀亲夫啊,以后不想生儿子了是不是?” 钟宇微喘着从沙发上站起来,顺手用一旁的抱枕往他身上一砸,笑骂说:“谁跟你生儿子?回头先把你脑子治好了再说话。” 他径直走到卧室取了件薄子敬的衣服去洗澡,后者屁颠颠的跟了过去,哼唧道:“一块洗呗钟教授?” 钟宇没理他,头也不回。 “哎,一个人洗澡多没意思,我进去还能给你来个全身马萨基,保准给你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带上我一块呗钟教授?......你要是不喜欢马萨基也行,盲人推拿什么的我也是很拿手的,要不给你先试试?” 钟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那你先去给自己戳瞎去。” “哎我说,你怎么这么铁石心肠的?我好歹也是你未来儿子的爸爸,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其实咱俩今天可以好好商量一下合好的事,你看吧,这搂也搂了,亲也亲了,最主要的是咱俩现在可是同生共死过的患难夫妻,以前的事情就不提了哈,我呢,虽然有钱长得又帅,而且还很有才华,但是吧,我跟那帮花天酒地的富二代可不一样,这你以前就是知道的哈,不是我自夸,别说是新京了,就是整个朝安省,也找不出像我这么痴心绝对而且有责任感的男人,所以说,你找着我真的该好好想想是不是自己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而且你看你吧,一个人......” “我刚让你买的东西你买了吗?”钟宇突然转身打断他的话。 薄子敬一愣,没好气道:“买买买,我现在就买,鱼,豆腐......还有什么来着?买点山药,壮阳的,再买点水果好了,我看看啊......香蕉,吃啥补啥,再来点……木瓜吧,木瓜,丰胸的,一会儿送来你多吃点,你们女孩子就应该多吃这种雌激素含量高的,能促进二次发育。” “......” “还有什么......要不再买点日用品什么的,干脆你晚上别回去了,就住我这呗,我这的床又大又软,而且还有人给你讲睡前故事……哎,跟你说话呢,你听到了没?喂!” “碰”的一声,洗手间门被钟宇从里面无情的甩上。 薄子敬摸了摸险些被撞到的鼻子,悻悻的哼了一声,外卖点好下了单,去客房把医药箱拿了出来,手脚麻利的给膝盖上那片淤紫上药包扎,电视剧里的体育频道正放着足球赛,里面观众席上一片欢呼声霎时间响起,薄子敬吓了一跳,手上沾着碘伏的棉棒险些掉在米白色地摊上,他抬头看了一眼,不屑道:“呵,一群辣鸡。” 收了医药箱,点开wechat,江南皮革厂群一百多条未读消息吓了他一跳,里面连带着艾特了几十条‘老板黄鹤’,薄子敬大概翻了一下,眉心中间的结不由拧的越来越紧了起来。 群里大家都在讨论刚才市立医院那群袭击人的‘恶鬼’事件,此次从市立医院的新闻已经开始铺天盖地似的在网上各大头条闹得沸沸扬扬,还有不少血腥视频连马赛克甚至都没有打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涌入视网膜,直看得人脑浆蹭蹭的往上冒,还有言论说这次袭击事件是某国外特意为了在中国制造暴|乱,专门派了特工来秘密将病毒带入中国境内,这次是先拿了新京市开刀,所以很有可能新京市就快成为当年某日不落国家在边境一带制造的‘人体实验室’......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然而最让薄子敬糟心的并不是这些,而是—— 小姨子壮壮:【防暴大队刚才押送那些东西回来的时候,路上几个实习生没注意,不小心放跑了一个,顺带着还咬伤了三名警察,这会儿李局和李厅全都炸毛了,@老板黄鹤.老大快点回来别养伤了,这会儿又跟着乱套了。】 薄子敬才注意到手机有二十七个未接来电,全是局里那帮人打过来的,心里瞬间一沉,整个人腾一下就从沙发上翻了起来。 进了卧室随便套了件短袖牛仔裤,枪从警裤上扒下来别在后腰上,薄子敬一边戴手表一边往玄关处走,甚至都来不及停下跟钟宇细说,只是朝洗手间里高声道:“我有事要先回一趟局里,你在家等我,我晚上回来跟你吃饭。” 没等钟宇应声,陆斌正好又打了电话过来。 “喂!” “老大,卧槽,老大,你终于接电话了,我跟你说,出大事了!刚我们回来的路上杨枫他们队那俩实习生没看住‘鬼’让他给跑了!这会儿铜川路岚皋路那边都乱套了,政府现在都被惊动了,刚市医院那个林院长把那玩意儿的详细情况都跟省领导说了,咱们可能要面临大麻烦了,这玩意儿不是别的,是丧尸啊!卧槽老大,我他妈长这么大只在电影里看过这东西,没想到居然成真的了!你什么时候回来,李局正找你呢!” 薄子敬甩上房门,余音飘了过来:“等着,来了!” 洗手间里,钟宇压根没听到他说话,等穿好衣服出来的时候,薄子敬已经不见人影了。 钟宇一边用浴巾擦着头发一边点开电话,乌博士并没有打电话过来,他想着薄子敬是不是下楼倒垃圾去了,等着外送菜来了做好晚饭再回基地,将手机握在手里,钟宇进了厨房熟门熟路的从橱柜里取出一大桶纯净水倒在壶里烧开,灶台上的油盐酱醋瓶已经不知道多久没用过,随手拿起一个都是过期很久的,他有些无语的将那堆没法用的调料瓶统统丢进垃圾桶,顺手给薄子敬发了条消息—— 【上来买点盐和鸡精,还有料酒。】 水壶里的水咕嘟嘟的冒着热气,短信提示音响起,点开却是冯教授发来的消息。 那是一张高清分子式方程图,钟宇点开来正要放大看,电话一响,他没来由心头一跳,说:“冯教授。” 一阵冷风倏的从窗户钻了进来,将灶台上那只空纯净水瓶一下子吹翻在地,偌大空旷的厨房内登时炸出一声脆响,钟宇举着电话看了眼窗外,雨还没停。 第二天 金蝉脱壳(3) 马路上被撞毁的车辆在大雨中蒸腾起浓浓的黑烟,广告牌倒塌,垃圾桶掀翻在地,血水夹着雨水一块顺着主干道的排水口溜进了下水道,警车、消防车、政府公务车以及急救车将马路两侧挤的的严严实实,若非道路两侧高楼齐齐整整的林立着,不知道的乍一看还以为这里刚发生了一场特大地震。 公安和派出所民警正协助医护人员将几个浑身是血不断抽搐的受伤群众往救护车上抬,薄子敬将大g扔在马路牙子上,随手拍了几张照片,冒着雨冲进了一家简陋的便利店内,守在门口的小民警甚至都来不及朝他敬礼,就感觉眼前一水的潮气匆匆划过,快的几乎在半空中留下了一道残影。 市局临时在这设了个紧急会议厅,参会人员包括市委政府、市公安总局、消防总局、市医院等二十多个重要单位领导成员,李厅正在最前面讲话,老花镜压的他整个脑袋都显得死气沉沉,其他在座人员个个的脸色也都好不到哪去,给原本就狭小|逼仄的小仓库内更是陇上了一片阴云。 薄子敬轻手轻脚的从最后排钻了过去,找了个不大显眼的位置刚刚坐下,跟他隔了一排正低头在笔记本上写东西的李局仿佛后脑门上开了天眼似的,倏的就转过头朝他这边看了过来。 薄子敬:“……” “同志们,此次突发事件可谓是空前绝后,我们在场所有人都可能闻所未闻,刚才我已经将事情的详细经过上报给省厅,希望能够得到中央政府的关注和重视,必要之时,我们可能会需要首都政府的支援!” 李厅沙哑的声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似的,一双凹陷的眼睛里满布血丝,话刚说完,忍不住就跟着咳嗽了起来,旁边秘书赶忙将茶水递了上去,李厅抿了一口便利店内十几块钱一斤的劣质浓茶,下意识皱了皱眉,继续道:“此次事件不光政府和公安方面要加以重视,医院方面更要注意,林院长,你先简单跟大家说一说详细情况。” 林院长将手中的签字笔在本子上轻轻戳了戳,脸上明显带着一丝深深的疲惫,说:“网上有说此次病原体是从一头羚羊身上开始的,才有了烽火路‘有鬼吃人’事件,只是当时没人在意到这次非比寻常的怪事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影响,等到医院那几名患者开始出现吃人咬人且身体各机能突发变异的时候,事情就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昨天我们和化工实验基地站长乌博士专门针对此次病原体做了详细研究,五分钟之前,我刚刚拿到乌博士传来的研究结果——此次事件不同于零三年的sara病毒和零九年的甲型h1n1这种全球性流感病毒,它是一种新型的rna病毒,以始祖病毒为基础产生的变异体。这种说法我想在座的一些领导可能不太明白......但我想大家可能都听说过‘生化危机’这四个字。”林院长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沉声道:“这次的病毒本体我们取名为m279,它是一种将要比埃博拉病毒更加棘手可怕的丧尸病毒!” 话音一落,全场哗然,只有李厅和总局的几个领导沉着脸没有说话,薄子敬捏着手机,没来由脑子里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却快的没能抓住,手机嗡嗡一震,却是钟宇发过来的消息,薄子敬才发觉上一条钟宇让他买盐的消息都没看到。 小雏菊:【你在哪?】 薄子敬正要回复,思路一转,问:【你还记不记得前几天在高速上被我撞死的那头羚羊?】 钟宇那边不知道在干什么,隔了半天,才回道:【你也觉得是那只?】 薄子敬:【林院长说病原体是从一头羚羊身上最早开始的,我不确定是不是,只是当时下车检查的时候觉着地上那滩鹿血颜色有点不对劲,当时没注意,现在想想,似乎确实有点问题。】 小雏菊:【你在哪,我来找你。】 【岚皋路这边省厅领导组织在开会,你在家呆着别往出跑,防暴大队早上弄丢了一只丧尸,这会儿外面乱着呢。】 几串脚步声从后门响起来,薄子敬刚将消息发出去,一抬头,就见钟宇跟着乌博士两人走了进来。 薄子敬:“……” 李厅跟乌博士那边不知道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又将钟宇叫到身边又吩咐了几句,就见钟宇点了点头,将带来的电脑打开敲下键盘,而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却是对着在场所有人员沉声道:“关于此次病毒的所有数据我们从昨日已经开始着力研究,但目前为止找不到任何可以突破的办法,在座各位领导想必都已经知晓了此次事件的严重性,但有一点我想大家目前还不清楚,m279型病毒是存在可攻期的,时间范围三十六天,也就是说,从昨天开始,我们只有三十六天的时间去消灭m279,在这个时间段内,我们需要得到政府和公安部门的全力支持配合。” 钟宇将手从键盘上拿掉,而后抬起头来看向李局,绷着下颌说:“李局长,病原体从羚羊身上开始,我这边希望您能帮忙尽快找到。” 李局本来还觉着这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有点眼熟,似乎在哪见过,不过没等他细想,就忽然得到这样的命令,下意识往李厅处看了一眼,随后十分配合的点了点头,说:“没有问题,这事我会立刻吩咐人去办。” 钟宇:“其实可以直接找薄警官,他比较清楚相关信息。” 有几个认识的都往薄子敬那边看去,薄子敬:“……” “m279的感光性十分薄弱,但在黑暗处的活跃度非常高,也就是说,这种病毒在有光的情况下虽然活跃,但几乎无法进行分解和传播,一旦放在黑暗条件下,他的速度和感染力是我们无法想象和制止的,一旦感染之后,生命体其实很难在白天进行活动,说白了就是怕光,但到了晚上,他们可能就会到处开始乱窜,危险性无法估计。” “可我们今天抓住的几个被感染者并没有表现出怕光反应,而且刚才被咬伤的那几名患者,也已经发生抽搐、晶状体突变等一系列即将变异的反应。”有人说道。 钟宇:“初期感染者由于病毒还未完全渗透神经细胞,所以前期几个小时不会明显表现出怕光反应,一旦神经细胞被攻占,被感染者可能会在受光刺激的情况下做出疯狂举动,我刚才所说的在有光条件下无法进行分解和传播的意思,并不是指他不会通过血液、空气、体|液等传染给别人,而是在被感染者自身的细胞之内,不会再生分解,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在抓捕丧尸的成功率和难易度上做比较,白天要比夜晚更加容易,而且我此次还要强调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从今夜开始,请限制所有人员在天黑之后出门!” · “……今天下午五点半,市公安总局、市委市政府、市立医院在朝安省李必正厅长的领导下,联合消防指挥部在岚皋路就今日两场恐怖袭击事件作出如下决议……” 晚上七点档的肥皂广告时间一水的换成当地新闻节目,市局重案组大厅内,一帮人正忙着调取监控录像,会议桌上摆满了各种文件和资料,中间混杂着泡面桶、辣条、小香肠各类土豪食品,吴楠急急忙忙冲了进来,手中还捧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模具,嚎着嗓子高声道:“静静!大发现!” 薄子敬正忙着将自己行车记录仪里面那段撞羊的视频导出来,闻言头也不抬的道:“有屁赶紧放,哥这会儿忙着顾不上你。” “何志朝尸体二检结果出来了,你猜怎么着,我在他肺泡上发现了……” “现在谁还能顾的上那老头?”薄子敬毫不客气的打断他,一条腿翘在椅子上皱眉道:“没看今天下午的新闻啊,市区的妖魔鬼怪都快顾不过来了,这会儿哪还有时间管那事?你要没事干就过来给我帮忙,来来来,我这几个视频你来给看一下。” 吴楠是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跟尸体打交道的人,将手里那颗心脏模具一把丢给离得最近的郭壮壮怀里,走过去就见薄子敬指了指视频里那只已经撞死在半路上的羚羊,说:“就是它,把它给我从这堆录像里面找出来,你就算在省厅领导面前立了功了。” “你搞这么大动静找这玩意儿?干嘛呢!” “你是不是真跟尸体打交道把脑子给打傻了?敢情今天市里那么大事都没人跟你透个风?” 吴楠明显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薄子敬皱了皱眉,就听有人高声道:“老大,找到了!” 薄子敬一把推开吴楠走到徐浩钧身边,旁边陆斌几个纷纷都跟着挤了过来,一帮人凑着脑袋全都盯在视频上,徐浩钧道:“这头羊最近几天白天的活动范围都没有离开过河新高速周围三公里,今天下午四点左右还出现在郝堡村附近,不过一到晚上就往郝堡村向南方向跑了,然后第二天天亮之前又会回来,它应该是在郝堡村附近有固定的停留地点,老大,这会儿天还没黑,现在过去的话,应该可以找到。” 薄子敬想起了两个小时之前钟宇说的话——“一旦感染之后,生命体其实很难在白天进行活动,说白了就是怕光,但到了晚上,他们可能就会到处开始乱窜,危险性无法估计。” 薄子敬看了眼时间,正好八点,距离天黑还有不到半小时,沉吟片刻,吩咐道:“穿好装备,开始行动。” 吴楠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一帮人就开始呼啦啦的往外冲,实习生小李跟着出去的时候不小心还一脚踩到了吴楠的大母脚趾上,都没等嚎出声来,整个办公室瞬间没了人影。 “深井冰,一窝子深井冰!” 吴楠咬牙低骂了一声,临走之前还不忘从桌角下把那颗血淋淋的心脏模具捡起来擦擦灰尘,转身出了重案组大门。 ※※※※※※※※※※※※※※※※※※※※ 来迟了,明天准时更,主要是存稿没了,昨晚到今天磨了好久才写了这么多,我哭了,这几天加油攒存稿, 注:“它是一种新型的rna病毒,以始祖病毒为基础产生的变异体”来自百度百科~~~ 第二天 金蝉脱壳(4) “乌老,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一会儿,连续高强度工作二十四小时,咱们这个年纪,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这么折腾的。” 血液科办公室内,乌博士手中一只空试管掉碎在地,他一手支楞在桌上,另一只手下意识撑住发晕的脑袋,缓了好半天,才闭着眼睛苦笑道:“还真是年纪大了,以前年轻的时候连续加班三十六小时都觉得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现在明显感觉这身子撑不住了。” 林院长递了杯温水过去:“一会儿我让小陈带你去六零八休息一下,今晚六楼没住病人,安静一些,休息好了明天再继续,总归这个事情现在急也没用,别到头来把身子整垮了,回头政府找我要人,那我这罪过可就大了。”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乌博士问:“小钟呢?” 林院长:“啊,他刚跟我们王主任下去化验室拿东西了。” 血液科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人,林院长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忍不住笑了一下,问:“昨天你说静静那孩子是你们实验基地的女婿,是跟你们里面哪个小姑娘搞对象了?” 乌博士揉着酸麻的太阳穴,笑道:“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了?” “我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这孩子从小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上学那会儿就爱跟人打架,长大了还能稍微收敛点,高三快毕业那年因为得了个市里颁发的‘见义勇为’奖还是什么的,撞了狗屎运被保送到国防科大去了,后来工作这几年也没太让他家里操过心,唯独就是在搞对象这事上,他们家那老爷子,回回见了我都要让我给他孙子介绍对象,我们院里其实不少小护士都对他有意思,但我看他好像也没能看上的,给他提过几次我们王主任的女儿,就在我们院财务上班,说了好几次,我看他没那个意思,就没好再提,就是不知道他自己倒是偷摸着谈了个对象。” 乌博士挠了挠头顶那团浓密的黑发,笑出一脸更深的褶子,意味深长道:“你给他介绍姑娘他当然不愿意。” 林院长没明白什么意思,说:“他过了今年也就三十了,老大不小了还打个光棍儿,虽说各方面条件都是拔尖的,但是好姑娘也早早的就被挑走了……算了,既然现在都找着对象了,就不提这事了。诶?是你们里面哪个姑娘?我记得你那里面就一个钱欣和叶静吧?” 乌博士露出一副想说不想说的表情,林院长似乎没看见,刨根问底道:“钱欣叶静两个好像都没结婚吧?跟静静年纪应该也差不多大我记得?” “不是她俩。”乌博士瞥了林院长一眼,准备站起来去六零五休息。 “不是她俩还能有谁?你那里面又来新人了?” “……你别跟那瞎猜了,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这个。” 林院长笑了笑,叹气道:“也对,确实不是时候,你等会儿,我打电话让小陈过来。” “今天那几个感染者的化验结果已经都出来了,没有什么新的发现,刚才市局来了电话,说是已经抓到那只羚羊了,我得立刻赶过去一趟。”钟宇淡淡道:“院长,化验单就先给您,对了,乌博士呢?” “乌老年纪大了,我怕他身子撑不住,让小陈带他先去六零五休息。”林院长接过化验单,神色凝重说:“小钟,你也一天一夜没停过了,先去休息俩小时,这会儿外面天都已经黑了,也没法出去了。” “没事,薄警官已经开车在楼下等我了,挺着急的,我就先走了,今晚可能要辛苦您了院长。” 林院长正准备问那猴崽子是怎么开车过来的,钟宇不等他开口,已经匆匆走出了办公室。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冷风一阵阵的从头皮上吹过,除了几乎看不到人影之外,其余的一切都跟以前的夜晚基本一样,连路灯都挨个没少的亮着。 警车就停在大楼正门口贴着台阶的地方,钟宇穿着白大褂裹着一身消毒水味儿钻进副驾驶内,薄子敬递来一袋吐司给他,说:“没吃饭呢吧?先垫一下。” 钟宇问:“有水吗?” 薄子敬扭了一把方向盘,踩下油门道:“口水行吗?” “……” 钟宇拆开面包袋,取出一片吐司分成两半,慢条斯理的嚼着,问道:“路上过来的时候没什么问题吧?” “暂时没有,不知道那玩意儿是不是被我英俊潇洒的身影给震慑到,不敢出来了。” 钟宇笑了一下,懒得搭理他的自作多情,说:“下午在哪找到那只羊的?” 车正要路过一条胡同小路,小路上没有路灯,远光灯从半空中横穿而过的时候就显得非常诡异,薄子敬把车内的灯也全部打开,暖黄色的光投射在四周,显得狭小空间之内十分温馨,随口道:“河新高速附近一个废弃村子边上,我们过去的时候那羊还在窝里蹦跶着呢,废了老半天的劲儿才捉回来,我还差点被那玩意儿给咬了。” 钟宇正在撕面包的手猛的一顿,刷的转过头来说道:“不是跟你说了要注意安全吗?一天天的能不能上点心?” “这个事又不是我能控制的了的,那玩意儿它是个丧尸,枪都打不死的东西,还指望人能跟他肉搏呢?”薄子敬没注意看钟宇眉心之间那道已经深深皱起的纹路,开玩笑道:“还好你前男友武力值够吊,带着那帮人也够给力,正好赶在天黑之前把它给弄了回来……要不你就看在我这么辛苦的份上,亲我下呗?” 钟宇没说话,似乎在思考,低头咬了一口面包。 “那玩意儿吃的嘴巴干不干啊?要不喝点水润润?” “喝你的口水么?”钟宇一本正经道:“我没什么兴趣。” “啧啧,好的不学一天天就知道顶嘴。后座车兜里有水,你拿一下。” 钟宇转身去拿后座兜里的水,就听薄子敬又说:“这几天外面这么乱,你晚上要是一个人的话肯定不太安全,要不过来住我那?” 警车是宝骏suv,内部空间很大,钟宇费了半天劲儿都没能够着后座兜,只得解了安全带,头也不回的说道:“最近晚上应该都会在医院里面。” 薄子敬哼了一声,叽歪道:“那你都不担心我一个人晚上在家害怕吗?!” 钟宇笑说:“你不是曾经号称自己是可以打败龙傲天的男人吗?这点东西能吓唬住你?” “能打败龙傲天的男人也会有一颗脆弱的心好吗?!在没有得到心爱之人关慰和理解的时候,你知道我是怎么度过这么多寂寞难熬的夜吗!”薄子敬一手捂着心口,装惨道:“你尝试过每日在以泪洗面中入睡的感觉吗?你有过被心爱之人抛弃后心如刀割的滋味吗?你能想象那种每天一睁眼就是又见不到所爱之人在身边的痛苦吗?你知道……” “哎哎哎,差不多得了。”钟宇连忙求饶似的打断他,说:“能别提以前那点事了吗?” 薄子敬不依不饶道:“怎么能不提,那可是我辉煌历史中最为惨烈的一段人生经历,我可是这辈子都忘不了的,除非你答应跟我和好,否则我受过伤的心灵再难愈合。” “想都别想。”钟宇抿了一口水。 “喂!给我点面子好不好,每次都拒绝的这么干脆,人都说一夜夫妻百日,咱俩那么多夜,你怎么着也得顾及顾及我吧!”薄子敬气的牙痒痒,却没法跟他发脾气。 钟宇笑道:“谁跟你一夜夫妻了,咱俩可是清清白白的,少在那污蔑我。” “又亲又抱的,怎么就清白了?” “又没上床,怎么就不清白了?” 薄子敬忽然一笑:“你要是愿意,咱俩现在搁这车里都行。” 钟宇差点一口水从嘴里喷出来,说:“你那脑子成天除了这些事就不能想点别的?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不正不经的耍流氓呢?” “你不愿意跟我和好,又不来跟我住,我想一下怎么了?不让我实际行动,还不让yy了?” 钟宇笑说:“你哪那么多歪理?” 薄子敬似乎对这个问题坚持到底,说:“我晚上一个人是真害怕,你住过来呗。” “你可以回你父母家去。” 薄子敬立马反驳:“那怎么能行?我爸妈人有自己的生活,我一快奔三的老爷们,还跟家里人住一块,多不合适,非常时期也不行,影响人家夫妻感情。” “……” “来吧来吧,晚上给你讲睡前故事。” 钟宇笑着不理他。 “咱俩又不住一屋,你怎么就不情不愿的了?”薄子敬依旧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妥协。 钟宇:“我有自己的房子,干嘛住你那?” “你那租的房子又老又旧,租的到底是租的,哪有自己买的房子住的舒服,对不对?来吧来吧,你住我卧室我睡客房,你以前不是最喜欢看我那满墙的书吗?回头住进去慢慢看,什么时候看不完什么时候都不准走。” 钟宇似乎有点动心,却绷着嘴角的笑没有说话。 薄子敬叹气道:“古人所说的最毒妇人心果然没错,算了,说不定哪天晚上那丧尸闯进我家来把我给咬了,我也就解脱了。” 钟宇一下子就急了,叱道:“说什么倒霉话呢!” “不说也行,你来跟我住一块。” “……” “住吧,钟教授,我保证活好还不黏人!住吧住吧住吧……” “......” “住吧住吧住吧......” “得得得!服了你了。”钟宇苦笑着摇了摇头。 薄子敬赶紧接话,生怕他会反悔:“那就这么说好了,一会儿要是局里的事儿结束了,咱俩就回我家去哈。” “明天吧,一会儿我还得去一趟医院。” “哎,你都二十七个小时没睡觉了,不要命了?我跟你说,你今晚必须好好给我休息,明天早点出门都行,我可不想年纪轻轻的就守活寡。” 钟宇想了想,点头道:“那行,听你的。” 车终于从小路驶了出去,前方宽马路上清晰可见雨后一层薄薄的积水,在路灯下反着光,四方十分安静,整条街就只有这一辆车在路上缓缓驶过,等拐上主干道的时候,几道身影从刚才的车辆行驶过的地方倏的闪过,黑夜下只能看到几双鲜红色像是眼睛一样的东西,于夏日的夜晚冒出撼人的凶光。 第二天 金蝉脱壳(5) “请限制所有人员在天黑之后出门”——钟宇这句话显然并不能阻止薄副组长一向我行我素为人孟浪的习惯。 市局大门紧闭,车喇叭刚响了两下,值班门卫小心翼翼从门缝处冒出个脑袋,一看车牌号,赶紧急忙忙将门大开,等薄子敬刚把车开进去,又屁股着火似的赶紧将门从里面锁死了。 下午新闻通报那事现在闹得到处都人心惶惶,总局又是第一个出头的科级单位,对于此事知悉和掌握的情况,那可是连局里厨房灶台上的老鼠都一清二楚。 晚上九点,技术科办公室内。 “感染物腿部有一处较为明显的咬伤痕迹,伤口呈三角形对穿,上小短下长,上粗下细,伤口大小垂直长度约为0.3厘米,伤口周边外翻腐烂程度为中度三级,基本可以判断咬伤时间在三至五天之前。” 停尸台上那只被抓回来没多久的羚羊被四条拇指粗细的铁链锁死在刺眼的白炽灯下,它整个身子都在不断的剧烈挣扎中一下下‘咚咚’的撞着铁皮板,眼里满布的青白色在狂躁中一点点开始泛起浓烈的鲜红,法医和重案组一帮人站在四周围了个圈,吴楠正猫着腰用手术刀将咬伤部位周围的腐肉割下来一点放进采集袋内,继续道:“伤口来自于鼠科啮齿类动物撕咬,且周围三公分左右的皮肤较之其他地方有明显色变及肉眼可见的分裂,如果我的判断没有错的话,这只羚羊并非你们所说的第一感染物,而是被鼠科啮齿类的咬伤之后才发生的变异。” 薄子敬单手托腮,捏着下巴问道:“你意思是那只咬了它的耗子可能才是携带m279的第一传播物?” 吴楠捏着采集袋,右手不由自主翘起了兰花指,闻言耸了耸肩,俏皮的眨了眨酒瓶底镜片后面的小眼睛,说:“谁知道呢,万一那耗子也是被感染的呢?” “不能吧!”陆斌哀嚎一声,“你都不知道我们为了抓这么个玩意儿费了多大的劲,敢情忙活了半天,还给抓错了。老大,这地上爬的水里游的米缸里钻的不知道多少只耗子,咱们总不能再去满世界的找那只耗子吧?” “没必要......” “没必要。”吴楠正准备说话,一直沉默着的钟宇忽然开口,他弯腰看着羊腿上的伤口,下意识带着习惯性拿起一旁工具盘上的橡胶手套戴好,而后右手食指和中指并着在伤口上按了按,白炽灯强光之下,手套上立马沾上了一片浅黄色液体残留物,钟宇用拇指紧跟着搓了搓,思索片刻,淡淡道:“伤口虽是鼠科啮齿类动物留下的,但并非是你们所想的那种满大街的耗子。” 薄子敬弯腰凑了过去,两人并着脑袋,脸几乎都快贴在一起了,问:“怎么说?” “鼠科啮齿类品种繁多,百分之九十八都是自然散养生存,野生鼠类身体各个部分都存在大量细菌及寄生,尤其是在它们的牙齿上,野生鼠类在咬伤活物之后,伤口若是不被及时处理,大概只要三五个小时就会出现溃烂蔓延或者更严重的其他状态,这也是为什么人被老鼠咬伤之后要尽快去打破伤风针的原因,因为它们自身所带的细菌很容易将人咬伤感染致死,但据我刚才的观察,羊腿上的这处伤口虽然也出现腐烂现象,但这种腐烂较之野生老鼠咬伤后的症状还是存在明显差别,首先是色变及表皮裂变——可以判断是由m279病毒所导致,但它内部组织液并没有太多变化,这说明咬伤它的鼠类牙齿上并没有携带除了m279之外、其他存在于野生鼠类身上的细菌。” 钟宇眼睛一扫众人,下颌微微绷紧,眉宇之间夹带着一丝严谨,忽然反问道:“那么,什么样的鼠类才不会携带致腐致烂的寄生细菌?” 办公室内一片死寂,只有中间那头羊还在勉力挣扎。 吴楠摸着下巴看向钟宇,眼里满是饶有兴趣的神色,明显一副‘我知道但我就是不说’的表情,少顷,薄子敬长眉一挑,忽然一拍手掌,开口道:“小白鼠,一般你们这帮搞实验经常用到的小白鼠!” 钟宇笑了笑,点头道:“不错,小白鼠与人类的身体构造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即便是咬伤活物,伤口周围组织液也不会发生太过明显的变化,但这头羚羊明显是被小白鼠咬伤后通过血液感染m279,那么这件事情本身的目的性就已经非常明显了。” 薄子敬立马接话:“有人是想通过在小白鼠身上制造丧尸病毒后,来观察人类在感染之后的反应!” 话落,周围几个小姨子瞬间就炸开了锅。 “卧槽,这特么是个变态吧!” “尼玛,不会真就跟网上说的那样,某国想拿咱们新京当‘人体实验室’吧?” 薄子敬面沉入水,看着钟宇说道:“制造出m279的人,目的是不是真的为了感染人体还不好说,有可能他只是初期实验之后弄巧成拙,不小心让小白鼠自己溜了出来了呢?” 钟宇摇了摇头,沉声道:“不管是化学、生物还是物理,但凡跟这三样打交道的人一般都会十分谨慎,小白鼠是作为实验人员工作当中不可缺少的重要物,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溜出去?即便是真有,那这种情况也是少之又少,再者,多数与这三样——尤其是和化学打交道的人,心理扭曲和变态的程度,远远超出你们的想象。” 他说完就将眼镜从鼻梁上取下装进口袋,周围没了声音,再抬起头时,才发现除了吴楠之外,其余人全都意味分明的看着自己。 “……”,钟宇一愣,忽然笑了出来,摇头道:“当然,心理变态只是少数,大多数学化学的人还是比较正常的。” 小姨子们赶紧点头,纷纷露出一副‘你长的好看你说的都对’的神情。 薄子敬:“即然现在新的线索已经出现了,那我们的目标范围就小多了。” 他朝陆斌勾了勾手指,后者屁颠颠的凑了上来:“有什么吩咐老大?” “明天天一亮就去排查河新高速周围五公里范围的高校、医院、化工基地……只要是跟这方面沾边的,不管是台面上的还是地下黑作坊的,五天之内哪个少了小老鼠的,统统给我记下来全部当作嫌疑人处理。” 陆斌:“万一那小老鼠是人家故意从老远的地方带过来丢到河新高速附近的呢?” 薄子敬哼道:“既然是变态,想必是更喜欢顺其自然的结果,如果做的太过刻意的话,就失去了它本身的意义。” 陆斌抱了抱拳,夸奖他:“老大,你果然跟变态有的一拼!” 薄子敬摆了摆手,“好说好说,那今天就先这样,舞男,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没?” “一个问题。”吴楠挑眉看着钟宇,神色带着以往没有的兴奋,说:“你是怎么看出伤口组织液没有明显改变的?” 钟宇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笑道:“如果我说是凭直觉的话,会不会显得有些装逼?” 你确定你说这句话的时候不是在装逼?——吴楠心道,开口说:“……那倒不会,我就是觉着最近这变……这聪明人有点太多了。”他看向薄子敬:“今天早上你们不是有个嫌疑人还闻出硫磺比例了吗?这今晚就有人肉眼分辨组织液,我寻思着我这法医主任当的是不是有点不够格了啊。” 薄子敬伸手穿过它后颈搂上肩膀,安慰道:“阿楠,不是你不够格,只因为对手太强大,不过你也别气馁,不管他们谁再怎么厉害,你永远都是你敬哥心目中最牛逼的那个小宝贝儿!” 吴楠忽然问钟宇:“你学生物的?” “化学。” “哦,难怪这么变态。”吴楠小声咕哝了一句,忽然搓搓手,话锋一转,问:“结婚了吗?” “……还没有。” “那,有对象吗?” “哎哎哎,干嘛呢干嘛呢!”薄子敬一把将吴楠从怀里推了出去往钟宇身边一站,骂道:“这冷冻箱里还放着死者呢!说话注意点场合好不好!” 吴楠笑道:“这不是天黑了死者也需要休息吗?我就问问人家有没有对象又碍着你什么事了!” “你一钢铁直男问这话合适吗?!” “怎么就不合适了,你滚一边去,没你的事。钟先生,我有个妹妹吧,应该跟你年纪差不多,她是学医的,跟你还挺般……” “一点都不般配!你瞅瞅他那样子,就知道他妹妹长什么样了。”薄子敬赶紧给钟宇咬耳朵:“而且他妹妹还是个愤青,一言不合就各种言语攻击社会群众,我跟你说,可讨厌了,都快三十了还没嫁出去是有原因的,这种女人千万不能沾,谁沾谁倒霉。” 吴楠不依不饶道:“钟先生,其实您完全可以考虑一下我妹妹,如果您觉得有兴趣的话,我可以给你们牵线哟。” 钟宇笑着捂了捂脸,没等说话,薄子敬赶紧道:“钟先生不喜欢你妹妹那样的,差不多得了吧舞男,忙活一天了大家都挺累的,赶紧洗洗睡吧,我跟钟先生一会儿还得回我家,就不跟你们这帮人在这叨叨了。”他伸手十分自然的搂上钟宇的腰:“赶紧走,别被这边的二百五因子给感染了。” “大晚上的回什么家,不都说了晚上不让你们在大街上乱窜的吗?!想被丧尸咬是不是?!你要真想回去没人拦着,别把人钟先生害了,哎,钟先生,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我妹妹她真的跟你还挺……” “挺什么挺,挺的起来吗你!再叽歪前几天答应送你东西那事就不作数!” 吴楠瞬间一瞪眼,‘啪’一下就将刚摘下来的手套摔到桌子上,喝道:“薄、渣、男!” “行了行了,有那时间赶紧把这羚羊处理了,万一一会儿把链子挣断满大院的乱咬人怎么办?”薄子敬摆手道:“对了阿楠,顺便再跟你说个事。” “放!” 薄子敬笑道:“今早闻出硫磺比例那人也是钟先生,人家有对象,就不劳你介绍了哈!” “……”吴楠还没反应过来,薄子敬已经带着钟宇一块出了技术科办公室大门。 “……哎卧槽,那那姓钟的不就是何志朝一案的嫌疑人?” 陆斌等人纷纷两手一摊,人人脸上的表情都仿佛在说:是啊,你才知道? “不过目前的物证已经证明跟钟教授没关系了,所以暂时来说,暂时!”陆斌强调:“钟教授已经排除在嫌疑范围之外了。” “那还不是沾了关系!卧槽,还好没把我妹妹介绍给他,好险好险……”吴楠瞬间一副死里逃生的表情,惹得对面一帮人纷纷投来一顿白眼。 “楠哥,赶紧处理这羊吧,处理完咱们都该休息了,连续二十九个小时高强度工作,我这身心都跟不上时代发展的节奏了……” “你说,老大这么晚回去路上会不会跟丧尸撞个面对面啊?” “开车着呢,怕啥,就算撞见了,四轮子油门一轰,直接溜了,反正他那大g马力够足,丧尸要是能追的上才怪呢。行了别废话了,赶紧收拾,明儿还有得忙呢。” 接近十点半,市局大门再次缓缓打开,大g一脚油门轰了出去,等门卫再去看的时候,前方夜幕之下,只留下一串长长的尾气,路灯明晃晃的一照,颇有一股诡异阴冷之色。 第二天 金蝉脱壳(6) 一向灯火通明的城区今夜早早就偃旗息鼓,除却道路两侧路灯还在工作之外,四辆装甲车将政府大楼门口堵得严严实实,庄严肃穆的门头中央,国徽熠熠生光,今夜所有机关单位副职以上干部全部彻夜不休,会议从下午开到半夜,地点从岚皋路便利店挪到政府大院,此刻已近凌晨十二点,会议刚刚结束,但却没一个敢说出去要回家的。 海山公寓内,薄子敬将下午钟宇出门前炖好的鱼汤热了热,盛出来两碗放到客厅的茶几上,还专门拿来一只非常骚包的hellokitty汤匙放进钟宇碗里,然后将两碗汤挑了个角度摆放好,把茶几上面多余的杂物全部一股脑丢在地毯上,接着开始对着两碗汤‘咔咔’的拍了几张角度不同的照片,调好滤镜,配了句‘爱心宵夜’后还不忘屏蔽几个领导,这才发了出去。 钟宇洗完澡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薄子敬已经将碗里的汤喝掉了小半碗,见他一边擦头发一边在手机上不停的打字,薄子敬举着勺子嚷嚷道:“嘛呢嘛呢,这么晚跟谁在那聊呢?” 钟宇回了条消息过去,说:“我先把手头上m279的相关信息发给同事,让他们今晚加个班研究一下,明天一早我先回一趟基地......这勺子你怎么还没扔?” 钟宇将那只非常骚包的、粉红色的hellokitty汤匙拿在手里愣了一下,本能的就想去厨房换一只新汤匙过来,却被薄子敬一把扯住手腕,说道:“留着当然是给你用啊,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怎么能说扔就扔,赶紧喝汤,一会儿该凉了。” 钟宇苦笑了一下,也没反驳,捏着hellokitty耳朵上那朵红色的蝴蝶结,慢条斯理的一点点开始喝汤。 勺子是去年他跟薄子敬在一块才半个月的时候买的,那天是个周末,俩人一起逛超市,薄子敬非要缠着钟宇搬到他家去住,被钟宇无情的拒绝,前者秉着一向不要脸的态度硬是买了一全套的日用品,说是现在不用以后也迟早会用得上,这其中就包括那套十分骚气的hellokitty碗筷。 其实当时买完碗筷的时候,薄子敬还专门在日用品货架上挑了一条粉红色的毛巾给钟宇,说是女孩子都喜欢这种颜色,软软糯糯,被钟宇骂了句‘二百五’然后头也不回的就往前走。 ——“你看看人家的女朋友,成天娇滴滴的就喜欢一些粉粉嫩嫩的东西,你怎么一点都没个女朋友的样子?” 超市里,薄子敬推着购物车在钟宇身边不满的哼唧。 将那袋正在打折搞促销的卫生纸放进车子里,钟宇说:“我要是个女的也跟你面前娇滴滴,可惜我不是。” “怎么就不是了?你在我心里头就是个女孩子,女孩子是什么生物?那是需要像我这样强壮又帅气的男人来保护的!哎别拿这种打折的,质量不行,挑那个贵的,贵的东西都好。”薄子敬将促销打折的卫生纸丢回货架上,然后拿了一捆最贵的放进来,说:“以后别老那么会过日子,你男朋友这么有钱,成天省来省去的让人家还以为我抠门不愿意给你钱花。” “我看你那钱还是留着去医院治治脑子比较好。”钟宇笑说:“买点青菜回去,你不是昨天跟我说你体检查出脂肪肝了吗,以后别在外面瞎吃,少吃肉多吃蔬菜,能治身体,也能治脑子。” 薄子敬双肘支楞在购物车上,看着钟宇在蔬菜区认真的挑着那堆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小青菜,说:“明天我要带一帮朋友来家里吃饭,你晚上就别回去了,住我那然后明天一块吃呗。” 钟宇想都不想的直接拒绝:“我不去了,你们吃你们的。” “为什么不要?咱俩都在一起这么久了,我身边朋友都还没见过你呢!前几天人都还说我最近神出鬼没的,问我是不是谈恋爱了,要不是你不让我说出去,我早就把咱俩这事给捅出去了。来呗来呗,你看你身边的人都知道我,我呢,身边这帮朋友同事的都没见过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不愿意让你见人,你想想,你多吃亏的,是不是?!” 钟宇笑了笑,没回答他的话,问:“芹菜要吃吗?” 薄子敬翻了个白眼:“吃吃吃,只要你烧的菜我都吃,钟教授,你就看在我这么乖巧的份上,明天跟我那帮朋友一块见个面吃个饭呗?” “你们吃你们的,多我一个少我一个又不是吃不了。” “对啊,多你一个又不是吃不了,所以一块来呗?” 钟宇找了个借口:“我明天还有事,得去加班。” 薄子敬立马就不爽了,嚷嚷道:“你今早刚答应我这周末不加班的!” 钟宇:“……我突然想起来有个课题还没做完,要不下次?下次跟你朋友一起吃饭?” 薄子敬哼了一声,十分不甘心的住了嘴,再没勉强他,反正勉强也是没用的,在这个问题上,钟副教授一直都跟那茅坑里的石头似的,硬的没有任何转圜余地,吃饭这种事,怕不知道是多少个月之后的了。 俩人继续往前走着,薄子敬稍稍跟在他后面,一双眼睛就跟魔怔了似的,总是不由自主就盯着钟宇挪不开位置。 他知道钟宇一直是个比较内敛沉稳的人,平时不爱说话,为人虽然温和,却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跟他活了二十八年所遇到的所有人仿佛都有些格格不入——即有才华,又不失儒雅,偶尔也会说几句荤段子显得自己不那么装逼……说不上来为什么,从两个月前第一次在工大毕业典礼上见到钟宇的时候,他就好似下定决心了似的,要以一种特殊的方式交识到这个人,虽然第一次见面之后钟宇拉黑了他电话,微信也没加,不过耐不住他这种没脸没皮的,连续几个月软磨硬泡与‘恩威并施’之下,薄副组长终于有幸躺在了钟副教授的好友列表里,还成功的将钟副教授本人搞到了手。 虽然直到现在薄子敬都没明白,为什么钟宇那时候从不愿意去见他的任何朋友,却愿意将自己毫无顾忌的介绍给他的所有同事。 “一会儿把碗洗掉,我先睡了,你早点休息。”钟宇站起身来就准备往房间走,却被薄子敬一把拉下来突然抱在大腿上:“别急别急,刚吃了这么多得运动消化一下,不然晚上容易积食。” 钟宇瞪了他一眼,伸出一根指头戳上他眉心,让他那颗不安分的脑袋离自己远点,说:“中午让你洗的衣服都丢那没洗,又想偷懒不洗碗是不是?” “哟哟哟,这还没怎么着呢就先管上了?” 钟宇一愣,斥道:“谁愿意管你,反正这是你家,随便你折腾,爱洗不洗,我睡去了。” “别着急啊,好不容易来一趟,时间还早呢,咱俩还没说会儿悄悄话,等会睡等会睡。” “我看我还是应该给你们李局打个电话,大家都忙着在政府大楼开会,给你个特权放你回来休息,你就跟这浪费时间呢?” 薄子敬不爽道:“我追女朋友怎么能叫浪费时间?这是有关人类生物进化史中的一件大事!那李假牙五十多岁的老光棍儿懂什么?!” 钟宇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打掉他那只在自己腰上不安分的爪子,说:“谁刚跟我说心疼我三十个小时不休息了,就这么心疼我的?” “……”薄子敬不情不愿的松了手,趁机道:“要不咱俩一块睡,说好了要讲睡前故事,我把大灰狼和小红帽都准备好了,要不今晚给你讲讲,我有全新版本哟~” “我看你这么喜欢睡前故事,不如录下来然后每天晚上睡觉前自己听一听。”钟宇慢悠悠的往房间走,薄子敬跟在后面追了过去:“那多没意思,听故事就应该听别人讲的故事,你要不想听也行,那你给我讲讲呗,我不听你讲故事我都睡不着。” “睡不着我也没办法,但如果你再影响我休息的话,我明晚就回家住。” “……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那我明早叫你起床哈,你早点休息,晚上要是害怕了就给我打电话,我立马就会跑来保护你的哈!” 钟宇笑道:“你别来烦我就行,睡了,晚安。” 没等薄子敬往进挤,钟宇一甩手就关上了卧室的门。 房间是薄子敬的房间,整体为深灰色冷淡系,拐角的物架上摆满了各种手办、飞机坦克模具、奖杯、证书,以及……角落处一个不起眼的、被面朝下叩起来的玻璃相框。 相框背面落了一层细细的灰,看来应该是维持这个样子很久都没有被人翻起来过。 钟宇将相框拿起来用手轻轻擦了擦,入眼就是一张两人自拍的合照——照片上薄子敬一脸兴奋的搂着钟宇,俩人身后是波光粼粼的湖面,阳光正好将他一口白牙照的锃亮,那天他俩一块去美兰湖准备划船来着,可惜刚拍完这张照片没几分钟,突然天降大雨,最后船没划成,俩人都被淋了个湿透。 钟宇看着照片有些出神,嘴角不由自主的跟着提了起来。 薄子敬永远给人一种乐观自信且带着年轻人那种特有的锋芒和锐利,却在为人处事中从不失稳重和洒脱,这些是他三十年人生生涯中永远不敢想象的、会出现在自己身上的东西,跟薄子敬相比,照片上的他就显得在面对镜头的时候有些与生俱来的生怯,眼神不由自主的想要躲开,却一时间并不知道落脚点在哪…… 钟宇想,何止照片上是这样,这些年,不管任何时候,他都是有些带着生怯和谨慎的在过着每一日。 哪怕是……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瞬间将他从思绪中拉回现实,打开一看,果不其然是薄子敬发来的消息: 【宝贝,你知道小红帽为什么是平胸吗?】 钟宇:“……” 他记得薄子敬好像给他的电话备注是小红帽,当下本能的想要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正准备关了手机不搭理,那边突然又发了消息过来: 【因为他的奶奶被大灰狼吃掉了,哈哈哈哈哈】 钟宇看这那一行略显幼稚的字眼,没忍住跟着笑了出来,正要回骂他一句‘弱智’,手机提示音又想,这次却是一条短信,钟宇疑惑着点开—— “小宇,那个姓薄的命,我看你还真是不当回事了?” 钟宇一张脸瞬间徒然变色。 第二天 金蝉脱壳(7)【倒V开始】 薄子敬躺在床上左等右等不见钟宇给他回消息,正准备弹个视频过去骚扰一下,但是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多,就没忍心再打扰他,刚要将李局十分钟之前发来的红头文件看一下,微信又传来提示音,却是庄力发了个视频文件过来。 【老大,中午把古北路附近和河新高速那边的监控都调出来了,那会儿忘给你了,才想起来,你看下,我觉得何志朝这个案子有些蹊跷。】 薄子敬本来想回一句‘妖魔鬼怪现在都还没打完呢,这事后面再说吧’,不过又一想这事牵毕竟扯到了钟宇,便将那段长达二十分钟的视频点开,不一会儿,薄子敬就忍不住皱起了眉。 早上七点半,闹钟响了足足十几分钟都没将薄子敬震醒,钟宇洗漱好之后从冰箱里翻出昨天外送回来的牛奶,随便煎了两个鸡蛋就准备进去喊他。 房门倒是没锁。 一打开就见薄子敬正四仰八叉的歪在床上,真丝薄毯一半挂在身上,另一半拖到地毯上,视觉冲击之下满是他那一双没穿裤子的长腿。 钟宇倚在门框上象征性的敲了两下,见薄子敬没什么反应,走过去往他吊在半空中的那只脚踢了踢。 薄子敬迷迷糊糊的哼唧了一声,嘴里不知咕哝了句什么,而后翻了个身,又睡死了过去。 钟宇看了眼时间,七点三十七,他说:“你要是再不起来我就自己出门了。” 他说完就往外走。 秒针大概走了三下的样子,身后床上忽然猛的一动。 薄子敬鹞子翻身似的就从床上腾的坐了起来,眼里的睡意还没有完全散去,哑着声道:“我居然把你住在我家这事给忘了……哎,你大清早的跑进来干什么,是不是见我没穿裤子准备过来侵犯我!” 他拥着薄毯还往后退坐了几下,将‘你要是再过来我就喊人了’的表情表现的淋漓尽致,钟宇转过身来双手环胸道:“你们单位那个姓陆的警官早上电话都打到我手机上来了,你要是再不快点起床,你们李局估计就要给你老虎凳坐了。” 薄子敬赶忙翻开手机,才发现通讯记录上十几条未接来电和消息,全是重案组那帮小姨子和李假牙打来的,他一手支楞着额头,只觉得这大清早的血压就蹭蹭的往上窜,一边起来穿裤子一边赶紧将电话回了过去。 钟宇回到客厅开始吃早饭,薄子敬打完电话洗漱完出来的时候,他差不多已经吃好了。 薄子敬:“陆斌他们几个已经开始排查你昨晚说的那条小白鼠的线索,我要赶回局里跟李局把昨晚李厅开会的事对接一下,你一会儿要回基地是不是?我待会儿先送你过去……怎么才一个蛋?没啦?” 钟宇瞪了他一眼:“有的吃还那么多事。” “吃一个才补一个,你让另外一个蛋蛋怎么办?” 钟宇想都没想就随口说:“另外一个我替你吃了。” “......哈哈哈哈哈。”薄子敬突然爆笑:“那咱俩这是一人只补一个,这样容易萎啊哈哈哈哈。” “............” “哎别走别走,我开玩笑呢,哈哈哈,吃吃吃,补一个也算是补哈。” 他提着裤管坐到钟宇对面,将他剩下没喝完的那小半杯牛奶拿过来抿了一口,然后一嘴下去就是半个煎蛋,不经意说道:“昨晚何志朝的案子又有新线索了。” 钟宇正准备站起来的身子微微一顿,下意识又重新坐了回去。 “白色套牌的沃尔沃,从紫薇小区出来之后直接上了河新高速拐到107县道就下去了,县道那边是个村子,没监控,所以后续情况现在还不知道,但最近大概是没时间顾这个事。”薄子敬一本正经的看着钟宇,说:“如果不是因为突发病毒这事,何志朝这个案子我是一定会紧追不放的,不过现在看来,可能要耽误一些时间,毕竟还有比它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做,但是这期间就会存在时间延长导致一些证据和线索被掩盖或者销毁的可能,钟宇,这个事情如果不是牵扯到你的话,我可能会将它放一放,然后等到m279这事过去之后再去彻查,但是目前关于这个案子的很多线索,矛头都指向了你,我觉得非常有必要挤出时间一查到底了。” 钟宇绷着下颌,右手拇指下意识搓着食指,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与薄子敬对视片刻,少顷,轻声道:“除了超市那段监控和纽扣以及衣服上的咖啡渍之外,还有什么?” 薄子敬敛了敛眉,垂下眼皮思索了片刻,才重新看向他,问道:“致死何志朝的那枚金砚台上,为什么会有你的指纹?” ※※※※※※※※※※※※※※※※※※※※ 今天先这么多,好累。 第二天 金蝉脱壳(8) 早上九点半,市公安总局。 “你还要让俺们给解释多少遍?这种白老鼠俺们用完都是全部丢进桶里然后冷冻再焚烧,你要找五天前的,俺们给你看的是这个星期的,都在了,一只都没少,你这小警察咋就这么不相信人嘞?” “就是说呀,我们每个星期都会统一处理一次实验鼠的尸体,而且所有尸体的记录都在这写的清清楚楚的了,你还要问多少遍的呀?!” “不是,我就搞不懂你们这帮警察了,为了一个实验鼠搞这么大动静?这几天新闻上不停通报丧尸要围城的事,我好不容易有这么好的条件能借机休息半个月,有完没完了还?” …… 陆斌将手里那沓资料来回不停的翻着,小李正跟郭壮壮忙着审讯,薄子敬一大早的就在李局办公室坐了俩小时,这会儿刚一进重案组大厅的门,就见里面乌泱泱的乱成一团。 “查的怎么样了?” 薄子敬顺手拿起陆斌桌上一只已经没了热气儿的包子,衬衫袖口被随意撸起,露出小臂上精悍的肌肉。 陆斌从一堆乱七八糟的文件内抬起头来,将手里几张文件递给他,说:“我们从七点钟开始,一共排查了十三处地方,所有跟实验鼠打交道的工作人员一早上全都带回来挨个问话,现在就剩下杨章高中和耀星日用品公司的还没结束,壮壮和小李还在里面审着呢。” 薄子敬翻了翻资料,问:“有发现吗?” 陆斌:“暂时还没有。” 薄子敬皱了皱眉,用两指弹了弹手中的资料,问道:“乐平制药厂和化工实验基地怎么没去查?” “乐平制药厂因为昨天新闻的事全部放假了,连周末值班的跑回家去了,说是怕一出门就碰见丧尸,我跟庄力还合计着一会儿专门去一趟他们老板家里问问,化工实验基地嘛。”陆斌贼贼的笑了两声,说:“老大,那不是嫂子的工作单位吗?你这天天近水楼台的,我们要是去问话,你不就少了一次跟嫂子多接触的机会了吗!” 薄子敬将a4纸在他胸口上使劲打了一下,骂道:“我看你最近是胆儿越来越肥了,工作跟私人都分不清了是不是?这个月奖金不要了?不要拿来给我,我前几天刚被舞男那老狗比讹了三千块钱,不如你替我把这钱平掉得了!” 陆斌连连叫怂,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别啊老大,我这不也都是为了你着想吗?我总觉着嫂子对你这态度吧,有点不冷不热的,这女人嘛,咱们做男人的就是要给他们多哄哄的,多制造一些双方交流的机会,这样才能……哎呦别打别打,哈哈哈哈,别打老大,我现在就去提审他们实验基地的人过来问话,你等着啊,我把嫂子也叫过来,这样一会儿你们就又可以见面了哟~” “你给我滚回来!“薄子敬喝了一声,突然伸出手臂一把将他脑袋连带身子一块搂了过来,说:“你嫂子今早有正事要忙,这话问谁不是问,实验室还有那么多人,去找两三个其他的摸个底,别扰了你嫂子干大事,听见了没!” “哟~哟~哟~”陆斌捏着嗓子说:“老大,你刚不是还教训我说工作跟私人要分清楚吗?行行行,我知道,这恋爱中的男人有时候就是容易冲动和双标,你放心,这事儿我不跟谁说,一会儿我带上庄力我俩去,也就是走个过场,都是自己人嘛,我们也不会太难为他们的。” “走个屁,该怎么问就怎么问,少一句话一会儿回来我抽你,赶紧去!” “啧啧啧~”陆斌使了个‘你就别在我面前装了’的白眼,眼看着薄子敬第二轮像降龙十八掌就要拍过来,一溜烟儿就没了人影。 “大钧!”薄子敬坐在办公桌上喊了一声,徐浩钧正带着耳麦站在审讯室外面听里面的谈话,闻言忙跑了过来,道:“什么事老大?” 薄子敬将桌上那沓乱七八糟的文件一点点翻着,头也不抬的说道:“陆斌说乐平制药厂今天连个值班的都没有,你现在想办法联系一下他们的负责人,不行就上门去,把这事赶紧解决了,要是河新高速周围没找到查出我们想要的结果,今天十二点之前就必须要马上开始扩大搜查范围了。” 徐浩钧点了点头,说:“里面审着的那三个马上就要结束了,老大,现在就还只剩下化工实验基地那边,要不您自己过去问……” “不用。“薄子敬说:“我刚让陆斌带着庄力过去了,别耽误了,你赶紧去。” “是!” ※※※※※※※※※※※※※※※※※※※※ 月底了,卑微的作者想要求一波营养液,爱你们鸭 第二天 金蝉脱壳(9) 桌上乱七八糟的资料都是今天早上排查线索之后没什么用的一堆废文,薄子敬拖过离手有点远的那台——不知道被岁月和手指头们磨砺过多少年的老旧笔记本,开始在网上搜索从前天晚上到今天各种关于m279的相关视频和新闻报道。 热搜上从昨天下午开始,有关于丧尸的话题一直居高不下,还有不少野网为了博人眼球,在新闻标题后面加上了一句‘新京药丸’。 “……” 【再憋说什么科幻电影了,艺术来源于生活,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大家一块被丧尸围攻,wow,想想还是有点小兴奋呢,战斗吧,人类!】 【zf一直在报道也没见拿出点实际行动来啊,昨天晚上新闻通报说是不让出门,我们小区晚上都没一家开灯的,我就不信真没人出门吧?也没见今天有说哪哪又被感染了吧?】 【电影里这个时候不都应该让装甲车防爆车坦克什么的出马了吗?挖槽,我长这么大还没亲眼见过这些玩意儿呢,希望丧尸病毒赶紧快点蔓延,到时候我一定要跟装甲车来个合影发朋友圈,哈哈哈~~~~】 【楼上特么什么清奇想法,丧尸来你妈呢?来了第一个先把你丫给感染了!】 【也不知道逃跑的那几只丧尸现在在哪藏着呢,万一有人一不小心踩了雷……天哪,毛爷爷保佑,我们国人怎么这么可怜鸭[哭唧唧]。】 …… 薄子敬一条条的翻着微博评论,发现现在这帮网民的关注点果然是越来越清奇了,队形走势也越来越不对劲,他摸了摸下巴,随即跟上评论: 【我相信zf和jc一定会保护好我们的安危的!鹿小葵,加油!!!】 关了电脑,薄子敬合计着看看有没有钟宇发消息过来,找了半天,才在一堆文件里翻出手机。 果然,小雏菊那栏空空如也。 又翻了翻邮箱,最新一封还是昨天薄老爷子让秘书传来的那条。 薄子敬手下一顿,魔怔了似的将邮件重新点开,里面那张钟宇的红底证件照赫然醒目,他往下划了划,除了姓名,年龄,职业介绍之外,并无太多其他内容。 可以说,这封来自二级内网的个人资料,还不如钟宇在学校或者工作单位留存在档案上的信息内容多。 他下意识皱了皱眉,想起了今天早上出门前和钟宇的对话。 ——“致死何志朝的那枚金砚台上,为什么会有你的指纹?” 钟宇脸上明显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神色,却让薄子敬一瞬间没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钟宇垂下眼睑,整个身子都朝后面的椅背靠了过去,他下颌紧绷,搭在桌上的一只手,拇指轻轻的搓着食指,薄子敬知道,那是他在紧张的情况下才会做出的一些细微的反应。 他面沉如水,露在外面的手臂忍不住绷了绷肌肉,似乎比钟宇还要紧张。 “……” 钟宇深吸了口气,忽然轻声开口:“因为那个金砚台是我送给何教授的。” “......!!!?” 薄子敬坐直了身子,将身前那只还残留着煎蛋碎屑的碟子往旁边推了推,问道:“这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为什么会送金砚台给他?这东西你又是上哪买的?” 钟宇工资虽然不低,但他这几年一直在攒钱买房,所以平时是个十分精打细算甚至在有些方面对自己非常抠门的人,即便是薄子敬觉得自己已经很了解他了,但还是非常惊讶他会买这么贵重的东西去送给一个平时没什么太多交情的老教授。 “砚台只是用来做摆件观赏的,因为五月三十日是何教授的生日,所以我买来送给他当做生日礼物的。” “为什么要送这个?从哪里买来的?” “何教授是平梁人,平梁人认为黄金有避邪保平安的作用,何教授退休之后一直身体不怎么好,而且他很信这个,再加上他平时就喜欢摆弄文房四宝这些东西,所以我当时就去朝阳路的黄金市场买了金砚台给他。” “既然要送黄金,为什么不跟别人学学送一些首饰什么的?......他有没有要求过你送什么礼物给他?还是说送金砚台只是你自己单方面的想法?” “是我自己的想法,首饰的话——何教授毕竟是教师身份,平时为人又很低调,我想首饰这种东西他是不会喜欢的。”钟宇顿了顿,淡淡道:“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一个很会送礼物的人,也不是一个愿意花心思去琢磨别人想法的人,但去年下半年在一次课题上,何教授给了我很大的帮助,所以我是为了感谢他才这么做的。” 薄子敬心道:你确实是个不愿意花心思琢磨别人想法的人,跟你在一块每次都是我去琢磨你的啊。 “是什么课题?”薄子敬问。 钟宇看了他一眼,似乎欲言又止,但还是开了口,说:“是关于《zrn和zrc薄膜的微观结构、化学键太、应力、硬度和摩擦学性能的关系的研究》。” “......” 薄子敬终于知道他刚才看过来的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假装干咳了两声,他问道:“你送给他金砚台这个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钟宇想了想,说:“那家店铺的老板应该还记得我,毕竟很少有人会送金砚台这种东西,况且黄金市场也就只有他们一家有卖这个的,至于何教授有没有告诉其他人,这个我不清楚。” “那我那天第一时间告诉你何志朝一案的作案工具是金砚台时,你怎么没反应?” “因为对我来说,不管作案工具是什么,人都已经死了。” “可是对于警察和死者以及死者家属来说,这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东西!”薄子敬皱了皱眉,忍不住带了一丝薄怒,连声音都不由自主的提高了些,说道:“倘若这几天不是因为m279这件事,你可能这会儿还被当做最大嫌疑人关在审讯室里接受无休止的审问,因为不管是从死者手中的纽扣、你衣服上的咖啡渍、作案工具以及不在场证明来看,钟宇,这些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个目标!……你就是本案嫌疑最大的那个人!” 话落,整个客厅一片安静,偶尔只从窗缝处传来一丝轻微的风声,将落地的白纱吹的轻轻飘起,钟宇偏过头看向窗外,不到八点,却已经是艳阳高照,外面嘈杂而过的热闹仿佛昨天下午那场即将要蔓延的灾难没有发生过一般。 他又想起昨晚那条短信,以及去年这个时候,他收到的另外一条、来自于同一个人不同号码发出的消息—— 【小宇,多年不见,我终于回来了。】 他回来了,那个人在去年的这个时候回来了。 【我回来是要找回我曾经失去的一切,小宇,这些年,我一直都在看着你。】 他闭了闭眼,这个动作落入薄子敬眼中,两厢之间虽然只隔了一张不大的餐桌,却仿佛被一筑铁墙生生分离开来。 【听说你谈恋爱了?还是个男的?小宇,小时候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种癖好?薄子敬,薄警官对么?有意思的啊,我还以/为你们大学追你的那么多女生里面,你会从中选择一个呢,真是浪费了我的一番苦心了。】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你还不知道么?你们在一块得有三个月了吧?我觉得我给你的时间已经够宽容了,明天开始,你要是还跟那个警察在一起的话,那就别怪我咯。】 【你这个疯子,你在哪,我要跟你谈谈。】 【有什么可谈的?小时候咱俩谈的还不够多吗?没必要,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都别想得到。】 那个人就是个疯子,疯狂到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当天晚上他就跟薄子敬分了手,不管薄子敬当时是如何的大发雷霆,甚至是那隐忍着的、近乎带着些哀求一般的挽留,都没能让他动摇分手的想法,饶是他知道薄子敬在他家楼下等了他一天一夜,他宁愿旷掉第二天的工作也没法再去面对他。 手机传来的消息每次都是一大条往过推送,他甚至都不敢去看那白色框里的大段大段文字,甚至想要直接拉黑他,最后还是不舍得,只是删掉了对话框,任由近三十多个小时漫无止境的一通通电话和讯息之后,手机终于停止了推送,薄子敬也走了。 ...... “你相信我吗?”钟宇转过头来看向他,脸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谨慎和冷静,他将双手交叠在身前的餐桌上,上半身被带动的微微超前倾了倾,那是个相对想要去依附于别人的姿势,这对钟宇来说是非常难得的,因为在薄子敬心中,他一直都是独立冷淡甚至偶尔带着些戒备的人。 心中一动,薄子敬忍不住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将手轻轻放在钟宇肩膀上,而后稍一使劲儿,就将他搂了过来,笑道:“关于信任这两个词,从一开始,我就从未对你有过任何动摇。” 钟宇抬起头来跟他对视半晌,才说道:“不是我做的。” 审讯室的门被人推开,郭壮壮出来之后直接穿过大厅进了办公室。 “老大,所有审问已经结束了,都没什么问题,一会儿我让小李把资料整理好之后拿给你看看,对了,今早我把何志朝家人问话的资料和录音已经带回来了,您看这个事是往后拖一拖还是?” 薄子敬拇指底下还是钟宇的那张证件照,他长按屏幕将照片保存下来加密,然后还给照片备了个注,干脆道:“不拖,拿过来给我,顺便再把何志朝一案我们目前得到的所有相关资料都拿过来,再去问一下舞男那边,昨天下午不是说何志朝尸体二检结果出来了么,你把检查报告要过来……算了!我亲自去一趟!” 他话还没说完,郭壮壮就觉着一阵风从眼前卷了过去,连带着桌上的几张打印纸都跟着飘了下来。 第二天 金蝉脱壳(10) 十点零三,化工实验基地。 “搜查令呢!我——再、说、一、遍,搜查令!没有搜查令就是你们局长来了也别想进来!”门卫大爷将升降杆遥控器死死捏在手中,身子还猫在门房内,脑袋已经凑出去大半个,外面警车鸣笛声不停的响着,引来道路两侧路人纷纷歪过头来张望。 庄力跟两个经侦组的小警察正凑在一块交谈着什么,陆斌双手叉腰无奈的瞪着门房方向。 “这可是省政府嫡系单位,你以为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吗!搜查令逮捕令拿来,没有的话哪来的回哪去!” “哎呦卧槽,这还真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了!”陆斌歪着脑袋一脸‘想要打死这个老狗比’的表情,问门卫大爷:“不给进是吧?” 大爷脑门上的帽檐歪在一边,一张脸黑亮黑亮的,从门房小窗口凑出来这么一看,还挺像只跟游客要糖吃的黑猩猩。 将帽檐往起扶了扶,大爷继续嚎道:“你当个警察你了不起了?想进来先看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只认手令不认人!” “你当个门卫你还了不起了?”陆斌直接火了,撸起袖子指着他厉声道:“我不能擅闯省级单位,我办你这种老地痞一个妨碍公安执法的罪拘留十五天你丫的信不信!” “陆哥陆哥,行了,别跟他在那浪费时间了,给老大打个电话说一声,看怎么办吧,李厅/,/不还跟李局在一块呢吗?”庄力将他后腰上的衣服往后扯了扯,按住躁动的陆斌,那边门卫大爷嘴里不知道还在骂骂咧咧着什么,陆斌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道:“不用那么麻烦,等着,我打个电话。” 他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翻了两下,随后放在耳朵旁,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没听见或者在忙,隔了很久才终于打通。 “喂嫂子,是我,我是小陆......” 庄力还以为陆斌真有个亲戚在这里上班,正想跪舔他还有这种深藏不露的牛逼亲戚,结果看到那人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忍不住一愣,倏地一拍脑门,低声道:“卧槽,我怎么忘了还有这一茬人在这了!” 陆斌得意的晃了两下手机,没理他。 钟宇先是走到门房对门卫大爷说了几句什么,就见那大爷前后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笑眯眯的冲钟宇点了点头,颇有一股讨好之意,而后就见钟宇从兜里摸出一盒烟递进去,大爷假惺惺拒绝了两下,然后才在钟宇‘单方面执意之下’,‘勉为其难’的收到手里。 陆斌站在门口忍不住哂了一声,就见钟宇已经走了过来,朝他们说道:“陆警官,把车开进来吧。” 陆斌见他脸上还挂着白口罩,想必是急匆匆刚从实验室出来都忘记摘了,当下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笑眯眯道:“嫂子,我们这也是奉命行事,主要是你们这地理位置正好就在我们排查范围之内,所以这也是没办法,你知道吧,这个我们老大他也是为了......” “没事,应该的,进来吧。”钟宇摆了摆手,升降杆终于抬了起来,跟来的经侦小警察将车慢吞吞的开在几人身后,陆斌还不忘朝门卫大爷投去挑衅的一瞥。 · “吴主任十分钟之前刚被李局外派到市立医院去了,说是那边从昨天开始就缺人手,临时从别的医院调不过来人,就让王助理一块跟着去了。” 技术办公室的解剖室内,工作人员正忙着将塑料桶内已经用氢|氟|酸溶掉的尸体装瓶收集,薄子敬堂而皇之闯进来的瞬间,一阵浓烈的被腐化的味道瞬间从鼻孔涌入浑身上下每一颗毛孔,他赶忙从桌上那一沓棉口罩上抓了一只捂到鼻尖,走的近了,看了一眼塑料桶里,血水还在滋滋的冒着白烟,脸上立刻皱起八旬老头一样的褶子,问:“这是昨晚抓回来的那只羊?” 法医人员点了点头,戴着防护面罩的脸上只露出一双厚双眼皮眼睛,笑眯眯道:“昨晚实验了几次,氢|氟|酸跟羚羊血液里的m279没什么反应,今天早上六点钟才开始化尸,薄副,你要是有事找吴主任的话,要不直接给他打个电话,他这会儿应该还在去市立医院的路上。” 刺鼻的气味儿熏的眼睛都有些火辣辣的疼,薄子敬用手扇了扇,说:“你们主任说何志朝的二检报告出来了,哪放着呢,我拿回去。” 法医人员说:“何志朝尸体的所有信息一直都是主任和王助理经手的,我不知道,要不我打个电话给您问问?” 薄子敬被氢|氟|酸的味儿冲的脑门儿都有些发麻,闻言直接掉头就往出走:“算了,一会儿我打电话问他,哎,你们这窗户好歹通通风,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技术办公室里面孽待尸体呢!” 从技术办公室出来之后穿过走廊的时候,就见行政后勤几个小女警蹲一块凑在角落里不知道干什么,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几个小女警立刻摆摆手熟络的给薄子敬打了个招呼。 “嘛呢这是?” 圆圆脸扎马尾的小何手里拿着半只没吃完的香菇菜包,正一点点揪成小面团扔到地上,薄子敬脑袋一凑才发现一只花色小奶猫正低头扒拉着酸奶盒,双手环胸居高临下道:“哟,小猫咪?” 可能是他本身气势实在是逼人,再加上说话的时候不正经习惯了,正认真舔奶的小猫听到声音一下子就从酸奶盒里抬起头来,胡须和嘴巴一圈都沾着白白的奶渍,盯着薄子敬大概愣了两秒,随即‘喵’的一声惊叫,整只猫霎时间从原地弹跳而起,四爪子蹭的一下腾了起来,吓得几个女警都朝后趔了趔,酸奶盒被‘咔哒’一声翻了个个,小猫一溜烟就窜了出去,那速度快的几乎能在半空中留下一道花色的残影。 几位女警:“…………” 薄子敬:“……” “薄副!”小何女警手中那团刚揪下来的包子皮儿还没来得及喂出去,一下子就从原地站起来朝薄子敬跺了跺脚,气鼓鼓道:“你看你,都给它吓跑了!” 薄子敬心道:我特么干什么了我就? “那什么……” 他有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本来想道个歉来着,转念一想又觉着不对劲,立马神色一变,拿出他能够气死无数少女少|妇的直男本事教训道:“工作时间都怵在这干嘛呢!不上班了?昨天政府发下来的那几个红头文件都处理完了吗?局里临时出警的记录都登记了没?啊?昨晚李厅下达给总局的文件都收录完了吗?一大清早的就在这整这些闲事,现在外面忙着对付丧尸以为领导都不管你们了是不是?要不要我给你们领导打个电话问问,是不是最近后勤太清闲了?!去去去,赶紧回去工作去,女孩子要是要不努力赚钱那可是要嫁人的!嫁了人那可是要生孩子沦为家庭主妇变成黄脸婆的!你看看你们几个,平时上班也不知道化化妆,天天素颜这么过来,局里总共就你们几个女孩子,我们这帮老爷们儿想把你们当成女神都不容易,没事去网上跟那帮网红学学,看看人家一天天的都是怎么过的,一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 他说着,忽然凑近往最左边那个瘦高个长得很清秀的小女警身边一凑,啧啧道:“丽丽啊,是不是局里给你开的工资太少不够你买肤护品的?看看你这脸,干的都卡吐露皮了。” 丽丽可是整个警局公认的最漂亮的警花——虽然局里一共就五个女的,三个都在这凑一窝,还有一个是饭堂打饭的阿姨和门卫老头养的一条小母狗——闻言赶紧从口袋里掏出小镜子照了起来,警花撅着嘴气道:“薄副,我可是前段时间看了你女朋友推荐的那支粉底液才买的,花了我将近六百多块钱呢!” “我女朋友?”薄子敬脑子里第一时间竟然蹦出钟宇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站在镜头前捧着粉底液说出广告词的画面。 “......” “林曦曦啊!前几天我还见您名字跟她一块上热搜了呢!”丽丽一边说着,一边用指腹小心翼翼的在鼻翼边上那坨卡粉的地方拍了拍,一脸不满的嘟囔道:“网红推荐的东西果然都是没良心的,花了那么多钱,卡成这样。” 薄子敬用鼻子想也知道是哪个又拉着他炒作的小网红,虽然他完全已经不记得前几天刚封了人家id。 “薄副,你得替你女朋友赔我化妆品钱!” 薄子敬哂了一声,扬着下巴道:“上班时间整这些没用的玩意儿不赶紧认错,还敢跟我讨价还价了?” 薄子敬是个平时非常随和的人,跟所有人包括后厨看门的那条大狼狗都能打成一片,几个女孩子平时跟他也没大没小的习惯了,才不害怕他,小何跟另外一个女警甚至很过分的在薄子敬说完这句话之后还凑上去问丽丽用的是哪支粉底液,回头她们肯定不会去买。 薄子敬觉着自己作为领导的尊严就这么被这几个小姑娘给践踏了,十分不客气的哼了一声,拿出手机高声道:“哎哎哎,没完了还?是不是等我给你们领导打个电话过来领人你们才回去?!” 行政办公室的施主任是出了名的扒皮王,一般都是把下面这帮女的当男人用,男人当畜生用,几个小姑娘虽然不怕薄子敬,但是挺怕施主任,闻言纷纷揶揄着看了薄子敬一眼,那表情仿佛在说:死鬼,你给我等着。 然后三人并排手拉着手一块转身回了办公室。 薄子敬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半了,正要给吴楠打电话问问何志朝尸体二检报告情况,忽然一道反光的东西打在脸上,原本跨出去的步子倏地就是一顿。 ——这种近十年刑警生涯历练出来的经验近乎不到一秒钟就从脑海中分辨出那是狙击镜反射出来的光,而市局能够配备狙击镜的只有指挥中心,像他们重案组和防暴队这种也只能在出警时才由指挥中心去分发,这个点指挥中心和防暴队都还在外面没回来。 谁敢在市局用狙击镜?为什么正好对准了他? 可能就是这突然的一顿,对方似乎立刻就警觉起来。 走廊边上的灌木丛后面那堵墙上,树枝突然一阵猛晃,薄子敬刚一抬头,就见一道人影从树上跳了下去,头也不回的猛跑出去。 “站住!” 他喝了一声,拔腿就追,还没等跑两步,电话忽然响起。 “老大,小白鼠的线索找到了,是化工实验基地丢失的!” 薄子敬奔跑中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 ※※※※※※※※※※※※※※※※※※※※ 终于赶在最后一刻发出来了,非常感谢大家的营养液和地雷,真的非常非常谢谢。 ps:偶尔周六会晚更,其余时间要是没什么大事都是早上六.,主要是因为周六实在懒得不想动弹,基本都是睡一天,理解理解哈~ 第二天 金蝉脱壳(11) “所以说七号无菌箱的小白鼠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的?” “嗯,我们实验室包括乌博士在内一共是六个人,除了钟副教授和乌博士之外,我们其他四人的无菌箱都是由王卓统一管理的。” 审讯室内,正被问话的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长相过分美丽的年轻女孩子,跟外面其他已经被隔离分开问话的几人一样,她穿着白大褂,素面朝天的脸上带着些惊慌失措的茫然。 “五、六、七号无菌箱是钟副教授的,他的东西是从来不许任何人碰的,所以至于什么时候丢的实验鼠,我确实不太清楚。” 因为人手不够,时间紧迫,薄子敬亲自下场审问嫌疑人,李局带着秘书站在大厅电子显示屏跟前看着六个正在同时进行的监控画面,杨瓷茶缸内的营养快线一口都没动,老局长由于这几天高强度的工作,脸上明显又多了几根深深的皱纹。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在实验基地工作的?” 薄子敬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双手捏着打印纸支楞在桌面上,两条腿伸的老长,一张脸因为刚才钱欣的那几句话明显跟着冷了下来,连带着语气都带着些许不动声色的严厉。 “我,我是去年,去年夏天的时候。” “夏天,具体到几月?” “那个,好像是,是六月吧,六月五号。” “在这之前,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跟钟副教授都是一个学校毕业的,他资质好,毕业的前一年就直接进了省级单位,我们其他人都是自己出去找工作的,我之前托家里的关系,在一家国企上班,也是搞这方面的。” “那你后来又是怎么进的实验基地?”薄子敬似乎对这种问题穷追不舍,一双眼睛丝毫不肯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如果换做别的男人这么看她,钱欣肯定会想人家是冲着她长得好看,可对面这位警官明显眼神带着一丝对她的不爽,至于为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似乎有点难以启齿,钱欣顿了顿,支支吾吾道:“实验基地可是我们这些学化学的都想进的地方,我当然也非常想去,所以这些年虽然我在国企上班,但家里人一直在帮我通关系,去年也是好不容易才进去的。” 薄子敬挑了挑眉:“去年七月到十月这三个月期间,你在哪?” “……跟,跟刘飞一块去出差了,这个我们单位的人都知道的。” 薄子敬低声道:“难怪。” 难怪他跟钟宇谈恋爱的那三个月没在实验基地见过这个叫钱欣的女的。 “警官,钟副教授丢失的那只实验鼠到底有什么问题吗?”钱欣问着,放在小桌板上的一双手忍不住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薄子敬没理她的话,眼睛盯着地板出神几秒,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问:“你们单位里一般掌握核心资料的人员,是不是只有乌博士和钟副教授?” 钱欣点了点头,随即又摇头,说:“不是,基本上所有高危文件和核心资料都在钟副教授那边,乌博士毕竟年纪大了,他又非常信任钟副教授,所以一般会把所有资料都交给钟副教授保管。” 薄子敬心里跟着一沉,皱眉思考半晌,忽然站起身来。 “警官,咱们问完了吗?” “先在这待着,没让你出去之前别跟那乱动!” 他说的毫不怜香惜玉,头也不回的转身出了审讯室的门。 “所有人包括钟宇在内,都证实了那只丢失的实验鼠是钟宇七号无菌箱里的,但至于什么时候什么原因丢的,钟宇说自己也不知道。” 李局拿着手上那份审问笔录一页页的翻着,薄子敬抬头看了一眼大屏幕上钟宇那一页的监控画面,密闭狭小的房间内,他屈腿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微微仰着头,眼睛紧闭,表情看不出什么波澜。 “丢了这么多天,他自己都没发觉?”李局皱着眉问,眼底明显藏着一丝不耐烦。 郭壮壮是刚才负责审问钟宇的,闻言说道:“最近他们实验室没什么课题,所以他说这些天都没有进无菌室。” “监控呢?” “无菌室属于机密范围,是不允许安装任何摄像头的。” “除了无菌室之外其他地方应该有的吧?”李局抬起头来扶了扶老花镜,再次看了眼五号审讯室的监控画面,沉声道:“我怎么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 周围几人都没有说话,下意识都往薄子敬身上瞥了瞥。 “何志朝一案的嫌疑人,那个在超市被泼了咖啡的就是他。”薄子敬沉着脸开口,“不过已经初步证实死者手中的物证跟他没关系。” 李局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带着点考究的意味,问:“你小子什么时候还学会这一套了!” 在场之人不明所以,没等反应,李局忽然抬手‘啪’的一声就将手中的打印纸拍在薄子敬胸口,冷冷道:“查他!” 钟宇抬手捏了捏山根两侧的穴位,那地方这几天总是一抽一抽的疼。 五号审问室里,四周是全封闭式的白墙,像是将自己整个圈在了另一空间的隔离区内,耳边只有摄像机正在工作的轻微细小的声音,仰头的姿势使他下意识微微张开了嘴,若不是他抬了手,外面隔着单面玻璃注视着他的薄子敬险些以为他睡着了。 钟宇换了条腿屈起,白炽灯将他侧脸照的一片苍色。 审讯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郭壮壮走进来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出去,钟宇也没动弹,直到门再次被阖上,‘碰’的一声轻响,期间夹杂着一丝剐刺的尖锐声,这声音原本稀松平常,却在下一秒致使他整个人没来由微微一抖,脑海刹那间——轰!的一下,铺天盖地的刹车声混着雨声倏地涌进了思绪。 “现在是首都时间二零零六年七月十六日,下面为大家插播一条突发新闻——南北高架于今晨九点四十三分发生了一起特大车祸,十三辆轿车连环相撞,目前为止已经造成五十五人死亡,二十七人重伤,其中一辆旅游大巴冲破护栏掉下高架,具体车祸原因目前还在核实,请广大市民注意避开南北高架,雨天安全出行。下面让我们一起来进行现场时讯……” 摄像机跟随救护车一块涌进第三医院,摄影师一个没注意不小心撞上了旁边急救床上正给病人止血的医生,医生双膝跪在推床上,一手按着病人脖子大动脉上的止血棉,一下子被撞了个趔趄,险些就要从推床上栽下,恰巧被旁边的另外一名男医生稳稳的扶住。 “妈的记者跟这拍什么拍,别耽误病人救治,都给我滚开!” 跟在后面的保安差点将撞人的摄影师推到在地,记者举着话筒正准备骂人,就见门口突然闯进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少年冒雨而来,光着的一只脚上,家居拖鞋似乎在奔跑中不翼而飞,他一身夏日单薄休闲运动衣狼狈不堪,只一眼,就看到了那辆正准备往手术室推进的车子,一张清秀的脸上煞白一片,失声喊道:“妈!” 保安一把将少年拦了下来,正准备高声呵斥,那少年不知哪来的力气,细瘦的手臂一把将足有一百八十多斤的保安一把推开,一下扑到推车边缘低头看着急救床上插着氧气瓶浑身是血双目紧闭的中年女人。 “妈!妈!” “家属吗?!家属先在外面等着,病人需要马上手术!” “高医生,快,来个人,血袋不够用了!” “病人已经开始休克状态,开始除颤准备!王主任呢,快快快。” …… 手术室门碰的关起,将所有急切紧张的声音声声淹没,红灯亮起,外面大雨飘进急诊大楼,后续还有不少患者陆陆续续涌进,整个大厅一片混乱,少年双腿发软,弓着背近乎茫然的呆愣片刻之后,下一秒便跌进了一旁的冰凉座椅内。 “别进了!赶紧转移,这会儿床位都不够了!” “再来几个护士,这有个还有生命意识的,快!” “王大夫,b型血不够用了!o型血也告急!” “病人左心室出现衰竭,赶紧持续心肺复苏......” 他随着一片混乱转头看去,七八辆急救床中,眸光猛的在一瞬间定格。 原本已经有些颓然的少年腾的重新站起,疾跑中再次将扛着摄像机的摄影师撞倒在地。 “爸!” 他喊了一声,脖颈间青筋微微暴起。 床上的男人满脸是血,额角上的肉往外翻着,露出皮下森森的白骨,完全看不出本来的样子,少年一下子抓住男人半垂在外面的手,只觉得冰凉的体温从手心爬上了每一根神经。 “爸,爸你醒醒,爸!” “别喊了,让让路!” “那是我爸!” “再是你爸他现在也是个病人!别耽误我们救人!” 他倏地顿下脚步没感再跟上,然而下一秒,就听到前面急救床的医生失声道:“陈大夫,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少年伴随着那句话同时栽倒在地! 钟宇抬手缓缓覆上双眼,轻轻搓了搓,重新坐起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冷静与严谨。 他看着眼前不知何时走进来的薄子敬,眼底微红,淡淡道:“开始吧。” 第二天 金蝉脱壳(12) 提审问话查电脑。 钟宇再次经历着与何志朝案件一样却又不太一样的流程,看着对面薄子敬手中那本被开了机却无法打开的私人电脑。 钟宇说道:“其他的我都可以配合,但如果是查电脑的话,很抱歉,并非我不愿意,事关机密,没有省级以上的批示,我不能给你们看。” 从警这么多年,薄子敬审问过各式各样的犯人,无论任何时候他都能够准确的找出切入点将有用的信息从嫌疑人口中套出来。 但是此刻,不大的审讯室内,他心里深处那片浓烈的燥气早就压不住的从眼底开始往外冒,以至于挽起的衬衫袖口之下,小臂上的肌肉都死死的绷紧。 从七月二十三号河新高速绑架案开始,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被一张巨大的网笼罩着,而站在网中央的人是钟宇,他一次次想要破开那张网将他从里面拉出来,可还没等他将第一层网割破,第二张又紧跟着罩的更加厚重严密。 他绷着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跟钟宇对视半晌,忽然沉声道:“倘若我们采取强制措施呢!” 钟宇皱眉,淡淡道:“电脑设置了三级防护加密措施,倘若强行打开的话,里面所有的数据都会跟着电脑一块被销毁。” 薄子敬点了点头,招呼陆斌进来将电脑递给他,低声说了句什么,就见陆斌脸色微微一变,而后悄摸着瞥了一眼钟宇,露出一丝莫名的神色之后走了出去。 “倘使那真是我做的,昨天晚上我没必要将实验鼠这条线索告诉你们。”钟宇低声强调了一句。 薄子敬:“即便当时你不说,法医主任也已经查出了有关于实验鼠这条信息,警察只能怀疑你当时所说的话是贼喊捉贼。” 钟宇笑了一下,点头道:“倒也对,但怀疑不是证据。” “证据是需要用时间去找的,你应该不陌生重案组的手段,此次事关重大,又有省厅领导在这压着,倘使真的是你做的,你相信我,过不了今天,事情就会水落石出。” 钟宇叹了口气,身子微微往后靠了靠,突然问他:“这么说我是有麻烦了么?” 薄子敬定了定,沉声说:“只有证明不是你,你就不会有麻烦。” “……我是丢了实验鼠不错,但你们目前没有证据证明我丢了的那只就是咬伤羚羊将m279流出去的那只,更没有证据证明m279是从我手里研制出来的。” “总会有证据的。”薄子敬忽然站了起来,将身后的椅子毫不客气的往后踢了踢,说:“走吧。” 钟宇看着他,问:“不知道薄警官准备带我去哪?” “在调研取证证明你是清白或者犯罪者之间的这四十八个小时内,自然是带你去你应该待着的地方。” 李局双手背后,看着监控里嫌疑人被庄力和郭壮壮戴上手铐押往拘留室,薄子敬从审讯室出来,李局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语重心长道:“找出制造病毒者虽然是关键,但目前我们更为重要的是要先将流窜在外面的那几只丧尸尽快找到,指挥中心和政府还有军队那边半个小时之前已经接上头了,倘使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中午就要开始施行大规模范围搜索和逮捕,到时候你带着人一块跟着去参与行动。” 薄子敬长眉一敛,说:“我觉得还是分工行动比较好,指挥中心配合政府和军队抓捕丧尸,我这边尽快查出制毒者,一旦制毒者被我们确认,说不定m279也就不攻自破了。” 李局沉思片刻,没说什么,无声的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杨瓷茶缸就准备出去。 “李局!”薄子敬忽然出声。 李局头也不转的站在原地,只留个宽大而坚|挺的背影给他,薄子敬道:“何志朝一案,作案工具上那枚指纹的线索是不是已经提报申请了?” “你现在问这个做什么?!”李局语气中带着一丝恼火。 薄子敬顿了顿,说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今早死者儿子给我打了个电话,来问案情的进展情况,我跟他说的是,可能要等到m279过去之后才会去查何志朝这个案子。” 李局欲言又止,却还是点了点头:“你能分清楚轻重缓急就好,去忙吧,尽快将病毒制造者找出来。” 拘留室其实说白了就是小黑屋。 里面除了一张简陋的床和马桶之外,再就是四面散发着清香霉味的墙。 庄力将进门拐角的灯绳一拉,微弱的暗黄色灯泡像是给房间内平添了一份诡异,拿出钥匙将钟宇腕上的手铐卸下来,他说:“钟先生,刚才我们老大在审讯室跟您说那些话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这今儿一早上李局一直盯着这个事儿呢,刚才他老人家就在外面大厅站着。我们老大说了,不管目前多少证据指向您这边,只要有他在,就不会让您受委屈。” 钟宇笑着点了点头,心里自然是知道这些,但还是很感谢庄力能跟他这么说,问道:“你们老大一会儿过来吗?” 庄力伸出脑袋看了眼外面长长的走廊,朝他挤兑挤兑眼,说:“那铁定来啊,刚我们老大还塞了这个给我,让我偷偷拿给您的。” 他悄摸着从警裤里面掏出个东西握在手上给钟宇递过来。 刚一拿在手里,钟宇就忍不住笑了出来,仿佛连眉梢上都沾着笑意,却还是略带嫌弃的说道:“多大人了,还来这一套。” 庄力挑了挑眉,一脸暧昧之色不言而喻,说道:“那就先委屈您在这呆一会,我们俩就先走了,灯给您开着,要是有什么事,直接按门上的警铃就成。” 钟宇双腿分开坐在床沿上,双肘撑着大腿,双手合十支楞着额头,旁边马桶里滴答的水声,是周围方寸唯一一处让他感觉时间是个在此刻还运转着的东西。 眼皮之下是无尽的黑暗,仿佛将暗黄色的灯光一丝不落的隔绝在外,记忆深处涌出来的思绪渐渐又开始浮现——最近这几天,不,最近这一年,自从那个人回来之后,曾经那些已经被他隐藏在心底深处再也不打算想起的、那些可怖的、毫无人性的一桩桩所有的记忆,仿佛都在此刻跑马灯似的一幕幕的从他脑海中穿插而过。 ——“现在你满意了是不是?我爸妈都死了,都死了!你满意了?高兴了?嗯?”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他们死了你以为你这辈子就能解脱了是不是?那你还不如杀了我!你从小那么讨厌我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不杀我!为什么!!!” ——“为什么?”那个跟他一样年纪的少年,阴冷的脸上仿佛带着一丝得意的笑:“明明是他们俩自己命不好出了车祸才死的,跟我有什么干系?” “小宇,你还知道我从小就讨厌你?我还以为这十几年你被千人捧万人追的都习惯了呢,原来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啊。” “你说的没错,确实是我把车里的刹车片拔掉的,不过我一开始也只不过是恶作剧开个玩笑罢了,说到底还是他们两个运气不好,大雨天非要出去旅游,还害了路上那么多人跟着他们一块送命,真是活该!” 【我是回来夺回属于我曾经失去的一切,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在你背后默默的看着你。】 只瞬间,钟宇觉着自己的呼吸仿佛都随着周围的静谧而止住了,他有些艰难的起伏着胸腔,一下接着一下,头脑之间一片空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直起身子往后仰着,双手不由自主就握住了自己的咽喉,随着手下的力度越来越大,致使原本苍白的脸很快就红的开始发紫,那是明显缺氧的症状,可钟宇却好似感受不到一般。 “嗬—嗬—” ‘碰’的一声巨响,伴随着后脑狠狠撞上墙壁的瞬间,他唰的一下睁开了双眸,入眼便是那少年一张冷笑的脸,一阵天旋地转之间,他手下的力道丝毫没有松开的迹象,反而像是魔怔了一般,开始将自己的头一下接着一下,狠狠的朝着墙壁撞去。 “钟宇,你知道人和人真正的差别在哪吗?——有的人一辈子活的糊弄,临了了都悟不出活了一遭的意义,可有的人,一眨眼,一低头,一转身,便知这世态百千,人生八味,该如何走下去。” “人只有忘记从前的一切,才能开始新的生活。” 谁?谁在他耳边说话? “一朝是凶手,永远都是凶手!” “事实往往就是这样,虽情有可原,但罪无可恕。” “我回来了。” ...... “你在干什么!” 拘留室的门被人从外面狠狠推开,薄子敬长腿一个横跨就到了他身边,看到眼前这一幕,脸上瞬间惨白,赶忙将他扼在咽喉上的双手奋力的掰开,然而钟宇此刻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陆斌跟在一旁去控制他撞墙的脑袋,似乎也被这一幕吓到,大惊道:“老大,嫂子他,他他他他……” “钟宇,钟宇!!!” 薄子敬一边大喊着他的名字,一边铆足了劲儿将他双手从咽喉上拿了下来,而后他一把将钟宇钳在怀里,低声喝道:“看着我钟宇!看着我!” “钟宇!看着我!” 不知过了多久,周身高筑的围墙瞬间退去,一道光似乎从什么地方射|了进来,他下意识伸手去遮那刺眼的白光,眼睛在适应了半天之后,他才看见,有个熟悉的高大的身影正伸出手朝他快步走了过来。 “钟宇。” 薄子敬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直到看见那双散乱的瞳孔内一点点开始聚焦,他才募得松了口气,而后一把将他狠狠搂在怀里,不断去亲吻钟宇被汗浸湿的鬓角黑发,略带喘气的低声安慰道:“没事了,别怕,我来了,别怕……” 钟宇一点点拾回思绪,才发觉自己被人紧紧搂在怀里,眼前由一片模糊逐渐清晰——空旷狭小的房间,黑色的铁门大敞着,暗黄色灯泡泛起悠悠的光,耳边是一遍遍不住呢喃的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和慌乱,以至于说出来的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钟宇下意识喉结微动,却刹那间感觉咽喉处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他缓缓抬起手来,在攀上身前之人脊背的时候,才惊觉手下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 第二天 金蝉脱壳(13) 拘留室监控上的红灯不知什么时候被灭掉了。 钟宇屈膝靠坐在床沿上,额角上被裹了一层纱布,法医人员留下一瓶碘伏放在他手边,这是薄子敬私下吩咐的。 刚才拘留室的那一幕不能被李局他们看见,否则很有可能会被当作是嫌疑人畏罪想要自裁的证据,成为后期查案期间阻挡真相的把柄。 薄子敬站在门口打电话,白衬衫和警裤上沾了不少灰,他挽着袖子一手扶在门框上,一手举着电话时不时就往钟宇这个方向看来,带着一丝恼火朝电话里说道:“…………告诉他,就算现在是非常时期,这个案子该怎么查还是怎么查,我们不会因为任何外界因素放弃给每一位死者伸冤……对……特么的这才第几天?他着急个毛?让他等着,有什么进展会第一时间通知他跟他老妈的,就这样,挂了!” 钟宇从口袋里拿出刚才薄子敬让庄力带给他的那块奶糖,然后慢条斯理的将奶糖外面那层包装纸小心翼翼拆开,将糖塞进嘴里后,又将糖纸仔仔细细放在手心里碾平整叠好,这才放进白大褂胸口上的小口袋里。 薄子敬收起电话走过来在他面前蹲下,他腿确实是长,以至于只能单膝微微点在地上,他仰着头伸手下意识往钟宇额角上的纱布轻轻摸了摸,问:“还疼不疼?” 拘留室虽然空旷,但密闭空间相对较小,两人相隔极近,以至于能够清楚的听到对方鼻尖喷薄的浅浅呼吸声。 薄子敬给的这块奶糖是个硬货,嚼起来除了腮帮子费劲儿之外,好像还牵着脸上的肌肉都跟着有些拉扯,额头上刚撞完墙留下来的小创口本来也没觉着疼,这会儿咀嚼间来回一拉一松的,还是有点微微的刺痛。 “刚何海洋给你打电话了?”钟宇微微低着头问他,脸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色,完全看不出来是个刚刚才准备‘把自己往死里整’的人。 薄子敬点点头,皱眉说:“前天晚上到现在案子一点动静没有,死者家属着急也是正常。” “你在这待这么久,一会儿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薄子敬哂了一声,大言不惭道:“这片儿都是我地盘,监控都给他掐了,谁知道我在这待着?再说了,李局这会儿忙着跟指挥中心去外面逮丧尸去了,顾不上......来我看看伤口,还疼不疼?你说你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跟自个儿过不去了?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是准备畏罪自杀呢!” 钟宇笑道:“谁知道呢,一进这种地方就跟脑子不听使唤了似的。” 薄子敬顿了顿,本来想问什么,却忍住了,只说:“要不是我着急想过来见你,我估计那会儿你都给自己掐上天去了,哎我就搞不明白了,几个意思啊,我这才一会儿没看着你,你就非得这么着虐待自个儿,你是看不惯我想让我后半生跟着守寡是吧?” 钟宇本来想骂他一句‘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不正不经的贫嘴’,而后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凝重道:“那天之后你们有没有排查那辆白色套牌沃尔沃的信息?” “哪里还顾得上排查?那天一大早警车前脚刚到了107县道,后脚就被总局一个电话打过来说是召开全员紧急会议,要是李假牙这么说我肯定不搭理他,不过主持会议的是李厅,没办法又折道回来,然后就一直因为那帮鬼玩意儿的事忙忙活活到现在都还没顾得上。” 钟宇面上一顿,点了点头,却没说话。 薄子敬看着他,神色郑重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钟宇一愣,缄默片刻,少顷道:“我觉得你们李局是对的,当务之急是必须先将m279这件事情彻底解决,何教授的案子可以先放一放。” 薄子敬正要插话,被钟宇毫不留情的打断道:“今天早上我在实验室准备提取m279内相关分子量的时候,发现它比昨天检测到的又增长了大约0.3%的比例,乌博士推测的不错,如果m279本身在分子量高达3033+的情况下还保持不断增长状态的话,那么可能用不了三十六天,有可能三十天之内,就会给我们带来灭顶之灾……所以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忙。” 薄子敬想也不想的问道:“你想让我带你从这里出去?” 钟宇点头,蹙眉说:“事发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四十八个小时,时间方面,我们真的已经消耗不起。” 中午十二点,午饭时间。 夏天的周末,这会儿正是太阳最烈的时候,平常大街上这个时间都不怎么有人出来瞎逛,更不提现在正值高危时刻。 警车从市局正门缓缓开了出去,五分钟之后,明目张胆的拐进了一条小胡同内,小胡同是整条街道的死角,三百六十度摄像头恐怕都未必能照过来。 车上一前一后下来两人,随后个儿高的那个冲驾驶座上的人说了句什么,等到警车开走没一会儿,一辆墨绿色捷豹xk就跟着驶了过来。 两人再次一前一后的上了车,很快穿过小胡同消失不见。 从上城区开始至下城区,之间横穿了三个片区。 道路两侧每隔五百米就可见装甲车防暴车及上百辆摩托警车驻扎待命,防空警报十二点一刻被拉响,城区军队将两区范围团团围住,里面的人车不准出,外面的驴马不准进,真真正正被圈做了围城。 捷豹xk驶过岚皋路时,前方指挥中心队伍正在分流来往而过的车辆,前往海山公寓的大马路上被特种车并排占了三分之二的道,以至于交通都不怎么畅通。 钟宇戴着口罩墨镜坐在后排跟乌博士通着话,旁边薄子敬正低头不知道给谁回复消息。 “……对,我已经出来了,现在在去薄子敬家的路上,可能最近一段时间都会住在他那里,所以还得麻烦您将实验室那些东西帮我带出来,晚些时候薄子敬会过去拿的……嗯,还没有洗脱嫌疑,目前还在拘留期……您放心吧博士,我个人并不在乎这么多,只要能尽快破解病原体,我相信警察会帮我洗脱嫌疑......不是,我只是相信薄子敬而已。” 那边不知道再说了句什么,钟宇顿了顿,凝眉道:“七号无菌箱的钥匙,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除了我之外,还有个人那里留有一把……” 平时十五分钟的车程今天愣是开了近半小时,捷豹驶入海山公寓大门的时候,薄子敬将手机里一张视频截图下来的照片拿给钟宇看,问道:“看看这人你认识吗?” 照片里的人头戴黑色棒球帽,白衬衫黑西裤,由于像素太过劣质,钟宇看了半天才发现那人衬衫上面沾有大片黄色污渍,更别提那人一张脸几乎都被帽檐全部遮住,根本看不出个鼻子眼睛来。 “紫薇小区?”他问道,两指尽可能将照片上那人的身影去放大,却更加模糊,摇头道:“看不清楚,有没有更清楚一点的?” 薄子敬摇头:“目前为止这张算是最清晰的,他家小区那摄像头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古董,能开着就已经不错了,你看看身型什么的,有没有觉得眼熟之类的?” 钟宇看了半晌,说:“不行,看不出来,视频原件你有吗?” “你等等。”薄子敬给陆斌发了条消息过去,没一会儿,一段长达二十多分钟的视频弹了过来,“凶手刻意穿成跟你一样沾有咖啡渍的衣服,在六点四十左右进了何志朝所在的单元楼之后,七点左右小区监控被掐断,但小区外面临街的一棵树上安装的那个摄像头正好拍到他七点一刻左右驾驶那辆白色套牌沃尔沃驶上了河新高速。” “这么说来凶手作案是有同伙的?”钟宇低头看着手机上的监控画面,说道:“在进入小区的时候没有选择掐断摄像头,出来的时候才想起来,而且又刻意穿成跟我一样沾着咖啡渍的衣服,还把纽扣留在了何教授的手里……”他似是不怎么在乎的轻笑了一声,隔着口罩说道:“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衣服上什么时候掉了个纽扣,凶手就能未卜先知,再结合金砚台上面的指纹,这么看来,我的确是铁板上钉钉的那个谋杀者。” 薄子敬点头:“嗯,确实是。” 钟宇:“这人我不认识,但他肯定跟何教授很熟。”他想了想,说:“最起码要比我跟何教授更熟悉。” 薄子敬一挑眉,问道:“怎么说?” “何教授是个性格十分古怪又孤僻的人,平时很少跟人打交道,学校一般组织联谊活动什么的他都是能不去就不去,除非是一些有关于化学方面的课题研究及座谈会会去参加一下,基本上除了给学生上课之外,很少见他跟什么人接触。我从大一开始就选修了何教授的课,这些年其实没少跟他接触,但从来没听说过哪位学生或者老师去过他家拜访,甚至连知道他家住址的人都少之又少。而那个人不但知道他家的地址,看起来也像是去过不下一两次的样子,而且连书房都进得去的,应该是何教授非常熟悉的人才对……不过这个你们已经推测过了,没什么好说的了,其实我建议你们可以去学校问问其他老师或者是校长,看看有没有人认识这个跟他很熟悉的年轻人……对了,他家属怎么说?” 密码锁‘叮’的一声打开,薄子敬将钥匙挂在玄关处,一边换鞋一边道:“他儿子和老伴都说是没见过视频里的那个人,其他的关于何志朝性格方面的东西,跟你说的都差不多,没有太多有用信息。” 他走过去接了杯水递给钟宇,突然想起了件事,问道:“你跟他熟悉的程度是多少?” 钟宇一愣,喝了一口温水,想了想,说道:“上学那几年其实对我倒是挺照顾的,但是接触确实不多,不过去年在那份课题上,他不知道从谁那听说我参加了那次竞赛,主动来施以帮助,虽然赛后我没拿到第一名,但如果不是他的话,那份错误报告一旦被引用,想必会给省上造成不小的麻烦,所以我跟何教授之间,看他之前的态度,应该对我是比较欣赏咯。” 薄子敬的关注点明显偏了,带着一丝惊讶问道:“你一个年年拿国家奖学金蝉联工业大学七年化学系一哥的人竟然会输给了别人?” 钟宇耸了耸肩,无所谓道:“没办法,马有失蹄,一哥也有大意的时候。” 薄子敬整个人陷进沙发里,低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钟宇将杯子里的水喝完之后,用腿撞了撞他膝盖,说道:“乌博士已经将我要的那些东西收拾好了,一会儿你帮我去拿一下吧。” 薄子敬腾的坐直了身子朝他凑了过去,笑了一声,低低道:“亲一下就给你拿。” 第三天 反客为主(1) 七月二十七日,下午四点。 “……现在我们已经看到警方和军方在刚才十分钟之前,联手将藏在铜川路海鲜市场内围的第一头丧尸成功抓获,目前现场可谓是一片混乱,省厅领导此时也亲临指挥,那么接下来就让我们带领大家近距离探索抓捕现场……啊——!!” 身后指挥中心队伍十来人合抬的大铁框内,暴露在日光之下的丧尸像是发了疯的怪兽,他浑身穿戴的衣物早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泛着死尸一样肿胀的青白,面部几乎已经完全变形,嘴巴里还塞着一只嚼了一半没来得及咽下去的老鼠,正死命的用身子一下又一下的撞击着铁栅栏。 强烈的抖动致使抓捕人员手下的力道根本拿捏不稳,女记者原本还在为自己截获第一现场报道而沾沾自喜,举着话筒刚一靠近,那头睁着一双血眼的丧尸一下子就朝她这个角度伸出手来,随后隔着栅栏网,一把打掉了她手中标有“xx电视台”的话筒。 “啊——啊啊啊啊啊!!!” 女记者惊声尖叫,被吓得栽倒在地,还没等回神,就听旁边不知哪个士兵大喊道:“她被袭击了!快,医生——医生!!” 女记者仓皇间一低头,就见自己支撑在地上的手背处,一道鲜红的伤口正汩汩的往外淌血。 现场一片沸腾混乱,医护人员背着药箱一下子涌上来三五个将女记者赶紧就往救护车上扶,李厅正站在不远处跟一名身穿军装肩扛两杠四星的中年男人说话,听见动静唰的一下转过身来,一脸铁青的喝道:“怎么回事!” “报告领导,都市记者采访时不小心被丧尸抓伤,刚被…....” “胡闹!”李厅大怒,哑着声吼道:“哪个把记者放进来的!谁在这边负责安防?——李必直!李必直!!” 李局正亲力亲为跟着防暴队一帮人将铁框里那只丧尸装上装甲车,闻言灰头土脸的赶忙跑了过来,老花镜歪挂在鼻梁上,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道:“厅长……” “你安防怎么回事!说了多少遍不许那帮记者进来瞎拍,你是没长脑子还是没长耳朵!” 可怜李局五十多岁的人了,当着这么多下属的面被自己亲哥毫不留情的训斥,闻言只得连连认错,抖着肚子上那团圆鼓鼓的啤酒肚低声道:“是是是,领导,确实是我这边没做好,一会儿我就让……” “让什么让!” 李厅没搭理他,朝一旁的秘书说道:“你去看看那个受伤的记者,一旦发现有现场拍摄记录,命令他们立刻删除!” “咣”的一声巨响顿时传来,紧接着便是一阵铺天盖地的惊声尖叫,秘书前脚刚迈了出去,后脚就见前方偌大的铁框被什么东西生生挣开了两杠铁杆,里面被圈起的丧尸发了狂似的冲了出来,一口咬上了距离最近那位身穿军装的年轻士兵的咽喉。 “砰!” “砰砰砰!” 几声枪响乍然响起,紧跟而至是一阵巨大的骚乱。 “小心!” “注意防护!” “快抓住他!快!” “一队上来几个人,带上抓捕器,先别开枪!!” “外围同志往后退!杨队,让你的人抄家伙先顶上!” …… 李局倏然一转头,前方现场已经满目狼藉,被丧尸咬住咽喉的年轻小士兵在大动脉爆开的刹那,不断用自己第一时间从腰间抽出来的军刀狠狠扎向死不松口的头颅。 翠绿色血液混着白色脑浆一样的东西瞬间就从天灵盖内爆了出来,刹那间散发出强烈刺鼻的恶臭,不知是不是疼痛引发的丧尸有那么一瞬间怔愣,年轻士兵卯足了劲儿一脚将身上的东西狠狠踹开,而后死命按压住脖颈间正往外喷血的伤口,一个翻滚就离开了老远。 “上!” “赶紧救人!医生,快!!” 吴楠带着跟几个市立医院的大夫纷纷冲到年轻士兵身边,然而都还没等开始动手止血,就见那士兵仰躺着的身子突然开始猛烈的抽搐,而后一双眼睛开始向上翻起,喉咙里发出一阵阵怪异的‘嗬嗬’的声响,紧跟着,那正汩汩朝外喷涌的鲜血一点点开始变色,吴主任手下动作猛然一顿,只倾刻,隔在镜片之后的瞳孔猛的一缩,脱口而出道:“不好,已经被感染了!” 仿佛在验证着什么似的,他话音刚落,那年轻士兵一双眼睛瞬间眼白遍布,脸上的五官随之开始扭曲,皮肤逐渐泛起微微的青灰,只刹那,四肢就好似像是被引线牵扯的人偶一般,作势就要站起! “快跑!” 根本连放在地上的药箱都来不及拿,吴楠慌乱中只顾得上顺手拉起身边那个离他最近的看起来已经快要临近退休年龄的医护人员,老大夫年纪大了反应迟钝,被猛的这么一扯,险些就是一个趔趄,吴楠将他推到自己身前,就在这时,已经开始变异的士兵仿佛将眼睛钉死在他背上似的,下一刻突然就朝法医主任猛的扑了过来! “吴主任小心!” “吴楠!” !!! 高级防御锁开启的瞬间轻嘀了两声。 乌博士将鼻梁上的独眼龙眼镜摘下来别在白大褂左胸上的口袋内,手一推就打开了无菌室大门,身后还跟着三名身穿警服过来查案的办案人员。 一股分外清晰的、像是化学实验水一样的气味儿扑鼻而来,薄子敬将手套脚套头套穿戴齐整后,一进来就先下意识皱了皱眉。 无菌室内密密麻麻的摆满了各种实验器材以及周边墙上排列整齐的大小箱室,薄子敬站在标号为7的无菌箱前头,由于身高实在比较出众,以至于必须得俯身近九十度才能直观里面的环境。 跟其他无菌箱相比,7号无菌箱内的箱灯依旧明亮,箱门上的密码锁是开着的,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除了钟先生本人之外,还有谁能打开这只箱子?” 薄子敬在几个并排的无菌箱周围来回徘徊,一旁相机闪光灯咔咔的闪个不停,旁边5、6、8乃至到最后一格的透明箱内,每个里面都放着一只不知道在干嘛的小白鼠,他伸出戴着手套的食指和中指沿着7号无菌箱周边摸了一圈,而后抬起来看了看,才用拇指跟着轻轻搓了搓。 乌博士顿了顿,开口道:“这里面只有我跟小钟的东西是我们自己负责的,其他人的,都是由我们专门保管器材的工作人员负责。” 薄子敬问:“平时都怎么处理实验鼠尸体?” “一般就两种处理方式。”专门负责保管器材外加处理实验鼠尸体的王卓说道:“第一种是二氧化碳窒息死亡法,这种方法一般比较人道,会加点吸入性麻醉剂给鼠哥减少痛苦。第二种方法就是,把实验之后不管死没死透甚至还活蹦乱跳的鼠哥直接冰冻保存,等到一定数量之后,再集中掩埋。” 他笑了两声,继续道:“不过我一般都倾向于用第二种,这样省事方便。” “钟先生实验用过之后的小白鼠也是他自己负责处理?” 王卓摇头道:“那倒不是,所有的实验鼠用完之后都是我这边统一处理的。” “上次处理实验鼠尸体是什么时候?” 王卓摸着下巴上正开的泛滥的青春痘,想了想,说道:“得有快十天了吧,因为前段时间没什么新的课题,所以大家都不是很忙,包括钟副教授,平时他可是忙的连吃饭时间都没有的人,那段时间也是闲的经常往工大跑,说是这边没事的话他去那边给学生多讲几节课去。” 薄子敬点点头——跟早上审问时得到的答案都差不多。 “薄警官,现在不是还没有证据证明钟副教授丢掉的那只实验鼠就是携带病毒的那只吗?那他什么时候能从你们局子里出来啊?” 薄子敬看着一旁王卓那张三十岁左右却着急的像是四十岁的脸,轻笑一声,说:“等证明不是他的,他自然就出来了。” “可是我们这里面也没监控啊,就算你们刚去查外了面那些监控,但你说实验鼠这种玩意儿,屁大这么一点,它要是专挑那犄角旮旯的走,哪个监控能拍到它啊。” 薄子敬挑眉道:“你这么会说,要不你给我想个好点的主意?” 王卓一愣,瘪了瘪嘴再没开口。 薄子敬没再搭理他,视线一直停在7号无菌箱没离开过。 无菌箱全部采用四面透明式亚克力材质,内部顶端装有一根小指二分之一粗细的灯管,为了顾忌小白鼠的眼睛,灯光不能太暗也不能太亮,否则有些实验中小白鼠因为灯光导致的视力不达标而影响实验效果,就会是一件比较麻烦的事。 薄子敬想象着钟宇平时站在这个地方认真工作的样子,然而思绪都还没开头,就忍不住一愣。 “噫?”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目光不由往前凑了凑。 身后跟着的几个工作人员都因为他这一个动作而变得有些紧张了起来。 过了会儿,就见他忽然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将整束光照到箱门内侧的某一处顿住,只片刻,他眉心拧起,而后又用同样的方法将旁边几个无菌箱挨个都检查了一遍。 整个无菌室内安静的有些诡异,大概三五分钟后,薄子敬眼里忽然闪出一丝不大明显的疑虑,皱眉吩咐道:“把7号和12号箱门卸下来带走!” “警官,这每个箱子都是省上专门配置给……” 王卓下意识开口阻止,在看到乌博士使来的眼神之后,只得悻悻的闭上了嘴。 陆斌将相机往脖子上一挂,闻言招呼庄力跟他一块开始动手。 “除了你们几个工作人员之外,这段时间内有没有其他人进来过这里?比如保洁人员或者其他什么的专家、教授这种跟你们工作上经常接触的人?” 乌博士摇头道:“没有,不但是这段时间,无菌室有规定是不允许任何外来人员进出的。” “这么说来,能进来接触这里面所有东西的,就只是你们内部这几名工作人员了?” “对。”乌博士疑惑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薄子敬淡淡道:“还不知道,但应该很快就有了。——你们俩弄好了没?” 陆斌刚将两个只有巴掌大小的透明箱门分开装进采集袋,闻言举着袋子晃了晃,说道:“老大,可以了。” 薄子敬转头朝乌博士笑了笑:“今天就先这样,这两件东西我们先拿回去做点工作,回头再给您还回来,还希望此举不会冒犯您老人家。” 乌博士盯着他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哪里,配合警察办案是应该的,只希望警官能够早点替我的学生摆脱嫌疑,毕竟这段时间正好是非常时期,需要用人……” “好说好说,博士跟我还客气什么,怎么说那也是我家属,我比您更希望他能早点出来。那先这样——你俩,回了。” 警车缓缓驶出实验基地的时候,薄子敬坐在后座上将刚才在无菌室拍到的几张照片发给钟宇—— 【新发现,一会儿我先拿回市局让舞男研究看看,可能晚点回家,你自己吃完饭不用等我。】 钟宇应该是手机没离手,消息刚一过去就立马回复道:【我让你拿的东西你都拿出来了吗?】 薄子敬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猛一拍脑门,朝陆斌道:“哎哎哎,等会儿,你嫂子让我带的东西我没拿,掉头回实验基地,我把东西给他……我接个电话……喂!壮壮。” “老大,楠哥刚跟防暴队和指挥中心出外勤的时候出了意外,李局让咱们赶紧都过去一趟!” 第三天 反客为主(2) “......就在半个小时之前,铜川路海鲜市场内围的第一只丧尸已经被军方警方联合抓捕成功,但是遗憾的是,我们有一位士兵在刚才的抓捕任务中不行被感染,此时已经被紧急送往医院开始救治,那么接下来我们......” 新闻频道正在直播刚才从海鲜市场下来的实时状况,镜头背景下正是市立医院急诊大楼门口,几辆军车和警察上纷纷下来不少人,为首的两个看起来像是当官的,饶是天气炎热,身上剪裁得体的军装和正装照样穿的一丝不苟,钟宇将电视音量稍微调大了一些,就在这时,李局胖乎乎的身材正好出现在镜头之内,而后跟随前面两个领导一块走进了市立医院。 “李厅您好,作为本次抓捕行动的总指挥,请问您可以跟广大观众谈谈刚才现场的具体情况吗?” 记者一边小跑着一边举着话筒紧随李厅的大步伐,“听说就在刚才行动中有一位成员不幸被感染,据说丧尸病毒一旦传染之后将无法医治,请问接下来该如何补救呢?” 李厅闻言看也不看他一眼,反而板着一张脸加快了脚步,记者毫不放弃的继续追赶着问道:“刚才已经被抓获的第一只丧尸请问政府接下来准备怎么处理?是否确认了那名丧尸的真实身份?请问会像电影里那样对其直接进行焚烧或是其他会毁灭性处理吗?听说还有好几只丧尸流窜在外,那么请问接下来我们城市的安防工作应该怎么做?前日从市立医院已经带走的那几只丧尸您能给大家说说目前的情况吗?——李厅,有说首都已经接到了我市的支援请求,但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消息报道称首都方会做出哪些支援方案,请问那边是——李厅,李厅!……” 一连串的问话最终被上来的几个警察挡了下去,记者不服气的甩了甩话筒,画面里只剩下一帮领导往大楼深处远去的背影。 “嘟——嘟——嘟——” 第三个电话继续响起忙音的时候,电视上突然响起一片巨大的嘈杂——镜头下右手边的第二个诊室内突然窜出一只披头散发、神色近乎发狂的年轻女人,女人身上穿着短袖工装模样的衣服,右胸口上贴着一张标有‘都市记者’的铭牌,她还维持着正常人脸上的五官和皮肤,但已经近乎癫狂的表情和动作,让人看了忍不住都会心惊胆颤。 扛着镜头的摄影师似乎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吓了一跳,电视画面紧跟着猛的一颤,就见那女记者前脚刚跑出诊室大门,后面几个警察立马将她双手反扭,只瞬间便制服在地。 “快拿手铐过来,要控制不住了!” 画面里有人大喊了一声,一开始采访李厅的记者在呆愣了几秒之后赶忙匆匆跑了过去,摄影机给了现场一个大大的镜头,钟宇皱了皱眉,按掉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薄子敬名字的通话键和电视遥控器开关,戴上口罩墨镜,顺手从玄关小柜里面抄起备用钥匙就出了门。 外面太阳烤的厉害,大街上人群稀稀拉拉,道路两侧的巡警似乎比两个小时之前刚回来那会儿少了很多,几个穿着军装的年轻士兵正站在海山公寓门口停着的那辆装甲车旁边说着话,钟宇本能的将头微微低下就从大门口向右拐了个弯。 “喂!“ 不知道谁在旁边喊了一声,钟宇抬起的右脚在微滞的瞬间不由自主便加快了步伐。 “喂!叫你呢,站住!”钟宇偏过脑袋,就见身后几个士兵似乎朝他这个方向缓缓走了过来,“同志!等一下!” 钟宇顿住步伐,藏在口罩后面的下颌绷的很紧,在思索了五秒之后,倏然转过身来,隔着墨镜与走上前来的一名士兵对视起来。 “你好!”士兵十分和颜悦色的朝他点了点头,一双眼睛在他全副武装的脸上扫了一圈,而后伸手指了指旁边的公寓,笑道:“您是这个小区的业主?” 钟宇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唔”,士兵点点头,继续笑说:“那您为什么从这里面出来?还,还打扮成这个样子……那个,我没有别的意思,因为现在正是高危时期,十分钟之前我们刚接到的命令,所有群众暂时都不得出入固定场所,所以您现在是……” “这是我朋友的家。”钟宇接话道,将脸上的墨镜取了下来:“抱歉,我比较怕晒。” “那您现在是?……您没看刚才的直播新闻吗?”士兵将一脸遗憾的表情夸张到极致,说道:“今天又不小心感染了好几个,所以为了你们的安危着想,如果您不是有什么紧急事情的话,最好还是呆在房间内比较安全。” 太阳暴晒下致使钟宇眼睛有些怕光的微微眯起,隔着口罩几乎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那压下去的眼角似乎微微一湾,说道:“谢谢您的提醒,但我目前有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回家一趟,所以……” “可是现在禁止群众单独上街哦~”士兵似乎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儒雅气息的年轻男人竟是个不怕死的,说道:“如果您实在有急事的话,可以告知我们帮您去处理,或者我们开车送您去目的地,总之,一个人是不可以单独出来的,您看看现在这街上,除了刚才过去那几辆收工回家的出租车和我们之外,哪还有人员敢再外面逗留的?” 钟宇垂下眼睑不知在想些什么,士兵以为他已经将对方成功的说动了,就在他以为钟宇准备重新返回公寓的时候,就听对方道:“那您稍等,我先打个电话。” 钟宇一边说着,一边再次拨通了薄子敬的电话。 又是一串忙音,钟宇叹了口气,道:“那麻烦您送我去趟化工实验基地。” “......” 钟宇没想到自己人生中第一次坐上装甲车竟然是在这样的状况下。 车里握着方向盘自认为行云流水掌舵方向的兵哥哥是个十分爱聊天的话痨,钟宇心不在焉的应着声,脸偏向窗外正巧看到‘铜川路海鲜市场’这几个字,不由得目光跟着跑过去,就听兵哥哥问道:“听说能在实验基地工作的都是很厉害的人物,您也是在这工作的吗?” 钟宇摇头道:“不是,我只是来取个东西。” “哦哦,现在丧尸病毒闹起来了,听说除了我们之外就医院和实验基地这些人最辛苦了,您是有亲戚在里面吗?”没等钟宇回答,兵哥哥便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继续道:“既然您亲戚是搞这个的,想必您平时也会耳濡目染一些吧?那我能问您几个问题吗?” 钟宇一愣,本来不愿意理睬,却还是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说。 兵哥哥得到首肯,声音都跟着大了起来:“以前不是说丧尸这种东西都是电影里面虚构出来的吗?怎么还会真的存在咱们这个世界呀?听说这次很难研究出攻破病毒的方法是真的吗?那我们人类真的会因此而灭亡吗?……哎呀,其实我问这话不是觉得害怕,我是一名军人,国家和群众有难现在就是靠我们的时候,我就是觉着吧,老百姓挺可怜的,这事也太玄幻了,以前真是想都不敢想呢!您亲戚有跟您具体说过这次这个病毒的具体情况吗?我们什么时候能摆脱这次灾难呢?这次的m279跟埃博拉病毒比较的话,是不是比埃博拉还厉害呢?” “……” 钟宇被他问的有些哭笑不得,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先回答哪个问题,想了想,轻声道:“有个叫做‘戏如人生’的名词——能够想象出来的东西,总有一天会被创造出来,丧尸从前虽然只存在于电影,但他通过人的大脑繁衍生成之后,有些人可能就会依照想象衍生出来的那个东西去将它创造出来,所以不必纠结为什么这种从前看起来虚幻的东西竟然会真的出现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既然已经出现,在无法避免的情况之下,我们能够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去制止这些对我们带来伤害的事物,虽然目前科学家们还没有找到可以攻克m279的方法,但是既然它是被人创造,那么人也可以将他毁灭。”他食指搓了搓拇指,思索道:“至于埃博拉病毒,虽然目前人类科学还无法将它彻底消除,但是如何防御它,人类早已经想到了方法,科技一直都在进步,我想,最坏的可能也就是m279跟埃博拉一样,即便无法彻底消除,但我们可以有效的去防御它,当然,这些都是科学家们应该担心的事情,我们老百姓只要不在这个节骨眼给社会添麻烦就行。”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明白,钟宇说完一通之后对方沉默了好半天,就在他正要转头去打量对方时,士兵道:“可是在这之前会死很多人吧?” “也许是,但科学的进步,都是在一次次更新替换中进行的,不管是人或是事物。” 道路两侧响起了汽车的鸣笛声,士兵也按了两下喇叭,钟宇隔着玻璃就见右手边的车内,有士兵冲他们招了招手。 “前面就到了,如果您不介意等我的话,我会尽快拿了东西出来的。” 士兵耸了耸肩,说:“都说了不能让群众随便在大街上溜达,我反正一会儿还要开车回驻地,肯定是带着你一块啊。” 钟宇道了谢,还没下车就见乌博士抱着一只纯黑色24寸大小的收纳箱站在门口朝他看了过来。 第三天 反客为主(3) “静静啊,我滴个亲狗蛋嘞——” “嚎,可劲儿嚎,一会儿嚎完了给你送隔壁控制室跟那女丧尸丢手绢去!” 薄子敬将手中一个半人高的猫眼女郎充气娃娃一把砸到吴楠脸上,,病床上,吴主任一只手上还挂着点滴,不由分说的在充气娃娃甩来的瞬间,双臂撑起一把将其抱在怀中,十分欣慰的朝充气娃娃额头上深情一吻,一脸心满意足的道:“我就知道老天爷不灭我是怜惜我还没有跟我心爱的丽子好好道别,啊,我的小泪泪啊,心肝儿!哥哥差点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赶紧给哥哥亲两口。” 一个小时前在抓捕现场,吴主任为了救医院的老大夫,险些将自己献身给丧尸,还好被防暴队冲上来的几个小警察救了把狗命,丧尸被按倒在地,可怜吴主任年纪轻轻不爱锻炼的老肥条子仓皇中狠狠摔了一跤,险些震出内伤。 薄子敬搬了把椅子在他床边坐下,随意翘了把二郎腿,陆斌在一旁贤惠的削苹果,两人对旁边正在发情的法医主任完全视而不见,庄力刚从外面结完医药费回来,将手中一沓厚厚的票据单递给薄子敬,挑眉贼笑道:“挂号收费的小妹说咱们楠哥这次的医药费全免,如果咱们领导同意的话,还可以申请给楠哥来个老年疗养套餐让他在这多住几天。” “我看看都什么费用就给免了…………合计着就两瓶葡萄糖?雾草,还真是挺大方的啊。” 市立医院跟公安总局一直都有合作,但凡局里的工作人员受了工伤,那保准妥妥的给安排在六楼的vvip病房——整个病房大概足有十七八平米的面积,里面所有家具设备一应俱全,从窗帘,被褥,沙发等一系列软装布草都是采用浅粉色系,布草上面堆着印有婴儿图片的抱枕,应吴主任要求,护士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堆猫眼三姐妹的手办给摆满了一床头柜,吴楠身后靠着的抱枕也是粉红色的爱心形状,整个房间主体都是粉粉嫩嫩,感觉四处都像是冒着粉红泡泡,要不是因为三个大老爷们儿——尤其是薄子敬浑身上下那股子不怒自威看起来就非常凌厉逼人的气势将满屋的娘炮味儿给击破,乍一看,还以为这病房里住着的是个即将临盆生产的孕妇,而薄子敬正好就是等候媳妇儿待产还一脸嫌弃老婆年老色衰的渣男。 点滴瓶里透明色的葡萄糖有气无力的垂垂吊着,吴主任还沉浸在他‘女朋友’的温香软玉中难以自拔,薄子敬一把夺过陆斌准备递给吴楠那只削好了的苹果,‘嘎呗儿’一声脆响下口,说:“……阿楠,差不多得了,就那硅胶做的破玩意儿还值得你当宝贝似的,你要是真寂寞,不行咱回家找点视频然后自己来一发,省的那破玩意儿这么多年了你都舍不得用,白浪费了当时买它时候花出去的那一百多块钱。” 吴主任是个这辈子一定要娶一个比自己小二十岁老婆的男人,他今年二十七岁,在离自己既定目标还有十三年之前,他所有的精神慰藉都来源于可爱的尸体以及猫眼三姐妹中最性感的大姐丽子。 将整个脑袋埋在充气娃娃的两胸之间,吴楠瞪着眼睛嚷嚷道:“你一个下月就奔三的老光棍儿懂个屁,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没事在家下载点种子偷偷搁那撸呢?我还是处男好吗!!处男!我的第一次一定要留给我心爱的老婆,跟你们这帮把第一次奉献给自己左右手的俗人不一样!”他说着含情脉脉的看了一眼怀里的充气娃娃,深情款款道:“而且我的女神是用来仰慕的,怎么能随意去猥亵她?你这个人,简直是太肮脏了!禽兽我跟你说!——小泪泪,你别跟那薄渣男一般见识,哥哥疼你。” “……” “哎哎哎,差不多得了,小心一会儿你那针头给它扎漏气儿了。”将手中的苹果核投篮似的丢进垃圾桶,薄子敬道:“你能不能行了?没事了就赶紧收拾收拾跟我回趟局里,有个急事得赶紧给我处理一下。” 吴楠一脸不爽嚷嚷道:“我勒个草,李局不是说你过来是探望病人的吗?我好不容易趁着这个借口想休息俩小时,我屁股还没捂热呢!” “休息个屁,丧尸都咬到家门口来了。陆斌,把护士叫来给你楠哥把针头拔了......” “我他妈!” “别他妈了,你妈来了都不行,快点,m279来源刚刚有重大发现!” 钱欣有点紧张的抬起眼睛看了看脸色不怎么好的乌博士,垂在小腹前的一双手紧紧拧在一起,身上白大褂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了些氯化铁,显得有些脏兮兮的,跟她那张惊为天人的脸有点不太搭调,将实验用的口罩拿下来挂在下巴上,当下有些噤若寒蝉的开口道:“所以您现在觉得问题是出在我身上吗?” 乌博士将嘴角抿出了一丝凌厉,沉声道:“七号无菌箱的钥匙,除了钟宇之外,只有你那还有一把。” “我是有钥匙啊,可那也是去年的时候钟副教授自己让我保管的,我一直就放在保险箱里没有碰过。”钱欣一双眼睛渐渐泛起红色,委屈道:“就算有钥匙也不能说明就是我将箱子打开把实验鼠放走的,博士,您是知道我对钟副教授那点……那点心思的,我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 话一说完,两行眼泪就顺着脸颊唰的淌了下来。 钱欣平时沉默寡言,但性格非常随和,从上大学开始就一直喜欢跟自己同级不同班的钟宇,虽然是暗恋,但周围人都心知肚明,但去年钟副教授跟一个姓薄的男警官在一块的时候钱欣正好去出差,回来后钟宇跟薄子敬已经分了手,所以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没将这事告诉她,以至于她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她暗恋了这么多年的钟副教授实际上已经被人给掰弯了。 乌博士顿了顿,又问:“那12号箱室总归是你自己在用的吧?” 钱欣点头道:“那本来就是我的箱子……是有什么问题吗?” 乌博士别有深意的盯着她,少顷,缓缓道:“暂时还不知道,有没有问题就要看警察怎么说了。” “可是博士,我真的不……” “你跟我说这些没用,刚才来的那几个警察看到了吗?就那个个子最高的,他是钟宇的男朋友,刚才在无菌室的时候他好像已经发现点什么了,一旦被查出这个事情跟你有关,钱欣,我是相信你,因为你曾经是我的学生现在是我的同事,但要是想让那位姓薄的警官相信你,你就得有证据!” 钟宇给薄子敬发了条消息过去:【书房我暂时用了,晚上不煮饭,你自己外面吃了再回来,帮我带一份炒花蛤。】 发完他才想起来今天街上禁严,商户都不允许开门,随后又开始打字:【算了,你晚上回来再煮饭,】想了想,又跟着加了两个字:【你煮。】 锁了手机随手就放在身旁书架上某一处的格子里,钟宇又开始忙活他的搬家工程。 薄子敬不是个爱读书但却是个爱装逼的料,书房看起来围着的四面墙上都嵌着内置书架,且书架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书,钟宇忙活了近一个小时,才将房间中央挡路的摆设统统挪到了墙角,然后把薄子敬那张价值连城的红木长桌拖到靠里一点的位置,那只黑色24寸收纳箱被搬了上来,里面瓶瓶罐罐之类的实验器材瞬间就将桌面挤的严严实实,钟宇想了想,觉着这么着好像不太行,于是又走出书房在客厅里开始搜寻。 客厅西南角有个跟书房里那张红木桌疑似双胞胎的桌子,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玉器,虽然钟宇这种穷苦出身者不大认识这些玩意儿,但依照薄子敬‘买东西只买贵的,贵的绝对都是好东西’的尿性,这些东西看起来虽然平平无奇,说不定随便拿出去一个就可以换回房的价格。 他非常小心的将那堆花花绿绿的东西拿来下给他们挨个重新找了个位置,剩下最后一个铜钱模样的大件的时候,家里实在是没地方摆置,钟宇想了半天,心思一动,走过去把它放在玄关处,正好对着门,这样薄子敬以后每次一回来就能第一眼看到,寓意着‘福至攸归’。 钟宇非常满意自己的这个想法,虽然这玉的样子是土了点,但跟薄子敬还挺搭调。 等安排妥当之后,钟宇就把那张红木桌跟着搬进了书房。 手机屏幕在他刚进书房的时候正好灭掉,连带着好几条薄子敬的未接来电和消息都消失在一声声桌腿摩擦着地板的声音中。 技术办公室里,吴楠将手中那份检验报告递给薄子敬,说道:“两个箱门上的残留成分完全相同,都是含量为0.03毫克的蓖|麻毒素,可以判断是同一批次出来的,但我们目前对那头羚羊血液的检测还没有完全结束,所以暂时还不能判断新型rna病毒内是否混有蓖|麻毒素。” 薄子敬接过检验单,一只手捏着手机,问道:“没有其他的了?” “其他的一些微量元素无法作为构成判断检测物的新推测,目前就只有蓖|麻毒素一种。” “m279具体成分大概多久可以有结论?” “可能还需要几天的时间,我这边会让小王尽快催的。”吴楠说:“你上午带人去化工实验基地的时候,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发现?” “暂时还没有。”薄子敬淡淡道:“如果说7号无菌箱门上的残留成分跟12号箱门上面的是同一种,那么这说明有人在给7号实验鼠注射m279病毒的时候,不小心将触碰到手上某个部位,然后在动作发生的时候,恰巧不小心留在了7号箱门上。” 似乎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薄子敬皱眉道:“但即便是将残留物留在了7号箱门,怎么就这么巧合也在12号箱门上也留下同样的东西?” 吴楠插话道:“目前还不能证明m279内含有蓖|麻毒素。” “我知道。”薄子敬接话说道:“即便目前还不能证明,但蓖|麻毒素作为最致命的天然毒素,平常人都避之不及,为什么会好端端的出现在这两处地方?” 吴楠拿了杯子去饮水机接水,薄子敬看着他的背影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少顷,说:“如果那个给实验鼠注射m279病毒的就是12号的话……” ——“你们单位里一般掌握核心资料的人员,是不是只有乌博士和钟副教授?” “不是,基本上所有高危文件和核心资料都在钟副教授那边,乌博士毕竟年纪大了,他又非常信任钟副教授,所以一般会把所有资料都交给钟副教授保管。” 薄子敬从警六七年,如果有人突然问他总局一般掌握高危文件和机密文件的人是谁,虽然他脑海中第一个蹦出来的肯定是李局,但之于警察行业的特殊性,他会在第二时间内就将这个想法给压下去,而钟宇所从事的工作,安全机密性不亚于警察行业,所有相关机密信息别说根本不能随便提,就算是提了,一般除却大领导之外,其他的小碎催恐怕也不会知道,而在今天早上提审钱欣的时候,她很明确的将钟宇推了出来,而12号无菌箱正好就是她的箱室,这两件事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脑海中的想法刚一掠过,薄子敬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陆斌!” 闻言正在门口调戏警花的陆斌一下子就窜了进来,立马正色道:“老大,怎么了?” “立刻带人前往化工实验基地逮捕那个叫钱欣的女人!查她所有的通讯讯息,包括手机,电脑,行车记录仪,蓝牙适配器以及最近三天活动范围监控!” “yes~sir!” 第三天 反客为主(4) 吴楠搓了搓手,问:“钱欣是不是今天早上你们提审的那帮里面最漂亮的那个?” “什么?” 薄子敬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 “啧,一共不就俩女的吗?就你提审的,比女明星还好看的那个。” 薄子敬条件反射似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在思考,好半天,像是自言自语的反问道:“最漂亮的难道不是穿着白大褂戴眼镜一脸全世界欠他八百万的那个吗?” 吴楠以为是在跟他说话,当下道:“戴眼镜那个?另外那个女的吗?我怎么不记得另外那个戴眼镜了?那个长得一般般吧,还没咱们警花丽丽好看呢。” 薄子敬没理他。 吴楠挑眉揶揄的笑道:“这么漂亮的女人要是跟这次病毒沾染上关系的话,那不就太可惜了,哎静静,我一会儿能跟着你们一块去提审现场不?在她被确定为案犯之前也好多饱几下眼福啊。” 薄子敬沉这张脸说道:“得了吧,要被我知道她跟这次丧尸病毒有一丝关系,看我不撕烂那小贱人的脸。” “……”吴楠叹息道:“静狗,你变了!” 薄子敬:“别跟那贫,问你个事。” 吴楠做了个‘有屁就放’的表情,薄子敬问道:“一个人,如果在受到密闭空间范围影响而出现自残的情况,这种属于什么病?” “??”吴楠莫名其妙的往后缩了一脖子,说道:“密闭空间出现自残?什么样的自残法?” 薄子敬想了想,道:“比如撞墙或者用手去掐自己咽喉这样呢?” “那要看是什么程度?是真把自己往死里整还是只是吓唬吓唬人?” “往……往死里整吧。” 吴楠挑眉:“那就不好说了,密闭空间?只是有在密闭空间才会做出这种反应?” 薄子敬蹙着眉,说道:“不好说,但他的意思是,在那种环境之下就跟脑子不听使唤了似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他是谁?卧槽那个他不会就是你吧!” 薄子敬吼道:“……你敬哥从小在关爱中长大,有钱有势又长得帅,仰慕我的女人全网几千万,我这颗夜空中最亮的星为什么好端端的要去自残!” 吴楠笑道:“那你说的那个他是谁?” “你甭管是谁,就我刚才问你的,怎么说?” “这个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吧,很多人在某一特定环境中表现出我们常人不理解的古怪举动,轻者会有比如自言自语,发汗,颤抖等,严重一些的可能会抽搐,自残,甚至像你刚才所说的明显倾向于自杀的行为……这些因素大部分都来自于患者幼年或者少年时期经历过的一些事情,比如软硬暴力,致命灾难,家庭不和,或者校园歧视等等。” “……如果是经历过父母双亡呢?” “那也得细分成很多种可能的,比如死亡原因、死亡地点、死亡状态、死亡环境,以及患者本人当时有没有亲眼所见整个死亡过程,太多了,你这么直接问我的话我也跟你没法细说啊。” 薄子敬垂下眼睑看向地板,他自问对钟宇还算是了解,从去年开始交往的时候,他就知道钟宇父母的事,但他从来没有仔细去细想过,毕竟过了这么多年,且钟宇似乎从来不提此事,他之所以知道,也是有一次无意间在钟宇留在学校的资料上看到的。 “资料显示钟宇十七岁的时候,父母在南北高架那场特大车祸中双双去世……” “别走高架!我让你别走高架!” 去年他们在一块的时候,从化工实验基地或是工业大学前往拾野小区的途中都会经过南北高架,可那时候钟宇从没说过什么,只是每次在途径之时都会变得有些沉默,那时候薄子敬并没有细想其中的原因,再加上钟宇本就不是多话的人,所以他并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妥。 可为什么偏偏前几天在即将驶上高架的时候他会变得那么偏激? 脑海中浮现出今天早晨提审钟宇之前,薄子敬走进审讯室那一刻仿佛看到他眼底微微泛起的红,那明显像是强忍着泪水之后留下的红色。 钟宇不是一个会轻易将自己情绪表露出来的人,他对任何人都是和颜悦色却又冷淡疏离,即便是发脾气,也只会对薄子敬发,可那天审讯室内,三个摄像头全部照在他脸上,在明知道外面可能有很多双眼睛盯着他的时候,还能容许自己表露出那样带着一丝脆弱和无助的神色——那一定是当时那个环境让他想到了一些,他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事情。 除了父母的死,薄子敬想不出任何能够使钟宇情绪失控的事,就像那天他说一定不要走高架的时候,就像今天早上在拘留室的时候,他所表现出来的让他完全震惊的失控。 薄子敬捏了捏眉心之间的山根,复又想起了七月二十三日的绑架案、七月二十五日的何志朝案以及七月二十六日刚刚查出的m279丧尸病毒案。 这三个案件在时间上紧凑的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而后齐齐将所有矛头都指向一个平日里沉默寡言,不善社交并且毫无背景的人身上,而何志朝一案的作案工具上,那枚看似不经意实则像是早就谋算在内的指纹,它的主人竟在公安内网上查不到任何信息,而是要通过层层权势延伸至二级内网才能看到那寥寥数语的个人资料。 薄子敬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懂了。 他心底忽然生出了一丝可怕的、带着惊惧的恐慌,那种感觉一下子从心口顺着腔子爬上了大脑,而后一下子全都挤压在了天灵盖上,震的他十根指尖都忍不住有些微微发麻。 随即他翻开手机微信打开了跟钟宇的聊天界面。 上一条讯息还是半个小时前钟宇让他晚上回家煮饭的消息,他盯着对话框足足呆滞了一两分钟,才终于按下了拇指。 【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干嘛呢?我晚上会早点回来,给你煮饭吃哈。】 他收起电话抬起头,吴楠已经拿着刚才的检验报告单开始在电脑上进行留档存证。 薄子敬走过去顺手从他办公桌上拿起那瓶没来得及打开的纯净水,一口气喝了小半瓶,问道:“昨天你说何志朝尸体二检结果出来了,拿来我看看检验报告。” 吴楠正忙着敲键盘的手指倏地一顿,脸上明显闪过一丝迟疑,而后很快又被他掩饰过去,手继续忙着打字,说道:“报告单在小王那,我吩咐他留在市立医院帮忙,等他回来了再说。” 薄子敬莫名其妙道:“你一法医主任,办公室哪个存放档案的柜子不能你随便开的?赶紧的,钥匙拿来,你要是嫌麻烦,我去小王柜子里找。” “哎哎哎,你随便翻人家东西可是违法的啊,小心一会儿隔壁那帮外勤把你当小偷抓起来。” 薄子敬双手环胸,一副‘再啰嗦我就打死你个老狗比’的神色,吓得法医主人有点不自在的往后缩了缩脖子,“嘛呢嘛呢,怎么还瞪起人来了?你等一下会死吗?小王明天中午就回来了,到时候给你拿哈。” 吴楠是个工作起来十分不要命的人,虽然平日里嘴巴里跟薄子敬一样没个正经,但是做起事来那是绝不含糊,若是放在平时有命案发生,吴楠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一半履行他作为法医的职责,另一半直接跟着重案组马不停蹄没日没夜的查摸线索,从来没有发生过要让命案进展‘等一等’这种实在是不负责任的事情。 “李局是不是给你下了什么命令了?”薄子敬居高临下的望着他,眼睛好似能将稀疏的头顶看出一个洞来。 吴楠嗨了一声,也不敢抬头,看着电脑屏幕道:“哪有的事,李局能给我下什么命令?现在哪个不是紧着丧尸病毒的事忙的心慌,谁都顾不上谁!” “是么?”薄子敬问:“我还以为李局吩咐你,最近把何志朝这个案子往后推一推,全力以赴m279的事,既然没有,那你把二检报告给我拿来。” “……” “不是,报告真在小王那!” “成,那你直接口头给我阐述就行。” “什么!” “何志朝尸体二检,你在他肺泡上发现了什么?” “……我忘了。” “不说是吧?”薄子敬作势就要抬腿往他身上踹。 吴主任虽然是个老肥条子,但是这个时候还是十分灵巧的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窜了起来,一边往外跑着一边大声道:“卧槽你别难为我啊,我也是听命办事,不然回头那李假牙非削死我不可!” 薄子敬盯着那扇被吴楠狠狠甩上墙壁的门,好半晌,才哼笑一声,紧跟着走了出去。 第三天 反客为主(5) 手机铃声响起,薄子敬看着来电显示里‘何海洋’三个字,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 “何先生你好……” 十分钟后,重案组大厅。 “该查的已经查完了,目前没有发现钱欣的所有电子通讯设备里有什么异常。”陆斌将手中的一沓打印纸交到薄子敬手里,说:“而且据嫌疑人所说,我们在她箱室里上发现的蓖|麻毒素,很可能是前段时间她们实验室里一个叫叶静的女孩子采回来的蓖麻在提取中不小心留下的,因为那段时间叶静有找她借用过实验鼠,刚才大钧已经去提审叶静了,老大,你说这帮搞科研的是不是都这么变态,没事提取这玩意儿做什么?” 薄子敬:“叶静?” “就早上那个,跟着实验基地那帮人一块过来的,总共就俩女的,一个是钱欣,一个就是叶静,卧槽老大,你是不是见人家叶静没钱欣长的好看所以故意记不住人家的。” 薄子敬面无表情的骂道:“去你的!” 他将手里那沓资料仔仔细细的看完,问:“叶静为什么会用钱欣的实验鼠?用来做什么?” “也不能说是谁用谁的,他们实验室里,除了乌博士跟嫂子之外,其他人的实验鼠都是共用的,据钱欣所说,那段时间叶静一直肠胃不好,吃了很多药看了很多大夫都无济于事,后来不知道从哪得来的偏方,说是蓖麻籽可以缓解腹泻,但是这帮学化学的对这些玩意儿很懂的,叶静知道蓖|麻毒素的厉害,虽然清楚蓖|麻毒素是需要提取才能发挥作用,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叶静还是将里面的毒素全部提取出来之后,又用实验鼠试了一下,确定没什么问题,才自己开始服用,所以可能就是那个时候不小心将蓖|麻毒素留在箱门上的。” 薄子敬:“既然如此,为什么钟宇的7号无菌箱箱门上也会留下蓖|麻毒素?” 陆斌耸了耸肩:“这个事只要等审问完叶静才能知道。” “我确实是给12号箱室内的实验鼠喂过蓖麻籽。”审讯室里,叶静低声道:“因为那段时间腹泻很严重,尝试了很多方法都束手无策,最后我奶奶不知道从哪听来的偏方,说是蓖麻籽可以止泻,我就尝试着用的。” “箱门上残留的蓖|麻毒素是怎么回事?” “那个啊。”她咬了咬下唇,说道:“蓖|麻毒素是我提取出来的,虽然我查过很多资料,说是蓖麻籽是可以直接食用的,但我们干这一行的,都谨慎惯了,所以即便是知道一些东西,还是本着十二万分的小心,如果不把蓖麻籽里面的毒素提取出来的话,我,我还是不太敢……” “所以你把提取了蓖|麻毒素之后的蓖麻籽还拿给实验鼠再尝试了一下?” “是,是的啊,我肯定要确保它完全没问题才敢服用,不然,万一有什么问题呢,我才二十九岁,都还没结婚呢。” “那7号箱室内的蓖|麻毒素怎么解释?” “啊?”叶静唯唯诺诺的脸上明显闪过一丝讶异:“什么意思?” 陆斌面无表情道:“我们在钟宇无菌箱的箱壁上发现了跟12号箱门内统一计量的蓖|麻毒素,既然你承认自己之前提取过那东西,那7号箱内是怎么回事?” “我,我不知道啊。”叶静秀美一拧,一脸吃惊道:“钟副教授的东西我从来都没碰过的,我承认自己可能当时不小心把手上的蓖|麻毒素沾在了12号箱上,可7号箱,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啊警官。” “你最好老实交代,否则若是等我们查出来,能判你五年都会加罪到八年!” “……我真的不知道您让我怎么承认啊?”叶静被他一声喝的眼泪花直打转:“而且我做什么了你们就要判我五年八年的?!” 陆斌怀抱双臂,哼道:“你做没做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警察迟早也会清楚,你要是有点眼力见,就把该说的都说完,也省的我们跟着浪费时间了。” “我就只是因为担心自己误食蓖|麻毒素做了个实验而已,我又没害人,而且该说的我都说了,要不警官您告诉我,我还应该交代什么?” 陆斌:“……私自提取蓖|麻毒素已经属于触法行为,坐个三五年牢底你当警察跟你只是玩玩呢?” 叶静似乎并不害怕,说道:“警官,您可能还不了解我们基地的背景,只要不是研究化学武器,其他的都只能算是我们的工作职能。” “问她除了她本人之外,当时提取出来的蓖|麻毒素还有没有其他人接触过。”薄子敬站在审讯室外面的单面玻璃前按了按耳麦。 陆斌:“除了你以外,还有谁碰过你提取出来的东西?” 叶静抽了抽鼻子,说道:“应该没有,大家都知道我当时在干嘛,巴不得都离我远远的。” 她抬起手来抹了把眼泪,说道:“你们要是不相信我的话,可以去实验室随便找个人问问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问她单位里的高危机密文件一般都是谁在保管。”薄子敬沉着脸开口。 陆斌:“你们单位一般掌握核心资料文件的人是谁?” 叶静抬起头来,脸上淡淡的粉底被泪水冲开,留下两道细面条一样的痕迹,说道:“这我怎么知道,可能是乌博士吧。” “可能?” “乌博士是站长啊,一般省上下来的核心资料都会从他手里过吧,我也不清楚,您问这个干什么?” “听说你以前上学期间也喜欢过钟宇?” 叶静:“……” 薄子敬:“…………” “这,这跟今天的事情有什么关联吗?” “钟宇现在被当作嫌疑人拘留起来,你好像看起来并不替他着急?” “钟副教授人很好,虽然他从来没接受过我的表白,还跟薄警官在一起了,但,但我相信m279一事跟他没有关系,也相信警察肯定能抓出凶手替钟副教授洗脱嫌疑的,所以没什么可担心的。”她顿了顿,忽然想是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说:“那个,警官,我当时提取蓖|麻毒素的时候,钟副教授好像从我这里经手过那支试管。” “!!?好像?” 叶静想了想,确定道:“是,钟副教授确实从我这经手过那支试管,因为当时我是想向他请教纯度的,我怕提取出来的纯度不够,会留有残余成分在蓖麻籽里,所以当时就去让钟副教授帮我检验一下。” 话落,陆斌下意识偏过头用余光扫了一眼黑漆漆的审讯玻璃。 审讯室外的薄子敬一脸铁青,少顷他沉沉的吐了口气,双手叉腰半仰着头缄默片刻,随后唰的一下抬脚就踹向了一旁的桌腿上。 ‘碰!’ 横在边角本来就有些半残的桌子被一脚踹了个四脚朝天,上面零零散散一些杂碎一股脑全滴溜溜到了地上,将周围几个小姨子纷纷吓了一跳。 “老大。” 小李眼明手快的赶紧跟徐浩钧和郭壮壮一块收拾散在地上的东西,庄力错愕着问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薄子敬没理他,按着耳麦继续道:“问她七月二十三号早上上班之前在什么地方!” 陆斌想了下,七月二十三号,正好是他在河新高速看到钟宇被人绑架的那天。 “那天上班之前我就在家呆着啊,对了,还去我们楼下便利店买了早餐。” “买的什么早餐?” “就包子跟豆浆……警官,那天怎么了?” 陆斌敲了敲小桌板,正准备叫她严肃点,现在是警察问话时间,却听耳麦里又道:“问详细,那天早上之前的任何一丝信息都不要放过!” 下午六点的西晒比正午的太阳更惹人烦躁。 压抑、沉闷、繁华喧闹褪去之后遗留下来的冷清、两侧马路上停驻的军车…… 这些无疑像是给城市天空绷上了一根极紧的弦,仿佛只要稍稍一羽加上,都会铮然断裂。 宝骏suv警车响着鸣笛在空旷的大马路上开出一股跑车之势,长宁路上有几个冲他按了喇叭的装甲车,薄子敬理都没理,一溜烟就甩着灰尘扬长而去。 “你怎么才接电话,干嘛呢,在家没?” 手机对面传来几声不大的‘吱吱’轻响,钟宇用将电话夹在肩膀和耳朵中央,两只手上都戴着橡胶手套,这会儿正忙着用坩锅钳将酒精灯上的坩锅取下去,有些心不在焉的朝听筒那端说道:“手机放在旁边忘记了,怎么了,回来了吗?” 薄子敬直视窗外的夕阳,后视镜上映出他半张略显疲倦而又冰冷的脸,说:“嗯,现在在回家的路上。” 原本不爽又压抑的心情因为听到钟宇的声音突然变好了起来。 ——“回来了吗?” 一句简单的话像是戳开他心口的启子,那似乎带着的像是期盼与渴望一样的等待,让他忽然觉得回家原来是如此一件让他值得期待的事。 握着方向盘的手松了松,薄子敬嘴角缓缓提起一丝笑意,就听钟宇那边笑道:“我让你帮我带的东西你是不是都忘干净了?” 薄子敬愣了下,像是才想起了什么似的,赶紧道:“忘了忘了忘了,你等下,我现在过去给你拿去。” 他说着就要调转方向盘,电话那头道:“不用了,我刚才已经取回来了。” “……” 薄子敬责怪道:“你单独出去的?卧槽今天外面禁行你怎么过去的?没被人发现吧?” “你们小区门口那几个穿军装的看见我了。”钟宇说:“有个年纪不大的士兵开着装甲车送我过去的。” “……” ‘牛逼’二字差点从他嘴里脱口而出,薄子敬正准备回话,钟宇那边又道:“对了,我把你书房腾出来暂时做实验室了,你应该不会用这个房间吧?” “什么?”薄子敬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随即登时眉心一跳,惊道:“我那一整套京作梨花木家具你没动吧?!” 钟宇看了眼被实验器材堆满的那两张红木长桌,刚才在搬弄中好像还不小心用尼三角的铁丝腿挂花了桌角,又看了看被自己扔到角落那几把硬的硌骨头的矩形长椅,一时间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 他尽量让自己冷静了一会儿,好半晌,缓缓道:“哦,都在呢,我没碰。” 电话那头明显传来薄子敬舒了口气的声音。 钟宇赶紧问道:“你那套家具很贵?” 薄子敬讪笑两声,哈哈道:“没多少钱,也就不到一千万吧,主要那是我爷爷他们祖上传下来的,反正要我说吧,那玩意儿就是中看不中用,坐着不舒服,还娇气的不行。我爹留给我说是让我传给我儿子的,不过照我目前这趋势来看……” 他单手摸了摸下巴,不怀好意道:“要不咱俩也生个儿子,回头我把这传家宝传过去得了,省的在我手里见不得碰不得的。” “再说吧!”钟宇仓促间急忙挂掉了电话。 “喂......喂!” 听筒里嘟嘟了两声,薄子敬哼着将手机一把丢进副驾驶座,喃喃道:“女人心海底针,怎么说挂就挂了!” 脚下油门猛的一踩,警车很快就朝回家的路驶去。 ※※※※※※※※※※※※※※※※※※※※ 论如何推卸责任~ 我不是,我没有,我不知道 第三天 反客为主(6) 下午七点四十,天还没黑。 市立医院,血液科办公室。 各大单位领导在长桌四周围了个圈,正中央,几名医护人员正低头忙着手里的实验,林院长举着几张ct报告正激动的讲解着,李局胸口一震,掏出手机赫然看到来电显示上陈局两个大字。 李局不明所以的接起了电话。 “喂老陈,我这会儿……” “刚才何志朝案的家属儿子把电话打到我们信|访主任办公室,说是你那边给办案的工作人员一直拖拖拉拉的不动作,老李啊,怎么一回事?” 李局下意识皱眉,随即捂着听筒看了眼正专心致志听讲的李厅,悄悄走到一旁的角落,他说:“老陈,你也知道现在这个形势,很不乐观,这会儿别说是我了,省厅那帮领导都没日没夜的忙着丧尸病毒的事,这会儿就是天塌下来了都顾不上,哪还有时间去管那个谋杀案?” 陈局低低笑了两声,宽慰道:“我知道,这次的病毒关乎到咱们整个新京市几百万人的性命,确实不容大意,但是老李啊,你知道那个何海洋怎么跟我说的吗——其他人的命是命,我爸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公安警察军队政府加起来那么多人,就抽不出三五个替我爸把这事赶紧处理一下吗——你说咱们干的都是为人民服务的活儿,他这么一说我实在是找不出话来反驳,而且那个何海洋还是建设局老局长的秘书,老李啊,张老局长当年在咱俩的仕途上可没少帮忙出力,他底下的一把手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咱们就算不为何海洋,但也总得看老局长的面子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李局还没来得及搭话,那边又道:“你就当是为人民多一份鞠躬尽瘁吧,这个事赶紧给加紧办了,真真假假的,只要能有个结果,先把人应付过去了再说。” 李局一听这话登时就来了火气,声音都忍不住跟着提了起来:“我说老陈,你这话什么意思?合着想让我随便找个凶手出来顶罪呢?!我告诉你,我现在不查何志朝那个案子不代表我没将这事放在心上,相反,何志朝一案我肯定会追查到底!谁的命不是命?死者被谋杀还不够惨?我们干这行的要是都这么敷衍了事那跟凶手还有什么区别!” “哎哎哎,怎么好端端的还发起火来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老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你是真替老百姓来我这申冤的还是因为跟张老局长的私人关系才来的?我办事心里有底,重案组那帮小子明着不敢在丧尸病毒这事上分身乏术,我难道就不知道他们私底下一直偷偷揪着何志朝这个案子不放的?!我现在顶着多大的压力你不知道?我敢明着说一句让薄子敬那猴崽子去调查七二五案的真凶吗?我不敢!李厅这帮领导都盯着呢,现在什么形势?丧尸都控制不住了,回头为了一个人耽误几百万人的命,我们谁都负不起这个责任!” “嗨,那你让你的人直接告诉何海洋不就行了,家属现在还误以为公安局真的不管他们死活了。” “这是能直接告诉的事吗!万一被家属捅到领导那边,挨骂都是小事,舆论方面谁能压的住?家属不懂事,你一个信|访局局长也跟着老糊涂是不是!”李局气的长长吐了口气,唾沫横飞道:“这事你就别管了,我自有主张,肯定不会放过任何凶手,更不会让逝者白白冤死!” 他啪一下挂断了电话,扶着墙壁喘了好一会儿气,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好几天没好好休息的缘故。 摸了摸胸口袋,今日份太太静心口服液已经喝完了,只得闷着脑袋硬生生顶了会儿晕眩。 好半晌,李局转身准备继续过去开会,才发现办公室里一帮人都齐刷刷的朝这边看了过来。 李局:“……”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才接了个投诉电话,领导,要不继续?” 李厅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朝林院长淡淡道:“老林,你继续。” 钟宇从来没有手忙脚乱的去做一件事情。 红木桌上摆满的实验器材除了还在运作中来不及熄灭的酒精灯之外,其他的都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新塞回了收纳箱,紧跟着,从客厅搬进来的长桌也挪了出去,四把被扔到角落处有点超重的椅子一个个艰难的重新拖到了原本位置。 钟宇蹲下来去检查刚才被泥三角铁丝腿挂出来的痕迹,突然间有点心虚。 红木颜色很深,又比较娇气,稍微刮蹭一点就会出现明显的痕迹。 钟宇翻了翻自己的收纳箱,发现除了可以致癌的苏丹红之外,似乎没有可以能上色的材料,他想了想,随即将桌子调了个方向,将刮花的那一角置于里面,这样想必薄子敬应该就不会发现了吧。 “……” 就在他还没有为自己幼稚的想法而沾沾自喜的时候,客厅传来‘咔哒’一道开锁声。 薄子敬已经回来了。 “噫?你怎么把这玩意儿放大门口了?” 薄子敬一边往玄关上挂钥匙一边换着鞋,手里还拎了一袋子从市局顺出来的零食丢在茶几上,钟宇从书房里走出来,脸上还带着一丝明显按捺不住的心虚,有些尴尬的干咳了两声,说:“这么早回来?我以为你又得到晚上了。” “哪能啊,一会儿天要是黑了我可不敢再出门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卧室走去,钟宇踮起脚转头朝书房里看了一眼,确保没什么问题了,又赶紧将玄关处那饼铜钱样式的玉器小心翼翼放回原处,其他物件已经来不及摆回来了,一会儿要是薄子敬问起来的话,随便邹个借口吧。 “诶?你怎么又把它挪回去了?” 薄子敬换了身家居服出来,看他正蹲在桌子前忙活,问道:“怎么突然对那玩意儿感兴趣了?其他的呢?” 钟宇:“哦,我看你这桌子上摆的东西太多,都挤在一块也不大好看,就给它们挪了个位置,你看看去,要觉着不满意我再给搬回来。” 薄子敬心里忽然腾起了一丝异样,双手抱臂含笑道:“哟,这还没领证呢就开始行使女主人的权利了?可以可以,随便你整,你怎么喜欢怎么来,反正从今以后都是要住一起的,主内的活儿都交给你,我就负责赚钱养家了哈。” 钟宇难得没跟他顶嘴,点头道:“你觉得合适那我就那么放着了。” 他说完眼睛赶紧一扫这张桌子上有没有磕碰的痕迹。 还好完整。 薄子敬转身去洗澡,钟宇忽然走上来一把扯住他的衣角开口道:“哎别急,我问你个事。” 薄子敬低头顺着他捏衣料的手往上看去,目光沿着他手臂、脖子、下巴最后停留在钟宇那张微微泛红的嘴唇上,只觉得那器官实在是太具有诱惑性,当下脑子有一刹那的空白,整个人忽然就凑了上去。 两张脸瞬间就以一股极具危险的距离贴在了一起,薄子敬轻笑一声,低低道:“想想想,今天一天脑子里除了工作想的都是你,来先亲一下。” 钟宇条件反射似的就准备往后跑,却被他一把按在肩膀上没法动弹,潮湿中带着燥热的双唇刚贴了上去,钟宇抽出食指一下子就顶上了他的眉心,薄子敬都还没来得及在他嘴上尝出味儿来,整个脑袋就被硬生生的给戳出去半寸。 “收回你那些淫|秽的思想。”钟宇忍不住跟着笑起来,下意识用舌尖舔了舔刚刚被薄子敬偷袭过的嘴唇,问道:“今天下午有没有查到新的线索?” 薄子敬偷腥不成,面带不爽的看着他,问道:“你问的是哪个案子?何志朝的还是m279啊?” “……看来是都有了?” “那倒不是。”薄子敬道:“下午何海洋又打电话过来问了,被我敷衍了一通,明天一大早我得去趟你们学校,调查一下何志朝生前的一些事。这事儿还得办的隐晦一点不能被李局知道,不然这个案子肯定又会被压,前几天尸体二检结果都出来了,今天舞男那个贱人死活不愿意告诉我结果,我没法再继续坐以待毙。” 钟宇点头道:“那另外一个呢?你跟我说有了新发现,是什么?” 薄子敬正色道:“蓖|麻毒素。在你和12号无菌箱的箱门上发现了少量的蓖|麻毒素残留物,已经确定来源了,是你们实验室那个叫叶静的留下来的。” 钟宇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明显对这个答案有些出乎意料。 薄子敬问道:“叶静说当时她将提取出来的蓖|麻毒素拿给你检测过,有没有这回事?” 钟宇想了想,倒是直截了当的点了点头,却说:“不过被我给拒绝了。” “……?” “叶静拿了提取出来的蓖|麻毒素想让我帮她检验纯度,但是被我拒绝了。”钟宇穿着柔软的棉质白t恤,看起来十分舒服,淡淡道:“那是明令禁止的剧毒性物品,即便我们单位限制级较低,也不允许私下操作这种实验,当时我拒绝她之后还明确告诉她让她尽快处理掉,所以自始至终,我都没有碰过那东西。” 薄子敬脸上的表情倏然转变,冷冷道:“你拒绝她的时候,当场还有谁在?” 钟宇摇头道:“没有,那天只有我们俩在加班,其他人都已经回家了。” 薄子敬连忙给陆斌那头打了个电话,却是连洗澡的心情都没有了。 走进厨房翻开冰箱开始准备晚饭,钟宇本来想先跟他提一下书房的事,想想还是等会儿再说,拿起水壶倒了瓶纯净水进去放在燃气灶上烧着,钟宇问:“你确定不用再回一趟市局?” 薄子敬坐在小板凳上,他的身高看起来明显不是那只小凳子能负荷住的。 一边剥蒜一边道:“现在过去晚上就回不来了,我现在可是有家室的男人,怎么能随随便便在外面过夜?” 他一条腿伸的老长,以至于好似占据了半个厨房,提了提裤管,说道:“再说了,我要是真在外面过夜,明天早上回来还不得被你把脸给挖烂,我这么帅一张俊颜,还没来得及拍结婚照就给毁了的话,岂不是成了新京市一场年度悲剧。” 钟宇双手环胸嗤笑一声,说:“我可干不出来挖人脸的事。” “啧!”薄子敬抬头看他,手上的蒜头还只剥了一半,嚷嚷道:“挖脸撕逼拽头发掐架,这些不都是你们女孩子的拿手绝活吗!” “……”钟宇瞪了他一眼:“我回头真应该在网上找点偏方把你脑子给治治好,好好煮饭!” “喂喂喂!你干嘛去!” 钟宇头也不回的出了厨房:“现在是我们女孩子的追剧时间,好好享受你作为家庭主夫的美好时光吧。” 第三天 反客为主(7) 钟宇打开电视,不用跳台直接就是新闻频道。 他翻了翻手机,电话和讯息栏空空如也。 熟门熟路的走到壁挂木台处取下薄子敬珍藏多年实际上是为了装逼却从来没喝过一口的‘御前十八颗’,打开一看,里面还剩下小半盒茶叶,是去年这个时候他喝剩下的。 其实像这么贵重的东西,如果不是他觉得口感很好准备自己也备上一盒然后查询了百度价格的话,他是绝对不会知道这一口下去是怎样的天价。 “这茶不错啊,挺贵的吧?” 薄子敬窝在沙发上正翘着二郎腿打游戏,闻言一双手顿都没顿一下的说道:“没多少钱,你要是喜欢就来我家喝呗,反正茶叶多的是,还有其他的,你都可以尝尝,省的我回头放个几年也能给它放霉了。” 那会儿俩人在一块也才不到俩月,钟宇哪里想到有人能将一口十五万的茶说的这么云淡风轻,还当只是高级一点的龙井而已,也没多想,点头道:“行,反正我看你也不喝,那我就不客气了。” 薄子敬眉梢一动,突然丢掉手机一把将他搂过来压在沙发上,嬉笑道:“既然这么好喝,那给我也尝尝味儿呗。” …… 钟宇将打开的盖子重新扣上。 只见壁橱的玻璃门后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茶叶。 武夷山大红袍、福元昌普洱、凤凰单丛宋树一号、金瓜贡…… 钟宇将手上那盒天价御前十八颗重新放回橱柜,手指在一堆茶叶上点了点,扫了一圈之后,最后从角落处拿出那盒落了点细灰的柠檬片。 看了眼日期,还有十三天过期。 差不多了吧,他想,在搬回家之前应该可以解决完。 厨房的水已经烧好了,钟宇进去拿水壶的时候被薄子敬顺手占了个便宜。 把柠檬片取出来两片正准备加热水,钟宇手下一顿,随即拿起瓶子看了眼牌子,然后赶紧翻开手机查价格。 淘宝上这个牌子的柠檬片基本都在十五到十八元之间,他突然有点感叹自己的机智,不然待会儿等喝完才知道薄副组长家连柠檬片都是他不敢想象的天价,那岂不是又欠了人他一个人情,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他俩现在又没什么特殊关系,还是不能太过放肆。 “7号无菌箱的钥匙你当时为什么会留一把给钱欣?” 厨房的冰箱是两米三高对开门式,门上贴了一张昨天钟宇出门前留下的便签,薄子敬正扒在里面将不知道什么时候买回来的鸡蛋往出取,头也不回的说道:“我总觉得这个女人说出来的话有些不大可信,比如我问她一些问题的时候,她好像会习惯性的将丢出去的问题往你身上引,你们之前是不是有过什么过节?” 钟宇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柠檬水,双腿交叉靠在灶台上的大理石版面上,水杯里蒸腾而出的白雾在他浓密的眼睫上拢住了一层薄薄的水汽,握着杯身的五指暖黄色的灯光下泛出淡淡的粉色,他说:“当初给她钥匙的时候,是因为省上每半年要对单位做一次审计,她是实验室里主要负责对接审计这边的,所以我那把备用钥匙直接放在她那里会比较方便一些,至于过节……” 钟宇似是不怎么在意的淡淡道:“所有人都知道她暗恋我,只有我当作不知道,这算过节吗?” 薄子敬:“……” “你们单位掌握核心资料的人是你?” 钟宇点头:“嗯,省上下达的指标和任务基本上都是直接跟我这边对接,很多东西连乌博士都不知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薄子敬哼笑一声,将今早跟钱欣的对话跟钟宇复述了一遍,就听他道:“其实她知道这个也并不奇怪,因为每次任务只要一下达,我都会第一时间通知她给其他人布置下去,不过有一点她说错了,那就是乌博士几乎从来不经手这些核心资料。” 薄子敬点头道:“所以这就是我觉得她有问题的地方,因为刚才下午的时候提审也问过叶静同样的问题,叶静回答的模棱两可,也是我们正常人会答复给审讯员的答案,但钱欣的回答让我觉得她非常肯定这件事,好像巴不得警察能通过这个回答找出些什么问题,如她所愿,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去查你的电脑,因为我很有可能在查你电脑的同时,发现一些有关m279的蛛丝马迹。” “你是因为什么原因突然想到要去问她这个问题?” 薄子敬:“她跟我强调你资质好,毕业的前一年就被乌博士直接内招进了实验基地,所以我当时猜想,那老乌鸦既然那么喜欢你,想必是会将一些重要的东西都交给你,本来只是顺嘴问了她一句,但是她的回答让我觉得反而是她给我挖了个坑让我跳进去的。” 钟宇右手食指指腹轻轻敲着杯壁,靠在大理石灶台上垂下眼睑不知在想着什么,少顷,他说:“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薄子敬刚将油烟机的开关打开,正准备往炒锅内添油的时候,才发现油壶已经见底,下意识道:“完蛋,昨天点外送的时候居然忘记买油了……想到什么事?” 钟宇说:“钱欣去年刚来单位的时候好像惹了不少非议,因为我们单位不怎么好进,要么拼才要么拼爹,但钱欣父母都是农村出来没太见过什么世面的,据说家境也不怎么富裕,他有个哥哥今年快三十五岁也是因为没钱没本事所以至今都没结婚,但是听说钱欣进我们单位的时候找人托关系花了不少钱,我在想,像她这样的家庭条件,如果只是独生女的话,父母为了她的工作花钱通关系什么的还好说,可她上面还有个年纪不小的哥哥,按照农村人的想法,这么大年纪还没给儿子娶老婆,难道不怕家里人笑话?况且,钱欣之前也是在一家国企上班,为什么突然会费这么大力气转来我们单位,我觉得倒是挺匪夷所思的。” 薄子敬一边焦心着他那一桶见了底的油壶,一边揪着钟宇的话,说道:“你是觉得钱欣能进你们单位,应该靠的不是家里人的关系?” 钟宇点头:“我也只是怀疑,但可能这件事跟这个案子本身没什么关系。” “不会,但凡任何跟嫌疑人有关的信息,哪怕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看起来似乎没有任何关联的,都有可能会成为日后案件绝地反击的证据。” 薄子敬说着,忽然将身上的围裙往下扯,而后一把搂过钟宇就往出走,“先陪我去楼下便利店买壶油去。” 钟宇捧着的杯子猝不及防溅出水来,赶忙道:“不是今天禁行吗,你们家楼下那便利店还开门吗?” “那必须开啊,禁行那是禁的外面,小区里面的店照样24小时不休息,我刚回来的时候还见他开着门呢,走走走,正好家里好多东西都没了,一块去买了。” 钟宇带好帽子口罩跟薄子敬一块出了门,叮的一声轻响,电梯门开了,钟宇率先走进去,薄子敬跟在后面问道:“照你这么说,她是不是镑上什么大款了。” 薄子敬按了一楼,道:“像她这种姿色的女孩子,应该很招有钱人喜欢,很有可能是什么富二代官二代或者钻石王老五之类的出钱通关系把她安排进去的呢?” 钟宇说:“这个不太清楚,不过我跟她认识也有六七年了,很少听说过钱欣的一些负|面新闻,原本像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应该是不管到哪里都比较容易招惹是非,但她倒是好像还挺本分的。” 薄子敬睨了他一眼:“是因为大家都知道她暗恋你,所以觉得她本分么?” 钟宇一愣,看着他笑道:“应该不会,她本质其实还算是一个比较安分守己的女孩子,从学校到工作,她好像这些年一直都独来独往的。” 薄子敬不满的哼了一声,忽然凑上前去一把将他腰从后面箍住,然后狠狠的拉向自己。 电梯密闭空间范围相对狭小,钟宇被他拉的下意识就要偏头,却被薄子敬眼疾手快的用另一只手扳了回来,而后整个脑袋都凑到他脸上,用带着绝对压迫性的气势低声道:“怎么老这么在意旁人?那我呢?我呢我呢我呢!” 钟宇脑袋被他按的动弹不了,当下失笑道:“喂!监控还开着呢,也不怕人家笑话。” 薄子敬没好气的抬头朝摄像头做了个挑衅的神色,说道:“我可是这个小区唯一一个每年交双倍物业费的业主爸爸,连停车位都是一次性直接买一个区的,物业老总见了我都得喊我声哥!”他复又低头凑向钟宇:“再说,我跟女朋友调情碍着他们什么事了,谁敢瞎bb就削谁!” 钟宇早就已经对薄渣男的自恋程度以及不要脸程度形成了高级防御模式,隔着口罩道:“如果你是准备趁着没人想跟我来点刺激的话,那我们……” 叮—— 钟宇话没说完,电梯已经到了一楼,门刚一打开,就见一对夫妻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准备进来。 俩人还呈紧密相拥的姿势,若非有口罩挡在中间,那样子看起来就跟正热吻似的。 钟宇刚才那句话声音不小,正巧一字不落的传进了一家三口的耳朵里。 钟宇下意识就将还在怔愣中的薄子敬推了一把,而后几乎是下意识的,带着某种歉意般的朝那个正睁着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们的小男孩点了点头,随后匆匆绕过三人疾步走了出去。 薄子敬毫无脸皮的朝三人吹了声口哨,也跟上钟宇往出走,才没走几步,就听那小孩忽然说道:“爸爸,刚才那个叔叔说来点刺激的是什么呀?” 爸爸扯了一把小孩的胳膊,压着声喝道:“小孩子不许问这种问题,以后你要是敢跟着学样,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腿’字随着电梯大门缓缓合上,薄子敬才出了大楼,忍不住发出一阵爆笑。 “哈哈哈哈哈——刺激的,来点刺激的——哈哈哈哈。” 钟宇走在前面叹气道:“就知道跟你出来一趟果然没什么好下场。” 薄子敬一把搂过他肩膀,继续笑道:“走吧钟教授,我们去来点刺激的,哈哈哈哈哈——” 第三天 反客为主(8) 云色稍齐,城市天空的边际线已经渐渐暗了下去。 一声闷雷从头顶上炸过,空气中潮湿隐腻的土气香阵阵扑鼻而来。 暴风雨就要来了。 晚上八点整,街头两侧防御队较之白天又增加了两倍有余。 一声长哨不知道从哪传来,紧接着,防空警报赫然被拉响,呜呜的贯彻长空。 一瞬间,大雨倾盆而下,哗啦啦铺天盖地般朝着城市街头就开始浇灌。 来往巡逻的装甲车和一排排警车都没有注意到,那条距离他们不远的死胡同内,几声沉闷的低吼扎堆似的从黑暗潮湿的四方散开,差不多七八个丧尸低头面朝黑暗深处,紧闭的眼眸才敢刚睁开,天际线最后一丝白光被大雨遮住,红光倏然乍现,下一刻,已经按捺许久的丧尸忽然转过身来,而后齐齐朝着街头涌去! “啊——!” · 便利店内没什么人,收银员难得坐在椅子上支楞着脑袋开始开始玩手机。 海山公寓作为单价每平十万的豪小区,内部便利店里的收银员都是按照空姐标准招收的,平日不管人多人少的时候,小姐姐随时随地都会挺着一张露着八颗牙标准笑容的脸,只是这两天一过下午七点,大家纷纷闭门不出,便利店基本是空的,好不容易来了两个这个点还敢出门的,小姐姐压根都懒得招待。 虽然那两个人的长相都是超出常人标准的英俊,可惜小姐姐见多识广,一眼就知道这是一对死基佬,当下更没了那份热情招待的心思,干脆随他们去。 薄子敬拉着购物车在一排安全套货架旁停下,眼睛却是看向一旁挨着的小雏菊滋润霜上。 随手拿了一瓶,只见棕色的扁圆瓶身上面,除过一朵金色的菊花之外,其他所有只要是文字性的东西,全部以英文形式展现。 小雏菊这三个字一听就十分隐晦,加之跟杜蕾斯冈本这些成人用品紧挨着,薄子敬脑海里登时就出现了跟钟宇有关的满屏马赛克画面。 以前只听说过得痔疮的人才会在菊花上涂东西,现在的人都这么注重养生了?连日常保养菊花的滋润霜都出产了? 果然是无知限制了他的想象力,薄子敬一扫旁边——虽然现在可能还用不上,不过应该过不了多久,钟宇就能用上了。 眼前弹幕满屏都是‘十八禁’,赶紧将拿了一瓶丢进购物车,薄子敬随即没事人似的走到钟宇旁边,说道:“如果说钱欣只是一味的想要将问题往你身上引,那后来叶静说的那番话,很明显是在钱欣的基础上添了一把火,她们俩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我没有去碰那支装着蓖|麻毒素的试管她是知道的,最后却也没跟你们解释。”钟宇从冷气柜里拿出一盒新鲜鸡蛋轻放进购物车,又蹲在酸奶架前面开始挑酸奶,淡淡道:“出于什么动机我不清楚,但是有一点,他们俩平时关系好像并不怎么友好,你想,实验室里只有她们两个女孩子,按道理即便是没有深交,那也应该相处的还不错,但是据说俩人那时候上学期间就互相看不顺眼,平时上班期间几乎从无交流,即便是有,也是一些工作方面的,连最起码的友好都谈不上。” 薄子敬挑眉,扬声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听说这俩人以前都喜欢你?” 钟宇耸了耸肩,似是不怎么在意的开口说:“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哦——”薄子敬拖了个长长的尾音,将脑袋从钟宇肩膀上穿过去,紧贴着他的脖颈,低声道:“会不会是她们两人爱而不得,想要联合起来报复你?啧啧啧,这女人之间还真是难搞,还是我们男人好,你看我,就算你不答应跟我在一块,我还是一如既往的疼爱你。” 话音刚落,他立马凑上去在钟宇被口罩遮住的下巴上轻轻亲了一口。 钟宇伸手一把敲掉了他在自己脖子中间乱动的脑袋,笑骂道:“我就不该答应住在你家,现在真是什么便宜都让你捡了。” 薄子敬挑眉说:“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对了,现在对m279的研究报告做的怎么样了?” 钟宇神色凝重道:“目前还没有太大的进展,这个病毒有点……古怪。我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我总觉得这不是一次简单的失误和大意,而是有什么人在背后刻意操纵,就连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被他看在眼里。” 薄子敬点头道:“而且我觉得这次的病毒跟那个叫做叶静的女人脱不了干系。” 他只说了叶静,却没有提钱欣。 钟宇问道:“为什么这么肯定?” 薄子敬皱着眉摇头道:“现在还不好说,而且我有一种预感,那天你在高速上摆绑架的事,可能也跟这个女人有关系。” 从便利店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大雨倾盆之下,两人从便利店借了一把伞合撑着往家走去,薄子敬一手揽着钟宇的肩一手提着一大袋东西,钟宇将伞稳稳撑住,似乎并没有反应过来这个下意识变得分外亲密的举动已经成为了他这几天以来逐渐的习惯。 “今天晚上我会加紧实验,一会儿把你书房腾出来给我用。” 薄子敬诧异:“你不是下午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给自己占为己有了吗!” “……那会儿只是先跟你打个招呼,我没动你那些东西。”钟宇心虚道。 薄子敬:“那你用呗,多大点事,反正以后这就是咱俩的家了,你想怎么折腾都行哈。” 钟宇笑了笑,没说话。 雨声盖过了大街上的嘈杂,闷雷一阵阵的从头顶上响起,期间夹杂着几道闪电,将城市天空劈分为二。 回到家之后,薄子敬酒开始继续他的家庭煮夫生涯,钟宇得了首肯,又开始忙着搬运实验器材,这次他有了底气,随便怎么折腾,只要是不磕坏碰坏,其他的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的一圈圈走着,临近八点半的时候,薄子敬放在兜里的手机忽然响起。 来电显示‘李假牙’。 “喂李局!” “你人呢!”电话对面好似压不住的火气,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爆吼,口气隔了八百里讯号都能传到他面前。 薄子敬正打鸡蛋的手微微一顿,直觉性眉心一跳,说道:“刚回家,准备……” “现在军警全员都在各自岗位随时待命,你倒好,这个节骨眼跑回家去了!你告诉我,你家里是有老婆等着你暖被窝还是有孩子哭着要你去喂奶!谁批准你回去了!啊!”李局嘶声道:“我这还没死呢,你就敢擅离职守了!薄子敬!你这兔崽子是不是活腻歪了,要是不想干了你就直说,老子马上给你家老爷子交一份报告上去,放小子回家继承你的百亿家产去!” “不是李局,什么事啊就这么……” 薄子敬十分能理解李局这几日以来的辛劳,破天荒的温顺了一回,却被李局立马打断,继续吼道:“街上都他妈乱了套了,你还有心情在你那除了你没别人的破房里安心睡觉!你是不是觉着何志朝那个案子要是不查个水落石出的话,丧尸病毒案你就不准备管了?!” “刚才长宁路上感染了七名士兵!就他妈在你家门口!你给老子……” 后面的话薄子敬几乎听不见了,两三步走到客厅客厅落地窗边将窗帘全部打开,一刹那,不远处红蓝光在雨夜之下乍起一片泠冽寒芒,所有嘈杂的声响似乎都被这场大雨肆无忌惮的遮盖,以至于直到此刻,他才在安静的房间内听见那一声声被远远隔开的紧绷与危险。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疯狂乱舞,显得整条长街都瘫痪在一片混乱之中。 薄子敬一把将身上的围裙扯掉,只穿了一件休闲t恤和运动长裤就准备出门,钟宇恰巧从书房走出来,见他正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换鞋,忙问:“怎么了,这么晚还要出去?” 薄子敬沉着一张脸正要说话,那边电话已经接通,赶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给钟宇,就朝电话那边道:“定位发我,我现在就出门!” ※※※※※※※※※※※※※※※※※※※※ 来迟了,状态不大好,回头修改 第三天 反客为主(9) 暗夜被银紫色的电蛇撕开一道明晃晃的口子。 倾盆大雨下,泥水混着鲜红滑过长宁路两侧的街道。 警笛声呜哩呜哩的聒噪,让原本就被围在四方中央那堆即将蓄势待发的丧尸更加狂躁。 军用探照大灯从四面八方射来,那堆跟军警搏斗近一个小时的变异物体似乎接近平缓期,眼中赤红的色彩已经渐渐褪下,露出那一双双布满青白的瞳孔。 “妈的怎么突然出来这么多?!” 指挥车内,薄子敬一手叉腰一手抄着步话机,眉心的紧紧拧了个川字,一张脸比外面的雷雨夜还要阴沉。 眼前电子屏幕上跟外间画面时事对应。 近百名身着军装警服的作战人员都处于防御攻击状态,手中的冷器闪着寒芒。 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一刻,近一个多小时的抓捕,还没能将任何一头丧尸成功捕获。 远处的几个小区都十分默契的熄了灯,不少居民听到防空警报声和警笛声纷纷从窗户后面的缝隙处钻了半个脑袋瞭望。 “听说刚才又被感染了几个警察,脖子都给咬断啦,哎呀,这可怎么办呀,我们是不是跟着要完啦!” “不是说特警来了嘛?以前电视里特警不是最厉害的嘛!怎么跟那帮闲的蛋疼的派出所民警一样怂,没一个能打的。” “我看部队上来的这批小伙子还可以诶——哇塞那个穿白衬衣好帅呀,快看快看,就在装甲车旁边站着的那个大腿长……” 八点多天刚黑下来的时候,大家还都一副末日来临之前的惊慌和胆怯,一个个吓得连家里的灯都不敢开,这才一个多小时,大街上都血流成河了,这帮人倒是胆子大的钻出脑袋来仿佛看戏似的议论纷纷,而且基本上都拿出手机开始拍照录像。 李厅从前方指挥车冒雨而来,薄子敬一把捋掉脸上的雨水,十分体面的敬了个礼,隔着一片杂乱大声道:“m60已经就位,李厅,是否准备开火?” 秘书将黑色的大伞举在李厅头上,被后者无意识甩了一手,秘书手没抓稳,大伞一下子就随着风雨飘出去老远。 李厅也没注意,脸上暗沉的铁青被灯光照的有些扭曲,他看着前方茫茫雨夜之下的战斗现场,问道:“致死率是多少?” “百分之五十!” 预料之中的回答。 李厅说:“这些被感染的群众家属这几日没少过来闹,一再的逼迫我们不管用任何手段都不得将他们的家人做毁灭性处理,殊不知这帮鬼东西现在这样还不如当个死人!”他脸色一变,冷冷道:“开火!” 薄子敬抄起步话机:“指挥中心注意,通知外围人员开始撤离,十秒钟后准备开火!” “突突突突——轰!——” 迷你型蘑菇云在半空中炸开,一阵巨大的嘶吼从火光处登时传来。 就在所有人还没有从强烈的火光中收回视线,刚才那堆被围在中央的活死人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狂躁之举。 他们浑身上下都是被刚才子弹炸|药留下的残艮,还有几个身上燃着明晃晃的火,奔跑间像是一具浇不灭的八卦炉。 就在群魔开始乱舞的瞬间,后方补给的军队武器立马跟了上来。 活死人不会说话,被子弹和炸|药攻击的时候只能一阵阵疯狂的嘶吼且毫无目的的开始奔跑,却被围在四周的防暴队用电盾死死挤了回去。 薄子敬捏紧步话机的五指在雨中渐渐泛白。 前几日军警一直采取抓捕行动,没能将流窜在外的这几只系数抓回去,以至于使他们才三日的时间就由几个扩充到了十几个,指挥中心临时改变主意采取摧毁式方案,但照目前来看,这些丧尸果真是枪弹不进,连火都烧不死他们。 旁边李厅一张脸明显一黑,差点就跟着倒了下去。 “我没事,不用管我,就是这几天没怎么休息低血糖犯了,王秘书,你去……” “李厅!” 薄子敬眼疾手快一把将两眼一翻的李厅甩到背上,都不用吩咐,一旁胖胖的王秘书赶紧就去找外围支援队的医生。 “先测血压和心率,氧气管给带上,让病人平躺,哎,你们来个人给病人把上衣脱了!” “我来!” 薄子敬正准备上前动手,李局突然从外面钻进车里。 他身上被雨淋了个透,头发和衣服上都哒哒的不停滴水,看了一眼急救床上的李厅,李局二话不说刚准备要悲戚的嚎上一嗓子,却见薄子敬跟几个小警察站在旁边,最终还是忍住了,薄子敬见他那样就知道这李假牙八成是替他老哥心疼,将手里的活儿交给李局,他说:“李局,要不您在这看会儿李厅,外面行动还没结束,我出去看着。” 李局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摆手示意他赶紧出去,薄子敬毕恭毕敬的敬了个礼,转身带着几个小警察出了急救车。 钟宇撑了把黑色的雨伞从大雨中疾步而来。 大街上除了警察军队和丧尸,几乎没有素人,所以几乎连警戒线都不用拉。 不过等他迈出海山公寓的时候,大街上多出了一个素人。 “你好我找你们薄警官,麻烦帮我通报一下。” 小警察十分警惕的在他那张捂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个眼睛的脸上来回扫了好几圈,才说:“你是什么人?不要命了这么晚还敢出门,你知不知道前面正在干嘛?还敢往过走,不想活了?” 钟宇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他穿了件薄子敬的薄风衣,一只手举着伞,另一只手揣在口袋里紧紧捏着那支东西,语气略带着焦急说道:“我给他电话一直打不通,麻烦您过去说一声,就说是他的家属来找他,多谢了。” 今天晚上能在这行动的都是新京市那些身份不低的大领导,小警察压根不知道他嘴巴里所谓的薄警官到底是哪个小碎催。 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钟宇赶忙道:“市局重案组薄副组长!就是今天晚上行动的副指挥,麻烦您了,我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 那小民警一听重案组副组长,又一听副总指挥,登时脸上就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忙点头哈腰的笑道:“哎呀呀,原来是薄副组长的家属,怎么不早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用过去报了,我直接带您进去,跟我来!” 嘈杂声越来越近,近乎几近冲入耳膜的趋势,隔了老远,钟宇就在一辆防暴车旁边看到正忙忙碌碌的薄子敬。 “呐,就在哪呢,您直接过去就行。” 薄子敬本来正怒火冲天的朝步话机里说着什么,一转身倏然就顿住了。 前方黑暗夜色之下,钟宇踩着满地雨水迈着长腿朝他疾疾走来。 风衣穿在钟宇身上略显的有些宽大,却难掩他修长挺拔的身材,里面还是在家时那身家居服,他不戴眼镜的时候,没有了平时那股子禁欲味儿,却多了几分让人十分动容的内敛与沉着。 不知是不是灯光的缘故,给钟宇周身都罩上一层薄薄的光圈,刹那间薄子敬脑海中百转千回,最终空白之余只留下了一句话—— 他带着圣光从雨夜下走来,大雨浸湿了他的脸庞,还有我那颗见到他就会随时忍不住狂跳的心。 如果说当年郭靖看到黄蓉第一次穿女装的时候是惊艳之余的怦然心动,那么他在每每看到钟宇的时候,就是油然而生的心猿不定,意马四驰。 啧啧,还挺文艺的是怎么回事...... “喂!” 钟宇不知道叫了他第几声,脸上挂着一副不怎么喜庆的表情,“又在那yy什么呢!” 薄子敬刹那间回过神来,一想到自己刚才突然即兴发挥的那句散装好句,没来由打了个寒颤。 “穿上!” 钟宇从身上将风衣脱下来披到他肩上,而后抬头看了眼前方不远处的战场,问道:“没死?” 薄子敬把风衣又给他重新换了回去,说:“我都湿成这样了穿不穿都一样,你没淋雨一会儿别着凉了……哎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这李局他们都在呢,万一一会儿被人发现了……” “我在m279内查出了蓖|麻毒素。” “被人发现了那你岂不是要……你说什么?!!!” “我非常肯定,m279内含有占比千分之零点四的蓖|麻毒素!” 钟宇一张脸显得分外沉着和冷静,眼神中却透着一股少有的冰冷与怒气,他看着薄子敬沉声道:“叶静有问题!” 第三天 反客为主(10) “叶静有问题!” 空气凝固了。 钟宇沉默的盯着薄子敬眉眼之间的细纹缄默片刻,少顷继续说道:“但我同样不否认钱欣的嫌疑,倘使12号箱门内的蓖|麻毒素是叶静惊慌失措之下的大意失荆州,那么作为拿着7号箱室钥匙的钱欣,怎么会让一个跟她向来不对付的人去开我那只无菌箱?还巧合的也留下了蓖|麻毒素?” 薄子敬眯了眯眼,皱眉说:“两种可能,要么她们俩在这件事上本身就是同伙,要么,就是其中一个想要栽赃另外一个,而你,正好是她们两人之间斗争的牺牲品。” 钟宇将伞撑在他头顶,点头说:“我更倾向于后者栽赃嫁祸一说,因为她们俩没有理由会成为同伙。” “如果只是女生之间那点小矛盾,虽然你说她们俩向来不对付,但在大局方面,有可能会不计前嫌相互忍耐着去合作呢?” “应该不会。”钟宇斩钉截铁道:“有件事我忘记告诉你了,钱欣的那个三十多岁还没有结婚的哥哥,三年前差点强|暴了叶静!” “……” “这其实也是这些年她们俩相互不对付的主要原因,我不信一个女孩子会不注重名节这种东西,所以她们之间基本上没有合作的可能,至于谁想栽赃谁,怎么样一个栽赃的手法,我觉得这个事情应该很快就能查到。” 前方响起的嘶吼一点都没有消声弥耳的迹象,大雨中,几个火人似的丧尸突然冲破警方的包围口作势就准备往大街上跑去,薄子敬倏地转过头去,就感觉腰上的衣服被人一把从后面拉住。 他回头,钟宇忽然从风衣口袋内取出两支针管递了过来,脸色沉重道:“1:4000浓度的高锰酸钾,可以缓冲血液内的蓖|麻毒素,但我现在还不知道m279内还有其他什么成分在内,只能先试试!” 薄子敬原本阴鸷的双眸内登时闪过一丝光亮,灼灼的从钟宇脸上扫过。 下一秒立马抄起步话机吩咐了一声,不一会儿,就从远处疾跑过来几个防暴警察。 薄子敬将两支装有五十毫升的注射器递了过去,紧跟着交待了几句,钟宇撑伞站在原地,脸上平静到不起一丝波澜,安静的气质仿佛与这周遭的杂乱格格不入。 “你等会儿,我先去打个电话。” 薄子敬说完头也不回的钻进防暴车内,只半分钟的时间又跳了出来:“已经吩咐重案组连夜抓捕叶静和钱欣,今天晚上一定要问个水落石出。” “嗯,那我一会儿跟你一起回市局。” · 房间内所有能够透光的地方全都被用厚厚的窗帘遮了起来,饶是几处细微的缝隙,也被用毛巾死死的堵住。 一片黑暗,除了手机屏幕上倒映出的一缕光,将女孩子那张由于过度悲戚的脸照的有些微微可怖。 周围安静极了,卫生间水管滴答的声音清晰可闻。 好半晌,坐在冰冷地板上只穿了一条薄睡裙光着脚的女孩子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声音近乎沙哑的朝电话那头说道:“他人呢?他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山哥,我求求你帮我跟他说说,让他给我打个电话吧,我真的太想他了,他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对过我!不管他去哪都会提前跟我打招呼的,可是这次他什么都没说就消失了,山哥,我求求你了,帮我跟他说说好不好?!” “叶静小姐,不是我不愿意帮您这个忙,老板他这次去哪了我们谁都不知道,实在是没法跟您说。”电话那头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听起来应该是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但是您放心,等老板回来了,我第一时间会让他给您回个电话的。” “可是……”叶静还想继续纠缠,电话那边打断她说:“叶静小姐,老板平时有多忙您是知道的,这次肯定是忘记了,因为事情很紧急,连我们这些下属都不知道情况,所以他肯定是忘记跟您讲了,老板那么喜欢您,不会无缘无故不理您的。” “真的吗?”叶静抽着鼻子,将整张脸紧紧埋在臂弯里,闻言终于忍不住微微松了口气。 “当然是真的,对了,叶静小姐,有件事忘记跟您说了,老板在出差的前一天有留下礼物给您,我这几天忙完了就给您送过去。” 黑暗之下,双臂抱膝的人终于破泣为笑,点头道:“好,那谢谢山哥,你要是来的话记得提前给我打个电话。” “没问题,时间不早了,那您先休息。” 电话一断,富丽堂皇的客厅内,刚才还一脸笑意的山哥立马沉下脸来,从角落处走到沙发边缘,将双手叠交放在身前,朝沙发上的人微微一躬身,开口道:“老板,已经安抚好了。” 被叫老板的人是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长相非常俊美的年轻男人,他皮肤很白,在大吊灯下显得近乎透明,眼皮是浅浅的内双,鼻梁高挺却并不先锋利,加之唇色较之一般人更显鲜红,乍一看竟有一股十分阴冷的柔美之色。 此刻他正双腿微分,整个身子朝前倾斜,一手夹着雪茄,另一只手捻着一只西洋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茶几上的棋盘,似乎是在思考,良久,久到雪茄上的火星都快熄灭,才轻轻将手中的棋子落下,紧接着说了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好好的一盘棋才刚开始下,这一子就非要走出自己的路子来。” 他笑了一下,脸颊处竟然露出一对浅浅的酒窝:“不过虽成了废棋,直接被吃掉却还是有点可惜,是不是得想个什么办法补救一下?” 山哥偏头在棋盘上扫了一眼,说道:“老板有什么指示?” 男人抬起头来看向他,笑道:“如果是你,你觉得这一子现在该怎么挽救?” 山哥皱了皱眉,沉声道:“属下不懂这些,还请老板吩咐。” 男人将手中的雪茄在手边的烟灰缸内碾灭,随后忽然伸出手指将刚刚落下的一子上轻轻一弹,笑吟吟道:“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对啊,该怎么办呢?” 山哥站着没有讲话。 男人站起身来,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藏蓝色西装,里面衬衫被开了两枚纽扣,显得整个人阴柔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孟浪,走至壁柜处拿起已经醒好的红酒倒入高脚杯中,食指与中指夹着握柄轻轻一晃,暗红色的液体很快就沿着内壁转了一圈,留下一抹清晰的残渍。 “既然成了废弃,那就让它废的彻底一些好了。” 他说着,低头微微抿了一口酒,寂静的客厅内传来一丝清脆的玻璃器皿碰撞的声音,山哥转过头来,发现老板已经离开了。 他掏出手机拨通电话,眼神中闪出一丝狰狞。 “今天准备晚上出刀做掉木偶!” 两辆警车一同停在高档小区单元楼下,这个点住户们大多数都没休息,却全都默契的没有开灯,正片小区除了路灯之外,四周基本是一片黑暗,陆斌率先跳下车,后面紧跟着郭壮壮还有刑侦队几个警察。 一手打着指挥一手举着电话,陆斌冒着大雨说道:“老大,我们现在已经到叶静她们家楼下了,庄力几个应该也到钱欣那边了……对,现在就去……我说老大,抓个女人用的着这么大阵仗吗,您是不是太看得起她了?……啊啊啊,行行行,不是不是,我哪敢质疑您呐是不是,你可是咱们朝安省公认的才貌双全霹雳无敌上可摘星下可日鳖的全能型……明白!” 陆斌赶紧收回骚话冲紧跟而来的队友招呼了一声:“走!” 叶静刚从洗手间洗完脸出来,客厅只开了一站落地台灯,灯光很弱,却让让人觉得别有一股安全感。 她拿着手机窝在沙发上,拇指不停的在通讯录上来回滑着,最后顿到备注名为‘他呀’的那一栏停下,来回反复良久,才止住的眼泪又一次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嘭嘭嘭!” 敲门声猛然从寂静中炸起,声音显得格外的大。 叶静吓了一跳,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了,这么晚谁还会深夜拜访? 她愣了一瞬,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登时一喜,几乎都来不及穿鞋,慌忙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小跑着就去开门。 门锁刚拧下一个档,大门就被人哗啦一下从外面大力挤开,乌泱泱瞬间佣金七八个人,险些将叶静撞的摔倒在地。 “不许动!警察!” “举起手来!” 叶静有些荒唐的看着眼前这几个今天才见过面的市局公安,正准备因为失望要发火,就见陆斌忽然一手拎着手铐一手捏着手机走了进来,随后将屏幕上那张静态分子图举到了她面前,一脸严肃的朝扬了扬下巴,说道:“叶小姐,跟我们走一趟吧!” 第三天 反客为主(11) “山哥,木偶被条子带走了!” 巴|雷特m95被扛在肩上架在灌木丛之间,打电话的人浑身上下被包裹的几乎看不清面容,但从体格上来看,像是个浑身上下都紧巴肌肉的虬髯大汉。 大雨还在继续,那人半蹲在地,后腰露出一把拉过保险丝的cz75,警车刚刚从居民楼下开走,随着车灯逐渐拉远,他问道:“要不要追上去?” 山哥缄默片刻,捂着话筒似乎在那边征求谁的意见,过了会才缓缓道:“不用管了,先放她一马,如果两天之内条子肯放她出来,就暂时让她多活一段时间。” “要是条子不肯呢?”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山哥轻笑一声,隔着话筒的声音压的极低,慢慢道:“上次你去监视那个姓薄的条子差点暴露了身份,要不是我在老板面前替你说了许多好话,你觉得你还有机会见到这几日的太阳?木偶这事给我放聪明点,该怎么做,你心里清楚!” 没等回复,对方一下子就掐断了电话。 将手机从耳朵边拿下来,他伸手一把扯掉脸上的口罩,而后对着地上狠狠的‘呸’了一声,满脸横肉突然露出狰狞一笑。 “.......m279内为什么也会有蓖|麻毒素,这个我不知道。” “你以为我们今夜逮捕你,是想从你口中确认这些?” 陆斌在隔着一米的距离拍了拍身前的桌子,随后从脚边的柜子里取出一台笔记本啪啪敲了两下,说:“既然你不知道m279内为什么含有蓖麻成分,那为什么你曾经在网上大量的搜索过耶尔森氏菌与蓖|麻毒素及ttx分别所能产生的有害反应?从m279被发现以来,你们钟副教授查出的第一种内含成分就是耶尔森氏菌,难道你想告诉我这只是一种巧合?还是说你觉得目前没有测量出ttx的成分,所以你可以用一切谎言来迷惑警察去遮掩你所犯下的罪行?!” 叶静今年三十岁,跟钟宇和钱欣当年都是同一届的校友,虽然长相只是个看起来十分普通的女孩子,可胜在年轻。 这个年轻并不是年龄上的年轻,而是外貌。 跟钱欣一样,两个都是三十岁但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这让重案组这帮单身小火鸡们一度以为学化学真的可以美容养颜,青春永驻。 在看到自己电脑被搬来审讯室的时候,叶静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讶,陆斌话刚一问完,她也表现的十分平静。 这种平静让外面一直在注意动向的薄子敬觉得非常奇怪,一般女孩子在来到这种地方,即便心里头没鬼,但最起码也会表现出轻微的恐惧和害怕,不管从神色还是肢体上,都会有一些紧张的小动作。 但叶静不一样。 她太冷静了。 冷静到像是老早就猜到警察会问出这些问题,而她也已经将要说的答案准备好了一样。 “警察既然查过我电脑,那应该知道除了这两条之外,我还搜索过其他类似的条目,比如ctx、btx和atx之间的关联成分有哪些,耶尔森氏菌在常温环境下是否会与这三样分别产生哪些有害物质,以及人在中了蓖|麻毒素之后的解救方案有哪些,等等等等相关搜索,您怎么不问这个?”叶静说:“警官,我是从事化学方面的工作者,刚才您提到的这些不过都是我日常工作会遇到的一些问题,总不能就因为我搜索过这些相关话题,您就怀疑这次的丧尸病毒跟我有关系吧?” “我们不是怀疑,而是确定。” 叶静嗤笑一声:“证据呢?凡事都要讲究证据的吧?您说我一个弱女子我研究丧尸病毒图什么?” “图什么?图什么只有你自己知道,我们不久之后也会知道。但是根据我们目前所掌握的信息,叶静小姐,ttx、ctx、btx、atx这四样神经毒素跟蓖|麻毒素一样,是国内命令禁止私下研究的生化武器毒素,耶尔森氏菌不属于你们化工实验基地研究范围,那是医院该做的事情,所以你搜索这些用来做什么?”陆斌咄咄逼人道:“是觉得好玩还是好奇心使然?或者说真的只是巧合突发奇想敲了两下手指随便搜一下?” 对面的女人脸上没有任何反应,似乎连眼神都没有动一下,陆斌突然道:“据了解四年前曾经有个男人对你强|暴未遂?” 叶静脸上终于划过一丝波动,眼底的慌乱一闪而过,却是很快镇定下来,低声道:“警察在审问期间可以随便揭人伤疤吗?如果个人隐私可以成为警察滥用职的借口,那么如您所愿,确实是这样。” 陆斌不客气道:“警察有警察的规矩,倘使个人隐私关乎到案情的进展,那么揭你伤疤你也得忍着!” 他话锋一转,说:“那个对你强|奸未遂的人是你们实验室同事钱欣的哥哥,你们俩当年在学校的时候就不对付,这件事之后你更是对钱欣怀恨在心,所以想要假借腹泻服用蓖麻籽来提取蓖|麻毒素用以栽赃陷害钱欣,但是你又不能做的太明目张胆,毕竟除了乌博士和钟副教授的无菌箱之外,其他都是你们几人共用的,但是你知道钱欣手中有钟副教授7号无菌箱的钥匙,所以你偷窥了钱欣保险箱密码取走钥匙,然后大着胆子将蓖|麻毒素残留物留在7号箱室内,这样一开始警察就会怀疑到钟副教授身上,所以你就顺水推舟告诉警察你让钟副教授检验过你试管内蓖|麻毒素的浓度,其实钟副教授自始至终都没有碰过你那支试管,还奉劝你不要私下里做这种危险实验,可惜你的谎言很快就不攻自破,但这正是你所期待的,因为很快警察一摸排就能查到这件事情另有其人,而那个其人,就是钱欣!” 他顿了顿,在看到叶静脸上连连变化的表情上继续添一把火:“至于12号箱门上的残留物,只是你不小心留下的,你原本很害怕,害怕被查到,但是你后来又一想,即便是12号箱室的残留物已经被警察知道,但这并不会给你带来什么影响,因为警察这个时候已经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钱欣那边,你可以随便找个借口说12号只是自己的一个意外,因为7号箱室的钥匙自始至终都不在你手上,对吗!” 审讯室内沉默良久,所有人都有些紧张的看着里面的一番场景,薄子敬下意识搓搓腕上的手表,双眼如炬般的一眨不眨盯着里面正被咄咄逼人的嫌疑人的脸色。 一般情况下,只要警察能够将作案动机和作案过程说出一两分相似,那么很快就能击溃嫌疑人的心理防线,从而从嫌疑人口中得到八分有用信息。 重案组大厅内绷着一根弦,这会儿谁都不敢去碰,仿佛连呼吸一重,那根弦就会脆弱到立马挣断似的。 “哒——哒——哒——” 大厅墙壁上的钟表发出轻微的声响,却在此刻清晰可闻。 下一秒,除了薄子敬以外的所有人脸上都出现了一丝失望。 审讯室内的叶静很快恢复了冷静,淡淡道:“偷窥她保险箱密码还拿走了钥匙?借机栽赃钟副教授?警官,您港剧看多了吧?还是说这一切不过都是你们的想象推测而已?现在查案都靠想象了吗?真不敢相信我国公安人员手下埋了有多少冤案,我为了报复钱欣然后研究m279祸害整座城市?呵,你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些就是我做的,我完全可以说您是在诽谤我。” 陆斌觉得自己心里刚刚建立起来的壁垒瞬间就塌成了粉末,舒了口气,他食指敲了敲桌面,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出一丝失望,说道:“叶静小姐,你所搜索的那些问题仅仅发生在m279爆发的前一个月,如果你觉得这只是所谓的巧合的话,那么所有的巧合碰到一起,就是真正的有问题!” 他站了起来,临走之前看了叶静一眼:“证据很快就会有了,你应该不陌生我们警察的办事能力。” 薄子敬将耳麦取了下来,双手叉腰站在审讯室单面玻璃面前,开口道:“这个女人不简单,我觉得刚才那番话对她根本起不到太多作用,在没找到确切证据证明m279内的蓖-麻毒素出自她手之前,我想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亲口承认的。” 陆斌刚才还一副超 man超酷毙的状态,在关上审讯室门的一刹那,刚准备朝薄子敬如丧考妣的哼哼,就见薄子敬立马伸出了尔康手。 “明天一大早就去调查叶静家小区附近的几个监控,严密排查从七月份开始有关她的所有监控录像。”薄子敬翻看着手中的审讯问卷,头也不抬的说道:“尤其注意七月二十三日前后几天的动向,包括周边街坊、菜场、便利店、健身房、购物中心等等只要属于活动范围的任何地方!” 陆斌咬着笔头说道:“这个女人的心理建设非常强,我们所有会提到的问题她好像都能滴水不漏的回答上来,老大,我总觉得她一个女孩子,应该不会有这么缜密的心思。” 薄子敬翻页的手一顿,似乎是在思考,随即皱眉道:“在没有发现其他可疑人员之前,先着重查叶静和钱欣。” 他看了一眼重案组大厅led大屏幕上另外一间审讯室内的画面,庄力已经阖上门走了出来,钱欣低头坐在角落的椅子上,肩膀似乎有些微微颤抖。 “没有问出太多有用信息,老大,现在怎么办?”庄力说着,忍不住张大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此刻已经是深夜凌晨两点,薄子敬身上那件被大雨浸湿过的衬衫被体表温度烘干后显得非常皱巴,腿上的黑色西裤倒是笔挺如常,中缝清晰可见,丝毫没有因为一场大雨而倒了它原有的贵族之势,可见贵的东西总是有贵的道理。 他将袖子撸起到手肘中央,一手扯开领口纽扣,露出锁骨下面紧实的胸肌,紧跟着被庄力传染的也打了个哈欠,随即将手中的文件一下子甩到办公桌上,整个人忽然瘫坐到转椅里,说道:“凉拌!全部先拘留。” 伸手揉了揉眉心,薄子敬摸了摸肚子,抬眼扫了一圈:“哎,你们几个谁先去厨房给咱们煮碗面过来,晚饭到现在都没吃,饿死本宝宝了。” 陆斌和庄力:“…………” 其余小姨子:“…………” 本来谁都不愿意去的,毕竟这么晚大家都这么累,虽然都很饿,但是累战胜了饿,即便想吃,也没有亲自动手的心思。 但薄子敬无私贡献五百块钱给做饭的人当奖励,于是在金钱战胜累的瞬间,大家都乌泱泱抢着去煮面,最后没办法,只能猜拳决胜负,最后以实习生小李赢得了这次大奖的殊荣,美滋滋的跑去后厨给加班的各位煮宵夜。 “记得多煮一碗,不要香菜多放醋!”薄子敬赶紧吩咐了一声,站起来往大厅后门走。 陆斌凑上来道:“卧槽老大,你以前不是说香菜能壮阳最喜欢吃了吗!还要醋?酸的吃多了容易掉牙!” 薄子敬哼笑一声,不屑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壮阳那是给上面的那个壮的,下面的那个壮不壮有什么用?又用不着他使力,再说了,吃点醋怎么了?我老婆就爱吃醋,你管得着吗!” 陆斌本来在听他说第一句话的时候还没明白什么意思,然而第二句话一出来,作为单身二十五年的中华犬直觉受到了千万点暴击,嗷呜了一嗓子,大喊道:“老大你这么骚浪你老婆知道吗!” 薄子敬十分得意的吹了声口哨,一把将陆斌楼过来说道:“没办法,你嫂子就喜欢我这样的,这年头男人就是要稳中带骚,不骚一点,那都找不着老婆。你跟着学着点,没事多看点片子跟五指姑娘多交流,有助于你以后找女朋友打下良好基础!” 陆斌对着薄子敬的背影立马一番捶胸顿足,而后夹着腿转身小跑到办公室。 大家这会儿都忙着低头整理卷宗,只有徐浩钧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不解道:“陆哥你咋了?陆哥你咋还抛上媚眼了?” 陆斌想起薄子敬刚才的一番话,忽然含情脉脉眨了眨眼,问道:“钧钧,你看我骚吗?” 徐浩钧:“…………” 小姨子们:“……………………” 第三天 反客为主(12) 临近清晨之际,繁闹的市中心几近荒芜,街道两侧被撞毁的车辆在细雨中蒸腾着袅袅黑烟,浓烈的血腥和硝烟味弥漫了整座城市天空,被击碎的商铺玻璃内,商户一边骂骂咧咧的收拾着昨晚被无辜波及损失的物品,一边打电话想办法联络熟人,看这种情况下能不能趁机宰上政府一把,多赔点损失费什么的。 昨晚的抓捕行动一直持续到今晨三点中才结束,据说军方这次损失惨重,市里几个大医院已经住不下被感染者,医护人手一时间变得十分紧张。 早晨五点四十,直升机降落屏南机场。 首都委派的救援队终于赶来,时事新闻开始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播报。 新京市迎来了一场空前绝后的动荡,这阵势堪比零八年那场特大地震。 今天已经是周一,大部分公司都开始放假关门,但不少商户依然还在营业。 包子铺才刚将卷闸门从里面拉起,警车suv猛刹在店铺台阶下卷起满地泥水,老板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光膀子上搭着一条有些发黑的白毛巾,正准备抹一把脸上的汗,就见门口的警车上哐哐的下来四五个警察,还没来得及怔愣,就见为首的年轻警察从兜里一掏证件,三两步跨上台阶,神色严肃道:“市局重案组,王老板,配合走一趟吧。” 除了出外勤的防暴队和指挥中心之外,六点钟一到,各科室准时就位。 后勤部门的警花丽丽特意买了十几份早餐给重案组和刑侦的加班人员分了分,推开玻璃门进去的时候,丽丽一手勾着塑料袋,一手下意识就将口袋里那包感冒灵颗粒拿出来说道:“施主任说你昨晚上出外勤指挥行动淋了雨,怕你感冒,特意让我带了包感冒药过来……我去,薄副,你们这饮水机的水多久没换啦!” 丽丽才将饮水机按钮按了下去,出水口里面登时流出掺满绿毛苔藓的液体,警花十分肉疼的看了看手中的白色马克杯,随即‘啪’一声敲在了办公桌上,“你们重案组的平时都不喝水的吗?!” 薄子敬这会儿正聚精会神的盯着眼前的电脑屏,一双手啪啪啪的敲个不停,白衬衫袖口被随意的挽到小臂上,精悍的肌肉在白炽灯下隐约可见血管之下奔腾的血液,因为通宵的缘故,嘴边没来得及清理的胡茬让薄副组长本来看起来就有点凶悍的脸显得更加冷硬。 不过这样的冷硬并没有维持太久,丽丽话音刚落,薄子敬盯着屏幕的眼睛下意识向上挑了挑,嘴角勾出一丝弧度,立马露出一副正经又不太正经的笑意说道:“我说今儿早上怎么这么殷勤呢,老湿让你给过来送早餐的?” 丽丽将手里的吸管粗暴的插进了豆浆杯里,随后又将塑料袋内的油条刨出来放进油纸袋内递了过去,“这不是我们领导见大家最近这么辛苦,所以今天自掏腰包特意给了我五十块钱让我给你们送温暖吗?呐,趁热吃呗,这油条一会儿冷了就没嚼劲儿了。” 说着,又将手里的感冒灵放在手边道:“你们这平时怎么喝水的啊?那饮水机多久没用了,都长毛了!” “什么饮水机?”薄子敬下意识往角落一眼,随即又将目光收回电脑,“你说那玩意儿啊,那玩意儿都三四个月没用过了,你要喝水去外面大厅找壮壮他们,饮水机他们外面放了两台,一般都用那个。” 丽丽今天早上突然心血来潮给自己化了个自认为十分精致的网红妆容,虽然眼线才一个小时就已经开始晕了,但是这并不影响警花的颜值,当下翻了个白眼,说:“我专门替施主任给你拿了感冒药过来,给你放这,一会儿记得喝。” “没事给我拿感冒药干什么,我这又没病没灾的。” 丽丽:“这不是施主任听说你昨晚淋了大雨怕你着凉吗?关心关心你呗,哎,薄副,昨晚上听说现场情况很惨烈啊,新闻都被封锁起来了?” 薄子敬斥道:“谁跟你说的这些有的没的?别跟那八卦,新闻说的什么就是什么,跟着党走,知道了没?!” 丽丽:“切,大家又不是外人,这媒体能不能全信我还不知道吗?!薄副,你跟我说说呗,昨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听说李厅把m60都用上了?真的假的啊?而且据说昨晚光是军方那边的人就被咬伤感染了十几个,你说我们到时候真的会像生化危机里面那种,把整个新京都赔进去吗?!” “……”薄子敬停下敲键盘的手从屏幕上调转目光看她,随即双手环胸靠近椅背,以十分慵懒舒适的姿态从上到下在丽丽脸上扫了一圈,啧啧两声说道:“你说你一个女孩子一天天的哪听到那么多八卦消息?有这时间不如赶紧想想怎么把自己嫁出去!都二十五六的人了,别老一天天的跟着你们办公室另外那俩瞎混,人家俩人孩子都快打酱油了,你瞅瞅你!啊,长得这么好看就该合计着趁着大好年华多交几个男朋友长点经验,一天天傻啦吧唧的瞎打听什么呢!” 拿起电脑边上的豆浆杯就着吸管猛吸了一口,薄子敬盯着她足有十秒钟,才嘶了一口气,突然问道:“丽丽,你今儿是不是化妆了?” 丽丽一下子就被他带偏了,有些不好意思的往后缩了缩脖子,笑道:“嗨,瞎化的,都是跟网上学的,我见今天起来的早,化着玩儿呗。” 正常高情商男人听到这话肯定会当即一番夸赞,奈何薄副组长天生铁直,一双眼睛分毫不离警花的脸,啧啧道:“你跟谁学的这化妆技术?敢情现在还流行起烟熏妆了?” “烟熏?没有吧,我就化的还蛮淡的啊,眼影都没涂……啊呀卧槽!”丽丽从兜里摸出一把小镜子举到眼前,看着镜中自己一双已经完全快要晕掉眼线登时就嘤嘤了起来:“我就知道这帮网红都是骗人的!薄副!都怪你那女朋友!上次骗我买了粉底液,这次又是虚假教学!卧槽,她现在这么火你肯定背地里给她砸了不少钱吧!” 薄子敬一下子将豆浆吸管从嘴里抽出来,不爽道:“哎哎哎,说谁女朋友呢!哪哪来的女朋友?一天天的别跟那瞎栽赃我,我现在可是有家室的男人,这样穿出去万一被我媳妇儿听见了你是不想让我好过了是吧!” 丽丽擦着眼线的手登时顿住,倏地转头看向薄子敬道:“卧槽你要跟林曦曦结婚了?” “……” “不能吧薄副,那个林网红长得也就那样吧,整容脸不说,还是个拜金女!听说高中都没读完就出来做模特去了,要不是因为之前被狗仔扒出跟你的绯闻,谁认识她是谁啊?你们这才认识多久啊,你不会真的要娶她吧?!” 薄子敬一脸懵逼的半天,突然才想起来什么,赶紧打开手机微博输了一行字,登时脸上就不爽了。 “我跟你说啊薄副,那个林曦曦还不如之前跟你谈恋爱的那个什么什么小白菜的,现在全网都是她的黑料,我都怀疑她是要走黑红路线了。”丽丽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支价值不菲的口红喃喃道:“不过虽然她人品不行推荐的东西也不行,但她唱歌确实好听,诶,我们女人就是这么纠结,又爱又恨的。” 薄子敬没理会她,低头不知道给谁在发消息,手下速度按的飞快,眉头紧皱,丽丽涂好口红之后继续说道:“网红真好,那么赚钱,我要不是因为心中对党和人民的热爱,我也去当网红了,哎薄副,你女朋友昨晚发了首新歌你听了吗?超好听,我放出来听会儿……诶,奇怪,怎么突然搜不到林曦曦的微博了?!!” 薄子敬将电话揣进兜里,面无表情的从座位上站起来道:“我出去一趟,你要不想回去给我把办公室收拾一下,一会儿我去你们湿主任那给你业绩榜上画朵小红花。” 丽丽赶紧后脚跟着往出走,一边道:“我那边还忙得很呢,我先走了薄副!” 薄子敬朝警花光速消失的背影得意洋洋的哼了一声,随即走到审讯室外。 陆斌赶忙将耳麦递到薄子敬手里,拿起桌上的记录本说道:“姓王的说,叶静是从半个月前才开始在她那里买早餐的,以前从来没见过,后来买的多了,才知道叶静就住在包子铺旁边的小区,而且平时叶静都是八点半左右过去,但是七月二十三号那天叶静来的特别早,他刚开门没一会儿就见她在那等着了,而且一般叶静都只吃香菇菜包和萝卜丝包,但是那天早上,叶静又特意多买了六个肉包和三个卤蛋以及三杯稀饭。” 薄子敬翻着笔录,耳麦里传来一阵阵清晰的对话。 “俺也跟她不熟啊政府!俺能记住的也就只有这么多的,其他的俺真的不知道了,俺就是个本本份份的农民,开个铺子维持生计,俺咋就知道那娘们儿是犯了命案了!俺要是知道那娘们路子那么野,俺早就报警配合政府把她给抓了……” “谁告诉你她犯了命案了!” “不是政府,那她没犯命案您把她关起来干啥啊,还不停的问俺这么多关于她的事儿,您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俺,那娘们……” “行了!”小李拍了拍桌子,一脸严肃道:“这些是你该问的话吗!你只要配合回答我的话,不该问的少问!” “是!是!俺全力配合,保证配合,绝对配合!” 薄子敬将手里的笔录扔回桌子上,一手环胸一手撑着下巴,眼睛穿过单面玻璃看向里面的王老板,眉心微微皱起,似乎是在思索什么,少顷,忽然开口道:“把钟宇带到审讯室,我有话问他。” ※※※※※※※※※※※※※※※※※※※※ 来迟了抱歉抱歉。 昨天修改了几章错别字就一直在待高申,现在发文听说也要月石,我先试试看,据说是随机的。 如果一直要月石的话,我只有一千多一点,不知道还能发到什么时候,不要最好。 最近还是会按时更新的,也比较忙,因为最近工作调动又要回上海了,回去之后就会加倍的忙,但还是会尽量保持稳定更新的,谢谢大家这么久以来的等待,鞠躬! 第三天 反客为主(13) “老大,何海洋过来闹了!” 最靠近里侧的一间审讯室的大门半敞着,薄子敬跟钟宇两人正面对面坐着谈话,就见庄力火急火燎的闯了进来,“刚才李局打电话到办公室,说是让你赶紧给他回个电话过去。” “何海洋跟谁过来的?” 庄力:“他带着他老妈一块过来的,老太太心脏不好一直哭,刚才跟陆哥起了冲突还差点晕过去,这会儿我让行政办的小何在那安抚着呢,老大,李局打电话过来好像也是要说何志朝这个案子的事。” “你们李局还没回来?” 钟宇伸手按了按眉心,眼睑下是一圈淡淡的青紫,脸上也挂着一幅深深的疲倦,看了眼薄子敬,他说:“李局打电话过来想必是要吩咐你全力以赴开始查何教授一案,你去看看吧。” 薄子敬几乎是下意识的嗤笑了一声,然而在反应过来对面被嗤笑的对象是钟宇时,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赶忙干咳了两声掩饰过去,而后用手抹了把两天没洗的脸,语气一变,说:“怎么可能?!李局巴不得全国人民跟着一块查m279,现在主动提及何志朝案子,那不是等着被李厅削吗!” “何教授生前跟政府里的一些领导关系都还不错,他儿子又是在建设局给张局长做秘书的,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张局长曾经还做过李厅的领导,现在何家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何海洋肯定不会就这么放任不管的,就是缠着闹着,也会想办法让公安尽快侦破何教授这个案子。”钟宇缓缓说着,忽然伸食指轻轻在薄子敬搁在桌上的手背上点了点,这个动作带着一丝娴熟和无意识,但看在外人眼中那是相当的亲密。 他似乎忘了周围还有摄影机,用指腹在薄子敬手上摩挲了片刻,继续道:“而且我觉得你们这次可以直接从化工大学开始入手查起,因为学校才是何教授生前待的最多的地方。” 薄子敬顿了顿,想也没想的一把将他指尖窜在手里,挑眉道:“万一跟你想的不一样呢?” 钟宇耸了耸肩,说:“就算李局打电话来不是为了让你去查何教授这个案子,你难不成私底下不会有动作么?” 薄子敬笑了笑,朝他扬了扬下巴,站起来说道:“我先过去看看。” 他带着庄力转身就往审讯室外走,才跨过门槛,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折身返了回去。 钟宇正双手支额的闭目沉思,薄子敬一把按掉了摄像机开关,随后从桌子另一侧凑了过去,捧着钟宇的脸颊,低头就朝他嘴角亲了一下。 “......” “啧啧,没刷牙还这么香。”薄子敬以光速重新站起身子,好似刚才什么都没干似的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看着钟宇说道:“何志朝的案子不管谁拦着,我都会一查到底,m279也是一样,逝者不能白死,任何人的命都是命,只要是命,就不分轻重缓急。” · “......你们别老拿丧尸病毒这事来搪塞我,m279查不查的出来那是你们警察的问题,我现在只想替我爸讨个公道,都三天了,我催了你们多少次了?啊?!每次都找借口糊弄我是吧?把你们领导叫出来,我倒是要问问了,是不是我爸的命没其他人的命值钱!” 重案组大厅内响起偌大的嘈杂声,整个办公室都是乱哄哄的一团,后勤部的小何正在角落处安慰已经哭的有些喘不过气的何老太太,何海洋一身旧格子衬衫,蓝色西裤,肩上斜跨着一件不大的帆布包,妥妥的一副公务员样子,此刻正唾沫横飞的跟周围三五个刑侦人员做口舌较量。 “你们领导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说是一定会追查到底,但是结果呢?这么多天了?你们查出什么了?啊?!” 刑侦组的小张有些怯生生开口道:“不是何先生,这最近不是因为出了那个事吗,我们也不是故意......” “所以说你们到底就没查对吧?” 何海洋深吸了口气,单手插在腰上,脸色难看的铁青,显然被气的不清,他忽然伸出一指指向空气,朝小张吼道:“去,叫你们领导来,就那个姓薄的,我倒要问问他之前在案发现场和电话里是怎么答应我的?我倒要问问是不是别人的命就比我们的金贵!” “跟这嚷嚷什么呢!”薄子敬大步流星走了过来,手上的电话刚从耳边放下,看了眼何海洋怒气冲天的脸,整个人往他跟前一站,硬生生高出大半个头,带着点居高临下的俯视说道:“没有人说不办这个案子,但您总得给我们点时间吧?” 周围几个刑侦人员一看薄子敬过来,纷纷识趣的都散了,大厅中央立刻显得没那么拥挤,何海洋微微仰头瞪着薄子敬那副拽上天的表情更是觉得这会儿肚子里的火气蹭蹭的往上窜,都快穿过腔子烧到嗓子眼了,却还是深吸了口气往下压了压,尽量平静道:“薄警官,前几天你跟我说的是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抓住凶手,这都几天了?您要不识数要不我来给您算算?” 薄子敬认真道:“我们从来没有放弃过追查家父这个案件,但警察也是人,讲究的是线索和证据,在目前没有找到其他新的线索之前,还希望您能够耐心等待,我想很快就会......” “放你的屁!” 何海洋吼了一声,大声道:“我看你不是没有找到新的线索,你是他跟就没查这个案子!还要耐心等待?!是不是丧尸病毒不查出来你们就一直不管我爸这个案子?” 薄子敬觉得自己最大的优点就是,但凡碰到命案家属前来闹事,不管说出再难听的话发再大的火,他都能忍着不动怒,这要是换了几年前的时候,指不定就顺手抄起手边能用的东西直接开揍了,这会儿被何海洋唾沫星子溅了一脸,还能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反问道:“谁说不管的?” 没给何海洋再开口的机会,薄子敬头也不回的高声道:“庄力陆斌,跟我去化工大学!” 后面俩人二话不说立马跑了过来,何海洋一把拽住薄子敬的手臂,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薄子敬忽然翻开手机将刚才跟李局的通话记录拿给他看,说道:“没人说过不管你爸这件事!” ※※※※※※※※※※※※※※※※※※※※ 不好意思这几天一直办理工作调动事宜和搬家,昨天飞机高铁一天奔波,今天又开了一天的会,字数比较少,明天周六我去加班的时候会多更些,然后尽量存稿,可能这几天更新时间都不会太稳定,谢谢大家理解,不好意思!~~ 第三天 反客为主(14) “何志朝生前除了在我们学校担任教授一职外,还经常去化工大学、华科大学这种学术性学校做兼职讲座,这些你们应该都清楚。” 工业大学的校长室内,头发花白的王校长将文件盒内的几张类似票据一样的东西取了出来,说道:“不过还有一个身份,估计连他家里人应该都不清楚,你们看看这个。” 薄子敬将那沓票据和数张照片接了过来仔细翻看着,照片上拍的都是何志朝跟一帮孩子的合影,那背景墙像是山村小学那种相对贫苦的地方。 照片上,孩子们穿着陈旧却干净的衣服,胸前系着红领巾,各个看起来都七八岁的模样,何志朝站在孩子们中间弯腰搂着两边小孩的肩膀,他们身后是黄土砌成的房子,房子前面是有些生锈的旗杆,旗杆上的五星红旗迎风招展,孩子们笑的天真又灿烂。 “朝阳慈善机构......” 每一张票据上的抬头都是相同的名称,那沓票据握在手里起码有几十张,薄子敬翻了翻,这些捐款单据上,最大的一笔金额有将近三十万,最小的一笔也有近两万元,而且每一张的落笔处都是何志朝的名字。 “朝阳慈善机构是何志朝自己的?”薄子敬问道,“除了票据之外,流水什么的都有吗?” 王校长从文件盒里再次拿出一沓打印纸给他,说:“在这呢,不过我这的流水可能不全,有些都被何教授收起来了。” “既然是机构捐款,为什么全都是汇款给一个人的?” 账单上每笔汇款都是给了一个叫做张怡的人,薄子敬低头微微蹙眉,说:“三年之内一共十一笔款项,张怡是那个受资助的小学的负责人么?” 王校长摇头道:“这个机构不是何教授的,只是他不想以自己的名义捐款,所以通过朝阳慈善来做这件事,这个被捐助的小学就在遥山上,张怡只是遥山小学的老师,不是负责人。” “这个人?”票据下面还压着一张照片,照片上依旧是跟之前几张相同的背景,只不过人物只有何志朝跟另外一个看起来非常年轻的女孩子。 女孩子穿着简单,扎着马尾,皮肤很白,个子也高,一看就是那种城市女孩为了情操前去贫困山区支教的志愿者。 “对对,就是她。”王校长说:“她就是张怡,遥山小学的老师,何教授之所以会把每笔款直接汇给她,是因为张怡曾经也是何教授的学生,她是从我们学校毕业的。” “这个张怡是哪里人?” “她是本地人,父母都是做生意的,家庭条件一般般吧,但是这孩子以前从上学的时候就参加了青年志愿者社团,跟着社团的一帮人周末常去遥山支教,后来毕业之后直接放弃了大企业的工作机会,这些年一直呆在遥山那边。” “何志朝最近的一笔捐款是这个月的十九号,也就是案发前一周。”薄子敬将最新一笔捐款票据拿出来说道:“这笔款是他这三年来捐款数额最大的一笔,三十万八千元,汇款那几天您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 王校长扯了扯有些紧绷的领口,沉思片刻,说:“异常倒是没有,何教授每次汇款的时候都会提前一天跟我说,因为他不想被别人知道,尤其是他家里人,所以他希望把这些东西交给我来替他保管,但是最后这一次跟以前没什么区别,照旧是给我打了个电话......不过,我当时听到这个数额的时候,说实话还是非常吃惊的,就多口问了他一句。” “什么?”薄子敬问道。 王校长沉吟道:“你知道教师的工资一般都不高的,但教授的话,他们的奖金会相较丰富一些,这三十几万应该是以前他某个课题的奖金,不过我以为他会留给他儿子娶媳妇儿,你不知道,他那个儿子啊,都三十好几了,都还没结婚,也是挺愁人的,所以当时他一次性准备捐三十万的时候,我还吃惊了一番,以为他是退休了脑子都跟着糊涂了,开玩笑问他是不是不准备给儿子留后路了,但他当时也没明说,还有点支支吾吾,我一听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准备再问的时候,他就挂电话了,再打过去他也不接,直到第二天他已经把汇款单拿过来了,只说这钱他留着也没什么用,捐了就捐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 办公室内陷入了一片沉寂,良久之后,薄子敬说:“这些东西目前都要被作为证据带回警局调查,所以还请您......” “我知道,我知道。”王校长赶忙接话:“协助警察办案本身就是我们老百姓的分内之事,况且何教授也是我几十年的老朋友了,如果这件事情不能尽快查出真凶,我将来也没脸面下去见他,您要拿什么东西都可以,请千万不要客气。” 薄子敬点了点头,将东西一并交给陆斌,说:“还请那麻烦您将张怡的资料给我一份,另外,我需要知道遥山小学的地址。” · “老大,王志亮店铺附近的监控已经调出来了,画面显示七月二十三日早上六点十八分,叶静在买完包子之后直接上了一辆黑色轿车,但是那车看不出品牌和车号,不过从外形上看,应该就是那天高速上绑架钟宇的那辆奥拓!” “后续追踪呢?”警车驶上一座高坡,干燥的路面被车轮子碾压的尘土飞扬,电话那头略显的有些嘈杂,薄子敬看着张怡的资料,就听电话里说道:“我现在跟大均已经在去调取那辆黑色轿车的沿途监控的路上了,刚才小李又提审了叶静,没什么新的线索,不过it那边的冯主任刚才来找过您,说是昨天您让破解的那台电脑可能有点问题,让您下午去他办公室一趟。” 电脑是钟宇的,薄子敬手下一顿,长眉微蹙道:“知道了,你们先去查叶静,电脑的事先不用管。” 郭壮壮:“老大,是不是何志朝那个案子又有什么新线索了?” “还不知道,回来再说,挂了!” 越往山上的路越是荒芜。 四十分钟后,警车停在遥山小学门口,这会儿刚过了饭点,从外面看去,破旧的操场上一个人也没有,天气炎热干燥,连五星红旗都显得有些昏昏欲睡,薄子敬率先从车上下来,一落地,脚下顿时一片黄土飞扬。 “我去,都9012年了,居然还真有这种地方啊。” 陆斌忍不住开了口,下一秒就被庄力用手臂勾住了脖子:“中国贫困山区多了去了,你这从小不谙世事的小子,还以为自己活在世外桃源呢!” 正说着,一串‘突突突’的声音混合着机油味从不远处飘了过来,几人回头一看,只见一辆拖拉机上装满了杂货,三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记在驾驶座上,其中一个还因为地方太小几乎是半挂在车头上,像是没见过什么生人,三人都十分好奇的往这边看过来,嘴里不知道念叨着什么。 薄子敬原本没打算搭理,正要往学校里面走,忽然就听有人在后边喊道:“喂!市里派出所的?” 拖拉机停在suv三米之外,那个原本半挂在车头上的小伙子跳下来走了过来,“几位是派出所的吗?” 庄力掏出警察证:“总局重案组的,同志,这学校里面的人都在呢不?” “你找谁啊?这学校前几天就放假了,一直到九月中旬都没人呢。” “他们校长呢?谁管这片啊?” “警察同志,你们来之前都不打听情况的啊?”那小伙子嘿笑了两声,从大裤衩口袋里摸出一直自制卷烟点上,呛人的烟味瞬间就随着空气荡出去老远,他忍不住被呛了一下,才说道:“您几位找谁啊?看看我能给帮得上忙不?” “我找你们这所学校的校长,兄弟,给指个路呗。”薄子敬走过来伸手将他嘴巴上那根草烟抽调,将一盒金灿灿的九五之尊丢到他怀里:“少抽点假烟,对身体不好,尝尝这个。” 贫穷落后的山区小子上次见这么好的烟的时候,还是三公里外那个矿场老板抽的,据说一盒就要一百多块,贵的要命,再凑点前,都够他们村子里的汉子娶媳妇儿了,当下毫不含糊的放在手里摸了半天,赶紧道:“我说警察同志,您要找校长的话,咱们这边学校都是村委会直接管辖的,没什么校长,你们是有什么事不?” “村委会管的?负责人是谁?” “负责人当然是我们村儿的村长呗。”他眼睛往警车上瞅了一圈,贼兮兮问道:“是不是我们村长犯了什么事了?警察同志,我先跟您交个底,要真是村长犯事了,您今天仨人如果进去抓人的话,那可就得小心了。” 薄子敬双手环胸,后背的汗水将白衬衫浸透,露出里面浸湿的背部肌肉,他脸上挂着一丝神秘莫测的笑意,问:“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你们仨毕竟是外来的,我们村儿这帮人可团结了,要是真是过来抓村长的,就你们这几个人,一会儿还不得被那帮人给活吃了啊。” “喂喂喂,我们是警察,警察!阻碍警察执法是要坐牢的啊!”庄力不服气的说道。 小伙子:“切,谁管你是警察?来了我们这片地,就是省长也管不到,我呢现在是好心给你们提个醒,要是真的来抓人,最好多带点人过来,省的你们几个都见不着明天的太阳!哎呦这烟真香!” 他说着,转过头去将手中的香烟冲身后的同伴得意洋洋的晃了晃,又道:“哎,说真的,我们村长到底是犯了啥事了啊?你跟我说说呗,说不定我还能给你们帮上忙呢!” “给你说了万一你泄露军情怎么办?” “嗨,瞧您说的,我是那样的人吗!” 薄子敬哼了一声,懒得废话,不客气道:“我问你,你们这学校是不是有个叫王怡的老师?” “......” 那年轻人正准备点烟的手猛的顿住,神色倏然一变,却很快转瞬即逝,警惕的瞧了薄子敬一眼,问:“你打听她做什么?” 薄子敬几乎是立刻将他的神色捕捉到眼底,淡淡道:“没什么,有点事想问问她。” “哦,原来你们不是来找村长的?”将烟重新放回烟盒,那人说:“那个女人啊,她是这个学校的老师,不过你们现在要是找她的话,可能不太好见到。” “什么意思?” 那年轻人犹豫了一下,顿了顿,忽然朝薄子敬招了招手,小心翼翼的压着声道:“她啊,听说几天前被她那老公打的下不来床,现在还在家里养着呢!” 薄子敬蹙眉:“她结婚了?” “卧槽警察同志,你们到底有没有了解清楚啊!” “不是,你说说呗,她老公为什么打她?” “唉,这个嘛!我跟你们说了,你们可得悄悄的,别说是我说出去的哈!......她啊,她是跟一个姓何的老头偷情被他老公给知道了,男人嘛,都是要面子的,村子里都是议论那对狗男女的奸情的,所以她老公才忍无可忍的把她给打了!要我说啊,就是活该,这城里面的小贱蹄子,年纪轻轻的学什么不好,非学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唉这烟就是好闻,同志,您能再送我一盒不?” ——她是跟一个姓何的老头偷情...... 薄子敬脑子里瞬间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 前几天说好的更新又食言了,对不住大家,今天开始工作和生活彻底安顿下来了,所以后续会保持更新,啊,我觉得我还是喜欢上海的生活,开心开心~ 之后更新时间依旧是早上6.,如果前一天晚上加班的话,第二天会晚更,特此说明~谢谢支持 ps:因为之前的净网行动我半个多月没写,导致这几天手都生疏了,会尽快调整过来的,鞠躬! 第四天 无中生有 村子距离学校还是有段距离的,警车开进去的时候惹来不少过路村民频频侧目。 新京是朝安省的省会,经济最为发达,但在那些看不见的地方,遥山这片村庄就像是百万富翁之中的贫民窟,将新京的整体gdp都拉下了一个档次,可谓独树一帜,用陆斌的话来说,如今都9012年了,居然还有这么落后的地方。 警车不知道绕了多少道弯才拐进一个小胡同里。 两侧道路是土筑的围墙,窄小的仿佛除了车身之外,想要再过一个人都有些困难。 里面三人费了老大的力气才从车缝跳了下来,紧接着,就见一个看起来非常年轻且跟这里的人有些格格不入的年轻男人抱了几本书从前面走过。 “哎,是李鸣吧?” 被连名带姓的叫了一声,李鸣原本局促的脑袋顿时抬起头来,在看到明晃晃的警察证时,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讶,将怀里的几本书换了个手抱,点头道:“警察同志,怎么了?” 陆斌:“这就是你家吧?我们总局重案组的,现在有个案子想找你老婆张怡了解一下情况,希望你们配合!” 李鸣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浓烈的书香门第的气息,他穿着简单的衬衫西裤,皮肤很白,看起来非常文气,却莫名的让人觉得多了一股咄咄逼人之势。 薄子敬站在离他不到五步的距离处,只觉得这人跟他想象的不大一样。 从刚才知道张怡跟何志朝的事之后,路上薄子敬就在想张怡的丈夫是个怎样的人。 如果是因为红杏出墙这件事,那么这个叫做李鸣的就有十足的作案动机,可是从刚才是看到他的第一眼,不知怎么的,薄子敬竟然觉得自己一路上的怀疑竟然有些匪夷所思。 不过这么多年的职业习惯让他很快就打消了自己的匪夷所思——任何人面前,都不要消除对他的怀疑,哪怕那个人看起来真的十分无害。 况且这个看起来十分无害的男人还把老婆打的下不来床。 “这......这个警官,能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李鸣显得有些惊讶和紧张,抱着书的手不知觉的紧了紧,薄子敬走了过去不客气的随口提了两句,就见李鸣眼神忽然闪了闪,轻声道:“......您先进来吧。” ·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就在前不久,我好像一次无意间有看到钟教授电脑里有几分奇怪的文件。” 审讯室内,警察没日没夜的连番审问,将这帮没受过什么苦的高知识分子们搞的连连叫苦,钱欣不太敢去看审讯员的眼睛,好看的皮囊下,神色之间是掩饰不住的慌张。 “什么奇怪的文件,是关于哪些方面的?” “具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无意间看见,而且,说实话当时也没在意,所以具体是什么我不是很清楚。” “那你为什么觉得它奇怪?” 钱欣想了想,认真道:“因为那天实验室放假没人,我当时因为没地儿去就在实验室睡下了,早上钟教授来的时候不知道我在,就开始在电脑上弄东西,我走过去本来想跟他打个招呼,谁知道他在看到我之后很害怕的将那份正打开的东西赶紧关掉了,我虽然不记得是什么,但隐约好像看到是一张分子图。”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小李一眼,随即补充道:“您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去调监控,虽然无菌室没有摄像头,但是实验室还是装了不少监控的。” “这个你不用管,我们肯定会有自己的调查方法,我再问你,你跟叶静的关系怎么样?” “她啊......”钱欣显得有些欲言又止,说:“我们俩从大一开始就是同学,关系......也就那样吧。” “也就那样是哪样?好还是不好?” “算不上好。” “那就是不好?” 钱欣点了点头。 “有多不好,闹僵的那种?仇敌的那种?还是就是单纯的不来电的那种不好?” “这个......” “有什么你就直说,不要等我们调查。” “是......是非常不好。” “原因?” 钱欣不说话了,将头紧紧埋了下去。 “因为你哥哥曾经对她强|奸未遂是么?”小李忽然补充道。 钱欣唰一下抬起头来,脸上闪过一丝讶异,转瞬即逝,随即点了点头,算是承认。 “其实这个事情不怪我哥,那天晚上我哥喝多了,而且也不知道那个女孩子就是她。” “这不是他萌生犯罪念头的理由!” “不是的警察同志。”钱欣忙解释道:“我哥那天晚上也是被人下了药的,你知道那种场子的人他们都爱玩什么,要不是因为有人给他水里下药,他是绝对不会干出那种事情的。” 小李可怜似的看了她半晌,才说:“你平时保管钟宇无菌箱钥匙的那个保险箱密码还有谁知道?” 钱欣摇头道:“没有了,保险箱里装的全是我自己一些比较重要的东西,没人知道密码。” 小李皱了皱眉,用圆珠笔笔头在审讯本上点了点,站起来说:“行我知道了,你在这待会儿,一会儿还有人进来问你话。” 钱欣安静的点了点头,看着小李默默的走出了审讯室。 “电脑已经破解了,你们薄副什么时候回来?”it的冯主任抱着钟宇的电脑走进重案组大厅,迎面就跟小李撞上了:“怎么今天都没人?其他那几个呢?” 小李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身上那身警服由于几日不眠不休的工作已经馊出了味儿,胡子拉碴的跟冯主任招了招手,说:“都出外勤去了,可能下午才回来。” 冯主任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肉嘟嘟的脸上带着一丝稍有的焦急,说:“你能做了主不?能做主我有个事跟你说一下。” 小李一个机灵,连忙尬笑着摆手道:“冯主任您开什么玩笑呢?我就一实习生都还没转正呢,哪能做什么主啊。” “不是,那你们这都出去完了,我这火急火燎的事咋整啊?” 小李:“要不,您给我们薄副通个电话把事情说一下?” 冯主任:“电话里说不清楚,这样,我给你个特批,把这事赶紧交代一下,晚了可能就真的来不及了,走走走。” 他一边说着就把小李往里面推,后者下意识抗拒道:“不是冯主任,您到底什么事啊这么着急的?” “我在嫌疑人电脑里发现了被清空的m279高清式分子图和原材料制作方法,你说急不急!!” · “你知道我们废了多少周折走了多少流程审批才拿到可以破解你电脑的红头文么?”小李第一次觉得自己在面对嫌疑人的时候萌生出一股十分坐立难安的心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电话里薄副的话,以至于让他真的觉得对面这个人不论做了什么坏事其实都是被人栽赃冤枉的。 钟宇看着自己电脑里被恢复的文件夹,脸色不是太好,问:“我能用一下我电脑吗?” 小李犹豫道:“这个肯定是不行的......嗯,那个,你得先告诉我用来做什么?” 钟宇摇头,沉重道:“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我需要用一下。” 小李紧张的看了眼审讯室里的监控,心道:反正出了什么事都有薄副担着,给他吧给他吧给他吧...... “那,那你用吧,不过,不过我得看着你!” 钟宇将双指在鼠标键上滚动了一番,随即敲了一串小李看不懂的代码,一分钟后,一阵巨大的警报声瞬间从大厅外响起,一旁小李警觉的抬头就准备往外冲,就见钟宇忽然整个人都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像是松了口气般的说道:“别去了,我做的。” 小李转过头:“???” 重案组大厅内火灾报警系统十几年来第一次响起,原本坐在外面的刑侦组人员不愧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第一时间就冲进审讯室吼道:“小李快出来!报警器响了!” “......” 小李十分淡定的走过去一把拉住了刑侦小张的手,“别慌别慌,跟大家说一声,没事,安心坐着去吧。” 小张:“???” “一会儿跟你说,总之没事。” “卧槽你是不是加班加傻了?赶紧往出跑,说不定是后面拘留室大火了,我得赶紧去疏散.....” “都跟你说了没事,坐着去坐着去!” 大厅已经开始混乱,隔壁技术办公室的吴楠这会儿都冲了进来开始大声嚷嚷,小李安慰道:“赶紧让的大家别忙活了,该干嘛干嘛去,一会儿跟你们说怎么回事。” 小张将信将疑,就见吴楠已经大步流星冲了进来吼道:“卧槽报警了你们在这干嘛!还不赶紧查看起火源去往出撤,这杵在这是不想......” “别忙活了,警报器是我做的手脚。” 钟宇一脸淡定的开口,众人挤在门口纷纷用异样的眼光盯着他,就见里面的人缓缓道:“这种远程操控我从上初中起就轻车熟路更何况是一般的黑客?我电脑受过省级防护每分钟可以抵御上百万次入侵攻占,但这样的技术并不能阻止更高一级的黑客,就像你们it不也轻而易举的破解了我的电脑么?” 小李正想说冯主任其实是花了两天的时间找了几十拨人才将你电脑打开并没有你所谓的轻而易举,然而下一秒就听钟宇继续说道:“电脑里刚才被你们恢复的文件,我要求警方全力彻查来源,因为植入源代码的人才是你们现在必须要抓获的真正的凶手!” ※※※※※※※※※※※※※※※※※※※※ 我低估了我的工作量,我再也不承诺给你们更新的事了,总之,我尽量会日更的。(爆哭) 第五天 浑水摸鱼(1) “所以自从七月十九号何志朝捐了最后一笔三十万之后,你们就没有再联系过?” 卧室里,张怡坐在破旧的沙发上,身上只穿了一件柔软的纯棉睡裙。 她整个人气色看起来非常差,眼角上方的眉骨处,被家暴过的淤青还没有完全褪去,此刻双手抱着一只陈旧的玻璃茶杯,一双眼睛有些无神的看着地面,面对警察问话,一时间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低声道:“我平时跟何教授联系的不多,以前虽然是他的学生,但也是从三年前他开始给学校捐款的时候才重新联系的,而且我也不过是遥山小学的一名教师而已,何教授捐款不过是找我做了个对接人,仅此而已。” 山村民房的卧室是相当简陋的,好在小两口还算干净,房间里家具齐全,薄子敬站在桌子旁翻看桌角那摞书本,只觉得一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堵在心口,好像这地方他以前像是来过一样。 “我们查看了他从前的捐款记录,三年一共十一笔捐款,除了最后一次之外,其余的捐款额度都在两万以上八万以下,为什么这次突然捐了这么多?” 张怡将散落在脸颊处的头发别在耳后,垂着眼睛摇头道:“我当时接到这笔款项的时候也很惊讶,后来跟我们村长一块打电话回访何教授的时候,何教授只说这次想多捐点,因为现在我们村上的男人基本上都出去了,整个村子剩下的都是老人跟小孩,这帮孩子除了上学需要用钱之外,平时生活上也有不少要用钱的地方,所以何教授说这些钱让我们好好利用,不要浪费了他的一番苦心。” 陆斌:“只是这样吗?” 张怡点了点头,随即掀起眼皮,露出一双浅褐色的眸子,轻声道:“你们不相信我可以去问村长,但是他应该还不知道何教授已经遇害的事,如果你们去问的话,还请先不要将这个噩耗告诉他,村长一直都把何教授当成很好的朋友。” “七月十九号之后的一周之内,你每天都在做什么?” 张怡:“跟以前一样,周一到周五给学生们上课,周末要下地干活。” “没出过村子?” 张怡摇头:“我已经很久没去过城里了。” “你娘家是哪里的?” “市里的,在下城区。” “当初为什么想着要来这里支教?像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又是高材生,随便找个好企业都能做上高管了。” 张怡苦笑道:“警察同志,不是每个人都有那样的想法,我从上学开始就关注遥山的这些孩子们,那个时候在学校社团时,就经常来这边,每当我看到这帮孩子对知识的渴望以及一声声老师叫我的时候,我就觉得我这一生是应该奉献给贫困山区的教育事业,况且有我丈夫在这陪着我,家人也在背后支持我,我有什么理由不坚持下去?” 薄子敬站在桌角旁抬起头来看她,同样是三十岁,张怡跟钱欣和叶静她们看起来还是有着很大的差别,可能是山区里待的太久,加上衣着的缘故,让她本身就没有什么优势的外表看起来更是多了一分当地人的气息。 村子里的人都说她跟何志朝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还因为这事被丈夫打了一顿,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谈话,张怡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跟丈夫感情不和以及与何志朝稍微有些牵连之类的异样。 “你给学生教什么课程?” 张怡:“学校一共就三个老师,我和我先生,还有另外一个年级大一点的张老师,我教的是语文和英语。” “这本《原子荧光光谱学》是谁的?”薄子敬将手中的书拎在半空中随意的甩了甩,不知怎么的,从进来这间卧室的那一刹那到现在,心中那股莫名的熟悉感越来越强烈。 张怡:“那是我先生的,他以前主要研究方向就是结构分子。” 薄子敬:“结构分子跟这本书好像没什么太大的关联吧?” 张怡点头:“嗯,这书以前是何教授推荐给他看的,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主修的也是结构分子,对这本书不是很了解。” “李鸣也是何志朝的学生?” 张怡一愣,道:“我以为你们知道的。”她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说:“我以前跟我丈夫是同学,都是何教授的学生。” 陆斌转头下意识看了薄子敬一眼,发现后者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张怡,脸上的神色讳莫难辨。 “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张怡下意识伸手摸了摸额角,淡淡道:“前些日子不小心自己磕着了。” “磕哪了?这么严重,要养这么多天?” “......”张怡一闪眼底的慌张,说:“院子里那口井,不小心掉下去了。” 陆斌:“......” 薄子敬:“村里的谣言是怎么回事?” “......”张怡抬起头来看向他,只觉得这个长相十分硬朗,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逼人气息的警官此刻像是一座大山似的让她被压迫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局促的捏了捏手指,尽量让自己平静一些,缓缓道:“都是些流言蜚语罢了,我跟何教授很少见面,而且也并没有那么熟。” 薄子敬:“所以你们之间到底做了什么才会有那些流言蜚语?” 张怡似乎有些微恼,说道:“警官很少跟小区居委会打交道吧?要是经常跟那些阿婆大婶们待久了,我想警官你每天肯定也会寻思着怎么去打探别人家的八卦。” 陆斌赶紧道:“哎哎,怎么说话呢!警察一天天的忙的谁哪有那个心思八卦你那些东家长李家短的!现在是查案,你以为你是个女的我就不敢凶你了!问你什么话就好好配合,别想着拉警察做借口!回答问题!” 张怡:“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警察同志,如果我今天买了一件红色的裙子,穿在村里的小路上走一圈,那么两天之后,就有可能变成我穿了一件红色的内衣在村里的小路上走了一圈,你看,言语的杀伤力就是这样,很容易就能颠倒黑白,摧毁一个无辜的人。” 良久的沉默之后,陆斌站了起来,将录音器和针孔摄影机装进口袋,走过去对薄子敬道:“老大,差不多了。” 桌子上边摆放着一丛只有巴掌大小的盆栽,里面长着白色的小花,薄子敬顺手拿了起来说道:“这花还挺好看的,什么品种?” 张怡:“那是风车茉莉,是我先生的东西。” 薄子敬挑眉,顺手将花放下,随口道:“我们想看看你家,不知道方不方便?” 张怡:“都可以,您自便吧,我想去趟厕所。” 李鸣不不知道何时从外面走了进来,身上还挂了件围裙,袖口被挽了起来,看样子像是刚从厨房出来:“警察同志,我看饭点到了,刚才随便煮了几碗面,要不您几位先吃饭,吃完了再忙活?” 薄子敬朝陆斌和庄力使了个眼色:“你们俩去吃饭,我在这随便看看。” “警官,十二点了,要不还是先......” “哦,我刚在车上已经吃过了,谢了,陆斌庄力,出去吃饭,别辜负了李先生一番好意。” 家里所有木质的东西看起来都像是自己做的。 薄子敬开大衣柜的大门,左右两侧衣物分列明确,张怡看起来就是那种相对朴素的女孩子,衣服颜色大多都是浅色系的一些t恤,李鸣似乎很喜欢穿白衬衫,所有几乎所有的衣服都是同一款式的白衬衫,且两人的衣服并没有像寻常夫妻那样掺杂着挂在一起,而是分的明明白白,看起来有点别样的疏离。 薄子敬转头隔着卧室的门往外面客厅看了一眼,然后随便翻起几件衬衫的袖口看了看。 几秒种后,果然印证了他的猜想——这种普通衬衫上面的纽扣基本上都没有太多本质上的区别,无任何厂商加印和暗纹识别,就连材质什么的都很难用肉眼辨别他们的不同。 正当薄子敬准备用手拽下一枚纽扣要拿走的时候,才发现有好几件衣服上都缺了一枚袖扣。 他忍不住缓缓蹙起了眉。 · “老大,那咱们接下来直接回去还是?” 三人从李鸣家出来就直接上了警车,薄子敬那头正低头发着消息,说道:“去那个村长家,有点事我要......卧槽这个何海洋!喂!”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薄子敬忽然抬起头来道:“你说什么?什么日记?......行我知道了,我马上派人过去。” “先回局里,给壮壮打个电话。” “老大,壮壮一早就跟大均一块去查那辆白色套牌的沃尔沃去了,这会儿还没回去。” 薄子敬拨通了郭壮壮电话,吩咐道:“立刻开车去一趟何志朝家,何海洋在老头书房里发现了重要线索......不用,让大均留在那继续查,你先过去,我们现在马上从遥山回去跟你汇合。” 他想了想吩咐道:“开警车,小心路上被拦!” suv一脚油门从洋灰土路上轰了出去,碾压出两道深深的折痕,没一会儿,另外一辆简陋的小轿车紧跟着而去,太阳热烈,村子里的蝉鸣叫的聒噪不停。 第五天 浑水摸鱼(2) 七月二十九日,下午三点,紫薇小区。 “这本日记是何海洋从何志朝衣柜抽屉最里面翻出来的,看样子应该有些年头,这纸泛潮发黄的厉害,不过不影响里面的东西。” 郭壮壮把手中那本陈旧的绿皮老旧式日记本递了过去,本子像是八十年代革命之时的产物,那一辈的老年人都喜欢。 “除了一些日常的记事之外,还有两篇提到了钟宇,您看,在这里。” 薄子敬翻开日记,纸张薄脆的声音在安静的书房内发出轻微的细响,不过上面的字迹却并没有经历过多久的时间,水墨依旧清晰,描述的是去年春天二月十一日那天的事。 ——“......我从未想过我一向欣赏的学生竟然在背地里做出这样的事来,因为一笔奖金,通社会成员在背地里暗害自己的同学,简直太让人失望,如果当时不是梁策反应快的话,后果恐怕不堪设想,我作为他们的老师,实在是失职,其实现在想来,自己当时站在远处没有走过去制止,实在是懦弱,那是我的学生......” “还有这一页。” 郭壮壮示意薄子敬往后翻。 “四月二十日。晴。这些天我通过仔细观察之后,发现钟宇这孩子并没有什么变化,他看起来依旧如从前一样文质彬彬,恭谦礼让,我忽然怀疑自己几个月前在校门口看到的那一幕是一场梦而已,而且梁策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这倒让我觉得有些奇怪.......” “这个梁策是什么人?”薄子敬将日记本阖上。 何海洋走过来说:“也是他们工大的研究生,听我爸以前说过,经常跟钟宇争第一的一个学生。” “日记里面提到的那个研究课题的奖学金的事,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何海洋:“大概知道一点。之前省里举办的一次比赛,围绕主题我不记得,但那次比赛原本应该是钟宇拿到第一,但后来就在所有评委都把第一名投给钟宇的时候,我爸才发现他的那个课件里存在一些问题,后来这个第一就直接落到了当时排在后面的梁策身上,除了名次之外,还有十万元的奖金。” —— “我不是一个很会送礼物的人,也不是一个愿意花心思去琢磨别人想法的人,但去年下半年在一次课题上,何教授给了我很大的帮助,所以我是为了感谢他才这么做的。” “是什么课题?” “是关于《zrn和zrc薄膜的微观结构、化学键太、应力、硬度和摩擦学性能的关系的研究》。” “是去年那次薄膜微观结构的课件?” 何海洋点头道:“是这个,诶薄警官,你怎么知道?” 薄子敬心道:我知道的可多着呢。 淡淡道:“警察要是想知道自然有能知道的法子。” “那您看这个东西能作为直接指正凶手的证据吗?” 薄子敬双手环胸,整个人靠坐在桌子上,敛眉道:“凶手?谁?!” 何海洋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似乎觉得他问的有些荒唐,说道:“当然是这个钟宇啊,作案工具就是他当时买来送给我爸的,最后一个跟我爸独处的人也是他,还有我爸死前手里那枚纽扣也证明就是他的,现在这本日记,你们看到了吧?这个人根本就是个斯文败类衣冠禽兽,难不成你们还觉得他表面上看起来人畜无害就不会干出杀人放火的事了?我可跟您说啊,一般越是看起来不像凶手的,其实才是隐藏最深的那个。再者,即便没有他那层皮相,现在所有证据都指向他,难不成还不足以说明这个人就是真凶吗!!” “兄弟!”薄子敬忽然叹了口气,一巴掌落在他肩上,语重心长道:“我觉得要不你试试转行,来我们局里上班得了?” 何海洋不屑道:“去你们公安局?我说薄警官,我一机关单位总处的一把手去你们公安上班?你这是瞧不起谁呢?!” “那你跟这哔哔个屁!”薄子敬忽然恼火道:“警察还没说谁是凶手呢你就知道了?!你这么聪明不干警察是不是把你屈才了啊!” 说完他没再理何海洋,直截了当道:“壮壮,带几人提审这个叫梁策的过来,陆斌庄力,你俩留下来二勘现场,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可疑物品,顺便打电话让技术把物件送过来一起帮忙!” “老大,你现在直接回局里了?” “不然呢?留下来跟你们一块听这个八婆叨逼叨?”薄子敬瞥了何海洋一眼,后者正准备上前理论,就被陆斌拖去了一遍低声说了句什么,薄子敬泱泱的下了楼钻进警车,车门甩上的瞬间,四轮子轰一下瞬间窜出去老远。 · 南方一直以来都是多雨的季节,现在又是赶上梅雨的时候,警车划过主干道时,路上除了两侧巡防的军警车辆之外,几乎看不到一个路人,直升机呼呼的在空中盘旋,那是首都昨日赶来的支援,如今丧尸病毒的蔓延之势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广,已经超出了可控范围,即便是在白天,也依旧能够看到一些不怕光的活死人在大街上冒头出来。 感染已经过百人,这是一个相当惊人的数字,多少家庭都会因此支离破碎,医疗生物化学等方面的专家至今一点头绪都还没有,后方警力虽然在不断增加,可无法从根源解决问题,那么时态只会一步步发酵的更加严峻。 雨水划过车玻璃是带着弧度顺流下去,雨刮器机械式的一遍遍来回晃着,密闭空间内安静的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薄子敬不耐烦的将广播打开,可惜信号不是太好,警车这种劣质音响内一直都是‘滋滋’的电波音,更让人心情烦躁。 “你要是被你爸妈知道你有这种想法的话,他们二老会不会直接冲进我家门打断我的腿?” 夏日的傍晚,老旧客厅内的电视机里播放着音乐频道画面,钟宇光脚踩在地摊上,手中捧着一碟芒果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对他说道。 “知道就知道了呗,反正出柜这事已经是实打实的了,他们也不能把我怎么着,我妈从小就疼我,只要我愿意干的事,基本上就没反对过,至于我们家老薄,最多也就几天不理我,回头想明白了,也酒不管我了。” 钟宇塞了一片芒果在嘴里细细嚼着,跟着笑了起来:“你还是迟早及时止损吧,我现在觉得我已经是个罪人了......哎你干什么!” 薄子敬忽然上前一下子将他压在沙发上,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一手端盘一手拿脸上有些慌乱的钟宇,不怀好意笑道:“为什么要及时止损,喜欢人又不犯法,再说了,你现在不还没答应跟我在一起吗?怎么就成罪人了?” 钟宇有些手足无措的想要将他赶紧从身上推起来,可惜两只手都被东西占着,当下只能吃亏的任由那人一脸得意,佯怒道:“你再不起来我可就要踹了啊!” “踹!照这踹,回头给踹出毛病来,吃亏的还不是你!” 钟宇:“......” 薄子敬见他难得脸红,眼睫扇子似的在眼睑处落下一层暗影,窗外就是夕阳,黄橙橙的全部洒进客厅里,连窗帘外的那层白纱仿佛都被换了颜色一样。 他忽然俯下身子,以鼻尖贴着鼻尖的距离望着钟宇,两人相视沉默良久,久到额角上冒出来的汗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紧张的时候,薄子敬低声说:“你难道就不喜欢我?” “......” “说啊,你也喜欢我,是不是?” “......”钟宇无法忍受他像是被火烫着了的目光似的,有些不自在的别过头去,然而刚一要动,上面那人就好似揪住了他小辫子似的立马伸手固定在他脸颊两侧,继续说道:“说啊,喜不喜欢我?” 钟宇承认,薄子敬对他来说,确实有无法抗拒的魅力,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在打开情感闸门的时候,那里面奔腾的洪流竟然涌向的是这样一个人。 他有想过自己将来可能会娶一位温柔美丽大方的妻子,生两个可爱的孩子,这一辈子平平淡淡相扶到老,这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可恶的泥石流一样的东西忽然夹了进来,且那样的凶猛,让他避无可避,猝不及防。 “不喜欢!” 钟宇近乎咬牙切齿的开口,话音刚落,他就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你给我起来!” “哟!”薄子敬阴阳怪气道:“什么时候还学会说谎话了,来来来,让我看看,看看我们钟教授到底还有几副面孔是我不知道的呢!” “你......薄子敬你先起来!” “那可不行,除非你说喜欢我,不然今天咱俩就这么僵持着,反正明天周末,咱俩都不上班,正好晚上我就在你这跟你这么睡了。” “......你可真是......” “脸皮厚呗!我知道,不然怎么有胆子敢追钟教授呢?说嘛,喜欢我吗?嗯?” 钟宇失笑:“你非要问个一清二楚就没意思了,人要保持神秘感知道吗?多学学郑老先生的品格,难得糊涂,起来起来,我手上还端着东西呢!” “那不行,你今天必须得跟我说清楚,不然我就亲你了!” “......你这个人!” “钟宇。”薄子敬忽然开口打断他,原本固定着他脸颊的两只手放下来将他圈腰抱住,而后他微微收紧手臂,加紧了力度,将钟宇整个脑袋埋在自己怀里,低声道:“我这二十八年来从未如此喜欢过一个人,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一直在我心里徘徊,我一开始对这件事情也很抗拒,因为我并不知道那样的感情代表着什么,直到我醒悟过来那是男女之爱的时候,我也害怕过、紧张过甚至是鄙视过自己,可是每次当我想起你的时候,我又觉得自己何其幸运能够遇上你,所以哪怕可能今后会被别人用异样的眼光去看待,我也义无反顾的想要去喜欢你并跟你在一起,你难道就不准备开口说一句喜欢我吗?” 夏天空气十分潮热,稍微一动就会出一身的汗,两人相叠着陷进沙发里,电视机里正放着柴科洛夫斯基的黑天鹅,混合着小区楼下大爷大妈广场舞的聒噪以及孩子们玩耍的嬉笑,让原本应该燥热的气氛反而更加显得平静了下来。 谁都没有再开口,周围只剩下两道轻微的呼吸声,以及那一声声逐渐合拍成一个节奏的心跳。 “这个世界上有三种人,你知道是哪三种吗?”钟宇问道。 “男人,女人,不男不女?” 钟宇失笑:“正经点!” “那是什么?死人和活人?还有一种半死不活?” “......” “这个世界上有三种人,赶路人,停驻人,还有......你。” · “薄副回来了!” 门卫热情的打了个招呼,市局电动门缓缓打开,警车穿进去的时候,就听门卫继续道:“对了薄副,李局十分钟前回来了,说是让你直接去他办公室一趟。” 第五天 浑水摸鱼(3) 局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薄子敬进去之前敲了敲门,过了会儿,才传来李局略有些沙哑的声音。 “进来。” 上了年岁的洋瓷茶缸里十年如一日的盛着半杯营养快线,年过半百的老局长连续几天高强度工作之后,整个人仿佛又跟着老了好几岁,他刚才像是睡了会儿,脸上的倦意还没有褪去,看了薄子敬一眼,示意他坐下,直截了当问道:“何志朝那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目前又多了几条新线索,正在进行下一步行动。” 李局点头,端起茶缸子抿了一口,说:“尽快吧,别让人再来瞎闹了,对了,病原体的事情进展如何?” 薄子敬:“暂时没有太多有用信息,不过目前初步排查这件事跟化工实验基地脱不了干系。” “哦?”李局拿起手边的老汉巾擦了把脸,说:“是前几天关进来的那个?” “也不全是。”薄子敬道:“还有他们实验室另外几个都有嫌疑。”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薄子敬将案情始末从头到尾大概的讲了一遍,关于钟宇那部分他也没有隐瞒,李局听完后倒是没有太多反应,只点头道:“既然有了侦查方向,后面证据之类的也就好找了,不过你要明白一点,抓住始作俑者固然重要,目前尽快找到m279的破解方法才是首要因素,倘使我们我们真的能将那个始作俑者揪出来,一旦他不愿意配合拿出攻克病毒的方法,那我们所做的这些都将变成徒劳,到时只会耽误更多人被感染。” 薄子敬点头,正色道:“有件事我想跟您走个特批。” 李局伸手敲了敲桌面,挑眉看他:“?” “既然目前尽快找到m279的破解方法是首要因素,那我这边想推荐一个人给您。” “说说看。” “这人您见过,就是还关在拘留室那个化工实验基地的钟宇。” “......兔崽子!” 啪一声轻响,李局一手抄起旁边的小烟灰缸直直砸了过来,下一秒就被薄子敬接了个正着。 “目前嫌疑确实都指向了他,但我们并没有十足的证据能够证明这两个案子跟他有关系,从羁押到现在已经过了四十五个小时,如果三个小时之内我们还没有证据证明他就是凶手的话,那就只能放了他,与其后面继续暗中监控,不如直接让他参与破解m279行动,这样也能更明白的掌握他的一举一动。” 李局整个人往后一靠,深深的陷进身后的椅子里,由于这几日没有休息好的缘故,小眼睛里面充着淡淡的血丝,他闭了闭眼,说:“倘若制造出病原体的人就是他,一旦让他参与行动,你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后果吗?” “这个我有想过,但我向您保证,不管m279也好,何志朝一案也罢,这两个案件都跟钟宇没有任何关系!” 李局忽然眯起双眼,上下来回在薄子敬挺拔的身躯扫了一圈,哑声道:“你好像跟他很熟?” 薄子敬:“我只是根据这几天所摸排出来的线索判断而已。” “判断?”李局冷着脸道:“什么时候警察断案开始讲究单靠个人判断来断定结果了!” “现在所有的线索都应全部铺开,即便目前的走向还没有到达终点,但它所进行的趋势和......” “行了!”李局不客气道:“没到最后一刻铁证摆在眼前的时候,任何人都有可能是案件的真凶!别跟我提那些个没用的长篇大论,我只看证据讲究结果,证据出来之前,这些人一个也别想跑!” · “薄副!” 重案组大厅,薄子敬刚迈进办公室,小李后脚赶紧跟了上来。 “嫌疑人梁策两分钟之前刚被带进审讯室,您看您要不要过去旁听?” 薄子敬一双大长腿在疾走之下险些让后面的小李跟不上步伐,两天没洗的脸上,新生的胡茬看起来让整个人竟然多了一份油腻质感,如果薄副组长这会儿要是肯照镜子看一眼自己这幅样子的话,肯定只会吐槽这是因为睡眠不足的缘故,跟颜值什么的压根没有任何关系。 “几点了?” 小李看了眼腕表:“两点四十,薄副,您是不是还没吃饭呢!” “嫌疑人在几号审讯室?” “三号,壮壮哥这会儿刚进去,薄副,我看您脸色好像不太好,要不我给您叫份外卖过来?......啊,我忘了,前天晚上开始就全市禁严,这几天骑手小哥哥们都不上班了!要不我去厨房让张姨给您煮碗面过来,再加两个蛋?” 薄子敬心情烦躁,摆手道:“不用,大均那边什么时候回来?” 小李:“大均哥说可能还得几个小时,那边的民警不是很配合。” 薄子敬怒道:“妈的,不配合是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嗨薄副,你还不知道那帮人什么德行吗?平时都游手好闲习惯了,真的那天碰上个命案,最多就走个过场象征性查一查糊弄糊弄老百姓,那辆白色套牌沃尔沃虽说最后是在他们片区消失的,但是这帮人懒习惯了,真没几个愿意配合的。” 薄子敬压着火打了个电话过去,“对,107县道那片的,嗯,谢了!” 说罢挂了电话就走去审讯室门外,小李追着道:“薄副,您真的不吃东西了?” · “......一开始那帮人来找我事的时候我没有想到会是他,后来等他们都快走了,我看到一辆黑色的车里坐了个人,那人转过头来还冲我笑了一下,我看的清清楚楚,就是钟宇。” “你是因为什么原因被打的?” “还能是什么?挡了学霸的路了呗。” 梁策一脸青春痘,面部蜡黄发黑,黑眼圈浓重,整个人都给人一种营养不良的骨瘦如柴,一看就是学习把脑子学傻了,人都跟着肾虚了。 “挡了学霸的路?能清楚的解释一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梁策不屑道:“那帮来打我的人跟我说的清楚,因为我在那次比赛得了第一名,拿走了本该属于钟宇的那十万块钱奖金,所以才平白无故的挨了顿揍,还扬言让我把那笔钱吐出来,要不是因为当时被路人看见报了警,别说十万块钱了,就是这条命可能都会搭上。” 郭壮壮蹙眉道:“让你把钱吐出来?打手说的?” “不然呢?”梁策说:“警察同志,你们怎么突然对打架斗殴的事情感兴趣了?难不成过了这一年多,准备给我伸冤了么?别介,我这人不想惹多余的麻烦,这事过去了就算了,虽然我......” “何志朝跟你什么关系?”郭壮壮打断他。 “何志朝?何教授吗?那是工大的退休教授,怎么了?” 郭壮壮:“给你授过课?” “是我选修课的老师。” “你们师生关系怎么样?” “一般般吧,没什么太多交集,因为我平时主修课程都不太忙的过来,所以选修课也很少去上,一个月一两次吧,也就很少跟何教授有什么来往。” “他死了。” “好端端的问他......你说什么?!” “何志朝死了,七月二十五日下午六点左右在家中书房被杀害,下面我要问你的所有问题都将关系到这个案子,请你想好了再回答。” 第五天 浑水摸鱼(4) 下午三点二十,警车缓缓驶上了前往东新支路方向的道路。 烈日焦灼,柏油马路上火烤似的蒸腾着热浪,几纵驻军部队将各个路口封锁起来,警车在靠近封锁线范围三米处停下的时候,驻军人员打了个手势小跑前来,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主驾驶那张英俊逼人的脸。 “停车检查!” 薄子敬取出警察证递了过去,挑眉说:“兄弟,现在见着公安的宝驹都不管用了?查这么严?” 一身军装的年轻人面目严肃,将警察证拿在手里左右反复看了好几遍。 “别看了,百分百真证儿,这年头儿谁造假敢造到警察头上来。”薄子敬一手搭在车窗上,问道:“前面全部设防了?” 年轻军官双手将警察证递了过去,随即朝车内敬了个礼,严肃道:“另外一个麻烦出示下证件!” 钟宇转头从副驾驶看了出去,薄子敬立马道:“这是我家属,要什么证?刚才警官证都给你看过了,差不多得了,赶紧让我们回去,这眼看着一会儿要下大雨了,万一路上再碰见个丧尸出来乱窜怎么办?” 年轻军官面不改色,继续严肃道:“上级命令,来往车辆人员全部排查,一个也不能放过!请出示证件!” “......我说你还没完没......” “给。”钟宇整个身子倾斜靠外,将手中深蓝色皮质矩形证件递了过去,那年轻军官刚一看封皮,面色倏然而变,随即似是不相信似的盯着里面的内容看了良久,少顷,才终于抬起头来,深深的看了钟宇一眼,行了一个像是只有对国干级别大佬才有的敬礼。 薄子敬:“......” 前方拦路警戒线缓缓开启,suv再次发动向前驶了出去。 “哎,你刚给他看的什么东西?你们这帮搞化学的现在都开始跟官僚主义挂钩了?是不是伪科学家证啊?” 公寓内,钟宇换好家居服拿了浴巾准备洗澡,薄子敬坐在沙发上开始嚷嚷。 “没什么,比不上你的警察证。” “哟哟哟,没什么能让人家给你行那么大一个礼?” 钟宇笑说:“可能是人家比较崇拜我们科研行业罢了,哪有那么多有的没的。” “那你给我看看呗,我都还不知道你有个这么厉害的证呢。” “有什么可看的,哎你不是要回市局了吗?赶紧走吧,别跟这偷懒。” 薄子敬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四点了,站起身来去卧室换了身干净衣服,出来时卫生间洗澡的水声哗啦啦响,隔着玻璃门,他道:“今天开始你就待在家里别乱往出跑,我一有空就回家,饿了的话楼下那便利店还开着自己去买点东西吃,别为了省事又不按时吃饭,知道了没?” 钟宇在里面也不知道听到了没,含糊道:“好。” 薄子敬:“对了,今天我跟李局提了一下让你参与m279的事,虽然我知道说不说都一样,但是我还是希望这帮领导能稍微改变一下对你的看法,回头在查案的时候偏心你一点,你自己在家做实验的时候注意安全,要用什么就拿去用,不用给我说,知道了没?” “......嗯。” “对了,就是那个梁策......”他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道:“你洗吧,我先走了,晚上自己吃饭,我就不回来了。” 门锁声落下的时候,钟宇从洗手间走了出来,客厅空调被打的很低,钟宇穿着纯棉家居套装,头发上滴答着水。 外面天色隔着白纱帘显得有些暗沉,他走到饮水机旁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声闷雷忽然响起,没一会儿,雷阵雨就瓢泼而下。 钟宇捧着热茶赤脚站在落地窗前向外望去——城市环境并没有因为外界因素而发生丝毫的变化,唯一改变的只有那些有血有肉的动物,过去也好,未来也罢,我们都不过是时代产物之下的蜉蝣而已,那些扬言拯救世界亦或是毁灭世界的大多不过是一方笑柄罢了。 世界是什么? 哪怕上帝这样的人物都无法奈何它,何况是区区的凡夫俗子? “小宇,你将来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温暖的床头灯下,旁边的小男孩侧躺过身来看着他,问道:“老师还是科学家啊?” 小钟宇正爬上床上看书,闻言转头看他,想了想,才说道:“我不想当老师,也不想当科学家。” “那你想做什么啊?医生?警察?还是宇航员啊?” 小钟宇摇头道:“我也不想做这些。” “啊——??”小男孩失望中带着一丝惊奇,咕噜一下翻身跟他并排趴在床上,继续道:“那你说说呗,想做什么?” 小钟宇:“你先说说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我啊?”小男孩眼睛咕噜噜一转,神神秘秘的笑了一声,说:“我不告诉你!” 小钟宇白了他一眼:“哼,你要是不说我也不告诉你。” “你先说,我就说。” “不行,你先说。” “你说!” “你说你说!” “......”小男孩似乎拗不过他,妥协道:“那好吧,我告诉你了,你可不许告诉别人,因为这是我的秘密!” “行,我肯定不说。” “那咱们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我呢,我以后要成为一个拯救世界的英雄,我要让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能过上幸福的日子,我要消灭所有的疾病和苦难,让他们一辈子都没有痛苦!” 年仅七岁的孩童曾经也在夜灯之下不知天高地厚的畅言过豪言壮语。 “骗人!这个世界上哪有这样的英雄?”小钟宇不信道。 小男孩不服气的看着他:“谁说没有就不能创造了?我就是要做那个前无古人的大英雄,让人们都能记住我的名字,这样我也能像毛爷爷一样,成为全中国都为人爱戴和敬仰的人!” “哼!”小钟宇转过头去。 “哎,该你说了,你呢?” “我要成为一名诗人,就像李白杜甫那样的。” 小男孩不屑:“切,你语文成绩上次才考了八十五分,老师都说你拖了班级后腿,还诗人呢,我才不信!” “爱信不信,反正我就是要成为诗人。” “就不信就不信!” “爱信不信!” “就不信就不信......” 钟表声从偌大的客厅内沉沉响起,眼前玻璃窗上的水珠逐渐清晰起来,钟宇低头喝了口热茶,过了会儿,才从裤子口袋掏出手机。 拇指隔在屏幕上犹豫了半晌,才终于将电话拨了过去:“喂张叔,我想向你打听个人......” · “107县道派出所警察交代说,前几天附近村子有村民过来报警,事由是盗窃,失踪物品正好是一辆白色沃尔沃。” 徐浩钧一身警服从里到外湿了个透,单薄的衣料将他一百八十多斤的健壮身材勾勒的明明白白,小李同志十分有眼色的取了条毛巾给他,徐浩钧:“谢了!” 小李客气:“好说好说。” “所以上次我们去调查的时候他们这帮人压根就没想着配合我们查案?”薄子敬扒拉着碗里的青菜挂面,一口咬掉一口荷包蛋:“这帮闲的蛋疼的废物,成天吃着纳税人的粮食还不给纳税人办事,回头应该好好给拾掇拾掇!小李,给我把柜子里那瓶老干妈拿来!” “得嘞!” 徐浩钧抹了把脸上的水,将衣服上的水拧进垃圾桶,说道:“谁说不是呢?要不是您俩小时打电话让他们领导施压,恐怕还是不肯跟我们配合。” 薄子敬:“先不管这个了,后来怎么说?去报案人家里问了吗?” “没有。”徐浩钧道:“报案人昨天回老家了,家里没人,我就找了附近一些村民问了,那人确实是丢了一辆白色沃尔沃,车牌是‘新a yl619’,不过现在还不确定是不是就是高速上那辆套牌,等会儿我去让车管所查一下。” “尽快的。”薄子敬说:“收拾一下,一会儿五分钟之后继续提审叶静和钱欣。” 徐浩钧:“老大,那嫂......钟宇呢?” “放回去了,四十八小时之内我们没证据,反正现在......” “老大!”小李拿了瓶老干妈进来高声道:“柜子里老干妈被吴主任他们吃完了,刚我从他们技术办公室又偷出来一瓶,给你!” 薄子敬不爽道:“一天天的能不能把咱们东西看好了,成天被这个偷吃那个偷吃的,正儿八经轮到我们的时候都被吃完了!” 他说着打开老干妈瓶子用筷子挖了一勺,正准备往碗里放,随即意识到不对,凑近鼻子闻了闻,说:“卧了个槽,是我鼻子有问题还是这东西有问题,我怎么闻着一股子尸腐味儿?” 小李挠了挠脑袋:“哦哦,这个是技术办公室唯一剩下的一瓶了,就跟他们盛放尸体的仪器放在一起,吴主任说他们顿顿吃,没毛病。” “......”薄子敬一下子跳了起来骂道:“尼玛的舞男说的鬼话你也能信?这指不定是买了多久又舍不得扔只能放在尸体台边上等着过期了才有个理由丢掉......2018年1月13......一八年的都过一年多的他也敢拿来让我吃,这个老狗比。” “老大老大,要不我拿过去跟吴主任说说,让他以后别这样捉弄人了,万一给吃出个好歹......” “你以为他是怕我吃出好歹吗?!”薄子敬怒道:“他这个脏心眼儿的完犊子货分明是想把我给吃死然后他好上位跟我在局长面前争宠!狗玩意儿!起开,我找他算账去!” ※※※※※※※※※※※※※※※※※※※※ 来迟了,昨晚加班到十点,今天早一点回家就立马补上了,明天继续 第五天 浑水摸鱼(5) 下午五点五十分,大雨稍歇。 夕阳从乌云缝处探出一丝光亮,将水汪汪的大马路照的一片金光灿灿。 “我就搞不明白了,啊,不就是吃了你几瓶老干妈几个卤蛋几盒泡面几包辣条,至于发这么大火吗?我知道给你吃过期的老干妈是不对,但是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哪知道哪玩意儿还有保质期的?我以为这种东西都是几十年不会坏的!” 技术办公室,吴主任扶着鼻梁上的比酒瓶底还厚的大眼镜躲在办公桌后面的角落处期期艾艾:“再说了,尸腐味儿怎么了?你们这帮搞刑侦的哪个没吃过一嘴尸油?前天我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水饺你不照样吃的津津有味吗?别告儿我你不知道那水饺是跟头盖骨一块冻进冰箱的!渣男!真是个渣男!” 薄子敬站在办公桌另一端跟吴主任以老鹰捉小鸡的姿势四目相对,吴主任十分警惕且随时做好下一秒对面那人就会冲过来暴打他一顿的心理紧紧的抓着桌面,“尸腐味儿又没毒,吃了又不会死,专治你这种老处男!” 薄子敬一听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吼道:“你特么你没人要的老狗比还有脸说我是老处男!我......” “哎哎哎,老处男打人了老处男打人了!” “你们在干什么!唔......” 吴主任撒丫子就往办公室门口跑,一时间没注意直接将脑门冲进李局软绵厚实的怀中,愣是给老头子撞的差点一口气把肺从嗓子眼喷出来,“李李李李李李局!” 李局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被吴主任眼疾手快一把抓了回来:“李局,您没事吧,哎呦喂领导我真不是故意的,就是薄渣男他要打我我才才才才才......” “够了!”李局一遍捂着被撞出内伤的胸口喘着粗气,一遍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在公众场合玩闹,一个个的都不想混了是不是!” “不不不不不不是!” “你!”李局伸出老胖手一指薄子敬,没好气道:“给我过来!” 薄子敬撸了把衬衫袖管,有点漫不经心道:“什么吩咐啊局长?” 李局好容易才顺好了气,怒道:“之前跟你说的话都白说了是不是?!你看看你现在还有没有点警察的样子!我问你,那个叫钟宇的你为什么提前半个小时给他放出去了!” 薄子敬;最烦这帮老古板掐着时间抠事情,说:“哦,提前半小时?有吗?没有吧,我都是算好四十八小时才让他走的啊。” 李局气道:“兔崽子,别以为这几天我不在就不知道你干了什么!” 李局一双小眼睛瞪着他,似乎想说什么,最终欲言又止,“我现在不管你之前怎么做,你赶紧给我去登记科把记录抹平了去,你知不知道秦科长对你意见很大,说你滥用职权私自将嫌疑人提前送走,还说我包庇你对你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兔崽子,我看你现在胆子是越来越肥了!” “可能是记错时间了。”薄子敬没什么歉意的开口:“一会儿我让小李过去销。” 李局吼道:“薄子敬,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现在无视公安系统规章制度我还不能说你两句了是不是?你脸上那什么表情,我说错了还是把你给冤枉了?!” 薄子敬:“......” “滚滚滚!”李局摆了摆手就准备转身走人:“看见你这张驴脸我就烦躁的不行,一会儿我要去市立医院找省领导,你最好给我安分的查案子,要是有什么差错,回头就去行政办公室领一份儿表格去!” “碰!” 技术办公室大门被猛的从外面甩上,吴主任一脸懵逼还没明白过来自己本来因为老干妈的事跟薄子敬就准备打起来,这怎么到最后就演变成了薄子敬被李局给训了一顿? 不管了,只要这个薄渣男被虐,他就开心的顺手还能给李局暗地里比个心。 “哎,这就走了?!”吴主任望着薄子敬的背影开口,心说:咱俩不再探讨一下那个沾着尸腐味儿的老干妈一下? · “老大,李鸣那枚纽扣的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跟那天我们在死者手中拿到的那枚完全吻合。” 小李噔噔噔的跑了过来将检验单递到薄子敬手中:“这种纽扣能够查出完全一样的材质其实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所以目前并不能真正证明什么。” 薄子敬意味不明的瞥了他一眼:“怎么能叫不能证明什么?” “这种市面上一抓一大把的东西,按理来说本身就没有什么可参照价值啊。” 薄子敬啧啧两声,想说什么,最终都化成了一口无奈之气,伸手重重的在小李肩上拍了两下。 “老大,现在是不是可以提审叶静和钱欣了?”小李追问。 薄子敬淡淡道:“嗯,让刑侦的校长一块,你们开始吧。” · “所以说从那时候起,你们就没人再跟他有过任何联系了?” 钟宇依旧保持着四十分钟之前的站姿没变,直到手中茶杯内的水都凉透了,他赤脚踩在地摊上,窗帘白纱被缝隙处涌进来的细风吹的微微荡起,他说:“墓园呢?这些年除了你们之外,就没有其他人去过的痕迹吗?”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钟宇原本望着窗外的眼睛忽然看向地面。 睫毛半垂着,细细的遮住了整个眼睑,仿佛整张脸都盖上了一层阴影。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又带着点洗衣服的消毒水味儿,不知是不是因为情绪的原因,此刻钟宇只觉得这两种味道被逐渐放大,以至于让他从喉咙一直到胃里,都泛着一股有些压制不住的恶心。 少顷,他才低声道:“好,我知道了,那谢谢张叔。” “小宇啊。” 电话那头似乎有些嘈杂,人来人往交织着像是麻将一样的凌乱的动静:“现在听说市区里面危险的很,我们住在村子里的稍微还能好些,不过大家现在都不敢出门了,你平时尽量都待在家里面,我今天看新闻,说是又被感染了好几个,现在你们家就只剩下你了,你可得替你父母照顾好自己才行啊。” 钟宇无声的笑了笑:“我知道了,谢谢张叔,你跟阿姨还有敏敏也要注意安全。” “我们倒是没事的啦,至于......嗨,没什么,那就这样吧,等这次的风头一过去,我跟你阿姨到时候带着敏敏一起去市里看你。” “好。” 四周再次回归于寂静。 钟宇只觉得有那么一瞬间头脑近乎是空白的,连手机再次响起足有好久才反应过来:“喂!” “干嘛呢,怎么这么才接电话!”薄子敬那头没好气的开口。 钟宇无声的呼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的正常,说:“没什么,刚才去了趟洗手间没带手机。” “唔。”薄子敬说:“没事,就问问你吃饭了没?” 钟宇笑道:“才几点,还没呢。” “都几点了!你看看表都几点了!”薄子敬立马不满道:“就知道你肯定为了省事不好好吃饭,赶紧赶紧的,楼下买点东西去。” 钟宇一看时间,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六点二十。 收回目光,他道:“等会儿,还不饿。你呢,你吃了吗?” “不饿也得按时吃饭!老师从小没教过你吗?大多数胃癌患者都是由于不按时吃饭引发的病症,你好歹一学化学的,跟医学这种沾边沾了这么多的人,怎么这点常识都不懂?” “我真的不......” “你要是不吃我就打电话让人现在给你送上来!” “......知道了,我现在下去买吃的。” 他已经能想象到楼下便利店小妹推着两大车食物一脸不满的给他送到门口,到时候可能还会来一句:“哎,你老公喊我过来给你送饭!” 钟宇忍不住轻笑了起来,心里刚才积压着的那一阵阵沉闷到令人快要呕吐的窒息感仿佛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笑什么?” “......咳咳,没,没什么,挂了,我要下楼了。” “哎哎哎别急,跟我说说呗,刚怎么突然笑那么开心?” “没笑,你听错了。” “哟哟哟,现在还学会唬人了,刚才明明就是笑了。”薄子敬似乎心情很好:“说说呗,想到什么了这么高兴?” 钟宇不理他,道:“真没笑,你听错了。” “切,不愿意说拉倒,快去吃饭吧,一会儿记得给我发你买饭的照片过来,我要检查!挂了啊。” “等一下。” 等一下。 三个字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连脑子都没过就这么从嘴巴里甩了出来。 “嗯?怎么啦?”电话那头的薄子敬正蹲在走廊的角落里看蚂蚁搬家,不亦乐乎。 钟宇一手插在口袋里,转头看了眼窗外的夕阳,轻轻一笑,说:“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想你了。” 薄子敬整个人像是被石化了一样,足有十秒钟看着同一个地方没眨眼,随即霍的一下从原地站了起来,压着声道:“什么?” 钟宇提了提嘴角,轻声说:“薄子敬,我很想你,现在,真的想。” ※※※※※※※※※※※※※※※※※※※※ 来迟了,出差中酒店真的不太方便,谢谢观看。 第五天 浑水摸鱼(6) “薄子敬,我很想你,现在,真的想。” 十年前,不,哪怕是五年前的薄子敬在听到爱人说出这样的话之时,肯定会第一时间不管不顾的冲到对方面前将他就地正法。 可如今他已经进入而立之年,多年的刑警生涯更是练就一番强大的心理素质,此时也只是举着电话呆愣了几秒钟之后很快就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扭头,看了眼天边逐渐西沉的日暮,黑夜即将来临,这座城市又将陷入在一片黑暗恐惧之中。 手中的姿势凝滞数秒后,薄子敬挑眉笑笑,不怀好意的问他:“有多想?” 毕竟这么久,能让钟宇说出这样的话并不容易,哪怕是从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钟副教授都很难跟他讲些甜言蜜语,永远一副假正经板着脸,有时候那些私房话也都是被薄子敬逼的没办法才勉为其难的说出口而已。 彼时钟宇将插在口袋里的手抽了出来,伸手去取玄关处的钥匙,他似乎回过神来了,赶紧岔开了话题,掩饰道:“我先下楼去买点东西吃,你也记得吃饭。” 说完匆匆挂了电话,完全不给薄子敬留任何再去开口的余地。 薄子敬这头好容易得了个便宜又吃了个憋,看着手机黑屏重重的哼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明明就还喜欢我不愿意承认。” 他转身,还没等得意完,就见刑侦组的小张匆匆走了过来:“薄副,审讯已经结束了,小李哥让您过去看看。” · “乌博士。” 梁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眼前这位多年不见的老教授,低声道:“您这么着急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从公安局被警车送出大门的一刹那就接到乌雅博士的电话,虽然诧异这位多年未曾有过联系的老头儿忽然给他来电,但这一路上梁策也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 “好久不见了,梁策。”乌博士穿着白大褂从一堆实验器材后面伸出手来,梁策拽了拽双肩包两侧余留下来的肩带,有些局促的握上了对方略有些冷冰的手:“很久不见了,博士。” 乌博士似乎并不是喜欢过度寒暄的人,扶了扶鼻梁上挂着的独眼龙眼镜,直截了当道:“今日突然冒昧给你打电话,是有个事情想要麻烦你。” 梁策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绷着嘴巴道:“您是想找我来帮助一起研究攻克m279?” 乌博士点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缺了地垫的铁椅子腿儿在白瓷地板上摩擦出令人难以忍受的刺耳声,回旋在偌大空旷的实验室内,登时刺的梁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乌博士:“想必你也知道我们目前所面临的形势和困难,你当年读书时虽然不是我亲手带过的学生,但我们好歹多次在学校的研究会上见过面,我对你的专业能力早有耳闻,也听说过你曾经对省上化学事业所作出的贡献,不知你现在是否愿意帮我这个忙?哦,不,应该说是帮助新京市一千七百万人口这个忙?” 果然如他所料一般,梁策挠了挠多日未洗的头发,开口道:“博士,不瞒您说,m279一事事关我们全市所有人的生命,从发现初期我就已经就此研究过,但后来发现自己的专业能力似乎达不到能够攻克它的标准,所以我可能......可能给不了您太多的帮助。” 乌博士:“哦?” 梁策:“m279内所含成分我至今为止也只查出了耶尔森菌群,连蓖|麻毒素也都是刚才在路上的时候听见那个送我出来的警察打电话顺嘴跟他们同事说的,博士,您说我这样一个人,能给您帮什么忙呀?” 乌博士笑了笑,捋了一把脑门上浓密的秀发,说道:“听说去年那次‘结构化学’专题竞赛你最后赢了钟宇获得了第一名?” 梁策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愣了半晌,才说:“那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是钟宇自己出了问题,并非是我能力强过他才赢了那场比赛。” “过程是什么我不管,但是结果已经是这样了,你确实赢了他。” 梁策叹了口气,没再出声。 “所以你愿不愿意加入我们的团队?” “啊......什么?哦,来实验基地上班吗?我可以吗?不是说化工实验基地很难进吗?必须得有......” “不是让你来上班!”乌博士打断他,不悦道:“只是让你在现在这个非常时期来帮助我们一起研究攻克m279,等到丧尸病毒过去,你还是回到你原来的岗位。” “......” “当然,你要是不想回学校,我可以帮你想办法重新安排一份体面的工作,毕竟你有助于过我们。” 梁策尴尬的笑了两声,摆手道:“不用不用,我现在这样挺好的,嗯,那个,我可以帮助你们一起完成实验,但是有一点我想先跟您说好,因为何教授的案子,我目前还处在被警方随时监控中,这些天警方随时都有可能对我进行传唤问话,到时候如果耽误了试验进度,还请您能谅解。” 乌博士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钟宇的情况可比你严重多了,我们总不能挡着警察办案吧。” 他不知从哪拿出一条白大褂丢给梁策,随即说:“欢迎你的加入,开始吧。” · 钟宇为了省事,足足在楼下便利店买了两大包东西提回了家。 随后一刻不停的开始蒸饭炒菜煲汤,等吃完晚饭,已经是晚上七点四十。 薄子敬为了装逼却从来没用过的书房已经被钟宇占为己有改成了实验室,局势紧迫,他们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再去耽搁。 将所有器材摆弄放好,钟宇刚戴上橡胶手套,手机振动从口袋里传来,他不得不又将手套摘下,看了眼陌生号码,本来下意识去挂断,不知怎么的,又鬼使神差的按下了接听键。 “喂你好。” 电话那头异常安静,只有一道低沉的男生在耳边响起,钟宇一张脸转而变色,蹙眉道:“80万?什么意思?” “只要你愿意给80万,我可以不再追究你杀害我父亲这件事。”电话那头说。 钟宇看向实验器材的眼底不由闪过一丝恼怒,淡淡道:“你凭什么认为我就是凶手?” 何海洋哼笑一声:“不要再做无畏的挣扎了,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你,警察拿到实据不过是迟早的事,你觉得目前除了我不追究之外,你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摆脱这个案子吗?!” “你从哪里找到我的手机号码?我想我们之前似乎从未有过交集?” “我想知道自然会有自己的办法,怎么样,80万,对你这种天才化学家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只要你愿意给我,我父亲这个案子,我保证让警察不再查下去。” “你总得让我知道这些钱你是用来做什么的吧?”钟宇双腿交叠,一只手食指扣着桌面,那是一个强势者经常用来谈判的姿势:“我总不能莫名其妙就给你这么多钱。” 何海洋在电话那头顿了顿,才说:“你别管我做什么,你就当是买你自己的命!你要知道,你是这个案件的凶手,一旦实据摆出来,你将面临的会是什么局面,八十万买你自己的命,买不买!” 钟宇不由心中暗笑,表面不动声色道:“警察都没有查到最后,你怎么就知道凶手一定会是我?” 何海洋咬牙道:“你要是不愿意,哪怕最后查出来不是你,我也会让他变成你!” 城建局局长一把手手中的权势,什么时候也能够在这近七千多平方公里的新京市内搅弄风云了?钟宇心道。 他说:“但我可能没有那么多钱。” 何海洋瞬间感受到了对方的妥协,一时间似乎连说话的语气都稳了很多:“那你现在有多少,都给我,剩下的你后面再补!” 钟宇察觉有异,继续周旋:“我现在卡里一共只有三十万不到,所以可能......” “放屁!”何海洋瞬间怒了,吼道:“你别想跟这骗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底细?钟宇,以前你可是我爸经常挂在嘴边念叨的学生,那些年你光是给朝安省递交的几项科研专利就够你拿足百万奖金,你以为我平白无故会给你要八十万!你记着,我没给你要一百万那都是看在我爸的面子,你少跟我这给脸不要脸!” “一百万......现在就算是一个壮年男人的命可能都不值一百万,何教授今年已经六十五岁了,且不说他是我曾经的老师,我姑且给他一命算四十万,换了别人,最多法院只会判定赔偿二十万出头,你张口就给我要八十、一百的,有些不太合理吧?” 这话似乎是戳中了何海洋的怒火,他像是只暴躁的狼狗一样开始在电话那端吼道:“钟宇,你这个白眼狼,白瞎了我爸这些年对你的栽培和器重!你不感激他老人家也就算了,还背地里干出杀人这种勾当,我看你活该从小父母双亡,你爸妈就是被你这白眼狼给克死的!你......” “啪!” 钟宇一下子按断电话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随即他双手支撑着额头坐在远处忍不住开始大口的喘息。 “活该你从小父母双亡,你爸妈就是被你给克死的!” 他不能乱。 更不能慌。 外面的天还没有彻底黑下来,但这些天重复式的机械性声音再次从大马路上响起,尖叫声,怒骂声,装甲车碾过的重轮声,以及几声隔着消|音器之后余留而过的枪响,此刻似乎都被放大了在耳膜周围嗡嗡的转着。 钟宇募地睁开双眼,脸色已经不似往日平淡,而是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隐晦的冰冷。 何海洋选择在这个时候用八十万来结束亲生父亲被杀的案件,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让他做出这样的举动? 八十万不是个小数目,尤其是在他刚才说了自己卡里只有三十万之后引来何海洋的怒火,倘若一件事情需要钱的话,三十万即便不多,但是够他去凑一凑,可何海洋张口咬死了八十万,并且一开始还有想要多要的打算,只是碍于钟宇可能真的没有那么多的情况下才退而求其次变成了八十万,况且从语气上来看,这笔钱似乎非常急用,以至于有些将何海洋逼迫在刀尖上的感觉...... 所以到底是因为什么他才愿意用八十万来换取自己作为一个儿子应有的良知? 何海洋是机关单位工作了十几年的人,这种人往往最好面子且极为抠门,但平日里又都非常喜欢装逼打官腔,最喜欢他人用隐晦的手段来讨好自己的欢心,绝对不会存在直接张口要钱这种现象,因为这样会显得自己很没有面子,也会显得自己非常廉价。 如今何海洋不知道从哪得来的自己的电话,张口就是这么多钱,并且明摆着有一股狗急跳墙的意思。 钟宇隐隐猜到了三种可能:第一就是他外面的情人想用某些方法敲诈他一笔,否则很有可能那个情人就会用某些不入流的手段将他搞的身败名裂;第二则是曾经可能受贿过某些商户的钱财如今快要被捅出来所以想尽快把之前的受贿金额填补上去,不然很有可能一旦查到,那可就不是简单的丢掉工作的事,毕竟作为一个一把手,又是共产|党员,党员受贿坐牢年限是普通群众的五到八倍,像何海洋这样的,即便真的只受贿八十万,也够他坐个三十年以上,更何况一旦受贿,根本不可能只有八十万那么简单;还有第三点,那就是何海洋可能沾染黄赌毒这三样其中的一样,涉黄应该不会需要这么大的金额,涉毒应该也不可能,从他的状态样貌来看,并不像是个瘾君子,那么就只有赌了...... 以上三点,其中第二点一出来就被钟宇立马推翻,且不说目前新京市的形势,政府斗丧尸都还来不及,哪里还有精力去调查贪污腐败?即便是查,这些年也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从来没见动过真格。 那么就只剩下情人和赌博这两点能够逼的何海洋在这种时候狗急跳墙。 他重新拿起手机翻开录音,里面赫然是一段刚才跟何海洋通话的录音记录,钟宇想都没想,直接点了分享,将那段录音发给了薄子敬。 ※※※※※※※※※※※※※※※※※※※※ 论如何解决对自己凶的人:直接找我老公帮我解决! 啊啊啊啊我来了我来了!对不起对不起,我最近总是隔日更,工作太忙忙忙忙了,谢谢大家的不离弃,鞠躬! 第五天 浑水摸鱼(7) “你们干什么!住手,都住手!造孽啊!” “碰——” “碰碰——” 凌乱的抢砸声混着苍老的哭喊声交织在阴暗潮湿的老旧公房内。 五六个赤膊纹身胸前挂大金链的壮年男人乌泱泱将不大的客厅挤的满满当当,其中一个带头的穿着件黑色虎头短袖,花臂延下的手上拿着一把看起来像是电棍一样的东西,随着里面老太太的哭喊,手中的电棍一下又一下的砸着屋内的桌椅。 原本就简单的摆设被砸完之后更加显得客厅内一片空荡,木屑碎了一地,老太太扶着卧室门框大口喘息着说道:“你们这是非法擅闯民宅,是在犯法!” 带头的男人满脸横肉往前一站,看了眼窗台上摆放着的一副黑白画像,凶道:“犯法?!我说老太太,你儿子欠了我们那么多钱,欠钱不还,你以为不是犯法!” “你们那是高利贷,高利贷不受法律保护,而且我儿子完全是被你们骗去的!你们.......” “我看你儿子在赌场上高兴的时候也没见他说我们是骗他的!怎么,现在欠了这么多钱反而成了我们骗他的?”带头的男人往前走了两步,威胁道:“我今天来不是跟你废话的,让你儿子出来,给我个交代,要么这事今天就过不去了!” 老太太面色蜡黄,哭道:“我老伴也才刚走,你就不能让我们先消停几天!” “管我们屁事!我们只要钱,管你谁死不死的!何海洋呢?这个时候拿你个老太太出来当挡箭牌,平时怎么没见着他这么窝囊!” 他正说着,后面几个跟着的小弟忽然走上去低声道:“大哥,天马上就要黑了,要不咱们先撤,不然晚了就出不去了。” “出不去今天晚上就睡在这了!”他说:“反正咱们现在就住一个小区,怕个毛,难不成晚上丧尸能闯进小区不成?......老太太,我劝你赶紧把何海洋叫出来,我今天来了还能跟你们商量,要是把我逼急了,我卸他一条胳膊!” “你,你......” 老太太捂着心口眼看就要晕过去,隔壁卧室的门被一把拉开,何海洋冲出来的时候手中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直直就朝带头的男人跑了过去顺势就要往他身上砸,奈何他五体不勤,一下子就被那人躲了过去,顺带着还被身后的小弟往背后踹了一脚,踉跄着瞬间扑倒在地。 “尼玛的!你特么还想动手打老子?!哥几个,给我上!” “别,别!”老太太铁青着脸捂着心口瘫坐在地上,两个小弟上前将趴在地上的何海洋拳打脚踢了一阵,似乎只是吓唬吓唬他,并没有真的出狠手,过了会儿,何海洋爬起来看着那个带头的男人,说道:“陈虎,说好了三天时间,现在还没到时间你就跑来我家闹事,这钱你是不想要了!” “哟,还威胁起我来了?”陈虎说:“你他娘的给我看好日子,老子给你的是三天时间,今天时间刚刚好,你特么还想耍赖不成!” 何海洋抹了把嘴角的血渍,说:“那天我们是晚上八点钟约定好的,现在才七点不到,还有一个多小时。” 陈虎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说:“跟我在这玩文字游戏是吧?行,不就一个小时吗?这么久我都等了,还差你这一个小时不成?” 他缓缓走进何海洋跟前,咬牙说:“不过你给我听好了,八点钟一到,八十万立马就得给我打到卡里,不然的话,今晚哥几个就跟你一块住进你家了,到时候卸胳膊还是卸腿,可就是哥几个说了算的。” 何海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去将老妈扶进了卧室。 · “我手机是不是没带出来?” 七月三十日清晨六点,警车开上了南北高架,薄子敬坐在副驾驶上翻着口袋,摸了半天也没摸见手机。 “好像是昨天下午审完叶静钱欣之后你放在办公室充电,后来就没见你拿了。”陆斌一边开车一边说。 薄子敬有点烦躁道:“都怪舞男那个狗比,大半夜的非拉着我陪他一块在办公室待着......哎卧槽,万一你嫂子给我发消息我没看着怎么办?” “哟哟哟。”陆斌捏着嗓子尖声道:“现在有了家室的多少就跟我们不一样了,时不时的就给人来口狗粮,还好我这早饭没来得及吃,要不然这会儿都得噎着了。” “少跟那贫!”薄子敬骂道:“一会儿去了张怡家,知道该怎么问话吗?” “知道知道知道。”陆斌求饶道:“你都叮嘱了八百遍了,一定不能让她知道咱们已经掌握了她跟何志朝那点私情的事!......这李鸣也是够倒霉的,跟张怡结婚这么多年,竟然都不知道自己家的摆置构造跟他老婆情人家里一模一样,倒是张怡装的还挺好的,说实话,昨天我听完她说的那番话,还真以为她跟何志朝不熟悉呢!” 薄子敬一手支楞在车窗上,并没有接话。 警车行驶过遥山小学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阵隆隆的声音。 “这地方还有个炸石场?!” 薄子敬伸出脑袋往外瞄了一眼,过了会儿,又说:“走,把车开过去看看去。” 炸石场并非是炸石场,而是个实打实的矿场,一大清早的,场地没什么人,只有一个带着黄色安全帽,挺着啤酒肚的中年老男人来回走着,听见汽车声,他下意识转过身来,跟车里的警察一照面,赶忙摘下头盔小跑了过来,哼哧哧笑道:“警察同志?哎呦,这点怎么还有警察同志过来?” 薄子敬走下车,十分客气的接过哪儿递来的香烟,随口问道:“这是你的场子?” 中年老男人挺着一脸肥肉笑着腰给他打火,说:“是我的,不过最近不是市里出了那档子事吗?我就让大伙儿都停工回家待着去了。” “都没人了你还过来干嘛?” “没人我也得来看看啊,警察同志,我这可是矿场,开金矿的,就算现在到处丧尸乱窜,也保不准哪个不要命的来我这偷金子,我还是得时不时的要过来盯一下的。” 薄子敬瞥了他一眼,意味不明:“我看你倒是听胆大的。” “哎警察同志,你们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我这可是合法经营啊,证件手续什么的都可齐全了,绝对没有什么违法勾当!” “谁说你违法了!”薄子敬就着他的打火机点了烟吸了一口,说:“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人顺手也给自己点了一根,笑眯眯道:“杨江平,杨就是那个杨,江山太平的江平。” 薄子敬笑道:“好名字。” 杨江平虽然没觉着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但是在这个时候看到警察过来,心里还是有点怵的,讨好道:“那警察同志这会儿过来这是来巡查的?” 薄子敬一手插进口袋里一手夹着烟,说:“那没有,就是路过好奇来看看,毕竟没见过金矿。” 杨江平搓搓手,说:“我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您难不成要去遥村啊?” “啊,对。” “去遥村干啥啊,他们村子一般可都不归派出所管的。” 薄子敬不动声色:“哦,是吗?难不成还私设公堂不成?” “那倒不是。”杨江平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落尽了对方的圈套内,说道:“他们村子的事一般都是村里的干部给解决,基本上外面的警察都插不上手的。” “干部解决?都能解决什么事?家庭矛盾还是偷盗抢劫啊?” “差不多都有吧,他们村子的人团结着呢,也很排外,人家一般不让外面谁插手的。” 薄子敬吐了一口烟圈,顺口道:“命案也得自己解决?” “那可不.......不是吧,不知道啊,没听说过有出了人命案啊。”杨江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原本嬉笑的神色微微一变,转瞬即逝,“警察同志,是不是那遥村死了人了?” “那没有!”薄子敬蹲下来伸手在地上摸了摸,问他:“这不会就是那金子被炸成的碎片吧?” 杨江平见他突然转了话题,立马人精似的跟上说道:“啊对!这些碎金子对我们来说基本上都没什么用,有时候工人可能捡一些回去熔一块给家里老婆孩子打个首饰什么的,不过这些都不值钱,纯度不行。” “你干这个多久了?” “也就今年年初才开始的,我嘛,一天天的也是没个正经事,瞎胡来。” “这地方离遥村还挺近的,那村子里的人不来你这偷东西?” 杨江平笑道:“嗨,您看您说的这话!我这手底下的工人全是他们遥村的,村子里现在剩下的基本上都是些年纪大的,年轻人很少在这边呆,都去市里打工去了,这帮老弱病残的没那个脑子,我每个月给他们开不少钱,这帮人懂得知足。” “那你干嘛还害怕有人来偷你东西,时不时过来看一下?!” “我过来也不是纯粹怕被人偷,主要还是......嗨警察同志,您看啊,我这么大一座金山墩在这,说实话,我每天要是不看上一眼,这心里就不踏实,说白了还是自己想看看。” “你跟村里那帮人挺熟的?” “还行,除了我这些工人以外,其他的我见了面都会打个招呼。” “既然他们这么排外,怎么我看村子里还有几个外来户?” 杨江平一顿,说:“您说的是那两个教书的?” 薄子敬挑眉:“你认识?” 杨江平点头:“当然认识了,城里人嘛,多少跟咱们都是有点共同语言的,而且那个女的啊,在村子里名声可大着呢,没人不认识的。” “哦?说说?” “也不是什么旁的事,就是有点见不得人。”杨江平忽然低声道。 薄子敬:“有什么你就直说!” 杨江平:“嗨,就是她跟外面的人偷情了,这事传得全村人都知道她是个荡-妇!” 第六天 李代桃僵(1) 从杨江平的嘴里并没有得出太多的有用信息,多是一些重复性见多。 但是有一点让薄子敬觉得奇怪的是,杨江平似乎对张怡有很大的成见。 “我跟你说啊警察同志,别看她长得斯斯文文的还是个老师,其实私底下可不检点了,到底是市里长大的姑娘,这平时的作风呐,开放的不得了!” 杨江平将夹在手中的最后一口烟孟吸一顿,随即手指一弹,丢出去老远。 两人并排蹲在地上,薄子敬伸手往毛寸上捋了一把,转头看他,问:“不检点?” 杨江平使了个‘你就别跟那装不懂’的眼神,笑眯眯道:“就是很那个……那个,你懂吧?” 薄子敬不耐烦:“有什么你就直说!” 杨江平不怀好意道:“嗨,就是整日里穿的花里胡哨的,跟好多男人都不清不楚,我说警察同志,这大家都是男人,你非得让我说这么明白的就没意思了是不是?” “你看见他跟男人不清不楚了?”薄子敬反问,盯着他那张挂着横肉的笑脸:“还是说跟你不清不楚了?!” 杨江平一愣,赶忙挂出一副苦相,连连摆手道:“哎我说同志,这话可不能瞎说啊,我可是有老婆有孩子的,我哪能跟那种烂女人扯上关系,你可别跟这诬赖我!” “不是就不是,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我,我这哪是激动,我说的是事实!”杨江平眼神里闪过一丝掩饰。 “既然不是跟你不清不楚,你怎么说的好像跟真的似的?怎么着,见过?” 杨江平像是被抓住把柄的小偷一样咽了口唾沫,眼神飘忽含含糊糊说道:“她什么人谁不知道啊,还用得着亲眼见吗?!” 薄子敬掐了烟,伸手在他肩上重重的拍了两下,意味深长道:“看来你对这个女人成见不小啊?该不会她干了什么得罪你的事了吧?。” 杨江平刚要解释,薄子敬转身就往车上走,一边道:“行了,今儿谢谢你的烟,没什么事就先忙去吧。” 杨江平屁颠颠的跟在后头,薄子敬倏地转过来,吓了他一跳。 “哦,对了,还有个事想问你一下。” “您说,您说!” “你们传言的那个跟张怡偷情的男人,是谁先发现他们两人之间这种关系的?” · “今天凌晨一点二十分左右,警方在紫薇小区附近发现五人被感染,其中三人救援及时,现已在市立医院进行进一步控制治疗,另外两人由于感染严重,已被军方强制抓捕,由于当时现场混乱,几名受害人身上并未携带有效身份证件,下面将公布几名人员照片信息,请市民家属及时与本台记者联系……” 早上八点,总局大楼依旧处于全员高度紧张状态。 技术办公室内,吴主任从忙活了一夜的解剖台上抬起头来,都没来得及扔掉手上的橡胶手套,下意识往额头上抹了把汗,对身边的助理小王吩咐说:“把前天出来的那份何志朝二检报告送去重案组大厅,顺便跟薄组长说一声,我一会儿要去一趟市立医院,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问。” 小王助理咧嘴问他:“这二检报告之前您不是一直藏着不愿意给他看吗?!” 吴主任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傻!之前不给他看那是李局暂停我们追查这个案子,既然现在又重新开始继续查案了,再这么拖着,你觉得合适吗!!” 小王助理挠了挠后脑勺,憨道:“哦,哦,知道了,那我这就送过去。” 吴主任看着他的背影唏嘘道:“好好的一孩子,怎么这几天越来越傻了……” 重案组大厅除了薄子敬和陆斌之外其余人都在。 “我们老大今天一早就带着陆哥一块去遥村了,二检报告你直接给我就成了哈。”庄力接过检验单用两指在上面弹了弹:“哟,三氧化|二砷,什么鬼?” 小王助理:“我们在何志朝呼吸道内发现了0.01毫克残留的三氧化|二砷,也就是天然砒|霜,即便二十五日当天何志朝没有被人杀害,按照这种消化计量的残留物来看,那老头儿估计也没多少日子能活。” 所有人齐刷刷转过头来纷纷凑近,郭壮壮啧啧两声,说道:“我去,也就是说,老头子其实早一步之前就已经被人给投了毒?” 小王助理耸了耸肩,摇头道:“谁知道是投毒还是自己不小心吸进了什么有毒气体呢,这个就还得靠你们去查了。” “不行不行,这可是个重要线索,我马上打电话给老大汇报一下。” “别介,他一早出去手机都没拿,给陆哥打。” · “家里是什么时候装修的?” “我跟我先生是三年前结的婚,这房子也是那时候装修的,因为在这种地方,所以比较简陋,让二位见笑了。” 薄子敬一双长腿微微分开坐着,整个人双手环胸靠在身后的椅背上,对面张怡今天穿了件白色的丝质连衣裙,化了点淡淡的妆,虽然遮不住脸上的伤痕,但是气色看起来简直比昨天见到的时候好太多。 张怡算是妆前妆后差别还挺大的那种女人,再加上身材很好,凹凸有致,所以即便是穿着清纯,看起来依旧有一股妩媚之色。 “当时这房子装修的时候是谁设计的?”薄子敬问她,顺手端起茶几上的纸杯喝了口水。 张怡:“我们这种房子哪还用得着设计?刷一下墙随便摆置几张桌椅和床就可以凑活着住下了。” “你以前家庭条件听说很不错?住在这种地方有没有落差感?” “以前的家庭毕竟是父母家,现在的家庭才是我和我先生的家,再说,我是为了我爱的人和我热爱的事业留在这里,不会有什么落差。” 薄子敬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来,问她:“介意我抽根烟吗?” “您请便。” “谢谢。” “对了,你先生在来这里教书之前是做什么的?”白色的烟雾在两人之间散开,挡住了双方的视线,不过这并不影响薄子敬那双锐利的眼神能够穿透白雾仔仔细细的看清楚她面上的每一丝变化:“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先生之前一直在国外读书,四年前才回到国内,认识了我以后我们就在一起了,留下来也是因为我的缘故。要问我们是怎么认识的,这个就有些说来话长了,不过我不知道这个跟何教授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薄子敬淡淡道:“没什么,我就随口问问,对了,看你先生的样子,家庭条件应该也是很不错的吧,他家里人肯让他在这种地方受苦?” 张怡苦笑:“说实话,我先生的家庭情况我并不是很清楚,因为他从高中时候就跟家里人没有来往了,我们当时结婚的时候,先生家里都不知道这事,还是两年前有一次他亲戚不知道怎么就找到这边,才知道我们已经结婚了。” “哦?”薄子敬一脸好奇:“这么说来你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见过公婆?” 张怡点了点头。 “你丈夫之前在哪个国家读书?” “新西兰,跟我一个专业。”张怡说:“您看,我们桌上的那些书都是他的。” 薄子敬顺着她的话看了一眼,点头道:“嗯,我记得昨天看到的那本《原子荧光光学普》。” 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忽然莞尔一笑,说:“不瞒你说,我女朋友跟你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 张怡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说:“这么巧,薄警官女朋友叫什么名字?不知道跟我是不是同一届的?” “他比你大一些,你们不认识。” “哦,好吧。”张怡说:“不过知道了您女朋友跟我是校友,我还是觉得很开心,改天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一起坐坐。” “好,希望他能有时间。” 两人沉默着坐了一会儿,薄子敬双腿交叠起来,两手捧着杯子问道:“你对何教授本人了解的多吗?” 张怡叹气道:“我真的跟何教授不是很熟悉,如果不是三年前他开始往遥山小学捐款的话,我压根这辈子都不可能想起自己曾经还有过这么一个老师。” 薄子敬一眨不眨的看向她:“那你先生呢?跟他熟吗?” “不熟吧。”张怡说:“何教授三年来遥山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们每次也都是匆匆一个照面,就算说话也都是大家在场时说一些关于孩子们以及学校今后建设的话,我感觉他们并不是很熟。” “你先生好像很喜欢穿衬衫?” 张怡点头:“对的,他这个人性格很专一,喜欢一样东西可以十年如一日的不变,自从我认识他开始,基本上没见过他穿衬衫以外的衣服,就算是冬天,也顶多在外面套一件羽绒大衣。” “你上次说,这花叫什么名字来着?” 薄子敬起身走到桌旁弯腰看着那株米黄色小花,他宽肩窄腰长腿,在这种陋室之内简直就像是一座行走的活雕像。 “风车茉莉,是我先生最喜欢的花,听他说是当年从新西兰带回来的一直养着,这种植物存活率挺高的,反正这么多年,一直这么开着。”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人纷纷转头看去,就见李鸣手中不知道提了袋什么东西走进来。 一看到薄子敬,儒雅的脸上立刻露出笑意,说道:“在门口就看见薄警官的车了,正好我这边刚从里村买了一只土鸡回来,一会儿给你们炖汤喝。” 薄子敬眼睛快速从两人脸上一扫,不动声色道:“不用了,马上就走,你们自己吃。” 李鸣:“那多不好的,中国不是有句老话叫做‘来都来了’吗?总得吃了饭再回去不是?” 张怡也张口挽留,薄子敬拒绝道:“别,我女朋友还在家等我中午回去吃饭,要是不见我人,铁定得跟我闹,你们自己吃吧,我这差不多就走了。” 李鸣刚想再说什么,薄子敬插嘴道:“哎李鸣,你衣服扣子是不是掉了?” “啊?唉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李鸣立马将袖口举起来翻了翻:“哎丫头,一会儿你给我找个扣子把这缝起来啊......薄警官,要不是你提醒我还真不知道自己衣服什么时候掉了个扣子,谢谢啊。” 薄子敬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没什么表情开口道:“客气。” 李鸣白衬衫的一只袖管挽起到小臂高度,另一只袖管放下来时袖口大开,原本扣子和衣服的颜色都是白色,一般人即便是看到他袖口开了也不会注意到是因为扣子掉了的缘故,薄子敬眼神出奇的好,好到明显带着一丝刻意。 “得了,今天先这样吧,你们先吃饭,我先走了。” “薄警官,真的不吃饭啦?” 薄子敬头也不回的朝门外走了出去。 院子里,李鸣将袋子里那只土鸡放在张怡眼前晃了晃,笑道:“你进去喝点水看会儿电视,我去给咱们做饭去!” 从遥山回来的路上,薄子敬一直单手搭在车窗上沉默不语,陆斌在一旁开着车,见他似乎心情不太好,半天也没干开口。 山村道路坎坷,一路差不多是抖到高架上的,等到车真正开平缓了好一会儿,薄子敬才坐直了身子,转过头来说道:“陆斌,你衣服扣子掉了。” “啊?”正聚精会神的陆斌下意识一呆,随即就往自己警服衬衫上打量,先是看了看衣襟处,随后才翻了翻袖口,“哪啊老大,哪个扣子掉了?” 薄子敬沉默片刻,皱眉道:“刚才我跟李鸣说他衣服扣子掉了的时候,他可不是你这个反应。” 陆斌‘嗨’了一声,道:“我说老大,还在想昨天从他衣柜里翻出扣子那事呢?不是都检验出来跟何志朝手里那枚一样吗?能说明什么呢?这种材质的一抓一大把,没什么实质性参考价值!” “那为什么我告诉他扣子掉了的时候,他会直接往袖口上看,而不是现在衣襟上搜索一圈之后,再去看袖口处,毕竟人自身有了问题,第一反应看得应该是身体关键部位,而他却精准的直接翻到了正好掉扣子的那里......或者这么说,即便他的习惯是先看袖口,那为什么不先看另外一只袖子?那会儿他的另外一只手上可是托着一只土鸡的,再怎么样也不会先去看垂在下面的那只吧?” “......”陆斌被薄副组长强大的思维能力瞬间绕的转不过弯来,撇嘴道:“虽然,但是......你说得对,这个李鸣可能真的有问题。” 薄子敬道:“如果真的如传言所说,张怡跟何志朝私下里不清白,而他们之间的事也是前不久才刚传出去,很巧,这个时候何志朝又死了,那么按照正常推理来看,李鸣本身就是拥有最大嫌疑的那一个,但是从昨天到今天的样子你也看见了,他们夫妻二人的关系感觉并非外人所传言的那样,李鸣家暴了张怡,相反的,我甚至觉得李鸣对张怡非常的爱护,这一点从眼神就能看出来。” 陆斌:“啊,我咋从他眼神里看不出来啊?” “那是因为你是个万年单身狗!男女之情这种东西你懂个屁!”薄子敬怒道。 “行行行,狗就狗吧,可是老大,但从目前来看的话,我们从张怡夫妇这边掌握的证据几乎为零,我觉得是不是侦查方向有问题啊。” “不会。”薄子敬看着前方快速被撵下车轮的柏油路面,说道:“侦查方向没错,但我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陆斌看了眼来电显示,将电话交给薄子敬:“庄力的电话,老大你帮我接一下。” 薄子敬按下接听键,就听那边劈头盖脸的吼道:“卧槽陆哥你们到哪了!” 薄子敬下意识将听筒拉远了耳朵,皱眉道:“吼什么吼,有屁赶紧放!”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立马变了个语气,柔声说:“老大,刚才吴主任助理把何志朝二检报告送来了,你猜怎么着?三氧化|二砷,我们在何志朝的呼吸道里发现了三氧化|二砷的残留物,卧槽老大,大发啊!” 薄子敬登时觉得一股邪气从脑门蹭蹭的往上窜,外面烈阳炽热,烤在路面上的灼气让人看的有些反胃。 ※※※※※※※※※※※※※※※※※※※※ 注意!! 45章有个需要修改的地方: 原文: “李鸣也是何志朝的学生?” 张怡说:“我以前跟我丈夫是同学,都是何教授的学生。” 修改后: “李鸣也是何志朝的学生?” 张怡摇头道:“不是,是后来何教授开始向遥山小学捐款的时候我介绍他们认识的。” 因为翻了一下大纲才发现把这么重要的一条线索写错了,所以改过来,给大家带来不便请谅解,谢谢观看。 第六天 李代桃僵(2) 七月三十日上午十点,总局重案组大厅。 “据何志朝老伴所说,死者从半个月前就开始出现大便带血、头晕、干呕等不正常状态,当时去医院检查医生也只说是因为年纪大低血糖的缘故,就一直给输着葡萄糖,而死者生前所接触到的地方基本上就是家里、小区后面的公园,还有学校这三个地方,其他人群密集或偏僻的地方,基本上没去过。” 庄力一遍遍的放着刚从何家拿回来的录影带一边给薄子敬解说:“既然三氧化|二砷是在死者呼吸道内发现的,说明应该跟食物没有太大的关系,可能是吸入了某些有毒气体,而死者本身就是化学教授,现在虽然已经退休了,但是每周三还是会去学校给学生开一堂讲座,有可能是在做实验时不小心闻到了什么气体导致的。” 薄子敬摩挲着胡子拉碴的下巴,警服衬衫后背上被汗浸湿了一大片,眉头紧锁的看着审问录影带,开口道:“我们现在能够提取出来的残留物为0.01毫克,那么在死者消化这个残留物之前的计量大概为多少?我不太相信一个跟化学打了几十年交道的人会犯这种傻逼错误,误吸有毒气体?第一不太现实,第二,有悖常理。” 他顿了顿,问:“舞男那边怎么说?” 庄力:“王助理说楠哥去市立医院了,如果你有什么问题的话,直接打电话问他就行。” 薄子敬下意识摸进裤子口袋找手机,摸了个空,对庄力说:“去我桌上把我电话拿过来。” 庄力哼哧哧的跑了过来,瞪着眼睛道:“卧槽老大,嫂子给你发了这多消息和未接来电,这是怕你在外面偷人啊?” 薄子敬一看手机,光是‘小红帽’的未接来电就有十几通,还有一些就是爸妈跟李局那边的。 微信消息也是‘小雏菊’的最多,足足二十多条,比去年他俩谈恋爱时钟宇给他回消息的次数还多,吓得薄子敬当场就是一个激灵。 “卧槽,我怎么有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 “喂宝贝儿,我没拿......” “你怎么回事!电话也不接,微信也不回,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薄子敬这边话还没说完,就被钟宇劈头一顿冷喝。 钟宇是个平时几乎没什么脾气的人,虽然偶尔会给薄子敬厉害两句,但只要被薄子敬厚着脸皮说几句软话就立马消了火气,不过这会儿这个语气似乎有点不大对劲,跟平时发脾气好像还不太一样。 薄子敬小心翼翼看了眼身边的庄力,没事人似的捂着话筒走到一旁的角落处,立马换成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低声道:“我昨晚手机充电忘记拿,今天早上出了一趟外警,这才刚回来,一看到你的电话就立马给你回过去了,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绝对24小时都把手机揣怀里不让你找不着行不?哎你找我干嘛?是昨晚上我没回去你吓得睡不着吗?现在终于知道男朋友的重要性了吧?还不赶紧回心转意给男朋友说两句好话,等回头......” “我以为你被丧尸咬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以及板着脸饱含一股浓浓的、压抑不住的某些难以察觉的意味在其中:“你知不知道我快被你吓死了!” 薄子敬一愣,脸上的嬉皮笑脸系数褪下,紧接着缓缓勾起嘴角,问道:“怎么,这么担心我啊?” 钟宇那端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他缓缓的吸了口气,少顷,才淡淡道:“我还真是疯了。” “嘟——嘟——嘟——” “喂?喂!喂喂喂!!” 薄子敬眼睁睁的看着电话被对方掐断,下一秒立即回拨了过去,听筒内却一直提示:‘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一直被挂断! “哎呦,还来了脾气了。”薄子敬喃喃两声,正准备锲而不舍的继续回拨,微信横条再次弹出消息。 小雏菊:【别给我打电话,先想想自己错哪了!】 薄子敬:“......” “还挺厉害的。”他嘴里嘟囔着,心里却忍不住乐开了花。 对话框往上翻,基本上全都是钟宇发来的一大串问号,可见从昨晚到现在,对方在这段时间段里内心所经历过的焦急和烦躁,不由得让他心里莫名的生出一丝淡淡的喜悦来。 然而这样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在薄子敬继续往上翻的时候,一段录音文件赫然出现,他皱眉点开,那两道熟悉的声音被徐徐放了出来。 “......只要你给八十万,我可以向警察撤回我父亲的案子......” “......就算最后查出来的凶手不是你,我也会让他是你!......” “......活该你从小父母双亡,都是你把他们克死的!......” 薄子敬握着手机的手越来越紧,紧接着,在那张逐渐冰冷下来的脸几近龟裂的时候,身后的庄力等人一把上前将他拦住:“老大老大,淡定淡定!” “我特么淡定个锤子!这个狗比现在都欺负到我媳妇儿头上来了,老子现在就过去打爆他的狗头!......都给我让开!” “不是不是!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何海洋毕竟是死者家属,你这么冲过去回头直接让人家把你给投诉了怎么办!再说你得先问问嫂子,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为啥何海洋突然给他要钱,这万一要是被人耍了,回头吃亏的还不是嫂子!” “就是啊老大,我们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你得先问明白了再揍他不迟啊。” “稳住稳住!老大你咋一到嫂子的事上就丧失理智了啊,这虽说爱情能让人冲昏头脑,但是咱们现在还是以大局为重哈,大局为重!!” 三四个人齐齐把薄子敬推回椅子里,后者一脚踹翻了桌子腿儿旁边的垃圾桶,‘哐当’一声,里面盛满的碎纸屑瞬间哗啦啦洒出来一地。 “尼玛的!前脚威胁我们给他查案,后脚又特么威胁要撤案,这狗比活该这么大年纪还娶不到老婆!” 众人齐齐附和:“是是是,这个狗比,真是个狗比!” 小李一边收拾地上的碎纸屑,一边问道:“老大,叶静和钱欣那边再过不到两个小时就得放出去了,您看还继续审不审了?” 薄子敬被稍微拉回了一点理智,阴着脸说:“现在线索都有哪些?” 小李看了眼徐浩钧,后者赶紧道:“哦是这样,107县道派出所那边的民警今天早上刚给我回话,说是丢车的失主已经回来了,确定是一辆白色沃尔沃无疑,跟我们在车管所查到的信息一致,一会儿我会跟大壮直接去找那个失主一趟,现在主要是那边的村子没监控,可能相对来说会有点麻烦。” 薄子敬有些烦躁的摆手道:“尽快追查,别给这帮人钻了空子。” 小李:“那老大,一会儿到点了就把叶静和钱欣送回去了?” 庄力瞪了他一眼:“四十八小时内我们拿不出证据,不送回去还能怎么着?!” “哦哦,好!” 庄力说:“老大,按照何海洋刚才说的那些话,我觉得他应该好像是知道了什么我们目前没有掌握的东西,我觉得有必要把这个人传过来好好再审一次。” 旁边几个小姨子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薄子敬这会儿心思压根不在案情上,低头用手按着眉心,过了会儿,才突然站起身来准备往外走。 “老大,你干嘛去!” 薄子敬头也不回的说道:“回趟家!” ※※※※※※※※※※※※※※※※※※※※ 钟副教授已经开始在意了......emmmmmm......谁还不是受气的小媳妇儿了? 第六天 李代桃僵(3) “钟副教授,麻烦您过来帮我看一下这个实验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 化工实验基地实验室内,除了以往在内的工作人员以外,从首都调来的支援者也被安排进来了一部分,钟宇站在窗边刚挂了电话,那头工作台边上,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姑娘从实验器材后面伸出了一张圆圆脸朝这边开口,钟宇只得皱着眉退出了跟薄子敬的聊天界面,将手机塞进口袋,转身走过来的时候,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表情。 “我明明只加了百分之二十九的过氧化氢啊,但是用蒸馏水稀释之后,得到的摩尔单位一直不对。”圆脸姑娘一只手支楞着下巴,大眼睛滴溜溜的盯着一旁俯身弯腰的钟宇,一边说:“我们化学老师肯定是教错了,我以前就觉得他误人子弟,现在看来,还真是误人子弟!钟副教授,我听说你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可厉害了,还经常代表你们朝安省参加国内的化学竞赛,每次都能的第一名,要不我以后就留在这,你带带我得了。” 小姑娘是首都某国副级干部家的千金,名叫何樱,今年十九岁,刚上大二不久,时值放暑假在家闲的没事,成天就是跟着一帮富二代和官二代在外面花天酒地,在来新京市的前一个星期因为酒驾撞人差点闹上新闻热搜,气的她爸险些背过气去。 后来听说新京这边爆发了丧尸病毒,觉得刺激好玩,小姑娘硬是逼着她爸给自己安排在支援队伍里来了这边,反正多一个人不多,何樱小姐就是个凑数的,只要别在这边被丧尸给咬了,其他的她爸都随她自己去。 但是来了之后,何小姐才发现真实情况跟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明明电影上那帮救援人员都是直接亲临现场跟丧尸正面博弈,她倒好,从来新京市到现在已经三天了,每天就是被安排在这个不见天日的鬼地方无休止的重复一件事情,简直就是让人暴走,今天早上都准备爆发了,下一秒就看到一个人突然走了进来。 钟宇从今早回实验室到现在,何小姐一双眼睛最起码能往他身上偷瞄几百次,最后干脆也没做实验的心思了,跑去跟李飞他们几个打听了钟宇一番——本来觉得这个极品帅哥也不过是长得帅而已,没想到本人这么厉害,三十岁就当上了化工大学的副教授,如此才貌双全,简直是狠狠的刺激了何樱小姐萌动的少女春心。 以至于何小姐一早上都寻思着怎么跟钟副教授搭话,刚才看到钟宇站在窗边打电话那副语气,像是跟女朋友说话似的,何小姐就知道自己一定不能再等了! “钟副教授,听说你不但在学校那边任职,平时也在实验基地上班哈?怎么这几天我在这,都没见过你呀?” 何樱悄悄的将身子往钟宇那边挤了挤,见对方正专心致志的忙着似乎也没发现,于是更大了胆子,直接用手戳了戳钟宇的手臂,问道:“那个,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吧?我叫何樱,今年十九岁,跟你一样是学化学的,我觉得我们肯定会有很多共同语言哦~” “给你分配的任务就是让你来这边做碘钟实验么?!”钟宇似乎并没有听到她刚才的话,转头道:“为什么大家都在忙着处理破解m279的时候你却在这做碘钟实验?你告诉我,碘钟反应跟m279有什么关系?” “啊?” 何樱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先是一愣,正要说什么,钟宇打断他道:“目前能够检测出来m279内的成分都有哪些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 “......”钟宇脸上没什么表情,将挂在鼻梁上的眼镜摘下来塞进胸口口袋,随即直起身子往周围一圈正忙着干活的工作人员身上扫了一圈,问:“她是谁带进来的?!” 实验室内除了几个工作人员低声交流之外还算安静,他突然一开口,所有人都齐刷刷往这边看来,刘飞在一边扯了扯钟宇的衣襟,低声道:“这是李厅亲自安排进来的,人家是有背景的,咱们忙咱们的就行,不用管她。” 钟宇长眉一皱,没等回话,就听乌博士那边道:“小钟,你过来一下。” 何樱刚才被钟宇突然点名,顿时觉得有点下不来台,按照自己的性子原本应该气的站起来跟他闹一顿,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看到钟宇那张脸,登时就发不出脾气来,只觉得有点委屈自己没面子,瘪着嘴道:“我就是想帮帮忙嘛,又不是来添乱的,至于吗你!” 钟宇十分不客气的说道:“如果你是真心过来帮忙的话,不会在大家都忙成这样的时候还有心思做这种无关紧要的实验,我想这位小姐你可能并不知道我们的时间有多紧迫,所有人都在全力以赴,毕竟这是关乎到几百万人性命的事,每一秒都迫在眉睫,如果你只是想在这边混日子的话,那我觉得你应该是来错地方了,首都那么安全,不如趁早回去。” 他说完转身就走,完全给对方留任何情面。 何樱一下子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着钟宇的背影吼道:“你自己刚才还悠闲的给女朋友打电话,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 话音一落,周围瞬间一片死寂。 所有人似乎都看到了这位大小姐即将爆发的火焰山以及一向不动声色脾气极好的钟副教授要反转的场面。 钟宇转头看她,小姑娘本来就圆的脸蛋这会儿更是气鼓鼓的十分可爱,他正欲开口解释,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刚才他确实是给薄子敬打电话来着,自己还因为生气愣是在窗户口站了十几分钟才缓过来,而且依照他原本的脾气,平日里是绝对不会说出像刚才那种伤人的话,况且还是对着一个没满二十岁的小姑娘。 钟宇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把原本撒在薄子敬头上的气刚才一股脑都压在了人家一个小孩子身上,这个状态跟那些平时在恋爱里受了气的小媳妇简直没什么区别。 “......” 钟宇头一次体会了什么叫做哑口无言,插在口袋里的手第五次狠狠的掐断了薄子敬的来电。 “哟,怎么这么多人!” 从门口赫然响起的声音登时打破了一瞬间的尴尬局面,钟宇一抬眼,就见那道高大的身影背着光走了进来,他身上还穿着没来得及换下的警服,挽起的袖子上不知道从哪蹭上去一道十分明显的污渍,手里提了一堆大包小包,视若无睹的穿过密密麻麻的工作台,随后将手里的脑白金、安神补脑液、十全大补丸等一系列保健品塞到钟宇怀里,闲闲说道:“就知道你在这,出了门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早知道就不回家直接过来找你了,耽误这么长时间!” 钟宇还没反应过来薄子敬怎么突然过来,就见薄警官十分老练圆滑的跟周围一帮不认识的人纷纷打了声招呼,尴尬气氛很快一哄而散,等到大家都开始各忙各的了,薄子敬才看向他,嬉皮笑脸道:“还生气呢?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看我体谅你,知道你最近用脑过度,专门找人想办法买来这么多补品给你补补脑子,是不是这个时候觉得男朋友特别贴心!” 他说的声音不大,只有两个人能听见,毕竟是公众场合,钟宇是那种要脸的人,这一点薄子敬还是非常有分寸的。 “谁让你来的?!”钟宇不悦,却还是将那堆保健品拿到手里,看了眼最外面的十全大补丸,头疼道:“买的都什么东西......” 薄子敬冲他眨眨眼,还没说话,钟宇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赶紧道:“你等会儿!” 他将手里的东西全部交给刘飞,然后就往外走,跟薄子敬擦肩而过的时候低声道:“跟我出来!” 薄子敬心情甚好,走之前还不忘冲几个冲他这边瞄过来的工作人员摆了摆手。 钟宇脚步飞快,从走廊一路走到头直接拐进了男洗手间,薄子敬匆匆跟了上去,反手啪一下关上了洗手间的大门,不怀好意的笑道:“带我来这没人的地方,想对我干嘛?想干嘛就直说呗,我一定坚决配合,绝不反抗!” 钟宇仿若未闻似的将几个厕所门都检查了一遍,确定此场所除了他们之外没有第三人,才突然道:“昨晚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接电话?!” “......” 薄子敬下意识一愣,倒是没想到他会用这种语气说这番话,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往前凑了两步,微微低头道:“怎么,现在还没领证呢就开始管起你老公来了?等会儿告诉你,一晚上没睡,先给我抱一会儿。” 钟宇双手插进口袋,退后一步表示拒绝,下颌紧紧绷着,埋在兜里的手不由自主攒了起来,满手心都是汗,一脸严肃道:“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薄子敬心道这人真是不解风情,都这个份儿上了,还跟那矜持,撇嘴道:“嗨,我就是被吴主任拉着在技术办公室呆了一晚上,手机在我那充电来着,我给忘了。” 钟宇:“真的?” “比珍珠还真啊宝贝儿,不知道你怎么对这事这么较劲儿。”薄子敬伸出双手:“来来来,快点给我抱一下,我现在被工作严重掏空的身躯急需要钟副教授爱的抱抱来宽慰。” 钟宇再次后退一步表示拒绝,继续问道:“你最近不是忙着查何教授的案子跟m279的案子吗?为什么要在吴主任办公室呆一晚上?是让你解剖尸体还是让你分析毒理了?” 薄子敬摸了摸下巴,啧啧两声,说:“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钟宇一愣:“我吃什么醋!” “哟哟哟。”薄子敬抓着他手臂往前拉了一把,笑道:“担心我就说担心我,吃醋就说吃醋,我又不会笑话你,只是我没想到啊......” “什么?” 薄子敬贴上他耳朵,低声笑道:“没想到你,这么在意我啊。” 钟宇倒是没拒绝这么贴着他,问:“以后还不接电话吗?” 薄子敬立马:“哪敢啊,以后保证二十四小时手机都不离身,只要是钟副教授来电话,绝对不会让它响铃超过两秒!” “这还差不多,走了!” “哎哎哎,别急。”薄子敬不松手,把他按到怀里,问道:“你是不是真怕我被丧尸咬了啊 ?放心吧,你男朋友我武力值爆表,别说是丧尸了,恶鬼都能被我给制服了,别动,抱一下怎么了,都已经是我的人了,还那么害羞干嘛,嘶,又掐人!” “你自己在那意|淫把,我要去忙了。”钟宇推开他去开洗手间的门。 薄子敬马上跟了上来问道:“家里不是给你把书房腾出来做实验室了吗?怎么还回来干嘛?今天还回不回家啊?” 钟宇头也不回的道:“你回去我就回去,你不回去,我就待实验室。” 薄子敬笑了笑,将手里的车钥匙往半空一抛,说:“那我晚上回家等你!” 钟宇背对着他勾了勾嘴角,转身消失在走廊尽头。 ※※※※※※※※※※※※※※※※※※※※ 来了来了,周五没更是因为加班到凌晨一点多,周六没更是因为加班到九点多晚上又去吃饭吃到十一点多,讲真的,我每次断更其实心里都是满满的罪恶感,我枯了,任由鞭尸!一会儿出去吃个饭然后码明天的存稿,明天老时间,早上六点见!爱你们,谢谢观看。 第六天 李代桃僵(4) “刚才进来的那个人是谁啊?” 本来一脸不爽的何小姐在钟宇跟薄子敬双双出门之后立马猫下腰来向一旁的刘飞打听:“好帅啊,太帅了吧,他那个腿,得有,这么长!” 何樱伸出手在半空中比划了一下,花痴道:“还是个警察哈?太man了,那人叫什么名字啊,在哪个派出所上班啊?” 刘飞一直在实验室默默无闻这么多年都没人跟他说过这么多话,今天被一个小丫头缠上了居然还是在打听别人,当下不怎么乐意的开口道:“人家可不是派出所的,别在那瞎猜。” “不是派出所的?那他是干嘛的?我天,也太帅了吧,我在首都都没见过这种极品大帅哥,哎,他好像跟你们很熟啊?有微信吗,能推给我一下吗?” 刘飞:“人家是公安总局的,还是个红三代,家里不是一般的有钱,虽然大小姐你跟他门当户对,但是不好意思,人家已经有对象了,你就别想了,乖,别打扰我做实验,自己去自己位置上玩去!” 何樱不甘心道:“有对象怎么了?这结了婚的还能离呢!何况他不还没结婚吗?” 刘飞叹气:“哎不是,我说你怎么回事?刚跟我叨叨了一早上钟宇,这会儿又跟我叨叨薄警官,你到底看上他们俩谁了啊?” “原来他姓薄啊......”何樱喃喃道,笑说:“其实他俩我还都挺喜欢的,只不过我觉得薄警官看起来更man一点,钟副教授吧,就有点略显的斯文了,像我这种的,就该配薄警官这种看起来男友力爆表的,钟副教授这种还是留给那种温柔的小姑娘比较合适。” “......”刘飞说:“你才多大点,自己怎么不好好在学校谈个小男朋友?这种老男人有什么好的?” “老男人?”何樱惊了:“多大了?!” “好像快三十了吧。”刘飞说:“而且他绯闻女友一搜一大堆,这种你都喜欢啊?” “嗨,也才三十嘛,我以为多大呢,吓我一跳,你不知道男人越大越会疼人吗?”何樱说:“绯闻女友毕竟只是绯闻,又不是真的,让我来看看能不能搜到他......薄、子、敬!原来是叫薄子敬。” 刘飞感叹于怀春少女春心泛滥之余也十分惋惜自己至今快三十岁的年纪,竟然从来没有享受到过被女孩子喜欢的待遇,果然是人比人气死人。 “那个建峰集团居然是他们家的啊?这么多前女友?切,全是网红脸,照片拍的倒是挺好看的,真人估计都没法看,什么欣赏水平......哇好帅啊穿警服这张,背影都这么帅......” 何樱沉迷于微薄热搜薄子敬无法自拔,还不忘从网上保存两张照片到手机发送给自己的小姐妹们。 “太帅了,不行,我决定了,我一定要追到他!” 刘飞:“醒醒吧妹子!薄警官对他对象忠贞不二,你还是尽快悬崖勒马吧!” 何樱抱着手机上那张薄子敬背影的照片,说:“那怎么能行?老师从小就教育我们,喜欢的东西就要去争取,我怎么能还没有行动就败下阵来,再说,我就不信他女朋友比我好看?凭我的美貌,一定能把他拿下!” 刘飞高深莫测的看了她两眼,笑说:“那就祝你成功。” 钟宇进来的时候何樱已经重新坐回到自己位置上,他穿过大厅径直走到乌博士旁边:“您刚才找我?” 梁策坐在一旁,余光下意识瞥向钟宇,两人像是谁都没看见谁,互不打招呼。 乌博士:“警方那边现在怎么说?” 钟宇拉过椅子坐到一旁,说道:“目前虽然没有掌握确切证据,但依然还在警方的监视当中,不过清者自清,我也相信公安会尽快查个水落石出。” 乌博士点点头,说道:“你这边我现在倒是不怎么担心,就是钱欣和叶静她们两个,我是怕......” “她们应该也会很快就被放出来了。” “不是这个。”乌博士摇头道:“我总觉得她们两人之间有一个跟这次的丧尸病毒脱不了干系,毕竟都是我的学生,我不想自己的学生做出这种事来。” 钟宇缄默片刻,少顷,他说:“不管是谁,我们总归是要将这次的事尽快解决掉,今天一早的新闻,已经有近三百多人被感染,可是我们目前的进展依旧停滞不前,病毒的蔓延速度却越来越快,我最担心的,就是我们无法控制m279,因为我们不知道那个散布病毒的人,会不会再做出更加疯狂的举动。” 乌博士看向身旁的梁策,问道:“怎么样了?” 梁策抬起头来正好跟钟宇的目光对了个正着,下意识躲闪了一下,说:“除了之前你们研究过的atx、ctx、btx、蓖|麻毒素之外,可能还存在少量的苯氯乙酮和微量的西埃斯。” “西埃斯?!” 乌博士和钟宇异口同声,语气诧异。 梁策点头说:“邻氯代苯亚甲基丙二腈成分,原本是用作催泪|弹的东西,如今被添加进丧尸病毒内,可能是因为计量太小的缘故,所以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但是我怀疑丧尸身上无缘无故的溃烂应该是跟西埃斯有关,因为最近时常都会下雨。” 邻氯代苯亚甲基丙二腈,军用代号为 cs,具有强烈毒性,不溶于水,却会与水发生反应,反应后即可造成皮肤大片溃烂、呼吸困难或致死等情况。 “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个规律?”梁策问。 钟宇:“你是想说目前发现的m279内的成分都是化学武器吗?” 梁策点头:“其他的我不敢断言,但是这个制造出m279的人一定是个化学天才,他能够将这些化学武器运用的恰到好处,所有成分把握的刚刚好,不会让它们之间相互反应,也不足以让人致死,却能够使人轻易变异,这是多么可怕的一种手段?即便是李比希还活着,恐怕也做不到如此地步。” “所以你尝试的破解手段是什么?” 梁策叹气道:“没敢尝试!” 钟宇缄默。 没敢尝试,因为害怕任何一种化学反应剂都会跟里面的其中一种发生碰撞,从而引发其他无法挽救的结果。 乌博士问道:“冯教授那边有消息了吗?” 钟宇:“他们也在尝试,还没有回复我,想必跟我们一样找不到突破口。” 乌博士摇头道:“希望警方尽快查出凶手吧,我先去喝口水。” 梁策翻开书包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钟宇正埋头将乌博士剩下的没有做完的试验继续做着,忽然有什么东西一下子打到他腿上,而后因为惯性撞上工作台的铁桌腿上,发出‘咣’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实验室内登时就显得十分刺耳。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梁策难为情的朝钟宇笑了笑,弯腰去捡被打落在地的东西,随后拿在手里吹了两下,钟宇问:“怎么还带着石头在身上?” 梁策:“这不是石头,是水晶。” 钟宇一向不懂这些东西,也不想懂,只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梁策:“你好像从来不带这些东西?” “嗯,不是很喜欢。” “我看你以前好像还戴手表,现在怎么不戴了?” 钟宇皱眉,手表是从前薄子敬送给他的,原本以为只是几千块钱的东西,毕竟他能够想象的到这种贵一些的饰品最多也就几千块,后来才知道果然贫穷让他无知,那块积家月相最起码十三万起步,在知道价格的那一刻,惊的他这种穷教授当时就立马脱下来保存在家里保险箱内再也没敢拿出来过...... 钟宇笑了笑,淡淡道:“很少戴,不习惯。” 梁策想到去年那件事,心里一面想着钟宇这个人两面三刀之外,却又不敢表现出来,怕对方再找来黑社会的揍他一顿,只说道:“哦,像你这种有钱人,应该也不会稀罕那些身外之物。” “......” 梁策将手里的水晶重新放回包里,看了看钟宇,有些欲言又止。 钟宇专心做着实验,一时间并没有注意到他。 隔了很久,梁策终于忍不住问道:“何教授的事,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钟宇手中一顿,头也不抬的说:“有没有关系也是警察的事,安心干活吧。” 梁策吃了个软钉子,忍不住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再也没说什么,将怀里的包拿起来就要往身后的椅子上放,没成想刚拿起来,里面的东西再一次掉到了地上,滚动间立马发出一阵‘滴溜溜’的声响,随后稳稳的停在了钟宇的脚边。 梁策:“......” “那个,能帮我捡一下吗?就在你脚边上。” 钟宇有些不愉的皱了皱眉,弯腰捡起那枚看起来泛着淡红色,只有鹌鹑蛋大小的晶体,正要递给他,神色一敛,说道:“挺别致的,不便宜吧?” 梁策:“没有,这是我舅舅矿场采出来的,我家多得是,不要钱,你要是喜欢就送你。” “那倒不用。”钟宇将东西递给他,眼底的神色讳莫难辨:“小心收着吧,别又让它掉出来了。” 第六天 李代桃僵(5) 十二点一过,实验室基本没什么人。 梁策从工作台上抬起脑袋伸了个懒腰,长期缺乏锻炼的肩颈在活动间发出‘咔咔’的声响,他说:“我先去跟他们一块吃饭了,乌博士说你们灶上的伙食特别好。” 钟宇心不在焉的应声道:“嗯,多吃点。” “你还不去?” 钟宇:“忙完了就去。” 梁策起身从他身边绕过,经过工作台的时候发现何樱正趴在桌子上举着手机认真的看着屏幕,虽然只是一张穿着警服的背影图,但梁策还是很快就认出了那是昨天在公安总局的那位薄副组长。 “……” 脚步声转瞬消失,钟宇抬头看去,这时梁策已经出了实验室,他放下手中的器材,从桌下的小柜子里取出一卷透明胶带,随后蹲下身来,用胶带在地板上粘了粘,只见细灰中掺杂着些许白色粉末状一样的东西附着在胶带上,正是刚才那块掉落在地的水晶在受到外力冲击之后抖落下来的痕迹。 钟宇将沾着东西的那一片胶带撕下来,用小软刷轻轻将上面的白色粉末扫进采集袋内,而后封好袋口装进兜里。 这期间,他一直是沉着又冷静的,若非手心里无意识间冒出的冷汗暴露出此刻内心的紧张与震惊,似乎连他自己都将要被这股平静到毫不动容的表情与动作所掩饰过去。 内心出那股猜想自从见到那只水晶的时候就已经以迫不及待的势头蹭蹭的往外冒着,倘使他没有认错的话,那东西里面的成分才是他一直以来最为...... “喂!你干嘛呢!” 何樱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座位上走了过来,两条胳膊扒拉在隔离挡板上将圆圆的脸撑起来,她一眨不眨的盯着钟宇,说:“他们都去吃饭了,你怎么还不去?” 小姑娘没心没肺的仿佛已经忘记了几个小时之前对面这人让他当众难堪的事。 钟宇回过神来,瞥了何樱一眼,淡淡道:“我还不是很饿,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去吃饭?现在外面可没有外卖给你送,过了这个点,要挨到下午六点钟才有晚餐。” 何樱一只手不安分的在隔离挡板上搓了搓,想说什么,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钟宇低头继续忙着,一时间并没有注意到她脸上微妙的表情。 “我能向你打听个事吗?” 钟宇头也不抬:“你说。” “早上那个人,就穿警服的那个,是你亲戚吗?” “......”钟宇这么长时间段以来第一次正眼看向眼前这个还没满二十岁的小姑娘,语气微变,询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何樱见他接话,立马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赶紧道:“我就想知道一下他有没有女朋友,今年多大了,单位地址在哪,平时都有什么爱好......嗨,总之你就把你知道的所有详细情况跟我说说呗,我看你俩这么熟,你是他弟弟吗?不过看着你俩长的也不像啊。” “你喜欢他?”钟副教授自己都没有发现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语调有些微微的变化,以至于连眼底处都带着一丝对何小姐的防备。 何樱晃了晃脑袋,颇有一股富家子弟那股吊儿郎当的样子,钟宇觉着这动作跟薄子敬简直太像,可能有钱人家的孩子都这一个德行? “长得这么帅,条件又这么好,放哪个女人能不动心啊。”何樱说:“不过我听说他有对象了,是不是真的?他对象是做什么的?长得好看吗?或者说,有我好看吗?” 钟宇深吸了口气:“他有对象了,比你好看。” 何樱不屑:“切,我才不信,我刚在网上搜过他,他前女友都是网红脸,要么就是一些七八线的小明星,听说最近跟一个叫林曦曦的在一起来着,也就那样吧,除了比我瘦点,哪点有我好看了?” 钟宇一听就知道又是哪个想火想疯了的拉着薄子敬开始炒作的小网红,也不是很在意的说道:“那些都是假的。” 何樱一呆,笑道:“我当然知道是假的,那你知道他现在的女朋友是谁吗?他朋友圈给我看看呗,听说他对他对象可好了,肯定会发朋友圈的,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她说着,作势就要去拉钟宇的胳膊,被钟宇一下子躲了过去抽回手机,说:“他从来不在朋友圈晒对象的照片。” “啊?哦,不晒就不晒呗,我怎么听着你这语气里有一股子酸味儿啊。”何樱似乎想到了什么,大惊道:“你不会是也喜欢他对象吧!” 钟宇:“......” “哎你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 钟宇顿住脚步,用罕见的极为严肃的语气说道:“如果你觉得这种时候还有心情谈论儿女情长的话,那我可以立马打电话给省厅领导让他们把你送回首都好好谈恋爱,作为一名化工从业工作者,这个时候如果还要想着危难以外的事,那我觉得何小姐你的行为简直已经到了令人叹为观止的地步!” “不是......我.......” 白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何樱瘪着嘴嘟囔道:“什么嘛,看着斯斯文文的,脾气居然这么大。” 她重新翻开手机,一解锁就是薄子敬的照片,脸上立马由阴转晴,自言自语道:“你不说我也能想办法知道,切!” · “警察同志,我们真不是自己跑出去的,我们,我们是被人骗出去才不小心被丧尸围攻了的!” 市立医院早从前几天开始就已经人满为患,此时还能腾出一席之地给这个从丧尸嘴里逃生出来的人,实为罕见。 薄子敬双腿交叠坐在病床边上,那人打着绷带吊着一条腿半躺在病床上,脸上由于过度激动的神情而显得滑稽之极。 “我看你们这帮人是平时玩大发的玩习惯了,敢在这个时候还不要命的再想来点刺激的吧,刘胜。” 庄力站在薄子敬身后一边做笔录一边说道:“也就你小子命大只折了条腿,要不要我给你看看你那几个弟兄?有两个都被扔到处理厂等着火化呢,另外那俩还算感染轻的,也被关在隔离室等着研究呢,怎么着,去看看不?” 刘胜是片区里出了名的地痞流氓,这些年没少因为打架斗殴事件进局子,不论是辖区派出所还是公安总局,里面这帮工作人员换了一批又一批,刘胜那帮混子却照样的雷打不动,回回都是他们几个,倒是跟局里这帮人熟悉的很。 刘胜没什么正经工作,平时就和三五个兄弟一起跟着陈虎混,成日里基本上就是帮一些放高利贷的做做催收什么的,偶尔自己也放点小钱,混吃等死。 昨天晚上一帮人原本还等着从何海洋那要回点钱来,等到丧尸病毒过去,他们哥几个好一下子出去花天酒地个尽兴,没想到那姓何的毒的很,把他们几个骗出去想弄死,还好他命大运气好跑得快,除了逃跑的时候摔断了腿,倒是没被丧尸咬上来,只是可惜剩下的几个兄弟。 “说说吧,当时什么情况?谁把你们骗出去的?”庄力压根不信这种被人骗出去的鬼话——五六个大男人,这么大岁数,能跟小孩似的被人这么骗了一通,还差点连命都给搭进去,要不就是一帮弱智被个猴儿给耍了,要不就是刘胜这痞子又跟这瞎编乱造。 刘胜脸上登时开始惊慌,整个人面目都跟着煞白了起来,结巴道:“他......他们根本就是鬼,只有一双眼睛和一张嘴,眼睛里全是白色,嘴里,嘴里的牙比刀子还尖,我亲眼看着他们一口咬断了我兄弟的脖子!都是何海洋,都是那个何海洋,是他把我们骗过去然后把那些东西引过来的!” 薄子敬不动声色:“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把你们骗到外面?” 刘胜此时已经是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含糊道:“他欠了我们的钱,我们只是去要钱的,然后他骗我们说送钱的人已经快到了,要我们自己去小区门口自己拿,我们就去了,结果才发现根本没人来送钱,一下子就扑过来两个活死人!!” 薄子敬忽然想起钟宇发过来的录音,问道:“他欠了你们什么钱?多少金额?” “一百,一百万!” “......”薄子敬跟庄力对视一眼,问道:“一百万?做什么用的?” 刘胜呼之欲出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庄力:“一百万不是个小数目,我说刘胜,就是把你们几个混混加在一块,全部身家也不会超过四十万吧?你说他欠了你们一百万?蒙谁呢?” “我没蒙你!他真的欠了我们一百万,他在......” “在什么?”薄子敬追问:“他一个机关单位干部,花费什么东西能用掉一百万?” 刘胜不敢再开口,只默默的用手抹了把脸,转头看向自己那条打着绷带的腿。 “这个时候了还不肯说?是怕我们知道你私设赌场罪加一等,还是怕背后非法拘禁的事被捅出来?!” “??!!!” 薄子敬淡淡道:“你还真以为你们这帮渣滓干的事我们不知道呢?这些年没管你们真把警察当废物了是不是?!” 刘胜登时一个激灵。 “说,何海洋是不是在你们场子上赌博欠的钱?!” “我,我不敢说啊,我要是说出来的话会被......” “会被陈虎他们那几个老大砍手还是砍脚啊?” “你怎么都......” 薄子敬忽然从椅子上跳起来一脚踹到病床上,愣是将上面那人震的差点从床上滚下来,吼道:“老子他妈的两年前就想把你们这帮渣滓给办了,你当老子一个重案组副组长白干的是不是!” “不是薄队,我就是怕......” “怕你大爷!陈虎昨儿晚上脖子都特么被咬断了,你以为他还能掀翻棺材板出来干你啊!说!” 刘胜可能真的被吓到了,张口道:“何海洋半年前就开始在我们场子上赌,高利贷来来回回加上自己的钱差不多赔进去二三百万吧,他家里一直都不知道这个事,还是最近实在是没钱被我们要上门去,他父母才知道他在外面捅了这么大的篓子,我们一早就知道他爹妈有钱,让他从爹妈那要点钱,谁成想那老头子转头就把积蓄全部捐出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亲生的,宁愿给不认识的陌生人也不给自己儿子,你说这世上哪有这样的老子,还好那老东西死了,要不然......” “捐出去?”薄子敬打断他,问:“捐了多少钱?” 刘胜:“听何海洋说,最起码捐了得有五六十万吧,薄队,你说这些钱要是直接给我们还了,我们也不至于这个时候跑去他家逼债吧。” 薄子敬长眉一皱:“我怎么听说只捐了三十万?” 刘胜:“不可能!我们亲眼看见何海洋拍来的照片,那何志朝当时的流水单上前前后后一共走了将近六十多万!” 刹那间,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快的几乎抓不住。 没等薄子敬开口,刘胜继续说道:“后来他见爹妈这边指望不上了,亲戚朋友什么的他也没脸去问人家要,昨天就给另外一个人打了电话,威胁人家给他八十万,说是只要给了钱,就不追究他爸的死因,我也不知道那人是谁,只是听见姓何的那小子说,好像掌握了什么证据之类的,哼,强弩之末的玩意儿,还指望着谁能救他呢,我看他也就只剩下卖房子凑钱这一条路了。” 第六天 李代桃僵(6) “不追究他爸的死因是什么意思?”薄子敬追问,心里没来由生出一丝凉意,那感觉一下子通过神经末梢哧溜爬上了脑门,使得他整张脸瞬间一片铁青。 刘胜说:“这我怎么可能知道?薄队,我们就是去要债的,旁的事管球那么多干啥?虽然听说他老子是被人杀死在家的,但是这个事吧,我们真没兴趣知道,我们就只要钱。” 薄子敬:“当时何海洋发给你们的照片拿给我看看。” “?”刘胜愣了下,随后在对方那副差点就要手撕了他的表情面前登时明白过来,赶紧打开手机,说:“还好我这人从来不随便删除聊天记录......呐薄队,就是这个,何志朝之前捐款的那个流水,你放大点看,他偷拍的,有的地方不放大看不清楚。” 发来的银行流水单照片只有三页,但总金额五十八万的数字赫然清晰在目,参照每条详细流水,这五十八万于七月十九日一共分两次分别打给了朝阳慈善机构和一个对薄子敬来说并不陌生的人。 饶是之前所有的怀疑和猜忌都徘徊在心头上久久还未散去,但此刻薄子敬依旧想不通为什么除了捐给朝阳机构的那三十万之外,何志朝会单独给李鸣打过去二十八万? —— “我先生跟何教授并不是很熟,之前他们每次都是匆匆一个照面,就算说话也都是大家在场时说一些关于孩子们以及学校今后建设的话,没有太多的交集。” “按照之前张怡所说,李鸣跟何志朝之间并没有太多交集,那为什么何志朝会一次性给李鸣打这么多款?而且当时张怡对这二十八万完全闭口不提,我们也没有在何志朝的银行流水单上发现这笔金额?” 马路上,警车疾驰而过,直升机的噪声聒噪在耳边,广告牌倒塌,商店玻璃门碎裂,绿植被糟蹋的零碎一地,但这一幕幕似乎并没有被车上的两人放在眼里,“到底是张怡对这件事并不知情,还是有意隐瞒我们?” 陆斌单手甩了一把方向盘,说道:“会不会是李鸣知道了张怡跟何志朝私下里那点不干净的事,威胁何志朝给他这笔钱?毕竟何志朝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种文人最注重面子,一旦这种事被公之于众,肯定最先要紧的就是保住自己的名声,而且咱们也看见了,张怡家的装修样式跟何志朝他家的布局实在是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复制出来的,要说张怡真跟何志朝没什么,鬼才信呢!” 薄子敬顿了顿,思索片刻,摇头道:“我总觉得张怡跟何志朝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不太简单。” “当然不简单啊,老大,这都明目张胆把情夫家搬到了自己家,换了哪个男人能忍得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他们两个不是那种......嘶,艹!” 突如其来的刹车使得整个车身都惯力性的反弹回去,薄子敬被保险带拉动间‘咚’的一下栽进椅背深处,抬头一瞬间,整张脸瞬间突然变色。 “......” “这他妈从哪窜出来这么多丧尸!” 薄子敬突然吼了一声,那扒拉在玻璃上的活死人像是被他此刻的表情激怒了一般,眼白在一瞬间突然泛起诡异的青灰色,嘴角处鲜绿色的黏液滴答而下,伴随着像是来自胸腔深处的闷吼,惨白的双手像是坚无不摧的铁锤,一下又一下的死命锤向车窗。 “我艹艹艹艹艹!” 突然扑来的活死人瞬间将陆斌吓懵,他瞪大眼睛结巴着开口,而后被薄子敬一个板栗爆在了脑门上:“愣着干嘛,踩油门!” “啊?啊啊啊啊!”陆斌一边含糊着点头,手下的动作却像是完全不听使唤了一般挂着档位乱摇一通:“啊啊啊啊啊,老,老大,挂,挂不上了........” “......” 密闭空间狭小的情况下,周遭突变环境很容易在感官和视觉上给人的心理上造成很大程度的压迫与威胁,薄子敬很快镇静下来,转过身子伸手一把将档位卡好,刚要开口说什么,随即就听到一声十分明显的碎裂声,两人下意识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转头看去,右后窗中央已经被丧尸敲打出一丝明显的裂痕。 陆斌一时间有些缓不过神来,整个人像是被恐惧牢牢套住了一般,简直连大脑都被扔出了车外,下一秒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快踩油门,你怎么回事!” “老老老老老老大,我我我我我......” “小心!” “突突突——” 一串枪声乍然从外面响起,几发子弹射击中直接打透了车窗玻璃,爆破开来的碎渣登时如瀑布一般哗啦啦全部洒在两人身上。 薄子敬眼疾手快的一把将陆斌脑袋压下,两人一齐俯身的同时,围在车身边上的活死人纷纷转过身去,下一秒,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只见十几名身穿防爆服、手持电盾的警察齐齐围了上来,手中的捕猎器套上丧尸的同时,周围打配合的士兵立马用铁织网将丧尸照头兜上,双方动作配合娴熟,很快就将几个丧尸捆住扔进那只蒙着黑布的大铁笼内。 不消三分钟,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一样。 外面的人忙着处理善后,薄子敬阴着脸沉默半晌,少顷一把推开车门跳了下去,怒道:“姓杨的,你特么想老子死在车里是不是?!!” 防暴队队长杨枫同志刚对着步话机向领导汇报完现场情况,隔着十来米一转头,就看到薄副组长拉着一张脸大步朝自己走来。 薄子敬拥有一米八七的先天身高优势,并且本人常年喜好健身,练就一副完美骨相,肩宽窄腰长腿,再加上有钱多金以及那张老天赏饭吃的脸,附加条件之下的薄副组长此刻就像是一只战斗场上跟情敌抢夺配偶的公鸡一般,从上而下都散发出两米五的逼人气势。 然而那只被暂时隐晦成情敌的另一只鸡只面无表情的看了薄子敬一眼,藏在神经下面紧绷到极致的表情几不可察的缓缓松散下来,语气生冷道:“对不住,刚才是事出紧急,抱歉了!” “事出紧急就能不顾人质死活随便开枪?今天要不是我反应快,这会儿阴间都他妈多了两条冤魂了!”薄子敬劈头盖脸:“公报私仇这事你干的少啊!” 杨枫轻轻皱眉,却自知自己这事儿干的理亏,表情生硬道:“抱歉,你这不是没事吗?” “......” 薄子敬微微低头看着他那张十几年如一日的面瘫脸,吐了口气才勉强压制住暴跳如雷的冲动,说:“你是见着咱们局里的车打定我就在里面所以故意开枪的吧?哎我说姓杨的,平时咱俩互不对眼就算了,说到底我也没把你怎么着吧?合计着你刚才是想让我死是吧?” “......” “你这什么表情?你知不知道如果刚才里面坐着的是两个普通老百姓,他们在警察开枪中反应速度不够快的情况下,一旦被你们击中之后会给我们带来什么后果?!你作为一名防暴队队长,堂堂三级警督,竟然连刑法第一百五十条关于人质人身安全的基本准则都履行不到,你还有什么资格继续干警察这个行当?!”薄子敬是真的怒了,以至于整个人看起来都像是一座即将崩塌的雪山,周遭凌乱的纷争跟嘈杂似乎都无法撼动他此时周身的怒火,少顷,他突然压低了声音,说:“还是说你明知道里面坐着的是我才故意开枪!” 杨枫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事出紧急,如果当时不开枪将丧尸引过来,他们很有可能很快就会......” “放屁!”薄子敬一指车玻璃:“到底是对着丧尸开枪还是对着车窗开枪?!” “......”杨枫:“可能是我下面的人失手了,抱歉,回头我会亲自去局长面前说明情况,到时候该怎么判怎么罚我绝对服从。” 薄子敬正要说‘你倒还比我理直气壮了?’,话还没出口,一个小警察跑了过来,看到薄子敬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赶紧敬了个礼,随即对杨枫说:“队长,西南路口那边还有三个没抓住的!” “立马加派人手过去,实在不行就直接喷射氢氟|酸。”杨枫吩咐道:“对了,刚才抓捕成功的那些看样子没法往医院送了,直接把车开到掩埋场处理吧。” 薄子敬皱眉:“首都那么多专家都在,为什么不直接送过去?” 杨枫:“现在感染者越来越多,领导吩咐,看着没救的直接扔掩埋场进行焚烧。” “......” 饶是知道目前政府和公安的手段,此刻亲眼见到的时候,薄子敬多少还是有些唏嘘。 毕竟这些丧尸在被感染之前也是活生生的人,他们也有自己的家庭,有父母有孩子,他们都是无辜的受害者,是阴谋之下的傀儡,他们没有选择,而保护他们的军警此时也只能妥协。 马路上来往交织着救援队伍的身影,薄子敬下意识准备从裤兜里拿出一支烟准备给自己点上,摸了半天才发现好像把烟丢在车里没带下来,看了杨枫一眼:“忙着吧,我走了。” 杨枫正准备对身边的队员嘱咐什么,闻言道:“不留下来跟我算账了?” 薄子敬嗤了一声:“留在这等着被丧尸咬?自己待着吧!等回头再跟领导那边告你!走了!” 警车重新驶了出去,防空警报瞬间被拉响,与此同时,口袋里的手机紧跟着一震。 薄子敬打开手机,是钟宇刚刚发来的消息:【决定了吗?晚上回家吗?】 ※※※※※※※※※※※※※※※※※※※※ 因为工作是新项目刚起步,所以非常忙,天天加班深夜,没有周末休息,枯了,谢谢观看,明天继续 第六天 李代桃僵(7) 虽然在面对钟宇的时候,薄子敬往往会色令智昏,不过常年一线刑侦人员惯有的凌厉作风几乎是像是刻在骨血里了一样,即便是面对无法拒绝的诱惑的情况下,他也能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明白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警车拐过两个路口,在经过严密排查之后缓缓向警局开进去,薄子敬回复道:【对不起了宝贝儿,何志朝案子又有了新线索,我晚上就不回去了,你如果一个人害怕,今天晚上就暂时在基地里面将就一下,我明天去接你,么么哒。】 下午两点。 重案组大厅一帮小伙儿还没从午休中缓过神来,长时间神经高度紧绷愣是将一个个二十出头的小子熬成了大爷。 刑侦科的小张刚从外面回来,眼疾手快拉住正拿着一桶康-师傅泡面去冲水的小李:“薄队呢?回来了没?” 小李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早就回来了,喏,这会儿正在办公室跟陆哥他们说话呢。” 小张压低声道:“107县道那边派出所刚来电话,说是又有新线索了,我过去跟薄队说一声,哎对了,别吃康-师傅,现在都没人吃这个牌子的了,泡面种类那么多,换一个呗,康师-傅现在不好吃了。” 小李嫌弃:“我就喜欢康-师傅,从小吃到大,有我的童真情怀在里面,你懂什么。”说着转身走到饮水机旁边按下了冷水建,还不忘从柜子里拿了个卤蛋放在里面。 小张:“......” “薄队,刚107县道派出所所长发来一段视频,你看一下。” 薄子敬接过手机,只见屏幕上一片乌黑,几乎看不清画面,然而正中央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过了会儿,一道强光亮起,紧接着,是汽车发动的引擎声以及几声不太明显的犬吠。 “视频显示的是当晚有人从郝堡村偷走了那辆白色沃尔沃,不过当时天色太黑,偷车的人是个背影,再加上偷拍者手机像素不行,所以基本看不出盗窃者是谁,不过我们目前可以推断偷车的是个惯犯,也从身高体型上开始匹配最近两年在全市派出所内登记在案的盗窃者,消息已经全面发放下去,除了林溪派出所和城南派出所因为条件原因不能给我们准确答复,其余的,大概一个小时之后会有结果。” 陆斌单手托腮:“这个偷车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话音落下,旁边几人都下意识面面相觑。 薄子敬皱眉:“此人看起来个头最多一百七五公分,身材消瘦,走路习惯性弯腰,而且是属于身材比例非常差的那种。” “......这黑灯瞎火的,你怎么就看出来人家身材比例差?虽说一七五也不是很高吧,但是也不至于......” “你们注意看他落座之后上半身的高度。”薄子敬点了点手机:“正常底座距离车底的高度为三十公分左右,排除前后距离长短,一般人坐上去之后,肩部和方向盘的水平距离应该是呈45度角,但此人坐上去之后,明显要比普通人上半身高出至少五公分,以他一七五左右的身高来讲,这种角度距离不难看出,这是个身材比例非常差的偷车贼。” 小张在一旁听的一愣一愣的,忙道:“既然这是个非常有特点的贼,那我们后面再去摸排线索就很容易了,我现在就去把信息给发下去,让他们加快进度。” “刚说到哪了,继续说。” 薄子敬在转椅上转了个圈,警局这把用了七八年还没有退休的领导牌交椅在安静的空气中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吱吱声,薄子敬一把抓在桌角上定住身形,朝庄力扬了扬下巴。 庄力:“哦对,是这样,小王助理给了我们确切的时间,证实何志朝呼吸道内的三氧化|二砷大概是一个多月之前留下的,但家里人现在也不清楚是什么状况,我们下一步只能从死者家里,小区公园还有学校这三个地方入手,其他地方都好办,就是学校那边,现在学生都已经不上课了,能问到的,也就是一些住在学校的老师。” 薄子敬:“重点盘查化工大学的校长,另外还有一件事,关于那笔二十八万的流水账单,尽快去找银行核实。”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转头看向陆斌:“从刑侦那边派两个人,把李鸣和张怡带过来,直接进审讯室审查。” “是!” 两人正准备离开,薄子敬手机忽然响起,原本以为是钟宇回他的上一条消息,然而点进去才发现,是一张完全看不懂的高清分子图。 输入框内的问号还没来得及发出去,那边立刻弹出第二条讯息。 小雏菊:【梁策,三氧化|二砷】 “等等!” 薄子敬忽然吼了一声,没等庄力和陆斌回头,电话紧接着响起。 “喂,梁策随身携带的配饰里发现大量高浓度三氧化|二砷成分,而丧尸病毒内相关的化学武器成分内,有一少部分也含有三氧化|二砷,虽然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这个作案动机,但是对于能制造出m279的这个化学天才来说,我觉得梁策算是当之无愧!” 钟宇话音才落,有什么念头瞬间从薄子敬脑海中划过。 泛黄的旧日记,去年的那次化学竞赛,校门口莫名的被人殴打...... 这种种好似并不是关于丧尸病毒,而是缠绕着何志朝三个字久久不能散去。 在没来得及思考结果之前,他立马问道:“人现在在哪?!” “实验基地!” 薄子敬掐断电话立刻吩咐:“马上开车前往化工实验基地,何志朝一案应该马上就会有结果了!” 庄力:“老大,那张怡和李鸣两个还带过来不?” 薄子敬边往出走边说:“带过来,这几个人当中,必定有一个就是杀害何志朝的真凶!” 下午两点半。 小王助理匆匆进来,拿出检验单给薄子敬:“这是一种叫做砷黄铁的矿石,通过高温蒸馏之后可提炼出密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七的三氧化|二砷,砷黄铁矿本身就是为用作提炼工业砷所开发,虽然外形形似水晶,但懂行的人基本上没人会把他当做饰品挂在身上,不过要是所持物者不懂的话,就很有可能把他当做一种天然黄水晶。” 薄子敬:“这种东西有没有挥发性?” 小王助理:“三氧|化二砷本身不具备挥发性,可若是跟具有挥发性的东西搅拌在一起,也很容易被带入人体呼吸道内,因为它本身可以溶于水,所以会跟随液体一起挥发。” 薄子敬道了谢,重新戴上耳麦望向审讯室的单面玻璃,第二次进来市局的梁策看起来已经没有第一次的紧张和慌乱,整个人半吊着腰坐在卡锁的椅子上,认认真真的回答着每一个问题。 “我舅舅就是开矿厂的,这些东西都是他送我的,不瞒您说,我确实喜欢收集这类玩意儿,家里还有不少,不信你们可以去我家里看看。” “既然你是学霸,难道不知道这是砷黄铁矿?” “我当然知道啊,但是它固态下有没有什么危害性,我也只是拿它当饰品而已,没什么可忌讳的。” “你刚说你舅舅是开矿厂的?在哪个矿场,运输渠道是哪里?金矿?银矿?还是其他什么?” “就在一个小山村里面,他是做金矿的,是今年年初刚做,运输渠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又不关心这些。” 陆斌像是想起了什么,问:“小山村?具体名字?” 梁策想了想:“我就去过两次,对了,是遥山,遥山那边的冶炼厂。” “......” 薄子敬一把抽出手机:“庄力,马上去查杨江平跟梁策的关系以及杨江平本人的所有信息!” 半小时后,电话再次响起。 电话那头似乎像是在争吵,显得有些杂乱,庄力捂着话筒扯开了嗓子道:“老大,杨江平家就住在郝堡村,家里两个小孩目前都在读小学,杨江平平时基本上都不在家,全是他老婆打理内务,其他没什么,不过倒是查出了杨江平跟梁策的关系,是他的亲舅舅卧槽,梁策老家也是郝堡村的,是后来上大学之后才搬到市区里的,而且现在有一条重要线索就是,听郝堡村的村民们说,梁策因为家庭条件原因,从小就有小偷小摸的习惯,那辆白色沃尔沃消失的前一天,梁策正好回来看过自己父母,第二天那辆车就丢了。” “其他的呢?学校那边怎么说?” 庄力:“学校?哦哦,我这会儿还在郝堡村,让壮壮去学校调查三氧化|二砷的事情了,我跟他说一声,让他把梁策的情况也查清楚。” “尽快!” 审讯室。 “七月二十五日下午我在学校做实验啊,根本没出校门。” 陆斌:“我们之前排查学校监控在二十五日当天全部处于关闭状态,还有什么人能够证明你当时在学校?” “我平时没什么朋友,再加上那天学校放假,实验室只有我一个人。” “所以你并没有不在场的证据。” 梁策皱了皱眉,低下了头。 审讯室内又开始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薄子敬挂了电话按下耳麦,沉声道:“问他案发前一天是不是跟何志朝有过口角之争。” 这是刚才郭壮壮那边传来的消息,七月二十四日中午,何志朝遇害前一天,梁策有提到过去拜访何志朝,请他修改一下自己的最新研究课题,但后来听说因为在探讨中发生了争吵,梁策晚上回到宿舍的时候还发了很大一通火,背地里将何志朝一顿羞辱,惹来同宿舍两个同事纷纷不满,当时还差点跟他打了一架。 “我确实跟何教授有过争吵,谁让他一直用钟宇给我做标榜,我不服气,就跟他吵了起来,但是吵归吵,警官,我哪有那个胆子去杀人啊,我平时实验解剖小白鼠都是让同事帮忙的。” 陆斌:“有没有杀人这个警察自然会查清楚,我问你,你上一次回家,是什么时候?” 薄子敬摘下耳麦,吩咐一旁的小李道:“把梁策所有录音文件全部转化为声频模式拿去何志朝家,问一下老太太,当日听到书房里的争吵声是不是这个声音,尽快去办,办完立刻给我回复!” 小李前脚还没踏出大厅,紧跟着一道白色身影倏地走了进来,以至于等他再转头去看的时候,入目可及只有一个非常英俊的背影。 薄子敬此时正站在审讯室外低头做思考状,下意识一抬眼,紧跟着就愣住了。 “你怎么来了?”虽然十分诧异钟副教授的突然出现,薄副组长惊讶之后嘴角不知道怎么的就开始不由自主的往上扬了起来。 钟宇穿着实验室里没来得及脱下的白大褂,不知是不是因为太累的缘故,有点神色恹恹一笑:“没事,我就是突然想来看看你。” “突然?”薄子敬走过去在他身前站住脚步,微微低头道:“不是早上才刚见过一面吗?这么快就想我了?这儿也不是办事的地方,不如等我一会儿审完了嫌疑人带你去后面休息室......” “说什么呢你!”钟宇赶紧拦住他的口无遮拦,笑道:“进展的怎么样了?” 薄子敬啧啧两声,一边听着耳麦里的审讯,一边一心二用的回答道:“跟你说的m279没有太多关系,而是何志朝这个案子。” 钟宇长眉缓缓皱起。 薄子敬正色:“那辆曾经出现在紫薇小区门口的白色套牌沃尔沃,在何志朝遇害之后,它最后消失的地方就是107县道的郝堡村,这些你都是知道的,但是你应该不知道,梁策的老家就是在郝堡村。” 钟宇:“这两个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薄子敬:“何志朝的日记里曾经有提到过你跟梁策之间的一些事情,但这些你可以忽略不计,因为就在几个小时前,我们拿到了何志朝尸体的二检报告,在他的呼吸道内,残留了0.1毫克的三氧化|二砷。” “你意思是梁策那件挂饰内的三氧化|二砷可能跟m279无关,而是关系到何志朝被害一案?” 薄子敬点了点头,正要说话,手机铃声今日第n次响起。 郭壮壮那头匆忙道:“老大,老太太那边确认过了,当天在客厅里听到书房内的争吵,就是梁策的声音!” ※※※※※※※※※※※※※※※※※※※※ 谢谢观看!明天不加班就继续! 第六天 李代桃僵(8) 薄子敬缄默片刻,缓缓看向钟宇,向电话那头确认道:“确认无误?” 郭壮壮:“老太太一口咬定就是这个声音。” 薄子敬皱眉:“不大对。” “老大?” “从审讯中可以判断梁策跟何教授两人之间并没有相熟到会经常去他家拜访的地步,而何志朝的老伴平时的活动范围也有限,最多就是家里,菜场和小区公园,跟梁策见面的次数都可以说是屈指可数,且人在吵架时候声音分贝提高的情况下,除非机器辨别,人耳听到的音色多少都会跟平时说话的音色有所出入,她为什么会这么笃定?” 没等郭壮壮那边说话,薄子敬伸手按住耳麦:“问他,以前有没有见过何志朝的老伴?” 耳麦那头很清晰的传来答复:“没有。” 薄子敬重新朝电话那头道:“再去详查,我总觉得这事不大对劲!” “是!” 郭壮壮收了电话揣回兜里,有些郁闷的挠了挠后脑勺,身边跟着的刑侦队小王凑上去问:“壮壮哥,咋的了?薄队怎么说?” 郭壮壮抹了一把被太阳烤的微微发红的脸,扭头就往单元楼梯口走去:“那老太太没说实话,再去溜一圈去。” 客厅内,郭壮壮支走了一脸敌意的何海洋,朝对面的老太太道:“刚才遗留了几个问题想要再问您一遍。” 何老太十分慈祥的将手里的水杯二次递过去,随即坐了下来:“问吧。” “这几张照片您看一下,认不认识里面的人。” 郭壮壮将手机递到老太太面前,顺手喝了口纸杯内的浓茶,老太太不会用智能机,郭壮壮只得伏在茶几上替她翻动照片,一连五张过去,老太太一直摇头:“不认识,警官,这些都是什么人?” 郭壮壮掀着眼皮看了她半晌,眼底的神色讳莫难辨,说:“您确定刚才我给您听得那个声音就是那天在书房跟何教授吵架的人?” 与十分钟之前不一样的,这一次老太太脸上明显闪过一丝心虚,有些不自在的低头看着自己那双一时间有些无处安放的手:“确,确定,错不了。” 郭壮壮抱臂:“您跟那个人以前就很熟吧?要不然也不会这么笃信?” 何老太:“算,算不上熟,也就见过几次而已。” “是吗?”郭壮壮眯了眯眼:“您平时记忆力怎么样?有没有出现过间歇性失忆或者是......或是脸盲的症状?” 何老太明显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眼神一顿一顿的。 “这么说吧。”郭壮壮耐心十足:“现在梁策跑了,我们警方追不到他,因为不知道他长什么样,您不是认识他吗?所以我们想让您陪我们去一趟局里,我们调监控,您去给认认人。” “这......”何老太面露为难,明显没有意识到刚才那句问话里面存在着大量的漏洞,只下意识往一旁的卧室看去,眼神中包含了太多求助与无奈的信息。 卧室里面,何海洋正站在门缝处一字不落的听着外间的交谈。 “我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可能帮不上忙,警官还是找他学校里的朋友吧。” 郭壮壮:“那您还没告诉我,您平时的记忆力怎么样?” 何老太:“年纪大了,记性没那么好了,但是有些事还是能记住的。” “哦,比如说那天书房里争吵这件事?”郭壮壮咄咄逼人:“所以您肯定也能记住梁策长什么样咯?” 老太太险些从椅子上掉下来,小王眼明手快一把扶住,“老太太,您没事吧?” “没,没事。”她伸手擦了擦额角上细密的汗水,整个人似乎都有些微微的颤抖。 然而郭壮壮此时完全摒弃了尊老重老的行为,啪一声将手机一把摔在桌上,高声道:“既然您说认识梁策,刚才我给你看得那五张照片里面,有一张就是梁策,你却说你不认识,刚才我问你记忆力好不好的时候,你说有些事还是能记住的,如果你真的一口笃定那个争吵声就是梁策,那么你怎么可能记不住梁策的长相?老太太,作为一个晚辈,我敬重你,但是作为一个警察,你若是有半句假话,法律绝不会看在你年纪的份上对你有丝毫的宽容!” “碰!” 卧室门被人从里面一把拉开,何海洋忽然冲了过来将小王推开,随后将母亲挡在身后,朝郭壮壮厉害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爸的案子你们到现在为止都破不了就算了,刚才跟我妈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是欺负我们家没人了是吧?!” 他伸出食指,近乎歇斯底里道:“我告诉你们,这个案子要是再拖下去,我要你们好看!” 郭壮壮气定闲神的翘起二郎腿,泱泱道:“你母亲故意说谎试图迷惑警察办案,你知道这是多大的罪?对了,我还有个事我得确认一下,何先生,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做李鸣的人?” “死者老伴虽然不能确认那天听到的争吵声是谁的,但目前还是不能排除梁策有作案的嫌疑。” 薄子敬坐在大厅内的转椅上,身前的长桌放了一沓厚厚的资料,墙壁上挂着的偌大的led电子屏上连续不断的放映着七月二十五日那天紫薇小区内的监控画面:“首先从我们目前得到的证据来看,梁策存在充分的杀人动机和杀人条件,他完全可能是因为前一天的口角之争而对何志朝怀恨在心,第二日持刀进门,但可能学霸的脑回路终究是理智战胜了冲动,他没有选择用自己携带的工具动手,而是选择死者本人的金砚台,而时间上,他没有不在场的证明,且监控画面内这一身打扮。” 薄子敬余光扫了眼坐在身后不远处正低头在实验室群内探讨工作的钟宇,说:“去年因为化学竞赛的事,梁策有幸获得的第一名,后来因为被人报复后殴打,一直耿耿于怀,所以这次借机对何志朝下手,顺便栽赃那个去年对他施暴的人,合情合理。” 旁边陆斌撇嘴,颇有一股“你老婆还真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表情。 薄子敬:“当然,目前并不能确定去年那次暴利时间到底是何人所谓,毕竟梁策自己也说了,他看到的只是个模糊的侧影,也不是非常笃信,所以在七月二十五日那天,他或许也只是想佯装成那个一直令他不满的人而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 跟叶静,钱欣以及钟宇三人之前不同的是,梁策并没有被当做嫌疑人羁押48小时,而是直接被刑侦科的小张带进了牢门里,时间方面,只待所有的证据全部铺开,就会直接定罪。 “纽扣这事要怎么解释?” 薄子敬:“这种烂大街的扣子,工科男的衬衫上不可能没有。” “所以现在纽扣已经不能被我们当做证据了么?” 薄子敬摇头:“那不尽然,我们还有个嫌疑人没审完。” 他站起身来,紧跟着庄力就从门外探进来一颗脑袋:“老大,李鸣和张怡已经带来了。” · 郭壮壮刚带着小王从紫薇小区离开,客厅内,何海洋一把抓住母亲的胳膊,沉着脸说:“妈,咱们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拿着这本日记找那个姓薄的警察要钱,如果明天之前再还不了的话,黑方会找人直接闹到我单位去的,到时候我就完了!” 何老太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太好,加上老伴新逝以及儿子赌博的事对她造成的连番打击已经快要将最后一根神经压垮,此时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她忽然抬手一把打上何海洋的脸,哭着说道:“你想让我栽赃别人也就算了,你爸爸头七都还没过呢!你现在又桶了这么大篓子,你让我以后可怎么活!” “妈!”何海洋像是神经质了一般,不管不顾的说道:“案子没破之前,谁都不知道那个杀了我爸的真正凶手到底是谁,我让你咬定那天在房内跟我爸争吵的人是梁策并不是真的冤枉他,毕竟他跟那个钟宇一样,都有重大作案嫌疑,但有一点不一样的是,那个姓薄的会护着钟宇却不会护着梁策,倘使我赌对了,也能加快追查案件的结果!” 此时的何海洋像是一只被逼入绝境的困斗之兽,眼底满布血丝:“但是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我爸的死,而是你儿子就快死了!我才想办法弄死了陈虎他们几个,现在黑方他们几个高利贷老板都不肯放过我,我要是再拿不出钱,你连儿子也都快没了!都怪我爸,宁愿把钱都给那帮劳什子不相干的人也不愿意留给我,那我还管他的死活干什么!” “你!”何老太太气的差点一口气没背过去,忽然一下子瘫坐在椅子里,脸色铁青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现在拿到了我爸的另外一本日记,妈,我想到了一个绝好的要钱的办法,我已经打听过了,那个姓薄的警察跟钟宇的关系不简单,如果姓薄的不愿意给我钱的话,那另外一本日记里的东西,我会想办法直接交到他们局长手里,我绝对不会放过钟宇!” “你,你明知道钟宇不是凶手,为什么跟他过不去!” 何海洋咬牙:“是不是凶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跟那个姓薄的都太有钱了,现在只要谁能给我钱,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 突突突—— 钟宇没来由眼皮子狠狠跳了两下,他条件反射似的嘶了一声。 薄子敬转过身来:“怎么了?” 钟宇揉了揉眼睛,皱眉道:“没事,可能是最近太累又有点上火。” 刚才围在长桌上的人此刻都进了审讯室开始审问张怡和李鸣,薄子敬忙着翻看之前的宗卷,这会儿倒是只剩下两人,一时间没忍住体内的孟浪之气,压着声在他耳边道:“上火了就应该早点败败火,不然烧的太旺把人烧坏了怎么办?” 钟宇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见薄子敬忽然站了起来,笑道:“要不,等过几天我有时间了,给钟教授你败败火呗?” ※※※※※※※※※※※※※※※※※※※※ 上章改了一条内容,就是关于高速上那辆车跟紫薇小区那辆车,两个车不是同一辆,我居然忘了,写错了。 谢谢观看。 第六天 李代桃僵(9) 眼看着一股邪恶之气就要缓缓逼近,钟宇一下子就从长椅上站了起来,有点不自在的捏了捏鼻子,带着一丝慌乱的低声道:“我去上个洗手间。” 薄子敬眼明手快,一把将他小臂紧紧抓住,随后轻巧一拉,就将钟宇一下子扯了过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的几乎连呼吸都穿插在了一起,钟宇微微垂着眼睫,遮住了眼底那丝难以抑制的莫名的情感,薄子敬轻佻的从上到下微微俯视紧盯他高挺的鼻梁,那上面,不知道是紧张还是热的,已经出了些许细细密密的汗珠。 大厅内开着十足的冷气,薄子敬上身白色衬衫外面还搭了件警服外套,突如其来的安静一时间像是此刻cuiqing的chunyao,蹭蹭蹭的一股脑往天灵盖上冲,以至于让人忘了这是什么地方——薄子敬忽然低下头来,作势就要靠近钟宇的侧脸。 “你身上这什么味儿?” 钟宇忽然抬起头来往他脖颈处凑了凑,完美的避开了薄子敬突如其来的亲密,“你几天没换衣服了?怎么都馊了。” “......” 薄子敬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钟宇忽然朝后退了一步,面上略带着一丝嫌弃,笑问:“你是不是这么多天没回家,也没洗澡?” “喂喂喂!”薄子敬顿时觉得十分没面子的解释道:“你男人在外面累死累活的赚钱养家,你不心疼心疼我也就算了,居然还嫌弃我?” “没嫌弃你。”钟宇强忍着没笑出声来,假意干咳两声掩饰过去,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语重心长:“薄警官为人民服务,这些日子辛苦了,哪天有时间回家,我代表人民群众好好慰劳慰劳你好不好。” 这话一出显然触动了薄子敬体内某一处的开关,天生直男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薄副组长脸上登时一喜,上前一把搂住钟宇的腰紧紧钳在怀里,不怀好意的低声问道:“你要是愿意主动献身我当然却之不恭,但是我们先说好了,我得是上面那个,你可别想......” “说什么呢你!”钟宇一把将他推开,苦笑道:“一天天的脑子净意|淫这些东西。” 薄子敬立马不服:“谁刚才才说了回家要慰劳我的!” “我指的是慰劳你的胃!” “哟哟哟。”薄子敬双手环胸不满道:“反正都要慰劳一番,不如带着我这剽悍健美的身体一块呗?宝贝儿,我可以免费给你摸我的八块腹肌哦。” “谁没有似的!”钟宇不理他,调头就走。 “喂,你干什么去?” 钟宇转头看了他一眼:“洗手间!” 薄子敬哼笑一声,将警服外套摘下来往长椅上一丢,扭头朝审讯室方向走去。 “哎,你听说了吗?”洗手池边上凑过来两个小警察,一个甩着手说:“防暴队那个大队长今天中午执行任务的时候好像被丧尸给咬了,李局他们刚通知家属过来,杨队长他老婆上去就把李局的脸给挖烂了,哎这女人啊就是容易冲动,又不是李局给他害的。” 另一个接话道:“听说了,不过好像感染的不是很严重啊。” “严不严重那都已经被感染了,现在我们又没找到能破解的法子,谁知道之后会不会好呢。” “你跟那瞎操什么心,有那些领导在呢,轮得到咱们跟着起哄。” “嗨,我这不也是担心杨队长吗?他以前还请我们办公室的人吃过早饭......” 两人勾肩搭背着从洗手间出去,钟宇这才走去水池边洗手。 他抬头看了眼镜中的自己,将眼镜摘下来挂在工作服口袋外面,开始细细端详起来。 以前钟宇很少去看镜中的自己,也很少去仔细观察自己的外貌,对他来说,好看的皮囊不过是老天多施舍的一件物品而已,他从来没在意过这些东西。 跟薄子敬不一样,他没有那些心思在脸上和身上下多余的功夫,上学的时候他除了学业之外的大部分时间就是在打工和做实验,没时间社交,没时间谈恋爱,甚至有的时候,连吃饭睡觉都会忘记,他从十四五岁父母离世之后就明白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欠了别人的东西,终究是要去还的。 比如从前兼职打工赚钱是为了还那些亲戚们资助的学费和生活费,后来赚钱是为了买房从而在这座城市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从前有父母的那个家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去,他要把属于自己的东西都还给自己。 如果人的相貌分值满分为十分的话,钟宇无疑是那个可以打九分还多的人,余下不够格的,是他常年不苟言笑冷漠的神情以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镜中的人下颌线条流畅紧绷,鼻梁高挺却并不似薄子敬那样的锋利,嘴角由于常年不笑有些微微下垂,看起来破有一股七八十年代那些老干部的感觉。 “......” 钟宇双手撑在洗手台上,盯着自己的嘴角忍不住皱了皱眉,随后,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破天荒的伸出两只食指按在嘴角处,手动式的给自己望上提了提,这个动作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非常的刻板且幼稚,完全不似他这种平日里作风冷淡的人能干出来的事。 可能是用手去提嘴角实在是有些不大好看,钟宇怔忪了半天,才对着镜子勉力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还是很帅的。”他心道,忽然不自觉的挑了一下眉毛,然后捏着自己的下巴来回转了转脑袋,随后身子朝前倾了倾,让自己的脸更靠近镜子一些。 这些年他确实在一天天变老,眼角都在岁月不觉间生出几道细细的纹,再加之近日繁忙,使得脸颊两侧都有些微微凹陷进去,皮肤一般,只是唇色有些略显苍白,看起来没有太多的气色,跟年少之时相比,唯一没有变化的,恐怕就是那双琥珀色的,依旧明亮如新的双眼。 “确实是该保养了。”他心道,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在意起自己的外貌,可能是并肩跟薄子敬站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有一些不觉间的自卑,从前他以为那样的自卑只是来源于原生家庭给他所带来的痛苦与挣扎,现在他发现,其实还有容貌。 他从不认为自己长得有多好,但他从见到薄子敬的第一眼开始就觉得,那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男人,可能有一天甚至未来的每一天他都会站在他身边,他可能一直都那么年轻又帅气,而他,也许会快速老去。 可能是心老了。钟宇想,却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嘲笑自己还真是魔怔了,居然对着镜子想了这么多有的没的。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刚准备转身出去,就看到门框上不知什么时候依了个人,那人将光线遮住了一般,双手环胸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脸上背光虽然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钟宇知道,他一定是在笑话他。 “你怎么突然来了?干嘛?偷窥我上厕所?” 薄子敬低笑两声:“我都站这看你半天了,见你沉迷于自己美色无法自拔,我就没忍心开口打扰你。” 钟宇瞪了他一眼,绕过他往外走,薄子敬跟在他身边,两人并排走在走廊上,他说:“见你这么久不进来,还以为你掉进去了准备去捞你一把,谁知道钟副教授背地里也这么自恋。” “我哪有。” 钟宇有些被人窥见小秘密的心虚,说话时尾音都跟着跑了调。 “啧啧啧,我又不会笑话你,谁叫你本来就这么好看,是不是啊小雏菊?” “......”钟宇面无表情:“你能不能不要给我起这么猥琐的名字?” “怎么能叫猥琐?”薄子敬不满道:“你可是未经人事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这名字跟你多配啊?再说了,都叫了一年了,你以前也没说你不满意。” “以前不说是懒得跟你计较。” 薄子敬嗤道:“明明就是不好意思......哎,你是不是怕人家知道小雏菊是什么意思所以害臊了吧?” 钟宇脸红道:“我害什么臊!” “小雏菊嘛,等以后有机会了我再给你改过来。” “我抗议。” “那就不改咯?” “抗议所有跟菊花有关的名字!” “没事没事,你还有个名字叫小红帽。” “......”钟宇没来由想起薄子敬之前问他的那个问题——“你知道小红帽为什么是平胸吗?”,“因为他的奶奶被吃掉了。” 钟宇打了个激灵,没好气:“还是赶紧吃点补脑的治治脑子吧。” 薄子敬跟在后面忍不住笑出了声。 “老大,张怡这边问不出再多的相关信息了,跟我们之前家访是得到的都差不多,李鸣那边,他给我们的回答是,那二十八万他不清楚怎么回事。” 薄子敬结果陆斌递来审讯记录,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陆斌:“何志朝打款的那张银行卡,是李鸣三年前就已经不用的,也没有绑定手机信息,所以收不到打款通知,他说他跟何志朝根本不熟,比我们还纳闷为什么何志朝会有他的银行卡,还一次性打了这么多钱。” “银行那边怎么说?” “银行那边确认那笔款项确实是打到李鸣账户的,也证实了李鸣的供词,张怡对这笔款项也毫不知情,所以现在线索又断了。” 薄子敬沉思片刻,问道:“他们两个家中的情况问过了吗?” “问了,一会儿我准备带着小李去他俩父母家摸排一下,不过刚才李鸣在提到自己父母的时候,好像很怕我们去找他们。” “?”薄子敬抬头看他。 陆斌:“不知道,他没说,我也没多问,我怕万一问出什么让他警惕的话,对后面的侦查不利。” 薄子敬点头,将手里的笔录一把扣在陆斌怀里:“尽快去调查这两人的背景,我总觉得这背后有猫腻,对了,一会儿跟庄力说一下,让他回来的路上去医院看一下刘胜,这小子肯定还知道不少东西。” “老大,那何海洋要抓过来不?陈虎都死了,另外两个还躺在icu呢!” “不着急,先留他两天。” “yes sir~” 铃铃铃—— 大厅公用电话的听声忽然炸起,陆斌急急忙忙跑过去:“喂,这里是......什么?!” 由于错愕而导致的失声登时将周围人都吓了一跳,陆斌唰一下转过头来看向薄子敬:“老大,何海洋死了!” ※※※※※※※※※※※※※※※※※※※※ 卷一正式结束,明天开始更卷二,谢谢观看!爱你们 第七天 假痴不癫(1) 七月三十日下午六点。 夏日的天气比变脸的戏子还让人反应不及,前一秒正是艳阳高照,下一秒就跟翻了江到了海似的不要命的一阵暴雨。 紫薇小区门外的警车前脚刚走,路口拐角处的灌木丛内,被打湿的植被中央忽然伸出半只望远镜。 那后面,一个身穿黑色雨衣,只露了两只眼睛在外面的人此刻将手中的设备放下,他半蹲着在泥泞的花园内,从怀里摸出了手机:“老板,已经解决了。”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句什么,那人低声道:“这次保证天-衣无缝,公安那边不会发现任何破绽,日记也已经拿到了,今晚七点一刻,我在老地方等您。” 他收了脚边墨绿色的编织袋,将望远镜随即也放了进去,这个点正值路口驻扎军队换岗时候,那人隔着大雨往马路上循望一眼,很快钻进了花园深处消失不见。 “要说还真是因果报应,前天还骗别人被丧尸咬,今儿自己就被丧尸给咬断了脖子,啧啧啧,就真是可怜了老太太,那么大年纪了,没了老伴又没了儿子。” 回去警局的路上,陆斌一直叽叽歪歪的没停过嘴,后面坐着的两个刑侦人员和小王助理都没敢跟他搭话。 薄子敬坐在副驾驶正跟李局通话,前方正好要拐弯,薄子敬忙道:“直走。” “老大,直走就越走越远了,咱们这......” “好,我知道了,是!”薄子敬掐掉电话捏了捏眉心:“把我送回家。” “啊?”陆斌还没反应过来,本能性的直直开过了十字路口:“老大,那你不回局里了?” 薄子敬仰躺在椅背上,脸上挂着深深的疲惫:“一会儿你回去跟他们都说一声,今天该下班的下班,该回家的回家,不愿意回去的就在局里凑活一下,明天八点照常打卡。” “薄队,刚不是说晚上要继续审梁策他们吗?” “晚上值班室留两个人看着,其余的全部回去休息。”薄子敬说:“李局刚下的命令,最近大家都累了,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开始有的忙了。” 陆斌:“都忙活这么多天了,也不差这一晚上啊,老大,李局是不是想套路我们啊,突然这么......” “何海洋为什么会突然跑出去被丧尸袭击?”薄子敬问道,他双腿交叠着,双手抱臂,这是一个相对放松的姿势,此时车内冷气十足,外面大雨瓢泼,周遭仿佛一下子就跟着安静了下来,他说:“紫薇小区靠近军队大本营不到一公里的距离,之前因为陈虎他们几个被丧尸袭击,古北路路口的安防已经比之前增加了不少人,为什么还会突然出现丧尸咬人事件?而且据刚才那几个当兵的说,那两只丧尸是从西南角突然跑出来的,西南角是个死角,没有监控,但丧尸的出没地平均在铜川路一带,那两只是怎么穿过五公里大马路跑过来的?” “你意思是有人故意把丧尸放过来的?”小王助理从后面伸出了脖子。 薄子敬沉思片刻,对陆斌说道:“一会儿监控录像会发到局里的邮箱,你回去先把东西拷下来,但我估计应该看不出什么。” 陆斌:“现在大马路上三步一巡防,那帮当兵的眼睛闭监控还厉害呢,老大,不管丧尸是怎么跑来的,反正何海洋这一死,摆明了就是个意外,咱们回头只能按意外身亡给定案。” 薄子敬没再说话,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车窗上划过的雨水,不知在想些什么。 十分钟后,海山公寓。 “我回来了。” 薄子敬开了房门在玄关处换着鞋,厨房里的油烟机呼呼的向着,钟宇早他半个小时被警车送回了家,这会儿正忙着煮晚饭,可能是没有听见薄子敬的声音,好半天,里面都没人回应。 将钥匙放在硬币盒里,薄子敬走去卧室准备换衣服,途径厨房的时候,他歪着身子向里看了一眼,此时钟宇穿着一身家居运动套装,外面围着一条粉红色的围裙,那是去年薄子敬专门给他买的,以前钟宇是从来不肯穿的,薄子敬看了一眼橱柜侧面的粘钩,那条本应该挂在原位的深蓝色围裙不知道去了哪。 “我回来了。” 薄子敬冲着里面又喊了一声,他头发上还带着在外面淋了的雨水,此刻顺着鬓角划进脖子,这几天一直紧绷的神经在刚才回家的一瞬间倏地就松懈了下来,钟宇被吓了一跳,转过身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把菜刀以及还没有切完的番茄,朝他笑道:“怎么这么快?不是说还得好一会儿吗?赶紧洗个澡去,我炖了牛肉,一会儿好了叫你。” 薄子敬本来想去直接洗澡,却不想脚下鬼使神差的就走了过去,从背后一把将钟宇抱在怀里,咕哝道:“怎么这么贤惠,一回来就忙着给你男人做饭吃,看来以后我得对你再好一点,要不然被你比下去了可怎么办?” 钟宇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当场从原地跳了出去,举着菜刀笑道:“毛手毛脚的干嘛呢?赶紧洗洗,一会儿别感冒了。” 薄子敬看着他,两人之间只隔了不到一步的距离,周围空间不大,越发显得有些暧昧和迷离,他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盯着钟宇,少顷,忽然抬起右手做了个求抱的姿势,懒懒道:“你先过来给我抱一下好不好?” 身后灶台上的开水正咕嘟嘟的冒着热气,周遭最为响亮的就数油烟机的噪音,连日来毫无进展的案情和一条条扑朔迷离的线索使得他整个人仿佛都像是走不出线圈的蚂蚁一样在漫无目的的彷徨,之前倒是没觉着什么,这会儿倒是有些难得的矫情,看着对面心爱之人,他说:“我们现在算是和好了,对不对?” “......”钟宇逐渐冷下来的脸让薄子敬原本带这些雀跃的心瞬间一凉,这几日以来说过的情话那若有若无的亲密好似真就像是两个寂寞之人相互之间的暧昧而已,一时间竟分不出到底是真是假。 钟宇垂下眼睑,下颌忽然紧紧绷了起来,少顷,他带着一丝慌乱的低声道:“锅里还有汤,我去看一下。” 他像是被抓住了什么把柄的小偷一样匆匆逃离现场,薄子敬原本本能性的想要拉住他,然而刚刚抬起来的手突然顿在了半空,下一秒,钟宇已经站在了灶台前开始忙碌,两人之间暗暗涌动着的尴尬的以及那丝难以言喻的气氛正在悄然转变。 “我先去洗个澡,然后看会儿卷宗,一会儿饭好了你叫我。” 好半晌,薄子敬没事人似的站在他身后说的自如,整个人又恢复了往常一样的不正经,走过去还不忘伸手在钟宇屁股上拍了一下,留下一句“辛苦了宝贝儿”就出了厨房。 钟宇转头朝客厅方向望去,薄子敬边走边脱掉上衣,嘴里还吹着口哨,似乎并没有并刚才的事情所影响,他忍不住暗暗松了口气,拿着木勺的手不自觉的加快的搅拌的速度。 十分钟后,薄子敬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茶几上已经被摆满了。 番茄牛肉,清蒸鲈鱼,白灼虾,清炒菜心,还有一份素菜豆腐汤。 “愣着干嘛呢?去厨房盛饭,再把筷子和汤匙拿一下,我来找个电影看看。”钟宇一边吩咐着,一边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开始搜索,薄子敬拿了东西出来,就见电视上赫然放着那部看了八百遍也不腻味的西部牛仔片。 “怎么老爱看这个?”两人今天并没有去餐桌用餐,钟宇坐在沙发上光着脚踩着地毯,客厅大吊灯柔和的暖黄灯将他笼罩的仿佛一尊出世尘外的佛陀一般,看起来安静又出尘,薄子敬干脆盘腿在他脚边坐下,慢悠悠的盛好一碗汤递给他,说道:“我跟着你看了那么多遍,里面的台词我差不多都能背下来了,昆汀那么多好片子,我们看个别的呗。” 钟宇:“不要,我还是想看这个。” 薄子敬立刻不爽,嚷嚷道:“喂喂喂!我怎么觉着你对‘姜戈’的爱都超过对我的爱了!” 钟宇笑道:“可能是因为它比你好看吧。” “回头我就让广电把它禁了,看你还看不看。”薄子敬咕哝了一声,夹了块牛肉放进钟宇碗里:“我给你买的那些保健品你带回来了没?” 钟宇一愣,想到今天早上某人提着的一堆脑白金十全大补丸之流的进来实验室,顿时就觉得自己被饭噎了一下,说:“忘了,明天去的时候再带回来。” “你明天晚上回家?”薄子敬不信。 钟宇:“回啊,基地空置的实验室都被当做宿舍住满了,乌博士没给我留地方。” 薄子敬暗暗对乌博士这一举动表示欣慰:“行,那我明天要是有时间就去接你回来,要是没空,我喊小王他们去接你。” “别。”钟宇说:“你忙你的,单位的公务车可以送。” “哟,大单位就是不一样噻。” “不敢,跟公安没法比。”钟宇把唯一一盘素菜薄子敬面前推了推:“少吃点肉,多吃菜,你那脂肪肝注意点。” “你看看你做的这些,四个菜就一个素的,这不明摆着让我多吃肉吗?” “我这不是见你们家冰箱就只有这些了吗?你下次买菜的时候能不能多买点蔬菜?” “看心情,你要是愿意亲我一下,我心情一好,说不定就答应你的请求。” 钟宇不理他,随意扒拉了两口饭看着电视:“吃饭都堵不上你那张嘴。” 一顿饭两人愣是吃了快两个小时才结束,钟宇厨艺是真好,四菜一汤到最后被吃的连个菜汁都没剩多少。 钟宇饭量不大,基本都是薄子敬一个人吃完的,坐在地毯上伸了伸懒腰,他说:“这几天单位的饭吃的我都快找不着舌头了,天天都是素菜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政府不把我们小警察当人看呢。” 钟宇站起身用脚踢了踢他:“你来收拾洗碗,我去洗个澡。” “别急啊,这电影还没完呢,再看一会儿。”薄子敬把他重新拉着坐回沙发,自己也从地毯上起来一屁股栽进钟宇旁边,翘着二郎腿道:“要不是外面现在这种形式,你看我们这小日子过的多舒坦。” 钟宇像是想起了什么,问:“叶静和钱欣她们两个,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薄子敬两条胳膊敞开了往沙发靠垫上一耷拉,说:“已经让人二十四小时随时监控她们两个,尤其是叶静,她跟那天在高速上那两个绑架你的脱不了干系。” 钟宇看着电视没出声,眉头却忍不住皱了起来。 “你是不是担心......” “没有。”钟宇打断他:“我只是想起了何教授。” 不等薄子敬回话,钟宇又问:“对了,何教授的老伴现在在哪家医院,我想明天一早先去看看她。” 何教授是钟宇从前的老师,何老太太也算是他的师母,虽然没有太多的交集,但毕竟一周之内,老太太接连失去两位至亲,不管出于什么身份,都应该去探望一下。 薄子敬点头道:“我明天跟你一起去。” 钟宇起身去洗澡,薄子敬将碗筷收拾了准备拿去厨房,刚才的暴雨这会儿已经渐渐小了,天马上就要黑了,他走过去正准备将窗帘拉好,就在这时,对面小区高楼内一个身穿雨衣的人正架了把狙击|枪,瞄准窗帘后面只露出半个身子的薄子敬,隔着半朦夕阳,红外线正好指对准了他的胸口,那人藏在雨衣后面的嘴角缓缓勾出一丝狠辣的笑,随后,一点点的扣动了扳机。 ※※※※※※※※※※※※※※※※※※※※ 祝你们中秋快乐鸭~谁能想象我昨晚加班到两点,连续三天,我枯了,做梦都盼着这个假期,明天继续哦,谢谢观看。 第七天 假痴不癫(2) 嗡嗡嗡—— 手机忽然在安静的四方响起,让原本就不足为道的声音被格外的放大。 “阿潮,你人呢?!” 电话那头传来一丝极力压制且恼怒的男声,阿潮按在扳机上的食指缓缓一顿,隔在雨衣内的眉头紧紧皱起,声音却多了丝难得的恭敬:“一哥,我能在哪?这会儿当然在去老地方的路上。” 电话那头的王一一下子就提高了声音,怒喝道:“你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在哪?!你是不是又去埋伏那个姓薄的警察了?!我告诉你阿潮,老板之前有令让我们谁都不准动那个姓薄的,我看你是疯了敢违抗老板的命令,你是不是想跟当年的阿坤一样被处理的连个尸体都不剩!” 狙击镜内的目标此刻已经消失不见,错过一次绝佳机会的阿潮不免有些气愤的一把拉开碍事的拉链,随后摘下头上的雨帽,对着脚边的地板狠狠啐了一口,朝电话里道:“姓薄的已经查到我们俩的身份了,要是不赶紧把他解决,老板的事情很快就会被暴露,一哥,你难道就不想在老板面前立功?!” 王一:“你不要听阿山那些骗人的话,我跟你说了几次了,老板现在根本没有想要那个姓薄的命,你不要自作主张,那个姓薄的以后老板会亲自出手解决,你要是碍了老板的事,你死了不要紧,可别连累了我!” 阿潮怒道:“一哥,咱俩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那个姓薄那天要是真把我给抓住了,你以为你能逃得了?你觉得老板会保咱们这种平日里只打打下手的小碎催?!上次木偶那事我就看明白了,山哥靠不住,你也靠不住,我现在就只能靠我自己!我不想死一哥,我害怕!” “不想死就别动那个姓薄的!上次咱俩绑架红鲤失败之后已经暴露了行踪,现在满世界都是通缉咱俩的,你这个时候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你当警察是吃素的吗!”电话那头的王一已经有些怒不可遏,以至于说话的语速变得非常的快:“你知道那个阿山为什么让你去杀木偶?就是因为你现在已经成了他手里的一个弃子,倘若上次你能当场把木偶杀了,你也正好被警察给解决了,还有上上次你在警局外面埋伏姓薄的,你说姓薄的当时已经发现了你,阿潮,暴露行踪对我们来说可是大忌,你觉得你之所以至今没被老板解决是因为什么?就是因为我保着你,不然你小子早在上回偷袭姓薄的不成之后就没命了!” 阿潮这边整个人瘫坐在被雨水打湿的地板上,上半身斜靠在阳台的围栏,他将手机免提打开,整个人像是被抽干血槽的木乃伊一样没有任何反应的望着头顶那盏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用过早就锈迹斑斑的吊灯,随着电话那头怒吼的声音一点点平静下来,他忍不住干笑了两声,带动着浑身蟠虬的肌肉都跟着有些微微的抽搐,他道:“一哥,这些年咱俩为‘白鲸’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到现在连个最起码的名分都混不上,你说咱俩图什么?我们手上沾染过的人血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说到底都是因为红鲤,要是没有了红鲤,老板也就不会再......” “你住嘴!”王一登时厉喝一声打断了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阿潮哼笑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一哥,红鲤不死,我们这些人,没有一个好过的,我倒是想到了一个绝好的办法。” “你真是疯了,疯了!你赶紧给我往回走,马上就要七点了,日记你拿好,老地方,老板就在那边等你,刚才那些话你最好给我烂在肚子里,要是有一点被第三个人知道,你就等着去死吧!” 嘟——嘟——嘟—— 那头狠狠掐断了电话,声音回旋在空旷的雨幕之中,一时间显得格外的刺耳。 阿潮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弹,一双眼睛无神且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好半晌,他终于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转头缓缓看向薄子敬家方向的位置,随即他将放在身边的狙击|枪重新拿起来裹进雨衣内,伸手抹了一把脸上滴落的雨水,朝着旧弃房间的客厅走去。 “咔哒。” 阳台门锁声清脆响起,阿潮半低着头,抬起的脚刚要跨过门槛,下一秒,一把黑洞洞且冰凉的枪口死死的钉在了自己的眉心中央,那瞬间,寒意顺着神经末梢一下子冲破血管蹭蹭蹭的往脑门上窜,根本不给他留下任何反应的余地,裹在怀里的狙击|枪也随之掉落,就着手枪的力度他不得不抬起头来,盯着有些昏暗且空旷的客厅半晌,才颤颤巍巍的从牙缝中挤出一丝声音:“山,山哥......老板。” “几天不见,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啊。”山哥仿佛想要用枪口在阿潮眉心上顶出一个洞来,语气轻蔑却难掩神色中的狠辣:“老板的话都敢不听了?红鲤也是你敢觊觎的?嗯?” 阿潮有些惊慌错乱的看了眼坐在山哥身后一直低头吸烟的西装男人,饶是此刻光线非常差的情况下,这样的场景也难掩他那张过分英俊的面容,红色烟头在半空中忽明忽暗了一会儿,男人似乎有些不耐烦的将烟头抵灭在落满灰尘的茶几上,下一秒,他整个人忽然如虾子一般弓起了背,整个人开始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还不快给老板拿药!” 旁边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就见那个拿药的人立马递上了一个白色的小瓶,男人由于剧烈咳嗽使得全身都跟着大力的抖动,那咳嗽不是一般感冒的人才会有的症状,倒像是肺结核晚期患者,仿佛稍微再用一点力气,那可怜的肺就会被他从喉咙里吐出来似的。 “蠢货!” 山哥吼了一声,忽然手下猛的一动,手枪的后柄一把敲向阿潮的太阳穴,瞬间就将阿潮敲的半昏死过去,随后他匆忙跑到男人身边,夺过小弟手里的药瓶,赶紧往男人手心里倒出几粒药来,一边吩咐道:“还不去拿水!” 小弟被吓得一愣,慌忙道:“山哥,这,这房子里啥都没有。” “废物!” “行了。” 山哥正准备抬脚去踹人,就被一道淡淡的声音立刻制止。 男人已经将药干吞了下去,药物似乎立刻就让他得以平缓了下来,他重新坐下闭上眼睛,周围站立的小弟们没一个敢出声的,少顷,重新睁眼时,眼底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漠和凌厉。 看了一眼地上的阿潮,他说:“不听话的垃圾应该怎么处理你是知道的。” 山哥:“是,老板。” “东西呢?” 山哥一愣,随即想起了什么,转身走到阿潮身边在他怀里摸了半天,才终于摸到了一本牛皮纸外皮的本子交给男人:“应该是这个了。” 男人微微抬手阻挡了一下:“本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是我不想他落在姓薄的手里,毕竟游戏才刚刚开始,红鲤一直被他护着,我倒觉得,越来越有趣了。” 不等山哥回话,他站起身要往外走:“该怎么处理你知道,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他!” 几个小弟跟在男人身后出了门,空旷破旧的客厅内瞬间只剩下山哥和阿潮两人。 山哥十分嫌弃的用脚在阿潮身上踢了踢,随后从口袋里摸出一支消音|器慢慢装好,下一秒,他蹲下身来,将枪口抵在了阿潮的胸口,低声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试图违抗老板的任何命令,本来这次若不是涉及到红鲤,我还能救你一命,现在,都是你自食其果。” 扳机缓缓按下,周围安静的仿佛落针可闻,窗外的雨又开始瓢泼而下,眼看着就要跟着晚风卷进房门,下一秒,那个躺在地上巍然不动的人突然睁开了双眼,在扳机按下最后一刻的瞬间一把将山哥持枪的手腕向右狠狠一扭。 “碰”的一声轻响,第一发子弹瞬间打偏击在了厚重的白墙上,山哥反应也是极快,嘴里下意识骂出一句脏话,很快就要对着阿潮来第二枪。 “想要我死啊山哥?我跟你说过,我不想死!!!” ·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暖黄色的灯光将客厅笼罩的一片温馨,厚重的窗帘隔绝的外面凌乱的杂碎,电视上正播放着今日新闻,钟宇刚从书房出来,带着橡胶手套的手里还拿着一支正在工作的试管,他用指关节顶了顶眼镜,说:“什么?” 薄子敬盘腿窝在沙发上看手机,手机屏幕上,一张放大的尸体高清图十分裸露直观且带有冲击力的冲入眼帘,他凝眉隔着窗帘看向外面,对钟宇说:“枪声。” “估计是外面的军队又在捕丧尸了吧。”钟宇淡淡开口,并没有太大的惊讶:“你的打火机呢,给我用一下。” 薄子敬顺手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递了过去,却依旧紧绷道:“不对。” 钟宇:“?” 薄子敬从沙发上跳了下去,一把扯开窗帘向外望去,此时已经七点四十,由于下雨致使今日的天早早就黑了下来,小区前面的大马路灯火通明,四五辆装甲车大探灯明晃晃的连飘在空气里的蜉蝣都照的一清二楚,他说:“肯定不是这帮当兵的开的枪。” 钟宇:“你是不是听错了?” 虽这么说着,钟宇还是走了过去在他身边站着:“可能是铜川路那边,刚新闻不是还说指挥中心今晚在那边加紧防御了吗?” 薄子敬长眉紧皱,半晌不动。 钟宇说:“实在不放心就打个电话问问看吧。” 薄子敬苦笑道:“算了,估计是听错了,这几天老休息不好,可能是刚才幻听了。” 钟宇:“今晚你早点休息吧,明天不是一大早就要回局里吗?晚上还要不要吃东西?一会儿我去煮。” 薄子敬重新拉上窗帘将手臂勾在他肩膀上:“吃什么吃,一会儿等着吃你。” “......” 果然还是不能跟这个人太正经,钟宇心道,手肘在他肋骨上顶了一下就往书房走:“你自己看电视吧,我忙去了。” “看什么电视,我在看尸体好不好?!”薄子敬哼哼道:“何海洋在这个时候死了,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奇怪什么?” 薄子敬双手环胸,脸色认真了起来:“太巧了,跟他爸的死一样,有些地方,总是出奇的巧。” “比如呢?”钟宇忍不住问道。 薄子敬沉思片刻,忽然看向钟宇,神色凝重道:“比如都跟你有关。” 第七天 假痴不癫(3) 钟宇缄口不言,像是在回忆什么,问道:“是跟那笔八十万有关吗?” 薄子敬推着他肩膀往沙发处走,了两人并肩坐了下来,一白一黑的软底拖鞋并列在米黄色的地毯上,薄子敬打开手机翻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部手机的通话记录,最后一通,显示的正是钟宇的号码。 “虽然目前法医的判定为意外死亡,但是从刑侦角度来说,并不排除有他杀的嫌疑。”薄子敬总结了一句。 钟宇说:“昨天他确实给我打电话说是想要一笔钱,但并没有说明缘由是什么,我认为我没有责任更没有义务去付给他这么多,所以我把我跟他的通话记录都发给了你。” “你也觉得他有问题?” “嗯。”钟宇点头:“因为数额比较大,又牵扯到何教授的案子,我不得不多个心眼。” 薄子敬在他手上拍了拍:“你知道这笔钱他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钟宇想了想:“何海洋是公务员,处级干部,每月工资大概一万左右,从他的穿着打扮来看,他并不是一个出手大方,甚至可以说有些抠门的人,这种人应该很能攒钱,突然向我开口要八十万,而且交换的条件是自己父亲的案情,除非他沾染了黄赌毒被人逼上家门走投无路,否则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薄子敬没忍住低笑了两声,偏头看他,此时钟宇手中还拿着一支空试管,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学术派,加之他举手投足间又非常恪尽规矩,就连每每坐在沙发上都是腰背挺的笔直,双腿微微分开,看起来非常拘谨,但薄子敬知道,那是他常年如一日保持的习惯罢了,当下从水果篮里剥好一根香蕉递给钟宇,说:“何海洋之前沾上了赌博,在外面欠了高利贷不少钱,跟你要钱是因为被那帮催收的逼的没办法才狗急跳墙,不过巧的是,昨天他才将那几个放贷的骗出去被丧尸咬完事儿,今天自己就这样,而且古北路那边的安防算是比较好的,怎么可能突然蹦出来两个活死人没有被军队跟警察发现?” “你是说可能是有人故意放了丧尸过去?”钟宇皱眉:“什么人这么大胆子?” 薄子敬摇头:“一开始我们推断应该是那帮放高利贷的其他头头,但是不太可能,毕竟现在大家连出门都受限制,更何况是跟丧尸打交道,所以我现在都怀疑是不是那个制造出m279的人做出来的,但是他跟何海洋又有什么冤仇?” 两人都没再说话,彼此之间默契的开始各自思考了起来,薄子敬并非不想承认何海洋的死仅仅是个意外,而是多年的从警生涯练就的敏锐的反应能力明确的告诉他,何海洋的死,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电视机右侧上方的墙壁上,钟表滴滴答答的走着,八点十分,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薄子敬忽然伸出手来在钟宇腿上搓了搓,随后走去落地窗旁将窗帘拉开三寸的缝隙,十九楼的视野十分开阔,海山公寓的地理位置又是绝佳,几乎能将半个新京市囊括眼底,此刻外面除了路灯和车辆大探灯之外几乎是一片黑暗,平日里灯火辉煌的市中心连日来像是一只养精蓄锐的雄狮,只等着灾难过去,她便又会重新鲜活起来。 “不早了,今晚早点休息吧。” 薄子敬一边说着一边合上窗帘,刚转过身来,就见钟宇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 似乎有些猝不及防他忽然转身,钟宇一时间没来得及挪开目光,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慌乱,手里一滑,试管一下子就掉进了脚下毛绒绒的地毯,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显得有些暧昧不清。 “你看......” 你看我干什么? 薄子敬话还没说完,电话忽然响起,本来一脸喜悦的薄副组长在看到来电显示是‘我妈’两个字的时候,立刻脸色一变。 “喂儿子,睡了没?” 何萍星女士在电话里跟自家儿子讲话永远都是一副慈母语气,以至于每每都让薄子敬忘了从前他上学打架之后老母亲是怎么提着他的耳朵给那些同学一个个挨家挨户道歉的场面。 “还没呢妈,这么晚打电话是不是又想查岗啊?我告儿您啊,这几天都没戏,这忙着抓丧尸呢,没工夫搭理您那些老姐妹儿的闺女侄女外甥女,这种事以后再说吧,不对,以后也别说,我是不会在您的威逼利诱之下去再去搞那劳什子相亲的,生死之交家的闺女更不用说,你都不嫌我祸害人家,我......啊?啥?” 对面电话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一下子止住了薄子敬连环炮似的唇枪舌战。 钟宇眼看着薄子敬挂出一副笑眯眯的神色朝他这边偷瞄了一眼,低声道:“林叔跟您都说了,那我就不多解释了......不会,没误会,真的,对对对,真的,比珍珠还真......对,这会儿就在我旁边呢,吃香蕉呢,唉不行,他害羞,改天再说呗......别啊,你这样会把我媳妇儿吓跑的,再说了,现在街上都限行了,你儿媳妇儿跟我俩人整天忙的跟鬼似的,您好意思来打扰他么?......今晚?今晚我们俩难得能休息一会儿,您就别跟着添乱了成吗?就这么一点时间,您忍心打扰我们俩的二人世界吗?行行行,过段时间一定带回去给您看看,行行行,没问题,好好好,那就这样,祝您和我爸还有老爷子最近吃嘛嘛香哈,拜拜。” 薄子敬收了电话,展出去的笑脸根本来不及刹住,就见钟宇忽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先去忙了,你早点休息。” “哎,干嘛呀?”薄子敬一个箭步上前将他按回了沙发,不满道:“你今晚不会准备在我书房通宵吧?” 钟宇笑道:“不会,最多到十二点我也要睡了。” 薄子敬一听这话立马就坐不住了,炸毛道:“你不要命了是不是,连续一个星期高强度工作睡觉只睡了不到二十个小时,你再这么熬下去,我可就真要守寡了。” “也没有,我......” “听我的,别忙了。”他二话不说就将钟宇手上的橡胶手套摘下来丢进垃圾桶,然后将他眼镜拿下来放在茶几上,双手搭在钟宇肩上,两人面对着面,只相隔不到两拳的距离,薄子敬紧盯着他眼睛认真道:“我这好不容易才有了媳妇儿,要是给我整没了,你说我找谁哭去?” 钟宇苦笑,刚要说话,薄子敬忽然就凑了上来在他唇上轻轻一吻,蜻蜓点水似的,根本让钟宇来不及反应。 “你这个人......” “我这个人呢就这么不讲理,你要是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我就替你当回事,反正咱俩现在在别人眼里就是不正当男男关系,不过这对我来说没太多难处,也就你一点头的事,但是不管你点不点头,总别跟自己过不去,毛爷爷曾经说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要是再这么不要命的工作,我回头下去了要是见着毛爷爷,他问我我媳妇儿在哪,我怎么说?难道说我媳妇儿加班猝死过劳成疾?不能啊对不对,所以你今晚什么都别干,就回房间好好睡觉。” “毛爷爷才懒得管你这么多。”钟宇笑着偏过了头,双手撑在薄子敬两个肩窝上,试图去抗拒那具向他慢慢逼紧的身躯。 然而这么做显然是毋无用的。 薄子敬这个人简直恶劣的令人发指,说话间已经一点点又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此刻两人呼吸想问,鼻尖都快挨到了一处,就连皮肤下面的毛细血管都能看的清清楚楚,薄子敬垂着眼睑,两手还扒在钟宇肩头上,他忽然沙哑了声音,低低道:“今晚我能去你房里睡吗?” 钟宇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然而才一偏头,就被某人十分强硬的扳了回来,只得无奈道:“这本来就是你家,你想去哪睡就去哪睡。” 薄子敬不依不饶:“我就想跟你睡。” “那你睡卧室。” 薄子敬喜出望外:“你这是同意了?”毕竟之前都是钟宇睡他的房间。 “我去客房睡。” “......”薄子敬干脆道:“那不行。” “你,你挪开点。” “为什么要我挪开,我又没亲着你,挨一下你的脸怎么了?” 钟宇干脆闭上眼睛,有些局促的皱起了眉头,说:“我们已经不是......” “不是什么?”薄子敬开始咄咄逼人:“不是情侣关系?我之前搂你亲你你也没拒绝,做都做了,承认一下关系有什么难的?嗯?” “不,不行!”钟宇撑着两只手去推他,然而那可恶的力气不但丝毫没有松动,反而越来越朝他逼紧,以至于下一秒,薄子敬整个人忽然朝他压了下来,两人就这么交叠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彼此都能听见对方略带着粗重及忍耐的喘息,一下又一下,更加让人脸红的是,那呼吸混着钟表声竟然神奇的沦为一体。 钟宇的脑海刹那间空白了将近两秒。 “为什么就是不肯答应我呢钟宇?” 薄子敬将脸埋在钟宇的肩窝里,极富磁性的声音闷到了极致:“是我还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够好吗?还是说你是忌讳世俗的眼光才一直不愿意跟我和好呢?” 钟宇回过神来,垂眼看了看那个将全身重量都寄托于自己身体的人,一时间有些哑口无言。 “还是说。” 薄子敬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你已经不再喜欢我了?” 一刹那,钟宇似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脑海中百转千回间全是那个人向他发来的消息—— 【你要是想让姓薄的活命,就最好永远不要让我见到你们再在一起。】 【那个姓薄的警察好像很喜欢你?小宇,你不会是,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了吧?】 【你想让他为了你去死吗?】 ..... 我不想让他死,他也不会死,他有能力保护他自己,我也会永远跟他站在一起,你,别想伤害他! 仿佛一辆疾驰的轿车忽然冲了出去重重的撞上了那人的身体,咚的一声巨响轰然在钟宇的脑海中炸开,他猛地睁开双眼,下一秒,他像是魔怔了一样,双手缓缓抬了起来,轻轻搭在了薄子敬的腰上,然后偏头看着他的后脑,鬼使神差的低声道:“喜欢。” 身上的人似乎没反应过来,空气像是凝滞住了。 钟宇忽然收紧了双手将他紧紧搂住,然后轻轻在他脖颈处亲了亲,笑着说道:“喜欢,一直都喜欢。” ※※※※※※※※※※※※※※※※※※※※ 谢谢观看,爱你们 第七天 假痴不癫(4) 那话才一落下,拨资金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似乎都静止不动了,有那么一刹那,脑海中的景象几乎可以用空白来形容,等他好不容易回味过来的时候,整个人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霍的一下就支楞了起来,两条手臂撑在钟宇头两侧,紧跟着低下了头紧紧凝视着她,那眼底深处分外明显的交织着一丛丛错乱复杂的神色,好似一道幽深的漩涡,顷刻间就将钟宇整个人吸了进去…… ※※※※※※※※※※※※※※※※※※※※ 这章剩余部分移驾wb,金箫v就可以直接观看。 这章我今天一天修了七八次一直不过审,现在太严格了,我寻思着也没怎么着就一直和谐,影响大家观看实在抱歉, 第七天 假痴不癫(5) 七月三十一日早上六点四十。 “眼睛瞪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 床头柜上的手机铃声混合着振动响起,薄子敬迷迷糊糊的摸到手机放在耳边,连来电显示都没看,闭着眼睛不耐烦的喂了一声。 “老大,刚接到报警电话,护城河边上刚刚发生一起命案,李局让我们马上派人过去,吴主任已经带着小王助理在路上了!” 电话对面的环境十分嘈杂,薄子敬在沉默不到两秒钟之后猛地睁开眼睛,随后霍的一下翻身坐起,脸上刚才还挥之不去的倦意只瞬间便消失不见,他面色冷静声音沉稳道:“具体位置。” “护城河西边沿着堤防不到五十米,老大你别急,我已经带着庄力和刑侦那几个开车在路上了。” 薄子敬顺手捞起昨晚丢在地上的睡袍往身上一套,连拖鞋都没穿就往浴室走去:“情况发给我,我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到!” 挂了电话刚要拐出卧室,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忽然扭头就往床上看去,只见凌乱的大床上除了那条半挂在床围边上的真丝薄毯之外,还有一条昨晚他意乱情迷之下随便丢到角落处的半条牛仔裤腿。 “......” 洗手间传来一阵水声,薄子敬伸手搓了搓脸走进去,发现钟宇正站在面池前面漱口。 “醒啦?”钟宇转头看他,嘴角上还挂着一朵没来得及冲下去的牙膏泡沫,“才不到七点,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薄子敬原本迈出的脚步停了下来,倚在门框上看着他掬了一碰水洗脸,然后拿下挂在洗漱架上的白色毛巾擦了擦脸。 洗手间是卧室内嵌的,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薄子敬平时自己用的,钟宇的洗漱用品都放在客房旁边的小卫生间里,之前住在他房间的时候,钟宇早上都会自觉的去到那个卫生间用自己的东西,可能是昨晚之后有什么地方似乎不太一样了,钟宇将他那些东西用的十分顺手,看起来就像是两个生活在一起多年的夫妻一般。 “是不是我声音太大吵到你了?”钟宇问。 “不是。”薄子敬看见他就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刚才醒来发现你不见了,就想看看你在干嘛呢。” 钟宇轻嗤了他一声,笑道:“我一到点就睡不着了,你要是困就再去睡一会儿,到时间了我叫你......你干嘛?” 薄子敬忽然走上去将他抱住。 钟宇的身高哪怕是放在人群中也是比较显眼的一米八零,南方人较之北方,普遍身材都属于较小型,但是薄子敬显然是有些高了,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钟宇只能达到他眼睛的位置,此时他因为刚洗完澡的缘故,身上留有一股淡淡的薄荷沐浴露味,非常清爽好闻。 薄子敬忍不住将脸埋在他脖子里深深吸了口气,闷声道:“真香!” 钟宇伸手在他背上拍了一下,笑说:“不睡了就过来吃早餐。” 薄子敬却不动弹,反而更紧了紧抱着钟宇的手臂,问:“还疼吗?” “什么?”钟宇像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然而等到薄子敬那恶趣味的笑声从耳边传来的时候,他瞬间有些尴尬的踢了他一脚,厉害道:“你还有脸提。” 薄子敬站直了身子饶有趣味的低头看他:“做都做了,有什么不好意思提的?” 他忽然伸出双手轻轻捏上钟宇的脸,一本正经的问道:“钟教授,你觉得我活儿怎么样?” “......”钟宇简直是抬腿就往外走。 “走什么啊?这就害羞了?”薄子敬赶紧把他拉了回来,没安好心的问道:“昨晚你在床上可不是这样的。” 钟宇只装作没听见闭口不答。 “说说呗,大家都是第一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说说,说说啊!” “哎哎哎,说一下怎么了,有沟通才能促进夫妻生活和谐不是吗?” “喂!” “我觉得薄先生你的腰非常好。”钟宇一本正经的面无表情:“不,是非常非常好,简直好到令人拍手称赞的地步,所以我觉得你一点也不像是第一次的样子。” “.......哈哈哈哈哈哈”薄子敬在短暂的怔楞之后紧跟着爆发出一串狂笑:“哈哈哈哈哈。” 钟宇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没,没什么哈哈哈哈哈。”薄子敬差点喘不过气儿,好半天才直起腰说:“看来昨天晚上钟副教授很享受啊。” “.....彼此彼此!”钟宇笑了笑转身匆忙溜了。 薄子敬心情甚好的走进去冲了个热水澡出来,钟宇已经开始吃早餐。 “我有事要马上出去一趟,一会儿就不跟你去医院看老太太了,你记得让车过来接你。” 钟宇见他连头发都没吹干,只换了身衬衫西裤,抄了手机和钥匙就开始在玄关处换鞋,他问:“你这么早去哪?先过来把早餐吃掉。” “来不及了。”薄子敬最近鲜少打扮的正式,平时像重案组这种常出外勤的是不需要经常穿制服的,然而自从前几天的某一日他无意间穿了一次被钟宇夸赞之后,这些天总会不自觉的将警服套在身上,他弯腰勾着皮鞋说:“你自己吃吧,一会儿出去路上小心点。” 钟宇连忙从桌上拿了杯牛奶和三明治过来递给他:“吃了再出去,也不差这一两分钟。” 薄子敬可是从小就对奶制品有些非常大抵触情绪的二八骚年,刚准备拒绝,就被钟宇瞪了一眼:“喝牛奶补肾!” “......”薄子敬不情愿道:“宝贝儿,你老公的肾好得不得了,根本不需要用这种东西来补,你还是留着自己喝吧,我觉得腰疼的应该是你。” 他说着一手抓过三明治然后低头凑上去对着钟宇的脸亲了一下,朝他晃了晃手机道:“一会儿出门了给我发消息,走了!” 钟宇将薄子敬没喝的那杯牛奶细吞慢咽的喝完,然后开始收拾好餐厅、客厅、厨房和洗手间,十分钟之后,他走进卧室,厚重的遮光窗帘将晨曦的光完美的隔绝的一丝不落,他将昨晚两人散落在地毯上的衣服一件件收起来丢进洗衣机里,又将床整齐铺好,然而就在拿起枕头的时候,连带着有什么东西被顺带了出来,然后轻飘飘的落在了深灰色的地摊上。 钟宇弯腰去捡——那是一张很久之前的照片,照片上的人穿着浅蓝色的衬衫背对着镜头,前面是演讲台和偌大的礼堂,礼堂内,密密麻麻坐满了刚刚毕业的学生,而他明显像是在演讲,侧着头,下颌绷的很近,饶是只有四分之一的脸,也依旧能够看出被偷拍的人长相十分英俊。 钟宇拿在手中看了片刻,少顷不由自主的牵起了嘴角,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张照片应该是去年工大的毕业典礼,也是在那天,他第一次见到了薄子敬。 钟宇正要将照片重新放回去,抬手间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他将照片翻了过来,只见白色的背景纸上赫然写着两个人的名字,名字中间还十分俗气的画了一个心,底下落款日期是2018年10月13日。 10月13日,是他跟薄子敬提出分手的那一天。 百感交集从心底上荡了过去,他顿了顿,从抽屉里翻出一支碳素笔,在日期下面写下一段话——醒来觉得甚是爱你,日日复日日,岁岁年年。 钟宇将照片压回枕头底下,翻开手机给薄子敬发出了条消息,然后回到客房随便拿了一套衣服换上,他看了看表,已经七点过半,抄起薄子敬留给他的备用钥匙就出了门。 · “死者年纪应该在十到十五岁之间,死亡时间大概在昨天下午五点半到七点这个时间段。”技术主任吴楠五分钟之前被薄子敬的夺命连环call从市立医院call到了案发现场,一旁的刑侦人员咔咔的拍照留存,吴主任由于好几日不眠不休导致大脑门子又朝着地中海方向迈进了一步,啤酒瓶底厚的眼镜后面的小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他说:“死者全身肿胀,眼球涣散吐出,口腔内直喉管处藏有大量泥沙,这些都是在溺水过程中挣扎时留下的,所以初步判定应该是溺水身亡。” 警戒线将护城河沿线的抗击丧尸大队堵在了外围,三四辆警车闪着红蓝光停在河岸上,痕检员忙着采证,陆斌和庄力正对周围环境进行进一步的侦查,薄子敬蹲在吴主任身边,俩人脚边就是尸体,他说:“最近戒严这么严重,这么小的孩子是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的?” 吴主任不愧是这几日身在抗击丧尸大队一线的小天使,不爽道:“这里离上城区十三公里,丧尸出没的主要地带就在咱们那片区,说白了现在全市沦陷的重灾区也就是咱们那,至于这个地方,就算真有丧尸出没,那帮当兵的早就给解决了,而且不是重灾区,这边巡防看守的也不是很严,还是有不少居民清晨出来跑步的,这小孩估计是个熊孩子,下午偷偷瞒着家里人出来玩,这倒好,没被丧尸盯上,反倒被淹死了。” 死者是个看起来刚刚小学毕业没多久的孩子,夏季本身就是溺水高发期,往年护城河的夏天不知道淹死过多少人,而且大多都是一帮这个年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所以政府一直想要将护城河用栅栏围起来以防有更多悲剧发生,可护城河由于地理位置较为特殊,倘使按上栅栏的话,会直接影响到下游的不少工厂,新京市作为全国gdp最为发达的城市之一,大经济靠的就是这些工厂,如果一旦强硬去围栅栏,会直接影响gdp的排名,这是政府绝对不会同意的事,所以每年在出事之后都有不少家属去闹事,得到的也不过就是些赔偿而已。 “附近监控什么时候出来?”薄子敬对身边的刑侦小王说:“你过去催一下。” 吴主任忽然皱眉‘咦’了一声,手上还捧着死者已经发青肿胀的脸,说:“这什么情况?” 薄子敬凑过去一看,确实有些不对——正常被溺死的尸体在经过长时间浸泡之后,肉眼可见的表皮也最多只是发白发青,五官扭曲变形,整体呈死灰色,可这个死者不同于其他——青灰色的皮肤下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已经发黑的血管明显有过扩张的痕迹,而且这种现象只单单呈现在脸上,四肢,前胸,后背等其他地方都是正常溺亡者的样子。 “小王,zenker带了吗?” 吴主任头也不抬的吩咐了一声,小王助理立马从工作箱内拿出一支小瓶子递了过去,只见吴主任将瓶子里的液体用滴管小心翼翼的从死者口腔内滴了进去,大概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还没等薄子敬看明白怎么回事,吴主任眼镜一副,脸色顿时拉了下来,冷冷道:“应该不是简单的溺死。” 薄子敬皱眉:“什么意思?” 吴主任:“zenker主要用于检查造血细胞,我刚才滴的计量只能测量表皮情况,刚才zenker滴入喉管后没有出现任何异常改变,这说明死者在生前就已经出现腺体分泌被抑制的情况,这说明了什么?” 薄子敬立马道:“腺体分泌被抑制,说明在溺水之前患者已经出现了即将达到休克的状态。” “对!”吴主任叹了口气,忽然一屁股坐到了沙滩上:“你说我他妈的容易吗?好不容易碰见个意外死亡的案子,还想着能早早结案等着投奔我的丧尸大队呢,这倒好,又有的忙了!” 薄子敬站起来朝不远处的陆斌等人招呼了一声,吩咐道:“把尸体搬回局里,尽快查明死者身份,另外,监控去催一下,让尽早送来。”他伸长脖子喊了一声:“哎,那边刑侦的过来几个人,收拾收拾带好东西回去了!” 叮—— 手机短信响起。 薄子敬翻开一看,赫然是钟宇发来的微信消息。 他盯着屏幕笑了半天,很快按下键盘回复了一句什么发了出去,然后在现场人员的忙碌中回到警车,疾驰开往市局。 ※※※※※※※※※※※※※※※※※※※※ 上一章内容在wb里,大家搜索金箫v直接就可以看了。 ps:醒来觉得甚是爱你——朱生豪。 谢谢观看。 第七天 假痴不癫(6) “死者吕天天,十三岁,衡奇初中一年级在读学生,昨天下午五点半放学之后没回家,家长跟老师找了一夜都没消息,今天早上七点左右去沿溪派出所报案,才知道孩子已经遇害了。” 庄力将投影仪准备完毕,继续说:“衡奇中学之前接到市政府通知之后依旧安排学生去学校上课,原因是因为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再加上沿溪区并没有被丧尸病毒波及到,所以为了不影响学校今年中考的升学指标,并没有按照上面的要求下达实践。” 薄子敬用激光笔点了点桌面,他整个人几乎是镶嵌在真皮转椅内,一条腿呈九十度搭在另一条上,皱眉说:“校长是谁?” 庄力:“名字不知道,只知道姓张,好像是省委书记的什么亲戚。” 刑侦小王啧啧两声:“怪不得。” 怪不得连政府下发的红头文件都不放在眼里。 幕布上正播放着刚刚从沿溪派出所调取过来的监控录像,薄子敬伸手在激光笔上一点,画面上那个穿着短袖牛仔裤白球鞋的小男孩在马路的一端停了下来,手里还攥着一条鲜艳的红领巾。 “死者哪里人?” 庄力:“是本地人,家就住在护城河不远的凤凰城里。” 薄子敬撑着下巴道:“衡奇中学距离护城河只有不到三公里的路程,这期间需要经过五个红绿灯和一个拐弯,死者从昨天下午五点半放学之后直接去了护城河,且是一个人——按理来说,这个季节正是潮汛的时候,家长不可能不叮嘱让他不要靠近河岸的话,我们按照这个年纪孩子的天性来推断,就算他真是个熊孩子,难道不知道涨潮有多危险?” 旁边的刑侦人员问道:“万一还真有那种追求刺激的熊孩子呢?毕竟也才是十来岁的年纪,正是野的时候,说不定就只是突发奇想,想过去玩个水什么的,才不小心把自己给玩大了。” “不太可能。”薄子敬摆手道:“前几天才刚下过好几场大雨,水平面比平时最起码高了三五十公分,我们刚才过去的时候也看了,河岸边的沙滩上不怎么好停留,而且岸边的石头都比平时的更滑,连吴主任这么谨慎的人刚才都差点不小心摔了一跤,可见这地方最近是不好去人的,死者家就住在这附近,不可能不知道这些,除非他真的不要命了。” 他说着,手中激光笔一点,录像里的画面继续动了起来。 “经过小卖部的时候只转头往里面看了一眼,却没停下脚步的意思都没有,这说明什么?”画面再次顿住,薄子敬问道:“十二三岁的年纪,又是男孩子,你们以前放学之后都会干什么?” 庄力笑道:“我那时候可叛逆了,中学的时候也不好好学习,一天净想着跟人家打架,再加上是公立学校,每次一到周五,学校门口就围满了人,都是打群架的。” 刑侦小王:“我那时候可是学霸,周五放学回去可是要去补习班上课的。” 刑侦a人员:“我吧,我应该是约了妹子去学校小树林了.......” “哎呦卧槽,可以啊你这个!”庄力不怀好意的踹了踹那人的椅子:“铁定没干好事吧?说,是不是初中的时候都不是处男了!” 小警察脸红道:“哪有,我们是去小树林交流英语的,没有你想的那么,那么内什么。” 薄子敬踢了踢旁边的陆斌:“你呢!” 陆斌正准备凑小警察的热闹,闻言说道:“我?我那时候肯定是拉着一帮同学去小卖部里面买好多黄色小说跟画片!老大,画片你知道吧?就是小时候我们经常放在地上能拍起来的那种,谁要是能给他拍的翻过来,这把就算谁赢,然后他就会对着其他人的脑袋上撒尿,哈哈哈哈!” 薄子敬:“......” “不是老大,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我们这个了?”陆斌傻了吧唧的凑过去:“你呢,你那时候放学了都干嘛呢?” 薄子敬哼道:“我那时候成天忙着躲那帮追我的姑娘,一放学恨不得赶紧从学校飞回去。” 庄力补刀道:“诶老大,我之前不是听说你上学那会儿老跟人打架,尤其是周五的时候,每星期都要打伤一个同学进医院,而且多数都是为了女孩子,后来学校都不敢收你了,害你转了好几次学?” “艹!”薄子敬一下子就不爽了,蹭的从真皮转椅里直起身子:“谁特么给我传播的谣言!老子抽死他。” 庄力哼唧道:“也就是去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听你妈说的吧,嗨,我说老大,谁还没点过去的事儿呢是不是,这陆斌被尿浇过我们都没嘲笑他对不对,何况是你打人家又不是人家打你。” 陆斌插话道:“管我鸟事?” 薄子敬双手环胸,眼睛立马压成了一道危险的弧度:“我怎么不知道我妈什么时候还跟你说过这种话?” 庄力:“就,就那时候呗,去年十月,十月!” 薄子敬皱眉,一时间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庄力视死如归:“就,就你失恋那段时间!” 话音一落,众人的脑袋齐刷刷转了过来,各个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薄子敬,颇有一种“你居然还又被人甩的时候?” 庄力:“反正你以前绯闻女友那么多,我们也不知道是哪个,就见你成天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跟李局说了一声,就怕你出警的时候有个什么闪失,谁知道,谁知道李局直接跟你妈说了,阿姨她亲自来了趟局里看你,不过那天你正好没在,她也不知道你是被谁甩了,就跟我们聊,聊着聊着就聊到你小时候了......不不不不过,不过你放心,那时候我们都以为你是被女孩子甩,所以阿姨她她她她应该不知道钟钟钟钟教授!不过以老大你的雄风,肯肯肯肯肯定是不会被甩的那个!” 庄力本来已经做好要被薄子敬削一顿的准备,谁知道薄子敬竟然破天荒的没有生太大气,然而换了条腿抬了上来,哼道:“被甩了又怎么样?谁这辈子还没遇到过真爱了?” 守在一旁的众位小姨子们各个嘴巴都张成了o型,颇为不可思议,但又不敢多问,只以薄子敬不太懂的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他。 “咳咳!”薄子敬下意识干咳了两声,拍了拍桌子道:“干嘛呢干嘛呢,说正事,一个个的瞎打听领导隐私像什么话,小心月底扣你们奖金!” “哟哟哟——” 众人摇头头恍脑的暧昧一笑,薄子敬立马变成一张严肃脸:“赶紧的!说正事!” 等到大家一秒钟之后重新回到工作状态,薄子敬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了一番自己老妈,下次回家一定要跟皇后娘娘来一次深切交流,让她以后少跟这帮猴崽子捅他小时候那些没完没了的破事。 “你们这个年纪,放学之后如果路过小卖部杂货店,会不会想进去逛一圈?” “肯定会,身上没钱都要去一趟,不然怎么知道最近又有什么好看的小黄书了!” “当然,我那时候可有钱了,回回放学都偷偷买零食藏书包,等着晚上我妈睡了之后拿出来一边玩游戏机一边吃零食!” 薄子敬:“沿溪区房价属于中等偏上水平,地理位置最好的就数护城河边,凤凰城就在护城河边上,房子单价五万一平,而且还是新楼盘,所以可以断定吕天天家算是比较有钱,你们看他这身衣服,上衣裤子都是ck的,鞋是巴黎世家最新版儿童款,说明他的家长很愿意给他投资,吕天天也不会缺钱花。” 周围人一时间没明白他说了这么多到底是什么意思,陆斌:“所以他经过小卖部门口没进去是因为太有钱了所以看不上里面的东西?” “不是。”薄子敬说:“你敬哥家里可比他有钱多了,我小时候兜里就没少过二百块钱,啥条件懂不?我这种富家子弟都爱往小卖部跑,更何况是他?” “不是老大,那你到底想说啥?” 薄子敬正色道:“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身上揣着钱,放学之后路过小卖部往里看了一眼却没进去,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他要着急去他定好的地方,他来不及去逛小卖部,因为那个地方可能有人等他,或者有什么更重要的事在等他。” “万一他压根就没想进去啊,我觉得路过了也不一定要进去吧?” “如果他不想进去,他不可能在小卖部门口探头的时间超过三秒,你们看,死者在路过店门口的时候还伸着脖子张望了一下,但脚步却连迟疑一下都没有。” 大厅内安静了数秒之后,有人问:“那他能去什么地方?” 薄子敬重新按下激光笔,监控画面再次动了起来,只见小男孩一路匆匆而过,在经过了五个红绿灯和一个拐弯之后,来到了护城桥边上,然后他看了眼四周,前面路口的巡防部队根本没注意到这边,他才小心翼翼沿着河岸的石头滑到下面。 “护城河下面没有监控,桥边是死者最后出现的地方,所以我们不妨猜想一下,他这么着急来到河边是要做什么?” “静静,尸检结果出来了!”大门一下子被人从外面用力的推开,吴主任一脸沉重的快步走进来,随后用他的熊掌啪一声将报告单拍在了办公桌上,表情不怎么好看的粗声道:“死者生前出现过腺体分泌被抑制的状况,且死前一小时呼吸中枢异常兴奋,但大脑皮层明显被抑制,所以说,死者生前一定——” “一定吸过毒!”薄子敬倏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 “对,目前暂时查到的就是这么多。”实验室隔壁办公室,钟宇跟乌博士两人一坐一站,钟宇说:“虽然我对梁策这个人无感,但警察确实在何教授的尸体里检测出微量成分的三氧化|二砷,而梁策正好有作案嫌疑和动机,却没有不在场证明,所以目前已经被羁押起来,只等警方那边进一步的调查。” 乌博士将眼镜摘下来,掌心轻轻搓了搓眼皮,神色略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说道:“老何这个案子牵扯的东西太过复杂,先是你,现在又是梁策,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学生,我自然是相信你的,但这件事情如果真是梁策做的话,那真是可惜了。” 钟宇皱眉道:“但是不到最后一步,我们谁也说不准凶手到底是谁。” 乌博士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您还记得有个叫做张怡的学生吗?”钟宇问道。 乌博士想了会儿,摇头说:“没什么印象,怎么了?” 钟宇:“没什么可能觉得您会记得。” “是你们班的学生?” 钟宇摇头:“比我大一届,要是不记得就算了。” 乌博士似乎在回想什么,过了会儿,才说:“这个名字其实很难让人记住,因为它实在是太普通了,但是我隐约好像记得有这么个人,怎么了?” 钟宇:“她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曾跟青年志愿者社团一起去遥山支教过,后来一毕业就留在那里了,没什么,我只是......” “你是说她?”乌博士道:“我记得她这个学生,以前经常选修我的课,因为她学习真的非常刻苦,经常在下课之后来我的办公室请教问题,所以我对她还算有点印象。” 钟宇立马问道:“那您对她了解的多吗?” 乌博士摇头,笑道:“对我来说,张怡也不过是我众多学生中的一个,在学校时候我还能记得她,现如今她都毕业很多年了,早就忘了她长什么样了。” 钟宇缓缓叹了口气:“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随便问一问。” 乌博士疑惑道:“她是你的学姐,跟你应该没什么交集,你问她做什么?” 钟宇温和一笑:“只是觉得她能够舍弃城市繁华跑去那么偏远贫困的地方支教,为自己有这样一个学姐感到骄傲罢了。” 乌博士一边擦眼镜一边道:“骄傲?你小子为了瞒我还真是什么慌都能撒出来啊。” 钟宇只微微一笑,再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钱欣和叶静我让她们俩先回家了,不管m279到底跟她们俩有没有关系,这个时候还是最好能避嫌。” 钟宇点头:“您安排就好。” 乌博士似乎想问什么,有些欲言又止,少顷,他见钟宇似乎没有追问的意思,又有些憋不住,说道:“那个姓薄的现在又过来跟你示好,你可得小心了,我总觉得他是为了查案子,一旦案子查出来,说不定又跟去年一样转身就走了。” “......” 去年他跟薄子敬分手的时候,不知道谁谣传是那个姓薄的警官甩了钟宇,以至于大家都以为是富家少爷花心肠,有了西宫忘了东宫,害的东宫愁断肠,只怪那个姓薄的负心郎。 钟宇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得勉强的笑了笑,解释道:“他......他不是那种人。” 第七天 假痴不癫(7) 市立医院病房紧张,连走廊上都挤满了病床,来往徘徊的患者将原本就不宽敞的长廊挤的严严实实,放眼望去,生死病痛之间毫无保留的暴露着人性的卑微、胆怯与懦弱,那些呻-吟着、哀嚎着、挣扎着的本能的求生欲像是一团密不透风的大网,紧紧的压在每个人的头上,使之周遭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般阴郁、痛苦与挣扎。 昨晚一场大雨过后,潮湿铺满空气。 早上不到九点,可能是由于人太多的缘故,将光线全都盖了过去,此时的急诊大厅,看起来不过像是深夜十一二点时候,明明嘈杂凌乱目力所及,却让人觉得耳膜处安静的仿佛连心跳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半小时前。 一辆黑色公务车与急救车同时停在了大楼门口,大楼台阶下的积水深洼被车轮卷起时连带着飞溅而起,随后只听碰的一声响,紧接着就是机械摩擦的声音,几个护士匆匆推着急救床奔向楼内,险些撞上旁边的公务车。 “快让开,这有个重度感染者,王主任,赶紧安排手术!” 公务车急忙朝后退了几米,隔着黑色玻璃从里向外看去,蓝色的床单早已经被血浸的发黑,患者身上插满了大大小小的管子,右手的断臂处正不要命的朝外汩汩的涌着血,一时间引来周围拥堵的病患一阵惊声尖叫,然而还没等医护人员将患者推往大楼内,原本躺在急救床上抽搐着的患者忽然直起了上身,脸色由于被感染已经能够清楚的看清苍白的面皮之下那清晰的攀爬着的青紫色的血管。 “啊!” 年轻的小护士下意识尖叫出声,感染者倏地睁开了眼睛,白色的瞳孔下已经隐约可见鲜红,下一秒就伸手朝医护人员身上抓去。 “手铐,手铐怎么松了!”急诊大夫大喊了一声:“保安,保安呢!” “李医生小心!” “不要!” 四周人群被吓的纷纷散去,有些甚至是连滚带爬着冲出了急诊大楼,那个被叫做李医生的年轻大夫才一转头,急诊床上的感染者登时睁大了双眼,歪着头直直就朝着他脖颈处袭去。 “保安!警察!!警察呢!啊——” “碰!” 一阵大响忽然响起,李医生还没来得及反应,急诊床上刚才已经蓄势待发的感染者已经被人瞬间死死按到在床上,那人穿着简单的白色纯棉短袖和一条浅灰色运动长裤,身量虽然很高,可但从背影看去他整个人都显得非常精瘦,感染者力气很大,然而那个按压着他的人似乎力气更甚一些,只见那人一只手死死的扣住感染者的脖颈,五指指骨顶着感染者的下颌,尽量不让他张开嘴以免咬到自己,另外一只手去扣感染者的手臂,一时间,两人相博的动作立刻引得急救床嘎吱作响,四轮子滑动着不稳,感染者似乎被激怒了,瞳孔内的血色更加严重了起来。 “快,在那!” 警察很快就从里面冲了出来,眼看着那个压制的人就快支撑不住,感染者低吼了一声,作势就要重新起来,下一秒,瞬间扑来几个警察立刻将他压死在床上,随后只听‘咔咔’几声,手铐脚铐重新铐好之后,才有护士从中缓过神来,赶紧道:“快,赶紧送去急救室!” 纷乱嘈杂的声音很快随着人群消散不见,刚才被吓得冲出楼外的群众患者这时候已经有不少都进来了,没人注意到还在角落处微微喘息着的那个人,他似乎有些脱力,整个人半弯着腰撑在膝盖在,脸上由于过度使力而有些苍白,一双手臂都在隐隐的颤抖,随后,在众人淡漠的目光下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钟副,您没事吧?” 司机跟着人群挤了进来,快步走到钟宇跟前低声询问:“刚才我听到里面有动静,您没事吧?” 钟宇摇了摇手,笑道:“咳咳,我没事,刚才有个患者袭击医护人员,我顺便搭了把手。” 司机皱眉:“不是有警察在吗?”他转头在四周瞄了一圈:“刚才怎么在门口没看到警察?” 钟宇摇头:“不清楚,可能里面有什么事情,现在几点了?” “刚九点十五。” “那我先上去了,你去车里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下来。” “您真的没事吧?我看您脸都白了?” “没有,好久没运动了,体力居然有点跟不上了。”钟宇笑着朝电梯处快步走了过去。 “403病床的家属呢?怎么从昨天到现在都没人过来看一下老太太的?” “哎呀你小声点,这是市局昨天送过来的病人,说是没有家属,有什么事直接联系市局的人就行了,你别跟那嚷嚷,小心给人听见了回头告咱俩的状!” “什么情况呀,连个家属都没有?” “听说老伴前段时间被人给杀了,儿子昨天又被丧尸给咬死了,多可怜呀,剩下这么一老太太,你要是没事就多照顾点,毕竟年纪这么大了,怪可怜的。” “怪不得那个姓薄的警官非要给她安排个单独病房呢,其他病人现在连走廊都没得住,果然这有背景就是不一样啊。” “行了行了,少说两句吧你!” 交头接耳的小护士刚从403房门口走过,钟宇就跟了上来,房门没锁,进去的时候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儿,窗帘严严实实的被拉上,整个病房昏暗又安静,以至于让人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声。 “你是?”何老太太半躺着看向里面,听到有人进来,下意识一转头,随着来人走进了,脸上忽然露出一副惊讶:“是你?” 钟宇停在病床前定下脚步,微微点头,语气恭敬的说道:“很久不见了,阿姨。” “你......叫什么来着?” “我是钟宇,跟您在我们学校见过两次。” 老太太原本惊讶的脸色在听到名字之后更是一震,随即摇了摇头,淡淡道:“我只觉得你面熟,却想不起来你叫什么,现在听到这个名字,确实让我很震惊。” “我来看看您,这是给您的礼物。” “带什么礼物,人都没了,要这些礼物做什么。” 钟宇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轻声道:“对于何教授和您儿子的事,我表示同情,希望您不要太过伤心,以免自己的身体......” “你怎么会突然来看我?”何老太太问道,她今年也快六十岁了,接连一个星期之内失去了两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整个人看起来似乎都有些呆滞,她说:“哦,我忘了你是老何以前的学生了。” 钟宇下意识轻皱了下眉头:“再怎么说您也算是长辈,作为学生,我理应过来看看您。” “作为学生......除了你这个学生,老何的其他学生怎么都不知道来看看我?” “......”钟宇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算了吧,什么师生情谊,在我看来这些东西是最虚伪不过了,你能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要是没什么事,你就走吧,一会儿可能就要下雨了,我阳台上晾的被子还没收,对了,你要是不忙,一会儿帮我给老何去个电话,让他把被子收一下,顺便回家的时候买点菜,我晚上想吃他煮的麦仁粥。” 钟宇深吸了口气,两腿微微张开,双肘撑在大腿上,双手十指对撑着支楞着额头,少顷,他说道:“您还记得上周五何教授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还有人去过家里吗?” “上周五?”何老太太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一下,缓缓摇头说:“没人啦,我那个老头子一般是不会让外人来我家的,哪有什么其他人呀?” “您还记得当时有在家里听到书房内有人在争吵吗?” “争吵?为什么争吵,是老何跟海洋吗?我就说啊,这父子俩,这一年了关系越来越差,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都不愿意跟我这老婆子说,都怪那个老何,驴脾气似的,儿子不想结婚干嘛非要逼着他,现在好了吧,儿子现在整天连家都不想回了。” 一瞬间,钟宇敏感的似乎抓住了什么东西似的,缓缓坐直了身子,循循问道:“除了他们父子俩会吵架之外,确定没有人在上周五去过家里吗?” 何老太太不耐烦道:“你这个孩子怎么回事,我说的话你都不信了吗?我说没有就没有!” “那天何教授从超市回来之后买了几袋盐和卫生纸,您那天是准备做红烧排骨么?” “你怎么知道我们家周五的惯例是吃排骨?!” “以前偶尔听何教授说起过,对了,那天吵架的人,声音您觉得熟悉吗?” “不熟悉,以前没听过,也真是的,我那天还觉得奇怪,老何怎么突然带了个陌生人回家里,还去了他的书房。” 钟宇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他们之间都吵了什么您还记得吗?” “好像是老何训斥他来着,说他阴魂不散什么的,那个人不知道说了两句什么,老何就让他滚,我本来想进去看看怎么回事,可是锅里的排骨眼看着就快糊了,我想着等关了火过去一下,反正也不差这一会儿,没想到过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没声音了,我推开书房的门,就看见有好多......血!有好多血,老何,老何!” “阿姨,您先别激动。” 床上的老太太突然变得歇斯底里了起来,钟宇赶紧起身想要安抚她,谁知道她忽然整个人从病床上翻了下去,嘴里含糊不清的喊道:“老何!老何啊,你死的太惨了,我老婆子没用啊到现在都没能把那个杀人凶手给你找出来,你等着,你等着,我现在就下去找你去,你留我一个人可怎么活啊!” “阿姨,您听我说,阿姨,护士!医生!” “您先冷静些,听我说,何教授这个案子现在还没有......” “你是谁?!你是不是想来杀我?你是不是杀了老何之后还想来杀我?!你别过来,海洋呢?海洋!快救救妈!海洋!” “怎么回事?!你是什么人?小孟,快把病人扶起来!” 匆匆而来的医生一把将钟宇从何老太太身边挤开,奈何老太太失去理智之时力气非常大,医生几次无果,只得用镇静剂注入体内,几秒种后,老人果然安静了下来,但嘴里还念叨着老何跟海洋这两个名字。 钟宇站在一旁心中只觉得百感交集,除却老太太精神方面有些时常之外,刚才她所说的那番话才更让他感到震惊。 之前从薄子敬的描述中来看,何老太太并没有将何志朝生前与凶手的具体对话内容告诉过警方——“阴魂不散”这样的字眼说出口来,想必何志朝生前与凶手应该出现过一些令人头疼的矛盾,以至于凶手一直缠着他不放,最后出现行凶的举动。 但另一方面,据薄子敬所言,凶手在前往何志朝家中的时候,一开始并没有打算要杀掉何志朝,如果是这样,那么凶手和何志朝两人之间应该就不会是敌对的关系。否则从迈进紫薇小区的那一刻起,凶手就会抱着要杀人的举动。 一般情况下,只有情杀和过激杀人能够解释这一状况,然而第一点确实不太可能,两人都为男性,虽然出柜这种事钟宇本人深有体会,但这样的事绝对不会发生在何教授身上,所以这一点几乎不会成立,那么就是激情杀人? “阴魂不散。” 激情杀人。 什么原因导致凶手纠缠一个已经退休的老教授不放?又是什么原因导致凶手动了杀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 医生走进问道,钟宇回过神来,看了一眼病床上已经安静下来睡过去的何老太太,说道:“我是她丈夫生前的学生,今天特地过来看看老人家。” 医生皱眉:“现在外面禁严这么厉害,你是怎么出来的?” 钟宇顿了顿,才说:“我是从事科研工作的,所以不太会被受限。” “我看你......” “钟教授,是钟教授吧?”一直低头给老太太盖被子的小护士忽然开了口,钟宇一愣,问:“嗯,是我。” “陈大夫,这是之前跟省领导他们一起的钟副教授,跟我们院长还有王主任几个人一起参与研究此次m279实验的。” 陈大夫一听此人来头不小,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忙道:“原来是领导,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才情急......” “没什么,不用客气,我也不过是跟你们一样的普通工作者而已,对了,我想请问一下阿姨的病情到底怎么回事?” 陈大夫叹气道:“可能是受了太大的刺激,精神方面有些失常,目前看只能靠药物治疗,但是这个年纪,很有可能转化成阿尔茨海默症。” “我看她似乎偶尔不记得之前的事。” 大夫点头说:“这就是典型的阿尔茨海默症的前兆,目前还没有办法彻底治疗。” 钟宇向着病床上静静看了一会儿,说:“那这些天就拜托你们照顾了,我过些日子有时间再来看看,对了,如果方便的话我们互留一下电话,有什么问题可以第一时间联系我。” “钟副教授,您这是准备管这位老太太的后半生吗?我跟您说啊,最好还是送去养老院比较合适,虽然她现在没有家人了,但是这老人一旦得了这个病,她后期很麻烦的,你根本没必要为了一个陌生人操这个心你说是不是?” “139********”钟宇完全无视对方的话,报了串电话号码过去,问:“值班电话麻烦报给我一下。” “啊?啊!好,小孟,值班电话给领导留一下。钟副教授,我还是觉得吧这个事情其实没必要给自己招惹麻烦,您看......哎,您这就走了啊?不留下去一下六楼吗,我们院长还有市委省委的领导都在上面呢!” 黑色公务车缓缓驶出医院大门往化工实验基地开去,钟宇坐在后座上,原本闭着的眼睛募地睁开,对司机吩咐道:“去市局。” · “这么小的孩子吸毒?卧槽楠哥,你有没有搞错?” 重案组大厅里,一帮小姨子颇为不信的嚷嚷着,吴主任扶了扶他塌鼻梁上那副厚重的啤酒瓶底眼睛,不爽道:“我可没说他吸毒,是你们老大刚这么说的!” “卧槽,但是你刚才说的那一板一眼的,分明就是吸毒的才有的症状好不好,当我们没缉过毒犯是不是?!” “一群土鳖!”吴主任哼哼唧唧的坐下,随后娘了吧唧的伸出一只手来,不用吩咐,一旁的小李非常有眼色的递来一杯温水,吴主任满意的点了点头,冲小李抛了个媚眼,缓缓说:“也不一定是吸毒,有可能是阿托品吃过量了,我还没开始查内脏呢,你们这么激动干什么?” “这么小孩子胃病到要吃阿托品的程度?那我宁愿怀疑他吸毒!” “哎哎哎!姓薄的,你管管你下面这群土鳖好不好!不要跟法医主任争论这种专业性知识!” “专业、性知识?”薄子敬摸了摸下巴,不怀好意道:“可以啊舞男,几天不见都破处了?” 不等吴主任反应,他一把扯过吴楠同志屁股下面的转椅拉近自己,高声道:“来来来,跟我说说第一次给谁了?丧尸?卧槽阿楠,没想到这些日子让你去市立医院支援,你才一回来就给我们搞了个这么大的?” “......我草你个......” “啧啧啧,可以可以,看来现在都运用自如了。” “我他妈现在就能睡了你你信不?!”吴主任怒火丛生,脸都给憋红了,嚷嚷道:“我有什么想不开的非得亲自来你们重案组受这个委屈,你,尤其是你!姓薄的,咱们黑名单见!” “哎别走啊,破了处是好事,怎么还不让人说了?” “那我他妈的是不是还要跟你讲讲细节啊!讲我跟女丧尸的细节,你听吗!恶心死你!” 薄子敬连连摆手:“不不不,还是算了,我还没那么重口味,你自己回味就行了哈。” 周围一众压着声音憋笑的,吴主任忽然起身一脚就往薄子敬身下的椅子上踹,奈何那狗崽子身手敏捷,一下子就跳了起来跑到办公桌另一头,高声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舞男,怎么能这么对你的同事呢?还有啊,工作就该有个工作的样,来,我们讨论一下死者的具体情况,别耽误进度了哈。” 吴主任简直要被这个狗比气的内出血,奈何他又是个对待工作及其认真的人,当下强忍着火气,啪一下将手里的一次性纸杯砸在桌面上,说:“初检情况大概就是我刚才说的那样,在二检报告没有出来之前,目前能够得到的有效信息就是这些。” 薄子敬:“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身体上出现中毒者才有的迹象,有没有可能是吃了晕车药之类的?” 吴主任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我们目前将目标锁定在两类药品上,一种是阿托品,还有一种是东莨|菪碱,但是这么小的孩子,就算服用晕车药,也不该有这么大的计量,毕竟现在国内出产的晕车药里面,东莨|菪碱的成分都控制在安全范围内的。” “吃没吃晕车药问问家属不就知道了吗?”薄子敬扣了扣桌面:“死者家属呢?” 陆斌:“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应该也快到了。” 吴主任叹气道:“我说怎么这么安静没听见有人哭闹的,原来是还没到呢。” 话音刚落,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陆斌:“得,估计是来了。” 还没等他过去开门,大厅的门已经被人从外面推开,气氛瞬间变得非常严肃,连吴主任都忍不住坐直了身板,讲起了牌面,下一秒,就见有个身影轻车熟路的走了进来,随即忽然顿住,语气中带了一丝抱歉的意味,开口道:“不好意思,你们是在开会吗?” 薄子敬忽然大步走了过去,边走边高声道:“没开会,在讨论案情呢,不是说让你在家等我吗,怎么突然就过来了?” 钟宇顿时觉得不好意思,忙说:“要不,你们先忙?” “不忙,一点都不忙!”薄子敬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转头看向身后:“你们忙吗?” 众人齐齐摇头:“不忙不忙,真的不忙,进来吧嫂.....钟教授!” “看吧,我就说不忙,来来来,快进来。”薄子敬一边扯着他往里走,一边低声问:“怎么,这么早就想我了?你不说今早要去看何志朝老伴吗?” 钟宇这个人十分会察言观色,虽然众人嘴里说着不忙,但是从周遭气氛以及投影幕布上那段模糊的监控看来,分明就是正在办案的样子,说道:“刚从医院出来,要不你们先忙,我去上个洗手间。” “我带你去。” “别,我又不是不认识路。” 等钟宇出了后门,其他人忍不住就想要哟哟哟,都被薄子敬一个眼神给杀了回去,重新拿起桌上的激光笔点了点,说道:“死者下护城桥之前有无异状,各位,你们谁能看出来?” ※※※※※※※※※※※※※※※※※※※※ 祝你们国庆节快乐鸭~我回来啦~ 第七天 假痴不癫(8) 大厅内才安静下来不到两秒,一阵哭天抢地的声音登时由远及近飘了过来,这期间夹杂着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喊,男人愤怒的咆哮,还有一阵惊慌的狗吠以及公安人员维持场面的嘈杂声,在场之人下意识面面相觑,立刻明白是什么状况。 “出去看看!” 薄子敬丢下手里的激光笔,率先从真皮座椅上站了起来。 长廊上那对夫妻大概三十七八的样子,女的由于过分悲恸已经到了无法正常站立的地步,男人在一旁冲警察大声吼道:“没经过家属允许就擅自把我们家小天带到这来,你们这帮警察安的什么心?为什么不让我们见儿子,为什么!” 行政科的小丽解释道:“事出紧急,遇难尸体在没有查清案情真相之前必须交由警察处理,就是为了还死者一个公平的交代,请您平复一下......” “放你的狗臭屁!”男人喷了一口唾沫,吼声由于太过用力而导致脸色都有些涨红,“我们家小天好端端的怎么可能变成尸体,我要见我儿子,给我见我儿子!” 他说着,不顾几名工作人员的阻拦,跌跌撞撞的一间间的踹开了办公室的大门,眼看后勤几人一时间制服不下,薄子敬立马使了个眼神,陆斌几人纷纷冲上前去,瞬间按住了那位近乎已经接近狂躁的中年父亲。 “还我儿子,把儿子还给我!什么狗屁尸体,那不是我儿子!天天,天天!” “你好,我是重案组副组长薄子敬,您二位就是吕天天的家属吧?” 此时的吕强已经被陆斌和小李拧着两条胳膊按了下来,他半弯着腰,眼底及面皮纷纷充红,看起来像是只刚刚从沉睡中苏醒的野兽,然而在面对眼前这个看起来身材高大面无表情的年轻警察时,那周身的怒火似乎一下子就被他凌厉的气息瞬间压下去一半。 吕强瞪着双眼说道:“我儿子呢?!” 薄子敬:“人死不能复生,您节哀顺变,目前吕天天的尸体还在尸检中,所以暂时还不能给您看。” 没等吕强反应,原本在他身后已经瘫软过去的顾秀娟瞬间又开始哀嚎了起来,不住的纠缠着要去看儿子。 薄子敬淡淡道:“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也很遗憾,目前案情已经开始调查,请二位放心,我们一定会......” “天天,天天啊,没有你妈可怎么活啊,警察同志,警察叔叔,我想看看我儿子,我想见一见他,我不相信我好好的孩子才几个小时不见就没了,我不信,我不信,啊——” 吴主任站在身后叹了口气,低声道:“这么闹下去也不是个事,先把人带到办公室吧。” 薄子敬朝顾秀娟道:“您放心,我们肯定会让您见到他,但是在这之前,有些事情我们必须要先跟二位谈一下。” · 化工大学东南方向不到二百米的 小区出租屋内,偶有邻居探头探脑从门缝里往这边时不时看着,昏暗的走廊幽深且长,弥漫着浓重的沿海城市夏日特殊的潮腥气,几只肥硕的蟑螂从墙缝飞速爬过,妇女提着江南话骂骂咧咧,一切都显得嘈杂而又脏乱。 307室的屋门已经好几天没有人进去过,五分钟之前,三五个身穿警察制服的人突然闯入,登时成了这层楼近几日都得意饭后睡前用来闲谈的话题。 房间是简陋的一居室,内部环境凌乱,每一处角落都强烈的散发着直男加学霸的味道,郭壮壮带着几个人在房内搜了一圈,少顷,跟来的小警察立马递上来几样东西:“这是在嫌疑人抽屉内的日记本里发现的,一共三张,壮哥,你看一下。” 郭壮壮将三张照片来回反复看了几遍,没说什么,随手装进采集袋内,然后在这间不到二十平米的房间内徘徊了几圈后,说:“电脑带走,牙刷,带个牙刷走,小张,你那边有没有其他发现?” “没了壮哥!” “走了。” 几位警察正要出门,临近门口时,郭壮壮突然脚步一顿,伸手往角落处一指,问道:“那是什么?” 角落处放着一架组装布面衣柜,衣柜角的后方露出一侧像是铁皮桶一样的东西,小警察跑过看了一眼,说:“是一桶油漆。” 郭壮壮:“搬出来看看。” 油漆是是很平常的牌子,应该是买了没多久,打开盖子时浓烈的甲醛味扑鼻而来。 “应该是刷桌子用的,他那桌子是新的。” 郭壮壮提了提警裤蹲下来大量半晌,随后又在铁皮桶的四周看了两眼,站起身来吩咐道:“一块带回去!”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在空旷的走廊,旁边几家凑头的邻居终于走出来开始打量起307的大门,一时间,议论声逐渐大了起来。 ※※※※※※※※※※※※※※※※※※※※ 来晚了,自从八月份回到上海,真的太忙了,每天都是加班到很晚很晚,今天也是,九点多才回家,真的太累了,先这么多吧,很抱歉,明天晚上多更点,以后都尽量不会断更,我发肆!最多拖一两天绝对给你们补上,谢谢那些还在等我的小鱼干,爱你们~ 第七天 假痴不癫(9) 钟宇从后门进来默默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拇指飞速跳跃在手机屏幕上,隐露出来的额头上,一双长眉微微蹙起,神色认真略带着些许焦虑,他穿着一身浅灰色的风衣,翻折在外的衬衫领口似乎带着些许的潮气,整个人安静的仿佛与嘈杂的大厅有些格格不入,所以一时间并没有引起除了薄子敬之外的其他人注意。 “孩子以前放学都会去哪些地方?” 薄子敬端坐在真皮转椅里,双腿于长桌下微微分开,双肘撑在桌面上支楞着下巴,眉眼间掩饰不住的散发出多年刑侦人员惯有的严肃与凌厉。 顾秀娟到此刻为止都还没有从极度的悲伤中缓解过来,她整个人必须得被搀扶着才能勉强坐在椅子上,头向一边歪着,挂满泪痕的脸上,一双眼睛空洞的没有任何焦距,周围任何人做了任何事说了任何话,她此刻都无法去在意,若不是脊背上支撑的骨架,她简直就像是个无脊椎的软体动物一般瘫软在女警察的怀里。 吕强已经镇静了不少,虽然整个人挺直了腰板端坐在对面,然而握着水杯的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是出卖了他此刻的内心:“孩子平时放学很少在外面玩,基本上都是直接回家。” 薄子敬:“平时都是自己一个人回家的?” 吕强:“有时候也跟同学一起。” 薄子敬:“什么时候会跟同学一起?” 吕强想了想,眼神聚焦到对面那个看起来十分严谨的刑警身上:“他们这帮孩子每天放学都会先在学校把作业做完,如果今天他们一起做完了作业,就会一起回,如果有个人先做完,那那个先做完作业的人就会先走,所以这个我也不是很确定。” 薄子敬:“那看来今天他是先做完作业的那个?” 吕强点了点头,又摇头:“也不一定,有可能他是最后做完的那个。” 一旁的小李同志埋头唰唰的记着笔录,陆斌起身又去为顾秀娟重新倒了一杯热水。 薄子敬问:“平时跟他一起回家的同学你都认识吗?” 吕强点头:“有一个是认识的,就是我们小区的,还有几个不认识,他们都是结伴到半路就分开的。” 薄子敬:“方便留一下他们老师的电话吗?还有跟你儿子一个小区的那个同学的?” 吕强点头,拿出手机递给旁边的陆斌。 “您夫人还好吧,要不先下去休息一下。” 顾秀娟摊倒在女警察怀里,薄子敬话音刚落,一阵干呕声忽然想起,女警察下意识惊呼出声,怀里的顾秀娟瞬间吐了她一声。 “先扶家属下去休息,陆斌,去舞男办公室派个人跟过去看看!” 吕强赶紧过去扶着自己老婆,一边道:“警察同志,我,我能跟着一块吗?我不放心我老婆一个人。” 薄子敬点点头:“今天只能先到这,你们先去休息,回头可能会有很多事情需要你们二位的配合。” 吕强这时候终于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你放心警察同志,我们一定配合你们尽快抓住凶手!” 五分钟后,大厅重新安静下来。 薄子敬低头不知在跟陆斌几人吩咐什么,钟宇抬头看了他一眼,两人正好目光叫错,钟宇朝他打了个手势,随后无声说道:我先走了。 薄子敬皱了皱眉,瞪了他一眼,而后继续跟陆斌等人说着,钟宇知道他不允许他走,也没真敢起身。 三分钟后,一帮人散会,薄子敬大步走过来往他身边一坐,低声道:“突然有个命案要处理一下,等着急了吧?” 钟宇收回手机笑道:“不会。” 薄子敬刚准备伸手捏捏他的脸,眼睛一扫似乎场合不对,只得稍微凑近他一点,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媳妇儿真是体贴。” 钟宇正色:“什么案子?” 薄子敬仰头微微靠上椅背,一条腿伸直呈放松状,说道:“死的是个孩子,才十三岁,本来以为是个意外能早早定案......” 他说着忽然停了下来,闭了闭眼,又道:“刚才那对夫妻是孩子的爸妈。” 钟宇:“我倒是没怎么注意,那现在怎么说?......哦,我忘了,现在案子属于保密时期,不能随便外传。” 薄子敬转头看向他,笑说:“我怎么觉得你这话有点不对味儿啊。” “哪里有?我又不是不分轻重的人。” 薄子敬:“那倒也是。” “哎对了,你怎么突然过来也不说一声?”薄子敬坐直身体,一边问着,一边拿出手机。 按照他对钟宇的了解,这种时期,除非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否则钟宇肯定不会随便离开实验室。 被他这么一问,钟宇才立马意识到了色令智昏是个非常严重的事情,赶紧道:“今天早上我去医院看望何教授老伴的时候,从她嘴里知道了一些事情。” 钟宇将早上跟何老太两人的对话一句不落的重复了一遍,中间的时候,薄子敬眉心就已经狠狠的拧成了疙瘩。 “如果说何海洋因为烦父亲总是催婚才导致两人关系不和,我觉得这个理由太牵强。”薄子敬正色道:“有没有可能,是何志朝一早就知道了何海洋赌博的事情,所以才导致二人心生嫌隙,而他们之前都没有将何海洋赌博这件事告诉老太太,所以才会让老太太以为是因为催婚的事。” 钟宇点头:“这个我也有想过,而且按照何教授的性格,他并不是个严厉的父亲,我曾经听学校的老师说过,何教授也有经常给儿子介绍一些相亲对象,但是在几次被拒绝之后,何教授就没这个心情管这件事了,而且他也没有再提过着急让儿子结婚,那时候他们的关系还是非常融洽的。” 薄子敬:“还有你刚才说的,老太太在房门外听到何志朝跟嫌疑人吵架的那些话,之前我们的人去调查的时候,她并没有提到这些。” 钟宇不解的蹙了蹙眉。 薄子敬:“阴魂不散......说明这个人已经不止一两次在纠缠何教授,他为什么会一直纠缠一位退休了的老人?而且何志朝还让这个阴魂不散的人进了家门?为什么老太太之前没有告诉我们这些?” 钟宇思索半天,才说:“有没有可能是......” “老大,新发现!” 郭壮壮带着一起出去的几名刑警匆匆进来,薄子敬起身大步走过去立马接下他递上来的几样东西。 “这三张照片是在梁策抽屉里发现的,那小子藏的可以,竟然塞到日记本纸张的夹缝里,要不是我们的人心细,还真发现不了!” 薄子敬原本捏着照片的手忽然变得有些僵硬了起来,他转头瞥向了身后坐在长椅上的钟宇。 “?” 不等钟宇的疑惑从脸上散开,薄子敬立刻问道:“还有什么其他发现吗?” 郭壮壮:“还有这个。” 小警察将一块拿来的油漆提了过来,说:“我们正准备找吴主任那边给化验一下。” 薄子敬蹲下身子看了一眼:“有什么问题吗?” 郭壮壮:“不知道,只是这油漆藏起来的地方有点谜,我总觉着不是什么能见的人的东西,就多了个心眼让拿回来了,反正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这一个,是吧老大。” “可以可以。”薄子敬十分欣慰的拍了拍郭壮壮的肩:“你晚点再去找舞男,他这会儿忙着二检尸体呢。” 郭壮壮撸了撸袖子:“对了,刚路上听陆哥说有新案子,什么情况啊老大?” 薄子敬大致说了一下,郭壮壮啧啧两声:“那是怪可怜的。” 薄子敬甩了甩手里的照片:“这东西还有谁见过没?” 郭壮壮:“没了,就我们四个人。” 他忽然凑近了薄子敬放低声音道:“你放心老大,这人我清楚,已经跟他们交代了不许往外说。” 薄子敬愣了一下,忽然啪一声在他胸口重重一锤,骂道:“什么说不说的!想徇私枉法是不是?” “不是老大,这照片上的人不是你......” “这是证据!跟是谁没关系!”薄子敬怒道,忽然伸手往后一指:“看到没,照片上的人现在在那坐着呢!” 几个人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冲一直沉默不语的钟宇打了个招呼。 薄子敬将照片反过来握在手里,转头走到钟宇身边,说道:“你今天是不是还要去实验室?” 钟宇抬手看了看时间,站起来道:“嗯,差不多要走了。” “我让陆斌送你回去。” 钟宇摇头:“没事,单位的车就在外面,你忙你的吧。” 薄子敬犹豫了一下,低声道:“那你晚上在家等我吃饭哈。” 钟宇笑道:“你要是有时间回来就等你。” “那我肯定回来啊,我还要吃我媳妇儿亲手做的爱心晚餐。” “矫情。” 一众小姨子看着两人,不,看着薄副组长含情脉脉断舍离难舍难分的眼神,忍不住‘哟哟哟’了起来,直到钟宇消失在大厅,一帮人才算完,薄子敬笑着嗤了他们几句,随后啪的一声将手中的照片一把摔在了桌上,正色道:“新线索,不忙的几个赶紧都滚过来开会!” ※※※※※※※※※※※※※※※※※※※※ 回来了,双十一忙完了,本来周天更新,结果我周六加班到凌晨五点!明天继续,真的继续。 第七天 假痴不癫(10) 照片一共三张,上面的主角都是同一个人,且背面标注着三个不同日期,分别是:2019年9月9日、2019年12月9日、2020年4月9日。 抛开日子的重复性不说,照片上的地点也比较相似:第一张是在延安路海明大厦,第二章为滨河路峰会广场,第三章则是在南北高架桥下的纺织城。 ——全都是有名的闹市区,都是9日拍摄,都是同一个人。 “这么说梁策这小子早就盯上钟副教授了?” 一帮人轮流传看着从梁策家里带来的物证,庄力费解道:“不是,他这么费尽心思,又是偷拍又是栽赃的,几个意思啊?真的只是因为之前在校门口被打的那事?怎么着,还想学港剧里面那一套跟踪偷袭啊?” 陆斌:“这不明摆着吗,很猥琐!” 庄力不屑:“那家伙看着就猥琐好吧?哎老大,嫂子有没有跟你说过他被人跟踪之类的事啊?” 薄子敬敲了敲桌面:“严肃点!” 庄力撇嘴:“早晚都是嫂子,还不能叫了。” 小李将一张照片用电子投影到幕布上,照片上的人物瞬间被放大了数倍——三张照片上,钟宇分别穿着浅灰色衬衣,黑色毛呢大衣以及藏蓝色毛衫,都是侧脸,鼻梁上挂着金丝边眼镜,下颌微微向脖子处收拢着,一贯如他往日的低调严谨。 “照片上也看不出太大问题。”良久,有人开口。 陆斌道:“如果只是单纯因为挨打的事情去跟踪偷拍,也还说的过去,就是不知道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庄力:“如果只是想报复,这三张偷拍的照片,时间跨度上也难免有些太大,从一九年的九月一直到今年的四月,半年多时间......啧啧啧,看来学霸要是变态起来,一般人还真是猜不出他这个脑回路来。” 很快,一阵交谈声在大厅内响起,重案组和刑侦组差不多五六个人开始对三张照片进行更深入的探讨阶段,薄子敬紧盯着手里的照片,很长时间,几乎动都不动,此时他一双长眉紧紧的拧成了一道看似打不开的结,眼眸幽深又冰冷,侧脸微微紧绷着,看起来像是被手里的照片激怒了情绪。 “啪!” 照片被甩回桌上,原本议论纷纷的声音紧跟着停下,薄子敬站起身来,语气不善道:“派几个人去实验基地把梁策带过来!” 说完他径直大步离去,率先一步甩开2号审讯室的大门。 “我偷拍他就只有这一个原因,你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 坐在对面那个被警察实时监控的学霸再一次进局子的时候,看起来似乎比上次的状态轻松许多,他身上还穿着没来得及脱掉的白大褂,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由于高强度的工作已经十分油腻,此刻他抬了抬手,似乎是想抹一把脸上的油光,然而手铐锁着身前的围栏,这使他刚抬起的动作瞬间被压制了回去。 “行吧,我不动了,您别这么看着我,怪让人害怕的。” 薄子敬:“所以你花费半年的时间搞跟踪搞偷拍就是想把他也揍一顿?” “那倒不是。”梁策随意道:“我毕竟是一介书生,怎么能做出打架斗殴这种事?” “所以?” 梁策抬头小心翼翼瞥了薄子敬一眼,犹豫道:“我之前有查过这方面的知识,虽然知道实施之后会被判刑,但我目前不是还没行动就被你们发现了么?所以也算不上触犯法律。” 他似乎思索了一下,道:“既然都摊开在明面上了,我也瞒不了您,没错,我偷拍确实是想报复他一下,但我有自己的想法,我就是想找个机会恐吓他一番,只不过目前还没找到这个机会罢了。” 薄子敬眉头刚一皱起,梁策立马道:“我我我我还没做出具体行动,你们可没法拘留我!” 薄子敬显然并不相信他的鬼话,忽然一笑,说道:“隐瞒犯罪动机只会罪加一等,我要是没记错,你奶奶还住在你们农村的家里没人照顾,你以前都是每隔半个月回去看她一趟,但要是你被关上一月半载的,你奶奶回头找不见你,你说老人家会不会......” “喂!”梁策一下子从位子上弹了起来,下一秒又被压了回去,他气急败坏道:“你凭什么认为我没说实话!” 从一开始谈话到现在,梁策在回答每一个问题的时候,眼神都会不由自主的往左边飘,从心理学角度分析,一个人在讲话时,眼神往左瞟的,大部分都是因为说了谎,而据薄子敬这半个小时的观察发现,除了在回答偷拍动机的时候是这样,其他问题上,梁策都是十分正常的看向自己或是前方地面,这就更证实了,即便是学霸,在说谎的时候,也依旧逃不过大部分人的心理状态。 薄子敬没搭理他,只是继续问道:“说说你房间那桶油漆怎么回事!” 梁策一愣,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说道:“油漆就是用来刷桌子的而已,你们去我家的时候应该已经看到了,我的桌面是重新刷过的。” 薄子敬挑了挑眉:“是么?” 梁策点头:“仅此而已。” 薄子敬顿了顿,忽然起身朝他走了过来。 他先是俯身低头在梁策头顶上看了一圈,随后又走到后面,抬头看了眼支楞着在三脚架上的摄影机,伸手往镜头上敲了敲,薄子敬转身,问道:“那为什么油漆里含有零点八三毫克的三氧化|二砷!” · “油漆既然是从何志朝那边借过来的,那暂时就可以排除死者尸体内的三氧化|二砷是来自于梁策背包上晶体粉末。”薄子敬捏了捏山根,转头问道:“去调查的人怎么说?” 庄力凑上来道:“陆哥他们刚找到那家卖油漆的老板,这个时候那帮商户都不开门了,好不容易才打听到的。” 薄子敬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问:“李局回来没?” “看时间应该刚到办公室没多久,哎老大,你找李局有事啊?” 薄子敬头也不回的高声道:“关你屁事!” 尾声(全文完) 《三十六天[末世]》无错章节将持续在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