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真諦》 第一章 今晚浓雾漫天,我驾驶着车辆在公路上慢速而行,因为知道在浓雾中要小心驾驶,故要安全为上。 我忽又感觉到在浓雾里弥漫着一种使人不安之感,这种感觉彷彿似使人喘不过气,又或是加添了点令人耐人寻味之神秘色彩,就好像背上了一丝神秘的罪孽一样,总是使我心绪不寧,内心不安。 我沿住这条山路微微向右拐了一弯,忽然间咦地惊叫了一声,瞥见在前面距离不足两米的一个路口上竟有一黑影闪过,因我恐怕伤及途人,故在危急之下用力把軚盘向右一抽,就是这一抽,我整个连人带车霎时间便撞到在山坡的护土墙里去。 我所驾驶的车辆不停在长响,而那些使人讨厌和吵耳的响安声则在二十秒之内从未停止过。 佩诗几经艰难才由地上坐起,她微微拧了拧头,好令自己保持清醒,她瞇一瞇眼,此刻她才意识到已有事发生,而这些事正正就是刚才的交通意外。 呃…糟了,一定是我刚才踏单车时令那人发生了意外。 她急忙地跑向那车看看究竟发生何事,同时心情难免会有点儿着急。 她从车外战战兢兢地细心透过挡风玻璃一看,唯料一看,骇然看见内里正有一人伏在軚盘上动也不动,而那人的面庞更压住軚盘的中央,这才使到车内的安长响过不停。 佩诗拍打了车门几下:「唏,你无恙嘛?唏…唏…」 她见我伏在軚盘上没有任何反应,无论她怎样敲打车门,车内的我依然是动也不动。 她尝试用力打开我的车门,唯是无论怎样用力,怎样加把劲,这道车门总是怎开也开不了。 啊!真遭了。她眼神一凛,随即拿出手电来报警求助。 「麻烦让开,麻烦让开。」 经一轮叫喊后,很快,我已被两名医护人员急忙地从走廊推到紧急病房里去。 在病房内,原来一早已有好几位医生和护士正在等候着。他们一看见我被推到病房,医生便随即替我戴上了氧气罩,好让我帮助呼吸。接着医生即叫道:「立即替病人静脉注射。」 在这段抢救的黄金时间里面,我在垂死挣扎,折腾了许久,几经艰苦医生才把我从鬼门关内拖了出来,註定命不该绝。 最后医生终把戴着的口罩一揭冷冷地说了一句:「手术成功。」 我庆幸自己没有被阎罗王所盯上,成为了他的刀下亡魂;我庆幸自己仍然生存在这个世上,不至被埋没;我庆幸自己还未走入死神的尽头,永远不见天日。不过这些一切都是我刚踏出鬼门关后的霎时感想。 「先生,你没什么事嘛?」佩诗见我已甦醒,便心情战兢地问了我一句。 我睁开双眼,意识到我正躺在病床上,同时又意识到我渐渐地头脑清醒。 我睁大双眼望望眼前的那位少女,那位少女看来眉清目秀,其样貌虽然是有些平平无奇,但看来也挺不俗。 「请问这位小姐,刚才是你送我到来医院的吗?」我犹疑了一会问。 「……」 佩诗踌躇了片刻:「先生你没大碍嘛?没错,刚才是我送你入来医院的,因为你刚才…」 我刚才!我刚才做什么? 我尝试把脑海里那些正散得破烂不堪的零碎片段重新组合之际,她犹疑了好一会再道:「因为你刚才在那条小山路驾车期间尝试避开我,才导致你的车撞到山边的护土墙发生意外,所以我才送你入来,真是对不起。」 说着,她忽然又向住我90度鞠躬诚意地说:「先生,真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第二章 这个时候,我依稀记得在我刚才驾车期间,确曾是遇见有一个黑影在我眼前闪过,当时我不知何事,还以为会撞及无辜,所以在情急的剎那便扭軚闪避,谁知就是这样,一个不为意就撞到那山。 我如今终于开始已逐步恢復所有记忆了,我看见那位少女向我不停地真诚道歉,我又于心不忍,责怪她也没用,因为事情始终都发生了,那就由她吧。 「小姐,你又无须怪责自己,我知发生这件事你也不想的,事到如今,那就只好等我逐渐康復,我相信这些都是小问题来啊。」 之后我想了一想:「呀,是呢,刚才医生怎样说?」 嗯,医生…… 佩诗踌躇了一会,心情显得沉重非常。 我见卧床有丁点的鬱闷,于是便想坐起半捱着床头好让自己舒适一些,谁知当我想用双脚发力这一刻,忽然感觉双腿乏力而令自己动弹不得。 刚巧就在这个时候,替我诊治的那位医生到来,并取起了放在病床前的那分报告看了一眼后温文地对我说:「谢先生你好嘛?见你甦醒得那么快,我们大家也很高兴。」 我见医生那大好的笑容,还以为我一切都还好,但估不到…… 医生再仔细地看过这分报告片刻:「刚和你照完磁力共振,根据照片显示,你身体并无大碍,可是除了你双脚……」 呃…我双脚! 当我一听到我双脚三个字后立时发了一呆,为何医生竟会无缘无故这样对我说,于是我内心一慌问:「医生,你为何会这样说的呢?莫非我的脚有事?」 医生顿了顿便坦诚地向我说:「没错,你双脚确实是出了些问题,严格来说是瘫了。不过虽然是瘫了,但都不用灰心,因为如今医学昌明,而医学亦越来越进步,所以仍有机会好起来的。」 当我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后,简直几乎快要疯了起来不能接受。 「什么?好起来?原来我双脚已瘫了,原来我双脚已瘫了,不会的,不会的,医生,你有否看错呀?我又怎会是瘫了的呢!若你不信,我可以摆动双脚给你看看啊。」 我尝试摆动双脚,发觉双脚乏力,跟先前所摆动时一样,都是无力把脚提起,故我才意识到现阶段的严重性,脑海里霎时间晴天霹靂,犹如世界末日经已来到一样,感到没了希望,感觉人生经已没了希望。 为什么我双脚没法提起,为什么我双脚没法提起,为什么上天如此残忍地对我,我真的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所以我一度悲痛不已,几乎欲哭无泪。 至于送我到来医院的何佩诗,则一直低下头感到百般自责,心情内疚万分。 第三章 我觉得很无奈,真的觉得很无奈。我身为一位高级行政人员,每天都要兼具繁重的行政工作,而每天更须要接见不同的商家和买家,本来事业是一帆风顺及前途无可限量的。 唉…殊不知就一场车祸,如今我竟变成了一个废人,一个双脚已瘫的人,这你叫我往后的日子又要怎样面对呢? 第二天,那位主诊医生在巡查病房期间走到我的病床,随手拿起了放在床前的那分病歷报告一看,然后便微笑地向我说:「谢先生早晨,见你今天的精神已好了很多嘍,似乎你的心情已好转过来,是嘛?」 我想了一想,内心实在有太多的疑问,但归纳得来的就只有一个,于是我不甘心的直问:「好转,怎样好转?医生,求你老实告诉我,我如今双脚弄成这个样子,到底有多少成的机会可以好起来?我只须要一个真实的答案,就求你老实告诉我吧。」 医生见我心有不甘,这唯有向我如实回答好释除我的疑虑。 「谢先生,其实你双脚自从车祸后,车祸所造成的猛烈衝击而最终令到你双脚严重受创,而汽车的軚盘更是把你双脚压住,因而令到神经受损,这才导致你双脚失去了活动能力,根据医学临床分析,你双脚好转的机会只有两至三成。」 两至三成…… 我实在是不服气,我明明是知道两至三成这即等于微乎其微,但这个不是我想要的答案,我要他亲口解答我究竟以后还可不可以行走,就是这么简单,这个就是我想知的最终答案。 「这即是……」 最后医生以他的专业判断来向我逐一解释。 「谢先生,我相信这个问题你又无须特别过分担心的,因为以你这类的病人我医治过不少,亦曾见过有不少类似你这样伤势的病人能够在短时间内康復出院。这当然,亦要你每天都跟这里的医护人员互相配合,每天也要做一次物理治疗方可成事,这若然连你自己都放弃的话,那又怎会好的呢!所以请你放心,相信我们这里的医护人员,他们一定会帮到你的。」 「相信!何时又会好起来?」 我感叹了一声后再道:「医生,我知道你也是为我好的,你都在安慰我。你刚才曾提及到有很多类似我这些病人会好转,但我仍然担心,假如我不幸地不是那大多数病人的一群,那岂不是没法好转了吗?这些一切都有机会发生的啊,那你又怎叫我不担心呢!」 医生听罢直道:「嗯,你说的没错,但是你试想想,在这么多年来,就是因为曾经有过不少类似病人都成功好转起来,而他们同时亦也康復得十分理想,这个经已是事实,所以我认为这个你不用担心那么多,只管在这里安心养病可以了,同时你一定要对自己有信心,亦也要对这里的医生有信心,假如没了信心,这就等于放弃医治,这个亦是十分愚蠢的消极方法,所以你千万不要放弃呀,知道嘛。」 他这个解释,我当然是要被逼接受,就算是真的不能接受,那又如何,明知这些都是一般官腔的说话,若换着我是医生,都一定会这么说。唉!这些都是一般的技俩啊,只要用来哄到别人的说话肯定是动听的,只要病人听得开心舒服便可。同时如今怪责任何一方也无补于事,怪就怪自己今次走了运算吧,故我面色一沉,内心有着无限的惋惜。 第四章 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发着呆,正是心事重重。 呆望住窗外站在簷篷上的那些雀鸟,闪眼间吱吱四散。 忽然间,我的脑海里感到一丝纳闷,心情明显是一蹶不振,感觉什么也没意思。 岂料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忽然响起,我望了望手机来电,原来是我妈妈打来。 「喂,妈妈,你好嘛,为何那么久才打来,你最近好吗,你现在那边怎么样?」 「哎呀,你这人真是个不肖儿啊,为何你这么久还没来电找我,就算我不主动找你,你也可以主动找我的嘛,嘿,我还以为你在干些什么的呢?」 「……没什么,我这里一切也很好,你不用记掛着我。是呢,妈,你那边的天气应该已转冷了,你记住穿多一伴外衣,小心着凉啊。」 电话内停顿了好一会,然后又听见妈妈继续道:「唉!朗生呀,你年纪也不小的嘍,你还不快快找回个老伴,莫非你想一辈子都这样度过哩,我在这边都打理着餐馆,没有时间回来陪你,你就不如快快找个人来结婚啦,最紧要就是合眼缘就可以了,知嘛?」 「知道了,妈,你都别替我担心了,还是专心打理着那边的餐馆啦。好喇,不说了,我还有事要办,迟些再谈吧。」 妈妈听见我赶着掛线,便显得有点儿生气,老是着紧的模样。 「嘿,为何我每次打给你都总是赶住收线,陪你妈妈谈多一会也不能。哼,那好,那就别说了,你去忙吧。」说罢,便掛了线。 我内心一直都感觉很难受,明明是想和妈妈谈多一会来好好倾诉我的心事,但总是没有这样的心情,又更不想让她知道我如今的情况,总之,什么也自己承受了就算吧,不要让她老人家担心了,否则,我这个不肖儿肯定会难辞其咎。 今天是我入院的第三天,这天我依然是躺在病床上发呆,依然是没有任何推动力,就彷如一个活死人一样神情呆滞,感觉绝望,这一刻,我事实上真的感觉绝望和无奈之外,其馀的就什么也不想。 已到了探病时间,看见已有不少其他病人的家属陆续到来探病,他们都各自找回自己那个躺在病床上的病人嘘寒问暖,彼此慰问,暖在心头。 这瞬间,我霎然觉得自己非常孤单寂寞,为何那些病人的亲属对他们这么热情,犹如一个沾满了蜜糖的嘴巴一样,使人甜到入心,温暖无限。 而我……而我就彷如一个没了生命的躯壳一样,冷冰冰地无人问及,漠不关心,视而不见,感到乏味,感觉孤单,内心不禁发出一点的唏嘘。 岂料这一刻,那个意外中累到我双脚瘫痪的佩诗忽然前来探我,她走到了我的床前便战战兢兢地打了个招呼。 「嗨,你今天好嘛,我是专程来探你和向你道歉的。」 她的出现,立时使我呆了半晌,根本没想到她忽然会前来探我,使我反应一时愕了起来。 第五章 「是,是我呀。」 佩诗见我都愕了然,亦好不自然答了一句。 「我和你素未谋面,亦从不相识,那你又为何每天都来探我,我自己一个在这里都行了。」 我冷淡地回答了一句。 「我…」 她欲言又止,继而又再次向我躹躬道歉着:「先生,真的对不起,一日都是我一时鲁莽和大意,如不是我在马路上横衝直撞的话,你就不会弄成这个样子的。」 「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事情都已过了那么久嘍,你又无须如此介怀,我也没有怪你,还是顺其自然算吧,人生就是这样的了。」 「嗯…这个……」 她仍是显得满怀心事,内心忐忑。 「算吧,你还是先离开,现在我没心情,想静一会,麻烦你走吧。」 「嗯,先生,我知你如今心情差得很,可是你今次的意外是我连累的,我想向你负责来补回你一切的损失,希望你能够体谅和接受。」 她的坚持,确实使我感到意外:「这位小姐,你又何必对我那么好,可能我的命运就是如此,是天意,那你又何必负责呢!」 嗯…… 她又想了一想便壮起胆子问:「你是否在三十年前就读华恩小学的那个谢朗生呀?」 呃,三十年前? 当我一想起三十年前的那间华恩小学后立时愕了然:「嗯,你是……」 「我是何佩诗呀,当年我们童年无忌,你经常又主动走来请食物我吃的那个啊。」 我顿了一顿,眼睛仍不停地转动着,猜想着这个何佩诗到底是谁。 可又忽然间,我脑海里渐渐勾起了童年时的一些往事。 「啊!何佩诗,我想起来了,原来你就是何佩诗,说起来,我们真是很久没见了。」 「是呀,都很多年嘍,真想不到能够在这里遇见你,我真是很开心啊。」 佩诗的真情流露,霎时使我暖意入心,想不到在我这段艰难的时刻,仍能巧遇童年时的那位同学,这确实是使我得到一丁点的安慰。 「没见多年,你最近怎么样?」 佩诗迟疑了一会:「嗯,我…」 我见她欲言又止,便奇怪的问:「你已有家室吗?」 她又再迟疑了许久,便难以啟齿地答道:「我还未有呀。」 「你还未有?」 我听毕当堂愣住眼来:「噢,这又何解呢?莫非你多年来也没有一个适合的吗?」 嗯……佩诗直问:「你想不想到外边逛逛?我们或许可以在外边坐下好好的倾谈一会。」 第六章 我徵得主诊医生的同意下,便和佩诗一起到外边的花园里好倾谈一会。 这次是我入院三天以来第一次离开病房门口,同样亦是第一次坐着轮椅走到街上。 现在发觉周围都有很多人总是用一种特别的目光来望住我,霎时间令我好不自然,心想莫非坐着轮椅跑到街上是有罪的吗?坐着轮椅跑到街上一定是被人标记住伤残的吗?坐着轮椅跑到街上都被称为废物的一群吗?嘿,这些人老是带着一点歧视的目光来把你瞧过半死,真感觉难受。 佩诗把我的轮椅推在花槽的一旁便停了下来,这里鸟语花香,空气亦较为清新,给在病房内的那些鬱闷空气简直有天渊之别。 「是呢,我记得当年完成了小学课程后,你好像说过要全家移民去美国的,但又为何可在这里碰到你呢?」 佩诗顿了顿:「嗯,其实是有原因的。」 她再踌躇了一会:「因为我患了绝症,是血癌。」 血癌!我听毕登时大感一愕:「噢,真对不起,是何时的事?」 「已两年了,这两年来我一直都学习如何面对,不过这些都习惯嘍,我如今才发觉,原来一个人学习完全放开,这才活得更开心。」 接着她再淡然道:「其实在我小学毕业之后两年,我已和父母一起移民了去美国,直接两年前我证实已患上了血癌后,就决定返来这边居住,一住就半年了,真想不到,竟可在这里遇到你,哎,想来真巧呀!」 「是呀,真巧呀!」 我霎然有点惋惜的问:「那…医生说你是什么情况?」 「是二期,情况已不稳定,医生说如到了第三期就要换骨髓,否则就性命难保啊。」 「换骨髓!」 我听来有点感慨:「那…你有适合的骨髓吗?据我所知换骨髓不能随便换的,一定要有血缘关係才可啊。」 「这个我都知,但……」 「啊!但什么呢?」我奇怪的问。 「可我仍没有适合的骨髓啊。」 「仍没有!」 我一度感到震惊:「那,你的父母呢?莫非就连他们都不适合么!」 佩诗犹疑了一会,眼神明显有点闪缩的道:「他们…其实他们都不知的呀。」 我一听当堂感到极为震惊起来:「不知!何解呢?莫非你没有向他们透露过半点的病情吗?」 「没有。」 接着她再忐忑地说:「因为我不想他们担心,所以不敢向他们透露我这个病情,只是向他们说我独自返回这边就算,不要让他两老担心,始终那边生意要紧,我自己的事自己淡然度过就算了。」 「这样…可是这个问题他们迟早也会知道,那又何须隐瞒呢?」 她听见我这个直接的问题,即感叹地说了一句:「唉!试问这个我又怎会不知呢,老实说,我都很想跟他们说这个问题,其实我也十分害怕,因为始终是绝症,那又怎会不怕,不过怕又怎样,无论怎样也要坦然面对,那就迟些再说吧。」 「唉!为何人生总是如此的呢?生老病死各有命数,生有时,死有时,病痛有时,悲喜有时,那…我们为何又要是这不幸的一群呢!」 我这番使人多愁善感的说话,霎时令到佩诗眼底一凉,哽咽难鸣。 第七章 记得何佩诗在小学五年班时,是一位活泼的小女孩,人见人爱,而有好几个不识时务和幼气未清的同班同学经常主动逗她聊天,也会逗得她哈哈大笑。 如今相隔二十载,事过境迁,摇身一变,她已成为了一位绝对成熟的硬骨头了。 佩诗喜欢写日记,这个都已成习惯,不记得什么时候她经已爱上每天都要写一篇日记。 她从美国老远的那边回来,经已习惯了独居生活,而独居,更加使她每晚感觉到反覆思量的实在,不再孤单,不感再虚无縹緲,唯独是只感人生实在太渺小,人性的软弱确实远远也不能超越时间的改变,人生无常,盼感奈何。 试问有谁又不怕孤单,试问有谁又不怕寂寞,身为女儿家更是渴望能够找到一个可供依偎的肩枕,更是能渴望找到一个可靠的归宿,可是如今得到这个世纪绝症后,那又怎敢面对呢!总会寂寞难耐呀! 夜深人静,少不免怀念起一些昔日往事;醉梦如初,亦勾起了童年时的不少回忆;岁月蹉跎,难免会令人有不自觉的唏嘘和感叹,那……奈何! 还记得思想仍是幼稚的初期,满脑子都是童真,满脑子都是幻想,幻想着在十年之后能够找到一位如意郎君,幻想着在十年之后能够与一个心爱的白马王子结婚,建立一个永久永久的幸福家庭,子子孙孙百代千秋。 只可惜……唉!岁月不饶人,我这个病,又天晓得呢? 她心灵寂寞,思前想后,终于在枱上取起了一支笔来,并打开了记事簿开始撰写从小至今的生路歷程。 翌日,一觉醒来,看见窗外的天气不大好,正开始洒住濛濛细雨。微风忽从窗外一吹,翻起了掛在窗边的纱帘,身体忽觉一冷,便连续打了几个喷嚏。取起床头的那块镜子一照,唉!面色又苍白了。 自己知自己事,脸色苍白,肯定是身体出现了毛病,这个不用多说,也会知道是癌细胞变差了。 这几天明显地都给以前累了一些,亦察觉得到身体明显给以前越来越虚弱。再望望床头的闹鐘,时间已是早上九时多,记得今天11:30分仍要继续到医院里复诊。 她到了医院,并坐进了医生的诊症房内心情沉重地听取检验报告,而她那张木无表情的面孔每次到来听报告时,都总是沉甸甸的没有什么惊喜,皆因心中老是想着血癌的可怕,又怎能有得医,故不木无表情才怪。 那位医生望望手上的那份报告后面带祥和地说:「怎么喇,你今天觉得怎样?」 佩诗听罢,则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唉!又是这样嘍,今天感觉还好像有点差劲,医生,我就快死了吗?」 「什么?死!哈,我相信还要等许久,以现阶段的报告来看,你的病情不是最差的,只要每日多些休息才是,记得还要改变你的饮食习惯,因为饮食习惯亦都是增加血癌风险的重要元素,同时你最紧要记得定期吃药就可以了。」 医生的率直,霎然使到佩诗感觉舒服了一点,明知这个都是医生的讨话,可是几乎每个病人也喜欢听这个的,所以多说亦无妨。 唉!只不过自己的事心中有数,血癌这个病试问又怎能话好就好,一切就听由上天安排吧,故只能摇摇头苦笑置之。 第八章 事隔三月,我发觉在三个月前交通意外而引致的伤势似乎没有什么好转,双脚依然是没有什么感觉,但似乎是给先前的舒服了一些,真的不知这个情况是开始好转还是什么,若然是开始好转,这个我当然乐意接受,倘若是我一厢情愿弄错用神,这唯有继续等待奇蹟的出现,望天打卦算吧。 今天,医生忽然来到我的病床,并面带慈祥地对我说:「谢朗生,今天你觉得怎么样?」 我见医生又再问及,便又循例式地答道:「啊,今天都是跟以往差不多,没有大的改变。」 「让我来看看吧。」 医生说罢,便用双手来尝试抬起我的右腿看看我的反应,他把我的右腿慢慢地伸前推后测试了好几下,便点点头满意地说:「嗯,其实你的进展经已是不错了,在短短三个月内已有良好的表现,实在是天大的喜讯呀!不如这样吧,我写张出院纸给你出院,返回家里好好的养病,相信不等多久,你的脚便会逐渐康復的了。」 「什么?出院!」我一听之下当场愣了起来:「出院,医生呀,那…我双脚仍未有喜色,又怎能出院呢!因为我完全也没有走动的能力,所以我怕……」 医生见我担心便解释道:「谢生,这个你不用担心,因为我见你的病情其实已有好转,所以才建议你出院,事关我们这里的床位短缺,既然你的病情已有好转,亦好应该出院适应一下外边的生活,学习如何照顾自己,同时我们院方亦会为你订造一对拐杖,日后的生活你就要好好照顾自己了。」 嗯…这样。既然连医生都这么说,我亦都没办法,因为始终亦不能够在这里长期霸佔着这些公营床位的,故我便无奈地感叹了一声:「唉!那好吧,我想如今好应该要离开这里了。」 「我十分之多谢你的配合,但你记住必须要定期回来做物理治疗,因为只有定期做物理治疗,这才可以令你双脚加快復原的。」 「嗯……」 我感无奈,又感无助,以我这样的废人,试问那又怎样有多馀的能力去照顾自己呢?我以前是一位高级行政人员,可谓见惯风浪,有名有利。唉!可是如今,我这个的样子又有谁会来多瞧一眼,如今要出院,顿时使我感觉一片惶恐,一片茫然。 我回到家里,发觉一切已有所改变,感觉上昔日的光辉,到如今不再是永恆,有很多生活的习惯都经已改变了不少,不再为我带来方便,只感觉带来负累,还是人世间的负累。 我环顾屋内四周,只感觉这里有点陌生,虚无縹緲感觉太不实在,可能我在医院里住了三个月的时间,所以才感觉这里有点儿生疏也巴。 可是我回过头再想,如我这样话走就走,对佩诗来说是否有点不近人情,因为她始终都是关心我的,她的真诚,实在使我难以啟齿,她那颗灼热的心,确实又使我难以忘怀,她始终都是病患者一名,若然我们大家都彼此互相扶持的话,那又是否应该合理呢? 第九章 我这个看似蜗居的斗室本来是充满着艺术细胞的,有多种不同艺术的摆设,本来都是充满着一片生机,可是自从车祸之后,我这种感觉都经已变得荡然无存,骤眼看来就彷如家徒四壁冰冷空虚,不再温暖,只感孤单。 可就在这刻忽然门铃一响,心想不知谁人突然会来找我,只是刚出院就有人来到访,故便取起了拐杖步履蹣跚地走到门前把门一开,谁知一开,竟是何佩诗站在眼前,即目光一呆道:「嗨,原来是你吗?」 佩诗望住我,双眼霎然泛着泪光轻柔的问了一句:「你…你为何出院这么重要的事情不告诉我呢?好让我来接你出院才是嘛。」 嗯…… 我真的不知怎样回答,因为我如今毕竟始终都是一个废人,勿再辜负任何别人好令人失望,可是,可是如今,唉! 「好吧,既然来到,就入来坐坐吧。」 我每次看见佩诗的脸色总是苍白没有什么血色,可是今次见到她时的面色好像是嫣红了一些,看来应似是刻意涂抹了一些鲜艳的粉底作打扮而已。 「你…你没事嘛?」我问。 「我没什么事,还好。可是你为什么不通知我一声呢?我都说过你的事情我会负责的啊,因为你的脚弄成这样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所以我就求你让我来向你负责任好吗?」 「唉!那又何必呢!我毕竟都是一个废人来啊,而你…又身患绝症,那又怎样有精神和时间来照顾我呢?」 她沉寂了好一会:「那…你可曾记得当初我们小学认识时,你曾经向我说过些什么?」 什么…… 我惊愕的表情,霎时使她发出一阵纳闷:「当年你曾经对我说,你会一生一世掛念我的。你还记得当日你曾给了我一张圣诞咭吗?这张咭我到现在仍留住好来作记念呀。」 呃…什么?仍留住记念!真想不到童年时所发生过的事情她还留在心上,如她不提起此事,我可能一早已把此事忘怀了。 只不过她的坚持,那又令我不知怎样推却,她的执着,亦令我没法怎样把她淡忘,如若我继续坚持拒绝她的一番好意,这亦会令她十分难接受,身为女儿家,那又怎会没有半点的矜持呢!这一刻我开始心软起来。 「唉!你这个傻瓜为何又会那么傻呢?但又傻得挺可爱吖。」 我不再坚持,她坦然地高兴,即脸色一红显得害羞起来。 可忽然间,她感觉一阵晕眩,下意识端手一仰即支撑不住便倒了下来。 「哎呀,你怎么喇?」 我看见佩诗突然倒地,即心感一颤不知如何是好。 因事出突然,霎时间使我慌乱起来,我明知行动不便,只是刚出院仍未习惯,就要处理这一突发的问题,简直不知从何入手。 我拼尽气力取来了拐杖急忙地在梳化站起,借助那双拐杖的承托一步一步的走到佩诗面前,其实只是近在咫尺,如正常来说只可几步就到,可是我只拐了几步,就在慌乱间跌了一跤。 哎呀… 这一刻我心开始慌乱了,自已根本没有多馀的能力来应付这样的突发事情。 我几经努力才在地上沿地爬行,最后终爬到了佩诗的面前并用手拍拍她的脸庞叫道:「唏,唏,你怎样喇?不要再睡了,快醒来吧。」 可是无论我怎样叫,她依然是躺在地上动也不动,这一刻,我整个登时也呆了起来。 第十章 我在陈经理的协助下,最终把佩诗匆忙地送了入医院。 经过医护人员努力不懈的抢救后,佩诗终于甦醒过来。 我见她甦醒,于是便坐在她的床边用温柔的声音对她说:「唏,你怎么喇?已好了些吗?」 佩诗望了望顶上的天花,再瞥了瞥眼前的四周便好奇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刚才是晕倒吗?」 「是,你刚才在我家晕倒,是我和这位旧同事一起送你来的。」 她望了我这位旧同事一眼,然后沉默了一会:「唉!我真是失礼死了,我连累到你们要你们为我奔波,实在太不好意思,我向你们两位道歉。」 她那张惭愧的倦容,霎时令我有点儿自责,故便紧紧地按住她的手轻声细语的道:「你无须说不好意思,你的事即是我的事,无论你有什么问题我都会帮你解决的,所以你也不用介怀了。」 接着我再道:「我来向你介绍,这位是我的上司陈经理,当他知道我须要找人帮忙后,便刻不容缓地赶来协助,是他赶来救回你一命才对,而我…实在都帮不了什么。」 而佩诗听见是他帮上了一个大忙后,便感激地说:「多谢你陈经理,原来是你救回我一命的,我真是十分之多谢你,真打扰你了。」 「唏,这个是没关係的,朗生是我的好同事,亦是我的好朋友,所以他的事亦即我的事,我是义不容辞的,只要他开句声,我就随传随到,那就请你放心在这里休息多几天吧,最紧要是调理好身体才是。」 陈经理的真诚,霎然使到佩诗一声感叹:「唉!我想我应该就快死了,看来我的病情又转差了,朗生,你会送我最后一程吗?」 她突然吐出这一番话,就像一个临死的人一样,只能满口遗言,满脑子都是充满着恐惧和无助,令人听者心酸。她那柔弱的声线,总叫人有一丝的伤感。而她那双绝望的眼神,总会使人有一丝的悲哀,莫非人生就是如此!而命运更该如此! 这个时候,我只能用一种怜悯的语气轻轻按住她的手安慰道:「没事的,佩诗,你一定会没事的,你长很很美丽,令人倾慕,所以上天一定会怜悯你的,这个你应该放心吧。」 我的真情安慰,顿时使她感动落泪,于是用她那双无力的手来紧紧地捉住我的手,依依不放。 「医生,何佩诗的病情到底怎么样?」 我这种质疑的目光,好令那位医生不得不诚实地向我说出真话。 「嗯…老实说,何佩诗的病情的确是转差了,本来早前她返来医院复诊时只是第二期,情况并不太差,可是如今…她的病情很反覆,可能是她疲劳过度所致。」 「那……如今应该怎样?」我问。 医生想了想:「如今应该要服食抗癌药,还要尽快食,不过你应该知道如一旦服食了抗癌药有什么后遗症的啦,她会不断的甩掉头发,而且还会食慾不振。可是谢生,如想要进一步医治,最彻底的方法就是要帮病人做骨髓移植,这才是最彻底根治血癌的方法。」 「骨髓移植!」 我迟疑了好一会:「有什么方法才可以帮她做骨髓移植?」 医生顿了顿:「你有否联络过她的亲人?」 「没有。」 「没有?」医生奇怪地问道:「为什么不联络她的亲人,你可知道一个血癌病人是须要自己的亲属移植骨髓,这才能达致九成多的痊愈效力。」 「嗯,这个……」 「唉!不用再这个那个了,谢生,我劝你还是尽快联络她的家人啦,始终是一条人命来啊。」 医生的直言,令我百词莫辩,故唯有无奈强顏一笑置之。 第十一章 因佩诗病情急剧转差,及又再经我游说之下,她终要向病魔低头不再逞强,故便通知她身在美国最疼爱的妈妈。 而我,固然是当务之急赶紧去抽骨髓检验,看看是否适合救治感情已深的佩诗。 佩诗的妈妈心情焦急地跑到医院里去,当她一看见最痛心的女儿后便痛哭起来:「哎呀,我的乖女儿呀,为何那么大件事你竟不跟我说一声,你究竟有没有当我是妈妈呀,唉!我的女儿呀,你如今怎样呀?」 佩诗目见妈妈伤心,于是伸出手来期望涌入她的怀抱并哭着叫了一声:「妈……」 亲眼目睹女儿那可怜兮兮的样子,更是使得妈妈伤心欲绝痛哭失声。哭了一阵子便问:「那么医生怎样说?」 佩诗沉思了一会:「医生说我已进入了第三期,要换骨髓。」 换骨髓…… 妈妈听罢想也不想:「好,乖女儿,你等我,我立即和医生说换骨髓,你在此等我,会很快换完的。」 佩诗见到妈妈急着离去,便急叫了一声:「妈呀……」 而妈妈听见她的呼唤便道:「乖女儿,不要紧的,我是你妈妈来啊,一定可以换到骨髓的,你等我回来,我一定会医好你的。」 妈妈说毕,便急赶去找医生。 焦急的妈妈一看见医生便即忧心忡忡的问:「医生,我的女儿到底怎样?无论是怎样,我就恳求医生你替我抽骨髓来救回我的女儿一命啦,因为我只得这个女儿,不能没了她的,医生,就求你吧。」 医生了解病人家属的焦虑,如此着急都是十分平常的,故便脸带慈祥地说:「这位太太,你就是何佩诗的妈妈?」 「是的,我就是,我现在可以抽取骨髓吗?」妈妈直问了一句。 「你是病人的妈妈,这当然是可以替病人换取骨髓啦,这是一件十分迫切的事来啊,但在抽取骨髓的同时,还要看看你的骨髓是否吻合,如化验是吻合,就会立即安排替病人做手术的了。」 而在另一边厢,医生已替我做了抽取骨髓检查,仍要等待报告化验。 我抽取了骨髓后,身体显得十分虚弱,皆因自从车祸后,再加上多日来舟车劳累,所以手术后也要留在病床上多休息一会,直至等待报告结果。 我内心非常渴望我的骨髓可以救回佩诗一命,原来都知道她一直在等待着我,起码我当年送给她的那张圣诞咭依然在保存至今,这确实真的使我带点惊喜,如我这个废人与她最终连在一起的话,结果又会是怎个样子的呢?喔…到头来可能要给她照顾我下辈子的了。 如今都知道,最低限度她也鐘情于我,这仍有望能够找到我下半生的幸福,与她白头到老做她的守护神。 喔!不过我这又是否太自私呢,我毕竟都是一个废人来啊,废人又怎能配得上美人? 不…不是喇,我不要放弃,我要每日做物理治疗,我要医好我双脚能够走动,我要回復昔日的光彩。还有的是,我要照顾何佩诗一生,好让她得到人生最光芒灿烂的依偎。 第十二章 我妈妈不回美国了,她寧愿结束了那边的生意也不愿意回去,因为都知道我这个病情正是急转直下,而医药费亦不菲,所以都没心情打理那边的生意。 如今唯一所做的,就是要尽快医好我的病,以前所欠下我的一切,现在就要用更短的时间来偿还,要千方百计地为以前的过失去一一补偿。 因为她知道我才是她的一切,我才是她的原动力,若没了我,她又怎能熬得过晚年的馀生呢?她又怎样有勇气地继续活下去呢? 所以她就一直在医院里陪住我,每天如是,早晚如是,总之凡是探病的时候,妈妈就必定会停留下来陪伴住我。 而每当佩诗一想到这里时,她的眼球又开始红肿起来,眼泪盈眶。 今天,妈妈又留在医院里陪伴住何佩诗,在这段艰难的时刻,都一直对她不离不弃,就算明知没有什么的话题;也就算是为她奉茶递水也不辞劳苦任劳任怨,无他的,这就是因为母爱的伟大。 就在这个时候,刚巧遇着主诊医生到来巡查病房,妈妈一见到医生经过便即问:「唏,医生,请问我早几日前所抽取的骨髓检测如何,我可以为我女儿捐骨髓吗?」 医生忽然见她追问,于是便点了点头道:「嗯,你就是何佩诗的母亲吗,可否跟我入一入来医生房,好让我跟你说过明白。」 在医生房里,医生手上拿取了一份检测报告望了一眼:「嗯,不妨老实说给你知,根据你这份报告检测,你身体内的白血球情况有些不稳定,是极有可能会患上血癌的风险,所以是极不适宜为病人捐出骨髓。」 「什么?会有血癌的风险!这即是…」 「没错,这即是说,其实你和你的女儿都是极有可能患了家族遗传病,而刚巧血癌正正就是这个遗传的主要原因。」 「家族遗传!」 妈妈顿了一顿:「那又怎会呀,我一向都健健康康的,多年来也不似是有病,那又怎会有血癌呀!医生,你一定是看错的了。」 「这位太太,以现今的医学科技一日千里,其准确率亦相当之高,所以是绝不会有错的。可是……」 可是什么?妈妈继续洗耳恭听。 医生再续:「可是何佩诗有一位朋友亦同时到来抽取骨髓化验,幸好他验到出来的结果,竟有多达九成比率是跟病人的基因吻合,这亦即是说,她这位朋友可以帮到她,那你须要跟她这位朋友联络一下吗?」 妈妈听毕,即想也不想便点了点头:「好,医生,那就求你帮我约他出来吧,就算我将来身患血癌也好,就算我将来死了也不会让我最心爱的女儿出事,医生,就求你帮我约他出来吧,我要好好的多谢他。」 她说毕,医生便点头会心微笑。 第十四章 很快,佩诗即将会被推到手术室里去。 她躺在病床上思前想后,当她一想到我们两人的遭遇时,也不禁发出一声的唏嘘。 为何人生总是如此;为何人生总会遇上一些不如意的事情;为何人生总是那么荒谬;为何人生总有分离,莫非做人一定会有死亡的吗?死亡真的会那样可怕的吗? 人生不如意的事情总有十常八九,悲欢离合才是人生必经之阶段,那又何须那样执着。 唉!只不过当想到万一今次的手术一旦失败,那又要如何面对。妈妈,我真的很掛念着你啊。 佩诗终被推到了手术室,医生先行替她注射了一支麻醉针,不等多秒,她便整个陷入了大昏迷,不醒人事。 「开始进行手术。」 一位高级医生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后,其他在场的几位医护人员,随即努力不懈地为她进行了一次有生以来的移植骨髓手术。 过程中,几名护士正不停地替那位高级医生传递手术用的工具,都忙过不可开交,虽然是忙着,但是他们同样有一个理念,就是要尽快把病人医好,因都知道救人一命胜过七级浮屠,更何况是一条宝贵的生命,此乃作为医生的,就要非救不可。 过了一段时间,佩诗亦开始甦醒过来,她瞥了四周,望见有一个医护人员正为其中一张病床收拾床单,当那个医护人员看见她已醒便说:「你已醒来了吗?你今次的手术相当成功,相信过多几日你就可以出院了。」 「是吗?真是相当成功吗?」 佩诗再望望两边,心想今次庆幸仍有命生存下来;仍有命见到妈妈;仍有命见到谢朗生。 但事实上我真的已好了吗?这毕竟仍存留着一个问号,于是又好奇问道:「嗯,我真是好了吗?还是……」 「是的,你真是好了起来,你已在这里睡了也快一小时了,看你的精神还不错,相信医生见到都会开心的。」 那个医护人员说罢,便继续去做他的工作。 未几,佩诗的妈妈到来探望,当看见她已甦醒,便即欢天喜地走到她的床前,并几乎高兴得笑了出来的说:「哎呀我的女儿,你已醒来喇。」 佩诗看到妈妈那么雀跃,故便定了一神答道:「是呀妈妈,我已睡醒了,那些医护说我很好,而且还说我很快就会出院啊,这都是真的吗?」 「是呀,医生跟我说过你的病情,他说手术后你基本上的进展十分满意,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不过还要看未来两星期的状况,因为他说手术之后未来这两周是最关键的时刻,如再没有什么排斥便可出院了,所以你别要为此担心,你还是在这里好好地休息多一段时间吧。」 妈妈说罢,佩诗即撒娇了一句:「妈呀,我再在这里就会闷死我的了。」 她想了一想再道:「可是…他有来过吗?」 妈妈凝想了一会便笑了起来:「哈,我还以为你说谁,原来是说我们的恩人吶。哈,其实他也来过,不过他说要去医院做物理治疗,还说要做到最好,要不然,他以后又怎能服侍你一辈子呀,哈哈哈。」 「哎呀妈呀……」 妈妈忽见女儿脸蛋发红,内心便立时笑了起来,心知这个女儿正是陷入于初恋中,内心总觉蜜糖般的甜。 第十五章 「谢先生,你双脚进展得良好,能够在短短两个月之内的走动能力已回復到一半,相信不等多久,你就可以回復到以前的状态了。」 在这两个月里,我每天也会到这里来做物理治疗,每天如是,皆因我只有一个信念,就是要尽快把我双脚治癒,这才能面对我已认定的一半,与她白头到老,共相牵手,这个也是必然的事实了。 「喔,是嘛?」 说来我双眼有点疑惑:「嗯,其实我应该要多谢你才对,若然没有你的从旁指导,我又怎会好得那么快,说到底我应该要感谢你才是啊。」 「不用多谢我,我是一位物理治疗师来啊,帮助病患者去完成物理治疗是我的天职,也是应该的,所以你不须要多谢我,应该是说全靠你自己的努力和意志才对,若不然,就没有今天的成果。」 喔,他说这个亦没错啊!这个不是全靠我的努力吗?全凭我自己的艰苦和奋斗,才会有今日的成效。没错,就是这样的了。 转眼间,何佩诗的病情出乎地进展良好,经常听人家说,如一个血癌病患者只要接受骨髓移植就会没事,我开头也是半信半疑,可是今次一试,确实如此,这才心信我所捐出的骨髓不是白费的。 今天,我到了佩诗的家里作客,而她的妈妈也特别为我弄来了几道色香味俱全的餸菜,令我霎时感到齿颊留香食慾大增。 她的妈妈传来了最后一碟家常小菜放在枱上便道:「来吧,你们都过来吃饭啦。」 我们都坐了下来,我看见放在眼前这几道餸菜佳餚,也即时食指大动。 「来吧谢先生,你别替我客气嘍,随便吃,这些都是家常便饭,都太失礼了。」 见伯母如斯地谦虚,故我更觉有点不好意思便回答了一句:「唏,请伯母你别要说这个了,你为我弄来这些菜色我已很满足,所以今晚我肯定会不客气的啊。」 「那就随便吃吧。」伯母说完,我们便一齐起筷。 谁知当佩诗正欢天喜地取来了一些食物之际,忽然间感觉天旋地转,接着一个失衡便晕倒在地上。 妈妈一看见她突然倒下,便即大吃一惊叫道:「哎呀!我的乖女儿呀,你怎样呀?不要吓妈妈喇,你快些醒来啦,不要再吓妈妈喇,鸣……」 我目见这幕突如其来的情景,也霎时有些不知所措,情急之下,虽然我还有些行动不便,但仍要一拐一拐地跑上前看过究竟。 我看见佩诗面色苍白失去知觉,便即急着叫道:「情况危急,快些通知救护车把她送往医院去吧。」 第十六章 事隔三秋,今日天朗气清,远望丛间,正有好几隻蝴蝶在花间里飞舞着,你追我逐,就好像一双依依恋人一样,不离不弃。 今天,我独自一人在这条小径上行走,本来以往的这个日子,我心中都是充满着朝气,充满着盼望,可是现在,就只有一声感慨,一声唏嘘。 我深深地记得在三年前曾发生过的往事,都是充满着一片希望和无限憧憬的,我深深地记得曾和一位最心爱的人一起相聚,一起度过最开心及最艰难的日子。 可是事隔至今,回首想来却是一片遗憾,同时也是一百个的遗憾。 当初我曾承诺过要一生一世与我最心爱的人一起,并要照顾她至白头到老长相廝守,可是我当初的承诺都是枉然的,都是徒劳的,一切永没法实现。 虽然我只是和她相识的日子十分短暂,可是我和她始终都是同病相怜,一个血癌,一个残障,但我如今已好转了,还可健步如飞,可你呢?已离我而去了。 血癌真是十分之残忍,能夺去我的一切承诺,令我好梦成空,唉!天吶,你能看到吗? 我手拿住一束鲜花经过这条小径来到一处放满了骨灰龕的墓地,离远已见到一位女士正站在佩诗的墓碑前,用布来抹乾净碑上的污泥,我一见到她已知她就是佩诗的母亲,放是便上前向她打过招呼。 「嗨,伯母,你好嘛?」 她忽然听见我叫她,便好奇地望了我一眼:「咦!谢先生是你么?」 「是,正是我,说来我们已很久没见嘍。」 「是呀,说来应有三年了。」 伯母说毕,我便把手上一朵朵的鲜花安放好在碑上的那个细小花瓶内,然后望住眼前的墓碑沉默了片刻,而碑上则印上了佩诗那张充满住笑容的相片;及刻着爱女何佩诗之墓,主怀安息的字句。 接着伯母问:「是呢,你最近的脚怎么样?见你好像也没有什么事了,是吗?」 我顿了一顿:「是呀,我的脚已好了,可是……我的心灵已伤了。」 伯母望了望我便伤感的道:「唉!谢生,你和我的女儿真是有缘无分,本来我一直以为你可以做我的女婿,可是事与愿违,上天无情,一场血癌,就把我的女儿带走了。唉!作为她妈妈的,其实内心给你的更难受。唉!算吧,谢先生,你还年轻,日后还有很多机会,无谓再依恋着我的女儿了,我打算迟些就会带同我女儿的骨灰前往美国,从此远离这个伤心地了,你死了心吧。」 接着她又顿了一顿:「我已来了很久,还有些事情要办,你就自便吧。」 说罢,她便自行离去。 真的要带她回美国去吗?她真的要永远与我隔绝吗?唉!莫非这是天意?莫非这是我们之间的命运?莫非我们的命运就是如此吗? 唉…… 我用手来扫了扫佩诗那墓上的尘埃;聚精会神地凝望住她那张亲切的笑容;并回忆起我和她之间不少的往事。 我内心好甜蜜了一会。过了片刻,忽然有一双蝴蝶在我眼前飞过,就正正好像我和佩诗化身成彩蝶翩翩飞舞着一样,有音乐,有韵律,有节奏,有配合。 当我正想得入神之际,又忽然看见有好几片黄叶在眼前飘过,我想了想并笑了一笑,明天又是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