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莲花》 观音碎身 摇摇晃晃的大门被一把推开,黑衣人鱼贯而入,沿着大门排成两排。 躺在竹床上的老人挣扎要起身,潮湿破旧的被褥被蹭一侧,露出一只仅剩半截的双腿。 温嘉不敢说话,站在竹床头——其实只是一片竹板,并没有首尾之分——颤着小手拉住太婆的衣角,“婆婆。” 老人一把抓住温嘉的手,要她撑着她的后腰抽她一把,好起身。 温嘉看着满身杀气地黑衣人,心中害怕,却还是听话地推了一把。这并不需要多大的力气,因为婆婆很轻,轻得像片随时会飞走的羽毛,但她落地的时候却很重,重得那些人的目光都看过来。 整个家,家徒四壁,除了一尊立于莲花上的观音瓷象被供在墙上的无门的佛龛里,竟再无一物。 一个老得快死的断腿老人,一个饿得快死的瘦小女孩,在这个房子里,像是被封进了光天白日下的棺材里。 为首的人大步走过来,他很凶,脚步很重,一步接着一步,步步逼近,手上拿着一根棍子。 婆婆说:“你找我没有用,我也不知道我儿子在哪。” 男人手里的棍子在温嘉面前晃了晃,几乎要打在她身上。 温嘉缩着脖子,躲得更后。她身子矮,额头只到男人的垂下的手掌,透过棍子和大腿的夹角,看到外面还停着一辆黑车,车窗漏了一丝缝,一道锐利的目光杀过来,她抖了抖,不敢再看。 男人说:“你儿子赌博欠了我们东家八十万,欠债还钱,你说是不是,婆婆?” 婆婆不说话了。 男人看了一眼瘦小的温嘉,又说:“儿子还不上钱,就把孙女给我们,我们做事总要交差,是不是?” “你敢!”婆婆的嗓子里像是藏了一个荆棘鸟,声音嘶哑,迸发出撕裂的提交,带着血。 男人看着喷道地上的血迹,有些犹豫,不敢上前,怕闹出人命,回头看了一眼黑车的方向,那边没有动静,于是男人大手一伸就要抓住温嘉。 温嘉躲,婆婆挡,叁人的位置竟换了个方向。 也就是说时迟那是快,不知是不是男的脚步太重,观音瓷象从他正头顶上摔下来,咋在他的脑门上,血顺着额头流下来。 叁人盯着地上的摔碎的观音,都不敢动了。 男人血迹也不擦,愣了半晌,丢下一句:“这次算我倒霉,下次走着瞧。”说完就走。 婆婆后来告诉温嘉的,黑道信风水,观音碎身的庇佑,他们不敢动。她地让温嘉拿了五角钱,去村口买瓶胶水,回来仔细把观音像黏回去,要她记住,观音的慈悲是救命的。 但没过几天,观音又碎了,就那么凭空摔下来,她看见那观音化成婆婆的样子,从高处摔下,一身脆响,粉身碎骨。 “婆婆——” 温嘉大喊一声,从梦中惊醒过来。 “温嘉,温嘉。” 同寝室的黄文文蹬在梯子上拍她的床铺边缘,看她睁开眼睛才送了一口气:“你醒了?” 温嘉缓了缓神才稳住神经,转头看见黄文文,挤出一个笑脸,忍着头痛胳膊肘撑着床板坐起来。 “今天周末,去喝酒吗?听说对面开了一个新酒吧。” “不去了,马上考试了。”温嘉摆摆手,尽管身子起来了,可神思还没有从梦中醒来。 “行吧,每学期都考第一也不是没道理的。”黄文文瘪瘪嘴,从楼梯上跳下去。 温嘉看着她有气无力的样子笑了笑,跟着掀开被子下床,走到她座位旁,“马上期末了,一起去图书馆复习。” 黄文文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去,趴在桌子上,丧气地说:“不去,没力气了。” “中午请你吃你最喜欢的灌汤包。” 黄文文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身子坐地板直:“好!” 两人都不是磨磨蹭蹭的人,尤其是黄文文,在听到有人请吃灌汤包之后更是一鼓作气地起身收拾东西下楼。 另一边,星光大酒店。 “易哥,人带到了。” 坐在赌桌主位上的男人眼也懒得睁开,抬抬手,手下会意地退出去,再进来时带来了一个被打的血肉模糊的男人,扔在地上。他嘴上被贴着胶带,发不出具体的音节,只有呜呜的声音像是讨饶,又像是求救。 陈易被炒得烦了,猛地睁开眼,一把抄起桌上的酒杯向侧面摔去,正正好好砸在他的眉心上,血顺着窟窿流下来。 地上的人顿时噤了声,连呜咽也一并吞下喉咙。 一直坐在旁边喝酒的彭闯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对陈易说:“b大的在校生,别弄出人命了。” “b大?”陈易问:“叫什么名字?” 手下撕拉一下猛的撕下他的嘴上的胶条,像是连皮肤都要撕下来。 地上的男人面对陈易锐利的目光,被架起来的身体瑟瑟发抖,回答:“付绍文。” “付、绍、文。”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咂摸这个名字,突然问:“温嘉是你什么人?” 付绍文愣了,正要抬头,被人一把按下脑袋,脑门直直地磕在铺满碎玻璃渣的地上,疼得哇哇大叫。 “女朋友,温嘉是我女朋友。” 陈易看了一眼,手下立马揪着头发把付绍文拎起来。 “给她打电话。”陈易起身走到他身边,“把温嘉叫过来,她能帮你还这五百万的赌债,我就放了你。” 有了刚刚的教训,付绍文不敢再犹豫,头也不敢抬地接过陈易的手机,拨通温嘉的号码。 温嘉,救我 温嘉正在和黄文文吃汤包的时候,电话响起来。 黄文文见她皱着眉头不接,就知道是谁,“付绍文还在骚扰你啊?” 温嘉淡淡地嗯了一声,按了拒接键。 没过几秒,手机又响起来,还是付绍文。 黄文文有些气愤,“他怎么这么不要脸?越赌越大,你都和他说了分手,还在缠着你不放。” 铃声不依不饶地响着。 温嘉准备接起来,却被黄文文拦住,“你要是这次不彻底断了他的肖想,总有一天,他会把你也害死的。” 对于付绍文堵了多少,她心里其实大概有数,那个数字不是一个学生该承担的数字,但是付绍文知道她有。所以次次都来找她,他有要挟她的秘密,一个b大里谁也不知道的秘密。 温嘉把手机从黄文文手下拿出来,“你也知道,他原来帮过我。” 黄文文不做声了,她向来是个直来直去重感情的人。 温嘉冲她笑笑,还是按了接听键。 “温嘉,救我。”付绍文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紧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 温嘉不经意地看了一眼黄文文,她有些生气,闷着头吃汤包,没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 她问:“你在哪里?” 电话里突然安静,像是被人拿走,接着就穿来一个摸清清冽的男声:“星光大酒店,到门口会有人带你进来。” 隔着电话,温嘉都为这个声音冷得打了个寒战。 她准备起身的时候,黄文文正好抬头蘸醋,两人四目相对。温嘉心虚地低头跑路,气得黄文文大骂:“他付绍文是玉皇大帝吗?你给我回来,温嘉!” 温嘉打了个车报出星光大酒店的名字时,感觉司机从车内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问:“b大的学生?” 她嗯了一声,再没说话,偏头看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 感受到司机的目光时时瞥向后座,她冷冷地在内后视镜中与他对视:“您只管开车,钱我会给。”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但司机再不用目光打探她了。 星光大酒店是b市人尽皆知的声色场所,表面上看是吃饭的酒店,实际上里面金碧辉煌,过了大堂就是赌场。据说这里的老板很年轻,是b市黑老大的小儿子,手断狠戾,杀人不眨眼的名声已经超过了父亲。 陈易不仅有手段也有手腕,黄赌毒里,他只涉赌,但养了一群个顶个漂亮的荷官,用来笼络商政黑各界有头有脸的人,让他们自然成为星光的保护伞。 温嘉长的漂亮,人群里一眼望去素面朝天也拔尖的漂亮。司机的目光不言而喻。 下了车,热风呼啦一吹,能给人吹出一层汗。她穿着短袖体恤运动鞋就往大门口走。 门口的人拦她。 她说:“我叫温嘉,你们里面有人给我打电话让我来。” 正当门童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放她进去的时候,一个一身黑衣的精瘦男人跑过来,招呼温嘉进去。 温嘉听见门童喊他北哥。 进了电梯,北哥没说话,温嘉也不做声,静静地观察,刚才穿过的是一个赌场,现在电梯是在最高层停下的。北哥带着她左转两次到了最里头的包间,没有包间号,门像是能听到她们的脚步声,从里面被拉开。 那是温嘉第一次见陈易,敞亮的房间,水晶吊灯高悬,他一身黑色西装,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嘴里衔着烟,坐在赌桌边,烟雾缭绕遮住面孔,看不清表情。 “温、嘉。” 清冷的声线带着微微上扬的尾音从他嘴里吐出来,破开烟雾,温嘉这才看清,那是一张冷冽到能让人忽略五官的脸。 只消一眼,你就会告诉自己,离他远点。 最毒妇人心 温嘉未能如愿,因为陈易起身向她一步步走来,她的脚步像是被顶住一样动弹不得。 “温、嘉。” 他又念她的名字,咬字很重,像是在嚼一块骨头。 温嘉被身后的人推了一把,向前踉跄一步,身后的门被轰然关上。她感觉裤腿被人扯了扯,低头一眼,竟是满脸是血,匍匐在地的付绍文。 “他欠了你们多少钱?”温嘉稳住声线问。 陈易不说话,在场要也没有人敢说话。 “他欠了你们多少钱?我看看我能不能还。”温嘉又问了一次。 这次陈易笑起来,薄薄的嘴唇勾起来,“五百万。” 五百万!? 温嘉瞪大双眼看向地上的人。付绍文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赌瘾,从几百几千到几万,最多的一次,温嘉不得不帮他偿还了一百万的赌债,但那已经是她的全部了,现在他竟然欠下五百万。 “我没有那么多钱。” 陈易的笑意更深,一脚踩在付绍文拉着温嘉裤脚那只手上,骨头发出断裂的声音。他双手插在口袋里,身体微微前倾,鼻尖几乎贴到温嘉的鼻尖上:“你没有,但是陈楠有啊。” 温嘉猛地抬头,瞳孔震大,嘴唇几乎对上陈易的薄唇。 就在陈易以为她说不出话来的时候,温嘉突然说:“我要走。” “你不管他了?” “一个赌棍不值我花五百万在他身上。” 陈易被她的反应逗笑,直起身子,转身坐回主位上:“你就不怕他把你的秘密说出去?” 温嘉回望他锐利的目光,“没有五百万,你能放他走吗?” 这回,就连旁边看戏的彭闯都笑起来,“最毒妇人心。” 温嘉不说话,站在那里,像是自成一派的光芒。 地上的“烂泥”还在不死心地想要拉住她的裤脚,被温嘉抬脚躲过了。 陈易的指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燃起了一根烟,白色烟雾从指间缓缓升起,再次蒙住了他的面孔。 “过来。”陈易的指尖朝她勾了勾指尖。 陈易锐利的目光像刀,架在她脖子上,不得不说,她是怕他的。 温嘉硬着头皮走过去,停在一步之遥的地方。陈易长臂一伸拉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她的身子就被带得像前踉跄,压在衣领下的玉牌跟着跌出来,挂在脖子上,晃晃荡荡。 半截拇指长的玉牌打正好打在他的下巴上,他嘶了一口,却没松手。 彭闯在一旁咳嗽了一声,陈易偏头挑眉看去。 彭闯低声说:“陈易,玉观音,算了。” 陈易勾起薄唇回头,话是对彭闯说的,目光却紧盯着温嘉,“我不信神佛。” 温嘉记得婆婆说,不信神佛,天会罚你。没有敬畏的不是人,是鬼,是魔,是畜生。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突然想起敲门声,像是摩斯密码一样有节奏。 站在门口的黑衣人看了一眼陈易,得到许可才开门。 一个穿着紧身短裙的女人扭着腰肢走进来,守门的恭恭敬敬叫她“红姐”。 红姐大半个胸脯白花花得露在外面,直冲冲地朝着陈易的方向,在看到温嘉时,她脚步一顿,眼瞅着陈易没有介绍温嘉的意思也不问,笑嘻嘻娇滴滴地走过来。 陈易问,“有事吗?” 阿红点点头,又看看温嘉,她拿不准陈易的意思,不敢贸然说。 陈易放开了温嘉,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阿红会意,俯下身子在他耳边说。 温嘉注意到,阿红说话的时候,陈易的目光锐利地射到自己身上,像是在磨刀,这目光和刚刚的调笑很不一样。 彭闯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探究地望向陈易,手指轻敲赌桌的桌面。 陈易说:“陈楠过来了,就在楼下。”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温嘉听得清清楚楚。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盯住了温嘉。他们怀疑是她把陈楠带来的。 阿红没见过温嘉,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敢问,只凭敏锐的感觉知道温嘉在这里是个麻烦,于是在旁边提醒,“楠哥知道你在,说要上来和你打个招呼,他快上来了。” 话音刚落,门口再次响起敲门声。 陈易推了一把温嘉:“别出声,不然你不可能活着走出这里。”说完又看了一眼阿红。 阿红很能明白陈易的心思,拉着温嘉的手从后门溜出去。 这里每个赌牌的房间都是私密的,留着一扇后门,方便应急的情况随时离开或者躲藏。阿红拿不准温嘉的情况,怕陈易待会还要叫她,不敢带她走远,只是躲在门后。 温嘉倒是安安静静不出声。 她们前脚刚走,后脚陈楠就进来了。 他操你爽吗? 陈易坐在主位上,没起身,“哥,你怎么有时间来我这个小破厂子?” 陈楠兀自在他对面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来,“陈易,老爷子最近身体不好,让我过来看看你,免得你走错路。他还说,一口吃不成大胖子。” 陈易冷笑,“老爷子身体不好吗?那我怎么听说你把成堆的女人往家里送?” 陈楠抬眸看了他一眼,低头看了一眼仍旧趴在地上的付绍文,“哟,刚才没看到,你这里是在教规矩呢?”他盯着地下血肉模糊的人又看了一眼,“可我怎么觉得这个人这么眼熟呢?” 付绍文像是抓住了一线生机一样,拼命挣扎起来,正当陈楠要低下头探究时,陈易突然开口:“哥,温嘉你认识吗?” 陈楠抬起头,“温嘉?” 门板不隔音,声音几乎无损地传到门外,阿红看了一眼温嘉,她大概也猜到了温嘉的身份。 陈易的声音里面带着笑,“哥是女人太多了,不记得了,还是最近插手老爷子的毒品声音,忙得目不暇接,连最得宠的情人的名字都忘了?” “她人呢?” “不知道。”陈易两手一摊,“可能帮地上这个筹赌债去了吧。” 陈楠这才想起来地上这人是谁。他从来不上同一个女人第二次,温嘉是个例外,漂亮又清冷,还是b大数学系的高材生,就是穷。她第二次来找他还让他很惊讶,后来弄明白是为了染上赌瘾的男朋友还债,不过陈楠也很久没有看见她,地上这个应该就她男朋友了。 陈易问:“还有事吗,哥?我这里还没完事。”说着,他看了一眼地上的付绍文,赶人的意思很明显了。 陈楠不想和这个弟弟闹大,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陈易的声音从身后不大不小地传过来,“哥,老爷子的话,我也原封不动的送给你,毒品的生意太大,我们兄弟谁都碰不得,切莫心急烧了自己的手。” 陈楠没有回头,留下一句针锋相对的“多谢”就离开了。 温嘉松了一口气,跟着阿红推门出去。 她跟陈楠的时间不长,两人只见过两次,一次为了自己,第二次还是为了自己,每次钱都给的够多。陈楠几乎不会提到家里的事情和生意上的事情,只有一次,她听到他在打电话的时候说道过陈易。温嘉记性好,没法忘,今天来的时候还没想到星光是陈易的地盘,直到听到彭闯叫他陈易,陈楠找过来,她才确定这是她记忆中听到过一次的名字。 付绍文已不知去向,地面上只有残留的血迹。 陈易做在椅子上像是没动过,阿红自然而然地半边屁股斜坐在椅子的扶手上。温嘉走到他旁边的时候,脚步顿了几秒,没有等到任何声音,以为可以走了,可刚一台脚,手腕被从后拉住,“他操你爽吗?” 温嘉是曾经为钱丢了身子,可没在大庭广众之下听过这样的羞辱。 婆婆说,外面纹丝不动的人,心里有颗火山,不是不爆发,是时间没到,那是偏执的隐忍。 温嘉是这样的人,她觉得这个屋子着了火,心里的火顺着神经烧坏了脑袋,顺着陈易的力道,转手抬起左手狠狠扇下去。 “啪——” 手被抓住。 彭闯倒吸一口气,陈易的脾气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赌场小阎王的称号不是白来的。 谁知陈易不怒反笑,拉着她的手像怀里带。 他的力道大到不容拒绝,温嘉憋红了脸也没能抵挡,小腿被他膝盖一顶,整个人摔进他怀里。 陈易的大腿卡在她不算丰腴的双乳之间,坏心眼地前后蹭了蹭,低头凑到她耳边,问:“别跟他了,跟我,能让你更爽。” 说完,他的双手立马一松,温嘉没有准备,身子里攒着一股向后的力气和他对抗,这一下子,整个人向后仰去,又被他故作好心地拦住后腰,扶起来。 “我的提议怎么样?”陈易的金丝框眼镜下泛着精光。 温嘉后退两步,离开他手臂的范围,高高扎起的马尾经过刚才的一遭,像是蔫茄子一样耷下来,她干脆把发圈扯下来,黑色长发铺散开来,冷着脸毫不客气地对陈易说:“谢谢,不必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这次没有人再拦他,倒是陈易清脆的笑声在她身后响起:“温嘉,话别说太早,我们还会见面的。” 温嘉走后,阿北上前问陈易,付绍文这么处理? 陈易抖了抖烟灰,不以为意地说:“剁只手吧。” 没钱,生活是挺难的 温嘉从星光出来的时候像是掉了一层皮一样疲惫。 一辆不起眼的黑车停在街角,后座的窗户落下一道窄缝,男人犀利的目光从里面透出来。 当温嘉的目光和他对上的时候,车窗悄无声息地生了上去,黑车像是一道夕阳余晖下的影子,悄然离去。 温嘉面无表情地站在台阶上看着黑车离开,直到它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才转身拦了一辆的士。 “b大。” 司机狐疑地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 她闭眼躺在后座上,只当没有看到,不予理会。 下车后,她走回寝室,刚到寝室楼下就看见黄文文一个人站在楼下。 她还没来得及和她打招呼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兴奋的声音:“文文”,接着一个人风一样从她身边擦过。 “李成,温嘉!” 温嘉笑着加快脚步走过去。 李成把手里的袋子交给黄文文,说:“都是你爱吃的,晚上我还是在这里等你。”接着又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对温嘉说:“不好意思啊温嘉,刚刚没看到你。” 擦肩而过,他眼里只有黄文文。 温嘉摆摆手说没关系。 李成看了一眼手表,“我得走了,还有两分钟就要上课了。” 黄文文笑得像是能漾出汁水的水蜜桃,催着他:“你快去吧。” 温嘉在一旁看着两人磨磨蹭蹭,谁都不舍得走的样子,点开手机屏幕,“在不走,真该打铃了。” 她话音刚落,铃声应景地响起,李成拔腿就跑。 看着李成跑远的背影,黄文文的笑还留在脸上。 温嘉被她明媚的笑感染,心里不自觉地也轻松了一些,说:“别笑了,再站着,蚊子都要把你抬走了。” b大的校园,绿化做的太好,树多,灌木丛多,一到夏天,蚊子成群结队的,能把胳膊腿咬肿,为此,好多学生都叫苦不迭。 不知是温嘉皮剥骨头硬身上的肉太少,还是血不香,蚊子总是不来找她。 黄文文就不一样了,夏天蚊子恨不能在她身上安营扎寨。好在她妈妈给她托人在日本泰国买了好多种驱蚊药,她是家里的独生女,爸妈很宠,身上多一个伤口家里都是有人心疼的。 温嘉觉得自己应该羡慕,但她好像天生心冷,不会羡慕。 婆婆说过:超脱了爱恨贪嗔痴的就是慈悲。但她觉得自己和慈悲毫无关联。 “走吧。”黄文文拉着她的胳膊正准备往里走的时候,手机铃声响起来,是黄文文的。 温嘉余光看到是她妈妈的电话,做了手势表示自己先上去。 黄文文点点头。 没过多久,寝室门被从外面打开,黄文文气冲冲地进来。温嘉不用猜也知道她和她妈妈又为李成的事情吵起来了。 黄文文关上门,气鼓鼓地坐到书桌前。 他们研究生寝室是二人间,两床两床,背对背。黄文文拉开椅子,反坐着,正对温嘉的方向。 “烦死了。温嘉,你说没钱就那么重要吗?什么门当户对,都是狗屁!” 这个问题温嘉没法回答她。 不过黄文文通常这样只是想找个人发一通牢骚,温嘉是个好人选。 她又说:“李成对我好,我们从大一在一起,现在大叁了,他一直对我好,这不比什么门当户对来的重要吗?” 温嘉侧身坐在椅子上,听她说。 “钱钱钱,每次都是说钱,什么贫贱夫妻百事哀,那难道没钱的就不结婚不生活了吗?” 温嘉笑了笑,“没钱,生活是挺难的。”她只说难,不说苦,再多的苦她也能吞下。 黄文文听她这样一说,突然噤声。她知道温嘉是贫困生,做家教赚的钱和奖学金攒在一起的钱也都给付绍文甜了窟窿,每年还在申请贫困补助,自己在她面前这样说,难免有些朱门酒肉臭了。 “对不起啊,温嘉,我的意思是……” 温嘉笑了笑,接过她的话头,“我明白,李成很好。” “晚上李成约我吃饭,你要一起去吗?” 她看了一眼手机,起身从桌子上拿了两本书装进包里,“我今天晚上六点有家教的活,晚上你们好好玩。” 因为每学期的绩点都是数学系第一,教授们很看好她,在知道她的身世之后更是照顾她,给她推荐了亲戚家的小孩子补课,那孩子最后虽然没能考上b大这样的学校,但也上了一本线,家长很感激温嘉,所以又把她推荐给了朋友的孩子。 b市安东西南北四个朝向划分,城南是贫民区,发展缓慢,和郊野没有什么区别;城北是刚发展起来的新城区,外来人口多在那里安家落户;城西是大学城和产业园的聚集地,b大就在城西,城东是老城区,b市土生土长的老一辈都在那里居住,别看那里房子老,但一亩千金,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城东有套房,现在去家教的那一家就在城东。 从东头到西头,距离太远,打车要小一百块钱,坐公交便宜,但时间长,要将近两个小时,倒一趟车,b大是起点站,有位置,所以温嘉通常是坐公交去。 第二次相逢 到那的时候刚好六点整,天色向晚。 她顺着小区的里的石板路静悄悄的走,脚步声都显得惊扰了这环境,走到一栋殖民时期留下的洋房。这里的房子长得很像,她到门口的时候习惯性地瞥了一眼门牌,却觉得好像有些奇怪,她的感觉一向很敏锐。 既然走到门口,又说不出哪里奇怪,于是她站在门口拨通家长的电话,没有人接。 她想了想,摸了摸胸前的菩萨挂坠,敲门。 门被从里面拉开,房子里一片漆黑,床帘被严严实实地拉上,她本就有些近视,只是平时不习惯戴眼镜,现在只能在黑暗中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的轮廓,坐在沙发上。 温嘉冷静地开口问:“童同和他妈妈呢?”童同是学生的名字。 男人没有开灯的意思,而帮温嘉开灯的人站在他身后,已经将门关上。 男人说:“听说你见过陈易了?” 他的声音很低沉,带着重量。温嘉听后心下一沉,没有回答。 “看住他。”男人并不理会她的不回答。 温嘉问:“这家人呢?” “放心吧。”男人笑起来,那笑声带着轻蔑,“都没死,让他们小睡了一会。” 身后的大门被打开,意思是让温嘉离开。 “我今晚在这里有课。” “他们会睡到明天早上,你确定你要留下来?” 温嘉转身,却在开门的时候突然顿住脚步。 男人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温嘉说:“你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在这里等我?” 男人又笑了,这次是赤裸裸的嘲笑:“温嘉,我在提醒你,你在我的掌心。” 闻言,温嘉怔了怔,头也不回地推门大步离开。 又坐了两个小时的车会学校,到寝室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黄文文还没有回来。 她不是爱出汗的体质,可却感觉后背粘腻地不舒服,是刚刚一阵阵的冷汗。她先洗了澡,躺在床上,莫铭地脑袋里就响起陈易的那句话:“温嘉,话别说太早,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观音挂坠静静地躺在她的胸前,背面和她肌肤紧贴的地方是温热的,可正面还是冰冰的,这热难道穿不透观音? 记忆在她的脑海里倒着跑。 摸着观音,想着观音,也想到观音撞在陈易的下巴上,他那句:“我不信神佛。” 怎么印象中,只记得他说了这两句话呢? 第二天早上,温嘉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对面铺的黄文文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被温嘉的手机铃声吵到也哼哼着翻了个身。 温嘉赶紧拿着手机跑到阳台上。 “温老师,不好意思,我是童同的妈妈,昨天家里有点事情,没来得及和你说,你昨天白跑一趟了吧?” “没事,我昨天给您打电话您没接到,我就想你们可能有事情,我就先回去了。”温嘉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 “您看着漏下的一节课,下周五来补上您方便吗?” 温嘉看了一眼日历,今天周日,周五只有一节早课,“没问题的。” 挂了电话回到房内,黄文文睡得正香,温嘉轻手轻脚地收拾东西去了图书馆。 b大数学系的课看着不多,但是课后要要自学的参考教材书摞起来能有半人高。温嘉自认脑子不算笨,一点就透,但在尖子生扎堆的b大里,尤其是数学系,这点智商就只能泯于芸芸众生了。 婆婆说:笨鸟先飞。 她果真靠着努力飞起来。 一周的时间在教室图书馆和寝室叁点一线中很快过去,付绍文也再没有出现过。 周五的时候,她照旧掐着点上公交,到的时候天阴沉沉的,夏天雷暴多,看样子是要下暴雨。 进了门,童同妈很热情,温嘉扫了一眼客厅,丝毫看不出那晚男人存在过的痕迹。 出门的时候,外面果然雷声大作,她找童同妈借了雨伞,想在暴雨泼下来之前坐上公交车。 风雨欲来的天比往常更黑。 在她走到一半的时候,雨点落下来,眨眼的功夫,小雨点变成了接连下来的细线,再变成粗线,再变成瀑布。从天上泼下来的雨水压得伞骨发弯。 她被时不时响起的雷声震得低头快步向车站走,却不想错走进了一条小巷。 脚下的雨水变成红色,她定住脚步,抬头一看。 一个浑身湿透的男人仰头靠在墙上,双唇苍白,左手捂着右腹,血从指缝间源源不断地流出来。 那是她第二次见陈易。 骨头硬的人,性格硬,命也硬 陈易也看到了她。 他的黑眸在雨水中像是两颗玻璃珠镶嵌在苍白的面孔中。 温嘉没来由的心跳漏了一拍。 “啪——” 伞骨终究是承受不住暴雨的重负,脆响一声折断了,这声音在哗啦啦的雨声里几乎不可闻,只在她自己的耳边响起。 陈易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薄唇勾起来。 雨水滂沱下,他竟然和那折断的伞骨一样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暴雨摧残下的狼狈脆弱,本不该是他的保护色。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响起嘈杂的脚步声,又急又快,眨眼的功夫就感觉那声音好像快到耳边。 温嘉马上反应过,他们是来找陈易的!而且看情况,应该不是来救他的。 “不跑吗?”陈易的声音只剩气音。 因为失血过多,他背靠在墙壁上,支撑住身体的双腿弯曲得更加厉害,好像下一秒就要被雨水冲刷下去。 周遭的声音逼得更近了—— “分头找!今天必须把陈易带回去交差!“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兄弟们都不好过。“ 声音越来越大,脚步声四散开来,又合围过来。 如果再不走,他们必然会被抓住。 温嘉信下一横,踩着他的血水走到他面前,一把架起他未受伤的左肩,“还能走吗?” 陈易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把手搭在温嘉肩上,咳出一个字,“能。” 他咳嗽的声音呛了血,没控制住音量,惊扰了搜捕的人。 “那边!”一声指令从一墙之隔的地方震出来,接着四面八方的的脚步声都向他们所在巷子涌来。 温嘉的身体紧绷起来,这些都是亡命之徒。 走不了了,只能躲起来。 这条巷子相对其他更老,有一片墙体是凹陷下去的,尽头是复杂的外接排水管道,凹陷处上有一小片瓦檐,正好挡住了月光,黑黢黢的,形成一个视觉上的死角。 “你去躲起来。“她不容分说地架着陈易走到阴影下,转身离开时被他抓住。 陈易已经站不住了,坐在地上问:“你去哪?” 温嘉撇开他的手,弯腰低声说:“这里躲不下两个人。” 陈易没再说话,可能也没有气力说话了。他看着温嘉果断的背影,脊背笔挺地撑着一把再普通不过的雨伞走进雨里。 这一眼,他竟看出了一种令人生畏的孤勇。 温嘉走到巷口的时候和率先跑过来的人撞上。 那人络腮胡,光头,个头不高,但很壮实,没打伞。他停在温嘉面前,雨水砸在他脸上,他大手一抹,探头,目光越过温嘉的肩膀向黑黢黢的巷子望进去。 温嘉捏着伞柄的手指泛白,心里的弦崩到极致。 “你一个人?“络腮胡狐疑地问。 温嘉平稳,像是一根针水平地穿过雨幕,“我一个人。” 络腮胡还要往里面看,温嘉咳嗽了两声。 络腮胡的目光收回来,他们刚才就是听到咳嗽才来。 他问:“你大晚上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 温嘉指了指巷口的对面,“我是老师,在这给那个小区的一户人家补习。”她有伸手指向左侧,“那边有个车站,我坐车回家,刚好走到这。不信我带你去问我不补习的那户人家。” 络腮胡身后响起脚步声,应该是大部队来了。 “光哥,这边找到了吗?” 络腮胡就是光哥,他目光从深巷滑倒温嘉的肩膀上,停留了不到半秒。 就在温嘉脑海中快速闪过一千种自救方法的时候,络腮胡转身对其他人说:“没有,再去前面找找。” 后面的人很听他的话,他一走,他们看也没看温嘉也跟着走了。 等他们跑远,温嘉赶紧跑回去,陈易双眼紧闭地半躺在地上。 雨水浇得他浑身透湿。 温嘉用食指探他鼻息,确定还活着,再用手背探他额头的温度,如火滚烫,她想,伤口肯定发炎了。 陈易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像是两颗透明的玻璃珠,正好和温嘉抬起的目光对上。 温嘉的唇抿成一条线。 “能走吗?“ 陈易点点头,竟还有力气说话:“车在外面。” 温嘉心头有股疑惑,但暴雨越下越急,陈易用西装外套压在腹部的伤口处止血,红色的血水就是从这里被冲刷下去,他身体的温度也随着血水的流逝在不断降低。 “走。“温嘉架起他的胳膊,发现陈易比想象中重得多。 他身上皮肉很薄,骨头很硬,两人骨头抵着骨头,往前走。 暴雨天,相接的肌肤是唯一的热源,陈易脑袋靠在温嘉的肩膀上,温嘉的耳边传来他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我说过,我们会再见的。”——狼狈是他,风流也是他。 婆婆说:骨头硬的人,性格硬,命也硬。 温嘉,你胆子很大 很久之后温嘉都记得的那个只存在于b大白天。热浪在校园里滚动,滚烫的阳光从树叶间隙洒下来的斑驳像海面一样波光粼粼。 温嘉拿着一本《数学分析》教材和笔记本刚走出教学楼就看见一个气场的身影靠在线条流畅的黑色汽车边。 陈易站在光芒下,一身黑衣被镶了金边。他只是在低头看手机却让人不容忽视。 温嘉停住脚步。 陈易似乎能感应到她的存在,抬头看过来,金丝框眼镜的边沿转角反射出一点光,比阳光更亮。 他们分别站在路的两边,中间隔着许多来来往往的人,直到人流之间露出一个大的空隙,他看着温嘉,薄唇淡淡地勾起来。 温嘉不动声色地向从空隙里穿过去。 走到陈易面前时,她目光偏斜看了一眼车窗。 “没人,就我。“陈易插在口袋里的手拿出来自然而然地接过她的教材。 温家没有松手,后退半步,“你有什么事情吗?” 陈易放手,“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不用谢。”温嘉目光低垂,“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她不等陈易的回答,加快脚步转身就走。 夏风吹过,树影的斑驳荡漾起来。她躲着太阳走在树荫下,陈易不急不缓地跟在身后。 温嘉走到图书馆门口停下来,身后的脚步也停下来。她从裤子口袋里拿出学生证贴在门里的闸机上,滴—— 门开了,她走进去,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响起来又停下。保安说:“没有证件不得入内。” 没有听到陈易的声音。 在转弯上楼梯的时候,温嘉余光瞥到仍站在门口的他——面对铁面无私的保安一脸无奈地后退几步——等彻底进入转角后,她忍不住笑起来,原来陈易也有吃瘪的时候。 温嘉找了一个窗边的位置坐下来,正好能看见图书馆后面的未名湖。 夏天的时候,这一排靠窗的位置人通常很少,尤其是盛夏,无遮无拦,骄阳似火,玻璃窗户上都要被热化。 温嘉喜欢太阳。 她向来不是一个有偏好的人,因为惧怕强烈的喜欢。没有人告诉她这个道理,是她从带来生死别离的灾难里悟到的。常有人说高处不胜寒,可山谷无光却无人提及。 热风从窗缝里吹进来,蓬松的书页哗啦一声被翻开,压在里面的笔记差点翻飞出来。温嘉起身关窗,滚烫的热气扑面而来,湖边的树荫下站着陈易。 她微微愣住,陈易抬头刚好对上她的目光,四目相撞,她赶紧关上窗坐回桌前,重新回到密密麻麻的微积分公式里。 太阳落了,天空黑下去。 她起身的时候把窗户打开,余光向下看了一眼,黑黢黢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心里某种像正午的热浪一样滚烫躁动的东西理所当然地凉下来,静下来。 图书管理员开始催促离馆。她抱着书走出图书馆,远远看见陈易站在昏黄路灯下。 陈易冲她招招手,影子被拉得很长。 心里的热浪又翻滚起来。温嘉走到他面前,陈易笑起来,问:“你们学校好大,带我转转?” 路过的学生看到陈易纷纷侧目,叁叁两两走过的也忍不住再回头多看一眼,接着窸窸窣窣地笑着小声惊叹好帅。 温嘉已经大叁,班上很多同学都在图书馆里准备考研,现在正是人流涌动的点,她怕被人看到,只能点头,低头催陈易进车里。 陈易为她拉开车门,温嘉刚刚弯腰坐进去,他就跟着探腰进来,嘴唇贴在她的耳廓边,“怕什么?喜欢这种偷情的感觉吗?” 温嘉的呼吸紧缩了一下,转头瞪他,耳廓滑过他的薄唇引起一阵酥麻。 陈易低低地笑起来,“别着急。” 等温嘉发烫的脑筋意识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之后,陈易已经坐在驾驶座上了。 陈易问:“你想去哪里?” 温嘉瞪他,“你来找我,你问我要去哪里?” 陈易转头看她一眼,“那今晚是我说了算?” 温嘉不知不觉就被他下了套,说不出话来,她知道自己斗不赢陈易,索性转头望向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随你。” 陈易又笑起来,他的笑在总是低低的,淡淡的,像是直贯入耳鼓,心房跟着发颤。 车开着上了高速,好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话。 还是陈易开口,“不问问我的伤吗?” 温嘉头也没转地说:“没兴趣。” 陈易看了她一眼,“把我送到医院,你故意的?” 温嘉说:“看你快死了。” 陈易勾起嘴角,“温嘉,你胆子很大。” 嘉姐手下留情 车驶出高速公路的出口,平稳地停在一个庄园门口。它在黑夜的掩映下像是披上了隐身衣,可推开朱红的大门进去才发现别有洞天。 温嘉跟着他走进去,院子很静,顺着弯弯曲曲的小径走到深处,一阵哄堂大笑爆发出来。 温嘉被吓了一跳,刚好一脚踏在石板的缝隙里,差点崴了脚,好在手腕被陈易稳稳拉住。 “小心点。” 温嘉嗯了一声,把手腕从他温热的手掌里抽出来。胳膊像是一条电线,把手腕上的温度传到脸颊上,她低头庆幸自己此时身处黑暗。就在这时,脚下的路突然亮起来,接着眼前大亮,光是从门里洒出来。 “我就说是陈易来了。”彭闯拉开门看到陈易冲里面大喊,接着再转过来头来的时候才看到陈易身边的温嘉,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地停留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回忆她是谁。 后面又出来几个人,和彭闯一样,嬉笑着喊了陈易,目光同样疑惑地落在温嘉身上。 温嘉被这目光看得不舒服,她明锐地察觉到他们眼中潜藏的好奇和打探,在黑夜中更加肆无忌惮。 陈易介绍她就两个字,“温嘉。” 夏天的夜晚带着凉意,温嘉直接从学校出来,一身白色体恤和长牛仔裤,一阵晚风吹过来,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外面凉,都进去吧。”陈易这话是对里面的人说的,但大家都能看出来他分明是在护着温嘉。彭闯笑着打哈哈,推着其他人往里面走,“进去进去,都进去。” 门在身后关上,可里面比外面更冷,还开着凉气。 温嘉扫了一眼这个房间,中式古典,正中间放着一张麻将桌,但上面却不是麻将,而是纸牌和筹码。赌桌边坐着叁个年轻的女人,面前压着纸牌,应该是上一把还没有玩完。温嘉和她们的目光无可避免地撞上,其中一位齐刘海的友好地冲她笑笑,其他两人的目光略过她没有任何停留,但看到她身后的陈易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起身喊他:“易少。” 陈易点点头,推着温嘉往牌桌子走。 “我不会玩牌。”温嘉被推到位置上,扭身对陈易说。 陈易不相信地挑挑眉,问彭闯:“你们玩的什么?” “看嘉姐会什么。”彭闯笑着看向温嘉。上次在星光的时候,温嘉没有留意到他,后来回想起那句“玉观音”,只以为是和陈易相像的气质,但这次在光亮处再看到他的长相,却发现他和陈易是截然不同的。彭闯的发型是利落的寸头,肤色偏黑,很健硕的身材,脖子处蔓延出来一半掌大的纹身,看不清楚是什么。总的来说,这是个走在路上会绕开的男人。 另外一个人也接腔,按陈易的介绍他叫秦岭,这四人中孩子气最重,“嘉姐玩什么我们就玩什么。” 最后没有说话的那人是林升,彭闯的表哥。他和陈易的气质最像,从进门到现在都话不多,倒像是来监督彭闯的。 温嘉有些为难,她不习惯站在目光的中心。 “就来德州,我教你。”陈易站在她身后,俯下身子,拿了她面前的牌甩出去,“洗牌。” 他的双臂撑在她两侧桌沿上,温嘉被他笼罩在怀里,鼻腔盈满他身上的气味,心跳快起来。 彭闯推了一把坐在他怀里的女人,“他妈的,还坐这么稳,洗牌没听见吗?” 女人愣了一下,赶紧起身洗牌,温嘉看到她低头的时候目光怨毒地瞪了自己一眼。 德州扑克的规则说起来简单玩起来千变万化,开头几轮不算钱,温嘉大着胆子找感觉,开始算钱之后反而不敢出了。 “算我的。”陈易仍然保持着那个姿势,既不碰到她,又让自己的气味将她紧紧包围。 秦岭在旁边起哄,“那我今天要大杀四方了。” 彭闯笑他不自量力,“没看见嘉姐后面站着谁呢。”随后举着牌看向温嘉,“嘉姐手下留情,我保本就行。” 温嘉听说过陈易的名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身后真有这尊赌场小阎王在做法,还是其他人手下留情,一轮下来,她的筹码竟然多出两倍。 秦岭摔了牌大喊,“这他妈的要血本无归了,陈易你出老千,你站远点。” 陈易撑着身子没有动,“你们这房里冷气开得像冬天一样,风吹的我半边手都是麻的。” 秦岭看了一眼陈易站的位置,正好挡在温嘉和空调的风口之间,一下子回过意来,推了筹码到温嘉面前,起身蹭到彭闯旁边,“我也好冷,彭哥哥。” 彭闯毫不留情地一把推开他,“滚。” 听说他身下那东西,大的要命 温嘉噗嗤一声没忍住,笑出来。她从进门开始便是一张生人勿近的脸,众人不知道前情,只知道陈易一晚上捧在手上哄也没能让她脸色软化半分。 这点插曲过后,牌局暂停下来。温嘉起身去卫生间,从隔间准备出来的时候听见外慢响起高跟鞋的声音。接着,高跟鞋的声音被女人尖刻的声音代替,这两个声音温嘉听得出,是刚刚分别坐在彭闯和秦岭身边的两个女人,一个声音低一个声音高。 “今天易少带来的女的什么来头?” “谁知道呢?以前除了红姐,没见易少带过谁,看今天这架势倒像是个新宝贝。” 另一个人啧了一声,不屑地说:“新宝贝?未见得吧?易少那人……” 声音低的那个又刻意压低了声音:“听说他身下的那东西,大的要人命,在床上花样又多,有命爬上他的床,都没命下来。要不怎么这些年就红姐一个人……” “你说要和红姐说吗?” “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红姐的下面那口,出了名的勾男人……”两人笑起来,“今天那个干瘪地像个干尸……能不能出水都不知道,还能喂饱易少?” 后面的话越说越下流露骨,温嘉听不下去,从里面推开门。外面两人被突然打开的门吓了一跳,回头一眼,温嘉冲他们微微一笑,一言不发地站在洗手池边冲了手,留一个背影走了出去。 叁人前后脚回到房间,那两人的深情明显谨慎很多。里面的牌局还没有开始,彭闯和秦岭坐在游戏机前正在玩一个枪械类游戏,陈易和林升不见了踪影。齐刘海的女生端着茶杯坐在沙发上,看见温嘉进来,又是温婉地一笑。 温嘉对这人的印象不错,但也不想和陈易的圈子有过多交集,于是简单地点头冲她回以微笑坐在沙发的另一边。没想到齐刘海端着茶杯坐到她的身边。 “我叫蔷薇。” “温嘉。”出于礼貌温嘉回答了她,但身体向后退了退。 “你是易少带过来的第一个人,他从来不带女人来这里。” 温嘉点点头,没说什么,也没什么特殊的表情。倒是蔷薇没有接受到她额外的表情时有些惊讶,她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陈易和林升并肩走进来了。 陈易走进来,单腿坐在温嘉身边的沙发扶手上,身上带着室外的凉意,温嘉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陈易低头问她。他身上的气息很强大,像是大气层包裹着地球一样,环绕在温嘉的周身,那是独属于他的气味,温嘉的脑海里突然出现卫生间里听到的那段对话——“听说他身下那东西,大的要人命……” 她的脸突然红起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时想到这句话,想象蔓延的速度快地惊人,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在陈易的包裹下呆下去,推了他一把,声音中带着不自然的紧张:“我要回去了。” 陈易看着她脸上的红晕,在她耳边笑起来,“怎么这么容易脸红。”说完,和几个男人打了招呼,带温嘉离开,秦岭还在后面喊着:“嘉姐,有时间多来玩。” 在回去的路上,陈易问他:“刚才和蔷薇聊什么呢?” 温嘉有些惊讶他会问这个,而且他能记住蔷薇的名字。她关了车上的出风口说:“她说你不带女人去那里。” “嗯,今天带你去了。” 温嘉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不咸不淡地笑,“红姐呢?” 等了半天,温嘉没等到他下面的话,车子正好在一个红灯前停下来,她转头看陈易,只见他那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隔着镜片含笑看她:“你吃醋了?” 温嘉知道自己问错话了,她和陈易的较量本就不是势均力敌的,所以她谨慎再谨慎,却还是露出了马脚,尽管这个马脚连她自己都还未曾察觉。她下意识地否认:“没有,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后面的一段路陈易都没再说话,一直到通往宿舍的最后一个路口。宿舍人流量通常很大,为了保障学生的出行安全,学校在这个路口设置了路柱,不让汽车入内了。 “这周六有个慈善宴会,陪我一起去吧。” “我不做慈善。”说完,她在陈易的气息再次将她紧紧包裹之前,拉开车门逃了出去。 陈易看着她仓皇离开的身影,取下眼镜,薄唇勾了起来。 温嘉从不知道自己的心跳可以这么快。就在心跳还未平复的时候,她接到了陈楠的电话。站在宿舍楼梯的窗口,耳边陈楠的声线平稳输出,低头看见那辆黑色suv驶出视野,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眼前的层层迷雾将更加浓厚,她深陷泥泽,已经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小说+影视在线:『po18mobi』 一个婊子和阿光 陈易的车驶离b大校园后停在路边接了个陈江河的电话,老爷子说话简单:“回家。”就挂断了。 陈江河住在b市的城郊,巨大的一座宅子,土生土长的中式风格,很古典。戒备森严,百米来长的进门小路上站了叁排安保,除了陈江河自己的车,所有人必须下车走进去,就算是陈楠和陈易也不例外。 陈易将车停在路口,管家早就等在门口迎他进去,两排的安保恭恭敬敬地喊:“二少。” 他心中对这个称呼嗤之以鼻,却面无表情,只有眼镜的金丝框架在月光下反射出金属的冷光。 推开朱门走进去,管家停在门后,大厅里已经坐了两个人,一个是陈江河,另一个是他的哥哥陈楠。 他扫了一眼,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瞬间察觉到自己推门进去时气氛的微微变化。 “爸。” “坐。” 陈江河拍了拍右手的座位,示意陈易坐,陈楠坐在陈易的对面。 “听你哥说你最近业务扩展了?”陈江河端着茶杯说。 陈易看了一眼陈楠,冷笑一声,直接问:“哥说的是哪方面?” “你最近手头资源不错,听说多亏星光出了一个阿红。政法委常务都是星光的常客了,但不巧,我和其中几位关系也不错。”陈楠说,“有人和我诉苦,说是做男人的,一下子管不住下头,把下头的东西落在你们星光拔不出了。” 陈易笑起来,“他们自己拔不出来,和我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是要我亲手给他们剁了?” 陈楠一时无言。 陈江河放下茶盏,“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吵什么?你们兄弟两个从小就是打打闹闹地长大,怎么长大了还要吵闹?” 陈易、陈楠都不说话了。 “倒是那个阿红是怎么回事?”陈江河在一片无言中突然开口。 陈易不耐烦地皱眉,“一个婊子。” 陈楠跟着他的话补充,“陈易,你忘了,这个婊子以前可是你的姘头。” 陈江河听了倒是颇感兴趣,“那就是管不住身子的姘头了,不过也对,管得住身子哪有做婊子的。这种女人,你还留着她的命?”说完,他哈哈大笑。那笑声中气十足,陈易明白里面的真正含义,陈江河并不在意一个阿红阿绿的,他只是在警告自己不要越线,黄和赌的生意,他和陈楠一人一块,毒的地盘,他们谁都碰不得,这不仅是在警示自己,也是在点醒陈楠。 当天晚上,陈江河留他们兄弟二人喝茶,这茶喝得心不在焉,一直到凌晨十二点,陈江河要睡觉了才放他们兄弟二人离开。 陈易和陈楠推开朱门走出去的时候有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管家走在前面,突然,寂静的夜空中爆发出一声嘹亮的惨叫,太过凄厉,像是人的声音却有无法想象人类会有如此凄惨的爆发力,但仅仅只有一声,管家面不改色地转头来对他们说:“不好意思,刚抓回来的叛徒。” 陈易和陈楠谁都没有接话,因为两人都心知肚明管家口中的这个叛徒一定和上次海运去香港的那一吨冰毒有关,谁如果接了话,都是在表明自己觊觎毒品这一块的丰厚利润,而毒品这一块,对陈江河而言,恰巧就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陈易和陈楠在这一块的惊人默契让他们对看一眼,两人谁也没有从眼神和面部表情中泄露任何一丁点情绪,走到路口,各自上了车。等车开出城郊的范围进入城市,陈易才拨通了阿北的电话:“跟阿红说一声,要她最近出去避避风头。还有另外一件事,尽快把阿光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周六,晚上六点。 温嘉走到学校背面的停车场,这里通常没有什么人,只有一辆车黑色轿车停在那里,司机给她拉开后排的车门,她弯腰坐进去,陈楠正背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直到汽车开起来,他才睁开眼看向温嘉。 “等下去了宴会厅,把衣服换了。”他指了指温嘉作为下的袋子。 温嘉点点头。 上次接到陈楠的电话就是要她参加今晚的慈善晚宴,虽然他没有说细节,但温嘉感觉应该和陈易说的是同一个,她可以干脆地拒绝陈易,却没有办法拒绝陈楠,就如同她没有办法拒绝付绍文说“温嘉,救我。”一样。而且,她不仅对于这个晚宴一无所知,对于陈楠要她陪同他参加这次晚宴的动机也很难猜测,毕竟他们之间的见面次数只有两次,除了上床,他们之间并没有过多的交流,因为陈楠在床上很沉闷,她也是—— 小说+影视在线:『po18mobi』 他……没有信仰 “你去过星光吗?”陈楠突然问。 温嘉愣了一下,随即感受到陈楠望向自己的目光,回答:“去过。” “你比我想象中诚实。” 温嘉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句夸赞,但她知道现在的自己在陈楠眼中和以前不一样了。 “那你知道陈易吗?” “知道。” “你觉得他怎么样?” “他……没有信仰。” 陈楠笑起来,“他今晚也会去。” 温嘉嗯了一声没有再接话,可为什么在这样密闭的环境里,从另一个男人的嘴里听到陈易的名字,她的心脏也会疯狂地跳动起来?陈楠也没有再问话,两人再次陷入安静。汽车仍在高速公路上飞驰,不一会儿,温嘉身旁的陈楠发出平稳的呼吸声,他竟然睡着了。温嘉以为这样的男人,都会想陈易一样谨慎。 晚宴酒店到了,陈楠还没有醒,司机指了指温嘉的脚下,然后升起前后排的隔板。她看了一眼身边双眼闭合的陈楠,咬牙脱了短袖t恤,换上露背礼服,刚刚套上去的时候,颈后突然掠过一阵温暖,她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向前躲闪。回头一看,陈楠正眼神清明地看着她。 “你这里的头发夹到项链里了。” 温嘉松了一口气,“谢谢。” 好在裙子已经穿好,裤子从面很好脱下来。她把换下来的衣服整整齐齐迭好放在袋子里。陈楠亲自下车给她开门,她挽着他的手走进大厅。 陈易的黑色suv就停在他们身后,他目光紧盯着温嘉,吓得身旁的女伴不敢说话。 今晚的主角是副市长的千金,今年二十五岁,很娇俏的一个女孩,刚刚从纽约念完本科的回国,大学学的的教育学,很热衷慈善事业,因为身份的特殊来的都是政商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但温嘉和陈楠的出现还是引起了一阵小范围的轰动。 几乎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温嘉,她长相清冷,过肩的长发柔顺地垂在身后,一身淡金色的长裙包裹着身体的曲线,露出光洁的肩膀和整块后背,在灯光下泛着粼粼的波光,像是月光洒在水面上。 陈楠站在原地和各位政要打招呼,她安静地站在一旁,咬牙微笑,裸露的后背完全暴露在冷空气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突然,冷风没有了,取而代之的甚至一点灼热。她顺着人群的目光转投看向自己的身后,陈易正站在她身后,截住了冷空气的袭来,而那灼热是她的目光。温嘉打了个颤,那目光像是要吃人。 陈江河作为b市黑道举足轻重的人物,自己没来,派了两个儿子来,虽然明眼人都知道这两人不合,但还是恍若不知地恭维他们兄友弟恭,救脸副市长都亲自带着女儿来恭迎他们。 副市长的小女儿姜夕对陈楠和陈易都没什么兴趣,却在看见温嘉的时候眼前一闪,她低声问:“你叫什么,我们是不是见过?” 温嘉惊叹于她的好记性,她们确实见过。那年她在孤儿院,有一队学生来孤儿院做义工,其实就是为了完成课外实践的学分,很多国际学校的学生都会来做,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出身矜贵,十指不沾阳春水,都是做做样子,和孤儿说两句话做做游戏拍拍照片就完了。 那天温嘉吃坏了肚子,一个人在宿舍休息,姜夕敲敲门走进来说:“今天我来照顾你,你叫我小夕姐就好了,你叫什么?” “我叫小小。”那个时候温嘉个子小,饭量小,什么都小,所以大家都叫她小小。 后来温嘉才知道,那个时候她爸爸还不是副市长,她听说有人生病后坚持自己来照顾她,别的同学拍完照片回家了,她被落在后面,也没拍成照片,却实实在在地照顾了自己一天。这个比温嘉大不了两岁的姐姐,临走还依依不舍地告诉温嘉她下次还要来。后来她来没来温嘉不知道,因为她第二年就离开孤儿院了。 温嘉看着她澄澈的目光摇摇头,“不好意思,你可能认错人了。” 姜夕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但你很像我小时候的一个朋友。” 寒暄结束之后,慈善拍卖会很快就开始了。这次的拍卖品都是到场的各位捐出的藏宝,大多是珠宝,也有画和玉器。 一排六个座位,温嘉坐在陈楠的左手边,右手边的位置空出来。陈楠接了一个电话,起身出去,这个时候左手的边的位置坐下一个人——陈易。温嘉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 大年初一,携陈易和温嘉给大家拜年了~~~下面叁章开始上肉,肉章50po/千字,感谢支持~ 你越紧,我越想操 陈易的金丝框眼镜在千坠水晶等下泛着白色的精光。 温嘉再次感到自己被他的气息包围住,尽管这里并不只有他们两人。 沙发椅的靠背很高,前面的人一半不会回头,后面的人也看不见前面的动作,只有拍卖员能够看到他们的举手的动作和表情。陈易的手就是在这样无人发现的时候伸过来的。 他的手很冷,手指细长,像蛇一样从两个椅子的把手下面划过来,从文嘉开到腰尾的后背滑进去,贴在文嘉的大腿上。 温嘉被突如其来的冰凉触感吓了一跳,随即低头看见弹性棉量的裙子在大腿处鼓起一个手背的形状,那是陈易的手。陈楠还没有回来,陈易左手边的人丝毫没有察觉,或许是不愿察觉,总而言之,无人看到。 她瞪了陈易一眼,谁知陈易勾起薄唇对她恶劣地笑了笑,手又向里滑了一寸,直接从大腿根部伸到了两腿中间,同时中指用力地向下一按。温嘉差点措不及防地低呼出声。 她下意识地夹紧双腿,试图阻止陈易的为非作歹。 因为她的裙子太紧,后背是唯一的突破口,陈易的上臂几乎贴在她的腰侧,身子自然地向她身上倾斜,从台上的角度看,就像他侧身在对她耳语。 “这么紧?”陈易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蜗。 温嘉没有说话,用夹得更紧的双腿回复他。 陈易在她耳边笑起来,“你知不知道,你越紧,我越想操。”说着,细长的中指盯着内裤硬是向里面挤进去一个指节。 他的荤话在她耳边向鞭炮一样炸开,温嘉的脸色烧红,头埋得更低。 陈易看着她的反应,手指开始不满足于深入,而是搅动起来,隔着内裤在她的内壁上一点点的厮磨,随着他的一寸寸入侵,温嘉明显感觉到自己湿了。就在大庭广众,在他的仅凭手指的搅动下湿了。她双手紧紧按在椅子的表面,头低垂,双颊的绯红已经烧到眼角。 陈易的气息紧紧将她包裹,而下身的湿润更是方便了手指的活动,很快,陈易的手指停在一处微微凸起的点上久久不动,可内裤的布料覆盖在上面本上就是一种轻微的摩擦,她拼命夹紧双腿也缓解不了那一点不断传来的瘙痒难耐,此时的双腿夹紧的力量已经不是想要挤出手指,而是想要让他按压下来。 “是不是就是这里了?”陈易低沉暧昧的声音在她耳边喷洒出来。 温嘉不受控制地点点头。 陈易的手指在那上面打了个转,那处敏感的凸起像是尝到了甜头一样,将灼热的刺激传到温嘉的大脑,她屏住一口气,身子前倾,一手死死抓在陈易的大腿这才抑制住差点脱口而出的低呼。 就在下头的敏感点想要更多的时候,陈易的手突然抽了出来,空虚感像突然而来的氧气,让欲火更旺,潮湿的下身在失去堵截的手指后流出更多。 上面的拍卖会仍在继续,上了一个新藏品。 陈易细长的手指上仍沾着盈盈水光,他也不擦,像是炫耀战利品一样将那只手举了起来,“两百万。” 温嘉的余光短暂地瞥到台上,是一个祖母绿的玉扳指,更多的细节展示在站台后放的荧幕上,但她没有看,因为陈易手上的水光让她羞耻不堪。 身下的潮湿坐着并不舒服,她脸色涨红地提着裙子跑了出去。 没走出几步,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那声音踏在她的心尖上,她知道,那是陈易的脚步声,于是低着头越走越快,直到路的尽头再无路可走,电梯的金属门堵在她的面前。她一抬头,门正好打开,她身后被人推了一把,踉跄着进了电梯,身后的人跟上来,叮咚一声,电梯门关上。 陈易的气味席卷而来,她还来不及转身就被他强势地拥入怀中。他一口咬在她的后脖颈上,那侧脆弱的皮肤暴露在他的牙齿之下,与电流一般疼痛一同到来的是舌尖的顺润触感,他一点点地舔舐着她紧张的脊柱,引起一身酥麻。 “你别发疯!”温嘉用尽最后的力气想要抵抗,可刚一张嘴,陈易的右手中指就粗暴地伸了进来,在她的口腔里搅动,一如刚刚在她的小穴里搅动一样。 他咬着她的耳朵说:“尝尝你自己的味道,还记得你有多湿吗?嗯?”他每一句反问的尾音都微微上扬,像钩子一样。 温嘉被他的食指和无名指撑住口腔合不拢嘴,被搅动出的口水从嘴角留下来。 在我面前提别的男人只会让我更想操死你 “想起来了吗?就是这么湿,是不是很好操?”陈易绕过她的脖颈,吻在她的嘴角上。趁她不备,另一只手从后背腰线的最低处撕拉一声撕破她的礼服。 礼服书失去了唯一的缝合处,从身体上一下子掉落下来,整个身体赤裸裸地暴露在灯光之下。 温嘉尖叫一声试图护住未着片缕的前胸,却发现陈易的动作停下来。她茫然地回头,在看到陈易赤红的目光紧紧盯着她只穿了丁字裤的下身时知道自己今天逃不掉了。 “陈楠还要回来的。”她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换回陈易的理智。 可他听到这个名字之后眼中的赤红更加灼热,像是刚加过木枝的篝火。 陈易一把将她压在电梯墙上,前胸冰凉的触感和后背火热的体温给她冰火两重天的煎熬。她怕冷,几乎是本能地拱着身体向身后的暖源贴近,远离前面的冰凉。 “啪——”陈易一把拍在她圆润的臀部,“陈楠搞的就是黄暴这一套,他玩死的女人不计其数,要是你也死在他床上,是我的损失。” “陈楠他……嗯……”温嘉的声音被他搅动的手指打断,溢出一声短促的呻吟。 “骚货,知不知道在我面前提别的男人会让我更想操死你,而且陈楠今天回不来了。” 回不来了?回不来是什么意思? 她扭头想要问陈易,却被镜子里的景象吓了一跳—— 她除了身下的一条丁字裤以外,几乎浑身赤裸地被压在陈易和镜面之间,身后的男人带着金丝框眼镜,身上的西装完完整整,和自己雪白中透着潮红的躯体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狭小的空间被完整地复刻在镜子里,提醒着她这是电梯,公共空间,随时都可能停在某一个楼层,有人进来。 他滚烫的肉棒已经被释放出来,炙铁一般的龟头紧紧抵在她的后穴,中间隔着一线内裤。 温嘉挣扎着要推开陈易,“放开我,这里是电梯。”她喊着陈易的名字,声音里面带着些微哭腔和紧张,这简直就是在刺激陈易的神经。 陈易不得不将她反过来,后背抵这冰凉的镜面,面朝自己,微微弯腰,双手绕到温嘉的膝盖后,猛地向上一提。温嘉惊呼一声,整个身体都随之被架空起来,她反手撑在电梯镜面的横向扶手上,这样一来小穴正正暴露在陈易面前,而双手也无法反抗。 陈易腾出一只手扯断她的内裤,早已挺立的肉棒轻而易举地顺着泥泞不堪的穴缝滑了进去。 “啊——”温嘉叫出声。 陈易笑起来,勾着她腿弯的两手将她的两腿向外完全打开,自己则紧紧压在她的面前,肉棒连根挤入她的花穴中,接着大开大合地操干起来。 他干地又快又急,每一下几乎都要把整根肉棒连着囊袋都要撞进去。 温嘉此刻毫无挣扎反抗的能力,她的双手支撑在伸手,两腿几乎被陈易打开成一字,穴口大大打开,像是在迎接着什么。电梯本身不稳定,陈易冲撞的力道极大,她好像一艘颠簸在海里的船,连发出的呜咽都是断断续续的。 电梯的数字从一升到十六,她不知道陈易要上到哪一楼,脑子里好像有一根弦紧紧绷直,身体里也有一根弦在紧绷着。 “陈…….易…….啊………”她咬着嘴唇,可撞击太过猛烈,陈易粗重的呼吸声在耳边回荡。 “叮——”电梯突然停下。她受了惊吓,以为有人要进来,几乎哭出来,下意识地缴紧小穴。 “操。”陈易的肉棒突然收到猛烈的挤压,紧得拔不出来,一下子泄出灼热的液体。 门开了。 温嘉感受到陈易射了,迎面看到门外空无一人顿时松了一口气。陈易的脑袋搁在她的胸口,保持着刚刚射精的姿势。 “出去。”温嘉扭了扭身子,她撑在身后的手已经麻了。 陈易抬起头,却没有把肉棒拔出来,就着这个姿势将搭载扶手上的西装披在温嘉身上,抱着她走出电梯。 温嘉自知自己拗不过陈易,只能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刚刚放松的心情因为害怕在路上遇见人而再次紧张起来,而下面的穴肉仍在不断收缩。她感觉到埋在小穴里的肉棒又在变硬。 陈易掏出房卡,打开一扇门,刚一进去,就压着温嘉一起倒在床上。黑暗中,她唯一看清的是他金丝框眼镜的光芒,接着,他把眼镜取了。 这一次,陈易不再着急。 他抽了领带把温嘉的双手压在头顶绑起来,然后系在床头的柱子上,附身在她耳边说:“我觉得你的手被绑起来会比较乖。” 温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又想起来那天在卫生间听到的对话——“听说他身下的那东西,大的要人命,在床上花样又多,有命爬上他的床,都没命下来” “别那么深……” 胸前措不及防地被吸了一口,温嘉下意识地拱起身体,双手被绑缚在头顶,肩膀能活动的范围有限,身子不得不再次展开。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完全被笼罩在陈易的阴影之下。 “走神?”陈易的大手覆盖在她雪白的乳房上捏了一把。 温嘉转过脸去。 下巴被两只手指掐住,扭过来面对陈易。他已经取了眼镜,这是温嘉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直视他的眼睛。这双眼角微微上扬的眼睛似乎是他全身上下最神秘的地方,此刻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她面前。但仅仅只是一瞬间,因为下一秒,他已经低头吻住她的嘴角。 陈易的吻和他这个人一样,看起来斯文儒雅,内里却是凶狠至极。他细细地描摹着她的嘴唇,尖利的牙齿却像吸血鬼一样享受着磨破嘴唇带来的血腥快感,尽管只有一点点血。他的舌头在她的口腔中翻涌绞动,吮吸着她仅有的空气,逼得她不得不长大嘴巴,以求得更多的氧气,实际上是长大了嘴巴来回应他的吻。 当他的唇舌离开的时候,温嘉已经气喘吁吁,身下的空虚再次袭来,不由自主地扭动着身体想要更多。她不是没开过苞的少女,初尝人事的青涩早已过去,她敏锐地知道,自己动情了,很显然,陈易也知道。 他伸了一只手下去,从温嘉下身的穴口划过,引得她一阵颤栗,可另一双手却压在她的腹部,抑制她身体的扭动,这样的求而不得,让温嘉呼吸急促。 “刚才走神是在想什么?”陈易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问。 温嘉脸红,咬着嘴唇不说话。 他的手指再次划过下身的花穴,可这次却在穴口停住,顶着她的穴口,“说了就给你。” 温嘉不知道他为什么笃定这个问题的答案会增加这场性爱的情趣,那句话又在她脑中浮现,这让她更加羞于启齿,可下身的酥麻一阵阵传遍四肢百骸,在叫嚣着索要更多。 陈易笑起来,咬着她的耳垂说:“是不是在想……”他说到这里顿住,中指顺着穴口滑进去一个指节。 极具男性荷尔蒙的气息和身下着实的异物插入,逼得她呻吟出声,拱着下身想要更多,可双手却被绑在床头无法动弹。 “想尝尝我身下的东西有多大……”手指再进一寸。 “嗯——”她已经变了声调。 “想试试我的花样有多少……”手指再进一寸。 “啊——”手指太细,进得越多,越想要粗壮的东西填满。 “想看看有没有命从我的床上下来?”这一次,他直接按在她花穴突起的内壁里。 “啊——!”累计的快感灭顶而来。 温嘉死死地夹紧双腿,脚背紧绷,身体挣扎着像一只熟透了的虾米一样拱起来,嘴里尖声喊叫着一个音节,脑中一片空白。 原来那天在他就站在卫生间外,她们说的话他全听到了。 在她经历一轮高潮之后,陈易没有轻易放过她,中指仍然大力按在那敏感地凸起出,高潮之后只剩抽搐,她的身体瘫软下来,可身下的刺激仍不停歇,她双手无法动弹,只能紧闭双腿,呼喊着叫他:“陈易,够了——陈易——啊——” 从陈易的角度看下去,黑暗中,她长发披散凌乱,眼角含泪,双唇红肿,胸口起伏,双手被紧紧捆绑在床头,赤裸的身体在挣扎扭动,带动胸前的双乳波浪一样起伏。沿着细窄的腰线下去,是丛林掩盖的神秘区域,而自己的食指正插在其中,他感觉自己的下身更加肿胀。 陈易退出食指解开将她绑在床柱上的系带,但双手的扔被捆绑在一起。他将温嘉的双手套在自己的脖子上,单手拦腰将她抱起,单手扶住肉棒,轻松地送进了湿润的花穴。 温嘉长叹一声,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小骚货,是不是早就想被操了?” 温嘉听得面红耳赤,却心跳加速。 没听到她的回答,陈易故意松手,让温嘉身体落下去一段,被肉棒插得更深更猛。谁知道,她一个收紧,差点让他泻出来。 “操!”他啪地一声拍在她的臀部,“想吃肉棒也别这么急,全部喂给你。” 说着又重重地向上顶弄,这一下顶得温嘉一口将他肩膀咬出血腥味,尖叫被闷在喉咙里。 “别那么深……”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浅了喂不饱你。”说着又是一个深顶。 温嘉双腿盘在他精瘦的腰上,这样交合的姿势只会让他操得更深,她想要更多,却又对接下来的每一次深顶心惊胆战,只能求着陈易,“你快点,快点弄完。” 陈易偏不如她的意,一下一下,顶得又深又慢,好像是在故意消磨她的神经,等着她开口求他。 “别……别这样……” “别操了?”他做势要离开。 温嘉的意志已经在不断的颠簸中彻底稀碎,她双腿紧箍着他,“别走。” “那是要操,还是不要操?” “要。” “要怎么样?” “要你操——啊——” 颠簸连续而来,陈易的腰里像是装了马达一样不停歇,每一次操动都把温嘉更进一步送上欢愉的巅峰,她仰望着那个顶峰,可就在快要达到的时候,陈易突然扣住她的后脑勺停住,在她耳边问:“我操你爽还是陈楠操你爽?” 肉棒像有生命一样在她体内跳动,她哭着说:“你——” 接着,陈易把她压倒在床上,站在床沿压着她的双腿大大打开,腰身耸动,豺狼一般猛操起来。 黑暗中,胸前观音散发出幽幽的润云光泽,不求神佛宽恕,只求观音闭眼。而她睁着的双眼,将他的模样刻在心底。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温嘉的后背贴在一个温暖的躯体上,不用转身就知道是陈易,他的气息太强烈了,并且温嘉不会忘记昨晚——她有生之年经历的一场最激烈的性爱。 她的全部神志都在那一晚破碎不堪。她拉了拉被子,手碰到胸前时突然顿住,那块玉观音静静地躺在胸口。 她轻轻握住观音的手有些颤抖。 “易哥已经派人过去了。” 陈易环在她腰上的手臂收了收,把温嘉往怀里拉得更紧,脸埋在她发间问:“醒了?” 他的声音还带着浓厚的鼻音,没睡醒的样子。 温嘉没有推开他已经游动到胸口的手,平静地说:“我要起来了,下周是考试周,我今天回学校复习。” 陈易的睡意醒了大半,下巴搁在她赤裸的是肩窝,笑起来,“好吧,晚上我再去接你。” “下周吧,下周考完试。” 陈易还准备说什么的时候,他枕边的电话响起来。他看了一眼亮起的屏幕,又看了一眼温嘉,准备掀开被子起身的时候,温嘉开口说:“我先走了。” 陈易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点点头。 从酒店出去双腿还有点发颤,她打了一辆车回b大。阳光透过车窗投射到她的身上,斑驳的亮斑在腿上移动,她把手掌覆盖上去,也遮不住亮光。这一瞬间,疲惫席卷了她的全身,时光和命运推着她不断前行,她的双脚从未踏足地面。 她突然想到那天在星光,躲在房间的后面,阿红指尖夹着一根未点燃的烟,用途着鲜红指甲油手指指着她低声问:“你是大学生?” 温嘉点点头。 阿红又凑近一点,丰腴的胸脯几乎要从低阔的领口溢出来,身上浓烈的香水味冲地温嘉想打喷嚏。温嘉下意识地向后退,却被她一把抓住胳膊拉到眼前。她的眼神像藏在胸脯中间的刀子,绵柔里带着狠意,上下扫描了她几遍,最后声音压得更低,“别不要命了,陈易的边不是你挨得了的。” 温嘉一惊,初听这话她以为阿红是在护食,可又偏偏觉得不只这样,还没来及的问,里面传来陈楠关门的声音,阿红拉着她扭着屁股进去了。 “到了。” 司机的声音从前排传来。 温嘉这才发现自己刚刚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回到寝室,黄文文不在,估计是和李成一起出去了,温嘉叹了一口气,坐在桌前,打开味看完的《数学分析》和笔记,但里面密密麻麻的公式和证明反而让她的眼皮越来越重,她干脆合上书本,躺到床上,脑袋刚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她又做了那个梦,梦里的黑衣人要拉她走给父亲抵债,院子外的黑车车窗降下来一些,她无暇看仔细,哭着闹着挣扎着,可这次观音没有落下来,她站在佛龛上双眼圆睁,冷眼旁观。 “啊——!” 温嘉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一身冷汗。 寝室一片漆黑,仿佛换了一个世界。她坐在床上深呼吸,静静等待梦中惊恐的余韵散去,才拿起手机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了,她睡了整整一个下午。 睡过之后的精神并没有变好,甚至更加疲惫,她看了一眼黄文文的位置,还是空空荡荡。 从周六到现在,都没有收到黄文文任何消息,往常她和李成出去总会发朋友圈,这两天朋友圈也没有任何更新,这有点不符合她一贯咋咋唬唬的作风。温嘉想了想,还是翻开手机通讯录,给她拨了过去。 一次不接,两次不接,叁次还是无人应答,四次还是无人应答的时候温嘉慌了。 一刻钟以后,温嘉拨通了陈易的电话。 电话不是他本人接的,接的人说他叫阿北,温嘉记得他,陈易的身边人,在星光给温嘉开过门。 “陈易呢?” 对方显然对她的直呼其名有些惊讶,但还是回答说:“易哥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您有事和我说。” 他的背景音很嘈杂,像是有人在呼喊,还有汽车鸣笛的声音,温嘉顾不得这些,“我要他帮我找一个人,你能找吗?” 对方捂住听筒,温嘉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很快,阿北的声音传回来:“您说。” “我的室友,b大应用数学系的学生,叫黄文文。我给她打了四通电话都是无人应答。” “明白。” “多久能有结果,我很急。” “马上,十分钟之内我给您回电话。” 温嘉听到他却是在电话那端把这个信息传达出去,说:“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温嘉盯着手机屏幕一分钟一分钟变动的数字,手覆盖在胸口的观音上。 她向来不是一个热情的人,不善于结交,也不善于言语,冷冰冰的,就连同班的男生也只是远观她的美,而鲜少有人敢真正接近他,付绍文是个意外,他见温嘉的时候,是她最落魄难看的时候。可黄文文不是,他们的联系从b大的这个寝室开始。温嘉喜静,她却是咋咋唬唬的,有说不完的话。坦然说问温嘉对她的形容,她有一颗很热的心,她毫不灵犀毫不畏惧地讲着课放在身体外,捧给身边的人看,温嘉的一颗冷心里好像也有一个小小的角落被她融化。 冰冻叁尺,并非一朝一夕的阳光可以溶解,但对于黄文文,温嘉感激她的善良和热情,与她而言,这是这个糟糕世界里难得的生命力。 手机在腿上震动起来。 “嘉姐,找到了。” “在哪?” 阿北沉默了一下,“在陈楠的场子里,易哥已经派人过去了。” 温嘉为他的沉默心慌,“地址。” “易哥的人您放心,您不必去的。” “地址。”温嘉重复了一遍。 “我就在您宿舍楼下,我带您去。” 温嘉站在他身后,在电话接通的瞬间一掌劈在 温嘉踩着拖鞋跑下楼,果然看见阿北站在一辆黑车旁。 陈易没有来,阿北解释说,他现在有事抽不开身。 “和陈楠有关吗?” 阿北的愣了愣,一边开车一边问:“您怎么知道的?楠哥招人抄了星光的场子,易哥现在为这事焦头烂额。” 温嘉冷笑一声:“我问你,黄文文的事情和陈楠有关吗?” 飞速行驶的汽车闯过一个红灯,没来得及避开前面的井盖,车声嘭地颠簸一下,阿北赶忙为刚才的失身说对不起。 温嘉坐在后排,透过后视镜看阿北的表情,他知道自己多话了。 “我不会和陈易说的。” “谢谢,嘉姐。”阿北感激地看她一眼。 这一个小小的插曲让温嘉难免更加好奇,陈易到底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人,为什么每个人都显得如此惧怕他,可回忆起自己和他的接触,除了无处不在的压迫感,即使在床上,她也未曾体会别人口中他的花样百出,但是陈易对陈楠的评价让她为黄文文捏了一把冷汗。 陈楠的地盘也是一个高级的会所,坐落在老东城。不如星光璀璨,隐藏在几栋租界时期法式风格的洋楼组成的宅院中,和这一城区的整体建筑风格十分相近。从阿北的口中,温嘉得知这里被称为月华楼,陈楠亲自坐镇的最大的场子,里面分为四五十个豪华的包间,大小不等,只做一件事,那就是情色交易。 快到的时候,阿北接了一个电话,他看了温嘉一眼,匆匆说了两句就挂断电话。 温嘉跟着他快步走进去。 陈楠从没有和温嘉提过这个地方,温嘉跟着阿北穿过第一栋楼的大厅,除了豪华的装饰外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直到他们穿过中庭的花园,推门走进第二栋楼的时候,一种奇异的香味扑面而来。 阿北递给她一块湿毛巾,“您如果不适应这个香味,可以先把口鼻遮起来。” 温嘉按他说的做了果真好了许多。 转进一个拐角后迎面走来一个人,领着阿北和温嘉走到一个房间门口。温嘉本以为会见到黄文文,推门进去,里面却空空如也。 “人呢?”温嘉问。 阿北同样看了那个服务生一眼,很显然,他是陈易安插在这里的人。 他对阿北说:“北哥,事情不好办,姜副市长过来了,人已经被送过去了。” “下药了?” “应该下了。” 他们说的每一个词都让温嘉心惊胆战,她没有办法把黄文文和这些词,这个连空气中都充满大麻、酒精和媚药的地方联系在一起。 阿北回头看了温嘉一眼,紧接着一巴掌扇在那人脸上,目露凶光,“他妈的,怎么办事的?易哥亲自嘱咐的事也敢办砸,不要命了?” 那人咚地一下子跪在地上,和阿北一同看向温嘉。 温嘉心里明镜一样,这两粗人在她面前演戏,不过是不敢得罪副市长,在这种地方,牺牲一个女大学生算什么?但时间不等人,她冷眼看他们,“陈易怎么说的?” 跪在地上的那人没讲过温嘉,但也没听过有人这样直呼大名的喊陈易,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望向阿北。 阿北原本以为温嘉只是个长得好看的,没想到不好糊弄,只能说:“易哥让把人给你带出来。” 温嘉冷笑,“陈易倒是会糊弄,怎么带出来?活的还是死的?他的意思是他一概不管了?” 阿北无话可说。 温嘉起身,“我出去给陈易打个电话。” 阿北拦在她面前,“易哥来之前,您别出去。” 温嘉心里有火,简直想扇他,但时间不等人,她压下火,对阿北说:“好,那你去给他打个电话,要他十分钟之内过来。”‘她又看了一眼地上的人,“你赶紧从我的眼前滚。” 那人得到阿北的许可后麻利地推出去。阿北则拿起电话打给陈易。温嘉站在他身后,在电话接通的瞬间一掌劈在他的后颈上。她身材纤瘦,长相清冷,很少有人知道她自学空手道已到黑带,不算顶尖,但应付一般情况,已经绰绰有余。阿北身体的软软地倒下去,手机砸落在地上,仍旧发出嘟嘟的声音。 温嘉管不了那么多,稀开一个门缝,趁着走廊空荡荡的时间跑出去。副市长的等级很高,根据她进来时的观察发现,一共叁栋楼,这是第二栋,一层楼的大概有十个左右的房间,结合刚刚自己所在的房间内部装饰来看,应该没有到招待副市长的档次。但从窗口望去,第叁栋楼外面搭了施工架,应该和阿北介绍的情况一样,目前正在检修。 那么姜副市长的房间只能是在叁楼。她得出这个结论后顺着楼梯跑上去。果然,顶楼的房间间隔大了很多,但目测也有五间左右,从哪一间开始找,如何找,找到之后怎么办?这些都成了问题。 温嘉甩甩头,她向来条理清晰,利用呼吸的一秒钟理清楚,找到黄文文是头一件事情,后面的事情相比于找到人而言都有无数种可能,这必定不是她能够现在预料的问题。 有脚步声响起,她侧身躲在墙后。心紧张地几乎要跳出来。 陈易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有什么话,来和我 幸运的是,她听力好,这走廊安静,每个房间门口有一个西装革履的人站在那里。她听见端盘子的服务生走到他面前,说:“这是姜老板点的酒。” 门稀开一个小缝,温嘉听到一个男人爽朗的笑声,她记得这个声音,和那次慈善晚会的声音一模一样,里面一定是姜瑞丰。 温嘉深吸一口气,扯了橡皮圈,让头发披散下来,等服务生走后走到那个房间门口,笑着说:“楠哥让我过来的。” 守门人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她假装扭了脚,向前扑去,守门人以良好的职业道德不近女色地躲开了她,但这也让她趁机将门推开一个缝隙,娇滴滴的从门缝飘到温瑞丰的耳朵里:“真的是楠哥让我过来陪姜老板的。” 门被从里面打开,“姜老板说让她进去。” 进去之后,里面淫靡的气味几乎让温嘉想吐,但很快这种反胃的恶心被一整个后背的冷汗代替。 房间很大,姜瑞丰坐在中间的沙发上,上半身的衬衣完好,可下半身赤裸,两腿大张,中间跪趴着一个同样浑身雪白的赤裸人,卖力地吞吐着他胯下之物,而他旁边坐着的正是衣衫完整的陈楠。其余的人,大多衣衫半退,怀里抱着一个或几个赤裸的女人,摆弄着身下毫不遮掩的东西,而在最边缘的地上还躺着一个身材微微丰腴的人——黄文文! 她像一个破布娃娃一样被人抛弃在那里,身下插着一个与之不相称的啤酒瓶,胸前夹着两个银铃一样的乳夹。 姜瑞丰按着身下女人的脑袋问陈楠:“你给我叫的?” 陈楠笑着看她,“那得问她了。” 温嘉的身子在发抖,她好像第一次见陈楠一样。 “我想带走我的朋友。”黄文文的身体就在她余光里,她完全没有办法想象,在她来之前,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里谁是你朋友?”姜瑞丰按着身下的脑袋猛地顶了一下,同时仰头发出一声舒爽地呻吟。 旁边的人也符合着要自己身上的女人抬头看温嘉,“仔细看看,这人是你们谁的朋友?”说完,哄笑四起。 温嘉手心冒汗,看着陈楠说:“黄文文。” 陈楠皱眉,显然不知道黄文文是谁。但与余光中,黄文文的身体好像因为听到自己的名字而抽动了一下。 温嘉指向黄文文的方向。 姜瑞丰推开身下的人,看了看地上的黄文文又色咪咪地看向温嘉,“那你来替她?” 又是一阵哄笑。 温嘉手心冒汗地站在原地,她目光瞥到桌上七零八乱的酒瓶,横下心来,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生出了这么大的勇气,只知道当下鱼死网破也不过如此。于是在所有人都措不及防的时候,突然弯腰抄起手边的啤酒瓶,啪一下砸在桌子上。 玻璃瓶身脆生生地碎开,玻璃渣在地上炸开,她握着缺口锋利的瓶脖子站在原地,单薄的身型迸发出一股狠劲。她踩着碎玻璃渣直逼理她最近的姜瑞丰,赤条条的白肉瘫软在沙发上,旁白人反应过来都尖叫着像两边退去,就连陈楠都被吓地往旁边挪了一人的位置出来。 “你有话好好说。”姜瑞丰显然没有预料到她竟然能下这样的狠心,一个女学生能把锋利的玻璃口抵在堂堂副市长的咽喉上。 温嘉用尽全身的注意力才能抑制住双手的颤抖,她想要组织语言来回答姜瑞丰的话,可力不从心,嘴巴张张合合发不出声音。 姜瑞丰何其老辣,在生命受到威胁的瞬间短暂地惊慌了一下,很快明白过其实她在杀人这件事上的稚嫩。他一下子笃定,她不敢杀自己,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过是冲动之举,于是声音放松下来,“她是那个人带过来的。” 温嘉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过去,原来角落的阴影下还站着一个人——付绍文。 姜瑞丰说:“我没有动过她,我们有话好好说。” 其他的人相互对视一眼,感觉到温嘉一股子冲上来的狠劲随着时间的流逝,在紧张的神经的消磨下像是潮水一样一点点褪下去。 “是啊,有话好好说,你还是大学生吧?” “你面前的人你惹不起,把玻璃放下来,有话好好说。” 他们的声音渐渐大起来,温嘉觉得手里的玻璃越来越沉,她的手臂酸胀,颤抖幅度不受控制地大起来。 就在情况急转直下的时候,“嘭——!”的一声巨响,温嘉没法回头,却从姜瑞丰的瞳孔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和泛着冷光的金属眼镜框。陈易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有什么话,来和我说。” 陈易,你他妈疯了!!! “易少。” “嘭——!”枪的声音。 刚刚还嘈杂不堪的场面一瞬间静下来,没有人敢发出一个音节。温嘉的手臂僵硬地站在原地,她听到坚实的脚步声一步步向她走来,每一步都像踩在她心上一样,逼出一股想哭的冲动。直到独属陈易的气息充斥鼻腔,后背靠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的灵魂终于回到身体。 陈易把她揽在胸前,右臂和贴着她的举起的右臂伸出去,右手握住她颤抖的右手,稳住。 咽喉上的玻璃不再抖动了,稳稳地指在咽喉上,但姜瑞丰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 陈易弯着后背附身,侧脸贴着温嘉的侧脸,目光看着姜瑞丰,却在问温嘉:“想从哪里开始割?” “这里?”他极稳地捏着温嘉的右手,从喉结滑倒侧颈。 “还是这里?”锋利的玻璃角听在大动脉上。 姜瑞丰嘴唇微动,却发不出声音,脸上的表情又像哭又像笑,从嘴形可以看出他在说:“易少。” 陈易笑起来,镜片柔和了目光中的狠厉,“姜副市长别动,小心碰到玻璃,一下子,命就没了。”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敢说话,谁都知道陈易是一个怎样的狠角色。 “陈易,够了。”陈楠从旁边站起来,盯着陈易说。 陈易冷笑一声,没看他,而是问温嘉:“够了吗?” 空气里像是有根钢丝紧绷着,下一秒的崩断还是松懈就等着她的一句话。崩断固然大快人心,可她看了一眼仍昏迷在角落的黄文文,手臂软下来,轻声说:“够了。” 陈易嗯了一声,可手臂上的力量猛然向前一带,在所有人都没来急反应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两滴温热渐在温嘉的锁骨上,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周围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接着就听到陈楠爆呵,“陈易,你他妈疯了!!!” 陈易拉着她的转身,在转身的瞬间她瞥到姜瑞峰暴露在外的侧颈上一条鲜红在往外侵染。半截酒瓶从手中脱落,砸在地上摔碎开来。 温嘉听见陈易毫不在意的声音:“死不了,现在打120能救回来。” 她心中一惊,陈易好精明。姜瑞丰丢不了命,却必定丢掉仕途。堂堂副市长,光天化日,被120急救从月华楼抬出去,没人能保得了。 没给她更多的思考时间,陈易揽着她的肩膀向前走,他的步子很大。温嘉硬是停住脚步,从他怀里挪出身子,说:“带黄文文走。” 陈易给了阿北一个眼神,他大步走到温嘉前面,蹲在黄文文身边看了看,手指试了鼻息,回头对陈易说:“易少,人还有气。”顿了一下又说:“但东西不好取出来,下面有点深。” 温嘉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她心脏发紧,“急救还没来吗?让医生上来啊!” 陈易没发话,没人敢说话,只有陈楠站出来,声音冰冷地说:“不能叫急救过来,把事情闹大了,谁脸上都不好看。”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最开始是盯着陈楠的,随后环视了房间里的所有人。 姜瑞丰的呼吸声越来越缓慢微弱,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生命也在一点点流逝。 “那姜副市长这么办?”有人弱弱地问。 “你。”陈楠烦躁地随手一指黄文文躺着的角落,所有人的目光朝那看去,付绍文蹲在墙角瑟瑟发抖,他上身还穿着褶皱不堪的短袖,下半身却羞耻地空无一物,“你不是b大学医的吗,过来看。” 温嘉从付绍文颤抖的样子,一下子好像明白过来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看着他左手的手腕处已经没有手掌,只剩一个肉球,第一反应就是抬头望陈易,可他正一眼不发地盯着陈楠。 付绍文用他仅有的右手,和多年的医学知识,暂时给姜瑞丰止了血。 “还有那个。”陈楠指了指黄文文,“你他妈塞进去,给取出来。” “不是我……我是……” “少他妈废话!”旁边有人给了他一脚,将他直踹到温嘉面前倒下。 付绍文心虚地看了温嘉一眼,并着双腿,颤颤巍巍地蹲到黄文文身边。仿佛是应激反应一下样,昏迷中的黄文文在他靠近的同时,弯曲的身体有一瞬间抖动。 温嘉想要挣开陈易的手走过去,却被他牢牢扣在怀里,就在她心烦的时候,阿北从她身边走过,一脚踹在付绍文肩上,他当即弹出去一米远的距离,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阿北脱了外套盖在黄文文身上,托住她的后背和臀部,尽量保持插在下体的酒瓶位置的平稳,站起来,率先走出门。 温嘉感觉到陈易扣在她的肩膀上的手松了松。 重见天日 大门被打开,她看到刚刚守在大门口的保镖已经被放倒在地,还有一些看起来身材同样健硕的人七七八八地躺在地上,有的毫无生机,有的还在低声哀嚎,只是这些声音刚刚都被完全阻隔在门外了。 “剩下的人怎么办?”陈易低头问。 隔了一会儿,温嘉才意识到他是在问自己,房间恶心的气味反到胃上,她皱眉,“随你。” 陈易笑起来,一只脚碾在地上一只不中从何而来的手上,痛苦的哀嚎短暂地响起之后就沉闷下去,可骨骼碎裂的声音却咯咯作响。他就在这背景音中,对身边的手下轻描淡写地说:“都是大哥的客人,今天没招待好,下周各位带着亲眷到星光去做做客,就当是我给各位赔礼了。”他刻意强调了亲眷两个字,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大门砰然关上之前,陈易说:“大哥就别来了,毕竟你的人今天替你留在星光了。” 温嘉没听明白陈易的意思,也看不到我陈楠的表情,只听到他暴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陈易!” 随后,竟再也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只有玻璃相互碰撞破碎发出一阵刺耳的哗啦声。 她跟着陈易走出去的时候,左右原本严丝合缝的门都稀开一条缝,显然所有人都知道这里面正在发生怎样的荒唐事情。 陈易的目光左右扫了一眼,在楼梯口站定,对站在一旁瑟瑟发抖的服务员说:“今天所有包间的消费,都算在我账上,记得把发票留下来。” 走出月华楼的时候,温嘉有一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救护车全部被拦在后门,阿北送黄文文进去,跟着一起去医院。 温嘉站在原地,看着救护车离开方向。 陈易问:“不跟着去?” 温嘉摇摇头,“我不去了。”她不想让黄文文在见到她的时候难堪,这种事,对任何人都是难以启齿的耻辱。 白晃晃的太阳挂在天空的一角,说完这句话,她紧绷的身体好像终于放松下来,下意识地摸了摸锁骨上已经干涸的血渍,紧接着,眼前一黑,双腿一软,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首先的映入眼帘的灰色的天花板。她动了动双手,身下的床很柔软,侧头看去,黑色的床帘垂落在地,遮住了绝大多数阳光,但还有一缕淡淡光的从窄窄的缝隙中散落进来,让她一下子失去了对时间的判断,她记得自己晕倒前也白天。 视觉上,温嘉对这个地方很陌生,但是从气味上,她能肯定这是陈易的房间,空气中混杂着他独有的气息和他常用的淡香味道。温嘉深吸一口气,突然明白他身上独属的气味是什么——印度楝沉沉的淡香。 温嘉赤脚下床,她昨天身上穿的短袖牛仔裤已经被换成了宽松的睡裙,床头柜上还有一杯凉白开,另一边的床头柜上放着陈易的眼镜。 外面有对话的声音传来,听语音似乎不止一个人。卧室的地上铺的是厚羊毛地毯,赤脚踩在上面几乎没有一点声音,可当她走到房门口,外面的声音还是敏锐地消失了。 她拉开门,向下看去,一楼大厅里站了七八个人,其中有不少上次在月华楼看见过的面孔,陈易坐在中间的沙发上,赤裸的上身在肩膀上缠了一圈纱布,正抬头看她。 他勾勾手,温嘉扶着楼梯走下去。 七八个黑衣人低头默不作声地给她让出位置,让她走到陈易身边坐下。 温嘉有些不自在。 陈易把脚垫在她原本踩在地上赤脚下,对面前的阿北说:“继续说。” 阿北看了一眼温嘉,神情不再像之前那么友善,但还是继续说:“星光的摊子已经摆平了,警方那边没有搜出毒品也好说,就是楠哥那边的人,揪出来了叁个,有两个当场服毒自尽了,还有一个扣下来,要不要送到老爷子那去?” “不慌送到老爷子那。”陈易想了想说:“让老东西知道我现在能压住陈楠的人,也不一定是百分百的好事,先把人留下来,留活的。” 阿北点头说是,又问:“那红姐那边?” “不是让她去避避风头吗?” “她不见了。” “不见了?”陈易心烦地扫了一眼面前七八个人,声音抬起来,“在你们眼皮子底下,人都能不见?” “我们已经派人全程搜查了,出城的陆路交通也全部安插了关卡,她只能在城里。” “行了。”陈易揉了揉眉心,“要是让人陈楠的人先找到她……” 阿北看了一眼温嘉,接过陈易的话,“明白。” 在他们谈话的时候,温嘉余光总是扫到他胸前的纱布上,看样子应该是新伤。 “嘉姐。”阿北突然喊她,“您的朋友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温嘉松了一口气,她正在想什么时候开口问比较合适。于是点点头对他说:“谢谢,麻烦你了。” “不麻烦,是我麻烦您要照顾好易哥的伤。” “阿北!”陈易本来靠在沙发上的身体突然坐起来,厉声呵斥他。 阿北不甘心地低头,将脸转到一边,愤愤地说:“是我多嘴多舌了。” “留着点力气,才刚开始,等下有你叫的时候 他们后来又说了些东西,不过是星光和月华楼的事情,温嘉捡了些内容听。等他们都走后,屋子里只剩她和陈易两人,她才问:“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陈易一把揽过她的腰,手掌用力向怀里一带,温嘉撑着一个膝盖,顺着他的力道便跨坐在他身上。 “不是什么大事,被人捅了一刀。”陈易的头已经埋在她的胸口。 “陈楠的人吗?” 陈易在她的锁骨上猛地吸了一口,抬头问她:“我有没有说过,在我面前提陈楠的名字,我会更想操你。” 温嘉双手硬撑着他的双肩推开,“是不是陈楠的人?昨天?” 这个时候,陈易拗不过她,笑起来,“昨天,姑奶奶,你不知道自己睡了一天一夜吗?医生说你是神经紧张过度昏迷的,没大事。”他的两只大掌从腰侧滑到两瓣圆润的臀上,狠狠一捏。温嘉下意识地夹着他的大腿,身子上顶,臀下透出一丝缝隙,再落下去的时候,刚好落在他大掌上。这种被他完全脱住的感觉,竟在温嘉心中生出一种异样快感。 她向外推桑陈易肩膀的双手变成了向下扣住。 陈易察觉到她微小的变化,凑着身体要亲过来,温嘉看他急不可耐的样子,一边往后躲一边问,“等等,你受伤是不是和我有关。” 陈易有些头大,“阿北,他就是那个样子,你别管他。他们人多突然袭击,我们没防备,总归是躲不过的。” “但我得好好照顾你。”温嘉指着他的伤,身体几乎悬空平躺下去,陈易的身体也跟着压下来。 “让我操一操,就是最好的照顾了。”说着,他一口咬在温嘉胸口柔软的蒲团上,隔着衣服用津液舔舐。 这样的姿势让温嘉不得不双手勾着他的脖子,溢出一声长长的呻吟,双腿更紧的夹住他精瘦的腰。 陈易笑起来,舌头从胸口离开,拉出一条细细的银丝。空气是凉的,银丝啪地断开回落到她湿润的胸前,激得温嘉嘶地一声,倒吸一口凉气。陈易趁机封住她的嘴巴,舌头灵活地搅动、汲取她的口腔里为数不多的氧气。 温嘉身下空无一物,像是半个身子都在悬崖之外,陈易是她唯一的依靠。 她闭上双眼,勾住他的脖子,予取予求。直到胸腔的空气仿佛都要被他吸干,脸色涨红,陈易才掌着温嘉的后背,将她悬空的上半身一把拖起来。 此时,温嘉跨坐在他的腿上,双膝抵着沙发,大腿微微支起,双手仍撑着陈易的双肩,但两人上下的角度已经改变。温嘉低头,陈易正微微仰着头看他。没有眼镜做掩盖的他似乎更加真实,失去金属的冷酷光泽,他琥珀色的双眸里清晰地倒映出自己的脸,长发及肩,脸色潮红。 “小骚货。”陈易笑着将手从她的衣摆下伸进去,一把掐住她的腰。 他的手很凉,温嘉哆嗦了一下,腰部下意识地微微摆动,立马感受到顶在她两腿之间的东西跳了跳。 “把衣服脱了。”陈易笑地更欢了,凑到她耳边说。 温嘉一下子没动,有那么一瞬间,这句话把眼前的陈易和她拉地好远,但那也是一瞬间的错觉,因为陈易下一秒就用身体力行告诉她,自己就在她面前。 胸口哗啦一声暴露在空气中。陈易在床上的耐心一向很少,尽管现在他们并不在床上而是在沙发上,但这并不能改变什么。 睡裙被从正面撕开后,温嘉整个人像是被剥皮的香蕉一样赤裸。她的皮肤很滑,陈易的手指从锁骨流连到背部,接着压着她的肩膀将她按压在沙发上,这是一种对男人来说很方便的后入姿势,但对温嘉来说,她心中却产生了强烈的恐惧。 不等她反抗,陈易的吻细密地落在她的耳后,“放松点。” 他的吻顺着耳廓一直到后颈,沿着蝴蝶骨之间的脊柱缓慢向下,所到之处无不留下湿润的舔舐,,勾动她身体里最深层的酥麻和颤栗。 直到他微凉的唇和滚烫的舌头到达她臀瓣。 温嘉浑身的快感都被他的湿吻牵引,下意识的加紧的双腿,却无法阻止下身淫液汩汩地流出。 一种熟悉的异物感抵在穴口,是陈易的手指。他轻易地顺着不断开合的花穴伸进去一节中指,灵活地搅动一圈,滑过内壁的每一个敏感点,然后抽出来,放到温嘉面前。明媚的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里投射进来,这根沾着粘稠水光的手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正在温嘉微微出出神的时候,陈易在她耳边吹着气说: “看来你准备好了。” 紧接着,她听见陈易解开皮带的声音。他上身本来就是赤裸的,下身的西裤脱下也不过是几秒钟。余光看见黑色的西裤落到地板上,皮带的金属扣和坚硬的地板撞击发出嘭的脆响,与此同时,意料之中的滚烫肉棒就这样从湿润的穴口插进去,然而意料之外的是第一下他就整根没入,插得温嘉深吸一口气,心脏跳得飞快,“太深了……” “小骚货,多深你不也都吃下了?” 陈易稍稍退出一点,又一个沉腰,猛地怼进去,这一下简直是要将她五脏肺腑都撞碎掉。 温嘉啊地一声尖叫出来。 “留着点力气,才刚开始,等下有你叫的时候。” 紧接着,像是为了验证这句话一样,他抽出一个靠枕塞在温嘉的身下,让她屁股不得不翘得更高,穴口正对他的肉棒。腾出的两只手分别从身后拉住她的左后两只手,像是马夫拉着缰绳一样。 如果她现在可以回头,一定可以看见陈易的双目充满情欲的猩红,但她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下一秒,身体里肉棒狂风暴雨一样的撞击。肉体和肉体之间发出激烈的撞击声,温嘉被动地承受着。 此刻,她全身上下只有四个支撑点,两个膝盖跪在沙发上,两只手被陈易牢牢拉在身后。 “慢点......求你......” 陈易!你混蛋! 她无法控制地绞紧小穴来对抗身体被向后拉扯又向前冲击的力量。 这样的紧致给了陈易更多快感,滚烫的肉棒在不断进出中摩擦地更加火热粗壮,肉棒上暴起的青筋更是不间断地刺激着小穴内壁的敏感点。 温嘉被强烈的快感刺激出眼泪,身体挣扎着扭动,“我不行了……陈…易……啊……” “操!”陈易同样脸色绯红,粗声喘气,“骚货,吃得这么紧,我没射,你不准高潮。” “啊……”温嘉半是痛苦半是欢愉的声音已经变了腔调,“慢点……求你了……” 陈易对她的话置若罔闻,甚至变本加厉地冲撞,肉棒深进浅出,每一下好像都要把内里粉红的穴肉带出来。 温嘉的身体前后耸动,刚刚被冲撞出去,又立马被拉住手腕的力量扯了回来,每次小穴和肉棒迎面相撞的时候,她都几乎要瘫软下去,可快感却在不断累积。 “陈易……我要到了……”她呼喊着说。 “不准到,我还没射。”陈易的声音嘶哑,身下毫不停歇,“乖乖,等我一起,不然要惩罚你。” 累积的快感已经到顶,温嘉眼前一阵眩晕,所有快感汇聚成一道白光,从下身唰地冲上头顶,身子猛然绷直,她长长地呻吟一声,身下喷出一阵水,泄了身。 陈易趁她身子软下去之前,猛地冲刺几下,灼热滚烫的液体也全部射了出来。 他手一松,压着温嘉趴在沙发上,粗重地喘息着。 斜绑在陈易上身的纱布磨得温嘉后背疼。 “你起来。”她被挤压在陈易和沙发之间,下身的粘腻混着她潮喷的淫水和陈易射出来的精液,很不舒服。 陈易的声音带着情潮过后的满足,暧昧地舔了一圈她的耳廓,咬着耳垂说:“是只有上你的时候才有好脸色吗?” 温嘉扭头不想理他。她发现这人挺无赖的,表面上斯文,骨子里败类,尤其是嘴皮子功夫,要比下流没人比得过他。她干脆趴在那里不做声,直到两腿之间突然出现一个冰冰凉凉的触感。 “你干什么?”温嘉谨慎地想要撑起身子,可经过刚刚那么一遭,肩胛骨就像被人卸了再重装上去一样生疼。 陈易的身体已离开她的后背,双膝跪在沙发上,两只腿压着温嘉的小腿,一只手压住她的后腰,另一只手正顶在她的小穴口。但她能确切地知道那个冰凉的触感不再只是他的手指。 他并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压在后腰上的手缓缓上滑,一直到她的后颈。就这样,他以最稳定的叁个支点,将温嘉牢牢压在身下。 “刚刚说了,要给你惩罚。” 温嘉打了个寒战,他说这话的语气像是蛇吐着信子在她赤裸的身体上滑动。身下冰凉的物体又向里挤进一点。她挣扎着想要闭紧双腿把它挤出去。 “哗——”一声,陈易单手将裤子上的皮带从地上抽了出来,带起风的声音。 恐惧席卷温嘉的大脑,在经历了刚刚狂风暴雨一样后入的冲撞之后,她满身疲惫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思考,只有最原始的反应。 陈易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放心,不是用来打你的。我怎么舍得打你?” 接着,他两腿从温嘉的小腿上移开,托着她的肩膀,让她翻过身来。 他握着温嘉的脚腕提到空中,又将她的双手也提起来,像是拎起被子的四个脚一样合在一起,熟练地用皮带将合在一起的四肢捆绑在一起,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毫无犹豫。 这样的姿势,让温嘉的下身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他的面前,同时也让下身的冰凉物体进得更深,仿佛是打开了小穴在迎接它的进入一样,尽管她仍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恐惧让温嘉冒出冷汗,光天化日的羞耻让她口不择言地怒骂,“陈易,你混蛋。” 陈易笑起来,“谁让你的小穴不听话呢?”他一巴掌拍在她高高扬起的大腿跟上,“乖乖张开。” 温嘉感觉下身的东西好像越滑越深,几乎是本能地锁紧小穴想要挤出来,可那圆柱形的小东西的尺寸,几乎要和陈易的肉棒一样粗,哪里能够挤出来。 “怎么又流出这么水,小骚货。”陈易的叁根手指划过穴口,沾满淫水后塞在温嘉的嘴巴里,模仿着口交的模式抽插搅动就是不让它合拢,温嘉舌根发麻,口水顺着嘴角留下来,她挣扎着呜呜地叫,可手脚都被高高绑在一起,这样扭动着身体,只会让下体的异物进得更深。 温嘉瞪着陈易,一口咬在他的手指上。 嘴里的有血腥味蔓延开来,他吃痛地把手抽出来,看了看手上带着血红的一排牙印,又看了看温嘉,毫不在意地把手指在她的大腿根上抹了一把说:“上面这张嘴是挺厉害的,那我看看下面这张嘴是不是也这么能咬。” 说着,话音刚落,肉棒直挺挺地怼进了温嘉的小穴。 温嘉尖叫出来。他的肉棒顶端是那个异物感机及其强烈的硬物,被硬生生顶进去,真的已经顶到子宫。 “陈易!你混蛋!你和陈楠有什么区别!”温嘉大喊出声。 陈易的动作顿住了,他看见温嘉满脸泪书,这时他第一次看见她的泪水,即使在月华楼,她也未曾在他面前流过一滴泪。 双手双脚被捆绑在一起让她呼吸不畅,她大口地喘息着。 “你混蛋!”呼吸尚未平稳,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又骂起来。 陈易像是被她骂醒了一样,愣在那里几秒,接着拨开了皮带的结扣。温嘉的双腿立即像松散的礼物盒子一样向外垂落下来。身体姿势的改变,引起体内异物位置的改变,那东西像是有生命一样在她的阴道里小步地滑动。 她不舒服的闷哼声和哭泣一同被压制在紧咬的嘴唇后。 陈易的手再次伸向她的下体,她筋惕地缩了缩腿。 “乖,我给你拿出来。”他压平她蜷缩的腿,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向女人的眼泪妥协—— 免费精彩在线:「po18uip」 “我会杀了你的。” 温嘉有些害怕他的手再次伸进他的小穴里,但全身的零件都像散架一样无力挣扎,只能任由他摆弄。出乎意料的是,陈易的手没有伸进来,体内的异物就像是被一根绳子牵引着,慢慢地滑了出来。 那个东西离开身体的那一刻,温嘉突然放声大哭,这哭声像是积攒了好久一样悲怆,孤独地回响在客厅里。她很久没有哭过了,很久很久。 陈易倾身过来,和她一起躺在沙发上。沙发很大,温嘉被他抱在怀里,额头抵着他的胸口。 “别哭了,拿我和陈楠比,你真是够没有良心的。”陈易的声音从胸膛直接传出来。 “我给系了根绳子在上面。陈楠才不会系,他会放勾子进去,把人吊在天上,看血滴下来。” ”他玩女人的时候,用火钳焊下面,用针扎血字。你能完完整整地从他手上出来,我还挺惊讶的。“ 温嘉哭得更大声了,泪水从陈易的胸膛滑过,很烫。 “好了好了,不说了。“ 陈易把她抱到床上,自己也在被子里躺下。 温嘉很快就睡着了。 在梦境里,月华楼的一切都扑面而来,被解构又被重新架构。黄文文的嘶喊变成了她的嘶喊,那个男人坐在姜瑞丰的位置上,陈楠站在他的身边,他们狞笑着看向她。 她的四肢都被捆绑住,如陈易所说的被吊在天花板上,陈楠拿着火钳向她一步步走来。 婆婆呢?观音呢?胸前的观音呢?怎么不见了? “我会杀了你的。”她对坐在主位上的那个男人说。 陈楠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那人。 那人眼神中毫无波澜,甚至嘴角扯出一个睥睨的弧度,他在笑她的不自量力。 陈楠继续举着火钳向她走来,通红的火光映在她的瞳孔上,恐惧促使她最后求救的希望,“陈易!” 冷汗浸湿后背。 睁开眼房间一片漆黑,就连窗帘缝里也没有透出一丝光亮。 她伸手摸了摸身侧,一片冰凉,暗示他已经离开很久了。从梦中惊醒后心跳仍咚咚直响,在这寂静的夜里尤为空洞。 等心跳稍微平缓下来,她撑着身体坐下来,打开台灯。 身体仍旧是酸疼的,但是身子很清爽,应该是已经被清洗过了。对于陈易的缺位,她并不惊讶,或许有些失落,但很浅很浅,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捕捉到,也可能是某种潜意识的抵抗。 静静躺在床头的手机显示现在是凌晨叁点钟。 这几天都过得太混乱,所有的事情,无论好,坏的,不好不坏的,都像是一堆杂物一样迎面朝她扔来,包括睡眠也是混乱的。精神、体力不断透支,白天能安稳地睡去,一到夜晚就噩梦连连,醒着倒是比睡着好。 台灯伴着朝阳的升起。 微弱的黄光被朝阳带着温暖的光满取代,温嘉穿上那天穿来的短袖t恤和牛仔裤出了卧室。 走到门口的时候,阿北等在门口。看见她出来,扔了手上的烟,踩在脚下碾灭,站直身体鞠了一躬。 “嘉姐,我送您。” 温嘉看了看这周围,群山环绕,视野可及之处基本上没有看到另外的房子和人烟,只有一条平整的环山公路蜿蜒向下。她点点头,弯腰上车。 “您是回b大吗?” “嗯。”温嘉想了想,问:“黄文文什么时候出院?” “如果恢复的好,这周末应该没问题。”阿北顿了顿,说:“她的伤其实不算太严重,从月华楼出来进医院的,能自理都是的幸运的了。” 温嘉听着他的话,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却又一时想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 “她醒来有说什么吗?” “没有。一个字没说,易哥让医生给检查了,能说话,就是不想说。”阿北今天说话的语气比那天在客厅要客气许多。 “嗯,辛苦你了。” 阿北嘿嘿一笑,“嘉姐,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都是易哥安排的。上次是我态度不好冲撞了您,我道歉。” 温嘉轻飘飘地说:“没事。”这两个字像是吹出来的一口气,飘在空气里,很快就散了。 汽车平稳地行驶出最后一节山路,汇入车流,进入城区,从房屋结构来看,这里东城区的边缘,汽车横穿整个城市才能到达地处西城区的b大。 温嘉刚刚合上眼皮就听见阿北问:“嘉姐,你都不好奇易哥去哪儿了吗?” “能说的,他自然会说。” “难怪易哥对您上心,就是和别人不一样。”阿北有些佩服温嘉这股子宠辱不惊的劲儿。 温嘉笑了一声,问:“还有哪些别人?” 阿红的求救(第24章) 阿北是个直肠子,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没别人,就您。” 温嘉说:“我不信,不是还有阿红吗?” “红姐,那……”阿北舌头像是在嘴巴里打了结,绕了好一会儿,“红姐那不一样。” 刚才的话无非就是话敢话,打趣直肠子寻个乐而已,这句话才是让她真正沉下语气问:“那怎么不一样。” 要说阿北是个只会打打杀杀的直肠子,那倒也不完全是,他还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废话虽多,但到关键点到为止。不能说的一个字都不往外冒。比如现在,如论如何,他都不说出个红姐不一样的所以然。 “您就别打听红姐的事情了,就是以后见着她,也离远点。” 温嘉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没说话。 汽车刚好堵在高架桥上,车内的氛围也沉下去。 “嘉姐,易哥真对您挺好的。”阿北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温嘉,“易哥从没让人在星光上伤着,那是自己的地盘,说出去都丢面儿。” 温嘉撇了他一眼,听他继续说。 “易哥之前让我们砸过一次陈楠的场子,不是月华楼,是在南城那边的一个妓院,里面卖淫的十个有八个都是拿不出身份证。闹大了,警察过去了,后来陈楠亲自赶过去处理的,平时除了月华楼,其他场子,他都不亲自盯的,没法收场才不得不去。” “什么时候?” “嗯?我想想,应该是上周六。” 温嘉明白了,这就是那天陈易怎么把陈楠支走的,难怪陈楠后面也没因此找过她,应该是心知肚明陈易的意思。 “后来陈楠报复易哥,把星光闹得天翻地覆,他们的人真刀真枪地上,星光没防备,幸好易哥当时亲自坐镇。” 温嘉想起那天给陈易打电话,阿北接的,电话里的背景音一片嘈杂,现在想来应该都是些磨刀擦枪的声音。 “您不说打电话过来吗,易哥实在脱不开身,让我来处理。结果谁能想到月华楼那边居然是温副市长……哦,不过您应该看新闻了,他现在已经不是副市长了……话说回来,您劈晕人的手法倒真是行家。”阿北从后视镜里给她比了一个大拇指,“易哥赶过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伤,就凭这待遇,到您这儿就是独一份。” 车流缓缓走动起来,太阳正当空,但射不进车里,温嘉弯起手指敲了敲玻璃窗,声音比平常车窗更沉闷厚重,是防弹玻璃,还贴了墨色的防偷窥膜。 “阿北,你是北方人?”温嘉冷不丁地问。 阿北显然没想到自己把陈易的光辉形象渲染地如此深情之后,温嘉居然丝毫不为所动,对于陈易只字不提,反而问他是哪里人。 “啊?是的,老家北方的。” “多大了?” “二十吧。”他好像也有些拿不准自己的年龄。 “才二十啊。”她的语气中带着叹息,“怎么不留在北方呢?” 这回轮到阿北沉默了,半晌才说:“小城市,留着没意思。说是家乡,也没个家,到哪儿都一样。” 温嘉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剩下的一路上,两人都陷入了沉默。阿北时不时会从后视镜里看一眼温嘉,严格按照陈易的吩咐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却发现她始终转头望向车外的车流,一动不动。 到学校后,温嘉看到了一个久违的人——阿红。 一开始,她从车上下来,走回宿舍,这条路上的学生通常很多,她垂着眼走路,没有看前面的路,自然看不到前面的人,看的是一双双的交叉迈动的鞋和鞋边扬起的尘土。 一双运动鞋停在她面前。 她顺着被牛仔裤包裹的双腿望上去,一堆丰腴的乳房被包裹在白色弹性布料下,她几乎下意识地想到一个人——阿红。 看到脸,果然是她。 “温嘉,有时间吗?” 温嘉点点头,跟着她走到校园东食堂背后的小咖啡厅。 “你对这里很熟悉。”两人都坐下后温嘉说。 阿红在室内也没有摘下墨镜和帽子,“我女儿也是b大的学生。” 女儿?温嘉有些惊讶。但很快,她已是到自己这种下意识的惊讶中带有的偏见,一个人女人,无论她本身从事的社会职业,有一个孩子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几乎没有人知道我有孩子。”阿红身体前倾,胸脯压在大腿上,声音很小,温嘉仔细听加上她的口型才能明白她说的话。 “你知道陈易在找你吗?”温嘉不自觉地把自己的声音也压低。 “知道,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我?” 阿红从包里拿出一个黄色信封,压在桌子上推给温嘉,“她和我说起过你,你们认识的。” 温嘉手指压在信封上,感觉里面是一张照片的厚度,有点硬。 “黄文文的事情我听说了,姜瑞丰被撤职了,b市早就变了天,是陈家的天下了。我跟了陈易四年,从一个婊子到老鸨,他十成的勾当,我见过两成,猜个两成。”她笑了一声,“你别觉得这两成少,他身边的莺莺燕燕没断过,那些可连一成都没见过。”紧接着他又叹了一口气,“说到底,和别的男人走得近是多少能动点感情,和他走得近,只会如履薄冰,逃都逃不掉了。” 她看了温嘉一眼,两手握住搁在桌子上,继续说: “陈易封锁了b市所有的陆路海路出口,这个阵仗,我逃不掉了。但我求求你——”她一把握住温嘉的手,“救救我女儿,别让她被陈家两兄弟发现。” 尽管她的带着大大的墨镜和帽子,但是温嘉还是从她的抖动的面部肌肉中感受到了她恐惧,此刻她不是在星光里风生水起的红姐,而是一个无处可逃的母亲。 “你觉得我可以吗?” “现在,如果你不可以,就没有人可以了。” 温嘉皱眉。 “外面多少双眼睛瞪红了你。你现在坐了陈易身边正宫的位置……” 这句话是温嘉和阿红的这次对话中,她唯一的印象深刻的话,这句话像是压住孙悟空的五指山一样压在她心头。 她拿着信封走回寝室,四下无人,锁好门,她打开信封,相片被抽出一半,露出一双水灵的眼睛的时候,立马将它压回信封里。温嘉倒吸一口冷气,原来她是阿红的儿子! 第二天,一则重磅新闻登上社会板块的头条—— “陈家大公子陈楠与前副市长千金姜夕喜结连理。” 温嘉是在食堂打饭的时候,从大屏幕上看到的,电视里姜夕挽着陈楠面对镜头,镜头下是乌压压的记者。 有记者问:“请问姜瑞丰副市长的落马和你们两位提前婚期有关系吗?” 今天距姜瑞丰落马不过叁天的时间,姜夕就瘦脱了象,面色蜡黄,眼下挂着深深的黑眼圈。 记者的举着话筒几乎怼到姜夕脸上,她像是受惊的兔子惊恐地看着镜头。 陈楠把她揽在怀里,替她挡住记者,“不好意思,这个问题不方便回答。我只能说我对姜夕的爱不会随任何东西改变。” “听说你们从小就有婚约在身,但姜小姐一直在美国从事非赢利事业,回国之后也致力于各类公益事业,请问,结婚之后还会继续吗?“” 陈楠低头看了一眼缩在自己怀里的女人,娇小脆弱的像只鸟,他极其绅士地说:“这个要以姜夕自己的意思为主。” 他眼中的宠溺蜜一样溢出来,惹得在现场的记者和食堂的同学都爆发出一阵低哄。 “真是患难见真情。” 温嘉皱眉,事出反常必有妖。在承诺和利益面前,他绝不会犹豫。姜瑞丰已经落马,和姜夕也并不熟悉,他大可以毁约,但偏偏仍然娶了她,这件事放在陈楠身上,怎么想怎么奇怪。 “打包吗?”队排到温嘉,食堂阿姨的铁饭勺在餐台的菜盆边沿上敲得哐哐作响。 “对,打包,谢谢。” 她把《复变函数》的课本夹在腋下从食堂阿姨手里接过盒饭,回到寝室。 刚刚坐下,就接到了阿北的电话: “嘉姐,出事了。” 刚刚掀开盒饭盖子的手突然顿住,“你稳住她,我马上过来。” b市中心医院。 黄文文坐在窗台上,白色的病号服,苍白的嘴唇,身后翻飞的白色窗帘,一切都是白色的。 阿北站在她的对角,也就是门边。打从半个小时前打开门,黄文文就神情恍惚地坐在窗台上。两人之间像是抵着一根棒子,一人进一寸,另一人便退一寸。 “我不动了,你也不要动。” 黄文文无动于衷地回头瞥了一眼身后。这间特护病房是以陈易的名义安排的,十八楼,再上一层就是天台,身下的车流和人流像是小孩子的玩具。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 阿北的目光和黄文文四目相对,一点、一点、又一点地把门缓缓拉开一个缝隙。 温嘉侧身进来,那一瞬间,黄文文的目光中有明显的波动,但那波动像是的海面上的起伏,表面是平滑的凸起,下面蕴藏着巨大的波涛。但很快,这一点波动也被空洞完全侵蚀。 “文文,我是温嘉。你怎么了?下来说?” 黄文文摇摇头,她瘦了很多,宽大的病号服被风吹起来,在身上空荡荡的。 “我来得急了,没给你买灌汤包,你下来,我请你去吃,好不好?” 黄文文依旧摇摇头,但这次她苍白的嘴唇裂开一个小笑,不知怎么的,那笑容让温嘉想到龟裂的大地上的一个口子。 她扶着窗框站起身子,还差一指,头就要顶到窗棱。 温嘉的目光跟随她缓慢吃力的动作,看得胆战心惊,好像她随时都会被风吹走一样。 她冲温嘉招招手,嘴唇上下阖动。 温嘉正准备走过去,阿北的手拦在她身前。 观音再碎(第25章) “让开。”她的声音很轻,目光中却露出杀出不容被拒绝的锋芒。 阿北从没在一个女人的眼中见过这样坚定狠戾的目光,像是一片极薄的刀刃压在动脉上,他呼吸一滞,手垂下来。 温嘉向窗边走过去。 “文文。”她轻声说。 黄文文涣散的目光集中在她的身上,她的嘴角好像笑了一下,但也就是那么一下。然后,她就在温嘉眼前,向后仰下去。 她的姿态优美,手臂水平举起,直直地指向前方,身体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线,投入天空,坠落地面。 观音碎身的姿态。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温嘉甚至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直到黄文文的身体变成一个黑色的点,温嘉颤抖的身体唤醒了她的思维,她这才发疯一样推开阿北跑向电梯口。 电梯要等,她从楼梯跑下去,十八层的距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端,腿脚发软。 围观的人群已经把现场团团围住,因为这里本身就是医院的住院楼,所以很快来了抬着担架的医生。 温嘉拨开人群冲进去,红黑的鲜血从她的后脑弥散开来,还带着温度。她的双眼圆睁,嘴巴微张,脑袋歪向一边,正是温嘉所站的方向。那一瞬间,冒上温嘉脑袋的唯一一个想法就是——她一定还有话没有和我说完。 血腥味铁锈一样地冲鼻,叁个医生跑着过来,站在她扭曲的身体前,一个人蹲下将手指放在她的鼻息下,回头冲另外两个摇摇头,又指了指她的下腹部。 顺着他的手指温嘉才发现,黄文文受创最严重的地方不是头部,而是被一块尖利的玻璃插穿的下腹。 围观的人中有人也是刚发现,神情不忍地扭过头去。 温嘉站在原地,死死地盯着黄文文的双眼,她想从中读出她未说完的话,可那双眼睛已失去生气,那双曾经灵动的双眼,早已失去生气。温嘉在想,如果她早一点来,事情是不是会不一样。 不知什么时候,陈易已经站在她的身后,他冰凉的手掌轻轻覆盖在她的双眼上。 温嘉被他拥进怀中,熟悉的印度楝地香味缓缓从他的胸膛渡入她的鼻腔,将她和周遭的嘈杂和血腥味隔绝开来。当黑暗代替暗红色的一瞬间,眼泪从眼眶流下来。 那天晚上,她夜半惊醒,隔着玻璃看到陈易背对她站在阳台上,指间燃着一根烟,月光洒在他身上,像是镀银的薄衫。 他回头,看见温嘉圆睁双眼看向自己,熄了烟走进来,带进来一身凉气。 “睡不着?” 温嘉摇摇头,把被子裹紧了一些,习惯性地摸了摸胸前的玉牌,却被扎了手,她把它从胸前拿出来一看,玉观音的左下角竟然不知何时断了一角,留下锋利的边缘。 陈易看了皱眉,“划手了吗?” “没。”温嘉赶紧把玉牌塞回胸前,生怕被陈易拿去一样。 他啧了一声,“碎了的菩萨还有用吗?” 菩萨碎身是舍命渡世人,保佑过的她的,但温嘉没说,她只说:“我到时候找人磨一磨就好了。” 陈易不屑地说:“你一个大学生,还是学数学的,怎么这么迷信?” “头顶叁尺有神明,观音自会保佑的。” 陈易笑起来,当然只是在笑她痴。他从睡裤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抽了一根出来,手又伸进裤子里,拍了两下,空手抽出来,没找到火。整个卧室唯一有火的地方只有点在温嘉床头的莲花座烛台。 火光在片片莲叶的包裹下滋滋摇曳,橙红的色光芒投射在莲花底座上,把原本透明偏粉的莲花也染成了血色红莲。 陈易含着烟嘴,凑到烛台旁边。火光舔舐着烟头,尼古丁燃烧的烟草味迅速冲了出来,陈易深吸一口,吐出层层烟圈。 隔着厚重的烟雾,陈易的脸也变得朦胧起来。 “这是从寺里请来的。” 正准备起身的陈易挑眉看她一眼,这是他们一起去寺里请回来的。那天他陪她去了寺庙,站在大殿前等她。里面僧人念经吵得他恼人嗡嗡疼,等温嘉出来的时候,手里就拿着这么个东西。 “莲花有佛性的。”她又说。 这回他明白她的意思了,将烟背在身后,低头咬着她的嘴唇落下一个吻说:“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信神佛。” “陈易,你曾经求过菩萨什么吗?” 陈易的半个身子已经跨过阳台门,在听到这句话后脚步顿住,月光重新洒在他身上,他的声音很凉,像这银白的月光,他说:“没有。” 温嘉回到学校之后,仍然住在以前的宿舍,黄文文的东西已经被她家人搬走了。同楼层的同班同学看到她都很惊讶她仍然住进那个宿舍。这个学期还没有结束,也没有新人搬进来,她一个人住在里面,倒也从来没有感觉过害怕,只是第一次对安静的空气产生了厌恶。 她始终没有想明白的一个问题是:黄文文那天到底为什么会到月华楼? 无论是从地理位置,外观还是性质上来说,这都不像是一个黄文文会主动去的地方。可她偏偏就出现在了那里,还遭受了残忍的折磨。付绍文是第一个冒出她的脑海的人,难道是付绍文骗他去的?又或者说是陈楠选中了黄文文?可陈楠又怎么会认识黄文文?无论是哪种情况,黄文文都是在月华楼出事的,这让温嘉总觉得这件事和自己有关。 但温嘉转念一想,这件事情中还有一个人没有被想到,那就是黄文文的男朋友,李成华。 可温嘉对李成华的了解仅仅来自于黄文文,失去黄文文这个中间人后,她和李成华毫无交集。 四周的考生都在奋笔疾书,空气中全是的笔尖和纸摩擦的莎莎声,她却仍沉浸在对于黄文文死前没说完的话的思考中。 监考的老师的嘹亮的声音在讲台上响起:“停笔!” 温嘉如梦初醒一样抬起头,深吸一口气,低头看了一眼空白的答题卡。 分别站在阶梯教室前后的监考老师开始收卷,脚步上前后夹击而来,走到她身边的时候,脚步的节奏被打乱,她没有抬头,只是低头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 答题卡在面前被抽走,嗒哒的脚步声再次有节奏的响起,胸腔的中的那口气被吐出来。 勾引他?(第26章) “嘉姐没来?”秦淮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问陈易。 陈易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里的打火机,浓白的烟雾从他嘴里吐出来,“她今天最后一门考试。” “还上学呢?”秦岭笑出声。 “谁都和你一样不学无术?”坐在一旁久未说话的彭闯突然开口揶揄,哽得秦岭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彭闯把酒杯放下,对陈易说:“姜瑞丰突然倒台对陈楠影响很大,一时半会儿他都难翻起什么浪花了。” 这个小包间是陈易在星光的私人休息室,现在只有他们叁个人。 秦岭的表情也难得严肃下来,“上次在月华楼的事我也听说了,都是些见风使舵的东西,陈楠倒了,他们自然都大难临头各自飞了,你又何必特地设这个鸿门宴?” 陈易看了他一眼,“说你不读书,这文化词还一套套往外蹦。” “但是要说你读书吧……”彭闯重新拿起酒杯,在空中和陈易碰了碰杯,“你这脑袋也确实不是很适合读书。” “丫的,彭闯,不损我你能死啊!有屁快放。” 陈易说:“本性暴露了。” 秦岭:“……” 彭闯点点头说:“你也知道那些个都是树倒猢狲散的东西,在月华楼的事情上,他们心虚得很,这把柄送到手上了,能不捏好让他们立个军令状吗?” 秦岭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敲门。 阿北进来说:“易哥,人到齐了,都在大厅。” 陈易看了一眼表,八点差一刻,到的倒还算是整齐。 “现在过去吗?”秦岭问。 陈易说:“你们先过去,我等温嘉一起过去。” *** 考试交白卷的第二天,温嘉就被教那门课的副教授叫到了办公室。 一个很年轻的女老师,个子小小的,混入校园里,比学生的书卷气还重,却是康奈儿大学理论数学的博士后毕业。温嘉总是看见她抱着几本书穿梭在校园中,步履匆匆,像是赶着要做什么事情,看多了才明白这就是她的风格。 “温嘉。”她说话没有老教授的一板一眼,眼睛带着孩子气,一点没因为白卷恼怒的样子,“生活或者学习上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在温嘉的预期中,她或许会有些责备,哪怕只有一点,可她偏偏一点都没有。 “如果遇到什么事情,当然前提是如果你愿意的话,或许我可以帮到你。我猜是不是因为黄文文的离世对你有些影响……”她顿了顿,惋惜地说:“她的离世……是因为一些其他的遭遇,如果你觉得比较难以接受,可以申请换宿舍或者休息一段时间。” 不知道陈易用了什么方法,把温嘉的身影从黄文文坠楼的现场抹去了,就连学校里也没有人知道,其实对于黄文文坠楼的真相,没有人比她更接近,可也只是接近而已。 但宋老师的话仍旧让她胸腔中的某一角感受到一道热流淌过。 “谢谢您。”温嘉说,“很抱歉交白卷了。“ 宋老师摇摇头,“别说抱歉,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平白无故交白卷的。” 温嘉有些感动,微微低头,“谢谢您。” 临走的时候,宋老师说:“温嘉,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不要放弃自己。” 这句话似乎是在别的地方也见到过,听到过,却无论如何也没有那一瞬间带给她的震撼,有些荒诞的震撼,像是一把刀插在了花蕊中,坚硬和柔软的碰撞。很多年之后,温嘉也会以同样的姿态把这句话告诉另一个人。 这把刀就这样坚定地插在那里,温嘉后面几场考试再也没有被一种越理越乱的迷思困住。 今天考完最后一场考试,她擦了擦小拇指侧面沾染的黑色墨迹。红色的夕阳染红色了大半的天空,像是一幅泼墨画,瑰丽无比,毫无预兆地,两幅画面同时出现在她的脑海中:一副是小村庄的夕阳,婆婆随着那天的夕阳——应该是和今天的这轮是同一轮——坠落地平线,而另一幅是陈易站在骄阳下的树荫中,双手插兜,金丝框眼镜,隔着出暗流涌动的人潮看向她。 黑色轿车就停在考场楼下,她拉开车门进去。 司机是一个她不认识的人,喊了一声嘉姐后便不再说话。 温嘉也没有说话,把玻璃降下来。汽车高速前进,窗外的夕阳像是依依不舍的朋友跟在后面奔跑,晚风吹进来,带着夏天的热气,但温嘉觉得刚刚好。 汽车在星光门口停下,门口的门童看到汽车的车牌,这次没有拦温嘉,主动给她开了门。她按着陈易给的房间号熟门熟路地上了电梯。 “嘉姐。”阿北远远看见她走过来便迎上去。 温嘉看也没看他一眼加快步子走到门口径直推门进去。 昏暗的房间只有陈易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抽烟,听到温嘉进来的声音才抬头,迅速熄灭手机屏幕,但那上面的画面还是被温嘉捕捉到了,她心中一惊,但面上仍旧不动声色。 陈易对阿北使了个眼色,后者便自觉地关门退出去。 温嘉被他一把拉到怀里坐下,陈易的鼻尖埋在她的脖颈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别为难阿北。” 自从黄文文坠楼之后,温嘉对阿北的态度便充满敌意。 这话让温嘉气不打一处来:“那要我怎样?勾引他?嘶——” 陈易一口咬在她颈部,扯着那的薄肉狠狠吮吸一口,“故意气我?是不是要现在办了你,嗓子喊到说不出话,你才会老实?” 温嘉不说话了,她知道陈易办得出来。 “去。”陈易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个袋子出来,推了一把温嘉,“把衣服换了,我们就出去。” 温嘉松了一口气,却在换完衣服的时候那口气又提上来。 修身的长裙包裹着她秾纤合度的身姿,细腰盈盈一握,不算饱满的胸部也被摸胸的设计衬托出了白皙的丰腴,长裙的设计是从右腿膝盖上开始不对称的开衩,将一条笔直的长腿若隐若现地展现出来,诱人想要往上一探究竟。 只是温嘉的皮肤太白,裸露在外的侧颈上,一点红痕格外明显,像是雪上红梅。 敏感身份 温嘉指了指那快地方,“你故意的?” 陈易笑起来,金丝框的精光随着脸部肌肉的抖动而更加变幻莫测,“我说不是,你信吗?” 温嘉只能把头发披散下来,但隐隐约约还是能看见那块暧昧的印记。 “还在生气?”陈易半搂半推着她走进大厅,弯腰在她耳边说着好话哄。 温嘉不想理他,偏过脸去,正好看见同样向大厅走去的熟悉身影。陈易跟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脚步停下来,“林升。” 林升的目光从身旁的女伴身上移过来,冲他们招招手,又对身身边人说了两句什么。温嘉的目光正好和她对上,她这才发现,这人不是上次的蔷薇,她比蔷薇更加让人眼前一亮,看起来像是一朵独自盛放的……罂粟,站在林升身边自带一身旗鼓相当的气场。 她和林升并肩走过来,喊了声易少,又大大方方地对温嘉伸出手,“池远远。” a市池家,做投资起家,她听陈易说过,只是不知道她是池家的什么人。 “温嘉。”她回以微笑,和她握手。温嘉知道,刚才自己在打量她的时候,池远远也在打量自己,她的目光很锐利,甚至带有一种男性力量的压迫感,站在林升旁边也毫不逊色。 秦岭这个时候也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他本来是直冲着陈易过来的,可在看到池远远之后几乎是脚底踩油一样调转方向。 “秦岭。”陈易喊他,他不得不过来。一边走一边嘟囔,“我就知道彭闯没安好心,让我出来叫人。” 他磨磨蹭蹭地走过来,陈易站在旁边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后来温嘉听陈易说,池远远是池家的大女儿,和林升从小青梅竹马,分分合合好几年,上次分手的时候,秦岭没少在里面撺掇。 “我来看看嘉姐到了没。”他冲温嘉嘿嘿一笑,留给池远远一个后脑勺,目光落在温嘉侧颈上的红痕上。 池远远穿着一身黑色优雅的长裙,毫不顾忌形象地用左手一把拉下右手上套着的黑色丝绒长手套,一把捏住秦岭的耳朵,揪着他转过身来面对自己。 “哎呦呦喂——远远姐,疼,疼,疼……”秦岭压着声音喊,求救地看向站在一旁的林升,谁知林升双手抱在胸前,袖手旁观,一双眼睛粘在池远远身上一样离不开。和上一次在会所相比,温嘉觉得,林升身上多了一些人情味。 眼看林升指望不上,秦岭只能继续求池远远,“远远姐,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在背后说你坏话了,你脾气是一千一万个好,看在我表姐的份上放过我吧。” 池远远冷笑一声,右手再拧,“就是秦时让我好好教训你的。” 秦岭的半边脸被拧得涨红,眼角都被挤出眼泪来,林升这才抬起手表看了一眼,刚好八点整。他拍了拍池远远拧着秦岭耳朵的右手,把手腕上的表面露给她看,“算了,不行晚上带回去打。” 秦岭捂着刚从池远远手下被解救出来的耳朵,冲林升大骂:“林升,你还有没有人性啊!” 为了今天这场鸿门宴,星光空无一人,除了主宴会厅。 门被打开,陈易搂着温嘉进去,如果不是眼睛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巨大的圆桌边满满当当地坐满了男男女女甚至小孩,以这鸦雀无声的程度,站在门外根本猜不出里面有人。 主位空出来,陈易拉着温嘉坐过去,旁边坐的依次是林升,池远远,彭闯和秦岭。温嘉能感觉到所有的目光都在她和陈易之间来回探寻。 啪嗒一声,清脆的破碎声打破了安静。 小孩子的啼哭声骤然响起,旁边的男人用手巾擦了擦额头的汗,责备地看了一眼照顾孩子的太太。太太慌忙解释道,“不好意思,孩子太小了,我看她有点热,就把她的裹布解开了。”她匆忙起身,俯身抱起孩子,“我把她抱出去透透气。” “我来抱抱。”陈易站起来,笑着说。 温嘉皱眉看他,她很难把陈易和孩子联系在一起,或者说,她很难把陈易和任何实力不与他匹配的东西联系到一起,包括她自己。 女人担忧地看了一眼丈夫。 “刘部长,我抱孩子很稳的,别担心。”陈易开玩笑地说,手臂已经展开。 “怎么会,怎么会。”被称为刘部长的人又把那条手巾拿出来擦了一次汗,从太太手里接过孩子,送到陈易手上。 他像模像样地把她抱在怀里。 “不哭不哭。”他的声音果真比平时轻很多。 离开妈妈的气味,孩子的哭声更大。陈易站着很高,温嘉坐在他旁边,只能看见他低头时,嘴角上仍挂着笑意,看不见孩子的情况。 刘夫人小心翼翼地在旁边说:“易少,她怕高。” 陈易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又回到怀里的婴儿身上,用哄小孩的声音说:“你怕高啊——来,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怕高。” 突然,他两手一松,襁褓中爆发出嘹亮的哭声,宴会厅里同时爆发一波惊叫。 就在离他最近的温嘉下意识地要站起身之前,刘夫人以一位母亲的反应速度已经先于所有人拍着桌子站起来。 浪一样的惊呼收住后,婴儿仍安全地躺在陈易的臂弯。只见陈易对刘夫人笑了笑,话却是说给全场听的,“我说过,我手很稳的。” 这个小插曲拉开序幕之后,那顿饭吃的异常顺利,在座的都是b市位高权重的人,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表忠心。 在这顿饭里,温嘉看出了两个点:一个是陈楠元气大伤。姜瑞丰是他的主要支柱,眼看着要从副市长升到正市长的关键阶段功亏一篑,这个打击对他本人来说是毁灭性的,但没人关注,最重要的是,他身后支持他,也要靠他支持的集团,为此投入的所有物力、财力、人力都会付诸东流,甚至为他人做嫁衣,而这个集团正是以陈楠为首。 另外一个是,她的身份很敏感。直到今天,她才意识到一个问题,或者说才开始计较这个问题,陈易从没有介绍过她,只要站在他身边,所有人就会把她当大嫂一样尊重。那如果换一个人,是不是也没有差别,比如当年的阿红。 她很想把这个问题丢给陈易,但她没有。 ------- 池远远和秦时这两个人物参考上一本《玫瑰与枪》 弃子阿光 晚宴结束后,阿北开车送他们回家。到家后,陈易让她先上去,把阿北留下来。 温嘉回到房间,没有锁门,站在门后透过稀出来的门缝开向楼下的场景。 “把人带进来吧。”陈易说。 阿北的目光向温嘉的方向瞟了一眼,见陈易没有反应,于是转身出去。再进来的时候带进来一个人,双手被绑在身后,脑袋上套着一个黑色的布袋。 阿北一脚踢在他的膝盖上,那人当即跪下去,瓷砖地发出咚的一声,头套突然被摘掉,光亮的脑袋在水晶灯下反光。 陈易接过阿北递上来的枪,用枪管挑起他的下巴,阿光的面孔完完整整地暴露在灯光之下。 “阿光,跟我这么久,你知道背叛我的下场。” 跪在地上的大块头突然身体抖动起来,“易哥,老爷子拿枪抵我头上啊。我还有八十岁的老妈在家要照顾。您饶我一命。” 陈易的枪管移到他的眉心,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薄唇上挂着讥讽的笑意,金丝框眼镜的亮光在水晶灯的折射下汇聚成一个极亮的点。 突然,阿光想起来什么一样抓住陈易的裤脚,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易哥,易哥,我有情报告诉你。陈楠这次元气大伤,老爷子这边对您也有措施。” 陈易冷笑一声。 “威胁我?” “不,不敢。” 陈易一脚踩在阿光的肩上,那么大的块头就像枯朽的老树一样不经压迫,啪一下被夹在鞋底和地面之间。陈易的目光抬起来,看向阿北,问:“阿北,你来猜一下阿光要说的会是什么。” 阿北抿了抿嘴角,说出的话泯灭了阿光最后一丝希望,也是他最后的筹码。 “刘部长是老爷子忌惮易少现在的实力,特点安插进来的新眼线。” “不仅如此,老爷子既然开始安插新的眼线到易少身边,说明已经放弃了旧人了。” 这下,阿光的身体彻底软下去,颤抖着爆发出响亮的呼喊,“还有,还有——” 他话音未落,一颗血红的圆孔出现在他的眉心。 温嘉捂着嘴,堵住喉咙中的尖叫,身体失去控制一样失了力气,靠在门框上滑下去,发出撞击的声音。但门已经合上,刚刚从稀开的门缝中透进的光亮被彻底阻绝在外面,房间一片黑暗。 有节奏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直到卧室外面停住。 “温嘉,我进来了。”门把手从外面被扭开,短暂的光亮透进来一些,又消失。 陈易蹲下来,把她抱到床尾。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温嘉的手捂在嘴巴上,胸腔起伏,透过指缝呼吸更多被“过滤”的空气,直到呼吸再次平缓下来。 “自己要偷看,看了又害怕。”陈易的语气像是在逗猫。 “阿光是你的人?”她问。 她想起那个血色的雨夜,陈易在暴雨下的脆弱,她独自面对无处不在的敌人的恐惧,难怪……难怪,阿光那样轻易地放过了他们,难怪陈易只身一人。 每当她越是接近陈易的时候,她就感觉自己离他越远。 “是的。”陈易显然知道她在想什么,“那天我确实是有点麻烦,陈楠要杀我,阿北在城西那边赶不过来。阿光是我一只安排在陈楠那边的棋子,这很正常,陈楠不也一开始想把你安排在我身边吗?” 温嘉的身体突然僵硬,像是被猛然浸到一桶冰水里。 “别紧张。”陈易的手摩挲着她的手臂,温柔地笑起来,“我知道,你没有为陈楠做事。” 他的手滑倒她的腰际,继续说:“放松点,我不杀好女孩儿。” “所以即使那天我没有碰到你,你也不会有事情。” “可你还是救了我。” “那你是在报救命之恩?” 陈易把鼻尖买到她的颈间,搭在腰上的手猛然往回一带,温嘉又落在他的怀里,他深吸一口气,咬着她的耳垂说:“温嘉啊,温嘉,你这张嘴真是不饶人。” *** 考试成绩出来的那一天,温嘉在宿舍整理行李。 课业的成绩影响综合绩点,奖学金的发放严格按照综合绩点的排名。 班级群里的消息嗡嗡不断地冒出来,她单腿跪在行李箱上,啪嗒一声按下最后一节锁扣。这才拿起桌子上的手机看了一眼。 不出所料,每学期第一的她,今年的排名停在中断,和奖学金无缘。 回到主界面,另外一条消息是陈易发过来的:“阿北去学校接你。” 宿舍门半掩着,辅导员敲门进来,友善笑了笑,自己拉了把椅子坐到温嘉对面。 “温嘉,有件事我一直想和你聊一聊,现在方便吗?” 温嘉看了一眼已经收空的寝室,点点头,“是要说黄文文的事情吗?” 辅导员似乎犹豫了一下,继续说:“是的。但是更多的我想谈谈你。我能看出来你和黄文文的关系不错,毕竟她离开之后你还愿意……一个人住在这里,换做别人,多少应该是会有些怕的。” 温嘉心想,住在这里反而让她稍稍安心。 “但是,你的状态似乎不太好。我看了你这学期的成绩,也从各位教授那里了解你最近的状况,我建议你给自己一段调整的时间。” 她很清楚辅导员的立场。 “您的意思是让我休学吗?” “这不是我的意思。”辅导员连连摆手,“这只是我站在你的角度考虑能给出的一个建议。下个学期就要分配教授了,我给你说句心里话,理论数学和别的学科不一样,难毕业,难就业。做学术是最笔直畅通的大道,但是这学术你得熬,多少可惜的好苗子,都是心散了。心在不在这门学科上……教授们一眼就能看出来。” 温嘉低头看着自己放在大腿上的手,早就有传言说学校对数院的拨款少了,每个教授手上的资源有限,当然想用有限的资源带出更有价值的毕业生。 “你很聪明,只是现在状态不好,又何必着急呢?等好好调整状态,对学校和你都是好选择,学籍方面你也不用担心,学校会为你保留的。”辅导员说完准备起身,又补充了一句,“你考虑一下,这周日给我回复吧。” “辅导员,不用周日,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回复。”她抬起头说:“我休学一学期。” 数院女生的寝室楼其实是有后门的,很破,被藤蔓盖住了,留有一个很小的出口,只够一个人侧身通过,以前黄文文经常从这个门溜出去拿外卖。 温嘉侧身从小门走出去,谨慎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人流都拖着箱子拎着行李涌向大门,没有人跟上来。 流线型的黑车停在树荫下,和空气中的静谧融为一体,温嘉脚步轻巧地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去。 最后一次 “嘉姐,我就在楼下,您在哪儿?出来了吗?哦,我看到您了。”阿北松了一口气,拿着手机跑到宿舍大门。 此时,学生几乎全部走完,宿舍楼门口已经空空如也,零星几个人拿着盆盆罐罐和被褥走出来,宿管阿姨站在门口数着离开的学生,在看到阿北理直气壮地要冲进来时,长臂一展拦到他面前,声音中气十足,“女生宿舍。” 阿北一个踉跄杀住脚步。 温嘉几乎是整栋楼里出来的最晚的,她推着行李箱不紧不慢地走到两人面前,冲宿管阿姨笑了笑。 宿管阿姨问:“家属?” “不不不。”阿北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司机,我是司机。” 温嘉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当天晚上,一条新闻热度飙升,仅仅被爆出两个小时,就成为了热门话题榜首。 陈楠黑着脸坐在书桌前,桌子上的电脑屏幕被翻转到对面,几个大号的粗体字占据了屏幕的叁分之一,其上赫然写着——“与前副市长千金姜夕订婚不足半月,陈楠与妙龄女子车内幽会。” 下面还有一张模糊的图片,正好是车门打开的瞬间。照片中的女性只有一个背影,但陈楠的侧脸完整地暴露出来。 “谁拍的?”他质问的声音让书房的气压再次低了几个度。 “我们目前还在查。”一个手下低着头说。 “明天之内,把这个人给我找出来,听懂了吗?” “是!” 话音刚落,陈楠突然把食指放在嘴唇中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顿时,书房内鸦雀无声,像是被一层真空罩给笼盖住。 陈楠脚步极轻地站起来,每一步都踩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悄无声息地走到房门前,然后猛地拉开房门,就看见姜夕端着茶具一脸惊慌地站在门口。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他的语气像刀一样硬。 “我……我给你们准备了点茶。”姜夕端着茶的手突然抖了抖,有茶水从细长的壶嘴里溢出来。 陈楠伸手扶住托盘,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身体并没有让开,“我还有点事情,你放在客厅,我待会下去喝。” 姜夕眼睛不敢看他,低声说了好,转头就向楼下走去。 第二天,温嘉一个人站在客厅巨大的落地窗边目送陈易的汽车驶出花园,手机上突然收到一条消息。她收回目光,看向发件人的名字,皱了皱眉头。 这个房子没有保姆,也不需要,它所拥有的只是训练有素的保镖、完善的安保系统以及炮弹都打不穿的铜墙铁壁。温嘉的进出都很自由,陈易把所有车钥匙都放在客厅入口处的矮柜里。他问过温嘉有没有驾照,温嘉说没有。他说:“那你随便拿一把钥匙,给这个房子里的任何一个人,让他们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温嘉从没上锁的矮柜里拿出一把车钥匙,捏在手里想了想又放回抽屉。 出门的时候,她被保镖拦住,他背对她打了个电话,温嘉猜测是打给陈易的,保镖的声音很低,听不清具体内容,一分钟不到,他走回来恭敬地给她开了大门。 她穿着平底鞋走到大路上打了一辆出租车,报上一家市中心的咖啡厅名称。的士司机没有多问,那家店在城东很有名,但它的名气并不来源于咖啡烘培的香气,而是血腥味带来的新闻热点——上一任市长曾在这里被枪杀。所有人都以为这家店要关门大吉,但它仅仅被调查了一个星期,清清白白地重新开业。 那个时候黄文文拿着手机对温嘉感叹:“光天化日,一市之长,居然被枪杀,一枪爆头,天呐,现实总是比小说魔幻。” 后来的调查结果温嘉没有关注,但是这家咖啡店名声大噪,吸引了不少猎奇的客人,生意比之前好上几倍。 的士在马路对面停下,温嘉跟着人流走过马路。 这个时候咖啡厅的人并不多,隔着透明的临街玻璃,她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里面的男人,他的两只手都放在桌子上,但左手没有手掌。 温嘉快步走过去,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东西呢?” 付绍文看了一眼自己无掌的左手,又盯着温嘉看了几秒钟,拿出一个信封放在桌子上,突然笑起来,“温嘉,你现在说话的语气很像陈家那两兄弟。” “付绍文,这是最后一次,多少钱?我不可能被你一次又一次威胁。” 这时候服务生突然走到桌边问他们需要点些什么。付绍文筋惕地看了他一眼,不等温嘉开口就语气生硬地赶走了他,“什么都不要。” 温嘉看着付绍文神经紧绷的样子,心中不禁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你在怜悯我吗?”付绍文自嘲地问。 温嘉回过神来,“我只是觉得可惜。付绍文,我曾经很感谢你。” 2010年12月23号,平安夜的前一天,学校南门的路上还没有路灯,漆黑一片。温嘉抱着从取款机上取出来的钱匆匆走向最近的南门。 整条路上连影子都没有,偶而有一两个学生和她擦肩而过,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温嘉手心发冷汗,脑子里一片混沌。就在这个时候,一股力道迎面而来,紧接着她感到压在胸口上的布袋一下子失去了重量,她整个人也被掀倒在地。摩托车发动机轰的一声呼啸而过,她立即想去追,胯骨和脚踝里却像装了两小袋碎石头一样在体内摩擦撞击。 付绍文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他大喊一声“抢劫!”接着跟着摩托车方向冲了出去。 温嘉心中升起一丝希望,那是救命的钱。 但摩托车的速度实在太快,在空荡荡的校园里,几乎是畅通无阻地飞速逃离现场。温嘉看着付绍文的背影停下来,折回来走到她身边。 她被付绍文扶着去了医院,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遗憾地对她说,他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但是病人年纪已大,受创严重,无力回天,节哀。 几天后,婆婆下葬的钱,是付绍文借给她的,那是最难的时候。 死亡再临 “只有感激吗?”付绍文不甘心地问。 “只有感激。” 她不是拖泥带水的性格,趁着今天把话都说清楚。 “付绍文,你一次次地用我和陈楠的……金钱交易关系来威胁我,让我给你填赌博的窟窿,我都答应了。一方面是因为我确实为认为那段过去不光彩,另一方面是,我始终对你心存感激,你曾经是b大的医学生,前途无可限量,所以我没有办法冷眼旁观。但你不该把黄文文牵扯进来。” 付绍文眉头微皱,欲言又止。 温嘉身体向前倾,离他更近一些,“付绍文,我知道,你不坏的。” 付绍文的肩头不自觉地向上提了提,背部微勾,脑袋缩到两肩之间了一些。 温嘉趁势继续追问,“我从没有怪你,那些不光彩的事情,我做了就是做了,你一次要挟我,我无话可说,可黄文文做了什么?她什么都没有做,你为什么要害她?” “我没有!”他似乎是在极力克制自己的声音,肩膀开始抖动,“我什么都没有做,不是我……是……” “哦!先生,对不起!”服务员在他们桌旁打翻了水杯,水溅到付绍文的衣服上,服务员慌忙角落地蹲下道歉,帮他擦干。 温嘉心烦地看了一眼桌上的信封,仍然安安静静地躺在桌子上。 突然,她想到什么一样转头看向的蹲在地上的服务生,他的工作帽完完全全挡住了温嘉的视线,就在这时,付绍文突然从位置上起身,拔腿就像门外冲去,温嘉被桌子绊了一下,紧跟着追去。 嘭——! 一道弧线划过马路,汽车的嘶鸣和喇叭猛然间炸破城市的天空。 付绍文躺在马路中央,暗红的血带着腥气从他身下不断蔓延出来,这场景,何其眼熟。温嘉吓得捂住嘴巴,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 残缺左臂直挺挺地转向咖啡厅的方向,围观人群中很快有人报了警。 突然有一个东西轻悄悄地从温嘉身后伸过来,准确地卡在她折起的臂弯里,一个低沉的男声在她身后响起:“温小姐,您的东西忘拿了。” 黄色的信封随着她垂落下来的手臂掉落在地上,救护车的哀鸣到达街口。 温嘉蹲下身,捡起信封,深吸一口气,神色漠然地走过马路,围观的人群随着救护车的到来逐渐散去,医护人员讲付绍文用担架推上车,那一摊暗红的血泼仍在向四周极其缓慢地蔓延。 她走对街的马路边,拿出打火机,点燃了那个未打开的信封,透过吞噬纸张的火光回头看了一眼救护车离去的方向。 “阿弥陀佛。”她在心里说。 *** 温嘉睡觉的时候习惯侧卧,闭上眼睛的时候,莲花蜡的火光在她眼皮外悠悠跳跃。 刚要睡着的时候,她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接着,背后的床陷了下去。 陈易的半个身子越过她,伸手准备熄了香烛。 “别熄。”温嘉突然出声。 “还没睡着?”他的手收回来,搭在温嘉的腰上,鼻子凑到她的肩窝吸了一口,“晚上点这个容易引火。” “等我睡着了再熄。” 陈易笑起来,搭在她腰上的手稍稍用力,将她往自己怀里揽,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你倒是会指挥我。” “我累了。”温嘉感受到他的手从睡衣的衣摆滑进去。 闻言,陈易的手停在腰上不再游动。 “今天去哪里了?怎么不让司机送你去?” “去见了一个人。” “哦。”他的唇落在她的后颈,舌尖湿润地触了触,“明天陈楠结婚,我们一起去。” “和姜夕吗?”她皱眉扭过头看向陈易。 “当然。不然还能有谁?嗯?”他的手指在她紧致的侧腰上有节奏地敲打。 “没有,就是觉得挺快的。” 陈易望着她,烛火的倒影在他瞳孔里摇曳,温嘉从那火光中看到自己的面庞。 “睡吧。”温嘉说。 “你还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没了,我困了。” “陈楠是铁了心要娶姜夕的。”陈易撑起身子,伸手帮她熄了摇曳的烛火,房间再次回归一片黑暗寂静,温嘉的耳边只有陈易的心跳声。 婚礼现场比温嘉想象中简单,是在一个基督教的教堂举办,姜夕是信基督教的,教堂是她唯一的要求。 温嘉和陈易作为亲属坐在第二排。这不是温嘉第一次陪同陈易出现在这种场合,正如阿红说的,她在陈易身边正宫的名头已经被默认了,这些年,除了阿红,他也没这么久带同一个女人在身边,就算是阿红风头正盛的时候,他身边的莺莺燕燕久没断过,到她这里,倒像是没怎么听说了。 陈家当家的陈江河没来,说是身体不好,姜夕的父亲姜瑞丰不仅因为生活作风问题丢了乌纱帽,还牵扯出一系列政治问题,在庭审前一天,自己饮弹身亡了。 所以姜夕由她母亲家的叔叔——如今a市的海关关长——牵上台。 随着神父致辞,祈祷,读经,再次致辞的流程结束,两位新人宣誓。 陈楠的“我愿意”说得很爽快,仿佛不经思考。轮到姜夕的时候,她有些发呆地低头看着眼前的戒指盒。 在神父和叔叔的轮番提醒下,她才像是被惊醒一下,下意识地说:“我愿意。” 坐在台下的温嘉皱了皱眉头。 婚礼仪式结束后是聚餐环节。人们纷纷起身,向教堂后的城堡走去。温嘉提着裙子好几次想要走到姜夕身边,却仿佛被一股人墙隔在外面一样,这时她才发现,所谓人墙并不是她的错觉,陈楠安排了一群保镖穿便装层层围绕在他和姜夕身边,不只是温嘉,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接近他们。 温嘉的手臂被陈易拉了拉,“人家结婚你急什么?” “是为了防你么?”温嘉白了他一眼,将踩在脚下的裙摆提出来,下巴朝被保镖层层包围的方向勾了勾。 陈易失笑,低头问她:“想杀他的人多了去了,我这个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应该排不上一号吧。” 跟着人群走到宽阔的大厅,刚刚还略微拥挤的人流一下子就散开了,接着又叁叁两两的聚集在一起,像水里游动的微生物。 陈易身边很快聚集起一群人,他们客气地和温嘉打了招呼后聊天的话题和她再无关系。她默默地退了出去,有一个服务生端着香槟盘走到她身边低声说:“温小姐,楠哥找您,烦请跟我过去。” 温嘉回头看了一眼处在人群中间的陈易,和站在女眷之中的姜夕。 “楠哥说不必告诉易少和姜小姐,很快。” “温嘉,婊子也谈爱吗?” 这人弓着腰,语气很客气,但话语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温嘉没有办法,只能跟着他穿过草坪。草坪上的草刚刚没过她的平底鞋,刺在赤裸的脚背上,痒痒的,热热的。 长裙拖过草面,又拂过华丽的旋转楼梯,在一扇门前停下。 领路人打开门。 温嘉刚刚走进去,门在身后被关上。房间里,陈楠背对着她站在落地窗前。 “你找我?”温嘉提着裙子走过去,这个房间看起来很规矩,和一般的酒店房间没有区别,听说这里在不接待婚礼的时候也会当作酒店。 房间里面没有开灯,外面正午的阳光很烈,但落地窗前白色纱窗被拉上了,隐隐约约地透进来一层阳光,不足以照亮整个房间。模糊的明暗线在横在他们脚尖。 陈楠婚礼上的西装外套脱了,上身的白衬衣卷起袖口,顶上的扣子也被解开。他左手端着一杯香槟,看着温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让人看不透的冰冷笑容,接着右手一把拉住温嘉的臂膀,转眼之间,两人转了方向,温嘉被他压在落地窗的玻璃上,赤裸的肩膀和坚硬的玻璃碰撞发出轻微的一声“嘭——” 陈楠左手的香槟分毫未洒,左腿微屈压住她的下身,右手狠狠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扬起头,“温嘉,你很会自作聪明。” 温嘉毫无惧色地回望他。 “你几次叁翻坏我好事,如果你不是老爷子的人,我玩死你一百次也够了。”陈楠将香槟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接着,“啪——”的一声脆响在温嘉耳边爆开!有碎渣擦着她的脸颊飞过,她下意识地要躲,却在陈楠的禁锢下动弹不得。 陈楠捏着酒杯断裂的杯托,将裂口对准她的腰侧,“那天下午你故意磨磨蹭蹭把车门大开,让付绍文拍到我们在一起的照片。你知道那个蠢货一定会沾沾自喜地以为又抓住你的把柄,拿着照片来找你要钱。” “我想找到付绍文很简单,不需要这样大费周章。”温嘉说。 ”温嘉,我见过的女人太多了,你撒谎,说明你害怕了。”他把碎玻璃杯托向下用起滑了一公分,温嘉分明感受到那一块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 “你有点小聪明,但没有哪个婊子可以骗过我。你想一箭双雕。”他笃定地说,“说实话,你找到付绍文并不容易,想要从他嘴里套出黄文文事情更不容易,但如果让他来找你,事情就会变得简单很多了。这是其一。其二是,你想顺便毁了我和姜夕的婚约。别以为你的身世是个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彻底脱光的婊子,才有资格上我的床,你们那些过去,那些身世,只看我愿不愿意看而已。我说的婊子……”他凑到温嘉的耳边说:“当然也包括陈易的妈。” 说完,他手上又用力向下划了一寸,直到大腿根外侧。温嘉穿的紧身裙,裙子本身的弹力将豁口扯得更大,她不得不用手扯住。 陈楠拉开她的手。他的力气很大,温嘉几乎全无抗衡之力。 “我有时候在想,我那个弟弟,怎么就把你当个宝贝?”他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流连到她的小腹,像是一条湿漉漉的舌头从头舔到尾,温嘉恶心地发冷。 正午的阳光在身后,却穿不透冰冷的玻璃。 陈楠的手拿着玻璃渣从她腿根处的豁口处钻进去,锋利的玻璃杯托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抵在她的穴口。 温嘉怕了。现在的陈楠像是的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舌,残忍,冷酷,无情。 “别这样,陈楠。”她的声音带着颤抖。 “陈易知道你的任务吗?”他在她耳边笑起来,带着恶魔的嘲讽,“还是说你真的爱上陈易了?这么久了,舍不得了?” 温嘉感觉那个东西已经进去了,她觉得那些玻璃渣已经深深地嵌在她的肉里了,恐惧吞噬了她的大脑。在迷茫的恐惧中,她唯一能想到的只有头顶的菩萨,可她的菩萨都碎了啊…… “温嘉,婊子也谈爱吗?”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嘈杂,接着嘈杂声越来越大,然后安静下来。 门板上响起两声敲门声,守在门口的侍从问:“楠哥,易少在门口,现在方便吗?” 陈楠眯着眼睛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温嘉,将手从她的裙子侧面抽出来,温嘉看见玻璃很干净,没有血,她松了一口气。 “进来吧。” 门一打开,何止陈易一个人,几乎一半的宾客听到声响都围了上来。 陈易第一个跨步走进来,看见温嘉和陈楠相谈甚欢地坐在沙发上,她的腿上压着一个靠枕。 “刚才弟妹迷路了,刚好碰见我,她说她有点头晕,我就给她找了这间房休息休息。”陈楠站在房间声音足够让门外的人也听清楚,他对陈易开玩笑说:“我和弟妹聊了一些你的事情。谁知道你这么着急,一下子看不到就找上来了。” 陈易冷笑,金丝框眼镜也挡不住眼神里飞出的刀子。 “那辛苦大哥了。”他拍了拍温嘉的肩膀示意她起身,谁知她别别扭扭地一只手紧紧拉着身侧裙子,陈易用余光撇了一眼。 主厅的人都被吸引过来,围观的人群里散发着八卦的雷达,兄弟阋墙,红颜祸水向来是话题性极强的谈资。 温嘉不敢看陈易的眼睛,他站的笔直。 “大哥,温嘉头晕我就先带她回去了,我们下次再聊。”陈易把温嘉拦到怀里,用身体的一侧衣摆巧妙帮她挡住了裙子的豁口。说完,脸上的笑容丝毫未破,一路和今天的宾客点头告辞。 但温嘉知道,他是气急了。 离开的时候,她看见姜夕站在人群的最外围。她想回头看她一眼,但陈易的步子太快,他的手紧扣着她的肩膀。 温嘉一路上几乎是被他半推半揽着踉跄走到汽车边。门一打开,肩膀上的力向前,她被一把推进后座。门哐地一声关上,陈易从另一边上来。 他一言不发地坐在位置上,脸上的笑容顷刻之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温嘉心情并不比他好到哪里去,在陈楠那里收了惊吓又受了羞辱,难不成还要在陈易这里再受一道气? 她固执地贴着车门,同样一言不发地看向窗外不断倒退的景物,陈楠的话盘旋在她的脑海。 难到她真的爱上陈易了吗? 接近爱情 温嘉正准备出门的时候,阿北和她擦肩而过,点点头,接着急匆匆地走向客厅。 陈易比温嘉起得晚,刚从楼梯上走下来,阿北大口喘气的声音显得尤为突兀。 温嘉故意放慢了穿鞋的动作,在关上门之前听到阿北对陈易说,陈江河病危了。 从上次陈楠和姜夕的婚礼上离开到今天,已经过去半个月的时间,期间两人一直冷战。陈易这段时间很忙,晚上回家的时间一天比一天晚,睡觉的时候还是习惯性地搂住温嘉,但早上起床之后,谁也没有多余的话说。 温嘉休学半年的申请已经被学校正式批准,之前她在校外兼职的学生都是各科教授介绍的孩子,现在她既然不再是b大的学生,未来该如何走连她自己都一片茫然,所以一家家和学生家长沟通她无法继续为孩子补课的事情。今天是最后一家。 车开到城东原租界地的别墅区门口,温嘉下车走进去。 门很快开了,露出一张青少年的面孔。 温嘉接过童同递过来的拖鞋弯腰穿上,注意到厨房里面有水流的声音,余光从他身侧瞥到空荡荡的客厅,“你妈妈今天不在家吗?” “她今天出门了。”童同今年高叁,已经长到了180穿着套头的运动卫衣,一举一动都带着阳光洒脱的味道。温嘉想起来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只到自己的肩膀,是个说话带着点奶气的高一新生。 “谁来了?童同?”厨房里传出来一道女声。接着温嘉就看见一个穿着时髦的年轻女生端着一杯绿色的果蔬汁从厨房走出来。 童同回头看了一眼,无奈地对温嘉说:“我表姐,童凌,最近暂住在我们家。” 童凌把玻璃杯放在餐桌上走过来,友好地对温嘉打招呼说:“温学姐。” 温嘉笑了笑,“没想到你是童同的表姐。” 童同惊讶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摇摆,“你们认识?” “认识。”温嘉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到了上课的时间,对童同说:“到点了。先上课,上完课告诉你。” 两年多的时间里,童同的个子从一颗小树苗窜成了参天大树,但腼腆的性格没有改变,并且对学习很专心,温嘉对他的评价是:少见的性格纯良的男孩子。 两个半小时的课程很快过去,他们打开房门出去的时候,童凌正在沙发上抱着ipad看舞蹈视频。 “上完啦?”她从沙发上坐起身,取下头戴式耳机放在茶几上。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还没说呢?”童同从厨房端了两杯温水过来,一杯放在温嘉面前,一杯放在童凌面前。 童凌说:“我们都b大的学生啊。有一年我和温学姐的男朋友……现在应该是前男友,一起主持医学院的联欢会,在后台碰见过温学姐。” “你居然是b大的?”童同的惊讶溢于言表。 童凌瞪了他一眼,“觉得我考不进b大?” “不敢不敢。”童同连连摆手,“我只知道你一心想进娱乐圈,谁能想到还是b大的高材生。再说你这么好看的大美女……” “还不让美女当学霸了呗?”童凌伶牙俐齿,一句话就把童同怼得说不出话来。 温嘉看着童凌,突然想到了那天在星光看到的池远远,都是性子里有股飒爽的女生,但池远远更加大气干练,童凌……正如童同所说的,她很美,五官标致,轮廓立体,身材高挑,出落得比平常人多了一些妩媚和灵动,是一个进娱乐圈的好苗子,但这样一个暴露在聚光灯和公众视野中的行业...... “温学姐?” “啊?”温嘉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走神了很久。她最近常常这样,很容易陷入自己的思考中拔不出来,仿佛心里的世界越来越丰富,那些层层迭迭的心事拖着她不让她中走出来。 温嘉回头看了一眼挂钟的时间,拍了拍童同的肩膀起身告辞:“以后也要好好学,有什么事情可以给我发消息。” “温老师,谢谢你,我觉得你是一个好老师。”童同把她送到门口的时候突然说。 温嘉愣了愣,冲他笑起来,这次,她的眉眼都弯起来,眼睛在阳光下折射出钻石一样的亮点,“谢谢你,以后也要加油哦!” “你还会回来吗?”童同问。 温嘉笑着耸耸肩,没有说话。 回程的路上,汽车经过一排小巷。她坐在车里,透过茶色的玻璃,那个小巷,那个雨夜,陈易脸色苍白地站在黑暗里,暴雨如注,而他,时至今日,温嘉回想起那惊心动魄的夜晚仍会心头颤抖,仿佛那槟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在那个雨夜已然落下,和陈易那副架在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一样泛着摄人心魄的寒光。 我还会回来吗?她在心里问自己。 无来处,何谈归途? 快到家的时候,司机接了一个电话,紧接着突然调转车头,朝完全相反的方向驶去。 温嘉筋惕地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是接到陈易的电话,给了他一个新的地址,要带着温嘉立刻前往。 于此同时,温嘉的手机震动起来。她下意识地挂断,接着抬头和司机的目光在后视镜里相撞,后者迅速回避地挪开目光。 街边的景物飞速向后退去,从绿树环绕的山路,变成古典的洋房,又变成空旷的高速,最后再次驶入郁郁葱葱的树林,围绕着盘山公路缓缓上爬,直到山顶,视野开阔起来。 巨大的铁门向两边缓缓打开,雄伟的庄园在温嘉眼前展开,像是一个屹立在山巅的巨人。 陈易站在门口,白色衬衣的领口微微打开,袖子卷到手肘,露出手臂流畅的线条,双手插在黑色西裤的口袋里,山风吹过,他挺立地像棵松树,骨子里散发出不羁的放荡散漫,像风一样让人把握不定。 温嘉还没下车,就感觉到他的目光穿透茶色的防爆玻璃直直地注视着自己。 有一个从前没有见过的黑衣人跑过来给她拉开车门,弯腰恭恭敬敬地喊:“嘉姐。” 她一路朝他走过去,两排的人纷纷点头喊她,陈易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或许真的有那么一瞬间她被一种接近于爱情的虚荣蒙住了心神,脚步快起来。 “这是哪里?”她走到陈易面前问。她走进才发现他挽起来的袖口和腰间有星星点点暗红的血色,扫一眼就知道那血是溅上去的。 “进去就知道了。”陈易转身推开门走进去。温嘉也跟上去。 “给你道歉,把心赔给你。” 在门关上前外面没有人跟进来,整个大厅空荡荡的。 大厅的左侧有一个欧式的旋转楼梯蜿蜒向上,右侧是一个相较而言十分朴素的楼梯通向地下,陈易走向右侧。 顺着楼梯走下去,走过一段类似于后院的小路,地下的场景豁然展开在温嘉面前,这是一个开放式的射击场。 这里并不像是温嘉想象中的地下室,反而像是这栋巨大城堡隐蔽的后院,草坪延展向一望无边的远方,极目远眺隐约能看到周围的围挡,当然在视野中他们小得像是一根黑色的线。圆形的靶子被立在空旷草坪的不同位置,像是散落在天空中的星星。 阿北站在入口处等他们,看到陈易过来后,对着对讲机说了什么,然后从退出了场地。 现在,整片天地里只有陈易和温嘉两个人。 陈易带温嘉走到射击点,拿起桌子上的枪给温嘉问:“会玩吗?” “不算太会。” “试试?”陈易把枪放在她手上。 “耳罩呢?”她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任何防护装备。 “都装了消音器,不需要。” 温嘉毫无惧色地接过枪,神情从容不迫,但动作似乎有些笨拙。陈易轻轻笑了一声,从身后环住她的双臂,覆盖住她握枪的双手,替她上膛。 “谁教的?”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不会想听到的那个人。” 陈易的胸腔贴着温嘉的后背震动起来,笑声从那里穿出来,“你真能气我,温嘉。” “是你要问的。”温嘉毫不客气地说。 “陈楠——” 温嘉没听清他说这两个词的语气是带着嘲讽的疑问还是不容置喙的肯定,因为他话音刚落,一阵短促的后坐力冲上她的手臂,子弹从枪管飞速驶出,准确地射中靶心。她突然惊恐地瞪大双眼,在陈易怀中转身,“那是什么!?” 刚才她分明看见有红色的星点从靶后飞溅出来。 “血包。”陈易看着她的眼睛吐出这几个字,“为了确定是不是射中靶心,放的血包。” 温嘉一时说不出话来。 陈易把粘在她脸上的发丝拂到耳后,眼含笑意地看着她,“还在生气?” “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生气我小心眼,看到你和陈楠在一起,我乱发脾气了。”他的声音里居然带了点委屈,低头用额头轻轻抵着温嘉的额头。 陈易比温嘉高一个头,他弯腰下来,温嘉就被完全包裹在他的身影下,独属于陈易的那种印度楝的气息像潮水一样将她紧紧包围。除此之外,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她还在这浓烈的气息中闻到了一丝铁锈一样的腥气。 陈易看她不说话,突然握着她的手,把枪管对准自己的胸口。 温嘉心中骤然一紧,但是她没有说话,陈易眼眸中的神色让她难辨真假,她从来没有望进过他的眼底。她久久地看着他,枪口仍抵在他的胸口,那是心脏的位置,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心脏的跳动沿着枪管传来,强劲而有力。他没有穿防弹衣,只有一层薄薄的衬衣,枪已上膛,这个时候,只要温嘉轻轻扣动扳机……他的生命只在她的一念之间,宛如儿戏。 这一阵凝重的沉默被陈易低喃的声音打破,他说: “给你道歉,把心赔给你。” 陈易的声音带着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眼皮上,就是那么一瞬间,这温热的气息仿佛一阵春风吹进了她的心里,融化了冰封的河床,她曾以为她的心是铁,可就是那一瞬间,那铁好像也真的熔融了,滚烫的岩浆顺着血管流动起来,流过眼角,快要淌出眼泪。 那一刻,她想到那天陈易站在图书馆外滚烫的大地和如火的骄阳之间,她夹在数学分析的课本里的一句手抄诗: “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 温嘉的手松开,黑色的消音手枪笔直下落,被陈易敏捷地接住,放到射击台上。接着她也被陈易抱到射击台上。 现在她比陈易高了。 陈易仰头看她,“原谅我了?” 温嘉低头看他,眼角眉梢的风流不减,这时,她心中出现了一种独占他的冲动,她俯身双臂揽住他的后颈,模仿着他刚才的样子用额头抵住他的额头。 陈易像是得到了极大的鼓励一样,脸上笑意更深,单手取下眼镜放在一边,向前一步,腰腹紧贴射击台的边缘,温嘉不得不将原本就分开贴在他腰侧的双腿张得更开。 他掐着温嘉的细腰,偏头吻住她的薄唇,同时双手从短袖的下摆向上游移。不算宽敞的射击台上叁面玻璃挡板将他们围住,这一块小小区域的暧昧气息在这苍茫天地之间急剧飙升。 半个月以来的冷战时间让陈易每晚抚摸着她的肌肤入睡时都难以满足,现在他像是一头饥渴已久的野兽找到了清甜的泉水一样,发狂地用唇舌从她的肌肤上汲取水分。 不一会儿,温嘉便面色潮红地推搡着他的胸膛,他茹毛饮血一样地从她口中汲取唾液,又拉扯她的舌尖纠缠,将她口中的空气尽数吞噬到自己的口腔中,这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陈易放开她的口腔,双手撑在温嘉身侧,将她完完全全包裹在他的身体下。尝到甜头他同样双目猩红,粗重的喘息落在窄小的空间里又在两人的胸膛之间无限回响。 下一秒,温嘉上身的t恤哗的一声被粗暴地撕开,她惊呼一声,蜷缩在陈易怀里。尽管她的身后和左右两侧都有挡板,但那些挡板都是透明的,除此之外,这里几乎是幕天席地般毫无遮挡的存在。 陈易湿润的吻从她的唇舌移到耳垂,吮吸的水渍声尽数传递到她的耳朵里。温嘉感觉到自己身下涌出一阵温热的液体,她难耐地扭动着身子。双手情不自禁地将他腰际的衬衣从皮带下扯出来。 陈易在她耳边笑起来,嘴唇离开她的皮肤,笑意朦胧地微微仰头看她。 “下面的小嘴好馋,嗯?” 温嘉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紧接着,她顺着他的目光向下,看到他轻巧地解开自己牛仔裤的拉链,托起自己的臀部,将内裤和牛仔裤一同剥落下来,牛仔裤落在地上,轻薄的内裤搭在她的膝盖上,然后她鬼迷心窍一样眼见着他修长的中指拨开她的两瓣穴肉,顺着滑腻的甬道慢慢伸了进去。 “啊——” 温嘉绵长地叹息了一声,头高高仰起,顶到身后的玻璃板上。 突然,陈易的手指在里面转了向,猛地按在内壁凸起的敏感点上。突如其来的刺激像是猛然间有一道一个闪电击中了空中的金属,爆发出巨大的能量,简直要将她逼出眼泪。 她发出短促的惊叫,脚尖回勾,压在陈易的大腿后侧,身子像是一条翻转的软管一样甩向前方勾起来,但此时陈易正压在她的胸前,用舌尖快速骚动右侧雪峰上的红蕊。 温嘉紧紧抱住他的脑袋将他压在胸前,身下如电击一般的刺激泛起的酥麻已经过了一阵又一阵,但是陈易死死按住那一点的手指丝毫没有松动的意思,他甚至还加了一根食指进去。 “啊……”她的声音是难耐的呻吟,“陈易,不要了。” 陈易从她右胸换到左胸,唇舌都忙于胸前的刺激,丝毫没有理会她的话,反而更加用力地撕扯着她胸前的嫩肉。 有生理性的泪水从温嘉的眼角划过。 她仿佛被嵌套在这叁扇透明挡板和陈易之间,动弹不得,可是快感却像是潮水一样一波波地向上翻涌,将她淹没。 温嘉只能夹紧小穴,双腿缠到他的腰后,隔着衬衣摩挲着他的腰眼。 果然,陈易身板一怔。 他抽出水灵灵的手指,阳光照在上面,折射出让人羞耻的光芒。温嘉瞥过眼,陈易却偏要跟着她的目光将那根手指举到她面前,“下面的小嘴好馋,嗯?”他总是爱这样反问她。 温嘉躲着他的目光。 陈易色情地将手指上未干的液体抹在她挺立在空气中的乳尖上。 手指带着冰凉的液体从敏感的乳尖上划过,温嘉单薄白皙的身体忍不住地打颤。 “嗯——”又是一声抑制不住的呻吟从喉咙里冒出来,她想要了。和陈易上过床的女人都会食髓知味,除了他身下的肉棒,再也没有能满足她的东西。环在他腰上的双腿情难自已地收紧,把他包裹在西裤里鼓包拼命向自己身体里拉近。 陈易的低语再次在她耳边响起,“小骚货,你浑身上下只挂着一条内裤的样子真色情,还勾着我的腰,是不是在要我操你?” 他的手抚摸着温嘉的身体,略带枪茧的手指略过她白嫩的肌肤,从小腹到乳肉,将她不算丰满的乳尖捏着一团,有乳肉从他的指缝间溢出来。 温嘉身体抖得跟厉害,陈易的手指就像火红的烙铁一样,所到之处尽是滚烫。 又有淫水从身下泻出,温嘉的双腿夹得更紧,下巴被陈易捏着扭过来,直视他的目光。她双眼微红,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我就进了根手指,你弄得像是被我操哭了一样。”陈易低头舔过她的泪痕,跨间的肉棒向前顶了顶,西裤的布料已经摩擦进她娇嫩的穴肉里,“要不要我操你?自己说。” “要你……” 她话音未落,下一秒,陈易粗硬的肉棒已经猛然抽了进来。 温嘉被一种极致的满足填满。 滚烫的肉棒破开小穴,内壁的褶皱都被它完全撑开,但它好像已经适应了这肉棒惊人的尺寸,肉棒不再像第一次一样被绞得寸步难行。 两人同时发出一种满足的呻吟。 温嘉扭了扭身子,肉棒的柱身深深嵌进甬道里,陈易再次舒爽地叹了一口气,注视着沉溺在淫荡海潮里的温嘉。 “舒服吗?”陈易又向前挺了挺腰。 “嗯——”温嘉的这一声不知是回答还是呻吟,但无疑是让陈易满意的。 他揉了揉她的屁股,让她微微抬腿,肉棒角度微微向上。他从两人交合处抹了一把淫液,随手抹在温嘉的大腿两侧,在阳光下半眯着眼,凑到她的耳边声音带着色情的低缓地说:“马上让你更舒服。” 接着,陈易的肉棒稍稍退出,一个重重地挺身,整根没入,仿佛连囊袋都要撞进去一样。 温嘉嘴唇半张,几乎发不出声音来,紧接着,猛烈的撞击狂风暴雨一样袭来,她下意识地收紧小穴,却被陈易一巴掌拍在臀部,“骚货,想夹死我?”他似乎屏息了一秒,控制了射精的欲望,接着掐着她的腰继续撞击,“夹断了,谁还能把你操得这么爽?” “轻……轻……点……”温嘉的腰身不受控制地迎着他上挺,双腿紧紧盘在陈易的腰上。 陈易哪里肯听她的,她越是求他轻一点,他越是要重重地撞击她的敏感点。 温嘉受不住地咬紧下唇,噗嗤噗嗤的水声在这广袤又狭窄的空间里淫靡地回响。 “别……别……我真的不行了!”温嘉双臂环在他的脖颈上,带着破碎嘶哑的声音喊他的名字,“陈易,陈易!” “那就喷出来。”他狠狠掐了一把她的乳头。 疼痛的刺激和身下性爱的刺激让她几乎疯狂。她像是挂在陈易身上的一面帆,而那两只细瘦的手臂就脆弱的帆绳,在一波又一波的冲撞中,身体在起伏,在翻飞。 “啪——” 她的双手终于承受不住,在一次猛烈的撞击中,无力地松开,她的上半身跟着后仰,好在陈易眼疾手快地腾出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背。 现在,她的后背上半截被射击台托住,而腰部是悬空的,这样的姿势,让她的身体更加紧绷。埋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的肉棒被火热的穴肉不留一丝缝隙地裹紧,压力从棒身的四面八方而来,而眼前温嘉赤裸的身体在阳光下泛着潮红的光泽。 她双手的手肘撑在设计台的边沿,头部后仰,抵在透亮的玻璃挡板上,下颌骨及尽可能地拉伸出流畅的下颌线,整个人呈现出的曲线像是东方的维纳斯一样诱人。 陈易的肉棒在体内又涨大几分,更加狰狞,温嘉难耐的呻吟从拉长的颈部溢出,疯狂的性爱已经让她失去了理智,她的神经受不了这样疯狂的刺激了,可收缩的小穴却为此不断吐露出淫水。 瞬间,陈易不再忍耐,他拉住她的大腿,开始疯狂地猛干,次次撞击到敏感点,次次干到最深处。温嘉承受不住这么快速的抽插,下半身激烈地扭动挣扎,每一次小穴快要和肉棒分离,就被陈易强硬地拉了出去。 ”骚货,无论怎么操,你都这么紧!“ 他抓紧她臀侧的肉,十指指尖在臀肉上印出一个个凹坑,身下的挺动无休止一样深入浅出。 温嘉就是在这样猛烈的撞击中喷出水来。她夹着陈易的腰长长地尖叫出声,脑海中一片空白,但她转头时,空白的目光中显现出两件触手可及的物品,陈易的眼睛和那把消音手枪。 滚烫的液体被有力地喷洒进她的体内,火热的身躯也压下来,两人粗重的呼吸在肉体紧紧相贴的空间里交换。 等到体内的性器软下去,陈易一手托着她的腰,一手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手臂沿着设计台面伸展开来,温嘉的指尖刚好碰到黑色枪槟的尾端。 陈易转头恋恋不舍地厮磨着她的耳廓,舌尖在绕着她的耳蜗打转。 温嘉怕他又要来一次,偏头想要躲,就听到他咬着她的耳朵笑起来,“不操你了,和你说件事。”他顿了顿,“老爷子过了危险期了,下周去看看。” 一瞬间,温嘉的身体和那把被放在她手上的枪一样冷下来。 ------------ 1.纯肉章是50po/千字,剧情章是40po/千字哈~这章正文是2589字~ 2.感谢大家支持,50珠免费加更会在后面放出来,到时候会标注在题目里,鞠躬感谢! “你以为你能杀我?” 事到如今,温嘉也不知道陈江河病危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 他面色红润地坐在主位上,大笑起来时声音中气十足,和旁人交流时挥舞的手臂孔武有力,不仅不像一个刚从病中转危为安的人,甚至超出了他这个年龄所相符的健康状况。 他举起酒杯,整个宴会厅都安静下来,听他说:“感谢各位今天到场给我老头子这个面子,有叁件事,我就在这里一起说了。第一是各位也看到了,菩萨保佑,我前几天在阎王殿走了一遭,现在毫发无损地出来了,身体一切都好。” 说完,他将酒杯中的一饮而尽。 下面坐着的都是各个城市的黑帮老大和b市市内有头有脸的黑帮人物,五大叁粗的汉子们看着他酒杯见底才跟着哄起来,“老爷子洪福齐天!”接着,他们也像是整齐划一地站起身子,乌压压一片,抬起酒杯一饮而尽。 陈江河双手抱拳对他们摆了摆表示的谢意,示意身后的手下再满上一杯,说:“第二件事,当然是我的大儿子陈楠,前段时间他结婚了,成家立业算是的完成了一半。很遗憾,我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到场,但感谢各位当时的捧场。来,我再敬各位一杯!” 这时,陈楠拿着酒杯起身,先看了一眼陈江河,“爸,这杯我和您一起敬各位叔叔伯伯,感谢各位叔叔伯伯对小辈的照拂。” 陈江河满意地看了他一眼,对他点点头。 接着陈楠弯着腰,将酒杯举在手里环视一圈,一饮而尽。 “好!” 下面起哄的声音更大了,那些粗壮的花臂扬起来,胸口沉甸甸的金链子在头顶璀璨的灯光下交互发出熠熠光泽,忽上忽下。温嘉透过这些俗气金光的边缘看到陈楠身边的姜夕,她始终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像是一颗行将枯萎的水仙花,和当初宴会上见到的那个娇俏女孩宛若两人。 喧嚣平静下来。 陈江河说起最后一件事,“今天在我家,各位就包容我的私心,说的都是我家的事。”他笑了笑,眼角出现很深的几道印痕,像是岁月的车辙在上面留下的道道痕迹,“刚才说了我自己,我大儿子陈楠,最后一件事和我的小儿子陈易有关。” 他说着深深地看了一眼陈易。温嘉觉得他的余光扫过自己,但是没有任何停留,仿佛扫过一面空气。 “在做各位中有一大部分都是看着陈易长大的,这些年他一直在外面胡闹,我权当他年纪小不懂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现在陈楠也结婚了,他也该收收心了。” 温嘉的头低下去,她的手心在冒汗。身旁的陈易纹丝不动,温嘉的头抬不起来,她没法看到他的表情。 陈江河的目光丝毫没有落在温嘉身上,仿佛她真的不存在一样。他笑呵呵地举起酒杯说:“各位如果有合适的好女孩儿,多介绍给陈易认识认识。” 这一下,没有应声而起的嘈杂,只有寂静。 温嘉在陈易身边的地位虽没明说,但是道上谁不知道这是这些年来第一个跟他这么久的,而且陈易有了温嘉之后,身边的莺莺燕燕都无影无踪。外人心中都有把算盘,温嘉就是陈易默认的正宫,他们也按对待正宫的规格对待她,不管这正宫的位置能坐多久,但现在陈江河年近古稀,陈易陈楠风头正盛,只要陈易高兴,道上的许多事情都要好办些。现在这事被陈老爷子亲自拂了面子,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家事,外人不好参与。 坐席上的目光在陈江河和陈易之间流转。 陈江河的笑意仍挂脸上,但目光中的锐利直逼陈易。 陈易依旧是那副散漫不羁的样子,一言不发地坐在座位上。他谁也没有看,低头看着面前的酒杯,金丝框眼镜滑到鼻梁中间,带着一股和这个充斥着五大叁粗的花臂和金链子的房间格格不入的斯文,但这斯文里暗藏锋芒,能让所有人都望而却步。 修长的手指捏着玻璃杯壁,突然,他指尖用力—— “啪——!” 酒杯竟直接在他指尖爆裂开来,在桌面上顿时四分五裂,杯中残余的烈酒洒在温嘉白色的裙子上。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陈江河活着一天,那他就是b市甚至整个东南地区当仁不让的黑道老大,但陈易年轻气盛,正是风生水起的时候,阎王的外号不是白来。 就在这时,陈易从容不迫地转头对温嘉说,“裙子打湿了,去收拾一下。”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就像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样。 温嘉镇定下来,点点头,起身带着歉意地看了一眼宾客,她的目光掠过陈江河鹰一样锐利的目光,没有停留,提着裙子转身离去。 在她离开后,聚会上紧绷的气氛似乎松了一些下来,有人说:“碎碎平安。”其他人也跟着应和。 陈易点了点桌沿,身后的手下立马会意给他拿来了新的酒杯。 他自己拿起酒瓶倒了满满一杯烈酒,站起身对所有在座的人说:“刚才力气用大了,抱歉各位叔叔伯伯。”接着他又转头直直地看向陈江河,年轻的眼眸当仁不让地直视那已经变黄的苍老眼眸,“爸,刚才惊到你了,不好意思。” 他仰头,在一片喝彩声中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 白裙子上的酒渍很难处理,温嘉看了看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按照刚刚宴席进行的速度,这个时候估计已经接近尾声。 就在她刚刚打开卫生间大门的时候,一个黑衣人拦在她面前。 “温小姐,陈老爷子有请。” 温嘉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四周,空无一人,宴席是在前厅举行的,和这里隔着一个长廊,这里连风声都听不到。 她跟着那人走到陈江河的书房,对于这个房间,她并不陌生。 黑暗笼罩着这个房间,她突然想到那天夜里,城东的小洋房里,也是这样朦胧的黑暗,陈江河坐在童同家的沙发上问她:“见过陈易了?” 他还说:“温嘉,我在提醒你,逃不出我的掌心。” 但这一次,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突然顶在她的额头,她知道那是什么——枪。 “温嘉,你以为你能杀我?”这是他今天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她从火光中走来 2010年12月23日。 这是最后的还债日期。一个月前,催债的已经来过一次了,那天温嘉在家。 “八百万。”为首的男人斩钉截铁地说,“一分都不能少。” “怎么可能!?借条上写的明明是十万块!”温嘉问。 “小妹妹,温成南借的是高利贷!你明白什么叫高利贷吗!”他颇感好笑地看了一眼温嘉,眼睛突然有些放光,“我上次见你的时候你毛都没长齐,现在连胸都长出来了。” 说完,他和旁边的几个人猥琐地对视一眼,然后为这个自认为精妙的粗俗话哈哈哈大笑。 温嘉抿着嘴唇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她已经很熟悉这伙人的讲话方式了。他们第一次来要债的时候她才高二,因为营养不良,比同年岁的孩子都要瘦小一些,连路上的野狗也会欺软怕硬地朝她多吠两声。 那人继续说:“要不是你们这块地一直说要拆迁,你打听打听,哪个放高利贷能像他妈像孙子样的等你2年不还钱?八百万算他妈便宜你们的了。” “可即使那十万的借条也是你们逼温成南写的。” 那人冷笑两声,手上拿着的棒子在地上不耐烦地敲了两下,有人拿着一张褶皱的纸展开到温嘉面前,“你好好看看,温成南叁个字,是不是写在借款人后面。” “是你们故意设圈套让他跳进去的。”温嘉抬头坚定地回应他的目光,“我有录音。” 说着,她的手机里放出温成南痛哭流涕的声音。他的声音充斥绝望,说这一切都是他们的圈套,他是一个无业游民,被人带着染上毒瘾,没钱买毒的时候,那人带他去了旁边的赌场。第一次,他赚地盆满钵满,第二次连本带利地输得精光,第叁次,赢回了本金,再后来,幸运之神再也没有眷顾过他。 第一次的运气像是一根插进土里的旗杆一样,在他心中旗帜飘扬,他一次次地赌,一次次地输,直到去借高利贷。 那天回家痛哭的温成南给温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是他在温嘉心中留下的唯一印象,他骨瘦如柴,脸色蜡黄,灰白的头发蓬乱地像是杂草一样,第二天,他跳楼了,留下一屁股债务,和一张纸条——“这条命让他们拿去。” 第二天,高利贷的这些人就找上了门。 对于温成南说的话,温嘉是相信的,她录了音,温成南准确地说出了那家赌场的名字——星光,和它背后的人——陈江河。 那个时候陈易和陈楠还没有名头,陈江河独霸一方。 拿着棍子的那人啪地一下打掉了温嘉的手机,她的指骨也被打到,钻心地疼,但她丝毫没有表现出来,脊背直挺。 “我有很多备份,这只是其一,我没有八百万。温成南被你们下套借了十万,他死了,我可以借钱,但我最多只可能筹到十五万给你。不然,我会拿着他的录音和遗书去报警。” 那人反倒是被她的镇定和临危不惧给震慑到了,他想了想,让周围的人不要动,独自一人转身向院子外停着的那辆黑车走去。 温嘉看见黑车的车窗降下来,车里的景象被那人的背影挡住。 不一会儿,他拿着棍子走回来,对温嘉说,“叁十万,一分也不能少。” 叁十万,对仅凭校外兼职,一小时有十块钱报酬的温嘉来说可以称得上天文数字。她性格孤僻,无亲无故,奔走于校园之间,唯一能够借钱的人是黄文文。 同时,她还注意到那辆每天都远远停在校园外车站边的黑车。一开始,她以为那是他们怕她跑了,所以来监视她。最后一天,她走过去敲敲窗。 一张沉稳好看的脸露了出来,五官立体,带着温润的气质,他和温嘉想象中的黑社会不一样,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心。 “可以再宽限我几天吗?”温嘉没有完全被他的外表迷惑,她开门见山地问。她记得,这个人应该就是那群要债的头头。 谁知那人笑着示意她上车。 “没凑到钱?”他问。 温嘉咬着嘴唇嗯了一声。 “漂亮的女孩不会缺钱的。”他靠在椅背上,惋惜地说,“尤其是你这么漂亮的女孩,不应该经受任何苦难的。” 温嘉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车内狭窄的空间突然让她有些透不过气,甚至让她的身体都无法动弹。外面的一切都被屏蔽了,这里像是一个温棚,她看着陈楠的眼睛,内心的挣扎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他甚至不需要她的拒绝。 温嘉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有些惊讶于这个问题,但还是回答她:“陈楠。” 接下来的那个下午,她在月华楼里体会到这个男人在床上恶魔一样令人生不如死的能力。 陈楠享受着这朵未曾开放过的花朵,心中甚至涌现出了对陈易的一丝丝感激,如果不是那天他临时有事不能过来,那自己也不会一睹这朵含苞花朵的清丽。 但随即,下身的紧致和猫一样抓人的呻吟刺激得他浑身酥麻到震颤。 晚上,钱很快到了帐,整整叁十万。 温嘉的下身疼得走不动路,但她只是回寝室短暂地休息了一下,接着就慌忙去银行取钱。 那天黑夜,她跌坐在南门路上时,婆婆和守在家里的那些高利贷人起了冲突,她从楼顶的平台跌落,撒手人寰。中间具体发生了什么成了永恒的秘密,那群高利贷的人也永远地消失了,他们都是陈江河的手下。很多年之后,有人从城西河边的挖出了几具腐烂的尸骨,经过dna鉴定,对比照片,就是当年的那些人。 但这些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时温嘉就彻底地明白了这个世界的生存规则,她环顾空荡荡的农屋,风雨飘摇之中为她遮蔽过数十年的风雨,如今她成了彻彻底底的孤儿。 她放了一把火,屋子在火光中摇曳,她从火光中一步步走来,恍若涅槃新生的凤凰。 陈江河,她死死地记住了这个名字,即使他是铜墙铁壁的堡垒,她也必定摧毁。 *** “我能。”温嘉丝毫没有惧怕和犹豫,她的声音像是被狠狠掷在地上的一块铁。 “开枪。”陈江河挑衅地说。 温嘉手里的消音抢抵在他的心脏处,脉搏的跳动带动着枪管的微微抖动。她庆幸出门的时候拿上了这把枪。 “她能。” 突然黑暗里多了一个人的声音,再次回答了陈江河的问题。温嘉看见陈江河的眼睛突然瞪大,那是陈易的声音。 他从黑暗中走出来,走到她的身后,金丝框眼镜在黑暗中发着一丝光芒,像是黑暗太空中唯一的一颗星星。 他微微弯腰,两只手臂贴着温嘉颤抖的手臂伸出来,直到带着枪茧的手掌握住她的手背,食指覆盖在她的扣住板机的是食指上。 “上个星期不是教过你了吗?”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是有千斤重一样落在温嘉的耳朵里。他偏头,脸颊贴着温嘉的脸颊,和她一起看向陈江河,轻飘飘地说:“就是这样。” 这句比羽毛还轻的一句话要了陈江河的命。 他漫不经心地要了他老子的命。 与此同时,几乎一声察不可闻的低呼突兀地出现。陈易的漫不经心荡然无存,他像是一头警惕的豹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跨步,浑身散发着杀人的寒意,一把揪出了躲在门后的人。 万丈深渊,他也在「po1⒏homes」 姜夕惊恐的脸从黑暗中露了出来。 陈江河的书房和卧室相连,之间隔着一扇门,这就是姜夕躲藏的那扇门,她躲在卧室的那一侧,透过门缝看见了这边的一切。 陈易的枪口已经抵住她的眉心。 “别杀她。”温嘉拉住陈易的手臂低声说。她自身仍处在第一次杀人的恐慌中,但她身上紧绷的一根弦在看到姜夕后又绷紧起来。 这个时候,书房连着走廊的正门外传来两声响动,是守门人相互交谈的窸窣声音。 温嘉和陈易同时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陈江河,又对视一眼,两人在无声地交换眼神信息——外面的人发现异常,马上要进来了。 陈易神情冷峻地抬手一掌击在姜夕的颈侧,后者立马晕了过去。 陈易站到窗外望了一眼,阿北从窗台外走进来,接着推开卧室的门走进去,不到两分钟回来对陈易点点头说:“外面解决了。” 温嘉的目光从他们两人身上转到书房的正门上,顺着门板看下去,原本透出微微光亮的门缝此刻透出了暗红的血,外面悄无声息。 阿北抱起已经昏迷的姜夕有些吃力地从二楼窗台上跳下去。陈易用眼神问温嘉,可以自己下去吗? 温嘉看着阿北下去的轨迹,后院里铺满柔软的草坪,二楼本身就不算太高,阳台和后院地面之间还有一截短短的屋檐伸出来,此时可以正好作为过渡的平台。她点点头。 于是陈易一手撑着阳台边缘,灵敏地跳下去,温嘉跟着他跳下去。 回家的路途中,恐惧慢慢袭上心头,她的身子在座位上轻微地颤抖。 回家后,她坐在卧室里,听到他的脚步声远去又回来。 门被推开,陈易蹲在她面前,握住她仍然颤抖的手贴在唇边,“你表现得很好,温嘉。” “你怎么会在那里?”温嘉问。她望着陈易的眼神有些茫然。 陈易没有说话,而是起身点燃了床头的莲花蜡。 温嘉跟着他的方向转过身,“你都知道是不是,陈易!?” 陈易还是没有说话,他甩了甩手,火柴头上的火光熄灭了,留下一缕弯曲的灰白色余烟。 “你是不是都知道!?”她的音量提高。 “我知道什么?”他这才转头看她,此时他的眼神里一片平静,静得像是深渊的最低处,静得让人害怕。 “你知道阿光死前要说的最后一句话,你才开枪的!”温嘉哭起来,“你知道他要说,我是陈江河的人!你知道陈江河要我跟着你,要我看住你,甚至要我杀了你!” 陈易走过来,站在她面前,俯视着她,“但你没有,不是吗?” “但我杀了陈江河。” “你就是要杀陈江河。” “我亲手杀了她。” “这不是你亲手杀的第一个人。” “什么?”温嘉瞳孔放大地看着他。 陈易笑起来,此时他的眼镜被取下来放在卧室的床头柜上,眼底的每一寸都展露在温嘉面前,他说:“温嘉,射击场的那些血包,都是……活人。” 温嘉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 “那些都是背叛我的下场,你——”陈易的手指点在温嘉的胸口,“我相信你不会背叛我。你是我见过最聪明,最勇敢的女人,但你现在却因为杀了一个人在我面前痛哭流涕。”他说着伸手的抹去了她脸上的泪水,“温嘉,你不该是这样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不要自欺欺人了。”陈易一直腿弯曲着用膝盖撑在床沿上,“你骗得了自己,骗不过我。那天你的眼神告诉我,你根本不信什么血包的说法,你要杀陈江河,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你都要杀陈江河。” 温嘉愣住了,她感觉扼住她咽喉的那只手松开了,转而握住了她的心脏。那只手把她心脏的掏出来放在她面前,让她好好看看。 在幻觉一般的浓重血腥味中,她看到了那颗真实的心。 陈易说的没错,她要杀陈江河,她已经付出了这么多的代价,她用自己唯一的资本——容貌——忍受陈楠的折磨,接近陈江河,扼杀所有的道德和恐惧,听任他的命令接近陈易,就是为了获得陈江河的信任,然后杀了他,为婆婆报仇。 那把熊熊燃烧的火,终于在她心里熄灭。她未曾敢松懈的挺直脊梁弯曲下来。 陈易一把将她推倒到床上,倾身压上起来。 “为什么?”她看着陈易的眼睛。 为什么让我接近你?为什么你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在乎? 陈易咬了一口她胸前的嫩肉,“让我操爽了,我就告诉你。” 那天晚上,许久未曾出现在她脑海中的婆婆再次出现了,她说:温嘉,人是生活的镜子。 生活予她以苦难,她必增沧桑,生活予她以美满,她必焕发荣光,生活对她伸以援手,她回以微笑,生活抛她独自一人于万里高空,她挺直脊梁等待坠落的最后时刻。 深夜,陈易赤裸上身坐在床头,指尖的烟头发出幽幽红光。他在黑暗中看着温嘉睡梦中皱紧的眉头,轻声叹息,忍不住伸手拂去她眉间的愁绪,低声自言自语,“你只说你恨陈江河,却不说你同样恨陈楠。我早已身处无间地狱,如果你觉得跳入地狱能帮你杀了陈楠,那你就跳吧。” 万丈深渊,他也在。免费精彩在线:「po18homes」 女人之间的同情 陈江河的死讯很快在黑白两道里传开。 这位执掌b市黑道近五十年的龙头老大,被手下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有气息。他双目圆睁地倒在血泊中,子弹穿透心脏,一击毙命。身下的羊毛地毯起了很好减震作用,所以在他倒下时并没有引起巨大的响动。 直到宴会结束,宾客快要散尽,楼下的手下才觉察出不对。他们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发现原本守在书房门口的两个保镖已经倒在门框边上,血顺着门口,穿过门缝,流进房间。等他们进入和书房紧连的卧室时,连接两个房间的内门赫然大开,陈江河死不瞑目的双眼正对那扇门的方向。 陈江河的惨死无异于一座泰山倒塌,整个黑道都为之震动。 “嫂子,易哥说您这段时间最好别出去露面。” 温嘉刚刚走到大门口就被阿北拦住。自从陈江河的死讯传开之后,这栋房子的守卫肉眼可见的多了起来,陈易似乎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手脚,每晚回家都是一身疲惫。 “是因为我杀了陈江河吗?” 阿北微微一愣,“什么?” 温嘉看了他一眼,阿北却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我杀了陈江河,所以很多人要我偿命。” “嫂子。”阿北低着头,“易哥不说的事情我不清楚。” 温嘉明白,阿北对陈易忠心耿耿,他和陈易站在同一条线上,陈易不提的事情,他也绝不会说。于是温嘉没有再继续问下去,想起本来的目的。于是从门口的柜子里随手拿了一把钥匙,“带我去看姜夕。” “这……”阿北有些为难,“易哥今天不在。” 温嘉冷笑一声,“嫂子倒是叫得干脆。陈易是让你保护我的安全的,不是让你拘禁我的。” 她的话说得不留情面,狠狠下了阿北的面子。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权衡。 姜夕被陈易关在城西的一栋废楼里,有守卫,但是危险等级不高,显然陈易并不认为这个温室里长大的大小姐有什么极大的威胁性。每次温嘉要求,他有时间便会带她去。他既不放走她,也不杀她,似乎是在想从她身上挖掘出更大的价值。温嘉猜测这个价值和陈楠有关,但是陈易拿不准陈楠会为这个女人付出多少,于是迟迟没有决断。 这些阿北都知道,于是权衡之下,他点头躬身开了门。 一路上除了温嘉坐的车,还有几辆黑色的suv隐藏在车流之中,离着不近不远的地方默默保护。 温嘉想,事情已经坏到这种程度了吗? 车窗外的风景从盘旋的山路变成荒地。一片围挡里的烂尾楼独自矗立在空旷的地面上。周围没有任何生活的气息。 废楼下停了几辆黑车,楼外没有人。看到温嘉的车驶进去,那些车的车门突然全部打开,一群黑衣人跑下来,迅速站成一排,为首的那个有些慌张地走上前对温嘉说:“嫂子……” 自从上次陈易毫不客气地为温嘉驳了陈江河的面子,他们对温嘉的称呼全从“嘉姐”统一变成了“嫂子”。 “你们辛苦了。”温嘉打断他的话,她知道他们本该守在废楼的楼下,但毕竟人都有懒的习惯,陈易最近没有心思的放在姜夕这个危险系数极低的地方,他们自然也太当回事。“我就过来转转,你们回车上坐吧,外面太热了。” 这个夏天热得格外漫长,人在裸露的地面上多站上几分钟,都会觉得脚底板发烫。 那群人一个也不敢动。 温嘉和善地笑笑,抬手挡住眼角上方射下来的刺眼眼光,对那人说:“这不是什么要紧的地方,大家互相都可以体谅。你们在外面站着太辛苦了,回车里坐着一样的,不会有什么事的。我不会给陈易说的。” 说着她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阿北。 阿北适时地低下头,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 为首的黑衣人看了看身后的兄弟,又看了看天上的太阳,终于轻松地耸肩笑了笑,“那……谢谢嫂子体谅了。” 温嘉笑着点点头,轻车熟路地走上楼,在第八层的楼梯口停下来,对阿北说:“你在这里等我。” 阿北有点不放心地看了看里面,欲言又止。 “就算陈易跟着我,我也让他站在这里等。”温嘉冷声说。 这次阿北不再说话,站在原地对温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看着温嘉走进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头,拨通了陈易的电话。 十五分钟后,阿北正准备走进去看看情况的时候,温嘉出来了。 阿北伸头冲里面看了一眼:空无一物的房间里,窗帘紧闭,姜夕仍背对着门口,身体蜷成一团坐在床上,和往常无异。 回程的时候和来时一样,前后左右四个方位的防弹车将他们保护在中间,阿北从后视镜里看见温嘉坐在后排的最右侧,目光望向窗外。 “怎么了?”温嘉冷不丁地转过头,正对上阿北的目光。 阿北笑了笑,“有点好奇,您和姜夕小姐是朋友。”他最后两个字说的很轻,带着点试探的意味。 温嘉没有立马说话,而是盯着后视镜看了好一会儿才说:“不是朋友,只是女人之间的同情而已。” 阿北没有再说话,但温嘉这时开口问:“陈易最近在干什么?” “易哥的事我不清楚,他只吩咐我保护好您。” 温嘉绝不相信他的话。阿北是陈易心腹中的心腹,连枪杀自己亲爹那样的事情都能安排他接应,说他不知道陈易最近早出晚归的是在骗鬼呢?但温嘉没有做声,她再次把头转向窗外,看着道路两盘不断后退的风景,看到满山的苍郁树木再次充斥视野范围,她知道,下面的事情她必须做了。 卧室里的莲花蜡点完了,她没有找到火,所以那一晚睡得很不安稳,半夜叁经地醒了好几次,身边都是冰冰凉凉,陈易一夜未归。 早晨起来,她双臂抱在胸前,站在两侧楼高的巨大落地窗边望向花园,这栋房子的安保数量似乎又增加了一倍,围墙外安装上密密麻麻的摄像头。和房子外不断增多的人手完全相反,房子里现在只留了一个最年长的管家婆,其余所有的人都被遣散了。 温嘉感觉到b市的局势达到前所未有的紧张。 管家端了一份早餐过来,“温小姐,你脸色看起来不好,要不要吃点早餐?” 温嘉摆摆手说自己吃不下。她每天早上起来照镜子都觉得自己好像比前一天晚上更老一些,是一种被焦虑折磨的憔悴,从眼神和皮肤中流露出来。 陈江河的死讯在不断发酵,当时带她去陈江河书房的那个手下因为腹痛,阴差阳错和人换了岗位,逃脱一死。 温嘉突然感到一股熟悉的印度楝气息从身后将她包裹住,陈易的手臂落在她肩膀上。 “要被操就自己主动点。” “想什么呢?”他低头咬住她的耳垂。 阳光从正面晒在她身上,身后是温暖的胸膛。她笑了笑,“我在想,如果在古代,我的名字现在是不是被挂在重金悬赏的榜首。” 陈易的牙尖轻轻用力,“别想那些,有我在,不会有人敢动你。”他的手掌覆盖在她的胸上,手掌鼓成一个山包,像发现什么秘密一样惊喜地笑着说:“是不是变大了?” 温嘉被他惊喜的语气逗笑。 “那看来我的力气没白出,多操就变大了。”说着,他一把拉起温嘉的睡裙,径直推倒胸口,手指轻易地拨开内裤探入穴口。 温嘉被他压在身后的力气推得身体向前倾倒,不得不伸出一只手撑在透明的落地窗玻璃上,一只手尝试把被他推到胸部以上睡裙拉扯下来遮挡住几乎赤裸的身体。 “别在这里,唔——”她刚刚扭头过去就被他堵住了话语。 陈易的舌尖顺着她的牙齿轻轻扫过,温柔又克制,简直不像他。温嘉猜测他今天心情很好。尽管陈易这个人让人捉摸不定,脸上向来看不出真实的情绪,但温嘉和他这样在一张床上睡久了,倒也能八九不离十地猜出他的气场。 温嘉的理智渐渐随着他的温柔缱绻飘散到天边,她开始用舌尖和他纠缠,唇瓣之间发出吮吸声和一声声意乱情迷的喘息。她扭着身子,勾起一条腿,紧贴着另一条腿摩擦,把陈易的手指夹在中间。 陈易的嘴唇顺着下巴移到她的耳垂,带着调笑的笑声在她耳边说:“你真是欠操。” 说完,一手强硬地掰过温嘉的身子,让她面朝玻璃窗,一手掐住她的细腰,猛地向后一拉。 “啊!” 温嘉惊呼一声,她的臀部被那股力量带地向后翘起,腰身落下,双手都不得不扶在玻璃上才能勉强稳住身子。阳光从正面照过来,这耀眼的光芒让她的理智片刻回归,意识到这是一面透明的落地窗,外面的花园围墙上布满了摄像头,还有站岗的保镖。 她听见陈易的皮带扣哗啦响动的声音,好像还听到厨房有人走动的声音。 “陈易!”她竭力扭过头,看到他的西装外套被随意丢在地上,他精瘦有力的手臂像从白色衬衣的袖口伸展出来,更重要的是,她甚至能看见自己雪白浑圆的臀部高高撅起,臀侧的肉被他极为色情地掐在手掌中,那双修长好看又极具男性气质的手。 “管家回房间了。”陈易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 “外面有摄像头。” 这句话好像让他更兴奋,他释放出胯间滚烫的肉棒,伸手从她前面的小穴抹了一把顺润的淫液在自己的龟头,“你每次被操得求这让我不要停是最好的春药。”他的声音里带着迷离滚烫的欲望,“这外面都是叁百六十度无死角摄像头,以后我们边做爱便放录像,看你被操的样子能让我更久一些,放心,只给我一个人看,好不好?” “外面……嗯……有保镖。” “没了。” 陈易的龟头已经抵在她的后穴蓄势待发,眼前的温嘉活像点在他欲望之地的火苗,雪白的臀部高高撅起,顺着光洁的后背下去,细瘦的腰身,连通清晰可见的蝴蝶谷,她白皙赤裸的身体在阳光下发着金光,胸部像是两座倒立的雪山,行将融化,两滴要落未落的红蕊悬在山顶。而她还扭头看他,眼神中带着她在做爱时才独有的迷蒙和害羞。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做爱这么多次,她仍能保持着这种让人既怜爱又想狠狠揉的羞涩。 温嘉听了他的话,回头去看花园里,果然,现在空无一人。其实不等她扭头看到花园里的景象时,身后猛烈的冲撞已经开始了。 随着撞击,陈毅大手响亮地拍在她的臀部,啪啪的声响回荡在安静的客厅,甚至产生了回声。每一巴掌都在她浑圆白皙的臀侧留下粉红的印记,臀肉随之颤抖,带着凌辱意味的动作和巴掌带来的微痛感,让温嘉情不自禁地将小穴夹地更紧。 身后一波波的撞击像是海浪拍打着礁石,让她的身子不断向前耸动,自然下垂的乳房像波浪一样跟着身体摆动,在陈易最深撞击中,乳尖甚至和冰冷的落地窗短暂地接触,这激得温嘉浑身酥麻。 “嗯……啊……” “骚货,喜欢被打屁股?”陈易说着,又是一巴掌狠狠落下,这一巴掌格外重,红痕盖过了前面所有,他啪啪连打几下,裹住他肉棒的小穴跟着有节奏地阵阵紧缩,让他倒吸几口气,舒爽得头皮发麻,“你怎么越干越紧?嗯?” 他收紧臀部肌肉,又一个挺腰,狠狠撞进去,囊袋拍打她的臀肉,“说,你是不是天生就是给我干的骚货?” 温嘉撑着落地窗,外面的光太亮,她却还是在玻璃里隐约看到自己的影子,早已面色潮红,朱唇微张,呼出的空气喷洒在玻璃上,眼角带着泪光,情欲早将她和陈易紧紧包裹在一起,身后的撞击未曾停歇,他们此时正在同一波浪潮里颠簸。 “嗯……嗯……是……是……”温嘉几乎哭着说。 同时,陈易也从落地窗里看到了他们的全景,这让他血脉奔流,怒涨的肉棒微微退出,青紫可怖的柱身暴露在空气中,只留龟头在她的穴口摩擦。 温嘉难耐地扭动身子,下意识地伸出一只手向后寻找。 突然,这只手的手腕被陈易从身后拉住,然后他一个挺身狠狠地撞了进去。温嘉被撞得几乎站不稳。她的手已经有些无力,身子随着这次撞击又下滑一寸,如果不是玻璃的支撑,她一定会摔出去。 “操的你后面爽吗?” “嗯……”温嘉长长地呻吟出声。 “说话,我操地你爽不爽?” “爽……啊……”肉棒仍埋在体内,像是有生命一样跳动,温嘉内心生出了更多欲望,这让呻吟成了她唯一的表达方式。 “还要不要肉棒插进来干你?” “要啊……” “要被操就自己主动点。”他一把拍在她的屁股上,接着又退出去,只留下龟头浅浅地刺进穴口。 甬道已经被无比粗硬的肉棒塞满过,这样的浅动无异于隔靴搔痒,起不到任何作用。她费力地向后更高地撅起屁股,寻着肉棒的方向。温嘉咬紧嘴唇,用被陈易抓在身后的那只手探索着摸到肉棒和穴口的结合处。 她细白小手的温度像是挠痒痒一样抚过肉棒滚烫的棒身,回头眼角通红地看着陈易说:“陈易,我要......” 陈易感觉自己的大脑被她的一把火点轰地一声点着。他的腰往前用力一撞,肉棒整根没入,野蛮地撞击着温嘉的后臀。同时伸手把她的上半身跟着捞起来,右臂横压在她的胸上,右手的饥渴地蹂躏着她的乳肉。 “啊……陈易……”温嘉双臂向后撑在陈易的腰侧。 “操,干死你个骚货。”他一口咬在她的耳朵上,“以后把你关在家里,天天操!撕——真他妈紧。”他丝毫没有控制力度,两个人的身体在撞击时几乎是紧贴的,所以温嘉的身体随着他的撞击向前起伏。 肉棒死死地抵在敏感点上,温嘉尖叫一声,身体下意识地向向前,却被陈易一手压着腹部给稳稳压回来,承受了肉棒带来的所有刺激。 “啊——陈易,我不要了!我不行了!”她扭着胯部,尖叫声一声高过一声,甬道内壁也在摩擦着陈易的肉棒。 陈易的喘息越来越粗,越来越快,“操!干死你!”他手掌猛然收缩,胸肉从他的手指间满满溢出,在这样的压力下温嘉几乎动弹不得,可下身的肉棒却又深又快地开始冲刺。 “啊——” “啊——” 两人同时呻吟出声。 滚烫浓稠的精液混着淫液一起从交合处顺着温嘉的大腿根流下来。 黎明前最深的黑暗 等到两人粗重的喘息声平缓下去,温嘉的啜泣声才逐渐明显。 陈易吻了吻她眼角的泪痕,一把将她横抱起来,抱回卧室内的卫生间。她双腿无力地坐在马桶盖上,看他蹲在浴缸边放热水。 热气升腾起来,弥散到整个浴室,温嘉眼前有点模糊了。透过白雾,像是透过一层浮动的白纱看见陈易伸手探了探水温,然后站起来。他浑身赤裸,唯一的一件衬衣也在进浴室前脱掉,紧实的肌肉线条像是雕塑一样完美。温嘉看着他的两条大长腿交替走过来,只是短短的距离,但是随着他的步伐好像被拉得无限长。 他赤脚踩在地上,胯间松软下去的睾丸随着步伐抖动,好大一团,温嘉忍不住想到刚刚就是这东西硬起来,插进自己的身体,她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仿佛有些后怕一样。 “还看?还能操?”陈易已经走到她面前,带着不怀好意地笑问她。 此时温嘉坐在马桶盖上,身体高度之间的悬殊,让她的鼻尖正好对准他的小腹,性器上残留的腥味还能闻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这东西硬起来的样子。 陈易故意又走近一步,已经有些抬头趋势的肉棒几乎贴在她的鼻尖。 温嘉赶紧躲开,却不想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幸好陈易眼疾手快将她揽起来,抱着她一起走进浴缸。 水哗啦啦地从浴缸边缘涌出。 温嘉被他拥着躺在浴缸里,温热的水刚好没到肩膀,舒服得每一个毛孔都被打开。 “今天晚上在家吗?” 陈易把她的耳垂捏在手里把玩,“我哪天晚上不在家了?” “这一个星期。” “我每天晚上都回来了,有时候忙事情,没回卧室睡,怕吵醒你,第二天也走的早。” “外面的事情……很严重了吗?” “你说什么事情?” “你和陈楠的事情。”温嘉原本是不知道陈易最近在忙什么事情的,但她前天偶尔听到阿北和保镖说话的时候漏出一个陈楠的名字。她想,也对,整个b市,除了陈楠,现在又有谁能和陈易抗衡,或者说,旁观者也更愿意坐山观虎斗,看他们两兄弟自相残杀,最后整个b市黑道终要重新洗牌。 “嗯......没事。”陈易有些敷衍,显然他并不想谈这件事。 温嘉没有再问,她的身子向下滑了一点,让整个肩膀和脖子都浸入水中。浴缸是恒温,不冷,但她想让身体感受到更多水的压力,这让她更有安全感。 “我去看姜夕了,她状态不是很好。”温嘉说。 “怎么了?”陈易似乎还在想她刚才的问题,有些心不在焉。 “她想回a市。” 温嘉感到一直揉搓着耳垂的那两只手指突然停了下来。她转头看陈易,他的身体没有动,仍闭目养头靠在浴缸的边缘,只是眉头皱起来。 “你会把她送回陈楠那里吗?”她试探性地问。 这并不是她该问的问题。果然,下一秒,陈易乌黑的眼眸睁开,看着她,没了眼镜的遮挡,这双眼睛所带来的压迫感像是一座大山。 陈易说:“不会。”他说这话时,目光并没有离开温嘉,眼神里带着某种让温嘉有些心慌的东西,但是她说不出来那是什么。 “那你准备一直把她关在那里吗?” “呵?”他冷笑一声,没有正面回答温嘉的问题,“外面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她现在是陈楠名分上正正当当的老婆,我打赌,即使我放她走,她走不出城西,即使她这个娇小姐能侥幸走出城西,你觉得她能出得了a市吗?绝无可能。” 陈易捏在她耳垂上的手重新摩挲起来,温嘉却觉得寒意遍体。 无需他再多说任何一个字,温嘉已经明白他的决定,他不会放她走,也不会送她回陈楠,更不会一直养着一个闲人,那么最后只会有一种结果。无论对于陈楠还是陈易,姜夕都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而已。 一股悲哀像浴缸里的水一样漫过心头。 天还微亮的时候,温嘉醒了。 床的另一侧没有人,她轻手轻脚地下床,沿着墙线走到书房,房门紧闭。她侧耳贴在门上没有听到任何声音,缓缓地压着把手打开门,里面也空无一人。 陈易不在家。 她拉开书房窗帘的一角——这个视角是整栋房子最隐蔽但最全面的视角——阿北也不在。 她松了一口气,但是浑身的警惕并没有放松,仍脚步轻巧地走回卧室,麻利地穿好衣服,披了外套,又去了卫生间,整个过程中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响动。 随后,温嘉回到客厅,从门口的抽屉挑了挑,拿出一把钥匙,打开门,门外站着的两个守卫回头看她。 “我要去找陈易。” 两个守卫看了一眼她的钥匙,又互相对望了一眼,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她。 “我有事要找陈易。”她又说了一次。 “现在吗?”其中一人问。 “现在。”温嘉把钥匙举到他们面前,“我是你们的犯人吗?” “不敢不敢,嫂子。”两人惶恐地连连弯下身子,“可是现在天还是黑的。” 温嘉深色冷冽,她左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不耐烦地说:“所以说现在我要去找陈易,还要经过你们的允许?” “不不不,现在天太黑,视线不好,出去的话我们担心您的安全。如果不急的话,要不您的给易哥打电话说?” “我怀孕了。” 这句话一出,那两人吓得怔住。 五分钟后,温嘉坐上了去找陈易的汽车。 紧紧攒成拳头的手仍放在口袋里,手心全是冷汗。刚才走的时候她甚至没有来得及看确切的时间,只知道,这应该就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流线型的黑车平稳地驶下盘山公路,在她的要求下没有惊动其他人,只有一辆随行的车跟在后面以保障她的安全。温嘉猜测陈易在星光,或者在她去过的那片庄园,甚至有可能在月华楼。这叁个地方都在城东,离这里不远。 但是,只有天知道她的目的地根本就不是陈易。 她沉了一口气,右手伸进外衣口袋,摸到冷硬的枪柄,回头从车后的玻璃中看到他们已经远离出来的地方,所有人都被甩在身后,除了那一辆跟着的保镖车。 她深深吸入一口气,转头的瞬间把枪口对准了司机的太阳穴。 一个人走,再也不要回来 车内形式的转变之快让人难以反应。 “甩掉他们,去城西废楼。” 陈易手下的司机即使不是专业的保镖,也比一般人更为镇定。即使真枪实弹顶在太阳穴也只是让他抓住方向盘的双手更加用力而已。 “嫂子,我接到的命令是送给您去易哥那。” 啪嗒——! 枪上膛的声音。 司机的身体抖了抖,咬牙说:“嫂子,给易哥办事都提着脑袋的活,我办砸了是要命的……” “少废话,不去,我现在就要你命。城西废楼是什么地方你清楚,我去不是为了自己逃跑。我哪里也不会去,如果陈易要你命,我在,你还可能有一线生机,如果我现在要你命,你当下必死,陈易说不定还会迁怒你周围的人。”她用力把枪往前顶了顶,“陈江河就是死在这把枪下。” 司机沉默了一瞬间,似乎是在心里判断她所说的,接着他沉了一口气说:“您坐好了,护着点肚子。” 下一秒,汽车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巨大的嘶啦声。车内的空间仿佛都在惯性下被挤压变形。温嘉在他的提醒下拉住了椅背,才堪堪稳住身子。 刚下高速路口,汽车就以一个九十度急转弯驶入一条和原本路线完全垂直的道路。 后面的车辆很快发现异常,加速追上来。但和那辆车上的保镖相比,这辆车内的司机显然对路况更加熟悉,在几个急转弯和漂移抄近小路之后,温嘉回头看,竟然真的再没有那辆车的影子。 温嘉让他在城西废楼旁远一些隐蔽处停下来。夜色很黑,车也很黑,没有开灯,几乎隐匿在黑暗中。 她跳下车,轻巧地靠近废楼。那些守卫如她所料都在车里睡觉,经过温嘉之前一次次的麻痹,他们对这栋只关押了一个姜夕的废楼毫无防备。 但这夜色静谧地太过诡异,她甚至有些怀疑姜夕有没有被转移走。 幸好,她跑上楼之后看到了她,安然地坐在床头按她们商量好的计划等她。 她的出现让姜夕热泪盈眶。 她对姜夕做了一个嘘声的手指,快速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小巧的钥匙,那是她从陈易的书房偷的。 姜夕点点头,一声不吭地望着她灵活动作。很快,锁链被打开,温嘉走在前面,姜夕跟在后面下楼。 城西是整个b市唯一一个紧邻港口的区域,这也是当年陈易高价接过了这一块地的原因。他本来准备在这里建造临港的居民楼,最后却因为土地问题成了废楼。 海风有些湿咸。 姜夕跟着温嘉快步跑出废楼所在的区域,又沿着一条野草漫过腰身的小路马不停蹄地向前跑去。期间两人各摔了一跤,都咬牙爬起来,沿着这条近路到了港口。 快艇已经停在那里了。 温嘉扶着姜夕登上去。 “这个快艇上有电子导航系统,去a市,去找你舅舅。”她知道姜夕会开快艇。 “我们一起走,温嘉。”她蹲下身子,膝盖刚刚摔破了皮,她显得有些吃力地伸出手,“b市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了。我听那些人说了,所有人都认为是你杀了陈江河,黑白两道都要抓你。陈易顶不住的。” 温嘉轻轻握住她的手,但不是要和她一起走的意思。两只白嫩的手在这浓重的黑夜里交迭在一起,其中一只用力握了握另一只。 温嘉说:“小时候,你照顾过我。这份恩情,我现在还给你了,姜夕。你走吧,一个人走,再也不要回来。” 姜夕急切地说:“我不在乎什么恩情不恩情的。你知道陈易和陈楠在干什么吗?我知道!陈江河死之前,他们就要合伙把他在金叁角和香港的毒品生意夺过去,现在陈江河死了,他们只剩内斗了!这是要死人的。陈楠在金叁角地区甚至有武装部队,陈易顶不住的,他会害了你!他们兄弟两人都疯子!” 毒品和武装力量这两个词让温嘉有片刻震惊。但她旋即低下头,捂住自己的小腹,抬头说:“我怀孕了。” “你爱他。” 没有等到温嘉回答,姜夕震惊的脸色在一则骤然刺眼的灯光中淋漓精致地显现出来。 那束强光是从温嘉身后照射过来的。 姜夕脸上的震惊慢慢放大,这震惊中带着惊恐,她的手抬起来,越过温嘉的肩膀直指她的身后。温嘉看见她的嘴巴大张,但她没有听见她要说的话,因为这个何其熟悉的动作和表情让她想到的了另一个人——黄文文。 但这所有的思绪都只在一瞬间,她立刻转身,那强光不只一束,而是无数束,像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过来,除此之外,姜夕手指的方向正对一个黑黢黢的枪口。 阿北手拿手枪正对姜夕,而他们已然被包围。 刹那间,她下意识地转身挡在姜夕面前,余光似乎都能看见金属弹头破空而来的虚影。 啪——! 沉闷的声音从筋肉直达骨头。 两人同时掉入水中,疼痛后知后觉地从后腰蔓延至全身的时候,她感觉有有一股温热从小腹下流。有什么东西脱离脖子,在水中上浮,打到她的下颌。她下意识地想要去抓紧,手却无力抬起来,后来,在失去所有意识的最后一秒,她的看见了——随波远去的玉观音。 他的残忍 朦胧的白光在眼前时闪时灭,好似一片片灰色的重影漂浮在眼皮下。 温嘉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睁开眼,只觉得眼皮很重。 眼皮沉重地合上。 黄文文和姜夕的身影交替出现在她的眼前,她们脸色惊恐,右臂平举起,越过她的肩膀,直指她的身后。 她顺着她们的手臂看去,黑黢黢的枪口像是无尽的隧道,隧道的那头是阿北,阿北的身后站着陈易。 即使相隔千里,温嘉也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可事到如今,她才能真正明白他的举手投足和那些不经意的眼神下隐藏的骇人杀意。 她呼吸一滞,转身想要推开黄文文和姜夕。 可身后的她们竟像是皮影戏的纸片人一样,随着灯光暗淡,合二为一,渐渐虚化到谁也找不到了,只留下一个声音,这声音不是从耳朵传到心里,而是从胸腔里自己发出来的,她们的声音也合二为一,有种二重奏的震撼,她们说:“离开陈易。” 回声震颤胸腔,温嘉醒过来。 她下意识地用左手摸了摸胸口,空空荡荡。 眼神四顾,她躺在一个病房里,很宽敞,只是所有的窗帘都被拉上,房间里的光亮完全来源于白炽灯的照明。她试着抬起右手,微微一动就拉扯到了右腹的伤口,疼得让人倒吸一口凉气。幸好,她的手边就放了一个红色的呼叫按钮,轻易可以按到。 很快,有脚步声从外面想起来,由远及近,到门口停住,门被打开一丝小缝。 “进来。”温嘉嗓音嘶哑,声音也不大,但走廊里似乎都很安静,她的声音足以让门外的人听到。 来人很眼熟,但是温嘉叫不出他的名字,应该也是陈易原来安排在家里的心腹。 “嫂子,您醒了。”他的声音不带感情,只是在机械地陈述。 “陈易呢?” “易哥现在不在这。” “带我去见陈易。”温嘉扭过头看着他。 “您刚醒,身体还没恢复。”他对答如流。 温嘉一时半会没有说话。她知道他能这样说,多半是陈易的吩咐。一种酸楚莫名地漫过空荡荡的心头,千头万绪都在此刻抵不过的这一阵的酸楚,或许这种酸楚会演化成悲伤,可现在这悲伤还并未形成洪水。 她忍着伤口被拉扯的疼痛,抬手按住调节床头倾斜角度的按钮,目光仍盯着那人,“你既然叫我一声嫂子,那我问问你,即使我流产了,也不能见一眼我的男人吗?” 那人的目光从床边移到温嘉脸上,这张曾经明艳动人过,也清澈无暇过的脸上现在只剩苍白的坚毅,那坚毅是从骨头里发出来的,可眼神里还是透着丧子的悲伤。他愣住了。 “我去打电话请示。” 他说完匆匆离去。不到一分钟,又匆匆回来。 “易哥在星光,我带您去。” 因为顾忌到她身上的伤势,汽车开得很平稳。温嘉一言不发地坐在后座,她看着窗外的景色飞驰而过,突然意识从认识陈易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就被加速了,所有的一切都像窗外的景色一样飞奔,那些模糊的虚影都是她曾熟悉的草木。 她习惯性地想要摸一摸胸口,却在抬起手的瞬间意识到,那些观音佛像,那些梵音洪流都已远去。 汽车平稳地停在星光门口。今天这条街上比往常更安静,带着一种压迫感,温嘉用余光瞥见沿街站着的都是些熟面孔的保镖。 司机想帮她开门,扶她上去,被她拒绝了。 她顺着台阶走上去,门口没有门童,也没有人迎接。她从大门走进去,径直乘电梯上楼找到陈易的包间。 房门紧闭,温嘉正准备敲门,门突然被从里面打开。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门内浓烈的烟味像是被泄了闸的洪水一样扑面而来,接着人流叁五成群地走出来。 一股烟味呛进她的喉咙,呼吸的节奏被打乱,她捂着嘴猛烈的咳嗽起来。咳嗽声引来了出门的那些人的目光,他们纷纷侧目看她,她压抑住咳嗽声,低眉站在门后。 这波人稀稀拉拉得走完后温嘉才走进去。 她的动作很慢,陈易坐在赌桌后面,金丝框眼镜放在赌桌上,疲惫地用右手捏住眉心,低着头没有看到温嘉,倒是站在他身旁的阿北先看到了她。 “嫂子。”他恭恭敬敬地喊她。 她没有看他,目光直直地看向陈易。 “黄文文、姜夕、付绍文,都是你。”她声音嘶哑,笃定里带着颤抖。 陈易这才抬起头。 他左手夹着烟,眼神中透露着疲惫,皱着眉头,本就漆黑的黑眸,此时显得更加深不见底。他对温嘉招了招手,温嘉没有动,但身体已经开始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 “为什么害死黄文文?” “她自己坠楼的。” “那是因为你要杀她!陈易!她死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离开你。阿北站在我身后……”她手臂一直展,直指站在站在身后的阿北,“和姜夕一样,他的枪就在我身后。黄文文不是自己坠楼的,她是被逼的!” 她的体力有些不支,语气激愤地说完这段话后不得不大口地喘气,伤口跟着呼吸的节奏疼起来,她微微弯腰,一个更顺理成章地问题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她脱口而出:“黄文文是不是你带去月华楼的?” 陈易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皱着眉头看了一眼阿北。 阿北会意地搬了一把软椅到她身后。 “滚。”温嘉的声音打着飘,语气却带着刀子。 阿北抬头看了陈易一眼,在陈易点头后,他才退出房间,并关上了门。 陈易把烟头碾在烟灰缸里,带着火红的烟灰触碰到烟灰缸里乱尸体一样的烟蒂堆,发出轻微的嘶啦声。他指尖泛白地压在上面,直到烟头的火红彻底熄灭才开口: “你刚醒就来质问我,即使我现在说不是,你相信吗?” 他背靠在椅子上,头微微偏斜,眼尾吊起来,展露出一副越是疲惫至极越是漫不经心的样子。 让我接近你,却不从肯让我看清你 曾经在梦里以为能看透他的自信在他毫不遮掩的目光前显得不堪一击。他的表情,他的话语总是像一把剑,精准地击中她内心最想粉饰的太平,一路上所有的酸楚终于汇成滚滚的悲伤。 “为什么?”她终于在他的目光里缴械投降,她承认,自己从未懂他。 “那只是一个意外。”陈易的语气似乎带着叹息,“陈楠和姜瑞丰是一个利益集团,姜瑞丰正在上升期,当时我正在想怎么打破他们,恰好得知姜瑞丰在月华楼。他喜欢玩没开苞的女学生,我让人去b大找,阴差阳错刚好看到她,好像那天她和一个男的在一起。” “李成。”温嘉说。 “什么?”陈易没明白她的意思。 “没什么,你继续说。” “我在远处看着,她是姜瑞丰喜欢的类型,有点丰腴,看起来……很单纯。” 温嘉噗嗤笑出声,接过话头:“单纯?所以你们可以肆意妄为,可以把一个清清白白、对你们的肮脏勾当一无所知的女孩子带到月华楼,随意凌辱,像是一个工具,还是只是一块践踏在脚下的抹布?” 陈易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烦躁地深吸一口气,“如果我当时知道她对你这么重要,我不会带她去的。” 温嘉没有理会他的这句话,问:“后来呢?李成……就是和他在一起的那个男人呢?付绍文呢?” “那个男人我不知道,应该被陈楠的人处理了。”他耸耸肩,语气像是吹了一口气一样轻,“付绍文知道的太多了,他见到我手下的人送黄文文过去,而且他还在私下联系你,不是吗?”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他后来还在勒索你。” “所以黄文文也是因为知道了太多了,所以才会坠楼吗?”温嘉咬牙强调“坠楼”这两个字。 “她……”陈易的手指轻轻敲打在桌面,发出闷闷的声音,“去月华楼那天,她见过我。在给你打电话的那天之前,她就醒了……” 温嘉几乎可以想象得到黄文文被关在医院的绝望。 她什么都知道,她知道陈易的残忍,也知道温嘉的处境,却没有办法走出那个四方的病房。她被当成疯子一样囚禁、监视,直到最后不得不用生命来威胁,可是即使是生命的最后一刻,那句嘱托还是没有说出口,因为阿北的枪口就在身后。 无论阿北有没有开枪都不重要了,因为即使他那一天没有在陈易的授权下对黄文文开枪,那么后来,他也对姜夕开枪了。 “那一枪不是阿北开的。” 温嘉冷笑,“是你陈二少亲自开的枪吗?” 她是第一次这样夹枪带棒地叫他。果然,陈易闻言下意识地皱眉,随即起身,一步步走过来,停在她面前,低头看她,眼神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流转,唯独没有气恼。 “那一枪是陈楠开的。” 温嘉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 陈易轻笑一声,“你以为姜夕是谁?一个玩女人把自己玩死的副市长的女儿?还是一个曾经对你甚过援手的活菩萨?都不是,她是陈楠明媒正娶的老婆,是如今a市海关关长唯一的侄女,海关是陈楠的命脉。你以为他这些年靠的是什么?一个月华楼,来来往往的婊子就能帮他掀起什么大浪了吗?他靠的是毒品。陈江河老眼昏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姜夕。你想过没有,为什么姜夕那天会出现在陈江河的房间?” 细密的冷汗从温嘉的额头冒出来。 陈易正在这时背过身去,温嘉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到他的声音,带着令人琢磨不透的深意,像是从空谷传来。 “陈楠让她去送死。” “什么?” “陈楠也要杀陈江河,但是我们先动手了。姜夕说她去到那里是有人告诉她,陈楠在那里等她。后来我派人查过,那个人是陈楠的人。” “所以陈楠想独占渔翁之利……”温嘉把他的话接下去,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深深的恐惧,“如果姜夕没有被你发现,他会利用姜夕证明是你杀了陈江河,如果姜夕被你发现了,除掉姜夕,对他来说的也不算坏消息。姜夕一死,他和她母家的关系反倒会更加是紧密,一致针对你。” 陈易转身点点头,对她的一点就透很满意。 “陈楠唯独没有想到的就是,你会在场,我没有杀姜夕。” “所以你利用我杀了陈江河。”温嘉眼神中的困惑恐惧烟消云散,转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明,“陈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自己。你让我接近你,无非是认定我对陈江河的恨,可以替你杀了陈江河。姜夕的事情也是这样吧,你早就知道我要救姜夕出去,你只是在观察,观察我的同时也在观察陈楠。” 陈易转过头看她,有那么一瞬间为她的眼光中的澄澈和了然定住了脚步,哑然无声。 “我曾经一度被你迷惑,以为你把姜夕关在那栋废楼里真的是因为不重视,直到今天你告诉我,那天晚上陈楠也在的时候,我才明白,你在等,等一个让陈楠入瓮的时机。我和姜夕都是饵。”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温嘉觉得喉咙有些堵,她曾无数次在为其他女人的命运感到悲伤的时候也为自己悲伤过,可当属于她的这一刻也蹒跚而来的时候,她还是无法完全控制住自己心底的波涛。 “在这件事上,温嘉,是你先选择了背叛我,也背叛了我们的孩子。你用我们的孩子冒险,用他当赌注。” “那你又做过什么呢!!!”温嘉突然爆发一样地喊出来。她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又因为重心不稳而重重地跌落回去,“陈易,你又做过什么!!你为这个孩子做过什么!你让我接近你,却从不肯让我看清你!” 她的最后一句话近乎嘶喊,好像要把心中所有的怨堵全都宣泄出来。 这一刻,陈易沉默了。 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温嘉——高高扎起的马尾辫散落下来,有些碎发披散在面前,被泪痕打湿斜挡在眼睛前,像是一株被暴风骤雨蹂躏倒的花朵,零落的花瓣在泥土里静静地等待腐烂。 “医生说你还年轻,孩子还会有的。” “你不懂,陈易,你不懂……”又有泪珠从眼角滚落,“放我走吧,求你了,放我走吧。” 陈易的眉心皱起来。他静静地站在她面前看了一会儿,蹲下来,伸手抚去她眼角不断涌现的泪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呵。”温嘉突然笑出声,只是短促的一声,笑意和泪意同时的存在于脸上。陈易的面庞近在咫尺,她似乎对他的拒绝早有准备,微微歪头,看着他深邃乌黑的眼睛,“陈易,留在你身边,我背叛了信仰,背叛了过去,可是你爱过我吗?” 他似乎愣了愣,随即叹了一口气,把她轻轻搂入怀中。 温嘉听见他在耳畔的叹息,“温嘉,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决战前 姜夕在那天晚上被陈楠的人救起来带回了陈楠家。 关于那天晚上陈楠和陈易的战争,并不是很为人乐道,不仅仅因为没有任何关于那场交火的细节被批漏出来,更是因为在那之后,发生了一场足以让整个黑道都震惊的火拼。 那场交火始于陈楠对外宣称,真正杀了陈江河的人不是温嘉,而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陈易,并且搬出了姜夕作证。 这个消息一出,整个黑道为之哗然。 背叛本就是这一行的大忌讳,何况是儿子杀老子,更是要遭人唾弃的。一时间,陈易成了众矢之的,所有咒骂他的言论和与他有关的消息,只有不堪才会被人相信。更有传闻说他的亲生母亲曾经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婊子,不仅爬上过陈江河的床,甚至还勾引过陈楠,正是这个原因,导致他们兄弟两人到如今都水火不相容。 这些传闻有些是闻所未闻的,有些是原来隐隐约约就听说过的,只是忌惮陈易的势力从未像这样肆无忌惮地口耳相传,就像一股大风一样刮过b市的天空,也带到陈易和温嘉的耳朵里。 下午,书房的灯光昏暗,落地窗的窗帘紧闭,只有立在书桌旁的一盏落地灯发出黄色的暖光。陈易站在桌子前,衬衣领口的扣子被解开两颗,袖口也被随意地挽到手肘上,两只手臂撑在凌乱的桌子上,手臂的线条紧绷,手边放着一把黑色的手枪。 沉默和压抑统治了这个房间。 “陈楠那边有多少人?”他终于抬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在b市有一千人,这个是我们之前就知道的。”阿北犹豫了一下继续说:“但他在金叁角组建了一支自己的武装部队,他们的武装力量很强,而且武器装备很全面,但是我们调查不到具体的信息,目前保守估计是五百个人。” 陈易猛地抬手取下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甩手将它重重地扔了出去。镜框落在柔软的地毯上,完好无损,但是手臂带过桌上的零碎杂物时,将它们也一并摔了出去,手枪飞到玻璃窗上,隔着窗帘发出巨响: “嘭——!”好像整面玻璃也随之震了震。 *** 睡在卧室的温嘉被这阵扰动惊醒。尽管这段时间以来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扰动,但她仍需要几分钟让心跳的速度降下来。 自从出院以后,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比以往差了很多,好像骨头被抽走了,人也变成了一张薄脆的纸张,时常需要躺在床上浅浅地睡。有时半梦半醒,她会想起那个孩子,那个曾经像流星一样短暂地划过她的生命的孩子,如果它还在的话,自己会真正成为一个母亲吗? 她会努力回想自己母亲的样子,但是那份记忆太过遥远薄弱,她会越过母亲想到婆婆,爱讲道理,从不妥协却又悲惨一生。她还会想到阿红,说来好笑,她竟然是自己的记忆中关于母亲最具体的印象。 她还会想,她们似乎都挺悲惨的。一个女人的一生,如果有了爱情,是不是注定被套上枷锁走向悲惨?又或者,她们有独属于自己的荣耀? 书房里传来陈易愤怒的声音,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于是她掀开被子起身,一打开卧室的门,那对话就清晰起来。 “那批货必须出去!”陈易的声音带着愤怒,像是刚拿出熔炉的铁球砸在地上,“陈楠现在占了舆论的上风,这一步再让他压住,我们不会再有任何活路,天上下刀子也得出去。“ 阿北的声音很比他低,“陈楠的封锁太严了,现在不仅是陈楠,自从姜夕露面之后,道上的其他老大根本没有人敢明面上站在我们这边。” “这些老不死的都是些见风使舵的混账东西。” “易哥,如果不是姜夕被陈楠抓回去的话,即使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们也绝不敢说是您杀了陈江河。”阿北的语气带着些急切的自责,“如果当时我在水下能再快些就好了。” 这时温嘉已经走到书房门口了。她本身脚步就轻,现在身子比以前还请,自然走路和猫一样,几乎没有声音。但是里面的两人还是顿时同时噤声,等了一会儿后,陈易的声音才从里面传来,“温嘉。“ 温嘉推门进去,和出门的阿北擦肩而过,后者对她冷漠地点了点头。 “过来。”陈易坐在沙发上,金丝框眼镜摔在地上,手枪摔在地上,凌乱的地面和他疲惫的脸色一样让人生出不好的预感。 温嘉从地上捡起眼镜放在茶歇桌上,然后坐到他的旁边,陈易把她揽进怀里。 “今晚是你和陈楠的最后一仗了吗?”温嘉问。这些天,她虽然只呆在房子里,但还是从一批批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的黑衣人中听到了不少消息,有时,她甚至能听到外面的枪声,有时能能看到客厅地面的边角上残留的血迹。听他们说,陈楠和陈易之间发生了好几次交火,主要是陈楠发难,有时以陈江河的死为由,有时候以陈易绑架了姜夕为由,唯独真正以两兄弟都想吞并的毒品生意为由。 陈楠的武装力量超乎意料地强大,或许正如姜夕所说的那样,他这些年在b市表现出处处被陈易压上一头,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实际上他养精蓄锐地在金叁角地区组建了一支自己的武装部队。 听闻再这几次小范围在城西的交火中,陈易节节败退,曾经最偏僻的城西,现在每到夜晚的,枪声嘈杂,火光如白昼。 陈易闭着眼睛仰头靠在沙发上,这个姿势将他的下颌线连着颈部的皮肤紧紧拉长,在淡暖色的灯光下几乎可以看到皮肤下的血管。他似乎疲惫极了,一时半会没有说话,半晌之后拍了拍温嘉的肩膀,薄唇微动,“少收拾点东西,以防万一。” 温嘉的心沉了下来。 殊死一搏 傍晚,朗月高高悬在空中,星星躲在月光后,在黑色的幕布上散发出零星的光点,是个清朗的月夜。 温嘉回头看,身后是连绵的车队,那栋房子在视线中逐渐远去。 这是陈易第一次带温嘉出来交易货物,但她心中更清楚,如果没有奇迹,这只会是一场不回头的殊死一搏。 出发之前陈易给了她一把手枪,满弹,以备不时之需。 此刻她把这只枪紧紧攥在右手,左手被陈易握在手里。 车停了下来,温嘉知道,到城西的港口了。 陈易说:“别怕,等下如果不是我来接你,不要开门。” 温嘉点点头。 车门一开,货轮发动机的轰鸣声仍在湿咸的空气中震荡。 她看着陈易离开的背影,心中没来由地出现一阵惶恐。 门被啪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空气和声音,只剩她一人的车厢陷入一种被隔绝的静默。 时间在近乎密闭的空间来流动地格外缓慢,而她所在的车又被停下来的车队包裹在最内侧,她只能透过外面变换的光线来判断情况。 月光让夜色透亮,此时,这种透亮是安全的信号。 突然,透亮的夜色被一束强烈的黄光打破,接着整个港口都充斥着黄色的灯光,然后是破空而来的枪声。 “嘭——!” “嘭——!” 接连几声之后,空气陷入沉寂,温嘉的手指深深掐进汽车的座椅里,握着枪的那只手指尖泛白。 在短暂的寂静之后,枪声再起,这一次不再是短暂地两声,接连不断的枪声像是雨水一样密集地落下,她亲眼得见,整个城西夜空被火光点亮的盛景。 车内的空气一片安静,但这安静像是的粘稠的液体紧紧贴在她冷汗淋漓的皮肤上,因为她既能感受到车内的安静,同时也能感受到外面的嘈杂混乱,她看见几个人影浑身是血地跑到前面的车后,咬牙补弹之后,刚刚冲出去,还没离开她的视线范围,就被一枪爆头,倒在地上。 视野里躲藏奔跑的人影越来越多,血色谱染了土地,一切都乱套了。 就在这时,“乓!”的一声之后,她的身子颤了颤,随即意识到是有子弹打中了这辆车车身,紧接着,“哄!”的一下,整个车身向右侧垮下去,她原本坐在左侧,整个人措不及防地滑倒右边。 枪被紧紧握在手上,刚刚已经上膛。 在这个时候,她知道自己正在直面生死。心脏几乎就在嗓子眼跳动,这辆车受创说明火力在逐渐逼近。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外的火光没有半点停歇的趋势,反而愈演愈烈。 嘭——门被锤击的声音! 陈易满脸是血的模样占据了她的视线,她慌忙打开门。 “走!”他伸手一把拉住温嘉的胳膊,这个时候,外面世界震耳欲聋的枪击声才如雷霆般撞在她的耳膜上,浓重的硫磺味取代了港口原本湿咸的味道,就连空气都被蒙上浓厚的硝烟,没有一个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的人是不会害怕的。 温嘉腿软,下车的时候差点摔倒,被陈易一把拉气。这个时候,一股铁锈一般的血腥味冲入鼻腔,她才发现不仅仅是脸上,他浑身都血,甚至分不清到底是他的血还是别人的血。 有人掩护着他们向前跑,但是还是有几颗子弹几乎从温嘉的耳边擦过,带过周围空气的呼啸。 她知道,陈易败了。 “嘭——!” 一声短促锐利的响声在她的耳边爆裂开来,跟在她身边的人就那么一瞬间倒下去,滚烫浓稠的血喷溅到她的侧脸上,让她几乎有些喘不过气,但是逃亡的本能让她无法停下脚步,她的双腿拼尽全力地快速奔跑,跟上陈易的步伐。 “那是我们的船,你们先上船,易哥,我们断后。陈楠的火力太他妈猛了。” 他们躲在一辆车的后面,说话的人扛着一把机关枪在身上,血从额头上留下来,但他丝毫没有抹去的意思。 火光中容不得半点情感和多一秒钟的犹豫,陈易果断地点点头,抬起一只手重重地在那人的肩膀上握了握。 按照撤退的计划,从掩体后面先出去五个人阻挡陈楠的火力,陈易再带突围的人出去,可等他们刚一出去,对方的火力突然城北地猛增,看来今天陈楠不要陈易的命是不会罢休了。 陈易把温嘉拉到身后,一边弯腰向港口边跑去,一边抬枪射击。 “你先上!”陈易掩护温嘉线上甲板。就在他自己也准备上去的时候,突然,一枚子弹从陈楠的枪口射出,穿过枪林弹雨,笔直地飞向陈易的后背。 “陈易!”她惊叫着向他伸出手,半个身体越过栏杆。那一刻,她产生了一种类似于本能的恐惧,这种恐惧超越了在枪林弹雨中奔跑的恐惧,她害怕失去他! 阿北在断后的队列里,其他人都被陈楠的火力拖住了,他的身边没有人。 那一瞬间被拉得无限长。 子弹从后面射入他的后背,陈易的身体被这股巨大的力量冲击地向前弯曲。尽管他的脸上在那一刹那变得更加苍白,但是并没有预想中鲜血喷涌的场景。 陈易没有片刻愣神,一手抓住温嘉伸出来的手,一手撑住甲板的边缘,一跃而上。当脚踩在甲板上时,他才松了一口气一样,身体重重地摔在甲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船冲破波浪,发动机的轰鸣和海浪拍打船身的声响逐渐盖过了枪林弹雨的呼啸。 陈易躺在地板上,伸手的抹去温嘉脸上的泪水,对她扯出一个疲惫的笑脸,吃力地抬手指了指胸口,“防弹衣,没事。” 那天的晚霞被血色侵染,赤红地铺在天边。枪林弹雨的硝烟弥漫苍穹,温嘉看着眼前这个狼狈不堪,浑身是血躺在甲板上的男人,想起了第一次见他。黑道的太子爷,一身黑西装,金丝框眼镜架在鼻梁上,嘴里衔着烟坐在赌桌边,烟雾缭绕遮住了面孔,看不清表情。第二次见他,他一如今日的狼狈,血水被他踩在脚下,暴雨中,他的眼中摄人心魄,狼狈也不失风流。 如今看他,金丝框眼镜不知所踪,乌黑深邃的双眸中仅剩劫后余生的疲惫。可只有在这样的时候,她才不得不承认,她爱他。 这一破土而出的想法让她半夜在一身冷汗中惊醒,在黑暗中,陈易疲惫又虚弱的呼吸声就在她的耳畔。她扭头看向舷窗外的微光,心头漫过一阵悲凉,故土早已被遗留在远方,心中神佛也随洪流而去。让她时至今日才发现这份不能被原谅的、离经叛道的爱,是一种惩罚吗? 六年后,香港 六年后,香港。 陈易刚一进门就看见温嘉窝在卧室阳台的躺椅上,阖着眼皮,像是睡着的样子。他皱了皱眉,印象中从早上出门她便是这个样子,又坐了大半天。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弯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温嘉睁开眼,“你回来了?” “嗯,今天不忙。” “衣服上什么味道?”温嘉皱眉。 “去花店给你买了花。”陈易不动声色地掩盖住袖口的血迹,脱下外套,起身向浴室走去。 他把外套扔在脏衣篮,随手带上门,刚打开水龙头就听见温嘉的声音从半合的门缝传来。 “我今天打扫了家里,那些不要的都扔掉了。” 陈易在水流中相互搓洗的手顿了顿,“你不必这么急,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来香港以后他们的日子很舒适,起码对温嘉来说是这样的。六年的时间,她已经从一个二十来岁的大学生变成了一个年近叁十的女人。她身上所散发出的气质日趋成熟,眉眼中的风韵更加柔和,当年那股无形中的坚毅和凌厉的压迫感从表面上已经丝毫看不出来。 陈易的事业在香港发展的很好。从前在a市的时候他便和香港来往紧密,陈江河还在的时候,在内陆黑道的话语权太过庞大,许多不甘心臣服的老大,还有那些和他同生共死最后却分道扬镳的兄弟也都聚集在香港这块宝地。 表面上看,他们很欢迎陈易的到来,但实际上这里同样暗流汹涌。 如果一切顺利,温嘉会有两个孩子,但最后没有一个能看一眼这个世界。 她两次光天化日走在大街上突遭绑架,幸亏身边有保镖跟着,但是混乱之中她被推搡在地,流掉了孩子。 第二个孩子刚刚没有的时候,她常常一个人坐在早已装饰好的婴儿房里默默地流泪,后来陈易给那间婴儿房上了锁,勒令家里所有人没有他的允许不能打开那个房间。天知道,温嘉今天是怎么打开那个房间的。 “我拿你的枪打开的锁眼。” 陈易呼吸一滞,却还是嗯了一声走出来,“下次别在家里动枪了,太危险了。”他经过她身边的时候脱了上衣,走进衣帽间取出睡衣套在身上。 温嘉跟着转过身靠在门框上,双手抱在胸前。 “你今晚有个晚宴?” “嗯,你怎么知道?” “李家大小姐李珍珍的订婚宴,天大的消息,报纸上什么都能看到。”她到香港来养成了看报纸的习惯。 陈易笑了笑。 “我和你一起去。”温嘉说。 陈易的笑淡下来,“你身体还没养好。” “我不去你这次又准备带谁去?” “温嘉。”他有些恼怒地喊她的名字。 “我开玩笑的。”温嘉站直身子,后背离开门框,“我身体好的差不多了。” 陈易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那换个衣服一起去吧。” 李家是香港的老牌四大家族之一,大女儿年纪尚小的时候一直在英国,找了个白人恋爱,到了年纪不得不回港。听说是上周刚回港,今天就举行订婚典礼。按这声势浩大的程度,至少小半年前就定下来了。 宴会就在李家的大宅,芬梨道沿途都被装点,大有红妆十里的架势。 陈易扶着她下车。温嘉今天穿了一身素净的黑色洋装,配一套简约的灰珍珠项链耳环,不夺主人的风头又显出稳重端庄的气质。即使曾经的友人今日面对面站在她面前也不一定能认出如今的她。倒不是模样上有什么大改变,而是因为优雅的气质已经取代了曾经的清冷。 “陈老板。”有人端着酒杯向陈易迎面走过来,旁边跟着他的女伴,“陈太太。”他对温嘉点头示意。在外人看来,温嘉是跟着陈易同生共死地来到香港的,尽管他们未曾结婚,陈易也未曾公开主动提起过这事,但陈太太的称呼必然是得加上的。 “陈太太,好久不见了,上次见你还是一年前的事情了。”那人身边的女伴在男人和陈易聊天的时候对温嘉寒暄。 “最近身体不大好。”恰在这个时候,服务生送来香槟,温嘉摆手拒绝了。 那人看了一眼,心知肚明。温嘉两次遭人绑架,两次流产,这在圈子里算不得什么秘密,只是凶手迟迟没有找到,让人唏嘘。 “女人呀,到了年纪,身体明显就不如从前了。倒不是病痛本身增多了多少,就是恢复得慢。陈太太,你比我年纪小,趁着年轻,再要孩子也是来得及的。” 温嘉微微点点头,笑着说:“也不年轻了。” 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温嘉觉得胃口不好,想去倒杯热水喝,恰巧陈易和另外的人在聊天,她便自己去了。 热水台和设在角落,已经有几名不认得女孩子聚在那里,温嘉断断续续听见他们的聊天内容。 “听说你大姐原本是想嫁给陈易的。” “陈易不是有夫人了吗?” “那是什么夫人?原来只是他的情人,不知怎么跟到香港,怀了叁个孩子,一个都没生下来。” “造孽呀,天父知道的,陈易作孽太多,这事血债要血偿的。” “神明在上,这话可乱说不得的,我爹地说了,如今在香港,最得罪不起的就是他了。” “但我听说他十有八九是要回内地的,他的祖产都在那边。” “所以你大姐要嫁给他啊,这是强强联手。” 这两个女孩子看背影应该是的十八九岁的样子,听他们说话,其中一个应该是李珍珍同父异母的妹妹。 就在这时,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又停下来。这脚步声像是故意踏得很重一样,惊扰了正在窃窃私语的两位少女,也惊到了凝神屏气的温嘉。 她回头看见李珍珍正脸色愠怒地站在她们身后。 两位少女惊恐地从他们身边匆匆跑过,经过温嘉和李珍珍的时候还微微鞠躬表示礼貌。 李珍珍待她们走后才松开板着的一张脸,朝温嘉走过来。 “他们年纪小,就爱扑风捉影,我会要爹地教训他们的。” 听了刚才的对话,温嘉没法对她笑出来,只是浅浅地点点头,转身给自己倒杯热水。 没想到李珍珍也是来接热水,站在一旁等她接完。 “你别介意,我没想过嫁给陈老板。”她冲温嘉和气地笑了笑。她本身长相就大气,此时笑起来更像颗发光的白珍珠。“倒不是陈老板不好,只是我早就心有所属。这次回港订婚,我本来是不愿意的,但是父母之言,家族的责任由不得我说了算。”说到这里她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怎么看你觉得亲切,就想和你多说两句,你不会的觉得烦吧?” 温嘉此时已经接完热水,站在旁边抿了一口,没有了离开的意思,“怎么会。” “我不想回来,又不得不回来。多年没有回港,所以叫人帮我打听了香港的近况,知道陈老板这几年在香港风生水起,和爹地认识,又得知他好像已经有太太了,原来做赌场起家,在内陆的时候有些不好的风言风语,我想,如果说我铁定要嫁给他,爹地一定不会同意。谁知道,我一说出口,爹地满口答应。原来爹地不仅不讨厌他,还很欣赏他。 天知道我当时心中有多害怕。我心想,这事可千万不要越来越糟。所以天天在家烧香拜佛,求天叩地,让他可千万不要答应了。好在上天有灵,陈老板一口回绝。当时爹地在家气得不轻,说他不识好歹。我在英国激动得和男朋友又亲又抱。” 温嘉听着她的描述后扑哧一声笑出来。 “后来呢?” “后来没办法呀。”她耸耸肩,“还是要回来定婚呀,换了个人而已。说实话,能得到爹地赞赏的人不多,把他气成那样的人也不多,气了之后又和好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我还真好奇陈老板是个什么人?他太太又是什么人。” 她揶揄地看了一眼温嘉,“今天得见陈老板真容,我还真有点后悔呢。” 温嘉此时已经知道她没有恶意,也有心跟她开起玩笑,“那你退婚咯?” 李珍珍摇摇头,摸了摸肚子,“退不得了。女人呀,没得选的。”她的语气转而又松快起来,“而且陈太太这么漂亮,我自知争不过的。” 宴会中这一段段小小的插曲,让两人像是旧友一样熟悉起来。 分别的时候李珍珍拉着温嘉的手和她轻轻拥抱,“注意身体,以后也多来找我。” “你一切都好,开心最重要。”温嘉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回程的路上陈易问她怎么会和李珍珍那么熟悉,温嘉没说李珍珍怀孕的事情,只问他李家找他做上门女婿的事情。 阿北在前面开车,听到这话偷偷笑出声,被陈易轻咳一声镇住。 “我本来是想和你说的,但是忘记了。” “那你好好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忘记了的?” 陈易笑起来,车内的气氛松快开来,他把温嘉揽进怀里,转头凑近她的唇,空气在两人交错的呼吸间流转。就在这时,突然一道白光从车前射过来,陈易抬起手臂为两人挡住了刺眼的光线,但是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两人同时甩到右侧车门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温嘉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被保护在一个胸膛之中,车子似乎在一个接近极限的漂移之后翻滚几圈。温嘉的头部不知道和车窗玻璃和车顶撞击了几下,接着后面发生的事情,她就不知道了。 神佛在上,佑他平安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身下是柔软的床铺,卧室熟悉的味道。有人讲话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她听出来那是陈易和阿北。 “查出来是谁了吗?是昨天上午那群人吗?” 这话让她想起来昨天下午陈易回家时身上的味道,机油混合硝烟的气味。 “昨天上午的人查出来了,任叁的人,我们去找的时候,人已经死了,现在死无对证,任叁不承认。” “呵。”陈易冷笑,“不承认也得让他承认,把他那个正房抓过来,泼盆机油上去,火折子送到他手上,让他亲手来点。” “明白。昨天的车祸我派人去警察署盯着,那人死不承认背后有人指使,只说是自己喝醉了酒。” “背景呢?” “吸白粉,一穷二白,为了钱什么都能做的亡命徒。他找过几次小姐,其中几个都说记得他这人手指头上茧很深,但我们到警察署检查过一次,他左手食指没指头。” “亡命徒,那看来这一趟是给够了他下半辈子的钱了。钱打给他了没?” “打了一部分,对方很谨慎,绕了好几个银行,但最初是从一个内陆账户打过来的。” “他还是按耐不住了。” “那我们?” 陈易一时没有说话,突然回头看了一眼。温嘉来不及闭眼,两人的目光正好对上。 阿北对她点点头走了出去,只留下她们两人在房间内。 “好点了吗?”陈易蹲在床边。 温嘉撑着身子坐起来,扭了扭胳膊,除了一点点僵硬,没什么特别的疼痛,她记忆中昨晚出事的时候,陈易始终把她抱在怀里。 “好多了,就是睡太久了。是陈楠吗?” “是他。”陈易看着她说:“我现在必须回去了。” “陈易,或许不是他呢?会不会只是一场意外?又或者温嘉说到自己的都不相信,难道在香港的日子不好吗?” “温嘉,你自己知道的,这不是什么意外。我知道你不想回去,我们说过很多次这个问题,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了,陈楠的手已经伸到香港了,你以为在香港我们过的就是安稳日子吗?这次车祸,上两次你被绑架。香港本来就只是暂时的避难所。””我不知道什么避难所。我只想要一份安稳的日子,陈易,我们难道就不能过一个平凡的生活吗?” “我一天不死,陈楠一天不会收手。” 说完这句话,两人都沉默了。 温嘉转头看向窗外,她知道陈易说的没有错。他们和安稳的生活早已相去甚远,或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相去甚远只有她才能感受得到,因为陈易从未有过这样的安稳。无论是在b市还是在香港,他所面对的一切都是波谲云涌,昨日之他成就今天之他。 香港的日子看起来风卷云舒,但这不也只是在这长长芬梨道尽头的一角看到的天空的吗?可未来呢?未来又会如何?温嘉心绪很乱。她觉得自己好像在一场梦里不愿醒,她从破碎的现实逃到梦境,闭眼躲过了那些黑色碎片,只留下五彩斑斓的美好。 “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不想你一个人回去。” “没时间想了。”陈易把手放在她的手上,“陈楠出手说明他已经迫不及带了。这一次我不死,下一次很快就会再来。” “这就是你每次都不让我出门的原因吗?” “外面太危险了。” 温嘉弓起身子把额头贴在他的手上。 “这周内我必须回去,你留在这里,我把一切安排好就接你回去。”陈易叹了一口气,一只手抚摸着她后脑上的头发。 “好。” 回程的事情安排起来很快,似乎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为了不引人注意,留在家里的人手几乎没有变动,和他一起回去的也是六年前一起过来的人。 香港的家里没请什么佣人,只有一位年纪有些大的菲佣还是温嘉第一次流产之后请来的,她听不懂中文,只知道陈易要出门。 他们出发的那天晚上,温嘉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陈易走出大门,黑色西装和黑色的夜融为一体,她知道他不会为她停留,也无法停留,只有那样意气风发,独掌一方的日子才属于他。 她听见菲佣在她身旁虔诚地念了一句话,那句话似乎是圣经里的话。她有些动容,目光追随着他的汽车而去,双手压在胸前,在心里默念,神佛在上,佑他平安。 卷土重来 陈易不在家的日子,她依旧每天靠在阳台上的躺椅里,菲佣定时送来报纸。 报纸上的消息净是些花边新闻,她时常放了报纸歪着头就靠在椅子上睡着了,一觉醒来天都黑了。佣人遵循原先陈易在时的习惯,不敢上来打扰她睡觉,做好了饭菜在下面等她。 天黑的一天晚过一天,算来这是她来香港的第六个夏天了。原本以为起码也要等到秋天才能等到陈易的消息,可没想到,夏天还未过半就见到了他。 b市。 城东尽头山顶的豪宅灯火通明,通往山顶的唯一一条道路上车水马龙,络绎不绝的车辆如流水一样缓慢前进。 自陈江河死后的这些年,陈楠在b市一家独大,又因为姜夕这层关系,得到了a市海关总长的照拂,在b市的政商黑叁界的关系网大大撒开,财运亨通。 去年这个时候,姜夕九死一生为他诞下一子。 只是暗地里有不少传闻说他在东南亚的支柱产业最近频频受创,好几个载毒的货船都在半路沉船,大几亿的货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没了。实际上因为这几次接连的巨额损失,他名下的资产大幅缩水,近乎亏空,手下势力和各界关系都开始松动。无论黑道白道,还是钱为王道。像如今这样大摆宴席,不过是为了虚张声势掩人耳目罢了。 去年生产的时候,姜夕难产,险些丧命,许久都没有公开露面过。今天站在陈楠的身旁,身穿一件的长及脚踝的裸色长裙,尽管是在室内,可肩上还是裹了一件羊绒面料的宽大披肩。在熠熠生辉的水晶灯下,她脸色看不出苍白,嘴上也涂了淡淡的口红,但下巴尖瘦的,眼神中露出疲态,倒像是操劳了一天一样。 她穿着平底鞋挽着陈楠,站在内廷,有来宾经过时微微点头,若陈楠和人寒暄,她便一语不发地站在一旁,眼神飘忽地四处寻找着什么。 来往的宾客尽是b市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陈楠一天不倒,他们必定一天笑脸相迎。 “恭喜陈总,儿子一岁了,怎么没抱下来看看?” “童厅长,劳烦您过来了。在楼上,保姆刚喂完奶,刚睡着。这小孩子就是不爱睡觉,一天难睡上几个小时,就没抱下来。” “这么小的孩子没喂母乳?”童厅长的夫人问。 “没呢。”姜夕突然开口,笑意淡淡的,“我身体不好。” 童夫人点点头,“我生儿子的时候也是伤了元气,但当时不知道在哪儿听说母乳好,硬是喂了母乳,后来哺乳期一过身体就眼见着不好恢复了。” 陈楠看着童夫人有意和姜夕攀谈,于是对童厅长说:“童厅,要不借一步说话?” “你请。” 两人没走远,就在离内廷的入口远了一两步距离一处略显隐蔽的墙角站定。 “童厅,上次您提到的那个政策有着落了吗?” 童厅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陈总,上面的政策还是得向利好倾斜,关于您沉的那几批货,弄得人心惶惶……” “那还得拜托您在其中多斡旋。” 童厅长面露难色,“我也把你当朋友,才和你说句老实话,现在上头的态度比较保守,这些年b市看起来风平浪静,一般人不知道,咱们心里都清楚这平静下藏着多大的浪,我这艘小船也划得胆战心惊。” “童厅,这……”陈楠还想要说什么的时候,一个手下步履匆匆地走到他身边,筋惕地看了一眼童厅长后,神情严肃地低头站在陈楠身后。 “陈总,您有事先忙。”童厅长心知肚明陈楠的事情现在是烫手的山芋,巴不得赶紧脱身出去。 童厅长走后,那人低声在他耳边说:“他来了。” 陈楠的脸色倏忽间沉下来,捏着香槟杯的指尖泛白,冷笑一声对他说:“把人带出来。” 手下刚刚离开,宴会厅的氛围骤然冷下来。 一股夜晚的寒意从大门口席卷而来,伴随着它的还有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凌厉杀意。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门口—— 黑色的车队排成长列停在大门前,陈易一身黑衣,弯腰从正中间的黑色轿车里出来。等他出来后,整一列的车门整齐划一地打开,像是暗夜里的蝙蝠张开了翅膀。数不清的黑衣人从车里出来,他们一个个手里带着枪,严整有序地站在他身旁。 空中微微飘着细雨,落在他的肩膀上,他没有打伞,脸上带着漠然的笑意,大步走了进去。 陈楠亲自站在内廷门口,无人拦他。 “哥,好久不见。”陈易伸出手。 姜夕站在陈楠身后,她看着陈易的眼神很复杂,既有恐惧,又有厌恶,但似乎还想和他说些什么。 整个宴会厅噤若寒蝉,所有人都在屏息以待。没有人心中不清楚,陈易回来了意味着什么。这个曾经叱咤一方,亲手弑父的魔鬼,在和兄长之争中如败家之犬流落香港六年的人重回b市,他的决心和杀意锋芒毕露。 “好久不见。”陈楠伸出一只手回握他,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个月前就听说你离开香港了,如今总算见到你了。” 陈易笑起来,“哥这些年果然发展得不错,手眼通天,香港的消息也是尽在你的掌握。但就是不知道哥知不知道自己沉的那几艘船的消息。” 陈楠的脸色唰地垮下来,两人握着的手在此刻松开。 “我今天特地赶回来和哥聚一聚,没想到这么多人都在场,有些话也不太方便说。”陈易仍旧一副斯文不羁的样子环视了一周在场的宾客,“不如去书房说吧。” 陈楠的额角跳了跳,他的余光从嵌在墙上的窗户向外撇去,原本定点安排保镖的几个位置现在空无一人。似乎为了印证他的猜想一样,窗外突然想起一声清脆的爆裂声,客厅中有人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但被旁边的人及时捂住了嘴巴。黑色的碎片从外部弹到玻璃上,又落到柔软的草地上,那个位置原本是一个监控点。 陈楠说:“上去吧。” 她跟你的时候,早他妈被操过不知道多少回了 阿北跟在陈易的身后,最后一个进去,将书房的门关上, “老爷子的书房,怎么样。”陈易扯了扯领口,环视这个无比熟悉的地方。他走到暗门边,手放在把手上扭了扭,没有扭开,“挺好,上锁了这次。” “陈易,安安分分待在香港不好吗?” 陈楠的话音刚落,陈易猛然回身,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枪,直指陈楠的眉心,而与此同时,陈楠手上的枪也正对陈易。兄弟两人之间的默契竟然在此时体现出来。 两把枪相向而指,但是谁的脸上都没有惧色,他们的两人同时散发出强劲的气场,互相压制,绝不相让。 “陈楠,你逼我到这一步的。”陈易脸上那股散不开的漫不经心在此刻荡然无存,“你以为我查不出来,那两次到底是谁绑架的温嘉?” “所以你是为了一个女人在复仇?” “你他妈少激我。” 陈楠冷笑一声,“我其实一直都很好奇,你为什么为一个婊子到这个地步。要说好操,没开过苞的少女哪个不又紧又好操?她跟你的时候,早他妈被操过不知道多少回了。” 啪嗒—— 陈易双眼猩红地压着枪顶在他眉心,陈楠被顶得后退到墙边。 他还在继续说,“我要是你,玩玩就得了。但我确实没想到你会把她带去香港。你说你带都带去了,怎么也不给人家个名分,按你那个婊子妈的德行,你也不是要脸的人。后来,我能想到的唯一理由是,你不敢给她承诺,不敢给她名分。你也有怕的一天。”陈楠大笑起来,“陈易,你栽了。” 有那么一瞬间,陈易像是被人戳中了胸口,眼前闪过一瞬的白光,但那也就只是一个瞬间。 就在这时,身后卧室和书房连接的暗门被从另一边打开,温嘉走了出来,她后脑顶着一把枪,双手被反剪在身后,嘴上贴着黑色胶带。 陈易呼吸一滞,转头问陈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陈楠耸耸肩,“一命换一命。我知道你的人已经包围了这栋房子,放我走。” 温嘉被推到他的身边,和陈易相对而立。 死一般的寂静重新笼罩了整个房间,气氛的压抑地像是浸了水的棉被,叫人几乎喘不过来气。 好一会儿,两人僵持不下,谁也没有动作。温嘉并没有向陈易投去求救的目光,相反,她很平静,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嘴上的黑胶带是她自愿粘上的。 那一段时间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长到陈楠的目光甚至都开始动摇,长到死神的镰刀已经高举过头顶。 “放了她,我让你走。”终于,陈易声音沙哑地说。 几乎房间内所有人都极其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对于用温嘉来威胁陈易这样一件事情,其实谁也没有绝对的把握。他不是一个能被轻易拿捏住把柄的人。 只有陈楠露出不出所料的笑容。可就在他手上的枪刚刚放下时,陈易猛然抬手从他的侧面袭来。陈楠下意识地抬手格挡,但下一秒就知道自己掉入了陈易虚晃一枪的陷阱。因为紧接着,陈易脚下横扫,一个猛力撞上他的小腿外侧,仿佛能听见咔嚓一声骨裂的声音,这一击足够让一般人疼得晕过去,但陈楠硬生生扛下来,脚下微微后退,站稳身子。 陈易刚刚出手的那两击,只在仅仅一秒之内。陈楠的人来不及反应就看见陈楠满面涨红。而阿北趁着他们失神的瞬间将温嘉一把拉了过来。 陈楠不是好惹的。他刚刚稳住身子就明白陈易这是要和他拼命到底,于是从后腰抽出一把匕首,反握在手,身子猛然前倾,带动手臂发力,冲着陈易的咽喉奋力一划! 陈易及时后仰才堪堪躲过这致命一击,但是刀刃还是划过他的锁骨,压着骨头,削出一寸长的血口。他顾不得这里入骨的疼痛,抬手抵住陈楠的手肘,顺着他的力道向外推去,同时抬脚向前踩在他两腿之间,小腿用力,整个人侧翻到他身后,一把将枪口对准他的后颈。 陈楠还想抬手用刀,但左手刚刚抬起,陈易脚下一转,又是咔嚓一声,他刚刚骨裂的小腿再受一击! 这样的疼痛让他冷汗直冒,脸色发白,没有受过训练的人早就晕厥过去。只见他咬牙啐了一口血,硬是用那没受伤的脚撑着身体,一个转身,用后背的强大力量带着陈易在他身后翻转一百八十度,摔在地上。 刹那间,形式有了大逆转。 陈楠抓住最后的时刻,眼神中迸发着决绝的杀意,刀尖直逼陈易。 砰——! 枪声响,刀尖插在地上,陈易在刀落的一瞬间堪堪转身躲过。陈楠的身体轰然倒地,他怒目圆睁地盯着陈易,倒在当年陈江河死的位置,不肯闭眼。 阿北将陈易从地上扶起来,他锁骨上的伤口仍在不断向外流血,因为伤口太深,又经过刚才的激烈搏斗,伤口两侧的肉骇人地向外翻。 温嘉盯着他,身体在颤抖。 “陈楠怎么处理?”阿北问。 “让他死透点。” “那他那些手下呢?” “一样。”陈易脸上有些发白,整了整衣服,挡住伤口,对温嘉说:“我们回去。” “易哥,要不要先处理伤口。”阿北问。 “先回去。” 书房大门打开,陈易走到楼梯口。 楼下大厅所有人的目光此时都静默地聚焦在他们身上——陈易尽管受伤,血渍渗透出黑色的西装外套,但他仍然不失当年的气度。 他神情严肃,不带一点悲伤,声音冷淡地几乎是在随手的扔了一根烟蒂,“陈楠饮弹身亡了。” 这话一出,没有引发任何的惊慌,也没有任何人对这一显然不合常理的解释提出质疑,相反,所有人都很镇静,因为当陈易走出书房站在楼梯口的那一刻起,这场持续十多年的兄弟之争结局已定。 坐在车上的时候,温嘉用急救包给他简单地进行止血,回到家,她才看清他身上的伤口。 不只这一处,还有一些伤口纵横密布在腰腹上,看上去都是刚刚结痂不久的新伤。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啪嗒落在他精瘦的腹部。 陈易半躺在床上,赤裸的上身因为她突然滴落的眼泪抖了抖。他抬手捧起她的脸,“不哭了,没事的。” 温嘉没说话,刚到家的时候医生就已经等在门口了,他们给他缝合了伤口,嘱咐一些注意事项就被陈易赶回去了。此时温嘉小心翼翼地用沾了温水的毛巾在他伤口旁边擦拭。 “你怎么被陈楠抓住了?” 温嘉的手顿了顿,眼泪止住了。 “那天家里突然停了电,我知道家里有备用发电机,但是等了半分钟没有来电,我估计要出事。果然就有人从阳台上翻进来。我问他们是干什么的?他们不说话。我问是不是和你有关。其中一个人说,只要我跟着他们走就行。我听他的口音是内地的,心里就猜估计和陈楠有关,就和他们走了。” “不怕?” 温嘉摇摇头,“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总觉得心慌。想着反正你说要回来的,等你消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不如和他们一起回来。” 陈易笑出声,“你倒是会给我省事。” 温嘉没有说话,也没有跟着他笑起来,像是有什么心事,沉默半晌才说:“让姜夕回a市吧。”她没有看陈易的眼睛,只是盯着自己的手。 陈易皱眉,想了一会儿说:“她可以走,但是他们的孩子得留下。” 温嘉的手彻底停下,抬头看他,“陈易,这对一个母亲来说太残忍了。” “那是陈楠的孩子。” “孩子是无辜的。” “没有人是无辜的。他长大之后就不会无辜了。” “那如果他们都留在b市,你会让他们安安稳稳地生活吗?” 陈易毫不犹豫地吐出两个字:“不会。” “你忘了我们的孩子吗?难道失去他们的时候你没有一点点为人父母的心痛吗?”温嘉的眼眶红起来,“我失去了叁个孩子,陈易。我以为素未谋面就不会有任何感觉,但是你知道吗?失去他们以后,时间每分每秒都像刀子一样划在我心口。” 陈易看着她眼底透出的凄凉,沉默了。 “求你了。头顶叁尺有神明,就当在为我们自己积德赎罪。” 温嘉恳切地看着他,感觉时间流淌地格外缓慢。过了好一会,陈易拍了拍身边的床铺,“睡觉吧。这件事情以后不要再说了。” 温嘉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他给出的答案,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心里的水一下子结成冰。她脸色猛然垮下来,转身摔门而去。 那一天晚上没有久别重逢的激情,只有夜沉如水的凉意。 她独自躺在客房的床上,仰头看着纯白的天花板,尽管在黑夜里,这白色看起来更像是灰黑。 她似乎还沉湎于香港的那六年,尽管谁都知道那只是一场幻象,她还沉湎于陈易每日归家的心安,而忽略他衣服上的硝烟味。她以为陈易和她一样被时间浸染,被生活改变,但是刚刚,她意识到,没有,什么都没有改变,陈易还是那个陈易,可自己早已不是那个自己。 让我操一下? 回b市后的第二个月,b大即将举行一百周年校庆。 温嘉吃早餐的时候从报纸上知道了这个事情,突然想到休学之前学籍还留在学校,辅导员说可以保留一年。没想到那一年,她和陈易连夜逃去香港,一转眼就是六年的时间, 她从回来以后就没怎么出门走动,正好去b大把学籍的事情问问清楚,也好做以后的打算。 陈易听了问:“在家里不开心吗?” “没什么开不开心的。”温嘉捧着水杯,食指轻敲杯沿,“事情总要有始有终。而且我挺喜欢学校的环境。” 对于这件事情,陈易自知自己理亏。温嘉当年品学兼优,因为他的缘故休学一年,又匆匆去了香港六年没有回来。所以他也没有立场说些什么,于是看了看手机上的日历,皱了皱眉头,“我马上要出门,可能没时间陪你去。” 温嘉轻笑一声,“也没打算叫你这个大忙人啊。” “那你找两个保镖陪你一起去。” “现在b市还有不怕你的人?”陈楠一死,陈易如今的地位不可同往日语。 陈易气哽,他知道温嘉这还在为姜夕的事情生气,两个月没给过他的好脸色,说话也是的夹枪带棒,膈应得人心里发慌。 “那就一个。”手机震动起来,陈易看了一眼没接,对温嘉妥协,“可以让他离你远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温嘉想着在香港经历的那两次当街绑架,心颤了颤,“行。你把我带出去吧。到了那边我走去b大。” 陈易点点头起身,拿起搭在沙发上的西装外套,站在门口等她。 中途又来了几个电话,他看了一眼,统统没有接,皱着眉头挂断。 *** b大为这次一百周年的校庆下了不少功夫,尽管现在离真正的那一天还有一周的时间,但是校园里面已经四处拉开了红色的横幅,有的横幅上写着祝贺的标语,有的横幅上写着着名校友的名字,尤其是从大门展开的那条主干道上空,沿着道路展开的方向用横幅写着欢迎几几届校友回母校,两旁的灯柱和树干上还挂满了五颜六色的气球,好不热闹。 温嘉在大门口给曾经的辅导员打了电话,没想听到她自报姓名,辅导员竟一下子就想起来她是谁。 数院的办公室还在老地方,她沿着熟悉的道路慢慢走过去,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见辅导员坐在那里,而办公室里竟然还坐着曾经的宋老师。 两位老师一见到她就站起来了,尤其是宋老师,脸上带着惊喜。她看上去和六年前没什么大变化,可能是因为圆脸的长相和略带婴儿肥的下巴,让她看起来仍带着浓烈的书生气。 温嘉鼻尖有点发酸。 “辅导员,宋老师。”她冲他们微微鞠躬。 “来坐来坐。”辅导员拖了把椅子过来,叁人坐在一起,“刚刚和你打电话的时候宋教授过来找我,听到说是你,就说留下来等着见见你。“ 鼻尖的酸意弥漫到眼眶。温嘉笑了笑,不想让眼泪留下来。她注意到刚刚辅导员的称呼,“宋老师升教授了呀!恭喜您!”她说得恳切。 “哎,这都多少年了,年纪也跟上了。” “六年了。”温嘉说。 “一晃六年,以前见你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漂漂亮亮,清清爽爽的。”辅导员对温嘉说,“宋教授也没怎么变,就是我老咯。” 温嘉注意到她的黑发中隐隐约约冒出一丝白色。 “这些年,也没你消息,你还好吧?”宋教授看着她。 温嘉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点点头,“挺好的。”她停了停又补充道:“就是有点忙,事情多。” “当时你学籍保管一年到期,我给你打好多电话,一直打不通,急死我了。”辅导员说着好像又回到当时着急上火的样子,两只手掌交迭着在腿上拍了拍。 温嘉这时很庆幸陈易从没正式对外公开过他们的关系,不然此时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两位老师。 “那我的学籍现在还在学籍办吗?”她问。 辅导员摇摇头,“你当时提出的申请事休学一年,一年之后找不到你人,学校没法给你保留学籍,只能做退学处理了。本来是要把东西寄回你家的,但是我们找到你留在学校的地址,邻居说你们家被烧了,他们也不知道你去那里了。我们还以为你……” “没事的,我不忌讳这个。” “后来去警察局查了,也没查到你信息,最后学校也没办法了,这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你的东西我都保留下来了。” 温嘉笑着说谢谢。 这时,一直在旁边听着她们说话没有作声的宋教授问:“温嘉,你以后是怎么打算的?” 这个问题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还想继续读书吗?”宋教授继续问,“你很聪明。如果还想读书的话,可以跟着我上,但是得从头开始学,之前的基础课得再上一遍。” 温嘉有些惊喜地看着她,但随即想到什么一样,有些犹豫。 宋老师和辅导员都保持着安静,等着她说。 温嘉想了想,自己现在情况恐怕不是一言半语能够解释清楚的,干脆言简意赅地说:“我有家庭了。” 这话一说出来,她自己大脑像是窜过一串电流,细细麻麻的。 两位老师先是愣了一下,接着连说恭喜。 “小女生就是面子薄,不就是结婚了嘛!这是好事情呀,结婚了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辅导员笑着说。 温嘉没反驳她的话,也没应声,只是笑着点点头。 宋教授心细,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走读也是可以的。” 温嘉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那我需要办什么手续吗?” “有几个申请书和对接的资料需要你和宋老师的签字,还有你的学籍和资料。”辅导员一项一项掰着手指头说,“今年过年的时候学校装修,让我们把办公室的东西全部收拾回家,我连你的学籍资料一起带回家了。要不这样吧,下周校庆典礼,你有时间过来吗?要是有时间的话,到时候我把东西都带过来,我们一步解决。” 温嘉知道这件事情应该会涉及到一些手续,辅导员和宋教授应该也忙,她不好再挑时间麻烦他们,答应了这个时间又一再对他们表示感谢。 她到家的时候,陈易正坐在客厅和阿北说些什么。 看到她回来,两人没再继续刚才讨论的内容。陈易让阿北先回去,拍了拍身旁的空位让温嘉坐过来。 温嘉刚一坐下,一股带着清甜的香水味漫过鼻腔。她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干什么去了?” 陈易察觉了她不满的表情,“星光今天正式开幕。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听到他这样说,温嘉心里有些烦,但又说不出来是为什么,只问:“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在报纸上没看到?” “没让报。”陈易解开衬衫的纽扣,然后脱掉,扔在一旁,那股清甜味淡了不少,“枪打出头鸟,越是风头正盛越是低调点好。” “以前怎么没见你收敛?” “以前一个人,现在有你了。” 陈易赤裸的胸膛暴露在空气中,锁骨上的伤还没好彻底,结了长长一段痂。他右手的从温嘉腰后穿过去,细细地摸索着的她腰侧的肉。 温嘉扭了扭身子,想要躲开,却被他越是的变本加厉地一把抓住,带到自己怀里。今天天热,她本来只穿了一件紧身的背心和一条牛仔短裤,但想到去见老师,还是在背心外加了一件薄外套,一回家便立马脱了外套。现在被的陈易箍着腰,身子微侧,两团不算丰腴的胸部也被挤出了嫩白的乳沟。 陈易两个月的没碰她,现在眼睛发红,低头咬着她的耳朵,“让我操一下?” 温嘉的脸刷一下红起来,“我有事和你说。” “不能操完说?” 温嘉还想挣扎着坐起身,却不知怎么被他按着肩膀就就滑到了他的大腿上,仰面对他。他眼中欲火中烧,温嘉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肩膀,却还是语气坚定,“不能。” “那说完给不给操?” 他一口一个操字,逼得温嘉闭上眼睛不去看他。可她眼睛刚一闭上,一个湿润的触感就覆盖在眼皮上,她的眼睛颤了颤,陈易的手已经顺着的小腹伸进衣服里,慢慢的摸索着的她的乳尖。 就是这个样子,死在你身上也心甘情愿 细细麻麻的感觉从乳尖传导到小腹,像溪流一样汇聚下去,她下意识地缩紧了大腿。今天陈易似乎格外温柔,格外有耐心。她想起来上次在这张沙发上做爱的时候,她被他用皮带绑起来,下体还塞入了冰凉的硬物,那种感觉带来的恐惧和她第一次昏死在陈楠床上前的恐惧相差无几,无法忘记。 温嘉清醒了一些,“陈易,你是不是在这方面有些特殊的癖好。” 陈易舔舐着她颤抖的眼皮,听了她的话低低地“嗯?”了一声。随即才反应过来的她的在说什么,脑袋微微抬高一些,胸腔里震出笑意,“你想试试?” 温嘉脸色冷下来,“试过了。” 这话一说,陈易也想起来,难得地敛了笑意,托着温嘉的后背让她身子起来一些,靠在自己的胸口。 “你不喜欢,就算了。”他的手仍覆盖在她柔软的胸肉上,轻轻揉捏。 温嘉抓住他的手腕,“那你是找别人了?” 陈易的手不动了,另一只手举起来,像是投降似的,“老天有眼,我谁都没找过。” 温嘉转头,陈易也正扭头看着她。 ”你不是不信神佛的吗?老天怎么会给你开眼。“ 陈易又被她哽住,“这不是有你吗?你说,你这胡乱给我扣一顶帽子,我上哪说理去?要不您亲自上外面打听打听,我要是在外面睡了谁,晚上回家怎么满足你?我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 温嘉白了他一眼,把他举在自己耳边的手拍下去,“那你那特殊癖好怎么解决的?” 陈易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漆黑的眼眸里倒映出温嘉的脸,但她觉得他在这个时候肯定说不出什么好话,果然,陈易贴着她的耳朵说:“你高潮的时候哭着、喊着、咬着、抓着、求我的样子已经够了。” 温嘉的脸唰一下又红起来。 覆在胸口的大手重重的地捏了一把,她低呼一声痛,陈易就倾身压过来,两人一起倒在沙发上。 陈易叁下五除二地脱了自己的衣服,又将温嘉脱了个精光。他扶着的自己的下身缓缓进入的时候,温嘉情难自已地呻吟一声。 陈易的胸腔震了震,双手撑在温嘉脑袋两,身体微微抬起。温嘉睁眼就看见他的目光像火一样直直盯着自己,而自己的身体则像纸一样燃烧起来。 陈易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可他的下身却在她的体内涨大。温嘉被涨得难受又渴望,心里像是空了一块一样,急切地想要他。她抓着的陈易的手腕,眼角泛红,心中的渴求全通过的喉咙冒出来,“你动呀。” 陈易笑起来,“嗯,好。”说着,他腰一沉,膝盖着力猛地向前一冲。 温嘉的身体被他冲撞地向前,脑袋几乎要离开沙发的边缘。她尖叫一声,被陈易按着肩膀压回来,就听见他低声在她耳边说:“就是这个样子,死在你身上也心甘情愿。” 说完,他开始猛烈地操干起来。 温嘉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了。她只记得今天陈易的耐心格外足,力气也格外大。 她累得睡着前心里还记得b大的事情,迷迷糊糊地和他说了,不算清晰的记忆中,他啄着她的胸口说好。 *** 校庆那天温嘉起晚了。 或许真是的迟来的就别胜新婚,也可能是温嘉两个月没让他碰给给憋狠了,这一周每天晚上,他都发了狠地要她,她哭着喊停,他也不心软,只是半退出来,吻她的眼睛,她的耳朵,她的乳尖,等她呼吸发颤,他又挺身进去,即使结束了也埋在体内不出去。 昨天晚上又被陈易折腾了一晚上,温嘉迷迷糊糊地勾着腰咬他肩膀,余光瞥见外面天光泛白,他才低吼着射出来,放她睡去。 她伸展了一下酸疼的身体,快速下床洗漱,穿了一套最简单的短袖牛仔裤出门。 保镖还是远远地跟着她,一般人发现不出来。 学校今天很热闹,人很多,各届的校友都回来了。b大作为b市教育的门面,听说还请到一些的政府官员前来道贺。 今天学校应该是没有课的,学生叁叁两两地坐在路边,有说有笑。上次来的时候大路两旁还有些空荡,今天沿路摆满了遮阳篷,还有学生手拿传单站在外面。温嘉被这种热烈的气氛感染,和那些学生一样有些兴奋。她这几年面容上没什么变化,气质上的成熟也因为今天一身的短袖牛仔裤而减淡,乍一看真像个二十出头的大学生。 有学生拿着传单拦住她,“同学,今天晚上艺术学院有演唱会哦,到时候会有明星到场——” 这位同学的话没说完,两人都感觉有股压力在靠近。 温嘉用余光瞥见是跟在远处的保镖看见她被拦住,往前走了两步。她不想在这里惹人注目,笑着接过传单,“谢谢,我先看看。” 今天的太阳很大,她沿着树荫赶紧走到辅导员的办公室,却发现门锁着,于是她坐在阴凉的走廊里,想起手上的传单,拿起来看了一眼。在不算明亮的走廊,传单上的字却看清楚,人像也很清楚—— “明星嘉宾:童凌学姐” 温嘉呼吸一滞,捏着传单的手微微攥紧,心中的弦又绷起来。 就在这时,脚步声从走廊的另一头匆匆响起。 “温嘉,不好意思,今天太忙了。”辅导员一手拿着厚厚一摞材料,一手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串抖了抖。 “没事的,我也刚到。” 门打开后,温嘉跟着她走进去。 辅导员回身给她拿椅子的时候,看见她的捏在手里的传单。 “我们学校好多人是她的粉丝呢。你也喜欢她吗?现在这些追星都是年轻人的风潮,他们艺术院搞的。学校给每个教职工都发了一张票,你想去看吗?我的票给你。” 辅导员一边低头找温嘉的资料,一边说话,语速很快,急匆匆的。 温嘉一时没消化完她的信息,却被误以为是不好意思。 “别不好意思。”辅导员说着就从那一大摞材料找出几张放在温嘉面前,“前面的学籍我都帮你和学校说好了,宋老师今天家里有事来不了,要她签字的地方她已经提前签了,你看看这几张纸,填一下基本信息,没什么问题的话再签字就行。”她说着的又埋头在另一个抽屉里找什么。 温嘉大致看了几眼都基本材料和申请,快速填完信息签字后把材料整整齐齐迭放在一起。 “行。”辅导员大概看了一眼,“有问题我会再联系你。对了——”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门口。 “这个票你拿着,想看就去看,年轻人嘛,热闹热闹。” 票被塞到她手上,温嘉只能接下道谢。 三万两千一十四只绵羊 出去的时候,她手里捏着票,像是有心事。在下台阶的时候,一个没注意,脚踝一歪,差点跌倒,幸亏被人一把扶住手腕。 温嘉本以为是保镖,抬头一看,却是一张从未见过的面孔,很年轻,带着朝气。她余光看到保镖站在路边树下,明明看到她这边,却没有动,而是侧头压着耳朵里的隐密对讲机说话。 她眉头察不可见地皱了一下,接着借那人的力站稳身子,微微笑着的对他说谢谢。 那人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票,挑了挑眉,“你要去看这个吗?” 温嘉把手臂从他的手里抽出来,后退一步,仍保持着的微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又说了一次,“刚刚谢谢你。” 她的意思很明确,不想和他多说。 “同学,我叫童凡。”那人似乎并没有在意她疏离的态度,但为了表示礼貌,也退后一小步,笑着对她伸出手,“你好。” 温嘉站在原地不知怎么回复他。看这人愣头愣脑的样子,是把她当成这里的大学生了。 温嘉问:“你不是本地人?” “啊?” “你听口音不是本地的。” “哦。我是a市的。” 就在两人之间的对话还没赶上趟的时候,突然有人喊了温嘉一声。 “温嘉!”阿北从另一边跑过来。 无论是嘉姐还是嫂子,他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直呼自己的名字。 阿北刚一过来,就一把将温嘉拉到自己身后,看了看童凡问:“你是?” 温嘉压下心中的疑惑,顺着他说:“刚刚差点摔倒了,这位……先生扶了我一把。” 童凡打量了一下阿北露出纹身的手臂,又看了看温嘉问:“你男朋友?” 正在温嘉搞不清楚该怎么作答的时候,阿北抢在她前面说:“这是我妹。”又转头问她:“脚没伤着吧?” 温嘉顺着他的话嗯了一声。 阿北拍了拍的童凡的肩膀,“谢了哈,兄弟。”接着对温嘉说,“说好今天一起回家吃饭的,找你半天。”说完,拉着温嘉就走了。 童凡眯着眼睛看着他们的离开的背影,怎么总觉得像是地主无赖强抢良家妇女呢? 一到转角,温嘉看见陈易的黑车停在那里。 她拉开后门,陈易闭眼地坐在里面。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西装,还难得一见地系了领带。 “对不住,嫂子,刚刚真是对不住。”阿北一坐进驾驶室就扭身对温嘉合手道歉,“真是没办法,你不知道刚才那人是谁。” “知道。”温嘉接过他的话说。刚刚那人的扶她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与年龄不相称的粗糙手指,那种粗糙感,她在陈易手上感受过无数次,是枪茧。“警察。a市来的。” 陈易睁开眼,看向她。 温嘉耸耸肩,“我随便套了一下他的话。” 陈易看了她一会儿,“最近少出门,不要让太多人看到你。” “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情了?” 陈易沉默了一会儿后低低地嗯了一声,“有点麻烦。待会阿北送你回去。” “那你呢?” “我在这里还有点事情。” 温嘉还想说些什么,但是陈易的手机在这个时候震动起来。他撇了一眼后屏幕压下去,拍了拍阿北的肩膀让他送温嘉回家后自己下车了。 汽车发动,温嘉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那张门票,童凌的名字赫然写在上面。 她指尖捏紧,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憋在心中,一直到喘不过气来才呼出来,事情好像又复杂起来了。 当天晚上,温嘉躺在床上,眼看着月亮出来又消失,夜色从深蓝变成墨黑才朦朦胧胧地睡过去。 她突然梦见阿红,脸色惨白地站在她面前,将一张照片举在她面前,厉声质问:“答应过我的事情,你怎么没有办到?” 温嘉一下子从梦中惊醒。 正好床的另一边陷下去。 “又做噩梦了?”陈易的手从背后伸过来。 “嗯。”她叹了一口气,手捂在胸口,心脏砰砰地快速跳动,“你洗澡了?” 陈易的手横搭在她腰上,将她往自己的怀里揽地更紧。他把鼻子埋在她的发间,呢喃地嗯了一声。 “你以前这么晚回来不都随便冲一冲,明早再洗,怎么今天这么晚还用了沐浴露?”她的瞌睡一般很浅,梦醒之后再难睡着,加上刚才叁两句话的功夫,她已经完全清醒过来。 “这么多问题,睡不着了?”陈易的手威慑性地从她内裤边缘伸进去。 “别别别。”她在被子下抓住他的手腕。 陈易笑了笑,抽回手,“逗你玩的,要了你一个星期,今天不忍心了。睡吧。” 他似乎是累了一天,很快,均匀的呼吸声从身后传来。 温嘉翻了个身,睁眼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她在回忆今天下午的细节,以及刚刚做的梦。她有些懊恼,当时到底为什么会一时心软答应阿红的请求。这些年她自身难保,没有完成她的承诺应该也是情有可原。事到如今,阿红早已不知所踪,按照当年陈易的脾性,她早已凶多吉少,那这断头的托付仿佛像一块石头压在温嘉胸口。 她翻来覆去,能给自己当初一时心软找到的唯一理由或许就那个时候,她爱自己胜过爱陈易,她敬神佛胜过敬生活。 突然,她放在床头的手机屏幕亮了亮。 温嘉拿起来一看,一条短信,一封邮件,都来自李珍珍。 短信的内容是繁体:“给你发了邮件,看完删除。” 她偏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陈易,呼吸平稳,尚在熟睡中。于是她轻轻掀开被子下床,拿着手机到卫生间,点开邮件,里面只有一张份文档,是一张报纸的扫描件,很清晰—— 夜色中带着的金丝框眼镜的男人搂着的一个年轻的女子站在星光门口。 报纸上硕大的标题是:“陈老板重回b市又觅新欢,深夜约会新生代女星童凌” 虽然是香港的报纸,但显然还是有顾虑的,没有直接吧陈易的名字放在上面。 温嘉靠在洗漱台的边缘上,捏着手机的手指发白。她咬着下唇,胸口起伏。又拿起手机,把图片放大来看。 童凌靠在陈易怀里,只露出侧脸,兴高采烈地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些什么,陈易则微微偏头,倾身听她说话。 她把手机放在洗漱台的边缘,自己坐在马桶上,用手压着的脸,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猛地吐出,仿佛要把心中所有理不清的郁结都吐出去一样。 睡意早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温嘉删除了邮件,给李珍珍回复谢谢,推开门重新躺回被子里。陈易的手又搭上来。 “又睡不着?”他的声音带着睡梦中的迷糊。 “嗯。吵醒你了?”温嘉轻声说。 他低低的笑声带着沙哑,身体动了动,和她贴得更近,“没。快睡吧。” 温嘉一夜未眠,数了叁万两千一十四只绵羊,看着天光泛白,第一缕光线穿过城市落在阳台上,太阳升起来。 童凌,别招惹陈易 清晨的阳光的从巨大的落地窗中洒落进来,在屋内瓷白的地砖上铺成一块明晃晃的叁角。 温嘉披着睡袍把陈易送到门口。 “今晚回来吃饭吗?” “怎么了?”他有些疑惑,温嘉几乎从不会这样问。 “没什么,感觉从香港回来之后很久没有和你一起吃饭了。” 陈易低头在她额头上吻了吻,“最近有些事情比较棘手,没办法。” “那你晚上怎么吃饭?” “晚上在星光有个饭局。” 温嘉耸耸肩,冲他抬抬下巴,“好,快走吧。” 看着陈易离开的背影,一晚没睡,困意袭来,她转身回到卧室睡了个回笼觉。 等到再醒的时候,朝阳已经成了夕阳。 她起床到卫生间去,路过镜子的时候停下脚步,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脸色不错,但是眼下的黑眼圈像是吊了两个荷包一样,又重又深。她扯起嘴角冲镜子里笑了笑,眼角已经开始滋生两条细纹,到底还是岁月不饶人。 温嘉洗了把脸后,走进衣帽间。她的裙子不算多,还有一半没穿过,都是从香港寄回来的。这些裙子主要用来应付和陈易出席的场合,不适合日常穿着,况且日常她喜欢穿的短袖和牛仔裤没什么太多花样,简单款从二十岁出头到现在都不过时。 她把手抱在胸口,在衣橱前站了好一会,还是选了最熟悉的宽吊带配牛仔裤,长发扎成马尾辫。这样一看,好像还是个大学生。 夕阳又沉了一些。 她从客厅里拿了车钥匙。在香港的六年,她的学了开车。现在她已经不需要司机了,但是保镖是甩不掉的。 “嫂子,您去哪儿?”门口的保镖问。 “去找陈易。”她脚步没停地往车库走。 “需要和易哥说一声吗?”保镖只能跟上。 “不用,我知道他今天晚上在星光。”温嘉摇了摇手上的钥匙,“你跟着吧。” 夏天昼长夜短,天边的晚霞还没有完全退去,时间却已经七点半了。 温嘉开车速度不算快,比较平稳。星光距离不远,很快就到了。 她在马路边随意停了车,走到后车车窗旁,敲了敲车窗,把钥匙从车窗里扔进去,“把车停好,我进去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过马路。 星光内部的结构没有改变,重新开业之前陈易让人稍作整修,现在和以前相比,外部没有那么高调,可内部的豪华程度却更上一个档次。 温嘉搭大厅后的电梯上去,陈易包间的大门正好被打开,有人低着头从里面出来,和她擦肩而过。 “嫂子!”彭闯的眼睛尖,从打开的门缝中一下子就看到她。 温嘉的目光本是跟着那个出去的人的,被他这么一喊回过头来,笑着走进去。 “你怎么过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彭闯斜着眼看正坐在沙发上抽烟的陈易,嘴里却是在问温嘉。 陈易这才抬头看温嘉,他的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但眉心皱了皱。 “不欢迎呀?”温嘉假装没看到,在陈易旁边坐下来,“我吃完饭没什么事情做,想着一个人闲着也是闲着,就过来看看。” “我哪里会不欢迎啊。”彭闯笑着拿起酒瓶准备给她倒了杯酒,被陈易拦住。 “她身体不好,医生不让喝酒。” 彭闯啊了一声,“对不住嫂子,考虑不周,我给你拿瓶水。”他起身从旁边的酒柜最下面抽了一瓶矿泉水,“从上次在香港见过之后,咱们也算是一两年没见了,你真一点没变样子。”彭闯和陈易的联系一直没有间断,陈易在香港时,主要由他往来沟通,内陆的许多事情都有他来帮着操办。 温嘉接过水,“还是老了的。今天照镜子法令纹都出来了。对了,刚才出去的是谁?” 陈易咳了一声,倒也没避讳,直接说:“童凌,你校友。” “来找你的?”温嘉一边把水倒进面前的玻璃杯一边问。 “找我的。”彭闯抢着说,“嫂子,我这不是一直没女朋友,看人家漂亮嘛。” 温嘉笑着说:“那你可得注意身体。” 彭闯不管她是真信还是假信,巴不得打着哈哈快点绕过这个话题。他拉着陈易聊起别的话题,温嘉插不上嘴,借故去了一趟卫生间。 一推开卫生间的门,果然,童凌也在里面。 “温学姐。”她冲她笑得天然无害,像是当年在童凡家碰见一样。 温嘉站到洗手台,打开水龙头,开门见山:“童凌,别招惹陈易。” “为什么?”她一手撑着洗漱台一边歪着头问她,“因为你想独占她?” 温嘉皱眉,她心里拿不准该怎么和她说话,也拿不准她到底想干什,犹豫半晌只能模糊地问:“你知道你是谁吗?” 童凌愣了一下,显然已经明白她的意思,有点惊讶,脑袋正过来,不再那么挑衅,“你知道?” “阿红。”她轻轻吐出这两个字。 “你怎么认识她的?”童凌的手从洗漱台上放下来,身子站直,向着温嘉的方向微微倾斜。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跟了陈易,她尝试过拉我一把,所以我也想拉你一把。”温嘉没明说的话是,二十岁的时候阿红告诉她远离陈易,她没有听,现在她把这句忠告同样送给阿红的女儿,“离开他。” “自私。”童凌吐出这两个字,“温学姐,你这是要报恩的意思啦?那你知道她埋在哪里,她坟头的草多高了吗?” 温嘉心下一惊,果然不出她所料,阿红已经离世了。但她面上仍旧毫无波动,直视童凌的双眼,“我没说过什么报恩的话。我不是什么知恩图报的好人。我只是做我觉得应该做的事情。我不需要知道所有的事情。但是我今天的话,诚心诚意。如果你想从陈易身上获取任何东西,你要做好失去一切的准备。到时候谁也帮不了你。”温嘉凑近她的耳边说:“包括童厅长,也保不了你这个私生女。” “你怎知道!” 温嘉伸出一根手指贴在的嘴唇中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走进一个隔间,她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 等她再出来的时候,童凌已经不在卫生间里了。倒是出卫生间大门的时候,看见陈易靠在墙边,她被吓了一跳。 “吓到了?” “嗯。你怎么站这儿?” “怕你被坏人拐跑了。” 温嘉噗嗤一下笑出声。 陈易看着她笑自己也笑起来,“说真的,彭闯太能喝了,我喝醉了,头有点晕。咱们回家。” 温嘉笑着勾住他的手臂,“你这是装醉呢,还是真醉呢?” “真醉了。” “行啊,都说最后的男人的说真话。”温嘉语气如常,却话锋一转:“我不喜欢童凌。让她走。” 陈易身下脚步一顿,面上却和刚刚一样笑着,“这你得问彭闯啊。” 温嘉说:“这话该和谁说,你比我更清楚,陈易。能靠近你的身边的人,底细应该都被你翻了个干干净净吧。你到底为什么留她在身边?” 说话之间他们已经快走到大门口,温嘉这话刚刚说完,迎面急匆匆地走来一个人,是阿北。 “易哥,警察来了。”阿北原本是看着陈易说话的,现在转头看向温嘉,“嫂子。” 陈易眉头一皱,脸上的醉意顷刻间的消失地无影无踪,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凌厉,“怎么回事?” “说是接到举报有人在星光交易毒品。” 陈易抬脚大步向门口走去,外面闪耀着红色和蓝色的光芒,交替转动,警笛大作,一排排警车接连停在正对面的马路上。 陈易和阿北对视一眼,没有再多说关于的警察的事情。 “阿北,你把嫂子送回去。” 温嘉说:“你让阿北和你在一起,我自己开车来的,我可以自己回去。” “不行。”陈易斩钉截铁,“这边还有彭闯,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这个时候已经有警察向这边走过来。温嘉只能从后门先走,她回头看陈易的时候,也看清了带队走进来的人——童凡。 看着温嘉离开的背影,陈易叫了一个服务员过来说,“把童凌叫过来。” 汽车平稳地行驶在高架桥上,城东向来是古朴的,安静的,典雅的。但是每到夜晚降临,这种安静里都透着一种格格不入的落寞,好像它并不是这个城市一部分,只是误入这个城市的一个迷路人。 温嘉说:“阿北,陈易是不是碰到什么事情了。” 这次阿北的没有拒而不答,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温嘉的眼睛,说:“是。” “多大的事?” 阿北想了想,“如果能度过这一关,以后应该不会有更大的事了。” 温嘉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她从窗户里向外看了一眼天空,墨蓝色的,更准确地说这墨蓝色里的蓝几乎快被的墨色的吞噬地不剩多少了,只有乌深的墨色。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她又想起来小时候婆婆抱着她坐在老屋前,指着天说:“天乌乌,欲落雨。” 果然,不一会儿,暴雨如注地下下来。 小时候觉得这话说的莫名奇怪,既不押韵,又不好听,现在看着外面的天空,像是一个盖子罩住了的天。山雨欲来风满楼吧。 她的眼皮跳了跳,心想,刚刚果然是装醉。 陈易对迎面走来的童凡伸出手,“童警官,好久不见。” 他们之前的确见过。 尽管b市有陈易坐镇,可陈楠的死在周边城市也引起了区域性的震动,甚至惊动了警方。 陈易逃往香港之后,陈楠在b市扎根多年,和警方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当时的政商黑界限模糊,上面的政策并不明朗,但陈楠一死,他的板块完全由陈易接手。如果陈易是一个心甘情愿听任摆布的人也好说,可他偏偏不是。 这张暗网经由无数张手多年巧夺天空地织就而成,每一针一线,一丝一缕都有自己精确的坐标和功用,一阵微风都有可能破坏这张网的结构,何况如今,那阵微风带来的消息是——陈易想要改变这张网的结构,他想从这张网里出来,他要抛掉陈楠这根线上的毒品生意。 谁都知道毒品生意的暴利,但谁都知道这行不好做。利润越大,风险越大。从前,是陈楠在做,有钱,自然流通到每一根线上,有风险,那只压到他一人身上。现在,陈楠死了,那就该陈易在做。如果他不做,谁来做?如果都不做,没了这一块的利润,这张网里的每一根线,每一个点都要摇摇欲坠。 陈易不是一个好撬动的主。于是有人坐不住了,要调查的陈楠的死因。是自杀,还是他杀? 这不是一个小案件,上头很重视。这活本来该落到a市刑警江一头上,他在b市上学,对这里熟悉,但是局里考虑到他新婚燕尔,他的师弟童凡主动请缨过来协助b市办案。 他们本来是要查陈楠的案子,他的犯罪证据已经查得一清二楚,唯独死因始终不明不白。为什么?因为他的尸骨已经烧成灰,抛进海里了。葬礼是他唯一在世的亲人陈易举行的,那还怎么查?死无对证。本来以为可以就此打道回府。没想到,上头不知道怎么又下命令,说不急着走,盯死陈易。 “好久不见。”童凡没有和他握手,“我门接到举报,说这里有人交易毒品。例行公事,没吓到陈老板吧?” “请便。”陈易收回手,笑得冷淡,“别吓着我的客人就好。” 童凡没有亲自进去,打了个手势,后面的人鱼贯冲进去。 在两人站着无言的时候,有高跟鞋的脚步声咚咚传来。 “易哥。”童凌施施然地走过来,挽住陈易的手臂,在看到童凡的时候,微微站直身体,“表哥?” 表哥? 陈易挑了挑眉,还有这层亲戚关系? 童凡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分别停留了几秒钟,就被一个匆匆赶来的警察打断。那人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后,童凡的目光和陈易对上。 ”陈老板,后面还有密室不让进?“ 陈易说:“后面都是些贵客,一般人不让进。” 童凡啪地一下把手里的警官证在他面前甩开,“这也不让进吗?” 陈易笑了笑,将童凌揽在怀里,“请。” 贵宾包间在二楼,楼梯口占了两排穿黑衣的保镖,看见陈易来了,纷纷让出一条道。 “里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为了你自己的仕途,童警官,让你的人客气点。” “多谢。”童凡没真心感谢他的话,猛地推开一扇门的就带人闯进去。 陈易面带笑容地揽着童凌站在门口,等童凡搜查一遍之后才给里面的人赔不是。 “对不住了各位,警察突击检查。各位今天所有在场消费,都记在我陈易个人的账单上,算我欠各位一个招待不周的人情。” 以陈易如今在b市的地位,和他向来的作风,他的人情可不是好得的,里面的人自然也笑着应承。 “早就听说陈老板金屋藏娇,这位就是了吧?”有人看着童凌问。 童凌脸色发红,不好意思地往陈易怀里钻,脸上却笑得甜。 陈易没做反驳,只是低头温柔地对她说:“还不好意思了?” 这一幕落入旁人的眼中让他们更加笃定自己的判断,笑着恭维几句。 童凡带人一间间检查,陈易揽着童凌跟在他后面,一间间赔不是,按理来说这样赔礼不是陈易的性格,但他今天偏就像是收了锋芒,揽着童凌像是的抱着个宝贝一样一件件展示过去。 童凌一开始还有些害羞,后来便大方起来,别人开玩笑的奉承话,她也能接下来,倒真有点的贤内助的意思。 整个星光搜查玩,也没有查到任何结果。陈易亲自把童凡送到的门口。 “让你空跑一趟了。”陈易的神态中并没有任何真实的歉意。 童凡冷笑一声,“下次就不一定了吧,陈老板。” 陈易懒得和他打嘴仗,笑了笑没有说话。 童凡走后,陈易脸黑下来,转身快步上了二楼的一个房间,直接推门而入。门向两边嘭地一声打开,碰撞到墙壁,又弹回来,重重合上。童凌被吓了一条,挽着陈易的手又紧了紧。 新嫂子 “李呈,你把这些事的搬到台面上做,一声招呼都不打,警察找上门来我才知道,这样我很被动。”陈易皮笑肉不笑地说。 “陈老板,先坐。”李呈被指了指的对面的座位,满脸苦相,“陈老板,你体谅体谅我。这不是因为你要把毒品这摊子放出去,现在那些白的,黑的,一个个都心里发慌。你知道,他们是不能没了这块——”他食指和拇指搓了搓,“我也就是个跑腿的。他们推出我出来试试水,我只能出来。当然,我这点量肯定是和陈老板的魄力不能比的。” 陈易看着他的,脸上的笑容没有分毫减退,只是听他每说一个字,眼中的凉意都更深一分。 李呈长了一张猴腮脸,颧骨高,身型瘦,皮包骨,左脸上有一道刀疤从眼尾连到嘴角。一双眼睛咕噜咕噜嵌在深陷的眼眶里,转向童凌。 “这位是,新嫂子?”他格外强调了最后叁个字。 童凌被他这样一看,又这样一问,有些害怕地转头求助陈易。但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有一瞬间,在听到新嫂子这叁个字时,陈易挂在的面上的笑容也消失了,眼神中仿佛迸出刀子要逼在他的脖颈上。 在这转瞬之间的危险气氛中,陈易眯起眼睛盯着他。 “嫂子好。”李呈并不被这气氛裹挟。 正当童凌由于要如何回应他的时候,陈易一手越过她的肩膀,把她揽在怀里,整个人松散地向后靠去。 “直说吧,今天大费周章来星光贩这小拇指丁点的货,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李呈本就在笑的脸上又堆了一层笑意。 “就等你这句话了。”他给自己点了根烟,又给陈易点了根烟,陈易没有拒绝。 “之前陈楠沉那船货的利润,你得补回来。” “怎么补?” 李呈身子前倾,一只手肘撑着自己的膝盖,另一只手伸到桌面上,在烟灰缸旁有节奏地抖了抖烟灰。 那烟灰抖得像是读秒器一样,让人心烦意乱。 “陈楠在东南亚不是还有一船货吗?”他抬头看着的陈易悻悻地笑起来,“用你的船,走香港的水道,运过来。” 陈易神色严肃的起来。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那船货比陈楠沉过的那船货量更大,纯度更高。但那船货被陈楠藏的很深,原本应该是被他当作自己的底牌可现在,李呈居然知道!既然他知道,那么他后头的人也知道,甚至整张网上的人都知道。他们眼红这串货上的利润,就像是饿狼盯着肉。 “那船货太引人瞩目了。” ”但那船货上的东西能盘活b市一筐子人,你可也在这框子里。“ 陈易没有说话。 ”陈老板,我给你透个底吧。“李呈给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一杯酒,慢悠悠地说:“干完这一单,你基本可以脱手了。陈楠也就留下这么一船东西,扔了,未免太可惜了。” 他给童凌抛了个媚眼,“你说是吧,小嫂子。” 童凌靠在陈易怀里,下意识地点点头。 陈易乐了,掐着她的下巴问:“你知道我们在说什么?” “知道,我又不是傻子。”童凌露出一些的俏皮。 亮堂的房间里,烟草混合着烈酒的味道。明晃晃的灯光从头顶照射下来,陈易盯着童凌突然晃了神。 他从她说俏皮话的模样里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她聪明,凌厉,永远站地笔直。她会用他的抢杀人,也会用他的枪开门锁。她在床上媚态百生,也会怒骂他混蛋。她坚强,又脆弱。她曾哭着问,“陈易,你爱过我吗?” “陈老板?” 陈易回过神来。 “在这儿,就过不了美人关了?”李呈笑问。 陈易摇着头笑起来。 “现在外面情况有多严,你也看到了。a市的警察都掉过来盯着我。这事我得想想。” 李呈没有多说什么,反而爽快地一口答应,“等你的好消息。” 陈易搂着童凌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转头对李呈说:“记得把你的人带回去,星光今晚要大扫除。” 他刚刚离开,叁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就被蒙着脑袋摔在李呈脚下。 *** 陈易回家的时候,温嘉披着毛毯蜷缩在的沙发的一角。 她睡觉的时候,习惯把被子、毛毯一类的的东西都拉得很上,堆积在脖子这儿,围住下巴,以至于脚经常赤裸地露在外面。 陈易换了拖鞋轻手轻脚地走到沙发边蹲下。 温嘉的睡相不好,眉头皱成一团,有时候连眼睛也皱起来,好像梦里有什么苦大仇深的事情一样。 陈易忍不住伸手想要拨开她的眉心的愁云。 “你回来了。”手刚刚碰到皮肤,她就醒了,蜷缩的身子伸直,半截小腿都露出来。尽管现在已经入夏,但即使是夏天的夜,也是带着凉意的。 陈易嗯了一声,撑着大腿站起来,又坐到她脚边,伸手把她的腿放在自己腿上,帮她捂住冰凉的脚掌。 “凉从脚起,你以后睡觉得盖两层被子。” 温嘉睡眼惺忪地笑着说:“你怎么说话和我外婆一样。” 说完这句话,她突然沉默下来。或许刚刚睡醒的,情绪的堤坝还没有升起,也或许是黑夜格外容仪让人情绪化,她低下头,喃喃地说了一声,“好久没去看她了。” 她不是不想去看她,而是心里存着愧疚。 陈易看着她低垂的眼睫,和极少流露出的脆弱,想了想说:“明年,我们再要个孩子吧。” 温嘉抬起头,有点惊讶地看着他。 孩子这个话题像是两人心中的一根刺,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埋越深。叁次流产,每一个都是意外,每一次又都不是意外。那天在李珍珍的订婚宴上,那两个孩子的话其实没说错,血债是要血偿,陈易的孩子,或许真就是用来偿债的。 温嘉问:“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陈易有些疲惫地笑了笑,“我这不还欠你一个安稳的家吗?” 温嘉想起来,去年生日陈易问她许了什么愿望。她说,说出来就不灵了,但我每年的愿望都一样。陈易问,还没有实现吗?温嘉摇头。陈易好像就这样轻易地猜到了她的心事,抱着她说,会有的。 原来,他真的都知道。 温嘉心中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像是一片浓雾散开,却又将散未散,像是一朵花盛开,却又将开未开。总之,是看到了希望,却仍未定结果。可悬而不决的结果,不正是最能勾住人心的东西吗? “你说话要算话。”她突然起了孩子气。 “嗯。”陈易感觉是手心里冰凉的脚掌渐渐暖起来。 第二天,温嘉去b大上课,陈易给李呈打了电话。 “那批货,我可以运。但不会是马上,起码一个月之后,我要去安排人,而且现在外面风声太紧。” 那边没有马上回话,似乎还传来的不止一个人的声音,一点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李呈捂住了话筒。 过了一会儿,他才对陈易说:“时间不能太久,大家都是一个池塘的,水干了,一条鱼都活不了。一个月的时间是极限了。” “行。” 另一边,童凡接到一个电话: “陈易决定要动陈楠在东南亚最大的一船货,最迟一个月后,具体时间我到时候发消息给你。” “好。” 今晚,操昏你。 ??一个月的时间过的很快。 虽说原来也学了那么多年数学,但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多东西都忘记了,得重新学起。好在她在学习上肯吃苦,脑子转得快,宋教授也很关照她,很多东西点一点就透了。一个月的时间,她进步不少。 这段时间,出了上课,就是在家里自学习,陈易给她留了一个保镖兼司机,出行这一块倒也方便。温嘉没想到,到了这个年纪,她居然过上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生活。 她从书本里抬起了头来,外面天色已经黑了。她坐在椅子上伸了伸手臂,舒展筋骨,背部咔咔响了两声。 陈易从浴室出来,手里的拿着一块干毛巾,头发湿漉漉的,水珠顺着侧脸的线条流到锁骨,滑过腹部,沿着人鱼线的沟壑滑下去。 温嘉没去他的书房学习,她习惯把书本都放在床尾的梳妆台上。 陈易仍带着热气的身子一屁股坐到床尾。他长脚一伸,脚背穿过椅子的轮架,往回一勾,温嘉连人带椅子都转了个面。 温嘉的目光好像被他发梢不断冒出水珠吸引了一样,顺着他们的轨迹一直看下去。 陈易笑起来,拍了拍自己腿,“过来。” 温嘉着了魔,刚刚起身,就被他一展臂勾住腰,扑在他怀里,下巴磕在他的锁骨上,两人同时嘶了一声。 “疼啊。”温嘉撑住他的肩膀。 陈易笑着看她没说话。 温嘉从他手里拿过干毛巾,两只膝盖分开跪床上,把毛巾搭在他脑袋上,“把头发的擦干。晚上有凉气,阳台的窗户又没关,湿头发受凉要头疼的。” 陈易说:“和你说个事儿。” “嗯?” “我明天要出去一趟,可能不回来。” 温嘉看着他乌黑深邃眼睛,像是要探究什么一样。 陈易觉得有些好笑地问她:“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他本以为她听了会反讽他是不是出去找野女人了,却不想,温嘉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把毛巾拿在手里,平静地说:“注意安全,我在家里等你。” 陈易愣住了。 她却像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抬手还要给他擦头发,陈易故意仰着身子往后躲。 “你躲什么?”她本来就是跪立在床上,床毕竟是软的,她跟着他往前,两腿只能夹住他的腰保持平衡。待她的腿刚刚碰到他的腰,他便闷笑一声,一把掌住她的臀部,借着腰力让两人都直起身子。 “怎么不动了?” 温嘉骂他明知故问。他说这话之前,手指灵活得像蛇一样挑开了她的外裤。 “你要不动,我就动了。”陈易把她的腰腹向自己胸口压,微微仰头,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喷在她的胸口,像是给本就烧得发烫的皮肤又加了一把大火。 温嘉在家没穿内衣,她的身体早就和陈易契合,敏感得经不起他轻轻挑逗,何况此时陈易放在她身下的手已经拨开了的内裤边缘。她胸前乳头挺立起来。陈易凑上去,舌尖围着的那颗打转。 “嗯——”温嘉忍不住溢出一声颤音。 陈易胸腔里回荡着笑意,用力吮吸一口,又离开,拉出一条银亮的丝,将断不断,淫靡至极。 “一起动?” “什么?”温嘉陷在他乌黑流转的眼眸里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一起动。”他笑着又贴在她耳边说了一次。 这一次,温嘉立马反应过来。身下猛然被插入一根手指,压在她半硬的那一小块软肉上。 陈易对她的身体实在太过熟悉,一下子找到她的敏感点。一阵酥麻像从泉眼里涌出来的泉水,她撑着他的肩膀下意识想要起身,却反被他掐着腰狠狠压下去。 温嘉脚趾绷起来,大腿也绷起来,死死夹住她的腰。 陈易一口咬在她送到嘴边的胸脯上,隔着的衣服用牙尖咬。 “不是要给我擦头发吗?” 温嘉哪里还顾得上给他擦头发,食指拽着毛巾,脑海一片空白。 陈易看她不动,不满地又加了一根手指进去,两只手指在湿润的肉穴里搅动,时时碰到那要命的敏感点,又时时避开。温嘉被他折磨得想要发疯,身体里的快感一波波向上涌,却如饮鸠止渴,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陈……易……”她知道他是故意的,胳膊肘搁在他的肩膀上,胡乱把毛巾搭在他头上乱揉一通,两腿夹住他的腰,蹭开他的浴巾,腰肢乱扭。 陈易的笑声透过毛巾传来,带着点蛊惑的意味,他的声音也从毛巾后面传来,“知道你欲求不满,给你就是了。” 话音刚落,下一秒,温嘉尖声叫出来。两根手指死死按压在穴肉内壁的敏感点上,像是一股奔腾而来的洪水猛地把她冲上快感的高峰。 这股快感还没有过去,陈易一把拖起她,一脚踢开椅子,扫开桌面上仍旧摊开的书本,把温嘉放在桌子上。 温嘉扭头看书本散落在地,怪他:“我有笔记的。” “笔记能操你吗?我能。”说完,他不给温嘉反应的时间,两手将她的腿大大分开,一个挺身,将下身的肉棒送进去。 “嘶——”这口冷气,陈易比温嘉倒吸地响,“放松点,太紧了。” 尽管刚刚才高潮过一次,身下泥泞地不成样子,但仍不能让他的肉棒轻易进去。 温嘉双手撑在身体两侧,下身大大地展露在两人之间,她眼看着陈易下身粗壮得离谱的肉棒上密布青紫的筋,竟然真往她的穴缝间塞进去一个龟头。 紧接着,陈易狠下心,弯腰揽住她的后背,后腰猛然往前一送,整根肉棒就这样都被捅了进去。 这一下,像是捅进了温嘉的胃里,她一口咬在陈易的肩膀上,两人一个因为太撑一个因为太紧,微微喘着粗气。肉穴被填满的感觉很快带来了快感,温暖,紧致,融合,然后像是蚂蚁在咬她的心头肉。 陈易感觉到了她的渴望。 温嘉脚贴着他后腿,臀部向上攀爬,最后缠在他的后腰。 陈易咬着她的耳朵笑起来,热热的气息喷在耳蜗里,“今晚,操昏你。” 说完,他压拉着她的大腿大开大合地操干起来。他操得又重又凶,像是要兑现那句“今晚,操昏你”的诺言。 温嘉被他撞得前后耸动,桌上书本都掉落在地上,她穴肉里流出来的淫水淌在桌面上,流到她光裸的臀部和桌面之间,像是润滑剂一样。桌面滑,陈易又猛力地抽插撞击,她每每被撞出去,又被他一把拉回来,下一次撞得更深。 “陈……易……不要了,不要了……”她哭着叫他,缠在他后腰上的双腿也无力地向下滑。 “我还没射……”他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越操越起劲。 温嘉哭着到了高潮,抱着他的肩膀浑身颤抖。陈易跟着她一起低吼着射出来。 嫩白的皮肤下透着淫靡的潮红,脖颈和胸前密布吻痕。 陈易低头舔舐她的泪珠,温嘉感觉体内的肉棒又有了硬起来的感觉。 “陈易……求你了,不要了。” 陈易把她抱到床上,整个人压在她身上,哄着说:“乖,再来一次,最后一次。” 温嘉不信他是最后一次,挣扎着要从他身下脱身,却被他一把抓住小腿又拖回身下。他压着她翻了个身,让她面对自己,身下滚烫的肉棒再次送进去,大开大合地干起来。 床架前后耸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塌散一样。 这个晚上,陈易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反常地压着她,任由她哭喊哀求也不停。温嘉使劲了浑身解数,好听的话,下流的话都说尽,最后累到脱力,陈易仍旧不知疲倦地伏在她身上,吻着她眼角眉梢,脖颈锁骨,操干一次又一次。 这一晚上,陈易果然实现了他的诺言,温嘉真的是被他翻来覆去操昏过去的。天光亮起的时候,他抱着温嘉到浴缸简单清洗。 陈易看着她满是泪痕的睡脸,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我爱你。” 结局(上) 温嘉起的时候将近中午。地上散乱的书本已经被迭成一摞,整齐地放在的桌子上。她想起来昨天晚上要命的疯狂。 陈易一如往常已经离开家。 她起床后下楼,总觉得有点什么东西不一样,却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直到晚上,她才回过神来,这一天心里都空落落的,像是时时刻刻都有一记鼓槌在半空中击打,它不落在鼓面上,就那么凭空地击,没个着落,也没个声响。 她给陈易打电话,从天黑打到天亮,无人接听。 她翻出从济普寺请来的莲花烛台,跪在台前,默念心经,忏悔罪过。 珠串断裂的那一刻,破晓的第一道天光杀破黑暗。 *** 一天前的夜晚,月隐星稀,厚重的雾裹挟着夜的黑。 陈易一身黑衣靠在的车旁,指尖夹着的香烟在若有似无的风中时明时灭。 “来了?” 童凌身体僵硬,双手被阿北反剪在伸手,推到陈易面前。 她目光怨毒地盯着陈易,因为嘴巴被黑色胶带牢牢粘住无法发声,只能扭动着身体。 陈易一手压在她的肩膀上,一手猛地撕开胶带。 “别动,你身上有引爆装置,一头连着童凡的警车,一头连着阿红的坟。” “呸!”童凌朝他吐了一口口水,被陈易皱着眉躲开。 “你大小也是个女明星,怎么这么不注意形象。”陈易厌恶地松开了压住她肩膀的那只手,“你最好不要动,这东西我也第一次用,万一它啪一下爆炸了……童凡死了就死了,但是阿红的坟……那块地挺好的,炸了可惜了。” “陈易,你他妈连死人都不放过!”她大喊起来,身子却是僵直地一动不敢动。 “嗯。”陈易吸了一口烟,慢悠悠地突出一圈烟雾,“也让你在我身边呆了这段时间,死人活人的,还没习惯?你这心理素质……”他轻蔑地笑了一声:“怎么蠢到给警察当线人?” 童凌站在原地,双手握拳放在身侧。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什么?你是阿红的女儿?你要为阿红报仇?你和童凡远到天边的表兄妹关系?你偷听我的电话?还是你身上带着定位器?” 他说的每一条,都让童凌的心惊一分,直到说完最后一个字,童凌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在陈易的掌握之中,他只是将计就计而已。陈易把她带在身边,甚至可能是为了引警察过来。他们把陈易当做猎物,现在却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猎物 这层似是而非的迷雾被陈易点透后,她才恍然明白过来,刚刚一路过来,空气中针脚一样密的压迫感从何而来。她环顾四周,这无边的黑夜中,湿润的夜风略过无数个隐藏在黑色中的枪口。她想给童凡打电话,告诉他们,陈易已经知道他们的围剿计划了,这里是陷阱中的陷阱。 “陈易,你知道b市的扫黑行动吗?他们要拿你开刀,这次的警力不是你这点人可以抗衡的。”童凌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本以为陈易或许会对她的话嗤之以鼻,又或许会对恼羞成怒,再或者直接无视。但她没想到陈易看了她一眼,将燃尽的烟头扔到脚下,平静地嗯了一声。 “你知道?”童凌本想故作声势却被他的话弄糊涂了,以陈易的精明老辣怎么会明知陷阱还要进?难道他还有留有后手? 远处平静的海面响起浪花拍打轮船的声音,湿咸的空气中混入了某种干燥的气味。 陈易和阿北对望一眼,两人的神情瞬间更加严肃。 “该说的,在路上阿北应该都和你说了。你只要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像以前一样跟着我就可以了。” 阿北从身后递了她一只口红,指了指嘴角。 童凌看了眼颜色,正正的大红色,补在刚刚被胶带扯掉的地方。 巨大的货轮停泊在岸边,和黑夜几乎融为一体,只是这货轮上杂糅的奇怪味道很难让人忽视,童凌打了个喷嚏。 一排持枪的人从船上下来,穿着像是船员,但是脸上狠戾的神色让人一眼便知他们绝不只是普通的船员。 在他们的夹道之中,一个上身穿着花衬衫的男人叼着烟走下来,身后跟着李呈。他的短袖衬衣没有扣上,露出黑黢黢的胸脯,很瘦,几乎能看到两侧的肋骨,胸口上有几处刀痕,有长,有短,有圆孔型。他很以这些伤疤为荣,有些炫耀的意思。 “宋哥。”陈易搂着童凌迎上去,却被两旁的人持枪拦住。陈易的人见状,同样举枪对准他们。 “干什么!”宋哥对着自己的人吼了一声,“还想打起来把警察招来?” 持枪的人看了他一眼,把枪放下,陈易冲自己的人也点点下巴,示意他们放下枪。 “陈老板,纯度和量之前都说清楚了。你验货吧。” 陈易让阿北带几个人上去验货,自己搂着童凌在下面等。 被称为宋哥的人这时目光看到一直没有说话的童凌,咧嘴一笑,露出几颗金牙,“这是弟妹?” 童凌往陈易身后缩了缩。 “这是干什么?”宋哥注意到童凌的动作,有些不满地咂巴嘴唇,“我和弟妹打个招呼,别害羞呀。早就听说陈老板眼光好,金屋藏娇了一个美人——”他眯着眼睛盯着的童凌打量,“今天一见,果然是极品,难怪还带到香港。” 香港?童凌觉得他把自己当成了温嘉…… 温嘉?温嘉!她猛然间明白过来。正如温嘉所说,任何接近陈易身边人的底细都会被调查地一清二楚,她是阿红的女儿这件事情,陈易应该早就知道了,她的复仇之心应该也早也被的察觉,那为什么陈易仍会放任自己在他身边? 她曾想过,或许因为她的生父是童厅长,又或者是因为自己的长相真的对他胃口。而直到这一刻,她才彻底明白,那一切没有想通的问题都是因为她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人物——温嘉。 她的好看,是和温嘉有两分相似的好看。 陈易想要营造两种假象,让那些不熟悉温嘉的人以为她就是温嘉,让那些熟悉温嘉的人以为温嘉的地位已经被他取代。 而这一切的目的,不过是因为他不想要温嘉暴露于人前。 按照现在情况来说,陈易本来已经放弃陈楠在东南亚积攒的毒品市场,他绝不会想来趟这趟浑水,但b政商黑叁道的关系错综复发,相互擎肘,或许因为什么的别的原因,总而言之,他来了,明知行踪已经被自己暴露给的警方,他还是来了。 接着想下去的结论让童凌不寒而栗——所有的一切,都是陈易布的一场大局。他在赌,赌一个死里逃生,赌一场命悬一线的奇迹。 童凌猛然抬头,严重透露着不可置信,因为她心知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自己无疑也是陈易这一场豪赌中的灰烬。 还不等她说话,阿北从船上走出来,于此同时,一阵嘹亮的警笛声划破黑色的夜空,如同弯刀一样在两队人马之间劈开一刀天堑! “妈的!”李呈首先反应过来,劈手夺过旁边人的抢指向陈易,“陈易,你他妈玩阴的!” 结局(下) 阿北带人从船上一跃而下,一脚飞踢,撂倒几个壮汉,又从后面袭击李呈,两人扭打在一起。在这个时候,宋哥向陈易冲过来,“操你妈,陈易!你哥和我做生意的时候都不敢玩阴的,要死一起死。” 陈易一个闪身躲过他的手刀,带着童凌转身。但童凌哪里有他的反应和速度,差点踉跄摔倒,就那么一瞬间的功夫,她因为惯性向后甩开的小臂被宋哥一把抓住。 童凌惊呼一声,太阳穴声就被顶上一个冰凉的枪口。 突然,快速逼近的警灯把黑色的天空染成红蓝色。 “警察!” 宋哥和陈易的交易地点为了保险起见,定在一个高高摞成一面墙的集装箱后,现在这些集装箱自然成了一块掩体,阻挡在他们和不断逼近的警察之间。 谁都知道这块掩体不可能永远保护他们。现在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负隅顽抗,和警察血战到底同归于尽;另一种是留下一队拖住警察火力,另一队走水路逃离。除此之外,没有第叁种方法,因为这里每一个人身上背的都是血债。 可问题是,都是亡命之徒,谁也不会把活下去的机会拱手让人。 “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警察,都把枪放下!我倒数五下,如果你们不自己放下枪,我们就要冲进去了。”是童凡的声音。 “五!” “陈易,她的命在我手里。”宋哥压着童凌的脖子,用力顶了顶抵在她太阳穴的手枪,“让我走,我把她也带出去,听说你为她拼过命。” 童凌被他手臂的力量勒地脸色涨红,说不出话来。 “四!” “宋哥,李呈可是在我手里。”阿北拖着李呈站在陈易身后。 李呈费力抬起头看向陈易,恍然大悟但为时已晚,“陈易,你这算盘,倒事他妈的打的精。” “叁!” “知道玩不过,就把警察引过来你一开始就抱了鱼死网破的心吧!” “二!” “什么意思?”宋哥警惕又疑惑地问。 陈易始终默不作声,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一!” “既然这样,那我就跟你鱼死网破!” 李呈奋力起身,拼劲全身的力气将阿北掀翻在地,朝陈易猛扑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陈易在被李呈扑倒的前一秒钟,按动了手中的爆炸遥控器。 轰——! 一声爆响,警车里的一辆突然爆炸! 轰——!轰——! 又是接连两声巨响,大火像是狂舞的蟒蛇在干燥空气中噼啪作响,一阵热浪冲垮了充做掩体的集装箱,火海已成定势,熊熊大火还在不断蔓延,火光之中时时传来人声的惨叫,和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夜空也被冲天的火光点成白昼,那火光是最好舞曲。 陈易在火光占满他的眼眶之前,仿佛看到温嘉从火光中坚毅地走出来,他突然后悔了,昨晚的那句“我爱你”,她听到了吗? 那是b市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火灾爆炸,甚至超越了六年前陈家兄弟的那场火拼命。 那也是b市从未有过的特大缉毒围剿工作,但代价之惨重让人无法再提,血迹都被烧成黑色。 没有人从那场爆炸中走出来。每一位在那场案件中牺牲的刑警都被追加功勋,但媒体并没有将最终的结果公之于众,因为这船巨量的毒品后牵动了太多人物。 但对于生命,我们总是仁慈的。 有人说,能从爆炸里侥幸逃出来的,也是回天乏术的重伤,能有全尸就不错了。 但也有人说,那是港口,旁边就是水,一定有人逃出来了,只是他们没来得及回来。 *** 姜夕一直被陈易关在射击场的地下室,爆炸前的那天晚上,他把钥匙放在了温嘉床头的抽屉里。 温嘉去把她接出来,送到机场。她很瘦,双目已经失去往日的神采。 “你儿子在香港,去芬梨道35号找李珍珍,她会带你去看你儿子的。” “那你呢?”姜夕拉着她的手。 温嘉没有回答,只是用力地捏了捏她的双手,“姜夕,你儿子叫什么名字?” 姜夕摇摇头,干枯的头发散在脖子边,“不好听,陈楠起的,叫陈尢。” 温嘉笑了笑,“那就给他重新起个名字,以后就是新生活了。你是很好的女孩子,不要放弃自己,未来的生活会更好的。” 往后叁年,温嘉每天都去济普寺。 她顺着长长的台阶一步步走上去,回想许多年前的那一天,她拉着陈易过来供奉。陈易不肯跨进大殿一步,只站在门口等她。她小心翼翼地拿着一方开过光的莲花蜡座出来,就看见陈易站在阳光下,双手插兜,站得随意,金丝框眼镜架在鼻梁上,似乎没有看到她,反而入神地盯着大殿里安坐的地藏王菩萨。 某一天,她一如往常垮进大殿,有小和尚走过来,后面跟着一位蹒跚的老和尚。 小和尚说,这是殿里的方丈。 老方丈说,有东西要交给她。 温嘉从软垫上起身,问:“我吗?” “施主是叫温嘉吗?”方丈问。 “是的。” “那便是你了。” 老方丈将手里一摞迭得整整齐齐的宣纸交到他手上。 温嘉似乎知道自己即将打开的是什么,两手颤抖地翻开——她一眼便是,那是陈易的字。 老方丈说:“这位施主四年前来本寺,找老衲诉说平生孽债,自念地藏菩萨心咒。他说他平生罪孽诸多,唯有一样最不可得饶恕。老衲问缘何?” 她愣愣地看着陈易的笔迹,那种遥远的真切感像是又听见他在她耳边轻笑,感受到他温暖的胸口包裹着她,带着淡淡的印度楝气味,看见他带着金丝款眼镜漫不经心地站在她身边。 “他说什么?” “他说,拽爱人入苦海,却无彼岸可渡。老衲已替他保管多时,如今老衲即将圆寂,施主日日来寺,老衲碰巧看见施主的姓名。想来是与施主有缘,这本心咒原是为你所抄,我也物归原主。” 拽爱人入苦海,却无彼岸可渡。 “方丈。”她的声音颤抖:“不信神佛的人,也能得到救赎吗?” 方丈双手合十,朝她微微鞠躬,“我佛慈悲。” 温嘉跪在地上,在高耸的佛像前掩面痛哭。 那些辗转反侧的夜晚,那些刻骨铭心的陪伴。 她难以想象他是抱着怎样的绝望跪在佛像前,又是如何的一字一句地忏悔平生业障。 如今,她相信了。他不羁下的忏悔,每一个字都是诚恳的,她相信,他隐忍下的爱,每一分都是真实的。她曾以为陈易永远都不会改变,但是她错了——他为她俯身神佛脚下,自戴镣铐。 他给了她一个没有信仰的人的忠诚,还有什么样的改变比这更削肉磨骨?还有什么样的承诺比这更加永恒? 一生中积攒的眼泪似乎都要在这里流尽,那些被她狠狠压制的想念也在此时如洪流一样奔腾汹涌。 她们的爱都太过尖锐,又太过沉默。他们似乎在用尽全身力气和自己对抗,和这见不得光的爱对抗,却从未意识到,坦然拥抱,或许是唯一的答案。 她跨出殿门的时候,夕阳铺染在天边,仍有络绎不绝的信徒从长梯上拾级而上。她望着这人头攒动,望着这袅袅红尘,神明庇佑,这人间苦厄都有彼岸可渡吗?那苦与恶,良与善,都困于这火宅之中,何日才得解脱呢? 她回望殿内的地藏王菩萨,双目低垂,盘腿而坐,心中某一处空荡荡地方,像是大风吹过,呼呼作响。 突然,她听见身后有人喊她:“温嘉。”(完) ———————— 温嘉和陈易的故事到这里会结束了,很感谢姐妹们的支持! 这篇文章一开始写的时候没有大纲,所以写的很艰难,后面人物的发展有点超出我的控制了。刚开始我对于结局并没有任何特别的设想,只是写到最后发现或许故事就是该是这样的。 不知道这个结局对你们来说是遗憾还是希望,但希望所有看到这里的姐妹在生活中能够开开心心,长命百岁!我们下本再见了~ 首-发:po18.today「po18tod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