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坐拖拉机吗？》 新邻居 威尔顿从镇上的电影院出来，接到了他的好友兼经济人埃里克的电话。 “威尔顿先生，告诉您一个好消息。”电话那头的埃里克语气轻快，在他悠闲的抿了一口咖啡后，接着说道，“您的那栋房子租出去了，对方非常大方，没有讨价还价，也没有别的要求，看样子是个好相处的邻居。” 冬日傍晚刺骨的寒风顺着围巾的缝隙钻入衣领，威尔顿用没拿电话的另一只手裹紧被风吹起的围巾。 “果然是个好消息。”听对方说完，威尔顿愣了一下，湛蓝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一抹笑意，他放慢速度一步一步走下台阶，随口问道，“承租人是男士还是女士？” “哎，”埃里克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回答道，“非常遗憾的告诉您，是位男士。” “哦……这没什么好遗憾的，女士住在这么偏远的地方难免麻烦些，男士就要好得多。”威尔顿挑了挑眉，毫不客气的点破埃里克脑子里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我亲爱的朋友，请你少看点爱情电影，难道你不觉得度假村最近的营业额下滑了么。” “天大的冤枉！”埃里克听到后半句简直要跳起脚来，他放下咖啡杯，顾不上旁人的侧目，提高一个声调为自己辩解道，“这明明是因为现在是旅游淡季！我在工作上绝对勤勤恳恳没出过一次差错！” 威尔顿耸肩，到了平地后他迈开长腿快步往停车的方向走：“我才不管这些，承租人什么时候搬过来？” “嘁，我都忘了，你是个连账本都不看的家伙。”埃里克撇着嘴小声嘀咕道，抛开一开始办公事的客气态度，他知道威尔顿又在跟他开玩笑了。 埃里克放低声音，他继续回答威尔顿的问题：“明天早上我会送承租人过去。” 威尔顿说：“好的，到时候需要什么和卡西说就行了。”卡西是他农场里的佣人，专门管一些日常采买，“对了，你有没有提前告诉承租人，这个地方到最近的小镇需要一个小时的车程？”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都说过了，他对这一点非常满意。”埃里克拿了一笔不菲的中介费，说起这事心情瞬间变好，“租金应该已经打到你的账户上了，过会记得查询。” “嗯。”迎着风走的威尔顿被寒风吹得脸颊微红，他抿着唇，慢慢地点了点头。 “那就这样，祝你们相处愉快。”埃里克挂了电话，端起手边的咖啡喝完最后一口，然后抬手招呼服务生，“麻烦请给我看下账单。” 坐在咖啡厅里的埃里克收起手机，他望着玻璃窗外亮起的路灯愉悦地想道，太好了，他可以放个长假了。 通话结束，威尔顿正好走到自己的汽车旁边。 偌大的停车上零散的停了十几辆车，金橘色的斜晖穿过一层薄雾洒在车顶，金属泛起的光调使这里看起来冷清无比，刚才和埃里克通话时嘴角还挂着浅笑的威尔顿此刻收敛了笑意，没了唇角的弧度，蓝眸中蕴含的情绪仿佛比寒风还要冷上几分。 威尔顿又恢复了他最习惯的面无表情。 看吧，这就是离他住处距离最近的小镇，镇上人烟稀少，有一个超市，超市里面有个小型电影院，为了看部电影，他开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车。 威尔顿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他拉开车门坐上驾驶位，好了，现在要回更荒凉的地方了。 回住处的路上偶尔几辆过往的汽车，是与小镇别无二致的冷清。 天边的晚霞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成暗色与黑夜融为一体，威尔顿伸手打开收音机，企图让车内的气氛变得热闹一点。 两位电台主持人正在聊当下最热的影视，说到的电影，正好是威尔顿刚看完的那一部。 电影讲的是欧洲中世纪贵族的爱情故事，威尔顿对这种关系混乱的所谓真爱没什么兴趣，吸引他去看这部电影的，是其中的配乐以及电影中还原严谨的中世纪乐器。 女主角用手击打索尔特里琴的画面让威尔顿记忆尤为深刻。 可惜，这部分细节被两位电台主持人忽略了，他们用华丽的辞藻夸赞着主角们的服饰，还有主角们出色的容貌。 威尔顿听了几句，顺着主持人的叙述随便回忆了一下，然后他悲哀的发现，明明是刚看过的电影，自己却只记得女主那双深邃的绿色眼眸……以及，她怀抱着鲁特琴时眼角划过的一滴泪水。 回到住处时已经过了饭点，威尔顿没感到明显的饥饿感，随后他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了一块草莓蛋糕。 不饿也要解解馋。 真是美味。 满足的神情在威尔顿脸上一闪而过。 …… 第二天清晨，威尔顿被埃里克的一通电话吵了起来。 “嗯？没钥匙？”威尔顿的声音里还带着浓厚的睡意，他闭着眼说，“找卡西……” “卡西我问过了，她说钥匙在你那里。”埃里克对旁边的承租人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你得过来一趟。” 威尔顿翻了个身，将半张脸埋进枕头里，闷闷的说道：“等我几分钟。” 冬天的早晨起床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威尔顿在床上挣扎了几秒钟才起来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后，他穿上与昨天不同的外套直接出了门。 阳光洒在洁白的雪地上，闪着耀眼而晶莹的光芒，威尔顿抬手挡住上方有些刺目的阳光。 昨天晚上下雪了啊……嗯，不对，他不是要感叹这件事，他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 最近记性不太好的农场主眯了眯眼，反正也没有重要的事情，于是，在他适应了眼前的亮度后就没再管自己到底忘了什么。 租出去的那栋房子离威尔顿的住所不远，走路三分钟就到了。 威尔顿到达那的时候正看见埃里克和一个穿着暗红色大衣与他身高相仿的男人站在外面交谈。 埃里克面朝着威尔顿来的方向，看见他就开始挥手。 威尔顿走到他们面前，埃里克立刻绕到男人背后迎上威尔顿，他对着威尔顿伸出手说道：“威尔顿先生，您得把钥匙给我。” 威尔顿还没来得及和他的新邻居打招呼，埃里克就严严实实地隔开他和新邻居了，威尔顿只好无奈地摸进外套兜里，准备先把钥匙给他们。 然后，威尔顿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糟了，他忘记拿钥匙了。 自己住处的钥匙也没拿。 说好话 “你这是什么表情？”埃里克奇怪地看着冷着脸的威尔顿两手空空的将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你不会是……？”随即，他了然的收住话尾。 “你安静些。”威尔顿看见他幸灾乐祸的眼神板起脸，以免埃里克说出什么有损他形象的话，他说，“你先带他在这附近逛逛，这里的行李我待会儿会叫人帮忙搬进去。” 埃里克脑海里瞬间想到威尔顿要翻窗进去拿钥匙的画面，忍不住轻笑出声。 以威尔顿对自己埃里克的了解，只要动脑子一想就能知道好友在脑补些什么，威尔顿瞪了他一眼，却没想到埃里克在此时往旁边错了错身子，于是这警告似的一眼就对上了已经转过身的新邻居那双在光线映射下宛若祖母绿的双眸。 威尔顿愣住，同时没忘记收敛了眼中不悦的情绪——也就是说，他最终还是忘记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 算了，先不说这个，他这个新邻居怎么有些眼熟？ “您好，我叫艾贝尔。”新邻居并没有介意威尔顿的冷脸色，他友好伸出手，微笑的做着简单的自我介绍。 “嗯，”威尔顿登时回过神来，他微微偏头，露出微笑企图试着表露出自己温柔可亲的一面，他伸出手回握住艾贝尔的手，用标准的英式英语说道，“您好，我是您的房东，威尔顿。” 威尔顿声音磁性而低沉，艾贝尔不由得为他说话时的腔调惊讶了一下，这里很少有人用如此纯正的英式发音讲话，事实上，这会让艾贝尔想起以前被声乐老师纠正发音时的不美好记忆。 两人的手相握了几秒就松开了，威尔顿不想再跟自己的记忆力较真，他忽略掉刚才的熟悉感，扭头用眼神示意埃里克“快带他去农场里逛逛”。 埃里克热情地邀请了艾贝尔，艾贝尔欣然接受。 他们走后，威尔顿也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现在是冬天，农场里不是很忙，所以人数也比丰收季节时的少了许多，只留下一部分负责保养和维修机械的工人，而这些工人的住处离我们的农场主先生的住处很远。 威尔顿没有叫人来帮忙撬锁，他……翻窗户进去就可以了。威尔顿想到埃里克幸灾乐祸的嘴脸，忍不住扶额。 他的形象好像还是没保住。 真糟糕，给新邻居留下了一个不太好的印象。 另一边，埃里克带着艾贝尔沿着农场里特别开辟的一条石子小路走着。 艾贝尔双手插在大衣兜里，享受着这里宁静而美好的风光，不亏是他费尽心思找好的地方，这里 的一草一木，远处的山脉近处的房屋，皆符合他的审美。 “怎么样？”埃里克看艾贝尔一脸放松的样子，趁机为自己的好友刷好感，“这些都是威尔顿接手农场后打理的，以前，”埃里克伸手往远处比划了一个范围，“以前这里乱糟糟的。” “的确不错。”艾贝尔点头。 埃里克紧接着说：“而且我想，有威尔顿这样热情好客的邻居，你在这里也不会无聊。” 艾贝尔想到威尔顿面无表情的样子和他冷色的眼眸，没什么诚意的笑道：“是的。” 埃里克：“……” 不要骗我，我已经看到你不信任的眼神了。 其实，原本这处农场是可以作为度假村发展的，不过威尔顿的童年是在这里度过的，他说过，他舍不得让这里变得热闹。 威尔顿的童年没有父母的陪伴，也没有朋友，有的，就只是一眼望不到边界的农场。 好了，他编不下去了，埃里克心酸得想到，怎么感觉没钱的自己才是最惨的那个。 本想帮威尔顿刷好感的埃里克冷静下来，他冷静地对艾贝尔说道：“但是和威尔顿做邻居有几个注意事项。” “第一点，不能碰他的拖拉机。” 钥匙呢 “嗯？拖拉机？”艾贝尔不由得收回望向远处的目光，侧头看了埃里克一眼，不过他虽然疑惑为什么埃里克要特殊提出这一点，但还是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好的，我会记住的。” “第二点，”说来心痛，这些都是埃里克的经验之谈，“他养了一条柴犬，对陌生人很凶，请您注意安全。” “好，谢谢您的提醒。”艾贝尔看见他一副有故事的表情友善的笑了笑。 “第三点，算是关于您在这里居住的日常问题，”埃里克顿了顿，说，“这里离城镇有段距离，您如果不想经常出去，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就直接告诉卡西，我想您应该已经见过她了，就是刚刚那个带着毛线帽的女孩儿。” 艾贝尔点头。 埃里克跟他大致介绍了一下农场里景色不错的地方，他说：“以后还可以去后面的果园摘水果，不过要等它们成熟。” 艾贝尔眼睛亮了亮：“可以吗？” “可以。”埃里克淡定点头，露出八颗洁白整齐的牙齿冲他笑，“农场主是个大方的人，哦，除了他的拖拉机和狗。” 艾贝尔默默记下，看来对于农场主来说，拖拉机和狗还真是很重要。 即使有阳光，外面也并不温暖，两人又往前走了段距离，埃里克看艾贝尔白皙的两颊被冻得泛起薄红，抬手看了一眼时间，他们已经走了十几分钟了，往回走还要十几分钟，威尔顿那边应该已经弄好了吧？ 出于对威尔顿的信任，埃里克微笑着提议道：“我们往回走吧，这里很大，既然您要在这里居住一阵子，可以以后再逛。” “好的。”艾贝尔脸上挂着愉悦的笑容。 与埃里克和艾贝尔两人的愉快相比，正面对着面若冰霜的威尔顿的卡西姑娘觉得自己就是个小可怜。 他们两人就站在那栋租出去的房子前面，旁边是艾贝尔的三箱行李。 “房子的钥匙呢？”威尔顿低沉磁性的嗓音在此刻的卡西听来无比可怕。 卡西委屈的用手指拽着羊毛裙的下摆，仰着脸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注视着威尔顿，企图用装可怜这一招蒙混过关。 “没用的。”威尔顿残忍地打断了卡西的念头，“你知道的，今天早晨我被埃里克叫起来，就是为了送钥匙。”为此他还爬了窗户。 不不不，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些。 “但是我并没有在我的房子里找到那栋房子的钥匙。”威尔顿微微偏头，湛蓝色的眼睛里映着卡西的身影，“我亲爱的卡西，你是不是得给我个解释？” 卡西快要哭了！ 威尔顿自己的东西向来整齐，因为他用不到的东西都堆给卡西了。 “找人来开锁吧。”卡西说这话的时候有点结巴，“我、我去叫个工人。” 威尔顿安静地注视着她。 卡西直接被吓的嗖得窜了出去：“我很快就回来！我保证！” 威尔顿脸上冰雪消融，他无奈的看着卡西蹦蹦跳跳跑远的背影，伸手拉高了羽绒服的拉链。 然后，他拿出手机给开锁公司打了个电话。 等卡西找到人要等到什么时候！ 哼。 …… 当埃里克见到威尔顿身姿挺拔的站在艾贝尔未来住所的门前时，眼睛余光也恰好瞟到了艾贝尔放在门口未搬进去的行李。 “威尔顿先生。”埃里克笑得不厚道，一看威尔顿就是没找到钥匙，估计这会儿正等着人来开锁，他提醒道，“已经快中午了。” “还早。”威尔顿绕过埃里克，走到他身旁时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贴着他耳朵说了这两个字。 埃里克笑得执迷不悟。 威尔顿走到艾贝尔身前，礼貌地打了声招呼：“我的新邻居，艾贝尔先生。” 艾贝尔笑着问道：“是打不开门了吗？” 威尔顿脸上没有被戳穿的不自然，他礼貌而客套的笑着：“如果您不介意，可以先到我的住所取取暖，这天气实在是太冷了。” “顺便吃个午饭。”埃里克插嘴道，“你一定会同意的对吧？我热情好客的农场主先生。” 埃里克一想到能蹭到威尔顿做的饭，脸上笑容更灿烂了。 威尔顿表示看的很扎眼。 个人空间 出乎艾贝尔意料的，威尔顿自己住的房子还没有租给他的房子大。 那是一栋斜顶平房，占地面积不过二百平方米的样子，其中还包括一个车库。 也不知道是下过雪的缘故还是原本屋顶的颜色就是白色，在阳光的照射下，房子通体雪白泛着金光，看得刺眼。 “这边。”威尔顿走在他们前面，引着他们绕过那一大片被雪覆盖的草坪，“小心别滑倒。” 通向房子的鹅卵石小路被雪覆盖住了，不过上面几串凌乱的脚印下显出的底下的石子表明那确实是条路。 威尔顿掏出钥匙打开门，侧身给后面的两人让路。 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 “坐吧，”进屋后，尽管脸上的微笑都已经快要僵掉了，但威尔顿还是努力维持着自己和善的人设，“我去给你们倒杯热水暖手，今天外面实在太冷了。” “谢谢。”艾贝尔在面对着窗户的沙发上坐下，并向威尔顿道谢。 这间房子里面没有阁楼，所以屋顶比普通的公寓要高一些，而且窗户占据了墙壁的一大部分面积，艾贝尔虽然没有刻意打量房子内的环境，但一进来就给他视线很开阔的感觉。 干净明亮而整洁，屋里还有一股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若有若无的花香。 艾贝尔对这样的环境很有好感，特别是从这里的窗户往外望去，他能想象得到过了冬天农场里是怎样的风景，艾贝尔不禁开始期待亲眼看见他租的那栋房子了。 威尔顿很快端了两杯水出来，并放在他们前面的茶几上。 “再等一会儿，开锁公司的人很快就到了。” 艾贝尔温和地笑了笑，整个人都透露着愉悦：“好的。” 威尔顿也对他笑了一下，然后他的目光骤然落在脸上带着傻笑的埃里克身上。 “埃里克。”威尔顿转脸就换了一副表情，他的语气埃里克耳朵里听来唯有冷酷无情四个字能形容，“这里没你什么事了。” 突然被点名的埃里克张了张嘴，笑容逐渐消失。 “我可以留下来帮忙。”埃里克整理了下表情，为了吃到威尔顿做的午餐，咬了咬牙，狠心道，“我会支付饭费的。” 威尔顿也坐了下来，他胳膊撑在沙发扶手上，用手虚托着下巴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并不是休息日。” 埃里克眼神往艾贝尔看去：“我这不是在工作么。” 艾贝尔抿唇低笑，不好驳埃里克面子的点头示意。 威尔顿说：“我很希望你能在我这里多呆一会。” 埃里克心里突然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你知道的，”威尔顿眉间浮现出一丝苦恼，他用那双比天空还要清澈的眼眸凝视着埃里克的双眼，红润的唇瓣一开一合，嘴里说出的话让埃里克无法拒绝，“我不擅长打理农场的财产，农场需要你，而且，在这一方面我很难找到比你还要优秀的人。马上就到年底了，我不想占用你的假期处理这些繁琐量多的工作，所以，在工作日里就辛苦你了。” “……这是我的本职工作，都是我应该做的。”埃里克憋了半天，说出这句话，他感觉自己受到了会心一击。 威尔顿竟然用他的假期威胁他。 “艾贝尔先生，我要先离开了。”埃里克起身，对艾贝尔说道，“希望您未来在农场的生活充满愉快。” 艾贝尔唇角上扬：“谢谢。” 威尔顿说：“慢走，我就不送你了。” 埃里克在艾贝尔看不到的角度瞪了威尔顿一眼，边说着‘不用麻烦外面太冷小心身体’这样客套的鬼话，边脚步不停的离开了。 艾贝尔看了看匆匆离开的埃里克，又看了看一脸冷淡的威尔顿，眨了眨眼，说道：“埃里克先生是个很有趣的人。” “您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威尔顿换上笑容，蓝眸里顺带着仿佛也染上了室内温暖的温度，如春风和煦。 艾贝尔浅笑，却没再主动说话。 这个农场主看着有点疏远，艾贝尔在心中轻叹道。 威尔顿没在意这个，他看着挂在墙上的时钟，等待着埃里克的短信。 果不其然，两分钟后，埃里克给他发了条短信。 “为什么不能留我在那里吃顿饭！”埃里克打开暖风，坐在车上给威尔顿发消息，他知道威尔顿是故意想赶他走的。 威尔顿划开短信，回复道：“我不想邀请陌生人在我家吃饭。” “招待一下未来邻居而已。”埃里克手指敲打着手机小键盘，“促进感情，不是挺好的吗？” “没必要。”威尔顿淡然的回复道。 埃里克不死心的打字：“如果能交个朋友岂不是两全其美？你不用担心我吃醋，身为你最好的朋友，我能容忍你的交际圈广泛一些，毕竟我时常不在你身边，你会寂寞也是在所难免……” 难道威尔顿把这里的房子租出去不是为了让农场多点人气吗？埃里克有些淡淡的忧愁。 威尔顿看了眼他发过来的一大堆文字，没有回复。 “农场里有几个景色不错的观赏点，不知道埃里克有没有为您介绍，”威尔顿放下手机，他得跟艾贝尔说清楚一件事，“没有也没关系，您可以随时问农场里的人，当然，来问我也可以，但是我个人喜好清净，有事情您最好找卡西。” 艾贝尔说：“这个问题埃里克先生说过了，我会记住的。” 威尔顿也觉得话说到这里，对方应该可以理解他的意思了——他喜欢清净，别来打扰他。 “需要佣人日常帮您打扫房间也和卡西说，您如果不希望别人碰你的东西记得提前交代，这里的人会给您足够的个人空间……嗯，还有安全问题，这个不用担心，农场会负责的。”威尔顿只能把自己想到的说出来，他也是第一次面对承租人，以前租出去的房子离他很远，这些事情都由埃里克全权代理了。 “太感谢您了。”艾贝尔微微弯腰，碧绿的眸子看着面前的房东先生，映出威尔顿的身影，满是感激。 说完这些，威尔顿接到了开锁公司的电话。 “已经到了。” 无题 艾贝尔专注地盯着手中因为热气消散而变得雾气蒙蒙的玻璃杯。他坐在柔软的沙发上，身形却是笔直的，仿佛威尔顿不结束这个电话，他就不会再动作了一样。 礼貌而克制的目光，小心翼翼的动作，都叫人心生好感。 威尔顿余光扫过艾贝尔，男人纤长的眼睫有些卷翘，碧绿的眸子被低垂的眼帘遮住大半，却仍然挡不住从中散发的流光溢彩。 他移开了目光 ，对电话另一头的人说道：“好，我知道了。” 威尔顿挂掉电话，不经意扫向承租人的目光就再也无法移开。 艾贝尔勾起唇角，温和而醉人的微笑又浮现在了他完美的脸上，他将攥紧的水杯轻轻放在了茶几上，玻璃接触的清脆响声就像威尔顿此刻愉悦的心情。 和有教养的人待在一起，真是件美好的事情。 想到以后的邻里生活，好心情的威尔顿笑容真诚了些，道歉的话也不自觉地说出了口：“艾贝尔先生，对于没能为您提前准备好一切，我作为这里的主人感到十分抱歉。” “啊，没关系的。”艾贝尔扬了扬眉，往前稍倾了下身子。 威尔顿边起身边说：“开锁的人到了，我送您过去吧。” “好，谢谢。”艾贝尔也跟着站起来，顺手将自己的大衣整理平整。 威尔顿将艾贝尔带了过去，在接触到外面寒风的那一刻，他有点后悔让埃里克走得太早，这些事情本该由埃里克做的。 付过开锁的钱，那两名开锁匠离开了。 威尔顿率先推开门进入。 外面的阳光斜洒进来，光柱内漂浮着细小的尘埃，两人的影子在地面被拉得很长。 里面窗帘没拉开，室内光线透着暗棕色，适应了自然光的眼睛在暗处找东西也看不太清晰。 他记得备用钥匙就在门口的柜子上……啊，是的，这儿。 “房子内部有人定期打扫。”威尔顿说着，大步走到柜子旁边微弯下腰，用食指拎起那串备用钥匙握在手心，“另一把钥匙找到后给您，”他直起身，话音顿了顿，继续道，“当然，如果您不放心，我可以让人换一扇门。” 威尔顿转过身，摊开手把钥匙交给艾贝尔。 艾贝尔接过来低头看了一眼，很普通的金属钥匙，他将钥匙放进大衣口袋：“嗯，不用那么麻烦。” 往里走，威尔顿连着摁下墙壁上的几个开关。 里面传来窗帘升起的声音，屋内渐渐亮堂起来。 “这个是空气过滤，这是窗帘升降开关，旁边这个是壁灯开关，还有这个，是控制客厅吊灯的，”威尔顿说，“你可以根据你的习惯改成声控。” 艾贝尔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 “好了，祝你心情愉快。”威尔顿没打算介绍更多，“午餐问题会有人过来询问，你需要的食材会有人送过来。” “……好。”艾贝尔经他这么一说，才想起来还有吃饭问题没解决。 威尔顿与他道别，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租给艾贝尔的房子无论是外观还是内部装饰都偏向欧洲古典风格，反观农场主自己住的地方，客厅的风格是普通的田园风格，装饰简洁，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也没装那些系统装置。 威尔顿湛蓝的眼睛扫过厨房门口的小书架，在一个最干净的格子里，他伸手抽出了一本菜谱。 鲜艳诱人的食物图片出现在他眼前。 威尔顿认真地思考，今天中午吃什么好呢？ 挨饿 对于威尔顿这样的农场主来说，单一的田园生活是很无聊的。 这一点在冬季显得尤为突出。 首先，威尔顿不是靠农场的收入来养活自己的，就算农场资金方面出了问题，例如入不敷出或者是收成不好需要上交赔款，他都有足够的财产后盾来支付这些，其次，他名下的农场机械化早已普及，最后，他可以花钱请人管理农场。 多么简单的道理。 大概这算是我们的农场主先生甜蜜的烦恼。 所以，农场主将这些烦恼，转化为了对美食满腔的热情。 从各式各样的甜点到传统的节日正餐，乃至全世界各地的美食，配上勾芡得浓稠的汤或是种类多样的甜酒果汁，在这一方面，威尔顿点亮了很多厨师都不具有的技能。 被威尔顿装模作样的冷漠吓得说是找工人，实则是藏起来的卡西在饭点前一个小时准时给威尔顿送来了食材。 “先生，我错了。”卡西还带有婴儿肥的脸上满是严肃，之前装可怜那一招没用，只好认真承认错误了，“是我的东西摆放得太混乱了，我回去会收拾的，请您原谅我。” 威尔顿翻着她送来的新鲜食材，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算是原谅她了，然后问：“艾贝尔先生那里送了什么？” 卡西在心里松了口气，农场主绷着脸的样子实在太太太太可怕了！ 她站在威尔顿身后不到半米的位置，悄悄抬眼偷瞄高了自己将近两头的男人，好有压力……走神的卡西忘记回答农场主的问题。 “嗯？没送吗？”威尔顿没听到卡西的回答，他转过身，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卡西被他的眼神看得抖了个激灵，赶紧收回自己偷瞄的目光，支支吾吾地说道：“那位先生，他没说要吃什么呀。” 威尔顿皱眉：“你没问？” “……”卡西泪奔，这也怪她！ “去问。”威尔顿说完，拎着食材进了厨房。 没了近距离接触农场主的压力，卡西冲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结果又被威尔顿从厨房轻飘飘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走时给我关好门。” 这说明什么，不能犯错事被人抓住把柄啊。 卡西垂头丧气地给威尔顿关好门，去找那位新邻居了。 威尔顿将土豆清洗干净，放入烤箱调好时间，然后转手处理另外的食材。 今天的菜式较为简单。 威尔顿先把烤肉用的铁板摆上餐桌，然后开始煮通心粉。 等到金黄色的通心粉被盘入精致的瓷盘，烤箱内的土豆已经被烘得软糯，圆滚滚的团子散发着诱人的食物香气。 铁板上的烤肉切成片，被烤得滋滋流油，色泽均为上乘。 再搭配上威尔顿亲自调配的烤肉酱，卷上生菜，入口外酥里嫩，丝毫不觉油腻。 威尔顿享受着今日份的美味，并不知道他的新邻居正在经历着什么。 是的。 艾贝尔不会做饭。 当他提出要一桶方便面的时候，卡西很为难。 农场里没有方便面，这意味着她要开车去镇上为这位先生购买。 “好吧。”艾贝尔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他知道这个地方是肯定没有外送服务。 艾贝尔碧绿的眸子看着眼前可爱的小姑娘，语气里充满了无奈：“给我送些蔬菜来好么？” 卡西点点头：“请您等我几分钟。” 艾贝尔今天的午餐是没有沙拉酱的蔬菜沙拉。 糟糕透了。 艾贝尔戳起最后一片蔬菜叶送入嘴里，结束了这顿糟糕的午餐。他郁闷的在心里想到，好不容易告别了减肥的日子，没想到却因为不会做饭又吃上了减肥餐。 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的威尔顿吃完饭将盘子放入水池，等待下午佣人过来清洗。 通常在下午，威尔顿会在书房看书，然后在四点钟左右睡一觉。他的书房面积是卧室的三倍，卧室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个衣柜。 威尔顿推开书房的门，覆盖了整面墙壁的红木书柜出现在他的眼前，上面摆满了书籍，在书柜的角落里，立着一个小提琴。 书柜前面是一张红木桌子，上面什么都没摆，干净得一尘不染，在它的斜对面是一架钢琴，旁边是专门盛放其他乐器的架子，上面乐器的种类多得让人一时数不清。 跟外面的田园式装修风格不同，这间书房更偏向于现在由艾贝尔居住的那栋房子的风格，深棕色的木地板上铺着圆形宫廷花色地毯，总体上来讲，典雅又华丽。 威尔顿双手插在兜里，朝着那张桌子走了过去。 桌子底下有个土黄色的东西动了动，在威尔顿走到桌子旁边的那一刻，土黄色的东西窜了出来。 是只柴犬，名字叫道格。 “别乱跑。”威尔顿将它拖了回来，“你已经一天没有洗澡了。” 道格朝着威尔顿叫了两声，漆黑湿润的眼睛盯着威尔顿，伸出舌头想要舔他的脸。 “叫也没用。”威尔顿避开了它的亲昵，严肃道，“等洗完澡才可以乱跑。” 道格似乎感觉到威尔顿的严厉，委屈的嗷呜两声，从威尔顿怀里挣脱出来，钻回了桌子旁边的小房子里。 “今天太冷了。”威尔顿蹲在小房子前面安慰它，“明天带你去完洗澡你就自由了。” 道格很听威尔顿的话，它已经陪伴威尔顿整整五年了。 不过这个听话仅限于对威尔顿。 哄了道格几句，威尔顿站起来，他从书柜上选出一本书，然后在桌子前面坐直，摊开书籍。 阳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威尔顿身上被镀了一层光芒柔和的金边，染上了几分温暖的颜色。道格从小屋子里探出头，安心的将头露在外面，趴在主人身边继续睡懒觉。 这是威尔顿熟悉的场景，每年农场的冬天，很多日子他都是这样度过的。 这些日子宁静又寂寞，却时常令威尔顿心头茫然。 不过今年却有所不同。 几天后，威尔顿的家中迎来了一位客人。 时间是中午12点，威尔顿刚做完饭，还没来得及开动。 “艾贝尔先生。”威尔顿强行把洗完澡正在客厅撒欢等着投喂的道格关进屋里，他笑着请艾贝尔坐下，“您怎么过来了？是因为这里的生活太无聊吗？” 艾贝尔发誓，他闻到了烤羊排的味道。 “很抱歉在这个时候打扰您。”艾贝尔碧绿的眼眸莹润动人，威尔顿总是会不自觉地被这双眼睛吸引。 “没关系的。”威尔顿摇头，“您能过来我很高兴。” 艾贝尔被烤羊排的味道勾得快要坐不住，他决定直入正题:“威尔顿先生，我想问您个事情。” “嗯？请说。” “农场里面有吃饭的地方吗？我是指餐厅，或者是食堂？”艾贝尔一脸期待的等着威尔顿的回答。 威尔顿挑眉，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艾贝尔好像很饿的样子。 共进午餐 “不瞒您说，”艾贝尔白皙俊美的脸颊浮上一抹红晕，他无奈的抿唇轻轻一笑，说道，“我不会做饭，这几天吃的都是水煮蔬菜。” 威尔顿闻言，紧闭的双唇微微张开，眼睛随着挑高的眉毛睁圆了一圈，面部表情充分表现出自己的惊讶之余，还让人感觉还有点呆萌。 与之前人设相悖的反差萌，让突然冒出‘农场主有点可爱’念头的艾贝尔在心底忍俊不禁，他一定是被饿晕了头，所以才会在充满羊排香气的屋子里觉得比自己高上半头的男人可爱。 “所以您这几天就只吃了蔬菜？”威尔顿很快收敛了脸上的惊讶，也瞬间理解了为什么艾贝尔要在这个时间来找他。 “是的。”艾贝尔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我甚至忘记了让那位小姑娘帮我送主食。” 威尔顿沉默了。 或许他应该现在叫卡西雇个佣人专门给艾贝尔做饭？不不不，现在已经是饭点了，这显然不是个好主意，这件事最好留在为艾贝尔解决完今天的午饭后再去办。 那么……请艾贝尔回去等待他找人给做好饭送过去？这样做好像与上一个想法没什么区别，都会推迟艾贝尔吃饭的时间。 电光石火间，威尔顿做好了决定。 他说：“如果您不介意，今天的午餐可以先在我这里解决。” 艾贝尔在第一天到威尔顿家中作客时，就察觉出这位农场主似乎并不是很好客，现在也不例外，即使威尔顿的表情让人挑不出毛病，但那双天生透着疏离的蓝眸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 “不了，恐怕我的用餐礼仪会很不规范，”艾贝尔笑着拒绝了他，并为对方找了个台阶下，“既然没有餐厅，我想请您帮我找一位厨师，雇人的钱我会打到您的账户上。” 在听到艾贝尔拒绝的话时，生疏冷漠的蓝眸里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威尔顿的唇角开始控制不住上扬。 “我亲爱的邻居先生，咱们还没一起用过午餐呢。”威尔顿画风突然变得很放松，他湛蓝色的瞳孔映出那一抹绿色，他做了一个邀请动作，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柔和，“艾贝尔先生，我想邀请您陪我吃顿午餐，可以吗？” 艾贝尔听到他低沉婉转的声音，有点受宠若惊。 威尔顿的表情非常认真，不像是客套。 “如果您愿意的话。”艾贝尔听见自己这样回答道。 威尔顿带着他来到餐厅。 “请您稍等片刻，羊排还在烤箱里。”威尔顿说道。 威尔顿转身带上手套，打开烤箱，热气扑面而来，随之更浓郁的，是混杂着蜂蜜的甜美和孜然独特味道的羊排香气。 锡纸已经在最后一次刷调料时打开了，威尔顿将午餐端上餐桌，带着骨头的羊排被呈现在艾贝尔眼前。 “它看起来非常美味。”艾贝尔赞许道，“这味道闻起来简直太棒了。” 棕红色的羊排下面是洋葱和土豆，它们被烤得一片金黄，流在上面的油汁在锡纸的金属光泽反射下显得莹莹可口。 “您可以尝尝味道怎么样了。”威尔顿在他对面坐下，说道。 美味的食物在某些时候能给人带来至高无上的快乐。 艾贝尔只尝了一口，就很想让什么用餐礼仪统统去见上帝。 “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羊排。”艾贝尔抬头，眼睛里的炽热让威尔顿一时分不清这感情是对他的手艺还是对桌子上的羊排的。 “您 聊天 两人在吃饭的过程中默契的选择保持安静。 托农场主突然的热情，艾贝尔终于结束这几天的素食生活，吃了一顿有滋有味的好饭。 午餐结束后，艾贝尔和威尔顿两人动作几乎同步的放下手中的餐具，然后拿起了旁边的纸巾擦嘴。 “需要我帮忙吗？”艾贝尔询问道。 威尔顿说：“不用，放在那里下午会有人过来收拾的。”说完，他拉开椅子翩翩走向客厅，在即将路过房门时，他扭头对艾贝尔说，“过来坐一会？” “好啊。”艾贝尔从善如流，直到他坐在沙发上时还有点回味刚才的美味，“威尔顿先生，您的厨艺是在哪学的？我觉得这个味道比大多数饭店里做的都要棒。” “无聊的时候我会在家看菜谱学习，”威尔顿说，“以前去国外旅游时在当地尝到好吃的饭菜会记下来然后回来自己研究。” “都是自学吗？”艾贝尔绿眸里流露出赞赏的神情。 威尔顿说：“算是这样，对了，您对要雇的厨师有没有什么要求？” 艾贝尔想了想，笑道：“厨艺好一点可以吗？” “当然可以。”威尔顿勾唇笑道，“艾贝尔先生，我觉得您可以放松一些，这段时间您可以把农场当做是您自己的家。” “我表现得很拘谨？”艾贝尔低头看了看自己斜靠着沙发扶手的坐姿，“我觉得这比前几天好了很多。” “是的。”威尔顿笑容加深，“既然是邻居，以后见面的机会应该会很多，咱们都放松点儿。” 第一天和今天的两次见面，艾贝尔克制而礼貌的表现都给威尔顿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虽然还到不了交朋友那一步，但威尔顿觉得两人现在至少没必要再对彼此说敬语了。 “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威尔顿。”威尔顿耸了下肩，清澈的蓝眸一眨不眨地等待艾贝尔的回答，“艾贝尔先生，您觉得呢？” “威尔顿？”艾贝尔用缓慢的语速说了一遍农场主的名字。 “嗯。”威尔顿笑着点点头，就当他是同意了。 这话说完威尔顿也轻松不少，他在农场里自由自在惯了，很少有这么注重礼仪的时候。 “你是来这里度假的？”威尔顿挑眉问道，他往身后的沙发倚去，单手搭在两旁的扶手上，翘起腿，另一只胳膊就自然的放在身上。 “算是吧，来体验农场的生活。”艾贝尔说。 “大概要待多久？”这件事埃里克没说，威尔顿也忘了问。 艾贝尔回答道：“暂定是半年。” “半年？”威尔顿听到这个时间限有点好奇的问道，“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是一名演员。”艾贝尔说到这里时，从他身上犹然而生的对自己职业的热爱感让威尔顿移不开目光。 威尔顿听到这个回答愣了愣，他看着艾贝尔，脑子里却不由得想起来前几天看的那部电影的……女主角。 那双眼睛和他身前的艾贝尔的眼睛很相似，同样的碧绿莹润，里面仿佛盛有整个森林的神秘，却又好似只是一汪清澈的绿水，波澜不惊，岁月静好。 要说威尔顿没被他的眼睛吸引，这话绝对是骗人的，他也承认——他不止一次盯着艾贝尔的眼睛看了，虽然他知道这样做有些失礼。 “我很喜欢你的眼睛，非常美。”威尔顿喃喃道，他低头轻笑了一声，抬头道，“这双眼睛会让我情不自禁的想到前几日刚上映的一部电影里的女主角。” 威尔顿说出了那部电影的名字。 然后，他听见艾贝尔说：“我在里面饰演的就是女主角。” 再次无题 “啊，等等，”威尔顿忍不住坐直了身子，他挑着眉向艾贝尔确认道，“你的意思是，那位……”话说到一半威尔顿就卡住了，他忘记女主角叫什么了，便只好将名词换成形容词，“那位美丽的贵族小姐的扮演者是你？咱们说的是同一部电影吧？” 艾贝尔失笑：“是的，的确是我。” 威尔顿下意识将目光转移到艾贝尔腰腹和手臂的位置，在他的记忆里，女主的腰身很苗条，尤其是穿着出席宴会的礼服长裙时，小臂和手腕被羊腿袖衬托得也十分纤细。 关于为什么他没注意女主的脸却注意到了这些细节，威尔顿只想说——乐器不需要举到和脸平行的位置演奏。 “她，和你本人不太一样。”威尔顿说道，并且蓝眸重新与艾贝尔的视线交汇。 艾贝尔闻言，抿唇低笑，他知道威尔顿说的是哪方面。 “角色的妆容很细致，呈现出的效果也是非常女性化的，”艾贝尔说，所以威尔顿没认出他也是正常的，他想到刚才威尔顿往他腰部飘忽了一下的眼神继续解释道，“电影里的那些衣服给人的感觉非常高贵典雅，线条很修身，就是太繁琐了，为了穿下他们为我准备的衣服，我瘦了20多斤。” 这就能说得通为什么在荧幕上，艾贝尔的身材堪比女人了，当然，实际上还是会比女人粗壮些的。 “你很敬业，不过没有特效之类的吗？”威尔顿问。 “没有。”艾贝尔摊手，他显得很无奈，“这个问题我也问过导演。” 威尔顿没有立刻接话，他正在脑海中努力的回想剧情，可能是因为艾贝尔出演了女主角，这勾起了威尔顿的好奇心，他突然想知道导演为什么要让一位男演员来扮女装出演这个角色。 oh,shit！他在电影院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好好的看剧情。 威尔顿在心中懊悔。 “身高问题是怎么解决的呢？”威尔顿用尽量委婉的语气表示出了自己的好奇，这个问题应该跟角色的设定有关系，他希望艾贝尔能意会并回答他。 如果直接说自己当时没认真看电影只顾着听音乐……威尔顿自我忏悔，这对演员们太不尊重了。 艾贝尔沉默了几秒，说：“女主角其实是个男人。” “嗯？”威尔顿突然懵了。 “这部电影的题材是同性恋。”艾贝尔看见威尔顿的反应，声音突然放轻了许多，“你不会不知道吧？” 威尔顿真的不知道，他不想说谎。他去看这部电影只是因为预告片的配乐吸引了他，至于谁演的，内容又是什么，威尔顿一分注意力都没分给这些方面。 “哈哈，你难道看得睡着了？”艾贝尔没有生气，他笑着说，“剧情的确有点枯燥。” “抱歉。”威尔顿放下腿调整了一下坐姿，“电影很好，你演的也很好。” “谢谢夸奖。”艾贝尔眉眼微微弯起，绿眸明澈。 威尔顿无比欣慰的点点头，好了，这个话题就让它过去吧。 正当威尔顿还想跟艾贝尔聊些关于演员这个职业的时候，从书房传来了撞击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我过去看看。”威尔顿对艾贝尔说道，他这才想起来他的小伙伴道格还没吃午饭。 道格在书房里窜得正欢，威尔顿打开门，被黄色的柴犬扑了个满怀。 “只有狗粮了。”威尔顿说，“凑合吃点吧。”他边说边将柴犬抱回它的小房子旁边，给它碗里倒了狗粮。 “你老实待在家里，我可能一会儿要出去一趟。”威尔顿看外面阳光明媚，心想着不如带艾贝尔出去散步为他介绍一下农场。 威尔顿没让艾贝尔一个人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太久，他看道格老实的吃着自己的饭，摸了摸它的头，转身回到客厅。 道格舔了一嘴狗粮，眼巴巴地看着威尔顿离开。 散步 “我忘记给道格准备午饭了。”威尔顿经过卫生间时拐进去洗了手，出来后走到厨房门口脚步一顿，他问艾贝尔，“你要不要喝杯茶？” “不，不用了。”艾贝尔说，“它叫道格？” “是的，我不太擅长起名字。”威尔顿走过来。 “我曾经养过一只杜宾犬。”艾贝尔说，“后来工作太忙就送给朋友了。” 威尔顿说：“杜宾犬可比柴犬听话多了。” 艾贝尔说：“是的，我还养过一段时间哈士奇。” “然后呢？”威尔顿饶有兴趣地挑眉问道。 艾贝尔摇头，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无奈又好笑地说道：“它不爱洗澡，而且很黏人，有一次我出去没带它，结果在家里嚎到让邻居找来了……我那时住的还是普通公寓。” “听起来很可爱。”威尔顿比较喜欢狗，眼神情不自禁柔和了许多，“我只养过道格，对其他的不太了解。” 艾贝尔羡慕道：“可惜我太忙了，每次都养不长。” “没关系，以后总有机会的。”威尔顿说，“要不要出去走走？” “现在吗？”艾贝尔往窗外看了一眼。 “或者你想再晚一会儿？” “还是现在吧。”艾贝尔笑道，“要带上道格吗？” “它在家会很听话的。” 威尔顿在穿羽绒服还是穿大衣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了羽绒服，纯黑色，款式非常普通。 反观艾贝尔，他似乎对大衣情有独钟，今天在里面穿了一件米色的高领毛衣，外面搭的是驼色大衣，给人一种儒雅的感觉。 “走吧。”威尔顿在农场里不太注重穿什么，他戴上一顶暗红色的针织帽，顺手将车钥匙揣进兜里。 前面几嘬亚麻色短发没被针织帽遮住翘了出来，在光线下泛着柔和的金光，看起来柔软得让人想伸手上去揉一揉。 艾贝尔走在威尔顿旁边，问道：“要开车吗？” “是的，我要带你去的地方有点远。”威尔顿说。 威尔顿打开车库，随着卷帘门缓缓上升，一辆炭灰色的aventador出现在两人面前。 “哇，真酷。”艾贝尔赞叹道，同时在心里感慨威尔顿这是有多喜欢拖拉机……当然，也许只是巧合。 威尔顿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说：“这辆底盘太低了。”而且这车也不是他的。 事实上，旁边还停着一辆黑色的沃尔沃xc90。 威尔顿让艾贝尔在外面等他把车开出来。 “咱们去山上转一圈。”威尔顿对着正在系安全带的艾贝尔说道。 艾贝尔绿眸里满是温和的笑意，他点点头。 前几日的那场雪已经融化了，露出冬日农场特有一片枯黄的草皮。 车子缓慢地朝着不远处的矮山行驶，道路两旁满树的绿叶已经化作泥土中的一部分，留下光秃秃的枝杈与常绿的松树交错相映。 “这处农场有多大？”艾贝尔看着窗外难以望到尽头的农场问道。 “三百多英亩。”威尔顿说，“这处的自然风景比那些度假村要好。” 在进了山林区后，艾贝尔对威尔顿这句话体会深刻。 通往这里的路是泥土路，并不是很平整，但也不至于坎坷不平，一路上晃晃悠悠得让艾贝尔在这明媚的阳光下困意上涌。 威尔顿将车停在山脚下，下车后的冷风一吹，将艾贝尔的困意吹散了。 “走上去吧，没问题吧？”威尔顿询问道。 “嗯。”艾贝尔呼吸着山林间新鲜的空气，心情愉悦的点了点头。 “在山顶的位置就可以眺望到整个农场了。”威尔顿走在前面，“冬天只有维修机器的工人们还在这里，他们住在最北边的位置。” 艾贝尔跟在威尔顿身边顺着蜿蜒的山路往上走。 有的地方坡度会很大，显得山路很陡，但这座山大部分的路还是很平坦的。 威尔顿转身拉了艾贝尔一把，两人并肩站到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上面。 “这里差不多是半山腰的位置。”威尔顿抬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他说道。 艾贝尔拨开旁边刮到头发的树杈，眼前可以俯视到大半个农场的景象，修整得平坦的农地在临近山脚的地方略有起伏，农场北边有两排整齐的房子，被树木的枝干隐约挡住了一部分。 “等春天到了这里会很美。”艾贝尔望着远处，仿佛整个农场都盛在了这双漂亮的眼睛里。 “冬天也很美。”威尔顿在自然光线下显得更加湛蓝清澈的眼眸中映着农场的倒影，他的嗓音低沉婉转，“再次下雪的时候你可以过来，雪景大概不会显得如此枯燥。” “你和我一起吗？”艾贝尔偏头看见威尔顿蓝眸里快要溢出的寂寞冷然，不知怎的，类似邀请的问话脱口而出。 艾贝尔说完，尾音不自然的一顿，这话问出来似乎有些唐突了，大概会被拒绝吧？ 出乎意料的，威尔顿同意了。 “当然可以。”威尔顿仿佛没察觉到艾贝尔的不自然，难得有人邀请他一起做某件事情，而且这个人他还不反感，闲得无聊的农场主没有理由不答应。 但艾贝尔却觉得他这句话说得太随意了。 “嗯？不会，我觉得这样的问话很正常。”威尔顿听他说完后笑了，表示自己并不介意，“你是不是经常面对媒体太过严厉的要求自己了？” “我应该放松些。”艾贝尔低头笑了一下。 “我说过的，这段时间可以把农场当作你的家。”威尔顿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往事 艾贝尔眨了眨眼，重复道：“做什么都可以？” “你想做什么？”威尔顿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从石头上跳下来，“继续走吧，山顶的视野会更开阔。” 地面坑洼不平还有碎石，威尔顿目光扫过艾贝尔脚上那双深棕色的皮革巴洛克靴，于是他抿着唇没多想就朝着艾贝尔伸出手。 艾贝尔理解他的好意，一只手虚搭在威尔顿伸过来扶他的胳膊上，像威尔顿刚才那样动作轻盈的从石头上跳了下来。 威尔顿看见他做出与之前人设不相符的动作，哑然失笑，他收回胳膊，双手插进羽绒服兜里等待着艾贝尔拍干净身上的灰尘。 两人继续往山上走。 “你一直生活在这里吗？”艾贝尔问道。 威尔顿慢悠悠地迈开脚步，说：“在这里五年了。” “这期间没出去过？”艾贝尔又问。 “去过最远的地方是镇上的宠物医院。”宠物医院比电影院远了几百米。 “天呐，”艾贝尔在他身边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不会无聊吗？” “……不会。”他说这话的时候顿了顿，“习惯了。” “农场很忙？”艾贝尔猜测着原因。 威尔顿说：“丰收的时候才会忙一些。”但是这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他请了人帮忙打理。 “那你为什么不去旅行呢？”艾贝尔说道，“或者去城市里走走……抱歉，我问的太多了。”他见威尔顿沉默不语，意识到这是对方的私事。 虽然在脸上没显现出来，不过从威尔顿在沉默片刻后满足了艾贝尔的好奇心这一点来看，足以说明他的心情不错。 威尔顿给艾贝尔讲起了自己前几年的辛酸经历：“继承父亲的农场第一年，农场一直处于亏损状态，有些地区的农场已经荒废了。” 艾贝尔安静的做个倾听者。 “但是你应该知道，农地荒废着是要上交赔款的，父亲留下的存款不多，甚至可以忽略不计。”威尔顿想起这段回忆忍不住扶额，“我一度交赔款交到农作物的种子都买不起。” 艾贝尔看着威尔顿带着苦恼又有点委屈的表情说出这些话，忽然很想笑，但是他及时忍住了。 “而且这几个农场是分散的，它们大多数之间的距离不近，所以那时我隔三差五就要飞去其他地方的农场。”威尔顿脸上表情淡淡的，语气却嫌弃得很，“最惨的是，有的农场里连房子都没有，简直不能称为是农场，那就是一片荒地。” “啊，”艾贝尔被威尔顿语气里透出的嫌弃之情逗得闷笑，他问，“然后呢？” 威尔顿看着眼前绵延的山路，面对着空气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道：“然后到达那个农场的第一晚上我就睡在了一堆荒草里，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上爬满了虫子。”他说完不知想到什么，情不自禁地轻笑出声。 “真的睡了？”艾贝尔不可思议道。 “真的，我当时连车都没有，想睡车上都睡不了。”威尔顿耸肩，他侧头看了艾贝尔一眼，“那段时间太累了，也没有余力去挑剔这些。” 艾贝尔看得出来威尔顿现在的生活质量很高，感叹道：“能将农场打理成现在这样子真是了不起。” 威尔顿轻咳一声，说：“还有后续。” “嗯？” “在继承农场的第一年年末，我又得到了母亲和继父的遗产。”威尔顿说，“然后我拿出了其中一部分用来建造农场，又请了专业人士打理。” “……” 艾贝尔一时语塞，这人…… “后来农场里就没我什么事情了。”威尔顿接着说道，“至少我以为是这样的，所以在第二年，也就是农场的经营和收成刚刚有了起色的第一年，我回到了学校。” “那时还在上大学？” “是的，大学的最后一年。”威尔顿说，“结果这一年学上完，我回来查账户的时候发现农场的资金出了问题，我住的房子被农场雇佣的人占了，包括母亲留下的……嗯，留下的一些东西也被人动过。” 威尔顿将当时发生的事情轻描淡写一带而过。 “所以你就没再想过离开农场一段时间吗？”艾贝尔问。 “嗯，算是吧。”威尔顿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他缓缓地说道，“那几年事情比较多，大学毕业后我一直在农场里学习管理方面的知识，再后来习惯了农场生活就没了出去看看的想法。” 那时候的威尔顿还以为学的知识多了，再与人交往时就能透过表面看清本质，不会像刚开始那样盲目。 现在，威尔顿为自己五年前的单纯感到好笑——请原谅他用‘单纯’二字来形容自己，他实在是不想承认自己识人不清的愚蠢。 前面的路逐渐开阔，两旁杨树的树干与低矮的灌木丛的枯枝纠缠在一起。 “总要经历些坎坷的。”艾贝尔的目光掠过地上的杂草。 “是的。”威尔顿轻轻点头，他之前的生活太过顺风顺水，所以在他刚上大学时分居多年的父母终于不再拿他当做借口和平离婚了。 大学三年平淡如水，所以最后一年的结尾给了他个超大的惊喜——发小享受了一年农场主的待遇后卷了农场的收益跑路了。 被自己当作朋友的人不当朋友，并且还顺便背叛了一下的滋味可是销魂得很。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时的他已经得到了很多钱，很多很多。多到让他认为发小拿走的那农场一年的全部收益都不算什么，甚至他产生了“用几十万来看清一个人是值得的”这样的想法。 要知道，曾经威尔顿银行里拥有的最多存款只有五位数。 而得到这笔巨款付出的代价仅仅是照顾他的继妹。 威尔顿有一个继妹，是他母亲和继父的孩子，好在她今年已经24岁了，正在环游世界中，威尔顿不用整日面对她。 威尔顿比她大五岁，从这个年龄来看就可以大概了解到威尔顿的童年是怎样的不幸福。这就导致了他和继妹的关系算不上好，即使是现在两个人的来往也不多。 让我们再往前推动时间轴，从天而降一身债压身的威尔顿当年无法通过正规的渠道贷款，卖农场他是不愿意的，便接受了继父开出的条件——这总好过他去大街上用他最爱的小提琴卖艺。 哦，那点没用的自尊心。 也就不难知道让威尔顿接受照顾继妹条件的直接原因和间接原因是什么了。 “谢谢你能跟我说这些。”艾贝尔扬起唇角，真心实意的说道。 艾贝尔的话打断了威尔顿的回忆，也让威尔顿瞬间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有点多了。 威尔顿抿嘴，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偏过了头，只留给艾贝尔一个棱角分明的侧脸。 这是艾贝尔第一次认真的观察威尔顿的五官。 长而浓密的睫毛洒下一片阴影，灰蓝色的眸子半掩在微垂的眼帘下，高挺的鼻梁，弧度优美的唇形，无形中透着高贵气度。在此之前，艾贝尔会觉得威尔顿难以亲近，无非是因为威尔顿身形高大容貌俊美，眼神中透着的孤傲冷清，还有那礼貌疏远的姿态。 他记得威尔顿刻意的微笑，也记得威尔顿和埃里克交流时的微微搞怪，这是威尔顿对待陌生人和朋友的不同表现。 艾贝尔没想到会这么快的和威尔顿有第二次接触，更没想到对方会和他聊这些事情。 威尔顿睫毛轻颤了一下，在艾贝尔这样直白的注视下他感到有些不自在。 想要转移注意力的威尔顿侧过头，对上艾贝尔那双正盯着他看得入迷的绿眸，提醒道：“要小心脚下。” 木匠先生 “fuck……”威尔顿放下手里的钢笔，神情懊恼的用双手抓了抓头发，一头微卷的亚麻色短发被他揉得像鸡窝一样混乱不已。 所以他当时怎么会和艾贝尔说那么多？ 天知道，当时要不是艾贝尔中途插了一句问话进来打断他，他还想接着跟艾贝尔说更详细的内容。 道格在威尔顿小腿旁边蹭来蹭去，威尔顿低头，保持着坐在椅子上的姿势弯下腰将他抱到腿上。 “你该减肥了。”威尔顿强迫自己忘掉今天下午的事情，他一脸严肃地捏着道格的脸说道。 柴犬的脸被威尔顿用双手捏成了饼状，道格被迫仰头，怨念地瞪着顶着一头比自己小房子还要凌乱的发型的威尔顿。 威尔顿松开捏着道格的一只手，似有所感的抬手摁了摁头顶的头发，一脸不满地对道格说道：“看什么？” 道格：“……嗷呜。” “是的，这是我的新发型。”威尔顿认真地说完这句话后把道格放在了地上，“好了，不要打扰我工作。” 成功转移注意力的威尔顿重新拿起钢笔，心里还赞叹着道格的脸捏起来手感真是越来越棒了。 这天过去后，威尔顿没再见过艾贝尔。 艾贝尔要求的厨子在那天晚上就出现在了他房子的门口，他也不需要再麻烦威尔顿了。 流光易逝，日月如流。 艾贝尔在农场里生活了小半个月，起初对新环境的新奇感已经消失。如果让他用词语来形容这几天的生活，那么‘宁静恬淡’这个词再合适不过了。 并且他和卡西，还有威尔顿为他找来的厨子托马森相处得很好，尤其是卡西，这个可爱的小姑娘每天下午会特地跑来找他聊天。 至于威尔顿，艾贝尔虽然和他是邻居，但是在那天回来后，无论他是在农场里散步，还是特意去威尔顿住处附近溜达，都没再见到威尔顿人影。 艾贝尔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受，像是一团棉花堵在了胸口，轻飘飘的，又黏腻得赶也赶不走。 他有点想见他，但不见也没关系。 艾贝尔问过卡西，不过农场主的事情卡西是不敢去过问的。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卡西不想问，谁知道问过之后可恶的农场主会不会多给她加工作量呢？ 话说回来，消失了许多天的威尔顿都在忙什么呢？ 这个问题道格可以回答。 他在建房子。 对，你们没看错，从设计图到木屋的拼装，都是威尔顿一个人来完成的。 建造地点就在他那天带艾贝尔去过的山上。 那天他就有这个想法。从山上望向远处的风景很好，可整片山头却只有几颗零散的树木，这让注意到这一点的威尔顿先生的强迫症犯了，他感到很难受。 以他向来说做就做的性格，他在木材厂第二天上班之后就立刻给对方打了电话。 威尔顿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出去，直到天完全黑下来才回到住处，艾贝尔这个只在天亮的十个小时里出来活动的人能看得到他才奇怪。 “呼——好冷。”威尔顿有点怕冷，他把手捂在道格身上的绒毛里，“乖宝贝，让我暖暖手。” 道格使劲往威尔顿的羽绒服里钻。 “别弄，好痒。”威尔顿的下巴被它的脑袋蹭到，“今天有些冷，咱们早点回去。” 道格穿着定制的棉袄，裹得像颗球一样，看起来穿得比威尔顿还要严实。 现在不过中午十一点钟，这几天威尔顿在山上检查木材，中午没回住处，都是和维修机器的工人们一起吃的午餐……哦不，准确的说，他会让厨房单独为自己做一份，然后去为自己准备的房间里一个人吃饭。 威尔顿叫了几个工人上来将那些他精挑细选的木材处理好，以免因为天气而产生一些不必要的损失。 “加班”了几天的威尔顿在午餐之前回到了住处。 接到威尔顿电话的卡西正晃着腿坐在艾贝尔家的沙发上等着午餐，当她手忙脚乱的接起电话，听到了农场主先生那让她再熟悉不过的磁性嗓音。 “卡西，送食材。” 夜晚 卡西将食材送来的时候，威尔顿刚给道格洗完澡。 农场主身上穿的白色衬衫被水沾湿大片，袖子也挽了起来，额发凌乱，而且似乎还有些潮湿，看得出刚才经历了一场恶战。 卡西目不斜视地走到厨房把装着食材的环保袋放下，一副乖巧的样子让威尔顿心生疑惑。 “卡西，你又惹祸了？”威尔顿抱着已经洗干净吹干的柴犬在沙发上坐下，道格正在他怀里不老实地扭来扭去，也挡住了威尔顿胸前的风光。 小姑娘通常在犯错的时候才会比较乖，这是卡西给威尔顿留下的印象，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卡西听见威尔顿的问话浑身一抖，手里不停地摧残着蔬菜叶，没敢回头。 “嗯？发生什么了？”威尔顿揉着道格的脑袋，漫不经心的问道。 卡西在厨房里磨磨蹭蹭不敢出去。 “卡西。”威尔顿等了许久，依旧没能听到卡西的回答，耐心即将耗完的他沉声叫卡西的名字。 “威尔顿先生……”卡西眉毛都要纠结在一起了，她知道这次是躲不过了，便转过身迈着小碎步朝威尔顿走了过去。 “嗯。”威尔顿有一搭没一搭地给道格顺着毛，“我亲爱的卡西，你又做了什么错事？” 卡西全程耸拉着头，她站到威尔顿旁边，小声叫道：“威尔顿先生。” “好了，别叫了我在这儿。”威尔顿抬头，湛蓝色的眼眸中映着卡西的身影，“说说吧。” 卡西在心中哀嚎着‘吾命休矣’，面上是她做错事惯用的可怜又委屈的表情。 “刚才我去为您拿食材的时候，正巧碰上配送站的管理员先生。”小姑娘在心里落泪，“那位先生告诉我，半个月前您订的那批食用玫瑰在五天前已经送到了。” 威尔顿蹙眉，稍微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订了鲜玫瑰的事情。 这批玫瑰花的用处是做花酱和蛋糕，威尔顿对甜食情有独钟。 威尔顿说：“所以？” “所以这些玫瑰花可能会没有您想象中的那么新鲜……”卡西尽量用一些听起来情节没那么严重的词汇来形容她所看到的玫瑰花——它们已经变得蔫答答的了。 威尔顿抚摸着道格狗头的手彻底停了下来，他看着卡西，眼中没有怒火，但仅仅是那双冷色调的眼眸就能把心虚的卡西冻死。 “先生我错了！”卡西已经不想知道这是自己这半个月以来犯的第几次错了，“我用我的零用钱来补偿您的损失可以吗？” 威尔顿说：“钱不是问题。” 卡西心中惶惶道，这是不罚她了还是连她补错的机会都不给她了？ “这也不是钱的问题。”威尔顿把道格放到地上让它自己玩会儿，“卡西，坐下吧。” 卡西见威尔顿还让她坐下，更觉得不可思议了。 威尔顿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已经过完十九岁的生日了吧。” “是的，威尔顿先生。”卡西乖乖点头。 “两年前你离开学校的时候生活习惯可还没这么差。”威尔顿翘起腿，“你是不是怀念你的校园生活了？” “不不不，这个绝对没有！”卡西惊恐地摇头，她可不想再回去上什么学！ “我认为体验一下大学生活是有必要的，那会让你学到更多。”这件事威尔顿早就和她隐晦地提过了，但卡西却没这个想法，一直和他装傻，当然，也可能是真的没听懂他当时那句话的意思。 “先生……” “我亲爱的卡西，”威尔顿认真地看着卡西说道，“你不能再在农场里混日子了。” 卡西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她，十年前，也就是威尔顿像她现在这么大的时候，收留了九岁的卡西。 卡西的学习生活一直是断断续续的，直到她上到高中，就彻底不愿意再学下去了，威尔顿当时承诺过她，如果她以后想回到学校，自己会提供她的全部学习生活费用。 但很可惜，卡西从来没有主动提过要去上学。 卡西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靠在沙发上，她说：“您是嫌弃我了吗？” “没有的事。”威尔顿说，“我只是觉得，你现在这么好的年龄应该去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卡西叹气：“等到明年再说这件事可以吗？” “可以。”威尔顿说，“你好好考虑。” “谢谢您。”卡西坐直身子，瞬间恢复活力，“那我可以走了吗？” “不可以，”威尔顿重新冷起脸，他说，“好了，现在可以谈谈我的玫瑰花们是有多不新鲜了。” 卡西：“……” 不过到最后，卡西还是很开心的，因为她中午在威尔顿那里蹭到了一顿午饭。 同样的蔬菜，同样的配料，威尔顿做出来的就是人间美味，卡西自己做出来的只能叫可以吃。 用过午餐后，卡西离开了，将宁静美好的下午留给了威尔顿。 威尔顿下午看了会儿书，又睡了一觉，醒来时屋内光线昏暗，他睁开眼，正好对上道格那双黑漆漆的眼睛。 威尔顿留恋被窝的温暖，不打算立刻起床。 精力旺盛的道格没想给他赖床的机会，两只前爪扒上威尔顿的双人床就要往上窜。 “道格。”威尔顿抓紧被子免得被道格揪下床，柴犬见威尔顿没有动作，便得寸进尺的往下拽威尔顿的被子，“道格！” 威尔顿叫它不听，他翻了个身趴到床边，伸手捏住了道格的脸。 威尔顿打了个哈欠，语气里还带有浓浓的睡意：“乖宝贝，等我再躺会儿，呆会儿我带你去遛弯。” 道格晃了晃脑袋，想让威尔顿松开捏着它脸的手。 威尔顿顺它意松手，用额头抵着床沿闭着眼享受了片刻睡饱觉的余韵。 半个小时后，裹成球的农场主和裹成球的道格出现在了屋子前面的草坪旁边的路上。 道格趁着威尔顿不注意扑到了草坪上面滚了一身土。 威尔顿拉高外套的领子，恨不得整个人缩进衣服里。 道格一般不会跑出农场，威尔顿也就放心的没管它，自己往外溜达。 夜幕已然降临，夜空中挂着一片闪烁的繁星。 威尔顿仰着头看着呵出的哈气随着风消失在空中，眨了眨眼，然后转过头打算看一眼道格。 “……” 后面的草坪上已经没有了道格的影子。 找狗 撒开腿跑远的道格不会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农场主的信任。 威尔顿皱着眉，双唇微抿，他环视四周——这一片都是草坪，柴犬在不在这里一目了然。在确认过道格跑远了的事实后，威尔顿悠闲的好心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并不是怕柴犬跑丢，只是要在偌大的农场里找一只撒欢的狗实在是麻烦，更何况现在天已经黑了。 嘴上说着不怕道格丢了的威尔顿身体却诚实的迈开脚步，他左右看了看，最后选择了其中一条路线。 柏油路两旁隔着十几米就有一盏路灯，倒是不会让黑夜影响了他的视线。 威尔顿面上始终维持着淡定的表情，但急促的步伐还是出卖了他，他在冬夜里就着暖橙色的路灯寻找着不听话的柴犬。 他发誓，下次出来遛狗一定要给道格带牵引绳！ 这条路很长，同时还经过艾贝尔的住所。 道路左面是草坪，右面是宽阔的农地，唯一挡住威尔顿视线的地方就是他和艾贝尔住处之间的小树林和艾贝尔所住的那栋别墅。 威尔顿在经过小树林的时候拐了进去，他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在里面找柴犬，口中不停地喊着道格的名字。 道格没跑出过农场，但这并不证明它没在农场里露宿过。 威尔顿不想道格又在外面冻一整夜，然后第二天回来挠墙。 “道格？你在哪？”威尔顿挥去脑子里非常有画面感的一幕，他声音不高不低地叫道，“道格，再不出来我就一个人回去了。” 未果，威尔顿穿过树林，逐渐走近别墅。 别墅内灯火通明，卡西坐在沙发上，胳膊撑在膝盖上，她往前弯着腰，手上还捏着道格的肥脸。 道格眼睛眯着，透出一股不情愿。 它是在五分钟前送上门来的，或者说……是被卡西看见死拉硬拽给拽进屋的。 而艾贝尔正坐在卡西对面的沙发上给她念着书。 屋内和谐温暖的画面被外面威尔顿的喊声破坏了。 艾贝尔清朗的嗓音顿住，他的目光从书页上离开，绿眸疑惑地看向卡西。 “外面是不是威尔顿在找道格？” 卡西撸狗的手停下，道格开始呜嗷乱叫，它挣脱开卡西的魔爪后道格往大门处跑去，企图用叫声引起农场主的注意。 卡西一听到农场主的名字神经反射性的紧绷了，她呆愣愣地回了艾贝尔一个音节：“啊？” 艾贝尔夹上书签，将书合好放在一旁，起身对卡西轻声说道：“我去看看。” 打不开门的道格开始挠门了。 艾贝尔走过去将门打开，刚开了一条缝隙，道格就迫不及待地窜了出去。 威尔顿正好走到别墅前面，还没来得及走近正门，就被一团黄色物体扑了个正着。 威尔顿手疾眼快地架住了道格的前腿，他眼尖的看见跟在道格后面走过来的艾贝尔，便低声对柴犬说道：“道格，你听着，给我老实一点。” 道格想往威尔顿脸上蹭。 威尔顿无情的将它放在了地上，道格刚要重新获取自由，农场主先生突然想到它刚刚乱跑的事情又重新将它抱了起来。 道格两只前爪搭在威尔顿肩上，呜咽一声，老实地趴在他身上不动弹了。 艾贝尔身上只套了件薄外套，他走到威尔顿面前低头看了看道格，又抬头对着威尔顿笑道：“这几天没见到你。” “哦，是的，我在忙些事情。”威尔顿一只手放在道格后颈上轻轻摸着那里的软肉，看着邻居的眼睛说道，“真是不好意思，因为我的疏忽它打扰到了你的休息。” “并没有打扰到我，”艾贝尔的态度十分温和，“外面这么冷，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要不要进来喝杯茶？” 闲谈（上） 威尔顿抱着道格随艾贝尔进了屋，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沙发旁边的卡西。 “我亲爱的卡西，我们又见面了。”威尔顿看见她紧张兮兮的样子忍俊不禁道。 “……晚上好，威尔顿先生。”卡西挠了挠头，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她再留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合适？怎么感觉气氛忽然变得怪怪的……卡西在心里嘀咕道。 “为什么站着。”艾贝尔笑道，又转头对威尔顿说，“我去给你沏杯茶。” 威尔顿说：“不用麻烦了，我坐一会就走。” “好吧。” “你吃晚餐了吗？”威尔顿说话的表情很放松，并没有因为几天不见对艾贝尔表现的生疏，也没有问卡西为什么会在这里，“托马森呢？” “还没有。”艾贝尔回答道，“托马森今天下午请假了。” “你的晚餐问题怎么解决？”威尔顿说着，把道格放在了地上。 艾贝尔说：“冰箱里有托马森中午做好的布丁。” 道格后脚先着地，它站在地上仰着头很傲娇的斜了卡西一眼，然后慢吞吞地在威尔顿脚边趴下。 卡西瞪了回去，这记仇的狗子！ “那就好。”威尔顿耸了耸肩，他眼角不经意地注意到了卡西和道格的眼神交流，便问艾贝尔，“道格是怎么跑到你这里来的？有损坏什么东西吗？” “是卡西带它进来的，并没有损坏屋子里的物品。”艾贝尔笑道，他想到前几天自己晚饭前出去遛弯都没看见威尔顿的人影，“你向来是这么晚才出来散步吗？” “不，冬天我一般会在下午最暖和的时间段带它出来。”威尔顿说，“但这几天白天比较忙，只有今天回来比较早，道格它精力充沛非要出来……” 艾贝尔轻笑：“刚刚是它私自跑过来的吗？” “哦，是的，它太过活泼的时候通常会变得很不听话。”威尔顿无奈道。 “它不会跑出农场吧？” “应该不会。” 未来的半个小时里，卡西在旁边除了和道格对视就没能再插上话。 两人从散步的问题聊到了名著，当聊到自己所毕业的大学时，他们惊奇的发现两人不止兴趣爱好有共同之处，甚至还是大学校友。 最后，卡西趁着两位谈笑风生的先生中场休息的时候，表达了自己想要先回去休息的念头。 “好的，”艾贝尔偏过头，温柔浅笑道，“路上小心。” 听他们聊天听得昏昏欲睡的卡西一下子头脑清醒了，她看见艾贝尔脸上的笑容，觉得自己突然被丘比特的箭射中了膝盖，哦，天呐，为什么艾贝尔先生突然笑得如此温柔！ “明天见，我的小姑娘。”威尔顿微微侧头，也冲着卡西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 卡西彻底的飘飘然了，她知道这两个人的心情一定非常好。 这几日艾贝尔先生虽然对她的态度很温和，但她还是可以察觉出对方的那一抹笑容中的清冷感——这都是在威尔顿身上练出来的，毕竟以农场主的帅气多金她怎么可能没迷恋过……迷恋了三天后卡西就放弃了这码事。 这种清冷感并不像威尔顿身上自带的疏远，艾贝尔气质温润，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很好相处，而那种若有若无的清冷会让人感觉他的感情很飘忽，卡西这时候开始愤恨自己书读得少了，她找不到贴切又美好的形容词，只能直白的说，一般人很难走进艾贝尔的内心。 这就是她为什么不犯花痴的理由。 卡西挂着淡淡的痴笑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房子。 威尔顿经卡西的提醒，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平时吃饭的时间了。 “你先吃晚餐吧。”威尔顿说着就要起身，“时间不早了，我带道格回去了。” “等一下。”艾贝尔听到他这话的第一反应就是留住他。 闲谈（下） “嗯？”威尔顿坐在沙发上倾身作势要抱道格的动作一顿，闻声抬头，正好一眼望进艾贝尔碧绿的眼眸，他缓声问，“还有什么事情吗？” “不，没有……”艾贝尔对上威尔顿的目光，轻声说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再陪我待一会……好吧，是我冒昧了，既然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艾贝尔不清楚威尔顿的作息，更不知道现在仅仅是刚过了威尔顿平时吃晚餐的时间，而并不是他所理解的睡觉时间。 威尔顿听见艾贝尔的话惊讶的挑眉，没料到艾贝尔还想要留他再坐一会。 说实话，他和艾贝尔十分聊得来，艾贝尔是个有趣的人，有这样一位邻居对他枯燥的农场生活来说是件好事。 或许，他该试着主动交个朋友？ 威尔顿若有所思的低下头摸了摸道格的脑袋，这是威尔顿继埃里克后第一次冒出想和对方交朋友的念头。 最关键的是，威尔顿对着那双漂亮的绿眸说不出拒绝的话。 “我只是怕耽误你的用餐时间。”威尔顿没在这种时候想太多，他直起身子先回应了艾贝尔的话，“如果你希望我留下，这当然没问题。” 等到威尔顿肯定回答的艾贝尔翘起唇角：“那真是太好了。” 紧接着，威尔顿站起身来，他说：“但我想，现在你应该吃晚餐了。” 威尔顿的生活作息十分规律，这也跟他的成长环境有关，喜静的他至今为止也没去过酒吧夜店那种地方，因为成绩优异更没为学习熬过夜，甚至从不超过七点吃晚饭。 而此刻，时间已经接近八点了。 艾贝尔走到冰箱旁边从里面拿出托马森做好的布丁和另外一盘精致的甜点。 “你要不要一起？”艾贝尔拿着它们走到餐桌旁放下，从左侧入座。 威尔顿轻轻地拉开艾贝尔旁边的椅子，随口说：“我来块蛋糕就行。” 对了，甜品一类的食品对于威尔顿来说并不能算作是晚餐。 艾贝尔对着威尔顿浅笑了一下，示意自己要开始用餐了，威尔顿稍一点头，算是回应。 餐厅天花板上悬挂着华丽的水晶灯，使整个餐厅显得典雅而静谧。 艾贝尔身姿挺拔，手上动作轻柔地挖了一勺白色瓷盘中的草莓布丁将其送入口中。 这是威尔顿第二次与艾贝尔一起用餐，艾贝尔这样如教科书般的用餐礼仪让他感到舒适之余，又有一丝太过……拘束。 威尔顿不是很习惯这样的吃饭氛围，这会让他无法愉悦地享受美食。 “你是英国人？”威尔顿声音不大的问道，说完，他用甜品叉割下一小块蛋糕。 天，真麻烦。威尔顿小幅度的皱眉。 艾贝尔咽下口中的布丁，侧目看见威尔顿微微皱起的眉毛，他有些不解：“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威尔顿说，“只是听你的口音有点偏cockney。”他绝对不会说是因为艾贝尔优雅得体的用餐礼仪而问出此问题的。 艾贝尔点头，说：“说起这个，我很喜欢你的发音。” 威尔顿稍微侧着头听艾贝尔讲话，表情像是在思考，他手上用甜品叉切蛋糕的动作很慢——实际上是因为不熟练，他很少用甜品叉作为吃蛋糕的工具。 直到几秒钟后，威尔顿才接着说道：“我的发音？你认为很好听？” “是的，在学校学习表演时，老师会经常纠正我的口音。”艾贝尔笑了笑，“但这些通常只在演戏的时候用得上。” “嗯，相较于美音我更习惯这样的发音，”威尔顿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嘴唇，“我在英国生活过一段时间。”对于回忆的话题，这次威尔顿控制住了自己，没有跟艾贝尔多说。 艾贝尔问：“在伦敦吗？” “是的。” 艾贝尔没有追问，他浅笑道：“也许我们曾经见过。” “也许。” 就在他们吃饭的功夫，道格循着威尔顿蹭了过来，威尔顿早就习惯了道格这种趴在他脚上的行为，因此也没有动弹。 两人都不是很习惯在吃饭时交谈太多，在用过晚餐后，两人选择回到了客厅交谈。 “这真的很有意思。”威尔顿正在听艾贝尔给他讲拍戏这几年的见闻，他面露欣赏之色，“能体验不同的人生，这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那么你也想体验不同的人生吗？”艾贝尔忍不住问道。 威尔顿一愣：“我么……”随后他笑了，“不想。” 艾贝尔盯着他清澈的蓝眸问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威尔顿沉默了半天，最终给了艾贝尔这样的回答。 艾贝尔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艾贝尔发呆时脸上会透出一股无害的表情，像是某些小动物做错事后懵懵的样子，威尔顿还从没见过对方除温柔绅士外的其他面呢。 “嘿，亲爱的邻居先生，你在想什么。”虽说威尔顿看到这样的艾贝尔感到新奇，但他依旧好笑地打断他的走神。 “啊，抱歉，我总是会不小心问到你的私人问题。”艾贝尔回过神来，他想起前几天在后山散步时威尔顿跟他讲的那些事情，下意识认为自己触碰到了对方的伤口，如果真是这样，他会感到自责。 “只是正常的聊天而已。”威尔顿知道他又误会什么了，“艾贝尔，你是乖孩子吗？” “嗯？”艾贝尔一时没跟上他的思维。 “为什么这么拘束？”威尔顿说，“这里现在是你的家，我是客人，我们在聊些打发时间的东西，你不够淡然，又过于克己，亲爱的艾贝尔，你难道是——” 艾贝尔搭在腿上的手动了动，蜷曲了一下食指又伸直了，他莫名有些紧张地等待威尔顿的后半句话。 “还没有出戏？”威尔顿在艾贝尔的注视下说完了后半句话，他记得艾贝尔男扮女的那部电影里的礼仪很到位。 艾贝尔抿了抿唇，他说：“那部电影已经拍完快一年了。” “所以不是这个原因？” 艾贝尔又犹豫了，他说：“应该不是……” 威尔顿耸了耸肩，说：“当然，如果你觉得这样会让你感觉到舒适，就无视我的话好了，我只是觉得你不需要这样小心翼翼。” “你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艾贝尔组织着语言，“我从来没有和你这样的人打过交道。” 威尔顿说：“嗯？”他被弄起了好奇心，在艾贝尔看来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我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艾贝尔说，“他们有各种不同的职业、身份、地位，寡言或是开朗，真诚或是自私，圆滑或是刻薄……好看的皮囊、有趣的灵魂我也见过不少，但是他们都没让我有这种感觉，你很矛盾。” 威尔顿偏头，微微一笑：“人本来就是矛盾的生物。” “你很优秀。”艾贝尔说道。 “哦，这我知道。”威尔顿唇角上扬，接受了艾贝尔的夸奖。 “你是个好相处的人。”艾贝尔又说道。 威尔顿说：“对，没错，可惜其他人看不出来我这一点。” “可是你在用另一种方式抗拒别人的接近。”艾贝尔放慢语速，“我和你相处的时候很紧张，然而这并不是因为我们是头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威尔顿挑了挑眉，没说话。 艾贝尔说：“你会根据对方的性格和习惯装出和对方相似的样子，这是种可以在短时间内讨得对方好感的好办法，但当对方想更近一步的时候，又会被这道如同镜子般的屏障拦下。” “你想和我更近一步？” “我希望能和你交个朋友。”说完这些话，艾贝尔如威尔顿所愿的放松了，他直白的问道，“你会为此感到厌恶吗 ？” 威尔顿说：“厌恶？” “是的。” “不会，你怕我会厌恶你吗？”威尔顿没有被艾贝尔看破并直接说出来这个问题的窘迫感，他喜欢看到不一样的艾贝尔。 他也不会为此生气。 就像艾贝尔说的那样，他其实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有点。”艾贝尔轻轻的笑了。 清晨 “谢谢你让我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艾贝尔站在门口的台阶上对威尔顿说道。 威尔顿浅笑颔首，说：“那么，晚安。” “晚安。” 与艾贝尔道别后，威尔顿抱着从在艾贝尔那里见到他开始就变得安静又老实的道格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进了屋，威尔顿将道格放在地上。 柴犬的前脚沾到地，威尔顿感觉到它的身体突然绷紧，果不其然，在身体完全落地后，道格撒开腿半刻不停地跑进了书房。 顺便提一句，书房的门还被它从里面关上了。 关门的声音很小，威尔顿都能想象出它小心翼翼用身子推上门的样子，他往书房的方向淡淡瞥了一眼，心里好笑，这是道格知道自己乱跑错了想躲起来呢。 威尔顿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又换上拖鞋，然后才不紧不慢地朝着书房走去。 “道格。”威尔顿手握上门锁，往里一推感觉到了阻力，他有点无奈的看着道格从门缝里露出来的尾巴，“我想这里不需要你擦地板。” 听见威尔顿叫它名字的道格面露忧愁，黑漆漆的眼睛望着窗外的夜空仿佛是在欣赏夜景，它坚持不挪地方。 威尔顿低头看着那撮露出来的黄毛良久，忍不住伸脚碰了碰，道格毛绒绒的尾巴动了，在他鞋上讨好地扫来扫去。 威尔顿蹲下身，面无表情的伸手把道格的身子往里推，另一只手慢慢推开门，侧身挤了进去。 道格感觉到威尔顿进来的瞬间，它站了起来，并且仰着脑袋一脸无辜样地眯起眼睛向威尔顿撒娇。 威尔顿被柴犬的样子逗得忍不住捏住它的肥脸，他缓声说道：“下次记住，不要再乱跑了。” 被捏着脸的道格闭着眼哼了两声，威尔顿笑了笑，也没管它听懂没听懂，松开手站了起来，径直走到书桌前。 道格睁开眼，高兴于自己没有受到洗澡的惩罚，咧着嘴紧跟着威尔顿小跑着回到了自己的小房子里。 在威尔顿坐下后，道格半个身子从小房子里探出来，用习惯的姿势趴在了他的脚边。 威尔顿感觉到它熟悉的亲昵，微不可见地勾起唇角，视线转移到了桌面上。 桌面不似前两日的空无一物，上面平摊着几张设计图和一沓信封。 信封是下午送来的，威尔顿还没看，此时，他只是扫了一眼信封上的寄信人，就将那一沓信封塞进了抽屉里。 抽屉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信封，全是未拆封的，且来自同一个人。 “啪。” 威尔顿不想为此分出半点时间，他冷漠地合上抽屉，拿出一支铅笔准备继续研究他的木屋设计图。 目光落到设计图上时，威尔顿有些躁动的内心沉静下来 设计图和他一开始想的有些出入，而且越是修改，出入越大。 木屋的事情使得威尔顿微微蹙眉，他单手撑着下巴，铅笔在纸上轻轻的、一下一下的戳着。 他曾了解实体结构和杆系结构的相关知识，但真正实践起来还是有一定难度的。尤其是，他最先计划的并不需要用到较为复杂的木结构建造知识，而现在，部分设计图一出，威尔顿就发现自己的知识不够用了。 要完成木屋的搭建，一个人基本上是搞不定的。 由此可见，威尔顿的一时起兴给自己挖了个坑，因为他绝对不会允许木屋的粗制滥造，而当他决定要自己搭建木屋时他就没打算请工人。 威尔顿怔怔地看着桌子上的设计图，甚至在考虑要不要推倒重新设计。 …… 次日，卡西一大早敲开了威尔顿家的房门。 威尔顿穿着浴衣，头发半湿不干的搭在额前，看起来刚刚洗漱完毕。 “威尔顿先生，维修机器的工人们已经回去了。”卡西走在给她开门的威尔顿身后，一边暗自欣赏着威尔顿被浴衣包裹着的好身材，一边跟随他进到温暖的屋里。 “嗯，我知道了。” 威尔顿走向厨房，再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三明治和一杯橙汁。 卡西摘掉毛线帽，身子窝进并不柔软的布艺沙发里，她眨着大眼睛问威尔顿：“今年的圣诞节我可以有假期吗？” “可以。” “几天？”卡西一脸期待。 “二月之前回来就可以。” 顿时，卡西欢呼一声，“太感谢您啦！” “在外面注意安全，”威尔顿喝了一口橙汁，“需要多少钱告诉我。” “好的！那我后天离开可以吗？” “可以。”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感到非常非常非常的幸福，”卡西露出傻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威尔顿先生，您真是太好啦！” 做错事怕我责怪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不过这句话威尔顿没有说出来，他只是轻哼了声，然后问道：“还有别的事情吗？” 卡西眼睛飘向威尔顿手里还没来得及吃的三明治。 威尔顿察觉到她的意图，故作优雅的将三明治送到嘴边，红唇轻启，只咬了一小口，而后他歪头微微一笑：“还有别的事情吗？” “……没有了。” 将卡西赶走后，威尔顿三两下解决了早餐。 今天来人打地基，经过昨天晚上的深思熟虑，威尔顿决定还是按照原设计图搭建。 他希望能在平安夜前打好地基，最好在二月份前完成木屋的搭建。 威尔顿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出门监工。 晴空万里，昭示着今天的好天气。 威尔顿戴上墨镜，双手插在兜里，今天有关木屋的工作没有他的事情，所以他准备沿着小路慢慢 溜达过去。 道格欢快地在威尔顿身边跑来跑去，今天的威尔顿依然不舍得给它带上牵引链。 有了昨晚的教训，威尔顿不得不时刻注意着道格，而当道格在土地里滚了一圈土还想往他身上蹭的时候，威尔顿淡然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一直注意着道格的威尔顿动作敏捷地躲闪开道格的抱抱，偏偏柴犬误认为威尔顿在跟它玩闹，紧追不舍在他腿边。 “道格！”威尔顿咬牙切齿，他今天穿了条深棕色的休闲裤，一旦被蹭上土就会非常明显。 在农场有外人到来的日子里威尔顿希望自己的衣服能保持整洁。 威尔顿朝道格摆手，他后退着：“别过来，你还没洗澡！” 道格踏着小碎步一步步地靠近，有想扑上去的架势。 威尔顿安抚着道格这个不被允许实现的念头，这一幕，恰好被出来晨跑的艾贝尔撞见了。 听见艾贝尔的问好，威尔顿转过身。 “早安，我亲爱的邻居。”威尔顿下意识伸出手朝对方打了个招呼。 而就在此时，道格抱住了威尔顿的小腿。 = = 一身灰黑色的运动衣勾勒出艾贝尔的好身材，艾贝尔没拿运动毛巾的那只手扬起来朝着威尔顿挥了挥。 “它很黏你。”艾贝尔朝威尔顿走了过来。 闻言，威尔顿磨了磨后槽牙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是的。”道格喜欢黏人，还喜欢和他对着干。 “你还好吧？”艾贝尔看威尔顿的表情不太对。 威尔顿低头看了看躺在草地上眯着眼睛晒太阳的柴犬，以及自己脏了一片的裤子，表情一瞬间的扭曲。 他张了张嘴，嘴角弧度减小：“不太好，我想我需要回去先换条裤子……如果你愿意的话待会我希望我们可以一起走走不过你可能要等我几分钟。”说完这一串话，威尔顿停顿了一下，想到衣服上的印子，他语速稍急，“抱歉我得先离开一下了。” 威尔顿没等艾贝尔同意或是拒绝他的建议，妥协般地转过身，他郁闷得以至于连肩膀都轻微耸拉下来，他快步走向住处，只想赶紧换下脏衣服。 并且，农场主先生没忘记打电话让卡西过来带走道格。 在威尔顿换衣服期间，道格呼救无效、装可怜无效、在房间门口挠门撒娇无效……它呜呜叫着被卡西态度强硬地拽走了。 “威尔顿先生有点洁癖。”卡西狠心地给道格扣上牵引绳，她小声抱怨着，“道格它太活泼了。” “不用担心会无聊了。”艾贝尔笑道。 “是的。”卡西揉了揉道格的脑袋，“和它待久了我都会想一个人静静。” 看着卡西给动来动去的道格套上衣服，艾贝尔突然想到埃里克之前提醒过他，“道格很凶吗？” “偶尔会很凶。”卡西顺手捏住道格的脸，“平常都软软的，除了有时候不太听话……仿佛是个假柴犬，我真怀疑买它的时候威尔顿先生是不是被老板骗了。” 被捏成大饼脸的道格蔑视的瞥着正在说它坏话的卡西。 “我能肯定我没被骗，好了，我的小姑娘，快点把它带走吧。”换了身衣服的威尔顿出来正好听见卡西的话，他暂时不想看见没洗澡的道格，“记得让人过来打扫一下。” 卡西拉住还想往威尔顿身边凑的道格：“好的。” 威尔顿点头，然后他的目光在扫过艾贝尔身上穿的运动衣时顿了顿，对了，自己好像提议要和邻居一起走走？ 艾贝尔顺着他的视线微微偏头，绿眸中带着询问看向威尔顿：“怎么了？” “……噢，没事，我们也走吧。” 出门时，威尔顿默默地将雪地靴换成了运动鞋。 …… “呼——”威尔顿停下，他双手撑着膝盖喘了几口粗气，“我们歇一会。” 说好的走走，就这样极其自然的变成了晨跑。 艾贝尔慢慢减速停在他身边，胸膛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着。 “很久没跑步了。”威尔顿呼吸渐渐平缓，他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望着远处的山地沉默片刻，才接着问道，“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嗯……今天天气这么好，想在外面晒晒太阳。”艾贝尔说。 那也就是没什么安排了。 威尔顿侧头看着他，问：“一起？” 艾贝尔愣了一下，随即笑开：“好啊。” 两人爬到山顶时工人们正在工作，原本空旷的地方被地基打桩机占据了。 威尔顿跟走过来的负责人说了几句话，然后扭头给艾贝尔解释道：“我准备在这里建个木屋，今天开始打地基。” “哇，看起来真不错。”打量周围环境的艾贝尔闻言称赞道，“山顶的视野很开阔，不过你怎么会想在这里建木屋？” “这里太空旷，”威尔顿耸肩，“上次来这里竟然连个休息的地方都没有。” 艾贝尔失笑，他有些羡慕农场生活的随心所欲，“我在考虑要不要买个农场。” “在美国？还是回英国？”威尔顿随口问道。 艾贝尔说：“我大概会选择在英国。” “英国的农村不像这里一样，他们的农场在一个区域内，邻居彼此之间住得不远。”威尔顿笑了笑，“一家人住在一起？” 艾贝尔看威尔顿提到家人字眼神色并无异常，便顺着他的话点点头。 “挺不错的。”威尔顿想了想，“种些自己喜欢的植物，我喜欢薰衣草、玫瑰花之类的，这些肯定是要请人来打理的，布置好周围的环境，每天起床往窗外一瞥就能看到花海。”他想象着这样的画面轻轻笑了起来，蓝眸中的情绪变得温和，“有人陪着就更好了，不会寂寞。” 艾贝尔静静地听着。 “有机会带你——”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威尔顿突然想起来自己在英国的庄园已经荒废很久了，而且艾贝尔只是他暂时的邻居而已，所谓的有机会可能要到下辈子才能实现。 艾贝尔没有追着威尔顿询问他后面未说完的话，他望着威尔顿的双眸，半晌说道：“听你这么说，我有点迫不及待的想买个属于自己的农场了，不知道到那时候我有没有荣幸邀请你？” 威尔顿勾了勾唇角，并没有给予艾贝尔答复。 威尔顿偏开目光，说：“到这边来吧，小心衣服上别被溅到土。” 艾贝尔随着他往边上移了脚步，他有些失落。 昨天晚上威尔顿没有正面回答他的交友请求，而今天威尔顿对他的态度依然和前几日没有什么区别。 艾贝尔对于和威尔顿交朋友这件事，莫名的执着。 解释 脚步踏在吸食了露水后软绵绵伏在土地的枯草上面，威尔顿没带艾贝尔沿路走，他们偏离了原来的方向，高大的红杉环在两人四周。 威尔顿顺手把手上刚刚负责人递给他的3d效果图拿给艾贝尔看。 艾贝尔侧目。 “诶？” “怎么？” “哦……只是跟我想的不太一样。”艾贝尔比威尔顿矮了三四厘米，因为凑近看图的缘故，他要往旁边错半步才能看清威尔顿现在的表情。 威尔顿抿了抿唇，说：“你以为会是梦幻的原木别墅吗？” “对啊。”艾贝尔语调上扬，“融入自然的山间别墅，住在里面会很舒适的。” 威尔顿将效果图卷了起来：“不可置否，但我认为我一个人没法建造一栋原木别墅。” “……抱歉我好像没听清楚，”艾贝尔惊诧地对上威尔顿的蓝眸，“你是说你要一个人完成这项工程？” 威尔顿点头，“并不是想作为住处。” 艾贝尔问：“图纸也是自己设计的吗？” “是的。” “对于能与你成为邻居这件事我感到十分荣幸。”艾贝尔佩服道，虽然他与威尔顿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但是两人的知识储备却相差较远。 更何况威尔顿还是音乐系的，可艾贝尔通过与他的聊天，威尔顿看起来似乎无论是哪个领域都了解过的样子。 威尔顿说：“我只是闲余时间太多了。”所以他可以把感兴趣的书反复翻看几遍甚至几十遍，也有时间来学习不同的知识，“而且这只是最简单的设计，轻木结构并不复杂的。” “那么你愿意讲讲什么是轻木结构吗？” “当然可以。”威尔顿走到一块石头旁边，“我们坐着说吧。” 艾贝尔在威尔顿身边坐下。 “木质立面常常会与轻木结构配合使用……”威尔顿嗓音低沉，语调抑扬顿挫，质感如钢琴般古典优雅，听来让人心神宁静。 艾贝尔的余光不自觉的落在威尔顿的侧脸上面，他的目光并不炽热，眼中带着欣赏，但是他依旧不想让威尔顿察觉到自己不礼貌的偷看行为。 清晨与正午交替间的阳光透过头顶的红杉枝叶倾洒而下，风景宁静美好。 “这些只是浅薄的概念，如果你想了解更详细的……你最好报个课程，或者在网站找视频以及一些相关书籍。”威尔顿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我们先下山吧，快到午餐时间了。” “还要走回去吗？”艾贝尔站起来，他眺望着远处白色的一点。 那是他们的住处所在，距离不能说不远。 “午餐就在这边解决吧。”威尔顿准确地理解了艾贝尔话中的意思，他似笑非笑的看了艾贝尔一眼，“下午让卡西开车过来接我们回去。” 艾贝尔低笑，他看着威尔顿清澈的蓝眸，柔声说：“好。” 两人下了山。 “那边的房子是放机器的，”威尔顿带着他到了自己这些天中午休息的地方，“这里是维修机器的工人们暂时的住处，他们今天已经离开了。” “快到圣诞节了。”艾贝尔突然想到。 “还有两天就是平安夜。”威尔顿说。 艾贝尔没有看日历的习惯，“时间过得好快。” “那么圣诞节你要回去吗？” “不，我就在这里过。”艾贝尔扭头，“你要离开农场吗？” 威尔顿摇了摇头。 他带艾贝尔到餐厅，然后把外套脱下来搭在椅子上。 艾贝尔看他卷起袖子，问：“你要亲自下厨？” “是的。”威尔顿扬起唇角，“你要过来帮忙吗？” 艾贝尔绿眸中闪过一丝窘迫，他有些苦恼道：“我可能只能帮你洗菜。” “我知道。”威尔顿淡定道。 艾贝尔学着威尔顿耸肩的样子：“那让我们开始吧。” 艾贝尔洗好菜后帮不上什么忙，就靠着门框看威尔顿做寿司。 威尔顿就是有能把普通的食物做出人间美味的能力。 今天的午餐是寿司和沙拉。 “上高中的时候我学过做饭。”艾贝尔坐在餐桌前，他尝了一个寿司，简直要为威尔顿的厨艺拍手叫好，“但那种味道实在是难以形容。” “那就不要难为自己了。”威尔顿笑着摇头，“这里没有成套的餐具，你适应一下。” “没问题的。”艾贝尔绿眸里亮亮的，“其实我也觉得那些繁琐的礼仪太过麻烦。”尤其是在如此美味的食物面前。 威尔顿看着他优雅又迅速的解决了一个又一个的寿司，手上的叉子往沙拉的方向偏去。 唔，艾贝尔喜欢就都留给他好了。 吃完饭，两人坐在餐桌前休息了一会儿。 “下午要不要去镇上？”艾贝尔主动提道。 “你有想买的东西？” “不，那倒没有，只是突然想起来……”艾贝尔说，“如果你有工作我一个人去就好。” 威尔顿慢条斯理地用餐纸擦了擦手上的水印。 他抬眼，“我还有事情。” “……噢，好吧。”艾贝尔说。 威尔顿没错过艾贝尔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表情，不知怎么的，他开口解释道：“下午我的经济人埃里克可能要过来，你还记得他吧，当时带你签合同的那个人。” 艾贝尔没料到威尔顿会这么说，他怔了一下，点头：“记得。” “嗯。”威尔顿解释完又觉得有点没必要，他为什么要和艾贝尔说这些？ 威尔顿在心里变扭了片刻，遂补充道：“节日到了要有假期，我们需要聊一聊。” “我明白。”艾贝尔绿眸中染上笑意。 威尔顿：“……” 见鬼的！他补充这句话的意义在哪里？ 为了缓解有些奇怪的气氛，威尔顿拿出手机，拨给了卡西。 下午回去后，艾贝尔也没有一个人去小镇，他只是想找个邀请威尔顿的理由，既然威尔顿有事情就算了。 威尔顿找出的理由的真实性，在埃里克开着他的敞篷跑车从寒风中呼啸而来时得到了验证。 埃里克半张脸缩在羽绒服里，带着帽子和墨镜，能捂着的地方全都捂上了。 他见到威尔顿泪流面满地扑了上去：“老板！” 购物ing 下午五点，最温暖的午时已经过去，天边隐约出现了天黑的迹象。 埃里克被冻得一下车就抱住威尔顿取暖。 “怎么回事？”威尔顿难得没有推开埃里克，他皱着眉问道。 “车的敞篷不知道什么时候坏掉了！”埃里克愤愤道，他单手摘下墨镜，故意用冰冷的额头贴近威尔顿的脸颊，“开出城市才发现，我的脸已经没有知觉了。” 突然蹭过来的冰冷让威尔顿条件反射的瑟缩了一下，他拍了拍埃里克的肩膀：“行了，先进屋吧。” “今年的圣诞假期可不可以和年假连休？”埃里克捧着茶杯暖手，他坏笑道，“我想和女朋友去普罗旺斯。” “12月份去普罗旺斯？薰衣草早就开到茶靡花事了了。” “当然不是为了去旅游。”埃里克炫耀般地挑眉，“我要去拜访女朋友的父母。” 见父母？ 威尔顿蓝眸睁大了些，他定定地看着埃里克，似乎对这件事感到震惊。 “嗨，不要用这种羡慕的眼神看着我。”埃里克故意曲解威尔顿眼中的意思，“我们准备明年二月份订婚。” 威尔顿好笑的收敛了神色，他挑眉道：“这句话听起来耳熟，不过我还是要祝福你我的朋友。” “……”被戳到痛处的埃里克转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老板，咱们忘掉那件事吧。” 威尔顿摊手，无辜道：“我说什么了？” “……”埃里克无言以对，这话不止威尔顿听着耳熟，他说着都熟悉。 埃里克去年和前年分别交过两个女朋友，都是打算订婚的关系，结果一个在订婚前分手了，另一个在订婚当天分手了。 虽然他订婚的决定看似草率，但埃里克自认为每次都动了真感情的，这足够让他伤心了。 威尔顿笑了笑，没多说，“我们现在可以聊正事了吗？” 埃里克撇嘴，从包里拿出电脑和一沓文件夹。 “老板我想加工资。” “再说。” 这天，埃里克是在威尔顿家里过的夜，假期前的义务加班。 没有加班费，而且… 作为威尔顿的朋友，他当然是选择睡沙发。 “喂，起来了。”威尔顿弯腰把埃里克扔了一地的衣服捡起来全扔到他身上，“你该回去了。” 埃里克迷迷瞪瞪地睁眼，“几点了？” “不到八点。”威尔顿整理衣领，他说，“你最好在来人打扫前洗漱完毕穿戴整齐，浴室里有未拆封的浴巾，别用我的。” “知道啦。”埃里克在窄小的沙发上翻了个身，一个姿势待久了很难受，“拜拜。” “你倒是起来。” “再睡五分钟。” 威尔顿：“……” 威尔顿今天要带道格去宠物医院做美容，虽然道格喜欢在土地上滚来滚去把自己弄得脏兮兮，但实际上，它不仅喜欢干净，而且绝对不允许别人说它丑。 出门之前，威尔顿把自己的车钥匙给埃里克放在了茶几上：“你开这辆车回去吧。”在见女方父母的时候感冒可不好。 “谢谢。”埃里克没睁眼，听见车钥匙和茶几清脆的碰撞声他不动声色的扬起唇角。 车库里的另一辆车是威尔顿妹妹蒂娜的，农场里代步工具有限，将自己的车借给埃里克的威尔顿总不好开拖拉机去镇上。 虽然不喜欢，但是威尔顿还是借用了那辆aventador。 开车经过艾贝尔的别墅时，威尔顿想到昨天邻居说要去小镇的事情，他不禁放慢了车速，也不知道昨天艾贝尔去没去，如果没有……嗯，正好顺路。 于是威尔顿停下车。 听了威尔顿的来意，艾贝尔爽快的答应了。 由于aventador的副驾驶被道格占了的缘故，所以他们并没有共乘一辆车。 一身整齐修身的黑色西装外搭大衣配上符合艾贝尔气质的座驾jaguar，威尔顿不免多看了几眼。 赏心悦目。 通往小镇的公路路线不复杂，到达后，威尔顿和艾贝尔的车并排停在了一起。 “我需要先带着道格去宠物医院。”威尔顿这回没忘记给道格带牵引绳，“你呢？” “一个人在节日前逛超市太无聊了。”艾贝尔绿色的眼睛里写满认真。 威尔顿忍俊不禁：“好吧。” 做完美容的道格成为了真正的柴英俊，威尔顿还给它买了新衣服，穿着新衣服的道格十分臭屁的站在玻璃前面昂着头照来照去。 威尔顿要用上些力气才拽得动它，到了超市，他把道格放进了推车里。 超市里放起节日的音乐，小镇上的有些人已经开始享受他们的假期，商店里的人多了不少。 艾贝尔感受着节日的氛围，脸上扬起和煦如春风的愉悦笑容。 然而—— “啊！是艾贝尔！”一个刻意压低的尖叫声从旁边传来，紧接着她的同伴们也注意到了这边。 艾贝尔和威尔顿同时看向声源，是个金色长发的年轻女孩和她的伙伴们。 艾贝尔反应迅速的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示意了一下威尔顿，然后走了过去。 威尔顿留在原地没动，刚才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他差点忘记了，艾贝尔是个演员，即使他对这些不怎么关注，也应该知道外型出色的艾贝尔人气很高，在那些粉丝的眼中看来艾贝尔显然不止是演员，他还是明星，是一名公众人物。 艾贝尔与那几个女孩合了照，向她们表达了自己不希望度假的事情被更多人知道的念头，得到几个女孩的保证后，他回到了低头看手机的威尔顿身边。 “非常抱歉。” “嗯？”威尔顿收起手机，“这没什么。” 艾贝尔站在货架后面看见有人朝他们的方向举起了手机，他皱起眉。 正当此时，带着淡淡清香和体温的围巾落在了艾贝尔肩上。 威尔顿也看见那些人了，他垂眸说：“走吧。” 艾贝尔用围巾遮住半张脸，他小声道：“谢谢。” 他们继续逛，遮挡住半张脸后的艾贝尔依旧引人瞩目，尤其是和威尔顿两个人走在一起，还带着一只帅气的柴犬，不过好在没有人上来要合照和签名了。 艾贝尔发现没了围巾的遮挡，威尔顿收到的视线变多了。 “他们在看你。”威尔顿在冰柜前挑选酸奶时，艾贝尔靠近他说了一句。 威尔顿抬头，蓝眸略显冷淡的扫了周围一眼，淡定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艾贝尔被他一本正经自恋的样子逗笑。 “我说的是实话。”威尔顿瞧见艾贝尔笑弯的眼睛，微不可见的勾了勾唇角，“我也会喜欢美好的事物。” 艾贝尔赞同：“当然。” 说话间威尔顿选好酸奶，“好了，我们去那边吧。” 推车里放了酸奶，道格的活动空间又小了，它扒着推车边缘，眼中映着超市里挂的小彩灯，十分忧伤。 “买颗圣诞树怎么样？”艾贝尔说，“明天就是平安夜了，我们一起过？” 威尔顿从来没有想过在节日之前要装饰房子，更别说和其他人一起过节。 “……好。”但当威尔顿对上艾贝尔那双翠绿色的眼眸时，他点头答应了。 这在威尔顿意料之内，说他是一瞬间的被美色所迷也好，不可否认，他会答应的原因其中有艾贝尔长得好看这一点在里面。 艾贝尔的五官并不会让人觉得女气，是那种男人的漂亮。 他真的很漂亮。 艾贝尔独有的气质使他更加耀眼。 威尔顿觉得，如果艾贝尔是个女人，他也许会对其产生偏向爱情方面的好感，进而主动追求也说不定。 平安夜前 选好圣诞树，两人又在周围选了些小件物品，比如圣诞帽、彩灯之类的。 威尔顿第一次挑选这些节日用品，心中有种异样的情绪。 他新奇的拿起货架栏里的一顶圣诞帽。 圣诞帽低端还缀着一条线，最底端有个白色的绒球，摸起来却有些硬，威尔顿捏了一下，原本软趴趴的帽体立了起来。 松手，圣诞帽又回到了平常的状态。 威尔顿觉得有趣，神色淡定的又捏了两下，然后把它放进推车里，想了想，他又拿了一顶放进去。 艾贝尔在前面挑选，威尔顿推着车不紧不慢地走在后面，所以非常遗憾的，艾贝尔没有注意到威尔顿刚刚幼稚的举动。 威尔顿也不会让他看见的。 道格看见造型熟悉的帽子在自己眼前一闪而过，以为是给自己的，它努力扭头想将圣诞帽叼起来。 威尔顿单手将它的脑袋拨开不让它碰到圣诞帽。 “这个不适合你。”根据威尔顿对道格的了解，它肯定会咬底下那个绒球玩的。 说到这里，威尔顿的目光转向道格的新衣服，那是件红白色的连帽衫，脖颈后面的地方连着个小帽子，威尔顿伸手挑起帽子，试着给它的脑袋戴上，想用这个先敷衍过去。 然而帽子长度不够。 “你头太大了。”于是威尔顿弯腰贴近道格悄悄地说道。 虽然道格听不懂威尔顿在说什么，但没有新帽子这件事让它不太高兴，它眯着眼继续目视前方，有脾气的不搭理威尔顿。 威尔顿闷笑。 事实上，自从威尔顿带道格回家的那一年开始，道格每年圣诞节都会收到一顶定制的圣诞帽，过其他节日也是，威尔顿会让卡西特别为道格准备礼物。 仿佛是在弥补自己没有过礼物的童年。 “在笑什么？”艾贝尔笑意盈盈的走过来，他举起手中的物品，“你看这只长筒袜怎么样？还有这只。” “道格因为没有圣诞帽在跟我闹变扭——这个颜色好丑，”威尔顿伸手捏住艾贝尔拎着的其中一只长筒袜的底端，语气里透出些调侃般的嫌弃，“圣诞老人是不会往里面放礼物的。” 艾贝尔挑眉：“难道近几年我在圣诞节没收到礼物是因为我挑选的长筒袜不符合圣诞老人的审美？” 威尔顿小幅度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耸肩笑道：“也许。”反正他也没有收到过圣诞礼物。 艾贝尔返回去重新拿了两只：“这些呢？” “我喜欢这个。”威尔顿指间轻点艾贝尔手中蓝色的那只。 艾贝尔将那只放进推车里，他自己选了只颜色较为明艳的彩色长筒袜。 威尔顿看见他的动作愣了愣，随即无奈的笑了笑。 有长筒袜又如何，更关键的是，在他的世界里没有圣诞老人。 威尔顿随着艾贝尔的脚步往前推动车子，到装有长筒袜的货架前停下给道格也选了一只。 “明天你就有新帽子了。”威尔顿微微倾身，他轻轻弹了下道格的脑门。 道格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它顺势在威尔顿手心蹭了蹭。 超市里闪闪的彩灯柔和了威尔顿脸部的棱角，艾贝尔温柔浅笑的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弯着腰，摆着一张冷淡脸低声哄着他的柴犬。 两人又选购了些食品，这时超市里的人渐渐多了，有的区域已经出现了拥堵，威尔顿和艾贝尔默契的决定结束这次的购物。 圣诞树太大，便由超市运到农场，小件的物品装了三大兜全部放在艾贝尔的车上。 回到农场。 “我把车停好再过来。”威尔顿降下车窗对艾贝尔说道。 两人简单商量后，决定将买来这些东西装饰在艾贝尔的住处。既然答应要一起过节，两人住得又这么近，平安夜前室内的装扮当然不能让艾贝尔一个人做。 威尔顿将车开回车库，他的那辆车已经被埃里克开走了，车库门上有张埃里克留下的便利贴。 “亲爱的，圣诞节快乐，在我离开的日子里你一定要想我，但不要用琐事打扰我。为了避免我亲爱的威尔顿先生在漫长的冬季无聊，我特意通宵准备了你最喜欢的礼品清单，昨晚怕你寂寞我还守了你一整夜，看在我做的这些的份上，亲爱的你一定要、一定要给我奖励！” 右下角的署名是‘你亲爱的’。 留给他一堆工作作为‘礼物’，还大言不惭的要奖励的埃里克肯定是一脸贱笑的写出这张纸条的。 威尔顿面无表情的在心底给埃里克记了一笔。 虽说如此，但威尔顿还是认真的低下头将它折好放进兜里。 走到邻居家时，超市正好送过来圣诞树，威尔顿帮忙抬了进去。 艾贝尔换下西装，里面穿着件宽松的线衣，这样方便干活。 他没在威尔顿身边看见道格，便问道：“道格呢？” “留在家里了。”威尔顿说，想了想，他继续道，“它很喜欢你。” “是么？”艾贝尔漂亮的眼眸微弯。 “它对自己不喜欢的人通常会表现得很凶。”比如说跟它抢玩具的埃里克…… 艾贝尔问：“那明天可以把它也带过来吗？” “我会的。”威尔顿拿起一个正方体的小礼品盒，“我们先从装扮圣诞树开始吧。” 平安夜前2 室内温暖而安静，只听得到小装饰品被挂到圣诞树上时与其摩擦出轻微的‘沙沙’声，以及两人时不时的低声交谈。 圣诞树被他们悬挂上五颜六色的小灯泡、装饰用的小礼品和纸花。 威尔顿手里捏着最后一个礼品盒形状的装饰品，他问艾贝尔：“这里面是什么？” “塑料泡沫。”艾贝尔回答了他的问题，顺手把装饰礼盒拿过来后转身挂到了圣诞树上，他柔声询问威尔顿的意见，“好了，然后我们干什么？” 威尔顿低头看见满地的纸箱碎屑和小物件的塑料包装，沉默片刻，说：“先把这些碍事的垃圾清理出去。” 艾贝尔也有此意。 两人动手收拾完垃圾，威尔顿再看时间已经到了中午。 艾贝尔也随着他的动作注意到时间不早了，“吃饭吗？” 威尔顿点头。 意见高度统一的两人用在超市里买的三明治和汉堡简单地解决了午饭问题。 下午他们开始了用圣诞雪花装饰房间的工作。 “挂在房顶？” “可以贴在窗户上。”艾贝尔说。 威尔顿‘噢’了声，拿着两个雪花走到窗边，他比划道：“这样？” “往左面偏一点。” “可以了吗？” “再往右一点……啊，可以了。” 威尔顿撕开胶，没有犹豫地将雪花贴在了艾贝尔说的位置。 贴好后他往后退了两步欣赏自己的杰作。 不错。 威尔顿满意的继续贴其余雪花。 艾贝尔也没闲着，他把彩带和彩灯挂在墙上，再打开电源开关确保这些串联的灯泡不会烧坏。 “差不多可以了。”威尔顿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我去洗下手。” 艾贝尔点点头。 威尔顿却没动。 “怎么了？”绿眸里闪过一丝疑惑。 “你没告诉过我洗手间在哪里。”威尔顿眨了下眼，十分真诚。 艾贝尔愣了愣，伸手给他指了指右边：“沿着走廊到头，左面。” “谢谢，还有，”威尔顿感觉到艾贝尔的停顿，觉得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似乎产生了些误差，“我是真的不知道洗手间在哪里。”他没骗人。 “我只是一时感到奇怪。”艾贝尔轻笑，“我没误会。” 这栋房子重新装修之后，除了完工那天威尔顿粗略的检查了客厅的设备和二楼，他就没再进来过。 里面的现代化设施是威尔顿让人安的，备用钥匙是他放的，所以他才会记得，洗手间……他还真的没有特意关注过位置。 “那就好。”威尔顿点头。 洗过手，威尔顿穿上他放在沙发上的外套：“那么，我先离开了，明天见。” “明天见。”艾贝尔微笑着送他到门口，“谢谢你一天的帮助。” 威尔顿勾起唇角，蓝眸清澈：“我明天会在傍晚五点左右过来。”所以不用客气，这份劳动成果是要两人共享的。 “嗯，”艾贝尔莞尔，“我会等你。” 与艾贝尔告别离开的威尔顿并没注意到自己口袋里掉出了一张折叠好的纸条。 威尔顿回去后不是在住处度过整个下午的。 中途，他到山上看了看木屋地基的进度，在农场主给出丰富酬劳的情况下，工人们的效率非常不错，看样子明天就能完成了。 他没有久留，下山后又走着去了卡西的住处。 卡西明天就要开始她的旅行，小姑娘哼着小曲正在兴冲冲地收拾行李。 见到农场主，卡西顿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迅速汇报着自己已经完成的工作：“烟花在仓库里，道格的礼物明天早晨会送到，我补偿给您的玫瑰花也会在明天早晨送到！” “嗯，我亲爱的卡西，你做的很好。”威尔顿拉了一把椅子坐下，他神色很淡，却没有表现出令卡西感到敬畏的高冷和威严感，似乎只是来找卡西来聊聊天。 得到威尔顿夸奖的卡西小脸一红，“嘿嘿……” “继续收拾行李吧。”威尔顿说。 “哦！好！”卡西在威尔顿的注视下紧张得差点同手同脚，她一边往行李箱里装衣服，一边没话找话说，“那您今年的圣诞节又要一个人过了吗？” “……不。”威尔顿回答的声音有点轻。 “诶？和谁？”卡西好奇道，“难道是艾贝尔先生？” “是的。”威尔顿说。 卡西摸了摸鼻尖，嘀咕道：“艾贝尔先生竟然没有聚会也不用陪家人的吗？” 威尔顿撑着下巴没说话，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在超市里，艾贝尔被认出来后去和那几个女孩子合照的时候威尔顿用手机简单上网查了一下他。 作为公众人物的艾贝尔在网上的话题有很多，这也不出威尔顿所料。 威尔顿以前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包括电影和大部分舞台剧——但是现在他突然想找一部艾贝尔主演的电影看看了。 心里这么想着，威尔顿行动上也这样做了。 他把要说的话跟卡西说完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唯一遗憾的是，他的房子里没有像租给艾贝尔的那栋房子里那样全套的观影设施。 所以威尔顿只能拿出他很久不用的电脑，打开，搜索，播放。 威尔顿心跳莫名加速。 平安夜 影片中讲述的故事的时间线从1929年展开，正逢大萧条时代。 威尔顿倚在沙发里，客厅里只开了两盏壁灯，电脑屏幕发出的光幽幽地映在他的脸上。 他的心跳声渐渐平缓，蓝眸里映出屏幕中艾贝尔的脸庞。 艾贝尔饰演的角色叫约翰，是电影的男主人公。在经济危机爆发前，约翰是一名成功的银行家，他年轻有为，英俊多金，正是人生得意之时。除此之外，约翰还有一个正在上高中的弟弟汤姆，汤姆成绩优异，基本上没让哥哥为他分心过。 富有使得兄弟二人的生活如水般平静，所拥有的一切也使他们骄傲又自信。 直到“黑色星期四”的到来。 股票市场的崩溃带来一连串令人无法接受的连锁反应，千百万的人开始重新为温饱挣扎——其中包括优秀的约翰，他和汤姆在短短几个星期内沦落为了街边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艾贝尔不再是给威尔顿留下美好印象的优雅绅士，他饰演的约翰完美融入了那个动荡的时代，从银行家的意气风发到落难者的苟且偷生，每一个细节都恰到好处的体现出人物或善或恶的本性。 他为了得到更多的救济粮可以狡诈又狠心的算计他人，却也可以为了汤姆的伤势抛弃尊严下跪。 天之骄子的光芒褪去，灾难令约翰低下头颅弯下脊梁，苦难夺去他眼中的光采。 在电影中，艾贝尔摒弃了自己，他的一举一动皆为约翰所有。 进度条缓慢的前进，威尔顿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在电影开始的第一十分钟他就不单是为了看艾贝尔而看，是情节吸引了他。 当影片结尾出现字幕，威尔顿慢慢地动了动。 电影长达两个半小时，在此期间威尔顿没点过暂停，也没离开过电脑前，待影片播放结束后，威尔顿关了电脑，他站起身大幅度活动因为一个姿势久坐而有些酸麻的身体。 结局是意料中又意料外的happy ending。毁灭既是重生。 见识过人性的自私、贪婪、恐惧......久而久之，约翰对这些变得漠不关心——哪怕是作用在自己身上。巨大的落差让约翰产生过自杀的念头，艰难的生活也让他想过抛弃被人打到重伤的汤姆。 “我看得见阳光，却感受不到温暖。”一个清晨，约翰坐在街角，阳光洒在他灰扑扑的头发上，蒙上了一层微弱的金光。 约翰仰着头，努力感受着阳光，双眸闭合，睫毛轻颤。 看到这幕的威尔顿，心猛得揪了起来，如果不是进度条，他还以为约翰就会这样死去。 幸好，约翰坚持住了，他想了一整天，开始能够坦然地面对现实，面对自己。 亲情让故事有个完美的结局。 思维回到现实世界，威尔顿才开始惊叹艾贝尔的演技。 威尔顿记得艾贝尔今年不过二十六岁，他炉火纯青的演技令威尔顿感到十分惊艳。 受过良好教育的威尔顿按捺住了自己的好奇心，他没再通过网络的方式查取邻居的信息。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威尔顿有理由相信艾贝尔只是想作为一个普通人成为他的邻居，而不是一名活在聚光灯下、受万人崇拜的明星，所以他也不会在意对方的职业和身份。 至于之前在超市里那次，由于时间匆忙，威尔顿只看到了艾贝尔的出生日期和他出席活动的一些照片。 威尔顿困意上涌，他去冲了个澡，然后在和道格说过晚安后，躺在自己的床上进入了梦乡。 时间在黑夜中缓缓流逝，第二天的整个白天威尔顿都在埃里克留给他的工作中度过。 于是就这样迎来了平安夜。 农场里的佣人也都聚在一起，只是他们自动远离了农场主。 卡西早在清晨就离开了农场踏上了旅途。 去邻居家之前，本该一片安静的屋内传出道格的呜咽声和水流声。 威尔顿在给道格洗澡。 “哦该死的——”威尔顿亚麻色的短发被道格扑在水里激出来的水打湿搭在额前，他扭头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过了五点。 该去找艾贝尔了。 威尔顿按住一到冬天就不老实洗澡的道格，给它上上下下打上泡沫洗干净，然后用毯子裹上拿吹风机快速吹干。 道格在吹风机的猛烈攻击下一脸看破红尘。 威尔顿紧赶慢赶，终于在还差五分钟六点的时候如约到了邻居家。 平安夜2 大门被从里面打开，艾贝尔穿着一件暗红色的毛衣，手里还拿着昨天买的圣诞帽。 “嗨。”威尔顿没有空手来，他带了一瓶波尔多作为上门作客的小礼物，“节日快乐。” 艾贝尔双手接过红酒，侧身让威尔顿进来，他如往常一样微笑着说：“谢谢，节日快乐。” 威尔顿多看了艾贝尔一眼，然后点了点头，脸色平淡地跟着他走到客厅。 道格想越过威尔顿往艾贝尔身边凑，被威尔顿及时拦住了。 艾贝尔没注意一人一狗在他身后的小动作，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客厅的彩灯已经都打开了，灯光闪烁。 威尔顿在沙发坐下，室内昏暗的光线使他的眼眸呈现出幽暗的灰蓝色。此刻，这双如大海般幽深的蓝眸里映着艾贝尔的身影，他敏锐地察觉到艾贝尔今天不同寻常的沉默。 作为主人，随口向他介绍今天的安排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艾贝尔却什么都没有说。 尤其是为他开门时，威尔顿注意到艾贝尔看见自己时脸上一闪而过的若有所思。 相较于无言的两人，道格算是非常活泼了。它今天一天都闷在家里，旺盛的精力无处发泄，此时还被威尔顿拽在身边，不被允许在房子里上蹿下跳，实在令柴郁闷。 有了道格的存在，让艾贝尔的视线不至于无处可落。 艾贝尔绿眸垂下，眼神就直愣愣的落在趴在威尔顿脚上的道格身上，似乎是专注地打量着自己柴犬，又似乎是在躲避威尔顿炽热的目光。 哦，好吧—— “你今天不对劲，发生什么了吗？”威尔顿不太习惯看见这样的艾贝尔，他喜欢艾贝尔温柔明朗的笑容。 艾贝尔回过神，对面是威尔顿充满关心的脸，蓝眸中满满是自己的影子。 “没什么，我很好。”艾贝尔脸上挂起威尔顿熟悉的笑容，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听见威尔顿小心翼翼的关心时，自己的心脏忽然变得不受控制的加快跳动。 都是成年人了，他自然注意到了自己感情的变化。 为了掩饰自己的异常，艾贝尔倾身，从茶几上拿起一本书，书底下压着一张纸条。 威尔顿瞧着眼熟。 “这是你昨天落下的吗？”艾贝尔把这张害自己不在状态的纸条交还给它的主人，“抱歉……我不小心打开看了里面的内容。” 干净修长的手伸到艾贝尔身前，艾贝尔把纸条放到威尔顿的手心。 威尔顿打开瞟了一眼内容就将它塞进了外套兜里。 是昨天埃里克给他留下的纸条。 “没关系，谢谢你捡到后没有直接丢进垃圾桶。”威尔顿耸肩，跟艾贝尔开了个玩笑。 看来写纸条的人很重要了，听到这句话的艾贝尔微怔，已经要脑补出来写纸条的人和威尔顿亲密的样子。 但紧接着他和善地笑着转移了话题：“托马森正在厨房忙碌，咱们待会儿吃完饭要不要出去放烟花？”出于礼貌，他不好表达自己对写下那张纸条的人的好奇心。 “好啊。”威尔顿顺从道，“我先去厨房看看。” “嗯。”艾贝尔点头，“我去布置餐桌。” 威尔顿问：“我可以松开道格吗？” “可以啊。”艾贝尔说。 重获自由的道格跃上沙发，窝在威尔顿刚刚坐过的地方把自己盘成一圈。 威尔顿对它的老实感到一丝老父亲般的欣慰。 他和艾贝尔往厨房的方向走。 “你不用陪家人朋友吗？”想了想，威尔顿问道。 “不用，我的父母还在旅行，朋友们喜欢开party，但我通常不会去凑那个热闹。”艾贝尔无奈道。 “没有女朋友？” “没有。”艾贝尔绿眸定定的看向威尔顿，他凭着一时冲动，反问道，“你的女朋友呢？” “我？和你的情况一样啊。”威尔顿巧妙地化解了艾贝尔的困惑，“甚至我的朋友还在昨天给我留下一堆工作充当我的节日礼物，不仅占据了我的客厅，还开走了我的车。” “埃里克先生昨天来过？” “准确的说，是前天。”威尔顿勾起唇角，顺便了了艾贝尔另一个心结，“好在他已经不是我唯一的朋友......还有留在农场里的你陪伴我度过这个节日。” 艾贝尔眼睛瞬间变得亮亮的。 威尔顿轻笑：“我先去厨房看看。”他在心里想的却是，艾贝尔毫不掩饰的欣喜真的是太可爱了。 平安夜圣诞节 厨房里弥漫着肉香和奶香，令人食欲蠢蠢欲动。 还未撤掉锡纸的火鸡被暂时搁放在料理台上面，托马森听见脚步声，扭头看见来人不是艾贝尔，而是农场主，他怔了一下后热情地与威尔顿了声招呼：“威尔顿先生，晚好。” 解开艾贝尔对自己的误会后，威尔顿心情回到了之前愉悦的状态，他语调上扬地回应道：“晚上好，托马森。” 托马森看见威尔顿嘴角的弧度有些惊讶，农场主笑了？要知道，他来农场的两年里就没见过这位农场主笑过几次。 如果让威尔顿知道托马森竟然在心里惊讶这种事情，一定会耸耸肩，无奈地为自己辩解——他又不是面瘫，在心情好的时候会笑不是很正常嘛。 没有值得高兴的事情他一个人为什么要傻笑？ 为了火鸡能有个好味道，托马森没问农场主来这里要做什么，转回头手上动作不停地打开锡纸，他在基本烤熟的火鸡上利落地抹上黄油和香料，撤掉锡纸后才把火鸡重新送回到烤箱中。 威尔顿看他忙碌，便自顾自地走到水池边洗了手。 “……威尔顿先生？”托马森合上烤箱门后转身，却看见农场主正在往玉米粥里放奶油，“我来就好。”他拿起昨天自己调制好的果酱。 “嗯。”威尔顿退开给托马森让地方，他卷起衬衣袖子，说，“时间不早了，你做完这个就提前回去吧。” “好的先生。”托马森没有多问，他将果酱放进玉米粥里，让其与奶油混合在一起，这样就能让玉米的清润可口中透着果酱的香甜与奶油的细腻。 威尔顿查看了一遍托马森为圣诞节准备的食材，以及玻璃碗中搅拌好的鸡蛋面粉，朝托马森确认道：“要做布丁？” “是的先生，”托马森解开围裙，“艾贝尔先生喜欢吃甜食，所以我准备了很多这部分的材料。” 喜欢吃甜食么……倒是和他的口味差不多。 威尔顿也是甜品爱好者。 “我知道了。”威尔顿点头，蓝眸染上柔和的灯光不至于显得太过冷漠。 托马森在离开前没忘叮嘱他：“等待二十分钟烤箱里的火鸡就可以拿出来了。” “嗯，辛苦了。” 完成任务的托马森与艾贝尔道别后离开这里。 威尔顿很快适应了厨房的摆设，他找出布丁模子在内侧刷上黄油，开始做今天的圣诞布丁。 各种水果蔬菜把原本宽敞的料理台满满当当，杂乱无章的台面让威尔顿微微皱起眉。 他按照接下来要做的食品将这些食材分类摆好，然后洗净刚刚切过板栗的菜刀。 艾贝尔在客厅里尝试亲近道格。 道格这时候变得非常稳重，它将一只爪子搭在艾贝尔伸过来的手心，友好地和他握手。 “哈哈哈。”艾贝尔开心的笑出声，他放轻力度捏了捏道格的爪子，惊叹道，“肉垫好软啊。” 道格好像听懂艾贝尔在夸它，眯着眼露出一个微笑。 艾贝尔突然也想像卡西那样捏它的脸，不过他还是压下了这个念头，因为他记起了道格被捏脸时幽怨的眼神。 在客厅和柴犬玩了会儿，艾贝尔依依不舍地松开道格的爪子：“我去厨房看看你的主人。”他轻轻地摸了摸道格的脑袋。 道格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很温顺，它要做一只礼貌的帅柴——这样才不会被威尔顿限制自由！ 艾贝尔顺路洗了手。在走向厨房的过程中他十分期待威尔顿又会做出什么美味。 火鸡已经被威尔顿抽空端上桌了，除此之外还有托马森准备的火腿、碎肉馅饼、蔬菜等，艾贝尔看饿了。 他顺着香甜的气味走到厨房，威尔顿给在灯光下泛着诱人色泽的圣诞布丁上面洒上坚果，并用巧克力酱点缀盛着布丁的白色瓷盘。 “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吗？”艾贝尔问。 威尔顿正准备做水果饼，他已经将水果去皮切丁盛在玻璃器皿里备用，听见艾贝尔问他，威尔顿似笑非笑的看了自己的邻居一眼。 “艾贝尔，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艾贝尔突然有种想后悔的念头。 但艾贝尔还是走到威尔顿身边，绿眸疑惑的看向他。 “来，”威尔顿面色不惊，递给艾贝尔色拉油，“倒进锅里，注意，只需要薄薄一层。” 艾贝尔顿时明白了威尔顿想让他干什么，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 “圣诞晚餐一起做才有趣。”威尔顿眼中闪过笑意。 艾贝尔慢吞吞地接过色拉油，脸上的表情仿佛在问威尔顿——你确定？ “嗯？”威尔顿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倒油。 不就是做饭…… “嗯。”艾贝尔泄了气，他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他淡定的往锅里倒了一层色拉油。 “有点多。”威尔顿评价道，“继续，往锅里倒一勺面糊，最好铺圆。” 艾贝尔按照威尔顿的指示倒面糊。 “不错。”威尔顿夸赞道，“调小火煎一会儿，成状后翻个。” “你这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子。” “你比我小。”威尔顿善意的提醒道。 艾贝尔现在的心情过于美好，而且在不久前威尔顿还承认了他今天之前心心念念的朋友关系，这就导致他一时间完全放松下来，他开玩笑说道：“你比我大很多吗？难道我要叫你叔叔？” “叫我叔叔之前你应该把成状的面糊翻个。”威尔顿说。 威尔顿这句提醒成功的让艾贝尔想到自己还做着饭，他手心冒出细汗，注意力转到平底锅里，他用铲子挑起略微翘起来的面糊边缘，想将它一下子就翻过去。 “……” 然而现实和幻想的差距总是很大，成了薄饼状的面糊在半空裂开了一道缝隙，眼看着就要完全断开—— 温暖的手掌覆在了艾贝尔的手背上，威尔顿不慌不忙地顺着他的动作用铲子接住了薄饼，完成了翻个。 艾贝尔愣住。 威尔顿松开手，看着不完美的薄饼小声地叹了口气：“哎，直接用手翻就可以。” 他松开手的几秒后艾贝尔缓过神来：“……还好，没糊。” 威尔顿没忘在艾贝尔自我安慰的时候关了火。 “话说回来，你到底比我大多少？”艾贝尔放下锅铲，微微抬头看着比自己高了几厘米的威尔顿。 “如果你在网上的资料准确，三岁。”威尔顿意味深长地笑道，“这样多好。”他发现艾贝尔放松地和他说话会更令他愉悦。 想到这里，威尔顿叹气，母亲当初对他说的话或许是对的，自己果然不适合动脑子搞什么上流社会的人际关系。 艾贝尔慢半拍的对威尔顿的前半句话感到紧张：“你看过我在网上的信息？”网上有许多乱七八糟的同人图，威尔顿不会也……？ 威尔顿有点心虚，“嗯，但我只看了这一条。”其他的都没仔细看，电影不算，对，就是这样，威尔顿说服了自己的心虚，他说，“好了让我们继续吧，赶紧做完，我已经饿了，把这张盛进盘子里。” 艾贝尔成功的被威尔顿用食物转移了注意力。 在威尔顿悉心指导下，艾贝尔完成了人生中第一次做出来蔬菜沙拉以外的食物——水果饼。 “真是令人感动。”威尔顿的心血来潮使他们的饭点硬生生往后错了半个小时，“我们开饭吧。” 艾贝尔双手端着盛有水果饼的盘子走到餐桌边。 入座后，艾贝尔第一件事就是用餐刀切了一块，水果饼的味道香甜动人，他的心情也是非常微妙。 “怎么样？”威尔顿也尝了一口，里面的奶油丝滑不腻，微甜中带着奶香，外层的薄饼软硬适中，边缘口感酥脆，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 “里面的草莓好甜。”艾贝尔吃得满足不已。 同样超级满足的还有道格，威尔顿和艾贝尔吃饭到一半的时候，门铃被摁响了，打开门，原来是道格的圣诞帽已经到了，威尔顿白天忘了拿。 戴着圣诞帽的道格欢快的在威尔顿身边跑来跑去，幸好客厅足够大，能让道格在这里撒欢。 “去吃自己晚饭。”威尔顿把它从自己腿上扒了下去，“吃完饭再玩，嗯？” 道格眯眼笑。 威尔顿回到餐厅。 艾贝尔没被道格缠住，比威尔顿先回去几分钟，他坐在椅子上，戴着威尔顿挑选的圣诞帽。 看见威尔顿回来，艾贝尔把另一顶圣诞帽递给了威尔顿：“现在就戴上吧。” 威尔顿接过，即将戴上时他动作一顿，忽然犹豫。 “怎么了？”艾贝尔还等着他戴好帽子继续吃饭，没想到威尔顿慢慢地放下双手，圣诞帽被他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面。 听见问话，威尔顿淡定的瞥了眼艾贝尔头顶一会儿立起来一会儿又向后折下的圣诞帽，痛心疾首！ 看见艾贝尔戴上后他突然觉得这顶帽子好幼稚，他为什么不买一顶简单传统的圣诞帽？ “……”感觉到威尔顿的目光，艾贝尔手里的动作停下，垂到胸前的绒球被松开，圣诞帽恢复到原来软趴趴的状态。 他好像在威尔顿的眼神里看出来一丝丝……嫌弃？ 平安夜圣诞节2 “没有，没有的事。”威尔顿忍笑否认自己嫌弃艾贝尔幼稚的事实，“吃饭吧，我还饿着。” 说着，威尔顿将圣诞布丁推到了艾贝尔身前。 艾贝尔挑眉，这是干嘛？想用布丁表示自己因为嫌弃他幼稚而感到抱歉？ 恭喜农场主，他成功了。 艾贝尔被圣诞布丁绵软可口的口感征服了。 本是故意瞪过去的绿眸仿佛瞬间染上星光，里面一闪一闪的小星星快要化成实质。 威尔顿被他的反应逗得失笑：“很好吃？” 艾贝尔嘴里的布丁还没咽下去，他点头，点头点头。 威尔顿笑出声，他往前推了推自己还没动的布丁：“这份也给你？” 艾贝尔抿了下嘴唇，绿眸稍微垂下，就在威尔顿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艾贝尔语气带着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谢谢。” 威尔顿：“……”艾贝尔，你变了。 让威尔顿无言以对的艾贝尔得意洋洋。 最后，虽然艾贝尔表示自己只是开个玩笑，但威尔顿还是把自己那份圣诞布丁给了他。 “因为和你吃饭我会感到快乐。”威尔顿唇角浅笑，细微而又真实。 他是真的开心。 用过晚餐，两人一狗围在他们共同装扮的圣诞树旁边坐下，圣诞树上的小彩灯照亮了附近一小片地方。 为了烘托气氛，艾贝尔还用别墅里的音响放了节日歌曲，整栋房子里都飘荡着轻柔的音乐。 “现在就许愿吗？”威尔顿歪头问道。 “都可以，也可以在睡觉之前许愿。”艾贝尔有些好奇，“你有什么愿望吗？” 威尔顿笑了笑，说：“我倒是没什么愿望。”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房子里突然安静下来。 两人对视的几秒钟，艾贝尔拿起手机，手机上连着音响设备。 “只是音乐停了。”艾贝尔轻声说道。 “咻——嘣！”正在这时，随着一声巨响，绚丽的烟花绽放在夜空，流光划过天际，猛然间透过窗户照亮了屋内。 圣诞树靠近窗边，威尔顿没有防备地直接对上窗外烟花的光芒，他下意识抬手挡住眼。 “农场里有人放烟花？”艾贝尔起身拉上外面那层薄纱窗帘，这样并不影响看烟花的视线，只是过滤了刺目的光亮。 “嗯，每年都有。”威尔顿也站到窗前。 道格紧跟在主人身后，它用身子挤开艾贝尔，然后扒着窗台欣赏外面的风景。 艾贝尔一脸茫然地被挤到了威尔顿身边，两个人半边身子前后交叠，艾贝尔几乎靠在了他身上。 威尔顿身上有好闻的香味，被体温烘得温暖的气息混进空气里，令艾贝尔身体一僵。 这是今天的第二次近距离接触，艾贝尔的大脑变得一时无法思考。 与刚才做饭时短暂接触的几秒不同，威尔顿只是往后错了半步没有让艾贝尔完全贴近自己，他们前胸后背之间的距离绝对没超过两毫米。 威尔顿没有想远离艾贝尔的打算。 艾贝尔平常不喜欢和其他人靠得太近，这是他的问题。 只有在演戏的过程中他才会和别人拥抱，或是亲吻，因为那个时候他不再是自己。 但是现在，艾贝尔发现自己不仅不抵触威尔顿，还想——拥抱住他！ 这种冲动让他有点崩溃。 偏偏威尔顿专心的看着外面的烟花，感觉不到艾贝尔的不自然另说，他甚至还揽着艾贝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格它喜欢趴在窗边看风景。” “……嗯。”艾贝尔闭了闭眼，告诉自己要清醒一点。 艾贝尔清楚明白并且非常深刻的了解自己的性取向，他是双性恋，所以对于自己有些喜欢威尔顿这件事，他并不奇怪。 但是现在这种感觉太冲动了，太冲动了——艾贝尔想扶额。 远处的烟花持续了将近二十分钟才落下帷幕。 “出去走走？”威尔顿望着窗外夜空下的农场提议道。 “好。”艾贝尔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外面的冷风正好能让他冷静一下。 威尔顿对刚才和艾贝尔的接触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他很淡定的往后退了两步，接着才了转身，他不急不缓地走到沙发旁边拿起牵引链给道格系上。 威尔顿的动作有点不流畅。 但同样不正常的艾贝尔不会有心思注意到威尔顿这边的。 两人没有真的沿着农场走一周，他们就在门口这片地方站着欣赏了一下月色和星光。 艾贝尔深呼一口气，他双手插进大衣兜里，侧头说道：“听说你的童年就是在农场度过的。” “……是埃里克说的？”威尔顿迟疑了一下。 “嗯。”艾贝尔说，“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不想把这里建成对外开放的农场？” “没错。”威尔顿有些感慨，“算是这样吧，我三岁之后跟着母亲去了英国，上了几年学回来就一直住在这里。” “怎么不留在英国？” 威尔顿沉默了一会儿，才叹息般地说道：“不能留……”母亲有了他的妹妹蒂娜，和另一个男人组成了家庭，他想留也没用。 他是被抛弃的那个。 艾贝尔绿眸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良久，他开口道：“为什么？”他没有和前几次一样小心规避着威尔顿没有主动提及的往事。 他发现，威尔顿对提起过往这件事并不是很排斥，相反的，他会主动去回忆，在他们第一次散步时，威尔顿还会把记忆中心酸又好玩的事情分享给自己。 威尔顿好像真的只是……寂寞太久了。 “因为我的母亲不想让我留下。”威尔顿很坦然的告诉了艾贝尔事情的真相，他望着皎洁的明月眯起眼睛，“而且那里的学校让我很不喜欢。” “嗯？”威尔顿的后半句话勾起了艾贝尔的兴趣，“什么学校？” 威尔顿勾起唇角：“你过来些。” 艾贝尔整个人都不好了，怎么又要他过去？ “我不能抹黑我的母校啊。”威尔顿笑了，笑容充满了和往常不一样的诱惑力，“所以我只能悄悄跟你说。” 艾贝尔也笑，他不为所动地说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哎，好吧。”威尔顿无奈，他薄唇轻启，说出了一长串学校的名字，“这些学校，我都上过，这里面有没有你的母校。” 艾贝尔在他说完后数了一下，一共六个学校，全是英国排得上名的贵族学府。 “你在英国上了几年？”艾贝尔惊道，威尔顿这是转学成瘾了吗？ 威尔顿说：“前后大概有五年。” 艾贝尔沉默片刻，从他说的学校里挑出了两个：“我的中学。” “缘分。”威尔顿笑道。 “那后来呢？埃里克说你一个人在农场里。”艾贝尔忽略他眼中的调侃，又问，“你的父亲呢？” 威尔顿说：“他有他的工作。”也有他的生活，虽然和母亲离婚后没再娶妻，但也并不经常陪着自己。 “风大了，我们进去吧。”艾贝尔看见威尔顿神色中流露出一些伤感和怀念，摸不准威尔顿心思的他还是保守的选择结束这个话题，今天是平安夜，应该过得开心些。 威尔顿安静地跟着艾贝尔回到了房子里，还有两个多小时才到十二点，所以他还不打算回去。 殊不知两个小时后的自己想回去也回不去了。 饭桌上没被打开的波尔多现在被打开了。 “干杯。”威尔顿和艾贝尔背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他们手中举着酒杯，里面红色的液体在灯光的折射下反出异样的光彩。 一瓶波尔多很快被当水喝的两人喝完。 威尔顿晃了晃酒瓶，低沉的嗓音带上几分沙哑，喃道：“没了。” 艾贝尔还没来得及往这里的酒架上添置什么好酒，况且他又不喜欢喝酒，买也只是摆着好看而已。 “冰箱里还有啤酒。”艾贝尔张了张嘴，想起来托马森放在冰箱里的啤酒。 威尔顿点头，“麻烦你拿来吧。” 这时候他们还都没有醉意。 平常不爱喝酒，甚至连碰都不碰酒的两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酒量。 于是，几瓶啤酒下肚，威尔顿站起来时感到了头晕。 “嗯……”威尔顿手指抵在太阳穴处低声呻.吟了一声，又扶着沙发坐下了，“艾贝尔。”他仰头靠着沙发背，双目闭着，嘴里轻声叫着邻居的名字。 “嗯？”艾贝尔的酒量比他好不到哪里去，他撑着起身坐在沙发另一边，清润的嗓音也添上懒惰之意“……怎么？” “我想，在你这里多呆一会儿。”威尔顿声音很轻，“我有些头晕，可以吗？” “当然。”艾贝尔呆呆地看了会儿客厅屋顶的吊灯，然后也闭上眼。 道格看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就窜上沙发，在威尔顿腿上躺下，还趁着主人醉酒舔了一口他的手。 然后？ 然后两个人就睡着了。 一直到第二天早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屋内，威尔顿感觉到有光照在脸上，他醒了过来。 威尔顿动了动已经僵硬的脖子和被压麻的大腿。 “道格……”威尔顿被道格压了一晚上，他蓝眸中的神色渐渐清醒，“起来！”他低声呵斥道。 道格早就醒了，它看着外面，照旧欣赏景色不动弹。 威尔顿把它的身子推到一旁，他看了眼睡着沙发另一边的艾贝尔，轻手轻脚的起身，尽量不吵醒对方。 但在道格活跃的状态下失败了。 道格在沙发上蹦了一下，结果不仅仅是被威尔顿扔到了地上，还把艾贝尔吵醒了。 “早安。”威尔顿有点尴尬的抱住道格，“抱歉，吵醒你了。” “嗯……”艾贝尔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早。”他眯起眼，只好下意识的跟对方打了招呼。 昨夜的宿醉令两个人都有点失忆了的错觉。 surprise 威尔顿放开道格起身，身形高大的他被挤在沙发和茶几的中间，又由于道格的存在所以这中间空间不大，于是起身的过程中，威尔顿一个不小心，腰部撞到了身后的茶几角上。 嘶—— 威尔顿起身的动作微不可见的停了半秒，他在心中倒抽了口凉气，瞬间半点睡意不剩，完全清醒过来。 白衬衫因为蹲下又多了几道褶皱，威尔顿忍下腰部一瞬间尖锐的疼痛感站直身子，若无其事地抬手系上衣领处解开的两颗扣子，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 “昨天我不小心睡着了。”在疼痛转为钝痛，然后减轻之后，威尔顿微微蹙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这时他才有心思对艾贝尔说道，“非常抱歉打扰了你一个晚上。” 艾贝尔刚醒还迷糊着，没注意威尔顿干的蠢事，正好免去了威尔顿尴尬。 双方沉默片刻后，艾贝尔记忆回颅，昨天是平安夜，他们两个人加起来一共喝了一瓶红酒和六瓶啤酒，最后竟然醉得直接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单手撑在沙发上坐直身子，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摁了摁太阳穴：“嗯……没关系，我也睡过去了。”这一点也不尴尬。 艾贝尔没忘记今天是圣诞节，他仰起头，已经清醒的绿眸对上威尔顿的眼睛，语调轻快道：“圣诞节快乐。” “……圣诞节快乐。”威尔顿垂眸，他客套的回完话后对艾贝尔说道，“我先回去了。” “好。”艾贝尔点头，他已经习惯威尔顿这种略显冷淡的态度了，就当威尔顿是不善言辞在害羞好了。 出于礼貌艾贝尔把威尔顿送到门口，接下来他准备回到柔软的床上偷懒休息一下：“那我们中午见。” 威尔顿愣了愣：“……嗯。”事实上，他不太明白艾贝尔这句话的意思。 他们什么时候又约了中午见？ 威尔顿转眼就把这个问题抛在脑后，反正，他会去的。 他回到住处洗完澡，用浴巾围着下半.身从浴室里出来，道格就守在浴室门口，一见威尔顿打开门就兴奋地用爪子扒住他的浴巾。 威尔顿不知道它兴奋什么，但他低头看见了白色浴巾上落下的两个灰扑扑的爪印，淡定的阐述事实：“脏了。” 道格自然是听不懂的。 “嗷呜。”道格继续眼巴巴地瞅着主人。 威尔顿无奈摇头，他以为道格只是在撒娇，便用手卡在浴巾边缘防止被道格拽掉，然后迈开长腿往卧室走去。 道格连蹦带跳跟在威尔顿身后，时不时的想拽住自己的主人。 它的新圣诞帽忘在了艾贝尔家啊喂！ 换好衣服，威尔顿去了书房，他看见书桌桌面上多了一张原本不属于这里的贺卡。 贺卡上的字迹清秀，很容易看出来写贺卡的是个女生。 威尔顿现在的心情十分微妙，他手里拿着贺卡，脑子里想的却是他的邻居先生。 除此之外的其他事物都无法让威尔顿分心。 怎么回事…… 威尔顿大拇指摩挲着磨砂质感的贺卡封面，另一只手抚上心脏的位置，眼神疑惑不定。今天早晨艾贝尔对他说出“圣诞节快乐”的时候，自己下意识地垂眸避开了邻居的目光，并伴随着一阵心悸。 对，就是像现在这样，心跳加快跳动出现不规则，而且感觉到脸部有点发热。 威尔顿冷静了一会儿，想了想，给他的家庭医生打了个电话。 “今天可是圣诞节，我现在在加利福尼亚州，你让我过去给你检查？”威尔顿的家庭医生班森很快接起电话，他在电话另一头不可置信道，“有等我过去的这个时间你还不如自己开车去医院！” “没关系，我不急。”说完，威尔顿眼神有些飘忽。 “哦——”班森急促的语调一转，“看来是没什么大问题。” “不，我认为问题很大。”威尔顿将手上的贺卡放回桌面，他拿着手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大约一个小时之前，以及五分钟前，两次！我的心跳速度明显加快，这让我感觉到慌乱，脸部还出现了发热情况……” “等等等等，脸部？不是额头？”班森喊停，“也就是说没发烧？” “嗯。”威尔顿有点不爽的承认了。 “你别说得那么严重，出现这种感觉的时候你在做什么？还有其他症状吗？” “我在和别人说话。”威尔顿神色很快恢复正常，“没有别的症状。” “聊天的内容呢？”班森呼出一口气，吓死他了，还以为威尔顿心脏出了问题，“可能是因为情绪紧张激动之类引起的……” “‘圣诞节快乐。’”威尔顿面无表情地打断他的话，并补充道，“我是说这句是对方和我说的话。” “嗯，嗯好吧，圣诞节快乐。”班森无视他后面的话，“没什么问题，威尔顿先生，如果你不记得了我可以提醒一下你——提醒是免费的，一个月前你刚做完全身检查，你非常健康。” 威尔顿快要捏碎手机。 “根据我隔空诊断的结果，我非常不负责任的告诉你，你可能是害羞了。”班森吹了声口哨，“怎么样，是不是不好意思了想找个生病的借口掩饰过去？” 威尔顿：“……” “还有，一个小时前有人跟你说节日快乐？在哪？你家？还是她家？”班森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啧啧道，“看来进展得不错。” “你想多了。”威尔顿冷着脸，回避班森的问题，“我会再去做个检查的。” 班森：“你这是在质疑我的医术！” “再见。”威尔顿结束通话，颇有种被揭穿心事的恼羞成怒。 “呜……”道格围着威尔顿打转，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力。 心中有事的威尔顿没心思哄柴犬，他走回书桌前坐下，对自己的情绪感到一丝烦恼。 他该不会是喜欢上艾贝尔了吧？ 威尔顿重新拿起那张贺卡，他拉开用来装信封的抽屉，将同样没打开过的贺卡放了进去。 做完这些，威尔顿开始今天的工作。 用工作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这永远是最好的选择。 威尔顿盯着那堆文件看了半天才勉强将邻居的身影从自己的脑海中删去，他真的要开始工作了。 埃里克将威尔顿名下的不动产整理得很详细，但数量过多的缘故，威尔顿需要查看好一段时间。 上午很快就过去了，威尔顿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才从工作中脱离状态。 “嗨~”对方声音轻柔。 威尔顿听见熟悉的声音，一愣：“艾贝尔？”他将手机拿到眼前看了看号码。 “是我。”艾贝尔笑道，“这是我的手机号。” “哦，好的，我会记得存到手机里的。”威尔顿说，“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的。” 艾贝尔把小姑娘给出卖了：“是卡西告诉我的。” “好吧。”威尔顿说，“找我一起吃午餐吗？” 艾贝尔给予了肯定回答。 威尔顿收拾书桌：“那你等我几分钟，我这就过去。” 但有个问题，威尔顿没给艾贝尔准备礼物。 准确的说，威尔顿从来没送过别人礼物。 威尔顿还犹豫着，正好这时候有人敲门，他过去开门一看，原来是卡西号称用自己的小金库补偿给他的玫瑰花到了。 …… 十五分钟后，威尔顿挑选了一部分玫瑰花登门了。 嘘 艾贝尔拉开门，注意力马上被威尔顿用装饰纱布捧在胸前的淡粉色花朵吸引了，花瓣上缀着水珠，重重叠叠堆在一起，娇艳欲滴。 他呆怔几秒，怦然心动。 威尔顿见艾贝尔的目光落在这些花上，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我需要借用你的厨房。” 艾贝尔抬眼望进威尔顿清澈的蓝眸，眼中意味不明。 威尔顿淡定的回视，两人之间一时安静。 “……我们先进去？”威尔顿率先打破了沉默。 虽然他也觉得自己“送花”的行为在对方看来很奇怪，而且可能会让对方误会些……但是没办法，已经中午了，没时间在他的住处做完玫瑰饼再过来艾贝尔这里。 “啊，嗯好。”这时候艾贝尔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误会什么了，他镇定下来，侧身让威尔顿进屋。 道格也跟着溜了进去，它直奔自己的圣诞帽所在地——圣诞树周围，找到帽子后，它扒拉着圣诞树上挂的盒子和彩球玩来玩去。 非常机智的没去打扰主人和邻居的相处。 威尔顿捧着花轻车熟路地走到厨房。 令他惊讶的是，快到午饭时间了，托马森居然不在。 他把花放在料理台上，边卷袖子边问后面跟过来的艾贝尔：“托马森呢？” “给你打完电话后他说要一会儿才能过来。”艾贝尔有些歉意，“会耽误你吃午餐的时间吗？” “不会，我在农场里很闲——”威尔顿脱口而出。说完这话他洗手的动作一顿，强行把自己处理了一上午还没处理完工作的事实从脑子里抛出去，继而说道，“嗯，我知道了，想吃什么？” “三明治？还是汉堡？”艾贝尔湖水般的绿眸闪过一丝无奈，“我不知道。”他对午餐的态度比较随意，况且他之前有段时间为了拍戏控制食量，一时还真想不到要吃什么。 威尔顿走回料理台旁边拿过旁边的玻璃碗开始处理这些玫瑰花，他的问话有些漫不经心：“喜欢吃什么？” “巧克力布丁。”艾贝尔毫不犹豫地说道。 “你这里有巧克力吗？”威尔顿问道。 “有，在冰箱里。”艾贝尔眼睛亮了起来，“你要做吗？” 威尔顿点头，走到冰箱边上打开看了眼：“嗯，再弄个汉堡吧。” “好，”艾贝尔只要一听到威尔顿要做饭就满心欢喜，午餐问题定好了，他视线转到威尔顿手里，“这些花……是玫瑰？” “大马士革玫瑰。”威尔顿捏起一朵给艾贝尔展示，“做成玫瑰饼或者玫瑰花酱都好吃。” 艾贝尔心中想到，果然不是送给他的。 “别忘记告诉托马森一声，今天中午他不用过来了。” “好，现在要做玫瑰饼？”艾贝尔还没吃过这种食物，他好奇地问道，“是像水果饼那样吗？” 威尔顿往花瓣里倒了些糖，他说：“有点区别。” “噢……” “不过做起来不难，你要不要试试？”鬼使神差的，威尔顿如此向艾贝尔提议道。 “咦？”艾贝尔嘴角的弧度渐渐放大，“好啊。” 威尔顿一秒钟后悔。 他早饭就没吃，好饿。 “你用手将花瓣抓搓洇渍。”威尔顿递给艾贝尔一副透明的一次性手套，同时把玻璃碗推了过去。 艾贝尔洗完手戴上手套，试着抓了几下，他抬头看向站在旁边环着手臂的农场主，挑眉问：“那你做什么？” “我？”威尔顿好笑地耸肩，“看着你做。” 艾贝尔又问：“你看这样对吗？” “嗯，要加点芝麻。”威尔顿探头看了一眼，他说着转身，“你这里的芝麻在哪里？” “上面的柜子，你抬头……左边的。”艾贝尔说。 威尔顿按着他的指示打开柜门，果然看见芝麻放在里面。 “难得，不会做饭的人竟然知道这些东西放在哪里。”威尔顿调笑道，他将芝麻放在一旁，靠在料理台上继续看着艾贝尔。 嗯，这个态度比早上自然多了，威尔顿自我感觉良好，他认为自己只是还不习惯和艾贝尔这种亲近友好的关系而产生了……嗯，羞涩的反应。 威尔顿突然想到早晨班森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笑容有些僵硬。 见鬼的羞涩反应！ “托马森每次都会和我说这些食材放在哪里。”艾贝尔低着头十分认真的抓搓着花瓣和白砂糖，“弄成酱状？” “嗯，差不多就行。” 威尔顿没再干站着，他看艾贝尔弄得差不多了，走到一旁翻出面粉黄油这些待会儿要用到的食材。 单独拿出一个玻璃碗，威尔顿将面粉黄油白糖按照比例用温水加工成水油面团。 艾贝尔时不时瞟向威尔顿手中被扩展出膜的水油皮。 威尔顿注意到他的视线，偏头朝他笑了笑，眼角余光正好扫到已经捣好的玫瑰，说：“可以放芝麻了。” “多少？” “适量。”威尔顿简言意骇道。 艾贝尔抿了抿唇，愣了会儿，说道：“好吧……” “呵，”威尔顿见他一副茫茫然的样子轻笑出声，“你看着倒就行，不会对口味有太大影响的。” 话虽这么说，艾贝尔还是犹豫地先试着倒了点，然后抬头看威尔顿一眼，在威尔顿点头示意他继续后，艾贝尔又往里倒了点。 威尔顿失笑。 艾贝尔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他无奈道：“我对做饭这种事情有阴影。” “我知道。”威尔顿强忍笑意，“再按照刚才那次的量往里倒一次。” “喔。” “做得不错。”威尔顿毫不吝啬夸奖，“比我做得细致。” 艾贝尔把芝麻和玫瑰花酱混合，在威尔顿的指示下放入少许熟糯米粉混合拌匀。 大马士革玫瑰的淡香和芝麻于空气中纠缠在一起，艾贝尔微微底下身子，却没凑近，只是用手招气入鼻闻了闻。 威尔顿见艾贝尔勾着唇角，愉悦的样子令他心中一动。 农场主不动声色的撇开眼。 “还需要我做什么吗？”艾贝尔直起身，摘下一次性手套扔进垃圾桶里。 “把面粉和黄油混合在一起揉成团。”威尔顿说着用保鲜袋将水油皮装了进去，做完这些，他走到艾贝尔身侧帮他一起揉油酥。 当然他的眼睛没有乱看，只是专注地盯着手里的油酥团。 做好的油酥被整齐的摆成两排，时间到了，威尔顿将水油皮拿出来包入油酥。 艾贝尔有模有样的照着威尔顿的动作包好面团。 擀好面团再将玫瑰馅包进去就完成了，艾贝尔看着烤盘里圆扁状的玫瑰饼颇有成就感。 威尔顿把烤盘放进烤箱设置好时间，然后在冰箱里翻找自己想要的牛肉。 “食材都齐全吗？”艾贝尔站在威尔顿身后问道。 “嗯。” 艾贝尔惊讶地轻声说道：“我都不知道托马森是什么时候买的。” “农场里每天会有人送新鲜的食材，”威尔顿拿着牛肉起身，他手中装着牛肉的袋子在艾贝尔眼前晃了晃，“肉类蛋类是必备。” “那如果当天没用完呢？扔掉？” 威尔顿开始处理牛肉，他说：“那就第二天吃，不过我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噢。”艾贝尔了然的点点头，他还以为会浪费…… 做汉堡的过程没有艾贝尔的帮忙，威尔顿按照自己的习惯处理起来，速度都快了许多。 艾贝尔站在厨房门口尽量不碍事，他就这样一直看着威尔顿的背影。 直到听到“叮——”的一声。 “啊，玫瑰饼好了！”艾贝尔立刻回过神来，他提醒威尔顿。 威尔顿戴上隔热手套，将烤盘端出来。 烤熟后的玫瑰花馅和外包的酥油面团香气四溢，格外诱人。 艾贝尔说：“汉堡还有多长时间做好？” “快了。”威尔顿已经做好牛肉饼，他顿了一下，转头看了艾贝尔一眼。 “嗯？”艾贝尔的视线从精致的玫瑰饼上离开。 他大概知道艾贝尔在想什么了，威尔顿无声的扬起唇角：“你尝尝会不会太甜。”他朝烤盘点了点下巴。 “……好。”艾贝尔从善如流。 “小心烫。”威尔顿好心提醒了一句，“尝过后装到盘子里吧，然后端去餐桌，我做完布丁就过去。” 艾贝尔差点忘了还有布丁这回事。 他咬了一小口，评价道：“美味。” “甜度呢？” 甜，是玫瑰的清甜而不是糖的甜腻，刚烤好的玫瑰饼入口松软，花香萦绕在鼻尖。 “我认为刚刚好。” “那就好。”威尔顿还从未照顾过别人的口味。 “你要不要也尝尝？”艾贝尔迅速消灭了一块，不好意思在威尔顿一口没吃的情况下再拿第二块。 威尔顿举起粘着面粉的双手：“我没办法吃。” “我可以喂你——”艾贝尔在意识到自己随口说了什么话后笑容停住，“哦抱歉，我只是开个玩笑……” “好。”威尔顿侧过身子，面朝着艾贝尔那面。 “……我的手是干净的。”艾贝尔没料到威尔顿会同意，他先举起手给威尔顿看了一遍，虽说这样看不到上面的细菌……但他刚刚真的洗过手了。 威尔顿点点头，微微张嘴，等着艾贝尔喂他。 一更 “对于迟到这件事我真的感到非常非常抱歉，来的路上我遇上个熟人聊了几句所以耽误了……不对我怎么闻到了牛肉的味道，艾贝尔你在厨房吗？”托马森进来后没在客厅看见艾贝尔就直接往厨房的方向走，他滔滔不绝的话说到一半时，愣住了，“威尔顿先生……？” 威尔顿就着艾贝尔的手咬下一口玫瑰饼，听见托马森的声音后两人同时转头看向他。 托马森：“……” 农场主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艾贝尔这是在、在喂农场主吃东西？！ 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好到这种程度了吗——托马森紧紧捂住脑洞，不敢深想，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威尔顿慢条斯理地咽下口中的食物，然后扭过头，眼睛询问般地看向艾贝尔。 艾贝尔放下举着玫瑰饼的手，有些尴尬：“我忘记了。” 威尔顿想到自己一开始问艾贝尔要不要一起做玫瑰饼的事情，也不能怪艾贝尔忘记告诉托马森，毕竟他自己也忘了。 “sorry，我不是有意要打扰到你们。”托马森干巴巴地开口说道。 托马森这明显是误会的样子让威尔顿挑了挑眉，一直观察着威尔顿表情的艾贝尔看见他的反应忍不住想开口解释。 “今天放假。”在艾贝尔解释前，威尔顿淡定开口说道，“你可以回去了。” 刚来就被赶走的托马森表示其实自己已经想到这个结果了，他在威尔顿冷冰冰的目光下壮起胆子说道：“……好，在我走之前我想提一个小建议。” “你说。”威尔顿发誓，如果他在托马森即将说的话里听到什么不合心意的字眼，他会立马给托马森放一个长假期。 “我希望下次这种连着两天的假期您能提前告诉我。”而不是分开说，虽然这样同样会让他感到开心。 威尔顿没回答，而是再次看向艾贝尔。 艾贝尔在他视线投过来的前一秒偏开头，没让威尔顿发现自己在注视他。 但他没有理解威尔顿看他这眼的意思是什么。 空气突然安静。 “这件事你要问艾贝尔。”意识到这点的威尔顿出声提醒道。 被突然点名的艾贝尔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威尔顿这是让他回答呢，心中一暖，对托马森说道：“可以。” 得到回答的托马森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他不想在厨房里多呆一秒了，总觉得再待下去他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因此惹怒他的老板……比如炒鱿鱼之类的。 “喂我吃完。”威尔顿看见艾贝尔手里还捏着他咬了一口的玫瑰饼，十分坦然地说道。 “哦，好。”艾贝尔微微紧绷的神经在看到威尔顿态度依旧自然时松懈下来。 艾贝尔想，托马森刚刚的表现算是很明显的，威尔顿应该能听懂，就算是玩笑……他也害怕威尔顿会因此感到厌恶。 这时候艾贝尔突然想起来前几天威尔顿问过他，会不会害怕他厌恶自己。 当时自己的答案是什么？好像是“有点”？ 原来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喜欢威尔顿了吗…… 艾贝尔心情复杂地喂威尔顿吃完这块玫瑰饼，看着农场主凑近的脸，艾贝尔忽然很想摸摸他头顶翘起来的卷毛。 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被威尔顿用话打断。 “你去客厅等吧。”威尔顿心无杂念，全精神地投入于品尝中，吃完后转身继续做汉堡。 “好。”艾贝尔点头，端着盘子离开了。 正常朋友之间喂对方吃点东西很奇怪吗？ 烦人的托马森！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威尔顿表情没变，动作不停，实际上内心远不如表面所显现出来的那般淡定，这点从他尝完玫瑰饼后没做任何评价就能看出来。 他在心里学着埃里克每次朝他抱怨的样子吐槽了几句。 汉堡完成后，威尔顿着手做巧克力布丁。 布丁出炉冷却后需要放入冰箱冷藏，威尔顿眼看着已经到了午餐时间，他不准备等待布丁冷藏完毕再吃饭。 “艾贝尔，可以先吃饭了。”威尔顿直接将汉堡拿到了客厅。 艾贝尔手里拿着电视遥控器正在换台，茶几底下卧着个黄色生物抱着他的脚。 威尔顿轻轻用脚尖踢了踢道格的爪子，然后在艾贝尔身边并排坐下。 道格见威尔顿来了又趴在自己主人的脚上。 “它变心可真够快的。”艾贝尔瞅着道格叹了口气。 威尔顿轻笑，赞同道：“花心的家伙。” 食物的味道转移了艾贝尔的注意力。 艾贝尔视线在托盘里扫了圈，上面盛放的东西一目了然，确实只有两个汉堡而已。 他的巧克力布丁呢？ “在冰箱里，一会儿才能拿出来。”威尔顿说。 被戳破心事的艾贝尔低头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我太喜欢你做的食物了。”他正对着阳光，眸光潋滟，瞬间吸引了威尔顿全部的视线。 “谢谢夸奖。”威尔顿偏头不去直视他的眼睛，好笑道，“我想我们不用每次吃饭前都自恋一下。” 艾贝尔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才是正常的气氛，威尔顿松了口气，这样就很好。 他一定只是太久不交朋友了。 吃过饭后，两人坐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节目，待冰箱里的布丁冷藏好后，威尔顿用融好的巧克力酱撒在上面，盛在小瓷盘里端出来给艾贝尔。 “谢谢。”艾贝尔双手接过。 安静了一会儿，威尔顿毫无预兆地开口问道：“你和托马森相处得很好？”好到可以直接叫名字？ “还好，托马森很健谈。”艾贝尔愣了一下，随即嘴角挂起浅笑，“我们有时候会在一起聊天，很有趣。” 威尔顿若有所思地点头，往嘴里又送了一口布丁。 唔，刚才没发现，怎么上面的巧克力酱有些发苦？ “这个巧克力是托马森买的？”威尔顿又问。 “对，卡西带来的那些吃完了。”艾贝尔回答道，他不明白为什么威尔顿会问这个，“怎么了？” 威尔顿说：“味道偏苦，甜味腻人，做出的甜点口味不佳。”他这么说，完全不怕会在无意中贬低自己的厨艺。 艾贝尔动了动舌尖，细细感受了一下巧克力的滋味，他迟疑道：“我比较喜欢这种巧克力，之前那种太甜了。” 威尔顿眨了下蓝眸：“噢，下次我让卡西买这种。”这句话他说得不太情愿。 艾贝尔所说的“太甜了”的那一种是他从几十个巧克力品牌里精挑细选出来的口味。 天色渐渐昏沉，两人交谈了一下午，并没有什么主题，只是随意的聊聊天，放松自在。 由于威尔顿中午的一时口快，托马森被放了一天假，所以艾贝尔的晚餐问题还是要威尔顿负责。 威尔顿为艾贝尔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后，向他告别。 “……你不在这里吃了吗？”艾贝尔看着一餐桌的饭菜有些茫然，“现在就要回去？” “很遗憾不能陪你过完这个圣诞节，我有点事情要处理，所以要先离开了。”威尔顿脸上的表情很淡，看起来没什么诚意，“我没有提前为你准备礼物，下次节日前我会记得的，这次就请你吃顿饭好了。” 威尔顿的声音放轻了：“那么，圣诞节快乐，晚安，我的邻居。” 艾贝尔又看了看餐桌上的菜，却没有很开心。 在临走时，艾贝尔把他们在超市买的长筒袜拿了出来，将威尔顿和道格的那两只递到威尔顿手上。 其中，蓝色的那只里沉甸甸的，从外面看里面是个长方体。 “圣诞节快乐，”艾贝尔说，“道格的礼物还没到，过几天再给它吧。” 威尔顿微怔，没想到艾贝尔会给他准备礼物。 “晚安。”等了半天没等到威尔顿有什么反应，最后，艾贝尔低声说完这两个字，关上了门。 威尔顿手指缩紧，他在艾贝尔关上门后才轻声说道：“谢谢你，艾贝尔。” 这是他第一次收到圣诞节礼物。 威尔顿带着道格回到住处。 他把蓝色的长筒袜放在道格够不到的地方，然后去洗了澡，又换好居家服，这才将其拿到手中，走到沙发上坐下。 是一个长方体盒子。 威尔顿差不多猜到了。 打开一看，果然是支钢笔，还是他喜欢的深蓝色。 他眼角瞟见被放在一边的蓝色长筒袜，忍俊不禁，就连之前听到艾贝尔说和托马森很熟悉时产生莫名其妙的不愉悦感也一扫而空。 艾贝尔是特别留意了他喜欢哪个颜色吧。 这样的愉悦持续到威尔顿睡觉。 他拿出手机，找出邻居的号码编辑短信。 “谢谢，我很喜欢你送的礼物。” 发完这条信息，威尔顿本想放下手机睡觉，然而邻居的秒回让他不得不重新拿起手机。 “喜欢就好。”还附上一个笑脸。 威尔顿还不会发表情，他在输入键盘里找了半天才找到艾贝尔发的这个表情。 “明天要不要一起晨跑？”威尔顿仰躺在床上，缓缓地打下这行字。 然后，单独发了个笑脸过去。 二更[已改] 天蒙蒙亮，整个农场在白雪的覆盖下安静地沉睡着，金色的光线透过云层与未褪去的黑夜交融在一起。 屋内外温度差异使得玻璃窗附上一层薄雾，厚重的窗帘隔开了寒冷和微弱的晨光。 威尔顿身子陷在柔软的床被中，他无自觉地呢喃了一声，然后缓缓睁开眼，眼中茫然地看着漆黑一片的房间。 道格还没有过来吵醒他，闹钟也没响，房间内静悄悄的…… 威尔顿晃了下神，他想到刚刚的梦境蹙了蹙眉，重新闭上眼，尝试着入睡。 过了几秒，威尔顿再次睁开眼，他梦到了艾贝尔在电影里的女装扮相。 “艾贝尔……”威尔顿低喃一声，他的耳朵有点发热。 这都要怪房间里的空调温度调太高了。 他伸手摸到空调遥控调低了两个温度，身子缩回温暖的被窝里。 闭眼，是艾贝尔；睁眼，是天花板。 昨天晚上威尔顿约了艾贝尔晨跑，但是一觉醒来，他突然有点想反悔。 班森说得可能有点对。 他害羞了。 不仅如此，威尔顿还得承认一件事情，昨天他吃醋了。 听到艾贝尔说和托马森十分聊得来的时候，他感到的不愉快情绪，艾贝尔送给他礼物的时候，心中难以言喻的酸胀感…… 只是经过了一个晚上，他的大脑竟然能这么清晰的分析出昨天他情绪不对劲的真正原因。 不可思议。 威尔顿望着天花板思考一秒，觉得这觉还是不睡的好。他现在清醒着对赖床没有什么执念，就转身拿过睡衣随意披在身上起了床。 壁灯随着脚步声一盏盏亮起，微弱的灯光照出农场主脸上不清不明的表情。 威尔顿走到厨房里，从冰箱里拿了瓶水拧开，他需要降降温。 他现在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艾贝尔了。 “呜——”道格听到声音，从书房出来一边哼唧一边蹭到威尔顿腿边。 威尔顿脑海中诡异地冒出昨天道格抱着艾贝尔蹭来蹭去的画面，他们这算不算是间接——不不不，他想什么呢。 道格又蹭了几下威尔顿的小腿，要是往常威尔顿早就弯腰来摸它的头或者是捏它的脸了，今天却没动静，道格仰头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主人咧了咧嘴，脚步一颠一颠地跑回屋里了。 威尔顿没在意它，只是神色若有所思地一口一口把这瓶冰水喝完。 简单吃完早餐，外面天色大亮，因为是他主动约的晨跑，更是不能爽约，威尔顿换了运动衣，心情较为复杂地出门去找自己的邻居了。 至于可怜的道格，它反应慢了一步被威尔顿关在房子里了，道格扒着窗台，满脸忧郁地看着主人走远——它还没吃早饭。 可显然，有心事的威尔顿已经把道格忘在了脑后。 它失宠了，但愿这只是暂时的。 根据上次的经验，艾贝尔出门晨跑的时间和威尔顿估计得差不多，两人正好从一条路上遇见。 “我还想过去找你。”威尔顿看见艾贝尔的瞬间收敛了其余的心思，他抬手看了眼时间，和对方打了声招呼，“今天比上次早。” “我也是想提前过去找你。”艾贝尔走到威尔顿身前，语气轻快，“我们还是沿着上次的路线吗？” “我想是这样的。”威尔顿点点头，两人顺着道路开始慢跑，他问道，“嗯……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没有。”听到熟悉的问题，艾贝尔这次回答得干脆，他碧绿的眼眸转而望向威尔顿，“怎么？有什么事情吗？” 农场主在艾贝尔投过视线时转正脸，他沉默了一小会儿。 艾贝尔眯了眯眼，很快也偏过头去，看向威尔顿的方向正好对着太阳。 威尔顿发丝染上阳光，头顶翘起来的亚麻色卷发被微风吹动，没有了邻居的视线，他在心底松了口气，说道：“我想请你帮个忙。” 这也是威尔顿临时想起来的，上次艾贝尔似乎对建造木屋的事情很感兴趣，今天正好顺便过去看看。 两人按照上次的路线，一直跑到农场边缘的山地。 威尔顿太久没有运动，跑到山脚时已经是气喘吁吁。 “用不用在这里歇会儿？”艾贝尔轻喘道。 “这倒不用。”威尔顿喘了两口粗气，这一跑累得他脑子里也不想早晨那些事了，面对艾贝尔时心里自在多了，“我们走上去吧。” 艾贝尔点点头。 “地基已经打好了？”在上山的路上，艾贝尔问道。 “前天已经完工了。” “那你是要开始搭建木屋了吗？”艾贝尔语气里透着兴奋。 “是的。” 到达要建造木屋的地点，地基已经打好了，旁边的木材还有一些零件和机器应该是待会儿要用到的东西。 “今天就开始？”艾贝尔打量着那些木材，“啊对了，你还没说需要我帮什么忙呢。” “还要过两天。”威尔顿说道，他这几天还有别的工作要处理，“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帮我量一下这些木材吗？” 其实这些木材送来时就已经有一份基本数据了，但还是要再量一次，更精准点。 “当然愿意。”艾贝尔说，“但是我没做过这些，所以，你可能得教教我。”他抿了下唇，眼中带着笑意，一眨不眨地看着威尔顿。 威尔顿唇角微微翘起，他说：“好，我教你。” 开工 沾染着雪水的落叶被踩出“沙沙”声。 “材料事先在工厂加工处理过了。”威尔顿语调平缓，表情自然，他走到堆放着木材的地方蹲下，伸手掀起上面的防水布摸了摸木材的潮湿程度，“在拼装前还要核对木构件的标准和数量。” 艾贝尔环视一周，看见有些零件堆放散乱：“这些需要整理一下吗？” “嗯？”威尔顿抬头，他顺着艾贝尔的视线看去，的确是有点乱，便说，“核对的时候顺便整理吧。” 昨晚的那场雪不大，木材没怎么受影响，按照计划能按时开工，威尔顿收回手时想到，他站起身，将因摸过木材而变得微凉的双手插进上衣兜里取暖。 山顶风大些，晨跑时威尔顿出了汗，为了方便跑步他没戴围巾和帽子，被风吹过不免感到一些寒冷。 威尔顿被冻得小幅度缩了下肩膀。 他是真的不喜欢这里冬天外面的温度。 “搭建前的准备就这么多了，拼装工作不是很复杂，如果那时候有时间...你可以过来看看。”威尔顿停顿了一下，还是把这句类似邀请的话完整地说了出来。 反正这种话又不是第一次说了。威尔顿在心里有点自暴自弃地想到。 艾贝尔笑道：“好。” 两人在山顶没呆多久，威尔顿说要回去拿设计图和施工图，先在住处吃完午饭，在这之后他们最好开车过来，核对工作完成回去时会轻松不少。 艾贝尔对此没有异议。 “一般什么时候开始播种？”回去的路上两人放慢了速度改为散步，艾贝尔看着被薄薄一层白雪覆盖的农田突然问道。 “要到四、五月份。”威尔顿随意瞥了一眼，“还早。” 艾贝尔暂定在农场住半年，他惊喜之余轻叹道：“那我还可以赶上啊。” “什么？” 艾贝尔挑眉，看着威尔顿说：“没什么。” 威尔顿闻言点点头，没多问，他只是想再向艾贝尔确认一下他说的是不是那个意思。 租住半年的事情。 想到这里，早晨好不容易褪去的感情眼见又要冒出头来，威尔顿抿着唇，将头偏向另一侧。 化成液体的白雪因为寒冷的空气结成了冰，阳光穿过还未散去的晨雾照在冰渣上折射出细微的光线。 威尔顿被随着角度变化而闪烁的冰渣吸引了注意力，简单来说，他走神了。 “以往农场雪景的照片有吗？”艾贝尔眨了眨眼，“我还记得你说过要带我去山上看农场的雪景这件事呢。” 威尔顿回神，转过头正好和艾贝尔的视线交汇。 没得到威尔顿回答的艾贝尔心里“咯噔”一下，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慌乱了一秒钟。 其实没什么，可是艾贝尔对威尔顿有意思，这话在他自己听来就像是……撒娇？ 艾贝尔表情一僵，迅速转移话题。 威尔顿不知道邻居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想了这么多，在他的视角看见的只是邻居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漂亮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他，一丝担忧从中流露：“你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这话艾贝尔也确实早就想问了。 从昨天下午开始就是这样，沉默得让人没有防备，好像还在故意躲避他的视线，聊天时的笑容也变少了——哪怕是客套的笑容都没有了。 “没有。”威尔顿清了下嗓子，“没有事情发生，就是在想木屋的拼装事宜。”他胡诌了个借口。 艾贝尔露出一个微笑：“那就好。”也没在意威尔顿忽略了他的上一个问题。 “嗯，你刚刚问我什么了？”威尔顿说完，再次偏开视线，直视前方的道路。 见状，艾贝尔也只好无奈的转正脸，两人肩并肩走着，没有任何神态交流。 “农场雪景的图片你拍过吗？”艾贝尔已经整理好心情，他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威尔顿回答：“没有，你想看？” “上次我们来散步的时候你说过，雪景很不错。”艾贝尔清朗的嗓音不疾不徐道，“虽然昨晚的雪不大，但看见时我想起来你说过的话忽然很想看。” 威尔顿说：“要大雪才行，往年都会有一两场的，再等等吧。” “好。” 两人走回了住处。 “来我这里吧。”威尔顿选择性忘记半个月前艾贝尔刚搬来时不让埃里克留在他这里吃饭的原因。 艾贝尔非常高兴。 威尔顿掏出钥匙打开门，道格刚好从窗边跑过来，它难得没有扑到威尔顿的身上，而是围着艾贝尔转圈。 艾贝尔往前一走就会碰到它的身体，为了防止不小心踢到道格他只好站住脚。 威尔顿让道格去旁边，抬头看了眼时间，不过刚九点多，他随口问了艾贝尔一句：“你早上吃饭了吗？” 两人边说边在沙发上坐下。 “没有，我不习惯吃早饭。” 开工2 彼此有好感却还没完全弄清楚自己心思的两个人顿时陷入没话说的境地，气氛沉默了一会儿。 威尔顿想了想，接着刚才的话题问：“要不要吃蛋糕？” 艾贝尔以为威尔顿是在询问他午餐的事情，想到他们下午还要去山上核对材料数据，艾贝尔湖水一样翠绿的眸子温柔地注视着农场主，他婉言道：“这会不会太麻烦？” “不会。”威尔顿起身，直接朝厨房的方向走去。 “现在就要准备午餐？”艾贝尔露出惊诧的表情。 威尔顿打开冰箱门，在厨房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回答他：“不，先吃点甜品，我有点饿了，你可以吃蛋糕吗？” “为什么不可以呢？” “演员不需要控制身材吗？”说着，威尔顿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四寸左右的日式草莓蛋糕，“高热量高脂肪。” 艾贝尔眼巴巴地看着威尔顿端着蛋糕由远及近，他装模作样地叹气道：“不用……别忘记我还在度假的事实。” “好，我会记得牢牢的。”威尔顿被艾贝尔的样子逗得轻笑一声，他将盛放蛋糕的盘子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又折回厨房拿了两个盘子和刀叉，“昨天晚上做的，没有刚做出来时新鲜，口感可能不太好。” “没关系，我都喜欢。”艾贝尔接过威尔顿为他切好的蛋糕，“谢谢。” 威尔顿吃过早餐，因此还不是很饿，他只是象征性地切了一小块盛进盘子里，有一口没一口地吃进嘴里。 蛋糕上只有少量的奶油，甜而不腻，混搭着酸酸甜甜的草莓酱甚是爽口，威尔顿给他的盘子里还有两颗完整的草莓，味道也是十分甜美。 运动过后容易产生饥饿感，艾贝尔早晨只喝了一杯咖啡，这会儿吃完一块蛋糕只觉得胃里舒服了不少，但却更饿了。 “我可以再来一块吗？”艾贝尔咽下最后一口蛋糕，他忍不住笑着问道，因为威尔顿盘子里的蛋糕刚吃完半块，而他却已经剩下一个干净的盘底。 “还需要我帮你切？”威尔顿作势要放下手里的盘子，似笑非笑地问道。 “不，我自己来就好。”艾贝尔抿了下唇，嘴角是压不下去的浅笑，他能明白威尔顿的意思。 真为两人关系的亲近而感到开心，艾贝尔想。 如果艾贝尔知道威尔顿是专门为了让他吃“早餐”而陪着他一起吃，恐怕会更加开心。 不过威尔顿是不会主动表现出来的——他陪同艾贝尔吃完蛋糕，觉得自己的午饭可以少做一点了。 下午，吃过午餐后他们休息了片刻，然后趁着暖和再次爬到山顶。 威尔顿拿着施工图核对那些木材，没得到对方指示的艾贝尔在旁边站着显得有些无所事事。 “真的没有我可以帮忙的吗？”艾贝尔出声问道。 “嗯，你看着我做就行。”威尔顿上手很快，他怕艾贝尔无聊，一边核对还一边为他讲解，“这些，会成为墙壁的组成部分，你看这里……” 艾贝尔听得入迷也就忘了要帮忙的事情。 核对的工作相对轻松简单，更何况这些材料都是木材厂和前几天施工队的人已经核对过的，威尔顿要做的就是走个程序再检查一遍。 “还记得我之前给你讲过的木结构吗？”威尔顿蹲着放下已经检查过的零件，“规格材部件间距要紧密。” 艾贝尔在一旁认真听着。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天色渐渐暗了。 “五点了，回去吧。”威尔顿拍了拍手上的尘土，他呵出一团雾气，“核对得差不多了，等过两天再来就要开始搭建了。” 艾贝尔想起来一件事：“我还没有帮上忙……！” “你怎么还记得这回事。”威尔顿忍俊不禁，“我早上就是随口说说。” “可是我答应了。”艾贝尔突然很执拗。 “没关系……” 艾贝尔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威尔顿有点搞不明白他怎么忽然要和他算这些，直到艾贝尔说了下一句。 “搭建的时候带上我吧，我想过来帮忙。”如果不是艾贝尔在“帮忙”这个词上加了重音和他眼中晃眼的笑意，威尔顿差点被他骗过去。 威尔顿上午只是答应搭建时带他过来看，没答应让他帮忙，想到建房子可能不是件容易松懈的事情，艾贝尔补充道：“帮忙抬东西也行。” 威尔顿没立刻应下，他偏了下头，然后语气淡淡地说：“我这的午餐你可以免费吃。” 看雪 上午艾贝尔提到过的，结果夜晚就下了雪。 威尔顿倚在床边看书时，落在窗外枯枝上的雪花被一阵大风吹散粘在了玻璃上，听见风拍打玻璃的声音，威尔顿抬头向外看去，才发现外面窗台上已经铺了厚厚一层白雪。 手指轻轻划过纸张边缘，威尔顿目光重新落到书页上，翻了页。 这下，艾贝尔想看农场雪景的愿望可以实现了。 这场大雪下了整整一夜，好在第二天是个好天气。 清晨，明晃晃的阳光透过半拉开的窗帘缝隙照进屋里，威尔顿端着一杯热茶坐到沙发上，茶几上摆着一摞他还没处理完的文件。 手机被他摆在了茶几上最显眼的位置，屏幕没完全暗下去，还停留在信息的编辑界面。 威尔顿本想邀请邻居去农场里赏雪景，但想到自己拖沓了好几天的工作以及外面的寒冷，最终决定还是不那么主动了。 最好今天能在家把这些都看完，威尔顿揉了揉眉心，要不是埃里克圣诞节假和年假连休了，他才不会亲自处理工作。 威尔顿平时都是明目张胆的旷工，除了埃里克象征性地反抗一下，时不时的给他发点邮件自己偷个懒外，哪有人把工作堆给他。 下次还是不要给埃里克放这么长的假期了。 嗯？怎么连艺术博物馆的邀请函都有……威尔顿皱着眉拿出夹在文件夹里的两张邀请函，没看日期就随手放到了桌子上。 其实也都不是什么重要的文件——在威尔顿看来，威尔顿一张一张地翻看着，大多是他在各地的不动产信息，剩下的则是股票资金流向。 威尔顿埋头工作，专注得连时间都忘了看，等他感到腹中饥饿时已经过了平常的午餐时间。 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威尔顿把文件扔在桌子上，他拿起手机，身体放松地向后倚靠沙发背。 屏幕还是编辑短信的界面，威尔顿看着收信人的号码愣了回神，他又抬眼往茶几上仍得凌乱的文件夹看了一眼。 今天的工作可以结束了，威尔顿想，他该放松放松，比如……找邻居去赏雪？ 这个被他压了半天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再次冒出头来，威尔顿用手指在键盘上缓慢地敲了一行字。 ——要不要出去走走？ 食指悬在空中没落到发送键上，他这话问得是不是有点不自然？删掉删掉。 待删掉这句话准备重新打字时，威尔顿蓝眸里少见的出现了一丝困惑。 邀请邻居到农场里走走熟悉一下环境是件不正常的事情吗？不不不，当然不是。 作为农场的所有者，带着刚搬来不久的新邻居熟悉环境、偶尔在生活方面照顾对方不是他应该有的礼貌吗？ 威尔顿眼底的困惑化开，心跳的律动也逐渐恢复正常节奏。 他重新编辑了短信。 ——有时间吗？我带你去看雪。 艾贝尔刚吃完午餐，收到威尔顿的信息之前他正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望着外面雪后的天空，像威尔顿的眼睛那样清澈明朗的天空。 不可否认，威尔顿的邀请使他感到意外又惊喜。 ——好，什么时候？现在吗？ 艾贝尔迅速回了信息。 ——可以。 威尔顿信息发出去后，才想起自己还没吃午餐的问题。 随即，威尔顿又想到昨天中午他们两人把冰箱里的蛋糕吃完了的事实，算了，今天饿一顿好了。 他该想想自己穿什么衣服。 ……不对，他为什么要在农场里如此注重穿着方面的事情，又不是去约会。 威尔顿及时稳住自己的心态，他将大衣和配套的薄羽绒服挂回衣柜，拿了一件很普通的羽绒服出来。 胳膊伸到半截他顿住了，手里的羽绒服和门口衣架上挂的那件差别不大，他平时在农场穿得很随便，只要舒服就行，从来没想过要搭配不同的风格……艾贝尔的打扮好像更偏爱西装大衣之类的，纠结了半天，威尔顿还是选了一件大衣。 虽然里面还有一层薄羽绒服，但保暖程度还是大大下跌了不少。 第一次这么注意形象的威尔顿在见到艾贝尔的那一刻后悔了。 艾贝尔穿的是羽绒服。 看起来比他暖和不止一个度。 看雪2 “嗨~”艾贝尔语调轻扬，笑容在明媚的阳光下显得十分耀眼。 威尔顿望见那双碧绿莹润的眼睛心中一动，把衣服的事情暂时抛在了脑后。他在即将走到艾贝尔身前时，脚步微不可觉的停顿了半秒。 艾贝尔迎了上去。 “下午好，”威尔顿颔首，嘴角勾起微小的弧度，“我们走吧。” “好。”简单回应也透出艾贝尔的愉悦之情，他眼眸弯弯的扭头看了一眼威尔顿。 这无形中也使威尔顿的心情好了许多。 就连外面的天气好像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冷了。 积雪堪堪没过了脚踝，农场里还没有车辆经过，地面铺满了颜色干净的雪，回首只见四道蜿蜒在雪中的脚印蔓延很远。 “你来过这里吗？”说话间呵出的雾气在眼前飘散开来，威尔顿低了低头将下巴往围巾里埋了些，“前面有休息的地方。” “我是第一次知道农场里还有这种地方。”艾贝尔瞧见他的小动作，问道，“很冷吗？” “不，并没有……”威尔顿下意识地回答。 实际上他还是感到冷，雪后的晴天往往伴随着大风，威尔顿感觉寒风透过毛线帽吹得他头皮发凉。 艾贝尔里面只穿了一件针织衫，他没有戴围巾和帽子的习惯，想起威尔顿每次出来都捂得很严实的事情，艾贝尔轻声问道：“你，怕冷？ 这阵风大了些，威尔顿缩着肩膀，半张脸都快要埋进围巾里，他闷闷地应道：“……嗯。” “那我们先去休息的地方吧。”艾贝尔体贴道。 威尔顿把人带到了他说的休息的地方。 铁门发出巨大的响声，“嘭”的一下合上了。 威尔顿拍了拍手，朝艾贝尔说道：“这边上楼。” 这里是个仓库，面积看着很大，里面停满了拖拉机和……车？艾贝尔不太确定，因为它们看起来是在农场里的使用的工具设备，但是都非常干净，甚至直接开上路都不会有人怀疑——最多认为是观光车。 “那些是什么？”艾贝尔跟在威尔顿身后，他边往下张望边问道。 “都是农业机械，你具体问哪个？” 上了楼，威尔顿双手搭在栏杆上往下看，艾贝尔也像他那样站在栏杆旁边。 艾贝尔指了个自己叫不出名字的机械。 “最左边的是……草坪工作车，依次往右，剪草机、短距离运输车、不同牌子的草坪工作车以及各种马力的拖拉机。”威尔顿有点小骄傲，“不错吧？” “不错。”艾贝尔甚至还有点向往，“不过它们为什么被放在这里？”他记得之前山脚下也有个仓库，里面也都是各种农业机械，只是看起来没有这些吸引人。 “这些是我的。”威尔顿露出一个笑容，他直起身离开栏杆，“我们去别处看看。” 二楼没有房间，走廊的中部有个小厅被摆上了沙发和桌子，拉开玻璃门后外面有个外凸的半圆阳台。 “高尔夫球场，但是现在你只能看见一片白雪了。”威尔顿说道。 “哇哦，它非常好……不，我是说这里的风景简直太棒了。”艾贝尔绿眸中映着远处白雪皑皑的山峰，和挂满银霜的常青树，“那边是人工湖？” “就是个小水塘，如果你想看湖泊，有机会我带你去别处。”威尔顿用围巾裹紧自己裸露在外的脖子，“我们下去走走吧。” 艾贝尔抽空扭头看了威尔顿一眼：“不是说了要休息会儿的吗？” “哦没关系，”威尔顿沿着阳台旁边的楼梯往下走，“我不怎么冷了。” “真的吗？” “当然，我没必要骗你。”威尔顿说着伸出手，“不信你摸试试。” 艾贝尔手搭了上去，不过仅仅过了一秒钟他就缩回了手。 威尔顿站在他下面的几个台阶上微微仰头，伸出手的动作仿佛是在邀请，而他竟然还将手搭了上去。 艾贝尔的动作太过明显，威尔顿显然马上意识到了这一点，他面色不变，心里却有些古怪地收回手。 “走吧。”为了掩饰内心的古怪，威尔顿转过身继续下楼。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微妙起来，艾贝尔低头看了看手，想着刚刚威尔顿手掌心的温度，整颗心都炽热了。 微妙的情绪 高尔夫球场环境优美，果岭地形高低起伏，无疑的，这在视觉上是场享受。 望着眼前的美景，两人双双平复了一下情绪，气氛总这么微妙着实有些尴尬。 刚才的动作是他轻浮了，威尔顿想到这儿，缓缓开口道：“你想去球场的高台处看看吗？那里视野更加开阔。” “我很想去看看。”艾贝尔柔声道。 威尔顿微微侧头，神色认真地迎上艾贝尔的双眸，他的绿眸中映着山水，在一片雪色的照影下仿佛春日的露水般晶莹剔透。 “但需要走上一段时间。”威尔顿不自觉放轻了说话的声音，整片球场的景致融入那双眼眸，他不由得细细欣赏其中的美景。 “没关系。”艾贝尔嗓音是一如既往的清润，他没有在意威尔顿过于专注的目光，“总不会比去后山的路还要长吧？” 威尔顿眨眼，他点点头：“嗯，还要长。” “……噢，好吧。”艾贝尔失笑道。 由于球场起伏的地形，艾贝尔并不能一眼望到球场尽头，他继而随口问道：“这儿的占地面积有多大？” “大概八十公顷，我也记不清了，这片球场几乎占了半个农场。”威尔顿别过头看向远处。 两人边走边聊，路过威尔顿所谓的“小水塘”时，艾贝尔忍不住惊叹了一声：“哇哦……我可以拍一张照片吗？”他拿出手机，同时，也没忘记征得这里主人的同意，“我不会上传到社交软件。” “可以，请便。”威尔顿停住脚步，说，“随意些就好……需要我帮忙吗？” 艾贝尔偏头：“嗯？”他本来只是想拍一张风景，“啊，那么我们一起拍一张怎么样？” “嗯，好。”威尔顿轻轻笑了笑。 威尔顿刚说过要帮忙，总不能是帮忙充当个背景板，所以他动作自然地接过了艾贝尔的手机。 湖……哦，好吧，按照农场主的说法我们暂且称之为小水塘，水面上一层薄冰断断续续的漂浮着，未融化的雪落在上面点缀了湛蓝色水面。 威尔顿举着手机，另一条胳膊搭在艾贝尔肩上：“好了？1，2，3，smile~” 拍完照片后，威尔顿把手机还给了艾贝尔。 “谢谢。”艾贝尔看着两人的合照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将照片保存好后他又举起手机对着远近处的风景拍了几张。 威尔顿放慢脚步，嘴角挂着浅笑跟在艾贝尔身边。 “有时候为了拍戏也会去许多景色不错的地方，我都会拍下来并把它们洗出照片。”艾贝尔收起手机，双手插在羽绒服兜里，“我很喜欢度假，因为度假时通常会很悠闲，在不同的地方享受假期也会令我感到愉悦。” “那很好。” “是啊。”艾贝尔朝威尔顿笑了笑，“但很少会感到如此轻松，我很喜欢你。” “什么？”威尔顿一愣，没听清他的话。 “嗯……我的意思是，能和你成为邻居是很幸运的事情。”艾贝尔低了下头，勾起唇角，“你真的很友好。” “哦，哦——我想是的。”威尔顿恍然大悟般说道，他刚刚可是差点误会。 “而且对我的照顾相当周到。”艾贝尔很快撇开话题，“并且我不得不再次说一遍，你的厨艺可真不错。” 威尔顿清了清嗓子，他被艾贝尔一句话说得心跳加速，到现在还没恢复到正常的节奏。 “谢谢夸奖。”他半是开玩笑地掩饰自己不对劲的情绪说道，“你若是真有那么喜欢我可以教你，不包会的那种。” 艾贝尔想到自己在威尔顿的帮助下两次做饭成功的经历，挑眉说：“或许我真的有做甜点的天赋。” “上次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威尔顿轻笑。 饶是景色再好，在寒风中雪地里走一个多小时也不是件多美好的事情。 好在还不是一个人挨冻，威尔顿看向鼻尖和两颊被冻得微红的邻居先生，心里感到一丝暖意。 有人陪着他在冬天下过雪后的日子里聊天散步了呢…… 又走了几分钟，威尔顿朝着一个方向扬了扬下巴：“前面就是了。” 艾贝尔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见了一座原木别墅。 是几栋别墅连在一起建造的，横成一排，门前有个圆形的水池，直对着排列整齐的树木中间开辟出的一条石子路，上面的雪已经被扫过堆积到两旁了。 “我们先在屋里取取暖。”现在威尔顿只是觉得露在外面的脸有些冷。 艾贝尔点点头。 他们走到门前，威尔顿先是对着大门上的密码愣了会儿，然后才抬手摁门铃。 门铃声音刚落下去，有人从里面给开了门。 是个矮胖的男人，看起来五十岁左右，鼻梁上架着副黑框眼镜，莫名显得很逗趣。实际上他已经六十多岁了。 男人抬了抬眼镜框，见到是威尔顿，立马露出笑脸：“亲爱的威尔顿先生，您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嗯，带着朋友过来看看。”威尔顿表情淡淡的，他迈开腿走进屋里，给艾贝尔介绍道，“这位是球场的管理人，布莱特先生。” “你好，布莱特先生。” 随后威尔顿又为布莱特介绍了艾贝尔。 布莱特夫人正好准备了下午茶，得知威尔顿带着朋友来了，为他们端上了糕点和热茶。 “谢谢。”艾贝尔礼貌地接过布莱特夫人递过的糕点。 布莱特和夫人坐在他们两人对面，为了不让气氛冷得像外面的冰渣，布莱特开始向威尔顿汇报球场的各项开支。 威尔顿听着忍不住皱眉。 “怎么了……威尔顿先生？”布莱特说到一半见威尔顿表情不太对便停下了。 威尔顿工作了一上午，现在不想听到这些话题。 “聊点别的吧。”威尔顿说道，“我对你们很放心。” 别的……布莱特先生抬手摸了摸自己秃了的头顶，转头看了眼自家夫人。 布莱特夫人顺畅地接下话：“威尔顿先生，你们晚上要在这里用餐吗？” “嗯，你觉得呢？”威尔顿询问艾贝尔的意见。 艾贝尔说：“我都可以。” “那我待会儿就去准备晚餐，不过用过晚餐天色应该已经暗下去了，两位先生在这里过夜吗？”布莱特夫人又问道。 屋里的温度让两人留恋不已，威尔顿和艾贝尔商量了一下，决定在这里住一晚上。 “我去让凯特他们把您的房间收拾出来，再收拾一间客房给艾贝尔先生，这样可以吗？”布莱特夫人起身。 “嗯，麻烦了。”说完，威尔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艾贝尔发现威尔顿之前挂在唇边的浅笑现在荡然无存。 幽会 威尔顿喝完热茶将杯子放到茶几上，然后姿态放松地倚在沙发里，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斜前方——布莱特所坐的位置。 倒是布莱特被威尔顿看得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威尔顿先生，您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布莱特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或许我们可以私下谈谈？” 威尔顿微微挑眉，正对上布莱特的眼睛：“没什么，天台的雪扫了么？” 布莱特暗自舒了口气，他回答道：“还没有，如果需要，我可以现在让人去清扫，威尔顿先生。” “嗯，不用了。”威尔顿从他身上偏开视线，转向艾贝尔，“我们等会儿去球场的高台吧？” “好。”艾贝尔眸光柔和，没有对此刻威尔顿和布莱克先生之间怪异的气氛表现出任何好奇心。 话音刚落，布莱特夫人正好走了过来，她对威尔顿和艾贝尔两人说：“房间已经清理了一遍，您的房间还是原来那间……这位先生的房间我安排在三楼了，我带你们上去看看？” “三楼？”威尔顿皱起眉，“我记得我的房间旁边应该有几间客房吧。” 布莱特夫人笑容一僵：“对的，但是，嗯……那几间客房里堆了些杂物，如果现在收拾怕会来不及。” 威尔顿有点不高兴了。 “不用这么麻烦，我就住三楼的房间好了。”艾贝尔误会了威尔顿不高兴的原因，他以为是因为他们的房间相差的楼层。 实际上，威尔顿对布莱特一家不太满意。威尔顿心里清楚，二楼除了他的房间，其余房间肯定都被布莱特一家占了，也有可能连他的房间也被占据了，见他要住下又临时腾出来。 这的别墅是他父亲在世时建造的，时间算不上久远，但也有几十年的年头了。三楼的保温防水性能比二楼低不少，但布莱特一家从未有人主动张罗维修过——反正他们只是住在二楼。 多余的房间只会让他们打扫的工作加重而已，所以他们便将这一排别墅其余的楼门都被封了起来。 比起威尔顿，他们仿佛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每次以迎接客人的姿态来迎接威尔顿，同时在心里盼着威尔顿快点离开。 所以，哪怕布莱特夫妇住在农场里的时间甚至已经超过威尔顿，但威尔顿和他们之间还是生疏得很。 高尔夫球场的开支问题其实也不用布莱特操心，这些都是埃里克负责检查的账目，他会在应季时直接和厂家联系布置球场的问题。 说是负责人，但布莱特除了“打扫自己家”时要干点活，并没有什么需要他们的工作。 直白点说，农场白白地养了他们一家人几十年，反而让他们鸠占鹊巢——这是最让威尔顿厌恶的事情，他会想起曾经背叛过自己的韦德。 至于为什么不把他们赶走——这个农场本来是两部分，威尔顿的父亲看上这里的风景花了大价钱从当时需要钱的布莱特手中将这块地买了下来，由于是邻居关系，威尔顿的父亲给了些情面让无家可归的布莱特一家住在了这里。 后来才被威尔顿改成了高尔夫球场，威尔顿好心没将他们赶走，结果却是布莱特家的孩子时常糟蹋他的草坪，甚至布莱特夫人还经常穿着高跟鞋在球场里散步。 想到这里，威尔顿冷着脸说道：“现在离晚上还有几个小时，足够你们收拾了。” 布莱特夫人拔高声音：“好吧——那可能要多等些时间了。” “没关系。”艾贝尔露出微笑，成功地帮威尔顿堵住了布莱特夫人接下来可能要说的话。 “走吧，趁着天还没黑，我带你去高台。”威尔顿面对艾贝尔时缓和了脸色，他放柔声音说道。 不知道是想到往事心情过差还是什么其他心思作祟，威尔顿在起身时拉住了艾贝尔的手腕。 幽会2 艾贝尔在心里惊讶，但没在脸上显露出来，他沉默地跟在威尔顿身边。 “我们得先上楼。”这时威尔顿心情已经被自己调节的差不多了，毕竟他没有和布莱特夫妇撕破脸就证明他们还没有令他厌恶到那个份上。 楼梯不算宽，两个大男人并排走有点挤，胳膊都碰在了一起。威尔顿就像忘了他还握着艾贝尔的手腕一样，神态自若地继续说道：“到三楼，然后再通过楼顶的走廊。” 这就为艾贝尔解释了他们为什么要往楼上走。 “嗯。”艾贝尔笑着回应了一声。 威尔顿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到了三楼，越往里走温度降低得越明显，虽然不至于像外面的温度那样夸张，但走廊尽头不知从何处透进的风也吹得十分肆意。 “前面需要低下头。”威尔顿提醒道。 他们身前是扇小铁门，在走廊里的光线的照射下隐约可见里面的楼梯。威尔顿摸到墙上灯的开关，楼梯间里面瞬间亮了起来。 威尔顿终于松开了艾贝尔的手腕。 铁门只开了一半，不足以让两人同时通过。它的形状似乎是为了迎合别墅整体的风格，边缘用木条围成了拱形。 威尔顿靠着墙站在一侧等艾贝尔先走，拱形的弧度使门斜上方的高度比实际上还要低，在艾贝尔微微弯腰低头过去时，保险起见，威尔顿还是伸手替他挡了一下上门框。 “啊。”艾贝尔没让威尔顿这一下白挡，他短促的惊呼一声，头撞在了威尔顿的手掌心上，“抱歉。” 艾贝尔没想到门框竟然会这么宽，如果不是威尔顿的体贴，他现在可能要眼泪汪汪的捂着头了。 威尔顿的手背上红了一道——无疑是被刚刚那下撞出来的印子。 “很感谢你……我非常抱歉。”艾贝尔看向威尔顿手背的目光充满歉意。 “没什么事，继续走吧。”威尔顿不太在乎地将手插在大衣兜里，避开了艾贝尔的目光，他迈开脚步继续上楼梯，“这个门框就是比别处的都宽些，我也被磕过几次。” 艾贝尔赶紧跟上他的脚步。 出了楼梯间就是房顶了，他们直接进了用玻璃特意隔开的通道，为了整体美观，别墅大门那一侧的玻璃被拼接在一起的木板遮住了。 当然，现在都被厚厚的积雪盖住了，阳光照在积雪上面，玻璃走廊上空一片阴影。 玻璃走廊直接通向高台，那里可以俯视整个高尔夫球场。 高台是单独的建筑物，离别墅很近，但还是比别墅高了不少的。 两人沿着仿佛悬在半空中的楼梯上了高台，除去被遮挡板挡住的地方，上面也是一片雪白。最里面有扇门，好像是个杂物间，艾贝尔大致看了一周，然后往摆放着沙发的地方走去。 “上面都是冰碴。”艾贝尔伸手摸了摸，无奈的说道。这还是有遮挡板才没让上面落满雪，昨夜风大，难免有雪渣被吹到这里。 威尔顿见此忍俊不禁，他说：“过来这边。” 高台往外凸出了一块地方，像是小露台的设计，看起来很特别。这是观景最棒的地方，威尔顿将围墙上的雪用手扫走，然后胳膊搭在上面。 艾贝尔闻言走到威尔顿身边，他往远处望去，发现这里不需要调整自己的视线就能将整片景致尽收眼底。 没有了树林的遮挡，艾贝尔能完整的看清底下所有的事物。 “而且，这里欣赏夜景更佳。”威尔顿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带着笑意，他在艾贝尔旁边如此缓缓地说道。 艾贝尔侧过头，直对上那双清澈湛蓝的眼眸。 两人就这样互相看着对方，谁都没说话。 幽会3 “是么？”这次是艾贝尔先移开了目光，他嘴角习惯性地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偏过头去，只留给威尔顿一个侧脸，一副眺望远处的样子，语气放松地说道，“等有机会，你可一定要带我过来看看。” 威尔顿心情有些复杂地错开视线，抿唇低低应了一声：“嗯。” 高处风大，威尔顿的大衣并未系上，被风吹起衣角边缘。 他这时候倒是不冷了，大脑也没想起来这回事。 反而是艾贝尔知道威尔顿怕冷，本想问问他要不要回去，可看威尔顿不言语只是专心赏景的样子，到嘴边的话没能说出口。艾贝尔放在羽绒服兜里的双手松握成拳，紧张得手心冒出了细汗。 确实，艾贝尔有点苦恼，他没做好要向威尔顿告白的准备，在这之前也不想让威尔顿发现自己的心思。 不过当时的威尔顿是不会注意到这些的，因为他这边的情况并不比艾贝尔好到哪里去，甚至他现在连和邻居对视都会心跳加速。 特别是他已经认清了自己的感情，最初的震惊过去后，威尔顿内心是大写的懵逼。不是为自己的性取向问题，而是……从友情到爱情的转变，不该是这样的，尤其是威尔顿还没搞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艾贝尔的。 因为小时候父母感情不合，导致威尔顿第一次在这方面开窍时，首先想到的是他为对方应尽的责任——即使他还没将连自己都不能确定的爱意表达给对方并且被对方接受。 想到这里，威尔顿装作不经意间撇过头偷看邻居一眼。 艾贝尔睫毛轻颤，最后配合地装作未察觉的样子。 威尔顿也很快心虚地扭回头了。 他的邻居可真好看呀。 两人看上去像是沉醉于冬日的雪景之中，实际上思绪都已经不在这上面了。 虽然谁都没有主动开口说话，但气氛没像之前那样尴尬，两人的沉默在冰雪的世界里竟也十分和谐。 艾贝尔胳膊肘支在围墙上，顺手捏了把上面的积雪，双手捧着揉成了小雪球。然后这些小雪球被一个接着一个摆在围墙上。 威尔顿微不可闻的呼了口气，把脑子里纷乱的念头抛开，他抬手看了眼时间，说：“快到吃晚餐的时间了，我们先回去吧。” “好。” “等等……”威尔顿放下胳膊时碰到了这些小雪球，他手忙脚乱的接住掉下来的东西，定睛一看，笑了，“你这是想打雪仗吗？” 艾贝尔刚转身就被威尔顿叫住了，他看见威尔顿手里的雪球愣了一下，失笑道：“什么啊，我就是随手捏着玩的。” 他像是被威尔顿这句话戳中了笑点，和平常挂着的浅笑不同，艾贝尔笑得眼睛都弯了，绿眸温润灵动。 威尔顿看见艾贝尔的笑容恍惚一下，心中有一个答案呼出欲出，他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们下去吧。” “好。” 回去的路上，艾贝尔对威尔顿说道：“被你这么一提我还真有点想玩，堆雪人也不错。” 威尔顿微微侧头，点点头：“农场里的雪要过一段时间才会融化，这种温度也不会结冰，我们等明天白天再玩。” 艾贝尔眼睛亮了亮，他没料到威尔顿会陪他做如此幼稚的事情。 “小心头。”又到了他们来时撞到艾贝尔脑袋的那扇铁门前，威尔顿一边提醒一边伸手替艾贝尔挡住门框。 “谢谢。”艾贝尔说，“你的手没事吧？” 威尔顿伸出手背给他看了一眼：“没事了。” “那就好。”艾贝尔看他手背上的红印已经褪去，松了口气。 他们回到客厅，布莱特夫妇的孩子们正将饭菜摆上桌。 布莱特家有四个孩子，最大的已经成家，搬出去住了，留在这里的三个孩子最小的才十几岁。 比卡西还要小上几岁。威尔顿突然想到卡西出去游玩也有三四天了，竟然一个电话都没给他打，想必是还不缺钱花。 艾贝尔看威尔顿突然笑了，好奇道：“怎么？” “我想起卡西了。”威尔顿走到餐桌前拉开主位的椅子坐下。 艾贝尔知道卡西趁着假期出去玩的事情，他说：“卡西去哪里玩了？” “不知道，她没和我说。”这时布莱特夫妇也上座了，威尔顿见此停住，“开饭吧。” 晚餐过了以后，布莱特夫妇在客厅看电视，三个孩子回房间了。 威尔顿回房洗澡，剩下艾贝尔也无事可做，先去休息了。 等威尔顿洗完澡出来却没见到艾贝尔，刚想去敲门，从楼梯上来的布莱特夫人突然见到农场主，脸上僵了一秒钟后露出笑容：“艾贝尔先生说要休息了。” “嗯，我知道了。”闻言，威尔顿没说什么转身回了房间。 艾贝尔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半夜感到口渴，起来找水喝时，不经意间望见了窗外的星空。 观星 “艾贝尔？”正当艾贝尔喝完水准备回房间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威尔顿的声音。 艾贝尔弯腰，把空了的玻璃瓶放到回收的地方后，转过身跟威尔顿打了个招呼：“嗯，晚上好。”壁灯暖色昏暗的灯光映在挂着浅笑的脸上，柔和了艾贝尔眉眼的轮廓。 威尔顿“嗯”了一声，绕过艾贝尔打开他身后的冰箱门拿出一瓶水来：“你不是已经休息了吗？” “醒了，刚下来找水喝。”艾贝尔看威尔顿穿着外套，便问，“你是要出去？” 威尔顿喝了两口水，紧接着把瓶盖拧上拎在手里，他听了艾贝尔的问话，站在原地犹豫片刻，然后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心般走到艾贝尔身前，这才郑重其事地回答道：“是的……我看今晚天气很好，或许你愿意陪我一起吗？”他尽量表现得正常一点。 这是两人相处的好机会，威尔顿很期待。 艾贝尔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浴袍，说：“那你可以等我几分钟吗？我要上楼换衣服。” 他答应了。 威尔顿努力压下嘴角的笑意，他清了清嗓子，和平时没两样地说道：“当然可以，我会等你的。” “你要上楼拿东西？” 威尔顿跟在艾贝尔身后也上了楼：“不，我们去高台，还要从下午走过的那个通道走。” 艾贝尔了然，夜景更佳么？ “我在走廊里等你，你进去换衣服吧。”到了艾贝尔房间门前，威尔顿停住脚步。 威尔顿的房间就在艾贝尔隔壁，趁着艾贝尔换衣服这几分钟，他回房间拿了一张毯子。 夜晚气温低，威尔顿在心里算了算时间，他们少说要在外面呆一两个小时，现在已经快凌晨一点了，待会怕是会更冷。 三分钟后，艾贝尔出来了。 “抱歉，我洗脸耽误了一会儿。”艾贝尔说。 “没关系，”威尔顿愉悦地翘起唇角，“我还要谢谢你愿意放弃睡觉时间陪我出去。” 艾贝尔笑道：“你不是还答应明天白天陪我堆雪人的么？况且我也很想在夜晚上去看看，好吧，我们先不说这个，上去要做什么？” “没猜到吗？” “去看更佳的夜景？” 威尔顿摇摇头，戏谑般叹道：“难道让你在厨房仰着头看了半天的东西是天花板吗？” 诶？艾贝尔内心惊讶，他这是在自己喝水时看见的吧？也不知道威尔顿在自己身后站了多久。 “去观星。”见艾贝尔不说话，威尔顿直接把答案告诉了他。 他们出了楼梯间，威尔顿转身把天台的铁门关上，里面的灯光一点没漏出来。 猛得进入一片黑暗，艾贝尔视觉没缓过来，差点一脚踩空，下意识拉住威尔顿的胳膊。 威尔顿猝不及防被他拽得身子晃了下，稳住身体后，另一只手从兜里拿出红光手电筒。 “怎么了？” “哦……没事。”艾贝尔放开手，哭笑不得道，“我以为我踩空了，这里怎么没有灯？” 威尔顿和艾贝尔并排走，手电筒只能照亮两人前面的小片地方。 “我关的。”威尔顿为艾贝尔解释道，“灯光不利于我们观察美丽的星星，这边，小心台阶上的积雪。” 从高台往下望去，除了威尔顿手里手电筒发出的光线，农场里真的一点灯光都看不到了。 威尔顿关灯关得十分彻底。 他带着艾贝尔往高台上面唯一的房间走去——那是专门用来放他的观星装备的。 威尔顿打开门，摸到墙上的开关后房间亮了起来，手电筒暂时被他关上放进兜里。 不大的空间里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折叠小桌被立在墙边，旁边摞着几把折叠躺椅，占用空间最多的反而是未组装好的望远镜。 威尔顿随手将毯子搭在了小桌上，率先从地上拎起两把折叠躺椅。 “我可以帮忙拿这个。”艾贝尔站在门口，他伸手准备接过威尔顿手中的折叠椅，却被威尔顿躲了过去。 躲完威尔顿就有点后悔，艾贝尔应该不会希望自己什么都不让他做的。 果然，艾贝尔一愣，随即笑了笑并为彼此找了台阶下：“我拿别的吧，桌子需要拿出去吗？” “嗯，麻烦了。”这回威尔顿当然不可能再推脱。 威尔顿将躺椅拿到空地放开，再返回屋里搬望远镜和电脑。 望远镜使用前需要组装，威尔顿许久没来了，安装起来有点手生，花了些时候才组装好。 最后，威尔顿把单反接在了目镜后端。 装备齐全得令人咂舌。 “你很喜欢天文？” “偶尔来看看。”威尔顿往目镜后端接单反时，淡淡地回答道。 布置好这一切，威尔顿又拿出一个双筒望远镜递给艾贝尔。 艾贝尔接过来，举着望远镜朝天空看了看。 “你可以先在躺椅躺下了。”威尔顿把毯子拿给艾贝尔，“我先拍几张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