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向奔赴(耽美)》 第一章 骚 晨光熹微,两名少年同时从床上爬起,其中一个不耐地看了看手机上正昭告着他睡过头的时间,撇撇嘴,顶着浆糊似不断叫嚣着睡回笼觉的脑子,烦躁地下了床,前往浴室,期间脚趾还不慎撞上了房里摆着的钢琴,呜呼哀哉,痛苦不已,一向板着的送葬脸瞬间破冰。 另一个抓了抓鸟巢似的满头乱发,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发起了呆,好一会儿才低头喃喃道:「开学了啊……」说完,他伸了伸懒腰,下了床准备洗漱,一双眼睛半睁半闭,许是还未睡醒,没注意浴室们是关着的,于是乎便直接碰地撞了上去,将满脑子的瞌睡虫撞了个七零八落。 他心疼地捂着自己发红的鼻头,心想不得了,他最引以为傲的便是他这基因优良的高挺鼻樑,要是撞塌了他还怎么靠脸吃饭?少年站在镜子前面,摆出霸总脸,满面倨傲地对着镜子抬起线条完美的下頜,说道管家,赶紧把那不听话的门给我拆了,爷今儿个回来拿它下酒! 狂霸酷炫跩。 真是个愉快的早晨。 而这时景阳高中一年a班的班级群彻底炸了,早自修时间一堆巡堂老师到处晃悠,随时准备捕杀猎物呢,亏他们敢这样光明正大拿手机出来玩,青春期的孩子做事总是令人匪夷所思,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不乾脆用嘴巴讲话就好,非得玩儿微信,至少老师不会把你嘴给撕了塞抽屉没收。 萧儿:欸你听说了吗,清寧和森藤那两间学校的校霸都要转来我们班!皇上好大拜託不要.jpg 社会你虎哥:俞韜和龚讳???朕不信,萧妃你竟敢欺君罔上、妖言惑眾!斩立决! 劳资是班长:真假?原地死亡ing。 景阳校花:……呜我们才开学几天?我可以申请休学吗?? 萧儿:皇上明察!且听臣妾娓娓道来,臣妾刚刚去翰林院收作业的时候听李大人说的,他一脸沉痛地让咱们和新同学好好相处…… 社会你虎哥:朕这心也蛮沉痛的!那两尊大佛来咱们这蕞尔小国做什么? 劳资是班长:相处这事儿是双方都要配合的,就算我们认命,也要两位大哥愿意啊。 萧儿:诸位且举头望门口,他来了他来了,他提着电锯走来了! 几位抬头一看,见一少年散步似地走了进来,唇角掛笑,目光饶富兴趣地四处游移。 少年穿着校服,扣子扣得乱糟糟的,要不是里头还有一件卫衣遮住那一片春光,可能全班女生都会直接流鼻血倒地。 不因为什么,他够帅就好。 少年鼻樑高挺,眼睛深邃,嘴唇削薄如刃,每一处细节都好似大师仔细雕琢而成般,他耳朵也生得精緻,左耳垂上掛着一个十字架状的耳环,浑身散发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气质,见人未语三分笑,「各位,请问我该坐哪里,嗯?」 身为加v标准顏控,萧若然看呆了,好一会儿她才怔怔地道:「后排那两个座位,你挑一个吧……」 她突然觉得跟校霸相处也许不是件难事。 「谢了。」 龚讳拎着书包,挑了靠走廊的位置,看着旁边仍旧空着,但上头摆了一叠全新的教科书的位置,微微瞇起眼睛。 萧儿:陛下,臣妾……可能要投敌了…… 景阳校花:+1,他他他他他他好帅!他长得好像我男朋友.jpg 劳资是班长:几位娘娘!千万稳住!不要被表象所迷惑!咱们景阳1a不是那么肤浅的班级! 社会你虎哥:害,朕兴许也要投敌了。 劳资是班长:……虎儿你是gay吗? 正当班群聊的热火朝天时,另一尊大神也来了。 俞韜一身便服,书包也没带,视校规于无物,两隻手插在兜里,面目冷凝,浑身縈绕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质,一看就不好惹,但他长得也很帅,不是龚讳那种张扬耀眼的帅,而是生得温温润润的,而且骨相好、耐看,放在古时便是合该折梅问雪吟诗作对的翩翩浊世佳公子,可惜他生在现代,当了校霸,温润公子直接染了辐射,突变成朵高岭食人花。 他扫了眼教室,见只有龚讳旁边的位置是空的,便满脸不耐地走了过去,他将桌上堆着的教科书一股脑儿全塞进抽屉,然后趴下睡觉,对认识新同学熟悉新环境这事儿看来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龚讳瞥了身旁的新同桌一眼,见对方没有要和他熟悉熟悉的意愿,便逕自玩起手机,玩俄罗斯方块玩得不亦乐乎愉悦至极。 愉悦到就算他看到一个据说是他们班导的地中海老头走进教室都没收起手机的自觉。 而同桌好像也没有醒来的跡象。 老李二十年的教职生涯,头一回接一个班能教到两个刺头学生,接到转学通知那天一年级带班导师乱成一团,每个脸上都端着假兮兮的笑容,互相推来推去,以身作则地给学生展示了一番何谓现实与社会。 最后则由老好人李健德先生看不下去,无奈接下了这两个问题学生。 「各位同学,」老李清了清喉咙,扬声道:「今天有两位新同学转来了我们班,各位要和新同学和谐相处,友爱互助,那俞同学和龚同学有没有自我介绍的意愿?」 龚讳闻言放下手机,抬头看了眼老李,随即勾起笑容,眨了眨眼道:「本人龚讳,目前单身,同学们可以放胆追我,来者不拒。」 班上女生有三分之二盯着龚讳可以直接c位出道的俊容发起了花痴,剩下的三分之一已经被迷到趴桌不起了,除了傻笑还是傻笑,哈喇子流了三尺有馀。 这样的神仙校霸请再来一打! 春天到了,花儿开了,少年们纷纷发情了。 男生们则满脸不屑,心里呜呼哀哉,估计未来三年他们都别想交女朋友了。 俞韜一个眼神都没施捨给老李,还是睡他的。管他周遭多嘈杂,我自趴桌睡逍遥。 老李眼角抽了抽,觉得很头疼,不知道他会不会脑血栓以三十五之龄提早中风。 只希望这两位同学别在景阳闹出什么大事,如果能改过自新好好读书那最好。 虽然这可能性微乎其微,估计比全班三年后全考上首府还要困难。 下课后,俞韜被一阵吵杂的噪音吵醒,他不耐地看向声源处,见他这位人见人爱的同桌身旁正围绕着一群女生,窗外也站着一排,每个脸上都绽放着花痴般的笑容。 而唯一一位雄性生物龚讳在其中谈笑自若,如鱼得水,甚是自如。 海王两个字在俞韜脑海中一笔一划成形。 俞韜头一回见到这么壮观的景象,一时间怔住了,脸上还留着刚睡醒的茫然,再配上微微凌乱的瀏海,冷漠校霸突然就奶了起来,距离感瞬间消弭了不少。 不意外反差萌又引得一干女生一阵尖叫,还有痴汉般的姨母笑。 而这时俞韜已经彻底清醒了,他神色冷了下来,周身縈绕的王八……王霸之气瞬间回归,虽然他不懂那些女生在疯什么,但这不妨碍他让他们闭嘴。 「闭嘴。」少年目光如刃,相当中二,但那些女孩子刚刚才看到俞校霸呆萌的模样,因而丝毫不惧,依旧一片欢声笑语。 「哎,」龚讳忍不住发话了,「同学,懂不懂怜香惜玉四个字儿怎么写啊?看看外边这些姑娘,多美的风景,你怎么忍心兇她们!」 俞韜不理他,逕自趴回去桌上,打算用睡觉度过一整天,顺便戴上了耳机,屏敝外界一切杂音。 「姑娘们,」龚讳斜倚在窗台上,扬声道:「你们说俞校霸可不可爱啊?」他勾唇注视着俞韜,神情愉悦,「总之我觉得挺可爱的。」 萧儿:我觉得这两位校霸浑身散发着满满的cp感…… 景阳校花:+1……你说风流骚批攻vs反差傲娇受484很nice? 龚讳就是嘴巴管不住,其实他对俞韜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刚开始贫了几句后,就不再理睬他,好不容易捱到放学鐘声响起,龚讳也没等老师宣布下课,逕自拎着书包离开,台上还在写板书的老师瞬间就黑了脸。 龚讳走进学校附近的一条暗巷里,校霸到暗巷不是只能揍人堵人抢钱,也能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比如餵猫。 龚讳从书包里拿出一罐猫粮,他常常在这儿餵猫擼猫,因而野猫一看到他,便纷纷围了上来。 很少人知道森藤校霸龚讳还是个猫控,其实龚讳挺无辜的,他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被冠上校霸这个名号,不过就是打了一两场架、翘了几堂课而已,比他嚣张的大有人在,这个桂冠落在他头上真的相当莫名其妙。 或许是因为他长得特别帅? 人真是一种只会以貌取人的生物,龚讳装模作样地鄙视了一番。 龚讳揉了揉小猫的头,在心里自问自答大为感叹,还不忘讚叹了下自己惊为天人的样貌。 「哎你说我这一不吸毒二不勒索三不欺负弱小,怎么就被当校霸了呢?长得帅的学渣也是有人权的。」龚讳戳着小猫肉嘟嘟的脸颊,兀自感叹着。 及至夕阳西下,龚讳才慢悠悠地走回家,一回家,不意外地又在家门口看到那群整天喊着讨债的混混。 俞韜最后是被老师喊醒的,抬头时全班同学早跑的一个也不剩,他揉了揉眼睛,离开教室时和进来时一样,两手空空,了无负担,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韜儿,」许擎在校门口等老久了,正琢磨着俞韜是不是跌粪坑溺死时,才看到他散步似地从学校里走了出来,「您又被抓去训话呢?」 「没,」俞韜从口袋里扒拉出烟和打火机,点上,「睡过头没听到鐘声。」 「牛逼,」许擎不意外地笑笑,俞韜之前国中也时常这样,他对他比了个大拇指,「对了韜儿,森藤龚讳是不是跟你转到同一个班去了啊?整年级都在传呢。」 俞韜俐落地叼上烟,嘴角勾出抹不明显的弧度,「嗯。」 「哎您可别总句点我,这样咱俩话题还怎么继续啊。」许擎和俞韜是打小穿同条裤子的关係,但还是很难从他嘴里撬出一字半句。 俞韜小时候还挺闹腾的,谁知道好好一个人怎么越长越冷,现在连说话都不带点儿人气味的。 「行,」俞韜斜眼睨着他,说道:「你闭嘴就什么事儿也没了。」 许擎摸摸鼻子闭嘴了。 但安静没几分鐘他又开始闹腾了,「欸韜儿你对龚讳这人什么看法啊?」 俞韜原本想回没什么看法,但脑中突然出现龚讳今天游戏花丛那嘴贫的模样,话衝出嘴边时又绕了回来,换了个词儿,「骚。」 「哟,」许擎乐了,「他这人倒真挺骚的,我有一个读森藤的朋友,之前跟我说龚讳那小子成绩差爱打架,干啥啥不行,追姑娘第一名。」 许擎说着自己就笑了起来,「那花心玩意儿开学一周就要到森藤一年级每个姑娘的微信号,你们班女孩儿原本就不多,估计这回全要给龚讳抢走啦。」 俞韜脚步突然停了下来,目光定格在一处,许擎不明所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一个穿着景阳校服的男孩子正赤手空拳和一群手拿棍棒的社会人士打架,以一敌六,真心牛逼……而且那爷们越看越像刚刚他们谈论的龚讳。 缘分真奇妙,说曹操曹操到。 许擎见状奇道:「那是不是龚讳?转学第一天就打架啊……哎韜儿你干什么!?」他话音未落,俞韜便大步走了过去,拦也拦不住。 许擎心想自己这发小不会是想给人家助攻吧? 第二章 同桌 你几公分 龚讳看着眼前几人,并没有被对方的阵仗吓到,泰然自若地笑道:「刘爷,怎么亲自来了?」 站在最前头的男人也笑了,他插着兜走近龚讳,说道:「没办法啊,您这钱欠了十几年有了,我这些兄弟们无能,从你身上撬不出来,只好我自个儿来请您交钱了。」话还没说完,刘爷眼神一狠,袖里滑出把小刀,劈头就往龚讳身上砍下去。 「刘爷,您这样说不对吧,钱是龚孝行欠的,您应该去刨他坟。」一见刀光,龚讳便矮下身,轻松躲过这一击,还有馀力转过身给刘爷下盘扫一腿,虽然也被躲过了,但他不放弃,回头又是一拳! 刘爷抓住他的拳头,另一隻手蓄力往他腹部挥去,龚讳微微侧身,拳风只扫到他的衣服,刘爷咧开嘴角,露出几颗被菸熏得黄黑的烂牙,「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他朝龚讳的方向挤了挤眼,龚校霸不明所以,怔了怔,心想这老不修莫不是在朝他拋媚眼呢。 倏地,肩膀一阵炸裂般的疼,龚讳脑袋空白了几秒,刘爷便趁这机会重新向他腹部挥拳,龚讳反应不及,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下,疼得他呲牙咧嘴。 但这也让他瞬间清醒,扣掉刘爷和偷袭的那人,旁边一直候着的四人也各自拿着棍棒跑来,顿时又是一场混战。 按理说龚讳一打六应该占不了什么上风,纵然他打架再厉害,但光就人数上,对方拥有绝对的优势。 但远远看去,他在其中还算游刃有馀。 俞韜一看见这阵仗,便皱了皱眉头,毫不犹豫地加了进去。 龚讳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凑到他耳边快速说道:「谢了,别受伤。」 俞韜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他抢走其中一人的铁棍,随即脚使劲往那人命根子踹去,动作俐落,毫不拖杳,被踹着蛋蛋的混混白了脸,嗷地嚎了一嗓子,瞬间倒地不起。 龚讳不由得背后微寒,俞韜也是爷们,怎么能如此毫不留情地对别人命根子下手?他自己都不会有点那啥感同身受的感觉么?龚讳都觉得有点蛋疼了…… 俞韜见他杵着不动,瞥了他一眼,不耐地道:「打啊,怔着干什么?」说着,他一棍往龚讳颈侧挥了过去,动作更不拖泥带水,龚讳下意识微微矮身,接着脖子一阵凉风箭似地扫过,让他禁不住一哆嗦,只听哐噹一声,他后头正想再玩儿一次偷袭的混混顿时捂着肩膀,连嚎都嚎不出来,估计是结结实实打上骨头了。 牛逼。 「哎,」龚讳反手抽走混混手上的棒子,身形微矮,使了狠劲往刘爷小腿前侧一棍子打了下去,那声音响亮得令人背脊发毛,「谢囉。」他风骚地朝俞韜比了个ya。 擒贼先擒王,对方主心骨没了,自然会乱,刘爷这群也不是什么厉害的黑道,刚才不过是仗着人数上的优势以及一些阴险手段才能嚣张。 刘爷四十多岁的人了,身子骨大不如以往,比不上年轻人,被龚讳抽了这一棍子,顿时脸色煞白,疼得骂了几声娘。 其他混混这时也停下了攻击,看向刘爷,刘爷捂着小腿,朝他们狠瞪了一眼,扯着嗓子吼:「扶我走啊!没眼力见的东西。」 龚讳同样是没眼力见的东西,他笑着朝刘爷挥手道:「下次再来啊。」 而俞韜则是一打完便走向一旁喝饮料观战的许擎,一把抽走他手上的塑胶袋,把里头的饮料全懟到他怀里,接着将塑胶袋递给龚讳。 龚讳疑惑地看了眼俞韜,不过翻江倒海的胃打断了他的思考,他也没心思注意形象,背对着他俩便开始吐得昏天暗地。 「他……怎么了?」许擎抱着刚刚趁他们打群架时去买的三瓶饮料,眼下见龚讳这样,便有些担心地问道。 「胃病。」俞韜刚刚看到有一棍子恰巧抽在龚讳胃上,他胃本来就不好,现在肯定不舒服。 他从许擎怀里抽了瓶汽水,喝了大半后,看了眼龚讳,将汽水瓶贴在他脸上,「吐够了没?」 龚讳被冰得一激灵,抹了抹嘴意味深长地看着俞韜,勾唇道:「这位同学,你怎么知道我有胃病?咱们以前认识?」 「不知道,」俞韜将一瓶可乐懟到龚讳面前,面无表情地道:「爱喝不喝。」 「喝喝喝,」龚讳接过,手指有意无意地和俞韜相触,「这可是我同桌给我的饮料呢。」他炫耀似地朝许擎扬了扬手中的可乐。 许擎喝着饮料,不听不看不闻不问。 俞韜嫌弃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彷彿和它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龚讳这人好像随时随地都带着笑,连刚才打架时脸上都携着游刃有馀的笑容,此时笑意更是几乎要溢出眼尾,「两位,要不要进来坐坐?」他扬首指了指眼前的独栋别墅。 在场两位看着这栋上头彷彿大大写着壕字的别墅,鼻间闻到了资本主义的铜臭味。 许擎原先还用眼尾偷偷瞄着俞韜,他是挺想进去瞻仰瞻仰有钱人的生活,就看俞韜愿不愿意。 谁知道俞韜看起来应该是愿意得不得了,龚讳话音刚落,他便长腿一迈,从大门走了进去,一点也不客气,自然得好像他才是这间房子的主人。 许擎衝龚讳不好意思地笑了几声,跟着俞韜走了进去。 龚讳拎着呕吐袋,意味深长地看着俞韜的背影。 许擎十几分鐘前还在和俞韜谈论龚讳这根花心大萝卜,没想到自己十分鐘后会坐在龚讳家里,还意外发现这位校霸似乎挺有钱。 看着龚讳熟练地沏着茶,许擎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龚校霸怎么这么有名门公子的感觉?试问谁家校霸住豪宅还会沏茶? 他好像突然发现了龚讳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不知道这消息卖给学校女生能卖多少?按景阳高中各位公主小姐们雄厚的财力,想必赚个盆满钵满不是问题。 许擎瞄了眼龚讳,抖了抖,深思后还是作罢,他可能会先被这位杀人不眨眼的校霸打死。 龚讳莫名其妙地看着许擎,俞韜这朋友该不是有什么大病吧,表情一会儿一个样。 接着龚讳转头便见俞韜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眼神明明白白在说「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要不我先打你一顿,要不你自个儿斟酌跪下来坦白」。 这气势,龚讳在心底嘖了几声,这才是真校霸好吗?同学们莫不是眼瞎了,到底怎么会认为他是森藤高中校霸的? 不过龚讳倒是能免疫俞韜的王霸气场,无视了他的目光,笑道:「有没有受伤啊?俞同学。」 俞同学嗤地一声,扬起下頜,道:「你先处理处理你自己吧。」 「哎你这,」许擎看了看龚讳捲起袖子的手臂,上头被划了道两寸长的伤口,伤处不大也不深,但血却越流越多,似乎没有停止的跡象,「你家血不用钱啊。」 「glanzmannthrombasthenia,」龚讳笑笑,「听起来很高级吧?其实就是我那啥,凝血系统有点儿小问题。」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口服药,随便拿了一颗就当糖嘎蹦一声咬碎吞了。 「我这辈子超过五个字母的单字也就会背这个而已,老长了,听起来挺有逼格的,对吧?光这个单词的发音我就学了一礼拜,」龚讳拿走许擎面前一口都来不及喝的乌龙茶,牛饮似地灌下了,「从此我就对英文失去了学习兴趣。」 「牛逼,」许擎朝他竖了竖大拇指,「都这样了您还敢到处打架。」他想直接把找死两个字往龚讳脸上懟过去。 「没办法,」龚讳喟然长叹,「社会对帅哥总是不友善的。」 许擎沉吟片刻,改变心意了,他现在想把不要脸这三个大字糊在这位骚包男脸上。 而龚讳就这样把刚才那几个人的来歷唬弄过去了,俞韜也从来不是个会多问他人私事的人,只是从进来到出去,他的目光始终黏在龚讳身上,令他浑身都不对劲,怪瘮人的。 「下次再来玩啊两位同学。」及至天色将暗,龚讳才笑瞇瞇地把他们两个送出了大门。 许擎觉着,龚讳这没有一刻不掛在脸上的笑容才是真瘮人。 回去的路上,许擎插着兜,低头边走边踢路上的小石子,说道:「我今天是第一次跟龚讳说话,我觉得吧,他这个人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俞韜偏过头看向他,「怎么说?」 「他这个人就是……」许擎很努力地组织语句,「常笑,但……不会给人他真的很开心的感觉,好像笑就只是他待人接物的一个表现……哎我真的不懂要怎么说,你听听就好。」 「我知道。」俞韜垂着眼睛,神色晦暗不明。 「还有他那个房子大是大,但就像个样品屋,没什么人味儿,」许擎回过头看了一眼,虽然已经看不到那栋别墅了,但它给人带来的怪异感犹存,「总之韜儿,我看不透这个人,你别太靠近他。」 「他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膈应人的,」俞韜微微侧头,数着街道两侧慢慢亮起来的路灯,「就跟你说的我以前也挺闹腾一样。」 他见许擎没出声,自顾自地说下去,「龚讳小时候他爹公司倒了,捲款潜逃,然后车祸死了,留下满山的债务给他们娘儿俩。」 「最后,他妈不堪重负,在他五岁的时候上吊自杀,那时候龚讳在她身边陪了好几天,以为他妈只是睡着了……」 许擎想问龚讳母亲自杀的地方是不是刚才那栋房子,但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问不出口。 如果答案是肯定,就代表龚讳独自一个人住在那栋曾死过人的房子整整十一年。 许擎甚至不敢再继续想下去,龚讳这十一年…… 是否仍旧每晚睡在那间房间里? 俞韜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被来拜访的亲戚发现。」 许擎听完后,一路上都很沉默,他感觉他好像再也没办法直视那个张扬风骚的少年。 等到俞韜要回家时,他才有些艰难地开口问:「你……认识他?」 俞韜回过头,淡淡应了一声:「以前认识。」 俞韜头一回一天说这么多话。 不过第二天他就会发现,他还得再次打破他自己的纪录。 「哎我说您俩祖宗消停些吧,」老李顶着一脑门官司,坐在办公桌前,看着这两个转学第一天就给他搞事的问题学生,「转学第一天,就在校外打架!我说您俩要打,行!我求求你们别被人看到好吗?」 龚讳认错态度良好,老李骂什么他就应什么,末了见他骂得累了,停下来喘了几口气,便见缝插针地笑问道:「行,那老师,这件事儿……」能不能就这么……算了? 「都给我回去各写五百字检讨!等会给我站在升旗台上念给全校听!」老李执教二十多年,很少发过这么大脾气,今天是头一回,虽然也没什么威慑力。 「哎您这样就有些不懂人情世故了,」龚讳撑着办公桌,笑咪咪地看着老李,「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为人师长的都要给学生一点改过自新的机会嘛,您看我们这刚转来就要上台念检讨,咱俩也是要点面子的。」 龚讳的笑堪称师奶杀手,可惜这招只对班上女生有用,李老头一把年纪了,完全不吃这套。 「滚!」 龚讳跟在俞韜后头走出了导师室,一出来,他便衝着老李的办公桌方向呸了一口,骂道:「死老头,小心你头发明儿个就全掉光!」 回头见俞韜越走越远,他便赶紧追上去,「喂,同桌,你打算怎么办啊?」 俞韜瞥了他一眼,心想活该你昨天被打死,自己凑什么热闹。 龚讳这人特别不能忍受自己被无视,你越不理他,他便越要在你面前发骚,活像隻花孔雀,「哎,同桌,理理人啊,亏我昨天还夸你可爱来着。」 俞韜终于说话了,他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中艰难地往外蹦出字儿,「稀罕。」 「啊,」龚讳应道:「感觉你是挺稀罕的。」 俞韜觉得他也开始讨厌起老李了,没事安排这么个聒噪又擅长自娱自乐的傻逼当他同桌做什么?锻鍊他的耐心吗? 「哎咱俩等会还得凭空变出五百字检讨呢,」龚讳不依不挠,「不用先讨论讨论?」 俞韜忍无可忍地回头,龚讳原本还在自说自话,他突然来这么一下,害他俩差点面对面相撞。 这时候龚讳突然发现,他好像比俞韜要高那么一点点。 大概比他高个两三公分……? 「喂,同桌,」龚讳看着俞韜精緻的鼻樑,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你几公分?」 俞韜原本要骂人,被龚讳这么一问突然忘了自己原本要讲什么,怔怔地道:「没量过。」 龚讳:「……」你大爷。 俞韜:「……?」我说错什么了吗? 两人无言对视几秒后,突然不约而同笑了出来。 「不是,」龚讳不知道他这个同桌究竟该说是纯还是污,「我的意思是你身高几公分。」 俞韜收起笑容,但眼底还留着淡淡的笑意,「一米八八。」 「那我不会一米九了吧?」龚讳有些惊喜,「我在森藤那阵子量一米八六,这么快就长高了吗?」 俞韜有些无言地看着他,接着缓缓地蹲下去。 「哎,你干啥,」龚讳震惊,没想到他的魅力如此之大,「我是纯爷们,不甲。」 俞韜蹲下去的动作顿了顿,深呼吸几秒克制住自己胖揍眼前这傻逼一顿的欲望后,戳了戳他的鞋垫,冷冷道:「用增高鞋垫还不自知啊,同桌。」 接着他站起来,屈指弹了弹龚讳风骚的头发,「还有你这中二的背头。」 俞韜笑了笑,「你打生长激素吗?才开学一个月,你抽了四公分?」 龚讳忽然也觉得,俞韜这玩意儿挺欠扁的,没给他点教训是不是还不知道自己究竟几斤几两? 恭喜两位达成互看不顺眼成就。 第三章 我有错吗 这回是龚讳这十六年里第一次上台检讨,他之前只在森藤待了一个多月,校规是犯了挺多,但还没来得及被学校发现,所以今天应该算是蛮有纪念意义的一个日子。 等学校主任讲完待办事项,再顺便把一些屁点大的事儿拿出来训一训后,首先 俞韜一脸不耐地被老李推上了台。 俞韜依旧冷着脸,淡淡地扫了眼各年级学生,不耐地道:「我有错吗?」语毕,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景阳高中一年a班俞韜,检讨完毕。」 简单又暴力。 老李原本还在训龚讳,让他等会别作妖,谁知训着训着突然听到俞韜来了这么一句,而且那小子彷彿觉得这样不够气人,又多补了后头那一段。 老李觉得他果然老了,这些学生的花样真的一届比一届多。 龚讳看着俞韜泰然自若地走下台,摇了摇头,说道:「你这样不行,看你哥哥我怎么做。」 说完,他便大摇大摆地上了台。 龚讳环视了底下学生一圈,顿时有种俯视眾生的感觉,但他还没乐几秒,便接受到了老李杀人的目光,顿时正了正色、清了清喉咙。 「各位亲爱的师长和同学,我是一年a班龚讳,昨天我做了一件事儿,以致我今天要上来做检讨,辜负了师长歷日来对我的谆谆教诲。」 老李听着龚讳这个开头,顿时觉得自己还是有点威严的,至少其中一个校霸被他治得服服帖帖,都认命乖乖念检讨了,这绝对是他教学生涯中一次莫大的进步! 老李还没来得及乐完,只听龚讳话锋一转,「检讨完毕,虽然据说要念两千字,但我凑不出来,以上你们听听就好,另外我相当支持刚才上台的俞韜同学,我们两个是一起在校外打架才得上来念这操蛋的检讨,另外举发我们的那位同学,我和俞韜都不会放过你,爱你哦,加油。」 龚讳说完,还相当骚包地朝台下比了个心,「各位同学支持我的话麻烦加我微信,我相当欢迎你们大胆追爱,接下来我大概要和俞韜去罚站了,网上见。」 龚讳很有自知之明,因为他俩独树一帜的检讨,差点把老李气辞职,成功达成在训导处站一天的成就。 接下来要迎来高一以来的第一个连假,龚讳放学鐘都还没响就偷溜了,猫着腰从后门口狗爬似地鑽出去。 「哎,」龚讳拿着手机,翻过学校有跟没有都差不多的围墙,「我这不是才刚开学嘛,这三天的赛程大概能赚多少?」 对面沉吟片刻,笑道:「一天有三个场次能安排给你,老规矩,赢一场五万,输一场你得无偿还我们三场。」 「行,」龚讳到学校附近的饮料店买了杯珍奶,嘴里含着珍珠含糊不清地说道:「周一吧,傍晚和午夜场次的。」 「还有,我昨天才刚跟人打完架,身上正疼着呢,别对我要求太苛刻啊。」 「你又想怎么着?」 龚讳说道:「不管赢输都给钱,少一点没关係,况且我看你那场子的观眾想看我被压在地上揍想很久了。」 对面想了想,最后应下了,还不忘骂他一句,「无耻。」 「哎,过奖。」龚讳笑笑,又聊了几句后才掛电话。 放学鐘声在龚讳离开没多久后便敲响了,俞韜这次准时睡醒,他环顾了四周几秒,接着起身慢悠悠地晃出教室。 而许擎这次不在校门口傻站着跟个望夫石似地等俞韜了,直接杀来1a教室,刚好撞上游魂似的俞韜。 「龚讳呢?」许擎问道。 「翘课,」俞韜刚睡醒的时候总是特别乖,有问必有答,虽然字数依然少得可怜,但至少不像平常一样次次句点许擎,「还没放学他就跑了。」 「你怎么没跟他一起走?」许擎问说。 俞韜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跟他一起走?」 「你们不是认识吗?久别重逢,多感人的剧情。」 俞韜垂下眼,淡淡地道:「你看他是想认我的样子?」 「也是,」许擎从教室门口沉思到出了校门,突然诈尸般地说道:「这是不是叫那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俞韜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看着许擎。 许擎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地说道:「咱俩都十几年的感情了,你在想什么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叹了一口气,「兄弟,我劝你放弃吧,就龚讳早上那表现,他不是良配。」 俞韜拍掉他的手,脸上终于多了点除了冰冷以外的表情,「你刚刚就是在想这个?想了一整路?」 许擎同情地看着他,「你兄弟我常常也经歷这种事,我懂的,只不过我的对象是女孩儿,不过心痛的感觉相信我俩是一样的。」 俞韜沉默了数秒,接着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挤出个可怕的笑容,语气平静地道:「绝交吧,再见。」说完,他便长腿一迈,转身离去。 「哎,」许擎见状,赶紧小跑步追上,道:「被说中心事也别恼羞成怒啊,这没什么的。」 见俞韜不理他,许擎摸摸鼻子,换了个话题,「韜儿,你知道是哪个孙子举发你和龚讳的么?」 俞韜看了他一眼,许擎凭着他俩十多年的默契,读懂了他这一眼的意思。 有屁快放。 但许擎直接当作他看不懂,「韜儿,听说学校附近新开了间餐馆,要不咱们晚餐在那里解决?」 「随便你。」 许擎看了眼俞韜,见他脸上没露出什么危险的表情,小心翼翼地继续说下去:「那啥,我最近手头有那么亿点点紧,这餐你请。」 正当许擎以为他大概看不见明天的太阳时,俞韜这次却意外地好说话:「行。」 最后,两人坐在许擎所说的那家餐馆里,俞韜无视黑着脸的店员,只点了可无限续杯的冰开水。 许擎偷偷观察着俞韜的脸色,飞快地在菜单上勾了几样价钱加起来就足他一週零用钱的菜。 「你认识陆邻吗?」上菜完毕后,许擎端着碗瞅着一直没什么表情的俞韜问道。 「谁?」俞韜抿了几口水,发现这水虽然号称优良山泉水,但味道跟学校过滤水差不多。 魔鬼通常都藏在细节里,虽然没吃过他们的菜,但俞韜直接在心里封杀了这间广告不实的餐馆。 「韜哥我真的觉得你人生好失败,」许擎叹了口气,边掰着指头边道:「比成绩嘛,你从幼儿园至今没一次考试能及格;比人缘嘛,你国中读了三年连自己当时同桌的名字是什么都不知道,干啥啥不行……」 「——追姑娘第一名,不好意思你韜哥至今还是母胎单身,」许擎话都还没说完就被俞韜打断,他屈指敲了敲桌缘,冷冷说道:「至少我知道我现在的同桌姓骚包名海王字人渣——废话少讲。」 许擎低头赶紧闭嘴扒拉了几口饭,深怕俞韜一生气,这餐就成了断头饭。 他满嘴塞着菜,含糊不清地说道:「你们班的你问我我怎么会知道。总之我昨天去买饮料的时候看到他,陆邻那小子大概做了什么亏心事儿,见了我跟见鬼似地,那时候我没觉得怎么样,现在想来倒蛮奇怪的。」 许擎咽下嘴里的饭,灌了半杯水,对着俞韜打了个嗝后又道:「总之你自个儿斟酌斟酌,先查清楚别明天就去堵人家啊,搞不好是我太帅他被惊艳到而已。」 俞韜意味不明地嗤了一声,接着倾身向前,直勾勾地盯着许擎的脸不放。 「你干啥?」许擎一脸惊恐,「我喜欢的是女生,就算你爱我爱得再如何深沉我依旧不会妥协!」 俞韜黑了脸,他收回目光,从皮夹里抽出三张百钞夹着帐单扔给许擎,示意他等会滚去结帐,然后冷冷道:「是惊吓。」 「what?」许擎怔怔地接过三百元和帐单,思索良久,才终于以他匱乏的智商理解出这三个字的含义。 他有些迟疑地问道:「丑到惊吓?」 俞韜笑了笑,「孺子可教也。」 许擎:「……」崽崽不服,但崽崽只能把眼泪往肚里吞。 许擎觉得这非常不公平,俞韜怎么能拿他的标准来衡量一个人的美丑! 俞韜顏值放哪儿都是王者等级,大概是属于早上会被自己帅醒的那种,每天盯着镜子里的那张脸,审美早就被折磨到麻木了,所以俞韜的话当放屁就好。 只要他有一颗自信的心,他就是整个宇宙最靚的崽! 「那你看我,是惊艳还是惊吓啊?」龚讳撑着桌子,朝着俞韜笑吟吟地问。 「你什么时候来的?」许擎原先正沉思着,龚讳突然冒出来,害他差点吓得把俞韜的那杯水泼到龚讳身上大喊邪祟退散。 龚讳很自然地拿走俞韜的水杯,仰头饮尽,「你韜哥在攻击你长相那时候。」 哇哦,间接接吻。许擎在旁默默吃瓜。 「惊恐。」俞韜瞥了他一眼,嫌弃地说道。 「我这耳朵会选择性过滤不好听的话,另外还有自动翻译功能,」龚讳捏了捏自己的耳朵,说道:「原来你觉得我很帅,过奖了。」 许擎终于今天见识到什么叫做一个人的不要脸是没有下限的。 他瞄了眼龚讳,真的没想到这样一个开朗风趣的人会有如此……令人难以想像的经歷。 许擎不会可怜他,有时候同情和可怜于对方而言只是二次伤害,况且龚讳这么骄傲的一个人,绝对不会愿意被人当作弱者看待。 然后他也不会减少哪怕一分对龚讳的鄙视。 长得帅又有大把女生喜欢的人活该被唾弃! 「对了,」龚讳很不客气地拿筷子夹起他们还没来得及吃完的菜,放进嘴里咽下,「你们连假打算去哪儿浪?」 俞韜没理他,招服务员换个杯子,又续了杯冰水,淡淡地看着龚讳,就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得帮我妈顾店呢,」许擎闷闷地道:「她要和一群老人去离岛玩儿,勒令我好好看店,不许偷跑。」 「很乖,」龚讳笑得人畜无害,「你妈那是为你好,怕你笨成这样出社会后没人要你,提早让你熟悉熟悉家里產业呢。」 许擎:「……」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一个讽刺他难看,一个直接骂他笨。 龚讳说完转头笑瞇瞇地看向俞韜,「这三天你有空吗?」 龚讳很确定自己记忆中从来没出现俞韜这个人,但他却好像认识自己,而且是熟识。 他从来不会放任何不安定因素在自己旁边,因此他要藉这次机会和俞韜好好说清楚。 而且他好像对这位便宜同桌起了点兴趣,也趁这次和未来三年的同桌好好培养感情,多一个朋友总不是坏事。 龚讳搓着下巴,看着俞韜的眼神大大写上了心怀不轨四个大字。 「……有空。」俞韜点头。 「咱们都当了两天同桌了,」龚讳向前倾了些,笑道:「要不趁这次连假来个短期蜜月?」 许擎:「……」这措辞似乎有些不太恰当。 第四章 的确挺有兴趣的 「成,」俞韜应下,问道:「去哪儿?」 龚讳摸了摸下巴,「游乐园?听说那是最容易激起情侣感情的好地方。」 好奇宝宝许擎发问:「怎么个激起法?」 「鬼屋、云霄飞车之类的,」龚讳滑着手机,逐字逐句地唸道:「可以让女朋友边尖叫着边抓紧你的衣服,这时你就能打开男人宽广的怀抱,收留心碎流泪女孩……这什么傻缺文?」 许擎、俞韜:「……」 龚讳关掉手机,觉得最近网路真的用太多了,再看下去会影响智商。 他完全无法想像俞韜趴在他怀里求安慰、或者他张开臂膀,迎接俞韜嚶嚶扑来的场景,那画面实在太美丽,可能感情没培养好反而导致同桌关係彻底破裂。 但是龚讳想破头都不会想到最后嚶嚶讨抱的会是他自己。 早知道就不要凭一腔孤勇拉着俞韜来鬼屋玩儿了。 龚讳面无表情地看着诈尸般从棺材里跳出来的腐尸,他已经被折磨到彻底麻木了,这时还能理智地回头问俞韜:「你的怀抱够宽大到足以容下心碎流泪男孩吗?」 俞韜直接大步走向腐尸,揽着他的肩,嘴角要勾不勾,将校霸人设詮释得淋漓尽致,「小哥,我同桌害怕,麻烦你背过身去,别让他看到你过分美丽的脸。」 腐尸:「……」 腐尸觉得自己其实很帅,被俞韜这么鄙视一通后,选择无视强权,张牙舞爪地想吓跑他这个白目游客。 白目游客一把按住他的脸,硬是让他具衝击性的美顏不会出现在龚讳的视角范围,接着朝龚讳不耐地道:「过去,赶紧的。」 看着龚讳走离腐尸的工作范围后,俞韜才放开手,嫌弃地看着沾了满手的顏料,接着随手在鬼屋墙上印下掌印,增加效果。 等俞韜离开后,腐尸才回过神,躺回棺材里准备吓另一批游客。 不怪腐尸,他也是头一回遇到这么简单暴力的操作。 问:如何无伤通过鬼屋? 答:直接解决工作人员。 「这么胆小还来鬼屋干嘛?」俞韜走没几步路,就看见龚讳折返回来,好像又对他的怀抱起了兴趣。 龚讳理直气壮地道:「为了你宽大的臂膀,」语毕,他顿了顿,又道:「前面有个女鬼……而且是吊死的,为什么鬼屋里要有这种东西?不知道吊死鬼多吓人吗!」 俞韜闻言微怔,良久叹了口气,走向前把龚讳转了个身,接着伸出手覆住他的眼睛,「别怕。」 俞韜的掌心乾燥温热,龚讳反射性地眨了眨眼,鸦羽似地的睫毛扫过他的掌心,令俞韜手指不由得微蜷。 龚讳好久才回过神来慢慢往前走,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底突然漫上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人在他恐惧时,捂住他的眼睛,低声告诉他: 别怕。 离开鬼屋后,龚讳还是没缓过来。 他一定得搞清楚俞韜到底是谁。 「接下来你还想去哪儿,」俞韜边走边研究着园区地图,「云霄飞车?你还想要我的怀抱么?」 「你有没有什么不敢玩儿的?」龚讳促狭地笑着,非常急切于找回刚刚的场子,「哥哥陪你啊。」 俞韜没理他,决定今天要把全园区的游乐设施都玩一回,才对得起他花的门票钱。 龚讳没得到满意的回答,甚是失望,「要是许擎在这儿就好了,看他那样子估计玩儿个旋转木马也能哭。」 俞韜赞同地道:「小时候他真的玩旋转木马玩哭。」 龚讳刚才也就是随口一说,这时一听发现许擎还真的没用成这样,不由得笑道:「那跟他来游乐园玩不就能收穫满满的优越感?」 「刚开始是这样,」俞韜身为过来人,经验相当丰富,「但没玩几次就听他哭听到腻了。」 「也是,」龚讳想了想那画面,赞同地点了点头,「那他现在还哭么?」 要真的还哭,龚讳再怎么说也得抽空好好带许擎来玩一回,反正丢脸的不是他,还能顺便狠狠嘲笑这傻子一回。 「哭,」俞韜说道:「不过长进了些,玩一些比较刺激的才哭鼻子。」 「出息。」龚讳嗤了一声,依然相当看不起许擎。 恰好,许擎看他也挺不顺眼的。 发表完他对许擎的鄙视后,龚讳凑了上来,看着俞韜手中的那张园区地图,「还有动物园啊?」 俞韜应了一声,「得搭缆车去。」 「那好,动物园和缆车成功勾起了我的兴趣,」龚讳笑道:「趁现在还早,人应该不多。」 俞韜瞥了他一眼,心说你不要低估连假人潮,刚刚他们光排鬼屋就花了十多分鐘了,等会搭缆车估计得排到怀疑人生。 抵达目的地后,龚讳发现他还是太天真。 「哇哦,」龚讳看着排了起码有一百多公尺的人龙,发自内心感叹道:「要不咱们还是别搭了吧。」 俞韜看着后头一群陆陆续续抵达的游客,拉着龚讳赶紧跟上人龙,「做事要有始有终。」 「你大爷,」龚讳觉得他这辈子大概都搭不上缆车,「咱们人要懂得审时度势。」 俞韜懒得理他。 虽然俞韜一路上的表现都很冷淡,但龚讳还是知道他其实很开心,说的话较之以前也多了不少,只是碍于面子而没表现出来而已。 龚讳看着他线条分明的侧脸,无奈一笑,「你小时候没来过游乐园吗?」 「没,」俞韜靠着栏杆,低头滑手机,「我爸妈在我国小的时候就走了,没人陪自己来也没什么意思。」 一柱擎天:韜儿,你484对龚讳有兴趣? 。:? 「没事儿,」龚讳突然倾身上前,揉乱他的头发,「不是还有许擎跟我嘛?」 俞韜被他突然来这么一下,怔住了,脸颊染上了一片緋红,尖锐的气质被那层红晕褪去不少,瞬间又奶起来了。 他转开脸,掩饰性地冷冷道:「我和许擎十几年的发小了,和你只是三天的同桌,你蛮看得起自己的。」 一柱擎天:我看你对龚讳挺特别的,你都没跟我去过游乐园,他随便一讲你就答应了,这不是差别待遇是什么?? 一柱擎天:哭欸,所以爱会消失是吗? 龚讳自信地笑道:「那是自然,许擎那那傻逼怎么比得上如此英俊瀟洒玉树临风的我?」 俞韜又不理他了,逕自低头滑手机,眼神都不施捨给龚讳一个。 。:的确挺有兴趣的。 俞韜在打这行字的时候,眼底盛满了笑意。 之后他就迅速封锁了许擎,他一点儿也不希望难得出来玩,还得被打扰,而且发了那段具无数曖昧信息的话后,他相信那隻猴子一定会惊恐地上窜下跳,然后发挥他堪比街坊大妈的八卦技能,使劲儿骚扰俞韜。 许擎这时的确很惊恐,他坐在电脑桌前,嘴巴张开的幅度约莫可塞下一整颗鸡蛋。 许擎震惊良久,想追问时却发现俞韜已经手速封锁他了,无奈之下,他只好心情沉重地登入了他从国一就挺喜欢的一款游戏,毫不意外的看到了他永远保持上线状态的网婆。 (私聊)不负相思意:哟,来了啊?走,刷怪(ˉ︶ˉ*) (私聊)一柱擎天:最近不是有新开一个副本?我看里面有一样材料我馋好久了咱们去刷。 (私聊)一柱擎天:座标(742.299) 许擎还是相当满意他这个网婆的,操作好上线时间稳定,双方也都很聊得来,他感觉他简直遇到了真爱。 所以许擎决定諮询一下他家网婆。 (私聊)一柱擎天:我最近一直在烦恼一件事。 (私聊)一柱擎天:我刚刚好像发现我发小喜欢男生,我该怎么办。 余晟在电脑桌后骤地笑了出来。 曾子留和他是室友,原本正一头扎进不久后要交的小论文里头,骤然听见余晟的这一声笑,便转头问:「鱼儿,你怎么啦?发春了?」 余晟摆摆手,说道:「我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小可爱,但我不想给你认识他。」 曾子留不依,边咕噥着边走到余晟旁边,「什么小可爱?成年了没?你这隻大野狼别欺负人家。」话才说完,他便在电脑萤幕上看见许擎刚刚打出的那句话。 「鱼儿,他不会在说你吧?」曾子留瞇眼看着许擎的id名,无言道:「你又去骗人家男孩子了?他几岁?」 「这次没骗,」余晟满目笑意,「他好像今年升高一,我挺喜欢他的。」 很可爱。 「浪子终于回头了啊,」曾子留惊讶地道,旋即他又鄙视了余晟一波,「人家小高一呢,你已经是大三老人了啊,好意思吗你!」 他用手指头戳着余晟的胸口,而且看着他们的聊天记录,这小高一估计还认为他家不负相思意是女的呢。 可惜不仅不是女的,还是比他年纪大许多的爷们。 或许连裤襠里的物件都比他大上许多。 「哎别闹。」余晟敲着键盘,想着许擎应该等急了,便挥开曾子留那玩意儿的手,回了话给他。 (私聊)不负相思意:只要你发小对你没意思就行了不是吗?走,打副本去! 「但你对人家小朋友有意思啊……」曾子留觉得人类当真险恶,尤其是他家吃人不吐骨头的晟哥,「但小高一好像不弯啊?」 恭喜曾子留同学找到了问题的癥结点。 「没事儿,」余晟笑道:「这样每天打打游戏聊聊天也挺好的。」 「人家要是想奔现呢?」 「到时候再说吧。」 萤幕上不负相思意的回覆于许擎而言彷彿暮鼓晨鐘,使他豁然开朗。 就是嘛,反正他家韜儿看上的又不是他,他在一旁默默吃瓜顺便来几波助攻支持支持发小就行。 他家网婆果然聪明又睿智,一句话就拨开了他眼前的重重云雾。 许擎乐呵呵地和不负相思意进了副本。 而俞韜和龚讳这边终于搭上了缆车。 「脚都快站断了。」龚讳终于解脱,他没想到坐着也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 俞韜一上车目光就不离窗外景色,他头一回用俯视的视角这么清楚地看着这人间盛景。 底下的树木和游客随着缆车渐渐爬升变得越来越小,在这里可以一览整个游乐园园区,远处甚至还能看见嵯峨群峰,峰上林海莽莽,绿树成荫。 如今已近中午,云雾不多,零星几缕,却好似渐淡的墨水,将巍峨群峰渲染出了几分雅致,比起晨起的满山繚绕、影影绰绰,更添了些不同的盎然趣味。 俞韜看着窗外,嘴边掛着笑,损人的话好像都温柔不少,「那就砍断唄,断了就没这么多事儿了。」 「哎,」龚讳不满,「你懂怜香惜玉这四个字儿怎么写吗?」 「懂啊,怎么不懂?」俞韜回道:「但你是香还是玉?」 「我选c,以上皆是。」 「你大爷,要点脸吧。」俞韜笑了,接着突然想起许擎跟他讲的那一档子破事,便索性问道:「你知道陆邻么?」 「陆邻?」龚讳没俞韜那么不爱交际,没怎么思索便知道他是何许人也,「我们班的那个?」 「对,」俞韜点头说道:「许擎说前天有在你家附近的超商看到他,而且陆邻的表现挺不对劲的。」 龚讳应了一声,接着叮嘱道:「这人背景不简单,你别去找他,我来解决。」 俞韜有些意外,随便一个只会背地里给人使绊子的孬种也有背景? 这个社会真的很不公平。 龚讳看懂了俞韜的疑惑,说道:「我和他一直都有些不对付,上回估计是衝着我来的,你就是顺带的。」 俞韜听了,觉得龚讳这人讲话方式真的很让人不爽,难怪到现在都没交过几个能和他处一年以上的女朋友。 「他祖上三代都是在军营里泡着的,就陆邻没出息,不过他以后也会进部队,手上人脉也挺多,」龚讳笑道:「你打架还是不行的,所以我来。」 「你就行了?」俞韜不能理解这种名为龚讳的自大生物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龚讳挑衅似地看了俞韜一眼,拉长尾音,懒懒道:「讳哥哪儿都行。」 「要不要试试?」 第五章 不如你卖身抵债 「讳哥很行是吧?」俞韜玩味地道:「咱俩离开前不如再去逛一次鬼屋?」 龚讳闷闷地道:「是人都有些弱点嘛,」说着,他突然好奇了起来,「难道你就没什么害怕的东西吗?」 「有,」俞韜瞇眼看向窗外远景,不知道在想什么,嘴边掛着浅浅的笑容,但看着就让人莫名伤感起来,「但那又怎样?人总归还是要前行的。」 地球并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天崩地裂而停止旋转,时间还是在进行,我们能做的,只有将伤心事藏在心底,努力追上其他人的步伐。 简而言之就是,忘了痛苦,好好生活。 下了缆车后,就能直接看到动物园大门,俞韜头一回来动物园,看什么都新奇,盖因这些动物并未隔着一层冰冷的电视萤幕,而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触之可及。 俞韜已经在企鹅园区晃了十多分鐘,龚讳急着去看白老虎,眼见怎么拉也拉不走俞韜,便哼道:「乡巴佬。」 但俞韜一个眼神也没施捨给龚讳,对他的激将法视若无睹,自顾自地给企鹅拍照。 「哎,」龚讳扯着他的袖子,「我饿了。」 俞韜放下手机,意外的好说话,「吃什么?」 龚讳见目标达成,高兴都来不及了哪还会管午餐吃不吃,「走,去看白老虎!」 他拉着俞韜的手作势要离开企鹅园区,当事人却纹丝不动,龚讳转过头,「看老虎。」 「吃饭,」俞韜微微一笑,「我也饿了。」 碍于俞韜的淫威,龚讳最后还是被拖走了。 「你打算怎么解决那……」俞韜拿着筷子扒拉着饭菜,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眉间皱出两道摺痕。 「陆邻,」什么都行的讳哥刚刚才被嘲笑不行,于是眼下难得抓到机会,便赶紧损俞韜一通,「俞同学,年纪轻轻脑子就不好使啦?」 俞韜大人不计小人过,「对,你打算怎么处理他?」说着他突然笑了,「先查清楚啊,说不准他真是被许擎丑怔了呢。」 龚讳摆了摆手,说道:「你讳哥是这么衝动的人么?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出门前我就交代人让他们查了。」 龚讳心道老子检讨可不是白写的,而且他和陆邻相看两厌,早就想找机会好好教训这鱉孙了。 「哎,等会你得跟我去看白老虎,别看企鹅了,胖成那样哪里好看?」龚讳点评一句,「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俞韜抬眼看着他,倒也不生气,只用筷子点了点这满桌的菜,「等会你结帐,」他拉长尾音,字里行间盈满笑意,「行吧?龚大少爷。」 龚讳被他这么一喊喊醒了全身上下的鸡皮疙瘩,心里想俞韜这叫的真他妈像撒娇,高冷校霸的人设该不是被他给吞了吧? 但龚讳什么都能输,就是比骚一定不能落人下风,于是他顺着俞韜的话说了下去,「行啊,但我总不能白花钱吧?」 他言笑晏晏,「韜儿,不如你卖身抵债吧?」 「滚。」 俞韜毫不留情地道。 兰溪大学,男生宿舍楼。 余晟无奈地看着非得和他口中所谓的嫂子说话的曾子留,「你就不能消停些么?」 「我这是在帮你追男朋友!」曾子留搬来笔电,义正词严地道。 余晟扶额,「您别把人小朋友吓走就行。」 「鱼儿你难得浪子回头,这事儿我明儿个一定得给其他人知道,顺便多找些幕僚给你参谋参谋。」 余晟嗤地一声,相当不看好曾子留以及那些所谓的幕僚,「你们有几个人在这大学三年交上男女朋友?」 「你这是对我等单身狗的羞辱!」曾子留作西子捧心状,含泪指控余晟,「都还没找你理论你为什么提前脱离咱们情人节去死去死队呢!」 余晟手指打着键盘,嘴上还不忘自嘲,「事儿都还没个准呢,如果人家小朋友直得比咱宿舍外那根电线杆还直呢?」 「掰弯,」曾子留说道:「电线杆都能被撞断,有了鱼儿你祸国殃民的美色,还愁掰不弯那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小娃儿?」 余晟停下了敲打键盘的手,嘴边噙着抹笑意,看着曾子留,「人家父母不让呢?你以为人人都像我一样占了人生三大喜事升官发财死爸妈啊?」 闻言,曾子留笑意微敛,不再提许擎,「公司搞定了吗?」 「还没,」余晟支额看着萤幕里围着不负相思意团团转的一柱擎天,「那些老油条似的股东难搞死了,我这才刚继位,龙椅要坐稳还得一段时间。」 「你阿玛不是还给你留了个大内总管吗?」 余晟嗤了一声,语气慵懒,「人总管姓赵名高,整天想着联合股东把余廉那不争气的扶上位,趁机掌权呢。」 余家是国内几大商界名流之一,表面光鲜亮丽一家和乐,其实内里骯脏事多的是,不逊古代宫闈。 余氏财团前董事长余辛明面上总共有四个儿子,那些私生子暂且不论,这四个儿子都不是同一个妈生的,私底下斗得厉害,如今余辛和他妻子郑风双双出车祸去世,各个皆对董事长之位虎视眈眈。 余晟身为嫡长,能力又是四个儿子中最出眾的,顺理成章坐上了皇位,但公司也腐败得不像话,他要坐稳位置以及肃清风气大概还得费好长一段时间。 「不聊这些了,」曾子留道:「心里怪闷的。」 余晟失笑,「不是你先揭的话头吗?」 他正和许擎聊着,却见一id名叫下雨天留客天的人走向了他们。 (私聊)下雨天留客天:你是谁? 许擎正拿着洋芋片吃垃圾食物吃得正开心,冷不防萤幕上出现了这么一句。 他抽了几张卫生纸,擦了擦手,单手给对方发了一个问号。 (私聊)下雨天留客天:你和我女朋友什么关係(╬◣д◢)!? 「哇哦。」许擎惊讶得洋芋片都掉地上去了,动手又多打了几个问号上去。 还没等到这位留客天回讯息,便见不负相思意长弓一拉,一箭将他射回重生点。 (私聊)一柱擎天:你男朋友? (私聊)不负相思意:我舍友。 「哇哦,」许擎更惊讶了,抱持着吃瓜心态捡起地上的洋芋片,「都同居上了?」 (私聊)一柱擎天:你女朋友? 余晟扔了滑鼠,瞪了曾子留一眼,「好样的,他以为咱俩蕾丝边。」 曾子留朝他竖起大拇指,「趁这个机会赶紧问他对同性恋什么看法。」 余晟觉得曾子留这糟心玩意儿的提议难得能入耳,遂照他说的问许擎。 (私聊)不负相思意:你……讨厌同性恋吗? (私聊)一柱擎天:不讨厌,相当支持,我看好你们。 余晟虽然反感自己被人和曾子留凑成cp,但此刻关乎人生大事,也只能忍着噁心继续问下去。 (私聊)不负相思意:那男同性恋呢? 「……?」许擎这次整个包装袋都掉到地上了。 (私聊)不负相思意: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要不约个时间见见面? 曾子留抢过余晟的键盘,凭藉着平时赶论文的手速,迅速码了这段话发上去,不意外地获得余晟一记爆栗。 「你要给我把这事儿搅黄了,以后就算天塌下来我也不帮你泡妹!」 (私聊)一柱擎天:给我点时间想想。 旋即许擎的头像转灰,以下线的方法逃避这个问题。 曾子留和余晟面面相覷,他们好像把小朋友给吓跑了。 俞韜和龚讳这时已经离开了每间游乐园素来以难吃着名的主题餐厅,往白老虎区前进。 「跟你说,那白老虎比那劳什子企鹅好看多了,」龚讳依旧不忘洗脑俞韜,「高大威武,随便一爪子就能把企鹅拍扁。」 俞韜淡淡扫了他一眼,「我一爪子也能把你拍扁,要试试么?」 龚讳识时务地转了话题,「是说你刚才怎么都只逛兔子企鹅之类的园区啊,毛茸茸的不是姑娘家才喜欢吗?」 可惜龚讳说的话没有一句能听,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每一句话都有冷嘲热讽的味道。 俞韜冷笑几声,「爷就喜欢这些姑娘家喜欢的东西,怎么,你有意见?」 第六章 老子把你下锅炸了吃 「没,韜哥的话就是圣旨,我怎么敢忤逆呢?」龚讳笑语盈盈,扯着俞韜的袖子,小女朋友似地软下声音撒娇道:「咱去看老虎?好嘛哥哥。」 「……」俞韜迅速抽回袖子,脸色阴晴不定,眼尖的龚讳在他耳畔瞅见一抹红晕。 「哟,这么容易就害羞了?」龚讳惊奇地捏了捏他耳朵,随即凑到他耳畔,低低一笑,「韜儿,你怎么这么像个小姑娘啊?」 俞韜只觉一股温热的气息拌着饭菜味扫过他耳畔,浑身不受控制地抖了一抖,红晕从耳尖漫上双颊。 龚讳从俞韜身旁退开,撩拨完人家,便不负责任地跑了,「你自个儿冷静冷静,我先去看老虎啦,哥哥。」最后那两个字,他又不自觉地用上刚才那甜腻的语气。 俞韜在原地站了会儿,直到龚讳都跑没影了,他才抬手抹了把脸,长吁出一口气,眼神掺杂了许多情绪,将眸色染得晦暗许多。 许擎关掉电脑,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洋芋片,心头乱糟糟的。 这事儿他也不好跟俞韜讨论,人韜儿也是个弯的,估计除了冷嘲热讽以及乐观其成以外也做不出其他事儿。 「闺女!」许擎他妈敲着门,在房间外喊着。 许擎骤地回过神来,才发现他不知道发呆了多久,洋芋片的袋子都被他吃空了,许妈这么一吼,顿时让他从椅子上反射性地蹦起,脚绊到地上的杂物,猛然一个趔趄,差点让他摔了个四脚朝天。 「哎,来了,」许擎抓着鸟巢似的头发,无奈地开了门,「妈,您再喊我闺女,小心哪天起床发现你乖儿子那话儿真的给老天爷收走了。」 许妈当初生孩子时,盼天盼地就盼落下的是个可人的女娃娃,结果天公不作美,送来个闹腾的小伙子,当下许妈便不依了,还曾哭着喊着要把儿子唧唧剪掉。 「你管老娘要喊你什么!」许妈横眉竖目,颇有河东狮之姿,也不知道许爸当初哪根筋搭错,娶了这么隻母老虎镇宅。 许妈扔给许擎一个菜篮子,朝门外努了努嘴,「买菜去。」 许擎不依了,顿时哭丧着脸抱怨道:「我正忙着呢!」 许妈不怒反笑,慈祥地摸了摸他乖儿子的头,温声问道:「闺女,忙什么呢?」 「思考人生。」许擎陪笑道。 母子俩上一秒还上演着一家和乐,下一秒许妈的铁砂掌便往许擎的头拍了下去,「少废话,滚出去!手脚麻利点!」 「誒!」 许擎揉着头顶,哀怨地看了眼在大门口扠着腰怒目而视的许妈,嘴里抱怨不断。 眼下天气渐渐入秋,没前阵子那么热了,不然与其让他顶着大太阳一路被烤着去超市,还不如让他取刀自戕。 「不知道韜儿那儿怎样了……」许擎低声嘟噥着:「老人团延期也不提早告诉我,害我没法去给他们当电灯泡,而且虽然逃过了看店,但我也不想在家面对更年期的老妈……哎?操!」 许擎正放空着,突然被人猝不及防撞了一下,他来不及反应,手肘和屁股光荣地和地面来了个热辣辣的亲吻,疼的许擎眼角溅出几滴生理性眼泪。 「抱歉,没受伤吧?」眼前突然多出一隻手,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没事。」许擎下意识摸了摸手肘,顿时疼得一激灵,嘴唇紧紧抿着,眼圈微红。 「鱼儿,你看看,你把人家用伤了。」曾子留看着仍抓着人家手不放的余晟,嫌弃地皱了皱眉头,这人怎么随便一个小朋友都能对着发情。 余晟不理曾子留,只是细细地端详着许擎,他和一柱擎天曾经语音通话过,余晟用的自然是变声器,另外他也把一柱擎天的声音记得很清楚,可能会认错人,但绝对不会认错这声音。 「你干嘛……?」许擎想把手收回来,但余晟反而抓得更紧了,最近身边发生的这些事使他不得不敏感起来。 「啊,没事,」余晟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放开手,对许擎笑了笑,「不好意思,把你撞伤了,不介意的话,来我家包扎一下?」 「不用了,」许擎朝他笑了笑,拿起掉在地上的菜篮,「我还得帮家人买菜。」 「伤口得赶紧处理,」余晟拿过许擎手中的菜篮,「要买什么?我差人去买。」 「哎不用……」 曾子留这是看出来余晟的意思了,秉着兄弟有难必须相助的人生准则,他揽着许擎的肩膀,笑道:「别怕,他是会吃了你还咋地?这位兄弟,全球七十多亿人口,咱们能撞一块儿也是缘分,交个朋友也不错嘛,你说是不是?」 许擎被唬得一怔一怔的,而且看这两个人长得也不像坏人,他索性便答应了。 余晟坐在沙发上,拿着蘸了酒精的棉花往许擎伤处消毒,眼神认真专注,长且密的睫毛随着呼吸一颤一颤的,分外吸睛。 许擎托腮看着这个不过才认识一个小时不到的陌生人,觉得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的蛮神奇的,买个菜路上撞了人,撞的还是位有钱人,等俞韜回来,大概能跟他显摆很久。 他目光扫了这间看起来相当壕的别墅一圈,心里想着不知道和龚讳比起来,谁比较有钱? 「中午吃了吗?」包扎完后,余晟收起医药箱,问道。 许擎被这句话拉回了思绪,他瞅了眼时鐘,说道:「还没吃。」 「不介意在我这儿吃吧?」 许擎应了一声,心想当然不介意,他还没在有钱人家吃过饭呢,上次龚讳就只给他们泡杯茶,连点心都没上,忒小气了,一点儿有钱人该有的慷慨都没有。 余晟起身走向厨房,还不忘拉走曾子留这个大嘴巴,以免他在许擎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老子这次真走运了,应该考虑去买一期彩券,」余晟打开冰箱,寻思着该做什么才能让许擎给他好感度加分,「外面是我那小朋友,我对他声音很熟的,不可能记错。」 「这世上声音像的人这么多,你他妈还真牛逼啊,听声识人,」曾子留眼红地看了眼正喝饮料看电视的许擎,「我都没吃过你煮的菜,倒便宜那小子了。」 「老子牛逼惯了,」余晟嗤了一声,「况且你有小朋友可爱吗?」 「你家小朋友直得跟根电线杆似的,」曾子留戳了戳眼前这隻意图对小高一不轨的大尾巴狼,「你呢,比水管还弯,我就看一条水管怎么掰弯电线杆!」前几天还鼓励兄弟掰弯电线杆的曾同学,眼下因为一顿饭改唱衰兄弟,两人交情大抵是拿塑胶做的,顶多拿银漆喷几下偽装成铁而已。 「还是兄弟吗?不助攻就算了别逼逼,」余晟将一颗高丽菜扔到曾子留怀里,「去洗洗。」 曾子留扔下高丽菜,从冰箱里拿了根黄瓜一把折断,在余晟面前咔蹦咔蹦地吃着,表达他无声的控诉。 「真甜,挺新鲜的。」曾子留讚美了这黄瓜几句,接着话锋一转:「强扭的瓜不甜,这就是你这段单恋之旅最后的下场。」 他两手一摊,笑道:「掰得太过头,最后就嘎蹦一声断了。」 余晟冷冷道:「再瞎叭叭,我就跟曾阿姨说你前天又去酒店泡妹。」 曾同学最后还是屈于强权,任劳任怨地洗了那颗高丽菜。 镜头转回俞韜这边。 「傻逼!」 俞韜和鸟笼里的鸚鵡大眼瞪着小眼,最后被牠用翅膀指着骂了句傻逼。 「你大爷。」俞韜冷冷道。 「操你大爷!」鸚鵡举一反三。 俞韜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数秒,在鸚鵡骂下一句之前,开口道:「再骂老子就把你下锅炸了吃,嗯?」 「老子把你下……」俞韜呵地笑了一声,鸚鵡顿时被他笑得全身发寒,立马改了口:「嘎!万事如意!恭喜发财!心想事成!财源滚滚!五福临门!」 看来这是隻识时务的鸚鵡。 接着又有个小妹妹好奇地凑了上来。 鸚鵡:「傻逼!操你大爷!」 小妹妹最后被鸚鵡欺负得哭着找妈妈去了。 看来还是隻欺善怕恶的鸚鵡。 俞韜看了眼鸚鵡旁边的主题商店,也想买一隻回去。 要跟这隻一样活泼惹人嫌。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活泼惹人嫌,脑海中就顿时浮出了龚讳那张自信满满的脸。 「老板,外面展示的那隻鸚鵡卖吗?」龚讳站在柜檯,试图跟店家要走那隻讨人嫌的鸚鵡。 「不卖。」店家斩钉截铁地道。 「但是牠已经被我玩成了个见人就骂傻逼的糟心玩意儿,你们还要啊?也不怕把客人都骂走。」龚讳兀自不放弃。 「不卖。」店家依旧斩钉截铁地道。 「三倍价钱。」龚讳笑吟吟地比了个三。 「成交。」 此战告捷,龚讳愉悦地提着店家送的鸟饲料走出店门,便看到抱胸靠在门旁的俞韜,「哎,他乡遇故知啊!韜哥,好久不见。」 俞韜指着鸚鵡,似笑非笑地看着龚讳,道:「你教的?」 「是啊,这样不是喜气多了吗?多可爱啊。」龚讳将鸟饲料塞给俞韜,转身拿下鸟笼子。 「嘎!老子把你下锅炸了吃!」鸚鵡在笼子里扑腾着翅膀,朝龚讳怒目而视。 龚讳笑容微滞。 俞韜幸灾乐祸地道:「是挺可爱的。」 第七章 我一直都在 「你喜欢鸟?」俞韜不敢置信地打量着龚讳,不相信他会对他口中的这些毛茸茸的东西有兴趣。 龚讳拎着鸟笼,哼道:「不喜欢。」 「我也不喜欢你!傻逼玩意儿!」鸚鵡闻言顿时不乐意了,而且他好像特别喜欢龚讳一开始教他的那些脏话,每句都得带几个脏字。 俞韜端详着这隻泼辣鸚鵡,觉得他真是越来越喜欢牠了。 「看什么看!小心你爷爷我戳瞎你那对招子!」 俞韜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在心里琢磨着鸚鵡用哪种方式烹飪最好吃,「那你买他做什么?生活太无聊来给自己添堵吗?」 「我也这么觉得,」龚讳赞同地点点头,「那送你唄,你平时就一个人在家吧?嘖嘖小可怜儿。」 「难不成你不是小可怜儿?」俞韜对这隻无差别攻击的鸚鵡那是百般嫌弃,「你不怕我哪天一不顺心就把他燉来吃?」 「像我这种有钱大少,弥补空虚的法子多的是,才不需要这隻臭鸟。」龚讳和俞韜难得想法达成一致,「随便你,我也觉得这隻鸟挺讨人嫌的。」 「你教的,像你。」 「你也挺讨人嫌的,」龚讳笑道:「狗随主人,说的就是这样。」 俞韜不跟他计较,「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老虎看完了?」 「病了,没见着。」龚讳闷闷地道。 「没事儿,以后再来看就行了。」俞韜看着哭丧着张脸的龚讳,在心里默默把小可怜儿的标籤回贴给他。 龚讳看了眼俞韜,想问他以后会再陪他来看老虎吗?话到嘴边,却又觉得过于矫情,不符合他高大帅气的人设,于是作罢。 龚讳正思索着要如何让俞韜再陪他出来玩一回,稍没注意,便被人猛地撞了一下。 「操!」龚讳思绪被打断,正想开骂,却感觉自己外套口袋被人捞了一下,「你干嘛?」 俞韜揪住那人的领子,以从前跟着附近武馆学的几手擒拿制住他,从他怀里抢回刚才龚讳被顺走的皮夹。 龚讳朝他风骚地吹了一声口哨,「韜哥,不错哟。」 俞韜把皮夹扔回龚讳手上,「小心点,别害我今天晚上得睡公园。」 龚讳笑了笑,走到小偷面前蹲了下来,「哥们,我看起来好宰吗?」说完,他见四下没什么人,便卯足劲儿往他脸上送了一拳,嘴里还不断念叨着正当防卫这四个字儿。 小偷捂着脸,鼻间落下两道姨妈色的殷红,瞅着眼前两位兇神恶煞的大爷,很想赏自己一巴掌,他抢谁不好偏偏去抢不良少年,作孽啊。 「要点脸吧,还正当防卫呢。」俞韜嗤笑一声,龚讳这人就是不肯吃亏,还记仇。 最后两个人把这小偷送到游客服务区那儿让人报警送走了,也不知道他偷了多少人的皮夹,背包满满当当的,俞韜看着都眼红。 「就是你太高调,花三倍价钱买隻臭鸟,才给人盯上。」离开游客服务区后,俞韜还不忘数落龚讳几句。 「活该!活该!」臭鸟扑腾着翅膀,高声附和着他。 「得了吧,别恩将仇报,」龚讳说道:「三倍价钱买臭鸟也是买给你的。」 「白眼狼!白眼狼!」臭鸟墙头草,两边倒。 「闭嘴吧你。」俞韜瞪了鸚鵡一眼,觉得这隻脑袋还没拳头大的笨鸟词汇量真心丰富。 鸚鵡缩了缩脖子,无辜地嚶嚶了几声。 「是说你打算给这臭鸟取名儿了吗?」龚讳伸指逗了逗笼中的鸚鵡,被才刚在俞韜那儿受了委屈的臭鸟愤怒地啄下一块肉,「卧槽……小心老子把你的毛全给薅下来!」 俞韜瞅着他血肉模糊的食指,笑了,「让你手贱。」他嘴上虽这么说,但还是从背包里拿出了一瓶碘酒及ok绷,准备给龚讳处理处理伤口,因为同桌这诡异的病,俞韜出门前直接把家里医药箱搬来了。 「你那药带了吗?」俞韜可没忘了龚讳上回半显摆念的那串拗口的英文。 「随身带着呢。」龚讳从兜里掏出药包,朝俞韜晃了晃,接着用手指夹起一粒药丸,乾吞了下去。 俞韜点了点头,开始帮龚讳处理伤口。 他可没隔壁棚的余晟温柔,他直接拎着龚讳往旁边长椅一坐,接着抓起他的手,碘酒不要钱似地倒了下去,ok绷再往上一贴,完事。 「哎疼……」龚讳抽回手,往伤处一个劲儿地吹气,「你就不能温柔些吗?」 「我要真温柔你大概能吓得蹦三尺高,而且你还怕疼啊?羞不羞?」俞韜瞅了眼手錶,说道:「快四点了,还逛吗?」 「哪条法律规定不能怕疼啊?你家住海边的吗?管这么多,」龚讳例行和俞韜互懟,接着拎着鸟笼起身,说道:「不逛了,还得排缆车回去呢,出园区大概就四点半了,正好去夜市玩儿。」 「你几月生的啊?」开始排队时,俞韜突然问道。 「二月,」龚讳看了他一眼,「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我十月,」俞韜刚刚才想起来这事儿,「所以别再叫我哥了行么?怪瘮人的。」 龚讳眼前又浮现出了俞韜中午害羞成隻熟透虾子的模样儿,心头莫名涌出股成就感,「怎么?怕脸红啊?」 「行了你还是闭嘴吧,」俞韜觉得龚讳再讲下去他又要脸红了,「我怕我待会忍不住把你踹下缆车。」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龚讳一把揽过俞韜,笑道。 俞韜当下便推开这不要脸的玩意儿,嘲道:「我看你是瞎了吧!我哪儿看起来像牡丹花?」 龚讳端详他片刻,「对啊,应该是大王花才是,又臭又兇。」 「我觉得,」俞韜不怒反笑,笑的龚讳背脊发凉,「你等会还是搭下一台好了,省得我一个不小心把你推下去。」 两人五点多抵达夜市,此刻已经有一些零散的摊贩开始吆喝,游客也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多了起来。 「以前来过夜市吗?小孩儿。」 俞韜不满地道:「别喊我小孩儿,」他有意无意地看了龚讳一眼,「小时候来过,陪一个小朋友来的。」 「你还有弟弟妹妹啊?」龚讳奇道。 「你哪隻耳朵听见我说我有弟弟妹妹了?跟朋友出来玩不行吗?」 「但你看起来感觉就交不到什么朋友啊,是许擎吗?」 经过这几天在学校的相处,人际帝龚讳觉得俞韜就是个交际白痴,人生得倒挺耐看,一天天的却只知道搁座位上睡觉玩手机,也不多说几句话,搞得那些女孩儿只能望顏兴叹。 而在俞韜眼中龚讳却是骚包过头,过分好看的脸上写满了各种人渣的同义词,如果这两个人能互相匀点自己的特质过去,估计景阳1a不只有双校霸,还能有双校草。 俞韜拿了串刚刚买的丸子塞进龚讳嘴里,心想这人果然狗嘴吐不出象牙,没一句话让人听着舒坦。 龚讳咬着丸子,目光四处游移,最终锁定在一个摊贩上。 「像你这种有钱少爷不是娱乐特别多吗?怎么?不会玩射气球啊?」 俞韜靠在一旁抱胸看着龚讳,见龚大少爷花了一百块,把十五发子弹都射光了,却只中了五颗,这就有点尷尬了,站隔壁正哭着的十岁小姑娘刚都中了十颗呢。 「像我这种有钱少爷才不会来玩这种庶民游戏。」龚讳恼羞成怒,枪扔了便逕自走人。 见龚讳走远了,俞韜倒也不赶着跟上去,他从皮夹里抽了张一百块,递给摊贩,「这要射中几颗才能换娃娃?」 「十二颗换一个。」摊贩接过钞票,回道。 俞韜拿起桌子上的bb枪,笑了。 龚讳买了一盒章鱼烧,回头才想起他好像弄丢什么了。 在原地佇足思索片刻,他才恍然大悟,他刚才好像没把俞韜那嘴欠玩意儿捎上。 俞韜抱着刚刚赢来的娃娃,顺着龚讳刚才走的方向过去,走没多久,就看到龚讳那傻逼正捧着一盒东西站路上发呆。 也是现在人还不多,要不龚讳这么个大傻个搁那儿挡着路,早就被人骂了。 「思春呢龚大少。」俞韜拍了拍龚讳的肩膀,拿起手中的娃娃,往他面前炫耀似地挥了几下。 「哪儿来的?」龚讳一把抓过娃娃,捏了捏它的耳朵,「白老虎啊……」 「玩射气球赢来的,」俞韜拿过龚讳手里的章鱼烧,吃了一颗,边嚼边道:「你刚刚眼珠子都快黏这娃娃上了。」 龚讳抱着白虎娃娃,瞅了俞韜一眼,「没想到你还挺有两下子。」 俞韜嗤笑一声:「没什么,比讳哥稍微行那么一点儿而已,」他晃了晃手中的鸟笼,「就当你送我这鸚鵡的回礼。」 直到将近凌晨一点,两人才准备前往饭店,要不是俞韜强拉他走,龚讳还打算继续逛呢。 「小可怜儿,想逛下回再陪你,先消停些吧,」俞韜躺在床上,陪龚讳玩了一天,累到连眼皮都快睁不开了,「是说怎么只订一间房?我不想跟你睡……」 龚讳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刚好听到俞韜嫌弃他的这一句,当下便不高兴了,「老子也不想跟你睡,要不是我太晚订房至于这样吗?」 俞韜含糊地嘟噥了几声,算是回应。 龚讳走到床边,拍了拍俞韜的脸,「去洗澡,别不洗就睡,小心你讳哥踹你。」 俞韜踹了龚讳一脚,听着他的痛呼满意地勾了勾唇,换了个姿势睡得依旧香甜。 「哎我就不信我还拿你没輒了。」龚讳坐在床尾,拉着俞韜的手,想把他拉起来扔进浴室,谁知用力过猛,两个人都栽下了床。 俞韜这下是完全清醒了,不过有龚讳垫底,他倒是摔的不怎么疼,他也不急着起来,饶富兴趣地戳着龚讳轮廓尚不明显的腹肌。 「操……」龚讳见状得意地笑了,「你没有吧?笑你。」 俞韜踢了踢龚讳,这次没反驳,因为他真的没有,暗暗不爽几秒后,拎着衣服进了浴室。 龚讳揉了揉发疼的后脑勺,心道俞韜看着挺瘦,怎么这么沉,沉得他差点连五脏六腑都给他砸得喷出来。 不过五脏六腑没喷出来,后脑勺倒是真的给俞韜砸出了一个包。 俞韜从浴室出来时龚讳已经给他在地上铺好了床,他自己则在那张双人床上趴着玩手机,还玩得挺开心。 摆明就是让他今晚睡地上。 行,反正全程都是龚讳出的钱,跟什么过不去,也别和钱过不去,他就看在钞票的面子上不跟他作对、让他一次。 俞韜走过去看了一眼,笑了一声,「成语连连看?没想到你们这些有钱少爷还时兴这个。」 龚讳没回答,他关了手机,突然坐起身来,「韜儿,我问你件事儿,你得要老实回答,你也没有缄默的权利。」 俞韜走到他的那张专属小床旁,随口答道:「没爱过。」 「谁问你这个了,」龚讳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以前认识我?」 「认识。」俞韜爽快地答道。 「什么时候认识的?」 俞韜闻言笑了,「少爷,这超过一个问题了吧?」他躺上床,闭上眼睛,摆明不打算再继续回答,「睡觉吧,别问了。」 龚讳看着他,似乎是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看出来,他心想算了吧,便关了灯躺下。 龚讳记忆中完全没俞韜这个人,但他莫名觉得俞韜在他的过去,扮演了一个很重要的角色,只是他忘记了罢了。 后半夜,迷迷糊糊间,俞韜梦到有一隻白老虎追着他跑,从早追到晚,最后,那老虎凭空生出对翅膀,飞了起来,然后把俞韜砸扁了。 也把他的睡意都砸光了。 俞韜看了眼刚刚滚下床并且把自己砸了个正着的龚讳,心想这人睡姿真不是普通的差,龚讳掉下来后不满地发出了几声囈语,接着以八爪章鱼式缠住了俞韜。 俞韜都要怀疑龚讳是不是在藉机报刚才的仇了。 他试着推开龚讳,但没想到他越推这隻章鱼抱越紧,大有你再动老子便把你勒死的意味。 「别走,我怕……」龚讳皱着眉头,梦囈道。 俞韜动作微顿,叹了口气,原先一直试着推开龚讳的手最后放到了他腰上,一下一下地轻拍。 「别怕,」俞韜抚平他眉间摺痕,轻声道:「我在。」 「我一直都在。」 第八章 他要追他 第一缕晨光穿过薄雾,从饭店的窗子里照了进来,龚讳翻了个身,被生理时鐘叫醒,头沉沉的,眼前也有些重影。 他打算起身拉上窗帘,却发现自己腰上搁着一隻手,转头一看,顿时默了,凭着对自己睡姿的认知,他大概能猜出前因后果。 龚讳没直接叫醒俞韜,他抚过他耳际凌乱的散发,晨光熹微,柔和了少年人的稜角,使俞韜浑身给人的那种带刺感褪去不少。 龚讳想,俞韜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初见时觉得他冷漠、不好亲近,熟悉后却又会从这人身上发现很多很多惊喜。 他其实是个害羞而爱笑的男孩子,心肠软、喜欢可爱的东西,但是打起架来却又毫不留情,他对外人有多狠,对朋友便有多体贴。 他俩才认识不到一个礼拜,但龚讳却觉得俞韜比周遭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特别,可能就是因为他这份不经意的温柔吧。 龚讳戳了戳俞韜的脸颊,在心里暗暗下了个决定: 他要追他! 俞韜醒来时,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侧,发现昨晚那隻八爪章鱼已经不见了,他笑了一声,彷彿能看到龚讳起床时那张惊讶又尷尬的脸。 俞韜从浴室里洗漱完走出来的时候,龚讳也正好端着早餐进门。 「你起来晚了,我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把我爱吃的拿上来了,」龚讳将早餐放到桌上,说道:「这样如果你不吃,食物也不会浪费。」 龚讳没说完的是:如果他又饿了,也正好可以从俞韜那儿扒拉一些。 「你有没有什么不爱吃的啊?」 追男朋友的第一天,就要从了解他的好恶开始。 俞韜原本要答不爱吃炸的,但看见满桌的炸鸡薯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什么都吃。」 「那有没有什么爱吃的啊?」 俞韜拿起里头最清淡的果菜沙拉和蘑菇浓汤,啜了一口,「甜的吧。」 哟,韜哥还真少女心。 不过这句话龚讳没说出来,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嘴欠,所以要从现在起给俞韜树立一个好的印象。 但是又不能做的太明显、太刻意,龚讳要的,是潜移默化他在俞韜心中的形象,而不是一下子吓跑对方,他都还没确定这小孩儿是直是弯呢。 不过就算是直的也不代表不能和男的谈恋爱啊,这是龚讳头一回对男孩子感兴趣,他以前交的可都是女朋友,所以严格说来他也不弯。 龚讳拿着一根薯条,不断地把那根薯条掰弯又拉直拉直又掰弯,表情纠结得好像在思考人生大事般。 俞韜咬着珍奶的吸管,莫名其妙地瞅着龚讳,心想该不会昨天晚上那一砸给他砸出病了吧? 观察了一会儿,发现龚讳好像真的有点不正常,于是俞韜便倾过身,伸出手摸了摸龚讳的后脑勺。 「还真的肿了啊……」俞韜嘴里含糊不清地咕噥着,随后有些心虚地拿起冰饮,往他后脑勺的包贴了上去。 「哎?你干嘛?」后脑勺冰冰凉凉的,龚讳下意识抓住了俞韜的手,两人顿时不谋而合地将视线投向对方,双方都从彼此的眼中看见了映在其间的自己。 龚讳是万年学渣,没什么文采,但当下一个很唯美的词儿却衝进了脑海: 一眼万年。 许擎从来没这么长时间不在线过,手痒心更痒,每每经过电脑就总想扑上去开机,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不负相思意。 许擎从小到大遇到事情便只会逃避,没想到逃到高中了还在逃,他拿着手机,看着俞韜的微信头像发呆,很想跟发小聊聊心事,但这样感觉跟姑娘家一样,有够娘们。 许擎想了想,把页面切换成昨天遇到的那位大少爷的微信,发了讯息过去。 一柱擎天:余哥,有空吗?想去你那儿蹭饭。 余晟正在公司开会,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震了震,显示出他给许擎的备註名。 小羔羊。 当初原本是要打小高一的,奈何自动选字作祟,不过他看着倒挺合适的,索性将错就错。 他是心怀不轨的大野狼,而许擎是待宰而不自知的小羔羊。 余晟一把摸过手机,面无表情地当着眾人的面开小差,兴许是他的表情过于严肃,抑或是他在公司雷厉风行的表现,以致于在场高层都以为他在办公事。 年年有鱼:几点? 一柱擎天:我饿了,现在就想吃。 余晟原本已经把「我现在有点忙」打上一半了,看到许擎的讯息后,他顿了顿,将那行字删掉,重新打了另一句话上去。 年年有鱼:我很有空,你现在就来吧。 确定讯息传出去后,他便将手机放进兜里,站起身来,扬手打断了台上负责人对新產品的解说,「我有点急事,等会有什么需要我亲自决策的吗?」 他环视了眾人一圈,见没人应声,淡淡说了声少陪,便快步出了会议室。 余晟的那栋独栋别墅实在惹眼,许擎方向感虽然不怎么好,但只要稍微问路人几句,便能轻易到达。 余晟原本在厨房里炒饭,一听见门铃声,他便赶紧熄了炉火,连围裙都没来得及解,匆匆去开了门,急得跟会情人似的。 许擎正瞅着余晟门前的兰博基尼,一听到开门声,他便转身朝余晟嗨了一声,说道:「没打扰到你吧?」 「没,」余晟睁眼说瞎话,也不知道是谁刚刚从公司会议里早退,「最近挺间的,整天待在家里,巴不得有人能来陪我聊聊呢。」 「曾哥呢?」许擎脱掉鞋子走了进去,一眼便看见余晟身上那件和他气质格格不入的大花围裙,心下顿时冒出了个词儿:贤妻良母。 「他忒烦了,不如不来,」余晟笑道,接着走回厨房打开炉子,继续翻炒着锅里的饭,「时间有点赶,就做了炒饭给你,下回有时间再给你整一桌满汉全席。」 「没事儿,」许擎看着余晟熟练的动作,发自真心地道:「你真厉害,我有一个发小,上回我病了他打算煎颗蛋给我配粥,结果他最后能把蛋从锅里煎到自个儿手上。」 余晟将炒锅里的炒饭倒进盘子里,心想这发小该不会是这小高一上回给他说喜欢男生的那位吧? 他觉得他有必要好好认识一下这位同胞。 「你这发小和你很好吧?」余晟支着頜,看着许擎狼吞虎嚥地吃着炒饭,心里顿时涌起满满的成就感,「哎吃慢点,小心噎着。」 养成什么的,实在太诱人了。 「很好啊,」许擎笑道:「余哥,你手艺真好,我妈要能像你这样我就不至于跑来蹭饭了。」 「你喜欢就好,」余晟走向饮水机,盛了一杯水,放到许擎旁边,「你能给我讲讲你那发小吗?」 「行啊,」许擎拿起水杯一口灌下,随即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嗝,「我那发小长得很好看,奈何个性太惹人嫌,不然早该后宫佳丽三千了。」 余晟在心里轻嘶了一声,长得很好看?他好像发现了许擎身边的潜在敌人,「你那发小有女朋友吗?」 「没有,」许擎摆了摆手,一脸纠结,「他前几天发给我一条讯息,说他对他同桌挺有兴趣的,他同桌是个爷们,我合理怀疑他是弯的。」 不到一分鐘,俞韜身上莫名其妙被打上的潜在情敌标籤,便彻底消失。 原来已经心有所属了啊。余晟满意地笑着,继续问道:「那你发小是怎么个惹人嫌法?」 许擎趴在桌上,「也不算惹人嫌吧……就是……说话闷了点,人也冷冷淡淡的,」 他想了想,努力组织着语句,从记忆中搜罗出俞韜寥寥可数的优点,「不过其实他挺体贴的,没跟他深交还发现不出来,他原本也很开朗爱笑,只是……」 许擎迟疑了一会儿,瞅着余晟,说道:「接下来是他的私事,你别出去乱讲啊。」 余晟笑了一声,「放心,你继续吧。」他看起来像是那种人吗,这话应该是要跟曾子留那大嘴巴讲吧。 「他爸妈在他十二岁的时候车祸死了,是在赶去看他的音乐表演的途中出意外的,」许擎低声说着,语气闷闷的,「从那以后,他就越来越安静,原本他很喜欢弹钢琴,也弹得很好,但当天回去,我亲眼看着他把他那架视若性命的琴砸烂。」 余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彷彿能从许擎的话里看见一个乐观而有音乐天份的男孩子,如何一步步将自己的心房锁得密不透风。 「他这些年依然在练琴,但他也不在人前弹了。」 「不过,他在遇到他同桌后,好像变了一些,我感觉我在他心中的位置摇摇欲坠,」许擎瞅着余晟,突然问道:「你看过霸总小说吗?」 余晟猝不及防被他问了这么一句,怔了怔,「以前看过一些,怎么了?」 「我觉得他这情况,就跟霸总小说里面的一句必备台词差不多,」许擎笑了笑,学着书里管家的语气,「好久没看见少爷这么笑了……」 余晟也笑了,说道:「看来是真爱啊。」 「我等会就要去车站接那对真爱,你要来吗?」许擎没经过大脑思索便说了这么一句,但他随即又想到余晟跟俞韜他们又不熟,见面不知道会不会尷尬…… 余晟见许擎不安地瞅着自己,心想这小高一,心里想什么都掛在脸上了。 「行啊,」余晟应道:「我有车,车站离这儿挺远的,搭公车不舒服。」 「是门口那辆兰博基尼吗?」许擎兴奋地道:「我还没坐过名车呢!」 余晟心想你如果从了爷,不只能坐,还能随便你开。 已经搭上火车的俞韜,接到了许擎一则半挑衅的讯息。 一柱擎天:韜儿,你什么时候到?等会给你坐坐我朋友的车,兰博基尼,坐没坐过?龚大少爷有吗!? 俞韜默了数秒,想说许擎从哪生出来这么个富豪朋友,接着他将手机扔给龚讳,淡淡道:「龚大少爷,处理一下。」 龚讳抱着白虎娃娃,瞅了瞅手机上的讯息,一看乐了,提出和俞韜一样的问题,「你家发小这是傍大款了啊?」 说完,他便动手打上了一行字发出去。 。:啊,我不只有兰博基尼,还有蓝宝坚尼。 龚讳将手机扔回给俞韜,顺口道:「咱俩加个微信唄!」 随后,俞韜便在手机上看到了一则交友邀请,完全不给他拒绝的空间。 俞韜顿了顿,同意了交友邀请,顺便给龚讳打了个备註名: 八爪章鱼。 另一边,许擎瞪着龚讳这句伤害性不高,侮辱性却极强的讯息,哼了一声,朝余晟加油添醋地告状道:「我发小他同桌说兰博基尼算什么,他分分鐘搞来十辆还附赠一辆蓝宝坚尼!」 余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才几岁,开什么名车,怕不是吹的吧?」 「他好像还挺有钱的,你们有钱人的圈子不是都不大?他叫龚讳,你认识吗?」许擎说道:「上次我去他家,被那间别墅环绕着的铜臭味熏得可眼红了,万恶的资本主义。」 他们的圈子的确不大,余晟想了想,便知道小高一他发小的同桌是何方妖孽。 龚家的小屁孩啊……他对龚讳倒是只闻其名而不识其人,不过他家公司不是倒了个乾乾净净了吗?哪来的钱? 余晟轻轻摩挲着方向盘,心想回去得好好查查这龚讳,「没事,他家别墅有比我的大吗?」 「还真的比较大……」许擎下意识道,不过随即他又赶紧补了一句:「不过他家别墅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忒旧了,你的比他新。」 看来是龚家的老房子,不过当年龚孝行欠了这么多钱,房子早该卖了,龚家的小子眼下不过高一吧?就有能力把它买回来? 余晟脑中千般思绪转过,嘴上仍旧和许擎聊着,「没事,以后送你更新更大的。」 许擎虽然笨,但也没笨到将这话当真,只笑了笑,没接话。 虽说余晟的别墅离车站有些距离,但那是对走路及搭公车而言,有他这么一台名车跑着,许擎感觉他们聊没多久就看到车站了,虽然也可能是聊得太尽兴而没注意到时间流逝。 龚讳和俞韜知道许擎要坐朋友的车显摆给他俩看,索性直接到停车场等着,一看到从停车场入口驶来的兰博基尼,他们心下不约而同地想说许擎这玩意儿还真没瞎吹。 兰博基尼停下后,一大一小便从里头开门走了出来,俞韜心道许擎这朋友到底从哪儿认来的?俩人站一起活像在带小孩。 俞韜只朝余晟点了点头便当作打过招呼了,随后他将目光转向许擎,道:「一天不见,变更傻了。」 「更傻了!」鸚鵡跟个復读机似的,拍着翅膀朝许擎大喊。 「哟,」许擎蹲下来端详着鸚鵡,「这伴手礼真别致。」 「手别伸进去,你瞧龚讳那猪蹄,就是手贱的下场。」俞韜将鸟笼拿远了些,避免许擎也手贱被咬,许擎怕疼,真这么咬下去估计等会一路上都不得安寧。 「看屁!老子把你下锅炸了吃!」鸚鵡瞪着许擎,大有再靠近一步便把你狗头拧下来下酒的意味。 「果然别致,」许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朝俞韜说道:「别致得让我想嚐嚐炸鸚鵡。」 这边两个小孩儿相处得相当和谐,让咱们把镜头转到有钱大少们那儿。 「幸会,」龚讳伸出手,和余晟握手致意,「余总。」 余晟礼貌地笑了笑,说道:「龚少见识不少,怎么?打算重建锐泰?」 锐泰是龚家倒闭的那家公司。 龚讳意味深长地看着余晟,「余总要帮我?为什么?」 为了和小高一的亲友团打好关係。龚讳好俞韜便好,俞韜好了小高一也会好,何乐而不为呢?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他自然不会说出口,况且他也有其它考量,因而只淡淡地道:「龚少定非池中之物。」 「路还长着呢,」龚讳摇了摇头,笑道:「况且我不打算重建锐泰,我自有其它主张。」 余晟自兜中掏出名片,放到龚讳手里,「有任何需要,都能来找我,龚少固然不凡,但如果有人能帮衬一二,这路自然会顺些。」 龚讳没说什么,但还是将余晟的名片收了下来,多一条人脉,便是多一个机会。 余晟反而间着也是间着,便将龚讳和俞韜一个个都送回了家,电灯泡扔下车了,他也能更好地攻略许擎。 可惜还没等电灯泡下车,小高一就不争气地睡着了。 据他醒来后表示是因为名车睡起来太舒服了,比家里那硌人的床板还舒服上百倍。 是夜。 俞韜刚从浴室中出来,头发还湿漉漉的,他走回房间,进门时目光习惯性地往房里的钢琴看了一眼。 身随心动,他走向钢琴,修长的手指抚过上头冰冷的琴键,鼻间彷彿又充满着医院那刺鼻的消毒水味,心头骤然涌上许多纷杂的情绪,俞韜轻轻按下几个音,乐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分外明显,悠扬而孤独。 最后,那些无法与旁人诉说的苦楚,都在浓墨般沉重而又阴鬱的夜色下化为一声叹息。 睡前,手机收到了一则讯息。 你讳哥还是你讳哥:晚安。 一夜好眠。 第九章 少爷不要夫人在看 既然都下定决心要追俞韜了,那自然得贯彻到底,因此龚讳一大早便提着早餐到俞韜家门口报到,据网上网友慷慨所言,送早餐此等窝心举动绝对是塑造暖男形象的step1。 可惜时间掐算错误,导致出师不利,造成了反效果。 最后,周末的凌晨六点,他收穫了暴怒的小韜韜一枚。 「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俞韜把龚讳领进门后越想越气,真的很想把这玩意儿的脑门扒开,瞧瞧里头是不是全灌水泥。 「什么解释?」龚讳咬着汉堡,问道。 「你大清早扰人清梦的解释。」俞韜直接回房间摇醒那隻嘴欠的鸚鵡,他不能睡觉其他人也别想好过。 龚讳哦了一声,指着一桌的食物,「这不是为了带早餐给你吃嘛。」 俞韜看着他诚恳的表情,有些骂不下口,嘴里的话溜了一圈后又吞回肚子里,几秒后,才懨懨地支着頜道:「下回请八点后再来。」 龚讳更诚恳地点了点头,手里拿着鸟饲料,有一下没一下地逗着鸚鵡,「你帮他取名儿了吗?」 「取了,就叫讳哥唄,」俞韜将鸟饲料倒进饲料盆里,笑着朝鸚鵡道:「臭鸟,你叫什么名儿?」 鸚鵡盯着饲料盆,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接着高声道:「嘎!讳哥!」 俞韜满意地道:「乖。」 龚讳用指节敲了敲桌子,不满地道:「你是不是在影射我跟这玩意儿一样讨人嫌?」 「怎么会呢?」俞韜摇了摇头,表情比龚讳刚才还诚恳,「你比他更讨人嫌。」 龚讳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别和小孩儿计较,他是大人,大人不计小人过,「韜儿,以后上学你都不用买早餐了。」 闻言,俞韜脸上写满了问号,心想这人又在犯什么疯? 「你以后来学校吃就好,」龚讳自以为暖男地道:「我会先帮你买好的。」 刚被赐名的讳哥适时地插了嘴,「渣男!渣男!臭渣男!」 讳哥刚刚正专心观赏着电视上重播的八点档,现在正播到男配出轨女配怒搧小三的经典桥段,渣男这词儿估计是现学现卖。 「哎你闭嘴!」龚讳恼怒地摇了摇鸟笼,给他空了的水盆加满了水才让这厮闭嘴。 「龚讳啊。」俞韜支着頜,语重心长地道。 「在!」龚舔狗立马扔下了他家讳哥,摇着尾巴看着主人俞韜。 「有病要医啊,」俞韜用手背探了探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发现温度好像都差不多,「也没发烧啊……你后脑勺还疼吗?是不是真撞傻了啊?」 八点档进入广告,讳哥不甘寂寞,又继续揽着復读机的活儿,「傻了!傻了!」 每当讳哥闹腾时,俞韜通常会上网搜寻如何烹飪鸚鵡,再把教学影片放在鸟笼前,一部播完换另一部,播到这玩意儿叫都不敢叫为止。 但这回俞韜不教育牠了,盖因讳哥今儿个不像以前那样无差别攻击,而是砲口对着龚讳狂轰,俞韜对此相当满意。 龚讳下意识摸了摸后脑勺,肿包还没消下去,但他确信他没有撞傻,「我没病也没傻,一直以来都很正常好吗!」 俞韜长长地哦了一声,敷衍意味浓厚,「那你这几天在搞哪一齣?」 龚讳用鸡块戳着酱料碟,委屈地道:「我就是想跟你培养培养感情嘛,」他瞅着俞韜,「咱俩睡都睡过了,虽然才认识没几天,但那啥……那怎么说来着?」 龚讳思索片刻,最后动用了万用的搜索引擎,才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下去,「白首如新,倾盖如故嘛,你说是不是?」 俞韜眼神死,「那是你自己从床上滚下来砸我的,谁跟你睡过。」 「咱们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别计较那么多。」龚讳抓了抓头,不负责任地道。 「你要是作文也能这么引经据典,老李该高兴得多长几根头发了。」俞韜其实不爱吃炸食,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跟龚讳开口,于是只能懨懨地戳着薯条,有一口没一口地吃。 「老李那地中海,」龚讳嗤了一声,相当不看好老李那颗亮到能反光的头顶,「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上头也不可能长出任何一根毛。」 地中海一直是老李的痛,他虽然是老好人,但好人也是有底线的,谁提到他的头发他跟谁拚命。 「你再说一遍,我录个音赶明儿语文课给老李欣赏欣赏。」俞韜翻着龚讳带来的早餐袋,从里头拎出一盒沙拉,心想终于有能吃的东西了。 他瞅了眼龚讳的下腹,心里很不平衡,龚讳这玩意儿炸鸡薯条餐餐吃着玩儿,平时也没怎么看他动,前天晚上戳到的腹肌该不会是母胎自带的吧…… 或许多打架有助于练腹肌?俞韜想那他以后应该得多约几场架?一天一场架,赘肉远离我。 「韜儿,你这目光还真如狼似虎,」龚讳看着俞韜的视线从他的胸口慢慢往下移,顿时夸张地用手掩住裤襠,喊道:「少爷不要,夫人在看!」 讳哥跟他一唱一和,「嘎!少爷不要!夫人在看!」 最后龚讳被俞韜踹了出去,电视上的八点档也随之改成烹飪鸚鵡影片。 兰溪大学,男生宿舍楼。 曾子留最近爱上了黄瓜,每天都得在余晟面前把黄瓜掰断,咔蹦咔蹦地吃上一根,此刻他正边啃着黄瓜,边拿着支录音笔饶富兴趣地听着。 这支笔是他光明正大塞在余晟的别墅玄关里的,客厅也塞了一支,美其名曰为了能更确实地提供余晟意见,实则在监控余晟恋爱状态,以免哪天他成功脱单却把他们这些兄弟蒙在鼓里。 「哟,整天待在家里没事干啊?」曾子留瞅着余晟,觉得说谎真是一件可耻的事情,哪天余晟鼻子变长甚至开出朵花他都不会意外,「教授出的论文写好了没?」 余晟撑着头,闷闷地盯着一柱擎天灰了三天的游戏头像,「早好了,你以为我是你啊。」 「小高一都不上线了,」余晟关掉电脑,从小冰箱里拿了瓶奶茶,「你害的。」 曾子留一把抢过他手上的奶茶,扭开瓶盖,拿去配黄瓜喝,「往好处想,你瞧前天那小朋友的微信名字,不就是一柱擎天本人吗?这算是另类奔现了吧?你还不满意啊?」 他瞅了瞅余晟,咕噥道:「而且还真被你矇对了,我哪天要也能这么矇个女朋友回来就好了。」 余晟闻言不乐意了,「谁跟你矇,早说了我是听声音。」 曾子留哦了一声,敷衍道:「那你还真是爱他爱得深沉。」 「对了,」余晟突然想到了龚家那小屁孩,「你知道龚讳吗?」 「龚讳?」曾子留闻言怔了怔,曾家和余家是世交,都是在社会顶端的大家族,但他素来以不务正业着名,可没像余晟那样对各方一直积极关注。 「龚孝行是他老子。」余晟提点了一句,龚孝行当年也是业界顶流,曾子留要再真没听过,他便要帮曾老爷子教训教训这个不省心的金孙了。 「锐泰总裁?」曾子留没听过龚讳,但他对龚孝行倒是略有耳闻,曾家十几年前也跟锐泰合作过。 龚孝行算是名流圈少数白手起家又事业有成的有为青年,在圈里混的人多少都听过,他扔下妻儿捲款潜逃,还没逃出兰溪市便遭报应出车祸一事更是被各家引为笑谈。 「加个前,锐泰早倒了,」余晟道:「龚讳是他孩子,他和小高一好像有点关係。」 「情敌?」曾子留闻言不假思索便道。 「情你大爷,」余晟抢过他的黄瓜,没好气地道:「是小高一他发小的同桌。」 曾子留感叹了一句:「世界真小,怎么你到处都能碰到同类?」 余晟将黄瓜拿小刀切了一块塞进他嘴里,凉凉地道:「是啊,我附近全是死基佬。」 「我不基,」曾子留嘴里咬着东西,含糊不清地道:「我很直,我比你家小高一还直,我只是交不到女朋友。」 「要是我成功追到小高一,」余晟笑了笑,「我就给你多介绍几个好姑娘。」 曾子留原本想拍拍余晟的肩,夸声好兄弟,眼下手都举起来了,余晟却又顿了顿,蹦出了一句:「如果之后你发现你其实也弯了,我这里专情又浪漫的单身公子也不少。」 「老子不弯这四字,臣妾都说倦了。」 龚讳被俞韜赶出来,无事可做,索性打了通电话出去,「钟哥。」 「你小子怎么又打电话来了?你跟我约的场次不是在明天吗?」对面似乎在抽菸,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我这不是无聊嘛,间着也是间着不如赚些零花钱补贴家用。」龚讳拿着手机,笑瞇瞇地道。 钟哥笑了一声,「行吧,你现在过来,老地方。」 龚讳早就知道钟哥会答应,一出俞韜的家他便往钟哥口中的老地方走了。 「哥,几天不见又更胖了。」龚讳走进会场,看着亲自来接的钟醉,笑道。 钟醉往他的头巴了一下,道:「我这阵子天天健身呢,这叫结实,你个小屁孩不懂。」说完,他目光扫着龚讳,狐疑地道:「不对啊,不是说刚打完架吗?怎么看起来生龙活虎得随时能上房揭瓦?」 龚讳拉着钟醉的手,往自己后脑勺摸了摸,道:「看看,是不是肿的,没骗你吧?」 「你伤的是脑子,又不是手,」钟醉直接往他那个肿包狠狠按了下去,「我前些天说的话不作数,敢输你照样没好果子吃。」 「哎疼,」龚讳疼得呲牙咧嘴,「我这也是要动脑的,伤到脑子比伤到手更影响发挥好吗!」 「你本来就笨了,摔一摔搞不好能负负得正也说不定,」钟醉领着龚讳到一间房间里,把他按在电脑桌前坐下,「机都给你开好了,等会儿就开始唄。」 钟醉开的是电玩俱乐部,他有些门路,又知道那些贵圈爷们喜欢什么,因而便以擂台赛的形式,让人报名,用最近一款很红的3d格斗游戏进行比赛。 那些有钱人钱多,下注最少都是几千几万的投,俱乐部会给予胜者一场10%的抽成,龚讳是俱乐部的常胜将军,被人起了个电神的名号,从国一开始到现在,没输过任何一场,再加上俱乐部的奖金,三年来获益千万不是问题。 龚家的别墅是死过人的凶宅,当年买主是龚孝行的旧识,龚家倒了后,他看在龚孝行的才面子买下了那间房子,这些年来他将价钱压得极低,依然卖不出去,索性空置了。 龚讳也趁势在一年多前低价赎回房子。 gamestart. 龚讳看着电脑萤幕,勾起了唇,十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动着,击出杂乱却意外悦耳的声音。 youwin. 龚讳看了眼墙上的时鐘,笑了,开始到结束,不到三分鐘。 钟哥等会估计又要来骂人了,他曾说过观眾想看的是决斗的过程,而不是一味的碾压,以后一场要是没给他拖个十分鐘,钱扣一半。 啊,一场五万,连想拿两万五都是不可能的,钟哥的数学逆天,尤其是在算钱的时候,在他眼里五万的一半是两千五。 心情不好的时候五万的一半就成了二百五。 龚讳看钟醉倒挺像二百五的。 第十章 爸爸们原谅你 龚讳撑着頜又打了几场,突然,他眼神一利,手上的速度快了不少,背脊也不自觉地挺直。 「这是哪来的高手要砸我场子……」 龚讳嘴上不爽地嘟噥着,敲打键盘的速度一丝未减,萤幕上叼着玫瑰花的风骚大少随着他击打的节奏,狠狠地给对面西装男一个三连击,顿时削掉了对方五分之一的血量。 龚讳满意地哼了一声,但依然未有松懈,最后,键盘的敲击声在十五分鐘后戛然而止。 gametie. 连假结束了,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俞韜走进教室时还觉得睡得不怎么饱,脸色比平常要臭好几倍,周遭同学见状纷纷退避三舍,话都不敢说上几句。 也就龚讳这个没眼色的敢在这时候去捊虎鬚,龚讳拿着早餐袋,从中掏出盒沙拉和一杯冰奶茶,笑吟吟地递给俞韜,接着邀功似地看着他。 「……」俞韜这时就算有再大的起床气也撒不出来了,他无奈地接过早餐,坐了下来,「你怎么不买鸡块薯条了?」 「看你不怎么吃,」龚讳从俞韜的沙拉盒里用手指拈起一片生菜,塞进嘴里嚼了嚼,嫌弃道:「你这口味真娘们,还是你想减肥?草到底有什么好吃的?」 「健康。」一脱离放假状态,俞韜又马上变回那个惜字如金的高冷校霸。 顶着厚重眼镜的班长许浩男走到了他俩旁边,手叩了叩桌子,打断了他们单方面的友好交流,「劳驾,两位,假期作业有写吗?」他将手中已收了一半的数学卷子拿到两位大佬眼前,晃了晃,「还是要现抄?」 「现抄,谢谢。」龚讳从中抽了一张卷子,现抄二字说得跟外带一样顺溜,他拿起原子笔,按下笔头,低头开始飞快奋笔疾书,秉着练了十多年早已满等并get了精熟buff的抄作业技能,没两下就抄好了,还有空转头跟同桌继续嘮嗑,「韜儿,你打算抄吗?」 俞韜摇了摇头,他已经不知道几年没写过作业这种东西了。 龚讳点了点头,往他抽屉翻了翻,翻出连假前被随意塞进去,现已皱得跟用过的卫生纸一样的数学卷子。 他摇了摇手中卷子,道:「听说这个数学老师挺兇的,总得做些表面功夫,不然被叫去导师室训多没面子,身为你善良又亲切的同桌,我决定帮你抄。」 俞韜心想又不是没被叫去过,「随便你。」 萧若然挥挥手招来收好卷子的班长,用手指了指后排旁若无人的两位,压着声音道:「他俩什么时候变这么熟了?」 许浩男也低声道:「都一块打过架了怎么不熟?俗话说不打不相识嘛。」 宋忽凑过来,道:「林慧贤那婆娘最好面子了,今天有他的课。」 「操,」萧若然惊恐地道:「虎哥你不说我还忘了这事儿,第几节?那两尊大神上回英文考几分?」 「第二节,龚讳考了六分,俞韜十一分,倒一倒二都给他们包揽了,」许浩男说道:「我赌三块钱,今天他俩得站外面上课。」 「兄弟,我也这么觉得,我赌二十块。」宋忽拍了拍许浩男的肩膀,深有同感,上回他们班四个不及格,林巫婆就轰了他们半节课。 萧若然跟进,「一百块。」 狄昊探过头来,也想参与同学间的友好交流,「我也要玩儿。」 萧若然笑了笑,道:「行啊,但你只能赌他们不会被叫出去罚站,不然大家都赌一样的有什么意思?」 「有这样欺负人的吗?」狄昊闷闷地道:「好吧,我赌十块。」 宋忽拍桌定案,「听见了,狄同学下注一百。」 「劫匪吧你们……」狄昊哭丧着一张脸,「我突然想退出了行吗。」 许浩男推了推眼镜,说道:「不行。」 下课,龚讳走到陆邻位置旁,敲了敲他的桌子,皮笑肉不笑地道:「同学,有空?」 俞韜则坐在原位,按龚讳嘱咐的没掺和,只冷冷地将目光投过来,两面夹击之下,陆邻顿时有些心虚了,但输人不输阵,他便按捺下心里的紧张,强作冷静,「有何贵干?」 龚讳突然俯身凑向陆邻耳边,「你是要自己招,还是我打到你招?」他冷下神色,低声道:「h班的沉斌怎么有一段时间没来了?啊,听说他好像被强暴进了医院呢,嘖嘖天可怜见的。」 陆邻闻言脸色骤变,伸手揪住龚讳的领子,「你什么意思!」 「陆少尉一生清正磊落,怎么就出了这么个败坏家风的儿子呢?不过没关係,儿子不值钱,满地都是,再生就有了。」 世家大族从不缺儿子,比如陆家,现在就有五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和陆邻争,陆邻一不是大房出的,二能力也不出眾,若再加个三不受宠……以后他头上顶着的陆姓便会形同虚设。 陆邻闻言放开了手。 龚讳理了理被扯开的领口,笑的人畜无害,「同学,你自个儿掂量掂量吧。」 「你要我怎么做?」 龚讳指了指俞韜和自己,说道:「道歉。」 陆邻沉默了几秒,接着深吸一口气,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道:「龚讳,俞韜,我不该向学校揭发你们,对不起。」 「道歉是这样道的?」龚讳使了劲儿按下陆邻的肩膀,直接把人按跪在地,当下陆邻的脸便又黑了一层。 龚讳按着陆邻的头,让他往俞韜的方向嗑了个头后才放过他,「乖,爸爸们原谅你。」 1a的下课时间教室里通常没几个人,要不陆邻这该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龚讳,」陆邻揉着膝盖坐了回去,他一向视脸面如命,如今被龚讳这样折辱,他定不会放过他,「日后,我会让你跪在地上求我原谅。」 龚讳笑了笑,没理这个中二病爆棚的同学,逕自走回座位,揽着俞韜的肩,邀功似地道:「处理完了。」 俞韜嗯了一声,「你们说什么了?」 「不重要,」龚讳翻着书包道:「重要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 他翻出了一瓶奶茶,还有一盒布丁,献宝似地放到俞韜桌上,「你不是说你喜欢吃甜的么?以后我每天变着花样给你送甜点。」 俞韜看着奶茶和布丁,默了一阵,无奈地笑了。 「蛋糕。」他用汤匙戳着布丁,舀了一匙到嘴巴里。 「嗯?」龚讳这时脑子转得比考试时还快,「明天想吃蛋糕?什么口味的?」 俞韜嗯了一声,想了想,说道:「草莓的。」 龚讳差点又要脱口而出你他妈真像娘们,幸好上课鐘声来得及时,否则这几天兢兢业业刚刷出的一点花生米大的好感度可能咻一下瞬间变负值,就白瞎了他的努力了。 龚讳凭着他过人的视力,瞄了眼后门门上贴的课表,心情顿时盪到谷底。 「咱们翘课,」他拉了拉俞韜的手,「这老师忒讨厌了,不上。」 俞韜难得同意龚讳的话,盖因之前第一天上这老师的课,她视线总往他俩这儿飘,话里话外都在暗讽他们这两隻渣渣,听着让人忒不舒服。 俞韜点了点头,趁老师还没来,龚讳便拉着他起身,当着诸位同学的面,大摇大摆地双双出了教室,翘课翻墙去也。 「卧操,」许浩男感叹道:「真嚣张。」 吴子鸿是他同桌,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后排那两位空着的大神尊座,说道:「没见识,人是校霸,翘个课咋地了?」 「古有名言:男人越坏,女人越爱,」萧若然花痴地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说道:「他们完全是我理想男神。」 「行了吧,」许浩男吐槽道:「隔壁班那谁昨天还揍了他们班班导呢,怎么就没见你被他嚣张不羈的男性荷尔蒙吸引。」 萧若然不屑地哼了一声,向眾位同学展示她有多双标,「那叫小屁孩。」 宋忽和他们隔了一整个台湾海峡,还能感叹道:「古有名言:男人越帅,女人越爱。」 狄昊突然出声道:「他们都跑出去了不用罚站,所以我赌赢了,等会下课钱拿来。」 诸位:「……」失策! 龚讳和俞韜一前一后翻过了学校的墙,成功逃学。 「带你看一个东西。」龚讳朝俞韜笑了笑,拉着他跑进了附近的暗巷里。 龚讳一进去,好几隻猫便迎了上来,围在他脚边,他从中抓起一隻小奶猫,放到俞韜手上,「你不是喜欢小动物吗?这回给你摸个够。」 小猫对着俞韜眨巴了几下眼睛,蹭了蹭他的手心,软软地喵呜了一声。 俞韜小心翼翼地摸着小猫的头,「你喜欢猫啊?」 「喜欢啊。」龚讳笑道。 「真娘们。」俞韜有些幼稚地以龚讳前几天对他的嘲笑反击回去。 「哎?」龚讳气笑了,「行,我不跟小孩儿计较。」 「别喊我小孩儿。」俞韜心想龚讳不过大他几个月而已,得瑟什么? 「那喊什么?」龚讳促狭地笑了几声,拉长音道:「哥哥--」 俞韜已经被叫到免疫了,于是无视发骚的龚讳,逕自和小奶猫玩儿。 龚讳发现他好像失宠了,眼下竟然沦落到要和一隻猫争宠的地步,「韜儿,玩够了啊。」 俞韜摇摇头,他觉得小猫比龚海王可爱多了。 一晃几个礼拜过去了,渐入深秋。 这也宣告着,名为期中考的大魔王眼下正磨刀霍霍,等着莘莘学子们提笔消灭他。 或者是他用大刀把莘莘学子们砍成豆腐渣。 龚讳俞韜这两位神级渣渣自然不用说,是各科大魔王主要攻击对象,不过两位爷好像也不怎么担心,照样生活过的有滋有味。 但也不是每个学渣心都这么宽的,比如有着比考试还要大魔王的妈妈的许擎,早上许擎要出门的时候,许妈正磨刀霍霍向牛羊,满脸慈祥地跟他说记得早点回来今天给你做好吃的。 许擎觉得这餐应该是断头饭,等期中考落幕后,许妈大概会把磨刀霍霍的对象改成他那位长着唧唧的黄花大闺女。 无奈家有悍妇,许擎只能哭着鼻子投往知心哥哥余晟的怀抱,顺便看看有没有机会再搭一回兰博基尼。 他熟门熟路地走到了余晟的别墅,却见别墅门口停了辆迈巴赫,也是名车。 「不会是有客人吧?」许擎疑惑地看了眼车子,正当他犹豫是该走还是该留时,门突然开了,一个穿着贵气的青年被余晟扔了出来。 青年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染了尘土的名牌大衣,瞧了眼旁边怔着的许擎,轻浮地哟了一声,「这小脸蛋儿。」他伸手似要摸上去。 余晟抓住他的手,冷冷道:「你闹够了没?」 青年意外地看了眼许擎,随即凑到余晟的耳边,低笑道:「哥,这隻兔儿你从哪儿买来的,借弟弟一晚上嘛,他生得又纯又欲,想来在床上也很……」 余晟忍无可忍,往他嘴边打了一拳,让青年把他那浪字吞回嘴里,低吼道:「滚!」 青年下意识抹了抹嘴边,有意无意地以色情的目光扫了许擎全身,才抬步走人。 许擎怔怔地看着那辆迈巴赫驶远,才抓了抓头道:「我……是不是来得有些不是时候?」 「没事,」余晟调整了下面部表情,朝许擎尽量自然地笑了笑,领着他进了门,「那是我弟弟,同父异母的。」 「豪门恩怨之类的吗……」许擎喃喃地道,想起了他妈常看的那些言情小说,里面豪门兄弟最常面对的无非是遗產问题,他好奇地瞅了眼余晟,见对方没有解释的意愿,索性也不提,毕竟这是人家私事。 「你今天怎么突然来了?」余晟递给许擎一杯水,问道。 「为了缓和考前亲子关係,」许擎哭丧着脸道:「余哥,救救孩子吧,怎么让学渣分数提高,一咪咪也行!」 「啊,是吗?」余晟心想高中的玩意儿他早忘光了,这事儿好像有点难办,「我不太行……要不我给你找人?」 余晟在许擎心中的形象一直挺高大上的,眼下发现知心哥哥并非无所不能,他不免有些失望,「是曾哥吗?」 余晟拿出手机,联络曾子留,「答对了,但没有奖,」他笑道:「别看你曾哥那怂样儿,人当初可是校探花呢。」 曾子留原本正在夜店泡妹,看见余晟的讯息后顿时垮了脸,挣扎许久,最后碍于余晟淫威,只好拋下美女来补救未来嫂子的课业。 「鱼儿,我刚来的时候听说余廉那玩意儿来过?」曾子留一进门便问道。 余晟巴了他的头一下,低声骂道:「干你屁事,去教小高一功课,赶紧的!」 曾子留难得关心一下哥们也被骂,顿时委屈得瘪了嘴,怨妇似地盯着余晟。 余晟被盯得怪不自在的,遂摆摆手道:「你去好好教他,我改明儿在曾老爷子面前多给你说一些好话。」 曾子留笑了,他拍了拍余晟的肩,「这才是哥们,」接着他递给余晟几张钞票,鳩占雀巢地将他推出门,「你在这儿会干扰小高一学习,出去给咱俩买袋咸酥鸡,我薯条要加大加梅粉,亲爱的等你哦,再见。」 余晟拿着钱,看着面前迅速关上的大门,深刻体会到了「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口水就泛滥」这句话的真諦。 第十一章 讳哥牌导航 余晟才不屑当外送员,他随手拿了手机订好咸酥鸡外送便拍拍屁股走人了,曾子留给他的那几百块便当作教许擎的学费。 曾子留能来教他家小高一自然是他的荣幸,都没让他跪着教呢,所以收钱是应该的。 余晟正要去找龚家的小孩儿玩玩,顺便看情况给许擎的发小助助攻,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看了看来电通知上头的标註名,原本欢快的心情瞬间笼上了一层乌云。 虽然不想接,但这电话不接却是不行的,「黄老。」 黄正天在余氏财团的地位相当于两朝阁老,是余辛当年的左膀右臂,有从龙之功,先不论他是否德高望重,但他在财团的地位却是相当重的,余晟见了他,都得敬一声长辈。 「大少爷,」黄老应了一声,威严而浑厚的嗓音自另一头传来,「廉儿的脸是怎么回事?我希望您能给我一声交待,我受老总的嘱託照看晚辈,可不容您们兄弟鬩墙。」 余晟撇了撇嘴,心想余廉那王八蛋,打架不行告状的速度倒挺快的。 他靠在墙上,沉声道:「我打的,黄老,我做事一向有分寸,要不是余……」 他话都还没说完,黄老便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分寸?您的分寸在哪儿?真是笑话!荒唐!您噁不噁心?您让外边的人怎么说咱们余家?说老总和夫人生了个神经病?」 余晟低下头静静地听着,然在黄老骂他神经病时,他拳头骤地攥紧,还是忍不住反驳道:「一九九零年五月十七日,世卫组织已经将同性恋去病化了,我不是神经病。」 黄老怔了怔,似是意外余晟还会反抗,不过旋即他便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冷冷道:「看来你在外面鬼混了这么久,个儿没长,这胆子倒是养肥了不少啊。」 余晟这时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举动,不过说出心里话还是挺畅快的,他早就想好好呛呛这些食古不化的老古董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稍微放低了身段,「黄老,抱歉,我衝动了。」 黄老正想要再继续教训这后生几句,电话那方却突然被一声怒吼打断。 「卧操死鸟--」 余晟闻声顿了顿,循声往上看去,接着瞳孔倏地放大。 曾子留走进余晟的病房,看了眼头上包着一圈厚重纱布的他,无言地扶了扶额,「被花盆砸到,余总,您这出意外的方式还真别致。」 接着他又往里走了几步,看到了面无表情捧着个鸟笼的俞韜。 「哎?这谁?」曾子留抓了抓头。 余晟笑了笑,「砸我花瓶的人。」 三十分鐘前。 俞韜觉得讳哥根本是生来剋他的,鸟屎大的鸟笼到处都是,甚至连喝水的水盆也被当成牠的专属夜壶。 无奈之下,俞韜只好臭着脸把讳哥抓出来放风顺便洗鸟笼。 但这隻无法无天的鸚鵡放风好像放的有那么亿点点过分,牠好像刚出狱似地在屋子里到处撒欢,东西被牠撞到的乒乓声不绝于耳。 事情从洗鸟笼演变成俞韜满屋子抓鸚鵡,最后一人一鸟的战场挪到了阳台,俞韜一个不小心,在抓讳哥的过程中把花盆撞了下去。 「卧操鸟--」见状俞韜瞪大了眼睛,往前一抓,想救回花盆,可惜却是抓了个寂寞。 他觉得他这一吼可能是他这辈子吼最大声的一次。 听到一沉闷的撞击声后,俞韜和鸚鵡下意识往楼下看去,见一位满头是血的战损帅哥摇摇晃晃地看了他们一眼,最后倒了下去。 说到底也是余晟太衰。 俞韜朝他们鞠了个躬,「医药费我可以付,很抱歉。」 「没事,」余晟摆了摆手,「你一个学生哪有馀钱,就是你那隻鸚鵡挺好玩儿的,能摆在我病床几天吗?」 「行。」俞韜扯出几抹笑容,将鸟笼放在余晟病床旁的桌子上。 余晟和牠对看了几秒,讳哥又不负眾望地一改刚才懨懨的姿态,立正站定,气势汹汹,昂首高喊:「操你个小逼玩意儿,看屁看!」 曾子留也感兴趣了,他问俞韜:「你教的?」 俞韜摇摇头,他才不背这个锅,「龚讳教的,还有他自己电视上学的。」 「不错,」余晟笑道:「很聪明。」 俞韜笑着点了点头,「我先出去了,如果还有什么事儿,打我电话就好。」说着,他便打开病房门离开。 曾子留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几秒,接着转头问余晟道:「这人认识龚讳?小高一他发小?」 余晟頜首,「这世界真小。」 「没错,你也挺衰的,」曾子留接着一脸高深莫测地道:「老夫方才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能让你家大柱子再上线的方法。」 「别叫他大柱子,显得我很小似的,」余晟咕噥道,不过也被曾子留说的话钓起兴趣,「有屁快放。」 曾子留嘿嘿一笑,「我这几个礼拜观察下来,发现小高一这人容易心软,咱们就从这点攻下去。」 余晟长长地哦了一声,坐在床上朝曾子留一拱手,「请先生教我。」 曾子留抚着他下巴那根本没有的两綹长鬚,「臣自当尽力。」他故作高深地一笑,笑的分外猥琐,他凑到余晟耳边,嘀嘀咕咕地讲了许久。 「不错吧?」说完,他朝余晟挑眉一笑,颇自信地道。 讳哥正认真地看着电视,闻言转头瞅了这两个人一眼,啾啾了两声,又回头继续欣赏电视上的正副二妻夺產记。 俞韜顶着一脑门官司走出了医院,心想回去一定得把讳哥剃了毛,然后将毛糊在龚讳脸上,谁让他送他这么个不省心的玩意儿。 俞韜从兜里掏出手机,准备开轰今天这事儿的罪魁祸首,「龚讳。」 「怎么了?」龚讳那边的声音很模糊,杂音很重,几乎掩盖了他的话声,「我在打架。」 俞韜心想龚讳的腹肌果然就是打架打出来的,三天两头就打一场,还真不愧校霸这名头,「你在哪儿啊?我去接应接应?」 「在一座我不知道名儿的公园里,没事儿,就是刘爷他们,」龚讳笑笑,「估计是前阵子处理了陆邻,换他处理我了。」 「公园附近有什么啊?」俞韜掏出菸点上,问道:「你随便指个路标。」 龚讳往四处各瞧了几眼,「啊,有台车牌tx4899的蓝色现代。」 俞韜默了阵,咬牙切齿地道:「你的报路方式就是这样?」 龚讳唔了一声,「讳哥牌导航,牛逼不?」 「挺牛逼的,有了讳哥牌导航,我迟早得被领去撞墙,」俞韜拿出手机,查了查附近的几座公园,又问龚讳:「有没有路牌之类的?还是有什么店?」 「男妈妈火锅店……什么鬼玩意儿?」 「你别管它什么玩意儿,」俞韜在那间男妈妈火锅店旁果然搜到了一座公园,「你好好打你的,我去找你。」说完,他便掛了电话。 到公园时,刘爷那些人已经被龚讳以一敌眾打跑了,俞韜心想这些人真像跑龙套的,每次来得快去得也快。 龚讳坐在公园的长凳上抽菸,看到俞韜来,他便把菸熄了,笑道:「手脚够快的啊。」 「怕您被打死,」俞韜看了看他的伤势,发现讳哥全身上下便只有几处瘀青,一条血口子都没瞧见,「今天这么牛逼?上回明明被打得挺惨。」 「谁跟你惨了?我这不是上回大姨妈来嘛。」龚讳随口回了一句。 俞韜气笑了,「你大姨妈要能来,老子就跟你生孩子!」 「挺好的啊,生俩闺女好了,我喜欢女孩儿,」龚讳撇了撇嘴,道:「还不是上回他们搞偷袭,我又刚好犯胃疼,否则能让那群混混骑到爷头上?」 俞韜凉凉地道:「你好棒棒哦,」说完,他突然想到还有事儿没跟龚讳算帐,「喂,你送的那隻笨鸟又给我惹事了。」 「哦?」龚讳好奇地问道:「牠又惹什么事儿了?」 俞韜将事情始末说了一遍,他气都还没消呢,现在最想做的事儿就是拿一串烤鸚鵡给人家余总赔罪。 龚讳听完乐了,「真巧啊。」 「是啊真巧啊,」俞韜狞笑道:「要不是余晟没让我赔医药费,我一定会拆了你家别墅再把你和那隻臭鸟卖了。」 「没事儿,爷钱多赔得起,」龚讳将菸拈熄扔进垃圾桶里,「你都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 「好奇陆邻和刘爷的关係啊,」龚讳才不管俞韜好不好奇,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刘爷是陆邻请来的,我爸以前欠了很多钱,但我早签了拋弃继承,要不是有陆邻在后头当后盾,他们也不敢一直来找我讨债。」 「不过啊,他们以后大概也不敢来讨了,」龚讳笑说:「我刚刚将一点小东西让他们带回去给陆邻看,他就不会以为我是在跟他说着玩儿了。」 那一点小东西,自然是沉斌身上採检到的精液和陆邻的dna比对过后的报告,如果陆邻还不肯安分,那玩意儿就会直接送到他老子办公桌上了。 俞韜没问是什么小东西,这些少爷之间的斗法他才没兴趣掺和,他和龚讳起身,走离公园,边走边间聊着:「许擎那玩意儿这几天据说要发愤图强。」 「发粪涂墙,好兴致,」龚讳乐了,「对了你可不要跟我抢倒一的位置。」 龚讳和俞韜从国中到高中,不管是班级小考还是月考,他俩都各稳稳占了班倒一和校倒一,堪称传说。 这回一班进了两虎,不知道期中考校倒一兼班倒一会花落谁家。 「惭愧,」俞韜凉凉地道:「我比你聪明一些,运气好搞不好还能中倒三。」 两个礼拜后,新鲜的成绩单出炉了。 龚讳倒一,俞韜倒二。 许擎这位排名一直都在两百名开外的普通渣渣这回生生拉到了一百九十七名,普天同庆。 神级渣渣龚讳拿着自己和许擎的成绩单相比对后,哇哦了一声,惊叹道:「所以发粪果然有用吗?」 「我觉得你应该先去挽救一下你可悲的智商。」俞韜瞄了眼龚讳的成绩单,发现这尊大神竟然没有一科超过十五分,最低的是国文,零分。 里面有一大题文言文翻译,龚讳的答案清一色您在共三小,至于选择题,题目abcde,龚大神猜12345。 然后数学,他写了解和冒号便扔笔不干了,盖因他的字实在丑得相当伤人眼,阅卷老师连同情分也不想给。 俞韜觉得认真猜题的他宛若智障。 许擎拿了龚讳的作文卷来看,期中考的作文题目是空白,龚讳就相当形象化地让整张卷子空白,只在姓名栏那儿龙飞凤舞地写了个1a龚讳。 「干嘛挽救?」龚讳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可是创世神的神来之笔。」 「是败笔。」在龚讳面前,俞韜觉得自己这学渣其实还不够渣,龚同学的level令他望尘莫及。 第十二章 人总归还是要前行的 龚讳顿时不乐意了,他拿过俞韜那张狗屁不通的作文,指了指自己的,说道:「你看你写这什么玩意儿?看看我的,多简洁有力切合主题,那是老李不识货才给的零分。」 「你说谁不识货?」老李从后门探进一颗脑袋,瞪了龚讳一眼,接着清了清喉咙,说道:「各位同学,这里有事要宣布。」 「最近学校要办音乐比赛,」老李走到讲台前,将报名表放在上头,道:「要参加的自己填一填交出去,前三名能获得明年暑假乐大举办的音乐培训营资格,你们自个儿斟酌斟酌。」 乐大是兰溪市最有名的音乐大学,它每三年会开一次暑期音乐培训班,成绩优异者,有机率拿到乐大保送资格。 俞韜听见乐大后,怔了怔,唇紧紧抿起,随后他将目光转向窗外,发起了呆。 龚讳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趴在窗台上的许擎听见后下意识将视线投向俞韜,「那个……韜儿,你……」他小心翼翼地瞅着俞韜,欲言又止。 「别吵。」俞韜骤地站起身,语气和平常差不多,但龚讳就是能从细节处知道他眼下不开心。 这人紧张时视线会飘移不定;害羞时脸会红得跟熟透虾子一般,也会变得暴躁易怒,因为他脸皮特别薄。 而他生气或不开心时,不会表现得太明显,但他习惯抿起嘴唇、握紧拳头,比平时还要更难以亲近。 俞韜一言不发,见老李离开后,他也跟着走了出去,龚讳瞧见他往的是学校围墙的方向。 「他怎么了?」见许擎想跑,龚讳笑瞇瞇地抓住他的后领,「解释一下唄,同学。」 许擎嘿嘿了几声,抓了抓头,心虚地看了眼俞韜的方向,暗暗祈祷俞韜等会回来别生他的气,最后许擎深吸了一口气,屈于强权。 许擎简单地将俞韜家里那些事情小声地向龚讳简述了一遍,龚讳默了几秒,在各位同学惊恐的目光洗礼下,拿走了一张报名表。 他歪歪扭扭地在上头填了俞韜两个字。 写完后,他想了想,又拿修正带涂掉了,他想让俞韜亲自填完这报名表。 离报名截止还有五天,龚讳有信心在这五天内说服俞韜,让他参加比赛。 于是当晚龚讳便直捣黄龙,拎着夜宵前往目的地。 邻近俞韜家时,龚讳隐隐约约听到了一阵悠扬的琴声,他不懂如何品评音乐,但就觉得很好听,课本上写的馀音绕樑三日不绝那样好听。 龚讳顺着音乐声,最后站在了俞韜家门前,他抬头看着二楼亮着的灯,更加坚定了要让俞韜参加比赛的心。 他按了按门铃,琴声随之戛然而止。 「龚讳?」俞韜有些惊讶,他刚刚下楼时以为是许擎来劝他报名,完全没想到来的竟然是龚讳。 龚讳笑了笑,举起手中的夜宵,「我们聊聊?」 「我不会参加,」俞韜坐在沙发上,翻着龚讳带来的夜宵,在龚讳说话之前便先表明自己的想法,「许擎大概什么都跟你说了吧?你应该能理解我。」 「能,」龚讳抬眼看着他,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让俞韜感到有些陌生,「但是,人总归还是要前行的,这是你上回跟我说的。」 俞韜默了阵,淡淡地道:「那又怎样?那你呢?你走出来了吗?你现在回去把你那间房子卖了我就填报名表。」 俞韜知道他现在正抓着龚讳的痛处戳,龚讳接下来直接拍桌走人他都不意外。 但龚讳没有拍桌也没有走人,他只是要笑不笑地勾了勾唇,「我知道你以前认识我,但我还是要跟你讲一讲这事儿。」 他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重述着他五岁之前的事,这些俞韜都知道,但当龚讳揭开陈年旧疤,将血淋淋的内里摊开在他眼前时,他依旧忍不住鼻酸。 「……我父亲被车撞死后,我妈没多久就上吊自杀了,有一点你可能不晓得,她是在我面前上吊死的,死前还给我讲了一本故事书,之后我亲眼看着她将绳索套在自己脖子上,然后踢开椅子,在上头不断地挣扎……」 龚讳用手捂着眼睛,那段被他刻意遗忘许久的记忆如今细细讲来,仍然歷歷在目,「直至没了气息,不再动为止,之后她的尸身就像我以前养过的一隻小鸟一样,慢慢变得冰冷……」他瞪大眼睛,倏地站了起来,整个人都在颤抖。 「别讲了……」俞韜也站了起来,轻轻拍着他的背,「这些我都知道。」 龚讳向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接着捂住嘴巴,几乎是用衝的衝进俞韜家厕所,锁上了门。 龚讳其实没想到过了十多年了,他的反应还会这么严重,他原本只是打算让俞韜知道还有人比他更惨,眼下都还能没心没肺地活的好好的,所以俞韜也该走出当年的阴影,让自己生活变得更好。 但他反应这么大……不知道会不会吓到俞韜,造成反效果?龚讳突然后悔自己今天来这里了。 龚讳在里头持续吐了将近十分鐘,最后只能不断地乾呕,俞韜静静地站在门外,等到里头声音渐无后他才轻声道:「还好吗?」 「死不了,」龚讳声音沙哑,「我再待一会儿。」 俞韜轻轻地嗯了一声。 半小时后,龚讳才从里头走了出来,他见桌上的夜宵都被收拾乾净了,俞韜大概是怕他看到食物后又反胃。 桌上只剩一杯水,一盒胃药,他刚刚放在沙发上的报名表也填好资料垫在了水杯下。 龚讳笑了,他家小孩儿还是这么体贴。 俞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我给你煮了粥……虽然我厨艺挺黑暗的但煮粥还算能吃,晚点你舒服些后再吃。」 啊,果然体贴。龚讳心想俞韜就算煮了锅屎他也会捏着鼻子吞下去,「你厕所被我用的有那么亿点点味儿,你先别进去,我出门买罐芬香剂先。」 「哎不用,」俞韜拉住他的手,道:「瞎折腾什么?又不嫌你臭,报名表我填好了,你明儿个帮我交上去。」 休息了半小时后,龚讳嗓音还是相当沙哑,他笑了几声,说道:「你为什么不自个儿交?害羞啊?」 「行我自个儿去交,」俞韜捂住他的嘴,将胃药递给他,「闭嘴吧,顶着个破锣嗓让人听着怪不舒服的。」 「是说……你怎么签了?」龚讳将胃药和水吞了下去,「我希望你是真的走出来,而不是因为我今天瞎吐的这几口而决定报名。」 「走出去总归还是要时间的,但我签这玩意儿是为了自己,」俞韜瞥了他一眼,哼道:「龚老妈子,人贵自知。」 「行,」龚讳笑了,「小韜韜终于靠自己走出了第一步,真的好棒棒哦。」 「噁心。」俞韜听到那个比小孩儿更让人浑身发毛的称呼,顿时觉得自己要被噁心吐了,于是他拿走龚讳喝完的水杯,打算逃离现场,前往厨房顺便看粥煮好了没。 龚讳跟着过去,偷偷瞄了眼锅里的粥,亲自确定没问题才绕去冰箱,毕竟经过许擎不断洗脑后,他对俞韜的烹飪能力实在没抱太多期待。 龚讳翻了会冰箱,从里面拎出一瓶奶茶,扭开瓶盖正想灌下去,手里的奶茶却突然被人拎走。 「别喝这个,你以前在家犯胃病都这样乱吃乱喝啊?」俞韜将洗好的杯子放回橱柜,再将奶茶塞回冰箱,把作死病患拖回客厅,「小心以后不举。」 「虽然我是个渣渣,但我能确定就算我整个胃都烂没了还是能一展雄风,」龚讳曖昧地笑了笑,凑近俞韜,使劲儿发着骚,「你要不要试试?讳哥大得很哦。」 俞韜镇定地推开他的脸,「讳哥现在还在医院卖身赎罪,而且我确定牠没有那玩意儿。」 「彼讳哥非此讳哥,」龚讳笑道:「对了,我今晚要跟你睡,盖棉被纯聊天那种。」 「别吧,」俞韜又想起了前阵子那隻八爪章鱼,「我怕我隔天起来发现自己被踹到床下。」 「别对我的睡姿这么没信心嘛。」龚讳不依,上回只是个意外。 「就跟你对我的厨艺没信心一样。」俞韜朝他翻了个白眼。 龚讳心想果然被俞韜发现他刚刚在偷偷瞧那锅粥了。 最后,俞韜还是勉为其难地让龚讳进了他房间,而龚讳秉持着有一就有二的理念,打算以后多来跟俞韜蹭蹭床,增进同桌感情,顺便多拉拉追男朋友任务的进度条。 龚讳好奇地看着俞韜房里的钢琴,忍不住手贱按了按琴键,发出的声音将正在一旁铺床的俞韜惊动了。 俞韜赶紧将这个不省心的玩意儿拉走,省得他把那架钢琴给玩坏。 「你安份点吧,」俞韜把那隻一直想偷摸他手的猪蹄拍开,无奈地道:「快十二点了,你到底睡不睡?」 「十二点才是夜生活的开始。」龚讳往俞韜那儿又蹭了蹭,直把俞韜逼到床缘,两个人身体都贴在一起了才停歇。 「别再过来了,小心我揍你。」俞韜使劲儿将龚讳往旁边推过去,但这大傻个果然沉,俞韜推了许久他依然纹丝不动。 「热嘛,」龚讳又重拾他调戏小姑娘们的那一手,「孤男寡男共睡一榻,可热死我了,要是小讳讳热到半夜升了旗我也不意外。」 「你这样挤只会越来越热,而且现在秋天呢又开冷气你热个毛?」俞韜用手肘顶了顶他,「滚远点。」 「就热嘛你管我,」龚讳伸出手放在俞韜腰上,「睡吧。」 俞韜默了阵,正当龚讳以为他睡着时,俞韜又突然诈尸般地开口道:「龚讳,你是不是想泡我?」 「……」被对方这么直白地道破他的意图,饶是龚魂脸皮厚如城墙,这下脸上也有些掛不住了,遂闭上眼睛装睡,大有我不出声你又能奈我何的意味。 俞韜知道龚讳在装睡,但他笑了笑,也没揭穿,只是静静地看着龚讳那张精緻的脸,唇边掛笑。 隔天早上,龚讳被一阵夺命连环叩生生从睡梦中生生吵醒,他不耐地一把捞过旁边的手机,接起电话,「谁?」 龚讳杀气腾腾的打招呼方式让对面的许擎下意识缩了缩脖子,颤声道:「不好意思讳哥……我好像打错电话了。」 龚讳看了看手机样式,发现不是他自己的,「你没打错,俞韜在睡觉,大清早的你来报丧吗?吵死了。」 说完,他便利索地关了电话。 许擎惊恐地盯着手机,他俩进度这么快的吗?现在都睡一起了? 许擎早餐还没吃,但他觉得自己已经饱了。 年年有鱼:早上吃了吗?没吃我给你做一份送去? 一柱擎天:不了,饱了。 年年有鱼:吃什么?好吃吗? 一柱擎天:刚刚吃了一嘴狗粮,好吃不好吃我不晓得,但挺酸的,估计过保质期了。 大清早被吵醒,龚讳的睡意已经一去不復返了,他看了眼俞韜,对他的嘴唇起了心思,不过他并未急着攻略,而是先下床洗漱一番,对着自己的手掌呵了口气,确定没有任何一点口臭才偷偷靠近俞韜。 龚讳小心翼翼地凑到俞韜旁边,低头蜻蜓点水似地在他唇上印上一吻,随即满意地点了点头,出门买早餐去也。 俞韜早就被许擎的夺命连环叩吵醒了,他张开眼睛,鄙夷地看着龚讳离开的方向,低声骂道:「怂包。」 洗漱更衣完毕后,龚讳也买好早餐回来了。 「你发小好像有事找你。」龚讳看着打着呵欠走出房间的俞韜,目光不受控制地一直徘徊在他的嘴唇附近。 虽然浅嚐而已,但口感不错,很软。 「不重要。」许擎找他从来没什么正经事。 龚讳将一盒沙拉摆在桌上,又从冰箱里拿出昨天那瓶奶茶,「你平时早餐都喜欢吃什么?不然总给你带沙拉也会吃腻吧……」 「粥吧,」俞韜用叉子叉起盒子里的番茄,「我不吃香菜,记得别放。」 「挑食。」龚讳拿起蛋饼,点评了一句。 俞韜撑着頜,挑了挑眉,笑道:「没你挑。」 龚讳:「有人说过你挑眉的样子很像在勾引人吗?」 俞韜:「有人说过你看起来真的很像人渣吗?」 「说过,过奖了。」 第十三章 你可折腾死我了 两人一齐到了学校,毫不意外地,在校门口捕捉到了前来追问的许姓单身狗一隻。 「韜儿,你真的跟他睡了?」许擎得到俞韜一个不耐的点头后,觉得世界瞬间崩溃,他升国中后就再没和俞韜同床共枕过了……龚讳到底给俞韜灌了什么迷魂汤? 「货真价实、如假包换,」龚讳此刻就像一名发现别人不如自己得宠的宫妃般沾沾自喜,「我已经夺走你家韜儿的初夜了……啊不对,是我家的。」 许擎拉着俞韜的袖子,嚶嚶道:「所以爱会消失对吗?」 俞韜淡淡地嗯了声:「消失了。」 见俞韜和他站在同一阵线上,龚讳更得意了,他抽走俞韜手中的报名表,朝许擎炫耀似地晃了晃,雀跃地前往教务处交报名表了。 许擎不敢置信地瞪着俞韜,「我劝了你这么多年,那妖孽一晚上就搞定你了?」 龚讳直接被许擎打上了祸国妖妃的标籤。 俞韜走进教室时,觉得头有些晕,估计是因为昨天龚讳扯走了他半个晚上的被子,初秋又开着冷气,着凉了。 他拉开椅子,一坐下便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俞韜臭着脸踹了龚讳的椅子一脚,还不解气,便拿出手机给那隻八爪章鱼发了条讯息。 。:我感冒了,你害的。 俞韜发出去后,越看越觉得自己这条讯息好像有那么亿点点撒娇的意味……趁龚讳还没读讯息,迅速撤了回来。 俞韜去掉后面那三个字,只打上了我感冒了,想想后又觉得不妥,他一点也不想让龚讳那骚包再抓到任何一次发骚的机会。 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总之就是怎么打都不满意,重复了好几次后,俞韜心想龚讳也差不多时间要回来了,遂将手机扔进抽屉,原本只是打算趴着稍作休息,但大概是感冒时比较嗜睡,趴着趴着他便真睡过去了。 龚讳回来时,见俞韜睡得正酣,微微有些鼻音,他便探了探俞韜的额头,见没发烧,遂放下心来。 手机跳通知出来时,他就看到讯息了,他原本要回,不知道为什么俞韜又马上撤了回去,于是他打算回来再问,但没想到俞韜这么快就睡下了。 萧若然等人看着再度向全班表演何谓旁若无人的两位校霸,嘖嘖了几声,「被塞饱了。」 许浩男边登记着上回数学小考的成绩,边道:「男神梦碎了没?」 「没,」萧若然依旧一脸花痴,看着一直盯着俞韜发呆的龚讳和熟睡的俞韜,哈喇子都快流到地上了,「两个帅哥,双倍快乐。」 宋忽完全无法理解女生这种奇怪的生物,「古人诚不欺我,女人心,海底针。」 「你不懂,」萧若然拿出手机,点进了一个名为韜光养讳的群组,给诸位男生欣赏了一番,「咱们已经准备好cp大旗,就等两位修成正果了。」 「讳哥和韜哥知道吗?不生气?」狄昊凑了过来,指着萧若然的手机道。 萧若然得意地笑了几声,「讳哥上回才开了金口,特准我们嗑糖。」 仇亦寧探过头来,拿着手机兴奋地道:「姐妹们,这是官宣了吧!」 几人探过头去,见仇亦寧手机上赫然是龚讳的朋友圈,三分鐘前刚更新。 龚讳的朋友圈素来发他自己的自拍照以及一些生活日常,今儿个画风突变,走起了文艺风。 「以前讨厌睡觉、讨厌做梦,但现在,我希望这场梦永远都不要醒。」 诸位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后排的龚讳,正主儿丝毫不避讳,大大方方地用手戳着俞韜的脸颊,萧若然觉得要不是这儿有他们这么一群电灯泡,讳哥估计吧唧一口就亲上去了。 萧若然露出姨母笑,揽过各位好兄弟的肩膀,小声道:「瞧瞧,你们会对哥们这样吗?」 眾位男生赶紧摇头,深怕不摇头,哪天也被这群疯婆娘配个男孩儿凑成cp,萧若然见状一拍手,道:「这不就对了嘛,韜光养讳一定是真的,如果不是,你们就都是假的!」 仇亦寧将这幕拍了下来,加上龚讳朋友圈截屏,手速发到了韜光养讳的群组里,让咱们景阳广大嗑糖群眾共同庆贺。 俞韜睡了一上午的课,最后一节语文课才起来,他揉了揉眼睛,茫然地看着在讲台上喷洒口水给诸位好学同窗浇灌知识的地中海老头。 龚讳原本在玩手机,滑着他和俞韜的cp楼,却忽见同桌悠悠转醒,他马上从抽屉里掏出了刚刚翘课买的感冒药,献宝似地放到俞韜桌上。 俞韜看了眼药盒,估计是刚睡醒加上感冒,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没水。」 龚讳立马拿出了自己的水壶,递给俞韜,还帮他拆了药盒,掀起铝箔片,拿出一粒药丸,放到俞韜手上。 「等会别睡了啊,」龚讳看着他把药吞下去,说道:「要吃午餐了,吃完再睡。」 俞韜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全身酸痛,闻言马上趴回桌上,闷闷地道:「不想吃。」 「要不我给你拿些粥过来?」龚讳又探了探他的额头,发现温度好像变得有一点高,心想中午再去买一盒退烧药好了。 「随便你,再帮我拿盘炒蛋。」 「好。」龚讳应下,等下课鐘一响,他便起身走出教室,前往自助吧。 老李在讲台上瞪着龚讳的背影,心想龚讳这玩意儿饿死鬼投胎吗?他都还没喊下课呢! 见全班学生兀自看着他,像一群嗷嗷待哺的小羊,老李无奈地摆了摆手,「下课。」 龚讳端着粥回来时,大部分同学大概都各去福利社或自助吧解决午餐了,因此教室里只剩俞韜一个人坐在桌上对着兀自摊开的国文课本发呆。 他将午餐放到俞韜桌上,再次将手背放上俞韜额头,见温度不减,便将兜里刚刚翻墙出去买的退烧药拿了出来,像上午那样撕开包装和水杯一块儿递给俞韜。 看着俞韜吃完后,他又变戏法似地变出一盒巧克力,掰了一片下来,亲手餵到俞韜嘴里,俞韜估计是烧糊涂了,没羞没怒,乖乖地就着龚讳的手咬走了那片巧克力。 「吃粥。」龚讳指了指桌上的粥,心想这时如果亲自餵他,俞韜事后想起他那张脸会不会又红成熟透虾子? 龚讳特别喜欢看俞韜害羞的样子,这也是他常常逗弄他的原因,那张平时总是冷冷淡淡语带嘲讽的死人脸,害羞时意外的可爱。 这可能就是那些女孩子常说的反差萌吧。 俞韜用汤匙搅了搅煨得软烂的粥,瞅着正吃着学校福利社出名难吃的乾麵包的龚讳,问道:「你怎么买了那个?」 龚讳心想当然是为了让你这娇弱得跟小姑娘似的病号能尽快吃上午餐,他就随便拿了个不用等又没什么人抢的食物,以免耽搁。 「为了看看你们这些庶民平常都在吃什么。」龚讳当场向在场眾人表演了一齣何谓口是心非。 俞韜哦了一声,「你手上那东西连我们这些庶民都不屑吃。」 「也是,我当下还在想满柜麵包怎么没有人抢,」龚讳嫌弃地咬着又乾又硬的即期麵包,控诉道:「这是对我可怜味蕾的不人道酷刑。」 俞韜想了想,将自己的粥和龚讳的麵包调了过来,咬了一口,心想果真难吃,,「咱们交换,你就不用被折磨了。」 龚讳看着眼前那碗动没几口的粥,发怔了一会儿后连忙道:「哎你别吃这个。」 说着他便要拿回麵包,俞韜抓住他的手,低声说了一句话,「我再问一次,你是不是想泡我?」他抬眼看着龚讳,促狭一笑,像隻好不容易揪到敌人把柄的小狐狸,「这下你没法装睡了。」 因为再次被戳破心事,龚讳有些恼怒,他反扣住俞韜的手,趁四下无人,将眼前人抵在墙上,凑到他耳边,低笑道:「是啊,爷就是想泡你,你从还是不从?」 俞韜一双手被龚讳压在墙上,动弹不得,他的气息喷在龚讳颈侧,因为发烧吐出来的气息更为温热,龚讳正觉心痒难耐,却忽然发现有人在他脖子上轻轻舔了一口。 「那我便……却之不恭了,」俞韜笑道:「不过,是我先喜欢上你的,告白这事儿还是让我先吧?」 龚讳还没反应过来,随即俞韜一个用力,被压在身下的换成了他,不过两个椅子并排的长度不长,他半个身子都悬空着,实在有些惊险。 俞韜揽着龚讳的腰,吧唧一口亲了上去,算是龚讳早上那个早安吻的回礼,「龚讳,我喜欢你,你要当我男朋友吗?」 龚讳怔忪了会儿,随后笑了,揽过俞韜的头,两人以十分彆扭的姿势再度贴了上去,龚讳可不像俞韜那样不諳情事,这个吻绵长而温柔,和俞韜刚刚那小鸡啄米似的吻相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两人分开时彼此都有些喘不过气来,龚讳看着俞韜,他眼里只映着自己,不禁让龚讳又想起了那句一眼万年。 「宝贝儿……」龚讳低声喘道:「你可折腾死我了。」 「搞得我好像上了你似的。」俞韜失笑,两人也怕被来往的师生看到,于是各自坐起身,兀自感到很不可思议。 茫茫七十亿人海中,你喜欢的人刚好也喜欢你,这是一件多神奇的事情。 龚讳最后还是自己把那块麵包解决了,他一口一口地用汤匙餵着俞韜吃粥,问道:「你刚刚说你先喜欢上我的,那有多早?」 俞韜啊呜一声咬住汤匙,含糊不清地道:「总之比你早就对了。」 龚讳捏了捏他的鼻子,把汤匙从他口中解救出来,「是你当初认识我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吗?」 俞韜想了想,摇摇头道:「不是,在那之后,以后再告诉你。」 龚讳不满,「为什么不能现在就告诉我?」 「等你想起我是谁之后再说,」俞韜屈指弹了龚讳额头一下,对方当下便吃痛地捂住额头,瞪了俞韜一眼。 「为什么不能现在说啊?你娘们吗?磨磨唧唧的。」追男朋友任务完成后,龚讳言语间便大胆了许多,可惜他家庭地位堪忧,话刚说完俞韜便冷下了脸,刚刚建立起来的和谐关係瞬间碎成渣滓。 下午,英文课。 龚讳撑额听着台上那死八婆对他们以及其他英文期中考不及格的同学的冷嘲热讽,不满地撇了撇嘴。 他用手肘顶了顶俞韜,「男朋友,要不咱们出个声骂她几句,然后再一块儿出去罚站?」省得听她瞎叭叭。 俞韜还没应声,一直注意着后排这两位学渣校霸的林惠贤立时眼里精光一闪,骂道:「龚讳俞韜,我在上头辛辛苦苦教书你们倒在台下聊得开心!?都给我-滚出去反省反省!」 龚讳心想这死婆娘管刚才那顿嘲讽叫辛苦教书?心里使劲腹诽但他面上不显,逕自愉快地拉着俞韜滚出去罚站了。 眾同学已经习惯了每次老师骂要骂一双,罚也要罚一双的节奏了,毕竟倒一倒二一家亲嘛!缺哪个都让人觉得怪不对劲的。 俞韜靠在墙上,淡淡扫了龚讳一眼,嗤道:「哪需要骂她?你看这不就出来了?」 「今天忘了有她的课,要不我早翘了。」龚讳靠着墙滑坐到地上,又靠着墙爬了起来,不断反覆,相当认真地用衣服帮学校刷墙壁。 「行了你别瞎折腾了,看着就烦。」俞韜见他不断上上下下,脚当下便有种想踹过去的欲望。 龚讳缓缓地滑了上来,站直,一脸哀怨地看着俞韜,活像在控诉始乱终弃的夫君,「陛下才将臣妾纳入宫不过半个时辰,眼下就厌倦臣妾了么?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吶……」 俞韜哼了一声,「爱演。」 龚讳扯着俞韜的袖子,嚶嚶道:「呜呜现在都开始嫌臣妾碍眼了……」 「闭嘴。」 龚讳换扯着他的裤腰,「臣妾现在在这宫里,竟是连话都说不得了吗?」 俞韜失笑,他用手刮了刮龚讳的脸,道:「男朋友,今晚朕特许你侍寝,满意了吧?」 第十四章 你也觉得我有病吗 一放学,许擎便扔下龚讳和俞韜那对狗男男,直奔医院。 刚刚曾子留打来电话,说余晟是因为在路上讲电话时被俞韜和他的鸟用花盆砸了才进的医院,没什么大碍让他甭担心。 许擎原本很着急,听到这茬,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到了病房,看到了正和讳哥对骂的余晟时,他又笑了一声。 余晟握着讳哥的翅膀,指着许擎,讳哥聪明如斯,当下便会意,怒目道:「你个小没良心的!」 曾子留摸了摸讳哥的头,虽然差点被咬,但他还是对这隻泼辣鸚鵡的表现很满意,不枉他刚才浪费了五分鐘教牠。 「还好吗?」许擎把刚刚路上随手买的水果礼盒放到桌上,轻轻地用指尖碰了碰余晟包着纱布的头。 「轻微脑震盪,」余晟不在意地笑了笑,「搞不好砸一砸能负负得正变成爱因斯坦也说不定。」 「你本来就这么聪明了,要是正负得负怎么办?」许擎看着乖顺地被余晟摸着头的讳哥,奇道:「这臭鸟见人就咬,只怕俞韜,怎么现在也让你乖乖摸了?」 余晟歪头想了想,笑道:「大概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对了,你期中考成绩出来了吗?」 一说到这个,许擎眉眼便整个亮了起来,「进步了二十多名呢!要多谢你和曾哥。」 被遗忘在角落喝水配狗粮的曾子留闻言,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连说应该的应该的,接着瞅着余晟的脸色,默默地退出了病房。 余晟趁机揉了揉许擎的头,温声道:「以后多让你曾哥教你,他间人一个,随传随到。」 被当成免费劳力卖出去的曾子留,默默在门外为自己点了炷香,心想余晟真他妈是隻披着羊皮的大野狼,不愧宿舍里笑面虎之称。 许擎坐在电视机前,跟着讳哥看近来开播的一齣宫斗剧,眼下正播到皇帝对女主诸多猜忌,女主心痛难抑,发誓从此青灯古佛,了却馀生,狗皇帝后悔莫及,即将踏上追妻火葬场之路。 余晟刚和公司上层开完视讯会议,他躺在床上,腿上放着笔电,看着灰了一个多月的一柱擎天头像,照着曾子留所说,轻轻一叹。 「怎么了?工作不顺心吗?」许擎闻声立时转过头来,他刚刚才听到余晟因为决策相悖和公司里的人吵了一架。 「没事,」余晟摇了摇头,朝许擎问道:「晚餐还没吃吧?我刚刚让人去订了。」 许擎扒拉着眼前的饭,时不时抬眼瞅着余晟,显然是还在想刚才的事儿。 余晟心道鱼儿上鉤了,按计划问道:「晚餐不合胃口吗?」 「很好吃,」许擎这话是真心的,不过这饭虽然好吃,但比起余晟做的,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火候,「就是……」他眨巴了几下眼睛,瞅着余晟,「我只是在想你刚刚在不高兴什么?」 「没有不高兴,」余晟适时地做出忧鬱青年的模样,不过他阵子烦心事很多,此刻倒也是本色出演,「我在游戏上认识了一个男孩子,他很可爱,但最近都不理我了。」 「为什么啊?」许擎听着,说道:「你惹他生气了?」 余晟想了想,苦笑道:「或许吧,因为我玩人妖号,和他在游戏里拜堂成亲,」他觉得头有些疼,遂用指节揉了揉太阳穴,「前阵子我跟他讲我其实是个男的,还是同性恋,想跟他奔现见面,可能是吓到人家了吧之后他就没再上线了。」 余晟一直有点偏头痛,脑震盪过后头痛又加剧了,眼下正钓着大鱼呢,他暗骂这头痛来的真不是时候,不过余晟素来能忍,依旧一副衣冠禽兽的模样,而许擎忙着震惊,也没注意到他的异样。 许擎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道:「你是……同性恋?」 余晟笑了笑,对他的反应并不奇怪,「怎么?不能接受吗?」 许擎一紧张总是说不好话,尤其他刚才发现余晟口中的那个可爱的男孩子怎么那么像他!当下许擎脑海中转过无数个惊叹号和问号,情急之下便脱口道:「我、我有点恐同!」 余晟一怔,一直轻轻揉着太阳穴的手也停了下来,能言善道的他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久,他才憋出一句,「你也觉得我有病吗?」 闻言,许擎更不敢抬头看他了,暗骂了声冤家路窄,接着便迅速起身,「抱、抱歉我先走了你好好养伤我以后有空再来看你!再见!」说完,他便扔下那一桌饭菜,逃也似地出了病房。 一时间,病房陷入了静默,只有不明所以的讳哥歪头看了余晟一眼,又继续转头追剧。 余晟懊恼地握拳捶了两下床,他从旁边的小桌子捞过手机,烦躁地给曾子留传了则讯息。 年年有鱼:帮我买药。 曾子留从高中就认识余晟了,自然清楚他从少年时期便沾上的那点老毛病,进门时余晟正在和品牌合作方的ceo开着视讯会议,浑然不像一个病人。 「是,」余晟笑了声,「事后细节,执行长可以联络我们公司,会有专人进行日后的接洽,眼下我人还在医院,多有不便,就麻烦执行长了。」 对方在另一头笑着摆了摆手,连说不会,又寒暄了几句后,余晟便立马闔上笔电,一把拿过让曾子留买的止痛药,吞了下去。 「操……」止痛药见效没那么快,余晟吃完后还是疼得想当场把曾子留掐死,奈何力不从心,只能靠着枕头,用眼刀刨着曾子留道:「他又被吓跑了。」 曾子留看了眼他面前没动几口的瘦肉粥,说道:「再吃几口吧,还有,你怎么又把人吓跑了……」 「没胃口,我现在就想吐,还得吐在你脸上我才能解气,」余晟瞪了曾子留一眼,没好气地回道:「我怎么会知道!」 曾子留抚额,叹道:「小高一说什么了?」 「他说他恐同。」余晟休息了一下后,又打开笔电,看着公司制定的企划案打发时间。 「小高一如果恐同他就会直接跟他发小切八段了。」 余晟看了他一眼,摇头道:「我觉得正确说法应该是:他只恐我这个同。」 曾子留默了会儿,摊手道:「那就难办囉,谁让你这么讨人厌,」说完,他怕余晟出院后找他算帐,顿了顿,又安慰了他几句,「小高一很心软,他不可能从此跟你老死不相往来,只要还能见面,就有机会让他从恐同变成同。」 余晟没说话,虽然知道许擎大概是无心之言,但那句恐同真的蛮伤他的,虽然周遭朋友都挺包容他,余晟偶尔还是会因为长辈的冷言冷语而自卑,而许擎刚刚的表现…… 就好像间接在告诉他,他们并不是一类人。 余晟突然有些动摇了,开始怀疑起这些年来他是不是一直在自欺欺人,其实他真的就是个……神经病吧……? 许擎走出医院时,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回想起当时余晟怔忪的神情,心里不禁涌上一股股内疚。 在医院门口佇足片刻,许擎又晃回了余晟病房外。 「这只是脑震盪后的正常现象,」病房里传来声音,好像是余晟的主治医生,「虽然症状并不严重,但还请余先生这几天放下工作,尽量休息,需要我再帮您开几副止痛药和助眠药吗?」 余晟躺在床上,手臂盖在脸上,显然不想说话,曾子留便赶紧帮他回了,「需要、非常需要。」 「那后续如果还有什么问题再找我。」医生点了点头,打开门准备出去,却正好撞上了一直站在门前的许擎。 医生朝许擎笑了笑,接着侧过身离开了。 大型社死现场。 眼下许擎进也不是逃也不是,就这样尷尬地站在病房前,神色侷促。 余晟将脸上的手拿开,看了眼许擎,朝他勾了勾手,「进来,乖。」 余晟亲自递给了他台阶,再不接就说不过去了,许擎尷尬地轻轻关上了门,站在门前,从在病房外罚站变成在病房里罚站。 见他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余晟不禁失笑,他拍了拍曾子留,低声道:「还不去把人家带过来。」 曾子留哦了一声,走了过去,将兀自发着呆的许擎轻轻拉到余晟旁边,至于为什么要轻轻呢,因为他怕拉重了等会某人心疼又得揍他。 许擎瞅着余晟,余晟也撑着头饶富兴趣地看着他,良久,许擎才开口打破寧静,「你怎么了?为什么刚刚医生都来了?」 余晟指了指曾子留,避重就轻地道:「没什么,他大惊小怪。」 曾子留小声抱怨:「又我了每次都我背锅。」 许擎知道余晟并不想自己多问,遂相当有自觉地转移了话题,「刚刚的事……抱歉……我……」他又紧张到说不出话了,明明刚刚在门外时在脑中演练了无数次,眼下真的上了战场,舌头却像打了结似地一个屁也放不出。 「没事儿,乖,你去看电视。」余晟揉了揉他的头,像顾孩子似的,示意他去跟讳哥一块儿看狗皇帝剃度陪女主唸经敲木鱼。 许擎抿了抿嘴,「那个……你会失眠?」 余晟嗯了一声,「这几天有点,」说完他又朝许擎笑了笑,不遗馀力地诱拐孩童,「你晚上陪我就不会了。」 要是以前,许擎当然会乐呵呵地留下来,搞不好还会抢了余晟这个病号的床,但余晟不久前才向他出柜,眼下他满脑子都是他刚刚坦白的那段话,不用说同床共枕,连过夜都不太敢了。 「哦……」他抓了抓脸,「我妈大概不会同意。」 余晟心想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当下便和许擎借了手机,看到他手机上母老虎的备註名,余晟忍不住笑了出来,直到接起电话,语气中都还带着一丝笑意。 许擎不懂余晟在乐什么,被遗忘的曾子留更不会懂。 「喂,闺女。」 许妈很快接了电话。 余晟想在未来的丈母娘前留个好印象,说话也特别知礼温柔,「阿姨,我是许擎学长,学弟说想在我这儿过夜,所以我来徵询您同意。」 余晟嗓音清冽悦耳,热爱小鲜肉的许妈听着顿时心花怒放,紧紧抓着手机,心想闺女从哪儿泡来这么位小帅哥,「别喊我阿姨,喊许姐。」 许擎马上在心里骂了句不要脸。 余晟立刻从善如流地喊了声许姐。 「我们闺……擎擎跟我说了好几次你了,他的成绩便是有赖你的教导才提升这么多的吧?」许妈呵呵直笑,「我感谢你都来不及了,怎么会不同意呢?记得哪天找时间来我们家坐坐啊。」 谢谢,许擎有被那句擎擎噁心到。 余晟笑着连连頜首说好,又聊了几句后他便道再见掛电话了,许妈当下便不捨了,对余晟比许擎这个亲儿子还好,连声嘱咐他一定得找时间来家里作客。 余晟将电话还给许擎,道:「你妈真热情。」 热情到三两下就把亲儿子给卖了。 「是啊,谁让你不仅帅声音又好听呢。」许擎闷闷地道,随后便挪着屁股和讳哥一块儿看狗皇帝追妻了。 蹲在一旁玩手机的曾子留,看了眼气氛还算融洽的两人,自觉消失去夜店疗伤了,至于疗什么伤就别说了,这种疼只有同是单身狗的沦落人能明白。 「刚刚有吃饱吗?」余晟靠在枕头上,问道。 许擎的确没吃饱,但他现在不怎么好意思让余晟再破费,遂摇了摇头。 余晟知道许擎没吃饱,他刚刚总共动了几筷子他都看在眼里呢,「但我饿了。」 最后,余晟订了一桌清粥小菜。 许擎的确挺饿的,刚刚还能忍,眼下食物摆上桌,诱人的菜香勾起了他肚子里的馋虫,三两下便把两碗粥解决乾净了。 余晟笑盈盈地看着他吃,见许擎兀自意犹未尽,遂将自己动也未动的那碗粥推了过去,道:「你吃。」 许擎不好意思地将碗轻轻推回去,「别,你还没吃呢,不是饿吗?」 「我看着你吃就饱了。」 许擎心想这是不是绕着弯损他吃相差? 最后他还是接过了那碗粥,余晟打了个呵欠,觉得有些睡意,但头还是胀胀的,他也没办法真的睡下去,遂闭眼假寐,「晚上如果饿了,就吃桌上的水果零食,我先睡了。」 许擎瞅了瞅他,乖顺地点头。 深夜,许擎给讳哥加满水和饲料后,便趴在床边睡着了,连电视都没记得关。 余晟睁开了眼睛,见许擎呼吸渐趋平稳,他便起身关了电视,将他抱到了床上,虽然私人病房的床算大,但两个大男人躺着仍稍嫌拥挤,余晟让许擎睡在内侧,以免半夜滚下去又多一个病号。 余晟将冷气温度调高,看着怀里比他矮半个头的许擎,犹豫良久,才将手轻轻揽上他的腰。 估计是抱着东西舒服,也或许是医生开的助眠药物起了作用,余晟这回难得一夜好眠。 余晟醒来时,许擎兀自熟睡,他便小心翼翼地将小高一抱起,放回椅子上,毕竟许擎眼下仍没办法接受他,若让他醒来看到自己被他抱了一晚上,估计会吓到就此不回来了,这当然不是余晟乐见的。 余晟站在许擎身旁,弯腰在他脸上轻轻印上一个吻,轻触即止,比龚讳的蜻蜓点水点得还浅。 「sleeptight,mybae.」 第十五章 俞韜用他的光养着龚讳 许擎走后,俞韜也被龚讳拉着赶回去侍寝了。 两人在外头先吃过了晚饭,回来时已近七点,夕阳早已西下,夜幕低垂,路旁的路灯纷纷亮起,延伸出了一道看不到尽头的光,照亮了夜归人回家的路。 一路上龚讳整个人都挨在俞韜身上,摆明恃宠而骄,而且还越来越得寸进尺。 俞韜看着第五次被龚妖妃拍到地上的钥匙,默了一阵,心想自己中午根本鬼迷心窍,干什么那么轻易就答应和龚讳交往! 俞韜将龚讳从自己身上扒开,甫扒开他又马上黏了回去,儼然是八爪章鱼进化版,还附带磁铁功能。 俞韜忍无可忍,狠狠捏了把龚讳的脸,「你再不让我进门咱俩今晚就睡大街!」 龚讳亲了他一口,「大街是谁?我只想睡你不想睡大街。」龚讳不知死活地又贫了一句,不过傻子也懂得看人眼色,何况龚讳又不傻,他见俞韜好像真的快火了,遂赶紧将地上的钥匙捡起来,双手呈上。 进门后,龚讳又不安份了,他反手将门带上,捏住俞韜双手,像今天中午一样把他压在墙上。 只不过这回地点从学校教室改成俞韜家玄关,刺激程度降低,然这同样也宣告着龚讳想怎么为所欲为都不用怕被人发现。 俞韜意欲抬起膝盖,送爱妃一记撩阴腿,奈何龚讳反应够快,当下便把膝盖塞进他两腿之间,「怎么?当初用在那群混混上的阴招,现在要拿来对付男朋友了?」 他低笑道:「不怕把小讳讳打残了?这样你婚后生活可没办法保证绝对性福哦。」 「咱们谁上谁下都还没个准呢,」俞韜用指甲轻轻挠了挠龚讳的掌心,「说不定是我让你性福啊。」 「听那些女同学说,谁先喜欢上对方谁就是受,」龚讳咬了他脖子一口,看着上头被他亲自印上的印记,他满意地笑了,「好像是你先喜欢上我的啊,嗯?」 「龚大少,」俞韜抬眼看着他,自从真正确定关係后,他的一举一动对龚讳来说都是撩拨,「听她们说,谁骚谁就是零,你说你骚吗?嗯?」 龚讳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他顿了一下,笑道:「骚,但是以后只对你一个人骚。」 他放开俞韜,帮他揉着被他抓得有些泛红的手腕,「当下面的那个不好吗?你只要享受就好了。」 俞韜从厨房冰箱拿了盒布丁,走到客厅沙发坐下,小口小口地吃着,「瞧你说的,那你干嘛不趴着享受,等我伺候?」 龚讳撑额看着俞韜兔子似地小口进食,唇边浅笑一弯,「这样有损我身为男人的尊严。」 俞韜瞪了他一眼,「我就不是男人了吗?」 龚讳摇摇头,笑了一声,「你是美人。」 「你以前就是这样逗你那些小女朋友的啊?」俞韜没被龚讳撩拨成功,他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道:「龚大少果真万花丛中过,经验丰富啊。」 龚讳心想男朋友这是吃醋了?他端详着俞韜的神情,在确定俞韜的确翻了醋罈后,龚讳闻着那股陈年酸味,瞬间心花怒放,唇边笑意渐深。 「以前我万花丛中过,但现在我只摘你一朵。」龚讳将俞韜耳际的碎发拨到脑后,「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诗?」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他轻啟薄唇,神情专注而认真,让俞韜一时看怔了。 俞韜好久才回过神来,扭过头掩饰般地道:「我学渣,听不懂。」 殊不知俞韜通红的耳根以及纷乱的气息,早已昭告着他的慌乱,再作掩饰,不过欲盖弥彰。 「巧了,我也是渣渣,咱们渣渣一家亲。」龚讳笑意盈盈,俞韜心想这人唇边总是会掛着笑,笑久了难免会让人感到不真实,俞韜下意识伸手抹去了他的笑意。 「别笑,像隻花枝招展的大孔雀。」俞韜用双手扯着龚讳的脸皮,直到龚讳喊疼了才忿然罢手,他想这人长得这么好看做什么?净会招蜂引蝶。 龚讳舀起一口布丁,塞到自己嘴里,甫入口便皱了皱眉,这玩意儿齁甜齁甜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俞韜会喜欢吃这些根本是用糖堆起来的食物。 俞韜撑额看着龚讳,突然道:「其实我到现在都还觉得很不可思议。」 龚讳扭头看了他一眼,「嗯?」 「没事。」俞韜想了很久,最后又闭上了嘴,他心里还是没什么底,整个人像踩在云端上,飘乎乎的,却又得时时担心哪天从云层上跌落。 俞韜看着他,低声道:「你知道吧?我没什么亲人朋友,撇去许擎的话,我就只剩你了。」 龚讳大概知道俞韜在担心什么,可能是因为他之前海王的表现,也可能是这场来得太突然也太容易的爱情。 「咱俩都只有十六岁啊,」龚讳拍了拍俞韜的肩膀,朝他笑道:「正是衝动的年纪,为什么不能随心所欲一次?」 今天这事儿绝对不会成为日后带着懊悔的那句年少轻狂,而将会是他俩此刻的心之所向。 俞韜看着龚讳,眼前的少年一如以往,耀眼得令人险些睁不开眼睛,俞韜一直觉得,龚讳身上除了密布的乌云,亦有另外一束光,那束泡在烂泥里数载却依然澄澈的光。 「明天放学带你去见一个人,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龚讳捏了捏俞韜的手,「有没有种丑媳妇见公婆的感觉?」 俞韜无视那句丑媳妇,好奇地问道:「谁?」 龚讳将食指放在唇前,嘘地一声:「秘密,」他好像对俞韜的手特别感兴趣,抓到眼前反覆地看,还不断捏着他的指节,「是不是弹钢琴的人手都特别好看啊?」 俞韜由着龚讳,笑道:「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不了,」龚讳摇了摇头,「那玩意儿不适合我,」他把自己的手放在俞韜面前晃了晃,「我这双,是拿来打架的手。」 龚讳又抓起俞韜的手,同样放到他眼前晃了晃,「你这双呢,才是生来弹钢琴的手。」 他放开俞韜的手,随性地靠在沙发上,「我还没看过庶民弹钢琴呢,你随便弹一首我听听?」 俞韜白了他一眼,「我也没看过会打架的少爷。」 「别对少爷有偏见,谁说少爷就不能打架了?」 俞韜发现眼前这人不仅无耻,还很双标。 最后,俞韜还是坐上了琴椅,龚讳是唯一的观眾,他将手轻轻放上琴键,腰背挺直,比一旁大爷似的龚讳还要有少爷的范儿。 俞韜想了想,随后手指开始在琴键上舞动,唇边浅浅掛着笑容,轻快的音乐自指尖流泻而出。 「操,」龚讳乐了,跟着哼了几段,「收垃圾了啊。」 他支頜看着俞韜,他不懂音乐,不知道钢琴怎样才算弹得好,他只觉得他家小孩儿在投注心力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时,特别特别的耀眼。 而许擎将俞韜吹捧的那么夸张,其实不只因为他们是发小,也有肯定俞韜实力的一部分吧?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一曲<给爱丽丝>弹毕,俞韜转头朝龚讳笑道:「怎样?韜哥牛逼吧?」 那一刻,少年人嘴角上扬,眼里的清浅笑意随着龚讳颤动的心轻轻晃着,好像随时会溢出来般。 日光灯照下,将龚讳的神情衬得更加沉醉而温柔,他点了点头,朝俞韜伸出大拇指,口气骄傲而宠溺,「很牛逼,不只这回比赛,下回、下下回、下下下回,我家小孩儿都能拿第一。」 他永远是他心中那个无可替代的no.1。 俞韜这回没计较龚讳喊他小孩儿了,他轻轻抚着琴键,突然觉得这些年的自己好像真的有点过于鑽牛角尖了。 弹琴是俞韜这辈子最喜欢做的一件事,他为什么要因为对父母的愧疚,而扼杀自己的梦想呢? 如果有那么一个人,不管你做了什么都能为你鼓掌、因你骄傲,应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了吧? 俞韜心想要是他没再遇到这个男孩子,恐怕他这辈子大概也就那样了,但而今他遇到了他,一切都会慢慢变好。 就像龚讳所说的,他们都只有十六岁,正是最衝动也最耀眼的年纪,心只有一隅,比花生米大不了多少,装那些懵懵懂懂的爱情和对未来的各种想像就快不够空间了,干嘛还自找那么多麻烦? 「你知道韜光养讳吗?」深夜,龚讳在床上抱着俞韜,问道。 「知道,」俞韜偶尔也是会去滑滑学校论坛的,估计是他们举止太张扬,cp楼从他俩还没确定关係前就盖得跟101差不多高了,「我们的cp名字?」 龚讳将下巴搁在俞韜头顶上,嗯了一声,「我觉得他们真的很会取名字。」 「怎么说?」 龚讳看了他一眼,笑了,「俞韜用他的光养着龚讳,」他亲了俞韜一口,「你就是我的救赎。」 俞韜心想他又没为龚讳做过什么,要也是龚讳才是他的救赎,「矫情。」 龚讳笑道:「你知道吗?我已经从我妈的房间搬出来了,以后不住那儿了。」 俞韜惊讶地爬起身看着他,龚讳戳了戳他的脸颊,道:「我暂时还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别墅捨不得卖出去,不过总能跨过去的。」 「为什么?」 龚讳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他知道自己的有些行为在外人来看过于特立独行,几乎到有病的程度了。 他不确定俞韜知不知道这十几年,他仍然住在他妈当初自杀的房间里,也不确定俞韜知道后会不会对他心生畏惧,也跟其他人一样,觉得他很变态。 眼下看来俞韜是清楚的,以前龚讳不在意旁人指指点点,但现在他怕了,他不想要俞韜身上被人贴上神经病男朋友的标籤。 因为俞韜,他走出了第一步,虽然仅仅只是从那间房间走出来而已,那些事并不是短短几天几个月就能放下的,他跨出的这一步,对他的意义,更甚阿姆斯壮当初登上月球的那一步。 所以说俞韜是他的救赎一点也不为过,他就是他踽踽独行时,衝破夜幕乍现的那一束天光。 第十六章 恐同即深柜 许擎趴在教室窗边,满脸哀怨地盯着眼前这对狗男男,心里狂给龚讳扎小人。 至于为什么不扎俞韜?废话!俞韜可是他的发小,他许擎是这么不辨是非的人吗?要扎当然得扎造成君王不早朝的源头。 见色忘友可耻!以色事人更不要脸! 他俯身向前,趁俞韜不注意,拿走他手上的小汤匙,在他面前的草莓蛋糕上挖了一大口,塞进嘴里,「韜儿,我吃了龚讳带来给你的蛋糕,他应该不会吃醋吧?」 龚讳莫名其妙地看着俞韜这个时不时抽风的发小,接着鼻尖一动,嗅到了一股浓浓的绿茶味,眉头一皱,发觉案情并不单纯。 这小子不会是来跟他争宠的吧! 俞韜将汤匙抢了回来,继续吃着蛋糕。 许擎再接再厉,「韜儿,你竟然和我间接接吻了,龚讳这么大度,应该不会生我的气吧?」 龚讳怎么可能不会生气,他笑瞇瞇地从书包里拿出一小袋塑胶汤匙,拿了一支递给俞韜,并且销毁那支沾了许绿茶口水的汤匙。 许·茶艺大师·擎捏了把俞韜的脸,当下俞韜便赏了他的手一巴掌,许擎揉着泛红的手背,嚶嚶道:「韜儿你怎么可以为了龚讳打我?」 「别废话,」俞韜将吃完的垃圾扔给龚讳,龚舔狗相当有自觉地拿去扔了,「谁为他了?」 许擎含泪控诉:「那为什么他能捏你的脸我就不行!」 俞韜拍了拍他的肩,「因为你不是我男朋友。」 一针见血。 听到男朋友三字,龚讳在一旁笑开了花。 「见色忘友,鲜矣仁!」他家韜儿以前不是这样的,龚讳这祸国妖妃到底给他施了什么妖术,将他迷得团团转? 前面的班长许浩男转头过来,尽责地指出同学的错误,「是巧言令色。」 俞韜喝了一口水,淡淡地看着许擎,「行了,又遇到什么事儿了?」 以前许擎只要被人欺负了就会来俞韜旁边赖着,顾左右而言他,直到俞韜忍无可忍赶他走后,才会闷闷地把满腔心事倾洩而出。 许擎呜了一声,整个人慢慢地从窗台降下去,只留一双眼睛委屈巴巴地盯着俞韜,「我觉得余晟好像想泡我。」 龚讳嗤了一声,「以为多大事呢,我也泡过俞韜啊!」 许擎摇摇头,闷闷道:「那不一样。」他伸出一根手指,微微蜷起,「你们是弯的,」他又伸出另一根手指,笔直立着,「我是直的。」 龚讳也伸出一根笔直的手指,然后抓住俞韜的手把它按下去,「直的也可以掰弯,古有名言:恐同即深柜。」 「幼稚。」俞韜拍开龚讳的手,朝许擎微微抬起下巴,示意道:「你把整件事儿都跟我说一遍。」 许擎慢慢地从不负相思意说到现在的余总,俞韜端详着他的神色,发现这玩意儿脸上没有一丝畏惧噁心,反而从头到尾就只会红着脸傻笑。 得了,大姑娘要出嫁,谁也拦不了。 等到他说完,俞韜慢悠悠地问道:「你会噁心他吗?」 「不噁心。」许擎想也没想。 俞韜心想这事儿实锤了,「那你会反感他喜欢你吗?」 许擎依旧是想也没想就摇头了。 龚讳揽过俞韜的肩,朝许擎摆了摆手,「那就赶紧去问你余哥出院了没?然后找个时间把不负相思意约出去,行了,别打扰我和韜儿,滚你大爷的。」 许擎朝他做了个鬼脸,接着从兜里掏出手机就着急地跑了,想来他俩离百年好合的路不远了。 许擎揣着手机,坐在学校操场旁的一长椅上,发了好久的呆,一直没办法下定决心打这通电话。 但午休时间剩没多少了……许擎攥紧手机,轻吁一口气,在经过一次次演练后,按下了那个号码。 「喂?怎么了?」 余晟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听。 「我想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出院?」 余晟背靠着公司茶水间的墙壁,听到许擎这么问他,他很高兴,至少小高一没有因为他的出柜而疏远他,「已经出院了。」 开了个头后,接下来的交谈就顺畅多了,「医生有说什么吗?」 「就是注意饮食好好休息之类的屁话,对了,」余晟唇边勾出抹浅浅的笑容,道:「我下週复诊,你要陪我去吗?」 「去,」许擎笑道:「怎么不去?」 放学后,三人一块儿出了校门,并在俱乐部门口停了下来,原本龚讳半路就想赶许擎走,奈何他坚持要来看看龚讳的娘家人长什么样儿,龚讳也就顺着他了。 反正进去后随便找个包厢把他扔下,让他玩电脑就行,相信不会影响到龚讳和俞韜的二人世界。 知道龚讳要带人来,钟醉老早就在大厅等着了。 「钟哥。」龚讳一进门便见到一如往常壮硕如山丘的钟醉,老远就朝他打了招呼。 许擎又回头看了看门口的招牌,心想这儿是电玩俱乐部没错啊?为什么这人那么像健身俱乐部或摔角俱乐部的?有够不合画风。 俞韜见到钟醉后怔了怔,但也没失了礼数,噙着笑随龚讳喊了声钟哥,看上去分外乖巧。 「小伙子长得挺好看啊!」钟醉觉得俞韜特别得他的眼缘,遂拍了拍他的肩,问道:「叫什么名儿啊?」 「俞韜,俞旨的俞,韜光养晦的韜。」 第十七章 等我 钟醉闻言有一瞬间露出了和俞韜先前一样的表情,接着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饶富趣味地看着两人,笑道:「韜光养晦啊?跟龚讳名儿挺配的啊。」 龚讳心想哪能不配?这可是我媳妇儿。 这时钟醉才注意到一旁的许擎,「哎?这位小兄弟生得挺可爱啊!」 龚讳介绍道:「这是我老……不是,是我同桌他发小,来蹭玩儿的,您随便找个地儿把他打发了吧。」 许擎闻言瞪了龚讳一眼,还没真正进门儿呢就开始欺负媳妇娘家人了?钟醉见势不妙,连忙揽过许擎肩膀,大剌剌笑道:「小兄弟喜不喜欢玩儿网游呢?」 听到网游,许擎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余晟,思绪顿时飘至九霄云外,只怔怔地点了点头。 「那好,」龚讳招来柜檯人员,指着许擎道:「小刘,随便找个包厢把这玩意儿扔进去给他玩电脑。」 许擎回过神来,不满地提出反对意见,「我不要!我要跟韜儿在一起!」 龚讳深知要如何教训不乖的小屁孩,他凑到许擎耳边,说道:「你还不快趁这时候跟你家不负相思意联络联络感情?小心一会儿就有其他男孩子去勾引他。」 许擎长长地哦了一声,在心里衡量片刻,一面是认识多年的发小,一面是温柔且弯的余哥,一番比较后,高下立见。 打发掉许擎后,俞韜龚讳二人跟着钟醉进了一间独立包厢。 钟醉进去后指了指沙发,示意两人坐下,接着便看着俞韜,笑道:「令尊是俞正锡?」 俞韜点了点头,「正是家父,」他笑了笑,「多年没见,钟哥变了很多。」 听着这两人的对话,龚讳冒出了满头问号,不过他只静静听着,并未出声打扰,初见俞韜时,他便觉得这人围绕着满身浓雾,令人看不真切。 而在龚讳一步步接近后,薄雾渐散,剩下的那一层,他直觉会在今日揭开。 钟醉端详着俞韜,发现眼前这沉稳冷淡的少年,除了轮廓有些微相似外,和从前那整天上房揭瓦爬树掏鸟窝的小屁孩儿简直不是同一个人。 「变更帅更man了对吧?」钟醉自豪地拍着自己大概有小c程度的胸肌,俞韜怀疑龚讳的自恋抽风或许有一部分是向他钟哥学的。 「钟哥,」龚讳见听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遂自己开口问:「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不知道你认识俞韜?」 「哎你小子果然是渣男,当初吵着要娶人家呢,回头就忘光啦?」钟醉笑了,缘分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薇薇姐去了之后,她闺蜜不是把你接去照顾了吗?」 当年龚讳只在俞韜他家待了一个月不到,连俞家都还没熟悉完毕,便被亲戚接走了,而那个亲戚便是钟醉,龚讳的表哥。 「秋姨?」龚讳一怔,随即猛地转头看向俞韜,「他是鱼汤?」 俞韜一点儿也不想点头承认,他黑着脸,一如十多年前,一字一顿,咬字清晰地向龚讳道:「俞韜,不是鱼汤。」 龚讳当初牙都还没长齐,而且门牙缺了一颗,说话老漏风,俞韜教了他一个月都没让他改正称呼,反而整天鱼汤鱼汤的喊,越喊越顺口。 龚讳默了阵后突然笑了,他侧身捏了捏俞韜的脸颊,「我眼光果然不错,始终如一。」说完,他又肯定地嗯了一声。 「钟哥,」龚讳直到现在都还难掩惊喜,他往俞韜被他微微捏红的脸颊香了一口,「给你重新认识一下,这是我男朋友,他叫俞韜。」 俞韜瞪了他一眼,不过这一眼不同以往,没什么震慑力,甚至连老李上回知道他们校外斗殴后瞪的那一眼都还不如,龚讳觉得,比起瞪,用眉目传情、暗送秋波倒更为恰当。 不过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钟醉对此不怎么意外,毕竟龚讳的表现过于明显,从很久以前他就知道他恋爱了,只是没想到这小子搞上的是失散多年的竹马竹马,「行啊,哥支持你们!」 他咧开嘴,笑出一口大白牙,「以后谁要逮着你们性别欺负你们,就跟哥讲,哥让他们吃不完兜着走!」 「谢谢钟哥。」俞韜真心实意地向钟醉道了谢,虽然这些小事基本上他们就能自个儿处理了,但这是自从俞韜父母去世后,他第一回体会到的亲情,他自应珍而重之。 龚讳原本还怕钟醉会对这事儿反感,眼下得到他的祝福后,他顿时飘了,「谢钟哥,以后我让韜儿给你生几个表甥或表甥女玩儿,顺便聊表单身狗的寂寞唄。」 挺牛逼,一开口就把在场两个人得罪完了。 俞韜气极反笑,在他耳边阴惻惻地道:「我说过了,你来大姨妈我就跟你生孩子。」 钟醉心想老子几天不揍你你倒胆子肥了把老子当hellokitty是吧?他越想越生气,遂身随意动,起身给了龚讳一个爆栗,「老子这叫黄金单身汉!什么狗?你才狗!」 龚讳唉呦一声,捂着头,低声下气地认错道:「是是是,龚讳最狗了。」 俞韜慢条斯理地喝着茶,眼角馀光扫了龚讳一眼,心想你早闭嘴不就完事儿了? 另一边,许擎一进去包厢便急吼吼地登入帐号上线找被他冷落已久的网婆--虽然喊网公好像正确一点,但进去游戏后,还没找着不负相思意,他便先被漫天飞来的未读私讯击昏了头。 不负相思意和一柱擎天是全服战力排行榜第一的伴侣,两者在单人排行榜的成绩也相当不错,又在游戏里扎根好几年了,可以说是一对人尽皆知的骨灰级大佬玩家。 不负相思意仍然每天上线刷怪,但一柱擎天却已经消失了一个多月了,各种緋闻在这期间漫天纷飞,许擎相信不只他这里,不负相思意这阵子想必也收到不少询问的私讯。 这是许擎退游前没有想像到的局面。 许擎甩了甩头,意欲甩掉那莫名其妙涌上来的心虚,随后喝了口小刘准备的柳橙汁,给自己壮壮胆后,才点进去不负相思意的资讯栏。 然后发现,不负相思意的性别栏从女变成了男,他怔了几秒,接着赶紧点进去联姻系统里,悲催地看见新郎抱新娘的背景图也跟着换成了两个穿喜袍的大老爷们儿抱在一块儿亲嘴的图片。 虽然已经知道不负相思意是个爷们了,但许擎看到这么具有衝击性的画面仍然当场石化。 有必要贯彻得这么彻底吗呜呜,竟然还特别充钱买了变性卷轴! 因为下午有选修课,余晟便从公司赶回大学,上完课后他也懒得再打车回去了,索性待在宿舍里百无聊赖地打着报告。 完成后,他原本要关电脑出门买饮料,补充一下被曾子留扒了个精光的宿舍冰箱,却见萤幕上突然跳出一则通知。 :一柱擎天已上线。 余晟上个月找了计算机学系的朋友设计了一个程式,并安装到他的电脑上,只要一柱擎天一登入游戏,他的电脑便会跳出通知。 这个程式已经在电脑里占位儿很久了,余晟没想到还真有能用到的那一天。 (私聊)不负相思意:好久不见(*ˉ︶ˉ*) 许擎原本还在为游戏设计者的开放大胆而震惊着,结果就让另一边的余晟抢走了打招呼的先机。 (私聊)不负相思意:最近开了个新副本,还没有队伍拿到首杀,咱们去亮亮相唄(〃'▽'〃) 许擎原本还在发愁要怎么和不负相思意打招呼,没想到对方直接帮他解决了问题。 而且还一如既往地爱用顏文字。 该说余哥挺有少女心吗? (私聊)一柱擎天:行,走起。 许擎到了副本门口后,虽然已经遭打击了很多次了,但眼下看着一身红衣,面容清俊的不负相思意,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抽了抽嘴角。 (私聊)一柱擎天:不找多点人吗?奶妈之类的,坦克也需要吧? 余晟在电脑前自信地笑了笑,他这阵子在公会里找了和一柱擎天同职业的朋友刷了好几次,自己又单刷不下十次,对这个副本已是瞭若指掌,连第几秒会出现什么怪物都算得清楚。 他打算把这次首杀当作给一柱擎天的回归礼物。 (私聊)不负相思意:相信我的操作,爷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私聊)一柱擎天:哥,你龚讳上身? 余晟乐了,心想我还没到龚讳那境界,小高一实在过奖了。 这个副本之所以开通到现在,整整半个月都还没有人能拿下首杀,自然有他的难度。 进副本后十秒内便会被毒瘴包围,毒瘴会让玩家血条在三秒内归零,因而玩家要在这五秒找到峭壁上的解毒草并摘下,很考验眼力、手速和操作技巧。 余晟已经刷过十几次了,早发现解毒草虽然生长位置不一定会每次一样,但这其实是有规律可循的。 一小时解毒草会换一次位置,现在是下午六点半,只要按推算出来六点的解毒草位置看过去,一进副本就能发现。 许擎都还没反应过来,不负相思意便已在五秒内取得解毒草,轻松通过这刷掉过无数队伍的机关。 「真牛逼……」见下一关的大门已然开啟,许擎讚叹完后连忙操纵着一柱擎天跟上不负相思意。 第二关相较于第一关,算是简单不少,只需要每人在三分鐘内刷满五十隻小怪就好,虽然这些小怪皮厚血多,但一柱擎天和不负相思意都属于高输出的强攻职业,又拿着满属性的神级武器,两分多一些便成功达成目标。 这时候便体现出了人少的优势了,许擎之前对这个副本不了解,现在想来如果真带进奶妈之类的辅助职业,要过第二关可能有点危险。 毕竟任务要求是每人,而不是总共,不过如果奶妈和祭司也都高输出就另当别论了,单人排行榜上头也不乏用钱氪出来的暴力辅助。 第三关就比较考验文化了。 萤幕内的地板上分出了几百个格子,每一格都各填着一个国字,有些字许擎甚至还说不出来它的音,「……这什么鬼?」 (队伍)一柱擎天:???? (队伍)不负相思意:类似国小暑假语文讲义会有的东西,不过难度稍微高了一点……你有没有发现有些字是红色的? 许擎转了转萤幕视角,的确在满屏密密麻麻的国字中找到了相当显眼的那十几个红字。 许擎懒得打那么多字,索性开了麦,盯着萤幕,喃喃念道:「咬定、应是、待到、我本、谁怕、归去、青山。」 红字都是两个两个连在一起的,共分七组。 余晟也跟着开了麦,他笑道:「简单,等会跟着我踩的点走。」 话音刚落,余晟便操控着不负相思意跳上了第一组红字,「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第二组:「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第三组:「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来百花杀。」 第四组:「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 第五组:「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第六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最后一组:「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 许擎跟着余晟稳稳地到了对岸,没有触发任何一个机关,这关可以说是过得相当顺遂了。 「牛逼啊余哥……」学渣许擎心想如果让他一个人来刷这个副本,给他一千次机会他都过不了这关,「不过你不是学企管和商经的吗?就算再加上一个外文,也和古诗词扯不上边儿吧?」 被这么一顿夸奖,余晟心里顿时有些飘飘然,「之前为了……」泡一个文学院的学长而特别去学的。 余晟说到一半便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煞车,他才不要他在许擎心中的形象从温柔学长变成跟龚讳一样的渣男海王! 不过听说龚讳那小子从良了。 「为了什么?」许擎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余晟面不改色地说谎,「我突然忘了要说什么了。」 许擎长长地哦了一声,「为了泡男孩子吧?曾哥都跟我说了。」 余晟:我不是!我没有!别听他瞎说! 远在酒店的曾子留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心想是哪个美人儿在想他? 五分鐘后,世界频道轰动。 (系统)恭喜玩家一柱擎天与玩家不负相思意拿到狷离幻境首杀!过关时间10分51秒! 这下大家都知道一柱擎天回归了,而且根本没有和不负相思意闹分裂,两人还牵着手拿下副本首杀纪录。 (私聊)一柱擎天:对了哥,你之前不是说找时间咱们见个面把事情说清楚吗? (私聊)一柱擎天:要不咱们现在就约出来谈谈唄? 余晟刚刚去泡了碗麵,一回来便见到这两条他日思夜想都等不到的消息,今天的惊喜真的太多了! (私聊)不负相思意:当然没问题!你现在在哪儿?我过去。 (私聊)一柱擎天:jz电玩俱乐部,离我们学校没多远。 余晟看到这个俱乐部名称时笑了笑,撑着下巴,单指敲上了两个字。 (私聊)不负相思意:等我。 另一边,曾大少被曾家祖父从酒店拖回家,正跪在祖先牌位前懺悔,并被迫接受了为期半个月的连续相亲。 余晟拿着名叫手机的作案工具,呵呵一笑,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嘛。 哥们什么的,本来就是拿来互坑的。 第十八章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五十九分 见完家长后,钟醉心想俩小情侣肯定希望能过二人世界,于是他这个单身长辈便很有眼色地找了个藉口溜了,留龚讳和俞韜孤男寡男,共处一室。 「想不想看你讳哥打电玩?」龚讳坐到电脑前,按下开机键,自豪地道:「你讳哥我很腻害的。」 俞韜靠在墙边,目光饶富兴趣地看着萤幕亮起,接着进入游戏页面,龚讳的角色是看上去就很骚的有钱大少,大少嘴里叼着一朵挺凡尔赛的红玫瑰,衣襟半开,刺着非主流型的刺青,相当具有龚讳的个人风格。 嗯,原来不只骚,还辣眼睛。 玫瑰大少很快便匹配到对手。 还是位老熟人。 西装男二话不说,一加载完毕,他便朝玫瑰大少衝将而来,他手里拿着两把短刃,进攻猛烈,险些让龚讳反应不过来。 「我以为他的武器会是公事包,」俞韜在一旁点评道,接着他见玫瑰大少往上一窜避过了攻击,随即旋身甩出一排飞镖,「我也以为你的武器会是玫瑰花。」 龚讳手指动作飞快,甚至快到都看不清他到底按了哪几个键,战况激烈,他却还能和俞韜调侃道:「玫瑰花怎么当武器啊?拿刺扎他吗?」 「有点想像力好吗?」俞韜想了想,道:「比如说拿在手上会变成用玫瑰花编成的剑之类的。」 「那会先扎死我好吗!」龚讳看着萤幕上又一次的gametie,扔下滑鼠,转头看向俞韜,「都说爱情使人弱智,韜儿,你越来越笨了。」 「都说情人要分摊彼此的一切,我俩大概是连智商都相加除二了。」俞韜从冰箱里拿出奶茶,仰头灌了小半杯。 「什么意思?」龚讳抓了抓头,秉持着有问题就要问的好学生精神向俞韜发问。 「我是四,你是二,四加二除以二等于三,为什么四最后会变小?」俞韜坐上沙发,间适地翘起脚,不吝给龚讳补习国小算数。 龚讳想都没想就哼道:「这还用问?因为四加了比它小的数字,再平均,当然会比四小!」他瞅了瞅俞韜,莫名其妙地道:「你问我这个干嘛?」 俞韜微笑道:「没什么。」 朽木不可雕也。 龚讳瞅着俞韜,发现男朋友的思路真的让人很难以捉摸,他想了想,然后惊喜地道:「我知道你想对我说什么了!」 「嗯?」看来孺子可教也。 「四除二等于二,除了你还是你,」龚讳周围瞬间开啟了粉色泡泡特效,「你果然是爱我的!」 ......果然粪土之墙不可杇也。 俞韜:「……」不,我不是,我没有,我才不说土味情话。 男朋友的自恋癌真的得治,刻不容缓! 包厢门被敲了几下,随后便被外头的人直接用钥匙打开,许擎从余晟身后倏地蹦出来,朝房内两人道:「查房!」 许擎见原先预想的亲亲抱抱举高高的场景都没有出现,整个人蔫巴了下去,嘟噥道:「不好玩儿。」 俞韜嗤了一声,「无聊。」其实这才是恋爱使人弱智的典范吧? 余晟随手带上门,看了眼龚讳尚未关闭的电脑,笑道:「龚少,刚才过癮么?」 「刚刚是你?」龚讳有些讶异,他没想到这位看起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大少爷还会玩电竞,「牛逼,头一回有人能让我平手两次。」 「过奖了。」余晟頜首道。 「讳哥,」许擎刚刚观赏了全程,对龚讳那角色扮相实在万分嫌弃,「求别骚,还有你的审美真挺清奇的。」 龚讳闻言不乐意了,他揽过一旁的俞韜,哼道:「你是在嫌弃我男朋友?」他自豪地指了指自己那双眼睛,「这么好的男朋友,可是我这双火眼金睛找出来的!」 许擎悲催地发现自己没有男朋友,呛无可呛。 俞韜推开龚讳,并摸了摸身旁这隻大型犬的头,「我对你刚才的答案相当满意。」 「宝,我真的好喜欢你哦!」大型犬以一种活像嗓子卡了一箱拖鞋的声音讲出了这句让人毛骨悚然的话。 在场三人头上皆滑下三条黑线。 余晟:「你怕不是有那啥大病。」 许擎:「人间油物。」 俞韜无言片刻,相当努力地从牙关憋出话,「你这声音……你打嗝?」 龚讳头上立时冒出了一整排问号,他对在场眾人尤其是他男朋友的反应相当不能理解,「这是气泡音!班上女生说他们都很喜欢!我特别去看影片教程学的欸……」 俞韜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温柔,「宝,你最近网路用太多了,」随后他踹了龚讳一脚,淡淡道:「这週末我要在家里练钢琴,你有多远滚多远。」 龚讳不敢置信地道:「这样我就要跟你分开二十四小时、一千四百四十四分鐘、八万六千四百秒了……」 「你一个渣渣背这些干嘛?」俞韜将饼乾塞到龚讳嘴里,白了他一眼,问道。 龚讳咬着饼乾,正色道:「为了能更精确计算和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许擎真的不知道自己和余晟来这儿干嘛?当背景吗?沦为这对狗男男的陪衬吗! 余晟撑着额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旁若无人的小情侣,心想他和许擎到底什么时候能修成正果? 晚上,龚讳又死皮赖脸地要求待在俞韜家过夜,俞韜拗不过他,私心也不想让他回那间别墅独自过夜,索性随他了。 「鱼汤,」龚讳趴在床上,看着低头玩手机的俞韜,好奇地问道:「所以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俞韜拿手机轻轻在他脑门上叩了一下,「别叫我鱼汤。」 「好嘛不让叫就不叫,」龚讳抓住了他的手,「韜儿,所以是什么时候?」他不知道从哪儿抽出本写着情侣守则一百条小本子,指着其中一页的第一行道:「情侣间不该对彼此有所隐瞒。」 俞韜没问他这什么东西之类的问题,因为他知道眼前这白痴不会好好回答。 两人对望许久,最后仍是俞韜先败下阵来,他抱着枕头,低声道:「国一的时候,你记不记得你救过一个被霸凌的学生?」 龚讳抓了抓头,很没眼色地道:「老子行侠仗义十多年,救过的人都能绕景阳百来圈了,你说的是哪一个?」 「……」俞韜将枕头往龚讳头上狠狠砸下去,骂道:「我都还没揍你呢,当初老子自己能处理,你偏得凑上来挨一棍子,打断手在医院躺了好几个礼拜你都忘了啊!」 龚讳委屈地道:「我这不是看到那棍子都快抡到你头上了嘛……」 俞韜将枕头从龚讳身上扒拉回来,继续抱着,「你就是瞎逞英雄!我听说你出院后还到学校四处瞎嚷嚷你如何威武勇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当初怎么没打残你呢?」 龚讳啊了一声,似是想起什么,惊道:「所以我住院的时候莫名其妙送来的免费餐点都是你偷偷送的啊?」他扑上去抱着俞韜,往他脸颊香了一口,「我家鱼汤真的好可爱好善良啊!」 「然后呢?」龚讳问。 俞韜红着脸把龚讳推开,「之后我就去让人查了下你,发现我和你还有小时候那一层缘分,就……就……」他就了半年,依然没就出个所以然来,脸倒是越发地红了。 「就更喜欢我了?」龚讳自己帮俞韜把话接了下去,接着人又整个飘了,「这也是没办法的嘛,我这么帅,又温柔多金人品绝佳,还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谁能不爱上你讳哥?」 「要点儿脸吧!」俞韜瞪了他一眼,而俞韜整个人在龚讳眼中都自动镀上了层滤镜,以至于他现在瞪的每一眼都成了含羞带怯欲语还休,「当初又没让你来帮我挡那一下!」 从来没有人在棍子挥下来时,挡在他身前,龚讳是第一个,也会是最后一个。 喜欢,真的是一种很复杂的感觉。 有人同室而居一辈子却仍是相敬如宾;有人头一回见面,却是一眼万年,溺进去后便再难自拔。 俞韜抓起龚讳的手,反覆端详,心里不禁想着,他俩的手指上,是否也有那一条将彼此命运紧紧缠绕的红线? 龚讳莫名奇妙地看着俞韜,心想男朋友怎么看起来那么痴汉,一直摸他手手,「男朋友。」 俞韜抬起头来,嗯了一声,「什么事?」 「鱼汤,你这样好像变态,」龚讳指了指仍被俞韜紧抓不放的手,「我刚刚一直在想,会不会哪天起床发现我的手被你剁下来泡福马林?」 俞韜当下便黑了脸,「滚!」 他刚刚到底在自作多情什么! 余晟虽然很想像龚讳和俞韜那样跟许擎一块儿过夜,但奈何小高一死活都不跟他回别墅,他只好丧着脸独守空闺。 不过十点多的时候小高一主动打来了电话,说想跟他聊天,让残血的余总瞬间满血復活! 两人就这么聊到了接近午夜,余晟看了眼腕錶上显示的时间,微微一笑,笑容自信又带着些微忐忑。 「许擎。」 「什么事?」 余晟将手机拿远,深深吸了口气后,才将手机重新放回耳边,并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润平静,「现在是十一点五十九分,如果我在十二点整前都还是单身的话……」 「许擎,你愿不愿意当我男朋友?」 噠地一声,时针、分针、秒针都恰好在那一刻,走过了錶面上的数字十二,同时宣告着新的一天的开始。 「余哥,」好久,许擎才在电话的另一头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没得到许擎的回答,余晟有些沮丧,「嗯?」 「我脱单的第一天,」许擎笑了出来,「早安,男朋友,我要去睡了。」 余晟的心一会儿高高升起,一会儿又重重落下,被迫体验了一回坐云霄飞车的感觉。 他无奈地笑了笑,温声道:「sleeptight,mybae.」 睡个好觉,我的宝贝。 第十九章 咱们玩儿点刺激的(H) 「嘎!嘎!我饿了!」余晟出院时就顺便把这隻吵死人不偿命的鸚鵡送回俞韜家了,原本俞韜好不容易享了几天清静,眼下这祖宗一大早又来乱,「该醒来啦!醒来!狗男男!」 「操……」龚讳抓了抓头,凶神恶煞的脸写着满屏我很不爽,他巴了鸟笼一巴掌,讳哥低声嚶嚶了几声,委屈地看着他爹,「韜儿还在睡,你给我闭嘴!」 龚讳顶着满头官司,给讳哥加满饲料和水后,抬头看了看时鐘,好傢伙,凌晨三点半,难怪外头天都还没亮。 他从厕所洗漱完后,也完全没睡意了,他看着估计也是被讳哥吵起来的俞韜,笑了笑,「再睡一会儿吧,都还没四点呢。」 俞韜正躺在床上玩手机,闻言淡淡地瞥了龚讳一眼,「睡不着。」 俞韜没有裸睡的习惯,衣裤都穿得整整齐齐,不过他睡裤是棉质的,在没穿内裤的情况下,起生理反应的时候会特别明显。 龚讳走到床边,看着俞韜隆起的胯间,唇边勾起了抹不怀好意的笑容,他一手抓着俞韜的裤头,一手撑着床,伏到他耳边,低低一笑,「睡不着?不然咱们玩儿点刺激的?」 龚讳温热的气息撩过他颈侧,痒痒的,使俞韜不由得微微侧过了头,「你想干嘛?」 「你好好享受就行了,男朋友。」龚讳扯下俞韜的裤子,接着俯身含住了小韜韜,温热的口腔包裹着柱身,俞韜惊诧之馀忍不住发出了低低的呻吟。 「操龚讳……你干嘛……」手机从手上滑落,掉到了床铺上。 龚讳以前虽然没用嘴巴服侍过人,但他是男人,当然知道同为男人的俞韜喜欢什么,他让小韜韜完全没入他口中,双唇微微触到睪丸,儘管喉咙被顶得很不舒服,但抬眼见到俞韜意乱情迷的模样,龚讳突然觉得就算被顶死也值了。 他让柱身在他口腔慢慢抽送,两颊鼓得酸疼,俞韜一手紧抓着被褥,另一手下意识摸上了龚讳的后脑勺,使力压下去,让整个柱身都能被包裹。 「我操……」俞韜咬着牙关,努力让自己不叫出来,龚讳看着他羞涩隐忍的样子,顿时乐了。 他得寸进尺地伸出了手,轻轻揉捏着俞韜那两颗宝贝,嘴上动作不停,整根出再整根进,每一下都是深喉。 「你他妈,」俞韜被这不要脸的玩意儿猛地捏了那么一下,齿间不禁溢出几声甜腻的呻吟,整个人软成滩水,全身无力,「你他妈是不是常帮人口?我操……操我要射了,你滚!」 龚讳没听他的,反而更卖力地吸吮起来,舌头轻轻地在马眼处转着,时而挑逗,时而深喉,一隻手揉着俞韜的睾丸,一隻手不怀好意地探进俞韜胸口。 这臭不要脸的玩意儿最后的下场便是被憋不住的男朋友射了满口腥,龚讳看着红了脸的俞韜,唇角愉快地扬起,随后将男朋友的东西尽数吞了下去,又示威地朝他抬了抬下巴。 看着龚讳因吞嚥而上下滚动的喉结,俞韜脸更红了,「……我忍不住,谁让你他妈大清早跟我玩这一齣。」 龚讳品着嘴里苦涩的味道,「没事儿,当早餐了。」 说完,龚讳拉过俞韜的手,揉了揉自己隆起的裤间,「摸摸,你讳哥的大吗?」 「你大爷。」俞韜要抽回手,谁知道龚讳紧紧攥着,还不让他走了。 「礼尚往来啊亲爱的。」龚讳捏了把俞韜的脸,笑道。 俞韜现在脑袋还晕乎乎的,闻言只訥訥道:「我不会口……」 龚讳觉得俞韜这傻乎乎的模样特别可爱,他帮俞韜拉上了裤子,道:「谁让你口了,逗你玩儿的,去刷牙洗脸唄。」 俞韜去厕所洗了把脸后人算是彻底清醒了,他看着裤头昂起已经消下去的龚讳,道:「你今天是在抽什么风?」 「刺激吗?」龚讳没回答他,只舔着唇问道:「下次再来玩一回?」 唯一观眾讳哥歪头看着眼前这对白日宣淫的狗男男,身为单身鸟的牠扑腾着翅膀,怒喊道:「嘎!姦夫淫夫!」 俞韜抿着唇,双颊又无法控制地红了起来,「操,你下次敢再来小心老子阉了你。」 龚讳从衣柜里拿出他的校服,顺便帮俞韜选了件便服扔给他,毕竟素来视校规于无物的俞校霸根本没买校服,「你不是也有舒服到嘛……你好兇,所以爱会消失对吗?」 俞韜接住衣服,白了龚讳一眼,「你是吃到许擎口水吗?」 龚讳关上了柜门,继续发表他尬死人不偿命的情话,「我只吃你的口水。」 「行了,老子对情话免疫。」俞韜将身上的睡衣脱下,露出少年人纤瘦而精实的身躯,大型犬龚讳立即趁机抱了上去,「靠!你干什么!」 龚讳伏在他颈边,朝他苍白隐约可见青色血管的脖子咬了一口,「韜儿,你好香,其实你他妈是女人吧?」 俞韜简直要气乐了,「龚讳,其实你是眼瞎吧?还是你他妈刚刚口了个寂寞?」他想把身上这隻犬系章鱼推开,奈何越推他缠得越紧,「你让不让人穿衣服!」 「别穿嘛,穿什么衣服?穿我。」龚讳一向很容易飘,又对自己的家庭地位没个正确的认知,这不?眼下又开始得瑟了。 俞韜冷冷地瞟了他一眼,「放不放?」 龚讳暗道不妙,被俞韜扫了这么一眼,顿时怂了,连忙放开俞韜,一蹦三尺远,「放放放!当然放!」 俞韜将衣服套到身上,并勒令龚讳背过身去,换好裤子后才准他转回过身来,「四点半了,你想吃什么?我去帮你买。」他瞄了眼龚讳的嘴,脸又红了一剎,「当作……咳,你帮我口的回礼。」 龚讳笑了,他家小孩儿害羞的样子真可爱,「不用跑太远,就街口的紫米饭糰吧,我不要油条,要加辣,还要加半熟蛋。」 俞韜哼了一声,「就你事多。」 俞韜出门的时候天虽然还是暗的,但已经有很多摊贩开始摆摊做生意了,街口那家卖饭糰的店离俞韜家没有多远,走个两三分鐘便能抵达。 「老闆娘,」俞韜从兜里掏出一张百钞,递给店家,「两个饭糰,一颗普通,一颗紫米的,不加油条,加辣加蛋,蛋半熟。」 老闆娘接过钱,闻言笑道:「帮你朋友买的吧?」 俞韜笑了笑,道:「对,麻烦您了。」俞韜面上看起来礼貌,心里其实正腹诽着龚讳,果然是少爷!就净会给他找事儿。 一会儿后,俞韜从老闆娘手中接过袋子,正要离开时,却被人叫住了。 「靠,俞哥,您咋地在这?」一位流里流气的男生领着几个人走向俞韜,并拿下嘴里叼着的烟,朝他的方向呸了一口,「从良了啊?都有朋友了呢?还是其实是……那种朋友?」 俞韜二话不说朝这男的挥出了拳,流里流气男早有防备,便顺势用手接住了俞韜那拳,「怎么?有精神病还不让人说啊?」 「操,」俞韜压下怒气,低声道:「你他妈再放一个屁试试?」 流里流气男仗着人多,不怕俞韜,经他这么一说反而更来劲了,「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你那个朋友床上浪吗?操起来得劲么?还是其实你才是下面那一……操!」 俞韜没让他说完,他又不是只有一隻手,一手被制住,他还有另一手能处理这杂碎,他看他成天只会瞎叭叭的嘴不爽很久了,这一拳打得狠,直接打掉了流里流气男两颗牙齿。 俞韜收回手,看了看自己沾上了他口水的拳头以及被他牙嗑出来的伤口,嫌弃地皱起了眉头。 「郑岭,再乱说话下去,可不是两颗牙齿这么简单。」俞韜冷冷地扔下这句话,原本打算提着早餐袋走了,谁知道郑岭那伙人还不服气了,俞韜没防备之下,一个不慎,被绊倒在地,手肘下意识地撑地,被粗糙的柏油路磨破了皮。 俞韜随即跳起身,侧身躲过郑岭一记攻击,拳头扫过耳边,带来一阵拳风,接着他又一个矮身,闪过郑岭不知道哪位兄弟的肘击,俞韜当然不会只挨打不还手,下一秒他便随便拉过一个人,抓住他手臂,用力一拧,随即喀嚓一声,宣告着肩关节脱臼。 那小弟痛呼一声,抱着自己酸麻疼痛的手臂,退出了战圈。 在场眾人同时停下了攻击。 俞韜朝他们挑了挑眉,「还打?」 郑岭啐了一口,脸孔不甘心地扭曲着,几息后,他瞪了俞韜一眼,转身离开。 等到人都走了后,俞韜摸着自己蹭掉一大块皮的手肘,轻嘶了一声,腿上好像也有伤,大概都是刚才跌倒的时候擦的。 他抱歉地朝一旁说不出话来的早餐店老闆娘笑了笑,随后一拐一拐地提着早餐走回了家。 龚讳一听到开门声,便像一隻终于等到主人归家的小狗般,准备奔去玄关摇尾乞怜,但看到一身狼狈的俞韜后,摇尾小狗瞬间变成了护主恶犬。 「谁打的?」龚讳看着俞韜手肘和膝盖的擦伤,以及嘴角的瘀青,顿时黑了脸。 他用手轻轻碰了碰俞韜渗着血的嘴角,俞韜嘶地一声,心想可能是刚才打架时不小心挨的拳头,疼死了。 俞韜顺手带上门,原本想朝龚讳笑一笑,但刚才打架的那股劲儿过去后,伤处火辣辣的疼,稍微扯一下嘴角都能让他疼得呲牙咧嘴。 「国中同学。」 龚讳从柜子里拿出医药箱,他看着上头还混着沙石的伤口,皱了皱眉,拿出生理食盐水清洁乾净后才帮他擦上药膏。 「谁?叫什么?」 俞韜疼得咬起了下唇,「郑岭。」 龚讳点了点头,「行,我明天找时间教他做人,」他笑了笑,「敢欺负我家小孩儿,嫌命长啊?」 「嗯,」俞韜忍着痛扯了扯嘴角,露出笑容,「男朋友得好好帮我讨回来啊。」 「以后遇事儿了记得找男朋友,知道吗?」龚讳用卫生纸轻轻擦去他嘴角的血丝,「男朋友就算不顶用,也能当沙包,这样我家韜儿就不会疼到了。」 「等会上学路上我帮你买碗粥,饭糰别吃了,你先喝水垫垫肚子。」龚讳心想他家小孩儿嘴疼,吃些流质的应该比较舒服,等会儿再帮他买几瓶冰奶茶屯着好了。 俞韜点了点头,就算嘴角疼,还是忍不住勾起了唇,「有男朋友,真好。」 「你现在才知道吗?」龚讳哼了一声,「你男朋友又帅又多金,人缘好还温柔,有车有房有事业,奈何英年早恋,这辈子栽在你手上了,你说,这是不是整个世界乃至全宇宙的损失?」 俞韜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但我觉得男朋友如果能闭嘴,会更好。」 第二十章 九曲十八弯 「还疼吗?」龚讳拎着早餐袋子,心疼地瞅着俞韜嘴角的伤口,「要不今天请假吧?」 俞韜摇了摇头,没说话,龚讳闷闷地哦了一声,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蔫巴了下去,俞韜见状不由得失笑道:「得了吧,别装可怜了。」 说完,他安抚似地侧头往龚讳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接着又不安地环视了周遭一圈,像隻做贼心虚的小兔子,分外可爱。 「靠,」许擎一出门便偶遇这对臭不要脸的狗男男,心想以后得先瞧瞧黄历卜卜吉凶再出门,「大清早的就做这种儿童不宜的事啊?」 龚讳被亲得嘴角都快愉快地咧到耳根了,心想他和俞韜早上才刚做过更儿童不宜的事,亲个嘴什么的跟早上那事儿比起来根本小case。 「对了韜韜,」许擎兴奋地扑到了俞韜身上,「余哥昨晚跟我告白了!」 龚讳生气地把许擎从俞韜身上扒拉下来,瞪了他一眼,怒道:「别碰我男朋友!」 许擎回瞪了他一眼,发现龚讳这人真是十年如一日的讨人厌,「护食吗你!」 俞韜叹了一口气,将一直犯冲的二人拉开距离,接着好奇地问许擎:「他怎么告白的?」 闻言许擎脸上立刻洋溢着幸福且花痴的笑容,昨晚回应告白时他虽装得镇定,但电话一掛,他便抱着棉被兴奋地滚了一个多小时。 许擎学着昨晚余晟温柔的语气,满脸深情地道:「现在是十一点五十九分,如果我在十二点整前都还是单身的话……许擎,你愿不愿意当我男朋友?」 龚讳不屑地嗤了一声,「告个白还搞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娘了吧唧的。」 许擎禁不起损,闻言立刻用眼刀把龚讳从头顶到鞋底狠狠剐了一遍,「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人家这个叫浪漫!你个五大三粗的直男当然不懂!」 龚讳心道你才直男,你他妈全家都直男,他似笑非笑地看了许擎一眼,「据说某人以前还哭着喊着自己是恐同直男,现在还不是被掰成九曲十八弯。」说完,他又哼道:「谁跟你直男,韜儿又不是姑娘家。」 俞韜表示他只是路人,为什么火会烧到他身上?他心下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对,你最弯了,弯得不要不要的。」 龚讳虽然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怪怪的,不怎么像夸奖,但他还是欣然接受,毕竟这是事实嘛,他本来就不是直的。 「几点了?」俞韜看着已经没什么学生的街道,心下叹了一口气,明明他俩都很早起床,怎么还是能搞到快迟到才出门? 归根究柢都是龚讳那廝的错,他完美詮释了什么叫因为急色而把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要不是他早上强拉着他非要来一个法式出门吻才肯上学也不至于这样。 大清早的,又是俩血气方刚的少年,一时间天雷勾动地火,亲着亲着两人就滚到沙发上互相帮对方尻了一发,折腾了一个半小时才走出家门。 龚讳笑瞇瞇地回道:「我们爱情的起点。」 俞韜回以温柔一笑,「说得太好了,你也问我一次。」 龚讳闻言心花怒放,立刻问了句几点了,然后眼巴巴地看着俞韜,活像隻求奖励求抱抱的小奶狗……啊不是,他块头忒大了,应该是隻求奖励求抱抱的弱智大型犬。 俞韜微微一笑,「你生命的终点。」话音刚落,他便插着兜抬腿往龚讳屁股踹了一脚,运动裤上立时被印上一灰扑扑的鞋印子。 他转了转手腕,冷冷一笑,「还满意吗?亲爱的。」 龚讳忙一个劲儿地点头,深怕等会校门口俞韜又给他来这么一下,就算快迟到了但景阳校门口可是兰溪市闹区,人来人往的,要真又被踹了个屁股向后平沙落燕式,他这辈子就都不用见人了。 伤害性不高,侮辱性极强。 许擎在一旁静静地欣赏着何谓家庭帝位,突然觉得余哥真的无可挑剔,他且行且珍惜。 「八点半了。」许擎拿出手机瞧了一眼,替龚讳回答刚刚的问题。 「讚,等会又得爬墙了,」龚讳摊了摊手,道:「今天第一节是谁的课?」 俞韜道:「胜哥的课。」 胜哥是他们体育老师的外号,这位老师年轻,大学刚毕业没几年,没沾染上资深教师的迂腐劲儿,人又爽朗开明,迟到翘课早退什么的,他基本睁一隻眼闭一隻眼。 龚讳笑道:「如此便好,朕心甚慰,等会就偷偷混进队伍,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老师不知。」 许擎就没他俩那么心宽了,他哭丧着脸,生无可恋地道:「我们第一节是岳不群的数学课。」 景阳1c的数学老师,岳绝伦,外号岳不群。 大部分人对岳不群大概都有一个印象--偽君子,这岳老师和他一脉相承,作风也是阴险虚偽记仇得很,不论你犯了什么事儿,他都会慈祥地谆谆教诲几句便完事了。 表面上是这样,但背地里指不定怎么坑你,而且1c的体育老师又是他哥们,上回才有个在岳不群的抽屉里塞蟑螂的勇士,隔节体育课便被拎去青蛙跳两圈操场,跳完后直接阵亡,连道再也不敢惹岳掌门。 以上是景阳1c同学口述。 「韜儿,」许擎抓着俞韜的袖子,悲道:「东区有家沉记棺材铺,去年年前我二婶婆过世买的就是那家,上回我摸着材质挺不错的,你也帮我get同款唄。」 龚讳往许擎后脑勺巴了一下,「你收了他们多少钱?」 俞韜瞥了他们一眼,指着学校的围墙,「到了。」 龚讳熟练地搬来附近一块翻墙专用的石块,踩上去撑着围墙一蹬便能很容易地翻过去,之前都蛮顺利的,但不知今儿个怎么了,龚讳翻上去后脸色大变,骂了声卧槽后便悲催地摔了下去。 俞韜顶着满头问号跟着爬了上去,他蹲在围墙上,看着底下摔了个狗吃屎的龚讳,以及端详着他尸身的某体育老师。 「嗨,」胜哥朝他们爽朗一笑,「就知道你俩一定迟到迟一双来也来一双。」 俞韜俐落地翻了下去,没龚讳那狼狈样,龚讳见他下来,顿时诈尸般跳了起来,抱着胜哥大腿,嚶嚶道:「放过孩子吧,咱俩也不容易啊。」 俞韜抱胸靠在墙上,瞥了眼胜哥,「您怎么这回来抓人了?之前不都随我们便吗?」 胜哥抓了抓他那没几根毛的寸头,嘿嘿一笑,「这不是和女朋友吵架嘛,当然得劳烦你们来一起陪我痛苦。」 龚讳幽幽地盯着胜哥,「只有我俩犯事儿?」 胜哥慈祥地拍了拍他的头,「当然不只你俩犯事,但犯事的只有你俩有来上课,」他朝两人招了招手,「儿郎们,走起!咱们去紥马步精神精神!」 俞韜拉起瘫在地上生无可恋的龚讳,跟着胜哥走向操场。 许擎幸灾乐祸的同时暗呼好险,他在墙后头又等了一会儿,确定没声音后,才偷偷摸摸地翻墙过来,并撞见了恰好逛到这儿的巡堂主任,演绎了一番何谓转角遇到爱。 所以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俞韜和龚讳两人在树荫下紥着不甚标准的马步,和胜哥大眼瞪小眼瞪了几分鐘后,龚讳开口打破了寧静,「胜哥,您老又怎么惹媳妇儿生气了?」 胜哥翘着脚坐在长凳上,手拿选举时发送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时不时帮两位小朋友扇个几下,闻言他喟然长叹,仰头望天,呜呼哀哉。 「因为我昨天做的一锅汤里头掉了一隻小强,」胜哥凝望着远方,神色忧戚,「然后她喝太快,把强爷吃进嘴里才发现口感不对,吐出来后我家亲爱的追着我打了一晚上。」 他看向龚讳和俞韜,摊了摊手,「这是蟑螂的错又不是我的错。」说完,他拿扇子敲了一下龚讳的头,怒道:「不准笑,蟑螂哪里好笑?老子看你长得倒挺像蟑螂!再敢笑你就给我紥到下课!」 龚讳立马收起笑意,正色道:「yessir!」但嘴角一抽一抽的,显然还是忍不住。 「对了,」胜哥一下一下地用扇子敲着龚讳的头,打木鱼似的,「你们知道韜光养讳吗?」 龚讳拨开扇子,幼稚地朝他吐了吐舌头,胜哥下一秒便给了他一个爆栗,「懂不懂尊师重道!你看你cp……不是,学学你同桌,看人家多乖。」 龚讳狐疑地瞅着胜哥,「你也嗑这个?」龚讳目光直白,就差没把你他妈是不是也同类这句话贴在脸上了。 胜哥咳了一声,正色道:「我女朋友从她表妹那儿知道你们后就嗑上了,我整天听她嘮嗑知道一些而已。」说完,他巴巴地盯着两人,问道:「所以你们到底是不是真的?」 龚讳闻言没有马上回答,只小心翼翼地瞅着俞韜,因为他还不知道俞韜对于他俩这事儿的看法,不确定他愿不愿意给人知道。 胜哥见龚讳迟疑着不敢回答,遂拍了拍他的大腿,「男子汉大丈夫,娘们似地扭扭捏捏干嘛?放心啦,我不会说出去。」 俞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会说出去?你不是帮你女朋友问的吗?」 直男如胜哥,怎么敢跟人说他喜欢这些东西?当然只能把锅都甩给女朋友。胜哥咳了咳,视线飘移不定,最后他似是下定决心,操了一声后道:「是我自己想知道啦!怎样?哪条法律规定老师不能嗑cp?」 「真的。」 猝不及防,俞韜来了这么一句。 见俞韜这么坦然,龚讳一时间怔住了,心头顿时涌上一股幸福感,毕竟不论男女,谈了恋爱大抵都会想宣传给全世界知道,奈何他们选择了一条充满荆棘阻碍的路,以至于只能做贼似地、小心翼翼地谈,任谁都会觉得憋屈。 原本龚讳心里头也有那么一点没底,但看俞韜坦坦荡荡的样子让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俩真的如自己上回所说,无所畏惧便能随心所欲。 两人都还年轻,有无限可能,亦无所不能,实在没必要遮遮掩掩瞻前顾后。 勇敢讳讳,不怕困难! 想到这儿,龚讳突然笑了,他揽过俞韜的肩,拉着他一起坐下,轻轻地嗯了一声,「他是我男朋友。」 最好最好的男朋友,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男朋友。 胜哥拍了拍他俩的肩膀,笑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我支持你们,记住,你胜哥永远是你俩最坚定的cp粉。」 胜哥原本以为这俩小子会感激得热泪盈眶,谁知道龚讳盯着他默了一阵后,突然冒出了一句,「哥,你的牙在你的皮肤衬托之下,特别白欸。」 嗯,拐着弯儿骂他黑呢,白瞎了他刚刚那份祝福。胜哥闻言,没立即发作,只是收起笑容,幽幽地看着他俩。 「谁准你们坐下了?」 第二十一章 以后你不用挣了 第四节,英文课。 「……操,」龚讳翻着抽屉,始终找不到他心心念念的那本英文课本,「我课本是他妈死哪儿去了?」 俞韜虽然是学渣,但他是一位自律爱乾净的学渣,不像龚讳每节课都得翻老半天才翻得出课本,他随便往抽屉看一眼就能找到当节需要的教材。 他将几乎全新的英文课本随便翻了一页扔在桌上,扭头看着龚讳,嘴边噙着一抹笑意,「上回真心话大冒险,你把它一页一页撕了。」 龚讳的动作立时便顿住了,下一秒,他惊恐地看向俞韜,「我以为我他妈撕的是数学课本。」 话音刚落,林巫婆高调的高跟鞋声便由远而近,踏入了教室里,「谁没带课本?站起来。」 「……老师,我没带。」龚讳臭着脸站了起来,说完,他便相当有自觉地滚出教室罚站。 俞韜见状,按下前桌正要站起来的同学肩膀,将手里的课本塞到对方怀里,跟着龚讳走了出去。 倒一倒二一家亲。 龚讳靠在墙上,听着教室内林巫婆又一顿冷嘲热讽,顿时垮下了脸,「你说我可以去跟校长告发那婆娘吗?」 「校长是她爹。」俞韜一句话便打消了龚讳念头。 龚讳哼了一声,「那我还是她爷爷呢。」说完,他瞇起眼,拍了拍俞韜肩膀,指向操场,「那不是许擎那玩意儿吗?」 俞韜目光扫向远处操场正抱着头一蹦一蹦跳着青蛙跳的生物,点了点头,「大概是被岳掌门抓到了吧?」 龚讳乐了,「谁让他刚才自个儿躲围墙外不出来面对,果然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俞韜嗤了一声,「幸灾乐祸。」 龚讳抱着胸,靠在墙上瞇着眼欣赏许擎一蹦一蹦的英姿,这画面使他极度舒适,「礼尚往来嘛,我就不信咱俩被逮的时候他没在心里乐。」 「对了,韜儿,」龚讳转头看向俞韜,「你能跟我讲讲你国中那会儿的事吗?」 俞韜挑了挑眉,「怎么突然要问这个?」 「就,郑岭那事儿,」龚讳抿起唇,眸色微暗,「我前两节课去找他算帐了。」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扒拉了几下后又拿了副耳机给俞韜戴上。 「我说!我说!别打了!」 一戴上耳机,便是郑岭令人嫌恶的哭喊,接下来,响起了龚讳冷淡而有些模糊的声音,「行,那你说说,早上那会儿怎么欺负的他?」 体育课下课后,龚讳离开了约莫两节课的时间,回来时还给俞韜买了一小袋零食,原来是去帮他出气了啊…… 「骂……骂了他几句而已……」郑岭有些迟疑,毕竟眼前这位爷们大概就是俞韜所说的朋友,他早上说的那番话这时要是完完全全说出来,可就把他得罪透了。 龚讳笑了声,「你不说我也能去问人,你讳哥神通广大,要问出来发现你说谎,可就不是揍一顿那么简单囉。」 郑岭沉默了一会儿,才颤声道:「……骂他是、是神经病……」 「还有呢?」 这次郑岭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颤得更厉害了,「你、你那个朋友在床上浪吗?操起来得劲不、不得劲?还是你其实才、才、才是下面那一个?」 虽然和他早上所说并未字字吻合,但意思也差不了多少。 听到这儿,录音便停了。 俞韜摘下耳机,问道:「你怎么处理他的?」 「拿垃圾桶扣他头上揍了一顿而已,」龚讳接过他手上的耳机和手机,「你讳哥我很有分寸的。」 「我国中……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俞韜笑了笑,「第一年因为没爹妈又是同性恋,过得挺惨的,但第二年我揍了几个人后,就没人敢再欺负我。」 他讲得越云淡风轻,龚讳就越发心疼他家小朋友。 龚讳揉了揉他的头,低声道:「小可怜儿。」说完,他又好奇地问道:「你是怎么当上校霸的?」 「拜你帮我打的那场架所赐,」俞韜一手插着兜,一手偷偷牵起龚讳的手,朝他勾起唇,眼睛亮的彷彿能把人给吸进去,「那次之后我才晓得,一味容忍只会助长他人气焰,只有自己去挣、去反抗,才有机会摆脱现况。」 龚讳反握住他的手,两人对视着,彼此眼中都只有对方,也只容纳得进对方,「没事儿,以后你不用挣了,讳哥疼你。」 龚讳深深地看着他,脸上是难得的认真,他微微一笑,「你别在意别人怎么说,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韜儿,你是要跟我上床又不是跟他们上床,所以你只要知道,讳哥爱你就够了。」 俞韜紧紧地攥着他的手,嗯了一声,神色淡然,眼里却盛满了欢喜,「是,讳哥爱我。」 许擎好不容易嗑嗑绊绊地跳完一圈操场,任务完成后他便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任体育老师如何威逼利诱也不肯起来。 最后体育老师也不想管他了,扔他在那儿晒太阳,自己则跑去和女学生们打羽毛球。 许擎瞇眼看向1a的方向,发现那对死基佬又被赶出教室晒恩爱了,许是感受到他的目光,龚讳还笑瞇瞇地朝他比了个ya。 俗话说投之以桃,报之以礼,所以许擎回了他一根中指。 休息了一会儿后,许擎拖着一双彷彿灌了铅般沉重的双腿,一脸生无可恋地走回集体休息的树荫下,从掛在树杈上的外套口袋内摸出了手机。 一柱擎天:呜!余哥,我被欺负了! 一柱擎天:那对狗男男整天搁我面前一个劲儿撒狗粮,老子一双鈦合金狗眼都快被闪瞎了! 另一边的余晟几乎是秒读秒回。 年年有鱼:没事,瞎了哥再给你买一双。 一柱擎天: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用钱解决! 年年有鱼:我还没遇过不能用钱解决的事儿。 许擎心想这句话妥妥霸总发言,不知道余晟是不是偷偷把他书包里的言小拿出来看了? 年年有鱼:今天放学先别走,校门口等我。 许擎见到这则讯息后头上立刻冒出了一整排问号。 不过放学后他就知道余晟这句话的用意了。 余氏财团的少年总裁,开着一辆奔驰亲自到校门口接他。大概是因为他也算公眾人物,所以下车时他是戴着口罩的,但余晟毕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就算扮成乞丐那一身贵气也撂不掉,因而一下车,他便成为了全场焦点。 「操,」龚讳见状低声道:「你新鲜刚出炉的男朋友来接你了。」 等到余晟走到他们面前后,许擎怔怔地看着他,有些无措,「你还真的来啊?」 「不希望我来啊?」余晟看向龚讳和俞韜,笑道:「他说被你们闪得够呛,让我来助阵。」 哥,不带这么直白的啊。 「习惯了就不呛了,」俞韜拉过龚讳,朝余晟頜了頜首,「余哥,我们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了。」 「慢走。」余晟满意地目送他俩离去,原本他还要装模作样地问一下要不要他载他们回去,但没想到小高一他发小这么识相。 许擎跟着余晟上了车,他看着一身休间装的余晟,问道:「你们霸总不都要日理万机吗?怎么看你这么间?」 「真正聪明的人不会把事情全揽到自己身上,否则世界上的霸总不都得累死?」余晟发动了引擎,并按下冷气开关,「况且我可不是慈善家。」底下人拿了他薪水,自然得帮他分摊事情,他可不是雇他们来当摆饰品的。 许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你今天怎么没开那辆兰博基尼来?」 「太招摇。」 「哥,您就算一身地摊货,只骑台小破脚踏车来接我也挺招摇的。」 余晟乐了,「你这是变着花样夸我出挑?」说完,他看了看腕錶,道:「今天带你去吃晚饭,你等会跟你家里说一下。」 许擎应下了,问道:「去哪儿吃?」 「你想吃什么?日式?法式?中式?」现在还早,不论许擎想吃什么,应该都订得到位。 许擎想也没想便道:「别,就吃你煮的。」 余晟闻言笑了笑,「今儿个嘴挺甜啊,不过你这阵子天天往我这儿跑,吃不腻吗?」 许擎不好意思地乾笑道:「就是好吃才总往你那儿跑嘛……」 「行,」余晟听着觉得相当受用,他握着方向盘,在红灯前停了下来,「想吃什么?我煮。」 许擎想了想,道:「最近喜欢吃辣的……等会顺便买盒凤爪好了,好久没吃了。」 「等会看到什么想吃的,你儘管拿,余总请客。」 许擎闻言忍不住笑了出来,「余哥,你这样真的好霸总哦。」 第二十二章 今朝有酒今朝醉 余晟将盒子里的麻辣凤爪装盘,放上桌,「你先吃这个垫垫胃。」 许擎歪头看了看余晟,接着抓起一隻凤爪,指着余晟,「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余晟从盘子里拿出一圈小米椒,套到凤爪上,笑道:「以后少看那些小说,瞧瞧,孩子都看傻了。」 许擎啃着凤爪,忿然道:「我才不傻。」 「是是是,你不傻,」一道突兀的声音插了进来,许擎往声源处看去,见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的曾子留正边打哈欠边从楼梯走下来,「想当年我高中三年,就没掉出校榜前五过。」怎么就教出个一百九十多名的学生呢? 许擎敷衍地哇哦了一声,「果然人不可貌相。」 「你这是在骂我长得傻吗?」曾子留走到他们旁边,毫不客气地拉过椅子一屁股坐下,跟许擎抢着凤爪吃。 「不傻,但看上去倒挺磕磣的。」余晟在旁淡淡补充。 「曾哥为什么会在这里啊?」许擎托腮看着一身睡衣的曾子留,心想余晟说得没错,这人的确长得挺磕磣。 曾子留默默在心里为自己掬了把同情泪,其实他长得也蛮帅的说……去年还上了兰大企管系系草评比,虽然拿了倒一。 余晟瞥了他一眼,笑道:「被爹妈催相亲催到烦了,来我这避避风头。」 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余晟,谁让曾子留在许擎面前乱说他从前的风流韵事,况且曾家两老想抱孙想很久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余晟这是在帮他呢。 「相亲不好吗?」许擎道:「你不是总嚎没女朋友?」 「那不一样,」曾子留作西子捧心状,嚶嚶道:「相亲来的姑娘,看上的只是我的资產、我的色相,根本看不起我捧上来的一颗真心。」 「是喔,」许擎眨了眨眼睛,一把揽过余晟,笑道:「那你不如找男孩子唄,你看我俩过得多开心。」 曾子留也跟着眨巴了两下眼睛,「嫂子啊,我可不像您口嫌体正直,我是真的直得顶天立地,陨石砸下来都砸不弯的那种。」 余晟嗯了一声,带着满满的恶意补充道:「是直接断的那种。」 龚讳和俞韜并肩走出了景阳,他们看着往来的车流许久,不约而同地起了不想这么早回家的念头。 「韜儿,咱们去逛东门街?」龚讳用手肘拐了拐俞韜,「顺便买点吃的玩的,你讳哥请客。」 东门街位于市中心,是兰溪市最热闹的商圈,里头几乎无所不包。 俞韜点了点头,跟着龚讳往东门街方向走去,「那里好像有月老庙?」 「是啊,听说还挺灵的,」龚讳瞅着俞韜,笑道:「怎么?想去啊?」 他拉起俞韜的手,轻轻捏着他细瘦的腕子,俞韜不常离开室内,因而皮肤总带着些许久不见光般的苍白,龚讳心想,这样的肤色,最衬红色。 俞韜嗯了一声,道:「想。」 龚讳牵着他的手,丝毫不避讳地跟着人潮踏着斑马线穿过马路,「月老庙不都是姑娘们去拜的吗?」 俞韜笑了笑,说了声是啊,「这回就劳驾讳哥陪我一块儿娘们。」 龚讳捏了捏他的手,「行,就算一块儿当太监也行。」 「要当太监你自个儿去当,别拖我下水。」俞韜瞥了他一眼,顏色微淡的瞳眸中充斥不屑,但下一秒目光便被街旁摊贩的招牌吸引去了注意,「龚讳,那是什么?」他伸手指向东门街街口一摊贩,摊车上写着「鸵鸟蛋一颗两百八十元」的字样。 「鸵鸟蛋啊,」龚讳满脸莫名其妙地瞅着俞韜,「怎么?倒二不识字?」 「操,」俞韜掐了掐他的虎口,「给你点面子你倒蹬鼻子上脸了啊?」他低声道:「小心爷踹你屁股。」 龚讳闻言忙道:「别啊,我又不是罗人杰,别总想着踹我屁股。」 「没想到倒一还有点文化啊?」俞韜没想到龚讳这游手好间的玩意儿竟然看过金庸。他将话题拉回正轨,下巴抬了抬,指着卖鸵鸟蛋的摊位,问道:「鸵鸟蛋是什么啊?好吃吗?」 龚讳摸了摸下巴,诚实道:「没吃过,直至刚刚,我都还不知道原来鸵鸟蛋能吃。」 俞韜鄙视地道:「大少爷不该什么东西都吃过吗?」 龚讳挑了挑眉,「我们少爷吃的都是山珍海味,才不吃这种路边摊平民食物。」 俞韜指着摊车上的标价,嗤道:「一颗两百的蛋叫平民食物,长知识了。」 「哎你不就是想吃又不肯讲嘛,」龚讳和俞韜绕了这么久,终于知道俞韜到底在阴阳怪气什么了,「是在傲娇几点?」 「说了讳哥疼你,以后直接讲就好了,你爽我爽大家都爽,」说完,龚讳拉着俞韜的手走向摊车,将两张一百元钞票递给小贩,「老板,一颗鸵鸟蛋。」 俞韜瞅着摊车上一颗颗大到不可思议的鸵鸟蛋,心想这么大两个人是他妈要怎么吃完?不知道能不能放隔夜? 小贩将烤好的鸵鸟蛋用刀子剖半,并洒上胡椒粉等佐料,「一人一半对吧?」 「嗯对的,一人一半,感情不散。」龚讳拿过一半鸵鸟蛋,用汤匙挖了一口塞进俞韜嘴里,「好吃吗?」 俞韜心想龚讳这摆明把他当实验小白鼠呢。俞韜在嘴里咀嚼了一会儿,口感绵绵的,「像蛋糕。」 龚讳头上立时冒出了一个问号,蛋糕虽然是蛋做的,但蛋和蛋糕的口感还是差很多吧? 「和鸡蛋比呢?」龚讳又舀了一匙投餵俞韜。 「比鸡蛋香。」 「行,」龚讳让小贩想办法把另半颗鸵鸟蛋装盒,「我不敢吃,剩下吃不完的等会带去给余总和许擎好了。」 俞韜拿过龚讳手里的半颗鸵鸟蛋,津津有味地一匙一匙舀着吃,「随便你,我觉得挺好吃的,就是腥味有点重。」 「你喜欢就好。」龚讳拎着小贩装袋好的鸵鸟蛋,和俞韜走进东门街商圈,目光瞄到一旁墙壁上贴着的戒指广告。 买不起鸽子蛋?没关係,只要真心相爱,礼轻情意重,您就算买个奈米鑽戒给您女朋友,她也会喜极而泣的。各式婚戒,买一送一,促销热卖中。 写这嘴贱广告的员工必然是情人节去死去死团的团员。 龚讳哼了一声,搂着正可可爱爱小口吃着鸵鸟蛋的俞韜,道:「鸽子蛋算什么,今年先买鸵鸟蛋凑合凑合,明年送你鸵鸟蛋那么大的鑽戒!」 俞韜含着汤匙,试想了一下鸵鸟蛋那么大的鑽戒的模样,顿时整个人被雷得一抖,忙道:「没事儿,别鸵鸟蛋那么铺张,随便买个凑合就好。」 要命!就算世界上有鸵鸟蛋那么大的鑽石,也没法做成戒指吧?俞韜不确定是他的手指先断掉还是鑽石因支点太小而先掉下来。 「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凑合呢?」龚讳非常不能认同,「从求婚到婚礼,每一个流程都务必要以最高档次一丝不苟地去执行。哎对韜儿,说到婚礼,你以后想要有什么样的婚礼啊?」 俞韜不知道为什么龚讳能从鸵鸟蛋扯到婚礼,但他还是认真地想了想,「嗯……不用请太多人,咱们周围几个认识的即可,然后婚礼不用太铺张,简简单单找个教堂随便办办就成。」 「怎么能随便?」龚讳不可置信地道:「这是咱俩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次仪式,当然要越盛大越好,」说着,龚讳又不由自主地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你门儿都还没进呢,就别想着帮夫家省钱了,我这么帅这么多金,区区一个婚礼花不了我多少资產。」 俞韜心想你自己就有想法了,那你刚刚问屁?况且两人才高中呢,就开始愁婚礼了,该夸龚讳懂得走一步想百步呢,还是该骂他过于高瞻远瞩、不切实际? 不是俞韜不信任龚讳,只是他真的不觉得两人最后能走上红毯,毕竟阻碍太多了。 就算不畏世俗眼光,也该考虑些现实层面的东西。 龚讳父亲龚孝行是穷人家出身的孩子,靠老婆以及自己一些鑽营的手段才能打造出锐泰,不过他人都死了也没法从地底搅局,便不将他纳入考量。 钟哥看上去是相当支持他俩的,便也不考虑。 但问题来了,龚讳他母亲沉薇薇是沉家两老小女儿,沉家家大业大,虽比之余家略嫌逊色,却也是商界不容小覷的一尊大佛。 俞韜清楚龚讳不会甘于一生碌碌,而要建起基业的最快捷径便是求助于沉家,沉家两老目前是沉家的最高决策者,他俩性格趋于保守,想必对龚讳和他的这种感情是相当不认同的。 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俞韜可没信心自己届时生的出孩子,而且总说阴阳阴阳,龙阳本身在老一辈眼中便是逆了天道,怎么可能会同意? 最后,龚讳总得在俞韜和沉家中择一。 俞韜不知道龚讳有没有想过这些,或许他根本没想那么远,也或许他对他的喜欢只是一时兴起,他在他心中其实值不了几个钱,到时散了便散了,散得体面些便行。 不过俞韜眼下并不打算纠结这些事情,俗话说得好: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等前程和感情的天平摆在龚讳眼前时,他再愁也不迟。 现在俞韜只要把握他俩这段无忧无虑的时光就好。 反正不管最后龚讳选了哪边,俞韜总会给他体面的,他只希望日后他不要为自己当初的选择感到后悔,不论是后悔选了他抑或后悔选了沉家。 「男朋友最有钱了行吧?」俞韜瞪了他一眼,「再不去月老庙天都黑了。」 「黑了才得趣嘛。」龚讳露齿一笑,笑得没心没肺无忧无虑。 「呦,」俞韜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某人不是怕鬼吗?没想到不怕走夜路啊?」 「老子做人坦荡、问心无愧,才不怕走夜路,」说完,龚讳撇开目光,訥訥地道:「况且我怕鬼是有原因的嘛……」 俞韜知道是什么原因,趁龚讳不注意,他塞了一口鸵鸟蛋到他口中,「没事儿,鬼来了韜哥就挡你前面,碰不到你。」 龚讳被迫塞了一口这据说吃起来像蛋糕的鸵鸟蛋,他怔了怔,下意识咀嚼起来,口感绵绵软软的,还真很像蛋糕。 「好吃。」 然后龚讳就把俞韜那份抢走了。 第二十三章 情侣闯关游戏 「操,」俞韜怔怔地看着自己空了的双手,「你刚刚不是说不敢吃吗?」 龚讳两颊塞得微鼓,闻言诧异地瞥了俞韜一眼,疑惑地道:「我刚刚说了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看样子是要耍赖到底了。 说完,龚讳相当有眼色地转移话题,「对了韜儿,你生日几号?」可惜这个话题转得相当生硬。 俞韜无奈地道:「十一月八号。」 「这不是快到了吗?」现在就已经接近十月底了,「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俞韜更加无奈地道:「生日礼物这玩意儿着重的就是惊喜感,真说出来就没意思了,」说完,他白了龚讳一眼,唇角勾出浅浅的笑容,「你送什么我都喜欢,行了吧?」 这话他爱听。龚讳闻言笑弯了一双桃花眼,见现在人潮还不多,他又偷偷牵起了俞韜的手,两人十指相扣,掌心贴着掌心,感受着彼此从手心传上来的温度,「到时你可别嫌弃。」 俞韜嗯了一声,表示不嫌弃,但他说完忽然想起龚讳这人总喜欢不按牌理出牌,遂补了一句,「别送些能跟你智商划上等号的东西我就不嫌弃。」 「你这是在夸我聪明还是在损我笨?」 俞韜皮笑肉不笑,「你觉得是哪个就是哪个。」 龚讳觉得可能是后者。 「那你什么时候生日?」猝不及防,俞韜如是问道,见龚讳闻言后脸色极快由阴转晴,他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偏过头,「礼尚往来。」 俞韜主动问他生日,龚讳听着很是受用,他笑瞇瞇地道:「二月三号,还久,你有足够的时间能慢慢准备。」他放肆地捏了捏俞韜白净的脸,低声道:「你讳哥什么都不缺,要不当天你把自己捆一捆躺到我床上?」 说完,龚讳还自顾自地幻想道:「如果能再打个蝴蝶结穿情趣内衣之类的就更好了。」 附近都是人,俞韜不好打他,遂掐了把他的虎口,骂道:「说了老子不是女生。」 龚讳这回没继续发骚,俞韜原本以为他会死皮赖脸地继续耍嘴皮子,谁晓得龚讳只是看了他一眼,低低道:「是啊,你怎么就不是女孩儿呢……」 语毕,龚讳收起了他那副忧鬱青年的模样,用手肘拐了拐俞韜,将手从他手心中抽出来,继续往嘴里塞着鸵鸟蛋,「没事,男孩儿更好,内射不用负责。」 「你这什么渣男言论?」手心突然变得空荡荡的,让俞韜有些不习惯,他不自在地握了握拳头,却还是没法抓住那抹逐渐流失的温度。 他不由得开始琢磨,龚讳刚刚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喜欢吃甜的吗?」龚讳重新抓起俞韜的手,带着他走进一家甜品店,「常听班上那几个女生提起东门街这家甜点店,挺有名的。」 看着架子上琳瑯满目的甜点,俞韜暂时放下了内心的疑问,专注于这些令人眼花撩乱的各式甜品。 选择障碍好像又要发作了,他偷偷瞅着身旁的龚讳,心想不知道龚讳身上的钱有没有带够,不然他挺想囤个一礼拜的量。 「哎?真巧啊!」随着店门被打开的叮铃一声,萧若然和仇亦寧第一眼便看到了并肩站在商品柜旁边的两位校霸。 以及他们牵着的小手手。 「是挺巧,」一听见声音,龚讳便松开了手,招呼着两位女同学,「萧儿,你不是跟我安利好几次这家店了么?我今儿个刚好得空,就来瞻仰瞻仰。」 俞韜低头看着再次空了的手,突然感到有些心慌,好像心也被生生刨去一块儿般,他往龚讳的方向瞅了瞅,心想人性本渣,龚狗果真挺狗,一见个女的便使劲儿发骚。 他承认他有点嫉妒。 他怎么就不是女的呢? 这样吃醋至少也能吃得有立场些。 两女孩儿现在仍然在发着怔,没想到神仙cp竟然是真的。萧若然最先回过神来,她拍了拍龚讳的肩,低声问道:「那啥?讳哥,你和俞韜……」 「他是我男朋友。」龚讳很坦然,一点遮掩也没有,顿时让俞韜心里堵着的大石头松了松,总算能喘口气。 仇亦寧闻言惊讶地道:「真、真的吗!?」 龚讳嗯了一声,「如假包换,」他一把揽过俞韜,朝俩女挤了挤眼,笑道:「所以要请你们给我男朋友安利几款甜点,可以吗?」 「啊,可以可以,当然可以。」萧若然小鸡啄米似地狂点头,直到现在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虽然她是韜光养讳的忠实cp粉,也坚定地认为韜光养讳是真的,但眼下cp成真,仍旧狂喜得难以自抑。 应完声,萧若然马上拉着俞韜开始东挑西选,十分鐘后,送回一隻兀自怔忡的小韜韜以及一大袋零食甜品,另外,花掉龚少将近八百元现金。 龚讳惊讶地端详了那袋鼓鼓的袋子一会儿,「应该够了吧?」 俞韜耳根微红,他瞪了刚才一直狂跟他推荐各种甜点勾起他馋虫的萧若然一眼,才不好意思地看向龚讳,訥訥道:「够了……」 仇亦寧看着莫名其妙可爱起来的俞韜,瞬间母爱爆棚,好想把俞校霸拐回家养着,可惜校霸名草有主,她高攀不起。 「你们等会打算去哪儿?」几人走出甜点店,仇亦寧控制住自己想摸俞韜头的贱手,微笑道。 俞韜逕自从袋子里扒出一盒提拉米苏吃着,显然懒得回答,吃饭皇帝大,什么都没吃饭重要,尤其是吃甜点,那更是重上加重。 所以龚讳回答了,「月老庙。」 萧若然有些诧异,毕竟这两位大神素来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跩样儿,没想到会信鬼神之说,「校霸也信神吗?」 「不信,」俞韜将吃完的空盒子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插话道:「要真灵了我才信。」 「我倒挺信的,」龚讳屈指弹了弹俞韜额头,俞韜吃痛地闷哼了一声,双手下意识摸上被偷袭的地方,「心诚则灵,你以前的愿望没实现,一定是心不够诚。」 他笑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只要诚心许愿,我保证你等会的愿望一定会实现。」 俞韜抿唇一笑,「希望吧。」 仇亦寧嗑糖嗑得一脸幸福,连带声音也温柔不少,「今天月老庙恰好有活动,人潮会比较多,」说到一半,她转头看向萧若然,「是什么活动啊?我忘了。」 萧若然歪头想了想,努力从自己塞满各种东西的脑海中搜出月老庙活动的相关讯息,因为她俩不缺追求者,对月老庙活动当然也没怎么关注,只是偶然瞥到过传单而已,于是此刻要回想起来自然要费些时间。 一会儿后,她啊了一声,猛地一拍手,朝龚讳和俞韜兴奋地道:「情侣闯关游戏。」 第二十四章 丁是丁卵是卵 「那什么玩意儿?」俞韜嫌弃道,他才不想和龚讳一块儿参加这种扮家家似的傻逼活动。 「感觉很好玩的玩意儿。」可惜龚讳满脸兴奋,跃跃欲试。 俞韜面无表情地想道他一开始就不该跟龚讳来东门街。 因为萧若然和仇亦寧还有事,龚讳塞给他们多出来的那一盒鸵鸟蛋让她们慢慢研究后,就和俞韜欢快地往月老庙方向前进。 「那不是本来要拿去送给许擎的吗?」俞韜看向兀自站在路边小心翼翼地小口小口嚐鸵鸟蛋味道的两位女同学。 龚讳哼了一声,「谁要把那么好吃的东西送给满身臭汗的老爷们儿。」 俞韜捏紧拳头,微微一笑,打算龚讳再说错一句话他就让他再嚐嚐罗人杰当初被踹屁股的感受,「龚少还真体贴女孩儿。」 龚讳马上从俞韜手里的袋子掏出一块麻糬,打开包装后塞进俞韜嘴巴里,并戳了戳他微微有些鼓胀的两腮,「别介,讳哥还是最体贴韜儿了,女孩儿算什么。」他指向俞韜手里的袋子,陪笑道:「这不?人女同学吃的是对半一百多的鸵鸟蛋,我男朋友吃的是统共八百元的东西,讳哥还不够疼你吗?」 「行,疼疼疼,最疼了,」俞韜推开龚讳一直试图凑过来的大头,接着在一旁的电线杆瞄到了贴在上头的月老庙活动广告传单。他一把拉过龚讳,瞇眼读着传单上的字样,「东门月老庙喜结缘闯关活动……我操,这都什么傻逼关卡?」 第一关、你画我猜:a在小白板上画出游戏方指定的题目,可用英文和b叙述此题目,而b要猜出指定题目,一题得十分,共六题,双方轮流,一人三题。 第二关、学霸的浪漫:游戏方会给予一些「浪漫」的数学公式或化学式,也可能是函数图形,ab必须携手解题,一题十分,共五题填空。 第三关、伏地挺身:两人面对面,一个人躺地板,另外一个人在上面做伏地挺身,一次一分鐘,两人轮流,做一下得一分。 龚讳凑了过来,「最后一个真刺激,」他目光移向俞韜顏色有些淡的薄唇,咂吧了几下嘴,「每做一个就亲一下不知道能不能加分。」 俞韜用手捂住他那对越发猥褻下流的招子,冷冷道:「亲一下就揍一下男朋友不知道能不能加分。」 龚讳顺势抓住他的手,往不远处的月老庙前行,嘴上还不忘和俞韜斗着,「会倒扣,所以玩家还是不要随便尝试才好。来快些,晚了就赶不上报名了。」 「是说你还打算报名?你不觉得第二关和我们的形象有点远吗?」 龚讳胸有成竹地道:「上头不都写了填空了嘛,不需要解题过程,你讳哥我以前把过的妹还少了?情话什么的自然手到擒来。」 俞韜把他所说的话反覆咀嚼数遍,把妹二字更是被他用牙齿磨成了渣滓,他瞥了兀自得意的龚讳一眼,一字一顿地道:「是、吗?」 反派死于话多,男朋友死于得意忘形。 龚讳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这张狗嘴吐不出象牙的贱嘴又惹火了男朋友,惊得他赶紧亡羊补牢地道:「把妹什么的那都是我当时年少不懂事,现在想想,她们哪比得上我英俊威武强壮体贴温柔亲切懂事又睿智无比的男朋友呢?」 龚狗干啥啥不行,以前是追姑娘第一名,现在是吹男朋友彩虹屁吹得冠绝天下、盖世无双、捨他其谁? 虽然心里很鄙视龚讳这种行为,但俞韜还是听得极为舒适,遂暂时放过了龚讳,给他缓缓刑,下回再犯便直接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你们?报名?」柜檯小哥看着眼前两位比他还高上一个头的爷们,仔细端详他们喉间明显的喉结许久,无语道:「先生,我们举办的是情侣闯关。」 他话一说完,面前两人一个表情更冷若冰霜,另一个则是更加凶神恶煞,活像来砸场子的。 凶神恶煞的先生嗯了一声,指节敲了敲柜檯,指了指后头贴着的报名传单,皮笑肉不笑地道:「请问贵方传单上头可有规定同志不能参赛?」 「没没没没有!」小哥惊恐地拿出报名名册,深怕等会一言不合眼前这位大哥便会拳头伺候,他恭恭敬敬地将名册和原子笔递给两位爷,哆嗦道:「两位请签上大名。」 龚讳嗯了一声,满意地拍了拍小哥肩膀,和俞韜分别填上自个儿名字,白了诚惶诚恐的小哥一眼,「我又不会吃人,你怕什么?放宽心放宽心,这年头的年轻人怎么这么不经吓?」 俞韜心想我们也才高一,这位小哥起码成年了吧?恰巧学校围墙上回颱风倒了一区,龚讳这脸皮厚的能拿去当材料了,龚氏出品,品质保证,陨石砸下来都砸不穿。 两位基佬又去附近各买了杯饮料,回来时比赛刚好开始,报名的情侣大概有二三十对,清一色一男一女,龚俞两人一站过去,可谓一股清流,马上成为了全场焦点。 月老庙情侣闯关举办了这么多届,着实没见过两位爷们一块儿参赛,主持人见状怔了一剎,才急急忙忙地开始介绍游戏规则,以及奖励办法。 「第一名奖金三千,」龚讳道:「咱俩对半分,你一千五我也一千五,明儿个讳哥就拿这一千五请你吃顿好的。」 「随你。」俞韜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小白板,朝龚讳挑了挑眉,「谁先?」 每队情侣都会分配到一个帮他们计分以及监督的工作人员。 龚讳和俞韜分到的工作人员是一位看上去才高中刚毕业的小姑娘,长得清清秀秀的甚为讨喜,但那目光却是如狼似虎,和长相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她闻言微微一笑,道:「剪刀石头布,赢的负责画。」 俞韜点点头,「行,」接着他和龚讳同时伸出手,「剪刀石头布!」 龚讳出剪刀,俞韜出布,龚讳胜。 龚讳得意地朝俞韜抬了抬下巴,一旁的员工小姐姐见状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纸,递给龚讳,几秒后,她问:「记起来了吗?」 龚讳頜首,将纸条递了回去,接着满脸神秘地在小白板上振笔疾书。 趁这空档,小姐姐将纸张收进口袋里后,凑到俞韜旁边,好奇地问道:「你们是……?」她欲言又止。 「情侣,」俞韜知道她的意思,「不是情侣哪可能来这玩儿?」 就这几句话的功夫,龚大画家便完成了他的旷世巨作,他将小白板转了过来,笑瞇瞇地看着俞韜。 俞韜和小姐姐看向小白板,同时默了下来,神色复杂。 小白板上画了一个大腹便便的火柴人,然后它那活像怀胎十月的肚子里又塞了个火柴人,肥火柴人旁边画了一根骨头,上头打了个叉。 小姐姐乾笑道:「挺、挺形象化的。」 「怀孕?流產?」俞韜观察了一会儿后道。 「no,no,no.」龚讳摇了摇头,用他十分蹩脚的英文说道:「sixwords,achinese……chinesesentence.」 「六个字,一个中文句子……去你妈的这不是废话吗?不然你给我整个俄语句子出来?」俞韜端详着那幅据说相当形象化的图画,好久,才憋出一句,「打肿脸充胖子?」 龚讳直接送他一根中指。 「itsmean……」龚讳思考了许久,终于用他脑海里贫瘠的字汇嗑嗑绊绊地表达出大概的意思,「averybrutalman……hecandoanythingbad……」 「无恶不作?」俞韜皱着眉头问道。 「sixwords!sixwords!」龚讳跳脚道:「themaneatpeople,butheneverspits……tone?done?mone?fark!」 俞韜努力地从龚讳不标准的发音中辨认出他想表达的意思,「这个兇残的男人会吃人?但是他从未……spit是三小?」 俞韜从他也相当贫瘠的英文词库中搜寻良久,发现完全没有spit这个词,他沉默了几秒,面无表情地转头朝一旁憋笑憋得面部扭曲的小姐姐道:「下一道题。」 小姐姐收起笑容,安慰道:「没事,这才第一题呢,继续加油。」 「能问题目是什么吗?」俞韜眼神死。 「吃人不吐骨头,」小姐姐指着龚讳手中的白板,「瞧,不是挺形象的吗?」说完,她拍了拍手,笑瞇瞇地道:「别气馁别气馁,抓紧时间,咱们继续下一题。」 这回龚·灵魂画师·讳画的东西依旧被小姐姐夸了形象化,但俞韜一点儿也不觉得形象,他很想知道究竟是龚讳的画太毕卡索还是他太没有想像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根长长的类似手把的东西,接着手把上头画了个正方形,正方形上长了三根毛。 龚讳倒觉得这题挺简单的,「it'susedbyyoueverymorning,twowords,itcanmakeyourteethhealthy.」 先不论龚讳的文法对不对,反正俞韜这回终于听懂了,「牙刷?」知道答案后再回头瞧龚讳的灵魂画作,倒还真能瞧出几分牙刷的模样。 「恭喜!得五分,下一题。」 这回龚讳画不出来了,他尷尬地抓了抓头,清了清嗓子,决定直接用口语描述,「apeoplelikeme……咳,stupid,willverylucky.fivewords.」 「……傻人有傻福?」俞韜迟疑地道,龚讳这回还真挺牺牲自己的。 龚讳朝他比了个讚,「goodboy!」 接下来攻守调换,换俞韜展现他待发掘的绘画才能。 但俗话说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必会为你开另一道窗,反之亦然,俞韜既有了音乐才能,那画出来的东西必定得像狗屎一样。 「操……韜儿这儿还有女生呢你开黄腔?不,是画黄腔!」龚讳看着小白板上的一根可疑的长条蕈状物和一颗鸡蛋状的圆形物体,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是什么鸟蛋题目?」 可惜凡事没有绝对,俞韜的灵魂画作不像狗屎,倒挺像鸡巴。 小姐姐丝毫不避讳,仔细地用目光描摹着那根鸡巴,「嗯,果然是情侣,画出来的东西都相当形象化。」 俞韜指着小白板上的鸡巴,淡淡道:「chickenischicken,」接着,他修长的食指移到鸡巴旁边的鸡蛋上,「eggisegg.sixwords.」 「鸡是鸡,蛋是蛋?」龚讳一下子便猜出了七七八八。 「almost.」俞韜点了点头,道:「chicken'sandegg'snicknames.」他视线移向龚讳的裤襠,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 「丁是丁,卵是卵?」 「正解,」俞韜笑道:「龚少的脑袋里果然装了不少黄色废料。」 龚讳皮笑肉不笑,「承让承让。」 接下来的两题龚讳只答对一题,两人第一关平手,共拿了二十分,排第十名。 第二十五章 体位果然是天注定的 接下来是第二关,学霸的浪漫。 俞韜一直觉得这关卡听起来挺蠢的,可惜挑战内容一点儿也不蠢,反而能将他俩这对学渣衬得宛若白痴。 小姐姐在小白板上写下一行化学式,接着递给满脸问号的两人,笑道:「打九个字。」 mg+znso4→mgso4+zn 化学是俞韜死的不能再死的死穴,想当年他国中那阵子,连化学符号都没记起来几个,要靠他解题比让龚讳下回考试考班一还困难,「喂,龚大情圣,答案!赶紧!」 一个小时前还信誓旦旦的龚大情圣訕訕道:「这就是理工男交不到女朋友的原因。」 俞韜无言几秒,突然发现他俩这关可能会拿零分,他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下一题。」 然后下一题更让人如堕五里雾中,完全摸不着头绪。 [-5e^(2i*π)+1*3]/2=1*4 「打七个字。」 「长知识了,原来数学不只有加减乘除xyz。」龚讳长长地哦了一声,连道不错不错。 俞韜嗤了一声,「我爱你一生一世。」 52i1314。 「宾果!得十分!」 这题不需要数学基础,有眼睛有脑子基本上都猜的出来,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没想到你爱我爱得这么深沉。」龚讳一把捧起俞韜的脸,趁其不备,成功吧唧亲上了一口,事了后,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甜。」 俞韜推开龚讳的脸,嫌弃道:「臭。」 龚讳闻言不乐意了,「哪儿臭了?」 「口臭。」 龚讳往自己手上哈了一口气,嗅了嗅,然后白了俞韜一眼,道:「老子一天都刷三回牙,约会前必嚼口香糖,明明就不臭。」 小姐姐觉得自己好像被澈底无视了,不过她在这儿工作了三年,头一回亲眼嗑到这么优质的糖,遂不打扰这对小基佬,静候他们友善交流完感情后才宣布下一道题目。 x2+(y-3√x2)2=1 「求此函数图形。」 这题龚讳就会了,毕竟是万年老梗,他以前追小姑娘都用到烂了。他用双手比了个心,笑道:「心形。」 小姐姐打了个响指,「恭喜,加十分。」 第四题:9x-7i>3(3x-7u) 打一句英文。 俞韜想也没想便道:「iloveyou.」他哼了一声,将龚讳企图又凑上来偷亲的嘴推了回去。 龚讳委屈地摸了摸自己的唇,接着奇道:「我怎么不知道你心算这么厉害?怎么解的?」 俞韜耸了耸肩,表示自己还是学渣本渣,并不清楚要如何解这题不知道是不等式还是什么奇怪东西的数学题,「瞎矇的,英文情话我也只知道刚刚那一句。」 龚讳比了个讚,「牛逼。」 [(n+52.8)x5–3.9343]2-10xn 「正解!再加十分,」小姐姐在小白板上又写下了一行数学式子,「最后一题,请求出此式的解,n可以为任意数。」 俞韜默了一会儿,撒手不干了,麻烦。 龚讳沉吟片刻,试探地问道:「1314?」一生一世? 小姐姐摇了摇头,「答题机会共有三次,还有两次,您慢慢猜。」 「20160?」爱你一万年? 「再接再厉,最后一次机会囉亲。」 「5211314?」我爱你一生一世? 「错了,答案是521.1314哦亲,」小姐姐拿出本子记录下他们这关所得分数,「五题对三题,得三十分,目前两位总分五十,排名等会统计完后公布。」 「我要从这一刻开始讨厌小数点这玩意儿。」龚讳悲愤道,他刚刚差一点就矇对了。 「没事,我原本以为我们会零分。」对最后拿到三十分的结果,老实说,俞韜有些诧异。 龚讳深表赞同,「我也这么觉得,看来我俩还是挺聪明的,下回期末考争取个倒三。」 俞韜琢磨了一会儿达成此目标的机率,最后无奈摊手道:「上回倒三分数比我还多四十分,你觉得有可能吗?」 龚讳想了想后也觉得不可能,但他还是得口头上鼓励一下男朋友,「有志者事竟成。」 排名很快便统计出来了,经过了数学及化学的摧残后,龚讳和俞韜这对清流一下子从第十名掉到第十六名。 「看来这儿理科生还挺不少,」龚讳没想到竟然有不少队伍在这一关拿到满分,他不由得转头看向俞韜,「是我们太笨还是其他人太聪明。」 「显而易见地,是我们过于智障。」 休息了十分多鐘后,活动进行到了最后一环:伏地挺身。 同样是用剪刀石头布决定第一轮上下,歷史总是奇蹟似的相似,这回依旧是俞韜输龚讳胜。 俞韜躺在下面,看着龚讳放大版的俊脸以及周围纷纷拿起手机拍照并窃窃私语的广大女性群眾,心想这真他妈完全是社死现场,但厚脸皮如龚狗,兀自有心情和俞韜调笑。 「韜儿,体位果然是天注定的。」看着身下近在咫尺的小孩儿,龚讳不怀好意地笑了几声,心想他家小孩儿长得真俊,即便在这么近的距离下面对面,仍找不到任何一丝瑕疵。 他难道不会长痘长斑吗?前些天额头长了一颗碍眼青春痘的龚讳忿然想道,老天爷果然是不公平的。 不过他这么优秀,理当得天独厚。 俞韜也懒得争什么上下了,他撇了撇嘴,听到主持人宣布开始后,他便用膝盖顶了顶不知道在想什么兀自恍神的龚讳,「提早老人痴呆了吗?」 「还早呢。」龚讳回过神来,笑着应了一声,波澜不惊地扫了旁边蹲着欣赏的小姐姐以及其他队伍一眼,才开始做起伏地挺身。 虽然两人更加亲密的动作已经做过不少,互尻什么的根本是每日功课,但眼下在大庭广眾下面对面伏地挺身俞韜还是不免感到有些彆扭,遂不自在地微微侧过头,不敢直视龚讳。 龚讳抿着唇,他每做一下,鼻尖便时常无意间蹭到俞韜的鼻子,况且从这个角度看着俞韜,发现身下的小孩儿看上去会变得更加美味,龚讳的视线从他泛红的耳根扫过,喉结不受控制地动了动,咽了一口口水。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做了几下了,也没感觉到累,只是全身燥热难耐,额间不断滴下汗珠,机械式地一下下重复着相同的动作,并拿出了这辈子罕有的自制力,努力让自己脑子别再充满黄色废料,以免小讳讳不争气地被撩起来就尷尬了。 主持人吹哨喊停时,龚讳悬着的一颗心才总算放了下来,大大松了口气。 短短一分鐘,他却像过了一世纪。 「五十四下,牛逼。」小姐姐惊讶地道:「我男朋友之前体育课超常发挥也只做了四十一下。」 刚刚龚讳处在紧绷状态下,才不怎么感到疲累,但现在乍一松懈,才发现这五十四下实在让他累得够呛,尤其是手,有种快要废掉的感觉。 「操……」龚讳坐下来,踢了踢兀自躺在地上望天的俞韜,喘着气道:「接下来靠你了男朋友,起码得做个五十下才不丢讳哥的脸。」 俞韜嗤笑一声,「还不知道是谁丢谁的脸。」 一分鐘后。 小姐姐瞪大眼睛,更加惊讶地看着翻身坐起的俞韜,「一个比一个牛逼啊,五十八下,你是鬼吧!」 俞韜看着手上被水泥地上细碎的砂石印出来的红印子,随后拍了拍手,拍掉卡在手上的尘土,松了一口气,随口回道:「还行吧。」 一旁的龚讳觉得相当没面子,他撇了撇唇,闷闷道:「刚、刚刚是让你的!你讳哥我的实力不只这五十四下,赢你分分鐘的事!」 俞韜似笑非笑地挑起眉,「是吗?」 龚讳突然伸手捂住他的眉毛,说道:「说了你挑眉的样子很性感,别在外头乱挑,要也只能在家里给我一个人看。」 俞韜敛起笑容,像看神经病一样冷冷盯着龚讳,「白痴。」 活动方统计分数的速度相当快,第三关结束没二十分鐘,主持人便公布了这届月老庙情侣闯关的前三对获胜队伍。 龚讳看着手里大大写着第四名的奖状,再看了看主持人公布的前三名总分。 好傢伙,他们和第三名只差了一分。 「韜儿,你要是再多做一个咱俩至少还有一千元奖金。」只有前三名有奖金,其它队伍只有可有可无的安慰奖。 龚讳的座右铭:千错万错都不会是你讳哥的错。 俞韜看着手上名为安慰奖的情侣咖啡杯,耳朵自动过滤男朋友的厚脸皮发言,「其实我觉得这也挺不错的。」他指着其中一杯咖啡杯上的蓝色小猫,「不可爱吗?」 原本安慰奖是一粉一蓝的小猫咖啡杯,领奖的时候龚讳硬是死皮赖脸地把粉蓝要求换成蓝蓝,软磨硬泡了几分鐘后,他俩得偿所愿,并收穫了工作人员的白眼一枚。 「行吧,你喜欢就好,」龚讳指着离此处距离约莫五、六公尺的月老庙,「来都来了,不麻烦一下月老帮咱俩姻缘再绑紧一些之类的?」 「我觉得已经够紧了,都快把腕子勒断了。」虽然嘴上这样说,俞韜还是往月老庙的方向前去,见龚讳兀自站在原地没动,他不耐地回头道:「不是要绑姻缘?」 第二十六章 婊子配狗天长地久 龚讳和俞韜走进了月老庙,这间庙香火本来就相当鼎盛,今日又恰逢周年闯关活动,人数比以往多了一倍不只。 两人双手合十,同时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愿望,龚讳比俞韜还早许完愿,他睁开眼睛,看向一旁虔诚而又专注的男朋友。 这人……真是口是心非,刚刚不是才说不信神的吗?结果比自己还认真。想到这,龚讳不禁菀尔。 见俞韜也睁开了眼睛,龚讳好奇地问道:「你许了什么愿啊?」 俞韜没回答,他看向龚讳,反问道:「那你许了什么?」 龚讳将食指竖于唇前,满脸神秘,「秘密,」说完,他又故作一副为难的模样,「但……如果你想知道,我也不是不能说。」 「不了,没兴趣听。」俞韜推开龚讳,走向柜檯领了对用红线编织而成的手绳,将其中一条递给龚讳,「戴上,」他看向柜檯后方贴着的一张行笔遒劲的书法作品,「两两成双,天长地久。」 「不是婊子配狗,天长地久么?」 龚讳这玩意儿真的是不折不扣的气氛破坏组。俞韜默了一阵,将红绳套到腕上,皮笑肉不笑地道:「亲爱的没想到你这么厌恶生而为人,但劳驾别把我和你一块儿拖进畜生道。」 「没事儿,」龚讳也跟着套上红绳,笑得特别欠,「你可以当婊子。」 「……老子明天就去绿了你!」都被迫顶了个婊子的名头在脑门上了,不做点什么还真对不起自己。 「不了,」龚讳道:「你还是当个贞节烈女好了。」 「……」他不是女的他不是女的他不是女的! 两人进行了一番友好的交流后,一齐站在了东门街月老庙最出名的网红景点月老树前。凝眸看向上头系着的一条条飘逸的红丝带,也亏这棵百年榕树枝干多,不然就衝每年来这儿求姻缘的男男女女数量,树枝能给绑断。 甚至连最上头的枝干都被人绑了不少,也不知道是哪几隻发情期的猴子这么勇,爱情面前,肾上腺素爆发,为爱战胜人类惧高的本能。 「来,」龚讳一把拿过俞韜手上的红丝带,踩上树杈,「我来绑。」 俞韜还在记恨刚刚的婊子,遂不依,「伏地挺身连五十八下都做不来的废物没资格。」 被男朋友这么一通鄙视,龚讳顿时不乐意了,他撩起制服下摆,哼道:「我有腹肌你没有!」 俞韜心想我有脑子你没有,不过他不想跟心理年龄三岁半的幼稚男朋友争论,遂叹了口气,红丝带由他拿去,抱胸在树下等着,视线充满压迫性地直盯着龚讳,盯得他背脊发寒。 龚讳原本打算爬到高些的地方装逼一番,但被俞韜这么盯着他便顿时怂了。 他拉着俞韜的手,三两下便将丝带绑上树干,龚讳将结拉紧,看向其他地方掛着的一些已经有点褪色的丝带,笑道:「咱们长大后也能再来这儿逛逛,瞧瞧咱俩掛上的这玩意儿是否健在。」说完,他从裤兜里变戏法似地掏出一支麦克笔,在红丝带上画了把小小的伞,伞柄一左一右写上他和俞韜的名字,画完,他又嫌不够似的,加上了几颗长得相当磕磣的爱心。 情人伞。 「幼稚。」俞韜嘴上损着,眼底却是荡起了一波波笑意。 幼稚,但他喜欢。 龚讳收起笔,「这样以后就不会认错了,不然这每一条都生得一模模一样样,届时怎么可能找得出来。」 「男朋友真体贴啊。」两人并肩走出月老庙,这时候天色已暗了下来,东门街的人潮比他们刚来时多了不少,他俩都不想走原路人挤人回去,遂走人流相对较少的大马路。 「是啊,」龚讳毫不谦虚地自夸道:「所以这么好的男朋友,你且用且珍惜。」 「能怎么用啊?讳哥说说。」 龚讳心想:俞韜的嘴,撩人的鬼。不过龚讳一向以脸皮厚出名,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被俞韜那句哥反撩成功,「怎么用都好用,」他不怀好意地反问道:「你想怎么用?」 俞韜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会儿,道:「那男朋友去帮我买杯奶盖绿唄,我要微糖少冰。」他朝龚讳笑道:「不是怎么用都好用么?那拿来当工具人想必也挺不错。」 「爷进得厨房出得厅堂上得了床,可盐可甜可逗逼,结果你拿我跑腿买饮料,白瞎了我这么优秀的男朋友了。」虽然嘴上抱怨不断,但龚讳还是任劳任愿地洩恨般踏着重重的脚步去买饮料去也。 俞韜没想到龚讳对自己的认知竟然这么不足,应该是炸得厨房拆得厅堂吧?至于床上功夫好不好他不予置评,不过他那话儿……咳,老实说还挺大寸的。 可俞韜也看过不少器大活不好的小黄文,所以上床之前什么都说不准,不过他俩现在都未成年,法定打砲年龄不知道到了没?或许他们可以在十八岁生日那天打个砲破个处当成年礼? 那应该要在自己的生日庆祝,毕竟他俩同年的,他生日比龚讳晚,这时两个人才都算是满十八…… 停,打住。 为什么能扯到这么儿童不宜的东西? 俞韜突然发现自己的脑回路也挺清奇的,不输龚讳。 龚讳能从鸵鸟蛋扯到婚礼佈置,他能从龚讳自夸扯到打砲庆祝成年,俞韜看着眼前空旷没几辆车的马路,心想以后还是少损龚讳几句好了,不然不就成五十步笑百步了么? 「操?」发呆间,俞韜好像在马路中央看到一小孩儿傻站在那儿,他揉了揉眼睛,发现还是位看上去才五、六岁的小姑娘。 俞韜皱了皱眉头,心想她父母是神经有多大条?怎么让个幼稚园没毕业的小姑娘自个儿搁马路上站着?不过他也来不及想这么多,瞅了瞅左右后见没车,俞韜便小跑着到了小朋友旁边。 国家应该给他发一张见义勇为奖状表扬表扬他的。 俞韜要拉走小姑娘,以免等会车来了两人一块儿被碾成肉泥,奈何小姑娘傻子似的,雷打不动,杵在原地用双大眼睛无辜地瞧着俞韜。 「乖,走。」俞韜拿出了他这辈子鲜有的耐心,从手里的甜点袋子里拿了个杯子蛋糕给小姑娘,「哥哥带你去找爹妈。」 小姑娘没接蛋糕,只摇了摇头,乖巧地道:「我要等哥哥。」 操,敢情你哥哥叫你在大马路中央等他啊。 俞韜这辈子的耐性几乎都给了龚讳,这小姑娘瞧上去可爱,俞韜才给了她两句话的耐心,奈何她不领情,他耐心澈底告罄,乾脆蹲下去一把抱起小姑娘,解决。 早知道一开始就别哄她了,浪费时间。 正要站起身时,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喇叭声,俞韜下意识转头看过去,汽车的车头灯近在眼前。 ……国家以后应该要给他颁张捨己为人的奖状缅怀缅怀他的。 被那片刺眼的白光晃了眼,再次回过神来时,衝进视线的是柏油路上一小滩暗红的血液,以及扑在他身上的龚讳。 汽车司机见状赶紧从驾驶座上衝下来,跑到他俩旁边,急道:「抱歉,还好吗?我刚刚没注意到红灯。」 龚讳的小腿被石头割了一道有六、七厘米的口子,鲜血直流,头也磕伤了一块,眼睛那儿转瞬便被血液糊住了,不知道他眼下是否还清醒着,至于小姑娘倒没受什么伤,但大概是吓着了,人看上去更傻了。 俞韜满心满眼都是那抹刺眼的红色,他下意识地掏了掏龚讳口袋,却没找到那一小包熟悉的药丸。 他往左右看了看,在不远处看到了药,他心下一喜,要伸手去拿,却被龚讳制住了,下一瞬,一台摩托车驶过,生生地将药袋里的药碾成齏粉。 龚讳用手抹去额间流下挡住视线的鲜血,撑着地爬起来,长长地吁了口气,「没了便没了吧,别管了。」 俞韜没理他,只是看向汽车司机,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平静些,但声音还是不由自主地微微发颤,「他有凝血障碍……能送我们去医院吗?」 第二十七章 世界真小 「你刚刚干嘛拉开我的手?」俞韜坐在病床旁,手臂搁在眼睛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我要是拿到药包,你也不至于遭那么多罪。」 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头晕,龚讳捏了捏眉间,「废话,我要不拉开,你的手就等着废了。」 「废了就废了,一隻手而已不……」 「重要,很重要,」龚讳看向他,语气郑重,「如果废了,比赛怎么办?音乐营怎么办?乐大怎么办?」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捂住眼睛,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和茫然,「要是我那会没推开你,你怎么办?」 龚讳到现在还有些后怕,他买完饮料走回来时便见俞韜和一个小女孩儿蹲在马路中间,不远处还有一辆车正驶来,没几秒便能撞上他们。 他这辈子从来没有一次跑那么快过。 他那会儿是真着急。 俞韜放下手臂,看向龚讳,「按你那操蛋的病,蹭破块皮都得提心吊胆,何况割了那么长的口子,我看地上那些血都看傻了你知道吗?」他扯了扯嘴角,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要是司机把我俩扔那儿跑了呢?我区区一隻手有你的命金贵吗?你要真交代在那儿了,要我怎么办?」连珠砲似地轰完后,俞韜也掉了眼泪,他操了一声,抽了张卫生纸想擦去眼泪,那眼睛却像是故意和他作对般,越擦流越多,跟个溃堤的水库似的。 他俩都不知道到底怎么演变成现在这样两个大男人抱一块儿哭,搞得像生离死别似的局面。 俞韜边哭边想他高冷校霸的人设肯定是被这龚狗给吃了。 一会儿后,俞韜吸了吸鼻子,闷声道:「行了,你跟我哭什么?」 龚讳揉了揉泛红的眼睛,哽咽道:「我也不知道,就很想哭啊,」他轻轻摩挲着俞韜的左手,喃喃道:「这么好摸,要真被辗烂了我能给你哭一晚上。」 俞韜伸手帮龚讳抹了抹湿润的眼角,轻声道:「亲爱的,你摸错了,我当初伸出去的是右手。」 龚讳从善如流,马上扔了俞韜的左手,改摸右手,深情道:「亲爱的,是说你能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要在马路上杵着找死么?」 俞韜指了指在一旁乖乖坐着吃小饼乾的小姑娘,「是她杵马路上找死,我只是见义勇为捨己为人。」 小姑娘闻言不乐意了,她只是在等哥哥,谁找死了?她瘪着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眼前两位抱在一块儿旁若无人的大哥哥,「我要找我哥哥。」 俞韜接过,和龚讳一块儿瞅着上头的字。 捡到我妹请拨打此号码。 这行字下面是一串长长的数字,想必便是小姑娘她那有病让人在马路上乾等的哥哥的电话了。 「这字丑得真有特色。」龚讳点评道,而且隐隐觉得这疯狗似左一撇右一划的字似曾相识。 俞韜没理他,从兜里掏出手机,飞快地敲了字条上的那一串号码,电话很快便被接通了,「喂?」 「我捡到你妹。」 对面不疾不徐地道:「我绑了你爹妈。」 俞韜心想这人有病? 龚讳心想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遂凑过来道:「我上了你妈,乖儿子,叫爸爸。」 对面有些迟疑地道:「龚……讳?」 龚讳欢快地应了,「陆狗,你再不来领你妹老子就把她撕票。」他报上这间医院的地址,随后俐落地掛了电话,将手机交还给男朋友。 「陆邻?」俞韜无语道:「上回说要让你跪他那个?」这世界真小,路上随便救个小孩儿都能救到仇人妹妹。 龚讳摇了摇头,纠正道:「应该说:上回朝咱俩磕头的那个。」 上回朝他俩磕头的那位很快便风风火火地赶到了医院,连个门都不敲就拉开了病房门,一点少爷样儿也没地吼道:「我妹呢!」 龚讳正和俞韜亲热着呢,闻声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好吃好喝地给你供着呢,」说完他看向陆邻,神色不善,「你妹害我男朋友差点儿给车撞,你打算怎么解释?」 「什么?」陆邻关上门,走到小姑娘旁边,蹲下来揉了揉她有些瘀青的额头,疑惑地看向床上那对狗男男。 俞韜下了床,从袋子里拎出一盒小布丁,他对陆邻本来就没什么好印象,此刻口气自然不会友善到哪里去,他半解释半讽刺地凉声道:「你妹杵马路中央说要等哥哥,你这哥当得可真好。」 闻言陆邻脑门上的问号更多了,不过他虽然和这对校霸关係尷尬,但他认为俞韜没必要在这事儿上骗他,陆邻遂看向自家作死妹妹,问道:「玲玲,跟哥哥说,你站马路中央做什么?」 陆玲瘪了嘴,委屈地瞅着陆邻,声音软软的细若蚊蚋,「因为哥哥说过发现自己走丢后要待在原地别动,等哥哥过来。」 敢情是在大马路上突然发现找不到哥哥了,遂相当听话地原地站着不动等她哥来找。 「牛。」龚讳乐了。 陆邻恼怒地瞪了幸灾乐祸的龚讳一眼。 陆玲扯了扯陆邻的袖子,指着一旁和乐融融的两位校霸哥哥,道:「大哥哥救了玲玲,而且他们刚刚哭了,哥哥买糖哄哄他们。」 「哭?」陆邻抱胸挑眉看向迅速黑了脸的两位好同学,「朋友,你们挺经不起吓啊,不就撞了一下至于吗。」 俞韜突然发现龚讳平时说话跟中二大少陆邻比起来能算是相当憨直可爱了。 不过陆邻也没那么招人烦,刚刚那一番欠得要命的话说完后,他抓了抓头,彆扭地微微侧过脸,「不过还是谢谢你们救了我妹啦,医药费什么的我会出,我也会帮你们跟老师请假什么的……然后我们以前的事,都一笔勾销吧。」 他陆邻并非不知好歹之人,恩是恩,过是过,他分得清楚。 俞韜不会读心术,自然不晓得陆同学又开始中二了,他视线在龚讳与陆邻两者流连许久,才慢腾腾地发问:「我有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陆邻原本要回既然不知当讲不当讲那就闭嘴别讲,但话即将出口时,龚讳朝他扔了记眼刀,他舌头一捲,硬生生换了个词儿,「既然不知当讲不当讲,那便赶紧讲,千万别拘束。」 得到正主首肯后,俞韜索性切入主题,直接问道:「你和龚讳以前到底什么怨什么仇?」非得要用雇人和偷拍的这种下三滥手段? 这个龚讳也很疑惑,陆邻到底是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才穷追不捨堪称深情地从国小追打到高中,黏得比过期的狗皮膏药还紧,「杀夫姦母操妻卖子你选一个唄。」 「你竟然不记得了!」陆邻难以置信。 龚讳满脸问号,所以他该记得什么吗? 指腹为婚之类的吗……啊呸!他已经有了亲切可爱乖巧懂事聪明睿智的鱼汤了,陆邻那小子连鱼汤一根头发都比不上,竟然敢肖想和他结婚!不要脸! 龚讳思路又跑偏了。 「你小时候对我做的诸多恶行!」陆邻深深地望着他,眼里三分悲凄五分苍凉两分难以置信。 没想到这两个傻逼还是青梅竹马,果然物以类聚,俞韜兴致勃勃地向陆邻问道:「什么恶行?」 陆邻闻言,悲愤难抑地道:「他尿床我背锅,他偷钱我背锅,他着凉我背锅,他哭了我背锅,他磕着了我背锅,他摔东西了我背锅,他吃坏肚子了我背锅,」他越讲越生气,向俞韜控诉道:「他见面第一天还踩我小兄弟!」 「哇哦,」龚讳鼓了鼓掌,完全没自己是陆邻悲惨童年的始作俑者自觉,「你生活过得真精彩。」 陆邻皮笑肉不笑,「是啊,多亏了你。」 「是说……」龚讳招了招手,陆邻不明所以地走近,他一把扯过陆邻的领子,低声问道:「沉斌那事儿是怎么回事?」 陆邻撇过头,「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俞韜坐在桌旁,撑额饶富趣味地看着他们。 龚讳朝俞韜笑了笑,摆摆手没说什么,他不想让小孩儿知道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他压低声音向陆邻飞快说道:「总之你给我处理好,圈内都传成什么样儿了?」 陆邻低下头,整个人蔫巴了下来,没头没尾地道:「但是我喜欢他。」 第二十八章 什么热闹都没了 余晟和许擎接到消息后便赶紧赶来医院朝圣,曾子留虽然跟龚讳他俩并不熟,但也抱持着看热闹的心态屁颠屁颠地跟着来了。 一路上他们都在讨论赶快点是否能瞧见洞房现场,也稍微关心了龚讳的伤势几句,医院向来是让感情迅速升温的最佳去处,单人病房也通常会发生许多刺激的事。 但三人都没想到一拉开病房门入目的是这样一个意料之外的场景,他们没看到原先预想的洞房现场,倒是不幸瞧见了大型车祸现场。 一个陌生小哥和龚讳亲暱地凑在一起,几乎可算是耳鬓廝磨,而当事人俞韜则在一旁翘脚看着,任青草长满大地,薄唇微勾,似笑非笑。 情况逐渐从糟糕变得难以理解。 「这是……ntr?」曾子留最后一个进来的,他拉上病房门,心想还真给他凑上热闹了。 「我们只是朋友。」龚讳立马踹开了陆邻,解释道。 许擎长长地哦了一声,眼里燃起名为八卦的熊熊烈火,「你别想太多,她只是我妹妹。」渣男金句。 龚讳: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余晟很不客气地坐上单人病房唯一的一套沙发,双手交叠,坐得很是间适舒服,「看你还能活蹦乱跳的,应该没什么事。」 俞韜心想当然,他男朋友的生命力堪比蟑螂呢,相当精力旺盛,要不是头上还缠着纱布、躺在病床上,谁会相信他是病人? 「怎么会被车撞啊?」许擎例行关心道。 俞韜抬起下巴,指了指旁边啃完饼乾换吃小蛋糕的陆玲,又瞅了瞅陆邻,几人也不笨,脑袋稍微转一下便理解了大概意思。 但许擎仍旧有一事不明,他好似课堂上乖学生般举起手发问:「但我怎么看都不觉得龚讳像是那种见义勇为的人。」 陆邻在一旁附和道:「他不给人补刀就不错了。」 曾子留不了解龚讳,不过他还是意思意思地帮他辩了几句,「对象毕竟是小姑娘。」 龚讳倒是懒得帮自己洗白,「我救的是俞韜。」 情况从难以理解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俞韜随手从袋子里扒出一小袋牛角麵包,随性地靠在椅子上,简单地道:「我救了小姑娘,龚讳救了我。」 「然后转头和小姑娘她哥上了床,」许擎坐在余晟旁边,余晟又相当不客气地从装甜点的大袋子里拿出几块蛋糕投餵小男朋友,「是说龚讳转性了?做了这么具意义的事儿不该逮着人就一个劲儿穷显摆么?」 「我这人本来就低调。」龚讳相当谦虚地道,做好事不留名本来就是他的座右铭,名声什么的风一吹就散了,何必高调。 俞韜在一旁凉凉地道:「高调也是要有本钱的。」 龚讳嚶嚶了几声,对于男朋友不配合反而还联合外人打压他的举动感到很伤心,「我要和你绝交十分鐘!」 俞韜头上滑下三条黑线,心想龚讳是小孩吗?一下情人伞一下又绝交十分鐘,其实他根本国中没毕业吧? 几天后去学校是不是还要拿笔在课桌间画楚河汉界,然后指着它说超线剁手? 不过龚讳今天怎么说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而且俞韜几个小时前才暗暗决定别再一个劲儿逮到机会就狂损龚讳,思及此,他不免有些心虚,遂轻咳一声,道:「我……你有没有什么愿望之类的?对了,你今天许了什么愿?」 毕竟护主有功,该赏。 「什么玩意儿?」曾子留正满脸不屑地靠在墙边看着这对自带隔离墙的小情侣放闪,闻言好奇地问道。 龚讳无视俞韜的问题,耳朵啟动选择性听障功能,选择回答曾子留的问题,「我俩今天去东门街那儿的月老庙遛了几圈,顺便许了愿。」 俞韜没得到龚讳的回应,倒也不气不急,只露出他那似笑非笑的招牌表情,眼珠子一动也不动地瞅着男朋友,把男朋友瞅得心虚极了。 余晟原本要发出霸总式嗤笑,损龚讳一声小姑娘,但见身旁的许擎眨巴着他那双眼睛,闪闪发光饱含期待地看着他,便无奈地歇了心思。 但这间病房可不只一个人想逮机会损龚讳一通,那厢余晟刚闭了嘴,这廝陆邻便出声讽道:「俩爷们拜什么月老?娘们唧唧的。」 她才说完,一旁的陆玲瞅了瞅手上的棒棒糖,爬上了哥哥的大腿,捂住他那张总四处得罪人的嘴,软声道:「小白眼狼,骂谁呢!」 陆邻默了阵,从妹妹手中抽出一张糖果纸,上头龙飞凤舞地用原子笔草草写上一行字。 小白眼狼,骂谁呢! 巧了,这字儿陆邻认识。他面无表情地看向龚讳,随即便对上了俞韜冷冷的目光,龚讳躺俞韜旁边,陆玲坐俞韜身边,陆邻坐妹妹隔壁,龚讳要将字条传给陆玲,想当然耳一定得通过俞韜,龚讳的行为自然也是他默许的。 说默许还不够贴切,俞韜当时应该是万分同意做这个中间人。 也巧了,俞韜看陆邻不爽很久了。 要是陆邻有把妹妹顾好,陆玲就不会自个儿杵马路上怔着,俞韜也不会差点被车撞,龚讳眼下更不必遭罪躺病床上啥事也干不了。 他身子微微前倾,双手交叉,目光淡淡瞥向陆邻,嘴边要笑不笑地懒懒拉出点弧度,「白眼狼。」 龚讳一听马上扯过俞韜,俞韜那气势一下子便被他这一扯给扯没了。俞韜恼怒地瞪向龚讳,对方却回以眉头一皱,不悦地道:「你不知道你骂人的样子也特别性感吗?别给人瞧见了。」 曾子留一直保持着看戏的态度,闻言他连连哎呀了几声,装模作样地瞧了眼时鐘,急急忙忙地道:「哎我相亲的时间快到了,我先走了,打扰了啊。」说完,他便咻一下迅速遁走,余晟和许擎不知道在他面前晒多少次恩爱了,论如何迅速逃离大型晒恩爱现场的操作,没人比他更牛! 陆邻身处最近灾区,他面无表情地捂住妹妹耳朵,心想他最近是惹了哪路神仙了为什么非要他这隻单身狗遭这种罪?他从桌上扒拉了几颗散落的糖果塞进口袋后,道了声告辞,拉着陆玲也急吼吼地迅速遁离现场。 龚讳看向兀自安坐在沙发上的余总和许同学,心道这对怎么没前两个人那么有眼色,但他面上不显,甚至扯出抹假兮兮的笑容,客气道:「余总不和尊夫人去吃个饭什么的?」 余总特有风度地回以更假的一笑,「就是吃饱了才来看看你们的。」说完,他惊讶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我们打扰到你们了吗?」 龚讳直说:「是挺打扰的。」 要比脸皮厚,余晟也不输龚讳,只听他说了声是吗,然后慢条斯理地道:「那就好。」 「代表咱俩挺有存在感,不错。」 俞韜心想原本觉得世上没有人嘴贱脸皮厚比得过龚讳,但现在看来,龚讳既没陆邻嘴贱也没余晟脸皮厚,可说是一点儿特色也没了,要他何用? 算了,至少还有个能护主的功能,也勉强算得上乖巧听话,就凑合着用了唄,不然还能向国家申请换男朋友吗? 不过,虽然男朋友不是顶好,但毕竟美中不足才有意思,平常就算搁地儿当花瓶也挺赏心悦目的,有时候也能拿来打打架什么的,想了想,俞韜还是捨不得换。 龚讳没俞韜心里想那么多,他只觉得余晟好烦,想踹出去。 余晟逗得龚讳黑了脸后便心满意足地笑了笑,他也没打算在这儿久待,吃狗粮毕竟没撒狗粮有意思。贫没几句后余晟便牵着许擎离开了。 一时间,病房内只剩臭不要脸的狗男男一对。 「饿吗?」看在护主有功的份上,俞韜想给龚讳带点夜宵什么的填填肚子,毕竟下午那会儿他俩也没吃什么正经东西,想来应该都有些饿了,「我出去买。」 龚讳摇摇头,他不想和俞韜分开,眼下他还在病床上躺着,如果男朋友出门再遇事儿他可没法保护他了。 虽然这么想有点咒俞韜的意味,但龚讳是真挺不放心的,要是俞韜再遇到个李玲陈玲何玲怎么办? 俞韜哦了一声,他原本就是意思意思问龚讳一下而已,龚讳摇头抑或点头都不会改变结果,「那我饿了出去买夜宵了,再见。」 龚讳沉默数秒,在俞韜拉开门即将踏出病房的那一刻说道:「帮我带份鸡排回来。」 俞韜停下脚步,回头损道:「半夜吃鸡排,你要每天都这样下去你腹肌怎么办?」 龚讳掀开衣服,露出腹部精实且线条流畅的肌肉,他用手拍了拍,咧开嘴笑道:「那男朋友还不趁现在腹肌还没转化成肥肉前赶紧来摸一摸。」 「有病。」俞韜眼角抽了抽,握拳控制住自己还真想上去摸上一摸的贱手,迅速将门拉上,快步离去。 这乾柴烈火的,他一点儿也不想玩病床play,多褻瀆啊医院是这么神圣的地方。 俞韜不仅口是心非,最近甚至还学会自欺欺人了。 龚讳看向关上的房门,放下了衣服,低低笑了几声,「操,」他道:「怎么能这么可爱。」 他笑声渐低,最后病房重归寧静,只馀一点浅浅的呼吸声,让这儿还有些人气味儿。 龚讳不由得想,他的生活要是没了俞韜,是不是就会像现在静得有些吓人的病房一样,什么热闹都没了。 怪无聊的。 龚讳摸着腕间的红线,心想自己什么时候也跟着多愁善感了?娘们唧唧的,都说少年不识愁滋味,但龚讳觉得,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是最能瞎叭叭的生物,人人都是大情圣、大诗人,笔桿子一提,什么心灵毒鸡汤都能洋洋洒洒地写下一大串。 龚大诗人。 龚讳又笑了,赶明儿他也去报个学校的新诗比赛之类的,不晓得老李见着了头发是会糟心得直接秃成和尚,还是会欣慰得地中海不药而癒?要是那中间秃真给龚讳治好了,他相信,他的功劳将能媲美拯救银河系。 毕竟挽救中年老头的长年秃顶毕竟不是谁都能办到的。 他记得老李语文课好像有教过一个词儿,叫什么来着? 龚讳盯着窗外发呆了一会儿,忽地灵光乍现。 童山濯濯。 挺拗口的,改明儿语文课语词作业他乾脆把这词儿写满整页好了,听说老李生日也快到了,这生日礼物不知道会不会让他喜极而泣,夜里翻来覆去垂泪到天明? 一定会的,不过不是给喜的,大抵是给气的。 第三十章 宝 我来大姨父了 龚讳揽着俞韜的腰,俩身高腿长的老爷们儿以一种极为彆扭的姿势侧躺在单人病床上,龚讳不断使劲吮吸着男朋友脖颈右侧,满意地看着自己种出来的一排草莓印。 「週日我得练琴,那啥,」俞韜推开龚讳想往他脸上吸的嘴,「我……准许你来我家看我练琴。」 「不用,」龚讳捏着俞韜看似瘦其实手感挺好的脸颊,「我安排了事儿。」 俞韜哦了一声,有点失望,「什么事?」他拿出手机,百无聊赖地上了学校论坛,逛他俩的cp楼,然后发现每张照片里的自己都相当难看,有够不上相。 这是他的问题还是世界的问题? 「也没什么,去余总公司开个会而已,」龚讳像隻巨型犬般蹭着俞韜,手不安分地伸到俞韜衣服底下,轻轻掐着他腰间软肉,「我以后打算开个专做游戏设计的公司,锐泰搞建筑设计,我就搞游戏设计,也不输他。」 俞韜心想这儿的他讲的应该是龚孝行吧?没想到这么多年了,龚讳还是惦记着他,「是说,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这个?」 龚讳的手越发得寸进尺,直鑽进了俞韜裤档里,被男朋友拐了一肘子后才安分地摸回腰际,「别看我考倒一,其实你男朋友也挺优秀的,不然余晟怎么可能会答应跟我合作?他那人啊,看似好说话,其实重利的很,我要是没值得他投资的点,他根本看也不会看我一眼。」 「余氏财团也搞游戏这块?」 「搞,怎么不搞?」龚讳跟他一块儿瞅着论坛上一堆他俩被偷拍到的亲密瞬间,「余晟这人见哪儿投资报酬率高他便瞅哪儿鑽,最近他挺热衷搞游戏的,上回还让我设计个小游戏给许擎那玩意解闷。」 讲到这,龚讳突然灵光一闪,他瞅着俞韜,咧开嘴傻笑了几声,俞韜莫名其妙地瞅着他,「有病?」 生日礼物有着落了。 龚讳还真应了,「嗯,相思病。」 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 俞韜闻言踹了他一脚,把这总不说正经话的玩意儿踹到墙边,「老子正躺你边儿呢你搁这跟我说相思?」他撇撇嘴,「在思哪个小妖精啊?」 龚讳心想,啊,骚过头了。 「思你这个小妖精啊,」龚讳又蹭了回来,「思得我心猿意马,从此君王不早朝。」 俞韜扔开手机,抓住他想往自己衣服里边儿摸的手,「想篡位啊爱妃?」 龚讳趁机翻身压上,在他左边颈侧也印上排草莓印,一左一右,可对称了,「臣妾只想跟陛下共赴巫山,同享云雨。」咬完,他的手也不安分地伸进了俞韜衣摆里,一个劲儿地挠他痒痒肉,挠得不亦乐乎。 「操,」俞韜被挠得笑了起来,他禁不住痒,想将龚讳推开,身旁这人却是纹丝不动,甚至变本加厉,两隻手都用上了,「龚讳,停、操、我操,哈哈,我真操了,再不停信不信老子揍你。」 龚讳表示揍就揍,他皮糙肉厚,抗打。 俞韜直接使劲儿往他裤档揪了一把,龚讳的动作立马停下了,他操了一声,下意识捂住档间,却没想到小兄弟被俞韜这么一揪,立马兴奋得顶起了帐篷。 两人相顾无言。 「小讳讳挺精神啊。」俞韜看着他胯下那被顶起来的鼓包,意思意思鼓了下掌。 龚讳尷尬地抓了抓头,翻身下床,「我去浴室冲凉。」 俞韜看着龚讳踉蹌着走向浴室,期间脚趾还不慎踢到桌脚,扭曲着一张俊脸进去冲凉,末了还差点被门槛绊倒。 庸庸碌碌十馀年,俞韜一直以来都不晓得浴室门口那塑胶玩意儿究竟是何方神圣,这里姑且就喊他门槛好了,门槛能聚气场、挡阴风,这么称呼这根塑胶倒也不亏待它。 他心想,其实他倒不介意用手帮龚讳解决。 龚讳在里头发现小兄弟精神头挺足,雄纠纠,气昂昂的,盛秋的冷水浇得龚讳都打了好几个喷嚏了,小讳讳却仍是金枪不倒,看上去随时能大战个三天三夜。 冲凉指望不上,无奈之下,龚讳只好直接在里头用手解决了,花了将近二十分鐘,这让他颇是欣慰。从浴室出来时俞韜大概是等他等得不耐烦,已经自个儿睡下了。 然后一个人占了整张病床。 龚讳不由得怀疑究竟谁才是病人? 罢了,媳妇这玩意儿,就是得捧在手心上宠着,龚讳一向自认大度,便由着俞韜,摸摸鼻子往沙发上躺下了,躺下之前还不忘给俞韜掖掖被子。 结果龚讳自个儿倒忘了穿衣服,穿着条内裤便裸着睡下了,隔天起来喉咙便刺刺的泛着疼,人也发了低烧。 然后起床时竟然还没见到男朋友。 龚讳敲了敲晕沉的脑袋,觉得很不开心,非常不开心。 要男朋友哄。 他摸了摸床铺,还温温的,想必俞韜出去不久,估计是给他办出院手续和买早餐了。 龚讳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想看看俞韜有没有给他发讯息,却又瞧见了昨晚俞韜说他要能来大姨父他就给他生娃娃的讯息。 男生怎么就不能来大姨父了? 俞韜拎着早餐回来时没见着龚讳,他皱着眉头喊了几声,成功从紧闭的浴室门中得到回应,「男朋友,我肚子疼。」 「胃疼?」俞韜将早餐放到桌上,走来浴室前叩了几下门,「严重吗?要不我出去给你买碗粥?胃药有带吗?还是昨晚吃地沟油垃圾食物吃坏肚子了?」 正翘着二郎腿坐马桶上的龚讳闻言,顿感欣慰,一早起来没第一时间见到男朋友的不满也随之烟消云散。 「没,」龚讳朝外喊道:「不是胃疼也不是吃坏肚子,那啥……宝,我来大姨父了。」 俞韜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敢情这玩意刚刚在逗他玩呢,白操心了,他正想离开,浴室门却被打开了。 龚讳白着张脸,拉过俞韜的手,将一姨妈巾放到他手上,姨妈巾上红红的,俞韜凑近了闻,好傢伙,是番茄酱。 「你昨天说的,」龚讳倚着门框,「我大姨父来了你就给我生娃娃。」 「无聊。」俞韜叹了口气,将姨妈巾随手扔进垃圾桶,伸手探了探龚讳额头,「烧了啊?不过没挺烫,脸怎么白成这样。」俞韜从从早餐袋里掏出刚刚顺手买的口罩,给龚讳戴上,「刚好在医院,咱们去掛号看个病再走。」 「别,」龚讳摇摇头,声音隔了层口罩,听上去闷闷的,「不严重,回头捂被子里发发汗就好了。」 「回头更严重怎么办?」俞韜将东西都收拾装袋,昨晚那袋子里的甜点被陆玲带走不少,他们原本也没带太多东西来医院,因此收拾得挺轻松,「听我的,不差这点时间。」 龚讳像没骨头似地挨着俞韜,抱怨道:「麻烦。」 俞韜没理他,他将刚刚让人送来的外套给龚讳穿上,毕竟外头有冷气,孩子原本就傻了,再烧高一些估计得更智障。 「头疼,」龚讳再接再厉,他知道俞韜最禁不住他撒娇,「不舒服。」 事实证明,这一招果然试几次都有用。俞韜又探了探龚讳额头,觉得温度好像高上了一些,「还有哪里不舒服?」 「喉咙疼,想吐。」 俞韜无奈道:「谁让你裸睡。」 「这不是冲完凉忘了穿衣服嘛。」 「你怎么就不会忘了吃饭?」俞韜白了龚讳一眼,一把拉过他,「行了,去掛号。」 龚讳看完医生时已经快十一点了,小感冒而已不怎么严重,但考量到龚讳毕竟不只是病人,还腿瘸,让他从这儿走路回去或是挤公车什么的也太虐待人了,索性俞韜便打了车,回去时刚好十二点。 「想吃什么?」俞韜放下手里提的袋子,问道。 龚讳扯下口罩,想也不想便答道:「肯德基。」 「好的,吃粥是吗?」 「……」 龚讳觉得男朋友大概是存心找他麻烦。 第三十一章 你听没听过夏乔啊 龚讳满脸嫌弃地有一口没一口地舀着粥,看着隔壁和他吃同款蛋花粥吃的津津有味的俞韜,心想光就吃粥这件事儿,他俩是不是完美呈现了国中教的那啥物种多样性? 吃饭仍不忘学习,龚讳觉得世界上应该再找不出第二个比他还勤奋的学生了。 「紧张吗?」龚讳问道:「下週就要比赛了。」 俞韜抬眸看了他一眼,漂亮的眼睛中流露出几许不屑,「紧张?我字典里没这个词儿。」 自信,爷喜欢。龚讳笑弯了眉眼,心里将俞韜捧得比谁都高,但毕竟他贱,还是忍不住嘴上损他几句,「朋友,骄兵必败。」 「骄傲和自信虽然意思好像差不多,但本质上还是不同的。」俞韜舀了口粥,塞到嘴里,饜足地笑了笑。 龚讳突然将目光扫向俞韜,好久,才憋出一句,「你笑起来也挺性感的,以后别在别人面前笑。」 俞韜想翻他白眼,但不想这玩意等会又蹦出你翻白眼的样子也很性感之类的话,遂只搅了几下粥,木着张脸道:「我看我也后还是别出门好了。」 龚讳想了想,「倒也不是不可以。」说完,他赶在俞韜发火之前举起自己装着凉白开的马克杯,朝俞韜道:「先别生气,先听我说完你再考虑要不要对这么优质的男朋友发火。」 龚讳咧开嘴,眉眼弯弯,「祝男朋友旗开得胜,所向披靡,勇夺第一。」他心想后头是不是该加个抱得美人归才顺溜?但最后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龚校霸惧内的传闻可不是空穴来风。 俞韜也笑了,他举起马克杯,和龚讳碰了一下,发出一声脆响,「承你吉言。」 马克杯上两头笑的一脸傻样儿的蓝色小熊,也在那一刻脸对脸碰在一块儿。 好似在接吻。 路上,龚讳从兜里掏出手机,滑开锁屏,登入了学校论坛,并进了他俩已经叠得比台北一零一还高的cp楼,递给俞韜,「喏,你瞧瞧。」 俞韜心想这人又想作什么妖? 他接过手机,瞧了屏幕一眼,龚讳一直悄悄用眼尾馀光观察俞韜的反应,此刻见他眼睛微微瞪大,薄唇微张,好像小朋友见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的表现,令龚讳不由得笑了出来,「喜欢吗?」 韜光养讳cp楼原本充满了他俩被广大嗑糖群眾捕捉到的甜蜜瞬间,但此际画风突变,每一楼都堆叠着各式各样的花式祝福,其中最花式也最大胆的便是最底下一分多前才发上来的留言。 你讳哥还是你讳哥:韜儿,你如果赢了,哥就给你生孩子。 见到这则留言,俞韜原先惊喜诧异的心情顿时被抹去一半,馀下的只剩无言和哭笑不得。 龚讳来大姨父俞韜就给他生孩子。 俞韜拿到音乐营资格龚讳也给他生孩子。 他俩说话能不能别总围绕在生孩子上?虽然生孩子这话题好像是俞韜先开啟的。 但他们就算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功能啊。 俞韜兀自琢磨着聪明的人类何时能研究出男孕时,龚讳挠了几下后颈,磕磕绊绊地开了口,「那个……韜儿,我搞这么一齣主要是想鼓励鼓励你,你别压力太大啊,」他抓了抓头,难得狗尾巴安分地垂着,没得瑟,「别一个劲瞅着第一名,也别拿名额这事儿压着自己,你在讳哥心里就是最牛逼的,就算没拿到名额也没什么,你讳哥再怎么着卖个身什么的也能给你搞到名额……操,老子在说什么。」 总之,他不希望这些祝福成为俞韜的压力,他也不想要他得失心太重,最后要真……没拿到名额,龚讳不想看到他伤心。 这是最坏的打算,但龚讳还是打从心底觉得只有第一名才配得上他家韜儿,这不是盲目崇拜,也不是单纯因为他喜欢他,而是因为俞韜的能力便值得那第一名。 要不是咳,俞韜那啥,文理科成绩太差,上乐大那是分分鐘的事儿。 俞韜将手机还给龚讳,唇角微微扬起,那一刻的少年,自信而张扬,「别担心,我心态好着呢。」说完,他佯怒瞪了龚讳一眼,「别总咒你男朋友。」 俞韜这会是真开心,特别开心,特别特别开心,有一个人总在乎着你,变着法儿讨你开心的感觉比中了彩券还让人雀跃。 好想亲男朋友怎么办?在线等,急! 「那就好,」龚讳松了口气,旋即又回復成那隻整天翘着尾巴走路的骚狗狗,「有男朋友的感觉怎么样?男朋友是不是聪明睿智细心又体贴温柔懂事?」他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示意道:「是不是很想给男朋友香一个以资鼓励啊?」 从家门口浪到校门的龚讳,并不知道自己刚刚失去了一个吻。 那个吻还是他自己浪掉的。 许擎昨晚乾脆在余晟家歇下了,今早他是搭那辆兰博基尼来学校的,所以很早就在校门口等那对总是姍姍来迟的夫夫俩。 不过没想到狗男男这回倒挺早到的。 许擎朝兀自打情骂俏的两人挥了挥手,小跑到他俩身边,恰好听到刚刚龚讳说的最后一句话,整个人顿时给雷了个里嫩外酥,被强塞狗粮的滋味可真不是盖的。许擎微微鼓起两颊,瞅着蜜里调油的二人,阴阳怪气地道:「兰博基尼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害我来早了在这儿等了好久,」他目光若有似无地瞥着他俩的脚,「还是走路好啊,能锻鍊身体又能培养感情。」 龚讳一把巴过他的头,道:「行了,别茶了,有本事你上余晟那傢伙边儿茶去。」 许擎噘起嘴,哼了一声,将绿茶的模样演绎得淋漓尽致。 「哎韜儿,你听没听过夏乔啊?」许擎茶完后,揪着俞韜,开啟八卦模式,「音乐世家出身,听说这会也要来参加今天的比赛。」他哼了哼,「隔壁班那群噁男整天乔乔公主的喊,真够噁心人。」 俞韜不怎么关注学校有哪些风云人物,因此对这位今儿个要来跟他争名额的乔乔公主更是闻所未闻,他象徵性地哦了声,成功句点许擎。 龚讳想了想,「她是不是还给我送过情书?」 俞韜一听顿时被勾起了兴致,他瞅了龚讳一眼,语气比许擎刚才还阴阳怪气,「怎么?要和那位公主旧情復燃?」 「吃醋了?」龚讳挑眉,「真酸。」 「吃你大爷的醋。」俞韜冷冷回道。 龚讳哟了一声,「男朋友口味真重。」 许擎突然意识到自己又成摆饰了。 他决定刷刷存在感,「韜儿,你知道吗?你要上场这事儿闹得轰轰烈烈,连你小四那阵子参加过钢琴比赛的事儿都被扒出来闹到夏乔跟前了,」他抬起下頜,往教学楼那儿指了指,「人公主还说了句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不愧是学生会书记,老有文化了。」 龚讳对那什么公主嗤之以鼻,青春期的智障小孩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他仰天哼了一声,「有朋自远方来,鞭数十,驱之别院。」 接着他又舔狗似地朝俞韜摇着尾巴,「男朋友,你看我是不是也挺有文化的?不输那虾球吧?」 俞韜纠正道:「是夏乔。」 「好的鱼汤,是虾球。」龚讳觉得他相当知错能改。 许擎觉得再这么下去没准龚讳能凑出桌菜来。 q:男朋友好像有那什么大病怎么办?在线等,急! a:这边推荐直接分了哦亲。 这是上回俞韜在网路上得到的答案,毕竟龚讳犯病的次数多到数不清,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他疯得忍无可忍上网提问的。 他觉得他真该考虑考虑分手,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条狗。 森林那么大,把自己拴一棵树上吊死的都是智障。 巧了,俞韜觉得自己真挺智障的。 俞韜扶额,「算了,你爱叫虾球就叫虾球吧,别喊我鱼汤就是了。」反正气也是气那位公主,不关他的事。 「好的呢,鱼汤。」 「麻烦闭嘴,龚狗。」 这是一条正处于爆炸边缘的鱼。 许擎发现要在这两人面前刷存在感真的很难,通常刷着刷着存在感没刷出来,反而刷出满满一车狗粮噎死自己。 他一双鈦合金狗眼要瞎了,这算工伤吧?能申请公费吗? 第三十二章 只要有那一线微光 几个和两位校霸比较熟的同学扒在门框旁,见龚讳和俞韜已经走过了中堂,上了楼梯,约莫一分鐘内会抵达教室,几人便瞬间返祖,回归原始人模样,又吼又跳地让他们赶紧上来。 他们在三楼,一楼的学务处和五楼的导师室都听得清清楚楚,老李黑着脸顶着个大肚子衝下楼,和学务主任泡了杯茶,好说歹说才以今天比赛嘛班上的崽子都过于兴奋,让他们疯一回也未尝不可的理由将主任哄安生了。 不然主任如果上去,他们班那些学生敢不敢跟他杠老李不知道,但龚讳和俞韜铁定是敢的。 老李泡完茶往1a的方向瞧了一眼,脸上不由得露出欣慰的表情,微笑才刚扬到一半,便听到楼上传来的龚讳吼声,微笑顿成苦笑。 「猴孙们!你爷爷我来啦!」还没走到教室门前,龚讳便朝扒门框上那几隻猴子一唱一和吼了起来,吼得俞韜脑仁疼,龚猴王顿时收穫了爆栗一枚。 几位猴子同学被俞韜冷冷扫了一眼,背脊一冷,不约而同缩了缩脖子。 缓过劲儿后,宋忽咧嘴一笑,将两人迎了进去,俞韜不明所以,但知道这肯定又是龚讳搞出来的玩意。 或许是跟刚刚的cp楼差不多的玩意。 俞韜跟着龚讳,半隻脚刚踏进门,正抬眼扫视着整间教室之际,便听龚讳一声口哨,萧若然和仇亦寧同时将併起的几张桌上盖着的黑布一把掀开-- 一白色的大礼盒跃然眼前。 龚讳大步向前,他腿长,没两步便到达礼盒旁边,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用食指蘸了蘸盒盖上沾到的奶油,放进嘴里舔了舔,接着回头朝俞韜笑了笑,「明天就是你生日了,正好趁这时候和同学庆祝庆祝,等你生日当天,」他舔了舔唇,舔去馀下的奶油,「男朋友亲自帮你庆祝。」 教室内立时响起了一片尖叫,有男有女,乐完后,他们齐齐看向俞韜,龚讳也在这时候揽过俞韜肩头。 整层楼顿时被生日快乐淹没。 树上的鸟儿被惊得啾啾几声飞离了枝头,树枝被这动静闹得簌簌掉下了几片枯叶,秋风扫过,吹起一片烟尘,一点不落地吹到了正除着草的工友伯伯身上,伯伯鼻子抽了几下,打出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他揉了揉鼻子,看向方才吼声如雷的教室一眼,心想这儿的孩子真是一年比一年活泼。 祝福声参差不齐,而且大抵是龚讳没事先串通好称呼,生日快乐前的那几个字每个人都讲得不一样,混在一起顿成四不像,只能隐隐从中辨出一句嫂子。 俞韜不禁红了红脸。 不过听得最清楚的当属那一声贴在耳边和着气音轻轻说出的-- 男朋友。 生日快乐。 站在两人旁边的许擎,「……」他心想,为什么余哥不在场呢?不然互相伤害也总比单方面暴击好吧。 俞韜突然意识到,龚讳真的为他做了太多太多。 俞韜撇过头,红晕从耳根泛到双颊,他用馀光扫过有些他甚至没说过几句话的同学,好久,才訥訥地道:「谢谢。」 宋忽见状赶紧拍了拍隔壁正刮着盒子边上奶油的许浩男的肩膀,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你有没有觉得韜哥现在……很可爱?」 萧若然也凑了过来,点了点头,「真的很可爱,好想揉他头头。」 许浩男推了推眼镜,冷酷地道:「你们打得过龚讳?」 一针见血。 两人赶紧摇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别说是龚讳了,他们俩一块儿上连俞韜都打不过。 「韜儿,你知道吗?」龚讳拉着俞韜环视了一圈在场眾人,轻声说道:「这些人都是自愿给你祝福的,」他抓了抓头发,低声嘟噥,「不然我原本想搞强迫来着。」 世界此刻是喧闹的。 但他们眼里只有对方。 俞韜笑了出来,发自真心的,欢喜的笑。 他发现和龚讳重逢后,他笑的次数好像是从前几年加起来的好几倍不只。 以前不知道在哪儿看过这么一句话。 在黑暗中,即使是一线微光,也常常能使航手找到北极星而修正他的航向。 或许儘管生活再怎么令人厌烦,只要有那一线微光,人都会本着追逐光的本能,从泥沼中爬出,去试着抓住那点光。 「谢谢你。」俞韜道:「男朋友,真的很好。」 龚讳这回还是得瑟不起来,他发现他只要看到俞韜露出这种笑,整个人便会感到极度不知所措,骚话怎么样也蹦不出来,只能撇过头,遮住自己发红的脸颊,支支吾吾地道:「你、你知道就好……」 救命!脸红害羞是不是也跟打哈欠一样会传染?他怎么也染上了男朋友这种娘们唧唧的习惯呢? 睿智的龚讳决定转移话题。 他目光扫了整个教室一圈,想把陆邻拎出来好好虐一虐,最后成功在蛋糕旁边找到了偷偷摸摸不知道在干什么的陆中二。 很好,原来在偷吃蛋糕。 龚讳觉得自己更有理由虐陆邻了。 「操,」他大步走向蛋糕,把嘴边沾着奶油的陆邻拎出来,「饿死鬼投胎吗?缓一会儿吃会死吗?」 陆邻不服气,「饿死了!为了这顿蛋糕我特地没吃早餐欸!难道我还得等你们磨磨唧唧谈完恋爱宣布开动才能吃啊!」 一旁馋得流口水又没胆子动蛋糕的宋忽和狄昊相当赞成地点了点头。 宋忽刚刚有多像波浪鼓,眼下便有多像啄木鸟。 龚讳被噎着了。 他难得被呛了还还不了口。 他大手一挥宣布开吃,在眾人的欢呼声中,他将陆邻拎到门旁,硬是不让他吃,「我看你就是嫉妒!嫉妒你不会自个儿也去找一个男朋友啊!」 陆邻没回懟,听着龚讳这话,他低下了头,搅着手指扭扭捏捏地轻声道:「没办法……对方不愿意啊。」 俞韜也去拿了块蛋糕,他倚在门边,看着两位基佬凑在一块儿嘰嘰喳喳活像闺蜜聊小秘密一般,要不是知道龚讳不喜欢中二款,俞韜都要怀疑龚狗是不是胆子肥到敢在他面前出轨了。 「操,」龚讳无言道:「还说我磨磨唧唧,你他妈比我还磨唧,不愿意就强啊,又不是没强过。」他无趣地放开陆邻,凑到俞韜旁边,一口咬掉了他蛋糕上的草莓。 被龚讳吃掉准备留到最后再慢慢品嚐的草莓,俞韜白了龚讳一眼,但他眼珠子都还没翻上去,龚讳便伸手捂住他眼睛,「说了你翻白眼性感,别在外头翻,我吃醋。」 哪有?明明就没说过。 俞韜拉开他的手,眼睛里充斥着浓浓的嘲讽,「……照你这样说,我是不是连拉屎都性感?」 龚讳乐了,「你又不让我跟你一块儿进厕所,我没法鑑定,要不放学回家让我看看?」 俞韜彻底折服在男朋友的厚脸皮之下,他缓了几秒,才啟唇道:「滚。」 音乐比赛九点开始举行,全班一块儿从七点嗨到八点半,才依依不捨地挥别两位校霸,并相约比赛结束后一块儿去ktv庆功。 俞韜不由得感到无奈,那些同学也没听过他弹琴,光是听龚讳一个人在那儿瞎叭叭就个个都认为他一定会碾压公主,独占鰲头。 然后估计是他们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念叨那位公主,前往休息室准备的时候还真的冤家路窄碰上了。 公主身边围着一堆男生给他端茶送水搧风点……咳,讲太顺溜,总之眾星捧月似的,而且俞韜发现郑岭也在,他不是隔壁职高的吗?怎么混来景阳的? 夏乔相当高冷,见到俞韜几人只是哼地一声,端着高傲的脸,踩着高傲的步伐,再高傲地从他们身边走过,她后头跟着的全体舔狗那脚步声则重的好像他们的鞋子正碾着对手的脸一样。 俞韜深深地觉得这群人是来搞笑的。 「不能去休息室跟你一块儿吗……」 在俞韜即将进休息室准备时,大型犬龚讳扒着男朋友,嚶嚶哭道不想跟男朋友分隔两地,许擎在一旁加减给发小助攻,拉开龚姓黏人精。 「哎我家余哥都没你烦。」许擎将大型犬从俞韜身上拉开,忍不住将他和自家老攻比较,发现攻永远还是自己的好。 看在龚讳今天给他准备了不少惊喜的份上,俞韜屈尊哄了龚讳几句,虽然还是没让他进休息室。 休息室是单间,用脚毛想都知道这禽兽想在里面干嘛。 许擎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这儿受这种罪,先是被大清早的迫吃满嘴狗粮,再来得屈尊当龚讳保母,将这廝在比赛开始前牵着到处遛,以免他又扒上俞韜,从大型犬进化成大型舔狗。 其实他是动物园管理员吧?管两条鱼一隻狗,还是没薪水没劳保的那种。 他想余晟了,呜。 第三十三章 你还是处吗 龚讳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俐落地用单指撬开打火机盒盖,点上烟,放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 许擎不会抽烟,但俞韜偶尔会小抽几根,在他身边跟的久了,自然也就习惯这味道了,因而不怎么反感,他鼻尖动了动,诧异地道:「你这烟的味道还不错,比韜儿的好多了,他都抽廉价一大盒几百块那种,又呛又臭,熏死了。」 「那当然,」龚讳显摆了下自己抽的高档烟烟盒,「劣质烟伤肺,我这种的可是能清肺养性呢。」 许擎就算再智障,也知道龚讳在唬烂,况且他不智障,「高档烟也一样会得肺癌,你和俞韜再继续抽下去,以后一块儿进医院化疗养老。」说完,他瞥了眼龚讳的烟盒上头的广告,「啊,不只肺癌,性器官还会衰竭,小心以后上床得靠药。」 龚讳自豪地拍了拍裤襠,「不可能,我感觉我一甲子后还是金枪不倒,区区烟癮能奈我何。」不过说着他到底还是心虚了,龚讳快速地吸了一大口,吐出了一个烟圈后,便扔地上踩熄了。 景阳这么大,总有些监视死角,龚讳刚来就摸清楚了每个死角以及巡堂时间,翻墙早退抽烟一次也没被抓到过。 考试都没这么认真。 「你们有钱人是不是都把抽烟喝酒当乐趣啊。」 俞韜虽然人看上去清冷,喝酒抽烟却一样也没落,就白粉说什么也不沾,不知道他从哪儿学来的,许擎曾经偷拿俞韜的烟抽过,呛死人了,他不懂这玩意儿有什么好抽的。 龚讳靠着墙,若有所思地看着地上的烟头,「长不大的小屁孩儿才沾这个。」他瞥向许擎,「你瞧你那成熟稳重可靠的阿娜答,他沾这个么?」说着,龚讳突然将兜里的打火机和烟盒一股脑儿全拿了出来,接着随手扔进了身旁的垃圾桶,「哥要戒烟。」 龚讳跳脱的思维让许擎彻底懵了。 他随随便便几句话就开导了发小他男朋友? 突然觉得自己好伟大。 「怎……怎么突然要戒了啊?」许擎乾笑了几声,希望这位大佬别突发奇想也去逼俞韜戒烟,如果要逼也最好别把原委供出来。 不然他怕他发小抽他,呜。 「抽烟有损我在俞韜面前高大上且毫无瑕疵的形象。」龚讳顿了顿,心里想道况且抽烟喝酒的确不好,伤身,得给俞韜做个好榜样。 许擎要知道龚讳此刻心里所想,定然会夸一声自己真是料事如神,接着做好被俞韜第n次拉黑的心理准备。 听龚讳这么一通自夸,许擎原本正喝着刚刚顺道从贩卖部买的澄汁,险些一口气没喘过来,被呛得狂咳,龚讳原本心虚地想去拍拍他的背给他顺顺气,但见许擎咳得澄汁从鼻孔里呛出来,他便满脸嫌弃地作罢。 许擎揉了揉眼角泛出的生理性泪水,靠了一声,「你怕不是对你自己有什么误解。」 「我看是你对我有什么误解吧?」龚讳见他呛得脸上一塌糊涂,便随手从口袋里抽了张卫生纸递给许擎。 许擎无言片刻,对他竖起大拇指,「没毛病。」他接过被揉得乱七八糟的卫生纸,胡乱擦了把脸上沾到的澄汁,接着他看了看手中的卫生纸,狐疑地问道:「这该不是你擤过鼻涕擦过口水的卫生纸吧?」 龚讳摆了摆手,对许擎这样怀疑他感到非常不满,好心被当驴肝肺,「哪能呢,」许擎刚松了口气,便听他说:「这是刚刚帮韜儿擦嘴边蛋糕屑的。」 请帮他打一一九。 许擎觉得再跟龚讳说下去,他会被气得脑中风。 「等一下跟我去休息室。」龚讳从兜里掏出零钱,往一旁的贩卖机一塞,随便按了罐可乐下来。 许擎坚持道:「韜儿不让。」 龚讳瞥了他一眼,嗤了一声,满脸写着就你这傻逼能奈爷何?气得许擎当下便黑了脸,正想再搬出发小好好教训发小他男朋友一顿,却听龚讳慢悠悠地开口:「你觉得虾球会坐视韜儿跟她抢名额?」 许擎想反驳人家女孩儿叫夏乔,但龚讳灌了口可乐后,又继续发言,生生堵上了他的嘴,「我虽然不懂音乐,但还是有些鑑赏力的,虾球不如鱼汤。」 上流人士总喜欢附庸风雅,古代是如今更是,好像这样就显得他们格调高上不少似的。 龚讳以前跟一些父母亲的旧识参加过不少宴会、音乐会、画展,也曾当面听不少当界巨擘品评音乐、画作、舞蹈诸如此类的艺术,耳濡目染之下,自然能辨得好坏。 「夏乔的琴,徒有形而不具灵。」 龚讳难得说出这么牛逼的话,但许擎关注的点显然不在什么形不形灵不灵。他难以置信地瞪着龚讳,「你为什么听过她的琴?你婚内出轨?」 龚讳心虚地刮了刮脸,撇过脸,「以前约过几次会而已,」他转过头来,认真地道:「和韜儿在一起后,我就断了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关係了。」 许擎相信龚讳的为人,但还是非常为发小感到不平。 俞韜这十五年来守身如玉,连个小女朋友小男朋友都没交,但龚讳早不知道以前在外头玩过多少女孩儿了,这样多亏啊。 搞不好龚大少都不是处了! 许擎向来心口如一,「你还是处吗?」 龚讳慌了,手下一个没注意,可乐罐便被他生生捏扁,他轻咳一声,「总之我很清楚虾球那大小姐品性,她一定会找韜儿麻烦,」他将可乐空罐扔进回收桶,打算转移话题并逃离现场,「赶紧去找韜儿,赶快些还能看到公主撒泼。」 许擎拉住他的袖子,「说了就放你走。」 龚讳沉默一阵,薄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 他抹了把脸,艰难地啟唇道:「早不是了。」 他现在很后悔。 特别后悔以前那些年少轻狂不懂事。 他不知道俞韜会不会在意他不是处。 他现在觉得自己特别脏,配不上那么乾净的俞韜。 龚讳正煎熬着,许擎却是笑了。 他说:「韜儿早知道了,你国中那会儿到处乱玩的事儿传得多广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啊?」 龚讳松了口气,双拳握紧又松开,他操了一声,声音有些低哑,「走,去找人麻烦。」 第三十四章 他们都说她不如他 景阳高中每三年都会举办一回比赛,因而这休息区是往年特别整理出来的,乾净整齐,墙壁是隔音材质设计,室内还摆了架钢琴,让参赛者能在比赛前加紧练习,不然弹着玩儿解解闷也行。 俞韜直接无视了那架琴,临时抱佛脚没意义。 不过在这空等也的确无聊。 他正发呆着,休息室的门便被轻轻叩了两下,力道不重,想来敲门的人从小便受各种礼教荼毒,「请。」 门被打开了,那位趾高气扬的公主傲着神色,踩着疑似有增高效用的女式皮鞋,走了进来,进来时还不忘顺手带上门,又充分展现了家族从小的礼仪教育有多成功。 可惜品德教育效果不彰。 「有事?」俞韜坐在沙发上,双腿随意交叠,看上去颇是间适,且一点儿也没有要起身相迎的意思,这让出身音乐世家的夏乔很不悦。 她哼了一声,「穷人家的孩子就是没家教。」 俞韜鞋底轻轻叩了地板两下,他不耐地抬起眼,看向据说对他相当不满的乔乔公主,「比不上有钱人,忙到不仅没空教甚至还没空管--所以你有事吗?」 夏乔直接怔住了,她从小到大都是被捧着像花儿一样长大的,这种被噎得无言以对的感觉于她而言……很是新奇。 俞韜见夏乔不说话了,也不催她,逕自拿出手机,趁这空档回了龚讳刚刚发的讯息。 你讳哥还是你讳哥:韜儿,再怎么烦也千万别打姑娘家。 你讳哥还是你讳哥:她拥护者挺多的,传出去你得被舆论淹死。 你讳哥还是你讳哥:不过,男朋友可以充当救生圈什么的,在你快溺死的时候拉你一把之类的。 龚讳一连发了三个讯息,俞韜知道再不打断他等会话题会越来越不可控地往奇怪的方向狂奔,他对龚讳那令人无语的脑回路之清奇相当有信心。 鱼汤:为什么不陪我一块儿溺死?还有,我从不打女孩儿的。 你讳哥还是你讳哥:华生,你这话就肤浅了,两个人一起活不比一起死浪漫吗? 夏乔回过神后,原本想回懟,谁知道俞韜竟然自顾自开始玩起手机了,修长的手指飞快地在手机键盘上敲打着,和网线另一边的人聊得热火朝天,一向是聚光灯焦点的夏乔一边品着这种被当摆饰的感觉,一边想俞韜究竟是在跟谁聊天。 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名字,「龚讳?」 俞韜手指骤地停下,「发完呆了?」 他没承认也没否认,这给人的臆想空间就很大了。夏乔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俞韜,俞韜也回视着他,明明是处在相当弱势的位置上,他那浑身带刺的冷淡气质却压住了骄纵高傲的公主一头。 公主又哼了声,「他是我前男友!」 俞韜不置可否。 鱼汤:夏乔说你是她前男友。 龚讳回得飞快。 你讳哥还是你讳哥:放屁!她连前备胎都算不上! 俞韜向夏乔平铺直叙地重复了一回男朋友的话,「你前男友说:放屁,她连前备胎都算不上。」 夏乔当下便黑了脸,她深深吸了几口气,又长长吐出,努力将想扇眼前人巴掌的欲望压下,直奔主题,「等会比赛输给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俞韜爽快地道:「天凉了,我想要颗太阳玩玩。」 夏乔发现她来这儿就是来找不痛快的。 她强撑微笑,「你换个。」 俞韜从善如流,「我要龚讳那根禽兽玩意儿,回头燉汤给他补补身子。」 夏乔不知道阉了龚讳和摘太阳哪个难度更大。 「再换个。」 她不知道她到底用了多大的定力才憋出这句话。 「我要龚讳给我生孩子。」 夏乔要疯了。 她艰难地啟唇道:「你不要钱?」 正常人遇到这情况不都要钱要权的吗?怎么到俞韜这儿画风便全都变了? 俞韜指着门外,「龚讳有钱。」 夏乔先是在心里骂了句吃软饭可耻,才转头看向已经被踹开的休息室门,毫不意外地看到龚大爷端着讨债脸来向她算帐。 许擎从龚讳身后探出头来,心想这局势好像那啥修罗场,俞韜看到他,面无表情地问:「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龚讳答道:「从你说要燉我鸡巴给我补身子的时候。」 俞韜哦了一声,「那你想喝吗?」 龚讳面不改色,「不想。」说完,龚讳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燉不燉鸡巴的话题,倚在门边,凉凉看向夏乔,「我说,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成熟些?」 夏乔不服,「我高一了!」 俞韜嗤地一声,开啟狂懟模式,「白痴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有多白痴。」 他不打女生,他骂女生。 龚讳觉得他有被内涵到,谢谢。 「靠自己的实力拿奖很难么?」龚讳垂下眼,鸦羽似的睫毛笼罩出一片浅浅的阴影,「还是你真觉得你不如俞韜?才非得用这种手段取胜?」 夏乔撇过头,她看过俞韜小时候比赛的录影,也拿去让钢琴老师品评过,甚至还拿给爸妈听,无一例外,他们都说她不如他。 夏乔在掌声中长大,自尊心也素来比同龄的孩子强,所以她不理解,为什么父母和老师不再只夸奖她了,甚至对影片中的俞韜展现了毫无保留的欣赏与肯定。 所以夏乔想赢这场比赛,向师长证明其实是他不如她。 夏乔瘪起嘴,漂亮的眼睛一片水气氤氳,明明是她仗势欺人,眼下看上去却委屈得像俞韜和龚讳联手欺负她一般,「我不甘心。」她呜咽道。 这厢哭得悽惨,俞韜看着却是笑了,「如果你最后是因为投机取巧而赢,你觉得这样的胜利有意义吗?」他嗤了一声,说话毫不留情,句句扎在对方的心窝上,按着最脆弱的那点直戳,「这样只更证明了,你比不上我。」 夏乔哭得更惨了。 龚讳没有阻止,夏乔这种被养在温室里的女孩儿,就是得要狠狠跌过一跤,才能吸收教训,要不她下回遇事儿还是会重蹈覆辙,况且他家小朋友说话这么温柔,用词这么委婉,话说得也没重到哪里去,夏乔哭屁? 他的心思都写在脸上,许擎看了龚讳一眼,情人眼里出西施嘛,本来看对方就会开点滤镜,但龚讳这滤镜似乎开得有点太过了。 龚讳突然想起了夏乔方才胡诌的那句男朋友,虽然小姑娘已经哭得够惨了,但他决定还是得澄清一下,「另外,我从来没当过你男朋友,之前约过的几场会都是按你意思陪你扮家家玩儿,别再跟人瞎说。」 他正了正神色,沉声道:「虾球,你当不了永远的公主。」 许擎探出头来,弱弱地道:「同学,你知道你那句虾球瞬间把气势败光光了吗?」 「闭嘴。」 许擎:呜!他真的好想余晟,这里的人都好兇。 余晟刚刚才跟他传了讯息说他得去北欧出差…… 两人大概有一个多月见不着面。 许擎的世界要崩溃了。 小别胜新婚,但他们才刚新婚就得小别。 夏乔红着眼,嘴唇囁嚅着,但最终那些骄纵幼稚的话还是被她吞了下去,那对狗男男说话难听,但也没说错,她可以被宠着长大,但不可能被宠一辈子。 但她总归还是拉不下脸认错。 夏乔跺了跺脚,快步走了出去。 她一离开,俞韜的目光便凉凉锁定龚讳,他呵了一声,「男朋友,约过几场会?有兴趣解释一下吗?」 第三十五章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夏乔闹完后,第一个参赛者都已经上台演奏完了,龚讳也被男朋友驱逐到观眾席和许擎抱团品嚐孤独。 龚讳坐在位置上,双眼无焦距地看着台上吹笛子吹到破音在那儿尷尬站着的别班同学,喟然长叹,「许擎,你知道吗?我觉得我也长大了。」 许擎捧场地问道:「怎么说?」 龚讳一副青春期忧鬱少年的模样,伸出食指在虚空描绘出长大二字,「你看,长大这两个字,都没有偏旁,成长意味着孤独,心倦了,泪也乾了,」他放下手,转而抚上自己心口,「我,有两颗心,一颗用来承载寂寞,一颗用来原谅使我寂寞的那个他。」 许擎忍住翻他白眼的衝动,完全不能理解俞韜是怎么忍受这个活宝的,「你这从哪儿学来的傻逼话?」 萧若然从后边诈尸般地道:「你说谁傻逼?」 许擎被她这么猛地一吓,整个人抖上一抖,本着壮士断腕的决心,丧权辱国地道:「我说我傻逼。」 萧若然表示很满意,她转向龚讳,问道:「我们这儿在下注赌谁赢,你来不来?」 有这事儿?龚讳挑了挑眉,就算是倾家荡產他也要给小朋友助阵,他转向身后,点了点头,「来,我下五千?微信还是付现?」 刚给俞韜下注两百块钱的仇亦寧答:「微信。」 许擎兴致勃勃地跟上,给他的好发小下注了十块钱,他一下注完,便收穫到了1a全体同学充满着鄙视不屑的眼刀数枚,那眼刀彷彿有声音似的,许擎脑内瞬间出现了各种有关小气吝嗇的各种同义词。 许同学细思良久,又多下注了点,总金额十一块五毛,这番抠门操作使他头上多顶了个蟹老闆的称号。 本着砲口一致向外的理,景阳1a大多数人都将钱投给了俞韜,可惜排行一列出来,俞韜的下注人数仍旧是排倒数的,然有了龚讳那财大气粗的五千元,总金额倒不至于太难看。 毕竟俞韜是以打架叛逆出名的,虽然他的确长着一副合该弹琴喝茶的贵公子模样,但毕竟大家都是被人不可貌相这句话灌到大的,即便有俞韜被挖出来的那些小时候的比赛视频,和其他真正出身世家的小姐少爷们相比,人们还是更偏向于认为他不过小时了了。 毕竟都有伤仲永这个国文课本上的例子了。 而夏乔稳居第一。 龚讳哼了一声,又忿然地多投了五千块,瞬间成为全场最败家的人,没有之一。 有钱就是任性。 宋忽和平常一块儿玩的许浩男等人凑在一块,纷纷向龚讳投以艷羡的目光,萧若然则大叹果真神仙爱情,她一把拉过磕糖磕得乐呵呵的闺蜜,满目期待地问道:「宝贝儿,假如台上的人换成我,你会给我投一万块吗?」 仇亦寧咬着一块洋芋片,看傻子似的瞅了瞅萧若然,「萧儿,你觉得我会吗?」 「不会。」萧若然斩钉截铁。 她咧开嘴笑了,塞了一块洋芋片进萧若然嘴里,深情地道:「亲爱的,我们果然是真爱。」 见后头窸窸窣窣,胜哥从遥远的导师席鑽了过来,他瞅了眼正交头接耳统计着总金额的几位学生,哟了一声,低声道:「校内赌博啊?嘖嘖,要是给训导主任知道,你们猜猜会怎么样?」 许浩男手上正拿着统计用的平板,闻声他整个人抖了一下,惊得左右看了看,颤巍巍地朝胜哥打了声招呼。 胜哥又嘖了声,「我这么亲民,怕毛?」他瞪了眼哆嗦着藏起手机的宋忽,「是不是爷们?胆子怕不是比你裤襠里那两颗卵蛋还小。」 龚讳靠着椅背,朝胜哥嗨了一声,「哥,一块儿玩?」 胜哥在校的那会儿也一起赌过这个,当初他给白月光投了他整整半个月的生活费,比赛完后,白月光拿了第一名,赚得盆满钵满之际又获得娇妻一枚。 那时他才发现他小女友仰慕他老久了,甚至比他更久。 所以胜哥问也没问,直接道:「投1a俞韜,五百块,少了些,就当凑个热闹。」 龚讳拍了拍他的肩,咧开嘴笑了,「哥,够慷慨,」他扫了一边儿跟萧若然和仇亦寧两个女孩儿讨零食的许擎,凉凉道:「如果您这样都算少,十一块五毛的那个应该可以直接切腹了吧。」 许擎吃着小熊形状的饼乾,咬的嘎蹦脆响,满脸无辜,「我这下的是份心意,千里送鹅毛,礼轻情义重嘛。」 龚讳面无表情:「大哥没文化,听不懂,别逼逼。」 照理说欣赏音乐会都得肃静,1年a班倒好,全场就他们这一股「清流」,聊天也罢了还自带零食,胜哥心想他们声音但凡再大点,等会一下课肯定能瞅见几十个人站在训导处前被训的盛景。 搞不好还能瞧见龚讳呛主任。 哟,那就精彩了。 胜哥心道他们当年可真乖,现在小孩儿一个比一个还能作妖,真真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赶旧人。 夏乔出场时一堆男同学瞬间返祖,猴子似的朝台上直吼,音乐会搞得像演唱会似的。 女生们不甘示弱,俞韜出来的时候她们集眾人之力,再配上自甘堕弱的龚讳一干1a男同学,吼出了不尽长江滚滚来的那种气势。 现场甚至有学长姐趁机卖起萤光棒,不多时便被抢购一通,赚了一笔小钱。 导师席上的主任老师们乾脆睁一隻眼闭一隻眼了,反正景阳校风素来开放,这种群魔乱舞的场面也不是第一次了。 用群魔乱舞来形容这群疯狗似的学生不知道恰不恰当。 俞韜泰然自若地走到钢琴旁坐下,即便台下尖叫震耳欲聋,他神色间仍无一丝侷促,好像天生就是为此而生般。 弹奏出第一个音节前,他往台下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眾人的错觉,竟见他薄唇微弯,露出了个清浅的笑容。 远远看去,那瞬间的少年,温润如月,褪了锐气,令人如沐春风。 这时竟无人尖叫。 彷彿不想破坏此刻的美好般,台下只有几句耳语,轻轻的,就像一缕烟般旋即飘散。 龚讳很肯定地道:「他在看我。」 萧若然花痴一笑,捧着脸摇了摇头,「不,他在看我。」 龚讳顿时不乐意了,他恶狠狠地朝后扔了一个眼刀,「拆cp天打雷劈。」 俞韜难得一身白色制服,坐在樺木製的钢琴前,龚讳从来不知道原来这句话有一天也能用在他家看上去清冷实则张扬叛逆的小朋友身上。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眼下的小朋友,看上去特别乾净,纤尘不染,比龚讳认识的所有少爷小姐还要贵气,龚讳没文化,他一时有些想不出其他形容词,这时不免有些感叹,以后老李的国文课还是别睡了吧。 总之,他很好,他不该寂寂无名,不该无人问津,不该被埋没在庸庸碌碌的人群中。 俞韜这么优秀,怎么能只龚讳一个人知道,他希望全校全市乃至全世界都能看到他身上的光,以后看到俞韜,不会再以不良少年、校霸等词概括他。 他的耀眼是内在的,不该囿于表面。 第三十六章 这首曲子叫韜光养讳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 全场静默。 俞韜站起身,朝台下微微鞠躬,敬了个礼。 这时,眾人才如梦初醒般地大声鼓掌,一时间,整个演艺厅都被浪潮似的掌声给淹没,震耳欲聋。 「这位同学,你弹的很好,真的很好,」一位评审老师朝他微微一笑,似是不想给他太多压力,又补上了句夸讚,才疑惑地开口了,「但……能请问你弹的是哪首曲子吗?」 其他几位评审老师也有一样的问题。 俞韜微微一笑,台上的他乾净而耀眼,活像位合该捧着书坐在树下静听蝉鸣的文青学长,丝毫没有一点和人打架斗殴的那种狠劲儿,「这是我自己写的曲子,献丑了。」 其中一位女评审慈蔼地摆了摆手,连说没有没有,「写的很好,非常出彩,不论是弹奏过程抑或曲子本身都挑不出一点错处,我给满分。」 刚刚开口询问曲子的评审又好奇了,「那你这首曲子有没有什么含义之类的?取名了吗?」 俞韜嘴边的弧度扬得更高了,眾人屏气凝神,cp粉更是在脑内疯狂想像,只闻数秒后,台上的少年开口了,「韜光养讳,这首曲子叫韜光养讳。」 他没有说其中含义,任眾人去猜去想。 台下有人咽了咽口水,颤巍巍地问道:「可以问一下是哪个讳吗?」 俞韜但笑不语。 五位评审,五个满分的牌子。 今日之前,校霸的广大粉丝群便严重分裂成两部分,跟饭圈的唯粉和cp粉似的,日日掐,天天掐,此刻以后,两波粉丝都安静了下来。 「今天咱们不醉不归啊!」俞韜跌破大部分人的眼镜拿了第一名后,龚讳赚了个盆满钵满,于是乎,他就捧着这一大笔钱,按预定行程揪眾人来唱k开庆功宴。 原本眾人是打算拿班费开庆功宴的,奈何龚大少慷慨至此,他们也乐得省钱,放学鐘一打,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拎起书包聚眾往校门口对街的ktv狂奔。 龚讳大爷似的翘脚坐在沙发上,拿着这家ktv金灿灿的贵宾卡,扬手霸气一挥,「点最贵的酒,泡最辣的妹!」 俞韜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龚讳发现自己嗨过头了,立即放下翘得老高的脚,乾咳了一声,「这年头辣妹过时了,喝酒就好。」 眾人不约而同翻了个白眼,噫了一声,满脸嫌弃。 许擎撇了撇嘴,不客气地道:「妻管严。」 龚讳皮笑肉不笑,「你个别班的怎么跑咱们1a来了?咱们这包厢是开给各位同胞的,你这卧底待会自己付钱。」 许擎摸了摸乾瘪的口袋,随即正了正神色,「讳哥威武。」 宋忽端着杯冰火,彷彿看到了一条完整的食物链,他侧头向许浩男压低声音道:「瞧瞧,韜哥就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男人。」 许浩男朝他比了个讚,「好傢伙,你可以再大声点,等会你就会成为食物链最底层的男人。」 萧若然拉着仇亦寧,两个嗑糖大总营的小姑娘跑到了正主面前,笑得分外热情,活像下一秒便会扑上来把人吃乾抹净似的,「韜哥,咱俩给你买了个小礼物,生日快乐,希望你会喜欢。」说完,她们便从背后变戏法似地掏出了个包装精緻的小盒子,递给俞韜。 俞韜很久没收到同学送的礼物了。 以前也不是没有女同学想送,奈何他不仅长得动人,周身气场也相当冻人,儼然形成一道天然保护墙,即便眼下一部分女性正不断往开放大胆的道路中狂奔,也都扛不住他不近人情的冷淡注视,和转头就把礼物送人的冷漠举动,久而久之就再没人敢去送了。 或许,更准确的说法,是他从来没有接受过同学送的礼物。 因而此刻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眼前这两双满含期待的眼睛,只能抿着唇,接过小盒子,生硬地道:「谢谢。」 说完他便立时想赏自己一巴掌。 为什么他能把谢谢说的那么像不客气! 龚讳原本正和宋忽、狄昊几人吆喝着互相灌酒,眼角馀光瞥到俞韜窘迫的模样,顿时凑了过来一把揽过他的肩,朝两位女孩儿笑道:「想跟讳哥讨赏呢是吧?哎我说你们喜欢我也别搞得这么弯弯绕绕的,我欣赏直接的女生,但可惜,还是别爱我了,我有对象了,」他用食指勾起面无表情的对象的下巴,轻佻道:「宝贝儿,你说是不是呀?」 看在龚讳帮他解围的份上,俞韜勉勉强强附和了他一声是。 萧若然此时倒不乐意了,她瞪了龚讳一眼,「别搁这儿自恋了,咱俩没那意思,你别瞎说,」说完,她又端起笑容,换上另一副模样,满含期待地看向俞韜,视线落在他手中的小盒子上,整张脸都写着快拆快拆,「我们这是专门要送给韜儿的。」 龚讳呿了一声,很不满意从前馋他的顏馋得跟什么似的同学翻墙到隔壁俞韜那棚。 不过倒一倒二一家亲嘛,她粉俞韜不就等于粉他? 龚讳又平衡了。 俞韜顶着那两道极具压力的目光,缓缓地掀开盒盖,然后发现生日礼物竟然是一对的。 腕錶。 錶面上刻着两个人名字缩写的一双男士腕錶,一黑一棕,特别有格调,凑近甚至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不刺鼻,闻起来很舒服。 俞韜是yt。 龚讳是gh。 俞韜怔怔地道,他原本以为会是小吊饰纸星星之类的小礼物,没想到竟然是手錶,「这……挺贵的吧?」 萧若然笑道:「还好还好不过一……」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仇亦寧眼明手快地捂住嘴巴,她朝俞韜摆了摆手,笑道:「不多不多,都还不够我买一个lv呢,喜欢就好。」 龚讳哟了一声,马上拿了棕色的戴上,他转了转手腕,也没想到她俩这么捨得砸钱,遂咳了一声,「品味不错啊,那啥,你们还是可以多爱我一点的。」 萧若然表示不屑。 俞韜将黑色那隻戴上,垂眼唸出了錶面上头的那行英文缩写,「yt,」他朝萧若然和仇亦寧微微一笑,「谢谢。」 这声谢谢较之刚才,温和了许多。 两位女孩眉眼弯弯,「不客气。」 其实内里的錶带还各纹着一行字样。 happyeverafter. loveforever. 就是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会发现。 女孩相视一笑,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抹促狭。 第三十七章 你不讲武德 不只萧若然和仇亦寧,其他人也都多少准备了一些心意,当许擎笑瞇瞇地将润滑剂套组双手奉上后,俞韜再看看自己手上榴槤口味儿的保险套,脸顿时瘫了。 龚讳瞅了瞅榴槤味保险套,似乎很有兴趣,「宝贝儿,今天回去我用这个套鸡巴上,你帮我口。」 俞韜研究着手中的润滑液包装,表情冷淡,口中说出的话却黄到至极,形成一种相当大的反差,「怎么不是你帮我口?」 一时间,整个包厢都静了下来了,人人面色古怪至极,一部分单身狗脸色跟吞了苍蝇一样难看。 单身狗之一的宋忽左看看右看看,发现没人愿意出声,只好由他担下了活络场面打破寂静的重责大任,「注意影响啊两位哥,咱这儿满包厢未成年呢。」 龚讳摆了摆手,「爱情没有距离,年龄不是问题。」 「是说,」宋忽眨巴了两下眼睛,露出看小黄片儿时的表情,敬了龚讳一杯酒,神神秘祕地问道:「你们那啥了没啊?」 龚讳一脸纯情少男,「什么那啥?」 宋忽左手比了个ok的手势,接着用右手食指往ok中间那个洞轻轻戳了几下,接着看向龚讳,使劲儿眨巴着一双米粒儿大的眼睛,暗示意味浓厚。 龚讳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道:「注意影响啊同学,都未成年呢。」说完,他重重地又拍了几下宋忽的肩,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副牌,在空中扬了扬,「同志们,来,打牌。」 许擎兴致勃勃地凑了过来,「玩儿什么?大老二?捡红点?排七?」 龚讳长长地哎了声,一副年轻人你不懂的模样,「那多没意思,咱们来玩儿抽鬼牌,回味回味童年。」 一说到玩抽鬼牌,眾人便瞬间垮了脸,宋忽瞪着已经开始自顾自发起了牌的龚讳,「那多无聊啊,心脏病它不香吗?」 仇亦寧倒不在意玩什么,「牌不够吧?」 包厢里将近三十人,一副牌就那么几张,怕不是要一人拿两张的操作。 那些跟龚讳比较没那么熟的同学相当有眼色,而陆邻比较想拿麦克风玩儿,遂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下朝他们这儿喊道:「我们唱k呢,要打牌自己打去。」 最后,敲定要玩儿的只有龚讳、俞韜、萧若然、狄昊、宋忽、许擎、仇亦寧。 许浩男原本也想凑凑热闹,无奈怎敌他家里电话call得急,只能哭丧着脸回去上被他翘掉的理科补习。 龚讳又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了一副牌,和先前那副牌混在了一起,发给几人,「要不咱们提议几个唄,把想玩的都玩过一遍,我要抽鬼牌。」 俞韜:「大老二。」 龚讳指了指自己档间,「这儿呢。」 下一刻俞韜的脸便黑若锅底。 狄昊没脸看了,「九九。」 宋忽别过脸,装作仔细研究着旁边狄昊的鼻子为什么能这么塌,怕不是小时候被卡车辗过,难怪生成小眼儿塌鼻子的这副样儿。 再来便没有人有意见了。 「行,」龚讳拍桌定案,「输的得喝一杯酒。」 萧若然刚刚捏着鼻子试喝了杯啤酒,难喝的要死,闻言她便哀了一声,不满地嘟囔道:「那玩意忒难喝了。」 「行,」龚讳一向体谅姑娘家,「女孩儿喝澄汁。」说完,他便拿起手中的牌,拣两张一样的扔到桌子正中,「咱们先来玩把抽鬼牌。」 不多时,桌子中央便堆满了一用牌扔成的小山丘。 龚讳看向瘫着脸的俞韜,手试探性地在几张牌上头悬了会儿,无论他的手指在哪张上空,俞韜表情皆一点未变,唇抿得平直,一双澄澈乾净的眸子懒懒地盯着他。 盯得龚讳的小兄弟有点蠢蠢欲动。 最后他抽来了张红心七,凑对了扔到牌堆里,紧接着转向身旁的许擎,满脸不怀好意地直盯着着许同学。 许擎手指颤了颤,他偷偷瞅着龚讳,见这戏精不论他手碰到哪张牌,他都会装出一脸惊讶的表情,一时间搞得许擎有点懵。 最后许擎同学心一横,闭上眼睛随便一抽。 宾果。 许擎看着手中五顏六色瞅着他直笑的小丑,脸顿时黑了下来,买彩券都没这么准的。 一旁的宋忽见他的表情,便知道这位隔壁班潜来的卧底肯定抽中了鬼牌,看着许擎手上背对着自己的几张牌,他正了正神色,严阵以待。 可惜许擎绷不住表情,又没龚讳那戏精技能,宋忽随便试探了一会儿便知道鬼牌在哪一张,他呵呵了几声,满意地看着抽回来的这张方块q,和自己手里的牌凑对扔进牌堆。 许擎欲哭无泪。 很遗憾地,那张鬼牌直到游戏最后都还稳稳留在他手上。 他木着脸仰头灌了一杯啤酒,不甘地道:「接下来玩大老二!我就是运气差了点而已,大老二这可是要看牌技的。」 龚讳整理着牌,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你加油。」发完牌后,见大部分人都已经准备好了,他便问道:「梅花三在谁那儿?」 同时有两个人出声了。 狄昊和萧若然互看一眼,「为什么会有两张梅花三?」 龚讳啊了一声,「刚刚不是说牌不够吗我就又放了一副……」他打着哈哈,又摸出了一副牌,「咱们重发。」 许擎看着手中有五张老二的牌,嚶嚶了几声,最后还是只能无奈上交,重发后,手里最大的牌只有一张梅花a。 这次不用龚讳喊,俞韜便扔出了手中的梅花三。 龚讳跟上,出了张梅花四。 宋忽直接扔了张黑桃二。 眾人的目光瞬间凝滞在他身上,萧若然看着手中尚来不及扔出去的黑桃五,面无表情地道:「年轻人,你不讲武德。」 宋忽哼哼了几声,「起手无回大丈夫。」 龚讳没什么感想,就是觉得宋忽可能不大会玩牌。在又扔了张方块二到桌上后,宋忽看着自己手里几个小之又小的葫芦,整张脸都垮了,直到最后那对葫芦和两三张数额小到完全脱不出手的牌,稳稳在他手里待到了最后。 许擎扔出手中最后一个对子,发现自己竟然不是垫底,还勉强占了个倒二,他咧开嘴朝宋忽抱拳一笑,「承让。」 宋忽嘴角抽了几抽,「再来玩九九,这个我老会玩儿了。」 龚讳其实没玩过这东西,于是他虚心求教,「那是什么个玩意?」 俞韜整理着桌子中央的牌,手里熟练地洗着,随口回道:「练心算的。」 龚讳这下子更懵了,他从兜里抽出手机,在发牌的空档间约略研究了一番,了然地哦了几声,收起手机,自信一笑,「简单嘛。」 俞韜里了里手中的牌,呵了一声,对龚讳那狗屎般的计算能力并没抱太大希望,而他向来不会吝于落井下石,似笑非笑地扫了自信满满的龚大少一眼,凉凉地道:「加油啊,倒一。」 「一定会的,」龚讳一字一顿地笑道:「倒、二。」 龚讳随手挑了张数值最小的,「二。」 宋忽跟上,「五。」 许擎:「十一。」 狄昊扔了张q,「三十……一。」 轮到俞韜时已经接近七十了,他懒得算数,索性直接出了张k,「九九。」 龚讳:「倒转。」 俞韜:「指定,龚讳。」 龚讳:「倒转。」 眾人觉得公然放闪什么的不是个好校霸该做的事。 俞韜瞟了他一眼,「找死?」他心想龚讳倒还挺会举一反三,查个维基扫几眼就能把功能牌记清楚了,还能搁这儿玩他。俞韜又扔了张五,随便指定了萧若然,总算是过去了这个坎儿。 龚讳乐了,「哪能呢,咱们这叫培养感情。」 俞韜嗤道:「幼稚。」 最后散场时已经接近十二点了。 龚讳扛着大包小包的礼物,以及一隻醉死的鱼,艰难地步出了ktv。 一些人太嗨喝得烂醉,老早就被扛回去了,比如陆邻,部分人则是因为家里有门禁,跟着嗨了以两个小时也走了,剩到最后已经没几个人了。 宋忽背后跟着狄昊一干哥们,见状喊了几句,「讳哥,要不咱给你叫辆车?」 龚讳拍了拍俞韜的脸颊,他也喝了点酒,眼下自己都晕乎乎的站得不是很稳,俞韜将半身重量压在他身上,他很怕两个人走着走着一个重心不稳会直接双双倒地。 那就精彩了。 龚讳敲了敲自己浆糊似的脑子,有些慢半拍地扬声回道:「叫,赶紧的,帮我叫一辆,我快被你韜哥压死了。」 宋忽走了过来,作势要帮忙扛着俞韜,无奈俞韜不让龚讳以外的人碰,他微微张开眼睛,唔了一声,要不是龚讳眼明手快制住他,他能直接往宋忽身上踹一脚。 宋忽惊得往后跳了半尺多,咽了口口水,「……韜哥,脾气有点大啊……」 俞韜扶着龚讳的肩站直了,没几秒后又倒回了男朋友身上,撞得龚讳一个踉蹌,差点在大庭广眾下跌跟头表演狗吃屎。 「操,」俞韜刚刚也就输了一局,喝了罐啤酒,人许擎喝了六七罐都能清醒着吵尿急打车回去呢,龚讳没想到男朋友酒量竟如此不堪,「祖宗啊,你他妈怎么……那么沉呢?」 宋忽接过龚讳手里大包小包的礼物,「以后别让韜哥喝酒了吧?」 龚讳被俞韜压得又操了一声,「许擎那玩意不是跟我说俞韜爱喝酒么?真没见过喜欢喝酒又一杯倒的,」他闷闷地道:「不用你说,我从今天开始就给他禁烟禁酒。」 宋忽抓了抓头,忽然想到:「刚刚韜哥好像自个儿开了两瓶香檳。」 这是趁他不注意偷喝了吧?龚讳臭着脸,抚平了俞韜眉间摺痕,深怕等会这祖宗胃一个不痛快直接吐他身上,「难怪,原来不是一杯倒,但还是得禁烟禁酒。」 「行吧,」宋忽赞同地点点头,「喝酒伤肝,抽烟伤肺,是该禁。」 第三十八章 哥我头晕 在外头待了那么久,俞韜被酒搅昏的脑子被冷风浸了一会儿清醒了不少,下车时总算没挨着龚讳了,只怔怔地看他将礼物搬下车,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门,好气又好笑地瞪了自己一眼。 「还不走?」龚讳一把拉过俞韜,将他拉进家门,并顺手带上门锁上。 龚讳用手指刮了刮俞韜的鼻子,小孩儿没像以前一个劲儿地瞪他,时不时还搞起家暴往他要害踹,猫儿似的,高兴了就随人搓圆捏扁,哪个筋儿不顺了便朝人直挠,忒难伺候。 俞韜一脸傻乎乎的,没了那见人就懟的张扬劲儿,也没了在台上那种乾乾净净的温润模样,眼下这样儿,咳,还真那啥,有点可爱。 龚讳看着俞韜被酒气染得红润的薄唇,用拇指轻轻按了按,厚度刚好,湿湿润润的,但就顏色还是有些淡,让人很想直接上嘴狠狠地蹂躪那两片唇瓣,让他更红、更艷些。 但龚讳不知怎地,见俞韜这彷彿三岁小娃儿的傻怔模样儿,反而不敢放肆,只用拇指加重力道搓了小孩儿的薄唇几下,搓得小孩儿委屈地瘪起嘴,长长的睫毛一下一下扑腾着,好似挠在龚讳心上,让他好似被雷击中一般,浑身酥麻,颈侧染上了些许粉色,直蔓延到耳畔。 龚讳侧头轻咳一声,心想自己什么时候这么纯情了?他抹了自己的脸一把,眨了眨眼睛,让自己清醒些,他觉得大概是酒喝得有些多了,都说喝酒能壮胆,怎么到他这儿反而是缩水了呢? 「哥……」见龚讳脸色几番变幻,活像精神病似的,俞韜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瘪着嘴委委屈屈地低喊道:「哥,我头晕。」 龚讳差点又被这两声软糯糯的哥给叫没了,他猛地一激灵,哦了两声,大梦初醒似的直道:「醒酒,醒酒,我找看看家里还有没有酸奶。」 他拉过俞韜的手,怕他神志不清下磕着绊着了,想牵他走去厨房找酸奶,但没想到龚讳一拉过他,俞韜便好像没骨头似的直接又挨在了他身上。 嚶,小孩儿怎么有办法……这么软。 龚讳觉得俞韜如果再这么无意识撩拨下去,他可能会把持不住给他禽兽下去。 但趁人之危断非君子所为。 龚讳以前虽然海王,但他在这事儿上还是有他自己的坚持的,必须得你情我愿,况且俞韜还……未成年呢。 想到这,他耳畔的红直接漫到了两颊。 龚讳将俞韜赶紧搁到了沙发上,自个儿有些跌跌撞撞地衝向冰箱,拿出前几天刚买的酸奶,他瞅了眼冰箱里昨天订的蛋糕,再瞅了眼腕錶,忍不住乐了。 十二点五十七分。 十一月八号。 龚讳乐呵呵地拎着酸奶跑到俞韜旁边,拿出塞屁股兜里的手机,给他看了看今天的日期,「宝贝儿,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俞韜不假思索,「我生日。」说完,他满面期待,双眼放光地看向龚讳,情绪完全写在脸上。 龚讳心想,醉了的鱼汤,好乖。 又软又乖。 好想揉。 龚讳想逗逗小孩儿,毕竟眼下这机会千载难逢,等下一回俞韜醉估计得等到地老天荒,,「想要礼物吗?」 俞韜咕嚕咕嚕地灌着酸奶,闻言抱着瓶子点了点头,嘴边还沾着一点酸奶,龚讳伸手抹去,看着手指上那一抹白色,觉得裤襠里的小讳讳好像又躁动起来了。 以后解酒还是买其它东西吧,别买酸奶了,这顏色……嘖嘖,不庄重! 「想,」俞韜还是那副乖巧的模样,说完,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眼角挤出了几滴生理性泪水,「你给我准备什么了?」 龚讳捏了捏他的鼻子,「一个小玩意,你先去睡,睡醒了咱们就吃蛋糕拆礼物。」 俞韜不依,他摇了摇头,直接拿空了的酸奶瓶往龚讳头上砸,龚讳嗷了一声,不怎么疼,就是被这猛地一揍揍得有些懵,瞅着还打算敲第二下的男朋友,龚讳眼明手快攥住了他的手,「宝贝儿,怎么打人啊?」 「我不想睡。」俞韜眨巴着有些湿润的双眼,头发凌乱,脸色潮红,不由得又让龚讳的小心脏怦抨跳了几下,那名为小鹿乱撞的感觉逐渐在心头漫开。 都说对着一个人久了总会厌。 但不知道为什么,龚讳眼下只觉得怎么看好像都不够,看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等他们双双百年之后一块儿搁棺材里躺着,他也想到地府里继续看着他家小孩儿,再手牵手排队着轮回,一辈子过了再紧着下辈子看。 下辈子过了再接着下下辈子看。 没有所谓为止,魂飞魄散了还是得将他的模样鐫刻在心底儿,散成一个小小分子后依然得天天念着想着。 惊鸿一瞥,一眼万年,生能同衾,死亦同穴,携手步黄泉,共赴轮回,生生世世都捆在一起,彼此谁也离不了谁,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 龚讳觉着这样才能稍稍让他满足些。 不过这样好像又有点太贪心、霸道了。 脑门一疼,龚讳发现他刚刚恍神间手一个没攥紧,竟让俞韜又敲了他一下,这回力道比刚刚大多了,龚讳揉着头顶无奈地看向俞韜,却见小孩儿满脸委屈地指着自己被抓红了的手腕,「疼。」 龚讳心想俞韜怎么这么细皮嫩肉,攥一下就攥出了红印子,女人似的,该不会平时也像班上那些女孩儿一样整天捣鼓那些保养品之类的玩意吧,「抱歉啊,我没控制好力道。」 算了,还是改一下吧,龚讳离了俞韜就不能活,俞韜离了龚讳还是能好好的。 龚讳笑了笑,将刚刚随手搁桌上的手机一把捞过,「行,不睡就不睡,咱们来玩个小游戏。」他一屁股坐上沙发,靠在俞韜肩旁,将手机递给他,龚讳比俞韜略矮一些,这角度恰好能将小孩儿凌乱领口下精緻的锁骨一览无遗。 龚讳很想上手摸,但小孩儿细皮嫩肉的,他怕随便一捏上又得起印子,索性作罢,将右手圈过俞韜,专注地教他玩儿游戏。 俞韜疑惑地看着萤幕上点一下便蹦一下的黑色小恐龙,咕噥道:「这不就是没网路时玩儿的那个吗?不用你教。」 「不一样,」龚讳哎了一声,恨铁不成钢地一把拿过手机,「哥带你玩玩儿,你就知道了。」 俞韜哦了一声,好奇地瞅着男朋友手里萤幕上还是只回一个劲儿傻蹦的小恐龙,他就看到底是哪儿不一样。 第三十九章 岁岁有今朝 龚讳点了小恐龙一下,它蹦了几蹦,便勇往直前地往面前的q版小人狂奔,在即将撞上小人之际,龚讳眼疾手快地又摁了一下。 「其实咱俩去游乐园那会儿我就喜欢你了。」 跳过小人的那剎那,手机里传出了龚讳那相当具有辨识性的声音,这游戏进行得很慢,小恐龙狂奔快十秒才看到另一个小人儿。 这回龚讳又摁了一下,他的声音像刚刚那样从手机里悠悠传出,「小孩,以后别抱怨,抱我。」 俞韜微微瞪大了眼,龚讳用眼角馀光瞅着他,成功地在他脸上收穫了惊喜开心等情绪,龚讳突然就觉得自己这阵子录的上百句话值了。 俞韜拿过手机,好奇地问:「撞上去会怎么样?」 龚讳还没来得及回答,便见俞韜在萤幕上划拉一下,小恐龙准确地落在了小人儿头上,小人儿似是不堪重负,被压倒在地,凑近点儿看甚至还能在他眼尾附近瞧见一点泪泡。 「宝贝儿,你真沉。」 俞韜没什么表情,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龚讳觉得他家小孩儿好像又委屈上了。 他忙昧着所剩不多的良心哄道:「没呢,你可轻了,不沉。」 讲个笑话,一百三十多斤不沉。 俞韜不理他,逕自玩小恐龙玩得不亦乐乎,各种龚讳当时录起来感觉没什么的土味情话眼下他听来分外羞耻,他不免一把抢过手机,掐掉萤幕,面无表情地道:「这什么垃圾玩意,不玩了,先吃蛋糕。」 俞韜不依,龚讳好说歹说才把他哄服帖了,让他先缓会儿,一会再慢慢玩。 酒劲还醉着,俞韜虽然醒了几分,脸上却还是茫然一片,属于酒醉后最好套话的阶段。 龚讳端出蛋糕,打算先吃完蛋糕许完愿后再来刑讯逼供小孩儿,他看向一双眼睛黏在草莓蛋糕上真跟个小朋友一样的俞韜,心顿时软成了一滩水。 他好可爱。 龚讳素来没搁什么正经玩意的脑子瞬间被这一句话刷了屏,密密麻麻的,他甩了甩头,捏了捏又纯情起来的耳根,轻咳一声,将蛋糕放在桌上。 「按你那娘们唧唧的口味订的,草莓的。」龚讳弯下腰,指着蛋糕上头的一条鱼和一隻狗,狗瑟缩地趴在奶油上,鱼则耀武扬威地骑在狗背上,相当直接地詮释了何谓家庭地位,「鱼汤,你看这狗可不可怜?」 他家温柔可爱乖巧懂事的鱼汤看也不看他,直接拿了小叉子叉起那颗狗头,啊呜一口塞进了嘴里,喉头滚动几下,那颗瑟瑟发抖的狗头便顺利落进了他的肚子里。 龚讳咽了口唾沫,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很好,没断。 见俞韜还想拿叉子往狗屁股扎下去,龚讳一个激灵,一把捏起蛋糕旁点缀的草莓,塞进俞韜嘴里,乾笑道:「别折腾那狗了,来,吃草莓。」 俞韜看了他一眼,最后草莓吃了,狗也成功分尸了。 龚讳扯了扯嘴角,看着只剩个背驼着鱼的狗,选择转移话题,他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两根各自写着一和六的蜡烛,插在蛋糕上,「来来,咱们许愿,别玩儿狗了,他很可怜的。」 俞韜语气不咸不淡,「可怜也是牠自个儿作的。」 听俞韜这么一说,相当有求生欲的龚讳便瞬间了然为什么刚刚那隻狗会惨遭分尸的命运了,「你是不是在报復刚刚那句娘们唧唧?」 「不是。」俞韜立马否认。 行,大抵就是报復了,龚讳看了他一眼,俞韜就算醉了还是这副记仇的性子,他也不搁这坎上过不去了,龚讳起身关了灯,拿打火机点上蜡烛。 小小的两簇火星燃起,在黑暗中,被风吹得往左直偏,将灭未灭,看上去特别倔强。 「感谢秋姨,」黑暗中,什么东西都看不太清楚,只能大概描个轮廓,但俞韜顺着那两簇火光,瞧见了男朋友脸上黑暗都遮不住的欢喜,真真切切,「在十六年前的今天把你生了出来。」 因为俞韜他母亲,生下了他,才让龚讳眼下的生活如此多彩多姿,每一天都值得期待,每一刻都值得珍惜,彷彿连空气闻起来都是甜的。 「感谢上天,」龚讳一向不信命,但此刻他却分外感谢老天爷将他俩系在一起,即便命运让他们分分合合诸多波折,却终究还是让他们成了彼此最不可分割的那一块,「让我遇见这么好的你。」 俞韜抬起眼,清俊的面容在火光映照下有些朦胧,「谢谢男朋友,如果没有你,我不可能会重新站上舞台,在万眾瞩目下再次将手放上琴键,」俞韜似是又清醒了不少,他嘴角微弯,拉过龚讳,在他脸侧蜻蜓点水似地落下一吻,珍重而虔诚,「如果没有你,我这辈子可能就那么庸庸碌碌下去了。」 他可能会在景阳安安分分当完三年的校霸,学测时瞎矇着随便圈个答案,看着自己难看得跟坨屎一样的成绩单,默哀几秒后乾脆大学也不上了,出来四处打工,或许还操起旧业,干些打架讨债之类的营生。 可能会打几场砲,随便交几个男女朋友混混日子,生活在烟酒下泡着过,住屋狭窄而阴冷,每天起床见着的都是那要坏不坏随时都可能砸下来的破旧灯管,日子也没个盼头。 最后逐渐迈入老年,头发白了许多,或许会比老李还秃,没几个交心的朋友,可能哪天就猝死或病死在住处,尸体流了汤才被人发现,随便用个铺盖捲起,埋在了城郊那处乱葬岗,幸运的话,坟上或许还能被好心人立个木牌,歪歪扭扭地刻上俞韜两个字。 充满着将就和随便的人生。 原本俞韜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但遇到龚讳后,他忽然觉得这样一个可能大部分人都经歷过的生活竟空虚得让人胆寒。 龚讳倒不这么觉得,「老天爷是惜才的,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事物让你想开,」他咧开嘴一笑,「这世上不需要如果两个字,有的只是眼下既定而无法更动的结果,事后的假设并没有意义,还不如把握当下好好爱男朋友。」 俞韜嗯了一声,「够爱了,心头被一个叫龚讳的浑蛋塞得满满当当的,其他的连粒灰尘也再挤不下了。」 龚讳摇摇头,他觉得不够,人心总是贪欲占了大半的,常不满足于眼下拥有的,龚讳知道自己已经有了俞韜的全部,就差个身子,但他还是不满足,远远不够。 但他又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不够。 不过没关係,来日方长,他们还有大把岁月能去满满摸索、填补。 烛火摇曳下。 少年们相拥在一块儿的模样,映在了他们身后的墙壁上,映出了那抹被揉合在一起的影子,交织成了最浪漫的一幅美好。 「宝贝儿,生日快乐。」 祝,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龚讳低下头,吻了他的心之所向、此生偏爱。 第四十章 他倒一我倒二一家亲 十几岁的少年血气方刚,身体里好似总有一把火在烧似的,随便一撩便烧了半边天,龚讳和俞韜两个接近一米九的大个儿双双滚倒在沙发上,俞韜一隻手堪堪撑在地上,才勉强避免两个人一块儿滚到地板上的悲剧。 俞韜黑着脸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几乎悬在半空的身子挪回沙发上,用膝盖轻轻撞了下身上的龚讳,抱怨道:「你狗啊……嘶,真沉。」 嘴唇上还火辣辣地烧着疼,龚讳起身之馀心里不由得想道究竟是谁比较狗,小孩儿牙就只会一个劲儿往嘴上磕,一点技术也没有。 不过这样也好,代表从前没有能让他家小孩儿练吻技的人出现。 「宝贝儿,」龚讳揽过俞韜,两个大老爷们儿彆彆扭扭地挤在沙发上,两人却寧愿硌着也不愿分开坐,「你在月老庙到底许了什么愿?」 正亲热间,龚讳却猛地扔了这么个问题过来,俞韜还没完全清醒,闻言还懵了一阵,才莫名其妙地答道:「你记到现在?这么执着啊?」他垂下眼,似笑非笑地瞟着龚讳,反问道:「那你呢?」 龚讳倒坦然得很,「希望你音乐比赛能牛逼到底,男朋友和我都能过得开开心心的。」他一向想得都这么简单,那时满脑子都是俞韜的音乐比赛,许愿当然也就挑紧要的来,「下回我们再去一次吧?改许希望男朋友上乐大?」 俞韜还是保持着躺在沙发上的姿势,他微抬手臂,垫在脸上,遮住了他那双总不怎么瞧得起人的双眼,「你也多为自己想想。」 龚讳笑了笑,心想俞韜好他自然也会好,两人是一体的,何必再分得那么清楚。他不置可否地摇摇头,「你到底许了什么愿?」 俞韜不再绕弯子,「大概也是希望你好的,」他移开手臂,看着灯下被染得有些暖黄的龚讳,心头转过了许多想法,「如果将来有需要,你会去找沉家吗?」 龚讳不笨,当下便了然,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复杂,他从来没想过他家小孩儿会去琢磨这些东西,他不免检讨了一下自己是不是让俞韜很没安全感?一时间有些出神。 俞韜接着说了下去,用更直接的方式,「沉家两老会允许你……」他皱了皱眉,似是在斟酌措词,「玩儿这么fashion的玩意?」 龚讳被那句玩儿拉回了思绪,他下意识反驳道:「不是玩儿,」说完,他顿了顿,「他们的确有联络过我,但我拒绝了。」 「我不会让你将就,或委屈我自己,」龚讳轻轻扯了扯嘴角,他努力想让俞韜能和他过得自在些,但他家小朋友怎么就那么会自个儿瞎琢磨呢,他叹了口气,眼角眉稍都染上了点无奈,「我希望你和我在一块儿时是毫无顾忌的。」 俞韜抿起唇,有些小心翼翼地瞅着龚讳,「你……生气吗?」他一直没办法不去设想最糟糕的情况,比起龚讳对他的毫无保留,他觉得他自己无比差劲。 龚讳更无奈了,「没生气,不生气,绝对没生气,」他笑了笑,又切了块蛋糕递给俞韜,笑道:「今天是你生日,别想那么多,一切都只会越来越好。」 大概是被酒气染的,俞韜脸颊酡红,头发凌乱,削薄的唇上还有刚刚被他吻出来的湿意,看上去真的分外乖巧,令人想倾尽所有地去疼他、爱他,而龚讳也这么做了。 他低声道:「那间别墅,我已经找好买家了。」 俞韜抬起头来,不解地看向他,嘴角还沾着一点奶油,他虽然醉意醒了几分,但那脑袋还是混沌一片,龚讳猝不及防扔出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他一时间脑子运转不过来,卡壳了,「什么?」 「以后再跟你讲,现在先过生日。」龚讳伸手抹去他嘴边的奶油,随即看着自己那沾了团白色的指尖,舔了舔。 甜。 「以后不用买糖了。」 俞韜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就够甜了。」 俞韜觉得他其实并不该问的,龚讳那张嘴根本正经不了几秒。 龚讳也就是逗逗他,看见俞韜脸上露出一如既往的嫌弃表情后,他便识相地住口了,改开啟其他话题,「明天是我妈的祭日,你要来吗?」 俞韜看着龚讳,没想到他能把「我妈的祭日」这五个字说的那么云淡风轻,眼角甚至还捎上了几分笑意,俞韜一时间有些辨不出他究竟是真能做到重新开始,还是又只是表面强撑。 那间别墅,我已经找好买家了。 倏然,俞韜听懂了刚刚那句话的意思。 他垂下眼,嘴角微微扬起,嗯了一声,「当然去。」 龚讳点点头,又叉了一颗草莓塞进小朋友的嘴里,一个不够又塞了第二个,直把他双颊弄得鼓鼓的一双眼睛朝他直瞪,龚讳才满意地罢休。 像仓鼠,还是隻特别容易炸毛的仓鼠。 特别可爱。 墓园建在城郊,步行去未免太过于不实际,所以当天大清早龚讳便叫了车,买了几包零食饮料,拎着宿醉头疼的俞韜郊游似地前往墓园。 「头还疼么?」第n次翘了课的龚讳担心地瞅着一直抵着太阳穴闭目养神的俞韜,「下回别喝香檳了,水果啤酒它不香吗?」 司机瞅着后视镜上似乎过于亲暱的两位男学生,「这回不是该上学吗?怎么还在外头晃悠?」 龚讳面不改色,「翘了。」 司机哈哈笑了几声,眼尾笑出两痕和蔼的纹路,「翘了好,不然成天搁那椅子上屁股硌着听老师讲台上逼逼,一听就好几个小时,迟早得生痔疮,」他看着从黄灯转成红灯的号志灯,踩下煞车,同龚讳间聊着,「你们这年纪啊,正青春,就是得好好玩儿。」 不学无术的龚校霸瞬间觉得找到了知己,他赞同地点点头,手指还抹了精油膏轻轻帮俞韜揉着太阳穴,「及时行乐,如果不翻几回墙,不被轰个几次罚几回爱校,根本白瞎了这高中三年。」 司机叹了一口气,「想当年我高中乖得跟什么似的,回回拿班三,眼下还不是没法搁办公室里头吹冷气,得四处开车跑。」 拿倒一却依然有能力搁办公室吹冷气的龚讳依然面不改色,「其实倒一跟第一真没什么差别,咱们不能拘泥于表面形式,都说色即是空,我觉得这名次成绩什么的也是空的,没什么意义。」 小小年纪便有如此体悟,司机欣慰地问:「你俩平常学习大概怎样啊?」 龚讳一向对自己的成绩相当满意且引以为傲,逢人便得讲上几句,「我倒一,他倒二,一家亲。」 司机乐呵呵地笑了几声,「没事儿,学校这么多人,能考倒一倒二也是种本事。」 龚讳自豪,「那是,我每一格可是都填得满满当当的,上回有张全选择题的化学考卷,我还拿了颗鸭蛋光宗耀祖。」 俞韜没脸听下去了。 第四十一章 映在了他们眼底 龚家败落,龚孝行捲款潜逃,沉薇薇堂堂沉家千金死后也只能屈尊葬在市里的一处公共墓园里,进不了沉家的祖坟。 沉薇薇其实是一个不错的女孩子,从小泡在蜜罐里被呵护着长大,大概就类似夏乔那样的娇娇女吧,本性并不坏,就是爱错了人。 爱不爱或许只在一念之间,但爱错爱对却是天差地远,沉薇薇爱错了,所以从天之骄女一朝沦落成拖着一个小拖油瓶的年轻寡妇,最后不堪重负,在最耀眼的年岁选择上吊自杀,草草结束本该能像金丝雀那样被呵护着的一生。 若说可怜,却也是她自找的。 龚讳他妈当惯了富家小姐,即使穷困潦倒仍得拿着用了有些年头的名牌包包,踩着高跟鞋,满脸倨傲地被菜市场摊贩坑着买了几把又贵又不新鲜的菜。 因而龚讳觉得沉薇薇应该不能忍受死了还得和一堆穷人葬在同一块地上,所以他在赎回别墅前就先拨了一笔钱把他妈改葬在这里,兰阳最抢手的一块风水宝地,葬着许许多多曾经流连于各大新闻版面的各界巨擘以及一些早夭的少爷千金。 这样沉薇薇在地下应该也能过得安心吧? 虽然她并未为他做过什么,但这样总归也是还了那五年的生育之恩。 龚讳从来没和其他人一块儿来祭拜他妈,俞韜是头一个,他心想不管他妈在不在意关不关心,他还是得要让她看看她未来的媳妇儿。 争取让她在地下被气得揭起棺材跳起来。 沉薇薇如果还活着,或许会瞪着一双曾经好看过的凤眼,指着俞韜说给你两千万赶快滚离我儿子之类的芭乐剧台词,也可能会一哭二闹三上吊逼着他俩分手。 总归是不会祝福他们的。 先母沉薇薇之墓,子龚讳叩立。 俞韜目光凝在那行子龚讳叩立上,不由得想当初龚讳亲手立起这块墓碑时究竟是怀抱着怎样的一番心情?将时间往前更推几年,当五岁的他得知生他养他的母亲一朝离去的时候又是怎样一番感受? 在他五岁那年的记忆中,龚家哥哥是有礼而亲切的,尤其当他软软地喊着伯父伯母好的时候,更是能将大部分人的心萌化成一滩水,而他一向不会在人前表露出任何伤心沮丧之类的情绪,一点儿也不像刚死了娘的孩子。 只是他偶尔会突然沉默下来,盯着窗外出起神,俞韜也不会打扰他,只会在他回过神时好奇地问一句哥在看什么呢?每一次都会问,而龚讳总会笑着说在看星星呢。 五岁的鱼汤不依,大白天的哪来星星,但不论他怎么追问龚讳就只是笑而不语,偶尔还会塞几块齁甜的糖进他嘴里让他消停些。 之后俞韜懂了,他也养成了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偶尔会出神看星星的习惯,不论白天夜晚。 即便乌云遮月天幕一片漆黑,他仍然看得到星星。 思念可以化灵,顺着银河流进天幕,光虽然微弱,但那是直直照进心坎里的,不论夜幕再如何沉重,只要有心,咫尺可见。 五岁的他不懂,但十岁的他懂了。 「妈。」 龚讳捧着一束百合,轻轻喊道。 「我有男朋友了,打算一辈子过的那种,」他声音虽低,身旁的俞韜却能听得清清楚楚,「我晓得咱们都才十五,谈一辈子太幼稚也太可笑,但我这人就是这样,认定了就会一直缠着不放手。」 龚讳轻轻勾起一抹笑,现在的他在俞韜眼里看上去分外陌生,但却和五岁那个有礼风趣的小哥哥逐渐重合,「我觉得啊,我的眼光比你好多了,今天我就带我男朋友来跟你炫耀炫耀,瞧瞧,他是不是特别好看?」 墓碑自然不会回答的,依旧冷冷立在坟前,龚讳笑意却不由得更深几分,他好似看到了沉薇薇扠腰站在那儿,满脸不可置信,手一扬-- 一阵清风拂过了龚讳脸颊。 他耳侧有一阵子没理长了些的碎发被轻轻撩起。 一时间,他怔住了。 「伯母好,」俞韜没注意到这些,他蹲下来,手指轻轻虚描着墓碑上头深深刻着的沉薇薇三字,「咱俩以前见过几回,我记得您还抱过我来着,夸我好看,比龚讳刚生出来那皱巴巴的猴子模样漂亮许多,说想要我这么个儿子,」他将他手上抱着的百合放在墓前,低声道:「现在我的确成了您儿子,不知道您会不会开心。」 俞韜回头看着还兀自呆立着的龚讳,心里又补了一句,虽然您儿子嘴上欠抽讨人厌,但他还是希望能得到您的祝福的,总归是……他的错,是他先撩拨的他,希望您别怪罪龚讳。 龚讳一个人这些年真的不容易。 怪让人心疼的。 又一阵微风吹过俞韜头顶。 这感觉就像有人站在他身前轻轻摸着他的头一样。 俞韜也怔住了,跟龚讳一样石化,呆呆地蹲在墓前,好久,他才笑着摇头准备站起,转头却见龚讳站在他旁边,微微弯腰,伸出了手。 俞韜将手递给他,借力站了起来。 龚讳也将手中的百合放在墓前,朝俞韜侃道:「宿醉还没退啊?蹲着都能出神。」 俞韜破天荒地没懟他,只嗯了一声,淡淡道:「是啊,所以要男朋友抱抱,」说着,他便上前拥住了龚讳,微微屈身,将头搁在他颈窝,手轻轻拍着男朋友的背,「那你呢,也是宿醉?刚刚怎么也傻站在那儿?」 龚讳原先身子有些僵硬,被俞韜这么一下一下轻拍,渐渐放松了下来,回拥住他家贴心又可爱的鱼汤,声音微哑,「我刚刚觉得我妈好像摸了我的脸,我原本还以为她会扇我巴掌。」 「我也觉得伯母好像摸了我的头。」 龚讳怒了,「她怎么能吃我男朋友豆腐!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吃嫩草!老不修!」 俞韜:「……」 话音刚落,便是一阵强风,龚讳放上的那束百合花被风一吹,一下便滚了好几米,两人闻声望去,见那束百合花越滚越远,几个呼吸间便快被吹出墓园了。 龚讳只好放开男朋友拔腿衝去捡,要不等会真吹出墓园给车辗了怎么办。 俞韜无语地看着墓碑,彷彿能瞧见一个娇俏可人的少妇,抱胸朝龚讳的方向哼哼直笑,他不知道这是巧合抑或真的是……伯母显灵,他看向捧着花差点被路上的石子绊倒的龚讳,乐了。 越看越乐。 龚讳气喘吁吁地将那束染了尘灰的百合扔到墓前,瞪了墓碑一眼,嘴唇不断翕合,似是想骂粗话但又不敢骂出来般,最后,他只憋出了一句,「操!」 「哎哎,」一旁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怎么在你妈面前骂脏话呢?」钟醉拎着一篮水果走了过来,见龚讳和俞韜都在,其中一个小兔崽子看上去还特别狼狈,他不由得乐了,「来给你妈扫墓啊?怎么扫成这样呢?」 俞韜估计是心情好,也或许是因为钟醉是龚讳长辈,嘴角噙着一抹笑,口气几乎能称得上温和,「他骂伯母老不修,刚刚给教训了正气着呢。」 钟醉嘖嘖了几声,不予置评,「是说你笑起来那啥还真挺好看的,以后得多笑笑,给龚讳那混球多笑出几个情敌来。」 俞韜看着濒临崩溃边缘随时能蹦起来打长辈的龚讳,收起笑意,摇了摇头,语气依然温和,「有他一个折腾我就够呛了,再多消受不起。」 龚讳瞪了钟醉一眼,示威地牵起了俞韜的手,哼道:「那是。」转头又因为俞韜的话听着顺耳,咧着嘴朝男朋友傻笑直乐。 俞韜觉得该找时间帮男朋友约一下精神科门诊,不知道这傻病能不能治,他垂下眼,视线落到了他俩相握的手间,凝在了那两圈比玫瑰还要艳的红线上。 红线交织穿错间,中央串着的那颗玻璃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折射出了抹虹彩似的光。 光照在玻璃珠上,映在了他们眼底。 七夕番外 依旧歷久弥新 贰零贰壹年,捌月拾肆号,週六,十二点整。 窗外一片漆黑,星子点点,屋里二人相拥而眠,讳哥歪头啾啾了几声,朝墙上掛着的八月十四号的日历怒目瞪视,接着目光又移向了床上那被棉被裹着的两大团不明物体。 「孤寡!」 响亮。 「孤寡!」 有力。 「孤寡!」 哐噹一声,俞韜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随手抄起床头柜上的电视遥控器,往声源处狠狠扔了过去,撞到了讳哥原先站着的架子,但罪魁祸首何其灵敏,拍腾着翅膀用他被餵得滚圆的身子轻松避过,末了还示威似地又嘎嘎了几声,「孤寡!」 真他妈是隻灵活的死胖子。 龚讳含糊不清地嘟囔几声,转身圈住俞韜的腰,眼睛兀自闭着,不满地操了句,「几点了啊?」 俞韜举起手在黑暗中瞇着眼盯着腕间的錶,心情更差了,「十二点零五。」 他总有一天会把那隻死鸟燉来吃。 龚讳坐起身,踢开棉被,抓了抓鸟巢似的头发,起身走向浴室,反正都被吵醒了,再睡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而俞韜也起了身,他走向鸟架子,面无表情地抓起那隻胖鸟,打开房门往外扔了出去,期间还伴着讳哥一声赛一声响亮透彻的惊恐叫声。 被丢出去的那一刻,讳哥瞪着他滚圆的眼睛,狠狠地啄了俞韜手臂一口,这会龚讳刚好擦着脸从浴室里出来,见状立时黑了脸。 俞韜面不改色地端着张送葬脸把讳哥扔了出去,接着紧紧关上门,无视外头翅膀拍门的声音,末了似是怕原本就很外星生物的讳哥突变到会自己开门,他犹豫了一下,按下了喇叭锁按钮,龚讳看着不由得乐了。 「疼吗?」龚讳从柜子里翻出医药箱,「死鸟会不会有什么狂鸟病禽流感什么的啊?」 「都给啄掉一块肉了还能不疼么?」俞韜坐上床,乖顺地伸出手臂,让龚讳帮他上药消毒,但那嘴还是不肯饶人,「你被牠咬了那么多回,没得啥大病,应该是没有。」而且狂鸟病是什么诡异的东西? 说到一半,俞韜皱起眉头,虽然他没喊疼,但龚讳还是把力道又更放轻了些,他家小朋友细皮嫩肉得跟女孩儿一个模样,怎么能和他这个皮糙肉厚的相比?「对了,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 从一个礼拜前开始,龚讳已经吠了七天了,见他那么期待,俞韜想装不记得都狠不下心,「知道,七夕,」他笑了笑,「咱俩出门逛逛?」 龚讳点了点头,这时房门又被狠狠拍了几下,外头还有东西掉到地上的撞击声,他俩下意识望去,一声拐了九曲十八弯的孤寡响彻云霄,破房门而来。 俞韜皱起眉头,这二货是发情期来了? 龚讳试探地问道:「……咱俩要不先带牠去买隻母鸚鵡过七夕?不然那玩意迟早拆了房子。」 都说物以类聚,天知道那死鸚鵡会带回什么泼辣货回来,俞韜从衣柜里翻出一套衣服套上,开门出房间没多久,他便端着张臭脸捏着讳哥的脖子回来了。 龚讳饶富兴趣地欣赏着门上被啄出来的几个浅浅的痕跡,转头便见原先扑腾着翅膀狂嚎孤寡的讳哥已经被男朋友治得服服帖帖了,「媳妇儿果然厉害。」他朝俞韜竖起拇指,深感佩服。 两人掐着营业时间,拎着鸟笼出了房子,直奔最近的宠物店。 「给牠找媳妇。」俞韜将鸟笼扔上柜檯,发出哐噹一声,相当响亮,但讳哥兀自在笼里瑟瑟发抖,一声抱怨也不敢出。 柜台前站着一名约莫大学年纪的男服务员,他打量了讳哥几眼,「你们职业虐鸟?」说完,他又嘶了一声,否定了自己刚刚那句话,「虐鸟应该没法把鸟虐这么肥。」 讳哥会长出如今这模样都是龚讳害的,谁让他有钱没地方花成天就变着花样给鸟换吃的,今天吃水果明儿个啃萝卜,一天多餐却又不少量,俞韜一直很怕讳哥会被龚讳这养猪一样的餵法给餵死。 但事实证明讳哥生命力还挺旺盛的,越餵越胖越精神,一点儿也没有要被餵死的跡象。 龚讳听服务员这话倒还挺骄傲的,「那是,饲料都给他紧着贵的吃呢。」说完,他瞅了瞅神色明显不耐的俞韜,赶紧指了指桌上装着讳哥的鸟笼,「帮牠找媳妇。」 服务员哦了一声,领着两人去放鸚鵡的地方让讳哥慢慢挑,一边还脸色古怪地咕噥道:「谁神特么来宠物店给鸟挑媳妇。」 龚讳哈哈笑道:「反正七夕嘛。」 两人在宠物店逛没多久,便满脸像吃了隻苍蝇还吐不出来那样,拎着两个鸟笼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听着鸟笼里的两隻鸟隔空对骂。 俞韜已经彻底瘫了脸,「上樑不正下樑歪。」 龚讳抓了抓头,乐呵呵地听着越叫越激烈的两隻鸚鵡,「弯了也不错嘛,至少不用担心以后咱们得养牠们的子子孙孙。」他屈指弹了弹手里装着讳哥媳妇的鸟笼,里头的公鸟嘎嘎叫了几声,接着很快便安静了下来,龚讳看向仍直吵嚷的讳哥,诧异道:「这鸟怎么这么乖?以后会不会给那隻胖子欺负啊?」 公鸟朝他轻轻嚶嚶了几声,接着乖顺地蹭了蹭龚讳的指尖,一点儿也没有刚刚和讳哥隔空激战的熊样。 龚讳被牠蹭得一颗赤子心化成了春水,「我们要不把讳哥扔了?留这隻就好?」这公鸟怎么能这么乖,就好像……好像他家小朋友,「要不咱们也给牠取个名儿,你说鱼汤怎么样?」龚讳满目企盼地看向正摇着笼子想让讳哥闭嘴的俞韜。 俞韜转过头,看向兀自傻乐的龚讳,满脸写着你怕不是有那啥大病,他撇开目光,点点头,嗯了一声,「随便。」 讳哥瞅了瞅两位主人,一对豆子似的招子眨了几下,歪了歪头,朝一旁刚被赐名的鱼汤嘎地一声,拍了两下翅膀,决定主动释出善意,「你好!」 鱼汤瞅了对面笼子里的肥球一眼,没说话,讳哥和龚讳一脉相承,最见不得自己被无视,牠在笼子里蹦了几下,见鱼汤还是没说话的意思,牠顿时气结,「你哑巴吗!嘎!」 鱼汤紆尊降贵地瞧了他几眼,「你猪么?」 因为这声猪,讳哥便从此和鱼汤杠上了。 两人一块儿出去浪之前,先回了趟住处,将俩鸟笼扔进家里,放好一天的食水,龚讳怕讳哥把鱼汤的毛全给啄秃,索性没放牠俩出笼子,只把鸟笼面对面搁桌上,让牠们尽情吵。 东西都收拾好后,俞韜看向满身散发着春天气息的龚讳,问道:「要去哪?」 虽然已经一块儿出去不下十数次了,但龚讳还是高兴得直乐呵,傻得俞韜都不忍直视,闻言他思考了几秒,两手一摊,「不知道。」 俞韜眼神死,「你跟我吵了一整个礼拜,结果连要怎么过七夕都还没想好?」 「哎华生,你这话就肤浅了,」龚讳正了正神色,「约个会干嘛还得设那么多框框架架呢?况且计画赶不上变化嘛,咱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即兴发挥。」 他们最后即兴发挥逛遍了全市的甜点店,接着又一块儿去余晟的别墅洒了波狗粮,为他们交往后的第一个七夕划下了句点。 回来的时候发现讳哥竟然从鸟笼里自己跑了出来,正站在鱼汤的笼前和牠大眼瞪着小眼,屋子没乱,桌上没鸟屎,气氛大致还算得上融洽。 其实牠真的是隻变异鸚鵡吧? 几天后,俞韜看着体重秤上狂飆的数字,黑了脸。 十年后。 这回这对老夫老妻各自开着敞篷超跑兜了一整天风,收穫了一箩筐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他俩还嫌平地不够,下午时开上了兰阳市附近的一座山,此刻他俩正坐在山头上,俯瞰山下星子般的点点灯光。 但是龚大老闆很不满意,他瞪着眼前被岁月浸润得更加迷人的男人,不悦地噘起嘴,十年如一日的幼稚,丝毫没有在公司那挥斥方遒的牛逼模样。 他委屈地嚶嚶了几声,装模作样地挤出了几滴泪水,朝男朋友控诉道:「韜儿,你过河拆桥!」 俞韜瞥了他一眼,坐在石墩上喝着刚刚从小七买来的咖啡,凉凉地道:「过什么河?拆什么桥?」 龚讳更委屈了,「过银河,拆鹊桥!」 「你够了,」俞韜叹了口气,从大衣兜里掏出一包装精緻的黑色小盒子,「不就是七夕没送你礼物吗?」话音刚落,他便从石墩上站起,单膝跪下,将盒子打开双手捧给被他这么一番操作搞得傻掉了的龚讳。 盒子里铺着柔软的天鹅绒,天鹅绒上一枚男戒跃然眼前,在夜幕下彷彿映出了满天星光。 「亲爱的织女,」俞韜眉眼弯弯,笑得分外好看,特别耀眼,「你愿意跟我一块儿回家乡牧牛吗?」 龚讳坐在石墩上,俞韜猝不及防来了这么一下,使他有些不知所措,他盯着眼前满目温柔的青年傻怔许久,才磕磕绊绊地开了口,「牧牛就算了,你讳、讳哥长得有几分姿色,倒是能带回去暖暖床什么的……」 那一刻,天边划过一颗流星,龚讳没来得及许愿,但许不许愿好像也不太重要了,他今年二十五岁,说来奇怪,这辈子才过了一半不到,却好像什么愿望都已经实现了,神奇得像一场梦。 他何其有幸。 俞韜应了一声,保持着单膝下跪的姿势,将戒指套到了龚讳无名指上,幸好他有事先偷量过男朋友的尺寸,要不若是不合身那可不就尷尬了? 「我先告的白,当然也得我先求婚。」俞韜起身,拍了拍膝盖上沾到的尘屑,笑道:「龚总不会介意吧?」 龚讳怔怔地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心想介你大爷的意,他高兴都来不及了。 真的特别高兴,高兴到他想衝下山随便拉个人便跟他分享一下自己的喜悦,昭告天下,但感觉男朋友会先把自己从这崖上推下去,以免丢脸,龚讳打量了这座山的高度几眼,还是选择默默将喜悦藏在心底,保命最重要。 龚讳可不想明年他和男朋友的求婚纪念日和他的祭日一块儿过。 龚讳听到自己也应了一声,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你说我明儿个把这玩意拿去显摆给许擎看,他会不会眼红?」 俞韜嗤了声幼稚,「这戒指是我一块儿跟余总去选的,估计许擎眼下也正拿着余总的戒指乐呵,」他白了龚讳一眼,吐槽道:「某方面来说,你们真配。」 但龚讳注意的点明显不在能不能成功向许擎秀到恩爱,「你竟然跟其他男人一起去选戒指!」 俞韜沉默了几秒,「龚三岁,你可以再幼稚一点没关係。」 「你竟然跟我以外的男人孤男寡男共处一室!」 「……」沟通不能! 敢情好里面的店员和客人都不是人。 两人腕上那一对情侣男錶戴了将近十年,里头镶着的电池换过了好几轮,样式也稍嫌老旧,但那黑色和棕色的錶带却仍是十年前那一条,他们都没捨得换下,保养亦十分得宜。 十年了,依旧歷久弥新。 happyeverafter. loveforever. 韜光养讳,万寿无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