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们跳起了舞》 初遇 夏槐打开车门,扑面而来的热浪令她烦躁不堪,一屁股坐进车里,长长舒了一口气,太阳穴中间一直在跳,视线被车外白灼的热浪灼烧得一片模糊,她太累了,连日的疲倦还未来得及恢复,今天满满的日程才跑了一半,她已经累得崩溃,这种累,不同于体力劳动,而是一种由精神传递到身体的彻骨劳累,如果允许的话,她真的很想此刻就关掉手机,掉头回家睡上三天三夜。夏槐看了眼时间,距离下一场还有一个小时,除去开车的时间,还有20分钟可以休息,她调整车座椅,闭上眼睛,试图排空脑袋里乱糟糟的一切。 “我多想再见你,哪怕匆匆一眼就别离......”手机铃声又响起了,因为连着车载蓝牙,音乐声直接将夏槐从朦胧中提出来。 “喂!”她接起电话,语气稍有些不耐烦。 “你好,外卖到了。”原来是她刚刚点的快餐到了。快递小哥正好在她的车前,她摇下车窗,接过快餐,匆匆道谢,又匆匆摇下车窗。 打开快餐盒,浓重的油味扑入鼻腔,她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急忙打开车门,跳下车奔到路边,扶住垃圾桶一阵呕吐,结果只吐出一堆酸水,原来她从早上开始就没吃东西,早就饿过头了。 夏槐擦了擦嘴,试图站起来,但是双腿一直发软,干脆蹲下来休息一会儿,她平视前方,视线越过长廊和石凳,定格在平静的河面,阳光下,波光粼粼,有渔船开过,划出浅浅的浪花;对岸是一座带着烟囱的工厂,细长的烟囱直冲云霄,在淡蓝色的幕布映衬下,几缕淡淡的烟袅袅升起;桥上有汽车飞快经过,轮胎碾压柏油路面发出“刺啦刺啦”的摩擦声,行人脚步匆匆,闷热的空气令他们面露不耐烦之色。夏槐是一个局外人,她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尽管一直忙碌着世俗的事务,但是她的心门始终关闭,外界的一切都走不进内心。好吃的食物、漂亮的风景、细锁的话语、复杂的交际......在她心里,雁过也不留痕,都被心脏坚硬的外壁挡在外面。 成年人的崩溃是悄无声息的,数月累积的压力,首先从摧残脆弱的胃部开始。夏槐摇摇晃晃站起身,手机上的时间告诉她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停留了,下一个日程正在等着,不消多久,甲方的电话会轰炸过来。她伸出颤颤巍巍的手,启动车辆,一脚油门,离开,快餐盒被原封不动地仍在后座上。 下一个目的地是城北面的一家新晋外资企业,主编刚刚谈了合作,夏槐奉命去送合同,车子驰进崭新的办公园区,她小心翼翼地停在一辆崭新的白色凯迪拉克旁边,生怕自己的廉价骐达擦到了这辆名车。下车后,步行5分钟走进办公主楼,和前台秘书说明来意后,被热情地带进电梯,新电梯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油漆味,夏槐的胃又开始不舒服起来。 电梯停在15楼,踩着高跟鞋的秘书一脸官方的笑容,指点她在第几个办公室,然后又带着官方笑容坐电梯离开。夏槐沿着长长的走廊走到一间最大的办公室前,伸手敲了敲门。 “进来。”一个女声从门内传来。 夏槐推门,一股凉风扑面而来,携带着淡淡的玉兰花香,沁人心脾,将她内心的烦躁吹薄了一些。 “您好,我是南风网编辑夏槐,我来送合同。”夏槐自我介绍的时候习惯性地打量一圈办公室,直到最后一个字说完,视线定格在她身上,瞬间没有了呼吸。 这张脸,完全长在了夏槐的审美点上:鹅蛋脸型、披肩长发、眉毛细长、鼻梁高挺,眉宇间透着一股高冷气息,那种冷,不仅仅是视线,而是从骨子里传递出来,冷得令人透不过气。 夏槐缓了一口气,但视线没有离开对方,直到对方抬起眼,四目相对,她感觉自己嘴边的空气又被抽走了。这双眼睛,美得像一汪清泉,棕色瞳仁深不见底,表面却折射出清冷的光辉,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眼角有些许向上翘,增添了好几分妩媚。 “谢谢。”对方站起身,伸出一只手,一身黑色职业装,身材又细又长,因为瘦的关系,手腕一侧的耻骨筋突特别明显,手指修长。 夏槐猛地回过神来,双手递过合同,恋恋不舍地移开视线。她保持站着的姿势,迅速翻了一遍合同,拿起桌上的黑色钢笔,飞快签字,合上,伸手递过来。 “谢,谢谢。”喉咙突然被口水呛了一下,幸亏及时恢复过来。 “不客气。”她简单地回了一句,坐下,继续低头工作。 空气静默了三秒钟,夏槐意识到自己该识相地离开了,张开嘴想说句:我先走了。看到她浑身散发出的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让她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能默默转身轻轻打开办公室门。 “等一下。”门即将关上的瞬间,她突然讲话了。 “是!”夏槐像听到了军令一样,扶住门把手,站得笔直。 “你路过文华路的星巴克吗?”她问。 “嗯,路过。”夏槐点头。 “好的。”她站起身,拎起包和手机,径直朝门口走来,浑身散发的高冷气压又令夏槐不能呼吸,眼睁睁看着走出办公室,不由自主松开门把手,“砰”,门关上了。 她穿了高跟鞋,个子和夏槐一样高,两人肩并肩站在电梯里,夏槐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她,侧脸棱角分明,长发盖住耳朵,鼻尖勾勒出完美的曲线,但是依旧很冷,感觉电梯里的温度低了好几度。 电梯停在一楼,夏槐轻扶住电梯门,欠身让她先出去,她看都没看一眼,径直走了出去,或许这样级别的人,早已习惯这样的待遇。 室外的温度又高了好几度,一冷一热,夏槐的鼻子痒痒的,很想打喷嚏,但碍于面子只能强忍,她走到骐达边,打开车门,看到对方还站在自己身边,迷惑了一下。 “我坐哪儿?”对方看着车子,平静地问。 “啊,啊!”漫长的反射弧终于到了末端,夏槐差点跳了起来,赶紧奔到另一边,打开副驾驶车门,“抱歉,请坐。” 她依旧没有看她,面无表情地弯腰坐进去,夏槐伸手挡在她的头顶,不小心碰到头发,又软又滑。 车里很热,未吃完的快餐散发着一股味道,又凭空多了个陌生人,夏槐压力倍增,小心翼翼地发动车辆,生怕油门踩得过猛。 汽车行驶在平缓的马路上,不知是空调够给力,还是对方实在太冷,车内的温度很快降了下来,味道也散掉一些,但是气氛依旧沉默,幸好,性格内敛的夏槐很习惯这种沉默,她倒没觉得尴尬,既然这样,专心开车。 “你叫什么名字?”沉默了五公里,她开口了,一个问句,听起来就像一个命令。 “夏槐,泥雨城东路,夏槐作云屯。”这是夏槐一贯的回答,几乎没人能懂。 “嗯,诗经。”她平静地说道。 夏槐吃了一惊,转过脸看她,她指了指前面,提醒道:“红灯。” 刹车终究还是有些猛了,但是远不及她心里的吃惊,她竟然还能碰到能理解自己名字出处的人,真是千年等一回的奇迹! 等红灯的间隙,夏槐佯装看后视镜偷看这个女人,此时此刻,她正看着窗外,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她能猜到她此时的眼神,清冷中透着一丝寂寞。 到达星巴克门口,夏槐稳稳停车,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她开车门,下车,关门后,转身说了一句:“谢谢。”嘴角向上扯动出略显僵硬的笑容,又没等夏槐回答,她又踩着台阶走进星巴克。 夏槐愣了半分钟,迟钝的大脑里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回忆了一遍,拿出包里的合同,翻到她签字的那一页。 冷冬羽。 来自诗经:无冬无夏,值其鹭羽。 饭局 主编建了一个微信群,将夏槐拉了进来,群里的甲方们均来自那家外资企业。 “以后业务联系都在这个群里吧。”主编在群里说话。 夏槐打开群成员列表,一眼看到一个头像,没错,这个头像她很熟悉,是民谣组合房东的猫里一个成员王心怡的背影照,这张背影照她真的很喜欢,恰好衬托出了王心怡的美丽和清纯,没想到竟然有人用来做头像!夏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用颤抖的手指点开头像,或许是老天眷顾她吧,这个头像旁边的昵称就是:无冬无夏。没错,一定是冷冬羽! 夏槐盯着手机屏幕里王心怡的背影,露出久违的笑容,手指下意识地想按下“添加好友”,理智一瞬间又回来了,理由呢?仅仅是送了一份合同,载了对方一次?还有,添加以后,该怎么说话?不得不承认,她的社恐又犯了,轻叹一口气,退出群列表,放下手机。 工作依旧在进行,“南风”网是当地自媒体,鉴于规模较小,工作量不是特别大,一般是主编有活,直接分配到个人,夏槐是写作者,所以被分配到的基本是原创稿件,这一次直接和甲方对接,也是因为一个同事离职,迫于人手不足,内向的她才被主编推向前线。 “晚上跟我去吃饭。”主编的消息出现在列表里。 “好。”简单回了一个字,她没有拒绝的余地,社交应酬,反正回家也是一个人,吃顿晚饭也是好的。 到了下班时间,夏槐开车到达主编订好的饭店,走进包厢,空无一人,她第一个到,选了门边的座位坐下,看着桌上的空杯子发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概过了15分钟,门外有脚步声和讲话声,是主编的声音,夏槐回过神来,起身到门口迎接。 打开门,主编首先进来,身后是三个人,其中竟然有冷冬羽!她也看到了夏槐,眼神里隐约闪过一丝惊讶,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四目相对了一秒钟,她擦着她的肩膀走进包厢。哦,忘了,还有一个外国人,性别男,金发碧眼,个子极高,估计有1米9了。 “叫服务员上菜。”夏槐还未来得及坐下,主编挥手吩咐她。 夏槐应允,朝在门外等候的服务员下达上菜指令,转身坐回自己的座位。又很巧的是,她的座位正对着冷冬羽,命运这样的安排令她束手无策,不敢抬头,只能低头继续看着酒杯发呆。 冷冬羽坐在外国人和另一个男人中间,时不时将主编和男人的对话翻译给外国人听,男人名叫顾夕远,职位应与冷冬羽同级,外国人则比他们两人的等级都要高。主编一人扛下了所有应酬的对话,他也从没指望夏槐帮他说说话,一边陪笑一边讲一些业务合作上的话题。 菜陆陆续续上来了,夏槐及时回神,拿起酒瓶挨个儿倒酒,她自己开车不能喝(其实也没有喝的意义),主编是免不了喝酒的,那么冷冬羽呢?当她走到她边上时,犹豫了几秒钟,还是伸手拿起酒杯。 “我不喝,开车。”冷冬羽伸手阻止,两人指尖相碰,很快分开,夏槐感觉到指尖传递过来的温度,似通了电流。 “喝点吧,待会叫代驾。”顾夕远讲话的语气很温柔,一下子令人误会。 冷冬羽点点头,依旧没有任何表情。正在给老外倒酒的夏槐听到了对话,心里飘过一丝不爽。 边吃边聊,合作的话题聊完,自然少不了八卦。主编边将酒杯伸向冷冬羽边笑着称赞:“冷总真的好漂亮,我一直想对你说这句呢。”他是一个正直的男人,但是男人,即便再正直,见到美女多多少少都会心动。 “谢谢。”脸上终于有一丝笑容了,不过很敷衍。 “我们冷总刚从国外回来,是高级知识分子,算是为我们公司添金了。”顾夕远补充道。 “是是是。”主编点头,“冷总结婚了吗?” 正在低头吃扇贝里的粉丝的夏槐猛地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冷冬羽,希冀从她的眼睛肿能读到一点答案,但是,她丝毫不为所动,好像已经完全习惯被问这个问题了。 “大主编,你看看你,这个问题有点唐突了吧。”顾夕远出来解围。 主编识趣地笑笑,又将话题扯到一直以“隐形人”存在的夏槐身上,介绍道:“我们夏槐,大才女一枚,单身,你们懂得。” 夏槐感觉自己脸红了,露出“不谙世事”的羞怯的笑容,一句话都不说。 “哈哈,像个男孩子。”顾夕远轻扫一眼,语气略显漫不经心。 “你有好看的酒窝。”一直旁听的老外终于开口了,并朝她举了举杯,“谢谢你倒的酒。” 夏槐感觉自己脸更红了,冷冬羽一定在看着自己,是怎样的表情?她很好奇,却不敢直视她,啧,这是令人讨厌的性格! 用餐完毕,夏槐在前台结账的时候,看见他们下楼的时候,顾夕远伸手扶了一下冷冬羽,她没有刻意躲闪,只是眼神中有一丝丝不情愿。奇怪,夏槐纳闷了,自己怎么看得出来? 分别的时刻,顾夕远叫了代驾,老外坐上了车,让冷冬羽也上车。 “你顺路吗?”这是今晚冷冬羽跟夏槐说的第一句话,竟然和第一次见面如出一辙。 “顺路。”夏槐说完就后悔了,妈耶,连她要去哪儿都不知道,顺路个毛线! “好。”冷冬羽轻车熟路地打开骐达副驾车门,坐上去。 不止是夏槐,主编和顾夕远都惊呆了,两人互看了一眼,心照不宣地哈哈笑着,气氛尴尬至极,夏槐低着头,与他们告别后,默默上车。 车子启动了,夏槐踩油门的速度比以往快,存有私心的她很想好好抓住冷冬羽的“眷顾”。 “国际花园,谢谢。”冷冬羽说话了。 “哦,好。”夏槐在路口转了个弯,驰上去往国际花园的路。夜晚的汽车较少,车行平稳,使得她有更多的时间空隙仔细观察冷冬羽。 今晚的她穿了一件粉色雪纺灯笼袖衬衫,下身是一件白裤子,她今晚没有穿高跟鞋,是一双白色球鞋。往上看,长发被夹在耳朵后面,总算能看清这张精致的侧脸,依旧没有表情,眼神依旧是冰冷的,却美得令夏槐心动。 心动?想到这个词时,夏槐在心里吃了一惊,确定是心动吗?她问自己。对方是个女人,很大概率已经结婚了,即便没有,身边一定有很多诸如顾夕远一样的追求者,她是企业副总,又是海归,高级白领。夏槐呢?一枚平平无奇的编辑,拿着微薄的收入,每天开着小破车奔波,晚上在自己的小房子里码字,过着紧衣缩食的日子。别想了,我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夏槐露出一丝苦笑,还是趁早认清现实吧。想到这里,她打开车上的音乐,房东的猫的音乐响起,大部分时候,只要她边开车边想事情,一定会放房猫的音乐。 可爱可恨可有遗憾 是你是他又与谁相关 细细缓缓轻轻慢慢 失神岁月一去无返 偷来的时光总是太短 你是我最愚蠢的一次浪漫 “房东的猫,我最喜欢的组合。”既然已认清了现实,那就放松一点吧,就当认识一个新朋友。夏槐边说边想。 “嗯,你是我最愚蠢的一次浪漫。”冷冬羽准确无误地说出了这首歌的名字。 “哇,真巧,你也喜欢?”夏槐已看过冷冬羽的微信头像,却很想再确认一遍。 “嗯,喜欢。”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 “哈哈,我去年还去看了她们的演唱会。”难得遇到一个共同爱好的人,夏槐的嘴巴顿时开了闸,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去年去上海看房猫演唱会的经历。 “嗯,我也去了。”冷冬羽安静地听完,回应一句。 “哈,太巧了。”夏槐一时间不知所措,客套地回了一句。 车内沉默了几秒钟,歌曲已换上《下一站茶山刘》,冷冬羽开口问:“你一个人去的? ” “是啊,一个人。”夏槐叹了口气,瞥了一眼后视镜,换了车道,暗自神伤。 “我也是。”冷冬羽接上后面一句。 夏槐愣了一下,笑着说:“下次我们可以一起啊!”说完就后悔了,人家凭什么啊! “嗯。”回应很平淡,没有任何情绪。 房猫的话题结束,车内又陷入平静,幸好不用再想话题了,因为车已经稳稳停在国际花园门口,夏槐拉上手刹,转脸看着冷冬羽。 “谢谢。”冷冬羽也看了她一眼,漂亮的瞳仁深不可测,准备下车。 “那个,我可以加一下你的微信吗?”夏槐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拿出手机。 “嗯,可以。”得到的回答是肯定的。 “好,已加!”夏槐笑着按下添加好友,“记得通过一下哦。” “好,再见。”她已经下车,礼貌性地挥了挥手,转身走进小区大门。 夏槐放下手机,启动汽车,心里默念道:如果我到家,她已经通过请求了,说明我们还有发展的可能性。这么想着,嘴角露出一丝期待的微笑。 回到家,夏槐第一时间打开微信,看到信息列表里有冷冬羽通过好友请求的信息,她开心地笑了,点开对话框,发送一句信息:“我已经到家啦。”屏息等待,大概一分钟后,她的信息回复过来:“好的。”即便是这么简单两个字,夏槐捧着手机,心里喜滋滋的。 采访 工作依旧在进行,在夏槐平平无奇的人生里,工作俨然占据了大部分时间,忙碌是她工作的常态,不断地被主编夺命连环call,不断地被甲方催促,在一片焦头烂额里完成仓促的收尾工作。 周一早上,夏槐坐在电脑前吃早饭,一杯浓烈的黑咖啡下肚,整个人清醒了不少,打开文档准备赶一篇新稿子,突然,办公室门口传来高跟鞋和男人讲话的声音。 “主编,我们到了。”熟悉的声音,夏槐回想了一下,是顾夕远。 顾夕远?嗯?是不是意味着......她伸长了脖子,希望透过百叶窗缝看到冷冬羽的影子。 主编从对面办公室出来迎接他们,顺便打开了夏槐所在办公室的门,朝她挥了挥手:“快,出来!” “好。”夏槐欢快地应允。 会议室里,她和主编坐在一侧,对面是顾夕远和冷冬羽,果然,她来了!白色雪纺衬衫和黑色裤子,长发扎起一个马尾,化着淡淡的妆,五官更加精致立体。 “我想请你们近期安排一个采访。”顾夕远礼貌地笑着,“你看我们冷总刚刚来这里,知晓度还不大,所以想请你们安排一次她的专访,提高一下她的影响力。” “没问题。”主编的笑容略显殷勤,“安排在下周如何?我手上正好有一个展会活动。”他的确是忙,编辑部大部分的活他都一个人扛下了。 “那不行啊,下周冷总要出差,今天我们既然来了,就想立即开始。”顾夕远边说边看了一眼冷冬羽,她还是老样子,几乎没有话,但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场表明顾夕远只是她的发言人。 “那么......”主编想了一下,指着夏槐说,“先让小夏对接吧,她最擅长人物采访。” 夏槐听到自己的名字后,挺直了腰杆,看向冷冬羽,恰好,她也在看她,视线相碰,夏槐没有之前的陌生,她咧嘴笑了笑。 “这不行吧,我们冷总可是高级——” “就这么定了吧,顾总,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有地方要去。”冷冬羽终于开口讲话了,视线没有离开夏槐,径直说道,“待会儿我们微信上定时间。” 主编被弄得一脸懵,送他们下楼后,他好奇地问夏槐:“这么冷的一个人,你怎么要到微信的?” “群里。”夏槐回答。 “我也申请了啊,为什么不通过我的!”主编略显孩子气地撅了撅嘴。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夏槐暂时摆脱了尴尬,急忙溜进办公室。 她打开微信,点开冷冬羽的对话框,发出信息:“冷总,请问您几时有空?” 消息发送后,又是漫长的等待,在她写完新稿件交给主编审核,喝了一杯咖啡,点了一份外卖准备开吃时,手机振动了,她的信息过来:“下来吧,我在楼下。” 夏槐吃惊得肉从筷子尖滑落,高级人士都这么喜欢搞突袭的吗?她只能丢掉外卖,捧起电脑蹬蹬蹬跑下楼,在停车场一排汽车中看到了那辆似曾相识的凯迪拉克。走近一看,果然是冷冬羽的车!那么那天她明明自己开车来的,为什么要坐夏槐的车? 带着这个疑问,夏槐小心翼翼坐上这辆高级车,车上空调打得很足,又有淡淡的橘子香水味儿,隔音效果极佳,整个环境比她的骐达好上一千万倍。 “午饭吃了吗?”夏槐的问句是标准的中国人的寒暄。 “正要去。”冷冬羽一边看着后视镜倒车一边回答。 “您好忙啊,午饭时间还要工作。”她指的是接受采访一事。 “不想耽误你们。”她轻描淡写地回答,等汽车稳稳开上主路后问道,“附近有什么好吃的?” “啊,有一家西餐店味道不错,我给您指路。”夏槐知道她是从国外回来的,西餐一定是最好的选择。 十五分钟后,两人入座西餐店,饭点已经过了,餐厅里的人很少,冷冬羽点完了自己的,将菜单递给夏槐:“想吃什么,自己点。” “啊,我不用——” “你也没吃吧。”她看着她,依旧举着菜单。 担心她手酸,夏槐接过菜单,点了一份价格适中的套餐,待服务员离开后,打开电脑,开始问:“冷总,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夏槐,南风网编辑,说是编辑,其实才刚入职满一年,今年30岁。” “之前呢?”冷冬羽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反问道。 “之前一直在银行工作。”夏槐一边打开空白文档一边回答。 “为什么转行?”她又不依不饶地问,好像她才是采访的那一个。 “好多好多原因,如果非要说一个的话,应该是与兴趣不符吧。”夏槐露出轻描淡写的笑容,然后问道,“麻烦冷总您自我介绍一下。” 冷冬羽喝了一口水,缓缓说道:“冷冬羽,32岁,欣荣集团副总。” 介绍得过于简单,拥有足够的职业敏感度的夏槐意识到,对面这个被采访者是需要更多的引导,她一边打字一边问:“听说您是从国外回来的,是欣荣总部英国吗?” “是的。”她回答。 这时候服务生上菜了,盘子堆满桌子,一时间没有放电脑的地儿,夏槐干脆收了电脑,笑着说:“我们还是边吃边聊吧,用电脑的话太正式了。” 非常难得的,夏槐捕捉到了她转瞬即逝的笑容,瞬间有了继续采访下去的动力。她拿起刀叉,愉快地大口大口吃起来,的确肚子饿了,牛排好香! “你看上去不像30岁。”与夏槐相比较,冷冬羽的吃相甚是淑女。 “哈哈,我有一张娃娃脸。”夏槐笑着说。 “还有酒窝。”她轻声说。 “是嘛,哈哈。”夏槐喝了一口青柠汁,一股凉意沁入心脾,如同此时与冷冬羽聊天的氛围,“跟冷总您相比,简直相差甚远,像您这样的,追求者一定排着老长老长的队伍吧。” “我单身。”她回答。 夏槐愣了一下,露出灿烂的笑容:“这么巧,我也是!”话音刚落,有些后悔了,这句好像说得有点暧昧了,赶紧低下头继续啃牛排,这会儿,这块牛排吃起来特别香,特别嫩。 “我的相关资料,到时候会发给你。”冷冬羽喝了一口咖啡,继续说,“其实也没什么好写的,刚刚来这里,什么都不熟悉,突然被推上集团副总的位置,压力还是挺大的。” “就像我刚刚转行一样,平时觉得自己挺能写的,没想到被主编秒杀得一无是处。”夏槐指了指自己的头发,“头秃。” 冷冬羽又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浅笑,问道:“你一直都是短发吗?” “不,大学的时候有留过长发,后来剪了。”夏槐回答,“因为失恋了。” “哦,你也——”冷冬羽扬了扬眉毛,“你也会为男孩子伤心?” “不,是女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在冷冬羽面前,她义无反顾地说出自己的秘密,冥冥之中,她觉得她应该会懂,就算不懂,在这样一会沉默寡言又有气质的女子面前,她也有足够的安全感说出自己的秘密。 “是么。”幸好,冷冬羽的回应很冷静,不知是理解还是因为经年累月的社会阅历带来的习以为常,“那么以后呢?” “以后?”夏槐苦笑,“没想过,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不会去做无法想象的事情。”她说。 “在我这里,好像经常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夏槐咽下最后一口牛排,喝完最后一口青柠汁,轻叹一口气,“就像我从没想象过会在只见过三次面的人面前谈论自己的感情一样。” “我很荣幸。”冷冬羽笑了,这次的笑容停留的时间比较久,与夏槐相比,她面前的食物几乎没有动过,怪不得这么瘦! “所有的云淡风轻背后都是涅槃重生。”夏槐拿纸巾擦了擦嘴,“以前觉得很痛苦的日子,现在回过头看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往后呢?”她继续问。 “往后的每一天都比以前好,虽然辛苦,但是自由。”夏槐笑了,看了一眼手机,“糟了,上班时间到了!” “结账吧,我送你回去。”与第一次见面相比,冷冬羽的话多了好多,这一定是一个好的开始。 “哎,这采访怎么全程都是你问我答啊,害我什么都没问道,不行,回头我得在微信上好好问问你。”夏槐一边看着冷冬羽结账,一边抱怨。 “可以。”她嘴角带着隐隐约约的笑容。 她确信,她们之间的距离近了。 向导 夏槐不是一个喜欢并且擅长窥探别人隐私的人,所以整篇采访稿写完之后,除了对冷冬羽辉煌的学习和工作经历刮目相看外,根本没有获取到一丁点她的私人生活经历,她是否有过婚姻?是否有孩子?是否准备下一段婚姻?夏槐一概不知。当她把采访稿发给主编并点击发送后,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走出办公室门,站在窗户边,边喝咖啡边陷入沉思。 短短两周,冷冬羽像一个不速之客一样闯入她足够乏味的生活,像一块石头掉落一潭死水,溅起不大不小的水花。夏槐已经到了而立之年,很清楚自己的生活状况:不尴不尬,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工作不是很有前景,跟着主编打打下手,有稿子写的时候写几篇,没稿子的话就喝西北风;距离上一段感情结束已经一年半,该放下的都已放下,心里该放工作的部分被工作填得满满的,其余部分都空空如也;没有什么特殊爱好,家里养了一只猫,回家就是和猫玩耍,写文,然后睡觉。日复一日的生活,她差点成为了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机器,直到遇见冷冬羽。 喜欢吗?夏槐放下咖啡杯,窗外的车棚顶上,一只橘猫轻盈地走过,她问自己,说实话,面对冷冬羽这样的女人,无论谁都会动心,可是对于夏槐来说,心动已经不能与行动划上等号,身份、地位的差距,成为不得不考虑的现实因素,昔日里感情里主动的夏槐早就不见了。想到这里,她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手机的瞬间,微信提示有一条新消息,点开一看,瞬间没了呼吸,竟然是冷冬羽发过来的! “周日有空吗?”她的消息。 “有的。”夏槐打字的手指在颤抖。 “介意当一天导游吗?”她很快回复。 “哈哈,不介意。”她很快答应,想到能跟冷冬羽私下相处一天,心情忍不住激动起来。 “好,给我你的地址,周日早上来接你。” “好。”夏槐把地址发过去,尽量表现得不那么激动。 放下手机,世界突然明亮了,夏槐喝完最后一口咖啡,露出甜甜的笑容。 周日早上,夏槐早早醒来,勤快地给波妞铲屎、喂饭、倒水,波妞一脸懵地看着平时懒散惯的主人跟发神经一样在屋子里乱蹿,换了一身又一身衣服,在镜子前不停转悠,最后选定一件牛油果绿短袖衬衫和卡其色短裤,搭配一双小白鞋,再梳了梳头发,一切准备就绪。 夏槐坐在沙发上,摸着波妞的脑袋,看着手机发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在9点钟时,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 “喂?”她几乎是第一时间接起。 “我到楼下了。”电话里,冷冬羽的声音柔柔的。 “好,我来了!”夏槐一边穿鞋一边按下电梯键,焦急地下楼,一路小跑到小区门口,终于看见了凯迪拉克,正亮着双跳灯。 “久等了。”夏槐弯腰向冷冬羽打招呼,在车前犹豫了一下,不知该坐哪儿。 “你好。”后座伸出一双大手,上次那个老外用生硬的中文朝她打招呼。 “你好。”不知为什么,夏槐很喜欢这个老外,她打开副驾门,一弯腰坐进去,真荣幸,再次坐上冷冬羽的副驾。 “给。”冷冬羽递给她一个文件夹,“我们今天想去这三个地方,麻烦你了。” “嗯,我看看。”夏槐结果文件夹,是市内三个比较有名的自然景区,不难找,但是相距比较远,她思考了一下,指着其中一个,“我们先去这儿吧,剩余两个比较近,下午可以走完。” 冷冬羽将夏槐的话翻译给老外听,老外点头,“可以,谢谢你,” “你可以叫他tim。”冷冬羽似乎看出了夏槐的心思。 “tim,很开心能够帮到您。”夏槐的英语也不赖,跟tim交流起来。 汽车按照导航前进,冷冬羽依然很少说话,夏槐和tim攀谈着,车内的气氛好了不少。 “leng是个特别优秀的女孩子。”两人讲着讲着就扯到冷冬羽身上,tim说,“她一毕业就在我们公司工作了,能够坚持到现在真的不容易,她就像我的女儿一样。” 夏槐看了一眼冷冬羽,她没有表情,但是耳根分明红了。 “可是她太专心工作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结婚对象,这次派她回国,就希望能在这里找一个——” “tim。”冷冬羽的耳朵更红了,她用呼唤名字的方式请求他不要讲下去。 没想到老外也这么爱操心,夏槐在心里偷笑,转过脸看冷冬羽,她似乎意识到她在看她,轻声抱怨一句:“你看什么。”虽然听起来没有什么语气,但是夏槐听出来了,咧嘴笑笑,心情真的好久没这么好了。 到达第一个目的地,夏槐愉快地担任起导游的角色,由于她跟tim之间的交流没什么大碍,冷冬羽轻松了不少,一边听她讲解,一边和tim交流未来的发展计划。 吃午饭的时候,tim对夏槐赞不绝口:“你是一个能干的人,我喜欢!” 夏槐笑了,看一眼冷冬羽,她的嘴角也带着浅浅的笑容,好像tim在夸自己一样。 吃饭间隙,tim出去接电话,夏槐终于有机会和冷冬羽单独相处,她打趣道:“我好像可以申请去你们公司了。” “欢迎。”冷冬羽淡淡地说了一句。 “真的?”夏槐歪着脑袋,稍微凑近一点看着她问。 “别闹。”冷冬羽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肩膀,语气略显娇嗔。 夏槐嘴巴咧得更开了,坐直身子:“那我要做冷总的贴身助理。” “做我的助理很麻烦的。”她说。 “因为是你,我不怕麻烦。”夏槐语气很坚定地回答。 冷冬羽愣了一下,很快恢复原状,迅速笑了笑,低头不语。这时候,tim也回来,她们之间的话题也就此中止。 下午的路程稍微有点赶,但是夏槐的能干令tim和冷冬羽轻松不少,但是炎热的天气还是削减了一些积极性,三人走得汗流浃背,临走前,夏槐买了三瓶水,递给冷冬羽时已经为她拧开了瓶盖。 “谢谢。”冷冬羽轻声说。 tim在公司附近下车了,冷冬羽看了看时间,问夏槐:“回家?” “你去哪儿?”夏槐不舍与她分别。 “我想去个地方。”冷冬羽启动车子。 “我方便一起么?”她鼓起勇气问。 “嗯。”依旧是平淡的回应,她开往湖滨大道。 半个小时后,车子在珍珠湖边停了下来,冷冬羽下车,湖边的风吹起长发,发丝拂过脸颊,令夏槐心动不已,一瞬间想从背后拥住她。 “我经常来这里,就好像看见海一样。”冷冬羽说。 “那可没有大海壮观。”夏槐双手撑着栏杆,凉风拂面,心境澄明不少,“我的心被蒙上了灰蒙蒙的一片的时候,会过来看看,擦亮,提醒自己心中的星辰和海洋。” “星辰和海洋,你还相信这些吗?”她问。 “会怀疑,但是今天比较坚信。”夏槐伸展了一下细长的胳膊。 “为什么?”她好奇地问。 “因为现在在我旁边的人。”夏槐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神里藏着深情。 空气沉默了,湖边的芦苇随风摆动,发出“沙沙沙”的声音,冷冬羽回望夏槐,发丝拂过鼻尖,遮住眼睛,她伸出修长的手指,轻捋长发,样子特别优雅。 夏槐咽了咽口水,决心打破这难捱的沉默,继续说:“30岁以上的人,按理说应该不相信这些了,可我依旧有些不甘心,磕磕碰碰这么多年,乏味和挫折组成了生活的大部分,心里还有光,还有希望。” 冷冬羽沉思了几秒钟,开口道:“很荣幸,或许我不是一个合适的——” “谁知道呢!我们才见面几天!”夏槐很怕听到直接的拒绝,因为她听到的拒绝已经够多了。 冷冬羽笑了,看着泛着点点阳光碎片的湖面,缓缓说道:“大多数时候,我们的想法不谋而合。”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夏槐又露出了好看的酒窝。 “不早了,回家吧。”冷冬羽避而不谈,转身走向停车场。 事故(1) 工作和生活依旧照常进行,和以往不同的是,夏槐的心里开始有牵挂的人,除了睡觉和集中注意力工作时间,她的脑袋里总萦绕着冷冬羽的影子,思念过度时,她会拿起手机给她发一条信息,有时候是问候,有时候是讲一些琐碎但有趣的事情,冷冬羽基本会回复,不会冷淡也不会热情,与年轻姑娘相比,这个年纪的女人很难捉摸,仅凭文字交流根本无法看出她的态度。幸好,夏槐不会着急,经历过感情以后就会明白这事儿真的由不得人,她不是没有奋不顾身、拼尽全力的勇气,只是没有了承受残酷结局的心态,一次又一次的伤害,真的够了。想到这里,她放下手机,叹了一口气,很讨厌这样的自己,却又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主编的电话打了进来:“夏槐,赶紧去欣荣印染,那儿好像出事了。我现在抽不开身,晚点到!” “好。”夏槐拿起手机下楼,欣荣印染是欣荣集团下面的一个印染公司,所谓的出事儿,八九不离十的安全事故。想到这里,反应迟钝的夏槐猛然惊觉,赶紧开车前往现场。 门卫粗暴地拦下了夏槐,她灵机一动,说道:“冷总让我过来取个东西,马上出来。” “那登记!”门卫拿出登记本,刚准备递给她时,一辆巨大的吉普车开了进来,上面写着“民安救援队”五个字,门卫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过去,夏槐乘机溜了进去。 越往厂区中心走,越感觉到混乱。有许多工人慌慌张张往外逃,又有领导模样的人一脸焦急地往厂区内冲。夏槐低着头,像个特务一般贴墙行走,接近厂区时,终于听到了工人们的议论声:“中毒了?人死了?” “死了,老张掉下去就没出来过。”另一个工人说。 “怎么回事儿啊?操作失误?” “谁知道呢?” 救援队的人“气势汹汹”地赶到,这些臂膀比夏槐大腿还粗的人穿上防护服准备进入危险区域,其中一个名叫大象的男人一眼看见了人群中的夏槐,他诧异地扬了扬眉毛,因为救援任务紧急,也没有说话,直接走进去了。夏槐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下来了,救援队本来就和南风网有合作,大象是救援队的队长,夏槐和主编曾经跟他一起吃过饭。 “来来来,让一下。”身后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一群人走了进来,夏槐一眼就瞥见了顾夕远,看样子总部来人了。 “怎么回事?”顾夕远神色凝重地问一位主管模样的人。那人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眉头紧锁,双手握拳,随后掏出手机,不断打着电话,并指挥其他人先进去。 夏槐没有看见冷冬羽,事情发生之前她们还在正常联系,照这个情况来看,她应该不在本地。夏槐犹豫了一下,现在的状况是,她是偷溜进来了,又不敢问别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就这么回去,主编会不会生气,想了一下,她还是准备找个角落先呆着,等主编来了后再处理。 “你等一下!”夏槐刚准备离开人群,顾夕远从身后叫住了她,怒目圆睁,“你怎么进来的?” 夏槐定在原地,心虚地不敢回头,人群中已经有人回过头看她。 “谁允许你进来的?”原本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的顾夕远气得青筋直冒,“你们记者变成狗仔了吗?未经允许就来偷拍!” “没有偷拍。”夏槐反驳,确实,她只是奉命来了解情况的,并没有偷拍。 “别给我废话!小陈,把她带到办公室!”顾夕远怒了,手机又在这时候响起,他接起,变脸一般迅速换上一副殷勤的笑脸,“哎,沈主任,您好您好——” 夏槐被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男子连拖带拽到一间办公室,门“砰”地关上的瞬间,她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一个记者本着职业良心来事故发生现场了解情况,竟然被如此对待!她气得将桌子捶得“咚咚咚”响,打电话给主编,碰巧又在通话中,她只能气呼呼地给他发信息。 过了20分钟左右,办公室门开了,主编神色匆忙地进来,开口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我刚刚真的太气了!”夏槐站起来,竹筒倒豆子般把事情说出来,“那个顾夕远简直是条恶狗——” “这事儿惊动到政府了,你也就当不知道吧。”主编说,“我也没想到会出这么严重的事故——” 门又打开了,顾夕远怒气冲冲走进来,也不看夏槐一眼,直接朝主编吼道:“你们是不是不想跟我们合作了?” “不是,顾总,您别生气。”向来硬气的主编也只能赔笑脸,“不好意思,我们也没想到——” “你能保证她不会泄密?”顾夕远指着夏槐的鼻子说,“她偷溜进来的,本来就没有经过我们允许!” “是我让她来的。”门外传来一个女声,冷冬羽竟然出现了,她身穿一件白色丝绸衬衫,一条黑色短裙,走进来的脚步稍微有点急,但是讲话的声音依旧很冷。 顾夕远和主编齐刷刷望向她,当然,也包括夏槐,她正准备开口怒怼顾夕远,见到冷冬羽后,即将出口的话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你?”顾夕远瞪大了眼睛。 “对,刚才她跟门卫也说了。”冷冬羽没有看夏槐,“我刚刚从外地赶回来,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处理事故吧。” “是的是的。”顾夕远嚣张的气焰一下子变成了习惯性的殷勤,“我带你过去看看。” 冷冬羽朝主编礼貌性地点了点头,跟着顾夕远走出去,全程没有看夏槐一眼。 主编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回过头对夏槐说:“运气真好。” 夏槐瘪了瘪嘴,一言不发地跟主编离开办公室。临走前,她望了一眼厂区,救援工作依旧在进行,冷冬羽的身影在人群中隐约可见,主编不停地催促她快走,夏槐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开。 事故(2) 事故通报过了一周才下来,是工人清洗硫化氢水池时操作失误,一人掉落,其他人救援时发生的中毒事件,4人死亡,9人受伤,已经不算小事故了,对于一家上市公司来说有很大影响。夏槐看着事故通报,心里想着冷冬羽,她们已经一周没有联系了。这个时候,我能为她做什么呢?夏槐盯着安静的手机,长长叹了一口气,声音有点大,以至于隔壁桌的姐姐抬起头来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下午,夏槐实在坐不住了,向主编编了个理由,开车前往欣荣国际,她在停车场转悠了一圈,发现冷冬羽的凯迪拉克停在车位上,今天她应该在。 夏槐坐电梯到15楼,之前那位高跟鞋秘书拦住了她:“你好,找谁?” “冷总。”夏槐回答。 “不好意思,有预约吗?”秘书又露出一脸礼貌的笑容。 夏槐摇头。 “抱歉,今天冷总不见客。”秘书回答。 “那我等她下班。”夏槐指了指大厅,有饮料贩卖机和沙发,够了,反正她下午不准备回公司了。 秘书还想说几句话,一个电话打进来,她匆忙接起来,又匆忙离开。夏槐趁机走进办公区域,直奔冷冬羽的办公室,轻轻敲了敲门,没人应,转动门把手,发现门没锁,但是办公室没人,她悻悻离开。 经过会议室时,夏槐终于发现了冷冬羽的身影,原来她在开会。此时的她,正一脸严肃地听下属报告,应该与事故有关,她眉头紧锁,脸色比平常更惨白,一周不见,瘦了不少,泛冷的眼神里藏着冷箭,时不时看一眼下属,虽然这位下属背对着会议室窗户,但夏槐能猜到他脸上的表情。 夏槐回到大厅,幸好,秘书姐姐还没回来,她在贩卖机上买了一瓶咖啡,一边喝一边等冷冬羽。 两个小时过去了,已经到了下班的点,夏槐站起来伸伸懒腰,公司内陆陆续续有员工下班,但是不见冷冬羽的身影,果然,她又留下来加班了,真的很符合她“工作狂”的冷峻气质,夏槐重新坐回沙发,继续耐心等待。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夜晚渐渐降临,对面写字楼的灯一盏一盏熄灭,夏槐饿得前胸贴后肚,终于听到了高跟鞋由远及近的声音,她站起来,冷冬羽看到她的一瞬间,愣了一下,一脸疲倦的她比白天看到时更加憔悴,好像都不会笑了。 夏槐帮她按下电梯,一声不响地站在她身边,两人一起坐下电梯。来到地下车库,夏槐本想让她坐自己的车,但是她径直走向了凯迪拉克,一言不发地坐上,开出地下车库。夏槐赶紧上自己的车,默默跟在她后面。 冷冬羽需要她。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是从她一脸的疲倦可以看出,此刻的她非常脆弱。夏槐一边开车一边想,无论怎么样,就赌这一次吧。 夏槐把车停在国际花园门口,走进小区,看到冷冬羽下车的身影,在厚重的夜幕下,瘦削的身影愈发单薄,突然,这个身影摇摇欲坠,向下倒去,夏槐一个箭步冲上前,幸好来得及,她稳稳地靠在了自己的怀里。 “你太累了。”夏槐的声音里满是心疼,“多久没睡了?” “没事。”冷冬羽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夏槐的力气比她大,强行搂住她,扶她上电梯,“几楼?”她问,语气略微霸道。 “12。”冷冬羽的声音越来越有气无力。 夏槐按下数字键,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好烫!又发烧了。她叹了一口气,搂紧怀里的人,盯着电梯数字不断上升,定格在12时,电梯门缓缓打开,她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走到家门口。 “0522”冷冬羽报出一串数字,应该是门锁的密码,夏槐腾出一只手按下密码,“砰”大门打开了。 夏槐弯下腰,想帮冷冬羽脱去高跟鞋,冷冬羽下意识后退一下,连带拉住夏槐的手臂,她一个没站稳,往前倒,“砰!”两人倒在玄关处,夏槐用一种特别暧昧的姿势压在冷冬羽身上,嘴唇分明碰到了她的额头。 屋内一片黑暗,气氛又静默又暧昧,只能听见两人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夏槐双手撑地,拉开与她的距离,望着她,她也在看自己,鼻尖轻触,呼吸同步,身体觉得越来越热,在理智这根弦即将崩断的瞬间,她站起身,扶起冷冬羽,轻声问了一句:“开关?” “门边。”回答的声音很轻。 屋内终于明亮了,夏槐扫了一眼公寓,立即被大气又时尚的设计吸引了,两层复试公寓,设计简约又现代,一张大床放在二楼,她先扶她去床上躺着,随后下楼倒水,喂她喝下一杯热水后,轻声说:“先休息一会儿吧,我去准备吃的。”说完就下楼去厨房忙碌,常年的独居生活,夏槐也不敢自夸自己的厨艺,弄点白粥和小菜还是可以的,她打开冰箱,可怜的女人,冰箱里的食物少得可怜,她拿出青菜和午餐肉,淘米煮粥,开始在厨房里忙碌起来。 半个小时后,夏槐端着热气腾腾的白粥和小菜,小心翼翼上楼,发现冷冬羽已经换好衣服躺床上,长发披散在枕头上,双眼微闭,嘴唇毫无血色,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夏槐将饭菜放在床头柜上,调整了空调的温度,拿来热水烫过的毛巾,替她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又扶她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一口一口喂她吃饭:“乖,吃一点,我们待会吃药。”她像哄孩子一样哄她喝下粥,又喂她吃退烧药,待一切安顿好,夏槐早已汗流浃背,空荡荡的肚子早就饿过看着冷冬羽渐渐熟睡,她不放心就这么离开,弯腰在地板上坐下,静静守着她。 漫长的黑夜,夏槐靠在床头柜边缘,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观赏冷冬羽的睡脸,因为生病,原本白皙的皮肤变成了惨白,长睫毛随着呼吸抖动,高挺的鼻梁上布满细密的汗珠,看她睡得很安稳,夏槐松了一口气,一日的疲倦瞬间涌了上来,意识渐渐模糊,最后慢慢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窗外的天空已经一片明亮,夏槐感觉背部软软的,仔细一看,她竟然睡在了床上!她猛地坐起身,发现身边空无一人,冷冬羽已经起床了?她已经好了?夏槐二话不说赶紧下床,光着脚就跑下楼,发现她已经不在家里了。 夏槐找到手机,看了眼时间,才早上7点,冷冬羽这早就去上班了?她晃了晃鸡窝头,在餐桌上发现了三明治和牛奶,旁边还留了一张纸条:你把早饭吃完,我去上班了,昨晚谢谢你。字如其人,简洁大气。 夏槐离开冷冬羽的家,直接开车到公司,楼梯上正好遇到主编,他从头到脚将她打量了一番,好奇地问:“有个问题很早就想问你了。” “什么?”夏槐边打哈欠边抓了抓头发。 “你什么时候跟冷冬羽关系这么好的?”到底是写文章的人,观察力就是敏锐,“上次还帮你说话。” “有吗?”夏槐打着哈哈,“冷总可能不想把事情弄大吧。” “啧啧。我劝你啊,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主编拿出烟来抽,“我觉得她这个人挺复杂的。” “此话怎讲?”夏槐瞌睡醒了。 “业务上无话可说,但是你是我最看好的徒弟,在私人关系上,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主编说,“冷冬羽有过一段并不光彩的感情,她回国也是因为自己在国外华人圈的名声已经不行了。所以,我还是有理由怀疑她的人品。” “不光彩的感情?”夏槐问。 “你太单纯了,你的颜色很单一,她的颜色太多。”主编吸了一口烟,“她插足过别人的感情,伤害原配导致对方流产。如果要说,她应该像是邓文迪一样的女人,为了金钱和权力,不择手段。” 夏槐愣住了,一时间无法消化主编说的话。 “所以,无论她是出于什么目的接近你,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主编掐灭烟头,此时楼梯口已经陆陆续续有人上来了,“你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他说完就转身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夏槐理想中的另一半,应该是温柔、善良并且如她一般单纯,虽然这样的女孩有很多,但是喜欢同为女孩的少之又少,冷冬羽的出现,的确打破了她的理想型,是她独身太久了呢还是暂时被冷冬羽的外貌蒙蔽了双眼? 夏槐想不出来,按照平时惯有的理智,她应该对冷冬羽立即产生敌对和厌恶情绪,但是,此刻主宰她的情绪是心疼和想一探究竟的好奇。 保护 六月中,最难熬的梅雨季来临,淅淅沥沥的雨持续不断地下着,车窗上蒙上了湿湿的雾气,夏槐不喜欢这样的天气,又湿又热,干不了的汗水黏在皮肤上,痒痒的,像虫子在身上爬。 夏槐开车去参加欣荣集团事故说明发布会。自从冷冬羽生病那次事件以后,她们就奇迹般断了联系,仿佛两条笔直的线,在某一点相交后又分叉开去。等红灯的时候,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与冷冬羽的对话框,两人的对话还停留在一周前的礼貌寒暄,之后,谁都没有找过谁。 主编的话的确影响了她(虽然她很不想承认),心里某个角落藏着理智的自己,正在说话:“夏槐,想清楚,你已经30岁了,不要再有幼稚的错误的感情了。”想到这里,她叹了一口气,突然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发布会在欣荣印染附近的办公楼里,夏槐停下车,楼下有人群聚集,遇难者家属正在大声抗议,保安和几位特警正在维持秩序,她亮了亮身份,保安粗鲁地拉起绳子,示意她进去。 “记者同志,一定要为我们讨回公道!”身后有个响亮的男声响起,朝夏槐的背影喊道。 夏槐加快了走进去的步伐,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大会议厅,已经有许多媒体记者在了,他们兀自低头忙碌着,她找了最后一排的座位坐下,打开笔记本,默默等待开场。 十五分钟后,有人走了进来,夏槐一眼就看见了冷冬羽,她穿了一套黑色职业套装,长发扎起一个马尾,脸上化着淡妆,眼睛直视前方。顾夕远在她旁边,一脸严肃。主持人宣布说明会开始,厂长开始絮絮叨叨介绍这次事故的说明,大意是因为一位工人的操作失误,导致他跌入硫化氢池中,其余几人相继下去救人,结果也不幸中毒身亡,包括副厂长。 夏槐一边在笔记本上记录,一边看着冷冬羽,或许是病愈不久,她的脸色依旧很苍白,显得嘴唇上的口红更加鲜红,眼神有些空洞和疲倦,为了这场事故,她想必辛苦了很久。看着看着,夏槐停下敲键盘的手指,安安静静看着她。 顾夕远讲完,轮到冷冬羽讲话,她的声音,通过话筒扩音出来,更加清冷和拒人千里之外,整个会场,温度瞬间低了好几度。 “最后,我想说一下关于赔偿事宜,我们一直和员工站在一起,对于逝去的员工,我们表示深切的悲伤与怀念,也尽力与每一位逝者家属商量赔偿事宜......” 夏槐干脆关上电脑,仔细看冷冬羽,这张脸,无论看多久她都不会厌烦,冰冷的声音,在她听来,也是透着些许温暖。 冷冬羽讲得最少,没讲几句就放下话筒,主持人示意各位媒体记者可以开始提问,现场顿时炸开了锅,许多同行们纷纷举起手,争相问问题。夏槐双手抱胸,保持沉默,本来就是代替忙得连轴转的主编来的,任务完成就走人,压根儿没想过提问环节的事情。 冷冬羽终于看向观众席了,好像是命运,两人的视线相撞,穿过数双高高举起的手,周围的声音好像被过滤掉了,人影也没了,好像只剩下互相对视的两人。 许久未见到她,夏槐的心又开始疼了,莫名其妙地心疼,心疼她冷漠中携带的温暖,心疼她苍白的脸色,更心疼她连日的工作,身边没有一个人陪伴。想到这里,夏槐握紧了拳头,暗暗自责。 主持人强行结束记者提问环节,说明会结束了,冷冬羽和顾夕远他们站起身,在保安的引导下走出大门。夏槐将电脑塞回包里,从后门溜出去,跟在他们后面。一行人在保安的保护下等电梯,夏槐干脆走楼梯,“蹬蹬蹬”跑下一楼,正好,他们也刚到一楼。 “他们来了!”门外示威的人群起哄起来,刚刚叫住夏槐的那个男人尤其激动,指着冷冬羽破口大骂:“万恶的资本家!”紧接着有人应和,场面一度混乱,保安不得不上前阻止人群的拥挤。突然,一个鸡蛋从男人手上飞出,不偏不倚砸中冷冬羽,瞬间,黏糊糊的蛋清顺着她的额头流了下来,破碎的蛋黄粘在她的头顶上。 大家都惊呆了,有那么一两秒钟,人群像是按下了暂停键,谁也没想到堂堂跨国企业老总被当众扔了鸡蛋,也就是这一两秒钟,夏槐义无反顾冲了上去,一把拉住她的手。 冷冬羽率先反应过来了,透过粘稠的液体,她看清楚牵她的手的人是夏槐后,惊恐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信任,任由自己跟着夏槐走。顾夕远和其他人稍后反应过来,对夏槐和冷冬羽奔跑的身影大喊:“你干什么!”但是已经晚了。 夏槐开车的手在颤抖,从小到大,她从未当众做过出格的事情,一直是乖乖女,认真学习,听父母和老师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在冷冬羽面前,理智脆弱成一张薄纸,轻易就被捅破。 “来,擦一下。”夏槐拿出纸巾,递给她。 冷冬羽接过,不说话,说实话,纸巾并不管用。 夏槐加快了车速,开到冷冬羽家,刚停下车,她立即开门下车,夏槐拿起车后座的一件外套,追上去,将外套披在她身上。 她抬头,看了她一眼,很快看一眼,又移开视线。 家门口,冷冬羽打开门,夏槐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进去。冷冬羽先走进去,并没有立即关门,应该是默许夏槐进来。 夏槐坐在沙发上,等冷冬羽梳洗,等待的时间有些漫长,她几次站起来,又坐下,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安分地握紧拳头,又松开。 冷冬羽终于出来了,长发半干,身穿白色宽松t恤和粉色短裤,白皙的双腿又细又长,她从冰箱里拿出两瓶苏打水,递给夏槐后,在她侧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 夏槐的确口干舌燥,不知是紧张还是怎的,拧瓶盖的过程不是很顺,冷冬羽侧着头看她略显费力地拧开瓶盖,她喝了一口水,露出一脸苦笑。 冷冬羽移回视线,喝了一口水,沉默了几分钟,开口说:“这几天,谢谢你。” 夏槐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不是你想听到的,对不?”冷冬羽的视线回到她身上。 “我——” “在英国,我认识一个男人,风度翩翩、温柔善良,我们相爱了,过程很甜蜜,就像所有普通情侣一样,恋爱的尽头就是婚姻,可是我们没有走到那一步,因为他欺骗了我,他有妻子和孩子。”冷冬羽的眼神黯淡下去,轻声说,“我从来没有否认我们之间的爱情,以至于跟他分开后,我痛苦了很久。” 夏槐点点头,这样的痛苦,她感同身受。 “与此同时,我也遭受了一些非议,进退两难的时候,tim帮助了我,让我回国发展事业。”冷冬羽的语气又恢复平静,“如他们所说,我的确插足过别人的婚姻,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我无法狡辩。” “你恨他吗?”夏槐问。 “你恨吗?”她反问。 夏槐苦笑,摇摇头:“早已谈不上恨了,成为了过去的一部分。” “这句话,也是我要说的。”冷冬羽很快回答。 “如果——” “没有如果,夏槐。”这是她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即便是冰冷的语气,念出这两个字,在夏槐听来,都如此温暖,她有一种热泪盈眶的冲动,相识一个月,面前这个女人,成熟到仿佛能知晓她内心一切的迷茫和徘徊,她有理由相信,冷冬羽在给她鼓励。 “你......”夏槐伸手指了指她的头发,“头发还没干。” “怕你等太久。”她面无表情说出这几个字。 “我帮你吹!”夏槐从沙发上跳起了,她脸红了。 客厅里冷气开得很足,冷冬羽的发丝拂过夏槐的手心,又香又细软,吹风机的声音掩盖了她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俯下身抱住她,但是,理智终究战胜了情感。 夏槐和冷冬羽走得更近了。不见面的日子,微信不会断。夏槐仿佛又找到了两年以前恋爱的感觉,和冷冬羽聊着聊着,脸上会挂着甜甜的笑容。和以往交往过的女生不同,冷冬羽不是一个热情的人,甚至不太会聊天,微信上的她从来都是被动的,回应的文字从不带标点和语气词,但是,她能回应,已让夏槐觉得荣幸至极,想想一个企业副总,每天要面对的会议和公务多如牛毛,她能抽出时间跟自己聊天,真的很不容易。 “饭吃了吗?”午休时间,夏槐发微信问。 “没。”她回答。 “忙?” “嗯。”简短的回应。 夏槐想了一下,打开外卖软件,点了一份外卖,“你的公司附近有一家非常好吃的速食店,一会儿就到。” 没有回应,夏槐盯着手机屏幕,暗了又亮,亮了又暗,将近半个小时后,她回复了消息:“好吃,谢谢。” 她咧嘴笑了,快速回复:“不要饿坏胃了。” “嗯。” 夏槐心满意足地熄灭屏幕,趴在桌上午睡。 出差(1) 夏槐接到孙芸的电话时,愣了两秒钟,眉头微皱,滑下接听键。 “喂,夏槐。”时隔一年,孙芸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她感觉还在梦里,那么不真实。 “嗯。”受冷冬羽的影响,她也开始惜字如金了。 “问你一个问题,男生在领证后,会突然之间变冷淡吗?”她问。 “哈?”夏槐被问得丈二摸不着头脑。 “就是...”孙芸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我刚刚和男友领证不久,他突然对我冷淡了。” 夏槐没有说话,因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样吧,你下班后有空吗?我们见面聊。”孙芸的声音有些焦急,“遇到这种情况,我真的只能找你了。” “好。”夏槐心软了,答应下来。这时候主编从办公室探出脑袋,招手让她进去。 “那下班再联系。”夏槐匆匆挂了电话,走进主编办公室。 “欣荣国际那边你不用对接了。”主编点燃一根烟,说道,“换小高来。” “为什么?”夏槐问,“我好像没做错什么吧?”问题一出口,她立即想到了上次顾夕远朝她发火的情景。 “他们那边最近舆论很紧张,你就帮忙盯着点论坛上的留言,一些不好的及时处理,其他就交给小高吧。”主编边说边看了她一眼。 夏槐沉默不语。 “下周,杭州的培训你去吧,我已经去过一次了。”主编将一份文件递给她,是一个全省的网络培训班,“三天。” “好的。”夏槐点头,接过,“没其他事情,我先回去了。” 主编点点头。 回到办公室,手机正好来了一条微信,以为是冷冬羽,结果是孙芸,她发了一个餐厅的地址,说道:“下班后在这里见。” 夏槐的心情有点复杂,但还是回了一个“好”字。 梅雨季节的天气,又湿又热,下班后,夏槐开车到约定的餐厅,下车走到餐厅门口,停下脚步,长舒一口气,推门。 “这里!”孙芸在靠窗的座位招呼她。 夏槐入座,点菜间隙,她看了一眼孙芸,一年未见,除了稍微瘦了一点,基本没有多大变化,脸上化着淡妆,笑容有一点勉强,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有那么一瞬间,过去的回忆回来了,她们在一起的时间,虽然短暂,但是热烈,认识、爱上、交往、分手,所有过程像被按下了快进键,直到她离开,痛苦开始缓慢起来,抽丝剥茧,足足折磨了她一年。 “我们领证一个月了,打算明年五月办婚礼,但是最近他突然冷淡了,说对婚姻没有信心,看不到未来...”没有任何寒暄,孙芸自顾自说下去,语速很快,内容很长,夏槐听得云里雾里,内心毫无波澜,直到菜上来后,孙芸才停下话头,一脸期待地等待她的回应。 “你想问我该怎么做?”夏槐望着一桌子的菜,突然间失去了胃口。 “嗯。”她点头。 “遵从内心吧。”夏槐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饭,放进嘴里,平静地回答。 “可是我很矛盾。”她没有动筷,继续说道,“结婚了以后,一切都变得好复杂,我想离婚,但是离婚以后该怎么办?” “我无法给你建议。”夏槐轻叹一口气,望向窗外,此时,一辆灰色宝马在对面路口停了下来,一个高大的男子下车,紧接着,又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下车,看到她,夏槐心里一紧,是冷冬羽!她踩着高跟鞋,修身牛仔裤显得腿又细又长,脸上化过妆了,长发优雅地披散在肩,双眼直视前方,脚步迈向夏槐所在的餐厅,身边的男子殷勤地跟上。 等等,她不会要来这里吃饭吧?夏槐的视线紧随她的脚步。 “夏槐?”孙芸的叫唤打断了她。 “嗯,没事。”夏槐回过神,勉强笑了笑,“继续。” 此时的孙芸整个人都陷入婚姻不顺的情绪中,没有注意到夏槐的变化,继续说话。夏槐有一句没一句听着,眼角余光注意到冷冬羽和男子肩并肩走进了餐厅,男子跟服务员在说话,冷冬羽视线扫过,最后落在了夏槐所在的座位。 此时此刻,夏槐真的很想有隐身术。她为什么要来这里?那个男人是谁?想到这里,夏槐低下头,尽量避免她的视线。 孙芸终于注意到夏槐的异常了,转过头看了一眼冷冬羽,此时她已经移开视线,跟男子走到对面一排的餐桌上入座。 “认识的?”孙芸的眼神意味深长。 “嗯。”夏槐挺直了背,挺直背,佯装平静的样子,继续吃着菜。 “你喜欢她?”女人的直觉果然可怕。 夏槐笑笑:“今天来是听你的事情。” 孙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她很漂亮,可是那个男人——”她指了指冷冬羽身边的男人,“关系应该不简单吧。” 的确,男人的行为过于殷勤了,又是递纸巾又是扶椅子的,一看就是追求者。 “我单恋。”夏槐简单地回答,心在隐隐作痛。 “真好,被你喜欢的人一定很幸福。”孙芸说。 夏槐看了孙芸一眼,对方正在看自己,脸上的表情难以琢磨,她尽力扯出一丝笑容:“是吗?”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趣,既没有给孙芸的婚姻提点建设性意见,又被冷冬羽和陌生男子的突然出现搅得心烦意乱,用餐结束,夏槐带着歉意说了声:“不好意思,没帮到你。” “没事,我也只是想找个人倾诉罢了。”孙芸边说边看了一眼对面还在用餐的冷冬羽,问道,“你不过去打声招呼?” “不用了。”夏槐苦笑,打招呼干什么?这不更尴尬么,“我们走吧。” 走出餐厅,天色已黑,竟然下起雨来,“我送你回去吧。”夏槐说。 “谢谢。”孙芸礼貌地回应,这时候,冷冬羽和男子也吃好饭了,两人肩并肩走向大门。 “走吧。”夏槐不想尴尬,轻轻碰了碰孙芸的手臂,催促道,冒雨冲进停车场。 孙芸上车后,夏槐看见冷冬羽在男子的“护送”下“冒雨”上车,她皱了皱眉,启动车子,驰出停车场。 “送我到国际花园吧,我现在住在那儿。”孙芸说。 夏槐吃了一惊,佯装平静地点点头,要不要这么巧啊!她踩下刹车,在路口等红灯,这时候,灰色宝马也停下了,恰恰停在她的骐达车的左侧,红灯依然亮着,夏槐只要一转头,就可以看见坐在副驾的冷冬羽。 夏槐转过头,雨下得不够大,因为她看见冷冬羽也转过头,两人的视线短暂相撞,又迅速分开,红灯转绿灯,孙芸拍了拍她的肩膀,提醒她可以走了,她一脸茫然地踩下油门。 车停在国际花园门口,孙芸下车,朝她挥了挥手机:“保持联系!” “嗯。”夏槐皮笑肉不笑。 “还有,那个女生也住这里?”孙芸指了指前面,冷冬羽正好下车。 “是吗?”夏槐的笑容消失了。 “你不知道?”孙芸露出调皮的笑容,“我走了,再见。” 夏槐的车停的位置真糟糕,正好在社区大门口,冷冬羽一定会经过她的车,如果那男人直接开车进去就好了,结果是冷冬羽直接下车,步行往小区门口。 雨下得大起来了,冷冬羽竟然独自下车,拒绝男子送到家。夏槐在车后座摸索出一把破旧的伞,开门下车,直接冲到她面前。 冷冬羽被她这个举动吓了一下,停下脚步,那把伞太旧了,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雨水顺着她的发丝滑落到脸颊上,夏槐有想帮她擦去脸上的雨水的冲动,但是,她太冷了,面无表情地回望着她,眼神比平常更冰冷,重要的是,夏槐无法通过表情猜到她究竟是生气还是冷漠。 夏槐转了转伞,把完好的部分移到冷冬羽头顶上,冒着必死的决心开口说:“她结婚了。” 冷冬羽终于有了表情,只不过是挑了挑眉,反问:“什么意思?” “我喜欢你。”一滴雨水恰好滴落在她的睫毛上,她眨了一下眼睛,雨水滑落到她的颧骨上,与此同时,耳边的喧闹都静止了,紧张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说实话,她从没有主动表白过,在冷冬羽面前,一切常规都颠覆了,理智在这份强烈的情感面前变得一无是处。 冷冬羽的眼神里终于闪过一丝情绪,很短暂,但很复杂:惊讶、慌张、不解...太多元素,以至于这样的眼神令人更费解,难以揣测。 “我在相亲。”她的回答更令人沮丧。 “我知道。”夏槐感觉呼吸都不是自己的了,依旧鼓起勇气说,“可是我还是想对你说。” “你确定?”她恢复到刚才冰冷的状态,反问道。 夏槐点头,刘海上的雨水顺着点头的动作滴落下来,悄无声息坠地。 “坦白说,我不是一个好的恋爱对象。”冷冬羽移开视线,冷静地回答。 “恋爱没有好和不好。”夏槐说,“遇到你之前,我也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好的恋爱对象,不够懂事,不够贴心,总让人生气。但是,因为遇见你,我想让自己变得更好。” “不,你很好。”冷冬羽轻声回答。 “所以——”夏槐长舒一口气,再次坚定决心,“我喜欢你。” 空气又安静了,一束长长的灯光照过来,打断两人的对视,车喇叭又不耐烦地响起,催促她们让路。冷冬羽最后看了一眼夏槐,没有道别,径直离开伞下。夏槐冲上去,强行将伞塞到她手上,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头也不回地离开。 出差(2) 三天之后,夏槐带着简单的行李到达杭州,本以为是一场枯燥的培训,没料到过程异常曲折。起先是没人接应,夏槐自个儿坐地铁到达培训中心,突然又被告知要自己订酒店,如此差劲的服务令她疲惫不堪,只能拖着行李去外面找酒店。极少在外面住的夏槐想到冷冬羽,发微信问她:“我要自己订酒店了,杭州有什么推荐的酒店吗?” 两分钟后,冷冬羽发了一个酒店的定位给她,单纯的一个定位,没有其他的话,夏槐按照这个地址找去,是一家中高档的酒店,住三个晚上的话,她还消费得起,于是她走进去订房间,一边付钱一边思忖:回去一定要找主编报销回来! 房间在三楼,外表一般的酒店,没想到里面这么好看,又新又干净,果然是大企业副总,选得酒店这么有逼格,想到这里,夏槐的心情好多了,一边哼着歌一边收拾东西,准备下午的培训,时间还早,她准备午休一会儿再去,谁知睡得迷迷糊糊时,被门外一阵喧闹声吵醒,朦胧中,她辨认出吵闹声中有顾夕远的声音,那嗓音,自从上次吼过她一次之后,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所以立马清醒过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前,竖起耳朵仔细偷听。 “我受够了!她怎么能在会上这么诋毁我!”顾夕远的语气里溢满了愤怒。 “声音轻点!”另一个男声劝道,“她刚走。” “我不管!这个女人太不给我面子了!好歹我比她资格老!”顾夕远又将声音提高了一个分贝,夏槐猜出他说的是谁了。 “你不是在追她么,等追到手了,她还不是乖乖听你的。”另一个人说。 “呵呵,跟这样的女人结婚,我大概会疯的。”顾夕远稍微平静了一些,“不过你放心,我有分寸,女人么,还是经不住感情诱惑的,等到时候我会狠狠甩了她,就让她现在嚣张一下吧。” “对,没错,一个女人,爬那么高,能有多少干净的。” 夏槐气得握紧拳头,脑袋里“嗡嗡嗡”直响,这个顾夕远就不是个好人!堂堂企业副总,竟有如此肮脏的思想!气头过去后,她又开始心疼冷冬羽,这个孤立无援的女人,高高在上,用一贯的冰冷拒人千里之外,独自在男权圈子里生存,除了堆积如山的工作和会议,还有这些男人们虚伪的谄媚和不单纯的动机,她其实都知道,都在默默忍受。想到这里,夏槐好想立刻出现在冷冬羽身边,轻轻抱住她。 下午的培训很不在状态,对着空桌子发呆,以至于一直没注意自己的同桌,直到快结束了,她站起身,身边的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嗨,夏槐。” 夏槐回过神,转头看了对方一眼,竟然是高中同学洛茗熙,“嗨,好久不见!”她急忙打招呼,两人肩并肩顺着人流走出教室。 “你一直不说话,我以为你不记得我了呢。”十年未见,她成熟了很多,记忆里的她还是瘦瘦高高,扎着马尾,皮肤略显蜡黄的姑娘,现在的她身材丰满了许多,烫卷的头发衬托好看的脸型和化着妆的精致五官,嗯,已经完全没有过去的土味了,“我可是做了三年你的前桌。” “哈哈哈,不会忘记的,好前桌!”夏槐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现在在哪儿工作?” “我们是同行。”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我在市传媒集团。” “啊,官媒啊,厉害!”夏槐语气里充满羡慕。 “有啥好羡慕的,不如你们自由,可以写自己想写的东西。”这时候两人已经走出培训大楼,“一起吃饭吧!” “啊,我还有事情,下次我请你吧。”此时此刻,夏槐心里只想着冷冬羽,她迫切想见到她。 “行吧,对了,加个微信。”洛茗熙掏出手机。 “好。”夏槐也拿出手机,两人交换了微信后就告别,她打车前往酒店,不出意外的话,冷冬羽应该就在她住的酒店里,傻是真的傻,昨天收到定位的时候她就应该想到这件事情,只能怪自己太蠢! “你在哪里?”到达酒店,夏槐发微信给冷冬羽。 没有意外,她没有回复,很久都没有回复,夏槐也不急,反正下午和晚上都可以不用去,她就在酒店“守株待兔”,在冷冬羽面前,等待是时常发生的事情,她已做好心理准备。 去餐台叫了一份快餐,她端着饭盒三两口解决了饱腹问题,接下来又是漫长的等候,从白天等到夜幕降临,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渐渐稀少,差不多晚上9点,正在半睡半醒的夏槐被汽车行驶的声音和酒店服务员出门迎接的说话声惊醒,来不及看时间,站起身望向门外,功夫不负有心人,漫长又漫长的等待,终于见到了冷冬羽。 见到满脸倦容的夏槐时,冷冬羽的脚步停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诧异,她一个人,穿着低胸晚礼服,看样子应该是去参加一个酒会之类的应酬。 “谢谢你推荐的酒店。”夏槐走近,笑了笑,因为等太久,她感觉四肢僵硬,笑容也是僵硬的。 冷冬羽一如既往的兴致不高,兀自走进电梯,夏槐厚着脸皮跟进去,看她按下5楼键。冷冬羽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询问的意思。 “我去你那儿坐一下。”夏槐笑着说,“等你很久了。” 冷冬羽不说话,电梯上的数字从3直接跳到了5,原来她就住在她的楼上。 副总住的房间果然不一样,快赶上夏槐自己家那么大了,冷冬羽先走进去,门没关,夏槐一溜烟从门缝溜进去,在角落乖乖站好。 “我还有工作。”她终于说话了,而且是边解晚礼服边说的,带子顺着她光滑的肩膀滑落下来,夏槐看得血脉喷张,感觉一股热流欲冲出鼻孔,冷冬羽很快察觉到了,捂住胸口走进卧房,关上大门。 夏槐在黑暗中冷静了几分钟,打开客厅的灯,被眼前一幕震撼了:桌子上放着一台笔记本,旁边堆满了文件。这个女人是有多爱工作?遇见冷冬羽之前,她印象里的企业老总,豪车、美酒,出手阔绰,工作上只需拿笔在文件上签签字,原来这都是电视剧里演演的,能力越强,责任越大,肩上的担子越重,工作只会越来越多。夏槐走到桌前,面对这些厚厚的文件,内心升腾起一丝苦涩,她很想帮她分担一些工作... 门开了,冷冬羽换上一身宽松的长裤和t恤走出来,打开冰箱,拿出一瓶水喝起来。 “晚饭呢?”夏槐转身问她。 “刚刚吃了点。”喝完水,冷冬羽坐在桌前,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夏槐打开冰箱,看到有一些素食便当,拿到厨房,小心翼翼点火,捣鼓起来,厨艺方面,她不是很擅长,但不至于特别难吃。经过15分钟的努力,勉强做出一点像样的食物,端到冷冬羽面前,轻声说:“吃点,免得胃难受。” 冷冬羽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又低头继续工作,没有吃饭的意向。夏槐在沙发上坐下,看手机里的小说。 一阵长长的沉默,沉默夏槐以为这个晚上就这么过去的时候,冷冬羽突然说话了:“演讲文稿写过吗?” 夏槐放下手机,点头:“写过。” 冷冬羽指了指笔记本:“我没时间写,资料都在桌面上的文件夹里了,你帮我写一下吧。” 夏槐接过笔记本,低头看文件的时候,冷冬羽开始吃饭了,一小口一小口,在她看完文件之际,盘子里的食物已经被消灭完了。 “真好。”夏槐边打开空白word文档,边笑着说。 冷冬羽没有理她,放下盘子开始看厚厚的文件。和夏槐一样,她也是一个专注力极高的人,两个人共处一室,各自专注在各自的工作里,世界仿佛停止转动了,安静的夜晚,只能听见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和“沙沙沙”的翻书声。 夏槐敲完最后一个字,又通读了几遍,修改了几处逻辑上的错误,终于将演讲稿写完了,合上笔记本后才觉得眼睛酸痛,疲倦和劳累席卷全身,抬头望向书桌,冷冬羽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手中还握着一叠文件。天!这女人是有多爱工作! 夏槐看了看时间,离培训开始还有一个小时,还有时间准备早饭。她蹑手蹑脚走近冷冬羽,拿掉她手上的文件,轻轻拍了拍她,小声说道:“去床上睡一会儿吧。” 冷冬羽皱了皱眉,嘴巴动了一下,不想醒来。夏槐笑了笑,蹲下身,双手扶住她的肩膀,企图将她抱到床上。她又瘦又单薄,或许是在半梦半醒中,她顺从地跟着夏槐的动作,上半身腾空的瞬间,随着重力的作用,靠在了夏槐的肩膀上。 夏槐停住了动作。清晨的风从窗外吹进来,冷冬羽身上的香味扑鼻而来,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脸颊碰到自己耳朵和脖子后面,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呼吸停止了,多想就这样抱着她,不愿放手。 一分钟后,冷冬羽似乎醒了过来,她意识到自己正靠在夏槐身上,挣扎着想起身,可能因为太疲劳了,一次没有成功,第二次尝试时,夏槐扶住她的肩膀,小声问:“演讲几点?” “下午一点。”她未清醒时的声音还带着奶音。 “好,先去睡一会儿吧。”夏槐站起身,将她扶到床上,替她盖上被子,调节好空调的温度,看她闭上眼昏昏沉沉睡去后才离开房间,去厨房弄了点吃的,留下字条后才离开房间,顾不得吃早饭、换衣服赶去培训场地报道。 出差(3) 一整天的培训,夏槐都在昏昏沉沉中度过,刚开始还挺亢奋的,一听到老师拿着话筒开始长篇大论时,脑袋里开始爬满瞌睡虫,眼皮都抬不起来。 “我太困了。”好不容易捱到培训结束,夏槐艰难地站起身,对洛茗熙说。 “昨晚太嗨了?”下楼的时候,迷迷糊糊的夏槐差点踩空一个台阶,幸好洛茗熙及时扶住了她。 “没,工作呢。”夏槐打了个哈欠。 “一起去吃饭吧,我请你。”她顺势挽住她的胳膊,笑着说。 “恐怕饭吃了一半我就睡着了。”夏槐苦笑。 这时候,洛茗熙停下脚步,指了指前面,转头问道:“你有约了?” “嗯?”夏槐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看见不远处停着熟悉的凯迪拉克,冷冬羽靠在车门前,双手交叉抱胸。人群中的她,实在太耀眼了,以至于路人们纷纷侧目,朝她投去艳羡的眼光。 看见她的第一眼,夏槐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我何德何能啊,让一个堂堂企业副总在校门口等我!转头望了望四周,发现周围除了自己,冷冬羽的确没有在等别人,浑身一个激灵,瞌睡虫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有种朝她飞奔而去的冲动,但是.....怎么回事?洛茗熙的手什么时候在她的手腕上的?夏槐低头看了一眼两条相交的胳膊(夏天穿着短袖t恤)。 “啊,不好意思,不能一起吃饭了。”夏槐急忙抽出胳膊,露出歉意的笑容,“改天我请你。”说完快步朝冷冬羽走去。 冷冬羽转身上车,夏槐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中坐上凯迪拉克副驾,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像被包养的小三。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夏槐系上安全带。 “你的主编。”冷冬羽开车。 “演讲结束了?晚饭吃了吗?”她问道。 冷冬羽飞快看了她一眼,“你让我回答哪一个?” “那我比较关心你的健康。”夏槐老实回答。 冷冬羽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好。”夏槐听话得像个孩子。 冷冬羽又看了她一眼:“这么相信我?” “嗯。”她郑重其事地点头。 冷冬羽轻轻笑了一下。 车子在城市西面一家豪华的酒店门口停下,当服务生接过冷冬羽手中的车钥匙时,夏槐就预感到她即将面对的是从未见过的大场面,果然,当西装笔挺的迎宾员引导她们至一扇大门前,门打开后,迎接夏槐的是一场上流人士的豪华宴会。 “冷总,您今天真漂亮!”还没等夏槐反应过来,一群衣着华丽的女人们将冷冬羽团团围住,浓妆艳抹的脸上堆满殷勤的笑容。 “谢谢。”冷冬羽也笑了,不过笑得很礼貌。 夏槐成功被一群女人们挤到了角落,穿着t恤、牛仔和球鞋的她简直就像外星来客,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幸好,冷冬羽没有忘记她,很快转过身来,朝她伸出手:“过来。” 夏槐伸出因紧张而冒汗的手,被冷冬羽牵住,悬着的一颗心一下子沉稳落地,伴随着快乐和兴奋,她好像不怕了。 两人往前走了几步,顾夕远从人群中走过来,他一眼就看见夏槐,不禁皱了皱眉:“你怎么来了?” “我带她来的。”冷冬羽握紧了夏槐的手,面无表情地回答。 “理由?”顾夕远扬了扬眉毛。这时候,两位看上去位高权重的中年人走了过来,顾夕远和冷冬羽同时打招呼。 “冬羽啊,你今天下午的演讲真的很棒!”其中一位头发花白,面色慈祥的长者笑着说,“我真的获益匪浅。” “郑教授,这篇演讲稿啊,就是我身边这位写的。”冷冬羽将夏槐拉到郑教授面前,“她真的很有才华。” “哦?叫什么名字?”郑教授饶有兴致地看着夏槐。 “夏槐。”被推到前面的她佯装冷静地回答。 “她是一个编辑,但是洞察力非常强。”冷冬羽接着说,夏槐感觉脸红了。 “夏槐,很有诗意的名字。”郑教授朝她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 “我很荣幸。”冷冬羽放开了手,夏槐赶紧伸出双手握住他的手,很厚实,与一般的企业家很不一样。 在这期间,脸色最难看的当属顾夕远了,郑教授和冷冬羽、夏槐三人相谈甚欢,他完全插不上话,只能借口叫住另一个“大人物”,悻悻走开。 “这位是浙江大学著名教授郑智。”看到夏槐加了郑教授微信后,冷冬羽带她去吃东西,在她耳边小声说。 “啊,我知道!他非常有名!”夏槐吃了一惊!没想到有生之年能加上这位名人的微信,绝不亚于追星成功了。 冷冬羽点点头,往盘子里夹了几颗西兰花,继续说:“他也是一个非常成功的企业家,人脉广泛。” 夏槐端着空盘子,再看人群中的郑教授,果然,他就是今晚的焦点,走到哪里都被一群人围着。 “你值得认识更优秀的人。”冷冬羽说。 夏槐回过神来,她终于明白她的良苦用心,原来她在帮她。一直以来,夏槐觉得做编辑实在有点屈才,有很多想法,也有足够的专注和学习力,只是缺少伯乐,她以为主编会是她的伯乐,没想到主编是一个器量极小的男人,但凡有任何机会,他都会先考虑自己,不会想到她。离开“南风”,她能去哪里?她问过自己,得到的答案都是无处可去,只能拿着微薄的工资,过着拮据的生活。 想到这里,她感激地看了一眼冷冬羽,她正在吃西兰花,顺便往夏槐的盘子里夹了一块牛排,“你不吃饭?”西兰花在她的腮边撑起一个“小圆球”,样子又萌又美丽,她有种上前抱住她的冲动。 一个小时后,酒会结束了,与其说结束,不如说是郑教授提前离开,很多人也互相告辞离开,分明有那么多食物,忙于斡旋的人们根本顾不上这些,他们一边敬酒一边商业互吹,夏槐跟在冷冬羽后面,几乎没怎么吃,只顾拼命倒酒、陪笑,上层人士的生活真的太累了。 “累了?”等车的时候,冷冬羽问正在揉脸颊的夏槐。 “感觉我的苹果肌已经僵硬了。”夏槐双手捧脸。 冷冬羽笑了,这次的笑容停留的时间挺久的,以至于顾夕远叫她的名字的时候,她还在笑着。 “心情不错么。”顾夕远站在她们两人中间,用略肥的身影挡住夏槐,“还是要打扰你跟这位小朋友约会,接下来的收购案我们还有地方要仔细商量一下。” 冷冬羽愣了一下,越过顾夕远的肩膀看了一眼夏槐,点点头,“没问题。”说话间,服务生把车开来了,她将钥匙递给夏槐,“帮我开到酒店吧。” 夏槐不情愿地接过钥匙,坐上车,临走前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冷冬羽,她站的位置,酒店大厅橙色灯光正好在她身后形成温暖的光晕。她低头看着夏槐启动车子,习惯冰冷的眼神里,终于有了留恋与温暖。夏槐咬咬牙,再次遏制了想上前抱住她的冲动。 回到酒店,夏槐终究还是感觉到一夜未睡带来的极度疲倦,走路像飘在半空中,浑身像散了架一样难受,但她依然不想回去休息。她坐在酒店大厅里,眼皮像是磁铁正负两极一样,坐下的瞬间就粘合起来,紧接着意识开始模糊,最终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夏槐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站在一片冰河上,四周是浓浓的白雾,冰块下是湍急的水流,寒风呼啸,吹起一身鸡皮疙瘩,她试图往前走一步,脚下的冰块发出清脆的“嘎吱嘎吱”声,令她动弹不得。她冷得浑身颤抖,抱紧自己,四周一片黑暗,正在绝望之际,不远处出现一个身影,仔细一看,竟然是冷冬羽!希望涌上夏槐的心头,她朝她使劲挥动僵硬的双手,大喊:“冬羽!”但是声音被猛烈的风瞬间吞没。 冷冬羽看到了她,脸上带着笑容,也朝她挥手,示意她过去。夏槐激动极了,不顾脚下的薄冰,一步一步向前,在即将碰到她的手之际,一群黑衣人突然出现,卡住冷冬羽的脖子,将她往黑暗深处拖曳。“冬羽!”夏槐再次大叫,加快了脚步,但是脚下的冰块碎了,河水像一双无形的双手,一把扯住她的双节,用力往下拽...... “冬...羽...”沉入冰河里的夏槐依旧呼唤她的名字,水灌入鼻腔,呼吸渐渐停止,意识渐渐模糊...... “冬羽!”夏槐大叫一声,挣扎着从噩梦中惊醒,好像她不醒来,马上会死在梦境中。 “我在。”冷冬羽的脸庞出现在满脸是汗夏槐面前,一度让她产生还没从梦境中醒过来的错觉。 “是你吗?”夏槐试图分清此时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你做噩梦了。”冷冬羽伸出手,擦掉她额头上的冷汗,语气里满是心疼。 夏槐终于遏制不住了,她倾身抱住了她,紧紧的,将脸埋进她的肩膀,贪婪地闻着她身上的味道,在她耳边轻声说:“不要离开我。” 前任(1) 夏槐坐在编辑部会议室里,盯着主编不断开合的嘴巴,脑海里一直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尚未成型,以至于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念头确切的是什么。主编看了一眼夏槐,用笔尖戳了戳桌面,提醒她注意力集中。 “夏槐,小金下周就离职了,她的活你先接着,等我招人过来。”主编说。 啥?离职?夏槐看了一眼平日里速来沉默,只是埋头苦干的小金,脑袋周围冒出了无数个问号。 会议结束后,小金和夏槐交接工作,她小声问:“为什么这么突然离职?” 小金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笑着说:“也没啥,突然想换种生活方式。” “之后呢?”听了这个“不负责任”的理由,她问。 “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她简单地说。 夏槐无言以对,五年以前,她可以对这个回答报以热烈的掌声,可是现在,生活早已磨平了棱角,“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早已异化成对生活不负责任的表现。 “我知道这样很不负责,但是...”小金脸有些红,“可能我想趁着年轻为自己活一回,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去爱自己深爱的人,体验一回遵从内心带来的惊险与代价。” 夏槐笑笑,脑海里那片一直模糊不清的念头渐渐有了形象。 “我也犹豫了很久很久。”小金继续说,“想过甩开这个念头,但是它一直存在,并且越来越壮大,根本摆脱不了它,想着既然命运把选择放在我面前了,不如按照自己的活法去冒险一回。” 没想到这个平日里话极少的质朴女孩会有如此深刻的想法,她比夏槐整整小了5岁! 午休时间,夏槐在走廊上发呆,脑袋里那团迷雾时而散开,露出些许真面目,时而又重新聚拢。她的第一份工作是在本地的国有银行里,刚毕业的她带着一身“闯荡江湖”的勇气和莽撞,却被银行这个体制森严的地方困住,一困就是六年,期间她做过无数次挣扎,试着从那里跳出来,因为她真的不喜欢这份工作,但是一直没有成功,理由有很多:家里条件不允许,在这么小的地方,除了公务员没有比银行更体面的工作等等。只有夏槐自己知道,归根结底是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和勇气,整天叫嚣着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一旦选择放在自己面前,软弱得像个怂货。 孙芸的出现的确改变了夏槐。这个笑起来和她一样有酒窝的女孩子,自打第一天进银行,就表现出超出常人的学习能力,面对银行严苛的制度和密集的劳动强度,与她同时进来的新人很快离开了,只有她咬着牙坚持下来,用她的话来说:“我不想就这样放弃,就算放弃,也要有一个充足的理由。” 夏槐是一个慕强的人,恰巧孙芸也是,两人很快从普通的师徒关系到无话不说的朋友,记得两人第一次去湖滨公园散步,夏槐很快抱了一下她,那一瞬间,她心跳很快,孙芸的脸也微微泛红。那段时间,应该是夏槐最开心的时间了,两人从朋友到情侣,不到半年时间,因为在同一个单位,无时无刻不黏在一起,她依旧记得第一次亲吻孙芸时的心情,激动地像坐上了喷射火箭,拥有她就好像拥有了全世界。 爱情大抵是会令人盲目的。荷尔蒙暂时麻痹了夏槐的理智,削减了她与现实抗争的斗志,如果有孙芸,银行工作也不会那么枯燥,如果有孙芸,生活还是很快乐,其他的烦恼可以暂时抛开。 可是,时间久了,她与孙芸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多,性格上的差异也逐渐显现,常常为了一点小事产生分歧,因为爱她,夏槐选择无条件包容,但是这份包容在孙芸看来是压力,她的脾气越来越差,也越来越冷漠,不再像以前一样时时刻刻粘着夏槐,再加上她在为教师编制考试做准备,微信都几乎不再发。 夏槐开始担心了,性格内向的她又不会直接将这份担心说出来,也怕影响她学习,于是,自我折磨应运而生,愁眉不展、茶饭不思,对什么都提不起劲,她一直以为那段惴惴不安的时期是最难过的,没想到孙芸与她提分手之后的日子更煎熬,除了不断掉落的体重和头发,还有整夜整夜的失眠和流泪,甚至像个小学生一样给孙芸写信... 一年过去了,现在回想当时的崩溃与颓废,再想到与宋芸再次相遇时的场景,夏槐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行为太可笑,也得益于这一年的沉淀与反思,她终于明白,于宋芸来说,她绝对不是感情中的唯一。聪明如宋芸,早就在两人相处中看到了差异与隔阂,果断放弃了继续付出的念头,除了越来越冷漠,还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结交新男友。论智勇,夏槐望尘莫及。 夏槐又想起她们刚分手不久,她和朋友在电影院里看见孙芸和男朋友亲吻时的画面,看到这一幕的她大脑一片空白,因为愤怒,浑身颤抖,更过分的是,她们竟然在同一个影院!夏槐果断拉住朋友,低声说:“我不想看了,走吧。”记得那天上映的是她最喜欢的电影《蜘蛛侠》。 想到这里,昔日的委屈好像又回来了,但是又没有那么严重,甚至在想到孙芸现在形同虚设的婚姻状况,她还有一点点出了口气的感觉。夏槐摇了摇头,赶走脑中不好的念头,重新回到自己与冷冬羽的关系上来。 那个模糊不清的念头,终于有了一点眉目,就是离开“南风”,全心全意帮助冷冬羽。夏槐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咖啡杯杯沿,冷冬羽是孤立无援的,她需要帮助,确切的说,需要夏槐的帮助。如果辞职去帮助冷冬羽,值得吗?夏槐扪心自问,毕竟孙芸的经历已告诉她一个道理:吃一堑长一智。但是... 微信来消息了,是冷冬羽:“我从杭州回来了。”自从在杭州一起带过一段时间后,她开始主动发消息了。 夏槐开心地回道:“晚上一起吃饭,为你洗尘。” “好。”依旧是简单的回答。 夏槐笑眯眯地放下手机,回办公室工作。 下班后,夏槐开车去冷冬羽家,第三次来到她家,心情还是和第一次一样,激动又紧张,在手机相机前再三确认自己的仪容仪表,深呼吸,按响门铃。 冷冬羽打开门,她穿着一身白色居家服,长发披散在肩头,素颜,眼睛下面有隐约的黑眼圈,即便这样,她还是非常好看,对了,她的外貌有一个特别明显的特点:正与侧拥有两种矛盾的视觉效果。她的正脸留白比较多,眼角尖锐形态内敛弧度平淡,但面部线条干净利落包括唇形也非常清晰。但是侧脸棱角分明,十分优越,“平地高起”的鼻子精致立体,给人极强的视觉冲击感,微鼓的驼峰和略翘的鼻头,鼻小柱轻微的下悬又缓和了过于尖锐的攻击力。正面更多是一种平直且冷静,而侧面展示的则是冲击与热烈,直接将她的优势全盘托出。这就是为什么夏槐第一眼看见冷冬羽,就深深被吸引的原因。 “楞在这里做什么?进来吧。”冷冬羽歪着头看了一眼正在发呆的夏槐,看上去她心情还不错,虽然有些疲倦。 “我想你了。”夏槐脱口而出,随即脸红了。 冷冬羽浅笑,眼睛比平常亮了一些,柔声说:“等我一下,冰箱里有水,我去换衣服。” “好。”夏槐乖乖坐下,因为刚刚那句话,心脏还在怦怦直跳,她从来不是一个主动的人,但是在冷冬羽面前,主动说情话快成为一种习惯了。 半个小时后,冷冬羽换好衣服下来了,夏槐转身看了一眼,就看了一眼,视线已经离不开了。天呐!化完妆的冷冬羽真的太好看了!一身白色修身长裙,勾勒出修长的身材,长发在脑后随意扎成一个马尾,平添了几分清水,不得不提脸上的妆容,虽是淡妆,但是像每一笔都恰到好处的油画,为五官增添了十二万分的精致。 夏槐又看呆了,她何德何能啊,能够站在这里,近距离欣赏美得像画里走出来的女人! “又发呆了。”冷冬羽走到她面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因为太漂亮了。”夏槐情不自禁感叹道,“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一天。” “所以呢?”冷冬羽走到玄关前穿鞋,“后悔了?” “高兴还来不及呢!”夏槐赶紧跟上,“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她笑了,挽上夏槐的手臂:“走吧,去吃饭。” 前任(2) 两人到达第一次见面的餐厅,刚点完餐,一个男子走过来,夏槐抬头一看,正是和冷冬羽相亲过的男子。 “冬羽,好巧啊。”男子脸上带着阴阳怪气的笑容,看了一眼夏槐,“我在想怎么老是约不到你呢,原来不是没空吃饭,是和这位小——”男子又仔细端详了夏槐一遍,“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 夏槐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的长相和打扮,从小到大都在被人嘲笑,即便这样,她还是不能习惯,每一次被嘲笑,心里就涌上苦涩和愤怒。 “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冷冬羽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冷地回答。 “我们好歹是相亲对象,不介绍介绍我认识?”男子移开椅子,准备坐下来。 “不必了。”冷冬羽抛去一个极度冰冷的眼神杀,即便是脸皮再厚的男人都经受不住,男子刚准备坐下来的屁股又僵在了半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这里不方便你的参与,谢谢。” “呵呵。”男子站起来,放回椅子,继续阴阳怪气地说,“冷总啊,都说您变了,家里介绍的相亲一次也不去,还在公共场合带这位小——妹妹出现,是不是——” “王昊,我说过,与你无关。”冷冬羽皱起眉头,声音提高了一个调。 夏槐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甜味与苦涩交杂,这是她第一万次希望自己是个男人。 “怎么与我无关,冷总。”王昊冷笑,“作为无数被你抛弃的优质男士中的一员,我总有抱怨一下的权利咯,只是希望冷总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身份,毕竟现在您身后是一个大企业,事关上千工人的生存——”说话间,王昊又被打断了,一个女生朝他走来,他脸上立马换上一副殷勤的笑容。 夏槐转头一看,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女生不是别人,正是孙芸!孙芸也发现了她,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变成尴尬,笑容僵在嘴边。 怎么回事儿?她不是结婚了么?结婚对象也不是王昊啊,离婚了?一瞬间,无数念头从夏槐脑中跑马灯般闪过。 “我们去吃饭吧。”王昊牵住孙芸的手,柔声说。 “好。”孙芸下意识地甩开王昊的手,视线从夏槐身上移到冷冬羽身上,表情意味深长,但是一句话都不说,转身离开,王昊最后轻蔑扫了一眼夏槐,跟着离开。 等候上菜的服务员显然免费看了一场好戏,以至于上菜的时候嘴角带着吃瓜群众特有的笑容,“用餐愉快。”服务员带着阴阳怪气的笑容离开。 面对一桌子美食,夏槐难以下咽,一时间无法消化刚刚看见的事实。 “我好像见过她。”冷冬羽比她冷静多了,拿起刀叉开始切牛肉。 “前,前任。”夏槐说出这两个字时心虚地结巴了。 她手上的刀叉暂停了几秒钟,随后恢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们已经分手一年多了。”夏槐感觉自己变成了那块牛肉。 冷冬羽不说话,只是默默切着牛排,刀叉在盘子上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她结婚了。”夏槐再次解释道,但随即后悔了,因为冷冬羽眉头又皱了起来,抬头看她,“我,我也不知道刚刚是什么情况,她跟你那个王,王昊——” “我再说一遍,王昊与我无关。”冷冬羽冰冷地重复道。 虽然冰冷,但是这句话在夏槐听来,特别温暖和坚定,仿佛是她在对她说:“我跟王昊没有任何关系。”夏槐笑了。 “你笑什么?”冷冬羽很快捕捉到了她的表情。 “没什么。”她拿起餐具。 用餐完毕,两人起身离开,走出餐厅时,夏槐转身看了一眼孙芸和王昊所在的位置,两人还在用餐中,王昊背对着她,孙芸正好抬起头看她,表情不知是笑还是尴尬,这瞬间,夏槐做出一个重要举动:她伸出手,将冷冬羽的手握在手心。幸好,冷冬羽没有拒绝,任由她牵着手走出餐厅。 车上,依旧是房东的猫的歌《当我们老了,就定居在重庆》,少年佩的歌声在车厢内回荡: 关于以后我们闲聊时也提及了许多 你喜欢小猫我要养一只笨狗 你曾说过重庆是一座美丽的城市 那条种满梧桐是你走过多年的路 如果你也相信如果你也坚定 如果你也不在意流言与蜚语 如果你也愿意如果你也可以 等我们老了以后就定居在这里 这是少年佩写给前女友的歌,夏槐最喜欢房猫成名前的歌,真挚、没有污染,幸好,她喜欢她们的时候,她们还在成名初期。 到了国际花园,车停下,冷冬羽没有要下车的意向,夏槐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打破沉默的气氛。 “刚刚那个动作,是做给她看的吧。”冷冬羽问。 夏槐愣了愣,原来她也会在意细节,难道刚刚一直没说话是在想这件事情?她侧了侧身子,面对冷冬羽,一本正经地回答:“是我想牵你的手,当然,我也在告诉孙芸,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为了追冷冬羽,她算是将这辈子所有的表白勇气都用完了。 冷冬羽的长睫毛抖动了几下,转过脸看她,虽然脸上没有表情,她还是从她眼神里感觉到了情绪的流动,车内的气氛一下子暧昧起来,夏槐感觉一股热流涌入脑海,熔断理智这根弦,她凑近,在冷冬羽的唇边留下一个吻,很轻,像蜻蜓点水,即便这样,她依旧能闻到她身上的真我香水味,感受到皮肤的柔软和光滑。长这么大,这是夏槐第一次主动亲吻喜欢的人。 冷冬羽显然比夏槐冷静,但能从她眼神感受到情绪的变化,语气也柔和下来:“我也不清楚,为什么看到她看你的眼神,心里有点难受。” 夏槐笑了,很想再次亲吻她:“严格来说,她不是一个值得留恋的人。” “或许我也不——” “你不是。”夏槐语气坚定地说,“你从来都不说,不主动,但是你已经在做很多事情了。” 冷冬羽脸红了,她转过身,打开车门,说了句:“我上去了,再见。” 夏槐追下去,冲着她的背影咧嘴笑:“明天见,以后天天见!” 看着冷冬羽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内,夏槐乐开了花,真想一蹦三尺高,恋爱真的是一件最令人开心的事情,没想到,三十岁这个年纪,还能有这样的心动。 夏槐准备上车离开时,看见了迎面走来的孙芸,哦,她忘了,孙芸也住在这个小区。 “聊聊?”孙芸笑着说。 她点头,有些话的确该讲清楚了。 夏末的晚上,风微凉,夏槐她们坐的长椅后面是盛开的木芙蓉,微风吹来花儿的香味,在路灯橙色的柔光下,幻化成翩然起舞的精灵。 “她是你女朋友?”孙芸问,她比之前见面时稍微有些精神,脸上化着淡妆,头发烫成微卷。 “还没有,我正在努力。”夏槐笑了笑。 “真好,恭喜你。”是她看错了吗?孙芸的表情竟有些落寞。 “别,太早了。”夏槐感觉笑不出来了,反问道,“你离婚了?” 孙芸的表情立即暗了下来,摇头:“没有。” “那你跟王昊是——” “你觉得出轨的人怎样?”她打断她的话,反问道。 “能理解,但是不能苟同,毕竟失掉了信任。”夏槐诚实地回答。 “我跟王昊,应该算是刚认识,他很吸引我。”孙芸说,“可是他有相亲对象。” “不是。”夏槐语气严肃地反驳。 “她叫冷冬羽?”她问。 “嗯。” “能被你喜欢是件很幸福的事情。”孙芸嘴角带着浅笑,“你很会照顾人,是我之前动摇了,没能珍惜你对我的感情。” 夏槐皱了皱眉,问道:“孙芸,想听我的感受吗?” “嗯。”她点头,灯光投射在脸上,表情甚是忧伤和迷茫。 即便这样,夏槐还是开口道:“你说分手的那一天,我哭了整整一晚,第二天实在没力气爬起来去上班,稍稍恢复精神了,我开始给你写信,或许是文艺青年的执著吧,我想写着写着,你会不会就回来了,真的好傻,但是我确实是将所有的思念诉诸笔端。”她苦笑,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我到底是个懦弱的人,你说分手以后,我想过去找你,甚至哭着求你不要分开,但这只是想象,我没有这个胆量再去找你。” “其实——” “大概是什么时候我意识到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你了。”夏槐继续说,“那次去看电影,我看到你和你的男朋友了,他搂着你,亲吻你,你没有拒绝。我知道我们已经分手了,可是...”讲到这里,夏槐眼眶微微湿润,心脏微微疼起来,“我还是很难受很难受,浑身都在颤抖,是气愤也是嫉妒,为什么他可以这么光明正大亲吻你,而我不行,我连搂一下你的肩膀都会被推开。电影开场我就离开了,没有勇气和你们同坐一个放映厅,我在车上哭了很久,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我真的不愿意再体会一遍了。” 她缓了缓,继续说,“之后,换了工作,新环境,我开始习惯没有你的日子,一年的时间过得很快,但很煎熬,真的太煎熬,每天都活在惶恐和茫然中,最重要的是,孤独。白天去上班,晚上回家,刚打开门,心脏就崩溃了,蹲下来大哭一场,哭大声点吧,反正没人听见...”一滴眼泪滑过夏槐的脸庞,她很快伸手擦干,换上笑容。 孙芸张了张嘴,一时间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夏槐挥了挥手,吸了吸鼻子:“你不必说什么,一切都过去了,这些都已经成为记忆的一部分。我大抵还是幸运的吧,神在眷顾我,让我还能遇见爱情,虽然结局未知,但我不会像以前那样容易气馁和懦弱了,我会用力去追。”她转过脸,看着孙芸,一字一句说,“所以,你也要幸福,生活上的方方面面,都要幸福。” 孙芸的眼角湿润了,她叹了一口气:“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感情的事没有对错。”夏槐摇头,“接下来,我们都要好好过。” “嗯。”她点头。 “我们还是朋友。”夏槐说。 “好。”她继续点头。 对,我们还是朋友。过去的事情,就让它都过去吧。 夏槐回到家已经接近十点了,波妞已经睡着了,它的耳朵动了动,懒洋洋地扫了她一眼,打个哈欠继续睡觉。夏槐放下包,还未来得及坐上沙发,手机来了一条信息。 “结束了?”冷冬羽的信息。 “什么?”她丈二摸不着头脑。 “你和前任。”她很快回复,她一定是从窗口看见她们在聊天了。 夏槐笑了,轻松地打下一行字:“已经结束啦,我完完全全属于你!” 等消息的时间长了些,估计冷冬羽在想怎么回复吧,夏槐笑了笑,刚放下手机,消息来了,她迫不及待打开。 “贫嘴。”简单的两个字。 夏槐捂着嘴笑了,这是她能预想到的最好的回复,至少,冷冬羽对自己不是排斥的。她哼着歌,走进浴室洗漱。 辞职(1) 总的来说,夏槐是一个温和的人,虽然性子有些急,但是为人处世的脾气倒是特别温和,不争不抢,从来不是站在舞台中心的人,所以她的职场生活一直挺平静的,基本没有受到所谓的勾心斗角的斗争的波及。可是来“南风”一年后,夏槐确确实实感受到了职场生活带来的深深恶意。 今年的夏天结束得比以往早,可能怕病毒再次席卷而来吧,外出的人们都戴上了口罩,尽量减少聚餐,很多餐馆重新开始消毒、测体温。借由这个机会,夏槐去冷冬羽家的次数变多了,几乎每个周末,她都赖在冷冬羽家,两人的相处方式像极了老夫老妻:白天各自工作,午饭由夏槐准备,简单吃完后她会小休息一会儿,冷冬羽继续工作;下午,夏槐看书、听音乐,如果冷冬羽有空的话,两人会坐着聊会儿天;傍晚,她们会去附近的超市采购晚饭食材,有时候懒得做饭,就去外面吃一点,因为在国外待得久的缘故,冷冬羽偏向于吃西餐,但是在夏槐的影响下,她已经爱上了中餐,现在吃中餐的次数明显多于西餐;吃完晚饭,她们会去附近的公园散步消食,凉风习习的夜晚,与心爱的人肩并肩行走,普通的话语间都传递着微妙的暧昧气氛,路过障碍的时候,夏槐会牵住她的手,有车辆经过的时候,她也会绕到她身边,替她挡住潜在危险;晚上,两人会看电影,有时候是时下热门的商业片,有时候是文艺片,冷冬羽比较喜欢看推理和哲理类的,令夏槐惊讶的是,外表冷漠的她其实共情能力很强,常常因为一个感人的小片段轻声叹气,甚至眼眶湿润;差不多十点左右,夏槐会告别,她没有厚着脸皮留下来过夜,毕竟还没有确认关系,她不想过多打扰。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看似平静,其实深藏暗涌,只是夏槐没有预知能力,一味沉浸在于冷冬羽“相濡以沫”般的日常生活中,直到某个下午主编走进办公室,对夏槐说:“晚上去喝茶,地点待会发你。” 正在写稿的夏槐吓了一跳,点头说好。身边的同事露出羡慕的眼神:“夏槐,你现在是主编身边的一员大将啊。”夏槐苦笑,低头给冷冬羽发信息:“晚上有应酬哦。” “不要喝酒。”冷冬羽回复。 “是喝茶啦。”夏槐情不自禁笑了,她们现在真的好像一对情侣。 下班后,夏槐开车到喝茶的地方,茶馆在闹市街中心,停车位置不好找,她绕了好几圈总算找到一个空车位,下车的时候看了一眼旁边的车子,黑色奥迪,看着熟悉,却又想不起来,直到走进包厢,她才恍然大悟,原来顾夕远也来了! 顾夕远大概也没猜到夏槐会来,两人对视时的表情有些尴尬,倒是主编淡定的很,边嗑瓜子边说:“我叫她来的。” 夏槐勉强笑了笑,在主编旁边的座位坐下来,过了没多久,又有个人进来了,她抬头一看,竟然是洛茗熙! “嗨!好久不见!”洛茗熙朝她招手,在她对面坐下。 “你们认识?”主编问。 “说来也巧,我们是高中同学,上次在杭州培训还是同桌。”洛茗熙笑得很灿烂。 “有缘。”主编飞快看了一眼夏槐,继续说,“今天我把顾总也叫来了,趁此机会,我们彼此联络一下感情。” “我们顾总可是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来见我们?”洛茗熙不愧是一直混在媒体圈的人,说话比夏槐老练多了。 “哎呀,我很重视你们的。”顾夕远刚才还对夏槐虎视眈眈的,转脸朝洛茗熙就露出了油腻的笑容,“一直以来,你们都很支持我的事业,我也希望,你们能一直支持下去。” “那必须的。”主编迎合道,“顾总接下来必将有大作为啊。” “哈哈哈,你了解我,我有很多想法。”顾夕远靠在椅背上,拍了拍啤酒肚,“我才40岁,还年轻,做到集团副总,大家都很羡慕,可是我不这么想。人站在一个高度,就想往更高的地方走。” “没错,像顾总这样有进取心的人不多了。”洛茗熙说道。 一听到洛茗熙的话,夏槐对她的印象一下子差了许多。 “哈哈,谢谢鼓励。”顾夕远笑得更油腻了,他看着夏槐说,“如果你们能帮我,自然会好好报答你们。” 夏槐皱了皱眉,没有说话,举起茶杯,视线移向别处。 “冷冬羽从国外回来,人生地不熟的,本来就不该这么快坐到这么高的位置,你看,她一来就出这么大事故,现在政府管得紧,事情还在调查中,舆论方面我们也把控很紧,最重要的是,这次对我来说是一个机会。”顾夕远的笑容由油腻转为狡黠,看着夏槐说,“我知道你跟冷冬羽的关系很好,可是有什么用?她不会在这里呆太久的,如果我在的话——” “顾总您的意思是——”夏槐放下茶杯,缓缓说,“这次事故是冷冬羽带来的?” “我的意思是——”顾夕远用挑衅的眼神看着她,“我会让舆论偏向这个方向。” 夏槐眉头皱得更深了,转过脸看了一眼主编,他避开她的视线,自顾自喝着茶。 “你的主编很重视你,一直将你视作他的接班人,无论大大小小的活动都带着你,这点想必你是知道的吧。”顾夕远又开始拿主编说事儿,“我没想到你会来,既然来了,我也将我的想法说清楚,冷冬羽是不可能在这里站稳脚跟的,只要我在。” “顾总,您别这样,既然是同事,大家和平相处嘛。”洛茗熙见他们两人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开口缓和道。 “我刚毕业就在欣荣了,从默默无闻的车间工人做起,没有比我更了解欣荣,更能帮助欣荣发展壮大了,我敢说,在这里,只有我才能让欣荣变得更好。”顾夕远这番“豪言壮语”让夏槐听了想吐。 “顾总,您就直接说吧,不必这么励志。”夏槐冷笑,主编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欲开口说话,但是立马被顾夕远打断了。 “我要借此机会拉下冷冬羽。”他的声音冰冰冷,眼神里带着无畏和挑衅。 “很好,谢谢顾总的直言。”夏槐站起身,“恕我不奉陪。”她转身走向门外。 “呵呵。”顾夕远冷笑,“你和冷冬羽的关系,我心知肚明,也请你自重。” 夏槐的怒火一下子涌了上来,再年轻5岁,她肯定立马转身将茶水扑到顾夕远脸上,此时,她只是握紧了拳头,咬了咬牙,打开门,走出包厢,最后用力关上门。 夏槐走出茶室,气得直跺脚,一屁股坐上车,将车门摔得“哐当”响,旁边这辆黑色奥迪,不出意外就是顾夕远的,她真有一种下车狠狠踢它几脚的冲动。 “咚咚咚。”有人在敲车窗,夏槐抬头,是洛茗熙。 “我们聊聊?”夏槐放下按下车窗,洛茗熙笑着问。 夏槐沉默,虽然不是很想跟她说话,但只能打开车门,让她上车。 “呼,终于出来了,应酬可真难受。”洛茗熙用手扇了扇风。 “看上去你挺老练的。”夏槐识趣地打开车内的空调。 “我们都在职场这么久了,没办法。”她笑了笑,转脸看着她,“你或许还不了解顾夕远,土生土长当地人,后台也挺强大,我们做媒体的,一旦得罪他,后果不是一般人能承受起的。” 夏槐冷笑:“他的所作所为,我无法苟同。” “因为冷冬羽吗?”洛茗熙问。 她沉默,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洛茗熙不值得得到答案。 “你...”洛茗熙停顿了一下,眼神里带着探寻的光芒,“你喜欢她?” “与这无关,顾夕远分明在伤害冷冬羽。”她没有正面回答。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与顾夕远合作,对我们没有坏处。”洛茗熙反驳。 “你不觉得这样的作为是不道德的吗?”夏槐激动地问。 “商人都是这样,你难道没见过?”洛茗熙不以为然地摇头,“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贬低别人。” 夏槐长叹一口气,她没话好说。 “刚刚我还在疑惑顾夕远最后说的那句话,现在算是明白了。”洛茗熙扯起嘴角,身体朝夏槐靠近,“原来是这么回事。” 夏槐连忙往后移,极力躲避洛茗熙的靠近。谁知,她的衣领被洛茗熙拉住,她无法动弹,只感觉到洛茗熙的鼻尖碰到了自己的嘴唇,凉凉的,还散发着香味。 “早知道,我在高中时就应该出手了。”洛茗熙又凑近了,双眼迷离,柔情似水地看着夏槐。 “哈?”夏槐吓得冷汗直冒,背脊紧贴车门,差点打开车门跳车了,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她一个激灵,使力推开洛茗熙,慌张地接起电话,“喂?” 冷冬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还没吃晚饭,出来吧。” 夏槐被这冰冷的声音吓得冷汗又冒了一层,若不是坐在车里,此时她肯定会毕恭毕敬地站起来,边点头边说“遵命”,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么心虚。 “还愣着干什么?那个女人很好看吗?”冷冬羽声音的温度已经降到了零下。 “好,好。”夏槐看到了冷冬羽,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站在车子前面,因为没开灯,天又黑,夏槐也没仔细看,她开门下车,小跑到她面前,嘴巴张了张,刚想开口说话,冷冬羽拉住她的手,凌冽的视线定格在同时下车的洛茗熙身上,不知是不是夏槐的错觉,有那么瞬间,她分明感受到了两个女人对视时产生的剧烈的“火花”。 “冷总,您好,久仰大名。”洛茗熙挂上招牌笑容,朝她伸出手。 冷冬羽冷笑,另一只手也伸出来拉住夏槐:“不好意思,没有手了。” 夏槐即将跳出嗓子眼的心,因为冷冬羽的这句话,一下子沉了下去,热泪盈眶。 “我们夏槐,看样子是您很重要的人呢。”洛茗熙识趣地放下手,皮笑肉不笑。 “当然。”冷冬羽握着夏槐的双手紧了紧,嘴角的笑容又冷又盛气凌人。 “那...我就不打扰了。”洛茗熙看着夏槐,“下次再聊。” 辞职(2) 洛茗熙的背影消失在闹市区的人海中,夏槐看着冷冬羽,她没有穿高跟鞋,也没有化着很精致的妆,看样子是从家里出来,“我们去吃饭。”她反握住她的手,柔声说。 “不,我们谈谈。”冷冬羽松开双手,径直走上车,夏槐感觉好不容易暖和起来的心脏又凉了下来,她跟着上车,开车回家。 到家后,冷冬羽在沙发上坐下来,夏槐在她身旁小心翼翼坐下来,她面无表情,视线盯着前方的电视机屏幕。 “看啥呢?不看看我,我们一天没见了。”夏槐用调皮的语气说道,她很害怕,害怕如此冰冷的她会说出怎样绝情的话来。 “顾夕远发信息给我,告诉我你在他的茶局上。”冷冬羽说。 “我被主编叫去的,并不知道他也在那儿。”夏槐在心里咒骂顾夕远这个混蛋。 “嗯,我知道。”她点头,“我这边也有件事情你必须知道,这次事故并没有结束,还在调查中,如果追责的话,副总肯定会离开一个——” “你不会的。”夏槐斩钉截铁地说,“你比那个姓顾的优秀太多。” “话是这么说,但我对于这座城市来说,到底是个外来人。”冷冬羽略显无奈,“我无法保证结果,所以...”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如同我无法保证与你的关系一样。” 尽管心里有预感,但还是“咯噔”了一下,熟悉的压抑和痛苦又席卷而来,夏槐握紧了拳头,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们都不再年轻了,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她轻叹一口气。 “你的意思是——”夏槐抬起头,直视她,“你会离开,所以让我不要再走近你?” “我不是个很好的恋人,一直以来。”面对夏槐的直视,冷冬羽的眼神有些逃避。 “我们根本还没有开始。”夏槐气得咬住嘴唇,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没错,我们是不再年轻了,好不容易遇到喜欢的人,难道不该奋力去追吗,除非——”她顿了顿,“除非你不喜欢我。” 空气静默了几分钟,冷冬羽显然被她这句话呛住了,眼神开始完全躲避。 夏槐起身,在她面前蹲下,双手覆在她的手背上,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你喜欢我吗?” 冷冬羽看着她的眼睛,棕色瞳仁里流淌着透明的情愫,正在情绪上的夏槐完全无法看透,只想得到答案。 “我不喜欢你。” 一瞬间,夏槐被判了死刑,心脏化成了坚硬的石头,失去了所有的感觉,大脑一片空白,松开握住冷冬羽的双手,缓缓站起身。 “我明白了。”她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这段时间,打扰了。” 夏槐走出房门,关上门的瞬间,她还存有她会追上来拦住自己的希望,然而,冷冬羽依旧坐着,没有一丝动的痕迹,“砰!”大门在身后发出沉闷的声音,一如她此时的心情。 初秋的夜晚已经有些凉了,一阵风吹过,夏槐打了个寒噤,眼睛里好像被按下了开关一下,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怎么都止不住,她钻进车里,双手扶方向盘,将脸埋进手臂间,任凭眼泪肆意横流。 有什么关系,我已经习惯了,卑微的单恋,好吧...不知过了多久,夏槐抬起头,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开车离开国际花园,车辆启动的瞬间,连上蓝牙的车载音响放出周杰伦的《一路向北》: 我一路向北 离开有你的季节 方向盘周围 回转着我的后悔 我加速超越 却甩不掉紧紧跟随的伤悲 细数惭愧我伤你几回 停止狼狈就让错纯粹 该死的眼泪又流下来了,她擦了又擦,眼泪依旧不停歇... 夏槐肿着双眼去公司上班,走廊上又碰见了主编,他朝她挥挥手,两人走到僻静的角落,他习惯性地点了一根烟,问道:“你的立场坚定了吗?” 夏槐有气无力地点点头,说实话,她真的累了。 “怎么回事,没睡好?”主编难得关心地问。 “没事。”她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我能理解你,但是无法跟你站在一起。”他的语气很平静,“因为我得在这里生存,还有老婆和孩子,就是这么简单。” “嗯。”夏槐点头。 “我的立场表明清楚了吗?”他问。 “明白了。”她勉强抬起头,“既然这样,我还是辞职吧。” 这会儿轮到主编吃了一惊:“想好了?” “嗯。”夏槐点点头,得益于昨晚的失眠,萦绕在脑袋里多日的念头终于清晰了,那就是离开“南风”。 主编深吸一口烟,沉思了一会儿,开口说:“好吧,我跟老板说一下。” “好,谢谢。”她笑了笑,转身走向办公室,中间停下脚步,转身说,“谢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她说完就转身,不去看主编的表情。 离职的手续很简单:上交门禁卡和值班室钥匙,填一张表格,结清当月工资和奖金。不出一个小时,夏槐就走出了公司,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竟生不出一点暖意。她犹豫了一下,在附近的咖啡店坐下,点了一杯美式咖啡。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委屈、伤心,甚至是满满的耻辱...夏槐抿了一口咖啡,苦涩在整个口腔里蔓延,邻座是一对年轻情侣,两人头挨着头,互相咬着耳朵,脸上是恋人专属的甜蜜笑容。夏槐又喝了一大口咖啡,苦涩压不住涌上来的心酸,还有眼泪,她哭了,又不争气地哭了。和孙芸分手以后,她告诉自己,绝对不要再为感情流眼泪了,也不要过分自怜,但是,遇见冷冬羽之后,这个决心不攻自破,真是太不争气了! 手机传来微信提示音,屏幕亮起,一条又一条,夏槐压根不想去看,不耐烦地将手机关机,继续坐着,直到天黑。走到自家小区门口时,不知是因为咖啡喝多了,还是空腹太久了,胃里突然翻江倒海,她匆匆走向角落,蹲下来吐,除了一堆黑黑的液体,什么都没吐出来,胃还是特别难受,她倚在墙角,捂着胃,难受得额头直冒冷汗,耳朵边传来“嗡嗡嗡”的鸣叫,眼前一片模糊。 糟了,□□中毒了...意识模糊的夏槐挣扎着想站起来,但是双腿一软,一个踉跄,即将撞到水泥路面时,一双手突然出现,将她拦腰抱住,有气无力的她整个人靠在了对方的怀里! 怎...怎么回事儿?夏槐眯了眯眼,看清楚眼前的人竟是洛茗熙时,大失所望,想挣脱,但是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胃里依旧在翻江倒海。 “别闹,快回去休息!”洛茗熙感觉出她在挣扎,一脸严肃地说,“给你打电话都关机!” “唔...”夏槐难受极了,不能反驳,只能任由洛茗熙扶着她走进楼道,电梯里,夏槐靠在栏杆上,终于有了些力气,拉开些与洛茗熙的距离,轻声说:“谢谢。” “我很担心你。”洛茗熙皱了皱眉,脸上担心的表情是真的。 夏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想再说句感谢的话,电梯门开了,她匆忙打开门,冲进厕所,抱着马桶吐了起来。 洛茗熙拍了拍她的背,她将她往门外推,两人推搡了一会儿,洛茗熙直接抱住了她:“你能不能不要让我这么担心!” 夏槐愣住了,一双无处安放的手悬在半空,感觉到洛茗熙的肩膀在颤抖,哭了?她慌了,轻拍她的肩膀:“对不起。”这个在厕所里的拥抱略显尴尬,令她不知所措。 夏槐洗漱完就睡了,昏昏沉沉一觉醒来,恍若隔世,天已大亮,除了胃还有些隐隐难受,关于昨晚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直到看到桌上的早饭时,她才回想起来,双手捂脸,陷入一片茫然。 辞职(3) 打开手机看时间,已经早上八点半了,夏槐习惯性地惊呼:“要迟到了!”但随即想到昨天已经辞职了,不用赶着去上班,心里有一丝失落。波妞从沙发上跳下来,在她脚边转了一圈,轻声叫唤了一声。 “波妞,今天我不去上班哦,可以陪你啦!”她蹲下来,摸摸它的脑袋,手机里成堆的消息,就是不见冷冬羽的,一个微信,一个电话都没有,她更失望了。 “我们难道就这样了吗?”夏槐自言自语,波妞叫了一声,转身跳上沙发,继续打盹。 这时候手机响了,她拿起一看,竟然是妈妈! “喂,女儿啊,我来你这边了,你小姨正好来,我——” “我在上班呢,你来吧!”夏槐手忙脚乱地拿起包和电脑,一边应付妈妈一边穿鞋离开家,说好的陪波妞一天的承诺一分钟后就被无情打破。 家门口的咖啡馆不敢去,怕妈妈来的时候看到,公司门口的咖啡馆更加不敢去,她只能躲到一家书店里。打开电脑,第一件事情就是作简历,找工作。 很快,欣荣国际的则招聘启事映入她的眼帘——文案策划,恰好符合夏槐的工作,而且薪水也还不错,在沽州这个小地方,上市公司远比“南风”这种朝不保夕的自媒体好多了。 夏槐还是犹豫了,鼠标键停留在投递简历这个选项上,脑海里浮现冷冬羽的影子,心又是一阵疼痛,这时候电话又响了,是洛茗熙。 “好点没?”她问。 “嗯。”夏槐努力不去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情。 “要不要来我们这里工作,和我做同事?”洛茗熙问,“编辑,你熟悉的岗位,工资还算过得去,也不忙。” “不,不用了。”夏槐慌了,她可一点都不想跟洛茗熙做同事!“我已经投好简历了。”慌乱之中,她点下鼠标键,简历发送成功。 “哪里?”她问。 “唔...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呢...哈哈。”她打着哈哈,盯着投递成功的字幕晃了神,没想到自己以这种方式投了冷冬羽的公司。 “好吧。”洛茗熙说。 挂了电话,夏槐开始坐立不安,万一被冷冬羽看到了怎么办?万一....纠结了半天又放心下来,欣荣国际那么大,冷冬羽又是堂堂副总,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碰到!再说,她还不一定能进呢!想到这里,夏槐安下心来,又给自己点了一杯咖啡,专心码字。 傍晚回到家,家里已经被打扫得一干二净,厨房里传来久违的饭菜香味,波妞蹲坐在饭桌上,盯着厨房里忙碌的妈妈的身影,连看都不看夏槐一眼。 “妈!”夏槐抱起波妞,走进厨房,拿起一根鸭脖啃了起来,顺便递给波妞一点。 “你小姨夫住院了,我来帮衬一下。”妈妈盛满一碗牛肉丝递给她。 “哈?怎么回事儿?老毛病?”夏槐用空着的手接过,放到餐桌上,波妞不安分地在她手上扭动,她换了个抱它的姿势。 “嗯,帕金森,稍稍严重了一些。”妈妈关掉煤气灶,打开电饭煲盛饭,“你小姨还得带俩娃,你妹和妹夫还得上班。” “唉...结婚真是添麻烦啊。”夏槐接过饭。 “不结婚以后你死了都没人管!”妈妈狠狠瞪了她一眼。 夏槐吐吐舌头,溜进客厅,放下波妞,洗完手后坐在餐桌前开始吃饭。 “工作怎么样了?”妈妈也坐下来,问道。 “唔...还行,就这样呗。”夏槐吃了一口牛肉丝,波妞已经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了。 “跟主编关系要搞好,他那么器重你。”妈妈说,“哎,我这边有一些土特产,明天给他送去!” “别别别!他不收的!”夏槐急了。 “我都带过来了——” “行,给我,我送去。”她无奈,“明天上班我带去。” “好。”妈妈点头,继续吃饭。 第二天一早,夏槐开车带妈妈去医院,下车前,她再三叮嘱:“后备箱里特产不要忘了给主编,听到没!” “行行行,听到了。”夏槐点头,催促道,“你赶紧下车,这里不允许停车。” 妈妈下车后,夏槐吐了吐舌头,准备继续躲进咖啡馆投简历找工作,即将到达目的地时,手机响了,是一个固定电话,她接起,一个标准女声响起:“夏槐女士,我是欣荣国际人力资源部的,昨天看到您投递的简历,想问一下您今天有空过来面试吗?” “有空的。”夏槐掉转车头,开往通往欣荣国际的道路,“我现在过来。” “好的,我们在行政楼10楼最右边的办公室。” “好,谢谢。”挂了电话,她的心情有点复杂,因为冷冬羽,最近只要一想起她,心就很疼,思念加上失望,同时折磨着自己。 20分钟后,她到达欣荣国际,巧的是,保安一眼就认出了她,对她气势汹汹,可见上次的事情让他挨批了,不耐烦地撇了撇嘴,再三盘问后才极不情愿地放她进去。 夏槐走进行政楼,这里她已经很熟悉了,电梯里,按下数字10,视线停留在数字15,心中五味杂陈,这个时候,冷冬羽在办公室吗? “叮”电梯门开了,夏槐整理了整理心情,长舒一口气,走近办公室,敲了敲门。 “请进。”是刚刚电话里那个女声。 夏槐推门进去,办公室略显凌乱,一些纸质档案叠放在档案柜里,办公桌被分成若干个方格子,清一色都是女员工。 “夏槐?”一个长相清秀的年轻女生迎接她,“你好。” “你好。”夏槐咧嘴笑了一下。 “哇,酒窝好深!”整个办公室的人都感叹道。 夏槐露出腼腆的笑容,年轻女生将她带到隔壁主管办公室,正式开始面试。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主管是个中年女人,很瘦,架着眼睛,眼神很锐利,她见到夏槐的第一眼就脱口而出。 “啊...这...”夏槐知道自己在欣荣国际闹得有点过分了,“我之前的公司与这里有合作,所以来过。” 主管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开始面试,问了几个常规的问题,夏槐回应自如,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主管的手机响起了,她迅速接起:“喂,冷总?” 是冷冬羽!夏槐的心一紧,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张地握拳。 “稍微等一会儿我去您那边吧,现在有个面试,嗯,对...放心,我会的。”主管放下手机,面试继续进行。 幸好没有出现,夏槐松了一口气,心情稍稍放松了一些。接下来的问题也很好应付,整个面试过程挺顺利的,主管和年轻女生小声商量了一会儿,开口说:“你什么时候可以来上班?” 夏槐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么顺利!她回答:“明天就行。” “明天是周六。”年轻女生笑了。 “那行,薪资方面你能接受吗?”主管不苟言笑。 “能。”毕竟南风的工资尽够糊口,这里的工资是南风的三倍,她当然求之不得。 “好,你下周过来吧。”主管点点头,嘴角终于扯出一丝笑容,“小周你先带她去看看。” “好。”小周应声站起。 夏槐感觉自己在做梦,从小到大,自己的求学求职一直磕磕碰碰,没想到这次竟然这么顺利!她跟着小周去行政部办公室,见了几位即将成为同事的人,还有自己的直属领导——陈霄经理。 “夏槐?”陈霄是个胖胖的男人,竟然跟主编长得几分相似,他朝她伸出手,“合作愉快。” “谢谢陈经理。”夏槐恭敬地伸出双手与他相握。 小周送她到电梯口,友好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说:“下周见!” “嗯,下周见。”电梯门合上之前,夏槐礼貌地回应一句。 新的征程即将开始,离冷冬羽越来越近,她自己都不知道后面即将发生什么... 距离(1) 当主编接过夏槐手中的特产时,脸上带着笑容:“谢谢,辛苦了。”他招呼她在办公室坐下,给她倒了杯速溶咖啡,“你喜欢喝咖啡吧。” “谢谢。”夏槐客气地接过杯子,小口小口喝起来。 “接下来去哪里?”主编问。 “再看呗。”她撒了谎,并不想让他知道她接下来去欣荣上班。 “我帮你介绍?”他建议。 “不用了哈,我想先休息一会儿。”夏槐挠了挠后脑勺,站起身,告别离开。 “夏槐。”主编叫住了她。 “嗯?”她转过身。 “坚持你自己。”主编笑着说。 “嗯。”夏槐点点头,开门离开。 妈妈得知夏槐换工作时,脸上的表情先是惊讶,接着是复杂,她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自己的女儿,似是喃喃自语:“我女儿真的长大了啊。” “我都30岁了,妈。”夏槐夹了一大块肉塞进嘴巴里,“不用太担心我。” “嗯,我一直都是相信你的。”妈妈点点头,“尊重你的选择。” “那...如果是感情呢?”夏槐试探性地问道。 “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支持。”妈妈毫不犹豫地说,“不过,你喜欢的人一定差不到哪里去。” “你懂我!”她笑了,往妈妈碗里夹了一块肉。 “怎么,你有情况了?”果然是亲妈,一下子就察觉到了。 “还没呢!”夏槐连忙否认。 妈妈笑了笑,刮了刮她的鼻子:“被我女儿喜欢的人啊,一定是最幸福的!” 夏槐的鼻子酸了一下,一股热泪涌上眼眶,她极力忍住才没流下来。 和妈妈度过一个充实又忙碌的周末后,周一很快就到了,夏槐换上干净的衬衫和牛仔,穿上小白鞋,挎上双肩包,开车到达公司,当保安再次看见她是,傻眼了,随后耷拉着脸放她进去,夏槐朝后视镜做了个鬼脸。刚迈进行政部,几位女同事纷纷感叹:“哇,真年轻啊!”夏槐吐了吐舌头,真不好意思说自己已经30岁了。 刚入坐,陈霄经理急匆匆走进来,将早饭放到桌上,边开电脑边说,“你们赶紧把企划案完成,下午跟我去布置会场。” 姐姐们识趣地开始埋头工作,陈霄看了一眼坐在门边办公桌的夏槐,也吩咐道:“你早上先把桌面上的文件学习一下,下午也跟我去吧。” “好。”夏槐点头,打开厚厚的文件,开始学习。 早上过得有点漫长,但是夏槐并不觉得无聊,欣荣毕竟是大公司,规章制度又多又繁琐,还有门类繁多的宣传对接公司,她一眼就看到了前东家“南风”,但是已经用笔划掉了。 中午很快就到了,同事姐姐相继离开办公室去食堂就餐,夏槐也亦步亦趋地跟着,大公司就是不一样,食堂规模很大,也很干净,工人和职工一起就餐。夏槐正琢磨着去哪里取餐盘时,肩膀被拍了一下,转身一看,是人力资源部的小周。 “你好呀!”小周是个爱笑的女孩。 “你好。”夏槐回报笑容。 “我带你去吧。”她领着夏槐走向取餐盘处,取完餐盘又一起排队打饭,之后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子旁,“有时候老总他们也会来吃饭。” “嗯?”夏槐愣了一下,是不是意味着... “也很少啦,他们都那么忙,尤其今年,听说老总之间竞争很厉害的。”小周夹起一块糖醋排骨放进嘴巴里。 “冷冬羽,是不是很厉害?”夏槐试探性地问道。 “哇,你直呼她的名字!”小周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可严厉了,在她面前我是不敢出大气,不过业务能力确实比其他几个副总强,但是...”小周压低了声音,“女人嘛,在职场上总是要吃亏些的。” “那个事故,处理好了吗?”夏槐继续问道。 “嗯?你知道啊?”小周扬了扬眉毛,“处理是处理好了,但是内部要变动,具体——”还没说完,她的视线定格在门口,然后朝大门口扬了扬眉毛,示意她往门口看。 夏槐转过身,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人群中的冷冬羽,或许是因为气场太强大的缘故,半径两米内的人都自动走开了。她依旧这么高冷美丽,身着格子西装外套和条纹衬衫,下半身是职业短裙和高跟鞋,显得时尚又端庄,与以前不同的是,长发剪短了,变成了齐耳的微卷发,不知道为什么,短发好像更时尚,更符合她的气质。 那一瞬间,思念全部涌上了夏槐的心头,趁冷冬羽背对着她们在打饭的时候,她多看了她几眼,思念又迅速转变成心酸,冷冬羽转身的瞬间,她迅速转回身,避免与她视线交集。 “哇,她是我见过的最会穿衣服的女人了。”小周由衷感叹道,“要是性格好一点,追她的男人一定更多。” 夏槐勉强笑了笑,食不知味。 “呼,幸好没往我们这边走,我可不想跟她一起吃饭。”小周撇了撇嘴巴。冷冬羽坐在靠窗边的座位,距离她们很远。 “我吃饱了。”夏槐拿起空盘,“先回办公室了。” “嗯,哦。”小周茫然地看着夏槐快速离开的背影。 午休时间,阳光很好,空气里有桂花的香味,天空也分外明亮,夏槐走到办公楼南面的小公园里,坐在长椅上,靠着椅背,闭上眼睛休息。 阳光很和煦,晒在脸上痒痒的,没喝咖啡的她很快就睡过去了,梦里出现的依旧是冷冬羽的身影,她穿着和今天一样的衣服,款款朝她走来,伸出双手,将她抱在怀里,好暖,好香。夏槐陶醉在她的香味里,嘴角露出幸福的笑容,在她耳边轻声说:“我想你。” 再次睁开眼,已经快到上班时间了,夏槐愣了一下,空气中好香真的弥漫着梦里的香水味,真是太想她了,她苦笑,随后站起身走回办公室。 下午在会场做布置,真的挺累的,行政部员工全体出动也忙得够呛,陈霄一边指挥一边核对方案内容。夏槐是新员工,自然挑下了最累的活,幸好体力够好,不然真的要累垮,陈霄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说:“辛苦了,明天就要做活动,时间有点赶。” 夏槐点点头,看了一眼他手上的方案,是关于一家企业的并购案会议,想必冷冬羽一定会参加。 第二天上午,行政部更加忙碌了,每个人脚下都像安了风火轮一样,拿着手机边讲电话边奔跑,相比较之下,夏槐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直到会议开始前的一刻,她还呆在办公室里。 “愣着干嘛,快去会场!”陈霄命令道。 “好。”终于被cue到的夏槐直接冲向会场。 “等一下!”陈霄叫住她,递给她一叠文件,“先去把这些文件发到每个领导手上,记住,别弄错了!” “哦。”夏槐愣了一秒钟,接过文件,转身前往会场,如果冷冬羽在现场,她是不是... 应该不会吧,现在还没到开会时间,应该不会见到的,她安慰自己。 夏槐推开会场大门,一阵凉风迎面吹来,吹起一身鸡皮疙瘩,空调未免也太低了吧,会议桌边已经坐满了人,更重要的是,冷冬羽也在,她坐在左侧主方会谈人员坐席,正低头专注地看着材料,并没有发现夏槐。 夏槐蹑手蹑脚地走进去,挨个儿发文件资料,离冷冬羽越来越近,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她身上的香水味先扑入鼻腔,与昨日梦境中的一模一样。 终于轮到冷冬羽了,夏槐轻舒一口气,将文件夹放在她手边,却发现她裸露在外的手臂上有一层鸡皮疙瘩,太冷了,而且有直面空调风,夏槐心疼极了。 “谢谢。”没想到会场里冷冬羽是唯一一个朝她说谢谢的人,她笑了,准备转身的瞬间,冷冬羽竟然抬头了,两人视线相撞的瞬间,夏槐感觉嘴边的空气被抽离地干干净净,心脏堵到了嗓子眼,无法呼吸。 冷冬羽的眼神里有什么?说实话,夏槐猜不出来,唯一不同的是,眼神变得陌生了,一切好像回到了原点,回到了她们最初相识的时候,她看她时,那种冷漠却带着细微黏性的眼神。 距离(2) 会场门打开了,又有人陆陆续续进来,冷冬羽迅速收回视线,站起身迎接客方客人,脸上挂着礼仪般的笑容,夏槐回过神来,悄悄离开。关上大门的瞬间,她拔腿冲下楼梯,说真的,上次跑这么快还是大学里运动会上,她冲进地下车库,跑到自己车边,打开车门,从后座拿出早上带出门的墨绿色格子衬衫,又转身跑上楼,站在紧闭的大门口来回踱步,焦急地等待着。 会议开得好漫长,夏槐看了看手机,已经进行快一个小时了,领导们开会中间都不出来上个厕所的吗?她刚准备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等,门开了,陈霄探出脑袋,轻声喊道:“去我办公室把抽屉里的电池拿过来,快!” 夏槐点头,又一路小跑进行政部办公室,拿到电池后跑回来,发现陈霄不在门口,她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里面比刚才更冷了,这群大腹便便的男人们真的不怕冷么?她将电池递给陈霄后,鼓起勇气弯下腰走向冷冬羽。 “关于这次并购,我相信各位已经充分了解到我们都能获得的利益了...”当冷冬羽感觉到夏槐放到她膝盖上的衬衫时,停顿了一秒钟,又迅速恢复原状,继续说话。 夏槐关上会场大门,松了一口气,在走廊边缘的台阶上坐下来,伸手擦掉额头上的汗水。 会议持续了3个小时后,终于结束了,大门被打开,一行人先后走出来,当然,领导走在最后,冷冬羽站在老板边上,与客方公司的领导分别握了握手,送他们离开。夏槐探出脑袋,看到冷冬羽的手腕上挂着夏槐的衬衫,她松了一口气,缩回脑袋,静静等待领导们离开。冷冬羽经过夏槐站的角落时,夏槐看着她,她并没有回看,甚至连扫都没有扫一眼。 等领导们走完,陈霄指挥办公室所有员工整理会场,好不容易整理完,下班时间早就过了,夏槐早就饿过了头,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只想回家躺下睡觉。与同事们告别后,她拖着疲倦的身体坐进车里,刚准备启动车辆,有人敲了敲车窗,抬头一看,是冷冬羽的前台秘书。 “又见面了哦。”秘书露出漂亮的笑容,“还记得我吧?” “嗯,记得,你好。”夏槐也笑了,这位秘书的笑容有一种奇特的感染力。 “叫我小林就行了,冷总让我把这个还给你。”她将衬衫递进来,“你真细心,做秘书的我还真自愧不如。” 夏槐笑着接过,心里有一丝失落,为什么不当面还给她? “我先上去了,冷总还在工作呢。”她挥了挥手,“今天辛苦了。” “小林,方便加个微信吗?”夏槐好像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问。 “好呀。”小林答应,脸上带着与刚刚不一样的笑容。 顾夕远见到夏槐的时候,他正好来行政部问陈霄事情,一推门就和她撞了个满怀,他脸上的表情既有震惊又有不屑,复杂的很,碍于公共场合和身份,他没有恶怼,只是用鼻子闷哼了一声。夏槐侧身离开办公室,关上门的瞬间她分明听到了这个男人的声音:“你们招人的条件是这么低的吗...” 她听不下去了,走进茶水间泡咖啡,一边搅动杯中的褐色液体,一边思考如何走近冷冬羽。走近?她反思了一下,冷冬羽已经明确说了不喜欢自己了,还有必要走近吗?她抿了一口咖啡,另一个声音又在心底响起:可是我好想她,每天每天都在想,来到这里也是为了她...夏槐喝完最后一口咖啡,长舒一口气。 当秘书小林看到夏槐放在她面前的奶茶时,眼睛睁得老大,随后露出好看的笑容:“咋了,突然给我送奶茶?” “因为你笑起来特别好看!”夏槐回报以同样好看的笑容。 “小样儿!”小林笑得合不拢嘴,收下奶茶,“谢谢啊!” 夏槐刚走回办公室,手机上来了小林的消息:“晚上请你吃饭,就当感谢你送的奶茶了。” “好呀。”夏槐笑了,初步目标已达到,虽然挺对不起小林的。 傍晚,夏槐在车里等了好久好久才等到小林急匆匆跑来的身影。 “对不起啊,冷总这边太忙了,我不好意思这么早下班。”小林上车后急忙道歉。 “早?现在已经七点半了。”夏槐指着车上的显示屏问。 “正常啦,还是冷总让我先下班的呢。”她挥了挥手,“她更晚。” 夏槐沉默,心里又难受又心疼,开车到达约定的餐馆,点完餐又等餐上齐,已经八点多了,第二波吃夜宵的客人已经来了。 小林迫不及待地先动筷了,看她吃饭的样子,肯定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夏槐想到还在工作的冷冬羽,是不是也饿成这样。 “喂,你喜欢我们冷总吧。”小林猛吃了一通后,心满意足地停下筷子,开口问道。 夏槐正在喝水,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得差点喷出来。 “我早就看出来了。”小林露出调皮的笑容,“我在冷总身边工作三年了,接近她的人太多太多了。” 听了这话,夏槐有些泄气,是啊,冷冬羽又优秀又美丽,追求她的人应该排到法国了。 “但是哦,你不一样。”小林仿佛猜到了她的心思,将手伸到她面前,轻拍了拍桌子,“那些追求者都一个样,势利、油腻、心怀不轨,重点是,长得都不好看,都配不上冷总。”她撇了撇嘴,“你给冷总送衣服,她竟然接受了啊。” “嗯?”夏槐一时间没听懂。 “别人肯定不会接受啊,冷总骨子里高傲的很,那些追求者送的东西,她一概不接受。”她朝她眨了眨眼,“你不一样哦,冷总让我给你送衣服的时候,我一看你就觉得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夏槐哭笑不得,难道其他追求者都是妖魔鬼怪吗。 “你像个孩子,很容易让人想起以前的校园时光,然后,你的眼神跟其他人不一样,很清澈。”小林笑着说,“肯定是个很专情的人吧。” 夏槐脸红了,第一次被人这么评价。 “我是夸奖哦,其实冷总很苦的,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几乎没有私人生活,还有啊,家里对她也不好,总是逼她相亲什么的,她现在32岁,也不算老啊,为什么就这么失去了自己的生活,还有——”小林愤愤不平起来,“公司里都在欺负她,所有的活都是她在做,就因为她不会逢迎,他们都排挤她,如果以后冷总不在公司了,我这个秘书也不想当了!”她说得热泪盈眶,嘴巴撅起,面露委屈神色。 夏槐觉得小林好亲切,同时又愈发思念冷冬羽,好想好想快点见到她,将她抱在怀里。 “这样的感情,虽然辛苦,但我支持你。”小林说,“冷总需要找一个全心全意对她好的人。” “谢谢你。”这会儿轮到夏槐热泪盈眶了。 “谢什么,我是心疼她,太苦了,有很多东西是用钱买不到的,感情就是其中之一。”她说。 吃完饭,送小林到家门口,已经九点了,秋夜还是挺冷的,即便穿着衬衫,夏槐还是起了鸡皮疙瘩,她坐上车,犹豫了一下,调转方向开往国际花园,这么晚了,冷冬羽下班了吗?到小区里,夏槐下车,抬头看了一眼冷冬羽家的窗户,一片漆黑,应该还没回家,她靠在车边,耐心地等着。 半个小时后,冷冬羽的汽车缓缓驰来,车灯照亮了夏槐的脸,她急忙站直身,朝车里的她挥了挥手。 冷冬羽停好车走下来,小区里的灯光略显灰暗,夏槐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感觉到她周身散发出的冰冷。 “吃过了吗?”她迎上去,关切地问道。 “吃了。”终于看清楚她的表情了,就是没有表情,声音很冷,最后还补充了一句,“和相亲对象。” 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一下子又缩了回去,夏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什么事情?”冷冬羽在距离她一米开外停下脚步,用谈公事的口气问。 “没,没事。”夏槐觉得好冷,从内到外的冷,“我就来看,看看你,我走了。”她打开车门,低头坐上车,看着冷冬羽头也不回地走进楼道,那一瞬间,眼泪流了下来,窗外,凉风吹过,泪水滑落嘴边,又咸又涩。 受伤(1) 冬季悄然而至,脱下衬衫换上去年的厚毛呢外套,夏槐感觉宽松了一些,镜子里看自己,脸颊有些凹陷,脸色不如以前,的确憔悴了许多,她叹了一口气,走出家门。路上有学生们在议论接下来是否会下雪,脸上带着无比的向往,夏槐抬头望了一眼天空,灰蒙蒙的,冷风裹挟着落叶,扬起地上的沙尘,空气又干燥又冰冷,一如冷冬羽的眼神。 夏槐无精打采地坐在办公桌前,刚打开电脑,洛茗熙的消息来了:“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她找个理由拒绝了,以她目前的状态,下班以后只想回家躺着,什么都不想。 “那中午吧,我来你们公司接你。”她不依不饶。 “不用了,我自己出来吧。”夏槐赶紧回复。 “好,中午见。”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她的笑容。 夏槐放下手机,盯着电脑桌面愣了一会儿,直到同事哒哒哒的高跟鞋声音响起,她才回过神来。 中午下班,夏槐开车出公司,巧也真是巧,在公司大门口迎面遇上冷冬羽的车,两辆车平行停在大门口,等着保安开门,又巧的是,那位坏脾气保安可能去上厕所了,没有及时出来开门,两辆车就这样停在原地,就像两个不期而遇的人。 夏槐转过脸看她,精致的侧脸冷若冰霜,直视前方,仿佛旁边根本就没停着车。她移回视线,看着保安师傅匆匆跑过来开门,弯腰朝冷冬羽致歉,再看着她先踩下油门开出大门,低头沉默了几秒钟,启动车辆离开。 到达指定餐厅,洛茗熙朝她挥了挥手,今天她穿得很好看,还化了妆,笑颜如花。 “怎么,碰到开心事了?”夏槐问。 “见你就是最开心的事情。”她深情款款地看着她。 夏槐愣了一下,尴尬地笑了笑,“点菜了吗?”她转移话题。 “点好了。”洛茗熙抿了抿嘴唇,继续问,“所以你在冷冬羽的公司上班了?” 她扬起了眉毛:“你怎么知道?” “应该都知道了,包括你的主编。”洛茗熙回答,“顾夕远告诉我们的。” “啧。”她皱了皱眉。 “我很不开心。”她伸出手触碰夏槐打结的眉心,“我该皱眉的。” 夏槐移开脑袋,继续尴尬地笑,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口:“洛茗熙,我现在不想谈恋爱。” 洛茗熙正在拿餐具的手悬在半空中,愣了几秒钟,笑着问:“是不想跟冷冬羽以外的人谈恋爱吧?” “嗯。”她点头。 “即便她拒绝了你。”洛茗熙的笑容有些苦涩。 服务员来上菜了,两人无话,夏槐看着菜上齐,继续说:“我觉得她需要我。” “请问您哪里来的自信?”洛茗熙问。 夏槐飞快笑了笑:“直觉吧。” “直觉?您那敏锐的直觉没察觉到我喜欢你?”洛茗熙用手势在“敏锐”两个字上打上了冒号。 她的脸红了:“对不起,我无法回应你——” “你一直都是这样,只愿意回应你想回应的感情。”洛茗熙露出泄气的表情。 “但是感情不就是两厢情愿吗?”她试图反驳。 “你又怎么确定你和冷冬羽的感情是两情相悦呢?”洛茗熙不甘示弱。 夏槐无话可说,赌气地低头吃饭,不说话。 洛茗熙叹了一口气,放缓语气,继续说:“抱歉,我无意冒犯你,只是觉得很不甘心。”她夹了一块肉放进夏槐的碗里,“顾夕远不会放过冷冬羽的。” “他不是在追求她吗?”夏槐问。 “呵,在利益面前爱情一文不值。”洛茗熙哂笑,“上次的安全事故,顾夕远将责任脱得一干二净,冷冬羽担下了大部分责任。可是,我还是不喜欢她。”她撅起了嘴。 饭在嘴里,夏槐觉得难以下咽,只求赶紧吃完离开。 “年末安全大检查,欣荣委托我们写一篇正面报道。”洛茗熙说,“我正琢磨着什么时候去你们那儿一趟。” “欢,欢迎。”她的嗓子发干。 一顿饭吃得并不愉快,两人各自怀揣着心事分开,夏槐坐在车里,思考着洛茗熙说过的话,冷冬羽究竟需不需要她,说实话,她真的不知道,30岁的年纪早已不相信直觉这类鬼东西,她唯一不同的是,即便是到了而立之年,依旧将幸福像攥电影票根一样紧紧攥在手里,一如洛茗熙所说,她只看得见自己喜欢的人。这是任性吗?她扪心自问,如果再次被抛弃——不,现在已经濒临被抛弃了,为什么还不放弃? 或许是在冷冬羽的公司工作,偶尔能近距离看到她,她的眼神和背影,除了冷漠以外,还有孤独,这种孤独夏槐感同身受,即便两人身处不同的世界,但这份孤独是一模一样的,也正是这份孤独,才让夏槐有勇气跨越差距走近她。 “我相信,冷冬羽是需要我的。”夏槐捂住疼痛的胸口,再三安慰自己。 受伤(2) 圣诞节前一周,气温下降得可怕,同事们纷纷穿上羽绒服,女生们穿上雪地靴,夏槐发现,无论年纪多大,遇到这种气候,大家见面的第一句话还是:“这天气,快下雪了吧。”年底,行政部事情特别多,尤其是要应对安全生产大检查,今年比往年更加严格,陈霄忙到快四脚朝天,午饭都是夏槐帮忙带的,他吩咐她:“下午我这边有活,你去工厂那边看一下,做一下检查,有什么问题及时告诉我。” “好。”夏槐接过他递过来的检查项目表,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检查项目,头皮一阵发麻,顾不得午休,抓紧时间前往厂区。 厂区员工们对前来检查的夏槐漠不关心,冷漠地看了一眼她后继续低头工作,夏槐拿着项目表逐个核对,遇到不清楚的详细询问,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工人扯着粗嗓门喊道:“问这么详细干什么!有本事让你们坐办公室的来干活啊!”夏槐皱了皱眉,毫不客气地怼道:“如果让你坐办公室工作,你一样能做好吗?各司其职懂不懂!”她最讨厌这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凭什么就觉得自己的工作最苦最累? 男人张了张嘴,刚想发火,被车间主任挥手制止了,他换上似笑非笑的假笑:“领导慢慢检查。” “我不是领导。”夏槐有些生气,但一码归一码,她依旧仔细检查核实,一个下午都泡在厂区里,接近下班时,终于只剩最后一项任务:检查化学建材品仓库。车间主任打开仓库,夏槐进去后就离开了,她一个人在堆满化学物品的仓库里挨个儿核对,仓库几乎是密闭的,除了头顶上一扇圆形的狭窄的换气扇,里面还有一股刺鼻的化学物品味道,呆久了应该会中毒吧,夏槐摸了摸口袋,发现手机竟然没带,她皱了皱眉,不会被关在这里吧?她暗暗想,然后摇摇头,不可能,这种只发生在电视剧里,快点结束早点回去拿手机吧。 万万没想到,这样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等夏槐检查完去开门,发现门打不开,再用力敲门,无人应答,卧槽!没想到真的发生了!她的脑海里千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偏偏又是没带手机!浑身上下除了文件夹和笔,什么都没有!她慌了,真的慌了,阴暗、密闭暂且不说,这越来越浓的味道已经让她的眼睛开始流眼泪了。 “有人吗?快开门!”她心急如焚地喊道,不想就这么死掉啊。 眼泪还没流完,头开始犯晕了,她一屁股坐了下来,嘴里骂骂咧咧:是哪个混蛋关的门,等我出去以后一定要把他揪出来!可是...出得去吗?厂区晚上没有人,等到白天,她一定已经...不!夏槐用力晃了晃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的脑袋,努力保持清醒:不行,我得坚持住,死在这里真的太冤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唯一的出风口——换气扇,艰难地站起来,踩着下面堆着的货品爬上去,双手够到布满灰尘的换气扇外框,咬紧牙关忍着剧痛用力将身体往上提,脑袋好不容易刚凑近通风口,还来不及张嘴呼吸一口新鲜空气,脚下的货品散了架,脚下一空,整个人朝后面倒去,脑袋磕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一瞬间,她眼前一片发黑,终于还是坚持不住了,我...对不起...冷冬羽...我还想撑一撑...她失去了意识。 夏槐又回到了在杭州酒店做过的那个梦里,风比上次更大,脚下的薄冰被吹得“咔吱咔吱”作响,她站在上面,可以清楚看到冰下的流水,但是并没有掉下去。她双手环抱身体取暖,眼睛盯着眼前的黑暗,期待能再次看到冷冬羽,事与愿违,等到的却是一团萤火虫一般的光亮,从远方闪着微弱的光,慢慢飘来,就算风再大,它往前移动的速度也丝毫不会变,终于飘到快冻僵的夏槐面前,光团停顿了一会儿,飞到她的鼻尖,轻轻一碰,光团像炸开来的烟花一样,瞬间光彩夺目,将她吞进亮光中。 夏槐眯了眯眼,再次睁开眼,看见的竟是陈霄的脸,一时间她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思路宕机了一般,傻傻盯着他看。 “喂,你醒了?难受吗?”陈霄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她回过神来,看清楚他脸上的雀斑和痘痘。 “哪里?”她张了张嘴,虚弱地问了句,喉咙像烧着了一样难受。 “医院。”陈霄松了一口气,“幸好发现地及时,不然...”他抿了抿嘴,没有说下去。 夏槐想动一动身体,但是浑身酸痛,勉强举起手摸了摸脑袋,发现头顶和四周被纱布包裹着。 “哎,别动,头受伤了,轻微脑震荡。”陈霄面露焦急神色,“是我不好,不该让你一个人去的。” “没事。”夏槐勉强笑了笑,“能活过来就不错了,我当时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陈霄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这时候门开了,行政部其他同事也赶了过来,还有小周和秘书小林,看到夏槐,大家脸上都露出惊恐神色:“天呐!” 小林气愤地说:“工厂那帮人真的是——明天被查到了,那个人就倒霉了!” “幸好发现的及时,是谁发现的?”小周问道。 “我刚刚准备下班,冷总的电话来了,她让我过去开门。”小林说。 夏槐听到这句话,浑身的疼痛减了一大半。 “冷总怎么会发现的?”小周好奇地追问,“她很少去那儿的啊。” “不知道。”小林意味深长地看着夏槐,“我只知道当时她打电话给我的语气,天呐,简直像要穿过话筒把我吃了!”说到这里,她打了个寒颤,“太恐怖了。” 夏槐想笑,但是陈霄和小周一直看着自己,只能将这份开心的笑容吞回肚子里:“那个,冷总呢?” “她回去了。”小林刚想说话,陈霄回答,“幸好她发现了,你要跟家里人说吗?” “不用。”夏槐摇了摇头,忽然又觉得很疲倦,“没事,会好的。” “那你今晚先在医院住着,有什么不舒服立即打电话给我们!”小周说。 “好。”夏槐有气无力地答应,等他们陆续走后,不知是心情变好还是脑袋太痛,很快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接下来是各种检查和住院,公司里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有慰问的,有调查的,甚至连洛茗熙和孙芸都来过了,就是不见冷冬羽,一周过后,身体恢复地差不多,夏槐有些厌烦了,拉着护士姐姐的手问:“小姐姐,我能不能出院啊?我家里还有猫咪在呢,再不回去它要饿死了。” “嗯?我怎么记得你说你将猫咪托给表妹照顾了?”护士姐姐已经跟她熟悉了,“再待几天吧,你这情况比较特殊,保险起见再观察几天。” “好吧。”夏槐委屈地撅起了嘴,无聊地坐回床上,看着窗外发呆,外面寒风呼啸,天气阴沉,她忽然想起什么,拿出手机一看,原来今天是平安夜,又是周五! 冷冬羽在做什么?好想她啊!夏槐抓了抓被子,回想起小林说过的话,心里痒痒的,真的很想很想见到她。 她穿上长款羽绒服,套上唯一一双球鞋,走到病房门口,朝外张望了一下,发现护士站正好没有人,她弯下腰,一溜烟溜出病房,钻进电梯,像个小偷一样偷偷溜出医院,走到大街上,她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啊,没有消毒水味道的空气真好闻! 夏槐看了一下手机,正好到下班时间,冷冬羽应该还在公司吧,她拦了一辆车到公司,发现大门紧闭,保安师傅一脸惊讶地看着她,语气柔和一些:“冷总已经下班了。”夏槐只能打车去她家,发现她竟然也不在家。出去了吗?她伸出冻僵的手在嘴边哈了哈气,不会是去约会了吧?想到这里,她的心一阵痛,缠着纱布的脑袋又开始痛了起来,找个地方坐下来,缩着脖子继续等待,时间一久,浑身又痛又冷,脚上的球鞋太薄了,双脚冻得硬邦邦。 “快下雪了。”夏槐来回小跑取暖。 不知过了多久,冷冬羽终于回来了,望穿秋水的夏槐满心期待地看着她,她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愠怒,但很快消失,冷冷地说:“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想你了。”夏槐声音小了下去,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愠怒重新回到冷冬羽的眼神里,她提高了声音:“快回医院!” “可是我...你——” “不好意思,我解释一下,你是员工,我有责任保障你的安全,不要想太多了。”冷冬羽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冰冷地打断她的话,“回医院去,好好休养。” 夏槐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眼泪忍不住涌上来,脑袋剧烈疼起来,她伸手捂住了脑袋。 “快,回医院。”冷冬羽语气缓和下来,“时候不早了,我上去了。” 夏槐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地什么都说不出来,看着冷冬羽擦着自己的肩膀走过,发丝间的清香扑入鼻腔,平添了许多分悲壮,她僵硬地转过身,轻轻说了句:“圣诞快乐。”说完转身离开,眼泪再也忍不住“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夜已深,近午夜的空气到了零下,街上行人寥寥,街边的商店开始关门,仍有零星店铺亮着灯光,不远处的音响里响着《铃儿响叮当》,圣诞节的气氛不浓也不淡。夏槐走到附近的公交车站台,再也走不动了,一屁股坐在长椅上,眼泪根本止不住。真的结束了吗?好不甘心,我喜欢你,究竟有什么错?我还是不够强大,不能保护你。夏槐抬起头,擦了擦眼泪,吸了吸鼻子,深呼吸,但是眼泪还是不听话地流了下来,如果我能强大到给你足够的安全感,如果我是一个优秀的男人,你会不会答应和我一起? 忽然,夏槐感觉有东西飘到了脸颊上,仰头一看,夜空中有片片雪花飘落,“下雪了!”路上有零星行人驻足,笑着张开手臂迎接初雪降临,却不能激起她心中丝毫波澜,她站起身,准备离开。 “夏槐!”身后有人叫住了她。 是冷冬羽!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了,等转过身发现活生生的冷冬羽正站在自己面前时,惊讶地屏住了呼吸。 冷冬羽的呼吸有些急促,外套都没穿,看上去是跑过来的,她直视夏槐的双眼,双颊微红,一步一步走近她,语气平静中透着一丝紧张:“你是傻子吗?我已经这么明显了。” 夏槐垂下眼帘,好不容易因她重新出现升腾而起希望又转化为失望,低声说:“我只是喜欢你,可是我,我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我也不知道——”话还没说完,冷冬羽抱住了她。 世界静止了,只有片片雪花飘落,落在夏槐的睫毛上,湿湿的,提醒她此时此刻不是梦境,冷冬羽实实在在主动拥抱她,她确实能感受到她的发香和体温。 “傻瓜。”冷冬羽的声音终于温柔了,“我怕伤害你。” 夏槐伸手回抱她,她真的好瘦,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揉碎在怀里,她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唯一害怕的是你不理我。” 冷冬羽缩了缩脑袋,夏槐讲话弄得她耳朵痒痒的,她松开双手,身体没有离开她的怀抱,两人对视了几秒钟,气氛过于暧昧,她脸红了,想离开,夏槐怎么肯松手,双手环住她的腰,追着她的视线,嘴角露出幸福的笑容:“冬羽,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冷冬羽放弃了挣扎,顺从地靠在她的怀里。 灼热的视线再次相撞,升腾起炽热的火焰,夏槐再也忍不住了,亲吻了她,嘴唇相触的一瞬间,浑身像通了电流一样,心脏跳到了嗓子眼,一脚步入天堂,她轻轻松开,睁开眼看冷冬羽,眼睛里流淌着星星点点的情感,亮晶晶的,她再次吻上去,伸手捧住她的脸颊,一步一步加深这个悠长的吻...... 情人节(1) 可以确定的是,现在的夏槐做梦都在笑,护士姐姐几次查房都被她吓得不轻,喊着要送她去精神科,她这么说的时候,冷冬羽正出现在病房门口,她冷冷地说:“要送去得经过我的同意。”护士姐姐被突如其来的女王范吓了一跳,灰溜溜地走出病房。 “怎么样了?”冷冬羽走到床边,摸了摸夏槐的脑袋,动作温柔,声音还是很冷。 “精神满满!”夏槐嘴巴笑到了耳朵边,“一见到你,我可以出院啦!” “瞎说!”她露出一丝笑容,“待到周末,我来接你。” “遵命!”她朝她敬礼,然后拉住她的手,发觉她的手冰冰凉的,心疼地皱了皱眉,“你要多穿点。” “没事。”冷冬羽在床沿坐了下来,翻转手背,与她十指紧扣。 “饭吃了吗?”夏槐看着两只紧紧相握的手,一阵幸福感油然而生。 “没。” “一起。”她下床穿衣,“医生准许我出去吃饭啦,我们去吃好吃的!” “好。”冷冬羽答应。 两人来到闹市街区一家麻辣烫店,夏槐兴奋地说:“别看这家店小,麻辣烫比一般大店都好吃,走!”她牵起冷冬羽的手。 冷冬羽笑了笑,跟着夏槐走进店内,扑面而来的烟火气与她的高贵形成鲜明对比,出来迎接的老板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转而问夏槐:“吃饭?” “对!”夏槐偷笑,被冷冬羽掐了掐手,回头一看,她正在瞪自己,“不是啦,老板大概没见过你这样高贵的客户。” 冷冬羽显然没有吃过麻辣烫,她有样学样,跟着夏槐一起挑选食材,她看到夏槐一个劲往盆里放冻豆腐,疑惑地问:“你这么喜欢吃豆腐?” “对啊,小时候外婆给我做的豆腐特别好吃,从小就爱——”话说一半,她邪魅一笑,“我只爱吃你的豆腐。” 冷冬羽脸红了,伸手打了她一下,低头继续挑选,东拣西选只挑了一丁点荤菜和蔬菜,夏槐看不下去了,抢过她的盆帮她选:“你要多吃点,冬天吃得饱饱的才暖和。” 煮好的麻辣烫异常丰盛,夏槐两眼放光:“天晓得,我的嘴巴早就没有味道了,冷冬羽,你简直是我的福星!”她拿起醋瓶子往碗里倒醋。 “你还这么爱吃醋?”冷冬羽看着她倒醋,皱起了眉头。 “对啊,酸酸的。”她又邪魅一笑,“放心,我不会让你吃醋的。” 冷冬羽瞪了她一眼,低头吃起来,端庄御姐的气质实在与店内吵吵嚷嚷的市井气息不符,夏槐小心翼翼地问:“好吃吗?” 冷冬羽尝了一口,眼睛亮了亮:“好吃,国外也有,但是味道差好远。” 夏槐松了口气,笑着说:“多吃点!吃完了全身都会暖和起来了!” 冷冬羽点了点头,伸手擦去夏槐嘴角的汤汁,动作自然得令她幸福感爆棚,不得不说冷冬羽虽有御姐的气质,骨子里还是一个温柔、会照顾人的女人。 吃完晚饭,身体热乎了不少,夏槐摘下围巾,小心翼翼替冷冬羽围上,一圈一圈,快要将她脸包起来了,只留下呼吸的鼻子和一双眼睛,与她身上的大衣形成强烈的反差萌,夏槐又一次心动了,和这么完美的女人在一起,她何德何能啊! 冷冬羽主动牵起她的手,像初恋情人一样,晃了晃,两人手拉手步行在回去的街上,冬夜依旧很冷,但是两人的心是热乎乎的。 “你说分开的那一次,我好糗,别人酒精中毒,我咖啡中毒了。”夏槐说。 “嗯,我知道。”冷冬羽回答。 “嗯?”夏槐停下脚步,好奇地看着她。 “我不放心你,所以来找你了,你倒好,还有其他女人关心。”她的语气里有些不满。 “啊...”夏槐举手发誓,“我绝对没有任何歪念。”转念一想,又笑着问道,“你吃醋了?” “没有。”她瞪了她一眼。 “还说没有?”她凑近,不凑近不要紧,一凑近就又冲动了,她伸手抱住她,在她耳边说,“我只喜欢你。” 她没有回应,但伸出双手回应了她的拥抱。 一个礼拜后的周一,夏槐回公司上班,办公室里的同事都站起来欢迎她,陈霄拍了拍她的肩膀:“终于回来了,辛苦了。” “谢谢。”夏槐笑着说。 这时候,人力资源部的小周送来了一束鲜花:“欢迎归队!”夏槐受宠若惊地接过,没想到人生第一次收鲜花是在这种情形下,尴尬了。 周一是部门的例行会议,大家聚在会议室,陈霄布置了一些本周的任务,讲到一半,有敲门声响起,他应了声:“进来。” 门开了,见到来人后,大家倒吸一口凉气,纷纷站了起来,原来是冷冬羽!她款款走进会议室,今天的她身着卡其色长款风衣,里面是一件黑色低领毛衣,脚上是一件卡其色短靴,如果再搭配一副墨镜,样子一定又酷又飒。她笑了一下,朝夏槐走来,夏槐屏住呼吸,紧盯着她,不料她在她旁边的座位坐下,缓缓说道:“你们继续。” 陈霄愣了一会儿,示意大家坐下,清了清嗓子,继续讲话,显然,领导的到来让他紧张了,讲话疙疙瘩瘩了好几次。夏槐又激动又紧张,冷冬羽应该是为了看她才过来的吧?她咽了咽口水,转脸看了一眼她,视线相撞,冷冬羽没有表情,却用眼神示意她好好听讲,她赶紧转回脸,盯着陈霄一开一合的嘴巴,心却落在了冷冬羽身上。 两分钟后,夏槐感觉放在手边的笔记本被冷冬羽拿走了,怎么着?还顺带检查“听课笔记”吗?她撇了撇嘴,却不敢转脸看她,很快,笔记本回来了,与此同时,冷冬羽站起身从后门离开了,刚关上门,大家齐齐松了一口气,面面相觑:“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冷副总可从没来过我们的例行会议!”夏槐偷笑,低头看了一眼笔记本,上面多了一行字:中午来我办公室。她嘴巴咧得更开了,乐得炸开了花,真想冲上去抱住陈霄经理。 好不容易熬到了午休时间,夏槐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冷冬羽办公室门口,朝小林打招呼:“嗨!小林!” “哟!精神不错嘛,怎样,喜提爱情了?”她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朝她扬了扬眉毛。 “谢谢你,没有你我可能就没有这个勇气了。”夏槐说。 “谢我干啥,你别看我们冷总,表面上挺冷的,其实喜欢一个人还是藏不住的,再跟你说一事儿,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你们的事儿吗?”她露出邪魅的笑容。 “为什么?”夏槐问。 “你刚进公司那会儿不是天天中午去小公园嘛,其实冷总也有去,只不过站得远远的,看着你,我知道她平常是很少去那里的。”小林说。 夏槐听了,内心涌上一股强烈的热流,若不是小林就在面前,她铁定会感动地热泪盈眶:“我去找她。”说完就迈开脚步。 “哎,等等!”小林拉住她,“她在打电话呢,好像有什么麻烦事情,心情不是很好,你小心点。” 夏槐点点头,走到办公室门前,刚准备敲门,隐约听到冷冬羽讲电话的声音:“您这么说我也没办法,我们不可能在这个地方让步,不然这次并购没有丝毫意义。” 沉默了一会儿,她的声音开始有气无力起来:“好吧,如果您觉得这样比较好,我能说什么?如果这个企业是顾夕远的一言堂的话,很抱歉,我无法——”突然停止了,看样子是被挂了电话。夏槐敲了敲门,冷冬羽说了声:“进来。” 打开门的瞬间,夏槐分明看到了她脸上的愁容,但是很快被浅笑掩盖住,还有温柔的呼唤:“过来。” 夏槐走过去,冷冬羽站起来,朝她伸出手,她抱住了她,又瘦了,双手依旧冰冰凉,这个女人真的让她心疼。 “有吃的。”冷冬羽离开她的怀抱,从抽屉中拿出两个饭盒。 “哇!”夏槐受宠若惊,迫不及待地打开盖子,是三明治和沙拉,“你做的?” “嗯。”她点头,声音很轻,“我不会做中餐,所以——”话还没说完,夏槐双手撑住桌面,俯身低头亲吻住她的嘴唇,午后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户投射进来,在两人精致的侧脸上镀上一层金色,一个长长的吻,令两人脸颊绯红,呼吸频率变快,周围冒起了粉红色的泡泡。 “谢谢你。”分开后,夏槐轻声说,冷冬羽的脸更红了。 “真好吃!”夏槐尝了一口,鸡蛋嫩得流汁,生菜很新鲜,火腿片味道甲级! “你慢点吃。”冷冬羽笑吟吟地看着她。 夏槐心满意足地吃完最后一口三明治,喝了一口水,问道:“刚刚什么事情?并购不顺利吗?” 冷冬羽的脸上阴沉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摇摇头:“没,挺好。” 夏槐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来握住她的手,一本正经地说:“你知道我最无能为力的是什么吗?” 冷冬羽低头看了看她,点点头:“大概知道。” “所以,不要让我担心,还有——”她顿了顿,继续说,“相信我的能力,如果需要我,我一定尽全力帮助你。” “好。”冷冬羽反握住她的手。 情人节(2) 下午回办公室上班,接近二月份的天气,冷得不像话,办公室里开始议论接下来的情人节,有人吐槽自家老公根本不送情人节礼物,有人炫耀自家男朋友正在偷偷准备惊喜,还有单身狗们大声抱怨为什么找不到对象......办公室里的气氛一下子火热起来,一时间忘记了严寒。夏槐一声不吭,心里却开始盘算着如何与冷冬羽一起过一个有意义的情人节,毕竟这是她们在一起后的第一个情人节。 手机上来了一条微信,是洛茗熙,“出来!” “在上班。”夏槐回复,并不想去。 “我在你们公司。”她很快回复。 “那也不能随便离岗。”回复完,夏槐放下手机,继续投入工作。 5分钟后,办公室门开了,小周探进来半个身子,说道:“夏槐,来一下。” 夏槐应声答应,拿起手机跟着她出去,被她领到会议室,洛茗熙正朝她招手,身边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许久不见的主编! “嗨!”见此情景,夏槐不知是该冷静还是热情,“你们——” “我现在跟着主编混了,哈哈。”洛茗熙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来找你们谈合作。”主编还是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 夏槐还来不及说话,顾夕远大摇大摆走进会议室,得!又来了!夏槐仿佛预见了接下来的失态发展。 四人面对面坐,这次夏槐坐在了顾夕远旁边,从乙方变成了甲方,只是能把身边的顾夕远换成冷冬羽就完美了! “顾总,这次重新和我们谈合作,真是荣幸。”主编先发话。 “我们是老相识了,过去的事情都一笔勾销啦,这不,你手下的精英就在我们这边嘛!”顾总指了指夏槐,主编和洛茗熙同时看向她,她露出尴尬的笑容。 “那么这次,我们需要合作的内容是?”主编很快将视线转回顾夕远,问道。 “先合作几个月看看吧,这一次欣荣的大动向就是并购,但是没成功。”顾夕远说。 “没成功?这件事情不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吗?”正准备记笔记的洛茗熙抬起头,好奇地问。 “因为我不同意。”顾夕远回答,“这次并购是冷冬羽的一意孤行,我认为百害而无一利。” 夏槐皱了皱眉,面带笑容地看着顾夕远:“顾总,怕是您的一意孤行吧,据我所知,这次并购得到了圈公司人的支持。” 顾夕远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不理她,对主编和洛茗熙继续说道:“希望你们多做一些这方面的报道,当然,并购谈判的结局一定是失败的。” “您怎么知道呢?顾总。”夏槐一再微笑地反驳他。 “是谁让她过来的?”顾夕远终于忍不住了,问洛茗熙,“我不记得叫她过来过。” “顾总,别放心上,我们都是老相识了,所以想见见她。”洛茗熙赶紧打圆场,“合作的事情我们可以慢慢再谈。” 主编轮番看了看他们两人,轻叹一口气,说道:“这样吧,我们可以报道一些其他方面,欣荣——” “不行!”顾夕远严词拒绝,“并购谈判影响很大,我一定——” “顾总您也知道影响很大啊,您是不知道为了这次并购,公司同事们付出了多少努力,没日没夜加班做资料和数据分析,他们的努力就这样白费了?”夏槐边说边想起冷冬羽伏案工作的样子,心像揪着一样疼痛,“我虽来这里不久,但还是了解一些欣荣的发展动向,这次并购是未来拓宽发展渠道一次绝好投资,也是冷总为欣荣带来的重大发展机遇,这个项目她一来这里就开始谈了,眼看即将完成——” “啪!”顾夕远重重拍了拍桌子,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夏槐止住了话头,并站起身,先发制人:“不好意思,恕不合作,告辞。”说完她就离开了,关上门的瞬间,她长舒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内心的愤懑冷静下来。 下班时间到了,夏槐收拾完东西发信息给冷冬羽,没回复,打电话,没人接,只好联系小林,得到的回复是:冷总还在开会,估计要很晚结束,她让你先去吃饭。好吧,夏槐有些失望,只能自己先回家。不料在地下车库碰到了洛茗熙,她坐在车里,正朝她挥手。 “你还不回去?”夏槐不想上车,站在车门外与她说话。 “在等你呢。”她干脆下车,“所以你跟冷冬羽有进展了?” “与你无关吧。”夏槐苦笑,不想被问起这个问题,尤其对方是洛茗熙。 “我是来提醒你的,虽然和顾夕远杠是一件很爽的事情,但是你要考虑后果。”她叹了一口气。 “怎么,你们答应与他合作了?”她反问。 “我们别无选择,为了生存。”洛茗熙摊了摊手,“毕竟冷冬羽不给钱。” “哼,冷冬羽才不会给你们钱,她比任何人都有实力。”夏槐冷笑。 “好吧,既然这样,我也没办法了。”洛茗熙开门上车,“希望下次见到你,你还能这么理直气壮。” “我靠!”夏槐骂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洛茗熙已经开着汽车扬长而去了。 接下来几天,夏槐能见到冷冬羽的次数屈指可数,忙碌的她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去开会的路上,她会先发信息给她:我待会儿要开会哦。夏槐立即得令,做一个乖孩子,除了关心她的一日三餐,尽量不打扰她的工作。 夏槐想过,自己该怎么帮助冷冬羽,她不想只做一个跟在冷冬羽身后的人,她想做一点有用的东西。这么想着,她起身去搜集这次并购的资料,秘书小林再次帮了大忙,给了她一些资料,她坐下来开始研究,从白天到傍晚,除了完成手头上的工作,剩余的时间都用来研究并购案,其实是欣荣一项新领域的拓展,被并购的公司是当地比较老牌的小公司,在这项领域有一些经验,欣荣想通过并购来拓展该领域,虽说简单,但是并购企划的可行性分析并不那么容易,面对大量数据和材料,夏槐看得头晕眼花,如何说服上层同意新领域,不仅需要独特的眼光和见解,还需要足够令人信服的口才与经验,这两点,冷冬羽能做到,真的很出色了。 夏槐起身给自己泡了杯咖啡,打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冷冬羽的微信信息还停留在六点钟那条“我待会要开会,你先下班吧”,她轻叹一口气,以前总以为自己足够努力,为什么得不到重视,原来,比自己努力的大有人在,况且是已经足够优秀的人。喝完这杯咖啡,她舒展了一下四肢,坐回办公桌,继续研究资料。 第二天,好巧不巧,夏槐竟然在电梯口碰见了tim,他正在等电梯,身边跟着一个小助理,两人正在交谈些什么。夏槐灵机一动,一个箭步冲上去,在电梯门即将关上时钻进了电梯,tim和小助理同时吓了一跳,认出是夏槐后,tim露出友好的笑容:“嗨,好久不见,你——”身边的小助理跟他解释了一下,他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朝她伸出手:“欢迎你来这里。” 夏槐毕恭毕敬伸出双手握住他厚实的手,小助理问她:“你去几楼?” “我,我有事找tim。”夏槐说的是中文,tim还是听懂了,扬起了眉毛。 “要预约。”小助理公事公办。 “不用,我正好有空,你来吧。”tim用蹩脚的中文说道,这时候电梯门正好开了,小助理先出去,用手挡住门,夏槐欠身,让人高马大的tim先走。 tim的办公室在16楼顶楼,环境比冷冬羽的好许多倍,窗明几净,配色以白色为主,显得更加明亮,他指了指沙发,示意夏槐坐下。 “咖啡?”tim问。 “好,谢谢。”夏槐双手接过他递过来的咖啡,开门见山,“我知道您时间紧张,所以直接说了,关于这次的并购——” tim又扬了扬眉毛,十指交叉抵住下巴:“这件事情,好像不是你应该知道的吧。” “我知道,但是这次并购过程不是很顺利,所以想力所能及做一些事情,这是我的研究资料,麻烦您务必抽时间看一下。”夏槐边说边从包里掏出昨天熬夜赶出来的可行性报告资料,递给tim,“我知道我不该管这件事情,但是作为欣荣的一员,如果对公司发展有好的地方,我也应该尽自己一份绵薄的力量。”这一段话,因为情绪激动,她的英语说得疙疙瘩瘩,好在tim还是听懂了,将信将疑地接过资料,翻了翻,看到满页英文,他又扬起了眉毛,随后回答:“好吧,有时间我会看的。” “谢谢您,tim,真的很高兴能够认识您!”夏槐站起来,“不打扰您了,希望这次能帮到公司。” “是leng吧。”tim笑着说。 “哈哈哈,leng帮了我很多,我希望能够帮到她。”夏槐打着哈哈,告辞离开。关上门的瞬间,长舒一口气,第一次越级见领导,早就做好被一棍打死的准备,幸好面对的是tim。好了,接下来就要开始准备情人节的约会啦!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又雀跃起来,喜滋滋地跑回办公室。 情人节当天,天气稍稍回暖了一些,中午的阳光比往常都要暖和一些,夏槐刚从市区订完餐厅回来,鼻尖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她看了一眼时间,快上班了,来不及吃饭了,她加快脚步走向电梯,刚经过安全出口,一只手突然伸出来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拉进僻静的楼梯口。 等夏槐反应过来,发觉自己被冷冬羽壁咚了,背脊贴在墙壁上,一脸诧异地看着她,显然,她也很紧张,眼神突然不知所措起来,仿佛不知道下一步手该放哪里,是不是该放在墙上。 夏槐笑了,双手搂住她的腰,轻声说:“哟,想我了?” 冷冬羽脸红了,稍稍拉开些距离,说:“谢谢你。” “嗯?”夏槐愣了一下,情人节约会还没到呢。 “tim跟我说了,他说你的报告书写得很好,所以他在这件事情上促进了一下。”冷冬羽说。 “所以,成功了是吧!”夏槐激动地抓住她的肩膀。 “嗯。”冷冬羽点点头,“老总签字签完就行了,文件已经传过去了。” “哇,太棒了!”夏槐抱住她,激动地说,“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冷冬羽双手环住夏槐的脖子,凑近,第一次主动亲吻了她:“谢谢。” 夏槐的心都化了,流连在这个吻中,心中炸开了一束一束绚烂的烟花,真想时间永久停留在这一刻。 “好了,工作去吧。”冷冬羽松开双手,整了整衣服,“晚上见。” “好,晚上见。”夏槐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嘿嘿嘿傻笑了一个下午。 情人节(3) 一到下班时间,夏槐就冲出公司,火急火燎赶到花店,拿好预订的鲜花,又确认了一遍准备好的礼物,兴奋又紧张地来到餐厅,选了一出靠窗又僻静的位置,将定位发给冷冬羽,提醒她今晚的约会。 “嗯,快了,我忙完就过来。”冷冬羽很快回复,后面还跟了一个爱心表情,这是夏槐第一次收到她的带有表情的回复,今天究竟出现了怎样的奇迹,冷冬羽“贡献”了这么多第一次! 夏槐喜滋滋地等着,坐不住了就站起来跟服务员确认一下菜单,随着饭点的到来,餐厅里的人越来越多了,大多数是情侣,他们有说有笑,使得餐厅的氛围变得温暖又暧昧,没想到,我也有幸参与到这样的气氛中来,夏槐想,我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这样的感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又过去了,冷冬羽依旧没有出现,习惯等待的夏槐并没担心太多,端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发呆。时间慢慢流逝,手机响起低电警告的铃声,夏槐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餐厅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只剩下一对情侣,慢慢地,那对情侣也手牵手离开了,餐厅只剩下服务员和夏槐。 夏槐长舒一口气,手机已经自动关机了,叫住服务员:“请问现在几点了?” “九点半了。”服务员露出尴尬的笑容,“我们十点打烊,您看您还要等吗?” 夏槐看了一眼桌上的玫瑰,有几朵已经开始焉了,她站起身,拿起礼物和花束:“抱歉,辛苦了。” “不会。”服务员的笑容里带着同情,显得异常刺眼,夏槐落荒而逃。 又开始冷了,仿佛每走一步,周身的温度就低一度,夏槐的大脑先是一片空白,随后蹦出无数个理由替冷冬羽解释:可能又来了会议要参加、并购一定还有后续工作要处理、可能家里有急事...即便出现了无数个理由,都无法掩饰她内心的慌张和失望,中午还在天堂,晚上就跌落到了地狱。 来到冷冬羽家楼下,又在老地方等着,内心的焦急已无法让她继续无望地等待了,她这才想起来口袋里的手机,对了,说不定冬羽已经发信息给我了,可恶的手机!偏偏这个时候没电!夏槐焦急地想办法找地方充电,走到小区里的便利店,她借了店员的充电线,蹲在插座板,因为手在颤抖,充电线插了好几次没插进,听到充电提示声响起时,她迅速开机,果然,来了好多电话和信息,她一条一条打开,发现没有一条是冷冬羽的。 “夏槐,你在哪里?冷总突然要买去英国的机票,怎么回事儿?”小林的信息映入她的眼帘,她二话不说拨通电话。 “你总算接电话了!”小林语气里透着焦急,“冷总已经走了。” “什么?”夏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凉意从屁股渗透到头顶。 “突然就说要走,而且是刚刚哭过的样子,我也没有多问,帮她订好机票就给你打电话,关键你还打不通——” 夏槐挂了小林的电话,急忙拨通冷冬羽的电话,不出所料,对方已经关机。 “你没事吧?”店员走近,好心询问。 “没事。”话一出口,不争气的眼泪流了下来,她挣扎着站起来,手中的玫瑰掉落几朵,在白色地砖上,红得异常刺眼,像一张猖狂的笑脸,不断传来嘲讽的声音:被耍了吧,幼稚鬼! 回到家已经快十二点了,波妞迎了上来,在夏槐的脚边蹭来蹭去,她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抱起波妞,眼泪根本止不住,波妞没见过主人哭,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眼泪,发出低低的声音。 夏槐一夜没睡,浑身发冷,胃里翻江倒海,在厕所吐了几回,直到天微亮才睡过去几分钟,闹钟声响起时,她连拿起手机的力气都没有,发烧了,她勉强起身,向陈霄请了个假,面朝枕头倒下,陷入沉沉的睡眠。 如果这一切只是一个梦,醒来以后,你一定还在我身边。 再辞职 事实表明,这不是一场梦。 夏槐恢复后再去公司,整个公司的氛围都变了,她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周围人异样的眼神,从保安到同事,几乎人人都用八卦的眼神盯着她。 她刚打开电脑,手机传来一条微信,是小林,她发来一张微信截图,是群聊,对话的内容是关于她与冷冬羽的恋情。 同事a:哎,听说新来的员工夏槐跟冷总是恋人? 同事b:是真的。冷总被上面压迫了,才紧急离开的。 同事c:太不值得了,为了一个学生党... 同事a:夏槐不是学生党,已经30岁了,只是长得年轻。 同事b:都30岁了!还是女人!天呐,这两个人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同事a:这次冷总被夏槐害惨了,丢了这里的职位,只能回老家去了。 同事c:那顾总岂不是很开心? 同事a: 你别乱说话! 夏槐握着手机的手在颤抖,内心喷涌而出的怒火又使体温上升了好几度,头一阵又一阵的晕。这时候,同事们进办公室了,前一秒还在说笑的他们,看到她之后瞬间收声,默默坐到自己的工位上,互相交换眼色,低头在手机上打字,一边打字还一边偷偷看她几眼,直到陈霄走进来,他们才装模作样开始工作。 “夏槐,下午一点到总经理室一趟。”陈霄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是庄重的,眼神却跟他们一样,充满着八卦。 夏槐点头,本想专心工作一会儿,但是办公室里过分安静的氛围令她感觉特别不自在,拿起杯子去茶水间泡咖啡,门关上的瞬间,她看到了同事们凑到一起小声议论的脑袋。 她摸了摸额头,余热未散,一场高烧,仿佛阻断了她大部分思考的能力,目前的情况是,整个公司都知道她和冷冬羽的恋情了,那么,冷冬羽是被迫离开的?是谁透露的?第一个浮现在夏槐脑海里的人物是顾夕远,是的,除了他已经没有其他人了,没错,她和冷冬羽的恋情的确不被世俗看好,但是凡是一个有良知的人,定不会如此公开反对她们,况且,除了顾夕远之外,没有第二个人有这个能力将公司搅得天翻地覆。 水从杯子里溢出,烫到了她的手指,她赶紧关上,将手指放到耳朵根,早已无心去工作了,干脆放下杯子去总经理室,事已至此,去找顾夕远问个清楚。 总经理室大门紧闭,秘书告知她顾夕远正在会议室开会,夏槐摇摇头,经过会议室时被出来打电话的顾夕远叫住,又莫名其妙被领进会议室,她看见了tim,昔日欣赏的眼神不复存在,眯起眼睛,仿佛不认识夏槐似的。 “你就是夏槐?”坐在会首的一个中年男子粗声粗气地问道,他长得五大三粗,方形脸、短下巴、身材臃肿、头发稀少,眼神矍铄,相比是他就是老总吧。 “是的。”夏槐似乎预见了接下来的风暴,挺直了腰板。 “哟,还挺硬朗一小姑娘。”老总露出轻蔑的笑容,朝tim和其他人看了一眼,“看样子就像个小伙子。” 下面的人笑出了声,无一例外都是嘲讽的声音,夏槐握紧了拳头,竭力忍住满腔怒火。 “咱们冷总啊,为了这么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小家伙弄得辞职,这叫什么来着?”老总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顾夕远。 “愚不可及。”顾夕远声音底气十足,想必最开心的就是他了吧。 “对。”老总转过脸看了一眼tim,询问他的意见。 “夏槐,我很失望。”tim用不标准的中文缓缓开口,眼神凌冽,“我很欣赏你,但是你的确让我失望了。” “所以你们就这么让冷冬羽离开了?”夏槐皱起眉,觉得不可思议,“看来这只是你们赶她走的借口吧。”说完瞪了顾夕远一眼。 “发生这种事情,你不觉得应该是你离开吗?”老总的语气开始溢出愤怒,“是冷冬羽主动提出离开。” 夏槐愣住了,一股热流涌上心头的同时,大脑瞬间做出一个决定并付诸实践:“既然这样,我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可以,我们就等你这句话了,马上去人力资源报道!”老总不客气地挥了挥手,转过脸不去看她。 一股强烈的耻辱感袭遍夏槐的全身,以前总听到有人悄悄议论她的长相,甚至有小孩子好奇地问她的性别,这些刻骨铭心的耻辱现在看来都不如老总说过的话,她竭力忍住眼泪,摔门离开,快步走过长长的走廊,走到僻静的角落,一拳打到墙壁上,钻心的疼痛促使眼泪夺眶而出,5分钟后,她擦干眼泪,整理一下衣服,走进人力资源部办公室。 在她递交辞职报告前一秒钟,小周将她拉到办公室外,小声说:“你考虑清楚了啊,才过来几个月就走,这对你今后求职有影响的。” “我知道,想好了。”夏槐点点头。 “冷总一定也不想你离开,所以自己先走的,你要——” “行了,我决定了。”不知为什么,提到冷冬羽她就心里堵得慌,她很气,气冷冬羽的独断和任性,她们不是恋人吗?遇到困难为什么不能一起面对? “夏槐,我劝你不要这么冲动,今年工作真的不好找。”小周拉了拉她的衣袖,焦急地说,“我不知道你和冷总...唉...你们也挺可怜的。” “谢谢你的关心。”夏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语气软了下来,“工作会接着找的,放心。”说完在小周担忧的视线中走进办公室,递交了辞职报告,那位面试她的人力资源领导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接过辞职报告,冷冷地说:“手续很快办完,下午就可以走。” “好的。”夏槐像一部没有感情的机器,机械地应答。 临走之前,夏槐想和秘书小林道别,毕竟她帮了不少忙,但是没找到她,只能收拾完东西就离开,走之前陈霄郑重其事地告别:“江湖再见。” 夏槐笑笑,朝短暂相处几个月的陈霄和同事们告别,走到停车场,身后传来小林的声音:“夏槐,等等!” “终于见到你了。”说来也巧,第一次和最后一次见小林,都在这个停车场。 “给你。”她塞给她一封信,“回去看一下。”说完她飞快抱了一下夏槐,像做贼一样飞快离开,不给她一句讲话的机会。 夏槐看了一眼手中的白信封,摇了摇头,开车回家。 波妞大概没想到主人会这么早下班,夏槐开门进去的时候它正在午睡,直到她走近时,波妞才睁开惺忪的睡眼,叫唤了一声。夏槐坐下来,一边摸它的脑袋,一边打开信封,一张白色的信纸,字迹工整大气,她一眼就认出这是冷冬羽的。 夏槐,见信如晤: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墨水在最后一个字上留下了很深的痕迹),我已经回到英国了,不出意 外的话,今后可能不会回来了。 与你的感情,热烈而纯真,和你在一起,每时每刻都像雀跃的孩子,我也第一次体味到了生活 的趣味,有那么一段时间,真的抛开了一切束缚,专心靠在你怀里,不去想任何事情,真的, 你是一个满分恋人! 可惜,我不是一个很好的恋人。昔日的伤痛始终无法从心中磨灭,拥有即是失去,仿佛就是我 的命运,原来我,本该与你共度难关时选择了逃离。 夏槐,谢谢你,但请你忘了我,我是个该死的女人,不该在你内心停留,你值得更好的人,对 不起,再见。 夏槐放下信,靠坐在阳台上,波妞跳上膝盖,试图咬信封,她轻抚它的脑袋,眼泪又忍不住夺眶而出... 机遇(1) 再次失业后的第一个清晨,夏槐躺在床上,睁着眼思考自己三十年的人生,从高中开始,她就一直处在被拒绝的状态。 高中时对一个女生有好感,还未来得及表白,被她刻意疏远,夏槐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个女生当着全班的面与另一个同学换座位,“刺啦刺啦”,桌椅摩擦地面的声音,仿佛是全班同学心底的嘲笑声,不知那个女生会在背后如何议论她:一个喜欢女生的变态? 大二喜欢一个女生,又是重复套路,被刻意疏远,导致朋友都做不了。工作6年后,好不容易谈了一场恋爱,不想遇到了被劈腿的尴尬境地,关键她对“劈腿”这一事无法大发雷霆、昭告天下,反过来应该拱手让人,祝福对方踏上正常生活轨道。 工作呢?夏槐翻了一个身,搂紧躺在身边的波妞,继续想:大学毕业在银行工作,由于不擅交际,没有足够的资源,不能为银行带去足够的利益,职位一直在底层,工资常年保持在系统内低水平,终日做着同样的工作,周而复始产生厌倦情绪,终于在第6年爆发,失恋的同时从银行辞职,来到“南风”从事编辑工作。 遇到冷冬羽,她对待感情从未如此强烈和坚定,不是没有迷惘过,只是这些迷惘在对待冷冬羽的感情上显得不堪一击,只要看见她,夏槐就对生活充满了期待,觉得只要有足够信心,她们会有更好的未来。只是没想到,理想在现实面前如此脆弱,光她一个人有信心屁都没用,事业上一被打击,流言上一被中伤,感情瞬间变得支离破碎。 夏槐坐起身来,打开手机银行,看了一眼自己的存款余额,还掉房贷后,存款真的所剩无几,吃饭、养车、养猫,每个月的开支已经经不起折腾了,坐吃山空这种好事也轮不到自己头上,真是个失败者! 继续找工作吧,沽州不行,就去杭州吧!她在心里做了个决定,反正也不远,那儿的发展机会更大!她打开电脑,继续找工作、投简历,时间过得很快,但是焦虑和绝望折磨着她,肠胃炎又犯了,上吐下泻,几天下来,又瘦了好多。 孙芸再次见到时,惊呼:“天呐,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夏槐笑了笑,初春的阳光显得有些刺眼,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出门了。 “脸色这么差,怎么回事儿?”孙芸伸手碰她的脸,指尖还未触碰到,她将脸移开,依旧傻笑。 “听说你从欣荣辞职了?”孙芸略显尴尬地放下手,抿了一口咖啡。 “嗯。”夏槐点头,服务生问她要不要点咖啡时,她只要了一杯苏打水。 “你平时最爱喝咖啡的。”孙芸的语气里透着心疼。 “最近肠胃不太好。”夏槐回答,“暂时戒一段时间。”她可不想当着孙芸的面承认自己现在很穷。 “好吧,那你春节回家了?”孙芸问。 “嗯。”夏槐不想去回忆在家度过的那段日子,勉强从存款中拨出6600元给妈妈红包,装作自己还有工作的样子。 “接下来怎么办?”孙芸放下咖啡杯,继续问。 “走一步看一步呗。”夏槐佯装如无其事地喝了一口苏打水,不料被呛得咳嗽起来,这段时间,她的确太虚弱了,饿一顿饱一顿,关键心情又特别差。 “啪!”孙芸拍了拍桌面,语气愠怒,“夏槐,别以为我不了解你,装模作样很好是吗?所有的苦痛一个人承担,所有的不开心都吞在肚子里,你不觉得这也是一种自私吗?” 夏槐沉默,指尖沿着杯沿来回滑动,她确实不想说,什么都不想说。 孙芸叹了一口气,缓了缓,轻声开口:“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她抬起头,用询问的眼神回望她。 “我,离婚了。”她说。 夏槐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了。” “喂!”孙芸叫住了她,她转过身,两人对视了几秒钟,“没事,再见了。” “再见。”夏槐走出店门。 洛茗熙是第二个找夏槐的,与她在一起的还有主编,当夏槐看到主编的脸时,顿时有了想一走了之的心情。 “来来来,今天我们主编请吃火锅哦!”洛茗熙似乎猜到了夏槐的心情,活跃气氛,“我这一年也难得碰上这么一回。” “我有那么抠吗?”主编反问洛茗熙。 “您这不是抠,是忙!”洛茗熙夹了一块肉到他碗里,“不过我提出要出来见见夏槐,您可是二话不说立马答应了。” 主编飞快看了一眼夏槐,不说话。夏槐笑笑,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冻豆腐放进嘴巴,好烫! “要不要回‘南风’?”主编开口问,“工资涨一点好了,现在有她在,你应该会更轻松。”他指了指洛茗熙。 夏槐有些意外,没想到主编还这么想着自己,心里感动了一下下。 “对啊对啊,我们三个将重振‘南风’雄风!”洛茗熙自信满满。“主编策划,我外联,你主稿,妥妥的!” 确实很诱人,夏槐的确心动了一下,因为最近真的缺钱,需要一份足以糊口的工作维持表面的生存,但是...她放下筷子,想了想,语气真挚地回答:“谢谢你们还想着我,但我还是不过来了。” “为什么啊?”洛茗熙大失所望。 夏槐笑笑,勉强找了个理由:“我想再看看,先休息一下。” 显然,这个理由并不能说服他们,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看着低头吃饭的夏槐,主编说:“你的事情,我大致知道了,其实呢,你也不用太在意,毕竟——”一个钢铁直男还不知道怎么安慰失恋的后辈,只能用求助的眼神望向洛茗熙。 “冷冬羽本来就不是你能驾驭的类型。”洛茗熙直截了当回答。 “我提醒过你的。”没想到洛茗熙这么直接,主编也不好接话,弱弱地跟了一句,眼神小心翼翼。 夏槐笑笑,不说话。 “喂,你过分安静了啊。”洛茗熙忍不住吐槽了,“平常你应该有很多话的。” “肚子饿了。”夏槐避而不谈,继续吃冻豆腐。 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因为夏槐的沉默寡言,吃得异常压抑,三人走出店门,主编拍了拍夏槐的肩,说道:“想来的时候跟我说声就行。” “谢,谢谢。”夏槐再一次受宠若惊,目送主编开车离开,回过神来时,洛茗熙的手已经搭在她的胳膊上。 “我们聊聊吧。”她拉着夏槐沿着河滨公园散步,夜风温暖,带着淡淡的花香,许久不见洛茗熙,眼神里透着些许忧伤,走了一会儿,她转脸问,“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 “什么?”夏槐问。 “你和冷冬羽分开了,本来挺开心的,但是见了你后,又觉得更难过了。”她轻叹一口气。 夏槐不说话,看着平静的河面,桥上灯光闪烁,倒映在河面,星星点点。 “你变得更冷漠了。”洛茗熙说,“如果我现在走近你,一定会被你拒绝。” 夏槐停下脚步,放开她搭在她胳膊上的手,平静地说:“就让我自私一回吧,我不想再受爱情的苦了,承受不住,也不想再承受了。” 有泪花充盈在洛茗熙的眼眶里,她的眼睛红了,低下头,夜色遮住了她脸上的表情。 “你值得更好的,我不是一个好的恋人。”说出这句话时,夏槐的心脏一阵酸楚,她告别,“忘了我,再见。” 这是第二个她说再见的人。 机遇(2) 四月初,距离夏槐失业已经两个月了,两个月的空白期,夏槐马不停蹄地在杭州与沽州之间来回,面试了一家又一家公司,大部分被拒绝了,剩下的薪资根本无法支撑她在杭州租房、吃饭和养猫。她烦躁地关掉电脑,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内心却越发焦躁起来,此时此刻,妈妈的电话来了,她不得不装作在工作的样子应付她:“喂,怎么了?” “今年的体检不要忘了啊,我看你太忙了老是忘记,这个月去体检掉!”妈妈提醒道。 “再说吧,身体好着呢。”啧,体检又要花钱,“哎,你体检有钱吗?我打给你。” “不要,我有的,你自己去体检,听到没!年纪轻轻胃也不好了,还老是头疼,真是的!”妈妈又开始唠叨了。 “好好好,遵命。”听到不用打钱,夏槐松了一口气,匆匆应付掉,挂了电话,她点开许久未看的朋友圈,一条消息令她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是郑智的朋友圈,他发了一条招聘消息,是他的公司需要一名文职策划人员,薪资挺高的,而且需要有文化策划经验! 夏槐用颤抖的手指点开与郑智的对话框,小心翼翼地发消息过去询问。 没过多久,郑智回复了:“小夏啊,我记得你,如果你能来我们这里是再好不过了,要不改天见面聊聊?” “我都有空,明天就可以!”夏槐心情激动地回复。 “好,那我们明天下午三点见,我的公司地址是——”郑智发过来一个地址,“明天见。” “谢谢郑教授!”放下手机,夏槐抱起波妞亲了又亲,多日来的黑暗终于有了一丝黎明的曙光,她太开心了,又拿起手机习惯性地点开冷冬羽的头像,瞬间冷静下来,我们已经分手了啊... 第二天一早,安顿好波妞,夏槐开车赶往杭州,这大概是近期第十次赶往杭州了,因为有了希望,一路上的堵车也不再令她烦躁,耐心地排队通过拥堵路段,前往郑智的公司。 午饭在市中心随便吃了点,下午一点她就到达目的地,抬头一看,又高又气派的写字楼,高耸入云,她走进大楼电梯口,哦吼,电梯口竟然排起了队!刚刚吃完午饭的年轻人们自觉排成一排,边看手机边等电梯。夏槐加入其中,进入电梯后,按下郑智的公司所在的楼层,拥挤的电梯令她有些呼吸困难,其他人则习以为常地刷着手机,小声聊着天,好像她这个陌生人不存在。 “叮!”电梯门开了,夏槐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挤出电梯口,还未来得及从“排队等电梯”这个现象中缓过神来,又被眼前现代化装修风格的办公环境吸引住了:黑白色的装修颜色,时尚又现代;曲线桌椅以及数不清的艺术品。夏槐简直怀疑自己走到了一座现代艺术博物馆。 “您好,请问找哪位?”身着黑色职业套装的前台秘书站起来迎接她。 “我,我找郑智教授,昨天跟他讲好的。”夏槐准备掏出手机向她展示聊天记录。 “好的,里面请。”小姐姐根本不看,直接引导她往里走,看样子已经被预先通知过了。 夏槐跟着前台小姐姐走进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是各个部门的办公室,空间挺宽敞,员工数量不多,但各个年轻,精神面貌不错,有人抬头飞快看了一下夏槐。她们在走廊尽头一间大办公室门前停下,小姐姐敲门进入,又是一个崭新的艺术世界,脚下是白色的地毯,夏槐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进去,并在地上轻轻摩擦了一下鞋底。 “你来啦,进来吧!”郑智教授从老板椅上站起来,绕过巨大的办公桌,向她伸出手,“好久不见。” “教授好。”夏槐受宠若惊,鞠躬问好。 “不用叫我教授,我早就不做老师了。”郑智笑着说,“来,坐吧。” 秘书端来茶后,两人经过简短的寒暄,进入正题。郑智的公司是一家移动互联网科技公司,最大的特点是利用了人工智能,旗下有一个庞大的自媒体展示平台,已有上亿自媒体用户,前景一片光明。 “我呐,计算机出生,也没什么天赋,就觉得现在人工智能在移动互联网的应用前景非常广泛,就跳槽出来创业了,刚开始特别苦,看看我的白头发就知道了。”郑智指了指鬓间的白发,“我这里的工作,收入不错,但是肯定比你那边要辛苦,可以吗?” “可以。”夏槐点点头,她本来就是一个吃得起苦的人,况且现在的境况除了工作还能做啥? “好,我这个岗位呢说起来比较杂,虽说是文职,但是要跟客户沟通,有时候会帮助客户进行一些广告宣传,做一些文案,吸引平台流量。”郑智说,“是不是感觉很熟悉?” “哈哈,是的。”夏槐点头,这活儿跟在“南风”差不多。 “但是你要面对的是更高层次的客户群体,他们的要求更高更精细。”他说,“既要高效率,又要精耕细作,对一个人的能力要求非常高。” “好,我知道了。”她点头,“我会努力的!” “嗯,我相信你。”郑智笑了笑,“你准备好了就过来吧。” “好,等我找好房子就过来上班。”夏槐难掩激动的心情,咧嘴笑了。 “房子?”郑智拿出手机,“我这儿有个员工正好要出租房子,你去问问合不合适,我把微信推给你。” “太好了,谢谢您!”夏槐真没想到这次面试会这么顺利,来一趟竟然连房子都可以搞定。 “不客气,好好干!”临走前,郑智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看好你。” 夏槐走出公司,在空无一人的电梯里手舞足蹈,这时候,手机微信来信息了,是刚刚郑智推给她的人,她发过来一段文字:“你在杭州吗?我们见面聊。” “好的,我们在哪里见?”夏槐回复。 对方发过来一家咖啡店的地址,约定了见面时间,夏槐看了一眼时间,豁!只剩半个小时,来不及拖延,她立马开车前往,可是市中心太堵了,到了目的地附近又因为找不到车位兜转了半个小时,到达约定咖啡馆时,她足足迟到了一个小时。 “不好意思,这里太堵了。”夏槐还未见到对方的脸,先道歉起来。 “坐吧。”对方指了指她对面的座位,冷冷地说。 夏槐吃了一惊,这冷漠的语气好熟悉,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会不会是冷冬羽”的错觉,直到看到对方的脸时才确定不是冷冬羽。对方大约25岁左右,皮肤极白,长脸;鼻梁高挺,鼻尖略圆;一双杏眼,睫毛很长,化着淡淡的眼线;嘴唇微薄,涂着浅粉色唇釉;身形瘦削,衣着风衣风;最显眼的就是她的长发,微卷,棕里带绿,几乎长到了腰部。她与冷冬羽的职业高冷不同,她的高冷更像是文艺女青年与世隔绝的高傲,总的来说,是一位非常有气质的女性。 “您好,郑教授向我介绍您,听说您有房子要出租,我想——” “名字?”她面无表情地打断她的客套话,冷冷问道。 “我叫夏槐,夏槐作云屯的夏槐。”她挺直腰板,感觉像在进行第二轮面试。 对方扬了扬眉毛,举起咖啡杯喝了一口,缓缓吐出四个字:“我叫南萌。” 南门?夏槐的脑袋里有画面了。 “南方的南,萌萌哒的萌。”她面无表情说出“萌萌哒”这三个字,倘使夏槐在喝水,一定会当场喷出来,天!这就是现实版的反差萌吗? 夏槐竭力忍住笑,开始进入正题:“我想问一下您的房子——” “要喝什么?”又甩过来一句话打断她的话,飘浮在半空中,没有重力。 “苏打水。”夏槐愣了一下,回答。 南萌又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挥手叫来服务员,点了一杯苏打水,然后问道:“你一个人?” “对!”夏槐再次挺直了腰板,认真回答道,“我来自沽州,今年30岁,未婚,刚刚面试了郑教授的公司,想找好房子就过来工作。” “1500一个月,接受?”她点点头,继续问。 “单间?”她问道。 “单身公寓,40平米,地铁直达,1500最低价。”她说话简直惜字如金。 “好,好吧。”杭州的房租的确是有点贵,想了想郑智开给她的工资,扣除房租和生活费,每月还能剩下一点,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反问道,“我有一只猫咪,狸花猫,大约8个月大,可以养吗?” “捡来的?”她微微皱了皱眉。 “嗯,不过在它一个月大时就来我家了,我在车库捡到的,非常可爱亲——” “好吧,可以。”她点点头,“你下次来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带你去。” “好的。”因为再一次被打断说话,夏槐有些气愤,好在今天心情好。她一口气喝完了杯子里的苏打水,先起身告辞,“不好意思,我先走了,要回家。” 南萌又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继续坐着,今天不是工作日么,她不用工作?包租婆就是好啊!夏槐边想边走出店门,刚关上门,想起了什么,又转身回店里,在前台把账结了。 南萌(1) 当妈妈知道夏槐再次换工作时,惊得手机都没拿稳,然后大声数落她的鲁莽,夏槐一言不发地听完她的唠叨,然后弱弱地说了句:“没事,杭州多好,我现在工资涨了不少了。” “不是钱的问题,我从来不担心你赚多少钱,只担心你这么瞎折腾身体吃不消,还有啊,你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啊?”妈妈问。 “我能有什么事儿!”夏槐笑着打哈哈,“我在杭州找了间特别好的房子,波妞也带在身边,特别好!” “租的房子能有自家的好嘛!波妞换个环境一定也应激了吧,你我还不懂,报喜不报忧!”妈妈又开始唠叨。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去上班了啊。”夏槐赶紧挑个空挡挂了电话,脚边的波妞没精打采地打着盹,新家的坏境还没完全适应,吃也吃得很少,她蹲下来,抱着波妞,轻声说,“波妞,对不起,我们一起加油,振作起来!” 策划部的办公室在郑智办公室的对面,算上夏槐一共八个人,第一天去的她被领到主管面前,主管依旧是个男的,比陈霄年轻帅气,身材保持得很好,声音也很好听,有点像朱一龙,他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孙书玮,那儿是你的工位。”他指了指第二排中间的座位,“旁边那位就是带你的师傅,向阳。” 夏槐惴惴不安地坐在中间的座位上,那位叫向阳的男人显然比她还年轻,带着黑框眼镜,留着华晨宇一样的头发,衣着宽松,一只耳朵上戴着耳钉。 “嗨,你好呀。”向阳朝她伸出手,“该叫你小姐姐还是小哥哥?” “小,姐姐。”没想到对方这么直接,夏槐回答的声音很轻。 “放心啦,这里很开放的,哈哈哈哈。”不愧是大城市里的人,一眼就识破真相。 “那,这边的同事呢?”夏槐羞得满脸通红,急忙转移话题。 “哦,你不用管,基本上见不到的,跟着我就行。”向阳露出特别自信的笑容,“我虽然年轻,但在策划部算是老员工了。” “好,麻烦你了。”她弱弱地说,转过头看了一眼隔壁的办公桌,新的就像没有人坐过一样,原来这家公司还养着这样的员工。 事实证明,向阳是个特别好相处的人,一个早上教了她很多,还一一介绍了策划部的客户,他指着其中一个名叫慎思文化传播有限公司,说道:“这个客户啊,他们老板比较难缠,老大一直想收拢他们,可惜一直没谈成,以后你要小心点。” 夏槐一边点头一边耐心记笔记,向阳见她在笔记本上勤勤恳恳书写,一脸诧异:“小姐姐,您是不知道有叫手机这东西吗?可以拍照啊。” “啊,不好意思。”夏槐露出难为情的笑容,“写字的人的老毛病了。” “互联网公司讲究的是创新和效率,有些地方你要改改了,不然就要被开掉。”他提醒道。 隔壁桌的同事到下午才来公司,那个人轻飘飘地进入办公室,又轻飘飘地入座,等夏槐抬起头来时,对方正在开电脑,她看到来人的真面目时,惊得叫出了声:“啊,是你!” 南萌眯起了眼睛,露出了不爽的神色,移开视线,戴上眼镜,开始敲击键盘,相比较之下,她冷漠地好像从没见过夏槐一样。向阳推了推夏槐的手肘,示意她继续工作,她回过神来,看见电脑屏幕上他发来的信息:“南萌是老大的侄女,你小心一点。” 原来如此,怪不得上班可以这么随便,夏槐默默想,算了,这种有背景人啊跟她没啥缘分,还是老老实实干活吧。她刚准备重新投入工作时,耳边传来南萌打电话的声音,天!跟那天咖啡馆时的语气简直天壤之别,甜得像掉进了蜜罐,她转过脸看她,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一边讲一边笑,话筒里隐约传来男人的声音。 “刘总,您太客气了,我就是一小业务员,不值得您大费周章飞到上海来...”她边说边捋了捋耳朵边的头发,“好吧,晚上我们在‘星悦国际’见。” 夏槐的电脑屏幕上又跳出向阳的信息:“和老总...你懂的。” 好吧,真是个随便的人,夏槐吐了吐舌头,不再理会南萌。 下班时间到了,夏槐留下来加了会儿班,向阳呆了一会儿也走了,一个小时后,她关掉电脑,走出公司,电梯上依旧人来人往,走出大楼,抬头一看,还有很多窗户亮着灯,大城市到底不一样,是一座不夜城,白天和黑夜,人们的活动从不停止。 地铁是大城市最好的象征,夏槐所乘的线路不算最拥挤的,即便这样,她也只能夹在人群中,竖起耳朵听广播,生怕坐过站,走出地铁站口,她已经被挤出一身汗,加上工作的负荷,脑袋又开始疼起来,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念沽州,如果在沽州,现在这个点应该是窝在沙发上边跟波妞玩边看电视。唉,不管怎样,要适应大城市的节奏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回到公寓,波妞迎了出来,它好歹吃了点东西,稍微活泼一点了,夏槐陪它玩了一会儿,起身给自己做晚餐——速食面和三明治。她看着三明治入了神,思绪触到冷冬羽给自己做三明治以及亲吻的记忆时,心里又泛起一阵酸楚和委屈,她用力摇了摇头,赶紧收回情绪,坐下来两三口吞下三明治,没想到噎在喉咙口,她不停敲胸口加喝水才勉强咽了下去,此时,眼角已经溢出泪花,不知是三明治惹的祸还是思念惹的祸。 南萌(2) 新工作确实忙碌多了,每天九点到公司,基本晚上七点才能下班,下午几乎出外勤,留给夏槐写稿的时间少之又少,于是她通常边吃午饭边写,或者自愿留下来加班一个小时,理所当然的,夏槐变成公司里最后关灯的那个人。 周五晚上,夏槐打着哈欠走出办公室,一边琢磨着回家好好睡一觉,一边准备关灯。 “等一下!”某个角落飘来一个声音,即便这个声音她听到过,可还是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南萌,她正从文印室里走出来,一件修身浅灰色外套,竟被她穿得仙气满满。 “刚下班?”夏槐关上灯后,跟着她走进电梯,自己按下数字键“1”时,顺便替她按下“-1”楼。 南萌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没来由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那种讨好型人格?” “什么?”夏槐第一次被这么问,有点惊讶。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上次见面账也是你结的,我们其实也不是那么近的关系。”南萌看着不断往下的数字,冷冷地说,“我觉得吧,人与人之间这样相处有点累,会有负担。当然,排除一方刻意讨好。” 夏槐听明白她的意思,嘴角带着哂笑:“你放心,没有任何讨好的意向。” “那就好。”她很快回答,这时候电梯到达1楼,夏槐快步走出去,好像再和她呼吸同一片空气都会损坏了自己的身体。 春夜渐暖,夏槐脱掉外套,准备骑共享单车回家,她在附近扫了一辆车,刚坐上,南萌的mini宝马缓缓经过她身边,两人对视一秒钟,她的眼神里的傲气还多了一丝不爽,当然也刺激到了夏槐,她闷哼了一声,从单车座椅上站起来,右脚用力一踩,本想来个帅气的站骑,没想到这辆单车的链条竟然是坏的!她结结实实踩了个空,整个身体失去了重心,连人带车跌落地面,膝盖撞到水泥路面,车子毫不留情地压在身上。 “靠!”祸不单行的时候真的做什么都不顺!夏槐挣扎着站起身,扶起车子推到路边,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膝盖一阵剧痛,撸起裤子一看,好吧,破皮了,真糟糕。她叹了一口气,准备掏纸巾时,马路边传来汽车喇叭声,抬头一看,那辆mini宝马不知怎的又开回来了,车窗缓缓降下,露出南萌的脸。 “上来。”飘出来两个字,不带一丝情绪,又让夏槐产生了错觉。 “不用。”幸好她是个足够理智的人,放下裤管,站起来,一瘸一拐往前走。 “喂!”车子依旧跟着她,南萌喊了一声,“上来。” 夏槐装作没听见,加快了脚步,没想到南萌个性比她还倔,竟然直接一脚油门,将车开上了人行道,车身“直挺挺”横在了夏槐面前,她吓得一哆嗦。 “你有病啊!”惊魂未定的她皱着眉头吼,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车子底盘,这坡度应该没事吧? “最后一句,上来!”南萌明显也火了,下最后通牒。 “啧。”夏槐吐了吐舌头,打开门坐进车里。 南萌迅速打了一把方向盘,车子“砰”一声掉落平地,还未来得及系上安全带的夏槐腾空“飞起”,头撞上了车顶,“喂,敢情您老是这样开车的啊?” 南萌瞪了她一眼,不说话,又一脚油门冲了一个黄灯,夏槐抓住车窗扶手,倒吸一口凉气,暗自嘟哝道:“马路杀手啊,妥妥的!” “闭嘴!”南萌扔过来两个字。 到达公寓楼下,夏槐刚准备下车,南萌丝毫没有停车的意向,径直开下地下车库,咋了这是?难不成还想上去坐坐?她一脸纳闷地看着她。 “你想多了。”南萌下车,用力关上车门,冷冷地说,“我也住在这里。” 她朝她的背影吐了吐舌头,跟着走进电梯,原来南萌就住在上一层楼,但是她从没见她回来过,接着想到向阳曾经说过她经常跟老总去酒店的话,心里顿时明白了,转过脸小心翼翼看她一眼,心里琢磨着这么好看的女人也不至于找不到正儿八经的对象啊... 电梯门开了,夏槐家到了,她略尴尬地说了声“谢谢”后走出电梯,没想到电梯门并没有关上,被南萌用手挡住了。 “你家有猫?”南萌眼睛瞪得老大,看是泛起光芒。 “嗯,对啊。”夏槐愣了一下,她不是刚租房的时候就跟她说过么。 原来波妞早就听到电梯声,在门另一边叫了,她打开门,波妞迎了出来,在她的裤腿一边蹭一边叫,夏槐被蹭到了伤口,一阵疼。 “哇!”这会儿南萌的双眼已经彻底亮了,但依旧端着架子。 “进来吧。”夏槐先软了下来,主动邀她进屋(反正也是南萌自己的房子)。 南萌愣了一下,正在犹豫时,波妞已经跑进屋里,她赶紧脱了鞋子追进屋子,感觉邀请她进屋的是波妞,不是夏槐自己。 只有一双拖鞋,南萌穿了以后夏槐只能光着脚,她一瘸一拐地去厨房倒水,出来后发现波妞已经跟南萌混熟了,一人一猫玩得正开心:南萌蹲坐在地上,用手摸着波妞的脑袋,波妞发出舒服的呼噜声,还会闭上眼睛,享受她的爱抚。看到这一幕,夏槐笑了笑,都说喜欢动物的人心地是善良的,波妞从小都跟在她身边,除了妈妈也没接触过其他人,第一次接触南萌就能亲近起来,实属不易。 “多大了?男生女生?叫什么名字?”南萌抱起波妞,波妞凑近她的脸,伸出舌头舔了舔,她露出了笑容,这是夏槐第一次看见她笑,杏眼弯弯,嘴角勾出浅浅的弧度,还挺治愈的。 “8个月,女生。”夏槐一时间忘记了疼痛,“它叫波妞。” “哈哈,波妞!波妞!”她笑出声来,一边叫唤它的名字一边逗弄,波妞竟然在她的外套上愉快地踩起奶来!夏槐吃惊地望着南萌,借此好好“欣赏”了一番她的容颜,说实话,南萌确实长得很好看,气质方面,与冷冬羽“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冷不同,她的气场是“清冷”,外冷内热,可是转念一想到她之前与老总对话时的表情,夏槐又摇摇头,将这个想法否定掉。这时,南萌抬起头,两人视线相撞,夏槐略显尴尬地移开视线,拿出药水准备涂伤口。 “问一个问题。”南萌放下波妞,依旧坐在地板上,“为什么来杭州?” “想让自己变得更强。”夏槐停下涂药的手,低头看着红红的伤口,“如果我不继续变强的话,只会一而再再而三受到伤害,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 “嗯...”南萌扬了扬眉毛,语调拉得老长,“有故事哦。” “我都30了,能没点故事么?”夏槐苦笑,放下裤子,波妞走过来,跳上她的膝盖。 “所以——” “不好意思,我不太想讲。”她及时制止南萌的问题,“毕竟有过一段不好的回忆。” 南萌瘪了瘪嘴,双手拍了拍大腿,站起身:“好吧,我该走了!” “好,今天谢谢你。”夏槐送她到门口。 门关上的瞬间,她轻叹一口气,本来就不想触碰的回忆,偏偏在南萌面前差点抖落,幸好及时恢复理智,回忆是制止了,可是心依旧很痛。 重逢(1) 已经是换上格子衬衫的气候了,暖洋洋的春季,春困时不时袭来,但是夏槐不敢犯困,手边的事情太多了,她必须赶着上午时间做完,下午要跟向阳一起去拜访慎思文化传媒公司的老总。 “听说老总是个女的。”南萌的声音从隔壁慢悠悠飘过来,全办公室就她最闲,刷着手机看新闻,真不知道这个人怎么来业绩的。 夏槐没理她,继续敲击键盘,这个方案真的是...太难了! “我说,他们老总是个女的。”这次声音近了一点,直击夏槐的耳朵。 “我知道了啦,关我什么事!”夏槐不耐烦地提高了音量,等反应过来才发现办公室里的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顺便狠狠瞪了一脸幸灾乐祸的南萌一眼。 “哎,向阳。”南萌朝刚从外面回来的向阳喊了声,“下午我和夏槐去吧,你别去了。” “干嘛,这是我的业务。”向阳皱了皱眉。 “哟,老大亲自盯的客户怎么就变成你的了?”南萌突然阴阳怪气起来,顺便看了一眼正在跟客户打电话的孙书玮,他还没意识到自己被cue。 “好,你去吧。”向阳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极不情愿地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 夏槐看了一眼委屈的向阳,又一次瞪了一眼跋扈的南萌,这家伙竟像没事人一样,完全无视她,悠闲地翘起二郎腿继续玩手机。 午休结束,夏槐准备好了,南萌还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她用力推了推她:“喂,起来了!”连续叫了三次她才醒过来,迷迷糊糊站起来,去厕所补了个妆后才打着哈欠将车钥匙丢给夏槐:“我太困了,你开车吧。” 夏槐摇摇头,去车库将车开出来,南萌慢悠悠地上车,伸出手:“方案给我看一下。” “哈?你不会还不知道我们要去谈什么吧?”夏槐吃了一惊,这时正好有个横穿马路的行人,她踩了个急刹车。 “哎哟!你慢点!”南萌揉了揉被撞疼的额头,“现在了解一下不就好了?” 夏槐瞪了她一眼,靠路边停车,突然靠近她。 南萌显然没预料到她会突然凑近,瞪大了眼,身体本能般往后退:“我让你拿方案给我,没让你——” “啪!”是安全带扣上的声音,夏槐缩回身体,将方案扔到她手上,没好气地说:“放心,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说完开车重新出发。 到达慎思文化公司,规模的确没有夏槐他们公司大,但是作为文化传播公司,这里的坏境非常不错,整体带着ins风,扁平化的办公室布局,风格简洁大气,一走进就觉得很舒服。 经前台小姐引领,两人来到老板办公室,夏槐低头一看,唉,又是地毯,赶紧准备伸脚将鞋在裤腿上蹭一蹭,不料南萌注意到了她这个举动,直接拉住她的手往里面“闯”。 “慎思雨,我来啦!”没想到南萌和这里的老板的关系这么好! 一个身材微胖、浓妆艳抹的女人从电脑前抬起头,嘟哝着红色的厚嘴唇:“你怎么来了?”话说完就将视线落在夏槐身上,一双媚眼陡然凌冽和谨慎起来,她应该35岁以上了,颧骨较高,显得很凶。 “我带新同事过来,再说咱也好久没见了。”南萌挂上标志性笑容。 “我告诉你,别跟我提收购的事情,没门!”慎思雨站起身,走到会客区,示意两人坐下,又飞快瞥了一眼夏槐,这时候秘书端来水放在她们面前。 “下个月你们和秦一合作的文化展我们来帮忙吧。”南萌边说边将方案递给她。 “凭什么?”慎思雨拒绝接受。 “我们可以把展览做得很大啊,我们有钱有资源。”南萌直截了当地说,嘴角带着邪魅的笑容。 慎思雨用鼻子闷哼了一声,转过脸看墙上的壁画。 “我们提供场地、人力和资源,你们只要派人和作品去就行了,宣传费么,意思一下就行。”南萌老练极了,她像想到什么似的,拍了一下手说,“哦,对了,我听说你那个在国外的好朋友也要来,你想跟她合作,如果场面不弄得大一点,人家怎么看得上啊。” 南萌这副模样,夏槐既羡慕又害怕,她像电视里十恶不赦的反派,不停抓着别人的软肋进攻。显然,慎思雨为难了,看样子她那位朋友在她心目中很重要,这次文化展显然是为她而办。 “你也别往心里去,我们是老合作伙伴了,这次不是以赚钱为目的,就是想一起办好一个展,你们吸引人过来了,我们自然也可以,双赢嘛。”南萌趁热打铁,胜券在握。 慎思雨喝了一口杯子里的咖啡,拿起方案认真翻看起来,5分钟过去了,她抬起头,问道:“这方案谁写的?” “这位!”南萌双手指着夏槐,“我们的新同事,夏槐,特别有潜力,方案写得不错吧,哈哈!” 夏槐脸红了,伸手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慎思雨又认真看了她一眼,放下方案,说道:“我考虑一下吧,明天给你回答。” “可以啊,明天我让夏槐送合同过来!”南萌笑着说。 “喂,我还没答应!”慎思雨朝她翻了个白眼,“你总是这样!” “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了解你。”她站起身,又说道,“哎,晚上一起吃个饭?” “不用了,我陪我儿子。”慎思雨起身送客,“明天等我电话吧。” “好嘞!再见!”门关上后,灿烂的笑容瞬间从南萌的脸上消失,她快步走出公司大门。夏槐内心深处对她的敬畏又多了好几分。 回程的车上,南萌一直不说话,夏槐试探地问道:“方案写得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南萌看着窗外,冷冷地回答,“只是慎思雨不值得得到那么多。” “为什么?”夏槐疑惑了。 “老板一直想收购慎思文化是因为这是一家潜力很大的公司。”南萌继续说,“慎思雨是个很有个性的人,慎思文化在她的带领下也发展得不错,规模小只是暂时的,只要她找到足够好的合伙人,这段时间我们也努力了很久,慎思雨的态度有所动摇,但是收购这事儿她还是比较固执。” “能理解,毕竟是自己一手创办的,转手卖给别人是有些心疼。”夏槐说。 “你的方案,写得太替她着想了。”南萌看了她一眼,继续说,“这些我都能理解,但是我们跟她毕竟是商业竞争关系,让得太多怕今后不好谈判。” “这样啊...”夏槐点点头,“我了解了。” “不过——”南萌拍了拍她的肩膀,“也多亏你,我有个台阶可以上,顺利说服她。” “她不是还没答应么?”夏槐反问。 “会的,我和她从高中就认识了,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南萌靠在椅背上,叹了一口气。 “挺好的啊,你叹什么气?” “我在想,她那个朋友...”南萌陷入了沉思。 夏槐看了她一眼,笑了。 “你笑什么?”她瞪了她一眼。 “平时见你对工作一点也不上心,现在看看,好像也不是。”夏槐将车拐了个弯,停在红绿灯口等待。 “流言蜚语不值得相信,眼见也不一定为真,要了解一个人必须得相处。”南萌说。 “可我还不怎么了解你,人前那个左右逢源的人是你呢,人后那个冷漠的人是你呢,又还是见到猫咪露出特别治愈的笑容的那个人是你呢?”夏槐转过脸看着她。 南萌从椅背上抬起头来,回望她:“你愿意相信是哪一个?” “我的意见好像不值得参考。”绿灯亮起,夏槐启动车辆,“三个人都是你,只是每个人看到的都不一样,所以会对你有不同的看法。” “而你恰好三个都看见了。”南萌说。 “惭愧惭愧,以后我会选择性眼瞎。”夏槐笑着回应。 “贫嘴。”她轻声嘟哝着。 这两个字又戳中了夏槐,想起冷冬羽曾经用这两个字评价过她,心里又泛起一阵酸楚。 夏槐去慎思文化送合同的时候,慎思雨叫住了她:“你叫夏槐?” “是的,慎总。”她点头。 “可以来我这里工作,给你工资双倍。”她竟然直接“挖墙脚”。 “慎总太抬举我了。”夏槐受宠若惊,她何德何能啊,除了吃苦耐劳以外真的没什么优点。 “考虑一下吧。”她飞快看了她一眼,然后嘀咕了一句,“你有点眼熟...不,大概认错了。”她摇摇头否认,继续低头工作。 夏槐毕恭毕敬的揣着合同走出公司,兴奋地发了条信息给南萌:“成了。” “哼,我就说。”附带一个骄傲的表情,“晚上请我吃饭吧。” “工作,不约。”她飞快回复道,回去还有一堆工作等着呢。 “本小姐亲自约你都不答应?有多少人拿着号码牌等着呢!” “那就去宠幸号码牌们吧。”夏槐走到公交车站,抬头的瞬间,一辆白色轿车飞快驰过,掀起内心平静的波澜,那辆车好熟悉!不用看车标就知道是凯迪拉克,而且是冷冬羽那款的,夏槐眯起眼睛,想仔细看清楚车牌,可是车子开得太快了,很快消失在转角。 多心了,世界上有那么多一模一样的车。夏槐摇了摇头,苦笑,这时候公车来了,她上车会公司。 三天后,文化展筹备活动正式开始,作为夏槐入职后的第一个大项目,她特别上心,几乎每个细节都过目一遍,确保万无一失,也让她这两周内体力消耗得特别快,加完班回家后倒头就睡,吃饭也马虎,加剧了胃疼的频率,不过她顾不上,在场地与公司来回跑,唯一一次晕倒在座位上的时候,南萌正好出现,她扶住她,关心地问:“喂,怎么了?” “没事。”夏槐挣扎着站起来,擦了擦脸颊上的冷汗,拿起杯子去倒热水。 “午饭又吃泡面?”南萌看见桌上的泡面盒子,皱着眉。 “没事,明天展会开始了,结束了就好了。”夏槐闷下一口热水,揉了揉胃。 “就没见过你这么拼的新人。”她靠在茶水间的门边,双手交叉环抱双臂,“除了工作就没有其他生活了?” “有,我有波妞。”夏槐放下杯子,笑着说。 “切!再这样下去,波妞都快不认识你了。”南萌哂笑,拉起她的手往楼下拽。 “喂!”夏槐被她拽得生疼,这女人的力气真大! 南萌带她到公司楼下的中餐店,点了一份白粥和小菜,推到她面前,严肃地命令道:“必须吃下去,否则别上去干活!” 夏槐笑了,一边拿起勺子一边嘟哝着:“真是管家婆。” “你说什么?”南萌的脸第一次红了。 “没什么,谢谢。”夏槐吞下一口粥,不小心被烫到了,她张大嘴巴哈气,眼角却渗出了苦涩的泪花。 重逢(2) 展会正式开始了!夏槐惴惴不安地望着人群涌入会场,第一次举办大型活动的她,看着拥挤的人潮和热烈的氛围,第一次感受到了踏踏实实的成就感,原来辛苦工作真的有回报,是郑智给了她施展的平台,当然也少不了所有同事们的帮助。 “还不错吧?”南萌晃了晃胸口的工作牌,朝她抛去一个骄傲的笑容。 “不错啥,您老人家做了啥?”夏槐瞪了她一眼。 “哟!小样儿,当初是谁帮你把单子拿下来的?”南萌揪起她的耳朵。 “疼!”夏槐叫了起来。 “感情不错嘛!”身后传来一个女声,两人赶紧恢复工作状态,转身一看,是慎思雨,她今天穿着白色西装,依旧浓妆艳抹,以至于这句话从她这张过于妖艳的脸色说出来,有点弦外之音,“你这新人带得不错。” “也不看看我是谁!”南萌骄傲地仰起脑袋。 “得了你!我还不了解你!”慎思雨白了她一眼,随后看着夏槐,“辛苦了。” “应该的,慎总。”夏槐笑着说。 “叫我思雨吧,我们交个朋友。”她朝她伸出手。 “不敢不敢。”夏槐双手轻握她的手,她知道慎思雨套近乎的目的,“我还有很多要学习,也请您——” “思雨!”门口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人还未现身在夏槐的视野里,声音像一阵惊雷从她的脑海里劈过,她呆立在原地。 当身着一席红色低胸连衣裙的冷冬羽出现在夏槐面前时,她一瞬间失去了思考能力,整个人僵在原地,好似从没见过这个人,眼睛一眨也不咋地盯着她。 冷冬羽一定也没想到会遇到夏槐吧,因为她也愣住了,冷漠眼神里的情绪一下子充盈起来,直到慎思雨走上前挡在了两人中间,她笑着抱住冷冬羽:“好久不见了。” “好,好久不见。”冷冬羽反应过来了,移开视线,轻轻拍了拍慎思雨的肩膀,嘴角牵动起的笑容有点尴尬。 南萌碰了碰夏槐的手臂,她回过神来,转过头飞快擦去眼角的泪花,正准备和南萌说话时,另一个展厅突然传来一阵巨响,是玻璃落地的声音!不好!夏槐的思考能力瞬间回来了,她和南萌几乎同时迈开脚步,奔向另一个展厅。 已经晚了,艺术灯已经在地上碎成玻璃渣,一个小伙子摔倒在地上,双手抱住头,手臂正流着血...一个稍有些年纪的女人在一旁大声尖叫。 “快叫救护车。”南萌的反应比夏槐快,一个箭步冲到小伙子身边,焦急地问,“没事吧?” 夏槐打完电话也跑到小伙子身边,先查看了一下小伙子的伤势,幸好这个艺术灯大部分的成分是树脂,也幸好小伙子的反应够迅速,及时抱住了脑袋,受伤的只有手臂。 “这像没事的样子吗?”小伙子还没说完,女生倒抢先发起飙来,“你们怎么回事?装个灯都装不好?” 夏槐看到女人胸口的通行证,应该是参加这次展会的商家工作人员,她弯腰道歉:“真对不起,是我们不对,救护车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说完将小伙子扶起来,保安奔过来维持现场秩序,有同事拿着医药箱过来。 小伙子是个好脾气的人,他碰了碰女人,小声道:“姐,没关系,我没事。” 女人怒目圆睁:“我们好好地在这里,这灯就这么掉下来,像话么这!” “真的不好意思,是我们失职了。”夏槐接过同事手中的医药箱,走到小伙子跟前,俯身替他处理伤口。 “你别动!”女人粗暴地推开夏槐,狠狠瞪了她一眼,“你是医生吗!严重了怎么办!” “可是,应该先止血——” “我要把这里拍下来,放到网上,看看你们这些人是怎么工作的!”说完她拿出手机,先拍了地上的碎片,又拍了小伙子手上的伤口,最后用手机怼着夏槐,大声说:“大家都来看看,这是工作人员,灯掉下来砸到我的同事——” 南萌看不下去了,走上前挡住夏槐,义愤填膺地说:“大姐,您这就有点不在理了吧,我们已经向您道歉并积极处理这件事情,您这样做是想让事情闹得更大吗?” “我这是在维权,你懂吗!”这位大姐的嗓门越来越大,也不知夏槐和南萌到底什么地方刺激到她了,突然就发起疯来,不管怎么说都不听劝,根本平静不下来。 救护车赶到了,工作人员将小伙子扶上车,夏槐让南萌陪他去医院:“你先去医院,这里我来处理。” “你去,这里交给我。”南萌的情绪还在激动中,拉住夏槐的手,“这种人你应付不来。” 这时候慎思雨和冷冬羽走了过来,慎思雨的语气里半是嘲讽:“就你这脾气,只会把事情越搞越大。” 两位御姐的气场实在太强大,她们往那儿一站,大姐的气焰一下子灭了三分,讲话的语气平和下来,冷冬羽的视线在夏槐和南萌拉着的手上飞快扫了一下,看着慎思雨熟练地安抚大姐的情绪。 南萌吃了个亏,不服气,想继续上前跟大姐理论,被夏槐硬生生推上救护车,车门关上的瞬间,她松了一口气,看到冷冬羽和慎思雨并排站着,挡住了那位大姐,大概5分钟后,两人侧身,大姐的脸露了出来,却已全然换了一副表情,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分别与她们握手后离开。 夏槐知道,这种场面在冷冬羽和慎思雨面前根本不算什么,只需几分钟就可以处理好,她们帮助了她,即便这样,她的心中顿时五味杂陈,站在原地,不愿上前向她们道谢,尤其是冷冬羽。 “夏槐,你去一下,和他们商量一下赔偿吧。”向阳跑了过来,“这边展位我来收拾。” “哦,好。”夏槐回过神,最后看了一眼冷冬羽,她依旧背对着她,和慎思雨讲着话。 接下来没什么事情发生,幸亏没什么事情,夏槐很不在状态,注意力很不集中,尽管冷冬羽出现了一会儿就走了,但是她的影子一直萦绕在脑海里,一刻也不能退散,夏槐忙完会展的事情,再赶到医院去看望小伙子的伤势,陪小伙子打完破伤风针,最后在等他取药的时候,她才有空坐下来,仰头靠在墙壁上,脑袋刚一放空,冷冬羽的身影就冲出来占据整个脑袋。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要回来?写了这样一封分手信,我们还能像往常一样吗?一连串问题冒了出来,委屈和思念化作两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她的心脏。 “冷冬羽,就是你要保护的那个人吧。”南萌不知什么时候在她身边坐下,开口问道。 夏槐沉默了一会儿,回想了刚刚发生的事情,冷笑:“她需要我保护吗?” “有些人表面独立冷漠,好像什么事情都难不倒,内在脆弱敏感,特别依赖某人。”南萌说,“冷冬羽应该是这样的人吧。” “不,她的冷漠从内到外。”想到那封分手信,夏槐握紧了拳头,“你不了解她。” “是么?看样子你们曾经有过一段故事啊。”南萌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夏槐转过脸,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出了秘密,略显尴尬。 “你不会因为这个才...”南萌吃惊,“这很正常啊。” 夏槐感动了,突然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轻叹一口气:“可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那么想。” “感情的事情本来就是私人的啊,要别人想干什么?”南萌反驳道。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夏槐苦笑,“现实总是太残忍。” “那她一定不够爱你,所以才会这么不坚定。”南萌双手交叉,气呼呼地说,“我真的爱一个人,全世界反对我也不会放弃。” 夏槐笑了,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你真的...和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干嘛?”南萌推开她的手。 “真是个可爱的妹妹。”夏槐由衷说。 南萌的脸又红了,撅了撅嘴,小声嘀咕道:“一点也不想做你的妹妹。” 这句话夏槐没有听到,因为小伙子已经从药房出来了,他手上缠着绷带,药袋子挂在手指上,夏槐见状赶紧上前替他拿袋子:“我送你回家吧。” “啊,麻烦您了。”小伙子长得不错,清秀型的,个子也高,年龄估计和南萌差不多大,他飞快看了一眼夏槐后,视线就追着南萌,小心翼翼问道,“那个,我能加一下您的微信吗?” 豁!小伙子胆子挺大的嘛!夏槐掩嘴偷笑,用眼神示意南萌,南萌则又装出和人刚开始见面时又冷又傲的样子,用鼻子“哼”了一声,拉着她往门外走。 小伙子快步追上来,急巴巴地自我介绍:“我叫陈彦甫,今年25岁,是科技工作者...” “真烦!”南萌皱着眉头。 “小场面,你慌什么,对嘛?”夏槐朝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滚!”南萌瞪了她一眼。 思念(1) 入夏了,夏槐从梦中惊醒,浑身都是汗,她起床去浴室洗澡,当热水从头浇到尾时,空白的脑海终于有了画面,还是不久之前那个梦:同样的冰河,只不过她掉了进去,无法呼吸,睁着眼睛,看着自己逐渐下沉,周围由深蓝渐变成漆黑,想伸手挣扎,双脚像被磁铁吸引住了一般一直往下沉...这种窒息的感觉太清晰了,她关掉水龙头,咽了咽口水,再次确认自己是否还能呼吸。 穿上衣服,湿着头发,看着镜中的自己,几个月的忙碌,又瘦了一大圈,黑眼圈非常严重,额头上开始冒痘痘,嘴巴里也开始口腔溃疡。确实该休息一下了,她边吹头发边想,可是休息了能干什么?睡觉也睡不着,看电视也没劲,除了陪波妞玩耍以外好像没什么事情可以做了。她放下吹风机,赶紧离开镜子,不想再看到憔悴的自己任何一眼。 夏槐给自己做了一份蛋炒饭,一不留神酱油倒多了,她就着水一口一口艰难地吞咽下去,吃完后想看会儿书,但怎么都看不进,跟波妞玩耍了一会儿,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手机播放着音乐,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醒来以后天已经黑了,她睡得脑袋昏昏沉沉,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巨大的孤独感包裹着她,令她心神不宁、注意力无法集中,甚至感受不到饥饿。“啊,啊,啊——”她对着空气喊了几声,波妞跳上窗台,歪着头看她,怕是当她是个傻子了。 安静躺了一天的手机终于响了,夏槐迅速接起,话筒里传来南萌的声音:“饭吃过没?” “还没。”莫名有些失望。 “下来。”她命令道。 “哦。”她巴不得出门,不能工作的日子实在太糟糕了。 一下楼就看见南萌的mini宝马,夏槐开门坐上,边系安全带边问:“去哪儿?” 南萌没回应,她在打电话:“张总啊,抱歉,我现在有点事情,真抱歉,下周看有时间我来找您...”她好说歹说,对方终于挂了电话,她放下手机,长舒一口气。 “怎么?去约会吧,我下车。”夏槐边说边解开安全带准备开门下车。 “你给我回来!”南萌伸手将她拉了回来。 “我没关系,真的。”由于南萌的力气有点大,夏槐背靠在了她身上。 “第一,我有空!第二——”南萌用力捶了夏槐后背一拳,“我没有约会!” “痛!”夏槐叫出了声,“知道了知道了!这么暴力!” “我就是不爽,他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南萌启动车辆,气呼呼地说道,“明明是30岁的人了,还相信这些道听途说的。” 夏槐沉默,糟了,好像惹她生气了,她仔细想了一下,自己的确做得不对,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别生气了。” 南萌不理她,面无表情地开着车,遇到加塞的车子还不耐烦地按喇叭。夏槐小心翼翼地观察她,也不敢说话。 车子停在郊区的一家音乐餐厅面前,夏槐也不敢犹豫,跟着南萌下车,穿过长长的走廊,再往下走一点,一片僻静的场地展现在眼前,光线昏暗,中间有小舞台,音乐与带着香味的凉风如影随形,给人一种世外桃源的感觉。 “南萌,你来啦!”一个高个子年轻男人走出来招呼,看样子她是这里的常客了,“这里!”他一边领路一边飞快看了一眼略显拘谨的夏槐,“新朋友?感觉不错哦!” 南萌客套地笑笑,并没有看她,看样子气还未消。入坐后,男人问:“老样子?” “嗯。”南萌左手握拳撑着脑袋,直直看着夏槐,漫不经心地点头。 夏槐看了一眼南萌,又看了一眼男人,此时男人的眼神里充满了好奇,令她产生了想立刻走人的冲动。过了一会儿,丰盛的食物端上来了,她立即被美食吸引了,饥肠辘辘的她看了一眼南萌,她还在看着她,手机响了也不接。 “手机。”夏槐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但是她看都懒得看一眼,拿起来直接挂了,“还在生气啊?”她尴尬地问。 南萌长叹一口气,俯身向前,郑重其事地问道:“你觉得我怎样?” “特别好,棒!”夏槐伸出大拇指,这句话是真心的,来杭州以后,帮她最多的人就是南萌。 舞台上有钢琴音传来,有人准备唱歌了,灯光变得更加昏暗,不知怎么的,一股暧昧在她们之间蔓延开来。 南萌又凑近了一点,夏槐几乎可以看到她鼻尖上淡淡的雀斑,“那么...你有没有——”又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传来,打断了她的问话,她一脸嫌弃地拿起来,接通后不耐烦地说了句:“我现在没空...” 思念(2) 此时此刻,夏槐的注意力被舞台上的歌声吸引了,虽然对不住南萌,但是这首歌突然唱到了她的心田里... 我多想再见你 哪怕匆匆一眼就别离 路灯下昏黄的剪影 越走越漫长的林径 我多想再见你 至少玩笑话还能说起 街巷初次落叶的秋分 渐行渐远去的我们 是房东的猫的《云烟成雨》,又是她们的歌,再一次唤起关于冷冬羽的回忆,她们初次见面时的歌曲,她们曾谈论过她们,还约定去看她们的演唱会... 回忆翻涌上来,夹杂着酸楚,起初是小波浪,渐渐地翻涌成大波浪,撞破内心的的防线,泪水再次涌了上来...真的好想她,好想她... 南萌放下手机,看到夏槐的表情时愣了一下,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夏槐意识到失态了,匆忙站起身,飞快说了句:“我去趟洗手间。” 洗手间里,还能隐约听到未唱完的歌曲,越接近尾声,她的心越痛,眼泪溢出眼眶,被她用力擦干,再流下来,再擦干,最后干脆用水冲了一下脸,才勉强止住眼泪。夏槐冷静了一会儿,舒了口气,转过身,看见南萌倚在门边,就像刚才那样直勾勾地看着她。 “去吃饭吧,肚子饿了。”夏槐个子比她高,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侧身走出厕所。 手被身后那个人拉住了,紧紧的,久违的温暖通过手心传递至身体,又触动了夏槐心底那团名叫悲伤的云雾,她想挣脱,身体却动不了,分明感觉身后那个人在靠近,自己却像被地面用力吸住一样动弹不得,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了,她想伸手去擦,却被南萌用力一拉,身体往后转,沾满泪水的脸庞面对着她... 南萌朝她走近一步,伸手轻轻抱住她,她将脸埋进她的长发间,情绪找到了踏实的宣泄口,眼泪决了堤:“怎么办,我好想她...” 周一早上例会,走进会议室,看到南萌的瞬间,有些尴尬。幸好孙书玮快步走了过来,挡住了两人对视的视线,“郑总来开会,准备好发言内容。”他提醒大家。 郑智步履轻快地走进会议室,关上玻璃门,坐下来说道:“各位辛苦了,前段时间的活动特别多,每个人都牺牲了自己的休息时间,辛苦了。”他顿了顿,继续说,“接下来还有几个活动要进行,也请大家继续努力。” “好的。”孙书玮带头点头。 “我想问一下,上周文化展上的出现事故的原因是什么?”郑智环视了一圈,问道。 “艺术灯是展览时挂上去的,我们查过了,是天花板上的钉子松动了。”孙书玮毕恭毕敬地回答。 “钉子?松动?”郑智疑惑地问,“那儿不是新场馆吗?” “嗯,是工人操作失误吧。”向阳开口回答。 “工人?据我所知这艺术灯的价格也不低吧。”郑智用左手食指撑住脸颊,问夏槐,“伤者怎么样?” “已经谈好赔偿了,下午我会再去一趟。”夏槐回答。 “好。”郑智又看了一眼夏槐,继续问,“听说这次活动是你负责的?” “是的。对不起,出现了失误。”夏槐低头道歉。 “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幸好及时处理,影响才不至于扩大。”郑智继续说,“但我希望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夏槐认真地点点头。 “好吧,今天会议到这里了,去工作吧。”郑智说,“向阳,南萌和夏槐留一下。” 大家三三两两离开会议室,留下夏槐三人,他继续说:“关于慎思雨的公司,我希望近期尽管完成收购。” 三人不说话,郑智站起来,双手插袋,郑重宣布道:“我想过了,你们三个,谁对这个项目的贡献最大,谁就可以接手管理慎思文化的事务。” 夏槐暗暗吃了一惊,她来公司才三个月,就被委以如此重要的任务,何德何能啊! “你们公平竞争,不能使用卑劣手段,当然,我相信你们。”郑智说,“待会儿我把资料发给你们。” 夏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郑智看了她一眼,似乎已经猜中了她的心事:“在我这里,凭能力,不凭资历。还有,这次事故对你的处罚还是会有的,这是两码事情。”一句话就将她的不安打消,“我看好你们三个,加油。” 从会议室出来,夏槐感觉这么不真实,从小到大,她都是背景人物,从来没有被重视过,想不到而立之年,遇到这么一位老板,不仅给了她工作,还给了她晋升和发展的机会。一瞬间,她的心情五味杂陈:喜悦和压力并存,一股“撸起袖子加油干”信念更加强烈。生平第一次,她想在事业上好好干一番。 思念(3) 中午吃完饭,夏槐去茶水间泡咖啡,路过走廊边的阳台,听见孙书玮和向阳在议论自己。 向阳边抽烟边问:“那个夏槐什么来头?又是他的亲戚?” “不是,是个小城市来的,老板突然就通知我了,我们部门招人竟然不通过我,这还是第一次。”孙书玮也点燃一支烟,大口大口抽起来,与先前的斯文形象完全不符。 “长得像个男人,年纪么也大了,不是老板的菜啊。”向阳面露嫌弃之色,“也不会说话,倒是跟南萌关系很好。” “我记得她的师傅是你吧?”孙书玮笑笑。 “哼。”向阳冷笑,“接下来就不存在什么师徒关系了。” “文化展上的事故,应该是人为的吧。”孙书玮吸了一口烟,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 向阳冷笑,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就算这样,也阻止不了那个小丫头成为我的竞争对手。” “没事,慎思文化一直是你在跟的,慎思雨还敬你三分呢。”孙书玮适时地转换话题,拍了拍他的肩膀,“早点拿下来,别老看那些人的脸色。” “你呢?”向阳将烟掐灭,反问道。 “继续干呗,还能怎样,能混到这个位置我看我自己已经到头了。”孙书玮叹了一口气。 “别,我们以后一起干,拿下慎思文化是计划第一步。”向阳说。 “行,我相信你的能力,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说。”孙书玮笑了笑,“你也小心她们两个,兵不厌诈。” 趁两人还没发现,夏槐偷偷离开,回到座位上,望着空空的咖啡杯发呆,从没经历过职场斗争的她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事实,好不容易往前走了一步,麻烦随之而来。这时候,南萌走了过来,在她面前挥了挥手:“拿着空杯子干嘛?用意念喝水?” 夏槐回过神来,回望她,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疑惑:南萌会不会也是这样?随即又被否定掉,她可以不相信向阳,但不能不相信南萌。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手机响起了,来电人竟是慎思雨,夏槐赶紧起身去走廊。 “晚上请你吃个饭,赏脸不?”慎思雨的声音黏黏的。 “慎总太客气了,应该是我请您。”她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冷冬羽会不会来。 “我把地址发给你。”说完她就挂了。一分钟后,手机上传来一个高档餐厅的地址。 夏槐忽然紧张起来,去洗手间照了照镜子,觉得自己应该收拾整齐再去会面,决定下了班就回家换件衣服。 晚上七点,夏槐准时到达餐厅,这是一家高档中式餐厅,慎思雨已经到了,坐在靠窗的座位。 “慎总,抱歉,来晚了。”夏槐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 “没,很准时。”慎思雨看了眼手机,示意她坐下,又吩咐服务员上菜,跟御姐出来吃饭就是完全不用操心点单之类的问题。 “我这次找你,不是公事。”她手指交叉托着下班,缓缓说道。 夏槐朝四周望了望,听到慎思雨说话:“别看了,她不会来的。”她听后,露出一脸苦笑。 “冬羽在沽州呆了一年不到,竟然发生这种事情,我真是一点都没想到。”慎思雨晃了晃红酒杯,“好好的突然回英国,怎么问都不肯说,原来是你。” “她,后来还好吗?”夏槐问。 慎思雨长长叹了一口气,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服务员将一道道菜端上桌,等菜上齐后,她开口打破沉默:“她很少好过,一直以来都很辛苦,无论是工作还是感情。她的家庭——”说到这里,她摇了摇头,“你们的事情...我不赞同也不反对。” “她...”有很多问题涌了上来,但是夏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来杭州是为了她吧?”慎思雨问道。 “嗯。”她点头,“我不能再蜗居一角,必须让自己变强,才能保护她。”说着说着,心头又泛起一丝苦涩。 “我就直接说吧,你们并不相配。有时候,光有爱情是不够的。”慎思雨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肉放进夏槐的碗里,“我们这个年纪,总是佯装坚强,实际上远不如二十几岁时勇敢,因为身上肩负的太多了,感情线乱了,很多东西都会乱。” 夏槐用筷子搅着碗里热气腾腾的肉,不说话。 “事实上,我们最真实的想法是,找一个对象,不要再吵架、背叛、分手,这些都太折腾人了,我们已经经受不起了。”慎思雨说,“选择你,是冬羽不够理智。” 夏槐眼眶泛红,感觉自己又快哭了。 “抱歉,我不该说这么多的。”慎思雨很快察觉到了,又往她碗里夹了一片鱼,柔声说,“其实我挺喜欢你的,你的眼神里有很多不一样的东西,勇敢、真诚、单纯...这些品质在我们身上已经所剩不多了,所以我曾想过要你来我这里工作。” “我们,真的没有可能了吗?”夏槐竭力忍住,轻声问。 “不用再追究可能与否了,这是冬羽让我告诉你的。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你会越来越优秀的。”慎思雨边说边叹口气,“我能理解你,大家都不容易,所以彼此放过吧。” 一句“彼此放过”,好像是从冷冬羽口中说出,彻底击碎了夏槐的心,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分别前,慎思雨叫住她:“我们交个朋友吧,在杭州有需要的话就联系我。” “谢谢。”夏槐皮笑容不笑,魂魄已经离开了身体,匆匆告别。 马路上依旧人来车往,夏槐走了一段,再也走不动了,干脆一屁股坐在马路边,口袋里的手机在响,她也不想理会,脑袋里盘旋着慎思雨说过的话。 夏槐从未觉得如此绝望,这座城市也因为她的绝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嘈杂、冷漠、忙碌,钢筋水泥森林里的人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职场斗争、情场虚伪,在利己主义的指导下,人心变得越来越冷漠和自私。 恨冷冬羽吗?想到这里,夏槐握紧了拳头,一辆车疾驰而过带起的风吹开她的刘海,尘埃扑面,她眯起了眼睛,心中有了模糊的答案:应该是恨的,如果下次再遇见她,我一定要朝她狠狠泄气!除了恨以外呢?她摇了摇头,一时间茫然了。 苦涩(1) 夏槐度过了人生最痛苦的半年。生活已全部被工作包围,除了忙得焦头烂额以外,还被孙书玮和向阳穿了小鞋,他们联合起来打压她,给她安排最累的活,无暇顾及慎思雨那边。加班的时间越来越多,有几次甚至到了凌晨,回到家后她崩溃地大哭,整夜整夜睡不着,抱着枕头干坐到天明。偶尔休息的日子,比工作更加令她崩溃,睡不着又吃不下,注意力根本无法集中,身体像爬满了蚂蚁一样,浑身难受,根本坐不住,只能在小区楼下一遍又一遍走路,企图通过运动摆脱痛苦。 夏槐咨询了心理医生,医生告诉她这是抑郁症的先兆,开了一些药给她,并告诉她光靠药物无法完全解开心结,必须靠自己走出阴霾。道理她都懂,可是究竟该怎么走出来?夏槐边流泪边吞下一颗颗苦涩的药丸,波妞在一旁看着自己,小心翼翼走过来抱住大腿。 “波妞,对不起。”夏槐弯下腰抱住波妞,“我该怎么办?” 波妞舔了舔她的脸颊,小声地叫着。 南萌被郑智派去外地出差了一个月,回来后惊讶地发现夏槐完全变了一个人,丧心病狂般地工作,也不跟人交流,吃得越来越少,越来越瘦,宽松的t恤穿在身上,像套在一根竹竿上。 “天!你怎么了?”南萌双手捧着她的脸,一脸担忧,“一个月没见怎么这样了!” 夏槐扭开脸,适当拉开与她的距离,一言不发地低头工作。 “喂!失忆了?”南萌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不认识我了?” “走开!”夏槐被惹怒了,低声吼道,“别惹我。” 南萌愣住了,手停在半空中,一脸莫名其妙。 “别来烦我。”夏槐咬牙切齿地说,这是符合当下心境的实话,因为她根本不想讲话,脑袋里全是负面情绪,这时候谁过来谁就挨刀,不管对方是南萌还是谁。 可是,她很快后悔了,这句话一定伤害了南萌,站起身去找南萌,发现她已经不在公司了。 “找南萌吗?她已经下班了。”前台小姐姐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一脸八卦地问,“你们吵架了?她脸上的表情很难看。” 夏槐忽然意识到,公司里有人在传她和南萌的“绯闻”,赶紧摇摇头,溜回办公室,还“绯闻”,这下朋友都没得做了!她叹了一口气。 接下来几天,夏槐和南萌两人,谁都没说话,夏槐依旧忙着看不到尽头的工作,打不完的电话,跑不完的会场,也无暇顾及她,午饭和晚饭基本在路上匆匆解决,原本就经常不舒服的胃终于不堪重负,用异常剧烈的疼痛来反抗。夏槐感受到这阵“惊为天人”的疼痛时,正在走回家的路上,深夜的街道,四下无人,她疼得蹲下来,豆大的汗珠布满脸颊,一分钟后,蹲也蹲不住了,她连滚带爬地“走”到附近公园的长椅边,半躺下来。 我是不是快死了啊?夏槐痛得失去了一半意识,呼吸渐渐困难起来,死了也好,不用再吃药,不用再哭了,可是妈妈怎么办?波妞怎么办?...她伸手进包里,摸索出一瓶水,哆哆嗦嗦的手却怎么都拧不开瓶盖,最后一阵剧痛从胃部传来,彻底击垮了她,她手一松,瓶子滚落到地上,瓶盖分离,水迅速渗入干涸的泥土。她晕倒了... 苦涩(2) 意识回到身体时,在夏槐的体内停留了好久,四目所及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唯一的光源大概在几十米开外,她一步一步往前走,脚步像踩在一片软绵绵的棉花上,深一步浅一步,好不容易接近光源,她伸出手抓住它,触感似一双温暖、细滑的手,双脚再一用力,终于凑近了光源,一道刺眼的光进入双眼,视觉尽失,只感觉跌入一片踏实的温暖,鼻腔里溢满了熟悉的香味,这个香味... 夏槐睁开眼,意识停留在刚刚,直到妈妈急促的声音响起,她才勉强回到现实。 “我的女儿啊,你怎么这样了!”妈妈的声音带着哭腔,抓着她的手。 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地一个字都吐不出来,脸转向另一边,是南萌,她也来了! “你胃穿孔了。”南萌叹了一口气,伸手替她整理了一下刘海。 夏槐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要死的病。 “你跟我回家,不要在这里上班了,再上下去命都要没了。”妈妈的情绪还是很激动。 夏槐摇摇头,向南萌投去求助的眼光,南萌走过去扶住妈妈:“阿姨,先让她睡一会儿,手术才刚结束。” 好不容易劝住了妈妈,夏槐又朦朦胧胧地睡过去了,她很想回到刚刚那个“梦”里,看清楚那片温暖究竟是什么,但是什么梦都没有,一个长长的觉醒来,外面已经天黑了。 “妈妈,妈妈。”夏槐叫唤道,“我要喝水。”她渴得难受。 “你妈妈去做饭了。”南萌递过来一杯水,看着她大口大口喝下去,“差不多该来了。” “谢,谢谢。”她感觉舒服多了,终于能开口说话了,第一句话当然是对南萌的感谢。 南萌瞪了她一眼,接过空水杯,“我气还没消呢,等你身体好了再收拾你!” “好,要杀要剐随你来。”夏槐说,“对不起,那天我状态不好。” “嗯,我知道。”南萌沿着床沿侧坐下来,“我听到你被送医院的时候真的吓到了。” “是你送我来医院的吧,这份恩情无以回报。”夏槐说。 南萌摇摇头,露出一个落寞的笑容:“不,不是我,我赶到医院的时候,你已经在手术室了。” 夏槐愣了一下,“那是谁?” 南萌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刚要说话,病房门开了,妈妈提着饭盒一路小跑进来:“你终于醒了!担心死我了!”她是个易激动的女人。 “阿姨,您来啦!”南萌跟她打招呼。 “萌萌,你也一起吃一点吧。”妈妈已经开始用小名呼唤她了,拉住她的手,“真的是太感谢你了,没有你我们夏槐就活不下去了。” 夏槐和南萌交换了一个略显尴尬的眼神,她说道:“吃点吧,吃完回家休息。” 南萌拗不过妈妈的固执,坐下来和她们一起吃,不得不说,妈妈的手艺真的超级棒,连刚做完手术的夏槐都吃了好多,感觉生命力回复了一大半。“终于得救了!”夏槐由衷感叹道,人果然不能没有食物和休息,尽管刚手术完,但不能阻挡此时此刻成为这段时间最幸福的时光,因为有妈妈和南萌陪着。 妈妈立刻严肃起来,一本正经地说:“出院了就把工作辞了,跟我回家去工作!” “别,我这边才刚刚开始呢!”夏槐头摇得像拨浪鼓。 “你还要不要命了!一个人在外面从来不好好照顾自己,以前在沽州我还能抽空过去给你做饭,现在呢?我半年不来,你连刀子都挨过了!”妈妈眼睛瞪得像铜铃。 夏槐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妈妈,只能又用眼神向南萌求助,正在喝粥的南萌瞪了她一眼,转而放下碗,笑着说:“阿姨,我是夏槐的同事,觉得夏槐特别适合现在的工作,而且老板特别重用她,我比她多干了三年,结果还是要和她在同一个项目上成为竞争对手。” “你和她要比赛啊?”妈妈的注意力又被“竞争对手”吸引过去了。 “对啊,老板说了,谁拿下那个项目,谁就升职,所以夏槐才会那么拼...”南萌边说边朝夏槐坏笑,“结果适得其反,把身子弄坏了。” “混蛋!”妈妈作势要打夏槐,“跟那么好一个姑娘争啥啊你,让给她不就行了,萌萌是你的竞争对手还天天跑来照顾你!你个没良心的!” “对对对,没良心的。”南萌在一旁笑着附和道。 夏槐被两个女人“围攻”得丈二摸不着头脑,一副傻子脸,哭笑不得,幸好有南萌,她暂且转移了妈妈的注意力。 苦涩(3) 一周后,夏槐就吵着要出院了,她不敢想象休息这一周回去后要面对的工作,一定堆得跟山一样高,想到这里,她根本躺不住,只想赶紧回公司。南萌替夏槐办了出院手续,以至于正在公寓里做饭的妈妈一见到出院回家的女儿,气得只想抡起平底锅打她。 “谢谢你,辛苦了。”送南萌到电梯口时,夏槐拉住她,轻声说。 南萌低头看了看被她拉住的手,莞尔一笑:“这句谢谢,我恐怕受之不起,要谢的人该是——”电梯门开了,她停止说话,松开手,朝她挥挥手,脸上的表情如同那一天一样寂寞。 夏槐看着电梯门关上,陷入了习惯性的疑惑。 出院第二天夏槐就回去上班了,万幸的是,积压的工作不多,但公司里的氛围甚至紧张,尤其是南萌与向阳,坐在两人中间的夏槐分明感受到了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你不在的时候,南萌和向阳吵过好几次架了!”热衷于八卦的前台小姐姐偷偷告诉夏槐。 “蛤?为什么?”正低头寻找快递的夏槐疑惑地问。 “你在装傻嘛?当然是为了你啊!”小姐姐说,“向阳想把工作都给你,南萌不肯,两人就吵起来了。” 夏槐忽然涌上一阵熟悉的感动,这是因为南萌经常出现的感动。 “你们这对cp我磕定了!嘿嘿嘿!”小姐姐眼睛里泛着兴奋的光芒,“没想到现实中也能让我磕到一对这么甜的女女cp...” 夏槐吓得连连后退,没听她讲完就溜回办公室,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南萌,正趴在桌上睡觉,冬日的阳光浅浅地涂抹在她地侧脸上,她睡得很熟,嘴巴微张,呼吸均匀。夏槐拿出一件外套,轻轻盖在她身上,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在心底默默说了一句:谢谢你。 当夏槐再次出现在慎思雨面前时,她眯起眼仔细打量了一眼:“你瘦了好多啊。” “好久不见,我又来了。”夏槐避开谈论生病这个话题,笑着说。 “坐吧。”她起身倒水,一件毛衣根本遮掩不了曲线分明的身材,她将一杯热水放到夏槐面前,柔声说,“冬天要多喝热水。” “谢谢慎总。”夏槐边道谢边拿出方案,“我今天来找您,我们这边有一个大活动——” “我知道,想让我们作为共同主办方。”慎思雨打断她的话,“我没记错的话,你是第三个过来跟我说这件事情的人,向阳和南萌已经来过了。” 夏槐露出苦涩的笑容,无论怎么比,她终究还是太稚嫩,说实话,对思雨文化她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毕竟慎思雨已经亲口说过了。 “我这个人呢,最怕欠人情了,一旦欠了人情,必须用双倍奉还,生活上如此,工作上也是,所以我最怕你们给的人情。”慎思雨说。 “这个活动,对于提高慎思文化的影响力来说是一个大机会。”夏槐说。 “这句话,还有另一层理解。”慎思雨浅笑,“对我们来说是个机会,对你们来说是双倍的机会。” 夏槐愣住了,一时无语。 “生意场上只有利己主义,你以后经历多了自然会知道。”慎思雨往她的被子里重新添加热水,“你先放着吧,我会考虑。” “好的。”夏槐站起身,准备离开。 “不喝热水吗?”慎思雨挑着眉看她。 “哦。”夏槐拿起水杯,一口吞下热水,是的,用“吞”这个字一点都不为过,吞下后,她感觉嗓子在燃烧,只能强忍着。 慎思雨笑了:“能明白一点冬羽为什么这么喜欢你的原因了。”她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你跟我们的确不一样。” 提到冷冬羽的名字,夏槐的心又是一阵疼。 “在我面前不用有压力。”她比夏槐矮一些,此时正微仰着头看着她,眼神和声音一样柔和,“好好保重身体,才能面对接下来的挑战。” “好,好的。”慎思雨的气场太强大,夏槐还是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走出慎思文化,夏槐长舒一口气,走了没几步,胃又开始难受起来,她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休息一下。忽然,熟悉的凯迪拉克又开进了视野范围内,又迅速驰向思雨文化门前,车停下,一身长款黑色大衣的冷冬羽走下车,优雅地关上门,双手插进大衣口袋,面无表情地走进公司大门。 冷冬羽一定不知道夏槐在看她吧,这些一气呵成的优雅动作,像一根根针一样刺进她的心里,胃又开始疼了,她捂着胃,勉强站起来,走向地铁站。 苦涩(4) 回到公司,前台小姐姐急忙迎出来:“不好了,南萌和向阳又吵架了!” “蛤?”夏槐急忙跑进办公室,两人正争得面红耳赤。 “向阳,我说过,这件事情上我不会妥协,夏槐也不会。”南萌声音很响,“我们本就是公平竞争,不像你,喜欢耍一些小手段,有些事情我没说,不代表我不知道!” 向阳瞪大了眼,同样不甘示弱:“胡说八道!我不像某些人,仰仗着自己有靠山为所欲为,我在这里的每一步都是勤勤恳恳努力得来的,你们这些空降兵,不学无术,无所事事!” “勤勤恳恳?哼!”南萌冷笑,“我记得你是夏槐的师傅吧,为什么文化展那天突然消失?凭空掉下来砸到人的灯又是怎么回事?” 周围的同事议论纷纷,两人继续你一句我一句的吵架,夏槐赶紧冲上前将南萌往门外拉,南萌试图挣脱,继续“进攻”,奈何敌不过夏槐的力气,被硬生生拽到阳台上。 “你干嘛!”南萌用力甩开她的手。 “冷静一下!”夏槐双手按住她的肩膀,“你和他吵架干嘛啊?” “这家伙在欺负我俩,我能不跟他吵吗?”南萌气得浑身颤抖,“他把嘉宇动力的活动推给我俩,自己去弄那个论坛,重点是,就我们俩!其他人都被他弄过去了!” 夏槐扬了扬眉毛,然后想到南萌和自己在公司里的人缘的确不怎么样,所以才会轻易被向阳和孙书玮联合欺压,但是她并不感到害怕:“别担心,我们俩也能将活动做好,我有信心。” “可是论坛那边——” “我们可以忙完再去那边啊。”夏槐想了一下,“嘉宇动力的活动下午结束,论坛晚上正式开始,不冲突。” 南萌叹了一口气:“你太乐观了。” “不,我是自信,因为我相信你。”夏槐安慰她,“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我肯定不行,但是你在,只有你在才行。” 南萌终于冷静下来了,她看着夏槐,用力点点头:“好,我们一起。” “真是个好妹妹!”夏槐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笑了。 下班时,俩人肩并肩走出办公室,经过前台时,南萌不小心绊了一下,夏槐下意识伸手扶住了她,这一幕被前台小姐姐捕捉到,她两眼放光,尖叫道:“我这是什么福气啊,竟然看到cp现场秀恩爱,啊我死了!”说完她用手捂住胸口。 两人还没反应过来,紧随其后的向阳开始冷嘲热讽:“哟,两位已经这么按奈不住了?家里恩爱还不够吗?” “哦,对,你们两个住得很近吧?”和向阳同行的孙书玮附和道,“日久生情呐。” “哎,女人跟女人接吻的感觉是怎么样的?”向阳问孙书玮。 “问她们啊!”两人说完笑了起来。 夏槐尴尬到脚趾头都能在地下抠出个三室二厅,想立刻原地消失,没想到余怒未消的南萌二话不说拉住她的手,阴阳怪气地说:“跟卑鄙的你们相比,夏槐简直就是天使,想看我们接吻?”话音刚落,南萌用力一拉,踮起脚尖,吻住了夏槐。 “轰!”夏槐的大脑又一片空白,更糟糕的是,电梯门开了,冷冬羽,对,是活生生的冷冬羽出现在电梯口,恰好目睹了一切! 天!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向阳和孙书玮愣了一会儿,和前台小姐姐一起起哄,小姐姐甚至拿出手机拍了照,夏槐面朝电梯口,眼看着冷冬羽款款走向前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视线扫过她,平静地就像扫过一个陌生人。 “郑总在吗?”她的声音在起哄的人群中显得特别微弱,在夏槐听来却如同一道惊雷。 “啊,在,您是冷总吧,请进。”幸好前台小姐姐专业素养够高,她立刻放下手机给冷冬羽领路。 是嘴唇轻轻触碰的吻,很快就分开了,所以南萌也看到了冷冬羽,她看了一眼夏槐,而夏槐则看着冷冬羽走进去的背影。 “啊,对不起。”南萌小声说。 夏槐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摇摇头:“没事,我们走吧。” 她一点都笑不出来,心里溢满了苦涩。 求你了(1) 春节前的最后一个周一例会,郑智笑盈盈地宣布慎思文化加入论坛主办方阵营:“大家都很努力了,回家过个春节,回来继续努力。” 对于突然宣布的消息,夏槐总是会楞一愣,记忆还停留在冷冬羽那轻描淡写的一瞥,想到这里,她又是一阵难受,又想到接下来要回沽州,内心的难受又加重了。 “夏槐,过年留在杭州呀。”午饭时,前台小姐姐端着饭盆坐在她对面。 “为啥?”夏槐好奇地问。 “陪南萌啊,她一个人留在杭州多不好。”小姐姐又是一副八卦的表情,哦,对了,她叫黄小雨,才刚满20岁。 夏槐忽然想起南萌受起哄亲吻自己的一幕,脸微微一红,急忙摇头:“你别瞎想,没有的事,我们是朋友。” “才不信嘞,整个公司,除了你,南萌对谁都没上心过。”黄小雨说。 夏槐苦笑:“我们只是比较谈得来而已,你别乱传——”话还没说完,南萌端着饭盆走来,顺其自然地在她身边坐下,将糖醋排骨夹进她的碗里,“我不爱吃这个。” 夏槐无语,黄小雨则一副“你品,你细品”的表情看着她,随后端起盘子,默默走开。 “春节你不回家?”据夏槐所知,南萌也不是杭州本地人。 “不回。”南萌边吃边摇摇头,“家里也没人。” “爸妈呢?”夏槐问。 “早离婚了,他们各自有家庭了。”南萌漫不经心的样子,好像在说别人家的事情似的,“我一直跟着舅舅生活。” “舅舅?” “对啊,郑总。”南萌又往她碗里夹了一块糖醋排骨。 夏槐望着自己碗里推成山的糖醋排骨,说:“我爸妈也离婚了,不过我跟着我妈。” “那比我幸福多了。”她说,“反正也没事,假期里可以忙论坛的事情。” “你什么时候这么热爱工作了?”夏槐笑了,心里对她的亲切感又增添了许多分。 南萌瞪了她一眼:“我什么时候不热爱工作了?” “对对对,虽然平时吊儿郎当的,关键时候你可是最强的!”夏槐夸赞道,“但是姐姐,能不能帮忙解决一下这堆糖醋排骨啊?” “不行!”南萌又瞪了她一眼。 春节假期,夏槐在家里安静窝着,洛茗熙曾邀请她去沽州玩,她拒绝了,因为妈妈强迫她呆在家里养身体,所以她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妈妈不停地给她投食,希冀在这短短的七天内让她增重20斤,可惜效果不佳,临走前夏槐特意称了一称,勉强重了3斤。 “唉...”妈妈看着体重数字在叹气。 “不用担心啦,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夏槐安慰她。 “要是有个人在你身边就好了。”妈妈说,“我也不能陪你一辈子。” 这话戳中了夏槐的心窝,她强颜欢笑:“不要想那么多啦,走一步看一步,不用担心!” 出门前她给了妈妈一个拥抱,关上门的瞬间,眼眶有点泛红。 夏槐其实休息得不好,半夜里经常醒过来,脑袋里都是冷冬羽的身影,有时候会想,如果不再遇见,时间一久她是不是就会淡忘,也会喜欢上其他人,会开始一段新的生活。有时候又会想,冷冬羽回来是不是因为放不下她,如果是的话,为什么不直接找到自己,把话都说清楚。想到这个问题,胃痛和头痛一起袭击身体,令她无法入眠,只能睁着眼睛到天亮。 新的一年,当然也有新的改变,夏槐终于有钱租到一个车位了,她开车到公寓,在车位上停下后,发现车位旁停着南萌的mini宝马,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不去了,明天公司上班再见面吧。 第二天去公司,收到了一个大大的开门红包外,也重新投入了堆积如山的工作中,工作截止日期并不会因为七天的假期而延后,休息过后往往需要双倍的精力去弥补延后的空洞。夏槐忙得没时间喝水,更别说和南萌打招呼了,直到中午吃饭,她才意识到南萌今天没有来。 “南萌呢?”食堂里,夏槐问黄小雨。 “你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知道。”黄小雨撅着嘴,“你们又吵架啦?” “你能不能把你脑袋里的偶像剧场叫停一下!”夏槐没好气地说。 “我看你们都挺忙的...哦,对了!”黄小雨像想起什么似的,“放假的时候,我去商场,看到一个人很像南萌,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夏槐皱了皱眉,不说话。 “应该我看错了吧...”黄小雨说,“毕竟你们——” “追南萌的人可多了,再说,我们只是朋友。”夏槐反驳道。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觉得你俩最配。”黄小雨笑着说。 “滚!”夏槐瞪了她一眼。 下午,夏槐收到南萌的信息:我在嘉宇动力的活动场地,脚扭伤了...她看到这条信息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赶紧去楼下药店买了扭伤喷雾开车赶往场地,好不容易找到停车位,她一路小跑到目的地,远远看见坐在树荫下的南萌,背影略显落寞,她握紧了药瓶,刚迈开步伐,看到一个男人走到南萌身边,蹲下来...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前段时间受伤的小伙子——陈彦甫。 夏槐停在原地,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药瓶,再抬头看一眼他们,挠了挠后脑勺,转身离开了。 求你了(2) 忙碌了一周后,活动正式开始了,因为有了先前的经验,又有南萌的帮助,夏槐得心应手了不少,况且嘉宇动力的活动规模也并不大。当主持人宣布活动正式结束后,夏槐看了眼时间,笑着说:“走吧,算上堵车时间,我们到那儿正好。” “棒!”南萌刚准备走,不料发出一阵低呼声,“痛!” “怎么,还痛吗?”夏槐低头。 “嗯。”她露出一个可怜的表情。 “走吧。”她朝她伸出手。 她将手放进她的手心,靠着她走向停车场。 傍晚,夏槐和南萌到达论坛会场,一下车,她们顿时觉得自己土爆了,牛仔裤加厚外套远远配不上这里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配置,就连平日里穿得特别朴素的向阳,这时候都是西装和领带。幸亏黄小雨及时送来了工作人员证,两人才得以通过保安顺利进入会场。 为期三天的论坛都在这个大场馆举行,场馆大得一眼望不到头,大理石地面清晰地倒映着夏槐的脸,干净的落地窗外是碧绿的草坪和干净的大泳池,自助晚宴就在泳池边举行。夏槐和南萌被黄小雨催促着赶紧走:“快点!那边有好多帅哥呢!” “哎,南萌受伤呢!”夏槐赶紧说。 “哇,心疼了!”又被恋爱脑的黄小雨钻了空子,她看着两人拉着的手花痴了好久。 夜幕降临,自助晚宴上亮着朦胧的灯光,穿戴正规的服务生端着酒瓶在人群中穿梭,不停为那些谈笑风生的客人倒酒,觥筹交错间,无数信息得到了共享,同时也诞生男女之间无数暧昧。 夏槐突然觉得肚子有些饿了,扶南萌去椅子上休息后,她独自走到菜品区选菜,刚往嘴里塞了一大块培根时,身后传来一个久违的熟悉的声音。 “哟,这不是夏槐么。”油腻的中年男子声音,想都不用想,来人正是顾夕远。 夏槐将培根吞进肚子里,转过身,看到顾夕远穿着银灰色西装、黑色衬衫和银白色领带,身材比一年前发福了一些,头发也稀少了许多,脸颊上有肥肉流出,比以前更油腻了。在她身边的是陈霄和秘书小林,那两人变化不多,可不知是不是跟顾夕远站在一起的缘故,面相显得略微邪恶。 “我们真是有缘啊,在大杭州也能遇见,怎么,你是工作人员啊?”顾夕远眯起小眼睛看了一眼她胸前的牌子,“嗯?你在郑总的公司上班了啊!” “是的。”夏槐露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容。 “哎呀哎呀,厉害了。”顾夕远转头看了一眼陈霄和小林,又朝不远处叫了声,“郑总!” 不远处的郑智听到招呼声,迈步走来,身边跟着一个身着黑色长款礼服的女人,夏槐转脸一看,竟然是冷冬羽!大脑瞬间又失去了运转能力。 “顾总,好久不见。”郑智客气地与顾夕远打招呼,回头看了一眼夏槐,与此同时,冷冬羽面不改色地与顾总打招呼。 “哈哈哈,人齐了啊。”顾夕远兴奋地搓了搓手,看着夏槐和冷冬羽,故作酸溜溜地问道,“你们的感情怎么样啊?你瞧在这里女人和女人也不能结婚...” 后面的话,夏槐已经听不清楚了,耻辱和怒火席卷全身,使她的感官丧失了功能,全身颤抖。 郑智扬了扬眉毛,分别看了看冷冬羽和夏槐,抿了抿嘴唇,刚准备说话,又被顾夕远的笑声打断了:“夏槐,你的脸皮可真是够厚的,在沽州勾引我们冷总,让她丢了工作,现在跑到杭州来,又准备勾引她,赶她回英国是不?哈哈哈,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他在“勇敢”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又朝她竖起了大拇指,身边的陈霄和小林默不作声,为了附和他,纷纷露出尴尬的笑容。 理智的弦濒临崩断,夏槐将手上的空盘扔到草地上,上前迈一步,正准备开口回应顾夕远的血口喷人时,一个黑色身影挡在了她的前面,久违的香味,令夏槐瞬间冷静了下来。 “顾总,这是公共场合,请您注意言行。”冷冬羽的声音礼貌又凌冽,想必此刻她的眼神也能释放出无数刀子出来,“你我已不在同一个领域共事,没必要为了旧怨伤及无辜,何况这是我的私事,您无权议论。” 顾夕远脸部抽搐了一下,随即换上虚情假意的笑容:“我这不是为了冷总您考虑嘛,要及时认清身边的小人——” “谁是小人我冷冬羽看得一清二楚。”冷冬羽将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平静地反击道,“要说小人的话,顾总您应该当仁不让。”说完她转过身,伸出一只手拉住夏槐,另一只手提着长裙,带着她走出围观的人群。 初春的夜晚还是很冷,冷风毫无怜悯之心地灌进衣领,掀起一阵又一阵鸡皮疙瘩,冷冬羽的手比以前更冷,却更有力,夏槐挣脱了几次都没成功,直到走出会展大门口,她才得以挣脱。 夏槐停下脚步,冷冬羽也停下来,转身看着她,瘦削的肩胛骨暴露在空气中,嘴唇泛白,眼神还未从刚刚的凌冽里走出来。 “你干什么?”夏槐脸因为内外温差涨得通红,没想到两人重逢后的第一句话竟是质问。 “这种场合,你觉得摔盘子很帅是不是?”冷冬羽不甘示弱,语气冷淡地回怼。 “你管我!”夏槐的牛脾气上来了,或许只有在冷冬羽面前,她才能像个小孩子一样尽情释放自己的倔强,只可惜此刻她并不明白,继续耍着无赖,“你是我谁啊?凭什么来管我?” 冷冬羽皱了皱眉,一阵冷风吹过,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嘴唇微微颤抖。见此情景,夏槐有些心软了,很想上前抱住她,但是强烈的自尊心又阻拦了自己前进的脚步,此时此刻,她真的很讨厌自己,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令自己心爱的人身陷囹圄,为什么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受尽冷嘲热讽,还需要她帮忙... 我真没用!夏槐在心里咒骂自己,双手握紧拳头,指甲嵌进肉里,眼眶里开始翻滚着泪花,她紧咬嘴唇,强忍不让眼泪流下来。 冷冬羽的眼神柔和下来,终于有情绪在瞳仁里流淌,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往前走了一步。 “停下!”夏槐伸手制止她的走近,带着哭腔说道,“不要再过来了,我承受不起!我爱你,每天每天都在想你,为了保护你,我从沽州到杭州,疯了一样想见你。但是,我错了,我就不该爱上你,别过来了,别再给我希望,我是个平庸无能的人,因为恰好喜欢女生,恰好爱上的人是你冷冬羽,所以要承受这些苦难...”说着说着,她的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下来了,“求你别再过来了,我们就这样吧,现在的我,连自己的未来都保证不了,如果你要过来,我根本保护不了你...” 又一阵冷风吹过,吹起地上的枯枝落叶,掀开冷冬羽额前的刘海,她垂下眼帘,微弱的月色下,无法看清她脸上的表情,沉默了许久,她转身离开,高跟鞋触碰水泥路面的声音,一阵一阵踩在夏槐的心里,如同无数尖锐的钉子刺穿她的心脏,又一拨汹涌的眼泪夺眶而出,她背过身,边走边哭,肩膀在剧烈颤抖... 共事(1) 夏槐走进电梯,里面正在低头看手机的人清一色抬起头,用统一的八卦的眼神看着她。她愣了愣,装作没看见他们,走进电梯,按下楼层键,即便这样,背对着他们的她,依旧能感到身后灼热的视线,好不容易电梯门开了,她飞快走了出去。 公司里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黄小雨一脸兴奋地跟她打招呼,还试图拉住她,她匆忙逃进办公室,进门的瞬间,几位正在交头接耳的同事立即停止议论,低头看手机,夏槐走到自己的工位上,南萌的工位空着。 “向阳,刚刚通知,下午参加跟慎思文化的合作谈判会。”孙书玮特意走过来说,“夏槐,刚刚老板跟我说,你退出慎思文化的项目。” “嗯,好。”想都不用想,结果只有这个,她有些有气无力地答应道。 “喂,听说这次慎思雨口气很软啊,加把劲!”孙书玮对向阳说。 “哈哈哈哈,必须的。”向阳轻蔑地瞥了夏槐一眼,“机会啊,还是留给努力的人的。” 夏槐不想去理会他的含沙射影,自顾自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过了一个上午,南萌还是没有出现。中午,夏槐也不敢去食堂吃午饭,去楼下便利店买了一个饭团,就着牛奶吃起来,没吃几口就吃不下去了,随手丢进垃圾桶,“咚”的一声,好像她的心情一样沉重。 下午,南萌依旧没有出现。其他人都去参加谈判回了,夏槐坐在工位上,望了望空荡荡的办公室,长长叹了一口气,点开电脑版微信,准备跟妈妈发微信说这周末回老家,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受到不公正待遇,她都很想回家,一方面是逃避这些有色眼光,一方面只有远方的家才能给她最后的安全感。 信息还未发出,手机铃声响起了,是孙书玮,她急忙接起。 “会议室,你过来一下。”他的口气很差,似乎带着很大的怨气。 “好的。”夏槐起身,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她只能硬着头皮过去。 会议室里坐满了人,夏槐走进去,一眼看到了坐在中间席位的慎思雨,看到她后,嘴角扯出一丝神秘的笑容。 “坐吧。”坐在慎思雨正对面的郑智指了指最边上的空位,示意她坐下,“好了,说吧,条件是什么?” 慎思雨放下笔,十指交叉叠放在下巴上,露出优雅的笑容:“虽然我同意并购了,但是我需要慎思文化的独立经营权。” “可以。”郑智点头,“本来就答应您的,您这边的业务还是按照以前一样开展。” “嗯,还有,如果你们派人过来,那我指定她。”慎思雨细长的手指指向了夏槐。 所有人都转过脸来看着夏槐,她如针芒在背,用不知所措的眼神望着慎思雨,怎料她根本没看她,而是用一种饶有兴致的眼神望着郑智和脸色越来越不好的向阳。 郑智微微皱了皱眉,手指敲着桌面,思索了几秒钟,回答:“据我们分析,夏槐目前不是最佳人选。” “是不是最佳我心里有数,如果不是夏槐过来,我拒绝合并。”慎思雨往后靠了靠,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卖一件衣服。 气氛又陷入尴尬的沉默,夏槐看了一眼郑智的脸色,知道谈判又陷入僵局了,谁料到郑智眉眼一舒展,当即答应:“好的,没问题,我相信她的能力。” 话音刚落,夏槐再次成为全场的焦点,这些灼热的视线令她冷汗直冒。 “好,就这么定了!其他的细节我觉得没问题,下周我再过来签协议。”慎思雨站起来告别。 郑智和向阳一行人送他们一行人到电梯口,夏槐跟在队伍的末端,很想跟慎思雨说几句话,但一直没有机会。 电梯门开了,南萌出现在众人面前,一脸倦容,好像昨晚没睡好,她朝慎思雨摆了摆手,勉强笑了笑,侧身让她进电梯,慎思雨回头看一眼站在尾巴上的夏槐,笑了笑,走进电梯。 送走客人,郑智开始责备南萌:“你去哪里了?现在是上班时间!” “不太舒服。”南萌没精打采地回答,一瘸一拐地“飘”向办公室。 郑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转身回办公室,向阳和孙书玮则跟着进去,两人一定是去老板面前吹“耳边风”了。 夏槐看了一眼南萌,不知道该说什么,恰巧一位客户打电话过来,要她立即过去,她站在南萌工位边,犹豫了一会儿,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拎起包离开办公室。 共事(2) 跑完客户已经到下班时间,夏槐看了一眼昏暗的天空,一时间陷入迷茫,不知道该去哪儿,今天发生的事情有点突然,她不是一个喜爱变化的人,尤其是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她无所适从,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 手机响了,是慎思雨,夏槐接起:“喂,慎总。” “发什么呆呢?”又是黏糊糊的声音。 “啊?没...”夏槐朝四周望了望,马路边响起了汽车喇叭声,原来她就坐在车里。 “上来吧。”慎思雨用眼神示意她上车,这是一辆红色保时捷帕拉梅拉,啧啧,这些富人开的车一个比一个高大上,夏槐小心翼翼坐上车。 “去哪儿?”慎思雨问。 “不,不知道。”夏槐苦笑,“刚从客户那儿回来。” “呵呵。”她发出一阵轻笑,车辆轻盈地启动,汇入车流,“去吃饭吧。” 又是吃饭,夏槐的头开始疼起来了,第一次和她吃饭的经历已经留下阴影了。 “别紧张,就是朋友间的聚餐。”她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况且,以后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一起共事。” “慎总——” “喂,冬羽啊!”慎思雨拿起手机打电话,“出来吃饭吗?” 夏槐惊得从座位上弹起,头撞到了车顶,她急忙摇头。 “骗你的。”她露出一脸坏笑,向她展示手机屏幕,并没有在通话中,“哈哈哈。” 夏槐揉了揉被撞疼的头,不知道是该心疼自己,还是心疼这辆豪车。 吃饭的地方又是一个从没见过的豪华餐厅,夏槐落座,慎思雨麻溜地点完餐,继续用一副饶有兴致的眼神望着夏槐,她浑身不自在。 菜上齐后,慎思雨说:“吃吧,上次都没吃好,今天我们先吃。” 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有话要说,好吧,既然这样,夏槐也有话要说,她拿起筷子低头猛吃,慎思雨看她“风卷残云”的样子,忍不住劝道:“你慢点吃,胃还没好吧。” “你怎么知道?”夏槐抬眼问。 “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吗?”她邪魅一笑。 在夏槐的努力下,菜很快吃完了,她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不得不说,高档餐厅的菜的确好吃,不过慎思雨吃得很少,小鸟啄食,这个阶层的女人,身材管理是第一位的。 “来杭州工作也大半年了吧,感觉如何?”慎思雨忽然问出这个问题。 “很意外,我竟然很快适应了大城市的节奏。”夏槐一直很想找人聊聊来杭州以后的感受,她诚实地回答,“工作、通勤、物质、精神压力,比小城市大许多倍,我以为我会很快逃回舒适区,可是没有,更奇怪的是,每做完一项工作,我都很有成就感。” 慎思雨点点头,露出满意的笑容:“性格决定命运,这句话说得真不错。我见过很多外地来杭的年轻人,一开始带着憧憬和野心,时间一久,工作和生活压垮了他们,逃回了老家,当然,也有很多人留下来。”她边说边喝了一口水,继续说,“我虽是杭州本地人,但骨子里却不怎么爱拼,虽然创办了公司,却时常觉得太累太辛苦,所以一直想找一个合伙人,或者得力助手。” 夏槐好像明白她说这番话的含义了。 “我看过你写的企划文案,很棒。”慎思雨说,“也跟你合作过两次活动了,你的能力完全对得起这么点工作经历,所以——”她笑了笑,“这次合并,你做出了最大的贡献。” “这...”夏槐有点为难地开口问道,“把自己的公司卖掉,不觉得可惜吗?” “不不不,这不是卖。”慎思雨摇摇头,“这是另一种发展思路,疫情过后,市场竞争更加激烈,与其单打独斗,不如找到一个更坚实的平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盟友协议,你们公司投资购买了一部分股权。”她继续说,“我呢,一个人的力量终究太弱,人活一世,财务自由、家庭美满、儿孙满堂,现在我已实现第一个目标了,接下来就是替我儿子找一个新爸爸了。” “哈哈,很快会有的。”夏槐笑着说。 “借你吉言。”她笑笑,“我希望慎思文化会越来越好,而且,如果你来,一定会越来越好。” “我?怎么敢当!”夏槐受宠若惊。 “不相信吗?这我可是经过观察和实践得到的结论。”慎思雨说,“好了,说到底我这次是来宽你的心的,你明白吗?” “嗯。”她点头。 “合作愉快,夏槐。”慎思雨点点头,朝她伸出手。 红色指甲略刺眼,她犹豫了两秒钟,也伸出手:“合作愉快,慎总。” 共事(3) 一周后,夏槐的调令来了,她被正式任命为慎思文化的策划经理,这个头衔有点大,她捧着调令反复看了好几遍,再三确信自己没有看错。黄小雨是公司里唯一一个恭喜她的同事,同时也表露了自己的担心:“哎呀,你走了,南萌就落单了,我磕不到cp了。” “又胡说!”夏槐用笔轻敲她的脑袋,说起南萌,她们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公司里见不到,公寓里也见不到,这些天她去哪里了? “听说她请年休了,唉,你让她伤心了...”黄小雨叹了一口气,又问道,“哎,你和那个高冷御姐是真的啊?” “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夏槐瞪了她一眼。 夏槐临走的那天,依旧没见到南萌,她有些落寞地离开公司,开车去慎思文化,刚到那里,慎思雨正站在门外等候她,这仗势的确吓到她了。 “欢迎。”慎思雨先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带她去办公室,“这是你的办公室。” “天!”有生之年她还能享受到一人一间办公室的机会!夏槐受宠若惊。 “好好干!”慎思雨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带她与同事们见面。 慎思文化的规模小而精,每个部门的人不多,但一个萝卜一个坑,每个同事都是年轻人,看上去又年轻又能干。夏槐和他们一一握手、打招呼,怀着忐忑的心情开始了新的职业生涯。 几小时后,慎思雨敲了敲她的办公室门,问道:“都熟悉了吗?” “嗯,差不多了。”夏槐毕恭毕敬地站起身。 “过来一下。”慎思雨说完转身回办公室。 夏槐跟着走进她的办公室前,习惯性地将鞋子在裤腿上擦了擦,“没关系,进来吧。”慎思雨的声音响起。 夏槐走进,朝会客区扫了一眼,呆立在原地,冷冬羽竟坐在沙发上! “坐吧。”慎思雨见夏槐呆立在原地,站起身走向会客区,坐在主沙发上,指了指冷冬羽对面的沙发。 夏槐感觉双脚灌了铅,一步一步艰难地走近,越走近,冷冬羽身上的香水味越清晰,越令她的思绪混乱。最终还是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一屁股坐下去,沙发太软,夏槐一个踉跄。 “怎么回事儿你!”慎思雨笑了,“不至于紧张成这样吧。” 冷冬羽瞪了她一眼,她瘪了瘪嘴,开口说:“我上次不是说过要找一个合伙人吗?就是她。” 夏槐咽了一口口水,突然有一种被慎思雨骗过来的错觉。没错,冷冬羽的工作能力无懈可击,做这里的合伙人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她和冷冬羽的关系慎思雨最清楚啊!怎么可以... “好了,进入正题。”慎思雨拍了拍手,“这次我算是了了一个大心愿了,招募了你们两个这么棒的人才,我呢,个人能力实在有限,无法将公司的业务继续扩展下去,接下来要靠你们了。”说完她分别朝夏槐和冷冬羽看了一眼。 夏槐应该从没有想过吧,此时此刻能与冷冬羽一起并称在“你们”这个称呼里,而且几乎是平起平坐,她感到不可思议,却不敢看冷冬羽一眼,只能看着慎思雨。 “冬羽,我这里不比你以前的工作,但是我保证,一定给你最充分的自由,作为合伙人,公司的资源你自由调配。”慎思雨说完又转向夏槐,“夏槐,慎思文化已经创业三年了,时间说长也不长,公司规模也不算大,但确实是一个让你充分展示才能的大平台,我希望你和冬羽能做好配合。” 夏槐终于看向冷冬羽了,她也在看她,视线交汇的一刹那,除了尴尬还是尴尬,她迅速移开视线,垂下眼帘。 慎思雨捕捉到了这一幕,一本正经地说:“工作是工作,私事是私事,我向来公私分明,你们——” “思雨。”冷冬羽终于开口了,声音冷冰冰的,“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好的。”慎思雨点头,看着冷冬羽离开办公室,随后又转眼看夏槐,再次强调,“我向来公私分明。” 此时此刻,夏槐真的很想给她一个大白眼。 共事(4) 回到办公室,夏槐靠在椅背上,心中五味杂陈,命运如此安排,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呢?她叹了一口气,再次陷入了茫然,这时候手机响了,她被慎思雨拉进一个群,里面就她、慎思雨和冷冬羽三个人,群名叫“颠颠儿”,她盯着冷冬羽的微信头像许久,昔日的回忆又统统涌上来,打开她们的对话记录,最近的一次还是一年前情人节,时间真的好快,原来她们分手已经一年了,几经辗转,现在又成为同事,期间的苦痛谁又能理解?她摇了摇头,放下手机,专心工作。 下午一不留神就过去了,夏槐沉浸在工作中,两耳不闻窗外事,直到慎思雨敲了敲办公室门,她才回过神来,发现外面天已经黑了。 “你们都是神仙吗?”慎思雨露出鄙夷的眼神,“两个人都窝在办公室,准备在这过夜了?” “快了,我马上走。”夏槐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 “磨蹭什么!吃饭去!”慎思雨弯下腰准备按关机键。 “哎,等等等等!”夏槐匆忙按下保存键,真是拿她没办法。 “收拾完来停车库。”慎思雨见她关了电脑后才走出办公室。 10分钟后,夏槐走到那辆帕拉梅拉跟前,慎思雨指了指后座,她乖乖入坐,发现副驾驶上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冷冬羽。 “我们去哪儿吃呢?这个季节,天气还有些冷...”慎思雨边启动车辆边自言自语,“对了,去吃火锅吧,好久没吃了!”她像个孩子一样容易兴奋,一个人说了半天,这才意识到夏槐和冷冬羽都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各自想着心事,“哎呀呀,你们两个,给我个回应行不行。” “好——”两人几乎异口同声说出这个字,连音调都一模一样。 “啧啧。”慎思雨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踩下油门,“轰”出地下车库。 大城市里的人开车都这么猛的嘛!!夏槐往后一仰,紧紧抓住安全扶手。 夜晚七点半的火锅店,依旧人声鼎沸,作为城市最有烟火气息的地方,火锅店给了人们繁忙工作生活中一丝喘息的地方,夏槐坐在两位御姐对面,不敢直视冷冬羽,只能在看着低头点单的慎思雨的空隙,看一眼冷冬羽。她脱掉格子外套,是一件修身半高领毛衣,脸上化着淡妆,在店内橙色的灯光下,显得端庄又典雅。 “哎,你要点什么?”慎思雨将菜单递给她。 “我只要一份冻豆腐就行。”夏槐赶忙收回视线,笑着说。 “早就点好了。”慎思雨指了指身边的冷冬羽,“她点的。” 冷冬羽瞪了她一眼,她吐了吐舌头,叫来服务员。 夏槐觉得内心有一块软了下去,看了一眼冷冬羽,又是尴尬的一秒钟对视,双方匆匆收回视线。 有人说,心情不好的话,没有一顿火锅是治不好的。确实没错,当豆腐蘸着酱料入嘴的瞬间,温暖和满足涌遍全身,所有的烦恼瞬间被味蕾的满足驱散得一干二净,她忍不住大口大口吃起来。 “原来你这么喜欢吃豆腐啊!”慎思雨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又转脸对冷冬羽说,“看来没忘啊。” “闭嘴。”冷冬羽白了她一眼。 夏槐夹了一块牛肉放到慎思雨碗里;“慎总,多吃点。”试图用肉堵住她的嘴。 “说过多少遍了,叫我思雨。”她没好气地说。 “这,您不是比我大么...”夏槐笑笑。 “哟,那你还不是冬羽冬羽叫得勤,她比你大吧——” “闭嘴!”冷冬羽夹起一个丸子塞到她嘴里。 不知道为什么,这顿饭吃得比和慎思雨单独吃时要安心许多,夏槐是最后一个放下筷子的(两位御姐始终将保持身材放在首位)。 “你这么爱吃,姐姐们下次再带你出来吃。”慎思雨一脸姨母笑,“对不对,冬羽?” 夏槐和冷冬羽同时脸红了。 走近(1) 夏槐在慎思文化接手的第一个客户叫李勇,人如其名,五大三粗,此人一见到她,上下打量了三秒钟后,粗声粗气地说:“冷冬羽呢?让她来!” 夏槐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类人她已司空见惯,喜欢借着谈合作撩骚美女,可惜她不是一个美女,令对方失望了。 “李总,公司将您的业务交给我,是对我的能力的认可,我相信我可以给您最好的服务。”夏槐佯装礼貌的微笑,“我们的合作活动初步定于5月22日...”讲到5月22日,她觉得有点熟悉,忽然想起5月22日是冷冬羽的生日,也是她家门禁的密码,“这是我们提供的合作方案。” 李勇接过方案,先是胡乱翻了几下,然后认真看了几项,最后合上方案,问道:“方案不错,我再加一项。” “请说。” “再加一个冷冬羽。” 夏槐愣了一下,归根结底还是不相信她,“这个,我得去咨询一下她的意见。” “请。”李勇作了一个手势,继续赖在她办公室的沙发上。 夏槐没辙,只能硬着头皮去找冷冬羽,轻轻敲了敲她的办公室的门,没人应,等了一会儿,转身往回走,不料在茶水间看到了她。 冷冬羽背对着她,蓝色真丝衬衫、黑色长裤,搭配一双黑色高跟鞋,给人一种又温柔又有气质的感觉。夏槐忍不住停下来,倚靠门沿,静静看着,入了迷,着了魔。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也就一两分钟,冷冬羽转过身,视线相撞的刹那,夏槐移开目光,站直身体,轻轻咳嗽了一声,平静地说:“有个事情,想请你帮个忙。”这是自上次活动晚宴后她第一次跟她说话。 “什么事情?”她的语气不如平常那么冷漠,带着些许温度,眼神与往常无异,夏槐也不敢仔细看。 “久盛电气的活动,李勇想让你也参加。”说出这番话,她的心里闷闷的,很是不情愿。 “好的。”没想到冷冬羽直接答应了。 “谢,谢谢。”夏槐觉得有些意外,“谢谢”两个字出口都有些不顺畅,用手指摩挲了一下鼻尖,转身离开,走回办公室的路上,她暗骂自己“真没用”。 李勇满心欢喜地签了合同,送走她后,夏槐折回茶水间,冷冬羽已经不在那儿了,空气里还残留着她身上的香水味道。 接下来几天又是异常忙碌的加班日,夏槐虽在慎思文化工作,但身份依旧是郑智那边的人,有些老客户也不得不跟着,事情也凭空多出好多来,她又没时间吃饭、休息,早上写方案、联系客户,下午跑会场,晚上回来继续加班,特别累的时候,会给妈妈视频,看一眼在老家的波妞,它越来越胖了,见到手机里的主人,还会慵懒地打一声招呼,看完波妞,会和妈妈讲几句话,这种时候,听见她的唠叨都是幸福的。挂了电话,周身又被一阵巨大的孤独感包围,落地窗外是一片明亮的世界,这儿的灯光亮过天上的月亮,却无法照亮人心。该死的胃,这个时候又开始疼了...夏槐咬了咬牙,吃了颗胃药,继续工作。 走近(2) 距离活动还有一天,夏槐忙到起飞,从会场回来,天色已暗,她走进地下车库的电梯,胃部从隐隐作痛到剧烈作痛,摸了摸口袋,胃药落在车上了,她擦了擦鼻尖上的冷汗,靠在电梯壁,不停深呼吸。 电梯门很快就开了,夏槐做最后一口深呼吸,勉强直起身,走进公司,下班已经很久了,公司里没有人,她艰难移步至自己的办公室,但还没来得及走到目的地,眼前突然一片发黑,浑身所有力气瞬间被抽干,脚步一个踉跄,朝前倒下... 但是,脸并没有接触到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反而是一个温暖的肩头,虽然有点硬,但是好温暖,而且还很香...夏槐挣扎着想抬起头,却动弹不得。一双手覆在自己背上,轻轻的、有节奏地拍着,好像小时候被妈妈哄睡,她放弃挣扎,安心地闭上眼睛。 再次睁开眼,夏槐发现自己躺在办公室沙发上,身上盖着一件衣服,她直起身,头还是晕乎乎的,胃疼稍稍减轻了些,抬眼看见茶几上放着白粥、水热和药。她张望了一下办公室,除了自己没有其他人,电脑还开着,资料堆在桌上,她拿起衣服看了一眼,确认这是冷冬羽的衣服。 冷冬羽!? 她终于反应过来了,赶紧跳下沙发,冲到门口,还未摸到门把手,门“自动”开了,冷冬羽出现在面前,两人打了个照面,同时停在原地,相距不过十公分,对视越久,气氛中的暧昧成分越多过尴尬,最后还是冷冬羽打破了沉默:“喝点粥,再吃药。” “哦,好。”夏槐往后退,感觉脸颊烫烫的。 她坐下来喝粥的间隙,看到冷冬羽在看桌上的资料:“久盛电气的视频好了吗?”她边翻资料边问。 “好了。”夏槐回答,差点被热粥烫到了喉咙。 “开场词?”冷冬羽抬眼飞快看了她一眼,眼神冷峻又帅气。 “好了,就剩主持人串词还得再改一改,音乐也得再对一遍。”为了避免被一个个流程问过去,她干脆全部回答了。 冷冬羽没有说话,在电脑前不停敲着键盘,电脑的蓝光映得她的侧脸棱角分明。夏槐喝完最后一口粥,吞下药片,感觉舒服多了。 “要按时吃饭。”冷冬羽开口说话了,但敲键盘的手指并没有停下。 “好。”夏槐应允,站起身走近她,原来她正在修改串场词。 “站着干什么,去休息。”她下命令了。 夏槐又折返,坐回沙发,一动也不敢动,傻傻地看着她,一碗粥和一颗药下肚,连日累积的疲倦席卷而来,她靠在沙发上,很快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冷冬羽推醒:“回家了。” 朦胧中分不清这儿究竟是家还是办公室,她回应了一句:“哦,我送你。” 一年半以后,冷冬羽再次坐上骐达的副驾,夏槐有些恍惚,原本以为这个场景不会出现了,她启动车子时,自动连上了手机蓝牙,上次未播放完的音乐又响了起来: 可爱可恨可有遗憾 是你是他又与谁相关 细细缓缓轻轻慢慢 失神岁月一去无返 偷来的时光总是太短 你是我最愚蠢的一次浪漫 巧也真巧,又是房猫这首歌。音乐在车内流淌,凉风从车窗缝里吹入,两人都不说话,夏槐专心开车,冷冬羽看着窗外,这样的安静令她们并不觉得尴尬,反倒彼此都平静下来。等红灯的间隙,夏槐转过脸看她,看到她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忽然有种想伸手紧紧握住不放的冲动,她咽了咽口水,抵制住这种冲动。 到达冷冬羽指点的小区门口后,夏槐靠边停车,车里安静了几秒钟,冷冬羽率先开口:“谢谢,早点休息,记得吃药。” “好的。”夏槐轻声回应,双手紧握方向盘。 “再见。”她下车。 夏槐很想叫住她,但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内。 走近(3) 第二天一早,夏槐赶到活动会场,开始忙碌的准备工作,冷冬羽到的稍微晚一点,李勇踩着点到,一看见冷冬羽,他那张老脸上堆满了油腻的笑容:“冷总啊,好久不见,真是太想你了!”一边说一边伸手握住她的手。 夏槐用余光瞥到了这一幕,心里极为不爽,但是手上的活太多,根本无暇顾及。不远处又有同事在召唤:“夏槐,这边怎么安排?你来看一下。” “好的。”夏槐匆匆擦过冷冬羽的肩膀。 经过紧张的彩排,一个小时候,活动正式开始了,夏槐在后台紧张地盯着台上的一举一动,没有注意到冷冬羽走到自己身边。 “药吃了吗?”她突然问道。 “啊!”夏槐吓了一跳,赶紧摸口袋,苦笑,“在车上。” 她轻叹一口气,从包里掏出一模一样的胃药:“吃了。” 夏槐失了一会儿神,直到舞台上换场的声音响起,她才回过神来,接过药吃了下去,“那个...”她犹豫了一下,说道,“李勇这个人,你小心点。” “嗯。”她点头,“我知道。” 夏槐真的很想抽自己的嘴巴,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她们明明已经分手了!这可恶的嫉妒心理又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这时候,换场的演员从舞台边上上下下,一个女生不小心撞到了冷冬羽,几乎是下意识的,夏槐伸手扶住她的腰,因为惯性,她顺势靠在了她的怀里。 “对不起!”因为要赶着换衣服,女生匆匆道歉。 两人就保持着这个过于暧昧的姿势,持续了多久?谁也不知道,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夏槐一点也不想松开手,想一直这么抱着她,贪恋她身上的味道。 冷冬羽的眼睛里有旋涡,只要看久了,夏槐会陷进去,先前所有的委屈和酸楚会被迷恋取代,这个旋涡里,有温柔、关心,也有与之相称的悸动。 换场音乐换成了激昂的电子音乐,音响就在夏槐附近,音乐一响起,她浑身一个激灵,赶紧松开手,冷冬羽也站直身体,“我先过去了。”她的语气有些慌张。 “嗯。”她点头,不去看她。 活动中午就结束了,演出人员换完衣服就离开,夏槐留下来帮助收拾场地,五月的天气,已经开始热了,穿着一件衬衫的她,在室外忙活了十几分钟就开始出汗,再加上肚子饿,胃又不舒服,她的情绪有些低迷。 “李总,真的谢谢您,下次吧。”不远处传来冷冬羽的声音,她正用最礼貌的语气推脱李勇共进午餐的邀约。 “我们多久没见了,每次你都找借口,这次不管怎样一定要赏脸!”李勇“霸道”地拉住她的手,不肯放走她。 一时间,夏槐的怒火值升到了顶端,用力踢了一脚椅子,不远处的两人都被声音吸引住,李勇停下手中的拉扯,冷冬羽顺势将手抽开。 “李总。”夏槐大步走过去,挡在冷冬羽面前,“撇开合作关系不说,单就作为男人,您这样为难一个女人实在不好吧。” 李勇的脸瞬间耷拉下来,脸色变得很难看:“我只不过邀请吃——” “下次的言下之意就是拒绝,我想李总您不会傻到这话都听不懂?”夏槐提到了一个音调。 李勇的脸都绿了,气得嘴唇直发抖:“夏槐,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们是合作关系,本来就不应该掺入任何私人感情,如果李总下次还是带着这样的目的与我们合作的话,恕我无礼拒绝。”她继续说,这样的客户,不要也罢。 “我们也不想跟你合作了!”李勇气得跺了一下脚,“找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过来,还阴阳怪气地骂人,什么服务态度!等着吧,等着被开吧你!” “随时奉陪,李总。”这六个字出口得很顺溜,她的心情也平静下来了,看着李勇骂骂咧咧离开的背影,“一路走好,李总。” 这时候,一直在身后不出声的冷冬羽拍了拍她的背,她回过身,做好“挨骂”的准备,谁知冷冬羽晃了晃手机,略显焦急地说:“我们走吧,去第一医院,思雨的儿子出车祸了。” 夏槐拉起冷冬羽的手就往停车场奔,两人上车后就直奔第一医院,慎思雨的助理在门口迎接她们。 “怎么了?”冷冬羽问助理。 “从同学家中出来,过马路时被车撞了。”助理回答,“听说肇事司机还逃逸了。” “孩子怎么样?”夏槐问。 “正在急救中呢。”助理指了指急救室门外心急如焚的慎思雨。 冷冬羽上前抱住她,轻声安慰:“乖,不要担心。” 一直冷静的慎思雨,见到冷冬羽后,情绪像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哭着说:“我就应该去接他的,该死的会议就不该去参加!” “好了好了,别自责了,我们相信医生。”冷冬羽尽量安抚她的情绪。 夏槐向交警了解情况,调取了现场监控,发现她儿子同学家在郊区,路上没有设置人行横道,他在过马路时,一辆灰色五菱宏光小卡快速开过,她儿子倒地的身影被小卡挡住了,匆忙下车的司机也只拍到一个背影,幸好可以看清楚车牌号。 “司机我们会尽快找到的,至于赔偿么...”交警露出为难的表情,“可能要打官司了。” 夏槐点点头,谢过交警,回到急救室门口,陪她们开始漫长的等待。 大约一个小时后,医生宣布急救成功,除了骨折外还有脑震荡,“幸亏孩子够健壮,要静养一段时间了。”医生安慰慎思雨,“不用太担心。” 慎思雨又大声哭了出来,夏槐从未见她哭,却看见了她作为一个母亲身份时痛彻心扉的哭。冷冬羽抱住她,一边小声安慰她,一边心疼得红了眼眶。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到了晚上,一切才收拾妥当,今夜算是过去了,不知这个躺在病床上沉睡的小孩明天醒来会经历怎样的痛苦。夏槐轻轻关上门,在走廊间的长椅上坐下来,疲倦令她的心情有点糟糕,却无法释放出来。 没过多久,冷冬羽走出来,坐在她身边,长舒一口气,额前和脸颊一侧有头发丝散落,满脸倦容,夏槐直起腰,伸手扶住她的脑袋,往自己肩膀上靠。当肩膀感受到踏实的依靠感时,夏槐放松下来,轻声说:“辛苦了。” “今天的结尾,没想到是在医院里。”冷冬羽顺从地靠在她的肩头。 “还有几分钟时间。”夏槐看了一眼手机,从口袋里拿出一盒巧克力蛋糕,“生日快乐。” 冷冬羽愣了一下,接过蛋糕,眼睛里有亮亮的东西。 “以后不要将密码设置为你的生日咯。”夏槐打趣道。 “已经改了。”她轻声说。 “什么?”她问。 “你来了就知道了。”她抬起头,露出一丝调皮的笑容。 漫长夜晚,因为彼此的依靠而变得温暖。 吃醋(1) 因为公司离住处较远,要帮助慎思雨照顾她儿子等等原因,夏槐不得不搬家了,她去老公司报道时并没有看到南萌,决定下班后在公寓楼下堵她。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等了一个小时后,她终于堵到了久违的南萌。 “这段时间去哪儿了?”见到她第一句就是质问。 南萌被突然出现的夏槐吓了一跳,张了张嘴,一副欲说还休的错综复杂的表情。 “我来跟你说件事儿。”夏槐的确有点粗心大意了,将工作上快言快语的习惯带到了与她的对话中,“我必须得搬家了,慎思雨那边出了点事情,我得帮忙,这里太远,实在不方便,正好她有一间空房子,所以我决定搬过去——” 南萌的头越来越低,夏槐不得不止住话头,低头追逐她的视线,几秒钟的安静后,她抬起头来,露出一脸灿烂的过分的笑容,说道:“好啊!你觉得方便就行!” 夏槐愣了愣,她这样的表现应该是正常的,但是正常得有点过分了。 “对了,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她拿出手机,打开相册,“这是我男朋友,快恭喜我!” “恭,恭喜...”不用仔细看,照片里这个男生的照片就是陈彦甫。 “他对我可好了!我决定跟他在一起了。”南萌笑得更夸张了。 “嗯,哦...”夏槐不知该不该笑,“那么...”话音刚落,她的脖子被南萌双手环住,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入怀。 “谢谢你。”柔软的声音,与刚才的亢奋截然相反,“今后一切顺利。” “嗯,你也是。”夏槐身体稍往后仰,一双手无处安放,最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以后常联系。” 南萌松开手,又恢复夸张的笑容:“搬家那天我不来帮忙咯。” “没事,东西少。” “好,再见。” “再见。” 夏槐望着南萌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又轻轻叹了口气。 肇事司机很快被逮捕了,一个城市底层人员:无房产、无妻子、无子女。仅凭一辆五菱宏光拉货为生,还是一个赌鬼加酒鬼,车祸那天还喝了酒,他被捕后说得第一句话就是:“要钱没有,你们拿走我的命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于是,慎思雨不得已开始了司法途径,冷冬羽向她介绍了一个律师,见面的第一天,律师来到公司,一身西装革履,高大又英俊,下巴有薄薄的胡须,一副高档眼镜,外貌和气质像极了明星高以翔。 “你们好,我叫黄海,是冬羽的朋友。”又一个亲切称呼冬羽的人,这个叫黄海的人走进慎思雨办公室,夏槐和冷冬羽正好都在。 “您好!”再浓的妆也无法遮掩慎思雨一脸的愁容,看到律师,脸上总算有了笑容,“黄律师您终于来了,我听冬羽说您是非常优秀的律师。” “叫我小海就行了,我是冬羽在英国的同学,我们认识很久了。”黄海在沙发上坐下来,转头看了一眼冷冬羽,眼神很不一般,夏槐下意识地心一紧。 “太感谢了,小海。”慎思雨无暇顾及其他,急忙向他讲述事情经过,冷冬羽做适当的补充和解释。相比较之下,夏槐显得多余了,她看了一眼手机,正好有客户的信息,站起身离开办公室,关上门的瞬间,看见黄海的手轻轻碰了碰冷冬羽的肩膀,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个默契的微笑。 吃醋(2) 周五下午,夏槐从郑智那儿汇报工作回公司,助理告知李勇正在冷冬羽的办公室等候。夏槐推门进入,发现李勇正坐在沙发上大口大口抽烟,沙发上都是烟灰,慎思雨和冷冬羽都不在。 “怎么又是你。”李勇不满地摇了摇头,“每次来都只见到你,她们两个呢?” “李总,慎总和冷总最近事情比较多,公司这边的事情交由我来处理。”出于礼貌,夏槐客气地递上一杯水,“请问有什么事情?” “我来找冷冬羽谈合作。”李勇撇了撇嘴,“不是你。” “合作?”夏槐坐下,佯装回想的样子,“李总不知记不记得,上次我们合作活动的尾款还没有付呢。” “我有说过不付吗?”李勇瞪大了眼,“你觉得我连这点钱都没有?” “当然不敢,李总。”她笑了笑,继续说,“久盛电气这么大的公司怎么会没钱呢!我只是怕李总因为某些念头,丢了我们的信任——” “姓夏的,你别太血口喷人!我只不过是晚几天付钱而已——” “根据合约,活动结束后7天内结清尾款,可是已经过去30天了,我记得上次还穿着衬衫,现在都到了穿短袖的季节了,李总。”夏槐指了指身上的t恤,“这个时候再来谈合作,有些不合适吧。” 话音刚落,李勇将茶几上的烟灰缸扔到地上(幸好有地毯在,不至于太响),站起来,怒目圆睁:“你这个不男不女的,别缠着我!我有钱也不会给你,你少给我来这套!” 夏槐也站起来,不甘示弱:“可是,我们这里是讲合约——”话还没说完,李勇用力推了她的肩膀,脚步一个踉跄,她没站稳,往后一倒,跌坐在地毯上。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开了,冷冬羽和黄海走了进来,两人亲眼目睹了这一幕。 “李总,我没看错吧?您竟然推倒了我们的员工?”冷冬羽的语气冰冷,转脸问身边的黄海,“黄律师,您怎么看?” “依我看,这个够刑事处罚了。”黄海郑重其事地回答。 李勇再次在冷冬羽面前出丑,脸涨成了猪肝色,换上维诺的笑容:“冷总,听我说,这是误会——” “李总,解释我不想听,现在立刻离开我的视线。”冷冬羽打断他的话,继续说,“想办法回去筹钱把我们的钱还了吧。” 李勇的眼神闪过一丝怒火,但很快熄灭,瞪了一眼夏槐,不声不响离开办公室。 “没事吧。”冷冬羽蹲下,伸手扶夏槐,但是扶了空,她躲开了。 “没事。”夏槐站起身,因为有地毯,摔着并不痛,但是被冷冬羽和黄海看到这一幕,她觉得很耻辱,是的,她吃醋了,看到最近他们走得这么近。 她没有看她,直接回到办公室,一屁股坐下来,眉头紧锁,胸口堵着一股气,她气自己,气量越来越小,自尊心越来越强,在冷冬羽面前,她的心态永远像个小孩子,喜怒无常,心情跟随着她的举动起伏。她不耐烦地将手机摔到桌上,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下班后,夏槐去附近的饭店买了一点饭菜送去慎思雨家,敲开门,发现开门的竟是冷冬羽。 “怎么是你?”夏槐疑惑地问。 “我住在这里。”她回答,“暂时。” “哦。”她进门,将饭菜放到碗里,端进房间,招呼他们吃饭,“小凯,来,吃饭了。” “小夏来啦!”稀奇的是,小凯很喜欢她,亲切称呼她为小夏,“今天带了什么好吃的?” “有你喜欢喝的佛跳墙,还有牛肉汤。”夏槐笑着回答。 慎思雨接过饭碗,给小凯喂饭,孩子吃得很满足,经过一段时间恢复,身体已经好多了,现在能下床走动一段时间,每天吵着要出门打篮球。 “小夏,晚上我们一起玩游戏吧。”小凯抹了抹嘴巴上的油,“妈妈,我要玩swich。” “好好好,那你先吃完饭。”慎思雨转脸问夏槐,“有空吗?” “可以。”夏槐点点头,拿过她手上的碗,“我来吧,你去吃饭。” 慎思雨点点头,起身去客厅吃饭,夏槐先给孩子喂完饭,再陪他玩游戏,等慎思雨进来催他睡觉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了。 “时间不早了,晚上你睡这里吧。”慎思雨递给她毛巾和睡衣,“还有一间客房。” 夏槐接过毛巾和睡衣,这...意味着她要跟冷冬羽睡在同一个地方? “听说你今天被李勇那家伙推倒了?”慎思雨问。 “小事情。”她轻描淡写地回答。 “这家伙真不是个善茬!”她气得双手叉腰,“以后他的活动不要接了。” “尾款还没付呢。” “不要了,缺那点钱?” “那不要扣我绩效,慎总。”夏槐边说边推门离开。 吃醋(3) 冷冬羽的房间在二楼西侧,大门紧闭,现在这个时间,她应该还没睡,夏槐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想敲门的手举起又放下,最后只能悻悻离开。 长夜难眠,尤其是冷冬羽还在隔壁,夏槐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好不容易睡着了,再次睁开眼,背后全是汗,她坐起身,窗外的天空蒙蒙亮,接近5点,再睡也睡不着了,干脆起床泡咖啡喝吧。 慎思雨家是幢精致的小别墅,两层楼,是她喜欢的欧式风格,厨房在一楼,咖啡机也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夏槐泡了一杯浓浓的美式,一口下肚,感觉被一个壮汉狠狠扇了一巴掌,瞬间就清醒了,她往后看看,原来厨房后面还有一扇门,推开门,外面别有一番洞天,原来是一片绿意盎然的院子:紫罗兰、君子兰、百合、合欢、绣球花...还有很多她叫不出名字的花草。原来慎思雨还是个园艺专家啊,真看不出来。 院子中间有一张长方形木桌,夏槐在桌边坐下来,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思考自己和冷冬羽的关系。 优质男人黄海的出现就像面前这杯黑咖啡一样,一巴掌扇醒了正在梦中的夏槐,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她都比不上黄海,更何况,黄海是个男人,符合大多数人的道德观念:女性应该和男性结合。 她们有未来吗? 这个问题曾经出现过夏槐和孙芸之间。她曾经问过孙芸:“你和我在一起,考虑过未来吗?”她的回答是:“过好现在就行,未来的事情不用多想。”事实证明,孙芸只是想和她谈恋爱,并没有将她纳入未来的计划。但是夏槐不一样,于她来说,和一个人在一起,不考虑未来是不可能的,如果和冷冬羽在一起,接下来该怎么走下去?物质财富应该不在担心的范围内,需要担心的是,家人的眼光和社会的舆论。夏槐只有一个妈妈,家人也都是普通人,家庭氛围很轻松也很开放,早就习惯她常年的独居生活,如果未来某一天她带回一个女性伴侣,他们大概率会秉持不支持不反对的态度,保持沉默。冷冬羽的家人呢?听慎思雨说,她的家人特别难相处,如果知道她和一个女人在一起,会有怎样激烈的反应? 还有社会的舆论。以前躲在“舒适区”的夏槐并没有特别深的感受,现在慢慢融入社会中后,她才充分意识到社会舆论对一个人的影响有多大,它可以将一个人彻底杀死,现今流行的社会性死亡就是这样,它不会让你的□□死亡,但是会彻底断了你的社交和资源,人们不断远离你,流言蜚语不断困扰你,就像□□一样慢慢折磨你。 做好被折磨的准备了吗?夏槐扪心自问,说实话,她没有,人都是害怕未知的,因为没有经历过,所以她会害怕,会怕脆弱的自己承受不了,最后伤害了冷冬羽。她们都已过了任性的年纪,谁都渴望一段稳定的感情,只是这样的感情... 想到这里,她放下咖啡杯,看着不远处的有一只晨起的蜜蜂在紫色绣球花边飞来飞去,勤恳地工作中,不知不觉,天色明亮起来,周围有人声传来 ,她站起身回屋,在咖啡机旁看到了一个盘子,上面放着一块吐司。夏槐抬起头,朝四周望了望,屋子里依旧安安静静,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发现确实是吐司,伸手拿起来,还是热的,轻轻咬下一口,是熟悉的久违的味道,继续大口大口地咬下去,被咖啡洗礼过的胃终于填满了踏踏实实的食物,她的眼眶湿润了... 争吵(1) 在黄海的积极推进下,交通事故的官司终于开始了,连轴转了一个多月的慎思雨在冷冬羽的陪同下出席法庭审判。 “我送你们过去吧。”夏槐走出办公室,对她们说。 “你留在这儿吧,黄海会送我们去,下午再过来接我们。”冷冬羽说。 夏槐点头,拍了拍慎思雨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会好的。” 目送两人离去后,她回办公室处理工作,夏季是淡季,单子不是特别多,她做完一些单调的整理工作后开始阅读邮件,平日里与客户多用微信联系,部分比较大容量的文件会用邮箱传递,她点开了几个广告邮件,突然发现有一封邮件挺奇怪,点进去一看,是一串奇怪的英文,出去好奇,她点击了一下,并没有反应,也没多想,随手就连同广告邮件一起删除了。关掉邮箱,她打了几个电话,给下属安排了一些工作后就开车去法院。 车停在法院门口,夏槐先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些水和食物,等回到停车处时,发现冷冬羽和慎思雨已经从高高的台阶上往下走了,和她们在一起的除了黄海还有一对年过花甲的老夫妻,衣着考究,很有教养,尤其是男人,高鼻梁、大背头、浓眉大眼,眼神凌冽又冰冷,简直和冷冬羽如出一辙—— 好吧,不用多想,一定是冷冬羽的父母。 “思雨,这个问题上还是不能妥协,我劝你再考虑一下,法律是法律,人情是人情,你不能被动摇。”男人的声音很有震慑力,像《情深深雨濛濛》里的那位将军父亲。 “好的,叔叔,我会考虑,过几天还有一次庭审,我们会提这个要求。”慎思雨点头答应。 “不行,不放心,我们下次再陪你们来。”冷冬羽的妈妈附和道,“我们毕竟学过法律,多多少少能帮到你。冬羽这孩子不肯生孩子,小凯就是我们的外孙!” 冷冬羽的笑容有些尴尬,另一边的黄海打圆场:“哎,阿姨,说不定冬羽也快了,别担心。” “冬羽身边也只有你了,又没什么竞争对手,你在墨迹什么?你们两个加把劲啊,我们想早点抱上外孙。”冷冬羽的爸爸的语气,与其说是催促,不如说是命令。 “哈哈哈,好的,我再努力努力。”黄海露出难为情的笑容。 “黄海,关键时刻还是需要你,我们冬羽说是大老板,有钱有地位,可是好姐妹出事了不还是得靠你,女人终究是要靠男人的。” “妈妈。”冷冬羽轻声制止道,因为她先看见了站在台阶下的夏槐。 夏槐想躲进车里,但是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与两位长者见面。“叔叔阿姨好,我是夏槐。”她朝他们毕恭毕敬地鞠躬,毕竟两位长辈的气场太强大。 “冬羽,这位就是你介绍过的,很有发展潜力的年轻人?”阿姨居高临下地看着夏槐,转脸问,“是男人,女人?” 夏槐的胸口又被无形的刀子扎了一下,冷冬羽的脸色比之前更阴沉了。 “是啊,阿姨,是我招进来的,特别能干的姑娘!”慎思雨终于讲话了,她的声音很热情,终于将低到零度以下的氛围炒热了,她推了推冷冬羽,“我们先走吧,公司那边还有事情。” “那叔叔阿姨,我送你们回去吧。”黄海也救场了。 夏槐勉强扯出一副笑容,目送长辈们上车,随后一言不发地坐上车。一分钟后,冷冬羽和慎思雨也坐进后座,到她将车开出法院之前,车内的气氛一直很沉默,冷冬羽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慎思雨看一会儿手机,再看一会儿冷冬羽,夏槐自己则专注开车,胸口被一股气堵着,不想说话。 “你爸妈还真的是...”慎思雨开口打破沉默,“不知道是人老了越来越糊涂呢还是越来越精明,总觉得说话越来越不对人胃口了。” 夏槐看了一眼后视镜,冷冬羽已经望着车窗外,一言不发,慎思雨透过后视镜飞快看了夏槐一眼,继续问道:“那件事情,你说了吗?” 什么事情?夏槐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还没。”冷冬羽摇头,硬生生憋出两个字。 “什么时候说?”她又看了一眼夏槐,问道。 “快了,应该。” “那么——” “思雨,我想静一静。”冷冬羽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说道。 慎思雨耸了耸肩,视线又转回夏槐,大声说:“喂,下个月发你奖金,换辆车去。” 夏槐飞快瞥了她一眼,并不想说话。慎思雨自讨没趣,低头继续看手机。 夏天,真是容易让人烦躁的季节。 争吵(2) 一周以后,天气到了最炎热的八月份,蝉鸣和阳光,占据着每一个人的听觉和视觉。夏槐坐在开着空调的办公室里,正在为拓展一个新客户撰写一份合作方案,今天的她显然有些不在状态,写一会儿就看一会儿手机,“颠颠儿”群里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三天前冷冬羽说要出差几天的对话框上,她很想问她什么时候回来,担心她在外面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有没有受到欺负...越想她就越无法集中注意力工作,干脆直接发个信息问吧!她重新拿起手机,刚准备发信息,孙书玮的电话来了。 “你在哪里?来公司一下。”还没等她答应,电话挂了。无奈,只能沮丧地驾车返回。 公司里的氛围有点奇怪,大家都刻意避开她,难道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孙书玮带她到郑智的办公室,刚坐下,郑智问道:“你最近都在跟谁接触?” “客户。”夏槐诚实地回答。 “说来听听。”他表情严肃地问。 夏槐挨个儿报过去,等说道久盛电气的时候,郑智挥手让她打住,问道:“你是怎么认识李勇的?” “以前公司的主管介绍的。”夏槐没有说出陈霄的名字,她好奇地问道,“郑总,发生什么事情了?” “出了一点问题...”郑智皱了皱眉头,“公司里一些秘密被泄露了...”他边说边拿起手机走出办公室打电话。 夏槐再次一脸疑惑地望向孙书玮,他撇了撇嘴,补充道:“这事儿可不小,关系到几位高管的税务——” “跟我有什么关系?”夏槐此时的表情就是黑人问号脸。 孙书玮摇了摇头,一脸无可奉告的表情,这时候郑智走回办公室,表情比刚刚更严肃,说道:“你先回去休息几天,到时候等我通知。” “啊?”夏槐对这突如其来的“假期”惶恐万分。 郑智不说话,继续表情严肃地翻看手机,孙书玮用眼神示意她该离开了,她不得不站起身,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办公室。 她去前台找黄小雨:“喂,发生什么事情了?” “不知道呀。”黄小雨回答,“的确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好像是公司高层的,我又打听不到,他们找你干什么?” 得,黄小雨比自己还不清楚,问了白问,夏槐摆了摆手,带着满肚子疑惑离开。 她回到公司,准备将一些文件复印了带回家翻看,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闹,抬头一看,原来是黄海,他衣着正式,手中捧了一束花,意气风发地出现在众人面前,顷刻间,公司里的小女生们为这个“痴情男主”的形象犯了花痴,纷纷夸赞他长得又帅又痴情又浪漫,惹得慎思雨都走出办公室看热闹。 “冬羽呢?”黄海穿过看热闹的人群,径直问正在复印机前的夏槐。 “不知道。”她摇头,不明白有那么多人可以问,为什么偏偏走那么多路过来问她。 “我准备正式表白了。”他露出绅士般的笑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做了那么多年朋友,是时候转正了。” 夏槐按下复印机的开始键,听着机器启动的声音,不说话。 “我有信心给她最好的生活,你说呢?”他继续说。 夏槐明白了,为什么黄海会专门走过来跟她搭话,聪明如他,应该察觉到了她跟冷冬羽之间的关系。 “冷总回来了!”一个女生通风报信,人群里立即爆发出一阵起哄的声音。 “冬羽!”黄海一路小跑至冷冬羽面前,单膝跪下。 冷冬羽被这仗势吓了一跳,低头看着黄海。 人群继续起哄,夏槐站在人群外围,复印机前,看着纸张一张一张从出口出来。 “我爱你,请答应和我在一起。”黄海开始表白,说了一大串话。 该死的复印机,这时候竟然卡住了,夏槐烦躁地按了一下停止键,再按一下开始键,依旧不动不动,该死的!她低声咒骂了一句。 “答应我吧!”黄海双手献上花束。 夏槐用力拆开复印机,抽出里面的硒鼓,在地上用力敲了几下,谁想到动静有点大,人群停止起哄,开始将注意力放到她身上。她停止手中的动作,抬头看了一眼前方,黄海依旧跪着,冷冬羽正在看自己,来不及辨认她的眼神,夏槐飞快地收回视线,拎着硒鼓转身折回办公室。 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喧闹,夏槐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哗啦啦啦掉落一地,她坐下来,将硒鼓放在桌上,擦了擦脸颊上的汗水,她叹了一口气,找了一圈刚刚在复印的资料,发现资料竟然还在复印机里!脑子呢?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现在的自己完全不在状态。 争吵(3) 半个小时后,有人敲门。“进来。”夏槐佯装认真工作的样子。 门开了,冷冬羽走了进来。她将复印机里的资料放到桌上。 “谢谢。”夏槐冷冷地说,她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冷冬羽没说话,夏槐自然也没有说话,甚至还是一副冷漠脸地在敲键盘,她感觉到她走到自己面前,又感觉到她在朝自己的脸颊方向伸出手。 “有事吗?”夏槐抓住她的手腕,阻止这只手的接近,将视线从电脑屏幕前移到她的脸上,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差点没绷住,眼泪在眼眶附近打转。 “郑智那边有没有找你?”她缩回手,退回原地,轻声问。 “没有。”夏槐将视线移回电脑屏幕。 “好吧。”她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如果他们问你什么,你就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意思?”怒火终于冲破理智爆发出来,她站起身,慢慢走近她,每走近一步,心脏就往深渊里跌入一点,一点一点,深渊变成了绝望,直到闻到她身上熟悉的香味,她必须得坚持住,否则就会彻底崩掉,哭得像个孩子,“你也不相信我吗?” “不是。”冷冬羽迅速否认,“我只是——” “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她在她面前停下来,“还有,刚才的事情,恭喜你啊,应该很开心吧。” 冷冬羽皱了皱眉头,眼神一下子失去了热情,回到平日的冷漠:“你说你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没错。” “呵,笑话!”冷冬羽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冷笑,室内的空调风很冷,可是再冷也冷不过她的笑容和表情,“你真的觉得我很开心?” “冷总。”夏槐咬了咬牙,其实从说出“冷总”那一刻,心里就开始后悔了,但是可恶的自尊心迫使自己继续错下去,“对不起,保持距离,这样对你我都好,谢谢合作。” 夏槐的冷,是伪装着她自己的热情,而冷冬羽的冷,可能才是真正的彻骨的冷,是从绝望炼狱中跋涉后看透尘世的冷漠。 “可以。”冷冬羽回复,“乐意奉陪。”话音刚落,她转身离开,门关上的瞬间,夏槐的眼泪夺眶而出,滑过冰冷的脸庞,她伸手擦了擦,发现手背上有刚刚硒鼓上的碳粉。 那一瞬间,她真的后悔了。 夏槐突然很想喝酒,尽管自己一杯倒,她在街上漫无目的地寻找一家可以坐下来喝酒的酒馆,终于在一条不够繁华的巷子里找到一家日式居酒屋,她坐下来,点了一些炸物和啤酒。坐下没多久,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一看,是南萌。 “好久不见。”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有我南大小姐不知道的事情么?”南萌拿了一串鸡脆骨吃起来,顺便给自己也叫了一杯啤酒,“怎么,遇到什么烦心事儿了?” “您老不是什么都知道么。”夏槐抿了一口啤酒,唔,真难喝。 “昂,不说?我猜猜哦...”她佯装思考的样子,说道,“跟冷冬羽吵架了?” “扑哧!”她一口啤酒吐了出来。 “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你爱她爱得要命,看她的眼神跟看其他人完全不一样。”她一脸嫌弃地递过纸巾,“来,擦擦。” 夏槐接过纸巾,擦了擦嘴角:“我好像搞砸了。” 南萌看了她一眼,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并不说话。 “我只是个普通人,也会气馁。”她长叹一口气,“有时候会不确定,她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那你真的大错特错了。”南萌放下酒杯,“她一直让我不要跟你说,今天想想,还是有必要说一下。” “她?”夏槐看着她。 “我不是说过么,你生病那次不是我送你去医院的。”南萌顿了顿,“那天我接到冷冬羽的电话,她让我过去照顾你。” “什么?”夏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到医院的时候,看到她站在你的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你,就是你平时看她的眼神。”她的手指沿着杯沿滑动,脸上的表情恍若隔世,“冷冬羽是谁,在我印象中,她应该高高在上的御姐加霸道总裁啊,但是我第一次见到的她,脸上带着疲惫和柔软,像一朵花,美丽却不扎眼,甚至让人觉得怜惜。看见我来以后,她马上收回那种柔软,换上冷漠和坚硬,对我说;‘抱歉,能帮忙照顾她一下吗?’语气虽然是诚恳的请求,但是骨子里透着的气场却不容得我拒绝。从那时起,我明白了自己与她之间的差距。” 好像有一团东西堵在夏槐的喉咙,她说不出话来。 “夏槐,你是一个普通人,所以才会让自私的爱情蒙住了双眼,你不能只顾着自己的感受。”南萌缓缓说道,“我们渴望温暖,却又强烈地自我保护,归根结底,我们都在考虑自己。但是,冷冬羽不一样,自始至终,她都在爱着你,用你不知道的方式。” 夏槐低下头,伸手擦了擦润湿的眼角。 “也是从看见她的那一刻起,我才选择放弃。”南萌补充了一句,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朋友,你好好想想吧,这顿你请了。” “嗯。”夏槐目送南萌离开。 虽然短暂,但是南萌说的每一句话都值得回味。她盯着空酒杯发了一会儿楞,起身结账,冲出居酒屋,沿街奔跑,目标是冷冬羽。 到达小区楼下,夏槐大口大口喘气,后背一身汗,按响门铃,没人开门,院子里一片漆黑,她和慎思雨都没回家。她靠着墙壁,边回复体力边耐心等待,脑海里组织着待会儿要说的话,并且下定决心,无论冷冬羽多生气,她都要争取到原谅。 “滴滴——”一道刺目的光照亮昏暗的道路,一辆黑色宾利缓缓驰近,在不远处停下来,黄海下车,一路小跑到副驾,打开车门,冷冬羽下车,两人的衣着一黑一白,像极了情侣。 “谢谢。”冷冬羽扯动了一下嘴角。 “冬羽!”黄海叫住了她,快步走上前,低头吻住了她,“我一定会给你最好的幸福。” 几秒钟的沉默,冷冬羽离开他的怀抱,转身走进大门内。 院子里的灯亮起,照亮躲在墙角的夏槐,她的脸色苍白如纸。 八月,气温创新高,夏槐的心境却冷得像北国的冬天。 换我来(1) 黄小雨发来新闻链接的时候,夏槐刚刚睁开眼,迷迷糊糊打开链接,当新闻内容缓慢进入大脑时,手机“砰”得一声砸到了脸上,她“腾”得坐起来,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匆匆洗漱一下就夺门而出,直奔郑智办公室。 “郑总不在办公室。”当她出现在公司时,向阳慢悠悠走过来,晃了晃手机,“应该去处理舆情了。” “在哪里?”夏槐焦急地问。 “不知道。”他耸了耸肩,“这种时候,你还是不要出面为好,毕竟这篇报道针对的是你。” “假新闻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反问。 “对广大群众来说,这可不是假新闻,你知道今天我们的股票跌了多少了?”向阳表情严肃起来,“一则新闻让公司损失了上亿,你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吗?” “为什么说我是主动泄露机密?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你做没做自己心里最清楚,现在的关键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该如何将损失降到最低。”向阳将手机放回口袋,“我一直不同意郑总对你的提拔,他偏偏不信,愿意相信冷冬羽这个女人的一面之词。” “抱歉,跟冷冬羽有什么关系?”夏槐没听懂。 “哼。”向阳冷笑,“你们不是在谈恋爱么,怎么,连她帮你在郑总面前说好话都不知道?真是虚伪!” 夏槐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人,走到电梯里,电梯门关上后,她伸出拳头打了电梯墙壁,气得说不出话,她气向阳对冷冬羽的轻蔑与嘲讽,也气她又一次忽视了冷冬羽自己关心和照顾。 电梯门开了,南萌出现在她面前,她像看到救星一样,抓住她问:“郑总在哪里?” “唔,在同几个媒体会面呢,好像——” “南萌!”郑智从背后叫住了她,她吓了一跳,“你去把心享的合同拿过来。” “哦。”半只脚已经踏进电梯的南萌悻悻折回电梯,眼睁睁看着郑智走进电梯,和夏槐一同上楼。 办公室里,只有郑智和夏槐两人,他开了空调,坐下来,不紧不慢说道:“刚刚和几个媒体商量了一下,报道暂时撤下来了。” “这是不实报道。”夏槐解释道,“我根本没有泄露公司秘密,有些文件我根本没有见过,税务之类的也根本不在我的工作范围内。” “事情我会去调查。”他简单地说了句,“你还是待命,董事会会商量你的去留。” “郑总,您相信我吗?”夏槐问。 郑智看了一眼她,平静地说:“我相信冷冬羽。她是我最引以为傲的学生,她看中的人不会有问题。” “谢,谢谢。”夏槐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 “你先回去吧。”他说。 “好。” “等一下。”他叫住了她,“公事归公事,私人的事情,我不该多问的,但还是想听你亲口回答,你和她,在谈恋爱?” “曾经。”夏槐苦笑,“您不要因为这件事讨厌她,是我不好。” 郑智露出一丝复杂的笑容,“虽然很不想承认,这句话她也跟我说过,如果不是同性,你们真的是天造地设。” 夏槐呆立在原地。 “回去吧,这里交给我。”郑智挥了挥手,像个成熟的智者,给予了她无限的安全感。 夏槐在家呆了惴惴不安的三天,她莫名收到好多好友申请,都是媒体人,纷纷向她打听这次泄露事件的真相,其中一个自称自媒体大v的人,口气特别豪横,想约她出来进行采访,被夏槐果断拒绝。 三天后,夏槐接到人事的电话,让她去公司董事会,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剪短了头发,让自己尽量看上去精神一点,她可不想在气势上输给董事会那帮人,毕竟自己是无辜的。 出门的时候,她抬头望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又热又潮湿,好像快下雨了。 去会议室的路上,南萌陪着她,一直在鼓励她:“你没问题的。” “放心,吉人自有天相。”夏槐佯装没事的样子,“就当去面试了。” 她们在会议室门口停下,南萌握了握她的手,她反握了一下,松开手开门,走进空旷的会议室。 换我来(2) 冷气过于充足,她的手臂上开始起鸡皮疙瘩,偌大的会议室里,六七个中年男子围坐在会议桌旁,穿着清一色的深色系衣裤,用清一色的眼神看着夏槐。 “坐吧。”郑智指了指圆桌另一端的椅子,“我先介绍一下今天来的董事成员。”他挨个儿介绍过去,这些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相貌平平的背后是光辉的工作履历和雄厚的财力,各个都是得罪不起的圈内大佬,夏槐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鉴于这次泄露事件影响面较广,部分媒体已开始报道,我们董事决定开会商量对你的处分。”郑智清了清嗓子,继续说,“现在相关部门已经开始着手调查我司的税务问题,我们几个在尽全力将损失减到最小,损失归损失,员工的职业道德还是有必要强调一下,接下来,我们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好,好的。”夏槐讲话都结巴了。 “第一个问题。”郑智看了一眼笔记本,抬眼问道,“你的本职工作是?” “策划经理,派驻在慎思文化。” “慎思文化?慎思雨那儿?”有人插话,是一个稍显年轻的男子,带着一副黑框眼镜。 “对。”夏槐点头,看见提问人和身边的几位交头接耳。 郑智看了一眼交头接耳的两位,继续提问:“你的收入构成?” “工资加奖金。”夏槐想不通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和财务人员有没有私人交际?” “完全没有。”她用力摇了摇头。 “但是资料显示你与财务有聊天记录。”刚刚提问的那个黑框眼镜再次插话。 “我跟财务交集就是办理入职和转职时的沟通,平常什么沟通都没有。”夏槐急忙澄清。 “有邮件往来。”郑智补充了一句。 “这肯定不是我发的。”夏槐说,“我不会用邮箱跟人聊天。” “怎么证明呢?”黑框眼镜反问,“邮箱记录了一切。” “额...”夏槐愣了愣,脑海里想起一种可能,“会不会被黑了?” “那你最好能证明。”黑框眼镜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 夏槐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这时候门开了,人未走进来,声音先进来了:“我们能证明。”她转脸一看,是冷冬羽和...陈彦甫?他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 冷冬羽身着一件修身黑色t恤,下半身是黑色牛仔裤,齐肩长发随着迈动的脚步有规律地甩动,显得飒气十足,她目不斜视,甚至不理会夏槐紧紧跟随的目光,倒是身边的陈彦甫,一副it男的打扮,气场弱了一百分,他朝夏槐投来一个自信的眼神。 “这位是——”郑智并没有表现得特别惊讶,指着陈彦甫问道。 “他叫陈彦甫,是网乐公司的科技组组长。”冷冬羽泰然自若,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他立即从背包里拿出一台笔记本电脑,接通会议室的投影,灯光一亮起,直刺夏槐的眼镜,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冷冬羽一把拉起来推到门边,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她和陈彦甫的演示和解说。 “陈彦甫调取了夏槐的工作电脑,发现了邮箱里有一份病毒邮件,域名是...” “啊!”夏槐低呼一声,没错,那天去接慎思雨她们时她的确收到过这封邮件,点开来以后并没有任何反应,她就随手删除了,没想到。 陈彦甫开始用电脑模拟演示:“这个病毒是这样子的...”一大串专业术语,夏槐听得云里雾里,下面的几个董事纷纷皱起眉头,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只有那个黑框眼镜摆出一副不服气的表情,试图从他的演示中找出破绽。 “程耀东先生。”等陈彦甫演示完,冷冬羽先发制人,走到黑框眼镜面前,平静地说道,“你也是专业的科技工作者,对于这样的演示应该没有任何问题吧?” 黑框眼镜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体,摇了摇头,不说话。 “好,接下来,作为慎思文化的合伙人,夏经理的上司,我说几句。”冷冬羽落落大方地站直身体,双手相握,做好了演讲的准备姿势,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场完成震慑住了全场,这些老男人各个不敢吭一声。 “夏经理来我司不到半年时间,拓展了数十位新客户,为我司,当然,也是我们整个集体带来了20%的利润增长,20%,各位董事们,这只是单人的贡献。”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未看夏槐。 “这些业绩的背后,是我们夏经理夜以继日的工作。我曾经亲眼看到她因为胃痛倒在工作岗位上,并且休息时间还在为满足客户的要求在城市里奔走。她的汽车,半年内开了近两万公里。这意味着什么?为了公司,她不惜牺牲自己的生活和身体,当然,这种牺牲精神也有不可取的地方,但是,这样尽责的员工,你们忍心苛责吗?失去了她,你们还能找到更好的吗?” 夏槐的眼眶泛红了,这些感性的话从冷冬羽的口中说出来,显得更加触动她的心脏,一股暖流涌上心头,真的很想冲上去抱住她。 冷冬羽讲完后,下面鸦雀无声,大家沉默了一会儿,郑智开口道:“既然冷总找到了夏槐被陷害的证据,那么接下来我们的工作重点就要转变了。”这话是对其余董事说的,“我们的竞争对手,正在利用我们的员工进行不正当的商业竞争。” “谢谢郑总的点睛之笔。”冷冬羽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贸然来到这里,希望大家能够谅解,我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告辞。”她转身走向大门,这一次终于面对夏槐,可是,依旧没有看她,甚至感觉眼里都没有她。 冷冬羽经过她身边时,她张了张嘴,还来不及开口说话,她擦着她的肩膀,迅速离开,留下一个极度冷漠和陌生的表情,仿佛她们从未认识过一样。 换我来(3) 夏槐懵了,从火山掉到了冰窖,迟迟未能从这一巨大变化中反应过来,以至于郑智让她离开时,以至于南萌激动地抱住她恭喜她顺利解脱时,以至于慎思雨打电话过来说晚上一起庆祝一下时,她都未能从一脸懵逼的状态中缓过来。 晚上,在南萌常去的酒吧里,夏槐面对慎思雨和南萌坐着,一副心事沉沉的样子,无精打采地吃着碗里的食物。 “某人,这么心不在焉,是不是在想某人啊?”慎思雨的语气和眼神都意味深长。 “这个某人啊,上次跟我说她跟某人吵架了。”南萌附和道。 夏槐皱了皱眉:“你们在说什么啊?” “说的就是你啊。”慎思雨放下酒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我们冬羽竭尽全力帮助你,换来的结果竟是这样,太不值得了...” “我也这么觉得,太委屈冬羽姐姐了,为了帮她渡过难关,她和陈彦甫研究了好几个晚上...” 两人像唱双簧一样,你一言我一语。 “你知道吗?冷冬羽准备跟她父母坦白了。”慎思雨看着夏槐。 “什么?”夏槐已经预感到一只拳头正在向自己发懵的脑袋冲过来。 “她爱你啊,笨蛋!”南萌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周围有人转过头来望向这边。 “砰!”拳头不偏不倚打中她的头部,萦绕在脑袋周围的云雾瞬间飘散,片刻空白后,她“腾”地站起身,“我出去一会儿。” “嗯,别回来了。”慎思雨和南萌异口同声。 夜晚的天空,雨点开始从浓黑的幕布里坠落,由稀疏变密集,夏槐赶到公司地下车库,一路奔跑冲向电梯,着急地看着电梯数字由大变小,奇怪,今天的电梯怎么下来这么慢! “叮!”电梯门开了,冷冬羽竟然就出现在自己面前!两人同时吃了一惊,身子略往后仰,但冷冬羽很快恢复平时的状态,飞快瞥了她一眼,擦过她的肩膀,不,这次不是擦过,还重重撞了她的肩膀一下。 “冬羽!”夏槐拉住她的手,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她用力甩开。 “蹬蹬蹬——”她的高跟鞋在空旷的车库回响,每一声都代表着她对夏槐的怒火和怨念。 夏槐追上去,还来不及抓住她,她已经上了车,迅速启动车子,马达轰鸣的声音取代了高跟鞋声音。 夏槐咬了咬牙,鼓起勇气,一个箭步冲到汽车面前,张开双手。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响彻整个车库,夏槐闭上了眼睛,感觉到膝盖附近的空气流动,睁开眼睛一看,车头距离自己仅剩一厘米!再一看车里的冷冬羽,双手抱住方向盘,怒目圆睁,一副要把她吃了的样子。 “上车!”冷冬羽低吼了一句,即便是低吼,威力绝不亚于一颗□□,幸亏夏槐吃了豹子胆了,双腿没有发软,径直钻进她的车子里。 汽车驰上马路,豆大的雨点砸向挡风玻璃,雨刷不厌其烦地来回摆动,车厢内的气氛冷到零度以下,夏槐从没看到过如此生气的冷冬羽:嘴唇紧抿,脸色煞白,几乎将怒气砸向了前方那辆车上,不停地按喇叭,企图超车。 “那个——”夏槐像提醒她注意安全。 “闭嘴!”被她无情地打回。 她乖乖坐好,闭紧嘴巴。 车子开到她家门口,靠路边停下,夏槐终于松了一口气,转身直面冷冬羽:“对不起!”说得很大声,因为外面的雨越来越大了。 冷冬羽不说话,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来回摆动的雨刷,脸上依旧是冰冷的表情。 “一直以来,我都沉浸在自己对你的爱里,完全忽视了你,是我不对。”她深呼吸一口,继续说,“你一直在爱我,用你自己的方式,是我对你不够了解。” “算了,过去了。”冷冬羽打开熄火,打开车门。 “别!”夏槐追了出去,外面的雨好大,她伸出双手,挡在冷冬羽的头上,焦急地说,“我最怕你说出这句话,我不要算了,你会生气,还代表在乎,冷冬羽,我们都不要再欺骗自己了好吗?没有未来,我们就去创造未来,无论外界会怎么看,我都不会在乎了,我只爱你,只爱你一个,就算你身边出现千万个黄海,我也一样不会气馁。”她追着她的步伐,一边替她挡雨,一边吃力地说话,然而冷冬羽步伐坚定、表情毅然,丝毫不理会她的告白。 “从现在起,换我来追你,一定!”夏槐眼睁睁看着冷冬羽走进大门,她朝着她瘦削的背影大声喊道。 “砰!”门还是关上了。 雨水顺着她的刘海滑落下来,视线模糊了... 备忘录(1) 夏槐正式回归岗位的时候,公司里的同事们都站起来欢迎她,慎思雨也走出办公室,她用眼神告诉她:冷冬羽在办公室。夏槐会意,立刻走到她办公室前,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熟悉的声音响起,这个声音,和第一次见面时的声音,音调和语调都一模一样。 夏槐进入,她正伏案工作,白色丝质衬衣,露出纤细的脖颈,头发随意地在脑后扎起,显得特别优雅迷人,一不留神,夏槐就容易看呆。 冷冬羽抬起头,短暂的四目相对,她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低头继续工作。夏槐抿了抿嘴唇,在她桌上放下一个三明治:“早饭。” “吃过了。”她把三明治往外面一推。 “我自己做的。”她的语气略显委屈,“要不留着当点心吃吧,很好——” “我要工作,谢谢。”她冷冷地打断她的话。 “哦。那我走了。”她一步一步往后退,悻悻离开。 一个小时后,慎思雨通知她们去办公室开会,夏槐到她办公室时,冷冬羽已经坐在沙发上了,她悄悄在她身边坐下。 “研究一下第四季度的活动计划。”慎思雨装模作样地拿着文件夹,“接下来的活动比较密集,一些存量客户开始邀约我们了...”她开始巴拉巴拉讲起来,一口气将现有客户梳理了一遍,讲到久盛电气,停顿了一下,问道,“李勇的尾款还没有给?” 夏槐摇头,苦笑。 “啧,这家伙!”她摇头,“清退!” “上次的电脑被黑的事情,是他指使的。”冷冬羽说。 “好家伙,为了保护我们冬羽,你差点工作都没了。”慎思雨饶有兴致地看着夏槐,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夏槐尴尬地笑了笑,看了一眼冷冬羽,她并没有任何反应,继续说:“只怕他以后会继续作妖。” “你怕吗?”慎思雨问夏槐。 “不怕,身正不怕影子斜。”她挺直了腰板。 “她比我更相信你。”慎思雨指了指冷冬羽,继续说,“为了我早点退休,希望你们两个能携起手来,更好地合作,而不是一个劲冷战。”她朝夏槐使了使眼色。 夏槐立即会意,朝冷冬羽伸出手,笑着说:“我们合作愉快。” 冷冬羽不理会她,径直站起身:“我先走了。” 夏槐朝她离开的背影吐了吐舌头。 生活,大多数时候是无趣的,工作使然。夏槐有个特点,工作的时候注意力特别集中,如果碰到写文章,她更会废寝忘食,往往一抬头,天已经黑了,肚子早已咕咕叫。和她从高中就开始喝咖啡的习惯一起,这两个习惯已经伴随了她十几年。 这天,一整个下午,她都在与一篇软文“死磕”,写完初稿后,天已经完全黑了,她伸了伸懒腰,关掉电脑,起身走出办公室,却发现冷冬羽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她还在?夏槐带着疑惑悄悄走近,办公室门没有关,她趴在桌上睡着了,电脑进入屏幕保护,滚动播放着风景照,映得她的侧脸五颜六色,却分外好看。夏槐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拿起沙发上的外套,轻轻披在她的肩上,她睡得太熟了,没有醒来。 桌上的笔记本,密密麻麻写满了工作内容;日历上,几乎每一个数字都被画上了圈圈,标注了行程;手机已经静音,即便这样,仍不停有消息发过来...看了一圈,夏槐再把视线移回冷冬羽,这个过于坚强和寡言的女人,原来承受的工作强度远比自己大很多很多。想到这里,她心疼极了,情不自禁伸出手,轻轻拨开她散落在脸颊处得发丝,她动了动,没有睁眼,换了个姿势,继续睡觉。 夏槐折回办公室,从抽屉里找出一本备忘录,翻开第一页,用笔郑重其事地记录下: “冬羽的工作很忙很忙,要时常体恤她。” 写完这行字后,她想了想,在封面上写下:关于冬羽的备忘录。放下笔后,她将备忘录放进包里,露出满足的笑容。 备忘录(2) 难熬的八月终于过去了,九月伊始,余热未退,但有风,气候终于不再让人不这么难受了。夏槐穿上短袖衬衫和牛仔裤,边啃面包边开车赶往活动会场,今天有一场规模挺大的活动,慎思文化是协办单位之一,她代表慎思雨这个懒人前去参与。 “今天你就去那儿坐一坐就行,啥事儿都不用操心,回来我请你吃饭。”慎思雨在电话那端一边打哈欠一边说。 “行了吧你,别老往我身上撂担子。”她边开车边没好气地说。 “哦吼,没大没小了你,还要不要姐姐我帮你跟冬羽牵线搭桥了啊。”她说。 “行行行,算你厉害,在下认输了。” “我生日快到了,到时候请你们过来,你可要好好表现,听到没。” “听到了。”夏槐嘴上是嫌弃的语气,心里还是非常感激她,毕竟有她在中间,她和冷冬羽之间的关系不至于特别糟糕。 到达会场,嚯!竟然有房东的猫的海报!夏槐一个激动,蹿进后台询问工作人员:“房猫要来吗?” “还有半小时吧。”工作人员见夏槐眼熟,顺口回答了一句。 “对哦,她们都已经来杭州了。”夏槐兴奋地说道,“我能在这里等她们吗?” “行吧。”对方答应。 夏槐像个追星的小年轻一样,兴奋地坐不住,伸长脖子期待她们的到来,她想问她们要签名,想到能够这么近距离见到她们,真的特别兴奋,再往外看一眼那些等候在栏杆外面的歌迷们,更觉得自己太幸福了! 半个小时后,小黑和佩岭来了!她们依旧穿着深色衬衣和裤子,朴素却不失独特的风格,一路跟人打着招呼进来,夏槐激动地跟着她们走进后台,趁她们化妆的间隙,走到她们旁边,小声说:“小黑,佩岭,我是你们的歌迷,能帮我签个名吗?” 小黑真的好漂亮,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远比镜头前好看,而且很亲切,笑着接过夏槐手上的笔,看了她一眼,打趣道:“你和佩岭长得好像。”说完指了指旁边的佩岭,哈哈大笑起来。 佩岭和夏槐对视一眼,各自露出腼腆的笑容。 “看,连笑容都很像!”小黑笑得更灿烂了,“我要写些什么吗?” 夏槐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说道:“冷冬羽:爱你就像爱生命。” “女朋友吗?”小黑边写边问。 “我正在追她。”夏槐笑着回答。 “祝你成功。”轮到佩岭时,她悄悄说道。 “一定会的!”她接过签名,激动地双手颤抖,连声道谢。 走出后台,她打电话给冷冬羽,响了好久,终于接通了:“冬羽,你在哪里?” “机场。”平淡的回复。 “等等我!”她边说边迈开脚步狂奔,“我有东西给你。” “回来再说吧,还有半个小时登机。”她说完挂了电话。 夏槐不服气的脾气又上来了,她坐进汽车,加足马力开往机场,到了机场,又一路飞奔,沿路收到无数路人的异样眼光,等她到达候机大厅时,还是超过30分钟了,有那么一瞬间她有些泄气,汗水像瀑布一样流下来,喘气的声音大到方圆5米范围内的人都听得到,然而还是错过了... “夏槐!”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她陡然转过身,看到冷冬羽站在不远处,双手抱臂,眉头微皱,脸上还是没有表情。 夏槐咧开嘴笑了,像个孩子一般三步并做两步奔到她面前:“我有东西给你。” 冷冬羽眉头皱得更深一些,直到看到她从口袋里掏出小黑和佩岭的签名时,眉心的结才舒展开来,表情依旧淡淡的,但对夏槐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改变了。 夏槐还想说些什么,但广播里已经响起登机提醒:“请冷冬羽女士尽快前往a2登机口登机。” 冷冬羽转头望了一眼登机口,再转过脸来的瞬间,夏槐迅速凑上前亲了一下她的脸颊,蜻蜓点水一般。 “等你回来,我会想你的。”不知是不是跑步跑得太热了,她的脸红得像猴子屁股,笑起来又像只傻猴子,也只有冷冬羽这样定力十足的人才能忍住不笑出来。 广播里又催促了一遍,夏槐说:“快走吧,再见!” 冷冬羽飞快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全程冷静地像一座冰雕,但夏槐还是很满足,她掏出随身携带的备忘录,提笔写道:不管我多晚到,她还是会等我,对了,她还是很 备忘录(3) 冷冬羽出差的这段时间,夏槐不能在公司里偷偷捕捉她的一举一动,只能在空下来的时候在备忘录上继续记下有关于冷冬羽的一切: 她喜欢吃樱桃和草莓,不喜欢吃芥末和香菜; 她大多数时候都独当一面,但是也有小鸟依人的时候; 她会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做许多许多事情,但是不会说出来; 她有世界上最好看的笑容,但是不会轻易露出来; ...... 写着写着,夏槐热泪盈眶,忽然明白,一直以来忽视冷冬羽的其实就是自己,变的也是自己,她一直想强大到自己足够保护她,却在不知不觉中伤害了她。 周五,慎思雨邀请夏槐参加晚上的生日派对,她的第一反应是:“冷冬羽参加吗?” “不知道,她会不会赶不上。”慎思雨翻了个白眼,“连句生日快乐都不给我?” “嘿嘿,生日快乐。”夏槐肉麻兮兮地抱了她一下,吓得她瞳孔地震,连连后退回自己办公室。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夏槐先去商场里给慎思雨买了份生日礼物,再开车前往位于市郊的派对地点,是一家高档会所,慎思雨在里面订了一间大包厢。 刚踏进门,夏槐被音乐、酒杯和人声淹没了,圆形舞台中央站着许多人,穿着时尚,妆容精致,他们合着音乐跳着舞,不得不说,慎思雨的交友范围真的很广,几乎没有一个人是她认识的,也罢,她专心在人群中寻找冷冬羽,果然如慎思雨所说,她不在现场。夏槐失望了,悻悻走向舞台边上的空位,想找个地方坐下来。 “哟!”南萌打招呼,她身边坐着的正是慎思雨本尊,两人正在喝酒。 “喝不?”慎思雨将盛满酒的酒杯递给她。 “别,姐,她一杯倒。”南萌替夏槐解释。 “你这话听着怎么感觉有内味儿了...”慎思雨斜眼看着她,“怎么,难不成你还单恋着这小子?” “什么鬼!”南萌赶紧辩解,“我有男朋友了好吧。” 夏槐完全插不上话,只能一边尴尬地傻笑,一边吃着桌子上的薯条,说实话,关于南萌单恋自己这件事情,她一直不相信是真的。 十几分钟后,人群中突然一阵轰动,慎思雨站起身来:“哦吼,你来了,算你讲义气。” 冷冬羽出现了,穿着黑白撞色丝质衬衫和修身牛仔裤,长发飘逸,脸上化着淡妆,眼影是淡淡的红色,愈发衬出她的气质。 夏槐也站起身,看她款款走来,心脏按奈不住想要蹦出来,然而,黄海的出现往夏槐的头上狠狠砸了一大盆冷水。 “你也来啦?”慎思雨抱了一下冷冬羽后问道。 “我不会影响你们吧?”黄海露出一贯的绅士的笑容。 “不会不会,请便。”慎思雨笑着说,飞快看了一眼身后的夏槐。 冷冬羽倒非常镇定,像没事人一样与慎思雨聊着天,期间有其他人走过来跟她们聊天,尴尬的气氛在两位御姐的掌控下一度缓和了些。 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夏槐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吃完饭后大家开始喝酒,不知是谁喝多了,开始起哄黄海:“哥们儿,你不是准备求婚了么?今儿个大家都在,来一个!” 一听到“求婚”两个字,夏槐五雷轰顶,整个脑袋被一团嫉妒和愤怒的火焰点燃,握紧了拳头。 “喂喂,这是我的生日派对。”慎思雨不满地反对。 “有什么关系啦,大家难得聚在一起,都想见证一下这个时刻。”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说。 “那正好,让大家帮我见证一下——”黄海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方形戒指盒,像蓄谋已久一样,单膝下跪,“冬羽,嫁给我。” 人群里再次大声起哄起来,几个喝高了的人纷纷往前面挤,将夏槐一直往外挤,最后成功将她挤到了圈外,完美错过了观察冷冬羽的反应。 算了,不看也罢。夏槐感觉心脏揪了起来,疼痛绵延不断,浑身都因嫉妒而颤抖,她拿起酒杯,猛地灌了一口烈酒,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没想到烈酒下肚,喉咙火烧一般难受,瞬间头晕目眩,差点没站稳,为了保持形象,她转身往门外走,南萌在身后叫她,她挥了挥手,示意她不要跟过来,此时此刻,她谁都不想见,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备忘录(4) 外面是一条平静的河,凉风吹过,带来夏夜的湿气和青草的香味,夏槐走了几步,酒精作用下,脑袋昏昏沉沉,只能在河边坐了下来,月色温柔地洒向河面,反射无数波光粼粼的碎片,她用力拍了拍脸颊,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但是没有用。 几分钟后,不远处传来了急促的高跟鞋声音,以及黄海慌里慌张的呼唤:“冬羽!” 夏槐转过头,看见冷冬羽和黄海的身影,第一反应是找个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躲起来。 “黄海,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这么做!”冷冬羽转过身看看他。 “对不起,是我太急了,我太想娶你了。”黄海慌忙道歉,“不会再有下次了,我会再找个更好的时候向你——” “你还是不懂,黄海。”冷冬羽痛苦地摇了摇头,“我不会嫁给你,我们只是很好的朋友。” “冬羽,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了,我保证可以给你带来幸福。”行吧,直男总是有着这般迷之自信。 “如果我说有呢。”冷冬羽冷静下来,平静地甩出一句话,这句话让夏槐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沉默了几秒钟,黄海的脸色难看起来,语气不再柔软:“什么意思?还有其他人?” “黄海,别装傻了,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你。从学校到社会,你一直这样,让我很难堪,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了。”冷冬羽语气更加冰冷。 “哼。”黄海一阵冷笑,“是夏槐吗?” “什么?”她扬了扬眉毛。 “我说,那个人是夏槐吧,你一直念念不忘的人。”黄海换上略显“狰狞”的表情,“我就是不甘心,凭什么要输给一个女人,何况她什么都没有,比我有钱吗?不会吧,还开着那辆破车,比我能干吗?也不至于,不然就不会出卖公司——” “够了!”冷冬羽提高了音量,因为愤怒,她的声音在颤抖。 “冬羽...”黄海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迅速换上一副可怜的模样,用力抱住她,“和我在一起吧,我会好好对你的,你知道我一直很喜欢你,跟了那么多女人以后我还是最喜欢——” “黄海,放手!”冷冬羽用力挣脱,奈何力气实在不够大。 夏槐终于看不下去了,从角落跳出来,大步大步走近,再用力拉开黄海的手,将冷冬羽护在身后,高傲地昂起头,借着酒劲大声说:“黄律师,您是学法律的,刚刚您的所作所为在法律上应该定义为性骚扰吧——” “你!”黄海气得咬牙切齿,想推开她夺回冷冬羽。 有酒精壮胆,夏槐往后一仰,轻松躲过了他的“进攻”,继续说:“感情本来就是你情我愿,按照我的观察,冬羽女士根本不愿意跟您在一起,何必强迫一个不喜欢您的人和您在一起呢?还有——”她顿了顿,“我夏槐的确没有你有钱,开着一辆小破车,但是我对冷冬羽的爱绝对不会比任何人少一分...”话还没说话,一股恶心劲涌上喉咙口,可能刚刚吹了凉风,酒精在胃里起了化学反应,她竭力忍住,如果这个时候吐出来就前功尽弃了,她伸手牵住冷冬羽的手,拉着她转身离开,边走边回头说,“黄律师,还是要感谢您,让我认识到性别差异在爱情面前真的一文不值。” 牵着冷冬羽的手,快步往前走,幸好她没有挣脱,顺从地跟着走,否则再有什么大动作,她肯定忍不住吐出来。 两人牵着手走了一段路,终于在靠近停车场的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停下来,夏槐转过身,想看一下冷冬羽的表情,没想到这次终究没有忍住,胃里的一团酸水迅速涌上喉咙,在酒精的作用下,她又一次成功地吐了,弯下腰吐在墙角,但一只手还是死死握住冷冬羽的手,好不容易抓住的,根本不想轻易放手。 “你喝酒了?”冷冬羽终于说话了。 “唔。”夏槐擦了擦嘴,站起身,傻笑道,“嘿嘿,一点点,然后就...”醉了,完了,她在心里想。 冷冬羽皱了皱眉,眼神像在看一个智障,几秒钟后反握住她的手,将她往停车场拉,走到她的车前,松开手,问道:“车钥匙。” “什么?”夏槐感觉晕乎乎的,眼前的冷冬羽一会儿是两个人,一会儿又变回一个人。 “我送你回家。”她叹了一口气,见夏槐依旧在傻笑,干脆自己上手,在她的上衣和裤子口袋里摸索。 “痒,嘿嘿嘿。”夏槐咯咯咯笑。 “啪。”一个东西从她的口袋掉落到地上,低头一看,是备忘录。 “呀。”夏槐赶紧弯腰去捡。 “什么东西?”冷冬羽见她这么紧张。 “我最宝贵的东西,嘿嘿。”夏槐一边傻笑一边翻看备忘录给她看,“你看,我记了好多关于你的,你喜欢的,不喜欢的,还有一些你的小习惯,嘿嘿嘿,我发现啊,冷冬羽你也是个小女生,特别可爱——” “行了,我送你回去。”冷冬羽被说得脸红了,从她的口袋里找出钥匙后就送她上车。 “安全带。”上车后,冷冬羽提醒她。 “唔...”夏槐换了个舒服的坐姿,闭上眼睛,胃里实在太难受了。 冷冬羽倾身凑过来,帮她系上安全带,此时,她突然睁开眼睛,痴痴地望着她,用奶音说道:“你真的好美...”说完又闭上了眼睛,仅存的意识都奉献给了瞌睡。 夏槐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第二天早上了,她从床上坐起,脑袋因为宿醉疼得炸裂,挣扎着下床,边揉脑袋边进厨房找水喝,发现餐桌上留了一张字条:早饭在微波炉里。是冷冬羽的笔迹。 她的心一紧,赶紧打开微波炉,果然,有一份三明治,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不是再做梦后,关于昨晚的记忆一点一点回来了,天!她做了什么?这么浪漫和勇敢的行为下,她竟然吐了!?连个表白都没有! 等等!她突然想起什么,折回房间摸裤子口袋,没找到那本备忘录,又开始在屋子里找,最后在床头柜上找到了它,冷冬羽不会也看过了吧?夏槐捂脸,在床边蹲了下来,万分懊悔... 守护(1) 夏槐收到公司群里慎思雨的消息:这周六,公司团建,大家记得准时参加,不能参加的向我请假。随后又附上一个团建地点。 群里立即有人附和:哇,老板真大方,我们可以住高档酒店吗? 团建地点附近就有个非常漂亮的酒店。 可以。慎思雨霸气回复。 过了一会儿,慎思雨又在“颠颠儿”三人群里发来消息:你们两个,不准请假,不准迟到! 夏槐愣了一下,来到杭州以后,她还没机会出去玩过,能够有机会出去,而且是跟冷冬羽一起出去,她当然求之不得,立即回复:遵命。 慎思雨艾特了好多遍冷冬羽,终于收到一个字的回复:好。 她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放下手机专心工作。 走了一个黄海,李勇这家伙又冒出来了,他突然又提出要合作,并且承诺先支付80%的款项。 “这家伙绝对不安好心。”夏槐气得只拍桌子,“为什么上次没让警察把他抓起来?” “我拒绝了啊。”慎思雨摇了摇头,“但是他不答应,一定要合作。” “靠,就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 “你别掺合了,让我和冬羽来应付。” “不行啊,他的目标就是冬羽!”夏槐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相信我是不?”慎思雨瞪了她一眼,“我堂堂大公司老板还会保护不了自己的闺蜜?” 夏槐不说话,因为这时候冷冬羽走进来了,两人对视一眼,她朝她傻笑,她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一眼看到了桌上的合作协议。 “怎么?李勇又来了?”她坐下,慢慢翻看协议。 “冬羽,快想个理由,狠狠拒绝他。”夏槐冲上去,急巴巴地说。 “这个活动不错啊,无论影响力还是利润都比之前的要好。”冷冬羽不紧不慢地说,“咱们距离年底的目标不是还差一点么。” “是的——” “那我去多拉一点客户进来不就行了。”眼看着冷冬羽要接手,夏槐急了,打断慎思雨的话。 “我们接吧。”冷冬羽合上协议,掷地有声。 中午吃饭,夏槐端着饭盆坐到冷冬羽对面,她抬起头来,冷静地看了她一眼:“酒量不怎样,喝起来倒是一口闷。” “啊?”夏槐愣了一下,迅速回忆起昨晚的事情,“你看到我喝酒了?” 冷冬羽不说话,低头继续吃饭。 “我跟你说啊,关于李勇——” “我去拿饮料,喝什么?”她打断她的话。 “可乐。”夏槐回答,看着她起身走向饮料区。 这时候冷冬羽放在餐盆边的手机响了,来了新的信息,应该是她的工作机,出于好奇心,夏槐偷偷瞄了一眼,是李勇!消息内容是:冬羽,周五晚上七点来锦江饭店吃饭吧,我请客! 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夏槐气得七窍生烟,突然灵机一动,想出一个好点子,她望了望冷冬羽,她正背对着她在饮料区倒饮料,夏槐偷偷拿过她的手机,一边祈祷不要设密码一边滑动手机,幸好没设密码,顺利进入微信消息界面,她迅速回复了两个字:好的。然后将消息删除,反正冷冬羽通讯录里几千个人,删除一个李勇的消息记录应该不会被发现。等冷冬羽转身之际,她迅速关上手机,将其放回原位。 “给你。”冷冬羽将饮料递给她。 夏槐接过,喝了一口,哎,怎么变成了热可可?她一脸疑惑地看着冷冬羽。 “胃不好,还喝咖啡。”她没看她,边说边低头吃饭。 夏槐笑了,又喝了一大口可可:“唔,真甜!” 守护(2) 晚上下班,夏槐叫上南萌和陈彦甫,三人躲进一家餐厅,她借由请客吃饭的名义将李勇对冷冬羽“图谋不轨”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锦江饭店,嗯,那里的住宿条件不错。”南萌边大口吃肉边嘀咕。 “喂,你别吓我,真的假的?”夏槐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男女之间,除了那事儿还能有啥,喝喝酒,酒精一上头,那事儿就水到渠成了。”南萌白了她一眼,“你好歹比我在社会上多混了六年,咋这点都不懂。” “不可能!”她摇头,“冷冬羽不是这样的人,再说这种情况她遇见的还不够多吗?” “那还有一种可能。”南萌漫不经心地说,“就是用强迫的手段。” “你的意思是...” “前段时间不是有过一个新闻嘛,女生去倒水的时候,男生趁机下药,幸好被餐厅服务员及时发现了。”南萌回答。 “这...”夏槐慌了。 “要不这样吧,咱们以牙还牙,上次他黑你的电脑,这次我们来黑他的电脑,看看他的聊天记录。”陈彦甫说。 “可以吗?”她猛地转身面对陈彦甫,两眼忽然充满了希望之光。 “我试试吧,总不能白吃姐姐您一顿饭。”陈彦甫露出憨厚的笑容。 “喂,夏槐,要是查到李勇那家伙真的想用强的,你怎么办?”南萌问。 “还能怎么办,我也用强的。”夏槐露出纤细的胳膊,“揍他!” “得了吧你!”南萌作呕吐状,对陈彦甫说,“你别跟着她瞎掺合。” “不行,如果不好好教训这个老色鬼,下次他会变本加厉的,冷冬羽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夏槐急了。 “那你的安全呢?为了保护她,你有个万一怎么办?”南萌放下筷子,瞪大了眼。 “以前她在保护我的时候有考虑过自己吗?没了工作,受到别人非议...现在换我来守护她!”夏槐斩钉截铁。 南萌叹了口气,摇摇头:“行吧,随你,我先走了。”她站起身,拂袖而去。 这下轮到陈彦甫左右为难了,他焦急地看着南萌离开的背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好不容易准备站起身,被夏槐用力按回座位,碗里的肉堆成了山,被她看着一口一口吃下去... 第二天下午,夏槐就收到了陈彦甫传来的截图,是李勇登录电脑微信后与一个名叫“山哥”的人的聊天记录: 李勇:山哥,周五帮我个忙。 山哥:说。 李勇:你那儿还有那个药水吗? 山哥:听话水? 李勇:对。 山哥:哟,这次又是谁啊? 李勇:冷冬羽。 山哥:哟,哥们儿,看上熟女了?哈哈哈哈 李勇:我在锦江开好了房间,你先派人那个,然后我再... 山哥:懂的懂的,跟你合作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这次价钱翻倍。 李勇:不是吧... 山哥:对方身份尊贵,如果不加价我就不干。 李勇:好吧。 随后是转账记录截图,李勇先转了一部分“订金”。 夏槐看了聊天记录后,气得浑身发抖,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好多圈才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她坐回办公桌前,告诉陈彦甫:“周五晚上,按照我说的来,计划是...”此时,慎思雨开门进来,夏槐吓了一跳,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你干嘛?”慎思雨看她匆忙挂掉电话,“偷人了?” “胡说八道。”夏槐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周五傍晚我们去酒店,你搭谁的车?”她问,“我知道答案肯定是冷冬羽,但是她车里的位子早就被员工订满了。” “我,我自己开车去把。”夏槐说,“有导航。” “好吧。”慎思雨摊了摊手,“反正我要带小凯,你自己路上注意点。” “好的。”夏槐注视着她离开,重新拨通陈彦甫的电话,继续讨论计策。 周五下午,夏槐在公司附近的星巴克与陈彦甫碰头,她开车前往锦江酒店附近,然后在车上换上裙子和高跟鞋,戴上和冷冬羽发型相似的假发,最后化妆,没想到化妆这一步难倒两人了。 “哎,眼线怎么化来着?”她焦急地向他寻求帮助。 “我怎么知道啊!你才是女生哎!”陈彦甫在汽车外放风。 “我从来不化妆...哎,随便吧!”夏槐在眼睛下面胡乱涂了几下,调整了一下裙子的高度,开门下车,没想到脚刚一落地,高跟鞋一扭,她一个踉跄,跌倒在陈彦甫怀里。 “喂,姐姐,你行不行啊?”陈彦甫将她扶起,看到她的正脸后,差点没笑岔气,“你的状化的...哈哈哈哈。”夏槐妥妥变成了一熊猫。 “没时间了,我们赶紧去!”夏槐捶了他几拳,“你在大厅等我,有情况我联系你。” 守护(3) 两人走进酒店,分头行动,夏槐一扭一扭(并非故意,是不习惯高跟鞋)走进餐厅,前来迎接她的服务员被她的妆容逗得想笑又不能笑,只能强忍着笑意:“您好,有预约吗?” “有,两位,李勇。”夏槐扯了扯丝袜,穿着真不舒服。 “好的,这边请。”服务员大概怕自己憋出内伤来,走得特别快,夏槐一扭一扭跟上去,又差点摔个狗啃泥。 好不容易入座,夏槐挑了一个背朝大门的座位,一边等待一边时不时朝身后观望。 吃饭的客人陆陆续续进店了,店里一时间热闹起来,李勇真会挑座位,选在一个僻静的角落,离电梯又近,很适合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手。 七点还差5分钟,有两个身材强壮,面容略显凶悍的男人走进餐厅,他们朝夏槐坐的地方扫了一眼,在吧台前与服务员说些什么,夏槐挺直腰板,拨弄一下颈间的假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优雅迷人”。 过了一会儿,服务员过来了,她递过一杯红酒:“小姐,这是李勇先生给您订的,他马上就来了,请稍等。” “好的,谢谢。”夏槐接过,她知道,这杯酒里肯定有猫腻,伸手进手提包里,打开了录音键。 她从包里掏出镜子和口红,佯装补妆,借着镜子看一眼身后,发现这两个男人没有离开,坐在吧台边的沙发上,一边看手机一边朝她这个方向看。 夏槐盯着这杯酒几秒钟,如果不继续下去就揭穿不了李勇丑陋的行径,她举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迅速在口腔中迅速蔓延开来,她没有吞下去,吐在准备好的餐巾纸上,接着闭眼开始数时间,5分钟过后,开始佯装摇摇晃晃,最后慢慢趴在桌上,装出一副快睡着了的样子。 没过多久,耳边有脚步声走近的声音,有人推了推她,她抬起头,眯着眼看着两个男人,“睡眼惺忪”地说:“好困。” “我们送您去休息一会儿吧。”其中一个男人说话了,“李总说他有些事要耽搁一下,您正好可以休息一下。” “唔...好的。”夏槐“意识模糊”地点点头,“摇摇晃晃”站起来。 “小心。”另一个男人伸出“绅士手”护住夏槐,尽量表现得不那么强硬。 两人护送夏槐走进电梯,她捂着脸,装出一副快睡着的样子,电梯门一打开,两个男人扶着她走到一间房间面前,他们迅速打开门,扶她进去,等她躺倒床上时,毕恭毕敬说了一句:“您在这里休息一下,我们先走了。” “唔...好。”夏槐拉过被子盖住脸。 两个男人临走前互相嘀咕了一句:“没想到李勇好这口...口味有点奇特啊...” 门关上的瞬间,夏槐睁大眼睛,从床上坐起身,从包里掏出手机,先联系了陈彦甫,再将它竖放在桌上,开启录像模式,随后躺回床上,重新用被子遮住脸。 没多久,开门的声音响了,躲在被窝里的夏槐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握紧了拳头。 “冬羽?”李勇的声音由远及近,一只手隔着被子摸上夏槐的大腿,她竭力忍住浑身起来的鸡皮疙瘩。 “冬羽,我来了。”李勇似乎喝了点酒,声音醉醺醺的,一只“咸猪手”从她的大腿往上,直接掀开被子,像只饥渴的狮子,猛扑上来。 “去你妈的!”被子掀开的瞬间,夏槐使劲全身力气用头撞向李勇的脸。 “嗷呜!”李勇发出一声惨叫,双手捂脸一屁股坐在地上。 夏槐也没好到哪里去,脑袋被撞得晕乎乎的,眼前的李勇出现了重影,她顾不得喘气,从床头拿起手机就往门外跑。 “你给我站住!”坐在地上的李勇伸出手,抓住她的脚踝,制止她走出房间,“你到底是谁?” “你给我放开!”夏槐转过身,用力挣脱,裙子和高跟鞋实在阻碍了行动能力,头上的假发因为过于用力掉了下来。 “姓夏的!”李勇认出了夏槐,气得五官扭曲,又看到了她手上的手机,伸手准备抢,“他妈的敢戏弄老子,你不想活了!”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夏槐拼命护住手机。 李勇一只手抓住她,另一只手捏成拳头揍她,她一边躲避拳头,一边趁机反击,很快,两人从你来我往到扭打在一起,奈何夏槐的气力实在有限,逐渐占下风,被李勇按倒在床上,用力掐住脖子。 “老子不能活,你也休想活着。”李勇明显酒精上头了,脸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有那么一瞬间,夏槐感觉不能呼吸了,但仍旧护住手机。 我不会就这么死了吧...夏槐绝望地想,不行,我不能死,冷冬羽还在等我呢!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穿高跟鞋的脚,往李勇的裆部用力一踹。 又是一阵哀嚎,李勇松开手护住裆部。夏槐大喘一口气,直起身往门外冲。 “站住!”李勇这个难缠的家伙又追了上来,夏槐干脆脱下高跟鞋,边跑边撕开裙子边,从安全出口楼梯奔下。 脚好痛,大脑一直处在缺氧的状态,还有脸上很痛,右眼视线不清,肯定被打肿了吧,她边跑边想,这楼梯怎么这么多! 好不容易跑到大厅,她大叫了一声:“陈彦甫!”大厅里所有人被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看这个光着脚、裙边裂开到腰的鼻青脸肿的女人,陈彦甫听到后也往门外跑,不料被刚刚两个男人拦住,他被困住了,隔着两个男人的肩膀大喊:“你快跑!”颇像战士牺牲前的充满正义的大吼。 守护(4) 李勇从身后追了上来,身材臃肿的他显然也跑累了,对两个男人喊:“快去追那个女人!” 夏槐冲出酒店大门,赤脚奔跑在大街上,连撞了好几个路人的肩膀,脚底的疼痛令她龇牙咧嘴。 “滴滴!”路边传来一阵尖锐的汽车喇叭声,有声音传来:“夏槐!” 她转脸一看,是南萌!她的车沿着自己奔跑的方向开,“快上车!”她喊道。 夏槐纵身一跃,跳过齐腰高的灌木丛(期间听到了丝袜裂开的声音),冲向mini宝马,打开车门跳上去。 “坐稳了。”南萌朝身后望了一眼,李勇和两个男人还在奔跑,她踩下油门,朝城郊方向开去。 夏槐还未从刚刚的惊恐中恢复过来,好像做了一场过于逼真的梦一样,被人摸了大腿、掐了脖子,挨了好多拳头,又赤脚奔跑了好多路...原来电影里的片段在现实生活中真的存在。 “你流血了。”南萌边开车边拿出一个急救箱递给她,“他们应该不会追过来了。” “陈彦甫怎么办?”夏槐顾不得眼角流出的血,打电话给他。 “他没事的,你放心,这么大一个人不会怎么样的,再说这里是闹市区。”南萌催促道,“你流血了,快!” “好。”夏槐打开急救箱,发现双手在颤抖。 “啧。”南萌想靠边停车。 “别停车!他们说不定还会追过来。你送我到铂金酒店附近。”夏槐制止她。 南萌继续开车,越往郊区开,道路越通畅,20分钟后,车子停在酒店附近的道路边,她解开安全带,伸手想帮夏槐处理伤口。 “你有衣服吗?”夏槐别过脑袋,问道。 “诺,给你。”她从车后座拿出一套衣服和一双鞋。 “啧啧,表面上说不帮我们,原来早就准备好了。”夏槐边跳上后座边脱衣服,“喂,别偷看啊!” “要不要我帮忙啊,你这缺胳膊缺腿的?”南萌听到夏槐边换衣服边疼得嗷嗷直叫。 “别偷看!”她红着脸朝她喊。 一切完毕,夏槐朝南萌告别,临别前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谢谢你,真心的。” “以后不要犯傻了。”南萌回抱住她,语气很是心疼。 “放心。”夏槐傻笑,目送她上车离开后,终于意识到浑身上下的疼痛,右眼不停在流眼泪,喉咙火辣辣的,手臂和腿上布满了淤青。 夏槐一瘸一拐地往酒店走,路灯昏暗,从大路到小路,看起来很近的酒店在刚刚经历过极限搏斗和奔跑的她眼里好遥远,仿佛是一条一直走不完的路。 走到一片人造林附近,一个人影突然走到路中间,惊魂未定的夏槐吓得原地弹起,做好防御姿势,因为右眼受伤,她不得不眯起眼睛看对方。 “你去哪里了?”这冷到能让周围空气结冰的语气,非冷冬羽莫属了。 “我...哈哈哈。”夏槐还没来得及想好理由,只能用傻笑来带过。 冷冬羽从昏暗中走出来,眉头紧皱,脸色极其难看,每向夏槐走近一步,浑身散发的寒气就愈发逼人。 “伤是怎么回事?”走到夏槐面前,她抬起眼,面无表情地问。 “摔伤的,那个...共享单车!”夏槐灵机一动,开始比划起来,“我就这么一踩上去啊,那个踏板就哗啦一下掉了——”话还没说完,肩膀上挨了冷冬羽重重一手掌,她护住肩膀,疼得龇牙咧嘴。 “我最讨厌说谎的人了。”她从紧抿的嘴唇里挤出这句话,转身离开。 夏槐垂下双手,默默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底升腾起一阵又一阵酸涩和委屈,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好垂下眼帘。 “蹬蹬蹬”,脚步声好像又近了,她抬起头的瞬间,被冷冬羽迎面抱住,突然而来的惊喜令她的脑袋一阵发懵,不懂冷冬羽到底在做什么,“冬羽,我——” “李勇给我打电话了,气急败坏地骂了我一通。”冷冬羽的双臂环住夏槐的脖子,“你这个混蛋...” “我怎么混蛋了?”夏槐回抱住她,“你应该夸我机智,我已经抓到这个老色鬼的把柄了。” 冷冬羽挣脱开她的怀抱,又伸手打她,她护住肩膀,“疼,改天再打行不?” “你欠打!”她哭了,眼泪不停地流下来,肩膀在颤抖,“你这样死了我一滴眼泪都不会流!” 这个女人,流着最温柔的眼泪,说着最狠心的话。夏槐笑了,走上前轻轻抱住她,“我不会死,还没跟你好好在一起过呢。” “混蛋!”她一边哭一边轻打她的肩膀。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夏槐抱紧她。 “我没有。”冷冬羽带着哭腔否认。 “好好好,是我不好。”她亲了亲她的脸颊,泪水咸咸的,但心里好甜。 甜蜜(1) 夏槐推门进浴室,冷冬羽跟着进来,她大叫:“别啊,我要洗澡。” 冷冬羽瞪了她一眼:“你这个样子,自己洗?” “我,我可以!”夏槐将她赶出浴室。 几分钟后,在夏槐嗷嗷叫声中,冷冬羽还是进来了。“那个...你能不能别看...”她脸涨得通红。 “我不看怎么给你洗?”冷冬羽又瞪了她一眼,“别啰嗦,转过去。” “哦。”夏槐只能屈服于她的“淫威”,乖乖转过身。 冷冬羽微凉的指尖划过夏槐的后背时,她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紧张地扣住大腿肉,根本不敢回头被她看到自己红成番茄的脸。 “你又瘦了。”背后传来她的声音。 “又?难不成这不是你第一次看我光溜溜的?”夏槐警觉地问。 “不然你喝醉那次是谁给你换的睡衣?”她漫不经心地回答。 妈呀!夏槐猛地转过头,刚准备开口说话,猛然意识到自己又被看个精光,又迅速转回身,脸红成了两个番茄。 洗完澡后,夏槐盘腿坐在床上,和陈彦甫发着消息,将视频发给他,嘱咐他保存好,冷冬羽拿着药箱走过来,坐在床沿边,伸手将她往自己这边拉,夏槐的下意识往前倾,不料靠得太近,两人的鼻尖几乎碰到了一起。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周围一切事物仿佛定格了,只有夜风轻掀起的白色窗帘和从夏槐手里轻轻滑落的手机。 冷冬羽睫毛上有朦胧的夜露,眼里有闪烁星光,鼻尖有流淌的月色,周身散发着迷人的香味,四目相对,暧昧的情愫在流动,令夏槐忍不住再次靠近。 “上药。”冷冬羽轻轻推开她,用棉签蘸些许碘伏,涂抹她的眼睛周围。 “嘶——”她疼地龇牙咧嘴,冷冬羽轻启嘴唇,替她吹了吹,这一吹不要紧,她浑身打了颤,喉咙做了个响亮的吞咽口水的动作,一只手情难自禁地抓住她纤细的手腕。 冷冬羽停下手中的动作,直视她的眼睛,情愫由暧昧到白热化的火热,冲出两人的眼睛,夏槐凑过去吻住她的嘴唇,时隔近两年的亲吻,一如初吻般令她悸动,浑身像通了电流一样,心脏跳得飞快,尤其是当冷冬羽伸手覆上她的后脑勺时,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已经跳出了胸膛。 夏槐主动开始这个吻,却是冷冬羽主动加深这个吻。 吻到深处,夏槐坐起身,将冷冬羽放倒在床上,俯身拥吻她,房间里静得出奇,只能听到两人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直到床沿边的碘伏酒精瓶滑落到地毯上,发出“咚”的一声,两人同时停下,夏槐低头一看,地毯已经被酒精染上了色。 “空了。”她举着空空如也的瓶子,委屈地说,“我还没怎么涂呢。” 冷冬羽忍不住笑出了声,夏槐第一次看见她如此开朗的笑容,也忍不住笑起来,奈何嘴角的伤口太痛,笑声又转变为“嘶”一声的惨叫。 那天晚上,两人说了好久好久的话,夏槐说了白天事情发生的详细经过,冷冬羽又好气又好笑,还吵着要看她打扮成自己的样子,最后她用一个深吻堵住了嘴巴。冷冬羽说自己离开欣荣后发生的事情。 “英国是我待的最久的地方,可是我回到那儿,却无法从那儿找到归宿感,不,我从来没能从任何一个地方找到归宿和安全感。”冷冬羽靠在夏槐的肩头,轻声说,“我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却不想被人看到这个软肋,就用冷漠包装起来,也习惯了被误解,所以从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我有过一段错误的感情,也更不容易相信爱情,直到遇见了你。”她摸了摸夏槐的耳垂,“原来两个人可以形成一个自己的小世界。外部世界大风大浪,变幻莫测,但是小世界如果是稳定的,就产生了一种温情,让人随时可以在这里把自己的身心安顿下来。这是我遇见你之后才有的想法。” “那么,第一眼看见我就有这种想法了?”夏槐问。 “不。”她摇头,“第一次见你,只是好奇,你的眼睛里有星星。” “哈哈哈,就因为这,你连凯迪拉克都不开,蹭我的破骐达?”夏槐笑了。 “那天身体不舒服,不想开车。”冷冬羽脸微微涨红,“不过我很惊讶,你对我说你喜欢女生。” “我也很惊讶。”夏槐说,“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向你坦白比较好,可能那时候就喜欢你了吧。” “可能?”她看着她的眼睛,反问道。 “第一眼就记住你了。”她回答,“因为你真的长得太好看了。” “肤浅。” “可是没有想过要打扰你,我也很怂的,你让我胆子变大了。”她抱紧她,“如果错过你,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会后悔的。” “这么多辈子?” “嗯,所以我们要一直一直一直在一起。” “好。” 她们聊天聊到都扛不住睡意,相拥而眠,直到慎思雨的夺命连环call响起。 甜蜜(2) 早餐厅里,慎思雨看着坐在对面一脸倦容的两人,尤其是脸上带伤的夏槐,虎狼之词根本停不下来:“你们...昨晚...这么剧烈?” “咳咳咳——”夏槐差点被堵在喉咙口的鸡蛋噎到断气。 “你在胡说什么?”冷冬羽一只手轻拍夏槐的后背。 “她都成这模样了,不是你们那个那个的原因吗?” “咳咳咳——”夏槐感觉自己除了咳嗽啥都不会了,脸红到了耳朵根。 “哎,你别光顾着咳嗽啊,我一直以为你是上面那个啊,怎么这么弱啊!”慎思雨“乘胜追击”,将她逼得“无路可走”。 无奈之下,夏槐将昨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慎思雨。 “天呐,这家伙竟然能做出这等下作之事!”慎思雨吃了一惊,“你的视频要保存好,必要时候我们可以反击他,现在的主动权在我们手里,合作协议没签吧?”她转而问冷冬羽。 “没有。”冷冬羽摇摇头,斜着眼看夏槐,“托某人的福,我手机里和李勇的聊天记录全被删了。” “你就该将这个人也一并删除掉。”慎思雨赞同夏槐的做法。 “已经删了。”冷冬羽回答,“不过回头我得好好找他谈谈。” “我来吧,我有办法对付他。”慎思雨话锋又一转,“所以说你们昨晚真的没有那个那个?” “慎思雨!”夏槐和冷冬羽两人异口同声叫出她的名字,惹得餐厅里的人纷纷朝她们行注目礼。 托受伤的福,夏槐不必参加公司团建,冷冬羽也不想参加,将所有活扔给慎思雨后专心陪着夏槐,慎思雨一边嘀咕着“重色轻友”一边撸起袖管扯着嗓子安排团建活动。 夏槐牵着冷冬羽的手在附近散步,两人有说不完的话,走路的时候在说话,坐下来的时候也在说话,甚至在吃饭的时候,夏槐还在说话。 “饭快凉了。”冷冬羽说。 “我想跟你多说说话,因为我们好久好久才在一起。”夏槐露出羞涩的笑容。 “放心,以后有的是时间。”她轻声说。 “真的?”夏槐眼睛一亮,开心极了。 冷冬羽看了她一眼,不说话,嘴角带着笑容。 如果周围没有人的话,此时此刻,夏槐一定会俯下身亲吻她。 傍晚,两人被慎思雨召唤回去,到了吃烧烤的时间了,忙得体力透支的她已经不想动了,坐在椅子上指挥夏槐烧烤,“大家动作快点,吃完了我们就回去了。” “吃东西你催什么,这样多没劲。”夏槐一边忙着给琳琅满目的烤串翻面一边说。 “臭小子,跟冬羽好上了,就想再住一晚是不是!要不钱你来出!”慎思雨嘴不留情,“想进行昨晚的未竟事业是不?” 夏槐真想用竹签把这个女人的嘴缝起来。 “小夏,你的事业是什么?”一旁盯着滋滋作响的烤串流口水的小凯好奇地问。 “她的事业是——”慎思雨刚要说话,被冷冬羽递过来的桔子堵上了,夏槐看着有话说不出的她露出“邪恶”的笑容。 好不容易坐下来吃烧烤了,夏槐已经热得满头大汗,冷冬羽细心地替她擦拭脸上的汗水,她则笑嘻嘻地替她剥虾,两人一副恩恩爱爱的模样,惹得慎思雨白眼连连:“啧啧啧,某些人啊...我受不了了。” “受不了就坐一边去!”夏槐指了指旁边最热闹的一组,一群年轻人成功地将烤肉烤成了黑炭。 慎思雨瞪了她一眼,抢过她手上刚剥好的虾,大口大口吃起来。 单身的人,真可怕。夏槐摇摇头,虽然二十几小时之前自己也是单身狗。 甜蜜(3) 回到公司,冷冬羽邀请南萌和陈彦甫吃饭,“他们帮了你这么大忙,一定要感谢他们。” “还是夫人英明。”夏槐调皮地说。 她瞪了她一眼,一脸严肃地说:“工作做完了吗?今天要准时下班。” “遵命,夫人!”她亲了她的脸颊一下,走出办公室。 殊不知,冷冬羽泛红的耳根已经出卖了她。 晚上到达餐厅,南萌和陈彦甫已经到了,夏槐落座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查看陈彦甫有没有受伤,幸好,他只受了一点皮外伤。 “好像与我有关的,你都在受伤。”夏槐愧疚地说。 “能够帮到你,我很开心。”陈彦甫还是一如既往的腼腆。 “谢谢你们。”冷冬羽开口道谢。 “啊,原来你就是那个超级漂亮的姐姐!”陈彦甫一脸不可思议,他们在上次的活动会场上有过一面之缘,他被灯砸了以后,她帮助处理,“是个很好的姐姐!”他转脸看南萌,想得到她的认可,没想到遇到的是一张冰冷的脸。 “所以,你们和好了?”南萌开口问。 “承蒙你的关心。”冷冬羽微笑,不知怎么的,这两个女人之间的眼神有星点火花。幸亏菜上来了,夏槐招呼他们吃饭。 “冷冬羽,为了你那点破尊严,能不能别再丢掉夏槐了。”南萌没有动筷,双手抱肘。 冷冬羽放下筷子,一言不发地看着南萌,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让夏槐一条到晚围着你转,你觉得很好玩是吧。”南萌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这么爱你,你忍心吗?” 陈彦甫瞪大了眼睛,在夏槐和冷冬羽之间来回望,这位理工科男生应该才知道她们是恋人吧,他用手肘碰了碰南萌,示意她不要再将气氛弄僵了。 “南萌——”夏槐想叫她别说了,被冷冬羽按住了手背,她露出一丝微笑,红唇亲启:“谢谢提醒。”短短四个字,显得礼貌又客套,可夏槐分明从她眼神里读出了愠怒。 一顿饭吃得有些不愉快,大部分是夏槐和陈彦甫在说话,两人讨论之后如何应对李勇的“反扑”,冷冬羽和南萌则全程绷着脸,偶尔眼神相遇,一个露出礼貌笑容,一个甩过冰冷眼神。 好不容易吃完了这顿饭,夏槐觉得有些消化不良,送走南萌和陈彦甫,她开车送冷冬羽回家,一路上她都没有说话,看着车窗,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到了慎思雨家门口,车停在路边,夏槐转过身,看向冷冬羽。 “你说,爱情是什么?”她终于从沉默中醒来了。 “就是我和你吧。”夏槐回答,“无论错过多少次,最后都会在一起。” “爱情,大概就是羁绊吧。”她浅浅地笑了一下,“有很多人出现在我们的生命中,大部分人都不会留下很深的痕迹,小部分人会参与你的人生,然后退出,只有一个人最后会留下来。” “还有执念。”冷冬羽不等夏槐说话,继续说下去,“譬如南萌。”话说完,她转脸望向一脸疑惑的夏槐。 “关她什么事情?”夏槐单纯地问。 冷冬羽叹了一口气:“也罢也罢。” “你生她的气了?黄小雨说南萌喜欢我,可是我不相信。她都有男朋友了。”傻乎乎的夏槐说出了傻乎乎的话。 冷冬羽被气笑了。 “你笑了就好。”夏槐倾身凑近,想亲吻她,可是安全带阻碍了她的行动,身子被卡住了。 冷冬羽看她一副傻到不会想到去解一下安全带的傻样,叹了一口气,自己动手解开了安全带,凑上去亲吻她。 长长的吻过后,车内的氛围有些燥热,冷冬羽轻声说:“看样子我得买房子了。” “要不要来我家?”夏槐沉醉在她的香味里,根本不想分开。 “那不是你的家。”她说。 “那,很快,我们会有我们自己的家。”夏槐又忍不住亲吻她。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打断了两人的缠绵,夏槐气呼呼地拿出手机,竟然是妈妈的电话。 “我明天来杭州。”妈妈开门见山。 “怎么了?”夏槐打开窗户,让夜风吹一吹通红的脸。 “你小姨夫的病情又加重了,我过来帮忙一段时间,你那儿方便住不?”妈妈问。 “您老这问题问的。”她转过头看了一眼冷冬羽,“当然可以啦,你过来吧。” “那你安心上班,明天再联系你。”妈妈要挂电话了。 “我明天来车站接——”话还没说完,电话已经断了。 突然有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摆在夏槐面前,她和冷冬羽的感情,如果过长辈这一关,她这边有妈妈,冷冬羽那边也有她的父母。 甜蜜(4) 夏槐去车站接妈妈的时候,看到了久违的波妞,大半年未见,这孩子长大了不少,胆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小,见到她有点怕。妈妈则对她受伤的眼睛大呼小叫,她随便编了个理由糊弄过去。 “家里没人照顾,我就带过来了。”在回去的车上,妈妈说。 “住多久?”夏槐边开车边问。 “唔...看你姨夫的情况,这次有点严重...”妈妈回答。 “这样啊...” “怎么,你有情况了?”妈妈立刻警觉起来。 “没有!”夏槐摇头,她还没准备好怎么跟她说。 “唉,白让我激动一下。”她叹了一口气。 到了住所,夏槐帮波妞收拾猫砂盆和猫窝,妈妈则开始打扫屋子和做饭,这个操劳了一辈子的女人从没有停下来过,一直在为大家小家付出辛勤劳动。当得知这间公寓是慎思雨时,妈妈感激不尽地说:“谢谢你的老板,给了你这么好的房子,不过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个老板不是男的吗?又换工作了?”她现在听见夏槐换工作就敏感起来。 “没。”她边跟波妞玩边向她解释这份工作的性质。这时候冷冬羽的信息过来了,她问:你姨夫看病的医生是谁?夏槐看了信息后问妈妈。 “哦,好像是姓郭的一位医生。”妈妈边忙碌边说。 夏槐如实回复,十几分钟后,冷冬羽回复:换医生吧,我联系了最权威的医生,叫高远,到时候直接找他。 夏槐将换医生这件事情告诉妈妈,妈妈赶紧联系小姨,办妥了后她连声夸赞:“你那位老板真的太好了。” “不是我的老板,是另一个。”是该让妈妈知道冷冬羽了,“是非常照顾我的一个,叫冷冬羽,以前在沽州的时候就认识。” “哇,原来照顾你的人这么多,我放心多了。”妈妈开心地双手在围裙上直搓。 夏槐笑笑,脑袋里想的都是冷冬羽,她回复:你都不了解我的家人,为什么愿意主动帮忙? 冷冬羽很快回复:你这样的孩子,家庭肯定不会不好。 她笑了,飞快打字:我单亲,跟妈妈,家中有外婆、大姨和小姨,还有表哥和表妹,人都超级好。 “你在笑什么?”妈妈发现她在傻笑。 “没什么。”夏槐放下手机,继续逗波妞,嘴角依然抑制不住笑容。 省城的医院堪比一座人满为患的迷宫,夏槐带着家人转悠了好久,终于找到高远医生,是一位风度翩翩的中年医生,讲话很温柔,看到他的一瞬间,她又想到这位医生会不会又是冷冬羽的追求者。 “是夏槐吗?您好。”虽然忙碌,但高医生还是热情接待了他们,并安排住院检查,“您姨夫的治疗方案要等进一步的检查后才能确定,这期间要麻烦他住院了,床位已经安排好了,可以立即入住。” “好的,谢谢您。”夏槐感激极了,没想到这么顺利。 “不客气,您是冬羽的朋友,我一定会帮忙。”高医生笑着说。 夏槐笑了笑,心里又苦又甜。 付钱的时候,妈妈拉着她的衣服,小声嘀咕:“你那位叫冷冬羽的朋友真是太厉害了,改天我要好好谢谢她。” “会有机会的。”她说,接下来你们应该有很多见面的机会,她在心里说道。 碰撞(1) 周一上班,夏槐忙得手忙脚乱,接近第四季度,很多项目合作开启,她给部门员工开完例会出来,早饭都顾不得吃一口就埋头工作,另一边的冷冬羽同样忙碌,两个明明有距离优势的恋人,偏偏没有时间享受恋爱的温度,茶水间里遇到,飞快拉一下手就回各自办公室忙碌工作。 接近中午的时候,前台突然传来一阵争吵声,夏槐一开始没有在意,直到前台小姐姐打电话过来时,她才慌张跑出去,看见妈妈正一脸委屈地与两位长辈面对面站着,巧的是,这两位长辈正是冷冬羽的父母。 “我已经说过对不起了,你们的态度怎么这样!”妈妈是个脾气很好的人,被气成这样想必是对方说了很重的话。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较真啊,这事情本来就是你做得不对,我们抱怨几句还不行了?”冷冬羽的妈妈冷着脸说道,“这件衣服是女儿买的,我们家老头子最舍不得穿了,今天好不容易穿出来一次,就被你弄脏了,我们说几句怎么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衣服贵又怎么了,不代表你们可以歧视我。”妈妈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 “歧视?我们有歧视你吗?你带着这么两大盆菜来这里开食堂啊,这里是办公地点,你的盆就应该盖盖牢一点。” 夏槐低头看了一眼,妈妈手上提着两个大塑料袋,里面装了两个大盆,可想而知,汤汁从没有盖的盆子里漏出来了,恰好漏到了叔叔的衣服上。她赶紧走上去,将妈妈往身后拉,向两位长辈道歉:“叔叔阿姨,对不起,是我妈妈大意了,真对不起,别生气。” “啊,是你妈妈啊,你是——”阿姨一时想不起来了。 “我叫夏槐,上次咱们在法院门口见过,我是冷冬羽的同事。”她笑脸相迎。 “哦哦,冬羽的下属。”阿姨漠然地看了她一眼,“我们冬羽呢?” “她正好出去了,应该快回来了,叔叔阿姨要不进去等吧。”夏槐带他们进会客厅。 “不用了,我们去冬羽办公室等吧。”叔叔开口了,“在那边是吧?” “是的。”夏槐想带他们进去,不料被叔叔拦住了,“我们自己过去好了。”他飞快扫了一眼她和她妈妈,转身走进办公室。 妈妈拉了拉夏槐的衣服,低声说:“这两个人瞧不起我,气死我了。” “哇,竟敢瞧不起我最伟大的王姥姥,胆子大了!我们不生气哈,来,去我办公室!”夏槐一边安慰她一边带她去办公室。 妈妈走到办公室,将菜盆放到桌上:“我刚做的卤鸭,叫你的老板过来吃,还有那个特别照顾你的同事。” “你放着吧,现在是上班时间呢。”她边发信息给冷冬羽边说。 “等等,你昨天跟我说的那个同事的名字是什么来着?”妈妈的屁股刚沾上沙发,又弹了起来。 “冷冬羽。”夏槐苦笑。 “啊...”妈妈恍然大悟,一脸为难,“那我不是闯祸了...” “哈哈哈,怎么会。”夏槐笑着摇头,这时候冷冬羽回信息了,她已经回公司了。 “要不要一起吃个午饭?”她发信息问。 “不用了。”夏槐回复,刚刚闹了点不愉快,让几位长辈冷静一下吧。 午休时间,夏槐带妈妈下楼吃饭,好巧不巧,又在电梯口碰到了冷冬羽和她的爸妈,两人稍稍愣了一下,交换了一个眼色,她还未来得及开口,妈妈先说话了:“冬羽,谢谢你,这么照顾我家女儿,谢谢。” 冷冬羽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礼貌的笑容:“阿姨过奖了,是您的女儿优秀。” 夏槐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叔叔阿姨,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尤其是叔叔,脸紧绷着,似乎有一肚子气。 电梯里,夏槐和冷冬羽肩并肩站在前面,双方的长辈则站在后面,气氛一时间变得很沉默,她看了一眼冷冬羽,她正好也在看她,两人交换了一个互通心灵的眼神,大概谁也没想到,家长会以这种方式见面,而且一开始就闹得不愉快。 “冬羽,阿姨卤了鸭子,待会让夏槐给你,很好吃的。”妈妈又说了一句。 “谢谢阿姨,辛苦您了!”冷冬羽欠身道谢。 “哼,的确很好吃,味道在我家老头的衣服上一直没散。”阿姨含沙射影。 妈妈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在张嘴反驳的瞬间,电梯门开了,夏槐和冷冬羽匆忙拉上长辈奔向各自的餐厅。 碰撞(2) 傍晚留下来加班,冷冬羽和慎思雨在夏槐办公室里吃卤鸭,她将白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慎思雨。 “哟,两家人一开始的火花就很剧烈啊。”她啃着鸭脖子,语气里是冷嘲热讽。 “你给我吐出来!”夏槐没好气地回敬她。 “你们这样子藏藏掖掖地谈恋爱不行,哎你不是准备说么?”慎思雨转脸问冷冬羽。 “还没,目前只说了有喜欢的人,不让他们安排相亲了。”冷冬羽接过夏槐递来的鸭翅,小心翼翼地吃着。 “这还好点,你小子呢?”慎思雨将矛头对准夏槐,“既然妈妈都来了,直接说吧。” “我感觉,妈妈应该感觉得出来一点点,但没有想过之后她会有什么反应。”夏槐说。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还等着参加你俩的婚礼呢。”慎思雨又拿起一根鸭腿,“以后啊,大家都会接受这事儿,这是趋势,你们只不过快了那么一点。” 夏槐和冷冬羽互看一眼,心里充满了感激,也对,正因为慎思雨,她们俩才能有重修旧好的机会。 加完班后,夏槐送冷冬羽回家,两人在车里商量如何告诉各自的父母。 “虽然相识并不愉快,但总会越来越好的,就像思雨说的,不试试怎么会知道。”夏槐说,“我不是说过么,我们在一起,就希望能一起面对困难,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 “嗯。”冷冬羽点头,她眉头紧皱,似乎藏着心事。 夏槐解开安全带,俯身抱住她,轻声说:“一直以来,辛苦你了,等一个人长大,接下来,我来保护你。” “嗯。”冷冬羽回抱住她,轻声回应。 夏槐是什么时候感受到外界的压力呢?大概是她走进总公司那一刻起,黄小雨离职好久了,新来的前台姑娘对她很冷漠,办公室内,无论是熟悉的还是陌生的人们,都朝她投来异样的眼光。没有不透风的墙,她的事迹,想必已经传遍整个公司了。 “郑总,您找我?”走进他的办公室,她反倒松了口气。 “嗯。”郑智摘下鼻梁上的眼镜,示意她坐下,“最近怎么样?” “还行,新客户虽然不多,但单子还算正常。”她回答。 “你受过伤了?”他看着她还未完全好的眼角问道。 “没事,摔了一下,谢谢关心。” “除此以外,其他方面呢?”郑智靠在椅背上,看着她。 “什么?” “前段时间跟冬羽通了电话,听她的语气,心情好像不错。”他的话里有话。 “哈哈,是嘛。”夏槐装傻。 “优秀的人总是互相吸引的,这点我很确信。你也足够优秀。”郑智说。 “没,要学习的地方还是很多。”她谦虚回答。 “明年,我有个计划。”他话锋一转,“在沽州设立分公司。” 夏槐愣了一下,有了一种预感。 “你去负责那边。”他说。 “这...” “你有这个能力,这也是个好机会。”他看着她。 “是没错...” “慎思雨那边我会去说,你应该有更大的发展平台。” “对...可是...” “还是因为冷冬羽?”他终于说到了点子上。 夏槐勉强笑了笑,她不想跟冷冬羽异地。 “有人曾经问过我,一份稳定且不断上升的工作和一份爱情,你更侧重于哪一个,我给出的答案是第一个。”郑智顿了顿,继续说,“这个社会,稳定的感情太少了,更何况是你们。有了稳定的工作,至少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不至于失去爱情后变得一无所有。” “我知道,可是...”夏槐欲言又止。 “你们的感情,我不发表意见,并不代表我支持。”郑智叹了一口气,继续说,“还有些时间,你回去考虑一下吧。” “好。”夏槐也不想多呆,急忙起身告辞。 走出办公室,碰到南萌,她笑着打招呼:“哟,还是这么晚来上班啊。” “你来干嘛?”她看了一眼刚关上的办公室门,“又闯祸了?” “你把我当班级里的混混大王嘛,整天闯祸!”夏槐哭笑不得,将自己有可能回沽州的事情告诉了她。 “那不整挺好,离家近,收入又高。”她说。 “但是——” “你不相信冷冬羽,我相信她。”南萌又反问道,“难不成你不相信你自己?” “不会!”她摇摇头,“只是害怕。” “也对,都会害怕,但跨过去了,你们的感情就再也分不开了。”她说,“时间还长,还有好长的路要走。” “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不怎么害怕了。”夏槐笑着说。 “唉,相信自己啦!”南萌拍了拍她的肩膀。 碰撞(3) 告别南萌,夏槐开车回公司,十月中旬的气候舒适宜人,十字路口,红灯亮起,她停下车,等红灯的间隙,她看了一眼四周,这座城市,虽然忙碌、繁华又拥挤,但是年轻有活力,一年半的日子里,她结识了许多有魄力的年轻人,眼界开阔了不少,更重要的是,这里是她与冷冬羽相恋的地方。离开,当然会不舍,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一直留在这里。 “咚咚咚”,有人敲副驾车窗玻璃,她转头一看,竟是黄海。 “嗨,好巧啊,能载我一程吗?”脸上还是一贯的绅士笑容,脸颊边的胡须比之前长了一些,手中捧着一个黄色文件袋。 夏槐点头,他开门上车,长长松了一口气:“车子去修了,从委托人那边过来,一时打不到车,你笔直走,过三个路口就放我下去好了。” “嗯,好。”她启动车辆,余光瞥了一眼黄海,照理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但是他的嘴角出乎意料挂着笑容,这样的笑容令她有一丝不安。 汽车前进了一段距离,他一直没说话,过了第一个红绿灯口,他略显艰难地换了个坐姿,一双大长腿在狭窄的车厢内无处安放,沉默又尴尬的气氛终于有了些许声音,随后,他开口说话:“有些事情,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什么?” “冬羽的爸爸最近有一个官司,名誉诉讼,原告追着他不放,甚至他的家人。”黄海将文件袋在她面前轻轻挥了一挥,“而我正好是他的代理律师。” “如果败诉了呢?”夏槐反问。 “那叔叔在法律界打拼几十年好不容易树立起的威信全部没了。”他将文件袋放在双腿上,目视前方,“你知道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是毁灭性打击,以后冬羽手上的资源也会丢掉很多。” “你知道,冬羽很能干。” “是的,很能干,但是——”黄海转脸看着她,“一个很完美的人,哪怕有一丁点不好的地方,外界都会将它扩得很大很大,大到可以毁灭一个人的程度。” “你什么意思?”夏槐飞快看了他一眼。 “哎,我到了。在这里停车吧。”黄海岔开话题。 她踩下刹车,靠边停车,终于可以好好回看黄海这张脸了。 “你慢慢品吧。”他打开车门,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哦,谢谢你啊,再见!” “砰!”车门关上,黄海扬长而去,夏槐却在座位上看到一个白色信封,是他落下的吗?她拿起来,没想到信封没有封口,里面的东西洒在了座位上,仔细一看,是照片,而且是她和冷冬羽在车上相拥和亲吻的照片,她们被偷拍了! 夏槐终于明白过来,黄海刚刚这番话是警告,他显然没有放弃,反而抓住了她俩的恋情这一点发起猛烈的进攻,企图令冷冬羽的爸爸和她身败名裂。她有些恍惚,恋爱的甜蜜还未来得及品尝,阴霾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她摸了一把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电话响了,因为连了蓝牙,导致声音太响吓了她一跳,赶紧接起。 “晚上我不回家了,在医院陪姨夫。”妈妈还是一如既往地开门见山。 “你太累了,我来吧,明天周末,我休息。”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很轻松。 “不用——” “我现在回家收拾一下,过来换你。”她知道妈妈又要开始硬撑。 碰撞(4) 到达医院,妈妈和姨夫正在吃饭,小姨单位有事回沽州,两位长辈用小小的饭盒吃着医院食堂的里的饭菜,样子特别辛酸,夏槐折身出门,去附近的饭店买了一些饭菜,又在超市买了大号的便当盒,当将这些交到妈妈手上时,又被她数落了好一阵浪费钱。 “小夏现在出息了,在杭州混得这么好。”姨夫露出欣慰的笑容,加重的病情已经令他讲话都开始含糊起来,“你就少说说她,这么好一个女儿。” 妈妈充满溺爱地瞪了她一眼:“有什么好,还不找对象。” “你呀你,孩子都大了,他们爱怎么过就怎么过呗,瞎操心干嘛!”姨夫吃完饭,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我们都老了,还要依靠小一辈,没资格去说他们,不结婚又怎样,我家那位,结婚了以后又要忙工作,又要忙家里,根本管不了我们两口子。” “唉,儿孙自有儿孙福。”妈妈开始收拾碗筷,夏槐上前帮忙。 妈妈临走前再三叮嘱,还替她多加了一床被子,“如果躺椅太硬,就在下面垫上被子...” “行啦,你回去休息吧。”夏槐送唠叨的妈妈到电梯口,折回病房。 和姨夫聊了一会儿天,他闭上眼睛沉沉地陷入睡眠,不多久就打起呼来,夏槐晃了晃脑袋,像灌了铅一样,又疲倦又疼,可是又睡不着,只能站起身,在走廊上来回走动,不一会儿,咖啡瘾又上来了,她走到走廊尽头的自助贩卖机,来回看了半天,竟然没有咖啡! “又想喝咖啡了?”冷冬羽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啊...这里没有...”夏槐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医院里当然没有。”冷冬羽走近,她穿着墨绿格纹西装外套,内搭一件白色衬衫,显得非常干练,“累吗?” “我想问你呢,累吗?”夏槐轻轻抱她在怀里,“感觉你又瘦了。” “还瘦?再瘦就没有了...”依偎在她怀里的冷冬羽终于有点小女人的味道了。 “晚饭吃了吗?”夏槐的指尖滑过她的耳垂。 “嗯,你呢?”她将脸埋进她的肩膀,双手环住她的腰,放心地将自己交给她。 “嗯,吃了。”夏槐被她的动作弄得意乱情迷,一股热流直冲脑袋,终于忍不住捧起她的脸,低头吻下去。 僻静的走廊,晚风从窗口吹入,在两人周围旋转上升,奏起浪漫的舞曲。吻到忘情时,一个念头突然闪过夏槐的脑海:会不会有人偷拍? 好似被人浇了一大盆冷水,她突然醒了,急忙松开冷冬羽,抬眼望向前方。 没有人偷拍,但是... 妈妈站在那儿,脸色煞白,手上还拿着装着衣服的袋子。 威胁(1) 周日上午,公寓里,夏槐、妈妈和冷冬羽三人,妈妈坐在沙发上,夏槐和冷冬羽则并肩坐在沙发对面的椅子上,两人毕恭毕敬地面对一脸倦容的她。 “你没睡好啊?”夏槐看着妈妈的大眼袋,傻乎乎地往枪口上撞。 “你说呢?我能睡好吗?”妈妈瞪了她一眼,转脸面向冷冬羽,换上柔和的语气,“冬羽,跟阿姨说说,你们是怎么回事?” “阿姨,如您所见。”到底还是冷冬羽沉着冷静,“我们在一起。” “这...多久了啊你们?”妈妈还是一脸不能相信的表情。 “以前在沽州的时候就认识了,是我追的她。”夏槐抢先回答,“后来分开了一段时间,来杭州以后又碰上了,然后就...” “你小子这么频繁地换工作就是这个原因!”妈妈气得站起来往她的背上甩了两巴掌,“我说你怎么怪怪的,以前从来不会这么闹腾地要换工作!” “哎呀,也不全是啦,工作不喜欢就换咯,现在不也好起来了嘛。”夏槐往冷冬羽边上躲了躲。 “阿姨,抱歉,没能及时告诉您,其实我们已经在商量了,想给你们一个交代。”冷冬羽说。 “这个交代...有点难以接受啊...”妈妈捂住胸口,“我看到你们两个...在...两个女生在...”她说不下去了,“你让我们怎么接受?” “妈妈,还记得以前我们吵过一次架吗?高中时候,那时候我说,我喜欢的是女生,那是大实话。”夏槐说。 “那次?我以为你是说傻话呢,又没往心里去。”只要她一开口,妈妈的语气瞬间就差了起来,“我问问你们,你们两个在一起,别人怎么看你们?” “现在这种很多了,别人爱怎么看怎么看呗。”说实话,夏槐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心虚,想到了那些被偷拍的照片,她和冷冬羽,一没出轨,二没劈腿,认认真真谈个恋爱,却被这些恶心至极的人利用。 “你确定你们能承受得了?”妈妈的声音开始颤抖,“如果让别人知道你们的关系,别人会怎么看你们,尤其是你,冬羽,你的社会地位这么高,这事儿一传出去,你怎么过啊?” “阿姨,我既然选择了她,就不会在意别人的眼光,日子是我们两个人过的,就算比别人艰难很多,我相信我们能挺过去。”冷冬羽坚定地说。 “你们啊,太冲动了!”妈妈连连摇头,看着夏槐,“你的感情,我从来不插手,无论你跟谁在一起,我都不会拆散,做母亲的哪有不希望自己孩子找到自己喜欢的,可是你们这样子,我真的很担心。” “你放心,一切很好。”夏槐拉起冷冬羽的手,“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反对我们!不管多难,我们都会挺过去,大风大浪,我们都见多了。” “你闭嘴,我不想听你说话!”妈妈揉了揉太阳穴,抱起正在冷冬羽附近好奇地转悠的波妞,气得不想说话。 冷冬羽推了推夏槐,两人站起身,悄咪咪离开家。 威胁(2) “啊,感觉突然松了一口气。”走到小区门口,夏槐长长舒了一口气,“别看我妈这样子,其实她是支持我们的。” “嗯,我知道。”冷冬羽低头看了一眼她来回晃动的手,将自己的手放进她的手掌心。 夏槐笑了,将牵手的姿势变成了十指紧扣,撞了撞她的胳膊:“天气那么好,我们又有空,去约会吧!” 她笑了,点点头。 “哇,太棒了!那我们先去吃饭,吃饱了再去乐园玩,再去逛街,晚上再——”讲到这里,她脸红了,说不下去了。 冷冬羽扑哧笑出了声,用指头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小脑袋,在想什么!” “我不是,我没有,是你吧?”她吐了吐舌头。 这么想来,夏槐和冷冬羽认识两年,这还是两人第一次约会。关于约会,夏槐并没有过多的经验,昔日的约会也只是一起吃吃饭逛逛街,像学生一样到点回家,然而这一次,夏槐望着身边这个女人,第一次产生了想要拥有她的冲动。 于是,她们有了情侣装,在一家潮牌店里,买了一黑一白两件t恤,在试衣间里看着对方咯咯直笑; 她们有了第一张合照,在乐园里的摩天轮前,她举起手机,两人露出稍显机械的笑容,依偎在一起,留下了合影; 她们,也有了第一次。 走进酒店房间,夏槐感觉自己紧张得直冒汗,牵着冷冬羽的手也开始冒汗了,她急忙松开手,紧张到结巴:“累了吧,你先去洗,洗澡吧。”说到“洗澡”两个字,她的舌头打了结。 没想到冷冬羽也在紧张,她避开她的视线,走进浴室,没过多久,浴室传来水声。夏槐如坐针毡,手机放下又拿起来,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直到冷冬羽从浴室里走出来,她转过脸看她,瞬间呆立在原地。 我真的何德何能啊!这么好看的女人,此时正站在我的面前,她爱我,一直默默爱着我...夏槐冷静下来了,站起身,一步一步走近她。冷冬羽的脸颊泛红,微仰起头看着她,瞳仁里流淌着情愫。 “你,好美。”今天晚上,夏槐的舌头就没有直过,一直在打结,她俯下身,吻住她的嘴唇... 空气在升温,冒出粉红色的泡泡,随着吻的深入,夏槐的手覆上她的肩膀,亲吻的方向从嘴唇到耳朵,再由耳朵到脖子...她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挑得她更加意乱情迷,稍一用力,将她抱到床上,俯身用力亲吻... 这个夜晚,像是一个粉色的梦,夏槐不愿醒来。 第二天清晨,慎思雨的电话叫醒了两人:“你们在哪里?今天是周一!” “哦,对不起。”夏槐“腾”地从床上坐起来,猛然发现自己身上什么都没有,再看一眼身边的冷冬羽,也同样...她赶紧躺下,用被子裹住自己和她,唯唯诺诺地说,“我们马上来。” “我们?”慎思雨抓住她的马脚不放了,“好小子,你俩在一起啊!你们——” 她吓得赶紧挂了电话,从身后抱住了冷冬羽:“快被她吓死了。” “唔...”她转过身,蜷缩在她怀里,发丝略显凌乱,似乎还不愿意醒来。 夏槐笑了笑,低头亲吻她的嘴角,再次拥紧了她... 上班顺理成章地迟到了,慎思雨用“伟岸”的身躯挡住想要借口溜号的夏槐,死缠烂打:“来来来,跟姐姐详细说说你们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什么事情?没有啊。”夏槐试图从她的胳膊下溜走,被她揪住衣领。 “你们两个,衣服都没换,还有——”她指了指夏槐脖子上的“草莓”,“这是什么?蚊子咬的?” “没错!蚊子!”夏槐决心睁眼说瞎话,“嗖”一声溜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威胁(3) 半个小时候,周一例会开始,会议室里,全体员工都在,慎思雨针对第四季度的业绩侃侃而谈,夏槐和冷冬羽分别坐在她的两侧,正好面对面。奇怪的是,慎思雨说的话一个字都钻不进夏槐的脑袋,冷冬羽就坐在她的对面,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她,昨晚的场景历历在目,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不停回放,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微微抬起头朝她看一眼。冷冬羽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注视,也抬起头,四目相对的瞬间,暧昧的火花再次点燃,两人默契地用笑容传达感情。 “咳咳!”慎思雨用力咳嗽了两声,这个女人分别瞪了两人一眼,眼神意味深长,夏槐赶紧低下头,继续“认真听讲”。 没过多久,冷冬羽的手机振动了,她看了一眼手机,眉头微皱,起身走出办公室接电话。这本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夏槐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没想到这天之后的时间里她再也没见到她。 或许是有过不好的回忆了,夏槐的不安来的比任何人都早,会议结束好一会儿,她去找慎思雨:“冬羽去哪儿了?” “你还来问我啊?你们都这~么~亲密过了——” “你没让她出去?”她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调侃。 “小妹妹,人家就算跟你恋爱了,也有自己的生活好嘛!”慎思雨摇摇头,“看看你,谈起恋爱来还是个小孩子。” “好吧。”夏槐反倒被她无情的吐槽安慰到了。 “对了,我跟李勇谈过了,他答应不会骚扰冬羽。”慎思雨说。 “太好了。”夏槐笑了。 “可是没答应不再找你的茬啊。”她皱了皱眉。 “我?我有什么好找茬的,一没色二没财。”夏槐说,“再说我有他的把柄。” “你不觉得这样更危险吗?”她反问。 “还好吧——”她歪了歪头,这时候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她走出办公室接起电话。 “你好,我是黄海,傍晚有空吗,一起吃个饭。”他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精神。 “吃饭?我和你?”夏槐皱起了眉头。 “对啊,我说过我们还会见面的嘛,怎么,不赏脸?”虽然是个疑问句,但是在夏槐听来却是个命令句。 “好吧,地点。”她的确不能拒绝。 “六点,无二素食。”黄海说,“不见不散。” “好。”夏槐挂了电话,发信息给冷冬羽,并没有收到回复,不安又开始在内心升腾起来。 傍晚六点,夏槐到达这家位于市中心的素食餐厅,一进门就被高档又典雅的中式装修风格惊艳到了,还没来得及欣赏就被服务员带到二楼走廊尽头的一间包厢,一进门就看见冷冬羽的爸爸坐在主座上,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叔,叔叔您好。”夏槐愣了几秒钟,赶紧开口问好。 “坐吧。”他随手指了指圆桌旁边的空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还有些厌烦。 夏槐看了一眼坐在叔叔旁边的黄海,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嘴角挂着十分不善的微笑。 服务员上菜的速度很快,不出五分钟,七道精致到根本看不出来本来面目的菜被端了上来,这是一家素食餐厅吧,为什么这些菜都做得这么像红烧肉。 “吃吧。”叔叔拿起筷子,招呼她吃饭,“我血糖高,不能吃太多肉食。” “好的,谢谢叔叔。”夏槐毕恭毕敬地拿起筷子,夹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盘子里的菜,一口咬下去,汁水喷了出来,她赶紧拿起纸巾擦了起来。 “这是素鲍鱼。”叔叔面不改色地夹起一块放进嘴里,不紧不慢地咀嚼起来,与此同时,黄海也夹起一块,两人的动作如出一辙。 夏槐尴尬地笑了笑,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水,心里预感这将是一场异常艰难的会面。 威胁(4) 过了一会儿,叔叔也放下筷子,抬起眼直视夏槐,语气冰冷:“你和冬羽认识多久了?” “快两年了。”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哼,对我的女儿来说,还不至于到推心置腹的阶段。”叔叔冷笑,看了一眼旁边的黄海,“我们做长辈的,固然是相信知根知底、门当户对这一说法的,黄律师是我的学生,从冬羽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们就玩在一块儿了。” 夏槐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回应,他这是想说明什么?她和冷冬羽不般配? “我是学法的,所以更加明白责任对一个成年人来说有多么重要,一个人来到世上,从来不是随心所欲的,受法律和道德的约束,我不反对你和冬羽成为朋友,但是一定反对成为恋人。”说到恋人两个字,叔叔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露出一个觉得恶心的表情,“冬羽是我一手培养长大的女儿,她的人品我敢以名誉相保,而你——”他顿了顿,“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我并不感兴趣,也不会因此而歧视你,但是招惹了我的女儿,于我来说就是犯罪。”他在犯罪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眼神冰冷又凌冽,这一点冷冬羽倒是遗传得恰如其分。 “叔叔,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他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素鲍鱼放进嘴里,无声地咀嚼着,继续说,“我们家已经吃素二十年了,我不会允许一个连素鲍鱼怎么吃都不知道的人进来。就算冬羽以后结婚的对象不是我看中的黄律师,但也绝对不会是你。所以,趁我现在还在跟你讲道理的时候,乖乖离开她。” “如果我不答应呢?”夏槐反问。 “如果?”他扬了扬眉毛,又看了一眼黄海,继续说,“既然你说如果,我也说说看如果吧,你们年轻人中间有个词怎么说来着?” “社会性死亡。”黄海补充道。 “对,社会性死亡,这一点我还是轻而易举的。”他说,“至此以后,你周围没有朋友,没有资源,事业只会举步维艰,哦不,应该是失业。” 夏槐笑了笑,说:“叔叔,您这应该算是威胁我吧?” “光脚不怕穿鞋的,我见过太多这种人了,说实话我还是挺怕的。”他说,“但是我必须保护我的女儿。” “您是在保护您的女儿,还是在保护您自己呢?”她反问。 叔叔扬了扬眉毛,眼神里透出一丝不满和震惊。 “说实话,我很仰慕您,也很羡慕冬羽有您这样的父亲,是一个踏实的靠山。”夏槐说,“但是作为父亲,您显然将自己的名誉和利益放在第一位了,这个出发点,我不认为您是在保护她,反而是在束缚她。” “你——” “我从小没有父亲,算是半个野孩子吧,见到那些牵着爸爸的手来学校的同学,羡慕得躲起来流眼泪,在我眼里,亲情从不应该成为爱情的阻碍,也不能成为评判一个人道德与否的筹码。”她顿了顿,继续说,“我和冬羽,无论未来如何,眼下您作为一个父亲,将我叫来,并说出这番话,是否过于干涉她的感情了?在你眼里,黄海是一个完美的女婿,但是在她眼里,她不喜欢他,她爱我,我也爱她,仅此而已。” 叔叔的嘴角剧烈抽搐了一下:“从你这种人口中说出爱这个字,真的太恶心了。” “对不起,我恶心到您了。”夏槐冷笑,站起身,“最根本的原因还是您歧视我们的恋爱,之前说了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恕我不能接受。告辞了。” 威胁(5) 她快步走出包厢门,于此同时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冷冬羽,又是无人接听,连续打了几个,继续无人接听,她焦急地打了一圈电话,发现没人知道冷冬羽的去向,那一瞬间,她的脑海里闪现出无数种情况,大部分都是不好的,直接导致了她情绪上的不稳定,差点在红绿灯口追尾了一辆汽车,幸好刹车踩得及时。 “我靠!”她急得敲打方向盘,刚准备再打电话给冷冬羽,没想到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她赶紧接起来。 “喂,夏槐。”一个低沉、沙哑的男声在车厢内回荡,“你现在立刻将手机中的视频送过来!” “什么?”夏槐疑惑地眯起了眼睛,一时间以为自己接错了电话。 “现在,立刻!”对方的声音响了几分贝,“你的朋友陈彦甫正在我们手上,限你半小时内到达临湖路377号,要是敢叫其他人过来,别怪我们对你朋友不客气!”话音刚落,话筒里又传来陈彦甫挣扎和□□的声音,然后电话迅速挂断了。 “喂!”夏槐踩了个急刹车,试图回拨电话,但都被拒绝了。 她浑身都在颤抖,以至于按导航时一直按错,她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理了理思绪,听到导航响起的声音,踩下油门,调转车头,急速前往目的地。 临湖路比想象中要更远,更偏僻,那里是一片未完全开发的区域,路边都是荒芜的空地,路灯寥寥,黑暗加剧了夏槐内心的恐惧。她将车停在附近,眯着眼挨个儿找门牌号,终于在一座破败的低矮建筑前找到了377号,看了一眼时间,正好30分钟,她拨打刚刚那个号码,对方很快接起来。 “喂,我到了。”她朝黑漆漆的楼梯口看了一眼,再看了一眼四周,路灯都没有,就算有摄像头也拍不清楚。 “视频呢?”对方粗声粗气地问。 夏槐隐约听到了声音是从二楼上传来的,她边走上楼,边回答:“就在我手机里。” “好,上来,在二楼。”对方又将电话挂了。 夏槐将手机放进口袋,面对前方的黑暗与危险,长出一口气,她知道,这出突如其来的绑架一定是李勇和那个山哥策划的,为的就是夺回视频。短暂的停留中,她闭上眼,大脑迅速转动,思考应对策略,几秒钟后,她睁开眼睛,鼓起勇气上楼。 二楼的布局,显然之前是办公场地,地上翻倒在地的桌椅,还有一些布满灰尘的文件柜,唯一的光源在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间,她循着光源走近,再往前迈一步,推开半掩的门,看到了屋里的人。 果然是当时在锦江酒店碰过面的两个男人,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男人,他更凶悍更社会,黝黑的脸上还留着刀疤,眼神凶狠,开口一说话,她就认出来这是刚刚打电话那个人,他应该就是李勇口中的山哥。 “东西呢?”他恶狠狠地问。 “人呢?”夏槐碰了碰牛仔裤口袋,反问道。 山哥用眼神示意了其中一个人,他走到另一扇门前,打开门,几十秒后,传来了陈彦甫“吭哧吭哧”的喘气声,他被男人架着走到夏槐面前。 两人几乎同时叫出对方的名字,交汇的视线迸发出心心相惜的火花,但随即被凶恶的男人们打断,他们将他拖到身后,山哥面露狰狞:“手机!” “好。”夏槐把手慢慢伸进牛仔裤口袋,掏出手机,慢慢往前走,将手机递到山哥手上。 “有没有备份过?”山哥接过手机,一边打开检查一边问。 “没有。”她回答。 “我告诉你们,今天之后,这个视频再出现在外面的话,你们就没有这么好运气了!”山哥示意手下放人。 陈彦甫一瘸一拐地走近夏槐,这个瘦弱的理工男孩脸上挂了彩,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夏槐伸出手拉住他,刚转身走到门口,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警笛声。 “我操!”身后的几个男人们异口同声爆粗口。 说时迟那时快,夏槐和陈彦甫飞快对视了一眼,抡起地上的椅子往身后砸去,暂且阻止他们扑了上来。 “快走!”夏槐拉起陈彦甫就往楼下奔,她一边往后扔椅子,一边将他护在前面,跑过长长的走廊,身后的“狼群”越来越疯狂,领头的山哥更是咆哮道:“他妈的,你们今天死定了!” 恐惧填满了夏槐的身体,但是逃跑的本能又勉强支撑起她的脚步,但是男女之间体力的差距到底还是存在的,在楼梯口处,她与他们之间的距离仅隔了10厘米。 不知是哪里来的视死如归的勇气,夏槐停下脚步,抓起堆在楼梯口的废弃桌角,转身朝他们挥去,一边挥一边朝陈彦甫大喊:“快走!快!” 陈彦甫慌了,想冲上来帮忙,又被夏槐吼回去:“下去!去叫警察!” “还想叫警察!”山哥被“警察”两个字彻底激怒了,完全失去了理智,一手抓住夏槐挥来的桌角,用力一甩,她随着这股力道失去了重心,右脚一个踩空,翻滚下台阶,背部用力撞到墙壁,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震出来了。 可是,这帮穷凶极恶的男人俨然失去了理智,抡起棍子和拳头就开始打,夏槐护住脑袋,蜷缩在墙角,毫无还手之力,肚子、双腿、背部被打得失去了知觉,在警察到来之际,她拼命护住的脑袋还是重重挨了一击,这一击,就像一颗手榴弹在耳边炸响,脑袋里充斥着“嗡嗡嗡”的响声,视线迅速模糊,眼前漆黑一片,意识像谢幕的电影,最终离开遍体鳞伤的□□... 失忆(1) 夏槐感觉自己轻飘飘的,云朵在脚下,凉风拂面,身体漂浮在半空中,朝着一个方向飞去,要去哪儿?她看了一眼周围,被夜色笼罩的世界雾蒙蒙一片,正在极力辨认方向中,突然一阵大风迎面刮来,携带着冰锥子划过脸庞,钻进敞开的衣领,一阵又一阵刺骨的疼痛由皮肤及内里,她疼得叫了出来,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下意识想伸手护住脸,脚下的云朵突然消失了,身体快速坠落,失重的感觉令体内的五脏六腑杂乱无章地撞在一起,被吹冻僵的耳朵好像快掉下来了。 “砰!”一阵巨响,是她掉落地面的声音,然而猛烈震颤的意识告诉自己还活着,她挣扎着支撑起来,发现还是这片熟悉的冰河,脚下的冰“嘎吱嘎吱”作响,寒风呼啸,携带者更多的冰锥划过她的脸庞。 奇怪的是,夏槐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和寒冷了,是因为麻木了吗?她站起身,低头看一眼后才发现自己光着脚,身上的衬衫又破又脏,牛仔裤已经破了一个大洞,此时此刻的样子像极了一个乞丐。 “哗——”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喧哗,指引她往更深的黑暗前进,每前进一步,身后的冰块就迅速碎裂,碎片被湍急的河水吞没,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冰窟窿。夏槐吃力地摸索着,黑暗让所有的感官失去了作用,脸上不断有液体流下来,闻不到味道,但她知道这是自己的鲜血。 不知过了多久,她仿佛走进一个巨大的“容器”内,周围的风戛然而止,安静地令人毛骨悚然,脚下的路面逐渐结实,有水流流过脚心,也有尖锐的石子划过,除此以外,寂静和黑暗吞没了所有感觉。 “嗖——”周围有东西穿过,她还来不及张望,一道幽蓝的光球出现在半空中,像透明的水星,忽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迅速飞向光球,似一把匕首刺中蓝色中心,光球由内部炸裂开来,与黑色融合一起,逐渐幻化成人形。 一个黑色的无脸男携裹着冷冬羽,黑色的粗壮的手臂紧紧勒住她的脖子,她艰难地呼吸着,周身的蓝色即将被黑色吞没。 “冬羽!”夏槐扯开嗓子,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冬羽!”即便这样,她还是用力喊,跳起来,企图够到她。 她好像听见了,痛苦万分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短暂的笑容,张了张嘴,好像在说话。 “冬羽,我听不见,我听不见!”夏槐崩溃地哭了,眼泪喷涌而出,“求求你,放开她,让我来...” 无脸男没有任何想松手的意向,相反的,他将另一只手伸向夏槐,黑色在她鼻尖幻化成一根手指,轻轻一碰,她便动弹不得,泪水漂浮在半空中,手指又轻轻一勾,周围又一阵巨响,好像有无数石头朝她滚来,脚下再次失去了支撑力,往更深的黑暗跌落。 “冬羽!”她无力地嘶喊,最终离她远去。 失忆(2) “嘶——”夏槐睁开眼的同时,嘴巴发出了一阵因疼痛而起的□□,白色的灯光刺激着眼球,她眯起了眼,有东西碰到她的胳膊,她本能地坐起来,谁知一阵头晕目眩,忍不住又倒下去,好一会儿才迫使意识重新回归,再次睁开眼,她终于看见了眼前的面孔。 “...你...了..生!”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入耳朵,形成支离破碎的文字,这些声音好像被一堵厚重的墙隔着。 “夏...感觉..样?”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女人用力抓住她的手,眼泪顺着脸上的沟壑滑落,眼神里是疲倦的喜悦。 她是...好像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形象浮现在她的脑海,勉强与眼前这个人重合。紧接着又是一个又一个人出现,这些人,熟悉又陌生,她隐约记得什么,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这种呼之欲出的感觉真糟糕!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那些急促的话语一句都听不完整。 “你...谁?”原来不是他们的问题,夏槐自己说话时,也听不完整,是她的听力不完整了。 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匆匆走近,经过一番复杂的检查后,他说了几句,夏槐只听见“暂时失聪,脑部损伤”这两个词,她一脸迷茫地看着周围的人们,浑身有气无力,只想继续躺着睡觉。 中年女人的脸凑近,凭她的嘴型,夏槐知道她是自己的妈妈,“妈妈。”她沙哑地喊出这两个字,对方泪流满面,抱着自己哭了起来,她伸手拍了拍妈妈的肩膀,疲倦地闭上眼睛,陷入沉沉的睡眠... 再次醒来,夏槐恢复了一些精神,但是依旧不太听得见,缠着绷带的脑袋隐隐作痛,妈妈一直陪在她身边,医生和护士时不时进来,停留了一会儿又离开。 “妈妈。”她靠坐在床头,虚弱地说,“对不起,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此话一出,妈妈的眼睛又湿润了,抱住她,泣不成声:“女儿,是我对不起你,没好好保护你。” “妈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夏槐极力辨认妈妈的声音,害怕地问道,“我是不是一直这样子了?” “不会的,妈妈一定会想尽办法治好你的,不要怕,过去的事情想不起来也罢,我们回家,妈妈一直陪着你。” 声音断断续续传入她的耳朵,心稍稍安了一些,她靠在妈妈怀里,吃了一点东西。 没过多久,病床前又来了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夏槐疑惑地看着他们,张了张嘴,吐出三个字:“你们好。” “你...不记得我们了?”领头的一个年龄较大的女子小心翼翼地凑近她的耳朵问。 夏槐勉强挤出一丝苦笑:“对不起,我想不起来了。” “我是慎思雨,这两位是南萌和陈彦甫,我们都是你的朋友。”女子的声音有些哽咽,挨个儿介绍。 “真好,谢谢你们。”夏槐笑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记忆力的缺失令她与朋友们产生了隔阂。 “夏槐,对不起,我就不该一个人逃跑——”陈彦甫说了一半,被南萌伸手制止了。 夏槐皱了皱眉,他的话断断续续传进了耳朵,勉强听懂了,她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妈妈走过来,打断他们的对话:“如果没什么事情,你们就走吧,她要休息了。” 三个人面露难色,停留了一会儿依依不舍离开,临走前南萌朝她比划了一个电话的手势,示意她手机联系。 “妈妈,我有手机吗?”夏槐摸了摸枕头底下,问道。 “等你好了我给你买。”妈妈的心情不是很好,“等我们回家以后,这里以后都不要来了。” 失忆(3) 时光匆匆,夏槐在医院住了一个月,期间她试图努力想起以前的事情,却无疾而终,这段时间,妈妈替她挡住了所有不必要的麻烦,包括警察的询问、搬家以及一切大大小小的事情,她苍老了许多,令夏槐心疼,只能乖乖听她的话,不增添多余的麻烦。 能下床后,她常常去住院部楼下的院子里散步,生过病后,体力也下降了不少,走一段路就要坐下来休息,她坐在长椅上,眯着眼看太阳,享受它的温暖,内心却空荡荡的,好像有一块巨大的空白。 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她低头看着手心,以前的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一阵香味从身后传来,熟练地钻入鼻腔,试图刺激大脑里的回忆,她却想不起来,只觉得这香味好熟悉,急忙转身朝四周张望,并没有发现任何人。 “女儿,来吃饭了。”妈妈从远处走来,搀扶着她上楼。 出院后,已经是春末了,妈妈带着夏槐回到沽州,在几个亲戚的帮助下,家里勉强整理干净,她开始长长的恢复身体的时间。这段时间,好像学生时期长长的暑假,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撸猫和看书,在妈妈的照料下,夏槐恢复得很快,听力一点一点回来了,已经能听清完整的句子了,但是记忆依旧没有恢复。 “过去的事情,想不起来就算了,我们重新开始生活。”夏槐在翻箱倒柜找日记本的时候,妈妈劝说她。 “我应该会记日记的吧。”夏槐问道,此时波妞钻进柜子里玩耍,“你不是说我很爱写字么。” “你不爱记日记。”妈妈说。 “好吧。”她气馁地坐在地上,波妞从柜子里跳到她腿上,舔了舔她的脸颊。 “明天我们去杭州复查,你今天早点休息。”妈妈说,“不准再看手机了。” “哦。”她悻悻回屋,躺在床上,拿出枕头下的手机,打开微信,看着零零落落几个人,陷入苦恼,如果以前的手机号码还在就好了,她可以看看之前的微信联系人,联系上他们... 第二天,夏槐和妈妈坐动车前往杭州医院里复查,她们在偌大的医院里绕啊绕,挨个儿科室跑,在神经内科时,一位医生认出了她:“你是...夏槐?” “是的,医生您好。”夏槐点点头,心里升腾起一丝希望,看了一眼妈妈,她正在跟另外医生讲话,“我们之前认识吧。是这样的,我之前出了一点事故,脑袋出问题了,以前的事情记不起来了。” “这样啊...”不愧是医生,足够冷静,他说,“我是高远,冷冬羽的朋友。” “冷冬羽?”夏槐歪了歪脑袋。 “你也想不起来了?”高远问,“之前她让我帮你的亲戚看过病,你们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吧。” 夏槐摇了摇头,这时候妈妈即将结束谈话,她赶紧拿出手机:“高医生,麻烦留个电话号码,我之后加您微信。” “哦哦,好。”高远应允,在妈妈看见之前输入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冷冬羽,冷冬羽...回程的车上,夏槐的脑海里都是这个名字,想不起来,真的想不起来,她苦恼地敲打自己的脑袋,被身边正在看检查报告的妈妈一手拉住:“你在干什么?” “没事。”她撅了撅嘴巴,看了一眼她手上的报告,继续说,“我要去找工作了。” “什么?”妈妈取下老花眼镜,看着她。 “我不能一直呆在家里啊,你看身体也恢复差不多了,该工作赚钱了。”她说。 “不行。”她拒绝。 “就在家附近找工作呗,又不会累着。”她骨子里倔强又上来了,“再不出去工作我就要废了。” 妈妈不说话,转脸看着窗外。 夏槐掏出手机,添加了高远的微信,她很想问冷冬羽这个人的信息,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失忆(4) 等夏槐被允许出去工作时,已经是炎热的夏季了,她穿上t恤和短裤,背上包出门,即便外面的太阳有点猛烈,也阻挡不了她雀跃的心情,终于自由了!上班的地点在家附近,是一家小型文创公司,是小姨在沽州的朋友帮忙安排的,据说她的岗位很清闲,就是帮老板写写东西,打打杂,工资不高,但也足够自己吃喝。 夏槐来到公司,时间还早,她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等了一会儿,听到电梯响的时候,她站起身准备向新同事打招呼。 电梯门开了,一男一女走出来,还没等她打招呼,女人主动走上前抱住她,激动地说:“夏槐,你终于回来了!” 嗯?被抱着的夏槐满脸问号,看着男人,他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不好意思。”她离开女人的怀抱,“我不记得了,因为出了一点事情——” “我们知道。”女人笑着说,“你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不然为什么你还能在这里工作。” “我的事情?”夏槐疑惑地问。 “哎呀,不记得也是一件好事啦,我重新介绍一下吧,这位以前是你的主编,现在已经是这里的老板啦!”女人指了指男人,又指了指自己,“我呢,是你的高中同学,洛茗熙。” “啊,老板好。”夏槐朝男人打招呼。 “你还是叫我主编吧,我不习惯。”男人说,“进去吧,小洛已经给你安排好工位了。” “就在我对面哦。”洛茗熙拉起夏槐往里走,“以前就想和你一起工作了,现在算是梦想实现了。” “以前,是多久以前?”夏槐问。 “一年,两年,快两年了吧。”洛茗熙的神情有些落寞,“以前我被你拒绝地好惨。” “啊,对不起对不起。”她连连道歉。 “都过去啦。”她大度地笑了笑,指了指靠窗的一个工位,“这里是你的办公桌。” “优格文创目前还是一家小公司,刚成立一年,但是主编的资源在沽州不是盖的,好好干,我们都会有出息的。”洛茗熙说。 “好!”夏槐信心满满,“谢谢你。” “你能回来我真的太高兴了!主编跟我说新来的人是你时,我昨晚都没睡好,真的!”洛茗熙的眼里竟然含着泪水,“我以为我们之间不会再见面了...” 夏槐有些慌了,连忙说:“不会啦,以前我们一定是很好的朋友吧,以后也是。” 洛茗熙眼睛一亮,拉起她的手,还想再说几句话,其他同事来了,她只能轻轻说一句:“中午一起吃饭。” 除了洛茗熙外,其他同事都很年轻,有几个甚至才刚刚大学毕业,夏槐挨个儿打完招呼后被主编叫进办公室。 “我的微信还有吗?”主编问。 “没有了,手机号码换了。”夏槐苦笑,“那次事故好像手机都没了。” 主编点点头,拿出手机加了她的微信,又将她拉到公司群里:“没想到我们会用这样的方式重逢,不知该高兴还是遗憾。”他放下手机,继续说,“我在‘南风’做了十年的主编,遇到的风风雨雨,本来已经人事的动荡无动于衷了,但听到你的消息后,还是久久不能释怀,恰好有朋友告诉我你在找工作,我就把你要了过来。” “谢谢主编,真的感激不尽。”夏槐险些热泪盈眶。 “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他点了一根烟。 “这是我近些日子来听到过最多的话了。”她苦笑,“究竟以前的事情有多么不堪。” “那也不至于,只是对你来说比较危险。”他吐出一串眼圈,“以前我提醒过你的。那时候你可能没有在意,也罢,年轻么,总是有一种飞蛾扑火的冲劲。” “以前——” “对了,给你安排的工作还是和以前一样,哦,对,就是帮我写写稿子之类的,我这边像你这样会写的真的太少了。”主编发给她一份文件,“这是目前我们合作的客户,还有一些意向客户,你有空去看一下吧。” “好的。”夏槐看着手机里的文件,点点头。 “今天没什么事情,你如果觉得不舒服,可以早点回家,没关系。” 失忆(5) “嗯,谢谢主编。”她笑着答应,坐回办公桌,盯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感觉洛茗熙又要找她说话时,她站起身去茶水间泡咖啡。 “又喝咖啡!” 当她将咖啡粉倒入杯子里的瞬间,脑海里没来由蹦出一个声音,吓了一跳,手一抖,一半咖啡粉倒在了桌上,她晃了晃略显昏沉的脑袋,将咖啡换成了白开水。 有事情做真的好多了!夏槐终于感觉生活不再单调乏味了,她一边听着音乐,一边做着主编分配的工作,闲暇时和洛茗熙聊聊天,日子过得平淡又舒适,只是有时候她想一个人待着,会在中途溜到附近一家咖啡店坐着,看看书喝喝咖啡,悠闲地度过一个下午。 时间久了,她自然而然和咖啡店老板熟悉了,老板是个非常韩系的小哥哥,名叫韩达也,皮肤白净、身材修长,留着一头韩系的卷发,唇红齿白,鼻梁高挺,笑起来和夏槐一样有两个深深的酒窝,有他在,这家名叫“5x4p咖啡屋”的店生意一直很好,不过韩达也还是非常仗义地在每周二和周五下午为夏槐留下最角落的空位。 周五下午,夏槐照例从公司里溜出来去店里工作,韩达也笑着指了指前面:“老地方。” “嗯,谢谢。”她在座位上坐下,打开笔记本,开始浏览网页和码字。 店门上挂着一个铃铛,有人进出铃铛都会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那天下午客人不是很多,夏槐只是偶尔听到清脆的“叮咚”声,过了没多久,一杯意式咖啡出现在她面前。 “对不起,我没叫咖啡。”夏槐从电脑前抬起头,看着韩达也。 “是一位女士送给你的。”韩达也回答。 “女士?谁?”她疑惑地问。 “非常非常漂亮哦。”他露出温柔的笑容,“只是脸上的神情很哀伤。” “她在哪儿?”夏槐环顾四周,发现店里面除了她没有其他客人了。 “刚刚走,往那个方向。”韩达也指了指前面。 “谢谢。”夏槐说完就冲出店里,往达也指的方向跑去。 因为是步行街,沿路的只有行人,她站在人群中寻觅,一眼就看到一个蓝色背影,这件蓝色丝质衬衫,仿佛出现过在记忆中,莫名的熟悉,第六感告诉自己,她要找的人就是她! “你好。”夏槐快步上前,拉住女子的手腕。 女子回过头,视线相撞的瞬间,夏槐突然耳鸣了,她闭上眼,双手捂住耳朵,短暂的耳鸣过后才开口说话:“是您请我喝咖啡吗?” 女子不说话,看着她,平静的眼神下暗藏着汹涌的波浪,只是夏槐看不出来。 “我把钱给你。”夏槐拿出手机,“加一下微信吧。” “不用了。”女子淡淡地回应,转身离开。 “谢,谢谢您。”她只能对着这个稍显落寞的背影道谢。 调查(1) 周一,天气又闷又热,感觉一场大雨即将倾盆而下,夏槐刚到公司,主编从办公室出来,递给她一份文件:“这个培训你去参加一下。” “哦,好。”夏槐接过文件,看了一眼时间和地点,得了,今天一天都要在培训中度过了,她转身准备离开公司。 “等一下,现在可以开车吗?”主编又折回来问道。 “暂时还不行...”夏槐苦笑。 “好吧,打车吧,回来报销。”他说,“手上这份文件交给建设局顾主任,我一会儿把联系方式推给你。” “好的。”夏槐答应,下楼打车去培训地点。 到达培训地点,夏槐已经热得满头大汗,脑袋晕乎乎的,跟着人群走进阶梯教室,扑面而来的一股寒气,又令她打了个寒噤,赶紧找一个角落坐下来,生过病以后体质真的下降许多。 培训开始了,主题是互联网媒体的发展,有点空洞,一个又一个讲师上台讲话,夏槐听得云里雾里,意识渐渐模糊,陷入了浅浅的睡眠。 “接下来,我们有请冬夏文化工作室创始人冷冬羽老师上台发言!”主持人响亮的声音在耳畔回响,夏槐猛然惊醒过来,瞪大眼睛看着款款走上台的人。 冷冬羽这个名字再次叩响了夏槐的记忆大门,然而仅凭这个熟悉的名字,依旧搜索不到任何信息,唯一令她震惊的是,咖啡馆里送她咖啡的女子,竟然就是冷冬羽! 那天夏槐未及时看清冷冬羽的长相,现在的她,站在讲台中央,暖色聚光灯的照耀下,显得极有气场:一件黑色时尚西装外套,里面是白色体恤,下面是黑色长裤和高跟鞋;微卷的中长发,耳朵上戴着银色耳环。最吸引人的应该是她的五官吧,在淡妆的衬托下,几乎无可挑剔。她不太笑,讲话的声音很冷,即使是面无表情,周身散发出来的寒意也令会场的温度下降好几度。 “哇塞,这个女人绝了,这么漂亮!我在沽州混了这么多久怎么没发现呢!”坐在夏槐旁边的两个男人互相议论道。 “你当然不知道,她之前是在杭州工作的,哦,对了,之前欣荣集团的副总裁也是她。”另一个男人回答。 “欣荣集团的副总裁?妈呀,就是她啊。” “你小声点!” 夏槐看着台上的她,想到那天在咖啡店前“落荒而逃”的她,全然没有台上那种盛气凌人的冷漠,如果不是夏槐视力够好将她的样子记得清清楚楚,恐怕很难将两副带着不同神情的面孔对应起来。 冷冬羽的讲话很简短,主持人可能觉得时间太充足,索性在台上问起问题来:“冷总刚来我们沽州创业,就取得如此好的成绩,有什么秘诀吗?” “勤奋。”冷冬羽漠然地看了一眼主持人。 “那么我代表在座单身男士问一下冷总,您有对象了吗?”今天的主持人大概是吃了豹子胆了。 此问题一出,台下所有人都清醒了,一片喧哗,单身男士们摩拳擦掌,红着眼看着台上。 冷冬羽似乎没预料到被问到这种问题,眉毛上扬,眼神依旧冷漠,平静地回答道:“我有喜欢的人。” “嗷——”连同英俊的主持人一起,现场一片哀鸣,不知有多少人听到这句话伤透了心。奇怪的是,夏槐竟然也觉得有一丝遗憾。 “那么,您的工作室的名字叫冬夏,冬来自您的名字,夏是否是来自——” “不好意思,我不想回答私人问题。”显然,冷冬羽已经给了这位可以去当狗仔记者的主持人足够的耐心,这个问题已经超过她的底线了。 话音刚落,现场一阵寒风莫名袭来,主持人被冷到了,尴尬地楞在原地,一时间陷入尴尬的冷场,幸好台下有人带头鼓掌,暂且打破了这一尴尬。 调查(2) 冷冬羽走下台,身影消失在门后。此时主持人宣布培训上午场结束,夏槐跟着人群走向一楼自助餐厅,这是她自出院以来第一次吃外面的饭,或许是妈妈做的清淡的饭菜吃太多了,一闻到这些重油重味精的菜香味,她口水都流了下来,所有的饮食忌讳被抛在脑后,迫不及待想坐下来好好品尝。 她在各个餐盘前逗留,一圈下来,食物在餐盘里堆成了一座小山,正当她心满意足地端着盘子四处寻找空座位时,一个身着白色polo衫的魁梧的身影略显蛮横地出现在她面前,由于惯性的原因,她撞了上去,不,确切的说是餐盘撞了上去。 “哐当当——”大厅里传来清脆的声音,所有人都看向这边。 更糟糕的是,对方的白色polo衫被染上了酱油色菜渍,像白色画布上信手拈来的一笔,异常夺目。 “对不起。”夏槐慌了神,立即道歉。 “顾主任,您没事吧?”白色polo衫还来不及发话,身边一个瘦小的男人抢先问道。 “顾主任”三个字在夏槐的脑海里盘旋了一圈,与主编早上交由她的任务的目标人物确认一致后,她立即醒悟道:妈呀,我又闯祸了。 “小姑娘,走路怎么不看路呐。”顾主任讲话不紧不慢的,态度也还算柔和,只是那眼神不怎么友好,充满着不屑。 “对不起对不起。”夏槐连连道歉,“我去买一件新的给您。” “算了算了。”顾主任大手一挥,轻蔑地瞥了她一眼,“以后小心点啊。”说完就走了。 夏槐望了望被弄脏的地板,轻轻叹了一口气,无心再吃饭,协助工作人员收拾干净。 下午,夏槐去商店街买白色polo衫,室外又闷又热,黑压压的云布满天空,没有一丝风,一圈跑下来,大汗淋漓的她终于找到样式差不多的polo衫,又急匆匆地跑回培训教室,一阵热一阵冷,她感觉自己快感冒了。 培训结束后,夏槐拿着文件和polo衫去找顾主任,偌大的办公楼,她问了好几个人才勉强找到他的办公室,敲门,无人应答,她这才想起来应该打个电话问主编要他的联系方式。 刚拨通主编的电话,走廊拐角处传来说话的声音,她仔细一听,其中一个是顾主任的声音,他们好像在谈论什么项目。 “你们要的那块地没那么容易。”顾主任粗声粗气地说。 “所以才要拜托你啊老哥,那块地务必给我们,欣荣国际的未来就在那块地上了。”另一个声音说道。 欣荣国际?这个名字今天是第二次听到了,夏槐靠着墙仔细听着。 “我告诉你,那块地本来就是用作住宅用地的,你们买去造工厂,几千户百姓怎么办?” “往别的地方搬迁啊。” “你想得倒轻松,百姓们会同意吗?” “我不管百姓们怎么想,我这边也有几千张嘴等着吃饭,这块地我们要定了,你可得帮我搞定。” 顾主任这边一阵短暂的沉默。 “算我求你了,再说等项目成功了,好处自然少不了你,你想想,一大笔钱呐。” “行了行了,我想想办法。”顾主任不耐烦极了。 这时候他们正好从走廊拐角走过来,迎面撞上了正拿着手机和袋子的夏槐,两人的脸上不约而同闪过一丝慌张,另一个陌生男人发出一阵低吼:“夏槐,你怎么在这里?” 得,又是一个夏槐想不起来的熟人,她露出尴尬的笑容:“我给顾主任送文件...还有——”她递过衣服袋子,“今天中午真的太不好意思了,这是我给您新买的衣服。” 顾主任嘴角抽动了一下,快速接过文件袋和衣服,转脸看了一眼另一个男人,说真的,仔细一看他们长得挺像的,应该是亲兄弟没错了,可是这个弟弟究竟是谁?欣荣集团又是怎样的公司?难道跟之前的她有联系? 调查(3) “喂,夏槐,听说你受伤了啊。”弟弟双手叉腰,盛气凌人这一点和顾主任真的一模一样。 “啊,嗯。”夏槐谦卑地笑着。 弟弟愣了一下,他应该不知道夏槐已经失忆了,显然是没预料到她的反应这么“卑躬屈膝”,一时间无话可说。 “走吧走吧。”顾主任朝她挥了挥手,脸色依旧很难看。 夏槐告别两位,走下楼梯后才发现手机竟然还在通话中,她慌忙接起来:“啊,主编,我忘记了——” “刚刚讲话的是顾夕远?”主编在电话里问。 “啊,谁?顾主任?”她莫名其妙。 “算了,先挂了。”他迅速挂断了电话。 夏槐看了一眼时间,六点钟,但是天色已经黑了,而且下起了倾盆大雨,她站在楼道口的屋檐下,有些茫然,这么大的雨,淋到家的话铁定要被妈妈骂死...算了,公交车站就在附近,暂且淋过去吧,她咬了咬牙,走进雨中。 豆大的雨点砸到脸上的滋味并不好受,尤其是今天受到忽冷忽热折磨过的身体,她感觉脚步轻飘飘的。 “滴滴滴。”身后传来一阵汽车喇叭声,她应声转身,以为自己挡路了,很识趣地靠边走,没想到这辆汽车直接在她身边停了下来,是辆白色的凯迪拉克。 车窗下来,她看清楚了司机的脸,是冷冬羽。 “上来。”简短的两个字,更像是命令。 夏槐想擦一擦手上的水,发现身上已经没有干的地方了,只能硬着头皮坐进车里。 “谢谢您,冷总。”不知是疲倦还是不舒服,夏槐的声音显得有些有气无力,这原本应该是充满惊喜的会面啊。 冷冬羽没有说话,开车驰上马路,雨刷来来回回,汽车的隔音效果非常好,几乎听不见外面的雨声,车厢里放着房东的猫的歌曲: 可爱可恨可有遗憾 是你是他又与谁相关 细细缓缓轻轻慢慢 失神岁月一去无返 偷来的时光总是太短 你是我最愚蠢的一次浪漫 真好听!夏槐在心里想着,失去一大半功能的大脑俨然放弃与冷冬羽搭话的想法了,靠着舒适的椅背,闭上眼睛,在舒缓的音乐声中进入了浅浅的睡眠。 迷迷糊糊中,感觉额头传来手掌的温暖,夏槐睁开眼睛,看见冷冬羽的手正在感知她额头上的温度。“你发烧了。”她的声音全然没有讲台上的冰冷和漠然。 “没事。”夏槐挣扎着醒来,喉咙火辣辣地疼,看样子确实发烧了,“到了?” “嗯。”冷冬羽点头。 “谢谢冷总。”她咧嘴一笑,不想自己的湿衣服沾染了这么好的车,打开车门下车,刚探出脑袋,又被狠狠浇了一头雨水,这雨真是下得没完没了! 很快,夏槐感觉不到雨水了,因为冷冬羽下车走到她身后,替她撑起了一片无雨的天空,她转过身看着她,因为雨伞的大部分都在自己头顶上,雨水打湿了冷冬羽的高级西装外套,头发上也有雨水滑落。 夏槐慌忙将伞推往冷冬羽那边,同时拉近与她的距离,只是这一步走得有点过,两人的距离不超过十公分,她也因此闻到了她身上的香味,是记忆中的香味,令她心安又温暖。 “你怎么知道我家的地址?”尽管头昏脑涨,但夏槐还能勉强思考,她看着冷冬羽的眼睛,莫名的亲切感使她不再使用尊称。 冷冬羽微微仰起头,回望着夏槐,眼神里有情绪在流动,但很快回归正常,将伞塞到她手里,转身离开。 “哎,等等。”夏槐急忙呼唤,可是她很快上了车,驾车离开小区。 雨水砸在伞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呆呆站在原地许久... 调查(4) 一整个周末,夏槐都躺在家休息,妈妈的唠叨自然也不会少,但在她的照顾下,身体很快恢复了,周一按时去公司,当她刚踏进公司大门,主编将她叫进了办公室。 “你看一下这个。”他递过来一张纸。 “王家墩花园拆迁投诉?”夏槐念出了标题,接着扫了一遍内容,原来这是一份欣荣国际违规占地的投诉,投诉人是王家墩花园的居民,“啊,这...”她马上想到了顾主任与他弟弟的对话。 “托你的福,我知道了一些真相。”主编指了指手机。 “所以...欣荣国际占地的可能性很大。”她问。 “嗯。”主编点头,“我上次路过,看到有些地方已经在动工了。” “那么居民去哪里?” “更郊外的地方,离市中心远,学校和医院也都很远,至少是不等值的交换。”他点燃一根烟,“所以才会有居民投诉,但是被拦下来了。” “官商勾结。”夏槐说。 主编吐出一串烟圈,不说话。 “您打算——” “我跟顾夕远合作过,哦,顾夕远就是顾主任的弟弟,欣荣集团的副总裁,这家伙简直就是一个黑心商人,我被他坑了不知多少次,也因此从‘南风’出来了。”主编说道,“这次事件很大,我这个曾经的媒体人有这个使命。” “如果需要我的帮忙,我愿意倾力相助。”夏槐被主编的热血和正义感动了,“我和顾夕远应该认识吧,从他跟我讲话的语气来看。” 主编点点头,看着她:“我挺对不起你的,曾经站错了队伍,被顾夕远骗了。” “反正我也想不起来了。”夏槐抓了抓后脑勺,“还是很感谢您收留了我。” “收留?你太谦虚了。”他笑着说,“你大概还不知道你自己有多优秀吧,我也不想看到你因为这件事情再受伤。” “我也不希望您受伤,所以,我们一起。”她说。 主编愣了愣,“谢谢。”他说道。 夏槐回到工位上,打开电脑查找王家墩花园的信息,洛茗熙凑近:“在查什么?” “没什么。”她慌忙关掉网页。 “哦吼,是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她一脸坏笑。 “没有啦。”她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知道冷冬羽这个人吗?” 洛茗熙的表情瞬间变了,一脸严肃:“怎么,你碰到她了?” “果然...”夏槐苦恼地摇了摇头,“我们以前一定认识,可恶,实在想不起来。” “不好的记忆,忘掉也罢。”洛茗熙握住她的手,温柔地说,“有我在呢,不要想她了。” 夏槐苦笑,不说话,重新回到工作上,过不了多久,思绪又定格在冷冬羽身上,她打开手机,询问高远医生冷冬羽的微信,很快,他将冷冬羽的微信名片推送过来,她点开她的名片,迟迟不敢按下“添加好友”键,可恶,为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她双手握拳,愤懑地想道。 调查(5) 下午,夏槐跟着主编去王家墩花园调查,车子从城北开到城南,又往南开了好久,终于在一片还未开发的土地上看到了居民们的临时住宅,一排简陋的平顶房,好像是之前工人留下来的,每幢房子紧紧挨着,居民的衣物晾在户外随意拉起绳子上,几个小孩子在外面玩耍,毒辣辣的阳光照在这些孩子的脸上,冒出肉眼可见的汗珠。 一个男人从其中一间房子里走出来,朝他们挥了挥手,他们刚进屋,被扑面而来的恶臭差点熏出了眼泪,一眼望到头的房间里,地板、床上以及墙边堆满了各种生活用品,床边就是一张餐桌,桌上堆了食物残渣,苍蝇围着团团转,仅有的一扇窗户紧闭,光线昏暗,令人压抑。 “我跟老婆和孩子都住在这里,干净不了。”男人从床底下抽出两张折叠板凳,展开来放在他们面前,“坐吧,水要吗?”他转身走向墙角的热水壶。 “不,不用了。”主编连忙摆手。 “好巧不巧,刚刚正好有个记者来过,刚刚走。”男人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自我介绍道,“我叫王金树,土生土长村里人。主编您在城里的名气大,我们拜托您一定要帮助我们。” “好,我尽力。”主编问,“不介意我们录一下音吧,绝对不会泄露隐私,只是为了方便写报告。” “可以。”听到录音,王金树有点紧张,清了清嗓子。 夏槐打开手机录音,王金树开始说起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且展示出一些文件,听得出来,他是受过教育的,讲话还算有条理,她边录音边整理下要点:政府承诺拆迁地在那块地,但途中开发商突然退出,他们只能暂时搬出王家墩村,住在这里,原本以为新的开发商来了以后会重新开始,没想到这块地突然就准备开始建工厂了。村委、□□局...村民们几乎试了所有办法,但是都没有阻止工厂的开建,最后他们只好寻求媒体的曝光。 “我们读的书不多,但是最起码的常识还是有的,这里这么偏僻,我们小孩以后读书怎么办?等完全开发了,孩子都大了,谁来负这个责任?”王金树越说越激动,额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 “文件我拍一下照可以吗?”主编问。 “可以。”王金树点头。 谈话进行40分钟,主编了解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后,站起身:“好的,我们回去整理一下。” “谢谢你们了。”王金树与他们分别握手,“请务必帮助我们。” 走出房间,主编捶了捶腰,夏槐转身看了一眼这片平房区:“想不到现在还有这样的房子。” “穷苦人民还是很多的。”他叹了一口气,打开车门,刚准备上车,忽然盯着她的身后看。 夏槐转身一看,竟然是冷冬羽! 蹊跷(1) “你怎么在这里?”主编瞪大了眼,一脸诧异。 冷冬羽快步走近,径直看着主编,不看夏槐一眼,表情严肃地说:“可否借一步说话。” 主编皱了皱眉,关上车门,跟她走到一边,两个人开始讲话,5分钟后,主编走回车旁,冷冬羽则从另一个方向离开,完全没有要跟夏槐打招呼的意思。 “上车。”主编有点不开心,语气有点硬,夏槐乖乖上车。 主编兀自开着车,一言不发,眉头紧锁,冷冬羽刚才似乎说了不太好听的话。夏槐也不敢说话,只能看着车窗外。20分钟后,车子路过一片空旷的土地,零星分布着一些挖土机和临时房,看不见工人。 “主编,前面有公交车站,放我下来吧。”夏槐指了指前面,“我坐公车去市区。” “好。”他靠边停车,临走前嘱咐了一句,“注意安全。” 和主编告别,夏槐在站台上站着,望向村子方向,似乎在等谁,过了一会儿,她走进空地,拿起手机开始拍照,突然,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她赶紧收起手机,转身一看,来的人正是冷冬羽。 “你好。”看到冷冬羽,她不仅松了一口气,而且欣喜万分。 “你在干什么?”她摘下墨镜,看着她。 “啊,没什么。”夏槐觉得这件事情还是不说为好,毕竟答应过主编,她看了一眼冷冬羽身后的汽车,笑着说,“你方便载我一程吗?” 冷冬羽不说话,转身走向汽车,夏槐厚着脸皮跟她上了车,坐在副驾上,她乐呵呵地笑着。 “你笑什么?”冷冬羽问。 “开心。”她诚实地回答,“不知道为什么,好有亲切感。” 冷冬羽愣了一下,视线停顿了几秒钟,启动车辆,开车上路。 “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去喝杯咖啡吧。”夏槐看了一眼手机,“就是上次那家店。” 冷冬羽依旧不说话,但是车子却驰往那个方向,夏槐专注地看着她的侧脸,那份亲切感再次涌上心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这么了解眼前这个女人外冷内热的性格。 “看够了吗?”冷冬羽发话了。 “嘿嘿,没有。”夏槐咧嘴傻笑,“太好看了。” “切。”她闷哼了一声。 走进5x4p咖啡屋,韩达也愣了一下,随后露出温柔的笑容:“欢迎。” “达也,有吃的吗?肚子好饿。”夏槐问。 “意面可以吗?”达也问。 “真棒!”她转而问冷冬羽,“你呢?” “一样。”她淡淡地回答。 “收到。”达也笑着朝夏槐比了个“耶”的手势,走向后厨。 “你们关系挺好的。”冷冬羽看了一眼夏槐。 “达也是个好人哦。”夏槐笑着说,“因为他我才遇到了你。” 冷冬羽不说话,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特别惹人怜爱,夏槐有一种想要伸手去触碰的冲动。 “我有一个请求。”冷冬羽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韩达也已经将意面和咖啡端到餐桌上,她停住,等他离开后,继续说道,“你们在调查的事情,你能否不要参与?” 夏槐放下手中的叉子,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在调查。”她单手撑着下巴。 “啊,所以王金树口中所说的记者就是你吧?”夏槐恍然大悟。 “对。”她点头,“不过我撒了个谎,其实我不是记者。” “那么你来调查这件事可信吗?”夏槐问。 “你尊敬的主编也不是记者,只是曾经在媒体圈的人。”冷冬羽皱了皱眉。 “那毕竟他的人脉资源和影响力摆在那儿,这件事情他来曝光更合适吧。”夏槐很快反驳。 “所以,你是在质疑我的能力?”冷冬羽挑了挑眉,冷冷地问。 “啊,不是不是。”夏槐吓了一跳,感觉摆手,“我只是客观分析,而且你不是本地人——” “我曾经在欣荣集团工作过,比任何人都了解这家公司。”冷冬羽打断她的话,“无论主编还是我来调查,重点是,你最好不要参与其中。” “可是,我不这么认为呢。”夏槐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呢,之前出了事故,暂时失去了以前的记忆,关于之前我是什么样的人,一点儿都不记得了,但是当我看到村民们住在如此简陋的房子里时,就下定决心帮助他们度过难关,并且,由此坚信我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人。”她顿了顿,继续说,“按照你的角度来说,欣荣集团的顾夕远以前一定认识我,并且和我有过过节,对于这样的坏人,于公于私,我都该参与一下惩罚他的过程吧。” “我是担心你的安危。”冷冬羽的语气有些急了。 “担心?”夏槐反问,“容许我问一下,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她举起手机,“听高远医生说,你是我的朋友,但是仅仅是朋友而已吗?” 气氛突然陷入一阵沉默,冷冬羽飞快看了她一眼,迅速移开视线,不说话。 “为什么不说话?”夏槐也急了,“我们以前不是朋友吗?不是朋友是什么关系?” “是朋友。”冷冬羽从嘴巴里吐出干巴巴三个字。 那一瞬间,夏槐感受到了彻头彻尾的失望,联想到她曾经说过自己有喜欢的人了这句话,忽然觉得自己好搞笑,亲切感、第六感什么的都是狗屁吧,人家明明只把你当做朋友。 “好吧。”夏槐摊了摊手,冷笑道,“既然只是朋友,你也尽到了友好提醒的义务,至于我要不要听你的,应该由我自己决定吧。” “不,你得听我的。”冷冬羽看向她,瞳仁里的情绪又开始急速流动起来,这股情绪是什么?夏槐此时已没有耐心去探究,这样的情绪只会让她更难受。 “对不起,告辞。”她站起身,先离开了店。 蹊跷(2) 主编熬夜将稿子写了出来,夏槐加班将稿子编辑成微信稿,准备第二天发布,等全部定稿后,已经晚上九点了,他发给夏槐一个红包:“辛苦了,去买点夜宵吧。” 夏槐打着哈欠走出公司,南方的夏夜有无比漂亮的星空,无数星星在头顶亮晶晶地闪耀着,紧紧跟随着她的脚步,她抬头望了望星空,深呼吸一口,伸了个懒腰,浑身的疲倦消失了一大半,去吃什么呢?她边走边思考,街边有好些店铺已经关门了,只剩下为数不多的烧烤店和点心店。 “夏槐!”身后有人叫住了她,转身一看,正是洛茗熙,一身休闲运动装装扮,“刚下班吗?” “嗯。”她点头。 “那正好呀,一起去吃夜宵吧。”她熟络地挽住她的胳膊,“我刚刚运动完,肚子好饿哦!” “运动完就吃东西,那不是白吃了?”她反问。 “喂喂喂,你怎么说话呢?人家就是想和你一起吃个宵夜嘛。”洛茗熙的语气有点娇嗔。 “好,好吧。”夏槐稍微松了松手腕,拉开与她的距离,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太喜欢这样子的女生。 “这家吧!”洛茗熙拉她走进一家海鲜烧烤店,两人刚坐下,她哗哗哗点了一堆海鲜和烧烤,熟练地像是每天都来这家店。 店内仅有三桌客人,除了她们另外两桌都是男人,他们边喝酒边吃烧烤,时不时发出粗喉咙的说笑声,夏槐实在不太喜欢这个地方,但洛茗熙已经点好了菜,也只能委屈将就。 “感觉你最近心情不是很好啊。”一锅热气腾腾的生蚝端了上来,洛茗熙一边熟络地夹起来一边说。 夏槐不说话,看着她夹起生蚝肉,沾了沾酱,又放到自己碗里,“谢谢。”她边拿起筷子边道谢。 “工作?感情?”她笑了笑,“我能问吗?” “我啊...”夏槐咬了一口生蚝肉,肉和酱汁完美地配合在一起,鲜美至极,“为什么会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呢?是不是真的因为以前的记忆都是不好的?” “既然是不好的,忘掉是最好不过的事情,老天在帮你。”洛茗熙笑着说。 “无论如何,有件事情,我必须得想起来呢。”她放下筷子,苦笑着。 “我猜猜昂。”洛茗熙也放下筷子,端起茶杯小口小口喝起来,“关于感情?” “现在的我,也弄不清楚这究竟是不是感情了。”她回答。 “你——”洛茗熙顿了顿,“还是喜欢那个人吗?” 夏槐知道她在问谁,点点头:“与其说还是 蹊跷(3) 洛茗熙撇了撇嘴,露出不是特别开心的表情,刚准备开口说话,隔壁桌那几位彪形大汉突然喊出声来:“干杯!”声音震耳欲聋,吓了她一跳,她拍案而起,扯着尖细的嗓音喊道:“闭嘴!吵死了你们!” 店内瞬间安静下来,大汉们齐齐回过头来,不可思议的眼神瞬间切换为虎视眈眈,洛茗熙又火上浇油添了一句:“你们这些人素质都喂狗了是哇!” 话音刚落,桌椅板凳被这帮大汉们踢倒在地,脸上的表情瞬间凶狠起来,其中一位光头黑衣大汉恶狠狠地说:“小姑娘胆子大的很嘛!”其余有人附和:“不知好歹。” 见情况不妙,夏槐赶紧站起来,将洛茗熙护在身后,客气地说:“大哥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滚开!”光头大哥用力推了夏槐一把,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椅子应声倒地,桌上的筷子和碗被手腕带了下来。 “我靠!”洛茗熙见状冲了上去,朝光头男子踢了一脚,这下光头男彻底怒了,拉起她的手臂不愿放手,老板和老板娘循声出来劝阻,场面一时间乱做一团。 夏槐挣扎着站起来,不顾身上的疼痛,冲进人群撞了光头男一下,趁他注意力转移的间隙拉起洛茗熙往店门外跑。 “喂,站住!”光头男率一众男人在身后追赶。 沿路奔跑的瞬间,夏槐的脑袋一阵疼痛,这样的场景有点熟悉,似乎不久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往这里走!”洛茗熙的声音打断了夏槐的回想,她指了指一个昏暗的拐角。 两人拐进弄堂,穿行在蜿蜒的小径里,男人们的声音越来越远,终于听不到了,她们停下脚步。 “呼呼呼——”夏槐大口大口喘气,“终于走了!”她还想继续说话,没想到身后是石阶,脚后跟一滑,身子顺着重力就往下翻滚。 “哇,夏槐!”伴随着洛茗熙的尖叫,夏槐结结实实地滚下了楼梯,幸好在慌乱中,她首先护住头部,受伤的只有四肢。 “你没事吧?”洛茗熙一路跑下来,慌忙扶起她。 “痛。”四肢火辣辣地痛,夏槐龇牙咧嘴。 “我送你去医院!”二话不说,洛茗熙将她往最近的医院拉。 坐在急诊科医生面前,夏槐被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可能看她年轻吧,医生问问题时有些漫不经心,直到问到最近的受伤史时,听到她回答脑袋曾经受过伤后,医生立即严肃起来:“为了保险起见,去检查一下吧。”他边说边指了指脑袋,“以防万一。” 于是,夏槐又坐在了脑部ct检查区,正当洛茗熙帮她取完号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们面前。 “主编?怎么是你?”洛茗熙首先发现了他,随即尖叫了一声,“天呐,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夏槐抬头一看,天!下班时还好好离开公司的主编此刻衣衫不整,额头上血流不止,右手臂被厚厚的绷带缠住,眼角和嘴角带着浓浓的淤青。 “你们怎么在这里?”主编倒是异常镇定,艰难地歪头看了一眼夏槐,“受伤了?” “我摔了一跤,从楼梯上。”她简短地回答,“主编是怎么回事?” 主编摇摇头,不说话,等两人挨个儿检查完时,他让洛茗熙先回家:“你先走吧,我和她一起回去。” 洛茗熙起先不肯,再夏槐再三劝说下,她闷闷不乐地离开了。 “我刚刚出了车祸。”主编平静地吐出这句话。 “天!”夏槐倒吸一口冷气。 “王金树打电话跟我说自己受到威胁了,我过去找他,结果半路上突然冲出来的一辆车子,我一打方向,车子翻进田埂了。” “车子呢?”夏槐问。 “那辆车走了,还来不及拍下车牌号。”他边说边叹了一口气,“手机也丢了。” “手机?”夏槐听到这两个字,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呆立在原地。 “怎么了?”他问。 “我的手机也不见了...”她慌张地摸遍了所有的口袋,大概刚刚摔跤的时候掉了。 “文章呢?明天要发布的。”主编冷静的语气终于有了一丝焦急。 “我设置了定时发布,放心。”她笑着回答,幸好自己够机智。 “嗯,幸好...”主编若有所思。 “怎么了?”夏槐反问道。 “没事。”他摇摇头,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不公平(1) 夏槐去找过手机,烧烤店里,弄堂里,那天晚上她到过的地方几乎找了个遍,什么都没找到,回拨手机号码,提示已经关机,大概率是被捡走了,眼下,除了挂失手机卡外,她什么都都做不了,甚至都拿不出钱买一个新手机。 无奈之下,她只能硬着头皮向妈妈要钱。 “手机丢了不是问题,你要买可以买,问题是,你这一身伤又是怎么回事?”妈妈提高了音量。 “摔了一跤。” “在哪里?” “楼梯上...” “你!”妈妈扯起她的耳朵,“你这小子疯了是不是,吵着要出去工作,没过几天又弄一身伤回来,你当现在是原始社会,每天出去跟野兽打架啊!我记得你的工作只是坐在办公室写写东西吧!” “这不是不小心嘛!”夏槐挣脱开妈妈的魔爪,“出门在外,磕磕碰碰也正常的啊。” “你不想想你现在是怎么个状况!”妈妈怒目圆睁,“失忆了还不满足,万一伤得更严重了怎么办?” “失忆”两个字犹如一把利剑刺中了夏槐的软肋,她露出自嘲的笑容:“没错,我是失忆了,没准再撞一下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你疯了!”妈妈气得直跺脚。 “对啊,我是疯了,失去记忆多么可怕,明明重逢了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像个傻瓜一样被戏弄!”她说着说着眼泪盈满眼眶。 妈妈愣了一下,马上意识到了:“你遇见谁了?” “算了。”她擦了擦眼角,走出家门,这下好了,钱也没要到,还跟妈妈吵了一架,她长长叹了一口气。 来到公司,夏槐迫不及待打开电脑,没有手机只能依靠电脑上网的她翻看公众号,发现这篇文章浏览数早已破万,而且还在“蹭蹭蹭”往上涨,她心满意足地望了一眼主编的办公室,发现他不在,转脸望向对面桌,洛茗熙也不在,公司里冷冷清清,一点也没有成功后庆祝的氛围,她俨然成了“留守儿童”。 到了下午,公司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先是其他媒体的记者,再是官方媒体的记者,接着又是市政府的工作人员,他们见主编不在,逗留了一会儿就走了,因为来的人实在太多了,夏槐干脆等在门口,前面的人刚走,电梯又响了,她以为主编回来了,张嘴叫了一声:“主编。”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冷冬羽。 四目相对,尴尬了一会儿,不约而同移开视线,几秒钟后,冷冬羽问:“主编在——” “不在。”这个问题她今天听了不下一百遍了。 “他电话不接。” “他手机掉了。”夏槐飞快看了她一眼,又移开视线,补充道,“我也是。” “你们都?”冷冬羽扬了扬眉毛。 气氛沉默了一会儿,冷冬羽转身走进电梯,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夏槐伸手挡住门,问道:“你去哪儿?” “去找主编。”她淡淡地回答。 “我跟你一起去。”不等她答应,夏槐走进电梯,飞快按下“-1”楼,“反正公司也没事。” 冷冬羽不说话,抬头看着不断往下跳动的数字。夏槐靠边站着,偷偷看了她一眼,又赶紧撤回,也不说话。 不公平(2) 汽车行驶在马路上,从市中心到南郊,夏槐知道她要去哪里,不多问,只是默默看着窗外,气氛依旧沉默。 汽车停在村口空地上,不知是刚洒过水还是怎样,黄泥地上变得坑坑洼洼,夏槐穿着平底鞋倒还好,冷冬羽的高跟鞋就有些吃力了,为了避开一个水坑,她不得不抬高腿迈过去,没想到一下子失去了重心,幸好夏槐眼疾手快,及时拉住了她的手。 “谢谢。”冷冬羽站稳后,朱唇轻启。 夏槐看了她一眼,虽然嘴上不说话,心早就软了,不愿松手,拉着她走过一路的坑坑洼洼。 到了村里,主编和王金树一个都没见到,倒碰到了顾夕远。他正从王金树的屋子里出来,身后跟着一男一女,那两人好像认识夏槐和冷冬羽,一见到她们就面露诧异。 “哟,两位,还没分手啊?”顾夕远一眼就看到夏槐和冷冬羽牵着的手,一脸戏谑。 果然!夏槐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是转脸看冷冬羽,她的脸上短暂出现了一丝惊诧,但随即恢复正常的冷漠脸,并且把手从她手中抽开,冷冷地问:“大忙人顾总怎么有空出现在这里?” “哼,还不是因为你旁边这个小丫头。”顾夕远瞪了夏槐一眼,晃了晃手机,“报道我看了,写得很用心,只可惜这么一点根本不足以改变事实。” “事实?想问顾总眼中的事实是什么?”夏槐冷笑。 “欣荣集团的工厂已经开始建了。”他粗声粗气回答。 “顾总您怕是眼睛不怎么好使吧?这些房子和村民近在你眼前,你却什么都看不见?”夏槐觉得不可思议,“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吗?” “只要钱给到位就行了。”顾夕远指着这片地方,“只要有钱,谁都可以搬离这里,去市区买一套好一点的房子——” “可是顾总,你知不知道你们剥夺的是他们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土地,况且是用不正当的手段,这种手段足以让你和你哥哥站上法庭。”冷冬羽打断他的话。 “是么?”顾夕远悠然自得地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尘,“别以为你们有多干净,你觉得我会放过你们吗?” 夏槐疑惑地望向冷冬羽,对于对手的反击,她可是一点都没想到。冷冬羽不说话,撇了撇嘴,面露不屑。 “好自为之咯。”顾夕远擦着夏槐的肩膀往村口走,经过她的瞬间转过脸来说了一句,“你们真恶心。” 夏槐知道他说的恶心是什么意思,内心的愤怒已不能用紧握的双拳来释放了,以至于后面两个人经过她时,本想说几句话,却被她恶狠狠的眼神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跟着顾夕远离开了。 “他们是谁?”夏槐问。 “陈霄和小林。”冷冬羽平静地回答,也转过身,“看样子我们要找的人并不在这里,走吧。” 坐在车上,夏槐的脑子很乱,明明有一堆话想说,一堆问题想问,可是她知道现在的情况下,最好还是分清事情的主次,找到主编和王金树才是首要的事情。想到这里,她转脸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冷冬羽,内心闪过一丝庆幸,幸好,我没有错过你,至少我们以前在一起过,如果你不想承认,那我再重新努力一下。 不公平(3) 这时,冷冬羽的手机响了,自动连上了车载蓝牙,一个男声传来:“冷总,对方发稿了,我链接传过来了。” 冷冬羽挂了电话,指了指她的手机,示意夏槐帮忙打开一下。夏槐拿起她的手机,不用密码就打开了,她点开一条新闻推送。 “优格文创老总,前‘南风’总主编涉嫌违规交易被调查?”夏槐大声念了出来,并且一脸不可思议。 “果然,他们出手了。”冷冬羽皱了皱眉。 “等等,违规交易?”夏槐又粗粗看了一遍新闻内容,“他们的意思是主编以前用过不正当手段获取过新闻。” 冷冬羽还没来得及说话,躺在夏槐手心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吓了她一跳。 “冷总。”还是刚刚那个男声,“查到王金树的位置了,已将定位发过来了。” “好的。”冷冬羽在红绿灯口踩下刹车,汽车缓缓停了吓了,她转过脸,将手伸向夏槐,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手机已被她拿走,定位被复制到汽车导航上,跟着导航提示,她异常流畅地打了一圈方向盘,汽车调转方向,开往另一个方向。 “好帅!”夏槐看着她一气呵成的动作,不由感叹道,这个女人,真的是又冷又飒! 车子又从城南开往城北,那儿有沽州最大的湖——珍珠湖。夏槐望着逐渐昏暗的天空,觉得有些疲倦,上下眼皮开始打架,身体有些发冷,头也痛得很,但是想到主编,一颗心高高地悬着,怎么也放不下,她强打起精神。 就在这时,冷冬羽调高了空调的温度,递给她一条灰色小绒毯,她接过,将毯子盖在身上,熟悉的香味又扑鼻而来,有那么一瞬间,脑袋像炸裂了一般,零碎的记忆闯了进来:她抱着冷冬羽,亲吻她,随后又迅速转换成一个凶狠的男人朝她挥着棒子。 夏槐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冷?”冷冬羽转过脸看她。 “没。”夏槐摇了摇头。 “快到了。”她的语气柔和下来。 夏槐内心最柔软的部分被她戳中了,她张了张嘴,想对她说好多好多话,但还是强行咽了下去。 十五分钟后,汽车停在珍珠湖边的停车场,黄昏晕染了湖面,湖面上的渔船,像是乘着夕阳的碎片翩翩起舞,湖边有人在悠闲地散步,可惜她们时间停下脚步好好欣赏一下此时的风景。 她们在湖边的一座小茶馆内找到了主编和王金树,两人正坐在小包间里抽着烟,夏槐一进门就被浓浓的烟雾呛到了。 “抱歉。”主编灭了烟,王金树也跟着掐灭烟头,腾出座位给她们坐。 “看到了?”冷冬羽问。 “不用看,他们偷走我的手机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主编说。 “手机?”夏槐疑惑地问。 “嗯,他们故意,伪装成事故。” “那我的手机——”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也是。”冷冬羽回答。 她哑然,脑海里第一时间闪过洛茗熙的名字,又随即将冒出来的念头强行按下。 “那么,是事实?”冷冬羽看着主编问。 主编笑得冷冷的:“如果我说这是那时候常有的事,你也不会相信吧。” 冷冬羽轻叹一口气,拿起手机,平淡地说了一句:“我这边也发了。” 主编猛地抬起了头。 “十分钟前。”她又看了一眼王金树。 “哎,真的!”王金树打开自己的手机,夏槐赶紧凑过去看,是冬夏工作室的文章,关于欣荣集团违规占地的报道,洋洋洒洒几千字,比主编写的更加详细,“谢谢大美女记者,为我们发声。”王金树感激地说道。 “可是,你不是把自己拉进来了吗?”夏槐将自己地忧虑脱口而出。 冷冬羽没有看到,反倒是主编,来来回回看着她俩,最后将视线定在冷冬羽脸上,开口问:“你这么做,是为了她吧?” 她?谁?我?夏槐心中冒出了一千个问号,这两人的对话怎么听不懂啊! “也不全是。”冷冬羽双手交叉,“但我确实没有充分的理由帮助你。” “真是可歌可泣啊,你们。”主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杭州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一些,本来觉得过分夸张了,看样子是真的。” “有些事情,没必要证明。”冷冬羽回答。 “你的性格,真的很不讨喜。”主编点燃烟。 “谢谢夸奖。”冷冬羽站起身,“只有一个要求,带她退出。”话一说完就离开茶室。 “哎,等等!”云里雾里的夏槐一下子进退两难,不知该留下来还是追出去。 “去追吧,她本来就是你的。”主编挥了挥手,应允了她询问的眼神,“把想说的该说的都说了,你们太苦了。” 那一瞬间,对主编的感恩和对冷冬羽的愧疚,两种复杂的感情交融在一起,刺激了泪腺,眼泪涌出了眼眶,顾不得擦去眼泪,她冲出茶室,沿着环湖大堤奔跑,追上了正快步行走的冷冬羽。 “冬羽!”她拉住她的手。 她转过身,注意到她脸上的泪水,吃惊地睁大了眼,随即像明白了什么,垂下了眼帘。 不公平(4) 夜幕降临,凉风渐起,吹散冷冬羽额前的刘海,她倚靠在湖边的木质栏杆上,望着平静的湖面,月亮毫不吝啬它的光芒,洒向湖面,形成波光粼粼的碎片。 夏槐看着冷冬羽精致的侧脸,欲言又止了好几次。 “我们曾经来过这里。”冷冬羽先开口说话了,此时,湖面一阵凉风吹来,她的声音好像乘着风儿飘到了她的耳朵里。 “我猜猜,那个时候我应该是跟你表白了吧。”夏槐说。 冷冬羽转过脸看着她,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 “虽然还是想不起来,但是此时此刻,站在你身边,我一定会向你告白。”夏槐笑着说,“相信以前的我一定也是这样。” “你真傻。”冷冬羽的语气再次柔软下来,“我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爱人。” “你在我身后,默默做了那么多,还算不合格吗?”她往前走一步,熟悉的香味再次进入鼻腔,令她心安,“我住院的时候,你也来过吧,这股香味,独一无二。” 冷冬羽垂下眼帘,转回身的瞬间,被她用力抱在了怀里。 “你才是傻,为了我冲在最前面,这样一来,他们的攻击方向又转到了你身上。”夏槐紧紧抱住她,热泪盈眶,“你一直都是这样吧,默默做了很多很多事情,总是一声不吭,很多误会和委屈,也都一个人承担下来。可是我不想这样,会心痛会难受,感觉自己一点用都没有,只会给你添麻烦。” “不,你没有。”冷冬羽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声音很轻很软。 “我以前一定也说过,要和你共同面对。”她继续说,“现在也是,以后也是,无论发生什么,我和你一起面对。” “不,你承受不了,我害怕——”冷冬羽开始挣脱她的怀抱。 “我也害怕。”夏槐用力阻止她的挣脱,“我害怕不能在你身边,所以——”她松手,深情地望着她,“我们再在一起吧。” 一滴眼泪从冷冬羽的眼睛滑落,流过脸庞,在月色的映衬下,棕色瞳仁里流淌着无限情愫。一股悸动冲击着夏槐的心脏,只觉得自己心头一热,她吻上她的脸颊,嘴唇触碰到泪滴,浑身像触电一般。 “这不是一个问句哦。”夏槐伸手捧着她的脸颊,嘴角虽然挂着笑容,眼泪盈满眼眶,“只有你在努力,太不公平了。我不会再离开你了,一定。” 又一阵凉风吹过,湖面传来波浪的声音,“沙沙沙”,似情人间的呢喃,月亮躲进厚厚的云朵里,夜色笼罩在两人之间,平添了多分暧昧,夏槐轻轻吻上冷冬羽的嘴唇...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夏槐蹑手蹑脚地开门进屋,不料妈妈突然打开了房门,在她身后叫她的名字:“夏槐。” 她吓得原地跳起,一边拍胸脯一边转身:“吓死我了。” “你去哪里了?”妈妈冷冷地问,看样子还在气头上。 “加班啊,公司。”她随便扯了个谎。 “和谁?”妈妈又问。 “同事和主编啊,还能和谁。” 妈妈抿了抿嘴唇,不说话,锐利的眼神看得她毛骨悚然,赶紧走进房间,掏出手机给冷冬羽发信息:“到家了吗?” “到了。”她很快回复。 “我妈的眼神好可怕。” “阿姨很不容易,你要体谅她。” “阿姨?你是不是也应该叫妈妈?”夏槐发这条信息的时候,脸涨得通红。 这次没有立即回复,等候的时间有些长,她赶紧补发了一条信息:“我开玩笑的...其实也不算开玩笑,我会告诉妈妈的。” “不,我只是想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她回复。 “我希望能比以前更爱你。” ... 两人聊到很晚,夏槐好像是抱着手机甜甜入睡的。 不公平(5) 第二天早上,她比往常早半个小时到公司,没想到主编已经在办公室了,正在抽烟的他见到她后自觉熄灭了烟。 “早。”夏槐关上了办公室门,坐到他面前的椅子上。 “今天应该就你会过来上班了。”他看着关上的门,挥了挥手机,“刚换好手机,就收到好多辞职消息。” “今后打算怎么办?”夏槐问,“如果这里要继续,我还是跟着你。” “不,我想冷冬羽更需要你吧。”主编摇摇头,转而问,“你们怎样了,和好了吗?” “嗯。”她的脸红了一下。 主编不说话,看着她,随即问:“关于今后要面对的,做好准备了吗?” “嗯。”她点头,“无论怎样,我都不会跟她分开。” “好的,我支持你们。”主编说。 “谢谢!”她露出舒心的笑容,这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她连忙站起身开门,没想到来人正是冷冬羽,她露出灿烂的笑容。 “来的正好,我们正在聊你呢。”主编招呼她坐下,起身去泡水。 “我坐一会儿就走。”冷冬羽朝夏槐露出浅浅的笑容。 “怎么,是嫌这里烟味太重吗?”主编递给她一杯水,“明明最想见的人在我这里。” 冷冬羽笑了笑,转脸看了一眼夏槐,眼神里满是宠溺。 “我想来想去,还是不能完成你的请求。”他重新坐下来,“有夏槐在你身边,会事半功倍。” “主编您的意思是,想赶我走?”夏槐问道。 “是啊,我带不动你了。”他笑了笑,继续说,“你是不知道以前的你自己有多优秀。” “嗯?”夏槐疑惑地看向冷冬羽。 “是的,很优秀。”冷冬羽看了她一眼,“这是因为那么优秀,才会受到嫉妒。” “你不也是吗?”主编反问。 “这句话,同样送给你。”冷冬羽笑了。 主编愣了一下,似乎是第一次看到她笑,随后说道:“我马上就要去接受调查了,之后就交给你们了。” “调查?”夏槐愣住了,“会怎样?” “不知道。”主编摇摇头,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只能去了再说了。” “会好的。”冷冬羽也站起身,朝主编伸出手。 “谢谢。”主编轻轻握住她的手,又看了一眼夏槐,“我把她交给你了。” “放心。”冷冬羽平静地回答。 送走主编后,两人边走边聊天。 “你们的对话,我总是一知半解。”夏槐说,“所以你的请求到底是什么?” “我不想你参与进来。”冷冬羽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拉住她的手,“但是主编相信你,他比我更懂你的优秀。‘夏槐的才华和能力,不该被埋没,她的能力会让你如虎添翼,况且,你的事情,她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我跟你打赌,与其强迫她离开这些是非,不如让她参与进来’,这是他的原话。” 听话这番话,一股暖流涌上夏槐的心头,她停下脚步,拉过冷冬羽另一只手,紧握在手心:“我远远不如你,一个人来这里创业,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压力。” “比起你,或许...”冷冬羽走近一步,轻声说,“我更需要你。” “不,是我。”夏槐也走近一步,两人的鼻尖几乎碰到了一块儿。 “你们在干什么?”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她们吓了一跳,急忙分开,转身一看,是洛茗熙,她皱着眉头,一脸愠怒。 “你来了?”夏槐略显尴尬地笑了笑,“主编说今天——” “你怎么来了?”洛茗熙不理会夏槐,径直问冷冬羽,“从英国追到杭州,又追到这里,你累不累啊?” “洛茗熙,你怎么回事儿?”夏槐瞪着她。 冷冬羽拉住她,摇摇头,主动走到她面前,平静地说:“洛小姐应该不至于这么容易干涉别人的生活吧,除非你是喜欢夏槐的。” 什么?!夏槐愣住了,喜欢?怎么回事? “没错,我就是喜欢她,替她觉得可惜。”洛茗熙气得直跺脚,“明明可以找到更好的。” “那么你说的更好的,就是指你自己吧。”冷冬羽的语气瞬间冷了下来,“可是我不觉得你是更好的那一个啊,洛茗熙,你的所作所为并不是在帮夏槐。” “混蛋,你没资格对我指指点点——” “你才混蛋!”夏槐按捺不住了,“应该就是你拿走了我的手机。” “你!”洛茗熙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转身走开。 “你不该这么说她的,毕竟只是猜测。”冷冬羽轻声指责。 “幸好我的手机里什么都没有,如果有什么东西,他们一曝光,我什么都知道了。”夏槐气呼呼地说。 “也许她只是单纯地喜欢你呢。”冷冬羽说。 “嗯?”夏槐嗅了嗅周围的空气,“我怎么闻到一股酸味。” “你欠打。”冷冬羽轻打了她的手臂一下,“走吧,跟我去公司。” 苦与乐(1) 冷冬羽的办公室距离夏槐家只隔了一条街,在一座写字楼的顶楼,沽州在国内属于三线城市,即便是最新的写字楼,也远远比不上大城市那么高端大气,这幢灰色写字楼像个方方正正的盒子,默默无闻地坐落在街边,没有多少公司入驻,连停车场都显得冷冷清清。她们从侧边一扇小门进楼,电梯上到10楼,再沿着昏暗的走廊往里走,冬夏工作室的招牌映入眼帘。 冬夏工作室,夏槐终于明白这个“夏”字的含义了,又一股暖流涌上她的心头。 “比较乱,你随便坐吧。”一进门,冷冬羽就挽起袖子开始整理桌面。 美其名曰是工作室,其实只是一个二十平米的小房间,平行摆放着三张桌子,最大的那张桌子最乱,文件资料凌乱地堆放着,电脑还开着,看样子这张桌子的主人离开的时候很匆忙。 “啊,对不起,我整理一下。”冷冬羽走到桌子前,慌忙整理起来,“人太少了,有点来不及。” 她说得很轻,夏槐还是听见了,说来也奇怪,本来听力受损过的自己,很多声音都听不太清,可是只有冷冬羽的话,她能听得一清二楚。 夏槐望了一眼着个略显凌乱和狭窄的空间,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和心疼,内心有个念头她一直不敢去确认:冷冬羽是不是为了她来沽州的。她既害怕又期待,如果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她一定心疼又愧疚。 想到这里,夏槐走上前,从背后抱住了冷冬羽,熟悉的香味萦绕周身,终于平静下来,她在她耳边轻声说:“辛苦了。” 冷冬羽停下手中的动作,顺从地靠在她身上,摇了摇头。 接下来的工作又辛苦又繁琐,迫于舆论和经济压力,冷冬羽身边又一个人辞职了,只剩下一个身形略胖的男人,听声音应该就是上次给她打电话的人。 “你应该不记得了吧,我们以前是同一个高中的。”见面第一天,男人告诉夏槐。 “啊...抱歉。”夏槐吃了一惊。 “还是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潘凯。”他笑了,脸颊上的肉往上挤,眼睛显得更小了,“在杭州读书的时候我就仰慕冷总了,她回沽州后,我第一时间过来应聘。” “你应该没想到这个工作会这么狼狈吧。”冷冬羽的声音从里面的办公桌传来,略显疲倦,她还在埋头工作。 “不,忙碌中收获很大,这次的事情,我觉得非常正义。”他扶了扶从低矮的鼻梁上慢慢滑落的眼镜,随后问夏槐,“虽然我们以前不在同一个班级,但我还是经常听到你的名字,当时就觉得你好有才华。” “你过奖了。”夏槐害羞地笑了,“听我妈说,我那时候老是不去上课,成绩也忽上忽下的。” “不上课去干嘛呢?”冷冬羽问。 “就..玩游戏看电影啥的。”她挠挠头,“借口生病。” “你在杭州是慎思文化的策划总监了,现在策划圈里还经常提起你。”潘凯说。 夏槐哈哈哈笑着,她根本想不起来自己以前有这么厉害,只能躲到冷冬羽身后,小声说:“快帮我!” 但是冷冬羽的表情很异样,她将夏槐拉到走廊角落,问道:“你想起来了?” “什么?” “高中的事情,你刚刚说你借口生病玩游戏。” “啊...”夏槐恍然大悟,随即拍了拍脑门,“对哦,我很顺其自然就想到了!天!我竟然有回忆了!”她激动地握住冷冬羽的双手,热泪盈眶,随即又闭上眼睛,努力回想了一下其他的事情,发觉有些还是想不起来,雀跃的心情立马沮丧下来。 “没事,只要有恢复就好。”冷冬羽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嗯,我会努力回想起来的。”夏槐认真地点点头,“我们以前的美好回忆。” “现在开始创造也可以。”她轻声说了一句,但觉得有点害羞,急忙掉头走人。 “说了什么?我没听到!”夏槐追上去,调侃她,其实她听到了,只是 苦与乐(2) 冷冬羽和夏槐再次去王家墩时,那边已经有一些人搬家了,王金树和他的家人还留在这里,他热情地招呼她们进去:“欣荣国际和政府都有动作了,不过欣荣比较快,给钱,虽然有部分人搬走了,但大部分人留了下来。” “政府呢?”冷冬羽问。 “有人上门调查过了,问了几个问题,不知道后续会怎样呢。”王金树期待地搓了搓手,“希望9月前能处理好,我家孩子要读书了。” 冷冬羽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说。”夏槐说。 “你的主编,我还是很愧疚。”王金树说,“为了我们...” “不管怎样,这件事情我们已经在做了,就要坚持下去,详细的信息我还想再问一下。”冷冬羽平静地说,夏槐则拿起笔开始记录,两人的配合天衣无缝。 走出王家墩,已接近中午,天气又闷又热,太阳下站一分钟,夏槐就已汗流浃背,她买完水坐回车里,递给冷冬羽:“累吗?” 冷冬羽摇摇头,一边翻着她的笔记,一边擦脸颊上的汗水。 夏槐干脆拧开瓶盖,递到她嘴边,顺手拿掉了她手上的笔记本:“回去再看,先补个水。” 冷冬羽笑了一下,顺从地喝起水来,夏槐又拿出湿巾,小心翼翼地替她擦去脸上的汗水:“今天忙完,回家洗个热水澡,早点休息。” 冷冬羽放下笔记本,眼里带着笑和疲倦:“嗯,听你的。”说完松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夏槐屏住呼吸,看着她安静地坠入睡眠,窗外的阳光夺目又刺眼,她的脸庞血色极少,嘴唇泛白,连日的工作真的透支了体力,夏槐心疼极了,伸手挡住她面前的阳光,静静守候着。 晚上工作结束,两人已经饥肠辘辘,夏槐不想回家吃饭,冷冬羽执拗不过,开车带她回家,当车停在国际花园门口时,夏槐恍了一会儿神:“这里,我有印象。”她边说边下车,环顾四周,“以前好像经常来这里。”话音刚落,视野范围内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心里“咯噔”一下,本能地转身背向角落。 “怎么了?”冷冬羽跟了上来。 “那个人,我认识,是...”她犹豫了一下,“曾经是我的恋人。”她指了指一个女人的背影,她正挽着一个陌生男人的手臂,边走边说笑,完全没发现她的存在,那个女人就是孙芸。 冷冬羽不说话,眯起了眼,不像之前那样面露激动神色,平静地转过身,走进小区。 夏槐丈二摸不着头脑,只能加快脚步跟了上去。电梯里,冷冬羽依旧一句话都不说,精致的侧脸冷到她根本不敢伸手牵住她的手,只能静静站着。 到了家门口,冷冬羽终于说话了,指了指密码锁:“开吧,你的生日。” 夏槐被这突如其来的“宠幸”吓了一跳,按下自己的生日,“啪”地一声,门锁开了,冷冬羽打开门,径直走了进去,开灯,换鞋,动作一气呵成,态度却很冰冷。 夏槐第一时间打开冰箱,果然不出所料,冰箱里除了速食还是速食,再看厨房里,干干净净,啥都没有。她叹了一口气,打开手机叫了一些新鲜的蔬菜和肉,准备做好饭菜再回家。放下手机,转身想回客厅,发现冷冬羽双手交叉抱臂靠在厨房门沿上,一脸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苦与乐(3) “我,就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夏槐赶紧解释。 “结果什么都没有。”冷冬羽淡淡地说。 “没事,我叫了一些菜,待会儿就送——”话还没说完,冷冬羽走上前抱住了她,她又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楞在原地。 “我一直以为自己足够冷静,跟一般的女人不一样。”冷冬羽收紧了手臂,轻轻说,“原来我也一样,看到你还记得前任,心里又难受又生气,是不是很小气?” 情之所至,夏槐紧紧回抱住她,温柔地说:“我好讨厌自己,能够想起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偏偏想不起关于我们的,对不起,让你难过了。你一点都不小气,我好开心,说明你在意我。” “我好像...”冷冬羽的声音柔得像出了水,“比想象中更在乎你。” 夏槐感觉脸像火烧一样,情感冲破理智屏障,促使她低头亲吻冷冬羽,嘴唇即将触碰的刹那,该死的门铃响了,门外传来外卖小哥的声音。 夏槐哭丧着脸取回外卖,冷冬羽已经不在厨房了,书房里的灯亮起,想必她已开始忙碌了。好吧,做饭咯!她用最快的速度做完三道菜和饭,招呼冷冬羽过来吃饭。 “好久没做饭了,不知道有没有生疏。”她露出害羞的笑容,递给她筷子。 “我们刚认识不久,你就做过饭给我吃了,我生病的那次。”冷冬羽夹起一筷青菜,“很好吃。” “真棒!”她心满意足地坐下来,也拿起筷子,“你不嫌弃的话,我可以一直做给你吃。” “怎么敢嫌弃。”她笑了笑,因为有了食物的补充,眼里的疲倦消失了一大半。 “我晚上可以留下来吗?”夏槐问。 “嗯?”冷冬羽抬头看了她一眼,“跟妈妈说一下吧,不要让她担心。” 她撅了撅嘴,拿出手机,给妈妈打电话,结果无论她怎么说,妈妈都不同意,并且冷冷地说:“今晚回来,我有话跟你说。” “哎呀,有什么话明天不能说嘛?”夏槐生气了,冷冬羽在桌下轻轻踢了她一脚,用嘴型示意她听话回家。 “今晚必须回来。”妈妈的立场异常坚定。 “好吧好吧。”她不耐烦地挂了电话。 离开前,夏槐依依不舍地牵手告别:“明天我来接你。” “我来接你。”冷冬羽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快回家吧。” “那我给你买早饭。”她撅起嘴。 “好。”她亲了她的嘴唇一下。 “再见!”夏槐满血恢复,开心地像个孩子,“早点休息!” 回到家里,客厅里的灯还亮着,妈妈端坐在沙发上,既没看手机,也没看电视,波妞在她的脚边玩耍,一看到夏槐回家,急忙跑过来蹭她的腿。 “怎么还不睡?”她边抱起波妞边问。 “过来。”妈妈拍了拍沙发,示意她坐下。 “怎么了?这么神神秘秘。”她放下波妞,在沙发上坐下。 “手机哪里来的?”妈妈问道。 “啊,新买的。”夏槐拿出来晃了晃,是冷冬羽给她买的,两人用的是同款。 “你最近在哪里上班?” “啊...这——” “不许跟我说谎,我去你单位看过了,那边已经关门了。”妈妈瞪了她一眼。 “我也没打算说谎来着,就是组织一下语言。”她委屈地嘟起了嘴。 “所以冷冬羽回来了?”妈妈的声音更冷了,“你和她在一起了?” 夏槐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是的,我们在一起了,无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 苦与乐(4) “你啊你啊...”妈妈痛苦地揉了揉脸,“你知不知道你的小命差点因为这个女人没了?”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个女人为了与我见面不惜离开家人回来白手起家,为了帮助我不惜与其他人反目成仇,为了和我在一起没日没夜地辛勤工作赚钱。”夏槐坚定地说,“你一直说过去的记忆一点都不好,不记得也无所谓,好了,我不想想起来了,只想着现在和以后。”她叹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问道,“妈妈,你无法淡定接受的最根本原因,其实是无法接受两个女人在一起吧?” 妈妈抿了抿嘴唇,似被猜中了心里的想法,不说话。 “和我想的没错。既然这样的话,我就不能听你的了。”夏槐站起身,“日子是我自己过的,为什么不能和两情相悦的人在一起?你经常告诉我:没有什么事情比自己觉得开心更重要了。此时此刻,冷冬羽是能够带给我幸福感的人,我对她来说也是这样。外界怎么评判,我不在乎,我想她也是。” “你们有这个自信?”妈妈扬起了眉毛。 “经历了这么多,很难不会有这个自信吧。”夏槐指了指自己后脑勺的疤,“最近这里很乱,过去的记忆总是断断续续浮现,虽然不能完全想起来,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她俯下身拍了拍波妞的脑袋,“命运给了我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可我还是选择了她,所以,不想再错过她了。”话说完,她抬头看了一眼妈妈,她阴着脸坐着,要论口才,妈妈一直是她的手下败将,这次也不例外,她似乎找不出可以反驳她的理由,却也不肯松口承认,“我去洗洗睡觉了。”她打了个哈欠,“最近很忙。”说完就走进浴室。 夜晚还是过于漫长,尤其是现在这个身体状态,夏槐连着做了好多好多的梦,联结现实的记忆与梦魇连番轰炸,惊醒以后,后背湿了一大片,她坐起身,眼冒金星,勉强拿起手机,看到许多未接来电和微信好友申请,她懵了一下,再次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已经不在梦里了,再次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其中有条好友申请理由里写着:我是你的小学同学,看到你出柜的新闻了。出柜?什么?夏槐丈二摸不着头脑,看了一眼时间,天呐!已经这么晚了,先出门再说!她跳下床,匆匆洗漱完准备出门。 “去哪里?”妈妈从房间探出脑袋。 “找冬羽。”她边穿鞋边打开门冲出去,电梯下得比平常晚,焦灼的心情促使她不停跺着脚,电梯门一打开,她一路冲刺到小区门口,远远看到路边停着一辆车,打着双跳灯,不是熟悉的凯迪拉克。 “嗨!好久不见!”车窗缓缓降下,一个人正笑着朝她招手。 反抗(1) 向她招手的人正是南萌,的确好久不见,夏槐几乎记不起她的样子了。“上车!”她朝车后座指了指,“冬羽让我过来接你。” “啊...哦...”夏槐弯腰坐进mini宝马,迎面又撞见了慎思雨,衣着依旧时髦,化妆依旧浓得化不开,她伸出手朝她打了个酷酷的招呼:“哟!” “冬羽呢?”夏槐张嘴就问。 “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我们这么久没见面,也不寒暄一下!”慎思雨没好气地说,“枉我们这么大老远开车过来。” “姐姐,是我开车,你只负责在后座美美哒。”南萌翻了个白眼,转脸看着夏槐,“你们上新闻了,知道不?” “新闻?”夏槐恍然大悟,“怪不得我早上收到这么多消息,什么新闻?” “诺!”慎思雨将手机递给她,“自己看,快开车,交警要来了。” 车辆缓缓启动,汇入通往市中心的额车流,夏槐低头看着这条热乎乎的头条新闻:前欣荣集团副总裁竟是同性恋!其女友曝光!先是噼里啪啦介绍了冷冬羽的工作经历,接着就放上了她和夏槐手牵手和拥抱的照片,看角度就知道这些照片是偷拍的。 “据了解,这位名叫夏槐的女友曾是‘南风’编辑,因事故返回沽州继续从事编辑工作。”夏槐念完最后一段话,再回头看一眼新闻的出处,竟然就是“南风”! “你这前东家厉害了啊,自己坑自己的员工。”慎思雨哂笑,“感想如何?” “我不知道,有点懵。”夏槐很诚实,“冬羽知道了吗?” “不知道的话我们为什么来这里?”慎思雨瞪了她一眼,“为了你她可是操碎了心啊,怕你无法应对,特地把我们叫过来。” 夏槐感觉眼眶湿湿的,她吸了吸鼻子:“我想见她。” “先跟我们去个地方吧,有件事情非你不可。”南萌说话了。 “嗯,冬羽在努力,你也不要落下。”慎思雨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夏槐感激地望了她们一眼,挺直腰板,“我相信她。” 车子按照导航在市中心饶了一圈,终于在某条不起眼的街道边停了下来,南萌看了看手机上的定位:“没错,是这里,下车。” 三人下车,走进一幢灰色建筑物,再坐电梯到达4楼,电梯门一开,迎面而来的是黑压压的人群,夏槐吓了一跳:“怎么回事儿?” “我叔叔的号召力可不是盖的。”南萌骄傲地昂了昂头,“走吧,他在等你。” 三人经过的地方,互相拥挤的人们自觉让开了一条狭窄的通道,不用猜就知道他们来自哪里,是农民、农妇、城市打工者,还有留守儿童和老人,他们的眼神里交织着无奈、卑微和绝望后诞生的希望。人群的尽头坐着一个瘦削的中年男子,衣着整齐,高鼻梁上戴着一副无框眼镜,头发黑白相间,眼角布满了细细的皱纹,他正在仔细研读一份文件,南萌叫了声:“叔,来了。”男人抬起眼,一双单眼皮,眼神矍铄又锐利,目不转睛地看着夏槐。 反抗(2) “好久不见,夏槐。”他站起身来,朝她伸出手,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声音和气质一样儒雅,“还记得我吗?” “您好。”夏槐伸出双手握住他的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郑智,你以前的老板。”慎思雨说,“哦,对了,我以前也算你的老板。” “记不记得无所谓了,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可以重新认识。”郑智指了指自己旁边的座位,“坐下来,我需要你用最快的速度让我了解这件事的详细经过,当然,我们需要立即确定发布通稿。” “通稿?”夏槐边入座边问。 “嗯,如果要帮助他们,仅靠当地媒体是不行的,所以我来了。”郑智说。 “这事儿,我叔叔一上,基本上全国都知道了。”南萌一边拿出笔记本一边在她耳边说。 “太感谢您了!”夏槐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 “哎,我不是说过么,冬羽是我最引以为傲的学生,你是我喜欢的优秀员工,没有理由不帮忙啊,而且——”郑智看了一眼在座的村民,“这是一件好事。” “行了行了你们,别互相客气了,快点开始吧,冬羽那边还等着呢。”慎思雨催促道。 夏槐用力点点头,开始跟他们讲述详细过程,还汇总了在座村民们提供的新信息,原来欣荣集团一直在背后做小动作,一边用金钱收买村民,一边在与政府打交道,企图让此事平静度过。 “舆论不是万能的,但是舆论的作用足可以推动事情变革。”郑智语重心长地说,“现在的情况对我们很不利,如果想要再争取,只有打官司了。” “这没问题,冬羽那边在争取。”慎思雨说,“毕竟他爸爸是法律圈子的。” “那么你呢?”郑智转过脸问夏槐,“你和她之间,可能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准备好了吗?” “嗯,准备好了。”夏槐坚定地点点头,“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离开她了。” “好。”郑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平台会发的,接下来就要靠你们了。” “好了,任务完成,我们走吧。”慎思雨站起身,接过南萌扔过来的车钥匙,“去找冬羽。” 反抗(3) 汽车从市中心出发,跟着导航穿行在车流中,慎思雨熟练地掌握着方向盘,缓缓开口:“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很长,请耐心听完,关于冬羽的。” “我和冬羽从小就认识了,两家算是世交吧,冬羽的爸爸是大学教授,后来从事法律事务,妈妈是名门之后,又特别有生意头脑,照理说,生活在这样的家庭应该是无忧无虑,但是冬羽并不快乐,叔叔阿姨对她要求严苛,甚至有了“斯巴达式教育”的迹象,冬羽不会说苦,偷偷抹泪,咬着牙坚持下来,学习优秀,人品优秀,却始终得不到父母的赞赏,他们觉得自己的女儿理应这样优秀,不,应该更优秀。” “这样的冷冬羽,外表坚硬地像钢铁一样,冷得除了我以外没有任何人敢接近,学生时期有男生追她,结果被拒绝得很惨。在周围人眼里,除了学习,她好像没有其他的爱好了。可是我知道真正的她是什么样子,温柔又敏感,时常忧伤地望着窗外,好像在期盼着什么,又好像在自怜,跌倒了,她会爬起来继续努力,受伤了,她不大哭大闹,一个人默默承受,但是我在困难的时候,她总是竭尽全力帮助我,甚至在我不知情的时候。这一点我想你也有深刻的体会。” 汽车在红绿灯口停下,她望着红灯,舒了口气,继续说:“冬羽大学去了英国,我留在杭州创业,关于她在英国的事情,我了解的不多,她也从不愿意多讲,我只知道她有过一段真挚的感情,或许是天生缺少安全感吧,她在这段感情中爱得很卑微,尽管有过快乐的时候。爱情啊,是最不讲道理的东西,人们用世俗的道德的眼光批判她,说她是个贱女人,她都默默忍受下来,忍辱负重回国,一开始的工作很不顺利,我也想帮她,让她来我公司,但是她拒绝了,想用自己的能力干出一番事业。那时候遇到了tim吧,在tim的推荐下,进入了欣荣集团,慢慢的,工作能力得到肯定,从普通员工一步一步到分公司副总裁,但是不好的流言总是围绕着她,说她是tim的情妇等等,大家仿佛都忽视了她勤奋工作的一面,每天最晚下班的是她,最早到公司的也是她,每次开会前她会做无数次准备工作,每一份文件材料都认真研读,再三确认后再签字,累倒在工作上这种小事更是不足为奇。” 绿灯亮起,慎思雨松开刹车,汽车缓缓向前,奔向下一条街。 “冬羽什么时候可以不再一个人?我不知道,她自己也不知道,我经历了婚姻和生育,又离婚,好像一下子将人生该走的都走过了,她却没有,依旧一个人,孤独地与工作为伴,直到遇见了你。感情是讲究时间点的,遇见你的那会儿,坚强的她开始尝试着重新开放心扉接纳另一个人了,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那个人恰好是你。” “她犹豫过,想着不该接受你,但是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想到她那双清澈的眼睛,我就无法控制去想念她’,这是她的原话,论社会地位,你不如她,物质财富,更不如她,她却爱上了你的人品和才能,一直以来,她经常看错人,幸好这次看对了,你是一个足够可靠的人。” 汽车左转弯,一辆电瓶车疾驰而过,慎思雨踩了踩刹车。 反抗(4) “事情不会这么容易的,有这样的父母。欣荣印染的事故发生后,叔叔得知她遭受的不公正待遇,一直想办法让她回英国,她想和你在一起,所以一直拖着,想等风波平静后,找父母好好谈一谈,但是顾夕远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他利用你们的感情煽动舆论,迫使公司上层对她施加压力,拿辞退你、公开你的身份信息为威胁,逼迫她离开公司。” “这是她第一次离开你,我不在她身边,但是接到了她打来的电话,电话里她哭得很厉害,我第一次听见她哭得泣不成声,好不容易弄清楚了怎么回事以后,我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因为我也害怕了,因为过于了解她和她的家庭,面对未知的未来,她和你究竟该如何走下去,我这个朋友无法给出最好的建议。” “幸运的是,冷冬羽没有放弃,我再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杭州,她瘦了好多,眼神却比以往更坚毅,她终于走出了第一步,挣脱父母的枷锁,慢慢寻找自己的生活,而你,是她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当然,代价是惨重的,叔叔断了她的事业援助和资源,她不得不重新开始,为了攒钱,她住在我家,我也顺理成章邀请她入伙,或许是命运使然吧,你们又相遇了,恰好在同一个圈子里,这个女人,明明看到你时那么激动和雀跃,却装出一副冷到骨子里的样子,她说她还是害怕,怕你记恨她,更害怕迈出这一步后,迎来的还是同样的结局。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请你吃饭那次吗?她其实也在,只是远远看着你,明明爱你到骨子里,却不得不往后退到阴影里,呵,女人!” 慎思雨笑了一下,转了一圈方向盘,汽车在路口调头,驰上市区快速路,路边的指示牌上写着“珍珠湖方向”五个字。 “你生病那会儿,她像丢了魂一样,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想着要不把你从郑智那儿挖过来,但是她拒绝了。其实我也犹豫过,同意和郑智的合作,对公司来说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但能让你们相见,我还是咬咬牙同意了,事实证明,你的确不会让人失望,你过来以后公司的效益提升了许多,与此同时,你们的关系也逐渐回温。” “我啊,单纯地认为一切会渐渐往好的地方发展,但是叔叔阿姨的‘魔爪’还是伸向了你们,哦,还有李勇这个老色胚!被两面夹击的你们一定很辛苦吧,我却什么忙都没帮上,只顾着自己的孩子。”慎思雨皱了皱眉头,“后来你出事了,冬羽的天都要塌下来了,但是她没有退缩,积极帮你处理了很多事情,包括公安那边,最后惩罚了李勇那帮人。我记得从她从公安局走出来的那一刻,累垮了的她终于倒在了我身上,眼泪哗哗哗流下来,一直重复着同一句话:‘夏槐该怎么办?我对不起她...’” 窗外的风景由高楼变成湖滨,车窗上泛着斑驳的阳光,慎思雨的声音柔和又平静:“她有去看过你,在你还没醒来的时候,可是被你母亲赶了出来,并且被阻止再见面,也是,这是人之常情,我们都能理解。后来你回沽州,冷冬羽做出了一个让我们震惊的选择:回沽州创业。”她叹了一口气,继续说,“这个决定的代价很大,牺牲了资源和财富,更重要的是,她彻底与家庭决裂了,我这个最亲近的朋友都劝过她,爱情啊,在我们这个年龄不值得赴汤蹈火,毕竟,你已经把她忘记了。但是她还是义无反顾回到了这里,从零开始,她说:‘已经很多次了,从零开始,这没什么、’一句轻飘飘的话的背后,是无数个工作与奋斗的日夜,也只有她承受的了。” 车速慢了下来,转弯进入一座空旷的大院,轮胎碾过石子路,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最后在停车场停下来,慎思雨转过身,露出舒畅的笑容:“终于都说出来了,憋了好久。” 坚强(1) 冷冬羽听到开门的声音,下意识转过身,与夏槐四目相对的瞬间,彼此的眼眶都红了,思念和关切通过炽热的眼神传递着,依依不舍。 一阵低沉的咳嗽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视,房间正中间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65岁左右,身材保持得很好,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如果时光倒流回30年前,他一定是个非常英俊的男人。 “我们以前见过,记得吗?”男人开口说话,声音中气十足,普通话标准,一听就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 “爸,她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了。”冷冬羽站到夏槐前面,将她护在身后。 “你给我坐下!”男人狠狠瞪了她一眼,眼神凌冽,和平日里的冷冬羽相比,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叔叔您好,无意冒犯,我来这里是——” “你过来。”他打断她的话,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走近。 夏槐愣了一秒钟,乖乖往前走,刚走到他伸手可及的范围内,突然被一把抓住,用力往下拉。 “爸!”耳边传来冷冬羽的叫声,夏槐下意识弯下腰,头发被挼了一把,后脑勺的伤口隐隐作痛。 “哼。”男人闷哼了一声,松开手。 夏槐直起腰,一脸诧异地看着他,不知他做这个动作的目的何在。 “坐吧。”他的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她坐下来以后才发现屋内除了冷冬羽和她爸爸以外,还有另外一个男人,长得高大斯文,薄薄的络腮胡更显得成熟和儒雅,他坐得笔直,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我没精力跟你念叨以前的事情了,这次来的时间很紧,过一会儿就要走了。”冷冬羽的爸爸看了一眼手表后,抬头看着她,“我的女儿,我曾经以为她会带一个像模像样的体面的女婿回来,没想到现在会因为私人感情的事情出现在新闻上,对象还是一个女人,我该说什么好?” 夏槐扯出一丝短暂的笑容,直了直腰板:“叔叔,冬羽是您的女儿,同时也是一个人,具有独立的人格,不单单是给您长脸的附属品,如果她一直不快乐,拥有再多的体面又如何?”眼见着他的脸色难看起来,继续说,“叔叔,我和冬羽已经认识快三年了,可是我的记忆只保存了这个夏天,我根本不知道剩下的这些日子她是如何捱过的,直到听到思雨的转述,我才知道她是多么坚强和孤独,这种坚强无关乎爱情,是刻在了她的骨子里,我好幸运,能够遇见她,有时候会想,如果不能做她的爱人,远远看着她,看着她走进别人的心里。”说到这里,她哽咽了一下,深情地望向对面的冷冬羽,“可是她没有放弃,从沽州到杭州,又从杭州回到沽州,她一直陪着我,即便我不记得她,即便我们面前的阻碍这么多。每当我想要放弃或者跌倒的时候,她都会默默帮助我,拉起我的手,告诉我:站起来。”夏槐的眼眶湿润了,吸了吸鼻子,“这么好的人,我为什么要放弃,我应该紧紧拉住她,抱住她,告诉她我爱她,愿意一直陪着她,会学习她的善良和坚强,也会为她变得越来越好。” 话说完,屋子里的气氛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夏槐不管其他人的反应,只看着冷冬羽,她也在回望她,眼眶泛红,嘴唇微微颤抖。 坚强(2) 冷冬羽的爸爸叹了一口气,分别看了两人一眼,最后看着另一个一直不出声的男人:“看样子是没得商量了,你怎么看,黄海?” 黄海愣了一下,随即摊了摊手:“我听您的,叔叔。” 夏槐看了一眼这个叫黄海的男人,恰巧撞上他的视线,他的眼神毫无波澜,甚至有点冷漠,“叔叔,说实话,我有点厌倦了。”他稍稍带了一点礼貌的笑容,“无论怎么努力,我好像都无法走到冬羽身边,所以...无法成为你们的家人,但我还是会在事业上给予你们支持,尽我所能。” 说到这里,他从口袋里掏出红色的戒指盒,“我也有了心爱的女人,准备向她求婚了。” 黄海的回应令人意外,不仅仅是冷冬羽,连她爸爸也出乎意料地扬起了眉毛,表情变得些许难看,仿佛失去了最重要的筹码。 “不说我的事情了,叔叔,您这次来的主要目的不是这个吧。”黄海淡然一笑。 “嗯...”冷冬羽的爸爸又看了一眼表,“时间不多了,这次事情我大致了解了一下,一个小小的土地收购案,竟闹出这么大的风波,自己的私生活都搭进去了,这些年我算是白教你了。”他边说边瞪了一眼冷冬羽,“你跟我回杭州准备一下诉讼材料。” “现在?”冷冬羽反问。 “难道要等到对方先出手吗?”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步伐稳健地走向门口,黄海也站起身,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叔叔。”夏槐在身后叫住他,弯腰深鞠一躬,“谢谢您!”这句道谢是出自她的真心。只是冷冬羽的爸爸并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停下脚步,径直走出大门。 一只手轻轻覆上夏槐的后背,她直起身,看到冷冬羽的瞬间,眼泪又忍不住盈出眼眶,刚想伸手握住她的手,被黄海的声音打断了:“冬羽。” 两人同时缩回手,与此同时,慎思雨也出现了,她朝夏槐招招手:“过来。” 好不容易抓住的“亲昵”机会又被无情“剥夺”了,夏槐一脸依依不舍地看着冬羽离开,眼眶的泪水还来不及干涩。 “行了,生离死别呐!”慎思雨用力拍了拍她的背,“走了,还有事情要做呢!” “嗯。”她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也没忘记对郑智的承诺,坚定地点点头。 汽车驰向不远处的王家墩村,夏槐向慎思雨询问起了黄海。 “黄海啊...”慎思雨轻叹一句,“也是可怜的人,他什么都好,就是缺少自己的主见,一直被叔叔牵着鼻子走,也对,从小衣食无忧的少爷,哪能吃得起苦。” “他说他追过冬羽。” “嗯,你俩的火花还挺大的。”她笑了笑,“冬羽说因为黄海,你吃醋都吃了好几回,气死她了。不过还好,你及时将她追了回来。” “这...”她脸红了,同时又讨厌自己,一点也想不起来过去的事情。 “黄海在帮叔叔打一个官司,因此得罪了一些圈内的人,他手足无措的时候,冬羽帮助了他,也许是良心发现吧,他答应不再打扰你们。”慎思雨说,“不过也奇怪,没过多久就传出他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了,啧啧。” “他真爱冬羽吗?”夏槐问。 “要说爱,一定比不上你啦。”她朝她挑了挑眉,“成年人之间,爱情往往输给现实,所以我还是很佩服你们的。” 坚强(3) 夏槐还未来得及说话,汽车已经停在王家村村口,她们看见周围停了好多好多车,打开车门,一阵嘈杂的喧闹声清晰地传来。 “怎么回事?”慎思雨问。 “顾夕远来了。”夏槐指了指一辆黑色奥迪车。 “走吧。”慎思雨甩了甩头发,换上正义凌然的表情,大步踏进村子。 喧闹声源自村委会门前的小广场上,吵架的两拨人对比鲜明,村民们衣着朴实、情绪激动,以顾夕远为首的欣荣集团的人衣着体面、高冷傲慢,中间是满脸绝望的村委会工作人员,看他们的表情,两拨人显然已经吵了好久了。 顾夕远第一个发现夏槐和慎思雨,眼里闪过一丝怒火,随后化成挑衅:“哟,看看谁来了!”他瞥了一眼慎思雨,“这么快就另觅新欢了?” “托你的福,我们的感情更好了。”夏槐冷冷地回瞪他。 “是么?”顾夕远挑了挑眉,“看样子脸皮已经够厚了。” “既然选择在一起,就做好一切准备了。”夏槐扫了一眼人群,“怎么?顾总这是准备强行占地了吗?” “强行?”顾夕远皱了皱眉,语气开始不好了,“我希望你们能弄清楚,这块地本来就应该是欣荣的,现在这些人,不仅不愿意离开,而且还收了我们的钱——” “胡说八道!本来就是我们住的地方,凭什么让我们离开!”耳尖的村民立即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话,顾夕远身边的工作人员赶紧拦住他们,“钱什么的我们不要,把我们的家还给我们!” 见此情景,慎思雨的御姐气场全开,双手交叉抱臂,冷冷地说:“事已至此,顾总,咱们法庭见了。” “法庭”两个字似乎刺激到了顾夕远的神经,笑容僵硬在脸上,瞬间转化为凶神恶煞的表情:“可以,谁怕谁!说得好像你们在理似的,哼!变态的同性恋!你们和这帮农民一样无赖,给了好处还蹬鼻子上脸——” “你说什么呢!”人群中一个男人大喝起来,很显然,他被激怒了,用身体撞开工作人员,推了一把顾夕远,“农民怎么了?没有农民你们这帮人早就死了!我看你才是无赖,和那些当官的一样,没一个好东西!” 顾夕远脚步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身边的两位工作人员冲上前阻止壮汉,其中一位动作很粗暴,推搡中用手肘打到了男人下巴,他疼得叫出了声,往后一仰,跌倒在地上。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声音:“打人了!打人了!...”女人们扯着尖细的嗓子大喊,男人们不顾一切冲上前与他们扭打起来,场面一度陷入了混乱。 夏槐将慎思雨拉到自己身后,两人望着混乱的场面,想阻止又阻止不了,一时间一筹莫展,眼看着顾夕远的两位“保镖”被围在中间“奋力抵抗”,顾夕远则像条狼狈的小狗,从缝隙中溜出来,逃回车中。 这时候,其中一位“保镖”突然发力,用力踢向面前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大叫了一声,顺势往后倒,不料撞到身后一个抱着小孩的女人,巨大的冲击力使得女人的身体失去了重心,手上未满周岁的小男孩一下子失去了支撑点,正以一道勉强形成的抛物线远离女人的双手。 “哎,小心!”夏槐一个箭步冲上去,伸出双手接小孩,小孩是稳稳落在她手中了,但是混乱的人群并没有给她足够的空间站稳脚跟,她被另一个人挤到了一边,后退的过程中脚下被石头绊倒了。 后仰的一瞬间,夏槐脑海里唯一的念头是保护孩子,所以倒地时没有用手护住脑袋,只听“砰”的一声响,她的后脑勺重重撞在了村委会门口的台阶上,孩子则跌坐在她的肚子上,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哇哇大哭。 “夏槐——” 人群迅速朝她聚拢,她想睁开眼,但是一点力气都没有,疼痛已然抽掉了浑身的力气,只想闭上眼... 记忆(1) 腹部传来一阵剧痛,她睁开眼,泪水朦胧了眼眶,想伸手擦眼泪,发现手被埋在石块堆里,用力抽出的瞬间,手臂被尖锐的石子划出长长的伤口,鲜血和剧痛携手而至,她咬了咬牙,挣扎着站起来,脑袋一阵又一阵晕眩,站了好久才勉强稳定住,放眼望向四周,是一个荒芜的洞窟,除了陡峭的岩壁和凌乱的石子,什么都没有,但是光线从哪里来的?她抬头一看,原来几十米上方是洞口,或许是距离太远的缘故,洞口看起来很小,光线直直地投射进来,唯一能看清的就是空气中飞舞的细尘。 安静地可怕。夏槐试图寻找攀上岩壁的方法,但是有限的体力和晕眩的脑袋并不允许如此冒险,她尝试喊了几声:“有人吗?”听到的回答只是巨大又空洞的回声。在她手足无措时,一阵轻微的晃动从脚下传来,“轰隆隆——轰隆隆——”地震?夏槐步步后退,背脊紧贴墙壁,试图从墙壁获取短暂的安全感。 地面奇迹般地裂开了,夏槐眼看着地面裂开一道口子,延伸到她脚尖时又神奇地停止了。惊魂未定的她双腿打着颤,勉强支撑着自己挺直腰板贴着墙壁。再抬头望向正前方,一个男人出现了,她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冷气,这个男人没有脸!无脸男身形高大,一席黑色,手上戴着黑色的皮手套,宛若一个冷峻的杀手。他一步一步走近,地面的震动随之停了下来,他到底怎么出现的?随着无脸男的步步逼近,夏槐能清楚听到他的呼吸声,恐惧蔓延全身,却无从可退,只能紧贴着墙壁。无脸男在距离她十公分处停了下来,伸手交叉相握,皮手套摩擦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与他的呼吸声一样令人毛骨悚然。 “你,你是谁?”夏槐的声音又沙哑又颤抖。 “你应该见过我。”无脸男开口说话了,声音与他的形象大相径庭,声音尖细,像用了变声器。 “我...”夏槐想起来了!他曾经在之前的梦境中出现过!第一次在冰面上,第二次在一片漆黑的地方,现在...“等一下,冬羽呢?”她焦急地问道。 “她在我这里,我是你的记忆。”无脸男回答。 “什么?”夏槐一时间没听清楚。 男人的头低了一下,如果脸上有眼睛的话,此时他的视线应该定格在夏槐受伤的手臂上,她下意识抱住自己的手臂,这才发现伤口已经很深了,鲜血一直往外流,半个手臂已经被浸染得通红。 记忆(2) “夏槐,夏槐!” 冷冬羽的声音从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浅浅的意识断断续续接受着这股微弱的音波,夏槐睁不开眼睛,甚至动弹不得,只有坚强的生存意念在支撑着自己。 突然,指尖传来了温暖,冰冷的身体迅速吸收这股温暖,意识慢慢回来了,并告诉她应该动动手指。 “夏槐,夏槐!”呼唤声更近了,越来越清晰。 我还活着!我要醒来! 夏槐憋了一口气,用力挣扎,终于睁开了眼睛,刺眼的白光射入瞳孔,刺激脆弱的大脑皮层,又是一阵晕眩。 “夏槐!”耳边传来了冷冬羽的声音。 “冬羽。”夏槐张嘴喊她的名字,却虚弱地发不出任何声音。 冷冬羽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在,别怕。” 心急火燎的妈妈叫来了医生,他检查了一遍后,说道:“还很虚弱,卧床休息。” 妈妈握住夏槐的手,泪流满面:“我可怜的女儿啊...” “妈妈。”她喊出这两个字,仿佛用完了全身的力气,再转眼看着冷冬羽,确认她在自己身边后,又昏睡过去。 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是深夜了,病房静悄悄,身边有个熟悉的身影,握住她的手,趴在床沿睡着了。夏槐动了动手指,没有反应,或许是太累了。她举起另一只手,轻轻覆在冷冬羽的头发上,她动了动,睡眼惺忪地抬起头,看到她的那一刻,轻声呼唤:“夏槐。”声音很轻,因为妈妈正躺在隔壁床上。 夏槐浅浅地笑了笑,深情地看着她,轻声回应:“我梦到你了。” “梦到我什么了?”冷冬羽轻抚她的脸颊,声音温柔似水。 “有人想抢走你,我不肯。”她回答,“那个人强迫我忘了你。” “傻瓜。”她笑了笑,“就算你忘了,我也不会忘记。” “那不行。”夏槐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分贝,“我不能没有你。” “嘀嘀咕咕说什么呢?”隔壁床的妈妈醒了,她起身看着脑袋挨得过分近的两人,一脸无可奈何。 “阿姨。”冷冬羽礼貌地让开,手却被夏槐紧紧拉住,“你别走。”夏槐撒娇。 “啧啧啧。你这孩子!”妈妈瞪了她一眼,“知不知道之前你又吐又闹的,嘴里一直喊着‘冬羽’‘冬羽’,她不来你就根本不会停。唉呀,我这是生了个什么孩子!” 夏槐脸红了,看了一眼冷冬羽,她的脸也红红的。 “感觉怎么样?”妈妈凑上前问道。 “头晕,其他还好。”她回答。 “你知不知道你差点醒不过来了?”妈妈眼泪流了下来。 “对不起,妈妈。” 妈妈擦了擦眼泪;“醒了就好,我对你没有其他要求,健康快乐就行,知道吗?” “嗯。”夏槐点点头,握紧了冷冬羽手,“可是要有冬羽在。” 妈妈愣了一下,皱了皱眉,避开这个话题:“我去上个厕所。”说完就离开病房。 看着妈妈离开的背影,夏槐觉得有些无奈,但是冷冬羽笑着说:“一开始阿姨不准我来,但是听到你一直在喊我的名字,她还是让我过来了,这说明阿姨是爱着你的。” “那...”夏槐调皮地说,“是不是该改口叫‘妈妈’了?” 冷冬羽笑了,脸比刚才更红了些。 记忆(3) 后来夏槐才知道自己这次受伤留下了经常晕眩的后遗症,直接导致了她生活中的诸多不便。出院以后她专心投入了和欣荣的官司中,却常常因为晕眩不得不暂停马不停蹄的工作,坐下来休息。 “啊!真的好讨厌!”又一次晕眩发作时,夏槐正在会议上,她不得不放下笔,在冷冬羽的搀扶下,一步一个踉跄地走出会议室,好不容易缓和一下,她烦恼地抱怨道,“我变成这个样子,你会不会不要我?” “你说呢?”冷冬羽双手怀抱她的脑袋,语气里溢满心疼。 夏槐将头埋进她的发间,呼吸着发丝间的香气,感觉精神了好多:“有你真好。”她由衷感叹道。 “同样送给你。”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耳朵痒痒的,一股温暖瞬间流遍全身,不知哪儿来的冲动,夏槐欲吻上她的嘴唇。 “喂喂喂,你们——”慎思雨的声音吓了两人一大跳,急忙分开,尴尬地梳理各自的头发。 “啧啧啧,大早上又被狗粮撒了一脸。”她一脸啃了柠檬的样子,瞪了一眼夏槐,“亏我还担心你出来看看,没想到小两口在这边——” “咳咳。”冷冬羽用咳嗽打断了慎思雨的调侃,换上正经的口吻,“我先进去了。” 夏槐快步跟上冷冬羽,不料被慎思雨拦住:“站住。” “嗯?”她一脸茫然。 “身体没问题吧?”慎思雨还是略表一下关心。 “后遗症,医生说好好休养应该会好的。”夏槐回答。 “那么,这次事情解决以后,你们有什么计划?”她点了点头,问道。 “计划?暂时...没有。”她局促地撸了撸袖子。 “你们认识多久了?” “快三年了。” “一般情侣认识三年了后会做什么?”她补充了一句,“不许想歪!” “啊...这...”她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突然灵光一闪,“结,结婚?” “算你小脑袋瓜还有点智商!”她点了点头。 “可是,我们怎么结婚?” “你傻啊,结婚一定要有那张证吗?一定要得到所有人祝福吗?”慎思雨情绪激动了起来,“你们一路走来,我都替你们捏一把汗。这种时候,难道不该来一次浪漫的求婚?我相信冬羽一定会非常非常感动,这个女人啊,就是外冷内热,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吧。” “嗯。”夏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年轻人,浪漫一点!”慎思雨拍了拍她的肩膀,“虽然我们都已经三十几岁了,但是浪漫真的不分时间和年龄段。啊呀啊呀,不说了,说得我酸酸的,也好想恋爱啊!” 夏槐笑了,心情突然间变得紧张和激动起来。 记忆(4) 官司的进展还算顺利,即便是这样,王金树的孩子上学还是被耽搁了,夏槐和主编一起向他道歉,他摇了摇头:“没办法,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我本没想过会走到这一步。”说到一半他看了一眼夏槐,“对不起,让你受伤了,那个孩子是我哥哥的,当时真的太不小心了。” “啊,没事,孩子安全就好。”夏槐笑着说。 “谢谢你们。”王金树站起身,朝他们鞠了一个躬,“这份恩德我们会一直记得的。” 告别王金树,两人在停车场停留了一会儿,主编点燃一支烟,问道:“官司结束后,准备去哪里?” “应该会休息一段时间。”夏槐顿了顿,继续说,“想和她好好生活一段时间,毕竟一直没有这个机会。” 主编吐出一串眼圈,看着她:“我这边随时欢迎你。” “谢谢。” “祝你们顺利。” “主编,如果我们结婚,你会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吗?”夏槐追问一句。 “婚礼?”他愣了几秒钟,随后笑着点头,“我很荣幸。” 和主编告别后,夏槐又匆匆赶往杭州与冷冬羽他们会合,临走前,妈妈握住她的手:“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去做危险的事情了,还有,这里是你的家,我和波妞都在。” 那一瞬间,泪水盈出她的眼眶,她俯身抱起波妞,佯装蹭它的脸来掩饰此刻的眼泪:“我们会经常回家的。” “废话!不回家看你娘干嘛!真忍心丢我一个人和波妞孤独终老啊!”妈妈瞪了她一眼,又往她手上塞了一个袋子,“这点菜你们回去热了吃,不要饿肚子了。” “好。”夏槐吸了吸鼻子,放下波妞,接过沉甸甸的袋子,忽然想到从小到大,每次出门前都会接到妈妈递来的袋子,转眼间,这个习惯已经保持了近三十年了。 坐高铁到达杭州,冷冬羽已经在出口等待了,简单的白t恤搭配牛仔,显得年轻又朝气,像刚出校门的学生,夏槐刚走近,她伸手怀抱住她。 “想你了。”夏槐回应她的拥抱,不顾来往路人的侧目。 “嗯,我们回家。”冷冬羽温柔地回应。 她牵起她的手,晃了晃手中的袋子:“我妈给我们做了好吃的,我们回家吃!” “嗯,好。”冷冬羽露出浅浅的笑容。 冷冬羽不再住在慎思雨那儿了,她自己租了一间公寓,面积虽不大,但她布置得很温馨,特意将密码锁的密码设置成了夏槐的生日。 “以前我也这么做过。”冷冬羽有点难为情。 夏槐感动地亲了亲她的脸颊:“你还记得吗,我醒来后跟你说过的一个梦,突然发现它不是梦,好像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他现在又渐渐把记忆还给我了,虽然很不情愿,只是一点一点还给我,我好像能够回想起来了!” “真有这么神奇的事情?”冷冬羽一脸震惊。 “大概就有这种未知的秘密存在吧。”她托着腮想了一下,“目前能回想起的不是很多,我记得我们都很喜欢房东的猫。” “第一次坐你的车就听到你在放。” “还有你的微信头像,是小黑的背影!”夏槐笑着说,“还有啊,我在杭州住院这段时间,其实你有来过是吗?” 冷冬羽不说话。 “我感觉到了,这应该也算一种神秘的力量吧。”她说,“你总是一言不发在背后默默支持我,以前我什么都不懂,任性地认为你冷漠、自私,不好追,经历了那么多以后,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她问。 “我们在相爱。”她斩钉截铁地回答。 冷冬羽笑了,眼里似亮着星星,耳边又发丝垂落,夏槐伸手轻轻将它捋到耳朵根,看到她的耳朵根也红了,相视而笑,气氛温馨又暧昧。 “我爱你。” “我也爱你。” 官司(1) 夏末秋初,凉风时不时吹进夏槐的胸膛,暂时消解漫长的酷暑,她一直在为官司做准备,第一次接触法律的她很辛苦,幸好有黄海的帮助、冷叔叔的推进,第一次庭审正式开始了。 法庭外,有记者在拍摄和采访,毕竟欣荣集团是上市大公司,这次牵扯的官司又与政府有关,社会舆论高度重视。夏槐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心里的紧张又增加了几分,转头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冷冬羽,不料这一细微的动作被南萌看到了,她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紧张了?” “怕拖后腿。”夏槐抿了抿嘴唇。 “不会,你很努力了。”南萌指了指她的眼睛,“黑眼圈都熬出来了。” “是么...”她笑了笑,再看一眼外面的记者。 “是在担心冷冬羽吗?”她问。 “我好像有点不自信了。”她揉了揉眉心,因为疲倦,传来一阵酸痛,“最不愿意她因为我受到伤害。” “我倒觉得不会。”南萌顺着她的视线向外望,“你有没有发现,一直以来都是冷冬羽在走近你?” 夏槐陷入沉默。 “她早就考虑好了,不然不会这么坚持。”南萌继续说,“以前我问过她,夏槐对于你来说是什么,你猜她怎么回答?” “什么?” “另一半。”南萌平静地回答,“现在好多人都不会用这个词了,另一半这个词过于浓墨重彩了,因为他们不敢相信爱情,但是冷冬羽不一样。所以,你不该相信她吗?” “嗯。”夏槐点点头,又转脸看了一眼冷冬羽,她正好迎上她的视线,露出淡淡的笑容。 “好了,快开始了。”她走过来催促道,看了一眼南萌,她朝夏槐吐了吐舌头就走了。 “你们在说什么?”冷冬羽问。 “秘密。”夏槐露出神秘的笑容。 冷冬羽的眼神意味深长。 庭审现场,欣荣集团只派了代理律师,除了阐述自己所知道的,夏槐大部分时间都坐在台上,看双方律师“神仙打架”。大概持续了30分钟,对方律师突然走到夏槐面前,半俯身,礼貌地问道:“夏女士,再打扰一下,请问一个问题。” “好,好的。”突然被cue,夏槐一个激灵,挺直了腰板。 “您以前在新荣集团工作过?”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 “是的。”她点点头。 “根据当时员工的反馈,您和时任新荣集团副总裁的冷冬羽女士在谈恋爱,是吧?” 夏槐愣住了。这时候,我方律师举手反驳:“反对,对方提的问题与本案无关。” “法官先生,这个问题很重要,请听我继续问下去。”对方律师信心满满。 法官思索了两秒钟,点点头:“继续。” 对方律师又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转身继续问夏槐:“夏女士,请回答我的问题。” “我们在之前就认识了,与欣荣无关——” “不好意思,请回答是或者不是。” 夏槐深吸一口气,吐出两个字:“是的。” “好的,请问冷冬羽副总裁是不是跟顾夕远副总裁在工作上是竞争关系?” “是的。”她点头。 “那你有没有因此怀恨顾夕远副总裁?” “没有。”她摇头,“那太夸张了。” “讨厌,是吧?” “是的。” “好的,谢谢配合。”对方律师鞠了一个不怎么明显的躬,转身面向法官,“法官先生,私人恩怨往往会带入公事中,很明显,对方两位女士因为恋爱和事业问题,与我方顾夕远先生积怨已久,并且起过小冲突,希望各位酌情考虑。” 周围不知详细情况的人已经开始议论了,尤其是两位女士的恋爱,这句话起了不小的波澜,夏槐分明感受到周围人灼热的目光,她抿了抿嘴唇,不敢去看冷冬羽。 官司(2) 在双方律师激烈的唇枪舌战中,第一次庭审结束了,暂时没有给出结果,一周后开始第二次。夏槐站起身,周围人的纷纷议论从法庭内蔓延到法院门外,脚步刚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有记者冲上来问道:“夏槐女士,请问您跟冷冬羽女士是什么关系?” 她望了一眼身后,冷冬羽就在不远处,她正在跟律师说着话,捕捉到夏槐的视线后,她停了下来,专注地回望她。 那一瞬间,周围所有嘈杂的声音都消失了,夏槐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随着冷冬羽的视线逐渐加快,大脑里突然涌上一股热流和冲动,她快步走上台阶,走近她,牵起她的手,四目相对,冷冬羽炽热的眼神给了她继续的勇气,她牵着她走下台阶,回到原点,记者们见此情景蜂拥而上,重复了一遍问题:“请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的另一半。”夏槐掷地有声。 周围安静了,只听见相机快门的声音。她握紧了冷冬羽的手,转脸看着她,发现她的眼眶渐渐泛红... 夏槐公开示爱的照片上了当地新闻热搜,从一大早开始,她的手机就叮叮咚咚响个不停,听得烦了,干脆关掉手机,专心致志准备第二次庭审。冷冬羽坐在她对面,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着诉讼材料,用自言自语的声音说道:“还差一个证人。” “嗯?”她抬起头。 “你的手机。”冷冬羽指了指桌上暂时安静下来的手机,“以前不是被偷过么,那个人——” “洛茗熙!”夏槐反应过来了,“她一定知道更多内幕,并且可以作证。” 冷冬羽点点头,又平静地甩出一句:“她是喜欢你的。” 话音刚落,夏槐按住开机键的手指松开了,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一有信号和网络就叮叮咚咚拼命作响,吓得她肩膀抖动了一下:“我不喜欢她。”她回答地斩钉截铁。 “那些消息,你不用理会吗?” “不用。”夏槐边翻找通讯录边说,“你不也是么?”原来冷冬羽手机里的消息比她的还多,只是设置了静音。 她听后,轻轻笑了笑。 “啊,找到了。”夏槐将手机递过去,“她昨天还给我发过信息,要见我一面。” “那正好。” “你和我一起吧。” “我就不去了。”她放下咖啡杯,“毕竟我也是很忙的。” “吃醋了。”夏槐撅了撅嘴,俯身吻住她的嘴唇,一股咖啡香。 官司(3) 和洛茗熙约定见面的那天,天空下着雨,一层秋雨一层凉,这场雨过后,气温又要下跌好几度。夏槐到达市中心一家咖啡店,见到了洛茗熙。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朝她挥挥手,笑容有些勉强,比之前憔悴了许多。 “喝什么?”见她没点东西,夏槐问道。 “不,不用了,喝水就行。”她的笑容略显尴尬。 “我请客。”夏槐招呼服务生,点了一杯美式,她点了一杯摩卡。 “谢谢你,我最近没有工作,所以——” “没事。”她早就看出来了,“有在找工作吗?” “嗯,有,但是不太成功,沽州这个圈子有点困难了...因为——” “你被顾夕远利用了。”夏槐替她说完了后面半句。 洛茗熙愣了楞,然后点点头。 这时候服务员端来了两杯咖啡,夏槐将咖啡杯移到她面前,“手机被偷的那天,主编的手机也没了,我原本以为是巧合,还有‘南风’论坛上那篇诋毁我跟冷冬羽的报道,这些都是你的所作所为吧。” 洛茗熙低头看着咖啡杯升腾而起的热气,轻声说:“我也没必要为自己开脱和辩解什么了,是自己的嫉妒心在作祟。” 夏槐不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一脸沉默地看着她。 见她没反应,洛茗熙鼓起勇气抬起头看她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看着窗外,继续说:“我从市传媒出来,跟着主编,本想好好施展一下本领的,没想到我们的气场实在不合,共事中出现了许多矛盾,偏巧都是性格不肯退让的人,他也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人,就这么把我晾着。我知道他最中意的人还是你,想找一个像你一样的人,可是我也不比你差啊,论才华和舆论敏感度,我哪点比不上你?”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开始微微颤抖,努力平静了一下,转回视线,看着她,继续说,“高中的时候,你总是形单影只,话少,朋友也少,我只觉得你酷酷的,后来有天下雨,你将伞给我,自己淋雨回去,那时候就觉得你是个特别好的人,偷偷观察你,直到你突然休学,看不到你的那段时间,我心里空落落的,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喜欢上了你。你回来继续上学时已经高三了,我也错过了表白的机会。后来我们就彻底失去了联系,直到在杭州培训那次见面,真的是缘分吧,没想到重新见到了你,那时候我刚刚分手,还留着恋爱时的依赖,一下子回到了高中时的悸动。” “可是——” “呵呵,可是,万恶的可是,你已经心有所属,对方是个比我大的女人,事业有成,才貌双全,唯一不足的是以前做过小三。当我知道你们是因为合作关系认识的时候,顾夕远找到了我们公司,表示想和我们合作,领导指派我跟他对接,由此知道了他和冷冬羽的竞争关系。顾夕远给出的条件很诱人,这笔广告费足以我一年不愁吃喝,况且出于我对冷冬羽的嫉妒,毫不犹豫地答应帮他,站在他这一边。” “为什么从市媒离开?”夏槐问。 “从那时候开始,顾夕远就在和顾主任接触了,想弄到那块地,市媒得到的消息最早,为了撇清关系,他们将我开除,我很生气,明明为他们挣到了这么多广告费,凭什么开除我?后来遇到了主编,他因为身边少了你正缺人,就把我招过去了,没想到绕来绕去还是没有离开顾夕远,主编也从‘南风’出来,站在了顾夕远这边。”她顿了顿继续说,“其实那段时间特别挣扎,一边是和主编工作上的冲突,一边是顾夕远给的大棒和糖果,我像是被pua一样,怎么都逃脱不了,你不明白那种感觉,就像中了魔怔一样,我越来越无法不遵从顾夕远的意思。后来你回来了,而且带了一身伤,甚至失去了记忆,和冷冬羽分了手,我在庆幸的同时也痛恨她对你的伤害,还未来得及将你追回,这个女人竟然又回来了,不仅接近你,还直接参与到顾夕远的竞地项目中,站到他的对立面。顾夕远生气了,我也是,虽然生气的原因不一样,但是目的是一样的,摧毁冷冬羽。于是,我开始阻挠你们,试图用偷走手机的方式找出你们的丑闻。” “所以主编的事情是你曝光出来的,还有我和冬羽的?”夏槐问。 “是的。”洛茗熙点点头,“我写完这些,合上笔记本,痛哭了一场,这辈子,这大概是我最伤人的一次了。” “现在呢?”夏槐叹了一口气,问,“你再次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赎罪。”她缓缓吐出这两个字,停顿了一下,面前的咖啡早已没有了热气,上面的爱心拉花模糊成雪白一片,“我同时被主编和顾夕远抛弃了,这是我应得的报应,即便是这样,我觉得还无法消减内心对你们的愧疚。” “那么,刚刚的话,你愿意在法庭上重新说一遍吗?”夏槐问。 “如果可以,我愿意。”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谢谢。”夏槐一口气喝完杯中的咖啡,站起身,“也很抱歉,我无法回应你的感情。” “不,这一切,皆因我而起。” “嗯,你明白就好,后面会继续联系你。”她走到咖啡店门口,又停下脚步,转身说道,“我们还是朋友。” “谢谢。” “再见。” 走出咖啡店,一阵冷风,携裹着灰尘钻入夏槐的衣领,她冷得缩了缩脖子,有那么一瞬间,特别想念冷冬羽。 官司(4) 第二次庭审,夏槐缺席,一来没有她什么事情,二来不想再听一遍洛茗熙的话,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当天早晨,她比冷冬羽先醒来,做好早晨,泡好一杯咖啡,等她醒来,笑着说:“早上好,洗漱完吃早饭吧。” 前一晚熬夜的冷冬羽,脸上带着就算睡多久都不会恢复疲倦,柔声回应:“好。”她很快洗漱完,坐到桌前,一边喝咖啡一边吃早饭:“好吃。”她浅浅地笑着,黑眼圈隐约可见。 “今天你不去了?” “嗯。”夏槐点点头,反问道,“不会吧,你不会觉得这次还赢不了吧?” “胡说。”她轻轻瞪了她一眼。 “只要你想做,没有你做不到的事情。” “那还是有的。”冷冬羽放下咖啡杯,轻声说。 “什么?” “受伤时候的你。”她的声音很轻,表情略显痛苦,“好像我做什么你都醒不了。” 夏槐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后脑勺,笑着说:“正好相反,因为有你,我才能醒过来。” “别碰。”她伸手抓住她的手,“小心又晕了。” “好,听你的。”她回握住她的手,“对了,官司结束以后,我们出去旅行吧。” “好,听你的。”她的眼神很温柔。 送冷冬羽到电梯口,夏槐吻了吻她的脸颊:“等你回来。” “好。”她轻轻抱了抱她。 电梯门开了,冷冬羽走进电梯,门关上的瞬间,两人挥了挥手。夏槐垂下手,一个重心不稳,跌坐在地上,眼前一片模糊,脑袋里像响起了成千上万个铃铛,她挣扎着站起来,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是高远医生:“夏槐,今天是你复查的日子,提醒你一下。” “好的。”她勉强吐出两个字。 “怎么了?声音不对劲啊?”毕竟是经验丰富的医生,一听声音就知道不对。 “我来了再说。”夏槐匆匆挂断电话,即便是手机轻微的辐射,此时的脑袋也接受不了。 打车去医院,高远已经在办公室等着夏槐了,见她脸色惨白,急忙安排检查,经过一个上午的折腾,她累得瘫在椅子上,睡眼朦胧地等着高远拿检查单子过来。 朦胧中,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她坐起身,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问道:“怎么样?” “不怎么样。”他面色凝重,“比我想象的严重。” “是吗...”她露出苦涩的笑容,“果然身体是最诚实的。” “这种晕眩,会陪伴你终身。”他叹了一口气,“受过太多次伤了。” “嗯。”她平静地点点头,“怪不得最近越来越频繁了。” “往后可能还有其他病痛,毕竟是大脑。”他放下单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冬羽知道吗?” “还不知道。”她摇摇头,“今天开庭,不想影响她。” “我觉得最好还是让她知道一下,可以有个照应。”高远嘱咐道,“我这边会给你开药物,要长期吃,不要断...”他边在电脑里输入药品名称,边讲了一大堆注意事项,夏槐听得一知半解,只能点头应和。 “你听到了吗?”高远问。 “嗯。”她回过神来,“哦,对了,想问一下,记忆还有可能消失吗?” 高远皱了皱眉:“说实话,有可能。” “我知道了。”她站起身,“谢谢。” “等一下。”他叫住她,“我认为还是告诉冬羽比较好。” 夏槐勉强笑了笑,转身离开办公室。 官司(5) 初秋的风已经很凉了,刚走出医院大门,夏槐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脑袋又一阵晕眩,手中装药的纸袋子掉落在地上,她痛苦地蹲下来。 “喂,你没事吧?”一个好心的外卖小哥路过,俯下身问她。 “没事,谢谢你。”她站起身来,接过他帮忙捡起来的袋子,继续往前走。 城市的繁华依旧,未来,不知什么时候,这片繁华,这里的人们的一举一动,都会从她的记忆里消失,坠入无尽的空白,她知道,未来一定会到来。 走到街边的公园,她在长椅上坐下来,呆呆地望着马路上的人来人往,大脑陷入短暂的晕眩过后的空白,随后一点一点恢复思考的能力。她抬头望着清冷的天空,突然想起了仙剑三里景天最后的结局,他用阳寿换了朋友们的寿命,坐在雪地里望向天空,经过一番情绪挣扎后,决定珍惜现有的生活,好好和雪见生活下去。此时此刻,她能体会景天的心情,却在做出最后决定时犹豫了。 这真的是一个好的决定吗?手机又响了,打断了思考,她掏出手机,来电显示是冷冬羽,按下接听键,放在耳朵边,一句“喂”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眼前一片黑暗,脑袋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手机从耳边滑落,摔在水泥地面上,身体急速下坠,完了,冬羽——即便这样,脑海里最先浮现的还是冷冬羽的名字。 水泥地面没有预想的那么坚硬,甚至一点都不痛,她又失去意识,跑到另一个世界去了吗?夏槐努力挣扎了一下,意识渐渐恢复,等大脑能操控时,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冷冬羽拥在怀里,是的,自己怎么会没发现呢?明明闻到了她身上的香味,明明感觉到了她脸颊和双手的温暖。 “冬羽。”她缓缓吐出两个字,疲倦令她有气无力。 “我在,我一直都在。”她的声音回响在耳边,踏实地像一座稳稳的墙。 “结果怎样了?”夏槐挣扎着站起身体,想看看她。 “我们赢了。”冷冬羽边说边用力抱紧她,不由她动弹,“这不重要,夏槐,我有话跟你说。” “嗯。”夏槐的确累了,她顺从地靠在她的怀里,像孩子一般。 “我啊,一直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人人都羡慕我有钱有地位,只有我自己看不起自己,这是最致命的,我自卑、无趣、单调又无聊,接近我的人大都被外貌迷惑,我很清楚,所以拒绝和其他人走近,生怕一淘出自己伤痕累累且孤独的心,他们就永远离开了。没错,真正的我就是这么自卑,觉得自己什么都比不上人家。遇见你以后,我也犹豫过,如果只是我的外貌吸引到你,宁可不要这样的感情,所以刚开始一直想推开你,下狠心离开你。”冷冬羽停了停,伸手轻轻覆住夏槐的后脑勺,轻轻轻抚摸,“我太高估自己了,也太低估你了,原来你一直未曾离开,也为了我们的未来努力着,看着这样的你,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好好生活呢?跟你在一起后,我好像变了一个人,学会了依赖和撒娇,像一个普通女人一样,看不见你的时候会想你,会担心你吃得好不好,想抱你,吻你,睡觉的时候想靠在你身上,突然发现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很踏实,这副模样,我之前从未想过,就像从未想过自己会遇到如你一般的人一样。幸好,上帝是眷顾我的,让你来到我身边,你是我的幸运,夏槐。无论怎样,我都不可能跟你分开,不可能抛下你。” 听到这里,夏槐已经泪流满面了,她的话像一股温柔的春风,直抵内心深处,吹散忧愁的阴霾。她吸了吸鼻子,离开她的怀抱,深情的看着她,发现她的脸上也有眼泪。 “你,这是在告白吗?”夏槐伸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嗯,不接受?”她的脸微微泛红,跟红彤彤的鼻头相映成趣。 “不,我只是在想,该用什么来回应你的告白。”她装作苦思冥想了几秒,随后语气坚定地说,“我们结婚吧。” 冷冬羽愣了一秒钟,泪水再次盈出眼眶,她点点头,“好。” 夏槐笑了,再次抱住她,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一切化作简单的一句话:“谢谢你,我爱你。” 婚礼 官司结束之后,冷冬羽请大家吃饭,顺便宣布了结婚的消息,慎思雨第一个欢呼起来:“你们终于!三年了!我太感动了!”她边说边擦拭眼角因兴奋溢出的泪花,“我这个老母亲终于可以安心了——” “你在胡说什么。”冷冬羽碰了碰她的手肘。 “太好了,姐姐,你们的事迹真的好伟大!”陈彦甫也祝贺道,“婚礼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哎,我记住你这句话了!”夏槐反应迅速,“正好缺男劳力,我征用了!你看行不?”她转眼看向南萌。 南萌是最平静的那一个,但也满脸带笑:“行,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我们就想简单办一下。”冷冬羽说,“之后出去旅行一段时间。” 夏槐温柔地看了一眼冷冬羽,握住她的手,并十指紧扣。一顿饭在其乐融融的氛围内吃完,各自告别后,两人手牵手散步回家。 秋夜凉风习习,这对恋人互相依偎,冷冬羽将手放进夏槐外套的口袋,放心地靠在她的肩头,夏槐亲了亲她的额头,说道:“王金树的孩子应该可以正常上学了吧。” “嗯,法院已经申请强制执行了。”冷冬羽说,“顾夕远和他哥哥也得到应有的惩罚了。” “真的太感谢郑教授了,关键时候愿意来帮忙,啊,当然还有你爸爸和黄海。”夏槐说,“我们结婚的话,你爸妈知道吗?” “嗯,会跟他们说,但是不一定会来。” “也是”夏槐苦笑。 “那也不会影响我们啊。”冷冬羽说,“我觉得现在已经是他们最好的态度了。” “那也得感谢你的努力和坚持。”夏槐又亲了亲她的脸颊。 “我发现,你最近亲上瘾了。”冷冬羽轻轻瞪了她一眼。 “怎么办,只对你上瘾。”夏槐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想到未来可以一直在你身边,就好幸福。” 冷冬羽笑了,眼里闪着星星,特别好看,她回亲了夏槐,轻声说:“慢慢来,我一直在。” 婚礼当天,前一晚因过度兴奋严重失眠的夏槐被南萌一把从床上揪起来:“睡什么睡!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快起来!” 夏槐朦朦胧胧睁开眼睛,意识刚回到大脑,赶紧从床上跳起来:“来不及了,睡过头了!”边说边手忙脚乱地穿衣服。 南萌笑出了声,指了指时间:“还早,我来帮你收拾吧。” 夏槐坐在镜子前,“享受”着南萌最贴心的服务:化妆、梳头和搭配衣服。 “喂,夏槐,接下来一定要幸福啊。”南萌忽然停了下来,看着镜子里她。 “嗯,放心。”夏槐点点头,笑着说。 “一定要幸福!”南萌双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低下了头,刘海遮住了眼睛,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南萌。”夏槐转过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谢谢你,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话音刚落,慎思雨骂骂咧咧进了门:“墨迹什么呀,新娘子已经好了,快点快点!” “嚯!你怎么穿得跟只土耳其火鸡一样!”夏槐被眼前亮丽夺目的红色闪瞎了眼。 “欠揍是不!”慎思雨瞪大了眼,朝她挥舞起拳头。 “救命啊!我要去找我老婆了!”夏槐一边大叫着一边冲出门,暂时避免了这一尴尬的时刻。 婚礼仪式很简单,没有繁冗的仪式,前来参加的人也不多,大多数都是曾经共事过的比较要好的同事,郑智和主编也来了,即便人数远不如一般婚礼场合多,夏槐和冷冬羽也觉得幸福极了。 “两位,祝你们幸福。”郑智朝她们伸出手,“一路走来,辛苦了。” “谢谢老师。”冷冬羽朝他深深鞠了一躬。 主编也走过来,祝福她们:“辛苦了,祝你们幸福。” “谢谢主编。”夏槐也朝他鞠了一躬。 收到了两位前辈的祝福,夏槐开心得想要飞起,这时候又看见了自己的妈妈,她特意穿了一件红色的外套,脸上化了妆。 “妈,你什么时候来的?”夏槐吃了一惊,她本以为妈妈不会来的。 “思雨昨晚将阿姨接来的。”冷冬羽笑着回答。 妈妈径直走到冷冬羽面前,从包里掏出一个大红包,塞到她手里:“冬羽,是不是该改口了?” 冷冬羽笑了,落落大方地叫了一声:“妈妈。”并且拥抱了她。 夏槐感觉眼泪快要流下来了,她也拥抱了妈妈,“妈妈,谢谢你。” “两个人要好好过日子,身体都要健健康康的。”妈妈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含着泪花。 “嗯,我们向你保证!”她咧嘴笑了。 追-更:po18sf.com (woo18.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