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的谁》 楔子 金黄色的银杏在风中摇曳，金黄色的秋阳在街道上遍布，金黄色的空气在身边围绕，今天是个秋高气爽的日子。 黑影独自坐在教室最角落，百般无聊地望着窗外已被阳光染成金色的银杏。教室里的同学们，有的在写还未完成的作业，有的在聊昨晚胜利的电动，有的趴在桌上补眠，闹哄哄的。 「好吵……」 「咚咚咚！」老师拿着棍子走进教室，剎那之间，全班鸦雀无声。 不是因为老师严厉的眼神，也不是因为棍子危险的警告，而是在老师身边，站着一位长发披肩的少女。 一双大眼如珍珠般闪亮，深邃的透出成熟的气息；一头长发如瀑布般柔顺，温柔的散发优雅的气质；一身制服如订製般合身，规矩中带点她不凡的韵味。 「哇……」黑影忍不住发出讚叹。 她那不刻意展露的美，窗外的银杏，竟还略黯淡她几分。 就这样很幸运的，一个不起眼的树下的一抹黑影，遇到了它的主人，一位亭亭玉立、光鲜亮丽的女孩。 黑影成了她的影子，不论她走到哪里，黑影总是无声地跟在她身后；不论她说了什么，黑影总是寧静地聆听那声音；不论她做了什么，黑影总是默默地支持她的抉择。 不过黑影比谁都明白，它不是她的唯一，总有一天她会离它而去，朝着她的未来前进，只是黑影从来没有想过，那一天来的如此突然、如此折磨。 那天她带着黑影来到它最爱的一棵银杏树下，这棵银杏是黑影最初的依靠。她在那里告诉黑影：她受某位经纪人邀约，决定进入演艺圈发展，她不能继续陪着黑影了，她必须到中国去接受训练，不知道几年后才能回来。 黑影听了，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看着那个背影慢慢地从它视线中离去，没有挽回、没有哭泣，只是回想起她那双玛瑙般的黑眸，在金色辉煌下闪闪发亮；回想起她那婀娜的身子，在凉爽秋风下鲜活灵动。 只是觉得，那年的冬天，似乎特别的冷。 她刚走的那段日子，似乎特别的难熬。 黑影始终等待着她那时尚的洋装，在她的活泼下，再次在黑影的前方，散发玲瓏的美。 一个毫不起眼的黑影，曾经在她的光辉下，度过了此生最愉快的时光，虽然在她之后，也渐渐有一些朋友点缀着黑影的世界，但每到银杏树被秋阳晒成金灿灿的时候，她那独特的气息，彷彿又穿梭在一片金黄中，若隐若现。 再度怀念起，黑影与她共度的时光，以及她，总是在前方等着黑影的背影。黑影又忍不住落下了孤独的泪。 第一章 踏入所有有着一个纯真艺术梦的人都渴望的银铃艺术大学，充满艺术气息的校园沐浴在金色的光辉下。 一片银杏叶落在我手上，又婀娜优雅的飘起，再坠落，轻轻勾起了我的心弦，再放开，金风里传来一阵温柔的回忆，触动了我最深的思念。 「现在，你在哪呢？」我喃喃问道，声音随着风吹到你心里了吗？ 自从那年片片金黄银杏掉落，我的心，就已经随着那年的秋色、那年的秋风、那年的金色银河，跟着那年令我心动，也让我心碎的背影，飞往我永远到不了的地方了。 而我，只能还在原地徘徊，躲回了原来的角落，融入了周遭的环境，像认识你之前一样，消失在人群里，随波逐流的跟着这个世界旋转。 你知道吗？你突然的离开，将我从光明中，再次甩进无人问津的黑暗角落。 甚至，是个更黑暗，有着血腥味的角落。 只有痛苦和臭味，没有一丝丝安寧的角落。 而这个角落，在母亲的一次来访后，就成了母亲生前最后一个「旅游景点」…… 我有想过恨你，也试着恨过你。 但，你又有什么错呢？ 跟一个人做朋友，是错的吗？ 我不知道…… 因为母亲的死亡，不忍看到我的父亲，将我託付给了在台南的姑姑，我也就在台南的一所社区高中完成了高中的学业。 其实这也是我想要的，毕竟再继续待台北，那件事只会继续下去。 毕竟，大家都认识我。 都知道我是…… 偷了你的小偷。 我这个小偷，可以再偷一次吗？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回来的话…… 我，会不会想再见到你呢？ 应该，我是说应该，不会吧…… 你知道来到台南，进入一间完全陌生的学校，对我来说，是个多大的难题吗？ 刚开学的时候，面对同学们，胆小害羞的我，只能用有些冰冷的声音勉强应付，最后，不知道是同学们对我的兴趣减弱了，还是因为我看起来不好亲近，大家渐渐疏远我。 我知道自己的个性不讨人喜欢，我也没有打算交到什么知心朋友，我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去厕所、一个人吃中餐、一个人上晚自习、一个人放学、一个人…… 想你…… 你走了后，我染上了一个不知道是好是坏毛病：和你说话。 我总喜欢在心底和你分享生活的点滴，或者问问你的意见、说说我的想法。 猜想着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想、怎么决定；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怎么处理；如果是你的话…… 你会不会…… 还记得我呢…… 像我还记得你一样…… 想至此，有个气息从身后传来，我忍不住回头一看，一个男生站在我的身后，我仅看了一眼，就移不开目光了。 他穿着一件乾净的白衬衫，袖子随兴的捲到手肘处，下面的黑色长裤明明很普通，穿在他身上却看起来特别合身修长，一个淡蓝色的后背包，被他松松的掛在右肩上，一股慵懒却不令人讨厌的气质。 可以说一个男生艷丽吗？我不知道，可是当我看到他的第一眼，我脑海里只出现这个词，他长得真的太漂亮了，让我想到希腊神话故事里的那西瑟斯，那个爱上自己倒影的少年。 为什么会想到希腊神话呢？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眼前这个男生太美了吧，不过，人真的可能爱上自己吗？ 「小妞，你哪科系的呀？」他突然开口，还在胡思乱想的我被吓得整个人跳了起来。 他……他刚刚是叫我「小妞」吗？ 「这位小妞，你知道这样不回答别人的问题很没有礼貌吗？」 「啊！对不起，我……我是设计系的大二生。」我怯怯地开口，实在不喜欢跟陌生人说话呀，虽然眼前这个男生看起来挺友善的，但他刚刚叫我的方式还是让我害怕。 「我是设计系的大四生，你的学长，我叫徐槿。」他掛着淡淡的笑介绍自己，声音没什么起伏，和他的气质很像。 「徐槿……，木部的槿吗？」我被他沉静的气息感染，明明有社交障碍的我竟然还能正常回应，说话的时候没有发抖，更没有直接逃跑。 「嗯，你呢？叫什么名字？」他的声音还是平平的。 「林妤杏，女部的妤，银杏的杏。」 「妤杏……，小妞我记住你了，我还有事，下次见。」他说完拍了拍我的头，有异性恐惧症的我竟然没有反抗，愣愣地目送他远去。 设计系的学长呀…… 我也在这所学校的设计系过了一年多了呢…… 话说，他说的下次是什么时候呀？这个学长散发出来的气息好像你呀，慵懒却寧静，给人安心的感觉，但他说话时没有你自在的口气，声音也不像你的蛊惑人心。 之前那件事告诉我不要靠他太近，如果跟那个学长熟识的话，会跟那时候一样吗？ 从头上浇下的冰水。 从顶楼甩出去的手机。 从抽屉里掉出来的玩具蟑螂。 从书包里倒出来的零食碎屑。 所有的事情，又衝进了我的脑海。 我大口深呼吸了数次，想忽略越发清晰的画面。 平復心情后，我看了看手錶。 离第一堂课的上课时间只剩二十分鐘，慢慢走过去吧。 我再看了一眼这棵帮我遮太阳的银杏树，他跟以前那棵好像呀，就是国中你和我告别时带我去的那棵，他们都是慈祥的老公公呢。 不知道现在他过得好不好？ 因为怕见到你，我一直不敢回去学校看看，也和大家断了联系。 虽然一开始好像就没什么交集，但因为那件事后，我就再也没和任何同学老师联络了。 话说那件事…… 你也不知道呢…… 如果你知道了，会怎么样呢？ 先不管这个了，你看那栋楼，好像是叫「瑾心楼」吧，是学校图书馆的所在地。 听说里面还有一间教授们休息、谈天的房间，各科系的教授都可以使用，但我没有看过，也不想花时间去找。 前面的花圃是这个学校中我认为最雅緻的，看到那一株株木槿了吗？不过现在花都开尽了，有些垂在枝头，有些落在地上了。 像什么呢？一群表演完、不顾形象休息的舞者？你觉得像吗？如果你听到了我的比喻，应该会像以前一样拍拍我的头，发出你独有的、银铃般的笑声吧。 银铃艺大正中央，是校园里最大最华丽的花园，进出花园的门採用的是中国园林传统的月门，围在花园四周的围墙上，则是一个个有着精美窗花的小窗户，花园里的景色，若隐若现。 踏入花园，迎面而来的是两旁亭亭玉立的梅树，谱出了一条小径，沿着小径往里走，一棵高大壮硕的玉兰树，沉静的佇立在右侧，遮住了大半阳光，却也巧妙的使在他身下的亭子显得更神秘。 那个亭子是用大理石製成，在这个充满东方气息的院子里，他的设计却是使用西方的元素，圆形的屋顶，雪白的石柱，柱上雕刻着玫瑰，缠绕出谜样却妖艳的花纹。 记得你很喜欢西方建筑，这个亭子你会喜欢吗？ 我走进亭子，里面有三张长石椅，从里面望出去，左边是一片杜鹃花丛，现在不是花期，只剩些许开尽的花，花丛中有个岔开的小路，里面似乎有个木製的长椅，你有看到吗？ 杜鹃的右边，有一棵苦楝树，他比较粗壮的树枝上，吊着一个鞦韆，随着秋风微微晃着，从这个角度望去，在秋阳的照耀下，我竟有些恍惚。 如果是你坐在那个鞦韆上，一定会像一个下凡歷劫的天使。 啊！时间好像不早了，我被其他景物吸引的忘了时间，你又该骂我了。 踏出花园，往瑾心楼的反向走，就是设计科大楼和传播系大楼的所在地。右边是设计系的「桂心楼」，左边则是传播系的「兰心楼」。 往桂心楼的方向，我要去上今天的第一堂课：设计社会学。 当我听到设计系要修几学分的社会学时，还有点慌乱，我怎么也没想过，设计系也跟人际有关。 我以为自己已经选了一个比较内向的科系了。 结果上了第一堂课我才知道，这是银铃艺大跟其他艺术大学最不一样的地方，学校觉得不论是什么工作，都会跟人接触，所以要求全校学生，都要学习社会学。 但说是社会学，其实很多堂课是请一些在这里毕业的学长姊，分享他们在职场上遇到的问题和状况，让学生毕业后可以更容易适应。 真正在上课的课堂，一学期大概只有三、四堂，主要是在介绍古今中外有名气的设计师，让学生们更熟悉设计师的圈子。 我在这门课程里，也认识了很多设计师，看到了很多特殊、创新的设计品，算是开了个眼界。 设计社会学应该是我做过最多笔记的课程了，因为以前从来不接触这块，要在短时间内彻底了解设计，我只能上课更认真听讲，没课时窝在图书馆看书。 但即使我在大一那年内翻了很多设计书，记忆力却还是跟不上我的阅读速度。 导致到现在我对设计还是懵懵懂懂的。 只心心念念着，要给你设计一件只属于你的洋装。 第二章 「欸同学，走之前记得关灯！」 我向那个好心提醒我的女生点了点头，继续埋首画我的设计稿，我想设计一件秋天的洋装，但我不想用暖色系当底色，你说，秋天可以是淡蓝色的吗？ 「小妞。」一个平平的男声从门口传来，他声音不大，却很清晰：「中午了，不吃饭？」 是早上那个和你气质很像的学长。 「我……我画完这个才要去……」我抬头，眼神在学长和教室之间飘忽。 「在画什么？」学长走到我的位子前方，遮住了大半光线：「设计图？」 「嗯……」 「这是秋装？」我点了点头，学长继续说：「蓝色是个特殊的选色，在凉爽的秋季，大家都以为黄色、红色这些暖色是最适合不过的，但很少人注意到，秋天的天空是四季中最蓝最清的。」 他竟然懂！ 我以为我的设计，只有你可以理解，也以为我的想法，只有你可以看穿，没想到学长仅仅一眼，就知道我想呈现在服装上的景色。 你觉得，我该跟学长交朋友吗？ 「学长喜欢秋天的天空吗？」 「嗯，秋天的天空很乾净，是秋天里最没有秘密的景色。你呢？」 「我喜欢秋天的天空，是因为他没有杂质。」 因为那是最衬你的顏色。 因为你在秋天的天空下最美、最自在。 「说的好。难得找到和我想法如此符合的人，我请你吃饭吧。」学长突然这么问，有点吓到。 「这……」 正当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学长开始收拾我的东西，好像很确信我不会拒绝他，我也就默默跟他一起收拾了，现在拒绝他有点不礼貌，而且我不知道怎么拒绝他。 如果你在，应该会微慍的叫学长不要碰我的东西，然后对我没有原则的通融感到无奈吧。 「想吃什么？」学长背起我的包包，笑着问我。 明明是笑着的，他的声音还是平平的没有起伏呢。 「啊……我都可以的……」 「那就随我的喜好囉，我知道学校附近有一间还不错的义式料理店，带你去吧。」 「嗯……」 学长跟你一样喜欢吃义式料理呢。 我跟在学长身后走着，刚踏出桂心楼，就觉得身边的视线变多了，大家好像都盯着我看，用那种不友善的眼神，和你离开后的校园好像，一种血腥的气味。 让我想起那些同学，那些看起来像恶魔的同学…… 好想离开，好想逃离。 我好害怕…… 「别怕。」学长突然轻声对我说；「你是我的人，他们不敢动你。」 和你最初跟我承诺的一模一样！ 我能像相信你一样相信学长吗？ 我会像被你拋弃一样，被学长拋弃吗？ 「走吧，别理他们。」学长加快了脚步。 我急急忙忙跟上他，让自己尽量不要注意到越来越多带着恶意的眼光。 让自己尽量抹去脑海中不停浮现的画面。 大约走了五分鐘，我们拐进一条小巷，进入一家不大却很有灵性的餐厅。店里的底色採米黄色为主，座位是木製的，大约有四、五桌吧，并不多却使店里没有拥挤的不适感。 「我们坐那，等下还有人会来。」学长指着角落一张四人坐的位子，对我这么说。 「啊……好……好的。」 还有人要来呀…… 好紧张…… 「周姨，我来了。」学长的声音还是不大，却听起来挺开心的。 「唉呀！阿槿你来啦！」 厨房里传来一个很有朝气的女声，接着一位看起来四、五十岁的妇女从里面走了出来，浅咖啡色的长发被一支笔缠在头上，她穿着一件橘黄色的围裙，笑的很和善。 「您……您好……」我急急忙忙站起来，向她鞠了一躬。 「唉呀唉呀，小妞你叫我周姨就行了，别客气呀，坐吧坐吧！」周姨对我笑笑，转过头对学长打趣道：「阿槿你什么时候交了个这么可爱的女朋友了，我怎么不知道呀？」 周姨怎么也……叫我「小妞」…… 「今天刚捡的，可爱吧。」学长笑着说。 啊？ 「我不是学长的女朋友……」我慌张地说，脸上已经红透了。 学长的回答让我更害怕了…… 「周姨开玩笑的，你别紧张。」学长安抚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还是没有躲开。 学长是同儕里第二个碰我没被我躲开的人，第一个是你…… 「哈哈！这个可爱的小妞，阿槿你还没下手呀！」周姨笑得更开心了，鱼尾纹都被笑出来了。 「周姨别闹了，她很脆弱的。」学长保持着嘴角微微的笑意，但语气却有点不高兴。 脆弱？ 为什么这样说我呢？ 「我知道的啦，她是玫儿……」周姨耸耸肩，好像不在乎学长是否生气了。 「周姨！」 周姨还没说完，学长急急叫了一声。 这是我认识学长以来，学长最有情绪的一句话，那个叫「玫儿」的人，为什么能让学长起这么大的反应呢？ 话说，你的名字里也有「玫」呢…… 会是在说你吗？ 摇了摇头，学长怎么会认识你呢，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唉呀唉呀，我知道啦！她要你不要说的，对吧！」周姨又耸了耸肩，拿了一本菜单向我递了过来，对我笑着说：「来！小妞，你看看想吃什么吧！」 向周姨道了谢，我双手接下了那本淡黄色的菜单，周姨好像很喜欢暖色系，我开学前画的那件黄色的衬衫，应该蛮适合周姨的吧。 打开菜单，菜色大概分成四大类：白酱、青酱、肉酱、特调，每个种类都有义大利麵、燉饭、焗烤的选项，总共有大概二十种吧。 特调是什么呀？要不要问问看呢？ 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开口的时候，学长回答了我心中的疑问。 「特调是周姨自己研发的口味，如果你有胆常识的话可以试试看，我不能说它的原料，周姨会生气的。」学长笑着看着有点茫然的我，补充了一句：「我自己是很喜欢。」 「那……那我试试看好了……」 学长都推荐了，应该是好吃的吧…… 「好哩！有眼光呀小妞！」周姨竖起大拇指，对我比了个讚，说：「吃辣吗？吃素吃荤？牛吃吗？羊吃吗？」 突然一大串的问题，机关枪似的向我攻击，来不及反应的我愣愣地看着周姨。 「别紧张，一个一个回答就行了。」学长有些同情的看着我，用他一贯清晰的声音安抚我。 「嗯……好……」我吞了吞口水，要自己不要再这么紧张了。 「那个……我不吃辣……吃荤……没有忌口……」 「那我就做个会让小妞你惊艳的料理吧，这可是你周姨我的私房菜呢！」周姨拍着胸脯保证，说我一定会喜欢。 我向周姨笑了笑，待她进去后，我稍稍环顾了店内，墙壁上掛着一些风景照，有夕阳下的海滩、日出时的山嵐、以晚霞为底的湖面……，更多的是不同花的花海。 「鬱金香、绣球花、三色堇……」我喃喃自语。 都是你喜欢的花…… 「你都认得呀。」学长走到我身边，眼睛盯着我前面那张三色堇花海的照片。 我点了点头，因为你喜欢…… 气氛渐渐尷尬，觉得学长在旁边压力好大的我，默默走回刚刚的座位，从书包拿出在教室画到一半的设计稿和笔，却不知道如何下笔。 学长看起来很寂寞，他看那张照片时的眼神…… 和你好像…… 你自己或许没有感觉，但有时候，你也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就这样看着窗外。这时候的你跟外界之间好像有一层薄膜，明明触手可及，却好像怎么也摸不着。 我还是不要过问吧，就像当初的我，也从来没问你怎么了。 我把视线转回桌上的设计稿，看着以你的身材为基础的浅蓝色洋装，手上拿着色笔，我放任着心里的感觉，让笔尖在纸上旋转、跳跃。 过了大该五分鐘，几片银杏叶出现在裙子上，散落在不同角落，裙襬上、裙身处、胸前、背后，有的完整无缺、有的缺了一角，我凭着对银杏叶子的印象，画出了不同形状。 浅蓝色和金黄色，两个不是很合的顏色被放在一起后，有种突兀的美丽，反而更显现了秋天天空的那种纯净自然，以及银杏的朴实优雅。 看来这张设计图已经差不多行了，但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好像少了些什么…… 是什么呢？ 「叮铃铃──」 当我正专注在设计稿上时，店门突然被打开，门上的玻璃製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我吓了一跳，抬头看见一位年经的女子。 那位女子穿着一件粉色衬衫，手提着一个桃红色的手提包，下半身是一件及膝的红色长裙，脚上穿着一双暗红色的高跟鞋，衬的她纤细笔直的小腿格外好看。 最让我惊讶的，是她的长发，瀑布般沿着白皙的脖子倾泻而下，波浪的捲度，蜿蜒至后腰。顏色以棕色为主，但有几处挑染成了正红色，有种乖巧却带点叛逆不羈的风格。 看到她的第一瞬间，我才明白，红色可以是如此的动人清秀。在这位女子身上，红色彷彿有了生命力，在她发间、她胸前、她指尖、她脚边，活跃的不可思议。 原来，合适的衣服在适合的人身上，那么活泼可爱…… 我设计的衣服，在你身上也可以是这样的吗？ 「唉呀！真可爱的小妞！槿，你眼光真好！」她一开口，再次吓到我了。 怎么她也叫我「小妞」…… 我以为她的气质和学长的类似，应该是个文静优雅的淑女，却忘了学长好像也叫我「小妞」。 这里的人怎么都这样…… 第三章 那天在周姨的店——「秋义」遇到的那位女子，是银铃艺大和学长同届的学姊，名叫徐蓉，是学长的双胞胎姐姐，就读传播系。 最一开始她走进店里的时候，她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一位很有个性的女子。 而事实证明，她是。 她一进到店里，她看都没看学长，就直径走到我旁边的位子上坐下，一双大眼睛紧紧盯着我瞧，害我不知所措的用眼神向学长求救。 罕见的，学长一副拿她没辙的表情，只对我耸了耸肩，就像逃命一样的躲进厨房。 就在学长踏进厨房的瞬间，我被她抱个满怀…… 第一次被人这样抱着，虽然说对方是个美丽的女子，我还是不习惯，想要推开，我却迟迟没有动手，。 过了大概五分鐘吧，她松开我，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小妞，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叫徐蓉，是槿的姊姊呦！」 「我……我叫林妤杏……，学姊你好……」 我试着逼自己对上她的眼睛，但看到她兴奋的双眼，炯炯有神的盯着我，我只好低下头不看她。 然后，我就听到她情感充沛的一句话。 「唉呀！叫什么学姊，叫我蓉就好了呀，不然叫我蓉姊也行呀！」她嘟着嘴，好像我拒绝她了。 那……那么亲密的称呼吗……？ 「别害羞啦！只是个称呼而已，别怕别怕喔！」蓉姊摸摸我的头，像安抚小孩那样。 「蓉……姊……」 在蓉姊强烈的视线下，我迫不得已的称呼她为「蓉姊」。 「噯！好乖好乖！」她揉了揉我的头，笑着说：「我刚刚去找了一下女宿的舍监，篡改了一下房间名单，把你纳入我的直属学妹啦！」 「啊……」我愣了回会儿，呆呆地说：「所以你本来就知道我的名字了……」 说完话我才发现，这句话多少有点指责的意味。 啊……好想收回刚刚那句话呀…… 你觉得，蓉姊会怪我吗？ 「唉呀呀！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她捏了捏我的脸颊，好像不是很在乎我的语气。 脸颊被捏得好痛…… 「槿！你家这小妞是我的了，不准和我抢呀！」蓉姊的手停在我的双颊上，朝厨房大喊。 「唉，我若真有心要抢，也抢不过你呀……」学长从厨房走出来，身上还穿着深棕色的围裙，一脸无奈地说。 「嘿嘿，槿你别这么沮丧嘛，打苦情牌对我来说是没用的喔！」蓉姊笑的邪恶，搂着我的肩膀。 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有种「宣示主权」的意味…… 「才不是勒……」从认识以来都没什么明显情绪的学长，幽幽的吐槽蓉姊。 这样的学长，有点新鲜…… 「蓉儿呀！」周姨从厨房走出来，手上端着的应该是我的餐点，边走过来边说：「你也要看看人家小姑娘的意见呀，你这样小妞怎么会喜欢你呢？」 「诶，小杏儿你要背叛我？！」蓉姊震惊地说，一脸「你怎么能这样」的表情。 这个称呼…… 和你帮我取的一样呢…… 你遇到这种情况，会说什么呢？ 「放心吧，一朝是我的人，永远是我的人。」 这比较像是你会说的话。 而我…… 「啊……我……我没有……」 「啊！心虚了！小杏儿你果然计画着离开我吗？」蓉姊戏剧性的甩开放在我肩上的手，边跑边假装拭泪的跑到周姨旁边。 用一种哀怨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背对我，没有再说话了。 我顿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不知所措的来回看着学长和周姨。 学长接到我的求助信号后，在蓉姊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蓉姊一脸「我还没玩够呀」的表情走进了厨房，背影都散发着欲求不满的鬱闷气息。 而周姨端着我的餐点，笑着走到我的位置。 「蓉儿那是喜欢你的表现，我还是第一次看她如此热情地对待只见了一面的小妞呢。」周姨拉开我前面的椅子，坐在我对面，有些压低了声音说：「她刚刚那样是闹你玩的，别放心上呀！蓉儿那孩子，叫她去念戏剧系也不要，平常又那么喜欢演这演那的，以后还麻烦你配合一下了呦！」 听得出来周姨有些无奈，却不改她一贯俏皮的风格。看的出来她对刚刚蓉姊吓到我的事情非常抱歉，也希望我可以不要对蓉姊有什么不好的印象。 「嗯……」我本来也没有生气，而且其实我蛮喜欢蓉姊的。 她身上有种香味，和你的很像，似花香，又似木香。 是一种让我不再害怕胆怯的味道。 「你没放心上就好了，现在该尝尝你周姨我的手艺了吧，都快凉了呢！」 周姨把餐点往我这边推了推，从桌上放餐具的盒子里拿了个叉子，硬塞进我的手里，双手抵着桌子，托着腮，满脸期待的盯着我，我不吃她就不离开视线的执着，从她身上朝我扑席而来。 我承受着周姨炽热的眼光，颤抖地拿着叉子舀了一口，小心的移到嘴前，燉饭的热气在我放入口中的那瞬间，在我嘴里瀰漫开来，充斥我满嘴。 那滋味，我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形容…… 一开始是有点苦涩的可可味，正当苦味要在嘴里散开时，咸味突兀的衝进舌头，瞬间带走一开始的苦涩，跑进一群咸的衝锋军，在我舌头上稍息、立正、开枪。 一颗颗「咸衣砲弹」朝我的味蕾发射，在碰到味蕾的下一秒，像踩到地雷一般，迸出甜甜的火花，可可味的，从我的舌根，像一条蛇一样，迅速窜到我的舌尖，在舌尖蜿蜒的爬动。 直到满腔都是可可的香甜味，牠一个转身，直往舌根突击，在我把食物嚥下的那刻，滑入我的食道，留下浓郁的可可，填满在我的口腔中。 「这是……，可可？」 「bingo！」周姨开心地起立，椅子因为她过大的动作而发出剧烈的声响，赵怡却毫不在意。 「小妞，形容一下吃到的感觉！」 周姨把手握成拳头，像拿麦克风的递到我的嘴前。 「呃……就是……可可的拉丁舞？」 脑袋中突然闪过这个词，我还没意识到我就说出来了。 「哇！」周姨惊喜的用双手摀住嘴巴，转身衝向学长。 「槿！你听到了吗？槿！」周姨像个小女孩似的，在学长面前一蹦一跳的。 「嗯……」学长笑着点了点头，用讚许的语气说：「很贴切的譬喻。」 「何止贴切，简直完美！这就是我一直想不到的形容方式呀！」 看着特别兴奋的周姨，我只能掛着不失礼貌地微笑，默默地吃着盘中的食物。 你曾经说过，很喜欢我的譬喻，说我应该多多利用我的能力，一定能交到知心朋友。 那他们，可以是知心朋友吗？ 我很喜欢他们，但总觉得与他们深交，有一种未知的恐惧…… 就像…… 不能再靠近你一样…… 「小杏儿，想不想喝你蓉姊我的特调呀？包你喜欢喔！」 刚刚躲进厨房的蓉姊好像听到了周姨和学长的对话，突然从厨房衝出来，跑到我的面前，双手撑着桌子，居高临下的逼问我。 「啊……可……」我正要回答的时候，周姨走到了我旁边，一手搭着我的肩膀。 「小妞你以后来这吃饭，我免费请你！」 「咦……」 「小杏儿，你该做选择了！」蓉姊异常认真的看着我。 诶…… 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可以选你吗？ 「好了好了，你们能不能别闹了？」学长有些无奈地走过来。 「槿你别插手，这是我和薇姊之间的战争！」蓉姊狠狠的瞪着学长威胁着。 薇姊？ 「哼，你别以为你叫我姊，我就会手下留情。不好意思，没门！」周姨对蓉姊放下狠话。 原来蓉姊叫周姨「薇姊」呀…… 「切，你以为我像你一样不要脸呀，小杏儿是我先看上的诶。」蓉姊一脸不屑。 「诶，你给了她什么好处，她一定要跟着你呀？」周姨挑衅的反驳：「你哪来的自信她一定要跟你同宿舍呢？ 「哼，老娘我有姿色、有能力，比五十几岁的薇姊你有魅力多了，谁不想和我这样的美人一起住呀？」蓉姊转头看向我，问：「小妞你想吗？」 「那个……有个认识的人会比较安心……」我反射性的回答了。 「see！」蓉姊听到我的回答，得瑟的看着周姨。 「哈，你这样逼迫她，她能不答应吗？不对她好，你又凭什么要她站你那边？」周姨哼了一声，不服气地看着我说：「我的手艺不错吧？我还有更多私房菜呢！」 「啊……嗯……」我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只好点了点头。 「你们两个玩完了没？能不能消停些？」学长再次插进她们的战火，语气比刚刚更无奈了。 「你闭嘴！」她们异口同声地说。 咦？ 这怎么就那么有默契？ 「别逼我在小妞第一天来这就发火。」学长强制把两人分开，用一种我没听过的语气说话。 「她是她的人。」 第四章 学长生气了吗？语气透露着压抑的不悦。 还有，那个「她」是谁，为什么会让学长的情绪有这么大的起伏？ 跟刚刚周姨说到的「玫儿」有关吗？ 不过「她」的威力还真大，周姨和蓉姊听到那句话，就乖乖闭上嘴了，看了一脸不高兴的学长一眼，两人一前一后躲进了厨房，接着从厨房传来摔东西的声音，过了不久，就听到周姨安抚蓉姊的声音。 「蓉姊……怎么了吗？」我看着从刚刚起就沉默不语的学长，怯怯地问。 「蓉讨厌我因为她凶她。」学长语气闷闷地说。 「咦……」 我好想问，但又不敢，学长现在跟那时的你好像，同样的表情，同样的语气，同样的…… 气息…… 现在的气氛真的好奇怪，安静地令人恐慌，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只好默默拿起碗里的叉子，继续解决桌上已经冷掉的燉饭。 嗯……冷掉的燉饭，一改最开始的狂野不羈，变成了温柔婉转，像从拉丁舞改成了圆舞曲，轻柔的转圈、舞蹈，再滑顺的旋入食道。 留下满嘴浪漫的气息。 我以为这个燉饭冷掉后，口感会掉一阶层，原本疯狂强烈的味觉衝击，会被热气带去，留下在边缘游移，要烈不烈、要柔不柔的味道。 但周姨好像避免了这件事，不强留最开始的滋味，而是毫不留情地让热气完全带走原本的口感，让后面婉约的味道更能凸显，给人另一个味觉衝击。 不得不说，周姨的厨艺精湛。 因为这道菜，我想我爱上了这个名叫「秋义」的小店。 就在我吃完最后一口，准备收收一片混乱的桌子时，学长叫住了我，声音看起来是挣扎了很久，才决定开口的。 「抱歉呀。你下节几点的课，我送你吧。」学长一脸歉意地看着我。 「不……不用麻烦学长了……」我看了莫名安静的厨房一眼，婉拒了学长的好意，说道：「学长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吧……就不再打扰学长了……」 说完，我快速地收拾了桌面，背起自己的背包站起来，看了一眼装燉饭的碗。 这要怎么办，现在拿进去厨房好像不妥呀…… 「这给我吧。」学长拿起碗和叉子，说：「给我个台阶下。」 学长露出了有点疲惫的笑容，朝我点了点头，算是跟我说声再见，就转身往厨房走去。 学长的脚步，看起来挺沉重的，其实他不需要顾及我的感受的，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 怎么跟你一样，都那么温柔呢？ 温柔的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要完全依赖…… 其实认识蓉姊之后，会发现她是个热情可亲的人。 蓉姊的气质跟周姨的比较相似，像一团火，轰轰烈烈的燃烧着自己的生命，总是可以找到生活的乐趣和方向，当作自己的燃料，让火焰更旺盛、更灿烂。 但刚刚…… 因为那个「她」，每个人好像都不一样了：学长的不悦、蓉姊的沉默、周姨的无奈，「她」到底是谁呢？又和他们是什么关係呢？ 你觉得呢？ 要是怎么样的关係，才会让每个人都变得不像自己？ 我独自一人朝学校走去，街上零零星星有一些艺大的学生，几乎都集中在一家店前面，看它的招牌，应该是间饮料店，现在饮料店都那么有名气的吗？ 之前没看过这家店呀。 我怀着疑惑，但还是拐了个弯走进校园。 那种人多的地方不适合我，还是回学校准备上课吧。 「诶！这杯珍珠可可好好喝！你喝喝看！」 旁边走来了一男一女，女生拿着一杯饮料递给旁边的男生，男生就着女生的手喝了一口，轻轻搂住女生的肩膀，两人看起来像是情侣，行为举止都很亲密。 我撇了他们一眼，女生手上拿着一杯浅紫色的手摇杯，杯身上用草写写着「饮恋」，和那家都是人潮的饮料店是同一个名字。 「天呀！这也太好喝！」 「真的！没吃过那么有嚼劲的珍珠，简直绝了！」 「不只这样，它的红茶香超棒，茶味超浓郁的！」 「不然呢？这家超难买到的，不好喝怎么行？」 耳边传来几个女生激动的交谈声，我悄悄看了她们一眼，她们手上也拿着浅紫色的饮料杯，神情兴奋地讨论着。 那家店这么有名吗？ 再往更旁边看去，几乎每个人手上都有一杯「饮恋」的饮料，喝着饮料的人们，脸上都露出惊喜的表情，吵杂的校园里几乎都是对「饮恋」的夸讚。 这样听着听着，我对那家「饮恋」也有了一丝丝的好奇心，到底是什么样的饮料，能获得如此高的评价和讚颂，这么多人不惜排那么长的队也要买到一杯。 说真的我不是一个喜欢跟风的人，甚至对于人多的地方，我都有些许的排斥感，但还记得每次我试着往人潮边缘逃离，你都会把我拽着，不让我动。 『一直试着远离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就再也不能试着喜欢它了。』 你总是这样跟我说。 可是我好想跟你说： 有时候远离了自己喜欢的东西，我还是没办法不喜欢…… 你…… 我回头看了看人潮还是没有减少的饮料店，浅紫色的招牌透出丝丝浪漫，梦幻的感觉从「饮恋」两字中参透出来，店前的人们都染上了曖昧的氛围。 如果条件许可的话，下次去看看吧。 我可以突破一下自己了吧，或许…… 但绝对不是今天，一方面是离我的下堂课只剩半小时，另一方面是通常这种事情，没有几天的心理准备，我是不敢做的。 像着现在这样走在满是人的大道上，还能不紧张、不慌乱，冷静地踏着步伐，我已经比以前的我更有勇气，也更有信心了。 不知是因为自己真的变勇敢了，还是因为种在这条大道旁的两排银杏树，飘下来的银杏叶，让我莫名的心安，敢一个人挺着胸前进。 我没有去探究原因，因为我知道这至少…… 比当初那个逃到台南上高中的我，勇敢了那么一点点吧…… 比在心底默默和你说话的我，勇敢了那么一点点吧…… 但是我还是想说： 那里有你最喜欢的相思树，她看起来温柔婉约，像个有修养的小姐，和你很像。 另一头是一颗壮硕的苦楝树，比起中间那个大花园里的那棵，我更喜欢这棵，他看起来比较直爽，像是一个真性情的男子。 你觉得呢？更喜欢哪个？ 那个方向似乎有个红嘴黑鵯在叫，声音像小孩的哭声，又像女人的尖叫声。 你说你不喜欢牠的声音，但我现在听着，想起了那个周末…… 有个星期六早晨，因为那时手机简讯还不是那么普及，你用室话打给我，说想去靠近山的一座公园走走，问我想不想去。 我立马就答应了，那可是你第一次约我出去玩呢！ 还记得那座公园叫做「近山公园」，因为临近山脉而命名，是个很直接的名字，你说它和「河滨公园」的概念是一样的，所以也不能算是取的不好。 近山公园离我们国中的学区有点距离，我们坐了二十分鐘的捷运后，还得转两辆公车才到，早上八点出发，中午十一点半才到。 公园里放眼望去几乎都是相思树，正是季节的相思树开着金黄色的花团，在公园的小路上，花絮随着风飘落，走在我斜前方的你，脚步有些轻快。 你有些抱怨的说你不喜欢红嘴黑鵯，说牠们的叫声很刺耳，像在讽刺失败受伤的人。 我点点头附和着，我们俩就这样边走，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在那里混了一整天。 黄昏的时候，我们正讨论着等等要吃什么样的晚餐，你突然说了一句，我至今没有忘记的话。 你说：「我呀！最喜欢相思树了呢！」 明明是句开心的话，我却听到了很细微的、悲伤的语气，被你刻意隐藏起来了，若不是这句话在后来的几天一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我恐怕听不出来。 我那天没问你为什么突然要去那么远的公园，我以为你只是喜欢相思树，想去看看。 现在看来，那座公园里，似乎有着你的秘密，。 又或者说，那天的那座公园，你把你的秘密藏了进去。 「啊！」 想到这里，我脑海突然闪过一个画面，是你那天的穿着。 是一件淡黄色的洋装，及膝的裙襬是很特殊的剪裁，看似不规则，其实有一种不拘束的美感。 洋装的袖子，是我惊讶地喊叫出声的原因。 我的那张设计图，一直让我觉得奇怪的原因，就是因为袖子…… 第五章 我难得的小跑步了起来，我想在上课前把图改好。 虽说上课时也可以在教室画一下，但等等是实践课，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改图上。 而且今天我不想在教室逗留太久，我想如果蓉姊真的把我的宿舍换到她那间，我要花点时间收拾整理一下。 呼……呼…… 太久没有跑步了，有点喘…… 我在教室门口缓了一下气息，才走进只有寥寥几人的教室。 一群女生听到我的脚步声，抬头看了我一眼，我虽然对她们没有印象，但还是点了个头，算是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就往后走到比较角落的位置落坐。 走的太快的我，没有看见他们看我的眼神有些异样。 一心一意回忆着那件洋装，找定位子坐下的我，急忙将纸笔拿出来，擦拭掉设计图上普通的袖子，用铅笔描出图样。 「嗯……」 有点违和感…… 像花一样散开的袖子，在这件洋装上显得太醒目了，反而遮盖掉我想表达的意境。 秋天的天空，不需要花这样华美的装饰。 但也需要一个不张扬的自然风景凸显。 那如果是叶子呢？ 我那天的回话，从脑海中浮现，被我打捞起来了。 『我比较喜欢银杏，整棵都是金色的，很美……』 那时你只是笑笑，没说些什么。 但心情是好的，让我确定了你不讨厌银杏，甚至有些喜欢。 所以设计图上的洋装，袖子被我改成了仿银杏叶的样子，没有失去原本轻盈飘逸的感觉，却捨弃了花瓣的艷丽，改成了叶子的优雅。 这样看起来更适合你了呢…… 和你一样，有着不刻意的端庄…… 和彆扭却藏不住的美……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正当我满意的欣赏着自己刚完成的设计图时，光线突然被挡住了，我眼前一黑，只看见刚刚聚在一起的女生全部以我为中心的围了过来。 「林……妤杏……」我怯生生地回答。 这么大的阵仗，要不是我被包在正中央，我此刻应该已经狂奔出教室了吧…… 「你和学长是什么关係呀？」我正前方一个长相甜美，长发微捲的女生柔声问我。 咦？学长是谁？ 「为什么你和学长一起走出桂心楼？」她右边一个短发女生问，声音比刚刚那个更冷酷一点，上半身有点激动的向前倾。 我被她吓得向椅背缩了缩。 「晓晴，别对她那么凶，学长的为人我们都是清楚的。」那个长相甜美的长发女生制止了短发女生的行为。 我低着头，小心的窥探短发女孩赌气的表情，和长发女生温柔却不容拒绝的表情，我愣了好久。 啊！ 听她们左一句右一句的问，我的脑袋闪过了一个画面。 那些令我想要逃离的视线…… 他们口中的「学长」是…… 徐槿。 「那个……」我用轻不可闻的声音开口，等所有女生都安静了下来，我小声地开口：「我是不是让你们误会了……」 我没有忘记过，那些你走了之后，无人知晓的事情…… 那是让我更胆小，却更坚强的事情…… 从此，我便不想再与人接触，既使那人……是你…… 或者说，就是因为那人是你吧…… 「你不只让我们误会了。」那个叫「晓晴」的女生开口。 「你让整个粉丝团的女生都误会了。」长发女生左边一个打扮酷酷的直发女生说。 「粉……粉丝团？」 学长有那么有名气喔？ 「你看起来不知道呀？」长发女生说。 我摇了摇头。 看到我的表情和反应，她们好像都放下了警戒，一个个拉了椅子坐到我旁边，七嘴八舌地跟我科普学长。 「你知道吗？学长叫做徐槿喔，木部的槿！」坐我右边的女生兴奋的拉着我的手说。 「你白痴吗？她都跟学长一起走了，怎么可能不知道学长叫什么名字。」我左边的女生翻了个白眼，一脸「你没救了」的表情看着我右边的女生。 「那学长的喜好呢？」她不放弃的看着我，我摇了摇头后，她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学长喜欢白色，几乎每天都穿白衬衫；很常去学校旁的义式料理店『秋义』，里面的老闆娘是他和学姊的养母。喔，对了！学姊是学长的双胞胎姊姊，叫做徐蓉……」 她呱啦呱啦的说了一大串，但一开始的几句话吸引了我的注意，后面说了些什么我就没在听了。 她说周姨是学长和蓉姊的养母…… 「噹─噹─噹─噹─」 正当我耳边都是一堆「学长他……」、「听说学长……」之类的语句，压的我喘不过气时，上课的鐘声响了，在我耳中，那彷彿是希望的乐曲。 「同学们，安静。安静！」教授拍了一下桌子，教室里总算安静了些，围着我的女生们也乖乖地闭上嘴了。 「今天让你们做自己的设计，没有画好稿的人往后一点，把稿画完再做。」 一说完，将近一半的人起身，不甘愿地往教室后面移动。 「明明就要一步一步教，干嘛一定要把图先画完呀！」 「就是就是，他真的是老顽固欸。」 在我后面有两个女生站了起来，不满的小生抱怨着。 「切，没灵感不行呀！」 我前方那个酷酷的短发女生不爽的骂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在教室里却格外清晰。 「后面几个女生，废话那么多，小心把你们通通当掉！」 教授又拍了一下桌子，提高声量警告着。 直到所有同学的移好了位置，教授才再度开口：「做设计师，最基本的就是要会裁缝，若没有做一件衣服的本事，是设计不出好的作品的。设计，不只要创意和绘图技巧，一件好的设计作品，最首要的条件是『做得出来』。」 教授特别在说「做得出来」这四个字时加重了语气，可见这件事有多么重要。 听着教授一再强调的话，我从桌上拿起了设计图，这件洋装，做得出来吗？ 我其实对设计一窍不通，只是对画画有些兴趣，成绩也可以上这间艺术大学，才填了银铃艺大设计系。 所以第一次上这堂课，听到教授说设计师要会裁缝时，我有点慌乱，果然那么冒然的决定会出问题吗？ 虽然之后陆陆续续学了很多裁缝的基础、选材的技巧，才到今天的设计一件衣服，我却总觉得自己对裁缝这块还是很生疏。 好在这位教授对我很仁慈，常常在我旁边亲自指导，是我少数不害怕的老师了。 「现在，一个一个排队把设计稿交上来给我看，不行的到后面去修改或重画。」教授顿了顿，说：「作为新手的你们，我必须再强调一次：不要第一件作品就设计只用一张布完成的衣服，我在这边肯定地说一句。」 「就你们现在的程度，不可能！」教授斩钉截铁地说。 我看了看这件洋装，这算吗…… 要改吗？ 看着同学们，一个一个拿着自己的设计图，起身往前面讲桌走，我手里还是死死纂着纸，迟迟没有行动。 「林妤杏，你不走吗？」那个叫「晓晴」的女生转头问我。 我摇了摇头。 「我修一下好了……」我小声地说。 「什么？」她好像没有听到。 「她说她修一下，我们先走吧！」我前面那个长发女生对她说，她们就这样牵着手走了。 怎么改呢？ 我擦掉了洋装的裙襬，用铅笔构出上衣和裙子。 「如果是这样的话……」 因为太紧张，我忍不住小声地自言自语。 秋风吹拂，银杏的叶子片片飞舞，有些飘在天空，有些在空气中打转，更多的落在地上，编织出一地金黄的地毯。 我在裙襬处画了很多银杏叶，一层一层的叠出片片落叶的感觉，几乎盖掉了底色。 上衣则只剩下些许叶子，低调地强调秋天天空的蓝，有多么纯净。 「好了……」 我起身，走到队伍的最后面。 教室好安静呀…… 大约排了十分鐘，终于轮到我了。 「教授……」 我小步小步的走到讲桌前，正想要说些什么，就被门外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 「教授，我来了。」 第六章 是学长的声音。 这不是大二的课吗？ 「喔，进来吧。」 「小妞你好呀。」 「你这小子，别欺负我学生啊！饶不了你！」教授护在我前面，开玩笑地说。 「哎，这小妞我认识呀，连打个招呼都不行？」学长还是掛着淡淡的笑，有点挑衅地看着教授。 「管你小子认不认识，给我把搬来的布整理整理，照质料摆好啊！」 教授对学长不客气地挥了挥手，学长耸耸肩，抱着一箱东西往教室边几张空桌子走去。 「学长你好！我叫……」 「学长，我可以要你的签名吗？我是……」 「学长，我能和你拍照吗？你……」 其实从学长一进门，教室就充满了女生们高八度的尖叫声和讨论声，我想要不是学长在和教授说话，前门应该早就被挤满了。 现在学长那里围满了人，大多是女生，要不是学长够高，几乎都看不太到学长了，只能说学长的魅力真的很大。 真的是那西瑟斯呢！ 不过，好险没有人来问我为什么学长先跟我打招呼。 因为那件事，我知道了黑影跟光芒的正确关係，不是前后，不是同行。 而是，不相干。 虽然有光的地方，才有影子。 「你认识他小子呀？」 教授看了一下满是人的方向，没有阻止，而是转过头问我。 「算……算吧……早上第一次遇到学长，中午学长找我吃饭……」 「喔！第一次看那小子邀女孩子吃饭，你是他的谁呀？」 「咦！」 我以为学长是那种好交友的人，原来不是吗？ 「你别看他长这样喔，大学四年也没看过他小子交个女朋友，问他也总说『再说再说』。」 「啊……」 「算了算了。」教授看我没什么过大的反应，也就自行结束了话题：「给我看看吧，你的设计。」 「好的。」 我点点头，把一直抱在怀里的设计图交给教授，心里有点忐忑。 「嗯……」良久，教授从设计图上抬起头，看向我问：「很大胆的配色呀，跟你的个性不太合呢。」 「嗯……」我在设计时，通常首先考虑的是意境，配色都是如果太夸张才会更改。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这样设计吗？虽然配得没有太夸张，但没有理由就这样配，我是不接受的。」 「好的。」我缓了缓紧张的情绪，向教授解释道：「因为我想表达秋天的天空。在银杏叶的搭配下，秋天天空的乾净无杂才会更加凸显，所以就……」 在教授慈祥而肯定的视线下，我试着把想表达的想法大概说给了教授听，难得的没有因为紧张而说的断断续续。 「秋天的天空？」教授有点意外地问，见我真诚的点了点头，才说道：「那我还真的没有认真观察过了呢。不过，你有没有想过这裙襬要怎么做？」 教授拿笔点了点图上裙子的裙襬。 我摇了摇头，虽然我也想过，但这是刚刚临时改好的，我也没办法花太多时间思考。 「这如果用布料叠，会使裙襬太厚重；用刺绣的话，对你们初学者来说又太难了。」 「嗯……」 「我不是很懂秋天的天空，要不你回去想看看，有没有办法修改？」教授很尊重我的想法，向我提议道。 「好……」我接下纸，将讲桌旁的空位让给了后面一位男同学。 说实话，有点失望。 不过，教授说的没有错，要做落叶满地的感觉，对现在的我来说太难了。 你觉得，这能怎么改呢？ 因为教室实在太吵了，我没有办法好好思考，想着这节课应该也没法做什么太多的製作了，我便坐在位置上，静静地看着那团闹哄哄的人群。 裙摆的修改，等我有灵感的时候再画吧。 倒是学长那里，看来连教授都管不太住呢，连「当掉」这个终极手段都拿出来了。 但好像没有太大的作用，这节课到最后，也只有几个同学选完布料，而我连一匹布都没碰到。 要挤进那么多人的地方，我还是不敢。 「小杏儿！」已经下课了，吵闹的教室里，蓉姊的声音格外突出。 「咦？」我抬头，看到边挥手，边向我跑来的蓉姊。 她怎么会来这里？ 「你等等没课吧？我们去搬宿舍！」她兴奋地对我说，毫不在意旁边越来越多的眼光。 而我就不行了，看到那些盯着我的眼神，那件事又浮现了。 那些看起来像恶魔的同学…… 「小杏儿？」蓉姊看出我的异常，疑惑地问：「怎么了？你有事吗？」 「啊……没事，我收拾一下……」 我摇了摇头，试着忽略今天不停涌上来的回忆。 有时候你和学长、蓉姊这样群眾焦点的人，是感觉不出来那些视线的意涵的。 不论上课前的那些女生对我多么友善；不论你们和人们说过多少次。 那些眼神的锋利、那些我心底的伤痕，终究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所以我没有和蓉姊解释什么，就在眾目睽睽下走出了教室。 一路上我都低着头，对于蓉姊滔滔不绝的话题，都只有点头和单音节的反应。 蓉姊好像也不是那么在乎，就这样一路说到了宿舍，连整理房间的时候都还在说。 「欸，小杏儿你有在听吗？那次槿就真的一把把我揹起来，不顾其他人的带我走了欸！超帅的吧！」蓉姊边说，边比出揹人的动作。 「嗯……」我边应付蓉姊，边把自己的东西摆好。 「哎，你停一停，认真听我说完啦！我跟你说喔……」蓉姊拉住我欲继续收拾的手，硬是要我听完她和学长的儿时故事。 我看了看所剩不多的未整理物，就坐到自己新床上，没有挣扎了。 毕竟学长的故事，我也有些兴趣…… 只是我没想到，这一说说到了傍晚。 外面天色都黑了，蓉姊却还没说完，有些肚子饿的我，只好开口打断蓉姊。 「那个……」我像跟老师问问题一样举起手，抬头看着停止说话的蓉姊，问：「已经六点半了……可不可以……休息一下？」 要直接说自己肚子饿，太尷尬了。 蓉姊还可能要带我去吃晚餐，想着今天已经受他们的招待了，我不想再麻烦他们了。 「啊！这么晚囉？」蓉姊看了看手机，发现时间真的不早了，就问我：「小杏儿，你想吃啥？姊请你！」 预料中的问题，可我永远没有完美的处理方式。 「不……不用了，我不想花太多时间在吃饭上……」 总是只能这样试着拒绝。 然后做着可能会被拒绝的准备。 但意外的，蓉姊没有再说些什么，爽快的同意后，打了个电话就说跟人约好，要先走了。 看着蓉姊离去的背影，不由得感叹像蓉姊这样的人，能有那么多说走就走的朋友，对我来说真的很厉害。 蓉姊走后，我收拾收拾东西，也出了宿舍。 晚餐我在学校的便利商店买了个饭糰，边呼着饭糰的热气，边吹着秋夜的凉风，愜意的走在校园中，从我身边走过的人不多，像我一样往瑾心楼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我把上星期在学校图书馆借的书带了出来，想说顺便去还，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在图书馆待到晚一点。 虽然蓉姊说她已经跟她宿舍的舍友说过了，但我还是不太想一个人和不熟的人们在同一个小空间。 这种经歷，大一时有过一次就够了。 所以在不确定蓉姊什么时候会宿舍的情况下，我想，晚点回去应该可以减少尷尬的时间吧。 对我来说，尷尬最难熬了。 比那件事还令我讨厌。 踏入瑾心楼，原本安静的夜变得更静了，连虫鸣鸟叫声都被玻璃门隔绝在外，只剩几个人的呼吸声。 而二楼的图书馆，一如往常的只有翻书和小声交谈的声音，我在柜檯还了书后，便向跟设计有关的书籍分类走去。 「你是……林妤杏？」 听到好像有人从后面叫我的名字，我回头一看，是今天那群女生里面，坐我前面的长发女生。 「啊……你好……」有点不知所措的我只好先打声招呼。 「真巧呢！你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郑淼，三个水的淼。」 好特别的名字呢，不过…… 「很……适合你呢……」 「哦？怎么说？」她看起来对我的评价感到很好奇。 「就是……如水一样美好的女子吧……」因为害羞而说的很小声的我，声音在安静的图书馆却很清晰。 「谢谢夸奖呀！」她合着双手，微微向我弯了腰，然后看了一眼架上的书，问我：「今天的设计图被退货了？」 「啊……」这算退货吗？ 「没事的，教授他就只是囉嗦了些，我们大概配合配合就行了，别把他的批评放在心上，不然你这剩下三年会很难熬呀。」 郑淼拍了拍我的右肩，像个过来人似的。 「嗯……」 气氛正往着尷尬的方向飘去…… 你觉得怎么办呢？ 我应该说些什么？ 「我陪你一起找吧！」她看我一副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样子，主动提议道：「反正我也间着，你要找哪个类型的？」 感觉到慢慢缓和下来的气氛，我在心底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嗯……短裙吧……」 我没有拒绝她的帮助，毕竟我没找过有关设计的书，更没有阅读过。 现在如果有个像她这样的老师，对我来说是个很大的帮助。 「裙子呀，什么类型的？可爱？淑女？酷炫？」她手抚过架上的书，盯着一本本的书问我。 「淑女……吧。」 说了个不是很确定的答案后，我便跟着她移动，眼睛在书丛中飞快地寻找着。 设计的一百种技巧、设计师必备的十种特质、可爱校园风设计、可爱童装设计…… 琳瑯满目的书，我才发觉设计如此多元。 「啊！」她叫了一声，从一个架上抽出一本书交到我手上，说：「这个设计师我蛮喜欢的，你可以试试看这本。」 我点了点头，向她道了声谢后，鼓起勇气问了她一些关于设计的事，才发现她对设计是真的有兴趣也有研究。 连设计师都知道不少，而且范围包括国内和国外。 结果我没找到我原本要找的那本小说，倒是跟郑淼聊了很多有关设计的事。 甚至还巧合地发现，她和我同宿舍！ 你说，今天是我上大学以来，最丰富的一天了吧？ 第七章 秋天的银杏差不多都掉完了，而银铃艺大的校园里，最多的就是银杏树了，初冬的校园光秃秃的，在这个季节里更添一番冷意。 不过在这个季节里最美的，应该就是那些性情有些傲娇的花了呢。 最广为人知的，就是樱花了。 不过像山茶花、水仙花、圣诞红之类的，也是这个季节很美丽的花。 尤其是瑾心楼前的那座花园里的山茶花，现在开的正是漂亮。 特别像盛装打扮，等着圣诞晚会的名媛们。 你说像吗？ 我又想起了你走的那个冬天…… 你喜欢的樱花，在你身后绽放的样子。 如画一般…… 可惜的是兰心楼前的花园里的樱花，今年不知为何还没盛开，只有零星几朵。 校园里瀰漫着一股圣诞的气息，今天早晨去图书馆时，才发现银杏树的枝头，都被掛上了圣诞节用的彩带和灯条。 和我一起走的郑淼，说圣诞节是个适合表白的日子，她也要找个男朋友约会去了。 「咦？不是学长喔？」我不解地问。 跟郑淼熟识后，我才知道她是徐槿纷丝团里很重要的干部。 「唉呀！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欸！」郑淼一脸麻烦的向我解释道：「我们纷丝团有个规定：谁都不行跟学长交往，也不行跟学长告白。因为学长对我们来说就是偶像般的存在。」 跟郑淼相处久了就会知道，她很少生气，不过很常把自己最真实的情绪毫无保留的展示给朋友，所以她对我越是不耐烦，我越是知道她不讨厌我。 这点和总是突然撒娇的你，很像呢…… 「倒是你呀！」郑淼突然叫住我，问：「你圣诞节有什么安排呀？需不需要本小姐牺牲一下陪你呀？」 圣诞节呀…… 我记得你带我去过政府举办的圣诞晚会，结果我因为太多人就逃出会场了，最后是你找到我，并带我离开的。 那天后来，我们好像在一家甜点店坐到将近午夜，才各自回家的。 那是我这辈子最难忘的圣诞节，也是这辈子过的最开心的圣诞节。 因为你走之后，我就没有再注意过圣诞节这个节日了，直到今年遇见了那么多人。 节日对我来说才重要了一些。 「那个……蓉姊说要在『秋义』举办派对，我本来要问你的，但看你好像……」 「真哒！」看郑淼不可置信的眼神，我头刚刚要点下，就听到她兴奋地叫道：「我要去呀！男朋友什么的，才不重要呢！」 郑淼说话的时候，不论是多激动的语气，都是轻轻柔柔的声音，不会让人觉得刺耳。 「啊……我再跟蓉姊说……」虽然对她这么快的转变有些不适应，我还是先答应下来了。 蓉姊说了，人多一点比较好玩。 今年圣诞节，应该不会那么孤单了吧。 推开「秋义」的门，圣诞节的歌曲从店里传了出来，空气中瀰漫着食物的香气。 「哇！好漂亮！」我身后的郑淼忍不住发出了感叹。 今天晚上是圣诞夜，我和郑淼在派对前一个小时来到了「秋义」，看看派对前的准备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在郑淼的要求下，我和她穿了款式相同、顏色不同的洋装，她的是红色系，我的是蓝色系。 虽然我觉得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但她说我是她最好的闺密，拿着手机要我一定要挑一个顏色。 最好的闺密吗？ 那你呢？ 我是你的谁呢？ 在这个问题还没得到解答前，我就被郑淼挑的这件洋装给吸引了。 主要是棉质布料，从上身到裙襬，只使用了一块布，完美地勾勒出身体曲线；袖子是丝质的，轻薄舒适，却意外的暖和，在冬天里不显得厚重。 这件洋装最独特的设计，是胸部以上，到肩膀处小披肩。 虽说是小披肩，其实和洋装是连在一起的，布料以蕾丝为主，让衣服没有遮到的肩膀和锁骨，有种若隐若现的美感。 我答应郑淼的原因，有一半是因为这件洋装设计风格我很喜欢。 「啊！你们来啦！」第一个看到我们的是蓉姊，她拿着装饰圣诞树的饰品和我们挥手。 「小妞你们来的正是时候，周姨忘了买饮料，能帮忙跑一趟吗？」学长听到声音，从厨房走了出来。 「可以……」因为郑淼每次看到学长就害羞的说不出话，所以我问道：「要什么样子的？」 「随你们。」学长回了一句，正要往里走，又像是想到什么的探出头说：「买些酒和汽水，蓉可以调鸡尾酒。」 「来！」蓉姊给了我五百块，说：「今天大概有十个人，买个六、七瓶吧！钱回来再还我就行了！」 「好……好的……」 拿着蓉姊的五百块，刚踏进店里的我们走了出来。 「呼……刚刚学长在，真的太紧张了。」刚离开店，郑淼就松了一口气，不停地抚自己的胸口。 「有那么恐怖吗？学长……」 她每次遇到学长，都像是第一次和学长说话，比我还紧张。 「不是恐怖啦！就像是遇到自己的偶像，谁不会紧张呀？」郑淼说到这，转过头问我：「你没有这样的经验吗？」 她这样一问…… 我想起了最一开始和你接触的时候，我几乎每天早上，都紧张到跟你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那时候你总是笑我太夸张，说你不是恶魔，不用这么堤防着。 也不知道是因为你一直这样鼓励我，还是时间久了，我渐渐的能对你放下心防，像个一般人一样和你相处。 但这样的生活只过了不到一年，你就走了。 留下一群恶魔，不分昼夜的攻击我。 我知道的，你不是恶魔。 你只是培育了一群恶魔的人。 一个不知道自己培育了一群恶魔的人…… 「话说，你想买什么样的饮料呀？」郑淼看我久久不回答，也没强求我，逕自换了个话题。 「汽水的话就是可乐跟雪碧吧。」我顿了顿，有些担心的说：「可是我对酒不熟……」 「看的出来，你就像不会喝酒的小白。」郑淼调侃我一番，便拍拍胸脯说道：「交给姊吧！我可是从高一就偷偷在喝酒了呢！」 一脸自信的说着好像是犯法的事呢。 要是我，一定做不到。 「吓到啦？」郑淼推了推一脸呆滞的我，开玩笑地问。 我没回答，只是把话题想办法转到设计之类的事，成功让她不再捉弄我。 郑淼应该是我在大学里最大的收穫了吧，比蓉姊他们还重要。 我们就这样边走边聊，来到了学校附近的一家超市。 在那，我们挑选了几瓶汽水和酒，也另外买了一些日常要用的物品。 因为圣诞节的关係，不少东西正在促销，超市的人潮也比平常来的多一些，有些不适的我只好紧紧跟着郑淼。 「咦？」正当我们要去结帐的时候，我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 是你身上淡淡的玫瑰香！ 「怎么了？」走在我前面的郑淼回头问我。 「啊没……没事……」 我想应该是我的错觉，看看时间也没有那么充裕了，就没有再特别去追究了。 而且你怎么可能在这呢…… 就算真的是你，我又有什么勇气去找呢？ 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你…… 我和郑淼一人拿了两大袋东西，又穿着洋装，回程的路上花了原本的两倍，走到「秋义」的时候，身上也出了薄薄的汗。 「啊！你们怎么买那么多东西？」在店里看见我们回来的蓉姊，急急前来帮我们开门。 「想说难得去超市，就把一些日常用品也顺便买了……」郑淼有些尷尬的笑着说。 她身旁的我，头已经低的不能再低了。 尤其是看到店里还有几个学长和蓉姊的朋友，我的脸现在应该已经红透了吧…… 只想着顺便买些东西，完全忘了还有其他人会来派对。 「唉呀唉呀！我拿吧！」蓉姊看着吃力的我们，伸手接下一个袋子的同时，不忘向后面喊一句：「你们几个，是个男人就来帮忙啊！」 将一个袋子交给前来协助的学长后，我和郑淼把私人的用品放在一个比较隐密的位置后，才到店中央和大家在一起。 「你们好呀！我们是阿槿的同学，请多多指教喔！」刚刚来帮忙的学长们主动走向我们，向我们打招呼。 「学长们好，我叫郑淼，她叫林妤杏！」郑淼看了看躲在她身后的我，帮我和学长做了简单的介绍。 「嘿！淼淼，好久不见呀！没想到你和蓉蓉他们也有交集！」一位看起来像是蓉姊朋友的学姊，向郑淼打了招呼，听起来像是认识。 「苏倩芳学姊，好久不见了！我才意外原来你和蓉姊认识呢！」郑淼笑着抱了那个叫苏倩芳的学姊。 「这是你朋友呀！很可爱呢！」苏倩芳学姊放开郑淼后，对她后面的我笑了笑。 可爱吗…… 突然被夸讚的我一脸无助，只好微微点头示意。 「当然啦！她可是小杏儿呢！」蓉姊突然搂住我的肩膀，吓了我一跳。 她跟你说过的话，一模一样呢…… 就在大家自在的聊天时，一阵脚步声伴随着熟悉的亲切声音，打断了大家的谈天。 「唉呀！你们回来了啦！」周姨从厨房走出来，手上端着好大一个盘子。 「嗯……」我向周姨微微鞠了个躬，礼貌地说：「周姨，圣诞夜平安。」 「哎，小妞你客气了！」周姨把盘子放在大桌子上，摸了摸我的头，转头向学长问道：「倒是阿槿，玫儿什么时候到呀？」 「应该快了，她说她在路上了。」学长露出了一个我没看过的笑容。 是因为「玫儿」吗？ 她，到底是谁呢？ 「啊！学长好帅呀！」看到学长露出温柔的笑，郑淼忍不住在我耳边小小声地尖叫。 「叮铃铃──」 就在我对郑淼的行为感到无奈时，店门上的门铃突然响了起来，走进来一位气质出眾的美女。 怎么会…… 不可能的…… 第八章 走进来的那个女子，穿着一件大红色的洋装，洋装上有着零星的雪花点缀，片片雪花随着晚风，微微摆动着，更加灵动。 特别的是，洋装的上缘和袖口，有着雪白的绒毛，使因为低胸和露肩的设计而暴露的部分，显得暖和些，也凸显了女子高贵的气质。 用发髻盘起的浅棕色长发，用的是我熟悉的那只樱花发髻；雪花状的耳饰，从小巧精緻的耳垂上垂坠下来；胸口熟悉的玫瑰项鍊，闪烁着粉红色的光芒。 女子画着精緻的妆容，更衬托她天生丽质的脸蛋，尤其那银粉色的眼影，让女子幽深的黑瞳更加明亮有神。 「啊！她是……超有名的那位明星，赵昀玫！」苏倩芳学姊第一个反应过来，兴奋的尖叫。 「对诶！我超喜欢她演的戏！」郑淼也反应过来，开心地抓着我的手，对着我喊。 手被郑淼晃得上上下下的我，只能愣愣地看着门口，忘了呼吸。 你凭什么是她的朋友…… 你去死吧，她不在看谁会保护你…… 哈哈，你这样真美呀…… 国中时那些同学们的谩骂声，充斥着我的脑袋。 那些冰冷的水、脏乱的座位、撕碎的作业…… 我摇摇欲坠时，无助的眼睛里，最后看到的画面： 隐隐约约，有着一个女孩的背影，毫不留念的离去…… 恍恍惚惚，有个消瘦的女子，从顶楼跃下…… 视线越来越迷离、听觉越来越模糊，我看不清向我走来的是谁，我听不到谁在我耳边说了什么。 舌头已经被我无意识地咬破了，腥甜的血味瀰漫在我嘴里，我却感觉不到疼痛。 只觉得周围的血腥味，比我嘴里的浓稠。 一个不知道自己培育了一群恶魔的人…… 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我再次见到，会怎么样呢？ 在我面前时，我会用什么样的表情回应呢？ 「小杏儿，好久不见了……」你伸出手想搭住我的肩膀，手却不知为何停顿在半空中。 你独有的气息扑鼻而来，引得我阵阵鼻酸。 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我鑽过你和郑淼之间的空隙，向门外奔去。 我恨不了你，只是想要逃离。 逃离这个充满血腥味的世界。 逃离…… 一个不知道自己培育了一群恶魔的人…… 「妤杏！」郑淼第一个大叫，但我没有回头，更没有停下。 「小妞！」周姨在我身后喊叫，声音有些急迫。 「小杏儿……」 接着我就什么也听不到了，最后传进我耳朵里的，是你喃喃的自语。 还是那样的温柔的呼唤着我的名字…… 这是我这辈子跑的最快，也是最久的一次了。 当我意识到自己的腿已经又酸又痛时，我已经跑了将近十分鐘。 「呼——呼——这里是……哪呀？」我环顾四周，但夜色太黑，我认不出方位。 让自己冷静一下后，我打开拿在手上的手机，开了手电筒功能，便凭着自己的印象慢慢往学校方向走去。 可我不知道要去哪，我现在这样，要回去是不可能的了。 回宿舍的话，蓉姊有舍妈的联络方式，可能会有人来宿舍找我，而我现在是真的不想再见到任何人了。 我漫无目的的晃到学校门口。 「叮咚！叮咚！叮咚！」 正要往校园里走时，手机传来了一连串的简讯声，使我停下了脚步。 是郑淼。 『你跑到哪里去了？』 『你吓到我们了啦！赵昀玫还哭了欸！』 『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和我说说好吗？』 昀玫…… 你…… 哭了吗…… 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在眼眶打转，我颤抖的点开讯息，回了郑淼后，便将手机关机了。 现在的我真的不想在意人际间的礼貌，和所谓的原谅与否。 至于那些之后会遇到的事，就等到之后吧。 拿我和郑淼的友谊做赌注。 拿我和你的曾经做买卖。 我在黑夜里走着，摸黑走着。 这条路我已经走了千遍，今天走起来，却格外的令人讨厌。 漆黑的天、昏暗的月光、乾枯的树、闪烁的灯、凄凉的鸟鸣…… 提醒我今天是圣诞夜，是个不适合我的节日…… 我以为今年圣诞夜我可以幸福一点，却没想到是这样的「惊喜」。 你一定觉得很奇怪吧，为什么我看到你后，第一个动作是逃跑呢？ 是个遇到陌生人，我会有的行为。 你是这样想的吧。 来到瑾心楼前，我没有进去，而是坐到旁边的石块上。 吹着有些冰冷的晚风，没穿大衣的我已经冻得有些发抖了，但我不想进去，不想让我喜爱的地方，有着今天的坏心情。 「呼——呼——」黑暗中有个红色的身影朝我的方向跑来，停在我面前喘着气。 「你来了呀……」我颤抖着声音说。 郑淼一把将我从石块上拉起来，将我用大衣包得紧紧的。 「你要把身体玩坏呀！这么冷的天，穿这样就往外跑，就不怕冻死？」她总是用骂人的口气关心我。 「不会的……」我小声的顶嘴，抬起头微微笑着说：「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 「好了。」她看起来没有想和我开玩笑的心情，用认真的语气看着我问：「你和那个明星赵昀玫，是什么关係？」 她很少用那么认真的眼神看着我，看来是瞒不过郑淼了呢。 我挪了位子，让一半的石块给她，然后将我和你的故事，从相遇到离别，娓娓道来。 我想过自己和别人说我和你的故事时，会是什么反应。 我以为是紧张、害羞，或是开心、自在，这些强烈明显的情绪。 但我在和郑淼叙述的时候，声音是平淡的，没有因为讲到和你快乐的回忆，就语气上扬；没有因为讲到和你分别的结局，就流泪哽咽。 「所以你们是国中同学呀！而且还是很好的朋友。」郑淼耐心的听完，语气轻轻地说了一句。 「嗯……她第一个和我那么要好的朋友。从小学开始，班上的同学们就不喜欢和我做朋友，大概是我的个性比较孤僻吧……」我自嘲的笑笑。 「那我就不懂了。如果说你和赵昀玫之前是有过节的，那你在看到她后逃跑，我还能理解。可你和她之前那么要好，你见到她不是应该高兴地扑过去吗？」郑淼疑惑的转过头来问我。 问一个我很不想被问到的问题。 一个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的问题。 我咬住下唇，眼神躲避着她，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实情。 以心理学来说，一个经歷过那件事的人，更容易再次经歷相同的遭遇，因为有对那件事的恐惧，会让加害者感受到更强烈的快感。 而对郑淼来说，和学长关係很近的我，正是最弱小的猎物。 随时都能被扼杀的猎物。 「我说你这个表情呀……」郑淼盯了我一会儿，突然抓住我的肩膀逼问：「你该不会是被霸凌吧……」 啊！ 一语命中。 郑淼的直觉一向很准的，而且一旦觉得自己猜对了，她就会咬着不放。 看来我是糊弄不过她了，只好点了点头，轻轻拿下她紧紧抓住我肩膀的手，无声地叫她不要那么激动。 「你真的被霸凌过呀！」因为太过震惊，郑淼的声音不自觉的提高。 我连忙摀住她的嘴巴，小声叫道：「你小声一点啦！」 这个位置就已经有些显眼，她还叫这么大声，刚刚从瑾心楼出来的那对情侣，奇怪的看了我们一眼欸。 我的脸现在应该已经红了，好险是在夜里，没有那么明显，不然郑淼又要笑我了。 「好啦！你先放开我啦！」郑淼挣扎着，直到我放开她，她才又说：「因为之前和赵昀玫走太近，就霸凌你喔？你国中同学是都有病喔？」 郑淼生气的时候不会爆粗口，可是就会这样毫不留情的批评，这是她为朋友抱不平的方式，和平常温柔待人的感觉不一样。 我轻轻地笑了笑，真诚地对她说：「谢谢你！」 「说什么呢！」她轻轻敲了一下我的头，问道：「是说，你今天晚上要怎么办？」 「我不想回宿舍……」我闷闷地说。 「我知道，我也没想强迫你，不过你总要找个地方去吧。难道你要露宿街头？」郑淼带点玩笑地问。 「我……」低头想了一会儿，下定决心的我抬头看向她，问：「你能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现在？」 我摇了摇头，笑说：「不是啦，是明天。」 「那行呀！我们先去宿舍收拾些东西，然后找个地方睡觉吧！」郑淼从石块上一跃而下，优雅地转个身对我说道：「你看！我有把我们俩的随身物品拿出来喔！」 「嗯！」心情好了些的我，跟着她跳下石块，朝着宿舍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我们聊了很多，话题已经不再侷限在设计，更跳脱到她的国高中生活、我最近在读的小说、学校对面那家「饮恋」等等…… 今年的圣诞夜，似乎没有那么令人讨厌。 第九章 今年的圣诞节，刚刚好在周末，我和郑淼昨晚回宿舍收拾一些衣物后，就到学校附近的旅店住了一宿。 「你今天要带我去哪呀？」早上吃早餐的时候，郑淼忍不住问我。 「等等就知道了啦。」我咬了一口沙拉里的番茄，问她：「你有想去哪吗？」 「我是台南人欸，跟台北不熟啦！」她摇了摇头，一副「你决定就行」的态度。 看她那么随和，我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看完妈妈再说吧，自从帮妈妈办完丧礼后，我就没再去看过她了。 一方面是不愿再想起，一方面是对妈妈的愧疚。 是我一再的退让害死了妈妈…… 是我一味的软弱害死了妈妈…… 每次想到这里，我都会害怕得微微颤抖，全身冒冷汗。 「喂！你没事吧？要不今天不去了？」郑淼看我这样，紧张地抓着我的手问。 我摇了摇头，抬头对她说：「我没事的，走吧……」 我有些摇晃的起身，她连忙跑来扶住我。 「休息一天再去吧，你昨天都那么累了……」郑淼试着想再劝劝我，但我打断了她。 「我没事的，我想要今天去，也只能今天去了。」我虚弱却坚定地说。 我昨晚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不能再犹豫了。 「好吧，但你不舒服一定要说喔！」 听到我那么坚定，虽然她眼底充满着担忧，但还是没有再阻拦我。 坐在公车上，看着窗外的景色渐渐从城市到郊外，慢慢变成我不是很熟悉的环境，我交握的双手，不自觉的握得更紧了。 「没事的，我在呢！」 突然有隻手将我的头轻轻靠向郑淼，她温柔的声音从我头上，轻轻地传进我的耳朵。 因为靠着她，慢慢放松下来的我闭上眼睛，感受着公车因为凹凸的路面，而微微起伏的感觉，慢慢进入梦乡。 『妤杏呀……』 『妈妈看着你受这样的苦，心里真的好难受呀……』 『妈妈先走一步了，不要怪妈妈的自私呀……』 『我的小妤呀……』 『要……好好活下去呦……』 「妈妈！」 看见梦里出现妈妈最后的神情，我吓得从位子上弹起来。 「怎么了？」因为我大幅度的动作，而被惊醒的郑淼，急忙转过头来。 「我……梦见妈妈了……」我小声地说。 距离我上次梦见妈妈，已经是快两年前的事了。 那时的我才刚考完学测，时间过得好快呀。 「你妈？怎么了吗？」郑淼拿出手帕边帮我擦汗，边疑惑的问。 「妈妈因为知道了我被霸凌，一时无法承受，就……」我说着说着，头越来越低。 「所以……」她擦汗的手顿了一下，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激动的大叫：「我们现在要去看你妈妈？」 我点点头，拉了拉她的衣襬，小声地说：「你别那么激动啦，刚刚有人朝我们这里看欸。」 「你怎么瞒我这么久？」郑淼听到我的话，压低了声音说：「难怪我觉得我们在往郊区的方向。」 「妈妈办完丧礼后，我就没来过这里了……」我没回答她的问题，自顾自地说了一句。 「咦？为什么？」 「因为不敢……」 不想再想起那件事。 不想再想起那时的一切。 「以后我在呢……」郑淼用她独特的温柔嗓音对我承诺了一句。 她微微倾身，将我抱住，左手有一搭没一搭的顺着我的头发，右手轻柔的拍着我的背。 像个安抚小孩的母亲。 温柔的让我想要完全依赖。 「各位旅客，琴嫚墓园站就要到了，要在本站下车的旅客，请按下车铃。」 就在我的情绪稍稍平復时，目的地也差不多到了。 「走吧！」公车停妥后，郑淼站起身，对我伸出了一隻手。 我笑了笑，牵起她的手，两人一起下了车。 「你记得怎么走吗？」公车刚刚开走，郑淼就这样问我。 「不确定。」我实话实说。 「你搞什……」 就在她一脸傻眼，正要骂我时，我又补了一句：「不过我昨晚问过我爸爸了，等我一下下呀。」 我掏出放在外套口袋的手机，翻开昨天爸爸传给我的地图。 研究了一会儿，我拉了拉郑淼的手，脸微微红着说：「你帮我看看，是不是这个方向呀？」 「唉，你这个小路痴，我来啦。」她从我手上拿过手机，在我前面走了几步，又不放心的补充道：你要跟好喔！」 遇到地图就打结的我，只好乖乖地跟在她的身后，一声都不敢吭。 这条路弯弯绕绕，我们大约走了五分多鐘，才来到有着妈妈墓碑的那条路。 「就是这条了，这里数来的五个。」郑淼退了一步，把我退到她前面，说：「你先走吧！」 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便跨出一步。 妈妈…… 你软弱的女儿…… 终于来看你了呀…… 踏着沉重的脚步，我缓缓走到了第五个墓碑前。 「妈妈……」我轻轻唤了一声，眼泪就已经等不及的滑落。 身旁的郑淼没有说什么，只是递了一方手帕，塞进我手里。 「妈妈……我……我终于鼓起勇气……来看您了……」 泪水在我还没说些什么，就抢先一步的流了下来。 「妈妈……我见到她了……」我边拿起手帕擦眼泪，边断断续续地说：「她还是像之前一样那么漂亮……但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再和她说话了……」 「妈妈……你在那里过得好吗……爸爸很好……只是酒喝得越来越多了……你帮我劝劝他……好不好……」 「妈妈……我想您了……好想好想您呀……可是您在那时告诉我的……我好像……好像真的做不到呀……」 「妈妈……你的小妤做不到的……您还是您……我还是我……她也还是……还是那么好……」 我边说边擦着眼泪，但眼眶像是溃堤了一般，泪水不停的奔腾出来。 恍惚间，我听到郑淼轻声说：「阿姨您好，我是妤杏的朋友郑淼，妤杏和赵昀玫之后的事，我会一直陪在妤杏身边的。」 一隻手紧紧搂着我，好似想要让我温暖些。 「还有，那样的事，我不会让它再次上演的。」 听到她对着妈妈的墓碑如此肯定的说，我终于忍不住了，倒在她怀里大哭起来。 连你也不敢说的承诺，郑淼在妈妈前面坚定的说了…… 说不会让我再经歷那件事。 那件你什么都不知道的事…… 我想要不计损失的相信她一次…… 回程的路上，我将当初妈妈自杀前，最后对我说的话，告诉了郑淼。 『把妈妈这条命当作是你的。小妤呀，你已经死过一次了，妈妈已经替你死过一次了呀，小妤……』 妈妈之后说的话，都随着她的身子落下了，我只有依稀听到一句话。 『放下那个女孩吧……小妤，放过你自己吧……』 接着就是妈妈落地的那一声「碰─」。 我只记得那是我记忆中，妈妈最坚定的表情，即使泪水已经爬满了她的脸庞。 「那时候的我，竟然就这样信了妈妈的话，眼睁睁的看着她从顶楼跳下去。」我过分冷静地叙述着，眼睛对上满脸惊慌的郑淼，问：「你说，我是不是杀了我妈妈？」 此时的我，眼里其实是空洞的。 不知是痛了那么多年，麻木了，还是那么多年都无法释怀，就乾脆让自己什么都不去追究。 就给记忆留一段血肉模糊的画面。 谁也看不清，就谁也不知是谁的错。 就谁也不能再去计较谁该要负责。 「你别吓我好吗？别再说了……」 耳边传来柔柔的请求，好听的嗓音里有着藏不住的哭腔。 我的眼睛慢慢地恢復了神色，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女生。 不是你…… 不是我想恨也恨不了的你…… 但…… 是在妈妈墓前发了誓的郑淼。 是我想不计损失赌上一次的郑淼。 你说…… 上天对我应该还是善良的吧…… 「对不起……」我垂下眼眸，不想让她看见我复杂的眼神。 「抬起头来吧。」她轻轻捏捏我的脸庞，带着泪痕的脸蛋笑着对我说：「你还要带我在台北玩呢，不准再哭了呀……」 「知道啦，你别捏我……」我嘴上抱怨着，却没挣扎。 我俩相誓一笑。 明明不坚强的我们，却还是笑着流泪。 即使泪水已滑入咧开的笑里。 第十章 搭车回到市中心，时间已经来到十一点半了，所以我们决定吃完午餐再开始今天的行程。 「你想吃什么呀？」 下了公车，我问了走在我前面的郑淼。 「你是本地人，你决定吧！我都可以的。」她拉起我的手，要我带着她。 「这附近刚好有一间我很喜欢的日式料理，你有兴趣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她说了很多事，我发现自己和她说话时，竟然不会紧张了。 说话时可以如此自在的我。 只在你面前出现过…… 「好呀！最爱吃日式料理了！」郑淼没有注意到我的恍神，开心的笑了。 听到她那么真诚的语气，我放下了自己的纠结。 有什么事情，等到这次旅行完再说吧。 确定了内心，我变得更自在了。 在你走了多年后，在你回来的第二天，我好像是变了个人。 我带郑淼去了台北藏馆最丰富的博物馆，在那里看到了各式各样的旗袍等传统衣物。 每件服饰，她总贴着玻璃窗嘖嘖称奇。 还带郑淼去了台北最美丽的港口，在那里吹了一个下午的海风。 夕阳要落下时，她笑着说又要变黑了。 更带郑淼去了台北最豪华的百货，在那里搭乘了全国最大的摩天轮。 她拉着我买了很多衣服、包包。 几乎都是闺密款…… 而我没有做任何的反抗…… 「我应该慢慢接受这位『闺密』了吧。」 星期天的晚上，我躺在床上喃喃的说。 转眼间，圣诞节已经过去一个礼拜了，自从再次遇见你，也过了一个礼拜又一天。 在心底和你说话的次数，在这礼拜减少了将近一半。 和郑淼一起行动的时数，倒比以前多了一半。 这个礼拜似乎是今年冬天最冷的一周，我穿着和郑淼一起买的衣服，窝在图书馆里画设计图。 「就知道你在这里！」熟悉的脚步声伴随着温柔嗓音，郑淼坐到了我身边，问：「你上次的设计图还没修好呀？」 我放下笔，问她：「你不是和那些女生有约吗？怎么会来找我？」 自从那次旅行后，我和她之间的关係好像更进一步了。 连胆小的我，都敢像这样不回答她的问题了。 这是在你身边，我一直做不到的事情。 「唉呀，你别提了。她们可是整天跟我炫耀男朋友呢……」郑淼无奈的抱怨。 在实作课，我隐隐约约听到她们的对话了，似乎很多女生都在圣诞节交到男朋友了呢。 而且几乎都是和郑淼比较要好的几位女生。 可怜了陪了我两天的郑淼，只有被调侃的份。 「抱歉呀……」 「说什么呢！你是我闺密，我不陪你陪谁呀？」她耸耸肩，好似真的不在乎有没有男朋友。 「是呀，你最好了！」我笑着附和她。 其实我知道她很渴望有个男友的，只是知道最近的我需要有个人陪伴。 「不说这个了啦。」郑淼快速转移了这个不讨喜的话题，指着桌上的设计图，问：「你还没回答我呢，这张怎么画这么久？」 「只剩裙摆了，不知道要怎么修改，才能完整表达……」 我边说，边拿起笔，在设计图旁边的空白处，没有规律的戳。 郑淼说了声我看看，便抽走了设计图，我的笔差点画到图书馆的桌子。 她如此霸道这点，倒是和你挺像的。 「你的裙子一定要是蓝色的吗？」 半晌，郑淼从设计图上抬头，指着裙子问。 「啊，不一定吧，你觉得要什么顏色？」 「嗯……」她沉默了一会，说：「秋天的顏色吧！黄色、橘色、棕色……都可以。」 「可是这样不会和上面的蓝色有衝突吗？」我有些不安的说。 她轻轻敲了敲我的头，笑说：「你上衣的配色都那么大胆了，这么裙子就保守了呀？」 「你说，顏色跟上衣的叶子顏色一样吗？」看她点了点头，我又问：「那怎么呈现落叶满地的感觉？」 郑淼想了想，翻开我随手放在桌上，之前她帮我选的那本设计书。 「我记得这本有呀……」她喃喃自语着。 看着她翻书的手，我静静地盯着她紫色搭配粉色的指甲。 郑淼很喜欢做指甲，几乎每个礼拜换一次造型，而且顏色很常以粉色或紫色为主。 上礼拜则是因为圣诞节，她做了个绿色和红色相间的指甲，很显眼。 「找到了！」她将设计书推到我前方，指着上面的裙子说：「用针线，勾勒出叶子的轮廓，这样的技巧我想教授会同意的。」 我仔细看着书上的裙子，那是个以粉色为底色的样式，上面有着或大或小的花朵轮廓，是用紫色和红色的线缝製的，很是清新。 我不得不佩服郑淼对设计的热爱和了解程度。 观感差别极大的两件裙子，通常人们注意到的是它们的顏色，给人的感觉。 但郑淼注意到的，是两者相似的设计、裁缝手法，甚至是设计师的风格。 这是身为一位专业设计师，必备的能力。 我忍不住举起双手，轻轻地为她鼓掌，说：「不愧是你呢！我真的没有想过这种手法。」 「别拍了……」她有些害羞地抓住我的手，脸颊微红的说：「这是身为设计师的基本功好吗，你再不努力一点呀……」 听着她软软的责骂，通常会因为羞愧而低头不语的我，反而发出轻轻的笑声。 什么时候，我和郑淼的角色可以颠倒了呢。 什么时候，我和郑淼真的成为好闺蜜了呢。 这是在你身边，我一直做不到的事情。 更是在她旁边，才做得到的事情。 上星期五在图书馆，听了郑淼的建议后，我心里悬了好几个月的大石头，才刚放下，星期二就遇到了实作课。 「妤杏，你听说了吗？」实作课前十分鐘，郑淼挤到我旁边，悄悄的说：「今天学长好像要来欸，你要不要请个假之类的呀？」 我愣了会儿，摇了摇头说：「算了吧，该来的还是会来。更何况，我有你呀！」 我对一脸担忧的她，露出了信任的笑容。 不知为何，我总想再相信一次友谊。 即使我知道它不是那么可信。 还是想要，信一次「郑淼」。 「也是！」她拉开我旁边的椅子，一屁股坐下，拍着胸铺说：「你有我呢！」 我俩相视一笑，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噹——噹——噹——」 上课鐘声响了，今天教授很准时，鐘还没打完，已经抱着一叠书本走进了教室。 「今天，你们心心念念的徐槿学长会来协助你们，等下遇到困难，或是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他。」教授走上讲台，一开口就说了这件事，应该是看出女生们期盼的眼神了。 「太好了！」 「真期待呢！」 「终于呀！」 教室传出此起彼落的欢呼声，几乎都是女生发出来的。 我握着郑淼的手，不自觉的更紧了。 「我在的。」感觉到我的紧张害怕，郑淼轻声却肯定的说。 「啪——啪——啪——」看不下去的教授，用他的棍子敲了敲桌子。 班上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他好像常常这样让班上的秩序恢復，而班上同学似乎都听从着。 明明比起那件事造成的伤害，教授的棍子根本没有威胁性。 「同学们听着！」教授清了清喉咙，放大了音量说：「今天要开始剪裁布料。一定要记住以下两点：第一，不要下手太快，确定了方向再动刀；第二，裁剪时尽量不要停顿，会使剪出来的布料，边角显得不整齐……」 「何教授。」门外传来一个平淡的声音，不大声，却打断了教授的话。 接着是教室里，窸窸窣窣的谈话声。 学长来了…… 郑淼将两隻手都叠在我的右手上，给我无声的鼓励。 「欸，你这小子……」 教授像是想骂学长，但看到学长掛着淡淡微笑的脸，又感觉到了女生们盯着他的眼神，只说了一句进来吧，就没再说什么了。 「徐槿搞什么呀，超没礼貌的……」郑淼在我耳边小声的抱怨了一句。 我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自从我告诉她关于我的过去后，她就退出了粉丝团，还对学长有着种种不满。 「好啦！好啦！你们可以开始操作了。」教授看似很无奈，就这样匆匆结束了他的叮嚀。 「教授也真是的，都不管的吗？」郑淼又抱怨了几句，才转头问我：「你的设计图要再给教授看过吗？」 「好。」 她陪我起身，朝教授走去。 本来教授要我们画完设计图才能开始製作的，但看我的设计大致已经完成，要修改的地方在这学期也不会製作到，就特别通融我了。 「教授，我的设计图画完了，想给您看看。」 我走到教授旁边，郑淼站在我斜后方。 有她在，我跟教授说话不太会结巴。 「是你们呀！」教授从讲桌上抬头，对我们说：「拿来我看看吧！」 因为常在图书室遇见何教授，他对我们好像挺有印象的。 「别慌。」郑淼在我耳边轻声说。 这里可以清楚听见学长的声音，紧张的我手都出汗了。 她应该是察觉到了这点，握着我的手更有力量了。 我刚朝她点点头，就听见教授的声音。 「想法不错，小妞你想的？」 这声小妞是在叫我，因为学长这么称呼我，教授就顺着这样叫了。 「不是。是郑淼教我的。」我摇了摇头，说了实话。 郑淼用她没握着我的手，捏了我的腰一下。 好似在说：「干嘛说实话？」 我没理会她，我知道这位教授不会计较这种小事的。 「喔—是郑小妞呀。」 郑小妞，是教授在知道郑淼的名字后，给她取的称呼。 而郑淼很罕见的没有拒绝。 我问过她为什么，她说她很尊敬这位教授。 但她刚刚还是为了保护我，提防了教授。 这是我的赌局。 我想这次的胜算很大。 第十一章 最后教授没再说什么，把设计图还给我后，就要我们回去好好裁剪，不会的拿来问他。 我们向他道了谢，便回座位了。 「啊！！」 突然一阵尖叫声，我抬起头一看，刚刚好对上学长的目光，我下意识地低下头，我的脚步不自觉的加快了一些，有点像是在逃亡。 郑淼则没说什么，配合着我的速度。 「你会做吗？要不我先做我的，等等我再带你做你的？」郑淼在快到座位时，在我后面问我。 我没有马上回她，等到坐回了位子上，我才开口回道：「好呀，郑大设计师要带我，是我的荣幸呢！」 其实这句话真正的意思，是提醒她不要现在跟我提有关学长的事情。 这是我俩的默契，不知不觉就有的默契。 「好啦！别拍马屁了！」 郑淼没再说什么，从她的包包里拿出一块布，展开了铺在桌上。 粉色的，很有她的风格。 「你做的是秋天对吧？我的设计是春天，和你一样是上衣加短裙。」她边拿出裁缝剪刀和尺，边和我间聊。 「嗯，你有给我看过你的设计，跟我的有点类似。」 「都是偏凉爽的衣服，我们明年来穿好不好？」 她的手没有停歇，熟练的量着尺寸。 「啊……」我眼睛跟着她的手，脑袋有些转不过来。 「我说。」郑淼停下手，抬头看进我的眼睛，说：「别送她了，那个赵昀玫。」 一针见血。 我明明没有和她说过，我的衣服是依你的尺寸设计的。 但她看出来了，我对你不一般的情感。 「为了一个这样对你的人，你这样值得吗？」她有些心痛地问我。 我把头低的不能再低，弱弱了说了一句：「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不是她的错……」 不是你的错…… 那件事，和你没有关係…… 「说着你自己都心虚的事，要谁信呢？」她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温柔，没有生气。 我低头不语。 「因为她的来到，让你找到了光明和希望，这是事实。」郑淼的声音轻轻的，对我说：「但因为她最后的拋弃，让你体会了生不如死，这也是事实。」 你的拋弃…… 生不如死…… 『对不起呀，小杏儿。我要去中国深造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但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小杏儿，别恨我呀……』 「我知道的……」我猛抬起头，放大了音量说：「可是……」 我答应你的…… 答应你，不要恨你的…… 「妤杏。」她轻轻地呼唤我，我瞬间就冷静下来了。 「放过你自己吧……」 她声音飘飘的，但却很清晰的传进我的耳朵，传进心里。 放过我自己吧…… 我在心底喃喃自语着。 「噹——噹——噹——」 下课鐘声响了，虽然学长还在教室，但离开的同学们还是让教室空旷了些。 「小妞，能聊聊吗？」 学长从教室前面走来，朝着正在听郑淼指导的我走来。 郑淼下意识的挡在我前面，有些凶狠的看着学长。 她就是这样。 不管刚刚她多希望我不要再念旧了，最后还是会尊重我的抉择。 这就是我最后的赌注。 我想这次我能得到一个很好的报酬。 「徐槿，我想你是个有分寸的人。」郑淼带点警告意味的说。 站在她前面的学长掛着浅浅的笑，说：「你别像对付敌人一般防着我，我只是想跟她聊聊。」 「可是她现在不想见你、蓉姊、周姨，尤其是赵昀玫。」 到底是曾经当作偶像喜欢的学长，郑淼的语气软了几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一个晚上后，你们都躲着我们？」学长的眼神越过郑淼，望着我说：「小妞，昀玫不是你的朋友吗？」 听到你的名字从学长的口中说出，语气竟是那么的温柔小心，我咬着下唇，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郑淼回头看了一下神情闪烁的我，挪了个位置，遮住了学长的视线。 「徐槿。」她的声音恢復成平时的温柔贤淑，直视学长说：「我觉得，妤杏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们的，但不是现在。」 「她不回蓉的消息、不回宿舍，现在蓉和昀玫都赌着气不理我了，你们也别让我难做人呀。」学长一脸无奈的说。 因为和蓉姊同个宿舍，回去可能会衍伸很多问题，这个礼拜我每天晚上都搭车回家，没待在宿舍过夜。 本来是爸爸希望我能快点适应学校，才帮我申请了宿舍，但在他知道你回来后，就没有强迫我回学校过夜了。 爸爸也知道，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的心情。 可眼前这位身高175公分的男生，却用这样的表情向我央求着。 从小就不曾动怒的我，此时却有把无名火从心底窜出。 「被人忽视，总比被人『强烈』关注幸福多了，为什么你们总爱这样逼我？」 后半句我几乎是用全身的力量喊出来的，我这辈子还没这么大声说过话呢。 说完我才意识到，教室里的所有人都看向我们这边。 「啊！」 我脸一红，便向转过身的郑淼扑了过去。 她轻笑着抱住我，严肃的对学长说：「别逼她了，你们不会懂她的感受的。」 语气中有淡淡的不悦，在对学长下逐客令。 没过多久，我听到了学长离开的脚步声。 然后是郑淼的调侃。 「林妤杏小妞呀，真勇敢呢！」 「别……别说了……」我红着脸从她怀里抬头，把她的嘴巴捂住。 「我是真心在夸奖你呀，你这辈子没吼过人吧？」她轻轻把我的手拿开，认真的问我。 我头低低的，微微摇了摇。 「你会越来越开朗的。」她摸了摸我的头，再次向我承诺：「放心吧，有我呢！」 她说完就收了收她的东西，背起她的包包往外走。 我楞楞看着她走到了教室门口，才匆匆收拾了东西跟上。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呀？」我小跑步跑到她旁边，与她并肩走着。 「买饮料庆祝呀！」 「咦？」 「你不是说想找个时间去试试『饮恋』的饮料，走呀！」 圣诞夜我随口和她聊天的话题，她竟然记到了心里。 好久没有人那么真心的待我了。 「好呀！」我亲暱的抱住她没拿包包的手，撒娇的说：「我要喝你之前说好喝的那个。」 「嗯！」她宠溺的摸摸我的头，应了声。 我们就这样一路走，直到出了桂心楼。 因为科大楼外，人比较多，我害羞就放开了郑淼。 她也没说些什么，继续了我们的话题。 「你看，樱花开了！」 往校门的路上，会经过兰心楼前的花园，花园里的樱花树开了。 「真美。」她笑得像个带小孩的母亲，边朝我走来边说：「她喜欢吗？」 听到她的问话，我有点反应不过来，愣了一下才回答。 「嗯，是昀玫最喜欢的花。」 「能让你有这么大反应的，也只有她了吧。」她笑着说。 声音听起来有些悲伤，但我没有很在意。 脑袋只充满着： 樱花开了，你喜欢的樱花开了。 一阵难得的沉默在我和郑淼之间。 正当我开始害怕气氛会尷尬的时候，她突然说道：「走吧！太晚会排很久。」 声音里没有刚刚的悲伤了。 「好的。」我乖巧的点点头，跟上她的脚步。 一间浅紫色的店映入眼帘，字体可爱、顏色粉粉的两个大字非常醒目。 很适合谈恋爱的一家店。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家店时，给它的评价。 很适合郑淼的一家店。 是我在认识郑淼后，给它的评价。 它的配色和郑淼的气质十分相像，都是温柔贤淑的。 还带点青春女孩的幻想和浪漫。 走到「饮恋」的店面前，队伍里已经有十几个人了。 虽然这家饮料店已经开了快四个月，人潮却没有明显减少，每天还是像这样大排长龙。 想必这里的饮料很受现在大学生欢迎。 「你先排队吧，我去前面拿个饮料单看看。」郑淼跟我交代了一声，就往柜台走去。 我说了声好，看着她的背影发楞。 她刚刚的悲伤，在她身上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为什么悲伤呢？ 因为我吗？ 她跟我讲过她童年到高中的生活，在没有遇见我之前，她跟一开始上大学一样，和一群女生整天混在一起，一起追星、追学长；一起玩闹、出游。 是小团体里，重要但不是中心的人物，日子过得很自由自在。 至少，比我更单纯快乐。 我想不到她悲伤的理由，在我看来，她是我很羡慕，很想成为的一个角色。 不该是如此悲伤。 也不会是如此悲伤。 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和她是不同人，我猜不到她的想法。 但她都愿意听我说我的故事，然后毫无条件的站在我这边了，我也想去试着了解她，倾听她最真实的想法…… 第十二章 「我回来了！」先是她的脚步声，再来是她的声音，轻柔的说：「一起看吧，我也忘了有什么饮料。」 我点点头，挪了个位置给她。 她将饮料单拿到我俩面前。 「听说、喜欢、谢谢、再也不见……」 我念着单子上其中几个饮料名，终于知道为什么这家饮料店可以这么热门了。 单单几个词语，连没有恋爱经验的我，都可以想像到一场以失败收尾的恋爱了。 「很特别吧！」郑淼笑着说：「我第一次看到它的饮料名，也被这家店的创意吸引了。」 饮料单是以浅紫色为底的一张小名片，上面的字是红色系的。 每个饮料名称下面，会有饮料的成分和配料，让消费者知道是怎么样的饮料。 每种饮料好像都已经配好比例了，单子上没有供消费者选择甜度、冰度的栏位。 「我上次喝的是这个。」郑淼指着单子的中间。 一个叫作「我爱过」的饮料。 「苹果醋？」我的眼睛随着她的手指，看了单子上的说明。 它的主体是苹果醋，再加上粉圆和椰果，让饮品没那么单调乏味。 「嗯，但它的苹果醋很特别，跟外面卖的味道不太一样。」 「那我试试看好了。」听了她的话，我点了点头。 「好呀！」郑淼又看了一会，说：「我想试试看这个，『想爱』。」 我看了她的提到的饮品，那是抹茶牛奶，配上红豆小汤圆。 想爱，而不能爱吗？ 苦中带点甜，很适合的名字呢。 我们决定好饮料后，彼此都没再说什么，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没有变得令人讨厌，反而很间适舒服。 沉默而平静的气氛，通常只会出现在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我从来没有在谁的旁边，感受过这么令我安心的氛围。 郑淼是第一个，我在她身边是完全放松的。 我们就这样安静地排着队，然后拿着各自的饮料，带着期待的笑容走出「饮恋」。 我迫不及待地吸了一口「我爱过」，顿时一股苹果的香气衝进我的口腔，这股香气带着苹果的酸甜，填满了我的嘴。 单喝苹果醋，其实味道是偏酸的，前调是甜蜜，但不死甜；中间开始变得有些酸甜，很爽口；到了最后只剩醋的酸涩感，而且很刺鼻，很强烈的酸味。 但配上粉圆和椰果，醋的酸涩味就没有直接衝击味蕾，也多了一些层次，不是过甜的味道，也不是单调的酸味，而是完美詮释了相遇、相爱，到爱过的滋味。 只能说，这杯饮料的名字取得恰到好处。 「好喝吧！我上次就是被它多层次的风味和滑顺的口感吓到，然后爱上这家店的。」郑淼看到我的神情，一脸「我说的没错吧」的表情对我说。 「嗯，很符合『我爱过』的味道。」我又喝了一口，难掩惊讶和满足的说。 「唉呦，我家妤杏有经验呀！」郑淼露出曖昧的笑，不放过调侃我的机会，我瞬间烧红了脸。 「才……才没有勒！」我感觉到自己的脸越来越烫，赶紧转移话题，问起了她的饮料：「你的饮料，怎……怎么样……」 「很好喝喔！要不要喝喝看？」郑淼不再闹我，主动将饮料杯递到我面前，问我。 我看着她手上那个浅紫色的饮料杯，一时不知道该接下，还是婉拒。 除了家人，我只喝过你喝过的饮料…… 只和你…… 间接接吻过…… 「没事啦！我们是闺密呀！」郑淼像是看出了我的心事，试着用闺密的名义说服我。 闺密的话，应该没关係吧…… 我犹豫着，不知道这样的想法到底对不对。 「还是不敢呀？」郑淼有些无奈，换了个方式劝说：「那你把我想成是你的亲姊姊，家人之间应该可以了吧？」 亲姊姊…… 我看了看她手上的饮料杯，又看了看她的嘴唇，吸管上沾上了她今天的口红，上面的红印和她的唇是相同顏色。 亲姊姊的口红印，应该可以碰吧…… 我伸出手，正想去拿饮料，却在碰到她的手的那刻，像触电般迅速地收回。 身理上有浅意识的排斥，我无心的动作似乎不小心破坏了她的好意。 「算了，不想喝就算了。」郑淼的声音明显不悦了，她收回手，默默拿出纸巾擦掉吸管上的唇印，嘴上还在生气的说：「我和你当不成朋友了，要绝交了……」 郑淼的声音故意带着假装的哭腔，我急忙解释：「不是这样的……我要喝的……」 听到我的话，她顿时笑了开怀，拿走我手里的饮料，把她的塞给我。 被迫接下了她的饮料，我小心地啜了一口。 浓厚的抹茶香向我扑鼻而来，搭配着淡淡的乳香，滑入我的嘴巴。 闻起来醇厚，喝起来却很轻薄，但味道没有因此单薄，反而更加厚重，更加香醇，才喝一口，我整个口腔都是抹茶牛奶的香甜。 至于里面的红豆小汤圆才真的令我惊艳，软糯而q弹的口感，香甜却不腻的红豆味道，让抹茶的茶香味更加突出，更掩盖了抹茶淡淡的苦涩味。 我以为它名字叫做「想爱」，是想爱，却不能爱的意思，现在一喝，我发现它就是很单纯的，想要轰轰烈烈的爱过一场。 「想爱……」我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语，却刚好被郑淼听到了。 「喝了『想爱』后，我家妤杏想谈恋爱了吗？」她一脸兴奋，脸上有着恶作剧的表情。 「才……才不是……」我举起空的那隻手正想摀住她的嘴巴，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杏儿！淼淼！」 是从后面传来的，我们同时停下动作，回头一看。 是蓉姊！ 在她身边，还有个你…… 「小杏儿……」你轻柔的呼唤。 「学姊你好。」郑淼下意识地把我护在她身后，礼貌而疏远的打了招呼。 而我朝她点了个头，不发一语看着你。 你今天穿着一件浅蓝色的洋装，只露出你形状美好的锁骨，和纤细洁白的脚踝，外面披了一件深蓝色的短夹克，更显得你的腿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是演员的关係，你还带了一个口罩和一顶大帽子，遮住你秀气的脸蛋。 「你们也来买饮料吗？真巧呢！」蓉姊没有在意她的动作和语气，自然地开啟了话题。 「是呀，能在这里遇见学姊，我们真是幸运呢！」 虽然是客套话，她的语气却酸酸的。 「别这样嘛！对我像敌人一样。」蓉姊笑了笑。 「怎么会呢？圣诞夜有是爽约了，我们还没跟学姊道歉了呢。」郑淼故意提到圣诞派对的事，我看见你后退了几步，咬着唇低下头。 「我们不会介意的。只是小杏儿那样不告而别，我怎么样都无法接受呢！」我看见蓉姊悄悄握住你的手，将你往她后面拉了拉。 「学姊。」 郑淼的音量比刚刚高了一些，语气多了几分愤怒，我急忙抓住她衣服的袖子，要她不要激动。 「你们……」我往前走了一步，和郑淼并肩，然后小声地开口：「是来找我的吗……」 我看见你抖了一下，想往前一点和我说些什么，却被蓉姊制止。 「昀玫想和小杏儿你聊聊。」蓉姊帮你说话了。 你把头抬起来了，用请求的眼神看着我，眼眶里还有些泪光。 我低下头，不想让自己因为你的眼神心软，这么早就告诉你那件事。 对我来说，你不知道那件事最好。 郑淼闻言，转过身来，把我的头抬起来，用眼神询问我。 我摇了摇头，小声地对她说：「我不想说，她也还不用知道那么多……」 「知道了，但你也不能拖太久喔。」她小声地回我。 看到我顺从的点了头，她才转身和你说：「妤杏说她不想谈。」 语气淡淡的，没有她一贯的温柔。 我看到你的表情有些惊讶，还带着淡淡的失落，脸色比刚刚更白了。 我又低下头，眼神不安的闪烁着，不想看你现在的表情。 还有你和蓉姊紧紧交握的手。 「小杏儿……」你轻柔的呼唤。 以前听到你这样呼唤我，我都会难掩愉悦的走向你。 但今天我连一步都不想动。 沉默地站在郑淼身后。 你应该没想过吧，我有一天会拒绝你。 这礼拜我都在想，你都知道我在这里了，你会不会也知道这件事了？ 但郑淼和我说，她听蓉姊的说法，觉得你还不知道这件事。 如果可以，我其实希望你永远不知道。 我怕你伤心，更怕你不伤心。 我不想用那件事当筹码，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更不想利用了那件事后，却让自己更加狼狈。 你为什么要再次出现在我面前呢？ 为什么要再次打乱我的生活呢？ 毁了一次，还不够吗？ 第十三章 上次因为遇到你和蓉姊，买的饮料最后喝起来食不知味，郑淼说要带我再去一次，就遇上了期末。 是个阴雨不断的期末。 我们两个都在忙着期末的报告，因为习惯在能躲雨的图书馆念书，两人很有默契地没再提到那件事。 「你要回台南吗？」 窗外的雨被隔绝在静謐的图书馆外。 放假前个礼拜，我们的报告都打完成绩了，就约在图书馆找寒假要看的书。 「嗯。」她视线没有离开书架，边找书边回答我：「整个学期都没回去，我寒假应该几乎都在台南过了。」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随后提议：「要一起吗？我要回去看我姑姑。」 平常都是郑淼规划出游的行程，这是我第一次向她提我的意见。 「真的吗！」郑淼的眼睛难得离开书本，难掩喜悦的问我：「你不用陪你爸吗？」 「最近天天回家，他要我这次过年在我姑姑家过。」我无奈地看着一脸兴奋的郑淼，问道：「有那么开心吗？」 「有呀！我还没有跟朋友一起回家的经验呢！」 「又不是在同一个人家，只是一起回台南而已呀。」我有时候真不懂她的快乐。 「唉呀，你不懂啦。」 郑淼一脸「你真扫兴」的表情，往另一个书架走去了，嘴里还哼着她最喜欢的歌曲。 我没再问什么，和正高兴的她说了声，就往放心理学相关书籍的书架走去了。 上次郑淼语气里的悲伤，我还没找到原因。 「小妞……」 一个温柔而熟悉的男声从我后面传来。 我回头一看，是学长。 「学……学长好……」 好久没见到学长，我怯怯地打了个招呼，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双手紧紧握着包包的带子。 「我们……能聊聊吗？」学长的眼神里充满着请求，语气微弱而卑微地向我道歉：「圣诞夜的时候，没有问过你就邀请昀玫，我很抱歉……」 我静静的看着学长的神情，不发一语。 「我不知道你和昀玫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也没和我提过，所以……」学长看我没说话，急忙试着解释。 他似乎比上次在教室里说话的时候，更憔悴了。 「她也不知道。」我轻声说。 「什么？」听到我的声音，学长有些意外的问。 「她不知道。」我再说了一次，但音量没有提高。 这次学长听清楚了，没有太惊讶的点了点头，自言自语般说了句：「原来是这样，难怪昀玫她……」 最近面对他们，我都会莫名的恐惧，现在郑淼又不在我旁边，我只好把视线移到书架上，心不在焉的找着书。 「妤杏。」这是学长第一次用我的名字称呼我，他问我能不能告诉他，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抬起头看他，我们之间的空气好安静好安静。 学长的眼神里有被他藏起来的秘密，但我还是看到了。 是个我早就猜到，而且非常不喜欢的秘密。 「学长，我和郑淼说一声，你去那里等我一下。」这次我的声音大了些，手指向旁边的座位区。 语气没有紧张，只有平静。 比我和郑淼叙述的时候，还要平静。 原来我也在不知不觉中，变了呀…… 走到图书馆的座位区，有零星几位同学，有的在阅读，有的在打电脑，有的在玩手机，更多的是在小声地聊天。 学长坐在角落一个靠窗的四人桌子，有个女生在向他搭话。 我走的很慢，不想打断他们的对话。 「不想去就别去了。」郑淼体贴的说。 「没有。不想打断他们而已。」我向她摇了摇头，就看到那位女生失望地离开了。 「他看到你了。」郑淼用眼神提醒我，然后指着旁边一张没人的桌子说：「我在那里等你。」 说完她就往那里走过去了。 我对着她的背影点了点头，往学长的位子走去。 「抱歉，让你久等了。」我没有坐下，朝学长微微鞠了躬。 「没有，是我麻烦你了。」学长摇摇头，意示我坐下。 「学长想知道什么？」我没有再客套，直接切入主题。 因为刚刚学长眼睛里的秘密，我面对学长只剩下了冷漠。 平时的害羞胆怯，今天在我身上都不见了。 「我不问别的，就想知道，昀玫她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吗？」学长用一种我判断不出情绪的语气。 每次说的你的时候，他就是这个语气。 「没有。」我简短的回答。 我不生你的气。 「那是为什么，你看到她要跑？」 「学长知道我这样的人，得到了别人得不到的东西，会怎么样吗？」看着学长困惑的表情，我继续说：「明明是个不起眼的同学，没什么朋友，没什么存在感，看似没什么威胁性，却得到了一件独一无二的珍奇宝物，其他人会怎么想呢？」 「他们不会迁就、不会让步，更不会放弃。」我看进学长迷茫的眼睛里，咬字清晰的说：「他们会忌妒、会记恨、会想尽千方百计，把那个威胁到他们的人解决掉，甚至等到那个最好的宝物不在那位同学手里了，还是不放过她。」 「学长，这叫做人性。」我降下有些激动的声音，维持一开始平静的声音，说：「虽然她也失去了宝物，但既然她拥有得到宝物的能力，对其他人来说她就是个极大的阻碍，不处理掉，也必须让她翻不了身。」 我停了下来，眼神从学长身上转移到了窗外。 这扇窗户看的到几棵樱花树，但上头的樱花被前阵子的雨打落了很多。 就像我的个性，也被最近连夜的雨，淋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冷淡而疏远的模样。 最近遇见学长或是蓉姊和你，问候的语句都是要我和你们聊聊。 我为什么一定要和你们有关係呢？ 为什么一定要来招惹我这个不想要宝物的同学呢？ 我将视线移回开口说话的学长身上。 「小妞你经歷了什么吗？」 声音是平常的温柔嗓音，但看到学长的眼睛，我就知道学长其实不明白我的意思，只是从我的语气里听出了些端倪。 虽然学长试着用温柔掩盖那份迷茫，我还是看到了。 对我来说，学长是幸福的呀…… 但也是邪恶的。 学长眼睛里的秘密没有因此而淡去。 「在我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学长能不能告诉我你的故事？」我换了个话题，不想一直说这件事。 「我？」学长似乎有些意外。 「嗯。关于周姨是学长的养母这件事。」我小心地解释，之后还低着头，小声地补了一句：「如果学长不愿说，我可以继续说那件事。」 樱花被打落了还是樱花。 就像我的个性被淋掉了，我还是我。 还是不敢直接揭穿学长的秘密。 「从我有印象以来，我和蓉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学长没有拒绝，没有犹豫地说了他的故事：「五岁那年，周姨和她老公赵叔，将我们接回家，成了我们的养父养母。」 「我没什么故事的，周姨一家对我们很好，她待我们像对待昀玫一般。」学长说到你，嘴角掛着跟平常不一样的笑。 因为这个笑，我决定测试我的假设。 「可是昀玫只有一个。」我突然这样说了一句。 果不其然，学长的眼神慌了一瞬。 然后迅速恢復了原来的神色。 习惯看人脸色的我，看到了学长那瞬的神情。 证实了我的猜想。 「因为昀玫只有一个，所以一定要比蓉姊早一些知道关于我的事，是吗？」我问。 学长没有说话，眼睛里有淡淡的忧伤。 是我不懂，但看得懂的忧伤。 但学长眼睛里的秘密还是没有因此而淡去。 「不是真的关心她，抱持着这样就可以赢得她的心态，我不想和这样的学长说。」 我说完这句话，起身向学长微微鞠了躬，离开了。 留下有些出神的学长。 「怎么样了？」 郑淼看我朝书架走去，连忙追了上来。 「我不敢说，也不想说了。」我看着书架说。 我没有看她，因为眼睛红了。 我不知道自己对你是什么样的感情，但在我确定学长抱着那样的心态来问我的时候，我心底有股想要与学长为敌的衝动。 经歷了那件事，我不可能没有变的。 但关係到你的事，我还是下意识的在乎了。 即使对方是我不想有交集的人。 「你跟他聊了什么？」应该是注意到我有些哭腔的声音，郑淼问。 我抬起头，没来由的问了一句：「你看过蓉姊看昀玫的眼神吗？」 「没有。怎么了？」她摇摇头，问我。 「蓉姊喜欢昀玫，学长也喜欢昀玫。」我的语气没有怀疑，肯定的说。 「什么！」郑淼忍不住将声音提高，发现旁边的视线后，又压低了声音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抽出一本心理学的书，笑着反问她：「你说呢？」 因为最近有关感情的事情太多了，我常在图书馆研究有关感情的心理学，算是有些心得，所以看到刚刚学长的反应后，我几乎可以确定自己的假设。 「妤杏你太厉害了！」郑淼夸了我，而后又想到什么的问：「蓉姊喜欢赵昀玫，徐槿知道吗？」 「我觉得学长知道，不然不会那么急迫的问我。」 我没有郑淼那么激动，我心底还有另一个疑问，但我没有问出口。 你呢？ 你喜欢谁？ 虽然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心里也有个猜测，但我不想现在知道。 我现在不敢知道。 我还是会害怕，还是会懦弱。 我还是没有比一开始更坚强。 第十四章 很快的，寒假到了，我在放假前找了一个蓉姊有课的下午，去宿舍把东西收拾好带回家了，完全避掉和你们接触的可能。 最近你和蓉姊几乎形影不离，学校的官网上常出现偷拍你和她走在一起的照片，好多人已经认出你是谁了。 还传出你要在银铃艺大读书的消息。 「妤杏！妤杏！」我旁边的郑淼轻声唤我，语气激动地说：「你看这个，这里说赵昀玫要在银铃读传播系二年级欸！」 我和郑淼现在在前往台南的火车上，她兴奋地滑着学校官网，不停向我报告最新消息。 我被她吵得只好放下手上的小说，认真地看了一下她手机上的贴文。 『明星赵昀玫要在银铃艺术大学就读传播系二年级！！官方已经证实！！』 贴文下面还附了几张手机截图，是你的官方贴文。 传播系…… 是蓉姊的科系…… 你是在间接告诉我，我的假设是正确的吗？ 「嗯……」我没有表示什么，淡淡的点了点头。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郑淼似乎很不满意我的反应，不满的问：「赵昀玫明明是演员，为什么念传播系，而不是戏剧系？」 因为你和蓉姊是那样的关係呀…… 旁人根本察觉不到的那种关係…… 我没有告诉郑淼我的猜测，只是耸了耸肩，答道：「不知道，演戏已经很擅长，想学另外一个专业吧。」 说了一个模糊的答案，算是应付郑淼的好奇心了。 见她没再追问些什么，也知道在我这问不出什么了，我将视线移到窗外。 我已经无心看书了。 窗外有一排开了花的樱花树，没有因为初冬几天的阴雨而被打落。 樱花是我认为很特别的植物，不是因为她的美丽，更不是因为你的喜爱。 要说我最喜欢的花，我一定会选择梅花。 但樱花的美不一样，我觉得她最美的地方是树干和树枝。 远远看樱花树的时候，我总觉得樱花树干是粉色的，很安静的粉色，不张扬，却也不会不起眼。 和你不一样，却跟郑淼很像。 那种不会给人压力的氛围。 「如果用希腊神话来形容学长和蓉姊，你会用什么？」我看着那排樱花树，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 很像自言自语，但郑淼回答我了。 「希腊神话中的双胞胎，最有名的就是阿波罗和他孪生姐姐吧。」她回了一句，然后问我：「你问这个干吗？你在想什么？」 郑淼很喜欢希腊神话，有时候她会跟我分享一些关于希腊神话的故事，所以我才会这样问她。 我摇了摇头，回答：「没什么，就是最近的事情有些放不下。」 我没有撒谎，只是没有说出真正的原因。 「不想说就算了，不强迫你。」 因为那件事，我习惯性地隐瞒了自己的很多想法。 可是她懂我，也不强求我。 只是在我旁边安静的陪伴。 我轻轻将头靠在她肩膀，轻声说：「谢谢你。」 「说什么呢。」 她将头靠到我头上，两个人都没再说什么。 就这样直到火车即将到站。 「差不多了，准备一下吧！」 快到站时，郑淼轻轻摇醒在她肩上睡着的我。 「嗯……」我揉揉眼睛，应了声。 然后乖乖跟着郑淼，出了火车站。 我们坐早上八点出发的火车，到台南已经十一点半了，冬阳普照，空气没有早上的那么冷了。 台南的空气，比商业繁荣的台北清新多了。 我想起在姑姑家住的那三年。 跟这次很像，都是在逃避。 逃避有你的世界。 「我和我妈说了，中午回我家吃吧！」走在我前面的郑淼突然回过头，对我说。 「咦？不用了啦……」我第一次听到这件事，急忙摇头婉拒。 「别客气嘛！我家车子就在那边！」 郑淼指向我们的右前方，一辆白色的车子。 车子前有个微胖的中年男子，朝我们挥手。 「那是我爸。」郑淼简单和我介绍了一下，就拉起我的手，说：「走吧！」 看着她拉着我的手，我没有再拒绝她的好意。 印象中，第一次见到你的父母，我也是被你这样拉着走的。 你那时很骄傲地跟你爸妈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叫做小杏儿。 那时的我比现在还要害羞，躲在你身后，一句话也不敢说。 但你没有说什么，带着我逛了你家一圈，还带我在你房间玩了一个下午。 那些回忆，好像只能是回忆了吧。 「好久没来这里了呢！」我说。 吃完午餐，郑淼带我到她家附近的公园散步。 「你来过这呀？」郑淼有些惊讶，走到我旁边问。 「嗯，这个公园之前常举办一些文创市集，姑姑会带我来逛逛。」我看着公园中间的相思树，跟她解释。 「这个公园在台南算大的，所以很常办活动。」她点点头，接受了我的说法。 我停在相思树前，抬头看着他茂密的树枝。 我没有告诉她，我有时会自己来这个公园，是因为这棵相思树。 跟你之前带我去看的那颗很像。 都很高大、很浓密。 「回忆是可以再被创造的，即使是跟不同的人。」 正当我盯着相思树发呆，郑淼突然说了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在和我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 在想事情的我被她吓到了，问了一句：「你刚刚说什么？」 她应该不知道我为什么停在这吧？ 「我说时间差不多了。」她转过身，转移了话题：「你不是说你姑丈下午三点半会去火车站接你吗？时间差不多了喔。」 她的脸上看不太到刚刚那句话里的情绪，被她刻意隐藏起来了。 我知道她瞒了我一些事情，却不知道为什么她要隐瞒我。 我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什么。 我从那句话的语气里，听出了她的心情不是很好，所以我没有过问，也不敢过问。 虽说两个人之间有太多的秘密，会导致关係越来越疏远，但若完全没有祕密，关係也会变得很糟糕吧。 不知为何，我想到了蓉姊和学长。 还想到了我和你。 知道了对方的祕密后，关係会变得怎么样呢？ 尝试的人变得防备，不敢试的人变得陌生。 「我们约个时间在台南玩玩吧？我也想把你介绍给我姑姑姑丈呢！」我快步走到郑淼旁边，想换个气氛。 「好呀！我找个时间去你家住个几天，你也找个时间来我家玩个几天！」她牵起我的手，接了我拋给她的话题。 「嗯！」我回握住她的手，说：「台南有些地方我还没去过，你这个本地人要带着我去逛逛喔！」 「有啥问题，姊带你玩遍台南！」她豪迈地说。 我们都开怀地笑了，像闺密，更像姊妹。 冬天的寒风冷冽，吹在我们的脸颊上，吹的脸颊红通通的。 吹不掉我们脸上的笑。 却也吹不掉我们心底的秘密。 晚上，我窝在房间里滑着手机，正好看到早上郑淼说的那个贴文。 「叮咚——」 突然跳出了一则讯息，是学长传来的。 学长：『上次图书馆的事情，能再聊聊吗？』 我：『学长如果是用那样的想法在求我，请恕我不接受。』 学长：『我知道你是真心对昀玫好，也是真心为昀玫想。』 我：『那就请去关心她，不要耍小伎俩。』 学长：『可是这次我不想为了昀玫，我想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情？』 学长：『小妞，拜託你告诉我吧。』 我：『学长，请不要强求我。』 学长：『如果你自己不肯说，我可以去找郑淼学妹，问问看她愿不愿告诉我。』 我：『学长有心了，可是淼淼她不会告诉你的。』 学长：『小妞，我没有再抱持着那样的想法了，别对我这么防备。』 学长：『小妞，别让自己那么难受。』 学长：『让人帮你分担点伤痛，会好受一点。』 我读完了学长传来的所有讯息，可是我没有再回他。 我将手机丢在地板的毯子上，蜷缩在床上。 我在想在火车上，郑淼给我的答案。 阿波罗和阿尔忒弥斯…… 我用手机查了查有关他们的故事，边读边想着…… 如果当初是因为阿波罗也爱上了俄里翁，才和姊姊打赌的，那赌注会是什么呢？ 像阳光一般的阿波罗。 像月亮一般，且擅狩猎的阿尔忒弥斯。 若爱上了同一人，谁会先放下自己的灵魂呢？ 谁会先献出自己的灵魂呢？ 对于俄里翁，我只记得他最初喜欢的是森林的七仙女，和阿尔忒弥斯一样，要守着自己的贞节的七仙女。 俄里翁追了她们好久好久，最后七仙女逃到天上成星星了。 成了天上最亮，却最难捉摸的七颗星子。 「若赌注，是谁能摘下星星呢？」我喃喃的说了一句，就被自己的想法吓得愣住了。 摘下星星…… 取出遗失的那年的秘密…… 献给你…… 我翻身下床，捡起手机，深呼吸了几次，忍着紧张传了个讯息给学长。 我：『学长，你知道昀玫喜欢谁吗？』 我有些紧张地坐在地板上，把自己缩成一团。 直到半夜，我收到学长传来的讯息。 学长：『蓉。』 第十五章 我因为那一个字，失眠了，发呆了一整夜。 虽然我早就有猜到，但真正看到学长如此明确的回覆后，我的心还是绞痛了一夜，我不清楚这是怎么样的感觉，只知道自己不希望你喜欢蓉姊，不希望你喜欢任何人，只想要回到最一开始认识你的那半年，你还在我身边的时候。 我回忆着和你的点点滴滴，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第二天一大早，是姑姑进来房间叫我吃饭的，那时我躺在地毯上发呆。 「小妤，吃饭了！」姑姑敲了敲房门，进来的时候惊呼了一声：「你怎么躺在地板上，地板很冷的，快起来呀！」 我认识的人里，会叫我小妤的，只有姑姑和妈妈了。 我像个木偶一样，呆呆地站起来，呆呆地看着姑姑，眼神没有焦距，脸颊上还有泪痕。 「你怎么了？」姑姑看清了我的脸，抓住我的肩膀，紧张地问我：「发生什么事了？你跟姑姑讲。」 「怎么了？」听到声音的姑丈，急忙跑过来问。 「你先出去。」姑姑赶走了姑丈，拉我坐到床上，关心的问我：「你爸爸说你见到你国中喜欢的那个女生了？是因为她吗？」 我国中喜欢的那个女生…… 我喜欢的女生…… 原来在大家眼里，是这样的吗？ 原来，我喜欢你吗？ 我恍惚地看向姑姑，问：「姑姑，我当初说要来这里，是为什么？」 「因为你和爸爸吵架了。」姑姑握住我冰凉的手，说：「你说那个女生很好，你爸爸说那个女生害死了你妈妈，你一气之下就跑来我这里住了。」 因为吵架…… 因为我说你很好…… 我还是没有回神，喃喃的说：「她没有害死妈妈，不是她的错……」 「我知道。」姑姑搂住我的肩膀，轻声对我说：「你刚来我这里的时候，嘴里常念着这句，说妈妈不会怪那个女孩，所以你也不会怪她。」 是因为妈妈不怪你，所以我不怪你…… 还是因为，我喜欢你…… 「小妤。」姑姑抚摸着我冰冷的脸颊，柔声说：「我不知道那个女生对你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你最近遇到了什么事，但姑姑希望你不要后悔。」 「我不希望你因为想跟她在一起，就不顾一切的追求；不希望你因为想成全她和另一个人，就把情绪闷在心底；不希望你因为跟她的感情，就遍体麟伤。」 「你是我的宝贝，所以我自私一点，希望你在这场感情里能顺顺利利。」姑姑轻轻抬起我的头，看着我的眼睛说：「但我不会很自私要你不要喜欢她，也不会很自私的要你一定要追寻到自己的真爱，明白吗？」 我愣愣地看着姑姑，努力消化她话里意思。 「在每段感情里，有得到就一定有失去，所以没有人的情劫是顺遂的。但如果是我聪慧的小妤，一定知道怎么样把伤害降到最低，对吧？」姑姑的眼神变了，声音比刚刚更温柔的说：「以后有不舒服或不明白的情绪，不要再藏在心底了。我在这，那个叫郑淼的女孩也在你身边。」 听到这里，我的眼眶溃堤了，忍了一整晚的眼泪，在一瞬间爆发。 我哭得泣不成声。 姑姑把我拥入怀中，轻轻拍着我的后背，什么都没有问。 我：『学长，我可以将事情告诉你。』 经过早上姑姑耐心的安慰和劝说，我决定先把那件事告诉学长，然后听听学长的意见。 学长：『如果你不想说，不用勉强自己。』 我：『在昀玫转学后，班上同学因为之前我和她走得很近，开始霸凌我。』 我：『我母亲因此而自杀，我因此和昀玫断了联系。』 我没有拐弯抹角，直白且简短的告诉学长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姑姑的开导，冷静下来的我，发现其实告诉学长那件事，并不会不妥，反而还可能解开一些我想不透的问题。 学长：『对不起呀，这件事我不知道，蓉和昀玫看起来也不知情。』 我：『没关係的，我只是想知道几件事，希望学长可以回答我。』 学长：『你问吧。』 我：『第一，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银铃艺大就读的？』 我：『第二，学长和蓉姊，是不是都喜欢昀玫？』 学长：『问你姑姑的。你大一的暑假，昀玫去找过你姑姑。』 收到学长的讯息时，我在餐厅吃午餐，前面就坐着姑姑，我忍不住抬头看向姑姑。 「怎么了？不好吃？」姑姑看我怪怪的，问了一句。 「昀玫来过，对吗？」 在我问完这句，姑姑和姑丈的神情开始闪烁，姑丈藉着上厕所的名义，离开了餐厅。 在我炽热的注视下，姑姑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说：「她来过，说想知道你读哪所大学。」 「然后你就告诉她了？」 对于姑姑瞒了我这么大一件事，我惊讶之馀有些愤怒，我没有发觉自己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我想，小妤你喜欢她，应该会希望再和她见面。」姑姑的表情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语气越来越弱的说：「对不起小妤，我不该擅自决定的，可我看你高中三年活得好痛苦……」 姑姑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哽咽。 「姑姑，你哭了吗？」发觉姑姑的声音不对，我急急忙忙道歉：「我不是那个意思的，我只是被吓到了，没有怪姑姑的！」 「叮咚——叮咚——」 当我在安慰姑姑的时候，学长又传讯息来了。 学长：『蓉喜欢她，追了她四年了，而我，我不知道。』 学长：『她妈妈和周姨是闺密，我们第一次见到她时，我和蓉才九岁，她才七岁，那时我还不懂什么是喜欢，只是觉得世界上没有比她更美丽、更吸引人的女孩了，跟她在一起很开心。』 我读完学长的讯息，一时不知道要回什么，只好看着手机萤幕发呆。 「如何，有在学长那里得到什么讯息吗？」已经平復情绪的姑姑，问我。 我点了点头，说了一句：「我吃饱了，先回房了。」 然后把自己关进房间里。 我不知道要不要找姑姑讨论，但我对于你和姑姑的关係有多深还不清楚，我不喜欢做太有风险的事，所以还是先保密吧。 记得你以前总爱碎念我，说我把生活当成战场，对每个人都有太大的防备，才导致自己孤单一人，把生活过得那么累。 我那时没有跟你说，这是我的从小就养成的生活技能，只有这样我才能在社会上立足。 因为我不像你有美貌、有能力、有胆量，所以我只能将人心和人性当作自己的武器，这样别人对我的伤害就可以降到最低。 现在我已经将武器给了两个人，在不确定那两个人会不会将枪口面对我的情况，我不能再冒更多的风险。 我拿起手机，打给了郑淼。 「喂。」 过了几秒，电话通了，郑淼懒懒散散的声音传来。 「我把事情告诉学长了。」我没有废话，直接切入主题。 「什么！为什么要告诉徐槿那傢伙？」 「因为学长跟我一样，是希望她幸福的人。」 我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告诉他，这是我想到最好的理由了。 「你确定了喔？赵昀玫喜欢谁？」 「学长说是蓉姊，我也觉得是她。」 我没有说我失眠了一夜，又哭了一早上的事。 也没有说你找过我的事。 「说是蓉姊就是蓉姊了吧，你不是说徐槿喜欢她，应该了解她吧。」 「学长不了解昀玫。」 我肯定的否决了郑淼的判断。 「好嘛，那你们怎么让她幸福？」 「我不知道。」 「所以打给我？」 「嗯……」 其实不全是这个，但我自己也不太清楚为什么突然想打给郑淼。 最近我常做一些自己也不知道原因的事情。 「让一个人幸福，无非就是给她她喜欢的，把自己能给的都给她吗？」 「这样就可以了吗？」 「我不知道啦，我又没有谈过恋爱。我们能不聊这个吗？」 郑淼听起来很不喜欢跟我聊你，转移了话题。 「好……但学长现在不是敌人了，不要对他那么凶了。」 「你不怕他抢你的昀玫喔？」 「昀玫不是我的。」 郑淼逗我的时候，总喜欢说你是我的。 「你不想要吗？」 「不是不想要，是我不能要。」 我习惯性地摇了摇头，又把头低的好低。 「你不要就别总是那副模样呀……」 「啊？」 什么意思？ 「要不是你把所有人都当成敌人，我也不会陪着你演戏。」 郑淼的语气变得好奇怪，好像是生气了。 我停下摇晃的双腿，愣愣地看着床上被子一角的皱褶，没有说话。 「你当我以前在徐槿的粉丝团是好玩喔？我是看你这么躲着他，才乾脆退团了，让你更不需要接近他。说讨厌他了也是假的，我也很希望他能得到属于他的爱恋呀。」 「所以你是……」 「我是因为你才离开粉丝团的。」 「啊？为什么？」 我不明白，郑淼为什么会突然这样说？郑淼为什么要这样做？ 对一个才认识不到半年的朋友，需要做到那么多吗？ 我找不到答案…… 「因为你是我的赵昀玫。」 说完，郑淼就掛断电话了，我耳朵里只听见「嘟——嘟——嘟——」的声音。 还有她的那句。 『因为你是我的赵昀玫。』 因为我是她的赵昀玫…… 第十六章 自从那天和郑淼通完电话，我们就没有再联络了，直到春节结束，出现一个震惊整个娱乐圈的消息。 一个我想过最坏的剧情走向。 『我们，在一起了！』 早餐过后，我躺在床上滑手机，你的帐号突然贴出了最新的贴文，是一张你和蓉姊的合照，照片中的你们看起来很亲密，上面的文字没有过多的废话，就短短的一句话。 这个贴文引发了各大媒体的热烈关注，大眾都在猜测这件事的真假，贴文下的留言也非常热络，有祝福，也有批评。 『我还在想她哪来的自信拒绝我家骏灿，原来是个guy呀！』 『就是呀！伤害了骏灿，还那么噁心，到底怎么出道的？』 『玫玫终于找到她的真爱了，她们两个好配呀！』 『喜欢女的？都是公眾人物了，可以不要这么噁心吗？』 『这娘们是不是有病呀？可以不要在这里妨害风化吗？』 『我支持我家玫玫，她做的决定我都会支持的！』 我滑着留言，多数是批评你的，很少人看好你们这段恋情。 以你和蓉姊的个性，我知道你和蓉姊在一起后，两个人一定会二话不说地公开，不管公开后的任何麻烦和障碍。 你是个随心所欲的人，遵从的活在当下，不是很在乎其他人的想法和困扰。 这就是让我最后经歷那件事的原因吗？ 我在心底不停问我自己。 也在心底不停熄灭这个邪恶的想法。 我是怎么样都不会怪你的呀…… 我只是没有想到这个问题来的那么及时，所以连劝说的勇气都还没准备好。 学长：『小妞，很抱歉我没有事前通知你，我也是看到贴文才知道她们在一起了。』 学长传来了讯息，在我看着越来越多的留言发呆的时候。 我：『学长，你觉得昀玫现在，体会我当初的感觉了吗？』 我不想思考这个问题，却好想知道答案。 想知道你，是不是也会躲进那个特别黑暗的角落？ 想知道你，是不是也会想恨却恨不得蓉姊？ 想知道自己，对你的事会有什么反应？ 我希望是担心，还是痛快呢…… 我不想知道，却好想知道…… 学长：『你希望她知道吗？当初你的痛苦。』 我想让你知道吗？当初我的痛苦…… 我不会回答学长这个问题。 只知道现在，我好想好想见到你。 我：『学长……我想见她一面……』 学长：『好，我帮你安排。』 这个假期，我跟学长聊了很多，我们也慢慢的有了默契，对于我的要求，学长会尽量达成，也渐渐能理解我的心境了。 所以当我说要见你后，学长没有提出疑问，也没有劝说，只是帮我安排好了一切，要我三天后回台北。 和学长确定了所有行程，也和姑姑姑丈交代后，我才传了讯息给已经一个多礼拜没有联络的郑淼，告诉她我要先回去的事情。 我：『淼淼，我先回台北了，我要见昀玫一面。』 我：『还有……对不起……』 发完讯息，我坐到房间的椅子上，看着桌上的小说封面发呆，想着她的那句话。 因为我是她的赵昀玫…… 所以她对我…… 郑淼：『要我陪你回去吗？』 我这样一坐便坐到了中午，还是被手机的讯息声吓到，才注意到时间的。 看到郑淼的讯息时，我愣了好久，我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回我。 我以为她会直接不回我，我以为她会跟我吵架、闹彆扭，我以为她会用几句话敷衍我，我以为她会逼问我为什么，我以为她会…… 我想过很多她可能会回我的句子，就是没有想过她会这样问。 没有想过她会什么都不怪我，什么都不问我。 什么都不生气。 就像我对你那样…… 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要回答什么。 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 想起了我和你很多的片段。 想起自己曾为了你，在一个大雨的午后，在学校外站了半个小时；想起自己曾为了你，在你心情不好的一天，陪你坐了好久的车去公园看树；想起自己曾为了你，在一年圣诞夜的盛大活动中，跟一个我不喜欢的男孩聊了一个小时。 她又曾为我做了什么呢？ 我的脑袋一片空白，像是没有了上学期的记忆，想不到我和她一起做过的事，想不到她曾为我做过的任何事情。 只记得她在校园里一棵樱花树下的那句话，她在公园中相思树下的那句话，她在那通电话掛断前的那句话。 那些她告诉我，我想不透的话，都在我脑海中，一遍一遍的重播，搭配着那些我和你的画面。 我的声音好像变成你的了，不停重复的那些话。 对着我最爱的你…… 三天后，我一个人搭了车回到台北，一个人找了一个学校附近的民宿，一个人踏进一家咖啡厅，和你们见面。 至于她的那条简讯，我到最后还是没有回覆。 「小妞，这里。」比我早到的学长从位子上站起来，对我挥挥手。 「学长，好久不见……」我踏着有些紧张的步伐，走到学长旁边坐下，问：「她们还没到吗？」 「嗯，蓉说她们在路上了。」学长将菜单推到我面前，对我笑着说：「选个饮料吧，我请客。」 我向他道了谢，向服务生点了一杯珍珠奶茶，我们两个就没有再说话了，空气中瀰漫着我讨厌的尷尬氛围。 「叮铃铃11」 这家咖啡店门上的风铃似乎跟「秋义」的一样，我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抬头看了一眼，原本尷尬的气氛突然变得异常紧绷。 「槿、小杏儿，我们来了！」蓉姊还是很开朗，走过来朝我们打了招呼，就直接拉着你坐在我们面前。 我眼睛停留在你们交握的手上，你白皙修长的手，和蓉姊的手，很自然地握在一起，连坐下后也没有放开。 「小杏儿……」 我听见你熟悉而温柔的呼唤，忍着泪水抬了头，对上你清澈的双眸。 「我在……」我轻声回应。 还好，你最美的眼眸还是如此清澈乾净，还是闪着金光的黑色，还是像两颗价值连城的黑玛瑙，如此地吸引我。 「过得好吗？」你的声音比刚刚多了哭腔，但你是笑着的。 像以前那样，优雅的浅笑着。 「挺好的……」 若没有经歷那件事，若没有亲眼看见母亲的轻生，若没有在一个人的时候不断跟你说话，若没有在某几个夜晚独自流泪，若没有时常想起和你的回忆…… 若什么都没有发生的话…… 我过得真的挺好的…… 这几天和学长聊了很多，我这几年的很多情绪学长也几乎都知道了，所以当他听到我说挺好，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又将视线撇开。 我看到了，他眼里闪烁的体会和同情。 「阿槿说你想见我，我真的好高兴！你……」你开了话题，却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我不想自己说出口。 「小杏儿，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们？」蓉姊伸出手搂住你的肩膀，帮你把话问出来了。 我看着她在你肩上的那隻手，心里有些不悦，但我明白自己没有资格。 我闭上双眼，让自己逃避了一会，就听到学长开口说道：「因为你的离开，她被霸凌过。」 所以当我一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你和蓉姊震惊的面孔。 「怎么会……」你喃喃自语。 「你还在的时候，你对她不一样的待遇，让同学们忌妒了吧？」我不知道学长怎么做到的，他的眼睛里没有过多的情绪，很平静自然。 我默默地低下头，小口啜饮着刚刚送上来的珍奶，不敢对上任何人的眼睛，怕自己一忍不住又想离开这里。 离开这个人多的地方。 或许他们三个都没有察觉，但我知道身边的视线越来越多了，窸窸窣窣的讨论声也越来越吵杂，几乎都在讨论着我是谁。 好想离开，杀手密集的地方…… 「呦！这不是那个勾搭上了徐槿学长，又拐走我们郑淼的林妤杏吗？现在还跟那两个噁心的同性恋在一起呢！」 当我还在想方法快点结束这场聚会，门口传来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我抬头一看，是之前在教室遇到的那群女生，因为郑淼离开粉丝团了，这些女生中最有势力的就是那个叫做「张晓晴」的女生，那句挑衅的话也是她说的。 她今天穿着一身红旗袍，裙子很长，只露出纤细的脚踝，她提着一只红色的小包包，全身上下都散发出过年的氛围。 她踏着鞋跟约五公分的红色高跟鞋，向我们走来，她身后两个看起来软弱的女孩，也一左一右的跟上她。 「大明星赵昀玫、银艺大校草徐槿、银艺大校花徐蓉。」她一一点名，然后对我拍了拍手，嘲讽的说：「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是怎么有幸和他们同桌的呀？不会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吧？」 蓉姊听了，正要起身反驳，却被你按回座位。 「我以为看到小杏儿跟我同桌，你们会自觉她是我的人，看来姑娘你眼睛不好呀？」因为你比她高，站起来说话就像女王在发号司令，语气也丝毫不客气的说：「姑娘，识趣的话最好自己离开，小杏儿跟我们是什么关係，我想我们不需要跟你们报备。」 「哼！大明星了不起呀？」张晓晴因为你的气场，语气弱了几分，但还是嘴硬的说：「你以为你那么明显的保护，能跟我们证明什么吗？」 听到张晓晴的话，我心里一惊，但还是来不及请你们停下。 我不希望她继续这个话题，也不想让你太早知道那件事的真正主因。 是因为你太过明显的保护…… 虽然在你身边，被你保护的时候我很安心，也很快乐，但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件事到最后会变的那么严重。 因为你太过明显的保护…… 「你……什么意思？」我没有抬起头，但我听到你已经有些慌乱的声音。 「你真的以为，现在人会乖乖听你的警告吗？」张晓晴看你动摇了，语气强势了一些，说：「你真的觉得他们明面上没有做什么伤害林妤杏的事，私底下也就安分了吗？」 「你……想说什么？」 第十七章 被她这么一激，你的气息已经彻底乱了，声音都在颤抖。 我微微抬起头，看见蓉姊轻轻握住你垂在身侧的手，像是在给你力量。 「赵昀玫看起来很聪明，没想到她竟然那么蠢耶！」张晓晴左后面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对她旁边一个打扮比较中性的女孩小声地说。 「小声一点啦！她旁边的徐蓉学姊是她女朋友，徐槿学长也是她的朋友，而且人家好歹也是个明星，这点面子还是留给人家吧！」打扮比较中性的女孩将食指放在嘴唇上，要她小声一点，音量却没有减弱。 那两个女生看在这群女生里好像也有些势力，其他女生看她们这么露骨的讨论，纷纷在张晓晴身后，嘰嘰喳喳地讨论着。 「你说什么？」听到她们的对话，张晓晴夸张地回头一望，然后一脸讶异地看着你们说：「原来大明星赵昀玫不只蠢，还是个变态！」 我被她突然增大的声音吓到，抬头就看到她那做作的表情，我顿时有种想把刚刚喝的珍奶吐出来的衝动。 咖啡店里有些人拿起手机在录影，因为店面式玻璃壁的，外面也有许多人纷纷停下来看热闹。 「小姑娘，你这是毁谤吧？」蓉姊站起来，把你护在身后，挡住她们的视线，说：「首先，同性恋现在是合法的，两个相同性别的人相爱也是个健康自由的事情，在这个民主的社会，这点尊重和包容都不懂的人民，是不配拥有自由和权利的。」 蓉姊顿了一下，继续说：「再来，我并不觉得用自己的力量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是一件很蠢的事情，甚至觉得玫玫有这个能力和勇气，我很骄傲，也很欣赏。」 「反观是你，明明什么都没有，凭什么批评一个认真对待朋友的人？」蓉姊朝张晓晴走了一步，逼问她。 被蓉姊的气势镇住，张晓晴没有说话，倒是她后面那个打扮中性的女生开口了。 「你们是真的傻，还是装傻？」她向前走了一步，没有看蓉姊和你，反而是对我说：「欸，你叫林妤杏吧，你就没有想说的吗？」 她一说完，整间咖啡店的视线都向我扑来，逼得我只好抬起头，对上那个酷酷的双眼。 「我……没……没有……」我虽然也很紧张，但说不出话的主因是因为心虚。 「你要装到什么时候？」打扮中性的女孩不耐烦的跃过学长，抓住我的手臂，一把把我拉起来，问：「你敢说你这表情，不是因为她们吗？」 我咬着下唇，低着头没有说话，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 「小杏儿……」你不安地看着我，轻声唤我。 虽然没有看到你的表情，但我知道现在的你是困惑的。 手臂上的力量加重了，我被抓的好痛，但想到你还在，就还是没有说话。 我不想让你受伤，也不想让你见到人性最险恶的一面。 我知道你很单纯，但你太单纯了，会无法接受的。 所以我必须用其他原因掩盖…… 「够了！」 郑淼的声音突然传来，我抬起头，看见穿着大衣，大步走进店里的她。 她拉开那个女孩抓着我的手，说：「谁心底还没有个『赵昀玫』？你真想听到她的说词？」 这句话是对着那个女孩说的，但她没有因此停手，眼睛还是狠狠的瞪着郑淼。 「你觉得你动我，晓晴会怎么想？」郑淼冷冷地笑说。 她脸色变了，看起来像是听懂了，不甘心的收回手。 「淼淼……」 「还知道我是谁呀。」郑淼对我讽刺了一句，然后用有些凄凉的语气说：「我说过我在的，你为什么总是不信？」 「我……」我想反驳，却不知道能反驳什么。 「走了！」她没有理会我旁边的三个人，拉着我就要离开咖啡店。 我被她拉着走了几步，就听到你在身后呼唤，她停下脚步，我回头一望。 看见你茫然的开口：「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我没有回答你，因为不知道怎么回答。 从来不懂我们的你，又怎么能体会呢？ 「说人要懂得设身处地。」郑淼转过身，她的声音不大，在突然安静的咖啡店里却格外清晰。 「但没有经验的你们，是处不了我们的地的。」她转过身，边说边带我离开了。 她拉着我往学校的方向走，脚步越来越快，她的手也越抓越紧。 我手被她紧紧地抓着，明明不是很痛，我却痛到哭了出来。 「你到底要干嘛？」我不知哪来的勇气和力气，甩开郑淼的手，衝着她吼了一句。 「把你带走呀？不然听你编一些自己都心虚的谎言吗？」她回过身，朝着我吼。 「我……」听她这么一说，我一时无法反驳，语气完全弱了下来。 「对，就是你！」她停顿了一下，平復情绪后，尽量柔声地对我说：「你的昀玫已经长大了，你不需要帮她承受这些的。」 看我没有回应，她继续说：「她需要知道这些的，需要知道那年的事情，需要知道阿姨的死，需要知道你隐瞒她的所有事情了，你不能再体谅她，更不能再保护她了。」她牵起我的手，认真地对我说：「妤杏，你真的该放手了……」 听到这句，我几乎是反射性的排斥，抽出被郑淼握住的手，泪水疯狂的流出。 「她不用的！她不能知道！」眼泪已经模糊了双眼，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够了！」她用我没有听过的凶狠语气对我吼道：「你是瞎了吗？你看不到我吗？」 「我有时候真的在想，我他妈的是疯了吗？怎么就这么顺着你呢？问问你自己吧！是谁为了你在冷得要死的圣诞夜穿着高跟鞋走了半个小时？是谁为了你坐了两个半小时的公车去看你妈妈的坟墓？是谁为了你一大早赶火车回来这里，去收拾你的烂摊子？」 她说着说着，眼泪越落越多，声音满是哭腔。 「又不是我要你做的！」我也气在头上，话语没经过大脑就朝着她骂。 话一说完我就后悔了…… 「赵昀玫又要你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了？」她笑了，很疯狂地笑，盯着我的眼睛说：「能让你有这么大反应的，也只有她了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她一走，我蹲在原地好久好久，直到没有力气再哭泣了，才发现有好多人都盯着我看，甚至对着我交头接耳。 这样的眼神，跟国中的时候好像…… 跟当初我站在你身边时，那些同学的眼神和表情好像…… 我想要逃离这里，却发现自己的脚蹲的太久，麻掉了，脑海不断浮现我和你最初熟识的那个秋天，那棵被我忽略的，在窗边的银杏树，在那年似乎特别的黯淡，好像在提醒着我什么。 但我丝毫没有在意，只专注在你身上，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和时间都给了你，所有我有的、所有你想要的，我不计代价的都给了你。 是从那时候开始上癮的吧，名为「你」的毒药…… 现在站在银铃艺大校门口的我，是不是已经成癮了？是不是已经无法戒除了？ 是不是已经非你不可了？ 我站在原地平復了一阵子，才迈开步伐离开，我其实想要用跑的，快速远离这个都是人群的地方，但又想到在这里跑步很引人注目，只好尽量忽略那些向我投来的目光。 可说是要离开校门口，我却不知道要往哪里走比较好，只好先装做镇定地走进校园。 现在已经二月多了，樱花差不多都掉光了，叶子已经抽芽，树上可以看到零星的樱花果，藏匿在树叶中，小巧的绿色果实很可爱，让我心里好了一些。 走着走着，我来到校园中间的大花园，一踏入月门，两旁的梅花树已经有少许的梅花，虽然很稀少，但已经绽放的梅花还是很玲瓏，孤傲的在枝头美丽。 我最喜欢的花就是梅花，所以看到她开花了，我的坏心情顿时少了一大半，想着反正等下没有安排，我就乾脆直接站在树下，认真地欣赏着他们。 「小妞？」 就在我看得有些出神的时候，后面突然传来一个有些年老的声音。 我正想要回头看，又听到他说：「虽然赏花是桩美谈，但挡在路口不是很好的习惯呀！」 「教授？」 我回头发现教授在我身后，急忙往旁边挪了一步，给他老人家一个空间。 「我听徐槿那小子说你在台南，怎么这快就回来啦？」 第十八章 「啊……」没想到教授知道我寒假的行程，我愣了一下，才回答：「临时跟人有约，所以提前回来了。」 「是徐蓉和那个演员吧，小子有跟我稍微提过。」 学长竟然跟教授提过，我好像小看了他和教授的交情。 见我没有回答，教授就当我默认了，提议道：「要不要跟我聊聊？我的经验或许帮得上忙。」 教授的话让我有些意外，但想到姑姑给的建议，觉得现在心思还很乱的自己，或许可以试着找一个人说说，就点了点头，接受了教授的意见。 「外面太冷了。走吧！带你去教授的休息区。」他说完就转身走了，也没有理会我答不答应。 我只好小跑步跟上他，直到跟他只差一步，我才有些胆怯地发问：「是瑾心楼里的那个吗？」 「是呀！那里在你们学生之间的传言好像很多，但其实只是一间间的小房间而已，也没啥特别的。在夏天倒是挺凉的避暑圣地。」教授没有回头，边走边向我解释。 虽然他看不到，但我还是点了点头。 之后的路上大概都是教授在问我问题，我也如实一一回答，直到走进瑾心楼，他问了我一句。 「徐槿说这件事不好由他跟我说，所以我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教授在我前面撑着门，让我进去，我朝他点了头表示谢谢，走到一旁待他关上门，就因为他接下来的问话僵住了身子。 他问：「赵姑娘转学后，小妞你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的脚步停了下来，没有再往前走，欲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也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只能呆呆地看着教授的后背。 教授看我没了声响，停下脚步回头看我，然后朝我走来，单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不想在这里说也没关係，我们先上去。」 我知道他在给我台阶下，所以我也没有拒绝，默默地跟上教授的步伐，来到瑾心楼的三楼，俗称教授们的天堂，学生们的禁区。 教授往走廊里面走，走到一个比较里面的房间，才拿出钥匙开门，带我进去。 一进门，进入眼帘的是两张两人座的深蓝色沙发，一竖一横的摆放在中央的桌子旁边，那张桌子是木製的，桌面是玻璃製的，上面放着一盒面纸，和一盘饼乾、零嘴。 房间的后面，还有两间小的房间，有门的那个看起来是厕所，没有门的那间是类似茶水间的地方，放了一台饮水机，旁边的桌子上有咖啡机，以及茶包、糖包和奶精。 「先坐下吧！想喝什么，我去弄点。」教授招呼我进来，自己则往茶水间走。 「啊……不用麻烦的……」教授这样说，我根本不敢坐下，跟着他到茶水间前面。 「这里的咖啡挺好喝的，你喝咖啡吗？」教授没有理会我，拿了一个杯子问我。 我看他不容我拒绝，只好回答：「加糖和奶精的话，可以的……」 教授背对着我点点头，将杯子放在咖啡机上，按了几个按钮，我听到咖啡机传来煮咖啡的机械声音，没过多久就闻到咖啡的香气。 「去那里坐着吧，桌上的零嘴可以随便吃。」教授没有回头看我，但好像知道我在他身后。 我想了一下，觉得自己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听了教授的话到沙发上去坐着，顺便想一想要怎么回答教授刚刚的问题。 我不确定告诉教授是不是明确的决定，但事情都已经是这样了，再跟谁说都无所谓吧，而且如果是眼前的这位教授的话，我想要听听他的意见。 一来是因为他跟学长很熟，而且是个知分寸的老老师，平常和他的相处也很融洽和舒适，我觉得自己可以试着相信他一次。 二来是我已经不知道要找谁诉说了，虽然从小我就习惯一个人想事情，尤其是关于你的事情，我总是一个人哭、一个人笑，但我听完姑姑的说词后，我想试着和别人讨论，也希望这样可以出现我独自一个人想不到的答案。 如果跟教授讨论，应该可以得到我从来没有想过的结果吧。 想到这里，后面传来教授的脚步声，我连忙起身接过他手里的杯子，到离他较远的沙发上坐下。 「如何？」教授坐下后，啜了一口咖啡，问我：「想好要怎么说了吗？」 我点点头，用咖啡润润喉后，和教授说起了我国中时的事情。 这次我没有保留，从第一天看见你，到认识、熟悉、分别，再到那件事的发生、经过、结果，所有事情我都鉅细靡遗地和教授陈述了一遍。 这是我第一次，把整件事、所有细节，在一个人面前全部说了一遍。 「我母亲去世后，同学们才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老师们也才开始重视学校的霸凌事件，所以我之后的国中生活还算可以，也很顺利考完会考，没有再遇到更严重的欺凌。」 我喝了一口咖啡，看着教授始终平静的眼神继续说。 「母亲的自杀，给父亲的打击很大，他不只痛恨那些霸凌我的同学，更痛恨让这件事发生的主因，也就是昀玫还没毕业前，对我的过度保护。所以我毕业后，他便让我去台南读书，也因为住在和我关係很好的姑姑家，我的高中生活过得还算平静。」 说到这，我停了下来，其实事件我几乎都说完了，只是有一件事，我没有说，也不知道要不要说，一方面是自己对那件事没有印象，不知这件事的真假；另一方面是因为它没有直接影响整个事件和我的生活。 就在我还在犹豫时，教授说话了。 「小妞你呢？你恨她吗？」 我果断地摇了摇头，说：「不恨。」 「为什么呢？」教授看我对于他的问题，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他喝了一口咖啡，解释说：「一个曾经和你如此要好的女孩，在你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离开你，又间接让你成为霸凌的受害者，不只让你度过了艰辛的一年，还让你的母亲轻生，你为什么不恨她呢？」 教授的语气好像在告诉我，是你让我被霸凌的，是你让母亲身亡的，这一切都是你的错，是你让我活成这样的。 这整个过程的幕后凶手，是你…… 我不能接受，激动地站起来，对着教授说：「请教授不要毁谤昀玫！」 令我意外的，教授对我的反应没有惊讶，反而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跟我说话时的声音还是很平静，有着老人的慈祥和沉稳。 他平静的要我坐下，递了一块饼乾给我，说：「这个饼乾很好吃的，吃吃看吧！」 我明白教授是希望我先冷静下来，再听他说话，所以就没有拒绝他的好意，接下了那块饼乾，撕了包装，边吃边等待教授的下一句话。 「你自己都明白了霸凌事件的主因，为何还不肯承认呢？」 在我吃完饼乾，正将包装对折时，他突然这样说，我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心猛的一跳。 「我不是说这件事是赵姑娘的错，当然，真正错误的很明显是霸凌小纽你的那些学生。」教授停顿了下，把他的咖啡喝完，继续说：「但小妞你别忘了，这件事不是可以用简单的对与错来概括、解释的。」 「以你的角度来说，这件事的确是那些加害你的同学们的错，但你想想看若你是那些同学，为什么他们想要霸凌你呢？」 教授说到这，站起来去茶水间再泡了一杯咖啡，似乎是想给我一点时间思考。 「因为昀玫……」我小声地说，以教授应该听不到的音量。 「还要咖啡吗？」教授的声音从茶水间传来，我大声回应他说不用了。 他像是听到了，只拿了自己的咖啡杯回来，说：「你那么聪明，又经歷了那么多，我相信你明白的。」 我没有回答，默默喝了一口咖啡。 「徐槿来找我的时候，总跟我说他不懂为什么你会经歷那些事，要我帮帮你。」教授撕开一块饼乾，直到吃完后才继续说：「但听完他的叙述我就发现，其实小妞你是知道原因的，只是没有跟那小子说而已。」 教授的身子微微向前倾，问我：「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他吗？」 「因为他们不需要知道……」我鼓起勇气直视教授的眼睛，声音有些颤抖的说：「知道了他们不会懂的……」 「你不试试，怎么会知道呢？」 「我……我不敢……」我的两隻手紧紧攥在一起，头滴了下来。 「是你不敢？」教授顿了一下，说：「还是你不要？」 第十九章 突然被教授这样一问，我正想拿杯子的手一抖，没喝完的咖啡洒了一桌子，我急忙抽了几张卫生纸，慌乱地擦拭。 「小妞呀！」教授抓住我的手臂，逼迫我抬头看他，直到对上我的眼睛才说：「差不多该让他们长大了，你也是个孩子，不需要一个人承受那么多的。」 『你的昀玫已经长大了，你不需要帮她承受这些的。』 教授的话，跟记忆里的话有些重叠，让我慌了一下。 「那她也是个孩子呀，为什么我要让她承受那么多？」我的语气开始刁鑽，深怕一不小心让教授说服了自己。 「所以让她和你一起承受，不好吗？」教授把我拉回沙发上，温柔的劝说。 「可以只有一个人受伤的事，为什么要拖着伤在别人身上捅一刀？」 这时的我根本不听劝，只是想尽办法反驳教授的话。 「那郑小妞呢？」教授放开我的手，坐直了身子，像是满不在乎的说：「当你想着怎么保护赵姑娘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郑小妞会不会受伤呢？」 我看着教授的表情，脑海突然浮现一些零碎的画面，一闪而过，我还没看清，眼泪就已经先落下了。 虽然很快就消失了，我却明确的知道那些是什么。 是去年圣诞夜，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女孩，匆忙地向我跑来；是圣诞节的墓园，一个拿着手机的女孩，认真的研究路线；是今天的咖啡店，一个风尘僕僕的女孩，凶狠的为我说话、带我离开。 是教室里，露出复杂的表情，然后安静裁布的女孩；是樱花树下，语气悲伤，声音脆弱的女孩；是学校门口，神情疯狂，却泪流满面的女孩。 『放过你自己吧……』 『能让你有这么大反应的，也只有她了吧。』 『我说过我在的，你为什么总是不信？』 『你是瞎了吗？你看不到我吗？』 脑袋回想起一个个我知道郑淼语气奇怪，却没有特别注意的句子，如今听来，我好像明白郑淼在跟我传递的讯息了。 我哭了，不是那种歇斯底里地哭泣，而是很平静的流着泪，只是泪水积的太多了，根本流不完，泪水已经爬满了脸，眼眶中还是不停地出现泪水。 教授递了张卫生纸给我，没有打扰我，就站起来往茶水间走，留下一个空间给我。 「可是……」我站起来，往茶水间走，嘴里轻声地说：「她是赵昀玫呀……」 我扶着墙壁，鼓起勇气抬起头，用满是泪水的眼睛迷惘的看着教授，问：「要我怎么办……？」 教授没有回答，看着他手里的咖啡杯出神。 眼睛里的教授，一会儿模糊，一会儿清晰，我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在微微发烫，但我已经哭得没有力气说话，靠着墙壁，我让自己的意识慢慢消失，在腿彻底没有力气之前，我隐隐约约听到教授在叫我的名字。 一睁开眼，是白色的天花板，空气里都是浓浓的药味，旁边似乎有细微的呼吸声，我吃力地转过头，对上教授忧心的眼神。 「醒了？」教授熟悉而慈爱的声音传来，我轻轻的点点头。 「你发烧了，睡了三个多小时。」教授递了一杯水给我，说：「考虑到你的情绪，我只通知了你的父亲和徐槿那小子，但小子他没来，你父亲说去买个晚餐。」 他简单交代了一下，虽然没有明说，但我知道是他请爸爸先离开的。 「教授。」喝了水润润喉，我轻声对眼前这个细腻的老人说：「谢谢您。」 「你和你的父亲吵过架吧？为了赵姑娘。」 对于教授的问题，我没有感到惊讶，我知道他一定会问着个问题，只是没想到教授这么快就想到了。 我没回答，反问他：「教授您呢？是『赵昀玫』，还是『林妤杏』呢？」 「聪明的孩子。」他对我投以讚许的笑容，回答道：「我是『赵昀玫』的『林妤杏』，也是『郑淼』的『林妤杏』。」 出乎我意料的答案，我愣了一下，随后笑了，问他：「所以您才答应学长，和我聊聊？」 对于我突然的问话，教授似乎有些意外，还没等到他的回答，我又问了一句：「还是说是教授您，拜託学长让我跟您聊聊的？」 「不愧是妍雪的小孩，想瞒也瞒不过你呀！」 什么！ 我震惊的看着教授，话还没问出口，就听到教授说：「那小子跟我说完小妞你的事后，我就猜想，你会不会就是妍雪最宝贝的女孩儿了，所以叫小子安排了一下，本来想在你和赵姑娘谈完后约你聊一下，没想到就发生了这么个事。」 教授说到这，我的眼泪便滑落了，哽咽着说：「妈妈总说，她大学时有个很棒的教授，把她从深渊里拉了起来，她说她会和爸爸结婚，也是听了您的建议……」 「教授，您也会拉我一把吗？」我泪眼婆娑，看着病床边，眼眶有些湿润的老人。 「会的。」教授摸摸我的头，慈祥的说：「妍雪生前来找过我，说你有一天也会走到她的处境，要我可以的话，一定要帮帮你这个她最疼爱的女儿。」 「可她也是傻，只跟我稍稍提过，还没告诉我你到底叫什么、长怎样，怎么就这样跳下去了呢？这让竣灿那小子怎么接受呢？」教授说着说着，还是留下了眼泪。 我抽了几张卫生纸给他，没有说话，我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口中的「竣灿」是我爸爸，在我的印象中，爸爸做的很多事、很多决定，都是为了妈妈的。 再加上教授的说词，我基本上可以确定，妈妈是爸爸的「赵昀玫」…… 所以爸爸当初才会那么无法接受妈妈的离开吗？ 才会那么讨厌你吗？ 「教授……」我轻唤他。 教授擦了擦眼泪，频频对我道歉，说他老了，情绪起伏比较大。 「不会的，妈妈如果知道您还掛念着她，一定会很开心的。」我试着安慰教授，但还是把话题拉回最开始的。 「教授，我想听听您的故事，若这会触及到您的伤痛的话……」我沉默了一下，下定决心的抬起头，说：「我便不强求，只求教授能给我一些建议和方向。」 教授好笑的看着我，说：「我会来找你，自然是要给你我的经验的。」 接下来的半小时，教授说了关于他的故事，从认识、相处，到分手、复合、结婚…… 他将他的经歷毫无保留的说给我听，在这个充满药味的雪白病房里，一字一句说着和我的人生极为相似的故事，有几个瞬间，我甚至怀疑这个故事的主人翁是我。 「教授……」听完教授说完，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震惊地看着他。 「别叫我教授了吧！怪生疏的！」教授露出类似心满意足的表情，原本挺直的背脊放松地靠向椅背，说：「叫我何爷吧，妍雪是叫我何叔的。」 因为妈妈这样叫，我也不好拒绝何爷，乖巧的点点头，问：「何爷您……当时是如何说服离开自己的呢？」 「那时的我没你那么聪明，压根没发现自己陷在那片沼泽，还陷地那么深……」 「昀玫她不是沼泽！」听到何爷这么说，我忍不住反驳道：「深深地喜欢一个人，不是像陷入沼泽那样不舒服和讨厌的！」 「呵呵！但小妞你别忘了呀！无法自拔的爱情，有时就像沼泽一样呀！」 为什么？ 我对何爷的看法非常有异议，正想抗议，何爷又说话了。 何爷眼睛里闪烁着我看不懂的情绪，认真地说：「越陷越深，却没有人拉你一把的感情，只会让你慢慢迷失自己，最后成为沼泽的一部份。」 「成为沼泽……不好吗？」 若可以一直在你身边，不应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吗？ 何爷对我的问题似乎有些讶异，一时之间没有回答，我便再问道：「在越挣扎陷的越深的沼泽里，我都没有挣扎了，为什么她不肯把我拉下去呢？」 这是明白了自己对你的感情后，我一直想不透的问题，我以为自己能在何爷身上得到答案，但何爷却没有回答我，沉默地走出病房。 他离去的脚步蹣跚，微微驼着背，虽然看不到他的神情，但他似乎是在犹豫，走了几步还回过头来看看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终于走到病房门前，他的手放在门把上过了一阵子，才彷彿下定了决心开门离去。 第二十章 因为只是发烧，我在那天晚上就出院了，但因为被爸爸发现我提早回来，我只好搬回家里住。 「何叔跟你说了什么？」回家的路上，坐在驾驶座的爸爸开口问我。 「啊……」被他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我缓了会儿才回答：「他跟我说了他的故事，还有……关于沼泽的事……」 沼泽，一旦踏入就难以自拔的陷阱。 想挣扎着出来的人，只会越陷越深，直到失去自我。 可我越不挣扎，它越不让我沦陷，让我独自一人在里面起起伏伏，想出来，又捨不得；不想出来，却又不敢挣扎。 我怕我挣扎了，你会痛，更怕我不挣扎，你还是不肯将我拉入你的世界。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该不该挣扎…… 「沼泽呀……」爸爸若有所思，眼睛盯着前方，问我：「你想出来？」 我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但我问何爷为什么我明明没有挣扎，沼泽却不把我拉下去，他没有回答……」 「你跟你妈妈当初一样呢……」遇到一个红灯，爸爸停下车，转头对我说：「那时候，你妈妈说什么都要追他一次，何叔劝她也没有用，你外婆骂她也没有用……」 他像是在回忆，微微瞇起眼睛看着外面，说：「所以我就下定决心，要永远陪着她，不管最后妍妍是和他在一起了，还是被他甩了，我都要在她旁边守护着她。」 「我很傻吧……」绿灯了，爸爸踩下油门，他后面那句话被引擎声盖住了，但我还是清楚地听到他说的话。 『但人一生只会遇到一个让你心甘情愿沦陷的沼泽，为什么大家都阻止我们呢？』 我没有回答，爸爸也没再说些什么，空气瀰漫着微微的不适感，我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叮咚——」 怀中的手机发出提醒简讯的声音，我打开一看，是学长。 学长：『听何教授说你发烧了，还好吗？』 我：『没事了，谢谢学长关心，也谢谢您让教授和我聊聊。』 学长：『那是教授拜託我的，对你来说有收穫那更好。』 我：『学长，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我犹豫了一下，悄悄的瞄了一眼旁边的爸爸，还是下定决心和学长坦白一些事情。 我：『对学长来说，昀玫是什么？』 传出讯息后，我便把手机的网路关了，我不想这么早知道答案，如果可以，我想回到自己房间再认真跟学长聊一下。 回到家，爸爸像是看出了我的心声，没有跟我多说什么，便回他自己的房间了。 我也走回自己的房间，洗个澡，将自己拋到床上后，我才打开网路，看学长的回覆。 学长：『一个我很喜欢的妹妹。』 对于学长的讯息，我有些意外，再问了一次。 我：『只是妹妹？』 学长：『嗯，事到如今，我没有别的想法了。』 学长：『倒是小妞你，今天怎么了？』 学长：『今天我追着你和郑淼学妹出去，看到你们在校门口吵了一架，后来我遇到郑淼学妹，她说她不想再理你了……』 我盯着学长的讯息，想到了何爷的话。 『当你想着怎么保护赵姑娘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郑小妞会不会受伤呢？』 我有些恍惚，脑中闪过一个我从来没有的想法。 原来，我也是个『赵昀玫』吗？ 原来，我也是一洼令人又爱又恨的沼泽吗？ 我：『学长您后几天方便吗？我想当面和你说。』 学长：『开学吧，最近店里有些忙，因为今天的事情，蓉说她要陪昀玫。』 我回復了好，便关掉和学长聊天的视窗，自己也因为刚刚学长提到的郑淼的事而睡不着，就决定要滑一会儿手机。 下午因为发烧，何爷又刚好在，我已经好久没有打开手机，现在一滑才发现，学校的官网上已经都是今天下午在咖啡店发生的事情了，因为关乎到身为明星的你，以及身为校草校花的学长、蓉姊，所以底下的留言非常热络。 我有些好奇，留心看了一下，斗大的标题写着：「校园三大人物，和不知名灰姑娘的下午茶聚会，究竟他们是什么关係？神秘灰姑娘的真实身分是？」 我是灰姑娘，是吗？ 如果我是灰姑娘，我还能单单纯纯的爱上王子、嫁给王子，不用在这个沼泽里流连，我怎么会是灰姑娘呢…… 我怎么能是灰姑娘呢…… 我的眼眶微微红了，不知道是因为看到那些不友善的留言，还是想到自己…… 滑着滑着，虽然视线因为泪水而有些模糊，但有两条留言还是吸引了我的目光。 『小杏儿是我们的好朋友，请大家不要这样说她。』 『我很喜欢小杏儿，请大家也喜欢她，不要讨厌她。』 是你的留言，用字遣词很有你的风格，直白而霸道。 但底下的留言一个比一个恶毒。 『她凭什么有你撑腰呀？长成这样也行？』 『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吧？本人敢不敢站出来说呀，到底做了什么？』 『看了就噁心，装什么可怜呀？真令人反胃。』 回忆里那些远远比这些恶劣的话语，在这瞬间回到了我的脑海，我终于忍不住了，把头埋在枕头里，小声地哭了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觉得，你为了保护我而说的话，听起来好刺耳；你为了保护我而做的决定，看起来好血腥，你看似为我做的一切，好像才是真正刺伤我的利剑，好像才是熄灭光亮的冷风。 这是我第一次，因为你为我说话，而痛哭流涕，我好像开始觉得，你才是伤害我，破坏我的人生的真正凶手…… 好像在我身上发生的所有不幸的事，都是因为我踏入了你的沼泽。 我其实不明白，我都没有挣扎了，为什么你还不让我迷失我自己，不让我彻底失去自己的想法，不让我成为你的一部分，不让我只为你而活…… 却让我在沼泽里动弹不得，只能像这样独自哭泣。 我现在甚至有想要走到顶楼，像妈妈当年那样一跃而下，远离一切的衝动。 是不是这样，我就能忘记那些话了？ 是不是这样，我就能逃离这个人生？ 是不是这样，我就能没有自己的主观意识了？ 我看着紧闭的房门，还是忍下了衝出去的衝动。 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早上九点半了，我不记得昨晚是几点睡着的，但应该是哭着哭着就累得睡着了。 「叩——叩——叩——」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是爸爸独有的敲门方式。 我从床上起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睡眼惺忪地去开门，门外是手里拿着公事包的爸爸。 「起床了！早餐在桌上，我去上班了喔！」他看我醒了，交代了一句，就拿起钥匙离开了。 刚睡醒的我，愣了好久，直到听到门关上的声音才呆呆地说了声好。 也不知道是因为昨晚哭太久了，还是昨天发烧的关係，我现在的头好痛，站着太久还会有些晕眩，我只好又回到床上躺着。 最后我一整个早晨，连早餐也没吃，就躺在床上，有时候滑滑手机，有时候看看小说，更多的时间，就看着天花板发呆。 我现在的思绪是混乱的，有点好奇地点开昨天那个贴文再读了一次，发现经过一个晚上，下面批评的留言更多了，而你的留言没有再出现过。 我现在其实几乎可以确定自己的心境了，我知道自己是喜欢你的，也知道自己想陪在你身边，但我也知道，自己其实很讨厌你保护我的方式，很不喜欢你自以为的爱护。 何爷昨天跟我说的话，我是明白的，只是不想承认是你，我才会经歷那件事，才会变得更害羞，更害怕跟人相处，我只是不想承认…… 你是一个不知道自己培育了一群恶魔的人…… 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却总觉得自己可以保护我的人…… 这样单纯的你，又有什么错呢？ 这样单纯的你，我又怎么能忍下心责怪呢？ 『但没有经验的你们，是处不了我们的地的。』 郑淼的话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我那时没有注意，现在想来，没有经验的我们，也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呀…… 如果我是你的话…… 我要怎么保护我想守护的人呢…… 第二十一章 「谢谢。」 接过瑾心楼柜台里的小姐递给我的钥匙，我向她道了谢，就走上楼梯，前往三楼，上次何爷带我去的房间。 今天我和学长有约，但因为上次在咖啡店的事情，学长请何爷破例让我们使用学校专门给教授们休息的房间，让我能安心地把想跟学长说的话好好说完。 走进房间，我把包包放在沙发上，开了空调，就到茶水间给自己泡了一杯茶，想给自己一些心理准备。 虽然因为这天我准备了很久，但真的走进这间房间，我的脚还是忍不住的发抖，心脏跳得飞快，眼睛没有离开过关着的门，握着茶杯的手抓得很紧，脑袋里一直在想，等下学长进来了，我第一句要说什么？ 「叩——叩——」 一个清脆乾净的敲门声吓了我一跳，手上的茶杯差点打翻，脑袋瞬间一片空白，忘了要请学长进来，也忘了要去开门。 学长看我迟迟没回应，就自己打开了门，见到坐在沙发上，一脸紧张的我，笑着晃了晃手中的袋子，说：「我买了『饮恋』的饮料，你要哪个呀？」 「啊……」对于这样的开场有些意外，我还没反应过来。 「有芋头牛奶和多多绿茶，你要哪个？」学长边说，边坐到我旁边的沙发上，把袋子里的饮料拿出来放在桌上。 我看了一眼，放下茶杯拿了芋头牛奶，说：「我要这个吧……谢谢学长……」 「跟我猜的一样，你和昀玫的口味一样呢！」学长不经意的说，在另一杯饮料上插上吸管，喝了一口。 学长说话的时候，我刚好吸了一口，有些被呛到，断断续续的解释道：「因为以前常和她去买饮料，有时没钱，我们两个就会一起喝一杯……」 「那时你们感情真好呢！」学长笑着说。 「是……是呀……」聊起以前的往事，我是欣喜的，但若对象是学长，我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情绪和表情。 「你今天会想约我出来聊聊，我想你想好了什么要跟我说是吧？」 「嗯……」我深呼吸了几次，抬眼对上学长视线，说：「学长你知道，为什么那天的事会演变成这么严重吗？」 学长想了一下，说：「我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我其实不太明白，现在人不喜欢被这样保护？」 果然学长，和你一样单纯的不视人间烟火呀…… 你们这种人，真的单纯地让人羡慕呢…… 「不是的。」我摇了摇头，解释道：「这是忌妒！」 「忌妒？谁忌妒谁？为什么要忌妒？」学长看起来很疑惑，连问了好多问题。 「如果学长是那天的那群女生，自己最喜欢的学长姊在你面前，这么护着一个看起来比你平凡、人缘比你差的同学，学长会是什么心情？」我没有回答，而是做出了一个假设。 「那不就表示我喜欢的学长姊喜欢那个人吗？那我自然会爱屋及乌呀！」学长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回答我。 我对他的回答有些惊讶，在我的世界里，没有人会像学长这样想，所有人都是自私的，都只想着自己的利益，所以在这个世界里只要有人过得比其他人好，他们就会不计后果的抢走他的一切，即使这样他们也不会得到什么多馀的好处。 对我来说，他们就是一群披着人皮的恶魔，而你们，是一群不知道自己培育了一群恶魔的人，还在假惺惺地说着保护。 想到这里，就有一把无名火从我心底窜出。 「如果每个人都跟你一样，这世界就没有罪犯了。」我压抑着心里莫名的怒火，低下头不去看学长此刻的表情。 「什么意思？」学长的身体向前倾，有些急迫的问我：「小妞，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们都是恶魔！」我抬起头，一看见学长过分乾净的眼眸，我就失控的大喊了。 不知道自己培育了一群恶魔的人，跟恶魔有什么不同呢？ 又或着说，比恶魔还可怕…… 「小妞……」学长被我吓到了，往后退了一点，不知所措的看着已经满脸是泪的我。 我知道自己太过激动了，往后挪到靠到沙发的椅背上，整个人缩进沙发里，小声地说：「学长抱歉……我想我需要冷静一下……」 其实说完那句话我就后悔了，你怎么可能是恶魔呢？对我来说，你比女神还要美丽动人，你仙子还要优雅端庄，比天使还要单纯洁白。 我一直都知道，你们是善良的，乾净而直白，想到什么做什么，听到什么信什么，因为你们有能力、有本钱，可以随心所欲的行动，不用多想后面的很多影响。 但你们的世界，太多人是以自我为中心的，你不太会去在意这样做对其他人的伤害，而即使在意了，你们也不知道这样做对我们的影响，更不懂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影响。 我盯着沙发，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你们说，才不会污染到你们纯洁的心。 「学长……」我抬起头，轻声说道：「这是人性，很残忍，却很真实……」 学长听到我的声音，抬起头来看我，眼眸里是淡淡的温柔，还有一种不明，却鼓励着我继续说下去的情绪。 「你们和我们的世界，是不一样的……」我喝了一口饮料，继续说：「你们的世界没有勾心斗角，没有血腥暴力，只有单纯乾净的对与错、好与坏。但我的世界不一样，我每天必须尽量让自己活得安静，活得没有人发现，才能不受到伤害的活着。」 「一旦我和你们世界的人有所接触，其他人就会开始忌妒，忌妒我认识你们，忌妒我能和你们说话谈笑，忌妒我和你们是朋友……」 「但这些忌妒都不直接伤害到我，直到你们正大光明的为我说话。」我终于对上学长的眼睛，缓缓地说：「你们为维护我而发声，对他们来说就相当于你们在大家面前指责他们的不是，这对他们来说不只是伤害了自尊，更让他们原本就存在的忌妒无限放大。」 我说完全部我想说的，眼睛真诚地看着学长，等待着他的反应。 他先是微微楞着，后来又露出了解的神情，说：「我从没想过，小妞你是这样想的，但你说错了一件事。」 「我们的世界没有你想像的如此美好，也是险恶的。」学长放松地靠着椅背，笑着说：「我们也有阶级，也会勾心斗角，也会忌妒攻击，我们和你们其实是一样的，都以为对方的世界有多美丽乾净，都嚮往着对面的世界。」 「正是因为觉得你们世界比我们的单纯，我们总以为只要大声保护你，就可以让你有一张不被破坏的保护膜，我们就能将你守护得很好，现在看来，我们都错了呢……」 「啊……」 「昀玫那边呢？你打算怎么办呢？」学长看我像是听懂了，转移了话题。 「我……我没想好……」 「昀玫和蓉特别单纯，他们一直都是独来独往，想干嘛就干嘛，要让她们理解这些事情，需要一些话术和时间，我们必须先拟出一些方法。」 单纯在我们这个年纪，说难听一点就是傻，我不是觉得你和蓉姊傻，只是你好像和以前一样，做事很直爽，常常没有考虑到之后的后果。 要说服你们，不只会污染了你们纯洁的心灵，还会破坏你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这我和学长不乐见，却也不得不见的结果。 「学长有什么想法吗？」我明白学长的意思，所以询问比我更了解你们的学长。 意外的，学长无奈地摇摇头，说：「要让他们不受影响地接受这个事实，几乎不可能。」 我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这件事。 「我们现在只能想办法跟她们解释，让他们理解现在人们背后的险恶。」学长挺直了背脊，眼神变得严肃认真。 「那如果不要是我们跟她们说，而是请教授、周姨或郑淼之类的人去说呢？」 因为学长还不知道妈妈和何爷的事，所以我还是用教授称呼何爷。 「那样做的成效很微弱，而且她们会不会任性的无理取闹我不能保证，周姨还有可能说服，更何况郑淼学妹和你的事都还没解决呢……」 学长说到这里，突然问我：「对了，小妞你和郑淼学妹到底怎么了？」 一提到郑淼，我就羞愧地低下头，不知道怎么回答学长的问题。 「我看你们两个关係很好呀！怎么吵架了？」学长看我一脸愧疚的脸色，建议道：「你跟我说说吧！我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在学长的热心的语气下，我把我和郑淼的事情完整的说给学长了。 第二十二章 学长听完我的叙述，只问了一句：「小纽你……是真的喜欢昀玫吗？」 我毫不犹豫的点点头，说：「嗯，即使她不喜欢我，即使那件事多半的因素在于她，我还是好喜欢好喜欢她……」 我是红着脸说完的，这是我第一次亲口说出自己喜欢你，更是我第一次这么直白的表达自己真实的想法。 「喜欢到，寧愿她永远当个单纯可爱的小孩，什么都不知道……」我顿了一下，补充了一句。 我没有说明显说出这句话表达的意思，但我知道学长听得懂我在说什么，他的回答也证实了我的猜测。 「即使再也见不到她，再也不能和她说话？」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我知道学长真的很聪明，也很了解我。 「你要离开吗？」学长虽然猜到了，还是很惊讶，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我看向房间里唯一的窗户，真心地说：「我不知道……」 但我想我会的，或许不是马上，或许不是现在，但一定在不久之后。 「我不觉得瞒着她们是一件好事，这件事他们总有一天要知道的。」学长试着劝我。 「他们为什么要知道呢？」我近乎疯狂的盯向学长，不理解的说：「我都瞒了他四年多了，再瞒着一辈子不行吗？」 学长被我的眼神吓到，没有说话。 「我若想让昀玫知道，早在四年前我就会告诉她了，不会拖到现在。」我闭上眼睛，让眼里的疯狂淡化一些，再次睁开的眼睛里只剩孤独和伤痛，我的声音淡淡的，说：「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一个人了，我习惯了的……」 「这个方法你不要我们可以再想别的方法，你不想跟她们说我可以去说，也可以拜託周姨去说，你不想见到昀玫难过的样子，也不是只有离开这条路！」学长有些激动，身体微微向前倾。 我垂下眼眸，不再看学长，轻轻地说：「让昀玫知道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了，不如不再见。」 「林妤杏！」学长看起来真的紧张了，站了起来对我大吼。 印象中，这是学长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我。 「我其实很感谢学长。」我的声音没有被学长的情绪影响，还是很淡很轻，这让学长愣住了，气势顿时少了一半。 「这么多年以来，我什么也没提，身边的家人、朋友也不敢多问，后来昀玫回来，我也是一味的逃避，但从没有人强制劝着我把事情说开。」我抬起头，对上学长的眼睛说：「学长是第一个，不惜拜託教授，也想让我和她们好好聊天的人。」 学长很高，坐着的我要抬头看他其实很累，但我还是盯着他，他的眼睛偏茶色，因为刚刚的机动还有些微微的怒气，但更多的是平淡和无奈。 「做个隐形人我也算是很擅长了，要躲个一辈子不算困难吧……」我自嘲的笑着说：「我之所以不想告诉她，除了不想告诉她以外，我更怕她知道了会伤心，又或着……」 我低下头，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怕她根本不会伤心……」 说完，我站起身，拿起桌上的饮料和我的随身包包，绕过学长走到门前，手放到门把上的那刻，我开了口。 「学长可以告诉我，我这杯饮料的名称吗？」 「啊……叫做……」后面传来纸张的声音，然后我听到学长说：「他很好……」 开学后，我没有再住回宿舍，而是每天家里、学校两边通勤，没事的时候，还是照样到图书馆待着，比较没事的时候还会几乎整天都在那，连饭都会忘了吃。 郑淼又回到粉丝团了，我每次遇到她都跟着之前那群女生走在一起，即使我鼓起勇气用小动作和她打招呼，她都还是在跟那群女生们聊天，没有多看我一眼，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我。 我有些失落，但我没办法想那么多了，寒假快结束的时候，我找了一个兼职，在一间学校附近一条小巷子里的书店打工，这件事我除了有告诉爸爸和姑姑，还通知了何爷和学长，而学长有空的时候会来书店看看我。 因为这家书店隐密，店面又不大，平时几乎不会有学生来，所以很多时候店里除了店长，就只有我和学长。 至于离开的事情，我想读完这个学期，就休学两年，出国走一走，我这学期在书店打工的钱，再加上高中三年存到的钱，应该够我买一张机票。 这件事我谁都还没说，我想着晚点再跟何爷商量，他是我觉得最不会不同意的人选了，而且之后其他人问起来，如果何爷愿意替我和他们解释，事情一定能往好的地方发展。 真的认识何爷后，我就明白为什么妈妈这么喜欢这位教授了，他是一个善解人心的好老师，我遇到的很多困难，他都能协助我找到最佳的方法。 这学期的课程，他和学长也分别在图书馆和书店帮了我补了很多课，让我对设计更加了解和熟悉，我现在的成绩和技术几乎都是他们手把手带出来的。 「何爷您这样不会被说偏袒学员吗？」我撑着手臂，转头看着旁边认真阅读我的笔记的何爷。 「我是偏袒你呀！」他放下书，指着笔记问我：「这是那小子教的？」 我看了一眼笔记上的重点，点点头说：「学长说这是这位设计师的风格，採对称风。」 「哼！」何爷一脸不屑，批评道：「我教这小子的他是学到皮囊上了呀？长这么好看脑子怎么就不好使了呢？这个设计师的风格才不只这样，对称是这个设计师设计过最糟的风格！」 我无奈地看着何爷，不知道是要附和还是否决，只好保持沉默。 何爷和学长关係虽然好，喜欢的设计风格却是截然不同，学长喜欢对称、整齐的设计，但何爷偏偏追求不规则、自由的风格，我在他们两个的教导下，虽然常常听到两人互相批评的抱怨，却也约莫摸索出一些自己的门道了。 「何爷……」我看着身旁气到鬍子都翘起来的老人，想着应该是时候告诉他了，就说：「我下学期开始想要休学两年，去外面看看……」 「欸！」正在碎碎念的何爷停了下来，惊讶的看着我说：「你想好了？想去哪里？」 我点点头，说：「我的积蓄不多，但够我买一张机票了，或许您会觉得这是一种逃避，但我想出国到外面走走，去哪里我还暂时没有想好，但我想去哪都比现在的我好。」 何爷听了，认真的想了想，肯定的说：「这是一个很好的想法，但真的要休学吗？你还年轻，读完大学再去也不迟呀？」 「不行的。」我摇了摇头，解释道：「我知道您不赞同我对这些事情的看法和做法，但我真的不想让昀玫知道我被霸凌过的事情，而且经歷了那么多事情，也逃避了那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好好正视自己的心，我想离开，让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现在不行吗？」何爷似乎很想劝住我。 「您可能不知道，因为昀玫转来银铃了，我走在校园里不时就要注意会不会遇到她，也因为寒假那天的事，我现在在校园中常常会感受到异样的眼光，每天在学校都活得像在战场……」我对何爷的不理解没有意外，也只能无奈地跟他解释。 听完我的话，何爷沉默了，我小心翼翼地盯着他许久，正当我以为他不同意我的作法，准备把注意力移回笔记本上的时候，他开口说话了。 「我知道了，小妞你跟妍雪一样，是个聪明的孩子，我应该不需要担心你的。」因为何爷的声音，我转过头头去看他。 「不过你会跟我讲这件事，是有事要拜託我吧？」何爷看进我的眼睛，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是的。我希望您能在我出国前瞒过除了学长以外的所有人，至于学长，我会亲自跟他说的，但是……」想到要麻烦何爷，我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不知道怎么开口。 「离开后就交给我吧，别担心了。」何爷打断我，对我保证他会帮我解决之后发生的所有事，然后问我：「休学的事情怎么办？需要家长同意喔。」 「我知道。」我点点头，有些心虚地低下头说：「我打算暑假快结束的时候离开，把休学的单子直接放在家里桌上……」 我知道这样的做法很任性，但我不敢跟爸爸讲我决定出国的事情，迫不得已只好想出这个下下策，而且这个下下策，还需要何爷完整的配合。 何爷没说什么，又问了一句：「那机票呢？打算怎么订？」 「这……」因为这是要拜託何爷的事情，我支支吾吾的说：「能……能麻烦何爷您吗……」 说完，我眼睛偷偷的往上瞄，建何爷的眉头微微皱起，我急急忙忙说：「如果您不愿意的话也没关係的，我再想想办法就好了……」 这句话我说的很不真实，若何爷真的不帮我订机票的话，我就真的不知道要找谁帮忙了。 「你这孩子真是的！」何爷摸了摸我低得很低的头，笑说：「什么都想好了呀！看来我是劝不住你囉！」 「咦？」 「决定好时间和地点后告诉我吧，我帮你订机票，还有行政那边，我跟他们说一下，让他们宽容宽容你吧。」何爷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笑着跟我保证。 第二十三章 下了飞机，夏天的阳光依旧炎热，我穿着轻薄的洋装，踏入了这个陌生的国度。 那天和何爷聊过后，他就没再阻止我的决定，除了帮我订了来日本的机票，还帮我找了一间费用亲民的民宿，甚至跟民宿老闆说了我的现状，请老闆好好照看我。 那位老闆也很亲切，说如果我若要长住，他可以给我一个打工机会，要我帮他打扫其他房间和准备客人的早餐，来抵住宿费，让我受宠若惊。 至于学长，我在一天下午，在书店把事情告诉他了。 「7月15号我就要走了，机票都订好了……」看着坐在我对面的学长，我紧张的说。 「你确定了？要就这样去日本？」 「嗯……」我点点头，解释道：「民宿那边教授帮我沟通过了，高中的时候我也自学过日文，虽然没有很专精，但日常生活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障碍。」 「那日常消费呢？你有钱吗？」学长满脸担心的问我，语气里都是不赞同。 「扣除机票钱，我还有一些积蓄，在我找到打工的工作前应该够了，学长不用那么担心的。」我顿了一下，补充说：「至于课业，我打算去图书馆自学，我会兼顾的。」 「你想好就好了吧，钱不够或有什么困难就找我或教授，我们会尽量协助你的，不要逞强。」学长虽然是接受了，但还是不放心地叮嚀了几句。 「知道了！」对于学长的同意，我终于露出笑容，说：「我就出去两年，两年后就回来面对了，我跟学长你保证。」 「你变了呀小妞！」学长露出欣慰的笑容，说：「当初和你搭话，你还是个跟我说话都会结巴的小女孩呢！怎么不到一年就长这么大了？」 「因为学长吧，要不是学长这几个月的陪伴和谈心，我也不会有如此明显的成长。」 这句话是我一直想跟学长说的，和郑淼吵架后，不论是在学校还是家里，学长都是我最好的心灵支柱，给了我很多意见和方法，让我不论是生活或课业都还算顺遂。 「都这么感谢我了，怎么还是不肯改对我的称呼呢？叫学长多生疏呀。」学长开了个小玩笑。 这几个月的相处以来，我也有感受到学长对我的感情有些微的不一样，但每次说到这个话题，我都尽量转移或着忽略，学长感觉到后，也不常提到这些事了。 现在又提到，想必学长真的不捨得我吧，觉得自己真的需要给他一个交代，便顺着学长的话认真地回了一句。 「等我回来，再给学长一个答覆吧……」 「行呀！」或许是终于得到回应了，学长露出很少见的真诚笑容，说：「我在这里等你喔！」 看着异国的天空，学长那天的话还在脑中回盪，我也要好好做个了断了呢…… 我拖着沉重的行李箱，看着民宿老闆传给我的地址和前往方式，慢慢朝公车站走去。 坐了大概二十分鐘，我在一个热闹的街上下了车，边看着民宿老闆给我的地图边走，民宿在一条很小的巷子里面，我找了一阵子才抵达目的地。 虽然巷子外面的大街很繁荣，这条巷子却像是没有开发过一样，还保留着传统的风格和味道，民宿也是朴素简单的风格，招牌小小的，清秀的掛在店面一角。 「您好。」我推开门，用日语打了招呼。 里面走出一位大约50几岁的中年男人，问我是哪位客人，我向他介绍了自己是谁后，他便非常热心的替我办了入宿手续，便帮我把行李拿到我住的二楼。 「我听你的爷爷说，你是来这里打工的？我看你年纪轻轻，大学毕业了呀？」他边带着我上楼，边和我间话家常。 他日文说的很快很顺，我听得有些吃力，却又不好意思请他说的慢一点，只能勉勉强强听懂大概的内容，并用简单的日文回应。 「你说话说的那么快，人家小姑娘怎么听得懂。」走到二楼时，我听到一个中年女性的声音，带着指责的语气说：「而且她刚下飞机就来这里了，都还没休息，你有那么多问题不能晚点再问吗？」 声音是老闆娘传来的，因为看过照片，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似乎在打扫走廊，素色的居家服外穿了一件围裙，头发简单的用发髻盘起来，手里拿着一支拖把，转过身来对着老闆碎念。 「对欸，小姑娘你听不懂要说呀！我可以用英文说话的！」老闆被老闆娘责备后，才意识到这点，转过头来对我频频说抱歉。 「不会的，我听得懂，只是有些吃力……」我急急忙忙解释，不想造成他们的困扰。 虽然日文我是自学的，但我也学了将近三年，上了大学后，不时也有复习或学习，加上我对文字的敏感度很高，其实也算有些水平。 听着老闆和老闆娘一人一句的关心，我原本紧张不安的心情也淡化了许多，来之前总跟何爷和学长说不要担心我，我一个人没有问题的，但从小没有出过国，也没有一个人旅行的经验，我其实还是会害怕的。 怕跟陌生人相处，更怕自己支撑不住而不得不回去…… 怕再遇到你时，我还是这样胆小的我…… 怕我没有再见你的勇气…… 「小杏呀，你不是还没读完大学，怎么会独自出来打工？」晚餐后，老闆娘邀我和她一起看一个日本的节目，顺便和我聊聊天。 老闆娘的名字叫做嵐，她说我叫她嵐阿姨就行了，而老闆单名烽，他要我叫他烽哥，被嵐阿姨调侃，说他都多大把年纪了，还那么不要脸。 不过两人这样的吵架，让我原本很紧张的我放松了一些。 「呃……」这些事说来话长，我也不是很想提起，只好有些敷衍地说：「因为想要离开自己的熟悉的生活，一个人到外面看看……」 因为「生活圈」是个专有名词，我不知道怎么念，只好用自己会的词大概解释。 「那么年轻，怎么不读完大学再出来呢？」嵐阿姨问了一个我不是很想回答的问题。 「这……」我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跟他们说。 「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今天你也累了，先上去休息吧！」嵐阿姨看我一脸犹豫，也没有强迫我，体贴的跟我说。 「啊……不是的……」我急急地说了一句，原本将注意力转移到电视上的嵐阿姨便转过头来看我。 想着自己要在这里住那么久，他们迟早都会知道，我心一横，将事情说了一遍，虽然省略了许多细节，「霸凌」两个字也因为不会说用了「欺负」代替，但已经足够让嵐阿姨理解。 至于感情的方面，我考虑到你是演员，算是个公眾人物，还有自己的个人因素，我没有交代得很明确，只有大概带过。 「你说的赵昀玫，是最近那个传出同性恋的中国明星吗？」 「啊！阿姨您知道呀？」对于「同性恋」这个词的日文有点陌生，但我大概能判断她问了什么，并且对于她知道你的事，感到不可思议。 原来在我和你疏远的这几年，你已经有如此成就了吗？ 不愧是你呢，还是那么耀眼…… 嵐阿姨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了手机，给我看了她的手机萤幕，说：「这个赵昀玫演的戏剧，票房都挺高的，尤其最近又出现这样的新闻，关注度很高。」 虽然嵐阿姨用了一些专有名词，但我还是猜测出她在说什么了，点点头表示同意。 我没有看过你演的电视剧，但我知道如果是你的话，做什么都一定会是第一的，因为那才是你的风格，也是我最喜欢的你。 「所以小杏是因为离开她才来日本的？」 「嗯……」 「看来小杏也有很多的故事呢！」嵐阿姨注意到我的情绪，将视线移到电视节目上，笑着说：「在这里就认真生活吧，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和烦恼都可以找我喔！」 我点点头，向她道了谢，便以想休息为由，回了自己的房间。 上了楼，我走进自己的房间，脱了鞋子就没有形象的往床上扑。 这家民宿的床很软很舒适，让人一躺上去就很想好好一觉到天明，但我把脸埋在床里，迟迟没有睡去。 「不知道家里现在怎么样了……」我自言自语的，因为脸埋在床里，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我今天是在爸爸出门后，才离开家的，临走前我把「休学申请书」放在客厅的桌上，留了一张纸条给爸爸，要他不要担心我。 在机场送行的时候，何爷和学长都来了，他们除了再三嘱咐我一个人在外面要小心，何爷还硬塞了一张卡给我，说真的没办法的时候，先拿出来应急。 虽然我极力拒绝，但何爷后来跟我说，他知道我就算真的没钱了，也不会决定提前回来，所以这些钱，要我一定要收着，之后再还他就可以了。 想到这里，我翻过身，抬头看着天花板，喃喃自语着：「他们还真懂我呢……」 第二十四章 转眼间，我在日本也待了将近半年，这半年里，我找到了一个在服饰店的工作机会，店长姊姊人很好，在我工作前，便把店里的衣服和设计，仔仔细细跟我介绍了一遍。 在不用打工的时候，我几乎都待在附近的一个县立图书馆，嵐阿姨帮我办了一张借书卡，让我可以把没看完的书借回民宿阅读，但我还是喜欢往图书馆跑，那里安静，也有桌椅方便我画设计图和作笔记。 在这半年的学习和练习下，我的设计图越来越有我自己的风格了，我对设计的兴趣也越来越浓厚，现在读设计书、画设计图，也能看出不同设计师的风格和特色，对于设计方面的用词和解释，也能明确的理解，更能感觉到不同设计的意义了。 为了学得更多，每个周日我会去不同的服饰店，欣赏不同衣服的设计，并将它们分类，用自己的方式大概归类出不同的风格，或是将它们的特色融合，设计出不一样的服饰。 「小杏你也真有毅力，就这样一个人撑了半年，过几天就要过年了吧，没想要回去吗？」这天在服饰店，店长姊姊雅织问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快过年了，最近来服饰店的人比平时多，刚刚才走了一群人，现在是这几天以来少数的休息空档。 「没有欸，我打算这两年都不回去了，我是逃出来的，就这样回去也很难交代……」 跟着雅织姊久了，我的个性也被她影响的变得比较活泼开朗，现在跟顾客或陌生人说话也不会结巴或很紧张了，还记得一开始，我和客人介绍衣服的时候都害怕得快哭了，那时雅织姊还说我胆小害羞，总笑着威胁要把我开除。 现在雅织姊提到回家，我才发现，我和家人朋友也好久没有联络了。 离开前，我设立了一个新的帐号，一个只有何爷和学长知道的帐号，所以这半年来，我也只跟他们有接触，爸爸发现我出国后生气的事情，也是何爷和我说的，想到这里就有些愧疚，这后来是何爷帮我说服爸爸的。 至于你和蓉姊，学长说你很难过，前一阵子一直吵着要来日本找我，蓉姊和周姨劝了好久，才打消这个念头。 还有郑淼…… 听到她的消息，是在来日本的一个月后…… 那天晚上我一洗完澡，就接到了学长的电话，学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悲伤。 「学长？」 因为我和学长通常以讯息沟通，不太常打电话，所以接到他的电话让我有些惊讶。 「小妞，我今天回学校找教授的时候，遇到郑淼学妹了……」 啊…… 很久没有听到郑淼的名字，我愣了好一会儿，没有回答。 「她看起来很憔悴，一看到我就急急忙忙问我你去哪了，怎么整整一个月没有去学校，教授也没跟她说什么……」 「教授也真是的，怎么就不告诉她呢？她那样的状态我看了都担心呀……」学长一直碎碎念，我很少看到他这样，下意识地觉得郑淼的情况真的不乐观。 「她……她怎么了……」 那么久没有和她连络，突然听到这么不好的消息，我不免担心起来。 「也没怎么了，就是感觉她人瘦了一圈，看起来对你不见的事很是掛念。」 「那……你有跟她说吗？」 「说了呀，怎么能不说。」学长顿了一下，说：「不过她似乎是有猜到你会这样做，只是事发突然，也没想到你会完全不通知她，她有些心碎了吧，在咖啡店哭了好久……」 「哭了吗……」我有些恍惚地问。 「她真的很喜欢你呢，哭了很久，要我一定要保护好你，说如果你有一点闪失，就要我拿命来换。」学长开玩笑地说：「不过我怎么可能让你出事呢……」 我没有说话，当初决定要离开，我也有想过要不要让她知道，但后来还是没勇气说，才要何爷帮我转告，只是没想到何爷竟然什么也没说。 学长见我没有回答，继续说道：「我现在打给你就是要问，你要不要把这个新的帐号给郑淼学妹呀？你也知道她对你……，这么狠心不太好吧……」 学长没有把话说明，但我也明白学长的意思，郑淼对我，真的跟对其他人不太一样。 『因为你是我的赵昀玫。』 郑淼的那句话又在我耳边回盪，我深呼吸了几次，拒绝了学长的提议。 「正因为她对我不一般，所以我更不能跟她连络……」我停了一下，调整了情绪，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所以麻烦学长，替我照顾好她吧。」 「我尽量吧，谁叫这是小妞你交代我的呢……」 自从我出国，学长更没有掩饰对我的喜欢，这类曖昧的话变多了，我还没有完全习惯，常常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转移话题。 「对了，学长你找的那份工作怎么样？」我坐到床上，用一条毛巾包着湿湿的头发。 「挺好的，工资不低，待遇也好，重点是领导人很和善，不吝嗇地将经验传授给我，我刚进公司的时候有很多问题都是问她的。只是……」学长顿了一下，有些抱怨的说：「她好像喜欢我，常请我吃饭之类的……」 「能被领导喜欢不好吗？学长你也没谈过恋爱吧。」我知道学长的心思，故意有些满不在乎的提议。 「算了吧，我要还等我的妤杏小妞呢。」学长听出了我的语气，却还是开玩笑地说。 「再说吧。」我敷衍了一句，就编了一个要读书的理由想结束这个话题。 「行吧！头发要吹乾再睡觉，也别太晚睡，熬夜对身体不好。」学长似乎是想了想，又说：「还有要记得吃饭，不要过餐，没钱跟我说，我也开始赚钱了，养你没问题，不要逞强。」 学长明白我的态度，也没有再强求，叮嚀了几句就自行掛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我将手机丢到床的一边，也不管头发没有乾，就往后一躺。 我不喜欢吹头发这件事，好像是姑姑跟学长说的，学长知道后就天天提醒我，说不吹头发会生病，我生病了没人能照顾，他会担心。 我每天想了那么多，却从没想过学长会喜欢我，还如此露骨的表示，我觉得自从我来到日本，学长似乎变了一个人，虽然声音听起来还是熟悉的温柔平静，但用词和话语变得不一样了，不像我认识的学长，反而有种侵略性的感觉。 不过意外地不让我讨厌…… 「在你这个年纪就决心要独立的女孩，我还头一回见呢！都不会想家吗？」雅织姊的话把我从回忆里拉回来。 「会呀！但我必须变得更有能力，才有面子回去呢！」我整理了情绪，对她笑着说。 「是有什么喜欢的人吗？」雅织姊对感情的事情特别敏感，我没有表示什么，她都看的出来，也常常一针见血地给出建议。 所以我也没想隐瞒什么，点点头说：「是呀！我很喜欢她呢！」 「女生？」因为日文里，男女生的「他」发音不一样，所以她好奇的问了一句。 「嗯，我喜欢的是女生，那个明星赵昀玫。」这半年来，我对雅织姊很信任，对你的感情也多少释怀了，所以直接说的时候也没有那么抗拒了。 「你说那个因为演『胭脂红』而一炮而红的那个女演员吗？你和她认识吗？我超喜欢她的欸！她演的『爱情？友情？』超级好看！」讲到你，雅织姊异常的兴奋，看起来是你的忠实粉丝。 不过这两部戏我都只有听过，对剧情在说什么根本不清楚，只知道是你演的，所以高中的我敬而远之，能不知道就不知道，能不接触就不接触。 高中的习惯，导致现在的我不喜欢追剧，少数会看的戏剧也是偏向欧美或日韩。 「嗯，她是我朋友。」 「小杏你有这么有名的朋友呀！」雅织姊很惊讶地说，之后又不知道想到什么，往我这边靠了靠，悄声说：「可是她前阵子不是爆出同性恋吗？最近她的贴文也几乎都是她和那个女生的约会和合照，看起来还没过热恋期呢！」 来日本也半年了，对于一些比较特殊的名词，听着听着我也几乎都学会了，和雅织姊的对话也越来越顺畅，一些关于文法和单字的问题我也很少问了。 「是呀！她和那个学姊在一起了，我也只是单方面喜欢她，不过我没打算让她知道就是了……」现在的我，对于你的恋情，也越来越放得下了。 不过如果你现在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应该还是会动摇吧，或许还是会不知所措，还是会想要逃跑…… 看到我的表情，雅织姊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放不下的事情，有时候不能强迫自己放下，而是要把它保存好，不能让它受一丝的损伤。」 「咦？」我本想低下头，却因为雅织姊的话抬了头。 「『喜欢』是值得被留念的，不应该被放下。」她露出一个我不懂的微笑。 第二十五章 之后来了很多客人，小店很快忙碌了起来，我也不好再提起刚刚的话题，直到傍晚下班后回民宿的路上，我还在想雅织姊刚刚的话。 『「喜欢」是值得被留念的，不应该被放下。』 我真的可以不放下这个没有结果的喜欢吗？ 要怎么留念，才能像是放下了呢？ 留念，又是什么样的呢？ 我脑海里冒出各式各样的问题，但我什么都还没想到，就已经走到了民宿门口。 因为是过年的连假，来民宿的客人变多了，门前的鞋柜里有很多大大小小的鞋子，其中有一双我很眼熟的鞋子，我想不起来我在哪里看过，只记得早上出门时还没有这双鞋。 我抱着疑问，边推开门边说：「我回来了！」 一打开门，我便傻住了，手上的包包差点掉到地上。 「想我吗？小妞。」 眼前是穿着浅蓝色毛衣的学长，只见他放松地坐在吧檯前的高脚椅上，他前面的桌子上放了一杯咖啡和一盘手工饼乾。 「学……长……你……」惊吓过度的我，说话都结巴了。 「吓到了吗？别用日文呀，我听不懂。」学长笑着走过来，接过我快要滑落的包包。 被他这么一说，我才发现我刚刚因为太紧张，竟然习惯的使用日文说话，而学长说的中文，我也似乎自动翻译成了日文。 「啊……对不起……」我急忙将语言换成中文，缓了一下后问他：「你怎么会来？」 「想你了。」学长突然靠近我，异常认真地说。 「咦？」我的脸「刷」的红了，震惊的看着学长，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画面。 「开玩笑的啦！」学长摸摸我的头，转身边走边说：「反正放假，我就代表大家来看看你呀。顺便来日本玩玩。」 我没有接话，默默地跟在学长身后，坐到他旁边的高脚椅上，顺手拿了一块饼乾。 「这么久没见，我家小妞越来越不跟我客气了呀。」学长看到我的动作，调侃道。 「我不能吃吗？」我被学长一说，手里的饼乾已经放到嘴边，不知要放回去，还是吃下去，有些抱歉地看着学长。 「可以的，我怎么可能不让你吃？」 学长被我的反应给逗笑了，也拿了一片饼乾放入嘴里，然后宠溺的将盘子往我这里推了一点。 从寒假开始，我和学长的接触就变多了，开学后更是常常相约去图书馆、吃饭，学校里关于我们的緋闻也越来越多，我不时会遇到一起上过几堂课的同学，问我和学长是不是在交往，我都无奈地否认了，可是好像还是很多人相信我们在一起了的传闻。 其实我看的出来学长在这半年里，对我的感觉越来越不一样，只是我不想在还没完全确认心意的状态下，和学长发展朋友以上的其他关係。 所以我决定要来出国，有一小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不想让学长这么容易见到我，但我没想到一放假他就到日本来了，有些心虚的我，不知道要跟眼前的学长说些什么。 但好险，学长也没让我尷尬，一直和我说着他工作上遇到的趣事，或他回学校时遇到教授的日常斗嘴。 「教授那人真的是，都多大把年纪了，设计风格还是那么跳跃，不知道消停一些吗？」学长一脸拿教授没办法的表情，但语气里却没有抱怨的感觉。 「何爷的设计也很有他的风格呀！」我才刚帮何爷说了一句话，就听到学长不满的抱怨。 「那是你叫了他一声『爷』，他才对你那么客气，我的设计都不知道被他批评到什么程度了，我好歹也是他带了四年的学生耶！」学长夸张地将咖啡一饮而尽，像是在喝闷酒。 「学长的设计也可以在活跃一点呀，不用拘束在对称和一板一眼。」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建议道。 「连你也这么说呀……」我的话学长应该是听进去了，他沉默地想了想，妥协的说：「好吧，如果有馀力的话，我试着尝试不同风格吧……」 我没有回答，因为学长有些彆扭的表情露出了微笑，自从和学长熟识后，我才发现学长的个性并不是我最一开始认为的沉稳，而多了一些可爱。 「学长要在日本玩几天呀？」看气氛有点安静，我转移了话题。 「五天，想说去附近逛逛，回去正好过年。」学长转头看向我，笑说：「这五天我有荣幸邀请你这位半日本人当我的导游吗？」 「行呀！可我也没去过什么景点呀。」我没有拒绝，快过年了，我也想稍稍放个假。 但因为这半年忙着学习和打工，我就算去比较远的地方也都是在研究设计，没有真正到什么景点观光过，也不知道哪里比较好玩。 不过学长好像不是很在乎，他说我愿意陪他过这五天就行了，我也没再说什么，先暂时答应了，想着晚上要记得跟雅织姊请几天假。 「你能不能别吵了，有一个房客在客厅休息，你在吵会打扰到他！」 门外突然传来一句说的飞快的日文，是嵐阿姨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骂烽哥，两人经常这样吵吵闹闹的，一点点小事都能斗嘴，但关係却还是很好，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们的相处方式。 我对学长吐了吐舌头，起身去帮他们开门，接过了两人手上大大小小的袋子，跟在我身后走来的学长，也从我的手上拿走了几个袋子。 「啊，我突然想起来我有一个折价卷快过期了，走走走，烽我们去吃！」 经过我的一番介绍，两人也大概猜到学长对我的情感，嵐阿姨急忙站起来，拿起他的随身包包就要把烽哥拉出去，临走前还不忘补一句。 「小杏呀！你这个学长的晚餐就拜託你了喔！好好招待人家呀！」说完就出了门，留下门上大力摇晃的风铃。 「老闆娘刚刚说了什么呀？他们两个怎么忽然又走了？」学长一脸疑惑，不解地用中文问我。 我无奈地将嵐阿姨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又解释说学长若觉得困扰，可以不理会他们没关係。 「才不会呢！我很感谢老闆娘呀，给我一个能吃你亲手做的晚餐的机会。」学长笑笑，因为嵐阿姨和烽哥走了，他随意地靠在沙发上。 我被学长的说词吓得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急忙跑进厨房。 可突然要我做晚餐，又是要给学长吃的，我莫名的紧张了起来，翻了翻嵐阿姨买回来的食材，心想着做个大阪烧应该是没有问题，只是学长家里有周姨那样厉害的厨师，他的口味会不会很挑呀？ 「我不挑食，你做什么我吃什么。」学长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像是听到了我的心声。 我诧异的转过头，学长已经走到我身后，越过我的头顶看向我从袋子里拿出来的食材，像是明白了什么地问了一句：「要做大阪烧吗？」 「咦？」 学长怎么猜到的？ 「看食材就知道了，我来帮忙吧！」学长没有等我的回应，拿起几个蔬菜和盆子，就到水槽前面洗了起来。 看着学长的背影，我有些恍惚。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们的默契好到连开口都不用。 我和你好像从来都没有默契呢，只是我配合着你而已…… 晚饭过后，我和学长坐在客厅，学长手里拿着我最近设计的稿子。 「不错耶！这个设计我喜欢！」学长翻着我的设计稿，频频点头称讚，夸的我脸红通通的。 刚刚吃饭时，偶然提到我最近的学习和设计图，我便去到房间拿了一些最近设计的草稿给学长过目，但没想到学长对它们的评价这么高。 这半年来，我将自己的设计风格主要着重在简约优雅，加上一些俏皮的元素，设计了一系列适合高中、大学女生的休间衣物，可虽然设计图是画出来了，我还是无法亲自製作。 「可是我不确定，这些衣服做不做得出来……」学长将纸张放在桌上，有些抱歉地说。 「嗯……何爷有特别强调这件事情，可是我现在还没找到适合的布料和场地……」我拿起那叠纸，手轻轻抚摸着。 「我有空的话，也帮你找找看好了。你现在这样也不是办法。」 「啊，谢谢学长。」我抬起头，朝学长感激的一笑。 「妤杏。」学长突然认真地叫了我的名字，他只有要说正事的时候才会叫我的名字。 「怎么突然那么正经呀？我想喝茶了，嵐姨有一种茶我很喜欢，你要不要试试看？」我心里猛的一跳，有些生硬的转移话题。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却不想听到那些话。 第二十六章 「你还想逃避到什么时候？」学长抓住我的肩膀，逼得我抬起头。 「这半年如果不是我一直逼着你，你有没有自己正视过自己的心？有没有认真想过自己到底喜欢谁？有没有想过放下她，试着把我装进去？」学长的神色近乎疯狂，我被吓得几乎说不出话。 在我的印象中，学长很少露出如此激动的说话。 「我……」 「做不出实体的设计稿，并不是合格的设计，甚至不能说是草稿。」学长抓着我的肩膀的手紧了紧，他深呼吸了几次，然后悲痛的看着我说：「已经确定得不到结果的单恋，你就应该将它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拾起笔去专注在设计新的作品，而不是不停地製作一样的东西，然后催眠自己它会成功。」 「有些设计，一看便知道无法成品，你为什么还要执着在它身上呢？还要执着在完成它呢？你有没有想过，这个设计只要修改一点点元素、变化一些些风格，它便能被创作出来，甚至完美的呈现在世人眼里。」 我不敢看学长的眼睛，我知道那双眼睛里面的情绪，也知道这些话里的意义，可我还是下意识的想要逃避，而选择了闭上双眼。 只感觉肩上的重量突然一轻，我闭着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我小心地睁开眼睛，只见学长似乎正要起身。 「我要回去了，现在这个状态也不好再约你去玩了，我刚订了今晚的飞机，还有两个小时就要起飞了，先走了。」 说完，学长背起他的包包大步走到门前，手碰上门把良久，像是犹豫了一会，他没有回头的说了一句：「记得吃饭，头发吹了再睡觉，照顾好自己……」 从那天之后，我便没有再和学长联络了，连简讯也没有再传过，何爷那里也久久才会报个平安，就这样与大家隔绝了一年半，直到现在。 因为过两天就要回国了，我已经和雅织姊辞职，想要用剩下几天在日本好好地玩一次，把两年来缩减的娱乐时间全部补回来，顺便做好回去的心理准备。 下了拥挤的火车，我终于来到我一直想造访一次的京都，日本最有歷史色彩，也是最完整呈现日本传统特色的城市。 「哇！」 我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白上衣，下面搭配一件不规则的淡蓝色裙子，裙摆到我的膝盖处，却因为剪裁的关係，我的大腿若隐若现。 会选择来京都，除了因为自己喜欢这个城市，想要亲自来走一遭，另一个原因是因为我一直想在自己的设计里面加入一些传统的元素，而住在日本也快两年了，我想设计一套关于日本的服饰，却对于日本的文化和传统特色没有很深度的瞭解。 希望这趟旅程能让我有一些收穫吧…… 让我有骨气回去面对你…… 这次来京都的旅行，我一个月前就开始计画了，我打算去较有名金阁寺和银阁寺看看，如果金钱允许的话，我还想穿着日本的和服，体验看看和服的文化，所以我前几天晚上查了一家评价不错的和服店，想要先去那家店看看。 「欢迎光临！」 一推开门，一个有些沙哑的女声从里面传来，我看到了一个约略70岁的老奶奶向我走了过来，亲切的询问我想要穿什么样的和服。 「呃……我的预算不多，所以……」跟陌生人说话，我还是会有些结巴。 「没关係的！」老奶奶看我年纪不大，像是理解了我的苦楚，拉着我往店里的一个角落走，边走还边介绍。 「来来来！这些是比较平价的款式，很适合像你这样的大学生，像是这件，样式比较简单，布料虽然便宜，但穿起来不会不舒服，你可以看看。」老奶奶从架子上拿起一件和服，递给我。 我接过衣服，摸了摸它的料子，很柔软不扎手，在这个天气里应该也不会很闷热，要穿着它逛街应该可以。 「租这件，大概多少钱呀？」我轻轻抚摸手上的和服，边用日文问老奶奶。 「原价2500日圆，但看你是自己出来旅行吧？算你2300日圆就好！」 「真的吗？谢谢您！」 我感激的向老奶奶道了谢，得到她的同意后，便从这排架子上拿了一件浅蓝色，上面有着粉色玫瑰的款式，从一走到这个架子前面，我就看上了这件和服。 在老奶奶的帮助下换上和服，我走进京都的街道上，踏着轻快的脚步，让自己真正放松下来，在这个融合着古老和现代的城市里，没有目的的走着。 「欸你听说了吗？那么明星赵昀玫和她的女朋友吵架了欸！」 耳边传来几个女孩子的对话声，看年纪应该跟我差不多大，几个人激动的聊着关于你的八卦，我也从她们口中听到了一些，我一直没有去关心的你的消息。 「你那个都多久的新闻了啦！她们两个早就和好了，听说之前吵架是因为有一个朋友突然消失，赵昀玫坚持要去找她，那个女生却不准她去。」 「恐怕不只是一个朋友吧……」一个女生曖昧的说。 「谁知道呢？不过那时候玫玫的状况真的不是很好，上综艺的时候都有点心不在焉的，很多玫瑰都很担心她呢！」 我也是这两年听嵐姨解释才知道，「玫瑰」是你的粉丝名。 我以为经过了两年，我听到你的消息的时候已经不会如此无措了，但现在在她们后面的我，还是下意识地想要远离她们。 正当我准备加快脚步超越她们时，一句话传进了我的耳朵。 「那个女生是之前咖啡店的那个吧？之前因为赵昀玫帮她说话，导致网路上都是谩骂她的言论，很多人都说她长得很丑，所以不敢露脸，那个女生是因为这件事才离开她的吧？」 我又慢下了脚步，默默跟在他们身后，一方面是想听听她们对那件事的看法，另一方面是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你的那句留言所以决定来这里…… 刚刚那个女生的说法，让我再次思考起我逃避的原因…… 是因为你…… 还是因为谁？ 「对欸！那件事后来就渐渐不见了，你不提我都快忘了有这件事。不过因为这样离开赵昀玫，有什么作用吗？为了让赵昀玫担心？」 「不会吧！这样的报復心态很邪恶欸！我倒觉得那个女生本来就有打算刻意的消失，咖啡店那次只是一个导火线。」 「我认同小咲的说法，搞不好那个女生早就觉得赵昀玫的行为很幼稚了，那句留言只是让她更确定的要跟赵昀玫绝交。」 「我们玫玫才不是幼稚呢，人家那是单纯！」 一个女孩看起来是你的忠实纷丝，一直在帮你说话，她那个样子让我想到了之前的我，总是因为别人说了你的一点点坏话，对那个人强烈的反驳。 「这个年纪还单纯，是蠢了吧！」 在我终于加快脚步超越她们，最后传进我耳朵的这句话，让我差点以为自己又要生气的转过身去向她们理论，却发现自己意外的淡定，就像自己从来没有喜欢过你那样。 就像自己丝毫不在意刚刚听到的话…… 但我的脑袋却充满了刚刚她们的对话，并反覆的问自己，自己真的觉得你的行为是幼稚的吗？ 不管是那件事，还是那则留言之后的谩骂声，我都清楚的知道原因，是因为你想保护我，所以总是挡在我面前，和大家宣告我是你的人，但你从没有想过，你的这些话看起来是维护我，对其他人来说却是变相的抬高我的身价，并贬低了他们的地位，这在我们世界里，是非常具有污辱性质，而且绝不容许的事情。 因为我们不像你们受到那么多人的关注，不像你们有能力、有顏值、有人脉，所以任何一个人成为了大家的关注对象，都会引起大眾的不满和忌妒，进而导致受到许多批评和诬陷。 孤独一人在这样的世界生活久了，我大概可以理解为什么要做这些对谁都没有帮助的事情，因为缺少了那样东西，所以我们都选择让别人也失去那样东西，这样大家才是平等的，这样自己才不会看起来那么可怜无助。 因为…… 自卑…… 所以我们在信仰神明、崇拜明星的同时，唾弃着台上受眾人瞩目的政治家，批判着人气不高的小直播主，我们利用谩骂声，让自己看起来不这么一无是处。 很令人讨厌的行为，却是很多人一时忘却自己的唯一方法。 第二十七章 这趟旅行短暂，时间也过的飞快，却让我吸收了很多日本传统的设计风格和特色，更让我想明白了关于我们的世界、你们的世界。 京都，是个接合了传统文化和现代风格的城市。 在那里，我参观了已有着600多年歷史的金阁寺，它金色的外观、庄严的气势，以及在它前面清澈的湖泊、在它周围蓊鬱的树木，诉说着几百年的故事，詮释了歷史的样貌。 在那里，我总能看到远处的一座暸望塔，京都塔，它矗立在城市里，白天俯瞰大地，夜晚照亮天空，它是我认为京都最特殊的现代建筑，虽然我没有进去塔里体验，但我相信里面一定热闹非凡，它一定满腔繁荣。 我站在京都的地上，我总想让自己相信，我们和你们的世界，也能像这座城市一样互相融合，或许会有一些纷争，或许会有一些障碍，但成长了两年的我，有着这样一个心愿。 想鼓起勇气让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不只有你们那样的世界，也有我们这样，资质不好却还是迈开脚步走下去的人。 所以不要逼我一定要和你和好，也不要逼我一定要原谅你，总有一天，我会凭自己的能力，挺起胸来走到你的身边。 总有一天，我一定要让自己知道自己也可以是谁的「赵昀玫」。 这些誓言，我不是在和你说，而是在向自己发誓。 而那些以前在心底和你说过的所有话，就留给以前吧，两年前第一天来到日本时，我曾和自己保证。 『两年后的我，要是个不需要你的大人！』 所以回去后，我要履行这个承诺。 「小杏呀，你是今天晚上的飞机吧？」嵐阿姨边从端出午餐，边问我。 我急忙伸手过去接她手里的盘子，轻轻放在桌上，点点头回道：「嗯，我请爷爷订了晚上8点半的机票。」 在这里，我一直称呼何爷为我爷爷。 「和小杏你也相处了两年，还真有点不捨。」一旁坐在沙发上看新闻的烽哥听到，用夸张的悲伤语气说。 「你是担心她走了没有人帮你买菸吧？」嵐阿姨忍不住调侃烽哥，接着骂道：「要吃饭了，吃什么饼乾！」 我回头一看，看到烽哥一脸不满的将伸向饼乾盒子的手收回去，我轻轻笑了。 在民宿待了两年，对我很好的嵐阿姨和烽哥就像我的乾爸乾妈一样，他们不只帮我找到了可以裁缝的地方，也常常在我遇到困难的时候适时给出建议、伸出援手。 记得我有一阵子晚上会失眠，坐在床上发呆久了会不知不觉地哭出来，有一次嵐阿姨晚上喝水走过我的房间，听到我的哭声便一脸紧张地衝进我的房间问我怎么了，那时我便知道，我是真的爱上了这里，而且不想离开这里。 但我和嵐阿姨说自己不想离开的事情后，嵐阿姨虽然也回答她也希望，后面那句话却说服了我，让我决定要好好将事情解决。 「可是小杏呀！如果我是你的父亲，我的女儿因为一个不能喜欢的离开我，我会恨自己当初没有尽我的能力，让那个女孩喜欢我的女儿，我会很愧疚，却无可奈何。」 「而如果我是那个每半年来看你的小伙子，我心爱的人因为一个爱而不得的人再也不见我，默默看着她悲伤，却无法安慰她的感受，是很煎熬的。」 听着嵐阿姨的话，我惊讶的问：「学长他……每半年都来？」 「哎呀！我怎么说出来了？那小伙子可是要我们保密的呢！不过那孩子也很痴情的，每次都是在你店外看你几眼就走了，离开前还偷偷塞一点钱给我们，要我们对你好点。」 嵐阿姨说着说着，突然对上我的眼睛，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就回去吧，不喜欢那小伙子也要给人家一个答覆呀，还有那个赵昀玫呀，你也应该要放过人家了。」 放过你…… 要我，放过你…… 原来，在嵐阿姨眼中，我是缠着你的藤蔓吗？ 不小心坠落在沼泽中，却缠绕住你，让你无法脱身的藤蔓吗？ 喜欢一个不喜欢你的人，对那个人来说是一种困扰吗？ 我没终究没有将这些问题问出口，但我心底已经有一个非常明确的答案，而现在走出机场的我，便是要去给所有人我的回应。 「司机先生，我要去这个地方。」 我提着行李坐上一台计程车，我将手机上的地址递给前面的司机先生看，他点点头，说他知道了，一定将我送到目的地。 我回国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在前几天向何爷问了学长现在工作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嵐阿姨的那番话，我就迫不及待想见到学长，所以一回国，我便前往他的公司，想在他下班的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但我也害怕，他不愿意见我…… 『有没有想过放下她，试着把我装进去？』 我常常想起学长的这句话，我也曾经回答过，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或许是把你放在那个位置放久了，我忘了如何取出来；或许是你的气息还残留在那里，我一时清里不乾净，但我可以确定，一定不是因为…… 一定不是因为，我还没放下你。 这个原因，我不知不觉地将它去除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喜欢你这件事，已经不是我拒绝所有人的原因了，更何况是那个每半年会偷偷在远处望着我的学长。 那个口口声声说可以养我的学长…… 我看着窗外变化的越来越快的景色，心情越来越紧张，已经一年半没有见到学长了，上次说再见还是在那样的情况，我不知道今天我会不会还没和学长说上一句话就逃走了。 来到他的公司大楼楼下，我付完车钱正要下车，便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啊！」我不自觉的叫出声来。 一个穿着浅黄色套装的女人，亲暱的勾着学长的右手，笑吟吟的不知道在和学长说什么，我虽然看不太清楚，但那个女人看起来比学长大，看起来快要30岁了。 两人看起来很亲密…… 学长怎么会喜欢这个年纪的女人？ 是因为那天的事情，学长不喜欢我了吗？ 那为什么还要每个寒暑假都去看我呢…… 我呆呆地看着那两个人，我刚坐的那台计程车已经开走了，我无法再坐回车子里，只好装作没有看到转身离开，却听到后面传来学长急切的呼叫声。 「小妞你等等我！妤杏！」 我停了下来，但没有回头，我忍着想要离开的衝动，我知道学长是要来和我解释的，也知道是我一直没有回应学长，虽然我看到了这个画面，但我又是学长的谁，又能生什么气呢？ 「小妞，她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领导，她刚刚是突然抱来的，我们两个没……」学长说到一半，我突然转身，正想解释的学长愣了一下。 「我知道呀！这么那么急着跟我解释呢？」我开玩笑的说。 「我……我怕你误会……」学长难得的红了脸，有些尷尬地说。 「我才没有误会呢……」见学长脸红，我也莫名的害羞了。 我们这样的对话，不是只会出现在情侣身上吗？ 「那误会一下可以吗？」学长还是学长，很快地恢復神色，还不忘笑话我。 「你……」我一时说不出话来，转身欲走。 「等等我啦！」学长小跑到我身边，接过我的行李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告诉我，我能去接你呀！」 「你在日本也过了两年了吧！这次回来还回去吗？回去上大学？还是要去找工作？我这里还有一个设计专业的空缺耶，可是还是要大学资歷，不过我可以和上面说说，看他们愿不愿意保留这个位置给你……」 学长边跟着我走边说话，完全没有提到一年半前那天发生的事情。 「学长。」我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问：「你不怪我吗？」 「怪你什么？」学长一头雾水的问。 「你有很多东西可以怪我呀！你可以怪我执着于昀玫，可以怪我因为昀玫离开，怪我没有好好处理自己的心，怪我一直逃避自己，怪我不理解你对我的感情，怪我这一年半来对你不闻不问，怪我没有发现你每半年来看我，怪我没有给你一个明确的答覆，怪我没有发现自己喜欢你……」 我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眼眶也越来越红，我强忍着眼泪，尽量将所有想对学长说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不给自己反悔的机会。 啊！ 然后我的视线就只剩学长的衬衫了…… 半晌，学长轻柔的声音从我头上传来。 「幸好我等到你了。」 第二十八章 那天之后，我和学长正式在一起了，到今天也算交往快一个礼拜了。 而今天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面前却坐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 「你……回国了呀……」郑淼坐在我的对面，手紧紧地握着桌上的饮料。 「嗯……好久不见……」 气氛有些尷尬，已经两年没有联络和见面的我们，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能大眼瞪小眼的互看，一对上视线又急忙低下头去。 「对……对不起……」过了良久，我鼓起勇气打破沉默。 「啊？对不起什么？」郑淼看起来很讶异，不顾紧张的抬起头来问我。 「你为我做的很多事情，我不仅没有感恩，甚至没有在意……」因为愧疚，我低下头不敢看她的脸色。 「呵呵！」过了一会，她突然笑出声来，我疑惑地抬头，就听到她说：「你还是不懂呢！」 我没有说话，只是更加疑惑的看着她。 「我说过了呀，你是我的『赵昀玫』，你为她付出的时候，有想过要得到她的回报吗？」她笑着看我，轻声地问。 现在我才清楚的看到她的面容，她看起来比之前瘦了许多，脸变得更小了，下巴也似乎尖了一些，她乌黑亮丽的长发被剪短了，现在的发型是俐落的妹妹头，显得她更年轻了。 她的个性似乎也变了好多，比以前更文静了，也没有以前的开朗，变得不太爱笑，语气也没有以前乐观自在，反而更成熟了。 唯一没有变的，是她那轻柔乾净的声音，还有她微笑的时候两颊上两个小巧可爱的酒窝。 见我没有说话，她继续说道：「喜欢一个人，为她做什么事都是不求回报的，不管她在不在乎，不管她知不知道，不管她有没有感觉到，我们还是会因为想帮助她、想陪伴她，而不计自身后果、不计一切代价的去做。」 「这件事我们再清楚不过了……」 我没有回话，旁边一直没有反应的学长也低下了头，两手紧紧交握在一起，薄唇抿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复杂。 我将手放到他的手上，轻轻握住他的手，他抬头看向我，我对他笑了笑，又转头跟郑淼说：「我还是要和你们说对不起的，是我执着于昀玫，才没有注意到自己身边也站了那么多朋友。」 我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在日本的时候，打工的那家服饰店店长姐姐曾和我说过，『喜欢是值得被留念的，不应该被放下。』，所以我不会忘记我喜欢昀玫这件事，更不会强迫自己不喜欢昀玫，但我会试着看看她以外的人，试着不要总以她的喜好作为判断依据，试着不要让自己像影子一样跟着像光芒一样的昀玫，试着只是将她放在我的心底。」 「所以再给我一点点时间，让我试着发点光芒吧……」 最后那句话我是对学长说的，将头转向他我才发现，他正满眼宠溺的看着我，我愣了一下，但还是把话说完了。 这些话我埋在心底很久了，但我一直没有鼓起用气说出口，可听到郑淼的那句话，又看到学长的表情，我竟然在自己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将话说了出口，而且咬字清晰、流畅通顺，我想，这就是两年里，属于我的成长吧。 「放心，我在这里等你。」学长的右手轻轻握住我的手，左手温柔的摸了摸我头顶。 「你们两个，当我是空气是吧？」郑淼的声音传来，我转过头看她，只见她嘟着嘴对我说：「两年前一声不响地离开，现在回来了又只看的到你的学长，还变得不像我认识的那个软软弱弱的小妤杏，你真的很过分呀！」 听她一连串的控诉，我轻声笑了出来，说：「把你当闺密，所以更不能让你担心呀！而且我只是变得更自信了一点，又不是所有个性都变了。」 「我不管，以后你一周要分四天给我，我要星期一、三、五、六！」 「好呀！」 面对她的要求，我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却发现身边的学长表情好像变得怪怪的，握了握我的手， 我不解地看向他。 「怎么了？」 「哈哈！原来曾经的校草徐槿学长，吃起醋来这么有趣！」没等到学长的回答，却听到郑淼嘲笑的声音，听起来已经恢復以前的开朗活泼了。 不过……吃醋？ 是在说学长吗？ 学长吃什么醋？为什么要吃醋？ 看到我一脸不明白，学长露出无奈的微笑，揉了揉我的头发说道：「当你男朋友，吃醋都要和你解释呀……」 「啊？」 学长真的吃醋了？这不是郑淼开的玩笑吗？ 「一个礼拜才七天，你分四天给郑淼学妹，那我怎么办呀？」学长露出有些不满意的表情问我。 「啊……就……就因为这件事？」 学长连郑淼的醋也要吃吗？ 「不然呢？你还做了什么不能告诉我的事？」学长突然逼近我，沉着声问我。 「没……没有！」我赶紧摇摇头，两隻手抵在胸前，将他推回去。 学长没有继续逼问我，说了一句回家再收拾我后，便转头和郑淼说：「最多两天，这是我最大的让步。」 「你要五天干吗？我家妤杏还未成年喔！」郑淼抓住我的手，作势要把我拉到她旁边。 「你家的？」学长微微瞇起眼睛，语气很不友好。 「对呀！我家的怎么了？学长要跟我抢？」郑淼笑嘻嘻的挑衅。 「那就让小妞决定吧！」学长转向我，问：「选她，还是选我？」 我一脸无辜的来回看着学长和郑淼，张口欲言，又还是乖乖闭上了嘴巴。 以前我认识的学长，对于郑淼的出言挑衅，通常只会温柔的笑笑，偶而才会说几句反驳的话，那些话也很轻柔，两人从不会像现在这样为了一个东西竞争。 而那个东西，是我…… 这一刻，好多和他们的片段浮现在我脑海，我从来没有想过，像我这样的一个人，也有人真心喜欢，真心为了我而改变。 如果你是我的情劫，那学长便是我度劫后的奖励吧。 我突然觉得上天对我也不是不好，至少，给了我一个如此喜欢我的学长，让我能明白原来自己也有被喜欢的资格，也是某个人心尖上一块珠宝。 这时我的眼眶不自觉得有一些红了，眼泪在里面打转，吓的学长紧张地抓住我的肩膀，问道：「小妞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倾身抱住学长，摇摇头，在他耳畔说道：「幸好你等到了我……」 转眼间，距离我回国已经过了一个多月，银铃艺大也再过几天就要开学，因为我休学了两年，今年和我同年的郑淼虽然已经大学毕业，我却还是个大三学生。 入学手续已经处理好了，虽然班上的同学都比我小两岁，我也都不认识，但我指导我的教授还是之前的，何爷也还是我的实作课教授。 而且经过这两年的成长，我的个性变了很多，变得不再那么内向，更活泼开朗了一些，对于很多决定，我也可以比较自信的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和意见了。 其中变的最多的，就是我对昀玫的感情和她在我心里的份量了，我不是不喜欢她了，也不是把她想的没那么重要了，只是我明白我对于她，不应该是那样的喜欢，所以我想换一种喜欢，换一种简简单单的喜欢，不再求她的回报，不再为她做些什么，只是单单纯纯的喜欢她。 喜欢她的那种喜欢…… 因为我要拿我更多的喜欢，送给一个愿意等我读完大学的大男孩，他待人温柔可亲，在大家眼中是个帅气优雅的男人，但他在我眼中，就是一个总说要养我，却支持着我的梦想，并默默期盼某天我站的比他高的学长。 如果不是他和何爷的帮助和支持，我想我根本不可能独自一人前往日本，并在两年内以如此快的速度成长，这是以前的我，从来不敢想像的壮举，但我现在有了能力和自信。 以及一个真心爱我的学长。 我相信我的下一个关卡，他也会在一旁陪伴着我，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给予最合适的协助，再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的时候，给我一个不被人打扰的空间。 而他也的确，和我再次来到了那家咖啡店…… 第二十九章 「叮铃铃──」 咖啡店的门被人推开，门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是一个和两年前的那天一样的午后，我和学长坐在咖啡店里，我一样点了一杯珍珠奶茶，等待着昀玫和蓉姊的到来。 跟上次唯一不一样的，是我今天很轻松自在地喝着桌上的饮料，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和害怕，反而有种终于要解脱的快感，换作是以前的我，现在应该满脑子想着要逃离吧。 「小杏儿！」 「小杏儿……」 后面传来两个不同的女声，分别是蓉姊和昀玫，我回头看到穿着情侣装的两人，只不过昀玫脸上戴了个口罩，头上也戴了顶鸭舌帽，看来身为明星也有一些困扰呀。 「好久不见！」我不像之前那样胆怯，而是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蓉姊的表情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微笑，而昀玫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更加不好，头低得更低了，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们两个要喝什么，我们请客！」她们入座后，学长把刚刚留下的菜单递给她们。 蓉姊点点头，叫来服务生点了一些甜点和饮料，才开口说道：「小杏儿变了好多呀！在日本的两年好玩吗？」 我的目光飘到昀玫和蓉姊交握着的双手，有些恍神，直到学长在桌子底下握了握我的手，我才回过神来，露出微笑回答蓉姊的问题。 「我没有特别去什么地方观光，不过倒是学了不少东西，也存了不少钱，算是很有收穫吧！日本的设计美学很丰富。」 「喔！自学吗？在哪里学习呀？」蓉姊看起来很有兴趣，好奇的问道。 「嗯，日本的图书馆不只资源丰富多元，环境好，人们的素质也很好，不会有被破坏过的书籍，图书馆内也不会有吵杂、影响整体秩序的行为，在那里学习很舒服。」 「生活费呢？我记得槿说你出国的时候没有让你父亲知道。」 「打工。」这是学长帮我回答的，我还没开口，学长就替我说：「她在一间服饰店里打工，店长是一个大约20几岁快30岁的年轻女生，因为要学习，一到五是半天，週六日是全天。」 他怎么这么清楚！ 我有些讶异地看向学长，心中闪过很多情绪，悲伤、心疼、甜蜜……，我突然想起嵐阿姨跟我说的，学长每半年都会来日本看看我，原来…… 原来……他看的那么仔细吗？ 原来我的事，他观察的那么仔细吗？ 那我是不是可以相信，我旁边这个男人，会记得我的所有事情，不论过去、现在，或是…… 未来…… 未来！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把谁放在我的未来里，所以脑中出现这个想法的时候，我是震惊的，但面前有昀玫和蓉姊，我没有把心中的情绪表现在脸上。 「那个……」一个清澈好听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也让本来在聊天的学长和蓉姊两姊弟停了下来，安静的等待那个声音再次开口。 「小杏儿说有事情要告诉我，是什么呢？」昀玫抬起头，她的口罩刚刚已被摘下，露出她清秀白皙的脸蛋。 「啊！我都忘了有这件事！」蓉姊听到她这样说，像是要缓解气氛似的敲了自己的脑袋一下。 而在我旁边，学长静静的看着我，用眼神询问着，是否需要他帮我说明，但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但我相信他明白，我是时候自己战斗了。 转头看进昀玫的眼里，忍着心里的不适，我将事情完整地说了一遍，这是我经歷那件事情后，把开始、经过、结果说的最详尽的一次。 包括昀玫走后的第一个礼拜，我开始被人出言挑衅，起初我不予理会，但他们却觉得我装清高，便开始叫我帮忙写作业、帮忙跑腿，原本我以为只会做一些琐碎的小事，直到那一天…… 「欸那个谁！昨天是不是你做的值日生？」班上一个强势的女生朝我座位走来，边走边不客气地问。 「啊……是的……」正在看书的我抬起头，对她点点头。 「那就是你了呀！」她对我大叫一声，然后对后面的同学说道：「抓到小偷了啦！胡晋皓抽屉里不见的钱包就是她偷的啦！」 我心中一惊，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我故作镇定地低下头继续看书，却没有看进任何一个字，脑中疯狂地寻找可以证明我没有偷那个同学的钱包的证据。 「不会吧！我以为她是乖乖牌欸，没想到是个小偷……」 「真的是她偷的吗？她看起来不像坏人呀……」 「拜託！哪有坏人一定要长得像坏人的说法呀！」 「就是，她以前看起来乖乖的还不是因为有昀玫在，现在昀玫不在了，我看她的本性要外露了吧……」 「啊……我还是离她远一点好了……」 一旁观看的同学们窃窃私语的话语传入我的脑海里，我却想不到任何对我有利的证据和说词，昨天我值日的时候，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在教室，教室也没有监视器，单凭我的辩解是有办法脱离嫌疑的，所以我只好选择沉默。 「喂！我的钱包是不是你偷的？」那个名叫胡晋皓的男生走到我的面前，一把夺过我的书，逼着我抬头看向他。 「不是。」我不知道怎么办，只好对上他的眼睛，尽量坚定地说。 「还狡辩呢！昨天就你一个值日，不是你是谁呀？」 那个强势的女生叫做宋黎，她一口咬定是我偷的，而班上女生几乎都听她的话，所以都相信她的说词，说是我偷的，要我拿出来。 「我没有。」我小声地试着狡辩。 「有没有，搜就知道啦！」出声的是和宋黎很要好的一个女生，张佩珍。 「对欸！有没有，搜搜看就知道了呀！」 「搜吧！总要抓出一个凶手。」 「这样不太好吧……」一个女生小声地替我说话。 「哪里不好了？她嫌疑最大呀！」 「就是呀！不搜怎么确定不是她偷的？」 那个声音很快被其他声音掩盖了，她也只好默默地闭上嘴，但我很感谢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有人愿意为我说话。 之后我的书包、抽屉、柜子里的东西被班上一群女生通通翻出来，虽然最后没有找到胡晋皓的钱包，但我的东西却全部散落在地板，有些课本、笔记本还被撕破了，纸屑飞来飞去，弄得教室乱糟糟的。 整件事，没有人要真正站出来为我说一句话，不是助阵，就是在一旁看戏，连最后的收拾，也是我一个人完成的。 我那天便知道了，这…… 只是开始…… 第二天开始，我每天到学校的第一件事，不是检查我的座位上又多或少了什么，便是直接被霸凌，然后像小丑一样被一群人嘲笑。 有时是一叠未写的作业簿，无情地放在我的桌上。 有时是一堆假蟑螂，出现在我某本课本的某一页。 有时是一踏进教室，冰冷的水就从头上浇灌。 有时是一群女生，围在我身边在我的脸上「化妆」。 直到有一次，她们把一隻蛇放入我的书包，我直到回家后才发现，却因为没有防范，被突然从书包里出现的牠咬了一口，险些昏迷，最后是爸爸将蛇打死，才没让毒液深入我的体内。 但我还是住院了，而这整起霸凌事件到现在才被学校重视，那些带头欺负我的同学也因此受到了退学处分，只是妈妈也因为听了我受过的欺凌，无法接受的自杀了。 她就在我住院的那家医院顶楼，当着我的面跳了下去，从此没有出现在我面前。 我永远记得，妈妈临死前同我说过的话。 『把妈妈这条命当作是你的。小妤呀，你已经死过一次了，妈妈已经替你死过一次了呀，小妤……』 『放下那个女孩吧……小妤，放过你自己吧……』 妈妈的丧礼办的很简陋，因为是自杀身亡的，而且原因是因为我被霸凌，所以只有通知几个比较熟悉的亲戚好友，而真正来弔念的也很少人。 直到妈妈火化前，我是唯一一直守在丧礼的人，那时我心里总想着，这全部事情真正的原因，是不是都是因为那个人？ 罪魁祸首，是不是那个…… 那个在银杏树下，没有回头的背影…… 第三十章 直到走出咖啡店…… 不，应该说，我不记得我是怎么走出咖啡店的，我只知道当我回过神来，我已经在瑾心楼的那间教授休息室了，我旁边坐着学长，他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学长？我怎么会在这里？」才刚刚反应过来，我还有点恍神。 「你刚刚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学长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问了我另个问题。 「啊？」 啊！ 大脑处在当机的状态，我还没听懂学长的问题，就被他一把抱住。 「你究竟经歷了多少这样的事情？这些年你自己到底是怎么走过来的？」学长将脸埋在我的肩膀，语气有些激动，声音却闷闷的。 「我习惯了……」 听到他的问话，我的心像是被紧紧抓了一下，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我只知道我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发出来的声音连我自己都不认识。 我轻轻推开抱着我的学长，抬起头看着他说：「那时候大家每次看见我，问的都是你还好吗，可我一次都没有回答，然后爸爸就会指责我不礼貌，但我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那件事持续了快一年，但真正让它被大家重视的原因不是因为我被欺负，而是这个伤口……」我微微拉开我的衣领，露出我的右肩，那里有一个被蛇咬过的疤痕，我拉着学长的手，将学长的手放在那个疤痕上，说：「我常在想，如果当初他们没有把这隻蛇放在我的书包，我是不是会一直被霸凌，直到国中毕业？」 学长有些粗糙的手轻轻抚过我的右肩，问我：「你不需要一个人承受的呀，为什么不告诉你的父母或着老师，让他们帮助你？」 我看着学长充满着心疼，却单纯的眼眸，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说：「你以为老师们不知道吗？我可不相信，那些事后一脸关心的对我嘘寒问暖的老师们，有几个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呢？还不是看在学校的名誉上，睁一隻眼闭一隻眼罢了，谁会相信他真的在乎你的死活？你相不相信，或许这件事情终于结束的原因不是因为我受伤，而是妈妈自杀……」 我越说越激动，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疯狂，这是我这些年来一直埋在心底的话，有些夜晚我会一个人喃喃念着这些话，因为我不敢跟任何人说，也不想跟任何人说，对我来说，这是我不能跟别人说的秘密，更是我多年来一直过不去的一道坎。 但我现在，却用几乎病态的语气，对着我面前这个不知所措的男人吼着。 「唔！」 说到一半，我的声音被学长堵住，我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突然放大的学长的脸。 怎么…… 怎么就这样…… 吻上来了啦！ 我想挣扎，但学长丝毫没有要放开我的意思，心一横，我用尽力气推开学长，边喘着气边站起来退到沙发后面，狠狠的瞪着倒在沙发上的学长。 「你干嘛！」 「下次再让我听到你说这些话，我就……」学长正起身子，语气虽然是责备的，眼底却是心疼。 我愣在那里，原本因为学长强吻我而恼怒的情绪一下子消失了，脑袋一片空白，正当我试着理解学长的话，便听到学长温柔的嗓音。 他站起来，缓缓朝我走来，伸出手向我说道：「以后这些情绪，不要一个人承受了，好吗？我知道，以前没有无条件陪着你、相信你的人，所以你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孤独，把所有情绪都藏在心底，但从今以后，我就是那个人，在我这里，你可以自在的表现你所有的情绪，你可以毫无理由的哭泣，可以莫名其妙地对我发脾气，要打我要骂我都随便你，但我不准你一个人在夜晚独自掉泪，更不准你一个人承担自己的所有负面情绪。」 学长走到沙发旁边，把震惊的看着他的我拉入怀中，他温柔的声音从我头上传来。 「我常常在想，到底是经歷了什么样的事情，才可以让一个那么可爱的小姑娘变的不爱笑，整天都缩着脑袋，见到谁都像见到魔鬼似的，到后来有一次教授找我聊天，我才知道，原来你的世界中所谓的恶魔，是像我们这样受人瞩目的人……」 他把我抱得更紧，继续说道：「之后我就在想，怎么样才能让你走出那样的阴影，让你知道其实在我身边也是可以很幸福、很快乐的生活的，所以我去找了你父亲……」 「叔叔他告诉我，一旦决定要在你身边，就不能像昀玫那样留下你一个人，他说你一没有我的保护，就容易被忌妒你的人攻击，所以我要让其他人没有接近你的机会，然后我就下定决心，这辈子就是你了，我要永远爱你。」 学长说到这里，将我拉出他的怀抱，双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微微弯下腰，看着我的眼睛认真的问：「我发誓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了，你愿不愿意一生爱我呢？」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看着眼前朦胧的身影，轻轻却肯定的点点头。 「我愿意……」 那天之后，我听说昀玫和蓉姊去了中国，我问过学长，但学长说他也没有听到她们提过，所以我们只好来到「秋义」，想问问周姨。 「紧张吗？」学长看我在店门前踌躇了很久，停下脚步回头问我。 我诚实的点点头，说：「我上次来这里，是再次遇到昀玫的那年圣诞夜……」 唔！ 「你干嘛！」毫无防备的被学长偷亲的我恼羞的看着他。 「我说了，我不会像她一样！」 「不是这个问题……」 唔！ 「别再跟我提她了，不然提一次我亲一次。」学长的表情不悦，他用威胁的语气说着。 「你这人怎么这样……」被亲了两次的我红着脸，不满的抱怨。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学长他这么不要脸呀…… 「你之前的答应我了，不能反悔呀！」学长笑着说，转身先走了，留下一脸茫然的我。 我答应他了？ 我答应他什么了？ 啊！ 『我发誓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了，你愿不愿意一生爱我呢？』 『我愿意……』 脑袋闪过两句话，我的脸好像更烫了，我忿忿地瞪着已经走到门前，笑着看着我的学长，因为我们两个离得远，他有些大声地对我说：「我答应你的事，我从不会食言。」 听到这句，我原本往门走去的脚步又停了下来，眼泪又不自觉地滑落脸庞。 「唉呦！看看是谁来了，阿槿你怎么不让小妞进来呢？」店门突然从里面打开，周姨的嗓门从里面传出来，她先是看了看学长，然后看向我。 「噢！小纽你怎么哭了，是阿槿他欺负你吗？他欺负你了要跟我说呀，我帮你打他！」周姨一脸紧张地走到我面前，用手背为我擦拭眼泪。 「没……没有……就是……他对我太好了……」我断断续续的解释，眼泪却还是扑簌簌地滑落。 「真是的，最近怎么那么爱哭呀？」学长无奈地走到我旁边，然后对周姨说：「周姨我来安慰她吧，您先进去吧，她还没吃中餐，估计饿坏了。」 「好好好，我这老人家就不打扰你们小俩口了！」说完她就转身回了店里，留下哭得唏哩哗啦的我，和无奈又宠溺的将我拥入怀中的学长。 「别哭了。」学长在我头上轻声说。 我抬起头，用迷濛的眼睛看着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到他轻声笑了笑，低下头来吻了吻我的眼睛，将上面的泪水吻掉。 啊！ 我吓了一跳，急急忙忙推开他。 他笑了笑，退了一步，说：「我不喜欢你喜欢她，但我知道，一个人喜欢谁是没有办法自己决定的，所以我不会要求你心里一定只能有我一个，我只希望你试着接受我，不需要喜欢，接受我的存在就好了，这样我才有勇气继续喜欢你。」 听到学长的说法，我有些意外，我没有想到原来学长，对于我喜欢他这件事，这么的没有信心，所以我往前走了一步，鼓起勇气轻轻抱住了他。 我将脸埋在他的怀里，闷闷地说：「我这几年来，一直以为我喜欢的人是昀玫，结果遇见你之后，我才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不是牺牲自己成全他，不是迷失自己奉献于他，是只想让他知道自己最脆弱的那面，是只想在他怀里撒娇任性。」 我抬起头，下巴抵着学长的胸膛，红着脸却认真地说：「那人是你，我这生只有在你这里，自己所有的情绪才会迫不及待的想让你知道，只想让你知道。」 我微微垫起脚，第一次主动吻上了学长的嘴唇。 我不记得这个吻持续了多久，只记得多年以后，我常回想起那年有一个女孩，胆怯却坚定的吻上一个她决定爱一辈子的大男孩。 后记 看到这里的读者，我真的非常感谢，因为连我自己也不一定可以坚持把这样一个沉重的小说读完。 但我想告诉大家的是，大部分人的生命中，都会出现一个「赵昀玫」，不论他是否像故事里的昀玫一样是个家喻户晓的明星，人美心善还有名，可是我们还是会为了那个人不计后果的付出一切，包容接受他的所有优缺点，并且暗自期许着可以和他永远在一起。 他或许是初恋，或许是家人，又或许是某个在你需要协助时拉你一把的人…… 若生命中出现了这样一个人，不论结局是好是坏，又或许是像故事里的那样平静的结束，我都希望大家可以珍惜这个短短生命里站了很多篇幅的人，要记得曾经有一个人，让自己找到自己的同时，忘了自己是谁；曾经有一个人，自己为了他疯狂过无数次。 能找到这样一个人，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最后我想祝福每个人，能在最美好的时候遇见自己的「赵昀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