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人间失格》 前言 对于兄长的偏爱,萌发自我的童年时期,感谢我有一位很棒的兄长(*′▽`*) 而所谓的「完美兄长」形象,在鼬身上得到了体现。 偏执的妹妹,忧思过重的哥哥,这个故事的雏形大概诞生于二〇一一年至二〇一四年之间,只不过当时的场景只有兄妹间的纠缠与争吵,而且碍于当时的水平和身份,我没有能力也没有时间去完整地构筑出整个故事。 我终于下定决心动笔写这个故事是在二〇一八的九月,先前的经验告诉我,我并不擅长写第一人称的小说,但是妹妹刻骨铭心的执念、爱而不得的癫狂,总觉得还是第一人称更能体现得淋漓尽致。 初次着笔这个故事时,由于经验和耐心的欠缺,情节不够连贯,人物性格不够丰满,以至于我自己回过头去看的时候,都没有看出鼬有哪里值得妹妹这么要死要活地爱着,而且作为女主的光希也没有什么令人印象深刻的特别之处。 一九年的寒假,经历了小半年的积淀,故事终于有了一个完整的形态。 从书籍、电影、音乐、歌剧等等艺术中,我汲取到足够的营养,同时找到合适自己的、稳定的第一人称叙事风格。 在此要特别提及太宰治(《人间失格》作者)、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洛丽塔》作者)以及丸木文华(Aromarie游戏脚本家),他们的作品对这部小说产生了很大影响。本文的名字由一开始的“恋兄顽疾”,到“飞鸟”,最后变成如今的“人间失格”,是因为在修改润色过程中,我渐渐觉得“丧失为人的资格”更适合这个主题,所以便不自量力地改成这个与名着同名的名字。 感谢我的好基友吕鱼,我的写作事业起步就是因为她,能够坚持下来也得益于她时时鞭策和鼓励。今天是与鱼鱼相识的4905天,我为拥有这样一个良师益友而感到荣幸。 感谢耐心陪伴我的读者,我知道自己这个人犹疑不决,一件事情反反复复,以至于你们一遍又一遍经受我修文的折磨 gt;人lt; 最后我以为美的事物往往包含着些许不正常乃至病态的形态,如《人间失格》和《洛丽塔》。「不正常」恰恰是促成这个世界正常运转的一个方面。但与此同时也担心自己病态的思想对正处于思维叁观成长阶段的读者造成不良影响,看书也好为人处世也罢,最好抱着“批判性思维”。不过我的作品也登不上台面,只为抒发我的情感,顺便博君一笑,所以不必太过较真,若是无法认同,还望“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 感谢,感恩,感激。 issilver 2019.2.5 人鱼 犹如炖煮多遍的鱼汤,犹如翻热几次的菜肴,同一个故事讲了多遍也难免腻味。年轻人,若是不介意,不妨在此稍稍停驻,听一段忍者世界发生的故事。 木叶45年的3月,宇智波美琴诞下一名早产的女婴,由于早产的缘故,女婴的身体格外孱弱,因此取名“光希”——上苍赐予你光明和希望,为人父母,自然希望自己的儿女能够茁壮成长。 然而世事常违人愿,女婴在出生不久后就得了急性呼吸道感染,病情严重到了危在旦夕的地步,以泪洗面的妇人虔诚地祈祷,上苍不要带走她可怜的柔弱的初访人世的女儿。似乎是为了回应她的诚挚,叁天后,女婴的病情奇迹般好转,全家人,包括女婴年仅两岁的哥哥,都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他们不知道的是,女婴的外表还是那个女婴,内里却被外来的不速之客占据了。 关于上辈子的事,我的记忆有些模糊,但那天是小学毕业典礼,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我有幸在全校师生面前发言。握着修改了无数遍的发言稿,我的心情忐忑异常,以至于以为地面的晃动不过是过于紧张而出现的幻觉,后来晃动越来越强烈,天花板上的吊灯似醉汉那般摇摇晃晃。我扶着讲台,一心想要结束这次演讲,霎那间,头顶的吊灯不偏不倚正好砸中我的脑袋——一切都结束了。 再次睁开眼,抱着我的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妇人,她的声音、眼神和动作,浑身上下无一不透露出温柔的气息,虽然嘴里念叨着些我听不懂的话语。 “哇——”女婴哭了,声音宏亮,底气十足,不是幼猫样的小打小闹,反而哭出了山洪一般誓不罢休的气势。 宇智波富岳很高兴:“这孩子看上去真有活力啊。” 两岁的宇智波鼬趴在摇篮边上,隐约觉得自己的妹妹不是很开心,他伸出手戳了戳婴儿软软的脸颊。 “我会保护你的。” 宇智波光希只是哭着,哭着,为自己是闯入陌生世界的幽灵而哭泣着。 一只飞鸟在宽阔无边的天空上盘旋,它既看不见自己来时的路径,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方,它只能永无止境地盘旋,直至精疲力尽,直至声嘶力竭。 一朵和平年代成长起来的娇花,要如何抵御住战火的洗礼? 如今想来,结局或许早在开头注定,格格不入的时代,促成了愈发深刻强烈的执念。世界太过黑暗,因而你是唯一的光源;世界太过冰冷,因而你是唯一的温暖。但我看不见的是,你是太阳,平等地照耀所有人;是月亮,身上散发着美丽虚假的光;无论是太阳还是月亮,都是遥挂天边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 mi、tsu、ki,嘴巴微张,嘴唇微翘,舌尖抵着上颚,牙缝间挤出摩擦般刺耳的音节,口腔的后半部用力,发出最后一个尘埃落定的音节,这是我的名字。 在我叁岁的时候,家里又迎来一个新的小生命。 “是个男孩啊,那就叫佐助吧。” 襁褓中的粉色肉团连眼睛都睁不开,皱巴巴的模样像一条粉色无毛犬,小小的拳头攥得很紧,以一副仿佛捍卫着什么的姿态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小孩跟我想象中的一点也不一样,他们不仅无知、脆弱还任性,执拗到让人头疼。爸爸要外出办理公务,妈妈则在家操持家务,鼬六岁上了忍者学校,照看佐助的任务自然而然落在我头上。我只得耐着性子,陪过于活泼好动的小朋友重复无聊的游戏,煎熬一直持续到鼬从忍者学校放学回家,像是转交一个烫手的山芋那样,我将佐助塞进鼬怀里。 尽管年纪尚小,鼬身上却展现出一种惊人的少年老成,他抱着佐助去洗澡,帮他吹头发,然后哄他睡觉。 真是令人敬畏的耐心。 爱与善意构筑起我对这个世界的最初印象,好似冰之于冰,火之于火,我童年时期的感情都来得这般直接而热烈。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好比现在,鼬的好友止水到我家串门,试问哪个小姑娘会拒绝阳光爽朗的大哥哥呢? 起码我没有抵抗力。 止水的笑容可以让人忘掉所有的烦恼,我便误以为他是个没有烦恼的人了,其实不是的,“宇智波一族的天才”怎么可能没有心事? 止水阴沉着脸的模样,我碰见过几次,有一次他的手臂上淌着血,身上是大大小小的伤痕。 “止水哥哥,怎么回事?” “刚执行任务回来,你怎么在这儿?”他蹲下身,表情轻松地拍拍我的脑袋。 “帮妈妈买东西,”我的注意力不受控制地集中在他的伤口上,“你疼不疼?要不要我帮你吹吹?痛痛飞走了!” 他忍俊不禁。“好了快回家吧,有空我带你出来玩。” 止水流了很多血,鼬有时候回家也带着血,受伤流血真是糟糕的事。 年幼的宇智波光希不明白,那些在她眼里很糟糕很糟糕的事,只是忍者世界的常事。 ***** 春天的气候那么和煦适然,窗外亮丽的春色一次又一次诱惑着蛰伏家中的人们。 妈妈感叹道:“啊,真是好景色!” “那就出去走走,顺便拍张全家福?”爸爸很自然地搂住妈妈的肩。 “孩子们都在呢,我去收拾收拾东西。” 妈妈的脸上浮现少女般羞赧的神色,眼角眉梢却写满大大的幸福。 为了拍我们家的第一张全家福,我换上了新的白裙子。 “白裙子很好看,但是光希ちゃん要小心,别弄脏哦。” “放心吧妈妈。” 街道上的樱花开得浩浩荡荡,风一吹,樱花雨纷纷扬扬,尚存枝头的樱花如同胜利者那般愈发骄傲地昂起头,炫耀自己的光彩。 找了一处空旷的草地,妈妈铺好从家里带出来的野餐桌布,把一早做好的料理一样一样摆放上去。 我和佐助都对番茄有种莫名的热爱,餐篮顶端的两只生番茄就是为我们准备的,但可惜两只番茄在尺寸上存在显着的差异。 妈妈不好意思地解释:“因为家里只剩这两个。” 尽管有孔融让梨的典故在前,我丝毫没有作为姐姐的礼让觉悟,一手拿起一个番茄,将手折到背后,对佐助说:“左手右手,你选一个。” “左边!” “很遗憾,你猜错了。” 我把小号番茄交到佐助手中,遗憾地摸摸他的脑袋。手捧着小号番茄,小朋友哭得撕心裂肺。 小孩的哭闹声的确很打扰出游的雅兴,爸爸皱着眉,眼看就要忍耐到尽头,我拿回佐助手里的番茄,换了一个大的放上去。 小鬼眨着黑汪汪的大眼睛,冒着鼻涕泡,模样着实可怜。 “嗷呜”,他心满意足地大大咬下一口,番茄红色的汁液尽数溅在离他最近的躲闪不及的我身上。 “姐、姐姐?” 妈妈抢在我之前开口:“光希ちゃん,算了吧,算了吧!裙子回家可以洗干净。” 镜头写实地记录下当时面色不悦的我,很难想象那个合照中表情最抑郁的小女孩,居然是当时活得最轻松的人。 ***** 六岁进入忍者学校,仅用一年时间毕业,还在八岁就开启了写轮眼,如此光辉的事迹,再加上印象中鼬一直是沉稳可靠的模样,我以为他是最让父母省心的孩子,事实却恰恰相反。 “那家伙生性不喜与人亲近。”爸爸这样评价他。 心思深沉者,能成大器,却也容易被自己累垮,他们不轻易相信别人,更愿意凭借自己的力量。可是与时代相比,个人的力量又能掀起怎样的水花? “光希,你想成为怎样的人呢?” “我想成为一个快乐的人。” “这是你的愿望吗?” “不,我的愿望是让大家都快乐。” 我和鼬似乎从一开始就位于不平衡的天平两端,我毫无保留地回答他所有问题,而每每我问起他的看法时,得到的总是沉默。 我曾以为我不够懂他,原来是我不配懂他。 ***** “在海的远处,水是那么蓝,像最美丽的矢车菊花瓣,同时又是那么清,像最明亮的玻璃。然而它是很深很深,深得任何锚链都达不到底……在冥冥中她吻着这位新嫁娘的前额,她对王子微笑。于是她就跟其他的空气中的孩子们一道,骑上玫瑰色的云块,升入天空里去了。[注1]” “故事讲完了,可以睡觉了吗?” 需要睡前故事的人从来都不是鼬,而是我。 不过从某个言语匮乏的人嘴里听到满意的故事显然是不现实的事,所幸我上辈子读了不少童话书,有些故事到现在还能连贯地背诵出来。每晚的睡前时间,借助着从另外一个地方流落下来的童话,搭建着自己的幻想世界,是我一天之中最放松的时刻。 故事的听众从一开始就直挺挺地躺着,安静地闭着眼,看上去跟睡着了一样。我委屈地钻进他的臂弯,不甘心地蹭了蹭。 “你都没觉得很感动吗?” “人鱼公主为什么不杀死王子?”他用手轻轻拨弄我的头发。 我认真地解释道:“因为人鱼没有灵魂,她一直向往着人类的世界,以及人类的真爱。” “我在战场上见证过太多死亡,你不能想象他们对生命的渴望,我不能理解为了所谓的灵魂放弃自己的生命。” 他的语气很平静,不像指责,也不是嘲弄,就像陈述某种事实。 我们沉默着,姗姗来迟的困意慢慢攀上我的肩头。 迷迷糊糊间,我听见他问:“你的故事,是从哪听来的?” “自己瞎编的……” 蚁 两叁岁的小孩正处于最黏人的阶段,他们不仅活泼好动,身上有用不完的力气,还好奇心旺盛得可怕,这些特质在佐助身上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好不容易将小破坏家哄睡,我疲惫地回到自己房间,打算午后小憩一会儿,但这一睡不小心睡了个天昏地暗。 再睁开眼,窗外装点着几缕红霞,佐助竟然这么久没闹腾,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慌慌张张地跑到屋外,发现小探险家正蹲着身体,一丝不苟地观察着蚂蚁运动的轨迹。那些渺小的生物遵循着某种奇异的规律,黑色的细小身躯在潮湿的苔藓之间穿梭,整齐有序而又同心协力,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态搬动着比自身庞大若干倍的食物。 我悄悄蹲下身,不愿出声打搅佐助的探索发现。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回头,是端着果盘的鼬。 “哥哥!” ***** 饶是再恩爱的夫妻,也会有起争执的时候,特别是在教育女儿这件事上面,宇智波夫妇产生过无数次争吵。 “鼬很优秀,佐助也很聪明,再过两年,他也可以帮你的忙。你何必执着于让光希也踏上忍者这条路。” “大战刚刚过去,保不准上面时候时局又会动荡,我不是要光希成为如何厉害的忍者,我只是想让她掌握自保的力量。” “富岳,我们难道还不能保障她的安全吗?” “我们护得了一时,难道还能护她一世?” “但、但是你也看得出来,鼬他,一点也不快乐。” “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谈论快不快乐。” …… 宇智波鼬端着果盘,伸出的右手在空中悬浮了很久,现在大概不是个送水果的好时机,他想。 夕阳照映着整个天空,火烧一样的艳丽景象下是两个津津有味观察蚂蚁搬家的孩童。 听到脚步,女孩抬起头,笑容明艳地喊着“哥哥”,随后男孩也抬起头,他们像欢乐的小鸟一样争先恐后地扑进他的怀中,这幅场景是他多少年之后的梦魇,美好得令人几乎不敢回想。 如果他们不开眼,就不必承受那样的伤悲了,这般自私的想法自心底的角落滋生,随后如杂草般疯长。 开眼的代价是失去同伴,然而周围的人一味沉浸于盲目的狂喜,没有人关心他死去的同伴。狂妄自大的族人,不为至亲至爱之人的逝去悲痛,反而为因此得到的力量欢喜……这样的荒谬和悲痛,他一个人承受还不够吗? 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生命没有意义。 “哥哥,你在想什么呢?” 有一刻宇智波光希觉得自己根本看不透鼬,他眼中是波诡云谲的大海,无论水面下如何翻滚汹涌,表面都是同样的平静。 ***** 我们一如既往吃着早饭,爸爸轻咳两声,神情严肃,表明他大概要宣布什么事。 “光希啊,你已经六岁了,别的小孩子在这个年纪都入学忍者学校了,你想不想跟他们一起上学啊?” 待在家里也着实无聊,况且我对这个世界的忍术抱有强烈的好奇心,便同意了爸爸的提议。 去忍者学校上学这件事就这样波澜不惊地被敲定下来,宇智波光希看不见的是父母私下的若干次争吵,以及双方为此做出的妥协。 这世上的夫妻大多如此,不管背后争执得如何激烈,在孩子面前总希望表现出一副和睦融洽的模样。 爸爸妈妈瞒着我,止水瞒着我,鼬瞒着我……十一岁之前的宇智波光希,活在被过滤掉阴暗面的世界里,以至于她错误地以为这个世界跟她以前的世界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她不知道以前唾手可得的东西,是这个世界的人梦寐以求的——和平和安定。 更强大的武力势必带来更残酷的流血,每个时代总有自命不凡的野心家,野心家可以说是历史的偶然,然而他们掀起的风浪却是历史的必然。 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你也好,我也好,无论多么伟岸的个人,终将化为渺小的沙砾。 ***** 据说我们一生会遇见八万个人,有的跟指间流沙般匆匆逝去,有的却在脑海中刻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五十岚槙人,金发碧眼的男孩,我进入忍者学校认识的第一个人。他是我的后桌,在学习上似乎也恪守这一原则,我是永远的第一名,而他紧随其后。 不是没有想过认真听讲,但这些基础知识对于有两辈子生活经验的我而言实在简单透顶。我歪着脑袋看向窗外,四月是粉色的季节,漫街的樱花看得人隐隐心惊,樱花一簇一簇地开放,又成片成片地凋零,街道上落满了粉色的花瓣。人们好像很喜欢樱花——这种美丽而短暂的花朵,说不清是短暂让美丽更加可贵,还是美丽增添了短暂的悲哀。 午休时间,肩膀被人戳了戳,转过身,五十岚槙人拿着饭盒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宇智波同学,我们、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 明明上次实战课还被我打哭的,现在居然有勇气过来交朋友,抱着逗弄小动物的心思,我微笑着残忍拒绝:“不要。” “诶?”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碧绿的眼珠如宝石一般镶嵌其中,转眼间,眼底已泛起水汽,“怎么、怎么这样?” 受了委屈的模样,还真是和兔子很像啊。我摸索着书包里妈妈准备的便当,解释道:“我不喜欢和哭包做朋友。” “唔,我会努力的!” 上排牙齿紧咬着下唇,白皙的皮肤连同耳朵一起涨得通红,眼白的边缘泛着可爱的浅红色,浅金色的头发看上去手感很好一副任君乱来的样子,我敷衍地揉揉他的脑袋。 “我到学校来不是交朋友的。”而是想领会这个世界的独特之处。 抱起便当盒,我打算去天台用餐,见我起身,五十岚槙人慌忙地喊道:“宇智波、宇智波同学!” “我暂时不想跟他人共进午餐,一会见,五十岚同学。” ***** 放学回家的下午,我习惯性地和鼬扯些有的没的。说起来也好笑,鼬明明只大我两岁,却要承担接送我上下学的任务。 “鼬,你需要朋友吗?” 他疑惑:“止水不就是?” “需不需要和有没有是两回事啦!” 这回他没有轻易作答,牵着我的手思索了一回儿,才说:“人都不可避免会寂寞郁闷,或失意不得志,或意有所郁结。好的朋友可以帮你重拾信心,他理解你你的理想,尊重你的选择。” “止水哥哥,于你而言,就是那样的存在吗?” “是的。” 我迟疑地问:“那我呢?” “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真的吗?我比佐助还重要吗?” 我执拗地盯着他,他只能妥协:“好啦好啦,是的,我们回家。” 从学校到家刚好可以路过甜品店,香甜的奶油气息轻盈了整个春天,只是可惜我不喜欢甜食。 “要进去看看吗?”我询问着鼬的意见,脚步却已先于意识踏进了甜品店。 橱柜里整齐地盛放着精致的甜品,糖霜、奶油、彩色朱古力糖针、水果、巧克力……在灯光的衬托下,各色的甜品仿佛某种珍贵的藏品。 我发自内心地称赞:“好漂亮啊。” 店长大叔和蔼地笑笑:“哈哈哈,小姑娘,我的甜品做起来可不是只为了给人观赏的。” “鼬,吃什么?我请客!”出门的时候妈妈给了不少零花钱,这才让我有底气豪爽地拍着胸脯摆阔气。 与西式甜品比起来,鼬的口味似乎更偏向传统,他很有礼貌地点了一份叁色丸子。 “你们有两个人,一份够吗?” 我以为又是什么促销的陷阱,刚想挥挥手拒绝,却不料店长大叔话锋一转:“你们是今天第五十个进入本店的客人,我额外送一份草莓大福给你们吧。”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手里拿着店长的好意呆呆地走了。草莓和红豆混合出一种诱人的特别香气,引诱着没有耐性的小孩咬上几口,但是对于一个不爱吃甜食的人来说,这就已经是故事的结局。 鼬吃得很快,没一会儿他手上就只剩下两根竹签了。 “好吃吗?” 鼬点点头。 “还吃吗?” 他用手指戳着我的脑袋,说:“一会儿还要吃晚饭。” 不喜欢的东西绝不将就,这曾是我做人的原则。 “那只能辜负店长大叔的好意了。”我遗憾地将草莓大福再次包好,打算找个垃圾桶处理掉。 “等等!”他夺过我手中的草莓大福,咀嚼着吃掉了。 这就是宇智波鼬,不愿轻易辜负他人好意的宇智波鼬,因为他如此温柔,所以我信赖、憧憬甚至迷恋着他。 雨 手里剑的课程是每个忍者必不可少的基础课程,爸爸是在晚餐的时候提及教我手里剑这件事,他脸上的表情和谈论今天的天气一样轻松,甚至还为我准备好了手套。 他语重心长地叮嘱着:“女孩子训练的时候一定要戴着手套,否则手心长出粗趼就不漂亮了。” 很多年以后,一名深谙世故的女忍者对我说:“你的父母一定很爱你,连手掌都这么细腻。” 我当时没有细想,只是机械化地将爸爸的话当作某种指令,随着时间的推移,指令变成了习惯。 爸爸带我来到了一个类似靶场的地方,四周空旷,不同的距离摆放着各色的靶子。 “注意观察爸爸的动作,一会儿你要自己扔手里剑哦。” 我以前参加过学校的飞镖比赛,扔手里剑这种大同小异的活动根本没有挑战性,随意玩了两把找找手感,第叁把就正中靶心了。 我仰起头,压抑着心中快要满溢出来的自满情绪,其实很想骄傲地问一句“怎样”,但为了得到更恣意的赞美,我只是抬起头凝视着爸爸,不想错过他脸上的任何情绪。 爸爸罕见地露出吃惊的表情,他将我一把抱起,兴奋地嚷嚷着:“不愧是我的女儿,真是天才!” 得了夸奖,我自然十分高兴,表面上却还要做出一副谦虚好学的模样,嘴里嘟囔些并非发自内心的谦辞——“哪里哪里”“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惹得爸爸又是一阵发笑。 这番“丰功伟绩”自然也得到爸爸夸大其词地称颂,他逢人便讲“我的女儿如何如何”,没隔几日,整个宇智波上下都传颂着他们族长的女儿是如何天资聪颖,宇智波的新一代天才辈出,宇智波复兴有望等等等等。 最具夸大色彩的故事传到我耳里时已全然变了味,我是第一次品味到宇智波家族里萦绕的奇异而狂妄的自大情绪,隐隐后悔起自己的弄巧成拙、故弄玄虚。 很想同他人倾诉、很想大声地呐喊出来:我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比同龄人多活了十二年,人生能有几个十二年?我这辈子都还没活够十二年。 渐渐渐渐,我开始陷入一种无人可解的苦闷之中,时常在独自一人的时候郁闷地原地转圈,时常产生一种被所有人抛弃的幻觉。 或许是嗅到我身上那隐秘的孤独气息,前前后后有不少人夸赞我如同太阳那般耀眼。然而,和太阳挨得太近是会被灼伤的,想必这就是他们隐忍面容下没有吐出的后半句话,我悲哀地想着。按照真实年岁计算,我也确实早该到敏感怅然的青春期,或许是长期被当做幼童对待,这青春期的专属症状晚来了好几年。 又或许,这颗敏感脆弱的心,是源于无法抵抗的基因。 一日清晨,我被早起的鸟儿吵得睡不着,忍者的适应性在鼬身上得到了很好的体现,他尚在酣梦之中,呼吸均匀,姿态放松。 窗外是一副居心险恶的阴险天气,看似晴空万里,但空气中潮湿的气味瞒不过我,最迟傍晚,必有降雨! 我蹑手蹑脚地走回自己的房间,依稀听见轻微的啜泣声。推开门,妈妈措手不及地擦拭着眼泪。 “光希ちゃん,怎么醒得这么早?”她的睫毛上沾着露珠般的水滴,表情慌张。 我的衣柜被打开了,各色精致的小裙子整整齐齐地悬挂着,而妈妈手上拿着我最喜欢的白色连衣裙。 “妈妈,你怎么哭了?” 妈妈对我招了招手,我温顺地抱住她。 “爸爸告诉妈妈,光希ちゃん表现得很优秀,妈妈很高兴。可是妈妈也在想,你要是成了忍者,这些漂亮的小裙子就穿不了了,难免有些伤感。” “我很喜欢忍术,也为自己能够成为一名忍者而自豪,起码现在是这样的,所以妈妈别哭了好吗?” “光希ちゃん能够这样想真是太好了,”她用纸巾拭去脸上的泪痕,“是妈妈太敏感了,我们一起去准备早餐好吗?” 我爱我的家人,来到这个世界的最初几年,是他们用温柔和耐心一点点接纳着怪异的残缺的我,是他们驱散了这个世界的孤单感,让我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游魂,给予我容身之处。想起另一个世界的父母,胸口就传来一股不能呼吸的心痛感。 于是我笑着回答:“好呀,我来帮忙!” 我最初是因为喜欢才接触忍术的,但到后来,忍术变成保命的工具,我已经体会不到所谓的乐趣了。而偏偏忍者,是一条有去无归的道路。 吃完早餐,我提醒着:“出门别忘了带伞。” “可是天气看起来很好啊。”爸爸犹豫着。 “我们的女儿可是天气方面的‘预言家’,你就带上吧,一把伞而已,没多重的。” ***** 果然,午休结束后,天空好似一块被泼了灰色水彩的画布,里里外外都不通透。没多久室外刮起风,摩擦着墙壁和窗户发出刺耳的习习声。 五十岚槙人瑟缩在座位上,愁容满面倒是非常应景。 “怎么办怎么办?没想到今天会下雨,早知道应该备把伞的……” 木屑般细碎的抱怨源源不绝地传到我耳中。 好聒噪的声音。 是什么使一个讨厌的人突然可爱起来? 我是在这个瞬间突然发现五十岚槙人的侧脸轮廓与鼬有几分相似,再细看,他们的五官也有相像之处,内眼角微微下勾,外眼角却些许上扬,鼻梁挺拔,以及过分纤长的下睫毛,不过五十岚肉嘟嘟的粉色嘴唇让他看上去比鼬稚嫩得多,而且相比之下,五十岚五官占脸的比例更高。 若单论起外貌的相似性,佐助和鼬长得更像,区别在于鼬身上散发的一种女性化的阴柔气息,佐助身上完全看不出这种可能性,而五十岚槙人迟钝迷糊却惹人怜爱的特性在某些时刻恰好与鼬的气质重合。 “你父母不来接你吗?” 似乎是没有预料到我的突然搭话,男孩露出一副很蠢的惊讶表情。 “诶诶诶,宇智波同学——” “叫我光希就好,还是说,你希望我喊你五十岚同学?” 男孩惶恐地摇着头。 “光、光希,我妈妈要上班,没时间接送我呢。” “你爸爸呢?” “我爸爸,”他的头几乎要垂到课桌上,低落地说,“他、他死了。” “对不起。” 毕竟是战争年代,单亲家庭并不罕见。 为了弥补给槙人带来的伤害,我执意把自己的伞借给他,因为鼬会来接我,所以我没有伞也没关系。 一直到放学后,槙人还惴惴不安地再叁确认:“真的没关系吗?” 我几乎是将他推入雨幕中,他只能匆忙撑起伞。 “谢谢你,光希ちゃん。”鼓起勇气,这次他不仅连贯地喊出我的名字,还在后面加上了表示亲昵的后缀。 “我哥哥会来接我,你快回家吧!”笑着和他告了别,我安静地等候鼬的到来。 他是一个很守时的人,一般不会叫我多等。 墨菲定律解释道: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教室里的同学差不多走光,鼬还是没有出现。 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有些坐不住,被蚂蚁噬啮似的焦灼感裹挟着摇摇欲坠的我。 我看着自己的影子,孤零零的它和孤零零的我站在一起,或许不应该那么爽快地把伞借给槙人的。 不,错不在槙人…… 不知等了多久,终于听见风雨中有人呼唤着我的名字:“光希ちゃん!光希ちゃん!” ——是止水。 “太好啦,你还在!”止水撑着伞,他的半个身子都被雨水打湿,但脸上没有丝毫不悦的情绪。 “鼬有临时任务,他说你出门带了伞,可还是不放心,就让我过来看看。” 莫名地,我萌发一种被人抛弃的感觉,眼眶酸酸的很想哭,却还是竭尽全力装出轻松俏皮的模样娇嗔着:“真不巧,我以为他会来,就把伞借给其他同学了。” 他突然抱住我,T恤沾染着潮湿的雨水气息。 “抱歉,我来晚了。” 如今这T恤又沾上了我的眼泪和鼻涕。 “哇呜呜呜——” 止水显然是被没有预兆的大哭弄了个措手不及,慌乱地拍着我的后背。 “怎么了怎么了?被谁欺负了吗?” 我咬牙切齿:“宇智波鼬,我、再、也、不、想、理、他、了!” 他下意识爆发出不合时宜的爽朗笑声,我也因此感到一种被羞辱般的恼怒,哭得更厉害。 “对不起对不起,我的错,我不该笑的,”他搂住我的腰,“我们玩举高高好不好?” 没有征得我的同意,止水自作主张将我举到半空。 “放开我!快放下!救命啊!”我惊恐地尖叫着,甚至忘记了哭泣。 他停止了挥舞,我的双脚却没有因此回到地面,止水将我抱在怀里,目光炯炯。 “鼬没有按时出现是他的错,我回去让他道歉,可是光希ちゃん不要因此不理他好不好?” 本来就不过是一时气话,碍于自尊,我没有轻易松口。 止水又借着以更夸张的表情逗弄我。 “鼬会哭的,哭得比你还惨,他哭起来可凶了!” 我破涕为笑,拍打着他被雨水淋湿的肩膀。 “好啦,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今天的事你不许说出去。” 他立即伸出叁个指头发誓。 “那回家吧。”我伏在止水的肩头,指挥道。 “不用拉钩吗?” “我相信你。” 犬 次日槙人来得格外早,我刚迈进教室,他就像望着主人的狗狗那样看着我,坐立难安的模样简直惹人发笑。 我仿佛突然寻觅到上学的乐趣——豢养一条听话的小狗狗。 “光希ちゃん,谢谢你,”他小心翼翼掏出迭得整整齐齐的伞,“多亏了你的伞,昨天回家没有被妈妈骂呢,你哥哥昨天有来接你吗?” “当然啦,我哥哥怎么可能丢下我不管。”我面不改色地撒了个谎。 看着他瑟缩的样子,我随口又问:“你妈妈很凶吗?” 槙人笑得有些僵硬,透过他窘迫的表情,我心知接下来不能再问他这方面的问题。 “我妈妈她独自一个人支撑起整个家,所以性子有点急躁。” “嗯嗯,母亲确实很伟大呢。”我微眯着眼称赞道。 以往屡试不爽的夸赞技艺却没有取得理想中的效果,尽管我尽心尽力地夸奖了槙人的母亲,他依旧有些沮丧。 我暗自愧疚,上课的时候写了张“对不起”的纸条,趁老师不注意丢到后桌。 脊椎处传来被触碰的感受,尽可能自然地往后靠了靠,悄无声息地朝着后桌伸出手,一个粗糙的带着几处锐角的纸团掉落到我手上,握紧拳头,将手插进衣服口袋,隔了半分钟,我才悄悄拆开那揉得皱巴巴的纸团—— “没关系。” 出于某种不能见人的目的,我开始接近他。 “光希ちゃん,要一起吃午餐吗?” 想起不久前用来敷衍他的借口,我忽然感受到几分难以启齿的羞赧。斟酌再叁,我小心谨慎地造词遣句,以免勾起之前不快的回忆。 “我喜欢去天台吃午餐,如果不介意的话就跟上来吧。” 他像条黏人的金毛犬一样“嗷呜”着黏了上来,富有光泽的金色头发软塌塌地松散着,槙人有些瘦弱,小脸尖尖,比身为女孩的我还稍微矮一点。 这边的人都不在乎吃冷饭,几年下来,我也习惯了。而每一天,拆开妈妈精心烹制的便当的过程就好像圣诞节拆礼物一样惊喜神秘——晶莹的鱼籽,鲜嫩的牛肉,碧绿的蔬菜,还有撒着海苔粉与芝麻的米饭,妈妈的厨艺总能让人的每一寸感官都得到极致的享受。 我偷偷瞄了一眼槙人的便当,泛白的鸡肉条,稀少的泛黄蔬菜,平白无奇的米饭,这就是全部。 如果我在这个时候贸然开口,只怕会让气氛变得尴尬,但什么都不聊又显得沉闷乏味。 “槙人ちゃん,你的鸡肉条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我们可以交换尝尝彼此的便当吗?” 他睁着滚圆的眼睛,小声说:“这只是最普通的鸡肉,没什么特别的。” “最算是最普通的鸡肉,不同人烹制出来的味道也一定是不一样的,我就是很好奇嘛~可以吗?” 经不住我的软磨硬泡,槙人递上了自己的便当,我夹起一块鸡肉放入口中——淡的跟从白水里捞出来一样,肉质也很柴。尽管如此,我还是违心地说:“很健康的口味,既然我都尝了你的便当,槙人也来尝尝我的便当。” 他一连发出好几声短促的“咦”。 “不愿意吗?”我凝视着他。 或许因为肤色白皙,槙人的脸特别容易红,而且是蔓延到双耳的宛如醉汉般的酡红。 “我、可以吗?” 那懦弱的瑟缩的模样,我几乎有些烦躁了。 “我们不是朋友吗?” 他顾及我的脸色,谨慎地夹起便当盒里最小块的牛肉。入口的瞬间,脸上绽放出不可思议的幸福光彩。 “好好吃!” “那就再吃一点呀!我都吃不完呢。” 妈妈担心我在学校吃不饱,因此做的便当都是满打满算,剩下的饭菜倒掉也很可惜,不过我尚不清楚在某些人眼中几乎等同于“施舍”的行为会不会伤害到槙人的自尊心。 “呼呼,光希妈妈的手艺也太好了吧!”他愉快地接过我的便当,眼底看不出什么阴翳,嘴角还沾着食物的细屑。 ——那种表情,我上辈子家里养过一条金毛,那是得到主人赏赐的表情,双瞳眨也不眨地盯着你,双耳柔顺地低垂着,尾巴快速地左右摇晃着,张着嘴吐着湿热的鲜红的舌头……槙人的形象与金毛的形象缓缓重迭起来。除此之外,我又注意到他的舌头是那种很鲜艳的水红色,很细很尖,给人的感觉特别灵活,这样一来跟狗狗简直更像了…… 但是鼬怎么会露出如此愚蠢的表情,我莫名产生了淡淡的不悦。 “吃完了吗?我们回教室吧。” “谢谢你,光希ちゃん。” “下午还有实战课,话说你什么时候能让我尽兴一回?” 我是永远的年级第一,槙人是永远的年级第二,实战对抗的小组名单公布时,我们被分到同一个组。第一次实战课上,我没把握好轻重,把他打哭了。 在我的目光胁迫下,他战战兢兢道:“放心,我绝对不会再哭!” ***** “早点认输吧,已经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了。” 被我一脚踹倒躺在地上的男孩眼里流露出少见的坚毅,他狼狈地站起身,步伐略显虚浮。 “明明保证了,要让光希ちゃん尽兴的……我、我不会轻易认输!” 那奋力挣扎的痛苦模样让我感到异样的兴奋,我舔了舔嘴唇。 “这可是你说的。” 拳头划破空气朝着他柔软的腹部袭去—— “宇智波光希,实战对抗不是让你欺负同学!”老师接住了我的出招,厉声呵斥。 我无所谓道:“我只是想取得胜利。” “五十岚同学已经没有打下去的力气了,对方是你的同学,不是你的死敌。” 注意到躲在老师背后的五十岚槙人,他低着头玩弄着自己的指头,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又来了,这副没自信的样子,我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明明在别人面前只是笑容腼腆了一些而已,在我面前偏偏要做出一副受气包的模样。 “是是是,我下次会注意分寸的。”我低着头草草敷衍了事。 所幸老师并没有十分在意,叮嘱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没意思没意思没意思,既没有棋逢对手,又不能打个尽兴。 “光希ちゃん!” “你没事吧?不好意思,刚刚是我下手太重。” 槙人畏畏缩缩地与我搭话,我的心思却飘到很远的地方,如果对手是鼬就好了,完全不必顾及下手分寸,不管我的出招有多刁钻,他都轻松能抵挡住…… 我果然,还是喜欢和强者相处。 “光希ちゃん,你有在听我讲话吗?” “抱歉,我稍微有点累了,槙人回去也好好休息吧。” 课程结束了,一会儿就能见到鼬,我也不禁因此雀跃起来。 “你,”出乎意料,槙人拽住我的衣角,“对我感到厌恶吗?” 与迟钝外表相反,在这个方面倒是异常敏感,我耐着性子捋平狗狗的毛。 “完全没有,刚刚和槙人的对战消耗我太多体力了,我想早点回家,仅此而已。” “这样啊,”他的手松开了,磨蹭了一会儿,才不是很情愿地与我告别,“明天见,光希ちゃん。” “拜拜。” ***** “鼬!” 鼬接过我的书包。“今天心情不错,发生什么开心事了?” 我凑近他的耳,轻声道:“告诉你个秘密,我发现了一条金毛犬。” “金毛犬?” “就是那种皮毛柔顺、性子温顺的狗,两只耳朵垂下来,眼睛很亮的!”说着,我将自己的两只手比作金毛犬的双耳,贴在脸上,“有印象了吗?” “在学校里发现的吗?” “嗯,不过这只有些怕生,胆子很小。” “喜欢的话跟爸爸妈妈商量一下,抱回家养也不是不可以。” “不行哦,它有自己的主人呢,虽然我也很喜欢。” “那去宠物商店买一只好了。” “不要不要,我就喜欢这一只。” 鼬停下脚步,以食指和中指抵住我的额头。 “你啊……” 我的心跳由于他的突然靠近漏了一拍,满腔的热血如气泡水般上涌。为了避免被鼬发现异样,我搂住他的脖子,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肩膀上,比体温略低的衣物根本无法让我降温。 鼬有些不解。“怎么了?” “今天实战对抗好累,要背着回去。” 不能被他看见我现在的模样,红着脸实在太可疑了。 耳畔是他的轻笑,他的两只手臂抵在我的肩膀上,看上去似乎是要将我扒开的架势,但我却死死抱住他的脖子,鼬没法,只得将我抱起。 “下次不许耍赖皮。” “嗯嗯!” 尽管我俩都心知肚明,每一个“下次”,都会等来我的故技重施。 天鹅 我讨厌雨,讨厌仿佛可以游着鱼的潮湿空气,讨厌极有可能弄脏衣服鞋袜的雨水。一年一季的梅雨天气加速了坏心情的发酵,哪怕是热到浑身冒汗,抑或是冷得直打哆嗦,也比雨天这阴惨惨地挂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注1]要好。 偏偏这时候,鼬带着一个留着一头黑色长发的女孩子来接我放学,真是不走运。 “我叫宇智波泉,是鼬的同学,”她的声音和名字一样好听,为了跟我平视,她膝盖微屈,“你就是光希吧。” 我快速地思索着应敌策略,也许放在平时还有心思暂时咽下这口不满,皮笑肉不笑地同对方周旋一二,可这天气拨乱我的思绪,叫我完全不想继续忍耐。 我冷漠地问:“你也姓宇智波,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你?” 宇智波泉面不改色地收回手,脸上丝毫没有尴尬的表情。 “我母亲是宇智波的族人,嫁给我父亲,但他不幸病逝了,所以我们又迁回宇智波家,改姓宇智波。” 大抵是身高缘故,自然而言我就落到鼬的身后,他们肩并肩走着。 尽管不情愿,我还是承认,宇智波泉长得很美——瀑布般洒落而下的直发,身材纤细,穿着紫色的长裙,散发着东方美人的韵味。她的眼睛又大又明亮,右眼眼角的泪痣犹如神来之笔,赋予她某项能让人印象深刻的特点。眉宇之间笼罩的淡淡戚哀又冲淡了双眼的明亮,使人情不自禁猜想起这个女孩身上的故事。 鼬神色淡淡,宇智波泉不时轻笑,我惊恐地从他们身上看到某种名为“般配”的气息,这种想法让我瞬间起了鸡皮疙瘩,脑海中回荡着蚊子嗡嗡作响般的声音。 前面就是甜品店,宇智波泉乖巧地看着鼬。“要去看看吗?我记得你喜欢。” “下次吧,我妹妹不喜欢。” 我气得直咬着自己的臼齿,还有下次?而且这个“下次”的范围还不包括我? 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束手就擒,眼睁睁看着鼬从我的手中被别人夺走? 做梦! “去吧哥哥,我想去,”我缠住鼬的手臂,露出今天为止最甜美的笑容,“我会吃完的,我保证!” 鼬是我的。 如同挑衅般,我凶狠地盯着宇智波泉。 她的神情似乎有些惊诧,但被掩饰得很好,转瞬之间就微笑着和我们一起走进甜品店。 宇智波泉和鼬都点了叁色丸子,我心里一声冷笑,点了一杯西瓜汁,自顾自在靠窗的位置上坐下来,鼬靠着我坐,宇智波泉坐在鼬的对面。 “鼬和妹妹感情真好呀。” “她从小就比较任性,别见怪。” “怎么会,光希ちゃん很可爱啊!我家里只有我一个,所以很羡慕有弟弟妹妹的人。” 杯子里的西瓜汁被我来来回回搅拌了好几遍,我听着他们谈论一起经历的事情,心里很不舒服,胸膛就像装了烧红的铁水一样滚烫。大脑不安地高速转动着,搜索着可行的解决方案,店里的空气和室外一样潮湿,如铁块般沉沉拖住了我的思维。 无解。 无奈地放下备受折磨的吸管,真想就这样索性甩手离去,但是鼬的身体堵住通往外头的路。 ——“你们继续聊,我先走了。” 如果我这么说的话,会让鼬难堪吧? 劲敌当前,无理取闹只会不断减少我在鼬心中的好感。 好烦,无论是谁,随便来个人,带我走吧。 也许是上苍听到我的祈祷,窗外传来“叩叩”的声音——止水隔着玻璃窗做了敲门的动作,眼中是满满的笑意。我一怔,窗外的他对我招了招手。 “出来玩吗?”他用口型问道。 我点点头,鼬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我指了指窗外的止水。 “没想到这么巧呢,哥哥你好好陪陪泉姐姐,我和止水哥哥出去玩了。” 我越过鼬的身体,手腕却被拉住,他渐渐握紧我的手腕。我耐心等了几秒,只听见他说:“……别太晚回家。” 大概是不耐烦,止水直接走进店里拍拍鼬的肩:“你就放心地把光希交给我。” 鼬的手松开了,我牵着止水,他的神情似乎有些落寞。宇智波泉明明坐在他的对面,他却像只身一人一样孤单。 明明之前还觉得他们很般配的,现在看去,全然是两个世界的人。鼬在自己的世界里,除此之外的所有人,都身处另一个世界。 ***** 仿佛谈论家常便饭的姿态,止水漫不经心地说:“宇智波泉喜欢你哥哥。” 现在的小孩子这么早熟吗?他们不过九岁。 我狐疑地望着他,像是为了证明清白,止水摊摊手。 “没骗你,我前几天看见她在茶店跟鼬告白。” 先前的某种担忧成了事实,心中潜藏的黑色热流如同海水般汹涌着。 真卑鄙啊,先骗取他的喜爱,再以胜利者的姿态出现在我面前,简直令人作呕。 我的胃部抽搐着,那股黑色的热流从心脏涌向身体各处,犹如潮水一样猛烈地冲击着我的内脏……我忍不住趴在街边的垃圾桶上干呕着。 “不舒服吗?”止水连忙顺着我的背。 我摇摇头,缓过劲后为难地开口:“抱歉,我、我想回去找他。” 他有些讶然,但很快露出释然的笑容。“真让人嫉妒啊,黏人的小鬼。” “对不起。” 奔跑时脸颊两侧的风灌进耳朵,脑海像被搅动一样产生眩晕感,胸口的火焰愈燃愈烈,甚至隐隐能听见“噼里啪啦”的火花声。 现在回去还能做什么呢?看胜利者如何得意地炫耀自己偷走我的珍宝? 鼬是我的、鼬是我的、鼬是我的…… 一遍一遍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念头是如此强烈,占有欲如果有实体,我的胸膛早就被烧出一个窟窿。 费力地在人群的空隙间东奔西窜,终于跑回甜品店,窗边的位置已经没有他们的踪影。激烈的奔跑使我口干舌燥,两侧商店的玻璃上倒映着我狼狈的模样,如同白瓷盘里盛放的炖烂的鱼肉一样滑稽。 我渐渐、渐渐领悟到,并不是每一件事都能求仁得仁。种瓜不一定得瓜,种豆不一定得豆,还有可能颗粒无收。 视野里风云汇聚,为瓢泼大雨做着准备。 我不甘心。 “宇智波家的小鬼,你的表情比哭还难看。”懒散的声音自头顶落下。 我昂起头,不让眼里蓄积的水珠落下。 一位戴着面罩、看上去有几分颓然的青年站在我身前。高高瘦瘦的银发青年从兜里掏出一方手帕,摊开盖在我的脸上,手帕吸水能力很强,刚刚为我蓄满泪水的眼睛减去一些负担,也许是惯性使然,潜藏在泪腺里的水滴争前恐后跑出来。 我捂住手帕,“呜呜呜”地哽咽起来。 我听见他叹了一口气,一只干燥的手抚上我的后脑,以不急不缓的速度来回移动着。 “虽然不知道你遇到什么事,但能哭出来,说明伤口很快就好了。” 一开始我还压抑着哭声,后来索性毫无节制地放声痛哭,那个青年一直静静蹲在我的身旁。 手帕吸满了水,仿佛轻轻一拧就能挤出水。 我终于停止哭泣,不好意思地看着他。 他一只眼睛被护额遮盖着,脸上的表情也掩藏在面罩之下,仅露出的一只眼睛却犹如弯弯的月牙。 “谢、谢你。” “没关系,反正也不是我第一次看见宇智波家的人哭得这么惨。” 我的衣服印有团扇的标志,足以表明身份,不过听他的语气,似乎还认识其他宇智波家的人。 “我叫宇智波光希。” “旗木卡卡西,我的名字,”他站起身,拍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嘛,我也该回去了。” 他双手搭在后脑勺上,背对着我挥了挥手,慢悠悠地融入到人群中,像是汇入大海的水滴,很快寻不见身影。 旗木卡卡西,我琢磨了两遍,不知怎的,居然记下了这个奇怪的名字。 眼睛还有些酸胀,找了个地方洗了脸,又用被冷水浸湿的手帕敷着肿胀的眼睛,直到感觉不是没那么明显,我才跑回家。在走廊碰到刚洗完澡的鼬,我躲避着他的视线。 “回来得这么早?”他问。 “你也不差,”我顿住脚步,“不带她回来吗?” “她妈妈等她回家吃饭。” 切,卑劣的欲擒故纵手段。 ***** “从前有一位公主被魔王施以恶毒的咒语变成了天鹅,只有在晚上才能变回人形,唯有坚贞的爱情才能破除这魔法。而有一位王子,即将继承王位,所以必须大婚,王子生恐失去自由,就在他的生日宴会上,飞过了一群洁白的天鹅。王子追寻着天鹅,来到了湖边。这时候王子惊奇地发现,洁白的天鹅变成了美丽的少女,少女向他讲述了自己的故事,并恳求王子将她拯救……” “但是最后,王子被魔王害死,天鹅的魔法也没有解除,它们被魔王带走。[注2]如果我是白天鹅,一开始就会找机会把黑天鹅干掉,绝对不会给对方任何可乘之机。佐助,你睡着了吗?” “姐姐,我好困……” “你真是一点也不可爱,都不懂得帮姐姐分担烦恼!” 宇智波佐助不明白,平日里敷衍了事的姐姐,今日怎么这么有兴致,拉着他讲了很久很久的故事。 “混蛋居然真的说睡着就睡着!” 宇智波光希郁闷地用枕头罩住自己的脸,本想从弟弟这里寻求安慰,没义气的小鬼却丢下她独赴周公。 回想白天的事,她越想越烦躁,只要一闭上眼,那两人的背影就在眼前不断回荡。 原本在哄完佐助睡觉之后都会偷偷溜到鼬的房间,可今晚再去找鼬的话,光希一定会郁闷得把前一天吃的饭都吐出来。 [注1]达摩克利斯是公元前4世纪意大利叙拉古的僭主狄奥尼修斯二世的朝臣,他非常喜欢奉承狄奥尼修斯。他奉承道:作为一个拥有权力和威信的伟人,狄奥尼修斯实在很幸运。狄奥尼修斯提议与他交换一天的身份,那他就可以尝试到首领的命运。在晚上举行的宴会里,达摩克利斯非常享受成为国王的感觉。当晚餐快结束的时候,他抬头才注意到王位上方仅用一根马鬃悬挂着的利剑。他立即失去了对美食和美女的兴趣,并请求僭主放过他,他再也不想得到这样的幸运。 [注2]《天鹅湖》故事梗概,此为版本之一。 鸦 不知道身处何方,宇智波佐助只看得见一颗高大苍老的玫瑰树,遍布狰狞尖锐的玫瑰刺。 一只高声鸣唱的夜莺停在玫瑰树上,他看见它的胸口被玫瑰树细长的刺戳穿,它的歌声犹如银罐子里沸腾的水声,又像一首唱不完的凄怆悲歌。 「在月光的沐浴下,在玫瑰树最高的枝头上开放出一朵异常的玫瑰,歌儿唱了一首又一首,花瓣也一片片地开放了。起初,花儿是乳白色的,就像悬在河上的雾霾——白得就如同早晨的足履,白得就像黎明的翅膀。在最高枝头上盛开的那朵玫瑰花,如同一朵在银镜中,在水池里照出的玫瑰花影。 一层淡淡的红晕爬上了玫瑰花瓣,就跟新郎亲吻新娘时脸上泛起的红晕一样。但是花刺还没有达到夜莺的心脏,所以玫瑰的心还是白色的,因为只有夜莺心里的血才能染红玫瑰的花心。 最后这朵非凡的玫瑰变成了深红色,就像东方天际的红霞,花瓣的外环是深红色的,花心更红得好似一块红宝石。[注1]」 那朵娇嫩的玫瑰花上缓缓浮现出宇智波光希的面容,她闭着眼,面色和花瓣一样艳丽。 他目睹着这朵玫瑰被一个人无情地摘下,那个人面无表情,冷漠却令人熟悉。 不,不要! 佐助的瞳孔骤然放大,因为那个人是——鼬! 鼬将那枝玫瑰塞进上衣口袋,佐助看到她因疼痛而落下泪水,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鼬口袋里的玫瑰无意之中就掉在了地上。 那枝娇弱无助的玫瑰正在泣泪,他冲进人群,可惜这里太拥挤,等找到她的时候,玫瑰已经被来往的人流踩成了花泥。他拾起地上的花泥,像是对待珍宝一样珍重地捧在手心。 “我不会弄丢你的,绝对!” ***** 佐助昨夜睡相极差,睡着了还不停闹腾,我被折磨得精神萎靡,以至于爸爸说要带我练习豪火球之术时也兴致缺缺。 “宇智波的家徽,意为‘手持能驾驭火焰之扇的人’,”爸爸的双手快速变换着结印式,“巳-未-申-亥-午-寅。” 湖面上掠过热量惊人的巨大火球。 尽管我们之间隔了半米远,我还是可以感受到火球快要将人融化般的炽热。 “好厉害啊。” 瞪大双眼,不要眨眼,最好连嘴巴也表现出因为吃惊而忘记闭紧的模样,我一如既往施展着自己的夸赞技能,然而心里对这种声势浩大的攻击方式不屑一顾。 没有人会蠢到被这种伎俩击中的!我腹诽着。 然而顶着爸爸希冀的目光,我只能面朝湖水施放了一次。体内的查克拉逐渐变得炙热,喉咙里有一股灼烧感和呕吐感,嘴里的东西逐渐成型,我连忙将它吐出来—— 一颗火球扫过湖水。 爸爸欣慰地点点头。“还不错,一会儿让鼬再给你指导指导。” 我还没来得及说出拒绝的话,就听见冷清的嗓音—— “父亲。” “你来了,好好教教你妹妹。” “是。” 眼见爸爸走远,我也没有什么练习的动力,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我不喜欢喷火。” “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他伸出手想摸我的头发,却被躲开,那只手悬在半空中,他没有收回,反而摊开双手做出无辜状。 “到底怎么了?” “我必须承认,我嫉妒心强,眼里容不得沙。如果你对这样的我感到讨厌,你自然有别的选择;但如果你选择了我,就只能注视着我一个人。” “是指宇智波泉吗?” “你们,在交往,没错吧?”我扭过头。 他走到我的面前,看上去有些无奈,脸上却带着笑意。 “如果我说是呢?” 果然是这样,我就知道! “那我们就绝交!” “什么是绝交?我不太懂,”鼬往前迈了一步,“还可以跟你说话吗?” “每天、每天不超过叁句。” 他继续前进着说:“今天好像讲了超过叁句的样子,还可以触碰你吗?” 我一边后退一边摇头。 “还可以拥抱吗?” “不可以——” 他伸出双臂,不顾我猛烈的抗拒,如同老鹰般将我纳入他的双翼下。 “放开我!” 我尖叫着奋力挣扎,但碍于年龄和体型上的差异,没法挣脱鼬的怀抱。 “我骗你的,宇智波泉和我……只是普通同学。”他贴着我的脸,言语之间是藏不住的笑意。 简直太恶劣了,居然玩弄我的感情!我挣扎得更厉害。 “骗子!混蛋!放开我,最讨厌你了!” 我的反抗只换来鼬愉悦的笑声。 “乖乖让我抱一下,你昨晚都失约了呢。” “谁跟你有约啦?不要胡说八道!” 他故意表现得很诧异。“我以为我们约好了呢,佐助睡着之后就到我房间睡觉。” “混蛋,我没有房间的吗?!” 虽然、虽然算起来好像一直都睡在鼬的房间。 我的脸早就涨红了,此刻像条垂死的鱼。我重重踩了他一脚,鼬吃痛,终于放开对我的禁锢。我摆了个鬼脸,正想开溜,又被他拽住。 “不闹了,练习完忍术我带你找止水玩,昨天没尽兴吧?” “他都跟你说了?!” “说什么?” “……没什么。”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 很难想象,爽朗阳光的止水居然住在安静到有些寂寞的地方。即使是下午,周围也静悄悄的,茂盛的树木投下浓密的阴影,苔藓肆意地长满屋檐墙角。 深呼吸,我敲了敲院子的门,指节叩在木门上发出喑哑的声音。 “啧啧,看看谁来了?”止水的发尖上凝聚着细细的水珠,衣服上都是汗渍,明显是刚进行过猛烈训练的模样。 “打扰你练习了吗?” 我看见止水伸出手,意欲将我抱起,我嫌弃他脏兮兮的,迅速躲到鼬身后。 “我刚好试验完新忍术,”他身影一虚,就从背后把我抱起来了,“你以为你跑得掉?” 裸露在外肌肤接触到湿润滚烫的躯体,随着呼吸起伏,我甚至可以想象出潜藏在皮肤下的血管里,鲜红血液颇有节奏感的流动,好恶心。虽然对象是止水,还是让我不禁起了全身的鸡皮疙瘩。 我讨厌梅雨天气,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讨厌那种挥之不去的黏腻感。 我向鼬投去求救的目光,止水却恶意地越抱越紧。我把自己扭成一条虫,想要逃离他的怀抱。 止水感慨地问:“我们不是很要好吗?” “止水,适可而止。”鼬出声制止。 “你们兄妹真是一个比一个小气。”止水撇撇嘴。 脚掌重新接触到地面,终于又感受到脚踏实地的安心感,由于刚刚的打闹,我的身上也不可避免地渗出了汗液,又要洗澡了。 止水身上萦绕着一种成谜的既亲近又疏远之感——他拥有他人无法比拟的强大共情能力,愿意平等真诚地去理解每一个独立的个体,这让在异世界游离的我产生莫名的亲密感;同时,我隐隐感觉这是一个比鼬看得更远的人,他的眼中燃烧着某种执着的光,明亮而危险。 由于年龄和阅历的沉淀,止水拥有比鼬更渊博的知识,我趁机托出自己的疑问:“止水哥哥,有没有一种杀人于无形、简单利落的攻击方式?” “你还在纠结这个问题,”鼬无奈地同止水解释,“今天上午带她练习了火遁,可是光希觉得动静太大,会惊扰对手,所以不满意。” 止水摸着下巴沉思。“按照你的描述,我觉得风遁很符合要求,但这需要风属性查克拉,我们身为宇智波一族,对火属性查克拉拥有更敏感的领悟力。” “难不成你就只会火遁吗?” “那怎么可能?你不要太小瞧止水哥哥。” “所以教我这个嘛。”我谄媚地笑着。 止水蹲下身平视着我。“每一种类型的查克拉都有长处和短处,它们甚至是彼此克制的。我不会强制你要去学习什么,只是想告诉你,属性不同的查克拉都没有优劣之分,关键在于使用它的人,明白吗?” 他眼中没有丝毫质疑或是否定,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既然你喜欢以速度取胜,那刚好找对人了,我可是有‘瞬身止水’的称号。” “止水哥哥好厉害!” “等你长大一点,我可以教你,不过——”他露出使坏的笑,“亲我一下,不然就不教。” “喂!”我气急败坏地跺着脚。 鼬在一旁煽风点火:“亲一下就亲一下,他小气得很,轻易不教。” 我极其不情愿地用嘴啄了啄止水的脸庞,他看上去倒是很高兴,几个动作下来就把我托到他的脖子上。我愤愤拍了拍他的脑袋,结果却弄得手上全是他的汗水。 “我不是小孩子了,快放我下来!” “带你去看看有意思的东西。”他“嘿嘿”地笑着,往后院走去。 止水用手指捏住嘴唇,嘴里发出奇异的哨声,霎时间,整个天空乌压压的一片,黑色的鸟儿们从枝头飞起,扇动着羽翼,随即整齐地落在屋檐上。 “是乌鸦吗?你怎么会想到养这个的?” 止水伸手召唤来一只乌鸦,歪着脑袋安静地停在他的手上,深色羽毛散发出蓝紫色的金属光泽。 “因为乌鸦是有灵性的动物,你喜欢吗?要不要送你一只?” 我既嫌麻烦,又对黑不溜秋的东西不感兴趣,便拒绝了。 “这样吧,我先帮你养着,等到什么时候想要了,再送给你。” [注1]摘自《夜莺与玫瑰》。 蝉 木叶的夏季干燥炎热,碧蓝的天空中看不见丝毫瑕疵,盛夏的演奏家便在这个时候不要命地尽情歌唱,歌唱着热烈浓郁的求偶歌曲。 我喜欢热闹的地方,所以经常溜到街上闲逛,熙熙攘攘的人群能给予我一种真实感。 书店前搭了个小棚子,拉了红色的布盖在顶上,隐隐发射下些红色的光,小黑板上用粉笔潦草地写着“新书上市”几个字,稀稀疏疏的人们或倚着门框、或半蹲着,翻找、阅读书籍。某些事情,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相似的。旗木卡卡西的一头银发在其中格外显眼,他耸着肩,低着头,眼睛凑得很近,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掌挡住书籍的封面,他专心致志的模样仿佛是阅读什么机密文件。迎上我的目光,他连忙合上书,伸手对我打了个招呼,我挥挥手以示回应。他匆匆忙忙地结账,慌慌张张地闪人,据说他是个天才,莫非天才都有些不为人知的怪癖? 我买了根冰棍,慢悠悠地吮着,冰棍里有些薄荷的味道,凉丝丝的很舒服。 结果又遇见宇智波泉,她看上去还是老样子,长发紫裙。 我们只见了一面,我却有一种与她相识已久的错觉。 看着她微笑着和同学打招呼,然后说自己也要参加中忍考试,成为忍者的理由是想和喜欢的人走在同一路上。她的脸颊绯红,眼中神采奕奕,闪着名为“幸福”或者是“希望”之类的光芒。 这样的女孩子,如果换个喜欢的人,也许我会祝福她的吧。 可惜鼬都不再搭理你了啊。 我躲在暗处沾沾自喜地偷笑着,居高临下而又悲悯地打量着没有胜算却又不肯服输的对手。由于想得太过入神,手里的冰棍融化,冰水顺着手指滴落下来,又凉又黏,滴醒了斗志昂然的我。刚刚洋洋得意的胜利者顿时狼狈地吮吸着这只恼人的冰棍,少了冰块的脆爽,甜腻的汁水让人觉得食之无味,就近找了个垃圾桶,把剩下的冰棍丢了,我用手帕擦拭着手指,突然就烦躁起来。 独角戏有什么意思?好想找块冰,把某个沉浸于狂热情绪的女人砸醒。 身为旁观者的时候,我的目光透彻清晰。轮到我深陷其中时,才惊觉飞蛾扑火是愚蠢的事情,然而黑暗中前行的人,哪怕看到一丝光亮,都会竭尽全力地扑上去。 闷闷不乐地回到家,鼬为自己的中忍考试做着准备,佐助在院子里练习手里剑,爸爸还没回来,妈妈做着家务。似乎每个人都有自己忙碌的理由或是前进的方向,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我至今无法真正对一件事产生持久的兴趣。 得到的太容易,所以不懂得珍惜。 人有时候会因为自己手里握着很多东西,而不知道自己应该握紧什么东西。等到他拥有的东西一件件失去后,他开始慌张,开始患得患失,开始犹疑不决,连最后拥有的几件东西,也在提心吊胆中失去了。 “姐姐,帮我看看我的手里剑吧?” 佐助一直很刻苦,大抵是哥哥姐姐太耀眼,他肩上背负了很重的压力。 我不止一次听见大家在背后比较我们叁个人,有些言论就算是我,听了都觉得觉得不舒服。 流言,有时更胜于刀剑。 仅仅是因为爸爸对说了一句“果然还是做不到像鼬那样”,佐助便不舍昼夜地练习起豪火球之术,以至于嘴巴烫伤。 很想抱一抱他,对他说放松点,别把自己逼那么紧。 捡了根狗尾巴草,我晃动着手里毛绒绒的草茎比划着。 “无论什么技巧,在不同人身上的表现形式都不一样,没有完全一致的标准。丢手里剑这种事情,只要循序渐进地去练习,总能掌握的。” 佐助的眼神闪了闪,看上去很失望。“你在敷衍我吧?” 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世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适用于某个人的方法也许并不一定适应于另一个人。我只能丢掉手里的狗尾巴草,拿起手里剑,双膝微屈,当着他的面,掷向远处的靶。 “这样扔,是最省力的、也是所谓的最标准的姿势。” 我一边跑着,一边继续掏出武器包里的手里剑。 “但在战斗中,你不一定有做出这个姿势的机会,所以你看——”瞄准靶心,我分别用左手和右手掷出手里剑,“严格而言,我现在的姿势非常不标准,可这并不妨碍我命中目标。” “而手感,便是在每日的练习中积累的。” 佐助没搭话,只是默默走到靶前,拔出上面的手里剑。 烈日炎炎,他的背影是如此渺小。 ***** 我的感觉没有错,鼬的确是独自一人的,连中忍考试,他打算一个人参加。 何其伟大,何其孤寂。 天才往往对孤独有着超乎寻常的忍耐力,这就更从一个侧面应验了我不过是个外表精美的赝品,因为我无法忍受寂寞。 鄙夷也好,悲悯也罢,我一面唾弃着五十岚槙人的行为举止,一面假装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一般待在他身边。尽管心知这些行为卑鄙下贱,我本人却没有什么悔改的觉悟。 在我的喂养下,槙人的脸蛋圆润了一些,个子也逐渐拔高,明明之前还比我矮上些许的,现在却隐隐超越了我,我非常不爽,用尽全身的力气按住他的双肩,希望借此按住他长高的趋势。 “光希ちゃん?”没有预料到我的突袭,槙人险些摔了个趔趄。 “你说说看某些人,每天吃着我多余的便当,结果现在长得比我还要高了。你妈妈都没有怀疑你吗?” 他的脸瞬间涨成了番茄色。“你,是在讨厌我吗?” “我不讨厌你,”我说的是实话,“但是我讨厌跟我相处时的你。拜托,我的饭可不是用来喂奶狗的,过了这么久,你怎么光长个子不长胆子?” 意料之中地,槙人的眼眶涌出泪水,还真是泪腺发达的家伙。看看他那张圆润起来的脸,跟鼬的相似度下降了不少。鼬身上的气质日渐成熟,槙人却没什么改变,这样下去,两人的相似度迟早会消磨殆尽。真是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他总是畏葸不前呢? 我忍不住出言嘲讽:“虽然我吃不完,但跟垃圾桶相比,你要怎么证明自己的胃部更有价值?更适合盛放我妈妈做的料理?” “那我……不吃你的便当了。”他哽咽着。 “你是承认自己的胃连垃圾桶也不如吗?” 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一遇上五十岚槙人,自己的性子就变得如此暴躁古怪。 「虽然那家伙跟鼬长得像,鼬才不会这样呢!」 也许是容不得兄长的尊严受到半点践踏,才会对长相相似但性格懦弱的槙人如此在意,一定是这样,想通这个道理,我才感到些许释然。 “光希ちゃん喜欢自己的兄长吗?” 我的脸瞬间变了颜色,我死死拽着他的衣领,低声胁迫道:“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看到他来接你的模样。” 槙人的泪水从脸颊滑落,滴在我的手背上。 是我大意了,因为把对方看成没有威胁的宠物就放松了警惕,结果居然被反将一军。眼前的这个人,只是看着外表迟钝,作为永远的年级第二,他可不傻啊。 “你弄脏了我的手。” “对不起。”他低着头从口袋里摸索着纸巾。 我的手背凑近他的嘴。“舔干净。” “什么?”槙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舔干净,”我又一次催促道,“或者我们绝交。” “光希ちゃん!”他只是喊着我的名字,竟然可以表达出那么多不同的情绪。 槙人的呼吸急促,脸更红了,脑袋像茶壶似的往外冒着热烟。 “看来你已经做出抉择,那么再见了,五十岚同学。” 我收回手,帮他抚平衣领的褶皱,准备转身离去。槙人拽住我的手,珍珠大小的眼泪无声地控诉着我的暴行。他伸出软软的舌头,缓慢地舔舐滴在我手背上的他的眼泪。 我充满恶意地问道:“咸吗?你的眼泪。” 他几乎泣不成声,嘴里嘟嘟囔囔着几个简单的音节,过了好一会儿,我才辨别出是“太过分了”。我得逞般地用另一只手抚摸着他的头发,细软的毛发手感非常好,无论是柔软度还是长度都和小动物很像。 好比经验丰富的猎手,用尖锐的小刀破开猎物柔软的腹部。 我很讨厌仰视比我弱的人,但这次,我用残忍捍卫了自己的威严。 骄阳似火,犹如胜者的光辉;蝉鸣依旧,犹如凯旋的歌谣。 ***** 几个月后,鼬通过中忍考试,而我从忍者学校毕业了。 并不是每一年毕业学生的数量都是叁的倍数,我们这一届就出现这种情况,所以我们组很罕见的只有两名学生——为了平衡实力,由毕业生成绩第一的我和第二的槙人组成。 我笑得意味深长。“请多多指教,槙人ちゃん。” “是、是。”不知道是惊恐还是高兴,他的眼睛瞪得滚圆。 我相信接下来的日子里,必然趣味无穷。 蛭 嗅到甜美的血液芬芳,柔软黏腻的蛭蠕动着一拥而上。 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原来被杀死的时候人的眼睛真的会合不上的。 地上散落的肉块,不是菜市场里宰杀切割完毕的生肉块,而是实实在在的从活生生的人体上面斩落下来的断臂残肢。溅出的血还散发着余热,可我却冷得直打颤。槙人嘴唇发白,双瞳失去聚焦,脸上残留着干涸的血迹,正扶着树干干呕。我想走过去扶他一把,才发觉自己都脚软得走不动路。 我想起不知从何处听来的话,既是安慰槙人也是安慰自己:“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身香味触法。当你听到恐怖的声音,只要你勇敢面对,它就会消失;当你遇到恐怖的事情,只有你面对它,你就再也看不见它。[注1] ” 因祸得福,倒是因此开眼了。 回家洗了很久的手,但不管挤了多少洗手液、洗了多少遍手,还是能嗅到那浓浓水蜜桃香味下掩藏的铁锈腥气,令人毛骨悚然。因为怎么洗都洗不掉,我几乎怀疑这血腥味是从薄薄的肌肤之下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一旦想到,同类相残似乎是历史进化中的惯例,这种本性也是人类赖以生存的资格之一,便只能对自身感到由衷的绝望了。[注2] “忍者存在的意义就是杀人吗?” “是为了死更少的人。” 杀人是为了救人,救人又会导致杀人,这怪诞的逻辑简直严丝合缝,环环相扣。 为了让更多的人活着,我们应该铲除那些于社会有害的人。 但一群人的命是命,一个人的命就不是命吗?我不可避免地陷入相对主义诡辩论中,一般而言,对社会有害的人往往做了些伤天害理的事,但凡事皆有例外。一个滥杀无辜的暴徒固然死不足惜,可如果某一天杀掉一个安分守己的普通人可以拯救天下人的性命,那么那个普通人就应该去死吗?[注3] 我自己没法思索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因此终日惴惴,追在鼬身后问:“如果有一天,我的存在会造成很多人的死亡,你也会杀掉我吗?” “你不会的。” 他只是笃定我不会这样陷入这种境地,却没有回答真到这种地步时自己会不会大义灭亲,不敢轻易肯定的答案,其实已经与否定无异了。 只是我当时被保护得太好,还学不会绕这么多弯思考问题。 “鼬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是什么感受呢?” “四岁的事情,记不得了。” 是记不得,还是不愿意记得? 我打量着他的神情,终究还是没问出这个问题,头顶突然覆上了一只温暖的手。 “后悔成为忍者了吗?” “有点。” 可如果没有成为忍者,我只能被动地祈求他人不要将屠刀对准我。 ***** 除了血液的腥味以外,我还记住了硝烟的味道。 父子之间存在的矛盾亘古未解。一开始只是摩擦出些小火花,随着时日推移,那火花越蓄越烈,竟在家里点燃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巨大爆炸。 我从未见过爸爸发那么大的火,男人梗红了脖子,鼬据理力争,丝毫不退让,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让我感受到一种近乎狂乱的惶恐。争吵以鼬加入暗部告终,他愈来愈忙碌,经常好几天才回一次家;脸上的泪沟也愈来愈明显,板着脸的模样和爸爸如出一辙的严肃。 一次,多日未归家的鼬在房间里翻找着什么东西,我欣喜地从背后蒙住他的双眼,不知道是过于专注还是无心应付,居然叫我得逞了。 “别闹了,光希。” 我满怀希冀地问鼬能不能多回家住几天,他却牛头不对马嘴地来了一句“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这问题叫我又惧又恼,大概是长久以来无止境的宠爱打磨掉了我灵魂中本该为成年人的敏锐和稳重,我的脸很烧,是那种明明无能为力却又想证明些什么的表情。那时候的我已隐隐嗅出空气中弥漫的风暴气息,却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些什么,只能自以为是的采取一些幼稚的措施。 这些幼稚的措施也是我顺风顺水人生中遭遇的第一次重大挫折,犹如被撕裂小口的窗纸,犹如被砸出细纹的大理石,犹如多米诺骨牌,犹如破窗效应……往后的日子里,我被丛生的挫折压得喘不过气。 应对措施是参加这一届的中忍考试,我用几乎通知的语气询问槙人的意见,不出所料,男孩惊慌失措,就像惊弓之鸟那样慌慌张张地说,语气近乎哀求:“太着急了,我、我不行的!” “就算只有一个人,我也要参加这次的中忍考试。” 我一早便想好对策,此刻只不过是将决定公告出来罢了。 槙人比我高了不少,却从来都不敢俯视我,脸上凝聚着一种绝望至极的表情,也许是被我自以为是的漠然嘴脸刺痛,过了一会儿,他拉着我的袖子说:“我愿意参加这次的中忍考试,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我把他的退让当作理所当然,丝毫意识不到自己的姿态同渴血的蛭一样,对示弱求饶的对手毫无怜悯之心,只是一味压榨、镇压。这刚愎自用、固执己见的模样,与蒙蔽着双眼的宇智波有什么区别? ***** 止水兑现约定,在中忍考试之间将自己的成名技“瞬身术”传授给我。 因鼬创下了独自一人通过中忍考试的先例,我便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也可以成为奇迹的缔造者。然而奇迹和天才都是不可复制的,虽然我顺利成为中忍,槙人却在这次考试中险些丢了性命,于我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没有保护好他的能力,还要求他臣服于我,我有什么资格? 无论如何,为了获取他的谅解,我开始频频往他家跑去,也因此窥得些许槙人的家庭环境。 槙人的家里挂着一张大大的有些发黄的全家福,他的母亲是个普通人,经营着一家规模不大的花店,每日起早贪黑,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战死沙场。 我是这时候才了解到,为了与我一起参加这次的中忍考试,槙人承受了多少磨难,他的母亲原本坚决不同意,他的背上、大腿上都有伤痕,全是他母亲造成的。我一面敬佩着这个冷冰冰的女人,一面从直觉里对她喜欢不起来。她的脸色很阴沉,少有的几次碰面,都是板着脸下逐客令的样子。 无可奈何,我只能不断地强装出笑脸,尝试用一些滑稽的笑话逗笑这位妇人,汗流浃背地说一些奉承话,然而对方油盐不进,固执得很。我是让她儿子卷入这次中忍考试的元凶,所以我罪该万死。她咆哮的样子让我联想到濒死的母兽,嗓子嘶哑,嘴长得很大,甚至可以清晰地观察到蕴含其中的左右摇晃的扁桃体。 人都是有脾性的,更何况是本就没什么耐心的我,在掌握五十岚夫人的作息规律之后,我刻意避开与她的相遇。 不难理解,正是因为拥有这样一位强硬的母亲,五十岚槙人才会成长为「水」的模样——没有形状,没有棱角,没有性格,随遇而安,反复无常。 每次妇人一发火,或者说是她的脸上出现发火的趋势,槙人的眼中便氤氲起泪水,我为人类的生理构造感到惊讶,泪腺居然可以如此敬业,完全听从主人的指令运转工作。 我几乎从心底里怜悯这个被命运捉弄的不幸者,同时暗地进行着秘密的“驯养计划”。 瞧啊,他从前被更粗暴地对待过,所以我的出现是为了拯救他。 我抚摸着他手上的躯体,用轻声细语安慰着他脆弱的心灵,向他不断灌输着人格的自由独立、要反抗强权、要掌握自我、孩子不是父母的傀儡等挑不出错但会从另一层面给他造成巨大打击的思想,于是槙人逐渐体会到无法排解的寂寞与无法调和的矛盾,我又趁机告诉他人的本质便是孤独、苦痛是成长必经的过程,他终于痛苦得无法自拔。我悠悠然站在岸上,漠视着溺水者的挣扎。 真可笑,世间怎么可能存在如此道貌岸然而又行径卑劣的救世主? 我对丑化他人、美化自己的行为颇为得意,这种无可救药的优越感,最后造成无法挽回的悲剧和「自我」的完全崩溃。 也许是缺乏与同龄人的交流,终日混迹于孩童之间,我的一举一动都因对比而显得超群绝伦,由此塑造了傲慢的自尊心;也许是骨子里自带的恶,而我的行为如此隐秘以至于没有人给予我应有的制裁,为恶的不断膨胀提供了一个温床;也许是已成形的灵魂与时代之间的不相符,生在平和年代的人接触到与以往完全相悖的道德准则……总之,这个虚妄自我破碎之前,我产生了一种世界尽在手中的错觉。 天主教曾将傲慢排在七宗罪的第一位,丧失对他人、对自然的敬畏之心是何等恐怖,罪人终将自食恶果。 ***** [注1] 《血观音》台词。 [注2] “可一旦想到,这种本性也是人类赖以生存的资格之一,便只能对自身感到由衷的绝望了。”——太宰治《人间失格》 [注3]关于这个问题,我们马原课上老师给出景王问政的典故,概括起来的观点是每个人的正当权益都应该受到保护,假使杀掉一个无辜的人产生的利益可以造福万千人,我们也没有资格去剥夺这个无辜人的生命。我上课听到这个问题觉得很有意思,所以在此提供一个思考方向。 泥 止水与鼬商讨着族内重大事宜,光希和佐助在不远处嬉闹,准确地说是光希站在一旁无动于衷地看着佐助玩耍。 胸怀远大的人进行着理想的抒发,一想到宏愿有实现的一天,内心便有一股热潮在悄无声息地澎湃着。他们偶尔也需要转换下心情,此时介于少女和女孩之间的人儿在无意间汇集了他们的注意力,她有着猫儿一般柔和的脸颊,海藻般自然蜷曲的鸦色长发,乌黑清亮的双眼——因阳光的照射而微眯着,玫瑰花瓣似的鲜艳饱满的双唇,左脸的颧骨位置还生了一颗美人痣。 “如果要在玫瑰园里挑选一朵摘取,”止水挑眉,“我一定会选择最艳丽却又含苞欲放的那朵。” “清醒点,”鼬环着胸,“她不是你的。” “那么你早晚也会失去她。” 鼬皱了皱眉,止水总能以叁言两语拨弄起他的情绪。他们站在树荫下,但孩子们可不畏惧明媚的阳光,这恰恰能给他们带去好心情。 “光希,到这边休息一下。” 道貌岸然的家伙,明明佐助也在,却只叫光希过来休息。眼见着无知的娇花投入恶魔的怀抱,宇智波鼬气得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他向来表情匮乏,别人见了最多以为天才又陷入某种不可名状的苦思。 “你不开心吗?”止水撩起她垂在脸颊上的发丝。 “你们每次讨论事情都把我排除在外,很难不让人沮丧啊!” 女孩嘟着嘴抱怨的模样非常可爱,让在场的两位较为年长的人忍俊不禁。 鼬趁机把光希捞出来,安抚着:“小孩子不要为大人的事操心啦。” “你们在乎的根本不是我的年龄,你,宇智波鼬,”她戳戳鼬的胸膛,“还有你,宇智波止水,你们只是拒绝容纳我!” “光希,女孩子心气太高会活得很辛苦的。”止水握住光希戳在他身上的手指,笑着说。 止水说的两句玩笑话,往后竟如同预言般应验。 这是宇智波鼬记忆中他们最后一次还算得上气氛轻松的相聚。 ***** 中忍考试的历练使我的写轮眼进化为双勾玉形态,但宇智波家从来不缺一个中忍,他们缺的是一个给家族带来未来的人,乃如止水,乃如鼬,在两位天才的映衬下,宇智波光希不过是一个备选方案罢了。 我的直觉总是敏锐得可怕,不需要言语,便能嗅出些真相的气味。 哪怕成为中忍,依旧人微言轻,起不了什么实质作用。家里的集会越来越多,最近简直是叁天两头就要举行各种莫名其妙的集会。由于实在不耐烦,我便溜走了。 半个太阳躲到地平线以下,远处的天空呈现雾霭般的颜色,霞光照映得水面金光闪闪。南贺河的河水一往无前地流动着,于断崖处形成气势汹汹的瀑布。落日那么圆那么大,但却这么触手可及,天地之间,独此一个,气势恢宏。 “光希……” 真是的,都跑到这里了,还被找到吗? “干吗啦?”我不耐烦地回过身,没想到看到的会是血流不止的止水。 他捂着右眼,鲜血从指缝间涌出。 还是第一次看见止水如此狼狈,我手忙脚乱地扶住他。 “怎么会这样?是谁干的?” 止水没有力气回答我的问题,他说:“找到鼬,拜托了。” 这次集会关系重大,完成暗部的工作后鼬就回家了。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集会开始一段时间了,鼬站在很中心的位置,尽管如此,我还是必须把他带出去。好不容易挤到他面前,又不能让周围人发现端倪,我编了个练习新忍术受伤的借口,手上还残留着止水身上的血,看上去可信度很高。 “怎么这么不小心?伤哪儿了?” “背上,我自己不好处理,感觉一直在流血。” 鼬向周围人说了声“得罪”,走到屋外,我连忙把止水的事情告诉他。 天空犹如一匹蓝紫色的轻纱,罩在心上揭不开。 回到止水身边的时候他已经很虚弱了,一如既往地,他们两个人商量问题时我应该要走到一边,但这回我不想遵守惯例,鼬让我离开而我拒绝,他无奈地望了止水一眼。 止水招招手,示意我过去。 他贴着我的耳朵说:“一直以来感谢你的陪伴。但是对不起,光希ちゃん……不能看你长大了。”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突然后颈传来一阵酸痛,双眼一黑便失去意识。 ***** “已经厌倦了任务,如果这样下去宇智波一族没有未来,所以我也不想这样走下去了。鼬,我的眼睛就拜托你了,你要为了和平使用它,我的事也请你保密。” 止水疲惫地闭上眼,强撑出来的轻松感消失了,他用手挖出自己仅剩的左眼,并将这颗温热的流血的眼睛交到挚友手中。 “拜托你守护这个村子和宇智波的名号。” “止水!” 鼬眼睁睁看着止水的身体随着奔腾不息的河水一起坠入深渊之中。 宇智波的肤浅和不自量力,终究将事态逼到这种地步。 ***** 我是被鼬掐着人中唤醒的,他说:“我们不能在外面逗留太久,会惹人怀疑的。” “止水呢?”哪怕心里隐隐有了答案,我还是忍不住抱着一丝侥幸心理。 “死了。”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居然没有表现出特别难过的表情。 和鼬一起往回走,突然间,想起之前的借口,万一到时候追查起来也好有个对策,便让鼬在我的背上划几刀。 晚上气温不高,我裸露着后背在夜风中瑟瑟发抖,身后久久没有动静。 “哥哥,怎么还不动手?”我催促着。 话音刚落,后背就传来一阵刺痛——鼬用粗糙的石块在我的后背上重重地摩擦,当然也可能只是因为疼痛让我觉得他的力道很重。 “刚刚在思考假如用苦无划几刀的话,要怎么解释你受伤的原因。还是擦伤比较自然,练习新忍术时后背蹭到了粗糙的水泥柱。” 我接受了他的说法,草草地把衣服放下去,布料与伤口摩擦的触感让我不禁哆嗦了一下,见状,鼬问:“要不要背你回去?” “我伤的是后背,又不是脚。加快速度,要趁他们结束之前处理好伤口。” 回到家,鼬找出医疗用具为我消毒伤口。我趴在他的腿上,虽然后背火辣辣地刺痛着,却流不出一滴眼泪。心像被绑了秤砣似地沉甸甸坠着,绝境果然可以激发潜能。还要应对爸爸他们,止水身亡的消息一定很快就传出去了,没有一套好说辞的话绝对会被怀疑。 “光希,你累吗?要不要先睡会儿?” “睡着了让你一个人面对他们?”我握住鼬冰凉的手,“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我挨着鼬,一直等到深夜,爸爸和震怒的族人前来兴师问罪。 “你们两个集会的时候到哪里去了?止水死了!” “什么?!”我做出震惊的表情,仿佛这一刻才得知止水的死。 积蓄已久的眼泪终于发挥了它们的用途,我不要命般地嚎啕大哭,一边哭着一边磕磕绊绊地解释着我和鼬的去处。 他们还有些狐疑,但也并非全然不信,爸爸突然说:“让我瞧瞧你的伤口。” 他走到我身后,掀起我的上衣,我的心在这一刻提到嗓子眼。 “怎么擦伤得这么厉害?” “新忍术刚上手不熟悉,往后退的时候碰到水泥柱,我脚软了整个人站不稳,后背就蹭到了水泥柱。” “那鼬呢?帮妹妹处理完伤口怎么不继续回来开会?” “父亲,是我央求他的!” 爸爸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忧心忡忡地揣测着他会不会拆穿这蹩脚的谎言,却不想他只是拍拍我的肩。 “光希长大了,开始喊我‘父亲’了。”那语气既欣慰又落寞。 这件事暂时告一段落,鼬送走他们,而我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软烂地变成一摊泥水。 笃笃笃、笃笃笃……脚踩在木质地板上,只要不加克制,就会发出刺耳的响声。我翻了个身,扯动到伤口,疼得直咧嘴。 鼬关上门,走到我身边。 “你受了伤,今晚就不要洗澡了,这几天我来帮你换药。” “不过是皮外伤,用不着每天擦药。”我趴在他的枕头上有气无力地回应道。 他弹了我一下。“留疤就不好了。你刚刚表演得真好,作为哥哥的我都感到吃惊。” 表演吗?只是把悲伤的情绪压抑到那一刻爆发罢了。到了能够放下心的时候,止水之死带来的悲痛才像雨滴一样从汇聚的乌云中滴落下来,那个人爽朗的笑容仿佛还在眼前,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这样死了呢?我的眼泪濡湿了鼬的枕头。 “止水哥哥死了,但你可以相信我,只要你愿意的话。” “我一直都很信任你啊。” “你骗人,你心里有什么话,要么和止水说,要么憋着!” “所以光希,你看啊,信任是双向的,你这么不相信我,要我怎么相信你呢?” 我突然有些愤怒,把枕头往他脸上重重一丢。 “我就是因为过于相信你们,才从不过问,但你们呢?是不是真的以为个人的力量可以撼动时代的趋势?” 单枪匹马,就连那个“最强幻术忍者”也失败了。 “我想事情应该还没有结束,你们到底在密谋什么,鼬?”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 茧 漫天的雷电犹如粗壮的银蛇,盘踞在空中,随雷声而发的,是滂沱大雨。 我以一名旁观者的身份,不知道守候着什么。 就快要结束了啊……这一切—— 睁开眼,窗外划过几道闪电,让人几乎分不出何为梦境,何为现实。 自从止水去世后,我经常梦到这种似是而非的场景,没有开头,也没有结局。 之前的事情爸爸没有深究,但鼬没有彻底洗脱谋杀止水的罪名,好在大家也不敢把话放到明面上。 或许是被我的行为激怒,槙人的母亲绝地反击,要求他当一名医疗忍者,他逆来顺受地答应了。 宠物无论如何也不能被驯养成猛兽。 一则对槙人失望透顶,二则家中杂事繁多,我暂时放弃了“驯养计划”。 九尾之乱后宇智波一族迁到木叶一隅居住,附近也没有什么有趣的地方,我便带着佐助到村子里透气。恰好路过槙人母亲开的花店,她正从店里搬出一盆硕大的马蹄莲,满脸戒备地看着我。 见我驻足,佐助问:“你要买花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观察着她养的花,生机勃勃,非常讨人喜爱。 妇人板着脸。“请问需要些什么花?” “郁金香。” 她的动作熟练干脆,用剪刀修剪着多余的枝条,再用绸缎和彩纸包扎好,哪怕我也许是她心底最令人讨厌的客人,花束还是绑得很漂亮,准备付钱的时候被佐助抢了先。 “女生们都很希望收到佐助的花吧?”我戏谑道。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接过花束,我模仿着他的语气:“送我花的男孩子很多,但我愿意收下的,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笨蛋,干吗模仿我说话?” “谁跟你说可以叫姐姐‘笨蛋’的?!” 真是叫人恼火,在鼬面前,佐助乖巧得不像话,在我面前,偏偏事事都要反着来。更小的时候,我们甚至还为争夺鼬的宠爱而争吵,总听闻别人家的弟弟如何体贴可爱,对比起来,我家的弟弟简直就是个恶徒。 领着不可爱的小鬼继续在街上游荡,沿途有不少女孩子对他指指点点。说起来鼬也好,佐助也好,都是受到女生狂热追捧的类型,感到骄傲的同时又小小的有些失落。 “你喜欢哪种类型?”我揶揄地用胳膊肘捅捅他。 他突然抓狂道:“你很烦诶。” “觉得我烦就不要跟我一起逛街,你自己找个觉得不烦的女孩子陪着就好了。” 说着,我佯装发火,把佐助甩在身后。隔了一会儿,他又蹑手蹑脚地跟上来。 “跟着我干吗?不是嫌我烦吗?” “谁跟着你?恰好同路罢了。” 温柔沉稳的鼬能得到女孩子的青睐也就算了,这种家伙除了幸运地长了一张好脸蛋以外有什么资格? ***** 我生日的时候鼬送了一只乌鸦,说是之前寄养在止水那里的,被喂得油光水滑。 又长大了一岁,可是陪在身边的人又少了一个。 鼬还是什么都不愿意说,我虽然担心,却也无济于事,索性放弃了。 他的头发蓄得很长,平日里都用皮筋绑成低马尾的发式。 捉弄鼬的心情是突如其来的,我难得醒得比他早,喊他起床的任务便交给我了。溜进他的房间,趴在床头似强盗般打量着他:纤长的睫毛,秀气的五官,白皙的皮肤,漆黑发亮的长发,分明是一名散发着冷清气质的东方美人,我便恶意地想给他扎个双马尾。 先用五指穿过他的秀发,顺滑得令人嫉妒,再用皮筋固定;另一边如法炮制,只不过由于主角尚在睡梦中,这个双马尾绑得不算成功。 我憋笑憋得肚子都痛了,这么一番动静自然没瞒过鼬,他不过憋着气看看我想玩什么花样。 “这是什么?”鼬甩着自己松垮的双马尾。 “一个更时尚靓丽的发型。” “这两边的发量似乎不太均匀。” “哎呀刚刚你躺着不方便我发挥,等着,我一定绑到你满意!”说着,我兴冲冲地走上前,却落入鼬的陷阱。 他伸出手臂抱住我,随后一个翻身,用被子把我裹得犹如蛋包饭般压在身下。我是一个非常怕痒的人,鼬正是吃准这一点,他的手从一侧的空隙伸进来对我进行攻击,我本想进行反击,但压在身上的被子成了一层禁锢,好像困住哪吒的宝塔和压住孙悟空的五指山,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腰侧敏感的肌肤受到持续不断的挤压、抓挠,我扭动得宛如跳龙门之前的鲤鱼,全身的肌肉都在发力,一瞬间眼前发白,快乐得绝望。 “哥、哥哥,饶了我!” “你实在太调皮了!”一贯语气平淡的鼬感叹道。 他停下攻势,我得以喘息,挑衅似地反问:“你不喜欢吗?” 鼬的手装模作样地挠了两下,我于是不敢再闹他。 “太滑稽了,你真是。”他扯下我辛苦绑上的橡皮筋。 我从被子里爬出来,坐起身欣赏着他苦恼的表情。“明明就很适合。” “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哎呦~又不是没看过。” 他双手搭着我的双肩,轻轻一推,我很配合地躺倒了,鼬用被子蒙住我的脸,我眷恋地嗅着他的气味,贪恋着他的体温,视线一片黑暗,但周身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这世上总是存在密密麻麻的丝线,横亘在我和鼬之间,有时候好想做一个茧,将我们两人,仅我们两人,包裹其间。我的幻想没持续多久,穿戴整齐的鼬掀开我脸上的被子,嘴里念着“起床起床”。 “喂,明明是我来喊你起床的!” “可是现在还躺着的是你。” “你们兄弟俩怎么一个比一个无赖?!” 嘴上这样骂着,但我内心暗暗希望这样的生活永远不要改变。 ***** 生活的突变总是发生在瞬息之间。 我还以为今天只是稀松平常的一天,照常带着佐助去练习手里剑。 天色渐晚,因为怕妈妈等不及,我催促着佐助尽早回家。 “姐姐,你怎么停下了?” “我总感觉有人在观察我们。” 环顾四周,只有我跟佐助两个人。 “是错觉吧。”佐助说。 我牵着他的手抱怨着:“一会儿回家我要先洗澡,陪你练习了一整天,身上臭死了。” “知道了知道了,这么爱干净还怎么当一个忍者?” 一路嬉笑打骂着,直到家门口我才发现不对劲,屋子里面太安静了,没有人说话,没有人走动,也没有灯光,甚至能听见风吹过耳边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引起我的警觉。 “佐助,你去找人来,越厉害越好,我进去看看。” 佐助握住我的手,我能感受到他在颤抖。“姐姐,到底怎么了?” 手冷得快要结冰,但我仍维持着表面上的波澜不惊:“不会有事的,按照我说的去做就好。” 佐助仰视着我,我弯下腰拍拍他的脸。“相信我,去吧。” 他点点头,转过身小跑着。 电光火石间,我灵光一闪。“佐助,去找旗木卡卡西!” 庭院里都是血,四处飞溅的血花,还有失去呼吸的族人。踩在地板上,脚底粘着黏腻厚重的血迹,犹如在泥沼间行走。没有退路,即使被火焰包围着也仍要前行。 前方是铁锈般斑驳的黑暗,走廊里只听得见我自己的脚步声,推开门—— 爸爸妈妈都倒在血泊里,手里拿着武士刀的鼬从黑暗中现身,仿佛他本就属于这片黑暗。 我应该有很多话想对他说的,是你杀了爸爸妈妈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止水走的那天你们到底说了什么?可是我最后只问了他一句:“你也会杀掉我吗?” 鼬嗤笑一声,脸上露出鄙夷的表情。“现在的你,没有被杀的价值。愚蠢的妹妹啊,想要杀了我的话,就痛恨我,憎恨我吧,然后丑陋地活下去吧……” 就算到这种时候,他还是不信我,我忽然增添了几分枯木般的悲哀。 ***** 天空是赤红的,空气是灼热的,头顶一轮黑色的圆月照映着我的不安。 “睁开你的眼睛看看,光希。” 我回头,是族人倒下的身影。 “你到底想做什么?” 鼬提着刀,面容无悲无喜,身前是无力挣扎的爸爸妈妈。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会不停重复这一过程,你试试看能不能从我手中把父亲母亲救下来。” “混蛋,住手!” 我冲上前,却被他一脚踹飞,鼬的刀无情地刺穿爸爸妈妈的身体。 不要! 画面一转,又一次,鼬出现在爸爸妈妈身后。“你就这么点能耐吗?” 我投掷出几柄苦无,鼬挥舞着刀,苦无便被他挡下。想用我的眼看穿他行动的轨迹,但是,他的瞳力,远在我之上。只是犹豫之间,鼬的刀迅速地挥下。 “你以折磨我为乐吗?” “这才第二次,你还有很多机会。” 不!不应当如此!一定有破绽的。 我幻化出很多个自己,一齐朝鼬发动攻势,却又被他识破,迎来再一次的失败。 “你顾虑得太多,现在只要想怎样可以赢过我就好了。” 鼬很优秀,一直以来都是超乎寻常的优秀,因为他平日里的沉稳和收敛,我也乐于忽视我们之间的差距,由此,作茧自缚。 我已经记不清倒下多少次,上一次,明明已经碰到妈妈的肩膀,鼬却将我的手臂一起斩断了。失去手臂的痛楚还历历在目,他又举着刀。 无数次怀抱着希望迎接绝望的痛苦几乎将我碾碎。 树 坠落、坠落…… 一直坠落到最深处,是地狱吗? 四周笼罩着不密不透风的黑暗,头顶和脚底都是一片悬空,找不到任何的凭仗和依靠。 下坠的感觉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当我醒来,浑身都疼。 鼻息间是浓烈刺鼻的消毒水味道,病房里唯一的装点是床头放置的一束鲜花和一碗水果。我仍旧感受到强烈的眩晕感,便只是躺着。 橙黄的霞光从窗户外面照射进来,直视着半圆的太阳,云层犹如涌动的岩浆。 太阳是那么近,却又是那么远。 眼睛被强光刺痛,流出了泪水,还是不舍得移开,很快泪水流满了整张脸。 这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来不及擦掉脸上的泪水,佐助就到了我的身前。 “姐姐……” 他惊愕地看着我,我张口想喊他的名字,嗓子却像被拧紧的螺丝钉般发不出半点声音。 我无声地呐喊着,佐助抽出纸巾为我擦拭眼泪,喝了口水润喉,罢工的声带才恢复些动力。 “现在是清晨还是黄昏?” “是早上,你昏迷了两天。” “佐助,只剩下我们了。” 十二点的钟声过了,野兽王子的红玫瑰凋落,美人鱼化作泡沫,当黎明来临,人们在街头发现了小女孩的尸体。 那虚幻美好的,都破碎了。 ***** 度过了艰难的恢复期,我出院了。 我们回去过一次,宇智波族宅被毁得不成样子,触目惊心。最令我意外的是那只乌鸦,本以为它会飞走,结果当我推开房门时,这个小家伙正在梳理着自己的羽毛。鸟笼的门一向是开着的,不愧是天才饲养的乌鸦,懂得白天自己出去觅食,晚上回来。 我带走了它,佐助和我都不想继续待在这个空荡荡的令人伤心的地方,叁代目爷爷为我们重新安排了一处住所,虽然比不上原来的房子宽敞,可是有我喜欢的阳台,我打算在阳台种满鲜花。我和佐助的房间在隔壁,全都朝阳,光照很好。 以前的物品也被打包搬过来了,把生活用品整理好后,房间里还是空荡荡的,总少点人味。 我提议去书店买点书,把书柜填满。 然后我们就把一个下午的时间都花费在书店,佐助挑了很多有关忍术的书籍,但是在我的强烈要求下,他勉为其难地拿了几本童话书、几本插画还有一本养花的书。我则是各种类型的书胡买一通,大多数都是看着封面挑的,因为在我眼里这些书的装饰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回去之前,又顺便买了晚上要吃的菜,总之两个人手上都拎了慢慢两大袋东西。如今的公寓离闹市区更近,楼底有棵上了年纪的古树,粗壮茂密的树根盘踞着。 霎时间,我的大脑似乎被电击了一下…… 如同一棵老树,平静的表象下是盘根错节的各方利益,作为木叶的名门望族,宇智波一族牵涉太多,乃如当朝重臣必定会被施以怀疑一样,而宇智波恰好僭越了…… 如果我只是一名十一岁的孩童,大概早已陷入对鼬的仇恨之中,无法自拔,可惜我不是。我试图从过去的千丝万缕中理出事件的思路,不久前鼬升为暗部分队长,抱着对人类最恶毒的揣测,我猜想这件事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最初的悲愤褪却,渐渐地,我对整件事情生疑。 鼬最令我疑惑的一点,是他做事的度。若仅为锻炼器量,没必要杀掉那么多人;既然已经杀了那么多人,为何不索性赶尽杀绝?留下有潜力的弟弟妹妹,相当于为自己埋了两颗在未来随时有可能爆炸的地雷。像他那样的天才,做事一定有据可循。 “姐姐,你怎么了?” “不,没事。” 好在这可怕的推测找不到任何证据,它们就像悬浮在高空的楼阁,可以望见高高矗立的楼身,却看不见作为基石的楼底。 我只好告诫自己不要想太多,人性经不起检验。 ***** 尽管之前一直帮妈妈打下手,我做的饭味道确实一般。 明明之前还志气满满,成品出来之后就只剩下失望。也不是说难吃,只是没有让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准确地说,是和这无趣生活一样无聊的口味。 我的嘴被养得太刁,感觉像是嚼着些没有味道的白蜡。 好痛苦,仅仅是这么简单的考验就要让我倒下了。 我吃了几口就咽不下去了,索性托着腮帮子看佐助进食,好在他不挑。 “你怎么不吃啊?” “我没什么胃口。” “那你去找些别的事情做,别盯着我看。” “我还要等你吃完去洗碗呢。” “我洗我洗,你解放了。” 就算他这样说,我也还是不想离开。家里空荡荡的,以前都是大家住在一起,现在只剩下两个人,好不习惯,连房间都是冷冰冰的。 “你说……鼬为什么不连我们一起杀死呢?”这个问题以及在我脑中盘旋很久。 佐助顿了一下,头也不抬地说:“因为他不屑。” “诶?” “他说,拥有和他一样的眼睛之后,就可以去找他。” 回忆起他眼底的花纹……万花筒写轮眼吗? 我当时抱住消极逃避的态度,不想看鼬做什么,也听不进他讲了什么,现在回想起来,错过了很多信息。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遇见鼬,打算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佐助狠狠把筷子戳在桌子上,咬牙切齿道,“杀了他为宇智波雪耻!” 这样怒气滔天的佐助,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人在发怒时,是否都会如此面目狰狞? 我想起以前在庙会上看到的面具,青面獠牙,可是都没人的愤怒来得可怕。 借着画画的借口,我离开了餐厅,这是我上辈子的爱好。 调色盘上挤满了颜料,画纸刚打好底,尽管现在看上去还是一些混沌的蓝绿色块,我正用浅色勾勒出花朵大致的模样。 佐助洗完碗,好奇地凑上来。“你画什么?” “睡莲。” “怎么涂得这么复杂?” 只是照着模糊的印象还原着上辈子见过的一幅画,那时候我还是一名货真价实的孩童,仅仅是第一眼,就被那副伟大模糊的光影之作震撼,如此鲜妍明媚的色彩对比,如此和谐交汇的冷暖色调,只可惜隔得太久,脑海里只隐隐有个影。 因为怎么画都感觉和记忆中的睡莲相去甚远,我只草草画完了几朵花,画纸太大,便裁去多余的部分,将完工的部分裱好挂在客厅。 “以后隔一段时间我就添一幅画,真好奇这堵墙被挂满会是什么模样。” “得了吧,除了你自己,没人会欣赏。” “多么写意的睡莲啊,你真的看不出来?” “为什么不把轮廓画得清晰一点?” “太过细节就失了印象派画作的精髓……” 见他一副云里雾里的表情,我很识趣地及时闭嘴。 ***** 午夜梦回之际,总是被同一个梦纠缠。 雷鸣似乎要将鼓膜震破。 天降之雷……和雷鸣一起散落吧…… 隐隐约约听到几句不明所以的话。 结束吧,这一切…… 我在等什么呢? 旋涡 漩涡鸣人第一次和她搭话,是她撑着伞来接佐助回家。 六月的雨总是不讲道理,气势汹汹地说下就下。 看见姐姐,佐助脸红了,那个冷酷的佐助居然脸红了。 忧郁的雨声充斥着鸣人的耳,他也好想,有人每天挂念着自己什么时候回家。 她的声音就这样穿透绵绵的雨声:“不介意的话,让我送你回家吧,鸣人。” “搞什么?你为什么要送这家伙?!”佐助在一旁怒吼。 让佐助生气的事就是让他高兴的事,鸣人扬起脸笑了。“那就谢谢你了,大姐姐。” “我叫宇智波光希。” 是那个让前几届学长神魂颠倒的宇智波光希啊。 “佐助去前面的屋檐下躲雨,我很快回来,要是被我发现你自己淋雨回家……你就等着吧。” 她的眼睛出乎意料的干净透亮,像是水里捞出的深色鹅卵石,身上有女孩子特有的香气,肤色很白,黑色的卷发垂到后背,穿得又合身又干净,简直和公主一样。 然而对方的脚步却明显地告诉他人,她不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她走得又快又稳,到家门口的时候,鸣人刻意低头看了一下,她裸露出来的白皙小腿上没有溅到任何污水,和来时一样洁净。 “再见,鸣人。” 她撑着伞,不做停留,她是奔着佐助去的。 仅仅因为他和佐助在一个小队,对方才会送自己回家的。 她的眼里没有他,他们的眼里也没有他。 鸣人有种说不出的沮丧。 ***** “你那个叫漩涡鸣人的队友看着还不错。” “哈?” “我记得上次你被他暗算了。” “切,那是我轻敌,真打起来他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 “你有本事把话说得这么满,有本事不要输给他。” “你实在太奇怪了,又是送他回家,又是帮他说好话,你不会迷恋上他了吧?” “你居然用‘迷恋’,不是一般的装腔作势啊!这个年纪的小孩最多只会问是不是喜欢上谁了吧?” “不要转移话题,到底是不是?” “也许吧,跟不可爱的弟弟相处时间久了,随便见个年纪相仿的小男生就觉得可爱得不得了!” “你!” 我以前吵架总是吵不过佐助,经过潜心钻研,终于找到能让他瘪嘴的方法,看着这个年纪的男生臭脸非常有意思,我总算明白以前班上那些喜欢逗弄女孩的男孩心理。 回到家,我先做好晚饭,再冲澡。如果把顺序倒过来的话,一生火便又出了一身的汗,反正天气热,饭菜凉了也不要紧。我还煮了酸梅汤,放进冰箱里贮藏,到了晚上就是消暑的利器。 时间过得真快,我的身体从十叁岁的夏天开始疯狂生长,或许是由于运动量和营养的缘故,我比同龄的女孩要高上不少,现在比佐助足足高了大半个头。低着头逗弄他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他跟我说话时必须要仰视我的眼睛,这让我终于找回了当姐姐的权威感。 唯一值得可惜的是,我还没有谈过恋爱,一个实际年龄奔叁的女人,还没有品味过恋爱的甜美,确实太可悲了。 不是没有追求的人,不过都叫我提不起兴趣。 哪怕不愿承认,初潮的时候,我曾做过关于鼬的春梦。 糜乱的梦境之中,我们的头发、手指、大腿……都完完全全地交融在一起。 一定是荷尔蒙分泌失调的缘故,是时候谈场恋爱了。 ***** “我回来了。” 她的鞋还在鞋柜里,但却没有回应,可能又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里了。 佐助想去一下卫生间,门没锁,在拧开门的瞬间,他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 少女闭着眼,一丝不挂地躺在浴缸里,黑发犹如海藻一般浮在胸前,与雪白的肌肤形成鲜明而诱惑的极致对比。她曾经说过,在海洋的深处,有着美丽动人的美人鱼,现在他忽然明白美人鱼是怎样的存在。 整个房间氤氲着淡淡的玫瑰香气,印象中她一直用的是水蜜桃味道的沐浴乳,那是一种不谙世事的纯真香气,而玫瑰香氛,则让她身上的女人气息一下子露骨起来。宇智波家盛产美人,他的姐姐也不例外,但她向来不属于清瘦型的美人。她额头饱满,鼻梁高挺得带着几分英气,睫毛又密又长,眼尾微微上挑,左脸上的美人痣让她流露出特殊的风情,下颌骨有几分棱角,整张脸上最诱人的是那张红润而富有肉感的嘴唇,介于玫红和橘红之间的颜色,恰似绽放的待人采撷的玫瑰。因为长期保持规律的训练,光希全身上下的肌肉紧致均匀,脖颈洁白细长,锁骨连到肩头,显露出迷人的微陷,还有那对发育良好的展示着女性特征的乳房,小腹平坦却又隐隐刻画着肌肉线条,她的双手交迭着放在小腹上,摆放成油画中贵妇一般的姿势,还有、还有……佐助不敢再回想下去。 他不是对成人之事一无所知的少年,他曾在她房间看到过绘制着夸张露骨画面的书籍,只不过当时不甚在意,可是他的记忆很好,当大脑受到冲击之后,储藏在某个角落的信息突然劈头盖脸地冲击而来,与现实交织在一起让人几乎窒息。 真是太罪恶了,佐助痛苦地想,他居然对自己的亲生姐姐产生非分之想。 大概是悲惨的身世让佐助比同龄人更早熟,在之后的梦境中,他梦见过同样一幅场景,不同的是光希的眼睛是睁开的,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慌张无助,她娇弱地屈服于他的身下,而他毫不留情地折下这枝明艳的玫瑰。她的神情是隐忍的,光希的性子里是带着傲气的,即便有朝一日真的委身于某人,她也绝不可能对那个人发自心底的臣服。她的长发像是柔弱的手一样一下一下顺着水波捶打着他,眼中甚至还有星星点点的泪光,黑的浓墨,白的无暇,显得那对眼睛惊人的明亮。 在经历那个噩梦般的夜晚之后,佐助的梦境总是黑白的,而她的到来,让他的幻想再一次斑斓起来,犹如最精巧的画手,她为他的梦境染上鲜艳的色彩。 然而在现实中,佐助根本没有勇气让她知晓这件事,他像打开盒子的潘多拉,又像是偷走他人心爱之物的盗贼,慌张忙乱地关上卫生间门后,蹑手蹑脚走回玄关的位置,重重地又关了一次大门,故意弄出很大的动静,然后用最大的声音喊着“我回来了”。 卫生间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然后他听见她慢悠悠地回应道:“欢迎回家。” 他脑海里的她慵懒得像只餍足的猫,缓缓地从浴缸里站起身,然后用浴巾擦拭身体,他想象着那支浴巾,贪婪地吸干每一滴包含着她的气息的水珠。 卫生间的门开了,光希穿着清凉的乳白色睡裙,一头长发被包裹在毛巾里,她眉眼弯弯地问道:“要先洗个澡吗?” 在她洗过澡的地方冲洗自己的身体,佐助以前从来没有产生什么别样的念头,可这次,他莫名地有些激动。 浴缸里还残留着她的余温,几分钟前,她就那样安静美好地躺在这里,佐助还能嗅到空气中隐隐的玫瑰香气。 因为身体里流着相同来源的血液,所以才会格外渴望变得更加亲密吧。 佐助的指尖反复摩挲着浴缸的边缘,想象着她停靠在此处的触感。因为少年血性,最后佐助不得已只能用冷水再冲了个澡,看到毛巾架上的毛巾时,他又犹豫了一下。光希的浴巾是鹅黄色的,上面深色的水渍证明着使用的痕迹,神差鬼使地,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水渍的地方。明明应该没有味道的,佐助却品尝到了甜美——一种从内心萌发的贯穿大脑的甜美。 他没有用自己的灰色浴巾,而是用那支鹅黄色的浴巾仔仔细细地拭过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好像这样就与她建立了某种隐秘而永久的联系。他以一种不为人知的方式占有了她,或者说是占有了她的一部分,佐助有些飘飘然,这个下午,他品尝到了漫步云端的轻盈。 漩涡鸣人也好,春野樱也好,佐助以前不能理解他们对于他人盲目的狂热,但他现在也慢慢体会到这种盲目的美妙。 除了复仇和追寻更强大的力量之外,佐助的人生第一次展现出其他意义。 我们的年少时期,容易为一些特别的发现而格外兴奋,自以为掌握了人生的真谛。殊不知人类存在的时间这么久,早有千千万万的前辈走过我们走的路,因为受够教训吃够苦头,所以才定下一些诸如伦理道德的事物来避免后人重蹈覆辙,而后人却自以为是、沾沾自喜,暗地嘲笑前人的腐朽愚昧。 人类总是活在这样的桎梏轮回之中,孜孜不倦,恋恋不舍,争先恐后,不甘示弱。 雏菊 五十岚槙人的母亲,于上个月去世。 我恰巧路过他家的花店,没想到遇见他在打理着店内大小事宜。 槙人低着头,头顶的漩对着我,身体轮廓展现出一种坚毅,手里端着盆旺盛的雏菊。 “光希?”他抬起头,眼眶中像是镶嵌了最上等的橄榄石。 “啊,是我,”我左右打量着,“你母亲呢?” “肺炎去世了。” “抱歉。” 气氛于是沉淀下来,在这嘈杂的大街上,寂静得仿佛可以听见溶洞间钟乳石滴水的声音。 他的五官长开了,长久没有修剪的浅色短发垂过眼眸,骨架高大却身材纤细,皮肤偏向苍白,身上莫名笼罩着忧郁的气息,犹如精灵一般颓然精致的美感,似乎随时都会消散在阳光下。槙人身上鼬的影子淡化了,吸引力却不降反增,我明知我不该,但还是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 “进来坐坐吗?”他放下花盆,用衣袖擦了擦额角的汗。 嘴上说着“会不会打扰”之类的客套话,我的脚已经迈入店铺。 地面上堆积着纸板、绸带、海绵垫以及彩纸,好不容易寻了一处落脚之处,他看上去略显羞涩,耳根红红的。 “不好意思,店里有点乱。” “没关系。你要继承你母亲的花店吗?” “我对养花没什么兴趣,找到买家就把店出了吧。” “这样啊。” 一时之间,又找不出新话题。 “你现在,是上忍了吗?” “也是不久前刚刚升级的。” “好厉害啊,我现在只有仰望的份了呢。” 第二轮没有营养的对话又短促地迎来终结。 我有些厌倦这样似是而非地扯些家长里短,毕竟分离了这么多年,要马上恢复到当初一样亲密无间的状态无异于天方夜谭,但对美的追求是人类骨子里的天性,我心血来潮地问:“槙人现在有交往的对象吗?” “啊、你说这个啊,”他又结巴起来,“没有啊。” “要不要试试看,和我交往?” “咦——”他的瞳孔瞬间放大。 太轻浮了吗?就连我曾经饲养过的小狗狗也不愿意答应。 我连忙打着圆场:“我开玩笑的,刚刚感觉跟你太生疏了。” “等等!光希ちゃん真的愿意跟我交往吗?”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脸颊涨得通红,脖子上的血管贲张。 似乎还没有被宣判死刑,我又微笑着点了点头。“是的。” 他的声音发抖:“我、我可以,抱你吗?” “只要你愿意。” 于我而言恋爱是一件很随意的事,只要对方都处于渴望恋爱的阶段,且能互相接受,愿意试一试。 槙人双臂僵硬地放在我身上,他的下巴搁着我的肩膀,整个人有些不知所措。 我拍了拍他的后背。“放轻松,你是抱女朋友,不是易碎的大花瓶。” 他的手突然收得很紧,紧得我胸口发痛,喘不过气。 “你、也给我适可而止啊!”我捶打着他的胸膛。 “抱歉、抱歉,稍微有些得意忘形了,”他松开手,双眼眯成月牙的形状,“感觉就像有一天,心愿突然成真。” “原来你一直想泡我啊。” “不、不是的,我……我只是一直敬仰你。” “好啦好啦,我明明跟你同岁,说些什么‘敬仰’不‘敬仰’的,我听得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他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发。 我不过是还保留着从前恶劣的趣味,以捉弄槙人为乐。若说得不留情面些,就像观赏小丑表演的看客,在台下捧腹大笑。但此刻被“初恋”这个词冲击的我看不到自己的内心,多巴胺的分泌令我飘飘欲仙,整个人陷入粉色的潮水之中,随海浪起伏。 “你的头发很长了呢,”我撩起他盖住眼睛的刘海,“但是我很喜欢,到时候在后脑勺扎一个半丸子头,很酷哦。” “那样感觉好不习惯啊,”他的额头比我的手心烫很多,此刻整个人都似乎变成煮熟的虾,“但、但只要光希喜欢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老板,别光顾着谈情说爱,生意还做不做啊?” 槙人被吓得几乎整个人跳起来。 “对不起!马上就来!” 我躲在店里,笑得直不起腰。 ***** 我以前对化妆这些事总是不屑一顾,谈恋爱之后竟然觉得有改变的必要,买了一整套化妆品,甚至还去打了耳洞,当然顺便也拉着槙人在他左耳打了一个。 “但这样的我,真的好奇怪。”他抚摸着自己发红的左耳。 “你的表情傲一点,明明就是很吸引女孩子的坏男孩打扮啊。” “我不是什么坏男孩。”槙人苦笑着。 “不就是更改一下穿衣风格,你连这么简单的要求都没办法满足我吗?” “不、不是的。”他的脸上露出熟悉的慌张小动物表情。 我内心的小恶魔蠢蠢欲动,愈发想欺负他。“来接吻吧,槙人?” “现在吗?可是在大街上……?” 质疑的话语被我的唇瓣堵住,槙人的双唇出乎意料的软,还带着雏菊一样清新的香气。犹如在胸口吹散一朵蒲公英,心里头痒痒的,我的舌头在外面徘徊了一下,随即决定占领他的口腔。 “唔……”加重了,他的鼻息。 我得意洋洋地勾勒着他牙齿的走向,牙床的地方出乎意料的敏感,只是轻轻舔舐过,居然在发抖。 “光希ちゃん!”他狼狈地挣开我的吻,眼气泛起朦胧的水汽,发丝间露出的耳尖是通红的,与其说是抱怨,不如说听着更像是撒娇,“这里、好多人。” “不喜欢吗,我的亲吻?” “不不不不是的,我非常开心,但……” 但是在大街上,但那又怎么样? 我拍着他的胸膛。“不讨厌的话,证明给我看,现在。” “什么?” “你到底算什么男人啊?每次都要我主动吗?” “但是、但是……” “不亲就分手。” “光希!”槙人握住我的手腕,反身将我禁锢在他与墙之间,心“咚咚咚”跳得极快,周围的人都在注视我们,我的脸也逐渐升温。 槙人的喘息很粗,他低下头。我快要窒息了,耳蜗在轰鸣,双腿在发抖。 很刺激,不是指接吻的感觉,而是指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吻的行为。 我逐渐撑不住,按着他的肩膀想要结束这个吻,他却紧紧地抱住我的后背,女性和男性的力量差在这时体现出来。 搞什么?快给我停下来! 一方已经索然无味,一方却依旧意犹未尽,这样的接吻,真让人恶心。我抬起膝盖,攻击他的薄弱部位,他一声闷哼,终于不甘不愿地离开我的唇。 “你到底有没有廉耻心?这可是在大街上诶,公然精虫上脑吗?” “可是刚刚、明明是你说不亲就分手。” “我又不知道你会亲这么久!快走,别丢人现眼了!” 我抓起他的手,一直跑到无人的小巷。 “你在生气吗?表情很可怕。”他小心翼翼地偷看着我。 隐隐约约察觉到不对劲,每次面对槙人,就特别容易情绪失控,做出失格的事。 我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今天就先这样吧,回去记得给耳洞消炎,下回我再约你。” “光希ちゃん,”他叫住我,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非常抱歉,没能成为一个理想男友,我会加强修炼的!” “你不要这样说。” 他的态度让我烦恼起来,我的本意只是找个可以接受的对象放纵一下感情,对方太过认真的话会让我很愧疚,不然趁他没有深陷直接结束这段感情吧。 退却的话刚到嘴边,就听见他非常真诚地说:“我真的非常喜欢你,连做梦梦到我们在一起的情节都会觉得是对你的亵渎,所以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这样的话,无论如何也无法说出残忍拒绝的话语。 真聪明啊,五十岚槙人,明明很狡猾,却总装出无辜的模样,引诱人放松警惕。 他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我突然回想起小时候,他仅仅从我和鼬的短暂接触中就能推断出我喜欢鼬。还有在忍者学校的时候,槙人的名次永远排在我后面,“千年老二”也不是这么好当的。我能考第一是因为比他们多了一辈子的经历,他能考到第二,则是完完全全凭借自己的能力,这样的人,搞不好比我想象得还要难搞。 可是到最后,我也只能说一句“你先回家吧,我有点累了”,把今天的事敷衍过去。 ***** “我回来了!”我扶着墙在玄关处换鞋,厨房里传来食物的香气。 佐助穿着我的围裙,举着锅铲。“等下就可以吃饭了。” 我走进厨房嗅了嗅,怎么感觉要比我做的好吃? “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啊?”我顺手夹起一块肉尝了尝,出人意外的鲜嫩。 “每天都看你重复这几个过程,看也看会了。” 我愤愤地咬着筷子尖。“可恶,居然比我做得还好吃。” 可能我真的没有做饭的天赋,几年下来,菜做得还是非常一般。 “你谈恋爱了吗?”最后一盘菜起锅,佐助突然来了一句。 “等等、怎么问起这个?” “因为最近回家很晚,又是化妆,又是打耳洞,就差把‘我恋爱了’四个字写在脸上。” 我讪讪地笑笑。 “所以——和谁?”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瞎掺和!” “宇智波光希,我是你弟弟诶!连知道他是谁的资格都没有吗?!” “和我同届,是同学。” “不会是个很没品的家伙吧?” “你在怀疑我的眼光吗?” “看你画的画,的确有可能。” “喂!” 暂时还不想让佐助知道槙人的存在,我还没有决定好要不要和他一起下去,已经察觉到了不合适,我不是那种愿意花心思去改造他人的人,如果说对象是不合适的人,我宁愿换一个合适的人,而不是和对方互相勉强下去。 只不过这么短暂的交往经历,还不能下定论,再相处试试看吧。 樱 接吻、拥抱、逛街、互换礼物、邀请对方到自己家做客…… ——上次去了槙人家,他做的饭意外好吃,下回要把他介绍给佐助吗? 除了这些以外,似乎就只剩下sex没有体验过了,情侣之间就没有什么有趣点的相处模式吗? 两个原本不相干的人,突然整天腻歪在一起,真是难以想象啊。 那么,要sex吗? 但,就算已经与槙人交往,我的梦中却从来没有出现过他。 将脸埋进枕头,回忆起梦中的场景,被看不见面容的人从背后侵犯着,身体逐渐升温,我的手指模仿着他的轨迹前进着。 “光希……” 不、不要喊我的名字。 他的唇在我的耳廓上停留,暧昧的吐息撒在我的脸颊上,身体呈现的是与冷清声线截然不同的粗鲁行为。已经分不清是他的手指还是我的手指,正在源源不断地让这具身体堆积起快感。 还差一点、只差一点……便能攀上高峰。 “姐姐?” 陡然响起的敲门声让我吓了一跳,连忙用被子裹住自己的身体。 佐助推开门。“你不舒服吗?怎么脸这么红?” “刚刚差点睡着了,有点热。” 我一边假笑着,一边在被子的掩护下蹭了蹭手上那难以启齿的黏腻。 “我要参加这一届的中忍考试。” “佐助也是大人了呢。” “今晚有聚餐,你要来吗?” 尽管他的目光包含着希冀,我摇了摇头。“你们的聚餐,我来算怎么回事?” “是为了陪那个家伙?”佐助低下头。 “诶?不是的,那个人不会主动约我,都是我想见他才会出去。” “总之……大家,都很希望你来。” “真的吗?我可是老人家,不会搅坏你们的兴致?说起来,佐助长大了,也应该多接触接触别的女孩子,不要总是黏在姐姐身边……” 他似乎有点不耐烦,上前一步用手抵住我的下颚。“你到底去不去?” 好惊人的气势,不过是从哪里学来的流氓招式?孩子大了真叫人烦心。 “去去去,你松手啦!” 佐助收回手,半张脸埋进衣服的高领里,那表情,分明是笑了吧。 “既然要见你的同伴,一会儿我要好好打扮打扮。” “不用打扮,你已经很好看了。” 这小子最近怎么回事?我如果是跟他同龄的小女生,肯定早就被撩拨得春心荡漾。 “我们去哪吃?” “一乐拉面。” 那的确没有盛装打扮的必要。 平时总是有任务,买了好多衣服都没机会穿,看来今天也还是一样派不上用场。仍旧是不甘心,眼见一半的衣柜都被黯淡的训练服占据,我当即决定换上一件膝盖以上的白色波点裙,之前沉迷灯笼袖的设计,这件裙子与众不同在它袖子的收口十分小巧,大概有十厘米左右的收拢,会显得手腕格外纤细,还有V领和高腰,非常显瘦。 走出房间,佐助皱眉:“你穿得太夸张了吧。” “会吗?我还刻意挑了件休闲风格的,不然再去换一件。” 转身之际,他握住我的手腕。“就这件吧。” 傍晚的地面散发着余温,阳光汇聚成斜斜的光束,慵懒地照射在街道上。 “佐助,一会儿我是不是把头发扎上去比较好?” “只是去见我的朋友和老师,不必这么紧张。” “可是……” 如果是完全的陌生人,我又不至于如此拘束,之前也跟他们碰过几次面,像这样正式的聚餐还是头一次。 “等下你跟在我身后吧。” 佐助的身上,逐渐展现出可靠的男子汉气息。虽然还是一副难以接近的表情,但他的内心却出乎意料的温柔,我趁机挽住他插在裤兜里的手。 掀开短短的白色亚麻布帘,鸣人和小樱已经占了两个座位。 佐助拽着我,简短地介绍:“我姐姐,宇智波光希。那个聒噪的家伙是漩涡鸣人,另外一个是春野樱。” “大家好!”我笑着打了招呼。 “光希姐姐好,”鸣人一边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一边伸出手,“我一点也不聒噪,别听佐助瞎说!” “是是,我也觉得佐助言过其实。上次下雨送你回家,明明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原来你还记得啊。” “笨蛋鸣人,不要一直握着人家的手!”小樱将鸣人扯开,握住我空出的右手,“光希姐姐你好,平时总是听佐助提起你……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当然。” 就这样,我右手边的位置坐着小樱,佐助坐到了小樱原来的座位上——和我隔了两个位置。 他托着下巴无聊地问:“卡卡西老师还没来吗?” 鸣人接话:“你又不是不知道,迟到是他的惯例。” 叁只小鬼正讨论着,布帘又被人掀起—— “怎么听到有人在说我的坏话?”银发男人眯着眼在我身边坐下。 “老师你又迟到!” “好了好了,我请客就是了。” …… 我当初也没有想到,卡卡西会成为佐助的老师,命运的齿轮精巧而微妙地转动着。 “哟,好久不见,卡卡西さん。” “我跟宇智波家,还真是很有缘。” 传闻一乐大叔只要叁分钟就可以做好一碗面,上菜的速度果然名不虚传。热气腾腾的面条浸泡在清澈的汤水中,上面整齐地铺盖着叉烧、笋干、青菜、鱼板、切开的鸡蛋和两片海苔,光是香气就让人垂涎欲滴,靓丽的色彩搭配更刺激着人的眼球。 我素来嗜辣,便往面汤里加了很多胡椒粉和辣椒酱。 小樱目瞪口呆:“女孩子可以吃这么辣吗?” “啊,据说辣椒可以祛湿。” “那……佐助也喜欢吗?” “不哦,他喜欢番茄和木鱼饭团,讨厌甜食。” 欲语还休的表情再加上一系列举动,女孩子的心思实在太好猜了,我不由开始同情起她来,先喜欢上对方的人总会更辛苦。女孩子又往往比男孩子成熟得早,看得到他的身影,听得见他的声音,却触碰不到他的心,甜蜜而痛苦的单相思……和我多像啊。 但是她的目光,专注而持续地追逐着他。 想着想着,辛辣的汤汁忽然窜入鼻腔,让我止不住地咳嗽,小樱连忙抽了张纸巾。 我接过纸巾。“谢谢,在认识你之前,我很讨厌樱花。但现在我明白了一件事:万物存在必有其规律,樱花确实是美的,不能仅因其花期短暂便索性放弃欣赏的机会。如果因为害怕失去而丧失争取的勇气,那才是最可悲的。” “啊?” “抱歉抱歉,一不小心就发表了长篇大论,果然是老人家的习惯。总之加油呀,樱ちゃん!” 意识到我所指的事,小樱红了脸,小声地问:“您、觉得我有希望吗?” “佐助有他自己的想法,我很难给你打包票,可是不试试怎么知道有没有结果?” 她碧色的眼眸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又焕发活力,大概这就是青春。 暗自感慨了一番自己的苍老,我无意间瞥向卡卡西,惊奇地发现他吃饭还戴着面罩,但腮帮子又明显在嚼动,怎么做到的? 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他的动作好快,但我不信邪。 写轮眼,开。 感受到我的目光,卡卡西随意地问:“啊咧,你在偷看我吗?” 大家的目光瞬间汇聚到我身上。 “我只是好奇,为什么吃饭的时候也不摘面具?” “这个啊,个人习惯。” “果然光希姐姐也对老师的真面目好奇对吧?”鸣人握着拳,一脸不甘心。 “既然他不愿意,我也没兴趣强人所难。”说着,我解除了写轮眼。 “怎么这样?!”叁只小鬼不约而同流露出失望的情绪。 虽然话是这样说的,趁着他们不注意,我又开启了写轮眼,卡卡西也没料到我会打个回马枪,这才让我看清了面罩下的脸。 “卡卡西さん不愧是木叶的‘黄金单身汉’。” 鸣人拍着桌子站起身,语无伦次道:“咦咦咦咦!你看到了?” “战术性麻痹敌人,降低其警惕,也是策略的一种。” 卡卡西倒是表现得无所谓。“还是我轻敌了。” “老师到底长什么样?” “反正就是帅啦!” “可恶,好不容易按捺下去的好奇心!” 结 我偶尔会去木叶医院帮槙人的忙,名义上是帮忙,实际上不过是骚扰他。 次数多了,医院的人都认识我。 “又来等五十岚下班了,你们感情真好。” “承蒙您的关照。” 与值班的忍者们寒暄过后,我便走进槙人的办公室,只有他一人,我毫无顾忌地从背后抱住他。 “你来啦,光希。” “下午就可以休息了吧,要不要去我家?我弟弟晚上才会回来。” “好啊,再等我一下。” “菜我已经买好了,可是不想做。” “我来吧,”他转过身,亲了亲我的额头,“还要再去两个病房,在这儿等我。” 墙上挂着人体结构图,槙人的桌上堆积着医疗用品和几本病历,椅子是有靠背的木椅,但看着就硬邦邦的,坐上去肯定不舒服。他一贯偏好整洁的风格,每次去他家都是打扫得一尘不染的,今天上午应该还挺忙的。本着扮演“优质女友”的想法,我下意识想帮他收拾桌子,一会儿下班可以早点走,病历本里却掉出一张粉色的小纸条。 “辛苦了,五十岚くん。” 好奇怪,我心里居然没有萌发任何负面的情绪,甚至还抽出槙人的圆珠笔,在纸条上加了颗爱心,然后塞回病历本里。 如果他真的喜欢上别人,我大概只会觉得欣慰吧。 一开始仅仅是想尝试恋爱,现在却越来越不舍得放他走,不是出自真心地爱他,而是自私的占有欲在作祟,这般病态的关系,如果可以因为某个人的加入而终止,也许对我们彼此而言都是最好的结局。 不管怎么说,我都应该早点放槙人走,可是在那之前,还有几件情侣之间没有体验过的事。 “让你久等了,我们走吧。”他脱下白大褂。 槙人很听我的话,把头发绑成半丸子头,头发的长度快要碰到肩膀,左耳一颗闪闪发光的耳钉,配上俊美的外形和温柔的谈吐,是很受女孩子欢迎的类型。 他搂着我的肩,脚步轻快。“之前委托中介,家里的花店终于盘出去了,不过对方似乎不打算继续开花店。” “那你也少了一件烦心事,可毕竟是伯母一生的事业,不会觉得可惜吗?” “母亲生前没有要求我必须继承她的事业,她给了我选择的自由,我对养花之类的本来就没什么兴趣。” “前面就是我家。” “感觉有点紧张啊。”他的手有些冰凉。 “家里又没人,你怕什么?”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因为这里是光希生活起居的地方,感觉……就像是闯入你的私有空间。” 将钥匙插入锁孔,打开鞋柜,佐助果然还没回家,我拆了一双男士拖鞋给槙人。 “感觉好明亮啊。”他四处打量着。 “因为我很喜欢阳光。厨房在那儿,看你的咯。” 哪有把客人请到家让对方烧饭的道理,但我和槙人之间,世俗的伦理似乎已经无法诠释,因而我打发起他也显得顺理成章起来。 躲回房间换了一套轻薄的居家服,我没有穿内衣,胸前有些凸点,但既然决定要和他sex,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好香啊,你做菜真的很厉害。”我倚在墙上看着他。 “很快就好了,”他转过身,顿时涨红了脸,“你怎么……?” 我舔弄着自己的嘴唇。“好不容易有机会到我家,不做些什么不是浪费了?” 他不敢与我对视,慌乱地转过身,装出一副认真翻炒菜肴的模样。 “温馨提示,别炒焦了。”说着,我转过身躺到沙发上。 布质沙发纹理分明,摩擦着我裸露在外的大腿和手臂,一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我的身体有些灼热,呼出的空气都是浑浊的。 “饭做好了。”槙人脸上的红晕尚未褪却。 “辛苦你了,好好想想怎么从我这里拿犒劳吧。” “不需要的……可以帮到你我很开心。” 见他不开窍的模样,我叹了口气,打算把话说得直白些:“不过是纵情享乐罢了,前提是你愿意的话。” 餐桌上,槙人做的菜看上去秀色可餐,尽管只有两个人用餐,他还是把菜色做得很丰富。 “这些肉菜吃不完晚上再热一热也会好吃。”他解释道。 “槙人实在太厉害了,比我做得好吃多了。” 他坐在我对面,我脱下拖鞋,用脚掌摩挲着他的脚踝和小腿。 “光希ちゃん。”他的表情在求饶。 “你到底答不答应嘛~”我顺势用左手轻轻抓住他的右手。 槙人连筷子都握不稳了,低着头,声如蚊蚋:“好、好的。” 最终还是我引导着他,结束后,槙人似乎为自己的表现感到羞愧,一直没敢正眼看我。我们是在浴室做的,什么痕迹也没留下,既没有想象中的高潮迭起,也没前辈讲述得那般痛不能耐,很普通,普通到我都有些想不起我们到底做过什么。老实说,也许是经验欠缺,还不如自己来得尽兴。 洗完澡后钟表的指针指向3点,今日份额的兴奋似乎都在短短几小时之间被挥霍而尽,我们都有些低落,我甚至开始犯困,双眼蓄满困倦的泪水。 “那我先告辞,你好好休息。” “嗯,拜拜。” 我一直睡到佐助回家,听到开锁关门的声音,才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 佐助还在玄关,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看着我。“家里有人来过?” 我刚睡醒,脑子还有些迷糊,槙人明明把一切都收拾得很好,佐助是怎么发现的? 看出我的疑问,佐助主动解释:“鞋柜里的新拖鞋被拆了。” “是啊,我下午把那个人带回家了。” “你就这么不想让我跟他见面吗?” “也不是,坦诚而言,我已经有跟他分手的打算,如果让你们碰面,说不定以后会更尴尬。” “既然都已经要分手了,为什么还把对方带回家?” “哈?你可以理解为‘分手补偿’。” “宇智波大仇未报,姐姐你……” 一听他提起这件事,我就心烦得巴不得破坏目光所及之处的一切物品,距离我做出那个可怕的推测已经过了好几年,一直没和佐助谈过,因为一直找不到证据,所有的线索都随着鼬的离去一齐断了。 “知道了,”我不耐烦地打断他,冷声道,“我最近就会接一些任务,磨练磨练自己的能力。倒是你,可不要到时候连中忍考试都通不过。” “不会让你失望的!” “说大话谁都会,做出点成绩再跟我叫板吧。冰箱里有中午吃剩的饭菜,那个人厨艺比我好得多。” “我有手有脚,自己会烧。” 有现成的不吃,非要自己重新再煮,我完全没法理解现在的小年轻,把槙人留下的饭菜放进微波炉,我又问了一句“真的不吃?”,得到相同的答案后,我把饭和菜搅和在一起制成了拌饭,槙人的厨艺果然经得起考验,就算是从微波炉里拿出来也还是很好吃。 打开电视,尽是些无聊的综艺节目,越看越让人犯困,摁下遥控器,不如继续回房间睡觉。 ***** 等到宇智波佐助吃完饭,光希又回到自己的房间了。 她不是嗜睡的人,为什么今天如此疲倦? 带男朋友回家,在家里待了一下午,他们会做什么? 佐助心头隐隐有些不好的念头,但不敢深入细想。 莫名其妙地,他在沙发前站定。每次回到家就会看到这幅色彩浓郁的画,看上去是几朵花的形状,但是也说不准,红的、黄的、蓝的、紫的,全部出现在相邻位置,颜色有点杂,画笔笔触又乱又粗糙,背景是深蓝色的。 她总说要用自己的画挂满客厅,但除了这幅《睡莲》之外,再也没见她挂上其他的画。 那天夜里,佐助脑海里忽然浮现光和影互相追逐的画面,湛蓝的湖泊上怒放着火焰一般的睡莲,他不知道光希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画下这些花朵的,不管他怎么质疑,她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何等的灿烂,何等的孤独。 他想起那个男人曾经说过的:“太过优秀也未必就是好事,实力超群便会被孤立,并且也会使人傲慢,就算最初是被人期待、被人追捧也是一样。不过,你们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弟弟妹妹,作为你们必须超越的屏障,我将会和你们一起生活下去,就算会被憎恨,这才是所谓的哥哥嘛。” 然而他们身上展现出的,却是同等的傲慢。 鼬也好,光希也好,佐助感到自己从未看透被誉为“天才”的哥哥姐姐。 ***** 依旧是雷声轰鸣,这一次我的感觉又清晰些了。 刀光剑影……仇恨、幻觉、现实…… 透过雨滴,人的身影缩小又放大。 为什么,你的双眼除了仇恨,就看不见别的东西了呢? 为什么,除了谎言与欺骗,就不能选择别的道路? 既然如此的话,就用我的方式,结束这场悲剧。 我的方式吗? 但是一睁开眼,我又全然不记得刚刚的内容。 奇怪,隐隐约约觉得我是想要质问两个人的,但关于这两个人是谁和我要质问的问题,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灰烬 既是出于和佐助赌气,也是想要暂时避开槙人,我挑了个难度高的任务,很快便离开村子。 忍者,刀尖上讨生活的职业,每回任务都有九死一生的感觉。这次的敌人有两个,一个擅长幻术,一个拥有特殊的血继界限,我称这种能力为“金遁”——将自己全身都包裹在金属中,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都很有优势。 完成任务花了两个多星期的时间,然而短短两周,木叶却天翻地覆,大蛇丸杀害了叁代目火影,佐助也被种下天之咒印。 一回村就参加叁代目火影的葬礼,再强大的存在也终有迎来陨落的一天。 大家穿着黑衣,站在雨里。 如果生命的结局只有一种,那存活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无数哲人试图对此作出解读,流传最广的也许莫过于这样一句话——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生命对人来说只有一次。因此,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一个人回首往事时,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注1] 若按此标准,叁代目火影可谓是功德圆满,但即便如此,徒留在世上的我们,依旧会为敬爱之人的逝去而悲伤、痛惜。 “姐姐,”佐助轻推了我一下,“轮到你了。” 队伍中的大家依次为这位老人献花,我也在他的遗像前放上一朵白菊。 “伊鲁卡老师,人为什么可以为别人拼上性命呢?”鸣人问道。 “人会孤独地死去、消失,过去和现在的生活以及未来都会一起消失。许多人在任务或战争中去亡,这件事简单到令人诧异。这些死去的人也有梦想和目标,不管是谁都会有自己珍惜的事物,双亲、兄弟、朋友、恋人……而这些羁绊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坚定,这件事没有道理可言,拥有这种羁绊的人一定还会这样做的。” 但是,死去的人只能成为历史上既定的一笔,活着的人,才有资格续写历史。这世上存活的,并不尽是伟人,还有贪恋障眼之物的蜉蝣之辈。环顾四周,大家都沉醉于叁代目火影留下的火之意志当中,那每个人自己的意志呢? 莫非心存自私想法的,只有我一人? 我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有这么懦弱的想法? 我做不到像大家一样,无私地燃烧自我,尽情地释放光和热。 在我的幼年时期,我的父母教会我的,是成为“人上人”,因为这样可以让自己活得更有尊严。父母、爱人、朋友都有可能离你而去,每个人都在独自承受着自己的人生,那么将「自我」的需求摆在最前难道有什么不对吗?为什么大家都能泰然地说出“为村子奉献一切”之类的话? 大家闭上眼双手合十为逝者祈祷,我的动作却有些僵硬。我不想变成上帝,或者居在永恒中,或者把天地抱在怀里,属于人的那种光荣对我就够了。这是我祈求的一切,我自己是凡人,我只要求凡人的幸福。[注2] 大抵由于我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一缕游魂,无论周围的人怎样奉献,都无法感染冷漠的我。 我们,不对,是我和他们,始终是隔着透明屏障的。 他们是充满能量的燃料,而我,不过是燃烧后剩余的灰烬。 葬礼结束的时候,天空放晴了,感觉却更冷了。 另一边,我感到自己荒唐的风流事也是时候有个了结。 把见面地点定在咖啡店,木叶的伤员不少,槙人只能趁着午休的时间匆匆赴约。 他的额间沾染着细汗,大概是跑得很急,气有些喘:“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急着见我?” “也不是什么急事,只是最近仔细思考了一下,”我抿了一口黑咖啡,好让自己冷静一点,“我们……不合适,所以,分手吧。” 他的呼吸愈发急促起来,双手紧紧抠着木桌边缘。“我做错什么了吗?” “不是,只是你之前也说过,对我的感情是仰慕对吧?” “不是的!” 我不管不顾地继续把自己想说的话丢完:“不知道你有没有感觉,我们根本就不像在交往……什么事情都是我主动,已经厌倦了这种感觉。我们就像两节笨拙地模仿他人恋爱轨迹的列车,然而轨迹可以模仿,终点却不能。” 他低着头,一口气喝了半杯冰水。 “其实你一开始就没喜欢过我吧,”槙人掏出一张粉色的纸条,“那天我看到这个,害怕自己对不起你,便去找美智子对质,她说这颗心不是她加的,而前几天你刚好整理过我的办公桌,我一直在想,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没错,是我干的,”我承认得爽快,“我从头到尾只是想玩弄你,现在听到了真心话,赶快离我这卑鄙下贱的女人远一点!” 他扬起了手,我闭上眼,却没有预想之中的疼痛。睁开眼,这个男人,在我面前哭。 “扇巴掌也好,泼热水也好,只要能让你解气,我绝不还手。” 他却用双手遮住自己的脸,泪水从指缝落下。 我想起小时候无论对槙人做出多么过分的要求,他的眼中始终没有怨恨的光。 为什么要在那张纸条上画一颗爱心,因为我想如果有一个人,可以发自内心地爱他就好了。 “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闹成这个样子,朋友也没法做了吧。”将杯中剩余的黑咖啡饮尽,我起身准备离开。 “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冷静地说出这些话?” 答案很简单,无非是不够爱罢了。 ***** 自中忍考试之后,佐助便一直心情不好,我孜孜不倦地劝他出去走走,别总闷在家里。 才过了小半天,他便神色慌忙地跑回家。 “不好了,鼬回来了,他要带走鸣人。” “你怎么知道的?” “我去找卡卡西,听见他们讲的。” 木叶刚遭受过重创,怪不得选择这个时候。 佐助的眼里有一把火,眼里绽放出一种奇异的光彩,那种坚定的、似乎下定某种决心的模样,让我没有缘由地感到害怕。 “姐姐。”他催促道。 反正早晚都会有兵刃相接的这一天,不是吗? “走吧,佐助。” “我刚刚打听到,他们往宿场町的方向走了。” “这样吗,让我用更有效率的办法……通灵之术。” 霎时间黑压压的蝙蝠在空中集结着,然后向四处飞去。它们单体战斗力不强,身上携带的查克拉十分微弱,既不容易受到幻术的干扰,也难以被敌人察觉。除此之外,还可以通过吸食敌人的鲜血来为我恢复少量查克拉,是实用性很强的通灵兽。 鸣人的查克拉很特别,确定方位加上距离不远的条件下,锁定目标的过程非常快。紧接着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前往鸣人所在之地,但还是慢了一步,根据蝙蝠的情报,鼬已经到了,而且不止他一人。 “佐助,凭我们的实力肯定打不过鼬,他还带了帮手。我们这回的目的就是救出鸣人,所以,拜托你冷静点,好吗?” “姐姐!”他急红了眼。 “缺乏理智只会让你像无头苍蝇,不会因此变得勇武。一会儿进去你负责声东击西,我试试看能不能把鸣人带出来。”后半句打击士气的话我没有说,那就是成功的可能性非常小。 佐助极度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在他跑进旅馆之后,我幻化出好几个影分身,和本体一起变成蝙蝠的形态,小心地潜入走廊。 鼬冷淡地打着招呼:“好久不见,佐助。” 他旁边蓝色皮肤的人似乎唯恐天下不乱,煽风点火道:“有写轮眼,而且跟你长得很像,那个人到底是谁?” “我的弟弟。” 不出意料,在那人的撩拨之下,佐助很快就被激怒,一上来就使用千鸟,却被鼬轻易化解,还被折断了手腕。不仅如此,就连鸣人也试图加入战局,要把他带走难度更大了。 那个长相奇异的人就要对鸣人出手,再不出手他就危险了。 “火遁·豪火球之术。” 整个走廊瞬间被高温包围,这就是我讨厌火遁的原因,动静太大,但现在我正需要大动静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趁着造成混乱的间隙,我将鸣人护在身后。 “我刚刚还在想,你要潜伏到什么时候,”鼬的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姐姐到底比弟弟聪明些,知道不要一上来就蛮干。不过可惜,聪明才智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并不起作用。” “怎么又来一个?” “鬼鲛,这是我妹妹。” 这两个人的嘴脸真恶心,我的影分身还没有暴露呢。 四只蝙蝠从四个方向对鼬发起攻击,他却似乎早已洞察一切,用替身术溜走了,不过没关系,这边还有一个…… “小姑娘,你想跟我玩玩吗?”名为“鬼鲛”的男人挡下我的忍术,咧开嘴露出了锋利的牙齿。 如此浓郁的杀气,再不做点什么的话,真的会被杀掉。 鸟 我的一生中,有很多次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第一次是小学毕业演讲,这是我经历真正意义上的死亡;第二次是那个晚上,鼬居然没有杀掉我;还有千百次任务中,敌人的刀锋擦着身体过去的时候;再来就是这次,如果自来也没有出现的话,或许我已经丧命于鬼鲛的刀下了。 大概忍者在迎来生命的终点之前,会一直持续不断地在生死边缘游走。 虽然觉得活着很糟糕,但是就这样随随便便去死的话,也会非常不甘心。 这次战斗中,鼬说佐助不够强的原因是还不够憎恨,我不是很能理解他为何如此执拗于将自己的弟弟妹妹逼上绝路,明明、明明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固然仇恨是一剂兴奋剂,可以促使人快速成长,但仇恨者若是力量不够,便会一直活在仇人的阴影之中;若是仇恨者恰巧有能力,杀掉仇人,生活中的最大矛盾消失了,走进岔路的人很难再次步入人生正轨,那么笼罩他的将会是漫无边际的空虚和落寞。 这些道理都是事后才悟出来的,被愤怒支配的人很可怕,我一直深谙这个道理,但是面对鼬时,往往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佐助也是,伤得不轻,身体的伤算不上什么大事,坏就坏在鼬对他使用了月读,听佐助的嚎叫就知道不会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不管怎么说,鼬和鬼鲛最终选择了撤退。自来也带着鸣人继续寻找纲手,我则在医院和家之间两头跑。 那个人、也就是……五十岚槙人,由于还在医院工作的缘故,不可避免地遇上了好几次,很多人不知道我和他已经分手的消息,依旧毫不知情地戏谑我们,我倒是无所谓,但对方的心里也许就没这么坦然了。 终于,在护士进来为佐助换瓶的时候,我把分手的消息告诉她。 “为什么?你们明明那么恩爱,不是吗?”她说话夹杂着些别的地方的口音,但表情很真诚。 “是是,”我不好意思地陪着笑脸,“但有时候表面和谐也不代表着内里合适。” “也是呢,毕竟是你们的事。那个……别怪我们多嘴,五十岚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啊。” “我知道的哦。” “真是可惜了。” 护士离开后,佐助睁开眼。 “醒了啊,刚刚打扰到你了吗?” “那个叫五十岚的人,就是你的前男友?” 我没有接话,从果盘里挑出一颗饱满圆润的苹果,一声不吭地用刀削起来。我看见他的拳头握紧又空开,血液逆流到输液管然后又流进他的身体。我们无声地对峙着,像是在比较谁的耐性先被耗光,但谁都不愿意服软,犹如两条死守领地的野狗。苹果被削得又工整又均匀,完美得像是艺术品,我把这件艺术品转交到佐助手里,见他还在死撑,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个人就是我的前男友。” “我说,你到底看上他哪点?” “他很温柔,长得也很对我的口味,会听我的话,做饭很好吃……还有一点虽然不知道算不算得上优点,他很聪明,明明什么事情都看得穿但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如果是那个人,绝对不会叫我回答这些难堪的问题。” “你……是觉得我太任性,让你烦心了吗?” 我脑海中闪过小时候围在鼬身边的场景,那时候的我,也是一样的令他烦心吧。 “但佐助是弟弟,所以即便对我任性我也没办法把你开除啊,”揉了揉佐助的脑袋,偏硬的发质摸起来就像什么刷子,“快吃吧,‘一日一苹果,医生远离我’。” 伤好之后,佐助再次离开家去别地执行任务,但他的身上有什么东西变了。 ***** 我讨厌下厨,下厨不是自踏进厨房的那一刻开始的,当你在菜场为每一餐选购食材的时候,下厨其实就已经开始了。 但今天是佐助回家的日子,我罕见起了兴致,买来一大堆食材,为丰盛的晚餐做着准备。现在的天气很适合炖一锅热气腾腾的番茄牛腩来驱散寒意,忙活了一整天,砂锅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冒出醇厚的香味,我掀开盖子尝了口汤汁,番茄的酸甜和牛肉的浓郁完美融合在一起,这是按照我上辈子吃过的菜肴复原的,效果出其意料的好。 偏偏天不遂人愿。等了很久,我一次一次去热锅里的汤,汤汁都快收干了,佐助还是没回家。 敏感地捕捉到锁孔转动的声音,接着是熟悉的嗓音:“我回来了。” “怎么这么晚?你不知道我煮了多好吃的东西,快来尝尝!” 佐助被我半推半就赶到餐桌旁,我郑重地端上一锅番茄牛腩。 我期待地看着他:“怎么样?” “好吃。”他的眼神有些闪烁。 “好吃就行,不枉我耗费了一整天的时间。” 我拉开一旁的椅子,自己也挨着佐助坐下,汤汁咸鲜可口,回味绵长。佐助的筷子草草拨动了几下,看着他心事重重的样子,再怎么迟钝也反应过来。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告诉我?” “我……我要走。” “走?去哪里?” 他放下碗。“离开木叶,投奔大蛇丸。” “为什么?木叶有什么不好吗?” “我太弱小了,你不懂那种眼睁睁看着同伴处于危难关头,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我打断了他的话:“我明白的,我也经历过,这不是你必须离开木叶的理由。” “那么宇智波鼬呢?继续在木叶待下去,我看不见打败他的胜算。” “我一直有一个猜想,但是由于缺乏证据,所以不敢贸然告诉你。我还是觉得,鼬不是那种人……” “直到今天,你还在为他开脱吗?” “不是的,止水死的那天晚上我跟他在一起,止水不是他杀的,在遇见鼬之前,他就已经受了重伤。” “这又能说明什么呢?爸爸妈妈都是他杀的,这无可否认吧!” “佐助,你静下心好好想一想,若真是为了测验器量,他为什么不将我们斩草除根?” “那是因为他需要我们的眼睛!” “什么?” “有天我去了南贺神社,在石碑上看到,开启永恒万花筒写轮眼的条件……为了得到永恒的光明,他需要我们的眼睛。” 只是这种可笑的理由吗?我一时想不到反驳他的理由,又见他去意已决的模样,知道自己无法动摇他的决定。 为什么偏偏是今天呢?好不容易才炖得那么好吃的牛腩,万载难逢的机会,享用美食的心情被完全破坏了。想要大声喊出来,连唯一的弟弟也要离开我了,我深知自己无可奈何但内心深处却翻涌着无法抑制的烦躁。 转过身,他还僵直着,我拍了拍佐助的肩膀。“不管怎么说,能拜托你先吃完这一顿吗?我煮了很多,不帮着吃的话就全部浪费掉了。” “姐姐?” “反正不管我同不同意你都会走,走之前起码帮我做件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还有心情讨论这些事,不愧是你。” “不然哭着跪下来求你有用吗?” 他似乎松了一口气,筷子也变得轻快起来,一碗米饭很快见底。 “真难得啊,居然做得这么好吃。” “哈?你在嫌我平时煮得难吃吗?” “也不是……”他凝视着我的脸,“姐姐,原谅我。” 没有分别是不难过的,更何况是如此长久的相处,我想哭,但是又告诉自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如果因为他人的缘故,阻挡了前进的脚步,才是最可悲的。每个人在人生之初,都或多或少承载着不同人的爱与期待才成长起来的,这份爱与期待,我希望它是助你一臂之力的风。 “那就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只怪我自己,从头到尾没有看清身边的人,追寻的到底是何物。 我以为离别会很不舍,如书里出现的十八相送,但佐助整理好自己的东西之后,步伐很快,似乎急于将他曾经郑重的、曾经经历的一切都抛之脑后,那匆匆的模样,比起在追逐什么,简直更像是在逃避什么。 我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是没有,疲惫感犹如啤酒上漂浮着的泡沫,从骨子里快速地涌出来,没过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小樱半夜敲响我家门的时候,我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是你啊。” 她的目光焦灼而急切,语速极快,句子如同子弹一样迸发出来:“光希姐姐,佐助他要离开木叶,你知道吗?” “我知道的,他跟我说过了。” “那你、你为什么,不留下他?”她的声音中夹杂着哽咽。 “想必你来见我之前已经见过他了吧,你留不下来的人,我也不能。” 此刻我自己心情不好,也没有心思安慰她,我只能草草地拍拍她的肩膀,我的手还没碰到她的身体就被她一掌打掉了。 “你会失去他的,我们会失去他的……” “小樱,从来没有人,可以拥有另一个人,哪怕这两个人是互相深爱的,他们彼此,都是自由而独立的。” “宇智波光希,你不配当他的姐姐!”粉色头发的女孩擦着泪跑开了。 出生在这样家庭的佐助也真是可悲,早亡的父母,优秀而令人绝望的兄长,漠然而懦弱的姐姐。 对不起,佐助。 我做不到别的能够帮助你的事,所以,去飞吧。 鹤 “纲手大人,这是什么?” “原本安排给卡卡西的S级任务,但他去追你弟弟了,现在村里人手短缺,这也是没办法了。” 我凝望着眼前这个女人的脸,美艳之中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您是在帮我吗?” “你怎么会这样认为?” “木叶的新一代都出动了,他们之中有的人跟佐助甚至算不上什么很深的交情,但作为姐姐的我,如果毫无作为,一定会遭至怀疑吧。” “既然你自己提了这件事,我也想问问你的看法。”她十指交叉,托着下巴。 “佐助长大了,对于自己的人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我只是觉得不能因为他的想法不符合主流观点,或是大家的期望,就将之扼杀。” 她抿着唇,语气沉稳:“就算,他与木叶为敌,你也不在乎吗?” “我已经有一个与木叶为敌的天才哥哥,我相信无论是鼬还是佐助,他们的才智都超乎常人,会选择什么样的路,都经过反复思考,假如这样的结果仍是与木叶为敌,那作为与他们仅有些许尘世羁绊的我,也没法改变什么吧。” 几乎是在我说出这些话的同时,纲手的表情严峻起来。“你是宇智波鼬的妹妹,宇智波佐助的姐姐,如果这样都算‘仅有些许尘世羁绊’,还有什么人能够改变他们、影响他们呢?!” “纲手大人,实不相瞒,我以为每个人都是独自运转的行星,有应该遵循的轨道。” “你……”她咬着牙,似乎在忍耐着什么,终于,我被暴走的火影大人揍了一顿,“本来不想对后辈出手,但你这种自暴自弃的态度真是……人是孤独的,但不是孤立的,你能成长为宇智波光希,难道与你父母、兄弟毫无关系?你看看你自己,年轻有为,出身名门,比起那些一出生就笼罩在阴影中的人们,你的童年起码是愉悦光明的,怎么会萌生如此厌世的想法?” 纲手的怪力果真名不虚传,我扶着她的办公桌,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吐出一口血沫子。 “我何尝没想过阻止一些事情的发生,如果有用的话宇智波家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了。” 反正不管我怎么做,都走不进他们的心。 “所以你就因噎废食了?” 下巴被强行抬起,纲手直视着我的眼,眼神如同锋利的剑。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几次失败就把你打倒了吗?”她摇了摇头,“本来我对你还有所期望,有收你为弟子的打算。” “我吗?” 我对此感到茫然,无论是理念还是作战方式,我与纲手,都是全然不同的风格。 “如果你还能找到拼死都要守护的东西,我就愿意收你为徒,这段时间你好好思量思量。” ***** 我的任务是护送护送火之国大名的女儿——荣子公主,与其说是公主,不过是不知名的小妾诞下的女儿。同行的除了荣子的一干仆从,还有几名死侍,为首的是一名名为“浅野”的年轻人,笑容十分和煦,除了身上佩戴的武士刀,整个人身上看不出杀意。 我们已经赶了两天的路,没想到半途中卡卡西追上了队伍,表示要加入,他眯着眼,一头银发散漫地随意乱翘着。 “纲手大人是担心我无法完成任务吗?” “她的确是担心你,不是你的能力,而是你。” “为什么?” “她说自己说了些过分的话,还教训了你一顿,怕你想不开。” 我有些触动,感受到了来自他人的关怀。 “卡卡西さん,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 “啊?”他的尾音上扬,“你有你的道理,我也不能简单评判正确与否,但恕我难以赞同。” 老实说我并不是一个非常在意他人看法的人,这样的人说好听点拥有强烈的自我意志,说难听点就是自私傲慢,所以此时我过问他的意见也不过是社交环节的过程罢了。同样的,出于社交需要,我也不能把对对方的无所谓直白地袒露在脸上,所以我淡淡地附和了一句“这样啊”,卡卡西这种人精识趣地没有继续探讨下去。 说起那位公主,大抵是可以让世上大多数女人自惭形秽的存在。她的脸颊让人联想到泛着粉色光晕的白玫瑰花瓣,小鸟一般娇柔的体格,仿佛是花园里最娇嫩的一朵娇花,天生就该沐浴在暖阳和微风中,她的一颦一笑都在高贵典雅和惹人怜爱之间把握得恰到好处,就连握着扇子捂嘴笑的模样,都叫人着迷。即便身着层层繁杂华服,荣子看上去还是弱不禁风的,似乎风一吹就会被刮走。 我自诩算不上一个多么八卦的人,但女人总是对某种隐秘的事有种天生的洞察力,曾听闻当感情浓郁到一个程度时,无论再怎么遮掩都还是会露出马脚,也就是所谓的狂热的感情会散发出独特的气味。这种说法的确很浪漫,但在两个身份迥然的人身上出现时,只让人觉得担忧和惊恐了。 浅野和公主,互相爱慕着。 哪怕是在我之前的那个时代,人们依旧隐蔽地遵循着门当户对的原则,更别提当今人命和尊严在力量和权贵面前都不值一提的时代了。 虽然还没有兆头,但我已经可以预见,未来迎接这对苦命鸳鸯的,会是怎样的情形。 正值多事之秋,局势动荡,大名突然要求把多年来备受冷落的女儿接到身边,若是想要稳定局势,和亲也许是最省力也是最有效的途径了吧。浅野年纪轻轻,却能爬到这样的位置,凭他的脑子一定也能想到,倒是可怜了天真的公主,清澈的双眼苦苦追寻着深爱之人的身影,这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我一路上看着这对爱侣不断叹气,终于被看不下去的卡卡西捅了一胳膊肘。 “干什么呢?愁眉苦脸的样子摆给谁看啊?” “你看公主和浅野,真叫人惋惜。” 他放下手里的小黄书,戴着黑色露指手套的手覆盖住了我的眼。 “非礼勿视,非礼勿言。” 妈的,我就说这男人精明得很,一早就看出来了。我推开了他的手。 “卡卡西さん,作为至今保持单身的你,真的不好奇男女之间的事吗?”紧接着我就否定了自己的推论,“不对,要是不好奇的话整天捧着《亲热天堂》干什么?……实践出真知啊卡卡西,多好的机会,你抓紧把握把握。” “……你很懂吗?”死鱼眼中传出毫不掩饰的蔑视。 “也就、一般般懂吧。” “啧,所以你就玩弄了那个木叶医忍的心?” “等等!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收集情报,了解敌人,也是策略的一种。” 这嘲讽的语气,跟我上次讽刺他大意被我看到真面目的时候如出一辙,原来卡卡西是一个这么记仇的人,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再回过身,荣子公主已经回到轿子里面去了,浅野和死侍在一起小声交谈,一群仆从在一旁生火扎营,今晚大概就要在这里度过,卡卡西捧着《亲热天堂》依然看得很投入。 “都这么多年了,看同一本书并不会腻烦吗?” “着作是值得反复回味的。” “看这么多遍书还不如真枪实弹地来一发。” 他用书敲了一下我的头。“距离产生美,你还是太嫩了,现实哪有幻想来的美好。” “说的也对,小说中‘男人只有五分钟’是耻辱,现实中却是常态。” 卡卡西似乎很头痛。“为什么要一直跟我讨论这种话题啊?” “我也说不清楚,看见你的气质就情不自禁想要开黄腔。” 他无奈地抓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合上书,双手插兜。 “上哪儿去啊?” “厕所。” 我闲着无聊,转而去纠缠浅野,他给人的感觉温文尔雅,气度不凡,如果换个身份,大概会是个惹女人迷恋的家伙。但……就算是公主的死侍,还是被人迷恋着吧,美好的东西是有目共睹的,就连公主的侍女,碰上浅野也会特别轻声细语一些。 “浅野さん是什么时候认识公主殿下的呢?” “大概五六岁,我和公主殿下从小一起长大。” “看得出来你们感情很好呢。” “别取笑我了,我和殿下的身份有天壤之别,哪来感情好一说?” “是真的呢,浅野さん自己也许差距不到,公主看你的目光不一样。” 没有责怪我的无礼,他哑然失笑。“不过是因为队伍之中,她与我最熟识。” “那你呢?不论公主怎样看你,你对公主,又是什么感情?” “大人别再为难我了,我们原本是战俘,受了恩赦才有幸来到公主身边,能成为死侍已经是莫大荣幸,不敢奢求更多。” 两个极力扼制着内心情感的人,我不由自主开始从心底里同情起他们来,无力的优雅的引颈待戮的鹤,只知道一味忍耐,抻长了脖子却连想要什么都无法说出口。罢了罢了,连我自己在这方面也没有表现得多出色,哪有资格怜悯他人。 番外·应对发烧的不同措施 『鼬』 我躺在床上,虽然靠着松软的枕头,还是觉得后脑有千万斤重,心跳频率快得不正常,浑身都在发烫。睡觉的时候不习惯有光亮,所以房间里漆黑一片,在床上躺的时间稍微有点久,即便身体非常不舒服,头脑却是清醒得可怕,太阳穴处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扯着我的思想让我产生持续不断的下坠感。 房间的门被推开了,来者轻手轻脚,他的手抚摸过我的脸颊,为我捋了捋脸颊两侧的头发,我沉着气没有吭声。但鼬还是轻而易举地发现我没有睡着的事实,这是一种很神奇的能力,家长似乎永远可以一眼看穿小孩是否在装睡。 “弄醒你了?” 我蹭了蹭他的掌心。“本来就睡不着,来陪我躺会儿吧。” 他叹了口气,身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被窝里多出一股冷气,鼬的体温略低,他穿着棉质T恤,还有一件长睡裤,隔着太多布料的感觉非常不尽兴。我不满地拽了拽他裤子的松紧带,示意他脱掉,他却按住我的手,一本正经地说:“你还在生病,不可以。” “我、我不是暗示什么下流的事,只是觉得你穿着裤子睡觉不舒服。” “脱掉睡裤于我而言反而会变得更具考验。” 我大概是有些烧糊涂了,耳中“嗡嗡”作响。鼬平时冷静自持的模样,总会让我产生一种只有我一个人在动情的错觉,而他不过是为了迎合我的喜好。 “你是说,我可以吸引到你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一个湿热的吻落在我的额头上,鼬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反而问道:“还很不舒服吗?” “头还有点晕,还有就是很热。” “这样会舒服些吗?” 他的手轻抚过我的肩膀和手臂,从上到下,一直到手腕,他的力度很轻柔,略带冰凉感的手指最后在我手腕凸起的骨头处绕圈。我睡觉习惯穿睡裙,因此手臂和腿一直都是裸露的,我享受地眯起眼。鼬的手又来到我的手腕内侧,他用自己修剪地整齐圆润的指甲轻轻搔刮着我的皮肤,隔靴搔痒般的触感叫人欲罢不能。 “哥哥你犯规。” 来而不往非礼也。虽然发着烧,我也不情愿轻易认输,我的手从鼬棉质T恤的下摆伸进去,感受着他肌肉的线条,模仿着他的样子,用指甲在他后背的肌肉间搔刮。 鼬的气息紊乱了一瞬,他轻而易举捉住我不安的手。“老实点,不然我就去找根绳子把你捆起来。” “那就来呀,别光说不做呀。” 鼬深吸一口气,随即重重地吻住我,他用一只手擒住我的脸颊,稍稍用劲,强迫我张开嘴,强硬地攫取着我口腔中的空气。印象中鼬一直是温柔而冷清的,像现在这样霸道的做派实在难得一见,我被吻得几乎要窒息。 天旋地转,头顶的漆黑中似乎诞生出混沌的宇宙,而此刻,便正是这万物的开端。 『佐助』 我烧得有些神志不清醒,身上滚烫,被子里过于闷热,胸膛压得透不过气,不一会儿,就有汗涔涔的黏腻感觉。踢开一点被子,感受到冰凉的空气,才觉得舒服些。只是没一会儿,又有人把我捂得严严实实,尽管手脚没什么力气,却还是顽强地踢开被子……过程反反复复了好几次,听见一个无奈的声音: “姐姐,别闹了。” “可是,我很热啊。” 对方没有再一次将我的手脚塞回被子里,相反,我的被子就被掀开,我正以为对方大发慈悲准备让我降降温,一具躯体突然贴过来。一米二的单人床本来就窄,此刻躺了两个人更显得捉襟见肘。佐助的手没地方安置,便搭在我的腰上。我们凑得很近,他的鼻息均匀地扑在我的脸上,湿热的空气让我觉得不舒服,我用手推了推他的脸。 “太挤了,你下去啦。” “可是姐姐不听话,一个晚上我给你盖多少次被子了?” “那你让我转个身。” 他听话地抬起压在我身上的手,由于发烧的缘故,我的身体很烫,但他的体温也没有低多少,我往墙的方向靠了靠,好挤出点空隙,肌肤紧密相贴的感觉简直热上加热。佐助却不这么想,我往里挪了多少,他就往里靠了多少,直到我没有余地,坚实的胸膛紧紧贴着我的后背,我不耐烦地扭了扭。 “别靠这么近,好热!” 他的下巴搭着我的肩膀,用一只手搂住我的腰。“捂一捂发烧好得比较快。” 臭小子,什么歪门邪道?! “你明明没生病,怎么感觉体温比我还高。” “那是因为,”他贴着我的耳朵,小声说,“太喜欢姐姐了。” 一瞬间,大脑似乎终于顶不住沸腾的热血,眼前绽开了绚烂的礼花。我又挣扎着换成平躺的姿势,侧过头,房间只拉了纱窗,月光经过纱网的过滤变得微弱而柔和,即使是如此瘠薄的光,也挡不住佐助眼中闪闪发光的星辰。 “笨蛋。” 他的头出乎意料地凑近,随后准确而轻巧的一吻落在我的唇上,我的嘴唇脱皮有些厉害,他却很耐心地润湿唇上的每一寸肌肤,那湿热的小舌还想探进我的嘴,我闭紧牙关阻挡着。 这小子想什么呢?就不怕被我传染? 他啃了好久还是没有突破我的防守,我用手拍了拍他的后脑勺,他才终于恋恋不舍地移开。 “太逊了,居然对一个病人下手,更逊的是就连趁人之危也只能做到这种地步,我平时没有好好教导你吗?” 佐助有些不甘心。“我可以再来一次。” “再来个鬼啊?!我在生病诶!” 他不说话了,只是默默抱住我。 “看来等我病好后,有必要对你进行特训。” 『卡卡西』 “哎呀,真是狼狈呢,身为忍者,居然把自己的身体弄成这个样子。”懒洋洋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放在平时,我绝对恶狠狠地反击回去,可是现在,我虚弱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先吃药,”卡卡西扶着我,喂了几颗退烧药,“之后你会流很多很多的汗,有点难受,不过还请忍耐一下。” 他站起身,放好水杯。“以及为了更好地监督宇智波大小姐有没有安安分分地盖被子,今晚我会牺牲自我守着你。” “不需要,你走开啦,我又不是小孩子。” 卡卡西没接话,只是挨着我躺进被窝。“起码生病的时候有人陪着,会感觉舒服一点。” 他是对的,到了下半夜,药效发作了,我逐渐汗流浃背,连头发丝之间,都能感受到隐隐的汗意,与此同时,是加倍的闷热。我的手刚伸出被子就被他抓住了,他用手碰了碰我的脖子,触碰到一层薄汗。 “看来药效不错,熬一熬就过去了。” 但我熬不住了,在床上躺了两天,本来就不缺乏睡眠,再加上退烧药的作用,我不由自主开始在床上翻来覆去。卡卡西原本睡着了,但他的睡眠不深,很快被我的动静吵醒,因为不断翻身的缘故,我的睡裙卷到大腿根,总之现在全身上下都在往外沁着汗,卡卡西顺手在我的大腿上摸了一把。 “这里出了很多汗,”他的手狡猾地顺着我双腿之间的缝隙,溜进我的内裤,“诶,这里感觉也出了很多汗。” “你还有没有人性?我在生病诶?”我夹紧双腿,试图限制住那只为非作歹的手。 手的主人正经地回答道:“我知道,不过是感受一下你的体温,体内温度和体表温度是有差别的。” 布满细趼的手指在腿心之间胡作非为,本来就出了很多汗,大腿根部感觉更是明显,他又刻意挑逗敏感的部位,黏腻感更重了。 我没忍住,带着鼻音的呻吟便从唇齿之间泄出。 他的胸膛贴着我的后背,伴随着他的轻笑传递出一丝震动的感觉。“看来的确是烧得不轻,你的体温,比我想象得还要灼热。要是现在进去的话,就算是我,也会被烫伤的吧?” 已经不能单单用一个“热”字来形容我目前的状态了,我简直是从头到脚在发烫。 “要不要试着进去看看?体温相差这么多,对你也是个新体验吧?” “住嘴啦!”我用手想要掰开他在我腿间肆虐的手,却被他反手握住,摁在他胯间鼓起的地方。 “宇智波小姐,我希望您不要轻举妄动,接下来的时间于我而言同样难熬,是一场人性与兽性的拉锯战。” 我立马安分了,卡卡西又说:“不过话说回来,穿着这么潮湿的内裤,您不难受吗?” 用着敬语说着最下流的语言……真是够了,不愧是《亲热天堂》的忠实拥护者,什么耻度爆表的话都能说得出口。卡卡西依旧意犹未尽,手伸进我的睡裙在我的小腹游走,我没有想到小腹这个部位也会如此敏感,酥麻感顺着神经一点一点传递到大脑深处。 “把我吵醒总要支付点让我牺牲睡眠的代价吧,鉴于你现在是个病人,可以让你延期支付。不过至少现在,先付点利息打发打发我吧。”他的语气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讨好,这让我很受用。 被抚摸的感觉并不讨厌,反而还能缓解发烧的沉闷,我不禁引领起他的手,一路往北,直到遇见高山,不需我的引导,他很自觉地翻山越岭起来。 “唔、唔……” “哈,”耳畔有一股热气,“感冒的声音不错呢。” 蝶 原定的计划是走水路护送公主,但这段时间坊间一直流传水路不太平的流言,保险起见,我们将行程改为陆路。 现在气温不高,林间的树木都是恹恹的样子,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看见翩翩起舞的蝴蝶,生命真令人敬畏啊。话说回来,只有驻扎的时候荣子公主才会偶尔从轿子上下来,一天到晚静坐在狭窄的空间里,她都不会感到闷吗? “公主殿下,这里景色不错,要下来走一段吗?”我隔着帘子问。 “不了,我今天穿的衣服不适合步行呢。”公主歉意的声音传来。 倒也是,那么珍贵的和服,弄脏了可不好。但不论是多么豪华的轿子,总归是一天到晚静坐在狭窄的空间里,她都不会感到闷吗? 既然是S级任务,过程必然不会很太平。傍晚时分,大家忙碌着准备晚饭,我突然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敌意也好,爱意也罢,当一个人怀着强烈的目的性去做某件事的时候,他的状态是可以被微妙地察觉出来的。 而我现在正感受到不怀好意的气息,与卡卡西对视一眼,他悄悄拉起护额,露出了写轮眼,我则朝四周投出苦无。林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转眼间我们就被一群全身笼罩在纯黑袍子里的人包围了。 为首的人阴阳怪气地说:“木叶的忍者,还挺敏锐的。” “浅野,你们保护公主,其余的不要插手。” 快速结印,施放多重影分身,肉身与兵器的近距离接触,随即迸发出水花似的鲜血。 我很早就看清,所谓忍者,便是在生死之间谋生的职业。 虽然以少敌多,我和卡卡西都尚未觉得吃力,对方似乎只是在进行试探,出招留有余地。本以为可以松一口气,却没想到他们在临走前发射了一阵大面积的暗器雨,数量太过密集,我和卡卡西勉强应付着,还是有几只命中了公主带来的一行人。好在公主待在轿子里,并没有受到伤害,我注意到轿子的布帘被划破了一个口,便询问公主是否有暗器击中她,荣子面色苍白,递给我一把苦无。 见状,浅野连忙下跪。“是属下保护不周,让公主殿下受惊了。” 她摇摇头,牵起浅野的手,柔声道:“我不怪你。” 浅野的左臂被割开了一道不浅的口子,只不过衣服颜色深所以不明显,荣子扶起他时显然注意到了,眼里升起水汽。“晴树……” “不要紧的,你没受伤就好了。”浅野晴树温柔地推开了她。 真是惊人的自制力,我愈发欣赏起这个年轻人来。 被唤作“小春”的侍女为浅野包扎,荣子愣愣地站在一旁,衣服的后摆拖在土地上,沾染了污渍。受伤的武士,待命的忍者,忙碌的侍女,这一切与尊贵的公主都是那么格格不入,先前没有落下的泪水,终于在这个时刻悄无声息地流下。 我看着有些于心不忍,扶公主到一旁坐下。 “受伤是常态,我们都已经习惯了,您不必过度担忧。” “我知道的,只是因我而受的伤,我却连为他包扎的资格都没有。”说着,她的眼泪簌簌地又下来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能用自己的手帕为她擦擦眼泪,然后拍拍她的肩。 卡卡西又翻开《亲热天堂》,虽然是本小黄书,但去掉情色情节之后,无非也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恋爱故事,自来也也好,卡卡西也好,看上去都不像这么感性的人啊。 “你相信真爱可以克服一切困难吗?”下意识地,我问出这句话。 他抬起头,露出一个似乎是无奈的笑的表情。“光希,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宇智波光希,你什么时候可以长大呢? 所谓成长,就是向现实妥协吗? 我又问:“你觉得他们会有好结果吗?” “谁啊?”他装傻。 “故事的主人公。” “这本书你不是看过了吗?” “是啊,我真心希望他们能得偿所愿。” 请给我一点力量,让我看到尽管受尽磨难,有情人还是可以修成正果的。 我忽然想起戏文里的唱词:“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以往念在口中,只觉煽情冗杂,无病呻吟,如今看来,无知的人是幸福的。艺术之所以被称为艺术,正因为它可以承载人的情感,人非草木,情感需要得到宣泄的途径,而很多事,又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那种复杂而细腻的感受,想要获取他人理解,想要触发他人共情,所以人类创造艺术。艺术家的创造力往往来源于格外纤细敏感的内心,这样无论痛苦还是欢乐,都是成倍的,所以很多艺术家表现得疯疯癫癫,他们承受了太多的情感。 一旦读懂这些所谓“疯癫之人”的戏言,便由衷地感受到悲凉了。 最近几天,敌人采取了游击战之类的策略,总是莫名其妙冒出来对我们进行一番骚扰,但均不恋战,弄得整个队伍很是疲惫,我气得牙痒痒。不知道是不是由于遭受了袭击,队伍也变得阴沉沉起来,大家都缄口不言,在乌压压的森林中行走着,就好像被丢进高压锅里,不安的情绪弥漫上了每个人的心头。 某天夜里,我起来去上厕所,却惊讶地发现公主在和浅野谈话,我本该礼貌地离开,但又实在好奇他们故事的结局,便悄悄藏匿起来偷听。我从小便不大喜欢声势浩大的进攻方式,更偏好偷袭这种一击制胜的方式,所以在藏匿气息上勉强还算有点造诣。 “晴树哥哥,带我走吧!” “荣子,你是公主,明白自己该做些什么。” “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 “你是公主,我是死侍,我们不会有未来的。” “难道把我嫁给一个素味平生的人,就有未来了吗?” “荣子!” “懦夫,我不想看到你!” 看到这里,我已经大概可以猜到结局,便兴味索然地离开了。 今夜的月色真美啊,照得人脸上,波光粼粼的。几缕云虚虚实实地拂过月亮的脸颊,是在为情人拭泪呢?还是在为伤心人保留最后的尊严? 现实就是这样,哥哥你看到了吗?不管他们如何努力,还是得不到想要的。 第二天一早,突然传来公主失踪的消息,我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下意识望向浅野,他的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含在嘴里的责备又被我硬生生压了回去,当务之急是找到公主,而不是去追究是谁的责任。 卡卡西召唤出忍犬,它们嗅着公主的气味,在河边找到了失魂落魄的荣子公主。 原本以为护送的目标是一朵娇花,没想到现在变成了定时炸弹。 公主的模样相当狼狈,头发零乱,双眼通红,衣服又脏又湿。 “您怎么了?”我担忧地问。 “抱歉,最近压力太大了,想出来透透气,不小心摔倒了,想用河水洗洗,但就变成了这样。”她一边吸着鼻子一边说。 “先回去换套衣服吧,林子里不安全,您不要乱跑啊。” 她咬着嘴唇答应了一声。 眼见天空是黯淡无光的颜色,整个世界都是一副阴郁沉闷的表情,真是不巧,要是下了雨,山间的路会变得泥泞难行。我们决定先找个地方避雨,卡卡西野外生活的经验更丰富,由他去寻找避雨地点,而我留下来守护公主。 跳上树干,这林子里四处都是蝴蝶,而且品种也不少,我随手抓了一只红色的蝴蝶,因为这种颜色的蝴蝶很少见,翅膀上的鳞粉沾了一手,嫌恶心我又把蝴蝶放走了。它挣扎了一下,挥挥翅膀飞走了。我以为受了惊扰的蝴蝶会飞很远,但这只蝴蝶依旧盘旋在周围。 奇怪,现在的蝴蝶不怕人的吗? 捡起一根树枝,射往蝴蝶聚集的地方,别的品种的蝴蝶都被吓走了,唯独留下这种红色的蝴蝶,不对劲。 写轮眼,开。 这哪是什么蝴蝶啊?分明是忍蝶,它们的翅膀上,附着着淡淡的查克拉的痕迹。 怪不得这几天不管我们怎么躲,都能被对方发现踪迹。 卡卡西正好不在,我心中警铃大作,远处的鸟群不知受了什么惊扰,霎时间惶恐地飞起。 “大家做好准备!” 死侍在我发号口令的瞬间摆出迎战的姿势,浅野更是紧握着剑鞘,犹如猎犬一样守在荣子身前。 敌人如天罗地网般包围过来,纵使我是忍者,也无法保护好每一个人,几息之间,公主的死侍和随从就倒下一大半,这次的敌人无论是数量还是实力都远胜于前几次,我明白对方动真格了。 “公主——”侍女的尖叫戛然而止——转过身,只看见小春那颗瞪大了双眼的头颅。 可恶!一名敌人冲向公主的轿子,偏偏我被一众敌人绊住,浅野目眦欲裂。 对方行动敏捷,想来也是队伍中的精英,手起刀落解决到轿子附近仅存的几名死侍,就冲进轿子。 荣子公主就像无力的白兔一样被敌人拎出了轿子,他阴惨惨地笑着:“不想公主丧命的话就识相点让开。” “荣子,我会保护你的!”眼见心上人被抓,哪怕是浅野,也无法保持往日的风度。 她勾着唇凄惨地笑了笑:“晴树哥哥,我不会再拖累你了。” 白鸽 对方一手挟持着公主,一手应付我,本以为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但当我靠近荣子公主的时候,她脸上露出歉意的笑容。 “对不住了,忍者大人。”说着,她长袖一伸,洁白的手臂上显露出硕大而鲜红的蝴蝶刺青,随即成百上千的蝴蝶从她的袖口之中倾泻而出。蝴蝶的身上带着很多细碎的鳞粉,我一早不安的预感终于得到应验,捂住口鼻疾速后退。 我稍稍稳住身形。“原来如此,公主殿下真是好演技。” “有的人生下来就住在鸟笼里,这种感受,忍者大人想必不会了解。”荣子垂着眸。 成群的蝴蝶在身着华服的荣子公主周身盘旋,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她的额角有两个向外凸出的小点,最后,犹如蝴蝶的触角终于挣脱束缚般从皮肤之中破土而出,她的双唇变得鲜红,眼珠变成昆虫复眼的形态,眼尾增添了几道暗红的花纹,整个人添了几分艳丽的气息。 “公主会忍术?”我问道。 浅野还在震惊中,一时间没回神。“不会的,公主殿下从未习武,是什么时候……?” 黑衣武士得意地笑着。“喂,你们还不明白吗?这个女人早就投向我们的阵营了,哈哈哈哈哈哈!她身上被种下了庄周梦蝶的咒印,如果不解开的话,即便你们今天带走她,她也会因为身体衰竭而亡。” 我暗自责怪自己的大意,荣子避开我们的看护只有昨天晚上,要是我昨晚没有半途走掉的话。一边想着,我一边撑着手想起身,却惊愕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全然没有力气。 “抱歉,蝴蝶的鳞粉有毒,但两叁天之后会自然消失,忍者大人不必过于担心。” “现在还有心思为对方着想,公主殿下真是宅心仁厚啊!为了他们的性命,您不如劝劝他们收手吧。” 荣子脚踩着木屐,长长的华服因为拖在地上而染上污垢,抿着唇。 “各位有各位的目标,我有我的……晴树,你还是不愿意跟我走吗?” “属下……恕难从命。” 因为咒印的效果,公主的指甲也变成鲜艳的大红色,她托起浅野的下巴,尖尖的指甲嵌入他的皮肤,他对此却似乎丝毫没有感觉。 “晴树,我只是想确认我对你的感情,同你对我的是一样的,你爱我吗?” “公主……” 荣子用自己的食指堵住浅野的嘴。“只要我们逃出去,这世上就再没有什么公主和死侍,和我一起飞走吧?” “我是您的死侍,如果您要我的命,可以拿去。”浅野抽出自己的刀,将它交到荣子手中。 荣子却把刀随意一丢。“我要的不是这个,你知道的,你一直都知道……” 头顶传来鼓掌的声音,银白的男人眯着眼蹲在树干上。 “打扰了你们动人的戏码我很抱歉,但是不好意思,作为木叶的忍者,既然接下这个任务,就不容许失败呢。” “卡卡西さん!”再看见他的那一刻,一种莫名的心安包围了我。 “一不小心就让同伴陷入险境,是我大意了。” “没关系,要是被这点雕虫小技困住,岂不是丢了木叶的脸。” 就在他们对话的空隙,我用查克拉加快血液的循环,将毒素代谢掉,荣子公主没有对我下狠手,毒素的剂量并不重。 “公主,你们耽误太多时间了,好戏要真正上场了。”黑衣人有些不耐烦,一掌将公主打晕,随即像对待一件物品似地丢给另一个人。 四周的树丛里蠕动着黑影,伴随着森森然的重重树影,犹如鬼魂般要将身在其中的所有人吞吃入腹。脚下的土地染了血,血液干涸,然后又被新的血液覆盖,循环往复,脚底的血液浓稠而深厚,空气中弥漫着金属和血液的腥气。没有言语,没有预兆,我们双方忽然变得默契无比,一齐发动攻势。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天上下起雨,冰冷的雨滴,降落在冰冷的金属刀剑上,在刀剑碰撞之间,被甩向不知何处。铮铮之音震得人耳晕目眩,丛林间那闪烁的、转瞬即逝的,是刀光剑影。 “你跟你哥哥真的很像,出手都是一样的干脆利落。看着他们眼睛的时候,你都不会犹豫一下吗?”卡卡西用手阖上了死去的敌人的眼。 “啊,比起自己去死,果然还是让别人去死更容易一些吧。”我走上前检查了公主的身体,只是被击晕,除了那个奇怪的咒印之外,没有大碍。 “卡卡西さん既然能帮助佐助封印大蛇丸的咒印,这种程度的咒印一定难不倒你吧?” “身体的伤痛容易医治,心上的却是不容易痊愈啊。” “那就让她以为,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吧。” ***** “晴树!” “公主,我在呢。” “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 “都是梦而已。” 完成任务后我们回到木叶,我心情很沉重。 “你还是没能找到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吗?”纲手托着下巴,见我摇头后自顾自叹气,“算了,给你看个东西。” 她递过来的文件右上角印着一名笑容温暖的男生。 姓名:五十岚槙人 代号:白鸽 身份:医疗忍者 任务内容:潜入音忍村,监视大蛇丸。 …… “这是怎么回事?”我不禁抬高了声调。 纲手摊手。“这是五十岚自己的意思。” “混蛋,他怎么可以这样?!” 我很生气,尽管我似乎没有任何生气的立场和资格,他想要用这种方式忤逆我、报复我吗? 我没有回自己的家,暴躁地敲开了槙人家的门,他剪了头发,眼中却笼罩着一层阴翳,模样让我有些陌生。 “你怎么来了?”他的神色很冷淡,我本来也没指望他给我什么好脸色。 “你在发什么疯?监视大蛇丸,这是会送命的任务你不知道吗?” “真是好笑,你弟弟成为大蛇丸的容器你都不担心,我只是去监视他,你担心什么呢?” “那不一样!” 他一手撑着门,勾着唇。“请回吧,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说着作势想要将我挡在门外,我怎么可能让他得逞,用手掌抵在门缝之间。 “松手,”槙人果然不敢继续用力,“不然会伤到你的。” “你自己的命都不看重,我的手又算什么呢?” 他怒极反笑,索性把门重重摔开了。 “你又想干什么,嫌我不够狼狈?回来看笑话吗?” 槙人的肩膀晃动得非常厉害,我知道他在害怕。 他这样温柔的人,哪怕说重话,也会担心是否伤害到他人,张牙舞爪的样子,不过是宠物犬的虚张声势罢了。 “槙人,我为我的荒唐行径道歉,但这并不是你轻视自己生命的理由。如果你对见到我感到厌烦,我可以离开木叶,你实在没必要做出这种……” “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前所未有的,他粗暴地打断了我,凭借着身高优势,他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我,“宇智波光希,你以为你是谁?” 不知道是愤怒还是震惊,我无法控制地浑身颤抖着。 “我会顺从你,不过是出于喜欢。现在这份心意已经被你亲手践踏了,你还想用什么控制我?” 他的眼神仿佛在说,他全都知道,我扭曲的控制欲、变态般的嗜好以及不可见人的心思,他全部都知道。我忘了,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极其聪慧且极其擅于伪装的人。 怎么会这样? 事情是从哪里开始失去控制的? 身边的所有事都宛如乱麻一般缠绕着,令人没有头绪,如果鼬在这里的话就好了,他一定会知道要怎么做的。我悲哀地发现,不管怎么被他伤害着,遇见困难想到的第一个人,条件反射似的还是他。 好累啊,回村之后连澡都没来得及洗。为自己接好热水,卫生间里还放着没有用完的玫瑰精油,滴入几滴,香气随着热气缓缓上升。将整个人浸没在温暖的热水中,疲惫感顺着神经传达到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我静静地发着呆,人生怎么会有这么多苦难呢?好想逃走,逃到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除此之外,好想找一个怀抱,能让我痛痛快快地哭上一通。 鼬也好,佐助也好,他们都追随着更强大的力量去了,是不是足够强大的话,就有能力改变一切了呢? ***** “纲手大人,请收我为徒!”我虔诚地弯下腰。 坐在办公椅上的女人似乎早已预料到这种境况,她把弄着自己的手。 “终于找到了吗,你的心?” “虽然还不知道具体的做法,但我还是想保护自己重视的人。” “既然如此,就拜托你帮我解决到桌上的公文吧!”说着,纲手将我按在火影的座位上,用手指勾起我的下巴,呼出的热气直接拍打在我的脸上,“我下午回来验收你的成果。” “诶——” 女人大步流星,把门一关,潇洒地离开办公室。 水面 纲手,啊不,现在已经是师父了,她会把处理文书的事情交给我负责,实在令人意外。 我没有这一类的经验,为此刚刚着手的时候的确苦手了好久。师父留下了一些叁代火影处理的文书作为范本,其美名曰“举一反叁”,实际上仅仅是草草浏览一遍,并不能让我掌握处理公务的标准和尺度。更何况时代在改变,叁代火影留下来的准则已经不那么适用了。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基础的知识不管怎么改变形式,都有共通之处,因此不学习就能获得好结果不过是一个表面现象,真正遇到新事物的时候,还是要从头开始好好学习。 碰到前来向火影汇报的卡卡西,他居然表现得很惊讶:“你居然还需要学习,我听你以前的老师说你是无师自通的天才。” 为此,我只能无奈地苦笑,虚心地向这位前暗部队长请教。 也许是受以前那个世界“知识就是力量”的观念影响过深,我对博学智慧的人很容易怀抱好感。读书有时是一件枯燥的事,但通过与博学的人交流,不仅可以获取书中已有的知识,还可以学会更进一步的运用。 在处理公文之外,师父还对我的忍术和体术进行指导,而且晚上回家往往还要求学习关于医疗忍术的知识,比起忙得像个陀螺,我宁愿当个自由而无用的废人。 过度的忙碌和空闲都会使人迷茫,我一直很羡慕拥有一往无前勇气的人,比如迈特凯,比如漩涡鸣人,虽然他们往往会做出一些在他人看来甚至有些愚蠢的事情,但他们的心清明无比,他们对自己选择的道路无比坚定。 每个人都想要幸福地活着,但怎样能够幸福,却好像从来没有人提起。 但我在这世上完全不幸福吗?也不是的,记得以前和大家在一起的时候,生活中的快乐还是占据了上风的……难道我想要的是他人的温柔对待吗? 每到这种时候,我就不可抑制地想起鼬,也许一开始确实是埋怨他的,但在我迷茫的时候,他的存在,似乎变成了一个标杆,一种象征,一个符号。 过去的快乐太美好了,所以我才不愿意恨他。 *****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等到我回过神,才发现又一年过去了。 这段时间,我掌握了怪力的基础运用,纲手是个非常通情达理的老师,得知我习惯偷袭的作战方式,也没有要求我必须改成与她相似的风格,反而让我好好想想如何将怪力与偷袭结合起来,给敌人致命一击。 当然,我最感兴趣的还是改变容貌的忍术,除了忍术本身的难度,师父还说了这样一段话:“女孩的天真活泼,少女的纯真矜持,女人的妩媚性感,老妪的衰老虚弱,我可以教你怎样变形,却没法教你人生的阅历,这些都要你自己去世间真真切切感悟的。” 浮于表面的东西容易模仿,水面下的东西却叫人难以捉摸,静水流深,大概也就是这个意思吧。 纲手要我体验人生,所以她带我去医院,去世上病痛最密集的地方;去孤儿院,去颠沛流离之人汇集的地方;去赌场,去赌徒搏命的地方;去妓院,去坠入风尘的女子容身的地方;去酒馆,去见识神志不清之人的地方……她想为我的生命注入厚度,经历过的事情愈多,愈不容易被眼前的障眼法绊住脚步。 终于反应过来她的用意时,我们正在酒馆喝酒,静音总是抱怨师父不该带着我来这些乌烟瘴气的地方,她却毫不在意,只让酒店老板把酒往柜台上摆成整齐的一排。 “以前喝过吗?” “没呢。” 她拍了拍我的肩。“来吧,陪老师喝酒也是修行之一。” 我们喝的是用白瓷瓶装的清酒,我先替她斟满一杯,又给自己倒满一杯。 静音连忙在一旁劝阻:“没必要陪着她胡来啦。” “我长到这么大还没有体会过醉酒的感觉,这也是难能可贵的人生经历吧。”说着,我饮尽杯中的酒。 算不上冲人的酒精气息,回味之中又带着轻微的酸味和苦涩,酒液流入喉咙产生一种又冷又热的奇异感受。 “干得不错,”纲手重重拍了下我的背,“酒可是能让人忘却痛苦的好东西,一直陪我喝到最后吧。” 一杯一杯灌下,胃有点涨,食道在被什么灼烧着,头有点晕,但神志依旧很清醒。 我还想继续倒酒,才发现柜台上的酒已经被我们喝光了。 “够了够了,别再喝了。”静音的声音犹如蚊鸣声一般在耳边回响。 “可我……明明……很清醒啊,我还、没醉……” 她的唇瓣开开合合,那些声音却像长了脚一般故意避开我,我撑着眼,试图通过她的唇形辨认出她到底在说什么,结果当然是徒劳的。明明大家都在尽兴地喝酒,有个劝阻喝酒的人自然会感觉很烦,哪怕她是出自好心,我搂住静音的脖子,把还剩了小半杯酒液的酒杯往她嘴边递。 “真是的,静音姐也来喝嘛~” 她的反应突然很激烈,挣脱了我的怀抱,而我因为一时失去依靠的凭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从酒馆柜台边的椅子上摔下来。 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对外界的感触变得迟钝起来,自发的狂热的兴奋占据了整个头脑,就算刚刚摔倒在地上,也没有感觉到很痛。躺着好舒服啊,根本就不想起来。 “光希,光希!” 不要叫我的名字,我根本就配不上这个寓意美好的名字。 像我这样的人,遗忘掉昨天,蜗居过今天,逃避开明天,宛如墙角的青苔一样苟活着不就好了,何必要承担那么多的责任与痛苦? 明明之前拜师的时候还信誓旦旦说着要保护珍视的人,为什么勇气和决心,总是须臾而逝? ***** 第二天早上,我是在纲手的家里醒来的。静音说不能把一个醉酒的人扔在家里不管不顾,所以就把我带过来了。 后脑勺隐隐作痛,嘴巴里也泛着一股反胃的浊气,看来下次还是不能轻易尝试醉酒。 静音做了早晨,催促着我去洗漱,镜子里的人眼睛肿得厉害,眼角堆积着厚厚的眼垢,眼珠上也布满了红血丝。 “今天不化妆会很难看啊。”我自言自语道。 清水缓解了些许醉酒的不适,洗完脸刷完牙,我来到餐桌旁,桌上摆放着非常丰盛的早餐。 “一大早就这么麻烦,真是不好意思。” “其实我们平时也是这样,不必在意。”静音帮我倒了一杯牛奶。 此时正往嘴里塞着食物的师父突然发问:“你很痛苦吗?” “咦?为什么会这么问?” 静音接过了话:“因为你昨天晚上,一直在哭呢。” “痛苦倒也称不上,只是一直很迷茫。人是不知餍足的,现在只是想着,要是能和大家开开心心地生活在一起就好了,但愿望真的实现之后,又会诞生新的渴求吧。” “你很敏感,心思太过细腻,倒让我想起一个人,大蛇丸……”她的目光黯淡了一瞬,“我也不懂,是不是那些比起同龄人更为天资卓越的人,心也会更加纤细。我是你的老师,但归咎起来,人生的道路上,他人的力量都只能起引导作用,迈出步伐的人,是你自己。” “我明白。” “你渴望力量吗?” “渴望,但又没那么渴望。我人生的目标不在于攀上人类的最顶峰,毕竟力量越大,责任越大。” 师父重重揉了揉我的脑袋。“你怎么比我的想法还要苍老?” ***** 其实在收宇智波光希为徒之前,旗木卡卡西曾找过纲手,一来表明她是个可塑之才,二来希望木叶可以留住宇智波仅剩的后裔。她的兄弟都成了叛忍,家族也经历了那样的惨案,旗木卡卡西是对流言有过亲身体会的人,他知道如果不采取行动的话,宇智波光希很有可能也会被逼走。 “我明白你的顾虑,只是我看不透那孩子的心,好像没有什么,能够让她特别渴望。” 卡卡西笑眯眯地说:“我倒是有不同的见解,流浪狗刚被人捡回家的时候,戒备心总是特别重,不愿意让人亲近,不愿意泄露自己的情绪,它们难道是不渴望温暖和关怀吗?不过是因为缺失得太久,不愿意表露出自己的软弱罢了。” 纲手蹙眉。“你是想说,她缺爱吗?” “可爱偏偏又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想要用爱感化人,需要持之以恒的耐心啊。” 饵 几个月过去,天气慢慢热起来了。眼前的景色逐渐鲜艳,公寓门口的那棵树,又一次挂满绿叶。 心事重重的我,在这个生机勃勃的春天,离开了木叶。 我要去赎罪,去偿还我的因果。 师父告诉我,大蛇丸又在进行违禁人体试验的消息,由于此次影响特别恶劣,必须要采取行动进行威慑。与此同时,在音忍村的间谍传回来一份详细资料,这是我们杀鸡儆猴的好机会。 她说我可以不去,但我自己知道,我必须去。 因为他们,都在那里。 佐助,还有槙人。 “这也有可能是一个诱饵。”师父的指关节轻叩着桌面。 我没有回话,只是看着她,师父叹了口气:“好吧,那我让静音陪你一起去。” 一路上,我总是莫名地感到心神不宁,夜里也久久不能入睡,是因为要见到心怀愧疚的人们了吗? 静音发现我的不安,安慰道:“其实你不来也没关系。” 我苦笑着:“这是我欠他们的。” 按着之前商量好的计划,我和静音打算先破坏一些试验所里的器具,然后再找到佐助。尽管之前略有耳闻,看到巨大的实验器皿里泡着的居然是一具具人体,还是让我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我们一开始以尽可能小的动静制作破坏,但还是很快吸引来了敌人。 “大人预计的果然没错,您果真亲自找上门来了,宇智波くん”银发忍者从阴影处踱步而出,“我是药师兜,客人们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静音握紧淬了毒的苦无,警惕道:“你什么意思?” 他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睛,不疾不徐地解释道:“嘛,大蛇丸大人早就看穿木叶的手段了,只不过没想到对方居然还在搜集佐助的消息,如果借此能够把佐助姐姐吸引过来,可就真是再好不过了,您说是不是?” 对方的脸上看不见丝毫慌乱的情绪,不愧是最受大蛇丸器重的手下,我和静音对视一眼,静音先是从口中喷出紫色的毒雾阻碍对方的视线,随后发射了一波密集的暗器针弾,我们趁着这个时机朝另一个方向跑去。并不是说战胜不了他,只不过要在这里将他解决的话,又会耗费不少时间,这样一来我们的任务进度太慢了,而且肯定会引来其他人导致难以脱身。 原来如此,槙人一早就暴露了啊,猎物已经入套,那么他们会怎么对待诱饵呢? 心头的阴翳逐渐加重,如果这次不带走槙人的话……音忍村的人不可能善待间谍。 可恶,五十岚槙人,你到底为什么要趟这趟浑水?我气愤地重重一拳砸在面前的金属墙壁上,却只留下一个深深的凹陷和几道裂纹。 “光希!你干什么?”静音连忙察看我的手背。 “我没事,只是这墙壁……” 凑近观察裂纹,这些制作墙壁的金属韧性和延展性极佳,一拳怪力下去,它们只是变形,并没有出现普通墙壁那种承受不住冲击力而破碎的情况。整个试验所犹如铁骨钢筋的迷宫,尽管刻意记忆着跑进来的路线,一会儿撤离的时候不一定能完全记住,这种情形下,记错路就相当于走入绝路。 一定还有办法的,如果说金属墙壁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音忍村不过是一个小村,大蛇丸还要进行各种人体实验,哪来这么多经费来武装试验所?我抬起头,头顶的天花板也是一样的金属颜色。 ——一般人总不会凿穿天花板出去吧? 这般想着,我双腿蓄力,从地上蹦起来,一拳击向天花板,瞬时间天花板破了个大窟窿。 我抖抖身上散落的灰尘。“尽管外表没什么不同,但材质的确是不一样的。” “嗯,一会儿我们就知道怎么撤退了。” “当务之急是找到白鸽。” 解决了几个小喽啰,试验所的转角,伫立着一个熟悉的背影。 “混蛋,跟我走!” 槙人转过身,表情诧异,脸上有着转瞬即逝的惊喜。“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救你啊,你早就暴露了知不知道?!” 我牵着他的手,他却站在原地不动。 “光希,一定觉得我很没用吧?”他低着头,平视着我,“不知道怎么取悦女朋友,也不懂得该如何追逐上他人的脚步,甚至连当卧底这件事也被我搞得一团糟。”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先逃出去再追究责任不行吗?” “也对,要是这样差劲的我还不识时务,简直就完全没有优点了。” ***** “足智多谋的木叶忍者,别跑了,”大蛇丸在路的尽头阴沉沉地笑着,“都是纲手的弟子,她还真是放心我。” “不好意思了大蛇丸大人,晚辈没有打败您的胜算,但从这里逃出去,还是难不倒晚辈的。” 兜笑了。“我们困不住你,但你身边那位可靠的朋友,不知道够不够格让你留下来?” 什么意思?我盯着槙人,除了面色格外苍白以外看不出什么蹊跷。 “他被注射了人体改造的试剂,试验才进行到一半,如果半途而废的话,多半是活不下来了。” “五十岚槙人?你在做什么?” “抱歉,光希,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有数,”用来防御敌人的匕首此刻被槙人抵在自己的脖颈间,“但你现在如果不走的话,我会立即死在你面前。” “混蛋!” 我愤怒得想要冲上去把五十岚槙人打倒,但他那认真的表情向我表明他绝对不会妥协,而且周围包围的敌人渐渐多起来了。我只得将满腔怒火凝聚在右拳上,蹲下蓄力,按照之前发现的天花板的弱点一拳打出个大窟窿。 “跟上!” 我们逃到二楼,槙人在前边带路,跑过好几个分叉口,看见了与外界相连的窗户。 “静音,我们兵分两路,他们的主要目标是我。” “光希!” “请相信我的能力。” 伴随着刺耳的玻璃破碎声,我们狼狈地逃出那封闭的试验所。 一路杀出重围,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肺部传来火辣辣的刺痛,直到眼前再也看不见别的人影,我和槙人才停下。槙人的脸色发青,也许是运动的惯性被打断,他突然倒在我面前。我连忙扶住他,才发现他的体重轻得很可怕。 “到底怎么回事,他们说的人体实验?你要撑住啊,等回到木叶,老师一定有办法……” 他的嘴里喘着很粗很粗的气,眼珠外翻,看上去犹如濒死的鱼,尽管被我搀扶着,槙人的身体还是一直往地上倒。我没辙,将他扶到一旁的树下休息,他的嘴里吐出很多清水一般的无色液体,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口水什么的,后来发现他手臂上的伤口渗出的液体是无色的,顿时慌了神。 “这是,你的血吗?” “我已经不是人了,光希。” “你在胡说些什么?” “其实几天之前,我就失去了正常人的视觉,你们在我眼中都是不同的热量组成的轮廓。” “那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你的声音,你的气息,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第一次看见你,就让人觉得温暖而寂寞。明月尚有繁星为伴,骄阳似火,身畔却是抓不住的流云。” 他的身上长出了植物的茎叶,声带似乎出了什么故障,像摩擦的齿轮那样发出刺耳的声音:“你说,我的名字可以出现在英灵碑上吗?” “五十岚槙人,你如果在这里倒下,就是懦夫!” “但我……真的追不动了,”他的眼角落下晶莹的泪,“太阳,太远了。” 这时候天上下起雨,他整个人,就在雨中化为一棵树。这棵树和树林里其他的树一样,漂亮而冷漠地站立在这儿,要说真有什么不一样,大抵这是一棵特别清秀的树。即便如此,我也无法确保,下次来的时候,我就能准确无误地辨认出这棵他用身体幻化而成的树。 他不了解我的心意吗? 不,他从小就看穿了我对鼬的心思。 他知道我不是真心爱他的吗? 他一定是知道的。 傲慢无知的人是我,随意践踏他人真心的人是我,所以受罚的人,也该是我。 既然如此,为什么活下来的人,是我? 火花 静音找到我的时候,我几乎失去了独立思考的能力。 整个世界都在离我而去,流云一般,最后只剩下我,人人都走了,不,人人都在,我走了。[注1] “光希,快点起来,我们还要赶路啊!” 可是我们能赶到哪里去呢? “静音姐,我好累。” “再坚持一下,回到木叶,我们就安全了。” 安全?我忽然就流出了眼泪。 既然木叶是安全的地方,为什么他们都要离开木叶呢? 闭上眼,我甚至有一种可怕的念头,五十岚槙人一定是故意的,哪会有人在死亡来临之时如同柔软的羔羊一般全然不挣扎的?他一定是想要以此报复我,让我活在余生的忏悔中。 很快我又推翻自己的猜想,宇智波光希,你的内心怎么如此阴暗?他已经死去,你还要为他安排上如此险恶的用心。不管他原本心里是怎么想的,你都脱不了干系。 两种截然相反的想法几乎将我撕裂成两个人,我痛苦地待在原地,用手抱着自己的脑袋。静音见状,背起我往前跑。 暗器贴着我的脸颊划过,我们还是被追上了。 “光希,振作一点啊!”静音焦急地喊道。 “放下我吧,我已经走不动了。” “宇智波光希!” 我还是沉默着不说话,她突然一把将我放下,我毫无防备地摔在地上,静音拽着我的衣领,文静的面孔上酝酿着怒意,她的巴掌高高扬起,我闭上眼,想象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她重重推开我,自己独自应付着后方的敌人。 “懦夫,宇智波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我猛然一震,她已经开始对敌人出手,招式干净利落,招招致命,可总归是一拳难敌四手,渐渐地,静音的身上也挂了彩,有几人跃过她,超我冲来。 我还是觉得身上没什么力气,但撑着起了身,开了写轮眼,有些东西落在眼里,感觉就不一样了。 敌人身上缠绕着或深或浅的黑雾,那黑雾似无形的枷锁,意念一动,这些散开的雾气便凝聚成实体,紧紧捆绑住眼前的敌人——是罪孽啊,是他们此生的罪孽,绊住自己的,恰是自己犯下的罪孽。那几人惊恐地叫嚣着,挥舞着武器冲向前对我开展攻击,只是在我眼中他们的意图和攻击的轨迹都一清二楚,我看得见他们即将发动的攻击的轨迹。 醍醐灌顶般,以往所学的所有招式在这一刻融会贯通,只要寻找敌人攻击轨迹之间的空隙,再将武器送入他们的身体就可以了,杀人,竟轻松至此。 左眼可以看见他人过往的罪恶,右眼能够看见对方两秒钟内要使用的动作和招式。我的两只眼睛,一只回望过去,一直连接未来。原来如此,我一直追寻的,就是混沌的过去,与难以捉摸的未来,原来我内心一直寻找的事物,就是如此。 我突然想起止水死掉那天晚上,他最后到底说了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听,鼬为什么灭了全族?既然我能看见他人的过往,那我也一定可以搜寻出真相,我的人生,好像又有别样的火花燃起。 “对不起,静音姐,我不能跟你回去,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你要去哪里?” “去指引我内心的地方,告诉师父,让她别担心我。” 说着,我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朝着另外的方向跑。 虽然不知道如何找到鼬,但已经有了想要去的地方,这就足够了。身在北极点的话,往哪个方向走都是朝南吧? 我会追寻你,找到你,了解你,然后弄清事情的真相。 ***** 坦白来说,晓组织的行踪不是那么好找,但听闻他们在搜集尾兽,我也只能循着这条线索慢慢探寻了。 我变换了自己的容貌,为了掩藏写轮眼,还专门买了一副有颜色的隐形眼镜。好在我的通灵兽感知范围很广,效率还算高,每次觉得没有希望就及时止损,换个地方。 每次改变地点,我都会刻意改变自己的样貌,即便如此,还是很难保证不会打草惊蛇。 这天,我刚到饭馆,就遇见一名身穿黑底红云衣袍的戴着橙色漩涡面具的人,我暗道不好,还是露了马脚,但此时贸然掉头就走岂不是不打自招,因此沉着脸点完了菜。 “姑娘看着眼生,是刚来的吗?”肩膀上搭了一只手,对方笑着问我。 我的心跳得飞快,因为紧张,险些连语气也不稳了:“是、是啊,过来旅游。” “诶?但是这边常年下雨,也没什么景色好看。” “阁下不知,我来自风之国,下雨对我来说就是最美的景色了呢。” “我与姑娘一见如故,不知可否赏脸喝一杯?” 本想拒绝的,但肩膀上的手带着不容反驳的力气,将我推进了一旁的隔间。 “本事不错啊,单枪匹马的能找到这里来。” 我想我此时应该如同炸毛的猫一般,汗毛根根竖起,对方却悠悠然挥了挥手,大手大脚地坐下来。 “别紧张嘛,我又没说要对你怎样,只是很好奇你的目的。”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没准我还能帮你呢,宇智波光希。” 虽然伪装被识破了,我还是没有解除易容术。 “我想要找到宇智波鼬,仅此而已。” “哎呀呀,真是感人呢,为了哥哥孤身一人踏上旅程,你一定不知道,五代火影都气疯了吧。” “你又怎么会知道?” “我随便乱猜的,反正要是换了我,好端端的徒弟出个任务就不回村了,肯定得气死。” 我沉默了,对方紧接着又说:“不就是找到宇智波鼬嘛,我可以告诉你他在哪里。” “为什么要帮我?” “你又怎么知道我在帮你呢?” 按着面具男给的位置,我找到了一家旅店,半路上下起了雨,这里的天气似乎终日阴雨连绵,我没有伞,但是无所谓了,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他,雨滴打在身上都似乎要沸腾起来一般。 终于要迎来终结了,困扰我多年的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 旅店的走廊没开灯,隐隐暗暗的如同梦境一般让人觉得不真实,我僵硬地敲响了门。 没动静,我又试了一次。 “请稍等。”这声音熟悉得让我几欲落泪。 鼬身上穿着浴袍,头发还在滴水,他满脸惊愕地看着我,我在他有所动作之前,用左眼的罪恶之绊牵制住了他。 “想不到吧,宇智波鼬。”把匕首抵在他白洁的脖颈边。 他睁着眼,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随后笑了:“只要再往前几公分,就能亲手了解你的仇人,这样不好吗?” “我费尽心思,只是想要一个真相。” 后半句话我没有说出口——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那我也只能……自己动手了。 将注意力凝聚在他的罪恶上,黑色的雾气渐渐明晰起来,在黑雾之间,可以看见隐隐约约一些碎片般的画面,他杀了很多人,手上沾了很多血,没兴趣了解他到底杀了多少人,我只想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画面中出现一轮红色的月亮…… “停下来,光希。”他的语气有些急促。 而我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找到了想要的东西,愈发急切地想要看清真相。 “我说停下!” 面前的黑气突然反噬,脑海遭受了重重一击,我闷哼一声,咽下一口鲜血。 鼬的表情十分凝重。“你刚刚使用的,是什么?” “这个啊,咳、咳,”我报复般地笑了笑,“是我眼睛的能力哦,可以看见你身上的罪恶。” “那你的眼睛……?” “无非是逗你玩的小把戏而已,”说着,我当着他的面把隐形眼镜从眼眶里掏出来,丢在地上,“如何?现在可以得到你的认可了吗?” “你先变回去。” 我一边解除着易容术,一边抱怨道:“真是的,这个样子不好看吗?每次换脸我都花了很多心思。” 他把我拉进房间,他的手很温暖,温暖到让人想逃避,我下意识甩开他的手,却被鼬紧紧握住。 “怎样?不跟我打吗?”我挑衅道。 “你刚才有机会杀掉我,却没有那样做,现在跟你打已经没有意义了,”他丢给我一条浴巾,“先去洗个热水澡。” “你已经要求我做好几件事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宇智波鼬!” 他却转身在衣柜里翻找着。“我这里没有女孩子的衣服,你只能将就着穿我的了。” 他怎么能这样?当我内心被这件事填满,折磨得不成人形之时,他怎么还有心思考虑这些事? 我丢下浴巾,冷冰冰地说:“你不愿意告诉我,我可以去找愿意告诉我的人。” “光希!”他叫住我,“你跟他,碰过面了吧?” 我转过身,以嘲讽的语气回答:“是啊,多亏那个人,不然我怎么找得到你呢?” “我可以告诉你真相,你不要跟他有太多的接触。” “我要怎么做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我告诉你真相,你乖乖回到木叶去,拜托了,”第一次,鼬在我面前,近乎哀求,“否则我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你可以杀了我,却没法规定我人生的轨迹。” 良久,我听见他沉重的叹息。 “先洗澡吧。”他说。 [注1]——李碧华《青蛇》 光芒 热水澡无疑是很舒服的,但这种舒服也容易消磨人的斗志。 我很害怕,因为我感觉自己,只要一看见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和决心,都在刹那间消融得无影无踪。 温暖和关怀只会软化我的信念,所以我用冷水从头到脚浇灌着自己,我冻得直哆嗦,却也让我更加清醒。 鼬总是可以表现得那样举重若轻,置身事外,可我做不到。止水的死、爸爸妈妈的死、族人的死、槙人的死……我的身上背负着太多人的性命,我几乎喘不过气。 洗完澡,手脚冰冷地快要失去知觉,冷吗?但在这个地方,似乎只是常温而已。 鼬的衣服对我来说有些宽大,内衣内裤什么的显然没有替换物了,湿湿嗒嗒的又让人心生抗拒,那就索性不穿,我换上鼬的裤子,把裤子的绑带扎到最紧,头发用毛巾擦到不会滴水的地步,深呼吸,我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 别的都还好说,满脸的倦容,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了的,尤其是那双眼,也许是戴了太久的隐形眼镜,又或是长期的睡眠不足,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布满血丝,混沌疲惫,犹如被搅浑的池水一样。眼部的皮肤也耷拉着,黑眼圈厚重,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行将就木般的腐烂感。 推开门,鼬站在床边,双手按压着太阳穴。 “来吹头发吧。”他拿起吹风机,对我说。 “我自己来。” 很奇怪,我并不讨厌和鼬的肢体接触,现在却很恐惧,刻意逃避着,就连拿吹风机的时候,也很注意不碰到他的掌心。 按下开关,喧闹的轰鸣声让我的思绪更乱,越是到揭幕的时刻,人反而越能沉得下气。热风吹得我满脸通红,耳朵也滚烫,我的手却依旧是冰凉的。 身侧的床板陷下了几公分——鼬贴着我坐下了。 “如果家族和村子,出现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你会选择哪一边呢?” 见我没有吭声,鼬继续陈述道:“宇智波一族的盲目和自大,让他们不甘于原来的位置。止水自杀以后,我本以为能够改变他们的主意,却不想族人还是决定发动政变,如果不将他们全部歼灭,木叶内斗,到时候陷入战乱的就可能是整个国家……” “所以你就站在他们那边了?那又为什么要把我和佐助留下呢?” “光希,你和佐助,是我坚持下去的光芒。” “那我呢?你尚能看见光芒,我和佐助,简直是两个行走在黑暗中的人!”我有些怒然,情绪也愤慨起来,“你把所有的赌注下在我们身上,但是拜托,我们是两个有思想的活生生的人,不是你的棋子。你的算盘打得真好啊,自己担下所有罪名,然后激怒我们,想让我们杀了你?从而成为人人敬仰的大英雄?宇智波鼬,我根本不在乎这些!” 如果、如果当初,你愿意把你的计划告诉我的话,我绝对愿意站在你那一方,但你从来都将他人排斥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抱歉,或许这么说很自私任性,”我攥紧床单,“但你这棋,下得太臭了,我不会找着你的计划走下的,我有我自己的人生。” “嘛,”鼬身体放松地倒在床上,“其实我一直有种预感,既希望它实现又害怕它实现,你果然还是让它实现了,光希。” “什么?” “我有预感,骗不过你,把实话说出来,好像顿时放松了不少。” 他是把真相说出来了,那我又该怎么办呢? 如果现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回木叶的话,事情还有可能照着鼬设想的那样发展下去,毫无疑问,这样的人生更顺畅,更平坦,更辉煌。但我不想,也不忍心看着鼬一人在泥淖之中,被沼泽淹没,我的愿望是陪在他身边,越是接近他,心里的愿望也就越是坚定,想要留下来,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他都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我觉得自己好奇怪,明明不是什么胸怀宽广的人,面对鼬给予的悲痛,几乎是在瞬息之间,就轻易地原谅了他,报复和埋怨的心理如同沙砾一般,被风轻轻一吹就不见踪影。 我转过身,鼬张开双臂,毫无防备地闭着眼躺在床上,我撑着手臂,小心翼翼地靠着他躺下去了,枕着他的手臂,这熟悉而陌生的感觉让我的内心如同海浪一般汹涌澎湃着。 “身上怎么这么冷啊?”他抱怨了一声,随手抱住了我,“到被子里面去吧。” 此刻的我就是一团任人揉捏的面团,不管他提什么要求,都愿意答应。 多年以来的委屈和煎熬,都在这一刻得到了解放,于是灵魂漂浮到无穷高的天空之中,身体却变得无比重,就像浸了海水的棉花,又咸又涩,又胀又痛。 “哥哥,如果哪一天,你对我失望了,就把我杀掉吧。” “你在说什么傻话?” 我没有在开玩笑,我是真的这样想的,要为一个人而活很难,为一个人去死则容易许多。 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的命去换爸爸、妈妈或是止水的命,但我无法活成他们期望之中的样子。 明明应该疲惫到一睡不起的,我却在半夜骤然惊醒,这种情况持续了一段时间,我一直以为是心里有所挂念的缘故,但现在最大的疑团已经解开,我的睡眠障碍却还是没有得到改善。有时夜里醒来,久久不能再次入睡,精神也几乎敏感到了一个病态的地步,总是无端地望着漆黑的夜晚流泪,我以为、以为熬过去就能好的。 仔细数数,这种现象第一次发生是在槙人死后,我尚存的良知萌发的愧疚感,和他相处的过往犹如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之中反复回旋着,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我、折磨着我。然后是用眼睛对付敌人时,因为能看到他们的罪恶,就相当是又体会了一遍他人制造“恶”的过程,我讨厌杀戮,厌恶战争,但眼前又总是充斥着各种杀人的画面。 我突然明白了,先前心里怀揣着想要追寻的事,反而可以压下各类令人沉重的感觉,而今这件事完成了,再也找不到可以抑制沉重念头的事物了。 不清楚身体的哪个部位出了问题,总之我觉得好难过,现实和梦境的黑暗将我吞没在充满恶意的负面情绪之中。啊,鼬还在身边呢,他的体温、他的呼吸、他的怀抱,令我既释然又难过,我以最小的幅度翻了个身,因为很想流泪,但又不想惊扰到他。 鼬订的房间是单人房,床上的空间本来就不算宽敞,我贴在床沿的位置,将脸埋进枕头,控制着呼吸的频率,小声啜泣起来。 失而复得是一件值得令人开心的事,但这开心并不能冲淡过去所有的不悦。 我猜想鼬应该也睡得不大安稳,因为我没哭多久,就被他发现异样。 “光希?” 我咬着下唇,装作还在睡梦中的样子。 他伸手一捞,在我脸上摸了一把,吓得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 “怎么了?” “哥哥,踩着这么多人的尸体,还能睡得着吗?” 他打开灯,从床头抽了几张纸巾,把埋在枕头里的我挖出来,帮我擦脸。 “你是什么时候开了万花筒写轮眼的?” “差不多一个半月前。” “愿意跟我聊聊开眼的过程吗?” “我逼死了一个一直对我心存好感的人。” “仅仅是这样?那个人应该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人总是下意识遮掩自己犯下的罪行和干过的丑事,我退缩了。 “你不愿意告诉我也没关系,但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那……每当你感到绝望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我吗?”鼬苦笑,“我实在不是什么好的范例,我一直在回忆过去快乐的事。” “一直活在过往之中的你,又有什么资格,让我往前看呢?”我扯过被子,遮住有些耀眼的灯光。 鼬却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你今天洗澡,用的是冷水吧,为什么?” “……热水会软化我的意志力,我不想在你面前表现得和从前一样软弱。你刚刚、就不应该管我,我自己哭一哭就没事了。” “坚强不是表现给谁看的,而是发自内心的。” “要你管。快关灯睡觉!” 我感觉到他的手摸了摸我露在被子外的头顶,不要对我那么温柔,不然我又要溃不成军了。 “想哭就哭出来吧,在哥哥面前哭鼻子并不丢脸。” “你这个人好烦,怎么就是听不进去我说的话?”掀开被子,我不甘示弱地与他对视着。 但红肿酸涩的眼球显然没有什么威慑力,鼬用手抚过我的眼皮,让我阖上双眼。 如果可以死在这样温柔的人手上,也是我的荣幸了吧,我想。 荧惑 第二天一早,鼬问我怎么打算,我坦白自己决定追随他。 “这样一来,存活于这世上的宇智波,就全部都是叛忍了。”他说。 鼬的表情很复杂,他大概在想找些足够有说服力的借口,把我劝回去。人这一辈子,能把握在手中的东西实在有限得可怜,我不想再退让了,哪怕那是他的愿望。 “你不会感到愧对于你的老师、你的同伴吗?” 我笑了一下。“鼬加入晓,不也一样没有做愧对木叶的事情吗?我不会伤害木叶的,因为那是哥哥想要守护的东西,至于别的浮于表面流于形式的东西,虽然很抱歉,但我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明明只要按着我设计好的道路走下去……你的前途一片平坦。” “那不是我想要的。” 他无奈,似乎对我自甘堕落的做法感到不满,但也无计可施。 在半路上,面具男又出现了,他自称阿飞。 “这么说,你也想要加入我们?” “是的。”我没有犹豫。 阿飞悠悠然问了一句:“那佐助怎么办?” 一旦我加入晓的消息传出去,佐助一定会感到疑惑,那时候,鼬苦心经营的局面,才是彻底被破坏了。我是一个自私的人,当我望向鼬,他的脸色顿时煞白,我知道自己必须做出一些可以让事情有挽回境地的事情,一些让鼬可以放下后顾之忧的事情。 “你们可以伪装出我的死状吗?” “哦?”阿飞抬起头,似乎透过面具打量着我。 “就让宇智波光希死在宇智波鼬的手下,让我以一种全新的姿态出现在世人面前。佐助知道这个消息后,愤怒和仇恨会吞噬他的理智,也就没有那么多心思去了解真相,而且木叶那边,我也好有个交代。” 阿飞问:“你想让‘宇智波光希’死去吗?那你从前存活在这世上的证据,和过去的羁绊,就被你自己亲手斩断了。” 鼬拉住我的手腕,郑重地说:“光希,一旦你那么做了,就没有机会回头了。” “我发誓,我绝不后悔。” 鼬,鼬…… 只要默念他的名字,内心就仿佛得到了无限的勇气。 飞蛾扑火是愚蠢的事,然而在黑暗中前行的人,哪怕只要看到一丝光亮,都会竭尽全力地扑上去。 阿飞突然大笑着鼓起掌来:“真是感人的兄妹情谊呢,那你就跟鼬回去吧,佩恩那边我会交代好的。” 而后空间扭曲,他在我们面前突然消失了。这是空间忍术吧?一般人怎么可能掌握这种忍术? 我自诩在隐匿气息上小有成就,一路上却完全察觉不到他的跟踪。 “他到底是谁?” “宇智波斑。” “什么?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这样算下来,宇智波斑都是将近一百岁的人了,身体机能怎么可能还维持在这种惊人的程度? “总之,小心为上。” 鼬带我回了雨隐村,这儿的雨似乎从不停歇,我一贯讨厌下雨,可为了可以和鼬待在一起,也只能忍耐了。 为了适应特殊的气候环境,雨隐村修建了很多金属材质的塔型建筑,还配置了发达的排水管道系统,即便如此,屋内的空气还是潮湿得仿佛可以游鱼。 越是实力强大的忍者,越是有自己的脾气,出于避免冲突的考虑,晓的成员基本都住得比较分散。直到有要事或是任务时,他们才会聚集到一起开会。鼬和鬼鲛是搭档,两人的性子还算处得来,所以住在同一层,我被安排到鼬隔壁的房间,因为没有带任何行李,所以很多物资都是靠晓提供的。 “喂,”一个跟卡卡西一样戴着面罩的人叫住我,“这些东西可不是无偿提供的,你要给我把钱赚回来。” “是!” 行走在外,我又一次深深地认识到什么叫做“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这个道理。 收拾好房间,刚想躺下休息一会儿,鼬说佩恩要见我。他们口中的这个“佩恩”,就是晓组织的首领,我不可避免地有些紧张。一见面才发现,这个所谓的“佩恩”,看上去是个类似傀儡的存在,他的身上和脸上都插满了能连接信号、传导查克拉的黑棒和钉子形状的查克拉接收器。 “听说,你想让‘宇智波光希’消失在世上?” “没错。” “我们的确有能力伪造出你的死状,并把消息散播出去。难的是你要怎么证明,你不是宇智波光希。” 人的能力、习惯、性格等等,要彻底改变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要怎样才能让他人不再将我与宇智波光希这个符号联系起来?现在的我,又该以怎样的身份行走于世? 我暂时想不出解决对策,只能硬着头皮说:“我会想办法的。” “晓不收容无能之人,在你塑造一个全新的身份之前,不要离开这里,但也不要让我等太久。” “我明白。” “你的代号是‘荧惑’,‘空’的戒指还在大蛇丸那里,再者你现在也不是正式成员,所以又为你又打造了一个临时使用的戒指。” 他抛过来一个戒指,上面刻着“荧”的字样。我之前注意到,“晓”的每个成员,手上都涂了颜色不一的指甲油,鼬的是墨蓝色,佩恩的是深红色,所以,我也应该入乡随俗吗? 他看出我的疑惑,主动开口:“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那个……我要涂什么颜色的指甲油呢?”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我明明是很正经的提问,却有种对方在看弱智的错觉。 “那种事情,随便挑个你喜欢的,”他干咳两声,“这几天有的成员还在外面,等人齐了,我介绍你们互相认识。在那之前,你先想好自己的身份吧。” 我是谁? 如果我不是宇智波光希了,我又可以是谁? 窗外的天空呈现出金属光泽的钨色,黑压压的一片,偏偏又黯淡得不够彻底,云朵间隙之间洒落些许阳光下来,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切割着人的眼。这光太过晃眼,我打了个哈欠,眼里分泌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我在这里,身处异国他乡,身边除了鼬没有任何熟识的人,敬爱的师长,信赖的伙伴,都被我抛之脑后了。人往往是在尘埃落定之后,才有心思真正思索起自己的处境,我的大脑先前被一种狂热的热情燃烧着,鼓动着我一个劲盲目地向前冲,即便之前信誓旦旦地说不会后悔,我现在却隐隐后怕起来。 我是来到了鼬的身边,我又能为他做什么呢?他又想要什么呢?跟以往一样,我看不透他;而我此时也不敢笃定,他是否能看透我。 你能看到我的心吗?它在为你孤独地跳动着。 “咚咚咚”,心脏有力地撞击着胸膛,有个声音在告诉我:你就是误入这世界的一只飞鸟,灵魂永不得安息之日。一只孤独的、找不到归宿的鸟儿,只能无休无止地在天空中盘旋。我自由了,但我也找不到自己存在的位置了…… 我伸出双手,手掌交织之间,头顶落下的光在地面上显现出一只振翅欲飞的鸟儿的影子,飞吧飞吧,飞到声嘶力竭,飞到精疲力尽,飞到虚幻的月亮身边。 干脆就叫白鸟算了,姓名不过是另一种代号而已。话说回来,荧惑,火星荧荧,行踪不定,战争和死亡的代表,他们就是这样认为我的吗? 都不重要了,战争也好,死亡也罢,我即将迎来我的未知的笼罩在阴云之下的新生活。 在充斥着潮湿气息的房间里,我闭上眼睛,躺在黏答答的被子上。 ***** 既然要改变自我,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改变自己的形象。 找了家理发店,剪掉了蓄了很久的长发,剪到比耳朵略靠下的位置,顺手又要求剪了个眉毛以上的刘海,我的头发本来就有些自然卷,现在它们很乖巧地向里形成一个内扣。我希望改变更彻底些,索性把一头黑发染成烟紫色。点掉了原本脸上的痣,又在身上纹了好几处刺青——左手手臂围绕小臂一圈的红蓝色菱形图案,两条大臂内侧肌肉的黑色羽翼,锁骨上的新名字的罗马音。 文身的工作量很大,过程也很痛,但我使用了医疗忍术加速皮肤恢复,再加上好几个文身师一起开工,居然真的在一天之内完成了这项浩大的工程,最后,我又让文身师帮我在右眼眼角加了一颗泪痣,姑且算作是对某人的一种致敬。 时至今日,我也能明白宇智波泉当初那种不顾一切追逐一个人的感觉。 我最后选了车厘子色的指甲油,换上了一对黑色小蝙蝠的耳钉,又出去买了很多跟以往风格不同的衣服,虽然说到时候披上晓袍,也看不大出来里面穿的是什么,但我想,既然决定改头换面,就做得完整一点。从早上出来到晚上回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就像全然换了一个人。 有人敲门,是鼬,他问:“方便进来吗?” 我跑过去开了门,他对我的新造型感到惊讶,特别是由于我穿着背心,身上的刺青没有任何遮挡。 “你今天一天就跑去弄这个了?” “我这不是给自己安排新身份嘛,记住了,我叫‘白鸟’。” 他突然抚上我锁骨上的文身——写着白鸟罗马音的地方,随后重重叹了一口气。 “只是起步呢。” “是啊。” 外表和名字都是容易更改的东西,难以改变的是一个人的内里。 我愈发清晰地认识到,宇智波光希,正在逐渐离我远去。 光影 早上醒来,屋外的雨停了,却仍是一片雾朦朦的场景。 佩恩把我介绍给晓的其他成员,只说我叫白鸟,是由鼬带回来的,别的一概没有多讲,他们似乎也不甚在乎,每个人都像是孤高地漂浮在空中的云,不过是匆匆地相聚在一起罢了。关于我是宇智波光希的事情,我没有刻意隐瞒,却也没有人主动提起,就连那天领取物资时见过我的角都,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晓的人啊,说复杂也不复杂,说简单也不简单,但说到底,大家心底的标准,就是认同强者罢了。”鬼鲛笑着露出一口锋利的牙齿。 与这些亡命之徒比起来,或许我的确还没到可以获取他们认可的程度。 “要陪你打一场吗?鼬先生看起来很疲惫呢。” 既出于想要提升实力,又想要寻找新的攻击方式,我迫切地需要与人实战,但与晓的其他人算不上熟络,也不想被他们探清我的底细,所以只好麻烦鼬,偏偏鼬又总是一副疲倦的样子。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我们到了室外的丛林中,地上非常泥泞,所经之处留下一个又一个的泥脚印。 “嘛,也让我稍微见识一下,宇智波家的写轮眼,到底蕴含怎样的威力吧。” 这番话没有什么恶意,却让我内心有点微妙的不爽,明明已经决定放下宇智波光希这个身份的,鬼鲛的话,似乎在说他只认可拥有写轮眼的我,而不是我这个人本身。 “请赐教。” 鬼鲛提着他的鲛肌,朝着我冲过来。我侧身避开,顺手用他身上散发出的黑雾缠住他自己。 鬼鲛有些惊讶:“这是什么?” “是你自己犯下的恶,不愧是叛忍,身上的恶比起一般人也是浓郁得多。” “原来如此,还真是让人期待啊,”他将鲛肌一把插在地上,“我也该稍微认真一点了,水遁·水鲛弹之术。” 水前进的轨迹是如此清晰,我留了一个分身在原地,自己握着匕首绕到他身后,鬼鲛的反应快得可怕,他挥动着鲛肌一挡,虎口传来一阵刺痛,陪伴我多年的匕首也被折成两端。 “哎呀,不好意思,弄断了你的武器。” “没关系,点到为止吧,前辈。” “也是,欺负新人的名声传出去也不好听呢。” 我喜欢突袭,喜欢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但我的攻击手段,遇到防御力惊人的对手便往往很难占优势,如同这匕首一样,锋利有余,强势不足。 我想要的应该是更为坚硬的东西,哪怕是武器,也不能轻易被人折断。我不由地回想起几年前遇到过的一个特殊的对手——那个全身长满了尖利金属的人,哪怕后来我与很多人交过手,也没有再遇见过这么特殊的查克拉。如果可以将不同属性的查克拉混合在一起,是不是可以创造出这种类似于金属性的查克拉。 我想得过于出神,直到背后传来阿飞的轻笑声:“看来你在这里过得很惬意,这么没有防备心。” 写轮眼的效果并没有解除,我看到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身上弥漫的黑气浓郁得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淹没,他是造了怎样深沉的罪孽?我从没看到过如此黑气缠身的人。 “为什么一直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啊,在想你面具之下的脸是怎样的。” “好奇心太重可不是什么好事……找你是想告诉你几件事,宇智波光希的死讯已经散播出去了。” 见我有些心不在焉,他又说:“宇智波佐助,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可是跟疯了一样呢。” 他的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那张面具之下的脸,一定是在嘲笑我吧。 想起佐助的脸,我心头浮上浓浓的愧疚,连带着呼吸也凝重起来。 “对了,突然想起来,不知道鼬有没有告诉你,不要太依赖你那双眼睛,在没有开启永恒万花筒之前,你的写轮眼,属于消耗品。” “你什么意思?” “消耗品是什么你懂吧?就是用一点少一点的意思,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鼬的视力状况应该已经很差了。” 虽然偶尔也会出现写轮眼使用过度而格外疲劳的情况,总体而言,我对写轮眼的使用算不上频繁,所以感受没有那么明显。经阿飞一提醒,再联想鼬的身体状况,就什么都明白了。 白痴,这个人当初根本就不打算给自己留活路吧,这样消耗自己的身体。也怪我,光想着自己怎么融入新环境,没有注意到鼬的异样。 阿飞接着补充道:“但,如果把你的眼睛给他,他就可以开启永恒万花筒;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够了,你到底抱着什么目的?离间我们对你没好处吧?” “我不是离间你们,只是想让你了解这世界的真相。” “然后呢?” “你不怨恨吗?不想重新创造一个完美的世界吗?” 完美的世界,这是多么可笑的想法。 “这世上存在光,便也存在由光形成的影,如果为了苛求完美,而将相对的‘影’抹去的话,我只觉得这世界荒谬。” “这是你的觉悟吗?”阿飞若有所思,“可我相信,有朝一日,你会改变主意的。” 话说回来,一点也不在意是不可能的,离开阿飞后,我急急忙忙地敲开了鼬的门。 “怎么了?” “给你做个身体检查。”我没好气地回答,推着他往屋里走。 最庆幸的是当初在纲手那里学了些医疗忍术,我只能竭尽我所能,为鼬减轻一些负担。 “鼬,以后不要无节制地使用写轮眼了,你的身体经不起这种消耗。” “不用担心我。”他说得风轻云淡。 这叫我既无可奈何,又心急如焚。 “你就这么看重这对眼睛吗?那不如把我的也给你!” 鼬的面色瞬间阴暗下来。“你说什么?” 很少见到鼬发火的模样,我有些胆怯,却还是硬着头皮说:“如果你这么看重写轮眼,我把我的给你,你就可以毫无负担地使用它们了吧……” 话还没说完,“啪”的响声震得我头昏脑眩,脸颊上是火辣辣的刺痛。 “你还是不懂。”他眼中流露出的失望之色,对我造成的冲击更甚于身体的痛楚。 我失魂落魄地离开了他的房间,出门之后撞到了一个金发的男人,好像被骂了几句“不长眼”之类的话。 明明、明明我不是那么在意他人评价的类型,一遇到鼬,就总是患得患失,我自己也很厌恶这样的自己,真可恶,怎么偏偏生长成自己讨厌的模样?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把自己关起来,研究新忍术,往脑海里塞满各种查克拉的资料,事情才刚刚有些头绪,就被佩恩召集在一起开会。 我到的时候,人还很少,只有小南一脸冷漠地站在佩恩身旁。 “看起来稍微来早了点。” “找个位置坐下吧。”小南说。 随后陆陆续续有人进来了,有个人指着我,讽刺地问:“你就是宇智波鼬的姘头吧?” 我想起来了,这是那天被我撞到的那个男人,好像叫迪达拉。 “没什么本事,却可以进入晓,你凭借的到底是什么?” “喂,迪达拉,适可而止!” “老大,这个叫‘白鸟’的女人都来了一个多月了,一个任务都没出过,为什么?” “她是有特殊情况。” “是吗?但我对她的能力,真的感到很好奇。最令我不可思议的是,原来宇智波鼬也会跟女人勾结在一起啊。” 大概是那天被他看见我从鼬的房间里出来,表情不太对劲,才让这个男人产生什么匪夷所思的误解。即便如此,口舌之争我可从来没怕过谁的,自然不甘就此落入下风。 于是我一边玩弄着自己的指甲,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我的能力,大概就是勾搭特别有能力的男人吧,不勾搭你,是因为你不配。” 他果然气红了脸。“你!” “白鸟!”冷清的声音响起。 妈的,怎么感觉每次做坏事都被鼬抓到? 鼬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意,他替我向迪达拉道歉:“白鸟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还请多担待。” 我像咽了一只苍蝇一样不是滋味,那个我全力追逐的人,为了我,在别人面前低叁下四的道歉,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却又无能为力。 集会结束后,阿飞绕到我的身后,小声道:“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白鸟,大家都在等着你重出江湖的那一天……” 我也不想被拘囿于这一方小天地之间,想要与他并肩作战,但在“白鸟”的能力得到完整的塑造之前,我只能蛰伏于此。 鼬在门外等我,他的脸色很苍白,纸一般的颜色,我心里还憋着火,但也意识到现在不是有资格任性的时候,磨磨蹭蹭到他身边,他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很自然地牵起我的手。 我急了,人还没散光,这样的举动未免也太过亲昵。 “你不是我的姘头吗?怎么,牵个手就受不了?” 脸上一阵火辣辣的,之前的戏言被鼬听了个完全,我索性也不挣扎了,被他牵着鼻子走。 沉默着走了一路,鼬突然开口:“你这个人,脸皮又薄,又争强好胜,没本事还偏偏要逞强,早晚要吃苦头的。” “我的事,与你无关。”我闷闷地说。 “事到如今才想跟我撇清关系,太晚了……光希,我们都没有退路了。” 风露 得知我正在研究有关查克拉融合的忍术之后,阿飞颇为热心地丢了一堆相关资料给我,我时常会感到好奇,这个男人为什么一直在帮我。 “你觉得我在帮你吗?”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话题,阿飞的语气上扬,“没准我只是精心布置着一个圈套,等你往里跳。” 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嘛嘛,不要这么紧张,肩膀放松,我开个玩笑而已。” “你怎么会萌发无限月读的想法,自欺欺人,有意思吗?” “尽管是欺骗,但每个人都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不好吗?人生总是存在不圆满之处,你难道不渴望一个圆满的人生吗?” 我们费尽心机,兜兜转转,只为求得一个圆满,仿佛这样便寻得人生的真谛。可何为圆满?由谁来给出“圆满”的定义?很多人甚至连自己一生在追寻的东西都没有真正了解。 无论如何,经过叁个月的苦心研究以及阿飞的倾力帮助,我终于开发出了所谓的“金遁”,但和之前交手过的那个金属怪人的感觉又不尽相同——他的金属是银灰色的,我的金属在一般情况下却更偏钨色,犹如雨隐村的天色一般。 “金遁·流光。” 面前的土地微微摇晃着,随后地下突然伸出好多粗长尖利的金属束来,眼前的景色都被这些竹笋一般的金属长条覆盖。 “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空间扭曲着,阿飞出现在一旁的树上,“想不想找个人练练手?” “你怎么有工夫一天到晚观察我?” 一念一动,那些金属长条便化作齑粉,只有地上被翻开的泥土,在控诉我先前的暴行。 “谁让白鸟是比阿飞更新的新人,作为前辈,自然要好好照顾后辈~” “跟我打的人是谁?” “迪达拉前辈哦~他对你好奇很久了。” 啧,恐怕不止是迪达拉吧,除了鼬以外,晓之中也只有鬼鲛和我交过几次手,旁人怕也是好奇得不得了。 “那就来吧。” ***** 会对那个女人产生好奇,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是宇智波鼬带回来的女人。印象中,那个男人向来不近女色,居然会带一个女人回晓,这可真是相当有趣呢。 所以那天,迪达拉才会忍不住去惹怒她,想看看对方有什么反应,最令他吃惊的是宇智波鼬的态度,他竟然会那样袒护一个女人。 后来,迪达拉才从飞段嘴里得到真相:“白痴,那个女人是宇智波鼬的妹妹。” 妹妹?宇智波家的关系还真令人捉摸不透啊,不过这样一来,他对这个女人愈发好奇。 阿飞说她正在开发新忍术,那他便耐心地等,那个男人的妹妹,又会有怎样的手段呢? “前辈!我把人带来了哦~”阿飞嘈杂的声音出现在空旷的原野上。 迪达拉回过神,自称“白鸟”的女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即便是穿着宽大的晓袍,依旧遮挡不住她的身姿挺拔。晓的成员由于出身不同,每个人都会有不一样的特点,有的人天性散漫,往好听了说是不拘小节,往难听了说就是“坐没坐相,站没站相”。但宇智波鼬和她不是这样的,这两个人无论什么时候,都很端着自己,站立时抬头挺胸,肩膀下沉,脖子呈现出优美的曲线;坐下时姿势端正,抖腿之类的坏习惯从不出现。举手投足间有一种自然而然的贵气,这大概就是名门望族教育的成果。 往细了看,这兄妹两人眉宇之间还是挺像的,那就从她身上找回场子吧。 迪达拉扬起嘴角。“你要是乖乖喊几句‘前辈’,一会儿我会稍微手下留情。” “啰嗦,直接来打吧。”白鸟并不领情,手中的苦无直直朝他飞来。 “也好,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艺术吧!” “起爆黏土·爆炸!” 要是第一下就被炸死,那可就不好玩了呢。他心中这般想着,就感觉到白鸟的气息出现在身后,好快的移动速度。 “炸来炸去的,不嫌吵吗?”回过头,他看见她的写轮眼。 “可惜啊,感谢鼬,让我吃过一次教训,写轮眼的幻术对我不管用了呢。” “哦,谁告诉你我的强项是幻术的?” 他被突然出现的黑气缠住,女人的脸上这才泛起一丝笑意,迪达拉心里暗道一声“不好”,只听她说道:“金遁·黄金雨。” 犹如雨滴一般细碎的黄金碎片疾速朝他飞舞而来,阳光下呈现出迷人的色泽,然而越美丽的东西越危险,只能用分身自爆先躲开了。迪达拉跑到不受黄金雨波及的地方,脚底传来异样的摇晃感,直觉让他使用巨鸟飞到空中,下一秒,原本站立之处有许多锋利的暗色金属长条破土而出,真是阴险的女人。 “这下你可攻击不到我了。”他在空中俯视着白鸟。 那女人抿着嘴,她自己的身上也浮现很多黑气,但始终算不上浓郁,这些黑气凝成一只手掌的形状,将她从地面上托举而起。 迪达拉摇摇头,那女人的弱点显而易见,他往手掌的根部放置了一个起爆黏土,托举着白鸟的手掌便无力地垂下了,她所处之处已经有了一定的高度,从这个高度摔下去,会挺危险的。迪达拉犹豫了一会儿,他只是想同她切磋,并不想把她置之死地,便驾驭着巨鸟接住了她。 “想不到前辈还挺有风度的嘛。”女人眯着眼,他却看到她手上结印的姿势,想必刚刚就算他不出手,她也有自保的手段。 回到地面,白鸟理了理头发,作势要走。 “你那天,为什么不澄清自己的身份?” 女人与他身高相近,平视着他。 “你觉得这很重要吗?” 迪达拉一愣,一般人被那样羞辱,都会极力澄清的吧? “嘛,我这个人,向来不是很在意别人的看法,”白鸟又补充了一句,“多谢指教,前辈。” ***** 也许是不打不相识,也许是由于年龄相近,我和迪达拉居然成为了晓之中比较聊得来的人。 晓的成员往往两人一起行动,但我没有固定的搭档,配合着鼬和鬼鲛、迪达拉和阿飞都出过几次任务,外界渐渐知道“晓”中多了一个叫“白鸟”的人。 撇去别的不谈,在晓的时间,竟然是我人生中感到最轻松的时刻之一。 在我的监督和治疗下,鼬也开始重视自己的身体状况,一切似乎都在好转。 任务结束后,迪达拉用巨鸟载着我和阿飞回基地,我们约好晚上一起去居酒屋喝酒。从高空望下去,万物显得如此渺小,风吹在脸上,力道温和。从这里跳下去会怎么样?这种莫名其妙的念头是兀自萌发的,随后便无法抑制,我试探着问:“从这里跳下去的话,你有把握接住我吗,迪达拉前辈?” 迪达拉歪了歪嘴:“切,这种小事。” “诶诶诶小鸟你想做什么?”阿飞连忙拉住我的胳膊。 “我想……”甩开阿飞的手,我径直从巨鸟的躯干上往下跳,“飞翔。” “喂!” 四面八方的风灌进我的身体,耳边能够清晰地听见风摩擦而过的声音,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 如果他没接住我的话,事情就有意思了,我这般想着,最终还是落入了一个怀抱。 “你找死吗?”迪达拉面色不善。 “暂时还不会。” “小鸟,你刚刚真是吓死阿飞了。” “前辈,你不觉得我刚刚的行为充满艺术性吗?” “嗯?我觉得你很傻逼,如果不是我,你还能从这艺术性的行为中活下来吗?” 回家洗了澡,换了一套衣服,出门的时候碰上鼬。 “要出去吗?” “和迪达拉一起……吃顿夜宵。” 当着鼬的面,总是无法坦然说出“去喝酒”之类的话,或许潜意识中,我只想让他看见最好的我,也是,最假的我。 雨隐村的食物和这里的天气一样乏味,唯有酒液可以让舌尖感到些许刺激。翻看着菜谱,没想到居然有“炙烤大蒜”,虽然说起来不太文雅,但我很喜欢大蒜的味道。 “一份烤大蒜,一杯柠檬碳酸烧酒,拜托了。” “诶,烤大蒜,”迪达拉把脑袋凑过来,“你还算个女人吗?” 我没理他,反倒是老板解释:“大蒜很下酒的,而且我们的大蒜采用了特别的品种,吃完嘴里不会留下很大气味。” 现在天气渐渐热起来,尽管雨隐村一年四季阴雨连绵,还是会让人觉得闷热,因此看见冒着水汽的柠檬碳酸酒时,我心中一喜。满口的泡沫融化在口中,柠檬的清香和酒的辛辣,配合得恰到好处。 半杯酒下肚,思绪也活跃起来。时至今日,我已经可以确定,自己对鼬怀抱的感情,绝对不是兄妹之情那么简单,他是第一个让我觉得可以融入这个世界的存在,我内心的“雏鸟情结”,或许已经严重到了连自己都会吃惊的地步。 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在大脑的滤镜之下,越是显得美好,也就越是让人渴望。 “喂,你没喝醉吧?”迪达拉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 “拜托,度数这么低的酒,不过一杯而已,哪里醉得倒人?” “可是你的脸看上去很红。” “因为我喝酒了啊。” “算了,到时候不要让我和阿飞拖你回去就好。” “我是那么没水准的人吗?” 吃完夜宵,大家鸟兽作散,各回各家。走廊的灯亮着,鼬坐在大厅里等我。 “喝酒了?” 脸上的热度还没有散尽,我点点头,他没有说话,我走到鼬的背后,搂住他的脖子。 “哥哥,不要再离开我了。” 他默默任我抱着,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我脸上湿湿的,兴许是夜晚的露水,兴许是抑制不住的泪。 仲夏 雨隐村一年四季降雨,就连夏季,也是下着闷热的雨。实在无聊乏味,才听闻与火之国交界的地方,正要举办“夏日祭”,其他地方的特色都是举办庙会和花火大会,但由于地理位置的特殊,这里还盛行乘船出游。我对这习俗好奇极了,从小到大都没有坐过船,这节日像一只猫爪在我心头一直挠痒痒。 向鼬打听相关事项,我这时候才知道他已经被鬼鲛预定了。 鬼鲛打理着自己的鲛肌,舔舔嘴唇说:“小姑娘家还是别去了。” “为什么我不能一起去?”我不服气地问着。 他停下了缠绕鲛肌的动作,笑着没好气地说:“鼬先生,你这妹妹护食护得紧!男人喝花酒,哪能带上女眷?” 我原以为不过是普通的游船活动,没想到竟是在画舫上喝花酒,更不知男人喝花酒也是讲究呼朋引伴的。鬼鲛早早就拉了一船花枝招摇的姑娘,软磨硬泡拉着鼬去一同见一见世面。 好不容易找到点乐子,我哪能这样就放弃?我转头就去找了阿飞,阿飞跟我一样是耐不住寂寞的性子,当即便同意了,还颇有义气愿意借我一套男士浴衣。 眨眼便是夏日祭,我前头送走鼬和鬼鲛,后头便用纲手教的方法把自己伪装成二十多岁的模样,换上男士浴衣,灰色的里衣,搭着黑色的羽织,素得很有味道,头发随意挽成高高的发髻,对着镜子一照,俨然一细皮嫩肉的公子模样。 “怎样?我是不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我敲开了阿飞的房门。 他打量着我,顿了一下,轻笑两声:“公子,我们出发吧?” 村子里庙会的规模不小,虽然已经做了万全准备,我还是害怕被人认出来,街头摆放着卖面具的摊子,狐狸样式的稻荷神面具我已经看倦了,正好摊子一角放着一个面容丑陋长着獠牙的暗红色面具,我眼前一亮。 “老板,我要这个面具。” “这个叫般若,是由女人强烈的妒忌怨念而形成的厉鬼,寓意不太好,您确定要这个?” “我不在意这些,就这个了。” 系好面具带子,再睁开眼,面前一暗,透过面具看世界的感觉大不一样,视野受到了束缚。 我一边调试着面具,一边问面具从不离身的阿飞:“你不觉得难受吗?” “习惯了就好。” 再往前走,还有卖香包的,我随手拿了个香气凛冽的,挂在身上。 随后就到了河边,阿飞租了一叶小舟,我兴致冲冲地要划桨,船行了没多久,一股眩晕恶心的感觉油然而生。 “分明是你先约我出来的,怎么半途摆脸色给我看?”阿飞很好脾气地接过船桨。 我神色恹恹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晕船。” 船还在随着水波晃荡,就连坐着也不舒服了,我顾不得形象,双手交织垫着后脑勺,躺在船头。不知道游荡了多久,阿飞推推我,小声说道:“前面有熟人,要会一会吗?” 我神志恍惚地点了点头,阿飞蹦蹦跳跳到船尾,加大力气奋力向前划去。 “嘿,鬼鲛前辈,鼬前辈!好巧啊,你们也在呢!” 他嘴里喊出的名字让我彻底清醒,但这时候起身就太明显了,我僵硬着以不变应万变。 ***** 为了尽情享乐,鬼鲛特地租了一艘能容纳十人左右的大船,此时只坐了五六位姑娘和两个大男人,还有些富余空间。他的身边围着叁四个姑娘,鼬一个人坐在船头,与剩下的姑娘维持了堪称礼貌的距离。鬼鲛抿了一口酒,无奈地看着搭档,光看着什么都不做有什么意思?不过据他对鼬的了解,愿意陪他趟这趟浑水已经是给足他情面,实在不能再强求鼬也跟自己一样接受姑娘们的伺候。 其实宇智波鼬这人,表面不说,心里要求比谁都高,毕竟出生于名门望族,寻常女人入不了眼也是正常。这样想着,鬼鲛又愉快地喝下女孩子们递过来的酒。 船上欢声笑语,气氛倒也欢愉,姑娘们才不怕这些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们呢,鬼鲛出手阔绰,生性豪爽,有一种特有的男人味;而鼬虽不苟言笑,但那冷清忧郁的气质简直是一剂最好的春药。 忽然对面传来有些许喧闹的声音,隐隐约约见着有个对他们招手的人影。两艘船离得近了,鬼鲛方才辨认出站在船尾上划桨的是阿飞。船头懒懒散散地躺着一个女人,对方虽身着男装,却毫无掩饰女性特质的意图。许是衣服有些偏大的原因,黑色袖子长长地遮住了半个手掌,露出葱兰般的细指,她脸上戴着有两个犄角的红色般若面具,头发简单地扎了一个发髻,身上无一点首饰装扮,微透的灰色内衫遮不住她的窈窕身姿,本是英气十足的造型,偏偏配上她柔若无骨的慵懒媚态。乍一对比,鬼鲛顿时觉得身边的莺莺燕燕兴致全无。 “阿飞这小子真有艳福。”他嘟囔一句。 搭档先生本就是被他拉着强行上了贼船,此时也终于肯施舍他的目光,鬼鲛突然觉得,他的搭档和那位小姐身上,都散发着某种相似的气质。 他于是暧昧地对搭档笑笑:“那是你的菜。” 鬼鲛索性邀请阿飞和那位佳人一共过来喝酒。阿飞把桨插到水下,稳住了船身,他自己先轻巧地跨过来,然后伸出手扶着那女子。那女子十指丹蔻,白得晃眼,红得诱人,看得人心猿意马。即便不情不愿,也还是扶着阿飞的手臂,慢悠悠地过来了。 因为他们的加入,画舫突然间拥挤起来,先前与鼬隔着些距离的流莺此时也大着胆子贴上去,阿飞挤着坐进腾出的空间,女子挨着阿飞坐下,鬼鲛殷勤地自我介绍起来,他们今天出来玩乐,都没有穿鲜艳的黑底红云晓袍,因而看上去不过是些孔武有力的忍者。讲了半天,女子还是懒懒地靠着阿飞不开口。 他有些恼了。“鄙人在这口干舌燥了半天,却不见阁下开口?” 阿飞揽着那女子的肩,赔笑道:“她任性惯了,连我都不敢对她强求。” “妾身阿凝,大人垂怜,感激不尽。”佳人吐气亦如兰,身上清清淡淡地散发着一股芬芳,越闻越觉得沁人心脾。 “是橘花的味道。”见鬼鲛一个劲嗅着,鼬好心开口解释。 “该罚酒了……阿凝,”说着阿飞斟满一杯酒,“别扫了大人们的兴致。” 想不到她不仅搭理人不走心,喝酒也偷懒得很。她的面具上有张长着獠牙的嘴,那嘴是挖空的,因此有些缝隙。鬼鲛本以为可以借着喝酒的契机,窥得庐山真面目,却不想她没有接阿飞的酒,自己拿了一只细嘴酒壶,透过那缝隙,直接灌进去些酒。 美人总归是一举一动都透露着风情的,因此美人的无礼也是可以被原谅的。 “阁下心高气傲,想必不屑与我等俗人为伍,”鬼鲛咧开嘴,“不如陪陪我的搭档,你们都是谪仙般的人物。” 女人一瞬间有些僵硬,阿飞很是大度,自顾自斟了一杯酒。“去吧,陪陪鼬先生,这样美好的夜晚,他一个人也太寂寞了。” 她端着酒,在摇摇晃晃的船上摇摇晃晃地挪到鼬身边,他身边是那些风尘女子,没有供她入座的空间。女人犹豫了一下,犹如羽毛一样轻飘飘地落在鼬的大腿上,兀然正襟危坐起来。 这女人总给他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因为过度使用写轮眼,鼬的视力已经变得很差了,他甚至只能依稀辨别出怀中人的大致轮廓,但他没有心思在这种人身上浪费瞳力。只不过她的身体告诉他她很紧张,鼬稍微想了想,他的天性不喜欢为难他人,想来她也只是个为生活所迫的女子罢了。 “你不必如此拘谨。”鼬伸出手,顺势搂住她的腰,这种感觉并不讨厌。 她身上的布料不是绸,而是麻,同样的轻薄,麻比绸多了一丝随意,少了一丝骄矜。 夏夜湿凉的水汽打在身上,降去了那股燥热,杯中的清酒,清冽中带着辛辣。 反观宇智波光希这边,她既要端着身子,不能让鼬瞧出端倪,又要与不时袭来的眩晕感对抗,干脆埋头喝酒。 喝下半壶酒,身子便软了,再加上水路颠颠簸簸,她的灵魂似乎被抖落成好几块,各个部分莫衷一是,不知身处何处。湖上起了风,光希觉得有点难受,情不自禁地靠在鼬身上,手也不知分寸地乱碰,碰到他的脸,却被捉住。 “你的手好冷。” “大人,我的心还是热的。” 他就这样抓着她的手腕,没有放开的打算,她也没有挣脱的意向。 突然,她开口了:“您爱过吗?” 鼬沉默了。 没等到他的答案,她又自己接着说:“像您这般完美的人,想必是不会为凡世的情爱所烦扰的。” 河流的上游陆陆续续漂下些莲花状的河灯,明明亮亮的在漆黑的河面上尤为好看。 “其实我们今天也为大人准备了不少河灯呢。”一位流莺开口道,她有着一双格外透亮的眼珠。 “那我们也放着玩玩吧,阿凝、阿凝,醒醒,”阿飞唤着她的名字,“好玩的来了,你快醒醒。” 她早已放弃挣扎,无力地倒在鼬怀中,这时候只要他想,他可以一窥面具下的真容。但是鼬没有,这是他做人的底线。所以鼬只是他侧了侧身,让她躺得更舒服些、也更无防备些。她的香颈像工艺品似的呈现在他眼前,那雪白细嫩的肌肤,很难叫人不动心。鼬是君子不假,但君子也是分场合的,如今这种场合过于君子,便是不解风情。男人干燥的唇在她脖子上有意无意蹭了几下,她一个激灵,突然清醒过来。 鼬轻轻推推她的肩膀,问:“要放河灯吗?” 她慢慢端起身。“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 “不必在意。” 此时她扭头望过去,水面上明黄、暗红的河灯稳稳漂浮着,与水下幢幢灯影交相辉映,真可谓“良辰美景奈何天”。 “大人,您瞧,妾身不胜酒力,已经握不住笔,不如您替我放一盏……你我今日有缘,我便放一盏祝您,年年岁岁有今朝。” 他的手穿过她的胳膊,虚搂着她的腰,握着笔很是认真地一笔一划写起来,鼬的字跟他的为人一样,冷淡不粘连。一开始只是虚虚搂着,后来他的力道慢慢加大,他们接触的地方亲密无间,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藏匿的欲望。她紧张得跟个弹簧似地快要蹦出去,却被他压下。 “别动。” 大家都是凡人,有些欲望也未尝不可。若她问心无愧,她大可以放开手脚戏弄鼬一番;可惜她内心并不坦荡,那种不知自何时起萌发的丑陋情感折磨着她,她自身尚且难保,更别指望保留戏弄人的余力了。 好在鼬不强求,写完了她的,他的禁锢也放松了。鼬自己也写了两盏,一盏写着“最爱的弟弟”,一盏写着“最爱的妹妹”。 “大人还有弟弟妹妹呢?”她轻声问道。 “他们是我最重要的人。” 阿凝于鼬,尚且是个有资格追求的普通女人;可宇智波光希,却是个连资格都没有的特殊女人。这认知如同头顶泼下的一盆冷水,她却是连心底都结冰了。 也罢,固知难以永久,不若珍惜片时。[注1] [注1]李碧华《青蛇》。 深渊 让人做出违背规则之事的,不是因为越界的事情有多快乐,而是因为如果不这样做,会感受到无与伦比的痛苦。人是趋利避害的生物,然而相比起获得收益,他们更畏惧有所损失。 从画舫上下来后,我几乎站不稳,整个人软弱无力地挨在鼬身上,他的脸庞因为酒液而染上些许颇具人情味的绯色。鬼鲛搂着几名流莺大摇大摆地走了,阿飞用戏谑的声音问道:“阿凝,要跟鼬先生回去过夜吗?” 我怯懦盲目得几近可怕,明知道阿飞是在诱我犯错,明知道前头是万丈深渊,残存的些许理智根本无法与胸口如同火山爆发一般的炙热情感相抗衡。我的嘴唇下意识想要说些什么推阻的话,但话一蹦出口便不受我的控制,变成几声语焉不详的嘤咛。 “瞧瞧,阿凝,你喝醉了,”阿飞伸手拍拍我的脑袋,凑近了又问了一遍,“你想不想跟鼬前辈一起回去啊?” 我痛苦而煎熬地点了点头,这时候一直被我当作受力点的男人却开口道:“阿凝姑娘今天也累了吧,回去好好休息。” 说罢,他便将我交回阿飞手中。 多庆幸此刻我戴着面具,才能不被他发现,面具下的那张脸,已被热泪覆满。 但仅剩的神志又在告诉我,多亏了鼬,我还有退路。 胸膛之中似有长风悲鸣,我看见一片原野,宽广开阔,却只有我一人。 “你看起来很失望。”阿飞语气淡淡。 这个人,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理,才会做出这种事? “你在看我的笑话吗?” 满腔的情绪终于找到一个宣泄口,先前的忧郁恐慌和失落,全部化为对罪魁祸首的怒和恨,右手刚刚扬起,阿飞不闪也不躲。 “真可怜啊,宇智波光希,我由衷地怜悯你。” 所有的力气被抽空,我蹲下身,抱着自己的身体,绝望地哭了。 这世间种种,最痛苦的不是从来看不到希望,而是我差一点就可以……我差一点就可以拥有他了,哪怕只有一次。原本被死死压抑于心底的念头此刻却如雨后春笋,不管不顾地往外冲着。 “带你出来本是图开心,倒成了我的不是。”他的声音比往日低沉,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听上去竟然像蕴含了某种隐秘的痛。 泪眼朦胧中我抬起头,脸上的般若面具早就被我扯掉了,仰望着那张橘红色面具,我不由猜想起他面具之下的脸,会有怎样的表情。 同情吗,还是嘲讽? ***** 生活没有改变,发生在那天晚上的事,似乎只是我的仲夏夜之梦。 本以为这场闹剧是个结尾,我没料到这只是个开始。 一天,阿飞兴冲冲地带我去了一个地方——简易古朴的一间木屋,生活用品齐全,最令人吃惊的是衣柜里放满了精致华贵的和服和成套的名贵首饰,我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冷下脸问:“你又想做什么?” 他正从柜子里取出一套轻柔的纯白色和服,衣襟、袖口和衣摆上用细细的金线银线绣着忍冬花。 “多美的衣服啊,鼬看见阿凝穿上了,一定会很开心的吧!” “够了,同样的把戏,你还想耍我几次?” 他把和服往床上一甩,过来搂住我的肩,用着温柔得令人惊悚的声音说:“鼬告诉我,他想见阿凝……” “不可能!”我粗暴地打断他,鼬是那么一个冷静自持的人,怎么可能…… “好吧,我的确隐瞒了一些情节。我告诉他,自从那日分别之后,阿凝对他思念成疾,希望能够再见他一面,你也想不到吧,他居然真的答应了。” 恶魔的蛊惑,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 我惊恐地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这副表情极大地取悦到了他,阿飞颇为愉悦地笑了:“错过了一次机会,你说这一次,阿凝要不要抓住机会呢?” “你、你在害我!” “我从来不是什么良师益友,但我可以帮你获得你最想要的东西。” 他把我引到悬崖边上,愉悦地看着我要不要选择跳下去。 我想起不知从何听来的戏言—— “男人有什么好?” “——怎么说呢?对了,那是叫人软弱无能,万念俱灰的快乐……”[注1] 天堂的穹顶布满地狱之火的颜色,但仍是天堂。[注2] 我闭着眼,朝前倒去。 他在跌落之际接住我。“不要露出这样毫无防备的表情,就算是我,也会于心不忍。” 我突然有一种莫名的直觉,这个人绝对不是宇智波斑。 “你到底是谁?” 他在我即将揭下面具的那一霎那握住我的手腕。“有些事,一旦做了决定,就无法回头了。” 也对,如果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不管我愿不愿意,都必须站在他那个阵营了吧。 “你觉得我还能回头吗?” 于是我继续自己没有完成的动作,一张骇然的脸显露在我面前——左脸是完好的一个男人的面容,右脸却伤痕累累,简直像是由零散的肉块拼接而成,我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好几步。 他说:“你飞不走了,白鸟。” 男人带上自己的面具,留给我一个背影。“把衣服换好,你还有叁个小时,去塑造一个不留遗憾的阿凝。” 这套和服的里衬是鲜红色的,穿上白色外套之后只能从领口处看到浅浅的一道红色。我梳不来艺伎的发髻,便草草梳了个简单的发髻。 阿飞没有走远,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了,杵在一旁看我装扮的过程。 “你还真是随意啊,梦寐以求的事情终于要成真,不仔细打扮一下吗?” “反正头发梳了还是要放下来,衣服穿了不也还是要脱下来,我的魅力不在于这些肤浅的东西。” “旁的不说,你这脸色,白得已经不用涂粉了。放松点,好好一出喜剧别弄成丧事。” 我剜了他一眼,手里握着的眉笔往桌上一摔。“也只有你这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才有脸说这是喜剧。你毁了我,也毁了他。” “但你心甘情愿,不是吗?” 我被噎得说不出话,岂止心甘情愿,我下贱得甘之如饴。 虽然嘴上说着不在乎,我还是前所未有地庄重地打扮着自己,巴不得把自己包装成一件礼物,装在盒子里送给鼬。 屋外不知何时又下起雨,雨滴落在屋檐上的声音更衬得人心烦意乱,我极力抚平镜中女人紧蹙的双眉。 滴、滴、滴…… 雨水之中掺杂着人的脚步声,“嗡嗡”,我的灵魂在颤抖。 “阿凝。” “鼬先生,您来了,”转过身,我行了一礼,贪婪地凝视着他的每一寸肌肤,“您应当知晓一个婊子约男人是为了做什么,即便如此,您还是来了。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您也默许这件事的发生?” “你没必要这样自降身段。” 屋里幽幽地燃着香片,橘花的气息便灌入每一个角落。 我试探地吻上他的嘴角,带着雨水的潮湿,他的目光虽然仍旧清明,却不冰冷,于是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煽动着我去点燃他,我便放肆地吻上那漆黑的眼眸、坚毅的鼻梁和凛冽的双唇…… 鼬终于不再是无悲无喜地伫立着,他的手以很小的幅度搂上我的腰,他的唇舌开始回应我的热情,我变得更加义无反顾。欲望的烈焰让我粉身碎骨,但如果粉身碎骨便能换来与他在一起的机会的话,倒也不是什么亏本的买卖。 我已经等了太久,追逐了太久,在空中漂浮了太久,直到他的钥匙打开我的锁孔,我才重新感受到人间的些许真实感,于是灵魂在刹那间得到永恒。 “鼬、鼬、鼬……”我发了狂似的喊他的名字,情动时喊,结束后也喊。 我猜他一定很好奇,如此浓烈的情感从何而来,但他只是让我枕在他的手臂上。 “您还真是个温柔的人啊。” 他睁开眼,不解地望着我。 “一般而言,恩客完事后,不都是提起裤子直接走人的吗?” 鼬脸上浮现一丝淡淡的不悦。“我没有把你当成那种人。” “可问题在于,我的确就是那种人。鼬先生,答应我,不要太认真,我们在一起,只为了快乐,好不好?‘人’这张面具我戴得太累了,想必您也是。” 他玩弄着我的头发,我想了想,又补充:“你我之间,仅有现在是纠缠在一起的,我们的过往和未来,都毫不相关。” “你还真是绝情啊。” “不然我接过那么多客,”我装出一副笑嘻嘻的样子,“不早就沦陷进去了。” “你有过多少个男人?” “嘛嘛,果然是男人啊,逃不过这个话题,您会嫌弃我脏吗?”没等到他的答案,我自顾自演了下去,“没有成百上千,起码也有五六十吧。” 他靠近我的耳廓说:“那么多男人给你的经验,也不过如此。” 鼬一向是个很正经的人,此刻流露的不正经,却让我觉得离他更近了些。 “怎么,嫌弃我活差?需要妾身替您品萧吗?” 他轻笑,胸膛发出震动。“你这坏脾气,跟我妹妹倒是有点像,怎么有人能忍你?” “世人忍得了令妹,怎么就忍不了我了?” “她同你不一样,骨子傲得很,只能捧着不能摔。她从不看别人脸色行事,更别提讨男人欢心了。” 听他讲着这个话题,我的眼眶又濡湿了。“行了行了,就她是天上的太阳高高在上,我是开在尘埃里的花任人踩踏。” 原来鼬一直是这样看待我的,所以啊,他也一定不会想到,那个看似傲气的女人,其实也为了获得男人的爱,落下过那么多的眼泪。 [注1]李碧华《青蛇》。 [注2]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洛丽塔》。 关于我对鼬的理解: 鼬还是个人,不是真的无欲无求的神。 但凡是个人,有点生理心理需求不都正常,他会来赴约,其实也因为阿凝是个继女,不怎么需要负责。 在我的认知中,男人比女人更不排斥进行一场sex,女人可能更需要爱,男人可能更需要性。 天平 随着轰然一声巨响,我避开了迪达拉的爆炸,而他也刚好从困住他的金属笼子里脱身。 “你最近进步神速啊,虽然比起我还是有差距,但作为新人,的确值得表扬。” “迪达拉前辈,小白鸟,准备一下,佩恩老大让我们出任务了哦!” “现在?” 阿飞点点头。 可在这之后阿凝和鼬有约。 “我知道了。” 事已至此,只能用影分身去见鼬了吧,但我又担心被他识破。不过,即便是用本体去见他,我也是一样的担惊受怕,如同在高空走钢丝的杂技人,惊险无比,却又沉溺其中,一旦失手,便是粉身碎骨。 眼见着自己的分身在一旁梳洗打扮,我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只有以这种身份,才能像个女人一样去索取他的爱。我捧住阿凝的脸,用手触碰她红润的双唇,柔软,温暖,湿润,嘴唇表面没有任何死皮,原来鼬体验到的,就是这种感受吗? 凑近,彼此的唇瓣接触,气息交织,阿凝显得有些慌乱,伸手打翻了桌上的化妆品,我按住她的后脑,余光却瞥见镜子里,两个深情拥吻的少女。 直到彼此的呼吸都开始紊乱,我才放开钳制,手指穿过阿凝绸缎般冰冷的长发。 “去吧,去不择手段地取悦他……他一离开,你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阿凝乌黑的眼珠里泛起雾气,如此我见犹怜的模样,也难怪男人都沉迷。只不过我以前,最厌恶的就是对男人摇尾乞怜的女人。 光希,阿凝,明明只是换了个名字和外壳,同样的灵魂,竟然能展现出这样的差别…… 收拾好心绪,我去和迪达拉会合。 “哟,怎么一会儿的工夫,你看上去就心事重重?” 我笑嘻嘻地回了句“我怕死啊”。 “跟我一起出任务,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掉?” “是吗?被淹死的大多是会游泳的人。” 背后传来一个喧闹无比的声音:“前辈!阿飞来了!” 迪达拉顺手给了阿飞一记暴栗。“明明是后辈,还要前辈干等,你也太嚣张了吧!” “痛痛痛!阿飞下次会注意的。” 不对,除了我以外,表现出巨大反差的还有这个男人——阿飞,我仍然猜不到他的真实身份,但之前悄悄用写轮眼探视他时,在他身上发现了浓郁无比几近实体的黑气,这个男人的罪孽,已经堆积到令人悚然的地步。 晓的主要任务就是搜集尾兽和筹措资金,这次的任务属于后者,我们要端掉一个小国,不过弹丸之地,却也出了两名了不起的人物,根据情报来看,敌人有些棘手。 坐在迪达拉召唤出的巨鸟身上,四周的空气都是冷冰冰的,我身上泛起些许鸡皮疙瘩。 鼬现在,应该已经见到阿凝了吧。 “准备好,就在下面哦……嗯,”迪达拉兴致高昂地说,“艺术就是爆炸!喝!” 如果是我自己出任务的话,我会费尽心思地钻研如何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回报,也就是俗称的“阴对面一把”,但是和迪达拉这种性格的人一起作战,还没等到鱼上钩,他就径直和对面干起来了。 倒也算不上有勇无谋的莽撞,只是这样直来直往的方式,我始终无法习惯。 一阵尘土飞扬之后,两个男人在烟雾中冲了出来。 “在犹豫什么呢小白鸟,快点下去跟他们大干一场吧!”阿飞兴奋道。 “话是这么说,你怎么不自己下去呢?” “我是前辈嘛,这种辛劳的事,当然要交给新人啦!” “说得好,”迪达拉站在阿飞身后,一脚把他踹了下去,“那就由你下去把他们解决掉吧。” “诶!迪达拉前辈!” 阿飞非常狼狈地摔落在草坪上,正好对上那两个男人,他站起身,飞快地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哇哇哇!救救阿飞啊!” 迪达拉在我身边伸出手,手心的舌头调皮地向外吐着口水,说:“嘛,看来没办法了,还得我出手。” “不,”我拦住他,“你就不好奇阿飞是靠什么加入晓的吗?晓的成员,还不至于没有自保的手段吧?” 地面上的两个男人朝着我们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还是决定先清理掉阿飞,便一齐朝着他出手。很奇怪,我开了写轮眼以便观察得更清楚,每次他们的攻击快要落到阿飞身上时,他的身体似乎就跟虚化了一样,对方的攻击没有落到实体上。 由于我们身处高空,距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迪达拉也在观看他们的打斗,但他只是皱眉。 “阿飞这小子,跑得到挺灵活的。” 以他的洞察力,无法识别阿飞身体的虚化,所以在常人眼中看来,最多觉得阿飞身形异常灵活罢了。这个男人一定还有很多没有使用出来的手段,这般想着,我在阿飞面前升起一堵金属墙,挡住他的去路。 “喂,你干什么?”迪达拉摇着我的肩膀,表情有些愤怒。 我毫不退却地与其对视:“‘冷酷乃艺术’,你说的,不是吗?” 与此同时,阿飞抬起头,是朝着我的方向,没有缘由地,我感受到彻骨的寒意。这种感觉转瞬即逝,下一秒,阿飞就爬上了金属墙,大喊“救命!”。 迪达拉终于看不下去,制作了很多黏土蜈蚣缠住了敌人。 罢了,试探到此为止,我有预感今天挖不出更多东西,还是完成任务要紧。 从高空一跃而下,借着冲力,我跳到男人身旁,我的手心藏着两把随时可能弹出的匕首,这招是我最新开发的忍术——金遁·浮光跃金。手心的匕首可以随着意念随意伸缩,配合着刺客般阴险的贴身近战,我有信心斩下敌人的首级。 “哦呀,小白鸟还是飞下来救我了啊。”阿飞在我背后轻笑着低语。 一刀砍在敌人的武器上,我借力往后跳了几步,拉开距离,对阿飞说:“你倒真是沉得住气,扮猪吃老虎的功夫修炼得炉火纯青。” 阿飞挡掉敌人的攻击,颇为轻松地回答道:“所以说你修为还不够,心太软,太年轻。” 我没再搭话,专心游走于两个男人身侧,得手之际,阿凝的记忆突然铺天盖地般涌来,因为之前下达的命令是鼬一走,阿凝便回归本体,这原本是出于储备查克拉的考量,但我忽略了影分身的记忆也会随着查克拉一起回归本体。 瞬间的失神给了对方机会,尽管我尽力躲闪,他的武器还是无情地贯穿了我的腹部。 ——“马上就要下暴雨了,鼬先生还不准备离开吗?” “你不希望我多留一会儿吗?” “我倒是希望您永远不走,只不过……”阿凝以极快的语气说完后半句话,“下雨天留客天留人不留。” 鼬在嘴里不出声地反复念叨了几遍,脸上挂着些许儒雅的微笑。 “阿凝,你这是什么意思呢?” “您希望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 他无奈地摇摇头,披上外套,他没有说话,却无声地做出了选择。 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 阿凝的寂寞和苦楚都完完全全传递到我身上,该死,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用黑雾缠住对方的身体,趁着他的武器还在我的体内,我一刀刺穿他的心脏,背后一凉,却是迪达拉拖着我跳开了,数十柄暗器出现在我刚刚的位置上。 “你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战斗中最忌讳的就是分心,要不是我,你刚才就没命了!” 的确是和死神擦肩而过,我笑着咳出几口血:“是我大意了呢。” “算了算了,关键时刻,还得靠前辈。” 我在一旁一边用查克拉修复着伤口,一边整理的阿凝的记忆: 屋外的天阴晴不定,屋内午后的气氛令人心生疲惫,阿凝本来只是想眯着眼稍微休息一下,结果就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窗户的竹帘没有拉到底,稀稀疏疏地透露进几许断断续续的阳光,偷偷地洒在她白皙光滑的小腿上。她穿的是长及膝盖的浴衣,浅蓝的布料上绘着怒放的紫阳花,由于主人的懒散,浴衣的下摆放荡不羁,散落、折迭,总之甚至将她那羊脂玉般温润的大腿也显露出来。 她的身体,虽说算不上见惯,凭鼬超人的记忆力,也该是熟悉的。只不过此时的竹帘,将她的身体颇为神秘地截成一段一段,光暗交织,黑白分明,竟也带上些许禅意,这幅温暖柔和的画卷,只让人觉得宁静,而生不出什么亵渎之心。 卫生间里是干燥的,说明还没有被人使用过,鼬率先洗了个澡。 听到水声,阿凝这才恢复了神智,然而躯体却还是疲惫的,脑袋放空地躺在床上。 地板上传来脚步声。 “你来啦,”阿凝困难地扭过头,声音比起往日更为沙哑,“抱歉,一不小心睡过头了。” “你身上有查克拉。” 查克拉的气息瞒不过他,在这件事上阿凝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因此不慌不忙地用手撑起身子。 “你上个婊子,还要讲究她的生平吗?” 鼬的表情很瘠薄,就算有,也往往是苦大仇深的。 此刻他正抿着唇,算不上多么愉悦的表情,但起码不是毫无反应。这就够了,他是有感觉的,而不是冰冷的雕像。回想起本体下达的命令,阿凝开始尝试用自己的体温去感化他,鼬的发丝带着水汽,就像是夜里凝起的白霜,冷得让人哆嗦,她在他怀中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为什么要用冷水洗澡啊?”她有些不满地抱怨着。 鼬没有回话,呼吸却变得急促了。 眼前闪过绚丽的白光,分不清是痛苦还是愉悦,他的眼里居然含了几丝水意。 “你到底是谁?” 他用手紧紧按住阿凝的腰,不给她挣脱的机会。 阿凝的脊背发凉,身体也骤然紧绷,却像开启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两个人都又煎熬又享受。 那种既痛苦又快乐的奇异感受,直直地贯穿我的身体……不远处战斗漫起的浮尘,令整个天地犹如罩在淡黄色的薄纱之中;又像从悖德之都塞多姆燃起的火星,慢慢慢慢,将一切都燃尽了。 宇智波光希得到的不是爱,是身为兄长,对妹妹的责任;阿凝得到也不是爱,是作为男人,需要发泄的情欲。 时至今日,我为人的天平,已经彻彻底底失衡了。 苦果 当我拖着一身血污和雨水回到家,鼬正悠然地坐在沙发上看书。 “受伤了?” “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己已经治疗过了。” “过来让我看看。” 脱掉外袍,掀起上衣,原先的伤口处变成了粉红色的嫩肉,丝毫看不出先前的狰狞模样,我也暗地里松了一口气,我想要为他减轻负担,而不想成为他的负担。 我似乎从来没有看见过鼬狼狈的模样,即便是出完任务后倦容难掩,也很少有失态的时刻,他仿佛从来都那般光风霁月。 他用指尖触碰了我的伤口处,冰凉如玉的触感,我的大脑有些发烫。 上卷的衣摆被抚平,鼬用手指顶着我的额头。“下次,不要那么拼命了。” 此时我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橘花香气,虽然心下明了这香气的来源,我还是故作吃惊道:“鼬身上,有女人的味道。” 他一怔,随即脸上流露出一丝尴尬的微笑:“是个……女性朋友罢了。” “真的?只是女性朋友而已吗?不是恋人吗?” 鼬下意识揉了揉太阳穴,神色清明地说:“不是恋人。” 这样啊,阿凝也无法走进他的内心,内心既嘲讽又隐隐有些酸涩,但我却仍旧克制着没有表露出来。 也许是由于窗外风雨交加,久违地,我又梦到了童年时期频繁困扰着我的那个梦。 ——“这个术是利用天降之雷,我只是将这个力量引向你而已,和雷鸣一起散落吧……鼬。” 雷声如鸟鸣,蓝白色的光芒令人心惊,真的有人能从这样的雷电中存活下来吗? “我看见了,你的死期。” 不!这世上一定存在破解之术。 我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头脑像是要炸裂般,从来没有哪次,梦境的内容像现在这次一样清晰。 鼬的死期…… 屋外依旧落着连绵的幽怨的冰冷的雨,按理说这种雨滴的白噪音有助睡眠,我却难以再入睡,胸口压了一块大石头,总之感觉哪哪都不舒坦,我摸黑换上衣服,从窗口跑了出去。 去找阿飞。 他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也找不到可以求助的人了。 急促地拍打着他的门,过了一会儿,屋内传来动静——门开了,这个自称“阿飞”的男人没有戴面具,顶着一张困倦的脸睡眼惺忪地打量着我。 “我说,宇智波大小姐,找人是不是也该分时间段?”他指了指挂在自己房间里的挂钟,“凌晨叁点。” “打扰你休息我很抱歉,但我有不得不请教的问题……你也姓宇智波,对吧?” 他往一侧稍微让了让,抓着自己刺喇喇的头发。“进来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更多的sex经历,一踏进对方的房间,我就闻到了一股雄性的味道,倒算不上讨厌什么的,只是会不由自主让人更加局促紧张。人果然不应该在半夜做决定,我开始为自己的冲动行为感到后悔,又不是没有请教的机会了,为什么一定要现在跑过来问他呢? 不可否认的是,只要一跟鼬扯上关系,我脑海中名为“理智”的那根弦,便自动断裂了。 “说吧,到底是什么问题让你叁更半夜上门请教?” “……我的万花筒写轮眼,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预见未来。” 他脸色颇为玩味。“这可不像你,愿意主动把自己的底牌告诉我。” “现在的问题是,我不能确定我看到的未来,有几分准确性,以及如果它是真的,我该如何阻止那种场景发生。” “想必是跟鼬有关系的事情吧?否则你又怎会惊慌失措至此?”他凑近了一些,“现在,我问你,自欺欺人的把戏,有意思吗?” 自欺欺人,何止是有趣,简直叫人无可自拔。 “如果你认同我的计划,你还可以得到更好的……” 我打断他的话:“更好的?还是更假的?这种程度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阿飞的脸在灯光下晦暗不明,他扯着嘴角,却看不出笑意,那声调似乎是愉悦,实际上却是叫人不敢触碰的冰冷。 “你会加入我的。”他说。 我有些厌烦这个话题,我找阿飞是有重要的事情要打听,不是向他表明立场的。 “你知不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人从必死的局面中逃出来?” 他嗤笑一声:“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花招都不起作用,但,如果只是为了短暂地躲避不利的局面,我倒还真有办法。” “什么?” “知道伊邪那岐吗?” “那是什么?” “你还真是给宇智波家丢脸啊,这是宇智波一族的禁术,原理是在忍术发动的瞬间,将施术者自身的状态用写轮眼记录下来,然后在术的有效时间之内,将施术者所受到的任何的伤害,甚至包括施术者的死亡,都可以将其物理性的恢复到写轮眼记录的状态。” “有这么好的忍术?”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施展此术的代价是施术后的眼睛将永远失去光明。” “一只眼睛换一条命,这可不是什么赔本买卖!” 阿飞眯着眼,端详着我。“该说你大方还是不懂珍惜,写轮眼的宝贵不需要我来告诉你吧?没有一对万花筒写轮眼的话,可是无法施展须佐能乎。” “你对我似乎有什么误解呢,我的愿望不是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忍者,而且事实也证明,我似乎根本不适合当一个忍者,我只是想按着自己的心意活下去,仅此而已。” “既然如此,那么出于好心,给你一个建议,龙肉吃多了也是会腻的,更何况,喜新厌旧,是刻在人类骨子里的天性。” “你指的是……我不该太频繁地以阿凝的身份去见他吗?” “鼬已经对你生疑了,该不该去见他这件事,轮不到我替你做判断。” 这夜的雨似乎在诉说某种隐秘的疼痛,我无意回到只有我一个人的空荡荡的房间,于是便在室外乱走。不是没有过浪漫的设想,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跟我爱的人,在雨中亲吻,但如果对象是鼬的话,果然只能存在于幻想之中啊。 “雨隐村真是个寂寞的地方,天空没日没夜地流着眼泪。” 漫无目的地走着,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来到了阿凝和鼬见面的小木屋。随意冲了个澡,我浑身的衣服湿透了,一时半会也没法穿,打开衣柜,里面金翠辉煌的衣物发出某种柔和而耀眼的光,绛色的似晚霞明媚,杏色的如春花灿烂,蓝色的跟交响乐一样优美,紫色的弥漫着葡萄酒的香气……我当初还暗自嘲笑他多此一举,可现在,这满衣柜的衣服却都被我大致穿了个遍。 无力地倒在床榻上,这里似乎还留存着鼬的气味。不得不感叹阿飞果真步步为营,他的计谋太好了,一早就猜到我会迫不及待地往陷阱里跳。理智说,该收手了,不然完全着了阿飞的道了;感情上,我的肌体,依旧渴求着鼬残留在被褥上的温暖,贪恋每个相拥而眠的夜晚。 不久后轮到和鼬一起出任务,我们恰好赶上了某个地方的烟花祭。 想要亲吻的念头是突然冒出来的。 烟花在最顶部绽放开的时候,心里一直坚守的那道防线似乎也随着烟花一起绽开了。 如果我亲上去,会怎么样? 鼬是会惊慌失措,还是恼羞成怒?我愉快地构想着他大吃一惊的模样,只是看着那双黑漆漆的眸子,我还是没有勇气吻上去。 我一直在为那个没有落下的吻而后悔。 说起来真是讽刺,小时候可以无所顾忌地叫他鼬,现在却只能小心翼翼地称呼哥哥,我害怕连作为妹妹待在他身边的机会都失去了。他那么敏锐,不可能不知道的。 而我只能咽下自酿的苦果。 这副躯体,与他,缘终止于兄妹。 如果我问鼬,原以为我去死吗?我相信他的答案是当然。可如果我问他爱我吗?他的答案也许是沉默,也许是否认,总之不会是我情愿知道的那一个。 他愿意为我去死,却不愿意开口说爱我。 假如我不是你妹妹,我就可以自由地追求你……不,也许我根本没机会认识你,天意真是戏弄人啊。 入瓮 雨水断断续续、歇歇停停。 据我来到雨隐村,已两年有余。 鼬的身体在我的调理下,起色了不少。 我克制着自己,计算着每个月可以用阿凝的身份去见他多少次,可以用女人的身份陪伴他多久。即便这样,依旧提醒吊胆,生怕事情败露。 父亲生前说鼬天性不喜与人亲近,但同枕而眠的日子里,他的呼吸悠长平稳,不像是颇具防备的模样。 但,我和他都知道,这样一副祥和的景象,不过是粉饰太平。 鼬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佐助,我,甚至包括他自己,都是他棋局上的棋子,我很早就隐隐预料到这个局面,潜意识却一直不愿承认。 “燃烧之后,又会剩下什么呢?”阿飞懒洋洋地靠着墙,看我又一次换上不属于忍者的华美服饰,仔细谨慎地盘起自己的发。 阿飞最近为我订制的和服都异样的华美,苋红色的纱罗上栖息着精巧的金丝雀,在阳光下折射出熠熠的光辉。 “至少火焰在燃烧的时候,温暖又明亮。” “啧,”他突然话锋一转,“佐助杀死了大蛇丸。” “凭他的本事,不过是早晚。” 于是空气又一次归于沉寂,但却不令人觉得尴尬。很奇怪,两年来,最让我感觉自在的反而是和阿飞在一起的时刻,各种丑陋的扭曲的心思,可以毫无顾忌地袒露在他面前,鼬已经活得太辛苦了,我不想再成为他的负担。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我和鼬相处的时候总有一种相敬如宾的尴尬。 “不过,你觉得鼬现在还有心情,跟你见面吗?” “不管他有没有心情,我都愿意候着。” 阿飞耸了耸肩,近乎无奈了。“恋爱不比比武,不是用的力气越多,得到的结果就会越好。” “要是我根本就不奢望一个结果呢?” 他很不屑地嗤笑一声。“人都是贪婪的,就算一开始说不在乎,到了后来还是会不甘心,然后挣扎痛苦,你凭什么以为自己就是与众不同的那个?” 正当我同阿飞说着话的时候,鼬的乌鸦衔着纸条飞进屋中,什么是“乌鸦嘴”,指的就是阿飞这种吧。 他打量着我的神情,幸灾乐祸道:“怎么,被我说中了?” 我气愤地把纸条揉成纸团,丢到他脸上,阿飞也不躲。 “刚刚是谁说不在乎结果的?” 其实多一次少一次相见,我真没这么在乎,我在乎的是,鼬已经很久没和阿凝见过面了,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 和阿凝见面的次数越多,宇智波鼬就越感到奇怪,他在她身上找到一种无比莫名的熟悉感,他们明明没认识多久,却对彼此了解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包括一开始愿意接纳她也是,宇智波鼬自诩是一个洁身自好的人,断然不会沦落到和妓|女寻欢作乐的地步,但阿凝的谈吐、举止都丝毫让人生不起怠慢感,她在他的身下俯首称臣,她对他笑,使出手段逗他乐,但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这让鼬清晰地认识到,不管眼前的女人表现得有多顺从,她的灵魂都是独立的。 她不过是在透过他,准寻自己想要的东西罢了。 如何判断一个女人在恋爱中是否失去自我意识,就要看她对男人的态度,她愿意为男人而死是一回事,愿意为男人而活又是另一回事。她也许愿意为他而死,但一定不愿意按照他的意愿活下去,鼬想。 阿凝的爱清明又炽热,逢场作戏,本该难觅真心,但跟她一起的每一次,鼬都感受到了用心的对待,她的身份摆在那里,但她却从不主动索要钱财,他看不透她要的到底是什么,她为了什么来到他身边。 终于,他突破了一次自己的底线,他承诺过阿凝,不去探寻她的过去和未来,但是他心里的不安如同雨隐村常年堆积的乌云,只不过他心底的雨一直没有落下来,云层越积越厚,厚到让人喘不过气,所以趁她睡着之后,他悄悄地用写轮眼探测她。 这不测不知道,一测吓一跳,她身上查克拉的气息是如此熟悉,熟悉到让宇智波鼬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判断出了错。 他的心前所未有的慌乱了,他急匆匆地穿上衣物,如同被捉奸的隔壁老王一般,从小屋中落荒而逃。鼬心急如焚地跑回家,光希正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睡得香甜,也许只是相似罢了,鼬对自己说,心中依然悬着一块石头。 他不敢细想,不敢深究,所以他选择不去见阿凝,宇智波鼬曾经觉得自己是个敢作敢当的人,哪怕灭族的那天晚上,他的心也没有如此游移不定过。也许是面临的情境不一样,之前他没有选择,现在他可以选择不去揭开生活的疮疤。不去探清楚阿凝的身份似乎对生活也没有什么大影响,也不会对复兴宇智波的计划有什么妨碍,只是,如鲠在喉。 鼬本来想找次机会,把话说清楚,不管阿凝的真实身份是怎样,他们之间的关系都应该结束了,佐助那边传来了消息,他的计划也该提上日程了。 不过这次鼬长了个心眼,送信的乌鸦不是他的通灵兽,而是他的分|身。 为什么那个男人也在那里? 如果这是那个男人设下的局的话……宇智波鼬的大脑突然发出沉闷的一声响,这样一来,好像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他一直防备着阿飞,甚至还帮佐助也想好了应对的措施,但他似乎理所应当地以为光希也会站在自己这边,他明明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诉她了……可是了解事实,就必须理解他的选择、体谅他的决定吗?他好像把自己的妹妹设想得太过完美了,但她既然愿意为了他遁入黑暗,又为何不选择和他一起开创新的光明? 他的心里充斥着各种情绪,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鼬却久久无法集中精神,他抬起头,他看见墙上有一条细长的裂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在那里,但可以确定的是,在他刚搬进这间屋子的时候,这条裂缝是不存在的。可他从来没有去探索过,裂缝是什么时候形成、怎样形成的,他好像只需要顺其自然地去接受这一切就好了,所以现在这条裂缝越来越长,越来越显眼,直到变成现今这副无法被人忽视的模样。 鼬被一种突如其来的挫败感袭击着,他自以为在人生这场游戏中掌握了很多,只要他的弟弟妹妹按着他设定好的道路走下去,就可以迎接光明,但他现在隐隐觉得不是这样的,这个过程中他忽略掉了很多,比如他们自己的情感和意愿。 对于阿凝的真实身份,他已经有九成的把握,可人往往“不见黄河不死心”,鼬还是给自己留了一成的奢望,希望失去不是他猜想得那样,否则他又该如何面对自己的亲妹妹呢? ***** 阿飞在路上被人拦住了。 “哟,鼬さん,你看上去脸色不太好啊。” “她是谁?” “你说谁呀?” 宇智波鼬面色不善地盯着他。 无须复杂的思考,光是看宇智波鼬的神态阿飞就清楚对方已经猜到真相了,他恍然大悟般拍着自己的脑袋。 “哦呀,我还以为您心里已经早就有答案了呢。” 宇智波一族,是最极致的火焰,哪怕是冷静如宇智波鼬,在这一刻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怒气,没有使用技巧,他对着阿飞的脸结结实实地来了一拳。 阿飞的头歪到一边,语气却仍旧是愉悦的。 “妹妹果然比哥哥好控制很多啊,不管你怎么阻止,她的心都已经向着我这边了,哈哈哈哈哈哈……” “天照。” 空间扭曲,黑色的火焰扑了空,阿飞出现在他身后的位置。 “鼬,我奉劝你,还是多留点力气对付佐助吧,要是在这里跟我把精力耗完了,你的那盘棋,还要怎么下下去呢?”他的情绪逐渐高涨,“我的网撒了这么久,也该到了收获的时节了呢。” 随即阿飞消失在鼬面前。 眼前天旋地转,鼬赶忙扶着路旁的树干,树的表皮粗糙异常,他的指甲却深深嵌入,以至于渗出鲜血。情感会影响人的理性判断,所以他在做决定的时候,总是刻意摈弃自己的情感,那他的心,又为什么而悲鸣呢? 如果一开始她没有选择相信他,也就不会有后来的追随;如果没有后来的追随,他可以体谅弟弟妹妹的一切仇视和憎恨;但既然选择了他,又为何要背叛他,连同别人一起做出羞辱他的事情呢? ***** 用神威赶路的确方便,宇智波带土再次出现在阿凝的房间里时,宇智波光希换下了和服,人和衣服一起懒懒地瘫在床上。那衣物上的金丝雀,被压得变了形,根本就不像有能力飞行的样子。 “你怎么又回来了?”她不解地问。 一个一出生就没有视力的人不会觉得黑暗有多可怕,可如果是吹灭黑夜中行走的人手里的最后一盏灯……宇智波带土有些热血沸腾,他迫不及待要将宇智波鼬发现她身份的消息告诉她,他实在好奇,她会流露出怎样的表情,会有当初他看着卡卡西杀死琳那样的绝望吗? “啊,有件事想告诉你一下。” “什么?” “鼬已经发现你的身份了。” “你说什么?!” “我刚刚还帮他核实了。” “你!” 女人一下子从床上蹦起,高昂的右手还没扇到他脸上,就被带土握住了。 “我说,你们兄妹俩怎么都喜欢打人脸?我刚刚已经挨过你哥哥的拳头了。” 她瞬间无力地坐在地上,眼前的画面都失去了色彩……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明明已经很小心了。 她的脸本就涂得很白,现在更是不见丝毫血色,脆弱而绝望的美丽。 宇智波带土恶劣地欣赏着火山爆发前最后的宁静。 朝阳 带着雨丝的空气打在脸上,是不可思议的冷冽。 我的嘴唇颤栗着,心里又冷又热,犹如冰山和熔浆轮流在血液里流淌。我的大脑迟钝到了非常不堪的境界,明明觉得才过了短短几瞬,我却已经站在门口。哆哆嗦嗦地掏出钥匙,此刻我多希望门锁永远也打不开…… 一进屋,鼬坐在沙发上发呆,他没有开眼,眼睛却是红的。 墙壁折射着冷色调的光,照在他身上,更显得整个人犹如玻璃制成的工艺品,事实上,很多时候,我都觉得鼬像个不能触碰的易碎品。 他的嘴唇蠕动了几下,随后我听到他颤抖的嗓音:“你怎么……怎么能这样呢?” 我情不自禁地跪在他面前,比苍白的辩解更早脱口而出的,是同样虚弱无力的道歉。 “对不起,”我将脸埋在他的膝盖上,“哥哥……” 脸颊被强硬地抬起,鼬直视着我的眼睛。“不要叫我哥哥,你看看你做的是什么事?看我丑态百出,这让你感到愉快吗?” “不是的哥哥,我只是、只是太爱你了……” “爱,你把这种下流龌龊的感情称为爱吗?” “什么?”我有些不可置信。 “用下叁滥的手段,欺骗自己的亲哥哥,跟他上|床,我问你,你把这种恶心的行径当成爱吗?” 胸口钝痛,如果我心脏上真的插了一把刀该多好,简单利落地将我劈成两瓣,也就没有那么多的痛苦,此刻的感觉,却像是有人用我的心脏磨刀。 脑海内的弦断了,我质问道:“你觉得这很恶心吗?” 鼬疲惫地闭上眼,一副不愿与我争辩的模样。“宇智波光希,活得像个人样!” 我死死地咬着自己的下唇,直到嘴里漫延着浓重的血腥味,我凝视着他,这个从小到大我一直追随的目标,一直梦想的对象,他的身上始终笼罩着一层蕴含我美好幻想的玻璃罩,现在这个玻璃罩碎了,我才看清,原来眼前的人,和这世上千千万万的人是一样的,他们同样无法理解我炙热过度的情感,甚至唾弃它。 不,也许我本来就是怪胎,我是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人。 我笑了。“你不是一直好奇我的万花筒怎么来的吗?”撑着茶几,我终是摇摇晃晃起了身,“你还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我跟找了一个跟你长得有几分相似的人谈恋爱,后来觉得没意思,所以甩了他。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报复我的打算,总之我看着他死在我面前。” 我凝视着鼬,居然产生了一种死刑犯临刑前的坦然之感。 我也算看清,原来我忠实的,不过是自己的执念罢了。 好痛苦啊,人生在这世上,就是为品味这最沉闷的苦楚吗? “你走吧。”鼬睁开眼,脸上依旧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走?” 天下之大,何处能容我? 一时间眼前有些发白,我尽全力稳住了身体,已经在他面前彻彻底底地输了,这最后的自我,暂且让我保留吧。 不知道你是否也有过这种感觉,灵魂轻浮得宛如氢气球,全凭肉体这一条细细的羁绊将自我拴在这个尘世间?走在街上,流于人群,只觉得与所有人都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街道随熙攘,却都与我无关,路人只是布景,与街边黑色的路灯、绿色的行道树没有什么差别。 人,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人又怎么会如此愚蠢,妄想拥有另外一个人呢?爱又是什么呢?人为什么要承担这么复杂的情感? 我似乎走了很久的路,跌跌撞撞,却酣畅淋漓,从未如同今天这样,无所顾忌,头脑放空地前行。往前走就好了,去哪里都无所谓。来到山顶,俯视着脚下的大地,万物笼罩在黑夜之中,一片寂静。 无与伦比的自由,无与伦比的孤独,没有人属于我,我亦不属于任何人。 束缚消失了,归属也跟着一起消失了。 为什么要跟着鼬来到这里?为什么要抛弃自己作为宇智波光希的过去?为什么会爱上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男人? 记忆是会骗人的,人是不断改变的。 这夜里的风好像能够把人送到另外一个空间,沿着记忆的隧道,我前所未有地细细回顾着自己的过去。作为异世界的游灵,我害怕,我畏惧,所以迟迟不敢与这个世界建立联系,鼬便成为最早的连接我和这个世界的桥梁,他用他的温柔和温暖驱散了我的不安,所以我便下意识以为只要在他身边就能一直感受到这种心安的感觉。 说到底还是我自己太软弱了,习惯了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 他想要什么?天下太平,世界大同?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战争,资源是有限的,人的欲望是无限的。 阿飞说得对,人是不知餍足的一种群体,在现实社会中,永远不可能让每个人的心愿都得到满足,那既然如此,何不让所有人一起活在自己的梦境了? “光希,你想成为怎样的人呢?” “我想成为一个快乐的人。” 那么只要可以快乐的话,何必如此在乎现实和虚幻的区别? 脚底的建筑物如此渺小,原来以俯视的视角望去,这天底下的道路是如此的清晰明朗。 ***** 雨隐村一年到头湿润多雨,这样的晴天非常罕见。 宇智波带土找到她的时候,太阳刚刚升起,宇智波光希整个人沐浴在火焰一般艳丽的霞光之下。与想象中的颓然不同,除了脸颊和鼻间被冻得有点红,她的目光出奇的明亮。 “你算计了我,”她突然扭过头,对他说,“但也让我看清了现实,你这一手算盘打得真好啊。” 明明是发自真心的感叹,听起来却无比刺耳,宇智波带土压下内心的不适。 “你比我想象得要坚强,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会想不开吗?” “女人不都是这样吗?” “那你可真是小瞧了女人这个生物,她们是世界上最脆弱也是最坚强的群体,”她伸出手,似乎是想捉住这难得的日光,“不想聊聊吗?” “聊什么?” “你是谁,和你为什么会萌发这样的想法?想跟我合作,也要拿出起码的诚意吧。” “你可真叫人吃惊啊,我都已经准备好了一大堆开导你的话语,结果完全没有用上,”宇智波带土突然觉得有些挫败,他摘下面罩,“我叫宇智波带土。”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英灵碑上的家伙。” “世人看到的未必是真实的,很不幸,我捡回了一条命,并且还用这条捡回的命看到了一些让人颠覆观念的场景。” “那你呢?你就不属于世人吗?你看到的就一定是真实的吗?” “我以为你会好奇我看到了什么。” 宇智波光希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坐在一旁的草丛上,用手环住自己膝盖。 “你看到了什么?” “旗木卡卡西,你认识他吗?” 她点点头。 “我看见,他亲手杀死了我们的同伴。” “也许他有苦衷呢?” “鼬不能接受你的爱,有什么苦衷吗?” 她突然就不说话了,抿着嘴脸色发白,眼泪如同清晨的露珠一般一滴一滴从眼眶中凝结而出。 “不是看开了吗?怎么又哭了?” “想通和放下,是两码事。”她用手捂住自己的脸,但肩膀的幅度暴露了哭泣的事实。 宇智波光希哭得很卖力,连额头的青筋都隐隐凸起,她在山洞吹了一夜的冷风,品尝了一夜心口的绞痛,虽然直到现在,胸口的酸涩还是无法忽略,可她的心突然无比的安定,比谎言拆穿之前还要安定得多,不必再为随时可能降临在头顶的剑担惊受怕。因为她终于看见了一条清晰的路,尽管不一定通往正确的未来,可一切都是明晰的,有迹可循的。 太阳抬起了眼皮,从地平线升到了头顶。 下山之前,宇智波光希仰起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直视着太阳,哪怕被刺激得流出生理性泪水,她问:“你们都喜欢月亮吗?” “什么?” “没什么。” 无非是看清楚一些事,明月虽动人,也不过是虚假的光辉。 锋芒 我在外面找了个住所,原本想以此避开跟鼬相见的机会,但佩恩却下令鼬、鬼鲛和我一起去抓捕叁尾跟四尾。 我很气愤,忍不住质问带土:“你存心看我笑话吗?为什么还要我跟他一起出任务?” 带土一边拍拍我的背,一边无奈地解释:“这是佩恩的决定。” “我不是已经倒向你的阵营,佩恩不知道这件事吗?” “但是……佩恩是佩恩,我是我,我们只是合作的关系,我还没有那个资格去命令他干什么。况且,你和鼬闹掰的消息,目前也只有我知道而已,”他倒了杯水,递给我,“爱情这件事上,谁先放下,谁就是赢家。” 简直烦躁得令人寝食难安,什么事情都超出掌控的感觉可真够糟糕。 出发前的一个晚上,我独自一人去居酒屋喝了很多酒,居然需要沦落到靠酒精来麻痹自己,真是窝囊废啊。 雨隐村的拉面也不好吃,入口的味道过于平淡,我问老板要了块生蒜,一口咬下去,辛辣的味道瞬间在口腔中漫延开来,再配合着酒液,这口感刺激得人直飚泪花。 我的头很胀,脸像烧起来一样,估计脸颊也早就涨成猪肝的颜色了吧。 有个不识相的男人凑过来,试图揩油。我一把掏出武器挡在身前,却不想对方反而起了兴致,他的眼里充斥着欲望,就像被猪油擦拭过一样闪闪发亮。没有耐心跟他周旋,我随意出了几招,许是喝了酒,许是心中的厌恶到了一个境地,下手失了分寸,一不留神,手中的匕首就跟萌发自我意识般把他从腹部剖开了。这如同杀鱼一般的死法,对方的内脏和血肉流了一地,一股腥臭的味道直直地刺激着鼻腔,令人作呕。趁着混乱,我溜走了,由于走得太仓促,甚至连匕首也忘在了居酒屋。 跑到室外,我终于抑制不住那股呕吐的欲望,扶着树干吐了个干净。 手上的血迹凝固成了血块,可以用指甲轻轻扣下。我看着自己的手,明明最早还那样畏惧杀人的,现在却可以只因讨厌就夺走一个人的性命。 是了,从我选择走上忍者这条路开始,就注定在厮杀中度过一生,得到常人不能匹敌的力量,就要承受常人不能承担之痛苦。 好奇怪啊,也许是出于心态的变化,眼前熟悉的景色忽然之间变得无比陌生,天还是那个天,漂浮在月亮周边的,并不是同一批云了;树也还是那个树,掠过树梢的,却不是同一阵风了。 连我自己的变化都如此剧烈,又有什么资格强求他人维持原样呢? 第二天早晨,宿醉的缘故,脑袋还有些昏昏涨涨的,嘴里还泛着一股非常难闻的味道,但我的心跳已经趋于正常了,犹如沉溺于很深很深的海底,它不会再慌乱,也不会再乱撞了。 稍微花了点时间打理自己,结果没想到,等待我的是迪达拉和阿飞。 “不是说好让我去抓叁尾的吗?你们是怎么回事?” “鼬和鬼鲛昨天夜里就出发了,而且阿飞太没用,佩恩就勉强让你跟我一起组个队,嗯。”迪达拉解释。 “那我们的任务是什么?” “你那不可饶恕的弟弟,还有九尾。” “喂,佐助不在佩恩规定的任务范围之内吧?” “嘛嘛,我都差点忘了,如果我和佐助交手,你会帮谁呢?还是说,在解决佐助之前,我们应该先打一仗,嗯?” “你们的私人恩怨,我不想插手。这样好了,如果遇到佐助,我不会出手,你也不要暴露我的身份。” “诶?真是冷漠的姐姐啊,反正你们这家人,都是这个样子,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 佐助下令蛇小队的人搜寻鼬的信息,此时他独自一人漫步林中。 他已经隐忍了太久,一想到有机会手刃那个男人,心脏就跳得极快,仇恨的火焰令他的血液都隐隐沸腾。 不管你躲到哪里,我都会把你找出来,宇智波鼬。 他攥紧双拳,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佐助加快了脚步。 这时候空气中传来几丝躁动,有人从高空向他投掷了炸弹——是晓的人,佐助召唤出万蛇挡住攻势。 来者两男一女,为首的金发男人脸上挂着猖狂的笑容,佐助突然有些厌倦这无休无止的猫捉老鼠的游戏。 “宇智波鼬在哪里?”他语调平静地说,“告诉我的话就放过你。” 也许是他的漠视激发了男人的不满,他对他叫嚣着:“你这个只是沾了血统的光就得意忘形的家伙,做好死在我手中的觉悟吧,嗯。” 佐助打量着他们,金发男人的身旁站着一个头戴橘黄色面具的男人和一个烟紫色头发的女人,他的注意力本该全部放在迪达拉身上,但目光不知不觉就集聚到那个女人所在之处。 她的表情非常冷淡,眼睛并不看他,仿佛他只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物。 “迪达拉,别让我等太久。”女人开口。 这个嗓音,佐助犹如浑身被雷电击穿一样,他不可置信地又一次向女人投去目光,冷漠,疏离,漫不经心。虽然感觉很像,但佐助影响中的姐姐不是这样的,她是明亮热情的骄阳,是跳跃飞舞的火焰。 “喂,你小子,看什么呢?”迪达拉对于自己被漠视感到不爽,“你的对手是我,一直看着我搭档是什么意思,嗯?” “既然如此,就先解决掉一个。”瞬息之间,佐助的长剑刺穿头戴橘色面具的男人。 “阿飞,可别因为是小鬼就随意放水啊。”迪达拉戏谑着。 倒在地上的男人身体蠕动了几下,再次站了起来。 女人似乎察觉到他超乎异常的关注,蹙紧双眉,往不远处退了退。“迪达拉,早点结束你的游戏,我们还有任务。” “知道啦小白鸟,你就等着欣赏我的艺术吧!” 原来她就是白鸟,传闻中擅长操纵金属的人,佐助不禁有些失望,“金遁”属于血继界限的范畴,如果她拥有这种能力,就肯定不是宇智波光希了。 不对,光希早就被那个男人杀死了,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佐助把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与迪达拉的战斗当中。 一时间尘土飞扬,电闪雷鸣。 几番交手,竟是迪达拉落入了不利的局面。 宇智波带土不知何时出现在白鸟身后,趁着两人正打得火热无心顾及周边,他问:“不担心吗?” “佐助不会死,”她的声音无比笃定,“起码不会倒在这里。” “那如果,他真的命悬一线了呢?” 白鸟的表情有些不耐烦。“我人现在站在这里,难道真的会看着他去送死吗?” 带土再一次身体力行地证明什么叫做“乌鸦嘴”。 迪达拉被击败之后,竟然解除自己胸口的封印,想要通过自爆的方式,和佐助同归于尽。 “所以说,你要怎么做呢?”带土开心地问道。 白鸟终于有些端不住,她的手心蔓延出一条条锁链,分别缠住了迪达拉和佐助。 “迪达拉,他并不是我们的任务目标,你在做什么傻事?” “别阻止我!我要通过死亡,成为艺术本身,到时候,你们的眼睛,就忙着为我的艺术惊叹吧!”迪达拉的神色有几丝癫狂,“白鸟,阿飞,你们赶紧走吧,我的自爆半径可有十公里呢!” “混蛋!”眼见已经无法阻止迪达拉自爆,白鸟一边暗骂着,一边用替身术把佐助换出来。 佐助原本已经想好用万蛇来当替死鬼,却没想到女人突然出手,他索性静观其变。一方面在之前的战斗中,他的查克拉几乎消耗殆尽;另一方面,对这个女人,他很难提起攻击的冲动。 她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佐助暗中比较着,就算是自己,在速度上,也讨不到好,她用锁链缠绕着他一直往外跑。几个眨眼的时间,天地动荡着,爆炸的余威震得人头皮发麻,但好歹是跑出了爆炸区。 白鸟喘了口气,随即佐助感受到自己身上的束缚加重了,尤其是他的双手,每个拇指都被紧紧地缠绕着,根本无法结印。 佐助看着她凭空从手心里抽出一把匕首,并慢慢朝他靠近。 她的瞳孔是冷清的金色,里面倒映着他的面容,她的匕首犹如毒蛇的亲吻般贴上他颈部的动脉。 “不跟我说说吗?”女人开口,“如果在这里死掉的话,你的想法,就没有人能够了解了。” 被仇恨蒙蔽住双眼的佐助根本感受不到畏惧,他整个人就像出鞘的剑一般锋芒毕露。 “我的仇恨是没有止境的,哪怕死去,这份恨意也会化为烈火,直到将那个男人燃烧殆尽。在杀掉宇智波鼬之前,我绝对不会倒下。” “是吗?”霎时间,白鸟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她拿开匕首,撤掉对他的所有束缚。 “你要放了我吗?” “你不在我的任务列表之内。” “为什么救我?” “想你欠我一个人情。” 他还想问些什么,女人的步伐极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 佐助满心仇恨的模样,令我退却了。 虽然当初就想到过这样的可能性,但当血亲相残的戏码发生在眼前,我心里还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鼬在想什么? 我必须找到他。 但他一定不愿意见我。 看来只好找鬼鲛帮忙了,等到天色渐暗,我估摸着鼬他们应该休息了,便用『荧惑』的戒指和鬼鲛交流。 “鬼鲛さん,你在吗?” 隔了一会儿,才传来他的声音:“白鸟小姐,请问怎么了?” “你们现在在哪里?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鼬。” 那头依旧是沉默,我有些焦急。“鬼鲛さん,你在听吗?” “我在看怎么跟你描述这里的位置,你别着急,我们在……” ***** 某个山洞里。 等到戒指那头的声音消失,鬼鲛才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的搭档。 “怎么,兄妹闹矛盾了?” 鼬叹了口气。 “我就说,平日里一起出任务都高兴得不得了,偏偏这次故意抛下她。但你们好歹是亲兄妹嘛,有什么事坐下来慢慢商量,怎么着也比一无所知的佐助要好……” “行了鬼鲛,我的事,自己会处理。” 鬼鲛露出了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添了一把柴火,躺在地上,继续睡觉了。 弃子 四周又黑又暗的,更晚些时候可能要下雨,泥土散发着新鲜的潮湿气味,遥远的地方传来隐约的轰隆响声。 心脏的某一寸地方被看不见的细线紧紧地揪着,我有些脚软,如果可以只是远远的观望他,该有多好,那个人现在对我一定厌恶至极了吧。但是不行,仇恨的火焰会将我们都燃烧殆尽。 我赶到鬼鲛所说的位置时,鼬正坐在篝火旁,四下只有他一个人。 “想不到,你还愿意见我。” “过来坐吧。” 犹豫了几秒,我还是顺从地走了过去。 和预期中不同的是,鼬的脸上带着隐隐的微笑,在火光的照映下,犹如黑夜里忽明忽暗的闪电,犹如一道闪烁的磷光。我不敢盯着他看太久,便把注意力集中到火苗上,它们可真好啊,永远不知疲惫地跃动着,向外界展现自己的光亮和热度。 “我有一件东西要交给你。”他说。 “什么?”我的眼珠一转,又看见他的脸。 他的表情令人陌生,带着几分释然,几分宽慰,几分疲惫,就像终于卸下重担的骡子,我心头浮现一种不好的预感。 鼬伸出右手,红黑的光交织着——一颗眼珠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中。 “这是……?” “是止水的眼睛,他生前嘱咐我,要为了和平,使用这只眼睛。” 我不自觉地发着抖。“那你为什么……要把它交给我?” “我需要一个在我死后引领佐助回到正途的人……”鼬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你也察觉到了吧,现在的佐助非常有潜力,也非常危险,我不能让他把潜力用在对木叶不利的事情上面去。” “等等!难道说,你还计划着用仇恨和欺骗驱赶着佐助走上你设计好的道路吗?” 鼬沉默了一会儿。“佐助对于我来说是新的光明。” “那我呢?” “光希,没有察觉到你的感情,是我作为兄长的失职。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你和佐助,都会迎来新生活,而死在佐助的剑下,是我一直以来最渴望的、也是最好的结局。” 一种深深的无力席卷了我,我的双脚陷入了泥潭,无论如何挣扎,身体都不受控制地下沉着。晚上有些冷,我的声音发颤:“你总是不愿意相信他人,几年前你和止水是这样,然后止水死了;现在你还是这样,然后你也要去死?连爱都无法解决的问题,凭什么恨就可以解决?” “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光希!” 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山洞里唯一的光源就是地上的篝火,现在这火也快燃尽了,漫无边际的黑暗撕扯着我们每个人。鼬的表情无助而急切,我从未在他身上看到过如此狂热的渴望,就像某种拼命奔向毁灭的动物。 我感到自己嘴角的肌肉向上拉扯着,这种反应不受人控制,即便我再怎么告诉自己要冷静也无济于事,情绪还是从唇缝间泄露出去:“我是你走废的棋子,坏了就换一颗,是吗?” 气氛一时之间陷入沉寂,外头传来很响亮的一声雷鸣,紧接着是雨水落入地面的声音,我听见他说:“帮帮我,除了你之外,我找不到别人了。” “光希,两年前,因为你的加入,我觉得自己不再孤身一人,所以现在,我这个当哥哥的对不起你,仍旧拜托你,完成我一直以来的愿望。” 这是,鼬的愿望……我一直想为他做些什么,但却总是适得其反,如果这是他最后的心愿,我没有理由拒绝。 接过止水的眼睛,它温热而明亮,就好像那个人仍在温柔地注视着你。 一瞬之间,鼬的表情柔和了很多,他的身体也不再紧绷。原来如此,死亡已经变成了他的解脱。 我本来纠结了很久,鼬到底有没有爱过我,但看着他此刻难得的自如模样,又觉得这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爱情本来就是不公平的,起码我曾在这段无望的爱中汲取到温暖和养分,也是这份爱,激励着我一直前行。 “哥哥,你可以,再抱我一次吗?” 他张开双臂,将我紧紧环抱住,我贪恋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我们的心,已经很久没有贴得这么近过了。我的眼角不受控制溢出泪水,但却不能让他看见,于是我说:“你需要帮助吧,现在?说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帮你治疗过了呢。” 随后我匆匆地推开他,跑到他的背后,趁着他不注意抹了一把泪。“我会尽全力让哥哥的状态恢复到最好的!” *****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使用伊邪那岐可是会废掉你一只眼睛。” “别废话了,直接回答愿不愿意帮我吧。” 带土叹了口气。“我不愿意的事,难道你就不会去做吗?” 这两年来,我一直在研究如何把伊邪那岐的效果附加到别人身上,我打算利用这个忍术,让鼬活下来,再借助带土的帮助,让外界觉得宇智波鼬已经死了。 “不过,之后你要帮我留住佐助。” “佐助愿意怎么做是他的自由。” “是吗?”带土半个人遁入黑暗中,表情耐人寻味,“时至今日,你还在坚持所谓的可怜的‘自由’吗?我们生在这世上,本身就是不自由的,拥有的能力越大,受到的束缚越多,我以为你早就想通了。” 外头电闪雷鸣,雷声震得人鼓膜发痛,这一次,终于不再是我梦中的场景。 ***** 宇智波鼬的死,对所有人来说都似乎是一场解脱。 佐助杀掉了生命之中最大的仇敌,为宇智波一族报了仇,他现在处于昏迷之中,面色却非常平静;带土甩掉了一颗难以控制的棋子,换了一个更得心应手的手下,他正用神威把剜去双眼的宇智波鼬丢到一个偏远的村子里,即便宇智波光希用伊邪那岐救下他的命,他的伤势也不是一时半儿可以痊愈的,而且失去写轮眼的鼬,对他来说已经没有那么大的威胁了;木叶的众人听到这个消息,都认为佐助可以回归了……似乎每个人都在为某个人的逝去而感到松了一口气。 当佐助醒来,一个戴着橙黄色漩涡面具的人从黑暗中现身。 “你自以为了解自己的兄长,但可惜,整个计划,被排除在外的人,只有你一个而已。” “你到底什么意思?” “鼬在临死之前,把自己的瞳力注入你体内,你没有感觉吗?” “可恶!我又凭什么相信你?” “因为见证这一过程的,不仅仅是我哦,还有你……本该死去的姐姐,出来见见客人吧,光希。” 佐助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你说什么,我姐姐,还活着?” “是的哦,”烟紫色头发的女人慢慢走出来,“抱歉,欺骗了你,佐助。” 这是他之前见到过的、名为“白鸟”的女人,但此时,她的左眼被头发挡住了,右眼悬浮着诡异的花纹,那眼睛是写轮眼不会有错。 “你们、你们到底对我隐瞒了什么?”佐助痛苦地抱住自己的脑袋。 女人连忙上前。“你伤得很重,暂时不要乱动。” “嘛,看来我应该留点时间,让你们姐弟叙叙旧。”男人的身影又一次隐没于黑暗中。 “他的话什么意思?为什么你还活着?”佐助愤怒地扯着她的衣领。 “冷静一点,佐助,听我解释……” 他的手用力攥紧,又慢慢松下,最后一把抱住光希。“你是真实存在的吗?会不会等我醒来,你也和爸爸妈妈一样,离我而去了?” 他的力气很大,大到她感到疼痛,大到他身上的绷带渗出血,光希轻抚着他的后背。 “你觉得,是什么让我们温柔的哥哥,突然性情大变呢?我很早之前就在怀疑一件事,鼬根本不是那种贪恋力量的人,特别是他有过很多次杀死我们的机会,却一次一次手下留情。在某次任务中,我恰好开启了万花筒写轮眼,我的能力是在一定程度上看见过去和未来,所以我就来找他求证了。” 佐助倒在她身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中淌出鲜血。 “放慢呼吸,别太为难自己。” “然后呢?后面发生了什么事?” “说来话长……木叶和宇智波家之间产生了无法调和的矛盾,而鼬经历过战争,不愿看见自己所深爱的村子在战乱中被摧毁,所以他选择保全木叶,牺牲家族。” “什么?” “这是哥哥的选择,对错我不予评判,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全凭你自己了,佐助。” 就在此时,光希的左眼突然闪过一道细微的光,由于光线黯淡的缘故,佐助并没有发现她两只眼睛的花纹其实并不对称——这是两只全然不同的眼睛。 他只觉得心脏很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排除在外,所有人都了解真相,只有他,像个跳梁小丑。如此看来,到底谁才是弃子呢? 她自言自语着:“这世上没有绝对的黑,也没有绝对的白,整个世界,其实是由混沌不堪的灰组成的。” 但那毕竟是鼬付出生命也要保护的木叶,佐助闭上眼,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我要回到木叶去。” “是吗?那很好。”她的声音很轻,犹如深秋的枯叶。 冰火 与佐助的谈话令我身心俱疲,过道的光线很微弱,渲染出几分不安。 带土突然出现在身后,重重地将我一脚踹到地上,质问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伊邪纳岐和过量的医疗忍术使我的身体也变得很虚弱,我有些反胃,紧接着喉头涌上一阵腥甜,我扶着墙起身。“你不是要我告诉他真相,我就告诉他真相。” “混蛋!我要宇智波佐助加入我们!” “我给了他路去选的,他不愿意加入,我有什么办法?你要我像鼬一样去欺骗他吗?抱歉,这我做不到!” 带土瞬移至面前,单手掐住我的脖颈,将我从地上拽到半空。“你以为我真的拿你没有办法?” “被仇恨驱使的人,最容易被人利用,你想用仇恨利用别人,又怎么知道,自己没有因此被人利用呢?咳、咳咳……”脖子上的手渐渐用力,全身上下的力气缓缓被抽空,肺部火辣辣地烧着。 他此刻的模样,就像笼中的困兽,我有些失神地想着,眼中溢出生理性的泪水。 会死在这里吗?这次没有人会来救我了,意识缓缓涣散…… “算了,”带土松开手,我也因此无力地摔在地上,他捧起我的脸,“如果你敢背叛‘晓’的话,我就去杀了宇智波鼬。” 氧气的灌入不断加重五脏六腑的灼烧感,我在地上蜷缩着,眼前的景物以一种失真的模样一圈一圈旋转着,我挣扎着想要再次爬起来,但身体里那些力量,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咳嗽的欲望折磨着我,胸膛又痒又痛,仿佛有小虫子在爬,我捂着嘴咳了一会儿,脸上黏答答的,鲜血从手掌的缝隙间流下去。 回到房间,匆匆洗了一把脸,我瘫倒在床上,这一觉似乎睡了很久…… 混沌,静谧,物质渐渐堆积、吸引、浓缩,直至爆炸,威力庞大的爆炸席卷了每一寸空间,散发出惊人的光和热,随后形成星云和尘埃,它们运动着变化着,成为一颗颗恒星,宇宙不断演化,并创造各种奇观。在这种维度之下,我甚至比那沙砾还要渺小,于是心头弥漫起一种孤独,一种属于人类的终极孤独。毁灭,也是创造,在无数次周而复始的轮回中,终于看见了那颗渺小的蔚蓝色行星。 冰冷,火热。一时间我身处密不透风的深海,下一秒却脚踏着熔岩,头顶是飞舞的尘埃。 我迈开腿,想要逃离这个梦境,我看见很多景物,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同胞,我想要放声呐喊,却没有人听得见我的声音。 有没有人,可以救救我? 我的身体和灵魂都被扭曲的空间撕扯着,我漂浮在虚空中,被迫观望着星球的不断演化。终于,在这颗星球上出现了熟悉的面孔,下一瞬间,整个梦境戛然而止。 ——惊恐地睁开眼,房间里暗暗的,我仓皇地拉开窗帘,夕阳的余晖争先恐后地充满房间的每个角落,书桌上的闹钟指向晚上六点,原来我已经睡了大半天了吗? 出了一身冷汗,得先冲个澡,卫生间的灯光是冷色调的,更映衬着镜子里那张脸毫无血色,双眼布满血丝,眼神涣散。我觉得不大对劲,怎么会感到如此惶恐不安,明明事情都进行得很顺利。 发根处长出黑色的头发,紫色黑色界限分明,显得有些杂乱,由于长期染发,我的发质已经变得很差了,随手碰触就会断裂,而且也很难打理,我不打算继续染发了。宇智波光希也好,白鸟也好,身份于我而言已经无所谓了,我只是想完成自己想做的事。 也许是那个梦实在太过震撼,我又不禁开始反思,几乎从生物诞生的那一刻起,战争也随之诞生。战争,是毁灭,也是创造,物竞天择,优胜劣汰。如此看来人类的自相残杀似乎找到了缘由,毕竟我们诞生的过程就是踩在无数同类的尸体之上。 用虚假满足每个人的心愿,让所有人陷入梦境,乍一看固然不会继续产生冲突,可人类前进的脚步也停止了……这真的是正确的道路吗? 我没有细想,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完成,上次带土把鼬丢到他私人的一个据点,离我现在所处的位置很远,虽然带土有指派人员负责照顾鼬,但我还是放不下心,打算亲自去看看他。 我先草草填饱自己的肚子,又煮了碗面条,装在保温盒里,带给佐助。 面条的卖相还不错,考虑到他是伤患,需要营养均衡,色彩搭配很丰富。 佐助吃了两口,拿着筷子望着我。“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厨艺还是如此差劲。” “爱吃吃,不爱吃拉倒。”我敲了敲他的脑袋。 在晓的这两年,因为跟在鼬身边,下厨基本轮不到我,我知道自己的厨艺一直很糟糕,所以主动负责买菜、洗碗之类的活,要是凑不到一起吃饭,就出去找家店糊弄一下,说起来自己下厨的次数也是少得可怜。 佐助虽然嘴上说着嫌弃,但最后却是连汤都喝光了。 “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姐姐,”他突然叫住我,“你会跟我一起回木叶的,对吧?” 我沉默了,佐助有些着急。“姐姐!” “等你伤养好了再说吧,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在木叶的眼里,我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不是不想回去,而是不能回去。起码在宇智波带土死之前,我回不去。 收拾好一切,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我召唤了一只有叁人大小的蝙蝠,骑在它背上,借着夜色遁入空中。 夜风冻得人直哆嗦。 鼬伤得很重,一时之间无法恢复意识。 我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他,无法动弹的他,没有反应的他。现在的他看上去无比乖巧,就像任人宰割的绵羊,我亲了亲他的脸,觉得还不满足,便在他的唇上蜻蜓点水。他如果清醒着,此时怕是要气疯了,我竟隐隐有几分报复的快感。 鼬的手上打着点滴,鼻子上插着氧气管,在清醒之前,他会一直维持这个姿势,手脚一定会很僵硬,我便开始帮他按摩。鼬的身形一直偏清瘦,现在却是完完全全的瘦骨嶙峋了,手腕脚踝的骨头都朝外凸起,我的眼里染了些水意。 “哥哥,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听到了吗?如果过去让你感到疲惫的话,我会想办法让你全部忘掉的。” 他的呼吸绵长,对我的言语没有丝毫反应。 “如果、如果我以前的所作所为让你感到恶心的话,我保证,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以后的生命里了。” 我拿出一把梳子,替他梳头。 “从此以后,你不再是宇宙波鼬,像一个普通人那样,平平凡凡地活下去吧。” 我移植了止水的左眼,自己原本的左眼已经完全失明了,但却不是完全没有用处,我打算把它藏到鼬的体内,止水的左眼在使用过别天神之后基本没剩下什么力量,如果强行催动的话,后果也必然是失明。不过没关系,用一只眼睛来达成自己想做的事情,这种生意我向来觉得很值当。 写轮眼,开! 到底不是自己的眼睛,将查克拉灌入左眼,立马传来一股刺痛。我手里握着自己的眼珠,在上面施加了一个术,术的效果是遗忘和记录。 因为无法确定自己做的到底是不是正确的事,假如我错了,希望还有更改的余地。这个术的存在,就是我为自己留下的退路。 看着眼珠埋入鼬的体内,左边的视野再次陷入黑暗。 我需要一只眼睛,一只写轮眼,宇智波带土现在已经对我有所防备,必然不会帮我。既然如此,那便只能对志村团藏下手了,他对宇智波一族做的恶,是时候做个了解了。更何况,止水的眼睛,怎么可以留在那种人手里? 底牌 天空总是灰蒙蒙的,今天也不例外。每天早晨睁开眼,面对的总是这片失去了颜色的天空,大概这片天空和这里的人一样,心都已经死了吧,所以才想在虚假中寻觅难求的幸福。 把吐司片送进烤面包机,从冰箱里取出一盒鸡蛋,还有两个新鲜的番茄,和几片培根。正当我往平底锅里倒上油的时候,有人敲门,我先往锅里敲了一个鸡蛋,才急匆匆地跑去开门。 是带土,他见我穿着围裙的模样,问道:“还没做早饭啊?” 我点点头,他又说:“那真是巧了,我也没还吃。” “那刚好,不然你帮着我一起做早饭吧。” “一般人不是都邀请一起吃饭吗?怎么到你这就变成一起做饭了?” “我又不是一般人。” “不过,你有没有闻到什么烧焦的味道?” 糟了!我的煎蛋! 我感觉跑回厨房,之前想着开个门也不会耽搁很久,结果不知不觉跟这家伙聊起天来,蛋的一面已经被煎得焦黑,散发出蛋白质焦化的气味,我只能把它倒进垃圾桶。 “不愧是宇智波家的大小姐,果然养尊处优。” 言下之意是嘲笑我连蛋都煎不好。 “这是谁造成的?还有,你不是也姓宇智波?” “我从小过的可是跟你截然不同的生活。算了,指望在你这里讨口吃的,不知道要弄到什么时候,围裙给我。” 我挑挑眉,解下围裙,递给他。 带土利索地穿上,往锅里倒油,磕入一颗鸡蛋,等到鸡蛋基本成型,他往锅里倒了些水,盖上锅盖,利用水蒸气将鸡蛋焖熟,一颗完美的溏心蛋出锅。 “你到外面去等着吧。” 小小的厨房站了两个人,的确有些拥挤,我识趣地退下了,同时暗暗揣摩他大清早的上门是何用意。 带土端着两个盘子走到餐桌前,把其中一个盘子摆在我面前,自己拉开椅子,说了句“我开动了”,便自顾自吃了起来。 “你不说些什么吗?”我疑惑。 “我怕说了,你就没心情吃了。” “反正早晚都要面对的,现在还有什么是我接受不了的呢?” 带土抽了张纸巾擦嘴,看着我说:“佩恩要对木叶出手了。” “所以呢?” “你也是晓的一员,按理说这是任务,你也应该参与,但是……” 我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你是我的底牌,我要留着你,在关键时刻揭露木叶虚伪的丑恶嘴脸,给予他们致命一击。所以我告诉佩恩,你要留下来拉拢佐助。” 原来如此,我自嘲般笑笑,又问:“这是命令吗?” “是警告,”咽下最后一口叁明治,带土起身,“我也差不多吃饱了,就不打扰了。” 直到他关上门,我手上还拿着大半个叁明治,吐司片在番茄汁和美乃滋的浸润下,已经软掉了。冷掉的吐司,味道和我的心情一样糟糕。我也没心思继续吃下去,便去找佐助。 如今佩恩正攻打木叶,并不是回村的好时机,等到佩恩撤退,便可以趁势让他回去。 “姐姐,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猛然回神,“就是……你有没有,很想念木叶?” “姐姐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他最近孜孜不倦地问我这个问题,每次都被我打发了。 “不,佐助,我不会跟你回去。”我有些无奈。 佐助的瞳孔放大,他握紧我的手。“为什么?!” “因为我有想要完成的事情,必须留在晓,才能做到。” “你也怨恨木叶吗?” “不,那毕竟是哥哥拼死守护的东西。只是,我跟木叶的理念不合,就算回去,也无法施展自己的抱负。” “你想做什么?” “你不会想知道的,好好休息吧。” 我转过身欲离开,整个人突然从后面被抱住了。青年人的怀抱温暖有力,心脏在胸膛之间有力地跳动着,他把下巴搭在我的肩上,毛绒绒地脑袋蹭着我的脸颊。 “姐姐还想一直瞒着我,把我排除在局面之外吗?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是你弟弟,是可以跟你并肩作战的人。” 雨隐村的阳光常年蛰伏,屋内的采光往往依靠电灯和蜡烛,但这些光不管多么明亮,总归无法驱散屋子里所有的阴暗。 “佐助,如果一个你很亲近的人,走上了一条错误但却是他梦寐以求的道路,你是会阻止他,还是会陪他一起走下去呢?” 身后只有他的呼吸声,但拥抱的力度加重了。 “我思考了很久,一直想不到两全的解法……” “不管是陪他一起走错误的路,还是把他拉回正途,这一次,我都不想放手,我想陪在那个人的身旁,这样不可以吗?” 只是,陪在身边吗?陪伴,又能解决什么呢? 我拉下佐助的手臂,转过身面对着他。 “如果他跟你一起走向正确的路,那个人知道这是正确的路,也是令他痛苦的路,也许一开始在你的陪伴下,这种痛苦没有那么明显,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会慢慢感觉痛不欲生,因为他舍弃了自己想要的;反过来,你也是一样,明知是错的,还要陪着他往悬崖边上跳,你也会忍受不了的。也许到时候,唯一的情谊,也在双方的矛盾间,被消耗殆尽。” “姐姐!” “过段时间,等你伤势彻底好透,就回到木叶去吧。” “你是在赶我走吗?” “我不是赶你走,是怕你看见我做的事情,会对我失望。” 他追问:“那你呢?你对我失望过吗?” “你要听实话吗?”我笑了,“不仅仅是你,就连鼬,也有让我觉得失望透顶的时刻。” 他惊愕地半张着嘴,那受伤的眼神令我产生了浓厚的负罪感。主动环抱住他,之前总觉得他的身躯温暖,现在想来,也许是我自己太过冰冷。 鼬当初看我的目光,是不是也和我今天,看佐助的一样? 同情悲悯,却又无可奈何。 ***** 佩恩死了,据说他是主动死的,他用自己的死亡,复活了在那场战争中死去的人。 我其实已经渐渐看到迷雾之下掩盖的那层所谓的“真理”了,人们被仇恨或是什么别的情绪蒙蔽住双眼,他们听不见,也看不见。像是急红双眼的牛,一个劲地望着自己认定的方向瞎妆;犹如陷身流沙之中的人,愈是挣扎,陷得愈深。 “月之眼”计划是怎样被提出的? 因为仇恨,还有执念。爱是最炽热的情绪,也会因此灼伤不少人。如果把人类拖入梦境就可以解决所有争执的话,人类还为什么需要存在呢?直接摧毁世上所有的生物,不来得更一劳永逸些吗? 但是这些话,带土听不进去,人是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执念的。犹如黑夜的烛火,那些执念曾在人生最迷茫之处,给我们带来些许光亮和温暖,记忆便慢慢放大这份光亮和温暖,哪怕之后身处艳阳天,还是忘不掉那份光热,甚至为了保留它,不惜回归黑暗。 其间我又去看了好几次鼬,他的身体在慢慢好转,而且渐渐有苏醒的迹象,我为他找了一双普通人的眼睛,这样他就能重新看到世界了。 起初佐助还不愿接受鼬的眼睛,最终拗不过我的劝说。 如今晓群龙无首,木叶元气大伤,佐助也独自一人,踏上归程。 他的影子在阳光下被拉长、撕扯,最后渐渐消失在视野之外。 之后带土叫我过去一趟,也许是要对我发泄不满。 还没到屋内,便嗅到一股浓浓的咖啡香气,走进屋,他没戴面具,笑嘻嘻地做了个“请坐”的手势。桌上摆放着虹吸式咖啡壶,深色的液体沸腾着,醇香便从仪器的缝隙之间满溢出来。 带土灭了酒精灯,往白瓷杯里倒了一杯咖啡,端到我的面前,说:“尝尝。” 哪来的闲情逸致?我不解地望着他,带土不知是不是刻意误解我的意思,见我没有动作,又端起白瓷杯,自己喝了一口,说:“我没下毒。” “我不是怀疑这个。” 下巴突然被人钳制住,他盯着我的眼睛,犹如注视猎物的豹子。“那你为什么不喝呢?我特地为你煮的。” 这个人在发什么神经?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却又不想在此激怒带土,便顺着他的意思,拿起他喝过的白瓷杯。抿了一口,浓郁的香气化做实体般扑鼻而来,随即是苦涩,令人无法容忍的苦涩,或许是浓度高的缘故,竟比我喝过的任何一种药都要更苦。 “黑咖啡?”我抬眸问道。 “这样才够原汁原味嘛,”带土半个人搭在桌子上,用手托着下巴,“要全部喝完哦,这可是人家的心意。” 我有些不悦,下意识握紧茶杯的柄。“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他脸上仍噙着笑,眼神却如刀一般冰冷,“喝不完的话,我就给你哥哥尝尝。使用神威的话,送到的时候咖啡都还是热的吧。” 鸟笼 这就是带土所谓的“惩戒”了吧?因为我没有按照他的心意留住佐助。 罢了,只是头口的一时痛苦。我用金属勺搅了搅杯中的液体,它们还很烫,不适合一饮而尽,带土却催促着:“怎么还不喝呢?凉了就不好喝了。” 我愠怒地瞪着他,带土毫不退缩地与我对视着。 我怒极反笑:“是我孤陋寡闻,喝不惯咖啡,多谢提醒。” 端起茶杯,小口小口地慢慢灌入口中,苦涩的感觉犹如一条巨蟒,在舌尖快速地爬行,舌根传来一股反胃的感觉,想要呕吐的负面情绪渐渐掩盖了咖啡原本的香气,我感觉自己似乎在喝什么绵密浓厚的中药,每个味蕾都竖起汗毛,严阵以待。 好不容易喝完一杯,带土又替我满上了,他笑意满满地说:“别着急,慢慢喝,这一壶都是你的。” 他的神态和他此刻的所作所为,倒真让我脊背发寒,毛骨悚然了。 如此几番下来,我的舌头好似泡在腐烂池水里的老木头,泡得发酸发胀,又硬又肿,喝下去的液体,它们似乎顽强地滞留在从我咽喉到胃部的每一个角落。与此同时,胃部蔓延出一股灼烧感,我又感觉自己好像一个装满黑咖啡的羊皮水囊,每动一下,胃腔里的液体就随之晃动。 我扶着桌子干呕,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喝下一个沼泽,否则怎么会产生如此难以摆脱的黏腻感。喝下去的咖啡是温热的,我的四肢却逐渐冰冷起来,手脚不自觉地发颤,心跳变得很快,又快又强硬,仿佛要跳出这个胸膛,我有些喘不过气,头脑也昏昏沉沉的,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渴,好渴!似乎是发自灵魂深处的饥渴感,明明肚子已经胀得什么都吃不下,但却什么都想往肚子里塞。我抬起头仰视着他,视线险些无法聚焦,那个男人歪着脑袋,似乎是在打量什么十分新奇的事物一样。 他抬起我的脸,语气满是怜惜:“你让我拿你怎么办好呢?明明警告过你很多次,却总是听不进去,我可是按你的要求把鼬くん照顾得好好的,你又为我做了什么?” “我还在你这边,这还不够吗?” “你还在我这边?”他仿佛在听什么笑话,“要不是宇智波鼬还活着,你怎么愿意继续留在晓,继续为我卖命?” 带土往前走了两步。“鉴于你的不诚实和不守信用,我为你准备了一点小惩罚,以儆效尤。” 说着,他拽着我的头发,我被迫从椅子上站起来,趔趔趄趄地跟着他走。带土将我带到一个叁面是墙,一面是铁栅栏的小房间,我的上下左右都安置着聚光灯。 “等到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你就可以从这里出来了。”说着,他按下聚光灯的开关。 无比刺眼的光,伴随着炽热的温度,一齐嘶吼着朝我扑来。 “啊!”我痛苦地闭上眼,在这种环境下,根本看不见东西,眼泪疯狂分泌着,即便用手掌挡住双眼,那些光亮似乎可以透过这具皮囊,直直照射进我的灵魂。四周的温度不断上升,我感觉自己就是烤箱中的一块被无情地炙烤着的烤肉。我尝试着凝聚起查克拉作抵抗,但不知道是不是饮用了过量的咖啡,查克拉也不受控制,在体内胡乱游走。 身上的汗越流越多,我的衣服已经湿透了,重重地贴在身上。无力地蜷缩在地上,我全身上下痉挛着。仿佛一台老旧的拖拉机,我的胃里燃烧着机油,正朝外冒着灰色的浓烟;我的口腔是一片荒芜的沙漠,没有丝毫水源;汗水渗出又被烤干,像盐碱地一般,衣服上析出结晶。 “怎样?”带土的声音从铁栏杆外传来。 我咬紧牙关,并不回答。 假如就这样晕过去该有多好,就可以结束这苦痛的折磨了。但是带土先前给我灌下了足量的高浓度黑咖啡,咖啡|因在我的体内肆虐,让我保持高度的兴奋。 我不可抑制地干呕着,口腔里泛起一股酸意,紧接着,苦涩的液体便如同油井一般大口大口朝外喷发着,禁闭室的空间很窄,呕吐物的气味也格外刺鼻。不仅仅是我的嘴,我的鼻子也在朝外渗着液体。胸口很闷很闷,就像被人用力一脚踩住那样。 一开始,我还在心底暗暗诅咒宇智波带土去死,到后来,却是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 脑海里自然而然浮现刀山火海的画面,我这是,身在炼狱吧……有无数上黑色的手将我往下拖,似乎要将我拽入那什么也没有的虚无。 有个人的声音从很高很高的高空传来:“只要你认错,可以得到解脱。” 我颤抖着,身上没有一丝力气,心脏依旧跳得很快,肚子里翻滚着,浑身的肌肉都酸痛不堪。最难受的还是大脑,似乎有人在搅动它一般。此时全身上下,唯一的感受只有痛苦,什么不甘、什么追求、什么情情爱爱,全都抛之脑后了,我大口大口喘着气,祈祷心脏在某个档口放弃挣扎,直接而永恒地结束这生不如死的煎熬。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叹息着:“为没有意义的事情苦撑着,该说你是坚强不屈,还是冥顽不化呢?” 刺眼的灯光消失了,带土把我扛到他的肩上,因为这个姿势,我又忍不住干呕了几下,可胃里已经没什么好吐的了。 “我这样对你,要是被他看见了,肯定想要杀死我吧!”他自嘲般说道,“不过,也许鼬死掉会比较好一点。记住,你是自己走进鸟笼的。” ***** 他醒来的时候,脑海中的记忆和周身的雪地一样空白。 脑海空空荡荡的,既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从哪来,该往哪去。气温很低,他躺了不多时,身上还是温热的,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为了不被冻死,只能裹紧外袍往前走。 其实他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但如果停下,就是等死。 好在走了不出十分钟,他看见了村庄。 酒馆亮着稀微的灯光,好歹透露出几丝暖意,他拉开帘子,走了进去。 他的关节被冻得隐隐作痛,似是从前留下的病痛,他以前可能来自一个潮湿多雨的地方,低头查看菜单的时候,他出神地想。 “来点什么?” 菜单上写了一堆他看不懂的酒名,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居然有不少钱。 “来杯暖身子的。” “好嘞!”酒馆老板爽朗地笑笑,没多久便递上一杯如同水般晶莹剔透的液体。 拿起杯子凑近嗅了嗅,酒精的味道有点刺鼻,他尝试性地抿了一口,酒液略显浓稠,口感醇厚,不甜不苦,只有烈焰般的满喉的刺激感。 “哎呀,一看您就是外地人,伏特加哪有小口小口喝的,一饮而尽才过瘾!不过您要是外地来的,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容易喝醉。”老板翻烤着黑色石子上摆放的烤肠,红棕色的肉肠往外泛着汪汪的油光,他用夹子夹了一根烤得油光锃亮的,装在铁盘子里递给他。 胡椒的味道冲破了味蕾的禁锢,让他整个人苏醒过来,烤肠意外地有嚼劲,再饮一口伏特加,融融的暖意便软化了他的四肢百骸,身体暖和了,思维也活络起来。 “您好,请问这是哪里?” “哈哈哈,你连这是哪里都不知道,就莽莽撞撞地来啦?”老板大笑着,“这里是雪之国。” “雪之国……?” “客人来自哪里?” “我……我也不知道。” “您说笑吧?” 他费劲地在脑海里掘地叁尺,可偏偏就是没有关于过去的只言片语。 “行啦行啦,您不愿意说就不说,咱也不是刨根问底的人,慢慢享用,还要什么直接告诉我。” 他到底,是谁呢? 吃过饭,他跟酒馆老板打听了附近的宾馆,就近找了一家住下了。 “先生,您的名字?” “秋山。” “登记好了,秋山さん,这是您的房卡,请收好。” 秋山,是他刚刚走过来的时候,看见附近一户人家的姓氏。 人有时候为了摆脱不满的现状,会迫不及待将过去抛在身后,殊不知没有过去的人,才是最迷茫的。 半梦半醒之间,秋山突然感到如同潮水般起此彼伏的心痛,连续涌来的情感几欲将他的胸膛撑破。 他出了很多汗,醒来的时候,枕头上有泪痕。 他隐隐有一种感觉,觉得自己本不该逗留于此,可一个没有过往的人,又有哪里可以去呢? 秋山撑着自己的额头,望着窗外的茫然一片的雪景,强烈的白光刺激得他眼睛有些痛,好歹这些痛是真实的,他因此流下的泪水也是真实的。可那些梦里一闪而过、转瞬即逝的痛,来无影、去无踪、抓不住、放不掉的情感呢?它们也是真实的吗? 不管他的心如何纠结痛苦,他的脑海里反反复复播放的,还是昨天醒来后,在这个名为“雪之国”的国度里发生的一切。那伏特加的味道似乎还在唇边,酒店老板的笑脸也很清晰,还有宾馆前台称呼他为“秋山さん”…… 除此之外的所有事,它们都被掩盖在雪下。 触底 沉沉一觉醒来,身体仍是不利索,眼皮像是被什么东西吊着似的,总是抬不起来;嘴唇干涩得似乎用胶水粘在一起,泛起一层干燥坚硬的死皮。不想起床,但躺着也不适意,还是起了身,喝了几杯水,口腔里的苦味顽固地不肯散去,索性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直接开了“咕咚咕咚”往喉咙里灌去。 “才醒就喝酒?”手中的酒罐被带土夺去。 “你很闲吗?怎么阴魂不散的?” “你都睡一天一夜了,我怕自己下手太重,不小心把你弄死,才留下分|身陪你的。” “那还真是感谢您的体贴。”我嘴角挂着讽刺的笑。 “别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我是为你好,你已经见识到这个世界的真实面目了,还不肯醒悟吗?”他把没喝完的半罐酒倒进厨房水槽里,然后把酒罐丢进垃圾桶,转过身说,“冰箱里没菜了,我带你出去吃点。” 我的胃已经麻木得没有感觉,刚刚喝的两口啤酒好歹让舌头恢复些许生机,但现在,对于热气腾腾的各类食物,倒真是半点食欲也没有。 于是我漠然地说:“不劳您费心了,我自己会照顾自己。” 在我经过他的时候,带土说:“鼬清醒了。” 我顿住了脚步。 “我算了算时间,鼬早该醒了,原以为他是伤势太重,才一直没恢复意识,后来发现有人在他的药里面增加了镇静剂的成分。你说,这是谁干的?” 我的后背渗出了冷汗。 一开始的设想是不再介入鼬往后的生活,所以拜托带土在鼬苏醒后,把他丢到偏远的地方;但又迟迟舍不下心来,便只好在他的药水中增加一些延迟清醒的药物。 带土脸上戴着面具,因而无法窥得那面具之下的脸上现在挂着的,是何种神情。但唯一能够流露感情的那只右眼,犹如深不见底的黑洞,要将一切吸入、撕扯、湮灭。 “我说,你要是真舍不得,废掉他手脚,养着供你玩乐也不挺好?何必大费周章?” 我质问:“你对他做了什么?!” “别紧张,我只是按照你说的,把他丢到遥远的国度罢了。不过你先前向我保证过,鼬不会掺和我们今后的活动,假如再食言,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他不会的,只要我活着,鼬就不会参与这一切纷争。” “哼,但愿如此。还有一件事要提醒你,团藏被大名指定为第六代火影,你弟弟虽然回村,却被定为叛忍,还在等候发落。团藏现在忙于准备五影会谈,所以才没工夫搭理你弟弟……会谈结束后,佐助会被怎样处置呢?我真是好奇。” 我用力攥住自己的拳头,经脉之间流动的血液隐隐有些发烫,这种感觉,就像有虫子在血管之间爬动,奋力地蚕食着自己的血肉,而我心知肚明,这只虫子名为“仇恨”。 “你要我怎么做?” 他的声音透露出几分惊讶:“我哪敢指挥你!我只是帮忙把消息传递给你,要怎么做是你的事呀!” “你一直守在我的身旁,不正是希望我有所作为吗?” “既然如此,我就直说,”带土摘下面具,给自己倒了杯水,“我要你在五影会谈上,以宇智波光希的身份赶到会场,把木叶这些年来对宇智波做的事情公之于众。” 看来,他倒真把我当成一件工具了,我笑着摇了摇头。 “你难道不想鼬沉冤得雪,撕破木叶伪善的嘴脸吗?”他的脸色冷了下来,“而且这样一来,你弟弟作为宇智波一族的遗孤,势必会得到优待,就算是团藏,也不好对他出手。” “该说你想得太天真,还是你把我想得太天真?宇智波灭族事件对木叶来说是个丑闻,尽管在这件事件中,牺牲最大的是宇智波,但这件事情传出去之后,木叶的形象必然大受打击,‘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果我不戳破这件事,那我只要拼死干掉团藏,在同伴的帮助下,佐助很快就可以回归木叶;相反,如果我将这件事公之于众,虽然木叶的确对不起宇智波,但宇智波的存在也让木叶承担损失,外面的人会怎么议论木叶?木叶的人又要怎么承担这些议论?到最后,佐助还不是会被当成泄恨的一个标靶?” 带土一掌拍在餐桌上,引得玻璃茶壶里的水左右乱晃。 “宇智波光希,你有心吗?那么多族人无辜死去,你就这样坐视不理吗?” “政治斗争总是会产生牺牲品,这种事情一直都存在,难道别的村子便尽是河清海晏吗?激斗隐藏于暗流之中,只不过是你没去了解罢了。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宇智波不是第一个牺牲品,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有些怔忡,随即又愤愤道:“我是为你好。” 我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顾念往日带土对我所做的种种,其实不仅仅是他,大多数人都会有强行把自己的价值观灌输给别人的举动。就好比两个一起玩耍的孩子,小男孩喜欢汽车模型,小女孩喜欢娃娃,小男孩希望跟小女孩成为朋友,就把自己的汽车模型送给他。因为小男孩不喜娃娃,顺手把小女孩的娃娃也丢了。最后他们无法成为朋友,小男孩却想不通,明明自己已经花了这么多的心思,还是无法讨好小女孩。 “你笑什么?”他脸上染上几分不悦。 我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又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我笑你真是越活越糊涂!你是为我好,所以即便我什么也不想吃,只想喝酒,你还是倒掉了我的啤酒;你是为我好,设计了我和鼬,让我们彼此困在爱恋与血缘的桎梏之中;你是为我好,现在又要断掉我跟佐助的退路。” 他脸色差到极点,慢慢朝着我逼近。“我明明是做好事,却被你说得如此不堪。倒掉啤酒是为你的身体着想,撮合你跟鼬是为了成全你的愿望,让你说出真相是为让佐助得到一个公正的待遇。是,我是提供了土壤,但将想法付诸实践的,不是你自己吗?我当初可没用刀压着你,逼你去引诱他!” 这段时间以来,我也逐渐想清楚一些事情。人生活在这世上,必定存在想要完成却无法实现的事情,只不过这位仁兄不仅自己陷入白日梦之中无法醒来,还希望这世上所有人陪他一起做一场大梦,其美名曰“创造一个没有战争、永远和平的理想世界”。 带土的“月之眼”计划,看似无懈可击,实则不过是一个华美的空壳。 对人类感到失望吗? 可若不是人类骨子里那些卑劣的品行,又怎能从弱肉强食的自然界一步一步演化到现在? 对这世界感到绝望吗? 但我们本身也是构成这绝望世界的一个分子。 一口猛灌下大半罐啤酒,我舔了舔嘴角的啤酒沫,味道泛着苦。“是是是,我必须承认,我这个人内心不坚定。事情是我自己做的,我怨不得你。可我必须提醒你一件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这世上流动的大部分色彩,是混沌无光的灰。凡事极端了,下场都是自取灭亡。” “听你的口气,你是想反悔咯?” 我不想同他继续争辩下去,只是冷笑道:“事到如今,我还有回头路可以走吗?” “你清楚自己的处境是最好,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意气用事。只要乖乖按我说的去做,会谈一结束,我就帮你解决团藏,了却你弟弟的后顾之忧。” 在冰啤酒的刺激下,胃部又恢复了知觉,断断续续传来痉挛的痛感。 但我的脸上依旧挂着微笑。“一个团藏,还不至于叫我低头。” ***** 无论宇智波光希愿不愿意参与自己的计划,带土的心意都不会改变。 他还是在五影会谈的时候出现了,告知他们“月之眼”计划,并单方面宣布了第四次忍界大战的开始。 虽然他不明白那个女人在坚持着什么,明明她也感知这世界的痛苦,看见这世界的黑暗,为什么不愿意跟他一起重构完美的世界呢?创造,本来就是建立在毁灭的基础上的。 带土目睹了卡卡西的背叛、鼬的牺牲还有木叶的虚伪,他见识过太多生死,经历过很多阴谋诡计,甚至连他自己,也慢慢遁入了世界的阴暗面。所以他觉得好奇,鼬、光希和佐助,这叁个遭遇过世上最悲惨之事的人,为什么还能一往无前地投奔所谓的“光明”? 他在宇智波光希身上花了特别多的时间,原总想着女人总归更感性、更好控制一点,所以他层层设计,终于引诱她进入自己精心布置好的牢笼。带土以为自己已经捕获她了,可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看似最好控制的猎物,甚至比她的兄弟还要顽固。 他听说过宇智波富岳对自己儿女的评价,也知道叁个子女之中,富岳最看好自己的女儿。 “最聪明吗?我看是最认死理吧。” 将手中的石片投入水面,石子在水面上反复弹跳,几个来回之后才不甘地坠入水中。 带土站起身,看着水面中自己的倒影,即便将全身上下都遮掩起来,但那发自内心的阴暗而绝望的感觉,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被掩盖掉的。 虚相 眼睛,令世人如此忌惮的写轮眼,究竟蕴含怎样的力量? 曾亲眼目睹鼬过度使用写轮眼而几近失明,我对写轮眼的使用一直很克制,这只眼睛,如果运用到极限,又能看见什么? 红黑交织的花纹如同蛛网,纠结,缠绕,随后优雅地将猎物绞杀。我的右眼,可以看见敌人未来两秒内的行动轨迹,如果我加大查克拉的输出,这种程度会得到改变吗? 眼珠渐渐感受到刺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颅内燃烧起来,眼前的世界以一种奇异的景象隐隐约约地显现在我面前,可惜房间里的东西都是静止的,看不出很大的区别。我将视线集中到床头的闹钟上,下午叁点十二分,紧接着,另一个虚相重迭着出现在视野里,现实中的指针缓慢地转动着,而虚相里的指针却快了好几倍。 有什么东西顺着眼眶流了下来,我随意用手背擦了擦——是血。 这般脆弱的眼睛,到底有什么好抢夺的? 我笑了,强忍着眼部的疼痛,持续而耐心地加大查克拉的输出,霎时间脑海中有什么东西爆炸开来,我闷哼一声,眼前一片漆黑。 再次醒来,闹钟指向四点十五,原来我昏迷了一个多小时了吗?可明明感觉还是刚刚发生在眼前的事。从床上起身,枕头上沾了些血迹,好麻烦,又要洗枕套了,扯下枕套来到卫生间,我才发现镜子里的自己还维持着开眼的状态——收。 奇怪,为什么无法关闭万花筒的状态? 我又试了几次,仍然是这样。 罢了,到时候问问带土吧。 ***** “真是无事不登叁宝殿,你也会有主动找我的时候,怎么了?” “写轮眼会有无法自主关闭的情况吗?” 带土盯着我的写轮眼凝视了好久,他托着下巴说:“在宇智波一族中,这种情况倒是相当少见,你是不是使用了什么术?” 我只是测试了一下右眼的极限,并没什么施展什么术啊,于是我摇摇头。 “要维持万花筒的形态可是相当消耗查克拉的,你这种状态,可以迎战团藏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是吗?听上去很自信,那就去试试吧。”说着,他拽住我的手臂,将我拽入了时空裂缝中。 “喂?!你这个人怎么说走就走,也不给人一点准备的时间?” 他耸耸肩。“之前不是问过你了,去吧,大概再过五分钟团藏会从那个地方走出来。” 这家伙可真是…… “好心提醒你一下,他的右手手臂上有十只写轮眼,你要是有能耐的话,就不要给他使用这些眼睛的机会。” 切,收集写轮眼可以召唤神龙吗? 不过我的特长是暗杀,一会儿就抢占先手把他的手臂先斩下来吧。 看见他了,我打起精神,隐匿自己的气息……就趁现在,砍下去! ——一只绑着绷带的手臂断落在地上,鲜血染湿了团藏白色的外衫。 “撕……这眼睛,你是宇智波家的人,只不过那个家族差不多都死光了吧,你又是谁呢?” “我是不该存在于这世上的人,也是收割你性命的人——宇智波光希。” “你果然还没死啊,”他的嘴角勾了勾,“我就知道,鼬那家伙怎么忍心对你下杀手。” “少废话了,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你那一刀确实很痛,不过,”团藏面色平和地用剩下的一只手捡起地上的断臂,“也只是区区疼痛罢了。” 他将断臂接回伤口处,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那只手臂居然开始愈合了。 “这只手臂移植了柱间细胞,拥有极强的肉|体能量,你那幼稚的攻击是无法让它失去战力的。” 怎么会? “虽然很欣赏你的勇气,但你大概会步你那愚蠢的哥哥的后尘。我都忘了,你弟弟还在木叶大牢里关着呢,到时候把你的尸体作为礼物送给他,他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团藏猖狂地大笑了起来。 没关系,手臂不行的话,下一击的目标就是心脏,只要看到他移动的轨迹,并在那之前做出反应就好。世界在我面前缓缓呈现出时间速率不同的两副景象,而团藏悠悠地解开自己手上的绷带。 两秒之后,他的心脏会在那个位置,他的手动了,一棵巨型的大树以极快的速度超我扑来,但这一攻势早在我的预料之中,我留下一个分|身来迷惑他,借着整个人绕到他的背后,将匕首刺入他的心脏。 “是我大意了,没想到你还挺有两下的。” 预料之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我拔出团藏背后的匕首,踩着他的背借力跳出,却发现他的伤口消失了。 “是伊邪那岐,光希,他手上有十只眼睛,也就是有十次使用伊邪那岐的机会,你要小心呀。”带土坐在屋檐上悠闲地观战。 “原来如此,宇智波斑也来了。”团藏喃喃。 我再次摆出进攻姿态。“你的对手是我。” “那我就先解决掉你,再解决宇智波斑。” …… 死亡是生命的终点,对于死亡这一归属,我从不感到意外,只是,我的生命……就要结束在这里了吗? 我的胸口被树木的根系贯穿,团藏手上最后一只写轮眼也闭上了,可惜了,就差这么一点。我转头望向带土,仍旧猜不透他面具下的表情。说到底还是我自己没用,就到此为止了,所有的一切。 视线渐渐模糊,只剩下胸口的疼痛,它们还那样清晰,都说人死前会经历走马灯,为何我的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 “唔!”猛然睁开眼,就看见头顶熟悉而又陌生的天花板。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胸口的疼痛还如此真实,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眼睛随意瞥见摆放在床头的闹钟——叁点四十。 不对!那个时候醒来,明明已经四点了,而且我和团藏的战斗持续了很久,起码有叁四个小时,为什么这里的时间才流逝了不到半小时?! 脑海里突然回响起带土的那句“你是不是使用了什么术?” 我急匆匆地冲到卫生间,果不出其然,右眼仍旧维持着万花筒的形态。 收。 与先前不同,眼睛很顺利地恢复了正常,与此同时,铺天盖地的疲倦感朝着我涌来。原来如此,这是我真正的能力吧——在现有资料的基础上,推演未来可能发生的情况。 关于团藏的能力,我不是在梦中才第一次接触到的,前几天带土送过来一份记载着他资料的档案,但当时我还在和带土赌气,所以只是草草看了一眼,没记错的话,资料现在还放在书桌的抽屉里。 拉开抽屉,我仔细地翻看起团藏的资料,木遁和写轮眼都记载得很详细,所以梦里的场景并不是无的放矢,而是将日常生活中一闪而过的信息还原,也加入推演的过程。但如果团藏还有什么没被这份资料记录的能力的话,我是绝对不可能推演出来的。 不管了,无论如何,要在一开始废掉他那碍事的右臂。 “咚咚咚”,门被敲响了。 “请进。” “嘛,出乎我的预料,居然有在好好研究资料啊,”带土关上门,“我还以为你已经不屑我提供的东西了呢。” “毕竟是性命攸关的大事,谨慎点总没错,”确保记住所有重点,我合上资料,“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跟团藏对战的时候输了,你会救我吗?” “啊,如果你没有收到那份资料的话,我可能会出手吧;但收到资料却不懂得利用的你,没有我拯救的价值。” “还真是绝情的男人,不过这样才符合你的作风,工具不称手了就修理一下,修理不好就换一个。” “别这样说嘛,起码现在,我还是很宝贝你这个工具的。” “那我真是荣幸至极,”瞟了一眼时钟,比梦里出发的时间稍微早一些,我说,“走吧。” “去哪里?” “先去找佐助,再去找团藏。” “你打算劫狱吗?我是不介意剧本更加混乱一点,但这不像你会做的事情。” “不,只是去借样东西。” ***** 木叶大牢内。 佐助面前的空间突然呈现出扭曲的形态,两名身着晓袍的人出现在他眼前。 “姐姐?” 来不及好好体会重逢的喜悦,只见宇智波光希神色凝重地开口:“佐助,我现在时间不多,但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你说。” 她取出一副卷轴。“请对着这副卷轴施放天照,越多越好。” 将大量的黑色火焰保存在卷轴之内,宇智波光希并没有停留的意愿。 “你要去哪里,姐姐?” “去为你铺平前路,去为鼬报仇。” “等——”他话音未落,光希和面具男一起消失在空气中,佐助重重地一拳砸向身旁的墙壁,每一次他都是那个被排除在计划之外的人。为什么姐姐情愿和宇智波斑一起行动,也不选择自己呢? 和设定好的那样,光希利用偷袭斩断了团藏的右臂,并用储存在卷轴之中的黑色火焰点燃了这只手臂,团藏面露惊色,随即打算解开右眼的封印,但她的速度太快了,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淬了毒的匕首就刺入了他的心脏。 志村团藏的一生,便如此结束了。 背后响起鼓掌的声音,带土从屋檐上站起身。“相当轻松啊,你比我想象得还要厉害呢!” 轻松吗?被树根贯穿心脏的感觉,她可是终身难忘,因为已经死过一次了,当然不会再给对方施展身手的机会。 宇智波光希挖下团藏的右眼,血液顺着她的指尖滴落到地上。 “这只眼睛,归我了。”此时的她整个人犹如一把鸣动着的匕首,冰冷而锋利。 也许是那眼神太过戒备,带土竟然觉得有点伤心,他笑笑说:“你的功劳,战利品理当归你。” 明明打赢了这场战役,身上的担子却并没有因此轻下来,宇智波光希还是觉得透不过气。 好累,哥哥,你一直是这样走过来的吗? 傀儡 现实可以诞生梦境,梦境可以推演现实。 一只蚂蚁的一生有多久? 这其中,又有多少时间,被浪费在探索错误的道路上面? 若是在一开始,通过推演拟合出未来的走势,不是可以少走很多弯路吗? 人的一生,又有多少时间,用来排除错误的道路呢? 现实可以催生梦境,梦境也可以催生梦境,在现实的基础上,将梦境层层迭加,便可推演出无限远的未来。 若是按带土的剧本演下去,结局会是怎样? 身边的人和景物都渐渐虚化了,只剩下与我羁绊最深的人们。 四周没什么光,黑漆漆的,大家闭着眼,从表情看来似乎是陷入了沉睡。头顶和脚下都被笼罩在大雾之中,掌握的信息太少了,拟合出的结果十分有限。 既然如此,还是先着眼于眼下吧。 通常来说,只有两种脱离梦境的办法,一是死亡,二是产生下坠感。这样的情形下,也找不到可以坠落的地方,我掏出匕首,毫不犹豫地对着自己的心口刺下。 好痛! 眼前一黑,再睁开,头顶是熟悉的天花板。 先前为了拟合出尽可能远的未来,我不记得自己迭加了几层梦境,所以每次清醒之后,都要确认一般,写轮眼是否可以关闭。 这次依旧是梦境,在一次次的轮回之中,我对杀死自己的行径已经无比熟悉了。 红黑交织的花纹终于从我眼中消散。 我回到现实了吗? ***** 带土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我心头的不安却总总不能消散。 战争的残酷性,就在于曾经点亮彼此人生的人,如今却要相互敌对。 “老师。”我手中握着匕首,匕首的尖端对准纲手。 “光希,回来吧。” “抱歉,我有我的理由,”真正留在纲手身边的日子很短,但那却是我最快乐的时光之一,“您曾说,看不透我的心,我现在找到它了。” “你要助纣为虐吗?” “我真正的目的还不能告诉你,可是,请相信我……”我不会伤害鼬想要保护的木叶,可是这种话我不能明说,我能做的只有诚挚地凝望着老师。 “光希!” “对不起,我不想伤害您,但现在不能让您赶过去。” …… “干得不错,你还真把木叶的‘一点红’拖住了。” “那是老师念及情面,没有真正下狠手。” “今天就先到此为止吧,回去休息吧。” 带土用神威将我带至树林的某处地方,他环顾了一圈,语气透露出几分不耐烦:“绝那家伙可真磨蹭!” 我倚着树干坐下了,经历了之前的消耗,身体异常疲惫。 这种困倦的感觉似乎贯穿了我的人生…… ——“我们家宝贝女儿就要小学毕业啦,还是优秀毕业生,你想要什么奖励?” “我想买新款的芭比娃娃!” “你都是初中生了,还玩娃娃呀?” “我不管,我就是喜欢嘛~妈妈,买给我好吗?” 妈妈? 脑海中浮现出另一张温柔恬静的脸,不对,眼前这个才是我的妈妈。 可是妈妈的脸,为什么这么模糊呢? 我的妈妈,到底长什么样子? 我、我记不清了! 小学、初中、高中……好陌生的词汇,小学毕业之后就是初中,初中毕业之后便是高中,但我、但我明明是从忍者学校毕业的呀! 我是谁? 宇智波光希。 不对,她不是我,我的手上没有沾满鲜血,我应当顺利地从学校毕业,步入社会,从事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结婚生子,看着自己的孩子一天一天茁长成长。 我怎么会每日为自己的生存而提心吊胆? 血液、疼痛、眼泪、离别……这不是我的世界,我不要这样! “光希,光希,光希……宇智波光希!” 猛然一回神,我才发现自己靠着树干睡着了,带土的手正搭在我的肩膀上。 “你最近很累吗?” “稍微有点,主要是心理上的压力,跟熟人作战还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还真是懦弱呢。” “我懦弱的话,从头到尾,藏匿在‘宇智波斑’这张面具下的你,又该怎么算呢?” 绝连忙调解道:“够了光希,没必要惹他生气;带土你也是,说话别这么重。” 我用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最近做梦久了,经常混淆现实和梦境的界限,不过梦见上辈子的事,这种情况还真是少见。 总觉得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但,只要想着,他正在世上某个地方,健康、快乐、容光焕发地活着,我就觉得一切努力都有了意义。 一回到暂居地,带土就把我拽进他的房间,整个人被他压在门板上,他的手掐着我的脖颈。 “你最好别给我耍什么花招,不然,你就是死,我也有办法让你重新站起来,成为我的傀儡。” “你在畏惧什么?我的能力对你构不成威胁,没有柱间查克拉无法使用别天神,否则你也不会安心把止水的眼睛交给我,我的软肋也在你手上,你还有什么好畏惧的呢?……” 他用手指封住了我的唇。“你知道吗?女人的嘴,是世上最狡猾的事物,但她们的身体,往往都很诚实。” 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但我很快恢复镇定。“想跟我做吗?你应该知道,我向来不是个贞操观念很重的女人。” “不,我对你没兴趣,只是提醒你,警告的方式有很多种,我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做出什么过激行为,如果你一而再再而叁地忤逆我。” 说着,带土松开对我的钳制,我连忙从他的身后抱住了他,讨好道:“我一直,都是站在带土大人这边的。” 他毫不留情面地扯掉了我环抱在他胸前的两只手。“你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比赤|裸裸地仇视,更令我感到厌恶。” 我自讨无趣道:“算了,你这不解风情的男人,要是有敌人对你使用美人计,他们一定会被气死。” “对我用计好歹也用点心,你的怀抱是冰凉的,你这副姿态,最多骗骗那些贪图美色的蠢人。” “是吗?身体可以给别人使用,我的心里,却是再也塞不下别的人了呢。” 他不屑地嗤笑一声:“说到底,还不是可怜的自尊心在作怪。” 我仔仔细细地打量起带土来——全身上下都被包裹起来,看不见他的表情,窥不到他的内心,像这样把真是的自我完全掩埋起来的人,也许才是失去真正自我的人。因为害怕受伤,所以索性不露出自己原本的面貌,即便被讨厌、被唾弃,也可以假装那不是真实自我,而继续自我催眠,人们不喜欢“我”是因为没有看到真实的“我”,人们厌恶这个世界是因为没有看到真实的世界,时间一久,自我安慰的内容就变成人生的准则和教条了呢。 “不要那样看着我,你的眼神,让我觉得很恶心。” “我只是觉得你很可怜。” “可怜?为什么?” 他真的爱琳吗?真的了解她向往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吗?他有了解过她的意愿吗?还有,琳真的愿意跟他在一起吗?表面上说着为了让天下人都实现自己心中的愿望,说穿了不过是受占有欲和仇恨驱使的傀儡罢了。 话语堆积在嘴边,我却不能坦然地说出来,否则带土一定会愤怒得把我掐死,所以我只是微笑着摇摇头,敷衍着:“没什么,不过是想起你的遭遇。” “切,那种事,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你自己不是也很惨?” “可是我能看见,生活中的光芒和希望。” 泡沫 日子在战火之中飞快地流逝,转瞬之间,一年又过去了。 尽管不似往常那样大张旗鼓,节日的气息还是一点一点从人们的内心发散出来,从他们的脸上洋溢出来。这样美好的日子里,饶是再勤快的人也会忍不住偷懒。 带土托着腮望着窗外发呆,也许此时他的心里也回想起什么快乐的回忆。 良久,他用手指关节轻叩了叩桌面。“既然大家今天都没什么干劲,那就放你们半天假,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真少见,你也有会这样人性化的一面。” “毕竟我也是人嘛。”也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带土用神威消失在我面前。 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吗? “果然还是很不甘心,还想见你一面,我真是软弱啊……鼬。” 在那之前,还有事情要叮嘱佐助,通灵兽蝙蝠渐渐消失在空中。 见面的地点是离木叶村不远的一处茶馆。 外头很冷,玻璃上凝聚着蒙蒙的水汽,一进屋我就叫了一壶热茶,屋内的空气暖烘烘的,一冷一暖的交替总叫人心生困意,我抱着茶杯,感觉自己犹如冬眠边缘的蛇,眼皮沉沉,四肢百骸流淌着滋滋的倦意。突然喉头涌上一股腥甜,我连忙饮下一杯热茶,将那不适感强压下去。 “打起精神,宇智波光希,别让佐助看见你这么憔悴的样子啊。” 第叁杯茶下肚的时候,门外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佐助穿得单薄,整个人看上去青春又健康,犹如挺拔的小白杨。他在我对面的位置坐下了,白皙的脸颊上染着被寒风冻出的红晕,发根处有颗颗细腻的汗珠, “姐姐,”佐助的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欣喜,“怎么突然约我出来?” “因为要过年了啊,就想见见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我握住他的手,很温暖,这种温暖与我手上的温度不同,我是靠着从茶杯上汲取的温度维持手掌的热度的,而佐助则是由内而发的。 “我还是老样子,只是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就快了,我所追寻的事物,就快走到尽头。” “也就是说,你很快就要回村、跟我们一起了,对吗?”他的眼睛里折射出小心翼翼的期盼。 我联想到阳光底下五彩缤纷的肥皂泡沫,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漂浮着,美好得让人不忍戳破。 “嗯,我一直与你同在,你能感觉到我的心意吗?”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我有几句话想告诉你,希望你能听进去。极致的感情会破坏人的理智,爱也好,恨也好,我希望无论你将来做出什么决定,都不要意气用事,要顾全大局,你已经长大了,姐姐不可能时时照看着你,自己多保重……还有就是,我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承担后果,你无需为我的决定承担任何责任。” “你怎么突然说起这样的话?我感到非常不安。” 我笑了笑,为他斟了一杯茶。“因为人每活到一个境界,都会有不同的感悟,我想把自己最近的感悟分享给你,不想看你重蹈我的覆辙。” “姐姐,你会回来的,对吧?” “我保证。但我接下来还有事情要做,就先告辞啦。新年快乐,今年没来得及准备礼物,抱歉。” “新年快乐。” 我独自一人,逆着风雪前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自由。 雪之国路途遥远,等我赶到的时候,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那天街上张灯结彩的,节日的氛围透过彤红的灯光拂在我脸上。 扫兴的是刮在脸上的寒风总让我忍不住咳嗽,随身携带的白手帕上面染了许多红梅般的斑点。 随意寻了一间酒馆,酒馆老板留着满脸的胡须,豪爽地问:“要来些什么?” “一杯伏特加,再来些下酒的小菜。” 没多久,老板递上来一杯酒和一碟酸黄瓜,我同他攀谈起来:“您不打烊吗?” “我倒是想打烊,只是这样很多人就无处可去了。” 的确,酒馆空间不小,稀稀疏疏坐着不少人,不是每个人过年都有家可归的。 老板翻烤着火炉上的香肠,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您来找人吗?” “为什么会这么问?” “因为您看上去不像本地人,而且这种时候出来,是去见重要的人吧?” “您猜得真准,我的……爱人,他应该在这边呢。” “这就好理解了,不然谁愿意这个时候到这个冰天雪地的地方来呢?” 我笑了笑,酒液在口中灼烧,又引得人想要咳嗽。 “我去外面抽只烟。” “酒和小菜我都替您保留着。” 吸烟是提神的无奈之举,我实在是太困了,再继续待在酒馆里的话,等会儿就这样昏睡过去也难说,墙角聚集了一群烟雾缭绕的流浪汉,我在其中有些格格不入。 “小美女,要不要陪我们玩玩?”一名大汉舔着自己的门牙,面色不善地问道。 我亮出自己的匕首。“随时奉陪。” “没劲。”他朝角落啐了一口痰。 即便这些角落是如此的肮脏不堪,大街上积满了雪花,看上去圣洁又美丽,一切的腌臜都掩盖在无暇的白雪之下。 鼬,你在这里,过得怎么样呢? 凭着对自己眼珠的感应,我找到了鼬栖身的旅店,了解到他现在叫“秋山”。 “秋山先生非常温柔,他教小孩子们知识,大家都很喜欢他呢。”前台小姐告诉我。 “那他过得快乐吗?” “这个嘛,我说不上来,总觉得秋山先生身上有一种忧郁的气质。不过他身手了得,完成一个任务的报酬足够他生活很久,他经常没有目的地闲逛,问他,却又什么都答不上来。说来也真是稀奇,秋山先生居然完全记不起自己以前的事情……那个,您是他以前的朋友吗?” “朋友?我像吗?” “这么说希望您不要觉得冒犯,您身上,有一种和秋山先生非常相似的气质,你们两个走在一起的话,一定非常般配吧。他的房间号是5002,如果您想见到他,就去敲门吧,他现在应该还在房间。” “就这样把客人的房间号告诉我,没有关系吗?” “呀呀,拜托您不要告诉别人就好啦,因为您看上去不像是坏人。” 5002,五楼靠楼梯的房间,上四次楼梯,我离他,仅有这么短的距离,只要这样一鼓作气地走上去,就可以见到他了。 可是,如果现在的他,过得没有我想象得那样幸福,我又该怎么办? 这样就连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碎了,我一直以来的坚持,都失去了意义。 我还是走到了五楼,仔细地分辨着空气中他的气息,我的目光在挂着“5002”的房门前流连,眼神一次又一次轻抚过这扇门。 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将耳朵小心地贴到门板上,希望听到一些他活动的声音,屋内很安静,我甚至能听见隔壁房间电视喧闹的声音,也对,鼬向来不喜欢嘈杂的环境。有脚步声靠近,我心如擂鼓,连忙躲到楼道间,对着窗户点燃了一支烟。 烟雾成为我们之间的屏障,他的脚步声贴着我的心脏划过,我拿烟的手有些颤抖。 突然,他顿住了脚步,我也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僵硬地抖落烟灰。 “烟灰掉落在地上的话,会把地毯烫坏。” “……你在跟我说话吗?”我愣了好几秒。 “只是温馨提示,希望您不要觉得我多嘴。” “是是,”我连忙掐灭了刚刚点燃的香烟,将其丢入垃圾桶,“我一定会注意的。” 他抿唇,没有多说什么。 鼬的脸色红润了不少,说话声音也有底气,头发稍微剪短了一些,但依旧是扎着辫子,一头长发乌黑发亮。 “我们,以前见过吗?”他突然发问,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如果聊下去的话简直没完没了,我强迫自己摆出一副惹人厌的模样,嗤笑道:“本来还以为你跟那些男人有什么不同,结果也是这种老套的搭讪方式。你想干吗,想和我做的话就直说,过年我可是要涨价的……” “您误会了,我只是随口问问。” “不做生意就滚蛋,你挡到老娘的生财之路了。” 经过他的时候,鼬隔着衣服抓住我的手腕,他给我塞了一把钱,说:“缺钱的话先拿去用。” 我眼眶有些发热,仍是强撑着,把钱甩在他的脸上:“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我自食其力,你的施舍,我不稀罕。” 匆匆跑下楼,泪水不受控制地溢出眼眶。 对不起,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让你操心了。 不要再跟我扯上瓜葛了,每次我们的纠缠,都是不幸的开始。 鼬,只要看着你生活得幸福,我就心满意足,死而无憾了。 很早之前,我就写好了自己的遗书,不能保证带土没有在我身边安插眼线,我借着点菜的名头,将信封夹在菜单之中,对着甜品店老板娘勉强发动了一次别天神,止水的眼睛没剩下多少力量,我能做的,也只有最简单程度的催眠——只有鼬来找你,才可以交出这封信;如果是别人,立即将信封销毁。 “老板娘,老板娘,你怎么了?”我用手在女人面前晃了晃。 甜品店老板娘歉意地笑笑:“抱歉,刚刚突然想到一些事情,有些失神。” “是吗?这是我要的菜品,一会儿打包带走。” “可是叁色丸子带走就没这么好吃了。” “不要紧的。” 提着甜品从窗口爬上五楼,我将甜品盒子放在鼬的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敲响门,也不看有没有人来开门,直接猫着身子从窗口跑远了。 终焉 “马上就来,稍等一下,”秋山开了门,空无一人,只有地上摆放着甜品盒子,“会是谁呢?” 他提起盒子,疑惑地进了屋,拆开包装,秋山发现里面装着叁色丸子。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他有一种直觉,一定是今天遇见的那个女孩,虽然长了一副女人的外表,但无论是脾气还是做派,都充满了孩子气。 秋山那个时候趴在地上,把她丢在地上的钱一张一张捡起来,心里倒没有什么被冒犯的情绪,只是觉得好笑,脾气这么大,哪个男人受得了她?他才不相信有男人愿意花钱伺候祖宗呢。 只是,在看到她的时候,心里不自觉泛起怜惜的情感,她的手腕那么纤细,即使隔着衣物,他还是可以毫不费力地用自己的手将她的手腕扣住。她的脸上也没什么肉,眼神敏感而疲惫,就像竖起耳朵警惕外敌的兔子。总之,会让人情不自禁地前去逗弄一番。 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如果下次再遇见的话,跟她好好交流交流吧,秋山咽下一口叁色团子,嘴角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 又一次梦到现世。 如果那天没有发生地震,继续在那个世界生存下去的话…… 我曾以为自己与众不同,可最后也不过是芸芸众生的组成因子,考上了不错的初中、高中,然后高考失利,读了一所普通的大学,无知懵懂地进入社会,茫然地工作,在朝九晚五、日复一日的生活中消磨掉生活的激情……这样想来,忍者世界的生活也不算太糟,起码这样的经历,是生活在另一个空间的人们无法想象的。 不过我没有想到,这次醒来,会是在这个房间——满墙的写轮眼让人不禁回忆起那个悲惨的夜晚。不对,我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都记不清了,梦境和现实互相拉扯纠缠着,如同混入同一染缸的颜料一样斑驳,头好痛。 “宇智波光希,你到底在计划什么?”带土重重一拳砸向墙壁,“我明明没有给你布置很重的任务,绝说由于过度使用写轮眼,你的内脏器官已经呈现出衰竭的趋势。” “没有开启永恒万花筒的人,下场不都是这样吗?” 他整顿了呼吸,语气恢复平静:“我可以让你移植柱间细胞,前提是你愿意让我在你的心脏上种下咒印的话。” 我笑了,面对带土,我笑过很多次,有时是敷衍,有时是嘲讽,有时是毫无目的,但这次却是发自内心的笑。 “写轮眼再强大,不过是一双眼睛;我就算再不堪,也还是一个人。” 我在梦里试了无数次,好不容易才找到最优解,怎么可能在这种关头放弃? 因为梦境和现实的时间相差的倍数太多,我在现实世界里睡上一天,梦里可能已经过了几个月,要维持高度运转的大脑机能是很消耗身体的,所以我才会越来越嗜睡。 但频频梦到另一个世界的事情,我大概也猜得到这具身体撑不了多久了,大概是灵魂和身体产生了排异反应吧,因为身体的虚弱,这个世界对我的排斥与日俱增。 “她醒了,”绝从地板下冒出头来,“结果怎么样?” 我安静地注视着他,虽然手里没有足够的证据,导致推演的结果很模糊,但绝,是这次计划的关键。 带土说:“不愿意接受我们的条件。”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居然从带土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挫败。 “那也没办法,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黑绝感叹道。 “是啊,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环顾着四周数目庞大的写轮眼,这些都是很珍贵的资源,在这里动手的话,就把族人的眼睛都浪费掉了。 “送我回房间吧,绝。” “怎么不让带土送你,他用神威不是更快?” “我刚刚大概惹怒他了,不是很敢使唤他呢。” “嘛,真是拿你没办法。” 地面之下不是我擅长的作战环境,所以我耐心地等待黑绝将我送出地面,在同一时间握住他的脖颈。 “抓住你了。” “总觉得你今天有些不对劲,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啊。” “宇智波带土也是你们的棋子吧?”虽是问句,我的语气却十分肯定。 “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情报,但已经无法让你留下来了。” “我也刚好想试试须佐能乎,以前鼬不让我使用,后来失去一只写轮眼没法用,第一次的须佐能乎,就献给你了!” “我该感到荣幸吗?” 好痛,仅仅是让须佐能乎呈现出骨骼的形态,身体就已经痛得快要无法行动了,用查克拉凝结成两把匕首,作为我的武器。 “你对此术的运用太生疏了,这种程度,没法战胜我的。” “本来就没指望打赢你,这个目标,会有人替我完成。我要做的,只是引起大家的警惕,怀疑的种子会在人们心中生根发芽。” ***** 这没有止境的雨水,终于惹得带土也心生烦闷,从早上开始,他的右眼皮就跳个不停。 “要发生什么事情吗?算了,好歹那个女人醒过来了。” 竟然在半路上就昏睡过去,真是吓了他一大跳,而且怎么叫都叫不醒,绝说再这样下去,宇智波光希命不久矣。不仅如此,她还拒绝了移植柱间细胞的提议,心脏上的咒印只是以防万一,她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他也不会轻易动用咒印。 毕竟陪了他这么久,是条狗也养出感情来了,以后再找机会劝说看看吧。 带土正这般想着,不远处突然发生很大的动静——浑身笼罩在金色光芒下的巨人冲破屋顶,手握一长一短两把巨大的匕首。 “不好,须佐能乎。”带土连忙赶到打斗现场。 宇智波光希正和绝打得不可开交。 “你们在干吗?内斗吗?” 她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不清神情,但语气无悲无喜,配合着巨人身上散发出的金光,整个人犹如庄严的神像。 “宇智波带土,我有话要问你。” 绝的攻击不留情面,招招致命,金色巨人挡掉一招招进攻,她则在攻击的间隙开口:“扪心自问,你真的爱琳吗?” “开什么玩笑?!”他觉得她简直荒唐至极。 “你真的了解过她的愿望吗?你知道她为什么而死吗?你怎么知道死亡对她来说是不是解脱?……” “闭嘴,你很啰嗦!”带土慢慢有些提不上气,他的身体很重,仿佛有人拽着他坠向足不见底的深渊。 “这些事情你都给不出答案,那我来告诉你,你不是真的爱她,你只是想弥补自己不曾拥有她的缺憾,你也不过是被占有欲和私心占据的棋子罢了……” “我让你闭嘴!”在神志反应过来之前,带土手里的苦无已经刺进她的胸膛。 “为什么?为什么不躲开呢?” “知其不可而为之……带土,从以前我就想说,睁开眼睛看看,不要躲在面具下生活,你已经失去真实的自我了,就像、就像从前的我一样。” 鲜血从伤口处渗出来,浸湿了他的手,他眼睛有些发红。“你以为死亡就可以迎来解脱吗?你不会的!就算你死了,我依旧可以用秽土转生把你复活,到时候你还是受我驱使的工具!” 金色的巨人逐渐散架,带土抱着她降落到地面上,光希的嘴唇张着,这会儿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她的声音很轻,需要仔细听才能辨别出内容来: “……随你。” 好一句轻巧的“随你”,随即,她闭上眼,嘴角噙着微笑,犹如陷入永久而甜美的梦境之中。 他的眼神透露出几丝寒芒,犹如一把出鞘的剑,他问:“你们为什么打斗起来?” “宇智波光希想要背叛我们,所以我决定出手将她斩杀。” “理由呢?无缘无故的背叛吗?” “她前段时间见过佐助,”绝想了想,补充道,“还有鼬。” 仅仅如此吗? 大梦 “秋山老师!” 他转过身,女孩明媚的笑容在眼前绽放开来。“小惠。” “您遇见什么高兴的事情了吗?” 秋山半蹲下身,抚摸着女孩的头顶,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姐姐,黑色短发的,大概……到我鼻子这里,身材很瘦的……” “老师恋爱了吗?”小惠睁着圆圆的眼睛打断道。 倒也不是恋爱的心情,只是,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她罢了。总想着再见上一面,但那次之后,再也没遇见过她。 “如果不是恋爱的话,她是老师的朋友吗?” “也算不上。” “或许,是老师以前的家人?” 家人……吗? 刹那间,成千上万的记忆碎片在头脑中爆裂开来,他的大脑几乎被撑破。 “老师!老师!您怎么了?”小惠惊慌失措的声音渐渐淡去,他脑海里涌入各色的画面,有属于他的,也有不属于他的。 ——“写轮眼再强大,不过是一双眼睛;我就算再不堪,也还是一个人。” ——“可是我能看见,生活中的光芒和希望。” ——“去为你铺平前路,去为鼬报仇。” 不对,他寻觅的不是这个杀伐果断的她,他痛苦地拍打着自己的脑袋。 “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走废的棋子,坏了就换一颗,是吗?” ——“不是的哥哥,我只是、只是太爱你了……” ——“至少火焰在燃烧的时候,温暖又明亮。” 这个歇斯底里、满眼绝望的人,是她吗? 他伏在长街的板凳上,喘着粗气。 ——“佐助也是大人了呢。” ——“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啊?” ——“你居然用‘迷恋’,不是一般的装腔作势啊!这个年纪的小孩最多只会问是不是喜欢上谁了吧?” 佐助,佐助是他的弟弟,那个总是对佐助温柔笑着的人,就是佐助的姐姐了! 不对,记忆中的她更任性、更脆弱,她总是需要人哄着,像只骄傲的小天鹅,答案近在咫尺。 ——“你也会杀掉我吗?” ——“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但如果你选择了我,就只能注视着我一个人。” 鼬几乎是跪着,倾吐出自己曾经许下的誓言:“我会保护你的……光希。” 上苍赐予你光明,上苍赐予你希望。 他想起她还留下一封绝笔,也顾不得小惠还在身边,整个人飞快地弹射出去。 “给我,把她给我。” 甜品店老板娘吓了一跳,待到看清他的模样后,顿时眼中闪过一阵红光,她机械地从柜台下取出那封信,交到他手中。 只是看着纯白的信封,就叫人心如刀绞,他颤抖着撕开信封,缓缓展开信纸。 「鼬, 关于你身上发生的这些事,我感到很抱歉。 一直以来,你都背负了太多,我时常在想,是不是这些包袱,压垮了你对生活的渴望。我一直记得那个小时候带我和佐助一起做任务的鼬,哪怕不喜欢烤肉也会强忍着不适和我们一起去烤肉店里的鼬,耐着性子听我讲故事的鼬……用自己的温柔和善意包容我所有棱角的鼬。 这样的你,一定活得很累吧? 如果你不是宇智波鼬,而只是一个普通人,有机会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会不会发现,生活其实也是美好而充满希望的?会不会,对这世间多一分留恋? 站在顶端固然可以鸟瞰更远的风景,却也错失与他人并肩的机会,所以,我想走到你的身边。只是说不上什么原因,明明每次都想着要为你分忧解难,结果却往往适得其反,反而惹得你更加劳心操力……既然如此,不如不要再见面了,对我这个冥顽不化的妹妹,你大概早就失望透顶了吧。 出于我任性而自私的考量,我还是决定让你暂时忘掉一切,让你看清,如果不走那样的路,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可是我毕竟不是你,无法代替你做决定,我所能给予的,只是创造更多的选择机会。 于是我在自己的眼球上施加了咒印——你会忘掉从前的一切,直到我死,才会恢复记忆;同时,从咒印成型那一刻起,到我死亡为止,我的记忆会一直被复刻下来,连同你的记忆一起同时返还给你。 所以现在,无论是任重而道远的宇智波鼬,还是大千世界中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一介普通人……道路尽在你的脚下。 我不后悔在这世上遇见的每一个人,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已经比很多人都要幸运了。我的心中也没有丝毫怨恨,大家的立场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不一样。可毫无疑问,大多数人的出发点都是好的,我们修行、奋斗、扭打、厮杀,如履薄冰,苟延残喘,为的不是什么肤浅的目的或是低级的趣味,而是心中的大道。只可惜人的目光是有局限性的,每个人在前行途径中,都会遇到一些障碍,那些想要杀死我的,或者被我杀死的,我都不认为他们是纯粹的坏人。但,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抵还是倒在某个人的手下了吧(笑。 不必为我感到难过,天道轮回,每个人的生命都有尽头,无非是早晚的区别,不管是清晨被人发现老死在家中,还是丧命于某人的刀下,于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差别。 我已体会过生命最美好最欢愉的一面,与这些快乐的时光相比,死亡的恐惧不值一提。 细细数来,我这一生没有什么遗憾,我自己尚且做不到的事情,也不想强求别人去实现。唯独一件事,已成我的心结,犹豫再叁,还是决定在此诉说:我曾热烈而真诚地爱慕着你,也许由于手段的卑劣,让你误以为是亵玩,在此诚心道歉。 人生一世,大梦一场。 愿你活成自己最想要的样子,祝好。 光希绝笔」 这天恰好是大雪,漫天飞舞的雪花在阳光下晶莹剔透,落尽这世间每个干净与不干净的角落。 宇智波鼬手里紧紧攥着那封信,许是这天气太冷,冷得他的手发硬发僵,冷得他喘不过气,胸膛之间最后一点暖意也挥发在空气中。他还记得灭族那晚的血月,月亮一开始泛着冷冰冰的白,直到后来,他杀红了眼,整个天空都弥漫着猩红的血色,可好歹血液是有温度的,今天的情形,却冷得叫人无法动弹。 他的眼睛有些酸涩,那从脸颊上滴落的来不及化开的泪,在空中凝固成了冰晶,直直地坠入地面,化作开春万物生长的水分。 人生果真如同大梦一场,时至今日,他才看清,自己内心所寻为何物。 怪不得父亲总说,光希是最有天赋的孩子,他们兄妹叁个,也只有她,最早从人生的迷雾中跳脱出来,冷静地审视着这世间的一切。她旁观着他的傲慢和佐助的狭隘,她的内心一定是悲哀的吧? 鼬回忆起小时候,那么努力想要融入他和止水的世间的那个人,为什么自己就是不愿意相信她呢? 信的始终,都没有对他的一句埋怨和指责,鼬心下明了,这不是释怀,而是心的寂然。 有爱,有执念,有不甘,恨应运而生。 对生活失去渴求,爱恨便也灰飞烟灭了。 他从光希留下的回忆中看见她在漫无边际的长梦中徘徊的时光,她死去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岁,在梦里,却已经度过了数不清的岁月,她的情感,早在漫长的岁月中,消磨殆尽了。 他对她来说,已经变成了生命中美好的符号,如同春天的山樱、夏日的烟火、秋季的枫叶和冬月里的一壶暖酒。 宇智波鼬将自己埋入雪中,雪堆的冰冷让人几乎窒息,他感到力量逐渐被抽空,想起她最后的叮咛:“愿你活成自己最想要的样子”。 这是祝福吗,还是她内心深处的诅咒?抑或是她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因为他曾自作主张决定了他们生存下去的方式,她便以同样的手段,要他品尝这样的痛苦。 鼬从雪地里探出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看见信上写的“但我毕竟不是你,无法代替你做决定”,突然狂笑不止,笑着笑着,眼泪也跟着一起出来。 她内心是有怨恨的,恨他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她身上,这便是她比他高贵的地方,她不要同他一样,强迫别人按照自己设定好的轨迹走下去,所以她说“我自己尚且做不到的事情,也不想强求别人去实现”,是了,他就是她所厌弃的那种人。 mi——嘴巴微张。 tsu——嘴唇微翘,牙缝间挤出摩擦般刺耳的音节。 ki——舌尖抵着上颚,口腔的后半部用力,鼬的喉咙干涩无比,迟迟发不出这尘埃落定的最后一个音节。 mi、tsu、ki,这是她的名字。 这是她的名字啊!鼬发了狂似地默喊着她的名字,唇间每摩挲一遍这叁个音节,心头就仿佛刺刀剜过一般疼痛不堪。 他不爱她吗?鼬很清楚,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愿意替光希去死。 他爱她吗?鼬有些迟疑,这份难以启齿的爱,她爱上他已是大错,他怎么同她一起可以错上加错呢? 他阖上眼,此时此刻,宇智波鼬只想静静躺在雪地之上,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 只是她看他看得太透了,他就是一个拿不起放不下的人,一旦知晓真相,道德和责任会驱使着他不断前行。 从雪地起身,鼬呵了呵自己冻僵的双手,前方是一望无际的白雪地,天地茫茫,放眼望去,他孤身一人,行走其间。 当初她不顾一切来到他身边,因为相信他。 “我哪是什么值得相信的人呢?”人都有私心,就算是宇智波鼬也不例外,他叹息着,“你看走眼了,妹妹。” 风越刮越大,鼬脸上的冰碴融化又凝固,凝固又融化。 鼬记得光希从小就喜欢风,一开始学习火遁就不情不愿,她给自己取名“白鸟”,也是向往鸟儿的无拘无束吧。 信纸被吹得“沙沙”作响,犹如振翅欲飞的白色鸟儿,迫不及待地迎接自己的新生。鼬伸出手,看着信纸悬浮在半空中,却迟迟舍不得松开。 “罢了,让你去飞吧。”鼬说。 失去了束缚的信纸顿时向远处飞去,直到与这皑皑雪色融为一体;而她也犹如一尾鱼,游向这海般浩瀚的天地之间。 曾有人说: “人有叁样东西是无法隐瞒的,咳嗽、穷困和爱,你想隐瞒越欲盖弥彰。 人有叁样东西是不该挥霍的,身体、金钱和爱,你想挥霍却得不偿失。 人有叁样东西是无法挽留的,时间、生命和爱,你想挽留却渐行渐远。 人有叁样东西是不该回忆的,灾难、死亡和爱,你想回忆却苦不堪言。[注1]” [注1]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洛丽塔》。 落幕 佐助轻叩火影办公室的门。 “请进。” “卡卡西老师,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卡卡西十指交叉搭着自己的下巴,“全部和你有关,你想先听哪个?” 佐助犹豫了一下,不知怎的心跳骤然加速。“好消息吧。” “宇智波鼬没死,他来找我,汇报了一些很重要的情报。” “真的吗?哥哥没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佐助的声音颤抖着,“那……坏消息呢?” “她死了。” 好似一道巨雷迎面劈下,他感觉自己如同惊涛骇浪里的一叶小舟,不住地晃动着。 女人的笑容还近在眼前,她那天怎么能如此信誓旦旦地说出“我一直与你同在”这样的话语? “骗子,”佐助攥紧双拳,悲愤地控诉道,“宇智波光希,你这个大骗子!” 良久,卡卡西掏出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一颗黑色的眼珠。 “你想看看吗,她死前的回忆?” “你已经看过了吗?” “这是鼬交给我的,作为火影,我有查看的必要。” 他的手指一接触到这颗眼珠,就感受到了汹涌磅礴的情感,她的孤独、寂寞、无助还有浓烈的思念,她的决心、坚强还有信念,她独自一人在迷梦中前行、与人交战、奄奄一息、战死陨落……光怪陆离的画面重迭,犹如一笔笔厚重的色颜料毫无章法地迭加着。 原来如此,原来她一直对鼬怀抱着这种心意,佐助抬眸,迎上卡卡西的目光。 “这件事我没有告诉其他人,你放心,别人不会有机会接触到你姐姐的记忆的。关键的信息我已经记录下来了,这颗眼珠,就由你来保存吧。” “谢谢。” “想见见鼬吗?他就在楼下的茶馆。” ***** 一名青年男子在靠窗的位置坐着,他穿着一身黑色长袖,留着一头黑色的长发,头上没有佩戴任何东西,整个人由内而外透露出一股潇洒的气息。 “哥哥。”佐助低低地唤了一声,在对面的位置坐下了。 有时他也不禁感叹,这两个人都喜欢把见面的地点约在茶馆,都喜欢靠窗的位置,无论是做派还是喜好都简直如出一辙。 “佐助,”男子抬头,淡然地笑着,“你长大了。” “不久前,我和姐姐才在茶馆里见过面,如今却物是人非了。” “你恨我吗?” “我是最没有资格怨恨的人,你们都为付出太多牺牲,这样看来,我倒是活得最轻松的一个。” 佐助凝望着鼬的脸,看不出悲痛,也没有缅怀,是一张风轻云淡的脸,他的语气不禁带起质问:“哥哥,你有心吗?” “光希的事情,”鼬将视线转向窗外,佐助找不到他的着眼点,他眼里似乎包含着天地,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我只能说抱歉。” 有时候最深沉的痛楚,并不全都表现在脸上,有些人白天看上去像没事人一样,但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午夜梦回之时是如何挣扎,如何久久不能入眠。 “她爱你,你爱过她吗?” “我一直深爱着你们。”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哐”的一声,佐助手里握着的瓷杯碎了,鲜血顺着茶水滴落到桌面上。 他们两个人的目光相遇时,就像剑锋相击一样。 他们都没有动,这种静的压力,却比动更强、更可怕。[注1]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鼬有些颓然,有些挫败,“我现在能做的,只有不让她的努力付诸东流。” ***** 得知所谓的“宇智波斑”就是宇智波带土之后,卡卡西紧锣密鼓制定了一系列作战计划,宇智波光希留下来的讯息显示,带土对他有什么深厚的误解,而一直蛰伏在“晓”之中的绝也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 解铃还需系铃人。 尽管史书上只有寥寥几笔的“六代目火影与晓组织头目达成协议,第四次忍界大战落幕”,但所有人都在为这个结果付出难以想象的努力,带土和他的心结最终还是被解开了,他停止了自己疯狂的计划,卡卡西率领第七班封印了绝。 也是在这时候,他们才知晓,绝一直在布一盘很大的棋,他收集尾兽的目的是为了复活背后的某个人,但在这个目标实现之前,他自己就已经被永久的封印了。 带土从神威空间里取出一个一人高的玻璃器皿,里面泡着少女的尸体。 “这本来是对付佐助和鼬的终极武器,但既然一切都是误会,那我也就物归原主了。”带土解释道。 “你的心意,我会传达给他们的。” 只是虽然事情起源于一场误会,造成的结果却是不可逆转的,宇智波带土的悬崖勒马并不能抵消他先前的行为给这个世界带来的伤害,等待他的还有漫长而无望的审判。 有时候卡卡西也会忍不住思索,到底什么才是造成一切悲剧的根源? 人的执念、疯狂的想法抑或是无法得到满足的欲望? 世间为什么要存在战争? 似乎自生物诞生以来,毁灭的本能就已存在于我们体内。原始的本能唆使我们去掠夺、去破坏,但人类的文明和道德约束着我们内心存在的可怕冲动。 好在潘多拉打开盒子时,还为人类留下了永恒的希望。 爱和希望,修复人们心底的裂痕,为人们照亮前行的道路。 于个体而言,他们的遭遇何其惨痛,但在人类文明漫长的进程中,却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笔。 某天夜里,卡卡西梦见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少女睁开眼,以一种奇异的语调吟诵着:“复次浮生若梦,梦里明明有六趣,觉后空空无大千;梦中之梦,一念之间,有何可惜?” 她的头顶悬浮着金光,身后是一圈一圈金色的光相,卡卡西觉得好奇,这是什么奇异的宗教吗?只可惜他的手还没有触及她身上散发出的光晕,就已经梦醒了。 远方是鱼肚白,近处的屋顶漂浮着几缕抓不着的炊烟。 “嘛,今天又是新的一天。”他伸着懒腰说。 ——正文完—— 【个人以为以身殉道是巅峰结局,如果不想看乙女线的亲亲到这里就可以结束啦~】 止水番外·猎手 「送不出的武|士刀」 “光希,鼬今天走得急,没带上刀,麻烦你去送给他。” “是是,我知道啦。” 那时候她大概还是九岁,鼬刚加入暗部,小姑娘噘着嘴,一路上看看这个玩玩那个,要磨磨蹭蹭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跑去鼬工作的地方。 暗部不是什么容易出入的地方,本来是应该和值班的人员交涉,由他们通报,如此才能见到鼬,但她没想到,在离暗部还有一段距离的甜品店看见了鼬的身影。 “哥——”话音未落,鼬的身边出现了一个身着紫色长裙的女孩,两人有说有笑地走了。 早就该想到,鼬那么受欢迎的人,身边有女孩子追求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他是她的哥哥,但早晚,也会成为别的女人的丈夫,别的孩子的父亲。 因为是兄妹,就算身体里流淌着同样的鲜血、就算现在拥有世界上最紧密无间的关系、就算她可以晚上偷偷跑去他的房间,以后,也一定会有各种各样的人隔离在他们之间,会有别的女人占据她的位置,以最亲昵的姿态陪在他的身边。 天气算不上闷,宇智波光希站在马路中央,莫名地有些心慌。 好讨厌的感觉,一想到终有一日鼬不再彻底地属于她,恐惧和嫉妒的情绪就几乎要将她逼疯。 “不,我不要。” 一时情急之下,武|士刀从手中摔落,光滑的刀面折射出寒冷的光芒,冷不丁地直直照射着她的眼。 她紧紧、紧紧地握住刀鞘,就像握住他们之间唯一的羁绊那样。 不想看见他们交谈甚欢的模样,也不想回家,不然妈妈一定会问东问西,光希一个人抱着刀漫无目的走了很久。 “喂!在想什么?”背后突然响起一道身影,吓得她不住尖叫。 她气鼓鼓地转过身,语气半是撒娇半是抱怨:“止水哥,你真幼稚!” “这不是鼬的刀吗?你拿着它干什么?” “鼬早上出门走得急,忘了带,我本来是要去送给他的……” 女孩的语调稍微停顿了一下,止水连忙接上话:“但是呢?” “但是看见他和女孩子走在一起,我就觉得不甘心,明明是他自己忘了带刀,我给他送过来,他自己却在把妹,未免也过得太舒服一点了吧。” 止水听了哈哈大笑,他拍了拍女孩的头顶。“你说得很对,不然我们把鼬的刀藏起来,等他自己来找吧?” “算啦,虽然不想这么轻松地把刀交给他,我也无意惹他生气。” “如果送刀的事情让你觉得不开心的话,就暂时把这件事忘掉吧,我带你出去玩。” “我想起来,你还欠我一顿烤肉呢!” “走啦,‘止水号’起飞了!” 止水送她回家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叁点,对着宇智波美琴再叁道歉之后,止水把自己背上的武|士刀交还到女孩手里。 “今天的不愉快已经过去了,一会儿见到鼬,要微笑着把刀交给他哦。他等了一天,该着急了。” 光希点点头,答应道:“嗯,我知道了。” 目送止水渐行渐远,她进屋才发现鼬已经回来了,他站起身,目光聚集在她手上的武|士刀上。 “今天去哪了?” “去、去给你送刀。”女孩羞愧得低下头。 “那怎么送到止水手上了?” “抱歉。” 一声叹息从她的头顶飘过:“算了,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他接过武|士刀,牵起她的手,叮嘱道:“以后出去玩要提前跟家里打招呼,妈妈会担心的。”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哪怕不是小孩子也不能不听哥哥的话。” “知道了。” 有些事被书写在血脉之中,哪怕她再抵触,也无力抗拒。 那来不及送出的武|士刀,正如同无法传达的感情一样。 「秘密约定(上)」 周围正经历着剧变,她却好似蛋壳中的胚胎一样,因为被过度保护而显现得迟钝且茫然。 是从什么时候起,族人渐渐放下偏执的观念,父亲和鼬的矛盾缓和,大家的脸上再一次展现出平静的微笑。 宇智波光希察觉到的,只有止水和鼬终于不再叁天两头不见人影,时光仿佛逆流,大家又重新聚在一起了。 只是,真的什么都没有改变吗? 她那颗日渐躁动的心,愈发渴望被人填满。 宇智波光希十二岁的时候,交了第一个男朋友,是以前忍者学校的同学。 第一段恋情维持不到两周,紧接着是第二段、第叁段……直到她自己都记不清。 在一起的目的只是排挤寂寞,一旦对方能够给予的新鲜感褪却,她就失去了继续的兴致。 “我怎么会变得如此糟糕呢?” 浴室内,少女浑身赤|裸,将自己浸泡在热水中,身上还残留着青青紫紫的淤痕,泪水滴落在雾气朦胧的浴缸之内。明知道这样下去是错误的,但她没有办法停止,一旦失去恋情的滋养,她就会像被剪掉根茎的玫瑰一样干枯掉的。 好寂寞,有谁可以拯救她吗?少女闭上眼,虔诚地许下心愿。 亏心事做得多了,总会有败露的一天。 某日,她的某一任男友找上门来,在宇智波大宅前又哭又闹,宇智波富岳脸都青了。 她换上一身纯白的武|士服,丢给对方一柄长剑,语气冰冷:“赢了,我就跟你回去;输了,以后别来烦我。” 结果毫无悬念,对方觉得没有脸面,悻悻而归。 但她还是遭到了父亲严厉的斥责。 “……念在你是我最喜爱的孩子的份上,我对你的管教一直很放松。年轻人交往的事情我不反对,但你也要明白什么是洁身自好,你是宇智波家的孩子,怎么能做出这种有辱家族颜面的事情?人家都找上门来了……” 结束训话,已是深夜,鼬一直没有睡,坐在走廊上等她。 “父亲训完了第一轮,你接着来第二轮吗?”她的眼眶红红的。 “光希,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有些失神落魄地喃喃,随即歇斯底里,“还不都是因为你?!我恨你,宇智波鼬!” 跑进房间,她躲在被窝里啜泣。 薄薄的门板根本挡不住低低的啜泣声,鼬抬起手,却怎么也使不上劲去拉开门板,前去安慰她。 心中的愁苦无法排解,他只能把这件事告诉止水。 “女孩子长大了总会有自己的想法。” “但她为什么说恨我呢?”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由爱生恨也没准呢。” “别打趣我了,止水。” “嘛,你要是放心的话,就把光希交给我吧。” “你什么意思啊?” “别多想,我是指我可以解决这件事。” 「秘密约定(下)」 “我还以为你会有多高明的方法,”光希拎着自己的行李,语气之中是掩盖不住的失望,“结果只是带我来乡下住几天啊。” “散散心也是好的,不是吗?” 乡下的房子年久失修,他们花了好大的劲,才打扫出两间勉强可以住人的屋子。夜里下了好大的雨,光希抱着枕头和被褥跑到止水的房间。 “我那间房子漏雨了。”听起来有些委屈。 “不然我跟你换换。” “漏雨了你睡那边也不舒服,我们先在这里将就一晚上吧。” “光希啊,”他语重心长,“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这句话似乎拨动了她的某根神经,她一下子把枕头和被褥都丢到他床上,自己也挤了上来,她离他的距离不到五厘米,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的,犹如某种惑人心神的妖精。 “我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女孩了,说起这个,也许我比你的经验还要丰富呢。” 她的身上散发着水蜜桃的香气,止水咽了咽口水,用手抚摸着她的秀发,她没拒绝。 “为什么要交男朋友呢?” 她坦诚道:“因为寂寞。” “寂寞的话,交一个不就好了,为什么更换得那么勤呢?” “不试试怎么知道跟对方合不合适,试过之后觉得不合适,自然就分手了。” “标准呢?” 她的呼吸错乱了几拍,随即吐出一个词:“感觉。” “感觉是最不靠谱的东西,你心里应该有一把标尺吧?” 光希没再搭话,只是默默背过身,把他的被子踢了过去,整个人埋在自己带来的被子里,权当缩头乌龟。 眼见事情就要理出脉络,止水索性把手伸进她的被窝,将她捞进自己的怀里,炙热的男性体温刺激得她浑身发烫。 “那种时候,心里想的人是谁?” “放开……我。”微扬的尾音让人分辨不出到底是拒绝还是邀请。 她如同溺水的人,死死握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在连续涌动的浪潮中沉浮。而他则是一名最富有耐心的猎手,一步一步将猎物逼入精心策划的陷阱之中,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猎物是如何惊慌失措、瑟瑟发抖、从而失守阵地。 她咬住嘴唇,生理性的泪水从眼角滴落。 “你只要告诉我,你心里想着的人是谁就好了,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我发誓,世上不会有第叁个人知道的。” 止水边说着边加重力度,光希几乎是哭着喊那个人的名字——“鼬”。 果然应了他那句“由爱生恨也没准呢”,他在心里默默叹息。 止水既爱怜又同情地问:“你知道他是你哥哥吗?” 她的语气突然发了狠:“今天之前,你不也一样把我当成妹妹吗?” 原来如此,他也犯了同样的错误吗? 不,也许一开始,他就没把她当成妹妹看待呢? 佐助结局·标本恋人 (一) 出于观察、研究、观赏等种种目的,人们将动植物的尸体进行各种处理,尽可能使其保持原貌。 宇智波佐助第一次接触到标本,是在某个老师的办公室里,他的桌上摆放着摊平的展翅的蝴蝶标本,透过放大镜,可以清晰地看清蝴蝶翅膀上的鳞片排列。他当时只是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如今想来,把某种生物的尸体固定成某种特定姿态,再用肉眼或是仪器随时随地地肆意察看,人类倒真是足够变态。 也许制作标本这件事,就足以体现潜藏于人内心深处某种难以启齿的冲动。 (二) 佐助从来没有想到过,她的尸体会被保存得这样完好,除了皮肤被泡得有些发白以外,整个人好似精致的工艺品。 “多么美丽的艺术品,”大蛇丸贪婪地凝望着浸泡在福尔马林之中的少女尸体,“佐助,或许我有办法让她睁开眼。” “秽土转生那种拙劣的手段就罢了,我要她真正活过来。” “没错哦,”大蛇丸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本来是没有办法的,但她是你的姐姐,你又拥有轮回眼,我想尝试开发新的术。” 新的违禁忍术吗? 作为木叶的一员,他本该阻止大蛇丸的行动,但出于某种见不得人的私心,佐助不仅默许了大蛇丸的行为,甚至还帮他隐瞒了下来。 日子旋踵即逝,大蛇丸那边的效率很高,他们定好了施术的最后期限。 如果姐姐复活的话,鼬也会很开心吧。他是这样想的,全然没有预料到鼬得知这个消息后脸上的表情是震怒。 “光希说自己已经没有遗憾了,佐助,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多余?”佐助忍不住笑出声,“哥哥,你是怕她重新受到人世间的束缚,还是怕无法面对自己的内心?” 这是兄弟关系决裂的开始,不过没关系,为了她,他愿意担上任何罪名。 (叁) 她正悬浮在一个充满了营养液的巨大密闭玻璃容器之中,佐助的脸贴在冰冷的玻璃壁上,他张开双臂,像环住情人那般环住巨大的玻璃缸。 “光希,那就是你所钟情的男人,懦弱又自私,根本不敢直视自己的感情。” 所以啊,请你睁开眼,好好地看看吧。 看看到底是谁,心中怀着与你一般炽热的情感,身上流着与你相同的血液。 若非读取了光希的记忆,他心中的那份情愫大概会一直压抑下去。但,既然哥哥能被她爱上,为什么他就不可以成为她的爱人呢? “准备好了吗,佐助?” “开始吧。” 轮回眼,拥有“掌控生死之眼”的最崇高瞳力,本身就有把亡者带回人间的能力,只是这样一来轮回眼的拥有者也要陪葬。大蛇丸所做的,便是将轮回眼作为媒介,从而把亡灵引渡回尘世。 “这样就行了吗?”因为过度失血,佐助的脸色有些苍白。 大蛇丸用佐助的鲜血在地上行云流水般地绘制着阵法,他阴惨惨地笑着:“你还不相信为师的能力?以至亲之人的血液作为开启召唤阵的条件,只要她的灵魂存在于极乐净土,这个术就一定会成功。” “咚咚咚”,佐助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沉稳有力。 最后一笔也绘制完成,地面上,暗红色的阵法转动着。渐渐地,阵法最中心处破开了一个豁口,黑色的雾气从中蔓延开来—— “快!就是现在,呼唤她的名字!”大蛇丸嘱咐道。 “光希,光希,宇智波光希!……” 佐助的声音穿破了时空的禁锢,直直传入处在现世的某个人的耳中。 “啊!”脑海深处好像被破开一样,他的声音就这样毫无预兆地传递进来,她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耳朵。 事实上,不知道什么原因,忍者世界的宇智波光希死亡之后,她的灵魂又回到了自己原本的身体之中,不过这个身体已经大学毕业了,因为出了一场车祸,所以躺在医院急救。 醒来后错过的记忆铺天盖地般涌来,她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消化干净。待到她好不容易恢复普通人的生活,却没想到佐助施展忍术来寻她的魂魄了。 “不要,不要喊我的名字……”她正坐在公交车上,整个人突然抽搐起来,从旁人的视角看来似乎是犯了什么病,但她自己却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撕扯着她的灵魂,想将她从这个世界带走。 “快叫救护车!小姑娘发病了!” (四) 黑色的裂口慢慢缩小,直至完全闭合,玻璃容器中的少女睁开的双眼也又一次合上。 “怎么回事?”佐助有些力竭,红着眼质问道。 大蛇丸此时也有些气喘吁吁,他看了看连接着玻璃器皿的仪器,上面的数字都很正常。 “真是奇怪,仪器显示她已经恢复了生命迹象,忍术应该施展成功才对,但宿主的灵魂却还没有降临在这个世界。” “所以,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佐助,你姐姐死前,灵魂有没有被什么人封印?或者游窜到别的什么空间?总之,她的灵魂肯定不在极乐世界。” 为了确认这件事,佐助申请跟宇智波带土见面。 他是重犯,要见到面并不容易,好在卡卡西还是尽力帮佐助批准了流程。 “真稀奇,你也会主动找我。” “我有事要问你,我姐姐死前,你有没有动什么手脚?” 带土苦笑:“她那时候故意激怒我,我只是简单地结束她的生命,没有做别的事情。” “那她的灵魂去哪了?!”佐助的手重重拍打在桌子上。 待到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带土的脸色变得凝重,他们的对话都是被人监听的,所以他也不好说得太露骨:“我当时想把她的尸体留着秽土转生,作为对付你和鼬的最后武器,所以我绝对不可能对她的灵魂施展什么手脚。” “那绝呢?绝有没有对她做什么?” “不会的,”经过慎重地思考后,带土给出回答,“杀死她和保存她尸体的人都是我,绝没有机会接触到。” 佐助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下来,他颓然道:“我知道了,我的问题就这些,谢谢你的配合。” 走出房间,卡卡西站在走廊上。 “你们的对话我都听到了,如果你是想做什么违禁的事情,趁早收手吧。” 卡卡西一直没等到他的回复,转过身,才发现佐助的眼眶红了。 卡卡西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生死乃人生常态,我们一路走过来,经历的生离死别还少吗?” 佐助比谁都深谙这个道理,可他就是不甘心。 一旦某件事成为了心中的执念,不管这件事的出发点是不是好的,最好的处理方式都是放下。 (五) 另一个时空里,她在医院睁开眼,对先前差点灵魂被撕裂的事还心有余悸。 “之前有过癫痫病史吗?” 她摇摇头。 “好好休息,没什么大碍。”护士收起笔,为她换了瓶点滴。 这根本、根本不是身体上的问题,而是有人在呼唤她的灵魂。她已经对没有止境的厮杀和没有回报的感情感到厌倦了,不想回到那个世界,她只想安安稳稳地度过生命中剩下的时光。 出院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是找了一处盛名在外的寺庙,拜访了那里最有威严的老法师。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我见施主面相杀气颇重,这是施主的现世报啊。” 她上辈子的确杀了不少人,但要想在那样一个世界里生存下去,她别无选择。 “但,你的情况倒不像是怨灵缠身,反而像是成为某种仪式的祭品。这样吧,我这里有一把开过光的桃木小剑,施主务必时时刻刻带在身上,下次再遇见这种情况,就把阵眼破坏掉。” 她再叁感谢之后,用红绳穿过半指长的桃木小剑,把它挂在脖子上。 (六) 佐助再次见到光希时,大蛇丸已经把她从玻璃器皿中挪了出来,不着寸缕地躺在病床上。 “上次的忍术完成了一半,虽然灵魂没有召唤回来,这具身体却已经恢复了生机,不用成天泡在营养液里面了。而且身体带着一些本能意识呢,你试着叫叫她的名字。” 佐助照做了,她缓缓睁开了眼,只是那眼睛混沌不堪,完全没有神采,仿佛死鱼的双眼。 “可以简单进食,可以排泄,有触觉和痛觉,身体基本机能正常……我一项一项排查下来,问题只能是出在灵魂上面。我们再试一次,这次我改进了忍术,增强了对灵魂的牵引力。”大蛇丸金色的瞳孔之中是满满的自信。 姐姐,不管你去了哪里,我都会把你带回来。 血色的光芒弥漫着,通往另一个世界的豁口又一次被打开,此时的她正处于熟睡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脖子上佩戴的桃木小剑散发出了金光。 “这是什么?”那道金光穿透黑雾,刺进佐助的眼。 “似乎是某种抵抗的力量……佐助,情况可能不像我们设想得那样。” “你什么意思?” 佐助的表情随着豁口的逐渐愈合一点点阴沉下来。 “我原以为她的灵魂受到什么封印,如今看来,是她自己不愿意回来,上一次实施忍术的时候,还没有这股金色的阻挡力量。” “有没有可能,是什么人阻挡着她回来呢?” “随你愿意怎么想,我的忍术没有问题,问题出在她的灵魂身上,这是阵法,你以后可以对照着自己绘制,我已经在这上面倾注了太多心力,是时候抽身了。” 姐姐,你不愿意回来吗? 她安静地躺在阵法中央,呼吸绵长均匀,佐助把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这具身体如同拥有自我意识一般,睁开了眼。 “你愿意,为了我,回到这个世界来吗?” 依旧是无人回应。 “你不回答,我就当是默认了。” (七) 她做了一个十分漫长的梦,少女的身体被当成工艺品一样精心地收藏着,佐助耐心地为她穿衣、洗漱、喂食,陪她睡觉,和她进行单方面的对话。除了时不时要回到营养液中补充营养,梦境中的宇智波光希简直像任人摆弄的玩偶一样。 仅仅是这样近距离的观赏就能让人得到满足吗? 欲望,是永无止境的。 某天佐助亲吻了她的嘴唇,然后是下巴、脖颈、锁骨…… 有一股力量牢牢地吸附着她,拽着她一直往下沉,躯体与灵魂的感觉逐渐同步,她感觉自己浑身燥热,快感如同电流在四肢之间循环。佐助一直低着头,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本能地感到畏惧。 她想逃离,却发现自己全身上下被细细的紫色丝线束缚住,寻觅着丝线的源头,她看见了他的眼,霎时间骇然得无法动弹——那是怎样的一双眼?六枚勾玉安静悬浮其间,而那些束缚着她的丝线就是从这双眼中散布出来的。 手中闪烁着微弱的金光,她想起那把桃木小剑,只要破坏掉阵眼,她便可以重获自由。 阵眼,是佐助的眼睛吗? 她费尽全力才堪堪抬起手,抚摸着佐助的眼眶,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佐助为她擦了擦眼睛,她才发现自己落下来泪,他讨好地亲吻着她的手指。 “不要恨我。”他乞求道。 地上的裂口即将愈合,如果不能在那之前脱离这种状态的话,她就被永远留在这个世界了。 罢了,既然无法对他下手,只能对自己下手了吧。 这般想着,她将手中半指长的小剑对准胸口,这把剑果真非同寻常,她都没怎么用力气,剑身就刺破皮肤表面深深刺入心脏。 “啊!”束缚身体的丝线寸寸断落,她发出痛苦的呻|吟。 因为不了解这柄小剑的作用,佐助没来得及阻止她的举动,看着她痛苦得几近狰狞的面容,他慌张地呼喊着她:“姐姐,留下来,求求你,不要走!” “抱歉,佐助。”她气若游丝。 他抱着她的身体呐喊:“啊!!!我绝对不会放弃的。”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黑雾阻断了他们之间的交流。即便隔着厚厚的黑雾,她依旧能感受到他炙热异常的眼神。 (八) 她是他收藏的标本、摆弄的玩具,是跟他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姐姐,也是他最沉迷的恋人。 她依旧会被那些旖旎暧昧的梦境困扰,还有他令人胆战心惊的低语。 “你飞不走的,姐姐。” 止水番外·岛 宇智波鼬二十六岁的时候结婚了。 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反观身边的人,不论曾经多么惊才绝艳,往往最终走上追求世俗幸福的道路。 她的也已父母迈入中年,经历了风风雨雨,希望坐拥天伦之乐。 在哥哥之前步入婚姻殿堂的佐助不能担任伴郎的角色,所以这项重担就落在“黄金单身汉”宇智波止水的头上,鼬本来还想说服光希去做伴娘,却被她找了理由搪塞过去。 婚宴上,宇智波光希拿着酒杯,仿佛有什么天大好事一般祝福着一对璧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还有如此虚伪的一面,心明明痛得直淌血,脸上的笑容却甜得宛如抹了蜜。 她只草草沾了几滴酒,她还要保持冷静,不能在婚礼上失态,不能让内心深处那些见不得人的念头暴露于人前,不能给鼬难堪……她还要用自己的微笑为他的婚礼增添一份光彩,让他安心地步入自己的婚后生活,迎接自己的未来。 婚礼上喜气融融的氛围简直令她窒息,借着不胜酒力的借口,宇智波光希终是犹如败家之犬一般落荒而逃。她不知道再待下去会发生什么,不知道如何去解释自己眼角的泪,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堵上所有的尊严去拼死一搏,哪怕知道她一定会输,可是她不甘心——鼬甚至都不知道她对他的心意。 可是她不能,她不仅仅是她自己,她还是宇智波光希,是父母的女儿,兄长的妹妹,弟弟的姐姐……她不能让自己的家人朋友因她而受嘲笑。 她就跌跌撞撞地走上了火影岩,失魂落魄的她与精神抖擞的历代火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光希觉得很累,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可是眼泪却是不受控制地接连往下落。 她总是忍不住产生一种念头:为什么自己是他的妹妹? 如果她不是宇智波光希,他们还有可能吗? 但另一种念头跳出来阻止着她:清醒点,如果你不是宇智波光希,鼬根本不会对你如此上心。 简直是跳入一个无法逃离的悖论。 夜风吹过裸|露在外的皮肤,她张开双臂,渴望自己能够被风一起带走。光希想起自己曾经读过的一首诗,这时候竟是这般应景: “想饮一些酒,让灵魂失重,好被风吹走。 可一想到终将是你的路人, 便觉得,沦为整个世界的路人。 风虽大,都绕过我灵魂。” ***** 多年挚友终于成家立业,止水心里高兴,不由多喝了几杯。 待到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人却已经不见踪影。 自从多年前撞破她的秘密并被引诱着发生关系之后,他们之间就一直保持着一直既亲密又疏远的关系——人前的亲密,人后的疏远。 止水对她保证过,这件事不会告诉他人,所以他一直守口如瓶。他对她的感情有些复杂,很难用叁言两语解释清楚,最开始是疼爱,后来是同情,再到现在,或许他自己已经在长久的观望中深陷其中了。 婚礼一直持续到很晚,他有些按捺不住,一结束就跟脚上安了弹簧似的跑得飞快,他找了很多地方,最后在火影岩上找到暗自垂泪的她。 印象中她一直是高傲的,不肯服输也不愿服输,而如今她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犹如一道道刀疤,将她的脸分割得支离破碎。 “怎么是你?”她问。 “很失望吗?” 光希也不回答,只是自顾自说了起来:“我以前总在想,鼬那么厉害的人,找的伴侣也一定很厉害,那我只要把她们都比下去,鼬就可以永远属于我。后来鼬谈了恋爱,我觉得他的眼光真是一般,同时暗自祈祷,这样普通的女人一定很快就会丧失对他的吸引力,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结婚了。今天婚礼上我在想,就算结婚了没关系,人不见得会一辈子忠诚于自己的伴侣,我可以等他离婚,也可以等他丧偶……甚至哪怕他不跟她分开,他还可以出轨啊……呜呜呜,从头到尾,他都不知道,我是如此爱他。” 今天晚上她实在是压抑了太多话,找不到宣泄的缺口,也不管恰当不恰当,此时一股脑地全部倾倒出来。 止水默默地听着,良久,他才说:“可是你不会这样做,要是做得出这种事你早就动手了,哪里还会等到他结婚呢?” “所以我好恨我自己,我连自己想要什么都无法坦诚地说出口……我来自另一个世界,我不是宇智波光希,他也根本不是我的哥哥。” “你喝醉了。” “连你也不相信我吗,”她凄惨地笑笑,“我今天只喝了两滴酒,现在比谁都清醒。” 一阵胸闷袭上了止水的心头,他以为自己是理解她的,但今天才发现,他似乎根本不了解她。 “你说,如果我从这里跳下去,鼬会永远记得我吗?” “他会,同时,他也会痛不欲生,他的人生都将被笼罩在阴影之下。” 下方的整座城镇陷入休憩,路灯犹如珍珠将道路点缀得熠熠生辉,她的眼里燃烧着某种莫名的神采,他突然间懂了,自己为什么一直忍不住追随着她的身影。 爱情不是生活的必需品,可是一旦它降临,生活的喜悦和悲伤都被无限放大,一直被压抑着的自我忽然苏醒过来。止水一面敬仰着她明知前路无果,明知会粉身碎骨,还是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勇往直前;一面又犹豫,该不该叫醒她。 他从来不信奉真爱至上的论调,可是爱情让人坚强,也让人无力,陷入爱情泥淖中的人很难用世俗的是非对错去进行评判,因为没有经历过此劫难的人不懂,而过来人会慈悲,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一瞬间他有些恍惚,却又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他的力道很轻,像用双手轻轻扑住一只蝴蝶那样轻,因为她看上去像瓷器那样易碎。 “对不起,止水,好像每次只有这种时候,我才会想起你。” 他苦笑。“不要说抱歉,起码你还愿意想起我。” “但这样我会感到很愧疚,你又不是我的谁,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可以当你的港湾,为你遮风避雨,也可以成为你永远停驻的岛。” 止水没等来回应,等到的只有被泪水濡湿的胸膛——她靠在他的怀里哭泣。 “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止水?” “你说。” “可不可以,把我脑海中,对鼬的情感,全部清理掉?” “如果没有他,你会爱上我吗?” “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她停顿了一会儿,又说,“或许你可以直接让我爱上你。” 要说一点都不心动是不可能的,止水的理智将他从悬崖边缘拉回来,他既没有让她忘记鼬,也没有让她爱上他。人一旦越过边界,就会渐渐做出不受控制的事情,他的能力是无与伦比的强大,所以止水在动用它时也是千万分的谨慎,他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去动用别天神,这样以后他也许会慢慢失去对一切的敬畏之心。而且她一旦走过一次捷径,以后再遇上这种事,又来求他,他又该怎么办?不是止水不愿意帮忙,是他实在不能不为未来做打算。 所以他说:“人生总是需要磨难才可以成长,你痛得愈彻底,也就成长得愈完全。我可以陪你一起慢慢等伤口愈合,但是不要轻易糟蹋自己的情感,” “这样肮脏的情感,你觉得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宇智波止水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他只能想到老人们常说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该赞同她勇敢去爱吗?但那毕竟是她的亲哥哥。 还是劝她早日放下这份求而不得的感情?可她现在整个人都像为这份感情而活,为这份感情而生。 感情本身有错吗? 他有些疑惑。他经历过很多生死,却从未像这样,如此深入细致地去了解一个人。 他知道自己想要呵护她,愿意为她等候,可见了她这副模样,他又动摇起来,他自己的感情,真的是爱吗? 鼬结局·悖德都市 「那个时候,是因为想要听清你的声音,我才会回来的。 如果、如果当时你心里没有我的话,为什么要呼唤我的名字?」 (一) 他们兄弟俩做了一件违禁的事,他们把她从死神的手中,偷了回来。 他们是在跟老天抢人,跟自然规律作对,与她的意志相悖,但是当拥有她的机会再次摆在面前,鼬也好,佐助也好,他们都没法不动心。 他们成为了私欲的奴隶,不仅帮助大蛇丸隐瞒人体实验的事情,甚至还积极投身其中。 “你会恨我吗?”望着悬浮在营养液中的少女,鼬在心里默默地问。 耳边传来大蛇丸阴险地笑:“鼬さん,要准备开始了哦。” “知道了。” 他的血,还有佐助的血,他们的血混杂在一起,为了复活她。洁白的瓷碗里,盛放着鲜红的血液,也许从这一刻起,他们叁人的命运就被紧紧地捆绑在一起。 大蛇丸吩咐他们把她的尸体从营养液中捞出来,她全身袒露着,皮肤被浸泡得有些惨白,却不失弹性,浑身上下沾着黏糊糊的液体,犹如刚刚从蛋壳中孵化而出的新生命。她被放置在阵法的中央,大蛇丸端着他们的血,流畅地绘制着阵法,她的表情是那样无辜,丝毫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呼……地下的空气有些闷热,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随着瓷碗中的血逐渐见底,大蛇丸也完成阵法的绘制,暗红色的光芒顺着阵法的纹路亮起,地面上凭空出现一个豁口,漫天的黑雾从其中喷洒而出。 “就是现在,快呼唤她的名字。” “光希,光希,宇智波光希……”佐助的声音无比坚定。 鼬却不禁有些退却,他该以怎样的身份再次面对她?迎上少女半张的双眼,他心头一怔,因为那双眼没有丝毫神采,就像是浑浊的玻璃珠一样。 地面的裂口慢慢缩小,对她的渴望战胜了内心的懦弱,鼬终是开了口:“光希……回来吧。” 同一时刻,有什么无形的东西穿过裂口,附在阵法中心的容器之上,少女的身体痛苦地挣扎起来,似乎是想挣脱什么束缚。大蛇丸的表情很疯狂,他不断自言自语着“成功了,新的忍术开发成功了”之类的话,鼬和佐助都无暇顾及他,他们的目光凝聚在那具女身身上。 她缓缓睁开了眼,目光带着疑惑。 “鼬,佐助,我怎么会在这里啊?” (二) 如果说复活一个人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那么要让这个人重新融入这个社会,则漫长而困难得多。 由于保密工作做得太好,直到兄弟俩把她带到卡卡西面前时,六代火影都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这是……?” “我是宇智波光希。”她神色恹恹道。 她的皮肤是病态的苍白,整个人的感觉也很不对劲,真要说下来,就是疲惫而虚弱,他不信宇智波兄弟俩看不出异常,可他们看向她的眼神火热,这整件事给人的感觉非常怪异。 佐助对他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卡卡西的第一反应是震怒,他们居然瞒着他和大蛇丸同流合污,他第一时间查封了大蛇丸的地下实验室,同时狠狠训斥了宇智波鼬和宇智波佐助。但是,他们既然把她复活了,他总不能叫她再去死一次吧?还是得找办法安置。 要怎么样,才能让她的出现不显得那么突兀? 他有些无法决断,便跟纲手商量此事的对策,那个女人感叹道:“罢了,算下来到底还是木叶欠了宇智波的人情,你就对外宣称,她是由我复活的吧。” 就这样,宇智波光希重新回到了木叶村。 (叁) 战后,宇智波兄弟在村里重新购置了一处房产,是栋双层的小别墅,鼬住一楼,佐助和光希的房间在二楼。 复活之后,她话很少,不喜欢出去,也不喜欢见人,由内而外散发着颓然的气息。 宇智波鼬真正意识到这个问题,是在纲手同她见过面之后,纲手没想到昔日得意门生竟然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问她话却又什么都不肯讲,无法,她只好跟鼬阐明了这个情况。 鼬和佐助先前一直沉浸在盲目的喜悦之中,经纲手一点拨,才发现问题的严重性,那天佐助出去执行任务没有回家,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要跟她谈一谈。 她开了房间的门,身上只穿了件真丝睡裙,平日里她都把自己笼罩在宽大的外套之下,鼬一直没发现,她已经瘦成这副皮包骨的模样。 “有事吗?” “我可以进来说吗?” 她领着他到床边坐下,鼬挨着她,感觉她的身体跟瓷器一样冰冷。 “你……在怨恨我们,把你复活吗?”他的语气带着试探。 “复活?”她喃喃,转而与他对视,“鼬,如果我说,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相信吗?” “什么?!” 她的嘴角轻轻往上勾了勾。“我就猜到结果会是这样。” “不,我的意思是我愿意相信你,你可以说得更具体一些吗?” “从一开始,我就不是宇智波光希,我只是占据了她身体的一个游灵,而当‘宇智波光希’死去后,我的灵魂回到了原来的世界。某一天,佐助突然在脑海深处呼唤起我,我当时明明竭力抵制这股要将我撕扯出去的力量,可是我听见了你的声音……”说着说着,她的眼眶已在不知不觉中蓄满了泪水,“那个时候,是因为想要听清你的声音,我才会回来的。不,应该说我没打算回来,我只是想再听听你的声音,但是灵魂偏偏不受我控制,回到了这个世界……” 鼬情不自禁将她拥入怀中,他抚摸着她的背,安慰道:“现在既然已经回来了,就把以前的事情放下吧。” 他看不见她的神情,但却感受到她抗拒的力道,她将他重重往外一推,问:“如果、如果当时你心里没有我的话,为什么要呼唤我的名字?” 她流着泪的模样就像冰冷的石像突然动了情,让人怜惜不已,鼬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说:“你还感受不到我的心意吗?因为无法再次承受失去你的伤痛,我才冒天下之大不韪,把你复活。我最近想清楚了很多,我不想再逃避,我一直深爱着你。如果我们心中都有彼此的话,就在一起吧,我们可以离开木叶,去别的地方旅行……” 她打断了鼬的话:“如果你是在我死前对我说这番话,我一定会欣喜若狂,可是在我回到属于我自己的世界之后,我也想清楚了很多。我对你的爱,完全是源于自己内心的懦弱,当我来到这里之后,我发现自己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所以拼命想要抓住些什么。而你,作为我的哥哥,对我施放了最多的善意,我自然而然将你作为与这个世界连接的枢纽,我简直太卑鄙了,我利用对你的爱,来帮助自己融入这个世界。现在你明白了吗,我们之间根本不是爱,爱是平等和互相信任,而我们的过去,是漫无边际的欺骗和彼此隐瞒,这样的情感,真的是爱吗?” “如果不是爱的话,”鼬抓住她的手腕,不由带上了质问的语气,“你又为什么会因为我的声音,回到这里呢?” “因为我下意识贪恋你的温暖,虽然我们之间的感情不是爱,但你带给我的温暖是无法否认的……” 宇智波鼬简直快要发疯,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脑海里名为理智的弦就要被她狂风暴雨般的言语拉断,所以在那之前,他封住了她的唇。 ——咸涩如海水,他不喜欢这样的味道,鼬开始怀念起生机勃勃的橘花香气。 任凭谁都喜欢看见花朵绽放的样子,而不是枯萎。 营养不良的身体根本没有力气去抵抗他的进攻,不,也许她的内心本来就没有升起抵抗的念头,就让短暂的欢愉冲淡想要回家的渴望吧。 当鼬亲吻着她的眼角,她想起破败老旧的琴,只能发出不成调的或高或低的悲鸣,奏不成一支完整的乐曲。她知道自己在哭泣,却不知道这泪究竟是为谁而流,正可谓是“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 她主动环住他的脖子,因为不想看见他的脸,每次看见这个男人的脸,都会让她回想起自己因为意志不坚定而被生生拽回这个令人绝望的世界。 也许是正在通往女人心灵的通道上疾驰,鼬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她这副对待恩客般草草了事的敷衍态度,叫他既心痛又恼火,男人天生的恶劣基因让他决定说些什么,打碎这个女人最后的心理防线。 “你以为回到那个世界就会幸福吗?”她的身体颤抖了一瞬,那瞬间的收缩让他眉头一紧,但他接着吐出残忍的话语,“知道我为什么特别疼爱你吗?因为你看起来特别懦弱,明明受到了最多的宠爱,拥有最耀眼的天赋,为什么总是一副‘谁都好,请救救我’的样子?因为懦弱,你伪装成阿凝的样子勾引我;因为懦弱,你激怒带土让他了结你的性命逃离这个世界;因为懦弱,你否认掉自己对我的感情……现在,你还想逃到哪里去呢?”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似乎不相信如此残忍的话会是从一直被视作信仰的兄长口中说出。 “不是想听清楚我的声音才回到这里的吗?我现在就让你听个够。光希,光希,回来吧,光希……” 如同脱水的鱼般,她奋力挣扎着,试图用手捂住自己的双耳,却被鼬早一步按住双手,固定在头顶无法动弹。 “本来这么低劣的话我是不屑于对你说的,但是……你的身体,对我很不舍呢。” 有什么东西,彻底地坏掉了。 她心中的最后一束光芒,也被黑暗覆盖。 很快乐,全身上下似乎只有名为“快感”的神经还在运作着,她整个人都无比贪恋他的气息,想要变成他的所有物,只要和他在一起,陷入欲望都市塞多姆也无所谓吧? 天亮了,她敏感地感觉到身边的位置晃动了一下,连忙如同菟丝花一样双手双脚缠绕上去。 “别走,不要留我一人。” 鼬佐黑化结局·Sisyphus'Tragedy (一) 这颗心,是如此的纤细脆弱。 浴缸里暖洋洋的热水让人泛疲。 闭上眼,铺天盖地的记忆碎片叫嚣着朝她席卷而来,她时常感觉自己犹如漩涡中随波逐流的浮木,无力而被动地旋转着。 她是谁? 他们叫她“宇智波光希”。 她想起来了,自己曾是名忍者。 白茫茫的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她凝视着自己白皙得几近病态的皮肤,如此孱弱的身躯,如此空虚的内心……她还是名忍者吗? 这颗心,为什么这颗心,是如此的不堪?如同脆弱的玻璃一样,轻轻触碰就会支离破碎,她一拳一拳重重地捶打着自己的胸膛,似乎想通过这种举动,锤炼胸膛之中包裹的那颗怯懦不堪的心脏。 好痛。 原来如此,这颗心是这般畏惧疼痛,贪恋快乐。 她回想起自己今天早晨醒来的时候是那样紧紧地抱着那个男人,就像要从对方身上汲取营养生存的寄生藤一样。 为什么会这样? 她只不过是想回去。 那你当初为什么会回到这里? “光希,光希,回来吧……”男人恶魔般的低语犹如黑夜里的吸血蝙蝠,围绕着她心的孤堡盘旋。 “是因为……是因为我渴望……再次听见他的声音。” 现在你听到了,不满意吗? “不是这样的,不是!我想听听他的声音,但并不代表我想回来!” 真是贪心的孩子啊,也就是说,你既想听见他的声音,又不愿离开原本那个安逸的世界?看看你自己,这副丑陋的嘴脸,你的心实在太肮脏了,什么都不想付出,却又什么都想获取…… “别说了!”她捂住自己的耳朵。 你以为捂住耳朵就听不见吗?我是你的心,我就是你,只要我还在你的体内,你就永远摆脱不了我。 镜子里,她看见自己胸口的地方空了一个暗红色的大口,一颗丑陋的、长着肉瘤的、皱皱巴巴的心脏有气无力地跳动着,它浑身蜷缩着,表皮宛如一张老人的脸。 她费力辩解道:“你不是!我的心才不是这样子的!” 那颗心阴惨惨地冲她笑了笑,上面的皱纹勉强挤出一道月牙般的深深沟壑,她惊悚得简直要吓晕过去,之见那颗心又开口说: 为什么会有你这么可笑的人呢?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每个人身上都存在自阴暗的一面,你把他设想得那么完美,一旦揭开他的阴暗面你就崩溃了。你自己心里藏了这么多肮脏的念头,怎么能期望别人的心跟清澈的池水一样呢?或许跟你这样的人在一起,再洁净的心都会被污染吧…… “我叫你不要再说了!”掌心传来久违的查克拉的悸动,尖锐的金属长条缓缓从掌心拱出,“只要把你挖掉,你就再也无法多嘴了吧。” 那颗心不慌不忙,继续叨叨: 我就是你,如果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她毫不犹豫地用金属长条破开自己的胸膛,挖出了那颗喋喋不休的心脏。“滚……开。” 那心脏终于停止了漫长的说教,她望向窗外,先前还有稀微的日光,此时大片的云丛飘过,却是再也无法瞥见太阳英俊的身姿。 “把别人、当作自己的……信仰,我真是……愚蠢啊。” (二) 我叫宇智波光希,是一名忍者,为了获取珍贵的情报,战死于第四次忍界大战。但是战后,我的老师纲手,复活了我,所以我又回到木叶村生活。 也许是死过一次的缘故,我的记忆很浑浊……我不知道该怎样去形容这种感觉,就好像游戏里面的触发事件一样,当我接触到某些事情之后,某些记忆会在突然间涌入我的脑海。 记忆也许会骗人,但是感觉不会。 当我看见木叶村的一切,我感到熟悉而依恋,还有那个留着黑色长发的男人,他是我的哥哥,但是当我看见他的时候,心跳却漏了一拍。 我还有一个弟弟,叫宇智波佐助,当那种无可奈何又爱又恨又想照顾的情感泛上胸膛时,我就知道,他肯定是个令我头疼的弟弟了。 我醒来的时候,就是这两个男人,陪在我的身边,当时我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珍惜这两个生命之中最重要的男人。 当我从病床上起身,才发现自己需要仰视佐助。“你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 佐助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笑脸,他的一只眼睛被刘海遮挡着,但仍挡不住满脸的笑意。“我现在,也有力量保护姐姐了。” 回到名为“家”的地方,我感觉有些陌生,鼬说自己的房间在一楼,我和佐助的房间在二楼,他解释道这栋房子是战后才买的,我们以前住的地方太偏僻,出行不是很方便。 我看见客厅中央挂着我们的合照,那大概是在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也在,我穿着一身白裙,表情很臭……有什么东西冲破束缚,我想起来了,这是小时候大家一起去野餐,佐助把番茄汁溅在我身上,的确是很美好的回忆。 (叁) 鼬和佐助都是很厉害的忍者,我应该也不会弱到哪里去呀。 可是忍术的手势,我都忘得差不多了,鼬笑着带我去湖边练习豪火球之术,真是令人感觉难为情,我明明都二十岁了,还要练习这种小孩子才会练习的忍术。 又有新的记忆解锁了,我想起结印的手势,但是身体的反应很慢,手的速度跟不上大脑运转的速度。奇怪,我真的练习过这种忍术吗?按理说,肌肉记忆很难习得,也很难忘却。 见我发愣,鼬以为我是因为结印不流利而挫败,连忙安慰起我。 一两种忍术的遗忘,我并不在意,我真正在意的是,这具身体,真的练习过忍术吗? 为什么手指的动作会如此生硬?明明那些结印的顺序,都完整地呈现在我脑海之中。 (四) 今天去医院打了耳洞,突然想起一个名字——五十岚槙人。 他是谁?等等,似乎不是什么愉悦的记忆。 心脏疯狂地抽搐着,我想起来了,我的眼睛,我的万花筒是怎么来的。与此同时,心里另一个声音叫嚣着,不要理会这些沉痛的记忆,就这样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不好吗?不要想起它们,你并不需要它。 我逃走了,我从这些惨痛黯淡的记忆中,逃走了。 (五) 我做了一件非常大胆的事,我今天醒得早,在叫鼬起床的时候,偷偷亲了他一下。这个念头并不是突然冒出来的,我无时无刻不渴望着他的亲近。 只是,不知道他发现了没有。 应该是没有吧,我们可是兄妹啊,如果被发现的话,鼬一定会很生气的,但他看上去心情还不错,连早餐都做得格外丰盛,我于是偷偷松下一口气。 吃完早饭,佐助带我去训练场。 “姐姐,你这样可不行啊,你的实力已经退步太多。” “可是、真的好累,”我气喘吁吁地说,“我不想当忍者了。” “但你现在,真的好弱小啊,姐姐。” “佐助不是会保护我的吗?”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佐助的眼神黯淡了一瞬。 “怎么了?”我询问。 “没事,我会保护你的。” 但那笑容之下,总像是掩盖着阴霾的样子。 “如果伤害你的人,是我呢?”他的声音很轻,但我依旧听清楚了内容,不由寒毛立起。 我挤着笑容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们回家吧。” 鼬今天有任务在身,晚上不能回来,我和佐助在外面草草找了点东西填饱肚子。洗完澡,我穿着睡裙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话说回来,我最喜欢这种快乐肥宅的生活了,虽然总感觉自己是个废物,但当个快乐的废物也没什么不好吧? 佐助洗完澡,在沙发的另一侧坐下来,我用脚踹了踹他,催促道:“快去吹头发!” 却不想佐助突然捉住我的脚,半个人压在我身上。 “你怎么了?” “姐姐,今天早上亲了鼬,对吧?” “你怎么知道?”我心中警铃大作。 “因为鼬告诉我了,说起来真是可笑,不管重复几次,你的眼里,都始终只有他啊。” “你在说什么?” “我不可以吗,姐姐?”他又凑近了一些,我奋力挣扎着。 他把脸埋在我的脖颈上,感受他喷出的气息,我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大蛇丸真是越来越偷工减料了,这次的身体,只剩下外表相似了,”他用手握住我的脖子,“美丽的外表下,盛放的心是如此脆弱,你们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我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被佐助堵住了唇,他的吻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哪怕我用牙咬也毫不退缩—— “我回来了。”鼬的声音传来。 我几乎是带着求救的眼光望向鼬,同时佐助嘲讽着:“看看,救世主回来了,你说,他会救你吗?” 鼬皱紧了眉头。“佐助,你怎么开始了?” “因为她今天吻了你啊,我们不是约好,只要她主动做出僭越的举动,就可以对她下手吗?” 眼见着鼬走进,我疯狂挣扎着摆脱了佐助,躲到鼬的背后。 “佐助,手段温和些,光希都被吓着了。” “有什么关系,坏了就再换一个。哥哥,要一起吗?她看上去很依赖你的样子,你抱着她,就让她看着你的样子被我侵犯吧。” 我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从佐助口中说出的话,我祈求地看着鼬,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却是用一只手捂住我的眼睛,然后我感受到鼬和佐助的气息从相反的两个方向靠近…… (六) 浴缸。 我又一次坐在浴缸里。 身上的污垢可以洗去,男人的味道和被侵犯的感觉,却是怎么都洗不掉的。 这就是我前几次结束生命的地方,我终于,还是以最狼狈的姿态,找回了自己的记忆。 不对,如果我是在浴缸中死去的,那死于四战的我是怎么回事? 头脑开始作痛,记忆如潮水般涌动着,却又齐齐止于几个截点——我的记忆断片了。 我本来是想就这样死去的,但我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哟,这次没有在浴室了结自己啊,真稀奇。” “佐助,少说几句。”鼬训斥着。 “你们还隐瞒了我什么?” “你已经察觉到了吗?”佐助笑着问我,这次我终于看清,他掩藏在刘海之下的,那只骇人的眼睛——那只眼就像受过什么诅咒一样,是紫色的,六枚勾玉分布其中。 这种笑容,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来吧姐姐,我带你去看看,你身上隐藏的秘密。” 我们来到了地下,看见熟悉的研究所大门,我终于想起来,我根本不是由纲手复活的,在我醒来之前,我一直待在这里! 不,我不想看见接下来的画面,几乎拔腿就跑,但佐助牢牢握住我的手腕,他把我拉了进去——透明的玻璃器皿中泡着大量的少女身体,而且她们都长着同一张脸庞;另一边,液体颜色略有不同的器皿中泡着一具女尸,她的胸口空了一个洞。 “啊!!!”我浑身上下都在颤抖。 “吵死了,”大蛇丸从实验室内踱步而出,“这个实验体看上去没出什么毛病,怎么又带回来了?” “复制品终究是复制品,她太懦弱了,我没什么耐心去哄一个小朋友。” “可是她把自己原本的灵魂封印起来了,我也只能用她的DNA培养出这些实验体,再把她原本的记忆复制过去……不过,这具实验体看起来快要崩溃了,真的没关系吗?” “这里不还储存着这么多吗?有什么关系?” “没想到鼬也会由着你这么乱来。” “他现在只关注真正的她,对实验体表现出一副好哥哥的样子,你是不知道,她昨天看见鼬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多么令人作呕……” 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 望着那具被单独分离出来的女尸,她胸膛上的空洞似乎是我的真实写照。他们还在讨论着实验的问题,这样下去,你被复活,也是早晚的事情吧? 你也渴望着自由吗?所以从这个世界逃离了,我的眼里充满了泪水。 可惜我不是一名合格的忍者呢,拼尽全力回想着结印的手法,我背对着他们,运转起体内为数不多的查克拉…… (七) 佐助和大蛇丸交流着解除灵魂封印的办法,没有注意到身边微弱的查克拉波动。 复制出来的身体很脆弱,但仍旧是她的复制体。 “金遁·流光”。 漫天细碎的金属小片射向实验室最中心的那具女尸,他还来不及反应,那具她最原始的身体就被扎成马蜂窝。 “不!”他猛然转过身,发现复制体的胸口也插着一根粗粗的金属柱。 姐姐,到底还是你赢了。 后记 从高二暑假开始写网文,如今已经第四个年头了。 如今看来,我着实天资平庸,能坚持下去,靠得无非是飞蛾扑火般愚蠢的热情,但这热情也难免有熄灭的一天。十六万字的小说,我写写改改,共计用了一年,只能说我适应不了商业化的写作(其实就是你菜……)。 但当人生第一篇长篇小说完结,心中还是感慨万千,写小说的初衷是抒发自我。我是一个内向的人,平日里总是压抑着太多的情绪,于是变成种种扭曲的执念在我的文章中体现出来。 我自己写的文,自己基本不会再重看,每次点开都能发现不足的地方,都会在想我怎么会写得这么烂,我深知完美主义要不得,却又偏偏忍不住总是以完美主义要求自己。其实这一年来我已经看开很多,不断地告诫自己大多数人都是平凡人,以前看不起的父母的平庸的一生,也许恰恰是我以后最好的归宿之一,翻看这一年来的私人号上的微博,也觉得自己怨言颇多,不想活成怨妇,但有太多的愤懑和壮志未酬……这都是写文之外的事,有点扯远了,其实一开始接触网文的时候,刚好误打误撞迎上某种题材大热,我也着实体验了一把抢占“蓝海市场”的舒爽,导致后面一段时间写文不从自身出发,而从市场出发,总是在想大家想看什么,这样的结果就是自己坚持不下去,无法引起自我共鸣的东西,也许可以给你一瞬的灵感,却往往难以持久。所以在着手这篇文章的时候,我也想了很多,改了很多版本,最终还是决定按照自己最认可的方式来。 感谢一路以来包容我任性的读者,感谢你们的留言评论,感谢你们愿意与我探讨,感谢你们花费生命中宝贵的时光在我这个无名小卒的作品上。 最后臭屁的用梵高的信结尾(我好想装逼啊▼へ▼メ): “Very well — assuming that everything is indeed like that, then through my work I’d like to show what there is in the heart of such an oddity, such a nobody.” 追-更:rourouwu.one (woo18.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