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宝团子初养成》 第1章 兄弟 wоо⒙νiρ 夜色浓重,高大的建筑物被黑暗遮掩住棱角,月光透过缓慢移动的黑云时隐时现,照在旁边的两根大柱子上,反射出幽冷的光芒。 白楹后背陡然升起一股凉意,她站在荒凉破败的宫殿门前,推开红漆四落的大门,扑面而来的腐气让她忍不住想要咳嗽。 她喘着气,深呼吸,头晕晕的朝着不远处的烛火明亮处走去。 “我的好弟弟,这段时日,过得可好?” 忽然,一个男声打破了寂静恐怖的气氛,白楹吓了一跳,瞬间清醒不少,这声音仔细一听,似乎有些熟悉……是大皇子的声音! 她舔了舔唇,瞬间有了些许安全感,心底的恐惧感稍稍褪却。 “我和大哥可是从百忙之中抽空,特意从宴会上离开,到冷宫来看你的呢。”四皇子嘘寒问暖道,“最近过得怎么样啊,二哥?” 原来是冷宫,难怪这般荒凉破败,不过谁家皇子住在这里啊? 她没想太多,刚想感慨一声,皇家兄弟之间原来还有真情在,就瞥见四皇子往后退了一步,躲到大皇子身后,右手一点一点的将不知名粉末撒在水壶里。 白楹:“!!!” 四皇子动作十分隐秘,且还被大皇子挡住了,要不是她躲在窗户底下,眼睛又亮,恐怕还真要被他们骗去了。 表面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背地里却做出这种勾当,白楹暗暗心惊。 四皇子得手后,清咳一声,他眼神闪躲,不敢看对面单手支着脑袋的废太子。 废太子大约十六七岁的样子,墨发如瀑倾泻出万千风华,侧颜精致冷漠,每一个棱角都像是天神雕刻的完美作品,随意一个翻书动作都从骨子里透着股倨傲优雅。 大皇子将阴沉地目光落在废太子简朴的衣衫上,嘴角慢慢上扬,关心道:“二弟,这天越来越冷了,你还穿得这么少,小心着凉啊。”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白楹猫着身子躲到窗子底下,本来还准备等他们说完,让大皇子四皇子顺路带她回去,这么一看,还是算了吧。 到时候,她还是偷偷跟在他们后面回去好了,想必那时候,皇帝也该察觉不对劲,派人来找她了。 哎! 想想她一个活得好好的现代人,不就是对中药起了点兴趣,想从西医转行成中医嘛,怎么就遭贼老天看不顺眼,穿到了这不知名王朝的八岁小团子身上? 她花费了两个月,好不容易让国师大人相信了“人在退烧后性子会变”,结果就因为带着累赘的她影响救人采药,被打包送给了静太妃。 她不过是参加一个小宴会,竟然被那个骄傲得跟个孔雀似的嫡公主嫉妒,让人故意拿茶水泼湿她的衣服,然后借着换衣服的名头,把她扔到冷宫这儿。 白楹唉声叹气起来。 若是她的小可爱在场,她肯定不会迷路,误打误撞走到这里。 唔,伤脑壳! 废太子傅南岐捏着纸张的手指一顿,泛黄的书页有了明显皱痕,他眼眸微垂,轻易的遮住眼底情绪,窗户底下……会是谁? 是李皇后的人,还是昭贵妃的人? 看来,一个个的都按耐不住了。 面前的这两个“好兄长”他并未放在眼里,倒是昭贵妃和李皇后……傅南岐眼底冷光犹如实质,一闪而过。 大皇子虚假的关怀没有得到一丝半点回应,他沉下脸,眼神有些阴狠。 纵然这么多年来,皇帝对二弟不闻不问,但能在冷宫生活多年,且活得好好的,可见他这位二弟也不容小觑。 索性,他这次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花重金从宫外买来的泻药,可够这小子好受的,临走时他再洒些药粉,引来蛇鼠虫蚁,让二弟好好吃吃苦头! 大皇子想到这里,袖子一挥,将药粉撒在门口,然后缓步离开,他和四皇子对视一眼,都清楚的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势在必得。 因为隔着窗子,白楹并没有看到他们的动作,倒是傅南岐眼眸一眯,掌心一翻,烛火下银刃寒光凛冽。 白楹缩着身子,准备轻手轻脚跟上两个皇子,才走了半步,一股疾风穿透窗纸直面而来! 月色下刀面寒光森森,她瞳孔一缩,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道黑影扑倒在地,险险避过一劫! 被发现了! 这是她抱着黑猫、看着地上被削下来的一簇头发时,脑海里唯一的想法。 黑猫高抬下巴,爪子软软地搭在白楹肩膀上,幽绿色的眼睛似带着不屑,十足的高贵冷艳。 它的耳朵向门口方向侧了侧,察觉到那股讨人厌的气息在逐步接近,几根猫须抖了一抖,矫健的身子一跃便跳上墙头,瞬间不见了。 白楹:小可爱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妈妈呀,救命! 几秒钟内,白楹在逃和怂中飞快的做出了抉择,她连忙站起来,飞速抱住了刚刚走出房门的傅南岐的大腿,哭了起来! “……”傅南岐拧起眉头,低头看着抽泣停不下来的娇弱小团子,揉了揉眉心。 精┊彩┇文┊章:wоо⒙νiρ﹝Wσó⒙νiρ﹞woo18.vip 第2章 蛇鼠 为了生存,白楹简直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演技。 她半张脸靠在傅南岐的大腿上,一边哭一边偷偷观察,见他的脸色倏忽一下变黑,求生欲让她立马捂住嘴巴停止哭泣,动作太急,还打起了嗝。 “我刚才看见那两个坏哥哥把一些粉末放进茶壶里,小哥哥你不要喝啊。” 白楹看了傅南岐一眼,又很快垂下头,边说边打嗝,觉得自己前后两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只能一遍又一遍安慰自己“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皱着小脸,眼眶蓄满泪水,委屈巴巴地看着傅南岐,希望他看在她好心提醒的份上,放她走啊啊啊啊! 傅南岐被白楹又委屈又可怜的眼神看得心烦意乱,竭力忍耐着才没将她甩出去,冷着脸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早就清楚他那两个兄弟自以为很隐秘的小动作,倒是有些意外这小团子竟然没有和他们同流合污。 白楹像受惊了的兔子似的低下头,又嗝了一声,委屈地说:“我走进来的啊。” 傅南岐嫌弃的看了看自己被抹了眼泪鼻涕的衣服,皱起的眉头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了,不是走进来的,难道还是爬进来的不成! “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就想进来看看大房子里有没有人能带我回去。” 他听着小姑娘上气不接下气的哭腔,脑仁更是隐隐作疼。 白楹见他不说话,心里有些惴惴不安,躺在地上的头发警告她,这个少年看着俊美如神祇,实则城府极深危险至极! 他没开口让她走,她也不敢撒手。 忽然,茂密的草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愈渐密集。 白楹回头一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远处,好几条蛇扭动着身子、吐着蛇信子,欢欢喜喜的朝着她爬了过来,前一秒还在记仇的白楹,下一秒便什么都抛之脑后。 也不知她这具孱弱身子哪来的力气,揪着傅南岐的衣服,眨眼间就窜到他身上,细胳膊死死抱住他的脖子,要不是他眼疾手快箍住,怕是这小崽子能爬到他头顶! 白楹脑海全是蛇的样子,吓得她生理泪水直流,什么里子面子都扔西天去了,两条小短腿一直在颤抖,“救,救命!救命!” 快被勒死的傅南岐:“……” 感受到脖颈间的湿润,他愣了愣,抱住软绵绵的小团子,目光落在被药粉吸引而来的蛇鼠虫蚁身上,眉宇间戾气浮现! 他眉头一皱,腾出一只手,无数薄薄刀片,迅速飞出去! 几个呼吸的功夫,蛇鼠死绝。 傅南岐黑沉的脸,掰开缠绕在脖子里的手,将这只死死黏在他身上的团子扯了下来,娇嫩皮肤的温润触感既陌生又奇特。 “死光了。” 白楹这才找回一些理智,她慢慢回头,看到一片恶心狼藉。 第一个反应是,这家伙果然无情无义又狠绝! 第二个反应是,她这辈子的脸可能全都在今晚了。 她僵硬地回头,迎着傅南岐凉凉的目光,灵光一闪,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诚恳劝道:“生病了就要乖乖吃药,好好休息啊,小哥哥。” 刚才俩人接触时的温度,不是很正常。 傅南岐一怔,心微微松动,像这样的关心好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过了。 白楹以为他态度软化,便趁热打铁,打开挂在身上的布袋,从里面翻找出合适的药瓶,塞到少年手里,“小哥哥,这个药可以退烧哒,你记得待会儿吃掉哦。” 她都这么慷慨善良了,应该能放她一马了吧! 傅南岐被小团子塞了整整一瓶药,心情有些复杂。 他打量着手里的药瓶,花纹古朴,小巧精致,不似凡品,将药瓶翻转过来,瓶底刻着国师印记。 他眸光一闪,国师亲自炼制的药,整个皇宫怕是都没有三瓶。 这只团子的身份……看来大有来头。 白楹见傅南岐幽幽地看过来,后背一凉,她暗自咬牙,难道还不够?这货未免也太狠心了吧,她可是快把身上存货都掏光了! 她目光落在傅南岐的身上,呀了声,想也不想脱下厚实的红披风,搭在他的身上,心疼地说:“小哥哥,这么冷的天你穿这么少,病是不会好的。” 就算被刮来的冷风冻得上下牙齿打颤,白楹还是那副天真不知事的模样,“太晚了,小哥哥我先回去了哦,药记得吃呀。” 她往后退了一步,见傅南岐没反应,便当他默认了,转身小跑着出去。 魂淡啊! 她又是给药,又是赠披风,这人居然厚颜无耻不拒绝,竟然还不把她送出去! 傅南岐抱着红披风,看着那越走越快、还特意绕过蛇尸的小背影,嘴角微微上扬。 没想到这小短腿蹦哒的挺快。 “跟上去,别让她再迷路回来。”他摩擦着掌心的药瓶,嘴角压平,淡淡道,“顺便去查出她是谁家的。” 呼呼风声,无人应答,黑暗中一个人影悄无声息跟了上去。 第3章 推锅 漆黑的夜空星月无迹,看不清路,也辨别不了方向,白楹又又又一次被冻的打了个喷嚏。只好垂头丧气地蹲在路边等待。 哎,回去怕是又要生病吃药了! 哎,小可爱怎么又又又又不在? 小可爱这只黑猫是她在宫里认识第一个朋友,特别通人性,据静太妃身边的苏嬷嬷说,小可爱是生活在宫里的野猫,已经有好些念头了,向来不亲近人,不知怎么竟投了她的缘。 白楹正想着,前来寻找她的御林军和一众太监宫女及时赶到,她立刻酝酿出眼泪,做出一副受惊受怕的可怜样子,抖着小身子跟着皇帝面前的太监总管回去。 黑暗中,一抹影子快速隐去。 太监总管见白楹水汪汪的大眼睛都哭肿了,一时半会找不到保暖披风给她用,只好让一个宫女抱起她快些赶回去。 他心道,这一向骄纵傲慢的嫡公主,今儿个怕不是要栽了。 “白楹怎么会走丢?还不说实话!” 明承殿里,跪在地上的两个宫女手心冒汗,不敢直视天威,下意识看向李皇后身边的嫡公主,嫡公主狠狠瞪了她们一眼,使了个眼色。 其中一个宫女咬了咬牙,猛地抬头,清秀小脸上看不出一丝说谎痕迹:“皇上明鉴,奴婢万万不敢欺君!实在是白姑娘孩子心性,路过御花园,非要跑去玩耍,奴婢们追都追不上。” 说着说着语气哽咽,眼泪掉下来,好似受了天大委屈诉说不出。 嫡公主不顾一旁李皇后的皱眉,笑语盈盈的开口,朝皇帝撒娇,“父皇,这也不能怪宫女呀,那个小丫头太不懂规矩了。” 见父皇沉沉地看了她一眼,嫡公主忍不住捏紧裙袍,眨了眨眼睛,委屈道:“儿臣说错了吗?若不是她乱走跑掉,如今又怎么会找不到?” 亲耳听到这一场大戏的白楹内心:我靠?!! 她早先就料到嫡公主会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可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把锅全推到自己这个受害人身上!还要不要脸了! 白楹眉心跳了跳,她让宫女放她下来,深吸一口气,踉跄着脚步走进去,“阿楹没有。” 带着虚弱至极的孩童哭腔声从殿外响起,紧接着一只病弱模样的娇娇小小的团子走进来,每一步仿佛都用尽了力气,让人怀疑她下一步是不是要晕倒在地。 见她苍白的小脸上布满泪痕,灵气的大眼睛微微红肿,舒嬷嬷一惊,连忙过去查看她的身子,心中不禁暗暗恼了自己。 静太妃身体抱恙,她听从吩咐带小姑娘来参加宴会,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情,难怪嫡公主不让自己跟上去,原是有了坏心肠的打算! 坐在皇帝身边的昭贵妃瞥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嫡公主,连忙让人去拿了一件披风过来。 “皇上。”小团子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掉眼泪,“阿楹没有乱走。” 想把她当成软柿子,以为谁都可以捏一把? 做你们的春秋美梦! 皇帝见这小团子脸也被冻红了,嗓子也都哭哑了,便缓和了语气,“小丫头你来说,事情究竟是如何?” 到底是静太妃的养女,众目睽睽之下,他怎么都不能落人话柄。 李皇后闻言,心里咯噔一下,暗自瞪向嫡公主,让她老实点。 嫡公主则冷哼一声,这臭丫头最好识相点,否则她就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白楹怯怯地看了嫡公主一眼,接触到她一双含怒杏眸,立马低下头。 将一切收入眼底的昭贵妃眸光一闪,轻柔开口:“白姑娘莫怕,有什么说什么,皇上明察秋毫,不会放过一个心肠歹毒之人的。” 皇帝眉头舒展开,显然被昭贵妃这一番识大体的话取悦到了。 白楹仿佛是安了心,吸了吸鼻子,难过地低下头,小声道:“这两个姐姐带阿楹走了好多路,走得好快好快,阿楹赶不上,两个姐姐还往宫灯里不知道撒了把什么,灯一下子就灭了,迎着风吹到阿楹眼睛里,好疼好疼……” 静太妃无子无女,却能在夺嫡之争中幸存下来,且和太后关系十分融洽,舒嬷嬷作为她的左膀右臂,自然也不是没本事的,立刻便想到了关键之处。 她板着一张脸不怒自威,眼眸一冷,将小姑娘披风拢了拢,对着皇帝福了一福:“皇上,不若让人将宫灯呈上查看,如此便可知真相。” 两个宫女知道再也狡辩不了,抬头想要求助嫡公主,却没想到嫡公主看也不看她们,正收敛表情,努力不让自己露馅呢! 嫡公主恨恨地想:怎么没让冷宫那个“天煞孤星”吃了她! 太监总管高公公让人将那盏宫灯呈上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检查后,立马跪下道:“回皇上,里面是生石灰。” “嘭!”皇帝重重一拍桌案,“好大的胆子,竟敢欺瞒到朕头上!” 第4章 大白 嫡公主到底还是十岁的孩子,又从小娇宠长大,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身子不禁一抖。 李皇后看在眼里,恼在心里。 女儿这般不成器,做出这等事情不要紧,但也不知道毁尸灭迹,真当所有人都是傻的吗。 可女儿再不争气,也是亲生的,不能不管。 李皇后冷冷地看向宫女,呵斥道:“公主让你们好生带楹丫头去换衣裳,你们却阳奉阴违,真真是放肆至极,若是再不说实话,这舌头也不用留着了!” 两个宫女脸色瞬间煞白如纸。 这是要弃卒保帅,把嫡公主摘出去的节奏啊! 昭贵妃仪态高贵,柔柔一笑,风华万千,“姐姐说的是,她们确实放肆,只是从前倒是未曾发现,她们连主子的话都能违背。” 李皇后冷淡道:“贵妃的意思是,有人指使她们吗?” “姐姐莫要生气。”昭贵妃掩唇一笑,不慌不忙不紧不慢道,“妹妹不过是有些疑惑罢了,况且嫡公主的寝宫并不远,似乎不需要经过御花园呀。” 说着,还朝皇帝娇娇笑道:“皇上,您说是不是?” 白楹她见昭贵妃话里话外都是偏帮她的意思,有些意外,这可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啊。 她借机探出小脑袋,怯生生道:“阿楹那时候,那时候听见宫女姐姐说……” 嫡公主不等她说完,抬起下巴不屑打断,“说什么了?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吗?” 昭贵妃柳叶眉轻轻蹙起,善解人意道:“公主不如让白姑娘说完。” 白楹泪眼朦胧,小猫似的说道:“宫女姐姐说、是公主吩咐了。” “岚儿年少气盛,被本宫和皇上娇惯的不像话,最是傲气,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李皇后拉住嫡公主的手,关怀地看着白楹,“彼时风大,楹丫头许是听岔了。” 两个宫女头磕在金銮殿上,不敢说话。 白楹也不再吭声。 昭贵妃的目光落在两个宫女上,轻描淡写:“既如此,你二人胆大包天,做出这等事情,还公然欺瞒皇上,来人,将她们拖下去,杖毙吧。” 两个宫女不敢相信地抬起头,看着李皇后和嫡公主,眼泪簌簌而下,一个劲磕头,鲜血混着泪水,“公主救命,公主救命啊。” 一切似乎已经水落石出。 皇帝本就对嫡公主有所怀疑,加上她心虚的反应,越发肯定这一切都是嫡公主的指使,但这是他唯一的女儿,又向来疼爱有加,绝对不能传出不好的名声,给皇室蒙羞。 他沉沉的看了嫡公主一眼,本欲顺着昭贵妃的话,直接处理了这两个宫女,却没料到嫡公主没按耐住,破罐子破摔似的,不甘的喊道:“是儿臣又如何?” 众人哗然。 白楹立刻收回刚才递过去的挑衅眼神,像受了惊吓般,身子轻轻颤抖,躲在舒嬷嬷身后,在偌大的大殿上显得格外弱小无助。 皇帝沉着脸看着嫡公主,“岚儿,你老实说,当真是你吩咐的?” 李皇后来不及开口阻止,嫡公主便杏眸含怒,不甘又怨怼地看了白楹一眼,一字一句不屑道:“儿臣没有错!都是她咎由自取,儿臣不过是给了她一个小小的教训罢了!” 她傅云岚是大煜王朝高高在上的嫡公主,唯一的公主,天底下除了太后母后外最高贵的女子,白楹不过是国师大人善心大发捡来的孤儿,就算托付给静太妃照顾,也就只比宫女好一点儿! 萤火之光,又怎能与皎皎明月相比? 她就算百般捉弄,也不过是这个贱民的荣幸罢了。 “放肆!”皇帝怒道。 眼见皇帝脸沉的像是能滴出墨汁来,李皇后心一慌,急急呵斥道:“岚儿,住口!” 真是越说越荒唐! 被顶撞了的皇帝自觉有失颜面,连带着迁怒李皇后:“皇后教的好女儿!” 傅云岚被斥责得眼眶一红,死死咬着下唇,不肯低头认错,“与母后何干……” “啪!” 清脆的耳光声打断了她的话,李皇后拉扯着她跪了下来,眉眼温顺的自责道:“是臣妾的错,岚儿年纪小不懂事,臣妾自当好好教养她。” 傅云岚捂着被打的脸颊,眼泪簌簌而下。 她眼中含恨的瞪向白楹,她明明没错,都是这个药罐子以下犯上,让她在众人面前丢尽颜面! 在座众人皆垂首不语,大殿内寂静一片。 舒嬷嬷摸了摸白楹的小脑袋,将她的披风包裹的更严实些,让她不要害怕。 皇帝冷冷地看了李皇后一眼,龙袍一挥,“既如此,这段时日,皇后就好好教养岚儿,不准她离开云华宫一步!六宫事宜,全权交由贵妃处理。” 第5章 人情 李皇后长长的手指甲深深嵌入肉里,哪怕不抬头,也能想象出昭贵妃得意又虚伪的模样,她深吸一口气,“臣妾遵命。” 昭贵妃情意绵绵地看向皇帝,温声细语道:“臣妾定会竭尽全力打理好后宫,为皇上分忧。” 这话听的皇帝十分舒心,他展露笑颜,拍了拍昭贵妃的柔荑,“鸢鸢还是一如既往地懂事体贴啊。”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宴会只能结束,皇帝为了证明自己大公无私、毫不偏颇,不仅杖毙了两个宫女,还下旨赏赐了白楹不少奇珍异宝作补偿。 李皇后带着傅云岚回宫反省之前,也准备了不少的赔礼当面交给白楹,昭贵妃自然也不甘示弱的准备同等价值的见面礼。 白楹仿佛看到这一车又一车珍宝被送入静太妃的景玉宫中,心里乐呵呵的,她牵着舒嬷嬷的手,刚准备回去,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住了她们。 她转过小脑袋,便见昭贵妃带着十二岁的三皇子走了过来,他眉眼清浅,五官轮廓像极了皇帝,一身月白色衣衫干净得极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昭贵妃柔柔一笑:“静太妃风寒来势汹汹,本宫那还有些好的药材,待会儿便让人给太妃送过去,只盼太妃早日病好。” “贵妃娘娘贤淑宽厚,老奴先在这谢过娘娘。”舒嬷嬷行礼道谢。 “方才……嫡公主便是这性子。”昭贵妃无奈笑了笑,怜惜地看着白楹,“小姑娘受委屈了。” 舒嬷嬷眸光一闪,微微笑道:“还得多谢贵妃娘娘心善,楹丫头。” 被叫到的白楹立马努力学着舒嬷嬷行礼的姿势动作,露出倾慕的表情,“阿楹谢过贵妃娘娘。” 昭贵妃笑了一笑,夸了一句小姑娘是个有福气的人,便满意的离开了。 夜色浓重,舒嬷嬷将白楹送回她在景玉宫中住的小院子里,关照人给她熬了一碗姜汤祛寒,又看着她喝完,关怀地安慰了几句,才前去给静太妃复命。 听舒嬷嬷一五一十说完,静太妃微微眯起眼,良久才淡淡道:“这是她该经历的。” 舒嬷嬷心有不忍,“小姐,她还只是个孩子。” 她是静太妃从小贴身的婢女,即便入了宫,私底下还是同从前一般称呼。 “这是皇宫给她上的第一课,既然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高贵的身份,就得自己学着聪明些,否则凭她那病殃殃的身子,怎么在宫里活下去?” 静太妃咳嗽了几声,苏嬷嬷连忙扶她到床榻上休息,倒水责怪,“小姐是不是又没有听太医的话好好服药?” 静太妃摆了摆手,“无妨。” 舒嬷嬷摇了摇头,想起昭贵妃说的话,“所幸小姑娘心若琉璃,干净得很,否则就昭贵妃这样说话,可不是要恨上嫡公主。” “白鸢鸢。”静太妃蹙眉,忽的冷笑,“她莫不是以为顺水推舟帮白楹说话,我就会感激她?凭那几根野人参,也想拉拢我?” 况且,若想在宫里生存,一味天真干净有什么用?国师大人将小丫头托给她,可不是想让她这样快快乐乐,被人护着长大的。 舒嬷嬷给静太妃轻轻按腿,“听说昭贵妃的侄子前几日当街纵马踩死了人,被关进了大理寺。” 大理寺卿,是静太妃的兄长。 静太妃本就在病中,只是因着白楹没回来,才一直没睡,烛光下她面色疲惫,嗤道:“有皇帝宠爱,恐怕关不了几天,既如此,和长兄打个招呼,便也学她,顺水推舟予她个人情。” 舒嬷嬷笑道:“奴婢回头便给大公子传信。” 静太妃实在撑不住了,舒嬷嬷为她掖好被褥,守在外间睡去。 翌日,李皇后身边的金嬷嬷奉皇后之命,请白楹去御花园游玩,美其名曰是傅云岚给她道歉,昭贵妃听到消息,特意赶到御花园,美其名曰是担心白楹,实则是去看热闹了。 白楹咬了一口松软可口的糕点,软糯糯的甜味让人食欲大增,她吃了一块又一块,舍不得放下,转眼一小盘就都吃光了。 哎,穿越到古代的好处之一,就是能吃到这么美味的糕点,不仅软糯可口,入口即化,而且当甜味在舌尖化开,仿佛飘在云端一般,简直享受至极! 昭贵妃问道:“可会口渴?” 白楹眉眼弯弯,腮帮子被糕点塞的满满的,一鼓一鼓,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昭贵妃,含糊不清道:“点心好好吃哒,一点都不口渴。” “这样可怜的小姑娘,公主怎么忍心为难你呢?”昭贵妃颇为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眉眼柔和,让人很容易放下戒心。 “昭贵妃。”李皇后带着满脸不情不愿的傅云岚走来,正好听到后面一句,她目光一转落在三皇子身上,眼神带了些轻蔑,朱唇轻启道:“三皇子今日没有功课吗?” 白鸢鸢这个贱人,真是处处与她作对,她的岚儿不过为难了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她便要撺撮着皇上给出公道,让她儿受委屈。 当真以为人人都会觉得她公正良善?呵,还不是看中了静太妃的娘家势力。 三皇子傅云祁拱手行礼,道:“参见皇后娘娘,儿臣今日特意向老师请了假的。” 他和表兄向来关系亲密,此次表兄枉入大狱,若不是静太妃帮忙,表兄肯定会在大狱中狼狈一段时间,他今日特意前来为表兄代为转告谢意,却在见到她的第一面,便没由来的心生喜爱。 李皇后对傅云祁的话置若罔闻,她将嫡公主推上前,对白楹笑道:“昨日是岚儿不好,她也知道错了,楹丫头不要放在心上。” 傅云岚憋着气,冷冷地看着白楹,死活不肯开口道歉。 这个贱民害她被父皇惩罚,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她恨死她了!休想让她道歉! 白楹对这个骄纵傲慢的傅云岚没有太多的恶感,总归是得到了教训,那她一个成年人,也不好跟个十岁小破孩计较。 况且,除非是傻子才会得罪李皇后! 她跳下凳子,手里捏着一块香甜的糕点,走到傅云岚和李皇后面前,抬头递过去,眼眸澄澈,软软糯糯道:“阿楹请公主吃糕点,公主就不要生气了……” 第6章 嫌恶 昭贵妃眸光一闪。 李皇后觉得白楹颇为上道,刚想夸小姑娘懂事,就见傅云岚忍无可忍将她推开,嫌恶道:“这本来就是皇宫的东西!都是我的!走开!” 白楹这具身子到底还是个病弱的八岁孩童,且还因为体内毒素未清一直比同龄人瘦小,这一下她没稳住脚步,一个趔趄重重摔在地上,手心传来疼痛感,糕点也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沾满灰尘。 她倒吸一口冷气,盯着地上的“灰团”,心痛得想要捶胸顿足,心里把傅云岚这个熊孩子翻来覆去暴打,面上却像是受到惊吓,泫然欲泣。 丫的!姐姐好心跟你搞好关系,你还不领情?! 还打掉了她最爱的的甜点! 昭贵妃第一个反应过来,刚想吩咐人去扶起白楹,就见自己儿子快步上前,一把将小姑娘抱起。 李皇后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女儿会做出这个行为,来之前她明明白白说得很清楚,只要白楹上道不放在心上,皇帝就会免了她的惩罚。 谁知道女儿这般意气用事! 傅云岚此刻也开始后悔了,哪怕是做做样子也好,她可不想关禁闭抄书,她见李皇后面若寒霜,只好硬邦邦地说了句“是我劲太大了。” 白楹咬着牙不说话,手指轻动,从荷包中掏出国师大人留给她防身用的药粉,仗着身材矮小,轻轻一弹,神不知鬼不觉的往她身上撒了些东西。 傅云祁则亲自给她清理擦破伤口,细心包扎。 李皇后看着傅云祁和皇帝有七分像的侧脸,胸口一阵无名火。 她让人先把傅云岚送回去,又吩咐人将御膳房新研制出来的糕点呈上来,笑意盈盈道,“岚儿从小被本宫养的跟个男孩子似的,粗鲁极了,力道没掌握好,楹丫头不要往心里去。” 说着,便让嬷嬷将一盘桃花花瓣似的糕点送到白楹面前,“好孩子,快吃块点心压压惊,回头本宫定好好惩罚岚儿。” 昭贵妃以帕掩唇,发出一声不明意味的笑。 白楹则眨巴眨巴眼睛,状似听话地点点小脑袋,心里则翻了个白眼。 李皇后怎么可能看得上她这个捡来的孤女?屈尊与她说话,都是为了傅云岚,何况是亲自惩罚了,真是天大的笑话! “阿楹没事~” 白楹巴掌大的小脸上绽开一抹纯真笑容,像极了不谙世事的精灵,她拿起一块桃花糕,小口小口咬着,甜而不腻的美味稍稍平复了心底的怒气。 黑白分明的澄澈眼眸因为盛满璀璨笑意眯成了月牙儿,小嘴巴一张一合露出白糯米似的牙齿,嘴角还有着糕点碎屑。 傅云祁从来不知道,孩童还可以这么可爱听话,他甚至想要伸出手,去揉小团子的脑袋。 恰在此时,大皇子寻到了御花园,给李皇后和昭贵妃行了礼后,带来了皇帝正在御书房等着傅云祁的消息,他只得赶紧离开。 昭贵妃和李皇后则又开始了明枪暗箭似的斗嘴,也顾不上白楹。 她也乐的自在,轻轻荡着两条小短腿,悠哉悠哉地品尝着新鲜美味的桃花糕,每一口咬去,唇齿间都仿佛漾开丝丝桃花香。 一旁伺候的小太监机灵的倒上茶水,看她崭新的披风伤有些褶皱,手脚利落的整理了一翻,恭恭敬敬地道:“白姑娘请用茶,茶水略满了些,可莫要弄湿了您的披风。” 白楹一愣,目光落在今天刚换上的白狐披风上,貌似她的披风还在冷宫,这可是一个麻烦,得找个时间,去拿回来! 她眼眸一转,甜甜道谢,唇畔贴着杯沿,小口小口喝着茶,四顾望了一圈,心想:今日不就是个好机会吗? 她放下茶杯,跳下凳子,四处张望,“御花园这么大呀,阿楹可以看看吗?” 有宫女笑道:“自然可以。” 白楹眯眼笑着,带点狡黠,用充满期待的小眼神看着宫女道:“那姐姐们跟阿楹一起玩吧,就玩躲猫猫……阿楹去躲起来啦!” 说完,便蹦哒着小短腿,趁所有人没反应过来之前,躲到草层中不见了。 白楹面色苍白的喘着气,走了很久才找到了冷宫的位置,下定决心再也不剧烈活动了,这小身板真是一点都吃不消。 她小心翼翼地凑到破门边,轻轻推开门,脸上漫上笑容,酝酿好待会儿要说的话。 嗯? 敏锐的她察觉到空气中凌冽气流,一抬眸,便被目光所及之处震住。 第7章 药方 古朴的木剑被那骨节分明的手握在掌心,手腕轻轻转动,木剑如游龙般快速划过,剑意凛然! 少年眉目清冷,墨发随风飘动,修长身姿点剑而起,骤如闪电,眨眼间面前竹子根根断裂! 白楹惊呆:“!” 她愣愣地看着院子里的傅南岐,脑海里忽然蹦出这么一句:“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昨夜天黑只觉得他好看的不似凡人,没想到白天这么一看,妈妈呀小心脏扑通扑通跳,是心动的感觉! 傅南岐收剑,转过身来,眉头一皱,目光冷冷地落在那颗小脑袋上。 白楹后背一凉,立马求生欲极强甜甜喊了声,“小哥哥!” 然后,一小步一小步磨蹭到他边上,抬起脸挤出一抹欢喜笑容天真地看着他。 傅南岐唇畔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笑:“又迷路了?” “才没有呢!”白楹忍不住在心里磨牙,别以为她没听懂话里的讽刺,哪有这么巧每天迷路一次冷宫的? 但鉴于对方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她想都不想就一把抱住对方的大腿,惊喜道,“小哥哥!你病好了耶!” 傅南岐低头看她:“……” 这只小团子怎么这么喜欢抱大腿? 他没有回答白楹的话,只淡淡道:“你来做什么?” 白楹看着他身侧的木剑,咽了咽口水,天真笑容都快维持不下去了:“我的披风……侍女姐姐说这件不太好,我拿回去,换一件厚厚的给小哥哥好不好?” 等拿了红披风,她就走的远远的,再也不来这破地方! 傅南岐一只手提开小不点,一只手握着木剑,背对着她往屋里走去,语气听不出喜怒,“真的?” “嗯嗯!”白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连忙跟上去。 到了屋里,傅南岐将木剑扔在一边,侧开身子。 白楹有些拘谨,她小心打量着四周,感觉这住处真的可以说的上“家徒四壁”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四个凳子,冷冷清清却又干干净净。 看见放在床上的红披风,她眼睛一亮,偷偷瞄了傅南岐一眼,试探着挪着脚步,朝红披风伸出小手。 啊啊啊拿到了拿到了!走人走人!以后说什么她都不来这破地方了……嗯?! 这是什么东西? 傅南岐侧着身子,视线虽然落在别处,却眼神一闪。 白楹仔细看着床上的一沓古老纸张,目光触及最上方的“生骨丹”三个字,眼睛猛地睁大! 底下的小字她看不懂,但“生骨丹”三个字她却认识,这是国师大人踏遍山川四海,一直想要寻找的无价之宝之一! 白楹暗暗心惊,她还记得,国师大人曾和她讲起这些失传药方时,那遗憾又可惜的神色。 可为什么这么珍贵的东西,会在这里? 傅南岐余光将小姑娘又惊讶、又纠结、又不解的小表情一一收入眼底,他垂下眼帘,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开口说:“既然拿到了,就回去吧。” 如果是几秒钟,白楹肯定就欢快无比地答应下来,然后故意忽略先前所说的“换一件更好的披风来送给小哥哥”,屁颠屁颠地走人。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 白楹笑嘻嘻地黏到少年身边,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甜甜问道:“小哥哥,我刚才看到了床上的纸……那是失传已久的药方嘛?” 傅南岐看向她,似乎很诧异她一个小孩子了解这么多,“你知道?” “知道一点点啦!”白楹很识趣的没有问他药方从何而来,又怎么会落在他手上? 她权衡再三,觉得傅南岐应该不会因为药方而杀人灭口,才满脸关怀道,“小哥哥,你这里缺什么东西的话,我下次都给你带来好不好?” 傅南岐:“……” 他怔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小姑娘的脑回路。 白楹笑容越发纯真,“然后,小哥哥你拿那些药方跟我换,好不好?” “???”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要求,傅南岐险些要被气笑,他觉得自己被这小崽子当成了傻子。 他漂亮昳丽的眼眸眯了起来,露出几丝危险的神态,凉凉道:“我这里什么都不缺。” 什么都不缺,你昨晚收我丹药、收我披风,收那么心安理得??!白楹在心里咆哮! “真的什么不缺嘛?我可以给你带很多很多好吃的点心,还有治病的丹药,还有还有披风衣服。” 她看似认真地掰着手指头,抬头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而且小哥哥,你拿着这些药方好像也没什么用啊。” 傅南岐面无表情:“谁说没用?我拿来擦手。” “!!!” 卧槽卧槽卧槽,白楹杀人的心都有了,要是被国师大人知道,他踏遍各地都没有找到的失传药方,被这个魂淡拿来擦手。 估计国师大人能撕了他。 白楹震惊悲愤的样子落入傅南岐眼里,让他莫名心情大好。 他不再逗弄,做出沉思的模样,道:“你觉得你给我的东西,有这些纸价值大么?” 一听有转圜余地,白楹立马道:“那小哥哥想要什么,阿楹都可以努力办到!” “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傅南岐瞥了她一眼,语气中充满了诱惑。 第8章 进学 白楹被轻视了,也不生气,单单她一个小孩子自然什么都办不了,但她身边有国师大人留给她的人手啊。 一想到国师大人有多重视这些失传药方,为此找寻数十年都没有结果,白楹就更加坚定了要和傅南岐交易。 她极为认真地说:“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情,阿楹都会尽力帮小哥哥。” 傅南岐思忖半晌,才颔首道:“好。” 白楹露出甜甜的笑容,这样的无价之宝,也只有在国师大人手上,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价值,这笔买卖,稳赚不赔。 白楹想了想,试探道:“那小哥哥需要什么,或者想要阿楹帮忙,尽管开口!今天可以让我先带几张药方回去嘛?” “不行。” 白楹:“……” 她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了,本来装小孩就够累的了,还碰上这么个魂淡大魔王,她都这么说了还不行?真想把他摁在地上狠狠锤爆他的狗头! 傅南岐不紧不慢道:“药方年代久远,纸张脆弱,用力易碎,且不能晒到太阳,否则上面的字会消失。” 白楹听得目瞪口呆。 她来这个地方不过数月,对很多东西都处于一知半解的状态,所以对少年的话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不过看他淡然自若的样子,不像撒谎。 小脸皱成了包子状,白楹仿佛难过得要哭了:“那,那怎么办呀?” 傅南岐眼眸一闪,道:“你可以带纸笔,自己过来誊抄一份。” 誊抄一份……抄完差不多也就是国师大人的生辰了,国师大人应该能在生辰之前回来吧? 白楹眼珠子转了转,重新展露笑颜,抱着披风笑嘻嘻道:“好呀好呀,那我每次过来给你带好吃的,小哥哥,我先回去啦!明日再来!” 见傅南岐没有说话,小团子也不生气,眉梢眼角都带着笑,小短腿迈着步,很快就走出了房间。 傅南岐的目光落在床上那叠药方上,眼眸一深。 他想起昨天得到的消息,国师塔管事的轻风竟然在暗中给小丫头送东西,这个国师捡回来给静太妃做养女的孤女,真有几分本事。 用这些药方换国师的一个人情,值了! 况且,这小团子还有利用价值,也不枉他费心安排一场,命人引她前来! 白楹一离开冷宫,脸上的笑就松懈下来,她腾出一只手揉了揉笑的僵硬的脸,在心里唉声叹气。 说实话,她真怕废太子杀人灭口。 一个在冷宫待了这么多年的废太子,身手如此不凡,还拥有这么珍贵的失传药方,皇帝和他几个兄弟知道他这么本事吗? 不过,总归达到了她想要的目的,其他的就不是她该操心的事儿了。 白楹一边想着,一边往御花园走去,快到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不止一个人的急匆匆的脚步声。 她猛地想起,自己去冷宫也有好一会儿。 绣着清雅竹叶的衣角在树丛中隐隐可见,一个隐忍着怒气的清越声音响起,“白姑娘要玩捉迷藏你们就陪她玩,她年纪尚小玩心重,你们也玩心重吗?一个个的竟也没人偷偷跟着,若是她出了什么事……” 转弯口,白楹探出小脑袋,小脸上带着天真的笑容,“阿楹才没有出事!” 三皇子傅云祁的话戛然而止,他错愕地看着面前抱着红披风的小姑娘,脸上薄怒还未消下去,正准备说话,只见小姑娘将手里红如火的披风举起来,狡黠的眼眸带了几分骄傲。 “阿楹跟宫女姐姐捉迷藏的时候,找到了昨天的披风哦!” 见她满脸都写着“我是不是很棒求夸奖”,傅云祁不禁想,要是小姑娘有尾巴,怕是已经翘上天了。 被这么一打断,傅云祁的气也没了,他边将披风接过递给宫女,边认同道:“嗯,真厉害。” 蒙混过关!白楹在心里松了口气。 傅云祁身后的一群宫人也松了口气,三皇子向来温厚待人,没想到这次会发这么大火,好在白姑娘回来了,不然她们难逃罪过。 白楹跟着傅云祁回到御花园,借着“玩累了”的理由,又吃了一些新鲜出炉的点心,期间傅云祁坐在一边,颇为细心地让人给她倒水解渴。 昭贵妃看着两人融洽相处的模样,笑容越发真切。 她的儿子,自然不会像嫡公主似的,狂妄自大,蠢笨如猪。 即使白楹没有显赫家世又如何?即使养在存在感极弱的静太妃宫中又如何?这也是一个人脉,日后能不能用到,谁又能说的准? 更何况,能利用她将李皇后一军,得到主管六宫事宜的权利,已经很好了。 昭贵妃眸光闪烁,和善地说:“楹丫头若是喜欢吃,可以在让人多上一些。” 这话虽然正中下怀,但为了身体健康,白楹还是忍痛拒绝了,“多谢贵妃娘娘,阿楹吃饱了。” 昭贵妃笑道:“楹丫头也到了进学年纪,本宫回头和皇上提提,让楹丫头与祁儿同在太学读书,两人也好有个照应。” 白楹纠结道:“这个……得太妃决定。” 昭贵妃但笑不语。 李皇后在一旁听得直冷笑,好一个白鸢鸢,真是心机叵测!既体现了她在皇上心中地位,又处心积虑让拉拢每一个人,显得她大度亲和,为傅云祁铺路。 可恨! 若她也有个皇儿……该多好! 第9章 教导 回景玉宫的路上,白楹摸了摸不明显的小肚子,忍不住叹气。 相较于大皇子、四皇子的心怀鬼胎,废太子的冷酷无情,温文尔雅的三皇子真真是让人无法不生出好感呐。 尤其是那个魂淡!这么冷酷狠厉还不好讲话,难怪他两个兄弟要去搞他。 白楹在心里腹诽。 御花园离景玉宫有着很长一段路,白楹迈着两条小短腿,额头冒汗喘着气,特别怀念上辈子那一米二的大白腿。 她呼出一口气,抹去额头上的密汗,胸膛不断起伏,一抬头就看到了在阳光下练字的静太妃。 静太妃有力地落下最后一笔,目光淡淡地落在白楹身上,“还不进来?” 白楹连忙迈过高高的门槛,乖乖站在静太妃面前。 实话说,比起严肃的舒嬷嬷,她更怵静太妃。 “手怎么了?” 白楹低头瞅了瞅包扎起来的手掌心,老老实实说:“嫡公主推的。” 静太妃微微蹙眉,很是不喜嫡公主。 她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缓和了语气,道:“你初来皇宫,却连番遭她针对,可明白是为什么?” “嫉妒?” 静太妃微微一笑,“你不需要明白为什么,与其花费心思去猜,不如多看多听。在这个皇宫,不是不争不抢,别人就不会与你为恶。” “尤其上位者,做出的事情是不需要理由的,她只需要看你不顺眼就够了。没有地位、权势和可利用的价值,谁都可以轻视践踏。” 就像是昨天宴会上的事情,如果不是嫡公主自曝其短,恐怕就连那两个带路宫女都不会受太重的惩罚。 静太妃是个极为苛刻的人,她答应了国师会好好培养白楹,便说到做到,她能够教导的便是皇宫的生存之道。 白楹心里门清儿,就因为懂,所以抿着唇,没有说话。 “昭贵妃想让你去太学读书?”静太妃看了白楹一眼,发现她果真如国师所言玲珑剔透,道理都不用掰开就能理解,“那你是什么想的?” 白楹看了一眼静太妃,垂着头道:“阿楹觉得,可以。” 静太妃淡淡道:“过些日子罢,等你身子再养的好些。” 白楹不解,她的身子从小如此,再怎么养也改变不了病弱的事实。 脚步声响起,舒嬷嬷端着两碗姜汤进来。 静太妃皱起眉头,以帕掩鼻,“嬷嬷……” 白楹也是一副见到鬼的表情。 卧槽,昨晚都喝过了还要再喝? “小姐风寒还未好全,楹丫头体弱多病,姜汤多喝无害。”舒嬷嬷不容置疑道。 静太妃一把年纪了,唯独怕吃药喝姜汤,奈何舒嬷嬷在这件事情寸步不让,只得掩鼻喝了几口。 白楹见静太妃都逃不过,只得苦着脸,认命的一口气喝完。 舒嬷嬷眸光柔和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给了她一颗糖。 昭贵妃提议让白楹进入太学读书的事情,皇帝很快就同意了下来。不过静太妃让人传话给皇帝,说白楹那日宴会受了惊,还需休养三个月才能读书。 皇帝应允。 与此同时,嫡公主的惩罚也被取消了,就像是一场交易。 对白楹来说,惩不惩罚什么的也都无所谓了,毕竟嫡公主全身忽然冒出密密麻麻的疹子的事情,已经传遍宫里宫外了。 白楹把全部心神都放在了读书这件事上,想到她之前气势轩昂、自信满满想要看书,却这个世界的文字打了当头一棒的惨状。 内心就留起宽面泪,白楹下定决心,要在三个月内把字都认全还要会写! 第10章 娇娇 冬日的白天来的稍迟,白楹里三层外三层穿戴整齐,跟着静太妃前去寿康宫给太后请安。每走一段路,厚厚的雪地上就留下一串串可爱的脚印。 静太妃仔细叮嘱了白楹几句,免得倒是因为什么犯了太后的忌讳,惹了太后不喜。 白楹认认真真地记下来,到了寿康宫,便低着头跟在静太妃身后,给太后请安。 “好俊的丫头,起来吧。”太后微微一笑,关怀的目光落在静太妃身上,“阿静,你风寒可有好些?快坐下。” 静太妃道:“已经好全,不然也不敢来见您。若是被我传染了风寒,那我不就成了大罪人。” 太后忍俊不禁,“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 正巧傅云祁也来给太后请安,一身月色衣袍的俊气少年郎已有了翩翩君子风度,连给太后静太妃行礼都给人赏心悦目之感。 太后嗔道:“你这孩子,皇帝吩咐你的事多,课业又重,还老是来哀家这里,小心年纪轻轻就垮了身子。” 虽是这么说,可话里话外哪有责怪意味。 傅云祁笑道:“孙儿挂念您,才三天两头跑来给您请安,您倒好,就只嫌弃我。再说,有您福气庇佑,孙儿哪有身体不好之说。” 一番话下来,太后笑得合不拢嘴。 静太妃掩袖轻轻抿了一口茶水,真不愧是皇帝和太后最喜欢的皇子啊。 傅云祁转头,看着站在静太妃身后的小姑娘,没忍住笑了起来。 裹得这般严实,真像一只笨笨呆呆的小灰熊。 白楹扬起笑容,刚低下头准备行礼,还未屈膝,就被走过来的傅云祁扶了起来,他笑道:“才这么点大,就不必拘泥礼节了。” 白楹其实也不想行礼,她穿得厚,弯腰很笨重,感觉怪别扭的,傅云祁这一举动正合她心,她眉眼弯弯,道:“那阿楹谢过三皇子。” 这样的小姑娘太讨人喜爱了,傅云祁没忍住,抬手揉了揉她包在披风里的小脑袋。 后者瞪大眼睛,鼓起腮帮子气呼呼地说:“阿楹的头发要被弄乱啦!” 靠!为什么这些人都喜欢弄乱她的发髻!国师大人是,三皇子也是!这群男的到底知不知道,梳这种发髻是需要很长时间的! “没有弄乱。”傅云祁一本正经,“我用了很小的力气。” 白楹小声嘀咕,“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傅云祁没听清,又没忍住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真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呢。 因为傅云祁这一出,上头太后仔细打量了白楹一会儿,而后慢慢露出一个笑,对静太妃道:“国师捡回来的丫头,都比旁人灵气。” 就是身子骨弱了些,当真可惜。 忽然偏殿里飞出一只喜鹊,扑腾着好看的翅膀,在殿内盘旋一圈,最后落在白楹肩头。 太后微微坐直身体,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喜鹊。 静太妃回头看着白楹,一脸讶异,“这……” 偏殿出来几个宫人,匆匆忙忙跪了下来,“太后恕罪,主儿……” 看到眼前一幕,话音戛然而止。 喜鹊爱惜地啄了啄自己的羽毛,小鸟爪往边上挪了挪,刚好踩在白楹带毛的披风帽边上,软绵绵的,它舒服地啼叫一声,享受极了。 白楹一口老血梗在喉咙,身子都僵直了:“???” 好怕它在身上拉屎啊! 傅云祁轻笑出声,他眉眼舒展,笑声舒朗,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可惜白楹已经见过了如明月般的国师大人,又见过了似画中走出来的傅南歧,对傅云祁的容貌没有太大的惊艳。 她鼓着腮帮子,不知道该求助谁,只好喊了一声:“三皇子……” 傅云祁忍住笑,解释道:“这是太后娘娘养的鸟儿,平时娇气得不得了,难得看它如此亲近一个人。” 确实,太后可宝贝这只养了好些年的喜鹊,将它视作心头宝也不为过。因此这只鸟儿被养得极为娇气,脾气也格外大,除了太后,就连皇帝皇后,都不让摸。 有次傅云岚想要摸,还被鸟儿狠狠啄了一口在手背。 别说傅云祁,太后宫里的人无一不用惊奇的目光看着白楹,这个小姑娘……也就比旁的同龄人灵气些,标志些,可脸色这么不好,怎么就招了这位娇气的主儿的青睐? 傅云祁怕喜鹊真在白楹身上安营扎寨,便上前一步,想让喜鹊自动离开。 “喳喳喳!”喜鹊扑腾翅膀情绪激烈,死活不让傅云祁近身,它叫个不停,直到傅云祁连忙后退两步才作罢。 这次,白楹头发是真的被弄乱了。 她欲哭无泪,又不敢动,生怕这只脾气极大的鸟儿一不高兴赏她一爪子或者一坨屎。 关键是她还不能把它怎么着! 真是人比鸟气死人! 太后喊了一声,“娇娇,过来,别闹着人家小姑娘。” 娇娇啼叫一声,扭了扭屁股,摆弄着鲜艳的羽毛,就是不过去。 白楹:“……” 太后不舍得宫人去抓娇娇,更加不舍得旁人驱赶,看了一眼静太妃,无奈道:“娇娇就这小脾气,不如让她带小姑娘在殿外走走,也省的无聊。” 都已经把这只鸟儿惯上天了,她还能说什么?静太妃只好示意白楹走出去。 幸好听懂了太后的话,娇娇终于舍得离开白楹的肩膀,扑腾着翅膀,飞到前面带路。 傅云祁忍笑着退下,去忙自己的事情。 第11章 弱小 “别过来,你过别过来……阿嚏!” 白楹坐在亭子外面的台阶上,揉了揉被鸟毛扫过的鼻子,娇娇一会儿落在她头顶扎窝,一会儿站到她肩上整理羽毛,一会儿又围着她身边转圈圈,玩得不亦乐乎。 而她,弱小,无助,可怜。 伺候在边上的宫人们捂嘴偷偷笑,虽说从没有见过这小祖宗有亲近过谁,但这亲近也实在太折腾人了。 话又说回来,娇主儿娇气又通灵性,静太妃那个养女,可谓是平平无奇,怎么就得了娇主儿青眼,老爱往她身上黏? 真是奇怪。 白楹心力交瘁,跟娇娇打商量:“乖乖?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再转下去! 她脑子都晕了! 白楹泪目。 “喳喳!”娇娇倒是听话,落到白楹怀里,轻轻啄了啄白楹的小手,好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又欢快地叫起来。 白楹没忍住,摸了摸娇娇的脑袋。 ……虽说没有小可爱好撸,但也手感不错诶! 娇娇傲娇的用翅膀拍了白楹一下,随即窝在她怀里,好不惬意。 这……这……这就投怀送抱了? 宫人们看呆了眼。 怎么白楹随便说一句话,娇主儿就这么听呢? 一个宫人按耐住心头震惊,上前弯腰道:“白姑娘,石阶冰凉,不如坐亭子里去,也好观赏风景。” 他倒不是为白楹考虑,只是现下有些风,若是吹冻了太后的心尖宝,他们的罪过也就大了。 “不……”白楹话未说,娇娇就尖锐地叫起来,翅膀扇动不停,驱赶意义十足。 “娇主儿莫气,莫气……奴才马上走,走远些。”宫人虚汗都冒出来了,连忙退了回去,和其他宫人站的远远的。 娇娇这才停歇,又回到白楹怀里。 白楹看得一脸目瞪口呆。 这脾气……还真是不小,不愧是有着太后做靠山的鸟啊! 白楹羡慕,非常羡慕。 就在这时候,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裹挟着疾厉的风流,朝白楹而来! “白姑娘小心……”有宫人惊呼一声。 白楹还没来得及反应,娇娇就从怀里一扑腾飞了起来! “喳!!”凄厉的鸟叫声响彻云霄! 娇娇掉落在白楹怀里,叫声凄凄,有气无力。它一边的翅膀垂着,好像……断了?! 白楹瞪大眼睛,目光落在不远处。 傅云岚! 一身烈焰如火穿着红披风的嫡公主慢悠悠走过来,手里还抛着一块带着棱角的石头,她没看见白楹怀里的鸟儿是何模样,对她来说,没有砸中白楹,真的是太可惜了。 她一个庶民,怎么就这么好的运气呢? 傅云岚哼道:“看什么看?这次算你走运,也不知道哪来的杂毛冲上来找死……”她看不太清被白楹抱的严严实实的鸟儿,只觉得这叫声熟悉又讨厌,火气又冒了上来,“叫什么叫?吵死啊?” 远处一行人慌慌忙忙地赶过来,脚步急匆匆,落到白楹耳中。 她弱小无助道:“公主,阿楹到底哪里让你不高兴了……你可以冲阿楹来,可是鸟儿是无辜的,你再怎么样,也不能往它身上砸石头啊……” ——新一代白莲演技派,白楹!诞生了! 傅云岚看着她这一副卑微可怜样,内心膨胀,越发得意洋洋:“别说一只鸟,就是你,本公主想砸就砸,你一个孤女,能奈我如何?” “那哀家呢?哀家可能把你如何?!” 赶来的宫人齐齐跪了一地,嫡公主震惊回头,只见太后在前,静太妃在后,身后一众宫人浩浩荡荡。 她连忙行礼,“给太后请安……” 太后冷淡道:“起来吧。” 白楹也顺势要行礼。 太后语气稍稍缓和,道:“免了,你这丫头,听阿静说身子本就不好,难为你护着娇娇了。” 说着让贴身嬷嬷去抱看见太后来了就叫的更为凄惨的娇娇。 白楹还是坚持给太后行礼,小声道:“是阿楹不好,让娇娇受了无妄之灾,还请太后恕罪。” 太后眼底带着满意,“什么恕罪不恕罪,难为娇娇喜欢一个人,哀家还要赏你呢。” 她看了眼娇娇,流露出心疼之色,忙令人去请太医。 傅云岚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给白楹那个臭丫头档石头的,是娇娇那只鸟! 娇娇……叫这种名字,真是恶心死了! 这一人一鸟,臭味相投,天生就是来克她的! 正当傅云岚愤愤不平的时候,太后的声音再次响起:“公主身边的宫女呢?去哪儿了?竟然让公主肆意妄为!” 傅云岚有些委屈:“太后,岚儿今日是去学堂,身边不能带宫女。” 太后冷冷道:“那便是皇后教导不佳的问题了。” 傅云岚低着头,一声不吭。 心里把白楹和娇娇翻来覆去地骂,又搞不明白,怎么娇娇那只鸟儿,会给白楹档石头呢? 当初她可是碰她一下就被狠狠啄了一口的! 傅云岚越想越气,又遭了太后一顿斥责,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第12章 黑猫 回到景玉宫已是午时,早上嫡公主被太后惩戒了一番的事情,已经闹的整个皇宫都知道了。 白楹看到傅云岚就想起了丹方一事. 冬日暖阳高空悬挂,用过午饭,白楹便借口去午睡。 一个娇小身影贴着墙,屏住呼吸,放轻再放轻脚步,弯着腰偷偷摸摸躲过外面的看守嬷嬷,极为艰难的终于偷摸出来。 一路上还得小心翼翼,不能让宫女太监看见。 经过御花园的时候,白楹差点被几个太监看见,正当千钧一发之时,白楹不顾头发被弄乱的后果,直接钻进了茂密的树丛。 树叶上的雪水滴进了白楹的领口,冻的她一哆嗦,她不经意往边上一扫,忽然懵逼一脸:“???” 黑得发亮的皮毛,闪着幽绿色光芒的猫瞳……不是她家小可爱是谁?! 有声音越来越近,白楹猛地捂住嘴巴。 “刚才好像有什么跑过去了……”一个太监嘀咕着走过来,想拨开树丛查看查看。 白楹和黑猫都瞪大眼睛盯着对方。 下一秒,黑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去!树丛外响起一声尖叫,阴柔太监们手忙脚乱:“是只猫!快,快把它抓起来!别让这小畜生惊扰到娘娘们!” 慌忙的脚步慢慢远去,白楹从草丛里探出个头,她松了一口气,毫不担心小可爱会被抓住。 紧赶慢赶终于到了冷宫。 白楹偷偷摸摸地进去,靠着有些发白的墙,磨蹭着,慢慢挪着脚步。 正当她想转头看看傅南歧在不在屋里的时候,一声闷响,小脑袋直接撞上了一堵人墙。 哎呦我的麻麻,痛死了痛死了怎么这么硬邦邦…… 白楹眼中泛着泪花,她一边揉着小脑袋,一边抬头,正好对上了傅南歧那双薄凉狭长的凤眸。 时间瞬间静止。 白楹扑过去抱住刚刚还在心里吐槽的的硬邦邦的大腿,喜极而泣:“小哥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阿楹想死你啦!” 不管怎么样先抱大腿总是没错的! 傅南歧面无表情:“……” 他单手扯开大腿上的挂件,小团子实在是太瘦太轻了,他几乎都没用什么力气,就把她拎开了。 白楹被这种冷冷的态度伤到,泫然欲泣:“小哥哥……” “你谁啊?”傅南歧瞥了她一眼,那双装了星辰的好看眼眸里似乎带着嘲弄意味。 白楹一噎,眼泪都掉不下来了。她偷偷观察傅南歧的表情,看不出他是真的把她忘了还是故意装的…… 傅南歧没容她细想,面色发冷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滚出去。” 白楹连忙摇头,趁其不备又抱住大腿不放,闭着眼睛喊道:“是阿楹错啦!小哥哥不要生气!” 不管怎么样先承认自己错了肯定有用! 果然,冷硬如铁的少年似笑非笑地瞥过来,还不等白楹朝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傅南歧又恢复了不冷不热的态度。 他淡淡道:“你错哪儿了?” 有戏!看来刚才是装忘了她! 白楹满脸诚恳道:“这几日时间都用在自己预习功课上,故才没有来给小哥哥送厚厚的披风。”她先不提丹方,免得这坏个脾气的少年把她赶出去。 傅南歧将这个树袋熊一样的团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轻嗤:“披风呢?” 他看她根本不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而是一会儿去太后宫里,一会儿陪静太妃,自在逍遥快活,压根把说过的话忘到西天去了! “呃……”白楹小脸一僵,她揉了揉鼻子,干笑两声,“出来的急,一不小心,就又忘了。” 眼见傅南歧脸黑了下来,白楹生怕他一怒之下拎小鸡崽一样把她拎出去,连忙道:“下次,下次肯定不会忘了的!小哥哥,小哥哥你就大人大量不要生气了呀……阿楹给你带糕点了!” 她松开手,从挂在身上的布袋里小心翼翼掏出几块由丝绢包着的点心。 傅南歧:“……” 这小心翼翼视如珍宝的劲,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不是糕点是玉玺呢! 不等白楹送到他面前,傅南歧便道:“我不喜甜食。” “啊,哦哦好吧。”白楹毫不掩饰的自己的失落遗憾,好像傅南歧错过了什么稀世珍宝似的。 傅南歧脑仁隐隐作痛,不想看她,便转身走进了屋里。 白楹连忙收好她自己都舍不得吃的点心,迈着小短腿跟上去。 冷宫依旧荒败孤静,白楹走进来时还看见了墙角厚厚的青苔,屋里面的摆饰也一如前两次看到的一样,说好听点是简单雅致,说不好听……那就是家徒四壁。 太惨了吧。 白楹在心里同情了傅南歧一秒,又立马走到他边上,仰着小脑袋眼巴巴道:“小哥哥……那个,丹方……” 就算再惨,她也还是要惦记他的丹方…… 做人要有始有终! 傅南歧觑了她一眼,把先前她说过的话抛了回去:“既然要预习功课,便还是不要誊抄了。以免到时候耽误学习。” 白楹在几秒钟的懵逼中后反应过来,如拨浪鼓摇头,“不,不……也不是很忙……挤挤时间还是有的。” 等等……怎么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 白楹可怜巴巴地看他,“小哥哥你是不是还在生阿楹的气?” 傅南歧面无表情地看她。 一会儿说忙着读书,一会儿说不是很忙,一会儿又说能挤时间……那她前些日子做什么去了? 呵。 他冷淡道:“你走吧。” 第13章 无畏 白楹悲愤欲绝,不带这么绝情的啊! 她挤出眼泪,走过去去拉傅南歧的手,然后……摇了摇,软绵绵道:“阿楹真的不是故意的……小哥哥……” 傅南歧后背都僵直了! 他低头看掌心那双娇软白嫩小手,这么瘦小,没有几两肉,骨头都能捏的出来,小姑娘暖暖的体温贴着他的肌肤,连带着他的手掌心也热了起来…… 这种感觉从未有过,胀胀涩涩,新奇古怪。 从来不会有人跟他离得这么近,也不会同他这么亲近。 她是第一个。 果然是年纪小,无知无畏。 白楹眼巴巴地看了傅南歧好久,他才慢慢将自己手抽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神情难辨。 她咽了咽口水,忽然想起来第一次误打误撞来冷宫那天,这厮似乎有很重的洁癖。 傅南歧目光落在她手上,白楹下意识就把双手背到身后藏好。 啊麻麻救命!他要是不高兴把她手剁了怎么办?! 他武力值这么高,她一个病秧子怎么斗得过? 如果他真的一不做二不休,把她搞死在这里,也没有人知道诶! 天哪!白楹眼前一花,觉得人生灰暗。 傅南歧压根不知道自己的一个眼神就让小姑娘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他怕是也想不到有人会脑补这么多。 “带纸笔了吗?” 白楹愣了一下,看着傅南歧玉竹一般的背影身姿,半晌没反应过来。 傅南歧背对着白楹又问了一遍,语气带了点不耐,“可有带纸笔?” 白楹连忙点头,又想到他看不见,道:“带了带了。” 傅南歧从匣子里拿出一张泛黄丹方,轻飘飘放在桌子上,回头狭长凤眸带着似笑非笑的意味,像是在说:真是做好了好几手准备。 白楹看见丹方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小孩子能屈能伸,她就当没看见傅南歧的嘲讽。 午休时间不多,她已经耽误了一会儿,必须尽快抄写好,赶回去。 否则过了时辰,被发现不在屋里,后果不堪设想。 傅南歧坐在一边,手里拿着一本书翻看,余光时不时瞥向坐姿笔直握笔有力的小团子,她抄的极为认真,生怕漏掉一个字或者写错一个字。 傅南歧心头莫名一阵烦躁,修长如玉的手指敲了敲桌面。 白楹抬头,一脸茫然:“怎么了?” “你可以走了。” 白楹算了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将丹方小心翼翼地还给傅南歧,自己则将抄写的折叠好收进挂在身上的布袋里。 “小哥哥……那我先走了哦。” 傅南歧看了她一眼,冷冷淡淡的,没说话。 白楹摸了摸鼻子,朝他甜甜一笑。 傅南歧看着这个纯真无邪的笑容,怔了一瞬,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白楹已经走出了屋内。 …… 白楹就跟做贼似的偷偷摸摸又回到了景玉宫,所幸景玉宫戒备不森严,人又少,个个都有自己要忙的事情,白楹才能不被人发现。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将誊抄好的丹方小心放好。 而后她托着腮,翻开书籍,虽说还有一段时间才去学堂,但还是要多学一点,做好万全准备。 第14章 闲书 “高词迥映,如朗月之悬光;叠意回舒,若重岩之积秀……”白楹不拘小节直接坐在地上,背靠书架,手里捧着一本书,读得不亦乐乎,“好美啊……” 好美的词句啊。 她摩擦着书本,完全沉浸其中,没发现身后有人靠近。 直到一本书砸在她边上,嘭一声扬起尘灰! 白楹连忙用书挡脸,无奈灰尘已经钻进了眼睛鼻子嘴巴里,就连裸露在外面的肌肤也没能逃过。 离家出走的洁癖重新回来,白楹咳得不停,眼眸中泛起一层水光,她站起来,不停去摸脖子,好难受好难受…… 目光瞥到脚边,白楹心咯噔一下。 不对…… 地上怎么会掉下一本书? 而且……还是她即将要上学用到的课本! 白楹僵直了身体,小脑袋慢慢转过去,然后,看到了静太妃就站在她身后! 白楹眼睛对上一脸肃冷的静太妃:“……” 啊,西湖水,我的泪…… “砰!”遭殃的课本又被狠狠砸在桌上,静太妃冷冷地看着面前低着头不敢说话的小姑娘,语气隐隐不耐,“该学的东西不学,你去书房看什么闲书?” 白楹垂死挣扎,要给那本书证明清白,“那不是闲书……” 静太妃一个眼神扫过来,“目前对你无益的书,就是闲书!怎么?你觉得你把课本上的内容都看完了,全学会了?” 她站起来,显然被白楹气的不轻。 “国师大人把你交给我,不是让你在皇宫吃喝玩乐的!该学的不学,得空了就在书房看些没名没堂的东西……这些书能让你入了大儒青眼?能教会你什么?” 静太妃嘲讽道:“皇宫不会需要一个书呆子。” 书呆子在皇宫这种地方,也活不下来。 白楹手里还捏着静太妃嘴里的“闲书”,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平静道:“没有一个老师会不喜欢爱看书的学生,博览群书,不只是为了那些书中知识,更重要的,是知道更广阔的世界,天下之大,不可能每个地方都走过去,书籍变成了最便捷的开阔视野眼界的东西,每本书都有塔存在的意义,所以,它不能说是闲书。” 静太妃嗤笑一声,道:“就算是要看,也没必要这个时候看。” “阿楹已经看完了课本上的内容,听闻太学有一大儒,严厉刻板,却喜爱出口成章的学生,阿楹多看书,多吸取知识,何错之有?不是如今看,那要等到什么时候?等迟暮之年吗?” 强词夺理! 静太妃被说的一个字都回不出来,可她心里清楚,这到底是不是强词夺理。 蓦地,静太妃忽然想到了舒嬷嬷虽说的话。 莫非,她真的太过于急功近利了? 可她在深宫之中活了数年,只有这么一点儿生存之道能交给她。 这些东西,自然是早明白早好,早学会不吃亏。 她一个小丫头,无权无势,无父无母,没有一身技艺,没有长处,就连一个好身体都没有!如今国师大人都外出了,又有谁能护住她一辈子? 静太妃闭上眼睛,遮去一片厌烦。 她素来不喜小孩,若非国师大人于她有恩,她也不会接下这么一个烂摊子。 第15章 暴雨 午时日头正高,阳光明媚。 舒嬷嬷将国师塔管事轻风偷偷送走,然后亲自前往小厨房,看看炖着的银耳羹好了没有。 一直以来,静太妃的起居事宜,不论大小,都是舒嬷嬷亲力亲为。 如今多了个白楹,她一个身子不好的小丫头,舒嬷嬷不放心旁人照顾,也得时不时操心,好在小丫头听话懂事又机灵,根本不需要她多费什么口舌心力。 但自从景玉宫多了这么一个小姑娘,仿佛注入了了这几十年来从未有过的生机活力。 舒嬷嬷端着两碗银耳羹走去书房。 这个时候,小姐怕是还在教白楹练字。 “不好。”还没走进去,便听到了静太妃冷淡的话,“这篇文章,再重写十遍。” 白楹“哦”了一声,默默拿起纸笔坐到一边。 自从上次两人起了争执,到现在,一直维持着这样不冷不热的气氛。 舒嬷嬷在心里叹了口气,走进去:“小姐,阿楹,先来用碗银耳羹吧。” 她放下东西,走到白楹边上,细细端详,眼中有赞叹,“小小年纪便有了如此臂力,写的一手好字啊。” 白楹抬头朝舒嬷嬷甜甜一笑,道:“谢谢嬷嬷夸奖。” 静太妃脸色不太好看,她刚说了白楹写的不好,阿舒就过来打她的脸……好什么好?哪里好了?! 这样娇惯,能惯出什么名堂? 静太妃才尝了几口银耳羹,便听见舒嬷嬷在白楹边上关怀道:“阿楹,先吃吧,吃完好好休息,睡一觉,睡醒再练字也不迟。” 静太妃:“?” 她忍无可忍道:“阿舒!” 舒嬷嬷无可奈何地站直身体,看她:“小姐,阿楹还是个孩子呢。” 就算再怎么希望白楹成材,也不能让她老是学习学习,连休息的时候都不给她吧? “孩子?”静太妃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她扶额摆手,不想和舒嬷嬷多谈。 她只坚持道:“先吃了吧,吃完继续练字,什么时候练完,什么时候休息。” 白楹又“哦”了一声,在舒嬷嬷的错愕下,端起小碗就往外走,然后坐在门槛上慢慢食用起来。 静太妃气笑了,看着白楹的小背影,神色慢慢冷淡下来。 她不想看见她,她还不想有她这么一个“养女”呢! 如果白楹知道静太妃的心理活动,一定大呼冤枉! 书房面积不大不小,但对白楹来说实在有些逼仄,练字学习还好,要是吃东西,她更喜欢坐外面吃。 总感觉门口空气都好些。 白楹喝了一口汤,幸福地眯起眼。 怎么感觉她这碗银耳羹格外香甜一些,舒嬷嬷是不是给她放了糖呀? 白楹吃的很快,静太妃那半碗都还没吃完,她这里就差不多要见底了。 她摸了摸不明显的小肚子,目光顺着两条小短腿滑到了地面,咦? 好多蚂蚁! 白楹瞬间站了起来,密集恐惧症让她看着这么一长串蚂蚁搬家,头皮都忍不住发麻。 ……蚂蚁搬家?! 白楹手里还拿着吃得一干二净的碗,她抬头望天,还是依旧艳阳天。 但白楹毫不怀疑老祖宗一代又一代口口相传下来的东西。 静太妃和舒嬷嬷……等下好像要去寿康宫! 白楹捏紧碗沿,紧皱眉头,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阻止她们出去。 直说?谁信啊? 还有太阳呢! 谁会相信不久就要下雨? 可……死活不让她们去? 白楹觉得被静太妃吊起来打的机会可能还大一点。 嘤嘤嘤做个善良的红领巾好难! 因为心里有事,白楹练字都有些心不在焉。所幸静太妃忙着自己的事情,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等到她们要出门的时候,白楹一咬牙,抱住静太妃大腿,“阿楹也想去!” 静太妃被吓了一跳,她皱眉道:“你去做什么?回去练字。” 白楹扒着她的披风不放,可怜巴巴:“但是,但是阿楹真的很想很想,很想去……” 舒嬷嬷有些心软,“不如把阿楹也带上……” “带她做什么?”静太妃冷冷打断舒嬷嬷的话,她扯了扯披风,发现竟然扯不开! 这小丫头看着病殃殃的,还有这么大力气?! 白楹豁出去了,“不带阿楹去,阿楹就不放手!” 她闭上眼,完了完了要被静太妃打死了! 要不是看在她身子弱的份上,静太妃是真的想打死她。 她忍耐道:“走开!” 舒嬷嬷也皱眉,劝说道:“阿楹乖,先去睡一觉,嬷嬷和小姐很快就回来的。” “嬷嬷……”白楹还是不肯放手,她抿了抿唇,“你们不要走好不好?” 舒嬷嬷百思不得其解,向来灵气听话的小姑娘,怎么这会儿就这么固执呢? 静太妃已经不耐烦了,她瞪向白楹,“你闹什么?!” 话音刚落,天空仿佛打开了什么闸门,瞬间暴雨倾泻下来! 豆大的雨珠,击打在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上,几乎眨眼间就被打断了不堪一击的花枝。 舒嬷嬷和静太妃两个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后怕。 如果她们出去了,怕是要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雨砸死! 白楹默默松开了手,这下静太妃出不去了……她就有机会有时间揍她了! 虽然静太妃不会这么暴力。 白楹:做人好难…… 静太妃心情有些复杂,她抬手,就在白楹以为她要锤爆她狗头的时候,那双手缓缓落在了她的头顶,轻轻……摸了摸? 白楹:“诶?” 她惊讶地睁开眼,发现静太妃神色不太自然。 静太妃道:“国师大人可是教了你测雨?难为你了,绞尽脑汁让我们避开大雨……” 她顿了顿,带了一丝无奈,“是我错怪你了。” 嗯? 您是不是脑补太多了?! 第16章 改变 面对这个奇妙的“误会”,白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艰难道:“没有……是因为……”那群可爱的小蚂蚁们啊! “好了,不必解释了。”静太妃摸着白楹的发髻,严肃道:“你记住,国师大人教给你的东西,再没有羽翼渐丰之前,万不可泄露出去。” “……”白楹欲哭无泪,什么测雨,国师大人可从来没有教过她这些东西。可静太妃似乎笃定了白楹故意拦着她不让她出去,全是靠着国师大人教的东西。 白楹只好放弃解释。 这口锅,先扣在师父头上吧。 因着这一出,静太妃和白楹之间的关系缓和了不好,平时气氛也不再那么冷漠严肃。 舒嬷嬷将这一切变化全部收入眼底,并乐见其成。 她甚至有时候会想,白楹真是一个宝贝,她的到来,让景玉宫有了很大的变化,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可爱乖巧的孩子。 如今就连静太妃,也慢慢和小姑娘熟谂起来。 要知道以前的静太妃,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爱与人交好,除了和太后还能说上几句话,其他时候都待在房间不出来。 舒嬷嬷看着屋内凑一块谈论诗词歌赋的两个人,眼眶一热。 小姐她,真的做出了很大的改变。 而这一切,都是从小姑娘到来开始的。 舒嬷嬷轻轻笑了,阿楹可真是个福宝啊。 …… 午睡时刻,白楹准时出现在了冷宫。 前不久刚下过暴雨,冷宫的青砖地面还很潮湿,坑坑洼洼的地方很多,阴暗的墙角处爬着许多小虫子。 白楹:“……”说实话要不是因为这有她想要的东西,她是真的拒绝来这里。 她挑积水稍微少一点的地方走,不然弄湿了鞋子,回头舒嬷嬷肯定得发现不对劲。 “小哥哥?”墙面潮湿的屋内空无一人。 白楹咬住下唇,不是吧,她白来一趟? 可他不在冷宫,又会去哪儿?住在冷宫的皇子,还能出去? 白楹试探着又喊了一声:“小哥哥?小哥哥你在不在……” 还没讲完,身后忽然出声:“喊什么?” 白楹心脏骤停一瞬!她摸着不停起伏的胸口,慢慢转过身,苍白小脸上是未褪的惊惶。 突然从后面出现……简直要吓死吓死她了! 她还是个宝宝好吗?!为什么要对她下次毒手! 白楹看着傅南歧,憋着气努力不让自己冲动骂人,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对方是惹不起的爸爸,手里捏着丹方,武力值超高脾气超不好,所以……不能冲动!不能冲动! 冲动是魔鬼啊! 反复在心里默念几遍了,那股气才算平下去。 一平下去,白楹立马扑过去,甜腻腻喊道:“小哥哥!” 傅南歧冷漠地推开她,“不要动手动脚。” 白楹被拒绝也不生气,她继续甜甜道:“阿楹好几日没见到小哥哥,思之念之,每天饭都吃不下。” 丹方才抄了这么点,能想念的吃不下饭吗? 傅南歧轻轻一哂,没有说话。 白楹见他不为所动,默默摸了摸鼻子,然后把怀里的厚披风拿了出来,这只是轻风姐姐给她带来的一箱衣服里的一件,没有印记,也不曾穿过,就算被发现,也不会怀疑是她的。 白楹把披风放到床上,回头朝傅南歧笑道:“小哥哥你看,这次阿楹没有忘记哦。” 傅南歧冷淡地“嗯”了一声,白楹连忙屁颠屁颠地走到他身边,大眼睛眨巴眨巴渴望地看着他。 傅南歧面无表情地拿出一张丹方。 “谢谢小哥哥!”白楹毫不吝啬自己的笑容,然后快速拿出纸笔坐那抄誊起来。 傅南歧修长如玉的手指一下又一下轻轻扣在桌上,望着白楹的目光幽深难测。 “小团子。”他忽的出声。 小团子是什么鬼? 白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抬头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啊?” 第17章 蛇蝎 小姑娘穿着厚厚暖暖的冬装,因为比同龄人瘦小很多,不论远看近看都像是一只糯米团子。 还没他巴掌大的小脸一如既往没有血色,白如胜雪,水汪汪的眼眸好似两颗黑曜石,看着一个人的时候,总会让人不由自主心软。 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傅南歧别开视线,食指弯曲敲了敲桌面,道:“抄快些,不要耽误我休息时间。” 白楹竭力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明明是她牺牲休息时间来这破地方抄东西好不好?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白楹忍了。 写到一半,她皱了皱眉头,咬着指甲,有些纠结…… 白楹偷偷看了一眼坐那闭目养神的傅南歧,少年身姿如玉竹般修长,青涩五官却难掩俊美之容,哪怕身着简衣也遮不住那清冷孤傲的气质…… “你看什么?”傅南歧闭着眼睛,冷不丁出声。 白楹吓了一跳,连忙收回看痴了的目光,嘀咕了一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 虽然她不是外貌协会,但对着这样如画般的人,感觉饭都能多吃半碗呢! 看到停笔之处,白楹脑壳又疼了,她厚着脸皮走过去,扯了扯傅南歧发白的的衣袖,“小哥哥,这个字我不会,你教教我嘛……” 尾音软绵绵的,好像小勾子在拨弄心弦。 傅南歧睁开眼,哪怕坐着他也依旧比娇小的团子高很多,他俯视着小姑娘,看她的宛如看一个智障。 白楹:“……”她忍! 她又轻轻扯了扯傅南歧的袖口,不说话,就用湿漉漉地眼眸盯着他看。 傅南歧面无表情道:“别碰我。” 唇角微微上扬一个几不可闻的弧度,他讥诮道:“扯坏了,你赔?” 看他身上的衣服,总感觉穿了很多年…… 白楹莫名心疼他一秒,然后立马收回手,只见傅南歧眉宇不耐,走过来,用眼神示意她握笔。 白楹照做。 傅南歧站在白楹身后,微微弯腰,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然后伸出右手覆盖在白楹手背,带着她,一笔一划,写了一遍。 白楹如醍醐灌顶,“啊”了一声,正想感激他,结果身后人很快走开,冷嘲热讽道:“你是猪头吗?写字都不会?” 就这样,难怪要迟上几个月再去学堂,不然早把教知识的老师气死了。 白楹气的,一扭头,压根不想说话。 明明是这个字太难了好吗?笔画这么多这么复杂,她都没学过写过! 果然美人如蛇蝎,恶毒得很! 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 白楹愤愤不平,加快速度抄,抄完,东西一收拾,就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但是想了想,还是要有礼貌一点,于是白楹说了一声“小哥哥,阿楹下次来给你带吃的哦”。 傅南歧眼皮都不带抬得,理也没理白楹。 白楹:好气哦。 她轻轻哼了一声,走出去。 二十秒不到,她像是外面有鬼似的惊慌失措又跑了回来,真的是用跑的,小短腿蹦跶很快,快跑断气了,明明只是一小段路距离。 真弱……傅南歧心里默默冒了这么一句。 白楹整个人都扑傅南歧怀里来了,手脚并用。 傅南歧一只手拎开她,面色黑沉,她又想像那天晚上一样爬到他身上! “外面,外面……”白楹死死靠住傅南歧大腿,上气不接下气,本就雪白的小脸如今更是苍白如纸,说话断断续续,“外面,有,有蛇!” 傅南歧:“……” 白楹不敢相信,想到刚才看到的场景,委屈得泪花都要飚出来了:“明明是冬日,不是应该冬眠的吗?出来溜达什么呀……” 傅南歧默然,小团子死死扒着他的腿不放,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泫然欲泣的小模样让人想要……再欺负一下。 最好哭出来。 “小哥哥……你,你可不可以把阿楹送出去……”白楹吸了吸鼻子,大拇指和食指一再缩短距离,“就一段路,一小段路……” 傅南歧用一种看弱智的眼神看她,“被你这么一吓,蛇怕是早跑了。” 什么叫被她一吓?明明是蛇吓她好吧?! 天呐!这个人良心何在?! 白楹用眼神谴责他,说什么都死活不放。 反正她现在抱大腿可熟练了,还能运用小技巧让人甩都甩不掉。 傅南歧:“……” 他没办法,眉头紧锁,单手把白楹夹在手臂下,像夹一只小猪似的把她送到冷宫门外,然后,毫不留情地关上冷宫大门。 “嘭!”一下,大门上的红漆都要掉下来了! 白楹不敢久留,就怕那条蛇爬出来。一边走,她一边嘀咕,那个大魔王一点都不知道爱惜东西,他就这么点家当了,还不好好保护! 果然不是人! 不过……还算有仅存的良知,把她带了出来……白楹一想到那条蛇的模样,就头皮发麻浑身汗毛竖起来! 麻麻救我!这个地方不符合自然规律! …… 白楹回到景玉宫的时候,恰好午睡时间快要结束。 她把东西收拾好,坐在床边秀气地打了个哈欠,这一幕刚好被推门进来的舒嬷嬷看到,她微微一笑道:“醒了?若是没有睡醒,再多睡一会儿也无妨的。” 白楹心虚地低下头,手指抠了抠额角头发,摇头道:“不,不用了,阿楹去书房练字。” 她要把那个字练一百遍! 舒嬷嬷怜爱地笑道:“那嬷嬷去给你做些小点心,练完字刚好可以吃。” 一听点心,白楹眼睛立马亮起来,笑得眉眼弯弯:“谢谢嬷嬷!” 舒嬷嬷被她的笑容感染,也忍俊不禁。 静太妃这辈子都没有孩子,这是舒嬷嬷最大的遗憾。她总觉得,她家小姐,若是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便不会这般孤静。 不过如今,有了白楹,养女也是女,更何况白楹听话懂事,通透伶俐,有她在静太妃身边,舒嬷嬷也放心了。 “去吧,小姐也醒了,现在怕是在书房等你呢。” 第18章 不屑 雪停了半月有余,气候逐渐变暖,白楹终于不用一天到晚穿得厚厚的。 虽然保暖是保暖,但裹得跟熊似的……显得她笨笨的傻傻的。 减去一件衣服的白楹跟在舒嬷嬷后面,亦步亦趋。 “小心看路,慢慢走,不急。”舒嬷嬷在前面说道。 白楹软软应了一声,明显感受到了舒嬷嬷放慢了脚步,她甜甜笑道:“嬷嬷,我们去御膳房做什么呀?” 难道是去拿甜点? 可是这些东西不是宫人会送过来嘛?而且景玉宫的小厨房也能做……不过比起来,还是御膳房的东西最好吃! 白楹咽了咽口水。 舒嬷嬷回头看了一眼她,笑道:“外面进献了一些名贵的金丝燕窝,数量极少,太后皇后昭贵妃分完,还有一些,太后说留给小姐。金丝燕窝千金难求,被御膳房的总管小心保存着,我们亲自去取,也放心一些。” 原来不是去拿甜点啊…… 白楹的小脑袋立马耷拉下来,不过想想也是,再怎么好吃的甜点,也不可能让舒嬷嬷带着她一去去拿。 也只有金丝燕窝这么金贵的东西,才能有这样的待遇。 御膳房的路不远,等到了的时候,御膳房总管出来相迎,亲自将一个金线盒子递给舒嬷嬷。 “剩下的金丝燕窝,全在这儿了。”御膳房总管笑容满面道,“舒嬷嬷回去后,可立马炖给静太妃品尝。” “多谢朱总管。”舒嬷嬷福了一福,接了过来。 朱总管道:“还有一些名贵食材,舒嬷嬷不如一并带去吧,还新鲜着,才运进宫不久,给静太妃食补最好。” 看来小姐那次来势汹汹的风寒让人记忆犹新,舒嬷嬷抿唇笑了,“好。”她回头对白楹道,“你就在这附近转转吧,不要走远,嬷嬷去去就来。” “嗯嗯。”白楹连忙点点头,“嬷嬷快去吧,阿楹不乱跑。” “静太妃的养女……这般灵气乖巧。”朱总管夸了一句,让小太监去取了一些梅花糕,然后带着舒嬷嬷去取新鲜食材。 小太监取来梅花糕的之时,发现静太妃那个养女正乖乖坐在路边上,一动也不动。 真是好乖的一个孩子呢。 他在心里感叹了一句,走过去:“白姑娘,这是御厨刚做好不久的梅花糕,梅花是早晨新鲜摘的。” “谢谢~”白楹眉眼弯弯地道谢。 小太监一走,她立马迫不及待拿了一块咬了一口,嗯…… 糕点甜而不腻,入口即化,梅花的冷冽清香充斥鼻尖,让人仿佛飘在梅树周围,即将要升仙! 也太好吃了叭! 白楹感动的热泪盈眶,果然御厨做的,非同一般。 “喵~”轻轻一声猫叫,黑猫从草丛里慢条斯理地走出来。 幽绿色的猫瞳一眨不眨地看着白楹怀里的一盘糕点,“喵~”又叫了一声。 白楹:“……”虽然她很也有点想小可爱了但是并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好吗? 一盘梅花糕也就六块,六块而已啊! 她自己都不够吃的,竟然还丧心病狂老抢食? “小可爱……乖,这个梅花做的,太冰了……你吃了要拉肚子滴!”白楹竭力想要逃过一劫。 黑猫舔了舔爪子,不为所动,前爪轻轻搭在白楹脚上,就算隔着厚厚裤子,白楹也能感受到那尖锐的猫指甲,又细又长又尖。 猫瞳中闪过冰冷的光芒,她的小可爱!对这盘热乎乎的梅花糕!势在必得! 白楹:“……”再也没有比她更惨的了。 白楹心痛得难以复加,拿出两块放在手心,“吃吧,吃吧。” 黑猫不屑地看了她一眼,白楹觉得它在鄙夷她小家子气!啊好气哦! 正当白楹要收回手的时候,黑猫爪子搭在了白楹手腕上,尖利的猫指甲随时都能划破白楹娇嫩脆弱的皮肤。 白楹:“我错了,您请用。”她把手放再低一些,伺候她家猫大爷慢条斯理地用食。 猫大爷吃完后,猫须上还沾着一些糕点碎末,猫瞳盯着白楹看了几秒钟,然后用肉垫爪子拍了她手掌一下,好像在说:伺候得不错! 它有爪子它威风,白楹不敢老。 猫大爷被伺候的极其舒服,对于白楹的“识时务为俊杰”很满意。 满意之余,便没有再惦记剩下的梅花糕。 白楹就眼睁睁看着它大摇大摆地走了。 “……禽,禽兽不如!”白楹含泪说出这几个字。 御膳房里走出几个人,为首的女孩子张扬又嚣张。 “哼!不是说御厨又新研制了一些吃的吗?本公主怎么没看见?!莫不是你们自己私吞了吧!” 第19章 嘉迎 跟在后面的小太监垂首哈腰,小心翼翼道:“公主明鉴,徐御厨刚做好点心,总管便让人送去了明兰殿中。没想到这般凑巧,害公主错过了,都是奴才们的错。” 边上的穿着黄衣裳的女孩子道:“公主,谅他们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偷吃,我们回去吧。” 傅云岚冷哼一声,正欲离开,余光却看见了一个讨厌的人,登时傅云岚睁大眼睛,气冲冲地走过去。 白楹在心里默念:没看见我没看见我……别过来千万别过来! 傅云岚的声音极具辨识度,她倒是想躲,可是路这么宽敞,躲也躲不掉。 夭寿啦! 找事情的又来了! 傅云岚站在白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落在她手里装梅花糕的盘子,她杏眸瞪圆,喝道:“好你个白楹,竟然敢在御膳房偷东西!” 她身边的小姑娘帮腔道:“这便是公主说过的那个白楹吗?小小年纪竟如此手脚不干净,果然是没有教养。” 白楹:“我没偷。” 傅云岚不信,她认定了一件事绝不会改变,“不是你偷的,你哪来的?” 盘里子还有四块精致美味的梅花糕,白楹低头瞅了一眼,认真道:“是御膳房的朱总管给的呀。” 孙嘉迎冷冷道:“说谎也不打草稿!” 朱总管怎么可能会给她一个贱民梅花糕?她配吗? 正当三人僵持不下,身后的小太监颤颤巍巍道:“公主,孙小姐……这,这梅花糕,确实是朱总管给白姑娘吃的。” 对啊对啊,她有没有说谎。白楹一脸无辜。 “怎么可能?!”傅云岚惊恼道,“他,他好大的胆子!” 不过是一盘梅花糕,再怎么美味,也不至于这个样子。 但对方是白楹,傅云岚就要跟她死磕到底! 一想到上次因为这个臭丫头和娇娇那只死鸟,还害她被太后斥责,回去母后也说了她几句……傅云岚捏紧拳头,命令道:“去把她手里的梅花糕拿回来!本公主不准她吃!” 白楹立马站起来,大声道:“公主不能这样不讲理!” 嬷嬷快来救救梅花糕啊! 孙嘉迎鄙夷道:“公主才不跟你这样的人讲道理!真是没见过好东西,几块点心也当个宝贝。” 白楹:“……”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小太监不敢动,白楹再怎么样也是静太妃名义上的养女,更何况她并不是一个人在这,舒嬷还在里头呢! 可嫡公主又向来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违背她的命令……小太监冷汗涔涔。 傅云岚不耐催促,“快点啊,还要本公主教你怎么做吗?” 小太监跪地求饶:“公主恕罪,白姑娘,白姑娘好歹也是静太妃的养女啊。” “没出息的东西!”傅云岚气道,看着白楹那张无辜的脸,又不甘心就这样走,她便喊道:“嘉迎!你去把梅花糕拿回来!” 孙嘉迎点点头,她是傅云岚的伴读,向来都听傅云岚的话,“公主放心吧!” 白楹往后退了一步,头可断血可流,美食不能丢! 这是甜食控最后的尊严! 孙嘉迎很看不上白楹这小家子气的样子,她也不准备多费口舌,直接上手抢! “喵!”敢趁老子不在欺负那个病秧子! 从灌木丛中出来的黑猫如离弦的箭扑到孙嘉迎身上,尖锐的爪子划破了她身上云锦缎裁成的衣服,在尖叫声中飞快逃走。 白楹:“……”高手啊高手! 第20章 那位 两个小姑娘被突如其来冒出来的黑猫吓了一跳,孙嘉迎更惨,好好的一身衣裳都被抓破了,两人生怕黑猫去而复返,都顾不上针对白楹,只恶狠狠说了一句:“一定要将那只野猫抓起来!”就慌慌张张离开了。 白楹好想笑,她也真的笑出了声。 反正傅云岚她们都走了,那几个小太监也去抓黑猫了,没人看见她幸灾乐祸。 舒嬷嬷出来的时候,便看见白楹抱着一盘糕点,笑得乐不可支。 她拿着一些东西,走下来,问道:“怎么了?看见什么了,笑得这般开心。” 两人返回景玉宫,路上白楹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舒嬷嬷听,只是省略了中间小可爱威逼问她拿糕点的事情。 舒嬷嬷听完,皱了皱眉头,道:“嬷嬷知道这种事情怪不了你,也不能怪你,幸好哪里跑出来一只黑猫替你解了围,不然这委屈,你不吃也得吃。只是有一样,在皇宫,谨言慎行,连笑都得尽量克制,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有很多双眼睛,他们都会盯着你……防不胜防。” 她低头看了眼身边的乖巧点头的小脑袋,露出一丝笑,继续道:“下次在碰上这样的事情,尽量保全自己,能忍则忍,不要让自己受伤才是最重要的。” 糕点什么的,又不是没有下次了。 白楹一一记下,年长者所说,终归是没有错的,且都是为了她好,她没有理由不听。 回到景玉宫,看着白楹自己去书房,舒嬷嬷想了想还是将这件事告诉了静太妃。 静太妃默了默,冷冷道:“继后就是继后,眼皮子浅,教出来女儿不可一世,无论怎么样,都是比不上那位。” 论心机比不上昭贵妃,论品行比不上先皇后,就连那张脸,也都只能和昭贵妃打个平手,除了家世显赫外,真看不出哪里出彩。 静太妃摇了摇头,想起在冷宫住了十多年的少年,有些惋惜,又有些讽刺。 舒嬷嬷无奈地喊了一声“小姐”,虽说景玉宫宫人甚少,但也得时时注意,毕竟祸从口出啊。 “白楹……是个聪明的孩子。”静太妃道,“有些事情同她直说便好,她能听懂。” 目前羽翼没丰满,身无长物,碰上傅云岚那样的,只能是避着走。 舒嬷嬷道:“阿楹乖巧,也让人省心,小姐放心吧。” 静太妃的手落在插在花瓶里的梅花上,腊梅清寒孤傲,有着不同于其他花的美,她细闻,只觉冷香令人心旷神怡:“看着乖巧,实则古灵精怪,别看她人小,她有的是主意,只是咱们如今讲的都是对的,才不反驳。” 舒嬷嬷忍不住笑起来,“还是小姐看得透。” “阿静如今,越发会说话了。”静太妃唇畔露出一丝笑,“哪里是我看得透,分明是你,觉得她好,便处处都好,即使有些小毛病,也能美化成可爱之处。” 说着嗔怪地看了一眼舒嬷嬷。 她始终觉得舒嬷嬷对白楹过于纵容娇惯,她可不想养出第二个“傅云岚”。 另一边,白楹坐在书桌边,一边吃着带回来的梅花糕,一边翻着书页。 碰上难写的字,她会一遍又一遍地练习。 她已经完全接受了在这个时代生活下去的现实,既然都这样了,那也别无选择。 好好活着呗。 首先,还是得认全字,要会写! ——来自一个学霸最后的倔强。 糕点快要空盘,白楹猛地想起来小可爱的“见义勇为”她想了想,走到自己房间,把最后一块梅花糕放在了窗台边上,算是感谢又又又一次它的出爪相助。 晚膳有玉米排骨汤,白楹吃饱喝足后,不忘偷偷“打包”了几块骨头都炖软了的排骨,带回房间,放在窗台下面。 ……先前放得梅花糕已经不见了,相信明天一早起来,别说排骨肉,就连骨头可能都不剩。 阿弥陀佛,啥都吃……会不会闹肚子? 第21章 来信 ……皇宫好像也没有兽医。 白楹盯着书本看,脑海里不住想象高傲的黑猫指不定躲在哪个旮旯角落上吐下泻,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不论做什么,三心两意,都是不可取的。”静太妃淡淡的嗓音在门外响了起来。 白楹敛了笑容,正襟危坐,生怕静太妃又说她看闲书。 虽说这几天她们相处的还算融洽,但静太妃给白楹的苛刻印象,实在太深刻了。 不管多大了……哪怕都毕业工作了,白楹看到这样严肃苛刻的长辈,还是会不由自主发怵。 读书时候那个老巫婆教导主任给她的阴影实在太大了。 静太妃走进来,照例先抽查了她的预习功课,其次是检查她每天练的字。 都说字如其人,白楹的字,已经有了一个不错的雏形。 静太妃眼中透出丝丝满意,她难得夸了一句:“大有进步。” 白楹不敢骄矜,她摸了摸鼻子,问道:“舒嬷嬷呢?她去做点心了嘛?” 舒嬷嬷平时大半时间都在小厨房,亲力亲为给静太妃炖些滋补的食物,也会给白楹做些甜点零食。 故此白楹才这样问。 不料静太妃皱起眉头看过来,语气听不出喜怒,“怎么这般贪吃?” 静太妃自觉语气还不重,真要让她说,白楹身上,极重口腹之欲也是一个不好的习惯! 本就身子虚弱,还这般贪吃。 不过她来的目的不是想让两人关系其次弄僵。 静太妃拿出一封信,递给白楹,“国师大人寄来的,你看看吧。” 国师大人寄来的?! 天上下红雨了嘛,国师大人这样不沾凡尘烟火的人,也会寄信? 白楹不自觉咧开嘴,带着五分激动三分期待两分感动接过这封信。 上面的蜜蜡还没有撕掉,可见她是第一个拆开看的人。 ……太,太荣幸了。 白楹简直要热泪盈眶。 小心翼翼地拆开,白楹取出信纸,翻开一看,表情逐渐凝固。 ……这一片空白,逗她呢?! 师父这个狗货!!! 就知道他这种性格是不会写信的! 空白是什么意思?白楹从前跟随他外面行走,给国师塔里寄信的时候,无数次都是一张白纸塞里面,意思是“无事发生,安好勿念”。 ……真不知道轻风姐姐每次收到信是什么反应,可能都麻木了。 白楹深深叹气,要不是了解国师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对着这一张白纸,谁看得懂哦? “怎么了?国师大人说什么了?”静太妃见白楹神色不对劲,接过信,一看,也愣了半天。 良久纳闷道:“这,是国师大人的轻风姑娘送来的,照理说,应当不会被调包……” 白楹:“没有调包,国师大人一贯如此。” 静太妃半信半疑地把信纸翻来覆去地看,看不出什么结果,只好接受白楹的解释。 不过想想,白纸一张,也比洋洋洒洒诸多话要来的更符合国师大人的性格。 皎皎明月,本就应该悬挂云端,有怎么会坠落人间呢? 第22章 试水 天刚刚亮,外面的雪下个不停。 因为静太妃极重规矩,白楹每天都是这个时间就起床。 今天似乎格外地困,眼皮沉沉的,像是有千斤重,怎么都睁不开。 白楹打着哈欠,坐在床边上迟缓地穿衣服。 自从进了皇宫,这些事情都得自己做。不像从前住在国师塔或者跟着国师大人外面采药的日子,都有人贴身照顾着。哪怕衣服都有人帮忙穿。 哎,懒惰是一切罪恶的根源。 白楹跟平时一样背书练字,到了中午休息的时候,她又偷偷跑出去,冷宫仿佛成了她第二个“家”,来的次数多了,也就也没了前两次的拘谨害怕。 只要蛇不提前结束冬眠,一切都好说,好说。 所以哪怕白楹进去殿内没有看见傅南歧,她也没有惊讶。 她坐到桌边,桌子上压着一张新的泛黄纸张,白楹也不去想这里的主人去了哪里,她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丹方,其他的事情与她无关。 “好困啊……”白楹揉了揉太阳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看书看的太迟,头晕乎乎的,老是没精打采。 “这里抄错了。”一只修长好看的手指轻轻点了点白楹落笔的地方。 傅南歧从外面走了进来,裹挟着一身寒气,肩膀上还有着没有化开的雪花。 白楹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她摇了摇昏沉沉的脑子,小短腿哒哒哒跑去把放在傅南歧床上的披风穿了起来。 然后用控诉的眼神看他,“阿楹要被你冻死了!” “与我何干?”傅南歧淡淡道,眉宇间仿佛有化不开的冰。 自己身体娇贵得不得了,又怎么能怪他? 白楹敏锐发现他心情好像不太好,立马识时务地闭嘴。 当她什么都没说…… 她揉了揉鼻子,一站起来,面前一花,什么都看不见了。 整个人就要往前面扑去。 傅南歧表情出现一丝变化,行动快于思考,先一步将白楹接到了怀里。 少年的怀里并不温暖,衣服还被雪弄湿了一些,但是……肉硬邦邦的! 白楹:天地明鉴,她并没有想投怀送抱什么的啊! 虽然,虽然身材好像是很不错诶…… 白楹揉了揉眼睛,小手慢慢松开傅南歧的衣服,不好意思地说:“谢谢小哥哥。” 傅南歧将她松开,想到刚才一瞬间怀里炙热的暖,他敛了敛眸子,面无表情道:“真蠢。” 站都站不稳,连走路都会摔。 “???”白楹睁大眼睛看他,默默在心里说了一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她坐回去继续抄,不忘把刚才傅南歧指出来的错误地方修改一遍,快抄好了的时候,站在一边的傅南歧拿出一根白带,放在桌子上,“把这个送到宫外锦月阁,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白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啊?” 傅南歧看过来,狭长的凤眸眯了起来,透出一股危险意味,“怎么,反悔了?” ——“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情,阿楹都会尽力帮小哥哥。” 白楹猛地想起来,连忙道:“没没有。” 只是她没想到竟然是送东西出宫……这个不太好办呀,白楹苦恼地想。 傅南歧脸色阴沉沉得盯着白楹,“怎么?” 白楹扬起甜甜的笑容,凑近傅南歧,扯了扯他的衣角,眉眼弯弯,“小哥哥~” 傅南歧冷淡地看着她,拂开她的小手,“有事便说。” 他看她就是不想送的样子! 哇拜托人就这态度?! 虽然是公平交易……白楹对少年无情无义的性格有了更明确的认知。 她告诉自己不能生气,要善良文明懂礼貌。 白楹微笑道:“小哥哥,你那个白带子干什么用哒?” “与你无关。” 白楹脱口而出道:“什么叫与我无关?要是犯法的事情,那我岂不是要被你拖下水?” 对上傅南歧似笑非笑的眼眸,白楹心咯噔一下,连忙补救道:“阿楹,阿楹只是了解一下,小哥哥要是不想说……” 傅南歧移开视线,收起丹方,冷淡道:“没有伤天害理。”顿了顿,他讥诮道,“不会让你小小年纪,就吃牢饭的。” 白楹:“……” 聊不下去了,再见! 小小的身影逐渐看不见,殿内才响起一个声音。 “殿下,为何?” 这样大费周章,只是送一根白带子……况且,那个小女孩真的靠谱吗? 傅南歧冷冷道:“只是试水罢了。” 如果这根白带没有顺利送到锦月阁,那么,这枚小棋子,便不用再费心力,直接弃了就是。 “国师塔的轻风,会帮她吗?” 若是那个小姑娘想要办成功,只有依靠国师塔的人。 静太妃不可能帮她做这种事情,她也不会同静太妃她们说起。 “她们的关系非同寻常。”傅南歧言简意赅,如果白楹真的只是国师大人随便捡来的一个孤儿,那么国师塔不会常常秘密送些东西到景玉宫。 这可不是被国师大人所嫌弃丢下的孤女,该有的待遇。 “那……是否按原计划进行?”声音有些犹豫。 少年眼神冰冷凉薄,薄唇扯开一个狠绝的笑,他道:“自然。” 尔等皆为棋子,既已入局,便没有再退的道理。 暗处的人影无声无息地退下,空荡荡的冷宫清冷又孤寂,犹如一潭死水,又恢复了平静。 第23章 帕子 白楹一边走路,一边叹气,在心里碎碎念,他也太看得起她了吧?这种差事都派给她…… 她一不会遁地术,二又没有翅膀,出都出不去,还将东西送出宫,她哪来的本事哦? 白楹低着头走路,绕过小花园,花丛拐角处,不小心和一个宫女撞了起来。 嘶……白楹摸着额头,抽气,有点疼啊。 “白,白姑娘……不好意思……”走在边上的宫女看到来人连忙道歉。 一个骄横的声音打断,“你不长眼睛啊?!” 傅云岚穿着红艳如火的衣裳,上上下下瞅了白楹一眼,道:“你在做什么?” 白楹不太想搭理她,又不能得罪她,只好道:“阿楹饭后出来散散步。” “散步……你还真把皇宫当成自己家了啊?”傅云岚讥诮道,“知不知道什么叫寄人篱下?你读没读过书呀?好好在景玉宫待着不成,偏要出来晃荡……” 傅云岚话未说完,眼珠子一转,露出一个笑容。 白楹一看她这副样子,就知道她不怀好意。 她立马道:“太妃在宫里等着阿楹,阿楹先告退了。”也不等傅云岚同意不同意,她就行了个礼,往另外一条路走去。 说走就走,想走就走,都不将她放在眼里! 傅云岚气不打一处来,喊道:“站住!白楹!你给我站住!” “我就不站住你能把我怎么样?”白楹嘀咕着加快脚步。 傅云岚气的要死,想也不想就跑过去拽住了她,她比白楹大两岁,自小金贵宠着,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跑得快力气也大,差点把白楹拽了个趔趄。 “干什么?”白楹皱着眉头看她。 傅云岚想到了什么,立马松开手,嫌恶地拍了拍,生怕沾了什么病。 白楹稳住身体,冷漠地看她,后悔今天小布袋里没有添上新的痒痒药粉。 傅云岚这个熊孩子,真是太讨人厌了。 不出现就算了,一出现就把同父异母哥哥挤下第一的宝座,成为她心目中排名第一的讨厌鬼。 傅云岚嚷嚷道:“你什么眼神?看什么看啊?” 傅云岚身后的一群宫人连忙赶上来只听见白楹道:“那你拽我干什么呀?” 傅云岚不爽道:“本公主为什么不能拽你?拽你还需要理由吗?” 她闷在自己宫殿好几日,本来就不太高兴,看到白楹一个人悠哉悠哉得,越发心里不平衡。 结果这个臭丫头,竟然还敢跑! 傅云岚恶狠狠地盯着白楹,就连她的宫女都觉得她有些咄咄逼人蛮不讲理了。 白楹:“……”这明明就是无理取闹没事都要找点事好吗?! 白楹手痒痒,好想抽人。 不知道傅云岚怎么想的,逼着白楹跟她一起走,到了休息的凉亭处,她让人去拿了茶。 傅云岚瞥了一眼白楹,嘴角忍不住上扬。 她招手,唤来一个小宫女,在她耳边低声吩咐。 新派到傅云岚宫里来的小宫女还没碰到过这种事情,她害怕地想要说话,被傅云岚瞪了一眼,只好照办。 白楹回头看过来,傅云岚道:“看你这么可怜,就赏你一杯茶解解渴好了。” 你哪里看我可怜了? 再说,就算你真的看我可怜,能不能放我走?! 白楹盯着傅云岚看了几秒,轻轻哼了一声,没有理人。 “不识好歹的东西。”傅云岚气恼地嘟囔一句,忽然眼尖看见了白楹身上一直挂着的布袋露出一小块白色。 她好奇地看了一眼,白楹感觉到了那目光,不动声色地把白带子塞好。 傅云岚本来没想多看的,被她这一塞,立马火气冒出来,趾高气扬道:“什么东西,拿出来给本公主瞧瞧!” 白楹淡淡道:“擦手的帕子而已。” “帕子?本公主看着不像啊。”傅云岚见她不肯,顿时不高兴道,“藏着这么严实,怕不是你从哪里偷来的吧?” 白楹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眼中迅速泛起泪花,她微微哽咽道:“公主怎么能含血喷人……阿楹,阿楹从未做过鸡鸣狗盗的事情。” 虚伪!就会装! 傅云岚恨恨道:“你除了会掉眼泪你还会什么?给本公主拿拿出来!” 她就要看!就要欺负死她! 白楹:“……”她咬住舌头,眼泪在眼眶打转,就是不肯掉下来,不能别人看出来她有多紧张。 有宫女上前来劝说傅云岚,被她骂了一句:“走开!” 话刚落,小宫女端了两碗茶水来,她喊了一声“公主”,打破僵局,傅云岚眼睛一亮,再也没有揪着这件事情不放。 白楹暗暗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躲过一劫。 小宫女战战兢兢地放在石桌上,拿着托盘连忙下去了。 傅云岚努力不让自己露馅,她觑白楹一眼,“过来啊,还想让本公主请你不成?” 白楹烦的要死,想把这个小孩子吊起来打,然而也只能是想想。 她走过来,看着傅云岚,道:“喝完就可以让我走了嘛?” 傅云岚道:“行啊,喝完你走就是了,本公主又不拦着你。” 白楹心里起疑,几乎能断定这茶水有问题,不想喝,但转念一想不管是什么样的药国师大人都有留下,白楹顿时不怕了,还是赶紧喝完赶紧走,以免这个臭丫头又要看布袋里的白带子。 白楹拿起碗喝了个一干二净。 傅云岚憋不住又笑了,又怕自己太明显,连忙收了笑道:“赶紧走赶紧走,别在这碍眼。” 白楹:“……”他妈的,她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 傅云岚等她走后,哈哈大笑,“白楹这个臭丫头真是太蠢了哈哈哈!” 她拿起杯子,喝了几口解渴,又得意洋洋道:“敢跟本公主作对,本公主要她好看!” 回到风兰宫中,傅云岚慢慢发现不对劲…… 她肚子好难受啊。 “把那个宫女叫过来!”傅云岚喊了一声,面色涨红,实在憋不住了。 等那个小宫女过来了,发现公主并不在,她懵住,不知道公主有什么吩咐。 边上站着的宫女道:“在此等着便是,公主去净房了。” ……小宫女惶恐地抬起头,猛地想起,自己当时慌慌张张,莫不是把两杯水弄混了? 她眼前一黑,感觉自己要活到尽头了。 …… 白楹回去,等了好久也没有哪里不对劲,不知道傅云岚在茶水里做了什么手脚,不搞明白她也不敢乱吃药。 结果下午就听说嫡公主吃坏了肚子腹泻不止的消息。 白楹惊讶了一瞬,关上门笑出声。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她傅云岚作死不止,生生不息呀。 夜晚,雪终于停了。 书房内明亮如白昼,火炉里的炭火不断散发着热源。 白楹一边给静太妃砚墨,一边在心里想着措辞。 将东西送出宫,唯二的办法就是她让静太妃帮忙,或者想办法让轻风姐姐进宫来一趟……可不管是哪个,她不知道该怎么和静太妃说。 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夸下海口!应当加一句前提,办事可以,只限宫内。 白楹愁的,晚上饭都少吃了半碗。 整个人看上去都没什么精神。 静太妃看在眼里,眉头一皱一松,没说话。 舒嬷嬷走进暖和的屋内,到嘴的话看见白楹站在一旁乖巧地给静太妃砚墨,又咽了回去,她温声道:“时候不早了,楹丫头,你先去睡吧。” “好。”白楹心里揣着事,砚墨都有点心不在焉的,听到这话立马放下东西。 等白楹走出去,舒嬷嬷快步上前,在静太妃耳边低声道:“皇帝临幸了昭贵妃身边的一个宫女,直接封了贵人,都惊动了太后。” 静太妃诧异,“贵人?还是昭贵妃身边的?”她皱眉,“是昭贵妃安排的?” 舒嬷嬷摇了摇头,“看样子不像。” 昭贵妃向来独得皇帝宠爱,多年不变,这样子的情况下,昭贵妃又怎么会安排宫女去服侍皇帝,分掉自己的宠爱? 这种事情,傻子也不会做吧。 况且,听说下午的时候,昭华殿内,有太监不小心打碎了一个名贵的花瓶…… 静太妃正要说什么,外头忽然有宫女叫了一声,“快来人呐!白姑娘晕倒了!” 第24章 发烧 白楹发烧了。 住进景玉宫刚满一个月,风寒就来势汹汹地沾在白楹身上,怎么都甩不掉。 不过算算次数,这个冬天染上风寒也就五六次。 比起往年大病小病不断,要来的好许多。 白楹缩在厚厚的被褥中,一动不动,只觉得全身滚烫,头脑不甚清醒,耳边时断时续听见几个人在说话。 “太医开了普通的退热药,已经煎好了,可楹丫头死活不张嘴,怎么都灌不下去,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什么如何是好,灌不下去也得灌!” “小姐莫急,实在不行,还有国师大人临走前给阿楹留的那些药丸子,前些日子轻风姑娘有送来。”舒嬷嬷宽慰道。 白楹迷迷糊糊地被托起脑袋,紧接着有什么东西递到嘴里,甜甜的外衣包裹着药丸,白楹尝到甜头,不再反抗,顺从地张嘴。 苦味迅速代替甜味蔓延在舌尖,几乎是入口即化,白楹连吐的机会都没有。 “……”白楹呜咽出声,紧闭着眼睛,小手死死抓着被子不放,苦的她眼泪一直流。 舒嬷嬷怜惜道:“天可怜见,楹丫头这次真是吃了苦头。” 静太妃道:“该!谁让她昨夜睡觉不好好关上窗户,是该让她长长记性了。” 舒嬷嬷又给白楹喂了一些温水,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动作轻柔,让她慢慢慢慢缓解过来。 这一夜折腾下来,静太妃撑不住了,由舒嬷嬷搀扶着回寝殿休息。 后半夜白楹的烧就退了,一觉睡至晌午,早上迷迷糊糊间依稀还看见有人给她喂粥。 可睁开眼,房间里却又一个人都没有。 可能是出现幻觉了吧? “呜……”白楹用被子包住脑袋,还难受着。 肚子叫了一声,全身软绵绵的,提不起一点力气,就连嗓子都是干涩涩的,发不出声。 白楹:“呜呜呜……”太惨了太难过了。 还以为今年能少生几次病,没想到好日子没过几天,又发烧了。 舒嬷嬷轻手轻脚走了进来,看见白楹睁着眼睛,喜出望外:“楹丫头醒了?先别说话,来,喝点小米粥缓缓。” 白楹被扶着坐起来,舒嬷嬷一勺一勺地喂她,很快一碗小米粥见底。 白楹缓了缓,背靠在柔软的枕头上,小声道:“谢谢嬷嬷,阿楹给你们添麻烦了。” 本就巴掌大的脸经过这一次风寒,又瘦下去不少,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消瘦的小脸上格外明显。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不许说傻话。”舒嬷嬷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只要烧退了,其他的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嬷嬷晚上给你煮些地瓜粥如何?” “好。”白楹点点头,地瓜粥不就是番薯粥,不过要黄番薯煮的好吃点,黄番薯甜一些。 舒嬷嬷叮嘱了几句,给她掖好被子让她再多休息会儿,然后走了出去,安排一个扫地宫女守着门外。 白楹侧躺着,没一会儿又晕沉沉地合上眼。 快睡着前,她还想着,那东西……该怎么送出宫啊。 第25章 芳年 潮湿阴暗的墙角滋长着厚厚的青苔,多年的青砖早已发黑,殿内烛火摇晃。 “殿下,事情已经妥当。”黑暗处响起一个没有起伏语气的声音。 少年一动不动坐在年代久远的椅子上,冰冷的眸子盯着外面,木桌上还压着一张丹方,外面风吹进来,丹方一角飘了起来。 一只如玉似的手伸过来,将丹方捏在手心,用力揉成一团,扔至角落。 傅南歧微微抬起眼皮,薄唇溢出一声冷笑,“果然不该对她抱有期待。” 完不成任务,便不敢来了? 还是已经抄够了?利用完了?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暗处的人影犹疑着,低声道:“那丫头昨晚似乎高烧难退。” 他又快速补充道,“那轻风没有想办法进宫,殿下,或许她对轻风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 毕竟这只是国师大人捡来的一个孤儿,这样的人,国师塔还少吗? 傅南歧一怔,食指微曲,冷冷道:“不用你管的事情少废话。” 暗处的人顿了一下,道:“是。” “盯牢昭贵妃。”傅南歧望向外面看不见一点星光的夜空,眸光暗沉,“一步一步来,狐狸总会露出尾巴……我要她,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那人垂首,低声道:“定以白氏之血,祭娘娘在天之灵!” …… 这一夜,无法安眠的大有人在。 昭华殿。 一等宫女芳年端着滋补的燕窝走进明亮华丽的寝宫,看到依旧风华正茂的女子坐在梳妆台前,她走过去,柔声道:“娘娘,用些燕窝吧。用完早日歇息,殿下明日还要来给您请安呢。” 昭贵妃摇了摇头,看着镜子中的女子,一双柳叶眼半含秋水,肤如凝脂,顺滑无比。这张姣好面容向来人人惊叹艳羡,如今却布满愁色。 芳年替她取下金簪发钗,瞬间如瀑般的墨发倾泻而下柔顺地垂在腰间。 昭贵妃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轻轻一笑,依旧风华不减。 可是……皇上却留宿在了不远处那个贱婢宫中! “砰!”上好的胭脂盒被昭贵妃挥落在地,那双柳叶眼中满是阴鸷,“本宫的东西,她也敢动!” 真是……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奴婢! 芳年捧着她的微微发红的玉手,心疼地吹气,“娘娘莫要为了那胆大包天的叛徒伤了自己的身体,三皇子明日看见不得难过呀。” “你也听见了,昨日皇上是怎么说的。芳华,芳华……与我一起便正好应了这昭华殿名……”昭贵妃反手握住芳年的手,眼中泪光闪过,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狠厉,“她也配?!” 芳年心疼从小跟着的主子,一想到皇上此刻就睡在不远处新封的华贵人宫中,便咬牙切齿道:“都是奴婢不好,这十多年相处下来,奴婢竟不知她觊觎着您的夫婿……真是胆大包天!” 皇帝怎么能是贵妃的夫婿? 可昭贵妃却没有反驳呵斥芳年。 在她心里,皇上本就于她两情相悦,这么多年从未变过! 那个贱婢……如今还住在她的昭华殿内,与皇上颠鸾倒凤…… 没想到她也有看错人的时候,一想到那贱婢惺惺作态的模样,真真是让人作呕! 第26章 诌媚 自从成了“白楹”,三天两头生病,白楹对“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句话有了十分深刻的认知。 ……虽然她一点都不想这种认知好吗? 要知道她以前,可是壮的跟头牛似的,单手能抗一桶水上四楼起都不喘,能文能武,上的了手术室下得了厨房,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啊现在过的这么惨! 白楹吸了吸鼻水,宫女见状连忙往碳炉里多加了几块银丝痰,又给白楹拿来暖手炉,确保她不会再冻着。 “谢谢宫女姐姐。”白楹带着鼻音糯糯地道谢,从包裹得很好的披风里伸出一只手,又翻了一页书。 没有谁会不喜欢这样懂事乖巧的孩子,宫女笑道:“都是奴婢该做的,姑娘不用客气。” 她看着白楹认真看书的侧脸,平时还没什么感觉,如今不免觉得静太妃稍稍苛刻了些。 才大病初愈,身子都还没好全呢,就在书房看书。 如此之用功,比起一众世家贵女也不遑多让。 白楹如果知道边上宫女是怎么想的,一定要笑出猪叫。 ……静太妃也太冤了吧,怎么她自己想看点书,都要被扣上“严厉苛刻”的屎盆子? 手心暖手炉暖乎乎的,舒服得让白楹忍不住出神。 那根不知道什么用处的白带子还在她的小布袋里放着,她思来想去,一个个推翻方案。 哎,这破东西怎么办呀,不送出去,她都不好意思去冷宫。 白楹愁的不行,小脸皱了起来,连书都没心思看了。 宫女见了,担忧道:“姑娘可是又不舒服了,可千万别撑着,身体才是最要紧的,读书什么的,都在其次。” 白楹摇了摇头,依旧愁眉苦脸。 宫女还有其他活要干,她道:“姑娘若是有事,喊一句奴婢就进来。奴婢先去扫地了。” 白楹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等宫女一出去,黑猫便从半开半掩的门中溜了进来。 它纵身一跃跳在了桌上,幽绿色猫瞳盯着白楹,喵叫了一声。 白楹推开它的脑袋,“没有,没有吃的!” 她可是有底线的!再说了,她现在心情不好这呢,哪有心思给它翻东西吃。 黑猫被“冒犯”,露出尖利的白牙,猫瞳中闪着冷光。 铲屎官的胆子真是太大了! 竟然这样对它! 手背传来轻微的疼痛,白楹瞪过去,这货竟然在用牙磨她的皮肤! 白楹抽回手吹气,小姑娘的手又小又嫩,哪怕黑猫没用力,白嫩的手背也出现一道红色牙印。 白楹气的拿书做出要砸的东西,想吓唬吓唬黑猫。 谁料才抬手,黑猫以极快的速度跳到了窗户那。 白楹只看到一个黑色影子闪过,几个呼吸黑猫就跑了出去。 想打它,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做梦! “飞檐走壁”,白楹脑海忽然冒出这么一个词。 她有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 白楹偷偷摸摸回到自己房间,从柜子里拿出舒嬷嬷前几日刚晒起来小鱼干,她抱着一罐子的小鱼干,坐在床上,倒数几个数。 十, 九, 八, 七…… 黑猫迅速从窗外跳了进来,落在白楹怀里。 爪子伸过来,扒拉小罐子。 白楹轻轻握住,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小可爱,小宝贝,小乖乖……” “啪!”黑猫甩了她一猫掌,猫瞳冷冷地看着她,十足的高贵冷艳。 白楹越发地诌媚,“打痛了没有呀小可爱?要不要吹吹?” 结果把黑猫恶心地逃离了她的怀抱。 白楹太难过了,她主动拿出小鱼干,放在面前,等待黑猫的宠幸。 “喵~”黑猫踏着优雅的步子走过来,在白楹面前不紧不慢地吃着小鱼干。 看上去心情不错哦。 白楹小心翼翼陪着笑,“小可爱,帮个忙呗?” 黑猫充耳不闻。 白楹见它吃得飞快,急了,“帮帮忙嘛,拜托啦,求求你了!” 黑猫将小罐子挪过来一些,这才用幽绿色猫瞳注视着白楹,不太高兴地叫了一声,“喵~”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白楹拿出那根白带子,送到黑猫面前,“可不可以把它送出宫呀?” 黑猫一爪子打开了白楹的手,猫须抖了抖,继续吃小鱼干。 苦力活,不干。 “小可爱,我的宝贝,我的乖乖,我的爹!”白楹可怜兮兮地喊。 黑猫不为所动。 白楹忍痛道:“下回搞鸡爪你吃。” 黑猫耳朵动了动,叫声渐软,“喵~~” 白楹割地赔款,“再让嬷嬷做鸡腿。” 这还差不多。 黑猫一爪子将白带子勾过来,直直看着白楹。 白楹道:“送去宫外的锦月阁,你可千万要小心点呀,最好晚上去。” 她是不太担心小可爱的本事的,就怕它不识路啊。 白楹忧心忡忡地看着它,“你知道锦月阁在哪吗?会不会迷路啊?你可千万别送错呀……我害怕。” 黑猫实在不耐烦了,三下两除二将小鱼干吃得干干净净,舔了舔爪子,低头咬着白带子,飞一般地跳了出去。 白楹:“……”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老天保佑啊! 第27章 鸡腿 一个黑影出现在了冷宫,单膝跪地,“殿下!”抬头,面容在黑暗中看不清,“轻风并未进宫。” 少年淡淡地“嗯”了一声,如玉似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桌面上摆放着两批饭菜。 第一批冷了的是一碗馊了的饭,和几根青菜叶。 第二批则散发着让人不住咽口水的美味佳肴,十个几个菜,色香味俱全。 影卫忍不住道:“殿下?” 傅南歧冷淡道:“答应了的事情,她一定会办到。” 轻风进宫,是是迟早的事情。 她不可能讲这种事情同静太妃说,想把东西送出宫,只能依靠国师塔。 这个她,是指轻风,还是那个小姑娘? 影卫不明白,却不敢多问。 傅南歧半张脸笼罩在阴影中,唇角似乎隐隐上扬,一声呢喃还未落地就被风吹散。 “可千万,不要让人失望啊。” 白楹心里揣着事,虽然病好很多,但依旧没什么胃口,就连早上的赤豆粥都只吃了半碗。 静太妃看着小姑娘急匆匆地回房,忍不住道:“谁惯的她一身臭毛病?” 舒嬷嬷忍不住笑,“阿楹还是个孩子呢,身子又没好全,您多担待些。” 回到房间的白楹抓了抓头发,这都两天过去了,她的小可爱怎么还不回来?到底送了没有?不会被抓了吧??! 白楹在房内走来走去,焦躁不安。 “喵~”一声几不可闻的猫叫响起,白楹像是被放入水中的鱼儿,立马有了活力,她跑过去开窗户。 黑猫一跃而起,落在白楹的床上。 白楹连忙问道:“宝贝,怎么样了?送去了么?” 黑猫蔑视地看着她,好像觉得这是蠢货才会问的问题。 蠢货急的想抓头发,把舒嬷嬷早上刚做好的小鸡腿拿了出来,她可一个都没舍得吃! 黑猫猫瞳微微一亮,给了白楹一个赞赏的眼神。 “小可爱?”白楹眼巴巴地看着它吃。 黑猫歪了歪脑袋,好像在思索自己到底有没有送去,眼见白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才点了点头,轻轻叫了一声:“喵~” 白楹没有怀疑,心头一块石头立马放下了。 耶!中午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冷宫了! 白楹抱起小可爱,在它脑袋上一顿猛亲,“宝贝干得漂亮!” “喵!”黑猫发出惊厉的叫声,它万分嫌弃地挣脱白楹的魔爪,咬起两个小鸡腿就跑了。 白楹:“……”心情好,不跟它计较。 有宫女听到声音,匆匆赶来。 见白楹安然无事地呆在房间里吃着小鸡腿,宫女露出轻松的笑容,许是听岔了。 宫女打趣道:“姑娘吃慢些,不要吃成小花猫了。” 白楹甜甜地笑,“小花猫多可爱呀。” “那也没有姑娘可爱。”宫女笑道,又关嘱,“姑娘不可贪多,免得肚子难受。” “嗯好。” 等宫女一走,白楹立马把剩下小鸡腿包好放在后面的窗户外。 她漱了漱口,把嘴巴里那股油味清除干净,才松开眉头。 不知道是不是前几天生病了的缘故,吃这些东西,总是不太舒服。 白楹:日常想念甜食。 第28章 请安 白楹躺在床上,不知道怎么回事,想着事情想着事情就睡着了。 用午膳的时候,静太妃进来看过一回,本想叫醒她,被舒嬷嬷阻止了。 舒嬷嬷道:“楹丫头前些日子身子不舒服,多睡会儿也是正常的,也不是每日都这样的。小姐先去用膳,等会儿奴婢会留一份饭菜给她热着,以便楹丫头醒来随时可以吃。” 静太妃不赞同道:“等她醒来,怕是半夜三更,谁还有那闲工夫伺候她?她来皇宫可不是来享福的。” 舒嬷嬷无奈地笑了笑,没有再说话,扶着静太妃走了出去,轻轻带上门,免得吵醒白楹。 白楹没有像静太妃说的夜半三更醒来,她直接从上午睡到了第二天,屋内炭火足,暖暖的,一觉醒来鼻子也不堵了,精气神也恢复了。 白楹高兴地在床上打了个滚。 门忽然被推开。 外面冷风吹进来,白楹冻的一哆嗦。 抬起头,时间戛然而止。 静太妃姿态端庄地站在外面,目光扫进来,皱起眉头难以忍受地看着她没有规矩的样子,良久淡淡发话道:“既然病好了,就同我一起去寿康宫给太后请安。” 给太后请安? 白楹本能抗拒,上次见到过一回太后,看着和蔼可亲可总给人不舒服的感觉,再说了太后要是因为她那只宝贝鸟儿对她有什么意见,她能怎么办? 白楹不想去,她刚磨蹭了一下,就被静太妃瞪了,胳膊拧不过大腿,白楹只好穿戴整齐跟在静太妃屁股后面。 静太妃先带白楹去用早膳,路上她轻声问道:“你可知,这皇宫里,最大的是谁?” “皇帝?皇帝是九五至尊……”白楹瞅着静太妃脸色,继续猜,“皇后吗?” “错了,是皇帝的母亲,寿康宫的主人,太后。”静太妃淡淡道,“她是先帝的发妻,先帝后宫无数,但只有她地位不变,先帝在时,极为尊重她。” 可想而知,这样的人,哪怕吃斋念佛多年,骨子里,也依旧是个狠角色。 皇后这样年轻的女人,连昭贵妃都斗不过,又怎么能和太后比? 就算是皇帝,见了太后,也是要行礼的,皇后又算的了什么? 用早膳时,静太妃让宫人都退了下去,继续道:“太后明着不管事情,可整个后宫,处处都有她的眼线,她喜爱那只叫娇娇的鸟儿,你便他同它玩儿,不用过于讨好诌媚,太后那样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好烦! 白楹粥都喝不下了。 偏偏静太妃说的都有道理,都是为了她好……白楹默不作声地夹起一块米糕,小口小口吃着。 静太妃看出了她的抗拒,没有再多说什么。 诚如舒嬷嬷所说,这孩子是个聪明苗子,什么都能听懂,该说的她都说了,该怎么做她也教了,想必白楹也知道该怎么选择。 讨好一只鸟儿又如何?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何况那是普通的鸟儿吗? 那是太后捧在手心的宝贝疙瘩,呵护多年满宫人都得称呼一声“娇主儿”的鸟儿! 说句难听的,白楹若是得了娇娇的喜爱,连带着在太后那都能身高水涨。 傅云岚再怎么看她不顺眼,也得掂量掂量白楹的分量。 这就是有靠山的好处。 原先静太妃只是一心想完成国师大人的嘱托,但自从上次白楹“处心积虑”让静太妃躲过大雨后,静太妃就对她态度有了变化。 如今也是真心实意地为白楹考虑。 人心都是肉长的,哪能没有半点不动容? 可是……静太妃看着白楹只顾吃的蠢样子,脑袋一阵疼一阵疼。 这破孩子,怎么就不肯用心些? 但凡她上心些,以她这讨喜机灵的模样性格,讨太后欢心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静太妃越看越来窝火,见白楹还想再吃,没好气道:“这顿吃了是没下顿了么?还不快起来净手,同我出发。” “哦……”白楹心里委屈,但白楹不说。 气候慢慢变暖,像前些日子那样的大雪已经不会有了。 御花园里的桃树光秃秃的,但仔细看,还是能看见枝干上一粒一粒,小小的叶苞。 白楹从边上经过,默默数了数,道路两旁各有十多棵桃树,等三月初气候宜人之时,一个个花苞绽放,微风徐徐,桃花纷纷扬扬如下雨一般,那场景,一定很好看。 “走快些,不要东张西望。”静太妃回头看了一眼白楹,不悦道,“那几颗树有什么好看的?” 大自然处处都是美嘛……白楹只敢在心里反驳。 舒嬷嬷笑道:“还是个孩子呀……” 寿康宫内。 白楹本想请过安后老老实实地缩在静太妃和舒嬷嬷身后,没想到太后忽然叫了她的名字。 “那个小丫头呢?是不是叫白楹的?阿静,让她上前来给哀家看看。” 不用静太妃说,白楹就自觉走上前去,甜甜笑着给太后行了跪拜之礼。 白楹:心疼自己的膝盖和额头。 她最讨厌古代这些繁琐礼节了! 太后见底下小姑娘垂首端正,虽说身子骨单薄,脸色不红润,但眉眼灵气十足,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孩子。难怪她的娇娇也喜欢这丫头。 且她既没有惶恐不安也没有东张西望,完全不像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也是,国师大人捡回来的孤儿,也是寻常人不能比的。 这一番不动声色地看下来去,太后心下已经有了满意。 她蔼声道:“楹丫头起来吧。”又朝坐在一边的静太妃笑道,“你也一把岁数了,虽说膝下无子,可有这小丫头陪在你身边,我也总算放心了。” 静太妃的笑容有些苦涩,声音很轻,“是啊,这孩子……或者是上天托国师大人送给我的,也算弥补……的痛。” “阿静……”太后有些懊悔,静太妃一生无子,虽说先帝对她欣赏有加,却从未有过临幸,她提起这个,难免让她伤心。 她连忙岔开话题,一直夸白楹面相极好,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静太妃笑了,用十分亲近地语气道:“您怎么老是夸她她呀?难怪这丫头上回见了您,回去便同我说您就像观世音菩萨那般和蔼慈祥,大公无私。” 嗔怪地看了眼白楹,又道:“您可不许纵容她,免得她胆大包天,姑娘家家的不害臊。” 白楹:“……” 她适时鼓起腮帮子,一副自个儿生闷气的可爱神态,让太后瞧得乐不可支。 “小姑娘当真这么说?她哪像你说的,明明懂事乖巧得很。”太后笑容真切了几分,“云岚那丫头,才是惯来无法无天。” 静太妃道:“您瞧您说的话,整个皇宫就这么一个公主,不得如珠似玉地宠着呀?” 太后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现在是只有一个公主,可往后呢,又有谁说得准? 那般的脾性,谁都不放在眼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不是公主,是太子呢。 第29章 芳华 白楹站在静太妃后头,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头,不知道静太妃和太后要说到什么时候。 一个稳重的宫女走了进来,先是给太后行了礼,又朝静太妃这边福了福身,而后道:“启禀太后,华贵人来给您请安了。” 华贵人? 白楹抬起小脑袋,隐隐约约有些印象,好像是这几日刚封的贵人。 受宠得不得了。 白楹觉着,受宠理所应当,男人总有一段时间的新鲜劲,可让人震惊的是,这个不算年轻的华贵人,竟然把冠宠六宫十多年的昭贵妃都压了下去。 是个人物啊。 随着太后一声淡淡的“传她进来吧”,殿外一个衣着明丽,姝色无双的女子走了进来。 女子的五官本就出色,一经用心打扮,再穿上秀致明丽的衣裳,就越发耀眼夺目。 “嫔妾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芳华恭谨无比。 白楹看呆三秒,回过神来不禁咂舌,皇宫里的美人也太多了吧…… 太后不冷不淡道:“起来吧。” 芳华抿唇谦恭,笑容明媚,“谢太后。” “去给皇后请安了吗?”虽说对傅云岚有些不满,但太后还是很愿意给一国之母尊荣的。 芳华垂首,露出的脖子如天鹅一般洁白无瑕,她道:“您是长辈,百善孝为先,于情于理,嫔妾都应当先来给您请安。皇后娘娘乃一宫之主,嫔妾待会儿便去拜见,不敢恃宠而骄。” 一番漂亮的话,让太后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静太妃掩袖抿了口茶,不愧是跟在昭贵妃身边多年的心腹,这宠辱不惊的神态,完美无缺的谈吐,比起她主子有过而无不及。 不对……如今她也是个不大不小的主子了。 至于昭贵妃,每每看到这个曾经的心腹宫女,又会有何感想? 静太妃用帕子拭了拭嘴角,站起身,道:“妹妹不打扰您了,先回去了。” 她眼角含笑,关切叮嘱道,“虽说近日来天气回暖,但您也得注意自己的身子。这次若不是阿楹风寒痊愈,妹妹也不敢带她来,免得……” 太后笑着打断,“你啊就知道对着哀家啰嗦!” 静太妃笑了笑,“啰嗦招人嫌,妹妹这就带这丫头回去。” “去吧。” 寿康宫走了一遭,白楹带回来不少太后的赏赐。 舒嬷嬷专门整理出了一个房间用来放置白楹的东西,里面有晚宴皇帝皇后的赏赐补偿,昭贵妃的见面礼,如今太后赏下来的东西也即将入住其中。 白楹琢磨着,这里面随便一件东西,卖掉都够寻常百姓人家生活好一段时间了吧? 以后多去几趟寿康宫,说不定她都可以跻身成为富婆行列的一员。想想都美滋滋,就是听着太后和静太妃两人说话,总觉得话里话外都有好几种意思。 听得人累得慌。 白楹叹了口气。 静太妃瞥了过来,手指弯曲不轻不重敲了下白楹的小脑袋,警告道:“不许分心。” 白楹从书本里抬起头,舔了舔嘴唇,嘻嘻笑道:“今天晚上可以吃糖醋排骨吗?” “不可以。”静太妃毫不客气道:“景玉宫哪来这么多银子供你吃这个吃哪个?” 她用一种惊奇的目光看白楹,“你不是觉得自己进宫,是享福,过好日子来的吧?每天山珍海味,锦衣玉食,想吃什么便吃什么……小小年纪,可不要白日做梦。” 白楹:“……”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胡说! 不过“小小年纪”四个字让白楹有些心虚地地下图,不敢看静太妃眼睛,虽说这个身子实际八岁看着像五六岁,但里面的灵魂可是有二十三岁了…… 白楹摸了摸鼻子,这副表情被静太妃收入眼底,当成了默认。 她惊呆,不知道该说小姑娘天真,还是愚蠢。 明明聪明是聪明的,可怎么就……怎么就好吃懒做没有一点上进心呢?! 静太妃窝火地给白楹多布置了十张大字。 还道:“不练完,今日晚饭也不必吃了!” ……苦什么都不能苦孩子啊! 白楹看着静太妃不顺心地走出书房,认命地磨砚,拿起笔。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能过去啊? 第30章 不薄 夜深人静。 白楹早早地就睡下了。 另一边,静太妃的寝宫,舒嬷嬷打开香炉的盖,换上助安眠的熏香。 静太妃穿着寝衣坐在床榻边,眉头紧蹙,一脸沉思。 “小姐在想什么?”舒嬷嬷走过来给静太妃按摩肩膀,以为她是在烦恼白楹,于是劝说道,“楹丫头是个可塑之才,小姐多用些耐心,她什么都会听的。” 静太妃闭上眼睛,道:“不提她。阿舒,你可有觉得,那个芳华似乎极为古怪?” 舒嬷嬷力道轻柔,语速不疾不徐,“是,明明是昭贵妃的心腹,贴身服侍了昭贵妃十多年,可却成了皇上的新宠,而且那日,皇上本该歇在昭贵妃宫里的,怎么会和一个宫女……” “太不寻常了。”静太妃睁开眼睛,“若是想要争宠成为人上人,又怎么会现在才开始行动?前几年,她不是更年轻貌美吗?况且,皇上也不可能忽然看上她,不顾昭贵妃颜面,就强迫收了她……” 静太妃怎么都想不通,这个芳华,受宠得让人惊讶让人极为不可思议。 这样一个人,在昭贵妃身边蛰伏数年,却忽然抢了主子的荣宠一飞冲天被封贵人。 看似占了上风,可昭贵妃风光多年,可不仅仅是因为皇上的宠爱,她膝下可是有一个儿子的! 她的儿子,是皇上最喜爱最器重的三皇子。 芳华这个时候跟昭贵妃撕破脸,有什么用呢?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舒嬷嬷不作声。 静太妃眼眸一眯,“今晚,皇上又歇在了华贵人那?” …… “今晚,皇上又歇在了她那……” 昭贵妃取下手腕上的玉镯,轻轻抚摸,似不舍似留恋,下一秒,她毫不留情地将玉镯扔在了地上。 上好的血色玉镯碎成几块,残躯静静地躺在地面。 灯火通明的昭华殿,一边是热闹温馨的宠爱,一边是气氛凝重的清冷。 昭贵妃站起身,远远地看着殿外,身边人跪了一片,唯有芳年站在她身后。 芳年低声道:“娘娘,保重身体啊。” “本宫不甘呐……”昭贵妃反而轻轻笑了起来,帝王的宠爱,她享受了十多年,就算不是芳华,凭空冒出个新宠,昭贵妃也会嫉恨得发疯。 可偏偏是芳华……怎么会是她怎么能是她?! 长长的指甲嵌入养尊处优的手掌心,生痛生痛。 昭贵妃怎么都不想承认,自己身边忠心耿耿的大宫女,是抢走皇上宠爱的人! 背叛!才是她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芳年扶住她,道:“奴婢也不敢相信,为何她在园子里给娘娘摘腊梅,便被皇上看上……娘娘,奴婢这几日想了又想,莫非这其中有隐情?芳华她或许不愿承宠……” “那她这几日,为何不敢来给本宫请安?”昭贵妃冷冷打断。 一个人只有心虚,愧对,才不敢出现。 嘴唇被咬破,昭贵妃一片清明,“本宫倒是很想知道,到底是谁,给出了多大的诱惑好处,让她背叛本宫。” 芳年道:“娘娘,今日……芳华去拜见了皇后。” “不,不会是皇后。”昭贵妃肯定道,“皇后没有那么大本事。” 芳华是在皇宫的长大的,是一个老太监的干孙女,因为老太监死了,无枝可依便时常被宫里人欺负,那时候祁儿已经会说话,她把陪嫁来的嬷嬷都拨过去照顾他,手头可用的人不多。 冷眼看着不过十岁左右的芳华被人欺负,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昭贵妃才出手救下她。 自此将她带在身边做心腹培养,护她衣食无忧,免她不被人欺辱。 她对她不薄,她竟敢……做出这种事情! 第31章 好看 阳光明媚,白楹算着时间,琢磨着是时候去冷宫了。 反正她东西是拜托小可爱送过去了,她不心虚。 不心虚的白楹鬼鬼祟祟地走进冷宫,鬼鬼祟祟地在门外探着脑袋,四处张望。 看到了!他背对着她,不知道在干什么。 白楹鼓起勇气轻轻喊:“小……” “进来。” 没有感情的声音,让白楹的心突突突极为不安。 虽然她很相信小可爱,但……到底没有亲眼见到,她也不敢保证已经送到了啊! 白楹好像脚生根了似的,走不了路。 她扶着门框,小声说:“东西,好像送到了哦。” 傅南歧轻轻“嗯”了一声,他当然知道送到了。虽然东西送不出,但他还是能收到外面的消息。 只是让人疑惑的是,明明轻风没有进宫,景玉宫里的人也没有出宫……这小丫头是怎么送出去的? 难不成轻风用了国师塔的势力,掩人耳目进宫,连他的眼线都躲过去了? 傅南歧皱着眉头思索,而白楹像是吃了定心丸,笑嘻嘻地走进来。 她先拿出几颗糖,放在桌子上。 傅南歧看过来,白楹露出无害的微笑,“小哥哥要不要吃糖呀?” 傅南歧一声不响,只将丹方压在砚台下。 白楹讨了个没趣,暗自窃喜把仅剩的糖放回布袋里。 因为怕甜食吃多了对牙齿不好,舒嬷嬷便管的很严,就这么几颗糖还是她藏起来的。 傅南歧不要更好,她还舍不得呢。 一字一字认真抄写完,写下最后一个“华”字,白楹咬着笔头,脑海里浮现华贵人的面容,她兴致勃勃地道:“小哥哥,你知道么,宫里出现了一个很好看的美人。” 白楹托着腮,道:“不过她之前好像是昭贵妃身边的宫女。”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了皇帝的新封的贵人。 不过那个气质……真的让人喜欢! “……那个华贵人,真的如她的名字一般,芳华无双,身上沉淀着一股旁人没有的韵味!”白楹在哪里比划着,说着说着自个儿笑得很开心,“明明她长相明艳,衣着也偏明丽,可那气质就是给我一种很沉静的感觉!” 白楹一个人说得口干舌燥,发现边上没声音,扭头朝傅南歧看过去,对方单手撑在桌子上支着脑袋,半阖着眼,似乎睡着了。 白楹:“???”亏她讲得这么起劲!不捧场也就算了,他竟然还就这么睡了?! 太,太侮辱人了吧! 她说得明明这么生动形象这么吸引人…… 白楹气得,蹑手蹑脚走过去,拿了支笔沾了墨水,想在他脸上画上一笔。 凑近,白楹屏住呼吸,发现他皮肤又白又细致,跟那日见到的华贵人有的一拼! 他的睫毛又多又长,覆盖在眼睑……白楹甚至想一根一根数过去。 鼻子也高挺得不像话,往下是泛着淡淡粉色的薄唇,天呐!他一个男的竟然连唇纹都没有! 白楹惊呆了! 太幸福了吧,搁在现代能省一个唇膏的钱呢。 白楹津津有味地打量着傅南歧的脸,不得不说,虽然脾气不太好,有点吓人,但是!他脸长的是真的不赖啊! 这还只是少年呢,等到青年,哇荷尔蒙爆发,走到哪就都有可爱的小姐姐用星星眼看她。 太幸福了吧! 啊不对……他住在冷宫呢,怎么出的去。 不过皇子里面,就他和三皇子容貌最出色了。 可想而知,他的母亲是多么风华绝代。 白楹忍不住想,傅南歧为何会住在冷宫,宫里好像从来没提起过他,他的生母……又是哪位啊。 她看着傅南歧的脸,一时没注意,又看呆了,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做什么?”傅南歧忽然睁开了眼睛,吓得离他很近对着他脸小小犯花痴的白楹举起了墨笔,两人本就离得近,这一下墨笔直接怼到了傅南歧的衣领口,重重一下。 简朴的白衣……被染黑了。 白楹“呃”了一下,见傅南歧隐忍着怒火,立马跑到门边,从外面探出个头,认错道:“阿楹不是故意的啦……是小哥哥太好看了呀,阿楹,阿楹本想好好观察小哥哥的样貌,然后去画一副画……” 傅南歧冷声道:“过来。” 白楹不过去,她不想被吊起来打。 傅南歧眼眸眯了起来,露出危险的神色,语气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再说一遍,过来。不要等我来抓你。” “……”惹不起惹不起,白楹麻溜地滚过去,保持两米距离,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小哥哥……” 傅南歧要真信了她乖巧就有鬼了。 他沉着脸,眼神凉飕飕的,“给我把衣服带回去洗了。” “可阿楹还是个孩子呀……”白楹眼尖看见傅南歧手边压着一根白带子,跟上次让她送出宫的一模一样,她立马道:“小哥哥,这个还要送到锦月阁嘛?” 傅南歧面无表情:“……” 生硬转移话题的小姑娘软软地喊了一声:“小哥哥~” “……嗯。”傅南歧把白带子放在桌上,没有一点息事宁人的想法,“东西照旧送锦月阁,衣服也必须洗。” 见白楹睁大眼睛,傅南歧凉凉道:“我就这么一件衣服,你弄脏了不洗干净……” 白楹脱口而出:“那你光着身子啊?” “……”傅南歧黑了脸,咬着牙,字从牙齿里一个一个蹦出来,“这种衣服,我只有一件。” “是你自己意思表达不清楚嘛……”白楹小声嘀咕,然后心虚得不行,“阿楹不会洗,到时候洗破了怎么办呀。” 更重要的是要是被舒嬷嬷看到,她百口莫辩啊! 第32章 后路 最后,白楹趁傅南歧去后殿换衣服的时候,拿了白带子和抄好的丹方,逃之夭夭。 傅南歧出来时,手里拿着被墨汁弄脏了的衣服,他皱着眉头,神色难辨。 小姑娘逃得很快,生怕傅南歧要让她把脏衣服带回去洗干净。 空荡荡的殿内恢复寂静。 傅南歧“呵”了一声,把衣服放在桌子上,淡淡道:“洗干净,不准有一丝损坏。” 毕竟……这是她给他做的最后一件衣裳了。 影卫悄无声息地拿走衣服,却没离开。 “殿下……”他迟疑道,“这次依旧是试探吗?” 他说的是白带子。 傅南歧淡淡道:“不是。这次白带子上用药水写了字,只有用特殊的方法,才能显出字来。” 同样的事情他不会做第二遍。 那个小丫头也不能三天两头就让轻风进宫,所以能送出去的机会不多,他不能浪费。 “殿下,若是轻风查我们……” “她是国师的人,就算查到什么,也不会说出去。” 影卫点头,低声道:“已按您的吩咐做了,计划一切顺利。” “我要的,是万无一失。” “是!” …… 白楹翻箱倒柜找到一点吃的,用作交易让小可爱勉为其难地再次跑腿。 办完事,白楹像条咸鱼似的趴在床上,手里捏着一块糖。 三下五除二剥开糖纸,白楹将糖送入嘴中。 甜味迅速充斥味蕾,神经都仿佛舒缓许多,白楹舒展眉头。 虽说让小可爱把东西送出去很方便,但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白楹想,必须给自己多找几条后路,要是哪天小可爱被逮住了…… 哎! 休息了一下午,外面天色暗了下来,凉风穿过半开半掩的窗,从外面吹了进来。 白楹搬了张凳子,爬上去,小手用力把窗户关上,关的严严实实。 做完她喘了会儿气,又看了眼窗,觉得下次应该找个支架,压紧实了,这样才不会老是被风吹开。 白楹坐到床上,偷偷翻开轻风姐姐给她做成的小本子,这是由一叠白纸组成,边角缝了起来,订制成一本小册子。 白楹趴在床上,咬着细细的毛笔,砚台放在枕头前面,她磨好了墨,毛笔沾了点墨水,细细思索,落下第一个字。 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简体字。 她以日记的形式记录了一些日常,末尾照例把自己的手机号码,手机密码,银行卡密码,家里大门的密码…… 就算再也回不去了,她也要永远记得。 “哎。”白楹脑海里不由得浮现了傅南歧的俊脸,去冷宫的次数多了,她就越好奇他的身世,他的经历。 静太妃说:“你在这个皇宫,不能有任何好奇心,好奇心足以害死一个人。” 因为她的话,白楹至今没有打听傅南歧的事情。 也因为对傅南歧隐隐的同情,白楹今日抄完后才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反而和他讲起了冷宫外面的事情。 身处黑暗的人,也会渴望外面的光明吧? 他这样的冷漠孤僻坏脾气,是因为在冷宫独自生活了这么多年,外面的繁华富贵皆与他无关,他如今这样,也都情有可原呐…… 白楹收拾好东西,趴在枕头上,双手放平小脑袋搭在双手手背。 灯已经被她熄灭,黑暗中,小姑娘打了个哈欠。 没有再多想,白楹拉上被子,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第33章 老鼠 早春还带着寒意,又因为昨夜下了点小雨,路地面有些潮湿。 白楹窝在房间里懒得动弹,不知道是不是身子差的缘故,今天早上起来鼻子又有点塞,明明门窗都关得好好的。 一月悄无声息地过去,静太妃让人种在后殿的贴梗海棠开花了,白楹今天早上看见,才后知后觉,已经二月里了。 贴梗海棠开得极好,许是昨夜的雨一下,今早便怒放了,娇艳的花瓣上还有小水珠。树姿婆娑,花瓣紧贴在带刺的枝干上,花朵极其艳丽,香气芬芳馥郁。 许是当时白楹停驻的时间过久,后来用完早膳,舒嬷嬷让人摘了几枝,送到了她的屋里。 昨日已经去过冷宫,白楹怕去的频繁,会引人注意被发现,那可就糟了。于是打算着隔几天隔几天地去,安全又稳妥。 白楹一个人呆在房间,静太妃和舒嬷嬷似乎出去了,宫女平时都有事情要做,不会守在她的院子里,所以,外面一有点什么动静,白楹就立刻警觉起来。 两个小姑娘鬼鬼祟祟地躲过守卫进来,手里捧着一个匣子,躲在门外,见四下无人,其中一个轻轻哼了哼,“上次是她侥幸,这次本公主非得给她点颜色瞧瞧。” 她可没忘了自己是怎么因为傅云岚而腹泻不止的! 傅云岚一想起这件事情,就恨的牙根痒痒。 另外一个小姑娘压低声音道:“公主,我觉得她挺邪门的……我们轻点吧,做完了就走,不然被发现了,我得回去挨骂。” 娇蛮的声音很有辨识度,“知道了,你赶紧的,我可不想待这破地方。” 嫩黄色衣衫的小姑娘点点头,轻轻推开了门,露出一丝缝隙。 匣子里的东西不断在动,还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白楹在屋内全都听到了! 她一边磨牙,一边思索着老鼠该怎么搞才好,用药粉吗?可是国师大人好像没有给她留下老鼠药啊!用棍子?屋里哪有棍子哦,再说即使有,就她现在体力,根本打不中好吗? 白楹想了想缓缓走到门后面,背靠着门,只要老鼠一进来,她就眼疾手快一脚踩死它! 门外的两个小姑娘听着老鼠叽叽叫声头皮发麻,傅云岚走得远一些,孙嘉迎连忙打开匣子,然后看着灰溜溜的动物飞快蹿到屋子里去,两个小姑娘又紧张又兴奋。 怕很快招来人,傅云岚和孙嘉迎不等白楹被吓个半死,就跑掉了。 殊不知…… 里面根本没有发生她们想象中的事情。 一团黑影从后窗飞了进来,几乎是眨眼之间,小老鼠就被黑猫狠狠一爪子拍在地上! 白楹抬到一半的脚要落不落,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 小心脏扑通扑通跳,白楹不断抚摸胸口,蹲在地上,纠结无比地看着面前黑猫,“小可爱,小宝贝,乖乖?你下次出来,可不可以跟我打个招呼??猛地从后面窗户里跳进来,要吓死人的好不好!” 没心脏病,都要被吓出来了! 黑猫慢条斯理地逗弄着那只被放进来的老鼠,对白楹的话充耳不闻。 老鼠可能自己都没想到,还没折腾一场翻点吃的,就被宿敌给逮住了…… 老鼠心里苦,老鼠不敢叫。 如果老鼠会说人话,大概要尖叫起来:“为什么这个小丫头的屋子里不会出现臭猫?!!” 白楹看着灰不溜秋的小老鼠被当成个球,在小可爱的爪子下,拨弄来拨弄去,不知道哪里戳中笑点,她哈哈笑了起来。 还好还好,小可爱文明爱干净,没有生吃老鼠肉。 话说傅云岚这个臭丫头搞来的老鼠有没有病啊?! 白楹脸色一变,迅速拖着虚弱至极的身体离得远远的,她还是很惜命的。 她不怕老鼠,但害怕老鼠引来一些疾病。 尤其是……鼠疫。 第34章 公道 “喵~”黑猫微抬下巴,幽绿色的猫瞳盯着白楹,一脸高贵冷艳,软绵绵的猫掌还踩在一根细长尾巴上。 被命运扼住喉咙的小老鼠心如死灰,装死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它哪里知道自己这么惨咯? “……”白楹和它对视几秒,最终败下阵来,从柜子里拿出轻风姐姐送来的唯一一点点牛肉干,放在黑猫面前。 “吃吧吃吧。”白楹看着黑猫无比优雅地进食,还不忘逗弄那只可怜的老鼠,深深怀疑它是有预谋的。 她道:“小可爱,你是不是算好了?不会早就盯上了牛肉干吧……” 这牛肉干是她留着准备差使小可爱用的啊。 而且明明她自己也能解决掉这只老鼠的,实在不行,她也可以等舒嬷嬷她们回来或者把宫女叫来,反正她又不怕老鼠。 它逃窜得越欢快,到时候死的越惨。 结果!小可爱横插一脚……虽然帮了她,可白楹依旧怀疑地盯着黑猫,黑猫抬头,幽绿色猫瞳中似闪着不屑的光。 ……又莫名其妙被一只猫鄙视了。 白楹:“……” 黑猫将牛肉干吃得一点都不剩,末了慵懒地舔舔猫爪,缓慢地摆动着尾巴。 外面阳光洒进来,黑猫吃饱喝足又叫了一声,站起身,不忘踩了一脚小老鼠,慢悠悠踱步跳上白楹的床。 在白楹目瞪口呆的表情下,小可爱露出柔软的肚皮,像个大爷似的懒洋洋地躺在床上。 白楹:哇这真不是人能干出的事。 她低头看了看瑟瑟发抖的老鼠,不知道是不是被黑猫折腾怕了,它依旧趴在地上,除了刚才被踩时尖叫一声外,都一动不动装死着。 白楹认命地拿了块布,把老鼠一卷,门一开,扔了出去。 正想关上门时,白楹停住了动作。 门外倒着一个匣子,想来是傅云岚她们慌慌张张没带走的。 白楹勾起一个恶劣的笑,笑容转瞬即逝,她乖巧无比地收好匣子,唔,相信善良仁慈的太后娘娘,一定会为她主持公道的。 “喵……”里面又响起一声猫叫。 白楹:“……”她到底认识了一个什么样的祖宗?! 等到静太妃和舒嬷嬷回来时,白楹立马屁颠屁颠地把红匣子送过去,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静太妃听完,重重一拍桌子,隐忍道:“小小年纪,竟如此恶毒!” 舒嬷嬷也是一脸后怕,若是小姑娘不小心被咬了,或者胆子小一点,还不得被吓得眼泪直流魂飞魄散。 白楹道:“她们逃得极快,红匣子还来不及带走。阿楹当时吓了一跳,所幸那只黑猫出现,帮阿楹把老鼠捉走了。” “万幸万幸。”舒嬷嬷道,“那只老鼠没有爬楹丫头身上来吧?” “没有。”白楹眉眼弯弯,“阿楹为了谢谢黑猫,把鱼干都给它啦。” 静太妃道:“你身体不好,少吃点也好。” 舒嬷嬷怜惜地摸了摸白楹的小脑袋,道:“晚上做甜吃吧,楹丫头莫怕,嬷嬷等会儿便带着东西去寿康宫一趟。” 白楹觉得自己真的是无辜死了,“阿楹什么都没有做啊,为什么嫡公主老是针对我?” 还一而再再而三,完全不知道收敛。 虽然无关痛痒,但还是令人讨厌。 知道她并没有吃亏,静太妃放下心来,虽然有些生气,但在小姑娘面前还是淡淡道:“由得她去吧,只要你在宫里一天,这种事情永远只会多不会少,你要学会习惯。” 静太妃“咔嚓”一声剪断桌上凋谢了的梅花,“告状只能一次两次,多了只能让人厌烦。况且,你觉得太后皇上,会站在你这边,还是傅云岚那边?” 兜兜转转,说到底,还是要自身强大。 这种道理,白楹很早就明白了,但还有有些憋屈。 似乎知道白楹的想法,静太妃瞥过来,声音带了笑意,道:“不必担心,左右都是这些折腾人的小伎俩,你看看你每次都能躲过去还反而让她吃了苦头,已经很不错了。” 静太妃没有说的是,她觉得白楹的运气好到着实让人羡慕,虽然在她看来傅云岚的所作所为都是小孩子过家家那般,但对于白楹来说可能过于危险了。 但每次她都能避过一劫。 真是让人惊讶。 难道国师大人临走前,说了一句这孩子是个福宝。 静太妃笑了起来,使唤着白楹:“把外面那盆玉兰捧进来。” “哦哦。”白楹转身就走出去。 静太妃叫住她,“小心着点儿呀,别摔了。” 白楹点点头,她一个成年人的灵魂还干不好这点事情?顶多是力气小了一点,但也不会摔倒。 不过能得了静太妃这含蓄的关怀嘱咐,也不错了。 她这样嘴硬的人,说出这种话,不容易啊。 还不等白楹开心,静太妃又补充道:“昨儿个才开的花,你可别把它摔破了。” 白楹:“……”不如一盆花的人生毫无意义。 等小姑娘一走出去,静太妃脸刷地沉下来。 她道:“这事儿没完。” 不给高高在上的嫡公主一个教训,她决不罢休! 舒嬷嬷应是。 景玉宫再怎么默默无闻,低调简出,也不会任由自己宫里的小姑娘任由别人欺负。 再怎么样,也得讨个公道。 第35章 把柄 午后。 “小姐,东西做好了。”舒嬷嬷从外面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深红色的食盒,“这个时辰,想必太后已经醒了,咱们过去吧。” 白楹敏锐地闻到了一股山楂的酸甜香味,她立马围到舒嬷嬷边上,目光不离食盒,嗓音甜如蜜,“嬷嬷,这里面是什么呀?” 舒嬷嬷失笑,真是拿她没办法,“是山楂糕。” 白楹笑嘻嘻道:“难怪闻着好香,让人垂涎欲滴。” 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静太妃嗤笑道:“就这点出息。” 舒嬷嬷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小厨房还有呢,做了好些,这里给太后送去,剩下的都留给你和小姐吃。” “嬷嬷最好了!” 把你喂成一个饭桶当然好! 静太妃简直没眼看。 几个人到了寿康宫,白楹一抬头便看见了那个华贵人再给太后轻轻捏肩。 听见太监禀报“静太妃给您请安来了”,太后这才睁开眼。 脸上的疲态因为华贵人颇为方法地一捏一按一揉,消失了大半。 她坐直了身体,华贵人立刻识趣地退至一边安安静静地站着,太后笑着招手,“阿静来了,快坐。” 静太妃带着舒嬷嬷和白楹给太后行礼,白楹站在边上,才一起身,就飞出来一只鸟儿,欢快地叫着,扑到她怀里。 “喳喳喳!” “哎呦我的娇娇,腿还没好全呢你就乱跑。”太后见娇娇窝在白楹怀里不肯动弹,稍稍放下心,对静太妃道,“难得见娇娇这么喜欢一个人,你收的这个小姑娘,真是个有福气的。” 白楹一动都不敢动,听到太后的话,更是无言以对:“……” 静太妃轻轻笑道:“是呢,娇娇本身就是瑞气的鸟儿,又通灵性,楹丫头能得它喜爱,也是她的福气。” 说得太后喜笑颜开。 静太妃又道:“听说您从昨日开始便胃口不佳,可有请太医来看过?” “无妨。”太后脸上笑容愈深,“让你挂心了。” “妹妹不懂医理,只晓得山楂开胃消食,今早做了一些,给您送过来尝尝。”静太妃笑着,让舒嬷嬷把食盒递给伺候一边的苏嬷嬷,“许久不动手,手艺都生疏了,您可不许嫌弃。” 这不是舒嬷嬷做的吗? 白楹很快明白过来,她抱着娇娇,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 太后露出一丝惊讶,嗔怪道:“哪能嫌弃?知道你记挂着哀家,可也没必要自己动手……” “妹妹做的,您才能给面子多尝尝不是?” 太后被她说得乐不可支,“你啊你。” 静太妃看向太后身后的华贵人,笑道:“真是有缘分,怎么回回来,都能和华贵人撞在一起?” 华贵人微微一笑,给静太妃行了个礼。 “恰好而已。”太后道,“哀家今早头疼,恰巧她又来请安,便让她给哀家按了按脑仁捏了捏肩。” “怎会会头疼?”静太妃一脸关怀担忧。 太后摇了摇头,没有多说,只看着白楹道:“你这小姑娘生的当真是俊俏,小模样儿让人打心眼里喜欢。” “您真是过赞了。”静太妃道,“小心啊回头她尾巴翘上了天,再不服管教。” 白楹:“……”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 “喳喳!”娇娇清脆的叫声再次想起,它的鸟腿好得很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后给它请了太医的缘故,不过一小段时间,就能来去自如。 娇娇飞到里面,很快脚上勾着一串小叶紫檀手串,扑腾翅膀重新回到白楹怀里。 然后又傲娇又得意地叫道:“喳!喳喳!” 白楹不敢收,她连忙求助似的看向静太妃,“这,这个……” 太后真的是惊住了,她的娇娇,对静太妃的这个便宜养女,也太好了吧? 她带着吃味道:“娇娇既然给了你,便是你的东西,难得你们投缘。” 白楹跪下来,小声道:“可是这个是太后的呀……” 这么识趣乖巧地孩子真是不多了,太后含笑道:“赏给你了,你就戴着吧,它有驱邪避凶的作用,娇娇要么不拿,一拿便是个好东西。” 白楹连忙谢恩。 娇娇站在她肩膀上,听到太后夸奖它,小脑袋仰得老高高,叫声欢快悦耳,真是又娇气又神气。 明丽沉静的华贵人安分守己地做一块背景板,但那张脸和有些矛盾的气质,让人难以忽视她。 静太妃让人呈上来一样东西,流露些许为难的神情,道:“阿楹,你去外面坐会儿陪娇娇聊聊天。” 白楹看见那个红匣子的时候,就立马明白了静太妃想做什么。 她乖乖巧巧地笑,抱着娇娇,跟着一个宫女走到外面。 太后想她大概要说什么事情,发话道:“都退下吧。” 华贵人温顺道:“嫔妾告退。”而后一干人等纷纷垂首而出。 殿内瞬间只剩下太后,即有分期,舒嬷嬷,苏嬷嬷四个人。 静太妃叹了一口气,道:“妹妹在这里先给姐姐陪个不是,明知道您禁不起劳心劳神,还老拿这些小事扰您清静。” 太后嗔怪道:“你这说的什么话,有什么事,你说就是了。” 舒嬷嬷上前一步,手里托着红匣子,将事情来龙去脉说得一清二楚。 “云岚当真这么做了?”太后蹙着眉头,似是不太相信,看着面前垂着眉眼的舒嬷嬷,又看了看愁容满面的静太妃太后道:“哀家会让人查清楚,若真是云岚同孙家丫头干的,哀家决不会纵容。那小丫头没什么事罢?” 舒嬷嬷笑道:“还是个小孩子呢,被老鼠吓得魂飞魄散,只晓得掉眼泪,也不知道喊人,奴婢回来时问她怎么回事还不肯说,还是外面的宫女说好像公主和孙小姐来过了。” 太后舒展眉头,笑道:“她是个好孩子,长得很合哀家眼缘,这次受了委屈,可得好好安慰她。” “您慈悲心肠,看谁都是好的。”舒嬷嬷抿唇一笑,“也难怪楹丫头本来哭的很难过,一听您会为她做主,立马找到了主心骨……小姐说她是个没良心的,才见了您几次,就觉得您哪哪都好,和蔼可亲。” 静太妃在一旁,轻哼出声。 太后笑出声,道:“定是阿静过于苛刻。” “您这可是冤枉我了。”静太妃道,“妹妹都是为了她好,这又怎么能算得上苛刻?” 太后笑而不语。 等静太妃她们走了后,太后敛了笑,看着案桌上的红匣子,沉声吩咐:“去查清楚。” 寿康宫太监总管领命,连忙去办了。 苏嬷嬷知道太后心里怕是已经相信了,她道:“太后,若是公主当真这么做了,那该如何是好?” “皇帝的女儿,骄纵一些又有何妨?”太后淡淡道,“做出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但那孩子确实无辜。” 没有骄纵到您的心肝儿身上,自然是无妨的。 苏嬷嬷知道太后想维护皇室颜面,故此顺着她的意思道:“公主直率真性情,容易被她人影响,这件事,怕不是被人带坏所为。” 这个她人……自然只能是傅云岚的伴读。 太后不置可否地“恩”了一声。 内殿飞出一只鸟儿,欢快地叫着,扑腾扑腾翅膀落在了红匣子上,拉了一坨鸟屎。 太后非但不嫌弃,还喜笑颜开道:“哎哟我的娇娇,是不是又吃多了?” 娇娇嫌弃地离开了红匣子,这上面有那个坏丫头的味道,它才不喜欢。 太后见心肝宝贝有脾气了,连忙让人把东西扔了,又怪起了傅云岚,“云岚这丫头,做的都是些什么事。” “娇主儿似乎很喜欢静太妃宫里的那个小姑娘。”舒嬷嬷笑了笑。 太后微微颔首,“那丫头看着身子骨单薄多病,但灵气得很。娇娇难得这么亲近一个人,那丫头是个好的。” 苏嬷嬷忍俊不禁,娇主儿亲近的,都是好的。 太后这爱屋及乌也太过了。 她又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太后,皇上已经接连宠幸那华贵人好些日子了。” “皇上有分寸,哀家没必要去管。”太后目光就没离开过娇娇,她道,“华贵人是昭贵妃的贴身宫女,如今也住在昭华宫,她若不安分,自然有人管教她。” “是。” …… 傅云岚眼巴巴地等了一夜,第二日又早早醒来,结果不仅没收到景玉宫传出来白楹被吓坏的消息,还反而等到了寿康宫的口谕。 苏嬷嬷福了一福,道:“太后夸公主天资聪颖,故赏赐一本佛经,让公主晚上在寿康宫小佛堂里抄写三遍,修身养性。” “你说什么?!”傅云岚瞪大眼睛,跺脚,“本公主……” 还没说完,嘴巴就被李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捂住,掌事宫女有礼道:“劳苏嬷嬷辛苦走一趟,公主向来敬重太后娘娘,晚上一定准时前往寿康宫,不辜负太后的疼爱之心。” 场面话谁不会说呢? 苏嬷嬷笑了一笑,“公主的孝心,太后都看在眼里。” 掌事宫女送走苏嬷嬷,回来时便看见宫人跪了一地,傅云岚在大发脾气,还把那本佛经摔在了地上。 看见掌事宫女回来,她气冲冲道:“本公主才不抄这破东西!本公主都没犯什么错,太后凭什么……” 掌事宫女拧眉打断道:“公主和孙小姐去景玉宫放老鼠的事情已经被太后知道了。” 傅云岚叫嚷的声音戛然而止,她一想到白楹被吓哭了涕泗横流的样子,就得意洋洋。 还没笑出来,她又怒道:“这个臭丫头!竟敢告状!” 太后竟然还偏帮那个病歪歪的臭丫头,到底谁才是她的亲孙女? 傅云岚娇嫩的面容上怒气未消。 掌事宫女道:“您这算是轻的了,孙小姐那,太后下了口谕,近些日子不让她进宫伴读,还给她赏了个嬷嬷管教礼数。” “……”傅云岚心虚了一秒,随即把这笔账都记在了白楹头上,“都是她的错!” 掌事宫女见她恨不得冲去景玉宫和白楹大打三百回合的架势,无奈道:“公主莫恼了,您留下把柄,人家又怎么会善罢甘休。” 她说的是静太妃,可傅云岚当成了白楹。 她气得不得了,白楹那个臭丫头!天生就是来克她的! 看着无辜可怜,实则邪门儿的不得了,碰上白楹之后,她就再也没走运过。 白楹这个告状鬼,身上不仅有病气,还有邪气!晦气!霉气! “本公主下次,再也不会留下把柄了!” 第36章 孤星 天气明媚,阳光一视同仁,慷慨地洒在潮湿的青砖上。 冷清至极的冷宫响起一个清脆如铃铛的笑声,整个冷宫都仿佛活了过来。 “她好笨哦。”午饭早早吃完就到冷宫的告状鬼啧啧道,小脸上写满了得意,“我又不怕老鼠,她竟然拿老鼠来吓我,最后老鼠被小可爱当成玩具……她还被太后罚抄佛经,好倒霉耶。” 白楹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作为一个理科生,要她抄佛经的话,她宁愿练一百字大字。 内心小人叉腰狂笑,傅云岚这个小屁孩也太惨了叭哈哈哈哈! 不过敢跟爸爸斗!活该! 傅南歧静静地看着面前生动活泼的小姑娘,嘴角不经意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 白楹看过来时,他又是一副冷淡的表情。 白楹在心里磨牙,“小哥哥,你给点反应好不好哒?” 她同情他常年住冷宫不能出去,才跟他讲点外面的事情,他不给面子回一两句也就算了,连点表情都没有……太气人了吧! 她就不该跟他讲话。 傅南歧忽然开口道:“你老是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呃……”你还是别开口了,一开口就是致命问题。 白楹眨巴眨巴眼睛,笑嘻嘻道:“快乐的事情,要一起分享嘛。” 她说起傅云岚的时候,确实挺快乐的。 傅南歧捏了捏眉心,没有说话。 李氏的女儿,倒如同她母亲一样,蠢笨狂妄,目中无人。 当年的事情,肯定也少不了李氏的推波助澜。 傅南歧眼眸一冷,手中捏着的杯子忽然震裂成碎片! 白楹:“!!!” 她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傅南歧的目光立马看了过来,他眸中仿佛淬了化不开的冰,让人后背生寒。 他道:“害怕?” 当然害怕!!你可是能徒手捏碎一个杯子的大佬! 白楹瑟瑟发抖,但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一把抱住傅南歧大腿,抬头傅南歧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用实际行动来证明她不怕! 傅南歧低头看着这傻兮兮的笑,蓦地一愣,眼中冰寒褪去,他面无表情,“蠢的要死,笑得还丑,走开。” 说她笑得丑她忍了,竟然说她蠢? 白楹小脸扭曲,她的十八米长刀呢?! 外面红漆快掉光了的大门被用力推开,脚步声响起。 白楹心一慌,和傅南歧四目相对。 傅南歧还没说什么,她立马反应过来,纸笔收拾好往怀里一揣,迅速地爬到床底下。 速度之快,让人叹而观之。 想起那个有蛇鼠的晚上,要不是他禁锢住了她,她能爬到他头顶上去!傅南歧冷笑,到底谁说她有病的? 躲床底下的白楹捂住嘴巴,一动不动,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心脏剧烈运动,喘不上气来,白楹脸色又白了一分。 她今天饭吃的早,休息得也早,忘了往常这个时间,应当是宫人给傅南歧送饭的时候。 该死! 太不凑巧了吧! 脚步声越来越近,到了里面,一个阴柔的声音响起:“二殿下,这是您今日的午膳,真是不好意思,奴才来迟了,二殿下没有饿着吧?” 碗随意放在桌子上,发出不重不轻的声响。 在外头点头哈腰的小太监,在傅南歧面前却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轻视神情。 哪怕白楹没有看到小太监的脸,也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不屑和嘲笑。 堂堂皇子,却像条狗似的,整日等着喂食。 小太监毫不掩饰自己的高傲,这样的人,也只能在这里找找优越感。 傅南歧冷冷地看着他,眼神阴冷,看得小太监心里一阵发怵。 不过他又挺直腰,喊道:“快些吃了吧,奴才等会儿来收碗。” 说完就步履匆匆地走了,边走边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呸!还真把自己当正经主子了,不过是个废太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命格,天煞孤星,在冷宫待了这么多年还活着,真是命硬……” 后背莫名一凉,小太监摸了摸手臂,脚步越发快了,这破地方,走得迟了要是沾上什么晦气可怎么办? 白楹咬着下唇,目光扫过边上,发现床底下竟然意外的干净。 她假装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若无其事地从床底下爬了出来,又怕傅南歧因为她听到了那些话,“杀人灭口”,连忙整了整了衣服,走到傅南歧面前,“小哥哥小哥哥!你快看看阿楹头发乱了没有。” 小姑娘可怜兮兮的样子,软绵绵的语气,让傅南歧看了她一眼。 “没。” 白楹拍了拍胸脯,庆幸地舒了口气。 目光望向桌上那碗馊了的白米饭,她罕见地沉默了半晌。 收回之前的话,明明傅南歧比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还要惨好多…… 余光瞥见傅南歧阴冷的眼眸,以及嘴角若有若无的嘲讽,脑海里“废太子”“天煞孤星”的字眼一晃而过,她走过去,做出稚气的生气表情,气呼呼地把那碗馊了的白米饭倒在墙角,空碗放回原位。 这是……为他抱不平? 傅南歧一愣,神情有所缓和,他笑了一下,淡淡道:“倒了我吃什么?” 白楹捏紧小拳头,义愤填膺道:“那个人太可恶了!这种饭给我家小可爱吃都不要!” 她翻出挂在身上小布袋里的牛肉干和包的很好的几块糕点,忍着滴血的痛,慷慨地都塞给傅南歧,“小哥哥……给你吃。” “……”傅南歧对上白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默了默。 白楹因为这一时的恻隐之心,付出了心爱的零食和糕点,她觉得……自己都这么善良可爱了,以后当她讲话的时候,傅南歧怎么也得给点面子捧个场吧? “阿楹以后都给小哥哥带好吃的,小哥哥就不要吃他们送来的东西了好不好。” 小姑娘已经离开,可甜软的嗓音依旧回荡在傅南歧耳边,他低头看着被塞了一手的糕点和零嘴,忽然问道:“她是因为丹方才这样的么?” 因为有求于他,才这样关心讨好。 隐匿在暗处的影卫道:“殿下心如明镜,属下不敢妄言。” 见傅南歧不说话,影卫又犹豫道:“到底人性本善……” 傅南歧讥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多么好笑的笑话。 若是人性本善,为何还有这么多人被害无辜而死? 影卫自觉失言,不再说话。 傅南歧将小姑娘给他的东西扔在桌子上,站起身,右手背在身后,少年身姿俊挺,侧脸冷酷,道:“那个阉人,是谁宫里的?” “是李氏长秋宫里一个扫洗太监。” 傅南歧轻描淡写:“杀了吧。” 至于李氏……傅南歧微微眯起眸子,淡淡道:“再去给她唯一的女儿,送份礼吧。” 所谓母债女偿,报应总会来的。 午夜梦回,她们又可会看见冤魂在窗外徘徊哭泣? 第37章 报应 吃完晚饭,白楹整理了一下自己誊抄好的丹方,已经有十二张了,说不定国师大人还没回来她就把傅南歧全部的家当都给抄完了。 想想都开心。 她把丹方放好,去找舒嬷嬷。 她的好奇心已经压不住了,不让静太妃知道,她偷偷地拉走舒嬷嬷问她冷宫的事情,应该可以吧。 静太妃的寝宫,白楹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静太妃和舒嬷嬷两个人在讲话。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过会儿再来好了。 毕竟偷听墙角这种事情不太道德。 才转身,就听见舒嬷嬷道:“嫡公主被罚在寿康宫的小佛堂抄写佛经,结果听说抄的时候外面有人影晃动,穿着白衣裳,来去飘忽……把嫡公主吓得当晚就发烧了。” 白楹惊呆,这……算不算报应? 静太妃道:“那太后岂不是要大动肝火?” “可不是要大动肝火,她老人家,还怀疑这事是有人教嫡公主自导自演用来躲过抄佛经的。”舒嬷嬷道,“毕竟太后的宫里,怎么会出现不干不净的东西,且在外面守夜的宫女都说没有看到小佛堂外有什么白衣人影。” 也不怪乎太后动怒,会觉得傅云岚满口谎言想要躲过惩罚。 静太妃不置可否。 舒嬷嬷压低了声音,又道:“今日给冷宫那位准时送饭的小太监,下午的时候掉进了井里,活活淹死了……” “长秋宫的就这么容不下他?”毛笔搁在砚台上,静太妃惊讶道,不过是按时送个饭而已,她一个继后,连这点心胸都没了么? 那位,就这么让她忌惮? 舒嬷嬷道:“或许,不是李皇后的手笔呢?” “不是她还能有谁?昭贵妃吗?她现在怕是没心思关注冷宫的那位了。” 一个芳华就让她失了宠,皇帝的爱情,谁又能一直独占? ……白楹逃命似的跑回了自己房间,天呐静太妃和舒嬷嬷的谈话信息量也太大了吧! 后宫真是一团污水,身处其中,谁能独善其身?谁又能始终干干净净? 白楹背靠在门上,胸口不断起伏,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原来傅南歧的处境……这么危险啊。 上到李皇后,下到一个小太监,都没有人想让他好过。 这要是在现代,他也还只是一个刚读高中的学生啊。 夜深露重,舒嬷嬷伺候完静太妃,向往常一样,走到她的小院子里来看看。 黑暗的环境里唯一的烛火早已被熄灭,舒嬷嬷轻手轻脚,提着灯笼往里一瞧,这一瞧,可把舒嬷嬷吓了一跳。 小姑娘坐在床边,睁着眼睛,分外清醒,看见她进来了,还软软糯糯道:“嬷嬷,你怎么还没睡呀。” 她怎么没睡,她还想问她呢! 舒嬷嬷走过来戳了戳她额头,没好气道:“这话该是我问你的,大晚上的,你怎地还不睡?醒着作甚?” 白楹轻轻扯了扯舒嬷嬷的衣袖,明亮的大眼睛中毫无睡意,“嬷嬷,冷宫里住着谁呀?” 舒嬷嬷微微一愣,神情不复之前轻松,她捏了捏白楹的耳朵,“好啊,胆子不小,都会偷听了。” “不是故意的,就只听了一点点,真的一点点。”白楹举手,食指和大拇指几乎要黏在一起了,她眨着眼睛看着舒嬷嬷,软软道,“嬷嬷,你就告诉阿楹好不好?阿楹保证听了之后全部忘光光……” “不行。”舒嬷嬷道,“你快些睡了,明日还要要事。” 白楹垂着小脑袋,沮丧得不得了,“可是阿楹心里好像有蚂蚁在爬,难受。” “……让小姐知道,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这是松口了? 白楹黏在舒嬷嬷身上,抱着她的手臂,期待地看着她。 舒嬷嬷叹了口气,白楹立马安安静静得当一个听众。 “冷宫里,住着的是先皇后之子。”舒嬷嬷的目光放空,开始回忆十多年前的往事,“那孩子,是皇上的第二个儿子,一出生,就被封为太子……” 第38章 隔墙 第二天,白楹险些没能起来。 眼皮不住地往下耷拉,背书的声音也越来越轻,看得静太妃眉心紧蹙,忍不住卷起书敲了敲她的头顶,“昨晚做贼去了不成?读书就要有读书的样子,难不成到时你去太学,也这副样子?” 白楹努力睁大眼睛,含糊道:“当然不会。” “怎么,你偏生在我这里这样?”静太妃微微提高声音。 白楹被说的哑口无言,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许是因为这段时间静太妃跟她关系逐渐亲近,她也就渐渐放开,开始“放肆起来”。 她静下心来看书,脑海里却总是忍不住想起舒嬷嬷的话。 “先皇后骤然离世,彼时他还不满一周岁,就被废了太子之位,皇上不待见他,很快又纳了李丞相的女儿为继后,还是当时不爱争宠的云妃娘娘求了皇上,将二殿下领回了自己宫里,细心照顾……” “若是一直这样也还好,可惜……后来云妃娘娘失足掉入古井中,宫里逐渐传出了二殿下是天煞孤星的传闻,皇上大怒之下将他赶到了冷宫,这一住,便是十多年,那时候,他才五岁啊……” 白楹捏着书页的手指微微用力,正出神时,头顶又是一顿捶打! 静太妃手里拿着书,忍无可忍怒道:“你想造反吗?!若是不想读书,就滚出去!” 真是反了天了! 三天不打,就会上房揭瓦! 白楹吃痛,不敢叫,她老老实实非常诚恳地看着静太妃,“阿楹错了,您不要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 静太妃稍稍平息怒火,皱着眉头,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她:“你昨晚做了什么,又是打瞌睡又是心不在焉的。” 白楹果断摇头,“没有做什么,只是半夜不甚舒服,醒来一次,过了很久才睡着。” 作为一个五好青年,她是不会背叛舒嬷嬷的。 静太妃将信将疑,道:“哪里不舒服?” 撒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来圆,白楹低头看着脚尖,“不知道,就是半夜醒来不太舒服,难以入睡……以前也会这样,只是很少。” “可要请太医为你看看?”这话刚说出来,静太妃就后悔了。 白楹的身子骨本就差,听国师大人说,似乎体内还有余毒未清……连国师大人都棘手的毛病,区区太医,又能做什么呢? 白楹很清楚这个事实,稚嫩的小脸上却没有难过低落,相反她乐观地笑道:“您不要担心了,无大妨碍的。” 提到小姑娘的身体,静太妃一颗心就这样沉了下去,也没什么心思让她读书了。 她摆摆手,道:“回房去歇歇吧。” 读再多的书,身子养不好,又有什么用呢? 能够休息?!瞬间,白楹双眸中迸射出惊喜的光芒,她抱住静太妃的手臂,面对年龄大的长辈,她毫无压力地蹭了蹭,嘻嘻笑道:“谢谢太妃,阿楹最喜欢您了!” 说完,她很快撒手,走出书房的那一刻,哈欠立马打了起来。 啊……真的好困。 静太妃愣怔原地,小姑娘柔软的脸蛋,蹭在手臂,触感分明,还有那娇软糯糯的嗓音,说着亲昵天真的稚语,让人的心,都仿佛陷了一角。 静太妃手搭在桌角,微微用力。 她忍不住想,若是她有个女儿,是否会像白楹这般娇俏可人,承欢膝下?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随风吹走。 …… “寒秋最爱山里红,树树挂满红灯笼。酸甜适口开脾胃,活血散瘀心脑清。生津止渴可入药,消食化积肠道通。江湖郎中施妙手,冰糖葫芦显神功。” 补足觉的白楹神清气爽,一手拿着前几日剩下的山楂糕,一手握笔行云流水般写下以前看过的《山楂赋》。 边写边吃,边吃边念,末了停笔,摸了摸开始不舒服的小肚子,白楹舔了舔嘴唇,“忽然好想吃冰糖葫芦呀。” 酸酸甜甜的东西,跟甜食一样让人难以拒绝。 白楹托腮发呆,忽然听见在书房外扫地的两个宫女压低声音讲话。 景玉宫的宫人很少,全部加起来也不过十二三个,平时都有自己的活要干,舒嬷嬷管的很严格,别说吃里扒外,就连嘴碎这些事情都很少有。 难得看这些宫女在那窃窃私语。 许是睡足了,零食吃饱了,白楹撑的肚子疼,闲的无事,没忍住贴着门听她们讲什么。 “昭贵妃果然是失宠了啊,不过是让华贵人端个茶,华贵人自个儿不小心烫红了手背,皇上竟然当众责怪了昭贵妃……”宫女压低声音,也难掩话语里的震惊。 边上的宫女也轻声唏嘘道:“真是没看出来,这华贵人竟然有这样的本事,简直是勾的皇上整个魂都丢她身上了。” “昭贵妃才可怜呢,贴身宫女背主忘恩,得了宠还踩她一脚……” “她怎么不想想,昭贵妃还有三皇子呢,这样得罪了昔日主子……真是个傻的。” “听说这华贵人以前在宫里人人都能欺负她,若非昭贵妃仁慈,她哪有今天呀?” “好了好了别说了……隔墙有耳呢。” 两个宫女低下头,赶忙扫地。 “……”又一次偷听墙角的白楹心情无比复杂,她把华贵人的厉害程度又往上提了一层,昭贵妃专宠十多年,她一个没有母族的小小宫女,竟然能让皇上对她百般宠爱到斥责昭贵妃…… 虽然脸是不错,那一身气质也着实吸引人,但后宫又不曾缺过美人,没看昭贵妃儿子都这么大了,还依旧风华正茂吗? 其他人也有着和白楹一样的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 ——这个华贵人,到底是怎么让皇上为她神魂颠倒的? 第39章 招惹 皇宫暗潮涌动,但现在李皇后没有空理会这些事情,对她而言,最重要的是女儿。 可……她没想到的是,她的女儿不过是去了一趟景玉宫,同那个白楹玩笑玩笑,竟然就招来了太后“冠冕堂皇”的惩罚! 抄佛经也就算了,竟然害得她的岚儿受了惊吓发起烧来,定是寿康宫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李皇后更没想到的是,太后非但没有愧疚,反而因为岚儿发烧,对她们母女俩心生怀疑厌恶。 一想到岚儿还在反反复复高烧不退,迷迷糊糊中还断断续续念着“有鬼”,李皇后就恨得牙根痒痒。 别以为做了坏事,吃斋念佛多年就能翻页,连累了她的岚儿,这事休想就这么过去! 长秋宫管事宫女匆匆带着一个从宫外请进来的太夫,一边让宫女带他进去给嫡公主把脉看病,一边在李皇后耳边低声说话。 “呵!”李皇后冷笑道,“好一场狗咬狗的戏,白鸢鸢这个贱人,养出来的狗向来为虎作伥,如今被反咬一口,这滋味,可有的她受。” 当真是报应不爽! 李皇后站在傅云岚的寝宫外面,声音低下来,忧愁道:“父亲寻来的太夫,真能看好岚儿的病?” “丞相说姑且先试一试,这大夫有几分本事,且师弟是玄术一门的天才,实在没办法,他再去请国师塔的轻风姑娘来给公主看病。”管事宫女桑叶安抚道,“娘娘您放宽心,我们公主是皇上唯一的女儿,不会有事的。” 话虽如此,李皇后脸上仍带着焦虑。 她一甩做工精细的凤袍,“太医院那些个废物,连这点病都看不好,害本宫的岚儿吃了这么多苦头。” 桑叶在一旁道:“公主的病来势汹汹,实在不像是普通的风寒,太医院的太医束手无策也是实属无奈。” 李皇后神情冰冷,在皇宫这么多年,她当然看出来了这事儿不对劲。 就在这个时候,大夫走了出来,报上一连串的药名,道:“煎药给公主喂下即可。” 桑叶不敢马虎,亲自去太医院取药材煎药。 李皇后摒弃了其他念头,走上前急急问道:“公主到底得了什么病?可是沾染什么邪祟?” 这个宫外的大夫不似太医院的人那般恭敬,他被人“请”进宫,哪有什么好脸色,“娘娘好好想想,公主可有招惹过谁。” 说完背着药箱,背着手走了。 “真是放肆至极。”李皇后压着火,寝殿里头岚儿已经安静下来,可见这个大夫是有真本事的。 那么……到底是谁要害她的岚儿?! 招惹……难道是白楹?不对,李皇后立马把她排除在外,这么一个病歪歪的小姑娘有什么本事? 那么只有昭贵妃和太后有嫌疑了。 一个总见不得她们娘俩好,一个又不甚喜爱她的岚儿…… 都是一模一样的假仁假义,佛口蛇心! 李皇后眼底划过一抹阴狠,若是让她查出来,是谁做的,她一定不会轻易放过! …… 夜晚,有人偷偷避过所有人耳目,走进冷宫。 来人看见傅南歧还没睡,顿了一下,喊道:“殿下……” 傅南歧冷淡地看了一眼,“你来做什么?” “殿下为何按耐不住,连番做出这些事情?”来人声音沧桑,透着一股无奈,“您可知,这一下,会招来多少怀疑?” 傅南歧眼底犹如外面暗不见光的夜色,他冷冷道:“谁会怀疑?” 他又问了一遍,“谁会怀疑,这些事情是冷宫里那个苟延残喘的废太子做的?” 来人明显地愣怔住,随即眼眶湿润,跪地道:“奴婢知道殿下受苦了,可这么多年等下去了,奴婢不想看见功亏一篑啊。” “做好你自己的事情,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傅南歧阴冷道,脸上显而易见的不耐。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可……”来人还想再说什么,可时间紧迫,她只好磕了几个头,费力站起来,步履蹒跚地离开。 “殿下。”暗处声音响起,打破肃冷的空气,“属下不明白,若只是因为那太监该死,为何要对傅云岚下手?” 傅南歧面无表情道:“她自找的。” 真的不是因为那个小丫头吗? 影卫很想这样问出口,他想不明白,又怕触了霉头,没有再说话。 如今,昭贵妃因为曾经的心腹芳华而不复往日宠爱,还被皇帝斥责,闭门不出;傅云岚惹了太后不满,被罚抄佛经却突然发烧说胡话,经此一事太后对傅云岚更加不喜,而李氏怕是也要怨上寿康宫那位…… 一环接一环,没有纰漏。 这样一想,似乎和白楹没有什么关系。 也是,殿下这样的人,什么都算计好了,又怎么会被旁人影响? 第40章 傻子 自从亲眼见识到傅南歧日子的难过,以及听舒嬷嬷讲了他的大致身世,白楹对傅南歧的坏脾气有了更高一个程度的容忍。 但这不包括他能把她的嘴给封起来好不好?!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你这个畜生! 白楹用力一把把嘴上的白布扯了下来,扔到傅南歧身上,水汪汪的大眼睛瞪着他,控诉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样子的!” 傅南歧冷哼一声,恶劣道:“谁让你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他还觉得自己下手轻了呢,要是换了别人,呵。 见白楹满脸不可置信,又是一副很委屈的样子,他故意道:“再有下次,把你吊起来打。” 呦嚯? 白楹气的,双手叉腰,眼睛瞪得更大。 ……干又干不过他,可又不想低头认错,她又没错唠,还不是觉得他这么惨学雷锋给他送温暖。 ……当然,也不排除想好好保命的想法。 结果,傅南歧这个人,真的一点都不识好! 白楹在心里一个劲地鞭挞他,以此来挽回自己作为成年人的面子。 瞪了没两分钟,她就吃不消了,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挤出笑容,灰溜溜地去抱大腿,小脑袋还在他手掌心蹭了蹭,甜甜道:“小哥哥,阿楹知道错了,阿楹最喜欢你啦!” 傅南歧面露惊色,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还是让他对小团子的厚颜无耻能屈能伸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不过,小脑袋挺可爱的。 上一秒脑海里闪过这个想法,下一秒傅南歧手掌用力,强制性地把小姑娘挪到一边,语气嫌弃,“离我远点。” 白楹:“……”您是金主爸爸!是一个莫得感情的人形杀器!我忍!!! 她忍气吞声地收起抄好的丹方,把今天中午蒸的白面馒头和米糕拿了出来,用纸包的很好,送到傅南歧手上,还有一点温热的温度。 或许是小姑娘的体温。 傅南歧在心里忍不住想,她到底把他当什么了?一个在冷宫出不去吃不饱穿不暖的可怜虫吗? 可是一对上小姑娘澄澈干净的眼眸,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捏着东西,目光放在别的地方。 这样真的很尴尬诶。 白楹准备走了,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道:“小哥哥,你觉得甜粽子好吃还是肉粽子好吃啊?” 静太妃最近忽然想吃粽子,舒嬷嬷就立马准备起来了,最迟明天,白楹就能吃上热乎乎的粽子。 看在傅南歧这么惨的份上,如果他们口味一样,她可以考虑一下,给他带一个。 “……”傅南歧用一种看弱智的眼神看她,虽然很不想理她,但嘴巴先快一步,回答了她,“肉粽。” 从前端午,云母妃亲自做了小肉粽给他吃,粽叶的清香,还有糯米的香甜和肉香混在一起,在记忆里尤为深刻。 傅南歧抬头,发现白楹也用看弱智的眼神看他,这次气势很足,她也学着他冷哼,语速极快道:“明明是甜粽子好吃,香香甜甜,你这个傻子!” 还不等傅南歧把她抓住吊起来打,白楹说完就快速跑掉了。 傅南歧气笑了:“……”胆肥儿了! 一直隐匿在暗处的影卫忽然出声,弱弱道:“属下也觉得,甜粽子好吃一些。” 而且跟糯米也更搭一些啊。 傅南歧眉心跳了跳,冷冷道:“闭嘴!” 吃甜粽的才是傻子! 第41章 春日 寒冬渐远,春景像一张网,洒满大地。 自从傅云岚的病痊愈后,李皇后心头一块大石总算落下,也有心思看昭贵妃的笑话。 华贵人风头愈盛,昭贵妃就越低调,如今都很少离开宫殿,宫里少不了闲言碎语,哪怕昭贵妃平日再怎么温和良善,也有人看不过眼她的宠爱。 可如今,皇上的宠妃,也掉落神坛了。 李皇后不介意再往白鸢鸢伤口上撒盐,她下了懿旨,邀请了满宫的人来参加春日宴。 白楹在景玉宫,也收到了这个消息。 书房内香炉中熏香袅袅,白楹小小一只坐在椅子上念书,静太妃正在一旁斜躺着闭目养神,听见白楹读错字了,眼皮都不带抬一下,就出声纠正。 舒嬷嬷进来传达消息,“小姐,皇后请了后宫诸人明日参加春日宴,您说,咱们要不要去?” 白楹竖起耳朵听,念书声低下去。 “去罢。”静太妃微微睁眼,看了一眼白楹,“好好念。” 白楹看了眼密密麻麻的文字,头疼地求助舒嬷嬷。 舒嬷嬷假装没看见,继续道:“小姐明知皇后不安好心,要掀起风雨,为何还要掺和进去呢?” “她能掀起多大的风多大的雨?”不是静太妃瞧不起李皇后,而是比起昭贵妃,不论是心机手段还是宠爱子女,她都要稍逊一筹,“不过是小小一个春日宴,带着白楹去长长见识,哪会掺和进去?” 更何况李氏骄傲,又怎么会看得起她一个低调简出,又无子的太妃? 白楹原本还惨兮兮的样子,一听到静太妃说到她,立马喜笑颜开,“明天什么时候去呀?” 春日宴上应该会有很多糕点吧? 自从吃完了舒嬷嬷包的甜粽子,她已经被静太妃拘束了好几日,嘴巴苦的很,都很久没吃甜食了。 白楹:难过ˉ﹃ˉ 静太妃最见不惯她一副只贪图享乐的模样,不耐烦道:“你只管读书,其他事情,与你不想干。” 白楹垂下小脑袋,“哦……”她太难了。 舒嬷嬷憋笑,又不好老是掺和静太妃对白楹的教育,得了回复,便轻轻带上门,去着手准备静太妃明日要穿的衣裳。 …… 不得不说李皇后选的日子真好,天气明媚,万里无云,满皇宫都是绿意,让人只觉心旷神怡。 这种时间举办春日宴真是再好不过了。 白楹穿着比旁人稍稍厚一些的春衫,跟在静太妃身后,长秋宫中宫人进进出出,不是给贵人们带路,便是手里端着东西,神色恭敬,不敢有一丝懈怠。 白楹她们来得不算早,也不算迟,进去时,已经有一些嫔妃围在李皇后身边娇笑奉承。 “静太妃来了。”不知是哪个宫嫔笑着说了一句,李皇后看过来,吩咐人搬椅子端茶倒水。 静太妃带着白楹,以及身后几个宫人,给李皇后行礼。 后者连忙上前几步,扶起静太妃,笑道:“太妃真是折煞本宫了,难得来一回长秋宫,可不能这般生分。” 一年都难得见几回的,还想怎么不生分? 两人都心知肚明,只是面上静太妃依旧客客气气地笑。 白楹跟在静太妃身后,小小一只粉雕玉琢的团子,格外引人注意。 面色不似旁的小姑娘健康红润,但也不失灵气,小姑娘乖巧得让人想要抱在怀里怜爱一番。 李皇后也注意到了,想到岚儿因为她多次受责罚,这次更加,她若“息事宁人”,太后的又怎么会让岚儿抄佛经? 岚儿又怎么会发起烧? 瞧着小姑娘雪白的小脸,李皇后不禁有几分认同傅云岚的话。 这个病秧子,真是邪气又霉气,才多长时间呐,就让她本来健康的岚儿连连身子不适。 李皇后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依旧夸了白楹几句。 半点不提傅云岚对白楹做的事情。 可她实在不会伪装,只要不是傻的,立马就能看出李皇后对白楹的轻视。 静太妃像是半点没察觉,淡淡然地坐下,让舒嬷嬷给白楹拿了些桌上的桃花糕。 一群人又开始笑语晏晏。 说着说着,有地位高的嫔妃提到了傅云岚,“怎么今儿不见公主出来玩?天气正好,小姑娘家家的,可不能老是闷在屋子里。皇上也就这么一个女儿,娘娘您可不许管这么严,嫔妾们要心疼的。” 又是一番娇笑,李皇后笑道:“本宫哪儿还能管着她呀,早早就和孙家那丫头不知道哪儿玩儿去了,活脱脱一匹野马,拘都拘不住。” 言语中满满疼爱和宠溺。 静太妃轻笑,抬手衣袖掩面喝茶,遮去了嘴角若有若无的讽刺。 白楹手里拿着桃花糕,细嚼慢咽,进食工作像是兔子吃草一般,可爱又灵动。 有多年不育的妃嫔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真心实意赞叹道:“太妃的养女看着让人打心眼儿里喜欢。” “是阿楹的福气。”白楹嘴巴里还没咽下去,含糊道,一双眸子笑起来像月牙儿。 静太妃回头,忍不住笑了。 傅云岚听小宫女一五一十地描述春日宴上的场景,在听到有人夸白楹的时候,脸色瞬间不高兴了。 “哼!这种贱丫头,也配参加母后的春日宴?竟然还有人喜欢……简直是不长眼!” 孙嘉迎也跟着嫡公主一起讨厌白楹,但上次放老鼠的事情暴露,已经被太后斥责过,还让她短时间内不用进宫伴读…… 若不是公主发烧,她也不能免了责罚,今天也不能来皇宫里参加什么春日宴了。 孙嘉迎莫名不想跟白楹对上。 可傅云岚不这样想,她从来没遇到过挫折磨难,白楹是她顺风顺水人生中最大的一个坎,明明身份低微,却又有着难以让人忽视的光芒! 还老是害她倒霉! 扫把星一个!傅云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转了转眼珠子,对小宫女吩咐道:“去,给本公主找点东西来……若是这次再办不好,哼!” 小宫女战战兢兢地点头,“奴婢一定办好。”再搞砸了事情,公主怕是要连带着上次的泻药一次跟她算账! 孙嘉迎犹豫了一下,“公主……若是被发现……” 傅云岚神气十足道:“在长秋宫中,本公主就是最大的!不会发现的!到时候只说是给本公主找来的玩具,谁让她撞上来的?” 第42章 桃花 白楹并不知道傅云岚这个臭丫头又开始作妖了,此刻她躲在静太妃身后,看着面前一场大戏! 身后跟着几个贴身宫女,昭贵妃一身素雅的衣裳,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臣妾给皇后请安。” 李皇后居高临下地看她,周围一堆宫嫔也半跪了下来给昭贵妃请安。 “起来吧。”李皇后倏忽一笑,道,“给昭贵妃搬张椅子来,这些日子老躲在自己宫里,不见太阳,脸色都憔悴不少呢。” 可从没人敢这么跟昭贵妃说话! 哪怕昭贵妃如今失宠,可她还有一个皇上器重,太后疼爱的三皇子,嫔妃们赶在私底下议论纷纷,却不敢在昭贵妃面前有半点不恭不敬。 还是李皇后刚啊。 昭贵妃神色淡淡,一点都没有被激怒,轻笑道:“妹妹哪像您日子这般轻松舒坦,公主乖巧且承欢膝下,祁儿不是读书便是跟在皇上身旁为皇上分忧,忙得臣妾都很少见他。” 美人轻轻叹息,似愁似怅。 李皇后脸色一变,指甲陷进掌心,疼痛不觉。 提到嫡公主,宫里谁不知道嫡公主被太后罚抄佛经?要不是忽然发起烧来,这惩罚还得继续呢! 昭贵妃口中的“乖巧”,真是要让人贻笑大方。 偏偏三皇子又温润如玉,翩翩少年郎已有了君子仪态,不仅皇上器重喜爱就连太后,几个皇子里,也最疼爱三皇子。 况且……她们差点忘了! 虽说皇上宠爱华贵人,但昭贵妃仍旧有着掌管六宫事宜的权利! 说李皇后日子轻松舒坦……真真是讽刺。 李皇后的脸已经难看极了,偏偏昭贵妃淡定自若,一派雍容华贵。 “华贵人到——”太监阴柔尖锐的声音响起,打破凝固的气氛。 一群人顿时看起好戏来。 白楹三两下把盘子里最后一块桃花糕解决掉,静太妃刚才也只顾着看戏,都没空关照她,现下回头一看,发现白楹竟然吃了这么多。 静太妃狠狠瞪了她一眼,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不好好养着也就罢了,还老是糟蹋!吃食上格外的不节制! 白楹悻悻摸鼻子,尽量降低存在感。 好在静太妃又将目光转移到华贵人身上。 这个昭贵妃昔日的贴身奴婢,昭华殿中的一等大宫女,一身明丽宫裙,金钗插在发髻中,南珠镶在钗头,格外夺目! 华贵人眉眼温顺,道:“给皇后娘娘请安,给昭贵妃请安,嫔妾来迟,还望娘娘恕罪。” 明艳的五官做出这样一副温淡的表情,竟然毫不违和! 有些宫嫔虽然不甘心,但总算有些明白皇上为何这些日子都分外宠爱这个华贵人了。 虽说没有新进宫的嫔妃们年轻,但这摸样气质身段,都是一等一好。 怎么从前她在昭贵妃身边的时候,没觉得她这般美艳不可方物呢? 李皇后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昭贵妃,见她依旧神色自若,在心里冷哼一声,道:“起来吧,你深受宠爱,被事情绊住了脚,也情有可原。” 事情……除了和皇上有关,还能是什么事情? 人群中有人笑出声,皇后娘娘说话真是直来直往。有人面色复杂,带着几分嫉妒看着华贵人,也有人眼神玩味,目光不住往昭贵妃身上打量。 “谢皇后娘娘。”华贵人起身,身边的宫女立马过来扶她。 众人看了看坐姿柔美端庄的昭贵妃,又看了看垂眸的华贵人,忍不住在心里感叹,真不愧是主仆,两人神态都是一模一样,波澜不惊的淡然样,好似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过。 哼,李皇后转过头去,道:“诸位妹妹都坐吧。” 皇后发话了,嫔妃皆一一落座,紧接着宫人们陆续上来添茶倒水,在桌上布上新鲜精致的甜点。 长秋宫中种着几棵桃树,风吹来,淡粉色的桃花便随风舞动,纷纷扬扬旋转空中,最终落在地上。 琳贵人奉承道:“皇后娘娘宫中的桃花娇美动人,嫔妾们一坐下,便随风而落,灵气极了。” 白楹:这拍马屁的功夫简直了! 昭贵妃眼底划过一抹轻视,余光轻轻落在不远处的华贵人身上,双手交叠小腹处,掩饰手背狰狞的青筋。 “什么桃花?”清脆的嗓音远远传过来,半大少女穿着桃色长裙,裙摆绣着桃花,娇俏的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让人瞬间眼前一亮。 李皇后笑呵呵地招手:“怀阳来了?快来坐。” 怀阳郡主一一行礼,“给皇后娘娘请安,给昭贵妃请安。”目光一转看见了静太妃,“给太妃请安……” 嗯?向来不爱出门的静太妃身边怎么有个小姑娘? 怀阳郡主惊讶地看着白楹,很快整理好表情,走到李皇后面前,笑道:“皇后娘娘,云岚去哪儿了呀?” “岚儿和孙家丫头不知道去哪儿玩了,怀阳在这坐坐,本宫派人去把岚儿找回来。”李皇后态度很好,可以说的上热情,“岚儿要是看见你进宫,定欢喜不得了。” 白楹好奇地多看了两眼,静太妃低声道:“怀阳郡主是太后唯一的嫡亲外孙女。” 懂了。 难怪李皇后这么和善亲切。 跟怀阳郡主打好关系,不就等于和太后打好关系? 糕点吃多了,白楹便觉得有些口干,宫人奉上茶,拿在手上慢慢喝了一口。 边喝边看戏。 给贵人们添茶的宫女走过来,身姿靠近白楹,抬手手肘不经意碰到了白楹的手,捧着的茶杯被这么轻轻一撞,差点掉在地上! 所幸白楹稳的快,但大半茶水还是洒在了衣服上。 白楹无辜地抬起脸:“阿楹不是故意的……” 长秋宫的宫女连忙跪了下来,“是奴婢不当心,还请白姑娘恕罪!” 第43章 虫子 李皇后等人看了过来,静太妃狠狠训斥道:“笨手笨脚的!喝茶都喝不好!” 白楹冤枉!白楹超级委屈! 但白楹不敢顶嘴反驳解释。 李皇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到底才进宫不久,有些规矩都还未学会……” 怀阳郡主想起来了白楹的身份,友善道:“恰好进宫多备了两套衣服,白姑娘若是不介意,可以先穿我的衣裳。” 静太妃觑了白楹一眼,“还不赶紧谢谢怀阳郡主?” 还不等白楹说话,怀阳郡主就走了过来,笑道:“不必谢,举手之劳罢了。白姑娘跟我去后面吧,湿着衣衫,总归是不舒服的。” 跪在地上的宫女紧张地抬起头,“还是奴婢带白姑娘去换衣裳吧。” 怀阳郡主摆摆手,道:“无妨,你起来吧。” 她朝白楹看过去,白楹露出一个羞怯腼腆的笑,看向静太妃,见她微微点了点头,才跟着怀阳郡主去后殿换衣裳。 怀阳郡主走在前面,桃色的裙子衬得半大姑娘肤白娇嫩,走路时裙摆微荡,一针一线绣在上面的桃花仿佛活了一般。 “你叫白楹啊?”清脆的声音带着笑,怀阳郡主回头,见白楹愣了一下,像是没有反应过来,然后呆萌地点了点头,不禁放柔语气,“你不要紧张呀。” 白楹才没有紧张,相由心生,虽说宫里人惯会伪装,但这个十一二岁的怀阳郡主却还没有这么大本事。 白楹可以看出来,她对自己没有恶意。 前面的怀阳郡主思忖,这小姑娘的名字还是傅云岚告诉她的,每每上学,傅云岚总是会提到这个白楹,如何如何心机叵测,古怪晦气,看着病殃殃实则一肚子坏水。 ……可今日一见,她觉得也没有云岚说得那么坏呀? 白楹压根不知道傅云岚这个熊孩子把她名声都败坏了,她揪了揪前面湿透了的衣服,在心里叹气,这都第二回了,她可能是真的和傅云岚李皇后八字不合,碰上她们,都没一点好事。 怀阳郡主进宫来看太后,也顺道参加李皇后办的春日宴,带来的衣裳为了方便便放在了长秋宫的后殿。 前面一个拐角弯,顺着蜿蜒的小路过去,便到了。 路旁花灌木郁郁葱葱,高度足以掩盖住好几个人。 白楹脑子里刚冒出这么一个想法,怀阳郡主就先走了过去。 下一秒,怀阳郡主发出一声尖叫! “啊——!!!” 极其惊惧的声音,仿佛要把嗓子喊哑,带着颤巍巍的哭腔,临近崩溃边缘,白楹丝毫不怀疑她下一秒就能晕过去。 她没有多想,快步上前扶住怀阳郡主,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怀阳郡主身上……有好几条毛毛虫在爬! 噫! 白楹陡然生出一阵恶寒,头皮发麻,汗毛都要竖起。 她扯了扯衣袖包住手,快速挥开怀阳郡主身上的几条毛毛虫,毛毛虫被甩在地上,蠕动几下,正要爬走,一只脚从天而降狠狠将它们碾死! 白楹解了气,顾不得这毛毛虫从何而来,小手轻轻拍着怀阳郡主的手臂,“没事了,没事了,虫子被我踩死了。” 怀阳郡主眼神空洞,听到这话,才慢慢有了神采。 可惜她身子依旧软绵绵的被吓得提不起一点力气,只能靠着白楹,娇嫩丰盈的面庞上泪痕涟涟,衣衫因为刚才白楹的举动而微微凌乱,世家贵女的高贵仪容此刻半些不剩。 无数脚步声渐近,几波人分着不同方向匆匆赶到。 最先到的,是傅云岚。 她看到面前场景,脸上幸灾乐祸的笑意瞬间僵住,惊得说不出话来。 身边的孙嘉迎也瞠目结舌,道:“这,这,这怎么会这样……” 傅云岚回过神来,拽了孙嘉迎一把,转身就跑! 再不跑,等别人来了,她得完蛋! 谁知道东西会到怀阳郡主身上啊! 还没走几步,身后一大片人乌泱泱到了。 “怎么回事?云岚,你跑什么?”太后淡淡的话语却极具威严。 傅云岚捏紧拳头,咽了咽唾沫,不情不愿地转过身。 “岚儿!”李皇后连忙唤道,“快过来。” 苏嫔惊讶地捂住嘴,道:“这是怎么了?郡主不是好心带静太妃的养女去换衣裳了吗?怎么……这还哭了呢?” 怀阳郡主恢复了些力气,看向低头眼神乱飘一脸心虚掩藏不住的傅云岚,又看了看匆匆赶过来双目慈祥关怀的太后,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勉强又难看的微笑。 静太妃淡淡道:“楹丫头,你说罢,怎么回事?难不成,你把怀阳郡主欺负哭了?” “阿静,你这说的什么话?”太后满脸不赞同,无奈道,“楹丫头才多大,这么小一只,且又是和怀阳初次见面,无仇无怨,从何而来的欺负?” 静太妃笑了笑,不置可否。 她当然知道白楹不可能欺负怀阳郡主,只是不这么说,谁会心疼到现在还穿着湿衣裳的白楹? 怀阳郡主开口,声音有点哑,脸上泪迹已干,“外祖母,太妃……此事和白姑娘没有干系,相反,她还帮了怀阳。” 太后看着心疼,忙让苏嬷嬷将怀阳郡主搀扶了过来。 “你细细说,谁敢让你受了委屈,哀家绝不轻饶她!” 李皇后简直要绞碎手中一块丝帕,同样是孙女,更何况她的岚儿还是太后嫡亲的孙女,她竟这么偏心! 静太妃也唤了白楹到自己身边,上下看了看她,发现没什么事,才放下心来。 白楹脸色与平时一样,没什么血色,但小身子往静太妃身边靠了靠,瑟缩了一下,一副受惊过度的小模样。 她偷偷看了傅云岚,越看越觉得她可疑。 “……我带白姑娘前去长秋宫的后殿换衣裳,走到此处,迎面和一个小宫女撞上了,我还未看清小姑娘的脸,她往我身上倒了……”怀阳郡主没忍住,哽咽了一下,继续道,“倒了很多毛毛虫,怀阳没出息,被吓成这样,幸得白姑娘出手把身上的毛毛虫挥开……” 她抿了抿唇,看了眼傅云岚,淡道:“紧接着云岚边和孙家小姐最先赶来了。” 李皇后笑道:“岚儿想必就在附近玩儿,听到怀阳的声音,定是担心得不得了,想也不想就急匆匆赶来了。” “你怎么知道她是担心得不得了?”太后冷不丁出声。 李皇后被噎,正想为女儿辩解,忽然两个嬷嬷压着一个慌里慌张的小宫女到这边来。 小宫女被扔在地上,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场面,惊慌失措之下,只晓得一个劲地磕头,“奴婢,奴婢罪该万死!” 第44章 花头 太后难得疾言厉色,道:“谁指使你这么做的?胆敢冒犯郡主!” 傅云岚抖了抖,正想一咬牙承认了。 怀阳郡主抿了抿唇,道:“外祖母,怀阳无事。想来是云岚……云岚顽皮让小宫女寻来毛毛虫,只是不甚当心撞在怀阳身上。” 怀阳郡主不是个傻子,她是太后唯一嫡亲的外孙女,皇上唯一的嫡亲外甥女,母亲是素华长公主,父亲是襄阳候,自小金枝玉叶,尊贵程度比起嫡公主也不遑多让。 这次毛毛虫事件,恐惶过后,她也明白过来了。 傅云岚想要捉弄的怕是白楹,只是没想到她会好心带路陪她换衣裳,小宫女躲在花灌木后,听到脚步声想也不想便动手了。 她是为白楹挡了一劫,可也是白楹,帮她打落了身上爬动的毛毛虫。 眼下若是因为此事让傅云岚被太后责罚,不禁和长秋宫结下梁子,白楹也会因此被傅云岚更加仇视。 怀阳郡主攥紧着的手蓦地松开,她淡笑道:“外祖母,怀阳真的没事了,倒是白姑娘小小年纪,受了惊吓。” 李皇后借此道:“岚儿惯爱弄出些新鲜花头,这次却害得怀阳无端受了惊吓,幸好……白姑娘胆子大。” 静太妃轻轻一笑,“若真胆子大,也不会怕得此刻黏在哀家身边抖成筛子了。” “女孩子家家的,不是谁都能像公主这般不怕虫子的。”昭贵妃温柔道,“公主喜欢这些玩意儿,只是也要当心,免得不小心被咬了什么的,只会得不偿失啊。” 李皇后笑容一僵,瞪向傅云岚,想让她过来。 怀阳郡主都这么说了,太后也没再往下追究,冷淡道:“再过几年都是要出阁了姑娘了,还一点规矩都不懂,依哀家看,近些日子太学也不必去了,好好在自己宫里抄佛经,静心养性!” 又是抄佛经,又是抄佛经! 一想到那天晚上在寿康宫小佛堂看到的画面,傅云岚都要被吓哭了。 她一点都不想再抄佛经! 李皇后皱眉,也是心疼女儿,刚想说什么,太后冷冷地看过来,顿时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李皇后只好恨恨闭上嘴。 老不死的东西! 经此一事,不管怎么样,怀阳郡主终究对傅云岚有了芥蒂,她脸色不太好,但还是走到太后身边,挽住太后的手臂,“外祖母,怀阳陪您回去吧。” “好。”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臂,露出淡淡的笑。 苏嬷嬷道:“郡主不知道,太后本来只是出来走走,刚到长秋宫,便听见了郡主的叫声,急的不得了,二话没说就往这边儿赶,奴婢们啊追都追不上。” 一番玩笑话说得怀阳郡主眼眶都红了,到底也还是个十一岁的半大姑娘,从未经受过这种事情,如今听苏嬷嬷这么一说,只越发抱紧太后手臂,低着头憋住泪意。 倒是静太妃没忍住笑了,道:“姐姐的慈爱之心,竟让苏嬷嬷都追不上,苏嬷嬷可改多活动活动筋骨了。” 太后的手搭在怀阳郡主手臂上,轻轻拍着,淡淡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带着怀阳郡主便回了寿康宫。 太后一走,紧接着昭贵妃便以身子不适为借口告退了。 华贵人在一众宫嫔中,很是显眼,她屈膝行礼,礼仪挑不出一点错,“嫔妾还有要事在身,请皇后娘娘恕罪,嫔妾先退下了。” 李皇后冷哼一声,扫了周围一圈,“退下吧。” 果然是狗随主子。 太后离开,傅云岚便半步半步挪到李皇后身侧,娇气又委屈地喊了一声:“母后……” 她一点都不想抄佛经!她才不要抄! 太后从来都这么偏心,明明,明明她想把毛毛虫弄在白楹身上的!怀阳表姐也是的!为什么要给这个病秧子带路,她都同她说了白楹是个祸害! “好了!”李皇后低低呵斥道:“不准再惹事!” 傅云岚一口气憋在心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只能恨恨地瞪着白楹。 白楹一脸受惊可怜,胸前的衣服还带着水渍,前不久说白楹“让人打心眼里喜欢”的宫妃流露出怜惜的神色,“小姑娘家家的,不能穿着这样的衣裳,太妃还是赶紧让人带下去换了吧。” 白楹连忙摇了摇头,小声道:“阿楹没事的,不用麻烦了,等回去……” 洛妃越发心疼这懂事乖巧的小丫头了。 李皇后淡淡道:“既然都到这儿了,还是让人带着白姑娘去换件衣裳吧,若是怀阳的衣裳太大了,岚儿的也可以拿来穿穿。” 她的衣服才不要给这个灾星! 傅云岚气不过,被李皇后又瞪了一眼,这才消停。 静太妃道:“不过一点儿水渍,哀家还是带她回景玉宫吧,以免小丫头不懂事,冲撞了贵人。” 一些妃嫔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这静太妃是怎么回事,一个劲地贬低自己的养女,再怎么谨慎知微也没得这样吧? 白楹倒是没什么不舒服的,她巴不得离开了,没看见傅云岚那个熊孩子眼中的怒火都要喷出来了吗? 她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静太妃都这么说了,李皇后也随她。 一个举足无轻的太妃,实在没什么能让人上心的分量。 春日宴才不过一会儿功夫,哪怕走了些人,李皇后还是要接着下去。 浩浩荡荡的妃嫔们原路返回,傅云岚跟在人群中间,到底是意难平,经过白楹身边时,趁人不注意肩膀用力撞了白楹一下。 白楹也是没反应过来,她都要回去了这狗货还不肯罢休?! 肩膀被撞的生疼,更重要的是她身子娇小,往后退了一步,脚踩在鹅软石上,一个不平衡,便要往后仰去。 白楹都准备迎接疼痛了,可出乎意料的柔荑接住了她,紧接着后面的人也没什么力气,稳不住脚跟,抱着白楹便一齐摔在了地上。 万幸的是白楹被抱在怀里,身上还有个“垫子”,没受半点伤。 倒是洛妃,吃痛一声:“哎呦——” 她的宫女慌手慌脚地过来搀扶,一旁的静太妃都惊住了,倒是舒嬷嬷快速将白楹抱了起来,对洛妃连连道谢。 白楹真是要咬碎了一口牙。 妃嫔大部队已经走了,傅云岚混在其中撞了她一把便夹起尾巴逃得比谁都快,让她想弄点药粉在她身上都来不及。 这他妈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吧?! 心里骂了一句,白楹带着两份惶恐八分愧疚看着被搀扶起来的洛妃,“对不住,阿楹,阿楹真不是故意的……” 瞧着小模样,都快要哭了似的。 洛妃没有孩子,又向来喜欢孩子,虽说她娇气,脾气也算不上好,但她对孩子总是万分宽容。 忍着后背的疼,洛妃宽慰道:“本宫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没事没事,可不要掉眼泪啊。” “啊娘娘您的手镯……”如竹看着地上碎成几块的血红手镯,惊呼一声,满是可惜,“这,这可是您最喜欢的红镯子啊。” 白楹睁大眼睛,愧疚的一边下意识地蹲下去去捡红镯子,一边不住道歉。 洛妃瞪了如竹一眼,忙对白楹道:“诶,不要捡了,不过是一个镯子,没什么稀奇的,小心手,快快如花去……” 如花上前,小心翼翼地把白楹手里的碎成几块的镯子用帕子包好,洛妃这才舒了一口气。 “对不起。”白楹低着头,老老实实又道歉。 静太妃头都大了,无奈道:“哀家那有一对白玉镯子,阿舒回头你送去碧洛轩。” “当真不必。”洛妃道,“我对白姑娘心生喜爱,才会出手相助,没想到自个儿没用,反而带着小姑娘一起摔了……” 说着洛妃笑了,“这镯子也有些年头了,碎了也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白楹知道洛妃是在减轻她的内疚,她揪着手,小声道:“谢谢您。” 洛妃没忍住,上前弯腰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啊真可爱啊。 她要是也有个女儿就好了。 靠近,洛妃发现不对劲,“哪来的香味?” 静太妃也闻到了,脸色瞬间一变,在白楹的手和如花帕子里镯子上来回看了好几眼。 “唔,可能是镯子的香味吧?”白楹不太懂古代这些名贵的玉镯,不知道是不是有些玉会带着香味,她嗅了嗅,皱着小脸,“这味道怪怪的,不太好闻。” 洛妃微微一笑,“是不大好闻。” 但心底有了疑惑,她不爱用熏香,血玉镯子也不曾沾染什么味道,缘何碎了之后,会散发出香味? 她后背硌着了鹅软石,不大舒服,又因为血玉镯子的味道,没了逗弄小姑娘的兴致,说了几句便匆匆回了碧洛轩。 静太妃带着白楹回去,第一件事不是让她换衣裳,而是让人打来了温水,让她把手洗干净。 白楹隐隐约约觉得静太妃不太对劲,又不敢多问,免得又招来不少静太妃布置的作业。 得不偿失。 舒嬷嬷进来,道:“热水备好了,楹丫头去沐浴吧,干净衣裳放在浴桶边上了,小心这点儿不要摔了。” 白楹立马点头溜了。 舒嬷嬷关上门,见静太妃一脸沉思,叹气道:“小姐何必多想?明明有了答案了不是吗?” “那镯子,可是皇后赐给昭贵妃的,后面又被昭贵妃借花献佛送给了洛妃……”静太妃扶住额头,舒嬷嬷走到她身后,轻轻地给她揉太阳穴。 “小姐向来不爱掺和这些事儿,就不要为此多想了。” “我也不想,可在皇宫里,没有谁能一辈子置身事外清清静静,更何况有了白楹……”静太妃一顿。 苏嬷嬷声音带了笑意,“你这是承认她了?把她放心上了?不然也不会处处为她考虑。” 静太妃没好气道:“你想这样认为就这样认为吧。” 她为白楹那个闯祸鬼考虑什么? 考虑怎么帮她善后吗? 第45章 变脸 碧洛轩 用完晚膳,洛妃倚在躺椅上,身侧放着一纸书信,已经拆开了的,纸张有明显皱痕,仿佛用了很大的劲。 洛妃手里头捏着血玉镯子的一块残躯,借着灯光,她细细端详着。 血色的镯子表面光滑,没有一丝纹路,轻轻抚摸,触感冰凉。 是上好的血玉,有温养人的功效。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戴在手上,鲜少摘下。 镯子上的那股子香味已经淡去,但仿佛还萦绕鼻尖,久久不散。 洛妃合上眼,将玉镯捏在手掌心。 “娘娘……”如花端着一碗药膳,“已经热了第二遍了,再不喝,这药效过了岂不是可惜?” 她担忧地看着洛妃,不明白为什么参加完春日宴,娘娘就写了一封书信送出宫,还将一块碎镯子塞在里头,一个下午心神不宁。 等晚上收到了回信,整个人就越发的不对劲。 服了这么多年的药膳都不想喝了。 洛妃闭着眼,侧过身,手臂压住书信,淡淡道:“拿下去吧。” 喝再多的药膳,又有什么用呢? 她的身子,早已经没了生育能力。 清泪打湿睫毛,顺着脸颊滑入衣领,洛妃咬住下唇,低低哭出声。 她从未有害人之心,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 这个时节,桃花纷飞,梨花带雨,自从知道白楹喜欢吃甜食,舒嬷嬷得了空便给她做一些糕点。 白楹自认为是个善良大方的五好青年,去冷宫都不忘带上这些好东西,跟傅南歧分享。 可没想到,她东西一拿出来,不仅没有感谢,傅南歧还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她看。 “你是不是胖了?” 似乎初见那晚,小丫头娇弱瘦小许多。 如今,虽说仍是娇小,但总感觉双颊似乎有了一点肉。 “你说什么?”白楹抬头看傅南歧,怒目而视。 万万没想到,这种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不知道不能说女孩子胖的吗?! 而且,她怎么会胖?她可是很苗条很纤细很匀称的好不好?傅南歧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不对。 白楹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瘦又矮又平的身体,沉默。 她又忘了自己变成一个有病的小姑娘了。 但是想到今日穿衣,里面内衫都有些短了,白楹认真想了想,觉得自己好像是长大不少,就连舒嬷嬷都给她做了新鞋子。 她道:“可能在长高吧。” 她都忍不住怀疑,皇宫太养人了,明明吃得不多啊,怎么就比在国师塔要好许多,连生病次数都减少了。 傅南歧用惊奇的眼神看她,嘲笑道:“肉是多了,长高……不见得吧。” 毕竟这么会吃,光是在他这里抄写丹方就时不时拿出一块点心在那仓鼠一样啃啃啃。 似乎很少见她嘴巴有空过。 且吃的还都是甜腻的糕点。 白楹在心里想象一个过肩摔把傅南歧砸在地上,冷漠脸:“那是你不见得。” 傅南歧见她还有小脾气了,冷笑道:“日后不必来了。” 什么? 白楹一秒变脸,双手捧脸,感叹道:“啊我这肥肥肉肉的脸,真是糟心。是小哥哥这里的风水太好了,阿楹开始茁壮成长!” 傅南歧嘴角抽了抽:“……”他真是太高估她的脸皮了。 白楹甜蜜蜜地笑,把梨蕊片和桃花糕都往傅南歧面前推了推,“小哥哥你吃~”给你给你都给你! 最好你吃成个两百斤的大胖子! 傅南歧不爱吃甜食,自然也看不上这点东西。 嫌弃都快从眼睛里溢出来了,但碍于是人家小姑娘的一番好意,他也没有拒绝,冷哼一声,拿出一张丹方。 白楹快速地开始抄写,快抄完了的时候,傅南歧又拿出一根白带子。 白楹默契地接过来放进小布袋,趁傅南歧不注意,偷偷拿回几块糕点用帕子包好塞进小布袋。 没点东西哄哄,小可爱都不乐意给她跑腿。 哎,她太难了。 但很快白楹又忍不住自我陶醉起来,天呐她是什么小仙女,这么善良!也只有她这么正直无私的五好青年,才能忍受这种恶劣凶残的人吧? 哒哒哒…… 看着白楹无比欢快地走出去,傅南歧罕见嘴角微微上扬。 像个小太阳。 温暖却又没有那种灼热烫人的温度。 这是他在冷宫从未碰见过的……光明。 “殿下,苏家仅存的旧部已经有消息了。”低低的声音响了起来。 傅南歧瞬间敛了笑,他收拢手掌,眸光暗沉得看不见一点光,“我已经拜托母妃家中帮忙寻找。” 他们都有共同的仇人,有共同的目的,可以暂时联手。 等事情全部了结,他再上门,为母妃的枉死,抵命。 母妃……是因他丧命。 傅南歧闭上猩红的眼。 总有一天,他会让他们,付出一切代价。 影卫道:“殿下,关于云妃娘娘的死……云家可有怀疑的对象?” “无非就是这么几个人。”傅南歧勾起一个嗜血阴冷的笑,“李氏,白氏,寿康宫那个老不死的,以及……我那好父皇。” 这一切,云家都心知肚明,不然也不会低调简出,韬光养晦多年,如今又同他一个间接害死云母妃的人合作。 影卫惋惜道:“可惜当年娘娘宫中宫人全都被赐死,若是留下一个半个,如今事情也不会……”这么难办。 “谁说没有?”傅南歧抬手,一枚刀子从手中快速飞出去,眨眼间就深深钉进了殿外木柱中。 走到门外的人脚步一顿,红唇朱衣,脸上无波无澜,锋利的刀子并没有震慑到她,女子脚步平稳,照旧走进来。 明丽的裙摆在空中划开一个漂亮的弧度,女子跪下行礼,轻声道:“殿下。” 傅南歧讥诮道:“你看,这不就是个大活人。” 芳华垂下眼帘,道:“殿下受苦了。” “废话少说。”傅南歧冷冷道,眉梢隐约带着不耐之意,“你来做什么?” “殿下,一切都在计划中,但……”芳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奴婢觉得,静太妃的养女,似乎有些奇怪。” 白楹…… 傅南歧的眉头轻轻松开,目光落在桌上小姑娘留下的糕点。 自从上次她将他的“饭菜”倒掉,而后每每前来冷宫,都会带些点心零食。 倒是没有食言。 傅南歧淡淡道:“她怎么了?” “殿下不觉得吗?她不过是一个病歪歪的小丫头片子,但每次都能躲过傅云岚的针锋相对,让她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且……她的存在,某些举动,无意中,似乎推动着我们的计划。” 就比如这次洛妃的血玉镯子,原本她准备等白氏复宠后,再“阴差阳错”让洛妃知道。 但白楹,就这样轻轻松松让洛妃自个儿去查明白了。 “运气好罢了。” “但是殿下有没有觉得,她并不像是七八岁大的小姑娘,她甚至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傅南歧当然知道。 但他并不是完全信任芳华,也没有让她知道,帮忙送消息出去的就是白楹。 他冷淡道:“一个小孩子罢了,再怎么智慧过人,也妨碍不到我们。” 芳华只好作罢,重新讲起昭贵妃的事情。 “吱嘎——”外面突然响起一个细微的声音。 像是……有人踩到了地上杂乱的枯枝! 第46章 不争 傅南歧脸色一凝,目光落在桌子上那只没有带走的毛笔,眉头一皱,还未说话,芳华便迅速起身快步走到外面,带着三分风情的眼眸此刻阴云密布,袖中出现一把利刀,掩在身后。 她扫视了一圈无法藏人的院落,疑心未消。 芳华侧身,眼睛盯着可以藏人的墙角根,正要走去拐弯墙角处查看清楚,忽的边上一声尖锐猫叫。 芳华扭头冷冷看过去,只见一只纯黑毛色的黑猫躲在红漆掉光的柱子后,一双幽绿色猫瞳阴森森的同她对视。 那猫爪下,踩着一根断了的枯枝。 “喵!”黑猫发出危险的叫声,蓄势待发的攻击姿势,像是下一秒就要冲上来! 原来是一只畜生。 芳华微微松了一口气,就在这时候,黑猫跑了几步,纵身一跳,落在了高高的墙上。 几乎是再一眨眼,黑猫就跑的没影了。 芳华收了利刀,里头传出傅南歧讥诮的话:“疑神疑鬼。” “奴婢只是不放心。”芳华扶了扶歪了的金钗,走进去,淡淡道:“事关重大,奴婢不敢冒一点险,还请殿下见谅。” 傅南歧手里头握着那只笔,道:“若有旁人进冷宫,影卫会第一时间知晓。” 言下之意便是芳华多此一举。 芳华低下头,一声不吭,没有反驳半个字。 傅南歧捏紧笔,心头一阵烦躁,咔嚓一声,毛笔断成两截,随后一道抛物线被扔了出去。 芳华:“……”殿下的脾气,似乎越来越不稳定了。 她尽量减弱自己存在感,见傅南歧没有吩咐,便垂首默默退了出去。 芳华一走,影卫便道:“殿下,可要属下去拦截那丫头?若是消息走漏,我们的计划……” 傅南歧冷冷地看向一处角落,眼中冰寒让影卫噤声。 “蠢得跟头猪一样。”傅南歧收回视线,低哼一声。 差点就被发现了,算她运气好。 这些事情,暂时他还不想让芳华知道。 …… 白楹跑的气喘吁吁一身汗,回到景玉宫,脸色已经惨白一片,不知道是因为剧烈运动还是因为被吓得。 她回到房间啪一下关上门,靠在门上,努力不让自己跌坐到地上。 太,太,台可怕了吧! 她知道傅南歧厉害,但做梦也没想到这货竟然手这么长,跟那个横空出现夺了昭贵妃宠爱的华贵人,是一伙的! 而且她还差点被发现了…… 白楹摸着胸膛,心脏嘭嘭嘭剧烈跳动,让她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她都不知道该庆幸听到了这些,还是懊悔为什么要返回去拿笔。 真的是太倒霉了……要是小可爱没有出现“英雄救美”,她还不得被杀人灭口啊! 白楹滑落在地,身子软绵绵的提不起一点力气,都快要虚脱了。 真是要命哦,皇宫这地方,是人能待的吗? 白楹内心泪流满面,忽然无比怀念以前在国师塔的日子,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被当成个瓷器小心护着,虽然吃食上管理严格,但从来没有这么多勾心斗角,一不小心听到不该听的……分分钟玩命的节奏! 要不要这么刺激啊。 因着这件事情,白楹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食欲大减,整个人没精打采的,像是被虫咬了的小青菜,搞的一向严苛的静太妃都没敢给她布置太多的课业,生怕怕她身体吃不消。 可白楹还是病了。 在一日午后,写着写着字,便趴在了桌子上,脸颊贴着练到一半的字,墨迹未干,静太妃进来一看,正欲苛责出声,却发现不对劲之处,摸了摸白楹的额头,发现比平日里稍烫一些! 把她托起来,发现小姑娘一边脸上还印着一个字。 静太妃真是哭笑不得。 春日虽说气候好些了,但多发疾病,且易传染。 虽说国师的人临走前给静太妃打了预防针,但她还是没想到白楹的身体会这么弱。 足足过了两三日,白楹的病才好些,但仍旧鼻子堵着,静太妃还不准苏嬷嬷给她做甜食吃,她是真怕了白楹,身体老不见好,这样下去,别说将其培养成贵女,能好好长大已是不易! 隔日,微风徐徐,吹皱一池春水。听到廊下走动,池子中的红鲤摆动着尾巴,几个水泡浮于水面,而后便藏进浮萍底下,不让人窥见一分一毫。 静太妃倒是意外,今日洛妃会来景玉宫看望白楹。 真是稀奇了,虽说洛妃不似昭贵妃那么宠冠六宫,但也是出身名门,得空皇上也常去她宫里坐坐。 怎么今儿,这般空闲,来看白楹。 静太妃一面让人去把白楹唤来,一面让人上茶。 “太妃不必忙活,本宫只是来看看白姑娘。”洛妃阻止了宫人要沏茶的动作,微微一笑道,“小姑娘很合本宫眼缘,太妃若是不介意,本宫还想带她去给太后请安。” 静太妃道:“洛妃品性良善,知书达礼,白楹能得你青眼,真是她的福气。所幸她病也好的差不多了,洛妃边带她出去走走吧。只要不给你添麻烦便好。” 良善……她确实良善,不然也不会傻乎乎地那只血玉镯子这么多年,至今都没有孩子! 洛妃左手握住右手腕,衣袖之下,微微用力,笑道:“白姑娘确实是个有福气的,给本宫只会带来好运,哪里还会有添麻烦。” 若不是那个小姑娘,恐怕她至死都不知道,为何日日药膳不落,肚子却始终没有半点消息的原因。 静太妃莞尔,抬手掩面轻酌了一口茶。 这个时候,宫人带着白楹进来。 “阿楹给太妃请安,给洛妃娘娘请安。” 洛妃笑道:“本宫便唤你阿楹吧,阿楹快过来。” 白楹抬头甜甜一笑,走过去。 洛妃仔细地看她,发现她的下巴比前些日子要尖些,两颊的肉也少了,显得眼睛又大又明亮,干净得没有一丝阴霾。 洛妃蓦地心头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已经入宫十年了,曾经,她满怀希望,充满对皇上的爱意,眼里心里只装得下他一人。 后来,深宫寂寞,她开始成长,不再将全部希冀都寄托皇上一个人身上,她想要一个孩子,一个从她肚子里出来,由她孕育长大的孩子。 她从来没想过要一个皇子,皇子活的太累了,她祈求上天,给她一个女儿吧。 一个,娇娇软软,可爱乖巧的女儿。 会咿咿呀呀喊母妃,会蹒跚学步扑到她怀里的小公主。 她会给她做很多很多好看的小衣服,也会学着给她做贴身小肚兜,小鞋子,老虎布偶…… 她会教她说话,认字,读书……陪她慢慢长大,送她出嫁。 她只有这么点愿望啊! 她从未有过恶念啊! 为什么,为什么她们要剥夺她做母亲的权利?! 洛妃从未有过这么强烈的恨意! 仿佛身处深渊,周围一片黑暗,她苦苦坚持的,等待着的,一簇微不可见的小火苗,也被巨石砸死了! “洛妃娘娘,娘娘你怎么哭啦?” 一只小手颤巍巍伸过来,落在她的手背,而后用力掰开覆在右手背上的左手。 洛妃回过神来,见白楹满眼担忧地看着她,才后知后觉发现脸颊一片冰凉。 她……她竟然哭了? 还是当着静太妃和白楹的面哭了? 洛妃微微窘迫,用帕子擦去眼泪,神色不太自然,“太妃见谅,本宫失仪了。” 静太妃淡淡一笑,没有多问,“无妨。” “洛妃娘娘,你手……疼吗?”白楹不知道洛妃怎么就哭了,还这么狠心把自己手背都给弄出一个个指甲印,本来好端端的柔荑,又白又细腻,如今却布满又红又深的指甲印。 真是让人可惜。 洛妃微微一笑,柔软的手轻轻贴在白楹的脸上,眼中泪光闪烁。 她道:“不疼。” 这么点点疼,算的了什么呢? 白楹被她看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又怕她再哭,连忙道:“肯定疼的,阿楹给您摸一下。” 小手小心翼翼抚摸洛妃的手背,白楹好想感叹一句,虽然女人都是水做的,但是洛妃娘娘的皮肤真的好细腻光滑哦! 摸起来也好舒服……咳咳! 静太妃将茶杯放在边上,不重不轻的声音警醒白楹,“洛妃说带你去寿康宫给太后请安,记得要乖些,不准给洛妃添麻烦,知道吗?” 白楹收回“揩油”的手,一脸纯良,“阿楹记住了。” 洛妃起身,主动牵起白楹的手,朝静太妃笑道:“那臣妾便先带阿楹去了。” 静太妃颔首,等人一走,看向站在她身侧的舒嬷嬷,慢慢道:“看来,她是知道了。” 舒嬷嬷道:“在这宫里活下来的女人,哪有笨的?只不过是洛妃从前不爱争罢了。” 洛妃出生名门世家,自小教养极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连礼仪也挑不出一点毛病,因着那心性,她不爱与人争,皇帝宠她,她高兴,皇帝若是不去她的宫里,她一个人也会找事情消磨时光,却不屑用手段去争宠。 静太妃叹息道:“这就是不争的代价呀。” 不然为什么要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呢? “可小姐,那镯子里的麝香,到底是谁做的手脚啊?” 第47章 脂粉 离开景玉宫,穿过御花园,走上云池上的石桥,洛妃身边的如竹走到一边扶着主子,生怕一个不当心摔进池子里。 洛妃此刻已经走出伤心,她看向身后的努力迈着小短腿的白楹,轻笑着伸出右手,“不急,咱们慢慢走。” 虽说白楹还没有全心全意地信任洛妃,但不妨碍她欣赏美人和美人亲近啊,她乖乖巧巧地牵住洛妃的柔荑,发现她还刻意放缓了脚步。 洛妃手掌心包裹着一只小小嫩嫩的手,她嘴角微微上扬,心软得仿佛塌陷了一块,她不由得捏了捏,没什么肉。 “阿楹,你身子怎么这般虚弱?是不是不好好吃饭的呀,瞧你从头到脚,都没什么肉。”洛妃叹了口气。 白楹道:“阿楹被国师大人从雪地里捡回来的时候,身子就不太好了,一直如此,不过老天庇佑,让阿楹遇上这么多人美心善的好人!比如太妃娘娘,还有洛妃娘娘!” 洛妃的笑容淡了下去,藏着两份苦涩,她轻轻道:“阿楹年纪还小,你要知道,心善……不是什么好的。” 白楹当然知道,心善没毛病,可身处皇宫却还保留着这份心善,那就是脑子有毛病了。 她面上依旧懵懵懂懂,双眸澄澈,像极了当年初入宫的自己。 洛妃又捏了捏她的小手,没再多说,寿康宫到了。 苏嬷嬷看了眼殿内莺莺燕燕一片嫔妃,轻声低语道:“太后,洛妃带着静太妃的养女来给您请安了。” 太后正头疼着呢,没什么心情,但洛妃家世不错,人又向来孝顺,不爱争不爱抢,是个本分的,她也愿意给她些体面,只是怎么今儿个带着那个白楹来了? 太后微微咳嗽了两声,摆手让人把茶撤下去,“传她们进来吧。” 洛妃恭恭敬敬给太后请安,身后的小姑娘也垂着秀致灵气的眉眼跟着行礼。 太后含笑道:“哀家说今日怎么不见洛妃,原来身后还跟着个小尾巴。” 一旁站着的玉贵人笑道:“这不是静太妃的养女吗?洛妃姐姐是怎么拐骗出来的呀?” 言词轻视,语气调笑。 不是个好人。 白楹在心里下了结论。 太后赐了座,洛妃谢了恩,坐下淡淡道:“所幸大家都知道玉贵人是扫洗宫女出身,否则就刚刚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玉贵人是从小当拐子的呢……” 柔荑轻轻拨弄着新做的东珠耳坠,洛妃眼中带着冷意,“要不怎么张口就是‘拐骗’呢?” 白楹:洛妃霸气! 被怼了的玉贵人脸一僵,嗫喏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也不知道怎么平日里好说话温和大气的洛妃今日这般……这般不讲道理! 不过是个宫外来的孤儿罢了,也凭得她动气吗 还拿她出身说话……玉贵人心气儿不平,也没有低头认错。 边上坐着的,没坐着的妃嫔们个个遮掩住唇畔讥笑。 玉贵人出身粗野,不过一朝得了皇上几日新鲜宠爱,封了贵人,可咸鱼翻身也依旧是咸鱼,那骨子里的粗俗,无论穿多少好看精美的衣裳,也掩盖不下去。 你说说,这要是人低调本分些,也就算了,可一张嘴叽叽呱呱,说话难听,还老是没遮没拦。 殿里的嫔妃没一个看得上她的。 太后看了眼底下神色淡淡的洛妃,又看了眼忿忿不平努力掩饰却还是那副模样的玉贵人,最后目光落在白楹身上。 太后含笑道:“听说儿你前些日子又病了,今儿好些了?自己的身子还得自己当心,知道吗?” 白楹一脸的孺慕尊敬,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阿楹知道啦!阿楹一定谨记太后的话!” 话落,太后露出满意舒心的笑容,而后又以帕掩唇,轻轻咳嗽。 洛妃关怀地看着太后,蹙眉道:“太后怎么了,不是前几日还好好的,可宣了太医?” 苏嬷嬷一边给太后轻轻拍背,一边回话,道:“回洛妃娘娘的话,太后两日前不大舒服,太医看过后开了药,便好了差不多了。今儿起来也还好的,用完早膳,各位小主前来请安,便老是咳得不停,奴婢说让太医再来瞧瞧,可太后不让……” “不必多事儿。”太后无奈笑道,“你们啊,一个个的,就是这么紧张。” “哪能不紧张?您说说您,本就上了年纪了,虽说保养得像臣妾的姐姐一般,但到底还是要多注意些,您自己刚才还说让阿楹自己身体多当心。”洛妃眉头一刻不松,看着太后的目光又是担忧又是无奈,“真拿您没办法。” 太后被这样嗔怪了,心里也没不舒服,洛妃就是这样的性子,不爱讨好,可关心确实实打实的,她眼中笑意渐多,“知道你心里记挂哀家,过会儿子哀家便让太医瞧瞧,当着你面,省的你老是念叨。” 琳贵人道:“洛妃姐姐最会说话,反倒衬得我们一帮子人笨嘴笨舌的。” 还显得她们不记挂太后! 真是会说好话的人被偏爱! 前半句“上了年纪”,后半句便说太后保养得跟她姐姐似的,夸了太后又让太后得注意自己的身体,真是……就这嘴巴,难怪不爱争宠皇上也偶尔会去她那。 一众嫔妃酸溜溜地想。 玉贵人忽然道:“静太妃的养女怕是病还没好全吧,莫不是她把病传染给了太后……” “你说什么?”洛妃转过身看她,眼神不甚友好,“阿楹是本宫带来的,若是她并未好全,本宫敢带她来给太后请安,拿太后贵体当儿戏?” 这嘴巴没把门的! 还“静太妃的养女”,人家没名字的吗?一点教养都没有。 琳贵人嫌弃地往边上站了站,怎么说话一点儿都不过脑子的?这种草包,也能被封为贵人,真是……皇上这么就这么偏爱宫女出身的…… 琳贵人瞥了眼身边站姿如青竹一般的华贵人,在心里暗哼一声,都这么多天了,皇上还没厌倦她! 白楹站在洛妃身边扯了扯她的衣角,这小动作让洛妃心头一软,也让殿里的人都看了个明明白白。 白楹抿了抿唇,双目水汪汪的,抬头注视着太后,道:“阿楹没有想过要把病气传染给太后,阿楹已经好了的……” 太后当然知道,这宫里老实本分的人不多了! 静太妃算一个,洛妃算一个,这天可怜见的白楹也算一个……她和蔼地笑着点头,道:“哀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玉贵人脸色不太好看,连忙跪下,道:“嫔妾失言,还请太后饶恕。” 蠢货就是蠢货,聪明点儿的,都知道说让太后责罚,而不是宽恕! 嘴巴这么笨!到底是怎么当上贵人的? 这种人也配? 琳贵人:“……”她怄都要怄死了! 虽说她出身不高贵,家世也不显赫,但她是清清白白的商贾之女,家里有钱,也是自小受教育学规矩长大的。 和玉贵人这种没脑子的草包同为贵人,简直就是对她最大的侮辱! 琳贵人忍不住了,道:“太后,不如此刻便让太医来瞧瞧吧。” 太后淡淡道:“也好,省的人多嘴多舌的。” 玉贵人脸刷一下青了,她跪在地上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再说了。 白楹用余光偷偷看太后,正要收回视线,陡然发现边上还站着华贵人! 卧槽麻麻她怎么也在?! 那日午后的情景历历在目,怎么也忘不了,差点小命不保。 白楹惴惴不安,小脑袋垂得更低了。 不要注意到我,不要注意到我,我还只是个孩子…… 呜……人生艰难。 太医很快就来了,“微臣给太后娘娘请安,给洛妃娘娘请安,给各位小主请安。” 洛妃道:“胡太医,你给太后瞧瞧,怎么风寒又加重了。” 胡太医称是,小心翼翼上前在太后手腕上搭了块帕子,开始诊脉。 几个呼吸功夫,胡太医退了下去,道:“太后娘娘身子骨还算健康,今日本该好的,只是,只是……” 苏嬷嬷道:“胡太医有话只管说便是,太后还会责怪你不成?吞吞吐吐的,让人看了难受。” 胡太医跪了下去,道:“各位小主是一番孝心给太后娘娘请安,只是身上脂粉味儿过重,窗户又不开,空气不流通,太后呼吸不畅,自然要咳嗽。” 琳贵人头一个笑出声,站出来给太后赔罪,“这么说来嫔妾们真是好心办坏事儿了,请太后责罚。” 可殿内,除了花枝招展品味不佳的玉贵人,谁身上还有这么多脂粉味儿? 她还有脸说静太妃那个养女! 其他嫔妃也跟着要行礼赔罪,被太后制止了,她笑道:“哪有这么严重,快起来吧。” 洛妃也笑了,道:“真是虚惊一场。” 太医话一说完,苏嬷嬷便让人去开了窗透气,问了其他具体事宜,便送了胡太医出去。 洛妃喝了口茶,淡淡道:“太后慈蔼,不爱动气儿罚人,但玉贵人以后还是少来寿康宫吧,即便是要来给太后请安,这身上的味道……” 她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 玉贵人这会儿子真是脸一阵白一阵青,恨不得钻地缝里去。 她一个劲地磕头赔罪,让太后都皱起了眉头。 “罢了,也不是有心的,下去吧。” 玉贵人走后,洛妃温声道:“您先好好养着吧,臣妾也不扰您清静了。” 太后笑着点头,其他嫔妃也都站起来,行礼告退。 第48章 尽兴 从寿康宫出来,洛妃还想带白楹去碧洛轩坐坐,但白楹婉拒了。 白楹道:“阿楹愚笨,过段时日便要去学堂读书,为了跟上课程,太妃给阿楹布置了一些课业。下次有空,阿楹一定去洛妃娘娘的住处看您。” 洛妃莞尔一笑,道:“阿楹不愚笨,阿楹是一个很好的孩子。” “谢洛妃娘娘夸奖。”白楹眉眼弯弯。 洛妃其实还有事儿,但白楹是她给带出来的,也应该她亲自把她安全送回去。 目送白楹走进景玉宫,见舒嬷嬷出来迎接,洛妃微微一笑,道:“本宫先走了,劳烦舒嬷嬷同静太妃说一声,阿楹没有给本宫添麻烦。” 白楹回头看了她一眼,又跑了过来,仰着头小眼神充满感激,“谢谢洛妃娘娘维护阿楹,阿楹感激不尽。” 软软绵绵的稚声,让洛妃心头一酸。 她轻轻笑,“这是本宫该做的,本宫对阿楹,也感激不尽。” 若不是白楹,她又怎么能知道自己多年不孕的真相? 若不是白楹,她这辈子怕是都要稀里糊涂地过去。 若不是白楹,她或许永远都无法感受到……女儿是什么样的。 “啊?”白楹这次是真的懵逼。 洛妃对她感激什么?她好像没帮她这么忙啊? 洛妃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回去吧。”也不等白楹反应,她先转过身深吸一口气,将泪意憋回去,匆匆离开了。 她不应该在这里难过的,害了她的,不管是谁,她一定要揪出来!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十倍奉还! 舒嬷嬷心里门儿清,但白楹还小,静太妃没发话,她也不好越俎代庖同她说这些事。 “楹丫头,进去吧,小姐在书房等你呢。” 白楹“哦”了一声,抓了抓额角头发,没什么精神,“嬷嬷,今天是看书,还是练字呀?” 舒嬷嬷憋笑,道:“是国师大人来信了。” 白楹唰一下眼睛亮了,但转念想到怕是又一封空白纸,脑袋立马耷拉下去,打了个哈欠,跟在舒嬷嬷后面慢慢吞吞地走。 今天天都没亮她就起来了,感觉好困啊。 静太妃在书房有一会儿了,白楹一进去,她便先问了在寿康宫发生了什么,都有什么人。 白楹一五一十地说,说完,便见静太妃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楹实在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静太妃忍俊不禁,道:“罢了,国师大人的信,你拿回去看吧。” 白楹如释重负,像偷吃了面包的老鼠,笑眯了眼,接过信便回了自己房间。 能躲一天是一天,对于老是练字,看书,背书……白楹腻都腻死了。 信封明显已经被静太妃打开过了,白楹在心里已经肯定这里面又是一张白纸,她趴在床上,软绵绵的像是没有骨头,两根手指夹出里面的信。 嗯?有字!难得诶! 白楹惊奇地翻开,发现只有两行字,白楹随意一扫便看完了,淡淡的眉毛皱了起来,“草药已经有了方向,那师……是不是快要回来了呀?” 白楹愁的不行,这几天她一直没敢去冷宫,一方面是因为心虚,另一方面怕傅南歧知道那天躲在外面的人是她……毕竟她走到一半,就发现自己笔都没带走。 “早知道不应该回去的啦!”白楹以头捶床,懊悔不已,额头搭在柔软的被褥上,如置云端,睡意说来就来。 可是国师大人都快要回来了,丹方都还没抄完,怎么办啊? 白楹愁着愁着,就睡着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裹成了毛毛虫,信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了地上。 毛毛虫检讨了一下自己的睡相,挣扎着从被子里爬了出来,她摸了摸头,发现好好的头发变得一团乱。 白楹:“唉……” 日常感叹,人生艰难。 好歹也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了,白楹自己动手把简单的发髻梳好,偷偷摸摸跑去小厨房顺了点点心,又鬼鬼祟祟地去了冷宫。 不去不行啊,做事情不能半途而废! 哪怕即将面临生命危险! 白楹摸了摸颤抖的小心脏,努力安慰自己,小可爱都已经帮她背锅了,兴许傅南歧压根不知道是她。 自我安慰后,白楹鼓起勇气走进去,傅南歧身上依旧穿着简简单单的白衫,都快洗破了,可穿在他身上反倒显得他清冷如月悬挂高空。 傅南歧回头,似讥似讽似嘲弄的眼神看的白楹毛骨悚然。 他倏忽一笑,笑容清绝,为这副容颜更添几分惊心动魄的绝色,甚至这寂静幽冷的冷宫都仿佛明亮起来。 白楹呼吸一滞,盛世美颜暴击! 麻麻呀让他出道吧!我要动员所有同事给他打call! 笑容如昙花一现,傅南歧又恢复了往常的面无表情,但仔细看,还是能发现他嘴角若有若无地嘲讽。 “那天,听得尽兴吗?” 白楹一副被雷劈中了的呆滞模样:“……”不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我我没有你胡说! 呜呜…麻麻他真的知道是我。 小心脏嘭嘭嘭,明显承受不住巨大打击,白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小哥哥,如果我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走?”傅南歧手中银光一现,冷冷道,“你想走哪去?” 银光眨眼间飞了出去。 噌——!扎进白楹面前的地面! 足足半个刀身陷了进去! 白楹瑟瑟发抖,白楹害怕地说不出话:“……” 敌我差距太大,明哲保身才是明智之举! 白楹膝盖都要软了,她扶着桌子,发誓:“阿,阿楹那天什么都没听到,阿楹发誓,绝绝对不将有关冷宫的半个字说出去!” 都结巴了。 傅南歧暗哼一声,蠢兮兮的小傻子,有胆子偷听,有胆子承认,怎么没胆子好好说话? 白楹已经不知道脸是什么东西了,她不是在向一个十六岁的高中生服软认怂,她是向一个武力值爆表心狠手辣惹不起的大佬投诚! 尊严诚可贵,美食价更高,若为生命顾,两者皆可抛。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白楹眼巴巴地看着傅南歧,就是太紧张了,挤不出眼泪。 傅南歧瞥她一眼,“过来。” 白楹立马识时务地走过去,不知道是不是腿软的缘故,快走到的时候,白楹脚忽然被抽空了力气,直直就往前面倒。 前面可是傅南歧啊喂! 撞上去不是找死呢吗?! 白楹眼疾手快一手捏住了桌角,结果力气太小,还是扑到了傅南歧怀里! “唔……”白楹的脑门硬生生地撞在傅南歧的胸膛上。 傅南歧绷住了身体,娇软温暖的小团子入怀,他想也没想一把推开! 白楹摔坐在地上,懵懵的,不知今夕是何夕:“……” 我是谁我在哪我做了什么? 啊呸!明明是这个狗货做了什么! 天理难容天理难容……要推能不能轻点推? 白楹屁股疼,疼的眼泪都要飙出来了。 傅南歧反应过来后,面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拿出丹方和白带子,放在桌上。 连扶都不扶一把……这他妈还是人吗? 但总归是她偷听无理在先,白楹只得自己憋屈地爬起来。 匆匆抄完丹方,白楹收拾东西收拾得格外仔细。 咕噜噜…… 桌上滚过来一只笔,是她那日没当心留下来的。 白楹冷汗涔涔,不知道傅南歧拿出来是想干嘛。 傅南歧淡道:“拿走。” 白楹立马像得了圣旨一般把笔放进挂在身上的小布袋里,然后想起来里面还放着从小厨房偷偷拿出来的点心。 白楹:“……”白楹总感觉之前的自己像个傻子。 她竟然还同情傅南歧?? 人家跟到现在都没受宠的华贵人是一伙的,皇宫里指不定还有他的合作伙伴,虽然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左不过不就是为了那个皇位? 他这么厉害,而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娇弱的在皇宫讨生活的病秧子,哪来的脸同情心疼他? 脑子里思绪纷飞,但动作倒是诚实。 白楹慢吞吞地拿出点心,道:“小哥哥这几日好像都瘦了,吃点东西吧。” 傅南歧此刻擦拭着木剑,闻言似笑非笑瞅她一眼,道:“不比你过得滋润。” “我都生病了!”白楹竭力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都没心思装小姑娘软萌软萌的声音了。 她这次想想都后怕,倒不是怕傅南歧,她总感觉傅南歧不会对她怎么样,他们好歹也有利益关系吧…… 她怕的是那个华贵人,那日哪怕逃了白楹都能感觉到华贵人的杀意,如果真的被发现了,她一定不会放过她! 在这种情况下,白楹直接被吓出病来。 傅南歧还有脸说她过得滋润? 哼,这男的看着年纪不大,眼睛却一点都不好使。 年纪轻轻就得了老花眼,白楹又想同情他了。 傅南歧对于白楹的话,没什么反应,他沉着眸,手中木剑轻轻靠在桌边,本就不太好的小桌子顿时摇摇晃晃起来。 白楹觉得奇怪,没再待下去。 傅南歧握住剑柄,咔嚓轻微细声,剑柄下端忽现一抹冷光。 第49章 金钗 “殿下。” 轻缓的女声响起,明丽飘逸的裙摆拂过门槛,芳华垂眸行礼,插在发间的金钗随着她一低头,几颗垂吊着的小珍珠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傅南歧目光一顿,“你戴着这个……皇帝没怀疑?” 芳华抬手轻轻碰了碰金钗,取下来,放在掌心细细抚摸。 这支金钗是纯金打造,海棠花的形状,钗端垂吊几颗圆润的小珍珠,看上去有些许年头了。 并不算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 但芳华视若珍宝,她眼中流露出些许细碎的光,那张出色的面容都仿佛活了过来。 芳华轻声道:“皇上从未见过这根金钗,白氏亦然。” 不然她也不会戴出来。 傅南歧抿了抿唇,倒了一杯热水,放在面前降温。 外面夜色浓重,看不见一点星光。 傅南歧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笑非笑道:“皇帝今晚没来你这儿?” “宿在洛妃那了。”芳华握着金钗,面色平静道,“除了李氏和白氏那,他去哪儿都好。” 现在还不到白氏复宠的时候,所以哪怕今天皇帝不去洛妃那,她也会想尽办法,让她去琳贵人,或者其他嫔妃那。 “东西都准备好了?” 芳华依旧是半跪在地的姿势,背挺得很直,如天鹅一般的优美的脖颈上,海棠花瓣的胎记被衣领遮着,烛光下,若隐若现。 她道:“殿下放心,已经准备妥当。” 折磨人最好的办法,不就是给她希望,又让她希望? 尤其是她一直认为胜券在握的,永远属于她的……被一朝夺走! 傅南歧淡淡地“嗯”了一声,道:“你生辰还有几日?” 芳华道:“再过十几日便是。” “皇帝会给你小办吗?” “不会,也得会。” 傅南歧想到某个蠢兮兮的团子,嘴角微微上扬,淡笑一闪而过,“除了洛妃那几个,景玉宫的也请上。” “静太妃?”芳华不解,“奴婢不明白,她在场与不在场,都没什么用处。” 眉目像极了先皇后的少年冷淡道:“你未免也太小看她了吧?” 芳华捏紧金钗,低头道:“请殿下赐教。” “如果牵扯到她的养女,你觉得,景慧帝年间,京城那位最肆意张扬的霍二小姐会做出怎样的举动呢?” 景慧帝,即是先帝。 而霍二小姐,便是静太妃。 谁能想到,在闺阁中肆意无忌,打马过街在一众贵女中首当其冲给探花郎掷香囊的霍家二小姐,入了宫后,便沉寂下来,在景玉宫中数十年如一日过着修行般的生活? 傅南歧拿起青瓷茶杯,杯身冰冷,在说话间,茶已经不知不觉冷却了。 他重新放下,淡淡道:“懂了吗?” 芳华明白他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点头道:“奴婢明白了,那……”她拿捏不准,“是否要伤及性命?” “你找死吗?”傅南歧语气瞬间冷了下来。 芳华一愣。 傅南歧的目光落在茶杯上,他淡淡道:“若是找死,别连累我。” 芳华反应过来,舒展笑容,觉得殿下到底骨子里还有着娘娘的品性,只是嘴巴坏了一些,她道:“可奴婢看着,静太妃对她的养女并不是很重视的样子,甚至有种处处贬低,不问清事情缘由便怪罪那个小姑娘的感觉。” 傅南歧道:“这就是她的高明之处了。” 也就是那个丫头只晓得吃,看着小聪明一堆实则蠢的要死,要换了旁人,早就因为静太妃的话心生芥蒂。 到底这段时日养尊处优过得舒坦,芳华蹲了一会儿便觉得腿酸,傅南歧瞥了一眼,只当没看见。 她自己要跪着的,关他什么事? 明明腿酸,但芳华照旧身形纹丝不动,道:“奴婢明白了。” 芳华在心里感叹,冷宫多年,但殿下的心还是好的,真不愧是娘娘的孩子。 子肖母啊。 傅南歧道:“近些日子,常去寿康宫,最好能拉拢洛妃,她是一颗有用的棋子。” “是。”提到洛妃,芳华忍不住道,“静太妃那个养女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不屑争宠的洛妃知道那镯子真相后,竟然也开始玩她最看不上眼的手段。” 要不然,今晚皇帝也不会去她那。 果然有些人,非得逼狠了,才肯露出利爪,让人知道,她的锋芒。 傅南歧莫名想到了一句话。 为母则刚。 若不是洛妃知道自己再也无法有孩子,恐怕也不会这么偏激,视白氏李氏为死敌。 当年,他的母亲……是不是也是这样,为了他,付出了一切? 傅南歧眼中有片刻迷茫,随即眸光阴冷,让人不寒而栗。 他的母后和母妃在地下无法安息,活着的人,自然也不能安生快活! …… 寿康宫 太后的风寒完全好了之后,每日都有不少嫔妃来行礼问安,今日也不例外。 甚至连宫里不太爱出门的两位太妃也在。 静太妃就不用说了,同太后关系一直都很融洽,倒是顺太妃,从前先帝在的时候,和太后有过纠纷,自从成了太妃,便也低调了好些年。 今日难得出来,便和静太妃撞上了。 这两位,可是出了名的不合。 寿康宫的宫人惴惴不安,生怕今日出什么事。 “太后昨夜睡的可好?看着精气神不错。” “是吗?”里头传出太后的笑声,“近些日子都睡得很安稳,人一旦睡好了,便舒坦,精神也就看着不错。” 这话顿时迎来不少嫔妃附和。 顺太妃看着自己保养得不错的手,淡笑道:“人上了年纪,睡眠也成了问题。妹妹就不像太后您这么好命,整个人憔悴的连太后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琳贵人娇笑道:“恕嫔妾直言,顺太妃虽说是比太后差上一点儿,可也保养得极好。长辈们是吃了灵丹妙药不成,一个赛一个的年轻,这可让嫔妾怎么活哟?” 顺太妃笑容一滞,不是很满意琳贵人说的话。 什么叫比太后差上一点儿? “前几日琳贵人还说本宫最会说话,本宫看呐,整个皇宫,再没有比琳贵人还嘴巧的人了。”洛妃笑道,“太后您说是不是?” 太后笑着点头,看见静太妃身边一个娇小丫头站着,到底于心不忍,便让人赐了座。 白楹都快站不稳了,太后的“赏赐”如及时雨,她赶紧谢恩,“多谢太后娘娘。” 洛妃嫣然一笑,“臣妾与阿楹极为投缘,太后不如让她坐臣妾边上。” 太后想到洛妃多年没有子嗣,而近些日子,皇帝又老去她宫里……莫不是因为见了白楹心生欢喜,才想同通了? 她笑道:“便如你愿吧。” 白楹坐到了洛妃边上,顺太妃不冷不淡道:“这位是?” 装什么傻? 白楹都进宫许久了,她还能不知道? 琳贵人暗中撇了撇嘴。 太后身边的苏嬷嬷道:“这是国师大人救下的孩子,因着要外出寻药,便托付给了静太妃做养女。” “哀家还以为是哪家的贵女呢,虽说看着不大像。”顺太妃笑了笑,看着静太妃道,“静姐姐怎么什么人都会要?虽是国师大人托付,但也不是不可以拒绝,何苦呢?给自己找麻烦?” 太后蹙起眉头隐隐不悦,国师大人乃是大煜的守护神,且这些话,还当着人家白楹面说,真是太没有分寸了。 静太妃倒是神色淡淡看不出有半点怒色,她慢条斯理地喝茶,不紧不慢道:“劳顺太妃费心,哀家不像妹妹曾有过孩子,国师大人善良,算出哀家与这孩子有缘,便将其送进宫给哀家做养女,有个孩子在膝下,日子也不算难过。” 顺太妃心气儿上来,怒目而视:“你!” 她是有过孩子没错,可那个孩子……最终还是夭折了。 那是一个很乖巧懂事的皇子,先帝极其宠爱。 她甚至想,若不是皇儿夭折,兴许这寿康宫的主人,便是她了! 霍静这个贱人!竟然揭开她的伤疤! 静太妃朝顺太妃轻柔一笑,“顺妹妹怎么了?” 华贵人将一切收入眼底。 静太妃果然是个狠角色,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一鸣惊人。 白楹舔了舔嘴唇,悄咪咪拿了一块紫薯片,塞进嘴巴里。 要她说,顺太妃这种人,跟静太妃比起来就是辣鸡。 也就只能嘴上欺负欺负她这种“小孩子”,一旦被静太妃回怼过去,就火冒三丈直瞪眼。 有什么用哦? 白楹甚至超级膨胀地想,如果不维持娇弱懂事小白莲人设,她一个人就能撕的顺太妃说不出话来。 这个时候,寿康宫总管太监进来道:“启禀太后,嫡公主来给您请安了。” 太后想到这个孙女就脑仁疼。 但也不好不见,便道:“让她进来吧。” 傅云岚穿着一身娇艳的海棠色裙子,娇俏动人,但脸上难以遮掩的张狂傲气硬生生让这份娇俏大打折扣。 “岚儿给太后请安。”傅云岚的礼仪算不上很恭敬,但总的来说挑不出错。 太后淡淡道:“起来吧。” 她对这个孙女,始终难有喜爱之情。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和她作对,顺太妃夸赞道:“公主越发地精致高贵了,比起某些乡野血脉,真真是……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傅云岚可不承她的情,她也看不上顺太妃,骄傲地微抬下巴,傅云岚冷笑道:“什么人都能和本公主比吗?” 第50章 禁物 顺太妃一噎,面色瞬间不太好看。 知道傅云岚是这种骄纵傲慢性格是一回事,但正面被怼了又是另外一回事。 就算她是皇帝唯一的女儿又怎么样?她到底还是长辈呢! 真是没教养。 顺太妃暗恼,忽然看见白楹坐在那小口小口吃着糕点,似乎没有听见她和傅云岚的话。 这个也是没教养的! 她掐着嗓音道:“静姐姐,你这个养女……” 洛妃微笑打断道:“顺太妃,人家有名字,叫白楹。” 一口一个养女,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静太妃掩去唇畔笑意,没想到白楹无意的帮忙,竟然让洛妃这么护着她。 不过说到底,也是洛妃自己行善积德修来的,如若不是她接住白楹,她的镯子也不会碎,那么镯子里头的秘密,或许她这辈子都不会知晓。 顺太妃的话打断了静太妃的思绪。 “白姑娘莫不是从前在宫外少有能吃到这样的点心?这太后宫里,还是要懂点规矩的好,免得落人口舌,害静姐姐得了一个管教不严的罪名。” 静太妃嘴角一抽,“顺妹妹真是惯爱多虑多思,姐姐在这里先谢过你的好意了。” 白楹刚好把最后一口紫薯片塞进嘴巴里,周围人看过来,她瞪大眼睛,两腮鼓鼓的,一副偷吃被抓包了的模样,可爱的让人忍俊不禁。 傅云岚冷哼一声,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贱民就是贱民。 永远都登不上大雅之堂。 洛妃心都要化了,她恨不得把白楹抱到怀里揉一揉,她笑道:“小孩子不都是这个样子的吗?天真烂漫,做事情不像我们大人这般束手束脚,这才是她们的可爱之处啊。” 太后眼中出现笑意,小丫头会在她宫里吃东西,说明是真的对她有着孺慕之情,就像怀阳,半大少女还爱在她面前撒娇。 她淡淡地看了顺太妃一眼,道:“白丫头来皇宫也没多长时间,有些规矩不大懂,也没什么关系,都是可以学的。她才多大,顺太妃你又多大,没有必要抓着这么一点小事情,斤斤计较。” 顺太妃膈应得不得了,看向白楹的目光没有一点儿善意,但到底碍于太后在场,没有继续说下去。 哼! 永远都是这样! 对于自己偏爱的,看的顺眼的,不管做什么都是对的。 要是换成她……傅云岚咬牙切齿,她这个好祖母!可就不会是这种说法了! 白楹果然就是个灾星!天生克她的! 傅云岚坐在太后的下方,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白楹看,后者将嘴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傅云岚越发火大。 这个笑容无疑是对她的挑衅! 琳贵人站在一旁,道:“听说再过不久就是华妹妹的生辰,华妹妹,皇上可有说,那日要怎么办?” 被点到名字的华贵人笑容清艳,道:“不过是个小小的生辰,谈不上办不办的。” 她最近圣宠不绝,皇上怎么可能不给她大办一场? 琳贵人酸的要死,算算时间,皇上都有两个月没去她那了。 太后对此充耳不闻,倒是白楹隐约看到了傅云岚眼中一闪而过的兴奋光芒。 有鬼! 白楹不动声色地坐直身体,手摸着小布袋,傅云岚要是再搞什么小动作,她弄不死她! 眼神忍不住又瞄向甜点,白楹捏紧小拳头,决定要改改自己对甜食的瘾。 方才是她“得意忘形”了,殊不知自己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且像顺太妃这样不怀好意的人更是用了八倍镜来看她每个动作。 一点点错处,都能放大无数倍。 更遑论,她放肆到在这样的场合这么多人的情况下,吃糕点。 虽然……糕点放在这里就是让人吃的。 白楹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回去后肯定要挨骂了。 果不其然,一走出寿康宫,走在僻静的小路上,静太妃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你都在想些什么?生怕旁人不知道你能吃不成?只晓得吃吃吃,你这辈子莫不是饭桶成了精的?你一天不惹麻烦,皮就痒的发慌,我素日里是不是对你太过于宠溺了,让你在外头一点都不知道天高地厚!” 白楹:“……” 宠溺这个词有待考证,但是…… “我错了。”白楹声音低下去,道,“没有下次了。” 她从前也有甜食瘾,但忙起手术来便不会那么想吃,不像现在……这种瘾越来越大了。 或许这里的糕点太好吃了也是一个原因! 她在国师塔就不会这个样子。 静太妃恨铁不成钢,“有心思吃,倒不如多想想给你布置的功课,没多久便要去学堂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白楹在静太妃身上看到了以前教导主任的身影,她用力点头,乖觉道:“明白!阿楹知道该怎么做!” 静太妃这股子气才算渐渐平下来,她道:“顺太妃与我不睦多年,你自个儿多当心着些,不过顶多她嘴巴上不饶人,你只要不做错事,让人抓不着错处,便没什么事。况且你年纪尚小,她爱面子,如今是不会对你做出什么。” 如今…… 意思就是等她大一些了,顺太妃就有可能会做出那种事情来? 白楹明白地点点头,用她以前导师的话来说,顺太妃一看就是个刁民!不是个好人! ******** 昭华殿的西面,皇上下了朝便又去了华贵人的住处,浩浩荡荡的阵势,让这几日称病没去给太后皇后请安的昭贵妃简直要咬碎一口牙。 她如今真是恨不得吃芳华的肉,喝芳华的血! 原先那种被背叛的感觉已经淡忘去,她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天,皇上竟然还没厌倦芳华。 她甚至“病了”,他也不来看她一面,哪怕相隔不远! 那种憋屈和屈辱在心中无限滋生,她不能容忍自己的心腹背叛她,更加不能容忍,一个奴婢夺走她的荣宠,夺走她的风光,压在她的头上! 芳年疾步走进来,凑在昭贵妃耳边,低声道:“娘娘,拿到了。” 昭贵妃缓缓吐出一口气,未施粉黛的面容要比之前憔悴许多。 芳年看了于心不忍,道:“娘娘放宽心,该是您的,谁都抢不走。” “没错。”昭贵妃沉下气,不过是自己身边的一个贱婢,无权无势,她拿什么跟她斗? “只是娘娘……”芳年神色犹豫,道,“这东西是宫中禁物,咱们若是一个不小心,被发现了……” “宫中的禁物还少吗?麝香藏红花等等,哪样不是禁物?”昭贵妃冷笑道,“端看怎么用了,又看是谁用了。” 难道洛妃的那个血玉镯子里的麝香,太后不知情? 怎么可能! 她和李氏的算计,太后一清二楚,只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洛家当年树大招风,太后又怎么会让洛妃有孩子? 昭贵妃淡淡道:“这件事千万不要走漏半点风声,用完了便扔去春庭宫。” 芳年毫不犹豫道:“娘娘放心,奴婢明白的。” 春庭宫 华贵人从太后那回来,闲的无事,便拿了本书坐在那看,似乎看入迷了,身后有脚步声都没察觉。 直到被人打横抱起。 “皇上……”一声惊呼,娇软的双臂搂住皇上的脖子,华贵人娇嗔道,“您怎么来了?” “怎么,朕来不得?”皇上抱着人大跨步走到床榻前。 皇上的人守在外面,没有主子的吩咐谁都不敢进来。 华贵人喜欢一个人独处,因此伺候的宫女都在外头待命,如今殿内只他们二人。 华贵人在短暂的惊讶之后,便懒洋洋地靠在皇上胸膛上,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看上去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皇上捏了捏她的脸,道:“朕昨晚没来,便睡不着了?” “啪。”华贵人毫不留情地打开他的手,哼笑一声,在皇上发怒之前又往他怀里拱了拱,明丽清艳的五官格外勾人,“皇上说什么呢,臣妾怎么听不明白?” “真是越来越放肆了。”皇上的声音里含了一丝笑,“早膳用了吗?” 华贵人发出一个“嗯”,睫毛落下一片阴影,窝在他怀里,显得娇弱而妩媚。 这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尤物。 身上的矛盾气质让人欲罢不能。 “你的生辰,想怎么过?” 华贵人道:“不过了罢,就同往年一样,臣妾给自己煮碗面便好了。” 皇上将怀里的女人抱的上面一点,低头便能触碰到她的脸颊,道:“这怎么行?往年是往年,不如在春庭宫给你小办一场,你觉得如何?” 春庭宫,昭华殿的一处宫殿,也就是华贵人现在的住处。 她微微仰头,柔软粉嫩的唇轻轻擦过皇上的喉,“皇上做主吧,臣妾都听您的。” “都听朕的?” “嗯?”华贵人眼睛微合。 皇上道:“既如此,晚上也听朕的吧。” 华贵人从秀气的鼻子里哼出一个音,没再吭声。 皇上笑了一下,指腹轻轻摩擦着被他掐红了的脸颊,怀里的人似乎已经睡着了,发出平而缓的呼吸。 这种被人依赖信任的感觉不是没有过,但在这个女子身上就显得极其珍贵。 第51章 排骨 阳春三月,气候宜人。 自从上次静太妃训完话,景玉宫便好些日子都没做糕点了。 白楹断了粮,自己还能忍忍,但要帮忙把傅南歧给的白带子送出去,就必须弄点东西“讨好讨好”小可爱,不然它尾巴一甩不干了,她找谁去? 她可丹方都还没抄完呢! 白楹愁了一上午,手里头的书没看几页,舒嬷嬷就过来喊她去用午膳。 “楹丫头歇歇吧,每日看书,小心伤了眼睛。先过来用膳,今日做了红烧排骨,排骨肉炖软了再红烧的,你可以多用些。” 白楹眼睛噌噌亮了起来,捏着书,厚着脸皮扯谎道:“嬷嬷,阿楹还没看完,不看完心里难受,等阿楹看完了再来吃好不好?” 舒嬷嬷愣了一下,道:“好学是好事,可,等会儿饭菜都凉了……”她不忍心小姑娘露出纠结的小表情,只好无奈笑道,“这样吧,你接着看书,嬷嬷去给你把饭菜拿些来,你边吃边看。” 白楹一脸感动,“嬷嬷对阿楹太好啦。” 舒嬷嬷正色道:“只此一次,绝无下例。” 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只是小姑娘好学,看书看的正起劲的时候,她也不好坏了兴致。 也是难得一回,下次舒嬷嬷也不会这样纵着她了。 小姑娘连连点头,绵绵乎乎的嗓音甜如蜜糖,“好哒!” 舒嬷嬷失笑着转身。 静太妃还没来用膳,正好让人夹些菜盛了饭给白楹端过去,免得被静太妃看见,白楹又得挨骂。 宫女把饭菜放在桌子上,叮嘱道:“姑娘体弱,不能食凉了的饭菜,千万记得趁热吃,奴婢过会儿再来拿东西。” “谢谢姐姐~辛苦姐姐了。”白楹乖乖巧巧地道谢。 宫女笑道:“姑娘不必客气,这是奴婢该做的。”说着退了出去,还贴心地给带上门。 白楹听着脚步声,见人走远了,才打开侧窗,让红烧排骨的香味儿飘出去。 白楹坐着,口中数着数:“十,九,八,七……” 五个数不到,一到黑影蹿了上来,蹲在窗户边,幽绿猫瞳盯着那盘香气扑鼻的红烧排骨,猫须动了动。 “喵~喵~喵……”黑猫发出懒洋洋的叫声,一声又一声,仔细听还是能听出叫声中的急切。 白楹笑眯眯地招手,“小可爱,来呀。” 她夹了几块最大的,肉最多的,红的流油的红烧排骨放在拿来装骨头的空盘子里,挪到地上,等待着猫主子的用膳。 猫主子二话不说从窗边跳了下来,踩着软绵绵的肉垫,叼起一块排骨,就慢条斯理吃了起来。 白楹不急着吃饭,她笑眯眯地看着黑猫,等猫主子吃开心了,才打开布袋子,要将东西拿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门“啪”一下被推开。 静太妃皱着眉头站在门外,身后跟着一脸无奈的舒嬷嬷。 静太妃目光落在来不及逃走的黑猫身上,以及那油滋滋的空盘子,眼睛瞬间睁大,喊道:“白楹!” 说时迟那时快,黑猫一扭头,三两下跳上窗,一溜烟功夫就跑的没影了。 只留下白楹:要完了要死了该怎么说啊麻麻救我! 一刻钟前,静太妃更衣完来用午膳,发现白楹竟然不在,便问舒嬷嬷,“她人呢?怎么还不来?” 舒嬷嬷面不改色道:“楹丫头急匆匆用完了,便回去看书了。” 静太妃皱着眉头没说话,正要坐下,送完吃食的宫女回来向舒嬷嬷复命,“嬷嬷,午膳已经给姑娘送去了,” 舒嬷嬷都来不及阻止,她便快速说完了,舒嬷嬷认命地闭上眼:要完。 静太妃闻言沉着脸道:“怎么回事?还给她送房间里去了?” 宫女:“……”她意识到自己好像做错了事,顿时跪在地上,头压在地面,不敢说话。 舒嬷嬷知道静太妃入了宫之后最重规矩,见瞒不了了,只好道:“楹丫头看书看到最好看的地方,本想看完了再来用饭,奴婢心疼她,便让人给她送了饭去。小姐别怪她,都是奴婢擅自做主,怕您知道动气,便称她用了饭的。” 静太妃瞪了她一眼,顿时饭菜都没胃口了,“你便这样惯着吧,惯的她越发不知道天高地厚,一点分寸都没有!” 舒嬷嬷跪了下来,道:“都是奴婢的错。” “看书……”静太妃一股火窝在心头,冷笑道:“平时也没见她这么用功,真是难得啊,连饭都需要人给她送过去,我倒是要看看,是什么书,让她这般废寝忘食!” 舒嬷嬷都来不及阻止,便见静太妃走了出去,直奔白楹的住处。 舒嬷嬷连忙跟上去,生怕静太妃看见白楹一边看书一边吃饭的样子,惹了她生气,又得罚抄书。 结果,一边吃饭一边看书的情景没发生,倒是看见了白楹把红烧排骨分给黑猫吃。 静太妃气的说不出话来,“你,你……” 舒嬷嬷给白楹使眼色。 白楹立马从凳子上下来,双腿一弯,贴在地面,抬起头道:“您不要生气,阿楹,阿楹是有理由的!” 没理由都要现在想个理由出来! 静太妃见她跪地,心微微松动,但一想到她做出的事情,就满心不悦。 “理由?你有什么理由?”静太妃道,“我当你是没规矩,边看书边用膳,不料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在自己房里养了只猫,断了你的点心,边用自己饭菜喂它……你,你!” 越说越上火。 白楹连忙摇头,“阿楹没有养猫,但阿楹确实认识那只黑猫。” 静太妃面无表情。 白楹继续道:“当初嫡公主拿老鼠吓我,便是这只黑猫逮住了老鼠,阿楹才没有被吓到。于情于理黑猫都对阿楹有恩,阿楹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当它来觅食的时候,给点东西它吃吃……” “阿楹本来正放下书要吃饭的,看见它从窗户里进来,可怜兮兮的样子,书上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静太妃打断道:“那书上有没有写,星火之仇,燎原相还?” 白楹:“……” 她小心翼翼地说:“好像没有……” 静太妃毫不客气地揭穿道:“因为你看的书里,压根就没有写这些!” 白楹:o(╯□╰)o 失算了失算了,她压根没想到,静太妃给她找来的这些书,自己都翻看过,里面写的什么都一清二楚。 白楹闭上嘴,惨兮兮地看着静太妃。 虽然被打脸了,但看样子静太妃已经有所松动。 舒嬷嬷顺势道:“楹丫头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小姐就不要怪她了。” 善良的好孩子……白楹厚着脸皮连连点头,对啊对啊,她是五好青年呢! 静太妃眉头松了送,叫来宫女吩咐道:“把东西拿下来,洗干净,算了,砸碎丢了吧。” 猫用过的盘子,人还能用吗? 宫女遵命,走进来,绕过白楹,捡起地上的盘子,弯腰走了出去。 静太妃见白楹还跪在地上,没好气道:“还不起来?” 只这么一会儿,白楹的双腿就跪麻了,虽然是三月里,但地砖仍旧冷冰冰,白楹揉着小腿,企图让它快速回暖。 静太妃别过脸去,生怕自己有流露出一丝后悔。 舒嬷嬷快步上前,扶着白楹让她坐下,一双带着皱纹的手轻轻按摩着小姑娘的膝盖,温和道:“不管是边看书边吃饭,还是给黑猫喂食,都是小姐为了你好,楹丫头千万不要心生疙瘩。况且,黑猫看着不像是有主的,身上干不干净,有没有跳蚤虱子,都很重要,若是一个不当心发狂挠人……” 白楹认真地点头,道:“阿楹明白的,太妃和嬷嬷的顾虑都是对的,你们都是为了阿楹着想。” 对她好,她还不识好,反生怨怼,岂不是白眼狼一个? 静太妃冷哼一声,她肚子还空着呢,见白楹也没怎么动饭菜,便开口道:“行了,你知道分寸便好,以后这些事情少做,去吃饭吧。” “您吃了吗?” 小姑娘关怀地看着她。 静太妃一愣,脾气都发不出来了,“还没,正要去了。” 白楹诚恳道:“那您快去吧,饿肚子不好,生气对身体也不好。” 静太妃毫不客气道:“你少做一些事儿气我,我便不会老是生气了。” 白楹:“……”她默默低下头,看上去很自责难过。 静太妃无奈了,“吃你的吧。”正要转身,想起一件事,又道,“过两日华贵人生辰,也请了景玉宫,到时候,你便同我去凑凑热闹吧。” 白楹“哦”了一声,静太妃遂不久留,回去用膳了。 静太妃要走,舒嬷嬷也不会待着,关切地叮嘱了白楹几句,舒嬷嬷跟了上去。 房间只剩下白楹一个人,她坐在凳子上,像是虚脱一般,原先挺直的背松了下来。 长吁出一口气,好险,好险。 那会儿那差点要拿出白带子了! 白楹冷汗都要冒出来了,幸好她运气好,不然真的差那么几秒就被发现了,到时候她又该怎么解释圆谎? 肯定不能像面对给小可爱吃的这件事这么轻松带过。 也是她机智! 这么短时间里想出给它吃食的理由。 白楹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肚子适时叫了一声,她正要动筷子吃饭,黑猫去而复返,站在窗户那,细细地叫了一声:“喵~” 白楹:“……”看见它就来气! 典型的猫中败类!叛徒!逃得比谁都快! 白楹憋着气,拿出白带子,好声好气道:“小可爱,帮帮忙呗,把这个还是送去原来的地方……吃饱了嘛,没吃饱,红烧排骨再来点儿?” 最后几个字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黑猫高傲地咬住白带子,一甩头,走了。 切!要不是看你伺候本大爷伺候的不错,谁还稀罕那几块排骨? 第52章 青莲 时间飞快逃走,华贵人的生辰转眼就到了。 白楹今天穿上了新做的春衫,桃红的颜色衬得她脸颊越发雪白,眉眼如画,看上去要比平日里精神许多。 静太妃难得称赞道:“这颜色好看,适合你。” 舒嬷嬷也笑道:“是呢,楹丫头皮肤白,若是穿红色的衣裳,怕是更好看。” 白楹摸了摸鼻子,可能长辈都喜欢花花绿绿的颜色吧,她奶奶也是这样,她穿白的黑的,就要说暗沉沉像个老年人,一旦穿了艳一点儿的,便围着她夸个不停。 静太妃带着白楹去昭华殿的路上,碰上了洛妃。 洛妃笑着捏了捏白楹的小脸蛋,夸了一句今天的衣裳好看,就走到静太妃身边,轻声道:“太妃可有听闻,前几日昭贵妃复宠了的消息。” 静太妃淡淡道:“皇宫就这么点大,哀家想不知道都难啊。” 白楹跟在她们后头,装作一副什么都听不懂的样子。 洛妃轻轻笑,摸着空荡荡的手腕,若有所思道:“真是小看贵妃娘娘了,华贵人生辰在即,也能重获圣恩。” 而华贵人,比起她原先的主子,本事也不遑多让。 皇帝连续三日宿在昭贵妃那,也没能忘了她的生辰,说小办一场,却请了好些嫔妃到春庭宫做客。 一个赛一个地厉害。 这皇宫里,都是狠角色。 静太妃没有再说话,昭贵妃重获圣恩是理所应当毫不奇怪的事情,以她的本事,沉寂一段时间已是极限,况且她膝下三皇子是皇帝最疼爱的儿子。 只是……她的复宠,就如同当初华贵人的上位,一样的突然奇怪。 静太妃突然有些后悔今日答应前来昭华殿,她的直觉一向很准,这次,她隐隐觉得……会发生一些大事情,甚至有可能波及到她身上。 静太妃隐晦地回头看了一眼白楹,到时候,只能仔细些,让白楹不要出差错,被人利用了。 白楹见静太妃回头,连忙露出一个堪称傻白甜的笑容,让静太妃看了顿时眼睛生疼。 这个傻孩子!聪明劲儿都用到哪儿去了? 今日是华贵人的生辰,自然得前往春庭宫。 按理说华贵人位分不高,没那资格办宴,但皇帝新鲜劲还没过,仍旧宠着她,像静太妃这些先帝的妃子,以及洛妃这样位分高的妃嫔也就来了。 春庭宫本来只是昭华殿比较偏远的一处宫殿,但里头住了皇帝的华贵人,也就热闹起来了。 走去的路上,都能看见宫人们有条不紊地进进出出。 等天色渐暗,一些嫔妃上座,皇帝也带着华贵人走了进来。 意外的是,昭贵妃今日也来了春庭宫,还坐在皇帝边上! 哇哦! 新欢旧爱,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白楹羡慕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皇帝才是妥妥的!人生赢家啊! 因着今日是华贵人生辰,所以她坐的离皇帝最近,今日份华贵人和往常没什么区别,但细看能发现她衣裳上绣着海棠花瓣,艳丽而不俗气,头上仅有一根海棠金钗,一动,几颗垂挂着的珍珠便轻轻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 清雅而浓烈,沉静又明丽,气质复杂,宫中唯此一份。 昭贵妃在皇帝左边,一身华服,雍容华贵。嘴角含笑,气色极佳,岁月从来不曾在她脸上留有痕迹,只沉淀她那无双韵味。 底下洛妃和静太妃二人占据左右第一个位置,分量大的嫔妃没有来多少,更多的是琳贵人,玉贵人一流。 但多多少少包括李皇后,都送了礼来。 不管怎么样,面子上总得过得去。就像李皇后,她是后宫之主,来春庭宫给一个小小贵人庆祝生辰,会让人感觉很掉价。 但人不来,礼来了,则会显得李皇后格外大气,给了华贵人颜面,也保留了自己的尊贵。 后宫里的人,做的每件事,似乎都带着深意。 白楹坐在静太妃身侧,面对案桌上的点心,她捏住手,生怕自己一个没控制住,就伸出爪子去拿了。 一旦做出这种事情,她毫不怀疑回去静太妃就能剁了她的手。 五好青年,她是五好青年。 要安分守己! 控制住自己! 白楹咽了咽唾沫,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小心翼翼地拿起温水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喝水应该没事吧。 静太妃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 坐在洛妃下面的苏嫔站起身,朝华贵人遥遥举杯,笑道:“今日华妹妹生辰,姐姐在这里祝妹妹生辰愉快,心想事成,万事顺遂。” 心想事成,万事顺遂。 但愿如此。 “多谢苏姐姐。”华贵人微微一笑,起身仰头饮尽杯中酒,露出天鹅脖颈,洁白胜雪,优美而动人,行为举止毫不失礼却又格外的洒脱,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苏嫔一个女人都看呆了。 这样的矛盾体,难怪皇上如此喜欢。 华贵人坐下时,边上皇帝微微侧身,抬手,动作轻柔用指腹抹去了女子唇上的一点酒。 华贵人脸颊微红,眼波流转,像是有一捧月光在眼底。 昭贵妃笑容明媚,仪态高贵,可被掐红了的手掌心却暴露了她真实的内心。 华贵人以帕掩唇,似羞怯,轻轻吐出那一口酒。 她眼底一片冰冷,想算计她?做梦! 身后的宫人见状,连忙接过华贵人的帕子。 苏嫔笑容见不出有多少真切,“皇上对华妹妹,真是细心体贴。” 洛妃淡淡道:“皇上对后宫姐妹,个个都是如此,向来一视同仁,从未厚此薄彼,苏嫔你说是不是?” 白楹险些没憋住笑出声,这种话,洛妃竟然能面不改色地说出口。 向来一视同仁……噗哈哈哈哈,洛妃也太可爱了吧? 傻子都能看出来,皇帝对宠爱的妃子格外优待。 “是,是。”苏嫔脸上的笑容都快维持不下去了,睁眼说瞎话!就她一个不争不抢不嫉妒,一尊老佛似的,其他人谁像她那样?她自己这样也就罢了,还要将她们都想成她那样。 还一视同仁……这种鬼话谁信啊?! 偏偏皇帝就爱听这样的话,他笑道:“洛妃品性,最得朕心!” 洛妃抿唇一笑,今日她穿着青色宫裙,低头刹那,唇畔笑意如同青莲一般绽放。 她的容貌气质,就算是在这美人众多的后宫,也是上佳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不争宠,皇帝都没淡忘了她,还常去她那。 “啊……”苏嫔发出一声惊叫,她没拿住茶杯,茶水倾倒在衣裳上,让人猝不及防。 见所有人朝她看过来,苏嫔连忙跪了下来,道:“皇上恕罪,昭贵妃恕罪,嫔妾失仪,还请皇上宽恕。” 皇上还未说话,昭贵妃便柔柔道:“苏嫔快起来吧,皇上仁慈,是不会责怪你的。” 说着一双凤眸转向皇帝,眸中带着一丝期盼,看得皇帝不禁心软,到底是自己宠了多年的女人,皇帝淡淡道:“起来吧,下次可要当心些。” 昭贵妃笑意融融,关切道:“春庭宫应是有干净的欢喜衣裳,如若芳华……华贵人不介意……” 她顿了一顿,神色犹豫,似乎不敢接下去。 堂堂昭贵妃,也会有这样怯怯的样子? 呵。 华贵人垂眸,遮去眼中讥诮,轻声细语道:“娘娘是昭华殿的主人,春庭宫亦是昭华殿的一部分,娘娘想做什么,芳华都没有异议。” 昭贵妃明明都恨她要死,面上还是松了一口气般,对苏嫔温柔道:“既然华贵人愿意,苏嫔你便去后面换身衣裳吧,免得穿着湿衣裳,着了凉。” “嫔妾多谢娘娘。”苏嫔感激不已,见皇帝没有反对,便带着自己宫女去春庭宫后殿换衣裳了。 后宫真是好一番和睦相处。 洛妃冷眼旁观。 白楹揉了揉鼻子,脑子晕乎乎的。 她盯着面前的那杯茶,心里起疑,她喝的是茶没错呀,怎么感觉喝了酒似的,脑子沉沉的,眼睛都睁不大了。 白楹摇了摇头,想要清醒一点。 “哐!”小姑娘趴在了案桌上。 静太妃瞳孔一缩,“阿楹!” 洛妃当下也不顾规矩礼仪,从自己位置前站了起来快步走过去,从静太妃手里接过白楹,但奈何她力气太小,只能让如花抱着去后面。 这到底是怎么了? 难不成是茶水有毒?! 一众嫔妃惶惶不安起来。 华贵人站起身,难掩惊讶,回头看皇帝,不明所以,“这……” 皇帝沉声道:“传太医!” 静太妃难得出来,她的养女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么都不好交代。况且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晕倒的……不管是意外还是人为,他都要查清楚! “来人!封锁整个昭华殿,给朕查清楚!” 昭贵妃站到皇帝身边,“皇上小心,最重要的是您的安危,若是有刺客……” 若是以往,昭贵妃的温柔小意或许会让皇帝心中慰贴,但此刻,他握住了华贵人一向冰凉的手,轻轻拍了拍,“别怕。” 昭贵妃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很快恢复过来,她深吸一口气,按耐下来。 华贵人紧蹙眉头,道:“臣妾想去后面看看白姑娘。” 静太妃和洛妃已经跟过去了,太医还未到,华贵人去了也没什么用,只能干着急。 但今天她是主角,白楹是在她的宫里出事情的,于情于理,她去看看也没什么。 皇帝轻轻摩擦了一下她柔软的手背,而后道:“去吧。” 太医院几个太医匆匆赶来,一个去给白楹看病,一个在殿中查明是何原因才会让小姑娘晕倒。 朱太医检查了一遍茶水,发现没有问题,心下不解,环顾四周,发现架子上摆放着几枝花束,疑窦暗生,便走上前打开香炉盖子,一闻,脸色一变。 皇帝端坐上方,威严尽显,“怎么样,查出来没有?” 这个时候,胡太医从里头走了出来,行礼道:“启禀皇上,白姑娘像是中毒晕倒。” 朱太医也跟着道:“启禀皇上,微臣发现此香炉中的香,有催情功效……” 此话一处,在场众人皆神色一变。 昭贵妃像是不敢置信,“这怎么回事?芳华……华贵人她哪来的……” 皇帝喜怒难辨,“接着说。” 朱太医道:“殿内有花束,其花之香,与香料混在一起,会产生一种轻微的毒,容易让人晕厥,而白姑娘身子骨从小不好,体质极弱,便第一个晕倒了。” 胡太医接着道:“好在这种毒并不损害人的身体微臣已经替白姑娘扎了针,再过不久,便会悠悠转醒。” 皇帝冷冷道:“那这催情的香,又是从何而来?查!给朕彻查清楚!” 昭贵妃急忙道:“定是有人陷害芳……华贵人,皇上不要动怒。” “坐下吧。”皇帝道,“一切都会水落石出,鸢鸢不必着急。” 皇上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到底是什么意思?昭贵妃觉得自己越发沉不住气了,她轻柔地应了一声,重新坐了下来。 侍卫守在殿外,皇帝的人开始里里外外搜罗。 “娘娘。”苏嫔换好了衣裳,但神色急迫,见到昭贵妃便眼前一亮,道,“皇上,贵妃娘娘,嫔妾去换了衣裳,可回来发现头上的簪子不见了……那是初进宫前,家母所赠。” 苏嫔跪在地上,道:“恳请贵妃娘娘替嫔妾寻一寻,嫔妾感激不尽。”说着磕起头来。 昭贵妃为难地看向皇帝,皇帝沉声道:“苏嫔这些毛手毛脚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苏嫔脸色一白,“皇上……” 皇帝冷声道:“已经派人搜查春庭宫了。” “苏嫔姐姐的簪子,确定是掉妹妹这里了吗?”清清泠泠的嗓音自殿外响起,华贵人走进来,秀眉像是笼罩了一层烟雾,“妹妹怎么记得,苏嫔姐姐一来便先去了贵妃娘娘的锦绣宫中,或许也有可能掉那了呢?” “这不可能!”苏嫔脱口而出。 华贵人没理她,看向皇帝,平静道:“臣妾这里的吃穿用度,无一不是皇上吩咐让人安排的,香料若是有问题,皇上尽管查便是。至于苏嫔姐姐的簪子,也可里里外外查个明白,只是为了保险起见,不如贵妃娘娘的锦绣宫也去看看吧,免得遗漏了……” 皇帝颔首,淡淡笑道:“你说得对。” 接着吩咐道:“来人,去锦绣宫也看看。” 太监总管高公公领命,连忙带着人搜查去了。 苏嫔跪在地上,绞着手,咽了咽口水,下意识抬头看向昭贵妃。 昭贵妃眼神极冷,让苏嫔不寒而栗。 她低下头,深深后悔上了昭贵妃的船,如今已经漂泊深海,海里凶兽无数,前方没有一点光,且她已经下不了船了。 华贵人站在大殿中央,坦坦荡荡,毫无惧色。 琳贵人忽然道:“苏嫔姐姐,你抖什么?” “心中有鬼的人才害怕,苏嫔娘娘,这是冷吗?”玉贵人也蹦出来,好生奇怪道,“可苏嫔娘娘,不是已经换了干净衣裳的吗?” 是啊,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会害怕。 如果心中有光,那么又怎么会惧怕黑暗呢? 华贵人微微晃神,可她的光……在十多年前,就灭了。 “苏嫔,你怕什么?”上头皇帝声音沉冷。 苏嫔努力不让自己露出马脚,她道:“嫔妾害怕这唯一的念想都没了,辜负了母亲的一番爱……”说着说着语气就哽咽起来。 如果白楹在场,一定会惊呆,她以为自己是演技派了,没想到在场诸位,都是奥斯卡影后! 惹不起惹不起! 昭贵妃看着一脸平静的华贵人,心中冷笑。 且看你的平静,在寝宫中搜出禁物时,还能不能继续下去。 她要让她!自此结束所有一切! 春庭宫,金钗华服,皇上的宠爱,这一切的一切,哪样不是不是她偷来的? 偷来的东西,不该物归原主吗? 所幸华贵人不知道昭贵妃的心里想法,否则一定控住不住自己,她会狠狠地用力地将昭贵妃的脸皮撕下来! 连血带肉!完完整整地给撕下来! 物归原主……那么昭贵妃所有的,包括踩着累累白骨登上的贵妃之位,都应当还回去! 还给地下……死不瞑目的娘娘。 白楹脑子昏昏沉沉得厉害,被扎了几针,总算慢慢清醒过来,但睁开眼,眼睛像是蒙了一层雾,看不清楚面前有几个人。 “怎么好几个洛妃娘娘啊……还有太妃……”她嘀咕道。 静太妃嘴角一抽,这傻孩子。 洛妃心中的担忧渐渐褪去,她松了口气,问道:“阿楹,你可还觉得头晕?太医还在外头,你有哪里觉得不舒服的,可一定要说出来。” 白楹揉了揉眼睛,这下终于看清。 她慢慢想起来,自己好像是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卧槽她也太弱鸡了吧?! 猝不及防真是太猝不及防了,而且为什么倒霉的总是她? 这次她是真的冤诶!她可没有闯祸! 静太妃像是知道白楹的想法,顿时没好气道:“这次你没错,是无妄之灾。” 可不是无妄之灾吗?那几个女人要斗法,要算计,却算计到了白楹一个小丫头身上…… 静太妃微微眯起眼睛,比起昭贵妃,她更倾向于这件事是那个奇怪诡异的华贵人做的。 第53章 娘娘 昭贵妃不太像是会把主意打到白楹身上的人,她“温柔善良”,能不与人交恶便不与人交恶,是个极其谨慎聪明的女人。 华贵人……这个女人,就算在后宫生活多年的静太妃也很难看懂她。从里到外都透着古怪,她一个宫女,上位成为贵人,没有第一时间向昭贵妃表忠心,也没有去同李皇后献媚,自己一个人,冷冷清清,除了常去寿康宫给太后请安外,似乎很少看见她和其他嫔妃交好。 这件事,双方都有参与,可静太妃莫名觉得,华贵人做的手脚要多一些,或者换句话来说,这最后的结果肯定是昭贵妃讨不了半点好! 华贵人……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她的上位,宠爱,都像是背后有人在推动。 会是谁呢? 又为什么,想把白楹给拖下水? 静太妃眯起眼,很久都不曾这么伤脑筋过了,真的是老了。 洛妃还在温声细语说话:“阿楹,你放心,这件事皇上一定彻查清楚,将心怀叵测之人揪出来,给你一个公道。” 公道? 什么才是公道? 白楹微微扬起笑,点头,心里却不以为然。 所谓的公道,不过是上位者一人说了算。 牵扯到皇帝的宠妃们,这“公道”,还会有吗? 如竹走了进来,神色严肃道:“娘娘,太妃,皇上请咱们出去。还说若是白姑娘醒了,也一并出去。” 洛妃道:“结果出来了?” 如竹摇了摇头,“有点眉目,但还未下结论。” 白楹自己动手穿上鞋子,从床上下来,舒嬷嬷给她理了理衣裳。 静太妃站起身,淡淡道:“这怕是一个连环计啊。” 洛妃眸光闪了闪,方才笑道:“臣妾受教了。” 能在皇宫活这么多年的,谁还是个傻子? 白楹隐隐约约也猜到一点儿,但她就装得跟个傻白甜似的,懵懵懂懂,一副受了委屈也强忍着,不想说出来给大家添麻烦的小可怜模样。 洛妃露出心疼的眼神,想也没想就把锅先扣昭贵妃头上。 当然,华贵人也不怎么好东西。 一丘之貉罢了,说不定当年她血红镯子里头的麝香,她作为昭贵妃的心腹,也是知情的! 想起这个,洛妃就气血翻涌,恨不能,恨不能与她们同归于尽! 春庭宫正殿,白楹几人一走进去,便听见搜查的人汇报道:“回皇上,属下里里外外都看过了,没有苏嫔娘娘的簪子。” 皇帝倏忽冷笑,道:“苏嫔,你怎么说?” 苏嫔抬起头,似想起什么,眼中泪光闪烁,她道:“是,是嫔妃忘了,出来前,嫔妃将碧玉簪放在了匣子最底下,结果一换衣裳,还以为掉在了华妹妹那……” “朕看你不是忘性大,是故意将大伙耍的团团转吧?” 这罪名可就大了! 苏嫔入宫多年,是个老人了,可不受皇帝宠爱,熬了多年也才是个嫔位,若不是昭贵妃许诺她什么,她又怎么会猪油蒙了心,做出这种事情?! 苏嫔连连磕头,泣不成声道:“皇上,皇上,嫔妾真的只是一时忘记,无意给皇上添麻烦,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啊。” 蠢货一个!难怪这么多年也只是个嫔! 昭贵妃面上依旧诧异的样子,嗓音柔柔,劝道:“皇上,苏嫔伺候皇上多年,向来稳重,这次许是她记岔了……” “那你呢?”皇帝猝不及防问道。 昭贵妃一瞬间还没反应过来,“什,什么?” 皇帝意味深长地看她,高公公继续道:“除了香炉中有催情的香料,奴才们还在昭贵妃那搜出了……禁物。” “不……”昭贵妃像是经受了很大的打击,娇容瞬间苍白,她不可置信地摇头,往后退了一步,手握住座椅边,不明白东西怎么会到她哪儿去了,“臣妾,臣妾从未做过这些事情,皇上!” 她明明已经让人把禁物放到了芳华的寝宫! 要不然她也不会安排苏嫔这个蠢货掉什么簪子,想要让人去寻…… 可怎么会在她那搜出来?! 昭贵妃朝华贵人看过去,后者清冷一笑,像是嘲弄,又像是无辜。 一定是她!从她让皇上一并去搜锦绣宫的时候,她就应该想到了,芳华这个贱人,竟然反将她一局! 昭贵妃娇躯无力跪地,她泪眼婆娑地看着皇帝,咬着唇瓣,说不出话来。 皇帝沉默地看着她,到底还是心软了。 虽然……那晚锦绣宫中,他与平时确实不大一样。 皇帝心里有了答案,他不愿再去细想。 催情的熏香……禁物…… “起来吧。”皇帝淡淡道,“昭贵妃既然没有心力管理好后宫,便还是将后宫一切事宜交由皇后和洛妃,你好生休息一些时日,管好自己的昭华殿,别让歹人将一些脏东西放进来。” 他只字不提禁物和催情香,却三言两语剥夺了她的权利。 晶莹剔透的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昭贵妃难过地无以复加,她知道,这已经是皇帝看在他们的情谊上,对她的宽恕了。 可她不甘心啊! 催情香是她放的,禁物亦是她所用,可为何芳华半点惩处都没有?哪怕只是口头上的告诫! 皇帝道:“至于苏嫔,御前失仪,言语儿戏,罚俸三个月,回去闭门思过半年,” 半年?! 苏嫔大受打击!皇帝本就不爱去她哪儿了,经此一事,更要不待见她,且半年不能出来,半年后……皇上说不定都不知道她是谁了! 她苦苦哀求,皇帝却不耐烦了,直接让人给带下去。 皇帝这才抽出空对白楹聊以关怀,“小丫头,可好些了?” 呵呵哒! 白楹露出受宠若惊的小眼神,连忙摇了摇头,“回皇上的话,阿楹没事,阿楹一点事都没有。” 洛妃没忍住笑了,道:“皇上,没事是不可能的,但也不是很大的事儿,小姑娘胆子小,您的龙威,怕是要吓到她。” “是吗?”皇帝微微一笑,道,“春庭宫守卫不严,让人在香炉里下了不干净的东西,倒是连累你了。” 白楹像拨浪鼓似的摇头,“不连累,不连累,是阿楹自己身子不好,给皇上和各位娘娘添麻烦了。” 她在心里大吼:知道连累,也没点表示! 指望着公道是不可能了,绝对没可能,但皇帝应该没有那么抠吧,连点补偿都不给她? 好在皇帝还是有良心的,就算看在静太妃面子上,他也得做的好看一些,“高德安,去把国库里那些药材都送去景玉宫,还有那块养人的玉佩,一并给小丫头。” 静太妃道:“不过是小姑娘自个儿身子不争气,皇上不必如此。” 白楹也跟着说:“嗯嗯!皇上的赏赐,阿楹受之有愧!” 皇帝摆手道:“这是你应得的。” 白楹:当然那本来就是她的身心创伤费加精神损失费! 洛妃摸了摸白楹的小脑袋,后者乖乖地行礼谢恩,一下顿一下站起来,大脑缺氧,差点没站稳。 静太妃看不下去,扶了她一把。 华贵人的生辰便没有再接着下去。 皇帝面色不太好看,带着华贵人走后,昭贵妃身后的芳年立马过来扶起主子,小声道:“娘娘,奴婢真的亲手放进芳华的寝宫……” “闭嘴!”昭贵妃低斥道,她闭了闭凤眸,睁开眼走出春庭宫,“本宫被她算计了。” 想她白鸢鸢,从来只有她算计别人,没想到今日也吃了大亏! 她真是捡了一条好狗啊!潜伏在她身边多年,一朝牙齿锋利,便毫不犹豫地反咬一口! 静太妃白楹几人,和洛妃在昭华殿外分开。 天色已黑,只留几根烛火的寝宫,熏香袅袅,皇帝抱着娇软美人沉沉入睡。 见皇帝睡死了,芳华毫不犹豫地推开他,她只着了一件单薄的寝衣,裸露在外面的莹润肌肤布满暧昧的痕迹,她下床,打开窗,站在窗边吹冷风。 长发如瀑披散在腰间,她手里头紧紧握住海棠金钗,像是垂死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娘娘……”对不起,我还是走了这条路。 真的对不起。 兜兜转转,到最后,我依旧变成了您最不喜欢的那种人。 这条道路坎坷不平,布满荆棘,我努力前行,哪怕千疮百孔,鲜血淋漓,我也不会停下脚步,因为……路的尽头,是您啊……您在那里,等着我呀。 泪光一闪而过,芳华握住金钗紧贴胸口。 这次,只是给白氏一个教训罢了,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呢! 催情香的存在她知道,所以她利用了花束与之相克的原因致使白楹晕倒,扩大事情影响,将静太妃也牵扯其中,不管静太妃是怎么想的,从此一事,她再也不会心无芥蒂去帮昭贵妃。 而那肮脏的禁物,呵。 芳华冷笑,她这些年是白活的吗?不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白氏怕是当她是个傻子! 接下来还有呢! 她要给她希望,又让她失望,一次次欣喜,一次次落空,慢慢折磨,直到殿下收集完所有证据,再让她死! 第54章 所赐 夜已深,明兰殿中,却还有人死死撑着眼皮不肯入睡。 傅云岚听着宫女的汇报,小巧的嘴巴微微张大,倒吸一口冷气,“昭贵妃都斗不过那个芳华?她不是挺厉害挺能的吗?怎么变得这么不中用了。” 宫女想了想,道:“依奴婢看,这个芳华实在不是个好东西,皇上都被她迷的七荤八素,整个人就跟个狐狸精似的,那肮脏的东西许就是她的,可皇上偏护着……” “都不是什么好货!”傅云岚冷哼道,不过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母后一定很高兴。 她打了个哈欠,“就是可惜了……” 她本来还想在华贵人的生辰上给白楹好看,这可是她计划了很久的。 谁料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让人猝不及防,她的计划也只能泡汤了。 再要对白楹做什么而不被人发现,只能等下一次机会了。 不过白楹这个臭丫头,倒霉鬼一个,走哪都能碰上这些事情,她就说嘛,这个贱民,浑身上下散发着穷酸味儿,晦里晦气的,活脱脱就是一个灾星。 老是碰上这些事情,也是活该。 宫女瞅着主子脸色,一会儿得意,一会儿阴沉,一会儿咧开嘴笑,一会儿又磨牙恨恨。 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到底还是个半大孩子,撑不了多久,傅云岚又开始打哈欠,她揉了揉眼睛,见宫女还低头站在一边,嫌弃道:“出去出去。” “是。” 宫女想要过来给傅云岚掖被角,被她不耐烦地挥开手,“用不着你伺候,给本公主出去!” 宫女应了一声,轻手轻脚地走出寝宫,带上门,和其他宫女守在门外,以免公主有事能及时听见。 傅云岚撇了撇嘴,一掀被子,倒头便睡。 ******** “南经丹穴,积阳所生。煎石流铄……”软糯糯的话语一顿,接不下去,“煎石流铄,流铄……” 静太妃眉心突突跳,“煎石流铄,品物无形!” 白楹从善如流道:“南经丹穴,积阳所生。煎石流铄,品物无形。” 静太妃按耐住脾气,道:“几日后你便要去学堂,若是还没背熟,你好自为之罢。” 白楹不怕静太妃发火斥责,那些都是虚的,但静太妃一旦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她就不得不重视起来。 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白楹正襟危坐,拿起没背熟的那一页反反复复地看。 静太妃轻轻叹息摇头,真是牛似的,得让人拿鞭子在后头抽,抽一下走一步,不抽就不走。 这样怎么行? 白楹察言观色,见静太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越来越难看,声音拔高,背得越发认真。 静太妃是按照高门贵女的要求来培养她的,如果说一开始只是因为国师大人的嘱托,但渐渐的时间久了,白楹自己能感受到,静太妃不单单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一般教导她,她在她身上,花费了不少心力,是真真切切地为着她好。 白楹指腹摩擦着纸张,眼神沉凝。 她性子虽然比较懒散,但她是个成年人了,不傻不呆,谁对她好,她心里如明镜一般。静太妃是不会害她的,她布置的课业,不管从哪个角度出发,于情于理她都应该上心地做到最好。 方不辜负静太妃一番心意。 白楹在心里叹了口气。 接下来的几天,静太妃发现白楹的变化可以堪称“巨大”。 她本就不笨,只是懒怠,没有上进心。 但稍微勤奋用功,这进步便如同飞一般的快。 在吃食方面,白楹也节制了许多,舒嬷嬷心疼她,怕她读书太刻苦,身子吃不消,便日日给她炖汤。 舒嬷嬷常在静太妃耳边夸她聪明,是真的聪明。 聪明得压根不像是八岁大的小姑娘,明是非,会藏拙,模样品性,样样不输给世家贵女,就如同一块上上好的玉石,通透灵气。 静太妃从前爱清静,不喜欢麻烦。本以为国师大人送来的是个烫手山芋,没想到,交给她的,是一块稀世珍宝。 白楹一自觉,静太妃便轻松许多。每日修剪花枝,喂喂鱼儿,日子悠闲又快活。 心情好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便也跟着好起来。 洛妃来得时候,便看见静太妃悠哉悠哉站在池子边,手一洒,鱼食便落在水中,十几条锦鲤游过来争着抢着吃鱼食。 “臣妾给静太妃请安,最近可是有什么喜事不成?静太妃看上去又比之前年轻不少呢。” 静太妃回头,看见是洛妃,便笑着道:“半只脚都进棺材了,那还能年轻?倒是洛妃,这几日怕是忙得很吧。” 洛妃连忙呸呸呸,道:“您说得哪里话?阿楹还小呢,什么棺材不棺材的,也不怕小姑娘听了难过。” 又道,“臣妾到底是新手,协助皇后娘娘管理六宫,才不过几天便觉得吃力得紧。” “总会习惯的。”静太妃将剩下的鱼食都砸了出去,站起身意味深长道。 是,只要昭贵妃一日被华贵人压着,那么她手里头的权利,便会被她手掌心,攥得死死的。 她是不喜纷争,也不爱争宠,可能让李皇后昭贵妃不好过,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凭什么她一生无子嗣,而那两个贱人……却可以拥有自己的孩子? 迎合皇上,对她而言再轻松不过。 手握权力,这感觉,一点儿都不差呢。 她若是被蒙在鼓里至死都不知道真相,那么也没什么可说的。 可她偏偏知道了! 老天不愿让她糊涂地过完这一生! 那么……一报还一报,除了死,否则这件事情休想画上句号。 洛妃深吸一口气,缓缓一笑,带着几分真情实意问道:“怎么不见阿楹,近日来她身子可还好?” 小姑娘的运气似乎不太好,多灾多难的,让人看了揪心。 “没什么大毛病,过几日便要去学堂,现在在书房背书,临时抱佛脚。”静太妃带着洛妃往里走,一个宫女端水上来给静太妃净手,一个宫女有条不紊地上茶。 洛妃喝了口茶,放下茶杯,示意如竹如花出去。 静太妃抬眼,见她有话想问,便发话道:“下去吧。” 静太妃淡笑道:“洛妃有话但说无妨。” “臣妾有一事,想请太妃赐教。”洛妃缓缓道,“当年先皇后之死,极为突然,且疑点重重,可皇上却直接让人收了尸葬去妃陵……这其中,可与昭贵妃有关?” 哐……茶盖搭在茶杯边沿,发出轻响。 静太妃有一瞬间的失态,但掩盖得极好,她用帕子轻轻擦了擦唇角湿润,淡淡道:“洛妃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太妃不觉得华贵人戴着的那根海棠金钗很眼熟吗?”洛妃眯起眼,眸光暗藏锋芒。 这几天,她越想越觉得昭贵妃身边的芳华,也就是如今的华贵人古怪,原先她曾怀疑过华贵人是李皇后的人,可是从李皇后的态度来看,压根不像。 那么华贵人会是谁的人? 她到底……在为谁做事? 洛妃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她快要记不清了的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先皇后温和宽厚,从不苛责宫人和昭贵妃的虚伪不同,她是真真正正的善良。 满宫上下,对先皇后没有一个不喜欢的,除了皇帝。 先皇后和皇上的婚约乃是先皇所定,先皇后的父母为先皇护驾死在刺客剑下,导致先皇后成了遗孤。 先帝不忍有功之臣的孩子孤苦伶仃,便赐为太子妃,勒令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这辈子都不准废弃先皇后。 后来先帝故去,太子登记为皇,太子妃也成了皇后。 先皇后地位尊贵,却是一个极其孝顺的人。 因为思念父母,先皇后常将一些遗物放在身边,时不时会拿出来整理。 也是凑巧,那一日,还是贵人的洛妃去给先皇后请安,看见铜镜前摆放着一匣子的首饰珠宝,上面都落了薄薄一层灰,都是先皇后的母亲留下来的。 先皇后珍爱至极,亲自用帕子擦拭首饰。 这些东西,不说价值连城,却都年代久远,极其珍贵。 但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纪的妇人所戴,唯有一根纯金打造的海棠金钗,钗头海棠花是红宝石,下坠几颗圆润珍珠。 别致又艳丽。 在整个匣子里,突兀又精美。 先皇后很少戴珠宝,更不要说这些母亲留下的遗物。 但当时的洛妃好奇地盯了许久,先皇后忍不住轻柔一笑,问她:“青言,可是看上哪件了?” 洛妃闺名洛青言,她回过神来,害羞地低下头,“嫔妾看呆了,还望娘娘恕罪。这是娘娘母亲的所留下来的,嫔妾没有非分之想。” 先皇后温柔道:“若你喜欢,大可开口,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无妨的。” 当时的洛妃其实并不太喜欢那些首饰,她年轻貌美,那些首饰实在与她不配,但那支海棠金钗却是好看。 洛妃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先皇后就这么一点儿东西了,她怎么还能好意思开口向她讨要呢? 后来…… 先皇后暴毙身亡,凤翎宫被封,先皇后的东西去哪儿? 陪葬了吗?亦或者被某些手脚不干净的宫人偷偷拿走。 但洛妃有一个可怕的猜测,华贵人头上所戴的金钗,是先皇后所赐! 第55章 学服 读书的时间悄然而至,自从那日和洛妃私下聊过之后,静太妃就一直神色怏怏,好像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就连白楹要去学堂,她也只是随意叮嘱了几句,便让宫女带她前去。 白楹有些纳闷,却没有多嘴问缘由。 她又不想挨批。 去学堂的路上,宫女嘱咐不停,“姑娘在哪若是受了委屈,可千万不要藏心里不说,太学里不能带宫人,到了时间,奴婢会来接您的。” 就像上幼儿园一样。 白楹点点头,偷偷笑,觉得很有意思。 不远处有人走过来,宫女看清后连忙行礼道:“奴婢给三皇子请安。” “免礼。”傅云祁笑了一下,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 傅云祁得知今日是白楹上学的日子,便抽了空去替她领了学服,本想亲子送去景玉宫,没想到在路上就碰到了。 白楹作势也要行礼,傅云祁憋笑道:“不必多礼。” 白楹笑得甜甜的,道:“多谢三皇子给阿楹送来学服。” 宫女在路上便同她说了,不能陪她进去,那么她就只能自己摸索着去领学服,没想到三皇子竟然亲自给她送过来! 受宠若惊! 不得不说多日不见,三皇子依旧体贴入微,半大少年温润如玉骨子里有着翩翩君子风范。 和冷宫那个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嘤嘤嘤好像有这么一个哥哥! 忽然,轻柔的力道落在头顶,白楹的腮帮子鼓起来,还没抗议,就听见傅云祁温声细语道:“有一事,云岚从小都是被大家着长大的,性子骄纵,脾气也不好,在学堂里,你尽量避着她些,若是她找你麻烦,让人通知我一声。” 他目光柔和,就如同冬日的阳光,灿灿温暖,“不管怎么样,我会护着你的。” 白楹沉默了一会儿,没想到他会跟她说这个。 抬眸,白楹清澈眸底映着少年温润如玉的面容,“三皇子……为何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可爱。”傅云祁笑了一下,没有与她细说分明,她一个小孩子,想来是不知道之前静太妃所做的一切。既如此,也没有必要让她多添烦恼。 小孩子,就该天真可爱,无忧无虑地长大。 傅云祁到底还有事情在身,没有再久留。 快到太学,宫女目送白楹一个人抱着学服进去,便回去向静太妃复命。 白楹先找了一个休息的房间将学服换了,费了好大功夫才穿戴整齐,而后自己一个人慢吞吞地走进学堂。 原本热闹的场景随着她的进入忽然变得冷淡。 白楹状似未察,看了看没有课本的座位还有好多,就找了一个偏僻角落坐了下来。拿出课本以及笔墨纸砚,整整齐齐摆放在长方形的檀木桌上。 教授知识的大儒还没有到,白楹打开课本,准备先看看,谁知道大儒会不会抽测她知识问她问题。 见她好像不讲话,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 学堂慢慢闹腾起来,窸窸窣窣的话语逐渐变响,一个八九岁大的女孩子站起来指着白楹,吐字尤为清晰,“我知道她!她就是之前在晚宴上诬陷公主的人!” 人在学堂坐,锅从天上来。 白楹:“……”她哪里诬陷傅云岚了哦? 这个人她认识,是傅云岚身边的那个叫什么“嘉迎”的。 睁着眼睛说瞎话! 白楹觉得她比那只“娇娇”还冤。 女孩子的话犹如溅入油锅的水,噼里啪啦炸起不少油花。 “啊!她好大的胆子!难怪那些时日嫡公主都不出来了……”李侍郎家的小公子恍然大悟道。 杜太傅的嫡孙犹疑道:“那时候公主不是因为身上起了疹子才避不见人的吗?” 又很快被刚开始说话的女孩子反驳,“那也是被这个小丫头气的才发疹子!” “你是嫡公主的玩伴自然替嫡公主说话!” 孙嘉迎同他们争得面红耳赤:“本就是她有错在先,嫡公主可是受了天大委屈!” 一群小孩子叽叽喳喳,但看向白楹的目光大多不善。 白楹想了想,决定这口黑锅她不背。 她转过身,眼睛大而澄澈,小脸白嫩嫩的,没有一点威胁力,语气还有一丁点儿委屈,“是嫡公主自己在宴会上承认的呀,她让宫女把我带迷路又扔下我一个人……” 杜之清“啊”了一声,“原来是这样,难怪那日公主身边的两个宫女被罚了……” “公主才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做呢!”孙嘉迎仍然不放弃为嫡公主说话,她向来是傅云岚的第一跟班! 这个白楹真讨厌!在外面就跟公主作对,到了学堂,也不安分守己! 李侍郎家的小公子李晗道:“那你说,公主为什么这样做?”他哼了一声,“孙嘉迎,你跟公主这么好,应当知晓吧!” 她能知晓什么呀?虽然她跟公主很好,但公主也没有跟她说那次晚宴,为什么要针对白楹。 孙嘉迎脸一阵红一阵白,不吭声了。 “吵什么呀?”清脆的嗓音落在地上,众人消声,只见怀阳郡主换好统一的浅黄学服,外面披着一件雅致极了的薄披风,眉眼盈盈地走进来。 她目光扫视了一圈,不消人说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角落里坐了个小姑娘! 怀阳郡主微微睁大眼睛,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一天时间,怎么多了个人儿?还是这么娇娇小小,病弱弱看上去不过五六岁大的小妹妹。 只是这背影怎么有点眼熟…… “是国师大人捡回来的孤儿!”有小伙伴在她耳边说悄悄话,“被静太妃收养了,皇上仁慈让她来跟咱们一起读书的……” “哦……”怀阳郡主明白了,脸上带了笑容,是那个白楹呀! 白楹解释完了就默默看他们争辩,也不掺和进去。只是没想到刚来的那个娇俏小姑娘走到她前面,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还记得我吗?白楹?” 当然记得……被几条毛毛虫吓哭的女孩子。 太后唯一的嫡亲外孙女。 白楹心里一清二楚,面上却迟疑着,最后点了点头,“记得。” 她露出一个羞涩的浅笑,“阿楹记得郡主。” 孙嘉迎皱着眉头不太乐意道,“郡主,我们少同她讲话,看她病殃殃的要死不活样子……等会儿过了病气怎么办。” 白楹垂下小脑袋,好像很失落的样子,随即又神态认真道:“阿楹只是身子弱了一些,不会过病气的。” 怀阳郡主的心被小姑娘软绵绵的话语戳中,虽然那件事情过去挺长时间了,但怀阳郡主的心里还是有根刺,她看了孙嘉迎一眼,神情已然有了不高兴。 怀阳郡主道:“你堂堂孙少卿之女,怎么能针对这么一个小姑娘呢!” “我想也不会过病气。”孙嘉迎身边的一个秀气姑娘歪着脑袋,笑容可爱,“适才来时,路上看见三皇子殿下与白楹说话,还亲自给白楹送学服,这般亲密,定然是不会有过病气的事情发生。” 就在她话音落下时候,白楹立刻感觉到了十几道猜忌不善打量的目光游移在她身上。 气氛瞬间凝固。 太狠了! 白楹都忍不住想要感叹,这小姑娘的段数可比孙嘉迎高多了,看似替她讲话,实则重新将她推入刚才的尴尬境地,又为她拉了一波仇恨。 白楹甚至能感觉出来,之前还为她说话的怀阳郡主,在听到这话时,脸色都变了一变。 杀人不见血……小小年纪就是个高手啊。 白楹在心里叹气,她抬头,环顾四周,似乎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黑白分明的眼眸中闪着疑惑的光芒:“怎,怎么了?三皇子……不可以听贵妃娘娘的话给阿楹送学服吗?” 原来是昭贵妃吩咐的呀。 孙嘉迎暗暗舒了一口气,不过照样还是看这个病秧子不顺眼,“哼,贵妃娘娘真是善良!” 她才不会忘记因为白楹,她和公主被太后惩罚的事情! 公主说得对,她就是个倒霉鬼。 孙嘉迎上下打量了白楹一眼,目光落在她比旁人稍稍厚一些的披风上,面色不善,“学堂里又不冷,你娇贵个什么劲?” 说着来势汹汹昂首快步走过来,知道的人明白她是“帮”白楹脱披风,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孙嘉迎想把白楹剥皮抽筋! 眼见那双手要扯下她的披风,白楹眸光一闪,身子往边上微微侧开,孙嘉迎扑了个空,正要稳住脚步,忽然身后有人挤了过来用力撞到了她的肩膀。 “啊!”孙嘉迎扑到了地上,她吃痛地回头,“谁撞的我!” 看热闹的人里里外外都围成了一个圈子,好些都没有反应过来,见孙嘉迎红了眼眶,叽叽喳喳开始互相指责。 “我刚才离得可远了,倒是方小意就站在孙嘉迎后面!” “怀阳郡主也站的很近……” “李晗,是不是你推的?你刚才都差点和孙嘉迎吵起来了!” 一个委屈又弱小的声音响起来,是看见傅云祁给白楹送学服的那个女孩子,叫方小意的:“我什么都没做啊,再说了,方才这个白楹不是也离嘉迎很近吗?” 所有人齐齐望向白楹。 白楹:“不是我。” 孙嘉迎站了起来,怒视白楹,“我不过是想给你脱了披风,又不是要吃了你,你躲什么躲?”她越想越气,“肯定是你,是你撞的我!” 她那个角度怎么可能撞的她? 碰瓷也不带这么碰的! 跟傅云岚性格一个样,蠢的要死,脾气还大。 白楹抿了抿唇,看了方小意一眼,后者一脸对孙嘉迎的关心担忧。 孙嘉迎见白楹不说话,焰气越发高涨,她甚至想要推白楹一把,报复回来。 “先生来了。”许久不说话的怀阳郡主忽然道。 李晗杜之清一帮看热闹的人立马各自回到座位,其他几个小姑娘就连孙嘉迎,瞪了白楹一眼,也连忙翻开课本回顾之前的知识。 面对针对排挤推锅都很淡定的白楹听到先生两个字心一紧,惴惴不安地坐下来。 听说这个授课的大儒向来要求严格,她今天第一天来,不会这么倒霉被提问吧? 事实证明,真的很倒霉。 蓄着白须的大儒拿着戒尺双手背在身后,脚步沉稳地走进来,第一个点名就是白楹! “新学子,尔可知伯乐与千里马,哪方更为重要?” 白楹:“……”古代小孩子课程都是这种难易程度嘛?一出场就开大,好歹容她缓缓呀! 大儒威严地扫视底下一圈,大家正襟危坐,不敢露出半点幸灾乐祸。 不等白楹回答,他开口道:“诸学子可有人知晓?” 杜之清向来好学,第一个站起来,面对大儒不怒自威的面孔,开口就结巴,“学生,学生认为,两者皆为重要。若无千里马,伯乐便无用处,若无伯乐,千里马便难以被发掘。” 大儒微微点头,却不说对错与否,只让他坐下。 “先生!学生认为,应当千里马更为重要。”方小意站起身,歪着脑袋天真笑道,“千里马珍贵稀有,难得一见,自然比伯乐重要……” “哪有马比人重要的?”怀阳郡主皱着眉头不悦打断。 见上方大儒没有反应,孙嘉迎赶紧将边上的方小意拉了下来,小声嘀咕道:“你逞什么能?” 就不能好好地看那个病秧子被先生责骂? 方小意小脸一僵,随即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摆正坐姿安安静静地看着书本。 大儒的目光又落在了白楹身上,白楹吞了吞口水,慢慢站了起来,直视大儒,想了一下措辞,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却不常有,两者相较,理当伯乐更为重要。若有名马,却被用来赶车驮重物,如此埋没,才是可惜。” 这样回答应该没错吧?她记得以前学过的课文就是这样子的,按道理来说也肯定是伯乐更珍贵真重要啊!可是为什么大儒要用这种目光看她?! “坐下吧。”大儒收回复杂的目光,缓声开始讲课。 不说对也不说错……搞的她好虚…… 白楹煎熬到了下课,大儒走了后,怀阳郡主第一个走过来,开口问道:“有一刻钟的休息,要一同去后面坐坐吗?有新鲜的糕点可以吃。” 白楹本来还犹豫的,听到后面那句话,立马点了点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谢谢。” “你我皆同窗,理当如此。”怀阳郡主淡淡地看了想要跟上来的孙嘉迎方小意二人,前者心虚地望东望西,后者目光闪躲。 白楹将课本放好,跟着怀阳郡主走到后面院子休息。 拿起一块紫芋酥,刚放入嘴中,边上的人忽然问道:“白楹,你觉得三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楹差点没被噎着:“……” 她喝了口水,咽了下去,又缓了缓,“三皇子殿下……嗯是个好人。” 怀阳郡主托腮,望着远处,半大姑娘露出羞怯的神态,“我也这样觉得。殿下为人仗义,温润如玉,有着君子风范,简直是可遇而不可求……”她望了望四周,压低声音,小声道,“是无数女孩子心中的如意郎君呢。” “咳咳咳!”白楹被呛到,原先苍白的小脸也因为剧烈咳嗽漫上一层薄红。 如意郎君……傅云祁才十二吧!古代人是不是太早熟了一点?! 怀阳郡主连忙轻轻拍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她都被吓到了,“你你,你没事吧?”她不是故意的啊! 白楹努力忍住咳意,冲怀阳郡主摇摇头。 “真没事了啊……”怀阳郡主心有余悸,将茶水和糕点都放得远一些,继续聊刚才的话题,“白楹,你喜不喜欢三皇子呀?” “……”神呐,她还是个孩子啊!为什么要问她这种问题?! 白楹忍住嘴角抽搐,小脸极为真诚,“阿楹没有哥哥姐姐,三皇子就像兄长一般照顾我,自然是喜欢感激的。” 怀阳郡主同情地摸了摸她的头,想到之前她为她把毛毛虫这种可怕的生物从衣服上弄下去,便仗义地说:“以后我就像姐姐一样关心你!” 白楹:“……”这番话简直要让她热泪盈眶,如果怀阳郡主愿意把那只爪子拿开的话,她会更加感动。 接下来的一天,怀阳郡主就像她说的那样,像姐姐一般关照她,和她同出同进,帮她倒温开水,孙嘉迎还很不理解,趁怀阳郡主出去的功夫在那嚷嚷:“她就是一个没爹没妈的孤儿,郡主跟她走这么近做什么?” 孤儿怎么了?孤儿吃你家饭了? 白楹转过头,冷淡道:“孙小姐,先生今日刚教了‘口下留德’四个字,你若是不知道其中意思,我可以教教你。” 孙嘉迎杏眸一瞪,“你教我?” 她一个低贱的庶民,也配教她? 果然如嫡公主所言,放肆无礼! 方小意拉了拉孙嘉迎的衣裳,抿着唇笑道:“嘉迎每堂课都有认真在听,怎么会不知道?倒是白楹你呀,是不是老出神呐?先生今日,老提问你呢。” “先生不过是见我第一天来,用提问来检查我学习的进度罢了。”白楹微微一笑,“可孙小姐是真的知道么?若真的知道,又怎么会明知故犯?” “你!” “孙嘉迎好笨哦,连这么个小丫头都斗不过。” “本来就是她找事情好不好,这个白楹反驳的没有错啊……” “但她一个庶民……怎么能和我们一同上学?” “孙嘉迎被这么一个庶民说的哑口无言才丢脸!” 听到周围有人细细碎碎地在讨论她们,孙嘉迎气呼呼地甩开方小意的手,不与白楹争辩。 方小意脸色僵了一瞬,又很快掩饰好。 白楹皱着眉头,发现一件事。 傅云岚这几天竟然没有来学堂。 第56章 鸡蛋 清晨大雾未散,树叶上还淌着露珠。哒哒脚步声响起,一抹浓重红色耀眼夺目闯入视线。 娇俏小姑娘穿着和众人一样的学服,外面披着一件用金丝绣着凤凰于飞的红披风,骄傲又高高在上,犹如一团火焰,一瞬间点燃了柴堆! “公主来了!” 孙嘉迎第一个站起来欢呼,围到傅云岚边上,小脸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公主,盼星星盼月亮,你可算是来了!” 傅云岚对自己的这个伴读还是愿意给好脸色的,她嗯了一声,朝白楹看去,后者回她一个无害的笑,傅云岚恨的牙根痒痒,大声道:“本公主再不来,学堂要被低贱之人污染成什么样都不知道了呢!” 孙嘉迎点点头认同道:“公主说得对!” 哇!这么小就有了马屁精的天赋,优秀! 不愧是跟在傅云岚屁股后面的跟屁虫。 白楹一边感叹,一边装听不懂,嘴巴贱的人才自带污染环境的属性呢! 傅云岚见她装聋作哑,越发气不打一处来。 她这几日被母后拘着学琴棋书画,因此都没有来学堂教训教训白楹。 原以为这几日她被嘉迎他们欺负的很惨,小可怜似的躲在角落不敢说话,没想到……这个白楹真讨厌! 这个时候,怀阳郡主也外面走了进来,她手里拿着两个鸡蛋,笑容明媚,看见嫡公主,还愣了一下,“云岚,你来了呀。” 虽然那件事就像一根刺,但是往日情分也在,怀阳郡主是不会和傅云岚交恶的。 “怀阳!”傅云岚喊了一声,走过来,想也没想就伸出手要去拿其中一个鸡蛋。 怀阳郡主有个习惯,每日都会吃一枚鸡蛋,有次被傅云岚看见了,便要她也给她带。 这点小事怀阳郡主不会拒绝,便每日带两个鸡蛋,和嫡公主一人一个。 惯来如此。 只是这次,怀阳郡主往后退了一步,让傅云岚的手落了个空。 傅云岚微恼,“怀阳!多日不见你也玩闹我!” 难道怀阳因为那天的毛毛虫事情,还对她心怀怨气吗? 可这都是白楹的错啊! 要不是她不走在前面,那些虫子会跑到怀阳身上吗? 怀阳郡主蹙起秀眉,道:“我没有同你开玩笑,这是给白楹的。” 如果她知道今天傅云岚会来,她又怎么会只带两个鸡蛋。怀阳郡主在心里叹气。 傅云岚不可置信地看她,这几日孙嘉迎给她传消息她还不信,觉得怀阳不可能会和白楹一起玩,结果一来,才知道,本该属于她的东西,都被白楹那个臭丫头抢走了! 她眼睁睁看着怀阳郡主绕过她,走到白楹面前,递给她一个鸡蛋,关怀无比:“还热乎着呢,你快趁热吃吧,看你老是脸色苍白又这么瘦弱,得多补补啊。” 白楹乖乖点头,鸡蛋被放在手心,确实温热暖人。 她说了一声“谢谢”,余光看见傅云岚那个丫头眼睛瞪得大大的,都快要气冒烟了! 她憋笑憋的难受,怕被别人看到,只好低着头努力抿着嘴。 还是好想笑啊哈哈哈哈哈! 傅云岚这个小丫头也有今天! 气死她!气的她最好今天饭都吃不下! “白楹!你个臭丫头!”傅云岚气的浑身发抖,手指着白楹,盯着她手里的鸡蛋,恨不得抢回来! 那是她的东西! 怀阳也是她的朋友她的表姐! 脑子里那根弦崩断,她张口就骂道:“早知道把你扔冷宫里,让冷宫那个天煞孤星把你吃了!你个贱民!” 瞬间学堂一片寂静,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声响。 白楹面无表情地看着傅云岚,这可是她自己说出来的,可不是她诬陷的。 被十多双眼睛看着,傅云岚的理智慢慢回来,她想到方才说的话,发现除了孙嘉迎,怀阳郡主和其他学生,都用一种震惊不可思议地目光看她…… “我……” “闹够了没有?”一道威严的声音落在地面,所有学子如惊弓之鸟般慌慌张张快速回到自己座位。 大儒背着手,站在门外,沉沉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视线落在一脸平静的白楹身上,大儒停顿了两秒,微不可查地颔首。 正当傅云岚坐立不安生怕先生责骂时,大儒走了进来,翻开书本,“今日,来讲……” 白楹将热乎乎的鸡蛋揣到怀里,看似认真地听课,实则思绪飘向远处。 若不是傅云岚这个熊孩子提起来,她都要忘了……因着要读书,这几日她都没有去冷宫抄丹方,也没有给傅南歧带吃的了。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上午第二堂课,授课的先生一手拿着课本,一手抚须,神情温厚,看向底下:“诸位可知这为何意?” 白楹双手撑着下巴完全不虚,这个老先生不像那个严厉的大儒一样老爱点名她,相反他更喜欢大家自觉回答问题。 今日难得来上课的傅云祁站了起来,朝老先生恭恭敬敬鞠一躬,俊气少年郎温文尔雅已有君子之风,回答问题也十分认真:“回先生,学生认为,此话意思是‘合抱的大树,生长于细小的萌芽;九层的高台,筑起于每一堆泥土沙砾;而千里的远行,往往都是从脚下第一步开始走出来的。’” “不错。”老先生抚须称赞道,“三皇子年纪轻轻,博学多识,可见天资聪颖,为人勤奋!” 傅云祁微微一笑,道:“先生所言,不敢当。” 边上人看傅云祁的目光皆闪闪发光,极为仰慕。 白楹一边跟着老先生将课本翻到下一页,一边在心里感叹,三皇子简直就是小男神一枚,小小年纪收获迷弟迷妹一堆。 果然,脾气好又优秀的人到哪里人缘都好到爆! 下课后,怀阳郡主也没有来找白楹说话,而是第一时间走到傅云祁边上,跟他搭话:“云祁哥哥,你平日里都看些什么书呀?” “闲书罢了。”傅云祁对这个表妹感观不差,只是甚少接触。 比起骄纵傲慢的嫡公主,或是秀丽大气的怀阳郡主,他还是更喜欢软软乖乖的小妹妹。 比如——白楹。 他带了少许的零嘴甜食,休息时间正好给白楹。 傅云祁走到白楹的课桌前,看她孤零零一个人走着看书,带这些些疼惜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一个人可会无聊?阿楹若是不介意,可以与我一起坐。” 学堂里的人都将傅云祁看成小男神,对于比自己优秀百倍的人,他们仰慕,敬佩,哪怕想要和三皇子成为同桌,却没有人敢真正地迈出第一步。 哪怕是怀阳郡主,也从来没有提过想和三皇子坐一块的话。 可是如今! 俊气优秀的三皇子殿下,竟然邀请那个卑贱的病秧子坐同桌! 一群小儿郎小姑娘看着白楹的目光恨不得将她看出个洞来。 “三皇兄!她凭什么?!”傅云岚喊出了大家的愤怒疑惑。 怀阳郡主抿了抿唇,看着傅云祁,有点小失落。 傅云祁淡淡看了眼这个骄纵的妹妹,出声警告:“云岚,不准胡闹。” 白楹怯怯地看了一眼傅云岚,将自己的小脑袋从傅云祁的手下移开,轻声道:“谢谢三皇子,不麻烦了,阿楹喜欢一个人坐。” 傅云岚本就有些不高兴,听到白楹如此识趣,才微抬下巴,满意道:“算你还有自知之明!” “云岚!”傅云祁脸上已有不悦之色。 他一般不发脾气,一发脾气,就让人无端害怕。 傅云岚被呵斥,不但不收敛,杏眸一瞪,恼道:“我做什么了?三皇兄怎么能偏帮外人?!一次两次的,她一个贱民……” 贱民?皇族生来高高在上的优越感,真是让人讨厌啊。 白楹遮掩住眼底的清冷,慢慢上前,一字一句道:“公主,出生是谁都选择不了的,每个百姓皆是皇上的子民,相信皇上也一视同仁,不会有任何轻视。” “你拿父皇压我?!”傅云岚更加生气了,小巧精致的脸上甚至还有些不可置信,她冷笑道,“出生自然谁都选择不了,这是命!能够被国师大人捡回来,赏你口饭吃,是国师大人的仁慈!能够被静太妃收养,在宫里生活和我们一起坐在这里学习,更是你八辈子都修来的福气!你还敢说什么一视同仁?” “住口!”傅云祁冷冷道,“云岚,若是父皇知道……” “你不要拿父皇吓我!父皇最疼我了,我就算今日做了什么,也不会怎么样!”傅云岚火上心头,新仇旧恨一一浮现脑海,越发将白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从前虽说三皇兄对她也不是处处照顾,但也会偶尔给她带些玩偶零嘴,可这个白楹一来,三皇兄完完全全偏向她了! 傅云岚气得要死,快步上前,伸出手用力推了白楹一把! 两人近距离接触不到几秒钟,白楹不着痕迹地收回手,被这力道所致,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仰去! 一旦着地,能摔的不轻! 一片惊呼声中,傅云祁反应极快,将小小的一只团子接了个满怀。 怀阳郡主瞪大眼睛。 所有人惊呆。 傅云祁都不敢用太大力气,怀里的小姑娘小小软软,身上还带着股经久不散的药汤味。他想了想,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抚,“没事了没事了。” 小姑娘揪着他的衣服,澄澈的大眼睛里满是惊慌害怕。 傅云祁心里有些愧疚,他觉得没有保护好这个小妹妹,是他的疏忽。 看向傅云岚,年纪轻轻就有君子风范的三皇子终于怒了,“云岚,你怎么能动手?” 傅云岚委委屈屈地喊了一声“三皇兄”,张嘴之时将身上无色无味的粉末吸了个干干净净。 她还没有察觉,用力跺了两下脚。 这个病秧子怎么每次都这么好运! 这真的是好运? 白楹微微勾起嘴角,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露出一个笑,早在傅云岚说出“贱民”两个字时,她就算好了。 傅云祁就站在她后面三步左右,以傅云岚这种脾气,没说两句就要动手,左不过就是推几下,这种年纪的孩子,又是皇族贵族,除了这种,其他扯头发打耳光什么的,又怎么会做? 但只要她和傅云岚有一瞬间的接触,她就可以悄无声息不被人察觉地将药粉洒在她身上。 至于自己,三皇子就在她身后,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就算三皇子没有反应过来接住她,她自己左右不过就是轻轻一摔,比起傅云岚要吃的苦头,她这点又算什么? 但傅云岚,这么不好相处的她,又会让多少人敬而远之呢?哪怕是三皇子,也会不喜这样子的妹妹吧? 退一万步,旁人对傅云岚态度不变,她的药粉也够傅云岚吃一壶了。 哎,贱民奉上的小小敬意,公主殿下可要笑纳呀。 三皇子极为照顾静太妃那个养女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快传遍宫里。 彼时皇帝正在昭贵妃宫里用早膳,因着三皇子的近日办成一件事,他便过来锦绣宫坐坐,乍一听这个消息,还顿了顿手中的筷子。 “祁儿怎么同那个白楹走的如此近?” 昭贵妃给皇帝舀了一碗汤,闻言温柔道:“祁儿跟着皇上长大,有着您身上的君子之风,自从知道白楹这丫头身世坎坷,便对她多有照顾。起先臣妾也纳闷来着,他这孩子又不缺妹妹,后来想想,许是嫡公主骄傲得像个小太阳,让他那颗想要照顾妹妹的心无处安放……” 说着昭贵妃忍不住轻笑一声,眉眼柔和,花容月色,让皇帝看得一愣。 有了华贵人之后,他对昭贵妃确实冷淡许多,可从前十多年的情谊是不会变的,一旦浮起,皇帝便又对昭贵妃怜爱起来。 他伸出手覆盖住昭贵妃的柔荑,笑道:“祁儿像你,最是善解人意为人着想,倒是岚儿……” 想起那日宴会之上,傅云岚的顶撞,他没继续往下说。 “嫡公主很好,尤其这一颗赤诚之心,让人喜爱。”昭贵妃一双含情眸看着皇帝,抿唇一笑道:“臣妾当真羡慕极了皇上,儿女都如此优秀,个个都有皇上的长处。” 皇帝被说的心花怒放,哈哈笑了两声,道:“你近日睡得不好,朕过会儿让人把国库那个安神玉枕给你拿来。” “臣妾谢皇上。”昭贵妃一双凤眸中满是柔情蜜意。 可她心里却清醒无比,以容色侍人,在长久,也依旧会有后来者居上,只有儿子,才是她最大的依靠! 第57章 绿意 景玉宫 学堂没几日便有一休,白楹没去上学,舒嬷嬷处理完琐事,便去小厨房盛了两碗药膳,送去静太妃的书房。 才到门口,便听到了静太妃的训斥:“国师大人留给你防身的药便是这么浪费的?你可不要告诉我,傅云岚身上突然又冒出不少红疹子不是你下的手。” 小姑娘稚嫩的嗓音格外镇定,“是我。” “我怎么教你的?做人,要么忍,要么狠。你现在有那个实力那个本事那个地位一直狠下去吗?没有,就忍着!” 舒嬷嬷在心里叹了口气,小姐太过急功近利,迟早会引起反弹。 她正准备进去为小姑娘解围,便听见小姑娘冷静道:“阿楹可以忍,但忍无可忍之时,又何必委曲求全?我既然做了,便有不会被发现的底气。” 静太妃转过身来,皱眉,用一种惊奇的目光看着她,良久,忽的笑了。 此时,舒嬷嬷走进来,和蔼道:“阿楹说的也有道理,小姐,你们先过来用药膳吧。” 听到药膳,白楹和静太妃两人面色一变。 因着春日里多风寒,舒嬷嬷便找太医拿了有益无害的药膳方子,做给一大一小吃。 虽说药膳味道不是很难接受,但……一连吃好几天,谁还撑的下去呀? 白楹挪着脚步躲到静太妃身后,两人难得统一战线。 “嬷嬷,可以可以……不吃了呀……” “……阿舒,我那点咳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舒嬷嬷一声不吭看着她俩,白楹被静太妃从身后揪了出来,“你先去喝了。” 小孩子没尊严的嘛?! 白楹一脸苦大仇深捏着鼻子咕噜咕噜喝的一干二净。 ——小孩子是真的没有尊严。 最可恶的是! 静太妃竟然随便找了个理由,把舒嬷嬷支出去办事,然后逼迫她这个无辜小可爱!把她的药膳也给喝了! 胳膊拧不过大腿,心中无比悲愤的白楹只能做出违心的事情。 等到舒嬷嬷回来的时候,便看到白楹毫无生机地趴在课桌上,小脸上写满生无可恋。 静太妃虚张声势道:“不准偷懒,好好练字!” 舒嬷嬷无奈一笑,不动脑子猜,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过也随她们去,楹丫头多喝点儿,也没什么大事。 白楹越发觉得舒嬷嬷偏心静太妃,她悲从中来,为了报复静太妃,偷偷把她养的茉莉花,摘掉几片绿油油的叶子。 ******** 午后,白楹想着得有几天没去冷宫了,要多带些吃的,才能显出她对傅南歧的挂心。 关爱留守少年,人人有责! 于是偷偷摸摸去了一趟小厨房,把小布袋塞的满满当当,白楹才做贼似的溜去冷宫。 明明没有很长时间,顶多三四天,但白楹却觉得恍如隔世般,一瞬间都有些认不出来这是冷宫了。 虽然……依旧寂静破败。 红柱子上的漆跟大门一样,掉的差不多了 冷宫没什么变化,但院子里生了不少的杂草,就连墙角处,门槛边,石缝里,都冒出了点点绿意。 和第一次误打误撞见到的模样完全大相径庭。 这些绿意,甚至让这冷宫都清新起来,原先那股诡异的幽森驱逐出境,像是……恍如新生。 可冷宫,又哪来的新生呢? 一片洗的发白的衣角闯进白楹的眼眶,随即她看见傅南歧,身形单薄,眉头紧锁,修长双腿迈开走过来,少年俊美模样无端让人觉得孤冷生寒。 ……几日不见,大佬依旧是大佬。 神圣不可侵。 白楹无比狗腿地凑上去,抬眸双眼亮晶晶看着傅南歧,马屁像是不要钱一样洒出来,“小哥哥,你怎么又好看了呀?阿楹敢担保,整个皇宫都找不出比你好看的人啦!这气势,独一无二!” 真是去了太学,进了学堂,大儒授课,才读几天书呀,便口齿伶俐妙语连珠。 傅南歧低头看她,眼眸幽深,看人窥探不出一丝心思。 白楹被看的心里发毛,夸人好看还有错了? 傅南歧收回目光,淡淡道:“方才怎么不进来?” 白楹心头一松,便随口道:“院子里的风景好看,便情不自禁多看了一会儿。” 这几根杂草……好看? 傅南歧觉得荒唐,但转念一想,对这冷宫来说,确实要比之前好看许多。 当真可笑。 外面斩草除根的东西,却是这里最美的风景。 白楹见他又不说话了,小手抓了抓手背,语气中隐藏着自己都没发现的催促,“呃……小哥哥?” 虽然关爱留守少年很重要,但她抄丹方也很重要啊。 傅南歧转头走人,白楹连忙跟上去。 进去便见有些年头的桌子上压着一张丹方,白楹二话不说就是抄。 傅南歧见她抄的兴起,小脸两边的酒窝都露了出来,忽然问道:“最近,宫里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住在冷宫真惨。 刚冒出这个念头,白楹就狠狠给掐灭了。 他可是跟华贵人一伍的,鬼知道心里在打什么算盘筹谋什么事情。 她一个理科生,毕业后做了医生,社会还没混熟呢就算大他几岁,也轮不到她同情他啊。 虽然身世是挺可怜的。 白楹在心里叹了口气,念头百转千回,她道:“也没有什么事呀,除了前些时日,春庭宫被发现香料有问题,锦绣宫又被搜出来脏东西……就是嫡公主起疹子的事情了。” 白楹觉得他就是明知故问。 他跟华贵人有交情,有联系,哪里还需要问她? 难道这又是新型的试探? 但他无缘无故试探她做什么? 她可是良民! 傅南歧沉默不语,她竟然没有把自己晕倒了事情说出来。 她难道猜到了,那些是他安排的? 最后一笔完成,白楹吹了吹快干的墨迹,折叠好,然后拿出小布袋的吃的,一一摆放傅南歧面前,甜甜地笑:“小哥哥瘦了诶!多吃点多吃点!” 心里嘀咕,他跟皇帝的宠爱的美人认识,怎么日子还过得这么可怜兮兮的,衣服就算洗的再干净,也难以掩饰穿了好几年的事实,而且衣袖口明显短了一寸! 不知道是不是衣服小了的缘故,白楹看他老觉得他吃不饱饿瘦了。 良民要对刁民给予党的关怀。 白楹用关爱有加的眼神看他,道:“小哥哥,下次阿楹给你带包子吧!很好吃的!”最主要的是也能吃饱! ……从来没吃过包子的傅南歧看着白楹的目光一言难尽。 他怀疑她是真的知道了,准备给他带包子,是想故意折磨他的胃。 就算刚来冷宫那会儿,他也没有吃过包子这种东西。 但白楹兴致勃勃,傅南歧默默“嗯”了一声,也没拒绝。 就当是算计她的补偿吧。 两人两不相欠。 亏的白楹不知道傅南歧心里的想法,不然能一口血喷出来,分分钟吃了熊心豹子胆,揭竿打死这个刁民! 两人内心想的完全牛头不对马嘴,但却意外相处融洽。 布袋里的吃食被掏空,白楹将折叠好的纸张,毛笔等一一放好,确认没有东西拉下才笑眯眯地和傅南歧挥手告别。 傅南歧莫名其妙地感觉罪恶。 心里头两个声音掐起来。 一个声音略低:不应该拉她下水的。 一个声音阴冷而无情:可她不第一个无辜拉下水的。 但她还是个小姑娘,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阴冷的声音森然道,在这皇宫里,躲得了一次躲不了两次,我这是教她做人。 况且……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你哪来的善心,去关心一个小姑娘? 心底最后只剩下阴冷的声音在响,傅南歧,你哪来的善心?善良这东西,还需要吗?是活的太腻歪了不成?! 傅南歧猛地捏住桌角,明明没有用力,可桌面无端裂开一道缝!桌角化成无数粉末,从少年的掌心落到地上。 桌子碎成几块,倒在地上。 桌上的吃食,也跟着被埋在几根桌脚下。 影卫一惊,却不敢说话。 这已经是这个月坏掉的第三张桌子了呀!还好送来东西得人知道殿下脾气,没有送好木头做的桌子,不然得花费多少银子啊?! 白楹小心谨慎回了景玉宫,老远就闻到了小厨房飘出来的香味。 走出房间装作刚读完书的样子,伸了个懒腰,小脑袋晃了晃,便见舒嬷嬷炖了老母鸡给她送过来。 白楹心想也许舒嬷嬷心里还是偏心她的。 鸡汤香而不腻,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法子,竟然把上面的油腥给去了。 白楹一口气喝了小半碗,舒嬷嬷又贴心地给她夹鸡肉,把最大的鸡腿去了鸡皮放在盘子里。 白楹不喜欢吃鸡皮。 不知道是谁说的,老母鸡炖中药方子,在三四月里吃,最容易长高。 白楹吃的美滋滋,养了好几年的老母鸡吃起来的口感就是不一样,还是舒嬷嬷对她好呜呜呜感动! 但胃有限,白楹吃了不到四分之一便吃不下了。 她眼巴巴地看着剩下来的鸡汤鸡肉,明明饱了,还是咽了咽口水。 真的太香了! 如果再放点香菇进去……会不会更加完美? 白楹侧头,笑容乖巧又甜如蜜糖:“嬷嬷,你做的东西都好好吃呀!阿楹吃的很饱很饱还想再吃呢!” 舒嬷嬷笑容满面,“吃饱就好,吃饱就好。” 白楹道:“吃饱了……晚上就吃不下了呀。” 到时候晚饭吃不了多少,静太妃又得训她。 谁料,舒嬷嬷慢慢收起砂锅里的老母鸡和鸡汤,语气沉重起来:“楹丫头,嬷嬷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白楹一头雾水,“啊?” 舒嬷嬷用怜悯的眼神看她,道:“小姐发现她养的茉莉花少了几片叶子,知道肯定是你做的,便罚你今晚不准吃饭。” 白楹:“???” 卧槽太丧心病狂了吧?静太妃怎么连几片叶子都数过去的? 白楹嘴巴一瘪,幽怨地看了一眼舒嬷嬷,后者笑的和蔼。 难怪舒嬷嬷给她喝鸡汤吃鸡肉,原来是知道她晚上没饭吃了啊! 第58章 作业 明兰殿 穿着红色宫裙的小姑娘来回踱步,神情暴躁,嘴里不停念着“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为什么之前会出这么一个幺蛾子! 如果按照原计划进行,白楹这个臭丫头冲撞了华贵人,父皇一定重重地惩罚她!不让她去太学了! “都怪昭贵妃!贱人贱人!”傅云岚恼怒道,“要不是她,白楹现在怎么可能在太学过得这么逍遥快活!” 她也配? 孙嘉迎不敢上前,不然正在气头上的公主很容易迁怒到她。 宫人们守在外面,生怕嫡公主将气撒在他们头上,祸及池鱼。 傅云岚脸上的红疹子依旧密密麻麻,身上更加! 可身上的还能用衣裳遮掩,脸却不行。 她余光瞥见铜镜中的自己,怒火中烧,快步上前推翻铜镜,铜镜碎了一地,她胸口不断起伏,恶狠狠道:“都怪那个贱丫头!” 自从碰见她,她就没有好运过! 如今不知道怎么回事,又无缘无故起了红疹子,太医来看过,无法子可解,只说或许是春季多病毒,过上几天便好了。 毕竟不痛不痒,只是伤眼了些。 傅云岚看着一地的碎片,蹲在地上捂住脸抽泣,“我明天,我明天不去学堂了……” 孙嘉迎心里也难受,蹲下来安慰公主:“无妨的,公主不想去便不去吧,公主不舒服,先生也会体谅的。”她怕傅云岚一个人在宫里无聊,又毫不犹豫道,“嘉迎会陪公主的。” 傅云岚的抽泣渐渐停止,她红着眼睛,见孙嘉迎眼中没有对红疹子的害怕,只有满满当当的担忧,她心里好受许多。 傅云岚摇了摇头,“你还是去吧。” 她知道如果孙嘉迎不去学堂的话,先生肯定要不高兴,到时候孙少卿和孙夫人就要说她不懂规矩。 她是公主,可以无法无天肆意妄为,可嘉迎不行。 等等……傅云岚眨巴着红彤彤的眼睛,忽然咧开嘴,道:“嘉迎,我想到怎么治白楹了!” “季原先生不是很喜欢她吗?如果知道她不好好完成作业,一定会罚她!” 孙嘉迎先是一愣,不明所以,随后也笑了。 她夸赞道:“公主好聪明!” ******** 嫡公主无故生了红疹子难以消退的事情大儒也有所耳闻,他虽然严厉苛刻,却也不是完全不通情达理之人,便也没有责怪她招呼不打一声就不来学堂。 大儒甚至想,嫡公主不来,还能少些事端。 他照旧授他的课,布置他的课业,临走前扳着一张脸道:“诸学子,明日若不能交上作业,便……”话未说完,但大儒眼神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底下的小姑娘小少年齐声道:“先生放心,学生不敢懈怠。” 大儒满意地颔首,背着手走出学堂。 大儒一走,底下人就仿佛被打开了开关,喧哗吵闹声一片,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集市,而不是学堂。 “下堂课是林先生的课,他人善好说话,肯定会让我们温书的!季先生的作业不如就在林先生的课上完成吧?” “还是林先生好,从来不布置作业。” “季先生也都是为了我们着想,你们怎么不识好的?” “你识好,你把我的也给做了吧?” “诶诶!还有我的,我的!” “你,你们荒唐!” 怀阳郡主走到白楹边上,小声道:“阿楹,我看了看先生布置下来的作业,有几个着实让人费解,我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不是对的,待你完成了,可否借我拿回去一看?” 白楹本以为自己会跟不上大儒的脚步,没想到静太妃让她提前学的背得做的,都是有用的! 甚至练字,也恰准了大儒的喜好。 大儒喜爱字迹端正清秀的学生。 她也翻看了一遍作业,胸有成竹,她笑道:“好啊,不过好像有几题不止一种答案,怀阳郡主不必担心。” 被她这么一说,怀阳郡主莫名安心了,她笑道:“既如此,待我完成,也借你看看,我们互相学习,互相纠正。” 呃……这个就没必要了吧。 白楹在心里叹气,“好吧。” 将两人互动看在眼里的孙嘉迎为嫡公主抱不平,虽然她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但她还是觉得怀阳郡主不应该和白楹在一块玩。 她是公主的表姐,身份高贵,怎么可以和一个孤儿为伍? 简直就是自甘堕落。 如果怀阳郡主知道白楹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甚至连先生的话都不听,那么她就可以看清白楹,不会再与她交好了! 公主也会高兴的。 孙嘉迎嘴角微微扬起,看得身边方小意心生奇怪。 不过她只是孙嘉迎的远方表妹,这些事情,孙嘉迎是不会和她说得。 况且要不是因为母亲和孙夫人曾是手帕之交,她也不能借住孙家,被孙嘉迎带着得以在太学读书。 方小意心底,到底是藏着自卑的。 等到下午,最后一个授课的先生走后,学生们纷纷走出学堂,怀阳郡主收拾东西,拿着白楹的作业,回头朝她感激一笑。 白楹抿着唇,也回她一个甜笑。 白楹真好!怀阳郡主这样想着,明天要给白楹带点她喜欢吃的糕点来才行。 等怀阳郡主彻底离开,白楹才慢吞吞地把她的作业放进抽屉里,抱了一本没看完的书,慢吞吞地走回景玉宫。 要是让怀阳郡主看到她没有把她作业带回去看,说不定要多想。 她可不想多生事端。 等她走后,孙嘉迎去而复返,偷偷摸摸走到白楹的座位上,取了放在抽屉里的作业,也没有翻开看看,便直接压在自己课桌上的几本书里。 完成这一切后,她长舒一口气,面带笑容,心情愉悦地往明兰殿而去。 “真的?”傅云岚戴着粉红色的面纱,面纱后面脸上的红疹子要比白天的淡去一点点,额前散着一些碎发,只露在外面的眼睛炯炯有神,她幸灾乐祸道,“白楹这个臭丫头,明天要被先生骂了。” 看她会不会哭! 孙嘉迎笑着点头,道:“公主,明天你要不要来啊?” 一提这个她就来气,但也不好对孙嘉迎发火,她按耐着脾气,道:“这些东西没了我就来。” 孙嘉迎点点头,道:“一定会好的,公主不要担心了。” “嘉迎,你今天就在我这里睡下吧?”傅云岚道,“我让母后派人去跟孙大人说一声,好不好啊?” 孙嘉迎犹豫了一下,她想回家,今早母亲还说要做拿手菜给她吃。 但是公主一个人在宫里,身上还长了这些东西,这样一想她又挺难受的,反正母亲下次也可以给她做,今天还是陪陪公主吧。 孙嘉迎目光变得坚定,微微一笑,道:“好啊!” “嘉迎你真好!” 因着孙嘉迎是嫡公主的伴读,她偶尔也会在明兰殿住下,李皇后没有多说什么,便让人出宫给孙少卿家传了话。 等宫女走后,孙少卿的夫人露出点儿不满,道:“住宫里……这傻丫头,迟早被嫡公主带坏!” 不对,应该说已经被带坏了! 孙少卿看了夫人一眼,搂过她的肩,低声道:“夫人不要生气了,隔墙有耳,嘉迎大了便知道分寸了。” 他们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视若明珠般宠爱,可没想到自从成了嫡公主的伴读,这脾气性格就跟嫡公主越来越像。 如今越发,嫡公主讨厌谁,她就跟着讨厌谁。 不怪夫人要骂她傻丫头。 可不是傻吗? 自己没点主见,小的时候做这些事情会被说跟屁虫,大了,别人就在在背地里骂她是嫡公主的狗了! 孙少卿忧虑地想,要不还是跟皇上提一提,让嘉迎回来算了。 孙嘉迎完全不知道自家父亲母亲的担忧,她和傅云岚两人同睡一床,一想到明天白楹要吃苦头,就格外兴奋,这一兴奋,就导致孙嘉迎第二日起来,眼睛下面多了两抹青黑。 她洗漱好,跟嫡公主一同用了早膳,便往学堂而去。 傅云岚在后面喊她:“嘉迎,你回来别忘了同我说细节呀。” 孙嘉迎回了一个字,“好!” 今日她是第一个到学堂的人,在她之后,学生们陆续走进来,早晨没有过大的声音。 因为第一堂课是季大儒的。 怀阳郡主带着白楹的作业往她位子上走去,一边掏鸡蛋,一边道:“白楹,我昨日看了看你写的,总觉得要比我的好,虽然意思大致一样,但你写的通俗易懂多了。” 白楹接过鸡蛋,放进抽屉,然后拿作业。 可是没有。 抽屉里除了几本书,再没有其他。 白楹的脸瞬间凝重起来。 怀阳郡主觉得不对劲,“怎么了?” 白楹仰头看她,表情很严肃,道:“你的作业不见了。” “什么?”怀阳郡主瞪大眼,“你昨日没带回去吗?” 白楹撒了个慌,“昨日早早看完了你的作业,怕带回去今早忘记带来,便放在抽屉里,但是今天怎么没了……” 怀阳郡主明白了,倒没有多大生气,“这样啊。” 白楹诚恳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好,把你的作业弄丢了。” 怀阳郡主深知不是她的错,好好的作业放在抽屉里还能不翼而飞了?肯定是有人拿了! 第59章 自招 那到底是谁呢? 是针对她,还是将她的作业当成白楹的,偷偷藏起来,亦或者是扔掉了。 如若是其他先生的作业,还可以蒙混过去说是忘记带来了。 可这是季原先生布置的! 季原先生乃是当今有名的大儒,在太学教授他们已经是大材小用,学生们尊崇,并敬畏着这位大儒,从来都没有人敢不好好完成他的作业。 因为这位大儒,从来不会管你是哪家的小公子,哪家的千金,就算是皇上的女儿,如果犯了错他也照样狠批一顿! 怀阳郡主捏着手心,如果她的作业没能交上去,先生可不会听她的解释,这可怎么办是好? 怀阳郡主拢着眉心,神色间带着郁气,扭过头,冷冷地扫视过每一个人,观察他们的细微表情,想要抓出干这件事情的人。 好些人静了下来,不明所以地看着怀阳郡主。 白楹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许是……他们想拿的是我的,郡主只是被阿楹连累了。” 小姑娘低着头,双手绞在一起,很是不安,“阿楹已经连累郡主两次了。” “……”怀阳郡主心里没有半点不舒坦是假的,但她也不能白楹,她也是受害者,更何况昨日是她提出换作业互相借鉴学习的。 眼看着先生就要来了,怀阳郡主心里开始急躁起来,她冷着脸,开门见山道:“谁拿了白楹的作业,交出来,否则别怪本郡主不客气!” 鸦雀无声。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各异。有的奇怪白楹的作业被谁拿了,有的则惊讶怀阳郡主竟然当真同她一个庶民这么要好还为她出头,更有的不屑一顾,暗想莫不是那白楹小小年纪一肚子坏心思没写便没写吧,还要赖在别人头上。 李晗率先问道:“郡主,我们同她无冤无仇,为何要拿她的作业?” 有人开了口,接下来的学堂便热闹起来。 “就是,她以为她是谁啊?”姚依依不满嘀咕道,声音刚好可以让周边人听到,“我们都是世家子弟,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 怀阳郡主问这种问题简直就是在侮辱他们! 孙嘉迎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这是白楹也喜欢做的小动作,因此她一眼就注意到了。 傅云岚的小跟班啊…… 但还不能就这样下定论,白楹坐在凳子上,扯了扯怀阳郡主地袖子,道:“郡主,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不如我们禀明先生,彻查一番。”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一变。 怀阳郡主想了想,认同地点点头,刚才他们的反应让她确定,偷了作业的,肯定不知道上面写的是她的名字。 也难怪不肯承认。 无非就是仗着家世好,不将白楹一个孤儿放在眼里。 轻哼一声,怀阳郡主道:“既如此,不承认,那我们就让先生来定夺!” 杜之清李晗等人沉默,看这架势……倒不像是假的。 难不成他们当中真的有人做出这种事情?就算看不上这白楹,也没必要用这种下流手法吧? 一点都不光明磊落! 方小意心里有了答案,她隐晦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孙嘉迎,见她不知是气愤还是紧张,拳头握紧,一言不发。 这事情走向不应该是这样的啊!孙嘉迎总算体会到了傅云岚以前的感受,明明,明明该是先生来了,要让大家上交作业,但白楹交不出来,就被先生狠狠训斥责罚…… 怎么变成要禀告先生彻查呢? 怀阳郡主怎么什么都信白楹的呀? 孙嘉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藏在书里的作业,现下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要是就这样承认,简直丢死人了! 她就要成为整个学堂的笑柄了! 可……不承认,她们真的要彻查,查出作业在她这里,岂不是更加,更加羞耻? 孙嘉迎越想越害怕,早知道不应该这么鲁莽的。 她哪里知道,白楹的作业早就和怀阳郡主的作业换了,否则怀阳郡主也不会这么相信,肯定是有人拿了,而不是猜测是白楹“自导自演”什么的。 还是没有人站出来,怀阳郡主忍无可忍,一拍桌子,道:“尔等枉为世家子弟!” 姚依依第一个不答应,她是怀阳郡主的堂妹,一直同她关系很好,也不生分,老早看不惯堂姐与白楹交好了,这下更加让她恼火,当下便呛回去:“这还没查清楚呢,退几步来说,即便是真的有人做出这样的事情,那郡主只骂那人便是,何故要带上我们大家?” 姚依依的话迎来不少附和。 “是啊,是别人做的,又不是我们做的,反正我是问心无愧。” “我也是,这无冤无仇的,谁会吃饱了撑的没事做,去拿别人的作业。” “我昨日可是早早就走了的,之清同我一起的,他可以为我作证我没有返回去过。” 杜之清听到自己的名字,忙不迭点头,“没错。” 方小意怯怯地说了一句:“我昨日一个人回去的,但姚姐姐看到了我的。” 怀阳郡主将目光放在了一直没吭声的孙嘉迎身上,“你昨日一个人回去,嘉迎怎么没同你一起?” 孙嘉迎瞪了一眼多嘴的方小意,神色不太自然,道:“我昨日在公主那里睡的,自然没有回家。” 见怀阳郡主依旧用很怀疑的眼神看她,孙嘉迎中气不足道:“郡主难不成是怀疑我吗?我才不会……” “尔等何故喧闹?”大儒站在门外,一张脸,严肃得让人害怕。 孙嘉迎心砰砰砰跳得极快,她低下头。 学生们起身,齐齐道:“先生!” 怀阳郡主皱着眉头,站在白楹的位子边上,思量着该怎么说好。 是要直接说自己的作业被偷了,还是依旧说白楹的…… 大儒沉声又问道:“何故喧哗?” 白楹跟怀阳郡主站一起,显得格外娇小瘦弱,她直视大儒,毫不畏惧道:“先生,学生白楹,有一事想请先生做主。” “何事?” 姚依依面露惊色,这人还真的告状啊! 白楹当然来真的,她道:“昨日学生的作业写完,放在课桌抽屉里,不曾带回去,可今早一看,竟然不翼而飞。” 生怕大儒不相信,白楹小脸无比严肃,道:“学生所说,绝无半点虚言,若有……” “好了。”大儒打断道,“你的作业,向来完成的及时。” 孙嘉迎不敢置信,先生怎么这么偏心这个白楹的? 竟然,竟然就这么相信了。 她咬着唇,手心冒出不少汗,脑海忽然灵光一现! “先生!”孙嘉迎忽然出声道。 大儒和其他人都看过去,“何事?” 孙嘉迎努力镇定道:“学生这里好像多了一本作业,夹在书里,不知道是从何而来,请先生过来一看。” 白楹挑了挑眉,眼中飞快闪过一抹狡黠,逼出来了。 怀阳郡主疑惑地跟着大儒一同走过去,大儒伸出手,从孙嘉迎课桌上的书里取出一本作业。 还真的有! 众人皆惊! 后背陡然升起寒意,到底是谁,心肠这么坏!拿了别人的作业不算,还要栽赃嫁祸给孙嘉迎! 孙嘉迎一脸的茫然,“这是白楹的作业吧?为什么会在我的书里?” 姚依依快言快语道:“别人想把黑锅扣你头上啊!” 白楹:“……” 方小意:“……” 怀阳郡主:“……” 其他学子们:“……” 大儒拧着眉头,翻开作业,小字写的端庄秀雅,完成的不错。 但这不是白楹的字迹。 大儒往前翻了翻,定睛一看,眼神一凝,道:“这明明是怀阳郡主的作业。” 什么?! 孙嘉迎当下脱口而出:“这不可能!怎么会是郡主的?!” “……” 一片寂静。 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大儒脸色一沉,将作业还给了怀阳郡主,道:“竖子荒唐!” 怀阳郡主低低道谢,捏着作业,手腕轻轻颤抖,她看着反应过来一脸心虚的孙嘉迎,恼火至极! 亏她刚才还在心里为之前怀疑孙嘉迎而愧疚!正准备等先生上完课,就跟她道歉!没想到! 怀阳郡主觉得自己真的蠢死了。 她简直要被自己蠢哭! 感觉被别人牵着鼻子走,耍的团团转。 她红着眼睛瞪着孙嘉迎,道:“是不是云岚让你做的?让你将白楹的作业藏起来,还让她被先生惩罚?” 一定是傅云岚指使,否则,孙嘉迎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做出这种事情。 要不是因为傅云岚,孙嘉迎也不会跟着针对白楹。 姚依依捂脸,忿忿不平地跺脚,她才是脸丢大发了! 一想到方才她还说,是有人想把黑锅扣在孙嘉迎头上,她就脸一阵红一阵白,羞愧难当。 李晗哼道:“世家子弟中,怎么会出了这样的人,做了不承认,还,还这样……” 做出的事情都让他难以启齿。 所有人用谴责鄙夷地目光孙嘉迎,小姑娘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心理承受能力不行,众目睽睽下,她怎么都赖不了,也不敢赖。 一瞬间哭出声! 白楹冷眼旁观,没有一点动容。 戴着面纱偷偷摸摸想来看白楹被骂的场景,没想到看到这一幕的傅云岚冲进来,狠狠瞪了一眼白楹! 然后走到大儒面前,承认道:“先生,是学生让嘉迎做的,与她无关。” 孙嘉迎停止哭泣,看着面前的人,感动无比。 大儒还未说话,怀阳郡主便冷冷道:“你吩咐的,她来完成的,怎么与她无关?” 藏的是怀阳郡主的作业,嫡公主到底也是心虚,嗫嚅着喊了一声“表姐”。 怀阳郡主还在气头上,“你不要喊我!” 第60章 底细 嫡公主从来没有低过头,见怀阳郡主态度没有半点软化的迹象,也不高兴了,她又不是故意的呀! 傅云岚索性连“表姐”都不喊了,当着大儒的面,死性不改道:“谁让怀阳你要与她换作业的?若你一开始不与她亲近,哪儿这么多事情?” 上次带路也是,这么好心做什么? 毛毛虫弄到她身上,不怪白楹反倒来怪她……难道是她想害她不成?! 讲不讲道理啦? 傅云岚哼出一声,薄薄的面纱微微拂起,从姚依依这个角度,刚好看见脸颊那几个褪去很多的红疹子。 她摸了摸手臂,感觉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嫡公主行事无状,性格又任性妄为,蛮不讲理,这红疹子怕不是老天都在惩罚她吧? 怀阳郡主不敢置信地怒视傅云岚,“你再说一遍!” 孙嘉迎扯了扯傅云岚的袖子,小声喊道:“公主……” 她的阻止根本没有用。 傅云岚是绝对不会低头的,再说一遍就再说一遍,“你本就不应该与她这样的人为伍,一早远离那还有这么多事?都怪你自己。” 如果傅云岚肯好好认错赔礼,或许怀阳郡主还能原谅她,可她竟然不知悔改,还将一切怪在她头上! 怀阳郡主胸口不停起伏,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 云岚以前是很骄纵,但却不会到这种过分地步。 她都要被气死了! 大儒也听不下去,怒斥道:“顽劣之徒!品行不端,简直无药可救!” 先生也偏心白楹! 傅云岚气鼓鼓,对着大儒却不敢回怼一字半句。 白楹捏了捏小手,局促不安道:“是阿楹不好……不应该和郡主……” 怀阳郡主:“与你何关?” 白楹被凶的睫毛一颤,小手不知何处安放,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大儒道:“此事老朽会一五一十告知皇上,老朽没有教书育人之能,公主和孙小姐还是另请大能吧!另,白楹,怀阳郡主二人互换作业,所谓借鉴学习,不可取。罚抄书五遍,明日上交!” 白楹:“……”她低着头,声音极低,“学生知错。” “学生也知错。”怀阳郡主憋着气,这一次,她不会再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傅云岚傲慢任性,目中无人,也该好好教训一顿! 事情发展到现在,大儒也没什么心情再教授学业。 他背着手走到前面,“作业呈上,诸学子便自行复习,明日课上抽背。” “是!” 傅云岚不想把事情闹大,可大儒的话毫不客气,让她下不来台,她憋红了脸,杵在孙嘉迎的位子边上,像个木头桩子似的。 不走也不坐下,不服软认错,也没有再继续大放厥词。 白楹眸光微冷,回到自己位子上坐好翻开课本。 抄书五遍的账,她就记在傅云岚头上! 这狗东西,永远都教不会怎么好好做人。 下了课,傅云岚立马冲了出去,她再也待不下去了。 孙嘉迎犹豫不决却最后还是十分有义气地逃课去追傅云岚。 白楹又跟怀阳郡主道了一遍歉,神情恳切,满是真心实意:“都是因我而起,我对不起郡主,郡主若是有气,就冲阿楹发,公主她一直都是这样的性格,是阿楹做的不够好,郡主千万不要因为我,而跟公主有了隔阂,否则……否则阿楹一定寝食难安。” 忘了是从哪来看来的白莲花语录,白楹原话照搬,“剽窃”得脸不红心不跳,澄澈的眼眸中盛满了自责和懊恼。 别说怀阳郡主没有对白楹有过怨怪,就是有,被她这一番话说得也只剩下对她的怜惜抱歉。 “不,不是你的错。” 白楹也是受害者啊!如果不是她恰好为她挡了傅云岚的算计,白楹一没有好的家世,二又性格绵软,早就被先生责骂死了! 况且,在之前她还信誓旦旦地说会像姐姐一样照顾白楹。 怀阳郡主轻轻拍了拍白楹的肩膀,语气故作轻快安慰道:“不要多想啦!我做事情有分寸的。” 她不会把傅云岚怎么样,她也不屑,傅云岚和孙嘉迎她能做那种下流事情,她可不会。 她只会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给太后听,是非曲折,自有公论。 白楹露出被感动的神情,仰慕地看着怀阳郡主,“阿楹何德何能,能与郡主相识相知。” 怀阳郡主被逗笑,眉宇中的阴霾一扫而光。 她也很幸运啊,虽然有一个脾气恶劣的表妹,但却认识了这样善良可爱的白楹。 简直就是一个小天使! 小天使甜甜地笑,笑容温暖照人,像极了白莲花盛开的那一刹那。 白楹焉坏焉坏地想,就傅云岚这种猪头还想搞她? 作死呢! 她阴不死她,就跟着她姓傅! ******** 如白楹所料,怀阳郡主果然去和太后说了这件事。 她沾了点墨汁,认真地抄书。 静太妃怀疑地看着她,“傅云岚碰到你,怎么老是没有好下场的?” 刚得到消息,嫡公主无缘无故被太后训斥了一顿,连带着孙家丫头,也跟着被罚。 学堂里的事情虽然没传出来,但稍微有耳聪目明点的,都打听到了一点儿消息,皇宫总共就这么一点儿大小,嫡公主指使孙家小姐将怀阳郡主的作业藏起来,表姐妹闹不和的消息,说不定明天就传的沸沸扬扬了呢。 但静太妃很纳闷,这里面虽说白楹也是受害者,但她总觉得这件事情中她也推波助澜了。 何止推波助澜,自从发现和傅云岚有关,接下里的事情都是白楹算计的。 小姑娘抬头,笑得满脸纯良,“太妃说什么呀?嫡公主有这下场,是自食恶果,和阿楹什么关系?阿楹什么都不知道,阿楹要抄书了。” 静太妃哼笑道:“装什么呢?”都这么多月处下来,她还看不出这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小狐狸,她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不过这样也好,不说脑子好能反将傅云岚一局,光光她的运气,也是一种本事。 静太妃欣慰地看着坐姿端正不紧不慢抄书的小姑娘,放轻脚步走出去,不再打扰她。 白楹揉了揉抄酸的手腕,再看还有两遍没抄,忍不住骂道:“你麻的,一天不搞事情就皮痒,早知道给你多下点药让你毁容算了。” 她控制不住自己火气往上冒,整个人燥来燥来的。 她本来就不喜欢文科,最讨厌抄抄写写,傅云岚害她要抄书五遍,整整五遍! 越抄,火气越旺! 恨不得跑去明兰殿里把她揪出来暴打一顿。 揍的她鼻青脸肿哭爹喊娘。 “不生气,不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白楹的脸再烛光下没什么血色,她不停吸气呼气,总算把那股烦躁压下去。 …… “自食恶果。”少年的声音如同洒在地上的月光,清冷而捕捉不到。 站在殿外的人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叙述完,本以为一向寡言寡语的少年不会理会,却没想到他说了这样的话。 殿下戾气极重,若是因为李氏而对嫡公主同样怨恨,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娘娘不会希望他被仇恨纠缠一辈子的。 外面夜色拉长来人微弓的背影,看着少年衣袍边角洗出毛边,她想到了往事,动容道:“殿下,奴婢下回给您送些合身的衣裳来吧。” 傅南歧面无表情:“不用你管。” 来人沧桑叹气,“奴婢知道您记挂娘娘,可……也不能委屈自己。” “说了不用你多管闲事。”少年眸中戾气顿起,让人胆寒。 自知触碰到了少年禁忌,来人不再多言,说起旁的事情,“洛妃不能有孕的事情,太后是知情的。殿下,可要透露给洛妃一点消息?由她母家从太后这里查,或许能查出当年皇后娘娘的死因。” “云家还没有动作?” “云家谨慎,就算要查娘娘当年……”来人顿了一顿,声音低下去,“求人不如求己,洛妃这儿看上去要中用许多。” “中不中用得做了才知道。”傅南歧神情寡淡,想到某个小团子又得等休息日来,他沉默了一会儿,道,“出了这种事情,学堂不如休几天。” 不是询问,而是通知。 来人愣了一愣,道:“这事儿不大……”怕是不好休几天。 傅南歧冷漠地看着她。 “依殿下的。”最终还是妥协,“殿下可曾有想过,何时离开这里?” 傅南歧忽的冷笑,道:“这得问我那好父皇了。” 提到这两个字,他都恶心。 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满满不赞同,来人苦口婆心道:“殿下不要意气用事,只要殿下想,奴婢马上就给殿下安排,出去了虽说由暗转明,但办起事情来也方便许多。” “我自有主张。”傅南歧道,“不急。” “您不急,奴婢急啊。”她道,“那芳华底细藏得极好,您虽然信任她,可也不得不防备,此人城府颇深,就连太后也对她有过忌惮……她能反咬白氏一口,来日说不定也能再次倒戈。” “她不会。”傅南歧道。 他没有信任芳华,他们只是有共同的敌人罢了。 除了影卫,傅南歧从来没有信任过任何人,就算是面前的这个,也一样。 所以芳华的底细,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第61章 安乐 傅云岚和孙嘉迎被罚了之后,白楹料想,接下来应当能过上好一段清静的日子了。 没想到,第二日传来消息,太后觉得太学学风不正,要整顿整顿学堂,大概有三四天才能重新上课。 白楹好不容易挣扎着起床,结果告诉她不用去读书了?? 四月底的风,不凉,不燥,但也足以把人吹清醒。 白楹是彻底没了困意,她撑着下巴,坐在桌子旁,静太妃还在洗漱,宫女们陆续将早膳呈上来。 静太妃口味偏清淡,早膳也是按照她的喜好来做的。 白楹是个好养活的人,除了爱吃甜食,其他没什么毛病。 伙食对她来说,只分两种,一种是喜欢吃的,一种是不喜欢但要她吃,她还是会吃的。 白楹舀了一口稠稠的南瓜粥,轻轻吹了吹,慢条斯理放进嘴巴,勺子放在碗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看到这一幕,静太妃面露满意。 就连白楹自己都得承认,在静太妃的教导下,她的礼仪,规矩,近乎完美,只要她想,便可以让人挑不出一丝错。 嘴巴里的粥咽下去,白楹才喊道:“太妃。” “嗯。”静太妃应了声,坐下,在舒嬷嬷的伺候下用了一小碗蔬菜做的羹。 白楹吃了七分饱,嘴巴也没闲着,手里拿了一块糖糕小口小口咬着,坐姿端正,吃相秀气,让人赏心悦目。 不错。 静太妃在心里道。 她的努力,好在都是有成效的。 不论家世,白楹也能算得上是贵女了。 不过她既然认了她做养女,那么她也算是霍家的人。静太妃琢磨着,不如改日休书一封给国师大人,问问能否让白楹入了她霍家族谱,再找个时间昭告天下,让白楹在身份上,也无可挑剔。 一抬眼,正要与白楹说什么,却看见她已经在吃第二块糖糕,到嘴的话又变成了训斥,“你怕不是又想闹肚子!嘴巴一刻不停歇,平生是没吃饱过吗?在景玉宫里,难道有谁虐待你了不成?” 舒嬷嬷连忙劝道:“早膳多用些也没什么要紧的,楹丫头自个儿有分寸,想来是不会让自己不舒服的。” 不,她没有。 白楹默默放下了糖糕。 这个身子实在是弱,老是感冒发烧也就算了,还经常闹肚子,不能剧烈运动,也不能乱吃东西,多吃少吃都不行,整个仿佛就像是一个瓷娃娃,碰一下就能碎。 静太妃见她还算听得进去,便冷哼一声,道:“你爱惯着她,便惯着吧。” 舒嬷嬷:“……”好无奈。 感觉这里坐了两个小姑娘。 用过早膳,舒嬷嬷给白楹量了量身高,发现她又高了一点儿,笑道:“长的真快,得按这尺寸再做两身新衣裳。” 比起以前大半年才能看出高了一点儿,如今才不过一个多月,长高两厘米也算长的真快了。 白楹再次深深叹息。 真是大写大粗的一个惨字啊。 傅云岚这货不过比她大了两岁,都快比她高了将近半个多头了。 难怪傅南歧有一次骂她小矮子。 现实很残酷,小矮子不愿面对现实,连背书的心情都没了,垂着脑袋怏怏不乐地回了屋。 桌子上的早膳被宫女们有条不紊地撤下去,静太妃擦了擦嘴角,见白楹这样,神情不悦道:“给她做新衣服还不高兴,她作什么呢?” 舒嬷嬷:“许是,许是……” 静太妃起身,道:“都是你,惯的她一身毛病!” 舒嬷嬷:“……?”难道小姐自己没惯着? 这口锅,她只背一半。 因着没去学堂,白楹便有了大把的时间,静太妃见她自己有主意,不会乱来,便由得她自己安排。 不会乱来的的某人,等静太妃一出去,便做贼似的偷摸去了冷宫。 傅南歧或许也没想到她竟然中午都没到便来了,因此没有提前让影卫给她打好掩护。 幸好今天似乎也没什么人在外面晃荡,白楹才一如之前顺利到达冷宫。 而此刻,冷宫中有一些贵客。 “二弟的日子越发清闲了。”好长一段时间没来冷宫的大皇子穿着锦衣华服,手里还拿着一柄纸扇,打量着没有丝毫变化的摆设,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嘲讽,“在这儿都待了十多年了,若是一朝出去,怕是二弟都不会习惯吧?” 一直跟在大皇子身边的四皇子撇了撇嘴,道:“都这么多年了,父皇怕是早就忘记有这号人了,还出去……皇兄您这是开什么玩笑呢?” 大皇子恍然大悟地哦了声,抬脚脚底踩在长长的木凳上,微微弯腰,笑道:“二弟啊,我这么说话,你不会介意的吧?” 就算介意了又能怎么样呢? 他一个待在冷宫出不去,被父皇厌弃的皇子,能对他做什么? 细胳膊细腿,怕是多年来都没吃过一顿饱饭吧? 皮肤比那个华贵人还要白,细皮嫩肉的……还有这张脸,比皇室中每个成员都要俊秀,大皇子很是嫉妒地盯着他的脸看了好几眼,心里不无恶毒地想,要是把他这个好二弟卖去小倌楼里,怕是能成为头牌呢! 对于两人的嘲讽奚落,傅南歧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 他手里头拿着一本破破烂烂的书,看得似乎尤为仔细。 大皇子见此,那股气瞬间消了。 纵使长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纵使一出生便是太子又有什么用呢? 如今也不过在冷宫苟延残喘。 这样想着,大皇子微微用力,踹翻了长木凳。 傅南歧眼神冰冷,抬起眼,定定地看着大皇子。 大皇子收回腿,对上傅南歧的眼眸,背后陡然升起凉意,他心一虚,却仍强装镇定,笑道:“脚抽筋,不小心把二弟的凳子踢翻了,二弟看看,若是踢坏了,回头我让太监给你换张新的。” 噫! 白楹躲在窗户底下,忍了好久才没哼出声。 傅南歧这么阴险腹黑凶残冷酷的一个美人,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兄弟的? 蠢也就算了,还长的丑了吧唧的。 是皇帝亲生的吗? 白楹回想皇帝的模样,也算是一个帅大叔吧,怎么除了傅南歧和傅云祁,其他两个儿子像是垃圾桶里捡来玩儿的。 歪瓜裂枣,还有胆子挑衅傅南歧。 要是傅南歧让华贵人在皇帝耳边吹吹枕头风,他们不是就得惨了? 正想到华贵人呢,没想到大皇子和四皇子走了后,她就从后殿走了出来! 白楹连忙把伸出去的小短腿缩回来。 还是跟大皇子他们哥俩一起走吧……偷听墙角这种事儿不是人干的。 可是来不及了,华贵人走到了殿门口,遥遥望着那两人几乎要看不见的背影,勾唇冷冷一笑,道:“他们是什么东西,也配在殿下面前嚣张?” 一个生母为低贱的宫女,一个生母是难产而死,废物或许总爱和废物抱团扎堆,可是……谁给他们的勇气,来这儿奚落娘娘的孩子?! 芳华甩了甩衣袖,不屑道:“生母连给娘娘擦鞋面的都不配的玩意儿,也敢在这蹦跶。” 真是可笑。 华贵人也太牛了吧!说话真是毫不客气。 直接称呼大皇子和二皇子为“玩意儿”。 要是让那两个皇子听见,怕是能气的吐血吧? 白楹默默地坐到了满是灰尘的地上,再往墙根缩了缩。 不要发现她,不要发现她。 虽然心理年龄不小了,但……这个身体还是个孩子啊! 她还有大好年华,大把时光可以造作,她不想早死嘤嘤嘤! 傅南歧皱起眉头往窗户那望去,眼底泛起疑惑。 ……那个小傻子,应该不会这么早就来的吧。 小傻子瑟瑟发抖,想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没有比她还倒霉的人了吧?暴风哭泣! “说够了?”里头传出傅南歧冷淡的嗓音,“说够了就走。” “……”芳华没有半点生气的模样,殿下一个人在冷宫这么多年,有这样的脾气性格也是理所应当,若是要怪,只能怪她太无用,不能早日替娘娘洗刷冤情,害的娘娘唯一的骨血受苦煎熬,都是她的错啊。 她自责地低下头,道:“殿下再忍耐忍耐,奴婢一定会想办法让您尽快出去的。” 奴婢……白楹暗暗心惊,之前没怎么注意听,现在发现,盛宠至极将昭贵妃都压下去的女人,竟然对着傅南歧自称“奴婢”。 傅南歧将手头的书扔在桌子上,修长的腿一伸,将倒在地上的长板凳踹得更远,眼神透着暴戾不耐,“这个无需你曹心。” 一个两个都想让他出去,出去了又能怎么样? 树大招风,他暂时还不想成为箭靶子。 长木凳到底有些年头了,接连被“虐待”,一根脚直接断在地上。 芳华沉默,说话都开始小心翼翼,“那殿下……可要奴婢替您处理那两个玩意儿?也不必做什么,奴婢只让四皇子知道当年他生母难产……是李氏做出的手脚,还有大皇子的生母,无端病故,是白氏所为。” 白楹:“!!!”这是什么皇家辛秘? 尽管很害怕,但白楹依旧竖起耳朵听得很起劲。 对于芳华的话,傅南歧毫不意外。 他淡淡道:“随你安排吧,不要打草惊蛇即可。” “还有一事,奴婢前几日寻着一件娘娘的遗物……”声音低下去,芳华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陈旧的老虎香囊,她轻轻摩擦着,珍爱无比。 因着材料都是上好的,这么十多年,也没有腐烂发臭,上面的灰尘已经被她洗干净,这一针一线,都是娘娘亲手缝制的啊。 小老虎的模样,还是当年娘娘私下里问她,男孩子会喜欢什么样子的香囊。 她记得,她当时眉眼青涩,还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姑娘,不过五六岁大小,只比静太妃的养女看上去好一点儿。 她伏在娘娘的膝上,倾慕地看着她,说道:“娘娘手艺无双,做什么小殿下都会喜欢的,不如就做一个小老虎吧。” “小老虎么?好啊。”娘娘眉眼温柔得不像话,殿内没有其他人,她纤细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眉心,没有半点嫌弃,娘娘温柔笑道,“等做好了,可以在里面放糖,放果干,让他戴在身上,时不时都可以吃。” 娘娘笑得真好看啊,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 她也跟着笑:“真好。” 娘娘开始做小老虎的香囊了,从描绘图案穿针引线到,每一个步骤都是娘娘亲手完成,她安安静静趴在桌子上,脑袋搭在手臂上,只觉得娘娘怎么看都看不腻。 心里这么想,嘴上也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说出口。 娘娘惊讶地看过来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一时之间,羞怯地埋头不语。 娘娘轻轻笑出声,肚子已经八个月大,外面的光透过窗照在娘娘的宫装上,像是为她镀上一层柔光,她抬起眼,就这样看呆了。 娘娘道:“棠棠的模样也好看,只是还要多吃一点,脸上肉多了,会更加美丽,等长大了,一定比昭贵妃还好看。” 娘娘觉得宫中只有昭贵妃最好看,她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容貌有多么让人惊艳。 她不喜欢昭贵妃,况且她也不觉得昭贵妃比娘娘好看。 但娘娘喊的是她为她取得名字,她又很快高兴起来,笑道:“好啊,棠棠会比昭贵妃好看的,因为棠棠跟着娘娘,有人说,跟着好看的人,自己也会变得好看。” 我希望我比所有人都好看,但只有您在我之上。 因为,您才是真正的绝色无双,倾国倾城。 时隔多年,我做到了。 如您所说,棠棠比昭贵妃都要好看。 …… 雾气弥漫眼眶,泪珠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滚落。 芳华回神,手忙脚乱地擦掉眼泪,将老虎香囊递给傅南歧,语气微微带着哽咽,“殿下,你收好,这是娘娘给您亲手做的。” 傅南歧沉默着接了过来,连看都没看就捏在掌心。 有什么好看的呢?不过是……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东西罢了。 老虎胡须绵软,躺在掌心,轻轻蹭着手掌纹路。 傅南歧烦躁至极,手一甩,扔在桌子上。 芳华顿时怒目而视,可一见他手掌迅速紧握成拳拢在衣袖下,心情又平静下来。 殿下从未见过娘娘,从有感受过生母的爱,乍一看见这个香囊,怕是心里那关还没过去。 他需要一个缓冲时间。 芳华轻声道:“殿下,娘娘视您为珍宝,她是世上,最爱您的人。” 说完,也不期待有任何回应,她拂身行了一礼,退出殿内。 白楹:“……” 心情复杂。 她都坐麻了,手掌撑着地面,刚准备站起来,忽然傅南歧意识到了什么身形犹如鬼魅迅速到了窗口,开窗一气呵成。 在看到底下的小傻子,发出一声意料之中的冷笑:“呵!” 白楹被吓到,瞬间重新跌坐在地。 扬起一片尘灰。 “啪”窗户被用力合上。 白楹:“……”哇的一声就要哭了。 感觉屁骨上的骨头都要碎了。 这次被傅南歧发现,白楹心底格外的平静,完全不虚。 又不是第一次了。 白楹揉了揉后腰下面的部位,面色泛白走进里面。 桌子上的香囊已经不见了,傅南歧冷笑道:“偷听墙角上瘾了是吧?” 白楹连忙摇头,非常严肃道:“这次真是也是意外!” 她又不会算,怎么知道来的这么巧又能撞上这些。 虽然这次还是连环听墙角,但她又不想的嘛。 傅南歧阴测测地笑,“下次再让我逮到,把你吊在房梁上打。” 打死!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威胁对白楹来说,竟然一点害怕恐惧都没有! 还不如静太妃说的有威力。 天呐!她已经这么有恃无恐了吗?!就这么确信傅南歧不会对她做什么? 白楹咽了咽口水,这副模样落在傅南歧眼里,让他以为她害怕了。 明明就是想要这种效果,可真达到了,他又不满意了。 这傻团子也会害怕?他看她明明胆子大得很。 白楹非常诚恳,非常认真地解释道:“阿楹真的不是故意的,学堂这几日不上课嘛,阿楹就想过来看看小哥哥……” 别以为他不知道,傅南歧道:“你是来看丹方的。” 白楹被噎,慢吞吞道:“可阿楹也想小哥哥了呀。” 傅南歧就没再说话。 白楹继续道:“刚才阿楹坐在地上,都快睡着了,什么也没听到……好像一阵风吹过去,一下子就清醒了,刚想起来,小哥哥就心有灵犀地发现阿楹啦!” 傅南歧嗤笑一声。 蠢死了。 谁跟她心有灵犀。 猪吗? 白楹不知道傅南歧心里想什么,她瞅着他的神色,看上去还不错,便软绵绵地喊道:“小哥哥~” 傅南歧不冷不热地看了她一眼,拿出一张丹方,白楹如获至宝屁颠屁颠地拿去抄。 衣袖里藏着那只老虎香囊,如果是很小很小的时候,他或许会喜欢,或许会爱不释手地把玩,又或许会整日佩戴身上睡觉都要放在枕头下。 可他即将要十八,这种东西,现在给他,物归原主……又有什么用呢? 迟到的爱,他会稀罕? 等白楹抄完丹方高高兴兴地走后,他又忍不住拿出那个小老虎的香囊,仔细看,才发现两边胡须下面分别绣着两个字。 【安乐】 愿我儿,此生平安快乐。 没有其他多么大的期盼,只此二字,包含了一个母亲,对即将出世的孩儿的简单心愿。 如同普通人家的母亲一般,只希望孩子,平安,快乐。 她的一针一线,包括每个线头都注满了深深的爱,可惜……这个小礼物,直到十七年后,才送到它的主人手上。 第62章 掩护 白楹回去之后,坐在床边发呆。 脑海里不由得浮现方才在冷宫听到的一切。 她现在对傅南歧有一种很复杂的感觉,原先只是觉得他这个人在冷宫敛藏锋芒,虽然深不可测,但到底还是单打独斗的。 要不然也不会和她做交易,让她送消息出宫。 可现在看来,这宫里,怕是也有不少他的人吧。 既然华贵人算一个,那么未必就没有其他人。 那为什么他又不让华贵人办这种事情呢?作为昭贵妃曾经的心腹,如今皇上的宠妃,华贵人在宫中肯定有一些自己的人,把消息送出宫,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除非……傅南歧不信任她。 可为什么会对她抱有信任?白楹啧了一声,不会是觉得她年纪小胆子小加上有交易在,好拿捏吧? 脚步声传来。 紧接着静太妃在外头喊了一声,“白楹。” 白楹:“在呢,您进来吧。”她拿起床上翻开的书,一字一行看得极为认真。 静太妃推门而入,习惯性地先打量了一遍她的房间,见没有那只黑猫儿的痕迹,便放下心来。 眸光一转,看见白楹坐在床边捧着一本书读的津津有味。 她嗓音忽的尖锐道:“白楹!” 白楹吓得一哆嗦,手里的书差点掉在地上。 她下意识地检查了一遍书本,没有拿反啊。 怎么回事,她一没偷吃二也没不务正业,都没犯事儿静太妃怎么这么凶巴巴? 静太妃瞪着一脸茫然的白楹,整个人气的都在发抖,“你去哪儿了?!给我滚下来!” 静太妃是一个极重规矩的人,在她的教导下,白楹的规矩已经让人很难挑出错来了。 在外头,静太妃也一直都是娴静端庄的人,白楹也是第一次听她说“滚”这个字。 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低头,白楹往身上看了看,瞬间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去你嘛的。 她都忘了在冷宫地上坐过的事情! 身体逐渐僵硬,她慢慢起身走到离静太妃还有两米远的地方,看着静太妃,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声音颤巍巍:“我,我错了……” 床上灰扑扑一个坐印,看得静太妃一阵头晕目眩。 她手指白楹,问道:“你是在找死吗?” 早上刚觉得她大有长进,结果突然来这么一出。 自从入宫以来,数十年,静太妃从未见过这么不爱干净邋里邋遢的人! 身上连杂草根都有,她自己都没发现吧?! 气死她了……气死她了。 静太妃都感觉自己要晕厥过去。 就算是在闺阁中,静太妃也没让自己有这么“别具一格”的模样。 再脏兮兮一点,头发乱一点,静太妃都要以为这不是她的养女,而是不知道哪个地方冒出来的流浪儿了! 白楹:“……”她无比识时务地跪了下来,“阿楹错了,阿楹错了,阿楹错了……” 静太妃冷笑道:“你给我闭嘴,去洗干净,回头找你算账!” “……”这次白楹也找不到其他理由借口了,只能老老实实地承认错误。 沐浴完换上干净衣衫,等回到房间,白楹发现被褥被单一应都被换了个彻底。 她去找静太妃,还没走进去,便听见静太妃惊诧的声音,“皇上真的这么做了?” 白楹脚步一顿,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舒嬷嬷道:“是,小姐这华贵人到底给皇上灌了什么迷魂汤啊,竟然让皇上为了她,罚跪两个皇子。” 白楹心脏漏了一拍,抿了抿唇敲门,“叩叩。” 里面声音消失,舒嬷嬷过来开门,见是白楹,便露出笑,“楹丫头换好衣裳了?” 显然静太妃讲事情同她说了。 白楹尴尬地点点头,出乎意料地,静太妃没有问她那一身灰尘是怎么弄的,只是简简单单地斥了她几句,这件事便就这样轻松揭过。 白楹微微发愣,显然不太相信方才还气的半死的静太妃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放过她了。 但她见好就收,乖乖巧巧地一一应下,静太妃让她往东她绝不往西。 静太妃摆摆手,当着白楹的面,继续和舒嬷嬷的话题,“皇上不像是沉迷美色的人,要说他为华贵人做出破格的事情,也就两件。一件为了华贵人斥责昭贵妃,一件又是为了华贵人惩罚自己的儿子。” 白楹小声问道:“因为华贵人长得好看吗?” 静太妃皱起眉头,道:“你今儿怎么这般天真?” 昭贵妃不好看吗?洛妃不好看吗?当年的先皇后是何等倾国倾城,不也照样输给了昭贵妃?让如今的李皇后后来居上? 好看能当饭吃吗? 空有皮囊没有脑子,在这皇宫里能活多久。 皇帝是个理智的人,这点从他将前朝后宫掌控得如此平衡便可以看出。 白楹低下头,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却仍旧明知故问道:“那皇上怎么会因为华贵人而惩罚两个皇子啊?是哪两个皇子呀?” 舒嬷嬷温和地笑,解释道:“宫里统不过三个皇子,大皇子和四皇子因着冲撞了在御花园散心的华贵人,被皇上撞见,便罚了他们。” 华贵人这办事速度也太快了吧? 堪称火箭啊! 白楹脸上带着一丝疑惑,问道:“那二皇子呢?大皇子下面,不是还有个二皇子的吗?” 舒嬷嬷之前同她说过傅南歧,却只简单地说了他的身世,说他是个废太子,并没有提到其他。 因此白楹才这么问。 其实她心里已经清楚,二皇子是傅南歧。 舒嬷嬷被她的话问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静太妃道:“你管这么多做什么?”又指使她道,“去沏一壶茶来。” 明明白白要支开她。 白楹还想知道华贵人具体是怎么做的呢! 但又不能违背静太妃的命令,只好拿起上好的茶壶,去沏茶。 舒嬷嬷刚一重新合上门,白楹就偷偷躲在外面。 偷听墙角这种缺德事是会做上瘾的。 里头静太妃道:“我看呐,也是他们活该,看见个女的便走不动路似的,觉得不过是一个贵人,冲撞了也无什么妨碍。也不想想,宫里的女人,除了先帝的妃子,就连端茶倒水的宫女,都是皇帝的女人。” 静太妃鄙夷道:“这种猪脑子,别说皇帝不重用不喜爱,依我看,能活得现在,都算是造化了。” 舒嬷嬷没忍住笑出声,“真是楹丫头来了,小姐的性子都变了。” 静太妃坐到榻上,闻言抬起头,没好气,“哪里变了。” 舒嬷嬷真心道:“小姐从前,老是喜欢自个儿闷在房间里,不是练字便是看书,不是看书,便是打理花枝,也极少管宫里的事儿,横竖都与咱们无关。可楹丫头来了,您也就慢慢地活了过来,您或许自己没发现,可奴婢瞧得真真的,小姐如今,都比从前爱笑许多,话也多了不少。” 就像是……还在闺阁中那样。 静太妃读懂了舒嬷嬷还未说完的话,她沉默下来,最终无奈道:“国师大人果真说得没错,白楹与我有缘。” 舒嬷嬷笑道:“可不是吗?国师大人不是还用您说,楹丫头是个福宝?依奴婢看,确实福泽深厚。” 听到这儿,白楹知道这是彻底歪楼了,她轻手轻脚去沏茶,宫女姐姐见她人小,怕烫到,自作主张帮她沏好,交到她手上。 然后道:“你知我知,姑娘可不要露馅了。否则太妃可饶不了奴婢。” 白楹眉眼弯弯像月牙儿,极为讨喜,“阿楹知道啦!谢谢姐姐,姐姐今日的衣裳,格外好看呢。” “姑娘净取笑奴婢,奴婢又哪能当的起您一声姐姐。” 白楹的嘴巴抹了蜜似的,“怎么当不起,姐姐待我好,我都知道的。况且啊,是姐姐生得好看,才把衣裳穿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宫女以帕掩唇笑的极为开心。 白楹提着茶壶回去,许是脚步一向很轻,里头的人也没听见,说话声也没停歇。 但说得东西白楹都不太感兴趣,正要进去,舒嬷嬷忽然压低声音道:“六月夏至,也是那位的生辰……” 白楹敲门的动作一顿。 “二皇子?”静太妃仔细想了想,“还真是。” 舒嬷嬷想起当年的事情便为这位一出生就被封为太子的殿下叹息,“您说,他就这样永远待在冷宫,直到老死吗?” “不一定。”静太妃道,“阿舒,一个能在冷宫生活多年,而仍旧活着的人,你觉得他会是简单角色吗?” 白楹:“!”静太妃英明! 舒嬷嬷回忆道:“奴婢记得,那位到冷宫,也不过才四五岁吧,三皇子都还没出生呢。” 静太妃道:“那位和三皇子差了六岁,算算时间,那位五岁,白氏刚有身孕,紧接着云妃便意外身亡……真是迫不及待啊。” 静太妃都忍不住感叹。 论狠,昭贵妃当之无愧的第一。 云妃一死,便没有人再护着傅南歧。 因此才会被轻轻松松赶去了冷宫。 白楹闭紧嘴巴,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儿声音。 舒嬷嬷摇了摇头,心里其实对昭贵妃很是瞧不上眼,但不可否认,像她这么手段厉害的,才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四皇子也是好运,若不是和三皇子差不多时间出生,也不能这么幸运地活下来。” 但凡迟了或是早了,昭贵妃就有功夫腾出手将四皇子母子料理干净。 不过昭贵妃没那精力,李皇后倒是有。 只是她实在不算本事,只解决了四皇子的生母,四皇子倒是平平安安长大,和大皇子两个人抱团活到现在。 里头静了片刻,白楹深吸一口气,叩门。 看着白楹给她倒茶,静太妃倒没有怀疑这茶不是她沏的。 喝了小半杯,静太妃便让白楹回去了。 接下来几天,不用去太学,白楹就天天往冷宫跑,把自己不舍得吃的东西都给了傅南歧吃,偷听墙角后,又忽然觉得傅南歧有点惨了是怎么回事? 她跑的勤快,也亏的傅南歧暗中都让人提防着为她打掩护,这才一次都没有被人发现。 得空时,白楹把所有抄好的丹方拿出来一看,自己都惊了一惊。 她竟然都已经抄了不下二十张了! 每天抄一点儿抄一点儿,除了这几天,前面那段时间都是隔三差五地去,不知不觉这些失传丹方竟然有这么多了。 白楹感叹着,她给傅南歧送白带子也不过才五次,这笔买卖,不是一般的值啊。 还好答应了! 不然真的是,错过拍大腿啊! 把东西放好塞到床底下,白楹往铺好的被子上一赖。 听宫女们私底下谈论,最近华贵人,洛妃以及昭贵妃三个人平分秋色,皇上偶尔还回去琳贵人那坐坐,后宫倒是没有再出现一个人独占鳌头的现象了。 难怪洛妃这段时间忙得很,虽然说经常能在太后那看见她,但已经不这么来景玉宫了。 白楹还挺喜欢她的,希望她过得好吧。 可在皇宫里,只要有纷争,谁又能真正过得好? 白楹烦躁地在被褥上打了个滚,她这个人比较直接,不太喜欢拐弯抹角,她会圆滑,但是她不喜欢这样。 能做到,但是不想做。 若非处于这种地方,她也不用逼着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 现在唯一好的,可能就是傅云岚自闭了吧。 昨天怀阳郡主来找她玩,说傅云岚可能要长达一个多月都不来上课,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呀。 白楹求之不得。 没了傅云岚,孙嘉迎那个小丫头,又能掀起多少风浪? 她也不敢啊。 白楹坐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又对着铜镜照了照头发,没乱,很好。 白楹看着铜镜,惆怅地想,好想回到她的科技时代啊。 别的不提,镜子总比这个高清多了吧? 怀着复杂心情,白楹认认真真地翻开课本,在每篇文章下面,一一写上心得。 有看不懂的,她就做上小记号,等到上学再去问大儒。 所谓,笨鸟先飞嘛! 而且静太妃都这么用心教她了,她要是还能厚着脸皮继续混日子,也太没有下限了吧? 她可是五好青年啊! 第63章 龃龉 五月初,静太妃种的铃兰开花了。 纯美的白色,散发着淡雅的清香,犹如一个个小铃铛般垂挂,一根枝上有四五个,亲亲热热黏在一起,让人看了情不自禁心生喜欢。 舒嬷嬷想要剪几枝下来插在花瓶里,摆放静太妃的寝室之中,让这沁人心扉的香充满整个屋子。 静太妃却不要,“剪下来最终还是会枯萎,还是让它自然凋零败落吧。” 一旁的白楹只好打消摘花的想法,她用完早膳,便一个人去太学。 必经的路上,白楹看见洛妃的身边的贴身宫女站在那,似乎在等什么人。 白楹扬起甜甜的笑,喊了一声,“如花姐姐。” 如花看见她,眼睛亮了一亮,舒出一口气,行了半礼,笑道:“奴婢可算是等到白姑娘了。左看右看都不见姑娘走过,还以为白姑娘早就去太学了呢。” 白楹“啊”了一声,“如花姐姐找阿楹有事吗?” 如花手里头拿着一个小食盒,她递给白楹,道:“娘娘知道白姑娘喜欢吃甜食,这是娘娘今早让人特意给白姑娘做的山药糕,现在还热乎着,白姑娘带去太学吃吧。” “洛妃娘娘真好。”白楹接了过啦,不好意思地笑道,“阿楹恭敬不如从命,就麻烦如花姐姐替阿楹谢谢洛妃娘娘啦。” 如花道:“白姑娘客气了。” 说罢便又行了半礼往碧洛轩走回去。 白楹拎着小食盒,哼着小曲儿,无比快活。 快到太学的时候,孙嘉迎从另外一条路也走过来。 看见白楹,憋屈地别过眼,脸色不甚好看,但到底还是听了母亲的话,没有再针对白楹。 白楹也没理她,到了太学,怀阳郡主已经在座位上温书了。 她放好东西,没有第一时间去和怀阳郡主打招呼,也拿出书本,静静地看起来。 怀阳郡主忍不住偷偷看白楹,这几天她心情一直很矛盾,她知道白楹也是无辜的,可有时候却莫名不舒服。 脑海里天人交战,明明之前,她都没有一点怪白楹的想法的! 可……可到底都是因为她,自己才这么倒霉,连番吃苦头的。 她不应该委屈的吗? 但要怪白楹,她又没有底气。 她们都是受害者啊…… 怀阳郡主今天没有带鸡蛋,看见白楹进来,也没有跟她说话。 她现在都不知道还这么跟白楹相处了。 她怕一开口,语气不好,伤了白楹怎么办? 学堂里,除了三皇子和嫡公主,其他人都陆续进来了。 但今天就连怀阳郡主都没有理白楹,旁人就更加不会与白楹有什么交流了。 怀阳郡主看着白楹孤零零的背影,心底升起一丝后悔。 白楹把小食盒放下了脚边,但即使有盒子盖住盖的好好的不透一点缝隙,也仍旧有香甜的味道散发出来。 白楹捏住鼻子,忍住忍住! 要上课了! 离得近的人,嗅了嗅,忽然一个人说道:“是山药糕的香味!还淋上了蜂蜜!” “谁带山药糕啦?拿出来不能一个人吃独食啊。” “不是我,我也好想吃。” 孙嘉迎一个人闷闷不乐,因为那件事情,她的小伙伴都没怎么跟她说话了。 除了方小意。 但她又不想和方小意说话。 这个时候听到他们在说山药糕,孙嘉迎闷声道:“是白楹的。” 一瞬间那些叫嚷的声音消失了。 杜之清看了白楹一眼,悻悻然不说话。 算了算了,他也不是很想吃人家小姑娘的东西。 他们关系又不好,问人家拿东西吃,多难为情。 况且之前他们还孤立过她。 怀阳郡主抿了抿唇,越发后悔自己对白楹的冷淡。 白楹的处境本来就不好了,可她还雪上加霜……白楹一定很难过吧? ……白楹确实挺难过的。 馋人的香味勾人得很,像是有羽毛在她心脏上轻轻划过,心痒难耐! 那股子蜂蜜的甜香,让糕点越发吸引人。 白楹本来就对甜食没有抵抗力,内心小人咬帕子流泪,全靠自己强大的自制力才没有去开盖子。 等到大儒上完课,她回头,朝怀阳郡主露出一个小白花招牌笑容,歪了外脑袋,轻声道:“郡主,要不要去外面坐坐呀?” 怀阳郡主一颗心像是泡在水里,胀胀的,难受得想掉眼泪珠子。 她决定以后,再也不对白楹有芥蒂了! 要乖,只能怪罪魁祸首! 轻轻“嗯”了一声,她站起身,朝白楹走过去。 白楹完全不知道这个小少女心里在想什么,她拎着小食盒,两人肩并肩走出去。 “好香!郡主吃呀。”白楹咬着山药糕,笑得一脸纯真。 怀阳郡主也拿了一块,她小口小口极其淑女地进食,两人没有说话,只默默地吃东西。 让躲在那偷窥的几个人无比羡慕嫉妒。 李晗道:“早知道,就不应该做出那种事情。人家比我们还小呢,况且都是公主惹事在先……” 孙嘉迎捏紧拳头,才不是呢!公主做事情都是有她的道理的! 姚依依没忍住呸道:“能不能有点儿出息?不就是一盘糕点。” 杜之清严肃道:“不单单因为糕点,我们确实不应该对人家一个小姑娘这种态度。” 不去交好也就罢了,还孤立她。 这不是君子所为。 一旁的方小意怯生生道:“那,那你们要去找白姑娘一起玩儿吗?” 姚依依不冷不淡地瞥她一眼,没理她,推了李晗一把,道:“看什么呀,等下要上课了。” “知道了知道了,平时也没这么想吃的……”李晗嘀咕了一句,“还不是因为早上没怎么用膳。” 杜之清比他好一点儿,嘲笑他道:“那你活该!” 白楹听着那边的“窃窃私语”,嘴角一抽,两人也吃的差不多了,白楹把东西一收拾,回到座位上。 接下来是脾气温和的夫子的课,白楹也有学生“欺软怕硬”的毛病,夫子念书的时候,她没忍住走神,沾了墨汁,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六月夏至。 墨迹未干,白楹一下回过神怕夫子发现小手盖了上去。 然后染了一手的墨。 白楹:“……”歪?充值智商,急急急,在线等。 挪开手,她看了眼已经糊了的字迹,六月夏至,她在心里友默念了一遍。 傅南歧的生辰啊。 接下来几天下起了绵绵细雨,地面潮湿易滑,白楹撑着把伞上了一天学,回来的时候,鞋袜都湿了。 结果第二天,昭贵妃竟然跟皇帝提议,停学几日,免得这些世家子弟路上滑了摔了,或者被雨淋湿身子不适。 皇帝倒没有思考多久,直接同意了。 白楹还在纳闷的时候,便听见静太妃同舒嬷嬷道:“拉拢人心真是白氏的拿手绝活,自从华贵人出来后,洛妃也跟着争宠,昔日宠冠六宫连李皇后都要避之锋芒的昭贵妃,如今是前有狼,后有虎啊。” 也难怪开始急切起来,甚至连太学里那些世家子弟都不放过。 白楹顿悟。 她坐在隔间写文章,静太妃和舒嬷嬷两人则在前头说话,两人并不避讳白楹,时不时便会说出一些惊人的辛密。 直到外头有脚步声。 “叩叩。”宫女谦卑道,“太妃,碧洛轩的如竹姑娘来了。” 白楹忽然想起来,那个装山药糕的小食盒都还没送回去呢。 不会是来食盒的吧? 白楹用镇纸压住写到一半的文章,想要去拿放在房间离得小食盒,可转念一想,要是如竹不是因为这个来的呢? 兴许是洛妃有要事同静太妃说,她这么一出去,不是打扰到她们了? 还没容她想出个什么,舒嬷嬷开了门,如竹站在门槛前行礼问安道:“奴婢给静太妃请安,打扰到您了。我家娘娘想让奴婢来请白姑娘去碧洛轩坐坐,说说话,不知白姑娘现下可有空?” 白楹:“……”洛妃怎么平白无故跟她这么投缘? 静太妃没说话,倒是舒嬷嬷笑道:“空着呢,就在后头。” 白楹听到这,便慢慢走出来。 静太妃开口道:“既然洛妃与你这么投缘,那你便去把。” 白楹道:“是,那剩下的文章阿楹回来再写。” 如竹惊讶了一下,道:“白姑娘在写文章呀?那会不会……” “不过是小孩子瞎写,没什么要紧的。”静太妃不着痕迹地看了白楹一眼,眼神满满当当写着两个字。 ——多话! 白楹:“……”她就不应该开口。 静太妃都这么说了,那如竹也不客气了,当下便行礼告辞带着白楹前往碧洛轩。 她们走后,舒嬷嬷道:“小姐,楹丫头频繁与洛妃往来,会不会不好?” 静太妃边走边道:“有什么不好?你放心,洛妃对那丫头好,有益无害。” 洛家在京城中,是排的上号的大世家,底蕴深厚,白楹能和洛妃交好,除了招人记恨一点儿,其他还有什么坏处? 有洛妃这一层关系在,日后的夫婿,也可以多几个选择。 况且,招人记恨,也是应当的,大部分的人自持身份,是不会对一个没有威胁力的病歪歪小丫头下手的。 舒嬷嬷安下心,忍俊不禁。 小姐就是嘴硬,实际上,为楹丫头考虑的事情数不胜数。 好在楹丫头都懂,不然换了旁人,早就有龃龉暗生了。 第64章 秋千 “好看吗,阿楹?”铜镜中的美人穿着烟紫色的宫裙,腰肢纤细,身姿婀娜,精美发髻上插着白玉兰簪子,此刻手里正拿着两朵茉莉花,往头上比划。 白楹认认真真地欣赏,又认认真真地回道:“好看。” 单单两个字,就让洛妃喜笑颜开,她把茉莉花别在发间,面容清丽,越发出尘脱俗。 白楹笑嘻嘻道:“既然有了花香,那娘娘就不要熏香了吧?混在一起,闻着怪怪的。” 洛妃想也是,熏香自然没有当下开的新鲜花香好闻,她笑着点头去,食指弯曲轻轻刮了刮白楹的鼻子,“听阿楹的。” “娘娘的院子里还有一个树藤秋千,阿楹可以去坐吗?”白楹心痒难耐,路过的时候她就看到了,那么大一棵古树,下面竟然有一个树藤做起来的秋千! 树藤比她的手臂还要粗,缠绕一起,做起来的秋千扎实又别致。 洛妃眼神温柔,道:“好啊,我带你去玩。” 白楹发现,洛妃在她面前说话都自称我了,心中再一次感叹,洛妃对她未免也太好了吧? 简直就像是对亲妹妹一样。 坐上心痒已久的树藤秋千,白楹试着伸出小短腿往地面一踮,没想到洛妃双手摁在她肩膀上,嗔了一句:“好好坐着,不要乱动,摔了可怎么好?” ……白楹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太温柔了吧? 她对温柔的人也没有抵抗力,况且这位对她是真温柔。 白楹抿唇一笑,乖乖巧巧坐好,以为洛妃会让如花或者是如竹来推她,没想到洛妃的手轻轻握住她的小手,微微施力,让秋千荡了起来。 一旁的如竹顿住脚步,和如花换了个眼神,重新回到原地,静静地看着她们玩儿。 白楹一边惊呼一边没忘记喊道:“洛妃娘娘,您小心点,不要被阿楹撞到。” 洛妃轻轻嗯了一声,松开手,握住树藤,不紧不慢地推。 “阿楹,好不好玩?” “好玩儿!”白楹笑声如银铃一般清脆,在古代这么久,碰到的最好玩的东西可能就是这个秋千了,反正她现在就是一个小孩子,她对玩这种东西,没有丝毫心理压力。 洛妃又问道:“你喜欢吗?” 白楹:“喜欢!谢谢洛妃娘娘!” 没有玩很久,白楹的身体吃不消,下来时,白楹的脸惨白一片,但她笑得很开心。 洛妃震惊地看着她的脸,愧疚道:“对不起……我忘了阿楹身子不大好。” 白楹慢慢喘着气儿,眼前一阵花一阵花的,她眯起眼笑道:“阿楹没有事哒!这个秋千是谁做的呀?太棒了!” 洛妃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说:“阿楹要不要去看一下其他的东西。” 洛妃不想说,白楹就很识趣地没有再问,她说了好,让如竹带她去。 自己轻轻抚摸树藤秋千,喃喃道:“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阿楹喜欢,那么若是她的孩儿出生,一定也会喜欢的。 她们都是一样的,一样的人可爱乖巧惹人怜爱。 是很好很好的小女孩。 “洛妃娘娘,里面是棉花吗?”白楹抱着一个东西走出来,眸子亮晶晶的,闪着新奇的光。 洛妃笑着点点头,道:“这个布偶是我得空做的,阿楹喜欢吗?阿楹喜欢的话,便送与阿楹。” 白楹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接受。 这个布偶不大也不小,她刚好能抱在怀里,是小兔子的形状,说实话形状实在算不上精致,甚至可以说古怪。 要不是白楹眼力见好,都瞧不出这是兔子形状。 绣工也只能说中规中矩。 但用的动物皮毛是极好的,毛绒绒的柔软无比,里头软软的,鼓鼓的,因此白楹才猜测可能是棉花,没想到还真猜对了。 白楹怀疑,这布偶,可能是洛妃自己做的。 洛妃见她没说话,不由问道:“阿楹不喜欢?是不是做的不太好?” 是做的不太别致,但白楹又不傻,当然不可能把这话说出来。 她连连摇头,苦恼地看着手里头的布偶,小声道:“阿楹很喜欢,可这是娘娘自己做的嘛?娘娘一定花了很多功夫才完成的吧,阿楹不能要。” 且不说洛妃有无所图,光论她对她的好,就有些太过了。 “是我做的,既然喜欢,阿楹为什么不要?”洛妃定定地看着白楹,眼神中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连带着说话都急切起来,“这是专门给阿楹做的,虽然不甚好看,阿楹莫不是嫌弃它……” 白楹不要也得要了,“好看!阿楹不嫌弃!”说着把布偶抱的紧紧的,深怕有人跟她抢似的把。 洛妃这才露出欢喜笑容。 如竹脸上布满哀伤,她怕被人看见,连忙背过身去。 自从知道自己再无怀孕可能,娘娘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格外偏激,整日活在仇恨当中,甚至为此违背自己喜好去迎合皇上。 如竹几个贴身宫女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那边白楹又甜甜道:“洛妃娘娘,等阿楹回头学会绣荷包,一定给您绣一个。” 洛妃的声音听上去很高兴,“好啊,我们阿楹怎么这么乖的呀?静太妃真是好福气。” 白楹腼腆地低下头,心中腹诽道,她一没家世二没本事,再不乖点,别说其他人,静太妃就能把她打包扔出宫。 快到午膳时分,洛妃牵着白楹的手往屋里头走去。 如竹和如花二人跟在后头,如竹低声道:“多亏了白姑娘,不然……” 不然真的无法想象娘娘会是什么模样。 如花道:“幸好白姑娘陪在娘娘身边,有她在呀,娘娘今日都能多用一碗饭呢。” 如竹赞同地点头。 用午膳的时候,洛妃不停给白楹夹菜,新鲜清蒸的鱼肉,青翠欲滴的青菜,香味勾人的红烧排骨,没一会儿功夫白楹的碗里就堆的满满的。 洛妃用期盼地眼神看着她,催促道:“阿楹吃啊,多吃一点,才会长高高。” 白楹:“……”她倒是想吃啊,她也想长高高啊! 但是有些菜她都不能吃,这个身体太弱,好像又有什么毒素在体内,平时饮食上静太妃就格外注重,生怕她乱吃什么不是闹肚子就是发热。 白楹简单解释了几句,洛妃明白后,又是抱歉又是失望,让人看了于心不忍。 白楹连忙吃了一些小青菜,喝了小半碗冬瓜排骨汤,然后夸赞道:“洛妃娘娘这里的饭菜真好吃!” “好吃多吃一点。”洛妃瞬间被哄开心,亲自给她盛了小碗冬瓜排骨汤。 白楹:不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慢慢地喝下去。 等终于回到景玉宫的时候,白楹跟亲自送她回来的洛妃挥手,“娘娘就送到这里吧,阿楹进去啦!今日多谢洛妃娘娘,阿楹很开心。” 洛妃忍不住笑,轻柔道:“不谢,阿楹开心便好。” 白楹回了一个能甜到人心里的笑,就转过身走进景玉宫。 她背后有一道灼人的目光,不用想白楹都知道是谁。 白楹毛都要竖起来了。 一离开洛妃的视线,白楹立马加快脚步,不顾自己身体吃不吃得消,就小跑去找静太妃。 “这是怎么了,后面有狼追你不成?”静太妃正在书房练字,看见白楹一脸的苍白匆忙进来,惊讶不已,“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白楹喘着气,一坐下来,头就晕来晕来的。 甚至有好几秒,面前一片漆黑,脑子缺氧,看都看不清。 静太妃等能看清的时候,白楹一抬眼,便见静太妃担忧地看着她。 白楹缓了一缓,但还是说不上话。 静太妃见她慢慢好转,一颗心落地,顿时没好气道:“该!谁让你跑的?自己身体自己心里还没个数?” 白楹:“我觉得,洛妃,有点吓人。” 说话都断断续续。 静太妃走过去,手掌贴着她的后背,轻轻拍,“哪里吓人?她对你不好吗?” 白楹立马激动起来,道:“就是太好了,才吓人呀。” 静太妃:“……” “我与她之前又不熟,若说之前对我的态度还好,可到后面,怎么越来越……”白楹难以形容那种感觉。 静太妃“哦”了一声,道:“可能把你当成她女儿了吧。” 白楹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女儿?” 静太妃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样子,“是啊,可能看你长的像她还没出生的女儿吧。” 白楹目瞪口呆,“洛妃娘娘怀孕了啊?” “……”静太妃无语凝噎。 她敲了敲白楹的脑袋,没好气道:“没有。” 带着那血玉镯子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还有孕? 白楹心里苦,白楹不说,她委屈道:“您说的啊,我像她还没出生的女儿。难道是她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又不小心没了啊?” “你脑子里一天天装得什么东西?”静太妃没再理她,“写的文章去,她对你好,你便受着,常走动,又不是什么坏事。” 那她总得知道洛妃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吧? 莫名其妙地对她好,甚至可以说的是是没有底线的好,白楹光想想,这心里就控制不住虚起来。 害怕。 静太妃重新拿起笔,练字,一边写一边道:“别在那杵着,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虚度光阴,才是最可恶的。” 第65章 骨气 五月的雨,下下又停停,微风不燥,时而吹在面上去,格外凉爽。 不用打扫屋子,不用洗衣做饭,不用为了工作每天劳累,就这样坐屋里听雨声,简直是一种享受。 用过午膳,白楹伸了个懒腰,消化完了,便在床上睡了一会儿,她睡相很好,醒来时身上的衣裳没有一丝褶皱。 吃好睡好,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白楹就趁这个时候去了冷宫。 角落的青苔又长了很多,冷宫里唯一种着的竹子越发青翠。 白楹多看了几眼,其实她还挺喜欢竹子的。 以前她家屋后还有一片竹林,绿意盎然的时候最好看。 傅南歧在里头看书,白楹发现他也挺喜欢看书的,虽然不知道他的书哪儿来的。 屋子里多了一张崭新崭新的长木凳,白楹猜测不是华贵人送来的便是大皇子送来的。 白楹喊了一声“小哥哥”,傅南歧眼皮都没抬一下,白楹走过去才看见桌子上压着一张丹方,这张丹方比之前的要破一些,边角都撕破了。 白楹都不敢去碰,生怕自己一碰,它就碎了。 毕竟年代久远。 白楹小心再小心,轻轻挪到自己面前,然后抄的时候不敢喘一口大气,免得把它吹走。 直到抄完,她才谨慎地放回原位,长吁短叹道:“心好累。” 这都是文化瑰宝啊! 傅南歧瞥过来,小小年纪心就好累,再大一些岂不是还要心碎? 完成任务一身轻,白楹屁颠屁颠地走到傅南歧身边,发现他在看一本兵书,顿时肃然起敬。 虽然她一个字都看不懂,但这不妨碍她对傅南歧抱有敬畏之心。 傅南歧伸出一只手,转向她。 白楹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就被手掌盖住脸,推开好几步远。 白楹:“???”这是什么骚操作? 她一口一个“小哥哥”这么好几个月了,是白喊的吗? 除了生命安全没问题外,他的态度还是依旧恶劣! 好吃的东西都喂到狗肚子里了吗?! 白楹气成河豚。 这个人,这个人一点素质都没有!都不知道什么叫尊老爱幼! 身上上她是小孩子,心理年龄她可是能当他姐的! 白楹鼓起勇气,说了两个字:“混蛋!” 说完她就很机智地跑到门边上。 手掌刚才触碰到小姑娘的唇,温热的触感似乎还在,还有那长长的睫毛,在他掌心颤抖了一下,像是有羽毛划过。 此刻听到白楹骂人,傅南歧眯起眼,收拢掌心,放在膝盖上,危险地盯着她看,“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她是傻子吗?让她再说一遍,她就再说一遍? 姐姐是这么没骨气的人? 白楹哼了一声,下巴抬起来,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傅南歧起身,放下书本,白楹心道不妙,下意识要逃出去,可是才刚转身连门槛都迈过去,就被人拎了起来。 是拎。 白楹羞愤难当,他当拎菜吗?! 从而也可以看出白楹是真的娇弱瘦小。 傅南歧拎着白楹的后领,将她提到了桌子上。 然后扯了扯唇,笑了。 不爱笑得人,一旦笑起来,便如冰雪消融,百花盛开,让人沉醉其中。 白楹被盛世美颜一个暴击! 紧接着,傅南歧说:“你跑啊。” ……啪! 颜狗的心碎一地。 她欲哭无泪,谁知道这厮脚下有风火轮啊,几个呼吸功夫就到她身后了,她倒是想跑啊,能跑掉吗? 露出一个颤巍巍的笑,白楹试探着要去扯他袖子,结果才碰到,他就后退,白楹被他这么一带,整个人直接扑到了他的怀里。 “!”白楹都做好了被扔到地上去的准备了。 可傅南歧却愣了一下,双手反应极快,先抱住了她。 白楹顺势揪住了他的衣服,小短腿夹在他腰间,生怕他反应过来把她扔下去。 她小胳膊小腿的,吃得消他扔吗? 小姑娘身上没什么肉,却软绵绵的,娇小可爱,身上是一成不变的淡淡药味,如果不凑近闻,是闻不到的。 但傅南歧还闻到了一股甜味。 回过神来,傅南歧还真想就这样把她扔下去。 他刚才干嘛要抱住她?让她摔下去不就行了? 可惜白楹已经有了戒备,死死扒着他不放,嗓音软软的,甜甜的,“小哥哥阿楹错了嘛,阿楹才是混蛋,小哥哥别生气嘛……” 傅南歧:“……”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他用了力,把白楹扯开,却没有直接扔在地上,而是弯下腰,将她放在地面。 脚踩大地格外踏实。 白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哇!比起之前,真的好温柔哦! 难道跟她待久了,近朱者赤,傅南歧的性格都温柔起来了吗? 白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一抬头便见傅南歧目光凉凉的看着她。 白楹低下头,心虚得不得了。 头顶是傅南歧似笑非笑的语调,“错了?小混蛋?” ……你才混蛋你全家都混蛋。 白楹忍,白楹是忍者神龟。 忍者神龟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骨气是什么她都不认识,“错了错了。” 傅南歧又笑了,很是大方道:“原谅你。” ???没搞错吧小老弟,是你一开始一巴掌盖在我脸上把我推开的好不好? 怎么到头来,成了你原谅我了? 白楹头顶冒出无数黑人问号。 可能这就是拳头大是老大的道理吧,白楹认清现实,微笑脸:“真是谢谢小哥哥大度原谅了。” 怪腔怪调。 傅南歧捏了捏她的脸,力道不算很重,但还是把小姑娘的雪白的小脸蛋捏出一道红印子。 白楹:“……”她的四十米大刀呢? 傅南歧收回手,脸上闪过微微不自然的神色,显然他也知道自己得寸进尺了。 但是……小混蛋的脸是真的软。 白楹气的,都要眼冒金星了。 本来还想问问他的生辰的,现在!她决定,和这个狗东西划清界限! 除了抄丹方,一律不跟他讲一句话! 白楹扭头就要走人,傅南歧轻咳了一声,“东西呢?” 什么东西? 白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这才想起来小布袋里装着一些糖和糕点,是洛妃给她的。 虽然说本来也准备给傅南歧一些,可他开口讨要和自己主动拿出来,又是两种不同的感受。 白楹皱了皱小鼻子,掏出吃的,放在他手心,“没有了。” 傅南歧没有半点不好意思,他“嗯”了声,背过身。 白楹对着他的背竖了个中指,狗东西。 小姑娘一个人生着闷气走了,影卫跟了上去,暗中护送她到景玉宫,没有被人发现踪迹,这才转回冷宫。 一回到冷宫,他就忍不住笑抽。 “殿下……那小丫头趁您不注意,向您竖中指……噗。”哈哈哈哈哈哈。 殿下也真好意思向一个小丫头讨吃的。 傅南歧面无表情,嘴里糖已经化开,甜味和小姑娘身上的一模一样。 影卫没得到回应,悻悻闭上嘴。 他又想起来,“殿下不是有东西让她送出宫的吗?” 傅南歧:“……”他忘了。 影卫识趣地没提这事,道:“殿下,下个月……便是您的生辰了。” 傅南歧淡淡道:“那又怎么样?” 影卫道:“殿下成年在即,不准备出去吗?” “急什么?”傅南歧语气沉冷,“你若是想出去,出去便是。” 角落暗处扑通一声,影卫跪地道:“属下没有那个意思。殿下,若是不出去……便没有人给您取字了啊。” “重要吗?” 影卫愣住,“啊?” 傅南歧冷冷道:“取字与否,很重要吗?” 没有人给他取字,他就活不下去了还是怎么样? “可,可……”可是名以正体,字以表德啊。 傅南歧的眼神格外冷酷,让影卫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白楹回到景玉宫没多久,外头又下起了绵绵细雨,她在心里不得不感叹运气好,要是再迟上一时半刻,还不得淋雨回来? 到时候衣服可以重新换,但头发有水可就很难干了,这里又没有吹风机。 静太妃看见问起来,不好解释不说,还又得挨一顿训。 白楹爬到凳子上,把半开半掩的窗合上,忽然一只爪子抵住了窗。 “卧槽。”白楹吓了一跳。 黑猫一爪子推开床,叫了一声飞快跳进来。 它以为今天白楹又得让它送东西,刚好它饿了,就冒着雨跑过来。 没想到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好半晌也没见白楹拿出一点东西。 白楹真的懵啊,今天没有东西要它送,当然没吃的。就算有东西,也得明天给它搞吃的了。 谁让她唯一的糖和糕点都被傅南歧搜刮光了? 黑猫大怒,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扑到白楹怀里,抖了抖身子洒了她一脸的雨水。 然后气势汹汹地踏着猫步从门口走了出去。 白楹:“……” 她就是一个小可怜,招谁惹谁了? 白楹抹了把脸,刚在心里想运气好不用淋雨,这就“淋”到了。 换了干净衣裳,白楹爬上床去,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生怕在这个季节,还着了风寒。 毕竟刚才小可爱有些水,洒到了她脸上,顺着脖子滑到了下面。 体质虚,白楹不敢轻易马虎。 身子才是革命的本钱,保重好身体,才能有未来。 第66章 好人 “阿切!”一股风吹进白楹衣领里,她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慢吞吞走进学堂。 连绵不绝的雨在昨夜终于停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晚上睡太迟的缘故,今早都比平时起迟了一会儿,且头昏脑涨,整个人精神怏怏,提不起一点力气。 “不会又冻去了吧?”白楹在心里嘀咕,随着她坐到座位上,原本热闹的学堂慢慢沉寂下来。 孙嘉迎低低说了一声“扫兴”,怀阳郡主离得近,听见了,便很是不悦地看了她一眼。 “白楹,今日是依依生辰,下了学你要不要也一起去姚家玩啊?”走到白楹边上,怀阳郡主笑眯眯地问道。 被大家伙围在中间,脸上的还带笑的姚依依听到她的话,一脸懵。 她皱起眉头喊了一声,“堂姐!” 显然不明白怀阳郡主为什么要喊白楹。 虽说还未到及笄,生辰不会办的很大,但请的也是一些要好的好友同窗,且都是世家子弟,除了方小意身份低些,可也是正经人家的姑娘。 姚依依搞不懂,她的生辰,把白楹叫来,不是显得很格格不入吗? 况且……她跟她又不熟好不好? 怀阳郡主心里明白这个道理,可谁让她的生辰得入秋了?白楹一个人老是孤零零的,她看了也难受。 不如就借此机会,让白楹融入到他们当中。 多认识几个朋友也好的呀。 姚依依脸上已经有了不太高兴的神色,但怀阳郡主好歹是个郡主,也没有直接拒绝让她下不来台。 她只能在心里祈祷白楹不要同意。 “姚……姚小姐生辰吗?”白楹微微睁大眼睛,小脸绽开一抹无害的笑,先是十分真诚地朝姚依依道:“生辰吉乐,愿姚小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姚依依一愣,“谢,谢谢。” 白楹又露出很抱歉的神色,诚恳道:“阿楹愚钝,好多课业都不太明白,太妃常道笨鸟先飞,阿楹比不上诸位天资聪颖,只能苦下功夫……姚小姐今日生辰,阿楹就不能去了,多谢郡主的好意,阿楹心领了。” 说完,白楹朝怀阳郡主羞涩一笑。 这些话当然是她编的,静太妃让不让她去先不说,她跟这群人又不熟,何必自讨没趣?况且姚依依也不想让她去,一个不要主人家欢心的客人,去了,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她这话说的漂亮,至少怀阳郡主觉得她是为了不让她难做,而这么“识大体”,从而会对她产生愧疚。 姚依依也难得反思了一下自己,白楹虽说没好的家世,甚至父母亲不详是个孤儿,但人家心又不坏,刚才的话无异给了他们一个台阶,让双方都没有损失颜面。 她还祝她生辰吉乐。 姚依依头一回有了歉疚之情,她的拒绝简直就像是坐实了他们排挤她的事实。 她要开口请白楹来,但一对上白楹干净澄澈的眼眸,又说不出话来了。 哎,真是糟心。 夫子来授课了,这件事情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 白楹的思绪却飘到了另外一处。 再过不久也是傅南歧的生辰了吧……他还是皇帝的儿子呢,相比之下,还不如大臣之女,至至至少,姚依依还有朋友陪她过生辰。 白楹再一次被自己的善良感动。 傅南歧这个狗东西都对她这么恶劣了,她还关心他,觉得他好惨! 真是感天动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楹说的话太真挚,第二日,姚依依竟然破天荒地给白楹带了一些精致糕点。 可能是心里过意不去,她细声细气道:“我爹爹昨日给我买回来的,味道尚佳,你尝尝吧。” 白楹一双眼睛笑成了月牙儿,她甜甜道:“谢谢姚小姐。” 姚依依踌躇不决,最终还是道:“之前的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 “啊?”白楹恍然大悟,尔后笑容干净得让人心有愧疚,“阿楹早就忘记了,又不是什么大事,阿楹知道姚小姐是个好人,人美又心善。” 滴——您的好人卡已送达。 姚依依被她说得很是难为情,孙嘉迎嘀咕了一句:“马屁精”。 坏话好话如今全让她说尽了。 怀阳郡主只觉得白楹这些话似乎哪里听到过,却又想不起来。但看着姚依依愿意迈出一步,和白楹交好,她也很高兴。 白楹体弱多病,为人善良,可惜没有一个好家世。 不过能多几个朋友,她们照顾着她,就不会经常被别人欺负了。 见怀阳郡主朝她微微一笑,白楹也回了一个纯真无害的笑:好一朵娇弱的白莲花苞! 不得不说,自从来到这里,白楹发现自己好多隐藏技能都被点亮了。 睁眼说瞎话已经被沦落到垫底了。 果然静太妃说的都是对的。 以柔克刚,扮猪吃老虎,弱小可怜又无助,善解人意且体贴……这些标签简直就是为她这个身体量身打造的啊! 虽然她不太喜欢交朋友……但是有好的人际关系很重要的好不好? 用纸包起来的精致点心,被白楹放在了抽屉。 午休时分,用了午膳,趁其他人午睡,她偷偷摸摸逃出了太学,带着糕点去找傅南歧。 关爱孤僻少年,人人有责。 傅南歧在殿内和影卫说话,听到有脚步声,两人不约而同没了声音。 白楹探头探脑,和傅南歧四目相对,想到内心傅南歧的小人泪眼汪汪一个人孤独地过生日,她忍不住破功笑出声。 傅南歧眸光凉凉看过来,俊美容貌是这冷宫中最清绝的一抹颜色,比午日阳光还要耀眼。 笑起来有笑起来的绝色,不笑,又有不笑的味道。 白楹忍不住嫉妒了一把,真是老天爷偏心,这张脸上都没有一点瑕疵。 她踏进去,自曝来意:“阿楹给你带很好吃很好吃的点心来了哦。” 她自己可都还没吃一块,就过来跟他分享。 白楹啊白楹,真是有着中华五千年的传统美德。 带着两分小得意,白楹打开外头包的纸,里面一粒粒小巧又精致的点心便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点心是京城最有名气的酒楼做的,两指捏起,十分软糯。 白楹怕噎着,就慢慢吃。 她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含糊不清道:“好吃,你快吃吃看。” 必须安利! 没想到宫外的点心一点都不比皇宫里的差。 各有各的美味。 白楹忍不住又捏了一粒,外头是糯米皮,里面裹着一点儿豆沙,口感细腻,甜度刚好,也不黏牙。 也太好吃了吧? 见傅南歧看着她,没有吃,白楹急了,嘴里东西还没嚼完,“小老弟你你快吃……” “……” 傅南歧面无表情道:“你说什么?” 小老弟啊……卧槽要遭!白楹把点心咽了下去,她刚才是不是暴露了自己的真面目? 不不不一定是傅南歧听错了。 白楹一脸无辜,把点心往他面前推,“小哥哥!阿楹特意拿给你吃的,你怎么不吃呀?” 傅南歧捻了一粒,白楹期待地看着他。 “难吃。”傅南歧皱眉,吐出两个字。 他本来就不喜欢吃甜食,接下来傅南歧也就没有再吃。 白楹脸一下就变了,她小声道:“你怎么口味这么怪的?” 傅南歧道:“我又不是你,海纳百川,饥不择食。” ……她哪里饥不择食了?她嘴巴很挑的好不好?! 早知道就不给他吃了,白白浪费! “这是学堂里的同窗给阿楹吃的,她昨日生辰……”白楹似不经意道,“阿楹不知道自己生辰,国师大人便把捡到阿楹的那日作为阿楹生辰,小哥哥你那日生辰呀?” 傅南歧眸光一冷,对上白楹笑意盈盈的眸子,他顿了一顿,慢慢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要不是知道之前几次他同芳华抑或是影卫说话,白楹不在,他都要怀疑她又偷听了。 白楹惊讶道:“问问呀,不能问吗?” 傅南歧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眼底神采如一汪寒潭,幽深冰冷,深不可测。 他打量着她,知道这个小丫头完全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无害软萌。 白楹毫不畏惧地同他对视。 搞笑,她比他大上四岁,还会怕他? 影卫在暗处,屏住呼吸,第一次开始正视静太妃的养女。 就算是他,也不敢直视殿下。 这个软乎乎看上去很好欺负的小团子竟然有这么大胆子。 也是,要是胆子不大,又怎么会帮殿下送消息到宫外。 一旦被发现,这可是死罪! 甚至要牵连到静太妃以及她的家族。 更让影卫震惊的是,小姑娘提到殿下的生辰,殿下却没有发火,只是情绪看上去不太好。 白楹吃不消了,眼睛睁这么久,酸的要死。 她眨巴眨巴眼睛,做出退让,“那作为交换,阿楹就告诉小哥哥阿楹的生辰。” “不想知道。”傅南歧冷着脸别过头。 白楹又转到他面前,拉了拉他的手,当然很快就松开,她道:“可阿楹很好奇,很好奇呀!” 被小姑娘拉过的手还带着温暖的体温,傅南歧慢慢收拢五指,淡淡道:“静太妃没有教过你,在宫里不要有好奇心吗?” “太妃也没让我给别人送消息我不还是送了。”白楹脾气其实不太好的,她语气隐隐带着不耐烦,回怼他。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傅南歧记得,以前她可是很怕他的。 “夏至。”似乎是一个失神,他就听见自己说了出来。 第67章 海棠 果然是六月夏至! 白楹低着头,手指抠着衣服上的锦绣花样。 明明是她好奇要问的,他回答了却没有半点回应,傅南歧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受,只冷笑一声,眸底酝酿着冷沉的怒火,似乎下一秒风雪就能席卷而来。 白楹忽然出声:“那就是还有四十日就是小哥哥的生辰啦!” 傅南歧一怔,眼底情绪慢慢转变成一种不知名的神采。 她刚才不响,是在算日子啊。 白楹走了两步,然后得意洋洋道:“阿楹会烧长寿面,而且烧的很好吃!”她露出一种遗憾不像遗憾,反而像幸灾乐祸的笑,“可惜小哥哥这里没有小厨房和食材,不然阿楹一定让小哥哥见识到什么是厨神!” 不是白楹自夸,她烧东西可是一流的。 当然……仅限煮面。 因为职业的缘故,回到她,她懒得炒菜煮饭,就直接抓一把面条水沸腾后放下去煮,吃的次数多了,不仅把面煮的无比美味,还搞出好几种面的烧法。 傅南歧沉默不语,看着她一个人夸夸其谈,滔滔不绝。 忽然道:“有。” 白楹一脸茫然,“什么有?” 蠢死了。 傅南歧烦躁道:“小厨房有,食材有。” “……” 白楹是动过那天给他多带点吃的的念头,也动过给他煮长寿面的念头,但是……也只是动了一下啊!实施起来很难得好不好? 别说冷宫看上去“家徒四壁”,就说她现在矮不溜秋,除非站在小板凳上,否则脑袋只能刚过灶台半个多头。 结果傅南歧说什么? 他竟然说冷宫有食材和小厨房?! 先不论这话的真实性,她就只是随口说说,他他他这么就当真了啦? 白楹受到了惊吓,但白楹不敢表露出来。 她在傅南歧的目光下,笑的有些僵硬,“那,那就再好不过啦!” 没再多待,白楹把剩下点心一包,就赶紧回学堂了。 反正傅南歧不喜欢吃,她带走还不浪费。 她以前老师说过,浪费比卖淫还可耻! 白楹一走,影卫就小心翼翼地出声,道:“殿下,属下好像没有看到这里有小厨房……” 还有食材,冷宫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 殿下的饭菜一直是由两拨人送的,一波是李氏或者白氏的人,时不时送些冷的馊的饭菜,殿下看都不看,反正有他会处理掉。 另外一波人则是他们自己人,送的饭菜无一不是珍馐美馔,堪比皇帝的规格。 就算是殿下刚到冷宫的时候,也没有为吃食发过愁,更和谈哪来的小厨房和食材了。 傅南歧“哦”了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我说有。” “……”行叭您说有就有。 没有都得给您现在立刻马上搞起来。 影卫办事效率很高,不过是才几天功夫,他就悄无声息找了人搞出了一个小厨房,食材暂时不需要,可以等殿下生辰前一天再准备起来。 冷宫自然不止一间屋子,后面还有偏殿,房间若干,但都是多年未曾打扫过,蜘蛛网都密密麻麻结了好多,杂乱无章,灰尘满天。 影卫自作主张也让人把后面打扫了,然后禀报给傅南歧。 虽然殿下只“嗯”了一声,但影卫跟在他身边多年,是可以看出殿下心情还算不错的。 真是奇怪,那个小丫头到底有什么不同,竟然让殿下这般优待。 影卫这边百思不得其解,那边华贵人得到一点消息,得了空深夜便悄无声息来了冷宫。 “殿下怎么弄起了这些……君子远庖厨,是他们送来的饭菜不合殿下胃口了吗?奴婢明日便请几个宫外的大厨进宫,殿下换换口味……” 好烦。 傅南歧不搭理她。 芳华抿了抿唇,娘娘待她恩重如山,殿下还在娘娘肚子里的时候,她就暗暗发誓,要对殿下极好,照顾殿下,保护殿下,效忠殿下,为娘娘分忧。 尽管……娘娘很快就去了。 但是殿下还在,娘娘唯一的骨血还在。 这是娘娘留在世上唯一的珍宝。 皇帝冷酷无情,铁石心肠,抹去了娘娘几乎所有的痕迹,哪怕是遗物,这么多年,她也只找回了一个老虎香囊。 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芳华总会从梦魇中惊醒,她看见那被大火吞噬的宫殿,火光中,娘娘回头朝她温柔一笑,然后无声地说了两个字:快走。 她抱着还在襁褓中的殿下,跌跌撞撞去找云妃,将殿下托付给她后,再次回去。 可是宫人无数,泼水无数,却无论如何都浇不灭那场大火。 娘娘的亲信哭得肝肠寸断,冲进去要陪娘娘一同赴死,她也想要跟进去,她的命是娘娘的,娘娘不在了,那么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娘娘的亲信却紧紧抓住她的手,一字一顿嘶哑说:“娘娘有恩于内务府的海公公,你去找他,娘娘早就把你的身份安排好了,你是他的干孙女,你去找他!好好活下去!棠棠……殿下就托付给你了。” 说完,她便无所畏惧地冲进火中。 娘娘,入画姐姐,不要,不要…… 不要留下她一个人。 不要留下她一个人啊…… 啊啊啊啊啊啊。 她跪地嘶吼,状如疯癫不住磕头,眼泪和鲜血混在一起,当时现场极乱,没有人注意她。 周围只有救火的宫人,受惠过娘娘的人皆跪地哭泣,而太后皇帝都没有来。 她离的很近,衣裳边角都被烧焦了,头发凌乱,面色惨白,没人知道她跪在外头跪了多久。 后来,海公公去世,她被人欺负,责打,谩骂如家常便饭。终于有几次被白氏看见,她冷眼旁观几日,便在她最难过的时候出现救她回去,然后像训狗一样,让她忠心耿耿,死心塌地为她办事。 芳华蛰伏了这么多年,什么苦都吃过。她也会觉得累,会想要坚持不下去,可每当她看见殿下,看见和娘娘有着七分像的殿下,那股一直坚持着走下来的恨意就愈发刻骨! 这么好的娘娘……这么好的娘娘啊!最后什么都没留下,只留下殿下。 可殿下生来尊贵,却要屈居于破旧不堪的冷宫,而白氏李氏踩着娘娘的白骨享尽荣华富贵……她们的子女也高高在上锦衣玉食受尽宠爱。 这何其不公?! 每每想到往事,芳华就咬紧牙关,面容狰狞,恨不得咬下他们的肉,放干他们的血!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平复。 傅南歧一抬头,发现芳华还没有走,正要说什么,却见她满脸泪水,双目赤红,而头上海棠金钗垂挂的几棵珍珠轻轻晃动着。 傅南歧什么都知道,云妃什么都同他说过。 所以除了影卫,有些事情,他会瞒着别人,却不会瞒着芳华。 芳华感受到了脸上的冰凉,她慌忙抹去,可心头那根刺扎根多年,她哑着嗓子,忍不住问道:“殿下,我们会成功的是不是?他们会不得好死的对不对?” 傅南歧不作声。 芳华微微失望,却也知道他的性子。 正当她行了礼,转身要离开的时候。 身后一个清冷的嗓音响起。 “会的。” 芳华忍不住牵起嘴角,会的,会就好。 “海棠姐姐。” 芳华不可置信地回头! 是她听错了吗? 傅南歧一脸冷漠,拧着眉头,甚至都没有看她。 眼眶中迅速聚满泪水,芳华捂住嘴,又哭又笑。 娘娘为她取名“海棠”,和入画姐姐一起唤她“棠棠”,海公公叫她丫头,后来白氏给她名字芳华。 刚好与她自小贴身服侍的婢女芳年凑成一个“年华”。 可她厌恶极了这个名字,更厌恶皇帝每每搂着她一遍又一遍喊她“芳华”。 她以为此生再也听不到娘娘为她取得名字了。 可如今娘娘的孩子……竟然唤了一声“海棠姐姐”。 芳华只觉得十八年来,所有血和泪,都是值得的。 都是值得的。 …… 白楹一直觉得三皇子真是大忙人一个,明明也才十二岁,该是在太学听课的年纪,却早就阅览群书,已经为皇帝办成好几件事情。 真不愧是怀阳郡主的“小男神”。 但小男神偶尔还是会来学堂,请教大儒问题。 每次一来,就受到大家尊敬仰慕的眼神,连向来苛刻的大儒,都难得夸赞三皇子“聪慧仁德,有君子风范”。 以前的白楹会觉得三皇子哪哪都好,可当下却忍不住想,他和傅南歧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三皇子温暖如春,骨子里有翩翩君子风范;傅南歧冷冽如寒冬,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傅南歧吃过的苦却是傅云祁所从来没有经受过的。 三皇子生来就是天之骄子,像是太阳一样,温暖照人,待人接物样样无可挑剔,他这样的人,或许从来没有接触过什么黑暗。 白楹莫名再一次同情起傅南歧。 同样是皇子,怎么命运就这样天差地别呢? “白楹,你发什么呆呢?”怀阳郡主轻轻捏了捏她的脸。 白楹笑容自然,道:“在想今日上的课呀,有一些还不理解。” 怀阳郡主兴奋道:“那我们去问问三皇子吧!他都知道的!” 什么“我们”?明明是我好吗? 白楹笑道:“我自己想想吧,实在不行,便去问夫子,三皇子事情繁忙,还是不去麻烦他了。” 怀阳郡主想想也是,虽然遗憾,但到底没再提。 谁料,傅云祁走了过来,含笑道:“问什么?” “……” 第68章 失算 少年眼眸含笑,声线温和,如玉般莹润的的面容让不少小姑娘悄悄红了脸。 可惜……不是跟他们说话。 怀阳郡主很是仰慕这个表哥,她自己没有亲兄长,因此很多时候都羡慕傅云岚有三个皇兄,其中三皇子尤为出色,性格还好。 比起大皇子和四皇子,三皇子简直是天下地下,独一无二的优秀! 当下便略带激动道:“云祁哥哥,白楹刚才说有一些不懂,想问问你。” “……”她什么时候说过想问傅云祁了? 白楹笑容不变,仍推脱道:“郡主,三皇子可能还有要事忙,我们就不麻烦他了吧……” 傅云祁道:“不麻烦,阿楹若是有哪里不会,尽管问。” 怀阳郡主扯了一扯白楹的衣服,用眼神暗示她快点问呐!错过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 白楹心里烦躁起来,但她掩饰得很好,拿起课本,指了一处,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大半都懂了,可还有一点,不甚明白。” 傅云祁看了看,便温和地给她解释起来。 孙嘉迎一干人羡慕嫉妒地看着,恨不得被三皇子解答的人是自己。 怀阳郡主就在一边,看傅云祁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小星星。 三皇子人也太好了吧!温和有礼,进退有度,可旁人一旦有需要帮助的地方,绝不吝啬出手。 “阿楹听懂了吗?”傅云祁眼神温和,白楹毫不怀疑自己说还没听懂,他就能给她不厌其烦再讲一遍。 白楹感激道:“三皇子一说,阿楹便如茅塞顿开,已经听懂了,多谢三皇子。” “应该的。”傅云祁怕说这话引人误会针对白楹,又补充道,“大家都是同窗。” 白楹面上笑意浅浅,心里忍不住叹气。 这就是精神和物质都一样富养的孩子啊。 做事周全,从骨子里透出君子风范。 出色得让人自惭形秽。 接下来其他夫子的课,傅云祁便因为还有事情,没有再上。 白楹暗道,走了好,不走,再对她多番照顾,她就要再次成为学堂众人的箭靶子了。 好不容易稍稍扭转他们对她的印象,她可不像再次回到原点。 “白楹,去玩儿吗?”怀阳郡主招呼她。 白楹心里还介意刚才的事情,三皇子的这个小迷妹,简直迷得没边了。 她歉意道:“我就不去了,身子不大舒服。” 怀阳郡主忧心道:“没事吧?哪里不舒服,可要去太医院让太医看看?” 白楹道:“老毛病了,不必麻烦太医。” 怀阳郡主觉得白楹老是为别人着想,真是心地善良。 她对白楹的身子也有几分了解,听她这样说,便放下心来,道:“那我先和依依她们出去了,你在这好好坐着,实在难受可不要硬撑着。” 白楹笑着点头,“阿楹知道的。” 下了学,白楹照例跟平时一样的时间回到景玉宫。 今日比昨日要早完成课业,白楹特意找了宫女姐姐央她教自己煮长寿面。 宫女只当她是一起兴起,索性也不繁忙,便教她怎么做,但也只是让她踩在小板凳上,站得远远地看。 手把手教,是不可能的。 这件事要是传到静太妃耳中,可以说是白楹饿了,想吃面。 不然要是静太妃知道,白楹对这些起了兴趣,自己还随她意了,两个人都得被罚。 静太妃一直是按贵女的方向来培养白楹的,贵女是需要自己动手下厨的吗?当然不可能! 对静太妃来说,这些都是宫人的活,白楹目前首要的,是读书,再是琴棋书画都要样样精通才行。 一碗热腾腾的面出锅,宫女撒上葱花,捧给白楹,道:“姑娘吃吧。” 白楹甜甜道谢,面她会煮,她只是想看一下怎么生火,还是这大锅的火候。 白楹咬断面条,小口喝了一口汤,因为白楹体弱,宫女便做的格外清淡,不过吃着也还好。 白楹一回来便去小厨房吃面的消息很快就被静太妃听到了,她叫她到身边,耳提面命,足足说了长达半个多时辰的话,大概意思就是:作息要规律,饮食不能紊乱,课上认真听,哪哪都要做到做好,方能入大儒的眼。 白楹只管一个劲地点头,说什么她都回答“嗯嗯嗯”。 没有半分不耐烦。 这让静太妃总算满意。 得了空,白楹悄悄去了趟冷宫,美名其曰要熟悉一下冷宫的小厨房,不然到时候因为地方不同而生疏导致东西做的不好吃,可不能怪她头上。 她的煮面技术可是一流的。 说这话的时候,傅南歧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完全没把她当回事。 就连影卫都不信,她一个八岁大的小姑娘,还会煮面? 不仅会煮面,还煮的很好吃? 做什么白日梦呢? 小孩子吹牛皮可是要不得的,她是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行了,可最后脏活累活还不是他在干? 好在小厨房已经搞好了,这两天他还架子上放了点不太容易坏的蘑菇。 白楹一进去,瞬间被震惊到了! 她好奇地打量着小厨房,回头看傅南歧,忍不住惊叹道:“小哥哥,你这个小厨房比阿楹的房间还要大一点诶!” “……”傅南歧也是第一次走后面来看,他神情有点说不上来的古怪,好在白楹没注意。 她伸手手指划过灶台,收回来一看,登时眼睛都瞪圆了:“连灰都没有!也太干净了吧!” 卧槽这男的的洁癖真严重。 严重到让人害怕。 边上摆着成堆成堆的柴火,放菜的架子上只有一些蘑菇,锅铲,碗筷玉盘,木盆,舀水的木勺,水缸等一应俱全,摆放得很整齐。 傅南歧目光微微闪躲,神色不太自然。 白楹满眼赞叹,一时嘴快夸道:“居家小能手,未来的家庭煮夫啊!” “……”傅南歧没听懂,“你说什么?” 又嘴瓢了……怎么在他面前这么不当心的。 白楹简直要捂脸,她装作什么都没说的样子,拿起一朵蘑菇,举起来给傅南歧看,“小哥哥原来你喜欢吃这个?” 没等傅南歧回答,她就放下手,自言自语道:“他们现在不给你送饭,只给你点食材,自己烧了吗?” 影卫听到这话,心中一咯噔。 失算了! 哎呀也不怪他啊,殿下吩咐的事情他当然都要完成好。 要怪只能怪殿下突如其来要弄什么小厨房和食材。 如今人家小姑娘起了疑心,那可不关他的事情。 傅南歧目光移向别处,淡淡道:“以前受惠于我母妃的人送来的。” 影卫:“……”这也行。 白楹点点头表示明白,难怪这么多年他能撑下来。 想必华贵人也会偶尔送些东西来给他。 “那到时候可以再送一些鸡蛋青菜过来吗?”白楹说出口后,有些后悔,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还是她自己从小厨房拿几片青菜叶子,再偷偷带一个鸡蛋过来吧? 正要改口,却听见傅南歧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既然这样,那还是算了吧。 白楹把小蘑菇放回竹篮子里,她睁着大眼睛期待地看着傅南歧,她今天都没有抄丹方。 明明才相处不到半年,但傅南歧却已经能看懂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顿时脸就冷了下来,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话很好,但白楹看着他转身出去的背影,总感觉他心情一下子就差劲起来。 “我没惹他呀……”白楹嘟囔道。 走出去,桌子上已然多了张丹方。 其实每次白楹来都只能抄几段,快的话可以抄完半张,但慢的话,半个月都很难抄完一张。 毕竟不是每天都来的。 尤其是去了太学,来的次数明显比之前大大减少。 偶尔中午小心谨慎偷偷摸摸来一次,都得提心吊胆,时间还都很短。 像挤牙膏似的。 白楹抄完,一抬头发现傅南歧不在殿中。 难道去后面了? 白楹轻轻喊了一声:“小哥哥,东西放桌子上了,阿楹先走了。” 声音不敢太响,怕让人听见。 毕竟冷宫又不是没人来。 喊完也不见傅南歧出来,时间不多了,白楹便留下几颗糖,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走了。 傅南歧慢慢走出来,影卫知道殿下不喜欢吃甜的东西,便道:“殿下,这糖不如赏给属下……” 给他吃也总比扔了好啊。 反正他跟那个小姑娘一样,都喜欢吃甜的。 傅南歧问道:“糖有什么好吃的?” 影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喜欢就是喜欢啊,哪还有这么多道理。 他斟酌着,道:“或许是人生太苦,总得需要甜的来慰藉一下自己。” 是很苦。 “不会上瘾吗?” 这个问题又把影卫问倒了,他犹豫道:“旁人属下不知道,但属下不会。” 每个影卫都有很强的自控能力,这是他们成为影卫最基本的要求。 看那个傻子老是吃甜食,像她这样的人,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吧? 傅南歧把糖捏在手心,低声道:“我不喜欢让人上瘾的东西。” 影卫:“那……” “我的东西,即使不要,哪怕毁掉,也不会给别人。”傅南歧冷酷道。 影卫彻底没声了。 殿下还是殿下,又怎么会因为一个小丫头而改变? 第69章 端午 白楹没有刻意地数日子,数日子反而会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随着她院子里那几盆芍药开花,不知不觉六月就到了。 傅云岚终于重新回到太学上课,不知道她和怀阳郡主私下里讲过什么,又或者什么也没讲过,两人慢慢的关系又好起来。 到底是亲表姐妹,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不会因为这么几件小事就淡了。 结仇是更加不可能的了。 白楹好几次看见傅云岚和怀阳郡主手拉手亲亲热热同进同出。 莫名有点同情被冷落的孙嘉迎。 不知道是不是苦头吃多了的缘故,傅云岚这段时间都没再针对白楹,就连冷嘲热讽的次数也少了。 白楹懒得理她,傻了吧唧的,脑子装得都是屎。 不过也有一点儿好,傅云岚和孙嘉迎很少会做暗搓搓的坏事,要针对也是正大光明地来,不像那个方小意,鬼搓搓的。 又是一天结束,白楹踩着夕阳回去,景玉宫还没进去呢,便看见洛妃从里头出来。 她眼睛亮了亮,甜甜喊道:“洛妃娘娘!” “阿楹回来啦?”洛妃有好些天没见白楹了,但小姑娘对她依旧热情亲切,洛妃弯腰将小姑娘抱在怀里,隔了一会儿才松开。 她笑道:“阿楹好像又长高了呢。” “真的么?太好啦!”白楹问道,“娘娘要不要再进去坐坐呀?” 洛妃揉了揉她的头发,道:“我做了一些小粽子,送给你尝尝,若是喜欢,明日我让如花再送些来。” 粽子……白楹恍然大悟,都端午了。 她想起自己还没学会绣花,一拿针就老是不小心戳到指头上,渗出血珠。 说好要给洛妃绣荷包的,到现在也没个影儿,白楹无比惭愧。 反而是洛妃一有什么吃的用的,便送来景玉宫,如今宫里谁不知道,洛妃娘娘极其喜欢静太妃养女的事情? 白楹支支吾吾道:“洛妃娘娘,阿楹很快就能学会绣花了……” 她都想好了荷包花样是莲花,布料就用青色的。 但是这手就是笨死,拿根针都拿不好!想当年它可是连手术刀都拿的稳稳的! 要它何用! 洛妃眼神怜爱,“阿楹不要急,慢慢来,不要伤了手,我可以等的。” “嗯嗯!” 送走洛妃一行人,白楹更衣完刚好吃上热乎乎的小粽子。 有板栗肉粽,也有红豆蜜枣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白楹喜欢吃甜的缘故,红豆蜜枣粽要比肉粽多好多。 但糯米吃多了会不舒服,白楹吃了一个就停住了。 第二日她带着热好了的几个肉粽,非常热心地给冷宫少年送温暖。 “肉粽的啦,小哥哥你不是喜欢吃肉的吗?趁热吃趁热吃,洛妃娘娘亲手做的哦,独此一家!”白楹还带了一个甜粽,她要安利给傅南歧,着重强调:“甜的也超级好吃,美味得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傅南歧看白楹的目光宛如在看一个智障。 白楹“切”了一声,虽然今天休息,但静太妃还给她布置了很多任务,她忙里偷闲给他送东西,这货竟然还不领情。 算了算了,谁让她心胸宽广呢? 就不和他一般见识了。 白楹走后没多久,华贵人也来了。 她手里头拎着两三个粽子,是她自己做的。 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正要说什么,忽的看见桌子上的东西,目光一滞,“这,这是……” 还没等傅南歧说话,她就摸了摸粽子,天,竟然还是温热的。 “殿下……这粽子。” 傅南歧抬了抬眼,“不关……” 芳华:“您不趁热吃?” 傅南歧一顿,后面两个字被他默默咽了回去。 还以为她要问是谁送来的,没想到说的是这个。 “殿下?”芳华顺手拿起白楹送来的粽子,一边剥一边用询问的眼神看傅南歧。 傅南歧皱起眉头,原本坐着的,看见她的动作,长臂一伸夺走她手里的粽子。 芳华惊愣的表情变得忍俊不禁,这护食的模样,她还是头一遭见呢。 傅南歧冷着脸,“不吃,拿走。” 自己的粽子被嫌弃了,芳华也不生气,只问道:“是寿康宫的送来的吗?” 想来,除了她,也只有寿康宫那人能避开所有眼目来来冷宫不被人发现。 傅南歧眉头皱的越发深了,他没说话。 芳华叹了口气,既然他殿下不想说,那她也不用再多问。 但芳华还是不死心,“殿下真的不尝尝奴婢做的吗?奴婢学了很久了。” 傅南歧看着手里头被芳华剥到一半的粽子,问了一句,“皇帝也吃了?” “他配吗?”芳华笑了一笑,夹杂几分讥讽,“奴婢只做了三个,他吃的是宫女做的,还自以为是地感动,赏了奴婢一堆东西。” 这就是男人啊,情到浓时,只要为其做一些小小的事情,便愿意给予无上荣光,对昭贵妃是,如今对她,也是。 可这又感动了谁呢? 他自己吗? 傅南歧嗤笑一声,慢慢剥开最后两张粽叶,缠在底端,捏着咬了一口。 糯米刚到嘴里,傅南歧就狠狠皱起眉头,一副要吐不吐的表情,他勉强咽了下去,瞪芳华,“你拿的是什么粽子?” 芳华:“奴婢不知道啊。” 虽然才咬了一个角,还没吃到里面的馅,但红豆蜜枣的甜香却格外浓烈。 傅南歧嘴角忍不住抽搐,真想将手里头的甜粽扔了。 但芳华等了许久,也没见他有任何动作。 她起了疑心,殿下看上去不太喜欢,但却没有丢弃,莫非……不是寿康宫那人送过来的? 说起来,她们也算是一前一后,可她好像也没有看见她。 倒是途经御花园,似乎看见……白楹。 但是可能吗? 静太妃的养女,怕是和殿下八竿子都打不着吧? 芳华敛眸,不如……查一查好了。 这样想着,芳华抿唇一笑,道:“就要到殿下的生辰了,那日奴婢给殿下带些娘娘喜欢吃的点心来吧。” “不要。”傅南歧一口回绝,眉梢透着阴郁,“那日别烦我。” 芳华道:“可是,可是奴婢……” 傅南歧冷冷看过来,手里头还捏着个咬了个一口的粽子,眼神冷酷得没有一丝感情,让芳华顿时失声。 傅南歧收回目光,芳华才喘了口气,她知道殿下在嫌她烦人,但是,“早些年,奴婢以娘娘的名义去偷偷求了国师大人,国师大人为殿下算了一卦,已经给殿下取好字了,殿下……” “不需要。”他顿了一顿,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阴冷嗜血的笑,看得芳华胆战心惊! 他道:“滚出去。” ******* “听说了么?春庭宫的华贵人在端午那日亲自做了粽子,皇上吃了,顿时龙心大悦,赏了她一堆好东西呢。” “到底是下贱坯子,宫女出生,正经家族里出来的小姐,哪个还会自己动手做东西?” 长秋宫中,李皇后还在更衣,来请安的嫔妃们闲不住嘴,便一人一句说起了话。 玉贵人道:“这么久了,皇上竟然还没厌了她,真是狐媚子一个。” 琳贵人仔细端详着自己这双从未沾过阳春水的柔荑,漫不经心道:“人家长得好看,皇上喜欢也难免啊。” 说什么狐媚子,心里还不是嫉妒得要死? 恨不得自己就是那个狐媚子。 琳贵人不着痕迹地看了玉贵人一眼,在心里骂了一句,这个蠢货。 洛妃身着一身带着玉兰花纹的宫裙,不施粉黛,清丽可人,她笑着走进来,“诸位妹妹来得都挺早的啊。” 皇后和昭贵妃没来,这里就是洛妃最大。 一众嫔妃纷纷行礼,“嫔妾给洛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洛妃坐了下来,如今她与李皇后共同管理六宫事宜,这些嫔妃自然卯了劲地巴结她。 李皇后更衣好,走出来,见没有昭贵妃,眼中闪过不悦,笑道:“怎么不见昭贵妃?还有华贵人。” 洛妃噙着笑,道:“皇后娘娘莫不是忘了,今早皇上那传了话,说今日华贵人身子不适,就不来了。至于昭贵妃……她也病了好长一段时间了。” 洛妃的话说得意味深长,李皇后便同她一唱一和,道:“太医院的太医都干什么吃的?昭贵妃病了这么久了,也不见得好。” 玉贵人连忙道:“皇后娘娘,可是嫔妾之前还听说皇上去了昭贵妃那用膳……若是还未痊愈,不小心过了病气给皇上,这可怎么是好?” 这蠢货又蹦跶出来了。 琳贵人简直受不了这种蠢货坐她边上。 李皇后是后宫之主,洛妃母家家大业大深受皇帝信任,两人共同管理六宫,这样说昭贵妃,得罪了也没什么妨碍。 但是玉贵人宫女出身,荣宠上都没有华贵人受宠,一天天的,真搞不懂她怎么蹦跶得这么欢快。 昭贵妃如今是有些低调,可人家儿子一点都不低调好吗?! 就这样得罪昭贵妃,昭贵妃要是想弄死她一个小小不受宠的贵人,难道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天呐!这种猪脑子可千万不要传染到她身上啊。 洛妃笑着恭恭敬敬对李皇后道:“臣妾无能,这种事情,还是得皇后娘娘做主。” 这话一出,李皇后顿时舒心极了。 洛妃垂着眸子,手里头拿着茶杯,茶水里倒映着她冰冷的眼眸。 第70章 取字 夏至这日,皇帝举行了晚宴,皇子公主,亲王侯爵,加上一众嫔妃,载歌载舞,欢声笑语,热闹得不得了。 帝后坐一块,边上是太后,昭贵妃华贵万千,坐在皇帝下方。紧接着便是静太妃,洛妃,华贵人,琳贵人等人。 白楹坐在静太妃身边,乖巧又懂事,但神色怏怏,看上去不太舒服。 这几日天气炎热,她又不能用冰,心情不大好,身子也越发虚弱。 静太妃同她低声说:“实在撑不住,就出去走走吧。” 白楹点点头,道:“那阿楹去外头转转,实在不舒服,便央人同您说一声,自己先回景玉宫。” 静太妃“嗯”了一声。 白楹趁人不注意,悄悄走出殿外。 她没有直奔冷宫,而是找了一个亭子,吹了吹夜风。 舒服了些后,她就慢慢走着逛着,走到御花园,白楹看见芍药花开的无比娇美,忍不住摘下几朵,花枝用帕子包住,轻轻一嗅,然后开心得不得了。 完完全全小孩子的神情。 白楹继续走,这次她避开耳目,生怕有人跟在她身后,左拐右绕,好一番绕圈子,才安心地去冷宫。 一直暗中跟着她的影卫暗暗心惊,这丫头,当真看不出来啊,真有本事。 冷宫就如同她第一次踏足的那个夜晚,外头喧闹欢喜,歌声乐音缭绕不绝,冷宫却寂寞无声,清凉夜风呼呼作响,平添几分孤寂。 白楹不是容易心软的人,但此刻也觉得反差巨大,心里不是滋味。 明明第一次来,还没这样的感受。 才踏进院子,便看见月光下站着一个白衫少年,身形修长如松,墨发如绸缎,侧脸清冷而绝色。 好看得不像是尘世间的人。 他与皇宫,格格不入。 白楹在心里叹气,脸上却扬起欢快的笑,跑了几步,从后头抱住少年,想要给孤独少年送温暖,声音却不由自主地低下去,“小哥哥生辰快乐呀。”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低落,可能是今晚的傅南歧让她觉得太可怜了。 难得动恻隐之心。 她等待着被推开,但是……并没有。 傅南歧没有回应,也没有很冷酷地推开她,只抬起脚往里走。 白楹一看他是去小厨房,立马搬了张小板凳跟上去。 厨房里头亮着灯,架子上的菜一览无余。 柴米油盐样样俱全,灶台边上的碗中还有两枚鸡蛋。 “……”白楹忍不住感叹,“什么都有诶。” 影藏暗处的影卫:当然什么都有!他提前一天都准备好的! 白楹回头看傅南歧,“小哥哥,你晚饭吃了没有?” 傅南歧面无表情道:“你说呢?” 她怎么知道?白楹揉了揉鼻子,从柴堆里抽了几根细细的柴,搭在稻草结上,一起放进灶台地下,然后小心翼翼开始生火。 生火口慢慢有了微弱的火光,傅南歧紧绷着的脸总算是松下来。 白楹舀了两勺水,站在小板凳上,慢慢倒进锅里,然后盖上锅盖,站到地面,拍了拍被踩过的小板凳,挪到生火口,坐下来添柴。 说实话,这种事情不管是在以前还是现在,她都是第一次做。 但是看了几次宫女怎么做的,她心里也有了数。 火渐烧渐旺,水慢慢沸腾,白楹打了个哈欠,把中午揉好的一块面团放在菜板上,从边上开始切,因为要做长寿面,那就必须是一整根不断的,切容易,就是拉长会很麻烦。 白楹一边拔面,一边将拔好了的面放进锅里。 傅南歧微微拧眉,这个灶台……弄的也太高了,怎么不弄到天上去? 白烟熏人,他眉头皱的可以夹死苍蝇,挣扎一番,最后找了蒲扇,站在几米之外扇风。 身后扑来一阵凉意,白楹回头,甜甜笑了。 傅南歧面色冷淡,他只是在扇烟,免得白烟呛到自己。 这个傻子怕不是自作多情了吧? 拔面条以前妈妈给她做过,只不过是一根根切出来再拔的,不像她现在弄的。 白楹额头上都冒出一些细汗。 她已经放慢了速度,慢慢拔,还要让面条有劲道。 妈的!白楹烦躁起来,她本来就不是一个有耐性的人。 现在无比怀念以前常吃的方便面。 面饼多方便。 终于拔面结束,白楹呼出一口气。 万幸万幸,没有拔断。 长寿面要是断了,她吹的牛皮都得破了。 白楹拿过灶台上的锅铲,小心翼翼地动了动,不敢太用力,怕面被铲断。 白楹:做人好难,煮面更难。 趁面煮的功夫,白楹切了几张青菜,和葱花,分别装进不同的盘子里,放在灶台上,等待备用。 白楹爬下小板凳,再添柴。 看着燃燃火光,她咽了咽口水,要是有烤番薯就好了!放在里面跟柴一起烧,很快就熟的! 算着时间,白楹连忙敲了两个鸡蛋进去。 荷包蛋她会做,白里带黄,好看得不得了! 再放进青菜,哇!这配色,简直不要太棒! 可惜没酱油,白楹看着快熟了的面条,准备要盛进碗中。 身后忽然传来幽幽声音,“盐巴呢?” 声音突如其来,吓得白楹一个哆嗦,差点把锅铲掉锅里。 白楹一拍脑袋,面色讪讪,手忙脚乱地放盐巴。 一时手抖,“呃……”好像撒多了。 白楹弱弱问道:“小哥哥,你喜欢咸一点,还是淡一点呀?” “淡。”言简意赅。 白烟模糊了白楹的面容,她连忙点头,“要咸的啊,好的好的,没问题!” “……”现在把她放锅里一起煮了还来不来得及? 傅南歧都要气笑了。 真当他没看见她放多了盐? 白楹不说话,显然也被自己的一波骚操作给弄心虚了。 面终于好了,最后一步盛进碗中,也是至关重要的。 说到底还是面断不断的问题。 白楹发誓,除了家人,她就没给人煮过长寿面! 而且给家人煮的,都是加工好的面条,不用自己拔。 相比之下,她对傅南歧也太好了吧?! 对比傅南歧这种狗东西,她可以说是善良到感动阿中哥哥! 手抖着盛好,没洒出一点汤,白楹撒上葱花,然后眼巴巴看傅南歧,太烫了,她捧不了。 傅南歧在心里骂了一句“傻子”,一声不响拿起碗,似乎感觉不到碗身的热度,面不改色捧了出去。 白楹熄灭火,连忙抱着小板凳跟上去。 她看着色香味俱全的长寿面,哇了一声,傅南歧还以为她要拍马屁说他竟然不怕烫。 没想到,白楹捧着小脸,自我陶醉道:“我这是什么神仙厨艺啊!简直就是食神再世!” 傅南歧:“……” 影卫:“……” 光闻味道,就知道一般般,这个小丫头怎么有脸说出“食神再世”的话? 看着不像是脸皮很厚的样子啊? 白楹嘿嘿嘿笑了两声,高兴地得意忘形,豪气冲天,“快吃,好吃你爹下次再给你做!” 你爹? 影卫屏住呼吸,闭上眼睛。 感觉殿下生辰这晚,要血溅当场了! 傅南歧笑了,笑容阴测测得,让人后背发毛。 他语调放轻,重复了一遍白楹的话,“好吃,你爹下次再给你做……” “……”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后,白楹恨不得扑通一声跪下,高呼饶命。 她欲哭无泪,想把嘴巴封起来,明明在静太妃面前她都不会嘴瓢的! 白楹软绵绵又可怜兮兮地道:“阿楹错啦……” 傅南歧冷哼一声,看在她烧面的份上,就饶过她。 再有下次,吊起来打死! 白楹见他不追究了,立马喜笑颜开,道:“要一口气吃完哦,不能咬断!” 傅南歧:“麻烦。” 他拿起筷子,见白楹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又啪一下放下筷子。 白楹生气,“干嘛不吃?”这可都是爸爸对你的爱啊! 她盯着他吃,他还能吃得下? 傅南歧冷漠脸:“倒胃口。” 什么?! 白楹憋着气,道:“你说什么呢?” 什么倒胃口?她倒胃口还是面倒胃口?!有本事说清楚,她找把刀剁了他! 生气,气成河豚! 这他妈就是个白眼狼吧?白楹恶狠狠地想,早知道在面里下点药了。 傅南歧说不吃,就把面推到一边。 热气弥漫,少年俊美面容渐渐模糊。 看着她这张脸,白楹忽然平静下来。 ——亲身测试,盛世美颜真的能让人消气。 她猜傅南歧可能想到了什么难过的事情,于是大方地原谅了他。 毕竟她都成年了嘛,不能和一个高中生计较。 虽然傅南歧十八了,但是看着就像是十六岁,身形单薄,一看就是发育不良。 这样想想又有点心疼他了呢。 之前听静太妃说,男子成年当天,会有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为其取字…… 身为皇子,基本上都是皇帝给儿子取表字。 但傅南歧在冷宫,皇帝只怕早就忘记了这个儿子。 要不然也不会外面载歌载舞热闹无比,而冷宫就像是被这皇宫遗忘一样。 小手指戳了戳傅南歧的手臂,“小哥哥你叫什么呀。” 傅南歧不耐烦撇开,“……与你无关。” “国师大人曾经同阿楹说,每个人生来都是有苦难的,或早或晚,只不过有些人历经时间久一些,有些人一下子就过去了。” 傅南歧冷冷地看过来。 白楹继续道:“历经磨难的人,总会收获更多。梅花香自苦寒来,人亦是如此。” 她想起三皇子,尽管他样样出色,可还是少了一点儿什么,是挫折,是坎坷,是磨难。 三皇子更像是温室里的花朵。 傅南歧冷冷道:“你想说什么?” 白楹摸了摸鼻子,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阿楹给小哥哥取个字吧?” 第71章 暖玉 “你说什么?”他像是没听清,又像是听清了,想要再确认一遍。 白楹说出的话实在让人匪夷所思,傅南歧还是第一次露出惊愣的表情。 可少年眉眼如画,肤如皓雪,就连呆愣的样子都格外好看,平时高冷得不得了,如今,竟有一种反差萌。 白楹用手指戳了戳傅南歧的脸颊,皮肤滑滑嫩嫩,看不见一点毛孔,手感简直不能再棒! 傅南歧微微眯起眼,正要逮住那只不安分的手,白楹就十分迅速地收了回去。 她笑嘻嘻,重复了一遍:“阿楹给小哥哥取字吧?” 傅南歧又恢复了以往淡漠的样子,只当白楹是玩闹,“取字须得家中长辈,或是当世大儒才行。” “可你又没有。”白楹道,“书上说了,成年那日,一定要取字的。” 名以正体,字以表德。 成年之后,取了表字,便都称呼其表字,傅南歧没有人给他取字,想想都惨。 傅南歧语气冷漠,“我便是不取字,又能如何?” 白楹很惋惜地叹了口气,道:“可阿楹想了很久很久的,觉得特别适合小哥哥……” 不,其实不久,就昨天的事情。 昨天晚上,她偷听到静太妃同舒嬷嬷说,今日便是废太子的生辰了,日子一晃过去这么多年,当年还是这么一点点大的小孩子,如今也十八了。 白楹托腮,眼神专注地看着傅南歧。 傅南歧被她看得心烦意乱,他还用她取字?她一个小孩子,再聪明能聪明到哪里去?明明蠢的要死。 况且,他压根不觉得她能想出什么好字。 傅南歧定定看着她,忽然问道:“为什么要给我取字?” 当然是因为你太惨了呀。 白楹甜甜一笑,违心道:“因为阿楹很喜欢很喜欢小哥哥呀。” 很喜欢很喜欢…… 白楹又委屈巴巴道:“阿楹和小哥哥都认识这么久了,小哥哥都不同我说叫什么名字。” “傅南歧。” 白楹微微怔了一下,没想到他现下这么快就说了。 叫傅南歧呀,名字还蛮好听得。 傅南歧,傅云祁。 跟三皇子名字有点像。 白楹笑眯眯喊道:“南歧哥哥!” 小姑娘嗓音娇娇软软,像糖一样甜腻,从来没有人这样喊过他。 或者说,从来没有人喊过他的名字。 傅南歧捏紧掌心,说了一句:“住口。” “……”这个狗东西。 白楹眼眶中迅速蓄满泪水,可怜兮兮地。 傅南歧别过脸,没理她。 “不能喊名的话,那可以喊字吗?”白楹问道。 傅南歧被她烦的,想把她扔出去,“没有字。” 白楹:“阿楹给你取呀!阿楹早就想好了!” 她兴致勃勃地拉了拉傅南歧的衣袖,方才可怜委屈的表情一扫而光,眼角眉梢都带着笑,哪里还有眼泪要掉下来? 傅南歧冷冷地看着她,小骗子。 白楹自顾自地说话,“将离,这个字如何?” 将要离开?傅南歧的眼神迅速冷下来,“何意?” 白楹道:“我观少年如雪,剔透清寒,颇有距离感,且面相难以看透,不是帝王之相,便是当世大将军,唔,将离由此而来。” 她笑得极为开心。 “帝王之相?”傅南歧手指松开轻轻敲击桌面,眼神嘲弄,“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白楹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在信口胡诌啊。 毕竟……她不可能跟傅南歧说,小哥哥我觉得你头戴芍药花,一定华贵娇美不输宫中任何一个女子。 ???她看着有这么傻吗?会把这种话说出来找揍? 不存在的好不好。 逗留的时间已经不短了,白楹拍拍屁股就要走人。 临走前,又道:“小哥哥没有反对,那就这个字了哦?好的,就这样子说定了,看来小哥哥也很满意!” 他有做出什么,让她误解了自己很满意吗? 傅南歧眼角一抽,小姑娘的身影慢慢没入黑暗,他没将小插曲放在心上,淡淡道:“好好送她回去,别被人发现。” 影卫道:“是。” 桌子上的长寿面已经冷掉了,傅南歧盯着它看了好久,慢吞吞地将它挪到面前,动了筷子。 ******** 碧洛轩 “阿楹,这块玉好看吗。”洛妃拿出一块四四方方,莹润无比的暖玉,暖玉上面没有什么纹路,极其小巧,摸上去就有一股温流从指尖慢慢流到身体各个角落。 是个稀世珍宝。 白楹得出这个结论,连忙收回手,往后倒退两步。 洛妃不解,道:“怎么了,摸着不舒服吗?” 白楹小心翼翼地道:“阿楹眼拙,这个应当很贵重吧?” 真害怕一不小心碰掉了,把她卖了都赔不起。 洛妃扑哧一声笑了,屋子里如竹如花也轻轻笑起来。 如花道:“白姑娘有所不知,这暖玉可不能用贵重来形容,它是娘娘的嫁妆,是洛家的家传之物,只传女,不传男。” 一听,白楹顿时离的更远了。 “娘娘把它小心收起来吧,若是不小心磕着碰着,多可惜啊。” 洛妃又问了一遍,“阿楹,它好看吗?” 白楹警惕道:“娘娘觉得好看便好看,这是娘娘的东西,又不是阿楹的东西。” 白楹真是怕了洛妃了,她要是回了一个“好看”,她就把这暖玉送给她怎么办? 不怪白楹自作多情,实在是洛妃这种事情做太多了,让白楹都有些惊弓之鸟了。 洛妃笑道:“可它马上就要成为阿楹的东西了啊。” 卧槽还真是! 白楹连连摇头,道:“阿楹不是这个意思,这是娘娘家传之物,阿楹不能要,绝对不行!” 她甚至都怀疑自己刚才说的话是不是有带暗示意味,想要洛妃把暖玉给她的意思。 这可不是随随便便的珍宝啊,是家传之物啊。 而且只传女不传男,她脸皮再厚能要? 洛妃家里人知道她这么败家吗? 白楹忧心忡忡道:“洛妃娘娘,这种话您不要说了,要是让您亲人知道,您会被打死的。” 当然她要是敢要,也会被生吞活剥了。 甚至白楹有点害怕洛妃娘家人会觉得她给洛妃灌了什么迷魂汤,才让洛妃对她这么好。 她一说完,洛妃顿时笑得花枝乱颤。 如花如竹二人也捂着嘴偷偷笑。 笑完后,如竹轻声细语解释道:“白姑娘,娘娘想要将此物赠予您,这就事情早就同娘娘母家商量过了的。您不必担心,娘娘会因此受到什么,当然,您也不会。” 洛妃眼泪花儿都笑出来了,她将白楹抱了起来,放在自己膝盖上,然后没让她拒绝,直接将穿了红绳子的暖玉给她挂在脖子里。 然后打量了一番,满意道:“真好看。” 如花站在一边,闻言凑过来看,认同道:“楹姑娘生得极好,粉雕玉琢的,和暖玉正好相配。” “娘娘,你不觉得楹姑娘这小嘴,和您很像吗?”如竹越看越觉得像,“嘴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白楹发现她们对她的称呼变了。 洛妃仔细端详着白楹的嘴巴,发现还真与自己有些相似,她叹了口气,可惜静太妃快了一步,将阿楹收作养女,不然…… 白楹不明白好端端的洛妃叹什么气,她一本正经道:“好看的人长的大多相似呀。” 这话自恋,又夸了洛妃。 但白楹生得确实不错,小小年纪五官就精致可人,让人打心眼里喜欢。 洛妃抱了抱怀里的小姑娘,然后将暖玉给她塞胸口贴着肌肤,她郑重其事道:“阿楹切记不要拿下来,知道吗?也不要送给旁人,若是可以,最好都不要被人看见。” 白楹能看出洛妃态度坚决,她想不要都不行,看来这次又得厚脸皮收下了。 白楹很疑惑,洛妃是不是在娘家地位很高呀,这种东西都能说送人就送人……干嘛要对她这么好? 但她不 洛妃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这块玉,有滋养身体的功效,对阿楹来说再好不过。 很小的时候,她还听母亲说,带上暖玉,百毒不侵。 可是自从入宫,暖玉一直被她压箱底放的好好的,从未有戴过,她也有着白楹一样的想法,生怕掉了或者碎了,岂不是罪孽深重? 但或许就是因为她未曾佩戴过,血玉镯子里的麝香才会这么轻而易举损伤了她的身子,让她此生再无身孕。 如今,她也不需要了。 还不如送给阿楹,阿楹身子不好,有这快玉,兴许会有些好转。 至于家中,她早已传过书信,父亲母亲没有不满,反而对阿楹充满了好奇。 所谓的爱屋及乌,怕也就是如此了。 明明阿楹也不是她的孩子,可父亲母亲却因为她疼爱阿楹,对其颇为看重。 不过,阿楹值得。 洛妃看着白楹低头抚摸胸口暖玉一脸珍视的小模样,忍不住会心一笑。 如竹如花看了,心里忍不住欢喜。 有楹姑娘的陪伴,娘娘或许会好过一点。 如果楹姑娘是娘娘的养女便好了。 这样想着到底还是很惋惜,若是娘娘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该多好,不论男女,只要是娘娘的骨血…… 第72章 空远 “殿下。” 距离夏至过去有好几天了,芳华才得了空过来。 她对皇帝忽冷忽热,反而让皇帝越发地宠爱她。这几日晚上皇帝都是歇在她那儿,有什么好东西,也都是如流水一般送入春庭宫。 芳华择了几样殿下或许会用上的,拿了过来。 她将东西一股脑都放在桌子上,里头还有太医院的药。 看着不太精神的傅南歧,芳华小心翼翼问道:“听闻殿下生辰晚上肚子不太舒服,可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奴婢带了药,殿下若是还未好,要不要吃一点儿。” 傅南歧倚在座椅上,修长的身体有些难以舒展,想到那碗冰了的长寿面,他心头就说不出的后悔:“不用。” 他是疯了吗吃这种东西。 真是给自己找罪受。 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回答。 看着少年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一起,闭目养神,芳华暗暗想,看来得想个办法,不引人注意地将冷宫的摆设换一换。 等等…… 芳华咬了咬娇艳欲滴的唇瓣,怕惹了傅南歧不高兴,仔细想着措辞,道:“殿下,您看……什么时候出冷宫比较好啊?” 傅南歧微微睁开眼,道:“快了吧。” 芳华心头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欣喜,她笑道:“好,那奴婢现下回去就开始准备。” “不急在一时。”傅南歧道,“反正这么多年都过来了。” 芳华道:“可殿下已经成年了,再待在冷宫,对我们的计划了来说只有弊没有利。” 说起成年,芳华就有点火大,她按耐着好声好气道:“殿下,您就看看国师大人给您取的字吧,娘娘和国师大人之间有渊源,他取的字,一定是好的。” “……”傅南歧不敢看芳华,“已经有字了。” “什么?”芳华不可置信道,“谁给您取得?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又怎么比得上国师大人呢?!殿下怎么……” 芳华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堪堪扶住捉沿才站稳。 她气恼地喊了一声:“殿下!简直胡闹!” 明明她早就同殿下说过国师大人给殿下取好字了的,虽然不能给殿下举办一个隆重的成年礼,但她尽了最大努力请国师大人给殿下取字。 殿下不肯要,也就罢了。 她总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殿下同意的。 届时出了冷宫,她再安排一番,用国师大人欠娘娘的人情,请他收殿下为徒,让殿下再也不被人小觑! 后面的一切,芳华都已经想好了。 可是,可是如今殿下竟然同她说……已经有字了! 旁人取得,和国师大人能比吗?! 芳华简直恨不得撬开傅南歧的脑子,看看里头有没有水。 “胡闹,太胡闹了!”她来回走着,嘴里不停重复这几个字。 字可是一辈子的事情,从来没有听说取了字之后,可以随意改的。 芳华光是想想,就要气的晕厥过去。 她看着傅南歧,声音不自觉颤抖起来,“殿下告诉奴婢,您的字是什么……” 芳华可以说是先皇后身前第二信任的人了,第一个是亲信入画,可入画已经死了。 芳华为了给先皇后报仇,吃了多少苦就不说了,单单她为傅南歧做的,就足以让傅南歧喊她一声“姐姐”。 严格来说,芳华更像是傅南歧的长辈。 虽说才长傅南歧几岁。 他眼神飘忽,不敢与芳华对上,也不敢将所谓的字说出来。 芳华上前一步,逼问道:“莫不是寿康宫的那个?她自持长辈身份倚老卖老给殿下取了字?” 如果真是这样……芳华手撕了她的心都有了。 傅南歧还是不说话。 芳华放缓语气,企图让他开口,“殿下你就说吧,奴婢……保证不会怎么样。” 傅南歧终于抬起眼,瞅她,然后慢吞吞吐出两个字:“将离。” “这是什么破字儿?!”芳华一瞬间拔高音调,口不择言恼道,“那个死老太婆,半截身子都要进棺材了,还不老实本分一些,成日出来作妖,找死呢?” 傅南歧:“……” 他皱着眉头满脸不悦,“言而无信。” “……”芳华难得跟他杠,“奴婢也没把她怎么样,殿下这就护上了?您这是喝了她多少迷魂汤?” 自从娘娘去后,芳华从未有过这么强烈的情绪,还是对傅南歧,可是这表字一事事关重大,气得她差点没去把寿康宫那个该死的老妖婆揪出来打一顿。 傅南歧默默没说话。 心里忍不住想,可不是喝了迷魂汤,那种冷面他都吃了。 芳华越想,越觉得这口气咽不下。 “将离,将离……呸!晦气得要死,她这是咒您呢!” 傅南歧一声不吭,也知道这件事实在太过于草率,但是……取都取了,她还想了很久的,这个小傻子才读几天书,能想出这个怕都是不错了。 两人各想各的,等同于是鸡对鸭讲。 芳华气得面色发青,手里头的帕子都被捏皱了,深吸一口气,她道:“奴婢还有事儿,先回去了。殿下……”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没再接下去,行了一礼,便走了。 “……”傅南歧看了眼桌上的东西,淡淡问道,“你觉得什么时候出去最好?” 影卫道:“娘娘忌日那天。” 先皇后的忌日,就在两月之后。 傅南歧眸光暗了一瞬,“可以安排了。” …… “你听说了没啊!空远大师进皇宫啦!”学堂里一下子就炸开来。 白楹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好,精神不济,大儒一走她便趴下了。 正昏昏欲睡,要与周公相见,忽然学堂热闹起来,吵的她心烦意乱。 姚依依道:“空远大师去见皇上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竟然让他亲自从云山寺下来……空远大师都已经三十多年没从云山寺出来了吧?” 方小意露出惊羡的眼神,道:“依依,你的消息好灵通啊。” “就是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杜之清摇着一把纸扇,这是他从他爷爷房里拿的,据说是名家之作。 李晗眼中闪着好奇又兴奋的光,“如果能见一见空远大师就好了,空远大师可是仅次于国师大人的人物啊。” 他父亲都没有见过空远大师一次呢! 怀阳郡主托腮道:“空远大师有什么好的?国师大人为国为民,前不久景安县的一场瘟疫,还是国师大人处理好的呢。” 而且!最主要的是,国师大人神秘如谪仙,高高在上,岂是那个和尚可以比的? 怀阳郡主猛地想起来,白楹不就是国师大人捡回来的吗?她正要去问问白楹,国师大人的一些事情,却看见白楹趴在那,好像睡着了。 只好作罢。 白楹睡着,他们实在太吵了,吵的她压根睡不去。 很快夫子就来了,白楹只好强打精神睁大眼睛听课。 而另一边,被学子们议论纷纷的空远大师,此刻正在皇帝的宸极殿中。 皇帝端坐龙椅之上,一身龙袍,不苟言笑,威严之至。 空远大师身着袈裟,手握佛串,慈悲面相,面对皇帝也不亢不卑。 “皇上,贫僧所说,句句属实。” “空远大师难得下山一趟,只为这个?”皇帝拿起一本奏折,漫不经心地翻起来。 空远大师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况事关苍生,二皇子福泽深重,于大煜国运息息相关,还请皇上慎重考虑。” “啪”一声,奏折被扔在案桌上,皇帝抬了抬眼,“福泽深重……连克两个母亲,这种人也能被称之为福泽深重?” 空远大师还是那句话:“贫僧不敢妄言。” 皇帝笑了一下,道:“大师许是算错了吧。” “贫僧算了无数次,确定无误,这才赶忙来同皇上说明。”空远大师拨动佛珠,不笑也慈悲,“皇室要事,贫僧不敢妄言,但二皇子命格实在特殊,福泽深厚,会给大煜带来好处。” 皇帝怎么可能听他三言两语就把傅南歧放出来? 要不是空远大师提起,他或许都当这个儿子死了。 皇帝摆了摆手,“容朕想想,空远大师先退下吧。” “阿弥陀佛,贫僧告退。”空远大师缓缓后退,走出宸极殿。 出家人不打诳语,他说得也没有错。 只是这福泽深厚不是二皇子本人,而在他身边亲近之人身上。 四舍五入,等同于二皇子有福气。 阿弥陀佛。 空远大师一走,皇帝的脸瞬间沉了下来,“老秃驴!” “皇上在骂谁?”清冷的女子声线,从旁边传来。 华贵人手里端着一碗莲子羹,身姿纤纤,眉目清冷而明丽,一身亮色宫装,衬得她愈发明艳动人。 皇帝露出一个笑,推开一堆奏折,亲自接过端盘,放在案桌上,“你怎么来了?” 华贵人淡淡道:“宫人做了一些莲子羹,太多了,臣妾用不下。” 她说的是实话。 “合着朕吃你不要的?”话虽这样说,皇帝眼角却带着笑,伸出手想拉华贵人到怀里,被她轻巧推开。 华贵人蹙起眉头,道:“于理不合。” 不知道为什么,皇帝就喜欢她这模样神情,还有身段,以及这说话语气,从里到外,哪哪都喜欢。 喜欢的不得了。 甚至一开始她跟在昭贵妃身边的时候,就看上了。 皇帝被拒绝了,也没生气,他回答了华贵人刚来的问题,“是空远那个和尚。” 华贵人的脸上难得露出一点好奇,“为什么骂他?” 第73章 话本 皇帝心痒,再次去拉她,许是因为想知道为什么,华贵人这次没怎么拒绝。 美人坐在大腿上,皇帝把玩着她拿如青葱如白玉的手,道:“他同朕说,冷宫那个福泽深厚,于国运有好处,让朕放他出来。” 冷宫那个。 他就是这样形容殿下的。 同样是亲生儿子,华贵人不是没有见过皇帝对三皇子什么态度。 她打开皇帝的手,脸上满满当当写着不高兴三个字。 柔荑都被他捏红了,皇帝忍俊不禁,可华贵人生气了,只好好声好气哄道:“是朕不好,朕的力道太大了。” 华贵人冷着脸,要起身,被皇帝连忙拉住,“再坐会儿。” “臣妾宫里难道没地方坐不成?” 皇帝道:“朕的腿给你坐,难道不比那些个东西舒服?” 华贵人依旧没什么好脸色,皇帝只好接着道:“空远这么多年没下来,好几次朕要用到他,多番派人上去请他,都借口推脱,如今因着这事倒下来了,可朕已经不想搭理他了。” 华贵人问道:“多年不下山,一下山便是这样的事情,若说二皇子福泽深厚,从前怎么不提?偏偏等国师大人将景安县瘟疫治好了再下来。” 见华贵人同他站一道,皇帝笑道:“空远喜欢在人成年那天算卦。比起他这个老秃驴,国师可要厉害多了。” 实权少,做的事情还多。 毫不夸张来说,大煜能有如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日子,大半都要归功于国师大人。 这样的人,已经扶持了三代皇帝了。 虽说极受百姓爱戴,但国师大人自己从未有过一句邀功,还老是在外替他分忧。 皇帝越想,越觉得国师大人好处数不胜数。 华贵人揪着皇帝的龙袍,若有所思。 殿下让人安排空远下山,让她猝不及防。虽说空远的话对皇帝有一定影响,可还是比不上国师大人。 若是国师大人肯为殿下说话便好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从空远大师进宫,到出宫,短短时间里,他和皇帝的话便几乎传遍了整个皇宫。 昭华殿 昭贵妃失手打碎了一只茶杯,这是她最喜欢的青花瓷茶杯,还是三皇子给她寻来的。 她表情有一瞬间狰狞,可被她很好的掩盖住了。 她朝一边看着她一脸关怀的傅云祁温柔笑道:“母妃没事,只是手滑了,把祁儿给母妃的茶杯都打碎了。” 傅云祁笑道:“母妃没事便好,一只茶杯罢了,母后喜欢,儿子回头再给母妃寻来。” 昭贵妃拍了拍傅云祁的肩膀,温声道:“皇上不是还给你了布置了其他事情?你坐忙便是。” “那儿子便先退下了。” “去吧。” 傅云祁一走,昭贵妃便看向芳年,冷冷道:“当真如此?空远竟然会为了那个贱种出云山寺。” 芳年道:“此事千真万确啊娘娘,空远大师还很皇上说冷宫那位福泽深重,和国运息息相关。” “简直是一派胡言!”昭贵妃阴毒道,“这贱种天生命硬,天煞孤星一个,哪来的福泽深厚?” 她定定看着芳年,“皇上可有被动摇?” 芳年道:“皇上让空远大师先退下,只说自己考虑考虑。娘娘,看来皇上没有信呢。” 昭贵妃却凝重道:“空远的话,对皇上还是有影响的。就算现在没答应下来,日后可就说不准了。” 又恨恨道,“那个贱种,怎么没死在冷宫里头呢?” 这么多年了,送饭的人隔三差五来禀报说好的好好的。 他怎么能活着? 这样的人,早就该死了! 昭贵妃平静下来,红唇一勾。 不妨不妨,来日方长。 他的母亲一个接一个地死了,皇上怎么可能放心将他放出冷宫?就算皇上同意,太后也不会同意。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被放出来了,从来没有读过书,认过字,在冷宫苟且偷生的贱种,只会发育不良,畏畏缩缩,难登大雅之堂! 这样的人,别说跟她的祁儿比了,怕是连另外两个蠢货都比不过。 他有本事出来,她就有本事让他去见他的两个母亲! 昭贵妃冷笑一声,眼中阴毒光芒一闪而过。 碧洛轩 洛妃乍一听这个消息,半天没反应过来。 如花还在那絮絮不止,“娘娘不是不知道,华贵人她竟敢就这样进去,宸极殿那可是皇上办事的地方,皇上也没有责罚她,反而将她送来的莲子羹用的一干二净!” 洛妃轻轻翻了一页书,或许她猜的没错呢,华贵人……真的和先皇后有关。 如花道:“娘娘,奴婢让人也做一些东西,您给皇上送去吧?” “皇上喜欢你,你送的是砒霜他都会面不改色吃下去,皇上若是不喜欢你,你便是天上的蟠桃摘下来,他也不会看一眼。” 洛妃早在很多年前就看明白这个事实了。 她让如花如竹先退下,自己走到窗口,拿了剪子修理白楹送来的一盆茉莉花。 枝叶绿意正浓,花骨朵一个接一个,好些已经开了,整间屋子里都是茉莉的芳香。 洛妃剪下一截死了的花枝,捏住。 如果说,华贵人是废太子的人,或者说,她是为了先皇后而倒戈昭贵妃……那么一切都说的通了。 只有一点,华贵人是什么时候到昭贵妃身边的,又是什么时候开始部署的。 她和废太子到底有没有暗中联系,宫中,可还有其他像华贵人这样的人? 洛妃将枯枝扔在花盆中,用作养料。 她放下剪子,准备多种一些茉莉,收些茉莉花做花茶,泡着喝。 不论怎么样,华贵人都不会和她对上,尽管从前她是昭贵妃的爪牙,为昭贵妃干了不知道多少勾当,可如今,她们是敌对关系。 就算废太子要出来,于她也没什么坏事。 相反,她很期待,很期待看见昭贵妃脸上温柔完美的笑容一寸寸裂开。 如果能威胁到三皇子的地位,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如今宫中,怕是不止昭贵妃一个心神不宁呢。 长秋宫 比起昭贵妃对废太子的程度,李皇后都快忘了他这个人了! 长秋宫管事宫女桑叶忧虑道:“娘娘,可不能让他出来,他要是出来,当年的事情被人知道……”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人证物证都没有了,谁会知道?”李皇后道,“本宫倒觉得他出来好,白鸢鸢不是以她的儿子为傲吗?” 当年先皇后一生下来儿子,可就是被皇帝封为太子的。 不过两个月就牙牙学语,天资怎么会比三皇子差? 反正没有儿子,不如就让他们狗咬狗斗起来,最好两败俱伤! 她再将四皇子记在自己名下,等四皇子成了皇帝,坐上那把龙椅,她就是皇太后。 岚儿便是长公主! 李皇后光是想想,便对废太子和昭贵妃二人斗起来的场面充满期待。 白鸢鸢才是她最大的死敌,虽然她也不喜欢冷宫那个天煞孤星,可能让白鸢鸢不好过,她就做。 李皇后吩咐道:“去,添把柴。” 一个芳华就让昭贵妃焦头烂额了,那么再加一个傅南歧呢? 学堂里也很快得到消息,但是明显没有早上那么热闹。 大多都是窃窃私语。 “空远大师竟然说让冷宫那个皇子出来。” 傅云岚道:“出来做什么呀?他不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吗?” “空远大师说他福泽深厚……” “真的假的?明明他都克死了……先皇后和云妃。” “当然是真的!”李晗道,“空远大师怎么会说假话?” 孙嘉迎听得一愣一愣的,“那皇上同意了吗?他出来了,会怎么安排啊?” 姚依依双手撑着下巴,道:“还没有同意呢,至于怎么安排,更是没影儿的事。” “听闻先皇后绝色无双……废太子是不是也很好看呀?”方小意好奇道。 “谁知道呢?好了好了说这些也不怕被别人听到,传到皇上耳朵里,咱们一个都吃不了兜着走!”怀阳郡主是除了嫡公主外身份最高贵的人,她一开口,就连傅云岚都没有异议。 白楹将一切都收入耳中。 暗暗怀疑空远大师是傅南歧安排的。 要不就是华贵人安排的? 不然三十多年都没离开过云山寺的空远大师,怎么会突然就进宫找皇帝说这个。 话说,傅南歧也该出冷宫了。 他都成年了,再待下去,还这么娶妻生子? 白楹打了个哈欠,眼泪花儿都出来了,她趴在书本上。 前两天,怀阳郡主偷偷摸摸给她拿了几本话本子,她藏在被窝里看,古代乐趣不多,话本子算一个。 不得不说,话本子写的真好,让她好几个晚上都“通宵达旦”。 就是起床很苦难。 不过很刺激,就跟高考前偷偷摸摸看小说一样。 下了学,白楹比平时走得还快,她要回去躲房里继续看话本子。 可是……推开房门,白楹被坐在床榻边上的静太妃吓了一跳! 静太妃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露出一个堪称惊悚的笑:“回来了。”她身边上,一本话本子摆放得极好。 “……”要遭。 第74章 瞎话 “错了?每次犯错,你就只会来来回回说错了!可从来都不曾有改正,来,这次可有什么借口理由,一并都说了吧,我听着呢。” 白楹低垂眼眸,道:“是我自己想看。” 都没有软乎乎地自称“阿楹”,语气也很正经。 这次倒是老实。 静太妃淡淡问道:“谁的?” 白楹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把怀阳郡主供出来,“是同窗的……” 静太妃加重语气,“我问,谁的?” 白楹没作声,不同于以往甜笑撒娇的可爱模样,她低着头,没什么肉的侧脸竟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冷清。 静太妃也没动气,她只淡淡道:“既然你不说,那学堂暂时也就不用去了。” 白楹抬起眼,见静太妃语气淡淡态度却很坚决,很快又低下来。 不去就不去罢。 反正后面的课她都会了。 舒嬷嬷听到静太妃不让白楹去学堂后,都惊呆了。 又听说白楹晚膳都没有吃,急急忙忙就去找了静太妃,“小姐,不过是话本子而已,楹丫头年纪尚小,正是好奇的时候,而且说不定是学堂里的人将楹丫头带坏……” 静太妃手里头正捏着那本话本子,她冷冷道:“这话,你去太学说吧!白楹什么身份,那些人又是什么身份,还带坏……你怕不是想让她被排挤孤立!” 舒嬷嬷也是心急,被静太妃这么一说,才后知后觉明白自己说了什么。 她叹了口气,还是道:“可楹丫头晚膳都没有用,小姐这又是何必?” “饿一顿饿不死。”静太妃将话本子扔在书桌上。 舒嬷嬷被噎,小孩子这么能和大人一样?况且楹丫头本来身子骨就弱,国师大人给她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治好,不论是在国师塔还是景玉宫,吃穿用度都是无比精贵,如今要是饿坏了,晕过去怎么办? “您就不要跟她置气了,她还小,不懂事。”舒嬷嬷苦口婆心劝道,“咱们好好说,楹丫头是会听的。” 静太妃摇了摇头,道:“阿舒,八岁的姑娘,不小了。况且,这些事情她都懂,她都明白,明知道是错,可她还要犯。她总是踩在我的底线上蹦跶不停,你看她像是不懂事的人吗?相反,她太聪明了!” 越是聪明的人,她的心里就越是不服管教。 在静太妃看来,白楹时常做出一些她不允许做的事情,就是不服管教。 这么长时间了,半年也快有了,静太妃把白楹了解的不说全部,七八分已经有了。 她是个极其聪明的孩子,基本上东西教一遍就会。人情世故也都晓得,除了嫡公主几个人,皇宫里没有几个对白楹抱有恶意,同样,在学堂里她也身受大儒喜爱。 但还不够。 她还可以做的更好,静太妃看出来她只不过用了五六分认真,她还是太散漫了,混日子一般。 果真是日子太舒坦了。静太妃在心里叹气。 但得慢慢来,一点一点把她矫正掰过来。 如果她觉得自己身子弱活不了多久,便这样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思,静太妃想,她会让她见识到她的厉害。 舒嬷嬷默默退了下去,静太妃想起白楹的身体,愁容满面。 有个词叫慧极必伤,或许便是这样吧 老天爷是公平的,它给了白楹其他人不具备的聪慧敏锐,也给了她一个多病娇弱的身体。 …… 白楹不知道静太妃想了什么,此刻她正坐在房里,面无表情地一口一口咬着昨天藏起来的芝麻糕。 黑猫慵懒地趴在她身边,吃饱了便露出柔软的腹部,白楹闲着的手便搭在黑猫身上,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摸着。 黑猫被伺候地舒服极了,发出了慵懒的叫声。 这应该是白楹和静太妃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冲突,白楹明白,静太妃是开始动真格了。 白楹吃完糕点,收拾掉,便将门关得严严实实,还落了插销。 她从衣柜里拿出另外两本话本子,丝毫没有悔改之心给趴在床上看了起来。 这种行为在静太妃眼里,就是“玩物丧志,不思进取,不知悔改”。 白楹毫无心理负担,看得飞快。 她觉得这没什么问题啊,功课提前好多都做完了,大儒夫子们教授的课以及还未教授的,她都会了懂了,礼仪方面她也学的没什么问题,除了瞒了静太妃傅南歧那件事情,其他,只要是静太妃让她做的,她都做到了。 那么,她为什么不能偶尔,做一点无伤大雅的事情呢? 白楹搞不懂,也不太想去搞懂。 最近总是提不起一点力气,做什么都好像没有动力,哪怕是抄丹方也没有以往勤快。 六七八月,和十二一二月,是白楹身子骨最差劲的时候。 所以也不能怪白楹有点“自暴自弃”在挨打边缘,疯狂试探。 外头响起敲门声,白楹迅速收起话本子塞好,和小可爱对视一眼,小可爱警惕地爬起来,不用白楹使眼色,便自觉躲到了床底下。 速度之快,叹为观止。 白楹又检查了一遍没什么问题,才去慢吞吞开门。 还以为是静太妃,没想到是宫女。 宫女给白楹做了一碗小馄饨,偷偷摸摸送过来,生怕被静太妃知道,不过有舒嬷嬷打掩护,应该不会被知道。 宫女将小馄饨端了进去,轻声细语道:“姑娘用霸气,过会儿奴婢再来收拾。” 白楹道:“姐姐拿回去吧,被太妃知道的话……” 宫女道:“姑娘放心吧,舒嬷嬷掩护着呢,太妃不会知道的。” 真是傻孩子。景玉宫里什么事儿有静太妃不知道的? 只不过她不来说罢了。 既然如此,白楹也不客气,糕点到底吃的不舒服,不如小馄饨来得热乎乎,暖胃。 她没忘了床底下的小可爱,吃完后便让宫女拿走。 黑猫从床底下出来,抖了抖猫须,满满嫌弃。 床底下这么脏,它可是一只有洁癖的猫! 白楹无语,道:“你自己又不是没去处,偏生要来我这里受苦,那可不怪我了。” 黑猫仰着脑袋,猫瞳中写满不屑。 要不是看她伺候得舒服,猫大爷才不会到这来。 白楹懒得搭理它,她自己心情还不好呢。 身子不舒服,她就早早睡了,没想到第二天怀阳郡主和姚依依几个人上门了! 白楹被宫女叫醒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是懵圈懵圈的。 既然不让她去学堂了,那她懒觉总能睡吧? 宫女给白楹梳洗穿衣,“姑娘快清醒清醒,怀阳郡主她们来了,太妃让您快过去呢。” 她们来做什么?白楹眼睛都睁不开,烦得要死,嘴上还是很乖巧地道:“嗯好。” 宫女边给白楹梳头发,边碎碎念:“听说她们来是为着您没去太学的事儿,奴婢还听到了话本子几个字。” 白楹一下子就清醒了。 她扶额,有猫饼啊?好好的不读书跑她这儿来。 白楹过去的时候,怀阳郡主正讲到:“话本子是我给白楹的,想着她读书用功,也该放松放松,是怀阳思虑不周全,还请太妃原谅白楹,让她来太学吧。” 一旁的姚依依插嘴道:“话本子是我兄长找来的,给了郡主几本,郡主才会给白楹,太妃别怪她们,要怪就我吧。” “……”静太妃微微笑道,“郡主和姚小姐说的这是什么话,白楹只是因为身子不太舒服才没去太学,并未是因为话本子缘故。” 两个小姑娘一愣,面面相觑,可宫人们跟他们说得不是这样的啊。 白楹简直是服了静太妃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她走进去,给静太妃行了礼,转头对怀阳郡主和姚依依抱歉一笑,道:“都是阿楹不好,让二位担心了,还劳烦二位跑一趟。” 她脸色苍白,却比之前看去更加没精神,“阿楹只是身体不太好,今日未去太学,本该同郡主和姚小姐说一声的,但昏昏沉沉便睡到了现在……” 怀阳郡主连忙道:“没关系的,你没事就好了。” 姚依依别扭道:“既然这样,那我下次再给你带话本子。” 姑奶奶你可别说话本子了成吗?不要害我哇!白楹内心流着面条泪,面上依旧柔柔弱弱笑着:“多谢姚小姐一番好心,可阿楹这几日光顾着看话本子,课业都拉下好多……阿楹没有二位天资聪颖,只能勤能补拙了,还请姚小姐不要介意。” 静太妃:“……” 舒嬷嬷:“……” 当真不愧是小姐的养女,这信口胡诌的本事,都学了十成十的像。 姚依依当然不会介意,人家脾气软,就算是婉拒也让她没有丢了半点面子,堂姐说的果然没错,白楹确实为人很好。 都这个样子了,害怕因为这个,她就生她气。 姚依依声音不自觉轻柔起来,“没事呀,你好好养身体,身子最要紧,至于课业,我和郡主常来看你,把夫子说的都转述给你听。” “……”她这是给自己挖了个什么坑呀? 白楹一脸动容,却还是善解人意道:“真的不用麻烦了,阿楹心里会过意不去的,郡主和姚小姐偶尔来看阿楹,阿楹就很高兴了。” 静太妃默默喝了口茶,这说话技巧,她可从来没教过。 简直就是无师自通。 还没有她们“天资聪颖”,若真像她说的那样勤能补拙便好了! 好不容易把怀阳郡主和姚依依高高兴兴哄走,白楹心累的都不想再说话。 第75章 尼姑 白楹坐在凳子上,瞅了静太妃一眼。 静太妃没好气,道:“看什么看?读你的书去,现在去还能赶得上孙夫子的课。” 静太妃没再提话本子的事情。 白楹今日说话做事招待人都让她极为满意,比起怀阳郡主姚家丫头,也不遑多让,甚至在心智上,还要更胜她们一筹。 静太妃很满意,比起白楹越发的出色,话本子这点小事情,她就不想在追究了。 阿舒说的也对,白楹再怎么样也还是个孩子,正常人家里,也还是自由自在玩耍的年纪。 察觉到静太妃态度松缓,白楹转了转眼珠子,这是不再惩罚她的意思了? 可她还想趁这个机会,多休息几天的啊。 白楹揪了揪衣角,大着胆子问道:“阿楹还想再反省反省,不如今日就不去了吧?” 舒嬷嬷一个没忍住,手背抵着唇,笑出声。 “……”静太妃额角跳了跳,恨不得撇下世家贵女的优雅,把她拎起来抽屁股! “你的小心思,一个都别想!”她咬着牙,手指门口,“出去,给我去学堂!” 亏她昨儿个还觉得关她几天让她长长记性,谁知道这就是个不思进取厚脸皮的!不让她去太学,她还求之不得! “知道啦。”白楹撇了撇嘴,懒散地走出去。 看着白楹一副懒骨头的样子,静太妃的眼睛瞪得越发大,“没有外人在,她竟是一点都不懂规矩一点都不成样子了!” 随着相处,舒嬷嬷是完全把白楹当静太妃的孩子看待,她随口笑道:“这些日子楹丫头不太舒服,又没什么法子可医,不过就是稍稍懒散一些,依奴婢看,不是什么大事,您看,在外人面前,咱们楹丫头不是很好吗?” 这倒也是。 静太妃气消了点儿,“嗯”了一声,笑容也慢慢爬到脸上,“能和怀阳郡主她们交好,对她以后的路,肯定会有帮助。” 她拿不捏国师大人的想法,但国师大人将白楹交给她,还让她将其收为养女,养在身下,不就是想让她把白楹好好培养成一个合格的世家贵女吗? 生活在皇宫,还去太学读书,不仅认识的都是非富即贵之人,而且学到的东西也多。 这种环境下,哪怕是个傻子,也知道该怎么说话,怎么做事,不会轻易被他人欺了去。 日后长大,身后是霍家,洛家这等名门望族,又和怀阳郡主等人交好,岂会寻不到一门好亲事? 静太妃眼中蕴着笑意,想到白楹给她瞧洛妃赠她的暖玉,她就已经肯定,白楹是真正入了洛家的眼。 这小丫头的运气可真是好,且表面看着傻傻笨笨,乖的不得了,实际上聪明剔透,就连季原先生,都动了想收她作关门学生的心思。 越想,静太妃嘴角的笑容弧度就越大,她朝舒嬷嬷道:“今日做些枣泥糕吧,放勺蜜,她喜欢。” 舒嬷嬷笑着点点头,小姐就是嘴硬心软。 …… 白楹到了学堂,刚好是休息时间。 怀阳郡主惊喜道:“原以为你会休息,没想到来了!” “来什么来,关在房里不是很好。”傅云岚冷冷道,看向白楹的目光是毫不掩饰的讨厌。 白楹懒得理她,对着怀阳郡主笑了一笑,轻声道:“太妃看阿楹还能坚持听课,便让阿楹来了。” 姚依依忍不住道:“静太妃对你也太苛刻了吧。” 白楹一脸的纯善,道:“太妃都是为了阿楹好,阿楹知道怀阳郡主和姚小姐也是欢心阿楹,阿楹真的很感激。” “也没什么的。”姚依依不好意思道,“你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带了蛋酥。” 傅云岚看着她们几人友好相处,都不理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又闹又怒又有点委屈。 白楹就是个祸害,晦气得很,谁跟她在一起,谁都要倒霉,怀阳之前帮了她,不是连累自己两次了吗? 怎么一点儿记性都不长的? 自降身份,和白楹一个贱民去玩,也不怕让人笑话! 傅云岚瞪着白楹,恨不得把她瞪出个洞来。 但有之前的教训在先,她已经不会冲动行事了。 孙嘉迎担忧地看着傅云岚,小声道:“嘉迎永远站在公主这一边,公主不要生气不要难过。” 傅云岚闷声道:“本公主才不会难过!” 孙嘉迎立马高兴起来,道:“公主才是最好的,她们要和白楹玩就让她们玩吧!” “对!吃到苦头就知道了!”傅云岚哼道。 方小意低着头坐在座位上不说话,她哪哪都好像融不进去,嫡公主不喜欢她,不爱和她说话,怀阳郡主也是…… 她又做错了什么? 她难道比白楹还差劲吗? 接下来几天,虽然身体依旧不太舒服,但白楹过得极为舒坦。 休息天的时候,她带上看完了的话本子,同静太妃舒嬷嬷说了一声,便要去寿康宫找怀阳郡主还书。 她们约好了,怀阳郡主昨天睡在寿康宫中,今日刚好可以找白楹一起玩。 临出门前,静太妃想起什么,叮嘱道:“今日空远大师被太后传进宫现在可能还在寿康宫中,他与国师大人向来不合,你仔细些,不过想来他也不会为难你一个小姑娘。” 白楹记在心里。 这次她是一个人去的寿康宫,太后对她还算是有好感,哪怕没有静太妃和洛妃,态度也依旧同之前一样。 太后身边的苏嬷嬷一听白楹是来找怀阳郡主,便带她去了侧殿。 主殿太后再同空远大师说话,白楹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还是不要打扰到他们为好。 怀阳郡主正在学刺绣,手指都千疮百孔了,眼泪珠子不停掉,可就是绣不好。 苏嬷嬷心疼道:“郡主千金之躯,不学这些也没事的。” “那怎么行?”怀阳郡主擦掉眼泪,看见苏嬷嬷身后的白楹,忍不住笑道,“你来啦!我都忘记去找你了,可不要怪我啊。” 白楹抿唇一笑,将话本子还给她,“郡主有事要忙,阿楹都看到了,又怎么会怪郡主。” 苏嬷嬷退了下去,怀阳郡主拉着白楹面对面坐下,想起方才一脸泪痕,就觉得丢人到家了。 她还想把手放身后去,白楹已经看到了,“呀”了一声,抓了怀阳郡主的手,眸中满满当当是心疼,“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这么多血,得有多疼啊。” 白楹简直感同身受!她刚学的时候,绣花针都掉了好几次,线都穿不进,更别说老是扎到手指头。 光是想想就是一把辛酸泪。 怀阳郡主愣了一下,手还在白楹那,不知道为何,白楹说出的话,表露出的心疼,在她感觉,要比苏嬷嬷真实许多。 一句“得有多疼啊”让怀阳郡主心下一片动容。 其实也就是一点点血珠,跟穿针的孔一般,但白楹这样,不知怎的,她心里那点儿难过就没了。 怀阳郡主任由白楹抓着她的手,小声解释道:“我之前从未学过刺绣,连针都不会拿,可慢慢长大,日后是要说亲的,虽然我是郡主,可女孩子会的,我都想学会。” 说着笑得很不好意思,“我太笨了,在这方面都没怎么天赋,让你见笑了。” “郡主哪里笨啦?”白楹真切道,“阿楹前些日子也学了这个,连线都穿不进,那才是笨呢!手指头比郡主还要惨,郡主今天是第一天绣吗?已经很棒啦!” “真的吗?”怀阳郡主高兴道,“阿楹你真好!” 然后两个人一起探讨怎么绣花,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等怀阳郡主成功绣出了半片小叶子的时候,她非常兴奋地跑出去,“外祖母!你看怀阳!” 白楹也跟着走了出去。 结果发现空远大师竟然还没有走! 白楹给太后行礼问安,乖乖巧巧站在一边,那只叫娇娇看见白楹,欢快地叫了一声,飞到她身上,叽叽喳喳唱着歌儿。 空远大师一身袈裟,慈悲面相,手握佛串。 不论怎么看都仿佛感觉他在笑,空远大师的身上有一种让人很舒服的气质,在他面前,你会放松情绪,宁静致远。 白楹提着心逼自己移开目光。 她刚才竟然盯着他看了最少有一分钟! 和国师大人是完全不同的人。 “阿楹你来!”上头怀阳郡主喊她。 白楹乖乖上前,她身上的娇娇纹丝不动,却停止了唱歌。 哼!它才不要给别人唱歌听! 太后慈蔼地看着两个小姑娘,听怀阳郡主说是白楹教了她如何刺绣,脸上的笑容越发和善,她夸了白楹几句,目光落在娇娇身上,心里头都不免吃醋。 每次见了白楹,娇娇就像是看见什么似的往她身上黏。 她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不过也可以看出小姑娘心地善良,有个有福气的孩子。 不然以娇娇的脾性,又怎么会这么喜欢一个人。 太后朝一旁站着的空远大师看了一眼,想到他说的话,眉头不免蹙起,语气也淡了下来,“空远大师若还有要事在身,便先去忙吧。” 空远大师拨弄着佛串,道:“阿弥陀佛,贫僧此次只为一件事下山,关乎国运,事情重大,贫僧不敢掉以轻心。” 他没忍住,又不着痕迹看了怀阳郡主下面的白楹一眼。 原来是这个丫头! 原来是这个丫头! 心里掀起惊涛骇浪,空远大师又泛起疑惑,这丫头,怎么会和冷宫那位有瓜葛? 看着不像是胆大包天的呀…… 冷宫那位,是海水不可斗量,而这个小丫头,真是人不可貌相了。 越看,空远大师越觉得有夫妻相。 他的话让太后暗生不满,先不说他的话真假。 单说国运,事关国运才下山,旁的事情却从来不管不顾,亏的世人敬重他! 一想到国师大人做出的贡献,太后看白楹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慈爱。 太后道:“哀家今日传召大师,听大师一说,心里已经明白了。但事情重大,哀家要和皇上慎重考虑考虑,空远大师先回去吧。” 这话比先前说的要直接许多,空远大师也不是厚脸皮的人,事情慢慢图之,不可太过急切。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这个道理空远大师比谁都明白,他弯了一弯,道:“阿弥陀佛,贫僧告退。” 空远大师一走,怀阳郡主又兴致勃勃地说起来。 等白楹能离开的时候,娇娇还分外不舍地黏在她身上,不肯走开。 白楹只好软声软语哄着娇娇,哄的鸟儿欢快地叫不停,方才离开她肩上。 心里松了一口气,白楹走出寿康宫,途经御花园,却看见空远大师脚步极慢地走着,可看着不像是赏风景,倒是是在等人。 白楹不想多生事端,能不撞上就不撞上,大不了她绕远路回去还不行吗? 正当她转身的时候,空远大师叫住了她:“小姑娘留步。” 不是叫我,不是叫我。 白楹装作听不见,走了几步。 空远大师瞠目结舌,只好又喊了一声,“白姑娘留步!” 在寿康宫的时候,他听到了太后喊小姑娘白什么的。 白什么的小姑娘:“……”只好停下来。 她简直要醉了!看着道貌岸然慈悲面相,没想到是这么小心眼。 大人的事情,能不能不要牵扯到小孩子? 有本事找国师大人去啊! 心里这么想,白楹却转过身一脸疑惑纯良,“啊,大师叫阿楹,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此刻御花园中没什么人,空远大师慈悲笑道:“我观姑娘面相,妙不可言,姑娘可有……” 白楹瞪大眼睛道:“我不做尼姑!” 第76章 弟子 “……”空远大师被惊得呆若木鸡,什么尼姑……他那里又不是尼姑庵。 白楹看他神色,小心翼翼道:“阿楹还有功课没做完,阿楹先走了,大师留步。” 空远大师哭笑不得,道:“姑娘留步!” 有什么事儿啊?麻的! 白楹睁着澄澈的大眼睛,小脸苍白没有什么血色,“空远大师有什么事儿吗?” 空远大师直奔主题,道:“姑娘可有师父?若没有,贫僧愿意……” 白楹甜甜笑着打断,“阿楹是国师大人捡回来的孤儿,身无所长,只有一具羸弱的身体,怕是做不了大师的弟子呢。” 什么?这个小丫头竟然是国师捡回来的?! 空远大师简直要咬碎一口牙,已经猜到白楹身份,早就听说国师大人捡回一个小姑娘放在国师塔养,他还当又是那个不老不死的发善心做好事。 没有当回事。 毕竟国师塔里国师大人捡回来的人多了去了,都被国师培养成了人才。 只是这个小丫头,后面被国师送进宫,做了静太妃养女。 空远大师怎么都没想到,面前这个真正福泽深厚的正主,就是静太妃的养女!他还以为,他还以为只是普普通通的世家贵女! 啊!该死!怎么就是国师捡回来的人呢! 空远大师心里还抱着一丝微弱希望,道:“贫僧不介意,姑娘与贫僧有缘,若是姑娘没有师父,贫僧就收姑娘为关门弟子!” 他说的够直接了吧! 应该不会吓到小姑娘吧? 白楹才不会就这么被吓到,她露出一点惊讶,却仍旧很镇定道:“阿楹多谢大师抬爱,阿楹已经有师父了。” 管他有没有,没有都得说有! 做一个和尚的关门弟子,跟他在山上待个十年二十年,学敲木鱼念经吗? 不好意思,她这个没用的身体,在皇宫娇养着都还这么弱,真要让她去什么山上,环境差不说,吃的穿的,哪一样会好? 别说现在身体不行,就说以前有健康身体,她也不会去深山里砍柴挑担,念经修佛。 作孽哦。 她脑袋被驴踢啦? 要想不开? 白楹的婉拒对空远大师来时简直就是五雷轰顶。 他绝望了。 他就知道国师早就看透这丫头身怀福气,是个百年都难得一见的人!这样的宝贝疙瘩,国师那厮又怎么会放过? 空远大师甚至带有恶意地想,说不定就是因为小姑娘福泽深厚,国师才把她捡回来的。 而对于小姑娘说的“有师父”,空远大师没有丝毫怀疑。 小姑娘才多大年纪,还会撒谎不成? 他堂堂空远,除了比国师差一点点,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如若不是国师的弟子,小姑娘又怎么会拒绝他? 越想越恨,这样的好苗子,竟然早就被下手为强了。 白楹见空远大师不说话,便行了一礼,带着点急迫赶紧离开了。 见状,空远大师简直要气得吐血。 肯定是国师有同小姑娘说过他的坏话!要不然这么乖巧听话的小姑娘怎么会避他如蛇蝎?! 白楹可不知道空远大师心里想什么,她边走边在心里嘀咕。 不知道国师大人和空远大师到底不合到什么程度。 空远大师明知道她是国师大人捡回来的,还要收她做弟子,不会是想折磨她吧? 可看着空远大师不像是斤斤计较小心眼的人啊。 真的是猫饼……让人害怕。 白楹揉了揉手臂,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莫名其妙要收她为徒……她看着是很像和和尚有缘的样子吗? 这件事跟静太妃提了一下,静太妃倒是没什么惊讶的。 国师大人早就和她说过白楹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既然这样空远大师肯定也能看出来,被上天眷顾的人,也不怪乎他想要收做徒弟。 不过,静太妃道:“你做的很好,白云寺清苦,你若去了,怕是撑不过十天半个月,不如就谎称自己有师父,想必空远大师也不会去查。” 白楹:“嗯嗯。” 静太妃夸了她一句,“随机应变的能力不错。” 白楹笑眯了眼,谦虚道:“都是太妃教导得好。” 静太妃忍不住笑了,“去吧,小厨房煮了你喜欢吃的银耳羹。” “谢谢太妃!”白楹笑嘻嘻地去厨房吃东西去了。 午饭过后,静太妃去休息了,白楹便往冷宫而去。 她心里记挂着一件事,得去问问。 傅南歧已经收到了早上空远大师想收白楹为徒的消息。 他面无表情,半敛眸光,让人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影卫还以为他在为空远大师没能说动皇帝太后而烦心,便低声道:“殿下放心,空远大师这般说辞,用不了多久,您便能出去的。” 皇帝那有芳华,太后那也有人,出冷宫是迟早的事情。 傅南歧没理他,心里对空远说不出的膈应。 那个丫头傻里傻气的,弱得不得了,又笨又爱吃甜食,空远竟然要收她为徒。 什么仇什么怨,想这样害死她? 云山寺这种破地方,也就空远这种老不死的待的下去,自己受苦也就算了,还想拉个人一起念经敲木鱼。 人老了脑子也不太灵清了吧? 影卫见殿下隐隐不快,又道:“殿下,不如属下再去……” “小哥哥!将离哥哥?”小姑娘出现在殿外。 影卫的声音戛然而止。 傅南歧抬起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将离两个字,他冷哼道:“你喊什么喊?” “……”白楹有点儿不敢抬脚进来,她犹疑道,“阿楹刚才,好像听到了有人说话……” 影卫:“……” 傅南歧面不改色道:“你听错了。” “没有吧?”白楹以为傅南歧不喜欢她喊她给他取的字,可她不给他取字,他就没人给取了啊,“小哥哥这里是还有人吗?那阿楹……先走一步好了。” 傅南歧黑着脸,“没人。” 可她又不是聋的?她都听到声音了! 白楹暗自腹诽,却还是走了进去。 傅南歧忽然道:“是影卫,你把他当死人就行。” 死人:“……” 白楹:“???” 影卫悲愤无比,殿下怎么什么都让这个小丫头知道啊?他的存在目前也就一个芳华知道,芳华是不会背叛殿下的,这个小丫头就不一定了啊! 白楹心里也在想这个问题,她偷偷看傅南歧,后者像是知道她的疑问,倏忽阴森森一笑,道:“你要是动歪脑筋,我会在你说出去之前杀人灭口。” “……”白楹像拨浪鼓似的摇头,纯良又真诚,“不不不,不会的,阿楹最喜欢小哥哥啦!绝对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哒!” 心里:狗东西! 就仗着她打不过他! 嘤嘤嘤弱小可怜又无助。 威胁完了,傅南歧淡淡道:“你来做什么?” 还以为白楹会回“抄丹方呀”,没想到后者犹豫了一下,说话吞吞吐吐,“小哥哥,你……是不是你,让太监去找了,找了怀阳郡主她们……” 今天跟怀阳郡主一起绣花的时候,她问起了怀阳郡主她们是怎么知道,她是因为看话本子被静太妃关禁闭不让去太学的。 怀阳郡主说:“好像是景玉宫的一个小太监,说阿楹你看话本子被静太妃逮到了,静太妃生气,就不让你来太学,让我和依依去救你。” 白楹听了又是一番感激道谢。 但她后背却凉飕飕的。 景玉宫可从来没有什么小太监! 有的只是宫女! 那么又是哪个小太监,有这么好的耳目知道这件事情,又这么热心肠去找了怀阳郡主她们? 白楹第一反应就是傅南歧。 除了他,还会有谁? 洛妃知道,只会亲自上门为她说话,而不是绕大弯子让人请怀阳郡主姚依依来景玉宫为她说话。 白楹一眨不眨看着傅南歧。 宫里头,怕是只有傅南歧有这能耐了吧? 傅南歧沉默地看着面前小姑娘,他该想到,以小团子的聪明,会知道是他。 “嗯。”他承认了,“是我。” 小姑娘哇了一声,上千抱住他,“小哥哥你也太好了吧?阿楹真是太喜欢你了!太感激你了!” 她真是太感激傅南歧了!要不是他,她还能睡懒觉呢。 小姑娘语气怪怪的,傅南歧扯开她,面无表情,“你被关了谁帮我送东西?” 白楹微笑脸:“好的呢。” 阴阳怪气,发烧了? 傅南歧想伸出手摸摸白楹的额头,到底还是没这么做。 他想了半天,憋出一句:“空远不是什么好人,你离他远点。” 天!傅南歧的消息网已经大到早上的事情都知道了吗?但是按道理来说,空远大师不是他的人吗?他为什么要说空远大师不是一个好人? 白楹心里吃惊,却依旧道:“阿楹知道了。” 傅南歧对她的“言听计从”很满意,虽然表面看不出什么,但影卫陪伴了他这么多年,又怎么会感觉不到他的心情变化。 虽然他也承认这小丫头着实讨人喜欢,但殿下又不是一般人,怎么会和一般人一样对她态度和善。 对,就是和善。 在影卫看来,殿下向来脾气不太好,可对这个小丫头却很和善,竟然还说出“远离空远”的话。 哪有自己人这么说自己人的。 白楹心里的事情已经得到证实,却没有离开,反正来都来了,索性伸出手,笑嘻嘻。 “……”傅南歧面无表情拿丹方,扔到桌子上。 白楹心痛得赶紧去看有没有破损,对傅南歧一点都不知道爱护丹方的行为一遍又一遍在心里谴责! 这可是都快失传了宝贝啊! 怎么会落到这样的人手里! 简直暴殄天物! 第77章 殊荣 六七月份的荷花开的正好,凡是池子里,都能看见翠绿的荷叶丛中,一根一根荷花含苞怒放。 有些是白荷,更多的则是白里带粉的,像是轻纱披身的仙女们,时而娇羞拢着仙裙,欲语还休;时而大气展示自己,微笑伫立。 花瓣上还有颗颗水珠,晶莹剔透,荷香飘远,让人心旷神怡。 白楹盯上景玉宫池子里的莲子很久了,都没有人去摘来吃,因为静太妃不太喜欢,宫人们便也觉得白楹不喜欢。 久而久之,莲子都老了! 不好吃了,白楹也就没有提过。 不过,近来太后格外有闲心逸致,准备办一个赏荷宴。 邀宫里众人来参加,皇帝也格外给面子,亲生母亲办的宴,再忙也抽出了时间过来坐坐。 因着是赏荷宴,静太妃就让白楹穿了绿色薄衫,她皮肤本来就白,绿色就衬得她皮肤胜雪,一双大眼睛明亮而有神,还没有巴掌大的小脸粉雕玉琢,不论谁见了都要夸一句别致灵气。 赏荷宴办在一处清静多水的园子里,白楹坐在静太妃边上,面前案桌上插着几支荷花,摆了点心清茶,还有剥好的没剥好的莲子。 虽然坐着累,但享受啊! 白楹看怀阳郡主吃起了莲子,她就放下心,拿了一蓬莲子,自己剥起来。 静太妃没忍住道:“桌上有剥好的。” 剥的手脏了,很好看吗? 白楹剥一个吃一个,口齿不清道:“阿楹喜欢自己剥。” 哪个贵女会自己动手剥莲子?没见怀阳郡主都是宫女剥起来给她吃的吗?!静太妃恨铁不成钢,可周围这么多人,她也不好说什么。 怀阳郡主坐在太后边上,巧笑嫣然。 这可是连嫡公主都不曾有过的殊荣! 嫡公主坐在李皇后身边,穿着耀眼火红的裙子,一动不动,本来还是高兴的,可自从怀阳郡主被太后叫到身边,就拉着脸没笑过。 李皇后心里也不舒服,怀阳郡主再怎么好,也是别人的孙女,她的岚儿可是皇上的嫡公主,太后嫡亲的孙女儿! 当着众人的面,竟然如此厚此薄彼。 李皇后坐在皇上边上,和太后一左一右,底下两排,静太妃和顺太妃分别为首,静太妃下方是洛妃,琳贵人,顺太妃下方则是昭贵妃,华贵人,苏嫔。 华贵人坐在昭贵妃下方,眉眼精致,妆容与她那身明丽宫裙相得益彰。 谈笑间,皇帝已经朝她看了好几眼。 昭贵妃滴水未进,仪态万千,却比从前低调许多。 管理六宫的权利都没了,她还能高调起来吗? 可恨皇上竟然还没厌了芳华,都这么久了! 和昭贵妃有着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苏嫔今儿个才被放出来,可赏荷宴的位子竟然还排在华贵人之后,加上之前的事情,她看向华贵人的目光格外怨恨。 其实苏嫔心里清楚,她不过是昭贵妃和华贵人相斗之间的棋子,棋子无用,只能被弃。 但她又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她不敢怪昭贵妃,那么这笔账只能算在华贵人头上了。 奏乐起,七八个宫女陆续走进,个个容貌姣好,身穿舞裙,手握一支清荷,身姿妙曼,脚步轻盈,随着乐声翩然起舞。 皇宫里的女人,除了皇帝的长辈,皇帝的妃子,便就是嬷嬷宫女,而能被入选进宫侍奉的,容貌都不会差到哪里去,这几个亦是。 一群美人颜色姣姣,身段婀娜,舞姿优美,让白楹看的目不转睛,一时之间竟连手里的莲蓬都忘记剥了。 她觉得自己可能有点颜控,可是正常人都无法抗拒好看的小姐姐吧? 太后笑着夸道:“皇后和洛妃安排的不错,该赏,该赏!” 皇上也看了几眼,虽然觉得都差强人意,可还是跟着太后的话,象征性地夸了一句:“皇后和洛妃辛苦了。” 李皇后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昭贵妃,顿觉心旷神怡,扬眉吐气,“都是臣妾分内之事。” 洛妃也跟着笑道:“臣妾做事毛手毛脚的,赏荷宴都是皇后娘娘在忙里忙外,娘娘才是最辛苦的。” 李皇后笑着嗔怪道:“洛妃真爱自谦。” “臣妾说的可是句句属实啊。”洛妃摸着如玉一般的手腕,笑容真切。 后宫和睦,这是太后最喜欢看到的场面了。 心情愉悦,顿时就赏了好些东西下去。 乐停,一舞毕,宫女们纷纷谢赏,而后不疾不徐退下。 洛妃离白楹近,一侧身伸手便捏到了白楹的小脸蛋,她压根没用什么力气,只是指腹轻轻贴在白楹脸上,道:“阿楹还不回神?” 跳舞的宫女们已经看不见了,白楹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道:“长的好看,跳的也好看,阿楹都看呆了。” 洛妃见她方才一会儿功夫就吃了一蓬莲子,怕她剥着手疼,便拿了自己面前的莲蓬,一颗一颗剥好放在玉碗中,然后递给白楹,嗓音裹夹着笑意,“她们好看还是我好看呀?” 声音不大,但左右两边静太妃和琳贵人都听见了。 静太妃还好,但用茶的动作也顿了一下。 琳贵人手里的莲子直接掉在了地上,咕噜噜滚了不少灰尘。 她皱起眉头甚至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洛妃对静太妃的养女,竟然好到了这种程度! 堂堂一宫之主,把自己与宫女相较而论,洛妃是疯了吧?! 白楹也愣了一愣,歪着脑袋天真笑,“娘娘是泽世明珠,萤火之光又这么能和您相较呢?” 泽世明珠吗? 洛妃目光柔软,抬手摸了摸她的脸。 可她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母亲啊。 “被下蛊了吧?”琳贵人在心里不住嘀咕,这个白楹,好生奇怪,把洛妃都变得不像洛妃了。 本来洛妃还与世无争随心所欲怎么舒服怎么来,不太爱和她们年轻的嫔妃争宠,可自从碰见了白楹,就变了个似的,脾气性格和从前大不相同。 本来就僧多粥少。 如今,一个月里头,皇上有十天半个月都在华贵人那,五天去昭贵妃处,四天宿在皇后宫中,本来偶尔还会传召琳贵人等人,而现在洛妃有了那个心,剩下几天,皇上就都去了洛妃那。 琳贵人叹气再叹气,感觉都没胃口的。 “阿楹!”怀阳郡主忽然喊道,她坐在太后身边,冲白楹招手,“你快来呀。” 白楹下意识去看太后,这一小举动博得了太后欢心,她也跟着招手,“楹丫头过来。” 看着白楹小步小步走上去,坐到了太后另一边,傅云岚惊怒之下,不小心打翻了面前的茶杯。 太后看过来,面色淡淡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便没有说其他。 可傅云岚脸上火辣辣的,这比骂她还让她难受。 前有怀阳郡主,她忍了。怀阳再怎么样跟她也是表姐妹,也算是皇室中人,况且一直以来太后都是很偏爱她的。 但白楹又是怎么回事?她也配坐在太后身边?! 她堂堂嫡公主都不曾有过的殊荣,她怎么配! 傅云岚气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甚至有一种想要上去把白楹扯下来的冲动。 底下一众嫔妃神色各异,显然也被太后的举动给惊到了。 其中顺太妃的脸色尤为难看。 太后竟然这么优待白楹! 看来……静太妃的这个养女,不是什么简单货色啊。 静太妃慢条斯理地饮茶,一派淡然,仿佛这些嫔妃窃窃低语中的主角跟她毫无关系一般。 上头,怀阳郡主不知道说了什么,太后和白楹齐齐笑了起来。 惹得怀阳郡主好一番娇嗔。 但白楹拉了拉她的手,甜甜地喊了一声“郡主”,两人就又笑嘻嘻地谈起了其他。 自从白楹坐到边上,和怀阳郡主两人在太后一左一右,太后脸上的笑容就没停止过。 苏嬷嬷道:“静太妃将白姑娘培养的真是一等一的出色,和咱们郡主就像是两个小仙女似的,太后真是有福气。” “哪里是哀家有福气,是素华和阿静有福气才是。”虽是这么说,可太后依旧笑着。 苏嬷嬷摇了摇头,道:“长公主的女儿,不就是太后您的嫡亲外孙女吗?且不论是静太妃还是白姑娘,都常来给您请安,白姑娘的孝心,奴婢也都是看在心里的,您这都不能说有福气,谁还有福气呀?” 太后一手搂了一个,笑得合不拢嘴,“就你会说话。” 怀阳郡主顺势撒娇,道:“外祖母,怀阳以后也天天来看您!怀阳要替母亲尽孝心!” “好好好。” 白楹后背僵直,显然还不习惯有人这样搂她,她小声说了句,“太后真好。” 太后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丫头父母亲怕是早就不在了,身世坎坷,但也是个有福气的,能够被国师捡到,又养在阿静膝下,乖巧懂事,便是太后,对她也难免心生喜爱。 太后怜惜地拍了拍白楹的后背,“你这丫头。” 怀阳郡主捻了一块软糯可口的糕点,塞进白楹嘴巴里,白楹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萌萌的样子,看得下面洛妃心都要化了。 太后笑道:“调皮!” 白楹慢慢吃,两腮鼓鼓的,像一只偷吃的小仓鼠。 怀阳郡主被她的模样逗得乐不可支。 白楹等嘴巴里的东西吃完,然后也拿了一块糕点要回敬回去,可怀阳郡主已经有防备了,两人你一来我一往隔着中间的太后嬉笑打闹,好不热闹。 这个时候,有太监弓腰谨慎端着酒水要绕过太后身后,送到皇帝面前。 怀阳郡主趁白楹不注意,手指戳了戳她的咯吱窝。 白楹怕痒,连忙躲开。 这一下,可闯祸了! 小小身体撞上了身后端着托盘的太监,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巧不巧就把酒水撞翻了。 小巧的酒杯倒在地上,玉壶里的酒也跟着流了出了。 白楹身上也沾染了一点酒味儿,她暗暗骂了自己一句,连忙道歉:“对不住对不住,阿楹不是故意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静太妃皱起眉头,正当她要开口的时候,傅云岚先冷笑一声,道:“麻雀怎么可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呢?到底是登不上大雅之堂的。” 白楹理亏,垂着小脸,小声道:“公主说的是。” “???”白楹自己承认了,傅云岚反而更加不高兴,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团上,一口闷气,怎么都出不了。 怀阳郡主把白楹拉到身边,盯着傅云岚道:“阿楹不过是无心之失,云岚怎么能说话这般刻薄?” 太后跟着道:“别吓着小姑娘了,她身子不好,又胆子小。” 皇帝面色沉了沉,很快道:“白丫头坐下吧。” 又看向跪在地上的太监,“你是怎么办事的?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太监咬牙,心知错过这次机会,就再难近皇帝身了,顿时抽出藏在袖中的刀,白光一闪,一个呼吸功夫便扑到皇帝面前! 第78章 刺客 园子里乱成一遭! 不知是谁喊了“护驾”,很快就有侍卫带刀赶来。 怀阳郡主腿都软了,还是白楹保有一丝理智,和苏嬷嬷两人,拉着怀阳郡主和太后退到空地上。 太后怒道:“侍卫呢!怎么还不到!” 李皇后护着傅云岚,在宫女保护下赶紧逃离皇帝身边。 皇帝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就算面对行刺的太监,他也没有落于下风。 况且还有其他太监冲上来护驾。 但随着几个回合,皇帝渐渐体力不支,刺客又是铁了心要杀皇帝,割掉第五个太监的喉咙,刺客捏着滴血的刀,凶狠地盯着皇帝。 刀光在空中用力划过,皇帝后退,只听见布帛撕拉一声,皇帝的衣袖被划破了! 昭贵妃眼眸一闪,正要冲上前给皇帝挡刀子,可有一个人比她更快! 洛妃扑到皇帝怀中,只听见女子一声忍痛的叫,匆忙赶到的护卫终于将刺客捉住。 白楹睁大眼睛,松开了扶怀阳郡主的手,不顾身体是否吃得消,就跑了上去,喊道:“洛妃娘娘,洛妃娘娘!” 白楹跪地,小心翼翼捧着洛妃受伤的手臂,心一横,用力撕开被血染红的柔软面料。 看到伤口,她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好长好长的一道刀伤! “皇上,叫太医,叫太医……”她有点儿慌神,说话都不利索了。 皇上还抱着洛妃,脸上怒气未消,“传太医!” 洛妃声音很轻很轻,“臣妾没事,皇上不要生气……”她看向红了眼眶的白楹,眼神变得无比柔软。 “阿楹。”她低声唤道,“……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白楹绷着脸,从随身挂着的小布袋里翻出干净的白布,盖在洛妃伤口上,用力包住。 洛妃吃痛,却忍着没叫。 不能叫,阿楹会担心难过的。 白楹快速道:“洛妃娘娘忍一下,忍一下,阿楹给你止血,不能留太多血,不然……” 不然就凭这些太医,有个屁用! 说不定他们慢慢吞吞等到的时候洛妃已经失血过多休克了! 白楹想爆粗口,又忍不住想叹气。 皇宫里的女人啊,离开皇帝这么久不能活了? 洛妃娘娘这么好,也这么傻。 李皇后昭贵妃华贵人这些都没冲上去,偏偏就她挡刀子挡的最快。 这一不小心,伤到致命地方,就太医院那些太医,还能救回来? 开什么玩笑! 白楹又赶紧掏阿掏,从小布袋里找到一瓶止血的药粉,效果很好,是国师大人留给她的,她平常都不带在身边,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出门前就将它一起扔布袋里了。 轻轻揭开白布,洛妃已经痛晕去了。 白楹对皇帝解释了一句:“国师大人临走前,给阿楹留了一瓶止血的药粉,皇上放心,可以用的。” 听到国师大人四个字,皇上点点头。 白楹小心将药粉洒在洛妃伤口上,看着血慢慢不再流出来,一颗心才算落下。 要是有工具就好了,她就能把洛妃伤口进行消毒处理,再缝合。 也不行……就她现在这个样子,能做什么? 所有人渐渐回神,都往这边走来。 太医紧赶慢赶气喘吁吁总算赶到,皇帝抱着洛妃回春庭宫治伤。 白楹回到静太妃身边,忍不住心里吐槽:现在才想到抱洛妃回去,刚才干嘛了?脑子被狗啃了? 早抱回去不行?然后让太医直接去春庭宫不是很好吗?! 白楹很服气。 搞的现在太医还要跟在皇帝身后一起去春庭宫,等到时候走路走得没力气了,治伤都手一抖一抖。 白楹胸口不断起伏,气的要死。 洛妃对她好,经过这么长时间,她也能够感受到是真心实意的,甚至可以说将她当女儿看待也不为过。 都把家传的宝贝给她了,白楹又不是白眼狼,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冷眼旁观。 静太妃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个道理,才没有责怪白楹就这样冲上去。 一大帮人都往春庭宫而去。 里头太医在给洛妃处理伤口,因着白楹早早止血,太医处理起来便很轻松。 太后和皇帝坐在外头,太后现在想起来刚才的场面,就止不住一阵后怕。 她摸着胸口,道:“皇上,这事,得好好彻查才行。” “母后放心,这是自然。”皇上的脸色阴沉沉,他怎么都没想到,这种危难时刻,竟然是向来低调的洛妃上来给他挡刀子。 皇帝心里很不是滋味。 早先年他一直忌惮洛家,甚至李皇后做的那些事情,他都一清二楚,不只是他,太后也是知道的。 可他们都当做不知道,用位分,用赏赐,用时不时的恩宠去弥补洛妃,以此来换他们内心的好过。 太后目光冷冷扫过底下嫔妃,不论是皇后,还是被皇帝宠了多年的昭贵妃,又或者是近段时间恩宠不绝的华贵人,她们一个个,逃得比谁都快! 华贵人还算好的,看她样子本想上去,但到底没有洛妃快。 太后深深叹气,只有深爱一个人,才会这样奋不顾身扑上去,想也不想就给他挡刀子。 爱上九五至尊,就像飞蛾扑火。 因为皇帝,是从来不会因为一个人而停留的。 想到这些年李皇后和昭贵妃做出的一些事情,太后的眼神,越发冰冷。 太医慢慢走了出来,回话道:“启禀皇上,太后,洛妃娘娘的伤口已经包好了,不出一月,定能痊愈,只是饮食上要格外注意……” 太医的目光望向一旁白楹,道:“多亏了白姑娘,及时给洛妃娘娘止血,否则流血过多,微臣也束手无策。” 白楹连忙道:“举手之劳,最后还是要靠您的。” 太后微微笑道:“白丫头今日可是立了大功了!” “洛妃娘娘对阿楹好,阿楹所做不过是洛妃娘娘千分之一,况且投桃报李,理所应当!” “好!”皇上道,“好一个投桃报李。” 如花走出来,刚好听到白楹这番话,明明这么大个人了,却被一个小姑娘说的话感动得眼泪花儿都要出来了。 她给在场众人行礼,道:“皇上,太后,静太妃,我家娘娘想让白姑娘进去,娘娘这次受了惊吓,静太妃,可否让白姑娘陪在娘娘身边说说话?” 当然可以!当着这么多人面,说拒绝的话不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情吗 偏偏还真有个傻子跳出来,“洛妃娘娘受伤就该好好静养,白楹去陪着说话,伤口就能好了吗?” 傅云岚被李皇后搂在怀里,明明惊魂未定,可一牵扯上白楹,就回魂了,也有力气说话了。 白楹头一回在这么多人面前强硬道:“不劳公主挂心。”又走到如花边上,“如花姐姐,你带阿楹进去吧。” 她知道这个时候呛回去,皇上和太后不会说什么,反而还会觉得傅云岚无理取闹! 可不就是无理取闹吗? 静太妃将白楹的表现收入眼底,唇畔含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 太后冷冷地看着傅云岚,正要说什么,身边的怀阳郡主抱住了她的手臂。 李皇后在皇上动怒之前,连忙将女儿抱的紧紧的,低斥道:“说什么胡话呢,是不是被吓坏了?” “……”她才没有说胡话! 可对上太后的眼睛,傅云岚就心虚得没有勇气再说话。 如花带着白楹进去了。 事情还没有结束。 侍卫压着刺客进来,被钳制住的刺客第一时间就要吞毒自杀,还好侍卫眼疾手快给他卸了下巴。 皇帝示意侍卫让刺客开口。 “是!”侍卫握住刺客的下巴,咔嚓一声恢复原样,太监疼的直叫,他双目血红瞪着皇帝,那目光,恨不得将之千刀万剐除之而后快! 这个时候,华贵人身边的宫女赤芍带着另外一个太医走了进来。 华贵人眉眼沉静,道:“说罢。” 在许多双眼睛的注视下,赤芍镇定道:“奴婢见过皇上太后,先前皇上被这太监刺杀,好在太监被制服,但贵人留了个心眼,让奴婢找了太医,去看看打翻的酒里有没有毒。” 太后眼眸一厉! 就连皇帝都眯起了眼,如果没有毒,那赤芍就不会多此一举禀报一回。 太医上前,将先前的酒壶呈上。 酒壶里还剩一点儿酒,太医不慌不忙用布包住酒壶,倒了一小杯在酒杯中。 银针捏在指腹,太医放进酒杯中,而后取出。 接下里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都一阵胆寒! 银针变成了黑色! 剧毒! 太后一拍桌面,厉声道:“好大的胆子!是谁指使你的,竟敢谋害刺杀皇上!” 不知不觉,手心竟冒出了细汗! 皇帝面沉如墨,捏紧掌心,“从实招来,朕留你全尸。” “呵!皇帝不仁不义,心肠歹毒!早就该死了!”太监跪在地上,冷笑连连。 太后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这么动气了。 皇帝满脸怒容,正要说什么,华贵人站了出来,淡淡道:“死了怕是才是解脱吧?” 皇帝一愣,太后一愣,就连太监,也愣了一下。 华贵人眼中带着纯粹的疑惑,道:“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是不是才会让你开口?亦或者,毁了你最重要的东西?” 昭贵妃猛地攥紧身侧玉手! 这是她教芳华的! 华贵人的话,让太监脸上闪过一瞬慌乱。 皇帝没空去想其他了,当即下令,“打断他的手脚,扔进刑部大牢,交代人把他嘴撬开!” 侍卫道:“属下遵命!” 第79章 有毒 碧洛轩寝宫。 洛妃躺在床榻上,背后垫着几个绵软枕头,受伤的手臂被包扎得严严实实,不透一点风。 她声音还很虚弱,轻轻软软地喊白楹,“……阿楹,你不要生气呀。” “娘娘不要说话了。”白楹绷着脸,“我不想听。” 都不自称“阿楹”了,嗓音也冷冷淡淡的,一时之间,洛妃委屈的想掉眼泪。 如竹如花看了于心不忍,可一想到自家娘娘冲上去的场景,就硬下心跟着白楹一起不说话。 她们当时都被吓得心脏骤停!差点要晕厥过去了! 真是……真是太任性了! 简直就是拿姓名去做赌注! 洛妃躺着也不老实,先前还伸出手要拉白楹的手,被白楹强制性地放回了薄被中,然后将被子压得严严实实。 如竹给白楹拿了书,白楹就坐在床边上,背挺得很直,明亮的烛光下,咬字清晰,一段一行念出声。 洛妃目光专注地看着白楹,可白楹不理她,她就不厌其烦地喊:“阿楹,阿楹,别生气了好不好?阿楹,阿楹……” “……”烦人! 白楹放下书本,小大人似的叹气,道:“我给你读书不好吗?” 洛妃想把好的那只手伸出来,可白楹虎视眈眈地看着,她只好委屈又认真道:“我做事情都是深思熟虑的,阿楹你听说我。” 白楹道:“阿楹知道的。” “啊?”洛妃懵了,“阿楹,你知道什么?” “知道娘娘为什么要扑上去挡刀子啊。”白楹古怪地看了洛妃一眼,“怎么这么激动?” 能不激动吗?阿楹竟然这么聪明! 白楹叹了口气,道:“娘娘有自己的考量,有自己的安排,阿楹插手不了,也不想插手。可娘娘有没有想过,一个不慎,您就有可能不在这里了。” 洛妃温柔地看着她,“阿楹不要叹气,你还小呢,要多笑笑,要快乐。” 顿了一顿,洛妃道:“我敢做,自然就已经算准了角度,算准了受伤的程度。阿楹知道吗?洛家的家训里,有一条,是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白楹又想叹气了。 如竹给洛妃使眼色,洛妃连忙补充道:“不过阿楹放心,我以后一定不会这么做了。” 白楹放下书本,抿了抿唇,道:“娘娘待阿楹好,阿楹知道,阿楹生病,娘娘就着急得不得了,同理亦是如此。娘娘可知你冲上去的那一刻,阿楹心里做何感想?” 那是一种真真切切的恐慌! 天旋地转,整个人都不好了。 洛妃待她好,是和静太妃的好不同方式,静太妃更多的是严厉要求她,可洛妃却极其宠爱她。 有时候白楹自己都要产生错觉,自己到底是不是一个小孩子。 洛妃的爱,浓烈且无法抗拒。 她一点一点侵入白楹生活的每一个角落,给白楹无微不至的关怀。 将她当做小公主一般宠爱照顾。 对于这个人,对于这份感情,白楹极为珍视。 所以当她看见洛妃虚弱至极地躺在皇帝怀里的时候,她甚至对皇帝有了一丝怨怼。 后宫佳丽三千,可皇帝又珍惜了哪一个? 洛妃不过是她们其中的一个。 白楹摸着胸口的暖玉,自从戴上它,有时候小跑起来,她都没有以前那么难受了。 她从布袋里拿出一个装香料的荷包,上面绣了一支青莲,亭亭玉立,遗世风华。 她放在洛妃枕头边,手臂肘立在膝盖上,撑着下巴,她不好意思地笑道:“终于绣好了,很不容易的哦!娘娘不要嫌弃。” 其实还不是很精致,但比起之前做的,已经算得上不错了。 这是第一只还算可以的成品,她也算履行了自己的承诺,把第一个送给洛妃。 洛妃想起身拿在手心看,被白楹没用一点力气就摁了下去。 洛妃:“……” 如竹如花:“噗!” 所谓一物降一物。 大抵就是如此吧? 白楹把荷包塞进枕头底下,不让洛妃拿到,“娘娘要好好养伤,不要乱动,要早点睡,晚上要小心不要压到伤口,不然又流血……” 洛妃目光柔和,若不是强忍着,她怕是能没出息地落泪,“……都听我们阿楹的。” 白楹怕她不上心,又严肃道:“明日再来看洛妃娘娘,如果娘娘没有好好做到,阿楹就把荷包拿回去了。” “……”洛妃无奈点头,“做到做到。” 时候不早了,如花送白楹出去,静太妃还在外面等着。 如竹走进床榻前,洛妃闭上眼,两行泪从眼角隐没再鬓发间。 殿内,隐隐响起压抑的啜泣声。 白楹还以为人散的差不多了的。 没想到太后和怀阳郡主还在前面,就连皇帝也没走! 白楹连忙就要行礼,被怀阳郡主扶起来,怀阳郡主笑着道:“阿楹不要拘泥礼节拉,舅舅要赏你呢!” 白楹:“?” 太后拉着白楹的手,一脸慈祥道:“好孩子,哀家就知道你是一个有福气的好孩子,多亏了你,皇上才躲过一劫。” 怀阳郡主在一旁为白楹解惑,“阿楹,你撞倒的那壶酒是有毒的!幸好你撞了上去,不然舅舅就要喝进肚子里了!” 而正是因为皇帝没有喝下毒酒,那太监才会走投无路,孤注一掷地行刺,最后被侍卫抓住。 想到之前白楹不小心撞到太监,弄翻了酒壶,皇帝还心生不满,觉得小姑娘到底是宫外来的,不懂规矩。 如今看来,这哪里是不懂规矩? 明明就是天命注定,是小姑娘给他带来福气的! 皇帝露出一丝笑,难得耐着性子夸赞一个小姑娘,赏赐如流水一般送到景玉宫。 在此之前,皇帝和太后已经赏下不少宝物给洛妃。 皇帝侧身,对静太妃道:“静太妃教女有方,同样功不可没。” 夸白楹比夸静太妃自己还让人高兴。 她谦虚道:“不过是凑巧罢了,皇上可别夸她,不然尾巴要翘上天。” 白楹跟着腼腆笑。 到底是不是凑巧,皇帝心里有数。 太后临走前,叮嘱道:“阿静啊,你可要多带小姑娘出来走走,哀家看,小姑娘的身子,是越发好来了。” 好来了也是因为洛妃那块暖玉的功劳。 静太妃心里这么想,嘴上却又是另外一种,“是,原来太后也觉得看着比之前好些了,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这样觉得。” 一番说笑结束,就分开而归。 白楹打了个哈欠,“今天想吃香酥鸡!” 静太妃不容置疑道,“不可能!” “……”小气吧啦,明天她到碧洛轩来吃! 晚上,皇帝又去了春庭宫。 华贵人沐浴完后,坐在梳妆镜前梳着自己的长发。 她垂着眼帘,三千青丝披散身后,容颜明丽,气质清冷,让人欲罢不能。 皇帝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华贵人身后,握住她梳头发的手,从她手里拿过梳子,然后不太熟练地梳理柔顺长发。 看着镜子中的男人,华贵人脸上露出受到惊吓的表情,“皇上走路,怎么没声儿的?” 皇帝扯断了好几根头发,痛的华贵人直接推开了他,“皇上厌了就直说,不必想着法儿让我不快活。” “……”这又是哪儿跟哪儿? 皇帝道:“朕不太会给人梳头,不是有意的。” 华贵人横他一眼,毫不客气道:“既然不会,就少祸臣妾的头发。” 皇帝忍不住笑道:“怎么这般小气。” 华贵人道:“皇上大气,就把头发给臣妾拔着玩儿吧。” “喏。”皇帝还真给了。 华贵人眉头紧锁,忽的轻笑。 皇帝凑过来,“笑什么?”他就知道她不会舍得拔的。 华贵人放下梳子,淡淡道:“没什么。” 她应该庆幸,娘娘到死都不曾爱过这个男人。 否则,娘娘若是知道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再没有厌倦一个人之前会是这么“百依百顺”。 娘娘该有多难过啊! 皇帝拦腰将华贵人抱了起来,走到床榻前。 “臣妾不舒服。”华贵人脸色不变,“今日受惊了,恕臣妾不能伺候皇上。” 皇帝把她放在轻柔被褥上,寝殿里放了冰,很是清凉。 他捏了捏华贵人的鼻子,笑道:“胡说。” 她今日这般镇静,哪里有半点受惊的样子? 烛火明灭,床幔散下。 沐浴后,皇帝抱着怀里的美人,漫不经心问道:“白日里,那些话是谁教给你的?” 华贵人睡的好好的,耳边吵吵吵! 苍蝇一样,吵的她睡不着觉! 但皇帝的话清清楚楚钻到她耳朵里,华贵人抬起眸,眸中一丝迷雾还没散去,美人眸含秋水,干净得没有一丝阴霾。 皇帝一时屏住了呼吸。 很快华贵人清醒过来,慵懒又坦荡道:“贵妃教的,很小的时候,跟在她身边……贵妃就这样教我了。” 说完,眼皮就要合上。 皇帝低头,咬住她的樱唇。 藏在被窝的手捏紧再捏紧,华贵人心中一片冰冷。 再等等,再等等。 殿下还没有出来。 就算要宰了他,也得恢复殿下的身份,还娘娘清白之后。 届时,她要让这九五至尊,跪在娘娘面前! 她要让他看着殿下夺走所有一切,然后……毁灭! 睫毛颤了颤,寝衣再度被解开。 夜风吹灭蜡烛。 第80章 福泽 赏荷宴的后续,只有鲜少几个人知道。 但白楹入了皇帝眼的事情,是已经传遍整个皇宫了! 甚至于,空远大师再次进皇宫的时候,皇帝还传了白楹一同在场。 静太妃看见太监总管高公公来的时候,都在心里惊了一下。 她知道经过那件事情,白楹会入皇帝的眼,但没想到……竟然这般青眼有加! 她压下心头惊涛,笑容得体,道:“高公公且在此等候片刻,用杯茶。阿舒,你去把白楹叫过来。” 舒嬷嬷应了一声,“是。” 宫女上了茶,道:“高公公请用茶。” “不不不……太妃这是折煞奴才了。”高公公连忙道。 静太妃道:“高公公说的这是哪里话?您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若是有什么……还请公公提点提点白楹。” 高公公忙不迭应答:“奴才能做的,一定做到。” 心道,静太妃这个养女,哪儿还需要他提点?入了皇帝眼,只要行事谨慎些,日后道路还能不一帆风顺? 说话功夫,茶还没喝,白楹就先到了。 高公公起身,笑道:“静太妃,那奴才这就先带白姑娘过去了。” 静太妃颔首,给了白楹一个眼神。 白楹心领神会,虽然不知道皇帝叫她去干嘛,但是……她可以随机应变的嘛! 宸极殿。 空远大师袈裟披身,站立一边,闭目养神,手里头还拨弄着佛串。 皇帝的心情说不上很好,一边批奏折,一边等白楹。 心里暗骂道,这老秃驴,真是闲的发慌。 好好待在白云寺不行吗?非得下山,之前用到他的时候,三请四催都不肯下来,现如今为了个虚无缥缈的国运,三天两头就跑到皇宫里来吵他。 话里话外意思,好像不把人放出来,他大煜就会出现灭国之灾似的! 抬眼看见空远大师站那纹丝不动地念经,皇帝就烦的想把手里头的朱笔掷过去砸他脑门上! 皇帝倒是从来没怀疑过空远大师是不是被人收买了,放眼整个皇宫,谁还有这么大本事去收买他? 要说是冷宫那位,更加不可能了。 皇帝想到先皇后所生的那个孩子,眉心就不禁皱了起来。 “皇上,白姑娘来了。”高公公腰杆微弯走进来。 皇帝放下朱笔,道:“传她进来吧。” 空远大师眉心不住拢起来,而后若无其事地松开,念经声没有一丝停顿。 狗皇帝! 竟然把那个福宝给叫来了! 白楹走进殿内,目不斜视,端端正正行礼:“白楹参见皇上,给皇上请安。” 皇帝露出笑,“白丫头来了,起来吧。” 他朝一旁依旧闭着眼的空远大师道:“既然空远大师一直在说冷宫的福泽深厚,不如来看看这丫头,是不是有福气的?” 冷宫的……福泽深厚?! 白楹怔了一下,冷宫的说的是傅南歧吧?她现在去抱大腿还来得及吗? 不求未来一帆风顺,但求小人退散! 白楹默默下了决定,中午一定要去冷宫,好好蹭蹭傅南歧的福气! “……”空远大师睁开眼,慈悲面相让人不自觉放下警惕,他念道,“阿弥陀佛,那贫僧便来看看。” 白楹嘴角一抽,这老和尚,好会装。 她也发挥了自己的演技,好奇又懵懂地看着空远大师。 一老一小对视了三秒,空远大师一想到这么好的苗子已经被国师大人抢去了,这心就一阵一阵绞痛! 他逼自己移开目光,斟酌一番,对皇帝道:“皇上,此女虽小,但贫僧可以隐约看出她的命格。” “哦?”皇帝坐直身体,来了兴趣,“是何命格?” “小丫头天生富贵,却命途多舛,本该是早夭的命格,可几年前似有贵人相助,虽然体弱多病,平安长大却是没有问题的。至于福气……却是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白楹摸了摸眉毛,这老和尚说话怎么这么像神棍? 简直就是一本正经在胡说八道。 想笑,不行,要憋住。 白楹顺势甜甜笑道:“谢大师吉言!”又用敬仰的眼神看着皇帝,“阿楹被国师大人捡回来,后又成为太妃的养女,如今更是得皇上照顾能在太学读书……阿楹也觉得自己的命很好。” 皇帝爽朗笑道:“命好,也很有福气!多亏了这丫头,这次朕才避过一劫!” 白楹立马拍马屁道:“哪里是阿楹的功劳呀?明明就是因为皇上真龙天子,自有上天庇佑!” “……”国师那样的人怎么会教出这么会说话的小姑娘?!简直讨喜的不得了! 空远大师深深嫉妒! 哪怕心里知道得上天庇佑这种话是不可能的,可小姑娘说话极为真诚,一双灵动清澈的眼眸就这样盯着你看,就连皇帝也忍不住笑出声。 谁都知道,小孩子是不会撒谎的! 一是一二是二。 皇帝心情舒爽,就连因为刺客事情而闷在心里的一口郁气,也消散了。 空远大师道:“皇上,这几日,可有下决定?” 皇帝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下去,他淡淡道:“单凭空远大师一面之词,有怎可断定他福泽深厚?” “真假与否,二殿下出来后,皇上只看对江山社稷有无益处,便可知晓。”空远大师看样子胸有成竹。 这是敢打包票保证傅南歧能对国运有益?! 白楹肃然起敬! 难怪自从碰见傅南歧,她好像基本上什么事情都能迎刃而解!这就是抱大腿的好处啊! ……空远大师不知道白楹想什么,不然,一定会念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见皇帝若有所思,空远大师也没有一点把白楹的东西安在傅南歧名头上的不好意思。 都是自己人,自己人,不必太过计较。 诶? 空远大师眼睛一亮,既然傅南歧和这小姑娘有缘分,那他也不是没有机会挖墙角? 一想到能挖到国师的弟子,空远大师就神清气爽。 看着白楹的目光,就像是看一个福娃娃,被光笼罩的那种! 白楹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果然傅南歧说得对,应该离这和尚远点。 神经病是会传染的。 上方的皇帝沉吟片刻,道:“既如此,半月后,空远大师秘密随朕去一趟冷宫,朕想测测他,究竟是不是真的福泽深厚。” “……”测什么测!空远大师心里暗骂道,面上依旧淡定如斯,“阿弥陀佛,贫僧遵命。”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白楹一眼,在想该怎么样才能让这小丫头也跟去…… 有福星在场,事情怕是才能水到渠成。 空远大师还没想好,皇帝就微微一笑,道:“白丫头,哪日太学休息,你跟朕一同前往……只是今日之事。” 白楹懵懵懂懂一派天真模样,“皇上要带阿楹出去玩吗?好呀!可是阿楹脑子笨,方才皇上说的话,阿楹都记不得了。皇上带阿楹去玩的话,那天一定要让高公公来叫阿楹啊,不然阿楹又会忘记掉。” 空远大师:“……”也太机灵了吧?!这真是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姑娘?看着不过才六岁,心智却像六十岁! 皇上再次忍不住笑了,“好。” 白楹被高公公送回景玉宫,静太妃倒是不曾问她期间有什么事情,皇上说了什么话。 白楹松了一口气,要是静太妃问她,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回。 真话肯定不行,皇帝都让她不准和任何人说了。 假话的话……她又哪儿有这么多脑细胞编谎? 一到午后,白楹就去了冷宫。 这次,幸好有影卫暗中保护,不然就凭现在白楹的“知名度”,就算她再怎么小心翼翼,也不可能不被发现! “小哥哥,小哥哥!”一到冷宫,白楹就冲了进去,“有大事有大事有大事!”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她站在傅南歧面前,喘着气,小脸一片惨白。 傅南歧拧眉,脸色不太好看,不知道是不是白楹吵到他的缘故,脾气很坏地骂了一句:“蠢死了!” 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跑,嫌命太长了也别死在他这。 白楹一点都不生气,她眼里仿佛有无数星星,看着傅南歧,笑容越来越大,“小哥哥你很快能出去了诶!” 如今的傅南歧,不仅武力值高,绝色无双,还自带老天偏心的福气外挂!!! 白楹已经嫉妒不起来了,反正他们关系都这么好了,大佬金闪闪的大腿给她抱一下不过分吧? 她现在就八岁,不是二十四岁,完全可以当大佬的腿部挂件! 白楹的态度格外热情殷切。 傅南歧定定地看着她,开口,白楹还以为他会说其他,没想到又是骂她:“蠢的要死!” 他能出去,她比他还高兴……她高兴个什么劲? 白楹:“???” 小老弟你有没有搞错啊,我只是想蹭点福气而已,好歹有利益关系,不要乱骂人啊。 她哪里蠢了? 做人请善良好吗? 白楹气的简直要翻白眼,她轻轻踹(碰)了傅南歧的鞋子一下,然后用自以为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说话:“别告诉我空远大师不是你安排的,你难道不想知道今天在宸极殿发生了什么吗?你求求我呀,我就告诉你……你你你!” 你个不停的白楹,被少年一只手提了起来! 她欲哭无泪,“你你干什么。” 少年阴测测笑,“你求求我呀,我就放你下来。” “……”白楹闭上眼睛,假装不是自己在说话,语气又娇又软,“小哥哥,阿楹错啦,求求你了……” 傅南歧:“……”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这还是他见过的,第一个在小人得志和识时务者为俊杰两者之间切换最快的人。 第81章 应变 丢人丢习惯,白楹就麻木了。 她坐在傅南歧面前,靠得他很近,她恨不得抱着他的手臂不撒手! “离我远点。”傅南歧冷漠道。 他合上书卷,往两人间隔距离扇了扇风。 “……”虽然很凉快,但是搞的好像她身上有什么病毒一样! 这个人总能刷新他在她心里到底有多讨厌。 白楹握住傅南歧的手腕,让它停止扇风。 傅南歧不耐烦道:“做什么?” 她不热,他还热呢! 白楹按耐着火气,道:“小哥哥,皇上和空远大师……” 傅南歧态度很冷淡,“我知道。” 白楹懵了一懵,什么玩意儿? 她松开手,想了想,也是。以傅南歧的手段,宫里但凡有点儿风吹草动,他都能知道。 白楹顿时蔫了。 她靠在椅子上,没精打采的,道:“那要不要阿楹那天帮帮你啊。” “你知道皇帝准备做什么?”傅南歧语气讥诮。 白楹道:“不知道,但可以随机应变,以不变应万变啊。” 还说她蠢,自己蠢而不自知。 傅南歧沉默半晌,颔首,算是同意了:“送你一张丹方。” 白楹:“要没抄过的!” “……”傅南歧嗯了一声,让白楹简直像捡到了便宜一样! 算一算,她来冷宫抄丹方,这么多月了,才抄了几张啊?每次来时间都只够抄一段,白送她一张,她不仅可以带回去慢慢抄,还可以保存下来到时候给国师大人看看! 等等。 白楹狐疑地看他:“之前不是说,不能带出去吗?是不是不能见光还是不能……” 她严重怀疑傅南歧骗她! 这狗货。 傅南歧面色不改,淡淡道:“有玉盒,就可以带出去。” 白楹伸出手,掌心朝上。 意思不言而喻。 傅南歧都要被气笑了,她怎么肯定他就有玉盒? 真是顺着杆爬,得寸进尺。 傅南歧黑着脸往后面走,没一会儿拿了一个小巧的玉盒走出来,扔在白楹身上。 白楹笑眯了眼,丝毫不觉得自己剥削一个冷宫皇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将傅南歧拿出来的一张丹方小心翼翼放入玉盒,玉盒密封性很好,玉质材料一看就是不同寻常。 白楹满载而归。 “殿下,这小丫头有用吗?”影卫出声道,“那玉盒的玉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海棠姑娘若是知道东西……” “你管这么多做什么?”傅南歧冷冷道,“跟上去。” 影卫一声不响,只好悄悄跟上白楹。 如今这小姑娘也算是和他们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若是被发现从冷宫出来,她自己出事情倒没什么。 可不能破坏他们的计划,危害到殿下。 皇帝有动摇心思让冷宫废太子出来的消息像长了翅膀飞遍皇宫。 晚上皇帝去了昭贵妃那,昭贵妃素衣相迎,姣好面容在夜明珠的光辉下,格外柔弱动人。 皇帝心一软,正要揽他入怀,昭贵妃却说道:“听说皇上要放……二皇子出来了。” 皇帝的脸刷一下沉下来,“你听谁说的?” “臣妾,臣妾……皇上息怒,宫里传的沸沸扬扬,臣妾深居简出,都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昭贵妃眸光盈盈,偶尔眼中闪过水光,柔弱动人。 可惜皇帝此刻心硬如铁,今日宸极殿中,除了空远大师就只有白楹,二者都不会泄露出去丝毫,那么是谁的手脚这么长? 竟敢窥伺皇帝! 赏荷宴那晚,华贵人说的话还在耳边回荡。 皇帝眼神又冷了冷。 “既知道是闲言碎语,又何必去听。”皇帝淡淡道,没有多留,转身就走了。 昭贵妃心一片冰凉,她无力跪坐在地。 芳年连忙过来扶主子“娘娘,娘娘地上凉,奴婢扶您去床上。” “芳年,你看,皇上的心一旦分给了别人,那么本宫做什么都是错,都是错……”昭贵妃手臂撑在床沿,“本宫对芳华不薄啊,为何她要这样对本宫?” 芳年咬牙道:“娘娘放心,奴婢一定去帮您问个明白!这个白眼狼!” 指甲嵌入肉里,昭贵妃道:“不能让那个野种出来,绝对不能让他出来!” 哪怕出来了,她也可以让他万劫不复,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事关她儿的皇位,她不能马虎! 不能赌! 芳年跪在地上,连连点头道:“他生母养母皆死,是个再晦气不过的天煞孤星,那空远大师说什么胡言乱语,让皇上都动摇了心思。” “空远大师……既然这么多年不下山,干脆就死在上头好了!何必下来搬弄口舌是非!” 挡她的路! 芳年想到什么,小声道:“皇后也在背后推波助澜,看来只想让咱们和废太子龙虎相斗。” 昭贵妃冷笑道:“他算什么龙?算什么虎?说他说一条臭水沟的泥鳅,都抬举他了!皇后还想坐山观虎斗,想什么呢?本宫会让她置身事外吗?!” 别忘了,她的后位,可是踩着那个女人的尸骨坐上去的! 沾血的事情,她可也没少做。 要不然光凭她一个人,这么多年,哪来这么大本事让皇宫的孩子都没有一只手? “既然她这么想弄点事情出来……”昭贵妃眯起眼睛,阴阴毒道,“那就给她一点颜色瞧瞧!” 李皇后最在乎什么? 无非就是嫡公主! 芳年露出一个笑,道:“是。” 皇帝走出锦绣宫,没有回福政殿,而是去了春庭宫。 芳华得知事情进行到一半,还差一点儿,心里头高兴,晚膳都多用了小半碗。 今晚皇帝去昭贵妃那,她还乐的轻松。 若不是为了娘娘和殿下,她又何必让自己受这个委屈。 况且,就算娘娘不曾喜欢过皇帝,她这也算是染指了娘娘的夫婿。 哪怕这个夫婿……是害死娘娘的凶手! 也是害的殿下受尽委屈的帮凶! 华贵人精神好极了,甚至可以说是亢奋得睡不着觉。 一想到殿下很快就可以出来,那么她也算完成了第一步。 迈出这么一大步,以后的路,就会顺多了。 华贵人抱着枕头,舒服地发出一声谓叹,娘娘啊…… 外头响起很轻很轻的脚步声。 芳华脸色瞬间变了。 她咬着唇瓣,脚步声渐近,知道来者是谁,她一阵恶寒。 皇帝宽衣解带,到床榻上,没有吵醒华贵人,只轻轻搂住了她,深吸一口她身上独有的海棠香味。 “……”华贵人恶心得不行,怕不是刚从昭贵妃床上下来,就来她这儿了。 冷酷无情,却享尽齐人之福。 洛妃还在养伤呢,怎么不见他天天去看? 到底骨子里冷血又薄情。 很久很久之前,华贵人就明白,皇帝只爱他的权势皇位,他怜惜每一个妃子,但永远不会付出真心。 华贵人闭着眼睛,呼吸平稳绵长。 心里恨不得把皇帝踹下去! …… 太学,白楹早饭吃得有些迟了,等到学堂的时候,她发现傅云岚这货竟然比她还慢! 哇!难道昨天蹭到了大佬的福气?她竟然不是最后一个到的。 只要不是垫底,白楹无所畏惧! 可很快白楹就发现了不对。 直到夫子授完课,傅云岚也没来! 和傅云岚一只关系很好的孙嘉迎难掩焦急神色,甚至想跑去明兰殿去看看傅云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公主怎么还不来啊? 怀阳郡主也很疑惑,按道理来说,只要是上学的日子,云岚都不会迟到的。 要不然就她的脾性,大儒也不会容忍她这么长时间。 课后,孙嘉迎忧心忡忡道:“郡主,午后我们去看看公主吧?我实在放心不下她。” 自己都还是小姑娘呢,就这么操心傅云岚。 白楹边翻看书本后面的内容,边听他们说话。 姚依依撇嘴道:“不会是睡过头了吧?” 孙嘉迎替傅云岚说话,“公主不会这样的,公主每日都很早睡,才不会睡过头。” 天呐这是什么关系,连傅云岚什么时候睡都知道。 白楹忍不住抿唇笑。 姚依依把白楹的心里话说出来,语气不是很好,“嘉迎是睡公主床底下的不成?公主每日早睡你都知道。” “你!你怎么能这样!” 怀阳郡主打圆场道:“好了好了,索性闲来无事,午后便一起去看看云岚吧。” 然后朝白楹喊道:“阿楹,要不要一起呀?” 白楹还没拒绝,孙嘉迎就道:“公主看见她会不高兴的,不能带她!” 三句话不离公主。 你是公主的狗啊? 有人在心里腹诽。 她孙嘉迎又不像方小意这样,家世样貌哪一样不跟姚依依相当,怎么这么喜欢跟嫡公主一起。 好好的名门贵女,却像个跟班似的整天公主长公主短的。 也不嫌丢人。 白楹假装没听见,继续看书。 怀阳郡主只要忍着火气,道:“那好吧。” 等午后她们回来的时候,孙嘉迎眼眶微红,像是哭过,而怀阳郡主和姚依依也一脸凝重。 但无论问她们怎么回事,她们都不肯说。 后来白楹才知道,昨天夜里,傅云岚竟然被自己宫里的一个宫女摁在浴池里差点溺死! 而那个宫女,无父无母,做出这种事情,直接自尽了! 李皇后简直气疯了! 当下便下令把那个宫女做成了人彘! 好在傅云岚被水淹了一小会儿,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精神儿还没缓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心软了,那宫女最后没下狠手。 这个消息瞒得很紧,若不是怀阳郡主一定要进去看傅云岚,她们不知道竟敢有这么大胆子的宫女。 这件事情,白楹还是从静太妃口中得知的。 虽然瞒得很好,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白楹疑惑,这件事,又会是谁做的呢? 第82章 死敌 “娘娘,咱们真的要去看望公主啊?”如花一边给洛妃梳妆,一边愁眉苦脸道,“就嫡公主的脾气,一不如意,哪还能给咱们好脸色?还是待在自己宫里就好好养伤吧。” 洛妃看了眼身上的素白宫裙,这样子穿去指不定人家李皇后以为她是去奔丧的呢,“去把那件淡紫色衣裳拿过来。” 如花见她压根没听自己说话,无奈地喊了一声:“娘娘!” “快去拿吧。”洛妃用一只手画了眉,因着左手受伤了,另外一边的眉毛还得让如竹给她描起来。 主子这样,如花也没办法,只好去拿衣裳。 如竹给洛妃戴上玉簪,看着开始换衣裳的洛妃,她语气随意,像是说笑道:“若是楹姑娘知道您伤口还没好全,就出去溜达,会不会恼呀?” 洛妃:“……” 难怪一开始如花劝的时候如竹不开口,感情是在这等着她呢! 洛妃没好气地瞥如竹一眼,道:“你们不说,阿楹怎么会知道?” 如花也反应过来了,“娘娘带伤去看望感染风寒的嫡公主,前脚刚出碧洛轩,后脚这消息就能传遍宫里,还用奴婢去同楹姑娘说吗?” 洛妃哑口无言。 如竹幽幽叹气,道:“嫡公主向来不喜咱们楹姑娘,还老是折腾给楹姑娘下绊子,处处与之为难,人家这一感染风寒,您就带伤去看望,不知道楹姑娘听到,会不会难过呀。” 洛妃:“……”毫无疑问,她动摇了。 “娘娘,您看看您的手臂,这么长一道刀伤,若不是楹姑娘给你上了药粉,少说得三个月才能好。”如竹苦口婆心道,“其他事儿先放一放,咱们先养好伤。等伤口结痂,奴婢就不阻您做任何事了。” 洛妃无奈坐下,道:“我又不是单纯去看傅云岚的。她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干,可是,我怀疑傅云岚这次怕不是风寒。” 如竹比如花要谨慎,闻言深思道:“皇后瞒得紧,但奴婢听说皇后处置了明兰殿里伺候公主的一个宫女。” “皇后向来视嫡公主为珍宝,嫡公主有点小病小痛,就大动肝火,处置宫女,也是正常。” 洛妃看了说话的如花一眼,语气凝重道:“不是普通的处置,皇后将人做成了人彘。” 人彘?! 如花呼吸一窒。 如竹知道的比如花多,但听到这两个字,还是难免惊惶。 “我猜,怕是昭贵妃动的手脚。”洛妃目光望向窗外,“皇后在背后推波助澜让废太子出冷宫,意图看废太子和昭贵妃龙虎相斗,也不想想,昭贵妃是什么性子。” 看似温柔贤淑,实则睚眦必报,心狠手辣。 如竹如花沉默,这下,她们也不拦着洛妃了。 是该去看看。 心里有数,总比稀里糊涂的好。 李皇后这次手段狠辣,处置起宫女起来毫不留情,让明兰殿里的每个人都提心吊胆,生怕下一个悲惨的就是自己。 那晚也是奇怪,公主不过是和平时一般时间沐浴,因着公主不喜欢守在外面的人太多,往往都是两两交替守在门口仔细听公主传唤。 但不知道怎么了,和枣思一起的宫女晕在了宫墙角落,其他人离得远,也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直到公主许久不出来,才发觉不对劲。 一看,门口竟无人守着。 进去一看,枣思和公主两个人都倒在地上! 一个腹部含着刀,刀柄被枣思捏在手里,失血过多,差点儿就去了。 一个全身是水,脸色苍白而昏迷不醒。 宫人们一边去禀报李皇后,一边请了太医前来救治。 结果才把枣思救活,李皇后就像是发疯了似的一脚踹在枣思心口,滔天怒火之下,下令将她做成人彘! 原因也只有李皇后和她身边几个心腹宫女知道。 李皇后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她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掌心怕摔了的明珠,有朝一日奄奄一息躺在她怀里,浑身发抖,面无血色,直到服了太医开的药才慢慢醒过来。 谁能想到,伺候了嫡公主两年的宫女,忽然将主子摁在浴池里意图溺死她?! 李皇后光是想想,就害怕的想要将宫女连同她的家人一起,五马分尸! 可是查了之后,发现宫女竟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李皇后的一腔怒火无处宣泄,哪怕将宫女做成人彘也没有完全平息。 她儿果真是和无父无母的这些杂种八字不合! 白楹是,这个枣思更加该死! 自从嫡公主出事情,李皇后就一直守在她身边,既要封锁消息,又要让人暗中去查到底是谁指使的枣思。 每每看见女儿在睡梦中哭出声,李皇后的心就如同刀割一般疼痛! 李皇后心力交瘁,直到桑叶进来低声道:“洛妃来看望公主了,娘娘,要不要让她进来。” 李皇后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儿,冷着脸起身走出去。 对外她只说岚儿感染风寒,现下知道真实情况的人不多,她信得过怀阳郡主她们,但信不过洛妃。 哪怕现在洛妃明里暗里都摆明了和昭贵妃过不去。 李皇后也不信她。 但李皇后没有怀疑傅云岚这件事情和洛妃有关。 洛妃喜欢小孩子,岚儿还小的时候,洛妃有什么好东西都会送来。况且她与洛妃无冤无仇,更加不可能了。 这时候的李皇后,完全忘记了曾经在一个血玉镯子里下手脚,不论是昭贵妃戴还是洛妃戴,对她而言都是有益无害。 她自己是有了掌上明珠,可有的人,却是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 洛妃今日穿的淡雅,却不是完全的素净,脸上带着笑,身后的如竹手里还拿着一些小姑娘能吃的补品。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的脸色,怎么这般憔悴。”洛妃关怀道,“可是因着公主的事情?” 李皇后让洛妃坐下说话。 “儿女天生就是来讨债的,也没什么办法。”李皇后勉强笑道,“洛妃的伤,不是还没好吗?怎么就过来了。” 心里却是很满意。 她还道洛妃一颗心被白楹那个病歪歪的丫头迷的不知天南地北了,原来对岚儿还是上心的。 李皇后不知道,洛妃手里头的血玉镯子,早就碎了! 她还想让洛妃将傅云岚当成自己的女儿一般对她掏心掏肺,怎么可能?! 洛妃对傅云岚好,也是很久以前,傅云岚的性子不曾这么张狂任性的时候,且又是宫里头唯一的女孩儿。 可如今……呵。 说到伤口,洛妃便想到了白楹,眼底也出现温柔的光,她轻笑道:“臣妾这么点小伤不算什么,倒是公主这等风寒,迟迟未好,真让人担心。” 知道洛妃来探虚实,李皇后脸上的笑越发淡了,“可能是身子骨虚吧,岚儿的风寒,老是反反复复。不见好,本宫也不放心让她去太学。” 就傅云岚这小魔女似的,还身子骨虚? 说起来也不怕贻笑大方! 洛妃心里鄙夷,却依旧笑语晏晏:“正好臣妾带了些补品,小孩子吃补身体再好不过。” 说着让如竹上前,将手里头的东西交给桑叶。 李皇后不紧不慢喝了口茶,道:“你有心了。” “臣妾此次来,还有一事……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皇后抬了抬眼皮子,“洛妃有话直说便是。” 洛妃轻轻一叹,抚摸着手背,道:“听说娘娘处置了一个叫枣思的宫女,虽说没有照顾好公主,该罚,可娘娘也不应当……” 李皇后的脸迅速冷了下来。 洛妃犹豫道:“那枣思,似乎和昭贵妃身边的芳年很要好,两人从前还都在安国公府一同做奴婢。” “什么?!”李皇后怒道,玉手下意识要拍桌面,可想到里头傅云岚还在睡觉,又咬着牙放了下来。 “哎。”洛妃叹气道,“臣妾本不应该说的,可是这枣思这样苟延残喘活着,比死了还痛苦,不过就是一个奴才,皇后娘娘没必要为了她,和昭贵妃产生龃龉。” 她们的关系难道还很好不成?! 还龃龉……只要她一日为后,和昭贵妃就是死敌! 李皇后深吸一口气,匆匆说了几句话,便借口称身子不适,让桑叶送洛妃出去了。 李皇后扶着案桌,恨不得此刻让皇帝彻查! 可皇帝刚经过刺杀,本就心情不大好,若为了这样很难查处真相的事情去烦他,指不定她们母女俩又得被冷落。 李皇后深知,洛妃说这样的话是想让她和昭贵妃反目。 可她们本就不曾友好相处过,因此李皇后并不觉得这算是被利用了。 迟早是要鱼死网破的。 可李皇后不能容忍,昭贵妃把手伸到她女儿身上! 可惜傅云祁被保护得很好,不然…… 李皇后面目狰狞,她一定要让白鸢鸢这个贱人,也尝到她的痛苦! …… 旁人不知道嫡公主怎么会突然着了风寒且好几日不愈,昭贵妃可是清楚得很。 虽说被皇帝冷落,但昭贵妃是这么容易就放弃的人吗? 她让儿子去请皇帝前来用晚膳,与此同时芳年去了春庭宫。 皇帝对于三皇子这个儿子是真的疼爱,也是极其看重。 所以明知道三皇子想要修缮自己和昭贵妃感情,皇帝还是来了。 只要皇帝出现,昭贵妃的眼中就仿佛只能看见皇帝一般。 一时激动,眼泪便要滚落而下,哪怕极力克制,昭贵妃的眼眶也微微泛红,“皇上近日可是没有睡好?这脸色这般难看。” 皇帝在心里叹了口气,“先用膳吧。” 昭贵妃亲自起身给皇帝布菜,偶尔也给三皇子夹了几筷子。 三皇子没有久待,课业繁忙,他用了饭行礼后便匆匆忙忙回去温书。 让皇帝又是心疼又是欣慰。 昭贵妃眼眸一闪,看着皇帝,眼中泪珠将落不落,温柔面庞一如往昔,她轻柔地喊了一声“皇上”,似有万千情意,又隐忍不发,欲语还休,楚楚动人。 “鸢鸢。”皇帝松了态度。 正要再进一步,春庭宫的赤芍冲进锦绣宫,跪在外头哭喊道:“皇上救命,皇上救命啊!救救华贵人……” 皇帝面色一冷,顿时撇下昭贵妃往春庭宫而去! “皇上!”身后昭贵妃凄凄婉婉喊道,可身穿龙袍的男人,却没有回头过。 第83章 小产 华贵人衣服上都是血!疑似小产! 乍一听这个消息,白楹都惊呆了。 据说当时昭贵妃的心腹宫女芳年还在春庭宫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芳年被皇帝张嘴二十,脸都肿了嘴角都打破了! 真是可怕。 白楹将这件事情讲给傅南歧听的时候,傅南歧一脸冷漠,像块冰雕似的,连点反应都没有。 让白楹很奇怪傅南歧和华贵人到底是不是联盟关系。 白楹软软绵绵道:“小哥哥,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华贵人的呀?” 傅南歧在泡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好茶叶,泡起来清香四溢,比太后那的还要好! 听到白楹的话,傅南歧眉眼纹丝不动。 茶泡好了,白楹倒了一小杯捧在手心,暗想,指不定这茶叶都是华贵人拿来给傅南歧的。 正当白楹以为傅南歧不会再回答她的时候,少年淡淡开口道:“不是小产。” “啊?”白楹惊讶,“那怎么会身上都是血?” 宫斗剧不都是这样演的吗?前宠妃找现任宠妃麻烦,结果把现任宠妃弄流产了。 皇帝大怒,对前宠妃也就是昭贵妃,发了很大脾气,要严厉惩处。 傅南歧脸色不太好看,瞪了白楹一眼,让白楹摸不着头脑,“到底是什么呀?” 她又说错什么了?这个人脾气也太差了吧? “月事。”傅南歧冷着脸吐出两个字,语气恶劣得不行。 蠢死了!非得让他说出来! “噗!”白楹一口水喷出来,好巧不巧正对傅南歧,喷宰了他那洗的发白的衣衫上。 傅南歧脸黑如锅底,一个字一个字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白!楹!” 白楹很想笑,又不敢笑,只好憋着:“错了错了阿楹真的错了!” 谁让傅南歧忽然来这么一句,她没把自己呛到都好了! 白楹一边没什么诚意地道歉,一边用眼睛去偷瞄傅南歧那满是茶渍的衣衫,小脸上不自觉露出惋惜神色。 这么好的茶,还没喝进肚子里呢。 就这样浪费了。 傅南歧看懂了她的内心想法,一时间恨不得将丫头扔出去! 好在白楹格外识时务,见状不对便溜走了。 傅南歧一口气闷在肚子里,磨牙起身,走到后头换衣裳。 而此刻春庭宫,华贵人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闭着眼睛,已经晕了一宿了。 皇帝得空了便来看她,哪怕后来太医来了,告诉他不是小产,而是月事来了。 皇帝也没有消气。 他甚至动了想法,让华贵人搬出昭华殿。 坐了片刻,华贵人还是没醒,前朝政务繁忙,皇帝只好忙去了。 他一走,本来还紧闭着眼睛的华贵人,忽然睁开眼,眼神冷漠,一旁的赤芍过来扶她起身,在她身后垫了几个软塌塌枕头方便华贵人靠着。 “贵人。”赤芍道,“昨夜皇上看见您倒在地上,衣裳上还有血迹晕开,还以为您是小产,当场就发落了芳年,连带着昭贵妃都被狠狠责骂了。” 华贵人的月事不太准,昨儿也是凑巧。 她淡淡道:“昭贵妃得宠的时候太久了,久到让她骄傲又自大,如今的她,比起十多年前,已经少了那份谨慎。” 不然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被她算计。 华贵人敛眸,遮去眼底的悲伤。 若是那个时候,她不是小孩子就好了。她就可以保护娘娘,保护殿下。 锦绣宫中。 芳年跪在地上,嘴角被打裂开,到现在说话都还疼。 “娘娘,奴婢真的只是去问她为何要背叛娘娘,背后之人是谁……她就忽然晕倒在地上,奴婢连碰都没碰到她,她便捂着肚子一副快痛死了的样子。” 芳年流泪道:“然后,然后皇上就来了。” 她磕头不停,哭道:“都是奴婢的错,被芳华算计到了,都是奴婢连累娘娘了,娘娘,娘娘您不要不说话,奴婢求求您了……” 昭贵妃坐在窗边已经坐了一宿了。 她看着夜幕深深,看着旭日东升,看着日月更替。 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日子。 一颗心像是被放在油锅里,苦苦煎熬。 但不知为何,一听到芳华只是月事来了,而不是小产,她竟然还有些失望。 若真是小产便好了。 说来也奇怪,她连着好几个月恩宠不绝,却不曾有孕。昭贵妃不能不防,虽说皇上现在最疼爱她的祁儿,可这世上最算不准的便是变数! 皇上从前也对她偏宠有加,可如今呢?! 她沉着声音,问道:“你一五一十把昨晚的事情都说出来。” “昨晚,奴婢去找芳华……” 夜深露重,她独自一个人走进春庭宫,芳华想来喜欢清静,哪怕成了贵人,身边伺候的,也就赤芍一个。 芳年站在殿外,远远就看见芳华在整理被褥。 她不禁想起很多年前,娘娘把芳华带回来,彼时她才不过十几岁,得知娘娘想将芳华培养成心腹,便也待她如妹妹一般。 谁知道后来是这个样子。 芳华转身,看见芳年,当下手里头动作一顿,缓缓走过来。 “芳年。”她道,眼神没什么波动,“你来做什么?” 这还是第一次,她成为贵人芳年来找她。 她还以为她能永远按耐住。 芳年定定地看着芳年,哪怕恼恨她的背叛,可也不得不承认,芳华是真的生得极好,华裳金钗,哪怕不点妆,也能和昭贵妃一较高低。 但芳华比昭贵妃年轻。 见芳年不说话,芳华重新往里走,“有什么话,进来说吧。” 春庭宫中的摆设,大到红珊瑚屏风,小到铺满整个寝宫的羊毛地毯,每一处,都是精心安排,都可以看出皇帝对华贵人的重视。 芳华铺好被子,坐在床沿,道:“你坐吧。” 芳年没有坐,她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个熟悉的人,道:“芳华,我真是不明白,娘娘待你这么好,你为何还要背叛娘娘。” “我没有。”芳华淡淡道。 她从未忠心过,又谈何而来的背叛? 芳年语气激动起来,道:“你狡辩!若你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承宠,事后为何不向娘娘磕头认错,你是娘娘的心腹,娘娘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是不会怎么样,她只会先断她生育能力,再借她巩固自己恩宠。 “可你没有!你到现在都不曾向娘娘,向我解释一字半句!”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呢?她既然做了,就已经想好要撕破脸了。 芳年流露出一丝难过,毕竟她们一起相处十多年了。 “芳华,娘娘教给你的东西,你果然全都一一还给娘娘了。你将刀,对准了视你如心腹的主子,你怎么这般心狠?” 芳华很讶异道:“这不是贵妃娘娘教给芳华的吗?就连下毒,下药,栽赃陷害,污蔑新进宫的嫔妃……哪一样不是贵妃娘娘教我做的?” 她是应该感谢昭贵妃啊。 若不是她,她的心性也不会这样强大。 “你,你……娘娘教给你,不是让你这样背叛的!” 芳华面色淡淡,芳年说什么,也不能让她表情有一丝变化。 没有争吵没有愤怒,没有道歉没有愧疚,甚至她连解释都不屑! 芳年彻底死心了。 但她来这里的主要目的还没有完成。 芳年忍着气,问道:“那你告诉我,从什么时候起,你开始背叛娘娘的。又或者,背后指使你的人,是谁?” 芳华站起身,宫裙摇曳,她看向窗外的圆月,忍不住抿唇一笑。 那个人,怕是她心地最后一块善良和温暖了吧? “是皇后娘娘。”她一字一字说出口,神情微微柔和,语气很庄严,像是在念誓言一般。 皇后娘娘?! 果然是李皇后! 芳年恨不得给面前的人几个耳光,打醒她。 李皇后算是什么东西?也配和娘娘想比?也配芳华因为她背叛娘娘?! 芳华可真是糊涂至极!一个没有儿子傍身的皇后,又有什么用呢? 到后来,还不是娘娘笑到最后? 芳年冷冷地看着她,“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看在我们最后一点情分上,我给你一个忠告,李皇后是斗不过娘娘的,你跟着她,只有死路一条!” 芳华不喜不悲,淡淡笑道:“多谢了。” “自找死路!”芳年厌恶地看了她一眼,正欲转身离去,忽然芳华捂住腹部,神色隐隐不对劲。 紧接着,她的衣裳上出现一点点血迹。 芳华脸色逐渐变得苍白,她痛苦地捂肚子,蹲在地上,一声不吭,但额头上冷汗冒出来。 “你,你怎么了?”芳年试探着问出口。 芳华喃喃道:“好痛……” 她的月事一直不规律,有时候两三月才来一回,每每来,便剧痛无比,如同上了酷刑一般痛苦难熬。 赤芍一见不对便冲去了锦绣宫找皇帝。 芳年还没有发现,她惴惴不安,莫不是小产了?可她都没有推她或者撞到她! 怎么会无缘无故就小产…… 难不成是芳华为了陷害她提前吃下脱胎药。 芳年正想跑回去,可是来不及了,外面传来急促脚步声。 皇帝赶来了。 月事是芳华计划里的意外,她实在没有算到这一步。 芳华痛的精神恍惚,她无意识地喃喃,面前忽然一片黑暗,只一瞬,她仿佛看见了娘娘。 她伸出手,想要去拉娘娘的手,可怎么都碰不到,怎么都碰不到。 她急的哭起来,委屈又绝望。 娘娘温柔地看着她,语气轻柔仿佛风一吹就能吹散。 “棠棠。” “棠棠?” “……棠棠乖乖地睡一觉吧。” 第84章 念经 日子一天天过去,皇帝对华贵人的新鲜劲还没过去。 临近先皇后的忌日,华贵人好不容易摆脱了皇帝,在他去碧洛轩的时候,赶忙去了趟冷宫。 “殿下,空远大师说过几日和皇帝秘密来您这儿,还要见识见识什么福泽,这可怎么是好?”芳华语气急速,显然这些话在心里憋了很久了,“您可有想好该怎么应对?” 芳华神情焦躁,见傅南歧没有说话的意思,在空档殿内来回走来走去,口中念念不停:“真是失算了,空远大师这些年不帮皇帝做事,连带着在皇帝心里的影响都大大降低。该死的!还要亲自来测一测……呸!贱人!” 李氏贱人,白氏贱人,皇帝更加是贱人! 一窝子都不是好东西! 许是被芳华走得眼睛疼,傅南歧将手里头的木剑掷在了木桌上。 发出好大一声响。 木鞘和木剑剑柄分离,露出里头锋利的冷芒。 “……”芳华跪了下来,垂首道,“殿下息怒,奴婢只是太过心急,不是有意惹殿下烦躁的。” 傅南歧面无表情道:“我会解决。” 芳华脑海中小姑娘人影闪过,她皱眉道:“殿下,咱们可能拉拢静太妃?空远大师提过,白楹也会跟着皇帝来,这小姑娘说简单不简单,小小年纪却难以看透,可要说不简单,也没有做出能让人指谪的地方……” 傅南歧低哼一声,那还用说。 芳华叹气,还是忧心忡忡道:“皇帝来了这一出,真是让人如履薄冰,棋差一招便会功亏一篑。” 傅南歧没耐心听她在这里念念念了,只皱着眉头,道:“静候佳音便是。” “是。”芳华无奈道。 不静候佳音也没办法,在这件事情上,她也做不了什么。 只能祈求娘娘在天之灵,保佑殿下平安出冷宫。 一定要,一定要出来。 只要出来了,那么接下里的事情就都好办了。 …… “还有两日,便是先皇后的忌日。”静太妃一大早起来,就对舒嬷嬷说了这样一句话。 想起那个才华横溢,温柔善良的女人,舒嬷嬷面露惋惜之色,低声道:“小姐怎么忽然提起,这都过了好些年了。” 静太妃叹气道:“不知道怎么了,我这心口惶惶不安,总是静不下来。好像有什么大事儿要发生了,可皇帝那口风很紧,也不知道冷宫那……会不会被放出来。” 舒嬷嬷给静太妃手上戴上翡翠玉串,闻言嗔道:“小姐的胆子越发大了,虽说景玉宫管理甚严,但也得防着隔墙有耳。这种事情,咱们还是少掺和些为好,这些话也不要说了。” “不行,我眼皮子也开始跳了,一下左一下右。”静太妃心慌不行,不等舒嬷嬷说话,便去了白楹那。 今日白楹休息,也不知道她起了没。 还没推开门,白楹打开门,穿戴整齐,走出来。 两人对视,纷纷皱起眉头。 静太妃:“怎么了?” 白楹:“怎么了?” 竟是异口同声。 静太妃怀疑地打量着白楹,道:“你这是要上哪儿去呢?把新做的衣裳都穿起来了。” “之前皇上说今日要带阿楹去玩儿。”白楹镇定道,“皇命难违,阿楹只好早早起来准备着了。” “什么时候说的?怎么不见你提起过?”静太妃越发狐疑。 白楹移开目光,身上斜挂着舒嬷嬷新做的小布袋。 浅红色的,和她身上穿的桃红衣裳正好相配。 她道:“阿楹记性不好嘛,昨天晚上刚想起来。这不,一起来,便想来找您说明清楚。” 舒嬷嬷赶过来,看了白楹一眼,道:“高公公来了。” 静太妃讶异道:“还真的是皇上要带你去玩儿?去哪儿?” 这殊荣,可比之前坐太后身边强多了! 静太妃都不免纳闷,这小丫头怎么这么有福气? 白楹回答道:“阿楹又不会骗您。至于去哪儿,不知道诶。” “那你去吧。”静太妃摆了摆手,没有深究。 白楹偷偷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走到前头,高公公已经等候有一会儿了。 白楹朝他露出灿烂的笑容,脆生生喊道:“高公公!” 高公公看着这甜甜的笑容笑容愣了一愣,虽说他深受皇帝信任,宫里宫外到处都有巴结讨好他的人,但高公公心里清楚,那些对他笑的人,心里不知道有多看不上他一个阉人。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朝他笑得这般干净纯粹。 没有一丝阴霾。 高公公也笑了,真心实意道:“白姑娘今日穿的可真好看呢。” “谢谢高公公夸奖。”白楹走到他面前,不好意思地笑,“还好阿楹没有睡过头,不然得让高公公等得头发都白啦。” 高公公忍俊不禁,道:“姑娘可曾用过早膳,如若没有,宸极殿准备了吃食,姑娘可以用些。” 这话恰好让出来的静太妃听见。 她道:“这样多不合规矩?如果不急,高公公不如在此喝盏茶,等白楹用了早膳再一同走。” “这……” 不急是不急,可皇帝和空远大师还在宸极殿等着呢。 这天底下,敢让皇帝等的人,怕是除了太后,再也没有旁人了吧? 白楹明白这个道理,她随便拿了一块糖糕,包在手绢里,塞进小布袋,然后道:“好啦,阿楹自己有带东西,就不必在宸极殿吃了,高公公,我们走吧!” 高公公最终还是道:“姑娘还是用完再去吧,慢慢吃,不着急。” 糖糕就算包起来,放小布袋里,等到了宸极殿,还是会冰的啊。 白楹又体弱多病,不能吃冰食,不然肚子疼痛,这罪名怪谁头上?怪她自己?还是怪皇上? 白楹连忙吃早膳,虽然高公公说“慢慢吃”,可是想到九五至尊还在那等着,她还真能慢慢吃啊? 半刻钟不到,白楹用完早膳。 舒嬷嬷放下心,将他们送至景玉宫宫门口。 皇帝坐在龙椅上闭目养神,空远大师则一如既往地拨弄着他那佛串,口中念着佛经。 虽然声音很低,但还是念得皇帝脑仁疼。 老和尚,除了这些还会做什么?! 等白楹一到,皇帝是半刻也不想再听空远大师念经了。 他换上常服,让影卫假扮他在上书房,带上高公公,空远大师,还有白楹三个人,前往冷宫。 往冷宫走的路,格外偏僻幽静。 一般除了给傅南歧送饭的人,其他人是不会走这条路的。 总觉得阴森森怕沾染上霉气。 冷宫朱门的漆都掉光了,门柱边儿都是杂草,推开门一股灰尘扑面而来。 高公公连忙给皇帝挥开,一走进去,看见冷宫破败的院子,空远大师就闭目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白楹一路上都很听话,没有任何疑问,乖的让皇帝极为满意。 但此刻她也露出一副惊呆了的小表情,往皇帝身边靠了靠,看上去很害怕。 毕竟她是“第一次”来嘛! “皇上,这……”高公公也是很多受惠过先皇后恩情的人之一,他看见这环境,便想起了先皇后在世时的音容笑貌,温柔宽容,和每一个人说话都细声细气的,是真正的名门闺秀。 可她唯一的孩子,竟然在这种地方受苦多年! 高公公偷偷抬袖子抹眼泪。 他忘恩负义,这么多年,也不曾来看废太子一面,只偷偷吩咐了下面的人,不准苛待废太子的饮食衣物。 皇帝眼神幽深,看不出半点情绪。 他率先抬步走过去。 还没到殿门口,里头就是一个尖利的嗓音:“老奴可警告你,爱吃不吃!饿死了也没人给你收尸!” 高公公神情一变,正要冲进去,教训教训这胆大包天的奴才,可身边的小姑娘却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道:“这里面在做什么呀?” 皇帝便停住脚步,站在墙边外头听里面动静。 空远大师神情严肃,拨弄佛珠,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你可不要不识好歹,皇后娘娘吩咐了,不准给你送吃食,还是贵妃娘娘心善,愿意给你一口饭吃。赶紧的吧,难不成还等奴才伺候你不成?” 随着一只碗重重放在木桌上,背对着殿门的太监阴阳怪气道:“怎么,还看不上这饭食呢?您还以为您地位尊崇?皇子怎么了,实际上连老奴一个阉人都不如!这都多少年了,皇上连您是哪位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吃早啊,你都是得死在冷宫中的。” 一口一个“您”,却没有半点恭敬。 高公公火冒三丈,恨不即刻杖毙了这个狗奴才! 又不禁心中悲怆,先皇后娘娘的骨肉,这些年到底吃了多少的苦啊! 皇帝神色难辨,但白楹敏锐察觉到他的心情不大好。 是呢,就算这个儿子再怎么不喜欢,再怎么厌恶,可到底身上流着他的血,皇帝可以不喜他,但一个低贱至极的奴才,也敢做出这种事情? 简直在打皇帝的脸! 白楹掩去唇畔一抹笑,抬起小脸,用很难过的声音小声道:“这个人怎么这么坏的呀?说话……说话太伤人了。” 何止是伤人啊! 空远大师低声道:“二皇子真是受苦了。虽为福星,却命格多舛,命途中多有小人作祟,难怪天上照应二皇子的那颗星,越来越黯淡了。” 空远大师轻轻叹息:“长此以往,一人之死虽不足惜,但国运昌隆,怕是要受到影响啊。” 噗! 白楹抿住唇,憋的死死的。 不让自己表情失控。 还“照应二皇子的那颗星”,老和尚怕不是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神神叨叨,像个神棍。 嘁。 里头只有太监一个人奚落声不休,语气尖酸刻薄,言语辱骂恶毒,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废太子杀了他全家。 皇帝眸光沉沉,像此刻难以窥见阳光的天。 手指头轻轻触碰嘴唇,白楹微微一笑。 还是得再过分一些啊。 “出去。”里头终于响起第二个人的声音,冰冰凉凉,没有感情,像雪水一般,凉人心肠。 许是惹恼了太监,手一挥,他将饭食扫到地上,骂骂咧咧道:“给脸不要脸!下贱胚子!和你那该死的娘一样……” “放肆!”帝王终于开口,威严的面庞上带着沉冷怒气。 三个人顿时齐齐放下心。 皇帝抬步率先走进去,空远大师高公公和白楹三个人跟在后头。 太监才被那一声惊天怒斥吓破了胆,如今看见是皇帝,顿时身体力气被抽空,瘫坐地上,面上满是惶惶。 高公公冷笑道:“现下倒是怕了?狗奴才!好大的胆子啊!” 他望向端坐木椅上的少年,身上的简单衣衫不知穿了几年,洗的发白,袖口都起了毛边。 高公公心下一酸。 少年身形修长却单薄清瘦,高公公低头一看,怒火中烧! 躺在地上的东西,哪还能算得上是“饭食”?! 不过几口旁人剩下的米饭,剩菜残羹一拌,说是狗吃的还差不多! 空远大师露出悲天悯人的神色,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阿你麻麻呢,能不能说点别的? 白楹偷偷撇嘴,小表情刚好被傅南歧收入眼底。 高公公憋着气,恨不得一脚踹死这个狗奴才,但皇帝在这,轮不到他一个奴才越俎代庖放肆。 空远大师仔细端详着少年面相,赞叹道:“阿弥陀佛,观之面相,确确实实是能给大煜带来福泽的。” 白楹也跟着大胆打量少年,然后看了看皇帝,发出惊为天人的感叹,“皇上和这个哥哥,好像呀!” 皇帝的脸上出现一丝波动。 傅南歧面若寒霜,冷冰冰地注视着这群人,父子俩皆没有说话。 “小姑娘眼神不好,依贫僧看,只有鼻子和嘴唇像皇上,其他怕都是随了母亲。”空远大师看似反驳,实则又填了一块柴。 高公公偷偷窥了一眼皇帝神色,见没有动怒,也道:“是,是,像极了先皇后娘娘,但也有皇上的气质。” 当年的先皇后是真的容冠京都啊! 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不知道牵了多少人的心。 高公公至今都还记得先皇后的音容笑貌,温柔宽容。 那才是真正的一国之母,大煜无数男子女子心中的神女。 废太子长得像先皇后,容颜俊美,身形修长,气质萧肃,便是三皇子也比不了。 胆大包天的太监跪在地上不停磕头,哭着求饶。 皇帝动了动嘴唇,冷道:“拉下去,杖毙!” 白楹眼神闪了闪,小身子瑟缩了一下。 空远大师道:“阿弥陀佛,奴才固然该死,但,听方才所说,这太监或许是昭贵妃娘娘底下的人,不如就交由昭华殿处置吧。” 是呢。 李皇后和昭贵妃,一个比一个有本事。 一个不让给饭,意图活活饿死废太子,一个更狠毒,让人送的都是些猪狗吃食,意在羞辱毁掉废太子的心性! 饶是对这个儿子不喜爱,皇帝也怒了! 再这样的情况下,怎么可能还将人送回给昭贵妃处置? 就算她处置了,怕也是做给他看的。 皇帝沉声道:“回去后把这狗奴才送到华贵人那,只说罪该万死,由她处置。” “!”白楹和傅南歧对上目光,她忍不住露出一点笑,还眨了下眼。 摩拜大佬! 高公公把还在那求饶的太监拖了出去。 殿内只剩下空远大师,白楹和皇帝三个人。 冷宫摆设简单,不过只有休息的床榻,有着好些年头的桌椅木凳。 这样子的衬托下,木桌上的茶杯茶壶算是比较贵重的物品了。 皇帝淡淡地看着傅南歧,道:“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第85章 景吾 当然有。 面对这群“不速之客”,傅南歧神情冷硬如铁,吐出的字也像是冰渣似的。 他道:“出去。” 皇帝微微皱眉,但想到方才那太监字字句句的尖酸嘲讽,又松开眉头,看着少年和先皇后格外相似的面容,皇帝的心里,难得产生了一丝丝愧疚。 但让皇帝反省自己,那是不可能的。 当年的事情……皇帝不再去想,偏头看了眼空远大师。 空远大师上前一步,双手合十向傅南歧行礼,道:“阿弥陀佛,贫僧见过二皇子。” 傅南歧面无表情,像自雪山之巅,身上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气。 空远大师毫不介意,他本就慈悲面相,说话不疾不徐,极容易让人放下戒心与防备。 “二皇子命格特殊,福泽深厚,于江山社稷有益,于国运更是息息相关。” 空远大师说完,傅南歧忽然冷笑一声,又重归平静,冷漠道:“你就没听过,所谓天煞孤星吗。” 空远大师痛心道:“贫僧多年不问世事,直到前些日子算出二皇子乃是福运之子……当年不知谁穿出了天煞孤星之说,简直是荒谬至极!才使得二皇子在冷宫多年,也累得边境多战事,百姓多疾苦。” 听到这,皇帝淡淡地撇了这老和尚一眼。 知道边境多战事,百姓多疾苦,也能厚着脸皮在白云寺享受清静。 有本事他催死都不下来,怎么没本事老死上头? 白楹呀了一声,拉回皇帝的满是怨气的思绪。 小姑娘看上去完全不怕冷冰冰的少年,她上前欢喜地拉着傅南歧的衣角,笑道:“那小哥哥出去了,是不是对国对民,都有很大好处呀?” 当着皇帝面,傅南歧抽回衣角,面无表情道:“走开。” 空远大师道:“阿弥陀佛,小姑娘所言正是。” “那皇上和空远大师是来接小哥哥出去的吗?”小姑娘小声道,不想让傅南歧听见似的,“这里好阴森,什么摆设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小哥哥好可怜。” 空远大师叹了一口气。 两人一唱一和,互相配合。 且还都自认为自己表演的不错。 傅南歧:“……” 皇帝还真就把白楹的话听进去三分。 他也没忘了来这里的目的。 皇帝喊了一声高公公,后者立马从外面走进来,微弓着腰,“皇上。” “……”皇帝正要吩咐,可一时半会儿,还没想好该用什么方法证明傅南歧的“福泽深厚”。 正如空远大师所说,福运这种东西,虚无缥缈,又不是活物,想要验证,实在有些难度。 高公公还在静等吩咐。 空远大师适时道:“皇上,可有想好以何方法证明二皇子的福气?” 这皇帝别是个傻子吧? 福气还得当场证明? 白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抬头,她眨着干净的眼眸,“这种东西还需要证明呀?” 皇帝一顿,也觉得自己的决定可能有点让人不可思议。 但话已说出口,如同泼出去的水一般,无法收回来。 白楹笑着道:“有些事情可以靠聪明才智来完成,但如果能在无数绿豆里,找出唯一一颗红豆,那是不是就是运气使然呀?” “阿弥陀佛,运气也是福气的一种。”空远大师道,“白姑娘简直聪慧过人。” “空远大师才是真正的得道高僧!” 两人互相吹对方的彩虹屁。 “……”皇帝沉吟道,“也可。” 高公公立马去准备一大盘的绿豆。 其中红豆被放在绿豆之间,哪怕颜色不同,也毫不起眼。 白楹立马屁颠屁颠拿出小布袋里的白带子,自告奋勇要给傅南歧包上眼睛。 傅南歧冷眼旁观他们的所作所为,就在白楹要靠近他时,他身上冒出无形尖锐,冷漠得让白楹不敢有所动作。 傅南歧冷笑一声,道:“我需要你们的施舍吗?” 他不想出冷宫?! 皇帝不可思议,心底升起怒意。 空远大师慈悲悯人道:“贫僧知道二皇子受了不少的苦,心有怨怼,但殿下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先皇后娘娘想想啊。” 皇帝也想起来了。 “过几日便是先皇后娘娘的忌日,殿下已经十多年未曾去拜过娘娘了,难道,就不想出去吗?” 空远大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句句在理,字字恳切。 “我观二皇子乃是至诚至善之人,心中怕是早有挂念两位故去母亲,可不论生恩养恩,只要二皇子在冷宫之中,那无论如何都是报不了的。” “……”傅南歧微微垂下眼眸。 白楹见空远大师似已经将傅南歧说动,便凑近他,站在小板凳上,踮起脚尖,厚厚的白带子缠了一圈又一圈,给傅南歧的眼睛包裹得严严实实。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白带子束缚住傅南歧的眼睛,反而让他多了一丝飘逸俊气。 白楹惊叹道:“皇上的孩子怎么个个都这么好看呀?这个小哥哥比三皇子还要漂亮!” 空远大师:“漂亮是形容女子的词汇。” 皇帝脸庞微微柔和,先皇后比之昭贵妃,要绝色不知道多少倍,自然她的孩子要比三皇子俊美很多。 傅南歧冷硬道:“说够了没有?” 皇帝示意高公公将那一大盘子绿豆送到傅南歧面前。 “二皇子,奴才给您放桌上了。”高公公道。 桌子离傅南歧有几步远,因着眼睛被蒙住了,白楹怕傅南歧撞到桌角,就上前道:“阿楹扶小哥哥过去!” 空远大师含笑道:“阿弥陀佛,白姑娘纯善。” 白楹软绵绵的手拉住傅南歧,掌心里的东西滑到傅南歧手心里。 傅南歧站好,拧着眉头,伸出右手。 白楹站在桌前,小脑袋探呀探,刚好把那盘子绿豆遮住。 空远大师不禁也上前一步,盯着傅南歧的动作,身形遮挡了皇帝大半目光。 空远大师道:“阿弥陀佛,二皇子开始吧。” 修长如玉的手指落下,随意在一盘绿豆中捻了一粒,扔了出去。 一粒红豆在半空飞过。 小到几乎捕捉不到。 空远大师出手,动作极快,接住了那一粒豆子。 他定定看着掌心,笑道:“贫僧卜卦,从未出过差错!” 高公公小心翼翼接过空远大师手里的红豆,奉到皇帝面前,“皇上,您看。” 确确实实是红豆! 高公公道:“奴才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奴才只放了一粒红豆,绝没有多的。” 皇帝移开目光,看向少年,少年依旧蒙着眼,高挺的鼻子,寡情的薄唇,的的确确像极了他。 皇帝沉着声道:“运气使然。” 什么?! 空远大师心里开始骂娘了。 就连白楹也傻了眼。 “……”一个转折,皇帝顿了顿道,“高安,两日后,接二皇子出冷宫。” !!! 白楹简直要控制不住自己爆喜的小表情,她压住到嘴边的土拨鼠尖叫,惊喜道:“这么好看的小哥哥,要去住像昭贵妃娘娘住的那样的宫殿了嘛!” 小孩子的关注点总是和旁人不一样。 但,说的一点儿错都没有。 冷宫破的不成样子,别说金器银器玉器这种摆设,就连最简单最基本的用具都没有,身上穿的衣衫如同平民百姓穿的一样…… 其实活在冷宫,这种待遇也是应该。 但……不知道是不是被白楹那语气所影响,皇帝竟然觉得这个儿子受苦了。 且还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皇帝淡淡补充道:“赐景吾宫。” 景吾宫离景玉宫不远,是曾经云妃居住的,里头一应规格如洛妃碧洛轩一般,甚至因为斯人已逝,皇帝每年都会赏些东西进去。 可是人都不在了东西赏去给人看? “阿弥陀佛。”空远大师道,“皇上,二皇子年已十八,若还住在宫里头,怕是不合规矩。” 皇帝脸色瞬间又不好看了。 老和尚! 高公公谦卑道:“空远大师有所不知,二皇子刚出冷宫,皇上之前又从未同殿下相处过,故此想留殿下在皇宫多住一段时日,培养培养感情。” 噫! 此话一出,白楹和空远大师齐齐在心里翻白眼。 培养你麻麻的感情呢! 明明就是不放心傅南歧住到宫外,想放宫里随时都能知道他的动向。 空远大师:“阿弥陀佛,皇上慈父心肠。” 白楹也跟着道:“皇上真好!阿楹真羡慕嫡公主,可以有您这样的好父亲。” 傅南歧:“……” 空远大师:“……” 这样的话,从小孩子嘴里说出来,格外动听。 皇帝微微露出笑容,只道:“阿楹是个好孩子。” 时间不短了,皇帝带着白楹三个人打道回府。 高公公捧着那盘绿豆,里头确确实实已经没有一颗红豆了。 说明他当时只放了一粒红豆进去。 白楹跟在他们身后,走在最后头,回头朝傅南歧比了一个欧克的手势,大拇指和食指之间,捏着一粒红豆! 这是她趁皇帝和高公公看红豆的时候,背对着他们,从盘子里挑出来的。 至于傅南歧精准找到的那颗,是白楹去扶他的时候,偷偷塞进他手掌心的。 运气? 这种东西怎么说得好? 当然得靠计谋啦! 傅南歧扯下白带子,看着白楹唇畔的笑意,眼神晃了一晃。 明明见到皇帝,他的心情应该差到极点。 可是……他心里除了那一点点两个母亲死的恨意,其他竟然没有。 他对皇帝,对所谓的父皇,没有半点憧憬。 想到小姑娘和空远大师两人一唱一和地配合,傅南歧唇角轻轻上扬了一个弧度,低下头看着手里柔软的白带子,低低道: “小傻子。” 第86章 不平 “听说了么?皇上竟然要让冷宫那个天煞孤星出来!!!” 学堂里瞬间掀起一阵狂风暴雨。 那什么所谓的“风寒”,傅云岚已经好全,但神色比起从前,还是不太好。 她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拉下脸,道:“那种人出来做什么?克死宫里所有人吗?” 孙嘉迎忧心忡忡道:“在冷宫既然都住了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还要出来呀?那地方听说阴森森的,二皇子出来……是不是很吓人啊。” “什么二皇子,他之前是废太子!” “那皇上既然要放他出来了,自然不能称之为废太子,多不好呀?” 姚依依道:“我倒不认为二皇子吓人,听人说,先皇后当年长得那叫一个风华绝代,和淮南王妃并称两大绝色,有这样的母亲,又怎么会吓人?顶多是在冷宫吃的不好,瘦一些,矮一些,气色不好些嘛。” 方小意小声道:“是不是那个什么南,什么北的。” 孙嘉迎没忍住,道:“是北卿南霜!” 先皇后出生世族北家,而淮南王妃刚好那时候又嫁给了淮南王世子,一北一南,绝色双姝,至今都还有人为之称赞,为之惋惜。 称赞是为两人不俗的家世,容貌,最后所嫁的夫婿。 惋惜,则是因为,一个早早去世,所生之子才被封太子没多久就被废了养在云妃身下后面因着云妃之死,又被皇帝赶去冷宫,多年默默无闻。 另一个则是当年儿女双全,可惜后面女儿被儿子带出去玩耍,结果失去了如珠似宝的小女儿,日日哀恸,伤心伤身,这么多年,凡是宴会什么的,都极少路面。 孙嘉迎想到这些听闻,便叹了一口气。 抬起头时,发现嫡公主正在怒冲冲瞪着她。 “……”孙嘉迎慢慢才反应过来,如今的皇后,可是因为先皇后故去才成为一国之母的! 她刚才还提到先皇后……公主肯定生气了! 孙嘉迎连忙走到傅云岚身边,小声道:“公主,是嘉迎不好,说错话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你走开!”傅云岚脾性很大。 “嘉迎不是故意的……” 小插曲打断了刚才的话题,紧接着夫子来授课,这场讨论无疾而终。 白楹托着腮,明日就是傅南歧出来的日子了。 以后……还要不要和傅南歧来往啊? 她还有几张丹方没有抄好呢,和傅南歧之前的交集,又要不要同静太妃说呢? 说了的话,又得挨骂。 白楹不想挨骂,可是这样瞒着,总归不好。 纠结。 与此同时,纠结的不只是白楹一个人。 锦绣宫中,昭贵妃已经摔了第四个玉器了! 她恼火得不行,所有宫人都害怕地守在外面,只有芳年一个人留在里头,但也不敢出声。 盛怒之下的昭贵妃,便是从小跟着她的芳年也不敢随意开口。 她也很不明白,为什么皇上昨儿又呵斥了娘娘,明明这些日子他们什么都没做呀! 而且前天三皇子还替皇上解决了一个难题,按理说皇上只会来这儿用个饭,或者留宿一晚……无论怎么样都不会是莫名其妙几句斥责!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皇上那已经下了命令。 冷宫那个废太子,要出来了! 还赐居景吾宫! 这算什么? 芳年都替她家娘娘抱不平。 难道她家娘娘这么多年伺候皇上,在皇上心里,比不过得宠的华贵人,还比不过那两个死人吗? “芳年。”昭贵妃声音嘶哑,“去查,去查!到底是谁做了下贱勾当,害本宫平白无故被皇上训斥!” 芳年道:“是!奴婢遵命!” “贵人好计策。”不远处的春庭宫中,太监跪在华贵人面前,笑容满面,抬起脸时,正是昨日在冷宫之中对傅南歧尖酸嘲讽的人! 华贵人脸上也带着真心实意的笑,她道:“你起来吧,殿下能顺利出冷宫,其中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装成是昭贵妃手底下的人,说出那样的话,话里话外拉踩上李皇后和昭贵妃,从而让皇帝对她们心生芥蒂。 殿下出来的希望也就增大一分。 太监起身,站在一边,连忙道:“不敢当,这是奴才该做的,皇后娘娘对奴才不薄,若不是娘娘,奴才那早该病死的弟弟,如今也不能在宫里当差。” “娘娘心地善良,对每个人都抱有善意。”提到先皇后,华贵人神色柔和,道,“也是你知恩图报,受恩过娘娘的人,满皇宫何止百千人?可又有多少人,敢冒着性命之险填上这么一块柴?” 若是当时皇帝怒极,或者没有听空远大师所言,直接将之处死,江林此刻也不会在这了。 江林笑道:“就算奴才死了,也是应当的。娘娘之恩,犹如泰山,奴才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只是……” 华贵人看他,“怎么了?” 江林不好意思道:“奴才当时说话太过放肆,句句不堪入耳,只怕会让殿下伤心难过。” “殿下心性,不是我们能想象的。你放宽心便是。”华贵人道,“况且,我所安排的,殿下一清二楚,知道你说那些话,是为了激怒皇帝,从而让皇帝对殿下有愧疚。” 江林连连称是,又感慨道:“皇天不负有心人,殿下受苦多年,终于能出来了。” “是。”华贵人微微一笑,“再过不久,便是娘娘的忌日,娘娘能看见殿下去看她,一定会高兴的。” “奴才必定为殿下之路,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华贵人轻声道:“我也是。” 死有什么好怕的呢? 死亡,只是终点罢了。 有负于人,才会愧疚一生。 到死,都不会甘心的。 况且,他们又怎么能忍心,那么好那么好的娘娘在底下,死不瞑目?! 碧洛轩。 用了晚膳,白楹轻轻揭开缠在伤口上的纱布。 洛妃别过脸去,不论是在家中,还是进宫后,这么多年她都是养尊处优,娇贵得不行,这还是第一次受这么严重的伤。 每每换药,都会疼上一疼。 白楹瞅她一眼,道:“都结痂了,不会比之前还疼的啦!” 洛妃面色一窘,她也是三十几岁的人了,哪怕保养得跟二十岁差不多,可在白楹面前,还这样怕疼…… 如竹笑道:“我们娘娘啊自小比别人怕疼一些,楹姑娘别笑她。” 白楹轻轻给伤口抹上不会留疤的药膏,老气横秋道:“怕疼还要做出这种事情,洛妃娘娘就是故意找疼。” 如花连忙附和道:“对对对。” 洛妃瞪这个“叛徒”一眼,“你给我闭嘴吧。” “忠言逆耳利于行啊洛妃娘娘!”白楹重新包扎好,坐在洛妃身边,抱住洛妃另外一只没受伤的手,笑意盈盈,让人不管她说什么,也不会生气。 这下轮到洛妃连忙称是了。 她捏了捏白楹精雕细琢的小鼻子,“那块玉,阿楹要日日戴在脖子里,哪怕沐浴也不能拿下,知道吗?” 白楹蹭了蹭洛妃的肩膀,“知道哒!” 她又软软道:“暖玉让阿楹身体都比之前好很多了,娘娘待阿楹的好,阿楹记在心里,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洛妃喜笑颜开,“不需要阿楹记在心里,阿楹只要常来碧洛轩,我就很高兴了。” 如竹忽然道:“楹姑娘有所不知,娘娘是打心眼里喜欢您,是将您视作女儿看待的。” 洛妃登时冷冷看过去,“好端端的说这种话做什么?” 前半句还好,后半句……洛妃低头看着白楹发顶。 如竹面色平静,也想知道白楹的想法。 “噗!”白楹忍不住笑了,“当女儿呀?尽管阿楹真的真的很喜欢洛妃娘娘,觉得洛妃娘娘如母亲一般对阿楹的关怀无微不至……但是。” 洛妃一颗心提了起来。 白楹笑容逐渐扩大,开怀得不得了,“但是洛妃娘娘长得这么年轻貌美,旁人看见我们站一起,只会觉得我们是姐妹。还有呀,虽然阿楹很想有洛妃娘娘这样的母亲,但是阿楹已经是太妃的养女啦,太妃和娘娘不是一个辈分……” 说到这里,白楹又是忍不住扑哧一笑。 洛妃一颗心安稳落下,她想用力捏一把白楹的脸,可手指触碰到软绵绵的脸颊,她又不舍得捏了。 “小坏蛋!”洛妃道,心里不知道是高兴多一些,还是遗憾多一些。 如竹望着白楹和洛妃,想到白楹所说的辈分,轻轻一笑。 如花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失望。 要是楹姑娘不是静太妃的养女就好了!要是国师大人把楹姑娘托付给娘娘就好了! 可惜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和要是。 洛妃道:“阿楹,我们去外面坐坐吧?我给你推秋千。” “不要。”白楹一口回绝,看向如花,“阿楹要如花姐姐推!” “为什么?”洛妃蹙眉,“阿楹嫌我推的不好吗?” 白楹嘻嘻笑着没有回答,拉着如花就出去了。 如竹道:“楹姑娘知道您伤口没好全,怎么敢让您推秋千?她心细着呢。” 洛妃抿唇一笑,像吃了蜜一般甜。 是呢。 她的阿楹,心细如发,惯爱为人着想。 第87章 惊艳 今日是废太子出冷宫的日子,静太妃看着白楹腮帮子鼓鼓的一动一动吃着早膳,慢条斯理道:“太学那已经打过招呼了,今日你就不必去了。” 白楹差点一块米糕梗在喉咙里呛死。 她忙轻轻拍胸口,边咳嗽边问道:“为,为什么啊?” “带你去寿康宫请安。”静太妃道,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如果她猜的不错,现在,怕是寿康宫的人已经到景吾宫了。 景吾宫中,少年刚沐浴完,换了一身衣衫,宫里恭恭敬敬站了几个太监宫女,是高公公安排的,其中有几个是华贵人的人。 他皱着眉头:“都下去。” 宫人们齐齐退了下去。 傅南歧走进屋里头,目光一寸寸扫过,摆设用具,皆与印象中的一模一样。 只是,这景吾宫的主人不在了。 再也不会回来了。 傅南歧扫视一圈,发现没有少什么东西,甚至多了很多皇帝每年赏下来的玉器金器。 可笑的是,人没了才会来惋惜。 外头传来声音:“二皇子,寿康宫的公公来了。” 这话打断了傅南歧的思绪,他敛眸,说了一句“进来。” “奴才给二皇子请安。”寿康宫的太监行了礼,抬起头看傅南歧,这一看,惊为天人!竟一下子都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他是寿康宫的老人了,也是见过当年的先皇后的。 这二皇子,竟然跟先皇后这么像! 傅南歧眼神微冷,“有事?” 太监才发现自己盯着傅南歧的时间过长了,连忙又请罪,道:“奴才该死,冒犯二皇子了。太后娘娘知道您回来了,思念心切,特意让奴才来请二皇子过去。” 华贵人的人连忙诌媚笑道:“有劳公公了,还请公公先去回禀太后娘娘,容二皇子更个衣,随后就到。” 太监笑道:“那是自然。”说着也没有久留,给傅南歧行了个礼就走了。 华贵人的人走进来,低声道:“殿下,您可得当心啊。” 傅南歧面无表情,寿康宫吗? 任谁都能看出太后的不坏好意,这一趟,傅南歧是非去不可了。 春庭宫。 华贵人听到这个消息,恼火道:“该死!” 死老太婆!竟然这么着急! 江林脸上做了易容,看不出原本面貌,他和赤芍站在一边,道:“贵人,太后来者不善啊。” 这还用你说?华贵人恼恨无比,低声道:“殿下才刚从冷宫出来,也不给人换身衣服用个早膳时间,就迫不及待想要见见……这么急,莫不是没几天活头了?” 她话语恶毒,恨不得这个该死的老太婆直接毙命! 可惜老天不长眼,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她算什么东西?也配殿下给她请安?”华贵人犹嫌不解气,又啐道,“呸!贱人!” 江林:“……” 赤芍:“……” 华贵人可不管他们怎么想的,随意收拾了一番,便急匆匆地赶去寿康宫了。 白楹和静太妃也在路上了,舒嬷嬷跟在两人身后。 白楹偷偷瞄了眼静太妃脸色,小声问道:“今日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吗?” “冷宫的皇子出来了。”静太妃言简意赅,“太后传了他过来。” “……”以这货的脾气,能乖乖过来请安?白楹很怀疑,她又问道,“那也与阿楹无干啊,为何您要把阿楹也带来?” “是与你无干,你且看着吧,寿康宫里头坐着的有多少人与二皇子无干。”静太妃嗤笑一声,“今日,是让你好好见识一下,什么是佛口蛇心,什么是明争暗斗,什么是……后宫。” 藏进天下最肮脏恶毒的事儿,便是后宫。 白楹噤声。 她眼尖,刚好看见华贵人从另一条路上走过来,盈盈下拜给静太妃请安:“嫔妾给静太妃请安。” 静太妃道:“真巧,华贵人有礼了。” 华贵人又转向白楹,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白姑娘。” 白楹有点受宠若惊。 她连忙给华贵人行礼,“阿楹见过华贵人。” “白姑娘不必多礼。”华贵人的语气算不上热络,但也没有白楹之前见到的那么冷淡。 白楹忍不住喜滋滋笑,天呐,冷美人今天竟然还主动跟她说话了。 感觉太阳像是从西边出来的。 好不可思议啊。 因着傅南歧出冷宫,也有白楹的一份功劳,华贵人对白楹的态度就有了改变。 不论怎么说,这个小姑娘对他们都是有帮助的。 况且之前,为了算计昭贵妃,他们还让白楹中了毒……华贵人想起这事,如今都有点心虚。 白楹这个傻子还在那笑嘻嘻地夸:“华贵人今日穿的衣裳真好看,不过长得好,穿什么都美。” 华贵人道:“多谢白姑娘夸赞。” “在说什么呢,阿楹这么高兴?”洛妃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华贵人给洛妃请安,“嫔妾见过洛妃娘娘。” 洛妃没理会,上前弯腰捏了捏白楹的小脸,“阿楹看华贵人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白楹下意识擦嘴角,发现没有,她怨念地看了洛妃一眼,“洛妃娘娘变坏了。” “哪有?明明是阿楹,朝三暮四,朝秦暮楚。”洛妃直起身,看了眼洛妃,淡淡道,“起来吧。” 华贵人:“……”不明白洛妃对她哪来的敌意,但是华贵人很识趣地跟在了几人后头。 进了寿康宫,白楹发现几乎满皇宫的嫔妃都来了! 李皇后昭贵妃这些就不用说了,更神奇的是,怀阳郡主和嫡公主也在! 白楹和怀阳郡主四目相对,两人皆笑了起来。 真是没想到,逃课逃了仨。 傅云岚坐在李皇后身边,满脸的不高兴。 “楹丫头也来了?”太后让静太妃几人落座,看着白楹含笑说了一句。 白楹甜甜笑着点头,“因为想太后娘娘了呀。” 马屁精!傅云岚恶狠狠地盯着白楹。 “阿楹的嘴儿,永远都是这么甜呢。”洛妃掩唇笑了一句,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语气有多酸溜溜。 这个时候,李皇后来了一句:“母后,这二皇子也太不懂规矩了吧?大家都等他一个人,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到。” “……”华贵人火气一下子就冒上来了,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顺太妃笑了一笑,道:“这二皇子久居冷宫,怕是还不太懂宫里头规矩。” 一个个的……华贵人冷了冷眼神。 “太后,二皇子到了。”寿康宫的宫人进来通传。 苏嬷嬷走出去,很快便将少年带了进来。 少年身子修长,神色淡淡,不卑不亢,瞬间吸引了全部的目光。 华贵人却如同被揪住了心。 娘娘的殿下啊……铮铮傲骨,如今却得向太后这个老不死弯下腰。 还得下跪! 华贵人的心此刻在滴血,疼的不得了。 她自己受了多年委屈,可加起来都没有殿下给太后下跪行礼让她更难受的。 傅南歧敛眸,掀开衣袍,单膝跪地,“给太后请安。” 声音清冷,格外动听。 殿内的一群女人的眼睛都不会眨了。 尤其是傅云岚和怀阳郡主。 心里怕是已经在疯狂呐喊:天呐这是什么神仙啊?为什么这么好看?! 这真是那个天煞孤星废太子吗? 怀阳郡主一直以为三皇子少年儿郎已是出色非常,大皇子和四皇子十条街。 如今一见傅南歧,才知道什么叫“惊才绝艳”。 这容貌,这身形,这嗓音!就是给大皇子二皇子十匹马都赶不上!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 先皇后要有多么倾国倾城,才能生出这样的孩子啊? 他进来的那一瞬间,怀阳郡主甚至呼吸都窒了一窒。 别说是她,就连一直嚷嚷天煞孤星的傅云岚,也被少年的容貌和气度惊得忘记了一切。 她在心里忍不住想,先皇后……也是如他这么好看的吗? 那样的女人,又为什么会死呢? 太后打量了一番傅南歧的脸,方慈爱笑道:“快起来吧。孩子,你受苦了。” 傅南歧敛了敛眸子,淡声道:“多谢太后关怀。” 太后知道他心里怕是有疙瘩,也是,换成任何一个人,在冷宫之中住上十多年,谁会没有疙瘩呢? 少年身子修长,虽说模样像极了先皇后,但是又有一些皇帝的影子,太后越看越喜欢,人总是喜欢好看的事物的。 她温声道:“若是景吾宫哪儿住得不习惯,只管来用哀家说。” “是。”傅南歧依旧是那副冷冷清清的嗓音。 说来也奇怪,若是旁人,太后肯定要心生不悦,但一想到傅南歧这些年的遭遇,还有昨儿皇帝跟他说在冷宫那个太监的事情,太后难免心生恻隐。 加上傅南歧这张一看就让人赏心悦目的脸,太后哪里还能不高兴? 当然,若是傅南歧的五官中,看不出有半点皇帝的影子,那又得另提了。 一个不是皇帝的孩子,别说他长得有多俊美,也别说他过得有多惨,就是死在冷宫了,太后也只会觉得便宜他了! 可傅南歧是皇室血脉,太后这打量他的目光,就没有先前的冷漠了。 第88章 皇嗣 少年风姿卓越,如青竹般孤傲肃冷,又如弯月悬于静夜,只站在那,就是一道风景,让人不敢亵渎。 有些嫔妃回过神来,按耐不住交头接耳,暗暗赞叹心惊。 要不是说这是在冷宫多年的废太子,怕是谁都会以为,这是哪个顶级世家培养的继承人! 别说是大皇子和四皇子,就连一向温和有礼,深受皇帝太后喜爱的三皇子,怕是在这“废太子”面前,都会被掩盖掉那一身翩翩君子气度。 萤火之光,怎能和孤月之辉相较? 华贵人心里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欣慰之情。 看啊,这就是娘娘的孩子呀。 纵然历经磨难坎坷,纵然受尽万千不公,纵然被世人遗忘,他也依旧如星河璀璨,不知不觉长成参天大树。 娘娘在天生气,会看见的吧? 一定会很高兴的吧? 华贵人瞥了眼昭贵妃,目光在她那青筋突起的手背上停顿了一会儿,而后不露声色地移开。 心里不舒服吧? 恨吧? 是不是……开始害怕了呢? 不! 这还只是一个开始,前头都是开胃小菜,殿下出来之后,她会让她们,一个一个!好好享受! “外祖母,这就是……二皇子殿下吗?”怀阳郡主满眼都是惊叹,“怀阳之前还以为……不过舅舅的儿子真的一个比一个出色呢!” 太后含笑点头,又同傅南歧说了几句,便让他回去了。 洛妃回头,忍俊不禁道:“阿楹也看呆啦?” 白楹不好意思地将碎发别到耳后,道:“阿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哥哥呢。” 洛妃道:“皇上英气逼人,先皇后娘娘又容颜倾城,二皇子长得这般出色,也是正常的。” “对对。”底下有人附和起来,“嫔妾眼皮子浅,二皇子进来的时候,臣妾还以为看见了什么冰玉做的人儿呢。” 李皇后和昭贵妃的脸色都不甚好看,但昭贵妃道行更高,掩饰得很好。 “和先皇后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昭贵妃温温柔柔道,“穿上宫裙,怕不是就是先皇后本人呢。” 贱人! 华贵人的怒火简直要似火山爆发。 明里暗里地贬低,说殿下女气,又说殿下没有一点儿像皇帝的。 这张嘴巴一张一合,说出的话,怎么就这么欠撕呢?! 傅云岚向来不喜欢昭贵妃,闻言冷哼一声,道:“昭贵妃娘娘是不是眼睛不太好使呀,明明也有像父皇的地方。” “……”昭贵妃笑容戛然而止,正要说什么。 洛妃就笑着哄道:“贵妃娘娘是宫里头的老人了,比咱们都要进宫早,这眼睛自然就没有公主这样的小姑娘好使呀?” 傅云岚一听洛妃这样捧她,顿时膨胀起来,“那是自然!” 李皇后在底下捏了捏女儿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话。 这不就是明晃晃说她老了,眼睛都不好使了吗?! 昭贵妃完美无缺的笑容都挤不出来了。 洛妃……傅云岚…… 傅云岚这个蠢货,早知道就该直接淹死她! “出来了也好。”上头太后叹气道,“这孩子受苦了,日后得好好补偿他。皇上子嗣少,统共就这么五个孩子,你们啊也多加把劲,争气些,为皇室开枝散叶。” “……” “……” “……” 她们也想啊!可皇上都不去她们那,让她们一个个的跟谁去加把劲,开枝散叶?! 心里头这样腹诽,可上到李皇后,下到最低位的嫔妃,都齐齐跪了下来道:“臣妾遵旨。” 太后道:“都起来吧。” 其实太后心里一清二楚为什么这么多年,皇帝才这么几个孩子。 不孕的不孕,流产的流产,甚至有一个妃嫔生产时难产一尸两命! 那可是一个男娃啊! 太后回想起来,这心一抽一抽的。 皇宫里阴毒的事情太多了,一直以来,从未有过停歇。 有些是因为家族势力太太让人忌惮,太后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她们做手脚,有些是自己太过张扬活该没了孩子…… 皇帝宠爱昭贵妃,有喜爱是肯定的,但更多的是皇宫需要一位宠妃,而李皇后的存在,则是为了与之分庭抗衡。 如今前朝还算太平,华贵人虽然受宠,但一无显赫家世,二不嚣张跋扈,一张脸长得也不狐媚惑主。 太后之前还听说皇帝去华贵人那,被华贵人请去了皇后宫里坐坐。 虽是宫女出身,但知情知趣,懂规矩,知道尊重皇后,从未与人生龃龉。 这样的人,其实最适合诞下皇嗣。 白楹静静坐在静太妃身边,什么也没吃,就这样看着她们心怀鬼胎,神色各异,窃窃私语。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群女人,可怕又可怜。 “华贵人。”太后笑着道,“皇上常去你那,哀家这希望,可就寄托你身上了。” 一众嫔妃纷纷用羡慕嫉妒地眼神“不经意”瞥过华贵人。 这个可真是好命的,从一个宫女成为皇上的宠妃,就连太后都指望着她诞下皇嗣。 想想也是,不指望她,还能指望她们这群快被皇上忘了的嫔妃们? 华贵人不骄不躁,荣辱不惊地起身,道:“嫔妾谨遵太后教诲。” 太后满意点头,道:“坐下吧。若是有了身子,哀家要好好嘉奖你。” 说着扫过底下妃嫔,警告意味浓重,尤其在李皇后和昭贵妃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这是警告她们不准做什么手脚啊! 该死的! 昭贵妃掌心都被她掐红了。 养虎为患! 当真是养虎为患啊! 早知有今日,当初便不该救她!或者,应当早早地,让她没了生子能力,如同洛妃一般! 殊不知,被所有人提防嫉妒的华贵人心中,想的完全不是固宠和怀皇嗣。 华贵人坐下,捧了杯茶,眼眸微垂,轻轻喝了一口。 怀孕? 做什么白日梦呢? 她不找皇帝索命,都算是暂且放他一马了! 白楹好不容易等到可以回去,明明一个上午就只坐在那,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身心疲惫。 “这就是皇宫。”静太妃冷静道,“明白了吗?” 两人迈过门槛,白楹回道:“明白了。” “明争暗斗是家常便饭,真真假假逃不开一个虚伪,哪怕平静之下,都藏着波涛暗涌。”静太妃不疾不徐道,“你成长的速度一定要比我衰老的速度快,否则只耽于玩乐,谁能护的了你一世呢?” 白楹恭敬点头。 静太妃带了笑,又淳淳教导:“不要相信任何人,也不要轻视任何人,你的心里要有一把称,孰轻孰重,衡量对错,千万不要被人所影响。知道吗?” “……”白楹抬头看她,心中涌起无数思绪,“太妃……” 静太妃把她的头摁回去,“看路。” 白楹:“……”瞬间煽情的话就没了。 静太妃要回房歇息了,不忘吩咐白楹,“写几篇文章,回头得空我给你看看。” “好。”白楹看着舒嬷嬷扶着静太妃走进去,喊了一声,“太妃。” “嗯?”静太妃回头。 白楹微笑道:“谢谢您。” 谢谢您愿意接受我,真心待我,用心教我,虽然苛刻严厉,但始终都是为了我。 小姑娘虽然一直甜甜地笑,说着讨喜的话,但这么正儿八经的还是少见。 静太妃神色不太自然,“回去用功,不然要你好看。” 白楹:“好嘞。” 白楹去小厨房吃了一碗小馄饨,然后心满意足回房。 还没打开门,白楹站在门口正欲要推开,眼眸倏的一眯,察觉到了不对劲! “喵~!”黑猫的叫声充满暴躁。 房间里还有第二个人! 汗毛瞬间竖了起来,白楹犹豫着要不要离开。 不过,会是谁呢? 里头黑猫的叫声再次响起,带着浓浓危机感,急促又尖锐! “再叫,宰了你。” 少年冷酷的嗓音如平地一声惊雷,把白楹吓得快速推开门走进去,然后啪一声合上门。 房间里傅南歧和黑猫齐齐朝白楹看过来。 傅南歧神情一松,但白楹还是发现他看似平静,实则已经不耐烦。 当然,这不耐烦,是对着小可爱。 黑猫如离弦的箭扑到白楹怀里,一声又一声叫不听,“喵!喵!喵!” 他怎么从冷宫出来了? 快把这个煞星赶走!!! 黑猫有点分量,被它这么一扑,白楹差点小身子向后仰去。 白楹忍无可忍道:“能不能少吃点儿?” 黑猫一听怒了! 不敢走这个煞星,还指责他吃胖了? 混蛋!臭丫头! 黑猫死死攀附在白楹衣服上,不松开,尖锐的爪子甚至要划破衣衫。 “错了错了,小可爱,不不不,小祖宗!”白楹求饶道,声音还不敢太响,生怕惹来人。 那就糟糕了。 但黑猫冷艳无比,脾气也大得很,惹恼了它,白楹可有的哄。 忽然,猫叫声戛然而止。 白楹怀里一轻,只见黑猫被一只修长如玉,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掐住了喉咙。 傅南歧阴冷道:“真当我吓唬你?” 幽绿色猫瞳中燃起怒火,黑猫锋利的爪子快速划过,傅南歧更快,用力将它摔了出去! 爪子落空,黑猫滚落在地又爬起来,毛发黑的发亮,一双幽绿色猫瞳,人不寒而栗。 第89章 拆桥 杀意凛然。 一触即发。 白楹左看看右看看,连忙过去抱住小可爱,软糯的嗓音因为说的太急都尖起来。 “冷静冷静!小哥哥小可爱都是误会!” 黑猫要挣脱白楹的怀抱和傅南歧决一死战,傅南歧也冷笑一声,轻蔑地看着黑猫。 白楹死死抱着黑猫不松手,上牙和下牙磨起来,努力劝道:“惹不起,他是咱们惹不起的粑粑!” 这劝了还不如不劝呢。 “……”黑猫发出了冲破耳膜的尖锐叫声,猫爪扑腾着,看得人心惊胆战。 稍有不甚,就能划破白楹的娇嫩的手背。 傅南歧眼底划过森冷杀意。 这种畜生,留着做什么? 白楹猛一抬头,挤出笑:“有话好好说……” 傅南歧面无表情道:“把它交给我。” 黑猫完全没了平时那高贵冷艳的范儿,像个精神病患者似的大喊大叫,想要和傅南歧斗个你死我活! “不不不!小哥哥!真的是误会,误会……”白楹艰难解释道,“我跟小可爱认识很久了,它很好很好的!” 黑猫凶狠地盯着傅南歧,挣扎的力道倒是小去了。 白楹连忙又道:“小哥哥人也很好的,别生气别生气,小可爱小宝贝?我还给你带了吃的!” 白楹腾出一只手把小布袋里装的荷花酥送到黑猫面前,见它慢慢冷静下来,才松了口气。 她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撞上的! 傅南歧突然出现她房里,很让人害怕的好不好?! 被人看见,她她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静太妃的养女竟然认识二皇子! 马上就能成为惊天动地的消息。 以暴风席卷的速度传遍整个皇宫。 白楹安抚好黑猫,又慢慢走到傅南歧面前,喊道:“小哥哥。” 你怎么来了? 她用眼神询问。 傅南歧心头莫名烦躁,瞪了白楹一眼,将传递消息的白带子扔了过去,语气很凶道:“传信!” 黑猫将荷花酥吃得一干二净,末了踩了踩猫掌心,掀起眼皮子看见白楹接住白带子。 哼! 休想再让它送! “这么凶干嘛。”白楹嘀咕了一句,不会是还在青春期吧? “啊对了对了,小哥哥,阿楹以后怎么去找你呀?”白楹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景吾宫不是偏僻之地,常有宫人经过,她不能再像冷宫那样顺利来来去去。 傅南歧自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进来找他,毕竟他宫里有人照应,自己身手又好。 但她不行啊。 傅南歧冷淡瞥她一眼,自从知道他快要出冷宫,那些东西就再也没送过,原来都是进了这只畜生的肚子里。 他语气依旧很差,“找我做什么?” “抄丹方呀。”白楹一脸理所当然,“阿楹还有好多丹方都没抄完呢。” “……”他就知道! 傅南歧的脸更黑了。 他想弯腰狠狠掐白楹脸上的肉,又自持身份做不出这种事情。 在白楹充满希冀的目光下,傅南歧别过脸,冷漠道:“以后不用你送东西到外面了。” 言外之意,就是和白楹的合作终止。 白楹也就不能抄丹方了。 白楹震惊地看着傅南歧,内心咆哮。 啊! 这还是人吗? 这话,还是人能说出来的吗?! 国师大人就要回来了,这货忽然说,用不到你了,这单子完成,咱们就终止合作,以后没丹方给你抄。 白楹满脑袋黑人问号,小老弟你还能不能做个人了? ……果然出来了,就有底气了。 刚过河,就拆桥。 “哦……”白楹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 出乎傅南歧的预料,他本以为她还会说些什么。 黑猫懒洋洋地碰了下爪子,幽绿色猫瞳扫过白楹怀里的白带子,既然都不给抄丹方了,还送什么? 黑猫跳到白楹怀里,猫爪抓过白带子,朝傅南歧挥过去。 白带子轻飘飘的,没有扔中傅南歧,反而掉在了地上。 “……”黑猫和白楹面面相觑,转头黑猫眼神恶狠狠地盯着傅南歧,露出尖锐牙齿,“喵!” 滚出去! 白楹本来还琢磨着最后给他送一次,但小可爱才是关键人物,它不同意她也没办法。 反正她都不抄丹方了,这样就这样呗。 白楹一脸抱歉,语气却没什么不好意思,“小哥哥,小可爱它脾气就是这样的,你不要介意呀。” 黑猫很满意,肉垫轻轻拍了白楹掌心一下。 算你识相! 知道选择我! “……”傅南歧对白楹的翻脸无情,有更深一步的了解了。 他盯着地上的白带子,讥诮道:“好,索性我那些丹方,也没什么用处,一并烧了罢。” 本来还想着,如今她再跑来跑去引人注意,剩下丹方全给她。 但现在,烧了也不给她。 白楹嘀咕了一句:“暴殄天物。” 不过别人的东西,就算是撕着当雪花儿玩儿,几张叠一起作厕纸用……她也没立场说什么呀! 就是心里,稍微有一点点,一点点的难过。 毕竟虽然把白带子送出宫风险很大,但高回报啊! 国师大人回来一看见有这么多失传已久的丹方,肯定惊喜地说不出话! 等到时候,她再坦白一切。 这样一想,白楹那点小小的可惜难过,也就没了。 毕竟她现在手里头也抄了不少了。 “小哥哥,那以后……” “你求求我。”傅南歧忽然道。 白楹:“啊?”什么玩意? 傅南歧语气更加不耐烦,瞪着她,脸色沉沉的仿佛能滴出墨来,“你求求我,我就考虑要不要给你。” 白楹第一反应:这狗货怎么这么恶劣的? 白楹第二反应:卧槽要走狗屎运了。 白楹第三反应就是毫无节槽直接丢开怀里的黑猫,往傅南歧扑去,她抱住傅南歧的手臂,蹭阿蹭,眼眸中闪着星星,“小哥哥~小哥哥~阿楹求求你啦~” 黑猫毫无防备地被甩开,在地上滚了一圈,呆呆愣愣地看着白楹,又转向傅南歧。 紧接着它爆发出能刺穿人耳膜的叫声:“喵!!!” 白楹眼睛瞪圆,“不要叫!” 不然以后断你口粮! 黑猫:“……” 这日子没法过了。 当初那么可爱乖巧软萌的小姑娘一去不复返了。 小丫头被这个煞星带坏了!!! 黑猫杀气腾腾,蓄势待发,又想冲上来和傅南歧厮杀。 白楹却没空安抚它,她抱着傅南歧手臂不松手,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道:“小哥哥,阿楹最喜欢你啦,最最最喜欢你啦~求求你啦,好不好的呀?” 傅南歧不为所动。 白楹只好又软了软嗓音,继续求他。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现在只不过让她求他罢了,又不会少块肉。 只是费点口水就能收获完完全全的丹方,这笔买卖,简直是史无前例的暴赚啊! 错过拍大腿! 不知道自己说了几分钟,嘴巴都开始干了。 头顶终于响起一声冷哼。 傅南歧面无表情推开她,“晚上给你送来。” 白楹星星眼:“小哥哥你最好啦!” “……”黑猫憋屈得不行。 解决完这件事,白楹就开始安抚小可爱。 她蹲下去,要去抱它,黑猫冷艳地扭过头,不让她触碰。 走开! 你这个叛徒! 去跟那个煞星好吧! 白楹:“哎呀,不要生气啦,小可爱~” 幽绿色猫瞳明晃晃写着:走开! 行吧行吧,我走开。 白楹很听话地滚一边儿去了,衣柜里还放着昨天吃剩下的桂花糕,她拿了三分之一出来,帕子包好放到傅南歧手心,“洛妃娘娘亲手做的,很好吃哒!” 傅南歧默默又在白楹身上打了一个标签。 势利眼。 先前好几日没给他,现下一听给她丹方,就又殷切来了。 白楹要是知道他这么想,一定高呼冤枉。 前几天她自己都没什么吃的,傅南歧那当然也没给。 这不,小可爱今天按耐不住都自己上门了。 桂花糕是昨天晚上洛妃送来的,荷花酥是今天刚做的。 她完全都没时间送他们吃好嘛? 白楹摸了摸鼻子,等傅南歧离开,她就拿出另外三分之一桂花糕,送到小可爱面前,“吃嘛吃嘛,特意给你留的。” 黑猫一爪子把包着桂花糕的帕子拽过来。 哼! 别以为这样,它就会原谅她! …… 白楹苦苦煎熬到了晚上,傅南歧也没来。 她一边在心里咬帕子流泪被骗了,一边眼睛实在撑不住,一下合一下合。 今天太累了,身累心更累。 要不是为了等傅南歧,她早就上床去睡了。 生气…… 白楹趴在桌子上,脑袋枕着手臂,一阵夜风吹进来,门悄无声息地推开,她已经睡着了。 一个修长人影走进来,手里头是一个玉匣子。 扫过黑暗环境,眉心拢起,站了片刻,他最终走过去,轻轻抱起小姑娘。 放到床榻上。 小姑娘还在梦里嘀咕:“……放我鸽子。” “……”他忍了半天才没把被子全给她捂上。 蠢死了。 趴在桌子上睡。 也不怕掉下去摔成残废。 还冤枉他。 一想到晚上寿康宫那个迫不及待来景吾宫,还待了不少时间。 傅南歧就烦躁地控制不住自己。 想见血。 第90章 归期 学堂里再次热闹起来。 尤其是小姑娘们围在一起手舞足蹈叫道:“真的吗真的吗?冷宫那个真的长得那么好看呀?” 怀阳郡主笑道:“对呀,二皇子真的很好看呢!” 孙嘉迎扭头看傅云岚,“公主,真的这样的啊?” 傅云岚不情不愿地点头。 “……”怀阳郡主无语,又把白楹拉过来,“昨儿阿楹也在,不信你们问她。” 白楹靠在怀阳郡主身边,抿唇一笑,道:“惊为天人。” “哇!!!”一片惊呼。 姚依依羡慕死了,昨天她们照常听课,没想到嫡公主怀阳郡主和白楹三个人竟然都没来,且都在寿康宫中见到了二皇子! 更重要的是,怀阳郡主她们都说那个二皇子长得极为俊美,比起三皇子还要更胜一筹。 呜呜呜呜羡慕嫉妒哭了。 虽然母后不喜欢二皇子,但傅云岚也不得不承认,傅南歧他长得是真的好看! 可惜她平时都没怎么用心听课,不然现在能讲出好多夸人外貌的话。 ……不对。 她干嘛要夸这个从冷宫里出来的天煞孤星? 哼!长得再好看也没用,就是一个丧门星! 怀阳郡主还在那里兴致勃勃地说:“你们是没有看见,二皇子那种容貌,那一身气质,我是从来没有见到过,现在想想,还是惊叹不已呢。” 叹叹叹,有什么好叹的。 傅云岚赌气坐在座位上,不跟任何人说话。 也不知道她到底气什么。 孙嘉迎虽然很想听怀阳郡主说话,但还是坚定地跟嫡公主坐在一起。 大不了竖起耳朵听嘛! “二皇子不是在冷宫待了这么多年吗,怎么会这样……”方小意小声道。 周遭人的目光瞬间都聚在她身上,方小意手心冒汗,心里奇异的兴奋感,像藤萝一般快速生长。 她语气更轻了,“我说错了么?可是,冷宫那里不是应该很艰苦,而且又不曾读过书。是真的很奇怪呢,那样的地方,怎么把二皇子养得这样出人意料……” “方小姐去过冷宫吗?”白楹忽然问道。 方小意被问愣,“自然不曾去过。” 因为昨晚睡的太晚,她没什么精神,小脸苍白胜雪,一双灵动眼眸笑成月牙儿,说话还有点儿奶气,“不曾去过,为什么就认为冷宫很艰苦呀?唔,冷宫里是真的一本书都没有吗?阿楹怎么听说,很久很久有一位妃嫔进了冷宫,衣物什么都没带,只带了很多很多书……” 白楹笑容干净温暖,眼中泛着纯粹的疑惑,“况且,夫子不是说,不可随意议论他人是非吗?我们正高高兴兴谈着二皇子的模样,方小姐怎么好端端就提到这儿了?” 旁人仔细一想,还真是。 方小意家里住海边呀?管这么宽。 姚依依点头表示赞同,“二皇子怎么样,与我们何干?方小意,有些事情,无伤大雅,我们说了也便说了。但有些事情,还是自己注意点。” 天地良心!姚依依可没有半点指责的意思。 她说的可都句句在理,好歹同窗一场,她也不想因为方小意因为说话而惹来祸端。 但方小意就好像受到了天大的委屈,咬着唇瓣眼泪很快在眼眶凝聚起来。 草! 白楹不动声色掐了大腿一把,眼睛也迅速红了起来,水汪汪的散着雾气,她小声道:“对不起,是阿楹不好,阿楹说错话了,方小姐不要生气……阿楹不知道这些话会让方小姐难过,阿楹真的不是故意的。” 最后几个字都带上了微微哭腔。 方小意都惊呆了! 眼泪就这样停在眼眶。 怀阳郡主已经开始手忙脚乱给白楹擦眼泪,“阿楹,你别自责啊,不是你的错,你哪有错啊?” 姚依依也在一边碰了碰白楹的手臂,柔声道:“不要难过呀,你说的都没有问题,何错之有?方小意向来容易喜欢多想,没事情都要想些事情出来,跟你没有关系,即使有错,也是我的错。” 傅云岚:“……” 孙嘉迎:“……” 还有容易多想的方小意:“……” 几个小少年也凑过来,见瓷娃娃一样精致的小姑娘红着眼,一脸自责内疚,心有不忍笨嘴拙舌地安慰起来。 “白楹,是叫白楹的对吧?哎你别哭了。” “好好说着话呢,怎么就掉眼泪了啊……” “我刚才也听到了,你说的没有问题,你也不要多想啦,你没有错的。” “是方小意毛病太多。” 以后一句实在往心窝子戳刀。 方小意脸色一白,摇摇晃晃,被说得就要哭出来。 可是一个九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斗得过白楹? 她拼命摇头,“一定是阿楹哪里说的不好,不然方小姐怎么会要哭了一样,方小姐,对不起……” “你,你为什么要维护二皇子!”方小意咬着牙道。 白楹愣住,白着一张小脸,脸上还带着泪痕,她慌忙拭去,看上去又无助又可怜。 “阿楹没有维护二皇子啊。”她难过地低下头,声音很低很低,“只是夫子说,不可议论……” 方小意哭了出声,道:“那你就是有意针对我!” 姚依依忍无可忍道:“是你先说那些横模两可的话,字字都在贬低二皇子,真当我们是傻子什么都听不出吗?” “你还要怪阿楹。”怀阳郡主淡淡道,“阿楹只是好意提醒你,依依说的还要更加直接,怎么,你专挑软柿子捏吗?” 况且,最开始他们先排挤可是白楹这个初来乍到的人。 后面才慢慢好转。 可是白楹却没有一点介意,对每个人都报以甜甜的笑容和善意。 如今,是谁在针对谁,他们心里难道没数吗? 还要说白楹维护二皇子。 明明是她话里话外,针对二皇子! 二皇子再怎么样也是皇上的骨肉血脉,更何况现在出冷宫了。 就算皇上可以冷落不喜,可她方小意能吗? 怀阳郡主道:“阿楹胆子小,但心善,同窗若是有忙央她,但凡能做,她何曾有过拒绝?你口中所言‘有意针对’,我没有看出分毫。” 李晗想到之前有个问题不懂,硬着头皮去问唯一知道的白楹,后者不仅没有奚落他,还软绵绵地解释给他听……比他妹妹还可爱。 他帮腔道:“我也没有看出来。” “我视阿楹为亲妹,谁要是敢因她性子软就欺负她,就是跟本郡主过不去!”怀阳郡主霸气道。 还亲妹! 傅云岚顿时冷哼一声,“怀阳,你对她可真够好的。” 这回怀阳郡主没说话,姚依依道:“谁对堂姐好,堂姐自然就对谁好。” 一语双关。 傅云岚立马就不说话了。 方小意已经快站不稳了,她一声不吭,默默流泪,看上去楚楚可怜。 但有白楹在,就连孙嘉迎,看看白楹,再看看方小意,两相对比之下,心里对这个表妹都生不出同情。 大儒很快就来了。 这场“闹剧”到此为止。 白楹眼眸仿佛被泉水洗过,清澈透亮,干净纯粹,她看着方才帮她说话的人,一个个道谢过去。 李晗忍不住笑道:“哎呀,你这样让我们多不好意思?都是同窗,又何必客气。” 况且她之前不是也帮过他吗? 姚依依道:“以后我和堂姐不在,你就不要跟其他人说话了。以免被人欺负,你脾气又这么好。” 脾气这么好的白楹:“……” 她诚挚道谢:“阿楹能遇见诸位,实乃三生有幸。” “你是三生有幸了,本公主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碰见你这种人。”傅云岚嘀咕道,自从除夕晚宴上碰见白楹,她就一直诸事不顺。 难道是那晚,白楹真的有靠近冷宫,从而沾染上了霉气? 傅云岚百思不得其解,她气恼地瞪了一眼白楹的后背。 傻丫头,早晚整死你! 让你滚出太学!丢尽颜面! 大儒脚步渐近,学子们纷纷坐回自己位子上。 个个都打起十二分精神,但是今日听课,出乎意料地,授课的大儒脸上竟然带着淡淡的笑。 授课也不似平时那般严厉苛刻。 一堂课下来,就算是有学生回答错了问题,大儒也没有皱眉,只淡淡给出解释,甚至语气可以说是称的上温和,还勉励学子勤学善思。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 或者有过,但也只是对三皇子,白楹,怀阳郡主,姚依依这类学业优秀的学子。 被勉励的那个学子差点感动哭了。 这还是头一次先生没罚他呢! 快要下课。 杜之清大着胆子问道:“先生!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吗?学生好奇,何事能得先生展颜?” 其他学生:“学生同好奇!” 大儒没有生气,他沉吟片刻,想着这种事情说出来也没什么。 于是淡淡笑道,“是有一件好事。” 学子们都竖起耳朵听。 实在是好奇,是什么好事,让大儒这样喜形于色。 底下数十双眼睛盯着大儒看,一双比一双炯炯有神。 大儒不再卖关子,他轻轻笑了,道:“是国师大人要回来了。” 国师大人出去就快要有一年,终于要回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 底下有人惊喜尖叫。 因为,国师大人是他们大煜的守护神啊! 国师大人是他们每一个人心中的偶像啊! 孙嘉迎憧憬道:“如果能见到国师大人一面就好了。” “先生!国师大人什么时候回来呀?” “是这几天的事情吗?还是要半月一月?” 大儒道:“就这几日,你们或许就能见到国师大人了。” 他的目光不经意扫过白楹,后者也露出跟大家一样的喜悦笑容。 但大儒活了这么多年,岂会看不出白楹那一丝不同于旁人的神情。 白楹用小拳头锤大腿,笑意就从脸上下去过。 师……国师大人就要回来了! 今早她一起来,就发现被子下面,身边躺着一只玉匣子。 打开一看,竟然是剩下的丹方! 这下好了。 果然抱紧大佬大腿。 人生完美! 第91章 背道 国师大人即将回来的消息像插了翅膀,传遍整个皇宫,甚至传遍整个京城。 人人都在欢喜,人人都在发自内心地笑。 上到皇帝太后,下到京城的平民百姓,每一个人都在期待着国师大人的回来。 哪怕不能见到,但他们知道国师大人回到国师塔,那就足够了! 他们的心就定了。 夜深人静,一个穿着黑斗篷的纤细身影,沿着熟悉小道走进景吾宫。 黑色斗篷取下,芳华忍不住笑道:“奴婢见过殿下。” 自从殿下出冷宫,芳华的心情,没有一天是不好的。 傅南歧在翻看云妃留下的书,听到芳华的声音,只“嗯”了一声,翻书动作没停。 芳华上前,“蜡烛光伤眼,奴婢记得,云妃娘娘的箱子里曾有一颗夜明珠,奴婢给殿下拿出来照明可好?” “不必。” “殿下。”见傅南歧如此爱惜云妃留下的东西,芳华心里不平衡,“您听说了吗?国师大人就要回来了。” 傅南歧又“嗯”了一声。 芳华忍不住道:“国师大人功过千秋,所有人都真心尊敬他,仰慕他,期待他归来。奴婢知道这话不该说,可奴婢不甘心,国师大人回来之日,也是娘娘的忌日啊!” 娘娘是何等风华绝代,她善良宽容去,一生从未做过坏事,可从来没有人记得她的生辰,更不要说她的忌日! 为什么同样是这么好的人,她的娘娘,什么都不配被人记住呢? 皇帝尚且为国师大人归期已定而接连好几日满面笑容,可对于他的发妻,却不肯施舍一点点的仁慈。 不!谁要那个贱人施舍了?! 一颗心酸涩难忍,像是被火烧,又像是泡在水里。 芳华声音低下去,道:“殿下,奴婢已经打点好了。凤翎宫后殿还未被大火波及,这么多年被皇帝封锁着,娘娘忌日早上,奴婢偷偷带您去祭拜娘娘。” 傅南歧终于放下书,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他微微颔首,算是同意。 虽然对生母没有什么印象,但云妃和芳华这么多年都会同他说生母的事情。 傅南歧也很想……见见她。 那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呢? 到底有多好,才会让云妃,芳华,乃至很多人到至今还要挂念,语气憧憬向往。 傅南歧好奇,又有一种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怨恨。 所有人都见过,甚至得到过她的温柔对待。 而她唯一的骨血,她生下不过两个月,便弃他自焚于凤翎宫。 哪怕知道这都是被人所害,可傅南歧…… 还是有难过的吧? 箱子里,还放着那只老虎香囊。 傅南歧头一回带着迷茫问道:“海棠,她会不会喜欢我?” 芳华怔了一怔,随即泪流满面。 傅南歧皱着眉头,他不善良,不温柔,不宽容,不正直,从没做过好事。 相反,他冷酷,狠厉,阴冷嗜血,很小年纪就杀死了嘲讽他的一个太监。 他和生母所希望的,都背道而驰。 甚至,他和生母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那么,这样的他,她会喜欢吗? 芳华无力跪在地上,失声流泪。 “会的。”她满脸泪水,不住点头,“会的,会的,一定会的……” 娘娘怎么可能会不喜欢您呢? 您是娘娘十月怀胎,用尽生命剩下的孩子啊! 您是娘娘哪怕自焚,也要保护的珍宝啊! “您可以怀疑一切,但不能怀疑娘娘对您的爱。”芳华抬起红通通的眼睛,“娘娘不爱皇帝,但一直始终如一地,爱您。” 傅南歧沉默。 他知道。 可他从未有切身感受到。 真是悲哀。 …… 静太妃彻夜未眠。 舒嬷嬷一直守着她,同样没有合过眼。 直到天微微亮,静太妃抓住床幔,道:“阿舒,国师大人要回来了。” 舒嬷嬷语气很沉重,“是。” 静太妃问她,“国师大人要回来了,白楹是不是就要离开了?” “不会吧。”舒嬷嬷拿不准,“按理说,楹丫头已经是小姐的养女,都被大公子认可的……如果国师大人只是想让小姐照顾一段时间,那么也不会让小姐收做养女。” 话是这么说,可静太妃一想起昨天白楹兴高采烈的样子,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她是不是早就想离开了? 静太妃知道的,白楹一直都不喜欢皇宫,她随性又聪明,可是不喜欢尔虞我诈,也不喜欢被束缚。 也是,谁会喜欢呢? 便是她,这么多年,也依旧向往还在闺阁中的肆意时光。 可是。 静太妃不舍得。 她真的不舍得。 一想到国师大人回来后,会讲白楹带回去,她就睡不着觉。 她好不容易才适应景玉宫里多一个人,好不容易才慢慢接受她,打心眼里喜欢她,视作自己的孩子一般教导。 结果,还是要还回去的。 静太妃抓住舒嬷嬷的手,这一抓,才发现舒嬷嬷手冰凉。 舒嬷嬷苦笑,道:“奴婢也不舍得。” 相处都快有一年光景,她看着小姑娘慢慢长大,衣服短了一点点,也高兴得不得了。 哪怕最开始只是将她当普通小姑娘照顾,没有多少真心。 可感情是相处出来的。 如今的景玉宫处处都是白楹的痕迹,上上下下的宫人都已经被白楹俘获了心,如果她要走…… 那么舒嬷嬷可以想象,没有了小姑娘,景玉宫会再次回到从前。 没有欢声笑语,只剩下孤寂,清冷。 小姐也会如从前一般不苟言笑,恪守规矩,直到老死。 静太妃挣扎了半天,直到外头宫女敲门要进来伺候她洗漱。 她才下决定。 “阿舒,你去碧洛轩一趟。” 这种纠结的心理,怎么能让她一个人承受? 舒嬷嬷道:“是。” 白楹一起来用膳,发现桌子边坐着的静太妃眼底青色非常明显。 她忍不住嘻嘻哈哈,“太妃昨晚是去偷鸡了吗?看样子都没有怎么睡诶!” 被静太妃狠狠地瞪了一眼。 “好好好,不说不说。”白楹憋笑,开始礼仪周全地用早膳。 静太妃恼了,她没睡好,还不是因为这个臭丫头?! 她倒好,嬉皮笑脸,还取笑她。 白楹吃完了一块糕,忍不住问道:“舒嬷嬷呢?去哪里了呀?” “吃你的。”静太妃道,“旁的不用你多管。” 白楹小声道:“不管就不管,问问都不行嘛?怎么今天这么凶的。” “……”静太妃用很一种白楹看不懂的眼神看她,“我说话,都很凶吗?” 白楹道:“可以说实话嘛?” 静太妃放下筷子,道:“你说。” 白楹又忍不住笑了,她点点头表示肯定,“太妃基本上都很凶!” 静太妃心情复杂。 “但是……”白楹笑嘻嘻道,“但是阿楹知道您都是为了阿楹好啊!凶一点没关系!而且也不是很凶,唔,阿楹很喜欢。” 她笑意盈盈,眸中光彩流转。 静太妃却移开了目光,她轻声道:“那我以后不凶你了。” 不,没有以后了。 只有短暂几天。 静太妃甚至想让白楹最后几天都不要再去太学了。 这个想法才出现,洛妃就急匆匆赶过来。 白楹到嘴边的“还是凶点吧”又咽了回去,愣愣地看着洛妃走进来,身后的如竹如花都追不上她的脚步。 “洛妃娘娘,您怎么来了……” “阿楹!”洛妃抓住白楹的手,半蹲在她面前,眼中满满是恳求,“不要走,不要离开这里。” 白楹不明所以。 如花气喘吁吁道:“楹姑娘,请见谅奴婢多嘴。我们娘娘一听说国师大人回来的消息,就害怕您跟国师大人离开皇宫,早膳都没用,就急匆匆地来了。” “……”白楹沉默。 她差点都忘了这件事。 洛妃抓着白楹的手越发紧了,生怕她逃走一样,“阿楹我又学会了一样糕点,你等会儿来尝尝好不好?今日不要去太学了。” 如竹补充道:“娘娘学了好几日的。” 白楹看着洛妃,要让她起来,“您坐,您坐,不要蹲着,腿会酸的。手已经全部愈合了吗?” 见白楹两次都没有回答她,洛妃难过地看着她,“阿楹已经决定了,要离开皇宫吗?” 如竹如花的心揪了起来。 白楹低下头,道:“阿楹不知道。” “那你自己想离开吗?只要你不想,我可以让我父亲拜访国师大人……”洛妃急急道,“阿楹,你说啊。” 静太妃喊了一声“洛妃”。 后者才发现自己把白楹的手都抓红了。 她惊惶地收回手,可心底那种快要失去的恐慌让她冷静不下来。 如果,她没有遇见阿楹,那么接下来荒凉贫瘠的人生,也不是熬不过去。 可是她遇见了。 看见了阳光,甚至要抓住了其中一束。 那么又怎么舍得放手呢? 不舍得啊! 白楹看得一阵心酸,她轻轻握住洛妃的手,内心挣扎着。 若是可以出去,若是可以不用再待在皇宫。 重新回到国师塔,她依旧能过上锦衣玉食,被仔细呵护的日子,还不用经历尔虞我诈,被人算计,被人迫害的紧张生活。 可是,国师塔没有静太妃舒嬷嬷,没有洛妃,如花如竹,没有小可爱,没有怀阳郡主姚依依她们…… 也没有那个讨厌的傅南歧。 有什么东西落地,白楹听见自己说:“阿楹想留下来。” 第92章 接风 “国师大人已经到皇城了。” 因着这个消息,太后和皇帝摆宴芳庭苑,邀了不少皇亲国戚,朝中大臣来给国师大人接风洗尘。 怀阳郡主听说,连忙去求了太后。 于是太后给了太学一众学子们一个恩典,让他们都休息一天,在芳庭苑里有一席之地,可以吃喝玩乐,顺便看一看国师大人的风采。 对于这个“恩典”,傅云岚很不满意。 她堂堂嫡公主,只配和学堂里的人坐在最外围吗? 接风宴还没开始,宫人们进进出出有条不紊地安排。 李皇后和洛妃二人在芳庭苑安排事宜,这可比上次那什么赏荷宴隆重多了。 若是出了什么差错,皇室的颜面都要丢光。 傅云岚还在黏着李皇后撒娇,“母后,你就答应岚儿吧,我不想坐在这么靠边,什么都看不见,就连母后你岚儿都看不见。” 李皇后这儿还忙着呢,当下敷衍道:“岚儿乖,到时候你坐母后身边就是了。” 傅云岚顿时喜笑颜开。 “皇后娘娘,无规矩不成方圆。”洛妃走过来,“这座位,是太后娘娘安排的,您擅自改了,会不会不好啊。” “本公主坐母后身边怎么了?”傅云岚横眉冷对,手指李皇后的座位,满满不高兴,“难道洛妃娘娘觉得本公主不配坐在那儿吗?” 李皇后宠溺道:“怎么不配?我们岚儿是皇上唯一的嫡亲女儿,大煜唯一的嫡公主,顶顶尊贵。这种小事,就不要说了。” 最后一句是跟洛妃说的。 “是,臣妾多嘴了。”洛妃微微笑着,没有再多言。 这是小事吗? 当然算小事。 但……太后亲口安排的,便是小事,如今也会变成大事。 很快,太后就得知了李皇后要把傅云岚安排坐在自己身边儿,上一秒还在同怀阳郡主和白楹说笑,下一秒脸就沉了下来。 “不懂规矩!” 也不知道说的是谁。 但白楹猜测,怕是两者都有。 傅云岚尚且还能说年纪小不懂事,被娇惯得没有分寸,但李皇后这么大个人了,做事情还能这样随心所欲由着自己想法来? 想什么呢? 太后忍着怒气,跟苏嬷嬷吩咐道:“去,跟皇后说一声,做不好事情就别做了,全交给洛妃。” 苏嬷嬷福了福身,“太后别生气,奴婢这就去。” 白楹瞄了眼怀阳郡主手里头的刺绣,笑道:“太后您看,郡主把猫儿绣成老鼠了。” 太后的注意力被分散,看过来,果然,怀阳郡主在刺绣上,是一点儿天赋都没有。 怀阳郡主被两人笑的脸红耳赤,嗔道:“外祖母,阿楹!你们再笑,我们就不理你们了!” “便是要批评,才会进步呀。”白楹将怀阳郡主手里的东西抽过来,拆了线,给她补上几针,关键的轮廓有了,接下来的图案大致就不会出错了。 白楹绣的很认真,没一会儿,这块练手的手帕,就跟之前变了个样。 怀阳郡主由衷赞叹道:“阿楹,你好厉害呀!” 白楹认真道:“熟能生巧。” 她之前也是拿不起绣花针的大老粗,还老是扎到手指头,但……扎着扎着,就慢慢会了。 可能是有目标,要给洛妃做香囊,那劲就一直支撑着她没放弃。 久而久之,练多了,也能绣出一个样了。 “阿楹真是聪慧剔透,心灵手巧。”太后夸赞了一句。 有些人,就是越相处,越能发现她身上的优点。 太后越看白楹越喜欢,比起骄纵到不知天高地厚的傅云岚,太后更希望白楹才是她的孙女儿。 很快苏嬷嬷回来复命。 不出意料,李皇后果然没有再把傅云岚安排坐自己边上了。 太后做事,是看结果。 至于李皇后母女俩现在在心里用什么词汇骂她,她就管不着了。 随着大臣和皇亲们进宫,皇帝和太后也慢慢走进芳庭苑。 行礼跪拜声一片。 如排山倒海。 太后慈蔼着道:“平身。”目光扫了扫底下,轻轻叹气,“淮南王府又没来吗?” 洛妃道:“回太后,淮南王妃这几日身子又断断续续不好,终日汤药不离口,淮南王和世子心有牵挂,故此早早派人进宫告罪。” 淮南王府的事情,太后想起便心有戚戚。 “回去让太医去给淮南王妃瞧瞧吧。”说完这句,太后便坐了下来。 太后坐下来,皇帝李皇后等人才跟着落座。 静太妃抬袖遮面抿了口茶,眉头皱起,也不知道白楹想着在做什么。 不过想想,有怀阳郡主跟她一起,应当不会出什么错。 对于太后这个决定,静太妃和洛妃心里虽然有微词,但她们都是聪明人,可不会像李皇后这样肆意妄为惹恼太后。 本来她们只是想看看,若是太后不会说什么,傅云岚能坐前头,那怀阳郡主白楹他们自然也可以。 有一就有二,但这个出头鸟,可不能她们来当。 几杯酒下肚,皇帝问高公公,“国师快到了吗?” 高公公恭恭敬敬道:“回皇上,国师大人现下已经进宫了。” 皇帝看向底下,一片其乐融融。 只是少了华贵人和傅南歧。 一个昨夜他太过火……咳咳,害得华贵人染了风寒,一个也没有人让他来。 想到傅南歧,皇帝就将目光投到了跟大皇子四皇子坐在一起的三皇子身上,翩翩小儿郎,举止大方,温文尔雅,小小年纪便有了君子风范。 越看越满意。 皇帝忍不住笑,吩咐道:“去给昭贵妃送些滋补的雪燕羹。” 那边昭贵妃得了皇帝赐的雪燕羹,抬眼眉目含情和皇帝遥遥对视。 李皇后当下就拉下脸,狐媚子! 再说白楹这边。 面前摆放着瓜果点心,但傅云岚一点都不想吃,要不是身边有这么多人,以她的脾气怕是能将案桌给掀了! 唯一的能安慰自己的,是怀阳郡主也在身边。 傅云岚想,要是太后偏心让怀阳坐身边,却不让她坐母后身边,她一定要! 一定要大闹一场! “阿楹,你又换了一身衣裳啊。”怀阳郡主的声音传进傅云岚耳朵里,“这身比早上的要好看,我才发现呢。” 姚依依很喜欢白楹身上绣的那几片枫叶,“之前从来没见你穿过,是新做的衣裳吗?” 傅云岚看过去,翻了个白眼。 一身新衣裳,有什么好看的? 还穿出来显摆。 土包子就是土包子!在皇宫里住了这么久,也没一点儿长进。 白楹腼腆笑道:“是洛妃娘娘前些日子让人给阿楹做的。” 洛妃对白楹是真的好啊。 好到让一个个小姑娘都嫉妒了。 姚依依忍不住羡慕道:“洛妃待你真好,之前从未见她对哪个人这么上心的。” 傅云岚顿时更加不舒服了。 因为洛妃上一个上心的人,还是她。四岁的时候,傅云岚有一次发了烧,母后没发现,还是洛妃照顾了她一晚上。 姚依依撑着下巴,虽然每次洛妃看见她们,也会给点糕点她们尝尝,但这跟白楹一比,根本算不了什么! 洛妃简直就是把白楹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宠爱。 方小意抿了抿唇,坐在边上,低着头,睫毛落下一片阴影。 为什么白楹一个连她都不如的孤儿,却能过得这么好? 上得皇上太后青眼,下有怀阳郡主和姚依依她们与之交好。 就连向来低调的洛妃娘娘,都对白楹这么宠爱。 她不过是一个孤儿,一个庶民,一个病秧子! 而她方小意,家世怎么差也好歹身世清白,父母健在……凭什么大家都站在白楹这边? 就连嫡公主现在都不与白楹为难。 嘴巴里蔓开铁锈味儿,方小意才发现自己把嘴唇咬破了。 再看白楹,像一个瓷娃娃一般,左右坐着怀阳郡主和姚依依,笑容甜甜的,像是能甜到别人心坎里去。 如果…… 如果…… 方小意捏紧衣角,身上料子并不是很好的衣服都快要被她捏皱了。 有些念头,不能有,一旦有了,便如同野草疯狂生长。 除之不尽。 傅云岚趴在果盘前,闷不做声,周遭热闹好像都与她无关。 孙嘉迎心疼道:“公主,你不要这样啊,这里也能看见国师大人的。” 最多就是没有前面清楚。 但是这是规矩嘛。 孙嘉迎耐心安慰傅云岚,“等一下国师大人就要来了,公主你不想看看吗?还有啊,趴着会把手臂弄酸的,公主。” “不要烦我!”傅云岚赌气道,“你也去找白楹说话好了。” “……”孙嘉迎连忙道,“嘉迎才不会!嘉迎永远跟公主最好!” 傅云岚哼了一声,但心情总算好点。 就在这个时候,“国师大人到——!” 一身白色衣袍不染半点尘世烟火,腰间无玉坠。墨发垂挂腰间,肤如冷玉,容颜俊美,眉目清冷似有化不开的冰雪覆盖。 “公主,公主快看!” 傅云岚站了起来,只看到一个侧脸。 国师大人朝皇帝走去,傅云岚急了,走到要走到怀阳郡主那儿去看。 才走了两步,忽然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傅云岚摔在白楹身上。 “哎呀!”两声痛呼打断了皇帝要说的话。 方小意连忙收回脚,神色掩不住慌乱。 怎么办怎么办!她动作太急了!应该等嫡公主走到怀阳郡主和白楹中间的时候再伸脚的! 白楹被压得眼泪花狂飙。 “你,你起来点儿……”她带着点儿哭腔,说话都提不起劲似的,软绵绵的让傅云岚恼火得不行。 她以为她是故意想撞她啊! 她有那么傻吗?! 但是膝盖方才不知道怎么被碰到了,疼的傅云岚站都站不起来。 白楹欲哭无泪。 她这小身板,真吃不消傅云岚这样压着。 还不起来! 她刚才吃的糕点都要被压出来了! 还是众目睽睽之下,静太妃现在怕是已经气急得不行了吧? 呜呜呜呜……白楹在心里咬帕子流泪。 她怎么这么倒霉。 太后皱着眉头,隐忍道:“云岚又做什么了?” “公主怎么把阿楹压在身下了!”洛妃忽的站起来,被如竹拉住了,她才慢慢恢复理智。 心急如焚,只让如花过去看看。 舒嬷嬷也一同过去了。 但有个一个人,比她们还快。 怀阳郡主姚依依孙嘉迎等人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拉开两人。 怀阳郡主和姚依依扶起白楹,满脸担忧:“阿楹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磕到撞到?” 怀阳郡主又瞪傅云岚,恼道:“云岚,你做什么?” 这种情况下也会胡闹! “又不是我做的!”傅云岚被孙嘉迎扶着,脾气很冲,本来就不是她……不对,是她撞的,但又不是故意的! 是有人拌她! 傅云岚正要说什么,却见怀阳郡主她们一个个瞪大眼睛,很是不可思议。 此刻,如清风,如明月的国师大人,就站在她身后。 傅云岚艰难转头,国师大人的容貌落入她眼中,当下傅云岚连呼吸都忘了。 国师大人眉头微蹙,像有冰雪凝结,让人不敢冒犯。 傅云岚呆呆愣愣地看着国师大人,看着他那如天神一般的俊美容颜,只见他轻轻启唇,语气出人意料的温和。 他唤:“阿楹。” 第93章 明月 周遭鸦雀无声。 静得甚至连粗重的呼吸声都得分外清楚。 国师大人见小姑娘没动,只睁大眼睛看他,一副没有回魂的样子。 国师大人眉目清冷,此刻却有回暖的迹象。 小姑娘不来,只能他走去了。 国师大人越过傅云岚,三两步就到了白楹面前,低眸打量白楹脸色,微微讶异道:“身子好转不少。” 他摸了摸白楹的脑袋,温声道:“看来阿楹有乖乖听话。” “……”千言万语在胸膛,最后只化成一句,“把阿楹头发弄乱了!” 白楹气呼呼地摇头,把国师大人的手摇了下去。 “……”国师大人默默收回手。 走过来查看白楹情况的舒嬷嬷和如花两个人都惊呆了。 更不要提远远地看着这边的静太妃和洛妃。 一颗心狠狠揪了起来。 白楹和国师大人的关系,竟然这么好! 其他人心里同样也在震惊感叹。 最受冲击的,大概是离国师大人最近的这些学子们了。 国师大人于他们而言,只可远观敬仰,不可近看冒犯。 国师大人就像天上的明月,清冷绝伦,不食人间烟火,他们自小听着国师大人的传奇,始终尊崇仰望。 可如今,这轮明月朝他们而来了。 不,应该是说朝白楹而来!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国师大人声调温和地同白楹说话,问她有没有磕到碰到。 甚至! 国师大人如寻常人人家的长辈一样,关怀备至,“阿楹有没有做坏事?没有给静太妃添麻烦吧?” 白楹一头黑线,她看上去很像是不良少女吗? 静太妃跟着皇帝太后往这边走来,听到国师大人的话,当即便道:“白楹乖巧,从未有添过任何麻烦。向来只有做好事,没有做坏事。” 怀阳郡主磕磕巴巴道:“是啊,国师大人,阿楹乐于助人,帮了我们好多的。” 国师大人微微颔首,道:“麻烦诸位照顾阿楹了。” 静太妃勉强笑道:“白楹是我的养女,说什么麻烦不麻烦,都是应该的。” “这倒是。”皇帝笑道,“白楹这丫头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之前还帮朕避开了祸事呢。” 国师大人来之前已经有所听闻,他看着白楹的眸光微微柔和,阿楹命中带福,越长大,只会越明显,好在他回来了,有些事情,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洛妃心生不测,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道:“方才是怎么了,阿楹,你可有受伤。” 傅云岚早早就靠在了李皇后身边,低着头不说话。 李皇后道:“怕是岚儿行事莽撞,不甚当心,便撞到了白楹,才让两人一起摔了。” 一句不甚当心,就可以盖过去吗? 这种场合,是想害得白楹出洋相?丢尽颜面? 不怪乎静太妃和洛妃这样想,就连太后和李皇后心里头也是这样认为的。 李皇后暗恼女儿,这样情况下也会做出这种事情。 就算要做,也不知道借刀杀人! 还笨手笨脚把自己也牵扯进去。 国师大人没有深究的意思,“公主年少,下回小心些就是了。” 一句话说的傅云岚泪眼汪汪。 没想到清清冷冷的国师大人这样好! 可是……“我没有不当心!” 傅云岚还是要为自己辩解,“方才是有人在身后拌我,我才扑到白楹身上,不是有意的。” 大概是傅云岚黑历史太多了,在场没几个人相信她。 皇帝想息事宁人,道:“好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国师,我们过去吧。” “真的不是我故意的!”傅云岚很生气,不顾李皇后的眼色,嚷嚷起来,“不信你们查!” 白楹眼眸一深,不是傅云岚,那又会是谁? ……方小意? 也只有她干的出这么暗搓搓的坏事。 “我刚才,好看看见……”杜之清的话还没说完。 方小意就一脸愧疚害怕地站了出来,“是我。是我脚抽筋了,便把脚伸在了外面,都是我不好害得公主摔倒,也连累了白姑娘……” 傅云岚立马道:“我就知道是有人拌了我!” 猪头! 也就傅云岚会这么蠢,急于洗清自己罪名,想也不想就帮方小意坐实所谓的“脚抽筋”。 但凡她有脑子一点,问一句:“怎么这么巧我一起来你就脚抽筋?” 这件事情就不会这样草草收场。 李皇后说了方小意几句,后者皆是内疚无比地听着李皇后的教训,看上去就真的像是无心之失一样。 白楹眼神冷漠,她不喜欢方小意,从一开始进太学看见她的第一感官就不好。 比起傅云岚和孙嘉迎,这个方小意要更加心机。 就连平常说话,看着小心翼翼实则有多重意味。 也算是个人才,小小年纪却城府颇深,傅云岚和孙嘉迎两个人加起来可能都斗不过她。 白楹揉了揉手肘,刚才压在地下,受到了不小的冲击,现在还疼着。 国师大人没有注意到,倒是洛妃一脸心疼。 闹剧到此为止,皇帝许是看出国师大人跟白楹感情亲厚,就大手一挥让白楹跟国师大人坐一块儿。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怀阳郡主傅云岚等人就顺理成章坐在自己母亲身边。 而杜之清孙嘉迎这些世家子弟的家人都在宴会之上,皇帝便让他们个个回到自己父母亲身边。 除了方小意。 方小意家世低微,父母亲是没有资格参加今日的接风宴。 同窗们纷纷走向前面,唯独方小意一人孤立无援地站在原地,她见孙嘉迎也没有喊她,声音很委屈,“嘉迎……” 傅云岚虽然洗清冤屈,但方小意绊倒她是不争的事实。 她可不是一个宽容大度的人,听到方小意喊孙嘉迎,就立马回头,鼓着腮帮子瞪孙嘉迎。 不准去! 不准再带她一起! 孙嘉迎犹豫了一下,见母亲已经朝她招手,便装作没听见,快步朝母亲走去。 方小意委屈地直掉眼泪。 她看着白楹被国师大人牵着手,往皇帝左下方走去。 她心里满是沉甸甸的不甘心。 为什么……为什么白楹可以这么幸运?! 老天不公平! 她勤奋用功,比嫡公主和孙嘉迎不知道好学多少倍,可是有白楹在,先生从未不会注意到她。 她小心翼翼讨好每一个人,努力做到最好,可是有白楹在,她好像什么都不用做,就轻轻松松得到了怀阳郡主他们的喜欢。 她知道洛妃娘娘喜欢小姑娘,每一次在皇宫碰见,她都很乖很乖,可洛妃娘娘对她一直不冷不淡,或许都没有记住她这个人! 还有静太妃,皇上,太后……每一个都是地位崇高的上位者,就算她在太学读书,一年到头也很难见一次,可是白楹却毫不费力获得了他们的宠爱。 如今。 就连大煜的守护神,都独独对白楹温和以待。 方小意脸上,只剩下冰凉的泪痕。 她没有嫡公主和怀阳郡主那样尊贵的身份,没有孙嘉迎姚依依显赫的家世,没有白楹精致小巧的容貌。 她一直以为白楹只有一张没什么用处的脸,可现实告诉她。 白楹比她会讨人欢心,哪怕她比她还不如,无父无母身世不详。 可她有静太妃,有洛妃,有太后皇帝的喜爱,如今又多了一个国师大人。 “怎么不把小意也带过来?”孙夫人点了点孙嘉迎的额头,“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孙嘉迎一五一十地重复了刚才的事情,撇了撇嘴道:“娘亲,她什么时候能从我们家里搬走啊?” 她越来越不喜欢方小意了。 孙少卿虽然也觉得方小意性格行事不太好,但到底是夫人的亲外甥女,不愿让夫人难做,便无奈道:“再过几年吧,嘉迎,若是你们实在相处不好,你就回来吧。” 孙嘉迎懵了:“什么回来?” 孙少卿咳了一声,道:“从太学回来吧。让你娘好好教你规矩,再过几年,就要大姑娘了。” 孙夫人也点头。 不知道和嫡公主减少接触,嘉迎的性子会不会改变回来。 “不要。”孙嘉迎生闷气,凭什么要她离开太学而不是方小意?况且,公主不能没有她。 孙少卿和夫人对视一眼,只能循序渐进,慢慢来。 上头国师大人一身白袍不染纤尘,一双琉璃眸子映出世间真善与丑陋,身边小姑娘粉雕玉琢,精致得像是观音座下童子。 静太妃越看,越不放心。 虽然白楹答应不会离开皇宫,但若是国师大人一定要求呢? “阿楹。”国师大人的声音不同以往的淡漠,既温和又无奈,“不可贪食。” 已经吃了三块糕点的白楹悻悻收回小爪子,放在膝盖上,看上去乖乖巧巧规矩得很。 国师大人眼中有淡淡的满意。 离京之前,他不是没有考虑过把白楹一起带走,毕竟以前他出去基本上都会带着白楹。 但白楹今年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他又算出她与皇宫有缘……只好将之托付给静太妃,现在看来,这果然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白楹的脸色,都没有以前苍白了。 皇帝朝国师大人举杯,真心实意道:“朕敬国师,若无国师,大煜何来风调雨顺?” 这是实话。 太后也慈祥笑着道:“国师大人功在千秋,多年为国为民,实在辛苦。” 国师大人只抿了口清茶,他淡淡道:“大煜百姓安康,生活富足,归根结底,是因有个仁德君主。君勤政爱民,臣辅佐有力,相辅相成,才有一片清明。” 皇帝大笑抚掌,一连说了三个好。 国师大人不食人间烟火,却有仁慈之心。国师大人不懂委婉曲折,说话却字字真切。国师大人亦不会拍马溜须,但只要他一开口,就能让皇帝开怀大笑。 这是历经了三个皇帝的国师大人啊! 皇帝信任他,超过每一个人。 没有人觉得国师大人是在拍皇帝马屁,因为这种事情,国师大人不会做,也不屑做。 明月怎会沾染尘埃呢? 皇帝了解国师大人的性子,他说的都是真心话。 正如国师大人所言,一国之君,只有君主做好了,上行下效,底下的人才会跟着行事谨慎,做事认真。 君主若是昏庸无道,便是有再好的臣下,也挽救不了一个内里被蛀空了的国家。 除了被推翻,或者有一个极好的继承人。 再没有第三条路。 皇帝龙心大悦,大臣们个个都起身给国师大人敬酒。 国师大人滴酒不沾,只遥遥举杯,浅浅抿茶。 举国上下怕是也只有国师大人这样,而不被任何人诟病。 第94章 回家 这头热闹无比,其乐融融。 那头,却萧瑟冷寂。 前殿已经成为废墟的凤翎宫,曾是先皇后的居处,如今处处都是被大火焚烧的痕迹。 哪怕即使挽救回来的后殿,也看不出曾经的华丽。 在底下人的掩护下,芳华带着傅南歧走进后殿。 她提着宫裙,头戴海棠金钗,一步一步,眸光柔和扫过周遭。 虽多年未踏入,但昔年记忆浮现,芳华轻轻在后头寝宫床榻前跪下,她柔柔地注视着满是灰尘的被褥,仿佛上面半靠着一个温柔似水的女子。 “娘娘。”芳华的眼角眉梢都流露出欣喜之情,“棠棠带着殿下来看您啦!” 傅南歧沉默地站在芳华身后,一言不发。 先皇后死的突然,皇帝又严令不准提当年,以至于芳华都无法在凤翎宫给娘娘立一个排位。 想到当年,芳华唤了一声殿下,眼中蒙了一层阴霾,“皇帝将娘娘尸骸葬在了妃陵,来日,请殿下务必第一时间将娘娘带回北家。” 芳华知道,娘娘就算是死,也不愿葬在那种肮脏地方,更何况还是妃陵! 她可是皇帝明媒正娶的太子妃!后来的正宫皇后啊! 竟然以妃陵葬之,实在是太侮辱人了。 娘娘心心念念要跟父母族人葬在一起,芳华没有本事,只希望来日殿下能做到。 她退到外头,让傅南歧单独一个人。 殿下孤僻,有她在,怕是不会和娘娘说说话。 芳华轻轻抚摸过漆黑一片的支架,这曾是娘娘挂衣服的。 她抱着膝盖坐在门槛上,闭上眼睛。 如果睁开眼,是大梦一场该多好? 她还是那个小姑娘,娘娘还在,殿下已经出生,没有发生那件事情,殿下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 可是没有如果。 傅南歧慢慢弯下膝盖,他定定看着床榻,似乎能看见很多年前,一个芳华绝代的女子,抱着刚出生的孩子,笑语晏晏,温柔地轻哄。 她不爱皇帝,但对他们的孩子,视若珍宝。 “娘亲。”他低低喊。 芳华说过,她一直教他喊娘亲,而不是母后。 她从来没有想过入宫,从来不想做什么太子妃,正宫皇后,她与皇帝相敬如宾,此生最大的惊喜,就是有了孩儿。 …… 接风宴结束,皇帝甚至要留国师大人在宫中小住几日。 被国师大人拒绝了。 “国师塔还有很多要事,恕臣辜负皇上美意,皇上勿怪。” 皇帝都要自责死了,哪儿还能怪责? 若不是国师大人替他解决这些天灾人祸,怕是他如今已经累得白发苍苍。 话又说回来,皇帝是真的羡慕国师大人容颜不老啊。 明明历经了三个皇帝,但是依旧二十几岁的容貌,气质脱俗,就连皇帝,有时候都在心里嫉妒时光对国师大人的厚爱。 “国师辛苦。既如此,朕就不再多挽留了。”皇帝道。 国师大人微微点头,他牵着白楹的手,转身就要离去。 白楹小声地喊了一声:“等等……” 国师大人停步,低下头不解地注视着白楹。 白楹满脸犹豫,低着头看脚尖,就是不肯动。 静太妃和洛妃匆匆赶过来。 静太妃道:“国师大人要带白楹去哪儿?是要回国师塔吗?” 国师大人轻轻颔首。 “白楹已是我的养女。”静太妃看着白楹,道,“今日,她还有其他课业没完成。” “……”国师大人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事情,他想了想,觉得静太妃说的其实还挺含蓄的。 也怪国师大人自己当时把白楹托付给静太妃的时候没说清楚时间。 如今静太妃对白楹有感情了,那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手的。 “不如这样吧。阿楹照旧听课,但双数日子住国师塔,单数日子住景玉宫,轮着来。”一个轻柔女声响起。 白楹回头,惊喜道:“轻风姐姐!” 轻风朝他们走来,她是进宫来接白楹的,想给她收拾一下行礼。 没想到他们阿楹这么招人喜欢,让静太妃和洛妃都舍不得放她出宫。 轻风所言,让静太妃和洛妃沉默了片刻。 静太妃知道可能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如果国师大人硬要带白楹走,她也是没办法的,她妥协道:“可以。” 静太妃这个养母都这么说了,洛妃还能怎么样?当然是也同意啊! 轻风脸上带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既如此,国师大人今日刚回来,现下便让阿楹回国师塔吧。想必国师大人跟阿楹有好些话要说。” “嗯。”国师大人点了点头。 静太妃和洛妃齐齐看白楹。 白楹,白楹能怎么办,她只能依依不舍道:“阿楹明日再回来。” 静太妃,洛妃:“……” 就不应该指望她再坚持一会儿! 很快,白楹坐上了回国师塔的马车。 国师大人就连坐姿都是仙气飘飘,他阖着眼,闭目养神。 白楹一上来,就忍着激动,喊出了憋了很久的称呼:“师父!” 国师大人睁开眼,眼神充斥着温和,“阿楹长大了。” 小一年没见,小姑娘不仅个子高了些,人也比从前精神有血色。 白楹对国师大人有着深深的孺慕之情,明明她来到这个世界才一年光景,算起来,和国师大人相处还没有三个月,但不知道为什么,国师大人总给她一种很亲切很熟悉的感觉。 好像……他们相处了好多年一样。 白楹邀功道:“阿楹在皇宫里没有惹祸哦~也没有跟任何人说,阿楹是师父的徒弟。” 国师大人脸上罕见出现一抹浅浅的笑,“是,阿楹很乖。” 白楹像一个孩子似的露出得意洋洋的神色,“很多人想给我好看,结果自食恶果,都没有得逞!” 不过这也得谢谢傅南歧。 回头还得再去他那蹭点福气。 国师大人终究还是没忍住摸了摸白楹的头,道:“这是自然。” 白楹天生命里带福,说来也奇怪,国师大人刚在雪地里捡到她的时候,她不过两三岁,身中多种剧毒,小小一只被冻的奄奄一息。 国师大人原本并不想出手施救的,因为他只扫了一眼,就知道这些剧毒混在一起在体内,小丫头撑不过一天便会痛苦死去。 他救不了,也没有药材救。 况且就算费劲心血救下,把剧毒压下,也只能延迟死期,剧毒会一直潜伏体内破坏小丫头的健康。 与其苟延残喘活着,倒不如就这样去了。 小丫头将要断气,国师大人准备不再浪费时间,刚松开搭脉的手,忽然发现这个小丫头命格发生了改变。 当下国师大人又是惊,又是不可思议。 福星命格,多少年没有出现了? 他不再犹豫,用尽了所有丹药,才把小丫头拉回了鬼门关,然后小心翼翼抱起快被雪淹没了的小女孩,将她带回了国师塔。 国师大人将小丫头体内的剧毒压制住,又重新卜卦一遍。 所得与之前竟无一点差错! 福星命格已是了不得,未来十多年里,大煜的命运,甚至关键还在她手上! 国师大人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大煜,他果断下决定。 一边寻找解毒草药,一边把白楹带在身边抚养长大。 甚至收她为徒。 “师父!你在想什么呢?”白楹忍不住揪了揪国师大人的白袍,“什么这是自然?难道师父你也知道啦?” 国师大人低头看她,“什么知道?” 一年前小丫头醒过来,却好像忽然忘记了之前的事情,但行为习惯,说话做事,都一如从前。 国师大人深深叹气,随着阿楹长大,剧毒逐渐压不住了。 好在他这次带回了解其中一种剧毒的要用到的草药。 服了这次的药,阿楹的身体,还能再坚持几年。 接下来几年,够他找其他解毒的草药了。 白楹对着多月不见的国师大人有很多要说的话,她分享折在皇宫发生的事情,最后着重强调:“洛妃娘娘真的真的对我很好!还把传家宝都给我了!” 国师大人的眼里出现波澜。 白楹掏出脖子里的暖玉给国师大人看。 “……”国师大人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 难怪阿楹脸上有了血色,原来都是这块暖玉的功劳。 国师大人严肃道:“小心保管,不准摘下。”顿了顿,他又道,“要知恩图报。” “知道的!”白楹重重点头,哪怕有软软的垫子垫着,马车也颠的她屁股疼。 好在很快就到国师塔了。 轻风撩起马车前面的丝布,亲自将白楹抱下来。 白楹嘴巴很甜:“谢谢轻风姐姐~阿楹都想你了!” 轻风抿着唇笑,“轻风也是。” 明明就在皇城之中,可还是要顾忌着不能进宫去看阿楹,虽然时不时能收到小姑娘的信,但到底没有亲眼见到,无论怎么样,轻风都放不下心。 虽说国师大人带在身边的时间更久一些,可阿楹很小很小的时候,是轻风细心照顾她的。 轻风也是国师大人捡回来的人,不止是她,国师塔每一个人都是国师大人救回的。 国师大人将他们培养成才,有的做侍卫有的做大夫,有的做厨娘,有的做伙夫。 都有用武之处。 而轻风,掌管整个国师塔。 轻风牵着白楹的手,跟上国师大人。 “阿楹,我们回家了。” 第95章 代价 这一晚,很多人都没有睡着。 景玉宫中,静太妃在床榻之上翻来覆去,难得的“没守规矩”。 舒嬷嬷守在床边儿,眼神又是无奈又是欣喜,小姐上一次做出这种行为,还是在闺阁里。 可惜后来入了宫,重规矩,又刻板,比起宫里头那些教养嬷嬷都还要礼仪规范。 舒嬷嬷出声道:“小姐。” 静太妃睡也睡不着,索性坐起身,皱着眉头,道:“白楹那丫头,现下怕是在国师塔中如鱼得水,乐不思蜀,也不会再想着回来了。” 毕竟国师塔才是她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 哪有宫里让她感情深? “您不要思虑过多,楹丫头是个好孩子,她重感情,您对她来说,哪是能轻易舍下的?” “你也说了,她重感情。”静太妃叹了口气,“比起我们,她跟国师大人的感情自然要更加深厚一些。” 两者又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舒嬷嬷知道现在她说什么,静太妃都听不进去了。 她淡淡笑着,白楹一开始住进景玉宫的时候,小姐可曾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难舍难分的一天? 同样,碧洛轩亦是灯火通明。 如花如竹守在洛妃身边,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不免催促洛妃:“娘娘,您再不睡,这天等会儿就要亮了。” 之前如花如竹说的话,都没有得到洛妃任何回应。 她一直呆呆地坐在殿门槛上,穿着寝衣,肩膀上还搭着如竹给她披上的挡风衣裳。 但这次,洛妃忽然扭头过来,问道:“天亮了,阿楹是不是就会回来了?” 洛妃眼中的希冀,犹如黑夜里最亮的光。 如竹这一颗心瞬间被一只大手揪住,她甚至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 “娘娘……”如竹艰难道,“咱们先去歇息吧。” 如竹终于确定了,她们娘娘对楹姑娘有了一种格外的偏执…… 平常楹姑娘在还好,若是一旦发生这种事情,娘娘就像是陷入恐慌——她抓住的光,就要逃走了。 原来,不知不觉中,娘娘对楹姑娘的爱已经这么沉重了。 如竹感到一阵眩晕,她甚至怀疑,遇见楹姑娘,对娘娘来说到底是幸运还是错误。 如花也非常难过,但她还是道:“楹姑娘说会回来,那就是一定会回来。娘娘快些歇下吧,不然楹姑娘明日见脸色不好,会怪奴婢们没有照顾好您的。” “阿楹不会的。”洛妃下意识为白楹辩解,“阿楹待人亲和,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就算要怪,也只会娇娇气气地说她自己,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任性。 洛妃喃喃道:“我不想阿楹离开,如果……如果阿楹能一辈子留在宫里就好了。” “娘娘!”如竹失声道,“您不要这样。” 这样是哪样呢? 如竹早该知道,从得知自己这辈子都不能生育那一刻,娘娘就疯魔了。 只有楹姑娘在,才能抚平她溃烂不止的伤口。 但也只是抚平,抑制。 那伤口,怕是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景吾宫 黑暗中,少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另外一个人说话。 “国师回来了,把她带走了,计划是不是还算顺利?” 那个小丫头,现在应该已经拿出失传丹方,献宝一样送给国师大人,然后在国师大人询问来历之下,将他供出来。 不管国师大人愿不愿意欠他这个人情,日后怕是都得替他做一件事。 明明目的应该已经算是达成了。 但是傅南歧却阴着一张俊脸,阴气森森,像是有人欠了他几百万两银子似的。 影卫这个没眼色的,还高兴道:“属下恭喜殿下,即将得偿所愿。” “……”傅南歧冷酷道,“闭嘴!” 影卫不知哪里又触了殿下霉头,也不敢说话,只静静听着少年咬着牙低骂。 “叫她走就走,让她死,是不是也蠢的就去死了?” “蠢死了!” “猪头一样!” 就不应该把剩下丹方都给她! 但是,不给她……国师大人又怎么能欠他人情? 傅南歧深吸一口气,理智和冷静渐渐回归,真是昏了头了。 “殿下?”影卫小声试探道。 “明日让寿康宫那个来一趟。”傅南歧面无表情,眼神阴冷,凶厉,像一头会吃人的野兽。 影卫低声道:“是。” …… 而此刻的国师塔里,白楹站在国师大人面前,低着头没说话。 国师大人还是很有耐心,“阿楹想好了吗?” “师父……”白楹绞着手,抬眸恳求道,“师父再给阿楹几天想想,就几天。” “好。”国师大人点了点头,他尊重小姑娘的决定。 不论她要选择哪条路,他都会让她平安长大。 白楹在床榻上翻来覆去,脑子里不由浮现国师大人临走前的那一天。 国师大人衣袂飘飘跟外头正在下的大雪一个颜色,他也是在书房里,国师大人居高临下问她:“是要进宫跟着静太妃学习,还是学着做一个国师”。 白楹当时只回了三个字:不知道。 国师大人不生气,也不恼怒。 只轻轻摸了摸白楹的头,道:“那阿楹好好想想,不急。师父先把阿楹送去静太妃那,阿楹切记在宫里不能暴露我们的关系,等师父回来,你再做出决定。” 可是现在师父回来了,她还是处于犹犹豫豫之中。 白楹紧紧抱住被子,她不喜欢宫里那种生活,勾心斗角,话里有话,可是她喜欢静太妃,洛妃,舒嬷嬷她们,也喜欢宫里那些精致的点心。 她向往国师塔这样安逸的日子,但她知道,一旦成为国师大人的继承人,亲传弟子,那她肩上的重担就有如泰山般重。 似乎,她的面前,除了这两条路,再没有其他。 白楹苦笑一声,这或许就是女性在这个时代的最大悲哀了吧? 换个角度想,至少她还有第二个选择。 而尊贵如怀阳郡主傅云岚她们,这辈子只有嫁人这条路。 可她,不想如她们一样十六七岁就嫁人。 男子可能晚娶,哪怕二十岁,也能说是年轻有为。 可女孩子,最多拖到十七岁,十八岁还待字闺中没有定下婚约,就要被人说老姑娘了。 这个世道对女孩子太苛刻了。 白楹头一次感到惶恐,她甚至能想象,自己十几岁就嫁人,大着肚子,被困在宅院之中,慢慢老去。 “不!”白楹猛地惊坐起来。 不行!完全不行! 在现代,她二十四岁都还没把初牵初拥初吻初恋交代出去呢,凭什么在这儿十几岁就嫁人生子? 还要不要活了? 白楹穿上鞋子,匆匆忙忙推门而出。 她要去找国师大人,她要去找师父。 她决定好了。 轻风正要过来看看她睡了没有,结果看见白楹衣衫轻薄不管不顾跑出来。 “阿楹!”轻风急急喊住她,快步上前,将她赶回房内,“这都入秋了,也不怕冻着?” 白楹眼眸耀耀生辉,被轻风这么一呵斥,冷静也回来了。 她笑道:“阿楹知道啦。” “这么了?是有什么事吗?急急忙忙就跑出来了。”轻风柔声道,“阿楹可是要去找国师大人?” 白楹点点头,她不好意思道:“师父一定已经歇下了,是阿楹莽撞了。” 轻风道:“国师大人确实已经休息了,阿楹也睡吧。有什么要事,明日再说也不迟。” “阿楹让轻风姐姐费心了。”白楹轻轻呵气吹着轻风微凉的手背。 轻风满是笑意道:“说什么客气话?阿楹明日可还要进宫?我去给你备衣裳。” 当然要去,白楹道:“已经答应了的事情,不管怎么样,都要竭尽全力做好,不辜负自己,也不辜负信诺之人。” “阿楹学了好多。”轻风赞叹道,“太学的夫子真厉害。” 或许,国师大人的决定是对的。 阿楹的变化,有目可睹。 她原先,可是一直零零散散得过且过的呀。 白楹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精气神十足地去找国师大人。 “决定好了?”国师大人琉璃状的眸子专注地看着白楹,语气加重,“阿楹真的决定好了?可不能说一就是二。” 白楹用力点头,掷地有声:“既已决定,断不会更改。” 国师大人对这个唯一的弟子,向来是很好的。 他面容微微柔和,道:“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一定要走下去。” “阿楹自己的选的路,永远不会后悔!” “好。” 国师大人把白楹带到国师塔塔顶。 国师一职向来天命注定,就算白楹命格极好,也得按规矩来。 国师大人拿出卜卦用的东西,在质朴香炉里插上三柱香,一边动作一边同白楹低语:“阿楹跪下,摒除杂念。” 白楹神情严肃跪下,底下是硬邦邦的黑砖,又冰又硬,让白楹膝盖一疼。 国师塔历代国师寿命极长,皆是天命所在,能通天意,一些天灾也能提前预知,因为有国师大人,大煜几百多年以来都繁荣昌盛。 白烟袅袅,模糊了卦象,国师大人凝眸等待结果,白楹也提心吊胆大气不敢出,她跪在摆好的桌案前,膝盖的疼痛似乎没有知觉了。 白楹双手合十,禁闭双眼。 老天爷,千万千万要眷顾她一下啊。 但愿,心想事成,如愿以偿。 烟慢慢散开,国师大人逐渐舒展眉眼,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瞬间从身体里抽出去,国师大人的声音要比先前轻弱很多,“阿楹可要好好努力,做好国师塔下一任主人。” 白楹睁开眼睛,惊喜地说不出话来。 她看不懂卦象,希望国师大人能再多说一些。 可是国师大人的脸色苍白如纸,白楹的心一咯噔,有了不好的预感。 “师父……师父,卜卦是不是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第96章 不可 小姑娘黑曜石一般的大眼睛中盛满了担忧,看得国师大人心中一片熨帖。 他道:“不会。” 国师大人也不算撒谎,普通的卜卦不会对身体有危害,但与天通意这种程度,会失去二十年寿命。 白楹相信了吗?为了让国师大人安心,至少表面上她信了。 但有事没事,白楹自己又不是没有眼睛。 她还能看不出来? 白楹似若无其事笑道:“那阿楹就放心啦!师父,阿楹要去皇宫了,明日再回来。” 今天是单日,按照轻风和静太妃她们约定的,自然是要住在景玉宫。 国师大人点点头,道:“明日开始教你。” 如果可以,白楹想让国师大人休息几天再教授她东西。 或许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了。 白楹心里有了计较,却掩饰得很好。 她慢慢退了出去,没有第一时间去皇宫,而是去了国师塔第三层的书阁。 书阁比书房里的书要多得多,大部分都是古籍。 反正离进宫的时间还有一会儿,白楹搬了小板凳,书架的每一格书都一本一本翻过去。 不是这本,也不是这本…… 白楹松开眉头,又去下一面书架上翻找起来。 轻风敲了敲门,提醒道:“阿楹,景玉宫和碧洛轩的人都来国师塔了,你在找什么?快好了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阿楹马上就来。”白楹快速掠过最后一排,已经做好打算这排没有,就出去了。 目光落在最后一本橙黄书面的古籍上,白楹鬼使神差伸出手。 一抽出来,白楹就被扑面而来的灰尘给呛到了。 她边咳嗽,边拍去上面的灰尘。 “楹姑娘。” “楹丫头。” 两个声音不约而同在书阁外响起,轻风站在舒嬷嬷和如花两人面前,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笑容,话却是对里头的白楹说的,“阿楹,还没好吗?” 她本可以将他们拦在国师塔第一层,但是…… 阿楹喜欢她们。 白楹把古籍一卷塞进小布袋里,发现只能塞进去一半。 她咬了咬牙,随手又拿了几本书,抱在一起喊道:“轻风姐姐,阿楹好了,但手里都是书,你帮阿楹开一下门好不好?” 轻风又怎么会拒绝她呢? 轻轻推开门,白楹笑容满面抱着一沓书走出来。 “阿楹让嬷嬷和如花姐姐久等了。” 轻风挑了挑眉,阿楹这是在宫里认了几个姐姐呀? 舒嬷嬷接过白楹手里头的书,笑道:“不久等,楹丫头好学是好事。” 如花直接许多,“楹姑娘快同奴婢进宫吧,娘娘昨日想了您一夜,直接醒到了天明。” 舒嬷嬷闻言,面不改色道:“真是巧,太妃昨日挂念着楹丫头,也没有睡。” “……”轻风笑容完美道,“国师大人炼制了一些安神香,不如舒嬷嬷和如花姑娘拿一些回去吧。” 真是好笑了,一个个不睡等阿楹进宫,阿楹能让她们睡好呀? 轻风对皇宫里的人没有一个有好感的。 只是表面上客气有加,笑容真切,看不出一点破绽。 看着白楹跟着舒嬷嬷如花进宫,轻风叹了口气。 她上了第七层,在门前跪下:“国师大人,您还好吗?” 里头传出来国师大人仍旧虚弱的声音:“轻风,把阿楹的身份传出去吧。” “不可。”轻风脱口而出。 话说出来后,她暗暗后悔,道:“阿楹是您亲传弟子的消息一旦传出去,会受到很多人的讨好,奉承,同样也会有嫉妒,仇恨……阿楹还不到面对这些的时候。国师大人,请三思。” 从前的白楹,只能算是国师大人的弟子,对外却只传是国师大人捡回来的。 如今,白楹决定成为国师大人的继承人,那么就不单单只是弟子了,而应该是亲传弟子。 弟子尚且只有一个。 而亲传弟子的分量,可以想象有多重。 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白楹只会受到怀疑,排斥,嫉妒。 里头国师大人没有说话。 轻风又道:“您何不再等等?等阿楹有了能让人信服的本事,再公布这个消息。” 国师大人的声音虽然虚弱,但清冷坚定。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八个字,让轻风知道再没有反转的余地。 轻风咬了咬唇,只好道:“是,轻风这就去办。” 她甚至已经想象到皇宫里那些人知道这个消息会是什么反应。 白楹并不知道国师大人和轻风的想法,她现在只感觉静太妃和洛妃实在太热情了! 静太妃向来管她很严,但今天却含笑看着她吃了五块枣泥糕也没出声责备。 白楹肚子开始不舒服了,没有再食用。 静太妃还问她,“是不是枣泥糕吃腻了?这儿还有今早新鲜做的桂花糕。” “……”白楹摸了摸脸,难道真的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可她们也就一个晚上没见啊! 比起洛妃,静太妃这还算克制了。 天一亮,洛妃就去了碧洛轩的小厨房,亲自动手做了一些简单的小点心。 白楹爱吃甜食,这点谁都知道。 舒嬷嬷刚把白楹带回来,就一头扎进小厨房继续忙活了。 更夸张的是,白楹还没进宫前,洛妃就带着好几食盒的小点心,坐在了景玉宫等候。 白楹有点感动,她知道洛妃娘娘是为了不让她为难选择。 洛妃还在一个劲温柔至极地问道:“阿楹,这次的小点心好吃吗?有没有比上次进步啊?” “好吃,一次比一次好吃!” 洛妃的眼神变得忧伤,“那阿楹怎么不吃了?” “……”白楹摸了摸肚子,非常诚恳道,“阿楹吃不下了。” “那要不要再吃点山楂糕消消食?”洛妃问完,就要让如竹回去做来。 白楹欲哭无泪,连忙拉住洛妃的袖子,“不,不用了。” 这爱太沉重了。 她吃不消。 肚子得撑破。 见白楹露出为难的小眼神,静太妃拍了拍额头,觉得自己总算清醒一点了。 “吃不下就别吃了。”静太妃道,“同我去给太后请安吧。” 洛妃也跟着起身,“正好,一起吧。” “……”静太妃嘴角一抽,觉得自己还算是好的,洛妃才像是被捕灌了迷魂汤。 几个人往寿康宫走去,一路上有宫人给静太妃和洛妃行礼,目光却是不是落在白楹身上,竟然也恭恭敬敬地给白楹行礼了。 “???”不是吧,左一个静太妃右一个洛妃从前也不是没有过,怎么今天这么看得起她? 白楹受宠若惊得不行。 按照以往,她不过是静太妃的养女,宫人们看见她只会点点头喊一句:“白姑娘。” 难道是昨天国师大人回来了,在接风宴上对她很亲近,让这些宫人们也跟着对她另眼相待? 白楹一脑子的懵逼,如果这样的话,她真的是太低估国师大人的影响力了! 她的印象里,好像只有平民百姓对国师大人更推崇尊敬吧。 咦,不对,她哪儿的印象? 她来到大煜的时候,不是还在发烧吗?之后国师大人也没有像带“白楹”一样,带她出去一边济世救民,一边寻找草药啊。 脑子开始像浆糊一样乱起来,寿康宫里已经坐满了嫔妃,得知白楹跟着静太妃来请安,苏嬷嬷还走出来相迎。 “奴婢给静太妃和洛妃娘娘请安,给白姑娘请安。” 苏嬷嬷可是太后身边的老人! 怎么今天……还给白楹请安? 静太妃和洛妃对视一眼,两个年龄相差一辈的女人心里齐齐泛起疑惑。 这不对劲。 就算国师大人跟白楹亲近,也不足以让宫里头的人态度变化这么大。 静太妃想问问白楹,到底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但眼下也不是什么好场合,只好带着她先进去。 “哎呀,楹丫头来了?”太后慈蔼无比,第一句话竟然说的也是白楹! 坐着的满座嫔妃也都目光盯在白楹身上。 又是震惊,又是艳羡。 也有的是恶意打量,完全看不出这个小丫头有什么能耐。 静太妃三人行礼问安,期间静太妃笑着道:“您是不知道,白楹到底是国师大人捡回来的,跟国师大人亲近得很,妹妹再怎么样也比不过,这不,今日她进宫,也是妹妹和洛妃三请四催才进来的” 白楹蚊子叫似的:“冤枉呀,阿楹只是选了几本书准备晚上看,这才耽搁了。” “阿楹勤学,也得注意身子。”洛妃看着白楹的目光温柔无比。 两人对白楹的态度,让一众嫔妃很惊讶。 琳贵人试探问道:“难道静太妃和洛妃娘娘,不知道白姑娘是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吗?” 静太妃:“什么?!” 洛妃:“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神色震惊不似作假。 太后惊诧道:“怎么,你们不知道啊?”又理解地点点头,笑道,“怕是楹丫头一进宫,你们便顾着同她说话了,不知道也情有可原,哀家也是刚刚才得到这个消息。” 洛妃愣愣地看着同样呆愣的白楹,声音破碎,“亲,亲传弟子?” 白楹看看洛妃,又看看静太妃,呆萌呆萌的:“阿楹不知道,阿楹真的不知道。” 她要是知道国师大人想昭告天下,一定会阻止的啊! 洛妃脸上的笑分外苦涩,没有半点高兴。 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啊…… 她的阿楹哪哪都好,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只属于她呢? 第97章 值得 白楹是国师大人亲传弟子的消息不仅传遍了整个宫里,甚至连皇城,家家户户都知晓了。 离开寿康宫,洛妃失魂落魄地回碧洛轩了。 白楹跟着静太妃往景玉宫走,一路上静太妃凝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白楹也心虚地不敢说话。 等回到景玉宫,舒嬷嬷第一时间赶过来,急急道:“小姐!楹丫头是国师大人的……” 静太妃打断道:“我已经知道了。” 白楹低着头绞着手指,不敢说话。 静太妃看着白楹,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昨晚吗?” 白楹偷偷抬头,小心翼翼道:“您说的是亲传弟子吗?” “难道还有其他事儿?”静太妃顿时横眉冷对,“你给我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白楹支支吾吾,怕她打人,“亲亲传弟子是今早的事儿,弟子,弟子是很早之前的事儿。” “……”静太妃都要被气笑了,“你瞒得可真好。” 白楹立马把国师大人卖了,“是国师大人吩咐阿楹不让说的,阿楹不敢不听话。” 静太妃也不知道自己在恼火什么劲,若是换了顺太妃,养女成了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怕是如今乐都乐死了。 这是多大的荣耀? 可是静太妃心里就很不得劲,就好像明明已经是她的养女儿了,国师大人偏偏要插上一脚,分去一半。 说起来这事也确实不能怪白楹。 “罢了,既然国师大人收你为亲传弟子,你就好好跟着他学吧。”静太妃叹气道,“只是,该在太学读书的日子,可一天都不能拉下。” “阿楹知道的。”白楹连忙点头。 静太妃难得说了一句温馨的话,“不论怎么样,景玉宫永远是你的家。” 霍家,也永远是白楹的靠山。 就算日后她死了,兄长也会看在她的面子上,照拂白楹一二。 亲传弟子……静太妃又叹了口气,如今有了这层身份,怕是也不用兄长照拂了。 有的是人上赶着巴结。 对了,静太妃凝眸看着被感动到了白楹,严肃告诫道:“日后可要擦亮眼睛,不要被一时的讨好给蒙蔽,别人待你怎么样,得用时间来证明,可不能就傻兮兮奉上一颗真心。” 白楹内心小人感动得一塌糊涂,她坚定点头:“阿楹晓得,谁是真心对待阿楹好,阿楹心里有数。” 静太妃放心地“嗯”了一声,今日就没有让她去太学,而是带着白楹在院子里种种花,喂喂鱼。 白楹喂鱼还行,鱼儿看见她,就算没有鱼食,也密密麻麻游到池边,一个个探出头吐泡泡。 但在种花上,白楹就没什么天赋了。 她有过把多肉种死的悲惨案例,从此以后就很少再养花了。 而静太妃喜欢侍弄花草,闲来无事,院子里的花儿都是她自己亲手种的,培土浇水,无一不是亲力亲为。 之前静太妃把一盆小雏菊放在白楹房里,叮嘱她隔两日浇一次水,接过不到三日,那盆清新无比的小雏菊,就枯萎了。 可以说是竖着进来,横着出去的。 自那以后白楹的房里就没出现过花花草草这类东西。 没想到今天,静太妃竟然要教她种花。 不论是种还是养,白楹都不太在行…… 她摸了摸鼻子,蹲在地上,和静太妃打商量,“阿楹在这上面真没什么天赋,您还是让我回去看书吧。” 从国师塔带来的书,她还没看呢。 静太妃拒绝了她,“就算没有天赋,多学学,总会一点儿的。” 可她主要是没有植物缘啊! 白楹内心小人咬帕子流泪,上帝给你是不会同时将门窗都给你开着的。 虽然她动物缘很好,但是在植物上,一点办法都没有。 静太妃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要让她跟着学种花。 花苗是从其他盆里移出来了,因为长势太好,营养不够分,一个盆又容不下这么多株花,就被静太妃移了两株出来。 其实按理说,这种事情挺好上手的。 空的花盆里,泥土都是已经弄好的,白楹只要将花苗栽进去,再浇上一点点水湿润湿润泥土就好了,但凡生命力顽强一点儿的,就能活下来。 但…… 白楹看着手里头不知道怎么回事被她弄死了的花苗,它了无生机,苦怏怏躺在她手心。 白白嫩嫩的手心沾染上了泥巴,白楹眼神飘忽,弄死了一个大自然的生命,她很心虚,很愧疚,很不安。 但是她还是要为自己辩解。 “都说了嘛……您让我去看书,它就不会枯萎了。” 静太妃:“……”气的不想说话。 本来是想和她多带一会儿的,静太妃想想还是算了吧。 最后的结果不是她被气死,就是白楹被她打死。 白楹被放回去看书了。 她差点喜形于色笑容满面,但一想到那株花苗儿死在她手上,脆弱的根都被她一不小心捏坏了,她就难过得连走路都没什么力气了。 “……”静太妃看着白楹的背影,没好气道,“古灵精怪,也不知道像谁。” 这话说完,就想到白楹是个孤儿。 静太妃沉默了。 舒嬷嬷在一旁帮着培土,道:“古灵精怪哪里不好?楹丫头通透着呢!” 在舒嬷嬷看来,只要不让自己吃亏,都是好的。 有本事自保就是最大的本事。 这种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可她们楹丫头不仅懂得保护自己,在人际关系上也处理的特别好。 “我是怕她太通透了。”静太妃往花盆里洒了点水,“聪明反被聪明误,她要是哪天得意忘形,把宫里头的人都看扁,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是。”舒嬷嬷笑了笑,这话听上去虽说是杞人忧天去,但也不无道理。 终究是一片慈爱心。 白楹溜回自己房中,检查了一遍被她藏起来的丹方,准备过上几日等师父生辰到了,就给他。 从国师塔带来的那几本被舒嬷嬷放在桌子上。 整整齐齐,没人动过。 白楹抽出了书面橙黄的古籍,翻开,坐在凳子上,从头开始看。 才看了一面,白楹就被震惊到了。 握草她这是什么运气? 女人的第六感也太强大了吧? 还是她沾了傅南歧的福气所致,竟然一拿就拿对了! 这本古籍上,记载的全是国师一职所有的内容。 包括卜卦。 卜卦得看事情大小,像是测风测雨这些,不算大事,也不算小事,不会有什么危害,最多是费些精力。 而如求雨,端看是为民还是害民。 若是为了百姓安康而求雨,是不会有报应的,但若是意图不轨,则会损去五年十年的寿命。 至于国师大人今早做的事情,白楹一目十行快速翻过了好几页。 目光落在一行字上,密密麻麻灼痛了白楹的眼睛。 她喉咙里像是梗了一块鱼刺,难受的说不出话来。 与天同意,这事常人想都不想想的事情。 可是国师大人做到了。 他也付出了二十年寿命的代价。 白楹不知道该难过还是该庆幸。 难过的是,如果她选择了成为贵女,而不是国师大人的继承人,那么国师大人就不必花费心力折损寿命卜卦问天。 庆幸的是,她被上天认可了。 国师大人的寿命不算白白失去。 白楹合上书,坐在床边,脱了鞋子抱着膝盖。 她心性坚定,做出来的事情大都是深思熟虑过得,如今也没有后悔。 她只是在想,日后她该怎么做,才能对的起国师大人为她的付出。 这可是整整二十年,二十年的寿命啊! 一个普通人能活多久?六七十算久了吧? 就算八十好了,二十年可是四分之一的寿命。 一下子白楹的心理负担如同高山般沉重。 这种心情持续了一整天,包括晚膳都没什么胃口。 静太妃沉着脸问道:“怎么,吃了国师塔的饭,景玉宫的饭菜都用之无味了吗?” 白楹闷着声道:“不是,是国师大人……” “国师大人怎么了?” 白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今天早上的事情都讲给静太妃听。 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个,就连舒嬷嬷都忙着其他事情。 白楹相信静太妃,她是白楹在皇宫里最信任的人。 听完白楹说的,静太妃罕见沉默。 良久才道:“既如此,你千万不能辜负了国师大人对你的栽培。” 白楹喃喃道:“我怕我做不好。” 或者说,她潜意识里,觉得哪怕做的再好,都无法偿还国师大人那折损的寿命。 这可不是普普通通的东西,哪怕是稀世珍宝,也无法跟寿命想比。 许是因为职业缘故,白楹对生命有着天然敬畏。 她尊重每一个生命,不论是人还是生物。 白楹的心情明显低落。 静太妃知道她心里想的,声音放轻,难得温柔道:“只要你尽力做了,会做好的。” 她定定地看着白楹,眸光中是白楹从未见过的肯定光芒:“不要担心自己配不配得上,你努力,你尽力做到最好就好了。未来还会有更多的质疑,你要始终谨记,国师大人既然这么做了,就是说明,你值得。” “阿楹,你值得。” 第98章 神明 大抵是被静太妃开解了,白楹晚上竟一夜好梦。 虽然不晓得洛妃娘娘为什么昨日在寿康宫一听到她是国师大人亲传弟子的消息,心情就低落下去。 但是今日白楹神清气爽地起来,就有宫女进来回道:“姑娘,碧洛轩的如花姑娘给您送早膳来了。” 白楹过去的时候,刚好听见静太妃面上带笑似玩笑一般同如花道:“洛妃对白楹真是好到无微不至,连早膳都让你亲自送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景玉宫亏待她不让她吃饭呢。” 如花手里还提着食盒,闻言不卑不亢笑道:“静太妃说笑了,我们娘娘只是想让楹姑娘尝尝新做的膳食,绝没有其他意思。” “本宫也没有其他意思。”静太妃道,看见白楹,“杵那做什么,过来吧。” 如花迎上前来,“楹姑娘用早膳的时间不多了,不如就把这食盒里的东西带去太学吃,还热乎着呢。” 白楹很不好意思道:“如花姐姐,你让洛妃娘娘不要忙活了,身体最重要。洛妃娘娘手上的疤,淡的快差不多了吧?” “是。”如花含笑道,“多亏了楹姑娘拿来的如玉膏,否则那么深的一道口子,必得留下长长的疤痕。” 舒嬷嬷出声道:“楹丫头,既然如花给你带了早膳,你就直接去太学吧,可千万别耽搁了。” “喔好。”白楹就要接过如花手里头的食盒,被如花轻轻移开,她笑道,“奴婢和楹姑娘有一段顺路,楹姑娘力气小,还是奴婢先拿着吧。” 白楹拒绝不了,便跟在如花身边一同往外走。 二人一走,舒嬷嬷便忧虑道:“小姐,虽说洛妃对楹丫头好,但是奴婢昨日看她那脸色,真让人无端害怕。” “怕什么?再怎么样,洛妃也不会对白楹做什么。”静太妃很淡然,手里的茶杯将要碰到嘴唇,忽的,她顿住,愣愣转过头看舒嬷嬷。 舒嬷嬷不明所以:“怎么了?” 想到昨天一直被她忘记的某个事情,静太妃握着茶杯的手开始轻轻颤抖。 “……白楹成了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日后还能不能成亲了?” “……”舒嬷嬷想到熬死了三个皇帝还依旧年轻的国师大人,顿时无话。 楹丫头,应该不会像国师大人那样孑然一身多年吧。 如花并没有像她所说的“只陪白楹走一段顺路”,她提着食盒,将白楹送到太学门口,方才又叹又愁道:“娘娘视楹姑娘为女儿看待,昨日乍一听消息,便觉得要失去楹姑娘了,种种失态,还请楹姑娘见谅。” 白楹早看出来如花有话要说,只是没想到是这个。 她纠结地想着措辞,“阿楹知道的,洛妃娘娘对阿楹这么好,阿楹感动都来不及,又何来见谅不见谅一说。” 如花舒展笑容,道:“楹姑娘纯善,午时休息,若是楹姑娘有空,不如来碧洛轩坐坐,宫人种了一个藤萝花架,格外好看。” 白楹答应下来,反正也没什么事情,投桃报李,洛妃对她这么好,她能为洛妃做的,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如花方才心满意足离开。 白楹腹中空空,已经感到饿意,拿着食盒便往学堂而去。 早饭一定要吃,而且还得吃饱,不然饿出胃病……太医能给她治好? 顺着平坦地面走进院子,白楹听到了窃窃私语声。 好像……还提到了她的名字。 白楹走进去,声音瞬间消失成空。 白楹古怪地看了一眼他们,见他们神色和目光都多有不对劲,也没往其他方面想,先坐下解决了早膳,再慢慢盖上食盒,放在脚边。 怀阳郡主走过来,喊了一声“阿楹”。 但面色犹豫,欲言又止,没有再接下去。 “……”白楹犹疑道,“发生什么事了?” 姚依依向来快人快语,当下便道:“阿楹,你不当我们是朋友吗?如今还要故意瞒我们不成?” 白楹皱眉,“难道你们说的是国师大人……” 姚依依道:“对呀!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不早早跟我们说,难怪接风宴上国师大人对你这么好。” 有了一就有二,其他学子也跟着议论纷纷。 “原来白楹是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啊!” “对啊,任谁都没想到吧?国师大人将白楹捡回来,竟然将她收做弟子了。” “白楹真的太幸运了……国师大人,国师大人要是能跟我说一句话,我就要高兴地晕过去。” “白楹有什么本事啊国师大人竟然收她为亲传弟子。” “你酸什么酸呢?不收白楹还收你啊?再说了本事还得露给你瞧瞧,你觉得不错才行?” “你们就不觉得国师大人实在,实在……” “实在太俊美啦!” 叽叽喳喳最后歪了楼。 白楹无奈道:“这也是前日晚上的事情了,国师大人自己的决定,阿楹也是昨天才知道的。” 怀阳郡主心里这才好受一点,“阿楹,那……那你成了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还会不会来太学了。” 怀阳郡主更想问的是,还会不会跟他们玩了。 国师大人对他们的意义实在不一样,世上没有神明,如果有,在他们心中,一定就是国师大人。 怀阳郡主从来没有看不起无父无母的白楹,但是或许心里还是有身为郡主的傲气的吧? 知道白楹成了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怀阳郡主脸上难掩失落。 就好像,就好像还能在身份上寻求安慰的怀阳郡主,如今连身份都没有白楹厉害了。 明明怀阳郡主有封地,有食邑,“亲传弟子”则更像一个名头。 但怀阳郡主就是有点难过。 因为白楹太优秀了,实在是太优秀了。 好像没有她不会的事情。 学业上先生夫子个个都夸赞,做事井井有条,人长得又讨喜,舅舅皇祖母,洛妃娘娘这些人都喜欢白楹。 大气端庄如怀阳郡主,在白楹的光芒下,都产生了一丝自卑。 一丝……谁都不知道的自卑。 “郡主在说什么呢?”白楹忍俊不禁,“成了国师大人的弟子,阿楹会有更多学不完的东西,但不代表就要从太学离开呀?就好像,我跟郡主好,就不可以和姚小姐好了吗?” 怀阳郡主也笑了,故意道:“不可以。” 姚依依道:“堂姐怎么这般霸道了?阿楹,你不要老是叫我姚小姐啊,难道我没有名字吗?” 白楹眉眼弯弯,笑得很好看,“依依。” “……”傅云岚一个人生闷气已经生了很久了,她想到昨日母后从寿康宫回来跟她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再去找白楹麻烦,但是……她就是好讨厌好讨厌白楹嘛! 她一点都不想跟她好! 啊好生气! 白楹这个臭丫头凭什么能成为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 她哪里好了? 又哪里配了? 怀阳和姚依依她们不长眼,就连国师大人也不长眼了吗?! 傅云岚趴在桌子上,难过得谁都不想理。 但今日孙嘉迎身子不太舒服没有来太学,除了她也没有人受得了嫡公主的脾气,自然也不会有人上去搭话。 奇怪的是方小意也跟着没有来。 但傅云岚又怎么会注意到一个存在感极低的人呢? 方小意哪里还敢来,听到白楹是国师大人亲传弟子的消息,方小意胆子都被吓破了! 今早孙嘉迎等她等的不耐烦,还要来她房里将她拉到马车上,被她用力给推开…… 这一下,可出事情了。 孙嘉迎被方小意用力一推,额头撞上了桌角,鲜血顺着额角流下来,她又惊又疼又害怕,哭声直接引来了下人。 也把孙夫人给招来了。 对外只说孙嘉迎身子不舒服,是以傅云岚也不知道真正发生了什么。 不然以她的脾气,一定要出宫冲进孙少卿家中,把方小意揪出来一顿抽! “阿楹,你再多说一点国师大人的事情吧。”怀阳郡主缠着白楹,想到那日见到国师大人,就像是见到神明一般,这心情当下激动起来。 姚依依也很好奇国师大人私底下会是什么样子。 不光是她,其他学子包括傅云岚都微微侧过脑袋,想要听听看白楹这么说的。 其实要说起来,傅南歧长得也不差,但比起国师大人还差一点超然物外的气质。 傅南歧更加冷漠,不近人情的冷漠。 但国师大人就不一样了,国师大人心系万民,是一个面冷心热的好人! 白楹被缠的头疼,“我与国师大人相处时间不多,看见最多的,便是国师大人治病救人,和采草药。” 所以,他们想让她说什么啦? 怀阳郡主她们理解地点点头,“原来国师大人都在做这些事情啊……” 国师大人真的是太伟大了! 哼! 小气鬼! 傅云岚气呼呼地扭过头。 她就是故意不想说! 白楹回到座位上,打了个喷嚏,她摸了摸手臂。 入秋了,可别是又要生病。 她好不容易过上几个月健康生活。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看来是时候去吸一吸傅南歧大佬的福气了。 傅南歧不知道,没了丹方,白楹又惦记上了他身上所谓的“福气”。 第99章 花环 午后,在太学用完午膳,白楹拒绝了怀阳郡主几人的邀请,往碧洛轩而去。 答应了的事情,总得做到嘛。 如花早早的就在外面等了,她看见白楹如约而至,喜形于色,道:“楹姑娘来了,用过午膳了吗?” 白楹道:“用过了的。” 如花带着她进去,一路走一路笑说:“奴婢没有说楹姑娘会过来,若到时候娘娘责怪奴婢自作主张,楹姑娘可得替奴婢求求情。” “洛妃娘娘怎么舍得责怪如花姐姐呀?”白楹笑道,老远就看见洛妃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藤萝花架下,半倚着石桌,眼眸微垂,神色倦怠,不知道在想什么。 如花连忙对白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白楹了然地点头,露出精怪的笑容。 白楹放轻脚步,屏住呼吸,慢慢慢慢走到洛妃身后,然后伸出小手,忽的包住洛妃的眼睛。 “猜……” “阿楹!”洛妃转身,看见白楹,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白楹话都还没说完呢,就被猜出来了。 好没意思。 她还是做出一副兴高采烈的表情,逗洛妃笑:“洛妃娘娘怎么这么厉害呀?” 洛妃不说话,换了旁人,她一样能猜出来,单单凭手掌大小和声音,这未免也太容易了。 尤其是白楹的声音稚嫩又绵软,格外动听。 洛妃但笑不语,目光扫过一旁站着的如花,后者对上她的目光,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 洛妃起身,走到花架前,如花立马拿来一把剪子,递给洛妃。 洛妃剪下一根带着小花朵的藤萝枝,将它编成了一个花环,然后珍重地戴在白楹头上,夸道:“我们阿楹怎么这么好看的呀?” 白楹被夸脸红了。 完了,洛妃这个大美人要把她的心给勾去了。 洛妃对她也太好了吧? 简直让人无法抗拒。 白楹要回太学的时候,还恋恋不舍地跟洛妃保证,“阿楹明日午休,再来碧洛轩。” 洛妃点头,剪水秋瞳中映着白楹带笑的脸,“好啊。” 她注视着头戴花环的小姑娘一步一步走远,唇角的笑慢慢消失不见,声音也冷下来,“以后不要再去找阿楹,阿楹想来自然会来,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这话说的委实太重了,走来的如竹听见,忙道:“娘娘,如花也是一片好心,您不是很喜欢楹姑娘吗?纵然感情再好,也得常常见面维系,奴婢还想看着来日楹姑娘风光大嫁,您为她梳发点妆呢。” 洛妃一怔,似乎陷入了想象。 阿楹嫁人……她为她梳发点妆…… “哪里轮得到我?”洛妃摇了摇头,白楹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如花连忙扶着她进去,“静太妃才是她的养母。” 如竹道:“静太妃的年纪,都可以做楹姑娘的祖母了,也不知道国师大人怎么想的,当初把楹姑娘送到咱们碧洛轩来多好。” “我与国师大人从未有过渊源,国师大人或许连我是谁都不知道,怎么能放心把阿楹交给我?”洛妃说得很透彻,只是心里是怎么想的,就不可知了。 白楹戴着藤萝花环回到太学,立马就吸引了一片目光。 姚依依当下便惊叹道:“好好看呀!阿楹自己编的吗?给我也编一个好不好?” 怀阳郡主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藤萝细枝上的花朵,眼中闪着艳羡的光芒,“阿楹,好好看啊。” “是洛妃娘娘编的。”白楹笑道,主动取下花环给她们看看。 杜之清也凑过来看,夸道:“洛妃娘娘真是心灵手巧。” 姚依依道:“洛妃娘娘对你真好。” 傅云岚趴在那,冷不丁冒出一句:“洛妃娘娘才不是对她好,洛妃娘娘生不出孩子,只是将白楹看作替代品而已!” 就像当初对她一样。 她小的时候,洛妃娘娘对她也很好,但后面,她就渐渐的对她疏远了。 哼,谁稀罕呀?! 傅云岚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嫉妒白楹,白楹有什么好让她嫉妒的? 她哪里比不过她! 无父无母的孤儿,如果不是国师大人捡了她,兴许早就冻死或者饿死在哪个角落了。 傅云岚胡思乱想着,一抬头,发现白楹竟然用这种很冷酷的眼神盯着她看,嘴角还含着若有若无的笑。 “……”傅云岚就像是一只纸老虎,虚张声势道,“你看什么看?!” 白楹轻轻笑着,眼神却一点温度都没有。 “没什么。”她绵软的嗓音,无害又可爱,与傅云岚形成了鲜明对比。 李晗看不过去,道:“公主,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欺负白楹?” 傅云岚都要被气死了,她拿起一本书就砸向李晗,被他反应极快地躲开了。 “关你什么事?!”而且她哪里欺负白楹了?白楹也配?! 她说的明明都是实话! 洛妃就是把白楹当成一个替代品,不过是因为自己生不出孩子才这样,如果她能生出来,还会对白楹这么好吗? “云岚,不许说这样的话,简直就是无稽之谈!”怀阳郡主警告道,“你怎么知道洛妃娘娘生不出孩子,只是时机没到罢了。 傅云岚不想理他们,都是一伙的! “阿楹,你不要往心里去,洛妃娘娘才不会把你当什么替代品。”怀阳郡主把藤萝花环还给白楹,生怕她因为傅云岚的话而难过,连忙安慰道,“阿楹你这么好,云岚肯定是在嫉妒你。” “你胡说!”傅云岚怒道。 白楹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傅云岚一瞬间就怂了,而后又恼火起来,这个臭丫头竟然敢这么凶巴巴地看她! 白楹抬起头朝怀阳郡主和姚依依几人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只将藤萝花环放回座位上,坐下来。 夫子也快到了,姚依依嘀咕道:“堂姐,阿楹好像真的有点不高兴了。公主怎么这样子的?就见不得阿楹好。” 怀阳郡主对傅云岚越发不喜,她摇了摇头,道:“阿楹脾气好,不会生气很久的。” 白楹脾气好吗? 怎么可能?! 她只是不想跟傅云岚这种熊孩子一般见识而已。一 做人要大度,要大度……大度个屁! 这狗东西就是欠教训! 白楹压着火翻了翻书,还写想好怎么教训傅云岚,接下来夫子授课,一个下午有五次点了傅云岚的名字,问她有什么见解。 傅云岚读没心思听课,也不知道夫子讲到哪了。 能有什么见解? 一张俏脸憋红,傅云岚支支吾吾道:“学生,学生不知。” 夫子见她一问三不知,也有了脾气,“孺子不可教也!” “……”傅云岚想反驳,又不占理。 本以为这样已经够倒霉了,没想到接下来大儒授课,也让傅云岚回答问题,傅云岚回答不出,大儒当下便沉了脸,道:“朽木不可雕也!” “……” 傅云岚硬生生被骂哭了。 白楹忍不住笑了,这怕不是报应吧? 这李皇后不好好管教傅云岚,自然会有人来教训她。 白楹气消了大半,回景玉宫收拾了东西便直接回国师塔了。 轻风亲自在宫门外等她,见白楹原封不动把带去的书又带了回来,不由问了一句:“阿楹都看完了?” “唔,这些不是阿楹要看的书。”白楹道,“阿楹找错了。” 马车滚动着车轱辘,白楹掀开帷裳向后看。 洒满夕阳的皇宫,像披上一件红霓裳的姑娘,格外华丽妩媚。 白楹坐好,垂下眼眸。 她总算明白,什么叫,一入宫门深似海。 入夜,白楹用完晚膳,便沿着石子小路走上一阶一阶台阶,来到国师大人的住处。 “咚咚。”白楹敲了敲门,“师父,你要不要出来用些饭?” “阿楹进来吧。”国师大人的声音隔着一扇门传出来,听上去要比昨天早上好多了。 但白楹还没没放下心来。 听轻风姐姐说这两日国师大人都不曾用过膳食,虽然之前也很少见他用,但白楹翻了古籍,上面说与天通意过后一段时日会格外虚弱,不能卜卦看象也不能占卜吉凶。 “师父。”白楹喊了一声,“阿楹给你端碗肉粥过来吧。” 国师大人盘腿坐在蒲团上,闻言说了句“不用”。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白楹也没走,就这样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国师大人坐在蒲团上,白袍落在一尘不染地面,眉目似雪,如高岭之花。 国师大人终于站了起来,琉璃眸子倒映着小小的白楹,他清冷如雪,但对这个唯一的弟子还是疼爱的。 “阿楹,今日起我便开始教你玄术。” 白楹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师父,不如再过些日子吧?阿楹今日太学课业实在繁忙,紧凑得跟不上先生脚步,若是现下又分心学其他,怕是两者都不能学好,得不偿失。” 如今能让国师大人少分点心神便少分点心神吧。 玄术什么时候学不行? 当然是国师大人的身体最重要了。 国师大人没有了解过白楹在太学的学业,听到这话,便愣了一愣,也没有丝毫怀疑,“既然这样,那等阿楹不忙了再学吧。” “师父告诉我要看哪些书,我去书阁找。”白楹道,“我稍稍空时便翻阅翻阅,稍作了解,如有不明白之处,再来问师父。” 国师大人沉吟道:“也可。” 然后说了两三本书,国师大人没有说多,怕白楹看不完,又怕她被吓到打退堂鼓。 学习的过程,本就是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 第100章 阿荔 白楹抱着几本书回到自己房间,外面的天还没有彻底漆黑一片,但隐约可以看见半个月亮半遮半掩散发着朦朦胧胧的光。 时候还早,白楹就坐在那看书。 白楹学东西很快,但也有例外。 不知道看到哪儿了,泛黄书页还未翻过去,白楹的上下眼皮子就开始打架。 一下又一下。 恨不得黏在一起。 白楹死死撑着,手指撑大眼睛,定定地看着那些深奥的文字,没过片刻,啪嗒一声小脑袋搭在了书本上,发出轻微的呼吸声。 两柱香的功夫,白楹忽的惊醒,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上课打瞌睡被抓包了的那种感觉,她心虚地左看看右看看,见四下无人,安下心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继续看。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这书实在太催眠,没一会儿功夫白楹的脑子又开始昏昏沉沉。 哈欠接二连三,白楹满脸的生无可恋。 看不懂。 看不进去。 好想睡觉。 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一看就犯困。 这些记载玄术的书籍把字拆分开来白楹都能看懂,但连在一起……就让人格外难以理解。 她抓了抓头发,硬着头皮匆匆翻了两页,也不管看不看得进去,囫囵吞枣般先记了一半。 书籍啪的合上,白楹揉了揉太阳穴往床边走去。 大晚上的看书不好,会伤眼睛,还是明天早上再看吧。 白楹一觉睡到了天亮,走出去才发现国师大人已经坐在外头等她了。 虽然白楹很高兴看见国师大人的脸色逐渐好起来,但是想到昨晚看书看的昏昏欲睡……白楹就心虚地不敢对上国师大人的眼睛。 白楹急匆匆用完早膳,正要溜之大吉离开国师大人的视线,结果国师大人还是叫住了她。 白楹僵硬回头,作疑问状。 国师大人温和地看着她,道:“阿楹,昨日书看得如何了?有没有哪里不明白的?” ……您应该问,有没有哪里明白了的。 白楹在心里默默流泪,还没说话,国师大人又道:“你先将它们背下来吧。” “……”光是看看就想睡觉,这背下来还不得要她老命?? 白楹咽了咽口水,被国师大人收入眼底,还以为她没有吃饱,“阿楹再吃些吧。” 不,她没有胃口。 白楹挤出一个比哭好难看的笑,道:“阿楹吃饱了,师父放心……阿楹一定,一定努力背下来。” 国师大人看她神情不太对劲,眸中出现关怀,“阿楹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莫不是……那毒渐渐压不住了? 国师大人深思,看来得尽快将炼丹提上日程。 “没,没。”白楹又咽了咽口水,抱了两本书赶忙地要去太学。 轻风在后头喊她:“阿楹,不要跑!慢慢走!不然等会儿要不舒服的!” 白楹头也不回:“知道啦!” “……”这急迫的劲,连身子都不顾,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失去见情郎呢! 轻风一边摇头一边想,末了反应过来连忙敲脑袋,想什么呢!阿楹才多大呀,她就开始劳心这个。 但是……轻风看了眼不问世事清冷如雪的国师大人,总觉得这种事情迟早还得她费心。 白楹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傅南歧了,听宫人说,二皇子自从冷宫出来以后,一直住在景吾宫中,从未瞧见他有过出来走走的时候。 白楹暗自腹诽:孤僻少年。 不过不出来也好,出来了肯定要被人议论纷纷,还可能会卷入风波。 宫里现在总共才四个皇子,后宫又好几年没有喜讯传出来了,白楹有时候会想,傅南歧从冷宫出来后就像一个箭靶子,迟早被插死。 这个人吧,恶劣是真恶劣,脾气差得不得了,但也没有坏到哪里去。 毕竟也才十八岁嘛。 没妈,爹又形同摆设,从小经历这么多……这样想想傅南歧那点坏毛病都能容忍了呢。 白楹坐在马车里,摸了摸小布袋里的花糕,在愁怎么把东西给傅南歧。 虽然交易结束了,但她是那种冷漠无情的人吗? 到孤僻少年那送(蹭)温(福)暖(气),是她一个五好青年该做的事情! 就是不知道怎么送去。 书籍放在膝盖上,随着马车颠簸不停动着。 侍卫跟白楹已经熟了,上下检查了一遍白楹没有带危险东西进宫,便放她进去。 白楹先去景玉宫打了个招呼,就踩着点进太学。 怀阳郡主看见白楹还抱着两本书进来,惊叹不已道:“阿楹你好认真啊!” 果然阿楹被先生夫子们夸奖,都是有道理的。 白楹将书籍放好,笑道:“只是随便看看。” 她留心到孙嘉迎和方小意还没有来,就连傅云岚也不在学堂里。 姚依依注意到她的目光,想到昨天晚上听说的事情,便压低声音道:“阿楹还不知道吧?公主得知嘉迎被方小意推倒,磕到了额头,现下正在明兰殿中吵着闹着要出宫呢。” 李皇后现在肠子都悔青了,怪自己多嘴和女儿说了这件事,如今不论说什么,傅云岚都要去孙家看孙嘉迎。 怀阳郡主也听说了,她低头把玩着佩戴的乳白色玉佩,漫不经心道:“孙家自己糊涂,要让方小意跟嘉迎住在一个院子里,吃穿用度还都跟嘉迎比肩。” “话不能这么说,孙少卿和孙夫人为人都挺好的,方小意不知恩图报也就罢了,还对嘉迎做出这种事情,真是令人发指。”姚依依道,“让她跟嘉迎一同在太学读书,吃穿用度如堂姐所说样样都没亏待了她……” 说到这,姚依依厌恶地皱起眉头。 白楹眸中闪着好奇的光芒,想听姚依依继续说下去。 姚依依没有说,但是怀阳郡主笑嘻嘻捏了捏白楹软绵绵的小脸,逗了逗她,然后躲到姚依依身后,道:“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日日穿着旧衣裳,说话矫揉造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孙家亏待她,咱们虐待她呢!” 皇族世家的女子多大气端庄,甚少有爱哭哭啼啼柔弱的。 怀阳郡主最不喜欢方小意的就是这点,小家子气,若是真柔弱也就算了,可是她说话又常带着其他意思,不仔细听还真要被她误导。 白楹趁怀阳郡主不注意,快速拍了她那如意云纹衫上栩栩如生的缃色花蕊一下,算是扳回一局。 其实她是想摸的来着,怕速度太慢被怀阳郡主抓住又狠狠一顿揉。 “好你个阿楹!”怀阳郡主笑着想从姚依依身后过来抓白楹,被姚依依拦住。 姚依依道:“堂姐年长阿楹两岁,让让她怎么了。” 有靠山,白楹顿时嚣张起来:“让让我怎么了嘛。” 不知道是不是嗓音太软的缘故,精雕细琢的小脸上出现“小人得志”的表情,反而把怀阳郡主和姚依依两人给逗笑了。 …… 景吾宫中,有人踩在玄青地砖上腰杆微弯走进来。 “殿下。”沧桑的声音响起,来人恭恭敬敬对着屏风后头的人弯腰,“奴婢给殿下请安,也给……云妃娘娘请安。” 跟在来人后面的华贵人听到后一句话顿时毛骨悚然,她没有出来,只躲在殿内不起眼的角落。 屏风后传出啪嗒棋子落下的清脆声音,傅南歧道:“什么事?” 来人道:“殿下出来也有一段时日,也该向朝堂上发展势力了。” 傅南歧修长如玉的手指中捻着一粒黑棋,一身黯色衣衫,模样冷沉而不失俊美,他没有说话,似在思索黑棋下哪儿。 来人语速急切道:“殿下,殿下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云妃娘娘着想啊……云妃娘娘当年死的好惨啊……” 黑子捏在手心,傅南歧嗓音陡然阴狠:“闭嘴!” “……”来人跪了下来,眸光微微一闪,动了动嘴唇,“奴婢也是心疼云妃娘娘。” 怕是心疼自己的女儿吧? 傅南歧眼底划过一丝嘲讽,“你管好太后那就是,其他的不用你费心。” 这话像是给她吃了定心丸,来人抬起头,恭敬道:“是。” “苏嬷嬷。”傅南歧喊道,眼神意味深长。 苏嬷嬷正要离开的脚步一顿,回头,可惜看不见屏风后面人的神情,她应了一声,依旧恭敬:“殿下有什么吩咐?” 傅南歧却没有再说话了。 苏嬷嬷静等片刻,最后深深地看了屏风后的人影一眼,行了个礼,便静悄悄退了出去。 等人走了,傅南歧语气难掩不耐烦道:“你待躲到何时?” 芳华默默走出来,“殿下说的哪儿话……” “人话。” 芳华被噎,走进,观了一观棋局,道:“奴婢与殿下博弈一局吧。” 傅南歧淡淡瞥她一眼,没说话。 芳华当他默认,对面坐下,整了整明丽的樱草色宫裙,伸手拿起白子,琢磨着先守还是先攻。 傅南歧把玩着手里那粒圆润的黑子,淡淡道:“阿荔是不是死在白氏手中?” 芳华还在那想怎么下呢,被傅南歧冷不丁这么一个问题扔过来,半天没反应过来。 阿荔……她在心里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哦,是云妃的宫女。 也是苏嬷嬷的亲生女儿。 芳华隐约记得,“是白氏让人下的手,跟云妃娘娘一同淹死在井里……但死前,奴婢听芳年说,阿荔曾被李皇后的弟弟污辱过。” 傅南歧了然。 难怪。 许是傅南歧提到阿荔,芳华的思绪渐渐飘远,“阿荔姑娘喜欢吃荔枝,但是每次云妃娘娘赏给她,她都舍不得吃,偷偷送给苏嬷嬷,说起来,她们的这段关系,整个皇宫也没几个人知道,殿下是从何得知的?” 傅南歧冷淡地把黑子扔在棋盘上,摆明了不想告诉芳华。 芳华深呼吸,再深呼吸,告诉自己这是娘娘的孩子,唯一的孩子,不能生气。 ……娘娘的孩子这脾气怎么都没娘娘十分之一的好啊?! 芳华气结。 第101章 此理 “我要去孙家!我要去孙家!”傅云岚叫嚷着,试图推开面前的“铜墙铁壁”,“不准拦着本公主!” 宫人们奉了皇后的命令,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傅云岚出去的。 “公主,公主您就不要为难奴婢们了。” “公主恕罪,不是奴婢们不肯放您出去,是皇后娘娘吩咐过……” “公主,兴许明日孙小姐就会进宫了……啊!” 一声惨叫。 傅云岚看着掷出去的玛瑙石,以及宫人跪在地上捂住被砸痛的手,她稍稍冷静下来,依旧没有打消要出宫的念头。 “滚出去!你们都给本公主滚出去!” 宫人们瞬间分散守在宫殿每个角落,提高警惕生怕嫡公主逃出去。 傅云岚揪住桃红色烟罗裙,把上好的衣料扯得皱巴巴。 她暴躁地在宫里走来走去,恨不得现在长了翅膀飞到宫外! 眼看着一天就要过去,傅云岚火急火燎地要冲出去。 被守在明兰殿外的宫人们拦住,“公主,您不能出去。” 任凭傅云岚怎么打骂她们,她们都纹丝不动。 傅云岚忽然灵机一动,大声道:“本公主要去太学!” 一个宫女犹豫了一下,皇后娘娘吩咐不让嫡公主出明兰殿,是为了防止她跑出宫,但是去太学…… 傅云岚骄纵蛮横道:“本公主要去太学听课!听到没有!” “公主……奴婢先去问一问皇后娘娘……” “本公主连太学都不能去吗?!”傅云岚忍无可忍踹了面前宫女一脚,“大不了你们跟着本公主进去!”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太学禁止宫人们进去,就是为了防止学子们娇生惯养什么都让宫人做。 宫女被踹了一脚,也没有怨言。 傅云岚见她们闷不做声,火气直冒上来,眼看着又要砸东西,其中一个年长宫女妥协了:“公主莫在动气,都是奴婢们的不是,若是公主想去太学,奴婢们送您前往。” “哼!”傅云岚恶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 一路上,傅云岚被十多个宫人们包围着,哪里都不能去,只能老老实实走进太学。 她深吸一口气,眼下正是休息时间,所有人看见傅云岚回到太学都露出吃惊的表情。 傅云岚骂过去:“看什么看!” 李晗撇了撇嘴,好男不跟女斗。 怀阳郡主正在和白楹说话,姚依依站在一边笑吟吟听,见傅云岚冲进来,蹙了蹙眉,不明所以道:“云岚,你……” “怀阳!表姐!”傅云岚把白楹和姚依依挤到一边,抓住怀阳郡主的手臂,急急道,“表姐下了学你带岚儿去孙家好不好?” 她也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了。 怀阳郡主不动声色地撇开傅云岚的手,淡淡道:“皇后娘娘知道会怪罪我的。” 况且要进宫出宫都得严查,她怎么把傅云岚一个大活人带出去? 傅云岚被拒绝了,当下就气愤地说不出话来。 姚依依道:“公主怎么能这么肆意妄为?私自出宫可是要受到惩罚的。” 傅云岚冷哼一声,毫不客气道:“关你什么事?” “……”白楹慢吞吞道,“依依也是为了公主好。” 傅云岚看见白楹就来气,总觉得自己事事不顺跟白楹有关,空远大师竟然还说她是一个有福气的…… 傻子吧?! 逮谁就说谁有福气。 冷宫那个也是,明明就是天煞孤星! 还福泽深厚呢,真是要笑死人了。 傅云岚怒目而视:“闭嘴!” 白楹:“……”行叭她看她的书去。 白楹不想掺合她们的事情,下堂课是脾气很好的姜夫子的,他更喜欢让学子们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前提是不捣乱,认真做。 白楹翻开书籍,唔住嘴打了个哈欠:“……” 完了她堕落了。 傅云岚还想再求求怀阳郡主,她揪住怀阳郡主的衣袖,又喊了一声“表姐。” 怀阳郡主脸上明显不耐烦,她难道是很大度的人吗? 之前的事情可以一笔勾销既往不咎吗? 傅云岚永远是傅云岚,脾气这辈子都改不了! 不过……怀阳郡主在心里叹了口气,方才喊表姐的次数,都快赶上一年的总和了。 怀阳郡主再次拂开傅云岚的手,语气却带着松动:“你让我好好想想。” 姚依依欲开口,但傅云岚已经瞪了过来。 “……”行行行,随她们。 姚依依也回了位子上,继续写自己那篇文章。 傅云岚道:“怀阳,我真的好担心嘉迎啊,嘉迎跟我们一起长大,如今出了事情,你就不想去看看她吗?” “……云岚,但你是公主,除非皇后娘娘同意你出宫,否则我怎么带你出去?” “我,我……”傅云岚又开始不讲道理了,“你想办法嘛!” “……”怀阳郡主气的不想跟她说话,先生说的没错,孺子不可教也! 一个人脾气性格已经成定型,是无论如何都改不了的。 白楹又打了个哈欠,记载玄术的书籍实在太深奥了,字字句句都不是常人能看懂的。 她开始怀疑国师大人是不是与天通意通错意了。 她好像根本不是这块料啊。 白楹默念着,一边打哈欠,一边一段一段地背下来。 夫子来授课了,孙嘉迎不在,傅云岚把姚依依挤到了孙嘉迎的位子上,自己取而代之,扯了扯怀阳郡主绣着稀碎小花的袖口。 她小声道:“怀阳,不然你装病吧,让太后允许你可以从宫里坐轿子出去,然后我就躲里面。” 怀阳郡主生怕夫子注意到她们,连忙道:“不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就是不想帮她! 怀阳郡主按着性子解释道:“我说不舒服,外祖母定会让太医来看,岂不是要穿帮?再者,我既已不舒服,外祖母又怎么会让我出宫。” 肯定是直接让她住在寿康宫啊! 怀阳郡主觉得自己说的合情合理,没有半点毛病,但这番话落在傅云岚耳中,让她胸膛中犹如有火焰在烧。 一口一个外祖母……太后最偏心! 若是怀阳生病,太后肯定紧张得不得了,而换做她……傅云岚咬着牙,撕拉一声,她气得把姚依依的书本给撕了! 姚依依怒喊道:“你做什么!” 不顾夫子在上面,她站起身抢过傅云岚手里头的书本,心疼又恼火,“无礼!无耻!” 傅云岚什么时候被人骂过? 本来还有点儿心虚的,瞬间被姚依依骂的烟消云散。 “不就是一本书吗?!” 怀阳郡主冷冷道:“夫子,撕毁同窗的书,是何惩罚?” 夫子满脸不悦,嫡公主向来是他们最不喜的学子之一,奈何身份尊贵,打不得也骂不得。 只好道:“罚抄书十遍。” 这样就完了?!姚依依扔下被撕破的书本,就要去找太后来做主。 被怀阳郡主拉住了,这不过是件小事,依依再怎么家世显赫能有嫡公主尊贵? 做主……现在管理后宫的可是李皇后和洛妃。 不过是书本被撕破,又不是人被打了。 太后那只会轻拿轻放就这样揭过去。 但是依依就要被云岚记恨了,云岚倒也还好,怕的是李皇后小肚鸡肠。 怀阳郡主不让姚依依离开,只把傅云岚崭新崭新的书本跟姚依依做了交换,好一番安抚,才让姚依依消气。 但两人都没有再和傅云岚讲过话。 傅云岚这趟可以说是无功而返。 她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冷待,一颗心像是被泡在酸水中,冰冷酸涩。 傅云岚一走出太学,明兰殿的宫人们就全都迎了上来。 傅云岚哪里不知道她们是防着她跑出去? 正要发火将气撒在她们头上,一个宫女连忙道:“公主,您回明兰殿看看吧。皇后娘娘将孙小姐请进宫了。” 傅云岚一愣,随即翘起嘴角笑了起来。 “我就知道母后对我最好了!” 李皇后对这个唯一的女儿是真的好到没话说,说视若珍宝,掏心掏肺都不为过。 怕是傅云岚说想要天上的星星,李皇后都会琢磨着怎么摘星。 就连这次孙嘉迎磕到头,本应该在家中修养的,就因为傅云岚想见她,便让人去了孙家把孙嘉迎带进宫。 傅云岚看见孙嘉迎果然很高兴,“嘉迎!” 连声音都是欢喜雀跃的。 眼看着傅云岚就要扑到孙嘉迎身上抱住他去,一旁的桑叶连忙拦住,“公主,孙小姐头还晕着呢。” “哦哦。”傅云岚作罢,看着孙嘉迎包起来的额头,心疼道,“嘉迎,现在还很疼吗?” 孙嘉迎点点头,怕傅云岚难过,又摇了摇头,“不,不疼了。” 纱布都又渗出血来了! 怎么可能不疼! 傅云岚忽然恶狠狠地骂人:“别让我再看见那个方小意!不然我一定要用鞭子抽死她!” 孙嘉迎抿了抿唇,心里一片感动。 别人都说嫡公主骄纵任性,其实没有的,公主只是顺风顺水惯了的,她的心肠很好很好。 孙嘉迎觉得,这世上,除了爹爹和娘亲,只有公主最好了。 “公主,我再也不想看见她了。”孙嘉迎拉了拉傅云岚的袖子,语气带着浓浓的委屈。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一个人,孙嘉迎好像能明白公主对白楹那种讨厌了。 可是白楹都没有方小意那么恶心! 孙嘉迎忍不住抱着傅云岚抽泣起来,“公主,公主,娘亲还要维护她,她还不让我进宫……” 孙夫人为什么不让嘉迎进宫? 傅云岚不明白,难道是怕嘉迎跟她告状然后为难方小意吗?! “真是岂有此理!”傅云岚笨拙地安慰孙嘉迎,“别哭啦,我帮你教训方小意!” 之前也是她在接风宴上绊倒她,害她在国师大人面前丢了脸。 现在又推到嘉迎,让嘉迎的额头都磕破了! 傅云岚看着因为委屈而哭得眼眶通红的孙嘉迎,心中越发怒火中烧,她问道:“嘉迎,你这个伤口大不大啊,会不会……留疤呀?” 一旁的桑叶道:“皇后娘娘那有秘制的药膏,奴婢等会儿拿给孙小姐,孙小姐带回去用,保管不会留疤。” 孙嘉迎想拒绝,傅云岚霸道地不准她说话,“嘉迎不回去!桑叶姑姑,你跟母后说一声好不好,让嘉迎住宫里,跟我住一起。” 孙嘉迎吸了吸鼻子,又想掉眼泪了。 她确实不想回去,方小意推了她后,还要继续装可怜,娘亲虽然很生气,但最后还是没有把方小意送回去。 只关了她禁闭。 想到方小意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孙嘉迎就憋气得不行。 太让人讨厌了,太让人恶心了! 第102章 糊涂 此刻的孙家,如被阴云笼罩。 孙少卿夫妻成亲多年只有孙嘉迎一个孩子,可以说是恩爱无比,感情深厚,换了其他人家,必得要妻子再生一个儿子传宗接代。 但孙少卿心疼妻子,多年来爱护有加,上头婆婆对孙夫人也宽厚非常,孙夫人可以说这一生美满幸福。 唯一不足的也许就是女儿并不如小时候乖巧懂事了。 孙夫人忧心忡忡地坐在房里,嘉迎被嫡公主留在了宫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两人相处久了,嘉迎的性子怕是要和嫡公主一模一样了。 可这怎么能行? 嫡公主这样的性格,若不是有那层尊贵的身份,不然谁能受得了她? 嫡公主身为大煜唯一的公主,还是皇后生出来的,自然不愁嫁,可她的嘉迎以后怎么办? 她的嘉迎不过是一个臣女,潜移默化下沾染了嫡公主的不好习性,以后还怎么嫁人? 哪个世家敢要? 孙夫人愁都要愁死了。 外头敲门声响起,婢女道:“夫人,表小姐给您送小米粥来了。” 孙夫人叹了口气,这让她禁闭的,怎么出来了? 但也不好不见,“进来吧。” 门被推开,方小意端着一碗小米粥进来,她穿得简单单薄,深夜里,外面风大,小身子越发缩起来。 方小意眼睛红肿,像是刚刚哭过。 她将托盘放在桌上,满脸愧疚不安自责悔恨,看着孙夫人,眼眶慢慢蕴出泪,“姨母……” 她跪了下来,“姨母,都是小意不好,您打我骂我吧,怎么样都可以,只要嘉迎原谅我,小意真的不是故意的……求求您,不要把我送回去,我舍不得您啊。” “快起来,快起来。”孙夫人忙道,“你这是做什么,小意,你快起来。” 婢女要来扶起方小意,她死活也不肯,还要磕头:“姨母,嘉迎那日,语气是不好了些,但是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中魔了似的就把她推开,可能,可能是她抓的我手疼……嘉迎不是故意的,都是小意不好,小意失手就让嘉迎摔去了,姨母,姨母您别不要我……” 她抬起头,泪光盈盈,楚楚可怜:“爹爹一心只想把小意卖个好价钱,若不是姨母,若不是姨母心善,小意怎么能有资格和嘉迎一同在太学读书,小意早就被爹爹卖了……” “嘉迎没有抓你手。”孙少卿在门口忽然出声。 孙夫人扶方小意的动作一顿。 后者瑟缩了一下,没想到孙少卿这么巧这个时候回府。 孙少卿淡淡道:“把表小姐送回房,大晚上风大,不要再让表小姐出来了,免得着凉。” “姨母,姨母……”方小意喊了几声,但孙夫人却垂着眸子不作声,任由婢女把方小意拉走。 方小意一颗心如坠寒窖。 方小意一走,孙夫人皱眉问道:“你怎么知道嘉迎没有拽小意?” 这么多年,孙少卿还是第一次跟孙夫人冷脸,他道:“我的女儿,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他对孙夫人有点失望。 相信女儿也是如此,不然不会宁愿待在宫中,也不回来。 孙夫人动了动嘴唇,“但无缘无故的,小意也不会推嘉迎啊。” “现在受伤的是我们嘉迎,不是夫人的外甥女。”孙少卿淡淡道,“再者,夫人宁愿相信自己的外甥女,也不相信我们的女儿吗?” 孙少卿已经问清楚了,那日早上,嘉迎不过催促了几句,怕去太学迟了,见方小意还迟迟不动不肯走,便急着想要来拉方小意,手都还没碰到方小意衣角呢,就被忽然推开。 孙少卿想到那日,下了早朝之后回家,结果看见女儿躺在床上气若游丝,那画面,揪人心。 他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可以说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从小到大没受过一次伤,结果唯一一次受伤,就把额头磕伤了,那可是女子最宝贵的脸! 且再往上一点,撞的再狠一些,大夫说脑子里都要有淤血了! 孙少卿淡淡地看着孙夫人,将孙嘉迎跟他说的话传达给妻子:“嘉迎说了,夫人的外甥女什么时候走,她什么时候回来。” 孙夫人满脸不可置信,“嘉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得理不饶人了?” 这还是她那乖巧懂事的女儿吗? 对孙夫人的反应,孙少卿面露失望。 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了,今晚只宿在了书房。 孙夫人委屈地坐在了冷冰冰的板凳上,不明白为什么夫君和女儿站成一线对小意抱有这么大敌意。 诚然,这次是小意不好,她也关了她禁闭。 但小意也不过是个孩子啊,她既然已经知道错了,又何苦揪着不放? 嘉迎还想让小意离开……小意回到她那个家中,日子怎么会好过? 服侍了孙夫人多年的婢女出声道:“奴婢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孙夫人揉了揉眉心,“你讲吧。” “夫人,小姐和表小姐,哪个才是您的孩子呢?” 孙夫人皱眉,婢女又接着道:“表小姐再懂事,日后也不是您的骨肉,夫人因她家世寒微怜她几分,接入府中和小姐同吃同住,给表小姐做得新衣裳只会比小姐多不会少,这些大人从未说过半句,但夫人可不能本末倒置了呀。” 婢女不紧不慢道:“小姐是奴婢看着长大的,心性单纯,与嫡公主要好也不过是因为多年情谊,如今性子虽然娇气,但奴婢也从未见过有过蛮横行为。奴婢不知道夫人对小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再不满意,还待如何?把表小姐变成自己的女儿吗?” 这话说的有点以下犯上了。 但这婢女是从孙夫人还在闺阁的时候就跟着孙夫人的,如今有二十多年了,两人情分非同寻常,是以孙夫人没有呵斥不满。 “你继续说。” “夫人,您是小姐的亲生母亲,小姐向来最黏您,可表小姐来了后,奴婢常常看见您对表小姐关怀备至,而小姐站在一旁失望难过……” 婢女叹了口气,道:“夫人啊,大人尚且这么信任小姐,您为什么反而对表小姐的话深信不疑呢?表小姐为什么要推小姐,只是因为小姐说话语气不好吗?可小姐又为什么语气不好您有没有想过?” 孙夫人伤心道:“我,我不曾想过……” “因为表小姐看着单纯可怜,您就信了她说的话。”婢女摇了摇头,这么多年来的幸福日子,让孙夫人的性格都变得善良好欺骗。 婢女道:“奴婢今日已经问过小姐身边的人,当时是表小姐怎么都不肯去太学,小姐急的不行连连催促,要去拉表小姐,结果表小姐情绪格外激动说了一句走开就推了小姐一把。” 孙夫人忽的站起来,她狠狠闭上眼,眼泪就这样流下来。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她喃喃道,“嘉迎现在肯定很难过。” “何止难过,奴婢昨晚去瞧小姐,小姐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哭得有多难过,奴婢的心都要被小姐哭碎了。” 婢女想,还好孙夫人把方小意安排去了其他房间,不然还住在一起,怕是方小意欺负小姐,夫人也不会相信。 孙夫人悔恨交加,恨不得现在冲进宫把女儿带回来,告诉她自己错了。 婢女苦口婆心道:“夫人,听大人的话吧,将表小姐送回去,留在府里,只会让您和小姐离心。” 看出了孙夫人的犹豫,婢女知道她是怕方小意回去后被生父亏待,毕竟那种家…… 她道:“夫人可以派几个会武的家丁跟着表小姐回去,但凡表小姐的父亲想做出什么,就让家丁回来报信个,您再让大人去敲打敲打他。” 孙夫人露出意动的表情。 这样也好。 “只是有一点。”婢女强调道,“表小姐要吩咐家丁做什么,一定要让家丁偷偷回禀您。表小姐年少,若是意气用事或是被人蒙蔽做出什么,那可不好了。” 婢女换了一种方式,让孙夫人更容易接受。 她点了点头,看了眼已经冷却掉了小米粥,道:“明日让她收拾东西,让家丁送她回去吧。” 婢女松了口气,说了这么多,总算听进去了。 孙夫人哪哪都好,就是心肠太软,容易被人左右。 …… “真的?”孙嘉迎惊喜地捂住嘴,偷偷笑了笑,她又确认了一遍,“真的吗公主?我娘亲真的让她走了?” 傅云岚点点头,这是桑叶姑姑跟她说的。 虽然方小意走了,嘉迎很高兴,但是嘉迎就要回去了…… 就不能再陪她了,也不能一同吃住,晚上也没有人跟她躲在被窝说悄悄话。 孙嘉迎笑弯了眼眸,她抱住傅云岚,道:“公主,谢谢公主,嘉迎知道公主最好啦!” “你回去吧。”傅云岚不高兴道,“既然方小意走了,你就可以回去了。” 孙嘉迎又偷偷笑了,她抱着傅云岚的手臂,“公主,我们去太学听课吧,等下了学,嘉迎再回去,明天给公主带娘亲做得紫薯饼好不好?” 傅云岚嘟着嘴,还是很不乐意,但看在孙嘉迎额头受了伤的份上,就勉强同意了,“好吧。” 孙嘉迎欢呼道:“公主是世上最好的人!” 傅云岚哼道:“那当然了!” 只有怀阳郡主和姚依依那些眼瞎的人,才会跟白楹好。 第103章 烤鱼 在景玉宫睡了一晚,今日傍晚就要回国师塔了。 白楹坐在学堂,托在下巴,看着傅云岚和孙嘉迎两人高高兴兴地进来,有点惆怅。 花糕还放在景玉宫的房间里呢,该怎么给傅南歧。 小可爱昨天晚上也没有来,不知道又去哪儿浪了。 一个个的,想给点东西他们尝尝都见不到影。 要不要等会儿午后回景玉宫一趟,看看能不能把小可爱叫来,索性都给了它吃,省得浪费。 白楹:卑微orz “那日我只想让她快些,免得误了听课时间,她就让我走开还把我推开……”孙嘉迎说起这件事就满肚子的委屈和怨气,“我哪儿知道她忽然发毛病,怎么催都不肯来太学。” 早知道她就不应该管她。 白楹嘴巴里含着一块糖,一边儿左腮鼓起,一边儿右腮鼓起。 对于方小意死活不肯入宫,白楹是在清楚不过了。 她一边低头看书,一边分心神笑吟吟地听着她们说话。 只有这样,她才不至于看书籍看犯困。 姚依依看着孙嘉迎被纱布缠起来的额头,光是想想那个场面就害怕,“还好她被送走了,不然……” 不然留在孙府,简直是家宅不宁的罪魁祸首。 虽然怀阳郡主几人并不是很喜欢嫡公主的脾气性格,但孙嘉迎比起嫡公主还是要好很多,况且这次她受苦,不论是作为同窗,还是作为好友,大家都应该关怀几句。 “嘉迎,让方小意走,她就没有闹吗?”怀阳郡主很好奇,一旦离开孙府,方小意可就再也不能进宫读书,和他们这群上流的世家子弟们交好了。 她这样有心机的人,会甘心吗? 没错,怀阳郡主等人已经给方小意打上心机的标签。 她做出的种种事情,从平时的一言多意,到后面意涵二皇子,针对白楹,接风宴上绊倒傅云岚,以及最近的推到孙嘉迎,已经无法让他们再将她看作是一个弱小的寒微世家女了。 一个简单的寒微世家女,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呢? 况且,就方家而言,在满是勋贵皇亲的皇城中,压根都算不得什么世家。 “她闹了啊,可是爹爹和娘亲这次铁了心要送她走,闹也没有用。”说起来孙嘉迎还有点小得意,在娘亲心中,她到底比方小意重要。 孙嘉迎才笑了一下,就忍不住抬手摸了摸纱布,甚至想要抓伤口。 傅云岚眼疾手快拍下她的手,满满不悦道:“你干什么?” 早上才用了不会留疤的药膏,抓了还有什么用? “公主……不舒服。”孙嘉迎总觉得伤口好像有小虫子在爬,好难受好难受,明明还没有开始结痂的,她就很像去抓去挠。 傅云岚瞪她,“不准碰!再碰一下打你!” 明明是关心,可傅云岚表达出来,就格外的让人不舒服。 怀阳郡主蹙了蹙眉,但看孙嘉迎满脸笑没有半点不高兴的样子,就把话咽了回去。 算了,关她什么事呢? 时光消磨殆尽,一个上午就这样过去。 午后,白楹跟怀阳郡主她们打了个招呼,就返回景玉宫了。 路过花圃的时候,白楹发现静太妃种在院子里一盆盆菊华开了。 静太妃种的菊华大多都是秋香色,但也有稀奇一些的墨绿、雪青,夹杂在黄橙橙中,格外清雅显目。 白楹左右看了看,见周遭没人,蹑手蹑脚抱了一小盆雪青的菊华回屋。 她就放自己房间一晚上,明天来再看看死了没。 如果死了,那就真的是八字不合。 如果没死,那就是她种花养花的技术不行。 两者差别可大了。 雪青是淡蓝紫色,但落在白楹眼中,就是淡淡的紫色,优雅而神秘,她趴在桌子上欣赏着这盆菊华。 以前她可从来没见过除了白色和黄色之外的菊华。 感觉有点小神奇。 “嘶……”白楹咬到了舌,她倒吸一口冷气,疼得说不出话来。 这也让她想起来了回景玉宫的目的。 舌尖抵着牙齿,白楹搬了小板凳站上面,开后窗轻声呼唤:“小可爱~小可爱在不在啊?” 大概过了几分钟,白楹以为小可爱不在附近,便失望地关上窗。 就在这时候,一只猫爪啪地拍在窗户上。 “喵~”一窗之隔,黑猫发出高贵冷艳的叫声。 还不给我开起来?! 白楹惊喜地重新将窗抬起,黑猫快速跳了进来,一眨眼的功夫就跳在了桌子上,懒洋洋地趴下。 “喵~”又叫了一声,它抬了抬眼皮,幽绿色猫瞳扫过能放吃的的地方。 见白楹还慢吞吞地把踩过的小板凳擦干净崽走过来,黑猫不满地叫道:“喵!” 东西呢? 没有东西,叫它来干嘛? “等等等等。”白楹掏布袋,她边拿出花糕,边道,“你小心点,别把花儿给弄翻了……” 几块精致小巧的花糕摆在黑猫面前,上面还撒了细碎的可食用玫瑰花瓣。 按道理来说,这个季节是没有玫瑰花的,但不知静太妃用什么培育的,后面花圃里竟然还开着一些,花瓣摘下经过晾晒处理,还可以做玫瑰饼等美食。 白楹看着黑猫慢条斯理进食,很怀疑这是静太妃特意为她花的心血。 因为舒嬷嬷在私底下跟她说,往年她没还来景玉宫,静太妃虽然喜欢花草,但很少亲自侍弄,就算有也只是侍弄最喜欢的那几种,更不要说在这个时节培育不是这个季节该有的花。 不过白楹还没有脸皮厚道直接去问是不是因为她喜欢吃甜食,静太妃才想了法子,让人做出既新颖又好吃,既精致又不伤脾胃的糕点。 黑猫的嘴很刁,一般能入它口的,都是美味的食物,遇见它之前,白楹都不知道猫还会吃点心。 但黑猫明显不是普通的猫,它极通人性,好几次都帮了白楹。 “喵。”黑猫吃干净,又准备趴在桌子上,猫爪一挥弄下几片菊华花瓣,捏在掌心玩。 白楹想着还是得跟傅南歧搞好关系。 她轻柔地一下又一下摸着小可爱黑的发亮的毛,“小可爱~帮个忙好不好呀?” 黑猫瞬间将花瓣一扔,合眼,作瞌睡状。 “……”白楹嘴角一抽,抓了抓它的背部,“吃人嘴软,快点快点,帮个忙。” 黑猫被摸的发出舒服的叫声,“喵,喵,喵~” 白楹低下头,和黑猫四目相对,她皮笑肉不笑,语气软绵绵的听上去很好欺负,“去嘛小可爱?明天给你带轻风姐姐做得吃的哦。” 还学会威胁猫了! 黑猫露出尖利的牙齿,尾巴一扫站起来跳到了地面。 白楹不容它拒绝,把剩下的花糕包好让黑猫叼着打结处,“不要掉了,唔,送给上次的小哥哥……” “喵!!!”黑猫一听送给傅南歧,立马炸毛了。 它气势汹汹地踩着步子,不肯咬住被帕子包好的糕点。 让它给那个煞星送东西,想都不要想! 做梦! 黑猫一贯的高贵冷艳一瞬间飞得没影儿了,它威胁地叫了叫,任凭白楹怎么说都不肯去。 “……”白楹忽然道,“不然晚上我们烤鱼?” 这话没头没尾,有些莫名其妙。 但黑猫僵住了。 幽绿色猫瞳一眨不眨盯着白楹,后者纯良笑道:“小可爱,等我出宫,你就偷偷出宫,然后跑到我的马车上,我们一起回国师塔,唔,轻风姐姐一定会准备很新鲜肥美鱼招待你的。” “……”黑猫可耻地动摇了。 其实它能感觉到白楹笑容之下的“不怀好意”,但是没有一只猫能抵抗鱼的魅力。 它低头,叼起打好结的帕子。 在白楹甜甜的笑容下,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窗而出。 白楹揉了揉鼻子,抱着菊华放回原处。 还是不拿生命开玩笑了,要是明天真死了,静太妃能把她的皮给剥了。 景吾宫。 傅南歧冷冷地看着不速之客——黑猫嘴里叼着一袋东西,幽绿色猫瞳同样冷漠地对上傅南歧的视线。 哼,要不是因为考语文,它才不会来这种地方。 也不知道这畜生是怎么避开所有人悄无声息出现在里面的。 傅南歧和黑猫相看两厌,黑猫软绵绵猫掌心踩在地面,脑袋微歪,如果白楹看见,一定会被萌出一脸血,但傅南歧铁石心肠,反而动了杀意。 没有人知道有只猫跑进景吾宫,他现在弄死它,那个小丫头也永远不会知道是他做得。 她只会慢慢把这只猫淡忘。 手中出现锋利的刀子,似乎就是半个呼吸的功夫,刀子划破气流,直直对准黑猫的喉咙飞去! “喵!”黑猫猫瞳一缩,松开嘴,尖利叫了一声,被帕子包好的花糕掉在地上,它快速跃起几个腾空躲过攻击,然后还不等傅南歧再次出手,就跳上了柜子,把东西弄的一团乱,它给了傅南歧一个轻蔑的眼神,再下一枚刀子落在柜面前,,就溜的没影儿了。 刀子没入紫檀木柜面,地面只有几根猫毛。 傅南歧脸阴沉沉的,厌恶之情溢于言表,真是一只畜生。 他的目光落在地上那一袋被帕子包的好好的又看不出是何物的东西,傅南歧本想扔进纸篓子,又嫌脏,正要置之不理,余光忽然瞥见了帕子上的一朵小碎花。 ……隐隐约约似乎在哪里看见过。 不会是那个笨蛋让这畜生来的吧。 傅南歧眼底闪过一抹挣扎,被黑猫咬过的……被黑猫咬过的…… 但是,那里面又会是什么? 她会送来什么? 傅南歧最终迈开修长的腿,弯腰闭着眼睛用两根手指捏起绣着碎花的地方,傅南歧眉头紧锁,放下便想将东西扔在桌上。 但帕子里的东西不沉,似乎是什么吃的。 傅南歧面无表情把东西放在桌面,但没有准备用手去解开那个结。 他坐在一边,盯着那帕子。 用刀挑开,会不会把帕子也划破? ……上面的花儿,好像是那个丫头自己绣的。 “蠢死了。”他低骂,不知道是骂白楹还是骂他自己。 第104章 奇才 白楹是下定决心要抱住金大腿不放的,但是在这之前……她想知道小可爱和金大腿之间发生了什么?! 白楹自从认识小可爱,它就一直是高贵冷艳的,看她目光像看一个智障,哪怕她给它喂食,也带着嫌弃。 除非被伺候得很舒服,否则就傲娇得要死。 但是……好像自从它碰见傅南歧开始,那什么高贵冷艳,就一去不复返了。 白楹看着在马车里上蹿下跳的黑猫,尖利爪子把马车三面抓的满是痕迹,它叫个不停,让轻风派来驾马车的人很担忧,生怕黑猫发疯抓狂伤了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 白楹静静地看着黑猫发狂把马车里用来垫背的枕头抓破,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唔,可能是因为她知道说了也白说。 快到国师塔,黑猫终于冷静下来。 它朝白楹叫,猫瞳中满满的怨气和控诉:“喵!” 那个煞星,你不准再和他来往了! 白楹默默道:“他做啥了?” “喵喵喵!!!”都要杀它! 黑猫尖锐的爪子搭在自己另一只猫掌上,做出伤害的动作,黑猫一想起当时的场景就格外暴躁。 恨不得手撕了那个煞星! 好好的不呆在冷宫,出来做什么? 出来祸害猫! “……”白楹喃喃道,“这么凶残。” 黑猫恼火地蹿到她肩上,奈何小姑娘肩膀太窄,黑猫站不稳又掉了下去。 它叫道:“喵~” 必须吃三条鱼!三条! 不然它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白楹为难,伸出两根手指头,“两条行吗?我不太会烤鱼诶。” 她就以前跟朋友出去野炊烤过一次,后面就再也没弄过了。 黑猫直勾勾地盯着白楹看,把白楹看得都心虚了。 “……是真的不太熟练啊。” 不熟练为什么要骗它骗它骗它! 国师塔到了,轻风站在外头喊道:“阿楹,下来吧。” 她站在马车边,张开双臂等着白楹出来,想抱她下马车。 谁料一团黑影从里头蹿了出来,把轻风吓了一跳。 黑猫连跑带跳,比谁都快跑进国师塔中。 “……”白楹探出个头,见轻风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己,摸了摸自己,道,“小可爱帮了阿楹好多,阿楹,阿楹说带它出来吃烤鱼。” 轻风无奈一笑,要抱她,但白楹不好意思,就自己跳下来了。 “阿楹!”这一跳把轻风的魂差点给吓没了! 她责备道:“下次不准这样!这么高!摔了怎么办?” 白楹虚心接受批评,虽然她觉得不是很高。 轻风牵着白楹的手进去,一边吩咐人去把白楹口中的“小可爱”找到,一边跟白楹笑道,“看来阿楹在宫里的日子,过得丰富多彩呀。” 白楹谦虚道:“一般一般,快活第三。” 轻风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道:“既然要吃烤鱼,那我便让人从池子里捞几条上来。” “捞起来阿楹来做吧?”白楹知道国师塔每一个人都有事情要做,不好意思麻烦他们,“轻风姐姐帮阿楹把鱼弄干净,其他的阿楹自己来。” 白楹在心里琢磨步骤,切葱姜蒜,撒料酒,要用东西把鱼给串起来,还要摆一个火架子,柴火厨房有,生火她还是会的。 主要是不知道火架子摆哪好。 要不还是国师塔第一层吧?院子空旷,边上有池,不会引起火灾事故。 “阿楹,阿楹?” “啊?”白楹回过神,才发现轻风已经喊了她好几声了。 她懵懵地仰着下巴看轻风,后者轻笑一声,似是无可奈何,又重复了一遍:“阿楹年纪尚小,这些事情我们来做就好。” 那怎么行。 白楹把小可爱带回来不是为了麻烦国师塔里的人的。 她皱了皱小鼻子,严肃道:“阿楹自己的事情自己会解决的。” 虽然捞鱼清理鱼鳞这些还是要他们帮忙一下。 白楹现在很后悔以前没有学着做这些,应该什么都尝试着去做做,哪怕都没有精通,但是做还是会做的。 这样就不至于现在要给别人添麻烦了。 轻风拿小姑娘没办法,她温声细语道:“阿楹,自己的事情确实要自己做,但是你现在还没到所有事情都可以自己完成的年龄,知道吗?不用怕麻烦我们,你是国师塔下一任主人,自然可以差遣国师塔任何一个人,况且这不过只是小事情,算不得麻烦。” 白楹心情复杂。 她真怕被轻风她们宠着宠着,就失去自理能力了。 轻风送白楹到国师塔第三层的房间,同她道:“晚上国师大人兴许会考你看书看得如何了,阿楹做好准备。烤鱼一事不用你操心,那黑猫……” 轻风露出为难的神色。 “小可爱通人性,只要闻到烤鱼味就会出来,届时轻风姐姐不用管它,它应该会在国师塔溜达,但知道分寸,不会来上面,也不会搞破坏。”白楹站在房门口,朝轻风甜甜一笑,“轻风姐姐,谢谢你。” “我们之间,还需要谢吗?”轻风嗔怪一句。 国师大人一个男子,又不通俗事,怎么能照顾好一个孩子呢? 所以白楹可以说是轻风带大的。 白楹“唔”了一声,笑容满面看着轻风下去。 关上房门,她轻轻叹气,愁绪漫上眉头。 不,她们不过相处了几月之久,严格算起来还没有她跟静太妃她们待的时间长。 轻风姐姐和国师大人,是跟“白楹”关系亲密。 不是她。 白楹微微难过,虽然,她初来乍到那时,对国师大人和轻风没有任何排斥甚至可以说很熟悉,但是那是她这个身子带给她的错觉…… 到底不是她真正本人。 白楹拿出玄术的书籍,看到这些密密麻麻深奥的小字,忽然就没没心情伤春悲秋了呢! “……”这几天,白楹才背下半本,她哀嚎一声,“天要亡我!” 后面的内容越来越复杂,白楹看得眼花缭乱,感觉脑子的神经都要打结了! 白楹一边闭着眼睛默背,一边掐自己手臂上的肉,生怕自己没出息背着背着就趴下去睡了。 毕竟不是没有过没种事情。 她再次怀疑国师大人与天通意通错意了。 因为她觉得自己根本不是当国师大人继承人的料。 白楹揉太阳穴,嘴中依旧念念有词。 背完一面内容后,白楹咸鱼似的张大手臂躺在床榻被褥上,啊!神呐,救救我吧。 白楹翻了个身,把脸埋在被褥里。 呜呜呜,好怕哪天国师大人发现她就是一块烂木头,然后将她逐出师门。 光是想想,就觉得好惨啊。 咸鱼了一会儿去,白楹又坐起来背书,到现在一本都背完,要知道国师大人给了她两本! 要晕了。 白楹此刻只想来点风油精,一滴就让人神清气爽,提神醒脑必备。 可惜这里没有。 这边白楹与书籍苦苦斗争,那边黑猫抓着刚烤出来烤鱼吃得不亦乐乎。 都不想回皇宫了呢! 轻风看着明明很迫不及待了,但依旧还是慢条斯理地咬着鱼肚上肉的黑猫,眸光微微一闪。 阿楹说的果真没错,这猫……极通人性。 既没有上蹿下跳也没有毁坏任何东西,只是在第一层转来转去,闻到了烤鱼味儿,就飞快跑来。 然后一双幽绿色猫瞳直直地盯着烤鱼盯了一刻钟! 直到烤好,轻风将烤鱼摆在盘子里,它才上前从鱼头开始咬起,慢慢将三条鱼全部吞入腹中。 不怕生人,也没有发出令人厌恶的尖锐叫声。 轻风有时候想,这动物都要比人来得讨喜。 等到了用晚膳的时候,白楹被摧残地像是霜打了的茄子,没精打采地走出来,相比之下黑,猫简直是满面春风,不要太快活。 吃完了烤鱼,黑猫就在养了很多鱼的池子边上玩耍,弄得一身毛都湿了,虽然没抓到一条鱼,但是黑猫依旧兴致不减。 反正它吃饱了。 就当跟那群傻鱼玩了。 白楹坐在国师大人对面,比起之前,国师大人的气色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阿楹,书看得如何了?”国师大人没有动筷子,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白楹差点被呛到,她脸别一边儿,咳得小脸染上一层薄红。 轻风连忙轻拍她后背,轻声道:“大人,用膳时,还是不要说这些了吧。” “……没没事。”白楹缓过来,对上国师大人琉璃清透的眸子,老老实实回答道,“只背下一半,剩下的都还没有看。” 国师大人沉默不语。 白楹捏着筷子低头拨弄着碗里的白米饭,就在她以为国师大人会很失望的时候,对面男子如清风如明月一般徐徐展开清淡笑容,道:“阿楹果真是天纵奇才。” “……”白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满脸怀疑,甚至第一时间去看轻风,后者微微一笑,道:“阿楹听见了吗?国师大人夸你是天纵奇才呢。” 白楹:老脸一红????` ……只背了四分之一,竟然都算天纵奇才。 白楹怀疑他们在安慰她。 毕竟在国师大人和轻风眼中,白楹一直都还是个孩子。 哪怕今年年一过,她就九岁了。 国师大人没怎么用晚膳,他静静地看着白楹用完,然后道:“阿楹,跟师父过来。” 第105章 直前 书房内摆放着两书架的书,正中央是一张书桌,国师大人常在上面写药方,边上空旷位置摆了一个丹炉,以及炼药所需要的东西一应俱全。 书房,更像是炼药房。 毕竟国师大人不像静太妃那样常在书房看书练字,国师大人常做的是翻阅需要用到的古籍,然后琢磨着怎么解决奇难杂症。 像是前几个月发生的瘟疫,就是国师大人不顾传染的危险想尽办法解决的。 以及白楹体内的多种毒素,这个问题犹如巨石一般沉在国师大人心里好些年了。 一日不解决,就一日心难安。 国师大人问了白楹几个问题后,就颇为满意的点头。 “阿楹,占卜吉凶,卜卦问天,这些都只是玄术中的沧海一粟,玄术奇妙无比,所蕴含的奥秘就连师父这么多年也只窥得其中一角。你切记要用心记,用心学,它对你有益而无害。” 国师大人很少说这么大一段话,但面前站着的是他的亲传弟子,是他在人世间近百年才发现的唯一一个身怀福运命格奇特的好苗子,是国师塔的下一任主人。 对待白楹,国师大人又怎么会像对待旁人一样? 白楹明白地点点头,但说实话,玄术的这些书,白楹真看不这么下去。 她盯着十步之远的丹炉,忽然问道:“师父,阿楹可不可以学炼药?” 比起玄术,白楹对炼丹炼药更有兴趣。 她以前本就是外科医生,还是医学界有名的天才,年纪轻轻就主刀完成了很多手术,后面,她因为对中医感了兴趣……还没做出什么呢!就摸了一下晒干的芍药花瓣,就晕了过去。 如今在这里,白楹是不能再重拾老行当了,但她可以学着炼药啊。 多会一样技能,多口饭吃。 白楹满眼亮晶晶地看着国师大人,“师父!” “阿楹。”国师大人语气淡下来。 白楹抿了抿唇,道:“阿楹知三心二意不好,但阿楹不愿欺瞒师父,阿楹对玄术……并没有什么……” “我知道。”国师大人打断道,“阿楹的性子,实与玄术不符。但阿楹莫不是忘了,你既选了这条路,便再也没有反悔的余地。” “没有反悔,没有后悔。”白楹道,黑白分明的眼眸中闪着国师大人熟悉的鉴定光芒。 她一字一句,嗓音稚嫩却有力:“此路我选,纵有千难万险,亦勇往直前。” 【此路我选,纵有千难万险,亦勇往直前。】 小姑娘的话像钟声回荡空谷间,回音千千万,难以磨灭。 国师大人眸底蕴起浅浅的笑意,“望汝时刻谨记。” 白楹道:“不敢忘。” 国师大人微微点头,正要说:“炼药之事不必再提。” 小姑娘脸上又恢复一贯的轻松笑容,甚至还凑到自己身边,亲近道:“师父~你就教阿楹医术吧?” “……”到底是亲传弟子,国师大人把“孺子不可教也”给咽了回去,他板着脸,道,“待你玄术有进步,再提医术。” 小姑娘失望地松开抱着他的手,哦了一声。 国师大人没忍住,道:“一口气吃不成胖子,阿楹莫要太狂妄无边。” 国师大人自然是希望弟子可以继承他所精通的一切,但国师大人再怎么不通俗事,高高在上,也知道他的弟子还是个小姑娘,有些事情不能急。 等阿楹玄术有所小成,他再教授她医术这些也不迟。 他的时间很长,可以慢慢培养阿楹。 国师大人不着急,他可是历经了好几个皇帝还活着的人。 国师塔里的人都换了好几批了,但国师大人像是与天同寿般不老不死,明月般高悬夜空。 明月,又怎么会坠落凡间呢? 国师大人看出白楹的沮丧,他摸了摸小姑娘松软的头顶,“阿楹,去看书吧。” “……”白楹简直要吐血。 在国师大人开口前,她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安慰的话,没想到……直男本男! 可是为什么心里会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白楹弄不明白,揉了揉被国师大人弄乱的头发,回房看书。 她不知道,当她转身的一刹那,国师大人眼底惆怅如有实质。 一声轻叹落地。 国师大人取出几味珍贵草药,这是他在外寻来的。 今日要炼制白楹体内其中一种毒素的解药,而国师大人手中的草药,便是解毒的重中之重。 国师大人神色凝重,这次解毒之后,剩下来的几种毒就要很费劲了。 先不说药方不全,所需要用到的草药也极难寻到。 最棘手的,是国师大人不知道先解哪一种毒,它们毒性霸道,相生相克,被国师大人压着,随时都会爆发,一旦爆发,白楹只有死路一条。 便说如今虽被压制体内,但也抑制了白楹的成长,她所能吸收的营养,只有一半。 想到白楹比同龄人娇弱瘦小这么多,国师大人又叹了口气。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白楹木然念着玄术书籍,不知道是不是得不到的总是在骚动,国师大人不允叫她医术,反而似扔了把小勾子在她心里。 勾的她,反反复复,念念不忘。 上辈子加这辈子,她还从来没见过跟人差不多高的丹炉呢! 白楹好像记得,之前摆放在书房里的丹炉,没有方才所见般古朴。丹炉炉身是黎色,黑中带黄,上面还有刻着许多复杂的符文。 白楹看不懂。 低低的念书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断了,白楹托腮,手肘搭在书籍上。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师父要在书房炼丹了。 好像去看看啊。 白楹从来都不知道所谓的炼丹炼药是什么炼制而成的,她觉得那个过程太神奇了。 若是能亲眼所见,看着它成功,一定…… 一定是不可能的。 白楹磨了磨牙,认命地趴着背书。 再背两张,就睡了。 两张背完后,白楹熄了灯,躺在床榻上却怎么都睡不着。 她想去看炼药炼丹。 不过这个不现实。 白楹翻了个身,穿上鞋又去把灯点上。 还好她今天带了一张失传丹方回来,是她自己誊抄的。 白楹趴在枕头上,烛火摇曳,映照着丹方上面的字。 上面每一个字,都是她一笔一划抄起来的。 白楹看的很认真,比看玄术书籍专注一百倍。 ……虽然她也没看懂。 白楹磨了磨牙齿,大晚上的,忽然肚子饿了。 好想吃甜食啊。 “喵~”轻微的猫叫声响起,白楹把丹方放好,去开门。 黑猫踩着优雅的步子走进来。 身上的毛发早已经干了。 白楹躺被褥上,九月虽然天气还热着,但晚上总归是凉的。 黑猫今天在国师塔玩的挺开心的。 它甚至想让白楹不要回皇宫了。 这里安逸又舒服,可比皇宫那个大牢笼好多了。 黑猫抓了抓白楹的被子,它控制了力道,没有抓破蚕丝制成的被褥,“喵~” 烤鱼很好吃! “睡了睡了。”白楹膜了黑猫一把,就翻身背对着底下的黑猫,“小可爱,晚安。” 黑猫愣在原地,“……” 白楹打了个哈欠,补充了一句道:“明天还要回皇宫呢。” 黑猫一颗心碎成了好几块。 它不想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趁天还没亮之前,气鼓鼓地出去了。 去和那群傻鱼玩! 白楹很快就进入梦乡,和以往不同,这次白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大雪纷飞的寒冬,皇城发生了暴乱,死了很多很多人,她看见一个两三岁的小姑娘,穿着价值不俗的红袄子,面色青紫,嘴唇发白躺在雪地里,大雪如鹅毛一般,片刻就要将小姑娘淹没。 有不染纤尘的白靴子踩在雪地上,来人穿着比雪还要洁白颜色的衣袍,他救了无数人,最后停在小姑娘面前,将她从雪地里抱了出来。 画面一转,她看见一个整日喝着苦到极致的药,却依旧时时刻刻眉眼弯弯笑容明媚的小姑娘,她坐在国师塔第一层的院子里,听年轻干练的女子听她说:国师大人又去找草药了。 小姑娘没有半点失望难过,喝完药,她快速往嘴巴里塞了一颗酸酸甜甜的梅子,然后在女子关怀的眼神下捂住肚子笑起来:“忽然感觉自己好像留守儿童啊,噗哈哈哈。” 画面再一转,看着大了不少小姑娘被体内毒素折磨得在失声痛哭,惨白的面色,药丸子,汤药,每样接连不断服下,像明月一般年轻男子站在床榻边,手下施针快速只能捕捉到手指错影。 “哇!”一口污血呕在床边,小姑娘蜷缩成一团。 年轻的白袍男子喂到她嘴边一颗丹药,她浑身疼得发抖,什么也吃不下,但还是乖乖地抖着唇张嘴。 丹药入口即化,她只听见一声叹息。 ……白楹做了一晚上的梦,但奇怪的是,明明她死记死记了,一醒来,再去回想,竟什么都忘却了。 “做了什么梦?”白楹敲了敲脑袋瓜子,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还是算了吧。 白楹向来是一个随性的人,况且只是梦而已,有什么要紧的? 人一晚上不知道要做多少梦,不记得便不记得了吧。 要全都记得,大脑还负荷得了? 白楹这样安慰自己。 洗漱后,白楹自己将衣服穿戴整齐,用完早膳,也是时候去皇宫了。 玄术的书籍她现在几乎随身携带。 没办法,这都是命啊。 白楹上了马车,和早就待在马车里的小可爱四目相对。 黑猫幽幽叫道:“喵……” 昨晚上玩的太起劲了。 “小心点哦。”白楹摸了摸小可爱的脑袋,真舒服,“待会儿进宫,可千万不要被人发现。” “喵!”它当然知道! 别忘了它之前可是一直帮那个煞星送东西出宫的! 第106章 云家 最近朝堂上发生了一件事情,把各大世家都惊动了。 ——云家被皇帝重用了! 云家是景吾宫原先主人云妃的母家,云家传承数百年,是帝都中颇负盛名的顶级世家,虽香火不旺盛,但是其家中子弟,个个都出色非常,最小的女儿二十几年前还入了宫成了妃子。 曾经的云家虽然不高调,也不像云妃亡故之后那么默默无闻。 按理说,云妃是意外而亡,为人温和恭谨,从未犯过错,便是去了,皇帝也依旧会重用云家。 但让人意外的是,这十多年里,云家低调简出,家中子弟皆没有进入朝堂,云家先家主,也就是云妃的父亲,本是朝中位高权重的重臣,却因为女儿故去,伤心欲绝,身子每况愈下,便辞了官在家修养。 任凭皇帝怎么劝说,都不肯再回到官场。 如今的云家家主,云妃的兄长,虽在朝中担任要职,但为人低调,很少有人见他和谁私交甚密,其两个儿子,若不是这次长子墨宝被同窗流传出去,一举成名! 怕是帝都的其他世家都要将云家淡忘了。 云家虽然从上到下都格外低调,但个个都是有才之士。 前任家主就不用说了,单说现在的云家家主,替皇帝办事恭恭谨谨,十多年从未出过一丝一毫的错误! 而云家长子和次子,皆都是状元郎! 不打听还不知道,一打听,各世家都惊呆了。 这云家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又是被什么屎糊住了脑子? 祖上积德,子嗣虽单薄,但都是人中龙凤,要换做其他世家,别说状元郎,单单中了一个榜眼,或是成了进士,都要高兴的不得了,想尽办法给家中子弟谋取一个好职位,让他能得以在皇帝面前露脸,从此青云直上! 这云家……真搞不明白他们在想什么。 若是因为云妃,也不至于吧? 一个女儿罢了,况且失去一个女儿,能换来皇帝的大肆重用,也值了。 可他们非但辞官的辞官,不进朝堂的不进朝堂,就连家主都这么低调…… 不过如今,因为大公子的墨宝流传出来,就连皇帝看到也赞叹有加,许是因为云妃的缘故,皇帝直接一举将云家大公子提拔成了翰林院修撰。 这可是从六品的官职啊! 从状元郎成了翰林院修撰,不可谓不是一步登天。 哎,有些人啊,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不少人在背地里感叹,随之而来的,是云家门前,门庭若市的现象。 而此刻的春庭宫,华贵人穿着一身明丽的散花百褶裙,坐在古琴前,纤纤手指拨弄琴弦,悦耳泠泠的琴音便似泉水般流淌而出。 皇帝半倚着,含笑看着美人抚琴。 自打国师大人回来后,皇帝就没有碰上一件烦心事,一得空便往春庭宫跑,今日更是有雅兴让华贵人弹凑一曲。 华贵人弹的是皇帝从未听过的曲子,但意外的好听。 皇帝很好奇,华贵人从前莫不是专门练过琴技,不然怎么会这么熟练又动听。 一曲毕,赤芍奉上当季新鲜的果蔬。 华贵人起身,淡淡看了皇帝一眼,后者双眸含笑,抚掌大赞。 华贵人接过果盘,步步生莲走向皇帝。 “芳华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皇帝接过果盘放在一边,拉过华贵人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他含笑道,“你真是越来越让朕着迷了。” 还有很多惊喜,等着你发现呢。 华贵人敛去眸底的嘲讽,不喜不悲,神色寡淡道:“这是臣妾的福气。” 宫人们悉数退下,皇帝把玩着美人的玉手,被她这不冷不淡的态度勾的心痒难耐。 他偏头去亲她,华贵人微微一侧脸,温热的唇落在她唇角。 皇帝被下了面子,也不生气,反而笑道:“整个宫中,偏你胆子最大。” 华贵人抬眸轻飘飘看了他一眼,眸中似有流光划过,皇帝将人抱的越发紧了。 他笑道:“真是拿你没办法。” 谁让他从人家十多岁的时候就开始惦记了呢? 华贵人没心思应付他,别说是呆在皇帝的怀抱,就是和他共处一室,看见他,她都觉得恶心! 不过,云家已经出来了,有云妃娘娘的兄长多年铺路,云家大公子接下来在朝中应当会一帆风顺。 那么接下来可以联系娘娘母家的那些旧部了。 皇帝不是很想知道她还有什么惊喜给他吗? 等着就是了。 不急,不急……她还有大把年华,殿下也正才成年不久,就算是熬,他们都能将皇帝熬死。 不过华贵人可不会让他们这群贱人就这么去了。 她要一点点,蚕食他们的生命。 可惜如今昭贵妃变聪明了,低调了。 不然她还真想将她教给她的东西,一一在她身上施展。 …… 今日去学堂,白楹碰上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昭贵妃。 今日的昭贵妃穿着古烟纹碧霞罗衣,妆容精致,但眼角的细纹还是暴露了年龄。 白楹盈盈下拜,“阿楹见过贵妃娘娘。” 虽然不是很喜欢昭贵妃,但最基本的礼仪还是要有的。 昭贵妃走过来,身边的芳年亲自将小姑娘扶起,昭贵妃含笑道:“许久不见阿楹,阿楹的气色好了不少呢。” “许是宫中养人吧。”白楹抿唇害羞一笑,“多谢贵妃娘娘关怀。” 自从华贵人出现,昭贵妃就不似从前那般冠宠后宫了。 虽然白楹从前没在宫里,但也听宫里人说起过,昭贵妃娘娘严以律己宽以待人,被皇帝宠了好多年,便是李皇后也比不了。 但华贵人的终结了她的盛宠不衰的时光,同时也威胁到了她的地位。 昭贵妃看上去并不像是要去哪儿,反而一直站在白楹面前,她用熟谂的语气关怀着白楹在太学的生活。 “太学里没有人欺负你吧?阿楹,若是哪里不懂,或者有谁看你年纪小,欺负你,你便只管去找祁儿,让他帮你。” 她跟傅云祁关系又不是那么好,干嘛要去找他? 白楹心里吐槽,面上依旧笑吟吟,“没有人欺负阿楹,同窗们都很和善。况且三皇子课业要比阿楹繁忙许多,又深受皇上器重,阿楹不敢麻烦三皇子。” 昭贵妃笑容亲切,道:“这算什么麻烦?祁儿一直都很喜欢你,你只管找他玩儿便是。” 丫的听不懂人话是吗? 姐姐不!想!去!找!傅云祁! 白楹抿唇甜甜笑,心里有点急了,这昭贵妃怎么回事呢?拦着她不让她走,话还这么多,平时也没见她对自己多好。 再说下去,她就要迟到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明朗的少年嗓音响起:“母妃,阿楹。” 三皇子朝这边走来,他先是给昭贵妃请安,又笑着摸了摸白楹的头,仔细端详了一番,惊叹道:“阿楹长高了。” 白楹:“多谢三皇子夸奖。” “祁儿,若是没有要事,你便送送阿楹去太学吧。” “……”难道她不识路吗? 白楹正要开口婉拒,傅云祁已经牵起小姑娘的手,朝昭贵妃行了一礼,“那儿臣先退下了。” “诶,诶。”走远,白楹抽出自己的手,见傅云祁憋笑看着自己,不明所以,本来到嘴边的话,都被她咽了回去。 傅云祁停下脚步,道:“你快去吧,免得迟到,被季先生责骂。” 白楹有点搞不懂他。 小少年如今也才只比她大四五岁,行为举止都透着君子风范,翩翩有礼,方才突兀地牵手,让白楹还很不适应。 看出小姑娘的懵,傅云祁又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没有解释太多,只笑道:“母妃的态度阿楹不要放在心上,时辰快到了,阿楹快些去太学吧。” 白楹哦了一声,憋了半天道:“多谢三皇子。” 随后步履匆匆地赶去太学。 傅云祁看着白楹的背影,抿了抿唇,眼神带着无奈。 他知道母妃今日举动是为何,不过是看阿楹成了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想要让他与之交好。 毕竟……母妃如今没有了从前荣宠和风光。 但傅云祁一直将白楹以妹妹看待,一直以来,昭贵妃和皇帝的教养又把他养成了光明磊落,风光霁月的性格模样,别说他现在只有十三四岁,宫里爱慕他的小宫女没有上百也有几十。 三皇子面冠若玉,俊气的五官聚集了皇帝和昭贵妃的所有优点,气质温和,向来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就连芳华将昭贵妃恨入骨子里,也不得不承认傅云祁和他母亲是两类人。 三皇子的脾气更像娘娘,但是……被光包围的小少年,从小到大一直都是顺风顺水的,养成这样的性格也是理所应当。 相反殿下,那么小就看遍了人世间的丑恶。 襁褓中失去生母,三四岁便又亲眼看着云妃死亡。 最后被丢去冷宫,等同于自生自灭! 大儒授课的时候,白楹也在想两个皇子的差距。 虽然她挺喜欢三皇子的脾气性格的,但是昭贵妃做事,真是让人很难生出好感呀。 尤其是白楹知道了傅南歧这么多年在冷宫,昭贵妃做了不知道多少手脚后,就更为惋惜。 三皇子怎么摊上了这么一个母亲? 事到如今她也反应过来了,国师大人亲传弟子的名头真是让人垂涎三尺啊。 哪怕她隔三差五就生病,哪怕她无父无母,只要有了国师大人亲传弟子的头衔,她就像被镀上了一层金。 浑身散发着金光。 哇哦。 连昭贵妃娘娘都要来跟她攀谈几句,意图再明显不过。 还有什么能比拉拢国师塔下一任主人更好的呢? 白楹捏了捏脸上的肉,这些事情她尚且还能应付过来,那么要是有人看她不顺眼,想要搞她,她怎么办? 不怕明刀明枪,就怕暗箭难防。 “哎。”沦落成一个小姑娘的白楹深深叹气,还是得抱紧金大腿,吸吸福气,老天保佑逢凶化吉,诸事顺利! 第107章 骑射 午休,李晗宣布一个好消息:“接下来下午都有骑射课了!” 满座皆惊呼,儿郎们尤为欢喜。 没有小少年会不喜欢骑射,骑马射箭,是每个男子都应该学会的。 相对而言女孩子们兴致缺缺,她们天性不爱打打杀杀,更不要说骑马,未嫁人之前,家中女性长辈都有教导,不准擅自骑马。 不过能看他们比试什么的,也总比一直坐在学堂听课好。 傅云岚开始炫耀了,“父皇前不久才送了我一匹汗血宝马生下的小马驹,还说我现在骑着正好。” 孙嘉迎格外捧场:“公主,下午可以看看你吗?” “养在马厩呢。”傅云岚得意地抬了抬下巴,“不过既然要上骑射课,我就让人牵出来好了。” 杜之清好奇道:“公主,是之前附属国送来的那匹枣红色汗血宝马的血脉吗?” “自然。” 要是有尾巴,傅云岚都要翘起来了。 “云岚,骑马危险,届时你让我们看看你的小马驹就好了。”怀阳郡主好心提醒道。 傅云岚皱眉,不太高兴,还以为她们是嫉妒她有汗血宝马的小马驹。 小马驹跑的又不会特别快,况且都有宫人牵着绳,哪来的危险? 哼。 傅云岚别过脸去,不理会他们,她做她的,有本事到时候他们别看! 姚依依无语,低声道,“堂姐何必多此一举呢?公主的性子堂姐又不是不知道。” 简直就是自找没趣。 怀阳郡主瞅她一眼,“我看你明明方才也是想提醒云岚的。” “……”姚依依闹了个脸红,“堂姐。” 她是想说来着,但这不是没有怀阳郡主快吗? 也还好她没有好心劝诫,不然平白无故被落了面子,还要被嫡公主恶意猜度,她怄都要怄死了。 若是其他事情,怀阳郡主也不想多管。 但……骑马这种活动太过剧烈,母亲说了,女孩子的那处薄而脆弱,若是因为骑马而没了,不仅疼痛,届时出阁,被婆家人知道也是不好的。 姚依依看出怀阳郡主所想,无奈摇头,道:“到时候再看吧,若是公主一意孤行,这么说都得拦住她。” 比起女孩子们的反应,儿郎们明显都很兴奋,一个个都要比平时活跃。 “下午我们比一场,好久都没有骑马了!” “郑元嘉你要不要脸,你从小接触这些,还好意思跟我们比?” 郑元嘉是当朝郑将军的嫡子。 他挠了挠头,也知道不好意思,腼腆一笑道:“到时候我让让你们。” 白楹忍不住捂着嘴噗嗤一笑,这个孩子也太老实了吧? 说这话明显要被揍啊! 果不其然郑元嘉真心实意的话引来一众儿郎们的敌意。 “谁要你让了!” “元嘉你也太狂妄了,都不将我们所有人放在眼里的吗?” “我近日也在练习骑射,届时定要与你好生较量一番!” “我要把元嘉摁在地上打!” 少年意气,淋漓尽致。 郑元嘉是一个好脾气的人,武将世家脾气多刚硬,但郑元嘉不,他性子绵软,格外实诚,平时也不活跃,但先生们都很喜欢他的用功。 此刻郑元嘉也不知道自己引发了“众怒”,还笑呵呵道:“夫子说了,同窗之间不可斗殴。” 杜之清嘀咕道:“就要打你。” 但谁都知道,这种话只是说说而已。 这群小少年们真是太好玩了,白楹弯唇,连带着看书籍所带给她的迷糊困劲都一扫而光。 她已经看完了三分之外,会背的也就这么点。 可是国师大人有言在先,没有看到她在玄术上的进展,是不会教她医术的。 其实白楹也没有特别特别感兴趣,但是事物之间总是要经过对比才能发现好处。 比起玄术,医术显然就格外讨人喜欢。 到了午睡时间,白楹想着也不是很困,就放好书本跟看管他们的嬷嬷说了一声,去碧洛轩。 一般来说是不让出太学的,大儒不允许外界干扰到学子们学习,也不希望学子们出去,免得移了心,就不肯用功。 但白楹是大儒和夫子们的掌心宠,因着上课认真课业完成的好,热爱学习的态度,以及举一反三的聪明劲,很快就从一众学子们脱颖而出。 大儒便准许她可以出去一小会。 不然白楹老是偷偷摸摸出去,万一哪天被逮到了,多不好。 看管他们的嬷嬷铁面无情,但也很喜欢这个招人疼的小姑娘,从前无父无母让她们心生怜惜,如今成了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嬷嬷们更加没有理由拦她了。 碧洛轩里,洛妃正坐在屋子里头绣东西。 手里头拿着是一块朱红布料,摸着极软,上面绣了几株兰花,墨绿色的叶子细而长,花瓣是雅黄色,洛妃绣的栩栩如生,就连叶子的脉络都分外清楚。 如竹笑道:“娘娘,楹姑娘现如今怕是还用不着穿这个。” “无妨,我多做些一些,备着阿楹日后都可以穿。”洛妃已经开始在下边绣上白楹的名字了,她直接掠过了姓,单单绣一个字,但楹字略微复杂些,要费些功夫。 如花道:“娘娘,这些就交给奴婢来做吧?您仔细伤了眼。” 这是精细活,洛妃从前日晚上就开始描花样,光是想着图案便想了好一会儿。 白天还好,晚上对着烛火,一针一线绣的极其认真,但到底对眼睛不好。 奈何洛妃不肯假手于人,她总觉得肚兜这种东西,应当由亲近之人来做,况且她在闺阁中绣工也是练过的,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宫女垂首进来道:“娘娘,白姑娘来了。” 洛妃放下肚兜,刚好对上探出一个脑袋的小姑娘。 眉眼弯弯,笑容明媚,精致得不像话。 从前脸色老是苍白,现如今是越来越好了,至少看着没有那么吓人,总让人以为她下一秒要背过气去。 小孩子这么弱不禁风,身体不好不说,也影响日后嫁人生子。 “阿楹。”洛妃招手,“快过来,看看这个好不好看。” 白楹看着洛妃拿在手里头的肚兜,眨巴两下眼睛,“洛妃娘娘……” 认是认出来了。 不得不说虽然洛妃布偶做得不太别致,但绣工真的一流棒! 只是……看大小不太符合洛妃自己穿,可如果是她的话,会不会太早了? 她还是个二年级的孩子……还没开始发育呢。 洛妃只问:“好不好看?” 一般她这么问,那就是给自己做的了。 白楹哭笑不得,点头道:“好看呀,但阿楹现在用不了。” “可以放着的。”料子是上好的,放上几年也不会坏。 洛妃轻轻点了一点白楹的眉心,拍了拍身边软榻,让她坐上来。 白楹跟她挨一起,抱着洛妃手臂,软软道:“洛妃娘娘这个做完,就不要做了吧。” 她语气认真,“太辛苦了。” 她绣个简简单单的荷包香囊,都得花很长时间。 这种精细的肚兜,肯定更加费功夫费心血。 “不辛苦。”洛妃眼角眉梢俱带着笑意,“阿楹快松手,这样抱着,我还怎么绣字?” 白楹还是不松手,她早就收到如花如竹的眼神了,她死死抱着缠着不放,像极了小孩子在超市抱着糖盒在地上哭闹,不达目的不罢休。 “休息一下嘛,洛妃娘娘的面色都不好看了!您是不是晚上不睡觉的呀?”白楹严肃道,“您这样,绣起来我也不穿。” 洛妃心里想吃了蜜一般甜,阿楹要真的是她的女儿就好了,有她在膝下,她连皇帝面见不见得到都无所谓。 “好好好,依你,依你。”洛妃捏了捏小姑娘精致小巧的鼻子,将她搂在怀里,柔声问道:“阿楹日后,想嫁一个什么样的夫婿呀?” “……”白楹摸着洛妃的绣着荷花的袖口,装死人不吭声。 这话题跳的也太快了吧? 而且她还是个孩子,孩子呀! 问这个真的好吗? 洛妃笑道:“阿楹脸红什么?只我们这样说说,也没什么的对不对?” 如竹在一旁笑得颇为无奈。 她也觉得自家娘娘实在太过于急切了。 一方面明明不舍得楹姑娘嫁人,但另一方面又恨不得现在就开始给楹姑娘准备嫁妆。 白楹继续装鸵鸟,“阿楹不知道……” 求放过。 “那阿楹觉得太学里的小儿郎们好吗?有没有哪个喜欢的?” “娘娘。”如竹无奈出声。 洛妃不理她,催着白楹回话,“阿楹说话呀。” “……”白楹已掉线。 她嘀咕道:“可不可以不嫁人啊?” 一个人过日子不是挺好的吗? 日后她好好地孝敬静太妃,陪伴洛妃娘娘,继承国师塔,秉承国师大人的希望,为百姓做出贡献。 保大煜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 然后寿终正寝。 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白楹不明白,她日后的生活这么丰富多彩,为什么还要嫁人? 嫁人后她还会有这么快活日子吗? 会有人愿意接受一个将大煜百姓放在第一位的姑娘吗? 白楹很清楚很明白自己以后的路,所以自打她选了第二条路就没有再想过嫁人。 难道她不可以像国师大人这样吗? 白楹的想法彻底震惊到了洛妃以及如花如竹。 她们瞠目结舌地看着她,尤其是洛妃,她心里复杂万分。 或许母亲总会有这样一种心理,不希望女儿嫁人,但又不得不逼她嫁人,女孩子怎么能一个人过日子呢? 哪怕全天下的父母再心疼女儿,最后也会将女儿交到另一个男人手里,看着女儿未来有依靠,不会孤独终老,父母也就安心了。 洛妃视白楹如亲女,虽然不舍得她日后嫁人,也想过跟静太妃商量商量,将阿楹留到十八,但……从未有过让她当一辈子的老姑娘的念头啊! 许是想到了比她祖父年纪还大,但依旧风华正茂不近女色的国师大人,洛妃说话声音都抖了,“阿,阿楹……是不是国师大人有说过,你不可以,不可以嫁人?” 白楹感觉洛妃都要哭了。 真是罪过。 白楹摸了摸洛妃的手背,实话实说:“师父没有说过。” 是她自己这样认为的。 没有说过就好,没有说过就好……洛妃松了一口气。 如花在一旁道:“嫁人乃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便是国师大人也不会这样无情的吧?” 如竹担心得要比如花多得多,身为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楹姑娘自然不可能同普通贵女一般,按部就班过着枯燥无味的生活, 她会继承国师大人的一切,做着和国师大人一样的事情。 那么世家会愿意接受这样一个儿媳妇吗? 白楹走后,如竹站在洛妃身边,低声道:“娘娘,三公子的年纪是不是和楹姑娘相仿啊?” 她说的三公子是洛妃二哥的孩子,今年也不过八岁。 洛妃眼前一亮,既然都是要嫁人的,何不嫁给自家人? 不过,“洛异年纪太小了,夫君自然是要长几岁懂得体贴人的好。” 如竹笑道,“那二公子岂不是正正合适?” 洛家二公子,如今同二皇子一般年龄。 洛妃越想越觉得可行,当下便要休书一封送到家中,同长兄长嫂商量。 “娘娘,楹姑娘还小呢。”如竹拦住她,“这事儿不必操之过急,等楹姑娘再大些,咱们再去通个气儿,看看大夫人是想怎么想的。” 大夫人,也就是洛妃的长嫂。 洛妃被说动,也是,这么急不可耐,兴许长嫂还会想阿楹莫不是哪里有毛病,日后嫁不出去才要祸害自家侄子。 哼,她的阿楹,是世上最好的小姑娘,日后会有排成排的儿郎们上门求娶,若不是因为不想肥水流入外人田,洛妃才不想让阿楹有长嫂这样一个苛刻的婆母呢! 第108章 比比 白楹丝毫不知道洛妃已经开始在给她挑选哪个侄子做夫婿了。 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早上碰见昭贵妃,中午回太学又碰见华贵人。 华贵人看见她倒是很意外,但白楹总觉得她看她的目光和从前大不一样,甚至只比昭贵妃含蓄一点儿。 白楹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道:“阿楹见过华贵人。” “白姑娘。”华贵人走到她面前,看了一下她后面的路,这是碧洛轩的路。 华贵人看白楹的眼神就像看一个金疙瘩,空远大师说的果真没错,这个小姑娘身怀福气,是能够消除殿下命格里的煞气的。 自从她出现在皇宫,殿下桩桩件件事情都如愿以偿。 华贵人已经开始怀疑殿下是不是之前就和白楹认识,但想了一下好像又不太可能。 不过白楹,是真的给他们带来了很多帮助呢。 华贵人的声音如清风拂面,“白姑娘刚从洛妃娘娘那出来吗?” 白楹点头,“嗯。” 华贵人还不知道白楹知道她和傅南歧认识,“白姑娘若是不嫌弃,得空了来春庭宫坐坐吧,皇上最近赏了一个厨子,做得吃食都格外香甜,可惜我不是很爱吃甜食。” 言下之意就是想让白楹去春庭宫吃点心。 “……”国师大人真的这么具有诱惑力吗? 金贵如昭贵妃,高冷如华贵人,一个个都开始对她和颜悦色。 白楹笑得没有一丝破绽,“多谢华贵人抬爱,阿楹荣幸之至。” 午休时间要过去了,白楹福了一福身,“那阿楹就不打扰贵人了,先告退了。” 华贵人主动让开路,“好。” 她对白楹热情,主要还是因为空远大师私底下跟她说过小姑娘的命格,这才是真正福泽深厚的主人。 不知道是不是华贵人的错觉,她真的认为事情进行到现在这么顺利,是因为殿下沾了白楹福气的缘故。 难怪国师大人要收她为亲传弟子。 还好空远大师已经回到白云山上,不然听到这个消息,必定风度全无,气的暴跳如雷。 虽然空远大师是他们的人,但华贵人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他比国师大人厉害。 白楹是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也好,拉拢到了她,便就是拉拢到了国师大人。 华贵人深吸一口气,昭贵妃想什么她心里头一清二楚。 想给傅云祁铺路? 做梦! 也不问问她同不同意。 国师大人是什么概念?那是整个大煜的保护神,就连皇帝太后敬重礼让三分的人。 如果能够得到他的支持,那么等同于储位铁板钉钉! 华贵人敛眸,她刚从景吾宫出来,她知道殿下的目标不是为了储位,但是本该殿下的东西,就算殿下不要,哪怕毁掉,她也不会拱手相让于别人。 尤其是白氏的儿子。 再怎么干净,有这样一个母亲,最后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有时候华贵人还真佩服自己的冷酷,毕竟她三皇子小的时候她曾照顾过一段时间,扮演着忠心耿耿的宫女,愿意为昭贵妃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呵。”唇畔逸出冷笑,华贵人转身离开原地。 白楹回到太学的时候,大家已经醒的差不多了。 因为下午有骑射课,所有人都睡了一觉,养足精气神,下午才能发挥好! 怀阳郡主看见她回来,万分羡慕,“阿楹你回来了,快把衣服换上。” 虽然现在听课都不用穿统一的学服,但骑射课还是要换专门的衣服。 说起来,他们能够穿自己的衣服还得感谢傅云岚。 傅云岚从小就喜欢穿鲜艳的衣裳,最爱红色,但学堂要求服装统一,穿久了傅云岚就不乐意了,有次便穿了自己的漂亮衣裳,被大儒说了一顿,就立马回去找李皇后告状。 李皇后宠女宠的没边儿,当下便让自己的父亲私下里找了大儒,他们年轻时有过交情,这样一来,大儒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对傅云岚的印象就更差了。 有了傅云岚这个开头,怀阳郡主等爱美的女孩子们也纷纷跟着穿自己衣服。 不过如今骑射课,大儒千叮咛万嘱咐,必须要换上骑装,不然衣裳繁琐到时候连弓都拉不开。 岂不是笑话吗?! 白楹跟着怀阳郡主她们去换上简便的骑装,感觉走路都轻快很多! 太学里有一骑射场,专门授课的武夫子带着学子们前往,一个个跟在武夫子后头叽叽喳喳,兴奋得不得了。 骑射场的范围不算大,但足够学子们活动了。 第一堂课,先学骑马。 不过女孩子们只需要先试着跟武夫子给他们准备的小马驹培养感情,骑马……武夫子还没有这么粗心眼。 傅云岚早就让人把她的小马驹牵来了,她自己有,才不要武夫子准备的那些歪瓜裂枣。 白楹轻轻摸着面前小马驹的时候,伤口还没好的孙嘉迎发出了惊叹声:“哇!公主,你的马真好看!” 对比其他人的黑色小马驹,傅云岚那匹枣红色汗血宝马小马驹,确实可以称得上好看。 怀阳郡主多看了两眼,到底还是小姑娘,眼中流露出艳羡。 “哎。”姚依依的小马驹亲切地蹭了蹭姚依依的手掌心,发出马嘶声,她叹了口气,吃着碗里的,就不要看锅里的了。 “那当然!等它长大,又是一匹汗血宝马!”傅云岚得意洋洋,目光瞥过和小黑马认真交流感情的白楹,声音刻意大了几分,“有些人,就算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拥有本公主这样的汗血宝马的!” 白楹忍不住笑了,她摸了摸小黑马的脸,故意道:“公主什么时候变成汗血宝马了,郡主,你知道吗?” 怀阳郡主哈哈大笑,“不知道。” “……”傅云岚气恼道,“本公主说的是汗血宝马!本公主面前的汗血宝马!” 而不是她是汗血宝马! 白楹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歉然道:“公主说话,实在让人误会……可见,多读书还是有道理的。” 孙嘉迎站出来怒视白楹,“你,你不准这么说公主!” 白楹无辜道:“阿楹说什么了呀?” “你说公主不读书!说话不清楚,没文化!” “噗!”杜之清第一个笑出声。 姚依依带着同情看了孙嘉迎一眼,她身后的傅云岚都快要被气炸了。 猪队友啊猪队友! 孙嘉迎这是想帮傅云岚,还是想暗搓搓地替白楹说话啊? 孙嘉迎也反应过来,恼羞成怒,瞪着白楹:“你,你!” 她说不出话来。 傅云岚怒喝道:“闭嘴!” “公主……”孙嘉迎很委屈,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白楹眼眸澄澈,看不出一丝杂质,这话可不是她说的,要算账也不能找她。 “白楹!”傅云岚咬牙切齿道,“你给本公主等着!” 哦。 白楹反应很平淡,她可从来没把傅云岚放在眼里。 大人会和小孩子一般见识吗? 当然不会! 只要傅云岚不做让她生气的事情,白楹愿意让她多瞪几眼,瞪吧瞪吧,反正她也不会少块肉。 但傅云岚若是让她不高兴了,白楹的手放在小布袋上,她也不是好说话的人。 武夫子已经开始让小二郎们学着上马了。 被白楹一打岔,傅云岚也没了骑马的想法,她抿了抿唇,盯着白楹,孙嘉迎想过来道歉,也被她推开。 “阿楹,你的马儿好喜欢你啊!” 怀阳郡主想跟小马驹培养感情,可是它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她,别说拱她手心了,摸都不给摸! 相反白楹和小马驹的感情突飞猛进,不过片刻就到了白楹走到哪,小马驹就跟到哪儿的地步。 “真心换真心嘛。”白楹道,“郡主耐心些,马儿通人性,你仔细跟它沟通,它会接受你的。” 姚依依附和道:“对的,堂姐别急。” “不过就是一头畜生。”嫡公主冷冷道,“哪里值得人与之沟通,只有人接受马,本公主可从来没听说过有马接受人的。” “那就是公主孤陋寡闻了。”武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小儿郎们那边走过来,他道,“众生平等,马儿与人,向来是一起并肩作战的,人就天生高贵一些吗?” 傅云岚:“……” 她涨红了脸,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夫子是在替白楹说话吗?”良久傅云岚才憋住这么一句。 武夫子讶异地看她,“我今日第一次授课,在座各位名字都尚且还未全部记住,公主何出此言,要说我偏袒其他学子?” 怀阳郡主冷哼一声,道:“夫子不必多想,她就是蛮横无理。” “怀阳你!” “我怎么了?”别人或许还会看在嫡公主身份上不敢说的太过分,但怀阳郡主可不会让她。 一而再再而三忍让,傅云岚或许还会当她不敢和她刚呢! “我再也不要和你好了!”傅云岚大声道。 怀阳郡主淡淡地看她,没有说话。 孙嘉迎扯了扯傅云岚的衣服,“公主,嘉迎永远站在你这边。” 骗子! 就知道拖她后腿! 白楹已经跟小马驹绕着跑道走了半圈了,看着李晗他们一个个上马逐渐熟练,郑元嘉还骑着马儿跑了一圈,白楹都羡慕死了。 虽然挺想骑马,但是自己这小身板,白楹还是有点数的。 安全第一,以后骑马有的是机会。 小马驹跟在她身边,两人悠哉悠哉。 傅云岚看了恼恨无比,一股冲劲让她喊出声:“白楹!你敢不敢和本公主比一场!” 第109章 见溪 嫡公主的话刚落地,姚依依就蹙眉发问道:“公主,你想跟阿楹比什么?” 比骑马射箭吗?别说是白楹,就连她们这些世家贵女也都是不会的。 还是比谁遛马溜的快? 嫡公主的汗血宝马是普通小马驹能比的吗? 姚依依越来越觉得嫡公主蛮不讲理了,简直到了一个让常人难以容忍的地步。 白楹招她惹她了? 次次针对,次次排挤。 就没一天给过好脸色,连带着她们亲近白楹都成了错。 “云岚,你想做什么。”怀阳郡主凝眸,大气端庄的面容能看出与傅云岚有两分相似,她语气警告,“骑射课上,还是不要闯祸了。” 傅云岚马鞭一甩,抽在枣红色小马驹身上,痛苦的马嘶声响起,她冷笑道:“我才不会闯祸。” 她看向白楹,用小马鞭指着她:“旁人给你出头,你倒好,只会躲在后头,装缩头乌龟!” 白楹目光冷淡,还没巴掌大的小脸上没了笑意,她站在小马驹身边,小手搭在小黑马的鬓毛上,轻轻抚摸,她眸光波动,侧脸像是笼上一层寒霜,娇软不再,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直看过来,傅云岚竟然生出一丝后悔。 白楹道:“比什么?” 武夫子刚教授完小儿郎们如何骑在马上慢悠悠地走,一转头就看见贵女们那气氛凝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傅云岚也没想好比什么,白楹刚才的表情实在让人害怕……当然傅云岚是死都不会承认自己会害怕白楹的! 她有了退缩的念头,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能收回吗? 傅云岚鼓起勇气,目光落在已经准备开始和人比赛的郑元嘉身上。 她大声道:“本公主看你连马背怕是都没坐过,就先放过你!” 白楹微微挑眉,似笑非笑。 搞的好像她坐过马背一样。 “不过!”傅云岚哼道,“我们来对赌!” 不比就好。 怀阳郡主问道:“赌什么?” 傅云岚恶劣笑道:“我们就来赌,郑元嘉和桑见溪谁能到达我们这里。” 郑元嘉出生将门,可以说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 桑见溪只能算是中流世家出生,因为宫里头有一个桑嫔姑姑才能在太学读书。 姑侄俩同出一脉,都是极为低调的人。 要不是傅云岚点到桑见溪,白楹都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白楹叹了口气,低喃道:“怎么这么让人讨厌的呢?” 傅云岚隔着几个人朝白楹喊:“快点!敢不敢?” 白楹淡淡道:“那我压……” “本公主压郑元嘉!”傅云岚快速抢先道。 白楹不为所动,接着道:“我压桑见溪。” 说话的功夫,郑元嘉两人已经稳稳当当坐在马上,从两个方向出发,终点刚好是对着她们这边。 相同长度的路段,你半圈,我半圈,只看谁先到。 这不过是儿郎们一时兴起的小比试,意在活动筋骨锻炼自己。 却没想到会被女孩子们拿来对赌。 既然是对赌,那肯定要有赌注啊,“公主,赌注是什么?” 孙嘉迎好奇问道,这次总算没给傅云岚拖后腿。 两人已经扬起小马鞭,骑在小马驹上,小马驹能负荷的重量刚好就这么点。 傅云岚张扬一笑,犹如此刻刺眼的日头,“赌注,便是三个巴掌!” “哦?”白楹扬了扬眉,似乎来了兴趣。 傅云岚接着道:“谁输了,就要被赢得人甘愿打三个巴掌!” “云岚!你莫要太过分!”怀阳郡主急眼,这么羞辱人的事情,也能做吗?! 况且她是不是脑子被马踢了? 白楹如今可不是能被人随便欺负的孤女,她身后是国师大人! 她可是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 傅云岚冷冷道:“用不着怀阳你多管闲事!” 她自然也考虑过了,但这是白楹自愿对赌的,她可没有逼她。 届时输了,挨打也是理所应当。 愿赌服输不是吗? 白楹纹丝不动,只道:“可。” “胡闹!”武夫子终于出言制止,但他说的话没有人会听。 傅云岚是,白楹也是。 这场对赌,避无可避。 傅云岚已经看见白楹被她打哭惨兮兮的模样了。 郑元嘉和桑见溪两人没有横冲直撞,他们驭马极稳,但相比熟练的郑元嘉,桑见溪今日第一次上马,到底还是生疏的。 他捏紧缰绳,唇瓣微抿,能够看出有些紧张。 两人已经过了一半跑道。 郑元嘉遥遥领先。 怀阳郡主已经想好了届时该怎么阻止傅云岚履行赌注。 反正她是不会让白楹挨打的。 白楹很淡定,她有一种预感,自己不会输。 哪怕郑元嘉已经离终点越来越近。 “白楹,你现在跪下来,求求本公主,本公主便放过你。”傅云岚得意道。 白楹又“哦”了一声,很冷淡的样子。 傅云岚最见不得她这副模样,似乎从来没将她堂堂嫡公主放在眼里过。 孙嘉迎莫名担忧道:“公主,她怎么好像很胸有成竹啊。” “哼!她装呢!” 白楹现在肯定手心里全是汗,急的要死,不知道该怎么办! 怀阳郡主已经让人去给洛妃传消息了。 如今李皇后和洛妃共同管理六宫,李皇后是不可能了,怕是只会装聋作哑偏袒自己女儿,但洛妃一直喜欢白楹,肯定不会让她被云岚欺负。 桑见溪咬紧牙关又甩了一小马鞭,与郑元嘉两两相对但落后四步。 傅云岚胸有成竹,扬唇笑道:“哎呀,看来本公主的手今天要受点委屈了呢。” 话音刚落,郑元嘉的小马驹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发出一声凄惨的嘶叫! 前蹄高高扬起,差点把郑元嘉给摔到地上! 他紧紧抓住缰绳,凭借着自己从小的经验,安抚着小马驹,也顾不上谁先到达终点,自己没有受伤才是最重要的。 “怎么可能?!”傅云岚啊叫了一声,眼珠子都要从眼眶掉出来了。 只见桑见溪四平八稳骑在他那小马驹上,趁郑元嘉马儿出问题的时候,抢先一步到达她们最前面。 白楹噙着笑,朝他遥遥一笑,嗓音清脆道:“桑小公子实在天赋过人。” 可以看出来桑见溪的不熟练,但到后面他慢慢慢慢有了感觉,捏着小马鞭的手都格外有力。 被小姑娘这么一夸,桑见溪脸都红了,动作笨拙地下马,手脚不知道该放哪儿好,憋了半天才道:“谢,谢谢。” 怀阳郡主哈哈大笑,“阿楹说的没错,桑公子于骑射上确实很优秀。” 傅云岚气疯了,她嚷嚷道:“怎么会是桑见溪先到,怎么会是桑见溪先到!郑元嘉明明就差那么一点儿!” 这个时候,郑元嘉气喘吁吁牵着小马驹过来。 “马儿踩到了一块尖锐的石子,差点把我给掀翻了。” “那,那不算我赢。”桑见溪道,他很清楚郑元嘉的实力,若是他没有碰上这个小意外,最终结果肯定不会是现在这样。 郑元嘉也是个老实人,“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见溪赢了,便是赢了。” 两人同窗之情惺惺相惜,就差四目相对握爪子了。 “郑元嘉!”嫡公主手指他,怒气冲冲道,“是你赢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要不是马儿出了事,先到的就是你!” 两个小儿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郑元嘉一脸不明所以,“是我自己没有注意,害我的马儿踩到了石子,但这是我自己的过错,输了正常……” 傅云岚道:“什么叫输了也正常?!不可以!不可以!” 她瞪着桑见溪,恨不得把他抽筋拔骨! 桑见溪被嫡公主这一顿怒吼给吓到了。 他正要说什么,一个娇小身影走到他面前,替他挡住了傅云岚仇恨的目光。 白楹淡淡道:“愿赌服输啊,公主。” 怀阳郡主露出犹豫的神色,她不想傅云岚欺负白楹,但是……白楹赢了,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打云岚。 李皇后若是知道,不会善罢甘休的。 “阿楹……”怀阳郡主轻声道,“这,桑公子也是运气使然,做不得数。” 桑见溪抿了抿唇。 “我说了啊!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郑元嘉急了,“是见溪赢了,这是不争的事实,怎么就做不得数?” 白楹也轻声问道:“怎么就做不得数呢?” “况且桑小公子还是第一次骑马,便这么厉害,最先比试的时候,他们实力不平等,怎么就没人说出来?”白楹声音不大,但四周的人都能听见,“这么多人里,也只有桑小公子有胆识愿意与郑公子比试,这些都没有人看见的吗?” 桑见溪微微睁大眼睛,看着前面这个小身影,眼中迸射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孙嘉迎道:“白楹,你不要强词夺理!” “谁有理,谁无理,孙小姐不知道吗?”白楹懒得理她,孙嘉迎就是傅云岚的无脑吹。 姚依依可没怀阳郡主这么多顾忌,她巧笑嫣然道:“公主不如道个歉,这事儿便过去了,阿楹向来宽容,是不会计较这么多的。” 道歉? 傅云岚什么时候道过歉? 除了怀阳郡主那一次,她傅云岚什么时候低过头?! 还是跟白楹!这个她最讨厌的人道歉! 傅云岚吐出两个字:“做梦!” 第110章 讨厌 “公主,我有没有说过。”白楹忽然道。 傅云岚恶声恶气:“说什么?” 白楹轻轻一笑,将怀阳郡主搭在她手臂上的手不着痕迹抹下去,唇微微张开,说出让傅云岚脸色大变的话:“你真的很讨人厌。” 我有没有说过,你真的很讨人厌? 如果没有,那我现在说了。 白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但眼神冷漠,说话半点不留情面。 她和傅云岚还有什么情面可以讲? 笑话。 傅云岚气的要上来撕掉白楹的嘴,得亏孙嘉迎和怀阳郡主两个人一直拦着她。 她大声道:“啊啊我要杀了你!你才讨人厌,你最讨人厌!白楹,你这个贱人!” 现场乱成一糟,武夫子看得目瞪口呆,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公主说什么呢?”洛妃急匆匆赶来,最后听到的便是傅云岚在骂白楹是贱人。 堂堂嫡公主,大煜最尊贵的女人之一,张口杀人闭口贱人,言语嚣张又粗俗,哪里还有半点公主的样子? 李皇后教女儿,也不过如此。 洛妃冷冷地看着傅云岚,所带来的宫女将白楹护在身后。 怀阳郡主暗暗后悔,早知道是这种结果,便不应该让人去喊洛妃娘娘。 如今好了,本就是白楹占理,她又给她请了个帮手。 云岚又是不肯认错罢休的性格,这一旦闹起来,肯定要惊动太后皇后。 太后那还好,怀阳郡主最担心的还是李皇后。 李皇后小心眼,斤斤计较,最看重的便是女儿,白楹得罪了傅云岚,日后在宫中,有国师大人在,李皇后明面不会做什么,但背地里肯定要给她小鞋穿。 哎。 况且李皇后的父亲是当朝丞相。 怀阳郡主愁都要愁死了。 傅云岚气焰嚣张,哪怕洛妃来了也有恃无恐,洛妃再怎么样也只是个妃,既没有儿女,又不是父皇最喜欢的妃子,管着后宫又如何? 还能和她比? 她敢对她做什么不成?! 傅云岚道:“洛妃娘娘最好让开,本公主今日要好好教训白楹。” 白楹想从如花如竹身后挤出来,被洛妃又塞了回去,她又急又怒,力道没把握住,直把白楹推着后退好几步,差点跌桑见溪怀里去。 桑见溪:“……”他的脸又红了起来。 武夫子想要过来解释情况,但洛妃现在什么都不想听。 “教训白楹?公主还没有这么大的权利。”她冷冷道,“哪怕到了皇帝太后那,公主怕也是没理的一方。” 姚依依站出来,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最后非常客观道:“阿楹也没有想怎么样,但公主这脾气一直都是如此,谁都没有办法。明明对赌输了,偏要无理取闹。若是换了公主赢,阿楹现在怕早就吃苦头了。” 这是实话。 如今白楹赢了,傅云岚都这么嚣张跋扈,要是白楹输了,傅云岚能借着这件事情让白楹受尽屈辱! 傅云岚还在死鸭子嘴硬,“本公主哪里无理取闹?” 洛妃淡笑道:“那不如公主和阿楹与我一同去寿康宫见一见太后,由太后评评?或者公主怕太后不公正,本宫再把皇上也请来。” “……”傅云岚憋屈无比,她就算再没脑子,也不会去找父皇太后。 洛妃带着一帮子人来维护白楹,可以说是声势浩大。 她自己怕是都没想到,不过才几个时辰,她的阿楹就又被傅云岚针对了。 真是可气,可恼,可恨! “阿楹。”洛妃回头,如花如竹散开,洛妃蹲下,心疼地摸了摸白楹冰凉的小脸,“是不是被吓坏了?瞧你脸色都不对了,我带你回去,叫太医来看看。” 武夫子:“这,这……” “季原先生那里,本宫会去说明。”洛妃扔下这么一句话,也没看任何人,就牵着白楹的手离开了。 怀阳郡主在后头喊了一声:“阿楹。” 白楹顿下脚步,洛妃也跟着停下,低头看她。 白楹回头,小脸苍白无比,没有半点血色,她抿了抿唇,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多谢诸位维护。”她轻声道,看着怀阳郡主,“抱歉。” 她这是为刚才没有顺从怀阳郡主意愿息事宁人而道歉吗? 怀阳郡主心底升起悔恨。 她低着头,不敢再和白楹对视。 怀阳郡主眼眶酸涩,眼泪几欲要跑出来。 “不是……不应该你说抱歉的。”怀阳郡主语气哽咽,低声喃喃,“是我啊,阿楹,对不起……是我该同你说对不起的。” 白楹已经跟着洛妃回去了。 不知道哪里出问题,表面看不出,但她很恼火的时候,身子忽然像被抽空了力气,五脏六腑犹如火烧一样疼痛。 所以白楹才会毫不犹豫跟着洛妃走。 她再待下去,肯定要暴路了。 不,应该说走到一半,白楹就支撑不住了,她有所预感地轻轻抓了抓洛妃的手指,随即两眼一抹黑,身子倒了下去。 好痛啊…… 好痛啊…… 师父……师父……眼泪顺着眼角淌下来,小姑娘被洛妃抱在怀里,无意识地张着嘴。 她在喊国师大人。 洛妃心痛如绞,不知道阿楹怎么了,她请来的太医一个个都说看不出毛病。 如竹已经出宫去国师塔请国师大人了。 “阿楹,阿楹你坚持一下……”洛妃慌神,抱着白楹不肯松手。 “娘娘,把楹姑娘放床榻上去吧。” 洛妃就像是没听见,一遍又一遍念着阿楹 不可以出事,不可以出事啊。 静太妃得了消息,慌里慌张赶过来,“怎么回事?” 白楹怎么变成这样?! 洛妃脸上泪痕未干,看见静太妃,她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阿楹在骑射课上,和傅云岚产生了纠葛……” 如花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静太妃知道的比洛妃多一点,国师大人曾同她说过白楹的身体情况。 现下这样,怕不是体内的毒素压制不住了。 听到如花说如竹已经拿了宫牌出宫,静太妃微微定心,看着痛的蜷缩在洛妃怀里的小姑娘,她深吸一口气。 “阿舒,我们去一趟寿康宫。” 舒嬷嬷低声道:“是。” 洛妃照顾白楹,静太妃放心。 国师大人想必也依旧在赶来的路上,那么,白楹和傅云岚的事情,就由她去处理。 这件事情,需要一个“替罪羊”。 况且,嫡公主也是该敲打敲打了。 白楹是在霍家族谱的人,谁敢动?! 她不将她剥下一层皮,她就不姓霍! 静太妃眼中酝酿着暗沉沉的怒火,来路上,她还以为是国师大人给白楹布置的东西太多,累的她晕了过去。 但当静太妃看见白楹痛成这样,就敢肯定,不是劳累所致。 “小姐,要派人给大公子传个消息吗?” “先不用。”静太妃道,“回头再一一算账。” 等洛妃冷静下来,自然也会一齐将屎盆子往傅云岚头上扣。 若不是这导火索,白楹哪里会无缘无故就这样? 霍家联合洛家,一并给李丞相找些事情做做。 省得李家不会教养孩子,从大到小,那母女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边,静太妃满脸哀怮与太后哭诉,那边,国师大人带着刚炼制成功的丹药进宫。 国师大人眉眼清冷若雪,纹丝不动,白抉飘飘,脚步快到如竹根本追不上。 “娘娘,娘娘!国师大人来了!”守在殿外的如花连忙进来送好消息。 外男不得进入妃嫔寝宫,所幸如竹有先见之明,最开始便抱着白楹到无人居住的偏殿。 洛妃看见国师大人的身影,连忙将白楹放在床榻上,站在一边儿,神情紧张仓皇,“国师大人,您看看阿楹……” 国师大人一声不响,走近托着白楹的脑袋,将一粒莹黄色的丹药塞入她口中。 这,这还没把脉……就喂药? 洛妃心都提了起来。 但这显然还没完,国师大人将白楹放平,取出银针,一根一根快速得只能捕捉到其手影。 白楹的手臂上很快就被扎满了银针。 没一会儿,洛妃捂住嘴,满目震惊! 银针竟然全部变成了暗紫色! 丹药平息着在白楹五脏六腑肆虐破坏的毒素,温和又以不容反抗的力道化开对应的毒药,国师大人再以银针清理余毒。 白楹的眉头慢慢舒展开。 额前也没有因为剧烈疼痛而再继续冒汗。 洛妃松了口气,“多谢国师大人。” 国师大人眼眸微深,阿楹性格开朗,为人从不轻易结仇,这次怎么会因为大动肝火而引起毒素暴乱?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有了这一遭,阿楹体内其他毒素也快压制不住了。 国师大人面上带了薄怒,他一句话也没说,径直往宸极殿走去。 静太妃去找太后,国师大人去找皇帝。 在白楹事情上,两人倒是目的一致。 景吾宫中,影卫神出鬼没,汇报着宫里头的事情。 在说到骑射课上发生的事情,影卫抬头捕捉到了傅南歧眼中的飞快闪过的笑意。 影卫顿了一顿,又把白楹忽然晕倒的事情说了出来。 傅南歧眼神骤然冷下,周身低气压迫人。 “你再说一遍。” 那个小傻子……他就知道她蠢的要死! 影卫硬着头皮再次复述,他搞不懂殿下为什么这么动怒。 诚然,白楹是帮了他们很多,但……殿下不是也给了她很多丹方吗? 影卫心中的疑问还没问出来,傅南歧就先开口了。 他目光落在将光遮得半点不剩的帘子上,阴冷道:“李家的人,都很讨厌是不是?” 第111章 禁闭 皇帝再次夺了李皇后管理六宫的权利。 这件事都惊动了前朝,李丞相在家中刚一得知,早膳都用不下了。 李皇后尚在闺阁中的时候,也是被家里人娇宠得不知天高地厚,当年先皇后故去,李丞相是根本不想让女儿进宫当这个继后,奈何皇权压人,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么多年来女儿一直不怎么得皇帝宠爱,且膝下无子,李丞相看在眼中,忧在心里。 好不容易昭贵妃圣眷被半路杀出来的华贵人压下去,女儿和洛妃共同管理后宫,这,这怎么又出事情了? 李丞相愁的抓了抓头发,换好朝服,去上早朝。 今天皇帝的心情不太好,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李丞相心想,肯定是因为他那个不懂事的女儿。 下了朝,李丞相没走,想求见皇帝。 皇帝现在谁都能见,就是不想见李丞相。 “让他滚。” 连女儿都教不好,这个丞相还有什么用?! 皇帝将奏折扔在桌案上,丞相自己的女儿没教好也就算了,竟然连带着还将他的女儿都养成这样! 国师就这么一个亲传弟子,说不定几十年后,辅佐大煜皇帝的就是白楹了。 当然,如果白楹能活那么久的话。 因为福气,皇帝对白楹有了喜欢,但让皇帝高看白楹的原因,还是国师大人亲传弟子的身份。 皇帝都对国师客气有加,傅云岚怎么这么没脑子去找白楹麻烦?! 找了也就找了吧,小孩子之间的矛盾打闹,他们大人也不好插手不是? 偏偏这么过火,气的白楹怒火攻心,到现在还躺在碧洛轩的偏殿里不能挪动,太学也更加不用去了。 听说早膳的白粥都是洛妃亲自喂的。 皇帝扶额,头疼又暴躁。 岚儿这脾气这性格,到底是怎么养成的? 太后那又施压,话里话外都是严惩不贷的意思。 毕竟傅云岚又不是她最喜欢的孙辈。 而国师大人可是为大煜鞠躬尽瘁累死累活还什么都不要的保护神。 没有国师大人,大煜百姓,大煜皇室能像现在这么安稳? 高公公拂尘一甩,对外头等候的李丞相的恭敬道:“奴才给丞相请安。” “高公公,皇上他……” “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上,让您先回去。”高公公说的含蓄,但李丞相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事情的严重。 皇上可是从来都没这么生气过。 李丞相道:“还请高公公明示,皇后娘娘到底做了什么,才让皇上这样生气。” 高公公连忙道:“丞相这是折煞奴才了。只是这次的事情,倒不是因为皇后娘娘……” 他叹气道:“与公主有关。” 其他便没有多说。 李丞相点点头,也没有再刨根问底。 他转身回了丞相府,下令让人去查。 “一定要查清楚!”他那好外孙女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皇上这么动怒。 下人动作很快,查清楚后便将昨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报上来,李丞相听完,气血翻涌,差点没这样晕过去! “竖子!竖子!” 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外孙女? 简直比皇后还要骄纵蛮横,任性妄为! 这像是一个公主该做的事情吗? 丞相夫人在一旁宽慰道:“小姑娘家家的玩闹罢了,也不能都怪公主,国师大人的弟子身体未免太虚弱了……” “无知妇人!”李丞相瞪了丞相夫人一眼,“都是你做出来的好事!把皇后惯成这样!” 如今,皇后又把公主宠的不知天高地厚! 丞相夫人不肯背这黑锅,当下便呛回去:“老爷心中清楚得很,是谁最惯的皇后。” 李皇后是他们的嫡女,丞相府中也只有这么一个嫡女,其他都是庶出的,李丞相注重嫡庶尊卑,别说稳重有为的庶长子,就是全部的儿女加起来,都不及一个嫡女在他心中的分量! 是以,李皇后在闺阁中,可以说是家中第三大的人,打骂下人是寻常事,而更寻常的是,她对待庶兄庶妹,比对待下人还过分! 由此可以看出,傅云岚的骄纵,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更多的可能来自于母亲的遗传。 李丞相被噎得没话说,只希望这真的只是小孩子家家的玩闹,国师大人那样清风明月般的人物,是不会和公主一个小姑娘计较的吧? 国师大人也许不会,但静太妃和洛妃会。 李丞相一口气还没缓回来,下人又慌里慌张地来报:“大人,大人不好了!大理寺少卿和吏部侍郎联合起来参了您一本!” 大理寺少卿是静太妃的长兄。 吏部侍郎是洛家二公子。 李丞相一张脸气的涨红,“混账东西!” 也不知道是骂谁。 这件事还没完呢,光是李皇后没了管理六宫的权利还不够,太后动了肝火,将嫡公主拘到自己身边来教养,不准她出寿康宫一步,连太学都不能去! 等同于关禁闭。 但被关在寿康宫,又和被关在明兰殿是两个概念。 太后看着慈爱和善,但骨子里可不是个好想与的! 要不然能在当年杀出一条血路让自己儿子登基为皇? 静太妃得到这个满意的结果,神色憔悴地出了寿康宫,也不枉她这两天日日来太后这“坐坐”。 她没有第一时间回景玉宫,而是去了碧洛轩。 自从白楹晕倒,到今日,一直躺在碧洛轩没动过。 国师大人告诫再告诫,不准剧烈运动,不准吃生冷食物,不准情绪太激烈……这一切都有可能导致体内再次被国师大人压下去的毒素爆发。 这次还算是轻的。 因为白楹年纪还小,这几个月又有暖玉养身,才能坚持到国师大人赶到解毒。 但再大来,怕是洛家的传家暖玉都要没什么作用了。 也不知道谁这么恶毒,对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子都狠得下心肠。 静太妃走进偏殿,“白楹好些了吗?” 洛妃昨天守了白天一晚上,早上终于撑不住,被静太妃劝着去休息了。 如今守在白楹身边的,是舒嬷嬷。 “比昨儿好多了,但就是不醒来。”因着这事,舒嬷嬷的鬓发间都多了两根白头发。 她甚至忍不住道:“若是当初不让楹丫头进太学便好了。” 不进太学,哪还有这么多事? “阿舒。”静太妃声音沉了沉,“不进太学,傅云岚就不会为难她吗?” 只要白楹在皇宫一天,傅云岚就永远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 这不是不入太学,就能避免得了的。 舒嬷嬷深深叹息,是她想岔了。 “阿楹醒了吗?”洛妃从外头步履匆匆走进来。 静太妃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正她也是有眼睛的,“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洛妃清丽的面庞充满倦态,看见白楹依旧紧闭双眼,她失望无比,勉强笑道:“臣妾不累,已经休息够了。” 静太妃道:“国师大人说过,白楹今日定会醒来,你再去歇歇吧,免得她醒来,你又倒下了。” 如竹跟着劝道:“是啊,娘娘。楹姑娘这里奴婢会看着的,您再去躺会儿,不然楹姑娘知道奴婢没把您照顾好,定要心疼的。” “是么?”洛妃喃喃,阿楹会醒过来的对吧? 她最终还是被劝动了,一步三回头,真希望阿楹下一刻就醒过来。 但是没有。 白楹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中光怪陆离,她从另一个世界来到这里,又走马观花般看着一副副情节闪过。 梦境之中,有好多好多人,不同的时期不同人,容貌模糊,她只能凭着身形认出大半。 混沌中,所有喧嚣,所有热闹,所有欢喜,所有美好离她而去。 一瞬间,什么都不剩了。 白楹被孤零零留在角落。 她……她想做什么来着? 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 先前五脏六腑都被绞在一起碾压的疼痛还记忆犹新。 白楹抱着膝盖缩在角落,一直到天黑下来,也没有想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直到…… “蠢货!”傅南歧低低骂道,冰凉的手指捏住白楹的下巴,轻轻掰开她的嘴,一颗圆润丹药被塞了进去。 便宜她了! 这是空远大师珍藏了几十年都没舍得用的丹药,能解百毒。 其珍贵程度不言而喻。 这次下山,空远大师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特意忍痛将丹药给了傅南歧。 空远大师怕是不会想到,这丹药被傅南歧给了别人。 傅南歧面无表情盯着白楹逐渐有了气色的小脸,虽然不知道小傻子到底怎么回事,但这枚药吃了肯定不会有问题就是了。 他忍不住伸出手用力捏了柔软小脸一把,真是蠢死了。 连李氏的女儿都能欺在她头上。 还被气的急火攻心…… 是猪吗?! 傅南歧不能久待,半盏茶的功夫已经是极限。 他走后,白楹白皙的小脸上多了一道红痕。 洛妃好不容易把华贵人送走,一边回白楹躺着的地方走去,一边同如花道,“这华贵人大半夜不好好在春庭宫待着,跑这儿来做什么?阿楹需要她看?难不成被她一看望,阿楹就能醒来不成?” 如花道:“华贵人也是一番好心,娘娘,华贵人送来的药材,奴婢要不要收起来送景玉宫去?” 第112章 走神 白楹醒来了。 有人松了一口气,有人暗中叹息错失良机,有人为其高兴,有人备受煎熬磨牙仇恨。 白楹已经好几日没有去太学了,既然醒了,她便回了景玉宫居住。 以怀阳郡主为首的同窗常来探望白楹,目前只有静太妃和洛妃知道白楹身中多种剧毒,其他人都还以为白楹身子虚弱,被傅云岚一气急火攻心才晕厥不醒。 白楹更衣后出来见他们,不知道是不是睡了好几天的缘故,她感觉身体都比以前轻盈很多。 怀阳郡主几个女孩子围着白楹送上关怀问候,小儿郎们站在最外面,想说话又不好意思,好意思的又插不上嘴。 孙嘉迎站在姚依依边上,底气不足,道:“白楹,你,你不要生公主的气了。公主不是故意的……” 是不是故意的她还不知道? 她脑子装着是当摆设用的吗? 白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淡淡道:“她不是已经受到惩罚了吗?” 她生不生气,还重要吗? 难道她继续生傅云岚的气,傅云岚能少块肉? 孙嘉迎绞着手指头,支支吾吾道:“那你,那你可不可以和太后娘娘求求情啊……公主还被关着禁闭呢。” 白楹都要被这个傻白甜气笑了,看着不笨啊,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傅云岚这狗货三番两次针对她,她还要给她求情,没毛病吧。 怀阳郡主没说一句话,经历了这件事,她要还劝白楹她就是个混蛋。 说不定阿楹被气成这样,也有她的一份原因。 姚依依盯着孙嘉迎,道:“嘉迎,公主若是知道悔改,太后自然会放她出来,若是她还继续针对白楹,放她出来,你是想看着白楹被活活害死吗?” “不,不。”孙嘉迎连忙摇头,她从来没有这么想。 公主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她想为傅云岚辩解,但一想到白楹这次这么严重,她就说不出口了。 或许公主只想羞辱白楹,没有想过害她的命,但是她们所作所为,已经危及人家性命了。 孙嘉迎沮丧地低着头,没脸再给嫡公主求情了。 白楹一一谢过来看望她的同窗,还把舒嬷嬷做的点心拿出来分享。 吃完后,他们又重新回到太学。 这次午休能出来还是大儒格外批准的。 轻风期间也来看了白楹一次,她跟国师大人学过一点医术,知道白楹身体情况,但这次把脉,发现脉象明显不同以往。 轻风的医术不如国师大人那样精通,因此虽暗中疑惑,也都埋在了肚子里。 只嘱咐白楹好好休息,不用急着看书。 身上还压着国师塔的一堆事情,轻风来一会儿就又很快走了。 让阿楹待在皇宫也好,至少舒嬷嬷她们能照顾好她。 而她得回去把这事情告诉国师大人。 兴许国师大人知道是什么回事。 白楹背靠软枕看了会儿书,静太妃进来的时候,她正着捏着眉心,书籍放在被褥上,远远望去就是一片密密麻麻。 “该认真的时候认真,该休息的时候就休息。”静太妃不轻不重说了句,手里还端着一碗银耳百合粥。 白楹连忙要下床,“我来我来。” 静太妃呵斥道:“躺着!” “……”白楹掀被子的动作停住,对上静太妃的眼睛,刚伸出来的脚又很没出息地缩了回去。 “您怎么亲自来了……” 静太妃淡淡道:“别人都有事做,我既然空着就我送来了。” “……多麻烦啊,阿楹现在也不饿。” 静太妃觑她一眼,道:“你也知道麻烦,就自己多注意点自己的身体,不要给我们添麻烦。” 还有谁规定只有饿了才吃东西? 白楹忙道:“不会了不会了。” 关于身体里的毒素,国师大人没有瞒她,所以白楹一直以来都很注意自己的身体。 但这次这么严重,她也是没料到。 不过好在还有傅云岚陪她一起难受。 白楹想到傅云岚那个小丫头被扣上了黑锅还不自知,现在怕是在寿康宫中又气又急暴跳如雷没有办法出去,就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静太妃一脸莫名其妙看着白楹。 “呃……没什么没什么。”白楹将银耳百合粥喝完,甜甜道,“谢谢太妃。” 静太妃懒得搭理她,拿起空碗放在托盘里,就出去了。 舒嬷嬷刚巧做完事,她看见静太妃从白楹房里走出来,忙结果托盘,低声道:“小姐,大公子说了,让您放心,敢欺负霍家的人,他是不会让李家好过的。” 想到长兄说这话的神情语气,静太妃露出浅浅的笑意。 静太妃嗯了一声,道:“别太过就行了。” 舒嬷嬷笑道:“大公子做事向来有分寸,他只怕您气劲上来,不管不顾冲去寿康宫把嫡公主一顿揍。” “……”静太妃无语。 她是这么鲁莽的人吗? 又不是小时候了。 舒嬷嬷眼中笑意越发浓了,“在大公子心中,小姐还是那个没有长大的小姑娘呢。” 静太妃横她一眼,“还小姑娘,再过几年,要成老太婆了。” “小姐保养的这么好,哪里能说是老太婆?”舒嬷嬷道,“要不然,国师大人怎么会让楹丫头做您的女儿,要不是孙女儿?” 说到白楹,静太妃明显郁郁寡欢。 “你看她那身子,怕是连我都熬不过。” “呸呸呸!”舒嬷嬷作恼状,“哪有这么咒自家姑娘的?” 这次的事情,静太妃还心有余悸。 她真担心啊,眼看着白楹身体一天比一天好,怎么就突然晕过去差点就醒不来了呢? 舒嬷嬷将托盘交给宫女,扶着静太妃进屋,“您别担心,有国师大人在,就算是鬼门关,他都能把楹丫头拉回来。” 也是。 国师大人既然收了白楹为亲传弟子,那么自然不会将之放任不管。 静太妃这几天也是心力交瘁,虽然表面看不出什么,但若是说难受,绝对不比任何一人少。 人非草木,这么久的相处,怎么会没有感情呢? …… 华贵人自从前晚去探望白楹回来,心情就一直很复杂。 皇帝抱着她坐在椅子上,想与她一起描山画水,都被她甩了脸色。 “这是怎么了?”皇帝捏了捏她的脸,想着她小日子应该已经过了才是,怎么这脾气,还是这么阴晴不定。 华贵人拍开他的手,面无表情:“疼。” 哦,还真捏出了红印子。 这皮肤也太娇嫩了。 “是朕不好。”皇帝心里心虚,动作轻柔地摸着她的脸,想让红印子快点消失。 华贵人咬着唇,没理会皇帝的动作。 想到那日殿下竟然要求她去看白楹,还要她将洛妃等人引开片刻。 这是怎么回事?! 殿下是什么时候和白楹熟起来的? 难道是那日皇帝带着白楹和空远大师去冷宫……白楹帮了殿下,殿下心怀感激…… 可这不像殿下的风格啊!! 唇上一疼,华贵人的思绪被拉回来,她忍无可忍推开皇帝要起身。 皇帝眼疾手快将她拉了回来,提醒道:“是你走神在先。” 跟他呆在一起,她都能走神,他不过是轻轻咬了一口,小惩一下,她怎么还能摆脸色呢? 华贵人真的无比厌恶这个男人,从身到心,满满都是抗拒。 殿下就算出了冷宫,也从没见他问候一句。 天家无情,可他对三皇子傅云岚这些人却依旧宠爱有加。 可见无情也只是对人。 华贵人冷冷地看着皇帝,后者心情五味杂陈,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咬得太用力了。 指甲抵着拇指肉,华贵人沉默不语。 每每看见皇帝,她脑子里就能浮现娘娘的音容笑貌,以及年幼的殿下被带去冷宫的画面。 华贵人从很久之前就知道皇帝对她有想法,她只是装作不知道,直到今年,殿下即将成年,才开始行动。 华贵人到现在都没明白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她也不想去明白。 她只是为娘娘和殿下不平,哪怕娘娘不喜欢这个男人。 可娘娘是正宫皇后啊! 对于自己的妻子,皇帝竟然连查都不查,就只相信了自己看到的。 他甚至还疑心殿下的血脉! 这是华贵人最难以容忍的事情。 这简直就是对娘娘最大的侮辱! 腰间被一只大手死死箍住,华贵人垂下眼眸,将所有憎恶快速掩去,淡声道:“是臣妾不好。” “……”皇帝将到嘴边的话赶忙咽了回去,轻咳一声道,“知道错就好。” 要真把“是朕不好”说出口,皇帝还要不要面子了?! “朕过几日带你出宫去玩?”皇帝征求华贵人意见,老是看她心情不太好,皇帝怕她憋出病来。 华贵人抬眼,“皇上对所有人都这样好的吗?” “小没良心的。”皇帝又想捏她脸了,他凑近,含笑道,“朕是不是一视同仁,你难道不知道?” 华贵人盯着他看了好几秒,倏忽一笑,清艳绝伦,明丽的五官因为这一笑似乎都活了。 皇帝眼底,只剩下满满的惊艳与沉沦。 “皇上去锦绣宫吧。” 皇帝一颗啪的一下,碎了。 第113章 匆匆 夜深人静的时候,白楹跟着黑猫,避开外头的宫女,踩着一条鲜为人知的小道,走进景吾宫中。 白楹不知道,十多年前,华贵人曾抱着几个月大的废太子经过这条小道,将先皇后唯一的骨血交托给云妃。 景吾宫黑灯瞎火,只有一处宫殿点着灯。 黑猫幽绿色的猫瞳在黑夜中尤为显目,把白楹带到,它轻轻叫了一声,蓄力纵身一跃跳到了墙上。 屁股对着白楹。 要进去快进去,别打扰它! 白楹在心里道了个谢,轻手轻脚往唯一亮着烛火的宫殿而去。 白楹以为景玉宫宫人算少的了,没想到这么大个景吾宫,宫人更少。 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当然白楹也不是很想看见。 她站在窗户底下,犹豫了很久。 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这么晚了,傅南歧应该已经睡了吧?但是里头还有光…… 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了。 毕竟她明天就要回国师塔了。 景吾宫不比冷宫那荒凉偏僻,除了给傅南歧送饭的太监,其他人都不会去。 像大皇子四皇子这种,一年最多也就去个三四回,哪怕不怎么得皇帝喜欢,平时也都是有要事在身,不会游手好闲。 这样想想,忽然觉得傅南歧又好惨。 哪怕从冷宫里出来,在皇帝那也像个透明人一样。 李皇后也不会对这个先皇后之子有什么关怀,不害他都好了。 白楹吹了口气,腮帮子瞬间鼓了起来。 一下扁,一下。 她在角落踌躇不决,就在她犹豫的片刻,一抹明丽宫裙堂而皇之推开殿门。 “……”草,又要听墙角了。 白楹看着华贵人进去,瑟瑟发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心里藏着事,华贵人也没有发现柱子后边还有个人。 “殿下!”芳华喊了一声,跪下来道,“见过殿下。” 傅南歧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自从他让芳华帮忙,他就猜到这件事情瞒不下去。 他只是在想,该怎么说……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那声“姐姐”给了芳华勇气,她起身,走到傅南歧面前,盯着他紧锁的眉头,道:“殿下就没有什么要跟奴婢说的吗?” “……你不是猜到了?” “奴婢蠢笨如猪,哪有殿下这么好的脑子?殿下不如大方一些,痛痛快快说出来吧。” 傅南歧道:“如你所见。” 就是不肯说实话,就是不肯将事情经过跟她讲! 殿下难道还要防着她不成?! 芳华觉得自己越来越暴躁了,“什么叫如奴婢所见?奴婢什么都没见着,殿下直说不行么?奴婢又不会将您怎么样。” 那可不一定。 傅南歧还没忘了芳华知道有人给他取了字时的表情。 要是她知道这个人是白楹,还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 “既然什么都没见着,那就是什么都没有。”傅南歧望向一边。 看到窗户那有个小脑袋动来动去,他目光一滞。 芳华深吸一口气,抱着手臂,道:“殿下不肯说吗?那奴婢只有亲自去问问了。” 问谁?当然是问白楹了! 傅南歧嘴角一抽,皱着眉头道:“改日再说。” “……”芳华压低声音道,“可是因为殿下出冷宫她也出了一份力,殿下才这样报恩的?” 傅南歧本来脾气就不好,被芳华这么三番两次问来问去,压制不住了,冷冷地看着芳华。 面无表情的样子看得芳华很难过。 像谁不好,偏偏像骨子里冷血无情的傅家人。 她知道这已经是殿下对她最大的容忍了。 芳华深深地看了一眼傅南歧,道:“那殿下记得自己的话,改日奴婢再来。” 别来了。 傅南歧并不想看到她。 华贵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白楹压根都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云里雾里,还能不能好好愉快的偷听墙角了? 白楹摇了摇头,忽然,耳朵被一只冰凉的手捏住。 白楹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麻麻麻麻麻麻救我! 她僵硬转头,窗口,傅南歧面无表情地盯着她,随着她转头,傅南歧松了手。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让白楹毛骨悚然的笑:“再偷听,耳朵割掉。” 白楹:“……” 心底小人嘤嘤嘤哭个不停,白楹还是要鼓起勇气为自己辩白:“我什么都没有听见。” 傅南歧道:“进来。” 好嘞。 白楹立马屁颠屁颠走进去,想必华贵人应该不会去而又复返。 白楹有事要问他,一口一个小哥哥喊个不停。 把傅南歧都喊烦躁起来了。 “说!” 白楹笑得很乖巧,“小哥哥,那天晚上,你是不是来过了呀?” 傅南歧脚步一顿,头也没回:“没有。” 还不承认。 “阿楹都感觉到了!”白楹认真道,“你给阿楹喂了一颗药!” 还掐了她! 这句话就不要说了。 伤感情。 傅南歧凉飕飕的目光落在白楹身上,她笑得很甜,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澄澈干净,没有一丝杂质,是他见过的最特别的人。 傅南歧沉默,没有回答。 白楹老气横秋地叹气,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虽然将离哥哥无私奉献,但阿楹可是好人。以后有用到的地方,尽管开口!” “你说什么?” “以后有用到的地方……” 傅南歧面无表情打断道:“上一句。” “滴水之恩当……” “后半句。” 白楹被打断得没脾气了,回想了一下,她“呃”道:“将离……哥哥?” 她觉得她取得字很好啊! 芍药的别名诶! 这么好听! 傅南歧就跟芍药花一样好看。 这个名字简直不要太适合他了好不好? 白楹小心翼翼道:“小哥哥,你不喜欢阿楹给你取得字吗?” 但她取都取了,他当时好像也没说什么啊? 她是“小孩子”,童言无忌……傅南歧不喜欢的话,应该可以不作数的吧? 傅南歧忽然发问道:“你咒我呢?” 将离将离,所有一切都将离他而去。 从生母,太子之位,到养母,本该属于他的一切都没有了。 “冤枉啊!”白楹几乎要泪奔。 她抱住傅南歧大腿一边疯狂蹭福气,一边委屈巴巴道,“如果是六月,都要下雪了……小哥哥你换种方法好嘛?阿楹发誓,绝对没有咒小哥哥的意思!” “那你说,什么意思。” 白楹一噎。 她总不可能说你比芍药花还要娇妹动人,就给你取了个芍药别名? 那样……傅南歧会把她打死的。 绝对会打死她的! 妥妥的! 白楹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就打了个寒颤。 不行不行,绝对不能说实话。 但是让她现编,她编不出来啊!! 麻麻救我。 白楹咽了咽口水,一脸诚恳地看着傅南歧道:“小哥哥~如果阿楹说……” 还没说完,傅南歧就阴测测道:“打死!” 哇!她就知道! 这个叛逆期的不良少年! 白楹抱着傅南歧的大腿不松手,把脸埋在他那干净的衣服里装死,蹭蹭福气,这一趟就不算白来了。 “松手。”傅南歧动了动腿,放心小丫头现在是越来越有劲了,他都甩不开她。 他忍着气,手掌探进脖子后面领口。 “啊畜生!”白楹被他那冰块一样的手冰得一哆嗦,直往后退。 对上傅南歧似笑非笑的眼眸,她才意识到……似乎,好像,刚才她骂了傅南歧“畜生”? 握草。 她死了。 白楹不敢看傅南歧的脸,她低着头,蚊子叫一样,“我,我说自己呢。” 傅南歧唇角微微上扬几分,弧度并不明显。 他淡淡道:“你走吧。” 虽然怕一个刚成年不久的少年有点丢脸,但白楹的脸皮已经刀枪不入了。 她偷偷看傅南歧,见他已经背过身,她语气正经喊了一声:“二皇子殿下。” 这是她第一次喊傅南歧这样的称呼。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她语气稚嫩,又软又奶,但格外正经坚定,“只要不违背天理人伦,不杀人放火,只要能做到的,白楹以后一定做到。” 想了想,白楹又补充,“最多三件事。” 傅南歧背对着她,忍不住勾了勾唇。 一点都不肯吃亏。 不过,一颗丹药换未来国师塔主人的三件事,也值了。 此刻的傅南歧绝对不会想到,后面自己是怎样把这三件事给用掉的。 白楹偷偷摸摸出来,对着墙上小声喊:“小可爱~我们走啦。” 趴在上头与黑夜融为一体的黑猫抖了抖耳朵,站起来。 一阵疾风吹在白楹脸上,眨眼功夫黑猫落在地面。 它舔舐了下爪子,慢条斯理地带路。 要不是看在小姑娘刚醒过来不久的份上,它才不会同意把她带来景吾宫呢。 煞星住着的地方,是人能来吗? 也不怕沾染上煞气。 黑猫对气息很敏感,第一眼在冷宫见到傅南歧的时候,它就知道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人! 可惜,小姑娘太笨了。 一定不听它的话,非要和这煞星玩。 等哪天出了事情,可不要说它没有警告过她。 跟煞星亲近的人,不会有好下场的! 第114章 相邀 身体慢慢恢复,白楹又回到了两点一线的生活。 宫里宫外两头跑,白天太学,晚上住在国师塔便看玄术的书籍,住在景玉宫就自己一个人趴床塌上研究丹方。 自从轻风同国师大人说了白楹脉象奇怪后,国师大人得空,便给白楹把了脉。 “咦?”国师大人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露出惊奇的神色。 大半剧毒都已经没了。 怎么这么奇怪?明明他炼制的丹药,只能解其中一种毒啊。 国师大人凝眸盯着白楹,后者被看的心里发毛,“师父……阿楹怎么了?” “阿楹是不是吃什么东西了?”白楹的身子情况,国师大人从来不瞒她,“你体内那几种毒素,如今竟只剩下两种了。” “……”白楹在脑中天人交战,这怕是傅南歧给她吃的那颗丹药的功劳。 但说还是不说呢? 反正迟早都是要说的,师父的生辰也就快了,现在说也没有问题吧? 瞒是不可能一直瞒下去的。 白楹很清楚,正当她决定将一切都托盘而出的时候,国师大人道:“好了,阿楹不要多想,去看书吧。” “……”师父你怎么这么容易变卦的?白楹想扶额,到嘴边的话被打断,好不容易酝酿好的情绪又没了。 白楹挎着肩回自己房间。 她看了一会儿书,但始终静不下心,便又拿出小布袋里的一张丹方,细细研究。 玄术复杂深奥,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嘲笑白楹的智商。 既然两看相厌,白楹干嘛还要强求,不跑去找自己真爱? 白楹看丹方看得心痒手更痒,甚至想找个炼丹炉自己动手尝试炼丹。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许是肩上还压着担子,白楹将丹方收了起来,又老老实实地背书。 有一种孽缘,叫互相讨厌。 白楹是一个很随性的人,要不是答应了国师大人,她是真的不想动了啊! 伤脑壳。 白楹从来没有这么伤脑壳过。 这可能是白楹两辈子加起来遇到的最大挫折。 第一百零一遍怀疑国师大人算错了,她压根不是做他继承人的材料,毕竟没有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会连最基本的玄术书籍都看不进去。 “喵~”黑猫咬着一只烤熟了鱼从门外探出个头来。 在国师塔的日子太惬意啦! 黑猫这个月已经长胖三斤了。 白楹盯着它嘴里香喷喷的烤鱼,咽了咽口水。 真害怕小可爱哪天吃肥了,跑都跑不动。 轻风姐姐竟然对它这么好,每次小可爱来国师塔,轻风姐姐都要给它烤鱼吃。 再这样下去,第一层池子里鱼都要被小可爱吃光了。 “阿楹,天气凉下来了,多穿点衣裳知道吗?”轻风送了点亿消化的点心进来,“最近是不是又长高了一点?可以做新衣裳了。” 白楹笑嘻嘻道:“真的有长高吗?不过舒嬷嬷给阿楹做了好多好多的,轻风姐姐就不要给阿楹做了。” 还有洛妃,比舒嬷嬷可怕一百倍,连她发育要穿的小肚兜都给做了好多。 白楹感觉未来几年衣服不用愁了。 沉甸甸的幸福。 轻风笑容不改,道:“真的有长高。” 等到明年,阿楹就九岁了。 黑猫看见轻风进来,立马将鱼吃了个干净,然后跟在轻风脚后面,一声又一声:“喵~喵~喵~” 白楹:“???” 这踏马是在诌媚讨好吗? 白楹都惊呆了。 忽然觉得黑猫可能被掉包了。 以前她喂这么多好吃的,自己都不舍得吃的东西都给它了,还一副对自己爱搭不理很高傲的样子…… 我可去你麻麻吧! 白楹心里不平衡,暗搓搓的想让轻风姐姐不要给小可爱烤鱼了。 轻风揉了揉白楹的小脑袋,“阿楹乖,用功读书也得把身体放在第一位知道吗?” “嗯嗯。”白楹用力点头,为了活久一点,为了陪身边人久一点,为什么努力做好这个继承人,白楹都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的。 轻风笑了,完全无视身后一直扯她衣裙的黑猫,“晚上中药炖鸡好不好?” 把老母鸡跟中药放在一起炖的久一点,肉又嫩又软,汤中还有中药,滋补又长个。 “会不会有点苦……”白楹就怕这个。 轻风微微一笑,道:“药都是苦的。” 好的,白楹明白了,“轻风姐姐做什么,阿楹都喜欢吃。” 轻风被她一句话哄高兴了,笑着点了点白楹眉心,便忙事情去了。 黑猫立马跟上轻风的脚步。 要吃烤鱼,要吃烤鱼。 它回头朝白楹“喵”一声,等我吃完鱼再来找你。 白楹微笑脸注视着小可爱。 时间过得很快,没有傅云岚,白楹的日子过得极为安稳平淡。 白楹在太学的人缘好到了就连一天到晚都不怎么说话的桑见溪,知道白楹喜欢吃甜食后,都常给白楹带点心。 这天,桑见溪又拿了一些蛋酥卷带给白楹,怀阳郡主几个小姐妹在一旁嘻嘻哈哈笑。 笑得桑见溪脸都红了。 “阿楹吃不下的,桑公子可不可以给点我们尝尝啊?” “桑公子看着比阿楹大,脸红起来怎么跟阿楹弟弟似的,哈哈哈。” “我怎么觉得,他将阿楹当动物养啊?” “乱说什么呢你,人家明明就是在感谢阿楹金口!” “阿楹运气一直都这么好,她说谁赢就谁赢!” 说的白楹很心虚,因为她知道,这都是傅南歧大佬的功劳。 桑见溪把东西一放白楹桌上,人就连忙走到后头,郑元嘉喊了一声“见溪”,两人最近好得跟亲兄弟似的。 下午,傅云祁来学堂听了半天课。 休息的时间,他走到白楹面前,眼中流露出温暖的关怀,“阿楹,你好的差不多了吗?” 之前昭贵妃想带傅云祁去看白楹,被洛妃拦在外头。 美名其曰白楹还在昏迷,不能打扰。 是以傅云祁这次来学堂,主要的目的就是来看看白楹。 他对这个乖巧可爱的小姑娘有着难以言喻的喜欢,可能是自己没有妹妹,唯一的妹妹傅云岚却又这么不讨人喜欢,傅云祁从看见白楹的第一眼,就对她有了好感。 白楹不太喜欢昭贵妃,但她对傅云祁没有什么意见。 “已经好了。”她甜甜回答。 “明日父皇派我出宫办事,阿楹要不要一起?” 随着傅云祁这句话落地,学堂忽然寂静一片。 白楹挑了挑眉,这么年少就被皇帝派这派那办事,不愧是皇帝最疼爱的儿子。 只是,“阿楹明日还要听课的。” 她这样委婉拒绝,三皇子应该能听懂的吧? 她又不是傻的,就算是身份没公开之前,她都不会跟三皇子这样出去,白白招人仇恨好嘛?! 更何况她现在代表的可是国师大人,跟三皇子一起出去,耽误学业不说,旁人知道,还以为是国师大人也喜欢三皇子呢! 三皇子和四皇子年龄相仿,但大皇子和二皇子可都是成了年了,皇帝至今没有立储君,唯一被立过得,没有两个月就又被废了,更何况如今的二皇子连外家势力都没有。 大皇子如今十九,皇帝皇后都没有给他取大皇子妃的念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不得皇帝欢心。 皇帝就四个儿子,最疼爱三皇子,但不代表皇帝会希望所有人将三皇子当储君看待。 虽还没到风口浪尖,但白楹是绝对不会蠢兮兮地自己淌趟进浑水。 学堂学子众人神色各异。 没想到三皇子对白楹这样另眼相待,出去办事还想带白楹一起。 皇帝知道吗? 更让人意外的是,白楹竟然毫不犹豫就拒绝了。 三皇子可是他们眼中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任皇帝的皇子,甚至可以说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没看皇帝这么器重三皇子? 人家大皇子二皇子都成年了,皇帝都不怎么关心,大皇子还好有了侧妃,偶尔也会派出去,但二皇子除了冷宫仍旧像个透明人似的待在景吾宫。 就连怀阳郡主,哪怕亲眼看见二皇子是多么俊美无双,也不得不承认,光脸好看有什么用? 难道国师大人是靠脸成为大煜的保护神不成? 被白楹拒绝了,傅云祁也依旧笑意不减,他眼神温和,以为白楹是怕给他惹麻烦,“我已经同父皇说过了,父皇知道你这次受了委屈,特意让我带你出去逛一逛。” 白楹脸上笑容一滞,竟然是皇帝开口的。 这就是身份带给人的三六九等之分吧? 从前傅云岚再怎么样,皇帝都不会因为她一个孤女而惩罚自己嫡亲女儿。 哪怕她是静太妃的养女,深受洛妃娘娘喜爱。 但后宫女人地位再大又怎么样? 真正让皇帝放在眼里的,只有跟大煜有关的人和事。 现下白楹身份一转,成了国师大人唯一的亲传弟子,皇帝自然也跟着重新掂量白楹的分量。 还让最疼爱最器重的儿子带白楹出去逛逛。 白楹笑道,还是拒绝:“阿楹没有受委屈,没关系的。” “父皇既然都这么说了,阿楹就不要推辞了。”傅云祁露出纠结委屈的表情,眼眸却是含笑看着白楹,“难道阿楹讨厌与我一起吗?” 白楹内心:妈妈呀皇帝的基因也太好了吧!傅云祁这种小表情好可爱好想抱!! 她可能是一个怪姐姐(阿姨)。 白楹为难道:“三皇子不是要办事的吗?阿楹去会不会给三皇子添麻烦呀?” 三皇子展颜,“当然不会。” 父皇的意思,办事是次要的。 让阿楹高兴才是最重要的。 毕竟阿楹这次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差点就醒不过来了。 自己女儿把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差点害死,皇帝能不心虚吗? 第115章 相约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白楹要是还不答应,那就是“抗旨不尊”。 她微微一笑,坐在座位上仰着头看面前小少年,道:“既如此,阿楹就不推脱啦。” 傅云祁道:“那阿楹明日在景玉宫外等我吧。” 白楹都决定要去了,这点小事情自然也一并应下,“好啊。” 傅云祁扬唇一笑,还带着两分青涩的面容就如同一块温润的玉石,未经打磨,干净而纯粹。 “白楹好幸福啊……”不知道是谁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瞬间迎来了不少附和。 孙嘉迎满是羡慕地看着白楹,又想到嫡公主,听说公主这几日在寿康宫,吃不好睡不好,备受折磨,人都消瘦好多! 可惜太后不允许她们去看公主,就连李皇后都被迫闭门思过。 如今管理后宫的大权掌握在太后和洛妃手里。 洛妃对白楹好又是全宫里人都知道的事情。 哪怕白楹不是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因着洛妃这一层关系,白楹走到哪都也能被宫人巴结讨好。 孙嘉迎惆怅地叹了一口气。 额头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因为公主给了她上好的药膏,再过不久她就能恢复从前一样,不留下任何疤痕。 公主对她这么好,可她却什么都帮不了公主。 孙嘉迎难过地想哭,可她没有办法怪白楹。 要是白楹真的没有醒过来,公主可能会比现在还惨。 她也肯定会受到惩罚的。 怀阳郡主想着白楹所遭受的,也就能安慰自己,这都是白楹应得的。 可论理她是三皇子的表妹,三皇子也没有对她有多优待…… 怀阳郡主心里微微泛酸,就连接下来夫子授课,都没有心思认真听了。 反观白楹,依旧风轻云淡,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没有半点旁人想看到的喜悦兴奋欣喜若狂。 有什么好高兴的哦? 皇帝就是看她年纪小好欺负,打算就这样让她消气,过上一段时日这件事情就可以翻篇揭过去了。 嘁! 虽说白楹知道傅云岚这个熊孩子就是一个背黑锅的,但是她也忍受不了她了。 最好关得再久点,多教训教训,让她长长记性,改改脾气。 不要一出来就祸害良民。 傅云祁要带白楹出宫的事情被静太妃知道,她显然比白楹想的还要多的多。 这件事,是皇帝授意的她信。 但是皇帝又是怎么会想到让三皇子带白楹出去玩? 静太妃合着眼睛,舒嬷嬷站在她身后给她揉着额角,“小姐,听说昨儿个皇帝是宿在昭贵妃那的。” 静太妃懂了。 到底是皇帝以前的心上人,再怎么样,皇帝都不会彻底厌弃她。 更何况昭贵妃做的事情,都在皇帝容忍范围内。 这个女人,可不是个简单货色。 静太妃道:“白楹如今成了个香饽饽,任谁都喜欢。” 就连顺太妃,知道白楹是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见到白楹,都不会再阴阳怪气夹枪带棒说话。 宫里头鲜少有不聪明的人。 老一辈的更是,能从先帝的后宫活下来,哪个不懂得审时度势? 就算顺太妃看白楹不顺眼,也不会在这个关头做出什么事情。 最起码,也得等白楹不再是国师大人亲传弟子了呀。 她又不是嫡公主那种蠢蛋。 嫡公主尚且还可以说是小孩子,不懂事。 这李皇后做母亲的,教不好孩子,也真是让人打心眼里看不起。 别说静太妃顺太妃等人,就连昭贵妃,也从来没有将李皇后放在眼里过。 此刻锦绣宫中,华贵人站着一旁,伺候皇帝和昭贵妃用晚膳。 昭贵妃体贴细微,给皇帝夹菜,目光掠过华贵人低垂的眉眼,眼中冷光划过,正要说让她也坐下,皇都先开口了。 皇帝拉住华贵人滑嫩的柔荑,轻轻揉捏,含笑道:“你也饿了,坐下一同用膳吧。” 华贵人低首垂眸,如天鹅折颈,声音清淡,“伺候皇上和贵妃娘娘,是奴婢的福气。” 还自称奴婢! 想在皇上面前给她上眼药不成?! 果然从前小瞧了她,这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昭贵妃笑道:“芳华如今与本宫都是姐妹,说什么奴婢不奴婢的,快坐下。” 皇帝满意颔首,柔声道:“坐朕边上。” 华贵人才不想跟他们一起用膳呢。 她抬眸眼中似有万千情绪,看了皇帝一眼,后者立马捏了捏她的掌心,像是无可奈何,又像是纵容,“罢了,那你先回春庭宫。” “……”昭贵妃手中的筷子都要被她捏断了! 她死死盯着华贵人,憎恨无比。 华贵人不冷不热地瞥她一眼,从皇帝掌心毫不留情抽出自己的手。 自己珍爱的,却是旁人眼中不屑一顾,可以轻易获取的。 这种感觉应该很好吧? 皇帝看了华贵人清傲明丽的背影好几眼,这才收回目光。 昭贵妃已经掩饰好情绪,柔声道:“皇上去看看芳华吧,臣妾一直希望和她做姐妹,只是期间发生了太多误会……皇上可要替臣妾解释解释,臣妾待芳华的心,始终如一。” 始终如一,教芳华那样的东西,怕是只有始终如一的利用吧? 皇帝淡淡一笑,道:“朕等会儿再去看她,先用膳吧。” 这么多年,昭贵妃是越来越看不懂皇帝的心思了,但她还有儿子,这是昭贵妃最大的底气。 “皇上,明日可要派个侍卫跟着祁儿和阿楹他们?两个孩子在外头,还是得小心谨慎些好。” 听到昭贵妃的话,皇帝认同地点点头,“是该如此。” 说起来,祁儿真是他最自豪的儿子,从小被他带在身边培养,从头到脚都无比出色。 看着对面华贵美丽的女人,皇帝夸赞道:“祁儿能有这么优秀,鸢鸢功不可没。” 昭贵妃柔柔道:“能为皇上诞下子嗣,这是臣妾此生最大的福分,况祁儿一直都是皇上亲自教导,臣妾不敢领这份功劳。” 前半句话让皇帝陷入沉思,子嗣……若是芳华能有他们的孩子…… 得亏昭贵妃不知道皇帝此刻在想什么,不然还得气的饭都吃不下。 可刚才皇帝亲热地拉着华贵人手的画面已经深深印在昭贵妃脑海。 她总算知道那个贱人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了。 竟然比她当年刚进宫那会儿,还要好! 要知道如今的皇帝可比年轻时候要心思深沉很多,芳华能抓住皇帝的心,撑到现在还保有新鲜感,真是了不得。 昭贵妃红唇轻勾,看来,得早早地断了她的后路。 不然等她怀上了龙种…… 昭贵妃凤眸阴毒,她是绝对不会让芳华怀上的! 用了晚膳,皇帝果真去了春庭宫。 看着皇帝的背影,芳年忧心忡忡道:“娘娘,这若是芳华有了孩子,皇上爱屋及乌,岂不是要将他们母子宠上天?” “能不能有,还不一定呢。”昭贵妃冷冷道。 说来也奇怪,明明皇帝常去春庭宫,可半年多都过去了,华贵人的肚子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可把一心想要皇帝子嗣兴旺的太后给愁死了。 华贵人沐浴完,随意披了件寝衣坐在床榻上看书。 这是娘娘生前最喜欢看得一本书,里头记载了大煜之外边疆小国的一些人文景象,娘娘被困深宫,最渴望的,就是能如同普通商贾走夫般,踏遍各方各地,览尽山河风光。 华贵人从前,常看娘娘摩擦书本纸张,发出叹息。 曾经她还想,等太子殿下长大,继承皇位,她就可以带娘娘偷偷溜出去,做所有娘娘想做的事情。 “在看什么呢这么认真?连朕喊你都没听见。”皇帝含笑走近。 华贵人迅速合了书本放到一边,拢了拢寝衣,要穿上鞋子给皇帝请安。 皇帝过来抱她,华贵人抗拒地挣扎了几下,发现无用,便放弃了。 真是让人恶心又讨厌。 皇帝亲了亲华贵人的额头,语气轻松如讲故事一般将方才和昭贵妃的谈话讲给华贵人听。 昭贵妃真是好打算啊。 还想让三皇子跟白楹交好……也不看看,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是谁都能配一起玩的吗?! 华贵人还没有去问傅南歧和白楹之间的事情,不过也不重要了。 她现在巴不得殿下主动与人交好。 尤其是白楹。 国师大人的分量实在是太重了。 倘若能在国师大人心中留下好印象,那么对将来必定事半功倍。 华贵人眼眸深深,靠在皇帝怀里,淡淡道:“皇上真是一片慈父心肠。” 不管是对傅云祁,还是对傅云岚。 皇帝笑道:“朕的孩子,不是理所应当吗?” “那二皇子呢?”华贵人清清冷冷发问。 皇帝罕见沉默了。 华贵人柔荑作拳头状抵着皇帝胸膛,心中冷笑连连。 看吧,你到底还是没把殿下当做自己的孩子! 明明,明明殿下都这么像了……华贵人将嘴唇用力咬破,只有这样,她才能克制住自己心中难以克制的杀意。 杀了他多好? 一了百了! 可殿下想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完成。 华贵人不能任性行事。 更何况这样死未免太便宜他了。 今晚皇帝什么都没做,只抱着华贵人歇在床榻,哄她道:“睡吧。” 华贵人直接翻了个身,背对着皇帝。 皇帝犹豫了一下,贴着她的背,低声道:“给朕生一个孩子吧?” 是男是女都没有关系。 皇宫已经很久都过没有孩子出生了,皇帝搂着华贵人的细腰,继续道:“只要是你生的,朕都喜欢。” “睡觉。”华贵人不冷不淡回了两个字。 孩子? 她这辈子都不会有。 第116章 断腿 天边金光乍现,驱散晨雾。 因着要出去,白楹今日梳了一个简单秀气的头发,换上了前不久洛妃刚给她做好的秋装,整个人显得又明媚又精神。 用早膳的时候,静太妃多看了她几眼,道:“皇上说是让三皇子去办事,实际上就是想让让他将你带出去玩儿,买点吃的玩的哄你高兴。你不用管那么多,怎么高兴怎么来,难得的机会。” 静太妃已经看开了,看样子国师大人是不会让白楹像普通贵女一样嫁人生子,那她也不用再老是拘着她。 不趁现在玩个痛快,以后长大了,身上的枷锁多了,可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白楹应答道:“是。” 她最近看书看得头疼,出去放松一下也好。 太学那里静太妃已经派人去和大儒说明,反正白楹的课业一直跟得上,大儒也就格外宽容些。 用完早膳,白楹站在景玉宫外等候。 傅云祁和她说好的时间还没有到,但白楹做事情都习惯提早,宁愿等人也不愿意别人等她。 正当她百无聊赖摸着一直挂在身上的小布袋时,黑猫不知道从哪儿窜了出来! 它扑到白楹身上,咬住装着小鱼干的香囊,嗖一下就跑开了。 “……”白楹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回神,她才想起来静太妃告诉过她,香囊荷包这类贴身物品不能遗失,不然很容易被人捡到大做文章。 白楹快速回顾了一下时间,发现离和傅云祁约定的时间还有两刻钟。 她连忙顺着黑猫消失的方向找过去。 小鱼干吃就吃了,但是香囊给拿回来。 白楹弯着腰每一处角落都找过去,甚至连花丛中都轻轻喊了几声。 结果是,猫毛都没看见一根。 白楹面无表情,在心里发誓,今晚回国师塔,一定不带小可爱! 它还想吃烤鱼? 做梦呢! 就在白楹灰心丧气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一团黑影朝她扔了过来。 是扔。 吓得白楹连忙跳了好几步远。 黑猫被粗鲁地砸在地上,它滚了一圈,嘴里还咬着一只空荡荡的香囊。 幽绿色猫瞳杀意重重,尖锐的猫叫让人头皮发麻,白楹喊了一声小可爱,后者已经扑了上去,对着傅南歧的衣服一顿抓。 “畜生。”傅南歧毫不犹豫扼住黑猫的脖子,用力。 尖利的猫爪快速划过,傅南歧防不胜防还未将其甩开,脖颈这里就被划开三道血痕。 他终于暴怒! “小哥哥!”白楹抱住傅南歧,“别别别冲动!” 傅南歧将黑猫掐个半死砸在地上。 白楹连忙往傅南歧手里塞了瓶药粉,就去检查小可爱的伤势。 不得不说一人一猫是真的狠。 小可爱一条腿都断了。 它叫声微弱,猫瞳还依旧凶狠无比盯着傅南歧。 看样子还是不罢休。 白楹心道药丸,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兽医。 她又看了傅南歧一眼,那货眼神冷飕飕厌恶无比,恨不得将小可爱的皮给剥了,方才掐着小可爱脖子的手被手帕狠狠擦,手掌手背都擦红了。 连手指缝里都擦过去。 这一人一猫,是有多讨厌对方啊。 白楹看了看周围,没人,她连忙道:“小哥哥,你赶紧回去止血吧。” 这个时代,被猫抓伤了会不会感染而死啊?! 国师大人给她的药应该都是有用的的吧。 白楹惴惴不安,抱歉地看了一眼傅南歧,抱起小可爱,准备将它一并带出宫。 让宫里的御医来给一只猫看腿,她还干不出这种事情。 三皇子可能已经到了,她得先赶回去。 但是傅南歧……白楹不敢离他太近,不是怕被人看到,她就怕小可爱死心不改待会儿跳起来还要再挠人。 白楹低声道:“小哥哥阿楹回头再来同你赔礼道歉。” “呵。”傅南歧冷笑一声,黝黑眼眸中充斥着暴虐杀意。 当然不是对白楹。 他抬眼,傅云祁朝这边走来。 傅云祁也是提早一刻钟到的,他在景玉宫外没有看见人,听路过的宫女说看见白楹往这边走来,便来寻寻。 “阿楹。”傅云祁已经看见白楹了。 一双和皇帝如出一辙的眼眸含着笑,小少年嗓音尚显青涩,如玉石落地,“阿楹,怎么了?” 傅南歧眼眸微深,脖颈上浅浅的伤口已经停止流血。 白楹道:“没什么,只是我看这只猫儿腿断了……” 傅云祁看了一旁身姿修长的傅南歧一眼,想了想,又抬头望了一眼少年后面的景吾宫。 傅云祁明了,喊道:“二皇兄。” 傅南歧面无表情,极为冷漠,甚至连搭理傅云祁的想法都没有。 傅云祁也不生气,他一面接过白楹怀里断了腿的黑猫,一面极为认真对傅南歧道:“二皇兄,你让太医来看看伤口吧。” 白楹也跟着小鸡啄米点头:“看看吧。” 要是药粉没用,她就是千古罪人!!! 但是傅南歧眼神越发冷酷了,冷酷到白楹汗毛竖起后背发凉。 唇角上扬两分,勾出一个讥诮的弧度,少年收回目光,一言不发转身回了景吾宫,今日就不该出来。 独留白楹和傅云祁互相对视一眼,都很摸不着头脑。 傅云祁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得罪到了二皇兄。 明明他和二皇兄今日是第一次见面啊。 比起傅云祁,对傅南歧白楹还算有点了解。 傅南歧本来脾气就不太好,自从出了冷宫就一直待在景吾宫中从来没露过面。 今天难得出来三三心情,结果被一直不喜欢他的小可爱抓伤了…… 白楹愧疚地低下头。 她觉得这是她的错。 要不是她没第一时间追上去,傅南歧也不会被抓伤。 就算小可爱再爱干净,它的爪子也肯定还是有细菌的。 大清早的好心情,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已经消贻殆尽。 傅云祁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得如暖阳和煦,“不要不高兴了,我等会儿让太医去给二皇兄看看伤口。这是你的猫吗?阿楹。” 白楹看着待在傅云祁怀里难得没有很抗拒的小可爱,断了一条腿,它萎靡不振,叫声微弱,甚至合上了猫瞳。 “不是阿楹的猫。”白楹道,“但它帮了阿楹好几次,和阿楹很有缘分。” 傅云祁点点头,吩咐了自己宫里的宫人请太医来一趟景吾宫,便带着白楹出宫了。 进出宫中都要进行检查,有没有带不该带的东西出宫(进宫)。 哪怕是皇子也不例外。 但侍卫哪里敢给这位就差“铁板钉钉”的储君搜身? 而他身边站着的是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两人是皇帝准许出宫的。 侍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行。 一个是女郎,一个是儿郎,尽管两人年纪都不大,但男女七岁不同席,分别坐上马车,白楹坚持要自己抱黑猫,傅云祁也只能顺从她的意愿。 自己一个人独处,白楹一下一下轻轻摸着黑猫后背,嗓音冷淡:“下次不要这样做了,可以吗?” 看似征求黑猫的意见,但语气是不容反抗的。 黑猫疼都疼死了,没想到白楹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它睁开猫瞳,幽幽盯着白楹。 后者不见一贯的软萌,神情冷淡,黑猫再傻也能看出她生气了。 “喵。”它发出虚弱的叫声。 那个天煞孤星不过被它抓破点皮,小姑娘竟然这么生气! 有没有搞错? 现在断了腿的是它,是它好吗?! 黑猫抓狂,但没什么力气,只能蔫巴巴躺在白楹怀里,有气无力叫了两声:“喵,喵~” 傅南歧对白楹有救命之恩,但对黑猫没有,白楹没有想让他们和平共处的念头,但是……小可爱吃了她这么多东西,她也算它半个饲主吧? 没道理不报恩,反而还恩将仇报吧? 白楹看得一清二楚,在小可爱没抓伤傅南歧之前,傅南歧对它还没有想要狠下心弄死它的。 哪怕杀意重重,最后还是看在她的面上只断了他一条腿。 不然傅南歧真的能掐死小可爱! 白楹敢肯定! 人都斗不过人,更何况是动物呢? 白楹看着黑猫发出痛苦的低叫,轻轻叹气,“宝贝你就听我一句劝吧,别看见他就想扑上去撕咬狠抓。” “喵。” 要不是他想来抢我的香囊,我会抓他吗? 他那破衣服,值得我抓?! 黑猫忿忿不平,觉得白楹一点都不公平! 跟煞星学坏了! 现在一点都不讲道理,一点都不可爱。 黑猫生气地想离开她的怀抱,但断了一条腿,刚脑袋竖起来,就又被白楹按了回去。 “你可给我老实点吧。” 黑猫:“……” 讨厌!打你!!! 白楹轻哼道:“再不听话,我就让轻风姐姐永远都不给你烤鱼。” 黑猫一下子就蔫了。 比起精致的糕点,显然烤鱼更能抓住黑猫的胃。 白楹可算是抓住了小可爱的死穴。 要是从前黑猫没有吃到烤鱼,也就不会受白楹威胁。 但一旦享受到了极致美味,让它回归从前的日子,黑猫断然不会愿意。 谁会愿意呢? 由奢入俭难,用过了美味佳肴,就没有谁会愿意一直吃清粥小菜。 黑猫不情不愿地低叫:“喵。” 小姑娘胳膊肘往外拐,它能有什么办法? 赶马车的宫人很纳闷,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是不是有自言自语的癖好呀? 怎么一个劲地自己跟自己说话呢? 真是奇怪。 第117章 杂技 朱雀街上热闹非凡,人来人往,马车随处可见。 白楹还是第一次走在长安城中,这种新鲜感,让她尤为兴奋。 黑猫被三皇子的人抱去看大夫了,三皇子去办了点事,走前让白楹在四季楼上用些吃的。 四季楼是长安城颇负盛名的饭馆,但却不是一般的饭馆。 读书人最喜欢在四季楼里吟诗诵词,留下无数墨宝,世家子弟也常来这里吃饭,这里的美酒佳肴可谓一绝,价格方面也是一绝,昂贵到让人咂舌。 楼上房间更是千金难求。 更别说白楹现在所在的这个房间,靠窗,一眼望去朱雀街的风光尽可收入眼底。 公费出行,就是不一样。 白楹想到刚才三皇子身后宫人付钱的淡定模样,不免感叹。 皇子身边的宫人,这气势都要比普通人家的家主还要足。 白楹用了一碗小馄饨,葱香勾人让人垂涎三尺,鲜汤中躺着十几只小巧馄饨。 包法是白楹从来没见过的。 她咬了一口,一半肉和馄饨皮入嘴下肚,瞬间白楹眼睛亮了起来! 馄饨肉有隔夜的,也有放了好几天的,最好吃的便是现剁的。 而肉也有三六九等之分,肉的好坏一吃就能吃出来。 白楹敢保证,这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馄饨,没有之一! 好吃的恨不得把勺子也吞到肚子里去。 坏心情一扫而光,白楹很快把一碗分量不多的小馄饨吃完。 长桌上还摆了其他卖相精致的小点心,全是新鲜做起来的的。 四季楼的东西,基本上都是现做,没有一样会过夜。 桌子靠窗,白楹微微探出头,便能看见外面风景。 她双手搭在窗口,眼眸中亮光前所未有。 她亲眼所见皇城脚下的繁荣昌盛,目光所到之处,百姓皆是安居乐业。 不管是出行的世家贵人,还是普普通通的百姓之家,都穿着干净整洁的衣裳。 不管是商贾还是小贩,他们热情招呼客人,脸上洋溢着笑容没有半点为生活奔波忙碌的勉强。 在皇帝的管理下,在国师大人的付出下,在大煜官员的努力下,至少长安城所有人都能吃饱饭穿着干净衣裳。 生活富足。 一瞬间,白楹胸膛中充满了一种不知名的情绪。 这就是师父所希望所一直努力的盛世啊! 想到国师大人一生所求,白楹几乎要热泪盈眶。 如果能让整个大煜百姓都过上这样的美好日子,那么他们的付出都是值得的啊! 一定要好好做师父的继承人。 一定要同师父一样,将大煜放在头一位。 这群可爱的人们,都是大煜的百姓啊! 白楹吁出一口气,心中激昂归为平静。 底下百姓肩并肩相走,脸上笑容纯粹,他们在感叹国师大人前段时间又做了什么。 楼下书生意气风发,赞颂国师大人的诗词一句接一句。 白楹彻底明白国师大人为什么会无私奉献了。 师父所为之付出的,这群百姓都明白。 他们感恩,敬仰,崇拜,赞扬国师大人! 没有人会不喜欢得到被帮助过的人的善意。 如果国师大人一味付出,却没有人感激,或是恶语相向,尖酸嘲讽认为这都是理所应当都是国师大人该做的。 那么,白楹想,国师大人或许还是会一直做下去,但怕是不会在对这些不知感恩的百姓再次施出援手。 国师大人也是人啊,他高高在上,不代表他无情无欲,是个只会做好事的傻子。 白楹喜滋滋地咬了一口香甜软糯的马蹄糕,感觉现在让她看玄术的书籍,她都能一口气看完一本呢! 傅云祁没有让她久等,一会儿就回来了。 他手里还拿两根糖葫芦。 “阿楹!”傅云祁笑得很开心,将一支糖葫芦递给白楹,“听说这个很好吃,你尝尝。” 冰糖葫芦! 上面还撒了芝麻。 白楹咽了咽口水。 她当然知道这个很好吃!是她最喜欢吃的零食之一! 白楹接了过来,甜甜道谢:“谢谢三皇子!” 她将冰糖葫芦横起来咬了一小口,外头包裹着的糖又甜又脆,融化在舌上,幸福感瞬间爆棚! 一小块山楂肉又酸又开胃,和冰糖的甜味相辅相成,白楹感动得都要哭了。 太好吃了吧! 说来也奇怪,做法应该都是一样,但景玉宫小厨房做的和外面卖卖的,似乎后者格外好吃些。 白楹见傅云祁不动,只含笑看着她,连忙安利:“三皇子,你快尝尝,它真的很好吃!” 吃货修养之一,就是要把美味的东西分享安利给身边每一个人! 虽然白楹不算吃货。 她只是喜欢吃甜食而已。 傅云祁也跟着咬了一口,他直接咬下了一颗包裹着糖霜的山楂,嚼的时候一腮鼓了起来。 白楹忍不住笑了起来。 傅云祁后头跟着出来的宫人都来不及阻止,只能看着自家三皇子吃完一颗,吐出山楂籽,又接着再咬下一颗。 哎,只希望三皇子殿下回去不要闹肚子,不然……皇帝和昭贵妃肯定会重重责罚他们这些伺候的人的! 傅云祁表情很精彩,似乎从来没有吃过这种东西,一会儿被甜味取悦,一会儿又因为山楂的酸味而皱起脸。 但不得不说,他吃的很高兴。 傅云祁还剩了两颗,白楹已经吃完了。 她舔了舔嘴唇上的糖霜,还意犹未尽。 “好吃。” 傅云祁也跟着道:“好吃。” 两人皆哈哈大笑。 傅云祁将还没吃完的冰糖葫芦交给侍从,道:“阿楹,我们出去逛逛吧。你喜欢什么都可以买,我带了银子的。” 三皇子长大了,一定是个妥妥的高富帅! 白楹微微一笑道:“好哒。” 不过她要买东西,不会用傅云祁的银子。 她自己带了钱出来的。 静太妃给她的小布袋装满了银票银子和铜币,说的也是傅云祁的话。 “喜欢什么就买!” 白楹最喜欢这句话了。 听着就很豪气有没有? 傅云祁和白楹走在朱雀大街上,街上小贩很多,有卖脂粉的情,也有卖玩具玩意儿的。 经过一个小贩推车边上,白楹还摸了摸车上一个拨浪鼓。 傅云祁细心如发,道:“阿楹喜欢吗?” 白楹还没说话,小商贩便笑吟吟开口了:“小姑娘这么漂亮乖巧,小公子不如就给妹妹买一只拨浪鼓。” 这两人一看都不是寻常人家出身! 小贩热情道:“我这儿还有其他东西,花球,扇子,小女孩儿用的珠花这些都有!” 白楹很有礼貌道:“不用啦,谢谢您。” 傅云祁道:“真的不要吗?阿楹,不如就买一个拨浪鼓吧?” “真的不要。”白楹早就过了喜欢拨浪鼓的年纪,更何况,她又不是真正的小女孩。 傅云祁还有点失望,哦了一声,见小贩依旧热情,很不好意思,偷偷放了一块银子在推车上,然后道:“阿楹,我们再去那边看看吧?” “好啊。” 才走几步,身后小贩喊道:“小公子!小姑娘!” 小贩追上来,将银子还到傅云祁的侍从手里,一本正经道:“无功不受禄,我们虽然做的是小本生意,但也没有平白要人钱财的道理,但还要多谢小公子善心。” 见白楹憋笑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看,傅云祁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他是好心,但没想到“无功不受禄”。 平白给人银子,哪怕是不好意思只看不买,但这样子反而像施舍。 公平和人交易买卖,才是对人最大的尊重。 手掌心覆盖在另一只手背上,傅云祁郑重朝小商贩道:“是我做事不周到,还请见谅。” 白楹都看呆了。 天呐三皇子也太,也太……说是一板一眼重规矩还不准确。 他真的就是一个君子! 小君子。 小商贩连连道:“不敢不敢,小公子是好心。” 傅云祁正直的简直不像是皇室中的人。 接下来一路上,白楹不时瞅傅云祁,后者看过来,正好逮到她的偷窥。 白楹扑哧一笑,“三皇子好棒呀!” 像夸弟弟似的。 傅云祁抿唇,严肃道:“没有。” 他应该是兄长才对! 白楹的目光被一个马戏班子吸引,傅云祁也看过去:“我们去看看吧。” 侍从立马带着两人挤进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给他们开了一条路。 白楹觉得这样不好,一边进去,一边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呀。” 被侍从霸道挤开的人们本来还有气儿,看到白楹软软萌萌乖乖巧巧道歉,立马笑道:“这是哪家的小姑娘呀,长的这么别致。” 白楹被夸奖,腼腆笑着。 她到了最里面,看的格外清楚。 马戏班子都是一些年纪不大的少年少女,穿着打扮都很简单,手腕衣服上紧紧绑着一根红色带子。 一个少女头顶十多个盘子,双脚踩在一个神情坚毅的少年肩上,少女双手还抛着掌心大小的小球,三四个球转换抛着,看得人们眼花缭乱。 更厉害的是,少年手也没空着,一个接一个盘子抛着落在少女头顶! 白楹都惊呆了! 这种杂技她还是第一次见。 傅云祁也是微微张大嘴巴,不明白他们怎么这么厉害,小小身体,隐藏着巨大能量! 少女头顶盘子已经有二十几个,但依旧纹丝不动。 两人神情自若,目光空洞,似乎这种事情已经做了不止一遍。 边上还有其他耍杂技的,是稍大一些的青年女子。 白楹的目光像是黏在了那个少女身上,不管他们边上青年能吃刀子还是碎大石,也无法让她感兴趣。 当然,她感兴趣的不单单是少年少女们的动作。 她只是觉得……他们的表情,麻木的让人心疼。 该怎么说呢? 原来吃得饱穿的暖,也有不快乐的。 这种杂技需要付出无数汗水,还要承担风险,一旦少女从少年肩上摔下,还有那么多盘子…… 白楹不敢想。 傅云祁悄声问道:“阿楹,你说他们怎么能这么稳如泰山的啊?” 其实他还想说,会不会掉下来。 就怕自己乌鸦嘴害到别人就不好了。 第118章 魔爪 有粗犷大汉拿着一个小布袋子一边边走过来,嘴上还说着:“各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走到白楹这里,白楹极为大方地给了几块银子。 傅云祁懵了,“阿楹?”你哪来的银子? 说好的他付钱的呢? 傅云祁连忙也放了几块银子进去。 白楹一副天真不懂人间疾苦的小姑娘模样,道:“伯伯,可不可以让那个小姐姐走过来给我看看啊?” 只当是小姑娘好奇少女怎么这么厉害是如何能做出这么有难度的动作。 富家子弟有钱,随手打赏的便是银子,粗犷大汉笑眯了眼,这可比所有人加起来的还多。 他应道:“当然可以。” 小肥羊当然得供着。 粗犷大汉回头命令道:“还不下来,让贵人瞧瞧。” 少女稳稳落地,少年快速将她头顶的盘子抱了下来,两人皆是神情一松。 粗犷大汉将两人的神情收入眼底,轻蔑冷笑,能偷懒一会儿怕是要高兴死了。 也不想想,如果不是他,他们能不能吃饱饭都不一定。 两个不懂得知恩图报的兔崽子。 白楹看着少女恭敬朝自己走来,她欣喜之情流露出来,哇发出惊叹直接抱住少女! 粗犷大汉已经走去边上人群那讨要赏钱。 白楹道:“小姐姐!你怎么这么厉害?让阿楹摸摸看你真是有血有肉的真人吗。” 少女还处于惊楞中,白楹已经上手了。 她摸了摸少女平平的胸口,将早早藏在袖子里的银票偷偷不塞进了少女衣服里面。 银票被她折成了手指头大小,不会轻易被人发现。 少女:“!!!” 她眼神变了,不再那么麻木,唇瓣微微颤抖,“不……” “不让摸吗?”白楹的情绪说变就变,生气地一把推开她,“讨厌!我要打你!” 粗犷大汉闻声连忙道:“小姐不要生气,这贱丫头不懂规矩!” 傅云祁似懂非懂,当下道:“这么,我妹妹碰都碰不得吗?” 侍从冷冷道:“小姐莫要动怒,属下把人买来,小姐想怎么处罚都由小姐。” 粗犷大汉脸色一变。 这贱丫头可是他的摇钱树,怎么能说买就买? “!”三皇子的侍从太聪明了!白楹学着傅云岚那蛮不讲理的模样,道,“不要!我要把全部人还有这个伯伯都买回去!” “……”粗犷大汉连连赔笑道,“这可不行。” 侍从道:“我家小姐看得起你们,你们可不要不识抬举。” 说着拿出几张一百两的银票扔在地上! 将嚣张轻蔑演了个淋漓尽致。 白楹就差为侍从鼓掌了。 傅云祁反应过来,绞尽脑汁努力不讲理:“够了没有,这么多钱够买你们了吧?” 粗犷大汉眼睛都亮了! 虽然一年也是能挣这么多的,但一次性这么多钱还是从未有过。 粗犷大汉转了转眼珠子,道:“小姐,不如就把这丫头买去当个粗使丫鬟,空时便让她给您表演杂技……” 想买全部人,怎么可能! 一个贱丫头换几百两还差不多。 白楹感觉这大汉把她当个傻子糊弄,一两银子能买多少粗使丫鬟都不知道,这里都几百两了,纵使少女能给他赚钱,也不需要这么多。 侍从冷冷看着粗犷大汉将几百两银票塞到袋子里,不顾周围人看戏目光,颠了颠剑鞘,眼神威胁道:“你莫不是戏耍我家小姐吧?一个丫头能值多少钱你心里有数,说买全部人便是全部,少一个都不行!” 杂技团的人都走了过来,没有杂技看了,人们纷纷离开。 除了那个紧紧把少女护在身后的少年,其他人都站在粗犷大汉身边,一口一个大哥喊着。 粗犷大汉心道这不是好惹的。 但让他同意是不可能的。 吐出银票也是白日做梦。 粗犷大汉目光落在少年少女身上,转而他跟白楹傅云祁赔笑道:“小姐,这全部人真不行,不如您把这两个给带走吧……” 白楹一皱眉,气势汹汹问道:“为什么只能两个!两个能看多少杂技?” 太早同意只会让粗犷大汉起疑心。 白楹不饶人反而让他越发腆着脸赔笑:“这两个别看年纪轻,会的东西可多了。” 傅云祁的态度松动了,劝妹妹:“不然就这两个吧,回头你看腻了,咱们再把其他人也买来,好不好?” 到底是“兄长”说话有用。 白楹勉为其难道:“好吧。” 银票静静躺在布袋子里,粗犷大汉安心了。 虎目一瞪局促不安的兄妹俩,“还不快跟着小姐少爷回去,以后有你们好日子过!” 白楹哼道:“哥哥,我们再去其他地方逛逛吧!” 被喊了哥哥,傅云祁笑容满面,忙应道:“好。” 侍从示意少年少女兄妹跟上,“老实点,惹了小姐不高兴,小心有你们好果子吃。” 闻言,粗犷大汉和其他人都舒了口气。 还好没同意都被买去。 不然还不得被这个看着软萌实则娇气蛮横的小姑娘折磨死? 大户人家出生的小姐,出手是真阔绰,脾气也是真的大。 他们可伺候不起。 两个每天只能赚几百文的兔崽子,能卖几百两,简直就是赚发了好吗? 走出好一段路,白楹这才回头道:“你们有想过要做其他事情吗?” 少女被她这么一问,愣在原地。 白楹奇怪道:“既然逃出魔爪,那就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去啊。” 她不是给了银票的吗? 有钱,去哪里过不上好日子? 早在白楹看到少女抛球,少年抛盘子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们微微露出的手臂上有着鞭伤。 新的旧的,布满手臂。 想必身上更加惨不忍睹。 再看其他人表演杂技的人,表情轻松,碎大石这些都是做过手脚的,当看见人们赏钱,他们眼神贪婪,和麻木的少年少女完全不一样。 白楹对少女道歉:“方才实非有意动手动脚,但是我观二位不是情愿做这些,嗯……” 白楹不知道该怎么说。 总不能说,我看见你们被打的伤痕了,你们肯定不快乐,我是救你们出火海。 这么说会被打死吧? 白楹想不出好的措辞,只能道:“我们要走啦,小哥哥小姐姐小心些,不要再被坏人抓住啦。” “你怎么知道?”少女失声道。 是的,他们是孤儿,被粗犷大汉抓去逼着练习杂技,给他们赚钱。 逃了好几次都被抓了回去。 久而久之就麻木了。 少女跪了下来,泣不成声:“求小姐收留我和哥哥吧。” 少年也跪了下来,坚毅面容闪过一丝痛楚。 没有保护好妹妹,是他作为兄长的失职。 少女拿出了白楹偷偷塞给她的银票,要还给白楹。 白楹没收,“给你们了就没有拿回来的道理。” 这是她准备的后路,如果后面粗犷大汉经受住了诱惑不肯卖人,那么这银票只要不被发现,少女他们就能好好利用。 虽然现在救出来了,但给了也没必要再拿回来。 反正她现在有钱! 白楹很有底气。 她还要把侍从出的几百两银票还回去。 但是现在…… 白楹纠结了一下,不想给轻风姐姐添麻烦。 但是带进宫显然是行不通的。 她道:“你们先去四季楼天字八号房等我吧。” 她得想想,怎么安顿他们。 所谓救人救到底。 这里离四季楼不远,傅云祁让侍从先将他们带去,再回来。 傅云祁夸白楹,“阿楹,你好聪明!” 被这么一本正经的夸奖,白楹老脸一红:“不不不,三皇子和侍卫哥哥才聪明!” 一下就理解了她想要干嘛。 白楹想,反正能帮一把是一把,她师父这么好,她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举手之劳而已。 只是现在有点愁,如果让他们进国师塔,先不说人品到底靠不靠得住,轻风姐姐安顿他们也是要花费心神力气的。 国师塔不养闲人,白楹除外。 她是国师大人一早就定下的继承人,只是现在还没发挥作用。 但是这兄妹俩进国师塔能做什么呢? 白楹可不想自己做好事建立在给国师塔的人添麻烦的基础上。 她是助人为乐心里踏实了,但是轻风姐姐他们要忙这个忙那个,为她的“善心”付出代价。 “阿楹,要不要吃那个?”傅云祁的声音拉回白楹思绪。 她拿出几张一百两的银票,强行塞傅云祁手里,“还给三皇子,阿楹自己有钱的。” 她要救人,总不好意思让傅云祁出钱吧? 傅云祁说什么都不要,但是不要态度很坚决。 “三皇子殿下不要,阿楹下次就不出来了。” “……”傅云祁觉得自己这个“哥哥”毫无用武之地,他失落妥协道,“好吧。” 侍从已经回来了。 建议两人道:“殿下,白姑娘,不如去夕阳街上逛逛,那里好玩的东西很多。” 白楹道:“不是有个太平街吗?可以去太平街那里吗?” 她方才听边上人说,太平街上有一家糕点铺子生意很火热。 侍从露出犹豫神色,比起朱雀街和夕阳街,太平街要鱼龙混杂许多,那里实在不适合三皇子去。 侍从劝道:“还是去夕阳街吧。” 白楹本能不想去夕阳街,她皱眉,“但阿楹想去太平街。” 傅云祁道:“阿楹想去,那就去太平街。” 侍从隐隐不满,小姑娘莫不是好日子过惯了,也骄纵起来。 三人往太平街而去,白楹刚买了糖炒栗子,笑容明媚,这时候几个人急匆匆往这边跑来,喊道:“死人了!夕阳街那房屋倒塌死人了!” 第119章 避开 啪嗒。 白楹手里头还没剥的糖炒栗子掉到了地上。 两秒后,她将一小纸袋糖炒栗子塞到傅云祁怀里,迈开小短腿就要跑去夕阳街。 侍从眼疾手快将她拉了回来,“白姑娘冷静,白姑娘!” 傅云祁拦在白楹身前,“阿楹你别急,我让东临去看看。” 死人了。 她去了也没用。 白楹眨了眨眼,理智回归。 “去报官。”她冷静道,“让官府的人来处理……”说到这她顿住,语气变软,像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天真问道,“这样可以吗?” 她一个小姑娘家家,该藏拙的还是要藏拙。 这种事情还轮不到她管。 傅云祁笑道:“可以。” 侍从多看了白楹两眼,语气带了恭敬道:“属下先护送三殿下和白姑娘回宫吧。” 夕阳街都有房屋坍塌的事情发生,谁又能保证朱雀街太平街的安全? 东临不能拿这两位的生命开玩笑。 傅云祁看了白楹一眼,道:“那阿楹,那两个人……你想好怎么安排了吗?” 白楹沉吟,抬眼道:“阿楹自己回国师塔。” 她要回去问问轻风姐姐的意见,再做决定。 国师塔如果少人,她就将他们就下来,不少人,她就想办法给他们兄妹在长安城里找个活维持生计。 东临眸光一闪,道:“白姑娘一个回去不安全,还是属下先把三皇子送回去再送白姑娘去国师塔。” “这样,太麻烦了吧。”白楹不好意思说,能不能让他把自己先送去国师塔。 毕竟虽然她和三皇子关系还算友好,但也没好到可以吩咐他的侍从的地步。 “那……”东临似难以开口,为难地看着白楹,“若是白姑娘不介意,可否带三殿下在国师塔稍等片刻?属下先去查看夕阳街死伤人数。” 白楹:“……” 她发现她好像还是没有人家脸皮厚。 “好……啊。”白楹笑道,“那麻烦侍卫哥哥了。” 东临抱拳道:“不敢当。” 白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轻风姐姐没有说不能把外人带国师塔,但白楹知道一般不是国师塔的人是不能进的。 就算有勋贵世家想要求见国师大人施出援手救人,也是很自觉的通过皇帝,而不会直接登门拜访。 众所皆知,国师大人喜静。 所以这么多年,还没有外人进入过国师塔。 傅云祁或许会成为这第一个。 这就是东临的小心机。 他是三皇子的人,在三皇子很小的时候就被派到他身边保护他,早就视三皇子为主。 皇子之中,只有三皇子最得皇帝喜欢器重,也是最有希望成为储君的人。 东临想为三皇子再添块砖。 如果能得国师大人另眼相待,或者被国师大人指导几句,那朝中支持拥立三皇子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这对三皇子有利无弊。 东临的小算盘打的很好,简直把白楹当成傻子糊弄。 虽然夕阳街事件,东临隐隐察觉到白楹的不同寻常,但对东临来说,如今的白楹并不能成为三皇子的助力。 可他的小心思,白楹一点都看不出来吗? 东临如今也不过才十六七岁,而白楹再怎么样也是二十出头的人,白楹真会像个傻子让他算计? 白楹轻轻勾唇,才走没几步路,就捂住肚子,见两人疑惑看她,小眼神澄澈无辜,“……阿楹好像又饿了。” 东临一愣,傅云祁已经开口了:“那阿楹我们去四季楼再用些东西吧?” 三皇子青涩的脸庞上带着温暖的笑,如阳光驱散阴霾,看得白楹心微微松动。 没有人会不喜欢温暖的人。 白楹低眸一笑,道:“好啊,谢谢三皇子。” 东临只能暗暗叹气,真是白白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 他没有想到其他方面。 也不会认为白楹一个小姑娘家家会看透他的心思,从而断他念头。 太聪明的侍从跟在主子身边,有时候并不会如虎添翼,反而只会适得其反。 侍从把傅云祁和白楹送到四季楼,说好去“查看伤亡”,如今也不能改口,只得说到做到。 白楹看着东临下楼的背影,挑了挑眉,年轻人,还是要老实一点啊。 耍杂技的少年少女看见白楹回来,喜出望外,一个个给白楹和傅云祁斟茶倒水,比四季楼里的小二还要殷勤。 白楹莫名心里一酸,天子脚下,也不是人人都能幸福的。 “小姐……”少女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白楹微微一笑,软声道:“我叫白楹,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 喊小妹妹都比喊小姐好。 少女局促不安,“白姑娘……可不可以不要,不要让我和哥哥离开……” 少年捏了捏衣角,看上去很窘迫,但也跟着道:“白姑娘,我们什么都可以做,我可以干活,干很多的活,吃的也不多的。” 白楹将桌子上的糕点和新上来的汤面推到他们面前,“先吃吧。” 兄妹俩顿时更紧张了。 就好像一把刀放在他们脖子上,将落不落,这是最让人难受的。 白楹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但还是要经过轻风姐姐同意。 她朝傅云祁道:“三皇子,阿楹再去楼下点点吃的,你在这里等下阿楹好不好。” 傅云祁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自然应道:“那阿楹小心些。” 白楹甜甜一笑,对那兄妹俩道:“等等阿楹哦。” 眼神干净,笑容莫名让人安心。 兄妹俩齐齐定下心,点头称是。 白楹走下楼梯,先找了小二,给了他一小块碎银子,吩咐他去国师塔找人,然后逛了一圈招牌菜单,点了一个暖身的牛骨汤,一盘新鲜切好的牛肉,再要了一份小馄饨就上楼了。 她不好带傅云祁去国师塔,但是可以麻烦国师塔的人出来一趟。 虽然都差不多,但至少没有违反国师塔规矩。 东西上来了,白楹知道傅云祁之前是吃饱了的,就给他盛了一碗汤,至于剩下的牛骨汤和新鲜切片的牛肉,都推给那兄妹俩。 少女诚惶诚恐,道:“小姐,不白姑娘……不用了不用了……我们吃不了这么多。” 白楹一边吃小馄饨,一边眼睛都不抬道:“吃掉吧,很好吃的,吃饱了也尝尝鲜。” 傅云祁也温声道:“不用客气的。” 他们刚开始到的时候,东临给他们点了饭菜,但许是因为拘谨,都没有动。 后面白楹和傅云祁到,见饭菜都冰了,便让人撤了下去,重新要了两碗牛肉面和新鲜糕点。 牛肉面分量不多,胜在劲道好吃,可想而知,对两个早饭都没用过的人来说是完全不能填饱肚子的。 少女最先走到她面前的时候,白楹就听到了肚子里发出的饥叫声,想必那个粗犷大汉一天只让他们吃一顿或者两顿。 也难怪饿的这么瘦。 他们的瘦弱和白楹的瘦弱可不一样,白楹纯粹是因为身体里的毒,而这兄妹二人则是长期吃不饱饭,且还是在长身体的时候。 见他们不肯动筷子吃牛肉,白楹便站起来他们一一盛汤。 少年连忙阻止,“白姑娘,不用了,您不用这样的。” 白楹还是坚持给他们盛好放在他们面前,忍不住笑道:“不要扭扭捏捏嘛,快点尝尝看,好吃阿楹也喝一点。” 傅云祁含笑看着白楹,他从来没有见过像阿楹这样剔透聪慧,善良又晓分寸的小姑娘。 少女低着头,牛骨汤热气腾腾,模糊了她的眼睛,一颗豆大的泪珠滚落碗中,她慌忙擦掉,又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将汤喝完。 这是她喝过的最美味的汤。 还有那牛肉面,从前她从来不知道肉是什么味道,如今终于尝到了。 “要吃肉,不然长不高。”白楹很严肃地说。 个子不高的少年窘迫红了脸,他今年十五岁,看着却只比傅云祁高出半个头。 少女给兄长夹牛肉,“哥哥,你多吃一点。” 少年也给妹妹夹,“阿元,你也是。” “都吃。”白楹已经把小馄饨解决完了,她托着腮看两人兄妹情深,有种冲动想让她再点十盘牛肉上来让他们吃个够,也不用你推我推都舍不得吃。 白楹没有点太多的东西,饿久了一下子吃太多反而会肚子不舒服。 一碗面一点汤,牛肉也是两个人分,能吃饱但不会撑。 少女比较感性,眼眶都红了,在碗里扒着哥哥夹的牛肉片,一抬头就能对上白楹和傅云祁含笑的目光,她吸了吸鼻子,感觉自己好没出息。 “小主人。”包间外面响起敲门声。 白楹兴高采烈地要去开门,少年动作更快,先一步去开了门。 一个穿着棕黑色衣衫的男子走进来,浓眉大眼,眼神凌厉,但目光落在白楹身上,又化作包容的温和。 白楹脆生生喊道:“丁叔!” 年纪也不过二十出头的青年被小姑娘喊叔还挺高兴的,乐呵呵地给傅云祁行了个礼,只不过当着外人面,没有喊出傅云祁的身份。 白楹一点都没压力喊丁卯叫叔,她现在脸皮厚的装嫩完全不会脸红。 她本来就是一个小姑娘嘛。 丁卯的目光在拘谨的少年和少女身上来回打量一番,又瞥见白楹略微凝重的神色。 明明与她无关,可看着小姑娘比两个当事人还要紧张。 丁卯笑了,这一笑融化掉了他脸上的肃意,他道:“可以好好培养,小主人慧眼识珠。” 白楹笑嘻嘻道:“叫阿楹啦。” 丁卯没有久待,给白楹塞了不少银子,就带着兄妹二人回国师塔。 第120章 意图 在外头玩了小半天,临近晌午,傅云祁和白楹才回宫。 第一次出宫玩,白楹花了不少钱,所以回去后她特别老实地跟静太妃一五一十地报备。 静太妃在白楹心里可以说是积威已深。 听完白楹的话,静太妃倒没有说她花钱大手大脚,只蹙眉道:“那两人是何来历你都不清楚,便如此草率决定收留,若是有什么问题,或者意图不轨,你当如何?” 白楹很淡定:“丁叔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去查过了,没有问题。” 要不然也不会同意培养那兄妹二人。 静太妃方才舒展眉头,但还是说教道:“以后不准再这样,一心软就做出这种事情,谁能保证永远都没问题?做事情之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不要觉得身后总有人会帮你摆平一切。” “阿楹受教了。” 尽管白楹第一感官告诉自己,那对兄妹不会有问题。 但白楹必须承认自己到底还是意气用事了,她当时一心只想着要如同国师大人一般,让每个百姓都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也没有想到,国师大人和她的区别有多大。 一腔孤勇能做什么? 诚如静太妃所言,她做事都是依仗别人来完成。 这样会让她有恃无恐,产生根深蒂固的依赖性。 “好了,既然做了,就不要多想了。”静太妃道,“宫外好玩吗?” 白楹笑弯了眼,“好玩的。” 长安城中的繁华乱人眼,哪怕今日只窥见了冰山一角,也足以让人叹为观止。 静太妃面容微微柔和,“改日有空,你去霍府玩玩,去见见你舅舅。” “……”白楹嘴角忍不住一抽,“舅舅?” 静太妃横她一眼,“我兄长不就是你舅舅。” 白楹害羞一秒,“好哒好哒。” 舒嬷嬷在一旁忍俊不禁,按理说小姐的年纪可是能当楹丫头的祖母的。 静太妃轻轻摸了下白楹的小脑袋,“如果可以,尽量和三皇子少往来。” 怕小姑娘不明白,她还解释道:“三皇子是好的,但他身边的人不见得都如同他这般。” 就如同这次三皇子的侍从想让白楹把三皇子也带去国师塔,就是意图不轨。 只要白楹真的这样做了,不用一天,这消息就能满天飞。 皇帝和太后会更加看重三皇子,而朝中大臣的站对也会更加明显。 静太妃对三皇子没有任何意见,但她不希望三皇子成为未来的皇帝。 或者换句话说,三皇子可以成为储君,前提是不能有这样一个母亲。 昭贵妃在静太妃眼里,就是一条毒蛇。 打不死的毒蛇。 对于静太妃所说,白楹极为认同地点头,“是的。” 虽然她很喜欢三皇子,但有昭贵妃在,他们注定成不了很好的朋友。 她可不想一直被人利用。 见白楹如此乖巧,静太妃眼中浮现出淡淡的欣慰。 上天夺走了她最珍视的人,但也补偿了一个乖巧通透聪慧的女孩儿给她。 这或许就是有失必有得吧? 锦绣宫中,三皇子见过皇帝后,便第一时间去给昭贵妃请安。 母子俩坐在一起用午膳,傅云祁挑了几件好玩的事情说给昭贵妃听,在说到夕阳街事情的时候,还笑道:“阿楹可真是一个小福星,若不是她坚持要去太平街,孩儿就差点回不来了。” 昭贵妃眸带嗔怪,“不许说这种话。” 她的儿子,怎么可能出事? 东临在一旁跟着道:“娘娘,这次确实多亏了白姑娘,三殿下才得以避开祸事。” “是啊母妃,真的该好好谢谢阿楹呢。” 昭贵妃眼眸一深,如果空远大师说的都是真的。 那么白楹和傅南歧都身怀福气? 白楹如何她不管,白楹与她无仇无怨,甚至还和祁儿交好。 但傅南歧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福泽深厚? 当初算命先生可是说先皇后肚子里的种是个天煞孤星! 这辈子克尽亲近之人。 果不其然,出生不久,便害死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尚在幼时,又害死了养母。 他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跟国运息息相关? 但空远大师不像是会说谎的人,他说白楹是个有福气的人,如今似乎也验证了。 前有静太妃洛妃爱护,后有国师大人为师。 昭贵妃不禁捏紧了筷。 “母妃?母妃?” 昭贵妃回神,见儿子充满担忧的目光看着她,不禁心中一暖。 “无事。”昭贵妃夹了一筷子清蒸鱼放在傅云祁碗中,关怀道,“正在长身体的时候,你要多吃些。” 傅云祁笑着点头,“孩儿知道。” 昭贵妃微微一笑,道:“祁儿,你要多照顾阿楹,空时带她多来锦绣宫玩玩,母妃不会介意的。” “嗯……好。”傅云祁无奈应下。 他是想让阿楹来玩,但不想因为阿楹身份转变而掺杂利益。 那样的友情,还有什么意义呢? 傅云祁走后,昭贵妃把东临留了下来。 昭贵妃曾在东临小的时候施恩于他,因此东临对三皇子格外忠心耿耿。 同时,他对昭贵妃也是怀有感恩的心。 东临将今日一切都说了个明明白白,末了低声道:“娘娘,属下认为白姑娘实在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殿下与之交好,定有大益。” 如果只是普通人,国师大人为什么还会收她为亲传弟子? 昭贵妃不置可否,她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不过是和白楹交好,相信祁儿会明白。 只是,“祁儿太过光明磊落了。” 这是昭贵妃又自豪,又遗憾的地方。 东临道:“殿下是一个善良正直的人。” “善良正直的人,是活不到最后的。”昭贵妃看得很透彻,她这么多年在皇宫可不是白活的。 比如洛妃,她有着世家大族的清高,不屑和她们共争一个男人。 结果呢? 她永远都不会有孩子。 就算不争又怎么样? 她有一个让皇帝看重的家世,整个皇宫仅次于李皇后,但她的容貌比李皇后清丽,性情也比李皇后好得多,就算她不争,皇帝每个月也会去她那。 只要她家族不落败,皇上便会永远记得她。 洛妃自以为清高,不还是落了她们的算计? 这就是蠢货啊。 昭贵妃淡笑着让人撤了午膳,瞥了一旁恭敬站立的东临,“回去吧。” …… 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很快就连太后都知道了夕阳街房屋倒塌事件。 怀阳郡主依偎在太后身边,听着底下人的话,庆幸道:“外祖母,还好三表哥和阿楹没有往夕阳街那走。” 太后点头认同,“阿楹真是一个小福宝,若不是她要去太平街,现下怕是都发生无法挽救的事情了。” 怀阳郡主笑道:“阿楹向来运气极好。” 她将那日傅云岚和白楹对赌的事情说出来,连连夸赞道:“外祖母,你不知道,阿楹当时可冷静了!好像一点都不怕输!” 太后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白楹就是因为傅云岚过分的行径而气得晕厥不醒。 她心里有了计较,也笑道:“她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要不然也不会被国师大人收做亲传弟子。 “怀阳要跟阿楹好好相处啊。”太后慈爱地拍了拍怀阳郡主的后背,这是她唯一女儿的孩子,孙辈里面,太后只疼爱傅云祁和怀阳郡主。 太后当然是希望给怀阳郡主多积攒一些人脉。 若是将来他们都不在了,怀阳还能靠谁? “怀阳跟阿楹一直很好的。”怀阳郡主撒娇,“外祖母,您什么时候让云岚出来啊?” 提到这个从来都不省心的嫡孙女,太后的神色就淡了下来。 “她什么时候学好,哀家就什么时候放她出去。” 关着,也好过她继续嚣张跋扈,闯下祸事。 李皇后压根就不会教孩子。 瞧瞧云岚被她教成了什么样! 做事简直没有一点儿脑子! 怀阳郡主虽然也觉得傅云岚需要教训,但这时间也够久了。 “外祖母,过些日子您就把云岚放出来吧,她一定知道错了。” “我们怀阳,怎么这么心善的啊?” “外祖母,您取笑怀阳!” 李皇后听着寿康宫的眼线传来的消息,火冒三丈摔碎了好几个瓷器。 “老不死的东西!”李皇后低咒。 既然这个老不死的从来不喜欢的她的岚儿,那么岚儿也轮不到她管教! 桑叶劝道:“娘娘,咱们暂且忍忍,等这阵子过了,皇上自然会把公主放出来。皇上向来疼爱公主。” 这件事,也是她们理亏在先。 不然丞相早就去找皇上给娘娘和公主求情了。 李皇后冷冷道:“明明是那个白楹自己身子虚弱,却还要强行赖在岚儿身上,真是恬不知耻。” 桑叶皱眉道:“这样的人,既然无法交好……” “那就应该抹杀。”李皇后语气冰冷,女儿是她的底线。 “……”桑叶一口血梗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她想说的是,既然无法交好,也不应该得罪啊! 况且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怎么可能抹杀?! 娘娘是想被废后吗? 绕是桑叶一个女子,也知道国师大人对大煜做出的贡献。 娘娘竟然还想去跟国师大人结仇。 桑叶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第121章 酸人 白楹受到了皇帝昭贵妃的赏赐,与之而来的是太学里逐渐冒出的酸言酸语。 自从三皇子常常来找白楹,给她带这个吃那个玩,太学另一个学堂的学子便时不时走到白楹他们所在的学堂,明里暗里挤兑白楹。 年关将至,大人们越发忙碌起来。 但在太学里的学子,该读书的还是读书。 反而还因为大人们的疏于管理,纵容他们胆子越发大了。 今日怀阳郡主去寿康宫看了傅云岚,和三皇子相同年龄的曲家大小姐便在课后,又到了白楹他们这儿。 李晗看见她,便是满满厌恶:“这个丑八怪又来了。” 曲娉婷耳尖,想骂回去,但一看是李晗,又将火憋了回去,冷言冷语道:“有些人啊,就只会躲在男的后面。小小年纪就学了一身狐媚子的本事,专门勾引人。” 不知道是因为今日火气大,还是因为看怀阳郡主不在,曲娉婷的话都比之前难听许多。 李晗面色涨红,他们都还是十岁左右的小儿郎小姑娘,哪里听过这样侮辱人的话? 杜之清拉住小伙伴,呛声回去:“果然不愧是曲家大小姐能说出的话。众所皆知,曲大小姐的生母是将军夫人的婢女,因为不安分,便胆大包天给曲将军下了药,这才有了曲大小姐,因为这件事,还害的将军夫人难产而死……” “不准说!不准说!”曲娉婷怎么都没想到杜之清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攻击她,她气得眼睛都红了,“闭嘴!” 说什么都可以,唯独身世,是曲娉婷最大的痛脚。 姚依依冷冷道:“曲大小姐这么威风,是想我们所有人都闭嘴吗?” 曲娉婷身边的女孩子连忙道:“姚小姐说笑了,娉婷不是这个意思。” 孙嘉迎虽然不喜欢白楹,但也不喜欢曲娉婷。 她父母恩爱,也养的她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 “曲大小姐跟生母一样的好手段,竟有本事将嫡妹挤下去,成功进入太学这样神圣的地方。” 孙嘉迎心想,她这可不是帮白楹,这是她身为嫡女对曲娉婷的愤慨而已。 曲娉婷冷笑道:“孙小姐从何听来的流言?父亲一视同仁,若是二妹想来太学读书,父亲又怎么会不同意?” 言下之意便是曲家二小姐自己不肯来。 “是啊,孙小姐,姚小姐,我们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看不惯某些人因为一点阴差阳错的事情,便仿佛对三皇子有了恩情……”曲娉婷的小姐妹还没说完,角落就飘出一个娇软嗓音。 白楹微微笑道:“诸位虽然年长阿楹几岁,但也不要把大家都当成傻子啊。” 她顿了一顿,合上了书籍,笑容不改:“有话直说便好,老是某些人某些人,诸位不累吗?” 曲娉婷所指的阴差阳错怕就是她和傅云祁运气好,避开了夕阳街房屋倒塌的事件。 白楹想,或许不是她运气好,而是那天早上她抱了傅南歧,从而蹭到了福气? “就是,说话矫揉造作恶心死了。”孙嘉迎道,她最讨厌这种人! 曲娉婷不跟这个蠢货一般计较,她冷冷看着白楹,“不指名道姓,是想给白姑娘留些脸面。既然白姑娘成了国师大人的弟子,就该好好专注此道,而不是成日里就想着勾搭男的堕了国师大人的威名。” 郑元嘉忽然道:“何为勾搭?白楹与三皇子不过是好友关系。况且太学先生夫子们可从来没有交过我们这个词,曲大小姐若是知羞耻,便不应该左一句勾搭右一句狐媚子,压根不像是读过书的,反而……” 他没说完,但大家都心领神会。 生母是个不安分的,剩下的女儿自然也登不上大雅之堂。 曲娉婷看过去,暗恨,郑元嘉也是将门出身,竟然也站在白楹这边。 白楹从小布袋里拿出甜而不腻的糖,一个个分过去,算是感谢大家为她说话。 递给孙嘉迎的时候,后者还傲娇的别过脸去,“我才不要!” 她才看不上这种东西,而且娘亲说了,糖吃多了对牙齿不好! 姚依依看不下去,拿了孙嘉迎的糖,直接剥了塞到她嘴里。 “废话真多。” 白楹扑哧一笑,坐在后头的桑见溪看见这一幕,也弯了弯眼睛。 曲娉婷一帮人很不满白楹就这样无视她们。 在她们看来,白楹不就是普普通通的小姑娘,什么本事都没有,却攀上了静太妃和洛妃,又三生有幸成了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 除了脸好看一些,可这能掩饰她是个孤儿的事实吗? 曲娉婷讨厌一切接近三皇子的人,其中尤为讨厌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就接近三皇子的人! 白楹往嘴里塞了块糖,甜味自舌上蔓开,身体里的每一滴血似乎都活跃兴奋起来。 她心情愉悦,也乐意和曲娉婷多说几句:“曲大小姐不妨直说,是因为嫉妒而寻衅。” 嫉妒? 她只是看不惯白楹一直纠缠三皇子不放而已。 曲娉婷身上带着世家的骄傲,她拂去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矜贵道:“说我嫉妒你,你也得有那被人嫉妒的本事。” “但我观曲大小姐有酸人的本事。”白楹微笑道。 曲娉婷身边的小姐妹:“伶牙俐齿!” 姚依依冷笑道:“寻衅滋事!” 白楹是他们的同窗好友,不管出于哪方面,他们都不会让外人任意欺了白楹去。 孙嘉迎被塞进嘴巴的糖甜的不想说话,但她也一致对外,虎视眈眈盯着曲娉婷她们看。 讨厌死了! 跟方小意一样讨厌! “先生来了!”不知道谁突然喊了一句。 年纪不大的曲娉婷几人瞬间慌里慌张跑掉了。 白楹等人也连忙收拾书本正襟危坐。 大儒严厉苛刻之名,足矣让人闻风丧胆。 但……学堂静了半晌,大儒的人影都没出现。 直到郑元嘉憋出一句:“见溪,你,你学坏了。” 众人纷纷反应过来,哄堂大笑。 桑见溪一向不爱说话,因此乍一听他们还没听出是谁喊的。 李晗向桑见溪竖起大拇指,但转念一想这不就等于怕了那群丑八怪吗? 他走过去拍了拍桑见溪的肩膀,刚好瞥到他手心还捏着一块没有吃的糖。 李晗问道:“见溪,你不喜欢吃糖吗?不吃我帮你解决吧?” 夫子说了,同窗之间应该互相帮助才是。 桑见溪攥紧手里头的糖,讷讷道:“我,我想等会儿再吃……” “你最近怎么变得越发馋嘴了?”杜之清跟李晗关系最为要好,因此打趣起来也是毫不见外。 李晗讪笑两声,“这不是前儿打碎了我祖父最爱的花瓶吗?他罚我不准吃晚膳,瓜果零嘴这些都不准碰。” 要不然换平时,他能这么贪嘴吗? 还不是因为嘴巴里淡的快没味道了。 李小公子说起来就是一把辛酸泪。 其他人都投以同情的目光。 白楹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说笑打闹,大部分的小盆友还是很可爱的呀。 晚上,白楹特意偷偷跑了一趟景吾宫。 小可爱自从在宫外看好腿,就一直处于养伤中。 白楹没指望它带路,反正她也已经记得了。 况且再让小可爱和傅南歧对上……白楹连忙摇了摇头,那画面太残酷想都不敢想。 现下时辰还早,景玉宫宫门还未关上,饭后舒嬷嬷扶着静太妃出去走了走,白楹只要在她们之前赶回来就行。 为了防止被人看到,白楹也没有拿宫灯照路。 她摸索着景吾宫的偏僻小路,偷偷摸摸走了进去。 傅南歧这几日心情不太好,甚至可以算得上恶劣。 因此看见白楹的一句话,就是:“滚出去。” “……”白楹心虚,白楹不敢有意见,“小哥哥,你消消气……” 傅南歧的冷漠像是长了尖锐的刺,他重复道:“滚出去。” 滚去找那只猫,滚去找白氏的儿子。 他这里不需要同情。 白楹挪着步子,磨磨蹭蹭挪到他身边,仰头看着他那已经结痂了的抓痕。 眼中不免流露出心疼。 如同上上好的白玉瓷器上多了几道裂痕,让人无比惋惜。 傅南歧讥诮地看着她,看到这伤痕,她心疼的怕是那只该死的畜生吧。 白楹还是挺愧疚的,距离被抓伤也过了好几天了,但她今天才过来。 “对不起……”白楹低着头,一股脑把国师大人最新炼制的丹药都拿了大半出来,不由分说塞到傅南歧手里,“小哥哥你不要生气了……” 说出这种话的人,大概已经不能算是人了吧? 白楹也知道自己不占理,因此说话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她揪了揪傅云祁的袖子,可怜巴巴:“阿楹下次再也不会让小可爱把小哥哥伤去了,小哥哥别生阿楹的气好不好?” 回头就断小可爱口粮! 傅南歧居高临下看她,看上去依旧不近人情,但白楹总觉得他没有刚才那么冷漠了。 他手里头还抱着一堆丹药。 白楹知道真的很对不起傅南歧,她就连连许诺,以后傅南歧有什么忙,只要她帮得上,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送消息什么的,反正她现在出宫很方便。 直到白楹把嘴巴都说干了,傅南歧神情才微微松动。 白楹乘胜追击:“阿楹最最最喜欢将离哥哥啦!” 将离…… 明明寓意这么不好,但由小姑娘娇软清甜的嗓音念出来,好像,也不是……很难接受。 傅南歧微微别过脸,“花言巧语。” “真的真的!”白楹对着少年表忠心,澄澈如水的眸子亮亮的,里面像是有星星,“小哥哥人这么好,阿楹当然最喜欢小哥哥!” 人好? 果然是花言巧语。 傅南歧淡淡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少和昭贵妃他们走近,不然什么时候被他们卖了都不知道。” 白楹笑道:“阿楹知道。” 静太妃也是这样说的,由此可见,孤僻少年的心肠还是好的嘛! 小嘴一张一合,不要钱的奉承一连串一连串道出来。 明亮的烛火下,小姑娘来时被夜风吹红的小脸上洋溢着极具感染力的笑容,她还说笑话逗傅南歧高兴。 住在冷宫,似乎住在景吾宫中,没有什么区别。 他依旧是被冷落的那一个。 傅南歧垂眸看着她,她又指着他手里其中一瓶丹药,“国师大人炼制的,服下不会再留下疤痕,比药膏好用许多!” 目前只有一瓶,但为了给小可爱收拾烂摊子,白楹只能忍痛割爱。 不过,就算不是小可爱弄的,互帮互助也是应该的。 毕竟傅南歧之前还拿出了这么好的丹药给她。 算着时间,白楹要走了。 她走了几步,回头,看着再次被冷清包围的少年。 “小哥哥,空远大师说得对。” 傅南歧淡淡望向她,不言不语,他们不过几步之隔,却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 白楹认真道:“将离哥哥福泽深厚,上天会眷顾的。” 眷顾? 这或许是傅南歧听过的最天真的笑话了。 见傅南歧唇畔又出现若有若无的嘲弄,白楹弯眸,轻软道:“风雨不会击倒你,只会让你变得更加强大。不是吗?” 傅南歧微怔。 白.知心姐姐.盈:“改日再见。” 说了一堆鸡汤的白楹终于走了。 夜色比来时要深许多,白楹摸索着路,生怕踩到小石块摔倒。 月亮被乌云遮住整个身子,白楹扶着假山拐弯。 脚底碾到一株杂草,猝不及防,白楹和一具香软身体撞上! 第122章 谦虚 一本接一本书籍的看完,几个月后,小可爱的腿终于痊愈。 白楹比旁人早穿上了冬衣,学堂里怀阳郡主看到她就笑称她是“小笨熊”。 傅云岚在前一个多月就被放了出来,但一直没来太学听课,只呆在明兰殿里,除了孙嘉迎和怀阳郡主,其他人都没去看过她。 白楹坐在火炉边背书,今日休息,傍晚回国师塔,国师大人要考她背书情况。 虽然算不上临时抱佛腿,但翻翻之前的,多背一点是一点儿。 黑猫窝在她脚边,慢条斯理啃着小鱼干,一人一猫,你不吵我我不吵你。 白楹一边看一边移开目光默背,文字实在太过深奥,没多久她就开始昏昏欲睡。 黑猫不屑地看了她一眼,但看在小鱼干的份上,还是发慈悲地抬起爪子拽了拽白楹的裤脚。 “喵。” 不准睡! 白楹努力瞪大眼睛,但似乎只要一对上这些字,她就头昏脑胀。 算了放弃吧。 放过自己! 白楹抓了抓头发,抓下几根,扔进火炉。 眨眼间火舌吞噬发丝。 白楹打了个哈欠,撑着又背了一页内容,五六本书堆在地上,她起身伸了个懒腰,爬到床榻上补了个午觉。 不管了,晚上死就死吧。 白楹用被子把自己裹成毛毛虫,整个头都窝在被褥里,喘不过气的温暖是她的最爱。 黑猫对她的“半途而废”嗤之以鼻。 它躺在火炉边,懒洋洋地叫了一声,慢慢合上眼。 “吱嘎——”轻微的开门声。 舒嬷嬷进来看了看,见被窝鼓鼓,又瞥到地上已经吃饱在小睡的黑猫,她无声地笑了一下,轻悄悄把门带上。 黑猫抖了抖耳朵,脑袋换了另外一只爪子枕。 这次回国师塔白楹没有带小可爱,对此,黑猫恶狠狠瞪她! 叛徒! 重色轻友! 白楹回到国师塔,第一时间先把晚膳用了,不然她怕国师大人测了背书情况之后再吃就吃不下了。 轻风炖了蛋羹,嘱咐道:“饭可以少用一些,但这阿楹要全部吃光。” 光溜溜的蛋羹表面上撒了几颗葱花,白楹挖了一勺,轻轻吹气,塞到嘴巴里,蛋羹极嫩,味道适中,白楹含糊不清道:“灰常……灰常好吃!” “那阿楹多吃。”轻风笑道,“后日再做。” 白楹道:“轻风姐姐也坐下来吃吧。” 轻风将几样清淡小菜推到白楹面前,方便她夹,听到白楹的话,她笑了笑,“我用过了的,阿楹不用老是问。” 国师塔的人一生侍奉国师大人,白楹是国师大人的继承人,所谓主仆分明,哪怕轻风掌管整个国师塔事宜,也依旧恪守本分,不会逾越半分。 在轻风欣慰的目光下,白楹用完一整碗的蛋羹。 轻风将她额前的小碎发撩到边上,“阿楹的头发也长了好多。” 白楹抿唇一笑,道:“是呀。” “过几日笋干炖鸭肉怎么样?”轻风的话题跳得很快,“阿楹多吃一点,长高一点,一定是大煜最好看的女孩子。” 白楹老脸一红,她对自己瘦不拉几的小脸和小身板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轻风被她的表情逗笑,她柔声道:“去吧。” 去找国师大人。 白楹也明白过来,轻风姐姐是怕她紧张,才左一句右一句分散她注意力。 “谢谢轻风姐姐。” 白楹按时来到国师大人的书房,怀里还抱着好几本书。 国师大人正在炼丹,听见白楹进来,也没有任何反应。 凝神静气的模样……也太仙了吧!!! 白楹心里发出土拨鼠尖叫,她放下沉重的书籍,坐在小板凳上,乖乖等着国师大人。 顺便……看一下国师大人是怎么炼丹的。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不凑巧,白楹才坐下没多久,炼丹炉里的火便渐渐熄灭,国师大人取出几颗泛着莹光的丹药,装进小玉瓶中,一身白袍不染纤尘。 白楹站起来,喊道:“师父。” 国师大人将小玉瓶给了白楹,道:“阿楹日后若体内剧毒发作,便服下一颗。” 白楹将小玉瓶放进小布袋里,现在背着的这个小布袋还是洛妃娘娘新给她做的。 能装不少东西。 国师大人拿了一本书,看了白楹一眼,“阿楹全都背下来了吗?” 这么久,相信肯定背下来了。 国师大人没等白楹回答,便温和道:“师父就知道阿楹在玄术上极具天赋。” “???”不是师父你没搞错吧,白楹面如菜色,想说自己好多都不记得了,又说不出口。 会被打死的吧? 国师大人对自己唯一的亲传弟子有着盲目的信任,“师父考考阿楹。” 白楹耷拉着小脑袋,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都怪她中午偷懒睡觉,本来再看看该多好。 ……不对,她一开始不困的,就是因为看书背书才这么困。 呜呜呜呜呜呜为什么变成小孩子还要再经历一遍读书的痛苦? 况且这还不是普通的书。 这是天书! 头顶国师大人温声道:“纲目二最后一段,阿楹背来听听。” 嗯?! 白楹抬起头,一下子恢复精气神。 她愣愣地看着国师大人,应该没听错吧? 这段刚好是她睡前唯一背过的! 还是反反复复来回背的。 白楹一边有条不紊将要领一字不漏背出来,一边心里小人在地上打滚。 天呐?! 这是什么狗运气啊! 傅大佬的福气一蹭一个准的吗? 国师大人看上去挺高兴,他摸了摸白楹的头发,直到弄乱了才夸奖道:“阿楹真聪明。” 不不不这是金大腿的功劳! 白楹克制住激动,“没有没有,运气,运气而已。” 自己的徒弟又聪明又谦虚,国师大人那双琉璃似的眸子中都禁不住流露出星星点点的笑意。 他活了这么多年,最大的幸运怕就是将阿楹捡回来吧? “阿楹,既然你都已经将书籍背的滚瓜烂熟,接下来就好好待在国师塔里在历代国师排位面前培养神识……” “不不不!”白楹连忙摇头否认。 国师大人不明所以。 白楹支支吾吾道:“阿楹还没有背熟。” 自家徒弟又聪明又谦虚又勤奋,国师大人应该比谁都高兴,但他觉得阿楹已经很好了,“你底子已经打好了,便可直接……” 白楹再一次急急打断,“师父师父!阿楹真的没有全部背熟,你让阿楹再多看看吧。” 要是就这样去培养神识,历代国师的魂都要被她从排位里气出来了。 “……”国师大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劝了,虽说勤奋是好事,但阿楹太过勤奋,对身子无益。 白楹哀求道:“师父,师父你就答应阿楹吧。” 她不想把前辈们给气得半夜来打她啊! 国师大人无奈,“好罢。” 阿楹如今也不过是个小姑娘,日后还有大把时间,也不必这样曹之过急。 但是,“阿楹什么时候想开始培养神识,就过来找师父。” 不,她不想。 神识什么的……好玄幻好吗? 白楹摸了摸鼻子,还是应下来:“阿楹知道了。” 起码,等她做好心理准备吧。 “咚咚咚。” 敲门声惊醒梦境,白楹坐起来,就被被子之外的冷气冻了个激灵。 轻风在外头道:“阿楹,再不起来,进宫便要迟了。” 白楹喘了口气,“来了。” 轻风进来给白楹梳头发,这是她最喜欢做的事情了。 “阿楹的头发真好,又顺又滑。” 也不知道像了谁的。 后半句话轻风没讲,阿楹许是被父母遗弃的,这话说出来许会让她伤心。 白楹想起件事,“轻风姐姐,那日阿楹拜托丁叔带回来的那对兄妹,如今在做什么呀?” 轻风梳发的动作没停,看着镜中的小姑娘,微微一笑道:“丁卯见他们有习武的天赋,便想培养成护卫,日后也好保护阿楹的安危。” 白楹:“阿楹也想学习……”她想自己保护自己。 轻风轻飘飘一个眼神飞过来,镜中的小姑娘瞬间闭上嘴不敢说话。 白楹:瑟瑟发抖。 为什么同样是小姐姐,轻风还比她小,怎么就这么御姐霸气? 好难过。 她就是个小辣鸡。 “阿楹不准想些有的没的。”轻风忍不住笑,尤其是习武,也不知道小姑娘哪来的想法,从小就不喜欢麻烦别人。 明明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侍奉国师塔主人。 白楹是国师塔的小主人,哪怕让国师塔里的人去死,他们都是心甘情愿的。 况且,就算阿楹不想麻烦他们,有些事情,单靠自己也是不行的啊。 轻风给白楹梳好头发,道:“他们兄妹二人没有名字,阿楹要不要为他们取一个?” 白楹惊愕,名字这东西为什么要她来取? “不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是他们自己想要阿楹取得。” 一旦进了国师塔,那么效忠的只能是国师塔的主人。 主人为其取名,也是理所应当不是吗? 就像轻风自己,她的名字是国师大人取得。 或者应该说,国师塔里国师大人捡回来的人,除了白楹,其他都是国师大人给取得名字。 白楹还是觉得不太好,“他们自己想叫什么便叫什么吧,名字而已,也不拘要人取。” 轻风真是拿小姑娘没办法。 她道:“他二人很是感激阿楹,身世也是极为可怜,阿楹给他们个名字吧,也好让他们在国师塔有归属感。” 她又补充道:“那个男孩子没有名字,女孩子叫阿元。” 唔,归属感。 这个说起来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那,叫……安和,安元?” 以安为姓,这辈子都平平安安。 也保留了少女的名字。 第123章 巧合 “安和,安元?”轻风笑了笑,“是好名字,只是这个姓,怕是不得当。” 进入国师塔,这辈子都要奉献给白楹。 他们不可能永远安逸快活。 白楹不解,侧着头问道:“哪里不得当?” 轻风没有过多解释,只笑道:“阿楹再给想一个姓好不好?” “……”白楹沉吟,想道,“那不然和丁叔姓好了。他们是丁叔带回来的。” “丁和,丁元?”轻风笑着点头,“甚好。” 白楹也跟着弯了弯眉眼,她还要进宫。 这些天过得清静又自在,感觉体重都蹭蹭蹭往上涨。 不过重了也好,一直轻飘飘的风一吹就能吹走也太可怕了。 这么瘦巴巴,白楹总感觉自己快活不过几个月了似的。 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今日去太学,曲娉婷几人也没有过来招惹是非说三道四,这让白楹又松了一口气。 倒不是怕她们,只是有时候觉得她们叭叭叭说个不停,嘴碎讨人厌,就像那些妇道人家中的长舌妇,一双眼睛直直盯过来,仿佛吃她的喝她的用她的。 老天有眼,她跟这群讨人厌的姑娘们可一点关系都没有好吗? 姚依依见曲娉婷她们今日没有来指桑骂槐,顿时心情大好,“堂姐,等会儿你教教我绣花儿吧。” 怀阳郡主兴致勃勃地教了她几句,又把白楹叫过来,三个人围一起,怀阳郡主忍着兴奋,道:“外祖母让我们午膳过后去她那,藩国进贡了一只纯白色的猫,眼睛是蓝色的!特别好看!到时候让阿楹去和先生说,我们就一起去太后那看猫!” 先生最喜欢勤学好问的学子,阿楹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国师大人的缘故,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先生对阿楹多有照顾。 只要阿楹去说,先生一定会让她们出去的! 白楹对那什么猫不太感兴趣,毕竟好看的猫儿她以前见得多了。 但两个小姑娘用充满期待的目光盯着白楹,仿佛她不答应一起去,就是个罪人一般。 本来还想中午背书的呢。 怀阳郡主磨她:“阿楹,好不好的呀?” 白楹无奈道:“知道了。” 姚依依偷偷笑起来,对怀阳郡主口中的那只进贡猫儿很感兴趣。 孙嘉迎在座位上,努力记笔记,她还要给公主送过去。 不能让公主拉了这段时间的功课。 她瞥见怀阳郡主三个人有说有笑还说悄悄话,笑容心照不宣,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窜起一股火。 在白楹到来之前,明明怀阳郡主和姚依依都是跟公主很好的。 可白楹来了之后,他们都跟公主决裂一般。 公主好不容易被放出来,她们都不去看看公主,整日里就知道和白楹说这个玩那个。 孙嘉迎愁眉苦脸地停下笔,自从公主被太后放出来后,这个性格都变了好多。 有时候眼神阴沉沉的,看得她都好害怕。 公主到底受了多大的罪啊? 孙嘉迎很心疼,但也知道不能怪任何人。 要是她当时阻止公主跟白楹对赌就好了。 尽管孙嘉迎潜意识里一清二楚,嫡公主想要做的事情,不是一般人能阻止的了的。 …… 藩国进贡了一只纯种的波斯猫,让宫里上上下下都很好奇。 午后,太后难得没有休息,而是让后宫的嫔妃都来寿康宫坐坐。 也让她们的好奇心得到满足。 白楹和怀阳郡主三人到的时候,寿康宫中已经坐满了人。 洛妃看见白楹,眸中光彩分外照人。 她笑着招手,语气亲昵:“阿楹,快过来。” 白楹给诸位行了礼,太后让怀阳郡主和姚依依走到跟前,又笑道:“哀家就不跟洛妃抢楹丫头了。” 洛妃抿唇笑道:“臣妾多谢太后娘娘体贴。” 她搂在白楹,见白楹戴着她新做的小布袋,眼中笑意愈盛,“阿楹午膳吃饱了吗?要不要再用一点点心?” 白楹感受到了上方一道极为灼人的视线,她笑着摇头:“不用啦,谢谢洛妃娘娘。” 又轻轻侧目,果不其然,李皇后身边坐着的小姑娘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她看,一张小脸毫无笑容,眼里甚至还有深深厌恶。 白楹淡淡地移开目光,不巧,和对面华贵人撞上了目光。 华贵人唇角微扬,冲淡了那份冰冷的距离感,明丽五官瞬间就活了过来。 “……”白楹不敢说话,立马低下头。 那天晚上的情景历历在目,巧合得不能再巧合。 上头围在太后身边的两个小姑娘连连发出赞叹,怀阳郡主还招呼白楹:“阿楹,你快来看,这猫儿太温顺了!” 洛妃笑着道:“阿楹去看看,一定会喜欢的。” 白楹上前,只见太后膝盖上趴着一只纯白色的猫儿,眼睛又大又圆,月白瞳色,清澈如泉水。 关键是真的超级听话温顺! 太后今儿才相处了大半天,便深深喜爱上了这只猫。 连带着把娇娇都冷落了小半天。 对此娇娇很生气,哪怕太后哄着让它出来玩儿,也不肯出来。 谁要跟那只猫儿一起玩了? 姚依依摸了摸波斯猫的毛,“好舒服呀!”她眼睛都笑眯了。 怀阳郡主见一边坐着的傅云岚一声不吭,也招呼她:“云岚,你也来摸摸看呀,不会咬人的。” 傅云岚高傲地看了她们一眼,吐出两个字:“不要。” 她才不喜欢猫这种动物。 然后又开始死死盯着白楹,恨不得把她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岚儿乖。”李皇后轻轻拍了拍傅云岚的手,让她稍安勿躁。 傅云岚看着太后慈祥地关怀着几个小姑娘的身体以及功课状况,膝盖上的波斯猫任由众人打量,抚摸,也依旧乖顺。 全都是她讨厌的! 傅云岚从来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她怎么会错? 她不过是对赌罢了,白楹自己身子不好管她什么事情? 凭什么要赖在她身上! 就是玩不起。 傅云岚简直讨厌死白楹了! 连带着对怀阳郡主和姚依依两个人也看不顺眼。 太后被小姑娘们围着,笑的合不拢嘴,感觉整个人都年轻许多。 她笑道:“楹丫头不是最喜欢吃点心了吗?来人,把哀家这几日常吃的米糕呈上来,让楹丫头尝尝。” 其实白楹已经饱了的。 但太后赏赐,还能推辞? 她甜甜笑道:“阿楹谢太后。” 宫人拿着托盘,低头进来,将糕点送到白楹手中,这才退下。 不知道是糕点太重,还是金盘太重,白楹小手腕一抖,瞬间没拿稳,糕点圆滚滚洒了一地。 白楹:“……”她可以当场表演一个泪如雨下! 一众嫔妃都停止了笑语交谈,洛妃脸色一变,正要为白楹说话,昭贵妃便道:“阿楹怎么这般不小心?可是这盘子太重了?” 傅云岚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就算太后不会不高兴,心里肯定还是要介意的吧? 我把我这几天喜欢吃的糕点赏给你,你却不领情,倒的一干二净。 太后看着慈祥和蔼,实际上比谁都小心眼! 昭贵妃还要为白楹说话,但太后膝盖上的猫儿却忽的起身跳到了地上。 众目睽睽之下,猫儿一口一口将散落的糕点吃了大半。 太后笑道:“阿楹年纪小,拿不出金盘也是理所应当,你们看,这也不是没有浪费吗?” 洛妃松了一口气。 目光落在昭贵妃身上,却格外晦暗。 昭贵妃打的倒是一手的好算盘,想拉拢阿楹,也得看阿楹肯不肯受她拉拢! 白楹跪下来,言辞恳切道:“是阿楹不好,辜负了太后一番心意,阿楹请太后责罚,不然阿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哎呀,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不过是盘糕点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太后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心里却因为白楹的话稍微舒服了一点儿。 太后道:“怀阳,快扶楹丫头起来。” 怀阳郡主连忙搭上白楹的手臂,正要扶白楹起来,目光却落在波斯猫身上,瞳孔一点一点睁大,她兀的抱住白楹整条手臂,失声惊叫道:“啊!” 这声音白楹太熟悉了,耳膜几乎都要被震破。 她还未回头,就看见姚依依的脸上,也爬上了惊惧之色。 白楹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她转过头,登时倒吸一口冷气! 在场嫔妃已经脸色惨白一片,洛妃死死扣着椅子扶手,强行忍住那股子想要把白楹抱到怀里的冲动。 地毯上,那只纯白无比的波斯猫,死了!!! 纯白色的毛上都染了暗红色的血! 太后又惊又怒,但到底经历过风雨,见过大场面,立刻道:“让太医过来!不准放任何一个人出去!” 洛妃道:“太后,可要请皇上过来一趟?” “暂且不用。”太后现在不想放任何一个人出去。 太医很快就到,检查了一下地上的糕点,便道:“回禀太后,这糕点中,有毒。” 最后两个字落地,几个小姑娘的脸都白了起来。 他们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可怕的事情? 除了上次有刺客行刺皇帝,就数这件事最可怕了! 这只猫儿还是当着她们面儿被毒死的。 太后气得浑身发抖,“查!给哀家查!” 脸上虽然有些苍白,但白楹的心思已经转了七八个弯。 太后安抚着几个小姑娘,看着白楹时,眼中慈爱无比,“这次可又是多亏了楹丫头,楹丫头真是哀家和皇上的小福星。” 可不是福星吗? 若非白楹,太后都不知道这盘本来准备下午用的糕点里下了毒! 若不是白楹,恐怕如同那只猫儿一样倒在地上的就是她了! 傅云岚受到惊吓,窝在李皇后怀里,心里忍不住想,倘若白楹真的吃掉了那盘糕点…… 这个念头很快被她掐断。 太可怕了! 太可怕了! 白楹就算要死,也不要死在她面前! 第124章 抓包 太后把整个寿康宫都翻遍了,都有找出下毒的人。 对此,太后雷霆大怒,比先前皇帝被刺杀还要震怒。 毕竟这次可是威胁的是自己的性命。 洛妃牵着白楹的手,心疼她再一次经历这种事情,虽然已经很想带她回去,可太后冷着一张脸,所有人噤声,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洛妃自然也不会傻到在这个节骨眼上触霉头。 傅云岚扯着身上火红的裙子,偷偷看了白楹一眼,虽然她脸色苍白,但眼神却格外镇定。 这让傅云岚心里很不是滋味。 所有人都这种表情,凭什么她一点都不担心害怕? 偏她最特殊一些的。 看着白楹的侧脸,傅云岚原本慌乱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反正再怎么样,都与她们无关。 太后再怎么查,都不会查到她们身上。 傅云岚撇撇嘴,还靠在李皇后怀里,心里忍不住想,老天长着眼睛呢,知道太后偏心偏到没边儿了,所以特意给的报应! 如今被白楹破坏了,也是给太后一个警告。 谁让恶有恶报呢? 李皇后摸了摸女儿的脸,如果知道怀里的女儿现在在想些什么,一定哑然失笑。 这世上哪有什么报应? 有的只是爱一颗女儿的心。 想到这些时日做的事情,李皇后暗了暗眸子。 可惜了,没能让这个死老太婆进棺材。 “太后,还是请皇上来一趟吧。”昭贵妃温温柔柔道,凤眸中满满的担忧,“皇上迟早会知道的,皇上又素来孝顺,得知此事必定要心疼太后您。” 李皇后不冷不淡道:“皇上如今还在处理政务,不如昭贵妃派人去请,以皇上对昭贵妃的宠爱,必定即可就来。” 昭贵妃笑容滞了一瞬,很快就道:“皇后娘娘说笑了,皇上来也是因为关心太后,和臣妾没什么关系。” 哼,李皇后最见不得昭贵妃这虚伪做作的模样。 她的目光落在不言不语安安静静地坐在那的华贵人身上,意味不明笑了一声,道:“也是。” 就算皇上急急忙忙赶来,恐怕也不会是因为昭贵妃。 华贵人可还没失宠呢。 昭贵妃袖子底下的玉手不禁攥了起来,芳华,芳华……她一遍又一遍念着这个名字,对方宠辱不惊的神情一如多年跟在她身边,但场景变了,身份变了,哪怕她呼吸,在昭贵妃眼里都是错! 怀阳郡主抚着太后的背,“外祖母,不怕不怕……” 小姑娘声音还带着点颤抖,可还是竭力安慰她,这让冷眼看着这群女人明争暗斗的太后神情一松。 姚依依站在怀阳郡主身边,波斯猫的尸体已经处理掉了,但她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 这种场面,哪怕是大人都不一定能保持冷静。 怀阳郡主又拉着姚依依的手,两人的手都是冰冷的,只能互相给对方鼓励。 洛妃早就把白楹带到自己身边,傅云岚又靠在李皇后的怀里,相比之下,怀阳郡主和姚依依看上去孤苦无依。 皇上还是来了。 先对太后好一番关怀,宽慰且安抚,这才沉着眉眼,帝王威严尽显无疑:“太后常用的糕点里怎么会有毒?” 你问我们我们问谁? 白楹在没人看见的地方默默翻了个白眼。 这种蠢问题问不出不浪费口水? 昭贵妃柔声道:“皇上一定要查清楚,将藏在宫中的歹人绳之以法,否则危及圣体,危害到太后,动摇国之根本。” 李皇后冷冷地看着昭贵妃,果不其然,皇帝微微颔首,“贵妃说的对。” 早就应该看清了。 皇帝从来没有喜欢过她。 娶她为继后,不过是因为她父亲是当朝丞相。 李皇后搂紧怀里的女儿,垂眼,睫毛遮住眼底的阴狠。 最是无情帝王家,皇帝对他的两个皇后,可曾有过一丁点的爱意? 李皇后很清楚,没有。 如果有,北倾那个女人,也就不会被这样活活逼死,而她也不能成功压白鸢鸢一头,成为中宫皇后。 既然皇帝薄情,那也就不要怪她无情了。 反正她膝下无子,只要不是傅云祁做储君,谁坐那个位子都可以。 不管是皇帝的儿子,还是皇帝的弟弟。 都可以。 下毒一事如同上次赏荷宴一样没有后续。 任凭皇帝怎么查,都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但为了以儆效尤,皇帝还是下令杖毙了寿康宫几个宫人。 十多个接触过糕点的宫人在宫殿外被侍卫们摁在长板凳上,一棍一棍,凄惨的叫声由强变弱,在血肉模糊逐渐没了声息。 皇帝还下令让寿康宫所有人都出来亲眼看着这些宫人的惨状! 怀阳郡主姚依依傅云岚几个小姑娘心理承受能力太低,一个个脸色惨白连连作呕。 傅云岚哭着喊着:“母后,呕!母后我要回去……”剩下声音被李皇后堵了回去。 李皇后又是心疼又是暗恨,怕是皇帝已经猜测今日之事与她们之中的人有关系。 这才做给他们看,意在警告。 比起那三个真正的小姑娘,白楹稍微好点,但也是第一次见这种酷刑。 被洛妃牵着的手在轻轻颤抖,白楹小脸没有一丝血色。 华贵人主动走到洛妃面前,替白楹挡去了人间惨状。 太后捏了捏眉心,让苏嬷嬷把几个孩子都带到后殿去。 呵,人都快死了,才想起来不让她们看。 白楹在心中冷笑一声,牵起嘴角朝洛妃勉强一笑,跟着怀阳郡主她们进去。 小姑娘一走,华贵人立刻抬眸冷淡看了皇帝一眼,她应该是这群宫妃中最镇定的一个了。 昭贵妃处罚起来人,可比这个狠多了。 还有李皇后,一些表面温顺文静私底下却老是拿宫人撒气的嫔妃。 一个个苍白着脸,做样子给谁看呢? 华贵人五官明丽,神情冷淡,气质特别而迷人。 皇帝没发现自己老是望向华贵人,两人视线一对上,华贵人先淡淡移开目光。 皇帝这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了。 还以为她会害怕……他还在纠结要不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让她到自己身边来。 还好华贵人不知道皇帝的内心,不然一定冷笑出声。 后殿,傅云岚难得没有针对白楹,她抱着同样惊慌的怀阳郡主,两个小姑娘啜泣不止。 姚依依也同样抱着白楹,眼泪全滴在白楹衣服上,“呜呜呜……阿楹,我好害怕,我好想回家……我想回家呜呜……” 后殿中没有人,白楹轻声安慰道:“不怕不怕,这只是一场梦。” 明明已经很害怕很难过了,傅云岚还要杠:“你胡说!呜呜呜这根本不是梦!” 白楹不理她,小手轻轻拍着姚依依的后背,年纪是最小的,却像大姐姐一样,“睡一觉吧,我们都睡一觉,睡醒后,我们已经回到各自的家中……今日所发生的一切,都会慢慢淡忘。” 小姑娘稚嫩嗓音不同于以往娇软,她冷静又轻缓,像是呢喃,又像是催眠一般。 傅云岚红着眼睛,怔怔看着白楹:“真的,真的会忘掉吗?” 白楹放开姚依依,三个小姑娘一模一样的红眼睛齐齐盯着她看。 白楹轻柔道:“不要去想,自然会慢慢淡忘。” 寿康宫怀阳郡主最熟,她们在怀阳郡主常睡下的偏殿休息,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觉,没想到经历了一件又一件事,惊魂未定的小姑娘们,盖着被褥,手拉手就这样睡着了。 白楹松开姚依依的手,坐起来,给她们盖好被子。 她解开腰间小香囊,里头装着一颗被捏碎了的安神丸。 白楹将香囊塞到她们睡的枕头下面,自己则抱着膝盖坐在姚依依身边等着洛妃来接她。 只是没想到,第一个来的不是洛妃,而是华贵人。 华贵人踩着轻悄步子走进来,白楹还以为是洛妃,一抬头,顿时尴尬无比。 她轻轻喊道:“华贵人。” “楹姑娘。”华贵人这样称呼白楹。 白楹的目光投向外边,华贵人淡淡道:“楹姑娘放心,他们暂时不会进来。” 白楹微微一笑,轻手轻脚下床,和华贵人一同在桌边坐下。 华贵人先开口:“楹姑娘不必害怕,背后之人怕是冲着皇上太后来的,与楹姑娘无关。” 华贵人对白楹这么客气,一时之间还真让人不适应。 白楹软软道:“阿楹知道,谢谢华贵人。” 华贵人状似无意道:“楹姑娘这些时日,可曾去过景吾宫?” “……”都被抓包了,她还敢去? 白楹脸不红心不跳道:“近日课业繁忙,不曾去过。” “嫔妾很好奇,楹姑娘是什么时候和殿下相识的。”华贵人微微一笑,“楹姑娘可否告知一二呢?” 白楹咽了咽口水,总感觉华贵人知道有点多。 傅南歧不会已经全盘托出了吧? 毕竟比起她,华贵人跟他关系更为密切一些。 心里这样想,白楹面上还是很镇定。 她抠了抠衣服上的花纹,低着头:“华贵人不如去问问二皇子吧,阿楹记性不大好。” 这回轮到华贵人:“……” 小姑娘家家的,要不要这么鬼精灵? 不过也算自己人了。 华贵人对自己人脾气还是很好的,“殿下没有朋友,若是可以,楹姑娘不妨劝劝殿下,让他出来多走动走动。” 轻轻一叹,华贵人眼中蒙上一层水光,怅然道:“殿下已经成年,按照规矩,是得住宫外去的,大皇子可是十七岁便被赐了皇子府,只有殿下,没人疼,没人爱,身边每个知心人,还得困在牢笼之中……” 白楹:“……” 为什么要把傅南歧说得这么可怜兮兮? 华贵人内心:当然是因为想让你在国师大人面前说几句,最好让国师大人在狗皇帝面前为殿下说话,让殿下住到宫外! 白楹干笑道:“这不是有华贵人吗?华贵人事事为二皇子考虑周全……” 这小姑娘怎么这么圆滑的啦? 说话完全不像是小孩子能说出来的。 华贵人立刻道:“楹姑娘说笑了,嫔妾不过是因为先皇后有恩与我才对殿下照拂一二,可殿下这脾气……楹姑娘想必也清楚,嫔妾忍得了一时,也忍不了一世。” 白楹:“???”什么玩意儿? 华贵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白楹心里有种诡异感,有种老母亲打包不成器的儿子想扔给其他人的错觉…… 华贵人现在想做的,便是把白楹拉到他们这边。 用绳子将她和殿下两人绑起来,绑的死死的! 且先不说她的身份和个个靠山,光是目前看来,小姑娘就是活脱脱福宝一个,和这样的人一队,事情还能不得偿所愿? 整个皇宫又不是只有昭贵妃一个长了脑子的。 她想给三皇子拉人助力培养人脉,难道她就不会了吗? 搞笑! 两人说话极低,皇帝走进来时,华贵人立刻有所察觉,道:“白姑娘莫要害怕,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回头休息几天,便忘了吧。” “……”白楹乖巧点头,“阿楹不怕,谢华贵人安慰。” 皇帝笑着出声:“这次又多亏了阿楹。” 一大一小影后顿时齐回头,要给皇帝行礼。 皇帝阻止了她们,他走到华贵人身后,看白楹的目光带着和善,“阿楹是朕和太后的小福星。” 白楹:“巧合而已,巧合而已。” 皇帝笑了笑,吩咐人进来把还在睡觉的三个小姑娘纷纷抱出去,送怀阳郡主和姚依依回家,傅云岚则让李皇后带回明兰殿。 洛妃也随之进来要带白楹走。 白楹道:“阿楹的香囊好像落在床榻上了。” 她把枕头底下的香囊拿了回来,回头和华贵人对视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牵着洛妃的手,一同走了出去。 外头已经处理干净,地砖是淋淋,血已经冲掉,唯独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太后累了,苏嬷嬷便服侍她歇下。 嫔妃们个个脸色苍白由各自的宫女搀扶着回了宫。 皇帝捏着华贵人的手,没坐御撵,两个人就这样往春庭宫走去。 高公公等人远远的跟在后头,免得扫了皇帝的兴致。 寿康宫离昭华殿有很长一段距离,一路上,华贵人不做声,沉默寡言,像个闷葫芦。 但皇帝知道她只是单纯不想和他说话而已。 本来还因为下毒恼火的皇帝在看见华贵人时,就莫名舒坦了。 甚至处理完宫人,看都没看昭贵妃一眼,便走进来找华贵人。 既然她不说话,那他先说好了。 “身子有没有舒服些?”皇帝低声问道,华贵人是因为闻着血腥味恶心想吐,皇帝才赶忙让她进去的。 实话说,皇帝从来没这么宠爱一个嫔妃,哪怕是跟他有着少年情谊的昭贵妃,都没有得到过皇帝这样的细致关怀。 高公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这华贵人,怕是真被皇上放在心坎上了。 要是换了其他嫔妃,能被皇帝这样对待,怕是早就欣喜若狂,但华贵人不是一般的女人。 她不冷不淡道:“好些了。” 皇帝牵着她的手,解释了一句:“本想一开始就让你进去,但这么多人,也不好太过偏心。” 华贵人轻淡“嗯”了一声。 这让皇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么说呢,老是热脸贴冷屁股,但重复如此,似乎也都……习惯了? 皇帝捏着掌心的手,带着点埋怨道:“连跟小姑娘都有话聊,在朕面前怎么就一声不吭了?” 你也配和白楹比? 人家帮过殿下,你做了什么? 人家是个福宝,你又算什么? 华贵人用力抽出自己的手,淡淡道:“皇上好好走路。” 皇帝:“……” 真是惯的她无法无天了! 第125章 福大 静太妃得知这件事情时刚午休睡醒。 看见洛妃带着白楹从外头进来,静太妃正含笑欲取笑几句。 却见她二人神色不太对劲,静太妃心一沉,问道:“怎么了?” 洛妃惊魂未定,但还是将事情完整道来。 随着洛妃最后一个字落地,静太妃手里的茶杯摔在地上。 “砰。” 碎片散了一地。 舒嬷嬷连忙让人把地扫干净,免得白楹走路踩到。 怎么会这样?! 静太妃看着面前完好无损的白楹,一颗心止不住颤抖。 她想都不敢想。 要是……要是白楹吃了那盘有毒的糕点,现在死的就是她了! 静太妃喃喃道:“真是福大命大,福大命大。” 可不是吗? 洛妃的手轻轻揽着白楹的肩膀,道:“太妃放心,臣妾会继续查的。” 当然不是为了太后。 白楹摸了摸鼻子,是福大命大,好运连连,感觉欠傅南歧的都还不清了。 要不是他福泽深厚,她这小日子哪里这么快活顺遂的。 出了这档子事,白楹下午也不可能再去太学了。 不是因为自己还没缓过来,而是静太妃和洛妃,不准她离开她们眼皮子底下半步。 真是想想就一阵后怕啊。 谁能想到,不过只是去寿康宫看看进贡的波斯猫而已,最后竟然变成了这样! 本该是太后吃的糕点被赐给白楹,白楹却因为金盘分量太重,没有拿稳,导致糕点散落一地被波斯猫吃了。 而猫,在十多双眼睛之下,暴毙身亡。 静太妃严肃道:“在出宫之前,你好好待在房间里,不准出来。” 白楹乖乖点头,她还是个孩子,她害怕。 “阿楹别怕。”洛妃蹲下身抱了抱小姑娘,“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阿楹的。” 静太妃和洛妃对视一眼,谁能保证这事儿只是冲着太后来的? 背后之人算计到太后会将糕点赏赐给白楹,故而便在其中下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亦或者是,想要一箭双雕。 不论是太后吃下糕点,还是白楹吃下糕点,对背后之人都没有坏处。 最好的结果是,白楹因为吃了太后赏赐的糕点而中毒死亡,国师大人迁怒皇室,继而不再尽心尽力为皇帝卖命…… 静太妃想到这种可能,心底便冒出一个猜测。 但是……那人应当手没有这么长。 静太妃和洛妃还有话要私底下说,白楹不用她们开口,就很识趣地回房了。 然后,她就……再次收到惊吓。 白楹:!!!∑(°Д°ノ)ノ 一天之内连番受到惊吓是什么样的感觉? 白楹:谢邀。也就是心脏骤停好几次,差点被搞出心脏病……而已。 “小哥哥……”白楹木着脸,欲哭无泪,“以后过来,可以事先通知一声吗?” 门一打开就看见面前站着个人。 本来就神游在外的白楹简直魂都要被吓没了好吗?! 这不,表情都没有了。 傅南歧上上下下将她看了一遍,眸若点漆,酝酿着风暴,向来不太好的脾气似乎就在爆发边缘。 白楹咽了咽口水,揉了揉僵硬的小脸,声音弱下去:“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你想来就来嘛也不用通知……” 听到这样一句软绵无力,又饱含委屈的话,傅南歧暴戾难以控制的情绪莫名其妙就……平复了。 他烦躁地捏了捏眉心,“你有没有事?” 白楹觉得今天太阳可能是从西边出来的,傅南歧这样性格的人,也会说这样关心的话? 从他的话里,白楹准确听出了关心。 哪怕他很不耐烦,很冷淡,掩盖的很好。 白楹差不多也猜到了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白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脸颊上的小酒窝若隐若现,“没有事儿。” 傅南歧晃了晃眼,他还是第一次注意到小姑娘笑起来没什么肉的小脸上会出现两个小巧酒窝。 他移开目光,冷淡道:“以后不要去寿康宫了。” 那是皇宫最恶心的地方。 那个看似和善慈蔼的老太婆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命染了多少鲜血。 白楹偷偷笑,见傅南歧满脸不悦盯过来,立马道:“阿楹尽量。” 有些时候还是不能避免的。 但有了这一遭,白楹能不去就不会去。 见傅南歧神色慢慢好转,白楹凑过去,戳了戳傅南歧骨节分明的手,“小哥哥,你关心阿楹就直说啊。” 她仰着头看傅南歧,眼眸中的笑意像极了细碎的星星。 傅南歧:“你想多了。” 不承认就不承认呗。 现在的少年啊,嘴硬心软。 白楹很理解地拍了拍傅南歧的手臂,“知道了知道了。” 她青春期,也是这么过来的嘛。 傅南歧:“……”他瞪了白楹一眼,凶巴巴的。 白楹瞬间收回手放在身后,假装什么都没做的样子。 傅南歧简直要被她气笑。 “哎。”白楹却叹了口气,坐在凳子上托着腮,小脸上满是愁态,“我怎么老是碰上这种事情啊。” 傅南歧沉默,在皇宫,谁能独善其身? “别想了。”傅南歧淡淡道,“多想无益。” 白楹:“道理我懂。” 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要去想。 再说了,她看上去很像是那种心大的人吗? 白楹坐着揪了揪傅南歧的衣摆,“小哥哥,坐下聊。” “……”他来是和她聊天的吗? 心里这样想,傅南歧还是在另一张凳子上坐下来。 明明已经看到这个傻子完好无损回来了,但他却没有第一时间离开。 傅南歧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 如果只是利用,那么会不会过头了? 想到自己在景吾宫中听到寿康宫的消息,还打翻了一只玛瑙碗,接着白楹还没回来,便悄无声息在影卫的掩护下来到她的房间。 傅南歧面无表情。 如果白楹真的死在了寿康宫中,国师大人因此心生芥蒂再也不会一如既往帮助皇帝守护大煜百姓……不是更好吗? 可他没有一点高兴。 傅南歧微微侧过脸,小姑娘纠结的小表情恰好收入眼底。 ……他还没有寂寞到,把这个傻子当妹妹的地步吧? 傅南歧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忽的听见白楹发出长长叹息:“皇宫里除了太妃和洛妃娘娘她们,就没有好人。” 跟好人沾不上边的傅南歧:“……” 他冷笑一声,他怎么会把这种白眼狼当做妹妹? 白楹警觉地竖起耳朵,感觉不对,马上改口道:“当然小哥哥也是阿楹见过的最好最好的人!”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白楹深谙这个道理。 傅南歧幽幽地看着她,看得白楹都心虚起来。 ……她看着很像是不诚实的孩子吗? 傅南歧面无表情,吐出两个字:“蠢货。” 白楹登时不高兴了,怎么能骂人呢? 小姑娘气鼓鼓的小模样实在可爱,傅南歧手伸过来,在白楹震惊地目光下,极其恶劣地扯了扯白楹脸颊。 不得不说,手感是真的好。 本来只是想出口气,但现下傅南歧竟然不想松开手了。 指腹轻轻摩擦了一下娇嫩的脸颊,只见小姑娘眼眶里迅速蓄起两汪泪水,倔强地不肯落下。 傅南歧的手顿时就收了回来。 他从来没有把小姑娘弄哭的经历,从来没安慰过人,更没有说过半句好听的话,如今小姑娘泪光盈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傅南歧纠结懊恼的肠子都要打结了,谁料白楹眼泪来的快,去的也快。 她瞪了一眼傅南歧,摸了摸小脸,肯定被掐红了! 玛德! 这就是大号熊孩子! 还是非常恶劣的那种! 亲眼目睹白楹演技的傅南歧:“……” 脸上表情几经变化,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把她吊起来打一顿! 搞笑的是他还纠结。 纠结怎么打她吗? 白楹见他脸越来越黑,害怕地缩了缩头,“君君子……动口不动手。” 他是君子? 他不是天煞孤星吗? 傅南歧冷冷地瞥了白楹一眼,又怕她再像刚才那样眼泪说有就有。 他一句话未说,神出鬼没,很快离开了景吾宫。 除了白楹,谁都不知道傅南歧有来过。 下午的时间也是宝贵的,白楹坐了一会儿,便整理了情绪,拿出书籍默背。 看了不到一刻钟,她捂着嘴打哈欠。 手肘覆盖了整本书,白楹趴在桌子上,咬了咬唇。 还是太弱了。 还是太弱了。 好想快点快点长大,好像快点快点独当一面。 白楹怀着沉重的心思,逼迫自己背书出声。 条条大路通罗马,可除非生在罗马,否则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不努力就能得到的东西? 她选了第二条路,就要尽最大的努力去做。 她想要强大到无人可欺,可以保护身边的人,如同国师大人一样,那么只有努力再努力。 拼尽全力,不辜负自己。 黑猫趴在床边儿,它是傅南歧走了之后才来的。 几步之远传来的念书声,比和尚念经还要让人头疼。 眼皮子一下接一下,困意袭来,让猫难以抵挡。 最后黑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等黑猫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 念书声不再,房间空荡荡,它站起来,幽绿色猫瞳在黑暗中格外诡异森冷。 白楹不在房中。 “喵!!!” 白楹的房间里发出一声炸毛的猫叫。 小姑娘竟然又扔下它自己回国师塔了! 太过分了!!! 第126章 被骗 “一定要拉拢白楹!一定要!”昭贵妃一双凤眸迸射出势在必得的光芒,“本宫敢肯定,若是将白楹笼络到祁儿这边,莫说储君之位,龙椅的下一任主人,必是我儿!” 储君之位有什么用? 成了太子照样可以被废。 但……昭贵妃希望她的儿子坐上那九五之尊位子上。 手握生杀大权,哪怕国师大人也得为其卖命。 光是想想,昭贵妃就控制不住要流露兴奋之色。 芳年道:“娘娘,但依奴婢看来,白楹恐怕不是好拉拢的人。她有着超乎同龄人的聪慧,寻常施恩手段,怕是不足以让她心动。” 况且,白楹是静太妃的养女,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要什么没有? 哪怕被人所欺,也轮不到她们帮忙。 芳年很担心,昭贵妃一贯以来施恩手段,在白楹身上恐怕施展不出来。 那个小姑娘,并不像他们想的这样简单。 昭贵妃莞尔一笑,“她和祁儿关系很好。祁儿上次能躲过一劫,不也正是因为白楹吗?” 关系很好吗? 恐怕没有吧。 芳年却不敢再说,免得扫了昭贵妃兴致。 难得今日有好心情。 锦绣宫中宫人进进出出,伺候昭贵妃沐浴更衣。 擦拭干净后,昭贵妃躺在床榻上,芳年给她身上擦着精油香膏。 芳年的手落在昭贵妃如凝脂玉的皮肤上,轻柔将香膏抹开。 她道:“娘娘,今日皇上是和芳华一同步行走回来的,连御撵都没有坐。” 昭贵妃微微睁开眼,凤眸中的阴毒显露无疑,红唇轻易,嗓音娇媚:“且再让她得意一段时间,总归……是生不出孩子的。” 芳年称是,给昭贵妃按摩结束,后者坐了起来,由芳年服侍着穿上寝衣。 夜明珠光辉下的女人貌美依旧,岁月为她沉淀一份娇贵韵味,芳年笑道:“娘娘风姿卓越,令奴婢艳羡。” 昭贵妃摸了摸自己的脸,她保养的好,加上这么多年一直盛宠不衰,容貌比起同年进宫的妃嫔都要显得年轻许多。 但再显年轻,也是三十出头的人了,到底比不了才二十二二十三岁的芳华。 昭贵妃脸上淡淡的笑容渐消,芳华之姿,怕是只有当年的先皇后能与之一较。 但那个女人已经死了,死在了最好的年华。 芳华……昭贵妃轻轻擦过泛着光泽的指甲。 光靠容颜,谁能得宠一辈子? 她不急。 也不能急。 越是急迫,越容易出差错。 她在贵妃之位上已经坐了这么多年,却始终没有再进一步,年前皇上还有想封她皇贵妃的意思,如今却因为芳华再未提过。 甚至还多次呵斥她。 昭贵妃不欲再多想下去,“服侍本宫歇下吧。” 芳年依言伺候主子安寝,自个儿则守在寝宫之中,以便半夜昭贵妃醒来也有人服侍。 …… 深夜。 几颗星缀在夜空,发出晦暗光芒。 芳华再次到访景吾宫。 景吾宫宫人都被严令禁止殿内,傅南歧也没有让人守夜的习惯,主子“和善”,宫人也跟着宽松起来。 芳华来时,还看见宫人屋子里亮着灯,不时有酒味儿和笑语飘出来。 真是一群没规矩的东西。 芳华在心中冷哼一声,她刚将皇帝赶出春庭宫,被那人恶心得要死,心头正有一股无名火蹿着。 若不是知道时势不对,芳华定要冲进去将他们一个个揪出来狠狠教训一顿。 景吾宫的宫人刚派到这里来时,还一个个胆战心惊生怕被这二皇子杀鸡儆猴教训什么的,结果没想到这二皇子看着不近人情,却鲜少命令他们做什么。 只除了不准他们踏进宫殿半步。 心里虽然觉得二皇子怪癖多,但宫人们求之不得。 如今做得少,俸银却还是照旧拿。 这种日子,快活似神仙。 恐怕整个皇宫都找不出他们这么逍遥自在的宫人了吧? 屋子里头碰杯声清脆。 芳华加快脚步离开,见到傅南歧的第一句话便是:“殿下也不管管景吾宫的宫人吗?如此懒散随意,如街头混混一般……也从不出去走走,这般如此,和在冷宫又有什么两样?” 若不是语气还算克制,芳华简直就等同于将傅南歧劈头盖脸一顿骂。 芳华恨铁不成钢,“殿下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傅南歧没回头,手里头还拿着一本书,说话都漫不经心:“混混也总比别人插进来的眼线好。” 这点倒是令傅南歧很满意。 他厌恶有人无时无刻盯着他的生活,那样会让他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暴虐杀意。 一群成不了气候的太监,却让傅南歧省了力气。 他还不想在母妃的宫里染血。 傅南歧的想法芳华能明白,她可以理解。 但,“殿下深居简出,无所事事,是想就这样消磨时光任凭一年又一年过去吗?” 傅南歧眸光一顿,莫名其妙说到今日的事情:“寿康宫下毒一事,是谁做的?” 芳华果然被转移注意力,“奴婢猜想,贤王。” 贤王是当今皇帝的弟弟,其母曾是先皇最喜爱的胡姬。 傅南歧微微眯起眼,“李氏怕也掺了一手。” “这……”芳华皱起眉头,不太明白李皇后怎么会会和贤王勾结一起。 一个是当今皇后,一个是对皇位有着觊觎之心的王爷。 难不成……是她小瞧了李皇后? 芳华虚心求教:“还请殿下为奴婢解惑。” “寿康宫的惹恼了李氏。”傅南歧就只说了这么一句。 芳华低眸思索,照这样说,李氏因为寿康宫那位把傅云岚关了这么多天,便心生怨恨……甚至不惜勾结贤王,助其下毒。 那么,白楹也在她的算计之内! 芳华抬起头,严肃道:“今日,若不是楹姑娘运道好,只怕便要……她若中毒身亡,太后必定逃不了干系。” 哪怕这件事不是太后所为,但白楹若因她而死。 国师大人恐不会善罢甘休。 一个活了一百多年历经四个皇帝的男人,哪怕再怎么无情寡欲,碰上这样的事情…… 芳华发出轻蔑一笑,“她倒是好算计。” 毕竟是能在昭贵妃眼皮子底下把傅云岚生出来的女人啊。 若是真的成功,一箭双雕,皆大欢喜。 但是没有。 只怕是连同贤王的计划……都要打草惊蛇了。 芳华看着殿下,他身姿修长,站在窗口,弯月从乌云之后探出半个身子,清辉洒向大地,慷慨而一视同仁。 月光落在少年脸上,从芳华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见半个冷酷无情的侧脸。 芳华笑了,状似无意道:“今日皇帝杖毙了几个宫人,还让在场众人亲眼看着。奴婢找了借口躲进寿康宫,看见楹姑娘也在,镇定得不像是一个快九岁的小姑娘。” 傅南歧:“……” 跟他说做什么? 芳华掩唇一笑,“奴婢还和楹姑娘说了会儿话,楹姑娘可真是一个有趣的人呀。” “……”傅南歧回头,手里头的书已经被合上,他面无表情:“有话就说。” 芳华笑着道:“奴婢也没有什么想说的。” 傅南歧:“那就不送了。” 这是要赶她走? 芳华拿捏着把柄,自然是不怕的,“说起来,奴婢还在景吾宫中和楹姑娘撞到了一起……” 登时,傅南歧表情瞬息万变,一口气咽不下也呼不出。 殿内光不亮,芳华欣赏着殿下这张俊脸,最后笑了一笑,“殿下也是,和楹姑娘交好是好事呀,怎么能藏着掖着瞒着呢?难不成殿下连奴婢都不信?” 傅南歧一声不吭。 但仔细看,可以发现他手指微微用力,将手里头的书卷捏的皱巴巴的。 芳华气定神闲,“殿下想知道那日晚上,奴婢和楹姑娘说了什么吗?还有今日在寿康宫内……” 傅南歧打断:“说。” 难怪那个蠢丫头这么久不来。 “殿下想知道,不妨先说说您与楹姑娘相识过程,奴婢也听听看和楹姑娘所说,是否一字不差。” 说完,芳华缓缓吐出一口气。 能看到殿下脸上与平时大相径庭的表情,真是……太让人愉悦了。 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不耐裂开,表情几转变化,精彩不停。 芳华甚至可以看出一丝恼羞成怒。 她静静等待着。 果不其然。 傅南歧见白楹这个小傻子已经和盘托出,松了松眉头,带着点不情不愿的意味,面对比他大上几岁的芳华,精简讲了认识过程,以及最开始的算计。 “……”听完,芳华复杂地看了傅南歧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憋出一句:“殿下慧眼识珠。” 可不是慧眼识珠吗? 谁想得到最先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孤女,会得到洛妃的喜爱,成为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 还是福泽深厚的好命。 任凭阴谋诡计,她什么都不做,都能轻松避过。 这样一想,芳华心情大好,和颜悦色道:“其实楹姑娘什么都没有和奴婢说。” 被骗了! 傅南歧猛地瞪她:“……” 眸中冷漠迅速被一簇火焰覆盖,他磨牙:“出去!” 芳华笑容满面,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今年真是好运连连。 她好声好气道:“殿下不要生气,奴婢这就出去。” 说着还真就走了。 傅南歧恼火地将书卷砸在地上。 小傻子什么都没说,反倒是他,被这么一诈,就和盘托出。 不过…… 傅南歧缓了缓呼吸,既然芳华知道了,也应该清楚白楹对他们是有利的,日后也会暗中帮她。 如此也好。 就像今天的事情,不是白楹运气好,恐怕已经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有芳华照看一二,那个小傻子也能少被人算计些。 第127章 长进 傅云岚又重新回到了太学。 她一身如火裙衫,骄矜自大,似乎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依旧骄傲,依旧高高在上,依旧地看不来白楹。 孙嘉迎很高兴,整日里就围着傅云岚转,左一句公主又一句公主,缠的傅云岚都没有时间冷嗖嗖盯着白楹。 “公主公主,你穿红裙子好好看呀!”孙嘉迎捧着脸,张口就是满是诚意的赞美,“就像仙女一样!公主最好看了!” 怀阳郡主:“……” 姚依依:“……” 白楹:“……” 以及其他人:“……” 郑元嘉仔细端详了几个小姑娘的脸,最后特别耿直地说:“公主只能说是第三好看。白楹最好看,其次是怀阳郡主和姚小姐……” “你胡说!”孙嘉迎杏眸瞪眼气呼呼的,“公主这身绝无仅有的高贵气质,谁能比?” 傅云岚轻哼一声,这次教训让她多少学会了点东西。 至少不会再没脑子冲上去打白楹一顿了。 她开口,轻飘飘道:“嘉迎,我们走。” 孙嘉迎跟着傅云岚出去,小心谨慎问道:“公主,你不生气吗?” “本公主越是生气,白楹她们就越是开心。”傅云岚袖子一甩,她才不会让她们得逞! 母后说得对,她是皇家嫡公主,皇帝唯一的女儿,生来高贵,谁都比不上,白楹再怎么努力,日后见到她也是要向她行礼的。 她为君,她为臣。 不对,只要白楹一日没有继承国师大人的位子,那么白楹就只能算是一介平民。 她堂堂嫡公主,何故要同一个贱民一般见识? 简直就是自降身价! 所以哪怕现在傅云岚仍旧视白楹为眼中钉肉中刺,她也会努力不在大庭广众之下正面和白楹为难。 这不是落人话柄了吗? 孙嘉迎看着一脸自得的傅云岚,仰慕道:“公主,你真是嘉迎见过的最聪明的人!” 傅云岚傲娇道:“那是自然!” 那么多天可不是白关的! 她要是还没有长进,这些苦不就是白受了吗? 白楹肯定巴不得她挑衅她,这样她就可以装无辜! 然后看她被父皇太后责骂,一定很高兴。 面上还要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好像她怎么样都与她无关。 傅云岚越想越气,她控制不住自己,跺了跺脚:“讨厌!” 白楹真的是太让人讨厌了! “公主讨厌谁?”一个女声在走廊上响起,曲娉婷身着桃色长裙,女孩子总是比男孩子发育要快一些,明明和傅云祁同龄,但曲娉婷看着还要比傅云祁高上半公分。 课后休息时间夫子们管的不严,只要不逃出去,东走走西走走还是可以的。 曲娉婷见傅云岚和孙嘉迎都带着一模一样的不喜看着自己,心底也升起不悦,但她掩饰的很好,如同知心姐姐一般关怀道:“公主怎么了?可是有人冒犯了公主?” 傅云岚还未说话,曲娉婷便接着道:“公主有气可千万不要憋在心里,不然会憋出问题的。” 孙嘉迎哼了一声,哼的语气神态颇得嫡公主真传。 矫糅造作! 她讨厌一切矫糅造作的人! 虽然白楹也不好,但她说话时那神态,那语气,那动作,可比方小意曲娉婷这群人顺眼多了。 而且白楹至少长得好看,曲娉婷……孙嘉迎觉得还没她好看呢! 她喊了一声公主。 不想让傅云岚跟曲娉婷说话。 傅云岚轻蔑地看着曲娉婷,一个庶女,反而能在太学读书听课,说出去都让她们这群正室生的孩子跟着蒙羞。 搞的好像太学是什么猫呀狗呀都能进似的。 “你想说什么?”傅云岚一副施舍的语气。 曲娉婷被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嫡公主这轻视态度惹恼,她努力微笑道:“公主,臣女听说白楹此人狡诈虚伪,没有母亲管教,不知道从哪儿学来一些勾搭人的下作手段……” 听听,这像是一个读过书的女学子说出的话吗? 傅云岚皱眉,“白楹勾搭谁了?” 心里暗道,妾生的孩子,终究是哪哪都不行。 曲娉婷面上带笑,“自然是三皇子。” “……”傅云岚想了一想,好像是三皇兄对白楹的态度更为友好一些,“勾搭?你哪里看出来的?” 傅云岚是纯属好奇,她是真的没有看到白楹什么时候勾搭傅云祁。 难不成是她不在的时候做的? 孙嘉迎一脸无语,嘟囔道:“哪有勾搭……” 这个词说出来,都让人害臊! 也不知道曲娉婷是怎么这么熟练的。 见傅云岚上钩,曲娉婷按耐住兴奋,她笑道:“公主想想,若非白楹不知羞耻缠着不放,三皇子又怎么可能会搭理她这样的人?三皇子为人善良,不善拒绝,这才给了白楹机会,她费劲心机,不就是想做三皇子的侧妃吗?” 白楹:???小老妹你才几岁啊侧妃宁麻麻呢。 傅云岚越听,眉头皱的越狠,她呵斥道:“不知羞耻!” 曲娉婷轻快笑道:“可不是吗?臣女一看她就是一个放荡……” “本公主是说你不知羞耻!”傅云岚恶心极了,她看着眼前傻眼的半大姑娘,“滚!” 简直污染了太学的空气! 孙嘉迎一张小脸通红,公主说得对,曲娉婷这个人……太不要脸了。 什么话都说的出口。 傅云岚拉了孙嘉迎一把,“走。” 眼看着傅云岚就要回去,曲娉婷不顾内心恼火,急急喊道:“公主就不想让白楹吃到苦头吗?” 傅云岚停住脚步,回头冷冷道:“你想做什么?” 曲娉婷走近,低声道:“白楹太过张狂,不该教训教训吗?” “哦?”傅云岚有了兴趣。 曲娉婷便笑了,带着三分得意:“过几日臣女家中会举办宴会,公主可愿赏脸?” “公主……”孙嘉迎感觉又要出事情了。 傅云岚似是想到什么,露出一个张扬耀眼的笑容。 她哼笑道:“既如此,大家都一同去吧。” 孙嘉迎:“……” 她唉了一声,暗中瞪了曲娉婷好几眼。 …… 因着那晚皇帝被华贵人狠狠拒绝过,他就再也没有踏足春庭宫。 华贵人落的清闲,想着白楹既然是他们这边的人,那么她也该去洛妃那走动走动,培养培养感情。 毕竟,洛家在皇帝那,也是有几分影响力的。 “贵人,您真不怕皇上再也不来了?”赤芍在一边看着华贵人自己换衣裳,她也插不上手。 一般没什么人的时候,华贵人的事情都喜欢自己做。 华贵人换了身雪青色宫装,不施粉黛,反而更显得她青春娇美。 “我怕什么?”华贵人清冷一笑,微微上扬的眼角流露出些许妩媚,冰与火的融合,渲染出独一无二的美丽,“我巴不得他不来。” 反正如今殿下已经从冷宫出来了。 云家重回朝堂,迟早会上奏让皇帝给殿下赐皇子府。 他们又有白楹这个福宝在,等同于洛家,霍家,都站在他们这边儿。 芳华也不指望国师大人了,等白楹成为国师塔主人,秀手一点便道殿下是天命所在,哇,如此水到渠成。 还有皇帝什么事儿? 赤芍默默闭上嘴,确实,最后结果一样,选择那条更为轻松的路,不是更好吗? 在外面把里头对话听的一清二楚的皇帝阴沉着一张脸,身边高公公正待要说什么,皇帝袖子一拂,满脸怒容离开。 华贵人嗤笑出声,接下来可以过清静日子了。 赤芍:“贵人何必呢。” 故意让皇帝听到,这时候激怒皇帝,明显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自从知道白楹跟殿下交好,华贵人还哪管什么皇帝? 有白楹在,不愁大事不成。 白楹如今就是他们这边的一张王牌,想到这里,华贵人对未来充满信心。 白.王牌.楹:…… “皇上别生气,当心气坏了身体。”高公公低声劝慰。 “一边儿去。”皇帝走得很快,正在气头上,哪会听别人的劝说? 高公公哪里真敢听话的一边去儿? 心里叫苦不迭,不明白华贵人为什么好端端的圣眷不要,偏偏要让自个儿不痛快。 不过,就目前看来,不痛快的好像是皇帝自己。 皇帝越走越快,高公公都追不上他的脚步。 隐约能听见前头咬牙切齿的低语:“朕哪里做的不好了?” 高公公:“……” 他连忙道:“皇上对华贵人关爱有加,无微不至。” “那她……”皇帝怎么都讲不出口。 总不能说,他都对她这么好,这么稀罕她,为什么她还一点动容都没有。 皇帝里子面子都没了! “哎呦皇上您慢些,慢些。” 皇帝没什么好脸色:“一群废物!” 高公公心里苦,但高公公不想说。 皇帝带着满肚子怨气回了宸极殿,批了几本奏折,便静不下心来,脑海里还是浮现华贵人那句话。 “我巴不得他不来。” 他就这么让她厌恶吗? 皇帝心浮气躁,扔下奏折。 “摆驾碧洛轩。” 高公公立马道:“华贵人在洛妃娘娘那呢。” 皇帝冷哼道:“难道因为她在哪朕就不能去了?后宫是朕的还是她的?” “……”高公公擦了擦额前的汗,“自然是皇上的。” 第128章 混账 碧洛轩。 洛妃最近迷上了自己亲手缝衣裳,尤其是白楹穿的,她一得空便坐在美人塌上背靠金丝软枕,手里头捏着针,不是给白楹做肚兜,便是给白楹缝制内衫。 对此如花如竹二人也甚少说什么,有事情做便好,能转移洛妃的注意力,让她不用一颗心都放在白楹身上。 哪怕做衣裳也是为了白楹而做。 如花往炉子里又添了几块炭火,天气冷下来,屋子里就得保证温暖。 如花走到洛妃身边,“娘娘,歇会儿吧,奴婢早上做了新鲜的阿胶糕,您用些再接着忙?” 洛妃缝上最后一针,剪断线头,才笑道:“知道了。” 如竹进来,道:“娘娘,华贵人来了。” “哦?”洛妃半诧异半好奇,也没多想,“让她进来吧。” 她收起刚做好的内衫,跟其他整整齐齐叠在一起,让如花放起来,这才起身理了理微微褶皱的裙摆。 如花道:“娘娘,奴婢给您梳妆打扮一番吧。” “打扮什么?”洛妃早就没了争宠的心思,也不存在会跟华贵人争相斗艳这种事情。 很快,如竹带着华贵人和她的宫女赤芍进来。 “嫔妾给洛妃娘娘请安。”华贵人行大礼,不施粉黛的芙蓉面上恭恭敬敬。 洛妃不着痕迹打量了她一眼,开门见山道:“华贵人快起来吧,不知道华贵人今日到碧洛轩,所为何事?” 华贵人面色平静,“嫔妾只是想同娘娘说一说,那只血玉镯子的事情。” 洛妃顿时神色大变,一双眼眸死死盯着华贵人,迸射出令人心悸的光芒。 若不是华贵人再次提起,她都快要忘了……当年那个镯子,便是她送到她手里。 彼时华贵人还是一个小姑娘。 小小年纪,却能做出这样的狠毒的事情,不愧是昭贵妃的狗! “贱……”她才吐出这个一个字,对面华贵人便似察觉到什么,狠狠皱起眉头,上前快速捂住洛妃的嘴。 如花如竹:“!!!” 她们都没来得及反应,华贵人就到了洛妃面前。 洛妃一边低声道:“皇帝来了。” 一边柔弱无骨的手臂搂住洛妃的脖子,作亲密状,唇微微凑近洛妃耳畔,极其冷静,“娘娘听我解释,嫔妾当年对此一无所知,但血玉镯子的主谋帮凶,确实李氏和白氏无疑。” 果然是她们! 洛妃身侧的手慢慢捏紧。 华贵人微微抿唇,声音又低又轻:“皇帝太后都是知情人。” “我知道。”洛妃抬起眼,目光落在外头门边一角黄袍,泪光从眼眶闪过。 她早有猜测,李皇后和昭贵妃再怎么一手遮天,寿康宫那个也会捕捉到一点风声,更遑论皇帝。 她不难过,因为她的心,已经荒芜一片。 看着这两人,如竹如花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她们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发展成这样了。 她们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拉开两人,可主子看着不像动怒的样子,似乎还极为平静。 “你们在做什么?!”皇帝的声音如平底惊雷,带着惊怒,除了当事人,三个宫女都被吓得一个激灵。 皇帝大踏步进来,如竹几人惊慌失措跪了一地,“奴婢参见皇上。” 华贵人放开洛妃,转过身,和洛妃一同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华贵人是一贯的不冷不淡,洛妃的态度比起以往,也分外淡淡。 皇帝压着怒气,“起来吧。” “谢皇上。” 华贵人一起来,整个人就被一只大手扯了过去。 她惊呼一声,没想到这个狗皇帝竟然当着洛妃的面做出这种行为。 皇帝满脸阴沉,“跟朕回去。” 回去再教训她! 华贵人咬牙,眼底的怨怼恨意差点刹不住,将要倾泻而出。 洛妃轻淡出声,道:“皇上,臣妾和华贵人相谈甚欢,还请皇上将华贵人借臣妾一会儿,聊完,臣妾亲自将华贵人送回去。” 华贵人嘴角一抽,实在忍无可忍,一脚踩在皇帝的靴子上,趁他吃痛手臂一松,连忙从他怀里出来,走到洛妃面前盈盈一福:“承蒙洛妃娘娘关照,嫔妾感激不尽。” 皇帝:“……” 洛妃关照她哪儿了? 春庭宫有什么东西是洛妃送的? 晚上跟她睡儿一块暖被窝的是洛妃? 小白眼狼! 皇帝周身怨气如有实质,华贵人和洛妃却像是没有所察,又一同欠身:“臣妾恭送皇上。” “……”皇帝,皇帝都要气死了! 被自己的妃子联手赶出去的,恐怕只有他了。 皇帝一走,洛妃便道:“你们都出去吧。” 如花还想说什么,被如竹扯了一把,便闭上了嘴。 殿内只剩下她们两个人,洛妃坐回美人塌,淡淡道:“华贵人有话直说吧。” “洛妃娘娘不恨吗?” 洛妃掌心被指甲抓的得不成样子,她怎么会不恨? 哪怕她对皇帝早已不抱希望,但最初进宫,对待皇帝,她也是抱着小女儿家的倾慕憧憬,倾心相付。 还有太后,口口声声说她是宫里最好的姑娘,待她慈爱和善,如同家中母亲一般。 她可以理解李皇后和昭贵妃是因为嫉妒才做出这样恶毒的事情。 但皇帝和太后,他们怎么做到表面一套,背后又冷眼旁观她戴着令人不孕的血玉镯子这么多年? 十多年啊! 不是一月一年,而是十多年啊! 她是和昭贵妃同期入宫,可如今,就连李皇后都有了一个女儿,她却再也不能生育。 洛妃眼眸猩红,“你想做什么?” 是你想做什么,而不是你想让我做什么。 华贵人微微一笑,却不失望,“娘娘真心疼爱楹姑娘,也是真心忘却不了这件事儿,那么,娘娘就不想着付出行动吗?”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洛妃敛眸,遮住眼中情绪,淡声道:“你又是为了谁?” 华贵人毫不犹豫坦白:“皇后娘娘。” “是先皇后娘娘吧。”洛妃纠正。 “洛妃娘娘难道觉得李氏那样恶毒的女人配做皇后?”华贵人冷笑道,在她心里,只有娘娘才是中宫之主。 哪怕她不喜这个称号,不愿要这个地位,但是……属于娘娘的东西,其他人也不配染指半分! 洛妃不置可否,“所以,你做这么多,全是为了皇后娘娘和二皇子?” 华贵人点头,扔出一个炸弹:“楹姑娘,和我家殿下极为要好。” “你说什么?!”洛妃瞳孔一缩,手边儿的针线篮子被她弄翻在美人塌。 “嫔妾也是才知道不久,这不,便和洛妃娘娘来分享这个好消息了。”华贵人今日跟洛妃说的话之多,可以算是跟皇帝的五倍了。 好消息? 呸! 饶是洛妃这样的大家闺秀,名门贵女,都要被华贵人气的想要骂人。 厚颜无耻! 这算哪门子的好消息? 她家阿楹,跟二皇子要好,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洛妃手指外头,气道:“出去!给本宫出去!” “……”华贵人知道洛妃会激动,但也没想到会激动成这样,这才交好,便这么气愤,要是以后楹姑娘看上了殿下,洛妃还不得气死? 华贵人来的目的已经完成,便没再逗留。 出去就出去呗。 只是洛妃对傅南歧避之不及的态度让华贵人很不高兴。 哼! 今日的殿下你看不起,来日的殿下便让你高攀不起! 华贵人一走,如花如竹赶忙进来一个收拾针线,一个劝道:“娘娘,华贵人盛宠不减,可见皇上是真将她放在心上了,咱们暂时忍忍,避之锋芒。” 如竹以为她们出去后,华贵人说了不好听的话,才让洛妃动气让华贵人出去。 刚刚皇帝的态度分明,昨儿才传出来华贵人失宠的消息不攻自破。 如竹不是想让自家主子将苦头咽下去,只是如今华贵人邪门又被偏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娘娘如今也不爱出去,只要不撞一块儿,也不会怎么样。 如竹打算的极好,完全没想到洛妃不是因为这个生气。 她心里又急又气,不亚于得知自己无法生育的事实那会儿,也压根没把如竹说的话听进去半分。 她恼得不行,还拿手锤美人塌! “交好?做梦!” 她的阿楹是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未来国师塔主人,傅南歧这个阴险狡诈的小人,不知什么时候哄骗了阿楹,如今竟然已经这么要好了。 他不就是想着阿楹身上有利可图吗? 小人! 简直不配做先皇后的儿子。 如竹:娘娘和华贵人怎么一会儿就成势如水火了。 洛妃稍稍冷静下来,准备空的时候去探听探听阿楹口风。 不过,傅南歧真是不容小觑。 这么大的事儿,整个皇宫竟然被瞒得死死的! 看着不声不响不出门,实际上比谁都神通广大心思深重。 如竹捧了洛妃被抓伤的满是指甲印的手,心疼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凑近,轻轻吹气。 如花收拾了一番东西,端来一杯降火茶。 洛妃喝了几口,便让她拿下去。 其实原本她对傅南歧没有意见,甚至因为先皇后的缘故还有几分怜惜心疼,但如今…… 他竟然把心思打到阿楹身上。 阿楹是他可以利用的吗?! 降火茶降下去的火瞬间又冒了上来,洛妃深呼吸,气不过:“混账东西!” 第129章 混账 过上几日,洛妃想着时间恰当,白楹不用读书,还正好是待在宫里的日子,便去了景玉宫。 风和日丽的好天气,静太妃躺在院子里晒太阳。 洛妃到访,静太妃毫不诧异,她早猜到洛妃会来。 只是,看着一身青色宫裙的洛妃,静太妃嗓音带了笑,“洛妃来的不巧啊。” 洛妃眉心一跳,“太妃这话是何意思?阿楹难道不在?” 静太妃坐起来,舒嬷嬷奉上茶,静太妃抿了一口,这才道:“白楹同怀阳郡主她们出宫去了,听说今日是将军府办宴会。” 以怀阳郡主姚依依如今跟白楹的要好程度,自然也会带上她。 对此,静太妃喜见其成。 贵女之间的交际往来是必不可少的,多一个朋友,便多一条路,这句话古往今来都是有理的。 怀阳郡主她们愿意将白楹拉到她们那个圈子路里,那是再好不过了。 谁料,洛妃一张脸变得极为难看,“将军府的宴会,傅云岚也去了。” 早上她听说还不以为意,毕竟傅云岚做什么跟她又没什么关系。 只是没想到白楹也去了。 洛妃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对上静太妃沉下来的眼眸,她叹了一口气,道:“但愿不要有事情。” “殿下就不怕楹姑娘出事情?”芳华简直把景吾宫当成了自己的家,她倚在墙柱上,老神在在,“奴婢可听说,曲家大小姐对楹姑娘有着敌意,若是她和傅云岚联合一起,做些勾当……楹姑娘这样柔弱的小姑娘,哪里是她们的对手啊。” 傅南歧:“闭嘴。” 乌鸦嘴! 芳华抱着手臂,心情愉悦,还给了一个台阶:“殿下从未出过皇宫,今日天儿好,殿下不如出去走走?” “不去。” “殿下去吧。”芳华笑道,语气柔和,“朱雀街有家如意阁,里头的如意糕是娘娘最爱吃的,殿下去尝尝,就当替奴婢吃了。” 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等殿下得偿所愿,她出宫,去吃娘娘喜欢吃的,去做娘娘想要做的。 她要替娘娘活下去。 完成娘娘所有的没完成的心愿。 最后的最后,她带娘娘回北家,她会守着她,长眠于地下。 芳华眸光柔和,看着傅南歧的目光像是在透过他看另外一个人。 半晌,傅南歧默不作声点了点头。 都把亲娘搬出来了,他还能怎么办? 不得不说,芳华比傅南歧大的这六岁,还是有用的。 她偷偷摸摸回了春庭宫,赤芍给她准备了热水。 华贵人沐浴完更衣后,易容过的江林走到跟前,恭喜道:“贵人聪慧过人,殿下大计,指日可待。” “殿下一个人惯了,从没有朋友,又矫情得要死,若无人再后面推他一把,怕是这个机会就要白白错过。” 矫情地要死的傅南歧:…… 赤芍捂嘴偷笑,“殿下这别扭性格,贵人只要稍提几句,殿下嘴上说不去,指不定等会儿景吾宫中就没人儿了。” 江林没跟她们一起议论殿下,只笑道:“若是真能将洛妃拉到咱们这边儿,殿下又会多一助力。” 赤芍犹豫道:“殿下要做的,怕是最后会和她们背道而驰。” 她们指的是洛妃,也是白楹。 尤其是白楹,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日后怕是不会想看到…… 华贵人嗓音微冷,“背道而驰又如何?这都是他们欠两位娘娘和殿下的。” 真发生那种情况,大不了再想办法好好补偿。 不过,若是单单就洛妃和静太妃而言,或许殿下所为,正中她们下怀。 小姑娘那里……确实不好办。 江林看出华贵人的想法,笑道:“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也不迟,重要的是当下。” “对。”华贵人也笑了。 如今的结果她很满意。 不枉她前几日去碧洛轩,在皇帝来时跟洛妃讲完了事情真相,想必洛妃已经心寒,再加上她素来疼爱白楹将其视之为亲女,只等她慢慢适应,最终还是会站在白楹一边儿帮着他们。 而且短时间内她不会去找白楹问事情经过。 今日本来是个好机会,可惜白楹出宫了。 华贵人舒出一口气,现下洛妃怕是已经在春庭宫路上了。 今日洛妃出来,身边跟着的是如花。 如花不明白主子那天明明这样气恼,为什么今日还要去华贵人那,华贵人正在皇帝心尖上,若是主子去了,华贵人磕着碰着,赖主子头上怎么办? 如花劝了一路,洛妃都没听进去。 如花忧愁叹气道:“华贵人指不定现在就等着娘娘您去呢,好算计您。” 洛妃脚步一顿,意外地看了如花一眼。 如花:“怎怎么了?” 洛妃笑了一笑,“你说得对。” 可不就是算计吗? 华贵人忠心耿耿,为了傅南歧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如花小心翼翼道:“娘娘,那咱们还去春庭宫吗?” “回去。”洛妃转身。 来啊,比谁更有耐心。 阿楹又不是不回来了。 难不成她还真就非得去去问她不成? 华贵人在寝宫里左等右等,都没等着洛妃,事情超乎她的预料,整个人不免浮躁起来。 赤芍道:“贵人躺下,奴婢给您按按。” 左右闲来无事,华贵人憋着气,依言躺下,还脱去几件厚衣服,殿内有地龙烧着,不会着凉。 赤芍给华贵人捏了捏肩,听见外面动静,低声道:“贵人,皇上来了。” 华贵人眼皮都不带抬得,但嘴角一撇,扫兴。 皇帝没让人宣,让高公公等人都留在了外头,自己一个人进来,看见华贵人趴在床榻上,身上只着两件单薄衣衫,她的宫女赤芍手慢慢下滑,按着她的背。 华贵人知道皇帝来了,也当他不在,抱着枕头,含糊不清道:“腰那里,腰。” 不知道是不是在景吾宫靠着柱子的时候撞到的,现如今又酸又痛。 赤芍的手落在华贵人腰间,轻轻给她揉着,“贵人有没有舒服点?” “疼。”华贵人嘟囔一句,真的撞到了。 皇帝大踏步走上前,看着华贵人腰间露出的一小块细腻皮肤,眼眸一深:“哪里疼?” 明知故问。 神经病。 赤芍和远远站一边儿的江林已经跪了下来,给皇帝请安。 华贵人心里不耐,但还是准备起身。 皇帝将她按了回去,“疼就别动。”说着又让赤芍他们都出去。 与此同时皇帝的大手放在华贵人腰际,如同泥鳅一样从衣衫下摆溜了进去。 “……”华贵人知道他想干什么了,她冷冷道,“臣妾身体不适。” “朕伺候你。” 华贵人被他的厚颜无耻惊到了,她怒极反笑,“那臣妾真是有天大的福分。” 温热的大手慢慢往上,皇帝也上了床榻,衣袍落下,抱着华贵人,含笑道:“你才知道。” 皇帝已经想通了,跟华贵人置气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她就是个小白眼狼。 厚颜无耻,华贵人恨的不行,还待说什么,皇帝的脸已经凑到眼前。 “唔。” …… 与此同时,白楹一行人已经到了将军府。 将军府今日的一切事宜都由曲娉婷的母亲操办,也就是孙嘉迎口中那个婢子上位的妾。 不过在别人家里,孙嘉迎还是很有分寸的没有说这些话。 但不妨碍她看不起曲娉婷和她的生母。 一众世家子弟登门,管事的花倩自然要出来招待,她自诩是将军府的女主人,连带着对着这群还未长大的世家子弟们都拿捏着强调说话。 李晗低低冷哼,“搞得好像她是咱们长辈似的。” “就是。”这个上面孙嘉迎要发表自己言论,“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嫡出的二小姐都没出来,轮得到她管?” 姚依依扑哧一笑道:“嘉迎,你不觉得她很像个管家吗?” 曲娉婷听到了她们说的话,顿时横眉冷对,大着嗓子指责道:“这就是你们上门做客的礼仪吗?在我家里,说的我当家主母坏话!” 花倩暗道糟糕! 果不其然,匆匆从前面宾客那赶过来看女儿风寒好没有的曲将军听到这么一句话,沉声道:“我曲家什么时候有当家主母了?” 摆明了瞧不上花倩的态度。 他本来就不喜这个女人,要不是当初她给他下药,阴差阳错怀了孩子。 夫人善良,说生下孩子再做处置。 结果这女人就仗着夫人有恻隐之心,带着孩子活了下来。 也怪他优柔寡断,不曾将这母女二人掐死。 三年后夫人难产,就是因为曲娉婷在外头哭闹害的夫人血崩而死…… 想到过往,曲将军周身似有煞气冒出,他在战场上打滚过来的,不笑的时候,格外吓人。 “滚回你的院子。”他道。 花倩泪眼婆娑,跪在地上:“妾自知无能,只想为将军分担……还请将军不要怪罪娉婷一时口误。” 曲娉婷也不是个傻的,她强忍着孙嘉迎她们打量的目光,伏低做小说自己错了。 虽然对曲娉婷不喜,但说到底还是亲娘教养不好。 上梁不正下梁歪。 让花倩滚回自己的院子后,曲将军扔下一句“小公子小姐们玩的尽兴”便赶忙去看女儿。 不知道是谁笑出声,紧跟着大家伙都掩唇轻笑。 曲娉婷一张脸被气红,她想也不想丢下他们自己回房。 “蠢货。”傅云岚骂了一声,她走了,接下来计划还这么实施? 第130章 维护 外头园子里小姑娘和小儿郎们各玩各的,分的很开。 席上,姚依依不停给白楹夹菜,看她一嚼一嚼,两腮鼓鼓的,就很有满足感。 “阿楹,你好可爱啊!”姚依依是个很直的人,她有什么说什么。 她说白楹可爱,就是真的这样认为。 因为白楹吃东西的样子,真的太让人喜爱了! 心都要化了。 怀阳郡主刮了白楹小鼻子一下,笑道:“阿楹别吃太多啦,等会儿肚子要不舒服。” 姚依依也有分寸,后面就没怎么给白楹夹菜,将好吃的糕点都推到她面前了。 傅云岚坐在怀阳郡主左边,她左边儿是孙嘉迎。 怀阳郡主右边是白楹,白楹边上的姚依依,则和孙嘉迎离的很近。 一张桌子上总共就坐了五个小姑娘。 但除了白楹,其他人都没怎么动过筷子。 傅云岚冷冷地看着白楹,心里冷哼非常瞧不起白楹这一副饿死鬼的坐胎,好像从没吃过饭似的。 乡巴佬。 贱民就是贱民,哪怕后台再多,也始终带着一股穷酸味。 傅云岚深吸一口气,碗中多出一朵西兰花,她对上孙嘉迎关怀的目光,她是用没有用过的筷子夹的。 孙嘉迎忐忑地看着嫡公主,“公主,不喜欢吃吗?” 还是不喜欢别人夹的菜啊? 傅云岚眼里的冷漠消失,她将碗中的西兰花夹起,慢慢送到嘴里。 “嗯。”她就这么这么一个字。 孙嘉迎还是很高兴,“公主开心一点嘛,难得出来玩诶。” 傅云岚放下筷子,“再说吧。” 如果事情顺利进行,她就会开心。 白楹吃饱后,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昨天看书看得有点晚了,没睡够。 “阿楹,你的脸色好像不是很好。”怀阳郡主侧目仔细端详,“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白楹笑了笑,身体是还好只是……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怪怪的。 很不对劲。 白楹没有忽略这种直觉,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但警觉一些总是没错的。 曲家最好的一处院子里,曲将军隔着屏风,一个大老爷们放柔语气说话,“悦儿,你跟嬷嬷学学管家吧,替爹分担一些,好不好?” 里头天青色的人影动了动,似乎是在画画,小姑娘嗓音清脆,完全不像是感染风寒的样子,毫不犹豫:“不要。” “悦儿,你娘心底善良,要留着花氏照顾你,但,但……”曲将军憋着气道,“她这颗心坏透了,还是解决了吧?” 里头小姑娘咬住笔头,苦恼道:“那样娘亲会不会生气啊?” 虽然她也不喜欢花氏,在她面前一套,当着爹面前又一套。 但娘亲临终前奄奄一息同爹说,要她出嫁后再解决了这个女人。 左右爹爹在,花氏虽然看她不顺眼,但也不会做出什么事情。 小姑娘想通,又愉悦地往纸上添了添颜色。 曲将军在屏风外纠结的不行,他是实在忍受不了这个女人的存在了。 但曲将军怕媳妇,媳妇说什么是什么。 因此哪怕曲将军恨不得将花倩母女一起赶出去,或是斩草除根,也容忍了她们十多年。 他愁苦的想,等到了地下,他一定要问问夫人到底怎么想的。 “爹爹,您出去吧。”里头的小姑娘笑意吟吟道,“不用担心女儿,女儿一个人在房间里逍遥自在快活得很。” 曲将军傻大个似的笑呵呵:“那是,那是,还是悦儿聪明,知道骗他们说感染风寒。” 小姑娘揉了揉鼻子,感觉有人在背后骂她,她提醒道:“爹爹,你再多派些人在女儿院子外守着吧,免得姐姐又来过来打扰我清静。” 女儿吩咐,曲将军忙不迭答应下来,“好。” 小姑娘得到满足,朝着屏风后的人露出一个天真愉快的笑容。 “谢谢爹爹!” 顿时视女如宝的曲将军心里吃了蜜一样甜,他又嘱咐了几句,便出去了。 屋子里一直没吭声的奶嬷嬷道:“小姐,您真不出去?” “都说了我感染风寒了呀。” 奶嬷嬷道:“听闻今日嫡公主,怀阳郡主姚家小姐,孙家小姐,还有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都来了。小姐时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个朋友都没有,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花氏生的女儿结交她们?” 曲潆悦发出清脆如银铃的笑声“嬷嬷,公主她们手机天之骄女,怎么会和姐姐那样的人做朋友呢?她们又不傻。” 奶嬷嬷一想,也是。 曲娉婷的性子,除了巴结她的几个小姐妹,谁会喜欢? 若说嫡公主还有高高在上的高贵身份,可曲娉婷有什么? 奶嬷嬷慈爱道:“小姐说的是。” 随着说话,小姑娘手下描绘出一束又一束梅花,花骨朵在枝上含苞待放,细细密密的雪落下,有几朵已经绽放出最美的姿态。 曲潆悦又描了几笔,顿时笔下的画就像活了一样,栩栩如生,美不胜收。 奶嬷嬷大赞:“小姐画功了得,随意之作便如此美妙绝伦,奴婢再也没见过不小姐还要有天赋的人了。” 小姑娘吃吃笑起来,“嬷嬷不要取笑我呀。” …… “阿楹,我们去那边儿走走吧?”午膳后,怀阳郡主提出建议。 白楹揉了揉肚子,道:“还是不了,我们在亭子里坐坐,过会儿就回宫吧。” 她小声道:“在别人府上,我们还是不要乱走动了。” 姚依依附和道:“此言有理。” 怀阳郡主只好作罢。 傅云岚见她们三人要往亭子处走去,暗自皱了皱眉,就在她开始恼火之时,曲娉婷终于回来了。 她眼角还有泪迹未干,显然是因为先前的事情而在房里哭了一顿。 她自诩是曲大将军的女儿,能在太学读书听课,母亲又是将军府管事的,平日里没少在太学踩曲潆悦。 结果今日在这群贵女里丢了这么大脸,曲娉婷羞愤欲死,一时没忍住,便哭的眼睛都疼了。 “曲大小姐的眼睛怎么有些肿?”孙嘉迎这个二傻子忍不住出言讥讽,“难不成是被黄蜂咬了?” 曲娉婷用被黄蜂咬了的眼睛忿忿不平瞪了一眼孙嘉迎,这种人,怎么配做嫡公主的伴读?! 白楹忍不住嘴角上扬。 怀阳郡主姚依依等人也掩唇轻笑。 傅云岚扯了一把身边的人,低声道:“闭嘴。” 知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还一个劲拖后腿! “你是不是想跟白楹好?”傅云岚凶巴巴瞪着孙嘉迎,声音压得很低,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你要是去跟她好,就不要再理我了!” 孙嘉迎:“……”她又说错了什么了? 虽然很懵逼,但求生欲促使着孙嘉迎如拨浪鼓似的摇头,“不不,嘉迎心里只有公主!” 傅云岚这才满意,她开口道:“既然曲小姐邀我们来做客,那自然是要好好尽地主之谊的。带路吧,让本公主瞧瞧将军府有没有好看的景致。” 皇宫什么景致没有,就算将军府再怎么稀奇古怪,又怎么会让高高在上的嫡公主感兴趣呢? 白楹盯了傅云岚好几秒,不是她多疑,只是傅云岚这个熊孩子的前科太多,让她不得不防。 听到傅云岚的话,曲娉婷这才露出些许笑容,“那是自然,公主请。” 目光落在白楹几人身上,曲娉婷似不情愿,但还是道:“诸位跟我来吧。” 白楹不是很想去,但怀阳郡主初次来将军府,还在兴头上,怎么说都要拉白楹也去。 白楹不好破坏她们兴致,只好也跟着一起。 “将军府其他没有,唯有一处,风景极为优美。”曲娉婷说起便得意洋洋,她在前头带路,将人带到荷花池边。 果不其然,包括嫡公主在内,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呆愣地看着眼前。 荷花池很大,里头长满了荷叶荷花,密密麻麻拥蔟一起,不仔细看都不会注意到里头水位高地。 荷花荷叶不稀奇,稀奇的是在这大冬天,竟然还有夏天生长的花儿。 姚依依好奇问道:“这是用了什么法子?竟违背自然规律让其生长。” 其他人同样想知道。 曲娉婷被问住了,这是曲将军的手法,据说花了不少的心思,就连曲娉婷的生母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 “好像是,曲将军为曲夫人打造的吧?”有人出声。 白楹顺着声音看过去,又是孙嘉迎,她怎么像个八卦小记者一般,什么消息都知道。 孙嘉迎努力努力回想了一下,没注意到曲娉婷脸色已经开始不好看。 “曲夫人最喜欢荷花了,曲将军将之迎娶过门,为了满足曲夫人,便花重金打造了一处荷花池,里头荷叶荷花四季不败……” “住口!”曲娉婷呵斥道。 孙嘉迎被这么一打断,又见曲娉婷凶神恶煞地盯着自己,一时之间话都接不上去。 傅云岚冷冷道:“你让谁住口呢?” 她跟她合作,不代表曲娉婷就可以欺负嘉迎! 孙嘉迎顿时有了底气站到嫡公主身后,喜滋滋看着公主维护自己。 她就知道公主最好啦! 怀阳郡主蹙眉,比起曲娉婷,自然是孙嘉迎和她们感情更为深厚一些,“这种事实,难道不可以说吗?” 曲娉婷:“谁,谁说这是事实的?” “是不是事实,去外头打听一下不就知道了吗?”白楹甜甜道,小脸上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曲大小姐说是不是呀?” 真坏! 姚依依偷偷笑,阿楹这是打蛇打七寸,这不,曲娉婷那气势立马像破了的气球,什么也不再说。 她心虚着呢! 想到这个事实,又怪母亲不早点和她讲。 早点讲,她就不会把她们带过来了。 简直就是自欺欺人。 尤其是这个白楹,伶牙俐齿! 她看她等会儿还会不会这样得意! 第131章 落水 平静无波的水面升着丝丝缕缕白气,缠绕着那根又长又细带着小刺的荷叶柄。 荷花盛放着一片一片娇美花瓣,露出里头尚稚嫩的黄色小莲蓬。 小姑娘们看得很兴奋。 这并不是很稀有的景色,但在冬天看见,便显得尤为珍贵。 至少怀阳郡主是没有听说过,除了将军府,还有哪家大冬天还种着荷花,且还种的特别好的。 最最重要的是,这片种满了密密麻麻荷叶荷花的大池子,是曲将军对曲夫人爱的证明。 笼罩了一层爱情的光环,哪怕这只是一颗小草,就会变得格外不一样。 姚依依道:“真的太感人了,没想到曲将军对曲夫人用情如此至深。” “要是没有那颗老鼠屎,将军府又会是另外一个样子吧?”孙嘉迎感叹道。 曲娉婷还未好转的脸色听到“老鼠屎”三个字,又黑了下来。 偏偏孙嘉迎还未有所觉,她是真的觉得花倩那个女人就像一颗老鼠屎。 偏偏曲将军也不处理了。 换在她们随便一个人家,敢给主子下药,就已经是死罪了! 活活打死都不为过。 孙嘉迎叹了口气,忽然觉得曲将军也没有别人所说中的那么爱曲夫人。 曲将军:夫人我又给你背黑锅了。 一眼望不见边的荷花池边上还有好几座假山,不少小鱼穿梭在假山底下。 假山另一边,不知道是什么。 但想来也应该是差不多的风景。 曲娉婷咽了咽口水,故作淡定,走上铺满鹅软石路,“你们下来凑近看看啊。” 白楹她们站在上面,居高临下看着荷花池。 这高处看和低处看自然是两个不同的感觉。 怀阳郡主她们意动,一个个应着:“好呀。” 唯独白楹对曲娉婷的话不为所动,她淡淡道:“我就不去了,站这儿等你们好了。” 那怎么行?! 几个人心里同时出现这句话。 嫡公主抿了抿唇,这才憋住要说话的念头。 她总算是学聪明了,知道自己冲动说话会让白楹怀疑。 曲娉婷勉强一笑,“我们怎么好把白姑娘一个人孤零零留下来?” “没关系。”白楹也微笑,“我喜欢一个人待着。” “阿楹你一个人待着多不好。”姚依依道,“还是跟我们一起下去吧。” “……”白楹瞥见傅云岚一直在偷看她,知道可能有鬼,但怀阳郡主姚依依二人目光殷切地望着她,白楹只好道:“嗯。” 孙嘉迎之前隐隐约约察觉到傅云岚和曲娉婷之间有了小秘密,她还看见她们对视了好几眼。 孙嘉迎有点难过,她连说话的念头都没有。 只跟着她们一起下去。 荷花池很大,边上也没有石栏挡着,长长的鹅软石路边,生长着枯黄的草。 姚依依踩上杂草,还想再走近一步,被白楹扯住了手臂,“依依,小心掉下去。” “哦哦!”姚依依连忙退回来。 荷花池边的杂草生长在微微诗润的泥土里,底下摇摇欲坠,一旦踏足,稍有不慎,便会土崩石解,扑通一声掉进池中。 姚依依是小姑娘家家,贵女中的贵女,哪会知道这些? 她感激地看了一眼白楹,生怕出事,拉着怀阳郡主连退好几步。 傅云岚和曲娉婷怎么都没想到白楹竟然这么有防备,一个个暗恼起来。 若是白楹踏上去,还可以说是她自己不当心,才会掉进荷花池。 但她离池子有两三步远,这样还能掉下去……那不用脑子都知道是人为了。 傅云岚瞪了一眼曲娉婷,将火气都撒在她身上,“这么危险也不早些讲出来,要是摔进去,你担待的起吗?” 曲娉婷怎么说也是将军府的庶女,但嫡公主责骂她就跟责骂宫里头最低贱的宫女一样。 肆无忌惮,毫不顾及别人的脸面。 曲娉婷收紧袖子里的拳头,扯出一抹笑,在这个比她小的女孩子面前低下头,“公主说的是,是娉婷不好。” 没有人为她说话。 傅云岚冷哼一声,“你好好想想,怎么将功补过吧!” 这话说得倒有点严重了。 虽然曲娉婷没有提醒,但毕竟有白楹提醒在前,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也不好说这是过。 顶多算是疏忽。 怀阳郡主打圆场,“大家不是都没事吗?云岚,你就就不要斤斤计较了。” “真要出了事儿,可就来不及了。”傅云岚脸色很臭。 她斤斤计较,是,她哪有怀阳会做人啊? 正当怀阳郡主惊讶欣慰于傅云岚的懂事,曲娉婷让下人弄来小舟,放到荷花池中。 虽说曲将军严令不准任何人靠近这荷花池,但曲娉婷惯会折磨人,下人们不敢不听从。 “娉婷在这里给诸位妹妹赔不是了。”曲娉婷笑道,“还请各位赏个脸,与我同游,听下人们说,荷花深处,还有新鲜莲子。” 谁是你妹妹了? 孙嘉迎满不高兴,但她从未坐过这样子的小船,好奇最终打败了对曲娉婷的不喜。 她跃跃欲试,“公主,我们上去玩好不好?” 小船有两只,每只只能坐五个人,下人们拿来两只,这里小姑娘一共有六个,每只船上需要两个下人划船,因此得分开而游。 姚依依正要去拉白楹的手,受到曲娉婷示意的下人卑躬屈膝道:“请郡主,姚小姐,孙小姐先上船,三位身高体重差不多,而大小姐稍稍年长几岁,和公主,白姑娘三人加起来正好跟怀阳郡主们重量差不多……” 白楹面无表情地看着下人胡诌。 其实他的话漏洞百出,毫无厘头,但怀阳郡主几人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三言两语便被哄去了。 觉得这样安排不过是为了维持小船平衡,让大家安全游玩。 白楹没有说话,眼见怀阳郡主她们乖乖上船,先一步划进荷花深处,曲娉婷眼中的恶意便慢慢显露出来。 她先走了两步,回头朝白楹笑了一笑,意味深长道:“白姑娘杵着做什么?难不成,没有坐过船,害怕吗?” 搞笑,游艇她都坐过,还会怕船? 能不能别把她当个傻子?! 她看着很容易中激将法吗? 白楹微微一笑,“这就来。” 傅云岚撇了撇嘴,由婢女搀扶着,先她一步上了船。 小船一前一后都有下人,傅云岚坐在了最后面,曲娉婷坐在中间,等白楹上船,只能坐在她们前面。 她添了添干燥的唇,背后有两道让人难以忽视的目光,光凭感觉就知道带着弄弄恶意。 ……难搞哦。 小船简易,不如大船奢华舒适,但正因为小,才能穿梭在荷叶之中。 越往里,荷叶的清香越浓郁。 清新而淡雅。 如曲娉婷所言,里头果然有着许多莲蓬。 有的正在嫩时,有的已经老了。 因为是别人家,白楹虽然手痒痒想摘来吃,但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船上无人说话,气氛莫名诡异。 白楹知道,她们在等。 等一个时机。 她也在等,等她们什么时候忍不住。 白楹东瞥瞥,西瞧瞧,看似在赏荷,实际上早已提高了警惕,她后背绷的很直,只要感觉到身后有人伸出手或者站起来,她立马就躲开! 两个人加起来还没有她以前岁数大,拿什么跟她斗? 白楹阴测测一笑,就算落水,她也要拉她们一起。 但这次来仿佛真的只是游玩,小船不紧不慢地前进,下人边划,边拨开荷叶。 傅云岚忽然冷冷道:“白楹,你怕吗?” 白楹回头,只看见傅云岚半个侧脸,她笑道:“怕什么?公主怎么突然这么问,啊对了。” 白楹破有深意道:“不知道公主,怕不怕呢?” 傅云岚瞬间就明白了白楹话里潜藏的意思。 她是在威胁她说,怕不怕被皇帝太后惩罚! 熊熊烈火从五脏六腑开始燃烧,傅云岚眼里都开始冒火,“你个贱人!” 怎么老是教不好的? 白楹还以为傅云岚已经吃到苦头,不敢再惹是生非了呢。 白楹故作不懂,“贱人骂谁?” “贱人当然是在骂你!”曲娉婷急声道,又重复,“贱人在骂你!” “噗!”白楹微微弯腰捧腹大笑,“哈哈哈哈,我当然知道,贱人在骂我。” 傅云岚和曲娉婷几乎是同时反应过来,什么安排好的计划通通抛之九霄云外! 傅云岚猛地站起来,越过曲娉婷,横冲直撞就向白楹伸出手。 后者完全没想到傅云岚这么简单粗暴! 她反应也很快,身体微微前倾,傅云岚的手没那么长,隔着这么一段距离,她碰不到白楹。 但还有一个曲娉婷呢。 白楹刚从小布袋里拿出药粉,曲娉婷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折断了几根荷叶,撕碎的大片叶子浮在水面水面,好几根叶柄被她捏在手里,疾风刮过,眼看着要抽在身上,白楹下意识往边上躲。 噗通! 下人惊慌失措要停下划船,傅云岚怒声呵斥:“走!” “唔!”鼻子里进了水,白楹眼睁睁看着小船离开,张着嘴巴要呼喊,结果又喝了好几口水。 白楹不会游泳,但她知道一些常识。 越是挣扎越容易下陷。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刚放松身体,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大的力气扯到了一个精瘦怀里。 “咳咳咳!”白楹被半夹着带上了岸,在水里还没什么感觉,只觉得水呛死人,进眼睛进鼻子进嘴巴进耳朵哪哪都去。 但荷花池里的水一点都不冰。 一上来,冷风吹来,反而冻的瑟瑟发抖。 白楹诗漉漉的,头发凌乱,鼻子通红睫毛上都是水珠,她坐在地上抱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你,你怎么,来了?” 傅南歧冷冷道:“我若不来,就要给你准备棺材吗?” “……”白楹用力咳嗽,一想到喝了好几口荷花池里的水,她都忍不住想要呕吐! 傅南歧本想把那块帕子扔给她,但一想他全身也诗透了,帕子自然也不可能幸免。 傅南歧是跟着云家人进来的,脸上做了易容,身上穿着的极为简单的黑色长衫。 但很奇怪,白楹一下子就知道是他。 她断断续续道了谢,然后催促他快走,不然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虽然白楹不知道傅南歧是咱们出宫的,但总不能因为她而被抓包吧? 傅南歧低骂道:“猪脑子。” 一次又一次被算计。 不是猪脑子是什么? 这次白楹是真的冤死了。 但她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她无力地摆摆手。 傅南歧似乎也听见了急匆匆的脚步声,他低头看了白楹一眼,不声不响离开。 白楹真的要被冻死了,但她腿软的不行,加上一动,就感觉冷飕飕,她就维持着抱膝动作一动不动。 但她看过了,傅南歧将她带上来的地方好像就是假山的另外一边儿,没什么人,但离前面宾客的地方很近。 白楹拿出来的药粉在曲娉婷靠近她抽她的时候就洒到了她身上,无色无味,是绝不会被人察觉的。 布袋子里还有其他药粉丹药,好在都是小瓶子密封装的,不会进水。 不然…… 白楹木着脸,把傅云岚和曲娉婷两个人骂了个遍, 骂着骂着,她又用力咬了咬牙。 麻的,说到底还是她蠢而不自知! 好好待在陆地上不好吗?得罪了就得罪了,反正她和她们关系又不好! 她没把傅云岚她们放在眼里,这下好了,吃亏了! 要不是白楹没力气,她一定要把大腿拍肿! 啊啊啊傅南歧说的果然没错,她就是猪脑子。 不过,曲娉婷会受到教训。 至于傅云岚……白楹被冻的磨牙,她这次,一定要!亲自!报复她! “阿楹!”又惊又喜的声音响起,怀阳郡主和姚依依几人快步跑过来。 身后是孙嘉迎,傅云岚,曲娉婷三个人。 傅云岚冷哼一声,见白楹自己游上来了,不免暗道运气真好。 本来她还想让她呛呛水,感受一下什么叫寒冷入骨,等吃够了教训再让人去救她上来。 没想到再次划船进去的下人却回来说没有人。 傅云岚还慌了一下,但溺死尸体也会浮上来,曲娉婷便让下人不要闹出动静,在附近搜寻看看。 果不其然。 傅云岚冷冷看着被怀阳郡主和姚依依搀扶起来的白楹,她就知道,祸害遗千年! 哒哒哒。 怀阳郡主扶起白楹,便将她交给姚依依,自己难得摒弃了大家闺秀的大气端庄,上前就是一个巴掌! “啪!” 曲娉婷不敢置信地捂住脸,“你!你敢打我……” 怀阳郡主警告地看了一眼傅云岚,她不能打云岚,但外祖母可以教训她! 后者被怀阳郡主看得忍不住倒退两步,生怕怀阳也不管不顾打她耳光。 “本郡主打你怎么了?”怀阳郡主用帕子擦了擦手,帕子被她狠狠扔在曲娉婷脸上,“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一个个的,心怀鬼胎,老天都看着呢!打你本郡主都嫌脏,你且等着吧,胆大包天敢做出这种恶毒事情,我看曲将军会不会包庇你!” 随着怀阳郡主最后一个字落地,曲娉婷的气愤化为乌有。 她惊慌地看向傅云岚,这件事情是她和嫡公主一起合谋的,只是想给白楹一个教训而已。 孙嘉迎挡在傅云岚面前,狠狠瞪着曲娉婷,“你看什么看?还想拉公主下水吗!” 曲娉婷有口难言,她知道已经得罪白楹她们了,如果再把傅云岚供出来,她就真的两边都得罪光了。 尽管怀阳郡主她们很清楚这件事情傅云岚肯定也掺合了。 但知道是一回事,曲娉婷大声说出来又是一回事。 况且大臣庶女和嫡公主,哪个更尊贵? 姚依依先带着白楹去曲家客房换衣裳,曲二小姐听说了这边的事儿,还很好心地送来了她没穿过的衣服。 尺寸刚好跟白楹差不多大小。 白楹换上了干净衣服,出来时只抿唇说了一句话:“我要回去。” 小姑娘明明没有哭,说话语气都淡淡的。 但怀阳郡主就是莫名心里一酸,眼眶就红了起来。 是她们不好……不答应来曲家,不同意来荷花池,不同意坐船赏荷,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好,阿楹,我们回去。”姚依依说着,哽咽了一下,她和怀阳郡主心里有着难以言说的愧疚和自责。 说好把阿楹当做妹妹一样照顾,但实际上平日里阿楹比她们还要稳重许多。 孙嘉迎看着怀阳郡主和姚依依围着白楹走出去,忍不住说:“白楹,不是公主的错……” 傅云岚心虚地低下头。 姚依依回头骂道:“你闭嘴!” 都这个时候了,还要为傅云岚辩解。 孙嘉迎这个丫头黑白不分,只知道维护傅云岚! 孙嘉迎默默低下头,绞着手指头,看得傅云岚心里不太舒服。 “行了,我做的就是我做的。”傅云岚道。 她因为白楹被关了这么久,抄了这么多佛经,只是让她喝几口水怎么了? 怎么了?! 偏生她娇贵一些的吗? 都说白楹病秧子,但她现在看,怕不都是装的。 傅云岚一口郁气出了,哪怕回宫之后会被责骂,她也无所谓。 心情好到整个人都神采飞扬。 孙嘉迎跺了跺脚,觉得是曲娉婷带坏了公主,本来公主是不会再犯错的。 女孩子们先一步离开了曲家,剩下的小儿郎们得到消息,一个个惊得都说不出话。 也纷纷告辞返回太学。 第132章 头发 曲家最好的院子里,奶嬷嬷一五一十地将发生的事情说给曲潆悦听,后者笑得合不拢嘴。 “姐姐真的好笨啊,她为什么要针对那个白姑娘?不怕遭到报应吗?” 奶嬷嬷道:“许是因为三皇子和白姑娘交好。” 曲潆悦恍然大悟:“哦,她嫉妒!” 奶嬷嬷笑着点头,她家小姐,继承了夫人的天真善良,也具备了将军的聪敏过人。 曲潆悦咯咯咯地笑,天真烂漫,“那个白姑娘不是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吗?为什么她还敢做这种事情?” “国师大人为人淡薄,从不管事,她怕是以为欺负白姑娘不会有什么的。” 曲潆悦似懂非懂,但想到曲娉婷将主意打在爹爹为娘亲打造的荷花池上,她的脸就慢慢慢慢拉了下来。 她脸上显而易见写着“我不高兴”四个字。 曲潆悦是奶嬷嬷带大的,她心里想什么,奶嬷嬷一清二楚。 “小姐莫恼,曲娉做出的事情,将军早晚会知道,一定会严惩不贷。” 曲潆悦“嗯”了一声,思绪又不知道飘到哪儿了。 奶嬷嬷慈爱地看着小姑娘,若是小姐再果决一些,不要像夫人那样心地善良就好了。 将军府也不会有那两个人的存在。 …… 白楹落水受了寒,静太妃的意思是不要麻烦了,今天直接在景玉宫歇下。 轻风收到消息,笑意吟吟将宫里头的人送出去,“当然没问题。” 转身一秒脸上笑容顿时消失不见,她急匆匆走到书房,国师大人在里头。 “大人。”轻风站在门外轻声喊道。 里头国师大人似乎没有听见,轻风正待再喊一声,只听见国师大人惊疑道:“怎么会?阿楹的命数……” 轻风心急,微微拔高音调,“大人!” 书房里静悄悄,半晌国师大人的声音再次响起:“进来吧。” 得了允许,轻风才推门而入,她见国师大人一遍又一遍看着卦象,顿时静静站在一旁,不敢多言。 轻风猜测,国师大人在看白楹的命数。 国师大人一会儿眉头拧着,一会儿舒展开,一会儿如阴云笼罩,一会儿又似艳阳高照。 轻风暗暗心惊,她看不懂卦象,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卦象才会让国师大人露出这样丰富的表情。 国师大人眼中带着罕见的迷茫。 卦象上,白楹的福星命格似乎发生了一丁点儿的偏移。 国师大人隐隐发现,白楹身边儿,好像出现一个命格极不好的人。 天生带煞,命里注定孤独一生。 国师大人为此皱眉,但他又发现,似乎白楹的命格要更为顽强一些,且占据强势一方,虽有被煞气影响,但这只是小问题。 国师大人不知道这个煞星命格的人是谁,他也不会去问白楹。 他是一个不怎么管事的师父,除了引导白楹在玄术上发展,其他事情都不会过问。 况且,从卦象上来看,煞星命格的人,反而因为白楹影响,命途也不再如从前一般。 便是当行善事了。 国师大人不再深究,他收起卜卦的东西,见轻风还站在一边儿,不由问道:“发生何事了?” 轻风回道:“阿楹今日跟同窗们一起去了将军府,却被曲将军的庶女和嫡公主联手,害的落水。” 国师大人只愣了一愣,便安慰道:“阿楹身子已大好,想来落水也不会有事。” 轻风:“???” 她呐呐道,“大人……就不生气吗?” 国师大人反问:“为何生气?” 阿楹是他的亲传弟子啊!被别人这么针对,他竟然还问为什么要生气? 要不是念着救命栽培之恩,轻风都有上前大胆放肆地摇国师大人肩膀的冲动。 大人您清醒一点! 落水的是阿楹而不是嫡公主啊! 国师大人淡淡一笑,道:“左右没事,便就过去吧”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阿楹身子比之前健康许多,国师大人对她的要求也越发严苛。 每个成为国师大人的人,都是历经磨难千辛万苦要付出比旁人多得多才有今日的地位和尊崇。 国师大人没有放在心上,心里猜测,莫不是落水……便是这次命格的偏移? 轻风了解到国师大人的态度,只好作罢,拂了一拂,退出去。 目前为止,白楹落水的消息鲜少有人知道,主要是她不想张扬,有了上一次的对比,这次她不过呛了几口水,皇帝和太后压根不会对傅云岚做什么,顶多要说几个小姑娘家家玩儿没有分寸,再或者就是责怪傅云岚没有把白楹照顾好。 三番两次因为白楹而惩罚傅云岚,李皇后和李丞相也会因此不满心生怨恨。 所以白楹也阻止洛妃去找太后。 皇帝和太后早晚会知道,说不定她回宫的那一刻,就有人把消息送到他们手里。 但她不声张,息事宁人的态度才会让皇帝太后满意。 尤其是和傅云岚比起来,她这个委曲求全顾全大局的会显得格外懂事。 他们心里这样想,补偿和赏赐自然不会少。 不管是出于对白楹的喜爱还是安抚,她都照单全收。 静太妃对白楹处理事情的心胸颇为满意,身份高高在上又如何? 人这一辈子,想要过得好,最后还是要靠脑子! 如果白楹这边委屈告状,皇帝太后可能会因为面子上过不去而惩罚傅云岚,但对白楹的好感绝对会大大下降。 这就叫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白楹才不想做赔本买卖,况且,她这次要亲手教训傅云岚! 傅云岚。 这三个字从牙齿里蹦出来,白楹磨牙。 这种人,伤疤没好就忘了疼,安分不了一段时间,她得让她吃吃苦头,最好……不能让她老出来蹦跶。 晚上,白楹偷偷摸摸去了景吾宫,傅南歧的影卫一直帮她打掩护,自从华贵人知道傅南歧和白楹交好,便也时常关注着白楹。 只要白楹前往景吾宫,她便会让底下人仔细些别让白楹被人发现。 白楹自认为和傅南歧应该算是铁哥们关系了,她绕着傅南歧转,嘴里说个不停,“求求小哥哥啦,带阿楹去一趟明兰殿吧,就这一次,保证就这么一次,不会被人发现的……就算发现小哥哥肯定也是有本事逃走的,把阿楹一个人留下就好了。” 傅南歧被她转的头晕:“……” 白楹说的没错,这宫里,除了一些影卫,恐怕就只有傅南歧有本事带她神不知鬼不觉进入明兰殿,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来。 如果换做旁人,或许还会有风险,但傅南歧不会。 白楹见识过他的实力,对他深信不疑。 “小哥哥求求你啦~阿楹进去一会儿就出来,绝不耽误时间!” 她娇娇软软,嗓音清甜,撒起娇来没有半点节操下限。 就算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被她打动。 傅南歧掀了掀眼皮子,淡问:“去做什么?” 他不觉得白楹会像普通小孩子一样任性行事。 只为出心中一口恶气。 但事实上,他高估白楹了。 白楹很小气,虽然傅云岚是个小孩子,做大人的不能和小孩子一般见识,但是…… 白楹现在也是小孩儿啊! 还比傅云岚小一岁! 白楹这次,要搞她! 她以前从来没把傅云岚当回事,但经过今天,她发现傅云岚就跟只苍蝇似的,打又不能打死,整日里围着她身边恨不得变成蚊子把她血吸干,讨人嫌! 白楹扯了扯傅南歧的衣服,可怜巴巴:“小哥哥……” 卑微白楹,在线卖惨。 “阿楹只是想让嫡公主短时间内,不要出来……” “嗯。” 白楹惊喜地看着回应她的傅南歧,眼底狡黠一闪而过。 傅南歧其实心很软的啦! 男孩子就是这么别扭。 傅南歧没什么表情,把衣角从白楹手心里扯出来,“走吧。” 傅南歧是一个行动派。 一盏茶的功夫,白楹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也不知道傅南歧到底怎么做的,白楹的眼睛在黑夜里什么都看不见,但傅南歧却带着她躲过了明兰殿的人,目送她走进傅云岚寝殿。 守夜的宫女脑袋一耷一耷,白楹怕她们醒过来,便在明兰殿的香炉里面加了一些查不出来的安神香。 寝殿之中的人包括傅云岚在内,都陷入美梦。 黑暗中,白楹摸索着轻手轻脚走到傅云岚床边儿,其实她看不清傅云岚的脸,但这并不妨碍她做事情。 唇边勾出一抹恶劣的笑,她轻轻挑眉,小手一扬,细碎的粉末落在傅云岚的头上,而后快速被长长的秀发吸收。 静待一分钟,白楹脸上笑容越发扩大。 “好啦。”她声音很低,但极其轻快。 傅南歧在外头听得一清二楚。 他在心里数数,第一百声的时候,白楹刚好出来。 “走吧。”白楹看着他,无声地说。 傅南歧默不作声,心里忍不住给白楹打上拖拉的标签。 白楹见他不动,扯了扯他的衣服。 一双眼眸不解又催促:快走啊。 傅南歧皱着眉头,想说衣服都要被她扯破了,最终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带着白楹出去,亲自将她送回景玉宫。 随后在半夜三更,一声尖叫响彻云霄,打破宁静。 “啊啊啊!我的头发!!我的头发!!!” 第133章 逾越 如白楹所愿,傅云岚再长好头发之前,是不会再出来整幺蛾子了。 嫡公主一夜之间掉光头发,成了秃子,这恐怕是今年最好笑的事情了。 但没有人敢在明面上议论纷纷,因为傅云岚莫名其妙掉光头发这件事,皇帝许是因为对女儿的心疼爱护,又让李皇后和洛妃共同管理六宫。 有了权力的李皇后,第一件事便是严令禁止宫里所有人提起这件事,一旦发现,就乱棍打死! 第二件事,是让太医院的太医想尽办法也要查出是什么原因导致嫡公主掉发。 同时搜罗了宫外大夫给嫡公主问诊。 不仅是李皇后,就连其他人,都对嫡公主成了小光头产生了疑惑。 但每个太医给嫡公主把过脉后,都连连摇头称奇怪奇怪。 意思就是查不出是什么问题。 但掉的头发都是真的啊! 这群庸医!庸医! 气的傅云岚把明兰殿的所有东西都砸的粉碎! 这件事传到太后耳朵里,本来还对这个孙女有几分怜惜的,立马就变成了不满。 “这母女俩,尽做一些不知分寸的事情!” 苏嬷嬷笑着为太后捏腿,“太后消消气,公主还小呢。” “过了年就十岁了!还小?”太后气得不轻,更何况,小的不懂事,大的也不懂事? 到底祖上是务农出身,比不上传承了一百多年的北家。 李丞相聪明一世,教养女儿这一块儿,竟成了他最大的败笔。 太后眉间阴云笼罩,“或许当初,就不该让李氏做这个皇后……” 云妃洛妃,哪一个不比她好? 苏嬷嬷低着头,认真地给太后捶腿,假装没有听见太后的自言自语。 这个时候,太后不需要有人回应她。 因为很快,太后就会再次坚定自己的想法,她很少会后悔,尤其是想到当年先皇后是怎么死的,她眼里就闪过一丝厌恶。 纵使傅南歧是皇帝的孩子,但当年……北氏给皇帝戴了一顶绿帽子,也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没有哪个母亲会容忍自己儿子被背叛。 哪怕先皇后曾经多么孝顺长辈,宽待宫妃,将宫里内务管理得井井有条让人赞叹有加,每一个人宫人说到先皇后都是是夸赞喜爱…… 但,她犯了最大的错误。 就是不爱皇帝。 太后一直都知道北氏对皇帝没有感情,但夫妻不都是这样的吗,相敬如宾便好了,太后也没有想要要求他们恩爱不疑。 哪个皇帝能和发妻做到恩爱不疑的? 古往今来,从未有过。 但从来没有一个皇后,会做出如此之放肆的事情! 太后撑着额头,太阳穴隐隐作痛。 苏嬷嬷见状,眼眸一闪,起身给太后柔额头。 “您啊,就不要曹劳了,皇上如此孝顺,太后就该好好享福,那些个烦人事儿,皇后娘娘和洛妃娘娘自然会处理好的。” 太后冷不丁问道:“华贵人那肚子,怎么到现在都没消息?” 这都多久了?快一年了! 苏嬷嬷手上动作越发轻柔,温声道:“许是缘分还没到吧。” 话是这么说,皇上隔三差五的宠幸,又怎么会没到缘分? 想到华贵人从前是昭贵妃宫里的人,太后语气沉了下来,“苏叶,你去敲打敲打白氏,哀家过了年,就要听见华贵人的好消息。” “这……”苏嬷嬷迟疑,“太后,这要是惹恼了昭贵妃,华贵人那,恐怕……” 太后睁开眼,冷冷道:“皇帝年纪不轻了,哪个皇帝会如同他这般子嗣稀少,整个皇宫才五个皇子公主?!这些年,她仗着皇帝的恩宠,做的事情哀家都一清二楚,若是她敢在华贵人身上动歪脑筋,哀家……” 太后冷笑一声。 皇帝对华贵人兴趣不减,她的希望也只能寄托在华贵人身上了。 她可不相信缘分不缘分的事情,她只知道,昭贵妃这些年做了些什么勾当,皇帝大半未出生的孩子,包括害人不孕,都是出自昭贵妃所为。 太后是喜欢三皇子,但这并不代表太后会喜欢三皇子的生母。 若是来日三皇子登基,昭贵妃为太后,以她的性格,她这个太皇太后哪儿还有地位? 见太后沉着脸没有半分平常的慈蔼,苏嬷嬷低声应是,收回手,退了出去。 苏嬷嬷将太后的意思完整无误地传达给昭贵妃,当着苏嬷嬷的面,昭贵妃笑容无可挑剔,温顺得体至极。 等苏嬷嬷人一走,昭贵妃瞬间转身扬手抽了宫女一个巴掌! “啪”的清脆一声,宫女左边脸迅速肿了起来,她不敢流露出一点疼痛,连忙跪下去。 昭贵妃冷冷地看着她,“废物。” 宫女的身子止不住轻颤,额头抵着冷冰冰的砖面,一个接一个磕头,“娘娘恕罪,是奴婢无能。” 昭贵妃怒气未消,整个锦绣宫的人都匍匐在地噤若寒蝉。 芳年取了保养玉手的香膏,先是捧起昭贵妃的手轻轻吹气,再在上面抹上一层香膏,轻轻化开 完成这一系列动作,芳年也跪在地面,柔声劝道:“娘娘莫要恼怒了,手都打红了,多不值当。” 宫女还在继续磕头,额头都磕破出血了。 但昭贵妃没法话,她不敢停下。 这个时候,也只有芳年会开口了。 她继续道:“娘娘,芳华跟我们多年,自然对我们的手段知道的一清二楚,如此警惕,芦花一直没机会下手也在常理之中。如今太后发了话,咱们不如先停手一段时间,日后再找机会,免得惹恼太后,得不偿失啊。” “芳华这个贱人。”昭贵妃深吸一口气,总算把芳年的话听进去了。 她冷淡地瞥一眼芦花,“行了,下去吧。” 芳年顺势站起来,扶了扶芦花,她是自芳华背叛后娘娘栽培的第二个人,可不能因为这点事儿就让人寒了心。 知道昭贵妃心情不好,芳年便笑道:“都起来吧。” “谢娘娘。”宫人们纷纷起身退到边上。 芳年拍了拍芦花的手,亲自将她送出去,温声安慰道:“娘娘向来真性情,平日里也都是宽容心善的,你且回去好好休息,等娘娘气消了,定会后悔好好补偿你。话又说回来,咱们做宫女的,受点委屈不算什么,只要娘娘好,咱们底下人,才能都跟着好。” 芦花额头上的血顺着眉心流到了鼻梁上,微微凝固,她面色发白,努力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多谢芳年姐姐,芦花明白的。” 芳年也笑,“这几日你就好好休息,娘娘吩咐的事儿,不急。” 回到殿内,芳年给昭贵妃泡上了玫瑰花茶。 昭贵妃喝了小半杯,芳年接过茶杯,道:“娘娘,奴婢回头把自己那剩下的除疤药膏让人给芦花送去,您看如何?” “本宫那还有,赏些她也无妨。”昭贵妃觑了芳年一眼,知道她是为自己打算,“你自己的便留着吧。” 芳年笑道:“奴婢的东西都是娘娘赏的,能为娘娘做出贡献,不都是应该的吗?” 昭贵妃心里有事,但听到这话,脸上也有了淡淡的笑容。 而不远处的春庭宫,被太后寄予厚望华贵人并不在自己寝宫之中。 听说了嫡公主的惨状,华贵人第一怀疑便是自家殿下动的手。 华贵人一直都觉得自家殿下虽然嘴巴毒,但面冷心热,只是从来都没有接触过旁人,其实心地很善良。 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一听说白楹去了将军府可能会被傅云岚她们欺负,虽然嘴硬,但最后还不是别扭地出宫去了? 还无师自通找了云家混进将军府。 这像是第一次出宫的人吗? 这赤果果裸就是把白楹当成妹子看待啊! 当然华贵人知道,这其中肯定也还有利用的成分,但殿下做出的事情可都是实打实的。 芳年看着面前拧眉不耐的少年,忽的道:“若是没有出那档子事,娘娘也许会生下一个小公主,就如同楹姑娘这般……” 傅南歧眉头紧锁简直能夹死蚊子。 芳年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微微屈膝,道:“奴婢失言。” 傅南歧:“你又来做什么?” 三天两头往他这儿跑,也不怕被人发现。 想到白楹就是这样和芳华撞上的,傅南歧就一阵气闷。 蠢死了。 “……”被嫌弃了的芳华心一塞,她道,“傅云岚那头发,是殿下做的吗?” 给白楹出气。 芳华眼里明晃晃写着这五个字。 傅南歧:“……” 他这算是给那小傻子背锅了? “不是。”傅南歧语气僵硬道,“她自己报复回去的。” 芳华眼睛一亮,“这么说,是殿下带她去的明兰殿?” 她就知道,白楹不是一个简单小姑娘。 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果然睚眦必报。 这样的人其实再好不过,因为她们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而殿下又多次帮过白楹。 芳华心里忍不住赞了一句傅南歧深谋远虑,目光长远。 竟然从白楹刚进宫那会儿便开始谋算。 傅南歧没说话,算是默认的态度。 芳华笑吟吟道:“那殿下,楹姑娘那日落水,您将她救上来,她可有问您如何会出现在将军府?” 傅南歧一顿,“有。” “您是怎么回的?” “……”傅南歧回想了几秒,想起来了。 白楹问他怎么来了,他回了:“我若不来,等着给你准备棺材吗?” 芳华一下子读懂了傅南歧的微妙表情,她气结! 殿下怎么,怎么这么不圆滑的! 这可是大好的机会! 能把白楹死死拴在她们船上。 芳华不死心问道:“那后来,您带她去明兰殿报复傅云岚,她可有再问?” 傅南歧终于不耐烦:“有完没完?” 显然,白楹后面是没有再问的。 如果是其他事情,芳华一定要夸白楹懂事识趣儿,但,这是有关于她家殿下在白楹那刷好感的啊! 白楹前途无量,除了李氏母女,曲娉婷那些个蠢货,其他人谁不想拉拢? 芳华恨铁不成钢,“殿下年纪不小了,也到了该成亲的时候。这次事情只要白楹跟国师大人提及一二,国师大人便一定会投桃报李,还殿下人情。届时长安城的世家望族的女儿,殿下想娶哪个娶哪个……” 芳华后面的话在对上傅南歧阴冷的目光时消失在喉咙。 她默然道:“奴婢逾越了。” 第134章 肖母 天气渐冷,天空下起了鹅毛大雪。 太学停课,接下来一段时间学子们都会过得非常逍遥快活。 大寒,轻风煮了饺子,今天刚好白楹在国师塔。 白楹体质偏弱,虽然解了体内大半毒素,但这么多年的体虚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补回来的。 国师大人拟了两份药方子,一份在轻风手里,一份被白楹带给了舒嬷嬷,每日做成药膳,不间断地吃。 争取这个冬天,少生几次病。 药膳微苦,白楹吃完,隔一会儿刚好吃饺子。 国师大人这段时间又出去了,长安城外一处小村庄被雪冻死了不少人,皇帝派了云家大公子和两个太医前往处理,国师大人不放心也一同跟着去了。 该拨银子拨银子,需要安抚民情的便尽了心地去安抚,同时也得提高警惕免得有心怀不轨之人煽动受伤群众。 大年三十前几日发生这样的事情,难免会让有心之人传出对皇帝不好的流言,而此时国师大人主动要求跟着去,再好不过。 国师大人在大煜百姓中的声望极高,有他在,民心自然稳固。 皇帝烦心事儿少了,觉都睡得安稳。 从前国师塔轻风把控的很严,加上自始至终国师大人都不喜欢这些身外之物,皇帝一直没办法体现出自己对国师大人的看重。 而如今有了白楹,皇帝逮着机会就大把大把的赏赐送入景玉宫。 对此,静太妃淡定地让人把赏赐都放入库房给白楹保管。 留着以后,不管白楹是嫁人还是其他,都有用处。 晚膳用过,轻风煲了羊肉汤,里头放了当归,喝下一小碗,身子顿时暖和起来。 白楹这几天过得也是挺舒服的。 背书已经背的滚瓜烂熟,她时不时温习一遍,其他时间便偷偷摸摸研究丹方。 白楹看着丹方,脑海里不由浮现起国师大人生辰那日。 国师大人的生辰鲜少有人知道,就连轻风,也是因为白楹说了才知道。 而皇帝他们都是不清楚的,不然在国师大人生辰当天一定要大摆筵席给国师大人祝贺生辰。 那日晚上,白楹特意给国师大人煮了一碗长寿面,轻风在边上心惊胆战给她打下手。 一边儿惊讶于小姑娘的手艺,一边儿又暗暗责怪起景玉宫的看管不利。 阿楹才多大啊,谁教她煮面的? 国师大人不重口腹之欲,但当晚看见白楹捧着一碗长寿面笑意盈盈贺他“生辰快乐”的时候,只怔了一怔,便将一碗面都吃干净了。 算不上多么美味,只能说是中规中矩。 难能可贵的是这份心意。 毕竟白楹以前只是问了一句他的生辰,便将之牢牢记在心上了。 就在国师大人心头微软感动之时,没想到还有更大的惊喜还在后头。 书房里点着灯,国师大人那双琉璃眸子温和地落在白楹身上,见她神神秘秘的,无奈又纵容:“阿楹。” “师父猜猜看,阿楹手里头拿了什么?”白楹背着手,眼眸中盈满了笑意,“师父一定会喜欢的!” 他猜不出来,国师大人摇了摇头,“阿楹说吧。” 白楹没有再卖关子,她将一个玉匣子拿出来,展示在国师大人面前,邀功似的:“师父快打开看看。” “……”国师大人眸光柔和接过来,原本平静的内心,在看见玉盒子里装的东西后,瞬间掀起惊涛骇浪! 他不可置信地抬起眼看白楹,“这……” 每次白楹回想起来,都因为国师大人的表情而乐不可支。 她这辈子,可从来没见过国师大人这么震惊的样子。 国师大人说话都开始断断续续,“这,这是……从何而来?” 白楹摆正态度,一五一十老老实实交代清楚。 从第一次和傅南歧见面,差点死在傅南歧手下开始讲,一点儿都不拉下。 她清楚看见国师大人慢慢敛了敛神色,若有所思。 好在国师大人并没有认为傅南歧是天煞孤星,就连后面卜卦发现白楹命格偏移了一点儿,也没有怀疑到傅南歧身上。 一来因为国师大人以为白楹和傅南歧的牵扯只是因为丹方,包括帮助傅南歧出冷宫,也是因为丹方这份厚重恩情。 二来,国师大人也听闻空远大师夜观星象说傅南歧是个福泽深厚的人,于国运有益,虽然空远大师老是针对国师大人,但国师大人从来没有怀疑过空远大师的本事。 这样一来,反而勾的国师大人想起了很久以前先皇后,也就是和傅南歧生母的一段渊源。 他带着些许感叹,摸了摸白楹的头发,“他是个好孩子,和他母亲一样。” 白楹:“……” 傅南歧是帮了她很多,还用丹药救了她的命。 但是……用好孩子什么的形容他,真的合适吗?! 白楹无语,想了想,趁这个机会,把上次的事情也给说了。 国师大人原本还奇怪白楹体内的毒素怎么去了大半,停白楹一说,顿时悟了。 他是知道空远大师手里头那枚丹药的。 还在好几年前书信一封给空远大师想要为白楹求来,但是空远大师向来不喜欢国师大人,一口回绝。 国师大人不是强人所难的人,便就此打消了念头。 没想到兜兜转转,到了傅南歧手里,又被傅南歧给了白楹服下。 国师大人再次感叹:“此子肖母。” 都是纯善之人。 这下轮到白楹好奇了,“师父,先皇后娘娘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好像她在宫里待了这么久,从来没怎么听到过有谁提起。 而一旦提起,似乎就没人说她不好的。 国师大人仔细回想了一会儿,其实他也记不清了,“是个好姑娘,可惜……” “可惜嫁给皇上吗?” 国师大人眼底泛起浅浅的笑意,显然被白楹说的话给逗笑了,他低头看着小姑娘,道:“是啊。” 白楹惋惜无比,好姑娘都被皇帝给祸害了。 先皇后是,洛妃娘娘也是。 国师大人又柔了柔白楹头顶,先皇后尚在闺阁中的时候,因为得知国师大人给百姓治怪病还缺几味药,便将家中一株五百年的人参偷偷让人送给国师大人。 国师大人虽然不通俗事,但也知道知恩图报,承了她的情,后来先皇后嫁入东宫成了太子妃,国师大人还写了贺词让当时的国师塔管事送过去。 只是没想到后来……那么好的一个姑娘生下孩子不久,便香消玉损。 现在,先皇后的孩子长大成人,又借白楹的手,将数十张失传丹方送到他手里。 这其中,就有解白楹体内那几种毒的丹方。 虽然国师大人高高在上如明月一般皎洁清冷,但他也能猜到傅南歧的几分用意。 他能理解那个孩子为什么会处心积虑,他的身世注定了他无法如常人那边过得光明磊落。 国师大人也就没有计较那几分算计。 他把白楹的头发柔乱,说道:“师父有数了。” 到底怎么样有数了,白楹也不知道,距离国师大人生辰过去好久,每每想起来国师大人那句“有数了”,白楹就一头雾水。 连带着手里头她自己誊抄的丹方都不集中注意力看了。 左右时辰不早了,白楹伸了个懒腰,丹方放好,洗漱后便到床塌上睡了。 这种日子持续到了来年开春,算了算日子,白楹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傅云岚了。 真的是……太幸福了! 她下的药都是国师大人精心给她制作的,专门用来对付傅云岚这种讨厌的熊孩子。 效果超棒,白楹估计,傅云岚没个一年两年,是不会再出来了。 因为药粉不仅让她掉光了头发,还抑制了毛发生长,打个比方,假如一般人一个月能长一厘米的头发,傅云岚三个月才能长一厘米。 这下,傅云岚脾气更差了,谁都不见,就连孙嘉迎去看她都吃了好几次闭门羹。 没头发的嫡公主还怎么维持她的骄傲啊! 傅云岚的事情太过骇人听闻,一不小心,就把将军府曲大小姐全身长满红点点将近一个月没消下去的消息给压住了。 李皇后也没怎么关注,但凡她分出点心神去查查那天将军府宴会上发生了什么,就会起疑心。 船上三个小姑娘,白楹落水,回头傅云岚和曲娉婷就各自出事。 想想就不可思议啊! 这种总不可能是巧合吧? 但还真就有人知道这两件事,且把它们当成了和白楹作对的下场。 洛妃就是这样想的。 她还没给阿楹出气呢,结果她们自己就出事儿了。 这不是报应是什么? 傅云岚不出明兰殿也好,不然整个人活脱脱一个惹事精。 长安城外小村庄里大雪冻死了很多的人事情完成的很好。 皇帝嘉奖了云家大公子,同时又给白楹赏了一些上好的衣料布匹。 赏给白楹,就是赏给国师大人嘛。 一时间,白楹在后宫风头无两。 且在长安城上流世家圈子里都有了小小名气。 洛妃闲着没事儿,让人搜了花名册,上面记载着和白楹同龄,或者比白楹大上几岁的世家子。 她每天看的津津有味,偶尔还和静太妃商量谁谁谁家里母亲强不强势,谁谁谁家里兄弟几人,谁谁谁身边是不是从小就有婢女的…… 白楹跪服。 就在她又长高了一公分的时候,皇帝突然下旨,给二皇子赐了宫外的皇子府邸。 这一消息简直震惊到了所有人! 二皇子出冷宫多久了? 他不爱出门,就连大年夜都只是在宴会上露了个面,低调得仿佛宫里没他这个人似的。 别人都要以为皇帝把这个儿子忘了,结果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但这个圣旨,也是挺有意思的,不管是先帝那会儿那是现在,就只有二皇子,成年了还住在宫里,身边连个暖床的都没有,皇帝也不管,如今让他住到宫外去,在一帮人看来,都已经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旁人只当笑话听,听过便忘了。 唯有昭贵妃,恨的不行! 因为她知道,是国师大人跟皇帝进言,给傅南歧赐皇子府的! 第135章 疑心 国师大人向来不管这些事情,他的心里,永远装的是大煜百姓。 可为什么,国师大人偏偏就为傅南歧说话了呢? 昭贵妃焦躁不安,她的心甚至开始动摇。 难不成……空远大师说的是真的? 那个女人生的儿子,于国运有益? 要不然国师大人怎么会向皇帝进言给傅南歧赐皇子府呢?! “娘娘,娘娘你忘了吗?”芳年按住昭贵妃的手,扶着她坐下,“当年那个算命先生说二皇子是天煞孤星命格,他可从来没说过假话。就连您后来怀三皇子的时候,他不是也断定您怀的是个男孩儿,且品行端正……这些他都算准了的啊。” 确实是这样没错。 昭贵妃皱着眉头,“可惜找不到他人儿了,不然……” 不然她一定要再问问,傅南歧到底是不是天煞孤星! 那个算命的老头,当初说的可是“皇后娘娘肚中之子,是个煞气极重的的命格,一生孤寂,克尽亲近之人,且长大成人后,是个大祸星!” 但自从傅南歧出了冷宫之后,边疆战事屡战屡胜,往年大煜还会冒出几件天灾祸事,今年却一件都没有。 这些全被皇帝记在了傅南歧头上! 昭贵妃就想不明白了,傅南歧这种人,也能给大煜带来好运? 她近日没怎么睡好,火气很重。 尤其皇帝下了这道圣旨,让昭贵妃越发的不如意。 芳年意味深长道:“娘娘放宽心,不过是赐府邸罢了,又不是赐东宫。况且,不是还没有封王吗?” 她蹲着仰望昭贵妃,见她若有所思,便笑道:“奴婢已经让人去寻那算命先生了,一旦找到,便带到宫里来。” “你办事,本宫放心。” 目前唯一能令昭贵妃心情好点的,可能就是华贵人的肚子了。 一年多了,华贵人的肚子,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皇帝急,太后急,后公里的女人都虎视眈眈盯着,却无人敢使些阴毒手段。 但不管怎么样,华贵人就是没有怀上孩子。 皇帝都要纳闷了,他也算正值壮年,怎么,怎么子嗣就这么不旺? 太后提醒皇帝要“雨露均沾”,她总不能都把希望寄托华贵人身上吧? 都这么久了也没个消息,太后都起了疑心,莫不是早在华贵人还是昭贵妃身边的宫女时,昭贵妃就让人断了她的生育能力? 今年新进宫了几个嫔妃,太后一个个看得很严,生怕她们也“遭了毒手”。 然而,任凭太后想要小孙子小孙女想得头发都白了许多,最后也未能如愿。 她不知道,华贵人早就在皇帝身上下了手。 她是真的不明白,昭贵妃和李皇后她们为什么要费劲地一个个去害承过宠的嫔妃,明明只要在皇帝一个人身上下手脚就好了呀。 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华贵人含笑将这件事说给白楹听,后者……后者震惊到生无可恋的表情变化,只用了不到一刻钟就完成了。 为什么她要听这个? 她还是个纯!情!小!姑!娘!啊! 但是自从傅南歧在宫外有了皇子府,华贵人就少了一个去处,平时闲得发慌,便时常来找白楹说话。 国师大人为二皇子说话这件事已经众所皆知了。 华贵人对白楹,又是感激,又是喜爱,老是忍不住想,若是这个小姑娘真的是殿下的亲妹妹便好了! 她已经完全把白楹当成自己人了。 要不也不会隐晦告诉白楹,宫妃们生不出孩子,是什么原因。 白楹感觉自己三观都毁掉了。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皇宫啊? 华贵人也太彪悍了吧! 这种事情都做到了。 白楹的小心脏啊,她慢吞吞道:“贵人可悠着点吧……” 不然翻了船,大家都得玩完! 她不想英年早逝啊嘤嘤嘤。 是的,白楹也认命了,她现在跟傅南歧差不多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上了这贼船的,以至于现在发生点什么事,她就害怕地要死。 她真的很惜命。 华贵人被小姑娘这小可怜模样逗笑了,笑出声,她才发现自己很久很久都没有这么轻松笑过了。 楹姑娘真是一个福宝啊…… 是娘娘在天之灵保佑他们吗?特意给他们送来这个小福星。 自从遇见白楹,诸事顺利。 小姑娘生无可恋靠在椅子上,头发蓬松,看得华贵人手痒想摸。 华贵人正伸出手,洛妃就来了。 “阿楹。”洛妃轻唤一声,身后跟着的如竹还提着一食盒。 白楹笑着甜甜喊道:“洛妃娘娘!” 见洛妃来了,华贵人快速收回手,给洛妃行了一礼,便告辞了。 静太妃在正殿喝茶,看着华贵人离开的背影,不免有些纳闷:“白楹这丫头,怎么这么招人喜欢?” 连华贵人,都和她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舒嬷嬷见怪不怪,“小姐自己不也喜欢呢吗?旁人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楹丫头的好?” 静太妃:“……” 她没好气地看了舒嬷嬷一眼,觉得她太娇惯白楹了。 实际上,谁最娇惯白楹,大家心里都有数~ 后头院子里,如竹打开食盒,取出一碗珍珠翡翠汤圆,放置石桌上。 白楹瞬间坐直了身体,汤圆已经不烫,现在吃正好。 “阿楹快尝尝。”洛妃笑着道。 白楹舀了一个小汤圆送到嘴里,里头是芝麻,但是因为知道白楹喜欢吃甜的,还加了白糖,一起炒起来,煮的时候里头的糖就会化开,一口咬去…… 太香甜了吧! 麻麻我可以! 因着白楹在换牙,静太妃和轻风是能管多严管多严,算起来白楹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尝到甜味了。 白楹感动哭了。 洛妃见她这样,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不过她也知道分寸,只会偶尔给白楹尝尝甜味儿。 像以前那样塞糖给她的事情,是不会有了。 白楹也知道换牙很关键,一下子断了她的甜点,也不哭不闹,还让静太妃她们惊讶了好久。 她又不是真正小孩子,哪能没点ac数? 洛妃见她吃完一碗珍珠翡翠汤圆,这才慢慢问出憋在她心里好久的疑问。 “阿楹,你和二皇子……什么时候认识的?” 突如其来的问题,打得白楹一个措手不及,半个汤圆还没来得及咽下去,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卡在喉咙里,差点被噎死! “咳咳咳咳咳咳!”白楹咳得脸都泛上一层薄红。 洛妃连忙轻轻给她拍背又喂水,不免恼自己沉不住气。 也不能阿楹吃完再说。 白楹好不容易把半个汤圆咽下去,因为咳嗽都泛起了眼泪花儿,此刻她脸颊薄红,泪眼朦胧,看得洛妃心肠一软。 她忙道:“没事没事,我什么都不知道,不问了不问了……” 白楹摆着小手,想说等她一会儿。 她小口小口抿着茶,缓过来了,腹稿也打好了。 喝茶的时候白楹一直在想是坦白还是继续瞒着,继续瞒着洛妃娘娘也不会说什么,只是最后白楹还是坦白从宽了。 说完,她愁眉苦脸:“太妃还不知道……” 要是知道了,会把她活活打死的。 “……”洛妃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她感动慰贴于阿楹对她的坦诚,又很忧愁不知道怎么看待她和傅南歧交好这件事。 还有更重要的是,静太妃就在她身后不远。 洛妃帕子掩着唇,轻轻咳了一声,起身,“静太妃来了。” 白楹:“???” 老天玩我。 她僵硬回头,看着静太妃走过来,脸上缓缓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白楹想了一百种死法,一种比一种惨,但这都比不上静太妃朝她微微一笑,慢条斯理说道:“出息了啊。” 来的有杀伤力。 白楹顿觉人生一片黑暗。 洛妃眼看着情况不对,找了个由头,也不给白楹求情,就步履匆匆回去了。 独剩白楹一个。 鉴定完毕,是塑料情无疑。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只能靠自己。 白楹可怜巴巴地看着静太妃,后者不怒反喜,赞叹有加:“瞒得这么严实,可了不得。” 这话说的,白楹腿一软,差点给跪下去。 背后似有阴风阵阵,静太妃难得的和蔼看得白楹毛骨悚然。 明年的今日,恐怕就是她的忌日。 “给我跪直了!但凡有丝毫偷懒,我今日就让你屁股开花!”书房里,静太妃声音冷酷毫无感情。 白楹跪在软软的蒲团上,背脊挺得直直的。 能让静太妃这样一向重规矩,端庄刻板的人说出“屁股开花”这种话,显然是被气的不轻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 白楹跪的比松树还直挺,小脸说不出的严肃,认错态度非常诚恳。 诚恳到静太妃怀疑此刻让她写一份罪己书,她都能洋洋洒洒写下千字。 哼! 这个没良心的! 和洛妃说也不跟她坦白,难道洛妃比她要值得信任很多吗? 若不是她这次突然走到后头来意外听到,她和傅南歧的事情,都不是就准备瞒她一辈子? 静太妃气的轻轻踢了蒲团一脚,“不准眨眼睛。” “???”这就太狠了吧。 果然,看你不顺眼的时候,哪哪都是错。 白楹心里苦,白楹不说。 白楹跪了大半个时辰,静太妃也陪着她站了大半个时辰,直到舒嬷嬷在外头敲门。 “嘚嘚嘚。” 舒嬷嬷道:“小姐,有什么话用完膳再说吧。” 舒嬷嬷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洛妃走后,静太妃把白楹揪到了书房,就再也没出来过。 还以为只是如寻常那般教导。 舒嬷嬷话刚说完,白楹就立马道:“阿楹不配用膳。” 舒嬷嬷:“???” 静太妃似笑非笑瞅她一眼,看得白楹后背绷得紧紧的,再热一些,额头都要冒汗了。 嘤嘤嘤她就是个倒霉孩子,自从傅南歧离开皇宫后,她就蹭不到福气现在又被抓了。 白楹到现在还以为,福泽深厚的正主是傅南歧。 真是……太惨了。 第136章 答应 最终静太妃还是放白楹出去用膳了。 今日膳食很好,白楹死命吃,生怕吃了这顿就没下顿了。 静太妃让伺候的宫人连同舒嬷嬷都下去,屋子里只剩白楹和静太妃两个人。 静太妃今天接收了这么多的信息量,内心远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平静,她什么都吃不下,只静静地看着白楹。 屋子里只有白楹扒拉米饭筷子偶尔碰到碗底发出的声音。 静太妃忽的问道:“以后就不要往来了。” 白楹将饭咽了下去,问道:“为什么?” 静太妃神色淡淡,同样反问:“你觉得你算计得过他吗?就连华贵人也是他的人,那么你可知,宫里到底还有多少他的眼线?” 白楹很诚实,回答:“不知道。” “……”静太妃没好气道,“那不就得了,对傅南歧,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白楹为难道:“可是……” 静太妃见她的态度还有些抗拒,不免惊奇道:“难不成你认为他救你,帮你,这些没有掺杂其他东西?” 如果白楹真的这样想,静太妃可能要敲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进水了。 “当然不可能。”白楹毫不犹豫道,“我和二皇子关系,是互利互助,非得刨开,那便是一半利益一半真心。” 白楹又不是傻的。 最开始她和傅南歧就是互相利用,各自有求于对方。 只是后来,她对他多有怜惜,成年那晚之后,白楹也能明显感觉出来,他同样对她少了几分利用。 向来真心换真心。 当然如果白楹一早看出傅南歧是个狼心狗肺的,她也不会蠢兮兮捧着自己的真心让人白白践踏。 她活了二十几年,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 况且傅南歧是福泽深厚之人,他们合作,傅南歧吃肉她喝汤,等于就是躺赢的人生。 她好不容易抱牢这根金大腿,怎么能说不往来就不往来? 那之前所做的一切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白楹不同意,她放下筷子,摆出了要和静太妃促膝长谈的态度。 静太妃:“……” 她有点儿恼火了,“你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吗?” 白楹:“皇位吗?” 静太妃瞪了她一眼,这种话也是能直接讲出来的吗? 白楹摸了摸鼻子,没觉得说错。 身为一个合格的皇子,心里当然肯定有一个皇帝梦的啦。 “你还太小,你压根不懂!”静太妃道,先皇后和云妃的死因她一清二楚,其实不止是她,宫里头稍微上了点年级的,就都能猜得出。 只是没有证据,况且也没人会因为两个死去的女人去跟李皇后和昭贵妃做对。 在这种情况下,傅南歧又怎么会甘心只要一个皇位? 静太妃敢断定,他不会的。 甚至,他想要做的,会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可怕。 只是如今木已成舟,国师大人恐怕也是因为知道了白楹和傅南歧之间的事情,才在皇帝面前提了一句。 但国师大人那样的性子是不会去多想的。 静太妃忍不住叹了口气,“你听话,傅南歧绝非池中之物,离他远点,总归没错的。” 白楹知道静太妃是为她好,但她也有自己的思量,自己的考虑。 静太妃眼中的关爱如有实质,难以忽视。 白楹跟着叹气,到底扛不住来自长辈的关怀,“那好吧。” 暂时先跟傅南歧单方面友尽一段时间。 希望他忙起来吧,越忙越好,段时间内不要注意到她…… 傅南歧确实忙了起来。 这么多年,傅南歧早已经在宫里插满了自己的眼线。 他早就想培养宫外势力,奈何先前在宫中施展不开身手,也怕打草惊蛇。 如今好了,出了宫,有了自己的府邸,办起事情来就不用像在宫里那样束手束脚,顾忌这个顾忌那个。 得知洛妃和静太妃相继知道白楹和他的关系,傅南歧在新造好不久二皇子府的书房里沉默了好久。 忽而明灭的烛火,让人看不清傅南歧的神色。 桌案前还跪着一个人,主子没发话,他不敢起。 “她答应了?”少年,不应该说是介于少年和青年,他嗓音微微低沉,听不出情绪,但想来应该不会高兴。 跪着的人额头抵着冰冷青砖上,毕恭毕敬,答道:“是。” 淡色的薄唇中逸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傅南歧淡淡道:“下去吧。” 跪着的人抬起头,赫然就是华贵人身边的江林。 他依旧没起身,眼神飘忽不敢直视傅南歧。 “还有何事?” 江林的目光落在了还未动过的砚台上,额头撞上地面,他视死如归道:“贵人让奴才传话,说,说殿下既已有了府邸,是该……是该添个给殿下砚墨的人了。” “……” 一片死寂。 江林惴惴不安,觉得华贵人没安好心,这种话明明可以写在信中让他带了来,偏偏非要口头传话…… 这不就是想害他死吗?! 果然,傅南歧的脸阴沉下来,他冷冷道:“回去,跟她说少管闲事。” 江林就猜到是这样。 殿下脾气不好,听了他传来的宫内消息就感觉心情很差,如今没迁怒于他已是万幸。 江林连连说是,行了个礼才退出去。 傅南歧眼神阴郁,过了半晌,他叫了人进来吩咐事情。 直到半夜,才吩咐妥当。 二皇子府里只有十多个下人,没有侍女,傅南歧也不喜欢有人跟前伺候。 府里的人已经摸清了傅南歧的习性,常各自做自己的事情,虽然人不多,但个个都对傅南歧忠心耿耿。 傅南歧躺在硬邦邦的床上,深夜倒没什么睡意。 想到白楹听从静太妃的要和他保持距离不再往来,傅南歧心里就说不出的烦躁。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认识一年多。 但这算什么? 某人无情起来,比起他有过而无不及。 还说什么,最喜欢他…… 他要是有这种妹妹,怕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说起来,傅南歧能这么快收到宫里头的消息,最大的功臣还是他的生母和华贵人。 先皇后温柔宽容,是真真正正表里如一的善良,宫里头受过她恩惠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除却一些忘恩负义的,其他都在华贵人的规划下成了他们的人。 就这样密密麻麻形成一张巨大的关系网。 在不知不觉中笼罩了整个皇宫。 因此,白楹在宫里头的动静,很少能瞒过傅南歧。 静谧黑夜,低沉声音似自言自语。 “小骗子。” …… 如白楹所愿,傅南歧忙得没有时间与她通信。 甚至似乎完完全全遗忘了她这个人。 偶尔进宫拜见皇帝太后,两人也很少碰见。 但每年白楹的生辰,总会有一些小玩意儿精致非常的小点心由华贵人送到景玉宫。 长高一截儿的白楹体重却没增多少,比起差不多年纪的傅云岚姚依依几人,她格外娇瘦。 又是一年过去,哪怕白楹再怎么痛苦,在玄术上也有了进步。 国师大人原本还想要让她暂停一段时间去太学听课,关她小黑屋培养所谓的神识。 但不知道是不是白楹运气太好,每次国师大人考差白楹卜卦的时候,都能让她卜卦出想要的答案。 比如,国师大人让白楹卜卦几日后放晴。 长安城已经连续下了半月的绵绵细雨,白楹头上都要长蘑菇了。 白楹心里想明天吧。 快点停雨。 结果卜卦出来,巧了,卦象上显示就是明天。 虽然白楹还不太会看卦。 但她会看国师大人的脸色啊! 国师大人微微点头,琉璃眸子中流露出淡淡的笑意,这就是妥了! 不管卜卦准不准,至少她的卦象跟她心意相通,她说什么时候放晴,就显示什么时候。 最神奇的是,第二日,早上还阴着的天,中午就有了太阳。 面对国师大人的:“阿楹卜卦实属天才。” 白楹内心:老天太给面子了! 老天给面子还不止一次两次,凡是国师大人让让白楹卜卦,白楹都能教出一份完美答卷。 如此,国师大人也就先让白楹专心于这一样,得空了也会教她一些容易的医术。 当然,白楹心心念念的炼丹国师大人还没有同意。 国师大人再怎么天上人,也不会让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学炼丹。 他自己也是天纵之才,但也是十五六岁开始学炼丹炼药的。 像白楹这种娇小个头,怕是都找不到适合她使用的炼丹炉。 白楹的日子每天都很充实。 很快,傅云岚的头发终于长到了肩膀这里,她终于回到太学。 回来的那天,孙嘉迎喜极而泣抱着傅云岚怎么都不松手。 傅云岚没来太学的日子里,孙嘉迎也常去看她,但十次里面有六次不见。 孙嘉迎很没出息的红了眼眶,“公主,嘉迎真的好想你啊……嘉迎很想很想你……” 说着说着又要哭了。 傅云岚的头发不如从前浓密,性格不仅没有变好反而因为头发的缘故,整天都处于暴躁边缘。 宫里头人时常能听到明兰殿宫女挨打的消息。 人人都说傅云岚这是得了怪病。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待在明兰殿里,连除夕都不出来。 就连怀阳郡主都减少了和傅云岚的往来。 只在过节的日子里给她送些东西,慰问几句,其他也便没了。 太学的人都用打量目光看着傅云岚,只有孙嘉迎不怕,只有孙嘉迎一个人真心实意高兴。 她拉着傅云岚的手,压住她暴怒边缘,傅云岚不喜欢那些人的目光。 会让她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孙嘉迎把傅云岚不在的日子收集的宝贝一股脑全拿出来堆在桌子上,“公主喜欢吗?嘉迎都给公主!” 里头有贵重的的珍珠玛瑙,也有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但都是孙嘉迎的一片心意。 傅云岚勉强熄了火气,毫不客气把所有都收了。 第137章 太阳 姚依依低低道了一句:“还是老样子。” 这句感叹没有其他意思,说完她就抛之脑后。 也不知道傅云岚听见没有,她只发着脾气指使孙嘉迎给她整理桌面,还要看她的课本。 没有看白楹一眼。 大家都大了一些,自然不会原地踏步走,光长个子不长个。 就算再厌恶,也会了掩藏一二。 白楹对傅云岚讨不讨厌她没有什么感觉,她们不是一个段位的人,说得再过分一点,就是傅云岚斗不过白楹,白楹看不起她。 玩明的,傅云岚没有她讨人喜欢,玩暗的,白楹比傅云岚多活了这么多年,能是吃素的? 但要是傅云岚一直这样保持下去,管她做什么,只要不冒犯到她头上,她也无所谓。 大儒也听说了傅云岚重新回到学堂的消息,他对傅云岚的性格一直都是有微词的,但念在她身上发生了那种离奇事情,大儒也就对她回来后在第一堂课的不专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整天下来,孙嘉迎一张小嘴就没空下来过,她把傅云岚没来太学日子里发生的事情一桩一件都说给她听。 有重要的,也有琐碎的。 有傅云岚知道的,也有她不知道的。 比如,曲娉婷身上的红疹子反反复复冒出,持续了大半年才好。 这个傅云岚不知道。 听着孙嘉迎讲话,傅云岚微微锁眉,曲娉婷生的红疹子,怎么这么像她以前长过的…… 傅云岚一直不相信自己会无缘无故头发掉光,但太医和外头的大夫个个都说没有问题。 原先她还怀疑白楹,但后来一想,白楹哪来的本事? 久而久之,随着头发慢慢长出,傅云岚暴躁的脾气终于好了点,也接受了这是一个“怪病”的事实。 怀阳郡主不知道今天傅云岚会过来,她看了眼脸色不太好看的傅云岚,在心里叹了口气,将准备跟姚依依白楹分享的千层酥送到傅云岚面前。 怀阳郡主依旧端庄大气,她道:“云岚,尝尝这个吧。” 一看见怀阳郡主,傅云岚就想起她次次站在白楹那边。 傅云岚还能有好脸色? 她直接别过脸,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孙嘉迎犹豫地看了一下怀阳郡主,后者被这样直接无视落了面子,显然也不悦了。 孙嘉迎不想让她们表姐妹心生嫌隙,她扯了扯傅云岚袖子一如从前,带着点撒娇意味:“公主……” 傅云岚瞪她一眼,“喊什么?” 没见她不跟怀阳好了吗? 孙嘉迎有点委屈,“没什么……” 姚依依看不下去,拉了怀阳郡主到白楹边上,缓和气氛:“阿楹,我今日看见你带了个小东西,是什么呀?” 同样十岁,姚依依穿着娇艳的裙衫,双颊上的婴儿肥渐渐褪下,五官秀丽,眼眸明朗,神采飞扬。 白楹抿唇笑,从书桌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木质盒子,上头是空的,底下垫着一些东西。 姚依依定睛一看,里头竟然有一只小乌龟在爬! 男孩子喜欢斗蟋蟀,斗鸡,也有爱养马的,但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养乌龟的。 阿楹果然与众不同! 看着小乌龟缩脑袋,姚依依发出惊叹声,又不解:“为什么没有水它都活着?” “它是生活在陆地上的龟。”白楹解释,见怀阳郡主看着小乌龟,眼睛都不转,心情似乎好了一些,才接着道,“这只龟是国师塔的人捡回来的,阿楹便带来养了。” 怀阳郡主问道:“会咬人吗?” 她看上去很想戳一戳龟壳。 白楹忍俊不禁,“可以摸摸它的龟壳,不过不要戳头,虽然它现在可能咬人可能还不疼。” 白楹没有养过龟,还是陆龟。 她对这些也是一知半解,但想来旁人摸摸龟壳,乌龟是不会咬人的。 怀阳郡主忍不住伸出手指头,轻轻戳了一戳龟壳。 龟壳很硬,但整只龟都没有她巴掌大。 怀阳郡主露出笑,“真可爱,比人可爱多了。” 这话…… 傅云岚还没说话,孙嘉迎就很不高兴道:“郡主这是意有所指含沙射影吗?” 从这两个词就可以看出来,这两年孙嘉迎还是有好好听课的。 怀阳郡主同样没有理会,她看着白楹道:“阿楹,我之前在书上看到说龟是一种很长寿的动物,但它到底能活多久啊?” 孙嘉迎被忽视了,虽然很不高兴,但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姚依依好奇问道:“它可以陪我们到老吗?” 姚依依以前养过一只兔子,后面因为寿命问题死了,姚依依还挺难过,姚大人让人做了兔肉给她吃,她也不吃。 后来她就没再闹着要养这个养那个,她不想眼睁睁看着它们离开,最后还要被爹爹吃了,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白楹正色道:“养的好,自然可以陪你到老,还能送你离开呢。” 姚依依一脸茫然:“什么离开?我去哪儿?” 后头冒出几声笑,紧接着李晗等人都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姚依依还是不明白,见他们这副样子,不免恼羞成怒:“笑什么!” 怀阳郡主不紧不慢来了一句:“送你离开,自然是寿终正寝了。” 噗。 正是花骨朵一样的年纪,说什么寿终正寝。 姚依依被众人笑得小脸红了起来,她没使多大力,推搡着怀阳郡主和白楹两人。 “哎呀。”白楹笑得眉眼弯弯,虽然长高不少,但在怀阳郡主她们面前她还是要矮一小截儿。 站在她们边上,显得格外娇小可爱。 桑见溪看着她笑,就仿佛外头的阳光洒在了身上,从里到外都暖洋洋的。 她就像个太阳一样,有着太阳的温暖,却又不像太阳那样灼人。 郑元嘉喊了两声,“见溪,见溪?” 桑见溪回过头,“怎么了?” “你发什么呆?该你落子了。” 桑见溪低头看着两人桌上的棋盘,才发现手里头的黑子没落。 他思索片刻,便将黑子放在了一处不起眼的地方。 郑元嘉惊讶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落子无悔啊见溪。” 他秉着同窗情,道:“你这样根本看不见一点希望的曙光。” 等同于把胜利拱手相让。 桑见溪低低道:“落子无悔。” 况且,谁说棋子放在不起眼的地方,就一定会输呢? 杜之清凑过来看了眼,第一眼也觉得桑见溪下棋子的地方不对,刚想要说几句,便发现再接下来的博弈之中,那步棋起到了什么作用。 最后郑元嘉甘拜下风,对着桑见溪拱手佩服:“见溪之能,非我能比。” 怀阳郡主她们看了过来,似乎感受到了小姑娘好奇的目光,桑见溪的耳朵慢慢红了起来。 想到姑姑的教导,他正色回礼道:“凑巧而已,元嘉才是真的见识非凡。” 两人相互谦让,也挺可爱的。 白楹想,收回目光,拿了块布,将装着乌龟的盒子盖了起来放回去。 傅云岚轻哼一声,下贱人养的也是低贱玩意儿。 她见孙嘉迎一直看着白楹的抽屉,恼道:“那种又脏又恶心的玩意儿,你难不成还想要啊?” 傅云岚还是有长进的,这种话只压低了声儿在孙嘉迎耳边说。 不然让怀阳郡主她们听见,又要掀起腥风血雨。 不得安生。 孙嘉迎嘀咕道:“看着也不恶心啊。” 傅云岚道:“你再说一遍。” “没有没有,嘉迎也不喜欢这种小动物。” 姚依依忽然想到件事儿,她悄悄说道:“你们还记得二皇子吗?就是那个长的特别好看的那个皇子。” 除夕宴上,姚依依有远远看见傅南歧一面。 所以她对傅南歧印象非常深刻。 白楹挑了挑眉,问道:“怎么了?” 姚依依越发压低嗓音,道:“我昨儿在祖父书房外听到了一些事情……皇上好像准备给二皇子安排事情做了。” 嘁。 傅南歧还稀罕皇帝那几分怜悯吗? 傅云祁早在两年前就开始为皇帝办事了,深受皇帝器重喜爱。 这样一对比,白楹可不觉得皇帝是突然有了良心或是什么慈父心肠。 恐怕他是怕被人非议。 虽说每个人五指都有长短,但如此厚此薄彼,恐怕会被言官们上奏。 虽说傅南歧很少露面,但朝中支持他的老派大臣不少。 主要还是因为傅南歧的生母是先皇后,先皇后实在是太得人心了。 而且按理来说他还是嫡子,和傅云岚同样的地位,出生正统,外祖家虽然已经没了但那样的家风可不是三皇子那一手不皇帝提拔起来的外家能比的。 姚依依接着道:“我还听到说,皇上想要去三皇子的府上看看……” 这倒是不太好搞。 白楹拖着下巴,双手搭在课本上,“皇上怎么突然想到要去看呀?” “可不是吗?都过去一年多了,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不过总归与咱们无关。” 她们谈论的是怀阳郡主亲舅舅,她就没有说话。 大儒早上布置了课业,姚依依临走前还把白楹的作业拿了回去看。 只要小心一点,不出现以前的事情,先生是不会发现的。 怀阳郡主把傅云岚不要的千层酥送到白楹面前,“阿楹,你要吗?” 把云岚不要的东西给白楹,白楹应该不会生气吧…… 白楹很自然地接了过来,“谢谢。” 她倒是没想那么多,也不是空客气的人,想吃就接来吃,不想吃或者不能吃就干脆婉拒。 还是阿楹好。 怀阳郡主高兴地弯腰凑到她耳边,道:“阿楹,你想去二皇子的府邸看看吗?” “嗯???” 第138章 针灸 白楹万万都没想到,怀阳郡主办事速度这么快! 前脚才问她想不想去二皇子府,后脚就去磨了太后,哄的太后眉开眼笑让她们跟皇帝一起去二皇子府。 白楹得到消息的时候还在景玉宫,晚膳都没用。 今天睡在宫里。 静太妃瞅了她一眼,慢悠悠道:“孽缘啊。” 这种天煞孤星,躲都躲不掉。 静太妃忽然问道:“让你不要同他来往,你听话的吧?” 白楹夹菜的动作一顿,她点头:“听话的。” 静太妃怀疑的目光盯着她看,“怀阳郡主怎么会忽然想带你去二皇子府看看?” 言下之意是白楹想去,撺掇怀阳郡主去找太后。 白楹:“……”求放过。 “天地良心,保证没有!”白楹都想发誓给她看了,“是怀阳郡主提出来的。” 她只是同意了而已。 反正那天也休息。 静太妃不咸不淡道:“你可小心着些吧,傅南歧此人,深不可测……吃人不吐骨头。” 有有有吗? 白楹嘴里咬着新鲜的笋干,含糊不清道:“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静太妃皱了皱眉,很快又松开。 罢了,也不能跟一个小姑娘讲道理。 总归她现在知道了,有她盯着,傅南歧的手再长,也不敢再利用白楹。 说到傅南歧,静太妃就想起这一年多里,昭贵妃对白楹热络的态度。 那样子,简直就像是把白楹当做自己的女儿,连傅云祁这个亲生儿子都得靠后站。 好好吃着饭,静太妃忽然冷笑一声,吓得白楹都不敢往嘴里扒饭。 她弱弱喊了一声:“太妃……” 静太妃警告道:“少和昭贵妃来往,还有三皇子,也一样。” 白楹小鸡啄米一般快速点头,“知道知道。” 傅南歧至少还帮过她救过她,昭贵妃可是完完全全看重的是她背后的国师大人。 虽然三皇子是个好人,但有这样的母亲,白楹可吃不消跟他玩儿。 玩的过昭贵妃哒? 这个女人太会算计了。 皇帝给傅南歧赐了皇子府,本来还有点要封王的意思,昭贵妃三言两语,就掐掉了皇帝的想法。 不可谓不厉害。 虽然华贵人没有失宠,但一直没有孩子,昭贵妃却有一个三皇子,两人如今可以说是分庭抗衡,不相上下。 但随着三皇子逐渐长大,华贵人可就一点儿优势都没了。 白楹吃完饭,回自己房里练习把脉。 国师大人虽然还是不肯教白楹炼药,但他教了白楹最简单的一些医术,比如针灸,比如把脉这些。 望闻问切,白楹现在看人气色,就能大概知道一个人有没有生病。 舒嬷嬷进来给她送赤豆汤的时候,看见白楹手臂上扎着几根银针,登时被吓得魂飞魄散心脏都停了半拍! 白楹连忙一根根拔出,没事人一样朝舒嬷嬷笑,“抱歉抱歉,吓到嬷嬷啦。” 舒嬷嬷放下加了好几勺白糖的赤豆汤,嗓音颤抖:“阿楹,你这是,你这是在做什么?” 白楹转头就把国师大人卖了,“国师大人让阿楹在自己身上练习针灸的。” 国师大人原话是:只有扎在自己的体内,才能真实感觉到针灸的效果和不足之处,才能有所改进。 每个学针灸的人,是必须要在自己身上练针的。 这样才能掌握进针的速度、角度、深浅、针感和效果,否则就不能掌握针灸的精华之所在,更不能为病人解决问题。 舒嬷嬷又是害怕又是心疼,但一听是国师大人让做的,也不能说什么,只好道:“那你小心些,别,别扎太用力了。” 白楹笑眯眯点头。 …… 宸极殿 “皇上怎么忽然想到去二皇子府上了?”华贵人问道,手上磨墨动作没停。 纤细手腕若白玉青葱,明丽面庞似初荷落虹。 手里捏着砚石,指尖泛着微微粉色,细腻白皙的皮肤和墨汁的颜色形成极致对比。 给人强烈的视觉冲突。 胭脂红的唇轻启开合,说出的话仿佛只是随意问起。 皇帝盯着华贵人的手腕,微一晃神,他低笑道:“难得听你说起旁人。怎么,这件事宫里宫外都传遍了?” 华贵人淡淡道:“宫外如何,臣妾不清楚。只是宫中,似乎没有一个人不知道。” 皇帝眸光暗沉,显然他知道是从哪传出去的。 皇帝沾了点儿墨,在奏折上写下几个字,慢慢道:“想去便去了。” 这是回答华贵人刚开始问的问题。 她唇角似乎轻轻上扬了一个弧度,转瞬即逝,声音清淡:“刺客一事和寿康宫猫中毒的事情还没查出结果,皇上不禁要出宫,还闹的众人皆知,小心遇到不测。” 便是遇到不测,也不应该在殿下的府上。 她难得说这么多话,皇帝听了心里高兴,“你这是拐弯抹角关心朕?” “……”华贵人淡淡反问,“您觉得是吗?” 可能吗? “自然。”皇帝搁了笔,合上奏折,起身搂住女子柔若无骨的腰肢,往后头走去。 他动作有点快,华贵人砚石还没放下,便被扯入怀中,手上还不小心沾染到了一点儿墨汁。 华贵人毫不客气地将那点墨汁擦在皇帝袖子上。 皇帝没发现,他边走边吩咐后头的高公公,“把时间推后几日。” 高公公道:“奴才遵命。” 这个时间自然是去二皇子府的时间了。 想到今日太后还特意为了两个小姑娘请皇帝过去,皇帝低头看了眼华贵人,“朕记得,你和白楹那个丫头关系还不错。” “是聊得来。”华贵人道,“皇上想说什么?” 皇帝什么都没说,他带着华贵人回了春庭宫,今晚又是歇在她这儿。 华贵人轻轻咬了咬唇瓣,皇帝应该猜到了宸极殿里有昭贵妃和李皇后的人,消息是她们在后面推波助澜放出去的。 皇帝出行,本应该保密,而不会被传的沸沸扬扬众人皆知。 若是皇帝在二皇子府里遇刺,不管背后之人是谁,殿下都逃不了被迁怒。 这只是华贵人的预想,却没想到,后面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华贵人长长的指甲忍不住用力在皇帝肩上抓住一道抓痕。 皇帝闷笑两声,还以为自己弄的她不舒服了。 他温柔道:“朕轻点。” 华贵人合上眼,将所有憎恶,不耐,厌弃统统掩盖。 …… 白楹还以为得在二皇子府见到傅南歧。 没想到隔了数月的第一面竟然是在寿康宫。 傅南歧进宫来给太后请安,刚好白楹跟着洛妃过来了,两人目光接触到的下一秒,又快速默契移开。 白楹坐在洛妃身边,捧着水杯喝了一口茶,以掩饰自己泛红的脸。 不能怪她没出息。 谁能想到二十岁的傅南歧……这么帅?! 身姿修长,大约八尺左右,身着鸦青色长袍,云袖上带着青丝绣成的图案。 鬓若刀裁,眉如墨画。 鼻若悬胆,唇瓣微抿。 身如玉树,孤瘦雪姿。 所谓的“美男子”,大概也不过是如此了吧? 白楹不得不承认自己刚才都看呆了,怎么说呢,成年后的傅南歧,少了少年感,但又多了青年的成熟稳重。 就连阴戾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都隐藏起来了。 傅南歧长的跟先皇后有着七八分相似,但眉宇又能找出皇帝的影子。 太后看着也赏心悦目,边上都是嫔妃,也不好让他多待,说了几句话,便让他退下了。 洛妃见白楹老是看傅南歧,忍不住轻轻一咳。 后者回了她一个无辜的笑。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 况且她那里都有科学证明,看美人能增长寿命。 白楹没有心理负担地瞄了傅南歧背影两眼,这才收回目光。 茶喝多了,白楹不好意思地说:“阿楹去更衣……” 洛妃放她到后面,没多久华贵人就也跟着来了。 她在外头等白楹,见白楹出来跟她并肩一起走。 她动了动唇,几乎看不出她在说话。 华贵人道:“楹姑娘,殿下在景吾宫等你,似有要事。” 什么叫似有要事? 白楹不太明白。 傅南歧没事还会找她?肯定是有事才会找她吧。 不然他吃饱了撑的闲得慌? 白楹轻轻应了一声,今日休息,回了景玉宫后,她犹豫了一下,没和静太妃说,便偷偷从偏僻小路进了景吾宫。 景玉宫和景吾宫离得很近,周围的路没什么人会走来,加上影卫跟着白楹,帮她避开了景玉宫的人,没让任何人发现。 白楹远远就看见傅南歧如松挺拔的背影。 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她依旧瘦弱,但这厮怎么越来越好看了?! 一个人偷偷变美,都不带她? 白楹深吸一口气,踏进去。 自从傅南歧出宫,除了进宫给皇帝太后请安,其他很少会在景吾宫,因此景吾宫的宫人只有几个打扫的。 安静的白楹感觉自己喊一声都没人听见。 她还真喊了,“小哥哥!” 嗓音清脆一如从前。 傅南歧还未回头,大腿就被一只软软糯糯的团子抱住了。 大团子是真的又矮又瘦,脑袋才到傅南歧腰上面一点儿的地方。 认清差距,她心里瞬间扎心。 不过就是十岁的差距而已! 而已! 怎么身高就差了这么多呢? 白楹的心情立马低落下去,好想念以前的大长腿啊呜呜呜。 傅南歧扯开白楹,坐了下来。 白楹没有半点生疏甚至比之前还要放肆地趴在傅南歧大腿上,大眼睛眨呀眨。 “小哥哥,你叫阿楹来,是什么事情呀?” 第139章 默念 小姑娘眸子亮亮的,里头盛满了细碎的笑意,一眨一眨,像极了天上的星星。 她笑得甜甜的,总让人觉得,如果身后有尾巴,她一定非常欢快地甩不停。 傅南歧微微一怔,竟也没管膝上压着的重量。 他敛眸,淡淡道:“当心一些,那日或许不会太平。” 白楹起先还没听懂,后面才反应过来,想笑,但对上青年凉凉的眸子,立马绷住,道:“好的,没有问题。” 她没想到傅南歧叫她过来就是告诉她这个。 用冷淡的语气说着关心的话,真是太别扭了。 莫名感觉到了一种反差萌。 不过……皇帝去二皇子府上,会怎么不太平? 傅南歧又是怎么料到的? 难不成……这种事情他碰的多了? 哎。 白楹觉得傅南歧的日子真是太难过了。 整日要提防这个,戒备那个。 想来,不想让皇帝出行愉快的,只有昭贵妃她们了吧? 若是能在二皇子府上弄出点事情,让皇帝对傅南歧心生厌恶,恐怕于她们,是再好不过的结果。 白楹又叹了口气,感受着膝上传来的体温,忍不住小身子往前面挪了挪,换了一个更为舒服的姿势趴着。 抱大腿,蹭福气。 大佬保我一帆风顺。 傅南歧:“……” 修长如玉的手落在白楹后背,她还未有察觉。 慢慢往上,直到那抹冰凉轻轻捏住白楹后颈,她才一个哆嗦,小身子不禁抖了一下。 白楹抬起头,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她连忙起身蹲到边上小拳头捏起来一下一下给傅南歧捶腿。 诌媚的小模样也不惹人讨厌。 反正很可爱。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傅南歧脸都黑了。 “起开。” “哦。”白楹麻溜站到傅南歧身后,踮着脚给他捏肩,“礼尚往来礼尚往来嘛。” 你给我当垫子趴一下,我就给你捶腿捏肩。 哇,如果忽略想要蹭福气的念头,白楹都要被自己的正直感动到了。 小姑娘捏肩的劲不重也不轻,正正好。 傅南歧唇角忍不住上扬,想到什么,又皱眉。 这么熟练,怕不是给很多人都捏过了。 傅南歧的脸立马臭起来,硬邦邦道:“你可以走了,不要再和我来往。” “……”翻脸无情就是你!白楹心里这样想,嘴上却甜甜道,“阿楹很久都没有见到小哥哥啦,阿楹很想很想小哥哥。” 骗子。 傅南歧:“你不是答应静太妃不和我来往了吗?” “……”白楹脱口而出,“可这次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傅南歧:“……” 空气凝固起来,似有暗涌浮动。 白楹立马补救道:“就算小哥哥这次不找阿楹,阿楹也是要去二皇子府上看小哥哥哒。” 傅南歧神情微微一松,没有拒绝怀阳郡主的邀请,姑且就当她是真想来吧。 白楹乘胜追击,搂住傅南歧脖子,把小姑娘的撒娇表现的淋漓尽致,“小哥哥神通广大什么都知道,静太妃都是为了阿楹好呀,但是阿楹跟小哥哥相处了这么久,阿楹当然知道小哥哥的人品!阿楹发誓,绝对没有和小哥哥划分界限这种念头!小哥哥要相信阿楹的啦~” 一口一个小哥哥,软软绵绵像棉花糖一样。 尽管傅南歧眼中有笑意蕴出,脸上却似笑非笑道:“我什么人品?” “当然是好人品!”白楹点了点头表示肯定,小手松开又开始给傅南歧捏肩,“小哥哥对阿楹的好,阿楹都知道的。” 算她还有良心。 傅南歧哼笑道:“我可不是好人。” 白楹道:“对阿楹来说,就是好人,阿楹也会对小哥哥好~当然啦,如果别人想害小哥哥,那么反击也是理所应当的不是吗?这也不算坏啊。” 这次,傅南歧的唇角上扬的弧度有点明显。 连带着一惯冷淡的嗓音,都缓和了,“好了,你回去吧。” 话落,小姑娘立即停住了捏肩,背对着傅南歧,她甩了甩泛酸的手腕,嘻嘻笑道:“那过几日再见呀。” 傅南歧淡淡道:“嗯。” 小姑娘很快就从傅南歧的视线中离开。 芳华随后就到,她含笑道:“殿下再努力一点儿,让国师大人到皇帝面前说几句,咱们能省不少功夫。” 最好的是,国师大人跟皇帝说,先皇后娘娘当年的事情以及云妃娘娘的意外身亡,其中有蹊跷。 国师大人开口,皇帝肯定会信,继而开始彻查。 她们再在后头推波助澜,当年之事,必定可以水落石出。 当然,这也只是想想罢了。 国师大人从来不会管这种事情,上次能跟皇帝提一句傅南歧都成年了还住宫里这样的话,已经很不容易了。 还是看在傅南歧救了白楹好几次的份上。 芳华叹了口气,还是把希望寄托在白楹身上吧。 再等几年,说不定国师大人就把一切都交给她了。 “对了。”芳华露出揶揄的笑,“殿下和楹姑娘说了什么?若只是叮嘱她小心的话,奴婢也是可以代为传达的,也就不必麻烦殿下,还让楹姑娘特意走一遭。” 傅南歧:“……” 如果不仔细看,一定发现不了傅南歧的耳朵泛起了粉色。 显然,芳华踩到了傅南歧的那点小心思。 诚如芳华所言,单单只是说那些话,完全用不着让白楹过来。 傅南歧讲和芳华讲,有什么不一样的? 但傅南歧就是想看看那个小姑娘,在没有见到的这些日子里,有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这点小心思藏在傅南歧内心深处,恐怕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 小姑娘有什么好看的? 不就是比之前气色好了点?长高了点?五官模样精致了点? 傅南歧满脸写的“生人勿近”四个字,神色冷淡至极,起身就走人。 宫外有府邸,傅南歧自然不可能还留在景吾宫居住。 芳华目送着青年背影走出去,脸上的笑慢慢敛去。 这条路他们走的太累了,如今多了一个白楹,殿下的生命,是不是也不会那么荒芜? 芳华对白楹,是感激的。 殿下或许不会承认,但她能清楚感觉到,殿下对白楹有在意,哪怕不强烈,但在殿下心里,白楹也是占据了一小块地方的。 像他们这样的人,最渴望的就是暖阳了吧? 如白楹,如娘娘…… 照亮了他们贫瘠荒芜的生命。 …… 该来的躲也躲不掉,回到国师塔,白楹就被国师大人喊去了书房。 好在国师大人教给白楹的东西,白楹都学了差不多了。 那些书,哪里一看就头疼眼睛疼,读的多了,白楹也能滚瓜烂熟背出来。 对国师大人来说,白楹在这上面的天赋超乎想象,他开始等不及了,尽管白楹年纪还小,他还是决定让白楹在国师塔顶层的房间里,呆上一晚上。 培养神识,和神像沟通。 当然这只是国师大人一个试水,如果白楹撑不住,他还是会把这件事再往后挪挪的。 但要是白楹没有任何问题,国师大人……就要给白楹加大繁重学业了。 “……”听国师大人一说,白楹饭都吃不下了。 她满脸生无可恋,培养神识,还得在神像和一堆前辈们的排位面前待一晚…… 她可以打地铺睡一晚混过去吗? 国师大人玉面无情道:“阿楹要按照师父教的去做,不能睡着。” 白楹:“……” 她还是个孩子喂! 还让不让长身体了?! 嘤嘤嘤无情无义无理取闹! 白楹垮了小肩膀,“阿楹知道了。” “阿楹乖,去用饭吧。”国师大人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把蓬松的头发弄乱了,才背过手,在白楹控诉的眼神下,轻咳一声,“师父在上面等你。” 轻风已经把膳食准备好,正是新鲜热乎的时候。 桌上有五六个菜,还有鲜香四溢的蘑菇鸡肉汤,因为只有白楹一个人吃,所以分量控制的很好。 每盘都只有一点儿,可以保证不浪费。 完成光盘行动后,白楹又喝了一小碗热乎乎的汤,边上轻风催促道:“鸡肉多吃几块。” 白楹可怜巴巴:“阿楹吃不下了。” 再吃肚子都要撑破了。 完了,她对这种堕落无比的生活上瘾了。 不能上班不能干活,每天衣食住行都有人安排……只要读读书,学习一下头疼的玄术,一天一天就这样过去。 这样幸福的生活哪里有? 好想就这样变成一只咸鱼啊。 当然这是不存在的。 白楹放下碗,在院子里走路消食了一会儿,便往第七层上去。 国师大人已经等了她好一会儿。 白楹敲了敲门,听到里头传出一声“进”才推门而入。 入目便是一排前辈排位,以及站在一边如同仙人一般的国师大人。 神像在最中间,边上摆着国师塔之前的主人。 白楹仔细看了看,发现也不对,撑死了都没十个。 想想也是,大煜统共就几百年的历史,不可能每任国师就像国师大人这般活了一百多年,熬死好几个皇帝。 但每一任国师,他们都是为了守护大煜,殚精竭虑而安息的。 白楹在一旁的架子上取了三炷香,用火折子点起,表情庄严地给每一位前辈深深拜过。 国师大人欣慰地看着她。 白楹将三炷香插在神像底下的小香炉中,跪在蒲团上,对着神像,也深深一拜。 她没有起身,转过头询问国师大人,“师父?” 您想让我怎么做? 国师大人的神情逐渐凝重:“阿楹默念” 白楹:“……” 念什么??? 第140章 高攀 国师大人解释完,白楹才知道,她背下来的那些书里,就有怎么培养神识的方法。 “……”说好的滚瓜烂熟,打脸了。 好不容易想起来了,白楹闭上眼睛默念着深奥精微的内容,才念了没三遍,竟然就不想睁开眼了! 卧槽! 白楹心灰意冷,她要是当着国师大人的面,就这样睡着……会不会被吊起来打? 越是念,眼皮子就越是像粘了胶水似的睁不起来。 白楹拼命克制住想打哈欠的冲动。 冲动是魔鬼,不能打哈欠! 终于,听到国师大人开口:“阿楹有何感觉?” “……没有。”白楹努力睁开眼,犹豫了下,道,“就是有点儿困。” 国师大人:“……” 他皱眉,不太理解地自言自语:“怎么会困呢?” 白楹诚恳道:“因为到睡觉时间了,师父。” “……”国师大人愣了一下,还是不想放白楹回去,“要不,再待一个时辰?” 白楹默了。 她耷拉着脑袋,双手放平在身前,眼睛闭着,有气无力在心中默念。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困意排山倒海版涌来。 白楹终于忍不住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眼角泛起泪花。 国师大人如同一个木桩子似的站在边上,好半天听见一声轻微叹息,他道:“阿楹回去睡吧。” 看来还是不能曹之过急。 或者,哪天休息,让阿楹白天时候来这静心凝神。 “阿楹告退。”说完白楹又打了个哈欠,腿跪麻了,站都站不起来,好不容易站起来了,她扶着门,眼前一花,差点一个趔趄摔了跟头。 白楹拍了拍脑袋,让自己清醒点。 说来也奇怪,走出来后吹了吹风,十分困意一下便去了七分。 ……她果然不是学玄术的料。 白楹回去后,反倒睡不着了。 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最后拿出自己抄的那几张丹方在烛光下细细琢磨。 她还在书阁翻看了炼丹炼药的书籍,理论知识已经掌握,就是一直没机会实践曹作。 夜半三更,白楹才彻底入睡。 熬夜的结果是,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出门,国师大人看见,还以为是自己让白楹凝神导致的。 愧疚之下,又把新炼制的一些药都给了白楹。 白楹照单全收,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吃了几只小笼包,又喝了羊奶,白楹进宫,怀阳郡主一看见她便过来悄悄和她说:“皇舅舅改了时间,具体哪天不定,不过去二皇子府上,一定会带上我们的。” 白楹点点头,时间改了好,可千万别再让这么多人知道。 不过等那天,她们俩一起没来太学,恐怕别人也就能猜到她们和皇帝出宫了。 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傅云岚每每看见怀阳郡主和白楹凑一块,就恶心得说不出话来。 也就她们两个人会想去二皇子府上,那种天煞孤星,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别人躲避都来不及。 真不知道白楹给怀阳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对白楹这么死心塌地的好。 轻嗤一声,傅云岚收回目光。 母后说了,不会让这群讨厌的人好过,她就等着看! 一边儿的孙嘉迎看着大儒布置的课业,愁眉苦脸无从下手,求助傅云岚:“公主,这个怎么写啊。” “……”傅云岚:“自己写!” 她要是知道怎么写,太阳都要从西边出来了。 中午的时候白楹睡了会儿,下午整个人才精神不少。 晚膳是在碧洛轩用的。 刚从太学出来,白楹就被一直在外面等着的如花请去了碧洛轩。 洛妃让她来,主要还是为了皇帝要去二皇子府的事儿。 她现在矛盾得不行,一会儿烦躁皇帝无缘无故去什么二皇子府,平时不待见傅南歧,现在又忽然想起这个儿子了。 一会儿恼恨昭贵妃和李皇后她们在背后推波助澜想要搞事情,一个个心肠歹毒。 当然洛妃更怪怀阳郡主多事。 如果不是怀阳郡主要拉白楹一同去,还磨着太后同意了,阿楹又怎么会淌进这滩浑水中? 可惜皇帝答应了,不好更改。 不然洛妃一定要想办法阻止白楹前往。 她不想让白楹和傅南歧有任何瓜葛,尤其是昭贵妃她们明显将傅南歧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欲要处置而后快。 这种局势,一旦白楹和傅南歧沾边儿,肯定会被连坐。 这不行。 这绝对不行。 洛妃再三强调:“离傅南歧远点。” 傅南歧一看就不是安分守己愿意平庸一生的人,洛妃不是懵懂无知的小姑娘了,她能看出傅南歧低调之下的暗芒。 也因此昭贵妃她们绝不会容下他。 洛妃和静太妃不让白楹跟傅南歧来往,就是因为这个。 小姑娘本来可以平平安安长大,顶着“国师大人亲传弟子”的名号,无人可欺,荣华富贵招手即来。 但若是一旦沾染上傅南歧,她的日子就注定不会太平。 这种情况,华贵人也不是没想过,但她一心为了先皇后和傅南歧,又怎么会在乎一个白楹? 真正关心白楹的,只有这几个人。 白楹心里自然门儿清,她挽着洛妃的手臂靠在女子肩膀上,亲昵又自然。 “阿楹有分寸的。谢谢您。” 最后三个字虽然轻,但很真诚。 洛妃喜欢她这样亲近自己,但不喜欢她这样客气,她嗔怪道:“我们之间,还需要谢吗?” 如花在一旁笑道:“楹姑娘和娘娘感情深厚,亲如母女,自然没必要这样客套。” 白楹纠正道:“明明是亲如姐妹,洛妃娘娘这般年轻貌美,就跟阿楹的姐姐一样。” 洛妃抿唇一笑,眼波流转间笑意丛生,喟叹一声似无奈似纵容,“阿楹呀。” “阿楹最喜欢洛妃娘娘了。”白楹真心实意道,她们坐在外头的秋千上,如竹在后头轻轻推着。 她看着时间,出声道:“娘娘,楹姑娘该回去了。” 洛妃微点了点头,“阿楹,我送你回景玉宫。” 白楹道:“阿楹自己回去就好了,洛妃娘娘要早些休息,这样对身体好。” “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是我让如花带你过来用膳,自然也该我安全送你回去。” 白楹拗不过她,只好同意。 不可否认,洛妃对白楹的爱。 或许一开始她只是感激白楹,但后来,她是真正把白楹看作女儿一般用心疼爱。 这样的小姑娘,谁会不喜欢呢? 洛妃看着白楹娇小的背影走进景玉宫的大门,唇角不自觉绽开一抹温柔的笑。 “娘娘,夜深了,咱们回去吧。” 洛妃转身,淡淡道:“回去吧。” 华贵人倒是没想到,临到半夜,洛妃会来春庭宫。 华贵人笑着下拜:“洛妃娘娘的到来,令春庭宫蓬荜生辉。” “废话少说。芳华,你们想为先皇后和云妃洗刷冤屈报仇雪恨可以,为什么要利用白楹?” 所有宫人被赤芍遣散到殿外,洛妃一进来便开门见山。 如竹虽然很担心自家娘娘,但也不敢进去打扰她们谈话。 恰好今日皇帝宿在长秋宫中,正是谈话的最好时机。 洛妃站在华贵人几步之外,目光如炬,“为什么还要利用阿楹?” 华贵人没有否认之前对白楹的利用,但殿下帮了白楹也是不争的事实,她避重就轻道:“我们殿下和楹姑娘做朋友,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洛妃道,“二皇子是什么身份,我的阿楹可高攀不起。” 恐怕不是高攀不起,而是怕殿下做的事情暴路连累到白楹吧? 华贵人脸色微冷,“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嫔妾哪能管得了?” 洛妃淡淡道:“若是有心想管,又怎么会管不了?” “洛妃娘娘何必如此步步相逼?”华贵人说话带了点咬牙切齿的意味,她终于忍不住怒意,咄咄逼人道,“当年洛妃娘娘初入宫,暗地里曾受白氏的为难,宫中无一人为您伸出援手,只有娘娘,只有皇后娘娘庇佑您,正大光明,让白氏不敢轻举妄动。难道娘娘的善心,都被狗吃了吗?” 洛妃脸一白,她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但……“我可以帮助傅南歧,但白楹与之无干,不能将她牵扯进来。” “晚了!”华贵人冷冷道,“事情已如离弦之箭,哪能说收回就收回?况且洛妃娘娘又怎么知道楹姑娘不愿与我家殿下交好?洛妃娘娘擅自做主楹姑娘的事情,可有问过她的意见?” 一句又一句,这才是步步紧逼! 洛妃不敌,脸色不大好,华贵人用已逝的先皇后娘娘压她,让她的气势如戳破的气球,再也拾 鼓不起来。 也就没什么底气要求华贵人了。 华贵人稍稍平复心情,缓和语气,道:“洛妃娘娘为楹姑娘的心就如同我为殿下一般,我们为什么就不能互相理解呢?” 洛妃冷着脸:“你们又怎么保证事情不会牵扯到阿楹?如有差错……” “不会。”华贵人斩钉截铁道,“绝对不会!” 洛妃怀疑地看着她,后者忽而一笑道,“有楹姑娘这个福星在,怎么会出差错?” “……”洛妃一口血差点呕出来! 这不就是明晃晃的利用阿楹吗?! 竟然把全部希望寄托在阿楹身上,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她的阿楹会不会被牵扯不说,还得被他们这群强盗指责怪罪。 洛妃手指轻颤指着华贵人,“无耻至极!” 这简直就是强盗行径! 华贵人嫣然一笑,“承蒙夸奖。” 洛妃摇摇欲坠,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华贵人能说出的话! 第141章 投湖 这场谈话以洛妃被气得半死告终。 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洛妃都不想再看见这种人! 直到皇帝要带怀阳郡主和白楹二人出宫那天,华贵人早早起来,做了一些绿豆糕送到景玉宫。 两人又在景玉宫撞上。 洛妃现在看华贵人,哪哪都不顺眼,觉得她做什么都是为了算计白楹,就如同昭贵妃一般! 当下便让她把东西拿回去。 “阿楹不太喜欢食绿豆糕,华贵人一番好意怕是要被辜负了。” 华贵人道:“可这不是给楹姑娘吃的,洛妃娘娘可否让一让?” 洛妃冷道:“不是给阿楹吃的拿来作甚?” 就是拦在华贵人面前,不让她过去。 华贵人不恼也不怒,“洛妃娘娘不让也行,嫔妃在这儿等着就是。总归楹姑娘会走出来的。” 洛妃好好的一个清丽美人,眼看着又要被华贵人气到,白楹终于出来了。 今日她穿着嫩黄色的衣裳,整个人显得清新又活泼。 旁人一见,便眼前一亮。 华贵人露出一个笑,抢先一步道:“楹姑娘今日真好看。” 洛妃:“……”跟她原先的主子一样惹人讨厌! 白楹羞涩一笑,“多谢华贵人夸奖。” 华贵人将小巧的食盒递给白楹,递了她一个两人都能懂得眼神,“愿楹姑娘今日过得愉快,这绿豆糕,楹姑娘不喜欢吃,便给别人吧。” 这个别人除了傅南歧还有谁? 白楹了然于心,点点头,“好。” 想来是华贵人今天特意起早做起来的,想让白楹带到二皇子府给傅南歧。 洛妃蹙眉出声道:“阿楹。” 华贵人行了一礼,就回去了。 白楹黏到洛妃身边儿,“阿楹会小心再小心,保证不跟二皇子多说一句话。” 洛妃无奈地点了点她的眉心,“小丫头。”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还能怎么说? 白楹嘻嘻笑,等会儿皇帝会派人带她出宫,而怀阳郡主今日也不用来太学,皇帝会直接用马车接她到二皇子府会合。 但白楹没有想到的是,她上的马车里竟然还坐着身穿便装的皇帝! 白楹呆愣住,马车宽敞低奢,样样具备,明显不是她应有的规格。 但高公公就是让她上这辆啊。 里头坐着的皇帝被她这呆滞模样取悦到了,他笑道:“小丫头还不快上来。” 白楹才拎着小食盒,同手同脚坐到边上。 不穿龙袍的皇帝少去几分威严,他目光落在食盒上,问道:“这是什么?” 白楹回答道:“去二皇子府上,总不好空手前往,多不好意思呀,阿楹就带了一些自己喜欢吃的糕点,送给二皇子当礼物。” 说着她不好意思笑了,“小小心意,希望二皇子喜欢。” 皇帝忍不住一笑,又想到自己什么都没带,轻咳一声,回头再补上吧。 怀阳郡主出来的早,但一个人不敢进去,马车停在外头一直在等皇帝和白楹。 等他们到了,才跟着下马车一同进去。 皇帝看了眼怀阳郡主身上嫩绿色的衣裙,夸了一句:“这衣服衬怀阳的肤色。” 怀阳郡主冲皇帝撒娇道:“舅舅应该说,怀阳穿什么都好看。” 走进里头的大院子,皇帝爽朗笑道:“都好看,都好看。” 白楹走在皇帝的左侧,稍落后他们一步,手里头还提着食盒。 没有多久,在正院门口便看见了一身黎色长袍的傅南歧。 黑中带黄的颜色不仅不显老,反而衬得青年身子挺拔如松,俊俏又稳重。 果然人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白楹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先一步打破僵局,“阿楹见过二皇子殿下,这是阿楹给殿下准备的礼物,希望殿下喜欢。” 她将食盒送到傅南歧面前,笑意盈盈,背对着皇帝和怀阳郡主他们,还朝傅南歧眨了下眼。 傅南歧神情一松,身后易容过的江林上前将食盒接了过来。 傅南歧原地不动,给皇帝行了个礼,“见过皇上。” 他喊他皇上,而不是父皇。 皇帝微微晃神。 傅南歧刚出生那会儿,不像是一般的小孩子那样皱巴巴又红又丑,他到现在还记得,他躺在皇后怀中,闭着眼睛,小鼻子小嘴巴,还是淡淡的眉毛,都像极了他。 皮肤如同剥了壳的鸡蛋一般白嫩,不哭不闹,乖的不得了。 当时他是真的很疼爱这个孩子,他是嫡出,生母温柔似水,将后宫上上下下打理得极好,他们说不上恩爱,但也相敬如宾。 这个孩子的到来,让皇帝龙心大悦,当下便下旨将之封为太子。 名字是皇后取得,南歧,南有岐山,岐山是北家先祖发家之地。 皇后希望这个孩子如同先祖那般胆识过人,样样出色。 可惜后来…… 皇帝眼神一暗,“怎么,连父皇都不会喊吗?” 原本缓和的气氛一瞬间再次将至冰点。 这次白楹不敢说话了。 她和怀阳郡主对视了一眼,怀阳郡主上前道:“怀阳见过二表哥,二表哥真好看。” 傅南歧表情不变,依旧冷冷淡淡的模样。 怀阳郡主只觉得自己下不来台,脸一阵发烫。 但想到皇帝说话傅南歧都没有搭理,自己这点冷落又算什么? 心里立马舒服不少。 再一看,白楹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傅南歧很近。 她甚至不怕傅南歧那张冷漠的脸,还伸出手轻轻扯了扯傅南歧的衣袖,天真娇憨的神态,问道:“二殿下,可以带我们逛一逛二皇子府吗?” 怀阳郡主对白楹报以深深的敬佩。 她以为傅南歧会说出很冷酷的话,结果青年只低头看了小姑娘一眼,便抽出她手中的衣袖,转身在前头带路。 白楹回头连忙招手,“快来快来。” 那迫不及待像是捡到了什么大便宜的模样,让皇帝忍不住笑出声,被傅南歧漠视的态度产生的恼怒而烟消云散。 怀阳郡主已经牵上了白楹的手,两个小姑娘手拉手,跟在傅南歧身后。 怀阳郡主跟白楹说悄悄话,“阿楹,你好厉害呀,我都不敢和二皇子说话,他看着凶巴巴的……” 凶巴巴?有吗? 白楹同样很小声道:“我觉得二殿下人挺好的,只是不怎么习惯和人相处而已。” 这是她要抱的大腿,肯定要给他辩解几句的。 怀阳郡主似懂非懂点点头,想到傅南歧的身世,也能理解了。 怀阳郡主开始兴致勃勃地观赏二皇子府景观。 听说府上的景致都是二皇子自己布置设计的。 看了好一会儿,脚都走得有些酸了,怀阳郡主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也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地方。 忽然,“阿楹!”怀阳郡拍了拍白楹手臂,低呼一声,“池边有秋千!” 二皇子府里有一个清澈见底的小池子,池边有石栏,防止人一不小心滑下去。 池边青青草地,小草尖上还有新鲜的露珠。 凹凸不平的石子路,走过去便是一个能做两个人的秋千。 但不同于普通秋千,这个秋千是由粗粗的藤蔓做成,坚固不易断。 后面藤蔓交织,形成一个网状。 可以靠也可以躺。 光滑的木板上还铺了软软的垫子,可想而知坐上去会有多舒服。 怀阳郡主的眼睛亮亮的,她看向傅南歧,小心翼翼请求道:“二表哥,怀阳可以坐吗?” 傅南歧没回答。 意思很明显了。 就在傅南歧转身一刹那,白楹凑到怀阳郡主耳边,窃窃私语:“郡主,你觉不觉得二殿下好可爱啊?” 还没从失望中缓回来的怀阳郡主一脸懵:“可,可爱?” 从哪里看出来的? 阿楹不会眼花了吧? 白楹憋笑憋的很辛苦,“你看二殿下,看上去冷冰冰不好相处不好接近,实际上也喜欢这种玩意儿……” 怀阳郡主不由自主想到傅南歧这么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坐在秋千上,摇啊摇…… “噗!”笑死她了! 阿楹怎么可以这么有趣? 皇帝看过来,目光触及那个秋千,也变得饶有兴趣。 显然没想到这个儿子还有这样……另一面。 白楹捂嘴笑不停,却不敢笑出声。 她偷偷去看傅南歧,没想到直接对上了后者黝黑暗沉的眸子。 白楹:“……”笑容顿时不上不下,不敢再继续。 嘤嘤嘤她好难。 她以为自己和怀阳郡主的话很轻,实际上早就落入傅南歧耳中了。 可怜白楹还不知道傅南歧为什么一下子脸难看起来。 二皇子府跟大皇子府差不多大小,怀阳郡主去过大皇子府上,觉得二皇子这里要简单干净一些,也没有很妖娆貌美的侍女。 白楹一抬头,发现皇帝走到傅南歧边上,父子俩并肩走在前面。 皇帝不动声色道:“回头拟一份治水方略给朕看看。” 傅南歧不冷不热“嗯”了一声,接下来皇帝就没等到他的其他话。 他心里暗恼,不知道他这种脾气随了谁。 不管是皇室还是北家那边,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性格。 要不是傅南歧眉眼中有几分皇帝的影子,皇帝都要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他的儿子。 走到一片湖边,皇帝率先踏上横桥。 横桥横跨整片湖,两边都有木栏。 横桥中间有一个凉亭,两人在湖上的凉亭小坐片刻,有下人奉上茶水,低垂着头。 白楹和怀阳郡主还未走上来,就听见上面乒乒乓乓撞击声响起! 怀阳郡主还不明所以,便听见皇帝厉声喊道:“有刺客!” 话音刚落,又响起撕拉一声锦衣华服被撕破,高公公带着一群简装出来的侍卫赶过来。 “噗通!”下人扔了平平无奇的剑,跳进湖里。 侍卫们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傅南歧疾步而出也跟着纵身一跃身影没入湖中。 !!! 白楹扑到木栏边,喊道:“小哥哥!” “皇上受伤了!”高公公高呼道,焦急无比,“传御医!快传御医!” 可这次皇帝出来,哪有带御医? 第142章 怀疑 还真的出事情了! 白楹不知道该说静太妃洛妃她们料事如神,还是该说皇帝运气不好。 怀阳郡主已经第一时间跑到皇帝身边,这次没有人给皇帝挡刀子,要不是他自己躲避得快,又有傅南歧掀翻石桌挡住了刺客,皇帝现在恐怕就不是肩膀被划伤,而是命中心脏了。 “舅舅,舅舅您怎么样了?”怀阳郡主急的眼睛都红了。 “麻烦让让,让让。”白楹一边走过来,一边从小布袋里拿出银针和药粉。 皇帝大半个肩膀都被鲜血染红,看上去格外吓人。 更为惊恐的是,这血……颜色不太正常! 白楹半跪下,快速道:“剑上有毒,皇上若是信我,可愿让我一试?” “阿楹,你会医术?”怀阳郡主用充满期待的目光看着白楹,像是将她当成了救命稻草 皇帝自己也有感觉,半个肩膀都麻了,如若移动,毒药会在血液中扩散起来,到时候别说御医,恐怕国师大人来了也束手无策。 高公公已经让人去请外头的大夫了,现在只能这样。 如果让宫里御医过来,一定会打草惊蛇,让宫中动荡不安。 白楹道:“师父有教过。” 皇帝咬了咬牙,“那你来。” 白楹低声道:“那阿楹冒犯了,请皇上不要怪罪。” 说话之间,她已经用力撕开被血浸湿的锦衣。 白楹牙关紧闭,小手捏住银针根根闪着寒光,她小心翼翼扎在穴位上,当要关头,必须先抑制毒素扩散。 白楹还是第一次实施自己练习的成果。 惯来笑意盈盈的小脸上带了十分凝重,天气还不是很热,但她额头已经冒出细细密汗。 江林端来一盆水,边上还有干净的布。 做完,他站在一边低垂着头。 他倒是希望皇帝就这样毙命,可是绝不能在二皇子府上出事情。 白楹将布放在温水之中浸湿再绞干,“皇上忍一忍,阿楹清理一下伤口。” 皇帝沉沉“嗯”了一声。 当断就断。 白楹快速将伤口上的血擦去,动作之快让人叹为观止。 棉布摩擦过伤口,皇帝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嘶!” 二皇子府的条件到底没有宫里好,如果是在宫中,给皇帝用的东西哪会这么粗糙? 白楹让人把这盆血水拿下去,在伤口又开始渗血的时候,有条不紊倒上药粉。 皇帝肩膀上的伤口深到能看见骨头,吓得怀阳郡主的脸都白了。 两个小姑娘的反应立见高低。 不愧是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 皇帝在心中暗忖。 血渐渐止住,肩膀也没有先前那么麻痛,可见毒素已经被控制住了。 白楹在心里想着解毒的步骤。 她小心拔出银针,按照书本上的知识,扎在对应的穴位上。 “噗!”皇帝喷出一口污血。 紧接着,胸闷的感觉没有了。 皇帝笑了,“不错。” 白楹再次拔出银针,这次的银针乌黑一片,怀阳郡主猛地捂住嘴巴,她喃喃道:“是,是谁这么恶毒……” “查清楚。”说话的不是皇帝,而是浑身湿透了的傅南歧。 他面色发冷,手里头拖着被卸了下巴的刺客。 一步一个湿漉漉的脚印。 二皇子府上人手不多,所以查起来十分快。 江林很快就来汇报,刺客是前两天刚进府的下人,今天端茶倒水的下人生了病,刚好由他顶替。 谁知道居心不良,竟然抱着刺杀皇帝的念头。 简直是大逆不道,其心可诛! 但……怎么会这么巧? 皇帝身份尊贵,但暗中也有很多人想要他的性命,为了确保安全,皇帝还特意将来二皇子府的时间往后挪了挪。 谁料还是出事了。 皇帝坐在石凳上,脚边被掀翻的石桌碎成两半,还没来得及清理。 他边上站着白楹和怀阳郡主。 皇帝的目光带着审视,落在傅南歧身上。 显然,他对傅南歧产生了怀疑。 哪怕傅南歧亲自跳进湖里,把想要顺着湖流方向逃出府外的刺客抓了回来。 他也依旧不相信这件事情与傅南歧无关。 谁知道傅南歧抓人是不是只是为了做做样子? 也许其实早就对人封了口,无论皇帝怎么严刑拷打审问,都不会供出傅南歧。 傅南歧也懒得辩解,皇帝信他不信他,都对他没什么影响。 白楹整理好东西,又拿出一颗莹润的丹药。 “还请皇上不要怪罪,阿楹在医术只学了点皮毛,不及师父万分之一,皇上的身体里还有余毒未清,所以还得再服下解毒丸。”白楹细声细气道,“是师父炼制的。” 皇帝侧过脸,接过丹药想也不想便服下,他笑道:“只是学了一点皮毛就这样厉害,楹丫头自谦了。” “都是师父教的好。”白楹笑着挽住怀阳郡主的手臂,心里有点同情她,真是倒霉,上次说要看猫,结果在寿康宫遇到那样的事情,这次要跟着皇帝来二皇子府,又遇上刺客。 白楹将自己的体温传达给怀阳郡主,有她在身边,怀阳郡主慢慢安下心。 她也笑,“舅舅,多亏了阿楹,您是不是该赏我们呀?” 皇帝佯怒,“楹丫头该赏,你又做了什么?刚才脸都吓白了,就差哭出来,还想让朕赏你?” 其实怀阳郡主的反应才是正常的,她到底还是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哪能临危不乱稳如泰山? 但有了边上白楹的对比,皇帝自然会觉得怀阳郡主不够好。 怀阳郡主撒娇道:“可是是怀阳将阿楹带来的呀,如果不是怀阳,舅舅这次恐怕九死一生呢。” 九死一生……原本缓和下来的气氛瞬间又凝重起来。 皇帝脸上的笑容也淡下来,“这样说来,确实该赏。” 白楹道:“阿楹不敢讨赏,只希望皇上将心怀不轨之人统统都绳之以法,他们真是太坏了!故意在二皇子府出现刺杀皇上,还想要栽赃嫁祸给二殿下。” 傅南歧微微一怔,眼眸中浮现淡淡的笑意。 怀阳郡主附和道:“对!真是太过分了!” 皇帝意味深长道:“楹丫头怎么知道刺客是想栽赃嫁祸给二皇子,而不是……” “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来的啊!”白楹理所应当道,“二殿下又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且先不说他是皇上的亲生骨肉,血浓于水,孩子怎么会伤害父亲?而且呀,退一万步来说,二殿下做坏事的地方为什么要挑在自己家里,这不是明摆着让人怀疑吗?” 稚言稚语,引人深思。 白楹又一副“谁会这么笨误会二殿下”的傲娇表情,逗得怀阳郡主扑哧一笑。 皇帝沉默不语,脸色变幻莫测,看得人心惊胆战。 白楹抬起头,和傅南歧对视一眼。 她嫣然一笑,后者冷冷淡淡的模样,但白楹觉得他心情不是很差。 “二殿下,不如你先下去换衣裳吧。”白楹体贴道,“虽然如今气候宜人,但施衣服穿在身上,也容易着凉。” 皇帝才注意到傅南歧穿着是漉漉的衣裳站在边上站了好久,他脚边的刺客被绑起,因为下巴卸了不能说话,口水流了一身,盯着皇帝和傅南歧,目眦欲裂。 皇帝终于发话,“下去更衣吧。” 傅南歧沉默寡言,转身就走。 怀阳郡主嘀咕道:“二皇子一点儿礼数都没有。” 白楹道:“是不是在冷宫这么多年,都没有人教过二皇子这些?” 怀阳郡主恍然大悟点点头,对傅南歧就只剩下同情。 而白楹的一句话,又平息了皇帝的怒气。 他想到去冷宫那天傅南歧被一个普普通通的太监谩骂羞辱的情景,他这个父亲,这么多年来对他一直不闻不问,不管不顾,就是因为他的漠视纵容了李皇后昭贵妃她们对傅南歧的伤害。 如今,他在二皇子府遭遇刺杀,第一反应也是怀疑这个性子孤僻的儿子。 细细想来,傅南歧对他有怨气,也是理所应当。 皇帝叹了口气。 等傅南歧再次回来的时候,他还温声问了一句:“二府中可有少什么东西”。 傅南歧下意识看向白楹,后者笑得无比纯良。 仿佛在说“我什么也没做呀”。 但傅南歧心知肚明,如果真的没做什么,以皇帝的性格,是不会问他这种类似“温情”的话的。 “没有。”傅南歧淡淡回答。 这世上,对皇帝这样不冷不淡态度的,除了个华贵人,就只有傅南歧了。 皇帝想通了,也就没有再生气。 到底他对这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孩子多有亏欠。 “舅舅,他为什么不说话?还一直流口水……”怀阳郡主看着被绑的紧紧实实的刺客,皱起眉头,她嫌脏。 白楹回答道:“阿楹在书上看到过,他好像被卸掉了下巴才这样。” 怀阳郡主好奇道:“为什么要卸掉他的下巴?是为了不让他说话吗?那还可以恢复回来吗?” 白楹很有耐心,“不是不让他说话,只是怕他自杀。师父说了,有些人做了坏事,怕受不了严刑拷打,吐出背后之人,就会咬舌自尽,卸了下巴就不能自尽了。这个当然可以恢复过来啦。” 对此,怀阳郡主感叹道:“阿楹,国师大人什么都和你说,这么好。” 白楹甜甜一笑,冲傅南歧眨了一下眼。 夸我! 机智如她,又不着痕迹帮傅南歧证明了一波清白。 不得不说怀阳郡主真是神队友啊! 傅南歧垂下眸子,像是没接收到白楹求夸奖的暗示。 想到背后一直有人想要他的性命,皇帝的脸色就很难看,他的胸口燃起一团火焰,让他恨不得现在就把背后之人揪出来! “带回去。”皇帝深吸一口气,“好好审查清楚。” 一桩接一桩,光是刺杀他就有两次了,寿康宫又发生了投毒事件。 也不知道这些事情是不是同一些人做的。 皇帝起身,身体里的毒素已经清的差不多了。 皇帝出行自然是随身带着几套衣服,身上的便装不能穿了,皇帝便在二皇子府上换了干净衣裳。 这时候,高公公让人去找来的大夫姗姗来迟。 皇帝脸一下子又沉下来。 还好有白楹在,不然等大夫到,怕是已经毒发身亡魂归西天! 而他死在二皇子府上,在别人看来,自然和傅南歧脱不了干系。 傅南歧的下场可想而知。 那么最终获益者会是谁……就有迹可循了。 这大夫既然来了,皇帝干脆就物尽其用,让大夫给他包扎了伤口。 虽然已经不流血了,但伤口还没有好,直接穿上衣服难免磨到伤口,不利于恢复。 皇帝受伤,刺客还是二皇子府的下人,二皇子府里的人都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喘一下。 生怕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株连他们九族。 怀阳郡主现在总算缓过来,她觉得真是太不凑巧了,每次都发生这种事情,以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在太学上课吧。 她魂都要被吓没了。 皇帝也没有留下用膳,肩膀还疼着呢,背后主使也没有彻查出来,哪有心思吃饭? 他亲自送怀阳郡主回公主府,又问了白楹要回宫还是回国师塔。 白楹生怕一回国师塔就被国师大人抓去关小黑屋培养神识,连忙说要回宫。 此后在马车里皇帝就再也没有开口说话。 人家在心里想事情呢,白楹才不会这么没眼力见去打扰。 她就是有点后悔,今天见到大腿,都没有上去抱一抱蹭一蹭福气。 感觉血亏。 心好痛。 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 下回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见了。 啊对了,这次回去……肯定又要被静太妃和洛妃娘娘两个人联合起来念了。 第143章 决定 皇帝一回宫,谁都没见,在宸极殿坐了半晌,忽然做出一个让高公公都吓了一跳的决定。 “这件事交给二皇子处理,让他务必彻查清楚,人手不够管朕要。” 原本还没多少人知道皇帝遇刺,这下好了,这道圣旨一下,整个皇宫都震了一震! 年轻点的嫔妃们还带着真心实意关心皇帝伤到哪儿了,严不严重,现在怎么样了,一个接一个变着法儿地想来求见皇帝。 而以昭贵妃为首的高位妃子们,重点都放在了傅南歧身上。 其中李皇后和昭贵妃最为着急。 在太后亲自到宸极殿关心皇帝的时候,长秋宫中李皇后如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 这是第几次了? 这是第几次失败了?! 皇上没事儿也就罢了,傅南歧怎么没被怀疑还反而得了重用? 这到底怎么回事! 李皇后扬手就摔了一个价值不菲的玉器,她轻轻喘气,怒火难消。 桑叶站在一边儿静静看着主子发脾气,她是李皇后带进宫的宫女,最了解她不过。 劝说的话,只有等李皇后冷静下来才能说。 否则就李皇后这脾气,除非皇帝太后来了,不然谁敢招惹? “他的人全是废物吗?一个个,什么事都办不好……太后那个死老太婆没毒死也就算了,就连这次皇上也没受什么伤,还让那个小贱种得了重用!” “啪!”东西破碎声。 桑叶眉眼沉静,纹丝不动。 好在她已经让宫人们都出去了,宫殿外面都有心腹守着,不然就娘娘说出来的这些话,足以抄家好几次了。 李皇后摔东西摔得累了,尤不解气。 这时候,桑叶端来一杯菊花茶,等李皇后喝了半杯,她才开口道:“娘娘,稍安勿躁。” 这让她怎么稍安勿躁? 一个不小心就会连累整个李家,倘若真的被那个小贱种查出点儿什么……荣华富贵烟消云散,她的岚儿,还有李家,包括她自己,都得完蛋! 这可不是简单的宫妃之间的打打闹闹。 她这是谋逆! 每每半夜睡醒,李皇后都会一阵后怕,但与虎谋皮,又怎么能说退出就退出? 既然作出选择,那么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李皇后冷静下来,眸子中浮现令人心悸的寒光,“去,跟他说一声,若是被查出来,本宫一定亲自断他后路!” 桑叶道:“是,娘娘。” “让本公主进去!”外头传来傅云岚骄纵的声音,“拦什么拦?难道本公主进不得吗?” 桑叶暗暗叹气,若是娘娘现在里头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公主也这样大喊大叫非进来不可,岂不是要坏事? 可不能再这样骄纵下去了。 才这样想,李皇后就已经走去,“把门打开,让公主进来。” 殿门开,傅云岚如脱了线风筝飞快跑进来,李皇后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摸了摸傅云岚的小脸,“怎么啦呀,跑这么快?也不怕累着自己。” 公主的骄纵放肆……还真不是凭空变出来的。 桑叶退了下去。 傅云岚抱着李皇后,小声道:“母后,我听说父皇今日在二皇子府上遇刺了,是不是真的啊?” “或许吧。”李皇后道,“岚儿很担心你父皇?” 傅云岚点了点头,又皱着眉头不乐意道,“父皇就带怀阳和白楹去,好像她们才是他的亲生女儿似的……明明以前父皇最疼我了。” 李皇后眼眸一闪,爱怜地摸了摸女儿的小脸,轻声道:“你父皇,原也是想带你去的。” 皇帝再疼爱外甥女,也不可能越过自己的亲生女儿去。 早在答应太后要求之前,皇帝就私底下同李皇后说要带傅云岚一同出宫,皇帝都计划好了,先带女儿去二皇子府,之后再去朱雀街好好玩玩。 说起来,傅云岚长这么大,还没出过宫呢。 如果是换做平常,李皇后一定很高兴。 但……有那件事,李皇后还是以傅云岚要温习功课为理由拒绝了皇帝。 她不能拿女儿的安危去赌。 即使事发之后,有女儿在,皇帝会减少对她的怀疑。 傅云岚因为李皇后的话微微睁大眼睛,她才欣喜雀跃没一会儿,又生气道:“那父皇为什么没有带我去?他怎么可以改变主意?” “是母后不让的。”李皇后柔声细语道,生怕女儿因为这个就跟她置气。 没想到傅云岚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忽的展颜道:“还好母后没有让我去,不然我就可能要被刺客伤到了……” 李皇后严肃道:“不准胡说。” 傅云岚依偎在李皇后怀里,“母后,为什么受伤的不是白楹呀?” 也不要让她怎么样,就是被打伤,让她脑袋肿成一个猪头! 最好这辈子都没脸见人! 李皇后轻轻抚摸着傅云岚的后背,“白楹啊,迟早会倒霉的。” 只是现在,当要之急还是先解决掉傅南歧这个祸害。 他比傅云祁还要难以让人容忍。 明明早就该死在冷宫的人,却活到了现在。 他还曾经被封过太子。 李皇后的直觉告诉她,傅南歧绝非善类,如果不早些处理掉这个人,日后等他羽翼渐丰,哪里还有机会?! ——绝对不能留下他! 锦绣宫中,昭贵妃让人炖了利于伤口恢复的汤,第一时间给皇帝送过去,她可不是李皇后那个蠢货。 但没有想到,高公公竟然把她拦在了外面。 高公公恭恭敬敬道:“贵妃娘娘,太后娘娘在里头,说让皇上静养,娘娘们不用过来,这汤……不如由奴才端进去吧。” 不让她们进去? 昭贵妃轻蹙黛眉,眸中拢了无限哀愁,将担心焦急演绎了个淋漓尽致,“高公公,皇上可还好吗?” 高公公低声道:“没什么大碍,贵妃娘娘先回去吧,兴许晚上,皇上就会召见娘娘了。” 昭贵妃轻轻一叹,让芳年将汤递给高公公,“本宫心系皇上,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多抄写佛经保佑皇上龙体早日康健。” 高公公依旧恭敬:“贵妃娘娘有心了。” 昭贵妃走后,高公公将汤提进去,请示皇帝怎么处理。 皇帝还未说话,太后就道:“倒了。” “母后,这也是贵妃的一片心意……” “哀家说倒了。”太后脸上尽是威严。 先帝名正言顺的中宫皇后,在先帝一众嫔妃里屹立不倒多年,又堂堂正正把自己儿子送上皇位。 这样的太后岂会是等闲之辈? 更不要说昭贵妃这些人的手段,都是她当年玩剩下的! 太后看得一清二楚,她可以容忍李皇后昭贵妃她们争风吃醋,暗地里做手脚,甚至连谋害皇嗣她都忍了。 但她们不应该把主意打到皇帝身上! 是想造反吗?! 皇帝相信他的女人不会掺和其中,太后可不信! 高公公默默退下,把热乎乎的汤倒在了墙角跟头。 皇帝伤口被御医重新包扎过,太后就在一边儿看,越看越心惊。 只差那么一点儿,就要把手臂给砍下了! “还好有楹丫头在,若是没有她,皇上可怎么办啊?”太后心有余悸,越发坚定了敲打后妃的念头。 对皇帝行踪了如指掌,哪怕主谋不是她们中的一个,也肯定跟她们逃不了干系。 皇帝点点头,道:“是,幸好儿子带上了她。” 太后道:“哀家就说,这丫头不是池中之物,要不然国师能收她为亲传弟子?要不是于理不合,哀家都想把这小福星,整天带在身边。” 给她挡灾避祸。 这句话太后没说出来。 皇帝眸光深深,道:“这次的人,挑在二皇子府,就是想置朕于死地,又好推锅给二皇子。” “皇上就这么肯定与二皇子无干?”太后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有怀疑的人。 “儿子相信他没那么大本事。”皇帝深思道,“母后,朕自回宫,一直在想要不要予他一些补偿,当年那件事,他到底是无辜的。” “他是无辜,但他生母可一点都不无辜!”太后放缓语气,道,“不过怎么说,也是你的孩子,再过两年,就封王让他去封地吧。至于他的亲事……” 世家贵族中,大抵不会有姑娘愿意嫁给他吧? 若是随随便便给他指了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姑娘,不仅会落人话柄,恐怕皇室的颜面也要丢尽了。 皇帝叹了一口气,“再说吧。” 太后淡淡问道:“皇帝心中,可有怀疑对象?” 皇帝迟疑了一会儿,道:“统共就这几个,不是贤王,就是临王……” “他们的手有那么长?长到对宫里消息了如指掌?长到可以在哀家的寿康宫安插人手?” 寿康宫下毒事情一日不查清楚,太后就一日寝食难安。 她语重心长道:“皇上疼爱枕边人儿,也要想想,她们值不值得被疼爱,虽说哀家现在没有证据,但有本事做这些的,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哪些人。” 皇帝沉声道:“是,儿子记住了。” 皇帝已经开始怀疑李皇后了。 为什么第一个怀疑地就是她,而不是昭贵妃呢? 皇帝想起李皇后不让傅云岚跟他一同前往二皇子府,这上面疑点重重。 岚儿本就不爱读书,温习功课只怕是天方夜谭! 况且平日里也没见李皇后对傅云岚多有管教,怎么他说要带岚儿出去,就不同意? 如果她早就知道今天不太平,会出事儿呢? 可李皇后膝下无子,实在没有动机谋反。 这一晚,皇帝哪个宫都没去,只歇在了宸极殿。 这一晚,注定不是宁静之夜。 第144章 冲动 “你,你怎么能这么冲动?!” 景玉宫中,静太妃都要被气死了。 她和洛妃两个人围着白楹,静太妃甚至一点儿风度都没有直接用手点着白楹脑袋,“你是不是有点傻的呀?这么危险你都敢上去给皇帝解毒,要是好不了,或者……你就死定了!” 可不是吗? 真出个什么差错,姗姗来迟的大夫还不得把全部罪责都怪在白楹头上? “原是能治的,可小姑娘这一弄,老朽都无从下手……” 静太妃都能想到大夫会怎么说! 小姑娘脑门都被静太妃戳红了,可见静太妃是有多生气。 洛妃眼中流露出心疼之色,但一想到小姑娘这么大胆,她立马移开眼,免得自己心软。 白楹含糊不清道:“自然是有把握,才会去做的。” 若是她不会,这明显就是找死的事情,她干嘛还要去沾染本分? 傅大佬的大腿要抱,他爹的大腿,白楹也要抱。 就目前来说,皇帝可是地位最大的人。 白楹讨好了他,日子还能不美滋滋? 况且,她这也不是阿谀奉承的讨好,她是在有把握的情况下,救了皇帝一命诶。 皇帝又不是是非不分的人,白楹在他那刷够好感,好处自然源源不断。 这对静太妃,对洛妃,甚至对傅南歧都是有好处的。 白楹做的事情越有利于皇帝,她在皇帝面前说话的分量就越重。 就比如这次,皇帝原先对傅南歧有着深深的猜忌,但白楹说了一些话,就让他打消了怀疑。 在这个的前提下,是因为白楹救了皇帝,她的话,他才会听进去几分。 白楹微微一笑,这下,在皇帝心里,她就不单单只是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了。 白楹就是白楹,她不会顶着“静太妃养女”“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这些头衔过一辈子。 如果是这样,旁人永远不会高看她一眼。 她得依靠自己,做出实绩,站稳脚跟,堂堂正正活出自己的精彩。 这样哪怕日后没了国师大人他们,她也依旧可以不为人欺,受人尊敬。 白楹打算的极好,但静太妃已经气的说不出话了。 “你有把握,你有把握……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出了差错,你承担得起吗?” 小姑娘抿了抿唇,看上去有点倔强,又有点儿可怜。 洛妃心中不忍,开口道:“我们阿楹是福星转世,什么坏事儿碰上她都会转危为安,逢凶化吉……太妃,这次就算了吧。” 真真是慈母多败儿! 白楹到底是谁的养女? 静太妃压着火,道:“这是平常小事吗?若是,我也不多说惹人烦了。但给皇帝救治,她以为她是国师大人吗?这么胸有成竹?治好了,大功一件,没有治好呢?反而恶化呢?后果你想过吗?白楹,你承担不起,我们也承担不起。” “……”白楹低下头,她老是让静太妃劳心生气。 好嘛,低次头怎么了? 服下软怎么了? 要尊重爱你的长辈啊。 白楹小声道:“是阿楹鲁莽了,太妃不要生气,如果再有这种事情,阿楹绝对不会逞匹夫之勇。” 白楹一认错,静太妃的脸色就好了许多。 “罢了。”她叹气道,“做都做了,既然这样,你得多去皇帝跟前走走,送些药膏什么的。” 不能让皇帝忘了白楹对他的救命之恩。 白楹乖乖点头,只要现在静太妃开口,说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为了这个看似乖巧,实则很有主意的小姑娘,静太妃真是曹碎了心。 国师大人把她送过来,是来讨债的吧? 刚开始愁身体,后面愁学业,现在又愁她做事。 真是一刻都闲不下来。 白楹心知肚明,连忙给静太妃和洛妃泡茶捶背,好不殷勤。 洛妃心疼她,不让她做,拉到身边旁敲侧击问今日有没有和傅南歧说话。 洛妃最怕的还是傅南歧要利用白楹。 白楹眨巴两下眼睛,“说话了。” 洛妃眉头一蹙就要说话,白楹连忙抱住她的手臂撒娇,“去主人家做客,又怎么能不跟主人说话呢?” 这点静太妃倒是赞同。 虽然不要她和傅南歧往来,但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洛妃轻轻抚平白楹褶皱的袖口,道:“你们都说了什么,讲来听听?” “……”这个就不用了吧? 白楹扭了扭小身子,吱吾道:“记不太清了。” 洛妃也不急,她捏了捏白楹绵软的耳垂,含笑道:“当时怀阳郡主也在,阿楹若是忘了和二皇子说过什么话,明日我便问问怀阳郡主,想必她是记得的。” 白楹:“……” 我该杀! 求放过! 静太妃见她神情不对劲,也追问道:“你说了什么?” “阿楹保证!没有跟二皇子说不该说的!”白楹信誓旦旦。 “那其他呢?有没有……帮二皇子说话?”洛妃此话一出,白楹的表情立马变了。 卧槽真的太小看洛妃娘娘了! 一般不出招,出招就开大! 她知道瞒不下去了,只好道:“皇上原本怀疑刺客是二皇子派的,被阿楹说了几句话,他就打消疑虑了。” 静太妃的眼神瞬间带了刀子,刷刷刷刺向白楹。 意思很明确:还帮傅南歧说话?! 洛妃却不生气,反而还很温柔道:“阿楹真的好厉害呀。” 这夸奖,就差给个鼓掌了。 白楹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心中欲哭无泪。 这群人这么都这样子的啦! 顶不住顶不住,她要给跪下了。 但好在,洛妃还是有理智的。 她柔了柔白楹额头被静太妃戳红的那块,力道不轻不重,眼眸含笑,道:“阿楹跟二皇子这么要好,会不会不太好啊,嗯?” 最后一个字尾音微微上扬,颤人心弦。 白楹的小心脏抖了一抖,连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不太好,不太好……以后少帮他。” 少帮他,不是不帮他。 洛妃状似苦恼道:“这样没关系吧?” 温柔刀,刀刀见血。 “没事没事。” 白楹哪里敢说有关系哦?当下还是要先安抚好这两位。 洛妃温柔一笑,轻声道:“阿楹不要生气,我们这也都是为了你好。” 白楹:“不生气不生气,阿楹知道的。” 知道是一回事,该怎么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好不容易脱身,白楹终于可以去睡觉了。 华贵人原本想来看看白楹的,奈何如花守在景玉宫外头,让她一步都进不得。 她只得第二天在白楹去太学的路上等着。 守株待兔。 华贵人知道静太妃和洛妃防她防的紧,但她毫不在意。 宝贝疙瘩总是有很多人看守的,如果轻易得到,那还是宝贝吗? 二皇子发生的事情,华贵人知道的不是特别详细。 但她可以猜到,白楹在这件事里头,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怎么说呢? 华贵人越来越觉得,她和殿下完全就是靠着白楹,才能顺利走到今天这一步。 虽然殿下并不需要皇帝的看重,但皇帝的态度影响着前朝大臣们的风向。 殿下想要办的那件事,正好缺几个人。 几个关键的人。 云家只是其中之一,但这远远还不够。 华贵人沐浴更衣完,想了想还是没给傅南歧写信。 说不定这几日殿下就要进宫了。 还是不麻烦了。 皇帝被刺客刺杀,虽然没几人知道伤势情况,但从他没有来春庭宫看来,想必一定很严重。 今晚指不定还睡不睡得着呢。 皇帝是否好睡华贵人不知道,她歇下后,却做了一个好梦。 华贵人这一生,遭受过谩骂,冷眼,侮辱,算计,拳打脚踢,也享受到了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和旁人做梦都想要的盛宠不衰。 曾经她是昭贵妃身边有头有脸的心腹大宫女,如今她是皇帝怀里最喜欢的贵人主子。 但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华贵人最幸福的时光,还是在皇后娘娘身边那一段日子。 娘娘救了她,从宫外一个老乞丐手里。 华贵人至今都还记得,那是一个骄阳似火的冬日,娘娘的叔伯过世,北家再无一人,她从北家祭拜出来,没有回宫,而是走在街上。 娘娘打扮素雅,头戴帷帽,身姿纤纤,身后跟着几个近身侍女。 娘娘走了没几步,就看见了被老乞丐毒打的她。 那时候的华贵人,摔倒在一双不染纤尘的绣鞋前面,她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绣鞋,以至于都忘记了身上的疼痛。 绣鞋做工精细,上面绣了不少珍珠,颗颗硕大饱满,泛着光泽。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干净好看的鞋子。 紧接着,她听到了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动听声音。 如汩汩温泉水,脉脉流淌心间。 它滋润着干涸分裂的土地,让土地重新拥有生机,长出细小的绿芽。 绿芽仰望着,贵人轻轻问道:“这么好看的小姑娘,为什么要打她?” 当时的华贵人,瘦小干煸,个子不高,脸上灰扑扑的。 可贵人却说:这么好看的小姑娘。 华贵人当时,眼泪就这样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她抬起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贵人,从底下看上去,她只看见一个如玉似的下巴,秀美又精致。 贵人说了什么,身后的侍女皱着眉头不太赞同的样子,但还是给了老乞丐一块银子。 老乞丐如获至宝,不停磕头感激,而年幼的华贵人,已经被带上了马车。 贵人将她偷偷带进了宫,守卫没有查她的马车,后来,华贵人才知道,这位年轻的女子,是当今的皇后娘娘。 娘娘救她性命,教她识字,为她缝衣,陪她一起看书…… 那么温柔的人啊…… 她的光啊。 她这一生,追逐着娘娘的脚步,妄想成为和娘娘一样的人。 可是。 她手里头,沾染了不少人命。 ……她配不上她的光了。 华贵人又哭又笑,泪水打是枕头。 梦醒,只剩下一声苦涩的怅然叹息。 第145章 灾星 第二天一早,华贵人就等在了白楹去太学的路上。 她穿着明丽的宫裙,脸上难得上了妆,整个人看上去明艳照人,光彩夺目。 “楹姑娘。”华贵人喊道,白楹走近,才看见她眼下有淡淡难以遮掩的青色。 白楹捂好小布袋里的早点,上前笑道:“阿楹见过华贵人,贵人安好。” “心系之人安好,我自安好。”华贵人声音低不可闻,面上带笑,“昨日,怕是又多亏了楹姑娘。” “不敢当,不敢当。” “昨日……”华贵人还没说完。 白楹就连忙道:“昨日之事,华贵人还是问别人吧,阿楹听课要迟到了,先告辞。” 说着弯腰匆匆离开。 小跑着离开,脸不红气不喘,可见身体已经大好。 再不走,要是洛妃娘娘知道,一定又要微笑着说她了! 现在白楹不怕被打也不怕被骂,就怕别人温温柔柔的微笑。 小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华贵人脸上笑容一滞,很快就想到了白楹对她避之不及的原因。 ——除了静太妃洛妃她们和白楹说过什么,她想不出还有其他! 华贵人正烦躁着,便见前方皇帝远远走来。 她想也没想转身就走,但最终没有高公公快。 高公公的态度格外殷切,“华贵人,皇上在那等您呢。” “……”今天不是一个好日子啊。 华贵人深吸一口气,遥遥望了皇帝一眼,认命地抬步走过去。 皇帝含笑看着她,问道:“在这儿等朕?” “……”华贵人冷淡道,“皇上想多了。” 如果可以,她真想对着他冷笑一声,啐上一口,骂他厚颜无耻白日做梦! 白楹对她的疏远给华贵人的打击太大了。 导致她火气正旺,皇帝要牵她的手,都被她“啪”一下打开。 皇帝抢先道:“朕知道。” 华贵人:“皇上知道什么?” “知道你要说让朕不要动手动脚。” 华贵人差点被气笑,知道还把手伸过来,这不是故意找打吗? 华贵人已经看清了,对皇帝越冷淡,他反而越来劲。 她真的越来越懒得应付他了。 尤其是昨晚梦到了娘娘,现在她看见皇帝,就觉得恶心犯呕。 皇帝恶心,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都配不上那么好的娘娘。 皇帝状似无意问道:“刚才好像看见楹丫头也在,你和她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华贵人低头看路,清淡道:“只是想知道昨天的情况。” 她说的是二皇子府上的事情,这样坦诚直白,反而让皇帝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皇帝犹豫了一下,被打开的那只手正好是肩膀受伤的,华贵人的劲不小,他怀疑肩膀此刻已经渗出血来了。 他试探着问道:“问这个做什么,关心朕?” 华贵人都要被他恶心透了! 还关心他? 她只会关心他什么时候下台,关心她什么时候能把他拖到娘娘墓前磕头认罪! 华贵人回头狠狠瞪了皇帝一眼,泪光从眼中一闪而过。 皇帝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他还以为女子脸皮薄被戳穿恼羞成怒了。 嘴角忍不住上扬,堂堂九五之尊,低声下气哄道:“是朕不好,朕说错了,你怎么会关心朕呢?” 华贵人:“皇上知道就好。” 她关心的只有殿下。 皇帝含笑道:“那若是你想知道什么,只管来问朕,朕和你说。” 华贵人手紧握成拳,语气努力平淡道:“没有。” 皇帝不信,刚想说什么,肩膀一阵剧烈疼痛。 皇帝倒吸一口冷气:“嘶——” 华贵人被迫停下脚步,和傅南歧同款的面无表情,她盯了皇帝好一会儿,才道:“高公公,让御医过来吧。” 天杀的狗皇帝,怎么还不死?! …… “公主,听说皇上昨天在二皇子府上遇到刺客啦?没事吧?” “应该没事,我看父皇好着呢。”来的路上,她还看见父皇跟华贵人两个人边走边说,好不惬意。 哪里像是有事的样子? 孙嘉迎心有戚戚,“怎么老是出现这种事儿啊,听说郡主和白楹当时也在,还好都没事儿。” “哼。”白楹怎么没有事儿?老天不长眼。 傅云岚故意道:“有白楹的地方都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她别是个灾星吧?” 孙嘉迎呆呆道:“不会吧……” “我看就是!” 姚依依扭头过来,“胡说什么呀?阿楹怎么会是灾星?” “她要不是灾星,怎么之前赏荷宴上会出现刺客?寿康宫会有人下毒?二皇子府又有刺客行刺?每次白楹可都在场!” 原本只是想抹黑白楹,但傅云岚越讲,越觉得是真的! 她断定道:“白楹就是一个灾星!” 姚依依急了,“阿楹才不是!这都是巧合罢了,况且,赏荷宴上,是阿楹撞倒了刺客手中的毒酒,寿康宫,阿楹也不小心把有毒的糕点打翻,这次阿楹可是给皇上治伤……” 姚依依渐渐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总之,“空远大师说阿楹是个有福气的姑娘,才不是什么灾星!” “本公主说她灾星,她就是!” 姚依依:“公主怎么可以这样不讲道理?” 傅云岚强调道:“她就是灾星,你们爱信不信!” 怀阳郡主和白楹手挽手进来,怀阳郡主冷冷道:“什么灾星不灾星的?这三个地方当时我也在现场,难道……本郡主也是灾星不成?” 傅云岚没声了。 怀阳老是帮白楹,就算她说的再多,她也不会相信。 哼!迟早吃到苦头! 白楹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傅云岚刚过肩膀的头发,是不是她药下的太少了? 不然嫡公主又怎么会这么空闲像只疯狗一样爱乱咬人? 白楹回到自己座位上,拿出一块饼干小口小口咬着。 傅云岚真是太烦人了。 她得想想,有没有什么药,能让人一说话就嘴巴痛。 但是在这之前,得想想看要做点什么,才能收获皇帝的好感度。 送东西给他? 送什么好? 丹药?还是吃的? 这些皇帝也不缺吧。 还是就这样算了? 但是想想不乘胜追击,会很可惜诶! 比如现在皇帝的好感进度条是50%,只要做点什么,就很有希望能到60%。 放弃的话,感觉像是错过一个亿! 错过拍大腿啊! 在大儒进来的前一刻,白楹吃完小饼干,擦干净手,眉头紧锁依旧没有想到要送什么东西。 有什么,是实用,又有心意,还能让皇帝喜欢的呢? 白楹的手不自觉放在小布袋上,轻轻摩擦。 大儒进来的第一句话:“请诸学子,翻开书本。” 白楹心里想着事儿,连带着听课都三心二意起来。 她走神着,耳朵捕捉到大儒说的几个词。 “厚此薄彼”“护身”“为己”。 白楹猛地一拍大腿,护身符啊!她可以送皇帝自己做的护身符! 好在这个动作幅度不大,也没发出多大的声音。 白楹反应过来后连忙左右看一眼,竖起书本挡住大儒的视线。 回到国师塔,白楹晚膳都没用,就到书阁里去找了有关于制作护身符的书籍。 护身符,顾名思义就是护身的灵符。 上面的书写佛、菩萨、诸天、鬼神等之形像,种子、真言之符札,将之置于贴身处,或吞食,便可蒙各尊之加持护念。 找到书后,白楹先去用了膳,之后便回到房里点着灯将这本书翻了一晚上。 白楹悟性高,几天时间就看懂了其中内容。 她麻烦轻风给她准备画符的东西。 自己则做好其他工作。 请神,准备法印。 还要备好黄纸,红纸,狼毫毛笔,砚台,松香墨这些古老的文房四宝。 将以上物品炼化个七七四十九天方可通灵性。 符咒涉及阴阳五行八卦的知识,白楹在此期间,又去学习了一些这种相关内容。 这些都还只是基本功夫,轻风不太放心小姑娘一个人捣鼓东西,想去请示国师大人。 奈何国师大人近段时间闭关修炼,谁都不能打扰。 轻风只好帮着白楹做她想做的。 日子一过,傅南歧那只查出了一点一点蛛丝马迹,白楹已经开始准备画符。 画符前应先念咒,然后烧香诚信祈祷。 取笔雄姿,眼开全不注视纸心,松静心身,凝神注于笔峰,才开始运气念咒画符。 白楹第一次尝试,还给自己打了气,做好一次不行就第二次再来的准备。 没想到,不知道是不是吉时选的好,又或者是心诚则灵。 画符一气呵成,没有间断,也没有错乱。 之后,白楹按照书上所写,定心一一去做。 等护身符彻底完成,已经是夜半三更。 轻风对此,又心疼又无奈,小姑娘看着听话乖巧,但却是个从小就有主意的人。 她帮忙着收拾完东西,再到房内一看,白楹捧着热乎乎的护身符一个劲地乐呵傻笑。 也不知道傻笑个什么劲。 “阿楹。”真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轻风加重语气道,“再不睡,险些明日起不来,还想不想身子好了?” 白楹举起护身符给轻风看,眼眸亮晶晶的,“轻风姐姐你看,阿楹自己做的!” “看到了看到了,快睡下吧。” 白楹一点儿都不困,她精神得很,护身符完成后,她就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云端,轻飘飘的,东南西北都要分不清了。 不过明日还要去太学,哪怕睡不着,白楹还是盖好被褥,在轻风的注视下,放好护身符,乖乖闭上眼睛。 白楹心里忍不住发出感叹。 她竟然一次性就成功了! 想想都好不可置信。 玄术上没什么天赋,画符倒是挺顺利的,简直就是运气爆棚啊! 白楹睡了没多久,就天亮了。 还不等轻风来喊她,她就自己洗漱完穿戴整齐出来。 一个多月了,傅南歧还没有查出个结果来,皇帝那已经很不高兴了。 白楹得趁他发作之前,把护身符献上去。 有用没用,试试看不就行了? 不过今日可能不行,白楹为了画符,耗费了太多心力,昨晚还没怎么觉得,今儿一起来,就发现走路都没什么力气。 轻风见她状况不对,难得严肃阻止她进宫。 她让人去和静太妃打声招呼,让景玉宫帮忙去太学请假一日,白楹今天就在家好生休息。 白楹没有拒绝的机会,就已经被轻风安排的妥妥当当。 静太妃那很快答应下来,她是知道白楹想做什么的,白楹有跟她说过。 但静太妃不知道画符有多困难,她还以为白楹只是寻常的累,轻风溺爱小姑娘,便不让她正常来太学听课。 这还是白楹第一次请假。 所幸她在大儒夫子们心中印象不错,偶尔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 第146章 别扭 白楹身体一恢复好,就迫不及待要去见皇帝。 但皇帝哪有那么好见的? 即使是朝中要臣,想面见皇帝都得通报,还是在有要事,且皇帝有空的前提下,才能见到皇帝。 而严格算起来,白楹只是一介白身,她平常要上学听课,皇帝又日理万机,除了在寿康宫,白楹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偶遇皇帝。 她丧了好几天,头发都抓掉好几根。 不是吧? 好不容易做好的护身符,结果还送不出去? 小白已经沦落到这么卑微的地步了吗? 白楹默默流泪,其实她完全可以给太后,让太后转交给皇帝,但她不甘心。 这种东西,当然要当面给,才能刷满好感呀。 如果静太妃和洛妃愿意让她和华贵人他们来往,白楹还可以去春庭宫偶遇皇帝。 毕竟,那里是遇见皇帝频率最高的地方了。 是啊,都过去两年多了,皇帝竟然还没有厌倦华贵人。 所有人都暗暗心惊,猜测华贵人会不会就是下一个昭贵妃。 十多年盛宠不断。 不过华贵人有一点比不上昭贵妃。 她到现在都还没有孩子,而三皇子,已经十四了。 再过两年,三皇子都可以娶亲了。 华贵人的肚子还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让人怀疑她到底是不是也如同洛妃一样,是个不能生的。 白楹焦虑地又拔掉一根头发,她怀疑自己迟早要变成秃子。 就连在景玉宫用饭都心不在焉的。 看得静太妃眼睛疼。 她疲倦地捏了捏眉心,道:“让太后转交给皇上吧。” 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除非白楹每天什么事都不做,只去寿康宫蹲点,等皇帝来给太后请安。 当然静太妃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白楹没说话,她夹了一筷子的虾塞到嘴巴里,两腮动了动,味同嚼蜡,提不起一点动力。 原来,最大的困难在后头呢。 舒嬷嬷道:“楹丫头不如去宸极殿求见皇上,看看皇上得不得空见你。” 白楹闷闷不乐地摇头,这显然还行不通的。 只为了送个东西,就跑到宸极殿去。 到时候别说刷好感了。 她能直接被皇帝拉入黑名单! 就算没有那么严重,皇帝国事繁忙,因为一个护身符而宸极殿见了她,好感也会大打折扣。 送东西也是有技巧的,只有“偶遇”,露出那一点恰到好处的惊喜,然后献上准备好久的礼物……这样才给人惊喜好感。 既然要做,那必须是要做到最好才行。 白楹最后还是没想出一个好办法,明日休息,她早早歇下,希望第二天起来,能有意想不到的好消息。 …… 天气温暖,时常有鸟儿在白楹门口屋檐下盘旋唱歌儿。 难得可以比平时起晚一些,却碰上了一群饶人精,白楹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 房间里的门被轻轻推开,脚步声响起,舒嬷嬷拍了拍白楹的后背,“楹丫头,华贵人请你去春庭宫坐坐。” “……”白楹唔了一声,揉了揉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就先应道,“好的,我马上就来。” 舒嬷嬷知道她还迷糊着,也不急,就站在床边儿静静地含笑看着她。 “喵~”窗台上站了只猫儿。 舒嬷嬷已经从之前的担心抓伤白楹变成了现在的见怪不怪。 她静待片刻,只见小姑娘猛地坐起来,双眼瞪得圆圆的,呆若木鸡的表情。 黑猫抖了抖毛,懒漫无比:“喵儿~” “华贵人……请我过去坐?”白楹还以为自己做梦幻听了,但一看舒嬷嬷就在边上,方才好像就是她的声音。 白楹又开始不确定起来。 她没想到,被她这样落了面子,华贵人还愿意既往不咎跟她好。 呜呜呜呜要感动哭了。 舒嬷嬷既然过来跟她说,那就是静太妃的意思。 静太妃到底还是心软了,想着白楹去春庭宫,碰到皇帝的概率也大一些,如果真能见到,还给了护身符,她也就不用老是抓头发,吃饭都魂不守舍。 看着就让人头疼。 白楹以最快的速度梳洗穿戴,早点吃了几块糕,便前往春庭宫。 舒嬷嬷回了静太妃的寝宫,静太妃还没起。 静太妃靠在软枕上,眼眸半合,语气慵懒,“去了?” 舒嬷嬷笑道:“小姐怎么越来越别扭了?” “我哪儿别扭了?”静太妃抬眼瞥舒嬷嬷一眼,没好气道。 “要奴婢说,楹丫头高兴就好。若是先前小姐和洛妃没有阻止楹丫头和华贵人他们来往,现下楹丫头也不用纠结着看得小姐心烦意乱,为此还特意让人去了一趟春庭宫。” 静太妃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她道:“我这老脸,都被这臭丫头给丢光了。” 舒嬷嬷笑道:“华贵人不像是小心眼的人,说开了便好了。” 没错,昨晚静太妃让伺候了自己好多年的宫女去春庭宫跟华贵人解释了一下,话里话外意思是:让白楹和你们保持距离的是我家太妃,你们不要生白楹的气,白楹现在需要用到你们,互帮互助的机会到了,就看你们要不要。 华贵人一听,今日立马让赤芍来请白楹。 她本来就没有生小姑娘的气。 当然也没有记恨静太妃和洛妃,立场不同,所做的事情相反也是正常。 况且,她和殿下还有用到白楹的地方,怎么会舍得交恶? 华贵人态度很好地接待了白楹,让宫人们都下去,才道:“楹姑娘放心,过会儿皇帝会过来。” 静太妃也和她说了,白楹想见皇帝,有东西要给他。 白楹望着华贵人的目光又是愧疚又是感激,她讷讷道了一声谢,又羞赧地说对不起。 华贵人忍不住勾了勾唇,她在宫里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娘娘口中的“赤子之心”的人。 但如今,她觉得白楹就是这样的人。 “知世故而不世故”,说得不就是她吗? 华贵人笑道:“楹姑娘不必往心里去,静太妃她们的忧虑我能理解,只是,楹姑娘疏远我可以,殿下那,楹姑娘是殿下唯一的朋友……” 她没说完,但白楹已经听懂她的意思。 白楹立刻道:“阿楹会跟二殿下做很好很好的朋友。” 华贵人满意点头,“我知道楹姑娘对殿下很好,就连皇上怀疑殿下,楹姑娘都要为殿下洗清嫌疑,芳华感激不尽。” 白楹摸了摸鼻子,“互帮互助,互帮互助,都是应该的。” 互帮互助,华贵人喜欢这个词。 赤芍从外头匆匆走进来,朝华贵人点了点头。 华贵人脸上笑容肉眼可见地淡下去,她实在不想看见皇帝,但白楹想做的事情对殿下有益,无论如何,她都要帮她。 “不是昨晚还叫朕离远些?现在又叫朕来做什么?” 人未到,声先至。 殿外有人走进来,只见屏风后明黄色人影微晃,皇帝闯入视线之中。 看见白楹也在这,皇帝愣了一下,脸上闪过半刻不自然,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咳了一声,装作什么都没说的样子,维持着摇摇欲坠的皇帝威严。 “楹丫头也在啊,咳,说吧,什么事?” 白楹眼中藏着笑意,用敬佩的眼神看了华贵人一眼,随后站起身落落大方给皇帝请安。 “阿楹参见皇上。” “起来吧。”皇帝笑着颔首,又看向华贵人。 华贵人原本脸上还有淡淡的笑容,但皇帝那话一说出来,她的脸色立马变得很难看。 皇帝心里一虚。 那不能怪他啊,春庭宫里的人都没有和他说过白楹也在这里。 华贵人别过脸,不想看他,语气冷淡道:“臣妾让人做了药膳,皇上吃点吧。” 不是“请皇上品尝”,也不是“皇上不如尝尝看”。 华贵人说话,更像是命令的口吻。 亦或者是,皇上你爱吃不吃。 白楹都惊呆了。 宫斗剧看了这么多,她发现里面的女人没有一个比得上华贵人。 她也太太太霸气了吧? 放眼整个后宫,也只有她敢这么和皇帝说话吧。 白楹还以为皇帝会不悦,没想到他看上去还挺高兴。 皇帝走过来,目光落在华贵人那一寸带着暧昧红痕的脖颈,眼中笑意愈盛。 昨日自己是太过火了一些,也不能怪她向他扔枕头,要他滚。 那谁让他太想要跟她有一个孩子了呢? 赤芍端着药膳进来,皇帝将之吃的一干二净,朝华贵人看过去,正想要说什么,又想到白楹还在这,立马住了嘴。 看见白楹,皇帝就想到那日她给他施针的情景,如今肩膀上的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皇帝心里忍不住想,莫不是来讨赏了? 是该赏,但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了。 煞风景。 也没点眼力见,不知道该回去了。 正当皇帝想开口让白楹先回去的时候,白楹拿出一样东西,笑意盈盈捧到他面前,“这是阿楹亲手做的护身符,可以为皇上挡灾,皇上如若不嫌弃,还请日日佩戴身上。” 皇帝接过来,只一眼,他就觉得这枚护身符不同寻常,惊奇地“咦”了一声,他道:“小丫头会的东西还挺多的啊。” 白楹非常严肃地说:“皇上一定要佩戴在身上,不然不灵的。” 这可是她千辛万苦做起来的。 最好再来个刺客,然后她的护身符起到作用,皇帝就知道它的厉害了。 皇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希望这枚护身符有用吧。 白楹见皇帝真的放到衣服里面,贴近胸口位置,她甜甜笑起来,问道:“皇上,坏人抓到了吗?” 华贵人看过来。 不明白白楹为什么要提这个,她们虽然已经知道谁是背后主谋,但还没有掌握证据。 殿下这么久都没交出点什么,皇帝已经不太高兴了。 所以昨日她才会与他虚与委蛇。 白楹现在又提起这件事,是想做什么? 她应该不会那么蠢,没事找事吧? 第147章 慈心 静了一瞬,皇帝看着表情没什么变化,语气也还好,“还未。” 白楹惊奇道:“连二皇子都查不出来啊?” 她这话什么意思,殿下就必须要查出结果来吗? 华贵人越来越搞不懂白楹的想法了。 皇帝也反问道:“楹丫头这么相信他,觉得他能查出来?” “是呀,阿楹觉得皇上的孩子里,二殿下最像皇上,好看得不得了,做事情也果敢英勇,嗯……阿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阿楹就是觉得二殿下很好。” 白楹毫不掩饰自己对傅南歧的亲近和赞美。 皇帝心里纳闷了,白楹和傅南歧也没见过几次,这么就觉得傅南歧很好了? 好在哪儿? 难道是因为他们都是有福之人,气场相合? “皇上,阿楹一直觉得二殿下很厉害的,可为什么他没有办好皇上交代的事情啊?”白楹半忧虑半疑惑,“是不是因为,坏人都藏的很好?还是有人包庇他们,二殿下才查不出线索的?” 华贵人身子一抖,硬生生压住想要说好的冲动。 她没想到白楹绕了这么一大圈,就是为了引出最后那句话! 太好了! 说的实在是太好了! 皇帝也因为白楹天真的话陷入沉思。 傅南歧那有他派去的人手,按理来说,不至于快两个月了,还没有一点结果。 除非就像白楹说的,藏的太深且有人包庇。 那么是谁呢? 是哪个朝臣?还是哪个王爷? 皇帝没有了和华贵人风花雪月的心思,他匆匆来,匆匆去,显然白楹的话给了他提示。 皇帝走后,华贵人终于忍不住大赞:“楹姑娘太棒了。” 白楹笑了一笑,脸上露出两个小酒窝。 “这种事情,还是得皇上自己去查呀。” 让傅南歧查做什么? 这所谓的重用,半点好处都捞不到,还让他成了箭靶子。 背后之人被揪出来,傅南歧洗清嫌疑,背后之人没被揪出来,傅南歧就成了“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典型的吃力不讨好。 还要被昭贵妃她们死死盯着,出了一点差错,就会被拿来大做文章。 谁让傅南歧是曾经的太子殿下呢? 谁让傅南歧的生母,是先皇后呢? 即使先皇后当年死的蹊跷,但他是名正言顺的嫡子!这个事实众人皆知。 白楹或许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已经无时无刻都在为傅南歧打算了。 毕竟,关爱孤僻青年是她该做的,金大腿更是要好好抱牢的。 护身符送出去了,该说的话也都说了。 白楹吃了块芝麻酥就告辞了。 华贵人说要送送白楹,被白楹婉拒了。 她还是不太习惯华贵人的态度这样热情。 在她的认知里,她应该是漠然的,与这个皇宫格格不入的。 白楹回到景玉宫中,静太妃见着她,本来没想说的,又忍不住说道:“还是要少跟他们接触。” “……”舒嬷嬷都无语了,她无奈笑着摇头,这才过河,就拆桥,不太得当吧? 要是让华贵人知道,静太妃昨儿才“央”她帮白楹,结果事情一办好,静太妃就又让白楹和他们少接触…… 恐怕华贵人会气吐血吧? 白楹也是这样想的,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静太妃对她的日渐纵容,白楹胆子也大了起来。 她回道:“非要有求于她们才可以往来吗?” 这……瞎说什么实话? 静太妃恼了,“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她当然知道是为了她好,不然能这么乖乖听话? 白楹嘴巴里芝麻酥的味儿还没淡去,过河拆桥的事,她还干不出来。 “知道啦。”她应道。 静太妃觉得她态度很敷衍,也不高兴了。 华贵人他们到底给白楹灌了什么迷魂药,才会让她宁愿忤逆她,也要帮着他们? 总不可能是靠着傅南歧那一张脸吧?! 说出去还要笑死个人了。 静太妃想发作,又怕因为外人闹的她们自己离心。 这不值当。 “罢了,你回去吧,好好休息。” 静太妃摆摆手让她走,省得看了让她心烦。 舒嬷嬷忍不住低声道:“小姐何不跟楹丫头说,是您……” 白楹走到门脚,耳朵竖起来。 “有什么好说的?”静太妃不耐打断,低头喝茶。 舒嬷嬷道:“自然是要让楹丫头知道是小姐昨日给华贵人递了消息,自己拦了罪责,想让华贵人既往不咎帮楹丫头。” 什么叫自己拦了罪责? 她可从来没觉得自己做错。 既往不咎又是什么鬼? 她的意思,只是告诉华贵人,话是她吩咐白楹让她照做的,有什么也该冲她和洛妃来。 白楹可是一直帮着他们的,华贵人但凡有点良心,就不会袖手旁观。 舒嬷嬷说的这是哪跟哪儿啊。 静太妃放下茶杯,一抬头,便见白楹站在门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盯着她看。 她还没走呢?! 瞬间,静太妃就知道舒嬷嬷说那话的意图了。 她是在担心她和白楹的关系呢。 想让白楹知道她的一片慈心, 生怕她们之间出现裂缝,就再也修复不好。 静太妃比白楹年长几十岁,自然不会跟小姑娘计较,但小姑娘年纪尚小,很容易被人煽动,若是和静太妃之间有了龃龉…… 舒嬷嬷是绝对不想看见这种现象的。 静太妃扶额,真是人老了,越来越会操心了。 只见白楹噔噔噔小跑进来,长高不少的大团子扑到静太妃怀里! “太妃太妃!阿楹最喜欢你啦!”她搂抱着静太妃,小脑袋在她怀里拱了拱,冲一个比自己年长这么多的长辈撒娇,她毫无压力。 静太妃:“……” 这好像还是白楹第一次跟她这么亲密。 之前也不是没有撒娇卖乖,但这样搂着她,还是第一次。 静太妃一直都是端庄的,严肃的,刻板的,白楹第一次见到她,立马给带入了还珠格格里对待小燕子她们的太后形象。 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不过好在呀,静太妃不是还珠格格立马的太后,她是她一个人的太妃。 白楹抱着静太妃不撒手,一遍又一遍软绵绵喊:“太妃,太妃,太妃……” 把静太妃磨的都没脾气了。 她哭笑不得,“你这是做什么?” 白楹:“在撒娇呀。” “有什么好撒娇的?回去休息去,要不然就好好背书。”静太妃推了推白楹额头,“少在这儿浪费时间。” 白楹:“……”钢铁直女本女吗? 她决定了,回头给静太妃也做一个护身符,在身体允许的情况下,给身边亲近的人都安排起来! 没道理皇帝都有她们没有啊。 白楹欢快走了,这次是真的走了。 娇软团子从怀里抽身的那一刻,静太妃竟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她抬头,发现舒嬷嬷正含笑看着她,顿时没好气道:“好了,你也去忙吧。” 她知道舒嬷嬷是一心为她,也说不出什么重话。 第二天,白楹听说傅南歧进宫了,午休时候她就偷偷摸摸去了景吾宫。 果不其然,他在这里。 自从傅南歧不住在宫里以后,景吾宫的宫人都被遣走了,除了每天会来打扫一下外,平时都格外冷清。 白楹从门缝里看见傅南歧背对着门口,手里拿着毫笔不知道在写什么。 她正想用力推开门吓他一吓。 谁知道傅南歧背后像是长了透视眼似的,冷不丁开口:“进来。” 白楹:“???” 大佬就是大佬。 她顿时泄了气力,没精打采推门,又没精打采地关上门。 明明是八九点钟的太阳应该朝气蓬勃,怎么学得跟个七八十岁的小老太太一样? 傅南歧回头瞥她一眼,放下手中笔,走过来。 白楹都还没反应过来,后领子就被扯了起来。 半托半拎,被傅南歧放在了书桌上。 白楹坐在书桌边儿摇晃着两条小短腿,目光和傅南歧对上,她还得被迫仰着头。 身高分明,强势碾压。 “……”这也太惨了吧? 白楹觉得这就是对她的嘲笑。 她荡着小短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充满怨气,荡的太用力了,一脚蹬到了傅南歧肚子上。 白楹:“……” 糟糕! 是药丸的节奏! 傅南歧幽幽地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看了眼衣服上的脚印。 他语气很淡,“很好。” 白楹:“!!!” 我该杀! 傅南歧的眼神很不对劲,仿佛屠夫看着案板上的猪,在想先剁手还是先剁头。 她竟然忘了大佬有非常严重的洁癖!! 她太不是个东西了。 白楹在傅南歧开口要说第二句话之前,屁股离开书桌,她扑到傅南歧怀里,仗着自己瘦小,搂住傅南歧脖子。 第一步,先认错。 “是阿楹不好,阿楹不是故意的,小哥哥不要生气啦,阿楹给你拍干净,保证没有一点灰!” 第二步,抱着不撒手。 傅南歧愣怔过后就想把这只无尾熊扒拉下去,结果她缠的很近,像是要把他的脖子勒断似的。 比起从前,小姑娘长大不少。 自古男女有别,但白楹和傅南歧相处时却好像总是模糊界限。 不是抱大腿就是抱手臂,现在越发得寸进尺,直接抱着他不放。 白楹:趁还是个孩子,多揩油。 毕竟像傅南歧这样的绝世美男,世上还有几个啊?! 当然,白楹也只敢手和傅南歧露在外面的脖子接触时间长一点儿。 至于其他行为,有贼心没贼胆。 美人带刺,她还是惜命的。 傅南歧实在受不了了,他从未和别人这样亲密过,再加上衣服上的脚印让他难以忍受,他用力扯开白楹,就去后面换了干净衣裳。 再出来时,白楹坐在凳子上,眨巴着眼睛,乖乖巧巧。 “……”他顿了一顿,道:“你不知道吗?皇帝今天……又遇刺了。” 白楹:“??!”我是谁我在哪我听到了什么? 第148章 夭寿 任谁都不会想到,皇帝接连好几次遇刺! 就连皇帝自己,在二皇子府经历了刺客刺杀后,还以为背后之人会再等个半年才行动。 没想到还不到两个月前,贼心不死又想取皇帝性命! 傅南歧瞅白楹一眼,她的表情格外精彩。 她昨天在春庭宫,心里怎么想来着? 最好皇帝今天遇刺,护身符发挥作用,让他看看护身符的效果…… 天啊噜。 老天! 傅南歧又道:“听说,原本都刺中皇帝胸口了,好像被什么护身符挡了一下,皇帝毫发无损。” 话刚说完,白楹就冲了上来,毫无贵女风范抱住傅南歧大腿! 啊大佬罩我! 蹭福气! 蹭福气! “……”傅南歧被她搞的一点脾气都没了,如果换做其他人,恐怕早就被他硬生生掰断手,根根手指头碾碎成泥了。 白楹抱着他腿,抬头,仰视他,非常严肃非常正经地说:“小哥哥,阿楹要跟你好一辈子。” 求求大佬带带我! 走上人生巅峰! 实现躺赢的终极梦想! 傅南歧就是锦鲤本鲤吧? 跟他待一起,她都愿望成真了! 这是什么逆天运气? 太让人羡慕了,白楹都要羡慕哭了。 傅南歧:??? 白楹都想把傅南歧偷回家,藏起来,供起来。 当然也只是想想,这么大个人,她偷不走。 鼻子一酸,又想哭了。 听到这么一个消息,白楹把所有事儿都抛之脑后,急匆匆回到太学,果不其然,这群小八卦都睡醒,已经在讨论今天发生的事情了。 “皇上今年犯太岁吗,怎么老是碰到这样的事情?” “快住嘴吧。” 什么犯太岁?被皇上听到了还不得发火? “不过我觉得皇上真是福大命大,每次都能平平安安。” “可不是吗?这次皇上一点伤都没有,还亲自把刺客抓了,听说已经被拖去严刑拷打,很快就能知道背后的人是谁了!” “谁这么胆大包天啊,皇上都敢刺杀。” 不仅胆大包天,运气还不好,老是计谋落空。 让皇帝逃过一劫又一劫。 怀阳郡主知道的比他们都多一些,“刺客刺中了阿楹送给皇上的护身符,皇上这才毫发无伤。” 此言一出,惊呆众人。 就连傅云岚都半信半疑,“真的吗?又是因为白楹?” 孙嘉迎看白楹的目光都变了,正想说什么,被傅云岚扯了一把,到嘴边的惊叹立马又被她憋回去。 好嘛,不说就不说。 姚依依有话就说,她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阿楹,你好厉害啊!护身符是你自己做的吗?” 李晗跟边上的小伙伴说道:“听说白楹好几次让皇上太后逢凶化吉,躲过劫难了。” 好神奇哦! 白楹笑眯眯道:“是呀,没想到真的派上用场了呢。” 姚依依道:“阿楹,你下次也给我做一个好不好?我保证日日贴身携带!” “我也想要……”李晗嘀咕了一句,但他和白楹只是普通同窗,没有女孩子们玩得好,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桑见溪抬头看了前面的白楹一眼,很快又低下头。 他和郑元嘉就在李晗和杜之清后面,自然对李晗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郑元嘉在边上感叹,“白楹真厉害,福星高照啊。” “是啊……”桑见溪低低道。 “什么?”郑元嘉还以为自己幻听了,他看着瞬间心情,“见溪,你说什么?” 桑见溪翻了一页书,像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没什么。” 郑元嘉也就没放在心上,想到明日有骑射课,又兴奋道:“见溪,明日再比试比试啊,这回可不准再推脱了。” 桑见溪:“我脚痛。” 郑元嘉狐疑地看了眼他的脚,“你上回说手痛来着。” 桑见溪面不改色:“昨天崴去了。” 郑元嘉没有心眼,桑见溪这样说了他也就信了。 “那好吧。”语气说不出的遗憾。 桑见溪又怎么可能再和郑元嘉比试? 第一次骑射课上他就“大出风头”,虽然事后被白楹昏迷不醒的消息给盖了过去,但他仍然被姑姑骂了一顿。 桑家不算顶级世家,但他是桑家这一代唯一的男孩,日后是要肩负起家族重担的。 和他一起在太学读书的,非富即贵,都是大世家中的贵女子弟,他若是出尽风头,迟早被成为箭靶子。 他不能随心所欲。 不能。 …… 今日本该回国师塔的,但因为白天出了这么一遭,白楹简直成了皇帝太后心里的福娃娃。 太后一定让白楹来寿康宫用膳,还要苏嬷嬷亲自跑一趟去和国师塔管事说一声。 白楹今日就歇在宫里算了。 白楹不能拒绝,等她到的时候,发现寿康宫里,有不少人。 华贵人,洛妃,李皇后,琳贵人,昭贵妃,傅云岚,傅云祁怀阳郡主,还有傅南歧也在! 白楹懵了懵,眨巴两下眼睛,走过去。 这应该是变相的家宴了。 昭贵妃态度尤为殷切,“阿楹来了,过来坐。” 她朝白楹招手,太后和怀阳郡主坐在上头,李皇后居下方第一位,身边自然坐着傅云岚。 昭贵妃在这里仅次于太后和李皇后,身边也有个空位儿,傅云祁已经十四岁了,自然不可能还和母亲坐在一起。 她的意思很明显。 洛妃出声,清浅一笑道:“贵妃娘娘,臣妾好久没见阿楹了,心中实在想念,可否让阿楹坐臣妾身边儿?” 说着不等昭贵妃同意,唤了一声“阿楹”,示意白楹过去。 好久没见??? 明明前儿还见了面的。 白楹忍不住弯唇,朝各位行礼,然后径直走向洛妃。 洛妃展颜舒心一笑。 相反,昭贵妃的脸色就不是很好看了。 但她掩饰的很好,见白楹和洛妃亲近无比,笑道:“是本宫疏忽了,洛妃和阿楹感情真好。” 这个事实还用她说吗? 不是早就整个皇宫都知道了? 洛妃在心里冷嗤,上头太后一脸慈爱笑意,“皇帝还没来,咱们等等他。” “是。” 怀阳郡主笑道:“外祖母,把我们大家都叫过来一起吃饭,是不是要嘉奖阿楹呀?” 白楹给皇帝的护身符起到了这么大的作用,不用想都知道她要被皇帝太后重重嘉赏了。 太后在底下拍了拍怀阳郡主的手,看向白楹的目光尤为慈蔼。 被她看的,白楹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这个时候,“皇上驾到——” 皇帝从外头进来,他刚处理好前朝要事。 “哈哈哈,阿楹真是朕的福星。”皇帝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他爽朗笑着坐到上头,家宴开始。 白楹抿唇一笑,很不好意思的样子,“阿楹能帮到皇上,才是阿楹的福分。” 这小嘴,真是跟抹了蜜似的甜。 皇帝琢磨着要不要给白楹封个县主什么的,但一想到白楹是国师大人精心培养的亲传弟子,他就打消了念头。 还是不跟国师抢人了。 皇帝当着众人面,赏了白楹不少好东西,又旁敲侧击询问白楹是否还能再做一个护身符。 今日的刺客见没有刺杀成功,便咬舌自尽了。 皇帝查出来他只是宫里头的一个末等太监,他还想顺藤摸瓜继续查下去,这背后没有人,他死都不信。 皇帝原本怒极,但转念一想躲过一劫,也是幸事一件。 心情便因此开朗。 他已经见识到了护身符的厉害,自然还想再多来几个。 不仅是皇帝一个人这样想,就连太后,心里也打着这个主意。 白楹会满足他们吗? 当然不可能。 物以稀为贵,这个道理谁都知道。 “制作护身符需要耗费很长的时间和心力,上次也是侥幸成功,阿楹年纪尚小,做了这一枚,身子就亏损得厉害……” 白楹满脸自责,“阿楹没有师父厉害,不能为皇上太后多做点什么,是阿楹的错。” 哼。 傅云岚满脸不爽,就她会说话! 本来就是她的错!什么都是她的错!白楹最讨厌了!!! 李皇后没有如往常一般安抚女儿,她神情淡淡,眼底有散不开的阴霾。 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的目光若有若无落在白楹身上。 带着跟傅云岚脸上一模一样的厌恶。 皇帝和太后虽然很失望,但也能理解,怕小姑娘真的在心里默默自责,又宽慰几句。 毕竟一个十岁小姑娘能做出这种东西,已经很了不起了。 皇帝和太后今日的态度摆的很明显。 让所有人都知道,上位者开始重视白楹,不是因为国师大人。 从今天开始,白楹不再是国师大人的附属品。 她是白楹,独一无二的白楹。 有价值的白楹。 傅南歧意识到这一点,眼神复杂地看了正在默默吃甜点的小姑娘一眼。 对面傅云祁眼眸含笑,温文尔雅,少年君子气度不凡,“阿楹吃不够,我这里还有。” 真是贴心啊。 可傅云祁和白楹是什么关系? 傅南歧垂眸,遮去阴冷的光芒。 白楹抬起头,将嘴里东西咽下,甜甜道:“阿楹吃够了,谢谢三皇子。” 乖巧又客气。 带着无人察觉的淡淡疏离。 傅云祁笑道:“阿楹好乖。” 昭贵妃眼眸一闪,道:“祁儿向来把阿楹当做妹妹看待,两人感情一直很好。” 白楹:“???” 她什么时候和三皇子感情一直很好了? 她怎么不知道? 皇帝笑道:“是吗?”显然很高兴。 不管是皇帝,太后,还是昭贵妃,对傅云祁和白楹交好都乐见其成。 只有几个人不高兴。 李皇后冷眼旁观,被多次坏事,她的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华贵人和傅南歧表情几乎一模一样,淡漠到了极致,眼底又藏着讥讽嘲弄。 琳贵人不掺和其中,倒是挺想要一张白楹的护身符的。 洛妃压了压唇角,好半天才忍住没反驳昭贵妃。 她的阿楹,和傅云祁哪里感情很好了?! 傅云岚没有洛妃那样好的忍受能力,她忍不住道:“三皇兄是缺妹妹吗?难道我不是三皇兄的妹妹?” 傅云祁明明有妹妹,有白楹什么事儿? 傅云岚的话让李皇后心一疼,都怪她没能给岚儿生一个哥哥,她放柔语气道:“岚儿乖,你三皇兄看不上咱们,下回让你表哥进宫来陪你玩好不好?” 昭贵妃没想到李皇后就这样说出来。 她脸上的笑容都挂不住了:“皇后娘娘说的什么话……” 太后脸色也不太好看,比起骄纵任性老是由着自己性子来的傅云岚,她当然更喜欢纯善知礼,进退有度,温文尔雅的傅云祁。 李皇后冷冷呛回去:“本宫难道说错了吗?岚儿长这么大,也没见三皇子像个兄长一样关爱过她。” 这倒是。 傅云祁面色涨红,立马站起来认错:“是儿臣不好,儿臣疏忽了云岚,还请母后不要动怒,动怒伤身。” “云岚什么性子,大家都一清二楚!”太后淡淡道,“想要云祁关爱妹妹,也得看这个妹妹听不听话,乖不乖巧。” 傅云岚红了眼眶,梗着脖子想反驳,被李皇后拉住了。 昭贵妃的笑容情真意切,“公主很好,只是祁儿平时忙功课,忙办事儿,对公主难免疏忽照顾。” 这话说的,让人听了,还以为傅云岚是傅云祁的女儿。 不然她堂堂公主,还缺人照顾? 李皇后深吸一口气。 皇帝发话了,“做哥哥的,总是要多多关照妹妹的。云祁,你也就这么一个亲妹妹。” 皇帝也就这么一个女儿,物以稀为贵,皇帝也是从小娇宠嫡公主的。 皇帝站在她们这一边儿,李皇后的脸色这才好看些。 倒是太后,脸上笑容消失,若不是怀阳郡主一直在她身边撒娇,恐怕太后都要直接拉下脸来了。 对于皇帝说的话,傅云祁认真点头,“孩儿记住了。” 虽然他不喜云岚的行事做派,但父皇说的没错,云岚到底是他妹妹,一家人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 昭贵妃看着儿子的神情,暗暗后悔,祁儿被皇上教养的太过于光明磊落了。 这样怎么能行? 什么时候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白楹正津津有味看着这场戏,别说还挺有意思的。 目光一转,她捕捉到了傅南歧的目光,这货竟然在偷看她! 傅南歧眼神幽深,盯了白楹一会儿便冷淡垂眸。 白楹不明所以。 她哪里惹到金大腿了? 心里陡然升起一个不好的预感。 ……不会是,傅南歧知道她偷偷摸摸蹭他的福气了吧?! 夭寿了!!! 第149章 捷径 傅南歧今晚住在了宫里,还是太后开的口。 “这个时辰出宫也晚了,不如就在宫里歇下吧。”太后还问了一句,“景吾宫有人伺候吗?没人从哀家这拨几个过去。” 傅南歧敛容道:“谢太后,景吾宫宫人够。” 太后也就没有多管,对这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孙子,她实在是亲近不起来。 尤其是想到他的生母给皇帝戴了一顶绿帽子,太后这心里,就火烧一般难受。 傅南歧回了景吾宫,没过多久华贵人就来了。 皇帝今晚有事要做,便直接在宸极殿歇下,不然华贵人也不敢就这样出来。 夜凉如水,景吾宫静的能听见外头树上的蝉鸣。 芳华盈盈下拜,“奴婢参见殿下,愿殿下早日心想事成。” 傅南歧淡淡道:“太后不是吃素的,你小心点,不要让她发现了。” 她当然知道那个死老太婆不是吃素的。 她可是一路是喝人血过来的! “殿下,这次又多亏了楹姑娘,多亏她送的护身符救了皇帝一命,不然皇帝一定会把这笔账记在你头上。” 还会重重严惩傅南歧办事不力,这么久了一点线索都没有。 “嗯。”傅南歧不冷不淡应了一声,眼眸微深,“是时候把东西送到皇帝面前了。” 好让他知道,这近两个月,他到底在做什么。 两个月时间,不长也不短。 这个时间查出一点儿什么,既不会引人忌惮,也不会让皇帝觉得傅南歧是个废物,什么都做不好。 华贵人感慨殿下真是什么都算到了。 这样想着,她又道:“殿下,云家那是彻底站在我们这边吗?” 傅南歧摇了摇头,自然不是。 云家只想为云妃报仇雪恨。 虽然对皇帝深恶痛绝,但云家不会帮着傅南歧完成他要做的事情。 这种事实在太骇人听闻,尤其是从一个皇子嘴里说出来,更让人不可思议。 华贵人略微惆怅道:“若是殿下外祖一家还在……” 傅南歧冷酷道:“死都死光了,还提什么?” 华贵人一颗心酸涩无比,低声道:“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该提的。” 傅南歧神色淡淡,他不觉得提起有什么大不了。 他对外祖家没有印象,在他出生前,北家的人就都死光了。 只是云妃和芳华从小就告诉他,让他记住,北家不是为保家卫国死的,而是因为小人陷害死的。 北家曾是大煜第一世家,受先帝信任,掌十万兵权。 家中儿女个个出色,因此北家嫡女才会被先帝赐给现在的皇帝做太子妃。 但很多年前,一场和异族的大战中,因为后方出事,导致在前线奋力杀敌的北家人全军覆没。 而当时,掌管后方粮草的,是三皇子外祖家。 如今的安国公府。 呼—— 窗外冷风灌进来,吹的珠帘相互撞击。 发出清脆清幽的声音。 “殿下……”芳华的声音缥缈得像是从远处而来,“白楹或许是摆在我们面前最快的一条捷径,拉拢她,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冷风中,她嗓音冷酷没有一丝人情,“如有必要,还请殿下不要心软,以要事为重。” 不到非不得已,芳华不会以白楹性命为代价来达到目的。 毕竟,活人的价值自然要比死人来的多。 傅南歧的目光移到芳华身上,暗沉阴冷,看不见一点光,他面无表情,看着很吓人。 “……殿下?” “别打她主意。” 芳华只是给傅南歧打预防针而已,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大反应。 她这不是说了吗,只是在如有必要的情况下呀…… 傅南歧冷冷道:“打她主意,代价你承担不起。” 是了。 国师大人虽然不管事儿,但如果有人伤害到他的亲传弟子,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这样看来,殿下还是很关心她的呀。 芳华露出笑,看着傅南歧的目光中充满欣慰,“奴婢记住了。” 她就知道,娘娘的孩子,又怎么会坏到哪里去。 “……”傅南歧默默无声,哪怕看出芳华想岔了,他也不会出声解释。 …… 白楹回到国师塔,又开始捣鼓护身符。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做完皇帝的护身符后,她的精神力都强大了。 轻风面带忧愁,不想让白楹给别人做这些东西。 每完成一个护身符,白楹就要休息一个多月, 她不想白楹这样辛苦。 白楹笑嘻嘻:“能为大家做点什么,阿楹很高兴。” “等大些来,再做也不迟吧。”轻风轻轻捏了捏白楹脸颊,“乖啦。” 白楹口齿不清:“但阿楹想要桌。” 小姑娘的脸吹弹可破,娇气的不得了,轻轻一捏都捏出了红印子。 轻风又开始心疼了,“那还是要以身体为重知道吗?” “知道的啦!” 白楹回到自己房间,忙着做护身符的同时,也没有忘记太学的功课和国师大人嘱咐她的事情。 每天的时间她都安排的满满的,不让自己有一点空隙,可以说是充实又愉快。 她自己都还没发现,直到静太妃说了,她才意识到自己的下巴又尖了不少。 “怎么一点儿肉都没了?”静太妃拧着眉头端详着白楹巴掌大的小脸,“你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 静太妃相信白楹,所以一般不会怎么过问她的情况。 没想到日子一点一点过去,头发长了,个子高了,模样慢慢长开了……这脸还反而瘦去了! 白楹对瘦不瘦的没什么感觉,她摸了摸脸,答道:“做护身符。” “给谁做?”静太妃眉头拧得更狠了,“难道是皇上太后让你……” “不是的。”白楹急忙解释道,“阿楹跟他们说自己身体吃不消,阿楹才不给他们做。” 皇帝太后的好感已经刷的差不多了,再下去,就要被他们当做机器一样,能生产多少护身符就给他们生产多少护身符。 静太妃道:“那你是给谁做?这么耗费心神,给谁都不许做!” 白楹哼哼唧唧道:“都快好了……” “你……”静太妃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白楹见状不对,赶忙溜了。 身体比起从前好了不少,连带着气色都红润红润的。 只是还有一种毒素潜伏体内,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 白楹心很宽,能活一天是一天,想那么多干嘛? 现在这种不用干活都有吃有喝还能时常被皇帝太后赏赐的好日子,在现代是想都不敢想的好吗? 她走后,静太妃对舒嬷嬷道:“这丫头,怎么主意这么大?” 还让人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舒嬷嬷道:“咱们自家的孩子,自然和别人家的不一样。” 这话说到静太妃心坎里去了。 可不是这样吗? 像孙嘉迎,傅云岚,姚依依,怀阳郡主这些和白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们,哪个能如她这般聪明伶俐,勤学善思,心细如发? 更重要的是,白楹活脱脱就是一个福宝,是其他人能比的吗? 哪怕是贵女中的贵女,在静太妃看来,也没有她家白楹优秀。 十岁能做出护身符的小姑娘,整个大煜有几个? 怕是一个都没有。 静太妃心情一舒畅,便吩咐下去:“晚上给白楹做个糖醋排骨。” 舒嬷嬷失笑摇头,和白楹待久了,小姐有时也变得孩子气起来。 就如同还在闺阁里的时候,娇气天真,肆意耀眼。 “喵~”黑猫扑到白楹身上,好些日子没见,它都饿瘦了! 黑猫这一扑还挺大劲,白楹倒退几步才稳住身子。 她抱着黑猫,摸了一把它的毛,还真的没有以前吃好喝好时候有光泽。 白楹拿出昨天轻风做的小鱼干,“吃吧,轻风姐姐特意让我带给你的。” 轻风对小可爱还是很有好感的。 白楹不带黑猫回国师塔,她还要问一句,怎么不见小可爱。 自从听到白楹喊黑猫“小可爱”,轻风觉得有趣,也常跟着喊。 “喵呜!”黑猫迫不及待咬住小鱼干,津津有味吃起来。 它就知道轻风比小姑娘靠谱多了! 小姑娘重色轻友,一点都没有以前乖了! 想到这个,黑猫边咬小鱼干,边用幽绿色猫瞳幽幽看白楹。 可以说是怨气十足。 白楹装作没看见,她还给它带吃的,她已经很善良了好吗?! 这些日子,傅南歧隔几天便会进宫一次,白楹便常去景吾宫找他,给他送点吃的,顺便揩揩油,蹭蹭福气。 ——大佬保我一帆风顺事事如意!!! 黑猫对此越发看不来傅南歧,当然傅南歧也不见得会喜欢黑猫。 以他的性子,不把黑猫弄死已经是他的仁慈了。 白楹知道这点,所以禁止黑猫和傅南歧见面,否则断它小鱼干! 黑猫:…… 猫生艰难,吃过小鱼干那些美味的糕点都难以下咽了。 白楹总是能抓住它的要害威胁它! 小可爱非常生气,非常生气,非常生气! 如果它能说话,大概第一件事就是和静太妃,洛妃,轻风告状。 把白楹和傅南歧的暗中往来都说出来! 可它不能。 白楹从景吾宫回来,摸了摸黑猫的头,“过两天再给你带小鱼干。” “喵呜~”于是黑猫心安理得接受了白楹的贿赂。 第150章 吱吱 “将离哥哥!” 小姑娘做出第二个护身符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趁傅南歧还没有离开皇宫之前,跑到景吾宫里,扑到傅南歧身上! 麻麻麻麻麻麻呀! 大佬的金大腿也太好抱了吧? 和傅南歧越来越熟后,白楹直接喊他“将离哥哥”,她觉得傅南歧真的越来越像芍药花了。 芍药花的花语是“美丽动人”,跟傅南歧简直配一脸。 白楹笑嘻嘻一遍又一遍喊他“将离哥哥”,不把他身上的福气蹭完她不罢休。 傅南歧:“……” 当然白楹还是有分寸的,她观察着傅南歧脸色,在他黑下脸之前,快速离开他身边。 “……”傅南歧有些头疼,“又怎么了?” 是的,白楹这次来,还是为了告状来的。 自从白楹让傅南歧带她去明兰殿给傅云岚下过药后,她就像打开了新世界大门,每当傅云岚惹恼她,她就去找傅南歧。 只要傅南歧在宫里,她就可怜巴巴求着她带她去明兰殿。 这也是傅云岚隔三差五身上就起红疹子,太医还诊不出问题的原因。 白楹:这就是抱大腿的好处。 幸福! “将离哥哥……”白楹又做出可怜巴巴的表情,扒拉着傅南歧的袖子,手指头抠着上面精细的刺绣纹理。 傅南歧额头跳了跳,“说。” 白楹:“顺太妃昨日说我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这次终于不是傅云岚了。 傅南歧瞥了小姑娘一眼,今天的小姑娘穿着粉色袄子,皮肤如同雪一样白,且白里透红。 又长又黑又密的睫毛就像两把小扇子,眨巴眨巴,眸中黑白分明水汪汪的,没有半点杂质。 唇红齿白,娇俏可爱。 就像是画里头出来的小仙女。 傅南歧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天气冷来,小姑娘脸上都开始长肉了。 还是有肉好,捏着有手感。 傅南歧坐在椅子上,小姑娘趴在他膝盖上,他有一下没一下刮着细腻的脸蛋,漫不经心问道:“她还说什么了?” 不愧是大佬,都比一般人要聪明。 白楹也没犹豫,直接坦白道:“她说我有娘生,没娘养,是个来历不明的野孩子。” 傅南歧眼底快速掠过一抹冷光,道:“静太妃有没有说什么?” “太妃都因为这个和顺太妃骂起来了!”白楹捏紧小拳头,语气很不好,“她们昨天在寿康宫吵了,顺太妃被太后斥责了一顿,但是太妃晚上气的饭都吃不下……” 白楹再次抓住傅南歧的袖子,惨兮兮道:“将离哥哥,你带阿楹去一趟顺太妃的住处吧……” 她也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顶多……就是让顺太妃“没脸见人”。 其实白楹更想让顺太妃的嘴巴烂掉! 傅云岚再怎么样讨人嫌也没有说过这样恶毒的话,况且傅云岚这样还能说是小孩子不懂事。 顺太妃呢? 她无非就是觉得国师大人不怎么管她,如今又在闭关,便不将她放在眼里。 有娘生没娘教? 这不就是在侮辱静太妃吗? 要知道白楹可是静太妃的养女! 白楹可以忍受“野孩子”这些轻贱之词,但她不能容忍顺太妃针对静太妃,还要用这种话来气静太妃。 可惜师父没有炼过烂嘴巴的药,不然她才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白楹恶狠狠磨牙,恨不得也把顺太妃气个半死,最好瘫在床上动都动不了。 白楹抬头,发现傅南歧没有反应,还以为他不同意,急了,“将离哥哥!阿楹求求你了唔!” 傅南歧捂住白楹嘴巴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后者瞪大眼睛看他,不明所以。 傅南歧缓慢松开手,掌心触感温热,似乎还有一抹淡淡的糖果清甜香味。 傅南歧第一反应是这个小傻子又偷吃糖了。 他收拢手掌,对上白楹疑惑的眼睛,维持镇定道:“聒噪。” 白楹眼中都要冒火了,但大佬又惹不起。 她憋着气道:“不帮就不帮……我自己想办法。” 本来还想着也给他做一个护身符,现在? 给他做屁! 吃屎去吧。 白楹翻脸比翻书还要快,起身就要走,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拽了回来。 傅南歧:“没说不帮。” 嗯? 白楹回头狐疑看他,诌媚笑容还没堆起来,就听见他说:“我来处理,你回去。” 白楹:“那我把药粉给你?” “不用。” 哦。 白楹重新凑到他身边,甜甜道:“谢谢将离哥哥。” 傅南歧:“……” 白楹嘻嘻一笑,没有半点不好意思,脸皮如同铜墙铁壁,子弹都打不穿。 不过两人也算是建立了深深的革命友谊,临走时,傅南歧还给了白楹一颗糖。 白楹:“!!!” 她几乎要热泪盈眶! 就像小可爱看见小鱼干的眼神,她咽了咽口水,连忙把糖放进小布袋。 都舍不得吃。 白楹眼睛亮亮的,看了傅南歧一眼,又想甜甜道谢,被他抢先一步,“出去。” 好嘛,小老弟人真好! 白楹蹦哒着小短腿出去了。 傅南歧看着她娇俏的背影,眼神恍惚起来。 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小姑娘都十岁了。 回到景玉宫后,白楹想去看看静太妃,但舒嬷嬷说静太妃还在休息,她就没有打扰。 第二个做好的护身符,当然是要给静太妃了。 护身符也有驱小人的作用,等晚膳时候,她要把护身符给静太妃,希望有这个佩戴在身上,静太妃命里的小人能都消失! 虽然白楹不知道傅南歧会怎么做,但她对他就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这种信任维持到了傍晚,静太妃神色不济走出来,白楹立马迎上去,“太妃!” 她扶着静太妃手臂搀扶她在桌边儿坐下。 “你以后少去寿康宫。”静太妃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就算去给太后请安,看见顺太妃也别搭理她。” 那就是个疯婆子。 疯言疯语,找死呢吧。 静太妃这口气怎么都消不下去,若不是教养在这,她就要对顺太妃破口大骂了 白楹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您消消气,消消气,为了她这种人气坏身子不值得的。” 静太妃道:“你也是,别放在心上。” 白楹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面才明白静太妃说的什么意思。 她笑道:“阿楹才不会放心上。” 静太妃点点头,冷笑一声道:“你放心,我一定让她后悔说那些话。” “没事,您别管。”白楹道,“阿楹自己会处理。” “自己处理?你怎么处理?难不成还准备去打她一顿?” “……反正您就好好休息,少动气,您看您这一气,皮肤都黯淡了呢!” 静太妃:“真的?” 白楹信誓旦旦:“当然是真的了,阿楹发誓,绝没有半句虚言!” 静太妃:“呸呸呸,说什么傻话,用膳吧。” 白楹见静太妃神情一松,稍稍放下心来,用膳过程中不停给静太妃夹菜。 静太妃哭笑不得,不过难得小姑娘这样体贴她,关怀她。 她也不会说些话伤了小姑娘的心。 伤害关心在意你的人,那是蠢货才干的事情。 用完膳,白楹拿出护身符,珍而重之交给静太妃:“您可一定要好好戴在身上。” 皇帝被刺客刺杀,却因为白楹做的护身符而躲过一劫这件事静太妃知道。 白楹这段时间在做护身符的事情静太妃也知道。 她只是没想到,白楹第一个给的人竟然是她。 心里说不出的感慨,她接过来,带了点嗔怪意味笑道:“别为了这些累坏自己身子。” 白楹道:“阿楹有分寸的。” 小姑娘自己有主意,静太妃也不多说。 她贴身放好护身符,话不多,但脸上笑容就没下去过。 可见是真的高兴。 小姑娘把她放在第一位,这让静太妃又是惊喜又是宽慰。 静太妃问道:“接下来要给谁做了?” 白楹羞赧一笑,“您都猜到了?” 静太妃笑道:“这还用猜?” 想也不用想都知道小姑娘不可能只给她一个做。 接下来应该就是洛妃了。 果不其然,白楹道:“先给洛妃娘娘做,再给轻风姐姐,还有舒嬷嬷……大家都要有!” 安排! 静太妃又想说身子当心,但怕说多了惹人烦,就住了嘴。 她温声道:“晚上早些休息。” “好哒~” 白楹甜甜一笑,她期待着傅南歧的行动呢。 顺太妃和静太妃一向是死对头,静太妃深居简出,顺太妃也不大爱出来。 但偶尔还是会在寿康宫撞上。 之前国师大人还没闭关,顺太妃看见静太妃都不怎么说话,但如今,眼见白楹越发在皇帝太后跟前得脸,连带着静太妃都受人尊敬,顺太妃就急了。 宫里头先帝的嫔妃不多,但太妃就这么两位,白楹没进宫之前,两人平起平坐甚至顺太妃因为从前有过皇嗣还要略胜静太妃一筹。 但自从白楹进了宫,静太妃会为了小姑娘做打算,开始愿意常出来走动,帮着白楹在太后面前刷好感。 一开始,顺太妃还以为白楹只是一个会撒娇卖乖的小丫头片子,没想到人不可貌相,她竟然成了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 这下,宫里人人都道静太妃比顺太妃幸运多了,有这么一个养女儿,日后的好日子还会少吗? 顺太妃气得要死按捺许久,可算是等等国师大人闭关。 这股气憋在心里,终于吐了出来。 再怎么有本事,不也还是改变不了父母不详来历不明的这个事实? 静太妃得意什么?! 顺太妃自认为出了气,晚上都好睡一些。 她甚至梦到了当年被先帝宠爱,奚落静太妃的场景,那些时光,可再也没有了。 “吱吱……吱……吱吱吱……” 数十只老鼠从半开半掩的门缝里溜进去,身子敏捷爬上顺太妃的床榻,然后开始在锦缎薄被上四处蹿动。 一只灰溜溜的老鼠爬到了顺太妃脸上,长而细的尾巴轻轻扫过顺太妃的嘴巴。 “吱……吱……” 顺太妃感觉不对劲,梦里怎么会有老鼠叫呢?脸上又是什么感觉……半夜醒来,借着月光,她看见一群灰不溜秋的小老鼠在她床上肆虐! 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 “啊啊啊!!!” 第151章 要好 晨光熹微。 静太妃起得早,净面的时候,乍一听这个消息,手里头的脸帕都顿住没有第一时间递给舒嬷嬷。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 舒嬷嬷了解静太妃,知道她现在在想,那些老鼠是谁放进去的。 白楹今儿起的也早,宫女过来给她打水洗漱的时候她已经自己穿好衣裳。 宫女笑着道:“姑娘今日不是不用去太学的吗?怎么也起的这么早。” 白楹笑了一笑,不答反问道:“今日有什么有趣的事儿发生吗?” “有趣的事儿……”宫女想了想,还真有,她抿唇一笑,“什么才算有趣呢?奴婢说来,姑娘听听看,可还算有趣?” 白楹漱了口,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姐姐请说。” “姑娘折煞奴婢了。”宫女笑道,“今儿丑时,景安居不知道怎么了跑进不少老鼠,偏偏哪儿也没去,就去了顺太妃的寝宫,还爬到人家床榻上,不知有没有咬伤。如今啊,被吓得魂飞魄散得了伤寒病,烧的不轻,听说现下还迷迷糊糊灌不进药说着胡话呢。” 白楹:“!” 大佬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和傅南歧一比,忽然就感觉她做的事情都好喽啊…… 直接把人整趴下,要人半条命。 这种事情做出来,白楹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放下脸巾,好奇问道:“太妃知道了吗这件事儿?” 宫女回答道:“太妃早早便起了,想必也已经知晓。” 白楹洗漱好,又道了一句谢,便往静太妃处走去。 舒嬷嬷正好在和静太妃说白楹呢,一听外面脚步声,便笑道:“楹丫头来了。” 静太妃在心里哼一声,她还没找她呢,结果她还反而自投罗网。 “阿楹给太妃请安。”白楹恭恭敬敬行礼,抬头笑容明媚,小脸蛋白里透红,让人忍不住手痒想要捏一捏。 静太妃摸了摸身上的护身符,昨晚她睡觉也没取下来。 看在这个的份上,她语气还算好,问道:“我且问你,你老实说,这事儿,和你有没有关系。” 白楹眨巴两下眼睛,不懂:“什么事儿?” 还在这装呢。 她看着有这么好糊弄不成? 静太妃让舒嬷嬷下去准备早膳,哼道:“那些老鼠。” 她懒得多说,就这四个字,白楹要是还搁她这装傻充愣,她就让她知道什么叫脑门痛。 白楹讪讪一笑,目光开始闪躲,“不是阿楹做的。” “那是谁啊?” “……” 静太妃瞥她一眼,“说罢,说完就去用膳。” 白楹扭捏道:“您可别说我。” 好了,这态度,不用她说,静太妃就知道了。 昨儿……好像傅南歧就在宫里头歇下的。 想到这,静太妃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怪小姑娘要和傅南歧继续往来? 可这件事偏偏是为了给她出气。 难道她还要责骂她,不应该这样做? 这也太伤人的心了。 静太妃的头又开始痛了,这么多老鼠爬到顺太妃的床榻上,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其中蹊跷。 她就纳闷了,傅南歧也一大伙子了,怎么还跟着小姑娘一起胡闹? 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呢这两人? 不过……想到顺太妃的惨样,静太妃唇畔流露出一点儿笑意,显然还是高兴的。 “这算不算恶人自有恶人磨?” “二皇子又算什么恶人?”白楹替傅南歧讲话,“他是为了阿楹才做这种事情的。” 这还护上了? 静太妃不可置信,两人的关系都好到这个份上了吗? 白楹没有兄长,不会是真的把傅南歧当成兄长看待了吧! “……你跟他这么要好呢?”静太妃试探着说了这么一句。 白楹嘻嘻笑道:“必须要好呀。” 她可是要抱金大腿的人! 静太妃一颗心如坠冰窖,看来她和洛妃说什么小姑娘都没听进心里去。 她哪里知道,小姑娘一心以为傅南歧福泽深厚,把自己往后顺风顺水日子的希望都寄托在傅南歧身上了。 傅南歧=不能惹=小可怜=福泽深厚=金大腿! 怕静太妃担心,白楹还给她透了个底:“宫里有很多二皇子的人。” 这十多年,傅南歧也不是白活的呀。 静太妃背后一寒,倒是没怀疑白楹这句话的真伪。 如果真的是这样……傅南歧也太可怕了。 不对,还有一个华贵人。 静太妃语气凝重,“你还知道什么?还有谁?” 白楹很无辜,“其他阿楹就不知道了。” 哦对了,她是不是还没把自己给傅南歧送信出去的事情说给静太妃听? 还是不说了吧……真的会被打死的。 静太妃道:“既然这样,你心里有数就行。” 到底还是看在傅南歧帮白楹教训顺太妃给她出气这事儿上,没有再阻止了。 白楹心里松了一口气,抱着静太妃手臂撒娇:“阿楹知道哒。” 虽然这样,静太妃还是要为她早作打算。 幸好这些事白楹不会瞒着她。 她要是一直被蒙在鼓里,哪天白楹被傅南歧他们利用了,还要被倒打一耙…… 她哪能一下子就反应过来?! 白楹还小,想的不深,她和洛妃不小了。 她要为白楹好好考虑后路,一旦两人暗中往来被发现,她必须保证白楹能安然退出这场风波。 静太妃摸了摸白楹柔软的发顶,“去吧,洛妃在碧洛轩等你呢。” 她朝外头喊了舒嬷嬷,“阿舒,你陪白楹一同去。” 舒嬷嬷走进来,静太妃看了看白楹,道:“换身衣裳吧,这身不好看。” 去碧洛轩还要换什么衣服? 白楹皱着鼻子不解,但也没问,就回房间听静太妃的换了一身嫩黄色袖口绣着精致叶芽儿的衣衫。 洛妃娘娘喜欢她穿嫩黄色的衣服。 静太妃寝宫里,她吩咐舒嬷嬷要把话一字不差带到洛妃那,见白楹远远走来,便道:“换个衣裳也慢慢吞吞,等会儿太阳都要下山了。” 白楹实冤! 她也不敢反驳,一副委屈的小可怜模样。 看得静太妃忍不住弯唇一笑,她道:“快些去吧,这些日子洛妃想你想的紧。” 这倒是,白楹忙着事,已经好几天没有去碧洛轩了。 她点头,舒嬷嬷跟着她一同前往。 洛妃看见白楹来,眼角眉梢都充满温柔笑意,等她定睛一看,发现舒嬷嬷也来了,心里有了计较。 面上依旧不显,她让如花带白楹去尝刚做好的还放在小厨房的桂花糕,等白楹不见了,她才问道:“舒嬷嬷和阿楹一同前来,可有何事?” 舒嬷嬷一字不落传达静太妃的话。 听完,洛妃神情逐渐凝重起来。 静太妃的思虑就是她的思虑,她们为什么不让白楹和傅南歧包括傅云祁来往? 傅南歧的身世注定他不会安分一生,傅云祁温文尔雅可他有昭贵妃这样一个生母,日后也肯定不可能永远不争不抢。 随便卷入哪个风波,白楹就注定不能独善其身。 哪怕白楹自己能在皇帝太后面前站稳脚跟,不依靠任何人也能让所有人高看她,但她是静太妃养女,国师大人亲传弟子的身份不会改变。 更何况她视阿楹如亲女儿一般疼爱娇宠,不管是华贵人还是昭贵妃,她们都知道,白楹的价值。 洛妃轻笑着,“烦请舒嬷嬷告诉太妃,本宫知道了。” “知道什么?”白楹从门后面跳出来。 两人都吓了一跳,洛妃看着面前古灵精怪的小姑娘,拍着胸脯,语气却没有责怪。 她含笑道:“静太妃让舒嬷嬷告诉我,一定要好好看管阿楹,不准她吃一块糖!” 白楹顿时叫苦不迭,“阿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啦!” 她选择性失忆把昨晚傅南歧塞给她的那块糖忘到西边去。 洛妃笑道:“甜点这些也少吃,桂花糕上洒了些糖霜,阿楹只准吃两块。” 白楹一听去,连忙捂住小布袋。 立马包了五块新鲜出锅的桂花糕。 洛妃装作没看见,对舒嬷嬷道:“舒嬷嬷的话已经带到,若无其他事,便先回去吧。” 舒嬷嬷福了一福,“那奴婢先回景玉宫了,麻烦洛妃娘娘多多看管楹丫头。” 需要被看管的白楹:“……”她实惨! 她看着就像是不老实的人吗? “哪里称得上麻烦不麻烦的。”洛妃笑说了一句,便吩咐如竹送舒嬷嬷出碧洛轩。 白楹拍了下小布袋里的东西,冲洛妃甜甜卖乖,“洛妃娘娘,阿楹保证,就吃这一点儿!” 小姑娘的保证不能信。 洛妃清楚意识到这一点,但还是搂着她弯下脖子,额头抵着白楹额头,眼中温软笑意似要溢出来。 她是真的很疼爱白楹,“好,我相信阿楹。” 白楹依偎洛妃怀里,想着国师大人书房里那几瓶千金难求一枚的驻颜丹。 是时候顺出来给洛妃娘娘啦。 反正师父说了,国师塔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她的。 白.隐形富婆.楹:开始膨胀。 洛妃轻声细语给白楹讲着顺太妃如今的现状,后者听得咯咯咯笑个停。 大佬真的太给力了。 给他点赞! “真是恶有恶报,是不是?”洛妃笑着问道,“静太妃知道这件事,有没有舒心一些?” “……好像没有。”白楹回想了一遍,再次肯定,“太妃还真的没有露出高兴的表情。” 白楹不明白,“顺太妃这样针对太妃,如今她得了教训,太妃为什么不高兴?” 洛妃轻轻一笑,叹道:“大抵……看不上吧。” 白楹:“……?” 静太妃从未将顺太妃放在眼里过,顺太妃所谓的针对,在静太妃看来简直就是没事找事。 就算动气,也是因为顺太妃说白楹有娘生没娘教,说她是来历不明的野孩子才这样。 而白楹为了这个去拜托傅南歧,是为了给静太妃出气而不是因为顺太妃侮辱她。 两人都是替对方抱不平。 洛妃将白楹搂得越发紧,她轻叹道:“我的好阿楹呀……” 她的阿楹,是世上最好的姑娘。 应当坦坦荡荡万丈光芒,顺遂平安一世无忧。 第152章 深意 “殿下惯会嘴硬,都为了小姑娘去放老鼠了,还要说只是因为白楹于他有用才这样。” 春庭宫中,华贵人轻笑出声,“明明都已经把小姑娘当做妹妹一样看待了。” 赤芍道:“殿下就是这样别扭的性格,但心地始终善良,如皇后娘娘一般。” 提到先皇后,华贵人的神情瞬间柔和下来。 江林站在一边儿,没有说话,心里却默默腹诽:殿下虽然坏不到哪里去,但也跟善良搭不上边儿吧? 毕竟是六岁就能杀死一个侮辱云妃的宫女的人。 “江林。”华贵人喊他,江林回过神。 华贵人道:“去和内务府打声招呼,今年过年,炭火就别给顺太妃了。” 一个没有子女傍身的太妃,不知道低调做人,还要老是挑“软柿子”捏。 也不怕自己捏到的是个刺猬。 江林笑着称是退下。 内务府的人自然懂得审时度势,一个是被皇帝放在心上的贵人,一个是没有子女家世不扬的太妃。 就算是傻子都知道该怎么做。 更何况只是少些炭火罢了,冬天还没到呢,江林还觉得华贵人仁慈了,愿意先让顺太妃熬过这次伤寒高烧。 真是有些人啊,好好的日子不过,偏偏要自讨苦吃。 嘴上说着贬低白楹的话,实际上还是为了针对静太妃。 静太妃虽然深居简出,但人家背后是霍家。 其次养女是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如今还是皇帝太后跟前的小红人。 她顺太妃,有什么底气针对静太妃? 绕是江林,都有些搞不懂顺太妃的脑回路。 就算国师大人闭关了,可又不是永远不出来。 更何况,白楹也不是只会靠着国师大人的人,君不见她福星转世,为皇帝太后屡屡避开刺客? 这可是她自己的本事。 宫里头就连向来骄纵任性的嫡公主,都减少了针对白楹的次数。 偏偏顺太妃上赶着犯蠢。 若是白楹和他们没什么关系,江林倒也只感叹一句蠢货便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但偏偏白楹于他们有益。 盟友被中伤,于情于理他们都该做些什么吧? 不然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 …… 时间过得很快,大家也慢慢将顺太妃的事情淡忘。 傅南歧将查出来的东西交给皇帝,他没有全都交上去,只给了皇帝一个模糊的猜测对象。 刺杀这件事已经好多回,每次将刺客抓住不是咬舌自尽就是严刑拷打都逼问不出任何。 在皇帝看来,傅南歧能查出点线索,已经很不错了。 他难得夸了几句,便让傅南歧退下。 还未到午膳,寿康宫的苏嬷嬷脚步匆匆神情难掩慌张来到宸极殿求见皇帝。 苏嬷嬷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很少会来宸极殿,除非是……太后那出了什么事。 皇帝还算孝顺,一想到这个可能便传苏嬷嬷进来。 苏嬷嬷一进来就跪下,“奴婢叩见皇上!” 她抬头神情凝重又忧虑,“奴婢有要事和皇上禀报,还请皇上……” 她话还没说完,皇帝就沉声道:“都退下吧。” “是。” 除了高公公,其他宫人都退了下去。 高公公是皇帝的心腹,一般情况下皇帝不会让高公公也下去。 殿内就剩三个人,苏嬷嬷脸上的焦虑开始越发明显。 她依旧跪地,道:“近日来,太后头痛难忍,萎靡不振,耶耶睡不安稳,但每日来给太后请脉的太医都说没有什么毛病……太后特地让奴婢来见皇上。” 太后无缘无故又怎么会头痛? 偏偏太医还什么都诊不出来。 皇帝声音沉沉,“母后可有说什么?” “太后让奴婢同皇上说,切勿打草惊蛇。” 皇帝深吸一口气,起身,帝王威严倾泻无遗。 “还有呢?” 苏嬷嬷眼睛一瞬不瞬盯着皇帝看,她压低声音一字一顿道:“太后说,请白姑娘去看看。” 白楹? 皇帝皱眉,想到在二皇子府邸那日,白楹为她施针救治,眉头又松开。 他差点忘了,白楹这丫头总能给他意想不到的惊喜。 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说不定能诊出点什么。 他当即下令道:“让白楹午膳过后去一趟寿康宫。” 高公公:“是。” 午膳用完,白楹还准备在太学休息的房间里好好看书的,没想到大儒直接过来找她。 通知她皇帝让她去寿康宫。 只有她一个人。 连太后的小棉袄怀阳郡主都不能带上。 白楹敏锐察觉到了危险的信号,她的直觉一向很准,果不其然,到了寿康宫,皇帝已经在那等了,太后的寝宫中,只有寥寥几人。 身上盖着薄被背靠软枕精神不佳的太后,守在床榻边儿的苏嬷嬷,皇帝以及高公公四个人。 白楹给皇帝太后行了礼,在看见太后的憔悴脸色时,澄澈眼眸中顿时流露出惊讶心疼的情绪。 “太后……您哪里不舒服吗?”小姑娘满脸关怀。 太后身子向来康健,鲜少生病,难得见她这副样子。 白楹脸上的担忧又多了几分,“太后是生病了吗?阿楹今日都没有带师父炼制的丹药出来,这,这可怎么办呀?” 小姑娘陷入深深的懊恼中。 太后开口,嗓音有点哑:“阿楹不用自责。” 白楹问道:“太后,阿楹可以为您做些什么吗?” 苏嬷嬷轻声道:“这次麻烦白姑娘过来,是有件事想请白姑娘帮忙。” 她就知道。 白楹面上欣喜,“阿楹能帮到忙,那是再好不过了。” 皇帝暗自点了点头,想着白楹真是好孩子。 苏嬷嬷便道:“太后这病来的奇怪,可太医诊不出什么,白姑娘看看,可能看出什么?” “……”她又不是国师大人,光看怎么看得出东西? 白楹无语,但还是认认真真给太后把了把脉。 从脉象上看,确实挺正常的。 可太后这样子,明眼人一看知道有问题啊。 面对几个人希冀的目光,白楹顿时压力山大。 不是……这个…… 她看上去很像是各种疑难杂症都会的大佬的吗??! 她是看过不少书,国师大人也教过她施针这些,但……都跟太后这种情况不沾边儿啊!!! 白楹内心发出咆哮声,想把这一个个给摇醒。 就在白楹准备硬着头皮说自己也不明白什么情况的时候,娇娇扑腾着翅膀出来了。 “喳喳!” 许是知道太后身子不舒服,娇娇安静地落在白楹肩头,亲近地啄了啄她的头发。 白楹:“……” 做人好难。 苏嬷嬷看了眼太后,准备把娇娇带出去。 免得待会儿叫的太后头痛欲裂。 娇娇不肯离开白楹,它又轻轻叫了一声:“喳。” 皇帝皱眉,“无人看管娇娇的吗?” 有宫人慌手慌脚进来请罪,“是奴才失职,请皇上太后责罚。” 娇娇啄着自己心爱的羽毛,小爪子往边上挪了挪,离白楹的脑袋越来越近。 “喳喳……”它叫着,好像有其他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白楹的错觉,她总觉得娇娇想让她往摆放花瓶的边上走去。 皇帝正要说什么,就见白楹突然走开。 这是要做什么? 站在盆栽面前,娇娇发出愉快的鸟叫声:“喳喳喳!” 就是这个啦! 白楹盯了这盆花许久,自言自语道:“之前在春庭宫,太医说花的芬香会和香炉里的香料产生冲突,就会有轻微毒素……” 苏嬷嬷颇有深意道:“莫不是有人在太后宫中做了不干净的手脚,否则太医又这么诊断不出?” 太后扶着额头,语气虚弱:“皇上,以大局为重,” 太后越是这样说,皇帝就越窝火。 他堂堂帝王,却三番两次被刺杀还查不出背后凶手。 如今太后身体不适也不知原由……以大局为重,什么叫以大局为重?! 这是纵容背后之人,助长其嚣张焰火! 皇帝沉声道:“楹丫头可能看出些什么问题?” 娇娇对着对面摆放着的盆栽叫了叫。 白楹仔细回想了一下国师大人让她看的书上的内容。 正当她苦思冥想之时,忽然脑海灵光一现。 白楹指着面前盆栽,又指了指对面放的,道:“皇上,阿楹曾在书上看到过,有些花相克,轻则花瓣枯萎,重则让人中毒,太后的症状,不像是生病,到更像是中毒。” 太后心都寒了,她颤颤巍巍道:“是谁,是谁要害哀家?哀家到底,挡了谁的路?” “母后莫急,儿臣一定查出来。” 其实皇帝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除了一直不安分的贤王,还会有谁?! 没等皇帝开口,白楹就格外上道地拿出百试百灵的解毒丹,她就带了一颗。 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 苏嬷嬷接过解毒丹,伺候着太后服下。 皇帝吩咐高公公,“去好好把贤王查查。” 以前没有方向,但上次傅南歧交上来一些东西,都是有关于贤王的,这让皇帝不得不怀疑。 而且,这后宫之中肯定有人暗中相助,与宫外里应外合。 否则他怎么可能这么久都还揪不出凶手?! 皇帝心情差到极点。 太后服下药后,头痛感虽然没有消失,但总算得到了稍稍缓解。 苏嬷嬷询问道:“太后,可要睡会儿?” 皇帝道:“母后还是休息吧,儿臣先去忙了。” 太后吃力笑道:“皇上可要当心自己身子。” 又把白楹叫到身边来,“好孩子,这次又多亏了你,你真是哀家和皇帝的小福星。” 白楹连忙推脱,“能帮到太后,这些都是应该的。” 况且如果不是娇娇,她也想不到这上面去。 运气好也是靠娇娇小宝贝。 太后笑容慈爱难掩疲惫,白楹关怀了几句,便退下了。 第153章 憔悴 静。 清静。 连呼吸声都听得见的静。 殿内有噼里啪啦烛火声,蜡烛烛身缓缓流淌下一行行红泪。 白楹趴在傅南歧后背,发出轻绵的呼吸声。 傅南歧一动不动坐在门口台阶上,小姑娘本来只是想恶作剧扑到他身上看他摔倒。 没想到傅南歧稳如泰山,还反问白楹今日皇宫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都默认是了一条绳子上蚂蚱的关系,白楹自然将寿康宫事情告知给他。 一问一答,白楹打着一半蹭福气一半揩油的念头,就没离开。 她趴在傅南歧后背,说着说着,眼皮子就不住覆了下来。 已经一刻钟过去了。 傅南歧连头发丝都没动过。 说实话,他腿已经麻了。 但后背趴着这么一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他竟然鬼迷心窍没有叫醒她,或是直接推开让她摔在地上。 反而还委屈自己坐在冷冰冰地砖上。 已经入秋了,还坐在外面,怕是平日就要感染风寒。 傅南歧自己倒觉得没什么,但小姑娘身子骨单薄,脆弱得不得了。 他背过手将小姑娘提起来,与此同时起身。 小姑娘稳稳当当伏在后背,眼底青影明显,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他知道她这些日子忙得很充实,但也没想到说这话说这话就睡了过去。 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说句难听的,就白楹这不设防的样子,就算傅南歧把她杀了,也没有人会知道。 傅南歧吐出“笨蛋”两个字,而后认命地走进去。 景玉宫的门现下指不定已经关上了。 这个麻烦精,就知道给他找事。 傅南歧沉沉叹气,单手拖住小姑娘,在殿内找了一件披风罩住她,便将她悄无声息送回了景玉宫。 对皇帝太后接二连三的暗害不得不让傅南歧重视贤王这个人。 傅南歧原本还想拉拢他,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愚蠢。 迫不及待想要让皇帝太后死。 以至于马脚都露出了还不知道。 也难怪……会和李皇后这样的人凑一块。 傅南歧站在院子里,殿外的院子中央种着一棵有几十年树龄的柿子树,很小的时候,云妃会抱着他坐在柿子树下,温声细语地教他读书念字。 在柿子成熟的季节,又亲手给他做柿饼吃。 云妃虽然是大世家出身,但她没有世家大族贵女的骄矜清高,她和先皇后是闺中好友,又年长先皇后,两人都是温柔似水的性格。 不同的是,出身第一将门世家的先皇后,待人接物都好到极点,她曾是养在温室里的花朵,哪怕父兄战死沙场,母亲伤心而死,她都是向阳而生。 而云妃,她比先皇后多了一份坚忍,更懂得保护自身。 她教给傅南歧最多的,便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灭他全族”。 很难让人相信是不是? 世家大族出生的云妃会说出这样的话。 充满戾气与愤恨。 傅南歧走到柿子树下,椅子还是十几年前的那把,饱经风霜雨雪。 但宫人时常擦拭,所以虽然椅子已经很旧了,但仍然看上去很干净。 柿子树上上面结满了柿子,硕果累累,挂满枝干,沉甸甸的,白天看去就像是一个个红灯笼。 傅南歧在椅子上坐下,神情淡淡的,骨节分明的手掠过椅子把。 云妃一遍又一遍的教导仿佛在耳畔响起。 “不要对任何人好,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和你母亲一样!对谁都掏心掏肺,最后落得这个下场。” “记住了吗?” “付出真心的后果是什么?是被人扔在地上狠狠践踏!是被人反捅一刀,刀刀见血要人命!” “人心险恶,有时候,连自保都很困难。” “你必须要狠,必须要狠!” 傅南歧失神自语,“对不起……” 对不起,他没有听母妃的话。 他相信了芳华,并且,他对一个本该只有利益关系的小姑娘有了其他感情。 他甚至想要保护她们。 云妃知道,一定会对他很失望吧? 傅南歧闭上眼睛,手背青筋暴起,椅子把手都要被他掰断。 …… 白楹觉得自己得了一种怪病,怎么睡都睡不醒的怪病。 她坐在座位上,上头大儒严肃授课,她没忍住捂住嘴用书挡着头,打了个哈欠。 密切关注白楹的傅云岚:“!!!” 一点都不专注听课! 她要告诉先生! “傅云岚。”大儒在上头沉沉喊道。 傅云岚一脸懵,不是,她做什么了?先生为什么要喊她? 不是应该喊白楹的吗? 她才是没有认真听课的那个啊! 大儒道:“我刚才,讲到哪儿了?” 她怎么知道啊!!! 孙嘉迎刚好听了一点儿,她小声提示,“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 傅云岚赶忙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大儒眼神严厉,扫过每一个学子,最后盯了傅云岚好久,才道:“诸学子都要将此话牢牢谨记心中。” 傅云岚:“……” 她狠狠瞪了白楹一眼,都怪她!要不是她!她怎么会被先生点名回答问题。 白楹无从察觉,她又打了个哈欠,眼皮子慢慢耷拉下来。 不行不行。 不能睡觉。 白楹强打起精神,从书本后面抬起头,发现傅云岚这个臭丫头又要瞪她。 白楹:??? 她做啥了? 傅云岚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扭头盯着课本,像是要把课本上的字都盯出一个洞来。 她讨厌白楹! 先生太偏心了! 明明是白楹没有认真听讲就知道在那打哈欠,他却让她回答问题。 傅云岚气的不行,恨不得把白楹打一顿。 可惜一到下课,白楹就趴在了桌子上。 姚依依担心道:“阿楹的脸色看着好憔悴啊,是不是最近都没有休息好?” 怀阳郡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阿楹身体本就不好,许是最近事情太多了,她有点撑不住了。” “那就不打扰她了。”姚依依说着,还看了傅云岚一眼。 傅云岚哼了一声,刚伸出去的脚又收回来了。 白楹做出第二个护身符的时候,已经是冬至了。 从秋高气爽的季节一下子到了寒风瑟瑟的季节,时间过得真是快。 白楹把第二个护身符……准确来说,是第三个第一个给了皇帝。 白楹把它送给了洛妃,后者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但很快眼眶盈满泪水,她摸着白楹小巧的脸蛋,开口竟然有哽咽声。 白楹不知所措:“洛妃娘娘,娘娘你怎么了?别别哭呀。” 她要给洛妃擦眼泪,结果手才伸出来,就被洛妃抱到怀里。 白楹:“……” 洛妃又是酸涩又是心疼,一瞬间只剩下哽咽都说不出话。 白楹只能小声安慰,希望洛妃不要哭了。 心里疑惑,总不会是被感动哭了的吧? 良久,洛妃才哑着嗓子开口:“阿楹,以后别做了。” 白楹:“为什么?” 难道洛妃娘娘不喜欢吗? “阿楹的脸色都没有以前好看了,可见做这种东西劳心劳神又伤身。” 白楹忍不住笑道:“没有关系的啦……” 洛妃打断:“当然有关系。” 她将护身符收好贴身放起来,才继续道:“阿楹自己也有感觉的吧?是不是没有以前精神了?阿楹年纪尚小,应当以身体为重,这些东西我们也用不上,阿楹的心意我们都知道的,若因为这个伤了身体,岂不是要让我们愧疚一辈子?” 白楹点点头,很乖巧的样子:“阿楹记住了,等阿楹再大一些,再做。” 洛妃摸着白楹苍白的小脸,刚初春那会儿脸上还是白里透红的。 可现在却成了这个样子。 看着就让人心疼。 如竹端着刚煮好的燕窝粥进来,燕窝粥还冒着热气。 洛妃笑着捧到手里,“阿楹喝一点,把脸上的肉肉都补回来。” “……”白楹其实不太喜欢吃燕窝这种东西,但洛妃一片心意,她只好将之吃得一干二净全不浪费。 洛妃刮了刮白楹小鼻子,亲昵道:“阿楹要慢慢长大,时间过得再慢一些,我还想看着阿楹长大成人,嫁人生子……” 白楹:“可以不嫁人吗?” 洛妃“啊”了一声,小心翼翼问道:“阿楹不想嫁人吗?阿楹想和国师大人一样?” 白楹声音闷闷的,“嫁人有什么好?嫁过去要伺候公婆……要是所嫁非人,还得看着丈夫一个一个小妾纳进门。生小孩也不好,要是难产……唔!” 白楹瞪大眼睛看着面前这只捂住自己嘴巴的手。 洛妃:“不准胡说!” 她心里怪怪的,觉得嫁人生子这种话从阿楹一个小姑娘嘴里说出来很怪异。 但更多的是对阿楹话中描述的一切,产生了一种未知的恐惧。 是啊…… 嫁人生子有什么好的? 哪怕父母和睦,长辈和蔼慈善,阿楹也避免不了要为家族繁衍后代。 洛妃自己没有生过小孩,但她见过宫里好多嫔妃,在生子鬼门关徘徊,最终母子都没能活下来。 嘴巴上那只手慢慢松下去。 白楹偷偷看了一眼洛妃,这下,能打消洛妃娘娘的念头了吧? “……不说这个了。”洛妃心有余悸道,“阿楹还是小姑娘呢。” 可小姑娘总有一天也会长大,这种问题永远都无法避免。 白楹必须要在她们心里种下一颗种子。 把情况往严重了说,让洛妃和静太妃知道嫁人最差的结果。 白楹并不想在这个地方嫁人,甚至可以用抗拒来形容。 所以,最后她才会选择了国师大人给的第二条路。 第154章 拉弓 又是有骑射课的日子,大家每到这个时候都格外兴奋。 这让白楹想到,她以前读书的时候,班上的同学最喜欢体育课,尤其是上完语数英科,接下来是体育课。 原本萎靡不振的气氛就会一下子活跃起来。 白楹嘴角挽起笑,冬日里运动真是再好不过了。 大家换上了统一的骑射装。 怀阳郡主五官大气端庄,穿着骑射装也有一种别样的秀气美。 她走到白楹面前,发自内心赞叹:“阿楹长的真好看!” 姚依依也道:“阿楹穿什么都好看!” 傅云岚:“……” 她们是不是有毛病啊?换个衣裳都要夸白楹。 白楹哪里好看了?! 不就是脸小了一点,皮肤白了一点,五官精致了一点? 呸! 一点儿都不精致! 白楹都被他们夸的脸红了,她一本正经回赠她们彩虹屁:“郡主端丽冠绝,耀如春华;依依柳眉杏眼,面若桃花,大家都好看。” 你看,这就是被先生时常夸赞的学生。 被偏爱都是有道理的啊! 就连夸人都这么有文采。 不像怀阳郡主和姚依依,两人夸来夸去,就只有“阿楹真好看!阿楹太好看了!”这几句。 姚依依扑哧一笑,没有半点羞窘,她取笑道:“阿楹嘴这么甜,是不是又偷吃糖了?” 白楹作泫然欲泣状,“我都多久没吃了,你可不能冤枉我。” 怀阳郡主:“好啦好啦,阿楹肯定没有偷吃的,不然也午时休息,也不会梦到甜食了。” 是有多想吃才会做梦吃甜点啊? 傅云岚撇了撇嘴,压住想笑的冲动。 她才不会跟她们为伍呢。 “嘉迎,我们走。” 孙嘉迎应了一声,想了想,趁没人注意,把袖子里的包的很好的一块梅花糕扔到白楹课桌抽屉里。 她之前吃过白楹的糖,现在还给她。 两不相欠。 这样才对! “你磨磨蹭蹭做什么呢?”傅云岚见孙嘉迎走的慢,忍不住道,“快点,我带你去坐我的汗血宝马。” 孙嘉迎不太喜欢骑马,但为了让公主高兴,做出眼前一亮的神情,欢呼道:“我来啦!” 傅云岚果然很高兴,她哼道:“别跑,不然摔倒我也不会扶你,脏死了。” 孙嘉迎跑到傅云岚身边,笑道:“公主最好啦!” “哼!”知道就好! 大家遛马回来,武夫子给他们准备了订做的小弓箭。 每个人拿到小弓箭都发出欢喜的惊呼。 “不是特别重呢,真好!” 真的假的? 白楹试着挽了一下弓,好半天都没拉起来。 她发出黑人问号,再转头一看,傅云岚她们一个个都拉起了弓,甚至李晗他们已经把木箭射了出去。 虽然只是射到沙堆里,但……比起白楹连弓都拉不起的小辣鸡,已经很厉害了好不好! 白楹低头看着手里头的小弓箭,如果不是强忍着,她几乎要流下悲伤的泪水。 太惨了吧? “噗!”第一个笑出声的除了傅云岚还有谁? 她捧腹大笑,逮到机会就狠狠嘲笑:“瞧她细胳膊细腿,本公主还以为她连弓都拿不动呢?没想到能拿动,真的太厉害啦!” 这是夸奖还是嘲笑,除了傻子,谁都能听出来。 白楹:“……” 好难过。 悲伤逆流成河。 怀阳郡主她们虽然忍俊不住,但可比傅云岚有良心多了。 怀阳郡主安慰白楹,“阿楹多吃一点儿,就有力气拉弓了。” “怎么了?”武夫子带着一个少年走过来。 少年温文尔雅,笑容温暖就如同阳光一样,“阿楹。” 白楹回头,是三皇子。 她礼貌性回了一句“见过三皇子”,就继续专注拉弓。 但她连吃奶的劲都用上了,小弓箭也只能拉出一只手的距离。 “……” 儿郎们看过来,一个个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哈。” 不是嘲笑,只是觉得小姑娘太可爱了。 那悲愤的小表情,让人不想笑都难啊! 桑见溪迟疑了一会儿,想要上前教白楹,但夫子就在边上,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他…… 傅云祁走到白楹身后,憋笑握住白楹的手,手臂抬起,手把手帮着白楹挽起弓箭。 这种小弓箭,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 所以轻轻松松,毫无压力。 他说了一句“阿楹撑住啊”,然后松开手,别人还没反应过来呢,他就拿了白楹身后的一只木箭,再次握住白楹用力到发白的手,搭箭,射出,一气呵成! “咻——!” 木箭射到了不远处的箭靶子上。 还是正中红心! 怀阳郡主他们:“!!!” 傅云岚的嘲笑戛然而止。 她气不过,“三皇兄!” 傅云祁不觉得有什么,他还以为傅云岚是气他只帮助白楹,于是笑道:“云岚也不会吗?” 傅云岚更生气了,她气呼呼道:“我才不是白楹这种蠢货!” 怎么能骂人呢? 傅云祁脸上的笑容淡下去,“云岚。” “少教训我!” 傅云岚别过头,取了箭,挽弓搭箭,动作虽然不熟练,但可比白楹好多了。 “咻——!” 箭射到了沙堆里。 这就尴尬了。 但白楹是靠傅云祁才能命中红心的,傅云岚脸一阵红一阵白,最终安慰自己她可没有输。 她可是靠自己就这么厉害了! 白楹算什么东西? 不算东西的白楹对着傅云祁深深鞠躬,“谢谢三皇子!” 众人都看呆了:“……” 傅云祁:“阿楹这是做什么?” 白楹眨了眨眼,哦搞错了,行礼不是这样行的。 她脸微红,却见傅云祁毫不在意地笑道:“阿楹,还需要我帮你吗?” “不用了。”白楹又道谢,“阿楹自己练就可以了。” 傅云祁能帮她这一次,日后还能次次都帮她? 傅云祁笑道:“不必客气。阿楹若是需要帮助,只管叫我,我就在边上。” 怀阳郡主问道:“云祁哥哥,你今日不忙吗?” “今日不忙,所以特地来骑射场练习一下射箭。” 众人才发现傅云祁后面还跟着个人,手里拿着三皇子的弓箭。 傅云岚撇嘴道:“三皇兄既然要自己练习,就自己练去吧,在我们这待着浪费时间做什么?” 傅云祁点点头,又摸了摸白楹的小脑袋,这才拿了弓箭到另一块地方练习。 他一走,众人就炸了。 一个个七嘴八舌。 李晗:“三皇子箭发这么好还需要练啊?” 杜之清:“不是有个词叫什么百步穿杨?三皇子想要精益求精吧。” 郑元嘉:“等会儿我想请三皇子指教一下,见溪,你要一起吗?” 桑见溪眸光一暗,摇了摇头:“我自己练就好了。” “好吧。” 姚依依还沉浸在傅云祁箭发高超的画面中,她忍不住道:“阿楹,三皇子好厉害啊!” 也就比她们大几岁而已,可他样样精通,深受皇帝器重。 “是啊。”怀阳郡主附和着,又道,“只是咱们也都大了,日后还是和三皇子保持距离好。” 她指的是傅云祁手把手带着白楹拉弓射箭。 白楹点点头,虽然她觉得没什么,甚至把傅云祁当成弟弟一般看待,但这个时候对男女之防还是看的很重的。 尤其是傅云祁已经十四五岁,昭贵妃已经在给他看婚事了。 这种情况下,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怀阳郡主微微一笑,齿若瓠犀,“那阿楹,我们继续练习射箭吧。” 白楹:“我还是先学着拉弓吧。” 她太难了。 姚依依笑道:“好啊,实在不行,我也是可以来帮你的。” 白楹“嗯嗯”点头,自己站空处拉弓。 慢慢拉开,一次不行就多拉几次,这次能拉十厘米,下次就能拉出十二厘米的距离。 总是可以成功的。 傅云岚“嘁”了一声,很不屑地收回目光。 “废物就是废物。” 怎么努力都是不行的。 白楹累的气喘吁吁,总算是能拉开了。 手掌红红的,每呼一口气都是白色的,像雾一样。 白楹搓了搓发热的手,感觉手指头都要被磨破一层皮了。 那边傅云祁已经在指点郑元嘉等人怎么瞄准箭靶子射箭了。 但怀阳郡主发现,他的目光老是会移到她们这表情,准确说是落在白楹身上。 “三皇子对阿楹好好啊。”她轻声道。 姚依依看过去,傅云祁还真的在看白楹,她觉得这没什么,毕竟“阿楹这么可爱乖巧,换做其他人,也会对她好的呀。” 说完,她走到白楹身边,“阿楹,你歇会儿吧。” 她见白楹手通红,忙抓过来,放在手心帮她暖暖。 过几天怕是就要下大雪了,下雪就不用再来太学上课。 大家就要好长一段时间不能见面。 姚依依道:“阿楹,我明日给你带点糖糕吧?” 白楹咽了咽口水,手抽出来,食指和大拇指就要黏一起,“一点点。” 她就吃一点点! 生活太苦了,必须来点甜。 姚依依笑着点头:“没问题。” 她觉得阿楹比糖糕还要甜。 “就知道谈天说笑。”傅云岚哼出气,“夫子怎么也不管管?” 武夫子可不会管事,他要做的,就只有在学子不会的时候,指点一二即可。 傅云祁背后冒出了汗,他收起弓箭,交给东临。 然后朝白楹走去。 “阿楹,我教你射箭吧。” 白楹想也不想就婉拒了,“我想休息一会儿,谢谢三皇子。” 傅云祁有点儿失落,“阿楹怎么老是同我道谢?我们之间就这么生分吗?” “……”白楹认真道,“不是呀,说谢谢是礼貌。” 她倒是想和他生分,但这话能说出来吗? 小姑娘一本正经的样子真可爱。 傅云祁又想来摸白楹头了,但她已经有了防备,虎视眈眈盯着傅云祁,后者伸到半空的手将落不落,很是尴尬。 傅云祁眼中快速划过一抹遗憾,又想到方才握住白楹的手,小手软绵绵的,他的手刚好可以盖住。 第155章 不欠 骑射课快要结束,临走之时,傅云祁特意找了白楹。 “阿楹,明日有空吗?” 白楹:“没有空,怎么了?” 傅云祁道:“这几天朱雀街很热闹,所以我想与你一同前往,你若是没空,便改日吧。” 不,她不是很想和傅云祁一起出去玩。 虽然她想吃四季楼的小馄饨了。 白楹面露为难:“可是阿楹近些日子都要背书,国师大人给阿楹布置了好些任务……” “这样吗?”傅云祁有点失望,但还是道,“背书重要,热闹常有,下回等阿楹什么时候空了,我再带阿楹一起去。” 白楹回以一个甜甜的笑,没答应下来。 “三皇子,那阿楹先回去了。” 傅云祁趁她不注意,总算是摸到了她的发顶,和她这个人一样,发丝都是软的。 真可爱。 傅云祁满足了。 白楹皱了皱小鼻子,威胁地捏起粉拳,“不准再摸阿楹的头了!” 轻风姐姐说了,老是摸头会长不高的!!! 傅云祁好脾气地笑笑,也没答应。 “阿楹去吧,下回见。” 谁要跟你下回见? 白楹哼了哼,她要是长不高,就怪他们! 怀阳郡主她们已经走的很前面了,白楹小跑着才追上她们。 姚依依见她小脸红扑扑,还大口大口喘气,便道:“不用跑啊,阿楹慢慢走回来,我们会在学堂等你的。” “没关系。”白楹站着缓了缓,才坐下来。 下堂课是樊夫子的,她得先把课本拿出来。 白楹手伸到抽屉,紧接着摸到一个东西。 她表情逐渐变得古怪,拿出来一看,是一块被帕子包着的梅花糕,上面好像还淋过一丝丝蜂蜜。 香甜味扑面而来。 梅花糕诶…… 还是淋了蜂蜜的梅花糕诶! 哪来的? 白楹咽了咽口水,不是她没出息,她真的很久没吃甜点了。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总算想起来今早孙嘉迎好像带来过一些梅花糕,跟傅云岚两个人分食。 是她吗? 怀着这样的疑惑,白楹把梅花糕收了起来。 拿出书本,她抬头看孙嘉迎,刚好发现孙嘉迎也看过来。 两人目光一对上,孙嘉迎先挪开,神色有点不自然。 白楹可不要乱猜想,她可不是跟她好的意思! 她只是看她这么可怜,又刚好吃不下,又刚好想起来还有“债”没还。 吃人嘴软,这个道理她懂! 种种刚好之下,她才给她的。 孙嘉迎在心里嘀咕,没听见傅云岚喊她。 “孙嘉迎!”傅云岚怒气冲冲,把孙嘉迎吓了一跳。 她心虚,一开口就结巴了,“怎怎么了?” 傅云岚叉腰,瞪她:“你想什么呢?我叫你好几声都没听见!” “……”孙嘉迎如拨浪鼓似的摇头,“没想什么,没想什么。” 不能让公主知道她在想白楹,还把东西给白楹吃了,不然公主一定会很生气!很生气的!!! 光是想到那个画面,孙嘉迎就打了个寒颤。 ……太可怕了。 所以一定不能让公主知道。 她见傅云岚怀疑地看着她,连忙道:“嘉迎只是在想,快要过年了,就不能见到公主了。” 这话让傅云岚眉头一松,她没好气道:“这有什么好想的?你想见我,就写信给我,我让桑叶姑姑带你进宫不就行了?” 或者她磨一磨母后,母后就会同意让她去孙府啦。 白楹收回目光,她竟然觉得傅云岚和孙嘉迎两个人的相处模式有点可爱。 下学后,白楹照旧一个人慢悠悠走在后头,而今日孙嘉迎收拾东西有点慢,傅云岚就没等她。 人走的差不多了。 出太学路上只有白楹和孙嘉迎两个人。 孙嘉迎忍不住问白楹:“你想跟我说什么?” 要不是看出白楹想跟她说什么的份上,她才不会等她呢! 白楹问她:“梅花糕是你给我的吗?” 孙嘉迎忍不住道:“不是我还是谁?” 看她那时候看她这么久,还以为她知道了呢! 怎么这么笨的呀! 白楹再问:“你为什么给我吃?” 孙嘉迎说:“我之前吃过你的东西,现在我也给你梅花糕,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说完,怕回去晚了母亲让人煮的螃蟹全被父亲吃完,她赶紧小跑着出宫门。 白楹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好吧,她拿出梅花糕,小口小口的,趁回景玉宫之前吃完。 不得不说,梅花糕本身微甜,又淋了一点蜂蜜……简直是人间美味! 爱了!!! 我可以!!! 白楹享受地添了添唇,也太好吃了吧? 这个甜味,她可以回味好几天。 好心情持续了一晚,第二天姚依依又给她带来了糖糕。 白楹再三道谢,接过糖糕慢慢品尝。 姚家厨子做的糖糕可能放了蔗糖,一口咬去香糯可口,甜丝丝的。 姚依依撑着下巴看她,“阿楹,你真的好喜欢吃甜食诶。” 白楹:“因为好吃啊!” “好吃也要克制。”怀阳郡主笑道,“不然吃坏肚子,得不偿失。” 吃都没得吃,怎么会吃坏肚子? 白楹在心里默默流泪。 …… 锦绣宫。 昭贵妃坐在垫着狐皮垫子的椅子上,慢慢翻着适龄贵女的花名册。 芳年道:“娘娘,咱们殿下年少有为,迟几年再看也无妨啊。” “傅南歧那个小贱种在后头逼的紧,前些日子又帮皇上办成一件事,皇上对他,也不再是忽视的态度……不能再等了。” 昭贵妃合上册子,有点烦躁:“这些人里头,没一个中意的。” 芳年走过来给她捏肩,“娘娘莫急,总归会有合适的。” 其实昭贵妃挺想让怀阳郡主做三皇子妃的。 怀阳郡主是素华长公主的女儿,父亲又是襄阳候,她是太后嫡亲的外孙女儿,太后疼她还要超过傅云岚。 如果她嫁给祁儿,太后一定会鼎力相助她们这边。 自己的外孙女做皇后,再好不过了吧? “可惜……” 可惜怀阳郡主如今也才十三四岁,素华长公主又曾说过要留女儿到十八岁再嫁人。 她的祁儿可等不起。 芳年见昭贵妃如此烦恼,便道:“娘娘,大皇子十八才有侧妃,十九才有的正妃,二皇子如今二十了后院连个女的都没有,皇上也没想过给他赐皇子妃什么的,咱们真不用急。” “况且,要是咱们急着让殿下成亲,皇上那指不定会怎么想呢。” “这倒也是。”昭贵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可不能因为这个就让皇上开始忌惮祁儿。 这不划算。 芳年再道:“怀阳郡主是个好人选,但奴婢觉得殿下更需要一位将门出身的姑娘。” 有一个手握兵权的岳家,对三皇子来说可谓是极大的筹码。 昭贵妃眼前一亮,她回头跟芳年笑着道:“你说得对,本宫还未曾想到。” “娘娘是奴婢的主子,奴婢自然也要为娘娘的孩子尽心竭力考虑谋算。” 昭贵妃道:“本宫身边,也就只能信任你了。” 芳年道:“娘娘,咱们得再培养一些自己人,日后也能派上用场。” 话是这么说,可有了芳华这个例子在,昭贵妃哪儿还有那个心再培养心腹? 要是再背后向她捅刀子,她还有命? 不过……昭贵妃很不明白。 如果芳华是李皇后的人,那么为什么在背叛了她之后,不将她的一些事情抖出来? 难不成,她是看在这么多年她对她的器重份上,没有想做出这种事情? 芳华:…… 她只是想所有证据收集完再一并爆出来,让白氏再也没有后路走,而已。 …… 晚上,轻风煮了饺子。 芹菜肉馅的,饺子小巧,白楹吃了八只,把轻风都吓了一跳。 刚开始怕白楹吃不饱,现在又怕白楹撑到。 白楹嘻嘻笑:“都是轻风姐姐手艺太好啦!好吃好吃!” “你呀。”轻风笑了起来,“怎么嘴这么甜的?” “实话呀。” 轻风收拾了东西,给白楹拿来一件大红色的披风,很厚实,她给白楹裹得严严实实,带她到廊下看雪。 今天写了一整天的雪,地面都积了厚厚一层。 白楹忍不住伸出脚踩了一脚,然后感觉伸出来。 “!”看着面前十五厘米深的脚印坑,白楹都惊到了。 她被包的很好,就只露出一双眼睛,黑溜溜的,灵动又澄澈。 她抬头看轻风,“轻风姐姐,等明天早上,是不是小腿都要没过去了?” 轻风笑道:“是啊,可是大家都是要走路的,不用等明儿一早,今晚就得把它清理了。” 所以她才趁现在让阿楹来多看看。 “这样啊……那确实该清理的。”白楹点点头。 毕竟好看也不能当饭吃,总不能因为这些雪妨碍到大家做事吧? 况且下雪时候才好看,就这么厚厚一层雪,又没什么好看的。 轻风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斗篷下的人立马抗义:“再摸长不高了!” “好好好。”轻风收回手,开始后悔自己要和白楹说什么摸头会长不高。 虽然白楹自己也知道这种话是逗她的,但是她也不想别人老是摸她头摸她脸这样。 雪不停地下,风起,雪花落到白楹身上,很快就化成了水。 白楹打了个喷嚏,她搓了搓鼻子,有点怕感冒。 轻风到底没忍住,摸了摸小姑娘戴着斗篷的脑袋,温声道:“好了,阿楹,回去睡吧。” 第156章 败儿 大年夜,白楹虽然在床上,但收到了不少红封,加上皇帝太后他们都有赏赐下来,十一岁的白楹积累了不少财富。 大年夜皇宫里有晚宴,白楹这几天不慎感染了风寒,半夜里还发起高烧,断断续续,一时半会好不了,就留下了国师塔里,由轻风照顾着。 她心里挺嫌弃自己这具娇弱的身子的。 一年到头,老是生病。 不过唯一好的就是生病不花钱。 “阿楹,来张嘴,把药喝了。”已经是第几碗也数不清了,轻风怕她不喝,哄她,“喝完我拿些甜蜜饯儿过来,好不好?” 白楹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怎么可能生病还闹脾气? 她摇了摇头,憋气从被窝里出来,接过碗咕噜咕噜喝完。 眼前瞬间蒙上一层雾气,白楹回到被窝里把自己缩成一团。 呜呜呜……特么的也太苦了吧? 苦到想吐! 肠子都想吐出来!!! 轻风拿了颗蜜饯儿想塞到白楹嘴巴里,后者发出呜呜呜拒绝的声音。 国师大人说了,蜜饯儿会影响药效。 白楹想快点好起来,她愿意忍一时之苦! 轻风叹了口气,长安城处处热闹,处处喜庆,唯独国师塔冷清急了,国师大人不是喜欢热闹的人,加上这几日阿楹又病了,她给底下人都放了假,反正也不用准备什么年夜饭。 她轻轻拍拍厚厚的被褥,“阿楹先睡会儿,我等会儿再过来。” “嗯嗯。”被子里头发出闷闷的应声。 轻风走了出去,才走没几步,不太放心,便去找了丁元。 她还有很多事要忙,不可能整夜守着阿楹,但阿楹这也不能没有人。 要是她半夜口渴或者又发起烧可怎么办? 所幸丁元兄妹二人没什么事儿做,年也过了,饭也吃了,丁元也愿意照顾白楹。 轻风很放心丁元守着白楹。 她是阿楹救下来的姑娘,可以说阿楹给她新生,背叛谁她都不会背叛阿楹。 不过即使这样,轻风也决定了,明日白楹身体好些,便让她住到宫里去。 接下来她会很忙,恐怕不能分心神好好照顾阿楹,阿楹住在景玉宫中,有舒嬷嬷在,一定能被照顾的很好。 加上国师大人又说过阿楹和皇宫有缘。 指不定阿楹一到宫中,这风寒就好了。 “姑娘?”丁元进了屋,轻轻喊了一声。 白楹已经睡着了,她额头的温度慢慢下去,嘴巴里经久不散的苦味让她睡着眉头也是紧皱着的。 丁元坐在一边儿的小板凳上,睁着眼睛,清醒无比。 隔一会儿她起身蹑手蹑脚给白楹掖好被脚,虽然白楹睡相很好,但丁元知道被子怎么弄才会能暖和。 做完,她又坐回冷冰冰的板凳上,沉默安静地守护着白楹。 她的命都是白楹给的,做这点事,再微不足道不过了。 天光破晓,白楹的体温终于正常。 轻风匆匆赶过来,却见丁元已经给白楹穿好衣服,后者脸颊微红,说不出是羞的还是因为被窝闷的。 见状,轻风笑道:“阿楹还在病中,自然是提不起力气穿衣的。” 白楹如蚊子叫一样“嗯”了一声,还是很不好意思。 十一岁的姑娘还要别人穿衣服,说出去别人牙都要笑掉了。 “姑娘,把斗篷也穿上吧。”丁元捧着那件火红色的带帽披风,站在白楹。 轻风道:“先用膳吧,用完膳,再穿上去宫里。” 白楹看向丁元,开口声音还有点儿哑,“一起呀?” 丁元愣了下,随即低下头:“不,不必了,奴婢已经吃过……” “什么奴婢不奴婢的?”白楹咳了两声,站起来,“阿元姐姐,你不是有名字的吗?” 轻风看了一眼丁元,后者面色涨红,看上去很是感动,声音低低道:“谢谢姑娘。” 她不免摇头失笑,阿楹啊,真的是比国师大人有人情味多了。 用完热乎乎的粥,白楹穿得厚厚的,跟个球似的坐进马车,丁和赶车护送她进宫。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这句话说的真是一点错都没有。 白楹坐在软软的垫子上,身上穿得厚厚的,还披了厚实的披风,轻风还拿了一件羊毛织成的毯子盖着她身上,确保她吹不到一点风。 白楹确实挺温暖的。 温暖到她脑袋一搭一搭差点睡过去。 “姑娘,到了。”丁和低声喊道,“姑娘,姑娘。” 白楹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她拍了拍额头让自己清醒一点。 丁和掀开帷裳,要扶她下马车。 白楹本来想自己下来的,但实在是没有力气,就不勉强了,免得还给人添麻烦。 脚踩在地面,白楹站稳,跟丁和道了谢。 她抬头看着银装素裹的皇宫,每呼出一口气都感觉要凝结成霜。 实在是太冷了。 丁和不能进宫,便只送白楹到这。 所幸舒嬷嬷已经得了消息早早候在了宫门口,一见到白楹,便心疼得不得了。 “楹丫头这次受苦了。”她带着白楹往景玉宫走去,边走边碎碎念,“等回到景玉宫,可得喝碗姜汤驱驱寒,屋子里头炭火备了好几个,楹丫头想吃什么,嬷嬷都给你做……” 白楹乖乖点头,笑得眉眼弯弯。 披风的帽子宽大,衬得白楹脸小下巴尖。 因为风寒还未好全,她的皮肤白的就如同地上还未来得及清理干净的雪一样。 没有一点血色。 舒嬷嬷念叨着:“瘦成这样,得好好补补,晚上炖只鸡,鸡汤要多喝……” 话音戛然而止。 白楹止住脚步,愣愣地看着面前几步之远的傅南歧。 不知道是不是白楹的错觉,一段时间没见,傅南歧怎么感觉又帅了??? 舒嬷嬷领着白楹向前行礼,“见过二皇子。” 白楹也细声细气重复道:“阿楹见过二皇子。” “嗯。”傅南歧不冷不热应了一声,目光在白楹身上停顿两秒,便抬脚从他们身边走过。 白楹回头看了他背影一眼,有点纳闷。 他啥意思啊? “阿楹,快些走吧,小厨房还煮着姜汤呢。” “哦好。”白楹收回目光,跟上舒嬷嬷脚步。 没走几步,就有一大一小的一串串脚印落在薄薄雪地上。 等到了景玉宫,白楹发现洛妃也在。 白楹还没走进屋里头,洛妃都迫不及待起身走近捧着她的脸,她都快心疼死了,“再瘦下去,这脸都没我一只手掌大了。” 哪有这么夸张的。 白楹哭笑不得,“还好的啦。” “阿楹怎么这么不当心?”洛妃忍不住嗔怪了一句,又怕白楹穿的厚实披风太重了,忙让她脱下来。 屋子里头烧着好几个炭火炉,洛妃她们身上都已经冒汗,白楹是肯定不会冻着了。 舒嬷嬷端了碗熬的很浓的姜汤进来,洛妃接过来,要亲自喂白楹。 “不不不,阿楹自己来。”白楹连忙拿过碗屏息喝完,姜汤入口的一瞬间,她的小脸就皱成了苦瓜。 太太太……太难喝了吧! 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反胃感骤然涌来,白楹下意识弯腰:“呕!” 倒是什么都没吐出来。 只一阵干呕,把喉咙都呕痛了。 一颗话梅塞到白楹嘴里,总算压住了那个反胃的劲。 洛妃担忧地看着她,柔荑还覆在白楹背后轻轻拍着,“阿楹,好些了吗?” “……好些了。”白楹偷偷看了眼静太妃,“阿楹还想再吃一个……梅子。” 静太妃面无表情:“不许。” 洛妃心疼白楹,“许是嘴巴里姜汤味道太浓了,再吃一个也无妨。” 静太妃:“吃坏肚子怎么办?到时候,风寒还未好,又闹起肚子。谁吃得消她折腾?” 白楹默默闭嘴,摇头表示自己不吃了。 静太妃说的话也有道理。 洛妃只好摸摸白楹苍白的小脸蛋,柔声道:“阿楹乖,等病好了,咱们想吃什么吃什么。” 静太妃:慈母多败儿! 她扭头,低声吩咐舒嬷嬷,“午膳后泡点蜂蜜水给她喝喝。” 舒嬷嬷笑着点头,“奴婢记下了。” “阿楹,我昨日让如花送到国师塔的红封,你收到了吗?”洛妃娘娘轻声细语问道。 生怕语气再响点,能把怀里的瓷娃娃震碎了。 白楹用力点头,也朝静太妃讨好一笑:“收到了,还有太妃和嬷嬷的红封,阿楹都收到了,轻风姐姐给阿楹放在枕头底下,阿楹枕着睡了一晚。” 静太妃没好气道:“放好就是了。” 不过是长辈给小辈的关爱,静太妃不知道洛妃给了多少,她自己是只放了一张一千两银票进去。 心意到就好了,多了,她怕白楹乱花。 白楹还没有拆开过,她挨个道谢:“谢谢洛妃娘娘,谢谢太妃,谢谢嬷嬷。” 没什么肉的小脸笑起来,酒窝格外明显。 静太妃一颗心都软了下去,“没什么好谢的,每年都有。” “阿楹每年都放好的,没有用过。”白楹道,“阿楹还没有拆开。” 洛妃笑道:“不拆也没事,阿楹若是什么时候要用到钱了,只管来找我拿。” “谢谢洛妃娘娘。”白楹甜甜一笑,可劲儿乖巧。 她知道她这次生病,让静太妃和洛妃她们都提心吊胆,晚上也睡不好。 又是道谢,洛妃点了点她眉心,“傻阿楹。” 她们之间,用得着这么客气吗? 第157章 拳头 晚上,夜深,白楹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倒不是因为前两天高烧睡得太多。 而是晚膳的时候,静太妃盯着白楹,要看她喝完整整两小碗鸡汤,才肯放她去睡。 这下好了,肚子都撑圆了。 再还睡的去? 白楹“嗷呜”叫了一声抱住枕头,悲愤欲绝。 肚子撑的难受,但好在鸡汤炖的不错,没有一点油腻,不然白楹喝了这么多,早就要忍不住吐出来。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白楹坐起来,柔了柔肚子,好受一点儿再躺下。 因着屋子里烧了地龙,还有几个炭火炉子,白楹穿的也不是很多,左右也冻不去。 亥时刚至,白楹总算有了困意。 她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正准备睡觉,眨了眨眼,忽然看见床的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白楹:“!!!!!!” 一身墨衣,长发落在身后。 外头风大,吹开了窗。 床幔飘了起来,挡住了那人。 从白楹的角度,只能看见那人的脸隐隐约约十分模糊。 没有最吓人,只有更吓人。 可以说是惊悚至极好吗?! 忽然,那人动了动,他朝白楹走过来了! 白楹小心脏一抖,她屏住呼吸,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将离哥哥?” 脚步停住。 外头不再有风吹进来,床幔也慢慢停止飘动。 白楹终于看清来人脸。 五官如神明雕琢成的最完美作品,修长身形哪怕穿着一身墨袍也俊美无双,肩上躺着几粒白雪。 隔了几步远,白楹却仿佛闻到了他身上裹夹着风雪的气息。 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 她轻轻默念着,又在心中喟叹,“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隔着薄如蝉翼的床幔,她和傅南歧四目相对。 他静静地注视着她,黑眸深深。 白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次倒不是害怕。 她只是纯粹被美色够引了!!! 麻麻为什么这样的帅哥没有在她以前出现?! 我好恨! 白楹在心里抹了一把泪,生怕自己把持不住,开口都颤颤巍巍:“将离哥哥……有什么事吗?” 傅南歧盯了她好久,才慢慢启唇:“好些了?” 白楹一愣,傅南歧是因为这个来找她的?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她轻轻点了点头,微微笑道:“好些了。” 傅南歧又不说话了。 白楹半撑着手臂坐起来,也招呼傅南歧,“将离哥哥,你坐呀。” 她倒是一口一个“将离哥哥”叫的顺口,一点都不见外。 傅南歧沉默着坐下来。 白楹用被子把自己包裹得很好,只露出一颗小脑袋。 她眨巴着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傅南歧,很想知道他到底怎么回事,这么会越来越好看了。 “将离哥哥。”她甜腻地喊,眼睛盯着他一点儿毛孔都看不见的皮肤上,“你可不可以告诉阿楹,你用什么擦脸的啊?” 傅南歧:“……” 他忽的冷笑,起身,嗓音就像外头纷纷扬扬下不停的雪,无比冰凉,“半只脚都踏进棺材了,还管什么擦脸?” “???”白楹黑人问号,不是小老弟,你怎么说话呢?! 还能不能愉快玩耍了??! 还想不想一起合作了??! 白楹气的翻了个白眼,“不会说话就闭嘴啦!” 什么叫半只脚都要踏进棺材里了? 白楹气的胸口不断起伏,“你给我呸呸呸!” 大晚上的竟然这么诅咒她。 这是人能干出的事儿?! 傅南歧冷冷道:“自己的身体都照顾不好,活着有什么用?” 如此刻薄嘲讽之语气,可这话……却是藏着关心。 白楹的火气一下子如戳破了的气球,泄得一干二净。 也不知道好好说话。 她没好气:“我哪里没照顾好自己了?生病这事……也不是我能掌控的嘛……” 说到最后语气都轻弱起来。 显然是没什么底气。 白楹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啪嗒。 一个小玉瓶砸在被子上。 白楹狐疑地看向傅南歧,他依旧收回手,似乎什么都没做的样子。 白楹从被子里探出手,捏住小玉瓶在掌心。 她迟疑道:“给我的吗?” 傅南歧:“给鬼的?” 白楹皱了皱鼻子,抿了下唇,小声道:“你自己留着吧,阿楹有国师大人炼制的丹药。” 傅南歧可能自己都没什么丹药,之前还把国师大人都没有炼制出来的一颗丹药给了她服用。 白楹觉得自己欠他的,都要还不清了。 她得给皇帝太后做几个护身符才能让他们对傅南歧的好感达到顶峰啊! 傅南歧脸色不太好看,像是凝结了一层冰霜。 他没有出宫是为了谁? 让空远大师炼制这瓶丹药是为了谁? 大半夜不睡到这里来是为了谁? 她却让他自己留着。 他用的上吗? 傅南歧眼神越发阴冷,看得白楹心惊胆战,她声音都开始抖了,“阿阿阿楹……谢谢将离离哥哥……” “还我。”傅南歧伸出手,表情可怕的吓人。 白楹怀疑她真的还给他……下一秒就是她的死期!!! 白楹连忙把小玉瓶揣到怀里,猛地摇头,“不还!给阿楹的东西就是阿楹的了!” 傅南歧:“……” 他冷哼出声,脸色依旧不好看,但白楹敏锐察觉到……似乎比刚才要好一些。 怎么说呢? 好像就是那个阴森冷酷气场,有好转了。 白楹松了一口气,小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很快,跟武力值高的人相处就这点不好,惹他不高兴了,就感觉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生活艰难,快苟不住了哇啊啊啊! 傅南歧移开目光,语气不善:“一日一颗,服完再找我拿。” 虽然没什么大用,但至少能保证她这个冬天平平安安过去,不会再生病。 要怪也只能怪空远太无用。 都不能彻底根治小蠢货的病。 白楹小心翼翼问道:“这事吃什么的呀?” 怕大佬不高兴,她又赶紧补充,“不是不相信将离哥哥……只是阿楹不能乱吃丹药……” “对你好的。”傅南歧言简意赅,再多了就不愿说了。 白楹心虚得一批,她倒是没觉得傅南歧会害她。 只是……药这种东西不能乱吃的啦! 要是和她平时吃的什么东西起了冲突,受伤的还是她自己…… 白楹想想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她怎么做都是错……都是错。 等一下。 白楹想到了一件事,“将离哥哥,你你快回去休息吧。” “嬷嬷等下要过来了。” 舒嬷嬷半夜会过来看看她有没有再发烧,或者睡觉老不老实,要给她盖好被子什么的。 要是两人撞上…… 白楹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静太妃会把她剁成几块喂狗的!!! 虽然她默认了她和傅南歧他们往来交好,但这并不代表她看见傅南歧半夜三更来她房间……会不暴怒啊! 静太妃向来刻板规矩,舒嬷嬷又是和静太妃一条心的。 要是舒嬷嬷看到……她一定会和静太妃说的。 那白楹就完了。 她语气不免急了,“小哥哥你快回去吧。” 别连累我了! “记得早点睡哦。” 快走快走快走!! “下回将离哥哥进宫,阿楹一定去景吾宫找将离哥哥玩~” 下回的事情下回再说,大兄弟你到底走不走啊?! 在白楹殷切的注视下,傅南歧终于离开了。 他一走,白楹立马躺下睡平。 眼睛闭上,半个时辰左右,舒嬷嬷果然来了。 白楹感觉到舒嬷嬷深处算了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然后听见很轻的一句“还好,还好”。 紧接着舒嬷嬷又给她把被角压实,才轻手轻脚出去带上门。 “呼——”白楹松了一口气。 这可能就是做贼心虚的感觉了吧。 以后还是得多注意点,毕竟……这种事太危险了。 静太妃逮不到傅南歧,但她逮她不就跟逮小鸡似的易如反掌? 她可得多当心。 话又说回来,还不是傅南歧自己神出鬼没出现她房间的?! 她本来都要准备睡觉了,他忽然出现,吓死个爹了好吗?! 困意抵挡不住,白楹打了个哈欠,把脑袋缩到被子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就合上眼。 很晚了,她撑不下去了。 她要睡觉了。 至于其他事……明天再说吧。 傅南歧给的小玉瓶被白楹牙在枕头底下,她自己则睡在枕头下面。 屋子里暖和的极容易让人入睡,没一会人,被窝里发出轻绵的呼吸声。 白楹做了个梦。 她梦见……她骑在傅南歧脖子上。 把他当马骑。 他不听话,她还用手抽他脑袋,“快点走!” 说了两遍,傅南歧不耐烦了,将她扯了下来,用力摔在地上! 白楹屁古都摔痛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白楹醒了,她心有余悸摸了摸屁古还好还好,只是梦…… 就算是现实中,她应该也没那狗胆爬到傅南歧头上去,还坐在脖子上。 光是身高就不现实。 她又不是三四岁的小孩子。 “哎。”白楹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有点惨。 沦落到这种地步,还得看一个二十一岁小青年的脸色。 好可怜…… 她也太卑微了吧?! 这日子没法过了。 果然,拳头大才是老大。 这句话一点都没错。 第158章 噎死 春悄悄来到,御花园里的桃树抽出新芽,一个个花骨朵在宜人的气候下绽放出娇艳的花瓣。 景玉宫今日有些热闹。 怀阳郡主和三皇子先后到访,来看望比旁人多穿两件衣服的白楹。 原本白楹是窝在房间里不想出来的,房间里有炭火炉子,她还可以拿地瓜放里面烤,这个想法还没实施,就被别人给打散。 怀阳郡主带了不少好吃的点心,她知道白楹过年那段时间生病了,断断续续好些时日才好全。 她早就想进宫来看白楹了,但奈何家中也有不少事情,加上过了年她就是十四岁姑娘了,母亲已经开始教她执掌中馈。 她实在是分身乏术。 好不容易能进宫一趟,她都是挤着时间来景玉宫看望白楹。 “阿楹,你多吃点这个,这个点心里是豆沙,可甜了。” “阿楹,你尝尝看这块糕点,今天刚做的,软软糯糯,很有嚼劲。” “阿楹,这个得跟茶一起享用,不然无法感受到它的美味。” “阿楹……” 白楹吃都来不及吃,嘴巴里塞的鼓鼓的,她只一个劲地点头,好一段时间没见,怀阳郡主对她也太热情了吧? 她还以为这已经是极点了,没想到三皇子又来了。 他带了不少东西,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比怀阳郡主多得多。 舒嬷嬷看到都惊住了。 今儿是什么日子呀? 大包小包的,走亲访友也没这么多东西的。 “舒嬷嬷。”傅云祁的笑容如沐春风,哪怕舒嬷嬷不喜欢昭贵妃,对三皇子也是挑不出一丝错的。 舒嬷嬷将他带到白楹的院子里,两个小姑娘都做在外头晒太阳。 看见傅云祁的第一眼,白楹以为自己要解脱了。 第二眼,看到了傅南歧身后东临手里头的东西,其中吃的占了三分之二。 她嘴角一抽,差点被嘴里的点心给噎死。 “云祁哥哥!”怀阳郡主看见三皇子,眼前一亮,她忙看了看自己仪容是否得体,十四岁的姑娘,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 更别提三皇子还是她见过的最优秀的少年。 白楹起身,客客气气道:“阿楹见过三皇子。” 傅云祁走近,对怀阳郡主笑着点点头,然后问白楹:“阿楹身子可还好?” “很好。”白楹点点头,道,“阿楹多谢三皇子关怀。” 傅云祁指了指东临手里头的东西,笑容温暖又和煦:“给阿楹,阿楹不要嫌弃。” 白楹:“三皇子来看阿楹,阿楹已经很感动了,这些东西,还请三皇子带回去吧。” “啊?”傅云祁没想到白楹会这样说,他轻轻皱眉,语气无奈,“这是我的心意,阿楹收下吧。” 怕白楹还要倔强,他又补充:“如果阿楹把我当朋友的话。” “……”她倒是想跟他做朋友,但他有这样一个妈,她真的很怕随时都要被算计到啊! 怀阳郡主在一旁帮腔,“阿楹,这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而且既然是云祁哥哥的心意,你就收下吧。云祁哥哥可是把你当妹妹看的,是不是云祁哥哥?” 最后一句,她是望向傅云祁说的。 傅云祁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他是把阿楹当做妹妹看待的。 可问题是……白楹不想要哥哥啊! 她知道傅云祁是个好人,但是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不忍心白白占他便宜。 如果她自私一点,就这样接受了。 但她做不到,她做不到心安理得。 拿了傅云祁的东西,她就想去回报他。 可一旦这样,她和傅云祁之间就没完没了了。 交朋友是不用去管他的家境,地位这些,但这只是针对普通人而言。 白楹其实很喜欢傅云祁这样的人,谁会不喜欢温暖呢? 但白楹和傅云祁的身份,注定了他们不能单纯地做朋友。 有昭贵妃在一天,白楹和傅云祁交好,就一天会被利用。 “三皇子和国师大人亲传弟子感情这么好,是不是说明,国师大人跟皇上一样,很看重三皇子?” 白楹不想听见这样的话。 她和傅南歧他们交好,还掺杂着利益,且他们交好,都是在暗地中进行的。 又没有让大家都知道。 白楹不傻,她是一个成年人,静太妃教的东西她都懂。 卷进风波容易,可想抽身出来,就难了。 她是想抱大腿,可她是暗搓搓地抱大腿,和傅南歧纯粹互利互惠。 心思百转千回,白楹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对上傅云祁清澈含笑的眼眸,她身心疲惫,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吧,那阿楹谢谢三……” 傅云祁:“不要谢。” 他不喜欢阿楹这样生分。 “……好。”白楹拿了一块石桌上最易消化的糕点,轻轻咬了一口,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怀阳郡主已经兴致勃勃地跟傅云祁谈论起学业上自己不懂的问题。 平日里对学习提不起兴趣的姑娘忽然这样,不用想都知道是因为什么。 白楹抿了口茶,余光看见东临站在一边儿,她也不好意思麻烦人家,就自己拿了热水给傅云祁泡茶。 傅云祁虽然认真听怀阳郡主讲话,也耐心地为她“解惑”,但懿旨关注着白楹。 见她倒水,生怕热茶溅到她手上,连忙终止话题,快步上前。 白楹已经沏好茶,她也给怀阳郡主倒了一杯。 她招呼他们,“请用茶。郡主方才都没有喝茶。” 怀阳郡主笑了笑,又偷偷看了傅云祁一眼,发现他对白楹笑得如暖阳一般和煦,一手握着茶杯,一手想抬起又被他放下去。 他是想摸白楹脑袋吧? 怀阳郡主接过白楹给她的茶,微微走神。 白楹已经在想怎么把这两个人送走了。 主要还是傅云祁,傅云祁的容貌虽然比不了傅南歧,但也五官隽秀。 傅云祁主要气质太让人着迷了。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这句话用来形容他实在再合适不过。 更重要的是,他很干净。 哪怕有这样一个母亲,哪怕是生活在皇这种环境里,他也依旧初心不改,清澈如泉水,还是那种温泉! 温文尔雅,进退有度,待人和善……如果白楹实际年龄是十几岁,说不定都会喜欢上这样的小哥哥! 他真的是太优秀了好吗? 可就是优秀……怀阳郡主看他都看得移不开眼了! 再还得了? 傅云祁不走,她也能一直待着,可她自己还有事情要做的啊。 白楹觉得自己再叹气下去,都要未老先衰了。 好在傅云祁看出了白楹那一点儿郁闷。 他眼中有淡淡的失落,但看向白楹时,他又把失落很好的掩藏好。 傅云祁笑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白楹精神一振,对上傅云祁温柔宽容的眼眸,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心中莫名愧疚。 傅云祁的手不受控制地落在白楹发顶,他轻轻摸了摸,笑容干净,“改日我与阿楹都有空,一起出去玩啊。” 虽然昭贵妃让傅云祁常与白楹接触来往,但傅云祁有自己的主见,他与阿楹,只是单纯的朋友,他将阿楹当做妹妹一样照顾爱护,这种纯粹的感情,怎么能掺杂利益? 说来也奇怪,傅云祁见白楹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脸色苍白,双眸澄澈,笑容明媚的小姑娘。 他又摸了摸白楹的头,在小姑娘炸毛之前,快速收回手。 白楹:“……” 怀阳郡主笑道:“云祁哥哥,你带阿楹出去玩,都不准备带怀阳的吗?” 白楹接话道:“阿楹接下来都没什么时间玩儿了,三皇子带郡主去吧,回来跟阿楹说说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就好了。” 怀阳郡主偷偷朝白楹会心一笑。 傅云祁道:“学业不重,阿楹忙什么?” 怀阳郡主暗道糟糕,云祁哥哥怎么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 白楹不慌不忙神情自若道:“阿楹要学习占卜了,国师大人给阿楹布置了好多好多任务。” 怀阳郡主:阿楹好棒! 这个都能想出来。 阿楹真的太棒了! 她眼中带着笑意,笑吟吟道:“这么忙呀,阿楹也要注意身体。” 傅云祁说不出是遗憾还是什么,他只好点点头,道:“阿楹也不要太用功了,身体要紧。” 说了几句,傅云祁便走了。 他一走,怀阳郡主便笑着挽住白楹手臂,端庄大方的面容漫上羞红,“阿楹,多谢你啦。” “不谢。”白楹看着比自己高半个多头的怀阳郡主,心塞塞,“我说的是真的。” “啊?” 白楹淡定地点头。 虽然过年一直生病,但国师大人出关后还是给她安排了很多任务,原话是:“不急在这一时,阿楹好了再看书学习也无妨。” 话音意思好像是原本还想让白楹带病学习…… 所以,白楹得感动到落泪吗?! 白楹还在发烧,难受地躺在床上没有力气生气。 轻风倒是硬邦邦回了一句:“大人忙自己的事儿去吧,阿楹自己有分寸。” 一想到国师大人再次闭关前给她拿了十几本书籍,白楹这头就大了起来. 生无可恋。 怀阳郡主被白楹表情逗笑,她安慰白楹,“阿楹聪慧,左右很快学会的啦。” 虽然在怀阳郡主听来,占卜这个词玄妙精微,但她还是觉得,没有阿楹学不会的东西! 白楹笑了笑,小酒窝微陷,“郡主不是还要去太后那儿吗?快些去吧。” 怀阳郡主点点头,又和白楹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白楹把怀阳郡主和傅云祁送来的东西收拾了一番,在其中选了几样符合静太妃胃口的东西,给她送过去。 她走到前头,便听到静太妃同舒嬷嬷道:“可惜了这个孩子……” 舒嬷嬷接道:“有这样一个母亲,是三皇子的幸,也是不幸。” 白楹脚步一顿,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拿着东西进去。 静太妃一看见她,便招手,“快来把这碗姜汤喝了。” 白楹:“???” 她为什么要来送东西? 是自己的小日子不好过吗?!! 提到姜汤,白楹就隐隐想呕。 舒嬷嬷毫不留情戳穿道:“楹丫头莫听,这是嬷嬷给小姐准备的。” 静太妃:“……” 白楹:“扑哧!” 静太妃横了白楹一眼,眼中意味不言而喻。 白楹:“……”她就不该笑。 这还带威胁上了。 眼见白楹视死如归准备将桌上的姜汤喝掉,舒嬷嬷喊了一声“小姐”,无奈妥协地阻止了白楹。 静太妃睁着眼睛说瞎话:“既然白楹不喝,阿舒你就拿下去吧。” 白楹都服了。 舒嬷嬷也一脸无语,偏偏主子这样是她纵容出来的结果。 她失笑着摇了摇头,端着一口未动还带余温的姜汤下去。 静太妃瞥了白楹一眼,“长本事了。” 这话静太妃说得多了,白楹也就免疫了。 她面不改色道:“太妃教得好。” “……”静太妃差点被她的话气笑。 这小丫头! 真是越来越不怕她了! 第159章 占卜 虽然入了春,但白楹的身子骨比旁人要弱一些,因此她房间里还放着一个炭盆。 炭火盆中发出噼里啪啦火星炸裂声,白楹坐在边上,头也不抬夹了一块碳进去。 她放下夹子,小板凳挪远了些。 有烟会熏人,妨碍她看书。 是的,她已经在看占卜之类的书籍了。 今天是白.好学生.好孩子.楹。 占卜应该也算玄术中的一种,一家人,都有的相同的特点。 比如,白楹翻了两页,就忍不住打起哈欠。 她撑大眼睛,托着下巴,书籍放在膝上,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 国师大人的意思是,想让她在一年之内学会占卜。 学不会,就等他闭关出来再教她。 白楹感觉国师大人是真不管事。 国师塔上上下下有轻风打理,徒弟也不用他操心。 真.神仙生活。 他只需要大煜哪里出事情的时候,跑去那里济世救民。 因着白楹服过傅南歧给的那枚丹药,体内就只剩下一种奇毒,国师大人估摸着白楹最少还能再活个四五年没问题。 这四五年够他找草药炼制解毒丹了。 所以他毫不担心着急。 之前是因为丹方不全,棘手得很,国师大人才会这么多年都没什么进展,能让白楹身子好六七分。 如今国师大人有了傅南歧那得来的失传丹方,其中就有记载白楹体内潜伏十多年的毒素的解毒丹方。 有了这个,国师大人如有神助,一面派国师塔的人去寻找所需要的草药,一边闭关提升自己。 两不耽误。 但这在白楹看来,就是神仙般的日子! 她慢吞吞翻过第一页,看了一整天,才看完一页。 说出去都要笑掉大牙吧? “哎。” “吱嘎——”轻风端着一碗热乎乎的杏仁酪进来,“阿楹,吃完歇下吧。” 白楹接过来,舀了一勺喂到嘴巴里,含糊不清道:“再看一点就睡了。” “不用这么努力。”轻风淡淡道,“大人最少还能再活个七八十年,又不是明日就要去了,阿楹可以慢慢来。” 这话说出来,白楹勺子都掉碗里了。 不对啊…… 轻风姐姐不是向来很尊敬国师大人的吗? 这种“又不是明日就要去了”的话,不像是轻风姐姐能讲出来的啊。 轻风已经将近三十,但她的容颜就像是十八九岁的少女一样。 她是国师大人捡回来的,国师大人培养她成为国师塔管事,可以说是轻风的救命恩人,还对她有栽培之恩。 白楹试探着喊了声“轻风姐姐”。 轻风道:“阿楹快些吃吧。” 白楹哪里知道,国师大人对她高要求的放养惹恼了轻风。 轻风没有罢工半天,都是看在国师大人不通俗事的份上了。 严格算起来,培养轻风的人,是上一个国师塔管事。 只是其他人都不清楚。 毕竟,连对自己唯一的亲传弟子都是这样放养态度的国师大人,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不可能耐心教导轻风培养她成为管事。 看着小姑娘吃完杏仁酪,轻风笑了笑,又嘱咐了一句:“可以歇了,阿楹别看了,等会儿我还要过来看。” “……”查房查的这么严,会不会不太好? 白楹:“嗯嗯阿楹就睡就睡了。” 轻风带上门的一瞬间,白楹就放下了书,她做了几分钟眼保健曹,脱了外衣,就上了床榻。 晚上看书也不好,还是睡了算了。 书籍孤独寂寞地躺在小板凳上,不远处炭盆传来的热意感觉要将书籍烧掉。 白楹翻了个身,背对着炭盆,一夜好梦。 不知道是不是小孩子的身子格外好睡,还是因为自己这个身体有点病,冬天的时候,要是在国师塔,没有人管她,她可以从晚上八点,睡到第二天早上十点! 整整十五个小时!!! 换在以前白楹是想都不敢想的。 因为职业缘故,白楹常给别人做手术,一天好几台忙得没时间喝茶上厕所常有的事情。 晚上有时候也有工作,更多的是休息。 不过白楹以前最早睡都是十一两点,她都很久没有感受过七八点睡的滋味了。 ……滋味果然不错! 简直不要太享受。 第二天一觉醒来,白楹神采奕奕,小脸也逐渐呈现白里透红的颜色。 清明一过,太学正式恢复上课。 太学每年都招收学生,基本上都是富贵显赫的世家子弟,要么就是靠关系进来的。 没有一个普通人。 当然,除了白楹 一进学堂,白楹就发现大家不管是气质还是外表,都有了不小的改变。 怀阳郡主就不用说了,白楹前不久还见过她。 怀阳郡主的端庄大气,在贵女中,向来是最佳的。 姚依依穿着杏红色衣裳,年长一岁,她的脸上彻底褪去婴儿肥,身子也如柳条一样抽长。 唯一不变的大概就是她的性格了,见到白楹第一句话就是,“阿楹!你怎么又瘦了?” 姚依依性格直爽,不喜欢藏着掖着,向来有什么说什么。 白楹很喜欢跟这样的人相处,一点儿都不累。 她笑道:“除夕那几日身子不太好,就没见得长肉。” “阿楹身子太弱了。”姚依依道,她知道白楹喜欢把自己情况轻描淡写说出来,就是怕他们担心。 傅云岚身着火红色的春衫,神情骄傲不屑,她冷冷哼一声,见孙嘉迎走进来,抱怨道:“你怎么回事啊?怎么这么迟?” “……公主,公主。”孙嘉迎是跑着来的,她今天起迟了,她从外面跑进来跑的气喘吁吁,“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嘉迎来晚了。” “知道来晚了还不快点放好东西!” 孙嘉迎身子比过年前高了点,虽然不明显,但和白楹站在一起,就能看出哪个长高哪个纹丝不动了。 可以说现在这个学堂,就只有白楹最矮。 发现这个残酷事实,白楹被打击的都没有心情听课了。 反正她已经超前学会了大儒要教的内容。 白楹趴在桌子上,没精打采的。 就连休息时间怀阳郡主凑她到外头园子里泡茶吃点心都提不起劲。 傅云岚很不看不来白楹这要死不活的样子,要她说,要死就快死啦! 病殃殃的,老是生病,却怎么都死不掉。 最讨厌了! 傅云岚傲慢地抬着下巴,从白楹身边走过。 后者好像睡着了,没有察觉。 傅云岚:“……” 啊啊啊气死她了!!! 白楹这个讨厌鬼!讨厌鬼!怎么还不滚出太学的!! 李晗看了角落白楹娇小背影,压着声音,“之清,你有没有发现……” “什么?” 李晗:“你有没有发现,白楹好像变得更好看了?” 杜之清琢磨了一下,赞同道:“有。” “整个太学就白楹最好看……虽然她瘦瘦小小,她比我家三妹还要瘦看上去……” 先生说过背后议论旁人是不好的行为,所以李晗声音压得很低。 杜之清微微笑道:“怎么,你喜欢白楹啊?” 他说的声音不大,但也没有低到只有他们俩能听见。 身后的桑见溪捏紧了放在膝上的手,微微垂下眼眸,眸底酝酿着不知名的情绪。 “……咳咳!”李晗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十二三岁的少年,俊脸通红一片,不知道是因为呛的,还是因为杜之清的话羞得,“你可别瞎说!” 杜之清戏谑道:“再过几年,也该娶亲了吧?” 李晗推了他一把,“说什么呢你!” 虽说现在十五六岁成亲很正常,但男子二十几岁成亲也有。 况且,成家立业倒过来不就是业立家成? 家族越是显赫,对族中子弟的要求也越严格,像李晗等人,最早也得十七才成亲。 所以……也不急。 李晗偷偷看了白楹一眼,他就觉得白楹这样的女孩子才算女孩子。 像嫡公主这种的,除了用母老虎来形容,李晗想不出其他。 白楹休息时间趴了一下,中午午休便没有小憩。 为了防止自己在学子们休息的房间睡着,白楹还拿了书坐在外头石桌边上。 暖洋洋的日光洒在身上,白楹以为自己会很认真地研究占卜之术。 可没想到……还反而更想睡了。 春光明媚,这么好的天气就适合睡觉啊!!! 白楹仰了仰下巴,左右动了动脑袋,把困意赶走,目光一侧,发现不远处站着个人。 “桑……公子?”都大了好几岁,再喊桑小公子也不合适了吧。 白楹将书籍合上,站起来,友好问道:“桑公子没有在屋子里休息吗?” 虽然比起其他女孩子小姑娘看上去没有长高多少,但她的五官已经逐渐长开。 就如同李晗所说的“整个太学就属白楹最好看”,杜之清不是也没有反驳吗? “是。”桑见溪声音很轻,他飞快看了白楹一眼,就错开目光,“白……” 白楹非常体贴道:“叫白楹就好了。” 白楹也是那个年纪过来的,虽然她不是男孩子,但她能懂男孩子的心理啊。 毕竟……桑见溪的心思看上去一点都不难猜哈哈哈。 桑见溪低低喊了一声白楹,道:“你……也可以连名带姓喊我。” 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她只喊他。 见溪。 白楹非常爽快同意了,桑见溪看上去那么内向,一年里头和旁人交流两只手都数的过来,基本上还都是郑元嘉说话桑见溪点头这种。 白楹想,她要是拒绝了桑见溪,这个小少年会不会更自闭哦? 其实她有点怀疑桑见溪是“社恐”。 但相处起来,又好像不像。 桑见溪看了眼她合起来的书,书面还写了几个古老的文字。 占卜之术。 桑见溪认识这种文字。 他没说什么,只朝白楹浅浅一笑,“既然你有事要忙,我就不打扰了。” 白楹看着他走远,她才继续坐下翻书。 她对占卜之术虽然有点兴趣,但有兴趣不代表就有天赋。 白楹头疼地柔了柔额角,第一百零五次想要放弃。 想要学占卜之术,还得有一个龟甲。 她上哪儿去找块龟甲??? 第160章 龟甲 白楹把书看完,已经是两个月后的事情了。 两个月里,只看完两本书籍,平均一个月一本书。 虽然国师大人没要求她背,但白楹为了防止他临时起意测她看书认不认真,她把基本上内容都给记下了。 就算她实际曹作不行,至少她理论能过啊! 那也能证明她认认真真看过的,记过的,背过的。 看完这两本书籍,白楹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 再进一步呢还是原地不动算了。 再进一步,得先找个龟甲,且书上说还不能是普普通通的龟甲。 以白楹的能力,除非借助国师塔的力量,否则她自己这辈子可能都找不到。 原地不动……白楹其实更倾向于这个选择。 有吃有喝有穿有住有赏赐小金库,咸鱼成习惯。 她只要在国师大人出关前把他交代要看的书籍都看完且记熟,这样不就行了吗? 毕竟,国师大人可没有一定要求她学会占卜之术。 在他心里,一个十一岁出头的的小姑娘,再怎么天赋过人,福星命格,没有人引导指教,又怎么可能学会旁人钻研几十年都钻研不出的占卜之术? 国师大人还安慰白楹找不到入门诀窍,就等他出来再说,不急。 正因为有国师大人这句话,白楹懒惰的念头不断滋生。 咸鱼多好? 干嘛要没事找事给自己添麻烦? 先不说占卜之术需要用的东西有多难寻,就算找到了,入门可没那么简单。 白楹抓了抓头发,已经五月,她身上总算没有穿的很厚。 李皇后洛妃等宫中已经开始用冰,就连静太妃,晚上入睡都要放些冰块在寝殿中,免得夜深热气逼人。 只有白楹,不能用冰,连冰镇的酸梅汤,绿豆汤这些清凉解暑的东西都不能吃。 因她身子较常人来说偏孱弱,静太妃等人又看管的严。 所以白楹已经好几天没吃到甜品了,偶尔傅南歧进宫,她去景吾宫,都像是看见亲爹似的直接扑上去。 如饿狼扑肉,她在傅南歧身上一直翻找直到找出几块甜点才肯罢休。 天儿热,外头蝉鸣不绝。 白楹越发烦躁。 她总感觉自己嘴巴很苦,偏生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吃。 要是白楹任性一点只管哭闹撒泼折腾得自己达到目的为止也好了,可她又实在做不到。 就是因为知道长辈们是为她好,她才一句怨言都没有。 蝉鸣声折磨着白楹的神经。 她在想能不能把自己养的那只陆龟宰了吃了龟甲拿来试试看有没有用。 “啊!”白楹发泄似的低吼一声,她盯着面前书籍,想把这来来回回看了不下三十遍的书撕掉。 她心底有股戾气,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好想发泄出来。 或许发泄出来就好了? 可她从来不是这样的人啊…… 真是奇了怪了。 白楹闭了闭眼睛,拿了一套干净衣服,让宫女帮忙打了水,泡了个药浴。 雾气氤氲,白楹坐在木桶中,她一遍又一遍将水里的药材往身上摸。 直到娇嫩皮肤被擦红。 她才停手。 她觉得自己这几天有点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好像脾气不太好,有了傅南歧的影子。 难道蹭福气蹭福气,她还把人家的脾气也学来了??! 这会好的? 白楹摸了摸平坦的心口,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心口这里时而隐隐作痛。 泡完药浴,白楹身子清爽许多。 连带着心情也开阔起来。 她换上了轻薄的衣衫,头发已经到了肩膀下面的位置。 她一边儿拿着布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儿哼着不知名的调子。 从浴室出来,白楹只顾着擦发梢的水珠,还没看到房间里站了个人,直到走着都着,发现面前多了两只脚…… 白楹脚步一顿,头一抬,嘴巴张开就开始结巴:“将将离哥哥,你怎么这么来了……” 心里疯狂刷屏。 握草大佬为什么老是神出鬼没?!! 来了也不打声招呼,就算不想说话吱一声请问会屎吗? 会屎吗??! 白楹想吐槽这个问题很久了! 可大佬看样子心情似乎不太好,白楹不敢说话,怕挨打。 她小心翼翼问道:“将离哥哥,发生什么事了吗?” 傅南歧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方才出声:“你和傅云祁走得很近?” “……”这个问题要这么回答? 白楹瞅着傅南歧的脸色,仔细想着措辞:“嗯……还好,也没有到特别好的地步……” 主要是傅云祁常来找她,给她送一些吃的。 白楹也不好白拿人家的,就偶尔也回赠一些自己有的东西。 她倒是想远离傅云祁,但这样的少年朝她温和一笑,白楹就没什么抵抗力了。 温文尔雅,气度翩翩。 再大一些,不就是一个浊世贵公子吗? 他的眼睛很干净,白楹很难拒绝他。 好在傅云祁在的十次里,七次怀阳郡主也在。 白楹不明白傅南歧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她犹豫了一下,道:“将离哥哥,三皇子……其实人很好,跟他母亲不一样。” “是吗?”傅南歧眼中冷意彻骨,显然白楹的话惹怒了他。 白楹自觉住嘴,不是她没出息,实在是……傅南歧气场太强大骇人,她看着都不敢装小孩子抱大腿撒娇。 “将离哥哥……”白楹磨磨蹭蹭挪着小步子走到傅南歧身边,“你来看阿楹嘛?有没有带……” 傅南歧无情道:“没有。” ???不是那你来做什么? 白楹差点都要翻白眼,如果是有重要的事情也就算了,结果只是来问一句“和傅云祁走的很近?”这种无关紧要的话。 吃饱了撑的吗? 要不要这么闲? 皇帝不是已经怀疑多次刺杀和谋害太后的背后主使是谁了吗? 还准备要做点什么引蛇出洞。 傅南歧就不用帮着调查清楚好在皇帝那增加自身分量? 白楹纳闷了,傅南歧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 他走后,白楹忽然一拍脑袋! “哎呀我怎么刚才没想到!”语气满满懊恼。 白楹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每一步都带着像是要把地砖踏碎的懊恼。 为什么她这么蠢?!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虽然轻风姐姐他们很忙,她不能去麻烦他们。 但可以让傅南歧帮忙找一下龟甲啊! 她刚才为什么不说? 为什么没想到?! 白楹要被自己蠢吐血了。 场子都要悔青了的白楹晚上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合不上眼。 她不知道今天傅南歧有没有留宿宫中,但她是睡不着了,干脆穿上衣裳,偷偷摸摸出了房间,从小路拐进景吾宫。 白楹远远望去,景吾宫漆黑一片,暗夜像是一只巨兽,将孤寂的宫殿吞噬。 没有一点灯火。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白楹还是不免失望。 她拍了拍额头,沮丧地坐在台阶上。 “白楹,你这只猪!” 她骂起自己来毫不客气,白白错过机会,四舍五入@等同于错过一个亿啊! 虽然白楹咸鱼想放弃,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如果能在占卜之术上入门,那也是超级厉害了好不好? 虽然占卜这个一听就很神棍,但是……如果真的学会了,今日是神棍,明日是神仙! 感天动地!!! 白楹受到鼓舞,而且她是要成为国师大人的接班人的,一定,必须,要好好努力! 白楹拍了拍大腿,长呼出一口气,就在她准备回去的时候,身后响起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 说实话,大晚上的,从身后响起这样的笑。 是很容易被吓死的好不好!!! 白楹感觉自己在得心脏病的边缘徘徊。 这声音虽然轻飘,但白楹能听出来是傅南歧。 原本她准备无功而返,下次傅南歧再进宫,或者明日拖华贵人给傅南歧传消息帮她找一下龟甲。 但没想到傅南歧竟然还在宫里。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白楹扑到傅南歧怀里,揪住他的衣服,炯炯有神的眼睛眨巴眨巴,小脸上满是讨好。 “将离哥哥~”声音更是被蜜泡过了一样。 白楹以前,是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这样卖萌撒娇讨好的,当然,傅南歧现在年纪也就比她以前小两三岁,白楹装小姑娘刷新下限也是毫无负担。 老话说得好,脸皮厚,吃饱饭。 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渴求地盯着傅南歧,如果换做其他人,恐怕早就心软得一塌糊涂,恨不得什么都应了。 可傅南歧不是一般人。 他唇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眼中闪着恶劣的光芒。 “眼睛里进沙子了?” 白楹:“……” 白楹可怜巴巴揪着他的衣袖,熟练地甩了甩,“将离哥哥……阿楹想麻烦将离哥哥一件事情,好不好?” 娇软的嗓音甜如蜜,小姑娘见他不答,直接挂在他身上做无尾熊。 “将离哥哥!”她又脆生生喊道。 这种事情傅南歧经历多了,从一开始的心软变成了现在的无动于衷。 他甚至任由白楹挂在他身上,他的态度也没有半点松动。 白楹急了,非得她好声好气把所有好词儿用个遍才肯帮忙?? 请你善良好吗!! 白楹深吸一口气,仰着头看傅南歧:“要怎么样才肯帮忙。” 竟然才坚持了这么一小会儿…… 傅南歧似笑非笑看她,“你这只猪?” ……白楹后知后觉想起来,她刚才好像骂了自己? 白楹艰难咽了咽口水,忍辱负重:“是是是,我是猪,麻烦将离哥哥帮帮忙啦。” 傅南歧言简意赅:“说。” 白楹把自己的来意道来,最后用期待的小眼神看着傅南歧,“可以嘛?” 傅南歧:“我很忙。” “……所以?”不打算帮忙? 白楹狐疑地看他表情,不错过一丝一毫。 她心里已经开始打算找其他人了。 只是不知道找谁。 总不好因为块龟甲劳烦霍家,洛家的人吧? 她脸皮哪有这么厚唠! 太学里都是小姑娘小少年,也都没这么大本事。 要不……还是等轻风姐姐他们忙完? 正当白楹有点苦恼的时候,上头寡淡的声音再次响起。 “要报酬。” 白楹第一次见有人要报酬是这样的理直气壮,脸不红心不跳,理所应当! 好吧按道理来说确实应该理所应当。 白楹乖巧点点头,“将离哥哥想要什么?阿楹都会尽力为将离哥哥办到。” 小姑娘鬼精灵得很,答应做事情,还得在前面加个“尽力”。 这是防着傅南歧给她出难题呢。 里头外头都没有点灯,唯有皎月洒下清冷月光。 傅南歧慢条斯理道:“做一个香囊吧。” 香囊? 白楹小心翼翼问道:“给将离哥哥做香囊吗?” 然后对上傅南歧的死亡凝视,好像她这个问题问出来……像个傻子一样。 他帮她找东西,不给他做,给谁做? 白楹讪讪摸了摸鼻子,声音很小声:“阿楹已经很久没碰过针线了……可能手艺退步很多……” 傅南歧不耐烦了,“只管做便是。” 找什么借口? 白楹:“好吧。” 那到时候做的不好看,可不要怪她啊! 她已经给他打了预防针了。 做完交易,白楹伸出小手,拉住傅南歧的手,手掌很大,五指又细又长,比华贵人的手还好看! “啪!” 两只手拍了一下。 白楹扔开他的手,嘻嘻笑道:“合作愉快!” 傅南歧低头看了眼用完就被甩开的手:“……”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小姑娘慢慢消失在夜色。 影卫已经偷偷跟了上去,傅南歧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只是……龟甲? 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第161章 养眼 六月六,白楹的房里终于可以允许用少许冰。 平时在太学上课还好,不出去,只在学堂里坐着。 但到了骑射课上,这种天气简直难熬。 在不懈努力下,如今的白楹已经能将弓拉开,虽然十次里面只有两次射中靶子,但也算小有进步。 天气炎热,武夫子也不好晒着这群宝贝疙瘩。 他只让每位学子十支箭里面有三支射中靶子,就放他们去树荫底下休息。 傅云岚都已经做好看白楹丢人的准备了,没想到白楹今天不知道踩了什么狗屎运,竟然射中箭靶子五次! 她平时有两次射中都不错了。 这次竟然有五支健都射在靶子上,还有一支离红心特别近! 傅云岚暗骂一声,她还想看白楹被夫子罚站在太阳底下呢! 哼! 又让她踩着狗屎运了。 白楹射完,整个人就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这把弓对她现在的小身板来说,分量还是不轻的。 树荫底下有椅子凳子,还有武夫子给准备的茶水。 骑射场一般不允许宫人进来,所以在这里没有人伺候这群小祖宗们。 白楹靠着树身微微喘气,一般是累得一般是因为热的。 流了汗的小脸白里透红,她抬眼眼神迷离,直到一块带着干净气息的帕子擦在她额头上。 她的眼睛才慢慢有神起来。 白楹诧异,看清面前的人之后,下意识想要倒退一步,忘了身后是粗壮的树身,这一退后背用力撞上了不平的树皮。 “嘶——”白楹疼地倒吸一口冷气。 “阿楹当心。”傅云祁的声音温柔又干净。 他手里还拿着帕子,认真地给白楹擦着脸上的汗。 白楹呼了一口气,忙要往边上挪开,被傅云祁制止了。 “阿楹不要动。” 白楹:“三皇子……阿楹自己来就好了。” “阿楹现在都没什么力气,还是我来吧。”傅云祁笑着道,“难不成,阿楹是嫌弃我?” “……不是。” 傅云祁温柔又仔细地轻轻擦着白楹脸上的汗,擦干净后,他慢慢滑下来,柔软的帕子落在白楹的脖子里 他有着无比的耐心,一点一点将白楹的汗都擦干净。 白楹连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他又要说什么嫌弃他之类的话。 “三皇子像个玉人儿似的,和阿楹站一块,真是养眼。”姚依依掩唇偷笑,“堂姐,你说是不是?” 看着傅云祁眼眸含笑给白楹擦汗,怀阳郡主心里略略不舒服,但这抹极容易让人忽视的不舒服,在看见一擦完汗,白楹道了声谢就快速走到她们这边儿的时候,烟消云散。 怀阳郡主笑道:“走这么急做什么?” 白楹:“我一个人在那休息没意思,倒不如来这里跟你们一起。” 傅云岚插嘴道:“谁要和你一起?” “就是。”孙嘉迎永远和公主同仇敌忾。 白楹:“……” 姚依依道:“公主不要自作多情了,阿楹说的你们不过是我和堂姐两人。” 傅云岚:“谁自作多情了!” 碰上白楹,傅云岚就容易炸毛。 怀阳郡主忽然咳了咳,小声提醒道:“那边站着的那个人……是不是二皇子啊?” 白楹登时望过去。 果不其然看见傅南歧孤身一人站在一匹黑马面前,那是马场最桀骜不驯的马儿,其速度堪比汗血宝马。 平日里见人就发狂嘶叫,但现在却温驯地在傅南歧面前低下高贵的头颅。 傅云岚嘀咕道:“天煞孤星这么厉害的……” 姚依依压低声音道:“二皇子真好看,就是看着凶了一点。” 白楹认同地点点头。 他们都没想到堪比隐形人的傅南歧会来骑射场。 就在小姑娘们暗搓搓欣赏傅南歧盛世美颜的时候,傅云祁将给白楹擦汗的帕子收好,朝傅南歧走去。 孙嘉迎微微张大嘴,“三,三皇子去,去二皇子那了!” 傅云岚:“看到了!” 姚依依忍不住抓了怀阳郡主的手臂,“堂姐!俊男俊男也好养眼!” 白楹:“我也觉得!!!” 一个是冷沉内敛的青年,一个是温润如玉的少年,面对面站着……好有cp感啊! 麻麻请让他们,原!地!结!婚! 白楹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两人可以这么带感? 不知道傅云祁说了什么,傅南歧表情很冷,眼睛微微移开,目光朝白楹这边看来。 从她们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傅云祁半张脸,这兄弟俩竟然有四分的相似! 白楹忍不住感叹出声:“太养眼了。” 傅云岚嘴硬地“嘁”了一声,但到底说不出违背良心的反驳话语。 傅南歧比傅云祁年长六岁,身上没有少年那种青涩气质,眼神黝黑目光暗沉,还一贯冷着脸,,大部分的小姑娘还是有点怵他。 所以傅南歧一看过来,怀阳郡主等人都低头不敢和其对视上。 只有白楹,想到还没有消息的龟甲,连忙朝傅南歧露出一个灿烂又带着点讨好的笑容。 啧。 蠢死了。 傅南歧冷淡地收回目光,看了眼面前个子比他矮一点儿的少年,他笑着又喊到,眼里头闪着和白楹如出一辙的光:“二皇兄?” 明知道傅云祁是无辜的,可傅南歧还是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暴戾因子。 他是无辜,可他母亲,母妃,还有北家这么多条人命,就都是罪有应得吗? 她们活该死不瞑目吗? 傅南歧冷冷道:“滚开。” 他声音不大,但足够周围人听见。 怀阳郡主当下就不高兴了,“二皇子怎么能这样?云祁哥哥这么好,哪里惹到他了?” 白楹神色平静,有些人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 哪怕傅云祁什么都不做,在傅南歧看来,这也是杀母仇人的儿子。 他们永远不可能好好相处,甚至连相安无事都做不到。 快要到下学时间,白楹准备把东西收拾收拾回学堂。 谁料怀阳郡主问道:“阿楹,你说二皇子是不是很讨厌?” “都讨厌。”傅云岚嘀咕道。 反正在她看来,除了和她交好的孙嘉迎,其他人都是讨厌鬼。 白楹本来想回答“不讨厌”,或者是横模两可的“不知道”,但她脑海里一下子就浮现出了第一次见面,傅南歧差点搞死她的画面。 她毫不犹豫道:“讨厌死了。” 就算是合作关系,她也不会忘了刚开始他对她做的事情!!! 要不是她命大,现在还能活蹦乱跳站在这? 小姐妹的应和让怀阳郡主很高兴,她就知道阿楹跟她是一伙的。 姚依依却道:“就算二皇子不喜欢三皇子,也不能说他讨厌吧?难道公主说让阿楹滚开,阿楹就是不好的吗?” 傅云岚大声道:“白楹就是不好的!她最恶心了!” 这踏马是她的黑粉头头吧?! 无时无刻不在针对她。 白楹深吸一口气,不能打人,不能打人。 要文明。 这么一打岔,怀阳郡主倒也觉得傅南歧对傅云祁这么冷淡也不是很罪大恶极。 傅南歧已经走了。 都没有人知道他来是干什么的。 因为他那一句“滚开”,傅云祁看上去有点失落,不过很快他就想明白了。 傅南歧身处的环境和他不同,对他有敌意也是正常。 白楹却没有傅云祁这么心大,她觉得方才傅南歧有点儿不对劲。 但真要让她说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 就感觉怪怪的。 要不晚上跑去景吾宫看看? 也不知道傅南歧今晚会不会住在宫里。 她还想问一问龟甲有没有找到,她已经看完了四本书籍,正对占卜之术跃跃欲试。 白楹的心思飞到哪儿去了都不知道,她心里想着事儿,没注意到旁人,自顾自转身一个人回了学堂。 正走过来想问问白楹有没有不舒服的傅云祁:“……” 怀阳郡主大方端庄问道:“云祁哥哥,明日可有空?” “有什么事儿吗?” 怀阳郡主笑容矜持,“怀阳想让云祁哥哥陪我一起去书坊看看有没有好看的书。” 傅云祁露出为难的神色,他语气抱歉,“可能没什么什么时间。” “这样啊……”怀阳郡主虽然努力掩饰,但还是有少许失望从眼里流露出来。 她忍不住想,如果是阿楹相邀,傅云祁也会说没时间吗? 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冲傅云祁点点头,“那云祁哥哥,我先回去了。” 傅云祁笑道:“好。” 傅云岚娇生惯养,骑射课上流了好多汗,她一边拖着没力气的身体走路一边抱怨,“搞什么啊?” 她觉得没意思透了。 “公主,不要不开心啦。” 傅云岚哼了一声,要是白楹能被夫子责罚就好了。 那她就会高兴。 孙嘉迎:“公主,白楹其实也没有很坏……” 傅云岚狠狠瞪她! 杏眸出现两簇怒火。 孙嘉迎:“她她她不是很坏,她是是特别坏!” 傅云岚用力一哼,“你要是觉得她不坏,就去找她啊,但以后就不要认识我了!” 孙嘉迎满满求生欲,“嘉迎只和公主好!公主最好!” 傅云岚虽然没再说话,但眼角眉梢都带上了笑意。 这还差不多! 第162章 鸳鸯 白楹回到景玉宫,舒嬷嬷刚做好冰镇的酸梅汤。 静太妃一到夏天就没什么胃口,舒嬷嬷就常做酸梅汤给她开胃,虽然不能让静太妃多吃东西,但也聊胜于无。 见白楹回来,静太妃抬了抬眼皮子,“开膳吧。” 白楹问了一句:“今天吃什么呀。” “左右也不过这几个菜,有什么好问的?”静太妃见白楹伸手要去拿另外一碗酸梅汤,呵斥道,“不许动!” 白楹:“……阿楹想喝。” 静太妃吩咐人拿了一个小碗,然后将没动过的酸梅汤倒了一小点儿小碗里。 然后道:“喏,这才是你的。” 白楹:??? 恕她直言,这种小碗还不够她喝一口。 您是认真的吗?! 白楹悲愤欲绝,但怕静太妃火气上来连这么一小口都不让她喝,连忙一饮而尽。 六月里,静太妃的火气挺大,白楹就像是面对自己更年期的麻麻,平时小心做事小声说话,就怕被逮到发作。 舒嬷嬷带着两个宫女把菜呈上来,其中有一道是拍黄瓜。 黄瓜拍扁撒上白糖,这个时代已经有了白糖。 静太妃总算来了点精神,就在她要夹的时候,一双筷子已经快速伸到了盘子里,夹了一块沾满白糖的黄瓜到碗里。 静太妃:“……” 白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看着静太妃落在半空的筷子,她连忙拿了公筷,给静太妃夹了好几块黄瓜到她碗中。 “太妃吃。”她笑容无比狗腿。 静太妃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 饭后,静太妃和白楹两个人坐在院子里靠椅上,边上摆着一大盘冰块。 天气热,冰块少,只能紧着宫里最尊贵的几个人用。 像低位妃嫔,或是先帝留下来的几个妃子,都是没资格有的。 比如玉贵人,又比如好久都没出来过的顺太妃。 静太妃原本没有冰块用的,但她母家深受皇帝太后器重,养女儿又是被皇帝太后看重的福宝,内务府的人都是人精,哪能看不清风向? 所以说啊,嫁人嫁人,到头来依靠的还不是母家和孩子? 宫女站在一边儿给静太妃扇风,她小憩一会儿,便回寝宫歇下了。 临走前看了眼正在背书的白楹,“天黑了,要看书,回自己屋里头去。” 白楹点头如捣蒜,“好的好的。” 宫女把躺椅搬回里头,回来一看,白楹不见了。 她想着白楹应当也回去了,便没有放心上。 而此刻的白楹,已经在去景吾宫的路上了。 看到傅南歧在景吾宫殿内,她松了一口气,又不免庆幸。 感觉自己运气好好哦,大佬每次留宿宫中的时候,都是她待在景玉宫的日子。 太幸运了。 白楹蹑手蹑脚进去,轻轻喊了一声:“将离哥哥?” 傅南歧背对着她,这个背影就给白楹一种不好接近的感觉,她又喊了一声。 傅南歧:“滚开。” 和傅云祁说的话一模一样 白楹熟门熟路一把抱住傅南歧的手臂,像往常一样的软着嗓子撒娇:“将离哥哥~你心情不好吗?” 傅南歧微微低下头,看着矮不溜秋的小姑娘,忽而冷笑:“你来做什么?” “……”这话好像有点熟悉? 大佬怎么了? 谁惹到他了? 白楹心里一紧,看傅南歧这样子,她的龟甲有点悬。 白楹把这辈子祖宗的脸都丢掉了,反正她也不知道“白楹”亲生爹妈是谁,丢点脸怎么了? 她伏低做小,声音又软了软:“将离哥哥,你不要生气啦,是谁欺负你了嘛?” 谁跟她家金大腿过不去,她就,她就诅咒他。 画地成圈,祝尔长眠! 白楹还想说什么,一只微凉的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两边刚长出来的一点肉被捏变形。 她:“呜呜呜!” 嘴巴都说不了话。 傅南歧弯下腰,凑近她,眼眸黝黑,看不见一点光,暗沉得就像外面的夜空。 “既然我讨厌死了,你还来做什么?” “……”白楹脑袋一片空白,半分钟后,她眼睛猛地睁大! 白楹:“!!!” 不大佬你听我解释!!! 傅南歧不想听解释,他松开手,冷冷地看了白楹两颊红色的指印,淡道:“出去。” 白楹眼眶里迅速凝聚了泪水,她觉得现在应该算是拿了委屈小白花的剧本,还好她以前看了不少电视剧。 现在分分钟派上用场啊! “你怎么能这个样子……”白楹吸了吸鼻子,眼中的泪倔强的不肯掉落,她低着头,肩膀轻轻颤抖,语气哽咽委屈。 “阿楹不就是玩笑地说了你讨厌嘛,你怎么可以当真?” 满满控诉。 傅南歧一愣,他神色古怪:“玩笑?” 白楹抬起头,大声道:“当然是玩笑!将离哥哥连女孩子们之间的玩笑话都分不清吗?” 就算不是玩笑,她能这么说?! 她是猪吗? 白楹脸颊上红色指印分外明显,傅南歧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用了很大的劲。 他明明就只是捏了捏。 娇气包。 傅南歧对白楹又多了一个定义。 白楹把眼泪憋了回去,看上去像是受了委屈又隐忍不发的小可怜。 “况且,怀阳郡主喜欢三皇子,才为三皇子抱不平……阿楹喜欢的是将离哥哥,又怎么会觉得将离哥哥讨厌?” 傅南歧表情一僵。 虽然他知道这种喜欢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但心底还是蔓延开一丝丝欢愉。 他瞅了小姑娘一眼,“你不喜欢傅云祁?他不是还给你擦汗?” 还这么亲密。 白鸢鸢生的儿子是不带脑子的吗? 自己多大了心里没点数? 小姑娘蠢如猪也就算了,他还不知道和小姑娘保持距离? 傅南歧眼中流露出怒气,看得白楹心惊胆战。 这是又又又怎么了? 难道是因为觉得她背叛了他的阵营,要“脚踩两只船”? 等着以后不管是傅南歧做皇帝还是傅云祁坐上那个位子,都可以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她觉得自己满脸写的都是冤! 就差指天发誓了,“阿楹怎么会喜欢三皇子啊?” 傅云祁这种年纪只能当他弟弟好不啦? 她看上去很禽兽不如吗? 会对弟弟一样的少年下手?! 傅南歧怎么能怀疑她的人品??! 白楹语气很冲:“三皇子给我擦汗,我想躲来着,躲不掉能怎么办?再说了,三皇子把我当妹妹看的好不好!” 妹妹? 傅南歧冷笑一声,她到底想当多少人的妹妹? 况且他可不认为傅云祁会只把白楹这个蠢猪当妹妹看。 傅云岚不是他妹妹吗? 安国公府不是有很多他的表妹吗? 傅云祁看着很缺妹妹吗要把白楹当他妹妹。 也就白楹,比猪还蠢! 会相信这种鬼话。 昭贵妃满心都打算着想从白楹身上榨出好处,她会把白楹当做女儿看待? 傅南歧看着同样气呼呼的白楹,“蠢死了。” 你才蠢,你全家十八代都蠢!!! 白楹火气一上来,管他金大腿还是银大腿,直接上脚踩在傅南歧鞋面。 “讨厌鬼!”她在心里骂,叛逆期是不是还没过啊他? 傅南歧:“……” 小姑娘变脸的速度是真的快。 前一会儿还包着泪水委屈可怜,现在却凶巴巴地像一只炸毛的小兽,不知道哪来的胆子,还踩他。 傅南歧心头的戾气不知道消散,他沉默了一会儿任由白楹踩,直到鞋面上满是脚印,他才开口:“好了。” 白楹的理智也回来了,前一秒还在想要两米大长腿然后把傅南歧摁在地上爆锤就不用现在这样蠢兮兮只能踩他鞋子出气。 后一秒她就心虚起来站的远远的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傅南歧。 她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傅南歧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要大度! 她才是孩子不要和她计较啊啊啊! 傅南歧看着白楹惊慌失措又努力维持镇定的小表情,微微挑眉,“龟甲找到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白楹却浑身一震! 眼睛都开始冒光:“真的吗?将离哥哥你太好了你怎么这么厉害啊?阿楹最最最喜欢你啦!” 不带喘气地放完彩虹屁,白楹伸出爪子,眼睛亮晶晶的:“将离哥哥。” 傅南歧也学她伸出爪子:“东西。” 白楹脑袋空白一秒,她还没反应过来。 傅南歧瞬间黑下脸,一看她这表情他就知道没有做! 小骗子! 傅南歧就要转过身,白楹连忙拉住他的袖子,“等等等等!做了做了的!” 她只是没有反应过来而已。 她迫不及待从小布袋里拿出一个黑色的香囊,黑色耐脏,她还挺喜欢黑色的。 傅南歧接过来一看,上面绣了只,“鸭子?” 白楹微微睁大眼,“这是鸳鸯啊!” 就算再生疏,她的绣工也没有这么差的啊! 傅南歧很嫌弃:“你是闭着眼睛绣的?” 白楹:“……”这是侮辱!对她的侮辱! “不要拉倒!”终止合作! 大不了她麻烦丁元兄妹俩帮忙找一找合适的龟甲。 白楹真的要被傅南歧这狗东西气死了。 “罢了。”傅南歧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拿出龟甲。 龟甲到手里,白楹的气也就散了,她嘀咕了一句:“回去就试试。” 傅南歧摩擦着手里头的香囊,语气古怪,问道:“为什么绣……鸳鸯。” 白楹毫不犹豫把华贵人卖了:“华贵人说的。” 她拿捏不准傅南歧的喜好,只晓得他好像挺喜欢黑色,就选了黑色的布料,又去春庭宫问了华贵人该绣什么东西好。 反正都是一伙的,就把她和傅南歧的交易说了出来。 华贵人就建议说绣鸳鸯。 傅南歧都二十一了,身边儿连个侍女都没有,如此不近女色,华贵人担心的整宿整宿不得寐。 她想着白楹就是个福宝疙瘩,她绣个鸳鸯的香囊给傅南歧,老天会保佑殿下觅得良缘吧? 报仇要报,可殿下也要成亲啊! 华贵人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但她很信白楹。 白楹则想,华贵人肯定比她了解傅南歧啊,她说鸳鸯,那就鸳鸯呗。 就算到时候傅南歧不喜欢……那也不是她的锅啊哈哈哈。 就像现在,傅南歧看上去有点不高兴,但却没有往她身上撒气。 白楹给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然后揣着龟甲逃之夭夭。 影卫跪下:“属下祝殿下觅得良缘佳偶。” 傅南歧冷冷看过去,影卫立马消失原地,追着白楹而去。 傅南歧低哼一声,看着手里头的“鸳鸯”香囊,嘀咕道:“丑死了。” 第163章 胡来 春庭宫。 华贵人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白楹卖了。 她这两日找到一本娘娘生前最爱看的山水游记的孤本,左右闲来无事,便一字一句完完整整抄起来。 来日这些东西,一并烧予娘娘。 娘娘会开心的吧? 烛火摇曳,美人衣衫轻薄,坐在案前,玉手提着笔,一字一字写的极为认真。 偶尔停顿,似是想到了什么美好事情,侧脸微微柔和,娇艳与滴的唇半轻扬。 有皇帝的警告,赤芍不敢发出声音提醒华贵人。 华贵人自己又陷入回忆,没有察觉到轻微的脚步声。 她想到有一日,娘娘抱着营养不良的她坐在榻上,娘娘给她念游记中美好的山水。 小小的丫头还不能理解娘娘语气中的惆怅遗憾。 她不明白皇宫这么富丽堂皇,有这么多人尊敬娘娘,如此衣食无忧,娘娘为什么还要流露出哀伤的神色。 她把这个疑惑问出来:“娘娘为什么不高兴?” 娘娘笑着摇头,“没有不高兴……” 骗人。 她生长于市井,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多了,最会的便是察言观色,娘娘掩藏的并不好,那一点儿哀伤又怎么会逃过她的眼? 她还想继续问,可娘娘指了指书上的字,她看得一知半解,娘娘温柔说:“棠棠以后去这里定居吧?” 她心下一慌,以后娘娘不要她了,“娘娘别把棠棠丢掉,棠棠吃少一点,棠棠不会让别人知道棠棠的存在……” 说着说着她就哭了。 华贵人现在想起来觉得当时的自己真是可爱又可笑。 她记得娘娘用怜爱心疼的目光望她,将她搂着,温柔至极:“没有不要棠棠,棠棠乖呀。这个地方,堪比世外桃源,我们棠棠以后会长大,总不能一辈子都跟着我,是不是?” 娘娘已经为她的将来做好打算。 可当时陷入被丢弃的恐慌的华贵人,只抱着那个芳华绝代温柔似水的女子,一遍又一遍说:“不要,棠棠不走,娘娘求求您,别不要我,别不要我……” 她当时怎么会这么不懂事呢? 辜负了娘娘一片好意,可娘娘却不气不恼,始终温柔地安抚她。 她还可笑地认为皇宫哪哪都好,殊不知娘娘如笼中鸟,进出困难,甚至还没有一个宫女来的自由。 “怎么不继续写了?”背后忽然冒出一个声音。 华贵人手一抖,差点毁了整张纸。 她压下所有情绪,哪怕这么多年过去,娘娘的音容笑貌,依旧牢牢记在她心上。 她搁了笔,给皇帝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女子面容绝色,神情平静近乎冷淡,看得皇帝原本的瞬间一扫而光。 他不明白,自己就差把皇后之位奉上了,可她还仍旧对他不假辞色。 这到底是为什么? 气氛一瞬间凝固,华贵人垂首站在一边儿,皇帝来了,她没心情再继续抄下去。 最后还是皇帝先开口说话:“想出去?” 华贵人还没反应过来皇帝的话,余光看到抄了不少的游记,她才道:“臣妾很多年没出过宫了。” 皇帝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他牵过华贵人的柔荑,“改日朕带你出宫逛逛。” 华贵人不动声色问道:“去哪?” “你想去哪,就去哪。”皇帝牵着她的手走到床榻边。 她想去二皇子府行吗? 华贵人淡淡道:“皇上已经很久没去贵妃娘娘那了。” 这算是变相地赶人吗? 皇帝不悦道:“前日还在贵妃那用了膳。” 华贵人轻声道:“芳华抢了娘娘的夫君,已经于心不安,不能怀上皇上的子嗣,或许是芳华的报应吧?” 皇帝一愣,又是惊又是喜又是怒。 惊的是华贵人还是第一次和他剖析内心,喜的是他觉得华贵人心里有他的,怒的是子嗣问题。 “胡说八道!” 他拉华贵人坐下,捏了捏她的柔荑,缓和语气问道:“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嚼舌根?不准胡思乱想。” 皇帝是真的喜欢华贵人,因为她这番话,都开始怀疑到昭贵妃,李皇后甚至是自己的亲娘头上。 见华贵人不语,他安慰道:“不过是时机未到罢了,孩子迟早会有的。” 皇帝大手父摸着华贵人绝色的容颜,他含笑道:“什么夫君不夫君,朕怎么会是她的夫君?昭贵妃若是心中有怨,只管让她来找朕,是朕喜欢你,是朕想要你,和你有什么关系?” 皇帝凑近,亲了亲沉默不语的女子。 他轻笑道:“你拒绝朕都多少年了,若不是后来,朕强硬……怎么能用抢这个词呢?” 皇帝捏了捏华贵人娇软的耳垂,“是不是昨日她让你过去时说的?” 华贵人侧过脸,不让他碰:“没有。” 没有? 皇帝不相信,若若是没有,华贵人这样的性子,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种事情,皇帝一查就能查出来。 他心中怜爱万分,对她,他真的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华贵人被他搂到怀里,她轻轻勾唇,在皇帝看不到的角度,眼中冷意不加以掩饰。 她口中的娘娘,又怎么会是白氏这样的贱人? 不过……她会得到报应的。 现在她只是收点利息。 华贵人真得感谢昨天昭贵妃把她喊过去伺候她用膳说的那番话,不然今天她也不好借题发挥不是? …… 白楹拿到龟甲,兴奋了一晚上。 因为人视龟为神兽,通灵性,所以常以龟甲灼卜。 她想着步骤,书上说,如果要占卜,就得先把卜辞刻在龟甲上。 占卜时,用火灼烤龟甲时会发出噼啪之声,这种声音往往被理解为,是神在传达旨意。 有点迷信啊。白楹心想。 白楹找了刀子,准备借着烛火在龟甲上刻字。 等等,是不是还要清洗干净供奉一下? 白楹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她有点纳闷,如果要在龟甲上刻上卜辞,那每占卜一次是不是就得刻一次? 刻满了怎么办? 这个问题书上好像没有说。 要不……就随她吧? 白楹用刀子在龟甲上用力刻上一个“+”,一个“-”。 +等于是,-等于不是。 她决定试一试。 白楹柔了柔鼻子,心里默念着心中所想,在所有人都进入梦乡的时候,偷偷摸摸跑去了小厨房,在灶膛生起火来。 她算这时间,立刻把灶膛里的火给灭了,然后用铁夹子把龟甲抛入水桶里。 “噗通!” 龟甲掉进水桶里。 白楹蹲着等了一会儿,等它差不多冷却再捞出来清洗干净。 清洗干净的龟甲上只有一裂纹。 白楹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再看,那条裂纹划过了“+”。 这是什么意思? 白楹做这个的过程中,一直在默念明天是不是下雨,她随便选了一个做实验。 也不知道占卜的准不准。 照上面的意思来看,是会下雨的? 白楹有点怀疑,今天这么大的太阳,明天会突然下雨,不现实吧? 白楹瞅了眼地上洗干净的龟甲,她感觉,前辈们知道她这样乱来,会被气得用排位砸死她吧? 白楹是真的乱来。 好不容易托傅南歧找到合适的龟甲,她却完全不按书上步骤来,卜辞什么的直接用两个符号来代表。 最气人的是,龟甲灼卜,她直接把龟甲放灶膛里烧! 这不是胡来吗?! 难道晚上容易让人冲动? 白楹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真的神经质了,这块龟甲说不定傅南歧废了好大功夫才找到。 她就这样浪费了。 看着天气,明天会下雨就有鬼了。 夜深人静,白楹收拾完小厨房,揣着龟甲,小心着踩着脚步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回房。 她现在格外清醒,没有睡意。 但为了明天上学课上不打瞌睡,白楹强迫自己睡着。 因着睡的迟了,白楹第二天早上迷迷糊糊差点睡过头。 就在她猛地惊醒,急急忙忙准备穿衣洗漱的时候,她发现好像哪儿不对劲。 外头……什么声音? 哗哗哗的。 白楹不敢置信地捂住嘴。 不是吧? 舒嬷嬷敲了敲门,进来:“楹丫头醒了?今日可以多睡一会儿,外头下了大雨,太学放假一日。” 白楹呆若木鸡,嘴中念着“这也太神奇了吧”,“这是什么逆天运气”,“难道是昨天沾了大佬福气”。 “这傻孩子,冻着了不成?”舒嬷嬷贴了贴白楹的额头,没发烧啊。 白楹转头看舒嬷嬷,兴奋无比:“嬷嬷!我找到一个宝贝!” 舒嬷嬷没把她这孩子气的话当真,只以为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梦中。 她哄道:“什么宝贝?我们楹丫头才是一个宝贝。” 不! 傅南歧才是宝贝! 这是什么宝藏啊? 舒嬷嬷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阿楹再睡会儿,嬷嬷给你把早膳端过来。” “阿楹就起来,不麻烦嬷嬷了。” “这怎么会是麻烦?”舒嬷嬷笑了一句。 白楹深呼吸深呼吸,决定等会儿洗漱完再占卜试试看。 她要冷静,要冷静! 一定要悄悄抱住傅南歧大腿不让任何人知道……不然别人知道了,跟她抢怎么办? 白楹跟静太妃用完早膳,正准备回屋,静太妃喊住了她:“站住。” 白楹回头,乖乖走到她面前:“太妃。” 静太妃端详着她的小脸,道:“昨晚很迟才睡吧。” 是肯定句。 静太妃好歹比白楹多吃了几十年的盐,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白楹也不敢撒谎:“是。” 静太妃倒没有揪着这点不放,她给白楹理了理衣服褶皱,道:“你还在长身体,日后还是早些睡吧。” 白楹被感动到了,她点点头,小声道:“阿楹知道了。” “去吧。”静太妃松开她,看着白楹消失不见的背影,她轻轻一笑。 正如白楹摸清了静太妃的脾气性格,静太妃也把白楹给看透了。 这丫头,看着软硬都吃。 实际上心最软不过。 当然,这也仅限于身边亲近的人。 白楹也不会傻到,旁人随便关怀几句,就感动的一塌糊涂。 第164章 唾弃 白楹把冬日里用的炭盆翻了出来,加上昨晚她还把小厨房的火折子给顺回来,东西差不多备齐。 炭盆里还有炭,白楹拿了几张废纸生火,然后把龟甲扔进去。 “中午会不会停雨,中午会不会停雨……” 外头的雨哗哗哗,从天空倾泻而下,看这架势还得再下个三天三夜。 院子里的地面上满是水,白楹从前面走过来的时候在长廊下目测过,感觉人走到院子里,那水能没过脚踝。 白楹希望今天可以停雨,不然岂不是要好几天不能出去? 她没有烧太久,不到一刻钟,白楹就把龟甲夹了出来。 她先把东西收拾好,炭盆塞到床底下,火折子放进小布袋,地面弄干净,再开窗。 等到屋子里的烟味散的差不多了,白楹才用铁夹子夹着龟甲到屋外。 有宫女路过,白楹立马把东西背到身后。 宫女管不了白楹,只嘱咐道:“外头下着大雨,姑娘小心着凉。” 白楹点点头,看着宫女走了,她才快速把龟甲放进水里。 门口院子里都是水。 洗龟甲简直再方便不过了。 白楹怕雨打到身上,特意离的远一些。 两分钟后,白楹费力地夹出龟甲,拿出一块布,把是 是淋淋的龟甲上面的焦黑擦干净。 干净后的龟甲露出真面目。 +的地方出现一条细小的裂纹,不明显,许是灼卜的时间太短了? 裂纹在+上面出现,那就是中午会停雨? 白楹站在房门口,望着这瓢泼大雨,咽了咽口水。 感觉……中午不太会停雨呢。 “姑娘怎么还在外面?”怕小姑娘玩心重,宫女想想不放心,去而复返,结果看见白楹手里拿个块东西夹炭火的铁夹子靠在墙上。 宫女:“姑娘在做什么?” 白楹低头看了眼龟壳,无辜又真诚:“在完成国师大人吩咐的任务。” 对不起啦美人师父! 你是万能的挡箭牌! 宫女一听国师大人吩咐的,顿时闭上嘴,她还贴心地帮白楹把铁夹子带进屋。 “姑娘好好完成任务,可莫要让国师大人失望了。”临走前,宫女多说了一句,她说的很认真,让白楹不得不感叹自家师父的人格魅力。 白楹:“好哒!保证完成任务!” 白楹昨晚睡得迟,今天起的又早,索性也没重要事,她便把龟甲一放,脱了外衣,回到床榻上睡个回笼觉。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中午。 白楹醒过来,柔了柔眼睛,快到午膳时间,她下意识往外头望去。 这一看,她就彻底惊呆了! 停雨了真的停雨了!!! 占卜占的是真的准啊。 白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能不能托人画一张傅南歧的人像,然后挂在屋子里日日摩拜? ……这样好像不太好。 毕竟他还没死呢。 白楹暗暗唾弃自己的丧心病狂。 她把龟甲小心放进了自己的小布袋,心里忍不住想,她这算是入门了吗?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嘛! 白楹捧着自己的脸,傻兮兮地笑。 舒嬷嬷进来喊人吃饭,刚好看见这个画面。 她摇头失笑,喊道:“楹丫头。” 白楹:“嬷嬷,外面停雨了诶!” 舒嬷嬷笑着点头,“是停雨了,这不是挺好的吗?” 白楹非常赞同,她说:“真好。” …… 地面的雨很快就被清理干净。 虽说下过雨,但温度没有变,白楹也就没有再添衣裳。 她和静太妃说了一声,便往碧洛轩而去。 好几日没有看望洛妃娘娘了,正好今日有时间。 白楹是个会规划时间的人,基本上不会怎么荒废光阴。 碧洛轩的宫人比景玉宫多一些,其中一个看见白楹立马殷切地把她迎了进去。 “姑娘来的巧,我们娘娘早上儿还念着您呢。” 白楹嘻嘻笑着说了一句“那真是心有灵犀呀”。 “可不心有灵犀吗?姑娘就像是我们娘娘亲生的女孩儿,上天注定的缘分。” 这个宫人会说话。 如花听说白楹来了,连忙放下手里头的活,出来相迎:“楹姑娘好些时候没来了,碧洛轩的糕点想楹姑娘想的呀,都不香了。” 白楹被逗笑,她道:“那如花姐姐有没有想阿楹?” 如花道:“自然是日思夜想,恨不得楹姑娘住在碧洛轩,可以日日想见。” 哇,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会说话? 白楹问道:“如花姐姐,洛妃娘娘用过午膳了吗?” 如花答道:“用过了,只是娘娘不知道楹姑娘会来,用了膳,便歇下了。” 白楹脚步一顿,“那阿楹改日再来,如花姐姐,不要吵醒洛妃娘娘了。” 两人已经走到洛妃的寝宫外,如花还没说话,里头就穿出洛妃的声音:“是阿楹吗?怎么不进来?” 白楹快步进去,“您怎么不接着睡?阿楹改日来也可以的。” 洛妃已经穿戴好,清丽无双的面容上还存留几分倦意,但她看见白楹,笑容就止不住,“这怎么行?阿楹不就白跑了?” 白楹抱住洛妃的手臂,甜甜道:“阿楹想死您了。” “想我也不来看我。”洛妃轻点了点白楹的额头,含笑道,“阿楹看上去很高兴,难不成是捡到了银子?” 白楹嘴甜的不得了:“看见洛妃娘娘,阿楹当然高兴啦!” 三言两语就把洛妃哄的眉开眼笑。 宫殿里充满欢声笑语。 如竹端着栗子糕进来,“楹姑娘吃点心,上面浇了蜂蜜,楹姑娘一定会喜欢的。” 白楹换牙换的已经差不多了,静太妃管她也就没有之前严。 她笑嘻嘻拿了一块栗子糕,眉眼弯弯:“谢谢如竹姐姐。” 洛妃摸着小姑娘肉软的发丝,不动声色再次问道:“看阿楹的样子,似乎有什么好事发生。” 白楹含糊不清道:“因为学习上有进步啦。” 用这种自创的方式入门,应该也能算是有进步吧? 白楹想想也是不好意思,她低下头认真吃糕点,精雕细琢的侧脸看得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洛妃笑道:“有进步啊,那是应该高兴。” 白楹陪了洛妃一会儿,便告辞了。 “阿楹下次来,一定提前和洛妃娘娘打好招呼。洛妃娘娘再小憩一会儿吧。” 洛妃眼神温柔,眼底映着白楹的小脸,就像是装满了全世界一样满足。 “好。” 白楹走后,洛妃并没有重新回到床榻上休息。 她让如花拿了针线和花样,坐在外间,给白楹缝小衫。 铁身衣服自然还是要身边亲近的人做的好。 …… 接下来的几日,白楹做了好几次实验。 她发现按照自己的方式来,完全可以! 白楹好像已经get到了占卜之术的有趣之处,也找到了规律,她发现只要是占卜天气一类的,对身体都不会有什么影响。 但其他难度系数大一点的,占卜完,就会对白楹精神造成疲惫。 白楹得出结论,以她现在的精神力,只能占卜一些小问题。 就如同制作护身符,以国师大人的实力几天做一个,还没什么疲惫,但白楹只能两个月完成一个,且得休息一段时间过渡一下身体才不会出问题。 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呢?! 学会了不就好了? 白楹把自己这么幸运的原因归功于傅南歧。 她认为,不管是护身符还是占卜之术,都是抱了大佬大腿才能一次成功,就像是这次占卜之术,哪怕不走寻常路,她都能学会。 真的是福气满满啊。 白楹心里把傅南歧当成宝贝看待,每每傅南歧进宫,她就中午或是晚上偷偷摸摸跑去景吾宫。 有什么吃的喝的用的,一分为二,大佬一份,小可爱一份。 白楹可了劲地对傅南歧好,好到华贵人看在眼里,心里都开始过意不去了…… 要是哪天白楹知道,这福气不是来源于傅南歧而是她自己本身……她会不会一头撞死傅南歧? 严格来说,不是白楹借了傅南歧的福气,而是反过来,甚至是好几次白楹遇险,都是因为傅南歧煞气影响。 芳华有次忍不住问傅南歧,“殿下,白楹对您这么好……您会不会心虚啊?” 傅南歧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福泽深厚是你们弄出来的。” 言下之意,可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芳华:“……”她可算是服气了。 就算是没关系,可殿下是知情者,哪日东窗事发,也该一并连坐。 如今殿下这话……摆明了是想置身事外黑锅都让他们背。 殿下这个记仇鬼! 她也是为他着想啊,鸳鸯的寓意多好? 殿下又不小了,身边连个伺候的姑娘都没有……不知道还以为殿下哪有问题呢! 芳华幽幽叹气,一番好意不领情也就罢了。 至于这么小心眼吗?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殿下可以脸皮这般厚,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白楹的好。 还毫无心理负担地甩锅给他们! 这到底像谁的?! 芳华恶狠狠地想,娘娘和云妃都不会这个样子,北家人更是铁骨铮铮光明磊落,那么只有在皇帝身上找原因了。 都是皇帝的错! 芳华临走前,准备拿一小袋白楹送来的糖酥回去。 傅南歧背对着她,提笔行云流水般不知道写些什么东西。 芳华打了个招呼:“殿下不爱吃甜的,奴婢便拿点糖酥走吧,为殿下分担一些。” 反正放着也是放。 芳华说完,知道傅南歧不会搭理她,便直接拿了起来,转身走人。 还没走到殿门口。 傅南歧忽的回头,皱眉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芳华:“糖酥啊。” 虽然她自己不是很喜欢吃,但她记得娘娘喜欢。 芳华以为傅南歧只是随便问问,不会说什么,因为她知道傅南歧一向不喜欢吃甜食,加上这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 她回了之后,见傅南歧没反应,也没放心上。 才走一步,傅南歧忽然道:“站住。” 芳华:“?” 她凝眸问道:“怎么了,殿下?” 傅南歧:“把东西放下。” 什么东西?放下?? 芳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低头看了眼手里头的糖酥,不可置信,“殿下说的是这个?” 傅南歧已经开始不耐烦,“不然呢?” 芳华:“……” “殿下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吃这种东西的?”芳华忍不住弯唇,她从前还奇怪,娘娘的孩子,为什么不像娘娘一样喜爱甜点。 后面见了白楹,她总是不受控制地去想,如果娘娘生下的是个女孩儿,会不会就如同白楹这般的钟灵毓秀? 芳华自嘲地笑了笑,莫不是上了年纪,就越来越喜欢沉浸过往? 幻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在傅南歧的目光下,芳华放下糖酥,取笑了一句:“真没看出来,殿下还有护食的习惯。” “……”傅南歧一声不吭。 “奴婢告退。”芳华慢慢退出去,看着湛蓝的天空,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唇畔露出一抹苦笑,芳华想,她真的是太想娘娘了…… 思之念之,唯盼梦中相见。 娘娘啊…… 第165章 看见 白楹随身带着火折子和龟甲,因为这些东西,小布袋都装不下其他零嘴点心。 白楹已经掌握了占卜之术的曹作,次数多了也就熟能生巧。 而这个东西最大的弊端,就是每一次占卜,就要用火烤。 不然又怎么能叫“龟甲灼卜”呢? 午休,白楹偷偷躲在房里,拿出炭盆。 夏季虽然刚过去,但也没有凉到要用炭盆的程度。 好在旁人都知道白楹身子骨单薄,因此她提出要炭盆的时候,管教嬷嬷还怜惜地看了她好几眼,便给她送到了休息的房里。 白楹不管别人怎么想,她只要达到目的就好了。 稿纸烧掉,有烧灼味飘出去。 白楹已经把门窗关得紧紧的,可还是引来了人。 “叩叩叩。” “阿楹,你在吗?”是姚依依的声音。 白楹呼出一口气,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是鞋? 这种事情也不可能一直瞒下去。 时间还没到,白楹应了一声:“我在。” 她往炭盆里添了两块炭,柔皱的废纸盖在龟甲上。 火舌很快吞噬废纸,将之变成灰烬。 姚依依在外头征求白楹的意见:“阿楹,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 姚依依这才推门而入。 她定睛一看,被白楹的举动惊到。 “阿楹……你这是在做什么?” 烤火不像是烤火,烧废稿也不像是烧废稿。 看着面前的白烟,姚依依捂住鼻子,她就说嘛哪来的烟味,一开始姚依依还以为哪里着火了,怀阳郡主她们都睡了,她喊她们都不肯醒来。 只好自己出来看看。 闻着烟味儿,她便走到了白楹的休息间。 姚依依见白楹一脸镇定自若,好奇地问道:“阿楹,你在烧乌龟壳吗?” 白楹点点头,占卜时应当聚精会神,但她破例也不是一次两次,所以白楹还开口道:“这是国师大人让阿楹学的占卜之术。” “真的吗?”姚依依越发好奇,眼中放着光。 任何事情,只要带上国师大人四个字,就好像笼罩上一层神圣的光辉。 哪怕现在白楹在偷偷摸摸烤番薯,姚依依看见,白楹说是国师大人让她烤的,姚依依就会高看这番薯一眼。 国师大人的人格魅力,哪怕是皇帝也比不了。 姚依依蹲在地上,聚精会神地看着龟甲“阿楹,这个什么时候拿出来?” “现在。”白楹用铁夹子夹了出来,先开窗通风散烟味,再把桌子上的茶水倒在龟甲上清洗。 见姚依依一脸好奇求知,白楹微微一笑,白嫩小手指了指“-”上面的一条细小裂纹。 “我占卜了下午先生会不会来授课。” 姚依依:“下午先生有课,肯定会来的呀。这有什么好占卜的?” 白楹继续道:“可我站不出来的结果,是先生下午不会过来。” 姚依依:“怎么可能?” 先生可从来不会缺席授课。 哪怕身子不舒服,也会坚持授完课,所以他是整个太学最严苛,最让人敬重的先生。 当之无愧的大儒。 白楹说:“依依若是不信,我们下午就可以见分晓。” “阿楹,你怎么看出来的?”姚依依戳了戳坚硬的龟甲,“这块东西是不是就是乌龟壳啊?” 白楹:“用方法看出来的。算是吧。” 她没有解释那两个加减符号,她要先把东西收拾掉。 午休时间过去,姚依依和白楹一并出来,怀阳郡主还在找姚依依呢,她们是在一个房间休息的。 结果一觉睡醒,姚依依的人却不见了。 怀阳郡主看见姚依依和白楹手拉手从白楹的房里出来,带着点恼道:“依依,你去阿楹那怎么也不说一声?我还到处找你呢。” 姚依依直呼冤枉:“明明是堂姐睡的沉,没有听见我说话。” 怀阳郡主:“……” 她问道:“你怎么去阿楹房里了?” 白楹跟姚依依说过,结果没出来前,暂且先不要和其他人说。 姚依依一口应下,如今怀阳郡主问起,她便道:“睡不着,便找阿楹说说话。” 这倒是姚依依会做的事情。 怀阳郡主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下次不许这样,阿楹难道不要休息的吗?” 姚依依笑道:“阿楹若是休息,我退出来便是。” 白楹道:“没什么要紧的,午时我很少休息的。” 三个人边说话边往往学堂走去。 人差不多到齐。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接下来是大儒的课,所以大家都很安静。 即使是傅云岚,也没有说话,她只趴在书本后面,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姚依依刚开始还在想,阿楹的占卜之术肯定没学好。 但随着授课的时间都开始,大儒还没有进来。 她才发现不对劲。 她望向白楹,后者一脸淡定。 她虽然占卜方式不太正规,但她每次占卜出来的结果可都是没问题的! 这次也一样。 果不其然,穆夫子匆匆赶来,告知他们大儒家中老母病逝,大儒今天不能来授课了。 整个学堂哗然声一片! 先生的母亲竟然病逝了! 难怪先生没有来太学。 先生现在一定很难过吧? 穆夫子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交代了让白楹他们自己温习功课,不准喧哗打闹,便走了。 他一走,大家立刻交头接耳,把穆夫子的话抛之脑后。 “先生的母亲病逝了,那接下来先生是不是都不会来给我们授课了?” “先生现在一定难过的哭了,哪还有心思授课啊?” 将心比心,如果是他们家中长辈病逝,他们现在只怕是饭都吃不下。 怀阳郡主轻叹道:“世事无常,还是要好好珍惜当下啊。” 如果没有跟白楹的事儿,姚依依一定会附和一句“是啊。”或者调侃一句“表姐不愧快准备嫁人的,说话都和从前不一样了。” 但现在,姚依依只看着白楹,心头掀起惊涛。 她没想到,白楹的占卜之术……竟然这么准! 阿楹也太厉害了吧! 白楹也在和他们一样感叹着生命,事不关己总是高高挂起。 哪怕病逝的是他们大儒的老母亲,他们最多也就感叹一下,心头惆怅一会儿,真要说什么难过悲痛,那是没有的。 白楹更加了,她以前可是拿着手术刀的人,见惯了生死,所以不管是自己还是别人,都看的很开。 生死一事,听天由命。 当然了,如果有活下来的机会,白楹都会去努力,去争取。 为别人,为自己,都一样。 白楹以前的老师常说白楹是个聪明的,聪明的人有很多,但白楹还要比他们多一份圆滑和豁达。 她正想着事情,却察觉到一股火惹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白楹一抬头,就看见前面姚依依一脸克制不住的激动,想说什么又被她憋了回去。 “……”说实话,白楹看着都替她难受。 好不容易憋到课后,姚依依第一时间冲到白楹位子上,“阿楹!阿楹!” 怀阳郡主她们看过来。 一个个面露狐疑之色。 白楹:“……我听得见。” 所以,真不用喊这么大声。 姚依依表情都要失控,她压着声音道:“阿楹,你再占卜一次吧,看看准不准。” 白楹忍俊不禁,“不用试,我已经试过好几次了。” “都是准的吗?!” 白楹点点头。 至少现在看来,她占卜出来的结果都是一一应验了的。 姚依依差点惊呼出声,白楹第一时间捂住了她的嘴巴,“嘘!” 她还不想被这么多人知道。 怀阳郡主走过来,笑道:“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呢?” 白楹松开手,姚依依站直身体,露出一个笑:“没什么。” “连我都不能说吗?”怀阳郡主脸上的笑容淡了淡,她看向白楹,“阿楹,你们之间有什么秘密不可以让我知道的?” 如果是秘密,当然不可以为别人知道。 怀阳郡主这么大连这个道理都不知道吗? 白楹面上清浅笑着,“等就我们几个人的时候再说吧。” 怀阳郡主这才满意,她道:“还是阿楹最好了。” 姚依依:“……” 白楹和姚依依对视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学着管理中馈,怀阳郡主的性子似乎没有从前明朗了。 她的眼里,多了许多东西。 她的笑容,也不像从前那样不含一丝杂质。 姚依依心想,这难道就是所谓的长大吗? 长大了不少的怀阳郡主,身上似乎缠绕着许多烦心事。 她再也回不到过去那美好无忧的时光了。 姚依依敛眸,少年不知愁滋味,但她看到了怀阳郡主的变化,第一次渴望着不要长大。 不要长大。 她不想长大。 姚依依的目光又落在白楹身上,还是阿楹好啊,比她们都要小,以后嫁人也是她们先嫁。 白楹中午占卜了一卦,现在开始犯困了。 龟甲老老实实待在小布袋里,她摸了摸,心里意外的踏实。 下堂课是自学,该学的东西白楹都学的差不多了,她又不是真正的小姑娘,进度自然不可能和他们一样。拿出抽屉里的小枕头,放在课桌上直接趴下小憩。 傅云岚看了眼红,她想把白楹的小枕头抢过来自己用。 可她又嫌弃那是白楹用过的东西。 她中午没睡够,现下看白楹正大光明睡觉,心立马痒起来。 她还知道拿书本挡一下,然后也伏在桌子上,找了一个舒服的睡姿,便合上眼。 直到…… “公主来太学,是听课的,还是睡觉的?!” 孟夫子吹胡子瞪眼,恨不得把傅云岚拎出来狠狠教训一顿! 这是除了大儒之外,第二刚的夫子。 傅云岚一脸懵逼,正要指控白楹也睡觉,眼睛看过去,却见白楹的小枕头不见了,她坐在那,非常认真地翻书。 傅云岚:“……” 第166章 前科 三分钟前,白楹还梦到了自己吃千层蛋糕,那奶油,真的是甜而不腻,还有泡芙,抹茶毛巾卷,班戟,雪媚娘,北海道…… 感觉口水都要流下来的时候,一个纸团砸在她脑袋上。 虽然不痛,但是美梦瞬间破碎。 就像是摔碎了的镜子,难以修补。 白楹醒了之后,正准备找乱扔东西的人算账,忽然听见了叫脚步声。 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楚。 “!!!”来的人是谁,还用猜吗? 白楹用飞快的速度把枕头塞进课桌肚,与此同时翻开书本做出一副几位认真的看书模样。 从桑见溪的角度,可以看见小姑娘下巴被手臂压出的红印子。 很难消散。 他眼中情不自禁流露出笑意,怕被人发现,又连忙低下头。 孟夫子刚从另外一个学堂里出来,他大部分时间都是给六七岁那样年纪的世家小公子们授课,一个个读书不行,调皮捣蛋倒是一把手! 孟夫子气的胡子都要竖起来,还是另外一个夫子赶到,把孟夫子支开让他来这边看看。 结果一看,孟夫子一股气血只往上涌! 这么多人,没几个是在认真看书的! 发呆的有,讲话的也有,更可恶的是,堂堂大煜嫡公主,竟然带头在学堂睡觉! 孟夫子一下子就怒了。 他把傅云岚从头训斥到脚,觉得他们这群人一点儿都不珍惜时间。 荒度光阴,是最可恶的事情! 钱财丢了,或许还能寻回或者是赚回来。 但时间过去了,它还能回来吗? 今日复今日,他大煜的下一代,就要这样废了吗?! 孟夫子痛心疾首,“学子们怎可如此不务正业!就算季先生不来,尔等也可自行温书,怎能说话吃食还睡觉!” 睡觉两个字落下,傅云岚抖了一抖。 她不甘心,“夫子!” 孟夫子和大儒是同一辈分的,两人的年纪都可以当傅云岚的祖父了,因此就连皇帝也挺尊重他们的。 孟夫子也有底气不给好脸色:“公主还有什么想说的?” 傅云岚手指白楹,愤愤不平:“白楹先前也睡了,夫子为什么只说我一个人?” 要不是孟夫子看着太凶,傅云岚就差直接喊起来:“你就是偏心!!!” 孙嘉迎也道:“公主和白楹都睡了,夫子要罚也是一起罚,不能把白楹拉下。” 白楹:“……”她摸了摸鼻子,都准备自首了。 孟夫子满脸怒容道:“尔等不一心求学,反而还栽赃同窗,这是谁教的?” “……”傅云岚气的把书一本本扔在地上,她把礼仪矜贵都忘了个一干二净,“本公主才没有栽赃!” 白楹默默举手,“夫子,我是睡了。” 你看,当事人都承认了,这下没得跑了吧? 傅云岚稍稍平息怒火,冷哼一声,“你还知道承认错误啊?” 她抬着下巴看孟夫子,等着他的道歉。 他冤枉她栽赃,就得道歉! 孟夫子脸上又青又黑又红,整个像一个调色盘似的。 当然,脸红纯粹是被气的,“尔为学子,不团结同窗,友善助人也就罢了,竟然还当着我的面……威胁白楹!” 白楹:??? 傅云岚:“……” 怀阳郡主等人:“……” 傅云岚气的暴跳如雷:“夫子为什么不信我!” 孟夫子见傅云岚这副样子,觉得她这是恼羞成怒。 他想着自己也管不了,干脆给皇帝说一声,把他女儿带回去得了。 他怎么可能会信傅云岚? 一个是骄纵狂妄的嫡公主,前科累累,欺负白楹是出了名儿的。 一个是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季原大儒最喜欢的学子之一,勤学好问,乖巧可爱,听课比谁都认真。 这两人,不用脑子想都知道谁才会睡觉。 孟夫子背着手气的不行地走了,他一走,满肚子委屈的傅傅云岚一把把桌子给掀了! 哗啦——桌上的书都倒掉了。 傅云岚恶狠狠瞪了白楹一眼,“你为什么不说!” 白楹本来还有点儿同情傅云岚的,她一开口,这同情瞬间没了。 难道她什么都没说吗? 她都承认了的好不好? 难道是平时的好学生光环太亮了,孟夫子不相信? 那不信,她有什么办法? 还把枕头拿出来睡给孟夫子看证明自己先前睡过了啊? 傅云岚见白楹不说话,又扬着声大喊:“白楹!你这个贱人!你为什么不承认?你虚伪恶心死了!!!” 白楹:“我就要恶心你,怎么样?” 她冷冷地看着傅云岚,边上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一个是皇帝唯一的女儿,当朝尊贵无比的嫡公主;一个是国师大人独一的亲传弟子,在皇帝太后面前极为得脸的天才。 哪个都不能惹。 说实话,就连孙嘉迎,也有点怵生气的白楹。 别看白楹平日里笑眯眯,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但越是这样,生气起来就越是吓人。 孙嘉迎小声道:“公主,夫子本来就偏心白楹的啊……” 而且白楹的运气也太好了些,偏偏在孟夫子来的前几分钟醒了过来还把东西放掉,装模作样在那看书…… 换做是她,如果换做是她……她或许也不会觉得白楹会在课上睡觉吧? 谁让白楹读书好呢? 先生问什么她都能答得出来。 每天的作业她都是第一个完成。 后面的内容她也早早地看完了。 ……哎。 尽管孙嘉迎只是想让傅云岚消气,但她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傅云岚火冒三丈,想拍桌子,却发现自己的桌子已经被掀翻,她怒气冲冲走到白楹面前,抬手用力拍在她课桌上:“啪!” 傅云岚瞬间倒吸一口冷气! 疼疼疼死她了! 眼泪花儿都快飙出来,但对上白楹的眼睛,傅云岚又硬生生给憋回去。 “白楹!”傅云岚手掌都红了,她怕白楹看见把手背在身后,疼得小心肝都在抖,说话都不利索了,“你,本公主和你势不两立!” ……她们什么时候,没有不势不两立过? 白楹不以为然,她轻轻哼一声,“随公主高兴吧。” 不过,傅云岚若是做三分,她就回敬五分。 她就不信了,在活在的日子里,她还不能把这臭丫头调教乖。 “你!”傅云岚还在吸冷气,她狠狠瞪了白楹几眼,回到位子上,孙嘉迎已经和怀阳郡主把她的桌子扶起来了。 孙嘉迎见傅云岚脸色非常难看,默默拉过傅云岚拍桌子的那只手。 她低着头,轻轻吹气。 “不痛不痛,公主不痛,让白楹痛。” 听到这句话,傅云岚一肚子火像是被水浇灭,她看着孙嘉迎秀气的面庞,唇角不由自主上扬了几分。 …… 白楹后面捡起了地上的纸团,她捏着手里,回头望了望。 从抛物线的角度来看,扔这个纸团的,应该是李晗他们那一块的人。 李晗哈欠连天,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杜之清背对着她,和郑元嘉下棋。 郑元嘉边上的桑见溪低头看书,神奇平静。 白楹心里有了答案。 她盯着桑见溪看了好一会儿,后者假装镇定,直到忍不住抬头,和白楹对上视线。 白楹绽开灿烂的笑容,嘴唇动了动,无声道:“谢谢。” 桑见溪快速低下头,耳廓漫上红色,烫的烧人。 白楹看到了,她忍不住在心里偷笑,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的也太可爱了吧??! 比她家亲戚的弟弟可爱一百倍好不好?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课后,怀阳郡主来问白楹她和姚依依的事,白楹也没想着瞒她,便简单解释了一下。 怀阳郡主的表情就跟姚依依刚听到时一样,“阿楹连占卜之术都学会啦?真的算准了吗?天呐……” 又是惊叹又是好奇。 恨不得亲眼看着白楹占卜一次。 白楹:“……” 她笑道:“只是学了一点皮毛,算不上厉害。” 但对怀阳郡主姚依依她们这群按部就班长大的贵女们来说,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姚依依:“忽然感觉阿楹无所不能!” 怀阳郡主轻声感叹:“阿楹真是太棒了……” 她过出了和她们不一样的人生。 这大概是怀阳郡主最羡慕白楹的地方了。 白楹的龟壳在怀阳郡主和姚依依之间相互传递抚摸。 没有亲眼见到白楹占卜,怀阳郡主都不相信这块平平无奇的龟甲能占卜出事情结果走向。 下一堂课的课后,怀阳郡主拉着白楹偷偷跑到了白楹休息的房间,她想看白楹占卜明日吉凶。 “吉凶?” 怀阳郡主点头,“我想知道我明日是大吉还是大凶。” “……”白楹呃了一声,“那我给你占卜一下,明日你是否会有事情发生吧。” 大吉大凶这种东西她还占卜不出来,不过可以换个方式。 一天只能不出现意外情况,平平安安过去,那就是吉了。 白楹快速点火烧炭,龟甲置于炭盆。 怀阳郡主半紧张半期待,结果出来的时候,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清洗干净的龟甲。 “阿楹,这什么意思呀?” 白楹盯着龟甲上的裂纹好一会儿,才慢慢道:“郡主明日不要出门了,不然会有事情发生。” 怀阳郡主一下子紧张起来:“是不好的事情吗?” 白楹把龟甲放入小布袋,“占卜出来的结果上是这样说的。” 可不是她胡诌的。 怀阳郡主秀眉紧锁,似是在想事情。 休息时间快结束了。 白楹和怀阳郡主肩并肩走回学堂,路上怀阳郡主忍不住问道:“阿楹,你这个真的准吗?” 白楹认真地说:“占卜多次,从未出错。” 见怀阳郡主很担心的样子,白楹宽慰道:“不要出门,想来就能避开了。” 今日白楹是要回国师塔的,再过几个月又要除夕了。 国师大人还没有出出关,她隔一天便会坐在最顶层门外跟国师大人说话。 应该是自说自话。 她习惯把占卜之术的进展汇报给国师大人,哪怕国师大人听不见。 叭叭叭说了一堆,白楹叹了口气。 摊上这种任性的师父,她也是很无奈啊。 “师父什么时候出来呀?”白楹小声道,“阿楹想你了。” 算起来她又已经大半年没有见到国师大人了,也不知道国师大人在里头怎么样。 白楹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 几年过去,她已经对这里有了深厚的感情。 如果说刚来那会儿白楹还想着或许什么时候能回去,但现在,她已经没有那种想法了。 这里很好。 有很多她喜欢的人。 有一个她想要努力完成,努力做到的目标。 第167章 倒霉 “郡主,公主已经前院等您了。”婢女一边说,一边伺候着怀阳郡主穿衣洗漱。 怀阳郡主“嗯”了一声,她昨儿没睡好,眼下还有淡淡的青影,脸色也没有往常好。 婢女为怀阳郡主穿戴整齐,才欠身退出去。 怀阳郡主自己坐在镜前,拿起铜黛对镜画眉。 前不久她第一次来月事,母亲知道后就开始着手教她自己做一些事情。 大到学掌管中馈,小到自己描眉。 虽说身边都有下人婢女伺候,但有些事情,还是得学起来。 素华长公主就这么一个女儿,自小娇宠在掌心,又对其悉心教导,尊贵程度比起嫡公主也不遑多让。 但素华长公主显然比李皇后要更理智。 她不会把唯一的女儿惯的不知天高地厚,任性妄为。 真正的贵女,高贵气度是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 琴棋书画更是要样样精通。 素华长公主对怀阳郡主的要求没有这么严格,但也差之不远。 尤其是随着年岁渐长,素华长公主恨不得日日给怀阳郡主灌输自己过来人的经验道理。 哪怕知道素华长公主是为自己好,可怀阳郡主的心头还是免不了涌上烦躁。 如果这些事是从小教她,也不会让她这般难受。 可偏偏怀阳郡主十三岁之前,都是无忧无虑高贵快活。 两相对比之下,就显得素华长公主的决定格外突然让人措手不及而心生抗拒。 怀阳郡主很不适应这样的生活,尤其是每每看见姚依依白楹她们都还是这样一副没有心事的样子,怀阳郡主这心里更难受了。 叹了口气,怀阳郡主心事重重,描好眉,便走到前厅。 这里是公主府,素华长公主和襄阳候都住在这里。 襄阳候一早便去上早朝了。 怀阳郡主到的时候,就只有素华长公主一个人在前厅用早膳。 怀阳郡主走上前,先礼仪周全地给素华长公主请安,见素华长公主满意点头,才笑着走到素华长公主身边挽住她手臂撒娇:“母亲~” “这么大个人了,还撒娇。”素华长公主嗔怪道,“快坐下用膳。” 怀阳郡主道:“便是我七老八十,也还是母亲的孩子,不是吗?” 素华长公主一面吩咐婢女给怀阳郡主端上热乎乎的羹,一面笑道:“又开始胡言乱语了,你七老八十,母亲早就不在了。” 怀阳郡主眼睛一涩,认真道:“女儿唯愿母亲身体康健,长寿绵延。” “好了,快些吃吧。”素华长公主不理会女儿孩子气的话,虽说感动,但这些傻话可不是一个稳重端庄的贵女该说的。 长寿绵延? 这世上,除了国师大人,还有第二个长寿绵延的人吗? 便是历代国师,也有寿命将近的时候。 想到国师大人,素华长公主问道:“你和那个白楹,现在可还好?” “阿楹吗?”怀阳郡主用羹匙慢慢搅着羹,回答道,“我与阿楹,向来很好。” 素华长公主沉吟片刻,道:“阿瑜,你要知道,哪怕国师大人不管事,可国师塔地位特殊是不容改变的事实。要知道,在大煜开国之时,它就存在了,且你皇舅舅和外祖母都对国师大人尊崇有加。虽然白楹无父无母,但只要她师父是国师大人,那么她身上的价值就不可估量。” 怀阳郡主默了,“母亲,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做什么?母亲现在,自然是与你分析利弊,为你日后做考虑。” 素华长公主对怀阳郡主的那点儿抗拒视而不见,她继续道:“你外祖母以后会病故,你皇舅舅以后会病故,就连母亲和父亲,也不可能永远陪你一辈子,阿瑜,你以为母亲让你和姚国公府常走动是因为什么?” 素华长公主语重心长:“因为你始终姓姚,姚老夫人是你嫡亲的祖母,姚国公更是你嫡亲的大伯父。” 怀阳郡主不可能永远都靠着皇族,她姓姚,皇帝再怎么喜爱外甥女也不可能越过自己的亲生女儿去。 但同样,姚老夫人膝下子孙无数,姚国公的女儿是姚依依,怀阳郡主在姚国公府,最多和姚依依平起平坐,大家只会看在她的身份上多礼让她三分。 一个女子,想要站的高,家世,才气,容貌,圈子,夫婿,这五样缺一不可。 素华长公主今日这番话,是想让怀阳郡主知道,交好白楹利大于弊,不管是寻常日子还是日后嫁人,有这样一个好朋友,夫家也会再高看几分。 白楹身上可不止一个身份,静太妃的养女,又被洛妃娘娘视作亲女看待…… 霍家和洛家,都是百年世家,实力不容小觑。 其家主,都是和姚国公平起平坐的。 况且,素华长公主可是都听说了的,白楹这个小丫头,看着娇娇弱弱,见人都是笑脸相迎,但本事可不小。 又是给她兄长挡灾,又是为她母后避祸……这让素华长公主不得不想,白楹日后是否会接替国师大人的位子。 素华长公主还想说点什么,怀阳郡主已经放下羹匙,用帕子擦了擦嘴,淡淡道:“母亲,女儿用好了。” “不再多用些?”不等怀阳郡主回答,素华长公主点点头,道,“你长大了,也该少用一些,姑娘家体态轻盈才好看。” “当然,像白楹那样的,就不太好了。” 素华长公主见过白楹好几次,后者娇小瘦弱的样子让人看了实在无法不心生怜爱。 可这样的身子骨,怎么行? 怀阳郡主起身,微微低头,“母亲,女儿去姚国公府给祖母请安了。” 今日不用去太学,怀阳郡主自然是要去给祖母请安。 素华长公主道:“我与你一同去罢。” 怀阳郡主眉头微不可查地轻蹙了一下,很快恢复平静面色。 她真怕母亲在马车上还要继续说这个说那个。 今日还说到了白楹。 难道她和白楹交好,是因为静太妃,洛妃,国师大人这些因素吗? 怀阳郡主抿了抿唇,跟在素华长公主身后一同走出去。 马车上,素华长公主果然又开始了。 她现在逮着机会就给怀阳郡主讲道理听。 “阿瑜,云岚虽然骄纵任性,但她和依依一样是你的妹妹,你多忍让照顾她一些,自然,她实在过分,你便去找你外祖母……云岚的外祖父在朝中有着很大的影响力,李皇后有这样一个母家,哪怕她想扶持四皇子做储君,也是有成功的可能的。” 怀阳郡主听得脑袋都疼了,她忍无可忍喊道,“母亲!” 素华长公主静静地看着她“怎么?” 怀阳郡主的气如同被针戳破的气球,泄得一干二净。 她闷闷道:“没什么,我就想知道,云祁哥哥不是最有希望成为储君的人吗?” “私底下就不必叫的这样亲热。”素华长公主道,“虽然傅云祁哪哪都好,但他没有野心,有野心的昭贵妃。” “而且……安国公府,行事做人,都没几个好的。” 怀阳郡主忍不住要反驳,“不……” 才说出第一个字,前面的马儿忽然受到什么惊吓,前蹄高高扬起,嘶叫一声,乱了分寸。 马车里头的人东倒西歪,额头磕到马车壁上,衣衫头发都乱了! 这对向来高贵的素华长公主来说是从未有过的! 赶车的下人废了好大的劲才让马儿停下来,看着摔倒在地上捂着手肘吃痛的怀阳郡主,素华长公主心疼不已,厉声呵斥道:“怎么回事!” 下人连连告饶,“公主恕罪,公主恕罪啊,是,是安国公府的二公子,当街纵马,惊到了咱们的马儿。” 好一个安国公府! 婢女已经将怀阳郡主扶起来,她给怀阳郡主理了理衣容,发现怀阳郡主手肘都撞青了。 “公主!郡主的手……” 怀阳郡主忍耐道:“没事。” 素华长公主越发恼火,她给婢女递了一个眼神,后者走出马车,高声道:“二公子好大的威风啊!是想害死素华长公主和郡主吗?!” 往轻了说,是意外。 往重了说,这可是谋害! 好不容易稳住自己新得来的宝马的白成义:“……” 原本还冒着火,在想是哪些个不长眼的东西撞上来。 现下一看是公主府的马车,白成义硬生生把火爆脾气压下去。 他暗怪自己竟这么不当心。 真是流年不利,倒霉透顶。 让小厮看住他的宝马,白成义便走到素华长公主的马车前,低声下气赔礼道歉:“成义该死,让公主和郡主受惊了,这马儿野性难驯,回头成义便把它宰了,再亲自上门给公主和郡主赔不是……还请公主原谅成义。” 白成义是安国公府二公子,昭贵妃的亲侄子。 他向来喜欢寻花问柳,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早几年当街纵马踩死过人,当时静太妃还看在昭贵妃圣眷不断的份上让自己兄长关了几天便将人放了。 哪怕大理寺少卿不放人,皇帝知道了,也会“小惩大诫”饶过他。 可没想到,这人死心不改,竟有开始当街纵马。 婢女进去请示素华长公主。 素华长公主冷冷道:“这等不听话的畜生,还是当着百姓面处置了吧。” “……”怎么可能! 他说的宰了,只是随便说说罢了! 这可是他新得来的宝马,仅次于汗血宝马的品种,千金难求!怎么可能真的宰掉? 素华长公主未免也太得理不饶人了! 不就是受了点惊吓吗? 她是皇上的妹妹没错,他表弟还是未来的储君呢! 白成义脸色很难看,婢女再次走出来,居高临下看着他,“二公子做不到吗?” 白成义憋着气不说话。 怀阳郡主捂着嗑青了的手肘,她坐在母亲身边,忍耐着疼痛,眼睛不知不觉就红了起来。 她不是一个能吃苦忍痛的人。 素华长公主见外头没有下文,冷笑一声,“白二公子既如此,本宫也没什么法子。走,回公主府!” 怀阳郡主磕伤了,自然不能去姚国公府。 白成义退到一边,看着公主府的马车掉头,心里又是恼火又是后悔。 不行,他的回去和父亲说一声! 得让姑姑知道! 不然素华长公主先一步告状到宫里,他可就措手不及了。 “安国公府就没一个好东西!”素华长公主看着从宫里头出来的太医给怀阳郡主用药,越想越火大。 她堂堂长公主,还得被一个游手好闲的二流子欺了去吗?! 这口气,无论如何她都要出了! 素华长公主是最看不起安国公府的,哪怕安国公府出了一个贵妃女儿,昭贵妃又生下了最得皇帝太后喜欢看重的三皇子。 也无法让素华长公主高看他们一眼! 北倾虽然给她皇兄带了绿帽子,但一码归一码,北家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可都是为了击退蛮夷而战死的! 北家到现在就剩下个傅南歧这个外孙,是谁的功劳? 还不是白鸢鸢和她那个好父亲的功劳! 素华长公主最恶心的就是这里,要斗可以,竟然在北家人最前线奋力杀敌的时候背后捅刀子。 若是北家人没有撑住,蛮夷外族可就要占领她大煜的领土了! 素华长公主越想越火,她让太医好生照看怀阳郡主,便匆匆进了宫。 这事没完! 第168章 谢礼 “母后,您可一定要给怀阳做主啊……” 寿康宫中,素华长公主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儿臣受些委屈没什么,可怀阳,怀阳她这么娇弱,这次手肘却都磕青了……怀阳长这么大,被母后保护的这么好,从来没受过伤,母后,是儿臣无能……” 素华长公主一向骄傲高贵,她是皇帝唯一的嫡亲妹妹,太后唯一的嫡亲女儿,哪怕嫁做人妇也依旧被恭迎讨好的。 不管是她还是怀阳郡主,可都没受过这种委屈! 白成义胡来惯了,向来有人给他擦屁股收拾烂摊子,其他人碍于他姑姑是昭贵妃,表弟是三皇子,场息事宁人不予追究,但这次,他碰上的可是素华长公主! 太后脸色微沉,拍了拍素华长公主的手背,“好了,你皇兄等会儿就过来了。” 素华长公主轻轻应了一声,坐在太后身边,神色看上去很是憔悴。 太后心疼自己的女儿,“你啊这次受惊了,等会儿从哀家这拿些补品回去,瞧这脸,都青白青白的。” 素华长公主还是那句话:“儿臣受些委屈不打紧,左右不是孩子了,儿臣只心疼怀阳。” 太后眼中满满的爱流露出来,比对谁都要真情实意。 “谁说你不是孩子了?你是哀家的孩子。” 素华长公主是太后年近二十三才生下的,是先帝最小的女儿,太后疼爱素华长公主,比起李皇后娇惯傅云岚也不遑多让。 只是女儿嫁了人,不好老往宫里跑。 好在有怀阳郡主在太学读书,日日能来宫中。 这两人说是太后的心尖宝也不为过,可如今,大的心尖宝受惊委屈,只想为女儿讨公道,小的心尖宝磕青了手肘,现在怕是都要疼哭了。 苏嬷嬷掀开帘子进来,“太后,公主,皇上来了。” 太后暗示性地拍了拍素华长公主的手背,后者立刻低垂下眉眼,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 皇帝一进来,都惊住了。 他这个妹妹,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委屈表情了?! 便是在儿时,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没人给她脸色瞧,也没有人敢给她苦头吃的。 皇帝不由问道:“素华,发生何事了?” 素华长公主隐忍道:“皇兄,臣妹这次进宫,如若打扰到了皇兄,还请皇兄只只怪罪素华一人……” 太后打断道:“苏叶,你来说吧。” 苏嬷嬷站出来,将今日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个一清二楚。 皇帝的脸色有目共睹的越来越黑。 “好一个昭贵妃!还一个白二公子!” 素华长公主心中冷笑不止,看来,她还是慢了一步。 白鸢鸢这个女人怕是在她之前就已经找了皇兄说明此事,左不过是想就这样蒙混过去,息事宁人。 可素华长公主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吗!? 素华长公主道:“皇兄,若是臣妹哪里做的不好,惹恼了贵妃娘娘,只请她冲臣妹一人来,怀阳是您和母后看着长大的,也是臣妹唯一的骨肉,她若是有半点损伤,臣妹心如刀绞啊!” 素华长公主高贵又骄傲,可她也懂得如何让兄长心软。 毕竟,面前的这个男人,他首先是大煜皇帝,再才是素华长公主的兄长。 皇帝冷冷下令:“来人,传朕旨意,白成义当街纵马,此乃一罪,惊扰皇亲,罪加一等,且之前种种过错,罪该万死!” 素华长公主道:“皇兄,白二公子是贵妃娘娘的侄儿,不如就从轻处置。” 实际上皇帝就等素华长公主这个台阶了。 白成义是该死,但看在昭贵妃的面子上,也不能让他死。 “素华心善,那就仗责二十,关进大牢一月!” 仗责二十,如果不放水,这人都得打废了。 素华长公主眼中流露出满意的笑意,“臣妹多谢皇兄。” 傍晚的时候,太后特意把怀阳郡主召进宫看看手上的淤青有没有消一些。 素华长公主带着女儿进宫,没想到在寿康宫碰见了昭贵妃。 昭贵妃是来给她侄子认错的。 见到怀阳郡主,又是关怀又是赔礼的,对素华长公主母女俩热情得无法让人拒绝。 太后就当做没看见。 她让怀阳郡主上前来给她瞧瞧。 “哀家的怀阳啊……”太后看见这么大一块淤青,心疼极了,“消肿祛瘀的药膏可抹了?怎么看着,这么吓人的呀。” 怀阳郡主轻声道:“抹了的,外祖母不要为怀阳担心了。” 她低下头,“是怀阳自己不好,没有听阿楹的话……” “这关白楹什么事?”太后好奇道。 与此同时,素华长公主和昭贵妃一同看了过来。 怀阳郡主很自责,“阿楹昨日给怀阳占卜了一卦,说怀阳今日还是不要出门的好,不然会有不好的事儿发生。可怀阳没有听她的……” 太后惊奇道:“白楹还会占卜?” 比怀阳小,刺绣比怀阳学的早。 为她和皇帝挡灾避难,还会制作护身符。 如今就连占卜之术都会了…… 这是个什么福宝啊? 太后心里忍不住再次感叹,她若是有这样的孙女儿,那真是八辈子积来的德啊。 素华长公主怀疑道:“白楹有这么厉害吗?” 占卜之术可不是谁都能能学会的。 太后对白楹的本事比谁都清楚,她道:“怀阳这次的事情,不就对了吗?你也别说是凑巧不凑巧的话,事实就摆在这,怀阳若是不出门,你们母女俩今日也不会碰到这种糟心事。” 昭贵妃脸上的笑容险些挂不住:“……” 这糟心事不就是说给她听的吗? 素华长公主坐到太后身边,吩咐苏嬷嬷给她倒杯水,“母后,若真是这样,那这白楹也太厉害了。” 太后道:“国师大人看重的小姑娘,能平庸吗?你啊,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虽然没帮到她们,但素华长公主知道,太后这话是在为她和国师塔搭桥牵线。 “母亲,阿楹真的很好。”怀阳郡主以后再也不会怀疑白楹的占卜之术了。 阿楹好心提醒,她却没当回事。 以后阿楹都不会给她占卜吉凶了。 …… 白楹收到来自素华长公主的谢礼时还在池子边上给鱼喂食。 今日休息,她也就空了一天,宫外到底没有宫里严,白楹在国师塔想什么时候起床就什么时候起床,轻风还会把早膳端到她房里。 起床后白楹也就吃吃喝喝,实在无聊,就去书房看书。 在给鱼喂食前,白楹还吃了一串丁和给她从外面买回来的冰糖葫芦。 这样的生活实在太美好了。 安逸幸福。 轻风带着素华长公主派人送来的谢礼时,白楹还不明所以。 她做什么了? 怀阳郡主的母亲要谢她。 “听说是阿楹昨日为怀阳郡主占卜。”轻风掌管整个国师塔,外头一点风吹草动她都能知道,“今日素华长公主和怀阳郡主坐马车前往姚国公府,路上因为安国公府二公子当街纵马而受了不小的惊吓。” 白楹了然。 不过……她是有说让怀阳郡主最好不要出去,如果怀阳郡主因为没有出门而避开祸事,那这谢礼送来也算合情合理。 可关键是怀阳郡主还是照旧出了门又是受了惊又是磕到了手。 白楹看着丁和丁元手里头捧着的大大小小盒子,这些东西她收着不踏实啊。 轻风道:“阿楹,我给你放库房去吧。” 白楹想想退回去也不好,明日带去太学亲自还给怀阳郡主,恐怕她还要不高兴。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应了一声“好”。 她明天拿瓶师父炼制的丹药回赠回去吧。 轻风笑着点了点头,走了两步,又回头道:“阿楹小心着些,别摔池子里头去了。” 白楹乖巧道:“好的。” “晚膳后多添一件衣裳,夜里凉。” 白楹听话道:“知道了。” 轻风还想说什么,怕小姑娘嫌她唠叨,遂无奈一笑,自己忙去了。 丁和丁元兄妹二人也拿着素华长公主送来的谢礼往库房走去。 白楹想着还有几页书没看完,手一扬,鱼食全都洒进水中,鱼儿们顿时争先恐后地抢食。 “走了。”她说了这么一句,像是跟鱼儿说话,又像是提醒自己。 进入书房,白楹的状态立马从懒散转变为认真。 不知道是不是看多了的缘故。 白楹感觉抵抗力都增强不少,以前可是一看就犯困了。 现在至少也能再撑个半个时辰。 白楹一边看书,一边手不断摸着龟甲。 越摸越有手感。 她之前一直在想,每占卜一次,龟甲上就会出现裂纹,要是哪天密密麻麻布满裂纹,该怎么寻找新出来的那条。 而当占卜的次数越多,她就发现自己越能领悟到占卜之术的奥秘。 当她眼睛一睁开,她就知道那条裂纹是新出来的。 白楹摸不过瘾,食指蜷曲起来改为抠。 抠上面的裂纹。 占卜之术就这点比画符好,护身符是需要很大的精力和时间才能完成一枚。 而占卜之术,只要是占卜寻常小事,就没有什么大碍。 白楹三心二意把书看完,又背了几遍,才伸了个懒腰走出去。 外面的天已经暗下来。 秋冬的夜晚总是来的很快,白楹感觉到了一丝丝凉意,回房添了一件衣裳,才到前头用晚膳。 白楹吃饭的时候,轻风就站在一边儿,“阿楹,未时长公主府递了拜帖过来,怀阳郡主想亲自登门来国师塔与你道谢。” 白楹一头雾水:“啊?” 轻风不疾不徐接着道:“我给拒了。” 国师塔从来不允许外人进来,这是规矩。 这个规矩谁都知道。 轻风想,怕是太后提点了几句,素华长公主才会这样试探。 白楹道:“阿楹不会破坏国师塔的规矩的。” 她可是好孩子呀! 轻风忍俊不禁,柔声道:“若是明日怀阳郡主有不满,阿楹只管说是我不让。” 确实是她不让。 “不过,若是以后阿楹有了心爱之人……”轻风含笑道,“那倒是可以带来看看。” 阿楹日后的夫婿,自然是要登门给他们把关把关的。 白楹一窘,“轻风姐姐……” 轻风:“好好好,不说这个,阿楹吃完,就回去休息吧。” 白楹继续低下头,和糖藕做斗争。 轻咬一口甜糯的藕片,白楹幸福地眯起眼睛。 啊~甜的东西都好好吃呀! 第169章 断了 天冷了,早上起床都变得艰难起来。 白楹总觉得自己一到冬天就每天都睡不醒,每每到起床,她就拖延症发作,掀开被子能磨蹭十分钟,穿衣服能磨蹭二十分钟,洗漱能拖拉三十分钟。 半个时辰都这样过去了。 所以白楹很有先见之明地提早半个时辰起床。 脸巾泡在热水中,白楹拧干,温热的触觉贴着脸,她总算清醒一点。 白楹用完早膳,便坐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 依旧是丁和送她去。 自从丁叔觉得他们兄妹二人教授的合格后,白楹的生活中就总能看见他们的身影。 丁和是个闷葫芦,但妹妹丁元也没有比他活泼到哪里去,这可能是和从小的生活经历的有关。 白楹坐在马车里,才走没多少路,她忽然出声道:“丁和。” 她以前是喊丁和哥哥的,但丁叔说不合规矩,丁和的态度也很抗拒,白楹就作罢了。 不过她喊丁元为“阿元”,轻风姐姐他们就不会多说。 外头的人应了一声,马车没停下来。 白楹递了一个东西出去,声音又轻又软,“拿着。” 外头的人放慢驾马速度,回头一看,白白嫩嫩的小手上拿着一只暖手炉。 丁和愣了一下,那只小手见他没反应,往前又递了一下。 外头风大,白楹是怕他冻着。 丁和心中一暖,忙轻推了回去,“姑娘,我,我不用,谢谢姑娘。” 他又认真地直视前方,生怕不当心在这长安城中冲撞到了百姓和贵人。 白楹掀开帷裳,不由分说把暖手炉塞他怀里,然后扔下一句“好好看路”,就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白楹搓了搓被风吹红的脸,不过是几秒钟的事情,外面风吹在脸上就像刀子刮一样。 疼死个爹了。 可想而知驾马一路的丁和会有多冷。 有白楹那句话,丁和是想动也不敢动,怀里揣着个热乎乎的暖手炉,连带着握着马套绳索的手都暖了起来。 他轻叹一口气,脸上却是露出了些许轻快笑容。 天雾蒙蒙的,马车里头白楹用披风把自己裹紧,她在里面还好,不用吹风,就不会很冷。 现在应该是卯时,天都不是很亮。 冷的天气读书有点遭罪。 不过好在她读书那十多年都熬过来了,再对比一下现在,压根就不算什么。 正当白楹觉得日子幸福美满又知足的时候,只听见一声木头断裂的声音,紧接着左边儿的轮子动也动不了了。 好在马车里头垫了厚厚的毯子,白楹一下颠簸屁股也没疼。 不过……这到底咋回事??? 外头的丁和下去检查了一下,声音焦急道:“姑娘,我们的马车轮子断了……这,这可怎么办是好?” 他现在赶回国师塔,白楹去太学肯定也迟了。 况且他不可能把白楹一个人放在马车里。 丁和环顾了一下四周,都没有找到可以租用马车的。 白楹从马车里探出脑袋,她包的很严实,一点都不精致唯美,浑身上下只露出了一只眼睛。 干净澄澈的眼眸左右看了看,想要下马车,被丁和急急忙忙阻止了。 丁和:“姑娘莫急,我来想办法。” 可丁和又能想出什么好办法呢? 这时候,一辆低调的马车从白楹他们身边经过,上面有二皇子府的标识。 白楹的眼睛一下子变得很亮很亮。 “二皇子殿下!”她喊了一声。 前面距离他们很近的马车慢悠悠停了下来。 易容过的江林下马车,见到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白楹,到嘴的话忽然卡顿住,他尴尬一笑:“原来是楹姑娘。” 白楹:“?”她认识他吗? 白楹对江林不太熟悉,但她还是厚着脸皮问道:“请问马车上的人是二皇子吗?” 江林笑道:“是啊,不然还有谁呢?” 他的目光落在停止不动的马车上,明知故问道:“楹姑娘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丁和低低喊了一声:“姑娘。” 白楹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她清了清嗓子,道:“今日出门实在有些倒霉,马车轮子半路断了,可否劳你问一下二皇子……” 江林立马道:“举手之劳,楹姑娘先上马车吧,至于楹姑娘的马车还有这位小兄弟,奴才回头便让人送回国师塔。” 上道! 白楹嘱咐了丁和几句,便上了二皇子府的马车。 江林呵呵一笑,假装看不见丁和眼中的焦躁和疑虑,继续驾马车。 做的缺德事也不止这一件两件了,他自然不可能会不好意思。 江林常在春庭宫和二皇子府两头跑,没想到今日这么巧为殿下立下“汗马功劳”。 嗯,只要他不说,殿下不说,没有人会知道白楹的马车,是怎么坏的。 丁和看着二皇子府的马车越来越远,他再次俯下身查看马车是怎么出现故障。 看了半天,他挫败地收回目光,正要自己走回国师塔,忽然眼眸一顿,在马车木轱辘边上,看见了一颗其貌不扬的石子。 “将离哥哥,见到你,阿楹真的太高兴了。”白楹甜腻腻地说。 十一岁的躯壳里装着二十几岁的灵魂,甜甜卖乖她也做的出来! 啊还不是生活所迫。 白楹见傅南歧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不理她,她就轻轻伸出手,爪子慢慢慢慢朝他面前的一盘糕点挪去。 “干什么?”冷不丁出声。 白楹快速缩回手,爪子放平膝上,坐姿端正,脸不红心不跳道:“没什么。” 如果是往常,傅南歧一定会说“想吃就吃”。 但今天……他冷冷道:“再不安分,把你扔下去。” 白楹:“嘤。”今天的金大腿看上去不太好抱。 白楹观察着傅南歧脸色,小心翼翼问道:“将离哥哥,你看上去心情不太好,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傅南歧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依旧没说话。 白楹双眼水汪汪装满疑惑,心中小人却捶胸顿足一顿悔恨,早知道大佬心情不好,她哪敢上来吃冷脸唠?! 白楹甚至觉得,傅南歧这冷漠的神情,比外头的风还要有杀伤力。 呜麻麻我害怕,快带我回家! 白楹都不敢看傅南歧的脸了。 她以后熬到进宫就好了,谁知傅南歧忽的冷笑一声,白楹也不晓得他发哪门子的神经。 她干脆装鸵鸟,她是绝不承认自己怕傅南歧。 她这种行为也不叫怂。 是明哲保身。 况且……再过几年傅南歧就要比她大了,就算她怕他,也说的过去的好不好! “白楹。”傅南歧喊了她一声,脸色不太好看。 白楹一脸懵,“?” 傅南歧深吸一口气,“你对所有人,都是这样好的?” 白楹眼睛瞪圆:“当然不可能。” 她又不是圣母,哪有这么光芒万丈的唠? 她是个很有原则人好不好? 对谁都好……难道她看着很蠢很像个傻子吗? 要不然傅南歧怎么会认为她能做出这种事情? 白楹很认真的跟他讲道理:“我哪里给你这种错觉了,你说。我明明就是,别人待我好,我就待别人也好,别人针对我,我也不会忍气吞声……难道不是这样吗?” 傅南歧没说话。 白楹看着他这样莫名烦躁起来。 说话说一半最讨厌了。 要不是打不过,她一定要把他摁在地上揍一顿! 揍到他哭着喊她爸爸为止。 ……白楹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一阵恶寒。 算了算了,还是放他一马吧。 毕竟她可是正直善良五好青年。 傅南歧忍了半天,也没把白楹给丁和暖手炉的事情说出来。 她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一看就知道特别畏冷,结果还把自己的暖手炉给可以个驾马车的。 人家一个男的需要什么暖手炉? 就她最好心! 傅南歧冷着个脸,活似别人欠他几百万两银子。 白楹其实最烦这种人,摆什么脸色,有话能不能好好说? 但傅南歧长的实在太好看了,每一寸都精致得挑不出一点儿瑕疵。 五官单独拆开好看,凑在一起就是成倍的绝色! 白楹深呼吸,看在这么一张独一无二的俊脸份上,她就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跟傅南歧这个讨债鬼一般见识。 这种脸色摆着,可不就是个讨债鬼? 白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到了皇宫大门前,下了马车立马逃得远远的。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后面有鬼在追。 傅南歧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周身似有黑气溢出,阴冷的如同今日的天。 江林不敢开口说一个字,殿下看着太吓人了,他可不想送死。 “她对谁都好……”傅南歧轻轻说了这么一句,真是一点都不听话。 白楹匆匆忙忙赶到太学的时候,学堂里的人都到齐了。 不过好在没迟到,不然就算她学习态度好也难交代。 白楹到了没多久,大儒就紧跟着进来了。 虽然老母亲病故,但大儒第三天就来了太学授课,其精神让不少畏惧大儒的学子都默默流泪。 先生多休息几天没有关系的我们绝对不会介意……嘤嘤嘤! 先生喜欢给学子们授课。 白楹见先生神色难掩憔悴,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大儒不是冷心冷情的人,自然不会死了母亲还没事人一样。 他来太学,除了因为他们还会因为什么? 第170章 招风 大儒如平常一般无二地授完课,正待离开学堂,忽然所有学子都站了起来,朝大儒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齐声道: “先生节哀,保重身体!学子们恭送先生!” 学子们神情一致,就连向来厌恶学习的傅云岚,眼中都带着淡淡的关怀。 这一张张尚且稚嫩的面孔,这一颗颗纯粹的赤子之心。 大儒心一软,向来不苟言笑的脸上流露出淡淡的笑容。 这群小姑娘小少年啊。 大儒还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景,也是第一次见到学子们这么团结友爱。 他不太适应地轻轻“嗯”了一声,严肃的神情微微缓和,临离开前嘱咐道:“不要闹事,好好读书。” 大儒还有其他的事情。 底下学子再次齐声道:“是!” 大儒点了点头,便走出了学堂。 大儒一走,气氛难得和谐的学堂中不知道是谁先“扑哧”发出笑声,紧接着其他人也跟着嘻嘻哈哈。 傅云岚心情好,看白楹也都顺眼起来。 怀阳郡主的目光落在脸上带着浅浅笑意的白楹身上,她站起来走过去,声音足够大家能听见。 “阿楹,还未当面谢你。你为我占卜的灵验了,我自己那时还未放在心上,第二日还是出门了……虽然遭遇了飞来横祸,但还是要多谢阿楹。” 白楹正感受这其乐融融的氛围,这好像是第一次学堂中这么和谐。 连带着她身心都愉悦起来。 怀阳郡主这一番话,让她迟钝了两秒,见其他人都望过来,白楹心里暗暗叫苦。 夭寿哦。 她还不想现在搞得众人皆知。 白楹脸上笑容不变,她从容道:“郡主说的哪里话,不过是凑巧罢了。况且也不曾帮到郡主,阿楹可不敢堂而皇之接受郡主的道谢,否则会于心不安的。” 她双手放在膝上,哪怕在学堂,身上也依旧穿着那件厚实的披风。 精致小巧,可爱乖巧。 怀阳郡主越发喜欢和白楹亲近,她娇嗔道:“自然要谢,阿楹不准推辞。本就是我不好,还不相信阿楹,阿楹若是要怪我,我也没有怨言的。” 姚依依凑过来,打趣道:“我早说了阿楹占卜准,堂姐还不信,白白受了无妄之灾,可不是冤的慌吗?”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连说两遍,怀阳郡主将带来的食盒送到白楹面前,“阿楹。” 白楹哭笑不得,“郡主怎么这般客气。” 其他人窃窃私语,孙嘉迎直接问了姚依依什么事情。 傅云岚装作一副很冷淡的样子,实际上耳朵早就竖了起来。 其他人也一样的好奇。 什么占卜之术? 怀阳郡主碰到什么“无妄之灾”了? 不过一日没见,怎么感觉发生了好多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白楹都来不及阻止,姚依依这个直率的小姑娘就把事情经过结果都说了出来。 瞬间,白楹收获了数十道崇拜的目光! “……”求放过。 怀阳郡主眼睛亮亮的,在学堂里,她没有像在外面那样格外端庄。 在这里,她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罢了。 她见白楹收下糕点,神采飞扬,悄声问道:“阿楹,午时你再为我占卜一卦好不好?我保证什么都听你的!不会不相信了!” 耳朵尖的傅云岚立马道:“要占卜也是先给本公主占卜!谁知道真的假的,或许凑巧呢?本公主来做实验!” 白楹:“?” 我谢谢您全家。 李晗紧跟着道:“白楹!白楹!你也给我占卜一次吧,我,我明日给你带梅花糕!” 他紧张地看着白楹,耳朵儿都红了,和白楹目光对上,他结结巴巴道,“我我家,不是,我姐姐做的梅花糕特别好吃……” 白楹忍俊不禁,她笑起来特别好看,像晨间竹叶上的一滴清露,晶莹剔透。像是山林间自由自在的小鹿,纯粹灵动,更像是天光乍破间那一束灿烂,温暖动人。 随着长大,这份美丽越发显目。 哪怕这份美丽仍旧青涩稚嫩,但也改变不了它耀眼夺目的事实。 怀阳郡主都看呆了一瞬间。 杜之清心里想,这人啊,不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的吗? 为什么有些人就生的格外好看呢? 白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可以一天一个人,多了阿楹的身体吃不消哦。” 实际上身体吃的消,她是心理吃不消。 怀阳郡主和姚依依是占卜过的,这么多人虎视眈眈着,她们不好意思开口。 傅云岚再次抢先,第二遍道:“给本公主占卜!” 有点命令的语气。 白楹还会惯着她? 做梦。 她爱搭不理的样子,“阿楹学艺不精,哪敢给公主占卜啊?” 傅云岚一下就听出了她的意思,暴脾气瞬间又上来,她冷哼道:“你敢的事情多了去了,不差这一件!” 都敢和她顶嘴作对,白楹还有什么不敢的? 这不是笑话吗?! 傅云岚盯着白楹,“你就是不想给本公主占卜!” 你才知道啊! 白楹眼中明晃晃写着这五个字。 她就纳闷了,她是不是哪里没做好,给了傅云岚一种她们关系很好的错觉? 要不然她怎么会这样理所应当让她给她占卜。 她低头抠着披风上绣着的梅花,花瓣是红线绣的,很精致。 白楹语气有点淡,“公主想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吧。” 反正她是不会主动承认的。 傅云岚感觉到了一点委屈。 她觉得白楹这个人真的太讨厌了! 她嚷道:“谁稀罕啊!还占卜之术,听上去就跟个江湖骗子一样!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白楹:“……” 姚依依:“……” 孙嘉迎:“……” 怀阳郡主:“……” 其他学子:“……” 被拒绝的嫡公主恼羞成怒,又是一副跟白楹过不去的样子。 就算白楹做的再好,嫡公主也能挑出错儿来。 李晗小声问好友,“这是不是,就是那个什么……鸡蛋里面挑骨头?” 杜之清挑了挑眉,“不错呀,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学习了?!” 李晗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不吭声。 桑见溪一眨不眨地盯着白楹看,她依旧镇定自若,小巧精致的鼻子吸了吸,眼神飘到了放在地上的食盒上,显然没把傅云岚放在眼里。 忽然,郑元嘉道:“白楹,今日可以帮我占卜一次吗?” 白楹没有多想,点了点头:“可以的。” 她对郑元嘉印象不差,这应该算是一个老实人。 李晗诶诶叫起来,“那我呢?我不是第一个说的吗?” 傅云岚气道:“本公主才是第一个!!!” 孙嘉迎谨慎提醒道:“公主,白楹应该是把你剔除在外了。” “闭嘴!”傅云岚恶狠狠放狠话,“哼!白楹,你给本公主等着!” 白楹:“……”我好怕怕哦。 她看向李晗,认真解释道:“郑小公子是在我说完话之后一个要求的。” 傅云岚不算。 这就是欠打的。 李晗有点失落,但很快他又不抢先他们一步道:“那明日,明日我,给我占卜!” 白楹好脾气应下来:“好的。” 有他们开头,其他人一个个纷纷跟着七嘴八舌说话。 怀阳郡主:“阿楹阿楹,你不能忘了我呀!” 杜之清:“阿晗后面是我!我想占卜我何日高中状元!” 孙嘉迎:“到死不都会的啦!” 姚依依:“这种没有结果的事情都不要占卜了!不要浪费阿楹的精力!” 傅云岚:“白楹讨厌鬼!怎么还不断腿的!!!” 快点断腿断手,不要来皇宫了! 看见她就讨人厌! 白楹就当做没听见傅云岚暴跳如雷的咒骂,但怀阳郡主可不会容忍。 她早就把白楹当妹妹一般看待。 哪能容忍傅云岚这样欺负白楹? 她当下呛回去:“你身为公主的教养呢?都去哪儿了?这样恶毒的话,你也说的出口?!” 傅云岚冷笑道:“狗拿耗子,要你多管闲事?” 孙嘉迎呆呆道:“公主,你是狗吗?那耗子是不是白楹?” 白楹:“???”她怎么这么可怜的啦,做什么都要带上她! 傅云岚:“???” 嘉迎是不是缺根筋的? 姚依依扑哧笑出声,清脆的笑声打破原先凝固的气氛。 怀阳郡主和傅云岚对视一眼,相互冷哼一声。 好在下堂课马上到来,没有时间再给两人争嘴。 白楹无奈地摇了摇头,感觉自己待在小朋友的群体里面,心理年龄都要变得和小朋友们一样了呢。 不过,也挺好的。 很有意思不是吗? 拜这群可爱的小朋友所赐,不到一天,整个皇宫都知道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静太妃的养女,那个被洛妃娘娘极为宠爱的白楹,是会占卜的。 静太妃听到消息都惊呆了。 然后把白楹训斥了个狗血淋头! “树大招风的道理你明不明白?国师大人亲传弟子的名号有多招人嫉恨你知不知道?你被皇帝太后看重又有多少人在背地里咬牙切齿?有些人带着面具与你笑与你闹,他们有多想看你从云端摔落泥坑……” 白楹乖乖巧巧地接受静太妃的教导,对上她那与同龄人不符的沉静眼眸,静太妃说不下去了。 她长长叹息,心里也清楚,怕是别人说的。 她家的小姑娘哪会这么没分寸? “罢了,也不能怪你。” 白楹看得很透彻,“不,怪我。如果我没有在依依她们面前占卜,她们就不会知道。我不应该在太学占卜,明知道会引来旁人,我还是这样做了。实际上我并没有那么大能力掩盖住烟味……” “等等!”静太妃反应过来,她瞪道,“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占卜?是不是也在自己院子里试过?” 白楹:“……”不我不承认! 顶锅盖跑! 静太妃的目光太有压力,白楹感觉冷汗都要流下来了。 她一步一步挪到门口,然后转身跑路,“阿楹先回房复习功课啦!” “再在房里玩火儿,你看我会不会打你!”静太妃喊了一句,胸口不断起伏。 她也是上了年纪了的人了,一生气这身体就吃不消。 舒嬷嬷端着热茶进来,笑道:“小姐消消气,咱们楹丫头有分寸的。” 有分寸有分寸…… 静太妃横了舒嬷嬷一眼,“你倒是相信她。” 也不想想,再怎么有分寸,她也是一个不满十二的小姑娘。 “您啊,少操心,顾好自己的身子才最要紧。”舒嬷嬷温声道,“楹丫头还想您陪她久一点,再久一点的。” 这话戳到了静太妃心坎,她又叹了一口气。 小姑娘七八岁的年纪到她这里,看着却瘦瘦小小跟个五六的姑娘一般大。 如今也快五年了。 时间怎么能过得这样快呢? 再过几个月,又要下雪了。 新的一年又要来了。 她还能活多久?还能再陪她多久? 静太妃摇了摇头,无奈笑道:“随她吧。” 自己家的小姑娘,除了宠着护着纵着养着,还能怎么办呢? 第171章 侧妃 白楹真的开始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江湖神棍。 或者……怡红院头牌? 脑海里冒出这个形容,白楹都被自己逗笑了。 怎么说呢,一天接一次客,每次都是在自己的房里,偷偷进行,占卜内容保密,第二天顾客会兴高采烈送来不少吃的或者小玩意儿。 嗯,不算白嫖。 好吧,她小布袋里的龟甲才应该算是怡红院头牌,她是麻麻。 除了傅云岚,就差一个桑见溪还没占卜了。 就连和傅云岚交好的孙嘉迎,白楹都同意给她占卜了。 孙嘉迎也知道有求于人要什么态度,她从家里带了两块紫米糕,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塞给白楹。 生怕傅云岚看见。 白楹觉得挺好笑的,孙嘉迎就像是在外面找小三,就怕被傅云岚这个正房捉住。 不过,知道孙嘉迎要占卜什么,白楹还是忍不住感叹她和她家正房的感情之要好。 孙嘉迎想要占卜:“我和公主可以一辈子做好朋友吗?” 这个问题,说难也不难,但比占卜天气还是要难度系数高一点儿。 毕竟,这可是占卜未来的事情。 不而不是近日小事这么简单。 白楹看在那两块还有温度的紫米糕的份上,给孙嘉迎卜了一卦。 结果出来,白楹如实相告。 “十有八九,会一直好着。” 十有八九,那就是还有十之二一的不确定。 孙嘉迎也知道未来的事情难说,她小声说了句谢谢,就出去了。 也不知道她怎么哄的傅云岚,傅云岚没有因为孙嘉迎“背叛”她找白楹占卜而生气。 轮到桑见溪的时候,白楹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午睡过了。 天气这么冷,冬天似乎总是这么漫长难熬。 白楹在房里坐在火炉旁一边儿烘手,一边儿等着桑见溪来。 答应了的事情,不做到不好。 黑猫趴在她脚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白楹也不知道它今天什么时候跑到她太学休息的房间里来的,她就知道她偷偷藏起来的糕点里全被这狗货吃掉了。 还要一副没有小鱼干好吃吃坏肚子的生无可恋表情。 白楹搓了搓手,今天外面下雨了,温度蹭蹭蹭往下降,没呼出一口气都像是白色的雾。 “小可爱,下次再偷吃,就把你放火炉里烤掉哦!” 甜软的嗓音,轻快的语气,以及那漫不经心的搓手动作。 让黑猫迅速从她脚上站了起来,“喵呜!” 它闪到她身后,生怕跟三天两头跟煞星相处的小姑娘真的一怒之下把它提起来扔火炉里去。 学坏了! 真的学坏了! 黑猫“喵呜”叫,扒拉着白楹身后的披风。 打你!!! 吃过小鱼干的小可爱,离高贵冷艳四个字越来越远…… “吱嘎——”开门声。 桑见溪携着一身潮师冷意走进来。 他看上去很拘谨,油纸伞收好放在了门口,他抬头迟疑地喊了一声白楹。 黑猫抬了抬眼皮子,猫须动了动。 白楹语气很随意:“来了,快坐下一起烤火,驱驱寒气。” 听声音就知道外头雨很大,桑见溪的肩膀上有几点雨,可想而知就算有油纸伞,也被雨淋到了一些。 这个时代对男女之防看得不算太严,但也鲜少有小姑娘小少年私底下单独相处的。 白楹决定速战速决。 见桑见溪依旧站的远,她没有再让他过来,桑见溪比李晗杜之清他们要腼腆内向许多,她语气放的很轻松自然,笑着问道:“要占卜什么?” 桑见溪低声道:“我想知道,我以后的姻缘……” 这是第一个问姻缘的。 白.月老.楹:“……” 桑见溪才十二吧?过了年也才十三。 没想到这个小老弟看着内向腼腆,实际上心里比谁都早熟! 白楹憋住笑,“你想占卜哪方面的?” 姻缘是否圆满? 可是一段好的姻缘? 还是姻缘到来的快不快? 毕竟在这里,十四五岁成亲的比比皆是。 白楹努力不让自己眼中好奇的光芒太明显。 桑见溪抬头看了她一眼,她笑意盈盈,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他又移开目光看白楹身后的猫儿,黑猫毛发黑得发亮,猫瞳是诡异的幽绿色。 “我以后的姻缘……”他轻声道,“可以如愿以偿吗?” 如愿以偿??? 桑见溪都有喜欢的人了?! 白楹有那么一瞬间被打击到了。 她母胎单身二十四年,要被高三快结束的小堂妹虐狗也就算了,到这里还得被一个快初中的小朋友虐? 这是早恋! 早恋啊!!! 要被老师抓起来叫家长的! 白楹憋着口气,点头:“没问题。” 黑猫又叫了一声,像是在嘲笑白楹。 白楹:“……” 龟甲放在火炉里烧,桑见溪一眨一眨盯着看。 白楹表情有点严肃,占卜需凝神贯注,不能分心,直到时间差不多她才把龟甲夹出来清洗干净。 别人看不懂龟甲上的裂纹,这是只有白楹能看懂的东西。 桑见溪的“如愿以偿”,没有半点希望。 她抿了抿干涩的唇,清咳一声,怕这个腼腆的小少年被打击到。 桑见溪似乎知道了她要说的,他眼眸一动,声音低不可闻:“不能吗?也是,原就是我痴心妄想。” 这低落无望的模样,白楹都心软了。 她干巴巴安慰道:“事在人为,尽最大的努力最好了,至少努力过,就没有遗憾了。若是实在没有结果,那,那……” 桑见溪深深看她,低声道:“她本就是高不可攀的皎月,凡人又怎么可能触碰到分毫?” 白楹:“……” 她没失恋过,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白楹绞尽脑汁想了想,小心翼翼道:“未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准的啊。” 桑见溪眼中闪着微弱的光芒,“占卜会有误差吗?” 虽然她不是按祖宗规矩来占卜的,但也不能怀疑她的水平啊! 白楹眼眸瞪圆,“不可能!” 怀疑什么也不能怀疑她抱大腿的成果! 这是对她的侮辱! 桑见溪眼中的本就细碎的光,如被风吹过的蜡烛,一下子就灭了。 白楹:“……” 她嘴贱!她该杀!!! 桑见溪很轻地说了一声“谢谢”,他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白楹,他抿唇道:“打扰了。” “!!!”这么乖的男孩子哪里找哦?! 白楹立马道:“不打扰。” 小少年走之前还轻轻带了上门。 可能是身边傅南歧傅云岚这种人太多了,白楹碰到这么一个乖巧可爱的男孩子就被感动的不要不要。 难怪长辈们都喜欢看她乖巧的样子。 呃……她看桑见溪,也不由自主带入了长辈的身份吗? 不不不,她还是一个小姑娘呀! …… “难道祁儿就没有喜欢的姑娘吗?” 锦绣宫,昭贵妃看着面前比自己高出不少的少年,面露满意之色。 和昭贵妃有着五分相似的眼眸含着温润的笑意,傅云祁不疾不徐道:“儿臣还小,不着急。” 昭贵妃嗔道:“母妃没有急,也没有现在就让你成婚的意思,只是你也到年纪了,该好好挑看了。” 傅云祁当即回道:“二皇兄比儿臣大这么多不也没成婚吗?儿臣再等几年挑看也无妨。” 傅南歧是什么东西,也配和她的儿子比?! 要不是傅云祁还在这,昭贵妃脸上的笑都要散掉了。 她淡淡道:“祁儿,他不过是一个无依无靠的皇子,皇帝太后又不看重,自然没有人管他的婚事,可你不一样。” “同是父皇的孩子,有什么不一样?”傅云祁说完,才发觉自己这个问题有些可笑。 他知道傅南歧是吃了多少冷待的,跟自己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傅云祁低下头,“母妃,二皇兄不善言辞,但他心地很善良。” 他不该遭遇这么多的苦难。 “……”昭贵妃再一次后悔把自己儿子教养的这般天真。 她也不应该把祁儿交给皇帝让他从小带在身边,否则,祁儿又怎么会这么正直?! 这种东西,在皇宫里,怎么能有? 昭贵妃恨铁不成钢,“你把别人看这么好,别人可不会把你也看这么好。” 傅云祁:“不会,我待怀阳阿楹她们好,她们也待我好。” 听到这两个名字,昭贵妃的怒气一下子就消了下去。 她也不想因为那个贱种和儿子闹不高兴,遂笑道,“你们玩的好儿,母妃也就高兴了。” 傅云祁笑着点点头。 芳年给两人添了茶,又上了一些新鲜做好的糕点,“娘娘知道三皇子喜欢吃枣泥核桃糕,厨房一直备着红枣核桃。这是新鲜刚做的,三皇子快尝尝。” 闻言,傅云祁道:“儿臣多谢母妃关怀。” 他吃了一块,笑道:“这甜度阿楹一定喜欢。” 昭贵妃不动声色笑着问道:“怀阳和白楹,祁儿更亲近哪个?” “都是妹妹,但儿臣更喜欢阿楹。” 昭贵妃眼中笑意愈深,“为何?” 傅云祁认真想了想,笑道:“不知是何缘故,儿臣第一次见阿楹,便心生喜爱,儿臣从未见过这样粉雕玉琢,乖巧又特别的小姑娘。” “那倘若这样的姑娘,给你做侧妃……你觉得如何?” 傅云祁愣住了,他霍的起身,脸上没了笑,“母妃说什么?阿楹还小,母妃日后,还是不要开这种玩笑为好。” 反应这么大。 昭贵妃敛了敛笑容,道:“母妃是认真的,怀阳为正妃,白楹为侧妃,这样不是很好吗?” 傅云祁猛地回头,“可儿臣只将她们当做妹妹看待!” 他的脑海不由自主浮现白楹的甜甜的笑容,乖巧又灵动的眼神。 他真的……之术把阿楹当作妹妹么? 傅云祁头一回产生这样的疑问,他眼神迷茫,脑子有些混乱。 昭贵妃见他这样,还以为自己戳中他的心思。 她笑道:“母妃看怀阳也是情窦初开,对你极为喜欢,如果可以,母妃还是希望我儿能找到一个两情相悦的姑娘。左右你与怀阳也是知根知底,甚好。” 况且怀阳郡主的母亲是素华长公主,父亲襄阳候,她又是太后唯一的嫡亲外孙女,疼她多过傅云岚,甚至是傅云祁。 有这样的姑娘,储君之位铁板钉钉。 再加上白楹,她若是成为傅云祁的侧妃,国师大人,霍家,洛家,不就都会站在三皇子这边? 有这些筹码在,皇位还不落在傅云祁头上? 哪怕白楹无父无母身世不详,但她背后有这么多人,一个侧妃,也应当。 这些,昭贵妃都想了许久了。 刚好今日傅云祁来锦绣宫,她便一并说了。 谁知,傅云祁不见半点喜悦,他脸色很不好看,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他只道:“儿臣的婚事,儿臣不急,母妃也不必想这么多。” “本宫不为你想这么多,谁还会为你处处着想处处谋划?!”昭贵妃凤眸一瞪,“难道是你父皇吗?你父皇如今一门心思都放在芳华那个贱人身上,你难道不知道吗?” 傅云祁头一回见到情绪这样激动的昭贵妃。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默默行礼:“母妃息怒,儿臣先行告退,明日再来给母妃赔罪。” “……”她怎么会有这种没上进心的儿子?! 第172章 高攀 “嘭!”重物砸地发出的声音。 黑暗看不见一点光的书房,静的可怕。 江林跪在地上,在他身边不远处,躺着一只砚台。 黑暗环境中看不见青年的神情,气氛压抑逼人,可想而知青年的心情有多差。 地砖冰凉无温,门合的紧紧的,没有一丝风漏进来,但江林还是背脊发凉,冷汗涔涔。 他咽了咽口水,小心道:“殿下……” “她敢有这种心思,她竟然敢有这种心思。”傅南歧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说话轻声细语更让人毛骨悚然。 “是谁给她胆子?”傅南歧问了一句,话语辗转齿间转瞬磨出戾气,“给傅云祁做侧妃……他也配?!” 江林额头贴着冰凉地面,语速极快道:“殿下说的是,傅云祁是不配,但更恶心的是白氏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心比天高,竟然把主意打到楹姑娘身上,简直是罪该万死!” “她还不能死!”傅南歧阴冷道,“就算要死,她也该等到一无所有的时候。” 这样的死,才让人痛不欲生。 江林的呼吸声在静谧的书房中格外清晰,他连连道:“殿下说的是,殿下说的是。” 傅南歧心口像是有一簇火在烧,烧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越发暴戾。 “既然白成义的惩罚还没有让她收敛,那就继续。” “可要……”江林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做完才想到这么黑殿下看不见。 傅南歧再次响起,冰冷,残酷,无情:“杀。” 不留命。 直接死。 他倒要看看,自己的亲侄子死了,仪态万千永远温柔示人的昭贵妃,还能不能愉快地给自己儿子挑正妃侧妃。 侧妃……白楹…… 傅南歧手里头的毛笔断成两截。 她倒是敢想,也不动动脑子,傅云祁配不配得上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 也不想想,那是他们高攀得起的吗?! 还是侧妃。 “呵。”傅南歧怒极反笑,这是多大的脸啊,感情白楹只能当侧妃? 见江林还跪在地上,傅南歧冷冷道:“出去吧。” 江林这才从离开砖面,低着头弯着腰走出去。 傅南歧的脾气没有一点好转,自从收到宫里头的消息,他周身的低气压就没有散过。 那个蠢猪! 可能还以为昭贵妃对她好把她当做亲女儿看待。 还和傅云祁走得这么近。 蠢死算了! …… “阿嚏!”白楹揉了揉鼻子。 静太妃顿时紧张起来,“莫不是着了风寒,阿舒,快送她回屋,屋里头已经烧好炭火了吧?先把这件披风穿上。” “……”虽然觉得静太妃有点草木皆兵了,但白楹心里还是很感动。 她乖乖穿上披风,很严肃地说:“肯定是有人背后骂我!” 就是不知道是傅云岚还是傅南歧还是其他人。 静太妃懒得理她,“你多穿些,早些睡,不要冻着了,以后每天喝一碗姜汤。” 不然又和上一次除夕夜一样高烧不退。 说起来除夕又要快到了,静太妃担忧地看着穿成个球的白楹,“你可得好好的。” 白楹:“好的!” 努力完成任务! 除夕将至,太学也要跟着停课了。 大雪纷飞的日子,白楹趴在窗口眼巴巴看院子里头丁和和丁元堆雪人。 这么冷的天,白楹不被允许出去。 “头要圆一点,要比身体小一些,眼睛找两颗石头,对啦对啦!” 她教着他们,没过一会儿院子里的雪变成了两个小雪人。 白楹高兴地叫起来,“阿元姐姐!你们的雪人做的好棒啊!” 这个时代没有手机电脑网络,久而久之习惯后连堆雪人这种活动都可以十分有乐趣。 可惜身子太弱,不能亲手堆。 白楹打了个喷嚏。 丁元听见了,她急急忙忙过来合上窗,把白楹的小脸挡在里头。 “姑娘,这雪一时半会不会化的,您先在里头好好取暖吧。” 白楹:“……” 白楹呵出一口白气,蹲在火炉边上蹲了一会儿。 几分钟后,她偷偷打开窗的一条小缝隙,偷偷打量了一会儿,发现外头好像没有人了。 白楹这才半开窗。 丁和丁元还没走远。 白楹必须小心翼翼,放轻再放轻动作。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不知道从哪儿跳出来,踩在雪人脑袋上,一个扑腾,雪人的脑袋……滚到地上。 白楹:“啊啊啊!” 天杀的!!! 猫肉好不好吃?!! 白楹的叫声让丁和丁元二人快速回头折回,丁元进屋先是上上下下把白楹看过,见没有任何问题才舒出一口气。 没事就好。 丁元问:“姑娘,怎么了?您怎么又开窗了?” 白楹回头,扒着窗口,泪汪汪:“雪人……头掉了。” 冬天就剩这么一点有意思的东西,还被人破坏了。 白楹生无可恋。 姑娘的表情太可爱了,丁元想笑,又不敢笑。 她道:“没事的,姑娘。哥哥会凑上去的,雪人还会有头的。” 说完,黑猫踩着湿嗒嗒的步子走进来。 它高贵傲慢,“喵~”叫一声,左右闻闻,没有发现的小鱼干的味道,顿时扭头就要出去。 白楹磨牙,“小可爱。” “喵呜~”黑猫漫不经心,有什么事? 和小鱼干或者是烤鱼无关的,那就都不能算事儿。 丁元知道这只猫儿极通灵性,就连轻风姑娘也很喜欢它,怕姑娘因为那个雪人要做出什么,连忙带着黑猫走出去。 “姑娘好好休息,奴婢等会儿给您好吃的。” 好吧。 她可不是因为好吃的三个字才既往不咎的。 丁元把黑猫带到前院,捞了鱼给它,黑猫才一改懒洋洋变得十分精神起来。 “喵~”算你识相。 丁元听说它喜欢吃烤鱼,把鱼捞上来后迟疑问道:“需要烤了吗?” 比起生的小可爱当然更喜欢吃烤的! 黑猫:“喵!” 丁元忙不迭拿去烤掉。 白楹还不知道黑猫在国师塔扬威耀武,过得十分逍遥快活。 因为国师大人出关了。 白楹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国师大人的抽查。 国师大人考查了一番白楹看书的情况,见她应答如流,不由满意点头:“甚好。” 白楹松了一口气,正准备混过去,国师大人又道:“听闻阿楹已会占卜之术,东西可否给师父一看?” 东西? 除了龟甲,还有什么东西? 白楹艰难咽了口口水,最后还是在国师大人温和的目光下视死如归拿出了龟甲。 国师大人看到龟甲,果不其然愣了一愣。 谪仙一般的容颜上出现一丝迷茫。 白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装缩头乌龟。 国师大人见她这样,哭笑不得:“这是阿楹自己改的?” “嗯。”回答他的只有蚊子叫一般的应声。 白楹忐忑不安,怕国师大人会被她这胡来的做法给气死。 她偷偷抬头瞄了一眼国师大人的神色,发现他正细细端详着龟甲,手指摩擦过她刻的加减符号。 白楹试探着喊了一声:“师父?” “嗯?”国师大人微微笑了起来,“怎么了?阿楹自己改动的占卜之术,别有意思。” 这算是肯定吗? “师父……不觉得阿楹胡乱改动先祖留下的东西吗?” “阿楹自己喜欢就好,听闻阿楹占卜的都一一应验,可见阿楹自己独辟蹊径,也没有什么大碍。” 白楹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嘴角疯狂上扬。 似乎回到了小学被老师夸一下就很高兴。 啊啊啊稳住!!! 她可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成年人!!要稳重稳重!!! 白楹笑嘻嘻道:“师父不觉得阿楹胡作非为就好。” 国师大人道:“阿楹自己有分寸,师父放心的。” 白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胡乱点头。 国师大人神情凝重起来,他开口道:“阿楹,解你体内毒素的解药已经有消息了。” “……”白楹一时之间还没回过神来,她下意识问道,“师父又要出去了吗?” 虽然和国师大人相处时间不长,但白楹就是对他有一种天生的亲近。 小姑娘眼巴巴地看着他,看得国师大人都心软了。 国师大人摸了摸她的发顶,不免在心中感叹时光飞逝,当初的那个小萝卜丁都已经快十二岁了。 农作人家,十二三岁的姑娘都可以嫁人了。 国师大人不会安慰人,他道:“阿楹放心,至少,也等过了年。” “……好吧。”白楹还是有点失落,明明应该习惯了的不是吗? 至少国师大人这次回来待在国师塔待了很长时间。 虽然都一直闭关。 但是国师大人仿佛定海神针,有他在国师塔,国师塔上上下下的人都很安心。 晚膳吃的没滋没味的,白楹生怕国师大人看出她的难过,为她担心,又一个劲扒拉饭。 她也不知道国师大人是过年后大年初一就走,还是大年初二。 她的占卜之术才学了一点儿,虽然凭着运气次次都占卜对了,但师父又怎么可以真的撒手不管? 有时候白楹真的挺讨厌自己这个身体的,和她以前倍儿棒的身体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国师大人还要为了她体内的毒素,东奔西跑。 碗中忽然出现一块土豆,白楹对上国师大人温和的眼眸,他一身白袍纤尘不染,看着就像是天上来的神仙。 神仙放下筷子,温声道:“师父迟些走,吃吧。” 白楹:“……”哇的一声要被感动哭了。 第173章 礼物 过了年,白楹小豆芽似的身高终于有了明显的增长。 一年又一年,似乎一转眼就到了十二岁。 时间真的让人措手不及。 白楹在国师塔中常能收到来自素华长公主府和姚国公府的礼物,礼尚往来,白楹也会从自己的小金库里挑一下东西回赠她们。 距离国师大人离开还有十天,白楹心血来潮要给国师大人准备行礼。 草药在东部,东部荒僻,国师大人又是一个不通俗事的人,如果没有白楹,国师大人或许还会把轻风带上,但有白楹在,国师大人又不放心白楹在国师塔没人照料。 虽然他习惯孤身一人出去,但东部那里环境恶劣,白楹把需要用到可能会用上的东西都给塞满了国师大人的行礼。 还有几样东西得去外面买,轻风原先准备让国师塔的人去置办。 想着白楹也很就没出去走动了,便让丁和丁元带着她出去,丁卯在暗地中保护。 买东西的任务主要还是交给丁和丁元的,他们兄妹俩年纪比白楹大不少,在丁卯的培养下成熟稳重,比起一些中流世家的子弟也差不了多少。 白楹的任务是吃吃喝喝,轻风想借着外头的新鲜事儿新鲜吃食转移她的注意力,免得她老沉浸在国师大人将要离开的愁苦中。 白楹不知道轻风的想法,她把买东西当做了非常重要的事看待,也没什么心思去关注其他。 一路上丁元都在说话,“姑娘,那边有芝麻糕,姑娘要不要买一些尝尝看?姑娘,老巷子里有一家糯米糍粑做的格外好吃,寻常人都不知道,姑娘想吃吗?” 白楹一一摇头,“不吃啦,东西买完我们就回去吧。” 马车在一家类似于百货商场的店铺门口停下。 这算是长安城中名声最好的一家店铺。 轻风置办东西,都是在这里买的。 丁元扶着白楹下马车,大雪停了没几天,这地面还是有点湿,若是一个不当心,滑了可怎么是好? 一大一小姑娘走进店铺,丁和守在外头。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有人在看他们。 不,应该说,是看白楹。 那种打量的目光一闪而过,丁和都在怀疑他是不是感觉错了。 对面的一家酒楼的某个房间关上了窗。 一个土黄衣袍的男子率先开口道:“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看着也不过如此。” “有些事情,可不能光凭看。”坐在桌边的灰袍男人不紧不慢喝着茶,“无相,你可不能因为当初国师不肯收你为徒,就看轻他的眼光啊。” “哼。”提起陈年往事,男子就一脸铁青。 国师大人也就快走了,他倒要看看,没了国师大人庇佑,那个小姑娘还有什么本事。要买的东西很快挑好,轻风是想让白楹在外头散散心的。 白楹正要去付银子,丁元忙道:“姑娘,不如再看看,给洛妃娘娘,静太妃她们都挑一些好的东西,明日姑娘去皇宫,正好儿送给她们。” 白楹愣了一下,觉得丁元说的还挺有道理。 “好。”她点点头,又折回二楼,二楼女子的首饰胭脂水粉最多。 白楹坚信,不管是多大年纪的女人,看见好看的首饰,布料,胭脂水粉,都是没有抵抗力的。 反正要买,钱也是带够了的,索性买多一些,给怀阳郡主姚依依她们都送一份儿过去。 等白楹挑选好所有的,已经快午膳了。 她挽住丁元的手,忍不住吃吃笑起来。 女孩子买东西真的好费时间啊。 距离国师塔有一段路,白楹看这时间,征求了丁元丁和的意见,三个人便去了四季楼里用午膳。 隔了这么久再踏足四季楼,丁和丁元兄妹二人心中感概万分。 白楹点了一些三个人都喜欢吃的,最先上来的小馄饨热气腾腾,一只一只馄饨躺在碗中十分可爱小巧。 白楹口水都要流下来了,碰上美食心情总会好起来。 饭后白楹还打包了一份甜点,可以带回去吃。 一边吃点心一边看书,虽然三心二意不好但是爽啊! 回到国师塔,白楹把礼物一份一份都分好,然后让丁和一一给怀阳郡主她们送过去。 轻风见了,心里头的大石总算落下。 阿楹有事做就好,就怕她一闲下来,就想着国师大人几天后就要离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看她这几日在国师塔的时候,胃口都不好。 虽然点心还是会吃,但饭菜却很少动。 白楹把给静太妃她们买的东西准备好,第二天去宫里,先给静太妃,再让景玉宫的宫女把东西一一送到碧洛轩,寿康宫,锦绣宫,春庭宫。 皇帝那白楹也送了一份去。 总归是自己的心意。 至于其他人,白楹选择性遗忘。 太后收到白楹送的东西还挺高兴,她正和苏嬷嬷说着小姑娘是个有孝心的,就听说长秋宫李皇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想到李皇后没有,昭贵妃华贵人她们那白楹却都送了,太后有些微词。 “这丫头,皇后那也没得送去……” 洛妃也就算了,她是把白楹疼到了心坎里去,大家都有目共睹。 但李皇后那没东西送去,昭贵妃和华贵人却有。 这未免太落了皇后面子。 苏嬷嬷一边给太后捶腿,一边笑道:“太后不要忘了,楹姑娘今年也才十二,这么小的年纪,哪会懂得什么世故圆滑?皇后娘娘和公主都不待见楹姑娘,公主还多次折腾她,楹姑娘再好的脾气,也不能上赶着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不是?” 这倒也是。 太后冷哼一声,说起来还不是李皇后和她那宝贝女儿造的孽。 非得和白楹闹不和。 小孩不懂事,大人不劝阻也就算了,还有意无意地纵容。 这是爱还是恨? 和国师塔交恶有什么好处? 太后想到李皇后心生厌恶。 “她想过继四皇子的事儿,迟些再说吧。” 苏嬷嬷低下头,笑着道:“太后少劳心,您啊,该好好享清福了。” “哀家哪有那么好命享清福。”太后叹了口气,一日不把下午谋害的人逮出来,她这心就一日难安呐。 更何况内忧外患,皇宫里头的这些人,哪有一个安分的? 苏嬷嬷没说话。 锦绣宫。 昭贵妃收到了白楹送的一些首饰,还以为她也对傅云祁有些许懵懂好感。 结果得知春庭宫竟然也有。 她的脸刷一下沉下来。 芳华这个贱人,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白楹的? 她想为她的主子做什么? 白楹兴许还不知道芳华是李皇后的人吧,不然……怎么可能还给她送东西。 与此同时,春庭宫的主人也满脸不高兴。 即使知道白楹是为了面上过得去,才给昭贵妃送的,华贵人这心里也格外的不舒坦。 “贵人,今日殿下进宫,奴婢猜想,楹姑娘一定也有给殿下准备东西。”赤芍道,“这份礼,傅云祁定是没有的。” 华贵人想了一想,觉得以白楹和自家殿下的关系,这种东西肯定少不了殿下,毕竟她连昭贵妃都送了。 华贵人轻蔑道:“傅云祁算什么东西?” 别管华贵人照顾过很小时候的傅云祁,她那只是为了博取昭贵妃的信任。 在她看来,这世上千好万好,都比不了娘娘和殿下的万分之一好。 哪怕傅南歧脾气坏,孤僻冷漠不近人情,这些缺点在华贵人眼中统统都是因为被李皇后昭贵妃她们迫害所致。 如果殿下一帆风顺,娘娘还在,他还是太子。 如此尊贵地长大,又怎么会有这样的性格?! 对比之下,华贵人不迁怒傅云祁,已经是全靠她仅存的良心撑着了。 不过,有这样一个母亲,傅云祁最后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华贵人吩咐赤芍把白楹送来的首饰和胭脂水粉都收起来,换了身衣裳,便去寿康宫去太后请安。 白楹买了一大堆东西,静太妃的是亲自交到她手上,其他人的便由宫女送过去。 最后洛妃那白楹亲自拿过去。 明明才几日没见,洛妃看见白楹,却恍如隔世一般。 洛妃晃了晃神,站起来,腰间挂着白楹做的香囊,里头装的是护身符,她笑道:“阿楹看着又长高了呢,气色也比前些日子看着要好些。” “真的吗?”白楹装作一副很高兴的样子让洛妃开心,“那真是太好了!也许是今日见了洛妃娘娘,气色才这么好呀!” 披着小姑娘的躯壳,撒娇卖乖哄洛妃高兴,这简直就是白楹的拿手好戏。 再熟练不过了。 洛妃果不其然被哄的眉开眼笑,眼中忧郁一扫而光。 她让如花把前两年就做好了的内衫,小肚兜这些都折叠好等会儿如花送白楹回景玉宫的时候一起带过去。 洛妃给白楹擦了擦嘴角一丁点儿的糕点末,她温柔道:“我们阿楹,就快要变成大姑娘了。”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时间过得慢一些。 再慢一些。 让她陪阿楹长大的时间久一些。 白楹:“变成大姑娘,阿楹也依旧喜欢洛妃娘娘。” 洛妃眼角眉梢都带上笑意,她坐到镜子前,朝白楹招手,“阿楹来给我描眉好不好?” 白楹:“好呀好呀,只要洛妃娘娘不嫌弃阿楹手笨。” “怎么会呢?” 如花如竹退出殿中,不打扰她们相处的时光。 白楹小心地给洛妃描眉,后者闭上眼睛,任由白楹发挥。 哪怕画的不好看也没事,她不过是想多和阿楹待一会儿。 “好啦。” 睁开眼,洛妃看了眼镜中的自己,本来只是随意一看,她都做好了描粗描淡描歪的准备了。 谁料两弯柳叶眉,仿佛画龙点睛般,让洛妃的脸看上去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美得清丽脱俗。 洛妃一瞬间竟眼眶热热的。 她搂住白楹,压住情绪,轻声问道:“阿楹,你说,该放过伤害你的人吗?” 白楹同样抱住洛妃,宫里头女人都格外纤瘦,她抱着都感受不到多少肉。 白楹挺心疼洛妃的,她问的这话,“你”或者就是她自己。 不可能是白楹。 “当然不可以。”白楹道,“放过伤害自己的人,这是对自己成倍的伤害。洛妃娘娘,阿楹会快点长大的,到时候,谁都欺负不了洛妃娘娘。” 洛妃眼泪一下子砸了下来,陷进了白楹的衣服里。 她努力让自己声音听不出异常,笑道:“我怎么会被人欺负呢?傻阿楹。” 洛妃深吸一口气,抹去泪痕。 白楹的话,让她坚定了和华贵人他们合作的念头。 她们有共同的敌人。 李皇后身后是整个丞相府,李丞相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女儿做的事情,而昭贵妃心思深重,谨慎万分,从来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要想把她们一击毙命,那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洛家可以帮助傅南歧,如果傅南歧成了皇帝,那么他于阿楹也有好处。 洛妃心下有了计较,她笑着松开白楹,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我的阿楹真乖。” 她对着镜子的自己看了好几眼,越看越满意。 “阿楹心灵手巧,还有什么是阿楹不会的?” 描眉对白楹来说不是难事,但对一个从没接触过这些的十二岁小姑娘来说就有点不可思议了。 白楹挽着洛妃的手,嘴甜腻死人,“洛妃娘娘本就生的好看,清丽脱俗如同仙子一般,阿楹这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阿楹呀。”洛妃点了点她的眉间,语气无奈又宠爱。 她须得好好谋划,李皇后,昭贵妃,她们一个都跑不了。 她还得保全自己。 阿楹还这么小,她还想看着她长大,嫁人…… 第174章 明朗 如赤芍所料,白楹也给傅南歧带了礼物。 她提前打听过了,知道傅南歧今天会到皇宫来给太后请安,才把他那份也一并带来的。 不然她带了白带,多费功夫。 放在景玉宫的房间里,平日里宫女都会进来打扫,要是被看见怎么办? 夜黑风高夜,白楹做贼似的溜去了景吾宫。 她不知道,现在静太妃对她跟傅南歧往来,已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她就装作不知道,左右也动摇不了白楹的想法,不如由她去。 反正她和洛妃都会在后面护着。 没人会发现他们私底下有往来。 若是强烈反对拼命让白楹远离傅南歧,反而还容易起到反作用。 静太妃:随她吧,随她吧,随她吧。 只是再大一些,就得让白楹注意男女之防了。 白楹抱着东西到景吾宫的时候,傅南歧似乎已经睡下了。 殿内漆黑一片,连蜡烛都没点。 白楹心里腹诽,是不是傅南歧太抠了,怎么她每次来景吾宫,都感觉很少点灯,或者是才一盏灯火。 旁的宫殿里,哪个不是亮堂堂的? 白楹怕傅南歧睡了吵到他不好,就黑灯瞎火摸索着,把东西轻轻放外头书桌上。 里头好像是傅南歧的寝殿。 白楹放轻脚步,准备走人。 走到门口,白楹好像听见了轻微的脚步声。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但自从制作了护身符和学了占卜,她的视力耳力精神力都提高不少。 傅南歧不会半夜醒来吧,她走路又不响。 至于这个殿内会不会出现第二个人……肯定不可能! 白楹安慰自己,相信科学,相信科学!!!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 然而……前脚刚迈出门槛,白楹正要迈出另外一只脚,身后不远处就响起一个凉凉的声音:“白楹。” 在黑暗环境中,这个声音虽然好听,但……很诡异很惊悚啊!!! 白楹想转身,又想先出去,结果不知道是不是门槛太高的缘故,白楹另外一只脚没伸出来。 “砰!” 脑门差点跟地砖面对面来个亲密接触。 白楹摔惨了。 她整个人趴在地上,小腿下意识上翘,胸口肚子和膝盖疼的不要不要的。 眼泪花直飚! 这个大佛的腿……她可能不配抱。 “哎哟痛死爹了……哎哟……”真不是她想这么丢人趴地上不起来,还一个劲地叫唤。 她是真的痛啊!!!穿的再厚也禁不起这么摔好吗! 那个狗东西也不来扶她一把。 白楹眼泪糊了一脸,正要靠自己顽强里的毅力爬起来,身后就听到一声冷笑,紧接着整个人悬空…… 她被傅南歧抱了起来! 不是公主抱…… 也不是扛在肩上的那种…… 他的手放在她咯吱窝的地方,将她提了起来,没沾到他一片衣角……直接就这样的姿势给“抱”进去。 白楹:我想死。 就算她身上有灰尘,他也不能这样啊!她的脸都丢光了呜呜呜。 傅南歧把她放在了垫着软垫的椅子上。 像是知道白楹心里在想什么,他淡淡出声:“你还觉得丢脸?你再本事一些,脑门嗑地,就可以直接丢命了。” “???”是人能说出的话?! 白楹一边抹眼泪,一边提不上气带着哭腔:“你,你善良一点……善良一点好不好?” 嗓音娇软,哭腔委屈。 傅南歧默了默,转身走到后面。 白楹难过死了,她不就和傅南歧半个多月没见吗?运气怎么就这么差劲了? 事实上,是因为某人才倒霉的…… 白楹忍着痛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脑海里忍不住浮现被傅南歧“抱”起来的画面。 她三辈子的脸都没了。 全在傅南歧面前丢光了。 他克她的吗请问?! 心好痛!!! 脚步声再次响起,傅南歧点了灯,拿了药走出来。 他递到白楹手里,到嘴边的低骂在看见小姑娘师润的眼眶又给咽了回去。 傅南歧冷淡道:“外敷内服,别弄混了。” 麻烦精!猪脑子!半夜瞎跑!还不叫他! 白楹接过来,听他这冷硬语气,想发火怪他吓人才害的她摔倒,但一看见他这样子凶的脸色,她就又很怂地缩了缩脑袋。 “哦……好,好的。” 她怎么这么卑微呜。 看她样子是准备回去再用药。 傅南歧烦躁起来,熄灭灯,蹲下,把她好几层的裤腿给卷上去。 白楹还在懵逼惊愣状态,傅南歧已经把她手里头的外敷药拿了过去。 灯被他熄灭,白楹看不见,其他感觉敏锐起来。 她能清楚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她的明显要更粗重一些,因为……太他妈痛了! 他就不能善良一点柔轻点?! 心里知道淤血要柔开,但白楹痛的还是想骂娘。 眼泪控制不住吧嗒吧嗒往下掉,想骂人开口声音却弱声弱气像求饶:“你,你轻点……救命啊……你轻轻点行不行我求你了!!!” 要不是白楹快速捂住嘴,杀鸡般的尖叫就要响彻云霄。 傅南歧拧着眉头,他还是第一次见嗓门这么大的女的,平时娇娇软软…… 不过吃不了苦这点倒是从里到外的一致。 药膏柔开,白楹感觉疼痛好像真的慢慢褪去…… 她颤颤巍巍说:“好神奇……” 下一秒傅南歧给她放下裤腿,药重新扔到她身上,肚子胸口砸在地上得内服。 反正他是不可能还给她柔肚子。 怎么还有这么蠢的人? 平白无故都会摔地上去。 傅南歧被她搞的心口一股烦躁气闷。 偏偏还不能骂,要是骂着骂着就哭了……他就把她扔出去! 傅南歧手掌心刚接触到了药膏,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儿发烫。 他低头看白楹,见她不说话,他把灯重新点起来。 这下两个人终于能看见对方的表情。 一个惨兮兮,一个冷着脸。 白楹:“是我的错,将离哥哥别生气。” ……做人做到她这个份上真的是没谁了! 明明出声的是他,受伤的是她,最后吃冷脸和低头认罪的……却是她! 又想哭了怎么办。 太苦了。 她太苦了。 白楹吸着鼻子,颤颤巍巍站起来,“东西……东西放在桌子上,阿楹先,先回去了……不用,不赢送。” 一口气都讲不完。 看着听着都可怜招人疼。 傅南歧:“……” 小姑娘一步一步坚强地往外走,傅南歧真是服了。 他舒出一口气,走过去。 白楹警惕地回头看他:“你别抱我!” 还不领情? 傅南歧面若寒霜:“你准备走到明天早上?” 白楹:“那也不要你提!太丢人了!” 下一秒,她被扛了起来。 肚子砸在傅南歧石头一样的肩膀上,本来就痛…… 傅南歧也想到了这点,正要把她放下来,白楹忍着痛道:“别……就这样,我喜欢这样。” 比起那种抱小孩子的姿势,她更喜欢扛。 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坚强活下去。 一瞬间白楹的脑海里闪过好几张表情包。 她真是太太太难了。 傅南歧把白楹悄无声息送回景玉宫,路上一句话都没说,把“沉默是金”演绎了个彻底。 白楹也没力气说话。 傅南歧直接把她放在床榻上,不动声色地将东西塞到她的枕头底下,然后几个呼吸功夫,人就不在房里了。 白楹还没有察觉,她吃了药,艰难脱了外衣,躲到被褥里。 想到晚上发生的一切,眼前就一阵黑一阵黑。 傅南歧这个死直男! 给我注孤生! 注孤生! 他不配拥有可爱漂亮酷酷帅气娇娇软软……不管是哪种类型的小姐姐!!! 白楹恶狠狠磨牙,很不讲理地把账记在小本本上。 等哪天,她强过傅南歧。 这些账,她就要一笔一笔都跟他算清楚! 气死她了! 白楹的眼皮撑不住地往下挂,不知道现在几点了,骂人的心思也没了。 她打了个哈欠,傅南歧给的药还是挺好用的。 肚子和胸口慢慢不疼了,睡意也随之而来。 而回到景吾宫的傅南歧,冷着脸让影卫把景吾宫所有的门槛给拆掉。 至于底下那块空的。 把门换了不就行了? 影卫:我心里也苦。 傅南歧没了睡意,他晚上几乎都是浅眠,加上耳力好,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让他醒来,所以白楹走到门口还没推开门,他就听到了动静。 傅南歧犹豫了一下,把桌子上的那个紫檀木盒打开。 微弱的烛光下,能看见里面装了一串绝非凡品的佛珠,还有一些木头雕刻的小玩意儿。 “……”她是想让她当和尚? 傅南歧“啪”一声用力合上紫檀木盒,准备就这样扔在这不管。 才走没几步,他又折回来。 臭着脸把东西一拿,放到了一个箱子里。 箱子里装着一些还没有坏的糕点,一只鸳鸯的香囊,还有其他几样五件。 啪嗒落锁。 一块鸦青色的布盖了上去。 做完这一些,傅南歧若无其事地轻拂去袍衫上的灰,回到内室睡觉。 白楹一觉醒来后,身上的疼痛好像已经没什么了。 她裹着被子坐在床榻上,表情呆滞,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好想再躺下去赖一会儿。 睡不睡的无所谓,她就是不想起床。 冬天就适合跟床锁死!!! 时辰还早,白楹准备躺下,手掌搭在枕头边,忽然摸到一个东西。 她皱着眉头翻了个身,把那张红色的东西拿了出来。 红封??? 谁给她的?! 白楹一阵暗喜,翻开一看,哦豁!好几张一千两的银票。 在这个冰糖葫芦才几分钱的地方,十两银子可以供一户普通人家富足生活一年。 白楹感觉自己简直就是一个隐形的富豪。 静太妃舒嬷嬷她们的红封早在大年夜就给过她了。 这个红封……除了傅南歧应该就没有其他人了。 白楹起床,第一件事先在红封上花了一朵芍药花,然后把它吹干放进自己的小金库。 一起床就有这么大的惊喜,昨天对傅南歧的怨念早就被白楹忘了个一干二净。 洗漱完,穿戴整齐,白楹把掉出来的暖玉塞到衣服里面,温暖触感贴着肌肤,不像普通的玉冰冰凉凉,一触碰到皮肤就忍不住要打寒颤。 白楹十分不规矩不高雅地伸了个懒腰,脑海里忽然蹦出一句话。 生活明朗,万物可爱。 第175章 乖啦 国师大人离开的事情没有多少人知道,白楹失落了几天很快投入到练习最基本的医术之中。 一天学医术,一天看有关玄术的书籍。 两不耽误。 临近太学开学,怀阳郡主进宫给太后请安,在寿康宫用了膳便兴致勃勃地来找白楹。 “上香?” 又大一岁的怀阳郡主端庄而大气,她比白楹高了整整一个头,站在白楹面前,就真的如同她姐姐一般。 “是呀。”怀阳郡主秀妍的脸上带着笑,“老是待在府里闷得慌,不如明日我们一同去九龙寺上香,九龙寺的主持只比空远大师差一点儿,听说他能算出你的前世今生!” 白楹:这么神奇的吗?还能算出前世今生,听听……都不敢去了呢! 怀阳郡主:“阿楹,一起去吧,说不定运气好,还能碰见主持,不过他不常见人,给人看相都是他的师兄和师弟……” “明天……要是下雨……”白楹还想再挣扎一下。 她有种预感,明天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总感觉会碰到那个什么九龙寺主持。 怀阳郡主身后的婢女将石凳上擦干净,才扶着怀阳郡主坐下。 “阿楹,你也坐,站着多累啊。”怀阳郡主道,“下不下雨,你占卜一卦不就能知道了?” “……”失算了。 在怀阳郡主期待的目光下,白楹挤出笑:“不麻烦了,瞧这天气,想来明日是不会下雨的。” “那这样简直再好不过。” “是,是啊。”白楹不好意思拒绝,只好答应怀阳郡主的相邀。 晚膳的时候,白楹把这件事跟静太妃提了一提,后者没多大反应。 女孩子家的来往是必须的,况且怀阳郡主也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静太妃瞥了白楹一眼,“三皇子前几日不是也约了你,你可当心着些吧,免得人家以为你针对他,故意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其实是不想和他出去。” “一男一女出去多不好……”白楹嘀咕,但到底心虚。 她是不想和傅云祁出去,但这不代表她是针对他啊。 相反,她挺喜欢傅云祁的,这么温润如君子的少年,每每看见心情也会好哇。 她只是怕和傅云祁出去一趟,回来就被有心之人好一通添油加醋。 静太妃用完膳,冷不丁道:“你和某人私下里都能暗度陈仓,和傅云祁出去一趟还算的了什么?” “咳咳咳咳!”白楹被静太妃这么一说,嘴里的饭咽也不是,吐也不是,两相矛盾,就呛到了。 她咳得面色通红,舒嬷嬷连忙急急忙忙走过来给她拍背。 静太妃没有一点愧疚之情,“吃饭都不会吃,还是小孩子不成?” 白楹:“……” 她喝了一杯温水,才渐渐缓过来。 “这算哪门子暗度陈仓……”她说话声音很小,但还是被静太妃听见了。 静太妃一个眼神扫过来,白楹立马怂怂地改口:“是,是狼狈为奸。” 白楹不敢老,这件事上她心虚,她不敢说话。 静太妃横她一眼,明明就是误入歧途,还不知悔改,偏要一条路走到黑。 一点都不听话。 因为和怀阳郡主约好了,白楹晚上就睡的格外早。 第二天她换上了藕色的衣衫,袖口绣着淡雅的小雏菊。 虽然已经二月里,但还是有点冷,白楹又加了一件朱红的斗篷披风。 怀阳郡主今日也起得早,早膳都没用便跑来宫里找白楹。 两个人在景玉宫用了些早膳,才肩并肩往外走。 不巧,途径御花园,和傅云祁傅云岚兄妹二人撞上了。 更不巧的是,傅云岚今日也穿着一件薄薄的红色皮肤。 她看见白楹竟然敢穿她最喜欢的红色,眼睛一下子瞪圆,三两步就要冲上来:“给本公主脱了!” “……”麻麻我好怕哦。 不用白楹自己出马,傅云祁就把傅云岚拦了下来。 “云岚,不要胡闹。” 想到傅云祁今天早上陪她玩了好一会儿,傅云岚不得不忍耐几分。 傅云祁朝怀阳郡主笑着点了点头,又眉眼含笑看着白楹,忍不住夸赞道:“阿楹今日穿得真好看,朱红斗篷衬得你肤若皓雪。” 傅云岚:“……”生气!!!三皇兄怎么能夸她!! 白楹羞涩一笑,“谢三皇子夸奖。” 怀阳郡主等了半天,也没见傅云祁夸她今日的穿着打扮,不免有些气馁。 傅云祁看她们二人,不由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怀阳郡主道:“我约了阿楹出宫去上香,时辰不早了,云祁哥哥,云岚,我们就先走了。” 傅云祁又问:“去哪儿上香?” “九龙寺。”这次回答的是白楹。 傅云岚顿时冷哼一声,她才不会嫉妒她们能出宫,宫外哪里有宫里好? 傅云祁顿了顿,眉眼如初,温和如春风,“那得多带些人,注意安全。” 怀阳郡主应道:“谢谢云祁哥哥关怀,云祁哥哥,你要和我们一同前往吗?” 她双眸亮亮的,看上去很期望傅云祁能去。 白楹:“……”坑爹哟。 傅云祁有些意动,但他答应今日好好陪云岚,只好婉拒:“不了,改日吧。” 傅云岚露出得意的笑容。 怀阳郡主努力掩饰自己的失望,“好吧。那阿楹,我们走。” 白楹点点头,朝傅云祁和傅云岚行了一礼,跟着怀阳郡主出宫。 上了马车,怀阳郡主终于忍不住吐露心声:“阿楹,我原以为你在,云祁哥哥就会跟我们一同去上香的。” “……”难怪她这么早就来宫里找她。 白楹给她沏了一杯茶,“三皇子有事,我们也不能强求啊。” “可是我想和他一起……”怀阳郡主接过茶杯,垂着眸子很低落。 白楹:“郡主这么喜欢三皇子吗?” 怀阳郡主抬头看了她一眼,双颊飞上红霞,她又快速低下头,小声道:“阿楹,你,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这个模样的怀阳郡主,哪儿还有平日里落落大方的端庄高贵? 这明明就是一个普通的爱慕心上人的小姑娘啊。 白楹微微一笑,这还用看吗? 光听她说,她就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不过,“三皇子确实优秀。” 怀阳郡主眼睛一亮,“是吧,阿楹你也这样觉得?” “郡主喜欢三皇子哪儿呀?”白楹很好奇,“是他的容貌吗?还是性情,为人处事?” 喜欢一个人,总得有道理吧? “云祁哥哥哪哪都好,哪哪我都喜欢。”怀阳郡主双颊粉红未散下去,她捧着脸,一个劲地傅云祁的优点,“云祁哥哥脾气很好,其他几位表哥不是因为我的身份讨好我,就是冷冰冰的不近人情,云祁哥哥待谁都很温和,他从不乱发脾气的,做事情也井井有条从小就很稳重,他是一个君子。” 而且云祁哥哥长得也不差啊? 他结合了皇帝舅舅和昭贵妃的所有优点,除了傅南歧,就他最好看了。 哎呀,云祁哥哥就没有不好的地方。 白楹不太能明白这种小女生的心思,但她和怀阳郡主也相处了好几年了,有些话,她还是得委婉地说一下。 “郡主,我觉得你和三皇子不合适。” 出乎意料的,怀阳郡主没有震惊愤怒悲伤欲绝,她只看了白楹一眼,长长地叹了口气。 “母亲也这样说。” 白楹有些意外,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是在常理之中。 以素华长公主的阅历,自然是能看出现在的局面,她只是意外素华长公主这么早便和怀阳郡主分析这些。 怀阳郡主道:“我不明白,安国公府如何,和云祁哥哥又有何干?若是我嫁予他为妇,那也是皇家媳,跟安国公府可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说话腔调这么成熟稳重,怎么也不动脑子想想? 白楹咬了一口蛋酥,慢慢道:“安国公府不是三皇子的外祖家吗?郡主若是成为三皇子妃,那也就是郡主的外祖家,怎么会没有关系?公主许是觉得安国公府和三皇子息息相关,安国公府的荣誉地位都是因三皇子和昭贵妃而来,但其家中子弟,却个个没有出息,也就是说,三皇子在一日,就一日地帮着他的表兄表弟他们……” 怀阳郡主打了个寒颤。 这种画面简直不敢想。 安国公府,可不就是跟个吸血虫似的? 没有半点用处不说,还死死扒拉在三皇子身上,吸他的血,吃他的肉。 怀阳郡主想到过年前发生的一件事情,自从安国公府二公子冲撞到了她和母亲被舅舅罚了之后,就一直安分守己。 但后面,他竟然莫名其妙地死了。 怀阳郡主不知道他的死因是什么,但她清楚记得,没过几天,昭贵妃便像是没事人一般,见着她还笑意盈盈温柔至极。 不是说昭贵妃很喜欢白成义这个嫡亲的侄儿吗? 白成义才下葬不久,昭贵妃怎么就看不出一丁点儿的难过呢? 现在细想,母亲说的果然没错。 安国公府出来的人,都太可怕了。 如果她嫁给云祁哥哥,昭贵妃真的会待她如同亲生女儿一样吗? 如果她和昭贵妃不合,云祁哥哥会帮谁呢? 如果她成了三皇子妃,安国公府的人会不会一有事儿就来麻烦她? 母亲是教过她执掌中馈,但……她完全不想给那群人收拾烂摊子好吗?! 越想越可怕,越想越不敢想。 怀阳郡主握住白楹的手,“阿楹,你和母亲说的都是对的……” 白楹塞了一块蛋酥到她嘴里,“乖啦。” 怀阳郡主:“……” 被比自己小两三岁的小姑娘说“乖”,怀阳郡主心情莫名复杂。 她才是姐姐好吗? 嘴里的蛋酥咽下去,怀阳郡主想通后,虽然还是有点难过,但已经神清气爽了。 她是天之骄女,错过一个傅云祁,难道全天下就再也没有好儿郎了吗? 不过……她还是好 第176章 台阶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马车终于停下。 白楹屁股都坐麻了,她没想到九龙寺这么远,她和怀阳郡主两个人一路上无聊地发慌,马车上的糕点几乎都快被她们吃光。 婢女进来给怀阳郡主整理衣容,几个人下了马车,怀阳郡主看着长长的台阶,登时有了打退堂鼓之心。 “这么高啊……” 婢女低眉顺眼道:“郡主,从这儿上去有九百多个台阶呢。” 九百多个?! 白楹倒吸一口冷气,再看怀阳郡主,她也是一副不可置信被打击到了的样子。 白楹看向怀阳郡主的目光中满满的谴责:都是你干的好事! 怀阳郡主底气不足,早知道,早知道她该打听清楚了再来的。 这么多台阶,她们还都只是小姑娘。 走到一半说不定都气喘如牛站都站不起来了。 白楹看着云雾笼罩的山顶,忍不住叹气。 她一把老骨头,哪儿吃得消哟。 “……”怀阳郡主心虚地说,“来都来了。” 白楹又叹了口气,感觉今天回去,腰酸背痛是少不了的。 明天能不能起来都不一定了。 婢女道:“郡主,白姑娘,不如……” 白楹和怀阳郡主异口同声:“来都来了!” 两个人朝对方看去,“扑哧!”都笑了起来。 九龙寺有九百九十九块台阶,据说有着一百多年的底蕴,台阶很长很宽,两旁生长着不少枝干粗壮的树木,从下往上望,一眼看不到头。 白楹顿时一阵头晕目眩。 她心想,完了。 …… 半刻钟后,白楹觉得自己还可以。 一刻钟后,白楹的额头上冒出不少细汗。 半个时辰后,白楹的脸都白了,一旁的怀阳郡主压根不想再动弹。 她们才走了三分之一的台阶。 怀阳郡主想抬头看一看还有多少台阶,被白楹包住了眼睛,“……别看。” 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白楹拉着怀阳郡主坐到边上的凉亭里去。 台阶两旁有不少凉亭,据说就是为了香客体力不支建造的。 怀阳郡主已经没了贵女仪容,她半靠在白楹身上,气喘吁吁。 “我,我可算知道了……都说九龙寺的主持有看透人前世今生的本事,可世家都鲜少来九龙寺上香,而选择其他地方,原是因为这九百九十九的台阶啊!” 白楹同样上气不接下气,她觉得她答应怀阳郡主来九龙寺上香就是一个错误。 婢女跟在两人身边,给她们擦汗递茶。 不远处还有一些会武功的家仆跟着她们。 怀阳郡主出来,素华长公主明里暗里都差遣了不少人保护。 国师塔知道白楹要和怀阳郡主到九龙寺上香,也派了几个人在暗处守护。 看着两个小姑娘累成这样,两派人心里同时同时冒出想法:不如就回去吧。 婢女心疼地看着怀阳郡主,郡主自小金贵,比起嫡公主也不遑多让,如今却要受这样的苦。 “郡主,咱们回去吧。”婢女劝说道,“还有很长一段台阶,郡主是吃不消的。” 怀阳郡主:“来都来了。” 婢女见劝说怀阳郡主不成,又转向白楹,“白姑娘,这,您的身子向来虚弱……” 白楹:“都走了三分之一了,回去的话,不是白走了吗?” 怀阳郡主:“有道理。” 就这样,歇了一会儿,两个人又开始继续走。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怀阳郡主忽然发现,不止是她们,还有好多人都累的直不起腰,有几个相伴而来的富家千金走台阶走的哭哭啼啼甚至都想直接坐在地上。 不过,怀阳郡主觉得,能走到一半的都是勇者。 白楹脸越来越白,她抿了抿唇:“郡主,我们再歇会儿吧?” 怀阳郡主多亏了婢女一直扶着才好点,听到白楹说话,她点了点头:“我也已经精疲力竭了。” 两人找了凉亭又歇了一会儿。 如此走走停停歇歇,快到午膳的点儿了,两个人才总算走到九龙寺。 “郡主,咱们先到后头去休息会儿吧。”婢女满是担忧地看着怀阳郡主。 怀阳郡主:“既然上来了,第一件事应该去上香。” 白楹:“……” 怀阳郡主还想要获得白楹的认同,“阿楹,你说是不是?我们都这样诚心了,想必也能见到主持了吧?” 白楹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实话,“可是诚心的人如过江之鲫,就算排队,怕是也轮不上我们。” 一个白须扫地僧从她们身边经过,听到白楹的话,不由得抬头看了她一眼。 怀阳郡主一副天塌了的表情,她走的这么累,好几次都快要晕过去了,全靠能见主持的这个希望撑着。 现在告诉她,这个希望不大? 怀阳郡主疲惫至极。 白楹也觉得累,但来都来了,还能怎么样? 她要是提早知道会这样子,给她一千万她都不来。 ……五千万可以考虑一下。 “郡主,先去上香吧。”白楹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一路上她不知道服了几次丹药才能稳住这具身体。 以后打死她都不来了。 是人能干出的事? 反正她不是人。 怀阳郡主抿了抿唇,到底没发脾气,“好。” 若不是姚依依的那个庶姐同她说来九龙寺能见到主持,她又怎么会兴致勃勃拉阿楹过来? 阿楹身子本就虚弱,好几次在鬼门关走过。 她却老是一次又一次地做出一些间接伤害阿楹的事情。 怀阳郡主心中充满愧疚之情,她说把阿楹当做妹妹照顾,但实际上,都是阿楹照顾她多一些。 “两位施主有礼。”一进大殿,就有年轻和尚迎上来。 和尚从小在九龙寺长大,早就练成了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了白楹和怀阳郡主身上的贵气。 虽然她们两个小姑娘身边只跟了一个婢女,但身份高低也不是看婢女数量来决定的。 越是低调的人,地位或许越出人意料。 和尚将怀阳郡主二人迎到佛像前,白楹接过和尚递过来的三炷香,到了一声谢,和怀阳郡主一同跪在蒲团上。 片刻后,两人起身。 怀阳郡主试探问道:“住持可在?能否出来一见?” 十个来九龙寺的有九个是为了住持。 和尚已经习以为常,他念了一句佛号,歉然地看着面前两人,“住持身子骨不大好,近些年来都鲜少见人。” 白楹:“……”鲜少见人,那还用自己名头打广告?! 这是欺骗消费者!!! 怀阳郡主身边的婢女捐完香火钱回来,见自家郡主脸色不太好看,忙上前:“郡,小姐,您可还好?” 怀阳郡主看了一眼白楹,阿楹都还好着呢,她有什么不好的? “走吧。” 年轻和尚道:“两位施主奔波劳累,先随小僧到后面客房休息一会儿吧,本寺的素斋尚能入口,施主们可以尝尝。” 怀阳郡主和白楹腰酸背痛,听到他这话,也就没有拒绝。 到了供香客们休息的客房,怀阳郡主和白楹便躺在了软榻上,两条腿都感觉不是自己的了,什么贵女礼仪,统统不重要! 怀阳郡主的婢女蹲一在边上给她轻轻按摩小腿,片刻后又让人弄来热水。 两个爱干净的小姑娘泡了个澡,换上带来的干净衣裳,顿时感觉舒服多了。 仿佛皮肤的每一个毛孔都张开,在呼吸着新鲜空气。 婢女去取了两份素斋,怀阳郡主本来没什么胃口的,闻到这股味道,瞬间来了精神。 白楹感觉自己全身都在痛,酸痛难忍,虽然素斋看上去清淡美味,但她没吃几口就放了下汤匙。 “阿楹,你还好吗?”怀阳郡主关怀问道。 非常不好。 白楹笑了笑,安慰她,“没事儿,就是太累人了些,我先去休息会儿。” 说完,白楹往隔间走去。 她是真的又累又酸又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旁人走台阶的时候,有人能扶着,坐着的时候,有人会按摩。 白楹什么都没有,要不是每隔一会儿服下一颗丹药,白楹感觉自己都要断气了。 瘫在隔间的床上,白楹拿出小布袋里的一颗丹药,喂到嘴巴里。 丹药入口即化,不是很苦。 随后,很快就有一股暖流涌向四肢……乏力,酸痛,疲惫,这些逐渐消失。 白楹感觉自己都快成药罐子了。 “阿楹!”怀阳郡主隔着屏风喊她,“让春雨给你捏捏腿吧,这样也能舒服些。” 白楹懒懒的提不起劲,但还是甜软甜软道谢:“不用啦,阿楹还好的,歇歇郡主,阿楹先小憩一会儿,等会儿再和郡主一起出去诵经抽签。” 怀阳郡主担忧道:“你的脸色很苍白啊,阿楹,你真的还好吗?” 白楹:“真的真的真的。” 怀阳郡主这才作罢。 白楹是真的撑不住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累极,她眼睛一合上,下一秒就睡了过去。 怀阳郡主躺在软榻上,婢女给她捏着酸胀的腿,她现在已经是后悔万分了。 要是自己来也就算了,偏偏这么累这么苦她还把阿楹拉了过来。 阿楹身子骨本就不大好,又没有带服侍的人。 怀阳郡主看了眼蹲着尽力尽力舒缓她酸痛的婢女,想了想还是打消了念头。 阿楹指不定现在睡着了,她让春雨过去或许还会吵到她。 罢了。 她下回可再不会这样轻信于人了。 这次真是连累阿楹了。 第177章 急病 醒来已是半个时辰后。 外头有阳光射到客房里头,天气逐渐变暖。 白楹醒来后,把斗篷脱了下来叠好放在卧榻上。 怀阳郡主走进来,“阿楹,时辰快到了,我们去大殿诵经吧。” 这是九龙寺的惯例,香客们爬上九百九十九层阶梯后,精疲力竭,上完三炷香便会先到客房休息,未时再出来诵经抽签。 白楹和怀阳郡主出现的时候,大殿中已经有好几个富家千金和世家夫人。 一个世家夫人看见怀阳郡主,还惊讶了一下,随即脸上爬满亲切的笑容,“是郡主呀,郡主今日真有雅兴,也来九龙寺上香。” 怀阳郡主好一派大气端庄,不骄不躁,微笑点头:“真巧,能在这看见二夫人。” 外头有人进来,打断了世家夫人要说的话,她朝怀阳郡主歉然一笑,随后连忙扶着一个头发银白的老夫人迈过门槛。 怀阳郡主趁机和白楹耳语,“这位是秦家的老太君,刚才那个是秦二老爷的夫人,是洛妃娘娘的姑姑。” 豪门世家向来同气连枝,关系复杂就如同树木盘根错节一般。 秦老太君拄着拐杖走进来,身侧一左一右都站着人,秦二夫人扶着秦老太君的右手,面上带着笑,道:“您看那两个小姑娘,是不是长得很可人?” 秦老太君双鬓是银雪一样的颜色,脸上爬满皱纹,眉宇间有些疲态,但一双眼睛清明又带着点威严。 怀阳郡主低声道:“秦家的老太爷很早就病故了,他们夫妻俩早些年曾一起在战场浴血奋战过,她是真正的巾帼不让须眉。” 所以才被皇帝封了太君,有见到皇帝太后也不用下跪的特权。 白楹点点头,小声道:“知道了。” 秦老太君和秦二夫人已经往她们这边走来。 对上秦老太君那双睿智的眼眸,白楹微微一愣。 秦二夫人笑着介绍:“娘,这是素华长公主的女儿,怀阳郡主,这……” 突然卡顿,秦二夫人还不知道白楹的来历。 怀阳郡主抢先道:“这位是静太妃的养女,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白楹。” 白楹上前行了一礼,“阿楹见过老太君,二夫人。” 秦老太君微微点头,“确实可人。” 是在回答先前秦二夫人的话。 秦二夫人一听这小姑娘是侄女常在信中念叨的白楹,脸上的笑意又真诚几分,“是阿楹啊,洛妃娘娘常在信里夸你呢。” 白楹脸红了起来,“不敢当,阿楹能得到洛妃娘娘的怜爱,是阿楹三生有幸。” 果然如洛妃所言,是一个任谁见了,都会喜欢的小姑娘。 秦老太君淡淡开口,“先去诵经吧。” 秦二夫人顿时不再多言,“是,娘。” 怀阳郡主和白楹也上前先拿过三炷香拜了一拜,再双腿跪在蒲团上,闭目轻念经文。 白楹是无神论者,但自从莫名其妙地到这个地方来,她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 有和尚的声音响起,悠远深长。 “心诚则灵。” 对,念经文,是为了下一步抽签能有一个心满意足的结果。 白楹念了没一会儿,脑袋就开始晕起来。 莫名其妙想睡觉。 她偷偷摸摸睁开一条缝隙,见所有人都跪着虔诚诵经,唯二的两个年轻和尚也背对着她,心中的顾虑消失。 她悄悄捂住嘴,无声地打哈欠。 连打两个哈欠,白楹假装若无其事重新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跪着好难受,好想泡温泉按摩腿再睡上个三天三夜嘤。 白楹坚持不住闭着眼睛轻轻锤了锤腿。 她没有发现,神像边上的那个扫地僧,不知何时停住了扫地,平凡的面容浮上淡淡笑意。 那双清明的眼睛,将她所有小动作都收入眼底。 半刻钟后,一个和尚捧着签桶进来,从最前面开始:“请施主抽签。” 白楹目测了一下,里面最少有五十几支朱红木签。 上面刻着诗文。 随着香客们到后头解签,怀阳郡主拉了白楹一把,“阿楹,你还好吗?” 白楹实话实说:“腿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怀阳郡主露出自责的表情,“是我不好,我事先该打听清楚的。” “没有关系。”白楹握住怀阳郡主的手,笑容甜甜的,“和郡主一起出来,阿楹很高兴。” 反正她说这话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想必怀阳郡主以后不会这样风风火火,想一出是一出了。 白楹暗自松了一口气,忽然,里头一个女子掩面而泣,不顾婢女劝说跑了出来。 这实在是不合规矩。 但能让姑娘家失去理智提着裙子哭着跑出来,想必……解签的结果不太如意吧。 怀阳郡主脸色微微凝重。 她念诵经文的时候,心里想的是日后的姻缘。 本以为自己如此诚心诚意,定能得到一个好结果。 没想到看到这么一幕。 怀阳郡主心中忐忑不安,姻缘这种东西,可是关乎女儿家后半辈子的命运。 不能不慎重。 她没有拜托白楹占卜姻缘,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紧接着,一个穿金戴银一身华服的贵夫人走了进去,没过多久,她又很快出来。 富态的脸上堆满了笑,她笑得牙不见眼,用手捂嘴的时候,手腕上的金镯子格外显目。 白楹:羡慕辽。 怀阳郡主身边的婢女低声说了一句:“粗俗。” 同样粗俗的白楹:“……”对不起打扰了。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还没有等到她们,白楹百无聊赖地偷偷打哈欠。 不远处有人凑一块儿“窃窃私语”。 “这钱夫人啊,真是……”最先说话的是和钱夫人一个圈子的。 她一面摇头叹息,一面又暗暗唾弃。 “儿媳妇不就是给她生了个孙女儿吗?至于这样吗?一房一房妾室抬进门,只要孙儿不要孙女,女孩儿难道就不是她儿子的血脉了?” “怎么?看她这喜气洋洋的模样,莫不是她儿子第十七房妾室肚子里的,是个男孩儿?” 最先开口的那个夫人恶心极了,“想必是,否则也不会这样开心。” 要她说啊,钱少夫人碰上这样的婆婆和夫婿,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把八卦听了一字不漏的白楹:“……”人渣无处不在。 有了八卦听,时间似乎过得快了些。 有和尚搬来一张张椅子,以便这些千金贵夫人站久了腿酸。 怀阳郡主喝了一口婢女泡好的茶,目光落在她们前面的秦老太君身上。 她小声道:“阿楹,你说秦老太君是怎么上来的啊?” 白楹毫不犹豫道:“肯定不会走上来的。” 怀阳郡主差点惊呼出声:“为什么?” 九龙寺最讲究心诚,来这里的人,不管是名门望族出身,还是富甲天下商人,就算是皇族的人来,那也得一步一个脚印走上去。 不过,秦老太君年岁大了,平常走路都要有人搀扶还拄着拐杖,九百九十九的台阶许是别人背上来的。 不然,像她这样年纪的人,怕是走个几十层台阶,就要上气不接下气……咳咳! 秦老太君是上过战场的巾帼英雄,怎么能这样冒犯她呢? 怀阳郡主想了想,心里有了个猜测:“莫不是……用轿子抬上来的?” 白楹:“嘘——” 秦老太君回头看了她们一眼。 怀阳郡主以帕掩唇低眉浅笑,一派端庄秀雅,似乎,她们刚才什么都没说。 扫地僧多看了白楹几眼。 很快就轮到了白楹她们,抽签只能一个一个进去,白楹对这东西没什么感兴趣的,她自己都算半个神(神)算(棍)。 白楹道:“郡主先进去吧。” 怀阳郡主也不扭捏推辞,这种事情没什么好谦让的,不过是一前一后罢了,在这上面你推我我让你不过就是浪费时间。 目送着怀阳郡主一个人走进帘子后面,白楹抿了口茶润润嘴唇,神情平静看不出有一丝不满或者烦躁。 这个小姑娘,绝非池中之物。 扫地僧在心中暗暗点头。 其实比起在这里浪费时间,白楹更想回去休息,那九百九十九层台阶可是她结结实实走上来的,不掺一点儿水分。 虽然上来后休息过,但对这个娇弱的小身板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白楹疲惫地合上眼,想闭目养神一会儿。 才闭眼没五秒,不远处响起一声惊叫! “娘,娘您怎么了?”秦二夫人的声音惊恐又慌张,“娘您别吓我,高僧,高僧!” 白楹睁开眼刚好看见秦二夫人把没有一点征兆就倒了下去的秦老太君扶住,她自己也是个弱女子,和身边几个婢女一起慌手慌脚才接住秦老太君。 白楹没怎么犹豫,她快速走过去,一边走一边说:“劳烦各位夫人小姐让一让,让一让。” 有富家千金忍不住嘀咕:“一个小丫头片子捣什么乱?” 白楹置若罔闻走到秦老太君面前。 秦二夫人抬头愣愣地看着白楹,后者冷静自持语气和缓却又不容拒绝地吩咐婢女。 “把老太君放平,小心些。” “分散一些别都围在老太君身边。” “要一盆温水和两块布……” 一个和秦家交好的世家夫人出声制止道:“白姑娘,就算你是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也不能这般胡来,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一个人开口,就有第二个人,第三个人。 “江夫人说的极是,方才已经有小师傅去请高僧,白姑娘还是不要擅自做主了。” “秦二夫人,你可不能由着这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胡来啊。” “高僧即刻就到,期间若是出了什么事,白姑娘,便是你身后有国师大人,也是担待不起的。” 一人一句,像是要把白楹淹没。 她冷冷地一一扫过说话的这几位,“诸位夫人若是当真为了老太君着想,此刻也该少说话免得让老太君头疼。” 几个世家夫人一噎! 这小姑娘,看着娇软可欺,怎么一开口……这么不好相处呢?! 白楹继续道:“若无把握,我定不会冒险出手。几位夫人尽管放心,便是没有国师大人,我亦能担待得起。” 好大的口气! “因为,”白楹眸中绽放出清冷光芒,“我不会出错。” 简直狂妄至极! 可白楹的神色十分冷静,冷静到完全不像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 她明明娇瘦得跟个十岁小丫头差不多大小,说出这话的时候,却让人不容小觑! 一众人心里冷哼,面上没再说了,只看着秦二夫人。 她才是做主的人。 她要是不同意白楹胡作非为,白楹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硬来。 在静太妃膝下养了这么多年,规矩总是懂点的吧? 白楹半跪在地上,看着秦二夫人,表情认真,用不同于和世家夫人说话的语气问道:“二夫人,老太君这可是急病?从前是否有过?” 秦二夫人回过神来,左右看了看见高僧还不到,又想到洛妃曾在家信中说过白楹在二皇子府为皇帝解毒的事情,她在心中挣扎一番,不再犹豫,“以前也有过,只是这次的似乎看着要严重许多。” 从前从未有这样的来势汹汹,让人始料不及。 白楹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江夫人:“秦二夫人,你莫不是糊涂了!” 秦二夫人隐忍不发,“姐姐们一片好心,妹妹心领了。” “……”江夫人等一众人,都觉得秦二夫人莫不是疯了不成? 她竟也由着白楹胡闹?! 白楹不管她们怎么想,她从小布袋里取出银针,估摸着位置,在所有人屏息静气之中,快速在相应的穴位上落针。 虽然不精,但对付这种,还是够用的。 这样想着,白楹沉住气,施针手法沉稳又冷静,看得人一愣一愣的。 “……还真有两把刷子。”不知道有多少人心里冒出这个想法。 秦二夫人也是没法了,才把希望寄托在白楹身上。 谁让她们这次出来没带个大夫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秦老太君是身子骨吃不消走九百九十九层阶梯才能坐轿子上来,就算大夫来了也得一步一步按规矩来。 她们哪想到出来上个香,求个签,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秦二夫人的肠子都要悔青了,秦老太君是他们秦家的定海神针,要是在这出点什么事,他们秦家可怎么是好? 大的小的,且还都是孝顺的,回去指不定要怎么埋怨她呢! 秦二夫人这一颗心,像是放在沸腾的油锅里煎,焦急难安,比死还难受! 第178章 不救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 白楹慢慢将银针取下来,秦老太君依旧面色潮红,紧闭双眼,没有任何反应。 江夫人沉不住气,吩咐自己身边的婢女:“快去看看,高僧怎么还没来!” 这还是摆明了不相信白楹。 要不是看在秦二夫人的面子上,只怕江夫人早就严厉呵斥了。 白楹从小布袋里翻出一个小瓷瓶,她倒出一颗丹药,让秦二夫人小心掰开秦老太君的嘴。 江夫人:“二夫人!” 秦二夫人终于被她叫不耐烦了,也不再客客气气喊声姐姐,“江夫人叫唤什么?叫魂吗?” 这,这……秦二夫人何曾对她这样不客气过啊?! 江夫人也是要面子的人,她当下冷笑一声,“秦二夫人既然如此相信一个小丫头片子,那我也无话可说。” 左右她也依旧抽完签,江夫人带着气转身走人:“回府!” 白楹已经把丹药给秦老太君服下了。 她深吸一口气,再一细看,忽然发现秦老太君的眼皮子动了动! “这是怎么了?”怀阳郡主的声音骤然响起,打断了白楹的要说的话。 怀阳郡主提着裙子走出来,看见这场面,顿时眼眸一凝,走到白楹身边,“阿楹。” 她这态度摆的很明显。 显然已经是站在白楹身边。 这让好几个想开口让怀阳郡主劝劝白楹的贵夫人都打消了念头。 怀阳郡主虽然站在白楹这边,还是不免担心问了一句:“阿楹,没事吗?” 白楹知道她的这个“没事吗”是指什么。 她点点头,微微一笑道:“没有事的。” “那就好。”怀阳郡主也没有再说话,她和白楹都相处都这么久了,她还能不相信她吗? 不知道是不是白楹先前扎的那几针起效果了,亦或是丹药的作用,秦老太君眼皮子又动了动,面上的红色慢慢褪下去。 在秦二夫人热泪盈眶的注视下,秦老太君缓慢又费劲地睁开眼。 “娘,娘您可算是醒了。”秦二夫人心头大石猛地落地,一时之间竟掉了眼泪,“儿媳都快被吓死了,还好娘没事。” 秦家门风正,上上下下对秦老太君都极为敬重孝顺,这是旁人怎么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就比如现在,秦二夫人像是自己亲生母亲脱离危险一般庆幸感激,和婢女扶着秦老太君坐到椅子上,又是端茶又是拍背。 亲力亲为,无不恭谨。 而秦老太君看向秦二夫人时,神色虽然无力,但眼神却是关怀感动的,“辛苦你了,不用忙活。” “这都是儿媳该做的。”秦二夫人道,“娘不必谢我,要谢就谢阿楹吧,是她救了您一命。” 白楹? 这个时候,身边的那些贵夫人一个个都不吭声,她们自觉失了颜面,没怎么多待,便一个个离开了。 怀阳郡主已经知道了事情来龙去脉,她笑意盈盈道:“是啊,老太君,我们阿楹可厉害了呢。” 白楹笑了笑,三言两语就带过了当时的治病过程。 对秦二夫人和怀阳郡主她们可以来说是惊险万分,若是没有及时医治,说不定秦老太君就会死在这急病上。 但对白楹来说,这不过是举手之劳。 通了穴位,又有现成的化病气的丹药,让秦老太君转危为安是再简单不过。 面对秦老太君越来越柔和的眼眸,白楹撑不住脸一红,欠了欠身,“阿楹先进去了。” 丹药是国师大人炼的,她可没那么大脸接受秦老太君的道谢。 白楹一溜,秦二夫人立马笑了起来。 秦老太君和怀阳郡主说了几句话,便又有些体力不支。 秦二夫人担忧不已道:“娘,您现在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还好,没什么大碍。”秦老太君摆了摆手,清楚地知道,自己毕竟是上了年纪的,恢复速度哪有年轻时候快? 怀阳郡主问身边婢女,“从老太君发病到现在,说去请高僧,人呢?九龙寺主持身体不舒服,那几位高僧也同样如此吗?” 大殿内虽然走了不少人,但还有小部分一些是没有抽签的。 怀阳郡主说话声音不大,可也足够让她们听见。 婢女低着头说:“奴婢不清楚。” “要你何用?!”怀阳郡主横眉冷对,秀致的面容覆上一层冷意。 娇花一般的年纪,可人家再这么说也是皇室郡主,只四个字就流露出了天家气势,让人不禁在心里暗暗点头。 不愧是素华长公主的女儿,这一身气派,呵斥起婢女来也依旧高贵端庄。 况且……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怀阳郡主口中的“要你何用”,是在指谁。 婢女跪在地上认错,没有狡辩一句。 怀阳郡主又道:“还好有阿楹在,否则……” 婢女一磕头:“奴婢知错,请郡主责罚!” 正当这时,两个年轻和尚以及身后的高僧姗姗来迟。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高僧念了一句佛号,“郡主莫要动气,动气伤身。” 怀阳郡主在外面很能把持住场面,她淡淡道:“伤身不过小事,若是香客性命攸关,还有人见死不救,那才是大事。” 见死不救……这顶帽子,扣的是冤也不冤。 无量不动声色看了殿外一眼,在心里叹了口气,微微笑道:“郡主言重了,出家人自当救死扶伤,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只是今日寺内后院也有香客突发急病,这才没能在第一时间赶过来。” 无量又朝秦老太君一弯腰,“老太君见谅。” 秦老太君面上带笑,“这如何使得,无量大师客气了。”身子却纹丝不动。 无量乃是九龙寺主持的师兄,这些年主持身子不好,都是他们师兄弟出面,日子一久,名气威望已经不在主持之下。 面对无量的歉意,秦二夫人客气笑道:“在无量大师眼中,众生平等,性命无高低贵贱,自然是哪位先病,先给哪位救治,我们也不是胡搅蛮缠之人,事情说开了就好了。” 怀阳郡主接着道:“那位也突发急病的香客,此刻还在寺中吗?本郡主有个朋友,乃是国师大人亲传弟子,医术了得,方才便是她助老太君转危为安。如若不弃,我们便去看看,可好?” “正是,方才那小姑娘……是叫白楹的对吧?”秦老太君侧头问了秦二夫人,得到肯定回答后,笑道,“她医术确实了得,不如再给那香客把把脉,看看是否好全。” 一人一句话,简直堵死了退路。 真.信口胡诌的无量:“……”告辞! 假.医术了得的白楹:“……”告辞! 怀阳郡主坑我!!! 白楹才走出来,就听见怀阳郡主那一番话。 她不禁深深怀疑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怀阳郡主觉得她“医术了得”?! 造孽哦。 别是捧杀吧。 白楹眼泪都要刹不住了,要不是还有理智,她就直接跪地上捶胸顿足哭给怀阳郡主她们看了。 医术了得的不是我我不配求放过!!! 怀阳郡主看见白楹,面上笑容绷不住绽放,“阿楹!” 白楹强颜欢笑点点头,走过去。 怀阳郡主挽住她的细胳膊,悄声问道:“阿楹抽到了什么签?” “回头再说。”白楹同样轻轻说了一句。 无量见白楹出来,怕刚才的话再提,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便借口去了后殿。 谁弄得烂摊子谁收拾。 泥人头上尚且还有三分火气呢! 秦老太君朝白楹招手,“小姑娘,来。” 怀阳郡主松开白楹的手,“阿楹,快去吧。” 白楹走到秦老太君面前,秦二夫人站在一边儿,两人皆是和善的相貌。 白楹给秦老太君行了一礼,“老太君。” “宫中的洛妃娘娘是老身儿媳的侄女儿,说起来,这都是缘分。”秦老太君拉着白楹娇软的小手,没松开,“老身今日,多亏碰到了你。楹楹,老身这样唤你可好?” 楹楹。 以前的朋友就是这样喊白楹的。 来到这边,轻风姐姐怀阳郡主她们反而都是叫“阿楹”。 白楹微微一笑,在秦老太君清明的眸光下点了点头。 名字是国师大人取的,刚好和白楹从前的名字一模一样。 秦老太君想怎么称呼都可以,反正人又不会变。 “楹楹。”秦老太君露出一个笑,她轻轻拍了拍白楹的手背,而后将左手上的那只和田手镯脱下放在白楹的掌心。 手镯成色很好,上面还带着老夫人的体温,白楹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 纯粹是被吓的。 白楹都不敢太用力推回去,就怕一个不小心打碎了。 和田手镯跟她手掌差不多大小,白楹把它还给秦老太君,“阿楹不能收。” 秦二夫人虽然也很惊讶,但于情于理白楹救了他们家老夫人一命,送一只玉镯子,也应当。 她笑道:“阿楹收下吧,这是老太君的一片心意。” 秦老太君眼中一片祥和,她将和田手镯重新交到白楹手上,“虽然还有几年,但现下也可以准备嫁妆了。” 几年……什么几年? 白楹反应过来,小脸上的热意迟迟难以消散。 她不准备嫁人啊。 秦老太君又道:“今儿出来,身上也没什么好东西,除了这个值钱些,别的老身也拿不出手,楹楹不嫌弃,就收下。” 怕白楹不好意思收,秦二夫人帮着道:“救命之恩,理所应当如此。” 秦老太君却道:“不单单是因为救命之恩。” 她摸了摸白楹的脑袋,语调和缓,“见到你,就打心眼里喜欢,所以,这见面礼,不能不收。” 白楹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老夫人,她弯唇时脸上的笑消融了那股早年久经沙场的孤肃之气。 眼底一片清明,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通人家的老太太一般。 和善又亲切。 从内而外的亲和。 这是可以感觉出来的。 而不是像太后那样,始终带着慈爱的笑,像是带着一张撕扯不下的面具。 白楹心里莫名感动,暖洋洋一片。 她低头看了看价值不菲的和田手镯,又看了看秦老太君,轻轻点头,然后珍而重之地放好。 感觉打碎了,十个她都赔不起! 轮到秦老太君进去抽签,她又和白楹说了一句:“秦家的大门,永远为你开着,楹楹想什么时候来玩,老身都随时欢迎。” 这让白楹十分受宠若惊。 她没想到秦老太君会这样对她。 她不过只是伸出援手,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秦二夫人笑着朝白楹点点头,陪着秦老太君一同进去了。 “阿楹,你真厉害。”怀阳郡主忍不住感叹道。 看着白楹懵懵的小表情,怀阳郡主把心中的那点怪异抹平。 她和白楹并肩走到后院,后院清静又宽阔,中间还有一颗数百年的老槐树。 白楹和怀阳郡主坐在老槐树下,春雨去拿了她们自己带来的茶具,给两人泡了一杯茶。 春雨还拿了两个软绵绵的坐垫过来,石凳冰凉,如今也不过是二月里,要是一个不当心着了风寒,那可怎么办? 尤其是白楹,她体弱可是人人皆知的。 春雨心想,平日里与她无关,可是和郡主出来,她自然是照顾好的。 不然和郡主出来,回头这儿那儿不舒服,怎么说得过去? 热茶下肚,怀阳郡主忍不住笑道:“方才还未有所觉,现下竟然有了饿意。” 午膳过去也有一两个时辰了,感觉饿了也是正常的。 春雨道:“郡主和白姑娘且在这坐一坐,奴婢去拿些点心来,去去就回。” 白楹有点儿累,如果可以,她想早点回去休息。 怀阳郡主看出了白楹的疲态,也是,今天走了这么多的台阶,方才又是上香又是诵经,阿楹还为秦老太君扎针救治。 怎么能不累呢? “阿楹,用些点心我们便离开九龙寺吧。” 白楹眉眼弯起来,“好。” 春雨拿了一些九龙寺的花糕过来,怀阳郡主可能是真的挺饿了,比白楹还多吃了两块。 吃完她捂住肚子,“阿楹,我先去更衣……” 白楹憋着笑应好。 春雨扶着怀阳郡主到她们休息的客房,后院只剩下白楹一个人。 春风带着凉意,拂过白楹发梢。 她拿起刚泡好的茶,跟花糕一起,一口茶一口糕。 屋檐底下生长着厚厚的青苔,冬天的落叶还有一些静静地躺在后院地砖上。 化作春泥更护花,可在地砖上又怎么化作春泥呢? 所需要花费的时间太长了。 一把扫把出现在白楹的视线里,是之前在外头扫地的那个扫地僧。 他不紧不慢把白楹脚下的枯叶扫到一边儿,“阿弥陀佛。” 第179章 无相 扫地僧长得很平凡,一张路人甲的脸,但白楹对他有几分印象。 她看见过他的眼睛,是一双和秦老太君一样的清明眼眸。 但又比秦老太君多了一份看穿世事的豁达。 这份豁达被他掩饰得很好,至少在外人看来,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扫地僧而已。 白楹好奇问道:“无相大师,你不是有病的吗?” 猝不及防被点名的扫地僧:“……咳咳咳!!!” 白楹:“哦,真的有病。” 扫地僧淡定不住了,“小小年纪就骂人,不学好!” 白楹柔了柔鼻子,反问说:“不是你对外说这么多年身体不适吗?不是身体有病是什么?” 扫地僧一噎:“……” 他清楚看见小姑娘眼底那明晃晃不加以掩饰的戏谑,这个小坏蛋! “……咳咳,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白楹瞅了眼他手里头的扫把,无相道:“我扫了十年的地了,不可能会在这上面露馅。” 不然这么多年为什么就只有白楹一个人看出来呢? 白楹无语:“我又没说是这个露馅。” “那是什么?”无相好奇地问。 “眼神。”白楹道,“你的眼神压根就不是一个扫地僧该有的。” “我什么眼神?” 白楹避而不答,她意味深长道:“况且,哪家寺庙的扫地僧,能有这么大权利拦住无量高僧,让他不要轻举妄动,他就不轻举妄动?” 无相:“……” 他什么时候拦住无量了? 还被这小丫头看到。 无相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白楹锤了锤仍旧酸涩的腿,“你不妨就直说吧,所为何事。” 无相笑着叹了一句,“年轻人果真是好眼力。”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白楹,平平无奇的脸上露出肃容,“小姑娘,一念成佛,一念堕魔,孰是孰非,你可要掂量清楚啊。” 这回轮到白楹:“……?” 啥玩意??! 她一脸懵逼,无相却依旧说着让人云里雾里的话:“命格特殊,福泽深厚,若是没有撞上那颗煞星……” 这说的啥呀。 “……”白楹无语,“您还是继续扫地吧。” 好好维持他那隐士高人的形象 无相抚了一把白胡子,果真听白楹的话,拿着扫把,在后院扫起落叶来。 他一边扫,一边悠悠道:“异世之魂,前所未有,这都是上天注定的啊。” 说话有些神神叨叨,但……前面四个字白楹还是能听懂的! 她眼神一下就凌厉起来,那是完全不属于小姑娘神态,像是从小奶猫转变成了恶狠狠的凶兽! 你敢上前一步,就把你的头给抓下来! 然而也只是一瞬。 白楹敛好神色,不动声色问道:“无相大师说的是什么话?阿楹怎么听不懂?” 现下来装天真单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 无相看着白楹,顿觉好笑。 白楹可一点都笑不出来。 “异世之魂”。 这四个字简直就像是四枚钉子,把白楹死死钉在了柱子上,让她动都没法动一下。 她终于相信为什么怀阳郡主他们会说,九龙寺的主持,能看透人的前世今生。 她开始忌惮这个不显山不露水平平无奇的“扫地僧”。 “阿楹!”怀阳郡主的出现打破这个微妙的气氛。 她没看扫地僧一眼,只笑着拉住白楹的手,“我们回去吧。” “嗯好。”白楹一面走,一面问她,“可舒服些了?” “好多了。” 身后悠远的声音像是从空山传来,让白楹脚步一顿。 “小友与本寺有缘,望日后再相见。” 怀阳郡主好奇地看白楹,“阿楹,他是再和你说话吗?” 白楹嘴角忍不住一抽,她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吧。” 无相:“……” 怀阳郡主笑了,“走吧。” 回去的路上,白楹因为心里装着事儿,都没怎么感觉到累。 一口气走到山脚,直到坐上马车,怀阳郡主一抬头,看见她惨白惨白的脸,顿时被吓得说不出话! “阿,阿,阿楹?” 马车慢悠悠地走着,白楹坐在羊毛毯子上,她魂不守舍揪着自己的衣角,直到听见怀阳郡主唤她,所有疲惫酸痛都仿佛活了过来,如潮水一般将她淹没。 “阿楹!” …… 白楹睁开眼,对上了怀阳郡主担忧自责的眼神,她想挤出一个笑安慰这个女孩子,但累的动都动弹不了。 她左右看了看,还是在马车里。 怀阳郡主身边的婢女春雨扶起白楹,给她倒了温茶。 白楹捧着茶杯,边上怀阳郡主目光难以让人忽视。 她只得道:“郡主,你帮我拿一下药好不好?” 春雨:“奴婢来吧。” “不我来!我来……”怀阳郡主快速说完,忙小心翼翼从白楹一直戴在身上的小布袋里拿出药。 看着白楹服了药,面色肉眼可见地好看来,怀阳郡主才松了一口气。 “阿楹……” 白楹打断她要说的话,“郡主若是要说那些客气话,阿楹日后便再也不与郡主一同出来了。” 怀阳郡主小心想着措辞,“阿楹,下来的时候,我看你好像心里有事。” 白楹垂下眼眸没说话。 春雨拿出两盘精致的小点心,白楹也头一回没什么胃口。 怀阳郡主问道:“可是因为解签不如意?” 白楹一顿,她虽然不准备告诉怀阳郡主她离开后发生的事情,但也不想骗她。 她摇了摇头,“不是。” 怕怀阳郡主追问下去,白楹便打起精神问她:“郡主抽到了什么签?” 怀阳郡主抿唇一笑,拿起茶杯,茶杯沿贴着唇,茶水滋润着她唇色如花儿一般鲜艳娇美。 “阿楹,解签的大师说日后我的姻缘会美满幸福……” 一个姑娘家,姻缘美满幸福,不就是大过一切吗? 白楹含笑点头,“再好不过了。” “你呢?你求的可是姻缘?” ……我还是十二岁的小姑娘,求放过? 白楹道:“我求的是身边人平安,解签结果,乃是福祸相依。” 这不就跟废话吗? 白楹就没放在心上。 白楹晕了一个多时辰,离皇宫的路越来越近。 接下来,两个女孩子都没怎么说话,马车宽敞,设备齐全,足够她们都躺下睡觉。 下山虽然没有上山累,但也是一步一脚印下来的。 两个女孩子盖着羊毛毯子,在轻微的颠簸中,很快睡过去。 直到半梦半醒间,白楹感觉到了马车停下,又隐约听见春雨和一个人说话。 她还没听清,整个人处于迷迷瞪瞪状态,就被抱了起来,出了马车,外面风吹在白楹脸上,让她打了个激灵! 一下子清醒三分。 然后她发现自己在一个男子怀里……男子怀里?! 白楹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整个人就被扔了出去! 是扔。 预想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白楹砸在了一床暖和的床被之中,不知道里面塞了多少棉絮或是动物的毛,软的不像话,仿佛置身云端。 白楹没忍住舒服地喟叹一声。 仅存的警惕心,在看见傅南歧走进来时,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马车很大,是长公主府马车的两倍。 白楹在云端滚来滚去,滚的衣衫头发都乱了。 真的太舒服了。 舒服到她可以完全忽视边上的大活人。 一个人趴在床被上自娱自乐一天。 傅南歧黑着脸,长腿一伸踹在白楹小腿上,“起来。” “???”人干事? 白楹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按照时间推算应该到长安城了。 白楹掀开帷裳一看,外面天已经黑下来了。 “这是去哪儿?” 傅南歧拉着张臭脸,“送你回国师塔。” 白楹“哦哦”两声,又问:“我怎么到将离哥哥的马车上来了?” 还有脸说。 要不是他看见,她都要被怀阳郡主身边的婢女扔大马路上了! 睡这么死,也不想想看那又不是她的马车。 怀阳郡主自己当然是要回公主府的,难道也要把她带回去? 傅南歧眼里明晃晃写着“猪脑子”三个字。 白楹:“……” 她对傅南歧的话保留意见,且她觉得他话里水分太多不太值得相信。 白楹靠着软垫,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傅南歧淡淡问:“玩的太开心了?” 这一天下来,没什么值得开心的。 白楹忽然问道:“将离哥哥,你相信人有前世今生吗?” “信则有,不信则无。” 马车慢慢停了下来,赶马的江林买了两串冰糖葫芦,递到马车内,收到一声甜甜的道谢,又重新驱赶马儿前行。 白楹咬下一颗冰糖葫芦,将另外一串送到傅南歧嘴边,“哝,吃吧。” 傅南歧一脸的嫌弃,他别开俩,“拿开。” 靠,姐姐这么好心还喂到你嘴边,你还嫌弃?! 白楹倒是想把两串都吃掉,但她今天奔波劳累下来不太舒服,最多吃一串。 江林买了俩,她也不能浪费不是? “吃哇!”白楹坐到他身边,跟他考得很近,小手在他面前挥舞着那根没动过的冰糖葫芦,“很好吃的!” 她都安利给傅云祁了。 傅南歧觉得她很烦,活脱脱麻烦精转世! 白楹则发现自己和傅南歧相处真的是越来越随意了,要不是还有理智在,她就差单手勒住傅南歧脖子然后往上提威逼利诱问他: “你吃不吃?啊?吃不吃?!” ……算了画面太美不敢想。 傅南歧的态度很明显,白楹挫败地准备把没动过的冰糖葫芦带回国师塔放到明天吃,刚准备收回手,手里的东西就被夺了过去。 傅南歧眼神很凶地瞪了她一眼,麻烦精! 然后像是吃毒药似的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咬下了一小块包裹在山楂外面的冰糖。 傅南歧的眉头一瞬间拧成了山峰状。 太甜了。 对白楹来说刚刚好的东西,傅南歧甜的牙都要快掉下来了。 白楹看着他那极力忍耐又满是厌恶的表情,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 她从前怎么没发现傅南歧这么可爱?!! 好有萌点啊我的妈哈哈哈哈哈!!! 第180章 难搞 在国师塔休息一天,隔日白楹拖着酸痛的小身板进宫,一日国师塔一日景玉宫,来回跑已经成了习惯。 不用读书的日子,白楹到景玉宫的时候,静太妃已经用完早膳了。 看见洛妃也在,白楹惊讶了一下,就亲亲热热喊:“洛妃娘娘!阿楹好想你!” 静太妃:“……”不就是两三日没见。 但洛妃却最喜欢白楹这样的亲近。 年一过,小姑娘的身高就到她胸口这了,时间真快啊。 洛妃珍惜和白楹相处的每一刻,尽管她这次是带着其他事来的。 如竹从容一笑,示意身后几个宫女把东西拿过去。 白楹这才注意到,洛妃身后站着三四个宫女,平常她都是只带如花或者如竹出来的。 几个宫女手里头捧了好多盒子,大大小小。 静太妃和白楹都是不明所以,“这是做什么?” 洛妃无奈一笑,放下手里头喝了一口的茶,“这是秦家的谢礼,秦二夫人知道我与阿楹感情甚笃,便送了我这里来,让我转交于阿楹。” 这样既不唐突,也表达了谢意。 “秦家的谢礼?”静太妃看向白楹,“你又做了什么?” 这话说的,白楹大写加粗一个冤! “没有惹祸!”她委屈。 为什么静太妃总觉得她是个惹事精? 她明明很乖很听话很老实本分好吗?! “我们阿楹啊,是最好的姑娘。”洛妃笑道,“前儿在九龙寺,秦家的老太君突发疾病,多亏了我们阿楹,才能转危为安,这些,都是秦老太君亲自挑选送给阿楹的。” 洛妃在“亲自”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静太妃的眼底才流露出了些许诧异,“秦老太君?” 那可是比她还高一辈分的人。 洛妃笑着点头,而且,姑姑的信里还说了,秦老太君很喜欢阿楹,虽然表面看不出什么,但这些由秦老太君亲自挑选准备的礼物,无一不证明阿楹很合秦老太君眼缘。 秦老太君是谁?那是有见皇帝太后都不用跪拜特权的人! 秦家一门两公一候,秦老太君的子孙个个优秀出色,姻亲都是大世家。 阿楹如果入了秦老太君的眼,今日的路只会更加平坦顺畅。 静太妃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她露出深思的神情,显然在考虑利与弊。 这就是养孩子的坏处了。 得处处为她考虑周全。 洛妃没有静太妃这么多顾虑,毕竟她秦家二夫人是她的亲姑姑。 她吩咐如竹把这些东西送到白楹房里,又拉着白楹说了一会子话,才回碧洛轩。 白楹看了静太妃一眼,笑嘻嘻道:“太妃,我们去看看秦老太君送来些什么吧?” 静太妃:“小孩子心性,没点长进。” 话虽这么说,静太妃却起身走在前头。 白楹:口嫌体正直。 静太妃倒不是贪图白楹这点东西,她只是想看看秦老太君送来些什么,以此搞清楚秦老太君对白楹到底是什么态度。 “千年人参,天山雪莲,护心丸……”几个盒子拆开,静太妃的表情一变再变。 白楹想起来自己小布袋里还装着那只玉镯子。 她拿出来给静太妃看,和田玉镯,还是这么好的成色。 整个大煜怕是都找不出第三只这样的玉镯。 静太妃扶住桌沿,深呼吸,一方面感叹秦家这深厚的底蕴,一方面又因为秦老太君对白楹如此财大气粗而暗暗心惊。 如果只是因为答谢白楹救命之恩,那通常送些金银珠宝也就差不多了。 但秦老太君却送了一些珍贵且白楹所需要的东西。 可见白楹的身体状况,她也是打听过的。 “也算是就结下一份善缘。”静太妃不知道该感叹白楹运气好一碰就碰到个尊贵主,还是该庆幸她成功治好了秦老太君,“好好把东西收好,这天山雪莲,可是极其难得的东西,便是国师大人,也从未见过。” 白楹本来就挺稀罕这几样东西的,静太妃这么一说,就更加看重了。 她小心放好,准备等国师大人回来,把这些极品药材都给国师大人。 这种好物,只有在国师大人手上,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这样才不浪费它的价值。 静太妃心里琢磨着事儿,她看了白楹几眼,道:“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旁人就会知道你在九龙寺发生了什么。” 白楹:“您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不骄不躁,荣辱不惊。 静太妃满意点头,想到昭贵妃的行事作风,又嘱咐道:“和三皇子离远些。” “……知道的。” 她又不是小孩子。 可事情似乎总能事与愿违,越是不想,反而还越容易发生。 距离太学开学还有几天,傅云祁带了一些外面的小吃过来。 相处这么久,他也知道白楹喜欢吃甜的。 看在这么一堆甜点的份上,白楹也不好意思不招待他啊。 至于赶他走,那更加不可能了。 今日傅云祁穿了月色锦缎的衣衫,这种明朗的颜色衬得他面冠如玉,温文尔雅似翩翩君子。 看得奉茶的宫女脸都红了。 傅云祁已经十六了。 白楹一边欣赏他的美貌,一边儿软软开口:“三皇子今日可还有其他事儿要忙吗?若是有,阿楹就不干扰三皇子了。” 傅云祁微微一笑,果真应了那句话。 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温柔又干净的笑容晃了晃白楹心神,人对美好的事物总是没有抵抗力的。 傅云祁道:“今日什么事儿都没有,阿楹可不要赶我走了。” “……”白楹牵了牵嘴角,格外真诚道,“怎么会呢?阿楹很欢迎三皇子的。” “那是再好不过了。”傅云祁笑了。 平心而论,傅云祁笑起来是真的好看啊! 就像是阳光洒在身上,那种温暖的感觉。 但下一秒,傅云祁的话就打破了这种温暖。 “阿楹,四季楼今日有拍卖会,今日若是得空,我们去看看吧?” 白楹:“……”麻麻救我!!! 前不久静太妃才说让她离傅云祁远点,白楹要是现在点头答应和傅云祁出去,虽然当着傅云祁面静太妃不会说什么,但她敢保证,等回来,静太妃绝对会把她的头给拧下来! 白楹想到静太妃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偏偏傅云祁还用那种期盼的眼神看着她,那双明朗的眼眸中带着温柔的光,这样子的少年让她怎么拒绝? 怎么拒绝!?! 麻麻造孽哦。 白楹艰难开口:“前日和郡主去九龙寺上香,走了九百九十九层阶梯,现在腿还酸着……” “真的吗?”是怀阳郡主的声音。 白楹和傅云祁一同往院子门口望去。 怀阳郡主身边跟着几个婢女,她走过来,秀美的面庞充满自责。 “阿楹,你现在腿还酸着吗?都是我不好,早知便不该邀你去九龙寺。” 在家休息了一日,怀阳郡主已经恢复的差不多。 她想到白楹身体一直不太好,每次生病都得将近大半个月才好全。 心下不免又涌上几分愧疚。 “……”白楹心好累,她看看怀阳郡主,又看看傅云祁,两人都是一副关怀的表情。 白楹腿是还酸着,但吃了国师大人留给她的药丸,也没有跟傅云祁说的这样严重。 她陷入了两难。 说腿不酸,可以减少怀阳郡主的愧疚,但这不就打了她的脸? 而且就没有借口拒绝傅云祁了。 但要是硬着头皮说腿还酸痛,接下来的日子里,怀阳郡主一定会天天给她送东西。 好在,傅云祁和怀阳郡主相继到访,引起了静太妃的极度重视。 她很快赶来解围。 而此刻,怀阳郡主已经知道傅云祁邀白楹去看拍卖会的事情了。 她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尽管她告诉自己,她和傅云祁是没有可能的。 怀阳郡主深吸一口气,笑容爬到脸上,“阿楹,听说四季楼的拍卖会很热闹,不如……我们去看看吧。” 这话一说出来,倒是岔开了先前的话。 白楹能看出来,怀阳郡主是想和傅云祁一起出去,但……白楹真不想走路了啊! 静太妃开口了,“三皇子和郡主诚心相邀,左右今日没什么事,就出去凑凑热闹吧。” 白楹:“???”黑人问号。 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静太妃说什么? 她竟然让她出去?! 她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亏她等半天还以为静太妃会开口给她找理由,没想到是这样…… 白楹心碎一地。 傅云祁看了白楹一眼,嗓音温润:“阿楹身子不舒服,不如改日,明日也有拍卖会。” 静太妃不得不高看他一眼,昭贵妃的儿子,这品性可和他母亲大相径庭。 她不由笑道:“既如此也好。” 怀阳郡主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傅云祁走后,怀阳郡主也心不在焉的,也忘了先前问白楹腿酸不酸的事儿。 最主要的人离开,静太妃也就回了房。 院子里只剩下白楹和怀阳郡主两个人。 怀阳郡主的婢女们站在一边儿,低眉顺眼恭恭敬敬。 白楹在心里叹了口气,问道:“郡主还喜欢三皇子?” 怀阳郡主反问道:“谁会不喜欢云祁哥哥这样优秀的儿郎呢?” 白楹:“……” 怀阳郡主盯着白楹的眼睛,“阿楹呢?阿楹喜欢云祁哥哥吗?” 白楹明了,原来怀阳郡主是吃醋了。 她笑道:“三皇子长的好看性格也好,阿楹自然是喜欢的,我若是有这样的哥哥,做梦怕是都要笑醒。” 前提是没有昭贵妃这样的妈。 怀阳郡主盯了白楹好一会儿,知道白楹说的是真话,不由得泄气,低下头,闷声道:“云祁哥哥对阿楹真好。” 她和傅云岚,傅云祁三个人一同长大,可傅云祁待她们,却远没有阿楹这般亲近。 傅云祁很喜欢白楹,怀阳郡主已经无比清楚认识到这一点。 只是她暂时还不清楚,傅云祁对白楹是哪种喜欢。 妹妹吗? 还是去…… 对于怀阳郡主这种小女儿家的矛盾心思,白楹真是哭笑不得。 但她还有其他事情要做,也没功夫当什么知心姐姐开导她。 送走怀阳郡主,白楹噔噔噔跑去找静太妃。 静太妃一看她来势汹汹就知道她想说什么,眼皮子一抬,一个眼神过去,白楹就立马蔫了。 静太妃:“做什么?” 明明是静太妃卖她在先,白楹却一点儿底气都没有。 “……没什么。”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静太妃躺在椅子上,手翻过一页书,“让你跟傅云祁出去,不是我打自己的脸。” 白楹轻轻哼了一声。 反正她胳膊拧不过大腿,静太妃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静太妃一看她这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简直要被她这态度给气笑了,这要是个男孩子,她就直接把书卷起来砸她头上了。 “你舅舅明日也会去四季楼,届时你寻个由头去找他,趁机脱身,正好见见霍家人。” 白楹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她舅舅是谁。 迟钝了几秒,她才后知后觉,“啊”了一声,明白静太妃是想让她偷偷见霍家人。 静太妃低调惯了,知道树大招风的道理。 她又道:“平日里他们忙,明儿正好有空,你不用紧张,他们都会喜欢你的。” 白楹抓了抓手背,她没留指甲,但轻轻一抓手背还是红了起来。 “您怎么忽然想让我见……”她支支吾吾。 “一家人,总归是要见见的。” 舒嬷嬷走进来刚好听见这句话,她笑道:“大公子早就想见楹丫头了,楹丫头放宽心,什么事都不会有,大公子是极好的人。” 饶是静太妃,都被舒嬷嬷的话说的脸微微发烫。 她的兄长她清楚,从小到大都是阴死人不偿命,也亏的舒嬷嬷能讲出这样的话。 静太妃想,反正她是夸不出口的。 白楹被赶鸭子上架,想下也下不了。 她觉得见静太妃的兄长,还不如和傅云祁一块呢! 当然这话是不能说出口的,不然分分钟被静太妃抽死的节奏。 白楹苦着张脸回屋,不明白为什么事情发展到最后会是这个样子。 静太妃年近五十,她的兄长肯定比她大不少。 静太妃这么严肃,她的兄长肯定也板着张脸。 “啧。”白楹嘶了一声,“难搞哦。” 和白楹同样心情的,还有傅南歧。 第181章 侄儿 细数起来,这快是傅南歧从冷宫出来的第四个年头了。 这几年,因为昭贵妃和李皇后明里暗里的打压,即使皇帝偶尔会派遣傅南歧做些事情,他在朝堂上也依旧如同隐形人一般,远没有大皇子四皇子来的显目,更不要说和傅云祁比了。 因为云妃抚养过傅南歧几年,昭贵妃先前还有些顾忌,若是云家因为这点子情分而扶持傅南歧,哪怕不会变成心腹大患,也足以让昭贵妃头疼。 打不死的蟑螂,最恶心人。 昭贵妃就纳闷了,除了一张脸,傅南歧什么都没有,他是怎么屡屡躲过她的算计的? 什么都没有的傅南歧此刻正坐在书房,在昏暗的烛火下看着从宫里头传出来的消息。 后宫遍布他的人,李皇后昭贵妃她们的小动作根本瞒不了他。 当看到昭贵妃意图想要让她宫里的宫女服侍皇帝从而分走华贵人的宠爱时,傅南歧不由得一哂。 真是可笑。 岁数渐长,可她的手段却反而退步了。 目光下移落在景玉宫几个字上,傅南歧的脸色陡然沉下! 他猛地捏紧手里头的信,好好一张纸瞬间被捏成一个褶皱的球。 喜欢傅云祁? 很想要他这样的哥哥? 果然……小姑娘的嘴,压根就信不得! 小骗子。 傅南歧眼底翻涌着不知名的情绪,如同乌云蔽日,气压迫人让人不敢说话。 江林站在一边,亲眼目睹殿下的情绪从漫不经心到嘲弄不屑,再就是冷笑一声表情森冷像是要吃人。 江林对这个主子真是又敬又畏,这脾气,这性格,虽说也是因为儿时太过悲惨导致。 但……除了华贵人一直将他看作个宝觉得哪哪都好外,谁还能从他身上找出其他优点啊? “哐当!”东西砸落地面。 江林背后冒出汗,心中一直默念着先皇后娘娘,这才鼓足勇气道:“殿下……” 傅南歧冷冷看过来,书房里烛火昏暗,即便如此,江林也不敢和他对视目光。 “……殿下,贤王府来了信,想邀您一见。” 贤王。 傅南歧眼中闪着阴冷的光,“他怎么还没死?” 皇帝真是越来越废物了,他交了这么多线索上去,可他却还是只查出了一点儿无关紧要的东西。 若不是怕暴露太多,傅南歧手里头这些贤王刺杀的证据,早就甩出去了。 也不至于到如今,贤王这种垃圾还活在世上玷污空气。 听到傅南歧说的话,江林抬起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殿下……这,莫不是贤王知道了我们做的那些事……” “不会。”傅南歧打断他的话,“他的目的不在于此。” 江林没有明白,但他不敢再问。 他小心翼翼道:“那殿下明日可要前往?” 想到某个小骗子,傅南歧眼底光芒暗了暗,“定好在哪儿吗?” “还不曾,贤王说让由殿下决定。” 这样既能表现出贤王的诚意,又可以借傅南歧的安排,看出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简直一举两得。 傅南歧冷冷一笑,绝美的笑自他唇畔绽放,带着肃冷清寒,如同雪地中的红梅,只一瞬又凋谢了花瓣。 觊觎皇位且又付出了行动的人,能蠢到哪里去? 只是,傅南歧可没那闲功夫陪他玩什么小心思。 微凉的指尖捏着被捏烂的纸团,傅南歧起身走到蜡烛边儿,火舌接触到易燃的信纸,快速将之吞没。 热意波及到傅南歧的手指,他似无所察觉。 纸张变成了一点点灰烬,江林的脖子都快压断了。 直到傅南歧终于开口。 他淡淡道:“那就四季楼吧。” 江林浑身一震,来了精神,“是,奴才立刻去安排。” 他恭恭谨谨退下去,很快,书房里唯一的一点儿烛光,被黑暗吞噬。 一个身处黑暗的人,有什么资格拥有太阳? 可……若是光落在他手上。 哪怕不择手段,他也会狠狠地,牢牢地捏在手里头。 …… 次日一早,用了早膳,白楹便从国师塔出来。 三个人约好一齐在四季楼碰面,房间已经早早定好了,是以前傅云祁带白楹去过的。 白楹一下马车,就被丁和丁元兄妹二人护在中间。 许是因为傅云祁派人来打过招呼,白楹一走进四季楼,便有小二笑脸相迎送上楼。 因为有拍卖会,四季楼这几日格外的热闹,堪称人声鼎沸也不为过。 “姑娘小心脚下。”丁元扶着白楹,生怕一个不小心被人撞到了。 丁和如同木头桩子似的稳稳站在白楹身后两步远,哪怕进了房间,他也站在角落,一声不吭。 白楹忍不住和丁元说:“阿元姐姐,丁和越来越不爱说话了。” 丁元尴尬一笑,“哥哥便是这样的性子,从小就很无趣……” “谁无趣呢?”推门而入,怀阳郡主连同她身后几个婢女进来。 她穿了一身浅紫色的衣裙,头上簪了珠花,娇艳又不失端庄,大气且又优雅,姿色天然,如琬似花。 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的。 但不得不说打扮的是真好看。 白楹真心实意赞美道:“郡主今日雪肤花貌,美若天仙,阿楹都看呆了呢。” 怀阳郡主掩唇轻笑,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 眼眸转了转,见房间里头只有白楹一个,怀阳郡主的笑容中又添了几分失落。 白楹便道:“方才还在说丁和无趣,照现在看来,郡主才更无趣。” “我哪里无趣了?”怀阳郡主嗔了一句落座。 房间有两扇窗,对外可以看见四季楼外街上热闹风景,里面的窗户则落了朦胧帘子,可以隔绝旁人的视线,但从里头可以一眼望到底下的台子。 四季楼一开始是因为里面别有洞天出名的。 从外头看是正儿八经的酒楼,但里头却是圆形,上等房间围成一个圆,白楹每次来都要被惊艳到。 四季楼不愧是长安第一楼。 就冲这设计,都必须给满分。 更不要说这些吃的都这么好吃。 一百昏一百昏! 半盏茶的功夫过去了,三皇子带着他的侍从进来。 看见屋里头这么多人,傅云祁还愣了一下。 怀阳郡主今日身边的婢女有六个,是白楹的三倍,傅云祁的六倍。 傅云祁虽然惊讶,但也没有说什么。 他就是这样的性格,不会做让人下不来台的事情。 按理来说,皇帝和昭贵妃都不是这样的人,偏偏不知道怎么了,生养出了这么一个温润干净的少年。 “抱歉,我来迟了。”傅云祁笑了一下,又说道:“怀阳今日好看。” 简单六个字,却让怀阳郡主心头雀跃不已。 傅云祁越是优秀,她就越是放不下,哪怕知道他们不般配,可她还是不甘心。 你看,至少云祁哥哥今日注意到了她的打扮。 白楹喝了口茶,拍卖会还要好一会儿才开始。 “不迟,阿楹和郡主也才刚到。” 傅云祁坐在一边,和白楹和怀阳郡主她们那张小桌子隔了五步的距离。 他夸了怀阳郡主一句,目光就落在白楹身上。 傅云祁的眼神很温柔,“阿楹,还是第一次见你穿黑色的衣裳呢。” 啪叽! 怀阳郡主心里蹦哒不停的小鹿瞬间摔的倒地不起。 白楹看了看身上的黑衣裳,是静太妃亲手描的花样,领口袖口都绣了白色的茉莉花,她挺喜欢的。 “三皇子眼力真好。”她笑着说了一句。 这确实是她第一次穿。 还不是因为要见长辈,白楹挑了好久怕其他颜色稚嫩不讨喜,就选了这件。 傅云祁的目光微微移开,可能看出来他很欢喜。 “阿楹穿黑色的衣裳也好看。” 黑裳和细腻如雪的皮肤形成强烈对比,给人极大的视觉冲击。 第一眼,傅云祁就觉得格外惊艳。 他在心里想,大抵是阿楹长的精致可爱,所以穿什么都好看吧? 怀阳郡主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觉得傅云祁对白楹,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欢,那好像不是一个兄长对妹妹的关爱。 “叩叩叩。”敲门声。 小二送上来一些精致香甜的点心,来之前他们都是用过早膳的,所以现在吃不太下其他东西。 白楹虽然馋,但也饱着,吃了两块也就没再碰了。 傅云祁见状,给她倒了一杯温茶。 怀阳郡主语气略微泛酸,“云祁哥哥,阿楹身边有人,不必麻烦你的。” 白楹看了眼傅云祁,又看了眼怀阳郡主,点点头,笑得很乖很甜,“谢谢三皇子,阿楹自己也可以的。” 瞬间,傅云祁的心就好像陷了一块下去。 他笑得很好看,语气轻柔,“举手之劳而已。” 白楹没有动那杯茶,她坐在桌子边上,小桌子离窗很近,只要微微低头就能看见下面的热闹。 昨天回国师塔之前,静太妃和她说过,到时候霍家会派人来找她,在此之前她乖乖待在房间就好了。 怀阳郡主在场,还有其他婢女什么的,这种环境下也不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静太妃考虑的很周全,只是她没想到霍家的人直到拍卖会开始才姗姗来迟。 白楹等了好一会儿,开始打哈欠。 眸中泛起一层雾气,昨天晚上她背书背的有点迟,背着背着就睡着了,今天早上又这么早起来,好困。 虽然回着怀阳郡主的话,但傅云祁的目光一直没离开白楹身上。 见白楹兴致不高,他微微紧张问道:“阿楹,是不是太无趣了?” “……”白楹迟疑着点了点头,拍卖还没有开始,楼下热闹又喧哗,她百无聊赖,觉得还不如待在国师塔里玩她的龟甲。 傅云祁抿了抿唇,眼含歉意,“若是阿楹实在不喜欢……” 怀阳郡主忽然出声道:“阿楹,你看那个人,是不是很像二皇子?” 白楹看过去,底下鱼龙混杂,有身份的人都已经订好了房间,她只看见一个黑色身影一闪而过,脸都没有看清。 她答道:“身形上有些相似。” 不过傅南歧那样的性格,恐怕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喜欢热闹,不喜欢人群,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厌恶。 白楹把那个孤高冷肃的背影抛之脑,专心听怀阳郡主讲八卦。 被这么一打岔,傅云祁的话只说了一半,他离窗有点距离,没看见底下的人。 他听见了怀阳郡主的话,转头和东临道:“你下去看看,二皇兄若是来了,你就请他上来。” 东临:“……” 当着怀阳郡主和白楹的面,东临只得把劝说咽下去。 他说了一句“是”,便走了出去。 心里打定主意,便是看见傅南歧,也装作没看见。 不过,傅南歧这种人,又怎么会来四季楼? 总不可能是拉帮结派,请了朝中某些大臣来这里吃饭吧? ……隔壁没有大臣,只有一个成了年的皇子和一个野心十足的王爷。 傅南歧上楼进了房间,贤王已经等候多时,看见他进来,很快整理好情绪,笑道:“好侄儿,你可让我苦等。” “……”傅南歧被这句“好侄儿”恶心地皱了皱眉。 跟在他身后的江林也是一副吃了屎的表情,之前从未和贤王打过交道,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野心勃勃上。 没想到今日一见…… 竟然如此虚伪。 不过想想也是,不虚伪的人,能伪装这么多年? 第182章 合作 青瓷茶杯捏在掌心,里头几片茶叶沉沉浮浮。 傅南歧没喝茶,等到对面的人说完话,他才轻轻抬眸,“合作?” 说话轻飘飘的,让人摸不准他是什么态度。 贤王笑容不改,亲切道:“难道你就不想坐上那个位置?要知道,你曾经……可是太子啊。那会属于自己的东西,不是应该的吗?” 太子? 傅南歧心中冷笑一声,放下茶杯淡淡道:“是王爷想坐那个位置吧。” 名义上,傅南歧还要唤贤王一声皇叔。 但,他也配? 贤王一脸的惊讶,套近乎:“本王何曾肖想过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在本王心中,只有你,我的好侄儿,才是民心所向啊。” “不曾肖想?”傅南歧似笑非笑,“那王爷,怎么和当今皇后,私下来往如此密切?” 惊天霹雳! 贤王的淡定,贤王的胜券在握,瞬间被傅南歧这一句话给炸没了! 他倏忽站起来,死死盯着傅南歧。 这种连皇帝都没有查出来的事情,竟然被他知道了。 他真是,太小看他这个“好侄儿”了! 原先,贤王看傅南歧,不过是看一枚棋子,如今…… 贤王重新落座,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阿歧,你这说的是哪里话?” 本来以为“好侄儿”已经是恶心至极,没想到还有更恶心的。 江林听到这句“阿歧”,差点没把隔夜饭给吐出来。 傅南歧脸色也不太好看,但他一贯冷脸,贤王也没发现他的厌恶。 他还希望傅南歧好糊弄一些,或者是说话软和些,可没想到,傅南歧不给他留半点面子,直接回道:“大煜话。” 江林抿着唇,憋住笑。 想从殿下这儿讨便宜?做春秋大梦还差不多! 贤王脸上的笑挂不住了,呵呵笑了两声,意味不明道:“也不知道本王那好皇兄,真不知道自己不不被看重的儿子,有这么大的本事。” 这话带着五分威胁五分试探,傅南歧冷冷道:“他连王爷做的这些事都不知道,其他,他能知道些什么?” 听出了傅南歧冷酷话语之中的讥讽,贤王心里慢慢有了一个想法。 “阿歧。”他照旧亲切无比,像极了一个关爱小辈的好叔父,“你莫不是还在怨恨当初在冷宫,皇兄多年来对你的不管不问?” 傅南歧冷冷地看他,没说话。 贤王心里松了一口气,自认为捏住了傅南歧的小心思。 有恨才对啊! 有恨好啊! 贤王循循善诱道:“阿歧,你蛰伏这么多年,也是辛苦了,那个位子,本该就是你的,皇兄亏欠你,亏欠北家的也不是一点两点了,你和本王合作,本王愿扶持你,助你一臂之力,强强联手,这样不是很好吗?” 他见傅南歧沉默,又叹息一声,道:“实话不相瞒,本王原先是想扶持四皇子上位,皇后已有了将四皇子过继自己名下的念头,但如今……” 他看了傅南歧一眼,笑着道:“你才是本王该扶持的人啊。” 贤王说了这么多的话,他就不信傅南歧还能无动于衷。 皇位啊,那可是皇位啊! 万人之上的尊荣权力,手握掌心,光是想想,就不知该多兴奋! 可是…… 半盏茶等我功夫过去了,傅南歧依旧是冷冷淡淡的模样。 让贤王心中涌起一股无名火! 他好话都说尽了,还说要扶持他登上那个位子,可他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贤王竭力压制火气,“好侄儿,你想好了吗?” 这还用想?! 贤王差点就这样喊出来! 这么极具诱惑力的买卖,甚至他都没有说要他付出什么,如此之下,他还要权衡再三…… 贤王心中冷笑连连,这般谨慎,怪不得能掩藏得这么好! 贤王都快按耐不住,终于,傅南歧开口了。 他说:“不可能。” “什么?”贤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傅南歧淡淡重复了一遍,“不可能。” 江林暗暗发笑,殿下想这么久,不过是吊贤王的胃口,看他如同看一个蹦哒不停的小丑。 殿下怎么会和这种人合作? 要知道,殿下的目的,可不是那个皇位这么简单! 一个皇位,江林想,怎么能配殿下蛰伏多年,一直隐忍不发? 贤王似乎也反应过来自己被傅南歧耍了一通,好啊!这个贱种竟然还看不上他! 贤王以为傅南歧要单打独斗,他顿时冷笑道:“本王的好侄儿,你经历的风雨还少着呢!” 不过是消息灵通了一些,就以为自己能掌握一切? 贤王看傅南歧如此油盐不进的态度,暗自恼火,又不愿彻底撕破脸。 傅南歧手里有他的把柄,他也知道了傅南歧的本事。 如若撕破脸,那就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贤王布置了这么多年,又怎么会愿意毁在这上面? 不过,他也没了想继续攀谈的心情。 贤王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傅南歧,“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本王也不好再说什么。如此,便祝你心想事成吧!” 傅南歧不冷不热回道:“多谢王爷。” 哼! 什么破玩意! 一点教养都没有! 原本被贤王划出棋盘的四皇子,经历了这一件事,又被他给拨了回来。 四皇子和李皇后这两颗棋子,可比傅南歧这油盐不进的贱种好控制多了! 贤王在下属的掩护之下,怒气冲冲出了四季楼。 临走前茶水什么的都没付银子。 傅南歧不是有本事吗? 让他出钱! 江林弯着腰走到傅南歧身边,低声道:“殿下放心,奴才等会便和掌柜的说一声,回头定要让贤王大出血。” 能坑到傅南歧的人,还没出生呢! 毕竟,四季楼可是当年娘娘的嫁妆。 傅南歧一言不发,许是因为开着窗,隔壁小姑娘的笑声如银铃一般格外清晰地传出来。 他的眼眸暗沉沉的,偶有光影浮动,像是大海上漂泊的小船只,随时都有可能被汹涌的巨浪淹没。 江林暗暗叹气,他可算知道了殿下为什么要把地点选在四季楼。 感情不是因为这是自家产业不用花钱。 而是因为某个人啊。 某个人此刻正笑个不停,她没想到,傅云祁一本正经讲笑话这么好笑。 怀阳郡主也捂着唇娇笑,心情难得的轻松。 “姑娘,小馄饨上来了,您吃一些吧。”丁元从小二手里头接过托盘,把刚煮好的小馄饨放到白楹面前。 小馄饨只只分明,清汤上飘着葱花,香味四溢,勾起白楹的食欲。 她不好意思地潮怀阳郡主和傅云祁笑笑,便低头吃了起来。 快吃完,底下传来洪亮的声音。 “今日的拍卖会开始!” 透过帘子,白楹看见一个红裙女子走上来,她身边跟着一个壮汉,壮汉手里头捧着一个托盘,因为盖了红布,所以不知道托盘上是什么东西。 女子站在台上,妙曼婀娜的身姿严严实实包裹在艳丽的长裙之下,她的五官不是特别惊艳,但有一双勾人的狐狸眼。 风情万种的狐狸眼扫过去,在场不论男女都要酥了半边身子。 尤其是她一面欠身行礼,一面娇娇笑着往楼上房间看过来的时候,白楹看见那双狐狸眼,心脏都不受控制地漏了一拍! 白楹:麻麻我可以!!! 这么好看的小姐姐,我先爱为敬! 怀阳郡主也看呆几秒,“她……” 白楹:“她真好看。” 不是那种精致完美的五官,事实上,女子的鼻子嘴唇都很普通,但那双狐狸眼实在灵气勾人,有这么一双眼睛,她的面容就无比鲜活。 造物主真神奇啊。 怀阳郡主身边的一个婢女嘀咕了一句:“狐狸精一个,有什么好看的。” “狐狸精是夸人的词,只有好看的才能是狐狸精。”白楹开口,把那个婢女吓了一跳。 怀阳郡主不悦地看了那个婢女一眼,她忙不迭认错。 “奴婢失言,请郡主责罚。” 怀阳郡主没说话,倒是白楹,捧着脸,赞叹道:“当真是一眼万年啊。” 一眼万年,心已沦陷。 傅云祁没忍住,笑得很温柔,“阿楹说的是。” 怀阳郡主也轻轻点头,再接着往下看,之间那女子一抬手,托盘上的红布落下,开口嗓音悦耳,“这是今日拍卖的第一件物品,顾渊大师的画!出价一千万两白银!” 简单利落,直奔主题。 白楹对她的好感蹭蹭蹭往上涨。 不过,她不太清楚顾渊大师是谁。 怀阳郡主为白楹解惑,“是老淮南王,他是一个非常有才华的人,书画墨宝鲜少流传出来,每每有,便被人高价拍走。” 白楹:“老淮南王……” 她不好意思问老淮南王是谁。 感觉这个问题太智障了。 怀阳郡主笑着说:“淮南王府低调,阿楹不知道也正常。不必放在心上。” 淮南王府低调到什么程度呢? 哪怕是顶级世家,也老是被人忘记。 一大家子深居简出,比起之前的云家还要不起眼。 怀阳郡主知道的也不多,顾渊大师的画很快被人以一万两拍走,紧接着是一块能养人的宝玉。 看到底下托盘里的玉,白楹摸了摸胸口,感觉没有洛妃娘娘送她的这块好。 怀阳郡主转头问白楹:“阿楹,你喜不喜欢?我拍下送你好不好?” 白楹连忙道:“不用不用,阿楹有的。” 怀阳郡主恍然大悟,“多一块带在身上,会不会更好?” 白楹:“……” 她扯了扯怀阳郡主的柔软面料的袖子,“郡主,不要乱花银子。” 怀阳郡主趁机摸了摸白楹细腻光滑的小脸蛋,摸过瘾才心满意足地收回手。 “好吧。” 垂在一边的手微微收紧,傅云祁移开目光。 他也好想摸摸阿楹的脸啊……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傅云祁都吓了一跳。 男女有别,他这么会有这种念头? 阿楹已经十二岁了,再过几年都要及笄……他怎么能这么想。 傅云祁的脑海不受控制地想起昭贵妃的话。 如果,阿楹做他的妻子…… 傅云祁的脸瞬间红了起来! 第183章 老幺 从未有过的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傅云祁脑子乱糟糟的,他甚至不敢再去看白楹。 她是那么可爱乖巧,那么通透灵气,他可是把她当妹妹看待的啊。 他怎么会有这种念头…… “叩叩叩。”敲门声不轻不重。 傅云祁像是猛地惊醒,忽的起身掩饰着神色走过去开门。 这个举动把怀阳郡主和白楹都给惊呆了。 白楹:三皇子也未免太平易近人了吧? 怀阳郡主身边的婢女,三皇子身边的东临以及丁元丁和兄妹二人,这么多人加起来,都没有傅云祁速度快。 门开,外头站着一个人十五六岁和傅云祁差不多高的少年。 见到开门的是当朝最得圣心的三皇子,华服少年也愣了一愣。 然后倾身行礼,少年声音清越,“见过三皇子。” “是阿澜啊……”傅云祁微微一笑,托住霍澜的手扶起他,“在外就不要拘泥于礼节了。” 长安城中顶级的勋贵世家不多,霍家便是其中之一。 作为皇帝最疼爱的儿子,傅云祁当然认识霍澜。 霍澜的目光落在窗边儿和怀阳郡主坐一处的小姑娘身上,脸上的笑容完美无懈,“礼不可废。” 怀阳郡主低声和白楹道:“是霍家大老爷的幼子,也就比咱们大几岁。” 是霍家啊。 白楹眼神游移,在想待会儿该怎么说话行礼才能让长辈满意。 正此时,傅云祁问道:“阿澜,你来,可是有什么事儿吗?” 傅云祁来四季楼,没怎么掩人耳目,凡是消息灵通的,随便打听便能知道他订下的房间。 只是傅云祁这会儿摸不清霍澜的意图。 霍澜是霍大人的幼子,虽说霍大人只是大理寺少卿,但霍家老太爷可是给先帝当过太傅的人,其德高望重,满京城也只有秦老太君能与之一比。 哦,还有个老淮南王,不过人家对权势不看重,只爱书了画了的。 霍澜嘴角弧度微微上扬一分,道:“今日来,是接我家小妹妹的。” 小妹妹? 是了,霍家……不就是静太妃的娘家吗! 白楹可不就是霍澜名义上的表妹? 白楹犹豫了一下站起身,站在门口的霍澜忽然朝她招手,“过来。” 带着点儿命令的口吻。 怀阳郡主微微蹙眉,有些不喜。 霍澜是霍家大夫人三十几岁才生下的孩子,在霍家是老幺,是在霍老太爷膝下长大的。 虽说霍大老爷只是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少卿,但却有着旁人都没有的圣心,其手头权利,可比大理寺少卿要多得多。 怎么霍澜会知道白楹在这? 他又想做什么? 怀阳郡主正要说什么,白楹已经走过去,娇小纤弱的个子,看上去又乖又可爱。 霍澜道:“父亲听闻你在这儿,便想见一见你,若是有空,便与我走一趟吧。我们的房间就在不远处。” 听上去,像是只有最后一句是和怀阳郡主傅云祁说的。 为了安他们的心。 但实际上,霍澜所有的话都是说给他们听的。 虽是极不想搭理,但怎么说面子上也得过得去。 白楹一面乖乖点头说:“有空的。” 一面朝怀阳郡主他们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阿楹先过去啦。” 傅云祁抿唇问道:“阿楹去多久?” 霍澜道:“三皇子放心,若是不回来了,我也会来人来说一声的。” 傅云祁:“……” 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怀阳郡主也感觉出了一丝怪异,她端着贵女风范,衣裙没有一丝褶皱,语调和缓问道:“霍大人只是见见阿楹,还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如果是前者,那不消一时半会儿阿楹就能回来。 但如果是后者。 他们把阿楹凑出来,不就是成全了霍家? 为他人做嫁衣……怀阳郡主还是头一遭。 到底还未及笄,怀阳郡主的情绪不能完全掩饰很好。 霍澜却笑了,“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父亲理应和姑姑说过,今日得空,要见这个从未见过的小妹妹。不知姑姑可有同你说?” 最后一句话是问白楹。 “……”一直装死的白楹被三个人同时锁定目光,顿觉压力山大。 她把这个霍澜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暴揍,表面还是一脸茫然无措,“啊?” “太妃和阿楹说过了吗?阿楹蠢笨,许是被阿楹忘了……”白楹满脸自责愧疚,又想对三皇子和怀阳郡主道歉,被傅云祁开口堵住了话语。 傅云祁微微一笑,“阿楹若是蠢笨,那我们都是没有开智的顽石了。” 怀阳郡主同样笑道:“是啊,既如此,阿楹先去霍大人那,我们来日方长,随时可以再约。” 就算要气,也是气霍家占了他们相邀的便宜。 坐收渔翁之利。 哪有这般无耻的? 对白楹,怀阳郡主和傅云祁哪还会有什么怨言。 霍澜将两人心思摸透,不由得一哂,目光和白楹对上,他不动声色道:“走吧。” 白楹流露出拘谨的神色,看得身后怀阳郡主和傅云祁都有些心疼。 头一回见霍家的人,偏偏这个霍澜看着心高气傲难相处。 阿楹定会提心吊胆不知所措。 心里又不免对面前的霍澜产生迁怒之意。 白楹的目的达到了,也没再久留,跟在霍澜身后便走了出去。 丁和丁元兄妹二人也感觉跟了出来 一出来,霍澜便压低了声音道:“好本事。” 白楹:“这叫有样学样呀。” 要不是霍澜坑她,把她拉扯进来,想让怀阳郡主和傅云祁的炮火转到她身上,她又怎么会倒打一耙? 不对,她那还不算倒打一耙呢。 她哪有霍澜阴损,明明可以轻而易举把她带出来,偏偏要说这么多话。 什么叫“不知姑姑可有同你说过”? 这种话能当着怀阳郡主他们面说吗? 他这是想害她! 恶毒! 白楹跟在霍澜身后,只听见他低低的一声哼笑。 “不愧是姑姑教出来的好人才。” 白楹可不觉得这是对她的夸奖。 她语气娇软,很乖很乖地回:“霍大人把您教的,才是当之无愧的天纵之才呢。” 霍澜呵呵一笑:“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个小姑娘,还真有点像他们霍家的人。 说完这句话,霍澜在一个房间门口敲了敲门。 “进。”一个雄厚的男声。 霍澜看了白楹一眼,那眼神带着警告,威胁她不准乱说话。 白楹微笑脸:臭小子,刚见面就给我挖坑,还想让我不要乱说话。 她这么乖,怎么会乱说话? ——不整治整治你,姐姐这么多年就白活了。 屋里头坐着一对中年夫妻,男子蓄着一撮胡子,五官端正,浓眉大眼,不像是一个文官,倒像是在战场上爬摸打滚的武将。 女子一身素色锦衣,发间插着一根碧绿色的玉簪,容貌柔和,五官秀丽,虽然是和静太妃差不多的年纪,但眼角却比静太妃多了好多细纹。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的美貌。 岁月从来不曾败美人。 霍澜上前恭恭敬敬行礼道:“爹,娘。” 白楹也紧跟着拂身,“阿楹见过霍大人,霍夫人。” “哎呀。”美妇人从霍澜身边走过,她亲昵地牵住白楹的手,带着她走到桌边儿,“是叫阿楹的对吗?这么多年也不曾和你见过一面,也是我们不好,老是抽不出空儿。” 说着让白楹坐下,却没松开白楹的手。 霍大人瞪了一眼站在边上的霍澜,“愣着做甚?还不赶紧给你妹妹拿见面礼?” 白楹憋住笑,本来还有点儿小紧张的,此刻已经烟消云散。 霍澜憋屈地充当下人拿出一堆包装精致的盒子,全部放在桌子上,说话也不太情愿:“你的东西。” “啪——!” 霍澜捂住脑袋跳到一边儿,“爹你干什么!” 说话的不是动手的霍大人,而是没松开白楹手的霍夫人,“你不好好说话,明儿我便让你大哥和二哥来管教你。” 霍澜眼睛瞪大,“娘!” 霍夫人笑语晏晏:“叫什么都没用,过来给妹妹赔不是。” 他做什么还要赔不是?! 白楹都看呆了。 这是亲儿子吗? 怀阳郡主不是说,这是霍大人和霍夫人中年得来的小儿子,老幺在家中一般不是最宠的吗? 可看现在这情况,好像……不是她想象中那回事? 霍澜憋屈无比地走过来,瓮声瓮气道:“对不住!” 霍夫人:“你别把阿楹吓坏了!” 霍大人紧跟其后:“会不会好好说话?这就是对你楹妹妹的态度?” 这就是你对你亲生儿子的态度?! 霍澜脑门现在还疼着呢,他深吸一口气,摆正了态度:“楹妹妹,是哥哥不好,哥哥在这给你赔不是。” 白楹“啊”了一声,见他这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哪还有半点在怀阳郡主和三皇子面前的运筹帷幄? 她笑得又乖又甜,半是不解半是体谅,“哥哥是因为在怀阳郡主他们面前说了那话,心生悔意,才向阿楹道歉的吗?” 霍夫人眉头一挑,“说了什么?” 霍澜心头一跳,要糟! 白楹没有半点防备,乖乖巧巧地把刚才事情说了一遍,然后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霍夫人,“哥哥说那样的话,差点害阿楹被怀阳郡主他们误会了呢。” 要不是怀阳郡主和傅云祁跟白楹感情深厚,碰上这样的事情,早就翻脸了。 答应跟我们出来,还约了旁人? 这是看不起他们还是白楹是个大忙人大家伙都得排着队凑她? 虽说这件事是静太妃安排的,但白楹也是知情者。 若是因为这件事和怀阳郡主他们之间生了嫌隙……不用白楹动手,霍夫人现在就想把这个自小恶劣阴损的小儿子拿来抽了! 本来就是他们没事先打好招呼约阿楹,事出突然已经很不好了。 结果霍澜还故意说出那样的话。 霍大人喝道:“臭小子,你找死呢!” 霍澜:“……”这个白楹!!! 纯良无比的白楹适时开口,“哥哥肯定不是故意的,太妃说了,男孩子哪有女孩子心细如发呀。” 霍夫人脸上带笑,但看霍澜的目光却传达了一个意思。 回家等着! 霍澜磨牙,想把这个看着瘦瘦弱弱像是只有十岁的小姑娘拎起来打! 感情她还在后面等着呢! 好样的,真是好样的。 霍大人还想骂他,霍夫人轻轻咳了咳,他立马敛了怒容。 白楹:妻管严? 霍夫人松开了白楹的是,打开几个盒子,柔声细语道:“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每样都备了一些。” 每年逢年过节,霍家都是有东西送给她的。 白楹知道不能推辞,她起身要谢,被霍夫人眼疾手快拉住了。 霍夫人笑道:“这是见面礼,希望阿楹喜欢。没有这见面礼,我都没那脸皮让阿楹改口喊舅妈。” 白楹从善如流:“阿楹谢谢舅舅,舅妈挂念。” 霍澜牙根泛酸。 这三个人才像一家子。 他就是个多余的。 霍大人脸上露出了笑容,霍夫人则要含蓄一些,但眼角眉梢也带着喜意,“好好好。” 她又道:“阿楹,你还有一个大哥哥和二哥哥,都是自家人,只是今日他们都有要事在身,便没有出来,不过他们也给你准备了见面礼,你回去拆开看看,若是不喜欢,只管和舅妈说。” 天啊噜这是什么神仙级别的待遇? 白楹感动得说不出话,只听见边上一声低哼,像是很不满。 霍大人怕吓到这个外甥女,便只瞪了霍澜一眼,没像在家中一般直接踹过去。 白楹乖巧道:“谢谢舅舅舅妈,还有两位表哥的心意,不论是什么,阿楹都喜欢。” 招人疼的姑娘,就是和不省心的男孩子不一样。 霍夫人生了三个儿子,看见别人家姑娘就眼红得厉害,好不容易自家也有个了,却是常在宫里,想见上一面都难。 如今看见了,这心啊,软和得不得了。 恨不得搂到怀里好好亲昵一番。 要怪也只能怪老三是个带把的,大哥的两个孩子也是带把的! 一个个不争气,连个女娃娃都生不出来。 霍夫人把自己也骂了进去。 她带着白楹坐到窗户边儿,底下已经拍卖到了第十件物品。 红裙女子一双狐狸眼微微上扬,“此物,乃是天材地宝!” 红布掀开,显露真容。 是一株碧绿色的植物。 白楹隐隐觉得眼熟,又怕是自己离得太远看花眼。 直到狐狸眼的女子嗓音清亮接着道:“此乃碧血草,乃是炼制玄灵丹的其中一味草药!” 玄灵丹…… 白楹猛地站起来。 玄灵丹不就是师父准备了好几年要炼制的丹药吗? 因为丹方不全,药草难寻,一直没有成功。 如今丹方有了,可还有还得草药没能找齐。 底下渐渐安静下来,玄灵丹有多难炼制谁人不知? 再珍贵,碧血草于他们也没什么用。 尽管起拍价和之前的物品一样,但还是没有人愿意买。 霍夫人心细,看出白楹的异样,给霍澜使了个眼神。 霍澜没法,只好清了清嗓子,不用真实声音,喊道:“一千五百两!” 白楹惊愣,霍夫人安抚道:“阿楹喜欢是不是?喜欢咱们就买。” 白楹被拉着重新坐下来,她揪着衣服,低头翻了翻自己小布袋。 这次出门没带多少银子,一张银票都没有。 她是真的想要,只好讷讷道:“舅妈,我回头就把钱给你。” 霍夫人笑着道:“你三哥哥有的是银子,哪能让你出?” 霍澜嚷嚷道:“那是我拿来娶媳妇儿的!” 霍夫人:“没人愿意嫁你。” 霍澜:这是亲娘吗?! 他才是那个大街上捡来的吧? 霍夫人摸了摸白楹的小脸蛋,香香软软的小姑娘,真的太可爱了。 “你三哥哥还没给你准备见面礼,想来他就是准备要给你拍点什么宝贝。” 白楹一个没忍住,笑出声。 霍澜瞪过来,白楹立马一本正经道:“阿楹谢谢三哥哥。”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霍澜在心里懊恼不已。 红裙女子高声道:“一千五百两一次,一千五百两两次,一千……” “三千两!”不知道是哪个房间传出来的声音,听上去很是怪异。 霍澜看了一眼眼巴巴的白楹,咬咬牙,喊道:“三千五百两!” 红裙女子有些惊讶,原以为没人会要这碧血草,没想到…… 她娇娇笑道:“三千五百两一次……” 那个怪异的声音又响起:“五千两!” 白楹:“……”有钱人都是一千五百两这样往上加的。 哪怕最后不用她付钱,白楹的心,也跟被抽了血一样。 嘤嘤嘤! 丁元见状,有些懊恼自己出门前没带银票。 否则姑娘也不会这样了。 “五千两一次,五千两两次,五千两三……” “六千两。”这次是霍夫人亲自开口。 她语调平缓,和刚才说话的声音有些差别。 一般都是主子吩咐,下人拍卖,但这次霍大人出来没带下人,他们只能只能开口。 为了不让别人听出来,还得变变声音。 白楹已经开始算自己的小金库里到底有什么银子了。 六千两啊!这么大一笔数目! 她哪好意思让霍家出钱? “八千两!”对方直接往上加了两千两。 气氛有些凝重。 只是为了这么一株草。 八千两,能养活多少百姓了? 白楹咬了咬牙,“舅妈,我不要了。” 霍夫人:“要的,既然喜欢,哪能拱手相让于人?” 霍澜下定决心,喊道:“九千两!” 这可是他这么多年攒下的全部家当了! 不争馒头也争口气! 对方毫不犹豫:“一万两!” 白楹心一紧,阻止了霍夫人要往上加的意图,“舅妈,我不是很喜欢,就算买来也没什么用的,算了吧。。” 霍夫人盯了白楹看好一会儿,见她神色不似作伪,便笑道:“好吧。” 白楹心在滴血,好痛! 但是财力比不过人家,还要以卵击石那就是自不量力。 没缘分……没缘分…… 白楹这样安慰自己。 没缘分的东西是强求不来的。 她感觉自己都快控制不住流下心酸的泪水了。 那是国师大人找了很久很久的草药之一啊!!! 她眼睁睁看着被人以“一万两”拍走。 第184章 三万 一万两能干什么? 对于大世家来说,能给夫人买不少的金银珠宝,能为女儿添置几百套精美华丽的衣裳,可以为儿子给上级送礼,也可以买院子养小妾。 而对于平民百姓来说,十两银子能够一户普通人家生活一年还有富余,一百两那就是十户人家,一千两就是一百户。 而一万两……足以一千户人家吃饱穿暖过好一年。 如今,在四季楼的拍卖会上,一万两,买来了一株草药。 除了能炼制玄灵丹,可以说是一无是处。 但且不说玄灵丹丹方失传多年,单单就连其他几味大家熟知的草药,也是极为珍贵难寻。 这种情况下,想要炼制玄灵丹,简直如同登天一般。 白日做梦。 不少人发出耻笑,果然钱多人傻,碧血草这种鸡肋之物,都会花上一万两白银来买。 这不是蠢货行为吗。 不管是竞价的,还是最后拍走的,都是傻子。 白楹尚且还不知道别人在心里骂她傻子。 霍夫人见她神情有些低落,哎呀叫了一声,就迫不及待搂了她到怀里,娇娇软软的小姑娘靠在怀里,那感觉就是和糙汉子不一样! 霍夫人眼底闪着异样兴奋的光芒,心中除了对白楹的怜爱,就剩对静太妃的羡慕了。 她这个小姑子,一生无子,还以为要孤独终老,没想到都是可以当祖母的年纪了,还能平白得了这么一个娇软乖巧的小姑娘。 “阿楹别难过,回头我让你大哥哥二哥哥三哥哥还有你舅舅,一大家子都帮忙找这碧血草,保证能找着。” 霍澜凉凉道:“碧血草百年才能长成一株,您上哪儿找去?” 霍夫人:“……” “啊靠!”霍澜捂住脑门,龇牙咧嘴,离他们更远了。 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赏了儿子一个头皮的霍大人坐姿端正,一派云淡风轻,好像刚才动手的不是他。 白楹牵了牵嘴角,露出一个笑。 见小姑娘笑了,霍夫人放下心。 白楹道:“舅妈,不用这么麻烦的,阿楹知道舅舅舅妈待阿楹好。” 听听,这么贴心的话。 只有女孩子才能说得出来! 她家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闷,老大沉稳,老二孤僻,老三乖张,最后一个不给她惹事都算谢天谢地,哪儿还敢奢望他们说点贴心话? 霍夫人放开白楹,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一通话,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直到底下女子提到什么,霍大人正襟危坐,霍夫人的话语停顿住,不等其他人开价,霍澜就变着声儿高喊:一万两! 财大气粗! 白楹耳膜都要被震破了。 透过窗帘子往底下看,好像是一本什么书。 大抵是什么古籍孤本,不然也不会开价就是五千两。 相比之前的几样东西,这本古籍招来不少的人拍卖竞价。 虽说霍澜开口就是一万两震慑到了不少人,但四季楼有钱有势的人不在少数。 喜欢就要买! 拍卖会进行到了一个如火如荼的地步。 “一万一千两!” “一万三千两!” “一万三千五百两!” “一万五千两!” 霍澜在霍大人的示意下,喊道:“两万两!” 声音一瞬间静了下去。 白楹咽了咽口水,被这豪气的财力惊的说不出话来。 霍澜瞥见她这神情,不由得有些洋洋得意。 “两万一千两!” 窃窃私语过后,有房间中再次传出加价声。 霍澜眉头一拧,这东西他们势在必得,他爹可是专门为了这个才来四季楼的! 他想也不想跟着道:“两万三千两!” 又是一阵沉默。 白楹想,对方肯定在估算自己带来的钱够不够。 “两万三千两一次,两万三千两两次,两万……” 对方的声音中带着一抹孤注一掷的意味,“两万五千两!” 霍澜的眉头拧的越发狠了,他转头看霍大人,后者沉声道:“三万两拿不下便罢了。” “爹!”霍澜不甘心地喊了一声,接着往上加,“两万六千两!” 他朝霍大人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道:“爹你不是还有点私房钱吗?一并用了吧,爹?” 霍夫人朝他们看过来,似笑非笑。 霍大人手指一颤,随即一拍桌子,怒视霍澜:“喊什么喊!你给老子出银子啊?!” 霍澜:“……” 果然他的出生就是个错误。 霍夫人咳了一声,示意霍大人收敛一下,阿楹还在这呢。 他老子长老子短吓到阿楹怎么办? 可别到时候,女儿没有,孙女儿没有,就连唯一的外甥女都给跑了! 又加了几次价,对方终于承受不住。 霍澜以三万两白银的高价,成功拍下那本古籍孤本。 随即很快东西被小心翼翼呵护着送到了他们这,霍澜想要开盒子,刚伸出爪子就被霍大人狠狠拍开。 霍大人冷哼一声:“急什么急?回去不能看?” 霍夫人:“开起来给阿楹看看。” 霍大人立马变了一个脸,笑呵呵点头,“好,好。” 霍澜瞪了白楹好几眼,白楹憋笑憋得特别不容易,她挽住霍夫人的手,“舅妈,你们带回去再打开吧,阿楹不好奇的。” 霍大人也是准备带回家再看,女孩子果然贴心! 霍夫人含笑道:“好,就听阿楹的,阿楹再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只管跟你三哥哥说,他会给你买下的。” 霍澜:“???” 是亲娘吗? 为什么老要盯着他媳妇本不放?! 他娶不上媳妇儿孤苦伶仃一辈子……爹娘又不负责! 还得怪他自己没本事。 想到这,也不知道哪来的恶胆,霍澜直接道:“我不买!” 霍夫人挑了挑眉,笑得很温和,“阿澜,你说什么?” 霍澜梗着脖子道:“我不给她买!” 一文钱都别想从他这儿抠走! 那是他攒了好多年娶媳妇儿的! 白楹也没想要霍澜给她买东西,她只是觉得霍澜跟霍大人霍夫人讲话太有意思了。 看了好一会儿戏,终于看够了,白楹甜甜笑道:“舅妈,没有规定哥哥一定要给妹妹买东西的,虽然三哥哥不太喜欢阿楹,但阿楹下次一定带银子,给三哥哥买见面礼!” 霍澜:“……” 什么叫火上浇油? 这就是! 霍澜狠狠磨牙,今儿他算是栽跟头了! 霍夫人似笑非笑瞥了小儿子一眼,又笑着对白楹说:“他不用什么见面礼,他哪儿配呀?” 嗖嗖嗖! 一支支冷箭直戳霍澜心口。 白楹好奇又无辜地看向霍澜,“啊,这样的吗?” 在亲娘的温柔的笑容下,霍澜咬着牙,回:“对,我不配。” 白楹不是捡来的。 他才是。 坑了不知道多少人的霍家三公子,今日总算吃到苦头了。 还是亲爹亲娘联手白楹一起给的苦头。 直到拍卖会结束,霍澜还铁青着脸,早知道他就不应该去怀阳郡主傅云祁那儿把她带过来! 临分别前,霍夫人拉着白楹的手迟迟不放,“阿楹,你那日若是得空,便让人传个信儿到霍家来,舅妈差你三哥哥来接你到家里玩儿。” 霍澜:他死都不会去接! 谁要见她谁接! 霍大人的手搭在了少年的肩膀上,微微用力。 霍澜疼的连忙道:“楹妹妹,你可得常来玩!” 昧着良心说话,感觉回家饭都吃不下了! 白楹笑眯眯点头,“好呀,谢谢三哥哥。” 霍澜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回国师塔的路上,丁元犹豫着说:“姑娘,这霍家三公子……看着不太好相处啊。” 一开始就给白楹下绊子,到后面在霍大人和霍夫人面前也毫不掩饰自己的臭脸。 白楹倒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少年嘛,总得有些脾气的。” 像傅云祁这样翩翩君子温文尔雅的,少之又少,凤毛麟角。 总不能要求人人都这么好相处吧? 况且……十五六岁的霍澜,哪玩的过她唠? 丁元对白楹这种看待小孩子过家家般不放在心上的语气有些懵。 霍澜……是比姑娘大的吧? 怎么姑娘说话,老成得仿佛她是霍澜的长辈似的。 白楹撑着下巴,一副苦恼的样子:“阿元姐姐,晚上吃什么呀?” ……好吧,姑娘明明就是那个可爱天真又善良的小姑娘。 哪有什么老成? 晚饭是三菜一汤,只有白楹一个人吃。 除了一个糖醋排骨,其他都是清淡的菜式。 白楹吃了个七分饱,在轻风出去前扑到她背后抱住她的腰。 声音拉长撒娇:“轻风姐姐——” 轻风无奈笑笑,“做了做了,在厨房呢。” 白楹转头就往厨房跑,后头轻风急急喊道:“阿楹!吃少点!今日我蜂蜜淋的有些多,小心牙疼!” 白楹头也不回:“知道啦!” 淋的多才好呢。 越甜越好。 生活就是需要来点甜。 今天新鲜做好的糕点,香甜软糯,知道白楹嗜甜如命,轻风又在上面浇了一层蜂蜜。 老远都闻到了香味。 因为晚上了,白楹也就吃了两块,然后把剩下的都打包好带回了房间,准备明天带到宫里去。 第二天一早,轻风从丁元那得知了昨日在四季楼的事情。 她点了点小姑娘光洁的额头,“既然是碧血草,阿楹就该拍下的,银子不是问题,几万两国师塔还是能拿出来的。” 白楹委屈:“一开始没想到……” 就只把自己的小金库算进去了。 “你是不是都没把国师塔当自己家呢?”轻风嗔怪了一句,“下回想买什么,身上银子不够,便让丁和回来拿便是。” 白楹忙点头:“阿楹记住了。” 轻风这才笑道:“进宫去吧。” 第185章 惦记 今日初八,傅南歧会进宫给太后请安。 白楹算准了时间,带着包好的糕点溜到景吾宫中。 景吾宫中没有什么宫人,只有一如既往的冷清。 人前都易容的江林守在外头,整个景吾宫只有他和傅南歧两个人。 看见白楹来,他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为易容后的脸更添几分喜气。 白楹还有点尴尬,想跟他打个招呼,结果后者很快低下头一副视她为空气的样子。 白楹:“……” 她就直接走进空荡荡的正殿。 白天傅南歧应该会在书房。 正殿没人,白楹拐了个弯,往书房位置走去。 一进去,没有人。 白楹左右张望,发现帘子后面有个若隐若现的人影。 墨发如瀑,身形修长,略显消瘦。 “将离哥哥。”她甜甜喊道。 傅南歧没回头,果不其然下一秒一个娇小身体一点一点挪着小步子挪到他身边。 “将离哥哥……” 小手揪了揪傅南歧的衣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澄水汪汪的。 傅南歧低头,把衣角给扯了回来,“男女授受不亲。” 白楹厚着脸皮:“你把阿楹当男的就行了。” 傅南歧:“……” 他恶声恶气:“做什么!” 白楹戳了戳他的根骨分明的手背,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想让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将离哥哥帮个忙啦。” 薄唇逸出冷笑,傅南歧往边上走了两步,想离白楹远点。 后者立马眼巴巴跟过来。 恨不得像八爪鱼一样扒拉在傅南歧身上,死皮赖脸磨到他同意帮忙。 这就是有求于人的态度啊。 白楹把识时务贯彻到底。 “说!”傅南歧黑着脸,可看到小姑娘澄澈的眼眸中倒映着他的身影,心里却升起一种诡异的满足感。 他真是疯了…… 白楹绞着自己的手,讨好笑道:“有一种药,将离哥哥帮阿楹找一找好不好?” 她没有把所有希望都压在傅南歧身上,只是想着人多力量大。 况且傅南歧的人脉可不像别人看来那么薄弱。 大家都是好朋友嘛,互相合作互利互惠,大佬要是帮她打探到碧血草的下落,下回她也是会回报过去的。 傅南歧幽幽看了白楹一眼,“碧血草?” “对啊!”白楹轻快应道,下一秒瞪大眼睛,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傅南歧怎么知道她想让他帮忙找的是碧血草? 白楹的脑回路一下子没转过来,她开始怀疑傅南歧是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等等,等等! 白楹用充满怀疑的目光盯着傅南歧,“你昨天不会也在四季楼吧?” 傅南歧这样的人,还会跑去四季楼凑热闹? 不现实吧! 傅南歧看她皱着眉头想破脑子都没想出一个结果,眼底有笑意一闪而逝,他慢条斯理道:“我有啊。” “???” 啥玩意?! 白楹不可置信地看着傅南歧,像看一尊大佛似的,“有,有什么?” 这小心翼翼的模样取悦到了傅南歧,连带着从昨日开始就一直不散的阴郁也一扫而光。 他哼笑道,“碧血草。” 白楹差点发出土拨鼠的尖叫!!! 挖槽昨天在四季楼里把碧血草用一万两白银拍下的人……不会是她面前的这位大佬吧?! 白楹深呼吸深呼吸,压下那声即将脱口而出的“爸爸”。 不对啊,傅南歧买碧血草干嘛用? 空远大师好像还没那本事能炼制玄灵丹啊。 还是说,傅南歧身边能人,还有很多??? 一时间,白楹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傅南歧又哼了一声,径直走到书桌前。 白楹缓过来后,恨不得把傅南歧当祖宗供起来。 她跟在傅南歧屁股后面,用甜腻不死人的语气说:“将离哥哥,碧血草给阿楹看看好不好呀?” 傅南歧一口回绝:“不好。” 擦! 这么绝情! 不过想想也是,碧血草诶,一万两白银买来的碧血草! 要换她,她也不舍得拿出来。 更甚至她都不会说自己有碧血草。 这不是平白招贼惦记吗? 哎,忽然有点同情傅南歧。 没有好运气,已经被“贼”惦记上了。 白楹开始拍马屁:“将离哥哥最最最好啦!将离哥哥是阿楹见过最好看的男子,丰神俊朗,绝世无双!将离哥哥人美心善,要是阿楹的亲哥哥,阿楹做梦都要笑醒!” 最后一句话,终于让傅南歧的表情有了点变化。 他似笑非笑:“是吗?” “当然啦!”白楹眨着眼睛,非常诚恳,“像将离哥哥这么优秀的男子,打着灯笼都找不着!有这样一个哥哥,也太幸福了吧!” 一声嗤笑,傅南歧倾身,修长如玉的手指捏住白楹的脸颊。 微微用力,上面很快出现红印子。 白楹:忍辱负重! 傅南歧逼近她,眼眸一瞬不瞬盯着她,“不是很想要傅云祁做哥哥吗?还有霍家三公子,这些,不都是你的哥哥?” 糟糕……翻车了! 白楹现在已经肯定昨天傅南歧也去了四季楼,甚至可能还看见了霍澜不情不愿扶着她上马车的画面。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白楹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眼眶中迅速聚集了泪水。 “但我最喜欢的……还是将离哥哥呀……” 抽搭抽搭说完这句话,傅南歧的表情肉眼可见变得精彩纷呈。 “不准哭!”他冷酷无比,声音中……似乎多了一丝僵硬。 嘁,你说不哭我就不哭? 那我多没面子! 白楹又猛掐大腿,眼泪迅速滚落。 “呜你还凶我……” 如果不是怕被打死,白楹都要被自己这娇滴滴又委屈的语气,给笑死了! 哈哈哈她也太优秀了吧! 奥斯卡影后就是她。 傅南歧被白楹哭得一点脾气都没了,他烦躁地看了她一眼,强迫自己移开目光。 白楹哭得越发委屈了。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永远不要怀疑这个道理。 傅南歧忍无可忍,终于道:“行了,明日来二皇子府。” 白楹抽抽搭搭,说话都断断续续:“……来做什么?” 傅南歧黑着脸,快步走出书房,“拿碧血草!” 看到她哭哭啼啼的样子,就烦躁!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原本还想揪着她满口谎言这点不放,结果小骗子一哭。 傅南歧抿了抿唇,那张脸……还是更适合狡黠又灿烂的笑容。 直到傅南歧走远,白楹才抱着肚子笑个不停。 脸上还有泪迹未干,她抬手用袖子擦干,胸腔微微震动,要不是怕傅南歧听见,她能笑得背过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哎,可惜这种把戏只能偶尔用一回,如果回回都用哭蒙混过去,没几次,以傅南歧这样的聪明,绝对会被看破。 白楹站直身体,摸了摸被掐红的大腿,呼出一口气,也走到外头去。 傅南歧站在长廊下,那天人之姿,神仙般的容颜,孤傲冷漠的气质,勾的白楹小心脏扑通扑通跳。 长得好看,就是吃香。 上天果然是公平的,给你一张绝世无双的容颜,又让你有常人难以忍受的恶劣脾气。 不过,如果只有四五岁……白楹一定会扑上去。 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咳咳! 第一个就划掉吧。 白楹挪着步子走过去,低着脑袋,长而浓密的黑睫毛还有些潮,语气很低落。 “阿楹,阿楹先回去了……桃花糕放在书桌上,将离哥哥记得吃……” 说着,不等傅南歧说话前,就迈着小步子跑出了景吾宫。 傅南歧沉默了一瞬,又骂:“猪脑子!” 谁喜欢吃这种甜腻死人的糕点? 江林腰杆微弯走过来,试探着问了一句:“殿下,楹姑娘……怎么看上去不太高兴的样子?” 傅南歧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多管闲事。 江林:“……” 闭上嘴! 傅南歧重新回到书房,果然书桌上有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几块新鲜的糕点,糕点上面淋了一层稠稠的蜂蜜。 他皱着眉头拿起一块咬了一口。 眉头瞬间拧成了山峰状! 怎么会这么甜!!! 感觉喉咙都被甜痛了。 江林非常有眼力见地拿来茶水,“殿下。” 傅南歧一口气喝完一杯。 眉头依旧没松。 嘴里那股子甜味,似乎还没散去。 他阴沉着一张俊脸把手里头那块糕点吃完,又把剩下的合上放到箱子里,全程一气呵成脸色没好过! 江林:“……” 作孽啊。 这难不成,就是华贵人口中的“天道好轮回,一物降一物”? 这边傅南歧又灌了一杯清苦茶,那边白楹如同欢快的鸟儿,扑腾着翅膀,回到了景玉宫。 一看她鬼鬼祟祟的样儿,静太妃就来气。 “又去那儿了?”说话都阴阳怪气的。 白楹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嗯。” 静太妃横眉冷对,“随你吧。” 反正讲了也不听。 白楹讪笑着,走到静太妃身后给她捏肩,一边捏,一边征求她的意见,“太妃,我明日要去二皇子府一趟。” 静太妃本来还被捏的很舒服,一听这话,立马把白楹从背后扯到面前,“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静太妃虎视眈眈,白楹不敢不说实话。 “……”听完,静太妃的反应总算没有刚才激烈了,但仍不赞同,“你也大了,哪能去外男府上?如此不避嫌……” “拿完东西就立马走人!” “那也不行。”静太妃道,“你与傅云祁都知道要保持距离,怎么轮到傅南歧,头脑就一点不清楚了?” 那怎么能一样? 傅南歧和她是互利互惠的关系,傅南歧都帮了她多少回了?光光就说那枚丹药,就解了白楹体内大半毒素。 再说,华贵人可不会像昭贵妃那样只一门心思想要利用她,从她身上榨取好处。 傅云祁的性子太光明磊落太过于君子,就算她有心亲近,最后也会因为立场不同而翻脸。 这种人,就如同太阳一般,只能远远观望,若是靠近,就会被其温度灼伤。 而不是感受到温暖。 傅云祁太好了,好到白楹绝不会和他交心,一旦交心,白楹怎么舍得他这样温柔的人夹在好友和母亲之间为难? 傅南歧不同,他和傅云祁就是两个不同的极端。 一个天堂一个地狱。 傅南歧的身世让白楹对他多有同情,他背后没有太复杂的关系网,或者说就算有,和白楹之间也是相互合作平起平坐的。 因为这么一大帮子人中,傅南歧是老大,他能保证其他人如华贵人空远大师这些不会在白楹身上做手脚。 但昭贵妃就不一样了。 此时的白楹还不知道,当年她在华贵人的生辰宴上突然晕过去的真相。 不然,她就不会这么想了。 真真是人越长越大,翅膀也越来越硬。 静太妃拿白楹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 她只好道:“那你去去就出来,让国师塔的人帮忙掩护,可不许被任何人看见。” 白楹乖乖答应:“好。” 静太妃又道:“明日从二皇子府出来,你便去霍府一趟,你舅妈今日便想请你去玩了。” 白楹:“……”明明昨天才见过的呀。 白楹没怎么怀疑这句话的真伪,只当自己太合霍夫人的眼缘,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左右还没有开学。 趁这段日子该吃得吃,该喝的喝,占卜画符医术能学一点是一点。 总不能国师大人回来,她还在原地踏步吧。 白楹回了房,静太妃便把舒嬷嬷叫到身边来,嘱咐了一番,才放下心。 舒嬷嬷笑道:“听说昨儿三公子不是很喜欢楹丫头吗,小姐也放心楹丫头去?” “怎么不放心?阿澜就是那个脾气性格,被娇惯的不像话,若不是爹和他两个哥哥还压在他头上,哼。” 舒嬷嬷被这“娇惯”一词逗笑了。 静太妃又道:“我看,白楹就是克他的,省得他整日眼睛长头顶,谁都不放在眼里。” 这倒是。 三公子是在老太爷膝下长大的,老太爷可是教过先帝的人,自然是大公子二公子的教导先生比不上的。 三公子养成了这副表面持重实则骄矜自傲的性子,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楹丫头也是不会吃亏的人。 舒嬷嬷的心里忽然冒出一个设想。 如果……楹丫头和三公子…… 第186章 支开 霍夫人收到宫里送出来的信件时,已经天黑了。 看完信,她脸上笑容扩大,跟和侄子抢肉吃的霍澜吩咐道:“明日你楹妹妹要来咱们家,你不许乱跑,也不许故意捉弄她,听见没有?” 霍澜:“?” 就这么一懵的功夫,盘子里的最后一块红烧肉被他那十岁大的侄儿眼疾手快夹到了自己碗里。 霍澜:“!” 霍家大少夫人,霍澜的大嫂,宋宜抬眼轻飘飘瞥了眼儿子,语速很慢,但很有威慑力:“不准对你小叔无礼。” 宋宜出生书香世家,是霍夫人的娘家侄女儿。 姑侄俩都是一模一样的性格,看着温柔大方得体,但说一不二,在料理事务,掌管中馈上更是一把能手。 有了大嫂这句话,霍澜略带两分得意瞅了侄儿一眼。 如今也不过十岁的霍庭也只敢在暗地里朝霍澜翻白眼,虽然是家中嫡长孙,但地位可没有比他大五岁的小叔叔高多少。 饭桌上,除了霍老太爷,霍家其他人都来的齐齐的。 霍家主子不多,也是因为霍大人不爱什么小妾偏房,他只有三个儿子,两个孙子,所以不似其他人家后院乌烟瘴气。 宋宜吃得差不多了,用帕子擦了擦嘴,问道:“娘,信中可有说楹妹妹明日何时来家中?” 霍夫人思索了一下,“没有说明确,不过午膳前应该会到。阿宜,到时候你带着阿楹在府里好好逛逛。” 宋宜应下。 霍大人和两个兄长都在,霍澜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轻轻哼了一声。 霍庭听到了,立马告状道:“祖母,小叔叔好像不喜欢小姑姑!” 霍夫人自昨日从四季楼回来,便教了两个孙儿他们还有一个小姑姑,是宫里头太妃姑母的女儿。 霍夫人自动省去了“养”字。 养女儿也是女儿,阿楹这么乖巧,比她的亲儿子都要讨人喜欢。 小儿郎的声音还有些稚气,同样,做出的事情也幼稚。 叔侄俩可以说是从小到大相爱相杀。 二少夫人林粟忍不住发出清脆的笑声:“庭哥儿可小心些,指不定明日三弟便给你布置一大堆的功课。” 霍澜配合着露出恐吓的笑容。 霍庭不怕,他有祖母,他扭头跟霍夫人说:“祖母!先生说过,做人理应光明磊落,小叔叔这样是不对的!” 霍夫人忍俊不禁,眼角细细的皱纹为她更添几分儒雅。 “芽芽说得对。” “噗笑死我了!” “哈哈哈哈!” 霍澜和林粟同时笑出声。 反观霍庭,因为这个小名皱成了苦瓜脸,他求助地看向娘亲,谁料爹娘也是一副好笑的表情。 林粟身边的沉闷男子皱了皱眉头,抓过妻子的柔荑,“粟粟。” “知道了。”林粟敛了笑容,不太高兴地看着霍时。 他老是这样,扫兴。 霍时起身,因着拉着林粟的手,连带着把她也拉起来。 霍时淡淡道:“爹,娘,我们先回去了。” 霍家还没有分家,因此三兄弟都是住在各自的院子里。 霍夫人看见二儿子沉闷的模样就心口疼,她问林粟,“粟粟,不再多用些饭?” 林粟倒是还想再待下去,霍家人口不多,一般大家都在家的时候都是坐一块用饭,热闹又温馨,比她那个乌烟瘴气的娘家不知道好几倍。 但拉着她手的劲儿微微变大,林粟笑道:“娘,我用好了。明日楹妹妹来家中,大嫂可一定要派人过来喊我。” 宋宜笑着点头,“知道你喜欢热闹,不会忘了你的。” 霍家婆媳妯娌间的关系一向很好。 霍夫人也笑,看出二儿子都要把林粟的手抓疼了,只好无奈道:“快些回去休息吧。” 霍澜看着两人的背影,咬了口炸的酥脆的大虾,含糊不清道:“二哥真是的……” “你别说你二哥。”霍夫人给霍大人舀了一碗酸辣羹,又重新坐下来,“可别怪我没提前和你说,明日你楹妹妹要是哪儿不痛快了,我就让你大哥好好修理你。” 霍澜:“娘!” 霍大人瞪他:“喊什么!你娘欠你的?” 霍岑沉稳地接下霍夫人的话,“阿澜,你和阿楹年纪相仿,理应多多照顾她。” “娘,明日楹妹妹在家中用了午膳,我便带她府里逛一逛,若是可以,晚上便在这住下,第二日我和粟粟便带着楹妹妹去外头买些好的衣服料子,珠花这些,您看怎么样?” 宋宜不愧是当家主母,安排事情起来,有条不紊,方方面面都想到了。 霍夫人对侄女儿兼儿媳妇办事很放心,她含笑点头,“好。” “娘,我明日约了……”霍澜才开口,就感觉到了两道逼人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 霍大人是个严父,眼里明晃晃写着:你想好再说话。 霍岑很有大哥风范,虽然没开口,但眼神传达出来的意思——不要挨打就听话。 霍澜憋屈的放下筷子,不吃了! 他气冲冲地跑到霍老太爷的院子,准备把白楹抹黑一通,谁料还没走进里头,下人就笑着道:“三公子,老太爷歇下了。” 屋子里头还有光亮着呢! 霍澜吃了个闭门羹,总算消停了会儿。 另一边,林粟被霍时紧紧拉着手回了房,一路上他们谁都没说话,林粟憋了一肚子火,在看见霍时把她的贴身丫鬟也驱逐了出去后,终于爆发。 她用力挥开霍时的手,喊住退到门口的丫鬟,“备水,我要沐浴。” 霍时被妻子甩脸子也不生气,他喊了一声:“粟粟。” 走到林粟身边,又要去拉她的手,却被林粟“啪”打开。 林粟恼火,“你怎么老是这个样子?” 尤其是在长辈面前,那样很不尊重长辈的好吗! 林粟和书香门第出身的宋宜不一样,她更珍惜和善的公婆,以及霍家上上下下的范围。 她不否认嫁过来后霍时很疼爱很宠她,但她无法忍受他那些想要把自己和其他人隔开的行为。 面对妻子的质问,霍时抿了抿唇,努力露出一个笑,但这对天生面摊的他来说实在艰难。 他说:“粟粟。” 林粟一下子就如同泄了气的气球,一点火也发不出。 她推开整个人都黏在她身上的男人,“我先去沐浴。” 霍时低低说:“过会儿吧。” 林粟:“?” 她没好气捶了他一下,“你节制一点好不好?” 霍时眼中带了星星点点的笑意,“粟粟,你不是喜欢小孩子吗?” 她每次都喜欢和霍庭霍堂说说笑笑。 霍时已经二十三了,只比霍岑小三岁,他们夫妻已经成亲六年了,霍岑都有了两个儿子,一个十岁一个六岁,但他们至今都还未有一男半女。 林粟再豁达,也不可能不把这件事放心上。 哪怕霍夫人从来不曾催促过一句。 但有哪个女子不想做母亲的? 林粟被霍时的话打动,但…… “我们都这么努力了,还是没有一点消息……”林粟情绪一下子低落下去,“是我太没用了。” 怎么会是她的错呢? 霍时紧紧箍住怀里的女子,眼眸深深,“粟粟,不要乱想。” 孩子总会有的。 肯定会有的。 他的药……也是时候停了。 …… 不巧,早上下了毛毛细雨。 白楹先回了一趟国师塔,换了身衣裳,再避开别人耳目,偷偷摸摸进了二皇子府的后门。 轻风也是不赞成白楹去傅南歧那的,但她也知道碧血草对国师大人的重要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由她了。 私底下派了不少人跟在暗处保护打掩护。 丁元撑着伞陪着白楹进去,丁和则守着马车在后门一棵大榕树下等。 拿个东西,想必不会太慢。 春季一片生机勃勃,白楹一踏进园子,江林就得了消息赶忙来迎接。 二皇子府就如同景吾宫一般,没什么人。 但各个角落都打扫的很干净。 草坪上一片绿意,细雨绵绵,把所以尘灰冲刷,细长的叶儿上躺着晶莹的水珠,随着一颗又一颗,压断脊骨。 所有水珠没入泥土。 “白姑娘小心脚下,别让那些污泥脏了您的鞋。”江林弯腰在前面带路,“殿下在屋里头等您,许是还在用膳,白姑娘若是没吃,一起用些吧。” 丁元抢先回道:“我家姑娘用过早膳来的,多谢公公好意。” 来之前轻风姑娘都和她说过了,可不能在二皇子府久待。 江林被拒绝了也依旧笑呵呵,他带着白楹走进长廊,丁元便收了油纸伞。 路过小湖,白楹看见边上一棵歪脖子的柳树。 又细又长的柳条垂在湖面,绵绵小雨有渐停的迹象。 走了好久,白楹都开始轻轻喘气,终于到了。 江林腰杆微弯,伸出一只手,“白姑娘请。” 白楹道了句谢便走进屋里头。 丁元想跟上去,身前却出现一个身影。 江林笑呵呵道:“东西珍贵,有好些话二皇子殿下要和白姑娘亲自叮嘱,外人不方便在场,丁元姑娘不如先跟奴才到这边喝口茶,润润嗓子?” 有什么话非得私下讲? 况且她是姑娘身边人,必须看护住姑娘,怎么能是外人? 这摆明了就是要支开她! 丁元急着要进去,可惜面前江林拦着死活不让。 她正欲喊白楹,江林便看出来了,笑着道:“不过片刻的事情,丁元姑娘何必担心?白姑娘刚进去,您这又要叫她出来,这不是更耽误功夫?” 说话间,江林合上了门。 丁元:“……” 她还是第一次碰见这种人,现在竟也拿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直到被“请”到前厅喝茶,丁元才后知后觉回过神。 二皇子身边的这个太监,怎么会知道她叫丁元?! 明明……姑娘一直都是喊她“阿元姐姐”,哥哥在外也从不喊她名字,他们兄妹二人自小相依为命,有时候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意思。 而只有在国师塔,轻风姑娘和丁师父会喊她和哥哥名字。 可二皇子府的人又是如何得知的?! 已经过了立春,气候逐渐变暖,但此刻丁元坐在凳子上,手里头捧着一杯热茶,背后却陡然升起一股寒气。 白楹还不知道丁元现在有多煎熬。 她没见丁元跟进来,还以为她自己站在外头等候。 哪会想到看着笑呵呵极好相处模样的江林,会把丁元拦下,不让她进来? 外头雨声似乎变小了一些,但仍在滴答滴答地落。 白楹看见已经被收拾干净的桌子,猜想傅南歧已经吃完早饭了。 “将离哥哥。”她喊了一声。 一片寂静。 似乎……没有人? 不会吧,没人江林怎么会把她带到这里来。 白楹正准备再喊一声,就听见了细微的脚步声,一身墨衣的傅南歧走出来,修长如玉,清冷绝色,根骨分明的手里头拿着一个盒子。 是那日在四季楼被拍下的碧血草! 白楹眼睛都开始放光。 盒子还是那天的盒子,咖啡色长方形,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拍卖会上还有一块红布盖在上面。 傅南歧把东西放在桌子上。 白楹为了表现出自己不是只看中碧血草才来的,硬生生忍住了要扑上去的冲动。 她从小布袋里拿出一瓶丹药和包起来的几块糕点。 悉数交到傅南歧手里头。 一抬手,才发现今日的傅南歧……好像又比昨天帅了。 怎么肥四??! 好看的越来越好看,矮不溜秋的依旧像个冬瓜。 哦,她比冬瓜还稍微好一点。 不过,瘦还显矮!!! 差不多的身高,白楹和学堂里另外一个女孩子,可能是基因问题,那个女孩子稍稍胖一些,看起来就好像比白楹高。 心里默默流泪,白楹甜甜笑,脸颊两边的酒窝若隐若现,“将离哥哥,这些都给你。” 用一株一万两白银买来的碧血草换这些东西。 傅南歧哼笑一声,她倒是想的挺美。 国师大人炼制的丹药也就罢了,一颗千金,这些糕点……难道在她眼里,他就这么喜欢吃这种东西? 他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她这样误会? 心里虽然想着,但傅南歧收起来的动作可是非常利落。 他可不做亏本买卖。 傅南歧示意白楹把东西拿走,语气漫不经心:“还有个条件。” 白楹脚步一顿,笑得很甜很乖,“将离哥哥说呀。” “离傅云祁远点。” 白楹:“???” 第187章 对比 随着时间推移,小姑娘的模样越发精致,她就像是上天派来体验民间疾苦的小仙女。 小仙女的眼眸中此刻满是疑惑不解。 傅南歧一想到她和傅云祁相处的自然亲近,眼眸微微眯起,语气也变的危险。 “怎么?” 不情愿? 白楹听出了他没说出口的话中意思。 秀气的眉头有浅浅的皱痕,白楹真心不解,但她也没当面问出来。 难不成,傅南歧还是怕她会站在傅云祁那边? 不应该啊。 她明明已经尽量和傅云祁保持距离了。 而且,她也没有想要掺和他们这些事情中的心思,傅南歧没必要这么提防她吧? 心思百转千回,白楹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没有问题呀。” 她没有第一时间就答应。 傅南歧的脸冷了下来。 白楹搓了搓小手,试图让手温暖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个屋子好像很阴冷。 不过这不是向阳的屋子吗? 难道因为下雨,温度又降了下来? 白楹一边儿打量着傅南歧的脸色,一边儿挪着脚步去拿装着碧血草的木盒。 马车上备了两套衣服,还有披风。 等出去她就把披风穿上。 春天还是很容易生病的! 木盒握在手掌心,白楹的心一瞬间被不知名的东西盈满。 千滋百味。 傅南歧把用一万两白银拍来的碧血草就这样给她了。 只是因为她昨天掉了几滴眼泪。 坑蒙拐骗…… 她就这样把碧血草骗到手了。 白楹咽了咽唾沫,走到傅南歧面前,哪怕长高了,她依旧还是需要仰望着他,“将离哥哥。” 软软糯糯的声音,比起前两年又少了几分稚气。 但仍然甜的不像话。 傅南歧不喜欢一切甜的东西,但很奇怪,他不反感小姑娘这么甜的嗓音。 白楹注视着他,郑重其事地说:“谢谢你。” 怕傅南歧觉得这句道谢很敷衍,她又补充道:“将离哥哥,你放心,在三皇子和你之间,我肯定会选你的。” 当然只仅限于私底下偷偷帮他。 明面上,她两个人都不会有过多联系。 除非,等她羽翼渐丰,有让人不敢轻视的底气后,她才会顺心而为。 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白楹又把以前说过的话重新说了一遍:“将离哥哥如果有用到阿楹的地方,尽管开口,只要阿楹能做到,绝不推辞。” 对了,她好像还答应过傅南歧三件事。 这么久了,他不会忘了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种便宜……白楹哪能占的安心? 她抱着木盒,见傅南歧没什么表情变化,一时之间也猜测不出他是什么想法。 白楹试探着喊:“将离哥哥?” 称呼果然是越喊越顺口。 将离这个名字也太好听了吧? 白楹走神了几秒,却也被傅南歧收入眼底。 他重复了一遍白楹的话,“选我?” 白楹睁大眼睛,眼中倒映着傅南歧整个人,她重重点头:“选你!” “那你怎么看待傅云祁?” 白楹懵了一瞬,小心翼翼道:“好人?” 傅云祁确确实实算得上是一个好人。 他的好,如沐春风,细水流长,是无法让人拒绝的那种。 傅南歧黑下脸,她莫不是想蒙混过去? 傅南歧深吸一口气,深深盯着她:“你是将他看作兄长,还是……” 喜欢的人。 傅南歧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种话。 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 但有些事情不是完全受控于自己,想问的话,就这样自然而然问了出口。 白楹:“?” 她回答得很谨慎,“弟弟?” 傅南歧当即眼神就变了,冷笑一声,完全不相信白楹的回答。 换作其他人,也只会以为白楹在开玩笑或者是打诨插科想要蒙混过去。 但是……白楹说的是心里话啊! 十几岁大的少年,在她看来就是弟弟好吗? 就算这个弟弟再怎么温柔体贴,再怎么细心入微,再怎么温润如玉……她也无法把他当兄长看待啊! 她哪儿能过得了心里那关? 就算壳子是个小姑娘,可她实际年龄也20+了的。 然而,傅南歧摆明了就是以为她在忽悠他。 ……冤枉啊! 在大佬and金主爸爸面前,她哪里敢撒谎哟? 白楹欲哭无泪。 傅南歧阴测测地冷笑:“你这是在骗我,还是在骗自己?” 白楹:窦娥本娥,实冤! 手里头的东西一下子变得烫手起来,白楹不想放手,只好硬着头皮解释:“没有骗你啊,我说的是心里话。” 不出意料,傅南歧没有相信。 也是,谁会相信一个十二岁的姑娘把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当做弟弟看待? 谁会相信!!! 白楹反应过来后,想拍死自己! 靠,脑子少根筋了。 她连忙改口道:“兄长,是兄长,我将三皇子以兄长看待。” 傅南歧已经没心思再听她瞎扯。 她都答应和傅云祁一起出去,孤男寡女在四季楼中,还只是兄长? 傅南歧选择性忽略了当时怀阳郡主也在房间里的事实。 白楹心好累。 她哼哼道:“随,随你怎么看吧。” 解释了也不信。 她能怎么办? 两个人说话不在同一个点上,完全就是鸡对鸭讲。 傅南歧盯着白楹,冷冷道:“好,我信。” 今日,他便当她对傅云祁还没有那种心思。 如果她敢喜欢傅云祁…… 呵,他就打断她的腿。 这个想法刚从脑海里蹦出来,傅南歧就愣了一愣。 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所以白楹也没发现傅南歧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傅南歧想,他要是有这样的妹妹,她敢站在杀母仇人那边去,打断腿都是轻的。 小姑娘慢慢离开视线,傅南歧的手指捏住桌角,用力收紧。 咔嚓—— 桌角被硬生生掰断。 傅南歧抿了抿唇,虽然白楹蠢了一些,喜欢撒谎,是个小骗子,老是给他送一些甜腻死人的搞点…… 但这个妹妹,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白楹还不知道傅南歧别扭的心思,她走出屋子,丁元就急急忙忙走上前将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见她没什么变化,才松了一口气。 虽说江林把丁元“请”到了前厅喝茶,但丁元哪里能喝得下? 没半盏茶的功夫,她就等不及冲到禁闭的屋子门口,然后等了一会儿又一会儿。 整个人就像是被放在火上烤一样。 她真是太不谨慎了! 竟然就这样放任姑娘一个人进去。 里面如果有很多人呢? 如果傅南歧是个恶毒的,他想做点什么,哪怕要了姑娘的性命……也没人会知道! 他们同样可以悄无声息解决了她和哥哥。 直到看见白楹完好无损地出来,丁元的心,才彻底落地。 她哽咽道:“姑娘……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丁元已经好久没自称“奴婢”了。 白楹又是惊讶又是好奇,她单手抱着木盒子,空出来的手拉住丁元细细的胳膊,“阿元姐姐,怎么了?” 丁元张了张嘴,正要说话。 江林从边上走出来,笑呵呵道:“丁元姑娘许是太担心白姑娘了,还以为殿下会害您呢。” 白楹笑了笑,人畜无害的模样:“怎么会呢?二殿下人这么好,还这么疼阿楹。” 她把木盒子交给丁元,像是说给江林听:“阿元姐姐,这是二殿下送给阿楹的东西,我们走吧。” 江林道:“奴才送您。” 白楹微微一笑,“不必啦,不过一小段路,哪儿能劳烦您呀。” 竟然对他用了敬称。 江林心里咯噔一下,他自小在宫中,耳熟目染之下自然能看出此刻白楹的疏远和排斥。 但还不等他说什么,白楹就已经拉着丁元走远了。 江林:药丸。 得罪了这个福宝疙瘩,不要说让殿下知道……华贵人就能先解决了了他。 走出二皇子府,上了马车。 白楹看见丁和见到她也是下意识地松口气,她歉然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哪有让姑娘道歉的理? 丁和低下头赶马,“不,姑娘严重了。” 白楹没再和他说话,她看向坐在一边的丁元,“阿元姐姐,是不是二皇子府的人不让你进来?” 丁元没有承认,但她眼里流露出来的惊讶验证了白楹的猜想。 她没猜错。 一开始她还纳闷丁元为什么没有进来,她只是没往那边想。 但没想到江林会做出这种事情。 果然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二皇子府人再少,她们外来人也得受制于他们。 如果不是他抢在丁元之前说话,白楹也不会怀疑。 丁元小声问道:“姑娘,您……您怎么猜出来的?” 姑娘总是让人出乎意料。 聪慧敏锐得完全不像是一个十二岁的姑娘。 明明她什么都没说。 丁元是没说什么,但她表现得太过焦急不安,看见白楹完好无损地出来,又是松了一口气又是语带哽咽。 如果是真正的小姑娘,或许还会觉得丁元小题大做过于紧张。 但白楹不是小姑娘,她能看出丁元的情绪不正常,还有江林的异样。 她抓住丁元的手,轻声道:“二皇子人还好,但二皇子府的人不好,阿元姐姐,我们以后不来了。” “姑娘……”丁元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白楹嘻嘻笑,转移话题,打破这种让人怪不适应的气氛,“阿元姐姐,你说我们带的东西会不会太少啦?” 今天早上回到国师塔,白楹准备了一些礼物。 总不能空手去霍府。 这也太没教养了。 就算霍夫人喜欢她,也得做点什么,要对得起她对她的怜爱。 丁元看了边上的一堆东西,笑道:“够了,老老少少的人您都考虑到了,不会出差错的,姑娘只管安心。” 白楹托腮,第一次登门拜访做客,还是有点小紧张的。 虽然已经见过霍家三个人了。 “要不我们再去买点什么吧?”反正她这次出来,钱包鼓鼓的,管够! 丁元道:“再拖延,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霍家了。” 白楹在二皇子府待的时间已经够长了。 她只好打消念头。 丁和赶车很稳,没两刻钟,就到了霍家门口。 丁元先下车,然后打伞,扶着白楹下来。 白楹身上穿了一件绣着桃花的红色披风,雨比之前小了很多,只剩下几滴。 但白楹身子骨向来比别人弱,丁元不放心,还是要撑伞。 一抬头,白楹就看见了站在霍家大门口前的少年。 霍澜今日穿着绛紫色的衣衫,面容清俊,笔挺如松。 如果不是脸色很臭,白楹一定要暗夸一句“好一个俊俏少年郎”。 下了雨,地面还很潮,丁元一面撑伞一面小心翼翼扶着白楹上台阶。 护送白楹到了屋檐底下,丁元又跑下去将马车里的东西拿出来。 白楹微微笑,走到霍澜面前,欠身行礼,“阿楹见过三公子。” 既然霍澜不太喜欢她,她也不想喊他哥哥。 霍澜哼了一声,绝口不提自己在门口等了她多久,“跟我进来。” 丁元忙不迭拿着东西跟在白楹身后。 白楹想帮她拿几样,丁元使劲摇头死活不肯。 主子给拿东西? 谁家有这样的规矩? 白楹便只好作罢。 这边她们跟着霍澜穿过长长的走廊,外头霍家的下人帮着丁和安排好马车,也请了丁和进来喝茶暖身子。 一路上霍澜和白楹都没有说话。 霍澜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今日他早早的就被亲娘派来的人叫醒,然后帮着大嫂一起安排琐碎小事,还没歇一会儿又被大嫂笑着逐出来迎接白楹。 大嫂真像笑面虎! 霍澜在心里腹诽,哪怕做这种事情,看见她那笑意盈盈的脸,也让人生不出气。 前厅坐了不少人。 除了今日有公务的霍大人和霍时,一大家子包括霍老太爷,都到齐了。 白楹跟在霍澜身后,一出现,红色披风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林粟眼前一亮,“这是谁家的小仙女?生的这般灵气,衬得我啊,就像是块顽石!” 这话一说出口,在场几个人除了霍澜,都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白楹盈盈下拜,不管怎么样,礼仪要周全,这是第一位:“阿楹拜见……外祖父,拜见舅妈,还有……” “粟粟只管取笑自己吧,只要二弟回来,不误会我们欺负你就成。” 宋宜笑着说了一句,见白楹顿住,十分贴心地上前扶起她,给她介绍人,“楹妹妹,我是你大嫂嫂,这是你大哥,你二哥今日刑部有事儿,不能在场。” 说着她掩唇笑,带着白楹走到林粟面前,“这是你二嫂嫂,夫君不在家,便如同脱了缰的野马,她说话一贯这样,楹妹妹可要好好习惯。” 林粟抗议:“大嫂!你这是抹黑我!” 宋宜像是想到什么,忙道:“大嫂错了,粟粟可别和二弟告状。” 霍府上上下下,谁人不知道二公子护二少夫人就跟护自己的眼珠子似的,宝贝得不得了。 霍夫人乐不可支,眼角的皱纹越发明显。 林粟红了红脸,“大嫂!” 宋宜笑着,继续给白楹介绍人:“你三哥哥你也见过了,这是你的两个侄儿,霍庭,霍堂。” 一大一小上前见过白楹,“小姑姑!” 白楹心一颤! 霍堂就不说了,霍庭才比她小几岁啊,喊她“小姑姑”…… 白楹脸也红起来,她轻轻应了一声,然后从霍岑开始,一一见礼。 霍夫人忙不迭要拉着白楹落座,白楹道:“阿楹不知道外祖父,舅妈,大哥哥大嫂嫂……都喜欢什么,阿楹自己准备了一些东西,小小心意,希望大家喜欢。” 丁元奉上礼物。 每个人包括不在场的霍大人和霍时都有礼物。 霍老太爷收到的是一幅画,一百年前的大师真迹。 他已经上了岁数,没几件事能牵动他的情绪了,但看见这幅画,还是很高兴。 霍夫人的是一瓶驻颜丹,霍岑是一方好墨,宋宜的是一根白玉兰花的玉簪。 还有霍时,林粟,霍澜,包括两个侄儿,都收到了出乎意料的惊喜。 林粟将手里头的兵书看了又看,极为珍惜,她看向白楹的眼眸中满是欢喜:“楹妹妹,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些东西?” 白楹不好意思道:“阿楹问了太妃,然后自己选的。” 还好国师塔库房里什么都有,且还都是年代久远,珍贵值钱的东西。 不然白楹都拿不出手。 霍老太爷的眼睛其实已经老花,他看不太清白楹的脸,只看到一团红。 他忽然想到了很多年前的女儿,也就是如今的静太妃。 她也是喜欢穿着红色的披风,风风火火,横冲直撞,就如同现在的霍澜。 但霍澜在外头还是很能端得住。 或者说隐藏的好。 霍老太爷一晃神,连霍夫人说了什么都没听清。 他招了招手,示意白楹到他面前来。 白楹走过来,霍老太爷努力让自己看清她的模样,良久笑着点头,说话有点吃力:“好俊的模样。” 不过好像在哪儿看见过。 霍老太爷呢喃道:“阿静在宫里,过的还好吗?” 周遭瞬间静了下来。 白楹心一酸,面前的这个人,其实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罢了。 她轻轻回答:“太妃很好,已经很久没有生病过了,今日胃口好,心情也好。” 哪哪都好,您请放心。 霍老太爷的声音比白楹还要轻,他眼睛空茫一片,“过的好就好,就好……” 霍澜走到霍老太爷身后给他捶肩,“祖父,您还是保重自己的身体吧!您好,姑姑在宫里也会好的。” 霍老太爷迟缓着点头,到底身体大不如前,没坐一会儿就累的不行。 他把一枚月牙儿似的象牙交到白楹手里,“……见面礼。” 月牙儿上面,还刻了一个“楹”字。 白楹满脸惊讶,又忙道:“谢谢外祖父。” 霍夫人解释道:“这是咱们霍家人都有的,你入了家中族谱,这个本该早就给你的,但爹说这东西须得当面交于你才行。” 白楹点点头,很乖很乖:“谢谢外祖父,谢谢舅妈。” 真是……霍夫人的心软的不成样子。 “霍家人,都得一条心。”霍老太爷念着这句话,拄着拐杖站起来。 霍澜道:“娘,我先扶祖父回去。” 霍夫人:“去吧。” 霍澜扶着霍老太爷回他的院子,路上霍老太爷陷入了从前的回忆,一个劲地在说话。 声音又轻,霍澜也听不清在说什么。 直到霍老太爷卧在床榻上,睁着眼睛,喊道:“阿澜。” 霍澜停住了准备返回的脚步,“祖父?” 霍老太爷语速很慢很慢,“祖父有没有说过,你和你姑姑的性子,最像?” “说过。”霍澜很奇怪,他也是进宫过去看过静太妃的,但他这个姑姑,刻板端庄,礼仪比教习嬷嬷还要一丝不苟,他们到底哪里像了? “哪怕,哪怕日后……我和你爹,不在了,你们兄弟三人,也要好好……保护你姑姑。”霍老太爷眼神浑浊,“……还有白楹。” 霍澜在家中是混世魔王,但对带大自己的祖父还是格外尊敬的。 他一口应下:“祖父放心,我们会好好保护姑姑的。” 霍老太爷没有再出声,霍澜等了片刻,便走出去了。 等他回到前厅的时候,白楹已经成了那几个女人的心头宠。 就连他大哥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容。 这个白楹,俨然要取代他,成为霍家一霸了! 不能忍! “楹妹妹长得可真是好看,莫不是吃仙桃喝仙露长大的?”林粟忍不住捏了捏白楹的脸颊,真是细腻光滑,吹弹可破。 是她们这群二十以上的女人比不了的。 宋宜含笑道:“楹妹妹快推开她,你二嫂这是要占你便宜呢。” 今日难得霍时不在家,宋宜可要好好“欺负”林粟。 往日霍时盯得紧,哪有这么好机会? “……”白楹抿唇笑,林粟捏她脸的动作很轻,估计是把她当瓷娃娃对待了。 霍庭霍堂兄弟俩站在边上,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只比他们大几岁的小姑姑。 还是霍夫人第一个注意到自己儿子回来了,“你杵那做什么?还不过来?” 霍澜哼了一声,“娘您还看得见我啊?” 霍大人不在,霍岑长兄如父,教训他,“怎么和娘说话的?越发的没规矩了。” 霍澜:“???” 平日里霍澜比这过分的还有,甚至还和霍夫人顶嘴过,但也没见霍岑这样教训。 这就是对比之下的结果了。 有乖乖巧巧的白楹在,霍澜可不就被衬托的一点都不懂事? 第188章 修理 这日子没法过了! 霍澜憋着一口气,奈何亲娘大哥大嫂二嫂还有两个侄子盯着,他连瞪都不能瞪白楹一眼。 憋屈! 霍小霸王从小到大都没这么憋屈过。 霍夫人真是越看白楹越喜欢,“阿楹,今日来玩,怎么还带东西?” 她拉着白楹的手,亲昵地嗔怪道:“下回可不许这样了,都是一家人,你这样不就见外了?” “舅妈。”白楹认真道,“那天舅妈不是也给阿楹带了好多见面礼吗?正所谓礼尚往来呀。” 宋宜自己生了两个儿子,也很喜欢女孩子,她笑着道:“这哪里能一样呢?楹妹妹是小辈,哪有小辈给长辈准备见面礼的?” 她又话语一转,“不过也是楹妹妹的一片心意,妹妹日后人来就好,东西可不许再带。” 白楹乖乖点头,“阿楹记下了。” 真乖啊。 林粟已经上手了,她摸了摸白楹的小脑袋,然后很高兴地说:“娘!大嫂!好软啊!” 小姑娘的发顶软软松松的,让人摸了还想再摸,会上瘾! 白楹:“……” 别摸了……她还想再长高的…… 霍夫人见白楹一脸的生无可恋,笑容怎么也止不住,“快别欺负你楹妹妹了。” 这算什么欺负? 霍澜在心里嘀咕,娘未免也太宝贝这个便宜外甥女了吧? 又不是亲的…… 而且才见了两次。 宋宜拉起白楹的手,“楹妹妹,我带你逛逛家里吧?” 这一大家子,是真的把白楹当成自家人看待了。 在长辈面前,白楹总是乖巧听话的。 她软绵绵应了一声:“好。” 宋宜脸上的笑容愈深,她朝霍夫人说道:“娘,您先回屋歇会儿吧,儿媳会好好照顾楹妹妹的。” “好。”霍夫人点头,她早上安排事情也忙了好一会儿,虽然有两个儿媳帮忙,但有些事情都是自己亲力亲为。 霍夫人转身就要回去,余光忽然瞥见霍澜要撤的小动作,她温温柔柔开口:“阿澜,你要去哪儿呢?” 霍澜:为什么老是要盯着他不放? 霍岑开口道:“娘,让三弟跟着宜儿她们吧,省得他尽做些让人不省心的事情。” 稳重还是老大稳重。 霍夫人瞅了小儿子一眼,“听见你大哥说的没?” 霍澜一脸苦大仇深,“……听见了。” 霍夫人这才满意回屋。 霍岑低头嘱咐两个儿子去书房用功读书,然后见事情安排的差不多了,便朝宋宜微微点头,出门了。 宋宜拉着白楹的手,面带微笑招呼霍澜,“三弟,记得跟上啊。” 林粟笑出声,“哈哈哈。” 好在霍澜最怕他二哥,惹谁都不敢惹林粟。 哪怕林粟笑话他,他也不敢说什么,只能把气憋心里。 自从白楹出现,他的家庭地位一落千丈。 简直了。 霍家占地面积跟二皇子府差不多大,但霍家主人多,下人多,院子也多。 几乎每个院子都有假山小池。 随处可见的花花草草,还有摆放在走廊下的盆栽,都格外生机勃勃。 完全不像二皇子府那么空旷。 此刻已经完全停了雨,天空如同被清洗过了一般,湛蓝湛蓝的,看得人心旷神怡。 “楹妹妹还不知道吧?”林粟的声音清越,不似霍夫人宋宜那般温柔婉转,“咱们霍家这些建筑,景致,都是祖父一手设计的。” 白楹惊讶,“外祖父设计的?” 好厉害。 宋宜掩唇轻笑,芊芊玉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池子,一座假山立于池中央,她看了眼百无聊赖臭着脸的霍澜,语气很轻柔,“楹妹妹,你看那,三弟小时候为了到那假山里头玩,掉进水里好几次呢。” 忽然被点到名字的霍澜:“???” 这是亲大嫂吗? 是亲的吗??? 霍澜不敢对大嫂发脾气,只敢凶白楹,“看什么看!” 白楹:她才朝过去,还有来得及看他好吧? 霍澜在外稳重但也眼高于顶,甚至心里都不太看得起三皇子怀阳郡主这些皇室中人。 在家中,更是活脱脱的霸王一个,因着是家中老幺,上有霍老太爷撑腰,下有兄长谦让,下人更是不敢惹。 从没有碰过壁。 这次不同了。 大哥二哥不在,大嫂二嫂齐出马。 一个语气温和,大家闺秀,哪怕责怪威胁人也让人发不出火:“三弟这样欺负你楹妹妹,合适吗?回头让娘知道了,三弟可得仔细你那一屋子的宝贝……” 一个干脆利落,直接不给霍澜留后路,“等你二哥回来,我让他好好修理你。” 楹妹妹多乖多可爱啊,霍澜是怎么狠下心肠凶她的? 白楹:被人保护的感觉……也!太!爽!了!吧! 喜滋滋。 霍澜经受了温柔的训斥和粗暴的钉死在架子上后,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大嫂二嫂怎么能这样! 平时她们不是挺疼他的吗? 甚至他和霍庭斗起来的时候,大嫂还总是帮着说霍庭。 再看现在。 要不是想着自己是个男儿身,霍澜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白楹可不管霍澜惨不惨,这是他自找的。 她一没惹他,二没挑衅他,甚至目光都还没落在他身上,他就嚷嚷起来。 还是在宋宜和林粟在场的时候,这可不是自己找骂呢吗? 白楹嘴角翘了翘,跟在宋宜身边。 下过雨后空气似乎都格外清新,草坪上的花草托着雨珠,油绿色中夹杂着淡雅的黄。 白楹多看了两眼。 林粟虽然不拘小节,性格更像是江湖儿女,但心细如发,她注意到白楹的目光,走到白楹另一侧,“楹妹妹,那是已过世的祖母喜欢的花儿,不知道什么名儿,总和那些草长一块,小小的花瓣黄色的,偶尔也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白楹认真地听着,小模样落在身后的霍澜眼中,他很轻很轻地哼了一声,一脚踢开路上的小石子块。 宋宜见白楹和林粟说话,便侧过脸跟身边的婢女吩咐了几句。 “是,少夫人。”婢女听话地去办。 “楹妹妹,等会儿走累了,我们去吃点小点心,再接着逛,你觉得如何?” 白楹:“好!” 应的太快,都把宋宜吓了一跳。 白楹非常尴尬,她讪讪一笑:“我,我比较喜欢吃甜的。” “真的吗?三弟也偏爱甜食。”宋宜语带惊喜,“早知道便让人多准备些了,等会儿你们可不要抢食啊。” 霍澜:“我才不会!” 见白楹没有因为他一个男的喜欢吃甜食而惊讶露出什么奇怪表情,霍澜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 男的怎么就不能喜欢吃甜的了? 白楹笑眯眯,“不会的啦,阿楹会让三哥哥的。” “……?”霍澜抱着手臂,“谁要你让了?” “谁喜欢吃,我让谁呀。” “我才不……”话音戛然而止,霍澜猛地住嘴,他差点被白楹带沟里去了! 他要是说不喜欢吃,那岂不是所有的甜点都归白楹所有? 霍澜顿时冷笑道:“我喜欢吃,楹妹妹可得好好让我。” 宋宜被他这不要脸的话惊呆,“三弟……” 林粟哈哈大笑,“三弟还要楹妹妹让,知羞不知?” 说笑着,一行人转个弯走进休息的厅子里,婢女已经布置好了一切,糕点茶水,一应俱全。 高雅的屏风,边上高高的凳子上摆放着几枝开的正好的桃花,厅子宽阔,一张桌足够五六人可坐。 因都是自家人,霍夫人还开口让霍澜把白楹当自己亲妹妹看待,也就没什么可避嫌的。 四个人围着桌子,只两两距离隔得稍远些。 宋宜捧着杯热茶慢条斯理地抿着,林粟吃着新鲜的瓜果,而白楹和霍澜两个人就只关注拿点心。 越甜的越喜欢。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抢食能让胃口增大,白楹一口气竟然吃掉了五块半个手掌的糕点。 表面撒满了白霜,咬一口有甜甜的芝麻流出来。 简直不要太享受! 霍澜吃的比白楹多的多,他一个人解决了一盘子的紫薯水晶糕,紫薯做成的馅,表面是一颗颗水晶一样的球,实际上是糯米做的。 这玩意儿不大,小巧,一个两三口没了,但很实在。 霍澜吃了五个就感觉肚子撑了,但肥水不流外人田,他硬撑着干掉了一盘子的甜点心。 白楹喝了两口茶,白玉盘中还剩下最后一块芙蓉糕。 白楹抬头,刚好和霍澜对上目光。 霍澜:休想跟我抢,也不看看这是谁家,谁的地盘? 白楹微笑脸,人畜无害的样子已经无法降低霍澜的警惕。 好嘛,那就……撑死你呗! 霍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抢走了盘子里最后一块糕点,正要送到嘴里。 白楹娇娇道:“三哥哥,你少吃一些,等会儿肚子疼了,阿楹不跟你抢的。” 听听。 宋宜和林粟对视一眼,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多懂事。 不仅把最后一块芙蓉糕让给比自己大的兄长,还关心他怕他吃多了闹肚子。 这是哪儿来的贴心小棉袄? 林粟:嘤嘤嘤好想和霍时生一个闺女啊! 她要求不高,跟楹妹妹长得一样好看,生的一样乖巧就够了! 宋宜是已经没了那个想法,霍岑疼媳妇,生了两个已经不打算再生了。 女儿和他们霍家无缘。 所以……干嘛还要累着媳妇? 生孩子有很大风险的好吗! 霍澜在小天使白楹的衬托下,越发的……让人看不顺眼。 宋宜:从前怎么没觉得三弟幼稚任性不懂事? 霍澜:??? 第189章 红颜 用了些点心,宋宜又开始带白楹在霍府转悠转悠。 路上有婢女下人经过,看见白楹都会恭恭敬敬行礼问安,霍家上上下下是真的拿白楹当自家人,正经主子看待的。 小半天过去,什么事也没干,就只逛了。 逛逛累了便坐下来喝茶吃点心,三个女人一台戏,虽然白楹现在不能算女人,但不妨碍她嘴甜乖巧讨人喜欢呀。 霍澜刚开始还觉得挺舒服自在的,不用和霍庭霍堂两个人一样天天读书,时间久了就开始百无聊赖。 宋宜她们都是女的,跟他哪有什么共同话题。 和白楹倒是能说的上几句,但不是暗藏刀子就是被她三言两语堵得生闷气。 总归没几次占上风的。 再看宋宜和林粟对白楹那喜欢劲,霍澜就搞不明白了,白楹又不是真的软乎乎包子,她不好欺负着呢,她们至于这么护着吗? 路过桃树林,霍澜随手折了一枝桃花捏着尾端甩阿甩转圈圈。 他实在是太无聊了。 跟在两个女人一个小姑娘屁古后面,什么事也做不了。 现在让他选,他倒宁愿和两个侄子一块读书。 可惜没得选。 霍夫人发过话,今日要寸步不离跟着白楹,要他好好和白楹相处。 两个儿媳自然听婆婆的话,就算她们在霍澜面前不够威严,但只要搬出自家夫君,还怕治不了他? 霍澜甩着桃花枝,时下开的正好的桃花,娇美动人,甩的时候还掉了一片粉粉的花瓣。 “烦人!”霍澜嘀咕了一句,手上一用力,桃花枝就从手里头飞了出去! “哎!”白楹捂住被砸中的脑袋,桃花枝从头顶掉在了她怀里。 她一脸茫然地回头,和宋宜有说有笑的聊天也被打断。 林粟忙问:“楹妹妹,有没有划到脸?疼不疼?” 白楹摇了摇头,疼倒是不疼,一根枝有多重? 就是被吓了一跳。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霍澜,因为没有注意到他折桃花,也就不是很确定是不是他扔的。 霍澜心虚理亏,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 宋宜一看他这样就知道是他没跑了。 她真是又气又好笑,故意肯定不是故意的,定是玩着玩着玩过头了。 她还在想怎么打圆场,责骂的话怕是反而容易激起少年的叛逆,况且霍澜也不是有意为之。 但要轻拿轻放,白楹会不会觉得她们帮着霍澜欺负她? 正苦恼着,林粟笑意吟吟道:“墨字画喜鹊,鲜花赠红颜,楹妹妹也是个小美人呀。” 这句话说的巧,如今桃花枝被白楹捏在手心,不知道的人,可不就是以为是霍澜赠的。 霍澜:“……”才不是!!! 但要他承认自己的错误还有点开不了口。 霍澜支吾两声,瞅了眼白楹精致灵气的小脸,耳朵根慢慢红了起来。 不知道是因为羞愧,还是因为气愤。 “三弟。”宋宜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盯着他泛粉的耳根看,怕他恼羞成怒,一把夺了桃花枝走人,便笑了笑没接着往下说。 白楹也笑了一笑,把已经没什么活力的桃花递给丁元拿,白白净净的小手别过散落下来的碎发,自然而然接上方才未说完的话题。 几个人心里齐齐松了一口气。 宋宜心想,楹妹妹还是好说话的。 林粟则想,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就这样把这件事揭了过去也不知道回头霍澜拿什么谢她,就要他最喜欢那柄匕首好了。 霍澜依旧跟在她们后面,见白楹没有深究,他自然是高兴的,若是被娘知道了,少不了要被大哥二哥一顿批! 白楹唇角含笑,两颊边有若隐若现的酒窝,她认真地听着宋宜说话,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 心情不好还能怎么样? 把霍澜打一顿? 别逗了。 且先不说她都没什么事,除了头发被花枝勾出一点,什么都好。 人家都不是故意的,她还能怎么样? 就这样好不容易熬到午膳,霍澜以为下午总能逃过了。 谁料一大家子用完饭,霍夫人搂着白楹的肩,说她早上也累了非得让她在霍府休息休息。 宋宜含笑开口:“楹妹妹体弱,是该好好养。小憩一会儿,醒来我再带你去书房看看,你在太学读书,素来被季原大儒称赞有加,到时候可得好好指教你那两个不成器的侄儿。” 霍夫人想留白楹住下,但这话还不能直接说,须得循序渐进,一步一步慢慢来。 第一步先将人留下,不管用什么理由。 白楹脸都红了起来,忙摇头,“不,不……阿楹哪有这么大本事。” 指教霍家下一任家主的儿子……宋宜真是太抬举她了。 尽管太学里的夫子先生都是当代有名之世,但也有很多学识不下于他们的人,比起皇宫,他们更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 就像霍家,虽然没把两个小的送到太学读书,但请的夫子都是有真才实学的。 更何况还是只教导自家孩子,不像太学,一个先生要教十多个二十多个学生。 白楹是靠着壳子里是个成人灵魂,才能在一群儿郎姑娘里脱颖而出,显得格外出色。 让她教霍庭霍堂? 开什么玩笑! 她哪有这么大本事? 白楹:“大嫂嫂,你别取笑阿楹了……” 霍澜笑了,正想说“你也知道是取笑”,亲娘轻飘飘的眼神就飞了过来。 霍澜:好我住嘴! 他也不是讨厌白楹,他只是对于这个“妹妹”的出现,还有她这样顺利融入家里博得了所有人的喜欢,有点措手不及和难以适应。 ……正常人哪有才见了两面就这么亲密要好了? 亲母女,亲姑嫂也不过如此了。 当然,霍小霸王是不会承认自己是害怕白楹抢走他的地位,才会这么“针对”白楹。 宋宜不急不缓道:“哪有取笑?楹妹妹聪慧好学,我自然是想要他们跟着你好好学学的。” “可不是,不过,庭哥儿性子和大哥一般沉稳,也不用大嫂多费心,就是堂哥儿,年纪小,也还未定下心,这时候就该有个好榜样引导他们。” 林粟从果盘里捻了一粒梅子干,喂到白楹嘴巴里,笑眯眯的:“楹妹妹,你说是不是?” 白楹被蓦地一酸,差点给直接吐出来。 霍澜看得一乐。 白楹苦着张脸,很快就感觉到了甜味,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嘴巴里蔓延开。 就是酸稍微多过于甜。 不过也不是不能接受。 白楹吃完了,吐出核儿,才无奈点头:“既然舅妈,还有大嫂嫂二嫂嫂这样看得起我……” “都是一家人啦。”林粟笑道,“娘,大嫂,那我先带楹妹妹去休息会儿。” “去吧。” 霍澜趁机道:“娘,我也想休息会儿,这一大早就起来了,到现在走的腿都酸了。” 霍夫人像是没听见,笑容不变,“你去陪着你庭哥儿他们一起用功读书吧。” 霍澜:我又不考状元! 霍家已经出了一个状元郎一个探花郎了,没有必要再高调。 霍夫人可不管小儿子怎么想。 这小子就是欠管教。 如今见了阿楹,越发肯定这个想法。 听说静太妃在宫里对白楹素来要求严格,不过人家小姑娘本来也就听话乖巧。 再看看人家,都这么乖了还要严厉苛刻。 她家这位连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里,再不管教……能捅破天! 亲娘的目光犹如沉重的铁链,拖着他,逼着他往书房去。 白楹小憩的房间是林粟给准备的,征求了霍夫人的意见,把白楹安排在静太妃从前尚在闺阁中的院子里。 房间很多,收拾了一间向阳宽敞的,再打扫布置一番,也就能住人了。 白楹一看到这粉粉嫩嫩的帘子,就明白过来霍夫人她们早就打定主意要让她在这休息了。 走近里头,白楹发现不仅帘子是粉的,就连床铺,被褥,枕头,都是格外娇美的粉色。 白楹:“……” “楹妹妹好好休息,过会儿子我再来叫你。”林粟交代了几句便不打扰白楹,出去了。 丁元的手指轻轻抹过床沿,一点灰尘都没有。 打扫的真干净。 “姑娘,我伺候您躺会儿吧?” 白楹面对着一堆的粉色物件,一时之间都有点迈不开腿到床榻上去。 ……真没看出来,霍夫人,宋宜林粟她们这么成熟稳重,还有一颗少女心。 丁元见白楹不动,疑惑问道:“姑娘?怎么了?” “呃,没什么。”白楹摸了摸鼻子,同样是女的,她怎么对这些粉粉的颜色这么无感呢。 没再纠结下去,白楹逛了一上午,也确实累了。 躺到松软的被子里,丁元想给白楹按摩按摩小腿,被她拒绝了。 “阿元姐姐,你也累了,去歇歇吧。” 丁元心里暖洋洋的,笑道:“我不累。” 丁元给白楹掖实了被角,看着她眼睛闭起来才走到外间守着。 一个时辰后,白楹柔着眼睛坐起来,午睡差不多也休够了。 没片刻,林粟亲自过来了。 霍家人真的太体贴太热情了。 白楹有点承受不住,好不容易等到下午,她正要开口提出告辞,下回有空再来。 宋宜就先一步开口,她语气温柔,气质出众,是名副其实的名门贵女:“楹妹妹,你看外头这天,也快黑了,不如今日就在这歇下吧?咱们明日再一同出去逛逛,可好?” 还要歇下? 白楹:“……” 丁元:“……” 最后,白楹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留了下来。 这还是除了景玉宫和国师塔外,她住的第三个地方。 霍夫人喜形于色,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一面派人到宫里去给静太妃传个口信,一面吩咐人开饭。 直到夜深,回了中午小憩过的房间,丁元打来温水伺候白楹洗漱换衣。 到底不是自己的地盘,想要做事情都难以放开手脚。 丁元把洗完脸的水倒在门口,屋里头四下找了找都没看见有火炉,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出去问人拿了热水给白楹泡了杯茶。 白楹喝完,穿着单薄的衣衫坐在床边,脸上一副忧郁的表情。 丁元没忍住,轻轻道:“姑娘的心太软了。” 白楹在想事情,还没听明白:“啊?” 丁元无奈地摇了摇头,收拾好茶具,只是住一晚,尽量不要给霍家制造麻烦了。 她只是觉得,面对这些施予她善意的人,姑娘总是无法拒绝他们的要求。 就好像当年,她和哥哥不过只是两个陌生人,甚至姑娘都未曾和他们相处过了解过,就答应了带他们走。 如果他们是坏人,可怎么办呢? 丁元这时候又好像忘了她家姑娘那不同于同龄人的聪慧敏锐,以及国师塔的厉害。 如果真的有心怀不轨的人意图接近白楹,不用她出手,轻风等人就能先解决了。 他们虽是国师塔管事,但更像是国师大人和下一任国师管家保姆。 窗户没合上,今天下了点雨,风吹进来都带着一股凉意。 丁元走过去关窗,回来时看见白楹已经到被褥里面了。 不知道是不是屋子里头没有炭火的缘故,丁元总觉得白楹在被褥里瑟瑟发抖蜷曲着缩成了一团。 白楹的声音从被窝里传出来,听上去闷闷的:“阿元姐姐,你快去睡吧。” 哪还能睡得着啊? 丁元暗叹一声,留了一小盏灯,才走到外间守夜。 白楹今天身累加心累,想着想着事情便睡着了。 她倒是好睡,可有些人就孤枕难眠了。 第190章 联手 和霍府隔了一条街的二皇子府中,气氛有些凝重。 自从傅南歧有了自己的皇子府可以住在宫外后,以前不完善的渠道也已经完善了个彻底。 至少现在,宫里的消息可以随时传出来而不被任何人发现。 江林却是头一回觉得这消息传的太快也不是特别好。 书房里头静谧的可怕,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今日多点了两盏灯,屋子里头罕见的亮堂。 江林站在一边,胆战心惊,偶尔大着胆子偷偷看傅南歧,见他手指微微用力捏皱了从宫里送出来的信,但神色却让人捉摸不定…… 江林猜测,不是有关于先皇后,云妃,就是和白楹沾点关系。 殿下的脾气一直不好,按理来说他也该习惯了。 尽管他不是个完整的男人,但他真吃不消殿下三天两头阴沉着脸活似有人欠他几千万两银子这样啊! 有时候江林也挺佩服白楹的,在温润如玉翩翩君子三皇子的衬托下,还能坚定不移站在殿下身边。 如果白楹年长个七八岁,江林都要觉得她对殿下是真爱了! 白楹:不,只是比起傅南歧我更觉得三皇子他妈不是个好人,我害怕。 江林在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他还不太清楚信里写了什么。 “江林。”殿下忽然叫了他的名字。 江林神情一肃,上前弓腰应道:“奴才在。” 傅南歧动作干脆利索烧掉了那张纸,继而吩咐道:“你去宫里,寸步不离跟着华贵人。” 尽管第一时间就遵从了命令,但江林的脸上,还是有着愕然神情。 他小心翼翼问道:“殿下,可是发生了何事?” 窗户未关,凉风吹进来,恰好吹灭了几盏灯火。 青年身姿修长,风带动了他的衣袍,半张俊脸笼罩在阴影里,眼眸中的光芒忽明忽暗。 他说:“白氏和李氏联合起来了。” 就如同当年推翻先皇后,害死云妃,一次又一次让有孕的妃嫔流产,这两个女人,又联手了。 这次的目标,是华贵人。 盛宠了几年,依旧没有身孕的华贵人。 也不知道昭贵妃是怎么和李皇后联系上的,她已经知道了华贵人先前所说的都是骗她的。 亏她还一直以为华贵人是李皇后的人。 李皇后心高气傲,得知华贵人拿她当挡箭牌也是恼恨无比。 华贵人这么多年都没有子嗣,太后那已经放弃她了。 但这个女人,如今皇帝还依旧对她新鲜不减当年,这让后宫地位最高的两个女人下定决心联手。 要说李皇后和华贵人之间似乎也没什么怨,甚至于当初华贵人横空冒出抢走了昭贵妃的宠爱,李皇后还格外痛快。 两人怎么说也不该联合起来的。 但就在前不久,李皇后向皇帝提出将四皇子记在自己名下,结果被皇帝一口拒绝了。 也不知道昭贵妃是怎么和李皇后说的,李皇后将账算在了华贵人头上。 她们一致认为,华贵人背后的主子不仅藏的深,心机还重。 毕竟在昭贵妃看来,华贵人为了她背后的主子,还祸水东引把锅甩给李皇后。 可见心机有多深! 如果不是昭贵妃发现不对仔细查了一番,恐怕还要被骗下去! 华贵人:微笑脸。 江林也是知道这些事儿的,串起来细细一想,脸色都不太好看了! 华贵人是他们在后宫不可缺少的重要人物,没了她不仅消息网会散掉,有些事情也会前功尽弃。 绝对不能让她出半点事情! 江林在宫里这么多年,经历的要比华贵人多得多,他还会一点武功,虽然不是特别厉害,但自保也够了。 傅南歧身边信任的人没几个,他也算其中一个吧。 如今宫内情况特殊,他去正合适。 一个毫不起眼的太监,上位者谁会提防呢? 江林当即跪下道:“奴才即可进宫,殿下放心。” 现在宫门已经关了,但傅南歧这些年也不是白过的,他用了手段送江林进宫,还让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影卫也跟了进去。 这个就没必要告诉江林了。 除非性命攸关,否则影卫不会现身。 皇家的影卫,只听从守护皇帝和储君。 而傅南歧身边的影卫,是在他出生被封太子的时候,就跟着他了的。 谁都不知道,谁也不会想到。 夜色如同化不开的墨,二皇子府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难见着。 傅南歧站在窗户口吹了一晚上的冷风,第二天神色如常进宫给太后请安。 苏嬷嬷只想要为女儿报仇,她恨的是李皇后,是李家人。 而云妃的死,云家这么多年一直都没忘,他们只是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血债血偿的机会。 苏嬷嬷和云家人的目的很明确,只想报仇,其他并不想多掺合。 傅南歧也不信任他们。 倒是郑家,桑家,孟家可以用起来了。 没有人知道北家交好的世家有多少,就连傅南歧自己都不清楚外祖家人缘有多好。 这几年他个个排查过去,只保留了几家可靠的。 不是万无一失,傅南歧不会尝试。 …… 白楹快累了。 女人真是天生的购物狂。 这句话一点儿错都没有!!! 如果白楹有一根健康的身体,她一定跟宋宜林粟手拉手一起逛街买买买。 但她没有。 而且还处于快断腿的边缘。 已经走了快一个半时辰了,宋宜她们买了不少东西,从衣服面料到首饰胭脂,女人在买东西上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 购物起来什么都能忘。 腿酸腿麻那都不是事儿。 白楹吃不消了,总感觉比上次跟怀阳郡主一起去九龙寺走那九百九十九层阶梯还累人。 丁元扶着她,低声道:“姑娘,咱们歇歇吧?” 前头宋宜已经开始试起了胭脂,林粟到底也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看见宋宜这么做了心也跟着痒起来。 宋宜抿了抿唇,这唇脂不太滋润。 颜色也差强人意。 她想询问一下还有没有其他好的胭脂水,结果回头一看,白楹脸色发白,半个人靠在她身边的侍女身上,有气无力的。 宋宜一颗心提了起来,喊了林粟一声,便放下东西走过来:“楹妹妹,楹妹妹你还好吗?” 林粟忍不住一拍脑袋,竟然把白楹给忘了。 说好的是陪白楹来玩来买东西,结果她们倒没顾上她。 真是该打! 林粟带着白楹要了一个休息的房间,这家店服务态度很好,东西齐全价格也能让人接受,大部分来的都是女人。 女人嘛,逛着逛着肯定会累。 这时候没个休息的地儿肯定要走人。 宋宜和林粟两个人盯着白楹服下药丸,紧皱的眉头才微微松开一些。 宋宜可以说是非常自责了。 林粟性子和她不同,她要更稳重一些,怎么今日就这么荒唐,只顾买买买了呢? 她再看白楹,安静地过分,乖巧到过头。 身体不适也硬撑着不吭一声。 她心疼地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楹妹妹,可以不用这么懂事的呀。” ……她只是不好意思开口。 况且,还要给某人遮掩一二。 林粟把买的东西一一摆在白楹面前,笑道:“楹妹妹,喜不喜欢?” “……”白楹眨巴两下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会是……给她买的吧。 宋宜一面吩咐婢女把买的东西都送到国师塔去,一面对白楹说:“怕你不好意思开口喜欢什么,我们看着好的都给买下来了。” 白楹:“不用这么破费的,阿楹什么都不缺……” 林粟笑着打断道:“你不缺是你的事,我们想待你好,是我们的事。” 她那双眼睛中带着点促狭笑意,“怎么,楹妹妹还不许我们对你好了?” 白楹:“不,不是……” 婢女奉上茶,宋宜接过亲自递给白楹,“好了,可别打趣楹妹妹了,她面子薄,哪里能禁得起你这样?” 白楹:……她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脸皮薄三个字。 林粟说:“怪不得三弟要说大嫂偏心,还真是偏心呢。我这样?我这样是哪样啊?” 宋宜的脸色却变了一变。 林粟几乎也同时反应过来。 ——霍澜去哪儿?! 今天出来,霍澜可是一直跟在她们后头的。 宋宜带着犹疑,问白楹:“楹妹妹,你看见三弟了吗?” 白楹的手不自觉摩擦着小布袋里多出来的一百两银票,摇了摇头,“没看见。” 收了银子就要办好事,她又很快补充道:“可能是去买东西了,阿楹方才说了想吃城北那家紫芋酥。” 城北离这好远呢。 宋宜深知霍澜的秉性,他天资高,自小心高气傲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又怎么可能会给白楹跑腿买吃的? 但白楹…… 白楹一脸的坦荡,这让宋宜不禁动摇了自己的想法。 白楹的内心远不如表面看起来这么平静。 她揪住了小布袋的一角,齿贝轻轻摩擦着唇。 ——那个臭小子怎么还不死回来?!! 林粟说:“不如派人去找找,三弟不太识路,走岔了路就不好了。” “啊。”白楹露出惊讶的表情,继而自责地低下头,“是,是阿楹不好,阿楹不知道三哥哥不识路。” 林粟和宋宜相互对视一眼,霍澜自然不可能会迷路,这不过是林粟试探白楹想知道她是不是在包庇霍澜。 毕竟她们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盯着霍澜,他要是私底下威胁白楹,也没人知道。 如今看白楹这担忧自责的样子,宋宜脸上亲切的笑容不变,她正要倾身搭上白楹的肩,温柔安慰她。 “砰!”门被撞开。 第191章 傻叉 门被撞开,少年急急忙忙冲进来,到嘴边的话在看见宋宜林粟两个女人站在白楹身边时,又被他艰难咽了下去。 白楹除了脸色苍白一点儿,其他哪里有毛病? 宋宜微微一笑,“三弟这么急匆匆的,从哪儿来啊?” 先发制人! 卧槽无情! 白楹咽了咽口水,目光落在霍澜空空双手上,她茫然问道:“三哥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没有给阿楹买紫芋酥吗?” 紫芋酥? 什么紫芋酥? 这句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霍澜瞬间反应过来,他干咳一声,很不爽地说:“还不是半路想到身上没带银子,折回来就听说你身子不舒服,还以为多严重呢!你就是个祖宗!” 半真半假的话,更容易让人相信。 白楹委屈地抿了抿唇,小手揪着衣服很不安,“阿楹没事,还好三哥哥回来了,如果不是大嫂嫂和二嫂嫂说,阿楹都不知道三哥哥不识路,阿楹下次不会让三哥哥买东西了,对不起……” 宋宜:“……” 林粟:“……” 对上霍澜懵逼的眼神,两个女人同时别开目光,神情不太自然。 霍澜心高气傲是有道理的,他可不是傅云岚那种只会倚仗身份嚣张跋扈的人。 他脑子飞快运转,明白了白楹话里的意思。 ——大嫂嫂和大嫂嫂诈我,多亏我聪明,没露馅。 霍澜顺势道:“大嫂二嫂记错了吧,会迷路的不是我,是二哥。” 林粟尴尬极了,“是,是我记错了。” 白楹偷偷一笑,对上霍澜的目光,她连忙捂紧小布袋,不能怪她啊! 他自己要跑回来的! 她还给他圆谎了打掩护了呢,这银子是她该赚的,到她袋子里,就绝没有拿回去的道理。 白楹不是个贪图钱财的人,但是……谁会嫌钱多啊? 况且,银子总有用到的时候。 她不能白要傅南歧那株碧血草,她得凑够银子还给他的。 霍澜因为跑的急,额头上都冒出了细汗,此刻见白楹没什么事,心下松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不然这个月的银子又得被扣了。 见宋宜没说什么话,霍澜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他装模作样道:“大嫂,楹妹妹想吃紫芋酥,但今日我没带银子……” 意思很明显。 给银子。 他要去给白楹买紫芋酥。 白楹:“……”等下都快吃午饭了,他还要溜出去。 如果说太学里的学子越来越像她表弟的同学,那么霍澜简直就是和她那个仗着自己聪明不爱学习的表弟一个样了。 宋宜还拿捏不准霍澜的话是真是假,她思忖一番,笑道:“城北太远了,还是让下人跑一趟吧。” “这怎么行?!” 宋宜微微眯起眼,看上去依旧温柔娴静,“怎么了?” 要遭! 白楹和霍澜心里同时一咯噔。 白楹:这个傻叉该杀!!! 霍澜心知大嫂已经起了疑心,他立马道:“我这头一回做哥哥,总得为妹妹做点事情……” 自己都编不下去了,他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看的白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破演技。 也不跟她学学。 霍澜扭捏道:“不就是买个紫芋酥吗,没什么大不了的。回头娘知道了,兴许还挺高兴的。” 林粟忽然叹了口气,“三弟啊。” “?” 林粟怜悯地看了他一眼,“你难道不知道,你越是心虚,解释的话就越是多吗?” 霍澜:“!!!”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自己没发现? 白楹:“……”霍澜简直就是个猪头她要宰了他!!! 拖后腿的留着也没用! 霍澜还想要做补救措施,宋宜已经不太想听了。 她只当霍澜以这个借口想溜出去玩,压根没往两个人合起伙来骗她们。 所以平时印象有多重要。 宋宜意味深长道:“三弟,再过几日,你的先生便要回来了,还是安分守己一些吧。” 霍澜:“……” 白楹正襟危坐,夹在两个人中间,倍感压力。 衣服上的针线密集的花纹都要被她扣出洞来了,霍澜暗暗唾弃她这银子赚的轻巧,也不帮他说句话。 但凡她坚持指定要他去“买紫芋酥”,宋宜她们肯定不会不同意的。 一点用都没有。霍澜在心里嘀咕,整个人因为计划落空而没精打采。 白楹简直唾弃死他了。 猪队友。 拉低她的水平。 打死算了。 等到午膳时分,宋宜带着他们去四季楼吃饭。 四季楼是长安城里当之无愧第一楼。 名气,声望,服务态度,以及菜品这些都是业界顶尖。 也难怪不论是富商巨贾,还是世家皇族,都喜欢来这里。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这也是展示自己的实力。 谁不喜欢高人一等呢? 尤其是一直身处高位的人,更加不吝啬这点银子,来彰显自己的财力地位。 宋宜她们虽然不常出来,但霍澜在这里有固定的房间,他和霍夫人口中的“游手好闲之徒”常来这里。 点了些东西,宋宜拉了白楹的手,牵着她走上楼梯。 上楼梯的时候,白楹一直小心注意脚下,就怕自己踩空连累到宋宜。 楼梯是实心的木材,踩上去不会像木板那种发出很大的咚咚声。 也因此有点不对劲,就能察觉出来。 “什么东西?”感觉脚底下有点异样,白楹皱起眉头,轻轻拉了拉宋宜的手。 后者停下脚步,她一停,身后的林粟,霍澜还有跟着的伺候的人也齐齐停了下来。 白楹挪开脚,看看踩到了什么东西。 四季楼的环境一直很好,干净地几乎一尘不染。 所以白楹很纳闷她踩到了什么。 定睛一看,哦豁! 白楹快速捡了起来也不嫌弃上面有自己的脚印,她牢牢捏在手里,小声和宋宜说:“大嫂嫂,是一千两银票!” 她眼睛亮亮的,落在宋宜眼中,格外可爱。 她又悄悄问:“我们要不要在这里等一下失主?” 毕竟这可不是一文两文,丢钱的人发现自己钱没了肯定很着急。 虽然白楹很舍不得,但拾金不昧是每个小孩子都必须知道的。 这个时代没有敬茶叔叔,所以白楹才会想到要不要在这等一等,看看失主会不会来寻。 白楹这样想,都快被自己感动了。 宋宜却笑着拉着她的手,将她带上楼。 她们一行人堵在楼梯上,妨碍了其他人走,看着也不像话。 等到了房间,宋宜温声道:“这一千两既然是楹妹妹发现的,那你就自己收下吧。” 白楹连忙摇头,“不行不行不行的!” 林粟刚才在后头听见了她们说话,也跟着帮腔:“楹妹妹拿着吧。” 不求求你们不要动摇我拾金不昧的心!!! 白楹艰难摇头,“这是别人的钱,丢了肯定会很着急的。” 手心里的银票变得烫人起来,真如烫手山芋。 尽管她很想吃这个山芋。 但被道德底线抗住了这股念头。 霍澜笑了,他说:“你是不是傻?” 宋宜清咳一声,神态和霍夫人如出一辙。 林粟笑眯眯说:“楹妹妹,能出入四季楼的人,非富即贵,他们是不会看重这点银子的。换句话说,就算丢了,很着急,他们也不会找的。” 一千两对于出入四季楼的人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退一万步,哪怕是家道中落的富贾商人来这里谈生意谈合作,丢了这笔银子也不会找。 这事关面子,面子岂是一千两能买来的? 这世上,多的是挥金如土的人,更多的是,把面子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的人。 所以,这一千两,绝对不会有人来寻。 不塞入自己腰包,难不成还要放回去让四季楼里的小二捡了去? 没那么傻的吧? 咱们一不偷二不抢,但银子都掉在你面前了,与其让别人捡,还不如自己捡了。 做什么要和银子过不去呢? 林粟的潜藏意思白楹听懂了。 她默默把手心里的银票摊开,抹开褶皱,默默放进小布袋里。 林粟柔了柔她的小脑袋,“这才对呀,楹妹妹若是用着不安心,回头咱们把这银票捐给义善堂,做了好事也算是为失主积德,你看这样好不好?” 白楹:可! 霍澜嘀咕道:“这是什么狗屎运?” 他这么常来四季楼,怎么不见捡到银票? 别说这么大数额的银票了,就连一小块碎银子,也没在地上看见过。 这种捡钱的好运气,什么时候能轮到他? 白楹也觉得自己运气挺好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早上去见了傅南歧的缘故。 ……这傻孩子到现在还以为自己所有好运全来自于大魔王。 阿西吧。 实名惨。 点的吃的东西上来了。 霍澜坐在一边一口气吃完了两碗小馄饨,白楹也吃了一碗,四季楼里的小馄饨真的很有特色。 她每次来都必吃。 宋宜和林粟到底是世家少夫人,吃东西细嚼慢咽,动作也很优美。 这让白楹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开始松懈了。 好习惯要一直保持! 霍澜可不管那么多,吃完两碗小馄饨他还没饱,他又吃了小半碗饭,最后留了点肚子吃糕点。 在自家人面前不用掩饰。 毕竟自家人都知道自己的德行。 这样想着,霍澜把手伸到了白楹面前的如意糕。 “???”白楹抿唇,申请剁掉这只嚣张的爪子可以嘛? “叩叩叩!”敲门声有点响。 紧接着一个青年的声音响起:“可以进来吗?” 第192章 比试 是谁? 宋宜和林粟相互换了一个眼神,这个声音她们并不熟悉,可以排除是认识的人。 楹妹妹应当也不会认识外男,只有…… 有大嫂二嫂在,压根没有霍澜管事的机会,所以哪怕听见了敲门声,霍澜也像是没听见一般,跟白楹抢着新鲜热乎的点心。 直到他感觉到了两道极具逼迫的目光。 霍澜扭过脖子,见宋宜林粟齐齐盯着他看,不明所以:“怎,怎么了?” 他又做什么事了? 总不会是因为抢了离白楹最近的一块的点心…… 不至于吧! 霍澜嘴里软糯可口的糕点,好像瞬间没了味道。 外头敲门声再次响起:“叩叩叩!” 依旧是那个青年的声音,“可以进来吗?” 宋宜微微蹙眉,掩饰住眼底的不悦。 一不自报家门,二不所说何事,简直就是无礼之徒。 “三弟,你的朋友?”林粟直接问出口,她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谁知道外头的人是谁?好意恶意? 竟然就这样在外头敲门,是想逼迫她们不成? 丁元弯腰请示白楹,“姑娘,奴婢把他赶走吧?” “不必了,让三弟去解决吧。”宋宜一锤定音,“既然是他的朋友,那自然得他自己……” 霍澜急急道:“等等等等!什么我的朋友,我压根不认识他啊!” 方才他不过是愣了一下,大嫂怎么就认定外头这种人是他的朋友? 他哪有这种朋友?! 大嫂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解啊? 宋宜愣了一下,狐疑道:“你怎么知道不是你认识的人?” 兴许是霍澜朋友太多,一时半会没想起来,也未可知呢? 毕竟这屋子里头,除了伺候的人,也就只有他们四个。 她和林粟认识交好的一般都是世家夫人小姐,白楹一直都是皇宫国师塔两头跑,也没机会认识男子。 只有霍澜。 霍澜不认!他有多少朋友他自己还不知道吗? 霍澜信誓旦旦:“外头的人,我绝对不认识!” 林粟泼他冷水:“或许你不认识他,他认识你,毕竟霍三公子的名气,可是响当当的厉害。” 霍澜:“……” 白楹道:“不如先开门看看,四季楼里都有人盯着,想必外头的人也不敢起什么坏心思。” 这次不用宋宜吩咐,霍澜就起身走过去开门。 尽管心里很不爽,但在外面霍澜觉得是很能装的。 他开了门,抱住手臂,目光将比他高出一点儿的青年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不认识。 他再次肯定。 青年一身土黄色衣袍,平平无奇的脸,面对霍澜挑剔的目光也不卑不亢。 甚至,霍澜觉得他有点儿看不起他。 霍澜站姿笔直,神情冷淡,但还保持着世家子弟的风度,下颚微抬,开口便问:“有什么事?” 门虚虚掩着,霍澜站在外头,所以青年看不见里面的人。 他没把这个少年放在眼里。 也不回答他的话,径直就要推门往里走。 霍澜眼神瞬间冷下来,还从没有人这么无视他! 这是在挑衅! 霍澜单臂一扬挡在青年面前,怒喝一声:“滚出去!” 而后下一刻眼前一花,手腕被用力捏住! 巨大的疼痛淹没了霍澜,他控制不住发出一声痛呼。 青年松开了他的手,像是丢弃一个看不上眼的东西,他语气中带着两分轻视。 “我不过只是来请国师大人的弟子好好赐教一番,不相关的人,还是离远一些罢。” 是来找白楹的?! 青年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里面的人听见。 霍澜身边的下人在听见霍澜的痛呼后第一时间走过来扶住霍澜的手臂,与此同时,房门大大咧咧地开了。 宋宜沉下脸:“简直放肆至极!” 一向温和的人发火起来是很可怕的。 但青年不在乎,他的目标只是白楹。 霍澜的手腕处已经肿了起来,他不断倒吸冷气,看得宋宜和林粟越发恼火。 霍澜什么时候被这样欺负过? 向来可只有他欺负别人的还不落下把柄的! 况且,此人说是要找白楹,但行为举止无不古怪。 ——来者不善! 丁元虚虚拖着白楹的手臂扶她起来,白楹从小布袋拿出一瓶丹药扔到霍澜怀里。 然后走到离青年五步之远的地方。 她平静的对上青年的目光,说是青年,实际上应该说是男人。 白楹可以看出来,他保养的其实并不算成功。 林粟怕这个男人做出什么事情,连忙道:“楹妹妹,快过来。” 白楹像是没听见。 这个人是冲着她来的,且和国师大人有关。 她已经给丁元暗暗使了眼色,后者了然不动声色地后退走到窗户边。 这扇窗户底下是四季楼的外面。 丁和和马车就在下面。 白楹先开口,她脸上带着一贯的笑容,笑意却未达眼底,“不知阁下找我,有何指教?” 无法意味深长道:“指教不敢,倒是想请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好好指教指教我。” 国师大人,亲传弟子,以及最后的两个指教。 都是加重了语气的。 果然是和国师大人有关。 白楹在心里叹了口气,师父才走没多久啊,就有人来找茬了,还是挑在外面。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国师大人亲传弟子指教?”霍澜心中有怨气,吃了白楹给的丹药才感觉红肿疼痛的手腕渐渐消退下去,他们出来也是带了人的,只不过都守在四季楼外头。 霍澜冷冷一笑:“滚出去,否则小爷今日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无法笑了,笑容轻蔑,“真是好大的口气。” 白楹给了宋宜林粟她们一个眼神,示意她们不要轻举妄动。 霍澜到底是少年,喜欢意气用事。 她微微一笑,精致如瓷娃娃的容貌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语气软乎乎的,像是单纯的不解:“阁下可是和国师大人有旧怨?” 这话一下子就把无法的记忆带到了多年前。 他觉得小姑娘明媚的笑容完全就是在嘲讽他的无能,当下也不绕弯子,“今日所来,不过是想和白姑娘好好较量一番,想必师承国师大人,白姑娘把玄术已经学了个精通吧!” “……”白楹心慌的一批,表面努力淡定,“皮毛都不曾学到一点,哪里能和阁下这样深藏不露的人较量?阁下未免太抬举我了。” 霍澜瞪大眼睛! 哪有这样奉承人的!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 白楹却不在乎,玄术上她并没有什么天赋,只是靠运气才走到今天。 如果这个人和国师大人有仇,有旧怨,特意趁国师大人不在来找她麻烦。 那么只有躲。 她水平有限,除非他要比试背书,否则她分分钟露馅玩完。 更加丢国师大人的脸。 无法冷笑道:“是不是抬举,比比不就知道了?白姑娘推辞什么?有什么好推辞的?难不成是怕了?” 字字带刺,句句逼人。 不达目的不罢休。 白楹深深吸一口气,沉住气,不能慌。 她道:“阁下顶天立地九尺男儿,和我比试什么呢?” “姑娘!” “三公子!大少夫人,二少夫人!” 几道声音响起,是丁和以及霍家的人收到消息赶上来了。 丁元默默地站到白楹面前,挡住无法的目光。 无法最讨厌拖拖拉拉,一点儿都不干脆利落! “闲话少说,白姑娘只说比不比吧!”无法道,“国师大人教授你的玄术想必已经学了个精通,毕竟,若是没有这等天资,国师大人又怎么会开先例收弟子?” “???” 怎么感觉这话语之中有点酸溜溜的? 白楹都快被他烦死了,好想直接骂人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林粟已经看明白了现在的局面,她见霍家和国师塔的人将他们几个包围在身后,料这个男人也无法动手。 便道:“一个都快三十的老男人了,跟一个小姑娘比试,也好意思?脸皮可真厚实。” 无法眼底划过一抹恼火,他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强硬逼迫白楹跟他比试玄术。 但让他放弃这次机会,那是更加不可能的。 白楹一个月能出来几次? 错过这次她马上就要回太学读书了。 如果一直没机会,说不定国师大人都要回来了! 所以这次无法是绝对不会让白楹走的。 他呵呵一笑,手掌朝一边儿挥去! 无形的内力瞬间让一个摆放在架子上的花瓶破碎成一片片碎片。 白楹:“???” 几把烦躁! 弄坏了又不赔,呸!不要脸! 霍澜吼道:“光看着做什么?给我上啊!这么多人还还打不过一个破烂.货?家里养你们是做什么的?做梦的吗!” 诚然,无法衣服一直都是简单色调的。 但他没想到霍澜竟然说他是破烂.货……! 是可忍孰不可忍! 霍澜是什么玩意? 不过是个仗着家里有钱有势的纨绔公子哥儿,唯一好点的脑袋早就在和狐朋狗友混的时候朵落了。 无法以旁人捕捉不到的速度来到霍澜面前,在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的霍澜面前,他伸出了手,即将要扼住霍澜的喉咙! 宋宜:“!” 林粟:“!” 以及霍府的人,“!!!” “阁下何必伤及无辜!”白楹大喊一声,让无法的动作停在半空。 他似笑非笑,眼神极具逼迫。 白楹咬了咬牙,大声道:“比!比就比!” 这个男人,本事不容小觑! 第193章 草包 霍澜这辈子都没这么憋屈过。 他原以为,白楹是他这十多年来经历的最大一个挫折,不曾想,最后还得被这个挫折拯救。 白楹答应下来后,一颗心脏剧烈跳动,嘭咚嘭咚,她盯着无法,只觉得自己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 不能慌,不能慌。 白楹这样告诉自己。 但是……怎么能不慌啊摔! 短短几个呼吸功夫,白楹把无法可能提出的比试都想了个遍,越想,手心里的汗越多。 完了。 她真的要完了。 这个人,一看就胸有成竹,不用脑子想都知道他是个有本事的人。 而她会的,不过一点点皮毛……她怎么和他比? 师父啊!白楹内心小人仰天长啸痛哭流涕,咱们可以先断绝几天师徒关系吗? 让她平安度过这次难关先哇! 内心活动越是波涛汹涌,白楹表面就越是沉得住气。 至少宋宜林粟几个人,看到她这副样子,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国师大人不在,这群宵小就知道拿自己这点斤两来欺负小姑娘。 但白楹身为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肯定是有本事傍身的。 林粟瞥过被无法松开了的霍澜,头一回有些恼这个小叔子。 不是她,白楹能被迫答应? 面前这个男子,鬼知道是哪个旮旯胡同出来的,没规没矩,平民尚且质朴老实,他连普通老百姓都比不了! 这样的人,白楹身为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却要与之比试…… 国师大人的脸面都要没了好吗!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正是她们霍家三公子? 宋宜已经后悔带白楹出来了,她抿了抿唇,到底不愿白楹为此折腰。 屋子尚宽阔,男子站的不近,虽说身手诡异,但……他真的敢与霍家为敌吗? 宋宜想要说什么,但白楹却仿佛猜到了她的想法,看了她一眼,微微摇头。 宋宜心头一震。 白楹的语气依旧软绵,她说:“这么多人站在屋子里头,怪闷的,左不过是我和这位阁下的事情,大嫂嫂和二嫂嫂,还有三哥哥,就先回去吧。等事情结束,轻风姐姐也就来接阿楹了。” 说屋子人多,闷得慌,是为了支开宋宜他们,让他们平安出去,也侧面告诉宋宜她们,这个男的实力不容小觑,保险起见,还是不要激怒他。 最后一句话,是说给无法听的。 会玄术的人多多少少也知道国师塔管事的人是谁,轻风也是国师大人捡回来的,一身本事全是上任国师塔管事教的,她一个女子,能管好整个国师塔,手里拥有的消息网常人不清楚,他们玄术一派的人还不清楚吗? 国师大人不管事,轻风都可以说是国师塔的主人了。 无法不把白楹一个小丫头片子放在眼里,那么轻风呢? 再怎么样,他对轻风,也还是会忌惮几分。 果不其然,白楹这段轻轻巧巧看似寻常不过的话,让无法变了变脸。 他看着白楹,冷笑道:“国师大人果然收了一个天资聪颖的弟子。” 白楹笑的又乖又甜,“哪有阁下才高八斗,胆大包身呀?” 胆大包身……这个词用的好。 直接找上门来逼着白楹比试,浑然不把霍家人放在眼里,可不就是胆大包身?! 无法读过一点书,所以他知道这个词的意思。 他眼神冷下来,“牙尖嘴利!” 希望她的本事可以像她的嘴一样,这么厉害! 白楹只当是夸她的,她扭头看宋宜,催促意味很重,“大嫂嫂,你们先回去吧,舅妈还在家里等着呢。” 让他们把一个小姑娘仍在这面对一个不安好心的男人? 他们良心过得去? 就算过得去,霍夫人知道,能温柔地手撕了他们! 尤其是霍澜。 所以不知道出于什么因素,他死活不肯走。 白楹火了,咬牙笑着,张口就道:“你在这能做什么?三哥哥别闹了,阿楹不是很想看见你的。” 兔崽子给老子死回去! 要不是怕崩坏在宋宜她们心里的形象,白楹恨不得把霍澜麻袋一套抡棍子抽几遍! 如果是往常,霍澜一定不高兴回“我也不是很想看见你”,但现下,他面色涨红,梗着脖子:“我就不走!” 白楹差点一巴掌呼上去。 不行不行,她是要做淑女的。 不生气,不生气,生气伤身体。 “丁和!”她喊了一声,“把他们都请出去!” 丁和沉默寡言,对白楹的话可以说是言听计从,如果不是她,他和妹妹或许还在那个杂技班子里受折磨苦苦煎熬。 这几年丁和跟着丁叔学武,虽不能说厉害,但对付霍家带出出来的这些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为了办事效率高,他态度不可谓不强硬。 “大少夫人,二少夫人,三公子,请。” 林粟喊道:“楹妹妹,我们不能扔下你一个人!” 白楹面上带笑,很平静地说:“可是阿楹喜欢一个人。” 嗯,还有丁元在。 不过一个人看她丢人,总好过这么多人看着她把自己和国师大人的面子丢光要来得好啊。 不消片刻,霍家的主子仆人,都清了个一干二净。 屋子里又空旷不少。 只剩下无法,白楹,和丁元三个人。 丁和守在门口。 真要是有什么不对劲,他立马冲进去。 不过,以姑娘的本事,那个意图想看姑娘没脸的人,一定会被姑娘用实力狠狠教训一顿! 同样,丁元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所以她无比淡定地站在白楹后头。 ……白楹还不知道这对兄妹俩对她有多自信。 人走都走光了,她的心反而跳的更快了。 好紧张,好紧张……她一紧张就想上厕所! 白楹不敢流露出疑似一毫露怯的神情,她还是想给自己留点面子的。 嗯……直接认输可以嘛?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白楹:不愧是我! 一通胡思乱想,无法已经不耐烦了。 “开始吧。” ??? 大哥,比什么啊?说都没说,怎么就开始了! 白楹想上厕所的念头越来越明显。 呜麻麻我的麻麻,救救我叭!!! 无法见白楹这样,越发肯定她是个草包。 空有一张讨人喜欢的脸,其实内里都是绣花枕头。 他宁愿国师大人选择轻风作为弟子培养,也好过找这么一个只会吃吃喝喝贪图享乐,身体还不好的小丫头片子做亲传弟子。 亲传弟子啊! 还不是普通的记名弟子。 白楹这种人,怎么配呢? 他便是再差,也好过这个白楹十倍百倍! 无法眼神越来越坚定,他这么努力,这么勤奋地学习玄术,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让国师大人看看。 他不要的苗子,有多出色! 而白楹,只是一个绣花枕头罢了! 就如同世家贵女一般,只会吟诗作对,风花雪月……天知道无法得知白楹是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有多震惊有多崩溃! 无法克制住心头那个忿忿不平,他道:“三轮定胜负,想怎么比试,你说吧!” 我想不比试…… 白楹嘀咕了一句,知道避无可避,随即正色道:“那就占卜吧!” 占卜可以说是玄术中最基本的一样了。 无法的嘴角上扬,弧度明显嘲讽。 白楹说出来后,忽然想到自己占卜方法和无法压根就不一样! 或者说,她跟他们所有人都不一样! 说的严重一点,她是“旁门左道”,他们才是“正道”。 白楹心虚地都不敢和无法对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要不要撤回上一句话? 可是已经超过两分钟了。 无法想了想,对白楹的真材实料一点都看不上,他摆摆手,“第一次见面,还是客气一些吧。这次就让我见识见识,国师大人看中的好苗子,运气如何。” 其他他也不要求了。 但是,国师大人选中的人,也得被上天认可吧? 白楹听出了他没说的话。 这次他就“客气”一点不为难她。 下一次,他就要玩真格的了。 白楹深呼吸,简直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 和傅南歧相处久了,似乎也沾了点他的脾气,她觉得自己现在能当场表演一个暴走! 这他妈还算什么客气? 呸!不要脸! 心里骂的要多狠有多狠,但最后白楹还是挤出一个笑。 “好的。” 大佬福气罩我! 不方! 无法见她同意,便道:“让你的婢女去吩咐小二拿两碗水上来,碗要一模一样,其中一个加几颗盐进去。” 哦,猜哪碗里面是加了盐的啊。 白楹琢磨着,二分之一的概率……怎么着也能蒙对吧! 才想完,无法又道:“还是多拿几个碗吧。” 白楹:“……” 现在手里头要是有个榔头她真的能捶爆他的头。 给老子死! 丁元看了眼白楹,后者点点头,去吧去吧,横竖不是猜对就是猜错。 最坏的结果就是被冷嘲热讽一顿了。 心态要好。 不能炸。 没一会儿丁元就回来了,然后不到片刻,就有几个小二带着十碗一模一样的水进来。 不仅碗一样,就连里面的水的重量也一样,四季楼的小二还很贴心的,在每一个碗上,又盖了一个碗。 把里头的水盖住。 白楹真的是,惊呆了。 无法似乎还挺嫌弃这种小儿科的,但为了不落人话柄,他也只好迁就一下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十碗水摆在桌子上,整整齐齐。 无法语气尖酸:“请吧,国师大人心爱的亲传弟子。” 第194章 再比 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白楹紧张的好想上厕所。 但到了现在,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 无法见白楹一动不动,咧嘴笑容嘲讽,“怕了?” 白楹淡淡一笑,不卑不亢:“怕有空吗?况且,胜负自有天定,还未请教阁下大名。” 无法报上名字,“无法。” 白楹眼神变得古怪起来,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九龙寺住持叫无相,住持师兄叫无量,那这个无法……是跟他们有什么关系,还是只是巧合? 无法已经等待不耐,看白楹的目光带了猜忌:“你这是在拖延时间?想等到国师塔的人来……” “无法阁下多想了。” 白楹走到桌子前,目光寸寸扫过每一只碗。 她静下心,选了最边上的一只,“我选好了。” 无法挑了挑眉,他毫不掩饰自己对白楹的敌意和恶意,“选好便不能再改了。” 白楹“嗯”了一声,却没有第一时间说出自己的选择,她注视着桌子对面的无法,问道:“无法阁下,这次比试之后,我们就是桥归桥,路归路了吧?” 她答应下来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这个。 她是可以跟着霍家人离开,要不就是拖着时间等待轻风或者丁叔来,照样不用和无法比试。 但如果这样的话,说不定日后都会被无法时时刻刻盯着。 每次出来,都要被他要求比试。 她倒不如这次应了。 一次比试换日后平静,值得。 白楹又问了一遍:“无法阁下,只这一次比试,就可以了吧?” 无法用一种不可思议地目光看着白楹,他说:“你想什么呢?” “比试,是日后常有的事。”无法说,“实话和你说吧,国师大人不在,我们这一派的人,迟早会一个个找上你来。” 国师大人精通玄术,是玄术一门中的顶尖。 便是对国师大人多有不甘敌怨的无法,其实心中也依旧敬畏着他。 国师大人如天上明月,高不可攀,别人敬重仰望他,不代表就愿意承认他的弟子。 甚至,有这么一层身份,白楹会受到无数的打击,猜忌,否定,针对……所有人都认为,她不配做国师大人的弟子。 所以,他这不过只是一个开始,他会是第一个挑衅白楹的人,但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白楹,白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有股冲动,想直接甩脸子走人的冲动。 但到底还是被她忍耐下来了。 白楹也没什么心思比试了,小手随便一指,“就它了。” 无法则选了白楹最开始心里选的那碗水。 丁元让小二把其他八个碗都撤下去,然后打开剩下两个碗。 由小二,用手指先沾了一点无法选中的碗里的水,然后尝了尝味儿。 无法胸有成竹,“如何。” 小二恭恭敬敬回答:“没有放盐。” 白楹愣了一下,脸色又变得淡淡。 无法皱起眉头,“这不可能!” 不过是小小的比试,光光靠猜便可以了,又怎么会出错? 无法自己沾了点碗里的水,一尝,发现还真的是……没有任何味道。 不应该。 不应该啊。 直觉告诉他,就是这个碗里的水加了盐。 可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无法想破脑袋也没想出个为什么,他只好沉着脸让小二尝白楹选中的那碗。 白楹拿了一块软糯香甜的糕点在手上吃,她冷冷地看着无法,早知道是这样,她才不会答应。 是霍家人不热情吗? 是国师塔的饭不香吗? 还是景玉宫的被窝它不暖和? 她为什么还在这里和这种神经病浪费时间。 ……她的脑子可能被驴给踢了。 手指上沾到的水落在嘴里,无法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极为古怪。 白楹吃掉最后一口点心。 正巧无法的眼睛转过来,定定地看着白楹。 丁元又给白楹拿了一块,她等嘴里的咽下去后才又开始慢慢咬。 ……真是让她走了狗屎运了。 无法脸色不太好看,让小二撤下去。 丁元问道:“是我家姑娘猜对了吗?” 无法没说话,结果不言而喻。 白楹心中无波无澜,从她看见无法脸色不太对劲那一秒她就猜到可能是她赢了,虽然有点惊讶,但比起无法之前所说的话,这点小惊讶很快就被如潮水般的烦躁淹没。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以后岂不是都不能出来了? 一旦出来,就要被这群会玄术的人逮住。 然后就是没完没了的比试。 这次还好只是靠运气猜东西。 那下次呢? 白楹磨了磨牙齿,开口说:“既然结果出来了,那么,无法阁下,我先告辞了。” 无法拦住她,“再比。” 白楹眼眸微微睁大,脸上虽然带着笑容,但目光却给人一种很冷淡的感觉。 无法有点心虚,但不愿意在这个娇小瘦弱的小姑娘面前露怯。 想到之前的话,他态度强硬起来:“说好的三局,还有两局。” 白楹:“我反悔了。” 她没有耐心继续下去了。 无法道:“和我比试是比,和其他人比也是比,你若能让我服气,我可以帮你拦拦其他人。” 白楹笑了,“不论我怎么做,你都不会服气的。” “……”一时间无法竟然说不出话来。 这确确实实是他内心深处的想法。 白楹拍了拍手里点心的碎屑,敛下眸子,说:“三局两胜,我若赢了两局,你帮我拦住其他人。” 无法一口应下:“好。” 前提是,他若拦的下,自然会帮忙拦。 但是……这么多人都想“见识见识”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他哪能个个都拦得住呢? 第二局,依旧是无法开口。 他有意为难白楹,不再只仅限于猜这上面。 “听闻白姑娘占卜很是精通,不如就来比占卜吧。” 白楹淡淡一笑,问:“如何比法?” 无法不想做的实在太过,毕竟人家年纪也摆在这,又怕太简单的,白楹若是轻易赢了,会使自己丢了面子,思索一番,便道:“比谁占卜的准吧。” ……白楹沉默了一下,便点了点头。 她在占卜上,压根就不算精通,或许在外行人看来很厉害,但这其实只不过是会了一点皮毛。 无法叫来一个小二,什么也没让他做,就只让他站在边上,不出声也不动作。 “你先吧。”无法说,“看看我们谁占卜出来他的过往最多,最准。” 凭什么都是她先?就凭他本事大? 白楹淡淡道:“还是无法阁下先请吧。” 反正她一不能避免这场比试,二也肯定赢不了。 那么为什么她不能让这个过程随自己高兴一点? 她也是有脾气的好吧? 白楹对上无法错愕的目光,礼貌道:“无法阁下,请。” 无法:“……” 他觉得白楹是拿捏不准自己占卜之术的准确度,所以想跟着他看他占卜出来的结果是什么。 无法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 白楹管他呢。 正巧四季楼的人又送上来一盘子瓜果点心,她拿了一块芝麻酥,一口咬下去,唇齿生香。 “……”无法冷笑一声,只打量了那个小二几眼,也不用占卜的工具,闭着眼睛手指掐了几下,随后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睁开眼,“此子二十有三,年幼丧父。” 白楹“哦”了一声,脸上挂着礼貌的笑,但说出的话就不太中听了,“就算出来这么点儿?” 无法再次肯定心中的猜测! 他嘲讽道:“一次性说完,岂不是便宜了某些人。” 白楹呵呵一笑,“某些人某些人,指什么桑骂什么槐呢?你一个大男人,说话就说话,这么阴阳怪气跟谁学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个太监呢。” 白楹突如其来的发难,让屋子里的几个人都愣住了。 丁元还好,在她看来,姑娘性子软和又善良,这个男人却一直仗着她好欺负一个劲冷嘲热讽针对连连,若不是怕自己开口给姑娘惹祸,丁元早就回怼过去了。 如今能看见一直以来笑脸迎人娇软可爱的白楹,毫不留情地怼人,丁元只愣了一下脸上就爬上了喜悦的笑容。 这样才对啊! 她家姑娘千好万好,哪是旁人能欺负的? 不同于丁元打心底的高兴,无法整个人都懵了一懵。 毕竟在他看来,白楹不过是一个只会撒娇体弱多病,且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姑娘。 她总是软软的,带着笑容说话。 所以无法轻视她,看不起她,觉得她是国师大人这辈子的污点。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基于白楹看着很好欺负的基础上才会如此。 乍一听见白楹这番话,无法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白楹撇了撇嘴,神色怏怏,她也没把自己的龟壳拿出来丢人现眼,意思意思看了小二一眼,便随口道:“爹娘感情不和,没在书院念过书,但自强不息自学成才,才有机会在四季楼干活。” 相貌普通的小二愣在原地。 他嗫喏着嘴唇,小声问:“白姑娘,您,您是如何算出来的?” 啊? 这下,白楹的表情和无法一样了。 无法涨红脸,这也是他想说的! 如果一开始他全部说完了,白楹紧跟着说出和他一模一样的答案来,那他还可以说白楹是照搬他算出来的结果。 可如今…… 无法都不知道该是悔恨,还是烦躁了! 第195章 误会 白楹吃点心吃撑了,丁元泡好茶端过来,她喝了两口,感觉更撑了。 吃饱喝足,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躺下来懒着。 白楹也就这么做了。 但也没有很过分,她在屋子里找了张有靠背的椅子坐下,如果没有外人在她可能还会翘个二郎腿。 小二已经走出去了。 无法站在桌边,良久憋出一句话:“你的占卜之术,已经达到了这种境界了吗?” 这种看一眼就能算出一个人生平的境界。 这便是学习了数十年玄术的无法,也无法做到。 他心里不由挫败地想,有国师大人这样的师父,白楹能差到哪里去? 白楹:误会啊!天大的误会!!! 她只是随口说的……而已啊!!! 白楹依旧把这么误打误撞的好运气归功于傅南歧。 她眼里含着若有若无的笑,语气又娇又软又轻,“多谢无法阁下承让了,阿楹可以先回去了吗?” 这次回去她踏马的再也不出来了! 白楹发现自己越来越暴躁了,不知道是因为碰见无法的缘故,还是因为其他…… 好多年没爆过的粗口竟然又出现了! 白楹深呼吸再深呼吸,她可是要做淑女的人。 而边上无法又因为白楹一句“承认”黑了脸,他是不太看得起白楹的,只当她是有一个好师父才能赢。 无法意味深长道:“该走的是我才对。只是白姑娘,玄术可不能松懈啊,一旦松懈,就会被虎视眈眈的人吊着打……” 丁元呛回去:“咸吃萝卜淡操心,您还是管好自己吧!” 无法衣袍一甩,便大踏步离开了房间。 丁元低下头安慰道:“姑娘不必将此人放在心上,回头咱们和轻风姑娘说,保管他吃不了兜着走。” 白楹回了一个笑,随即习惯性拍了拍衣服,“我们回去吧。” 才走出四季楼,白楹就被霍家浩浩荡荡的阵势给惊呆在原地。 为首的是霍大人,霍夫人稍慢半步,后面紧跟着霍家大公子,大少夫人,二少夫人以及霍三公子。 一个个下了马车便直奔四季楼而来。 除了老的幼的和被皇帝派出去办事的霍时,一大家子都到齐了。 霍夫人第一个看见白楹,她忙上前将白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个便,“没事吧?” 林粟问:“楹妹妹,那个人呢?” 宋宜转头和自家丈夫道:“阿岑,你去里头看看,那人走了没有。”来的路上她已经和他描述过无法的外貌特征了。 霍澜装作一副恶声恶气的样子,语气却很别扭:“喂!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刚说完就被亲爹一个头皮! “喂什么喂?你楹妹妹没名字的吗?” 他半句话都不敢再响。 绕是霍夫人这样温温柔柔的世家夫人,都被自己小儿子这话给气的狠狠瞪了他一眼! 什么叫“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阿楹可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小姑娘呢! 要是因为他这破嘴巴而招人非议,她非得让他二哥把他嘴给打肿! 白楹被围在中间,一句回答的话也插不上。 好不容易林粟停住话,白楹才连忙道:“舅舅,舅妈,大嫂嫂,二嫂嫂……还有三哥哥,阿楹没事。” 她三言两语带过这件事,眉眼弯弯笑道:“舅妈,阿楹运气好,侥幸赢了,他也就没有再纠缠。” 林粟道:“可见阿楹是个身怀福气好运的姑娘,次次都能逢凶化吉,老天都站在你这边呢。” 霍大人道:“没事就好,下次出来,再碰上这种人,不必委屈自己,只管来家里找人。” 白楹都笑着点头,“阿楹知道啦。” 霍夫人拉着白楹的手,“来,咱们先到马车上来,有话慢慢说,省得站在外头吹冷风。” 白楹张了张嘴想说话。 宋宜便立刻善解人意道:“娘,我看楹妹妹好像不太精神的样子,不如咱们先送她回去休息,改日再接她来家中玩,您觉得怎么样?” 霍夫人端详了一下白楹的小脸,眼中流露出心疼的神色,“是我考虑不周。” 说着就要带着白楹上马车,亲自送白楹到宫门口。 白楹哪儿能让长辈送她? 她忙挽住霍夫人的手,“舅妈,舅妈不用送阿楹,阿楹自己可以回去的。谢谢舅舅舅妈,还有哥哥嫂嫂们因为担心阿楹而特意赶过来,阿楹感激不尽,回头得了空便来拜访。” “一家人还说两家话呀?”林粟捂嘴笑道,“什么拜访不拜访的,你回来就是回家,娘你说是不是?” 霍夫人含笑点头。 霍家一大家子目送白楹上了马车,才放心回去。 丁元很高兴霍家人能对白楹这么好,在她看来,白楹值得最好的。 一如往常,送白楹到宫门口,丁和丁元两兄妹回去国师塔把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诉轻风。 轻风神色不变,什么也没说便让他们下去继续跟着丁卯练武。 白楹在宫里的时候,丁卯都会待在国师塔。 晚上得了空闲,丁卯来找轻风。 今天他一直在暗处保护白楹,对事情同样一清二楚。 夜色浓重,两个人站在院子里,丁卯率先开口:“想必此人已经盯了阿楹许久,这次阿楹好运险胜,想必他也不会善罢甘休,不如……” 轻风淡淡反问:“不如什么?” 丁卯一身练功服,手腕上缠着白色的布,整个人显得干练又沉稳,他冷着脸,盯着池子里欢快摆动尾巴的鲤鱼,声音透着一股寒气:“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玄术一脉的人何止他一个?难道,你都要斩杀了吗?”轻风的脸上完全没有面对白楹时的笑容,她轻轻问道,“你有这个本事吗?” 丁卯沉默了一下。 轻风双手交叠身前,她跟丁卯差不多高,丁卯身高七尺,在男子里只能算是中等,因为小时候从没吃饱过,发育不良错过了最好的时机,所以尽管后面被国师大人捡回来,吃好穿好,也无法再长高了。 轻风跟丁卯站在一起,虽然是女子,但气势却比丁卯要足。 她语气淡淡,“大人临走前其实有吩咐过,他知道他这一走,或许会让某些人心思起伏,伺机而动,但他只要求我们保护好阿楹的安全。” 丁卯:“所以……” “所以换句话来说,只要不危及生病,我们就不能出手。”轻风问,“你明白吗?” 丁卯一个大男人又不说话了。 轻风微微惊讶地看着他,“你不会是觉得阿楹年纪小就该一直好好护着吧?” 难道不是吗? 丁卯说:“她还没有长成参天大树。” 一个尚在成长中的幼苗,哪能经历狂风暴雨的摧残? 轻风摇了摇头,“可阿楹是国师塔下一任主人。” 不久前她也是和丁卯一样的态度,觉得白楹是该好好护着的,国师大人就这么一个徒弟,国师塔就这么一个下一任主人,他们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精力培养一个又一个。 白楹是他们存在的意义。 如果她出了事情,国师大人岂不是又要在等一百多年,或者是两百多年? 他真的能等到那个时候吗? 轻风直言不讳,她以为自己能将国师大人说动。 但国师大人的反应出乎意料,甚至说出的话让轻风震惊无比。 国师大人虽然不通俗事,像个甩手掌柜似的,但他到底活了这么多年,他经历的要远比轻风他们想象的多。 他不管事,但他看得透彻。 轻风将国师大人的意思重复给丁卯:“只有在幼苗时期经历风雨,它的根叶枝干才能抗住更大的狂风暴雨。一味的保护,结果就只会是养废。” 她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当她选择了这条路,那么就必须要承担这条路上所有的一切。 当你荣耀加身,总会有质疑接踵而来,当你受尽宠爱,磨难也会如巨石般滚下。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轻风淡淡道:“这是阿楹该受的。” 谁也帮不了她,谁都不能帮她。 帮她就是害她,毁了这颗苗子,整个国师塔的人加起来,都承担不了这个罪过。 丁卯慢慢说:“那,若是玄术一脉的人再找上来,我们非但不帮,还得推波助澜,让阿楹去面对,去成长,去进步?” 轻风这才笑了,“孺子可教。” 丁卯无语,轻风也就比他大不了多少,凭什么一副长辈的姿态…… 况且她长的还比他嫩多了! 轻风瞥了他一眼,“好好做事吧,一些有的没的,就不要去想了。” 丁卯:“……” 同一片星空下,白楹被静太妃拎在跟前,老老实实地把这两天的事情交代清楚。 这已经成了她们之间的习惯。 听完后,静太妃沉思了一会儿,然后道:“就算国师大人不在,你也不用怕,他们若是再来,有我们在后面撑腰。” 白楹:“……舅舅也这样说的。” 所以,真不愧是亲兄妹吗? 一旁的舒嬷嬷掩唇笑,“这确实是大公子能说出的话。” 舒嬷嬷一向称呼霍大人为大公子,而霍大人的三个儿子,她都是称呼大少爷,二少爷,三少爷来的。 静太妃咳了一声,“但我觉得,如果只是比试,也不失为一种进步的方法。你说呢?” ……她说啥呀! 主要是她不会啊! 她但凡都会,也不会想要逃避了。 那一个靠着运气的门外汉,和考出证了的,能比吗? 她总不能次次都靠福气好运吧? 她哪有这么好的运气唠…… 白楹抠着手掌心,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是个小废物的真相。 她压根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第196章 不忘 三月初,太学开始正常授课。 又大了一岁,很多学子肉眼可见地稳重起来。 几个月没见,小姑娘们如同杨柳抽条般,出落的越发亭亭玉立。 一个比一个端庄,一个比一个秀丽。 白楹夹杂在她们之间,就显得格外青涩娇小。 ……明明轻风姐姐三天两头给她炖老母鸡吃的。 但比起艳丽张扬的嫡公主,端庄大气的怀阳郡主,秀外慧中的姚依依,以及妍姿俏丽的孙嘉迎,白楹的容貌无疑是最出色的。 尽管她看上去很瘦弱稚嫩,但随着逐渐长开,已经有了碾压一众少女的容色。 明眸皓齿,白皙如玉,灵气通透,因着被打趣而微微泛红的脸颊,颜色胜过此时开得最娇艳的桃花。 走到门口刚好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的傅云祁脚步一顿。 他怔在原地。 上年傅云祁就已经好久没来过学堂了,平均一个月也就来个两三回,姚依依便占了他的位置,坐在白楹身边,满眼促狭笑意。 “阿楹说啊,我们可都是和你分享了。” 学堂后面放了几个炭火盆,白楹穿的又多,她拍了拍脸,想拍走热意。 殊不知其他人都当她是害羞。 怀阳郡主站在边上,微微倾身,含笑道:“快说,阿楹觉得见过的人里,最好看的是谁。” 姚依依应和道:“不说,等会儿就不让你走。” 方才怀阳郡主说了三皇子,姚依依说了淮南王府的世子,就只剩下白楹了。 她单手撑着下巴,往上吹了口气,额前的小碎发立马飘了起来。 “我想想嘛……” 其实不用想,在她见过的人里,傅南歧绝对是最好看的那一个。 华贵人虽然也瑰姿艳逸,明丽动人,但比起傅南歧,似乎还差了那么一点儿。 不过男女也不能这样比。 白楹装模作样想了一下,她当然不会说傅南歧。 尽管这是女孩子家家的聊天,但若是被有心之人传出去,可就要大做文章了。 在两人催促的目光下,白楹弯了弯眉眼,理所应当道:“当然是我三哥哥最好看啦!” 在家中小祠堂罚跪的霍澜忽然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边上下人战战兢兢道:“公子,您,您就跪好了吧……不然回头,大人又得给您好果子吃……” 霍澜瞪过去,下人闭上嘴不敢再多说话。 听到白楹的回答,怀阳郡主和姚依依都愣住。 边上竖起耳朵偷听的人也愣了一愣。 傅云岚嘀咕:“霍澜?她说的不会是霍澜吧?” 孙嘉迎忙点头,“前不久听说白楹去霍家玩了,她身上戴着的那枚象牙,就是霍家人都有的。” 可见之前传言是真的。 白楹是真的上了霍家族谱的。 傅云岚冷哼一声,“土包子一个,就算穿金戴银也掩盖不了骨子里的贱气!” 更别说还老是身上挂着一个小布袋,讨饭呢? 傅云岚就从来没看白楹顺眼过。 “白楹哪里土了?明明比公主好一百倍……”李晗耳朵尖,一下子就听见了傅云岚的话,他跟杜之清咬耳朵,“霍三这么傲气的人,那张脸有这么好看吗?” 杜之清无语,“总比咱们好看点吧?” 李晗:“……也就好看那么一点点吧。” 傅云祁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想法,但他想,他应该是失落的。 愣怔过后,怀阳郡主皱眉不太高兴道:“霍家三公子为人心高气傲,他哪有云祁哥哥容貌出色?” 姚依依跟着道:“要我说,明明是淮南王世子风姿俊美!独一无二!” “淮南王世子都没多少人见过,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风姿俊美?”怀阳郡主反驳道,“兴许你偶然得见他那次,眼花了呢?” 姚依依:“堂姐才眼花呢!” 要她说,三皇子连二皇子一半好看都没有! 两个女孩子就这样争执起来,什么端庄秀美,什么大气婉约,通通消失了一干二净! 白楹:“……三皇子来了。” 怀阳郡主立马停止争辩,扬起一个笑,回头看去。 傅云祁站在门外,眉眼温柔,当真是好一个温润如玉的浊世公子! 怀阳郡主的小心脏控制不住加快速度。 上天还可以再让一个人完美些吗? 不可以了,像云祁哥哥这样,已经是极限了。 郑元嘉和边上的人说:“三皇子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发现呢。” 姚依依在心里很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好说歹说,怎么说好像都没用,她这高贵端庄的堂姐,怎么就栽在三皇子身上了? 怀阳郡主的语气都变得轻柔,“云祁哥哥,你来啦?” “……”白楹转头和姚依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深深无奈。 姚依依拉过她手在她手心写下几个字。 【二皇子。】 她搞不懂,明明二皇子比三皇子好看多了,怀阳郡主到底喜欢三皇子哪儿了? 意会到姚依依的意思,白楹忍不住笑起来。 傅云祁走过来,朝怀阳郡主微微颔首,又低头一笑,问:“阿楹,霍三公子,真的有这么好看吗?” 饶是和姚依依意见一致的白楹,看见傅云祁这个温柔到极点的笑容,也不由得看呆两秒。 少年眉眼柔和,光落在他脸上,清俊温润,像是一块未经打磨过的玉石。 让人心向往之,念念不忘。 ……好吧,她可以理解怀阳郡主为什么明知道和傅云祁不可能,还是要喜欢傅云祁了。 要是她和傅云祁差不多大,或许也会心动。 毕竟她年少时的男神就是这种翩翩君子,温文尔雅的类型啊。 白楹笑嘻嘻道:“三哥哥是自家人,我当然要站在自家人这边呀。” 傅云祁抬手将一小盒桃花酥放在白楹的书本上,他像是半开玩笑般笑道:“这样不公平,阿楹可不能这样对我。” 什么公平? 姚依依看了看三皇子,又看了看白楹,再望怀阳郡主,她的笑容似乎淡了下去。 白楹自然而然接道:“就算三皇子待阿楹如亲妹一般好,阿楹也还是要站在我家三哥哥这边。” 她笑起来灵气逼人的眼眸中透出狡黠笑意。 像一只可爱的小狐狸。 傅云祁的心剧烈跳了几下,好半会儿才恢复正常。 怀阳郡主微微一笑,不沾阳春水的纤纤手指搭在白楹的肩膀上,“云祁哥哥这么喜欢阿楹,倒不如让贵妃娘娘认了阿楹做干女儿,不就是云祁哥哥的亲妹妹了?” 傅云祁愣住,还未说话,傅云岚就炸了! “她也配?怀阳你什么意思!” 傅云祁的亲妹妹就她一个,白楹算什么东西? 也配和她相提并论?!! 要不是孙嘉迎拉着,傅云岚都要冲上来把怀阳郡主和白楹生撕了! 这不就是打她的脸? 她能忍? 绝对不能忍! 姚依依站起来从里头走到外面挡在白楹面前,不过面对的是怀阳郡主,她语气自然道:“堂姐说什么傻话呢?阿楹是静太妃的女儿,是记在霍家族谱上的女孩儿,她可是和霍家大公子一个辈分的人,严格算起来,咱们还都比阿楹小一辈呢。” 确实是这样。 霍大人和静太妃是和太后一个辈分的人,霍大人虽然职位不高,但曾教过皇帝,他的儿子们才是和皇帝一个辈分的人。 而作为静太妃的养女,真要攀点什么关系,傅云祁还得喊白楹姑姑呢! 尽管皇帝没有给白楹封个什么县主郡主。 怀阳郡主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她笑着点点头,“是,是我说错了……” 白楹盯着面前的糕点,不禁在心里感叹,爱情的力量,真容易让人神魂颠倒啊。 只有少数几个人注意到傅云祁的脸色,刹那间如白纸一样苍白。 他垂着眸子,看上去受了什么打击一般。 怀阳郡主心里越发酸涩。 她算是看出来了。 云祁哥哥对阿楹果真不一般。 姚依依推搡了白楹一把,“你可仔细些吧。” 傅云祁和怀阳郡主不约而同心里一紧。 紧接着便听见姚依依继续说道:“再看口水都留下来了!年前你不是还吃坏过肚子?再不当心,小心静太妃让你什么都吃不成!” 白楹:“……”呜呜呜。 古代就剩下这么点为数不多的爱好了,为什么不能满足她。 四年多过去,白楹都快把手机密码银行卡密码给忘了。 好心酸。 白楹可怜兮兮的表情把怀阳郡主逗笑,眼看时间过去,大儒要来授课,她敛了笑,一声不吭回到自己位子上。 傅云祁来了,姚依依自然不可能还霸占着他的位置。 大儒授课时底下鸦雀无声,姚依依看了怀阳郡主一眼,压低声音的:“堂姐可别被猪油蒙了心,做出一些让自己都后悔的事情。” 怀阳郡主抿了抿唇,微微转头看她,姚依依眼神意味深长。 她虽然直爽,但不代表是没脑子。 上头大儒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布满皱纹的手握拳状抵住嘴,咳了两声。 这两声咳嗽让傅云祁刚酝酿的话又憋了回去。 他偷偷看了眼白楹的侧脸,嘴角上扬了一个小弧度。 阿楹怎么看都可爱,怎么看都让人心生喜欢。 白楹咬着毛笔笔头,看上去还挺认真地记笔记,但实际上……她的心早飘到抽屉里那盒桃花酥上了。 第197章 现实 外头春光明媚,大儒卷了书背着手一离开学堂,不知道谁欢呼一声,一众学子瞬间涌出屋子。 怀阳郡主犹豫了一下,见傅云祁在白楹边上低声说了句什么,她没有听见,说完傅云祁便起身脸上带着如沐春风般的笑走到外头。 怀阳郡主便走过来,问白楹:“阿楹,天气这么好,不如我们出去晒晒太阳吧?” 傅云岚和孙嘉迎从她们身边路边,傅云岚恨恨哼了一声,眼神毫不掩饰对白楹的厌恶。 白楹扬了扬眉,完全不在意傅云岚的恶意。 “讨厌死了!”骂了一句,被气到的傅云岚捏紧拳头拽着孙嘉迎的手臂走出去。 白楹站起来,态度一如既往的好:“好啊。” 怀阳郡主露出笑,在心里舒出一口气,默默说了几句抱歉。 她不知道白楹是看在情分上没有计较,还是压根就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 但是阿楹既然摆出了这样的态度,那简直是再好不过。 怀阳郡主知道自己很不该这样,但她真的不甘心……她放不下。 心乱成一团的怀阳郡主稍慢了几步,太学院子里的桌椅石凳已经被人坐满。 傅云岚和孙嘉迎那里倒是还有两个位,但不用想也知道傅云岚不会让她们过去。 更何况她们是三个人。 姚依依建议道:“后院应该还有地儿坐,我记得那里还长着颗桃树,不如去那?” 因为后院偏远,在那待的时间过长就来不及赶回学堂,所以一般很少人去,除非是午休时候还会有人去那看书背书。 白楹一边往后院走一边笑着说:“指不定现在都凋谢了,景玉宫的桃花前两日就落了一地,也不知道会不会长桃子。” “阿楹想吃桃了?”说笑着,三人就要下台阶。 怀阳郡主今日穿了一条长裙,衣裙勾勒出了她越发优美的身段,衬得她端庄又高贵。 这是上好的料子,还是太后赏给怀阳郡主的。 怀阳郡主今天是第一天穿,还是很珍惜的。 台阶上灰尘石子都没人扫,怀阳郡主两手提着裙摆,身前出现一只手。 白楹笑道:“我扶郡主吧,小心可别摔了。” 姚依依随口道:“堂姐哪会不当心?阿楹真是多虑啦。” 怀阳郡主朝白楹笑笑,一只手搭在了白楹的手掌心。 因为穿得多,白楹的手热乎乎的。 她一手提着裙摆,一手被白楹扶着,不长的台阶走的很慢。 “阿楹,谢谢你。” 白楹回以一个笑,“不必客气。” 姚依依捏了捏因为完成课业而泛酸的手腕,继续了之前的话题,“我说的可是真的,堂姐,阿楹,你们可不要不相信,淮南王世子真的丰神俊美。” 怀阳郡主道:“你见过,我们可没有见过。” 白楹同样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在她看来,国师大人第一好看,像是九天而来的谪仙,傅南歧排第二,虽然气质比国师大人差一点,但那张脸可是绝世无双! 傅云祁和霍澜并列第三。 她没把姚依依口中的淮南王世子放在心上,毕竟这个人她都没怎么听到过。 见两人都不信,姚依依不气不恼哼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怎么想的,等来日,你们见了淮南王世子,什么三皇子,霍三公子,保管都给比下去。” 怀阳郡主:“?”不带这么拉踩人的。 霍澜连连打喷嚏,身边的下人都要以为他得了风寒。 刚急急忙忙要去找大夫,就被自家三公子喊住。 霍澜没好气道:“爹让我罚跪,你找什么大夫,生怕我被罚的不够多是吧?” 他身体好着呢! 一定是有人在背后说他坏话! 白楹轻笑道:“等见到再说吧。” 一路说说笑笑,也到了后院。 不巧,在这看见了方才说到的人。 傅云祁站在桃树下,背对着她们,手里头似乎捏着什么东西。 看见他,姚依依心虚一秒。 果然不能在背后议论人啊。 心中感叹着,白楹已经想好了离开的借口。 她可不想因为傅云祁,又被抽风了的怀阳郡主“针对”。 虽然没到严重地步,但那些话,总归让人不舒服。 怀阳郡主用得着这么防她吗? 她都已经避傅云祁避的这么勤快了。 白楹正要说自己东西掉路上了,要回去找。 话都已经到嘴边,傅云祁忽然转身,看见了她们三个。 他那双暖白的手,此时此刻拿着一枝还算娇美的桃花。 四个人,大眼瞪小眼,下一秒傅云祁慌忙背过手将桃花掩藏住。 但看都看到了。 现在掩藏有什么用? 姚依依忍不住露出笑容,然后意外地发现,向来温润如玉,翩翩君子的三皇子,白净面庞肉眼可见地泛上红晕。 他眼神飘忽,不敢看她们。 姚依依连忙问白楹,“阿楹,我刚才好像掉了个东西,你有看见吗?” ……这个借口,真不愧是她的小姐妹。 默契。 白楹看着姚依依,道:“好像有听见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我们回去找找吧?” “好呀好呀。” 两人像是没看见对面桃树下的傅云祁,亲亲热热挽着手臂就要“去找东西”。 而怀阳郡主? 早在她看见傅云祁的时候,就愣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姚依依和白楹干脆也就没来喊她。 看她这样子,哪是能叫醒的? 傅云祁见白楹转身要走,也不顾脸上红的烫人,身体先脑子做出反应,急急忙忙喊道:“阿楹!” 怀阳郡主眼中流露出些许悲伤之色。 她想,她不应该因为一个没有可能的人,而伤了她和阿楹之间多年友谊。 努力不让自己表情难看,怀阳郡主挤出笑,帮着傅云祁叫白楹,“阿……阿楹!” 白楹:“……”别叫我别叫我别叫我! 白楹装没听见,姚依依倒是有点犹豫脚步慢了下来。 怀阳郡主急急喊道:“阿楹!云祁哥哥叫你!” 这下好了。 这么大声喊她,再装听不见恐怕她就要被以为是聋子了。 白楹停住脚步,回头,很茫然:“啊?三皇子叫我了吗?……我没听见,有什么事儿吗?” 怀阳郡主想再挤出一个笑,但不知道为什么,她难过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匆匆拉过姚依依走,低垂的眼眸微微泛红…… 她真的要正视这个现实了。 不要哭呀姚渝,你是高贵的怀阳郡主,是端庄大气的贵女,不能因为喜欢的人喜欢自己的朋友,就掉眼泪啊。 太有失贵女风范了。 姚依依还一脸蒙圈呢,就被自家堂姐拉走了。 阿楹还在那呢! 留她和三皇子两个人,不好吧! 只剩下他们二人了。 傅云祁鼓足勇气,迈出一步,他脸红的厉害,明明在心里早就打过腹稿,结果开口就结巴:“阿,阿楹……我有,有话和你说。” 白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尤其是傅云祁手里头的桃花,让她都不敢再看第二眼。 傅云祁下定决心,朝白楹走过来。 尽管很冲动,但他依旧和白楹保持一定的距离。 骨子里的君子风度,是怎么都不会忘的。 白楹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强壮镇定:“三皇子,我还有点事儿,不如下次说吧……” “不。”傅云祁脸上热意散下去又爬上来,他知道自己这次不说,恐怕下次又不知道该等多久了。 他看着白楹的眼睛,抿了抿干涩的唇,递出那枝桃花。 白楹心里慌得一批:“???”小老弟你搞什么呢! 她没接。 傅云祁就维持那个动作,他盯着白楹的表情,手微微颤抖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白楹轻声问:“三皇子这是什么意思呢?” “桃花……” “桃花很好看,但三皇子难道不觉得,傲雪凌霜的梅,更容易让人心动吗?” 刹那间,傅云祁脸上的红晕被苍白取代。 他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白楹话里的意思。 但他又还是抱着一点点希望,声音微弱道:“阿楹喜欢梅,那明年我为你摘梅……” “摘下来,还这么傲雪凌霜呢?”白楹轻轻道,唇畔笑容柔和,她努力不让自己伤害到少年的玻璃心,“多谢三皇子好意,阿楹心领了。” 到底是没经历过什么风雨的少年,被委婉的拒绝了,脸便苍白一片,说话都是无力的。 说实话白楹虽然喜欢傅云祁但也只是把他当弟弟看啊! 她哪有这么丧心病狂对比自己小这么多的少年下手? 这踏马还是未成年啊!!! 白楹心慌慌,后退一步,保持礼貌道:“阿楹先走了。” 傅云祁的手慢慢垂下来,他也想像白楹这样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可他做不到啊…… “阿楹。”他低声喊。 白楹背影娇小纤瘦,却有一种难以忽视的倔强。 傅云祁呢喃道:“我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 他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白楹的那份喜欢越来越浓,最后连自己都没发觉,就已经变成了这样。 懵懂的喜欢如幼芽破土而出,长势惊人,无法控制,此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这世间,只有一个阿楹啊。 只有这么一个,让他移不开目光,只一眼就心生欢喜的阿楹啊。 第198章 纯情 白楹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家的孩子,成绩好,样貌俏,嘴甜会撒娇,从小到大都不缺人追。 但是……被未成年表白踏马还是第一次啊靠!!! 表面看似镇定,实际心底慌都要慌死了。 白楹手都开始抖了,傅云祁口味怎么这么重?他竟然会喜欢一个还在读六年级的小姑娘…… 白楹低头看了眼自己平坦一片的胸脯,据说姚依依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发育了。 所以傅云祁不会是把兄妹之情当作那种喜欢了吧?! “有可能,有可能的啊……”白楹喃喃自语,心里又开始抓狂! 早知道从一开始就和傅云祁保持距离了! 不知不觉就走回了前面院子,白楹一想到傅云祁还没说出口的话,就头疼地扶额,一抬头,她呼吸一滞。 坐在院子里的学子们都神色怪异地盯着她看。 一瞬间白楹感觉心脏都骤停了。 难不成……他们都听到了?看到了? 短短几个呼吸功夫,白楹都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这种事情传到昭贵妃,皇帝太后耳朵里去,说不定她都要被指婚给三皇子了。 白楹艰难地咽了咽唾沫,牵起嘴角笑,“诸位……怎么了?” 傅云岚惊疑不定地盯着她看,这好像还是第一次见白楹笑得这么难看。 她壮起胆子,“喂!” 白楹这才发现,傅云岚看她的眼神中,除了厌恶,还有惊疑不定。 傅云岚犹豫了一下,随即恶狠狠瞪白楹,“快说!你是不是有精神病!” 精神病? 白楹懵了,脱口而出:“你神经病吧!” 出乎意料的,傅云岚没有生气也没有动怒,她的脸色反而越发惊恐。 白楹只会暗地里偷偷挑衅她,从来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这样骂她! 她果然得了精神病! 傅云岚从石凳子上起来后退了好几步,她疾言厉色叫道:“你你你别过来!!!” 白楹:“???”说她神经病,还真一点错都没有。 傅云岚见孙嘉迎没动,急了,叫她赶紧过来。 她之前可是听说了,脑子不正常的人,会做出一些非常奇怪的事情,这种人,杀人放火都会做的! 谁让她脑子有病呢? 除了傅云岚态度比较激动,其他人还好,但也都是一脸复杂地看着白楹。 白楹满满的迷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都这个反应。 看上去,不太像是看见她和傅云祁在后院的反应。 角落一个声音响起,有点儿青涩,又有点儿哑。 “你走来时,大家看你又是自言自语说话,又是拍自己额头,神情恍惚,还以为你……哪里不舒服。” 桑见溪跟郑元嘉坐在一块儿,一身墨绿色的衣衫,看上去真的毫不起眼。 白楹读懂了他停顿时没说出来的话里意思。 一时间哭笑不得。 她这是造的哪门子孽呀? 真是事事不顺,一下是傅云祁有那种心思,一下又是被他们当成脑子出问题。 白楹:笑着活下去。 休息时间只有一刻钟,眼下也就几分钟的时间了。 傅云岚还在叫嚷,“白楹!你脑子不正常!你不能留在这里和我们一起读书!你滚出……” “你才脑子不正常!”少女端庄的声音打断傅云岚的话。 是怀阳郡主。 怀阳郡主和姚依依从另外一个方向走出来,唇瓣微抿,眼眸泛红,像是刚刚哭过。 她冷冷地看着傅云岚,“阿楹哪儿招你惹你了你又要在这里大放厥词平白无故污蔑人家?!” 傅云岚冷笑道:“人家要你吃饱了撑的冲出来多管闲事?怀阳,你不要以为你是本公主的表姐就能指责本公主,你姓的是姚,不是傅!” 一番话,字字如针,扎在怀阳郡主本就悲伤的心上。 她脸一阵红,一阵白,气的唇瓣微微颤动,却压根说不出话来。 姚依依大声道:“公主,就算你身为公主,也不能这么过分!” “公主说的都是事实!哪里过分了?”孙嘉迎不服气地反驳。 边上小少年们察觉到了那股剑拔弩张的气氛,平日里一个比一个傲气嚣张,现在完全不敢说话。 古话说得好,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他们宁可得罪小人,也不敢得罪一个女的。 想到常被母亲罚跪搓衣板的父亲,一个小少年小声说:“咱们还是进去吧……别在这了。” 李晗有点犹豫,“白楹会被嫡公主欺负的吧。” 杜之清说:“那也不关咱们的事,就算白楹被欺负了,也有先生会来主持公道。” 但他们要是得罪了嫡公主,就算皇帝皇后不说,回家也得被爹娘骂死。 没事干嘛找事呢? 白楹又不是没人疼没人爱的小可怜。 她有静太妃洛妃国师塔还有霍家人做靠山,嫡公主再怎么嚣张跋扈,也不敢怎么样的。 郑元嘉低声道:“见溪,我们要不要去喊先生来?” 一向不起眼的桑见溪点点头,他要去找先生来。 就在此时,白楹走到怀阳郡主面前,直视傅云岚,“我曾听闻,公主从前身上经常生出一些红色疙瘩。” 傅云岚眉毛竖起来,“你害我的?!” 白楹笑道:“我哪有那样的本事呀?只是我想,那或许是老天看不下去显灵了。毕竟,在见到公主前,我从来不知道,世上竟会有如此骄纵张扬的人。” 傅云岚:“!!!” 她要气疯了,“白楹,你这个小贱人!我要杀了你!!!” 她要扑上来推白楹,却被白楹躲开了。 孙嘉迎紧紧抓住傅云岚的手,“公主,公主冷静,冷静一点!” “白楹!你才活该!老天显灵?显什么灵!”傅云岚又叫又骂,孙嘉迎都快要拽不住她,“他都没把你带走!你这个小贱人!” 语气激动,言辞粗鄙不堪。 这哪儿是一个公主该说出的话? 众人心中不禁冒出一个疑惑,李皇后到底教了她什么? 白楹也疑惑,都说吃苦头长记性,这句话在傅云岚身上怎么一点都不没看出来? 白楹深吸一口气,给姚依依递了个眼神让她拉怀阳郡主一起走。 傅云岚还在那叫,“白楹!你这个贱人!你给我滚出去!!” “云岚!”一声严厉的呵斥。 怀阳郡主顿住脚步,回头,果然是傅云祁。 他手里依旧拿着那枝桃花,向来温柔的面庞此刻却分外严肃。 “桑叶姑姑平日里怎么教导你的?如此粗俗之词,你哪儿学来的?” 傅云岚急红眼,“关你什么事!” “堂姐,我们走。”姚依依扯了一把怀阳郡主的袖子。 再待下去,谁知道傅云岚会不会像疯狗一样乱咬人? 白楹已经先她们一步回了学堂。 怀阳郡主松开掐红了的手,轻轻地点了点头,收回目光,这次再也没有回过头。 等傅云岚急冲冲跑进学堂的时候,刚好开课。 她狠狠剜了白楹一眼,意思仿佛在说:你给我等着! 白楹面无表情,看着有点吓人。 因为授课的夫子管的比较宽松,课上,傅云祁偷偷把那枝桃花放在了白楹的抽屉里。 白楹察觉到立马就要拿出来还给他,后者急忙按住她的手拦住动作。 刚一接触到白楹的手背,他像是被烫到了一般快速收回手,耳廓红的充血。 白楹:“……”她什么都没做啊。 未成年……真的好纯情哦。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很严肃的事情,白楹却好想笑。 傅云祁压低声音,语气像是带了几分哀求,“阿楹,你就当,就当寻常礼物吧,好不好?” 白楹不吭声,低头看书本。 傅云祁还以为她同意了,情不自禁露出笑。 他想到什么,看了眼上头慢慢悠悠讲着课本的夫子,小声说:“阿楹,今日的事情,我回头一定和父皇好好说,让他对云岚严加管教,你放心。” 不,就算天王老子来了,她也不放心。 傅云岚那种人,怎么都教不好的。 嘴角挂着礼貌的笑,白楹淡淡说:“三皇子,男女授受不亲。” 傅云祁这才发现他和白楹的距离有点儿近。 他往边上坐了点,脸不知不觉红起来,张了张嘴又怕开口说话不利索,就紧抿唇,双手放在膝上。 但时不时余光会瞥向边上的小姑娘。 是真的小姑娘,娇娇小小一只,小脸不过巴掌大,身体还一直不是很好。 其实傅云祁还不确定自己对白楹是不是男女之情的喜欢。 但是,看见她,他就满心欢愉,心中就像是有烟花炸开一般,眼里的笑意也紧跟着流露出来。 这种不是喜欢,那什么才是呢? 白楹想了两刻钟,最后趁傅云祁出去的功夫,把桃花还到了他的抽屉。 后面,傅云祁大概是发现了。 但他没有再说什么,兴许是面子挂不住,又兴许是怕小姑娘不高兴。 他不想做让她不高兴的事情。 今日留在景玉宫,白楹一回去,就把一连串的事情都吐露干净。 然后用期待的小眼神看静太妃,“太妃,您说该怎么办呀?” 静太妃已经五十几岁了,但看着就像是三十几岁的人。 白楹每次面对她,就像是面对自己麻麻。 又敬又畏,又怕又爱。 她把桃花酥拿出来,在静太妃跟前讨好地笑笑,“这个吃完,三皇子再给我东西,我就绝对不要了。” 静太妃:“……” 在骂她和严厉骂她之间徘徊,静太妃刚到嘴里的茶,一时之间都咽不下去。 能不能喷她? 对上小姑娘讨好信赖的眸子,静太妃最终还是把茶咽下去。 罢了罢了。 她头疼,“不是说了让你和他保持距离吗?” 傅南歧就算了,到底是在背地里往来的,不让人知道,倒也还好。 但傅云祁……静太妃一个没忍住,敲了白楹脑袋瓜子一下,板着脸很凶很凶的语气:“吃吃吃,就知道吃!” 白楹:“嘤嘤嘤。” 舒嬷嬷先心疼上了,一面让白楹坐下喝茶,一面又吩咐人煮小馄饨,她站在白楹这边,摸了摸白楹没红没肿的额头,嗔怪道:“小姐这么用力做什么,楹丫头还小呢!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行吗?” 还小……还小…… 静太妃:“真该有人好好治治你!” 白楹捧着茶,坐姿端正乖巧,“有太妃一个治我就够了。” “我哪儿能治得了你?哪有本事治你?”静太妃哼道,“尽惹麻烦,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白楹还没说话,舒嬷嬷就为她辩解:“有人喜欢,说明楹丫头好啊!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舒嬷嬷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 若是三皇子那边没有这么复杂,两人也算是登门等对,天作之合。 静太妃嗤了一声,重重放下杯子。 “砰”一声,茶盖严实,茶水一点都没洒出来。 白楹默默竖起大拇指。 猝不及防的动作,犹如一盆冷水浇灭了静太妃的火焰。 “……”静太妃挫败地叹了一口气,她真是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 这样下去,她可就半点威严都不剩了。 白楹趁热打铁,“阿楹真的已经和三皇子保持距离,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了!” 静太妃沉吟道:“先换了位子吧。” 虽然傅云祁不怎么去太学,但以防万一,他们俩坐一块,总会有纠缠。 霍老太爷和季原大儒从前私交甚好,静太妃小的时候季原大儒还教导过她写诗。 如果她开这个口,想必大儒会考虑考虑。 静太妃想好,又恨铁不成钢:“你个不成器的!” 白楹:“???”她又干啥了。 静太妃虽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她行动力很强。 隔天大儒就把白楹的位子调到了最后面,一个人坐。 前面是郑元嘉和桑见溪,两个小少年的身高刚好把夫子的目光给挡住。 白楹:这不是逼我上课打瞌睡吗? 她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又非常诚实地趴下。 春天,是一个容易犯困的美好季节啊。 桑见溪偷偷回头看了一眼,春日里还穿着披风的小姑娘,躲在书本下一动不动。 她睡着了。 第199章 把关 “嘭!”白玉茶杯砸在地上,四分五裂,碎的不成样子。 屋子里的人通通跪在地上,头抵地,浑身发抖寒蝉若噤。 贤王一双精明的眼眸中满是怒火,脸色阴沉,带着一抹发狠,这是暴风雨来前的征兆。 贤王府的下人越发不敢动一下,生怕被贤王看到,被当做出气筒。 贤王在外面的名声,就如同他的封号一般,贤德宽厚,但私底下什么样子,也就他们这群奴才知道了。 贤王府的管家站在边上,虽然没有同最底层的奴才一般跪下,但也佝偻着腰,不敢开口说一句话。 贤王刚砸碎一个茶杯,怒气显然没有平息。 他手里头捏着几张纸,上面是几次谋划都失败的过程。 不看不知道,一看,贤王暴虐的脾气都压不住! 他所谋划的一切,原本可以成功的算计,最后却因为一个人而功亏一篑! 每件事里,这个人都在。 最后也是因为她,才导致他不能如愿以偿。 “该死!”阴狠至极的声音,大手用力将薄纸撕碎,纷纷扬扬如白雪一般落下,贤王咬牙切齿念出这个名字,恨不得吃了她的肉,“白!楹!” 如果只是一次两次打乱贤王的计划,他也不会这么怨恨。 偏偏,三四次皇帝被刺杀,不是白楹用医术救了他,就是她送给皇帝护身符救了他一命。 最开始,也是因为不小心撞到端酒的太监,让毒酒被发现,太监被抓。 还有太后那,那本该到太后口中的糕点,却被李皇后擅作主张换成了白楹喜欢吃的,结果白楹又是不小心打翻糕点,波斯猫误食中毒身亡! 就连他指使李皇后在太后宫里做手脚,意图先送这个老不死的老毒妇去西天,也是白楹!也是被这个贱丫头给破坏了! 一桩桩,一件件! 凑到一起。 这让贤王怎么能相信这只是巧合? 贤王的眼中一瞬间迸射出惊人的杀意! 这个白楹,绝不能留! 贤王府管家察言观色,便说出了贤王的心里话:“王爷,此女屡次破坏我们的计划,不能留啊。” 贤王阴沉着脸,“那你说该怎么办?” 管家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然后弓着腰,恭恭敬敬。 “杀了?”贤王咧开嘴,就以为管家以为自己的建议被采纳后,贤王忽然反手抽了他一个巴掌! “啪!”光听声音就知道非常用力。 管家一张老脸瞬间红肿起来,嘴里还有了血腥味,他顾不得麻痛,也不敢捂嘴,扑通一声跪下磕头! “……老奴该死!” 管家都这样了,其他人更不用说。 还跪在地上的下人们,一个个害怕的,额头恨不得嵌进地砖缝里! 贤王本身就不是善类,脾气自然不可能好到哪里去。 哪怕跟了他多年的管家,阴晴不定的时候也是说打就打! 贤王府的人每日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苦不堪言。 贤王低头看着惶恐害怕的管家和下人们,阴沉着脸没说话。 一群废物! 杀了白楹? 这种提议,是用脚后跟想出来的吗? 贤王只要冷静下来,就会知道这个办法根本行不通。 白楹背后,可是整个国师塔! 来日他登基为皇,可还是需要国师大人为他当牛做马卖命的! 他若是动了国师大人唯一的亲传弟子,国师塔能善罢甘休? 还有霍家。 霍老太爷还没死呢! 前段时间还听闻白楹和霍家走得近,是正儿八经上了霍家族谱的。 要说一个人怎么能这么好命? 不过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结果被国师大人捡回来,成了静太妃的养女儿,有洛妃的疼爱,还在九龙寺救了秦家老太君…… 这种情况下,白楹是说杀就能杀的吗?! 贤王没想到自己蛰伏布置了数十年,最后竟然被一个小姑娘破坏了。 而且他竟然还是这么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 如果他不派人去仔细查过,兴许他这辈子就不会发现,次次计划,都是被同一个人破坏! 贤王越想越恼火! 有生之年,就连皇帝对他也是礼让两分,没想到如今却踢到了这么硬的一块铁板! 傅家人骨子里的暴戾显露出来,贤王一脚踹倒一个矮小的下人,吼道:“装死吗?还不把这里收拾了!” 下人被这一脚踹的,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位了。 他颤颤巍巍爬起来,“奴才,奴才马上收拾。” 他出去拿扫把,直到离了贤王视线,才急促的大口大口吸气。 可把他疼死了! 贤王阴冷地盯着管家,“去把那几个人给本王叫来!” 他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做,才能万无一失。 那几个人说的是贤王府的幕僚,管家应了一声,一把老骨头差点没能站起来,他佝偻着腰走出去,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才把嘴里的血沫吐出来! 他的老命啊! 一年又一年,贤王的计划每每落空,那个九五之尊的位子离他越来越远,他的脾气也越来越暴戾。 这就苦了他们这群奴才。 管家不敢再耽搁,他匆匆忙忙的,刚好和贤王世子迎面撞上。 贤王世子如今二十有二,已经娶妻生了个女儿。 他看着管家惊慌失措地向他请安,挑了挑眉,“项管家,你这是要去哪儿?” 尽管贤王和贤王世子不和,但他却是贤王唯一的儿子。 管家有苦难言,但盯着贤王世子的目光,只好一五一十交代,“……世子爷,老奴得先去请两位先生过来了。” 听完管家的话,贤王世子的面色唰一下变得很难看! 他没想到父王这么一把年纪了,孙女儿都有了,还不肯死心! 这么多年来,他和世子妃常闭门不出,低调程度堪比淮南王府,为的就是让皇伯父打消对贤王府的忌惮。 没想到……没想到他的好父王却一直心心念念那个位子! 他这么劝怎么说都没用,说多了,父子还离心了。 他难道不知道,母妃是怎么死的吗?! 是被他活活气死的! 贤王世子火气上来,就要去找父亲。 管家一见,这还了得? 这不是把他往死路上逼? 贤王除了当年的贤王妃,对谁好过? 就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他都不在乎! 管家扑过去抱住贤王世子的腿,老人哭着哀求,“老奴求世子了,别去找王爷……” 一旦贤王世子找贤王,两个人吵起来,又是摔瓷瓶又是砸玉器,贤王就会知道是他跟贤王世子说这些事情。 他不会宰了独苗苗,但绝对不会放过他! 管家一把鼻涕一把泪,哪里有半点一个王府管家的威严稳重? 贤王世子:“……”再大的火气也没了。 但显然他的神情还是阴郁的,他挣开管家的双手,在管家心如死灰的目光下,转了个方向,往自己院子走去。 管家松了一口气,从地上起来,心力交瘁地去完成贤王吩咐的事情。 贤王世子回到自己的院子,世子妃正在屋里头陪女儿玩。 相貌清秀,气质柔和的女子,抱着三四岁大的小姑娘,两个人玩的不亦乐乎。 贤王世子的心一瞬间软下来。 世子妃一抬头,看见门口的男人,脸上笑容扩大,她是江南女子,出身商贾,严格来说她和霍家的二少夫人还有一点远房亲戚的关系。 因为家世不扬,贤王对她一直不满意。 好在夫君体贴,只有几个侍妾,哪怕她生了女儿也依旧对她们疼爱有加。 思及此,世子妃喊了一声:“夫君。” 女儿回头,一见是爹爹,兴高采烈,也跟着喊:“爹爹!” 贤王世子却不似往常将她们拥入怀中,他沉默了一会儿,让嬷嬷把女儿抱走。 世子妃担忧问道:“夫君,是出了什么事吗?” 贤王世子深深看了她一眼,提起了几年前说过的话,“我给你写一封和离书吧。” …… 隔日,二皇子府就收到了消息。 薄纸上只有一句话。 【贤王欲借刀,杀白楹。】 借刀?借谁的刀? 傅南歧烧掉信,敛眸,骨节分明的手指不轻不重敲着桌面,像是在敲着他的心。 明日那个小骗子不用去太学,指不定会出去玩。 正好给了贤王机会。 江林和影卫还在华贵人那,傅南歧皱起眉头,今天不是初一十五,不用进宫去给太后请安。 那他该找个什么理由进宫?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傅南歧就扯了扯唇,弧度很讽刺。 竟然有一天,他做事情,还会顾及这些。 可笑。 傅南歧刚起身要出门进宫,忽然想到什么,顿住脚步。 他的目光落在门槛上,忍不住想,如果小姑娘明天正好出门,被贤王的人抓住…… 他再出现。 好教会她一个道理。 傅云祁那种只会口头上说喜欢她的人,在紧要关头,压根就不会有半点用处。 更何况,昭贵妃这种毒妇,成了她的婆婆,那个小傻子段数再高能高的过她? 还不得被算计得连骨头都不剩。 这样想着,傅南歧重新坐了回去,修长的手指翻了页兵书,漫不经心地想。 既然她喊他一声哥哥,那么在未来夫婿上,他也就费点心神,帮她把把关好了。 第200章 卖惨 “太妃,我去碧洛轩了!”吃完饭,白楹放下碗筷,从凳子上下来,生怕静太妃又抓着她背四书五经,连忙跑了。 她也有好些日子没去看洛妃娘娘了。 静太妃皱眉,舒嬷嬷便把主子没说出口的心里话高声喊出来:“不要跑!慢着些,带个人去!” 白楹应了声,脚步放慢,头也不回:“不用啦。” 这么多年了,她还能在皇宫里迷路不成? 静太妃看了白楹背影好一会儿,转头没好气道,“你看看她!都是你们纵起来的!” 舒嬷嬷含笑不说话。 谁纵容的更多,大家都是有眼睛的。 晚膳用完天已黑,白楹提着宫灯,不紧不慢走着,刚吃饱,正好消食。 路上除了几个为主子办事的宫女,没多少人在外面晃荡。 白楹穿着新做的春衫,晚上有风,她又披了件薄绒的天青色披风,怕去晚了洛妃已经歇下,她特意选了一条较近的路。 白楹一直以为到晚上了,没有人会这么有兴致在外面晃荡。 串门倒还正常,晚上在外面散步,就少见了。 白楹站在不远处,披风笼罩住宫灯的光,因为夜色浓,加上有花丛挡着,还没有人发现这边有个人。 前方凉亭中有两个女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凉亭外,站着几个宫女。 都是熟人。 白楹蹲下来,撑着脸,不知道是不是风有点大的缘故,凉亭里面人讲话,她竟然听的一清二楚。 这可怎么办呀,她还要去碧洛轩的。 现在绕回去……会不会被她们看见? 站起来装作经过,要是昭贵妃把她叫去一起“聊天”或者去她宫里吃点心,她该怎么拒绝? 伤脑壳。 凉亭里面的人,正是昭贵妃和华贵人。 昭贵妃坐在石凳上,神情漫不经心,一身价值不菲的宫裙,妆容娇艳减龄,看上去就比华贵人大四五岁似的。 华贵人站在一旁面色淡淡,像是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明丽的面庞,霜雪的神韵,美而不实,艳而不俗。 整个宫里,再也找不出能艳压华贵人的了。 “……怎么,你以为你有皇上的宠爱,就能肆无忌惮了吗?” “有贵妃娘娘前例在先,臣妾又怎么会觉得,圣眷可以天长地久。”华贵人淡淡一笑,年轻貌美的面庞,刺痛了昭贵妃的眼睛。 就算她保养的再好,岁月还是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 昭贵妃不由自主抚过眼角的细纹,她眼中冷光一闪而逝,放下玉手,她轻笑道:“芳华,你若是识趣,便该知道,这大煜的江山,最后会是谁做主。” 对于昭贵妃的威胁,华贵人眉眼不动,不轻不重回道:“贵妃娘娘就不怕我把您的话,原封不动转述给皇上?” 这波操作,骚啊。白楹在心里感叹。 “……”果不其然昭贵妃脸上显露怒容,但也只是一瞬,她倒是忘了,面前这个白眼狼,已经不是她能掌控的奴婢了。 昭贵妃又笑道,“弃暗投明,才是一个聪明人该做的。”又漫不经心提起,“皇后近日,又难为你了吧?” 认为被华贵人当作挡箭牌的李皇后,自然不可能让她好过。 华贵人每每请安,李皇后都要让她在里头跪个一个时辰,边上还要点刺鼻熏人的香料,不过半个月,华贵人已经瘦了一圈。 太后自然不会管,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宫嫔,又没有洛妃那样的家世,有什么资格让她得罪李丞相? 华贵人依旧是油盐不进的样子,甚至还说出气人的话:“臣妾受点委屈都是应该的,有皇上心疼,再大的委屈,也不是委屈了。” 白楹:在线鼓掌! 昭贵妃掐住手心肉,好一个芳华!她从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伶牙俐齿! 华贵人在心里冷冷一笑,任凭她再好脾气,这么大晚上还要被叫出来陪着昭贵妃娘娘散步,她也给不了好脸色。 更何况,她脾气差着呢! 这点,皇帝最清楚不过。 想到昨夜皇帝吩咐高公公给李丞相找些事情做,华贵人眼中不免流露出轻蔑意味。 李皇后自以为能让她吃苦头,实际上谁吃苦头还不一定呢! 后宫的任何风吹草动,能瞒的过皇帝? 更何况,李皇后教训她,为难她,还都是当着一众嫔妃的面,完全不加以掩饰。 她难道就没发现,皇帝已经半月有余没往她那去了吗? 她难道没察觉到,李丞相已经好几日没给她来家信了吗? 嫡公主果然是随了母亲,愚蠢自大,骄傲自满,着实让人可笑。 昭贵妃站了起来,她话已至此,既然这个白眼狼不肯把背后主子透露出来,那么……也别怪她把她往死路上逼。 毕竟,可是她先背叛她的! 贱人。 昭贵妃松开被掐红的手,一派华贵仪容,勾了勾红唇,吐出几个字:“不识好歹的东西。” 华贵人微微低眸,做足了恭敬的姿态。 她出来的时候带了两个宫女,一个是赤芍,一个是皇帝身边的人。 今日的话,可一定要让皇帝知道才好。 毕竟,当初,他可是为了这个温柔似水的女人,对娘娘心生不喜。 昭贵妃和李皇后抢走了娘娘的东西,做出这种狼心狗肺的事情,她不过是学着她们,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罢了! 老天无眼,不善待好人。 那么这些事情,就由她来做。 白楹蹲的脚都要麻了,她心想,也快结束了吧? 这个时候她出去,假装路过,想必昭贵妃也不会觉得她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再就是时间不早了,昭贵妃就算要请她去锦绣宫,她也可以说要赶着去碧洛轩。 ——完美! 白楹是个行动派,她往后退了几步,站起来,在花丛灌木的掩护下,换了换僵硬发麻的腿。 然后以极其自然的神情提着宫灯走出来。 看见凉亭的人,她还很意外。 白楹走上前,“阿楹见过贵妃娘娘,见过华贵人。” 她看上去很好奇,动了动嘴似乎想问她们为什么在这,但又怕问出口不合规矩,便天真地笑道:“贵妃娘娘,华贵人,晚上有风,小心可不要着凉呀。” 华贵人眼眸一闪,发现明明是和她们两人说话,白楹却压根没看她一眼。 昭贵妃原先还意外白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但转念一想,这也是去碧洛轩的路,她明知故问:“阿楹这是要去哪儿啊?” 白楹很自然又很理所应当地说:“去找洛妃娘娘!” 昭贵妃讶异,“这么晚了,洛妃兴许都睡了吧?” 一个个都是演技派! 白楹感觉自己的演技都快被昭贵妃比下去了,她深深在心里叹气,面上很不好意思,“阿楹吃饭吃的太慢了……” 想到什么,她又语气轻快:“洛妃娘娘说了,会等阿楹的。” 昭贵妃温柔地笑了笑,“这样啊,阿楹怎么也不带个人出来。” 她倒是没怀疑白楹是不是听到了她和芳华的对话,开口就要指派个宫女送白楹到碧洛轩。 华贵人抢先一步道:“楹姑娘一个人走未免太孤单了,我送送楹姑娘吧。” 白楹很为难,她觉得很不合适,但不好意思拒绝皇帝宠爱的妃嫔,只好道:“那阿楹谢过华贵人。” 如此敲定。 昭贵妃瞠目结舌,都忘了自己本来要说什么了。 白楹和华贵人慢慢走远。 芳年低声道:“娘娘,可不能让芳华和白楹越走越近。” 白楹可是她们要拉拢的人。 昭贵妃唇畔含笑,语气却是冷的,“再去查,一定要把她背后的主子给挖出来。” 至于白楹……祁儿知道该怎么做。 少年懵懂的感情,最是难忘,也最是难以放下。 在她皇儿的努力下,想必白楹再怎么样也不会无动于衷。 知道华贵人和白楹有话说,赤芍不动声色地和前面两个人拉开距离。 贴身宫女都没有离得这么近,皇帝的人又怎么敢紧紧跟在后头。 夜风拂在面上,白楹摸了摸鼻子,想了想,她和华贵人也很就没见了,第一句话理应先问近况,“华贵人近日可好?” 华贵人似乎笑了笑,“好。” 再接下来就没话了。 眼看碧洛轩将近,华贵人开口轻声道:“楹姑娘,我知道每年殿下生辰,你都会送生辰礼给他,殿下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感情,我在这里替他谢谢你。” “……”白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怎么就突然说起这个了。 华贵人自顾自道:“殿下从小日子就苦,一个人在冷宫,不少人想要害他,当时我也无能为力,这么多年,这是我最愧疚的事情……” 她偏头看白楹,眸光温柔了些许,“芳华真的很感激楹姑娘,您或许是他遇见的,第一个给予他善意的人。” 她什么时候……给过傅南歧善意了? 他们不是互利互惠,互帮互助的关系吗? 要说起来,还是傅南歧对她帮助更多一点。 风有点大,把白楹脸前的碎发都吹乱了。 她拍了拍脸,红什么红! 她不好意思地说:“二皇子人很好的……” 这还是第一个说殿下人好的人。 华贵人这次是真没忍住,脸上笑容越发的真心实意。 第201章 打斗 远在宫外的傅南歧还不知道,华贵人已经在白楹面前给他卖了一波惨。 白楹怀着复杂的心情,和华贵人在碧洛轩宫门口分开。 洛妃还没睡,白楹进去的时候,她还穿着寝衣,在灯光下缝制衣服。 白楹大多数的内衫都是洛妃亲手缝制的。 烛火暖光下,洛妃眼眸微敛,看上去有些精神恍惚,侧脸比起前一阵子似乎很是苍白消瘦。 白楹的心蓦地一疼。 在这个皇宫里,只有静太妃,舒嬷嬷,洛妃是对她一心一意的。 比起严肃内敛的静太妃,洛妃爱她,疼她,护她,时而流露出来的执拗让人心疼无比。 寝殿内静悄悄的。 还是如花第一个发现白楹,她惊喜叫道:“楹姑娘!楹姑娘怎么来了?” 她迎上来,双手搭在白楹肩膀上,推着她走近,笑道:“楹姑娘站着多久了,也不出个声儿,莫不是看娘娘看呆了?” 白楹嘻嘻笑道:“是呀,洛妃娘娘美若天仙,任谁都要看呆的。” 洛妃看着白楹,情不自禁露出笑容,她放下快缝制好的青色内衫,从榻上走下来,因为坐的太久腿麻,一时间没站稳差点摔了。 白楹连忙上前和如竹一左一右扶住洛妃。 她的手握着洛妃的手臂,这才发现她穿着有些少。 虽说窗户都关着,但晚上穿得这么薄,也是容易冻去的。 现在又不是燥热至极的六月。 白楹转头就和如花说:“如花姐姐,拿件外衣给洛妃娘娘披一披。” 如花“诶”了声,对待白楹的态度就像是对待她们的小主子。 白楹和如竹扶着洛妃重新坐回软榻上。 洛妃看着白楹,微微笑道:“这天不冷,不妨事的。” 白楹挨着她坐下,便是小孩子都知道亲近对自己好的人,更何况白楹是一个活了二十几年的成年人。 她抱住洛妃的手臂,小脑袋靠在洛妃的肩膀上,和她真的如母女一般亲近自然。 如竹笑着退下去,去了厨房让人煮了两碗银耳羹。 如花拿了外衣来,白楹接过:“我给洛妃娘娘披上。” 她动作看着轻柔,但实际上恨不得把洛妃裹得严严实实。 因为自己这个身体体弱多病,白楹是无时无刻都在注意,连带着有时候看身边人都警惕万分,生怕感染风寒。 洛妃忍不住笑道:“阿楹,阿楹快坐下。” 白楹的目光放在一边的针线篮子上,她不太高兴地说:“这么晚了您怎么还做这些啊,多伤眼睛?阿楹的衣服都是够穿的。” 洛妃张了张嘴要辩解,一旁的如花便抢先道:“楹姑娘,您是不知道,我们娘娘白日里做,晚上也做,只要空下来,她就要给您缝一些内衫,裤袜……这些活要紧,但娘娘的身体也要紧啊,奴婢们怎么劝都劝不动,正好楹姑娘您来了,您可得劝劝娘娘。” 洛妃瞪过去,“胡说些什么?” 如花被训斥,嘟囔着:“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呀。” 白楹莫名其妙就想到了她外婆,把她放心尖上宠的那个老人。 她也是老是给她亲手打线衣,纳鞋底,做衣服,孙辈里面最宠的就是她。 夜晚真的容易多愁善感。 白楹眼中泛着泪花,抱着洛妃手臂就是一顿蹭,“洛妃娘娘……” 洛妃:“怎么了?” 白楹觉得真不应该晚上来看洛妃,太不应该了。 这样也就不会碰见华贵人,听她说了一堆傅南歧小时候的事情,心里就堵堵的。 也就不会光听如花说几句话,就又想起以前长辈,难受地要掉眼泪。 ……造孽啊。 形象都要毁之一旦。 还好白楹偷偷把眼泪花蹭在洛妃披着的那件外衣上,再抬头时,已经看不出什么了。 洛妃还以为她怎么了,见她神色自然一如既往,松了口气,正巧如竹端着两碗热乎乎的银耳羹进来。 洛妃就用手臂轻轻碰了白楹一下,“阿楹,吃点东西再回景玉宫吧。” 如竹补充道:“楹姑娘,您的这碗,奴婢放了两勺蜂蜜进去。” 白楹甜甜道谢,就听见洛妃不赞同道:“晚上吃这么甜,对牙齿不好。” 如竹愣了一下,确实,她只顾着让白楹高兴了,倒忘了这茬。 白楹却蹭着洛妃,娇小一只,比同龄人不知道瘦弱多少,她软软道:“洛妃娘娘,阿楹都好些日子没来您这儿了……” 洛妃忙心软:“好好好,吃这么一两回,也不打紧的。” 如竹和如花对视一眼,忍俊不禁。 吃完,白楹舒服地眯起了眼睛,甜食简直可以续命啊。 洛妃满眼疼爱的摸了摸她的发顶,对此白楹已经放弃拯救了。 矮就矮点吧。 她天天补,就不信没有以前那种身高。 洛妃温声道:“让如花送你回去吧。” 白楹眨了眨眼睛,“阿楹留下来陪您吧?” “啊?” 静太妃收到碧洛轩的消息,知道白楹留宿洛妃那,没说什么。 白楹是和洛妃睡一床的,她本来只是想监督洛妃早点睡,别弄针线活了的,再陪洛妃说说话两人就各自睡觉。 白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跟洛妃睡一起,再怎么样,洛妃也是皇帝的妃嫔,她哪能这么放肆没规矩? 李皇后这么疼爱傅云岚,把她当作宝贝疙瘩宠着护着,也是六岁就让她自己一个人睡明兰殿的。 她都十二了,换在现代,早就一个人一个房间了。 更不要说在这里。 谁知道,如花如竹一人一句,劝说着让白楹和洛妃睡一床,自从前几年得知了自己无法生育的事实,洛妃就经常晚上做噩梦,睡也睡不好。 如果白楹在,能让洛妃睡的安稳一些,如花如竹才不管那些破规矩呢!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于是白楹这么大个人了,在这里还是第一次和长辈睡一块。 洛妃三十几岁,看着也不过二十几岁,但姑且也算是她的长辈吧。 如花如竹两人守在外头,里头有一点动静她们就能听见进来。 生物钟的缘故,白楹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洛妃侧躺着,借着桌子上微弱的烛光看身边的小姑娘。 阿楹。 阿楹。 阿楹。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念着,眼眸中不自觉流露出笑意。 谢谢你,阿楹。 …… 一觉醒来,白楹洗漱后用了早膳便又要赶去太学,走出碧洛轩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今天休息,太学不授课。 白楹就回了一趟景玉宫,收拾了几本要看的书,跟静太妃舒嬷嬷打了个招呼,便出宫了。 丁和丁元已经在宫门外等了有一刻钟。 白楹上了马车,丁元就拿出热乎乎的蒸糕,蒸糕上面还有几颗蜜枣。 白楹已经吃饱了,可闻着这股香甜味,嘴里的唾沫就不自觉分泌。 丁元对白楹也算是了解了,她笑道:“姑娘要不就把上面的那几颗蜜枣吃了吧,蒸糕就给阿元吃。” “那怎么好意思……”白楹的眼神却分明不是这个意思。 白白嫩嫩的手开始蠢蠢欲动。 丁元哭笑不得,“姑娘跟我还客气什么?” 白楹:“谢谢阿元姐姐!” 不得不说新鲜出蒸笼的蒸糕,是真的好吃啊,蜜枣甜腻得不像话,却恰恰合了白楹的喜好,上面沾了一点儿蒸糕,软软糯糯的,白楹忽然就感觉自己还能再干一屉的蒸糕! 当然现实是不会允许的。 白楹摸了摸已经吃撑了的肚子,外头丁和忽然放慢了速度,甚至还“吁——”叫着让马渐渐停了下来。 丁和问道:“姑娘,路边倒着一个老人。” 白楹愣了一秒,忙道:“快送医馆吧。” 不远处正好有医馆,丁和把马车停在边上,拜托一个卖杂货的大姐看一下,就背起老人走向医馆。 丁元说:“姑娘,你要不去马车里待着吧,我去问问老人的家人在不在附近,马上就回来。” “我跟丁和去看看,要是大夫看不出是什么毛病,我身上也带了师父给的丹药。”白楹说着,便跟上丁和。 丁元不太放心,但想着青天白日的,也不会出事情。 便去询问路人可有看见方才昏迷倒地老人的家人。 这一问,还真问出了一点。 有人看见,那个老人是一个人出现在这条街上的,面孔生,没多少人认识他。 但就是白楹她们马车快过来的时候,忽然晕倒在地上。 路人说完,便见面前的姑娘脸色一白,匆匆忙忙跑向那个小医馆。 老天保佑! 可千万别是她多想了! 丁元的心悬得高高的,一进医馆,就看见哥哥把昏迷不醒的老人交到学徒手里。 白楹站在一边,面露担忧却完好无损。 没什么事……丁元一颗心落地,还好还好。 有管事的过来,让学徒把老人带去楼上的房间安置,又喊道:“叶大夫!麻烦您给四号房的老大爷看看!” 好半天才有人应,应声的老大夫正在给一个中年男子包扎伤口。 医馆热火朝天,每个大夫手里头都有病人,大夫们分身乏术,忙的比起四季楼的生意来也不遑多让。 医馆管事扭头对丁和道:“先去付银子吧,你爹这病,不太好啊!” 丁和:“……” 丁元:“……” 白楹扑哧笑出声,解释道:“这个老爷爷晕倒在路边,我们送过来,不是他们的爹。” 医馆管事的眉头一皱,他不管这些,“小姑娘,你的意思是,你们和老大爷不认识?” 白楹:“不认识啊。” 眼看医馆管事的脸色不太好看,她又笑着道:“但银子我们会付的。” 这才是。 要人看病救命,没银子怎么能行? 管事的脸色恢复正常。 丁元去交银子,丁和想了想便先去把马车赶到医馆门口来,省得等会儿白楹还要走回去。 就在他们离开后,上面学徒匆匆忙忙赶下来,“家人呢?老大爷的家人呢?他情况不太好!叶大夫!您快点!” 叶大夫急急忙忙地赶上去,白楹见状,不太放心,便也跟了上去。 等到丁元付银子回来,发现白楹不在楼下后,忙又在门口看了看,没人,她又跑去楼上。 四号房。 丁元记得管事的把老大爷安排在四号房。 还没开门,里头就传出来了打斗声! 第202章 下文 糟糕! 丁元的心里,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 她想也不想就拿身子去用力撞门,里面落了锁,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抵着,丁元把肩膀撞青了,门也依旧纹丝不动。 她心急如焚,要不是还有一点仅存的理智,都快要哭出来了。 “姑娘!姑娘!”她喊着,又用力撞了几下,里面打斗声没停止。 也没有人应她。 丁元一咬牙,飞奔下去找兄长。 等她带着丁和丁卯上来的时候,四号房的门已经倒在地上,学徒找来了管事,一脸愤怒指着他们说:“他们是来挑事的!” 压根就不是什么送老人过来看病! 房间一片狼藉,桌子椅子供病人休息的床都被毁的一干二净,茶杯茶壶碎在地上,平坦的墙面上还有一道刀剑划痕。 叶大夫被敲晕扔在了外面,那什么昏迷不醒的老人,和白楹,却消失不见。 丁卯冷着脸,把医馆事情交给丁和丁元处理。 没有把白楹看顾好已经是他们的过失,如果再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国师塔可不养废物! 丁卯眯起眼睛检查屋子打斗情况,发现其激烈程度,动手的人武功绝对不下于他。 桌椅脚被粉碎成末,一看就知道是有很强内力的人造成的。 丁卯弯下腰,手指抹过地上的白色粉末。 他闻了闻,手猛地捏成拳头! 这是让人昏迷的药粉! 丁卯快速转身,这件事上丁和丁元虽然有错,但他何尝不是疏忽了呢? 他就不该只留在外头,若是时时刻刻盯着白楹,也就不会出这档子事了。 丁卯培养的人已经分头去追了,他得先回去找轻风。 观察屋子里头的打斗情况,可以发现是有第二波人救走了白楹,否则只是一波人,压根就不会有打斗。 那么是谁呢? 谁武功这么厉害,又这么巧,救走了白楹? 白楹又有没有受伤,现在在哪,救她的人到底意欲何为? 丁卯将一连串的疑问压进肚子里,轻风身为国师塔管事,手里头有一个传了一百多年的巨大消息网。 如同蜘蛛网一般,把整个大煜都笼罩其中。 想知道白楹的线索,丁卯就必须得回去求助轻风。 ……哪怕最后结果是被轻风揍。 出乎意料的,轻风得知这件事,沉下脸,却是没有指责,她有条不紊地让人去查那个晕倒在边上的老人是什么来历,那家医馆是谁名下的跟哪些人有关联,还有当时,动静这么大,白楹最后是被人谁带走的。 丁卯沉声道:“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我也跟着去找找线索吧。” 轻风淡淡道:“不用了。” 她眼神中是前所未有的冷漠,“你去禁闭室。我现在给大人写信,如果阿楹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意外,你就自戕吧。” 自戕…… 赶回来的丁和丁元刚好听见这句话,两人俱是心头一震,齐齐跪下来。 不辩解,不求饶,错了就错了。 丁卯一句话也没说,默默去了禁闭室。 禁闭室是前前前前的前任国师塔管事为了惩罚办事不力的人而造的,丁卯从被国师大人捡回来,到如今三十多年,还是头一回进去。 轻风的目光落在丁和丁元两人身上,她眸光闪了闪,淡淡道:“跪着吧。” 这两人和丁卯不一样,他们是白楹救回来的,轻风还是决定等白楹回来,由她决定如何处置。 想到白楹。 轻风在心里叹了口气。 国师塔所有人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国师塔主人,他们生命的意义,是侍奉国师大人。 白楹是国师大人亲传弟子,国师塔下一任主人,如果她出了什么事…… 谁都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轻风捏了捏眉心,不再看跪在院子里的兄妹俩,转身回了屋子里头给国师大人写信。 现在只祈盼能快些将阿楹找回来。 至于向阿楹下手的人……轻风冷冷一笑,有胆子做,就得有那个心理准备,承受国师塔的怒火! …… 白楹不是被迷晕的,她是被一木棍打晕的。 昏昏沉沉,她睡了没多久,就被肩膀上的淤青给痛醒了。 白楹倒吸冷气,眼睛像是蒙了一层雾,一时之间都看不清是在哪儿。 她撑着软绵绵的床褥坐起来,每动一下肩膀就痛的不行,她没忍住“哎哟哎哟”地叫唤两声。 眨巴几下眼睛,白楹终于看清了周围。 是一个充满书香气息的女子房间。 房间不大,但却摆放着古朴典雅的书架,墙壁上挂着四幅春夏秋冬的画。 不知道为什么,白楹却感觉这里,没什么生活气息。 明明打扫的挺干净的。 白楹低头,肩膀一动,又是痛的龇牙。 她呼出一口浊气,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嗯,还好,就是有点褶皱。 小布袋里的东西一样也没少,她忍着肩膀上的肿痛,拿了一颗化瘀的丹药出来,左右看了看没水,就直接吞了下去。 丹药有点大颗,没水滋润,差点给白楹卡在喉咙里。 她沉重地叹气,想下床出去看看情况,又犹豫了一下,在想要不要喊人进来,不然就这样冒失走出去,有失礼貌。 纠结着,白楹干脆一边环顾四周,一边回想之前的事情。 半个时辰前,白楹跟着叶大夫上了楼,周围房间门半开半掩,不是哎呦哎呦叫痛声,就是气若游丝哭泣声,叶大夫早已见惯,他推开四号房的门,朝躺在床,上的老人走去。 白楹觉察到了空气中的冷凝,正回头,就见两个黑衣蒙面的男人手里拿着木棍,白楹还没来得及喊人,木棍就到了面前。 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接,身后忽然有人破窗而入,白楹亲眼看见黑衣蒙面人瞳孔一缩,手一抖,原本要砸在白楹脑袋上的木棍,偏移了位置,最后落在她的肩膀上。 力道是十成十的重,白楹瞬间飙出了眼泪花,还没叫出来,就痛晕过去。 后面醒来,她就出现在了这里。 也不知道谁救得她,是好心……还是另有图谋。 毕竟,在当时那种情况,谁会这么凑巧地破窗而入? 不是有预谋的……都不信好吧! 白楹想了想,还是决定下床。 弯腰穿鞋……啊靠靠靠弯腰也好痛啊!!! 生理泪水被逼出来,白楹强忍着,轻手轻脚走到门边上,她回头看了看,忽然发现书架边上还挂了一柄剑。 ……真是突兀又怪异啊。 白楹收回目光,轻轻地把手放在了门把上,然后又放慢速度地开门。 入目,先是一个一抹墨色。 然后,白楹发现这是一个胸膛。 呃……“我的妈呀!!!”一声尖叫。 白楹被吓得倒退好几步差点一个趔趄摔地上,她懵逼地看着门外站着的男子,脑子没转过来。 傅南歧冷着一张俊脸,仿佛是来上门要债的。 白楹:“……你怎么在这?啊不对,你救的我?” 傅南歧的眼神非常冷漠,因为白楹的话,有平添几分嘲弄,“不然?傅云祁救的你?” “……”不是,好端端的,怎么又提到傅云祁了。 白楹一颗心落地,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傅南歧,她就没什么怕的了,莫名的心安。 地上冰凉冰凉的,白楹肩膀疼,用不上劲,一时半会起不来,她苦着张脸,“大哥,能扶一把吗?” 傅南歧见她故意忽略他的话,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但到底还是上前,微微倾身,伸出了手。 白楹搭了上去,借着他的力,忍痛站起来。 她偷偷看傅南歧,状似无意问道:“将离哥哥,你受伤了吗?” “没有。”他走出去,白楹也跟着走出去。 她这才知道,这是城外的一处院子。 忽然感觉傅南歧资产好多哦。 大佬不愧是大佬。 既然醒了,傅南歧带着白楹走到前院。 前院的院子里有一只小炉子,炉上煎着药。 白楹腹诽,难怪,老远就闻到了一股难闻的中药味。 这处宅院里似乎就只有他们两人。 这个猜想,在看见傅南歧面无表情地拿了块白布包住砂锅的柄,然后把煎好的药倒进碗中时,得到了验证。 白楹捏住鼻子,站在远远的。 这药……不会是给她煎的吧? 果不其然,傅南歧重重放下砂锅,见白楹站的老远,语气不太好:“过来。” 活像是要给她灌毒药的恶毒反派。 白楹小心翼翼,露出一个讨好的笑:“阿楹,阿楹吃过丹药了。” 傅南歧像是没听见,重复:“过来。” 这语气,好像她不过去,他就要过来亲自逮她。 识时务者为俊杰。 白楹想通,马上走过去。 碗是陶瓷的,白楹小心翼翼包着布捧在手心,才发现,这里的所有东西……好像都是几十年前的。 傅南歧见她迟迟不喝,皱了眉头,恶声恶气:“没毒!” 白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见他这副模样,莫名想笑。 关心她就关心呗,至于这样凶巴巴的吗? 还好她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不然换做其他人,早就在心里把这个脾气不好的男的来来回回骂个千八百遍了。 这样一想,她简直太善解人意了有没有?! 白楹苦着张脸把变温了的药咕嘟咕嘟喝了一干二净,这药太苦了! 白楹整张脸都皱起来,嘴巴里的味道苦的她不想开口说半个字。 傅南歧眼底有笑意划过,他探出手,握成拳的手屈伸开,布满掌纹的手心,静静地躺着一颗糖。 白楹呆呆地看着他的掌心。 这一瞬间,白楹不知道脑海里是什么想法。 她只是觉得……这个人,真的挺好的。 傅南歧等了半天,以为她不要,瞬间不耐烦起来,他捏紧,神情冷酷,就要把这颗糖扔掉。 白楹连忙抓住他的手,也不顾肩膀的疼痛了,快速掰开他的手指,把糖抢了出来。 拨开糖纸,囫囵吞枣一般把糖塞到嘴巴里。 白楹瞪他,甜味从舌上蔓延开,覆盖了苦味,如画般的眉眼不自觉弯了下来。 “谢谢将离哥哥。”她甜甜地说。 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傅南歧冷漠底下的别扭。 华贵人说的果然没错。 傅南歧从来没做过这些事情,他不习惯对人好,又怕被拒绝,他的骨子里刻着孤傲,以冷漠和恶劣筑起高高的城墙,习惯把所有人都挡在外面。 想想,真是又可怜,又可爱。 傅南歧面无表情地看着白楹,白楹也看着他,眉眼弯弯笑嘻嘻,还夸他:“将离哥哥,几天不见,你又好看了耶!” 这话是真心的。 傅南歧似乎就没有不好看过。 哪怕他在冷宫,身子消瘦单薄,穿着洗的发白的衣衫,也掩盖不了那种清傲孤姿,更掩盖不了拿绝色无双的容貌。 白楹也是遇见傅南歧后,才发现,可以用绝色来形容一个男子。 她笑嘻嘻看着傅南歧别过脸掩饰着那一抹不自然,哪怕他依旧冷脸,面无表情,白楹也能细心地发现他那些不易察觉的小情绪。 傅南歧把煎完的药渣倒在了院子里的杨树下。 白楹视力好,看到了几味消肿散瘀的药。 她扬起嘴角,觉得越看傅南歧,越觉得可爱。 她已经猜到,傅南歧恐怕是早就知道有人会在今天对她下手,如果不出意外,那根棍最后会落在她脑门上,就那力道,绝对敲的脑浆迸裂。 她直接毙命。 但傅南歧的出现,惊到了黑衣蒙面人,干扰到了他,让他动作偏移,力道也不如一开始那样汹汹。 白楹又叹气,她不知道自己惹到什么人了。 除了一个傅云岚,就好像没有其他人了吧? 白楹半天没想出结果,正要开口说回去,傅南歧就仿佛猜到了她要说的。 他在水桶里舀了一勺水,清洗着煎药的砂锅,头也不抬,“直走左拐再右拐,大门外有人会送你回国师塔。” 白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知道是谁吗?” 这话问的没头没尾,但傅南歧却听懂了。 里头冲洗干净了,他把擦砂锅的白布拧干,里里外外擦干。 不得不说,好看的人,哪怕在田里插秧,也是养眼的。 傅南歧回了两个字:“知道。” 白楹等了一下。 然后发现……这就没下文了??? 第203章 废物 白楹还在眼巴巴地望着傅南歧,想要他为她解惑。 谁料后者将砂锅清洗干净放置好,却是一声不响地回了后院。 任由白楹站在前院,风中凌乱。 白楹朝傅南歧走的方向竖了一个中指,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才快步往大门走去。 宅院幽深,小路两旁种着不开花的树,枝繁叶茂,覆盖在白楹头顶,恰好遮去了那片光。 左拐右拐,出了大门,眼前才亮堂起来。 外面果真停了一辆马车。 驾马的是一个矮个子男人,穿着灰扑扑的衣裳,看上去丝毫不起眼。 他什么也没问,在白楹上了这辆小马车之后,只说了一句“请姑娘坐好”,期间路上便再也没吭声。 白楹不禁回想起那所宅院的位置,应当是在城外,看上去很是偏僻荒凉,里头的树都快比墙高了,密密麻麻遮住日光,夏天的时候在这里面一定会很凉爽。 ……就是缺少了一点烟火气息。 好像几十年都没人住过的样子。 马车小而窄,没有靠背没有床,没有茶水点心,也没有其他装饰。 马车摇摇晃晃,总让白楹以为下一刻就要散架。这样的马车给人感觉除了颠簸还是颠簸,白楹调整了坐姿又捶了捶腿,屁股底下是一块木板,连软垫子也没一个。 不知道是不是吃了丹药又喝了中药的缘故,被木棍敲肿的左边肩膀虽然还疼着,但已经能忍住。 不然换做一开始,这种颠簸程度,她得一路哎呦哎呦叫唤着回去。 大概过了两刻钟,终于回到长安城。 这辆灰扑扑的马车在繁华的长安城中实在不起眼,没有人注意到它绕了几圈往皇城脚下的国师塔而去。 国师塔门口有人守着,白楹一下马车,那人便几欲喜极而泣,白楹向车夫道了谢,便忍着痛跟着国师塔的人进去。 “姑娘,您可回来了!” 白楹脸色苍白,歉意道:“让大家担心了,真是不好意思。” 守在门口的人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叹了口气,低声道:“姑娘回来便好。咱们的人找了您好久,发现是二皇子救走了您,轻风姑娘还派人去了一趟二皇子府,发现您和二皇子都不在,如此只能静等您回来……” 万幸万幸,姑娘平安回来! 要不然,国师塔上上下下,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白楹弯眉,轻声说:“我没事。” 守着国师塔塔门的人将白楹护送到第一层院子里,便弯了弯腰目不斜视下去了。 池子的不远处,青石台阶下面,跪着两个人。 白楹看见眼前这一幕,呼吸都滞了一滞。 轻风已经把写给国师大人的信寄出去了,以国师大人四处奔走的性格,也不知道何时能送到他手中。 她处理了一些事,刚从房间里出来,就听见有人喊。 “轻风姐姐。” “轻风姐姐。” “轻风姐姐?” 是白楹的声音! 轻风一喜,快速下楼,就见白楹站在第一层的院子里,除了衣服有些褶皱,其他似乎看着都还好。 她上前想上上下下检查一遍,手刚搭上白楹的肩膀,她就倒吸一口冷气往后退了一步。 轻风的手停在半空,“阿楹?” 丁和丁元两人也齐齐看过来,面带担忧自责,“姑娘,您……受伤了?” 轻风的眼神一瞬间凝重起来,她努力让自己语气和缓,“阿楹,你跟我上去,看看伤的怎么样。” 白楹舒出一口气,脸色苍白,神情自然轻松,还和轻风嬉笑:“没什么事儿,就是肩膀上擦破了点皮。” 她低头看跪在那里的丁和丁元,说:“丁和,你去拿点药,让阿元姐姐给我上药就好了。” 丁和丁元愣愣地看着白楹。 “我来吧。”轻风淡淡说。 白楹拉了拉轻风的袖子,撒娇道:“轻风姐姐,轻风姐姐这么忙,上药这种小事,哪里值得轻风姐姐亲自动手?” 轻风微微笑着牵起白楹的手,以一种不可抗拒又不会弄疼她的力道,拉着她往楼上走。 白楹还想再挣扎一下:“轻风姐姐……” 轻风语气堪称温柔,“阿楹,要乖一点哦。” 白楹:“……” 回到白楹的房间,轻风松开她,淡淡道:“脱吧。” “真没什么事……” “阿楹不脱,我来脱。”轻风说着就要过来解白楹的衣服,当然不是全解开,只是想让她露出左边肩膀,看看伤口有多严重。 如果只是一点儿破皮,白楹当时的反应不会这么激烈。 白楹慌忙道:“我来我来我自己来!” 她一脸的视死如归,因为疼,扯衣服的动作很慢,好一会儿衣衫才开始松松垮垮,露出半个肩膀。 白皙的肩膀,平时虽然没什么肉,都是骨头,但可不会像今日这般,一片红肿!又青又紫!看上去全是淤血! 轻风的脸陡然沉下来! 白楹的脑子全被疼痛占据,也就没注意到轻风的神色。 她不停地倒吸冷气,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没了衣服遮挡,肩膀好像更疼了。 轻风深吸一口气,怕吓到白楹,努力缓和了神情,温声道:“阿楹现在床边坐一会儿,我去拿药。” 轻风动作很快,生怕白楹露着半个肩膀冻着,毕竟她的体质实在太弱了。 上完药,轻风又小心翼翼帮她把衣服穿好,“阿楹,我这就让人煎些药,你等会儿喝了,伤口也好的快些。” “二皇子给我煎过药了。” 轻风:“???” 是了,是傅南歧把白楹救走的。 轻风压住杂乱的心绪,什么也没问,笑了一笑:“那便好。” 她嘱咐了几句让白楹好好休息,又担忧地问:“明日可还要去太学?” 以白楹的性格肯定是要去的。 果不其然,她理所应当道:“自然是要去的,若是不去,先生回头要觉得我骄傲自满了。” 这不过托词,两人心里都知道。 白楹只是想,如果真的是傅云岚让李皇后这么做,那她明天安然无恙地去,必定会引起她的震惊。 一只手落在白楹头顶,轻风温柔的抚摸了一下,“不要多想,这些事情自有我来处理。” 白楹乖乖地任由她摸头,说:“但阿楹也不能够永远依靠轻风姐姐呀。” 这话……倒是和国师大人说的别无二致。 轻风无奈一笑,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她叹道:“阿楹长大了。” 白楹瞅她似乎心情还算稳定,便小心翼翼开口:“轻风姐姐,丁和他们……” 轻风淡淡道:“无规矩不成方圆,阿楹想怎么处置?” “……” 白楹还没想好怎么说,轻风又道:“丁卯还在禁闭室里待着呢,丁和丁元是阿楹带回来的人,我不便插手管教,那就阿楹自己好好想一想,看护不力,该怎么惩处。” 我不便插手管教……看护不力……惩处…… 明明轻风语气很温和,但白楹就是心里发毛。 她咽了咽唾沫,仔细想着措辞,“那不如……就让他们继续跪着,跪到午膳时分。” 轻风笑了一下,距离午膳还有不过一个时辰,阿楹当真是心软。 面对白楹温软的眸子,轻风失笑:“好吧。” 白楹松了一口气,“谢谢轻风姐姐。” 轻风又摸了摸她的脑袋,这才出去。 她一出去,脸上的柔和便消失的一干二净。 国师大人有言在先,除非伤及性命,否则便不能插手。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不利于白楹成长。 那么,倒不如就借刀杀人。 她走到底下,见丁和丁元齐齐抬头,丁元急急问道:“轻风姑娘,姑娘,姑娘她怎么样了?伤口严重吗?” 丁和虽是没说话,但也神情紧张。 这两人……也算是赤诚之心吧。 不枉费阿楹真心相待。 轻风淡淡道:“阿楹半个肩膀都青紫了,但她不愿怪责你们。跪到午膳结束,你们便去禁闭室,把丁卯放出来吧。” 一番话,让兄妹二人自责悔恨愧疚又心疼。 他们朝上头白楹房间的方向重重磕了个头。 轻风没再管他们,她要去好好地查一查当今二皇子。 这位……绝不像表面这么简单。 国师塔从来不掺合皇族的事,每一任国师的任务,就是守护大煜,辅佐君王,让百姓安居乐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轻风自然也不希望国师塔的小主人和哪位皇子有过多的牵扯,阿楹纯善,很容易为人利用,若是搅进了那趟浑水,只怕是不好抽身啊。 在这点上,静太妃和洛妃,早就有了深深忧虑和准备 她们是看出来了白楹人小鬼大有主意,但轻风没有,她觉得自家小主人纯善天真,容易被人欺骗利用。 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白楹何辜? 这边轻风沉下心开始谋算,那边京城的另外一角,有人已经雷霆大怒! “本王养你们这些人,还不如养几条狗!狗尚且还能搏本王高兴讨本王欢心,你们?你们全是废物!饭桶!” 几个黑衣蒙面人断手的断手,断脚的断脚,此刻也全都跪了下来:“王爷恕罪!” 贤王此刻阴沉着一张脸,三十好几的人,踹人的力道压根不比年轻小伙子小! 他把黑衣人一个个踹翻,喘着气冷笑:“本王要你们有什么用?不过是解决一个小丫头片子,也能失手!” 废物!一群废物! “王爷!王爷!不是我们无能啊!当时一个黑色衣服穿的和我们差不多的人,脸上似乎还带着人皮面具,破窗而入,属下原本就能将那个小丫头片子一木棍敲死……可,可那人实在太厉害了!” 贤王怒声道:“是你们废物!” 还敢狡辩! “噌——”贤王抽刀而出,寒光闪过,刚才还开口辩解的人已经倒在地上,脖子上一条红线,血从里头渗出来,眼睛睁得又大又圆,死不瞑目啊。 贤王把弯刀扔给管家,冷声道:“解决干净!” 杀个人都杀不掉,他还得给这群废物收拾烂摊子! 好在那个医馆是李皇后家中庶弟的私产,不会牵扯到他…… 那个女人,也不知道会不会露馅。 贤王眼中快速划过一抹冷光,实在不行,还是放弃这枚棋子。 傅南歧……这次他若是还不肯与他合作,那他也容不下他了! 既不能为他所用,留着就是个祸害! 第204章 欺负 “这个老王八,竟然还想拉拢殿下?”女子华丽的声暗含嘲讽,在寂静空荡的殿内犹如玉石落地,清脆而冰冷,“他也配?” 背对正殿大门的男子笼罩在阴影中,他向来喜欢黑暗的环境,此刻对女子压着不发的怒火也像是毫无察觉。 华贵人将手里头贤王写给傅南歧的信捏成一团,正要发火呵斥贤王贼心不死白日做梦,忽然余光瞥见了坐在小板凳上的小姑娘,呼吸一滞,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白楹: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什么? 一刻钟前,白楹刚在太学用完午膳。 感谢那群八卦的同窗,让她知道傅南歧今天来皇宫了。 凭借着在大儒那的好印象,白楹出了太学便偷溜进了景吾宫,不出意料在这看见了傅南歧。 然鹅,她还没开口问傅南歧到底是谁要搞她,华贵人就到了。 看见白楹也在,华贵人还冲她笑了笑,“好巧。” 白楹觉得不巧。 紧接着华贵人从傅南歧那接过贤王府的密信,一目十行快速看完,就有了开始那句“老王八”。 白楹撑着下巴,见华贵人朝她看过来,忙露出纯良的笑容。 啊我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不知道。 贤王这些年来做事的证据犹如一条线,而想到昨晚有人暗中将这条线挪到他面前,傅南歧眼眸一闪,从阴影中走出来,淡淡道:“自以为是的人,最终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贤王是,李皇后是,昭贵妃……亦如是。 “把那些东西,交给桑家。” 由桑家呈到皇帝面前,那位默默无闻的桑贵人在宫里身价立马水涨船高。 如此扳倒了贤王,又扶持了桑贵人,她的存在可以替华贵人分担一些火力,不至于显得她在宫里独树一帜。 芳华也想到了这一点,她眼中含笑,盈盈下拜:“多殿下,殿下果真思虑周全,奴婢佩服。” 白楹眼巴巴看着傅南歧:看我看我看我!大佬! 大佬没理她,他还记挂着傅云祁和白楹坦露心意桃枝相赠的事情呢! 倒是芳华掩唇一笑,站在亮堂处,不紧不慢道:“楹姑娘是不是在想,昨日是谁要害的您?” 白楹囧:……这件事已经闹的人尽皆知了吗? 华贵人看出她心里在想什么,解释了一句:“宫里头知道的人不超过一只手。” 白楹用刚长出来的指甲抠了抠脸,掩饰着不太自然的神情,“哦哦。” “楹姑娘猜猜看,是谁做的?”芳华没有第一时间解白楹的疑惑,反而抛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白楹:“……我猜不出来。” 最开始她怀疑的是傅云岚,毕竟在她印象里,好像就只和傅云岚一个人有过节。 但今日她若无其事地从傅云岚身边走过,她也只是嫌恶地皱了皱鼻子,随即就别过脸不愿意再看她,好像生怕自己多看一眼就控制不住要打人的冲动。 这副样子,可不像是对她动手的人。 那还有谁? 傅南歧皱眉,看不下去芳华逗弄小姑娘,语气也不太好:“行了。” 芳华耸了耸肩,好吧,都说三皇子对白楹有多好有多照顾,在她看来,她家殿下,对白楹也不差好吗? 她正色道:“贤王借了李氏的刀,想杀你。” 这话一出来,白楹手上力道瞬间没控制好,指甲用力地抠了下来,白皙的脸颊上瞬间多了一道红色抓痕。 白楹摸了摸,不是很疼,她的心思明显被芳华的话给占据:“贤王借了……皇后的刀?” 她语气有些古怪,“是被利用,还是两人同流合污……” 芳华讶异反问:“若没有那种心思,又怎么会被轻易利用?” 哦,白楹懂了。 或许是因为傅云岚的缘故,又或许是李皇后早就看她不顺眼,所以心甘情愿,也可以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默认了贤王利用她,而杀白楹。 先不说贤王是怎么利用的李皇后,白楹搞不懂,她和贤王,好像都没怎么见过吧?这只老王八到底为什么要搞她? 白楹磨牙,从小布袋里掏出块糖,一口咬下,咬的嘎嘣脆! 那种恶狠狠的神情……芳华愣了一下,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 她抬头看了眼傅南歧,发现傅南歧在看白楹。 不是……她为什么从这个表情里,能看出她家殿下的几分影子?! 难不成还真是亲兄妹? 想什么呢!芳华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她抛开思绪,笑着道:“楹姑娘不必动气,殿下出手,必定让这老王八永世不得翻身!楹姑娘从此……亦可高枕无忧。” 这话听上去怪怪的。 因为是坐着,白楹得仰视他们,她古怪地看了芳华一眼,说的好像傅南歧是因为她,才搞贤王的一样。 芳华没有久待,如今李皇后和昭贵妃两人联手盯着她,她必须更谨慎小心才是。 芳华一走,白楹就哒哒哒跑到傅南歧身边,揪了揪他的衣服,问:“将离哥哥,贤王为什么要杀阿楹?” 傅南歧看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冷哼一声扯回袖子,“谁让你屡次三番破坏他的计划。” 白楹:“???”她这么一个五好青年做啥了? 怎么什么屎盆子都往她头上扣?! 她踏马也太冤了吧! 小姑娘仰着头黑白分明的眼眸盯着他看,里头仿佛聚了水一般,又可怜又无辜,任谁看了都要心软。 傅南歧……傅南歧移开目光,喉咙滚动,道:“光是刺杀皇帝都三回了,回回让你搅和,他一不是傻子二不是良善之辈,怎么可能愿意放过你?” 白楹:“太后……也是他做的?” 傅南歧“嗯”了一声。 白楹抱住手臂,汗毛都竖起来了,“他对宫里也太熟了吧,是不是有人在帮他?” 傅南歧又“嗯”了一声,还不算太蠢。 白楹猜测道:“这个人,不会是皇后吧?” 傅南歧似笑非笑看着她,后者心中咯噔一声,不会吧……古代女人不是都把丈夫看的很重,尤其是皇宫里,这么多美人都只围着皇帝一个人转。 在这种情况下,李皇后竟然会有干掉皇帝太后的念头……简直不要太牛气轰轰了! 白楹:奉上膝盖。 阿呸!她都要杀自己了还奉上膝盖!找虐呢吧?! 白楹心里乱的很,她拍了拍傅南歧的手臂,“您辛苦了!” 在这种环境下还能平安成长,没有缺胳膊少腿……真是福大命大本事大! 白楹这趟来的目的已经达成,也没心思留着喝茶了。 她随口说了两句,就要走人。 傅南歧眼眸一暗,长臂一伸揪住她的后领,几乎没用什么力气就把她扯了回来。 白楹:卧槽无情!!! 白楹觉得自己所剩无几的面子,都被踩在脚底下了! 可以想象那个场面,一个一米八几的高个儿,拎小鸡仔一样把一个小矮子拖了过来。 白楹也还是第一次,被人扯着后领往后倒退几步,她竟然还给稳住了!!! 真踏马不可思议!她平衡力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白楹觉得她不能这么弱势,毕竟当下她暂时不用求他,大丈夫能屈能伸,现在是她伸的时候了! “你干什么!”白楹瞪着眼睛,脖子后面衣领还被傅南歧揪着,她气势很足,“放开!” 白楹其实有点心虚的。 毕竟……翻脸不认人这种事,不是人干的。 不过,谁让傅南歧忽然一声不吭就揪她衣领的会把她往!后!扯! 她不要面子的吗?啊?! 傅南歧松开,白楹立马离他远远的,时至今日哪怕傅南歧看着对她忍耐度上升不少,她也不会忘了当年他武力值有多高的事实! 傅南歧似笑非笑,眼底一片薄凉,“就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 好嘛……白楹原本就心虚,这下,仅有的气势也瘪了。 不管怎么样,傅南歧昨天救了她是不争的事实。 她绞着手指头,支支吾吾:“干,干嘛呀。” 底气不足的人,说话都不敢大声。 傅南歧却不肯放过她,“喊啊,大声点,像刚才那样,大声质问我,你干什么。” 白楹:“……求,求放过。” 傅南歧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他倾身凑近,微凉的手指拂过白楹指甲红印没消的地方,而后捏了捏她的脸,“你是不是看我好欺负呢?” 他!在!说!啥!呢?! 谁好欺负? 傅南歧? 傅大佬? 我勒个去,这是人能说出的话? 她欺负谁也不敢欺负他呀! 白楹颤颤巍巍陪着笑说:“只,只有您欺负我的份儿啊。” 傅南歧哼了一声,没松手。 “这么能,昨儿怎么不见你家三皇子来救你?” 白楹反驳道:“我跟三皇子又没什么关系,干嘛要他来救我?” 她还怕是三皇子或者昭贵妃的人救得她呢。 昭贵妃这个人她已经看的透透的了,要真欠了她人情或是一条命,恐怕她得把整个国师塔赔上才能两清。 但真要这么做了,白楹也就是国师塔千古罪人了。 她觉得傅南歧阴阳怪气的,刚才一顿拉扯让她肩膀疼的不行,火气也跟着上来了。 白楹没好气地拍开傅南歧的手,“我跟三皇子的关系哪有和将离哥哥的关系好呀?” “……”傅南歧眯了眯眼,“他不是喜欢你吗?” 白楹一副受了震惊的表情看他,“啊?阿楹怎么不知道?” 第205章 糊弄 老话说得好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是吗?”傅南歧静静地看着白楹表演,而后唇角一扬,倏忽一笑,唇红齿白,这笑容……如冬日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飘落梅林,白雪红梅,冲击人的视觉。 真是着实令人惊艳啊。 白楹都停止了飙演技,她呆呆愣愣地看着傅南歧,心脏好像有那么一瞬停止了跳动。 当然也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白楹不自然地移开目光,轻轻呼出一口气。 傅南歧……也太好看了吧。 她甚至都怀疑,国师大人没有那一身绝世出尘的气质,可能容貌还没有傅南歧出色。 他真的是,越来越绝色了。 白楹心乱如麻,觉得自己面对已经是青年才俊的傅南歧,就像是个刚进怡红院的纯情少年,看见绝色美人就手足无措连自己想说什么都忘记了。 正在此时,傅南歧毫不掩饰眼中的嘲讽,他说:“你把我当傻子糊弄呢?” ……白楹那颗百年难得悸动一回的少女心,啪叽一下死了。 亏她刚才看着那张脸,听着那句清淡的“是吗”,心底还有了丝丝缕缕骗人的愧疚! 阿呸! 傅南歧还是傅南歧,她愧疚个屁啊! 白楹翻了个白眼,咬死了那句话:“三皇子怎么会喜欢我?我不知道!” 傅南歧气笑了,“很好。” 白楹:“我本来就不知道嘛。”傅云祁只是说了前半句话,又没有挑明,桃花也不一定是要表白坦露心意送的吧?况且她也没收不是? 傅南歧敛了神色,冷淡道:“只要你日后,不有求于我便好。” 白楹:“wtf???” 傅南歧愣了一下,神情罕见懵了一瞬。 如果是换做平时,白楹一定会被盛世美颜攻击到,但是现在,她感觉自己被威胁了,被一个几年还是未成年的叛逆期少年威胁了。 啊好气!!! 身体永远比心里诚实,和演技一个水平的眼泪,同一刻飙出来,白楹快速上前一把抱住傅南歧,扯着他的衣袖擦着没多少的眼泪,明明只有一两滴眼泪,白楹的反应,却给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很难过的错觉。 “你,你这个人,怎么这个样子的……呜呜呜……阿楹什么都不知道,你还一定,还一定要说阿楹骗你……把你当傻子糊弄呜呜呜。” 白楹搂着傅南歧的腰,发现他的身材!太不错了!于是假哭的同时她不经意地揪着他的衣服,隔着衣服感受到了他硬硬的腹肌。 ……应该是腹肌吧。 白楹假哭的声音,莫名出现了一股心虚。 她也太不道德了吧哈哈哈!!! 如果换了现代,明日头条就是她。 【惊!一女子单身多年忽然色心大起竟对青年小伙做出这种事!】后面大概还有个爆字。 白楹被自己想象惊到了,也没敢动手动脚,她等了半天,用傅南歧的衣服把眼睛擦红,也没等到他有什么反应。 不对啊。 最差最差的结果,也该是她被嫌弃甩开。 傅南歧怎么没一点反应? 白楹开始惴惴不安。 正当她要松开手撤退百米之外的时候,头顶响起一声叹息,傅南歧说:“你说实话,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有那么一瞬间,白楹都要以为他被哥哥附身。 她亲哥,也喜欢用这样的语气,无奈而又宠爱,纵容的她时常爬到他头上拉屎拉尿。 得寸进尺,说的就是她。 不过后来长大了,大学毕业后在导师手底下学习实践工作……她就忙的很难再和家人聚一块。 白楹有时候会觉得自己这段奇异的人生就像是一场梦,抛来刚开那段时间的惶恐不安,后来白楹融入的很顺利,顺利的仿佛她就是这个世界这个地方的土著。 当一个小姑娘真是太幸福了……不用长大的感觉太好了。 傅南歧的话,更给了白楹一种错觉。 拽着他衣服的手微微放松,白楹狐疑道:“真的不会生气?” “我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傅南歧说,语气正经,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哥哥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了?】哥哥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 白楹的手,彻底松开了傅南歧的衣服,她仰着脑袋,盯着他看,眼睛一眨不眨,像是才怀疑他躯壳里的灵魂被掉包了。 还是她昨天晚上肩膀疼得没睡好,出现的错觉? 又或者是,她太想家人了? 白楹喃喃了几句,傅南歧没听清。 她低下脑袋,有点委屈,又有点迷茫,“他好像喜欢我,还送桃花给我,但我又不喜欢他,我把东西还给他了。” 她说:“我又不早恋,哥哥。” 哥哥说:“你还小,哥哥相信你。” 白楹陷入回忆,忽然头顶响起一声冷笑! 石破天惊!!! 白楹一下子就从回忆里抽身,她懵逼地看了看冷笑不止的傅南歧,他冷笑道:“没骗我?” 卧槽无情!!! 这人……变脸比翻书还快! 白楹回想了一下刚才做的事情说出的话。 白楹:wtf???杀了我吧! 她为什么会把这么讨厌的人,当作哥哥哦?! 她哥要是知道,绝对会气死哪怕嫂子拦住了下回逮着机会也还是要揍她! 白楹欲哭无泪,“现在改口,还来得及吗?” 傅南歧的表情很恐怖:“你说呢?” 哦,她知道了。 白楹坐回小板凳上,缩着脑袋,保持不动让肩膀好受一点。 她,认命了。 傅南歧:“不是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不是说没把我当傻子糊弄吗?” “不是说……” 白楹蚊子叫似的嘟囔:“你知道了还要问我。” 傅南歧又是冷笑,“不问怎么知道你就是个骗子?” 专门骗他。 白楹哼哼唧唧不承认,“我哪里骗子了?倒是将离哥哥,明明早就知道老王八要杀我,也不提前跟我说,害我肩膀疼死了,差一点都要骨折……你才没安好心呢!” 说到最后底气瞬间就足了! 老王八…… 傅南歧眉心一皱,“小小年纪,别好的不学学坏的。” 白楹:“华贵人都能说,我怎么就不行了?” 她看了看外面的天,时候不早了,她得赶在午休之前回去。 白楹没再和傅南歧说废话,她忧心忡忡:“皇后要是还想让我死,怎么办?” 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李皇后一个在宫里活了十多年的女人,白楹怎么斗得过? 阿西吧现在和傅云岚求和好还来得及吗? 白楹没注意到傅南歧的表情,她一脸的苦大仇深,抓了抓头发,牵扯到肩膀,又是疼的龇牙咧嘴。 短时间内是好不了了。 “先走了哈。”白楹一面倒吸冷气,一面没忘了和傅南歧摆手再见,“下次不会忘了给你带谢礼的。” 傅南歧喊住她,“白楹。” 白楹回头,“?” 傅南歧深深地望她,“不要和傅云祁那边有任何牵扯,这就是谢礼。” 白楹皱眉头,一副为难的样子。 傅南歧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为难。 她竟然还要为难。 “我尽量跟三皇子保持距离。”白楹说,“但我不能保证他做什么。” 她事先说明,可别把昭贵妃他们做的事也按在她头上。 不然她也太冤了。 傅南歧的脸色有所缓和,“嗯”了一声。 白楹见没什么事了,就忍着肩膀疼,一路小跑了回去。 回去路上她免不了想到风光霁月温润如玉的三皇子,觉得他真是太可惜了。 她不止一次想,如果傅云祁没有昭贵妃这个母亲,没有安国公府这个外祖家,她一定会和她成为好朋友的。 他这样温柔的人,天知道她用了多大意志力才拒绝再拒绝。 以后连他的点心也不能吃了。 哎。 白楹跟看守太学的嬷嬷们打了个招呼,面对她们和善的笑容:“又回去景玉宫了?”白楹厚着脸皮点点头。 景玉宫和景吾宫离得很近,两宫之间还有一条没被人发现的小路。 所以哪怕半路上有看见她的人,也只会以为她回去景玉宫了。 白楹回到休息的房间立马用龟甲给自己算了一卦。 算她未来几天她能不能平安。 等待的过程分外煎熬。 窗外有风吹进来,把烟吹向眼睛里。 白楹抹去眼泪,急匆匆地灭了炭火洗龟甲。 她睁大眼睛看结果。 呼——“+”边上多出了一条裂纹。 那就是能平安的意思。 白楹拍了拍胸口,“老天保佑,祖师爷保佑,就让我再多活几年吧。” 接下来的每一天,她都用功好好学习玄术!绝对不再偷懒! 一只纯黑色的黑猫从窗口跳了进来,吓得白楹手忙脚乱连手里的龟甲都拿不稳了。 真是一惊一乍,草木皆兵。 白楹看见是小可爱,又拍拍胸口,“不怕不怕,让小可爱怕。” 黑猫幽绿色的猫瞳中明显划过不屑一顾的光。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它就说,不应该和冷宫出来的那个煞星待在一起,看吧,小姑娘的脑子都没以前好使了。 黑猫踩着优雅的步子,不知道是不是最近伙食好,显得纯黑色的毛越发油光水滑。 它一跃而下,还不知道白楹肩膀上有伤,就要往她身上扑过来找小鱼干。 白楹心都提起来,感觉肩膀又在疼了。 她连忙制止:“小可爱等等等等!肩膀受伤了。” 黑猫刹住步子,狐疑地看了看她两边肩膀。 白楹指了指左边,好一副凄惨可怜模样。 黑猫叫了一声,猫瞳中有杀气! 它就知道和煞星在一块是没有好下场的。 不听它的,现在吃亏了吧! 白楹暗搓搓告状:“是皇后……”贤王很快就要惨了,如果可以,她才不想放过李皇后。 哪怕现在不能和她算账,她也要讨几分利息回来! 黑猫懒洋洋躺在地上,高贵冷艳地叫了一声:“喵。”它才不会帮她出气。 既然她和煞星好了,那么谁还管她死活啊? 除非小姑娘好好认错,给它带好几吨小鱼干,再和煞星老死不相往来……它才考虑考虑。 白楹rua了一把这黑得发亮的毛,舒服地眯起眼睛。 毫不吝啬说好话:“小可爱,谢谢你了,你最好了~” 黑猫很不屑地用爪子拍开她的手,身子却往她身边挪了挪。 找了个舒服的地儿,合上眼睡了。 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长秋宫中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 “啊啊啊本宫的脸!” 第206章 鞭子 最近出了两件大事。 因为有关皇室,大家都好奇,所以尽管皇家很想将事情压下来,最后还是走漏了风声,闹的人人皆知。 就连学堂,学子们上课下课,都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尤其大儒一走,学堂像是进了水的油锅,沸腾得无法控制。 “哎你知道了吗?贤王他原来是这样的人!” 不知道是谁开的头,接下来就闹的一发不可收拾。 “原来之前皇上好几次被刺客刺杀,都是贤王干的!” “他可是皇上的弟弟啊,虽然不同个母亲,但皇上待他,可一点都不差!” 有人说:“这人心,谁能说得准呢?不过我觉得贤王世子,倒是个好人。” “好什么好啊?他父亲做的事情,他肯定也是知情的。”有人立马反驳。 说贤王世子是个好人的学子愤愤不平:“你怎么知道贤王世子一定知情了?” 有人理所应当:“贤王能做出这种恶毒的事情,可见他儿子也不是个好的!” 姚依依插了一句:“也不能这样武断地说呀。不过,贤王确实太坏了。” 杜之清感叹道:“如此表里不一,大逆不道,好在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终于揭发了贤王的真面目。” 不愧是杜太傅的嫡孙,说起话来,都文绉绉的。 李晗撞了好友一下,“都是自己人,装什么装,装给谁看?” “……”杜之清狠狠瞪了李晗一眼,“闭嘴吧。” 白楹和姚依依对视一眼,齐齐抿唇笑起来。 李晗在姚依依和杜之清之间来回看,恍然大悟,拖长尾音“哦——”。 杜之清又瞪了好友一眼,后者才收敛,凑过去嘻嘻笑道:“确定了?” “什么确定不确定的。”杜之清推开他。 李晗压低声音:“你之前不是说,你祖父为你看了几家贵女,姚依依……” 杜之清一把捂住李晗嘴巴,“闭嘴听见没有!” 李晗:“呜呜呜呜!”杜之清你这个混蛋! 之前还说什么一家有女百家求,得赶紧定下来不然过几年就算不至于打光棍,也挑不着好的了。 如今姚依依就在不远处,却一个字都不敢提! 这时候,有人笑着说了一句:“见清,你家这次,可算是立了大功了!” 桑家因为将搜集出来的证据呈到皇帝面前,得了很大的封赏,一时间身价水涨船高,不仅宫中的桑贵人被封为桑嫔娘娘,桑家也成了如今皇城中炙手可热的新贵世家。 连带着,桑家家主唯一的儿子,在太学读书的桑见溪,也备受欢迎。 平时大家可不会想到他,更不会和他说话。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后面桑见溪身上,他穿着墨绿色的衣衫,平时都一声不吭极为低调,若不是这次事情发生,恐怕大家也都不会注意到这个寡言少年。 郑元嘉是唯一能和桑见溪说上两句话的人,他们的友情在几年前的比赛上就建立起来。 他虽然有一颗赤子之心,但他也明白树大招风,开口那人表面称赞,语气却格外酸,可想而知有多嫉妒。 于是,郑元嘉道:“为皇上分忧,是每个臣子臣民该做的事情,桑家忠心耿耿,这次立功,恐怕也废了很大劲,好在揭发了贤王真面目,所有辛苦没有白费。” 白楹第一个应声:“是呀,只要是忠于皇上的臣子,满腔热血为百姓做打算,总归会被皇上重用的。” 怀阳郡主道:“阿楹说的对极了。” 好几人帮腔,那人干笑了两声,“是,是。”便没说话。 桑见溪从头到尾都没说话,他的脑子乱极了,从父亲把那些东西交到皇帝面前开始,他就知道桑家要和姑姑的初衷相悖了。 他闷声不响,知道姑姑如今处境一定不会很好,这种圣恩,就如同毒药,不至于让人立刻断命,但却能一点一点麻痹神经,然后在最放松的时候,毙命。 烈火烹油,从来不会有好下场的。 但小姑娘的话,让他心里莫名升起一种希望。 他觉得,后面小姑娘的眼睛,一定是亮亮的,澄澈的,极美的。 她怎么能这么善良呢? 桑见溪低低一叹,身边的郑元嘉听见了,还以为他很苦恼大家的转变。 郑元嘉安慰道:“见溪,这是好事。” 但愿吧。 桑见溪低声道了谢。 因为那人的一打岔,气氛都没有之前好了。 李晗便笑哈哈地说:“还有一件事,不知道你们听说了没有,就在前儿晚上……” 还不等他说完,就有人抢着说话:“早就听说了!皇后娘娘的脸,半夜里竟然被一只畜生划伤了!” 白楹眸子一冷,再看说话的人,不巧,就是方才和桑见溪说话的人。 周围静了下来。 他还未察觉,自以为旁人都在听他说话,沾沾自喜滔滔不绝:“我听好多人说了,皇后娘娘的脸上有三道很深的抓痕,一时半会很难痊愈,说不定都要留疤了,不过好像到现在也没抓到那只畜生……” “贱人!”咬牙切齿,含着怒气的声音在门口骤然响起。 如平地惊雷,所有人都惊住了! 尤其是刚刚说话的学子,连忙往后退了一步,神色明显慌张。 傅云岚一身骄阳似火的红裙,手里头握着一根红色的鞭子,眼神憎恶,死死盯着那个说话的人。 她一字一顿:“你再说一遍。” 那个学子慌忙摇头,拼命摇头:“不,不是……我什么也没说……” 理智回来了,他才反应过来,说到李皇后的时候,都没有人应和,议论贤王,是因为贤王有罪。 可李皇后又没有犯什么错! 他真的是猪油蒙了心,见今日傅云岚没有来,便胆大包天地议论李皇后! 今日的话若是传了出去……恐怕明日他爹就要被言官参上一本! 他看着傅云岚一步一步逼近,也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慌里慌张认错:“我,我,我说错了,是我不对……公主,公主大人大量……” 孙嘉迎冷冷道:“公主比你还小呢!” 现在知道认错了,之前怎么这么嚣张,青天白日都能说出那种话? 皇后娘娘的脸,皇后娘娘能不能愈合……他也配议论?! 傅云岚捏紧鞭子,盯着他,又骂道:“贱人!” “贱人!你去死吧!”随着这句话落地,火红色的鞭子从手里头甩出去,一片尖叫声,围在一起的人躲得躲逃的逃,哗啦啦撞翻好多桌子。 破空声响起,下一秒火红色的鞭子狠狠抽在学子脸上! 凄惨叫声,“啊——!!!” 那人捂着脸,满手的血,一脸惊恐地看着傅云岚,“你不能这么做!” 脸上火辣辣地疼,鞭伤横跨整张脸,鲜血淋漓,姚依依不禁狠狠闭上了眼。 太吓人了! 那个学子周围都没什么人。 傅云岚怒火冲天,她想也不想鞭子就往人身上抽,语气发狠:“本公主有什么不能做的?你说啊!你说!” “这世上,只有本公主不想做的,就没有本公主不敢做的!”傅云岚抽的学子无处可逃只能满地打滚惨叫声连连,“你说啊!继续说啊!说皇后啊!” 语气一句比一句重,下手一鞭比一鞭狠! 不过到底是十几岁的姑娘,力气不够持久,没一下子就开始喘气。 傅云岚喘了口气,用鞭子指向每一个人,除了孙嘉迎,她眼底有着红血丝,表情很吓人,“除了他,还有谁说?” “还有谁!” 她拿鞭子指着郑元嘉,“说,是不是你?” 郑元嘉摇了摇头。 傅云岚瞪大眼睛,胸膛像是有把火在烧,“白楹,是不是你!你肯定说了!你这个贱人!” 白楹站在桑见溪一群人后面,因为个子娇小都看不见她人,但不妨碍傅云岚把所有怒火都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 都是白楹害的! 都是白楹害的,母后才会被一只畜生抓伤了脸! 都是白楹!都是因为她! 她就是一个灾星! 傅云岚挥动着火红色的鞭子,就要朝那群人而去,既然他们都站在白楹那边,都去死好了! 白楹……就是一个祸害! 自从碰见她,她就没有遇上过好事。 如今就连母后也受伤了…… 眼看着傅云岚就要把鞭子甩到面前,白楹快速推开前面的几个人,大不了肩膀再受点伤。 “云岚!够了!”一只手捏住高高扬起的鞭子,是赶来的傅云祁。 他用力把鞭子从傅云岚手里头抽出来,“你心情不好,也不能乱伤无辜!” 地上的人已经奄奄一息,但傅云祁却只冷淡看了一眼,让人通知大儒将之送回家。 他不是黑白不分的人,尽管这次是傅云岚做的太过分,但也是因为此人口出不逊,自招的横祸。 他毫不同情。 他可以体谅傅云岚心情不好,毕竟她陪了李皇后昨天整整一天了,只是她不能把火气往无辜的人身上撒。 这是不公平的。 傅云岚却推开他,冷冷道:“滚!” 她手指着傅云祁,很失望很厌恶,“你就是想偏袒白楹这个贱人!” 君子如傅云祁,何曾听过一个姑娘家这样一口一个“贱人”? 他按耐住脾气,“云岚,你冷静一些……” 傅云岚:“你滚!你和昭贵妃一样的就盼着我母后不好!一群贱人!” 所有人:“……” 乱糟糟乱糟糟!这真是一场闹剧! 傅云岚先前的所作所为,都让大家心有余悸,要不是傅云祁出现,恐怕下一个被抽的就是他们了。 已经有人偷偷跑出学堂。 怀阳郡主忽然惊呼道:“啊!云祁哥哥,你,你的手!” 鞭子上有细细小小的倒刺,傅云祁捏在手里,有血顺着手指一滴一滴往下掉。 难怪那个人被抽的这么严重! 众人皆惊。 第207章 放下 血滴在地面,滴答,滴答——安静的环境将这声音放大好几倍,落在耳中,清晰无比。 怀阳郡主的声音都不自觉颤抖了,“云祁哥哥……你,你快松手,快松手!” 还捏着做什么?嫌自己的血太多了,想流干吗? 傅云岚眼神闪过片刻慌乱,随即又趾高气昂道:“是你自己要抓着的!” “是,我不会怪你的。”傅云祁无奈地笑了,这种关头他竟然还能笑得出来,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傅云岚面色不善,见傅云祁将火红色的鞭子交给赶来的侍从,还让他给处理掉,原本就暴躁的脾气听到这句话又炸了。 “傅云祁!我的东西你凭什么处置!”她一点公主风范都没有地扑上去要抢回来,被傅云祁拦住了。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只用一只手挡着她,那只受伤的手则高高举着,生怕鲜血染脏了傅云岚最喜欢的红裙子。 将这一切细节都收入眼底的白楹轻轻叹了口气。 傅云祁一直都在偷偷关注白楹,自然也听到了那声叹息,他瞬间朝她看过去,眼里是难以掩藏的关心。 白楹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算是表达谢意。 这时候孙嘉迎过来拉傅云岚,傅云祁趁机脱身,他又偷偷看了白楹一眼,见她这般客气疏离,心底漫开一片失落。 大儒随后就到。 了解了事情经过,一贯严肃的脸上出现怒容,大儒站在最前方,目光扫过每一个学子,气的只说出两个字:“荒唐!” 白楹第一个认错:“学生知道错了,先生保重身体。” 傅云岚立马道:“阿谀奉承,诌媚讨好,虚伪至极!” 说实话,如果傅云岚骂的不是她,白楹都要为她突飞猛进的学业而点赞。 她站在怀阳郡主和姚依依中间,神情平静,一声不吭。 她说那话的目的,还真就这么单纯。 毕竟生气伤身,大儒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要是被他们气晕过去,那不就罪过了。 没想到傅云岚这么想她,白楹在心里叹气,做人好难。 白楹不知道,自己低着头的样子被大儒看成了受尽委屈还把苦头往肚子里咽的小可怜。 这大概是老师的一种通病。 面对一个学习好,外表又极具欺骗性的学生,总会忍不住偏心几分。 而另一边,傅云岚一脸的骄纵,下巴微扬弧度透出傲慢,每个夫子授课,她都不喜欢听,还老是仗着身份尊贵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这种学生谁喜欢的起来?! 要不是大儒为人公正,这心早就偏到天涯海角去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目光最后落在傅云祁那已经鲜血凝固的伤口上。 大儒抬了抬清明而又威严的眼眸,缓缓开口:“公主既有如此本事,不如去太后那,大家好好说个明白。” 去太后那! 怀阳郡主庆幸地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大儒会做出这个决定。 既然让太后做主,那么太后一定不会让阿楹受委屈。 怀阳郡主小声和白楹说:“阿楹你放心。” 放心不了呀。白楹弯起唇角“嗯”了一声,微敛的眸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笑意。 李皇后才被抓伤脸,这个时候就算傅云岚闯下再大的祸事,太后也不会在这关头对她做什么处置。 顶多是说几句,就揭过去。 不然,李皇后的娘家可不答应。 怀阳郡主,白楹,傅云岚,傅云祁四个人被大儒带去了寿康宫,大儒没有久留,只说了一句“太学还有课”便退下了。 接下来的过程,就如同白楹猜测的那样,尽管有奥斯卡影后昭贵妃,用一滴看见傅云祁手上受了伤而不可置信又满含心疼的泪,贡献出了最佳演技,但结果仍然没有改变。 太后只皱着眉头说了傅云岚几句,便让她接下来这些日子在自己宫里好好休息,好好陪陪李皇后,至于被傅云岚谩骂又差点受伤的白楹,和已经受了伤的傅云祁,只字不提。 怀阳郡主愣在原地,看着傅云岚冲他们张狂一笑,而后非常骄横地推开宫人出去。 她一走,太后才像模像样地安慰了受害人几句:“祁儿和阿楹受委屈了,云岚做事实在太任性,不过皇后这样,也怪不了她心情不好……” 听听,这是人能说出的话吗? 白楹心里很冷漠,但表面上还是装作很大度的样子,还关心太后:“阿楹都知道的,太后辛苦了,您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昨夜睡的不安稳?” 太后含笑看着她,慈蔼的笑容像是一张难以撕下的面具,“无妨。” 昭贵妃捏紧了衣袖下的玉手。 而傅云祁不愧是皇帝最喜欢的儿子,他丝毫不在意自己手上的伤,满是关怀地看着太后,“孙儿那有一些安神香,回去让人送过来,您可得保重身体。” 这个傻儿子啊……昭贵妃把手掌心都给掐红了。 白楹难得和昭贵妃想法一致,她是假纯善,但傅云祁是真纯良。 她侧目,发现怀阳郡主站在一边儿,神情愣怔,好像还没从太后做出的决定里走出来。 哎呦这也是个傻孩子。 白楹拉了拉怀阳郡主素雅端庄的衣袖,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荷花花瓣,做工精细,让人看了就赏心悦目。 怀阳郡主回神,看象白楹的眼神很复杂,有愧疚,有怜惜,还有觉得太后不公正的愤怒。 她不是小孩子了,知道有些事情,没有绝对的公平公正。 但是阿楹不一样啊。 她好几次救了皇舅舅,救了外祖母,他们也是很疼爱阿楹,这次明明全是云岚的错,可为什么……一点惩罚都没有? 哪怕只是抄书,这种面子上的工作,也没有。 怀阳郡主忽然觉得自己还没有长大。 白楹的手轻轻牵住怀阳郡主的手,安抚地握紧她的手指。 被保护着的孩子,一时之间是很难接受看到的黑暗面的。 怀阳郡主又看向傅云祁,他手上的伤已经包扎过了,此刻和太后亲近非常,这么孝顺,温柔,优秀的少年,不管是任何时候都会让她心动。 可现在,怀阳郡主发现自己好像放下了。 她好像真的明白了母亲说的所谓“不合适”。 怀阳郡主反手握住白楹的手,她凑到白楹耳边,轻声说:“阿楹,委屈你了,还有,谢谢你。” 谢谢你,包容我,照顾我,迁就我,开导我,谅解我。 明明说好我会像姐姐一样照顾你,可到头来,好像还是你照顾我多一些。 而这一切,却不是因为她的身份。 这么好的一个朋友,她却差点因为一个不可能的少年而将她推远。 怀阳郡主心里是又后悔,又庆幸。 她松开白楹的手,改成挽住她的手臂,像最亲密无间的姐妹,她朝上方太后笑道:“外祖母,既然无事了,怀阳带阿楹回去了。” “去吧去吧。”太后点点头,看向怀阳郡主的眼中,才是真切的慈爱。 这把昭贵妃酝酿好的话又给打散了。 她原先还想借着这件事,让傅云祁带两个女孩子去锦绣宫坐坐的。 昭贵妃还不知道,她看中的两个儿媳妇都飞了。 彻底想开了的怀阳郡主,端庄大气的面容比平时明媚许多。 她一直在说:“阿楹,谢谢你。” 搞的白楹都不好意思起来了。 她佯怒,“谢什么谢呀,郡主要这么客气,以后也不要一起玩了。” 怀阳郡主左右看了看语气放轻道:“阿楹,你知道么,我和云祁哥哥就是一类人,如果我们在一起,或许会很融洽,会相敬如宾,但却无法恩爱……” “咳咳咳咳!”现在的小姑娘要不要这么奔放啦!十四五岁就在说什么相敬如宾,恩爱……好有违和感阿靠! 怀阳郡主不解:“怎么了?”周围没什么人啊。 白楹一脸严肃:“女孩子家要矜持。” “……”怀阳郡主扑哧笑了,“阿楹,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不过比起她白楹确实太小了一点儿。 虽然有些寻常百姓家,十二岁可以嫁人了。 怀阳郡主忍不住凑到白楹耳边偷偷问了一句,后者先是没反应过来,再然后就是一脸木然。 十二岁……来什么葵,水啊! 白楹脸都红了起来,她瞪怀阳郡主,殊不知这水汪汪的大眼睛瞪人没有一点杀伤力。 怀阳郡主无辜道:“没有啊?” 白楹不理这个人了。 她一个成年人,绝对要有成年人的气质,绝对不能堕.落到心智也和身体一样年龄! …… 傅云岚没有回明兰殿,反而直接去了长秋宫。 李皇后这两日心情不好,每每看见镜中的自己,就愤怒无比地发火摔东西,长秋宫中的瓷器玉瓶,一天要换好几批。 伺候的宫人每天战战兢兢,生怕被毁了容的李皇后迁怒,就连每天来给李皇后问诊的太医,也是心累无比。 虽然现在脸上看着很吓人,但是有千金难得的膏药,李皇后脸上的伤口十有八九是不会留疤的。 可如今暴躁易怒的李皇后听不进去。 非但听不进去,她还觉得恢复速度太慢,觉得太医不尽心,觉得她不得皇上宠爱,迟早被废后。 ……李皇后心里有鬼。 傅云岚进来的时候,李皇后又打碎一件价值好几百两的瓷瓶,桑叶在一边儿劝说,也没有什么用,反而还被迁怒,“那日晚上若不是你没当心,本宫怎么会被一只畜.生抓伤了脸!” 桑叶心疼主子,因此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傅云岚叫了一声“母后”,扑到李皇后的怀里。 她揪住李皇后因为砸东西而略微凌乱的凤袍,委屈极了,一声一声地喊:“母后,母后,母后……” 把李皇后的心都要喊碎了。 她也顾不得去发火,搂着女儿,心疼问道:“怎么没在太学听课?是不是谁给你气受了?太后?还是白鸢鸢这个贱人?” 傅云岚虽然不懂事,但也知道不该把太学里的事情说出来往李皇后伤口上撒盐。 她说:“母后,我今日教训了一个嘴巴不干净的人。” “岚儿高兴便好。”李皇后爱怜地摸着女儿的脸,这是她的孩子,她的珍宝,她是宁愿自己吃苦,也不肯让傅云岚受一点委屈,“太后没说什么吧?” 说到这个,傅云岚得意洋洋,“三皇兄的手都被舅舅送我的鞭子给弄伤了,太后也没有说我什么。” 算那个老不死的东西识趣。 李皇后拉着傅云岚在软榻上坐下,目光瞥见那面铜镜,她又忽然恼怒:“拿走!砸了!给本宫砸了!” 傅云岚抱住李皇后,“母后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李皇后神情松缓下来,她怕自己脸上的伤痕吓到女儿,因此白日里都是戴着面纱,她拍了拍傅云岚的背,“母后吓到你了。” 傅云岚贴心地说:“母后无论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最好的母后。况且,太医不说了,一定不会留下疤痕的。” 李皇后火气上来,抬手就从边上摸到一个杯子砸出去!她恨恨道:“一群庸医顶什么用?还有他们这群狗奴才,一个个自己倒睡得好!若不是本宫命大,只怕死了也没人知道!” “母后不要乱说。” 与此同时,长秋宫中的人全都乌压压一片跪下来,“奴婢(奴才)该死!” 李皇后真是恨极了那只野猫,她到现在也没想明白那个畜.生到底是怎么溜进长秋宫的。 她甚至怀疑,这又是白鸢鸢做的龌龊手段! 不过贤王那……李皇后搂紧了女儿,心底慌乱稍稍平息。 李皇后这几日的易怒暴躁,不单单是因为脸被野猫抓伤。如今外头都传遍了,贤王谋反,罪证确凿! 桑家……竟然还是没什么名气的桑家把那些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证据上交给皇帝! 如今,听说贤王已经被关入大牢,明日就要赐死…… 李皇后想事情太入神,不知道什么时候手臂一用力,把傅云岚搂的紧紧的,让她很不高兴:“母后,疼!” 她回过神来,心疼地摸了摸傅云岚手臂,“是母后不好。” 傅云岚问:“母后,你在想什么?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李皇后勉强一笑,“没什么……” 手掌心慢慢收紧,李皇后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她绝不能,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第208章 轻视 春雨连绵,放在国师塔院子里的几盆盆栽连续被浇了好几日,直到终于有人发现,才给捧到了屋檐下。 相比主动受了鞭刑不过两三日就能行动自如毫无压力的丁卯,白楹肩膀上的伤好的实在太慢。 药接连不断,白楹刚开始还能坚持,后面实在吃不消这股苦味,连酸酸甜甜的蜜饯也压不住,就趁人不注意,喝一半,倒一半。 倒哪儿呢? 国师塔的人各司其职,寻常是看不见多少人影的。 外头细雨蒙蒙,春风一吹,屋檐下的地也被打湿了。 喝了好几天雨水的盆栽,不得不说生命力极其顽强。 白楹就跟做贼似的东看看西望望,端着剩下半碗药,蹑手蹑脚地走下楼,摒住呼吸,准备把药倒进雨水充足的盆栽里。 汤药和雨水混合,再加上外面的雨飘进来,想必很快这浓浓的颜色就会淡下去。 天衣无缝,无人能知。 白楹为自己的想法鼓掌。 计划还没到最后一步,白楹就听到了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凭借敏锐的耳力和对国师塔里人的了解,白楹一下子就听出了是轻风和丁卯! 一不做二不休,白楹快速将半碗药给倒了,剩下两口一口干,然后假装拿着喝完了的碗四处找人。 “阿楹,你在下面做什么?”轻风正和丁卯说到贤王的事情,没想到就在底下看见了白楹。 白楹将空碗给轻风看,一脸苦色道:“喝完了,轻风姐姐,蜜饯还有吗?” 丁卯虽然主动受了三十鞭刑,但身体恢复的快,看上去就跟个没事人似的,他说:“丁元一大早不是还出去给你买了糖葫芦?她没给你?” 白楹:“没有啊!” 轻风不动声色靠过去踩了丁卯一脚,对上白楹茫然的眼神,上前笑道:“我看她买的好像不是阿楹常吃的那家,怕不干净,便扔了,回头再给阿楹买过,可以吗?” 糖葫芦还有什么干净不干净的…… 但轻风确实细致,能因为一点不干净扔了也是情理之中,白楹没有多想,就是有点失望,“好吧。” 轻风柔声道:“不早了,阿楹好去太学了。” 因为对白楹的信任,轻风和丁卯也就没怀疑她会做出把药倒了的事情。 白楹心里心虚,也不管嘴巴里那点苦味了,把碗给轻风,就上楼回到自己房间收拾东西。 她一走,轻风就一脸不悦地看着丁卯,“说话能不能动过脑子?” 丁卯无缘无故被踩了一脚,虽然不痛,但也不能说毫无感觉吧!他还冤呢! “我怎么了?” 轻风和他并肩而走,语气隐隐不耐,完全没有对待白楹的温和轻柔,“阿楹这几日因为吃药,每日不知道要吃多少甜点蜜饯,我本来就怕她吃坏肚子,你们倒好,一个个,不帮忙也就算了,还买这个买那个……下次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被轻风教训,丁卯尴尬地笑了笑,心里倒没什么不舒服或是不服气,他朝轻风拱了拱手,说:“知道了,轻风姑娘!” 轻风瞧不起他,丁卯虽然武功高强,办事能力强,但小事情上一点都不细心,要不然国师塔管事一职也不会交到她手上。 他们虽是一文一武替国师大人办事情,但在地位上,轻风要压丁卯一头。 轻风哼了一声,继续说贤王的事,“既然这个二皇子已经把该做的都做了,那么事情便到此为止,我们不能再插手了。” 丁卯皱眉,“李皇后那……” “她已经得到了教训,不是吗?”说到这里,轻风眼里出现些许笑意,阿楹养的那只黑猫,没有白吃国师塔的鱼。 李皇后的胆子虽然大,但没有了贤王,恐怕接下来她不会再轻举妄动,做一些对阿楹不利的事情。 傅云岚若是寻常为难阿楹,想必阿楹自己也能应付。 他们可不能再出手了,不然国师大人回来知道,铁定要不高兴。 阿楹总归是要长大的。 丁卯点了点头,这些事情上,都是轻风做主,他更像是轻风的左膀右臂。 白楹又把她的薄绒披风穿上了,外头下着雨,天也阴了下来,不过她昨日占卜过,明天就能放晴。 这几日,时而晴时而雨,昨天晚上夜幕中还有闪电出现,白楹摇了摇头,老天爷的脾气啊,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此刻,脾气同样不稳定的还有当今九五之尊。 贤王是今日处死,虽然早前刺杀的事件皇帝有怀疑到他头上,但一直没有找到确凿证据,桑家邪恶东西交上来时,皇帝无疑是震怒的,但也是兴奋的。 他对这个生母极受先帝喜爱的弟弟一直都是不喜欢的,奈何这些年他做事从来没让他抓到过把柄,贤王世子又确确实实是一个敦厚良善之辈,他才一直没动他。 有了这些证据,皇帝也就终于可以处置贤王。 但今日朝中有人进言,为贤王世子求情,这让皇帝的心情瞬间又不美妙了。 贤王干出这种天理难容的事情,本身就让皇帝震怒了,所以哪怕贤王世子是无辜的,是不知情的,皇帝也不准备放过。 贤王是想谋反,谋反当诛九族! 九族之中甚至包括皇帝太后,皇帝虽然没这么丧心病狂把自己也弄死,但他让贤王一家子团聚,有什么错? 留下贤王世子,谁能保证贤王世子心中不会怨恨? 给他们一条后路,就等于是给自己埋下一个隐患。 皇帝还没有这么宽容大度。 奈何贤王世子虽然低调,但风评不差,今日早朝,好几个大臣为他说话。 让皇帝气个半死却无计可施。 如今贤王世子被圈禁在贤王府,其世子妃抱着孩子,手里捏着那一封和离书,在贤王府外敲门,哭得撕心裂肺,孩子也哭,母女俩死活不肯走,就连看管的侍卫也奈何不得。 毕竟……皇帝也没说要处置她们。 再加上哭得这么惨,侍卫也是人,也会心软。 于是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心里骂世子妃的娘家人,怎么不赶紧把人给带回去! 但出了贤王谋反这件事,世子妃的娘家人躲都还来不及呢!谁还管出嫁了的女儿? 这女儿还带个拖油瓶……都晦气死了好吗! 还有人腆着老脸想去霍家求求霍家二少夫人,让她看在同族关系上,保他们一命,可千万别被贤王一家子连累了才好。 林粟,林粟理都不想理这群蛀虫玩意儿。 再说宫里,烦心事一大堆的皇帝扔下折子,想去昭华殿那坐坐,半路上又想起他派到华贵人身边保护她的人传来的消息,眼神一冷,直接转了个弯绕去桑嫔那。 华贵人恩宠不息,皇帝知道会有很多人因此而嫉妒他,所以皇帝把他的人派去了华贵人身边。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能知道,原来在昭贵妃心里看来,傅云祁是铁板钉钉下一任皇帝了? 真是可笑。 他正值壮年,少说还能再活个三十几年,这三十几年里,谁说他就不能再有皇子了? 退一万步来说,他还有孙子。 老大的儿子,老二的儿子,老三的甚至是老四的儿子,谁都可以!他将孙儿带在身边养,照样可以越过他们立他们儿子为皇太孙! 昭贵妃凭什么以为,他一定会选择傅云祁做储君? 皇帝原本对这个儿子还很喜爱满意,得知昭贵妃内心想法后,瞬间就对傅云祁冷了下来。 年岁越大,看着儿子们一个一个都二十几岁了,傅云祁再过两年也要成年,皇帝的压力也就跟着大了起来。 他也是从皇子走过来的,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皇位的诱惑力有多大。 所以他不敢保证自己亲自教导的孩子,会不会在亲生母亲的潜移默化之下,而有那些大逆不道的心思。 皇帝在桑嫔那儿小坐片刻,便去给太后请安。 看见傅南歧也在,皇帝怔了怔,忽然问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该选个皇子妃了吧?” 从前皇帝可没问起这个过。 甚至连交给傅南歧办的事,也都不能算是重要的事,满朝堂的人都能看出来,皇帝对傅南歧,压根就不如对傅云祁的十分之一。 今日皇帝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说起这个,连太后都有些惊讶。 傅南歧眸子微敛,神色寡淡,“没那个心思。” 皇帝知道他对他有怨,他心里不太舒服,却也知道没理由怪责。 但他面对这个儿子,就想到当年的事情,这让他压根无法用平常心对待傅南歧。 他看着傅南歧那张和先皇后有着六分相似的容颜,从眉宇中也能看出几分他的影子……这让皇帝有点儿心虚起来。 他确确实实是对不起傅南歧。 太后似乎看出了皇帝的想法,笑着道:“就算没那个心思,也得成家立业不是?难不成还打一辈子的光棍?” 傅南歧神情依旧淡淡,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苏嬷嬷眸光一闪,从太后的话里就能听出来,他对二皇子的轻视。 这就是不受宠的结果,更何况北家还没有了……否则傅南歧若还是那个太子殿下,太后就算不喜欢这个孙子,也绝不会说出“打一辈子光棍”这种话! 皇帝的儿子,还能孤独终老不成?! 就算再怎么不受宠,也有大把的小门小户之女黏上来。 由此可见,太后是有多轻视傅南歧啊。 她就没把这个孙子,放到眼里过。 第209章 雅致 寿康宫的气氛不太和谐,傅南歧请了安便走了,他如今孑然一身,也没什么可怕可失去的了。 皇帝回头望了傅南歧一眼,青年背影如古松寒严,萧萧肃肃,让人心生一丝愧疚。 皇帝犹豫了片刻,问太后,“母后,您觉得,朕给他们封王如何?” 按照年纪,其实早就可以封王了。 但先前皇帝被昭贵妃那么一说,这个念头也就搁浅不提。 如今,表面上看皇帝是在征求太后意见,但实际上他心里是已经有了主意。 太后笑道:“哀家老了,孩子们也大了,皇帝自己拿主意就是,可别来烦哀家。” 苏嬷嬷道:“太后您别这么说,皇上这是尊敬您呢,也只有您才有这福气,旁人便是想求也求不来的。” 太后笑了,皇帝也露出笑容,“苏嬷嬷还是那么会说话。” “奴婢说的都是实话。” 皇帝陪着太后说了一会子话,才回到宸极殿,他先是写了一道封王的圣旨,又召见了几个心腹重臣,密谈了半个时辰,才下决定。 很快,两道圣旨颁布下去。 第一道圣旨,封大皇子为梁王,二皇子为岐王,三皇子为祁郡王,四皇子安郡王,原有的皇子府也改成王府的规格。 第二道圣旨,贤王赐死,保留贤王府,贬贤王世子为庶人,终生幽禁贤王府,非死不得出。 说实话,白楹听到这两个圣旨都目瞪口呆了。 皇帝这都什么神.操作啊…… 傅南歧和傅云祁最后一个字读音一样,他竟然还用他们的名字做封号。 而且,皇帝不是最喜欢傅云祁这个儿子了吗?他咋回事呀,这次傅云祁被傅云岚的鞭子弄伤,他没有半点关心也就算了,他还给傅云岚赏了一堆东西安慰她…… 倒也不是为傅云祁打抱不平,白楹只是觉得皇帝做事,真是让人迷惑。 现在还给前两个封了王,三皇子四皇子却是郡王。 四皇子小透明似的跟在大皇子后面走,被封郡王可以理解。 但三皇子怎么也不该吧? 还这么巧被傅南歧牙在底下,白楹可以想象,现在昭贵妃有多生气。 白楹没猜错,现在昭贵妃确实很不悦,甚至可以说愤怒。 她几乎是用尽毕生的修为,才克制住自己没发火! “娘娘……”芳年小心翼翼扶住昭贵妃的手臂,担忧地说,“皇上怎么就对三皇子冷淡了这么多呢?” “肯定是芳华那个贱人!”昭贵妃气的面目狰狞,“她还真的有胆子和皇上去说!” 她真是小瞧了她,真是小瞧了她! 昭贵妃忍无可忍,随手拿了一样东西就往地上摔,破碎声响起,这心里才算舒坦。 宫中娘娘主子发泄情绪的手段,无非就是打骂宫女太监,摔东西。 除了这些,她们还能做什么呢? 当然,像昭贵妃这类人,她冷静下来,还会做出一些其他事情。 她阴着脸,“把芦花叫过来。” “娘娘。”芦花来了。 因为从前是最末等的宫女,常要干活,她的背脊没有大宫女们挺得直,芦花站在昭贵妃跟前,拘谨得很,一双有着厚厚茧子的手绞在一起,看着很不安。 昭贵妃看见她这副小家子气的模样就来气,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要不然也不会从锦绣宫里找了这么一个宫女来培养。 真是个蠢货,教了这么久,这仪态还是这么不堪入目。 眼疼归眼疼,昭贵妃不耐烦道:“过来。” 芦花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肩膀,生怕昭贵妃又动怒,连忙上前。 “春庭宫那给夏延宫送东西了没?”昭贵妃问。 芦花老老实实地说:“好像准备今天送去。” 昭贵妃眼眸一眯,“你去,和春庭宫的最好一前一后,然后……”她压低声音,凤眸中迸射出阴毒的光芒。 芦花瞪圆了眼睛,“这,这……” 昭贵妃的脸瞬间阴下来,“这什么?” 芳年打圆场,“芦花,娘娘吩咐你办事,还不快去?” 芦花欲哭无泪,又不敢违背昭贵妃的命令,只好颤抖着肩膀出去。 昭贵妃越看她越不顺心,“真是个废物!” 芳年给她捶腿,“娘娘,到底是半路培养的,比不了从小调.教……” “从小调.教的?”昭贵妃忽的冷笑一声,一想到芳华这个贱婢向皇帝说那些话,她就恨的牙根痒痒,“从小调教的已经让本宫吃够了苦头,便是再好,又有什么用?” 这样一想,又土又笨又不机灵的芦花,简直要比芳华好一百倍。 更重要的是,芦花的爹娘都是安国公府的家仆,绝不会被其他人收买。 昭贵妃攥紧手,她得赶紧像个法子,绝不能让皇帝对她们母子有了厌恶之心。 祁儿是她最大的倚仗,是安国公府唯一的依靠,那个位子,换做是任何一个人坐,安国公府的荣华富贵,也就到头了。 昭贵妃下了决定,“明日午时,去请怀阳郡主过来,就说本宫有些事儿,想要同她说。” 芳年问:“不喊白楹一块儿吗?” “不必。”昭贵妃说,白楹太不好掌控,更何况若是祁儿知道她把白楹也叫了过来,指不定要怎么多想。 白楹打了个喷嚏,她坐在后面,怀里揣着一个热乎乎的烤番薯,是刚刚她的前桌送的。 纵观整个学堂,也只有白楹一个人还穿着披风。 但她真的有点冷。 来的路上踩到了水坑,鞋袜都是了,冰凉冰凉的脚,没有一点温度。白楹本来还以为今天就要这样子过去了,忽然想到还好太学休息的房间里备着一双鞋,她准备等夫子授课结束后,再去换。 怀里热乎乎的,虽然捂的严实,但烤番薯的香老是钻到鼻子里来,白楹咽了咽口水,国师塔的蜜饯儿吃光了,还没来得及出去买,从早上到现在,她嘴巴里的苦味还没有消失。 白楹偷偷看了眼夫子,他讲的正起劲,不会注意到下面。 白楹便把番薯拿出来,一点一点撕开皮,露出橙黄的内里……麻的太香了! 她很好奇,大半个早上过去了,为什么这个番薯还这么热。 桑见溪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神奇。 白楹埋头在桌子下面,一小口一小口把番薯吃掉,差不多夫子快讲完,她也刚好吃干净。 白楹用帕子擦了擦手,又偷偷看了眼夫子。 他依旧收拾书本准备离开学堂了。 白楹也赶紧地叠好书,拍了拍衣服上的一些碎末,跟姚依依怀阳郡主她们说了声,便赶去休息房间换鞋袜。 是嗒嗒穿脚上,不病也得病。 等白楹换好干净的鞋袜回来,发现怀阳郡主站在门口,她招呼了一声,“郡主,不进去吗?” 怀阳郡主说:“阿楹,一起来赏雨啊。” 白楹:“……”她看着像是很有闲情雅致的人吗? 怀阳郡主见白楹不走过来,疑惑地看她。 白楹时实话实说:“郡主,我最讨厌的就是下雨天了。” “为什么?”怀阳郡主还是第一次从白楹嘴里听到讨厌这种词。 如果让白楹说讨厌下雨天的原因,她能说出好多,但她觉得可能怀阳郡主不会理解,就笑了一下,“下雨天会弄湿我的鞋子。” 怀阳郡主只好作罢,她一面说着赏雨听雨是多么高雅,一面又看白楹换好的鞋,“是你自己不小心啦。” 白楹就笑笑,不说话。 没有傅云岚在的日子,似乎哪哪都好,惬意无比。 而此刻,已经被贬为庶民的贤王世子跪在皇帝面前,恳求想要再见贤王最后一面。 昔日敦厚得体的青年,已经瘦了一大圈,身穿布衣,脚踩布鞋,除了眼神坚定一如既往,再也无法从他身上看见半点往日风采。 皇帝心想,既然都饶他不死了,让他见一面贤王这种小事,应了也无妨。 他挥挥手,让侍卫带着贤王世子,啊不,应该叫傅正,去大牢里看贤王最后一面。 傅正到大牢里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太监端着一个小瓶子送到贤王面前。 太监皮笑肉不笑,“速度些吧,奴才还有其他要事呢!” “父……父亲。”傅正站在不远处轻轻开口。 他有点不愿相信被关在大牢之中,被酷刑折磨得不成人样的中年男子是当初的贤王。 太监看见傅正,想到他依旧被皇帝贬为庶民了,对他也没什么好态度,傅正身后的侍卫说:“皇上仁慈,让庶民傅正,见逆贼傅康最后一面。” 太监喊道:“皇上仁慈!”便先退到外头。 侍卫说:“有什么要说的,赶紧说了吧。”也站的远远的,这个距离可以保证挺得不清楚,但能看到他们做任何手脚。 傅正又喊了一声“父亲”。 自从贤王谋反的所有证据被呈到皇帝面前,贤王府就如大厦倾覆,什么幕僚,下属,跑得快的,没跑的,都被皇帝的人抓了个干净,他们的下场可没有贤王这么好,贤王尚且还有几天好活,可以保留全尸,但他们立即处死,尸首分离。 贤王府的所有下人,统统发卖。 原本贤王世子妃和孩子也是要被连累的,但傅正当机立断拿出了那一纸和离书,直接将人连孩子“扫地出门”! 看似无情,实为保全。 在这之前,傅正一直以为贤王在牢里或许过得不好,但至少不会被折磨。 没想到这下面的人想着贤王左右都是个死,皇帝也不会再有仁慈之心,毕竟这可是谋反!于是就一个个地,把所有酷刑都给贤王来了一遍,看着曾经体面尊贵的王爷沦落至此,小吏们心里头畅快无比! 傅正不忍道:“父亲,你可曾想过,会有今日下场?” 贤王嗓子很哑,态度却一如既往:“成王败寇,别拿你这种眼神看我。” 傅正问:“父亲就不想知道皇上如何处置我吗?” “贬为庶民?” “父亲怎么知道?” 贤王冷冷一笑,想都不用想,他那个好皇兄,是绝不会顶着这么多大臣的压力赐死他儿子的。 贬为庶民,终身圈禁。 既能磨灭一个人的心智,又可以博得有个好名声,稳赚不赔的买卖,谁不会做呢? 贤王看了眼光芒褪去的傅正,“你来看我?有什么好看的?” 是怕他走的太安生吗? 傅正看着冷漠极端的贤王,一脸无可奈何,他忍不住问:“父亲,你真的……没有后悔过吗?” 那个位子,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如果贤王从始至终不曾想过将皇帝取而代之,从始至终都老实本分做一个尊贵王爷,享无边荣华,那么母亲也不会被活生生气死,他们一家,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后悔?”贤王扯了扯干裂的唇,眼中闪着不甘而阴狠的光芒,“那个位子本该就是我的!我才是父皇最喜爱的皇子!你母亲,你母亲她原本可以做皇后的钱……” “够了!”傅正背过身去,不愿再看贤王。 他对父亲,失望透顶! 他到现在也不曾想过他日后会如何,他的儿媳妇,他的嫡亲孙女,更是没有半句关心! 傅正闭了闭眼,“父亲,我走了。” “慢着。”贤王冷漠地看着傅正背影,语气一下子低下去,“我去找你母亲了,日后你给她上香,少说些不该说的。” “知道了。”傅正在心里叹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走后,太监直接将红色的小瓶子扔到牢房里头。 贤王一口气喝完,“哈”了一声,拇指大小的瓶子应声而碎。 剧毒不愧是剧毒啊。 五脏六腑马上就疼起来,像是有一千万根针在里头扎,狠狠地扎……鼻子耳朵嘴巴包括眼睛里都流出血。 贤王缓缓倒地,视线开始模糊,呼吸也变得困难。 他张了张嘴,声音又哑又低,没人能听清:“还真被你料到了……” 不过我不后悔。 从来没有后悔。 我只是可惜……你这辈子,都没机会穿上皇后的凤袍。 那年,皇帝登基,太子妃北倾册封为皇后。 绝色动人的女子头戴凤钗,上面嵌着莹润的东珠,凤冠奢华点翠精致,她身着以红黄色为主,金银丝线缕成的鸾鸟朝凤绣纹朝服,两袖间绣着大朵牡丹,鲜艳无比。 女子和皇帝比肩而立,接受朝臣跪拜。 她拉着他跪下,压低声音,感叹道:“皇后穿着凤袍,真美啊……” 他没吭声,被她这么一拽,他膝盖都嗑痛了! 但这句话,他记了一辈子。 凤冠霞帔,她穿起来,才算是真的美。 第210章 较量 贤王死后,白楹从姚依依的嘴里得知,曾经的贤王世子妃抱着孩子在皇宫外面磕头,只求能陪伴傅正一生。 皇帝没搭理她,倒是太后,和身边苏嬷嬷说了一句“也是个痴情人”便允了她带着女儿进贤王府。 从此,一家团聚,再无自由,圈禁至死。 事情到这落下帷幕。 隔了一个多月,白楹肩膀上的伤才算好全。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原本逐渐好转的身体,好像随着时间推移,又回到了从前。 白楹忽然想到,国师大人临走前和她说过,她体内还有最后一种剧毒没解开,必须小心再小心,隔几天就服药,压制住毒素,不然一旦爆发,国师大人又不在,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或许这不是错觉,她的身体,已经扛不住毒素的破坏了。 意识到这个事实,白楹扶额,但也没有伤春悲秋。 或许没多久她就嗝屁了,但至少不会是现在,珍惜时间,就是珍惜生命。 你永远不会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会先到来。 休息的日子,白楹更是抓紧地把玄术的书籍翻了又翻,之前千辛万苦背下来的已经全都忘了,在这方面她真的没什么天赋。 白楹看着密密麻麻的小字,一个头两个大,但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看。 每一段话都晦涩难懂,就像是天书似的,白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趴了下来,直到听见敲门声,才恍然惊醒! 她下意识摸了摸嘴角,还好还好,没流口水。 丁元敲了半天门没人应,心一紧,生怕出什么事,就直接推了进去,焦急的神色在看见白楹时松缓下来。 丁元合上门,走到白楹面前,见她表情呆滞,像是没睡醒的样子,不禁牵起嘴角,“姑娘,看书累了,您就去休息会儿吧。” 白楹:不敢说自己刚休息过。 她鼻子灵,闻到了一丝糕点的香味。 白楹瞬间精神抖擞,她眼巴巴盯着丁元看,“阿元姐姐。” 丁元往外头看了看,门关好了,也没有脚步声嗯可以放心了。 她拿出从外面刚买回来的绿豆饼,特意吩咐的他们在绿豆馅里多放点糖,她不敢买多,怕白楹一口气就吃光。 “姑娘,你小心点,别被轻风姑娘知道了。” 白楹吃都来不及了,只胡乱点头,绿豆的清香和白砂糖混在一起,一口咬下去,简直太幸福了。 甜食果然是这个最美好的东西。 不过她还是好想吃伯爵红茶,澳洲牛乳,红丝绒双莓千层,芒果北海道,好想喝十分甜的奶茶,要加波霸和椰果……打住!!! 白楹在心里给自己啪啪啪打了十几个巴掌,打醒自己! 想什么呢? 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这下好了,手里的绿豆饼都不香了。 白楹:哇的一声就哭了。 丁元见白楹忽然放慢了吃的速度,还以为卖家把糖放太多了,“姑娘,是不是太甜了?太甜了就不要了吧,明日我再给您重新买过。” 白楹吸了吸鼻子,很可怜的模样:“不甜。” 丁元呆住:“还不够甜吗?” 她是看着那个卖家,在煮熟碾碎的绿豆馅里,放了好几勺糖的。 白楹可怜兮兮地提出要求,“明天吃芝麻饼吧,里面有糖馅的那种。” 知道白楹是嫌不甜,丁元露出为难的神色,“姑娘,不然等过几天吧。” 太过频繁,要是牙疼了怎么办? 白楹默默低下头,默默地小口小口吃着绿豆饼,珍惜吧,这来之不易的甜点。 丁元悄悄退了出去,但没过多久,她又敲了敲门,拿着一封信进来,“姑娘,外头有人送了信给您。” 白楹刚把三块绿豆饼吃掉,还非常恋恋不舍地把带着香甜味道的手指头擦干净。 看到这一幕,丁元无语凝噎,想笑又不能笑,她将薄薄的信封放在桌子上,温声道:“明日买,买芝麻饼。” 白楹:嘻嘻。 做一个小姑娘,真的太好了,好想就这样不长大啊。 毕竟成年人的世界,太多的无奈苦楚和身不由己了。 白楹把书籍推到一边儿,拿起信封拆开,问道:“是谁送来的?” 丁元皱了皱眉头,“外面送进来的,说是一个男的,也没说自己是谁,送了信就走了。” “不会是他吧……”白楹嘀咕着,把薄如刀片的信纸揭开,上面只有一个时间,一个地点,一句话。 “初七午时,竹南小苑,久闻姑娘大名,还望孤身前来,与之较量。” 白楹轻哂,重新把信纸折好,放在了挂在身上的小布袋里。 白楹拍了拍装满东西的小布袋,丁元见状,也没问信上写的是什么,笑道:“姑娘,您好像又长高了了一点儿,奴婢晚上再给你重新做一个布袋吧。” “不用,洛妃娘娘做了好多,连我及笄之后的小布袋,都做好了。” 丁元想了想,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或许在旁人看来,白楹整日身上斜挂着一个小布袋很不得体,但丁元却觉得,白楹是要继承国师大人的一切的,她是国师塔未来主人,自然不用像世家贵女那样按部就班地相看夫婿,定下婚约,成亲生子。 白楹把没写署名的信封撕成几张,扔在纸篓子里,手里纸屑拍干净,她坐回椅子上继续琢磨何为占卜之术。 见状,丁元也不打扰她,默默退了下去。 看了没几页,白楹抓了抓头发,觉得自己可能要少年早秃了。 她以前当理科生都没有这么头疼过! 白楹把龟甲拿出来,一边看书一边琢磨。 送信过来的人怕是玄术一派的人,之前无法和她比试不过是小试牛刀,这次或许他们要动真格的了。 白楹觉得有点麻烦,但却没有想退缩。 不答应的话,不仅会让他们觉得国师大人收了一个懦夫徒弟,说不定接下来的日子还得过的心惊胆战,去皇宫路上,回国师塔路上,都得小心提防着他们。 既然这样,还不如就应下赴约。 反正还有好几天呢,大不了这几天,在太学上课,平常吃饭睡觉,这些时间都拿来抱佛脚。 尽人事听天命。 实在输了,她也对得起国师大人了。 接下来几天,白楹狮子大开口,要求每天甜食不断,轻风自从知道她答应去赴约比试,沉默了一下,就在白楹以为她不会同意的时候,笑着点了点头。 怕白楹有压力,也就默认了丁和丁元两人轮流去给白楹买糕点。 白楹的努力,也被太学的人看在眼里,他们见白楹休息时间都拿着本书全神贯注地默背,惊叹之余也不禁偷偷摸摸地温习课业。 在他们看来,白楹本就聪明,哪怕有时候在夫子课上打瞌睡,每每大考也能交出一份优秀的卷子,这样的人就算只是寻常用功都能碾压他们,如今努力起来,还不得把他们一个个都给比到泥土中去? 这可不行,他们年纪都比白楹大,再怎么样也是要面子的。 学堂里除了还在外头逍遥快活的傅云岚,每个人都有了一点压力。 夫子们授课都认真了,课余时间也不出去玩了,几天下来,白楹发现全部人都瘦了不少。 我的妈! 怎么回事? 白楹:???仿佛错过了什么。 这些日子白楹都在埋头苦干,仿佛回到了高考前的那段时光,两耳不闻窗外事,直到休息前一天,准备休息一下放松放松,才发现学堂变化不是一般大。 怀阳郡主捏了捏眉心,缓解视力疲劳。 扭头望了望四周,正好看见白楹一脸的茫然。 她还以为这丫头读书读傻去了,一时之间没好气地笑了。 怀阳郡主拿了几块糖,走向后面。 “喏。”糖放在白楹桌子上,怀阳郡主带着几分埋怨道,“你这几日是怎么了?发疯了似的这么用功。” 白楹还不知道这埋怨从何而来,她说:“害,身不由己啊。” 白楹身边有个空位,没人坐,如今休息时间,怀阳郡主干脆坐到她身边,好奇问:“怎么,静太妃逼你的?” 白楹剥了块糖送到嘴巴里,甜味在嘴里里炸开,白楹舒服闭上眼睛,神情轻松又愉悦,“不是太妃。” 那是谁?怀阳郡主好奇归好奇,但见白楹没有说的意思,她也就没再问了。 对了,她想起件事,“阿楹,前段时间昭贵妃把我叫去了昭华殿,你猜她说了什么?” 白楹睁开眼睛,先是看了看前面,发现他们看书的看书,写文章的写文章,这才侧过身子,玩笑道:“不会是想给你做媒吧?” 怀阳郡主声音不自觉放轻,娇嗔道:“胡说什么呢。” 看这模样,还真是了。 白楹忍不住笑道:“她看上你给她做儿媳妇了?” 虽然白楹比怀阳郡主小了几岁,但两人相处没有半点不自然,讲起这些话题的时候,偶尔还给怀阳郡主一种白楹是她姐姐的错觉。 怀阳郡主点点头,她拉住白楹的袖子,两人同时压低脑袋,躲在厚厚的书堆后面。 “她竟然问我对云祁哥哥有没有那种心思。”即使昭贵妃笑得温柔又亲切,问的也隐晦,但怀阳郡主就是不太舒服。 白楹说:“郡主,你就是个香饽饽。” 怀阳郡主用力揪了她袖子一下,正说的严肃呢! 白楹笑得贼兮兮,“那你怎么说的呀?” 怀阳郡主瞪她一眼,“我只当听不懂,说将云祁哥哥当哥哥看待。” 白楹笑嘻嘻,放心了。 有一个长公主母亲,怀阳郡主再怎么喜欢傅云祁,也不会永远被这懵懂的喜欢遮住了眼。 若是怀阳郡主在昭贵妃面前表露出一点对傅云祁的喜欢,指不定第二天她就能找了皇帝让他给两个孩子赐婚。 昭贵妃已经感觉到了危机感,从她这么迫切地打探怀阳郡主态度就能看出来。 怀阳郡主嘀咕道:“阿楹,也不知道日后云祁哥哥会娶一个什么样的妻子。” 白楹抬起头,左右动了动脖子,“与我们无关。” “也是……”怀阳郡主盯着白楹,忽然问,“你对云祁哥哥,真的没有一点感觉吗?” 白楹:“……没有没有没有!” 要她说几遍啊! 第211章 前辈 四月里的天早早亮了,这段日子都是晴天,阳光从外面射进来,照在身上,简直不要太舒服。 白楹醒来的时候,黑猫还懒洋洋趴在床榻下面,也不知道它昨晚什么时候来的。 白楹弯下腰穿鞋,动作很轻,没吵醒黑猫。 或者说就算它醒了,也依旧阖着猫眼闭目养神。 白楹站在窗户边,很没气质地伸了个懒腰。 她觉得玄术一派的人肯定算过的,特意找了这个她不用去太学的日子。 虽然约的是午时,但白楹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跟静太妃用过早膳后,白楹一个人去了寿康宫。 寿康宫今日还挺热闹,里头坐了好几个妃嫔,除了脸上疤痕还好淡下去的李皇后,昭贵妃应该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都是白楹眼熟的面孔,洛妃,华贵人,琳贵人,傅南歧和傅云祁竟然也在。 太后还没出来,白楹给昭贵妃等人行了礼,又忍不住多看了坐在最后面的妃嫔一眼,这位……她好像还是第一次见。 洛妃叫了她一声,顺着白楹的目光看过去,笑道:“这位是桑嫔,你从前没见过。” 桑嫔……白楹恭恭敬敬地行礼,“阿楹见过桑嫔娘娘,娘娘安好。” 桑嫔眉眼低垂,看上去很柔弱的样子,她亲自起身扶起白楹,“白姑娘不必多礼。” 白楹趁机多打量了桑嫔一下,不过这种情况下她知道分寸,不敢逾矩,甜甜笑着道了一句谢:“谢速桑嫔娘娘。”便走到洛妃身边。 洛妃亲昵地刮了刮她的鼻尖,好像她才七八岁大一般,白楹害羞一笑,“洛妃娘娘。” 这让一直关注着白楹的昭贵妃眼眸一闪,心下有了思量。 昭贵妃笑道:“阿楹和洛妃感情真好。” 出于礼貌,白楹回了一个笑,洛妃道:“阿楹生性纯良,任谁都会喜欢的。” 四两拨千斤,打太极谁不会啊? 这让昭贵妃原本要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她不动声色一笑,美目间光芒流转,在后面站着的傅南歧和傅云祁之间停留片刻,笑着说:“阿楹,前几日祁儿还在本宫这念叨你呢,正好今日他得空,不如等会儿让他带你出宫好好转转,不必心疼钱,看中什么,都让他出银子。” 傅云祁愣了一下,他什么时候在母妃面前念叨阿楹了? 但昭贵妃后面的话让少年的情不自禁笑起来,温柔干净的眼眸看向白楹,里头藏着深深期盼,“阿楹,我,我们……” 他鼓足勇气,“我们等会儿出去吗?” 傅南歧站在桑嫔后头,听到这话,眼眸一瞬间暗下来,昭贵妃还不死心……白楹要是敢应下来,呵。 洛妃微微蹙眉,昭贵妃在这多人面前说这种话,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傅云祁念叨白楹?有什么好念叨的! 她对昭贵妃的意图一清二楚,正因为如此,她生怕白楹答应下来。 小姑娘脸皮薄,等会儿不好意思拒绝人,这可怎么办。 琳贵人等人纷纷竖起耳朵,虽然和她们无关,但有戏看,谁会不看? 左右无事,太后还不曾出来,权当看热闹了。 傅云祁还在等着白楹的答案,虽然,虽然阿楹上次拒绝了他,但或许是阿楹年纪尚小,尚未知事,书上不是说了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他会对阿楹很好很好的,他愿意等着阿楹长大,不过两三年而已,哪怕四五年,他也等得起。 白楹低着头,像是在思考,但其实是在憋笑。 她敏锐地感觉到了从最后面而来的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让人无法忽视。 不用想也知道,这道视线来自谁。 白楹抬起头,咳了咳。 傅云祁立马关怀紧张地问:“阿楹,你不舒服吗?是不是前些日子下雨感染了风寒?” 昭贵妃对自家儿子这样殷勤的态度有些不悦,但没有表现出来。 她想,要是傅云祁早用这态度对怀阳郡主,人家怀阳郡主怕是现在早就对他死心塌地,求着素华长公主要嫁给他了。 这些时日,她也就不用让他天天来寿康宫给太后请安,体现孝顺。 白楹在心里叹口气,眼神和傅云祁对上,不躲不避,她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这个笑容一出来,傅云祁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白楹:“今日有前辈相邀,恕阿楹要辜负祁郡王的盛情了。” 祁郡王…… 昭贵妃脸上雍容华贵的笑容一秒维持不住。 这个称号,简直就是在往她心口插刀子! 听到这个回答,傅南歧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些。 华贵人嘴角微扬,眼中流露出一丝愉悦笑意,明丽的脸庞比平日里要鲜活许多。 “什么前辈?”洛妃好心情地问。 白楹又朝傅云祁抱歉一笑,才回答道:“玄术一派的前辈。” 洛妃不太懂这些,只当是国师大人认识的人,邀请白楹去玩,便没放在心上。 傅云祁虽然挺失落,但他也猜到了这个结果。 “没关系。” 阿楹做什么,他都不会生气的。 倒是昭贵妃,因为白楹那个“祁郡王”,接下来就一直没说话,尽管脸上依旧带着笑,但白楹看着心里毛毛的。 “喳喳喳!”一只鸟儿扑腾着翅膀飞了出来! 有宫女跑出来,“娇主儿,娇主儿。” “娇娇闷了好些日子了,出来散散心也好。”随着这句话落下,太后走出来。 殿内一众人都起身行礼问安。 太后蔼声道:“都起来吧。” 娇娇落在了白楹肩头,十分亲昵地啄了啄白楹头发。 白楹:“……”姐妹放我一马。 发现白楹身体僵住,娇娇“喳喳喳”叫的欢快又傲娇。 太后笑出声,“娇娇还是这么喜欢你。” 白楹:“……阿楹的荣幸。” 娇娇傲娇地叫了一声,扑腾着翅膀,就在白楹以为它要飞走的时候,它却绕着她转起来。 它真的好喜欢这个小姑娘! 白楹:“……” 傅南歧傅云祁请安之后便先离开了,白楹原本还要陪洛妃一会儿,后者却推了推她,“阿楹,你不是还有其他事儿吗?” 太后把桑嫔叫去了前头,正一脸慈祥地和她说话。 听到洛妃的话,太后瞧了眼又停在白楹肩上啄着翅膀的娇娇,她缓缓垂下眼,只当做没听见。 桑嫔低眉顺眼,恭恭敬敬聆听太后教诲。 琳贵人等妃嫔看的眼热无比,桑嫔从前在宫里就跟个小透明似的,一年到头皇上都不会想到她几次,可如今自从桑家立了功,得了皇帝青眼,桑家一跃成为新贵世家,桑嫔的身份也高了起来。 这样平平无奇,寡淡无味的女人,总算熬出头了。 琳贵人心里酸水不住往外冒,她忍不住看坐在洛妃下方的华贵人。 人家得宠是这副样子,有了劲敌,还是这副样子。 做给谁看也不知道。 白楹被娇娇这欢快傲娇的叫声弄的哭笑不得,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她哄了娇娇几句,后者像是被宠坏的大小姐,很不高兴,脑袋朝到一边。 “好了好了,娇娇乖。”太后和桑嫔说完话,才有空来管这边,“娇娇,快过来。” 白楹乖巧笑道:“太后,阿楹先退下了。” 太后笑着点点头,说了一句“好孩子”,便让人送白楹出去。 走出寿康宫,白楹总算舒了口气。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寿康宫中最少也得有九个女人,这戏啊,从早唱到晚都可以了。 白楹算了算时间,还是辰时,早着呢。 她先回了趟景玉宫,收拾了点东西,把小布袋塞的满满当当,才算有安全感。 黑猫踩着优雅的步子,轻轻松松跳到了桌上,幽绿色猫瞳盯着白楹看,像是在思考什么。 白楹:“事先说明,我有事,得出去。” 黑猫不屑地“喵”了一声,它才不想跟去。 国师塔池子里面的鱼一条条成了精似的,躲在水草里浮萍下面就是不出来,可能笨的都被它吃掉了,剩下的都是聪明的。 舒嬷嬷做了鲜花饼,白楹拿了两个想边吃边走,静太妃一个眼神飞过来取,白楹立马意识到了什么,即将送到嘴里的鲜花饼快速转了个弯,白楹把它包好放进小布袋,这下是真的什么也塞不下了。 白楹冲静太妃讨好一笑。 静太妃:“……”不想看,越看眼睛越疼。 出了宫,坐到马车里,白楹迫不及待拿出鲜花饼,鲜花的香味和果酱的甜味融合在一起,外皮酥香一口咬下去,飘飘欲仙。 幸福感十足。 还没到国师塔,白楹就已经把两个鲜花饼吃完了。 丁和在外头问:“姑娘,您……午时真的要去竹南小苑吗?” 丁和很少说话,性子比较沉默。 白楹听到他开口还惊讶了一下,她一边回味着鲜花饼的味道,一边儿回答:“对呀。” 丁和担忧地说:“独自一人,未免太过危险。” “他们知道分寸,不会伤我。”这点白楹很肯定。 他们既然让她一个人去,就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毕竟信上有地址,出了事国师塔也能查到。 况且,国师大人虽然不在,但他们同样忌惮国师塔管事。 白楹不是他们可以任意欺负拿捏的小可怜,她现在背靠国师塔,就算要动她,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就不能承受国师大人回来的怒火。 虽然国师大人高高在上如明月一般不食人间烟火,不沾人间俗事,也不太管白楹学习进度,对白楹直接就是放养,但白楹很清楚,国师大人很在乎她。 不仅她清楚,想必玄术一派的的人也都知道。 所以白楹没什么怕的。 第212章 教养 竹南小苑是夕阳街上一处比较大的院落,听名字就知道是一个风雅清幽的场所,喜欢清静的达官贵人下了朝便会去那里喝茶,有些贵女相看人家也常选在竹南小苑。 虽然是前两年才有的产业,但因为这里清静,隐私保护的很好,加上面积大,所以在寸土寸金的皇城脚下,已经有了很大的名气。 白楹刚下马车,拒绝了丁元丁和他们跟她进去。 大门朝东,门口没什么装饰,白楹抬头看了一眼,墙大概有三四米高,不同于普通的墙,竹南小苑的墙头,插着一排竹子削成的竹片,尖端朝上,密密麻麻,旁人看了,怕是有再多翻墙而入的念头,也只能扼杀肚中。 白楹笑了,这些工作做的可真够好的。 她敲了敲门,“叩叩叩”,三下,不轻不重。 沉重的大门被拉开,两个衣着相同的下人站在一左一右,其中一个问道:“姑娘可有同伴?” 想必玄术一派的人提前说过,白楹答道:“有人相邀,还请带路。” 问话的下人听到这话,心下明了,恭恭敬敬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姑娘请随我来。” 随着话落下,大门再次合上。 走进竹南小苑,入目的便是一排一排的竹子,种在墙边上,细细长长,绿意盎然,有些都要快高过墙了。 弯弯绕绕,走了大抵有一刻钟,白楹看竹子都看花了眼,终于没沉住气,问道:“还有多久?” 带路的下人恭敬有礼却不谦卑,他回头道:“还有一段路,姑娘辛苦了。” “……”白楹咳了声,“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 白楹算是知道这里为什么隐私性做的这么好了,弯弯绕绕先不说,面积这么大,却不空旷,亭台楼阁,样样不少,一块区域一块区域划分起来,像是升级版的现代娱乐会所。 清静而雅致,除了要走的路有点多外,没有任何缺点。 白楹好奇问:“旁人想来你们这里,要花费多少银子?” 带路的下人因为白楹的话愣了一下,仿佛是第一次听到这种问题,他微微低头,含蓄说:“银子倒是其次,竹南小苑只接待有实力,有底蕴,有才华的客人。” 哦豁,还有门槛? 白楹暗暗竖起大拇指,这一招好,阶级划分的清清楚楚,把人的心理捏的死死的,这样一来,谁不想来竹南小苑,以彰显自己家世不俗,底蕴深厚? 也难怪,感觉四季楼这两年生意好像不是特别火爆了,据怀阳郡主说,从前四季楼的拍卖会,一年才只有一次。 而现在,却时不时弄出一些拍卖会。 有这么一个劲敌在,四季楼的危机感可想而知啊。 白楹笑了笑,没再说话。 下人带着白楹又绕过一处长廊,走到一扇小门前,才放慢脚步,敲了敲门。 白楹的耳力经过炼制护身符,占卜,比从前还要敏锐,隔着一堵墙,她都能听到一些急促的脚步声。 她有点好奇,都站在门后面了,还不开门,是在装模作样拿乔想让她多等会儿,给她一个下马威吗? 白楹拍了拍装满丹药药粉的小布袋,觉得这群人未免也太幼稚了。 下人也挺沉稳的,静等片刻,又敲了敲门。 这下有人应了,“谁?”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比较粗犷。 带路的下人下意识回头看白楹,后者脸上依旧带挂着明媚的笑容,她甜甜道:“谁什么谁?不开门的话我就走了。” 门后面一堆大老爷们:“……” 那句“谁什么谁”,像是在说:装什么装? 下人想笑,碍于身份只能尽力憋着。 真没看出来,这个看上去软绵绵的小姑娘,实际上性子一点儿也不软和。 门开了,入目的便是一个穿着劲装的中年男子,蓄着胡子,模样和声音如出一辙,都是粗犷无比。 他用审视的目光盯着白楹看,将她上上下下挑剔了一番,白楹也由他打量,气定神闲。 她在心里数数,数到第十的时候,才笑意盈盈问道:“阁下看够了没有?出门在外,最重要的,可是教养。” 还没走的下人:“……”噗,差点绷不住了! 这位说话语气倒是轻轻软软,但这说出的话,像是绵里藏针一般,带着不可忽视的攻击性,偏偏却让人无法指摘。 里面的一帮大男人:“……”好了知道了,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是个不好惹的。 站在最前面的中年男子脸色不太好看,“小小年纪,知道什么叫教养吗?出门在外,也不报上名来。” 白楹一本正经说:“教养就如同我这般,没有教养,就如同阁下这般,这点区别我还是懂得。况,古往今来,尊老爱幼是传统美德,阁下不如先自报家门。” 一句接一句,说的别人一愣一愣的。 中年男子:“……” 其他人:“……” 怕是再傻,也能知道面前这个小姑娘是看出他们的有意为难了。 白楹微微一笑,下马威?不好意思她不吃这套。 中年男子面色红了又青,青了又黑,最终粗声粗气道:“小姑娘,尊老爱幼,首先要尊老!” 白楹:“您老吗?” “……”他被噎住,觉得失了颜面,语气更差了,“我们都是你的长辈!” 白楹脸上带笑,眼中却没什么笑意,她摆摆手,“少来这套,我无父无母,你们是哪儿冒出的长辈?” 白楹想好了,他们要是还让她站在外面,她马上就走人。 搞清楚状况好不好?是他们邀请她比试在先,而不是她求着要约他们,希望他们赐教。 她来了,这帮大老爷们一个个的却企图给她一个下马威,灭灭她的威风傲气,让她知道他们有多厉害。 白楹:??? 她才不惯着他们呢!好笑! 中年男子被白楹怼的话都说不出来,他脾气不是很好,都要发火了,被身后的人拉住,紧接着他们退开让出路。 无法从他们后面走出来,露出一个笑,请白楹进来:“又见面了,别来无恙啊。” 白楹笑容灿烂,随口道:“有恙无恙,与你们何干?” “……” “……” “……” 关上门,一片寂静,饶是和白楹打过交道的无法,也被她这看似软绵实则带刺的话语,给弄懵了。 小姑娘是受什么刺激了不成? 今日怎么看上去……火气有点重啊。 无法在这群人里算是最年轻的,资历也没有他们深厚,因此看上去完全没有第一次见白楹那样傲气。 但他还没有意识到白楹被他们的态度给弄不高兴了。 白楹四处看了看,找了最近的一个亭子,坐了下来。 她先是拿了个干净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转头问无法,“竹南小苑连点心也没有吗?” 转客为主,理所应当。 无法说话都结巴起来,“有,有……我让人送点过来。” 白楹甜甜一笑,看着很乖巧:“谢谢无法阁下。” “哼!”之前被他们推出来给白楹下马威的中年男子看上去很不悦,他们一帮大老爷们站在凉亭外,盯着白楹看,后者只顾喝茶,稳如泰山,心理素质非常好。 点心来的很快,用两个食盒装着,每个食盒里装了三盘点心,还都不重样。 白楹打开,“哇”了一声,看也没看最上面那盘咸蛋酥,爪子直奔甜食,她一边吃一边夸:“好好吃啊,一点都不比四季楼里的东西差。” 无法:“一两银子一盘,能不好吃吗?” 一两银子大概能买几十根冰糖葫芦了,白楹嘴里有东西,说话含糊不清:“泥萌豪有钱鸭。” 有人按耐不住了,“白姑娘是来比试的,还是来占便宜的。” 银子是他们付的,白楹倒好,不把自己当外人,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是不是忘了自己来的目的? 谴责意味太重,白楹就是个傻子也听出来了。 她笑眯眯点头,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了,才不紧不慢道:“原来诸位阁下还记得你们是请我来比试的呀?” 他们拿“占便宜”说话,白楹就拿他们之前所作所为压死他们。 到底是谁,先不对在先? 白楹眼里,明晃晃表达出这个意思。 无法扭过头去,前辈们都在,轮不到他说话。 最先说话的中年男子怒了,喝道:“狂妄小儿!不要仗着你师父是国师大人,就能在我们面前扬威耀武!不知分寸!” 怎么还倒打一耙了呢? 白楹不说话,只静静地咬着甜点,眉眼弯弯笑对他们。 中年男子还在说:“小小年纪,口出狂言,一点都不知道要尊敬前辈,来到这也不曾有问候拜见,第一件事便是吃吃喝喝,不知道还以为是哪里冒出的乱民,饿了八辈子……”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都没阻止中年男子说话。 白楹也非常有礼貌,她就默默地把手伸进盘子里,点心一块接一块,中饭在国师塔才吃了一碗小馄饨,怕迟到不礼貌,她提前半个时辰出发的。 现在可能还没有到午时。 中年男子粗声粗气,滔滔不绝:“听闻你还是静太妃的养女,在她膝下,难不成连半点礼义廉耻都没有学到吗?” 白楹的眼神陡然冷了下来。 无法张了张嘴,离得远了一些。 “国师大人俗事万千,顾不上你,若是知道你养成了这副模样,怕是心中悔恨至极。”中年男子越讲越起劲,拿捏着长辈架子,一定要好好教训白楹,“你如此不礼貌,没有家教,对得起国师大人吗?对得起静太妃吗?” 白楹咽下最后一口点心,脸上笑容一点一点消失,“还”还真给你脸了。 刚说一个字,凉亭外面的中年男子因为太过激动,往前走了一步,然后不知道是踩到什么,一个趔趄,粗犷的身体就往后仰去。 慌里慌张,他企图抓住身边人的衣服,结果一个带一个,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除了无法,都摔的很惨! 中年男子最倒霉,被两三个男子压住了胳膊腿,只听见一声“咔嚓”,中年男子痛呼一声:“老子腿折了!” 白楹:“……” 活该!嘴那么贱,不折你折谁? 第213章 输了 在玄术一派中鼎鼎有名的大老爷们,想要给国师大人亲传弟子一个下马威,让她晓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结果到头来,下马威没给成,还被小姑娘一顿夹枪带棒怼的颜面尽失,这也就罢了,更严重的还在后头,不知道是不是老天都偏心着白楹,他们说她几句,还都摔了个四脚朝天! 中年男子直接被压的小腿骨折。 好几个人觉得丢不起这个人,搀扶着中年男人急吼吼走了。 白楹:“别走啊,茶都没喝呢。” 无法默默道:“你可别火上浇油了。” 白楹微微一笑,非常诚恳:“大家坐下来吃点喝点吧。” 剩下加上无法还有四五个人,除了无法,都黑着脸,有谁无缘无故摔了心情会好?还是在一个小姑娘面前丢尽颜面。 其中一个穿着灰色劲装的男人,看着也就比无法大六七岁,实际上已经四十几岁了,他冷着脸:“既然是要比试的,那就不要废话了,那我等都见识见识白姑娘的实力吧。” 白楹笑道:“国师大人日理万机,只教了我一些皮毛,阁下愿意跟我比试,是给我面子,抬举我,阿楹真是感激不尽。” “……”灰衣劲装的男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真如白楹所言,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国师大人确实忙得很,他们若是就这样和白楹比试,不管是赢了还是输了,都不太好听。 无法却说:“就算只学了点皮毛,那也和其他人不一般,国师大人能收你为亲传弟子,自然有你的过人之处,白姑娘不必谦虚。” 白楹笑着,没说话。 过人之处你个鬼啊。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不能避过去就算了,她也没想过能凭借三言两语就打消他们的念头。 一个盘子已经空了,白楹若无其事坐直身体,笑的又甜又乖:“那但凭各位阁下做主,想怎么比试,就怎么比试。” 这么配合,这么懂事,一瞬间都让人不太适应。 一开始要有这么乖,吴良兄他们也不会走了。 还是那个灰衣劲装的男子开口,他们都是知道白楹叫什么,所以没有问她性命,他先自报家门,说:“我姓曹,单名一个立。不知白姑娘擅长哪些,占卜,炼药,画符,还是其他。” 白楹:“……”不好意思,都不擅长。 她摸了摸鼻子,“只知皮毛。” 其中炼药这一块,国师大人教都没教过她,他只觉得白楹年纪还小,日子还长,不着急。 压根没想到他出去了之后,会有人找上门来。或许他是想到了的,但没有放在心上。 曹立嘴角一抽,说:“那不如样样都来比试比试。” 白楹:“随你们吧。” 她自暴自弃,无所畏惧。 无法在曹立身边,附耳低声说道:“这处是我精心挑选,不少草都是草药,这第一步,先让她找药吧。” 曹立暗暗点头,找药,说难不难,说简单,也绝不会简单。 单看人怎么出题了。 曹立淡淡道:“那白姑娘,这第一回合,不如就一炷香内,我们在这院子里,谁先找出十种草药,谁就获胜,你看如何?” 你就说了,我还能如何? 白楹轻轻叹气,“曹立阁下开心就好。” 曹立:“……” 无法等人:“……”莫名有种想笑的冲动。 无法弄来香和香炉,一炷香开始,白楹刚还不紧不慢,忽然无法说了一句:“两人的草药不能相同,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白楹的表情立马就不对了。 曹立这个臭不要脸的,地上随处可见的马齿苋已经被他捏在了手里! 她虽然背过书,但是她对活的中草药不熟啊啊啊! 白楹跑到草最多的一块,弯腰低头找起来。 蒲公英!蒲公英是! 白楹刚要摘,后头无法就喊:“曹立兄已经先找到了!” 白楹:我去你爹的无法! 白楹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曹立,他手里头已经有了三种药了。 还都是常见的!她熟悉的! 果然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白楹冷静下来,眼尖看见一棵桑树,桑叶也是药,园子里就这么一棵桑树,她快速走过去跳起来摘了一片桑叶。 看见白楹摘了桑叶,原本还不紧不慢没把她当做对手的曹立不禁愣了一下,这个他倒是没想到。 就这么一愣的功夫,白楹又拔了一株牛筋草。 她手里头已经有两种药了,曹立还是三种。 白楹没再看曹立,以免让自己分神。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园子里的草药确实有点多,虽然在旁人看来只是杂草,但在真正懂的人眼里,植物只分菜和药两种,没有所谓的杂草。 无法盯着白楹,时不时开口。 “千里光曹立兄已经有了!” 行,她就摘羊蹄草。 “天胡荽曹立兄早就摘了。” 那她换旱莲草。 “曹立兄手里刚拿的益母草。” 她拔牵牛总可以了吧! 无法逼逼叨叨,吵的白楹压根静不下心来。 三分之二的香已经没了。 白楹站直身体,和曹立对视一眼,曹立已经九种药了,她手里头才八种。 等于曹立离胜利,只差最后一步。 白楹沉住气,回头瞪了一眼曹立,生怕他再说话干扰到自己。 她往前几步,没注意脚下。 直到听到曹立脚步声,她脑中灵光一闪,立马低头弯腰,眼睛一亮,眼疾手快抢在曹立之前拔了一根车前草! 车前草被她踩的有点惨,白楹在心里默默说了句丢不起,然后抬头笑盈盈看曹立。 “……”曹立脚步一顿,硬生生让他拐了个弯。 无法嘀咕:“算她机灵。” 白楹和曹立都还差最后一种药了。 两人一边四处搜寻,一边时不时余光瞥对方,都提防的紧。 无法喊道:“还有一小会儿,香就要没了!” 墙角处的竹子根根挺拔,竹叶早就被曹立取了,边上土里种着几株花,仅有的几根雏菊也被曹立下手了,相比之下,芍药花开的美丽动人,无人问津。 白楹的手指落在芍药花花瓣上,这个动作让无法心里一咯噔。 他倒是忘了! 芍药花也是药啊! 但曹立和白楹似乎都没有想到,无法回头看了一眼亭子里,香要没了。 还不等无法偷偷暗示曹立,一阵风吹来,最后一小截香,灭了。 无法觉得很可惜,但想到白楹也没有发现芍药花是药,心里舒坦了,“时间到!” 白楹叹息着收回手,没注意到刚才一阵风,把摇摇欲坠的芍药花瓣,吹到了自己手里那一堆草药上。 她看了眼还是九种草药的曹立,露出笑容。 还好平了。 她这段时间书没白看。 也多亏了今天早上看见傅南歧,说不定大佬的福气又被她沾到了。 两人朝凉亭走去。 数药的时候,白楹擦干净手,趁他们不注意,偷偷拿了块芙蓉糕在手里吃。 她看见无法的表情一瞬间变了。 白楹好奇,把最后一口芙蓉糕塞到嘴里,走过去看。 她的九种草药被分开摆放的整整齐齐,但里面,多了一片娇艳美丽的花瓣。 芍药花瓣。 等等,白楹吞咽的动作都停住了。 芍药…… 芍药? 芍药?! 如果她没记错,芍药花也是一种药。 她还用这个别名给傅南歧取了字来着。 白楹心中汹涌澎湃,她强装镇定,咽下最后一口芙蓉糕,脸上带着纯良无辜的笑容,说:“我赢啦?” 曹立:“?”小姑娘什么时候摘的芍药花,他为什么没想到这个! 无法,无法他也没看见白楹摘啊! 怎么回事? 其他几个人面面相觑,无法直截了当问了:“你不是没摘吗?” 呃……既然他都这样问了,那白楹也直截了当的实诚坦白:“我没摘啊,可能是风吹的吧。” 这回答……太招人恨了吧! 这种运气…… 果然连老天都帮她! 无法嘴角抽了抽,闭了闭眼睛说:“你赢了。”真不想说出这种结果。 他第一次觉得曹立好无能。 连找个草药都找不到十种。 曹立脸色也不太好看,他身后一个人说:“第二轮,不如简单一些,还是由曹立兄和白姑娘比。就以修炼的内力,玄术之中的基本功,来把天上的鸟儿打下来。” ???白楹懵了。 她讪讪一笑,“玄术之中的基本功,是这个啊。” 曹立没吭声,他望了望天上,都没几只鸟儿。 说什么简单一些,这明明就是有些难度。 更何况对于白楹一个小丫头来说,哪怕给她一把弓几支箭,鸟儿成群结队飞,她也没那本事把鸟儿弄下来。 曹立看了后面人一眼,男子汉大丈夫,就会使这些阴搓搓的手段,一点都不光明磊落。 “那就开始吧。” 白楹看出来他们有意为难自己,她“嘁”了一声,准备拿点糕点出来撒园子地上,看看能不能引来鸟儿。 话说鸟会吃这些吗? 她走到外面,抬头望天,太阳很大,照的她睁不开眼。 她不禁抬手遮了遮,往后退了一步。 “啪叽!”一只麻雀从天上掉了下来,正好掉在白楹脚面前。 所有人:“……”这都不是老天爷帮不帮白楹的问题了,这明明就是偏心! 赤裸裸的偏心!!! 白楹都惊呆了,她反应过来蹲下身,发现这只麻雀的腿好像被箭擦伤,飞都飞不起来,所以才会掉下来。 只是太凑巧,掉在了白楹面前。 说比试这个的男子不吭声了,曹立都还没发功呢,白楹这都赢了。 还比什么? 有什么好比的! 曹立脸色完全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一人干巴巴道:“太过凑巧了吧,不如换种……换种比试。” 任谁连输两次,都要暗自气愤,更何况还是输给了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姑娘,说是十二岁,看着顶多也就十岁的样子! 曹立的脸,黑如锅底。 饶是这样,他还要憋着气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没什么凑不凑巧一说,这局,白姑娘赢了。” 无法暗自腹诽,白楹的运气未免太好了一些,上次也是这样! 午时日头很大,白楹把麻雀抱到了凉亭底下,在几个大老爷们诡异的目光下,泰然自若地把麻雀伤口给处理了,包扎的时候还顺手给绑了一个蝴蝶结。 无法他们的目光,越发诡异了。 一个一直没说话的中年男子盯了白楹好一会儿,忽然闭眼掐指,再次睁眼时快速拉住了想要说话的无法。 无法:“儒前辈?” 中年男子把他们几个人拉到一边,看了眼白楹,压低声音说:“这个丫头的命格有些古怪!” 中年男子是他们之中最厉害的一个,看着四十几岁,但实际上他已经七十多岁了,玄术越是厉害的人,活的也越久,越能青春永驻。 就如同国师大人,他历经了三个皇帝,但看着就像是二十几岁的青年。 曹立问:“哪里奇怪?” 被叫儒前辈的中年男子一脸讳莫如深,他只说了八个字:“福泽深厚,气运所在。” 几个人都沉默了。 这几个字翻译过来,不就是上天的宠儿吗? 无法心想,莫非这就是国师大人要收她为徒的原因?不是因为她根骨天赋有多好,而是命格奇特,百年难遇。 曹立因为这几个字,松了一口气。 若是白楹本人厉害,他或许还会觉得颜面无存,这么多年修炼还不如一个小姑娘,真的要以头抢地了。 但她若是福泽深厚……那么他还能安慰自己,运气如此好,他输了也是情理之中。 况且,若是真刀真枪的武力比试,说不定所谓的运气,也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几个人心思百转千回,齐齐回头看白楹。 白楹刚用茶洗了手,拿了块点心在手里,他们的目光齐齐看过来,害她差点噎到:“?” 无法心里不承认白楹比他厉害,知道了她命格特殊,那点憋屈也就释怀了,他第一个开口:“白姑娘,你赢了。” 白楹瞅了眼长凳子的麻雀,“还是再比吧……”她心里清楚这都不是她的实力。 白楹完全忘了,以前是怎么帮桑见溪说话的。 曹立说:“输了便是输了,没什么好再比的。” 这时候,之前走的那帮人,想着比试结果差不多出来了的,又偷偷回来几个。 他们没进来,只开了门,露出个头,问:“赢了就回去吧。” 三个三十几岁的大老爷们,三个人头,三双眼睛,齐齐的,这场面……着实惊悚! 儒前辈没好气骂过去:“滚滚滚!” 还嫌不够丢人的! 无法别过脸去,不愿意承认这些人是他伙伴。 曹立冷硬道:“输了。” 白楹咬着糕点,纯良软萌,冲门口的那几个微微一笑。 说什么? 输了??! 第214章 带路 “怎么会输呢!”这不现实! 不等他们嚷嚷是不是白楹作弊,曹立一个眼神飞过去,“输了就是输了!我们顶天立地大男人,连这点肚量都没有的吗?” 那几个看着跟无法差不多年纪的男人瞬间闭上嘴,怀疑的目光落在白楹身上,心想,莫不是这小姑娘家家的,看着软萌可欺,实际上天赋高的不得了,连曹立都输了……也难怪国师大人会收她为徒。 先前无法败落而归的时候,他们还不相信。 没想到。 儒前辈朝白楹拱了拱手,说:“国师大人后继有人,实乃大煜之幸。” 曹立说:“此次我输的心服口服,多谢白姑娘赐教。” 无法虽是心有不甘,但也跟着说:“日后,我们不会再来纠缠!” 白楹:“那再好不过了。” 不安分的爪子又伸向盘子里,白楹嘿嘿一笑,带着点不好意思,问:“你们要走了吗?坐下喝杯茶?” 抛开最开始的成见,其实这个小姑娘还真的挺有灵气的。曹立的孙女大概也和白楹这么差不多大,只不过要比白楹高挑不少。 他笑了笑,说道:“既然事情已经结束那我们也该回去了。” 白楹眼睛一亮,语气越发软绵,像棉花糖似的:“那阿楹可以把这些没吃完的糕点带回去吗?” 玄术一派的人:“……” 儒前辈看白楹的目光很慈蔼,“带吧带吧。”他又像是不经意问,“不知国师大人何时归来?” 伸手不打笑人脸,这个道理白楹懂,她笑眯眯说:“还不知道呢,不过阿楹会修书一封,寄给师父,告诉她各位前辈都很友善,教会阿楹好多东西。” 这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国师大人是大煜百姓心中的神祇,同样也是玄术一派人心中至高无上的追求,他们针对白楹,不过是觉得她配不上国师大人亲传弟子这个名号罢了。 他们虽然没对白楹做什么,但国师大人这么疼爱看重白楹,若是知道他们找上门来,说不定要对他们心生厌恶。 有白楹这句话,他们也就安心了。 无法在这群人里是最年轻的,他心高气傲,到底心里还记挂着多年前国师大人不肯收他为徒一事,当下得寸进尺道:“等国师大人回来,可否让我上门拜见?” 白楹心想,这无法好像国师大人的脑残粉啊。 白楹摇了摇头,“国师塔不允许外人进入,这是规矩。” 好吧……无法虽然失望,但这个结果也在意料之中。 事情到这儿就结束了。 玄术一派的人离开后,白楹带着那只被伤了腿的麻雀,贴了银子把竹南小苑的食盒给打包了,这才走出去。 竹南小苑弯弯绕绕,先前带路的下人不知去哪忙了,白楹从园子里出来后也忘了方向,按着记忆走了一段路,便神色茫然四顾张望,只能等来人了。 不过这一趟出来,怎么说呢,还挺划算的。 白楹看了眼手里的食盒,吃吃一笑。 骗吃骗喝的感觉,不要太好。 今日的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料,不过这样也好,看无法他们的样子,想必接下来是不会再找来“比试”了。 半炷香的功夫过去,竹南小苑清清冷冷,他们这处园子附近也没什么人经过,白楹动了动站麻了的腿,一手托着麻雀,一手拎着食盒,想着看看能不能自己找路出去。 绕过长廊那红漆石柱,终于瞧见了两个人。 因着隔得远瞧不太清模样,但其中一个单看身形衣着,白楹就认出了是进来时带路的下人。 不说食盒里装着三盘点心,只说这檀色外表的食盒,一个便有两斤重,白楹细胳膊细腿的,拎了好长一会儿,已是又酸又累,如今见到人,喜不自胜,一时之间也忘了什么礼仪,忙喊道:“劳烦公子这边带一带路!” 下人和身边的人俱是一愣,白楹只看见下人恭恭敬敬和身边人说话,而后那人转过身来,一双黝黑眸子落在白楹身上,樱色的唇微微扯开,像是在笑。 白楹喊了一声,脚下也没空,直接就走过去,距离缩短,也看清了人。 她“诶”了一声,本就带着笑的脸上笑意越发明媚,她想说什么,好歹还带着脑子,顾忌地看了一眼带路的下人,又拿捏不准他是来做什么的,便没称呼,只笑着问:“你来这儿做什么呀?” 隔着一条长廊,他和下人站在石桥上,闻言不答反问:“你刚才叫谁呢?” 白楹看了眼他那墨色的衣袍,从容道:“刚儿离得远,都没看清你的脸,只认得你身边人的衣裳,我正找他来着呢,竹南小苑这么大,没人给带路,我能绕到明日早上去。” 所以说那声“公子”是喊带路的下人的。 下人眼见她话语之间的熟稔亲近,心下一片惶恐,忙道:“小的卑贱之身,哪儿当的起姑娘这般客气,是小的该死,这就差人给姑娘带路……” 白楹还在纳闷他态度怎么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身边那个高高瘦瘦的青年便先开口道:“不用了,你去忙吧。” 带路的下人恭恭敬敬称“是”,没有二话,便退了下去。 白楹“诶”了几声,见那下人没反应,连忙走出长廊,见四下无人,直接上了横跨种满荷叶池子的石桥,她笑嘻嘻喊了一声“将离哥哥”,玩笑道:“你让人离开,难不成你送我出去啊?” 傅南歧似笑非笑瞅了她一眼,接过她递来的食盒,没说话,转身往来的路走。 白楹嘿嘿笑了一声,换了只手托麻雀,“谢谢将离哥哥。” 竹南小苑工作做得好,她也不怕他们被谁瞧了去传到有心之人那大做文章。 傅南歧哼笑一声,低头看食盒,心想她倒不客气,就直接递过来让他拎着,这种事也就她能做,换了旁人,看他怎么让人生不如死。 白楹跟在傅南歧后头,脸上带笑,眼珠子转了转,虚伪地问:“你来这做什么的?若是还有其他事,就不耽误你了。” 傅南歧哼笑一声,“那我走了。” 白楹见他真要走,忙拉住他那空着的手的袖子,墨色的衣料又软又滑,比起傅云祁穿的或许还要好,只是看着不起眼。 白楹抱怨道:“你有事就不该来给我带路。还把下人给使唤走了,你要是不把他找回来,你就得先放下你的事给我带出去先。” 傅南歧一个没忍住,抽出袖子,骨节分明如青葱白玉的手微微蜷曲抬起又落下。 白楹捂住脑门,刚想生气问他干嘛太敲她脑门,转念一想现在还用的到他,便闭上了嘴哼哼两声,一副宰相肚里能撑船的大度模样。 “我还没问你,来这做什么?”傅南歧掂量着食盒重量,不由得一哂,“这些东西,带出去给谁吃呢?” 左拐右绕好一会儿,翠竹随处可见。 白楹腿酸手疼,说起话来也有气无力的,“我自己吃不行么?还不是玄术一派的人,前段时间邀我今日午时来这比试。” 她又不免吐槽起竹南小苑,“这里也太大了吧,也不知道背后主人是谁,真是好大的经商头脑,除了走路累点,其他完全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傅南歧又是哼笑,手痒痒想去捏她那没几两肉的脸蛋儿,除了她,怕是没人会说走路累这种话了。 竹南小苑虽是这两年出来的,但寸土寸金,想进来的人数不胜数,还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格儿,她倒好,白吃白喝打包带走也就罢了,自己身子骨弱还要怪这地方大,走路累。 头顶太阳还很大,照的白楹眼睛都睁不开了。 她只恨自己没带把伞出来,走在太阳底下,额头上都冒出了细细薄汗。 白楹喘着气,任凭前面人再如何绝世无双,也无法转移她的注意力。 傅南歧往后看了一眼,见她越走越慢,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他放慢脚步,故意道:“看你这样,早知道就该喊人抬了轿子进来,省得你走。” 瞧这小脸惨白的,傅南歧只好腾出那只空的手,伸到白楹面前。 白楹愣了一下,半天没反应过来。 呆呆愣愣的模样可爱又傻气,傅南歧眼中有笑意一闪而过,他不耐烦道:“快点。” “哦哦!”白楹连忙把手里头的麻雀送到他手心去,后者黑眸一瞪,煞气侧漏的样子很是唬人。 蠢死了! 白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见他要收回手,“啊”了一声快速搭上去,然后恨不得把全身重量压在她就身上,好让他拖着她走。 傅南歧没好气拉着她,手掌心小姑娘的手软软绵绵的,虽说没什么肉,但就是让人感觉像是没骨头似的,她手心还有汗,按照傅南歧这种洁癖劲,谁要是敢黏上来他能把她手拧断,但换做是白楹。 傅南歧弯了弯唇,弧度不大,但心情尚可。 要是她的话,他就忍忍呗,不然还能怎么样? 真是欠她的。 白楹口干舌燥,要不是手里头还有只麻雀,她能整个人挂傅南歧身上去,好在这里也没别人,不然里子面子也不要了,回头传出去她能被静太妃扒下一层皮! “好累,好热,头好晕啊……” “再叫唤把你扔池子里去。”傅南歧一句话吓得白楹紧闭上嘴,她在心里不由得哀嚎,原先在园子里头,有凉亭,有温茶,还不觉得热,走出来后才感觉到太阳刺眼灼目,身上最里面一层里衣都黏黏糊糊让人穿着不舒服。 也不知道又走了多少路,白楹总觉着这路比来时长了不少,她也没注意,等到到门口的时候,她才赶紧松开傅南歧的手,把食盒也给拿了回来。 白楹整了整衣服,理了理头发,深吸一口气,生怕到外头去衣衫不整惹人笑话。 傅南歧在一旁,语气凉凉:“用完就扔,真把我当你家奴才使唤了?” “哪儿敢呀?”白楹讨好笑了笑,甜言蜜语不要钱似的往外撒,“阿楹就知道将离哥哥最好了,扔下自己的事情都要给阿楹带路,还给阿楹减轻负担……阿楹最喜欢将离哥哥了!” 傅南歧没理她,今早上在寿康宫,她表现的还不错,否则他才没这闲心跑到这竹南小苑一趟。 真当他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做? 大门合的死死的,左右两边还站着下人,白楹正要走出去,傅南歧长臂一伸又把她给拎了回来。 白楹:“干嘛呀。”她最烦他拎小鸡仔似的拎她了!恨不得分分钟长出一米二大长腿踹死他! 傅南歧声音沉了下来,表情也不像方才那样放松,他盯着白楹,说:“明日宫中要发生事情了,你躲着点,听见没?” 语气不太好,但白楹没关注这个,她一下子紧张起来,把傅南歧拉到竹子多的地方,紧张兮兮问道:“什么事儿?” 傅南歧把她推开,“与你无关。” 白楹急了,“你不说我怎么避开?”她绕在傅南歧身边,竹叶划过她头顶,也没在意,“将离哥哥,将离哥哥,你告诉阿楹吧……” 嗓音又娇又甜,任凭谁听了都要心软。 傅南歧不耐烦了,说了一个“夏延宫”,甩开袖子,便走了。 白楹愣了一下,夏延宫……不是桑嫔的住处吗? 竹子遮去太阳光,有风吹来也是阴凉阴凉的。 白楹后背的汗蒸发,此刻竟觉得有些冷了。 第215章 无常 回了国师塔,白楹先沐浴换了身衣服,卧到床榻上小憩了一个时辰,再醒来就看见轻风坐在她床边儿。 说实话,白楹差点被吓了一跳。 轻风转过头,见白楹醒了,含笑道:“今日玩的可好?” “好。”白楹一面下床整理身上卧皱了的衣服,一面笑着回答,“不知道是什么好运气,侥幸赢了,在后面他们也不肯比过,只认了输。” 她只字不提最开始玄术一派的人对她的态度,既然吃了喝了他们花银子买的东西,后面他们也做了妥协退让,那也没必要再紧抓着不放,和和气气这样最好了。 轻风笑了,站起来走到白楹面前,手指点了点她眉心,“阿楹怕是还不知道呢吧,玄术一派中现如今已经传遍了,都说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年纪轻轻,却是个极了不得的人物,怕是福星降临,每每比试都有老天爷帮衬。” 白楹抱住轻风手臂,“哎呀轻风姐姐可别取笑我了。” 轻风但笑不语,说实话这种结果可真让她意外了。乍一得到这个消息时她还愣怔了半天,再就是喜上眉梢,紧接着就是赶忙写信给国师大人寄过去,不管他什么时候能收到,也让他知道开心开心。 玄术一派的人修习的术法本就玄之又玄,精妙绝伦,自然要比常人更信奉天命这种东西。他们又算是识情识趣,阿楹虽年纪还小,但他们这般为阿楹造势,这份情于情于理国师塔也得承了,日后找个机会再相报不迟。 其中曲曲折折,暂且先不与白楹道。 轻风拍了拍小姑娘柔软的发顶,说:“去用晚膳吧。” 白楹嘀咕了一声,看上去不太乐意,小脸鼓鼓的,不用想轻风也知道她是在乎极了身高,若不是自己同她亲近,这拍头动作只怕是要让她翻脸了。 轻风失笑着摇头,看着小姑娘单薄纤弱的背影,心底多出一丝怅然。 日子数着数着就过去了,她还记得白楹被国师大人捡回来的那个模样,小小一只,可怜可叹,任谁见了都要心疼。 那个时候,谁能想到这可怜的小孩儿,会长到今天这么大呢? 可见世事无常。 …… 第二天,白楹早早地起来进了宫和静太妃一同用早饭,因为事关重大还涉及了傅南歧,白楹还用“做红糖麻花”的借口把舒嬷嬷都请了出去。 殿内仅剩她们二人,白楹才搁下筷子走到静太妃身边把傅南歧昨天和她说的悄声转述了一遍。 静太妃原本还嫌她做事不稳重,听完后神色都变了一变,又见白楹惴惴不安,她心下一软安慰道:“你怕什么,咱们又不掺和其中,平日里也都循规蹈矩的没做错事,出再大的事总归也和咱们无关。” 白楹说:“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不是怕有人心思不正,到时候攀连到咱们吗?” 静太妃用稀奇眼神看她,“难得你动了脑子,说出这样的话。” “……”闻言,白楹竭力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她苦着脸说:“您不知道我这心有多慌,胃口都小去了,方才只用了一块米糕就吃不下其他。” 静太妃毫不留情拆穿:“我看你是昨天吃多了竹南小苑的东西,到今儿还没消下去。” 白楹:“知道但不说出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静太妃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心情总算松下来一些,她让人叫舒嬷嬷来,当着白楹面说:“你去碧洛轩给洛妃提个醒,让她小心些。” 舒嬷嬷愣了一下,而后怕是也想到什么,神情一肃,点点头,跟白楹说:“等嬷嬷回来再给你做东西吃。” “吃吃吃,整日只晓得吃,吃了不长个也不长肉,赶紧去太学,省得在这让我看了心烦。”静太妃开始赶人,她脸色不太好看,显然是想到了白楹昨日在竹南小苑也能遇上傅南歧的事儿。 这人莫非真是煞星转世不成? 怎么避也不开。 还是他始终盯着白楹行踪? ……是了,恐怕还真是这样,不然又怎么会这么巧,白楹会在竹南小苑遇上他?他说这番话,先真假不论,恐怕也是为了让白楹觉得欠了他的,以此拉拢。 只有这个傻丫头,看着机灵聪明,实际上一点儿都没有防备之心! 静太妃的眼神看的白楹心里发毛,她踌躇着,怕静太妃又说她,赶忙溜了。 今日太学一如往常,风平浪静。 一个上午过去,白楹没听到外面有什么事情发生,这本该好事一桩,但不知道为什么,从昨天开始,她的心就慌得不得了,就连大儒授课,她也没怎么听进去。 桑见溪第一个发现她的心神不宁,他犹豫了一会儿,拳头捏紧又放松,再捏紧,再松开,反反复复纠结不已,优柔寡断的样子连他自己都讨厌。 一直到午时,用了午膳,大家伙往各自的休息房间走去,白楹因为心里有事,落后怀阳郡主她们一段路。 桑见溪见了,终于下定决心甩开郑元嘉,走到白楹边上,低声问:“你,你是碰到了什么麻烦吗?” “……”他突然跑过来吓白楹一跳,她拍了拍平坦的胸脯,对上桑见溪担忧的眸子,不由得弯了弯唇,“没有。” 说完她忽然想到夏延宫中的桑嫔娘娘好像是桑见溪的姑姑,她状似无意道:“我昨日在寿康宫见到了桑嫔娘娘,发现你们长的还真有几分相似呢。” 桑见溪听见她回“没有”的时候还失望地低下了头,原以为她不想和他说,那么话到这儿就只能结束了,没想到白楹竟然主动说起了桑嫔。 她是不排斥和他说话的吧? 桑见溪松了口气,“是,我从小不像爹娘,倒和娘娘有三分相似。” 怕冷场,他又赶紧补充:“不知娘娘昨日看着还好吗?” 白楹惊讶地看他,看的桑见溪脸颊都红了起来,“咦,你前几日都不曾去看过桑嫔娘娘的吗?” 桑见溪摇了摇头,“家中多事,这段时间不得空,也就没去看娘娘。” 白楹心突突跳,她欲言又止,对上桑见溪内敛却又能看出有几分高兴的眼睛,她把念头打消,礼貌地笑了笑,“桑嫔娘娘看着挺好的,太后很是关照她。” 桑见溪也不知哪儿来的冲动,脱口而出道:“若是等会儿无事,不如我们去夏延宫坐坐。” 白楹:“……” 她心情有些复杂。 原本她确实是想利用桑见溪去夏延宫的,但是这个念头一出来,她就赶紧掐掉了。 傅南歧应该不会骗她,夏延宫或许此刻不安全,这种情况下借着桑见溪去夏延宫探探情况,这是良心烂透了才能做出的事。 但白楹怎么也没想到,桑见溪竟然主动送上门。 小兄弟,你清醒一点! 白楹微微一笑,“午休时刻轻易出不去,还是改日吧。” 桑见溪说出那句话又是后悔又是忐忑,他从来没有这么冲动过,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了,魔怔了一般,白楹会怎么看他? 内心深处,他又是藏着一点儿微弱的希望,想着白楹会不会答应,他明知道白楹连傅云祁的邀约十次里面八次婉拒,但就是不死心。 谁料白楹这样回答……午休轻易不能出去,但若是她想,只要和大儒说一声,又怎么会出不去? 桑见溪抿了抿唇,又想着她说“改日”,失落和期待只相差一个呼吸的功夫,真真是冰火两重天,备受煎熬。 白楹停住脚步,接下来就不是一个方向的了,她朝桑见溪点点头,转身往女孩子休息的房间走去。 桑见溪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明知道没有未来,却还是想要靠近,再靠近一些呢? 最好的结果不是应该保持距离,保持同窗之谊,各自安好吗? “嘉迎!嘉迎!”一个人横冲直撞,跑的太急,直接把愣在原地的桑见溪撞开,火红色的裙子耀眼夺目,像是夏季里最热烈的一团火。 是傅云岚。 不知道为什么,白楹停止了脚步。 她觉得外面发生事情了。 孙嘉迎闻声出来,她正准备好好休息呢,这么热的天儿,谁还要在外面呆着呀? 见到傅云岚,孙嘉迎惊奇无比:“公主!你怎么来了?” 傅云岚今日又是没来太学,孙嘉迎纳闷,“发生什么事了?公主你跑这么急做什么?” 这时候怀阳郡主姚依依她们也出来了。 一个个都盯着傅云岚看,后者骄傲地抬了抬下巴,对此非常满意。她本该就是众人焦点,最耀眼的那个存在才是。 傅云岚跑的太急,说话都有点喘气,她清了清嗓子,故意看了白楹一眼,大声说:“夏延宫出事了!” 什么?! 白楹内心第一个反应竟然是——果不其然。 她下意识往外头看去,阶梯之下,桑见溪如木桩一样立在原地,听到这句话,像是被雷劈了一样,三魂六魄都没了。 他怎么没走? 傅云岚为自己惊到了她们而得意洋洋:“桑嫔怕是这辈子都不能再有孕了。” 这无疑又是一个晴天霹雳。 女孩子们脸都白了,“怎么会这样?” 是啊,怎么会这样?桑见溪惨白着脸,身形不稳,往后退了两步,差点跌在地上。 这才多久啊?姑姑才被封桑嫔多久啊? 就有人来害她了。 白楹见了,心生不忍。 桑见溪如今,也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儿郎罢了。 傅云岚长吁短叹,但脸上却没什么伤心,“据说是华贵人前段时间送去的东西有问题,害的桑嫔今日腹痛不止,我就听见太医说她很难再有孩子了。” 傅云岚不喜欢华贵人,以前她是昭贵妃的心腹,后来她是皇帝的宠妃,不论是哪个身份都让傅云岚厌恶透了。 至于桑嫔,这么一个默默无闻的人因为家里立了功而得了皇帝青眼,傅云岚每每听见李皇后背地里辱骂桑嫔,她的心里也跟着不痛快起来。 她们两个人相斗,这不就是母后口中的狗咬狗吗? 是以傅云岚幸灾乐祸为多,“这下好了,华贵人怕是要被父皇打入冷宫了。” 白楹幽幽说道:“谁说一定是华贵人做的?栽赃陷害这种事情还少吗?” 她又回头看了桑见溪一眼,后者摇摇欲坠,完全没了平日里的模样。 傅云岚因为白楹反驳她而恼怒至极,“又没和你说话!你插什么嘴呢!” 烦死了!白楹最讨厌了! 怀阳郡主犹豫着说:“不如我们出去看看?” 白楹终于下了决定,冲怀阳郡主点点头,然后快步出去走到桑见溪面前,想要安慰他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她张了张嘴,道:“我们去夏延宫吧。” 第216章 莽撞 照例是白楹去找的大儒。 大儒想必也听到了一些风声,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白楹一眼,没说可不可,只挥挥手,“小孩子家家的,少掺和其中。半个时辰内回来。” 白楹面露喜色,马上要带怀阳郡主他们出去,才走两步又忍不住转头纠正:“阿楹十二了,来年就是十三,再一年就是十四……不是小孩子了。” 大儒摆手赶人。十二岁,看着也就十岁大小,任谁见了都是要将她当做小姑娘看待。 怀阳郡主他们躲在外头,见白楹出来,姚依依忙问:“可行?” 边上桑见溪和她们保持一定距离,面色惨白,神情无措,也眼巴巴看着白楹。 白楹笑容轻松,带着点安抚意味:“放心吧,先生宽厚,自然同意的。” 桑见溪闻言松了一口气。他实在太担心姑姑,父亲严厉,母亲无能,只有姑姑待他亲厚,教他为人处世,低调做人,明哲保身。 桑见溪想,他冲动前去,哪怕回头被姑姑责骂,他也认了。只要姑姑安好。 傅云岚见他们几个出去,冷哼一声,骂道:“多管闲事。” “公主,我们不跟去看看吗?” “看什么啊?有什么好看的。”傅云岚拉着孙嘉迎回屋里头休息,满脸嫌弃,“夏延宫乱糟糟,晦气死了,也就她们赶着上去触父皇霉头,找死呢!” 孙嘉迎用空着的右手揉了揉眼睛,她向来很听傅云岚的话,“那公主,你下午听课吗?” “听吧,外面乱糟糟,还是太学里清静。” …… 白楹四个人分头行动,怀阳郡主和姚依依去了寿康宫找太后,桑见溪一个人闯去后妃宫殿中不合适,白楹便和他一起路上随便找了个小太监带路,这样也不惹人非议。 还没走到夏延宫,白楹就后悔了。 她这么莽撞赶来,回头静太妃知道了,怕是得把她骂死。 临近去之前,白楹嘱咐桑见溪道:“进去了要是皇上还在,别的不管你就先认错,只说从公主那知道的,因为担忧得不行求了先生出来看一看,只想知道桑嫔娘娘可还好,其他一律不要说。” 桑见溪一一点头,看着白楹想说什么,又被她堵住:“闲话少说,进去吧。” 也不知道傅南歧在不在里头,想着应该是不在的。哪有王爷在嫔妃宫里头的道理? 那华贵人该怎么办?白楹只犹豫了一下,从小布袋里拿出一个小玉瓶捏在手心,再一声不响,脸上担忧急迫的表情比桑见溪看着还要真三分。 夏延宫果然如傅云岚说的,乱糟糟一团,宫女太医进进出出,也没什么人注意他们。 白楹问了个宫女知道了方向便先赶过去。 夏延宫的寝殿中,这么多年来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皇帝皇后,昭贵妃,洛妃,华贵人,还有好些宫女太监站在后头,本就不大的地儿显得越发逼仄。 一面屏风隔开,里间躺着昏迷不醒的桑嫔,皇帝和皇后等人坐在外头,脸色一个个都不好看。独华贵人跪在地上,明丽动人的脸上如平时一般无二,平静得仿佛此刻跪在地上的不是她自己。 白楹还未进去,高公公就看见了她。 高公公进去和皇帝低声道:“白姑娘来了,皇上,可要让她进来?” 想到白楹多次救他性命,皇帝微微颔首,虽说不知道她来是做什么,但想必不会是捣乱添麻烦。 李皇后听到了“白楹”两个字,顿时眼神中流露出和傅云岚如出一辙的嫌恶,她拿帕子掩了掩鼻,因着用了上好的膏药,这脸上的疤痕总算淡的看不清了。 白楹走进来,先行了礼,在洛妃震惊地目光下把手里头的小玉瓶给高公公,“皇上,阿楹听说桑嫔娘娘不太好,想起身上还有一颗国师大人炼制的丹药。” 皇帝示意高公公拿去里头给太医瞧瞧,如若能用,且死马当活马医,现下也没什么其他法子了。 昭贵妃温温柔柔道:“阿楹纯善,听到消息便忙不迭赶过来,皇上,如若这次桑嫔转危为安,您可得好好嘉奖阿楹。” “阿楹没什么本事,但若是能为皇上分担一二,也不枉师父苦心教导多年。”白楹恭恭敬敬道,“忠君爱国,是每个大煜百姓心中最重要的一条。” 这番话漂亮,说到了皇帝心坎里。 要是贤王这些人能有这种觉悟,皇帝也不用每日提防这个提防那个。忠君爱国,一个小姑娘都懂的道理! 不怒自威的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笑容,皇帝点头,说:“阿楹有心了。” 李皇后阴阳怪气哼了一声,“药这种东西,可不能乱吃,若是吃错了,哪管什么神丹,都得变成催命毒药。” 洛妃招手让白楹走过来,淡淡道:“皇后娘娘说的极是,皇上睿智英明,自然是让太医检查了觉得没有问题才给桑嫔服下。小姑娘又没有什么坏心。” 皇帝道:“皇后不是前些日子不舒服?那就先回去歇着吧。” 李皇后脸色瞬间不好看了。 皇帝这是赤裸裸地打她脸呢! 她正待要说什么,高公公出去又进来在皇帝耳边低语,皇帝闭了眼睛说:“让他进来吧。” 李皇后站起来,没什么好脸色:“一个个的,当这儿是闹市不成?桑嫔还躺在里头,有人却一点儿都不懂事。” 指桑骂槐,可这说话技巧却一点儿也不高明。 洛妃干脆捂了白楹耳朵,她是越发看不上李皇后了,尤其是每每想到先皇后的风采音容,就觉得李皇后哪哪都担当不起一国之母这四个字。 明明是丞相嫡女,行为举止心性却如乡野村姑一般,只由得自己高兴,旁人如何竟和她半点关系也没有。 粗俗不堪。 皇帝皱起眉头,到底还是看在李丞相面上没有呵斥。 高公公带着桑见溪进来,桑见溪就按照白楹和他说的,大致意思差不多复述出来,又因为本就担心桑嫔,经过润色过的话诚恳而切实,让人听了也只觉得情有可原。 昭贵妃温温柔柔笑道:“原是公主和同窗说的,这也难怪了。皇上,此子虽行为莽撞,但贵在一片赤诚之心。倘若是听到了消息却无动于衷,那这种人,才可怕呢。” 皇帝让桑见溪站外头院子里等着,听到昭贵妃这番话,赞同地点头道:“鸢鸢说的是。” 从桑见溪说是傅云岚跑到太学里头张扬显摆外头的消息,李皇后的脸就阴沉下来,回想刚才说的话只觉可笑,昭贵妃火上浇油更加让她像个笑话似的。 李皇后强颜欢笑,随便找了个由头就退下了。 皇帝也懒得搭理她,孩子都这么大了,人却越来越糊涂,这能让皇帝怎么办?该有的体面都给了,她要是不作死,日后甭管谁当皇帝,她都是名正言顺的太后。 太医从里间出来,恭恭敬敬回话道:“皇上,这丹药没问题,正好能用。” 皇帝倦怠地抬了抬手,让太医给桑嫔服下。 没多久太后来了,原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是不知道的,若不是怀阳郡主并姚依依两个人去寿康宫看看她是不是也在夏延宫,恐怕太后还得被瞒着! “皇上,桑嫔这是着了谁的道了?谁心思这么深,连有功之臣的妹妹都敢害?”太后张嘴就是一串话,也不给旁人插嘴的余地,她目光扫过华贵人,面上再无平时的慈悲,“今日若是不好好调查清楚,哀家就坐着不走了!” 除了皇帝以外的人都跪了下来,“太后息怒。” 皇帝也低声下气道:“母后息怒,这件事朕一定给桑嫔一个交代。” 太后冷着脸,不怪她发这么大火,实在是这些年后宫一直没有妃嫔怀孕,都让太后寝食难安。 一个皇帝,后宫这么多嫔妃,这么多年来只有五个孩子,这不是让天下人笑话吗?!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皇帝不行呢! 太后恼火不已,一则为皇家血脉忧心,桑嫔才封了嫔没两个月,就发生这样的事,下手之人只想让她再无生育能力,谁得宠害谁,这种架势,可不就是想要皇帝断子绝孙?二则桑家乃是有功之臣,桑家如今势头正好,桑家女却在宫里命悬一线,这怎么说的过去?! 这第三,太后心里清楚,这事怕是和华贵人半点干系也没有,但皇帝瞒着她,就是想要保华贵人!不论她做了与否,都不会怎么样。 这最后一点,才是让太后生气的根源! 她强势了一辈子,哪怕后来吃斋念佛,也把后宫管的死死的,什么消息都不回错了她耳朵去,结果她的亲生儿子倒好,为了一个女人,真是什么都不顾不得了。 怀阳郡主和姚依依两个人站在太后一左一右,都被太后这大动肝火的模样吓了一跳,心里也是后悔不已。 早知太后被瞒着,她们何苦要去寿康宫啊! 倒不如和白楹她们一同来夏延宫,如今也能免了这些风波。 这时候白楹站出来,走到太后面前拉了拉太后的手,这个角度恰好将跪在地上的华贵人挡住。 白楹软软绵绵道:“太后不要生气,生气伤身,还易老。皇上他们瞒着您,一定是怕您担心,您慈悲心肠,哪能听的了这种事儿?太医已经给桑嫔娘娘服下了国师大人炼制的丹药,兴许很快就能转危为安。太后就不要生气了,有您在,咱们一定能将背后之人揪出来!” 小姑娘又软又甜的声音谁能抗拒? 就是太后,也不禁缓和了脸色。 她一脸无可奈何,“还是阿楹贴心。” 便再没有提刚才那话。 皇帝也是松了一口气,赞赏地看了白楹一眼,却见白楹朝他笑,笑得眉眼弯弯。 皇帝沉重的心情都被她笑得轻松了些。 太后坐在了李皇后先前坐的位置上,她淡淡道:“华贵人先起来吧,事情还没有查清楚,哀家也不想冤枉好人。” 华贵人神色平静,“谢太后。”说完便站至一边。 皇帝眼巴巴看了一会儿,见华贵人始终没往他这看,不由得惴惴不安。她别是恼了他吧? 第217章 嫁祸 华贵人像是没察觉到皇帝的目光似的,她站在最后头,微微垂首如天鹅折颈,神情平静,与其说是毫无畏惧,不如用冷眼旁观形容更为合适。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终于,太医汗涔涔弓腰出来,气短声弱道:“回禀皇上太后,桑嫔娘娘服了药之后有了好转,现下已经悠悠转醒。只是,只是……” 皇帝沉声道:“只是什么,还不快说?” “只是桑嫔娘娘此生,再不能有皇嗣了!”说罢太医扑通一声跪下,一把老骨头都快告老还乡,谁知道时运如此不济,竟让他碰上这种事。 太后阖了阖眼,这个结果应该是早就料到了的,有了心理准备也不是很难接受,到底桑嫔捡回来一条命,桑家那里也好交代。 里间跑出来一个宫女,跪下磕头道:“皇上,太后娘娘,我们娘娘实在是没有力气,不能下床给皇上太后请罪谢恩。请皇上太后恕罪。” 太后睁眼,见皇帝余光还往华贵人那飘,只觉火气又要蹿上来,强压下不痛快,太后冷冷道:“皇上,桑嫔是因为华贵人送来的东西才导致这般模样,若不能给桑嫔一个交代,哀家寝食难安。” 昭贵妃忙道:“太后说的是,这飞来横祸实在是让桑嫔受委屈了。”又与地上宫女温声道,“你好好服侍你们娘娘,旁的不要管,缺什么只管让人来说一声。” 皇帝没吭声。 太后审视的目光落在昭贵妃身上,复而变得温和,“皇后近些时日身子不大痛快,宫中琐事就劳你和洛妃多操持了。” 昭贵妃和洛妃忙起身道:“能为皇上太后分忧,是臣妾的荣幸。” 太后笑了笑,苏嬷嬷扶她起来,“走吧,让桑嫔好好歇着,有什么要断的,都去前殿。另外,传哀家的旨意,封桑嫔为桑妃,待她好时再行册封仪式。” 昭贵妃笑容一僵,很快恢复自然。 桑嫔已经没了生育能力,便是封了皇后,也碍不到她什么事。倒是芳华,无家世背景,膝下无子,皇上却还对她留有怜惜疼爱,她必除不可! 太后发话,皇帝自然不会有异议,接连晋升位份,虽然不合规矩,但桑嫔这次吃了苦,也该有所补偿。 一行人去了夏延宫前殿,桑嫔出事之后太医查出是一月前华贵人宫里送出去的礼物有问题,皇帝明面上派人只搜查了春庭宫,实则早在白楹她们来之前就已经让人把各个宫都搜了一遍。 等到下面人来报时,昭贵妃等人才知道。 俗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洛妃自然是没什么怕的,倒是昭贵妃眼神有一瞬息的慌乱,但想到这件事百密而无一疏,她又镇定下来。 明摆着就是华贵人因为桑嫔得了皇上宠爱,而心有不甘下的手,皇上竟然还不信。 昭贵妃捏紧了椅子扶手,为了芳华,皇上都做到这种地步。 他也不怕这一举动引起后宫众人的怨愤。 怀阳郡主和姚依依站在太后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底下人的汇报,家宅阴私就如同皇宫的缩影,怀阳郡主和姚依依两人过几年出嫁肯定是要做当家主母的。 做主母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一颗强大的心。素华长公主教导怀阳郡主的时候也不吝啬把姚依依带上,怀阳郡主到底是姓姚的,等日后太后皇帝去了,怀阳郡主还能指望表兄表弟?再往下只会和皇族之间血缘越发薄弱。 所以素华长公主就没想着永远依靠皇族。 她现在给怀阳郡主灌输最多的就是要和姚家打好关系,和姚依依堂姐妹之间也要互相帮衬着。 两个姑娘家很听素华长公主的话,她们比白楹大,家世不同,重心也已经开始不同。太学的学业不过是为她们的一生锦上添花,自己学了安身立命的手段,这才是最为重要的。 怀阳郡主和姚依依盯着下面,搜查的人汇报说春庭宫并没有发现什么证据赃物,但其他宫中也俱是干干净净的,找不出一点儿线索。 这就奇了怪了。 白楹没忘了大儒的话,半个时辰内必须赶回去。下午还有课,再耽搁下去没能赶上听课,日后怕是没机会出来了。 她朝怀阳郡主她们看了好几眼,示意她们时间来不及了。 但她们好不容易碰上这么一个能学习的案例,又怎么舍得走呢? 阿楹和她们不同,她或许这辈子都可以无忧无虑,但她们不一样,她们背后有父母,有家族,她们不能当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 白楹看见怀阳郡主和姚依依露出抱歉的神情,大脑一时半会都转不过来。 啥意思啊? 她们是不准备走了? 昭贵妃温温柔柔地开口,言行举止都挑不出一丝错,“这东西既然是春庭宫送出去的,不如先审审春庭宫的宫人,往常也有下面的人包藏祸心的例子,皇上您说是不是?” 白楹提起心,这事一时半会绝对给不出一个结果,她没时间了,但华贵人是傅南歧那边的人,她怎么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出事啊。 皇帝或许会保华贵人,昭贵妃这招出来恰好遂了皇帝愿,古往今来屈打成招的冤案海了去了,一旦华贵人连自己宫的人都护不住,那么谁还会为她卖命? 皇帝确实觉得昭贵妃这个主意好,他正要开口,就见华贵人抬起头,眉目间清冷似有霜华覆盖,她不清不淡道:“既然嫔妾宫中送出去的东西有问题,要审也是先审嫔妾,宫人知道些什么?” 皇帝怒道:“胡闹!” 太后第一个不乐意:“皇帝这么激动做什么?” 昭贵妃凤眸中含着怜惜,柔声细语劝慰道:“你也不必急,是非曲直自有皇上断明。若是为了证明你的清白,想必她们也是愿意的。” “……”华贵人险些没忍住冲上去揪住昭贵妃衣领子啪啪啪扇上几个大耳光! 从未见过如此虚伪恶心的女人! “阿楹在书上看到过,有忠仆护主,哪怕主子做了坏事也死死瞒着。”青嫩的嗓音像是含了蜜似的又甜又软,白楹神情天真,眼神澄澈,她直视昭贵妃,毫不退避。 昭贵妃心中一喜,还以为她是帮着她。 谁料白楹倏忽一笑,明媚灿烂:“同样的道理,若是有宫人嫉恨主子,意图想要陷害,这不是很可怕吗?” 她扳着手指头,很认真地说:“还有啊,这东西送到桑嫔娘娘这,到底经过了多少人的手,也无人可知。若有包藏祸心者,必定会想尽办法地做坏事,还要不让人知道,那就得嫁祸给旁人……哎呀,这样子复杂,哪是审几个宫人就能皆大欢喜的?” 洛妃嗔道:“还桑嫔娘娘呢?该喊桑妃娘娘了。” 白楹嘻嘻一笑忙讨饶。 皇帝深思了一会儿,赞同地点头,“阿楹那些话,说得一点都没错。” 怀阳郡主愣愣地看着白楹,脸上浮现欣喜的笑容,感觉阿楹真是和她们两个世界的人,她们还在尝试接受这些阴私手段,阿楹就已经从这件事上想到了好多! 白楹露出苦恼的神色,道:“可不揪出这个人,后宫之中的娘娘就得日日提心吊胆,谁知道什么时候,又是哪位娘娘被害呢?” 这点说到了太后心坎里,她缓缓道:“阿楹说的极是。依哀家看,不如整个后宫都好好查查,总会有蛛丝马迹的。” 事关皇嗣,太后不能掉以轻心。 昭贵妃犹豫着开口,“这样,会不会太兴师动众了?”没人看见她指甲嵌进了掌心肉里,昭贵妃眼中冷光一闪而逝,白楹这是天真率性有什么说什么,还是有意在帮芳华? 如若旁人敢和昭贵妃这样做对,她一定不会放过,但白楹身份特殊,昭贵妃还是不肯放弃拉拢。 她若是肯死心塌地喜欢傅云祁,国师大人又怎么会不帮这唯一的亲传弟子? 静太妃和霍家,洛妃和洛家,恐怕都会站队到他们这边。 是以昭贵妃只恼恨了一会儿子,便想通了。 芳华能有什么本事拉拢白楹,无非是她自个儿想到什么说什么罢了。 亏得华贵人不知道昭贵妃心里在想什么,不然必得啐她面上。 呸,不要脸! 洛妃忽的出声道:“阿楹,你下午不是还有课吗?赶快去吧,可别误了时辰,回头挨季先生责骂。” 白楹娇憨一笑,朝皇帝太后行礼,“那阿楹先退下了。” 太后招了招手,白楹便走到她面前,想来怀阳郡主和姚依依是不会走了。 “好孩子,这次又是因你的缘故救了桑嫔一命。”太后拍了拍白楹的手,要把手腕上的佛串脱下来给白楹,“这个给你,也只你能配戴。” 白楹才不想要这种玩意儿,她又不念佛,况且她看破了,太后佛口蛇心,她的东西,指不定也是占了血的。 白楹推了回去,摇头不肯接受,面上乖巧不已:“这是太后贴身物件,阿楹不能要。听人说呀这种东西戴久了,最能保佑人,阿楹希望太后长命百岁,福寿延年。” “哎哟!”哪个老人不喜欢听这种话?长命百岁,福寿延年……尤其是太后这种身居高位的女人,直接被白楹哄的眉开眼笑,殿内紧张凝重的气氛都不由缓和几分,“阿楹嘴这么甜,是不是到哪儿偷吃蜂蜜了?” 洛妃捂嘴笑,“可不是吗?” 白楹从太后怀里抽身,端着笑道:“哪有偷吃?太后可不许胡说,这话要是传到太妃耳朵里,阿楹的嘴巴就要被封起来了。” 众人皆笑,总算没有再提要审问华贵人宫里人的事。 白楹功成身退,一出去发现桑见溪还没走。 见白楹总算出来,桑见溪也轻松不少,“我们回去吧。”他没问怀阳郡主两人,白楹也省的解释。 看桑见溪的样子,想必桑妃已经和他说过什么了,原先煞白的脸色都有好转,只是这人还是一贯沉默寡言。 快到太学,白楹远远就看见了守在外头的嬷嬷,还不等她加快脚步,身后少年赶了上前来,低声说道:“谢谢。” 白楹先是愣,然后才笑,“不用谢。” 她也不是单为了他出去,所以没什么好谢的。 “要的。”桑见溪低低说了一句,怕白楹看到他逐渐发烫的脸,说完就脑子一片空白冲到了前头。 白楹:“……” 第218章 暴走 该做的白楹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就看华贵人自己本事了。 大儒没有问及怀阳郡主和姚依依为什么不回太学,但白楹还是去解释了一番。其实大儒心里一清二楚,哪些是真正认真在学,哪些又是完完全全混日子的。 白楹总觉得这件事跟昭贵妃有关,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一种直觉。她愁眉苦脸,又想到今天歇在宫里,顿时长吁短叹,惹来傅云岚好几个厌恶的眼神。 等下了学回到景玉宫,得到消息的静太妃站在房门口,看见白楹走进院子就长喝一声:“给我跪下!” 虽说早做了准备,但白楹还是被她这疾言厉色模样吓了一跳,身体比脑袋先一步行动,就着青石砖,她迅速屈膝跪了下去。 要多快就有多快。 白楹低头缩脑袋,两手揪着耳朵,青石砖冷冰冰的,冷气钻进衣服里直往她小腿去,膝盖砸在青石砖上疼的她动都不敢动一下。 静太妃气势汹汹走过来,舒嬷嬷拦也拦不住。 她本来想揪她耳朵的,结果谁料白楹先一步下手,让她都没地儿撒火。 白楹:走你的路,让你无路可走。 静太妃气不过,手指死命戳她脑袋,“你是想逼我揍死你吧?啊?你要是想,今儿个我就拿了绳子把你绑起来吊在房梁上打,你看我能不能打死你!” “能能能,咱有话好好说……”白楹直呼饶命,被静太妃戳的,脑袋都快缩地上去了。 好好说?静太妃脸上再没那端庄刻板的神情,她揪着白楹衣服把她揪了起来,冷笑一声直拖着她往里走,“好好说你能听?” 白楹这小身板,别说傅南歧了,就连静太妃这样五十来岁的人,都能轻轻松松拖着她。 静太妃发飙了,整个人就差暴走了。 从小跟着静太妃长大的舒嬷嬷都看呆了,这副模样,得多少年没见过了?这一愣神的功夫静太妃就带着白楹进了屋,啪的一声门就给锁上了。 这就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到了屋里头,还不等静太妃教训她,白楹审清时势便麻溜地跪下,抱着静太妃的腿不撒手,嘤嘤嘤假哭,一套下来如行云流水般让人叹为观止:“阿楹下次再也不敢了,太妃太妃别生气,呜呜呜,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静太妃信她个鬼了! 她倒是还想再骂人,但小姑娘跟没骨头似的抱着她的大腿死活不松开,她也不敢真用力扒,无奈之余竟活活给气笑了! “死丫头!”静太妃喘着气,干脆也由着她去,她坐下来喝了杯茶润润嗓子,又开始恼火,“早上你是怎么和我说的?我又是怎么和你说的?你倒好,说什么心慌,心慌还跑到夏延宫去!” 白楹弱弱道:“阿楹忘了……” “……”静太妃忍无可忍,“你怎么不把自己脑子给吃了?” 白楹被噎了一下,继续嘤嘤嘤假哭。 来来回回就是“不敢了”“太妃别生气”。 听了半天,静太妃也没听她说自己错了。 以前还会说,现在真是翅膀硬了做出的事儿都觉得没错了!不肯认错了! 静太妃被她哭得烦都快烦死了,她本就是暴脾气,进了宫之后才做出的改变,还以为自己一辈子都是这样了,刻板严肃,比教习嬷嬷还像教习嬷嬷,谁知道这个小兔崽子激的她差点暴跳如雷! 早上说的倒是好听,什么“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怕别人心思不正攀连到咱们”,她不冲上去没事找事,谁会攀连她?! 她可从来没教过她要这样的。 静太妃:“行了,你当是嚎丧?我还没死呢!” 白楹乖乖住了嘴,仰着巴掌大的小脸朝静太妃笑,又乖又甜。 要不是知道她的真性子,静太妃都要心软了! 她板着脸,很严肃:“你给我老实说,是不是傅南歧要你多管闲事的?” “啊?”这关傅南歧什么事?白楹懵了,“没有啊,他还让我小心点,别掺合呢。” “那你就是不听是吧!”静太妃气的心梗。 白楹理直气壮:“那他没让我帮忙,我总得自己主动做点什么吧!人家都好几次帮我了,来而不往非礼也,朋友尚且都要如此,更何况我们之间掺杂着利益,那更得帮衬一把了!” “……”静太妃左顾右看,像是在找什么趁手的物件,最好打人疼一点的。 白楹:“!!!” 她忙叫道:“错了错了,真错了!下次绝不敢了!太妃就饶我一条狗命吧。” 静太妃横眉冷对:“怎么说话呢?” 一点女孩子家家的样子都没有。 白楹又是连连认错告饶,只求着静太妃消消气,把这页给揭过去。 不过这次静太妃是真被她气到了,年轻时候的暴脾气都出来了,她也懒得跟白楹废话,直接让人带回房去,门一关,晚膳也不准她吃了。 舒嬷嬷心疼白楹,“小姐说归说,再不济打一顿,楹丫头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呢,不让她吃饭,这不是造孽呢吗?” 静太妃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她瞅舒嬷嬷,“怎么,你打啊?你要是愿意打,那这顿就不饿了,你要是也不打,那得饿她一顿长长记性,免得下次还意气用事,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就强出头。” 舒嬷嬷顿时气短:“……那,那还是饿吧……” 静太妃忽的又恶狠狠道:“再有下次,看我不打断她狗腿!” 潜藏在深处的记忆浮现,听到静太妃与从前一般无二的语气,舒嬷嬷下意识毛都竖了起来。 再不敢有二话。 毕竟……静太妃可是火起来,连亲兄长都敢揍的人。 白楹以为自己饿一顿没什么的,但她万万没想到静太妃这么丧心病狂。 她让人做了不少点心,还有新鲜饭菜一一都摆在门口,等味儿都飘进屋里头了,再把东西端走,宫女一面于心不忍一面还是照吩咐办事,生动形象地描述点心有多好吃,直把里头人逼疯了才退下去。 白楹:救救可怜的孩子吧!!!! 白楹趴在床榻上,枕头上摊着一本玄术书籍,只希望看着看着马上就睡着。 睡着了就不饿了。 而此刻外头的大搜查还没结束。 亏了白楹午时在夏延宫说的那些话,皇帝太后没再动审问华贵人身边宫人的念头,只一心一意要把背后的人给揪出来。 来来回回不知道搜查了多少遍,除了几个太妃的宫中没来过人,其他宫里,包括先前傅南歧住过的景吾宫中,都去了好几趟。 弄的私底下唉声载道,竟也没有半点结果。 最后又绕回了原点,不少看华贵人不顺眼的嫔妃明里暗里挤兑着她,话里话外意思无一不是在说是华贵人做的手脚。 不审问她宫里的人,反倒来搜查他们宫中,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但有白楹一番话在前,皇帝太后还都是赞同肯定过,两尊大佛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开口驳了自己脸面。 闹到深夜,琳贵人宫里一个扫洗宫女犹犹豫豫和身边人说,之前曾看见锦绣宫的一个二等宫女跟在春庭宫的赤芍后头,一前一后把给夏延宫的礼物送过去。 这宫女其他也没说什么,但不知道怎么了这话就传了出去,满宫人都知道了。 还不等皇帝责问昭贵妃,后者就泪眼婆娑做出心痛至极的模样,死也不肯受这冤枉。 大半夜的又有夏延宫那边传来消息,桑妃娘娘说这次事情归根结底是她自己身体弱,与那些子礼物无干,还请皇上不要兴师动众让六宫不宁。 正主儿都这么说了,太后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由他们去了。 而在皇帝看来,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自然,少不了要夸赞桑妃一番温柔贤淑,识大体,良善这些话。 从头到尾,这件事就如同一场闹剧般,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传到了外头,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皇帝是越发地爱和稀泥,朝政之上近年来没有多大的建树,就连后宫出了这么大事也就只能这样,双眼竟被一群女人蒙蔽住了。 可见女人太多也不好。 有还算清醒的家主,回头便让当家主母严厉呵斥了儿子后院,遣散了一堆的莺莺燕燕,方觉得空气都清新不少。 这件事在多数人眼中,也算是圆满落下了。 唯独太后,昭贵妃等人,便是就寝时分,也是睁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太后只恨有人一门心思不让皇帝再有子嗣,更恨没能将之揪出来。恼恨之余,又觉得皇宫似乎已经不在她把控之下,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而昭贵妃,她安排了一月有余的局,竟然就这么给人破了,怎么想都是心有不甘。 一来她低估了皇帝想要护华贵人的心,二来,她是怎么也没料到白楹会出现,又是送丹药救桑妃性命,又是为华贵人说话。 原先在她计划之中,桑妃可是命悬一线,将要垂死的人!她量放了这么多,谁知道被白楹一颗丹药给救了回来。 后面春庭宫宫人揭发主子的安排自然也跟着功亏一篑。 昭贵妃拿捏不准白楹是有意还是无意,想给她个教训,又顾忌她背后的国师塔和静太妃她们,思来想去,真是恨不得咬碎一口牙。 好在也不是什么都没做成。 至少,桑妃再不能生子。 昭贵妃好不容易有了点困意,临睡着前又想到琳贵人宫里那个多事的宫女,眼中阴毒乍现,坐起身时守夜的芳年便有所察觉。 安静的寝宫中,只听见女人低语。 得罪了她,还想有好下场? 做梦! 第219章 稳妥 琳贵人宫中的一个扫洗宫女失足落水而亡了。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毕竟谁宫里没死过几个人了? 倒是琳贵人发了好大一通火,倒也不见得是为那个宫女的死伤心难过,只是连日里阴着脸,对外只说中了暑气,便闭门不出。 等白楹知道,还是半个月之后的事儿了。 琳贵人姓林,父亲是有名的商贾,家中不说家财万贯,但也要比不少清流世家宽裕富足得多。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位林老爷的后院,小妾多的让人眼花缭乱。 喜新厌旧是男人本色,而手里头有大把大把银子的男人,只会做的比前者更为过分。 女人多,孩子自然也不会少。琳贵人没进宫前,林老爷单单儿子就有五六个,女儿更是数不胜数,这其中,林老爷最疼爱的是一个妾室生的女儿。 当琳贵人的祖母准备把琳贵人送进宫里头的时候,林老爷便起了其他心思,要琳贵人把她那个庶妹也带进宫,虽说是当贴身宫女,但多的是宫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例子。 林老爷千叮咛万嘱咐,若是琳贵人不能牢牢抓住皇上的心,便把庶妹送上龙床,姐妹俩相互扶持,齐心协力最好让家中一跃而起成皇商。 琳贵人明面上不敢违逆父亲,否则落了个不孝的名声,别说进宫了,怕是寻常人家也不要她。 但她也不是什么软柿子,前脚刚进宫,后脚她就把庶妹给打发去当了扫洗宫女,眼不见心不烦。 至于林老爷说的“相互扶持”,琳贵人冷笑一声便将之抛到脑后。妾生的玩意儿,算什么东西,也配和她一起相互扶持? 这几年琳贵人一直叫人管束着她那个庶妹,绝不给她任何机会传信出宫,也不叫她见皇上。久而久之,林老爷还以为两个女儿都过得不错,直到庶女死了,瞒不住了,林老爷才晓得这些年来琳贵人做了什么。 林老爷倒也不是特别心疼这个庶女,毕竟他后院里的小妾又给他生了好多儿女,人的一颗心总共才多大呀,那个庶女与林老爷多年不见,又能占到多少分量呢? 林老爷气的是琳贵人完全把他的话当耳旁风,一点都不尊重他这个父亲,是以那些时日一连好几封家书花银子托人送进宫,把琳贵人骂的狗血淋头。 他也不想想,琳贵人现在再怎么样也是皇帝的嫔妃,即使位份不高,但这些年安安分分的也没出什么幺蛾子,总归是有些脸面的。他倒好直接一通骂,直说琳贵人不孝,把琳贵人气个半死。 原本还觉得昭贵妃这事做的,是打她的脸,看了林老爷送进来的家书,反而在寝殿里头冷笑一个劲地说“死的好”。 白楹在学堂外面廊下晒太阳的时候,还听见一个女孩子跟另外一个女孩子说:“妾生的就是不入流,若非她跟人嚼舌根,说贵妃娘娘宫里的人跟华贵人贴身宫女一前一后到夏延宫,也不会落了个如此下场。” 另外一个女孩子听她这样说,先是深以为然地点头,后又猛地反应过来一把将她嘴巴捂住,左看看右看看只看见一个白楹躺在椅子上晒太阳眼睛微眯像是快睡着了的样子,这才松开好友,“你不要命了!” 说这种话,不是间接地指控那扫洗宫女就是昭贵妃让人下的手吗? 说话的那个女孩子嘀咕了句,倒没再提昭贵妃,虽然在她看来,就是昭贵妃下的手,但知道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感慨道:“若不是我家门房的二大爷家的侄媳妇的姑妈在林家做奶娘,这件事也不会让其他人知道。” “好了好了,等下夫子要来了,赶紧进去吧。” 从白楹身边经过的时候,其中一个和姚依依差不多大的女孩子犹豫了一下还挺好心地说了一句:“诶,可别睡去了,等会儿夫子要来了。” 白楹揉了揉眼睛,像是才醒,她慢吞吞地起来,朝说话的那个女孩子弯眉笑了笑,“谢谢你。” 原本没打算得到回应的那个女孩子还吃惊地看了白楹一眼,又被好友推着进了学堂,直到夫子来了,她还在说:“这个白楹,还挺好相处的。” 还挺好相处的白楹趴在桌子上,小小身影被叠的高高的书本尽数挡在了后头。她感觉昭贵妃真的太可怕了,可怕到她连看见傅云祁,都忍不住毛骨悚然。 那件事后傅南歧来找了她一次,先冷着脸把她骂了一顿,后面才说桑妃的事确实是昭贵妃安排的,说着说着又瞪白楹,怪她冲出来,谁要她多管闲事了?淌这趟浑水做什么? 也不怕昭贵妃那种心眼比针孔还小的女人记恨上她,被毒蛇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眼看着傅南歧越说越气,白楹一句话堵过去:“要不是跟你好,我才懒得多管闲事呢!你真当我吃饱了撑的!” 理直气壮的模样让傅南歧想到了那日在竹南小苑的情景,顿时就没话了。 后面,白楹托着腮帮子说:“我感觉吧,昭贵妃不会善罢甘休的。” 傅南歧淡淡道:“我知道。” 白楹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惹得傅南歧面无表情就要把带给她的糖收回去。 白楹当然不肯,她连忙说了一堆好话,又讲起那天晚上被静太妃饿了一顿的事情,眼神里满是控诉:我这可都是为了你! 谁料傅南歧唇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说了句:“活该。” 把白楹气的直说:“割袍断义,老死不相往来。” 也不知道哪里触到了傅南歧的禁忌,他当下就冷了脸,“老死不相往来?你是准备和傅云祁往来了?” 语调平平,语气却是冷的,从嘴里蹦出来的字都像是一颗颗冰碴子。 白楹打了个寒颤。 好不容易和大佬搞好了关系,又怎么能因为一句话前功尽弃? 白楹又怕舒嬷嬷她们来,说话都放低了音调,彩虹屁一箩筐接一箩筐,说的口干舌燥,傅南歧的脸色还逐渐和缓。 只是后面两人就再没见过面。 白楹也不知道是哄好了,还是没哄好,她只尽量避着昭贵妃走,连去碧洛轩看洛妃都是偷偷摸摸地去。 桑妃的事情之后洛妃也说过白楹几句,但她疼爱白楹,她一做出可怜兮兮认错的表情,洛妃就不忍心再继续下去。 看得如花如竹忍俊不禁。 又想,好在白楹懂事乖巧,不然就她们娘娘这么没有底线地宠法,早把人宠的跟嫡公主一个样了。 外头树上蝉鸣声不绝于耳,天气又闷又热,回到景玉宫后,白楹和静太妃都没什么胃口,随便用了点就各自回房休息了。 紧接着就有好消息传来。因为今年夏日实在是太热,还不到五月就有些宫里用起了冰,又因为接连有学子中了暑气,太学权衡利弊之后便决定暂停一段时间再授课。 这可乐坏了所有学子。 第二天白楹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静太妃自己也懒得动弹,便没有管她。 后面几日下了场小雨,这闷的让人烦躁的天气才有所缓解。 没了课,白楹就空闲了下来。她时常看书练习占卜画符,学着国师大人信中所说的,看看能不能提升神识。 过了大半个月,神识不神识白楹没搞懂,精神力似乎有所提高。 但她不敢再待宫里了。 傅云祁隔三差五地便送一些吃食到景玉宫中,偶尔还会亲自过来送些珍贵又带着心意的玩意儿,每每看见少年温柔的眼眸,白楹就不可控制地想到昭贵妃做的事情。 甚至有天晚上还做了噩梦,梦见自己因为黑猫而和昭贵妃意见相左,昭贵妃温温柔柔地说黑猫会抓伤人,让她交给她。 她又跟昭贵妃反着干,死活不肯给,还大道理一堆一堆的,然后昭贵妃就没法了,但还是温温柔柔地笑,笑的白楹心里发毛。 白楹一转身,黑猫就被她的宫女抓了去,拔了毛剥了皮,白楹硬生生给吓醒了。 虽然这个梦很不现实,但白楹是怕了。 她跟静太妃说了声,反正不上学,接下来暂时就不到宫里来了,她就乖乖待在国师塔,趁这段时间把轻风姐姐她们的护身符给做了。 直到怀阳郡主送了信来邀白楹四季楼一聚,她才从房间里出来,沐浴一番,换了套夏天的衣衫收拾整齐出门。 外面日头很毒,地面干燥,要不是穿着鞋白楹都感觉脚要被烫掉一层皮。 因为这段时间白楹不出门,丁和丁元便被丁卯派出去做事了,轻风不放心白楹一个人出门,但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的人跟着她,只好作罢。 轻风千叮咛万嘱咐让白楹一定要撑好伞,免得白嫩的皮肤被晒伤。临出门前,又问有没有带防暑气的药,里里外外检查后妥帖了才放心。 白楹弱弱说:“只是去四季楼喝个茶,不是出远门。” 轻风也笑了,想摸她头,又怕让小姑娘炸毛,便收回手,“去吧去吧,早些回来。” 等到四季楼,白楹后背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小二带着她往怀阳郡主说的房间里走,而国师塔的马车则留在下面等她。 小二给白楹带好路便下去忙了,白楹敲了敲门,几乎是立刻就有人来开了门。 怀阳郡主身边的侍女朝白楹欠了欠身,“白姑娘里面请。” 白楹点点头,进去就看见怀阳郡主坐在椅子上,手里头捏着杯茶不紧不慢喝着。她见白楹来了,示意她快坐,然后让人上了一些酸梅汤和甜食,这才放下茶杯,站起来同白楹坐到一块。 跟人差不多高的凳子上放了一大盘子冰块,冒着白气,驱散屋子里头的闷热。 桌子中间摆满了软糯可口的点心,还有怀阳郡主在白楹来之前就派人买来的冰糖葫芦,边上放着一壶酸梅汤,一壶花茶,前者是给白楹喝的,后者是怀阳郡主自己喝的。 不得不说,这段时间怀阳郡主跟素华长公主学到了不少东西。 以前她可是没有这么稳妥细致的。 怀阳郡主身边的侍女给白楹倒了一小碗酸梅汤,怀阳郡主说:“你尝尝,味道可还好?”又说,“你身子骨弱,我也不敢拿冰镇过的给你吃,也不知道这口感会不会差太多。” 白楹端起碗喝了几口,酸酸甜甜的味道让味蕾倍感愉快,她促狭道:“不愧是未来的主母,说话做事都跟从前大不一样了。” 以前的怀阳郡主,虽说是端庄大气,但到底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似的。但如今不一样,在素华长公主的教导下,她成长的速度很快,端坐在那就是一个世家贵女典范,高贵端庄,从容自若。 怀阳郡主含笑地看着白楹,嗔道:“好啊,阿楹也和依依学着打趣我了?” “哪里敢呀?”白楹连连告饶认错,眼眸中透出狡黠笑意,“日后还得求郡主赏我口饭吃呢!也不知道未来夫婿,肯不肯让我扒拉着郡主不放。” 说着终于忍不住扑哧一笑。 怀阳郡主作势要把那根糖葫芦拿走,“真有那一日,别说饭了,就连水也不给喝一口!” “哎呀郡主好狠的心!”白楹瞪圆眼睛,把糖葫芦抢回来,控诉道,“先前还说我是你的心肝儿,如今改口这么快,果真是个负心汉没跑了。” 这么一打趣,屋子里头的烦闷都仿佛减去不少。 怀阳郡主神情愉悦,抚掌笑道:“我倒要看看,咱们谁先成负心汉。” 接着就说到了白楹躲避傅云祁的事儿。 白楹咬了一口冰糖葫芦,添去唇角边的糖渣,她慢慢笑道:“我说呢,怎么好端端的就约了我出来。” 第220章 臭虫 天气热,屋子里头的冰化的也快,隔一会儿就得重新换过。 换冰块的时候,有丫鬟上了一碗燕窝粥摆放在白楹面前,温热的燕窝粥,扑面而来一股蜂蜜味,香甜无比。 白楹笑了,“郡主是想这样让我愧疚是吧?” “胡说什么呢。”怀阳郡主喝了口玫瑰花茶,催促她道,“快尝尝看,我特意让人放了点蜂蜜进去。” 白楹叹了口气道:“郡主如此体贴入微,待我这么好,阿楹无以为报啊。” 说着舀了一勺,“嗯,味道不错。” 怀阳郡主捧着茶杯,也是轻轻叹气,她似愁似嗔地看着白楹,“我知道我说这个你要不爱听,但我又有什么法子呢?云祁哥哥都找到我这儿来了。” “祁郡王说了什么?竟让你这么心软。”白楹觑她一眼。 怀阳郡主说:“还能是什么,你躲着他,他又不是没感觉。要我说啊,云祁哥哥待你是真好,左右都是要嫁人,你为何不考虑考虑他呢?反正我是无望了,也不敢再想。” 白楹笑了,脸颊露出两个小酒窝,很可爱,“我也不敢想呀。祁郡王如此优秀,是少见的君子,哪是我能高攀的起的?”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我和祁郡王从头到脚都不般配。更何况,郡主怎么知道他不是把兄妹之谊当做男女之情了呢?” 怀阳郡主放下杯子,“我又不是傻子,能看不出来喜欢?你是不知道,我去给太后请安,云祁哥哥来找我,那低落的模样,我都快心疼死了!他都不明白你为何要躲着他!” 白楹见她越讲越激动,生怕她打翻茶杯,忙道:“哎呀,我也不想的。” 怀阳郡主稍稍冷静下来,有些沮丧道:“云祁哥哥从前找我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若是从前,他来找我,我不知道得有多欢喜。” “郡主心疼祁郡王,也心疼心疼我吧。”白楹坐到怀阳郡主身边,拿过她的手贴着自己心脏位置,她说得极其委屈,“郡主不知道,听见琳贵人宫里那个扫洗宫女死的消息,阿楹这心脏都骤停了,阿楹也不想把人往坏处想,可阿楹怕啊。” 怕什么,自然不用多说。 怀阳郡主张了张嘴,反手握住白楹的手,认真地说:“可云祁哥哥不一样。” 白楹说:“阿楹能赌吗?能赔上一生去赌吗?” 这个问题一出,怀阳郡主终是泄了所有气力。是啊,都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嫁人,关乎女子后半生的幸福,这种东西,怎么可以拿来赌呢? 她也看出来白楹态度坚决,没有一丝一毫商量的余地,只好道:“那你和云祁哥哥做朋友好了,也跟他说清楚,便是不喜欢,也别伤害他。” 到底是曾经念念不忘的心上人,哪怕放下了,可没有得到过,也使傅云祁成了她心中的白月光,朱砂痣。 这点白楹倒是赞同,傅云祁是一个很好的人,就是因为他太好了,她才不能与之接触亲近。 “你放心吧,祁郡王这样好,任谁都不舍得伤害的。” 得了白楹的保证,怀阳郡主这趟总算也没白来。她催促道:“快吃吧,吃不完的等会儿给你包好带回去。” 白楹笑眯眯道:“好呀,我可得好好抱紧面前这位散财仙女,指不定哄的郡主一高兴,就给我买了这座楼呢。” “尽贫嘴吧你!”怀阳郡主娇笑着拿了块点心塞到白楹嘴中,“吃你的,若是吃还不能堵住你的嘴,我可得想想该用什么法子治你了。” “郡主饶命,小的可再也不敢了。” 说笑间,白楹把那碗燕窝粥吃了个一干二净。 快到午时,怀阳郡主戴上帷帽,白纱遮到了脖子下面,少女出水芙蓉的面貌在帷帽下若隐若现看不真切。 “阿楹,我先回去了,你也早些走吧,天儿这么热,小心回头中了暑气就不好了。”说着怀阳郡主弯腰轻轻掐了白楹小脸一下,触感真好,她收回手,忍不住弯唇一笑,“好啦,我走了。” 白楹嘴里还有一颗没嚼碎的冰糖葫芦,被怀阳郡主突如其来一掐,差点给噎到了。 她含糊不清地“嗯嗯”,想着今日怀阳郡主请客,让她掐了也就掐了吧。 白楹又坐了一刻钟,把冰糖葫芦吃完了才慢吞吞地打包了剩下都没怎么动过的点心,准备回国师塔。 下楼的时候,她看见小二带着两个人往上走来,其中一个穿得破破烂烂,面貌看上去只有四十来岁的样子,但头发却半数花白,手里还拄着一根拐杖。 他前面是一个乔装打扮过女人,看着毫不起眼。 白楹多看了“破破烂烂”几眼,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恰好听见那个女人说话。 “三焦大师,您先在四季楼歇几天,等时机到了,我再派人来接您。”女子的态度还算敬重,“期间如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因为说着话,她也没未曾注意到一个拿着伞的小姑娘走下去。 走出四季楼,紧握着伞的手才慢慢松下来,白楹舒出一口气,撑伞,往树荫下面的马车走去。 回去路上,她心绪杂乱。那个女人的声音,实在是太像昭贵妃身边的芳年了。 可是芳年又怎么会在宫外呢?她是昭贵妃身边贴身宫女,不应该时时伺候着吗? 但如果真的是芳年,她口中的“三焦大师”是谁?那个穿得破破烂烂,看上去就跟个江湖骗子没什么两样的,也是大师? 本能告诉白楹,这个三焦不简单。 哪怕穿得破破烂烂,看着像是城东墙角摆摊算命的骗子。 回到国师塔,白楹犹豫了大半天,直到天黑下来,才下定决心写了封信,拜托人偷偷送去岐王府上。 是的,二皇子府如今已经改成了岐王府。 轻风得知此事,倒也没问,想必白楹有分寸,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若是只一味管束,怕是还要适得其反。 岐王府。 青年手里头捏着一张信纸,上面提醒他去查一下昭贵妃身边的芳年今天有没有出宫。她没有说其他,只是暗示了这么一句, 想到今日小二去给怀阳郡主她们房间添冰,门开里头软软甜甜的嗓子飘出来。 “你放心吧,祁郡王这样好,任谁都不舍得伤害的。” 傅南歧把信纸折好,头一回没把这种信件之类的东西烧掉。 他低低笑了一声,不否认自己看见这封没有署名信时的意外。 真是个傻子。 昭贵妃做这些事情,他自然不可能没得到半点消息,更甚至于他几乎已经猜到接下来她要做什么。 看穿了她的阴谋诡计之后就会发现,其实这个女人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不可摧。 人都是有弱点的,没有弱点,那就不是人了。 而昭贵妃的弱点,就是她唯一的倚仗——她的儿子。 傅南歧站在窗口,外头夜色沉沉,繁星点缀,院子里树上传来经久不息的聒噪,无端让人生烦。 他想起那个少年温暖的笑,还唤他“二皇兄”,光明磊落,赤诚友好,竟完全不像是皇帝和昭贵妃的儿子。 脑海里又响起白楹的话,她说傅云祁人这么好。他看向远处不见光的地方,半笼在阴影中的脸上带着阴郁,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觉得可笑。 大概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他眼神中阴鸷越发明显,像是在和自己较劲一般,但最后还是走到书桌前,提笔沾了点墨,快速把纸上一道小字给划了。 昭贵妃可以狠毒地铲除所有和她作对的人甚至牵连无辜者,他自然也可以。 只是他不想成为如她一般臭虫的人,毕竟,臭虫哪有资格沐浴在阳光下啊? 傅南歧心里不痛快,决定先拿当初北家倒下那些落井下石的人开刀。 一张干净宣纸覆盖上桌面,提笔,手骨线条流畅,手腕微动,墨染。 一条接一条,话语凝练老道,一针见血,如果有人能看见,必要惊叹不已。如此缜密的安排,环环相扣,旁人想到的他想到了,旁人没想到的他也想到了,甚至算准了之后会发生的混乱。 他没有听过什么大儒授课,也不曾有名师指教,这些谋略,算计,全是他在兵书古籍上学会的。 他是被上天厌弃的人,什么东西自然都得自己去争取。 第二日,白楹去了宫里一趟。 她先去了寿康宫给太后请安,在那果不其然看见了傅云祁,后者见到她先是一愣,随后眼角眉梢都带了笑意,真诚且温暖,让人无法抗拒。 白楹出了寿康宫,傅云祁站在外头等她。 她低头无奈一笑,上前,傅云祁先一步开口道:“阿楹,你不躲我了?” 语气之中带着一点难以察觉的委屈,他眼中欢喜无法遮掩,坦坦荡荡,真是……让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白楹说:“郡王,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坐坐吧?” “不如直接来锦绣宫中,祁儿最熟悉那了,也可以带阿楹逛逛。”昭贵妃走出来,眼眸含笑,这副雍容华贵的模样落在白楹眼中,无异是迷惑人心的毒蛇。 麻麻呀!!! 白楹有种想跑的冲动,但奈何脚下生根了似的,怎么都动不了。 她好像感觉到了自己藏在袖子里是在微微发颤,虽说没有任何证据指向昭贵妃,但白楹的直觉告诉她,一定是她做的,她让人处理了琳贵人宫里的那个扫洗宫女。 白楹挤出一个笑容,“不,不必了。”怕惹恼昭贵妃,她低头含羞一笑,“阿楹和,郡王……随便找个地方坐坐就好。” 傅云祁不想勉强她,他当机立断道:“母妃,我和阿楹去御花园,您回去好好休息吧” 昭贵妃见此,也不再说什么,只含笑点头,“好。” 身边的芳年便扶着她回了锦绣宫。 白楹跟在傅云祁身后和他保持一定距离往御花园走去,她感觉到背后有一股视线,回头望去,发现是华贵人。 华贵人站在寿康宫外,一身明丽宫装,静静地看着白楹,见白楹回头,唇角一扯,露出一个鲜活动人的笑。 白楹:“……”她赶忙收回目光,也懒得去想华贵人会怎么想她,看傅云祁找了一个安静的凉亭,四周都没什么宫女太监经过,方松了一口气。 傅云祁确实是个君子,良好的教养让他哪怕想要和白楹亲近,但依旧和白楹保持着一段距离,这样就算旁人看见了,也不会误会什么。 说实话,傅云祁这么细心体贴,白楹没有一点动容是不可能的。 白楹坐了下来,双手放在膝上,慢慢收紧衣服。 “郡王。” 傅云祁说:“阿楹不如和怀阳一样,喊我,喊我……”他像是鼓足了勇气说出这句话,但说到最后,少年白皙脸上漫上红晕,眼神飘忽,似难以启齿那个称呼。 白楹忍俊不禁,原本想要要说的话被他一打断也需要重新组织。 她笑容温软,又如蜜一般甜,灵动澄澈的眼眸中透露出一丝狡黠,像是在逗他。 “喊你,云祁哥哥?” 第221章 欢喜 “喊你,云祁哥哥?”女孩子含笑的嗓音甜软悦耳,她笑意盈盈地望着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只有他一个人…… 噌! 傅云祁的耳廓充血一般迅速红了起来,紧接着又顺着往下蔓延到脖子,他眼神不敢直视白楹,呼吸都变得急促,结结巴巴,像是发烧了一样。 负罪感油然而生。 白楹谴责自己,她简直不是人!竟然会去逗弄一个高中生!还是非常纯情的那种! “阿,阿楹……我,我想说,不是,我……”向来礼仪周全,温文尔雅,翩翩君子的傅云祁,平生第一次结结巴巴语无伦次,还是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 白楹忍俊不禁,又觉得自己实在太过分了,忙敛了笑,正了正色,道:“若是郡王愿意像待郡主那般待阿楹,阿楹会很高兴的。”想到怀阳郡主如何描述傅云祁,她笑了,“毕竟,谁不想有一个被所有少女当做梦中情人的哥哥呢?” 傅云祁的脸瞬间煞白。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也不过如此了。 其实他应该知道的,毕竟白楹之前态度是那么明确。但刚才那学着怀阳郡主的一句“云祁哥哥”,让他如置云端,像喝醉了酒一样,醉醺醺地忘乎所以。 坐着的女孩子虽然骨架娇小,但五官逐渐长开,一颦一笑,都足以牵动人的心弦。 傅云祁垂下眸,语气微涩,慢慢道:“可是,我不想做阿楹的兄长。” 他抬头看了白楹一眼,身侧的手慢慢握紧,声音虽轻,但很坚定:“我想做保护阿楹的那个人,生生世世。” “这个兄长亦能做到。” “阿楹……你明知道,我对你……”他想说什么,但对上白楹平静无澜的眼眸,什么都说不出了。 他挫败地松开拳头,声音低不可闻,像是在跟自己呢喃:“从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心生欢喜。”年少懵懂不知事,直到后来才明白,这是喜欢。 比起沉浸自己情绪中的傅云祁,白楹仿佛像是一个局外人,非常冷静,她深知自己所表现出来的娇软可爱,毫无杀伤力,都是假的。 如果傅云祁接触过从前的她,恐怕就不会有这种喜欢了。 真是……造孽哦。 她好像一个渣女,欺骗纯情少年感情的渣女。 尤其是傅云祁的受伤低落,让白楹更加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她叹了口气,说了句“对不起”。 虽然她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哪里做错,但一看见傅云祁,就有种罪孽深重的感觉。 白楹略感头疼。 傅云祁看着白楹苦恼的模样,心不受控制地软下去,他也觉得自己是在为难人了。 世间哪有这么多的两情相悦呢? 得阿楹喜欢,是他之幸。不得她喜欢,也是他的命。但他不愿意相信命运,事在人为,或许是他太过急切了些,才会逼的阿楹躲他。 思及此,傅云祁摇了摇头,抱歉道:“明明是我不好,又哪里能让阿楹说对不起的?” 傅云祁又用那种期待的,让人无法拒绝的目光看白楹,“阿楹,那日后,我不让你为难,你跟着怀阳喊我,好不好?” 白楹迟疑着,点了点头。 傅云祁露出温暖朝气的笑,“那我们还是好朋友,可以吗?” 堂堂郡王,又怎么会缺她一个朋友。 白楹被他这恳求的语气弄的心里挺别扭的,但既然他都退了好几步了,她自然也该有点诚意。 “我们本来就是朋友啊。”白楹笑着说。 傅云祁脸上的血色慢慢回来,他由衷的高兴,反而让白楹越发过意不去。 “郡王……啊不是,云祁哥哥。”白楹干干巴巴喊出这个称呼,没有第一次的故意玩笑,她有点儿尴尬,“那,我先回去了。” 傅云祁脸上笑容扩大,他眼中不见一丝阴霾,尽数是温暖的阳光:“阿楹,我送你啊。” 白楹忙拒绝,“不用不用,我识得路。”说着不等傅云祁说话,就步履匆匆离开了。 再待下去怕是要夭寿。 回景玉宫的路上,白楹脑子里装着事,没注意脚下石子,一不小心踩上去,差点给摔了。 “楹姑娘小心。”一双手扶住了白楹。 明丽的宫装闯进眼里,白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一抬头,果然。 白楹头又低下去,“谢谢华贵人。” 华贵人笑道:“是我该谢谢楹姑娘才对。” 她意有所指,白楹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心里开始抓狂,华贵人为什么没回去反而会在这附近啊摔!她不会是故意等她呢吧? 白楹忐忑不安,就像是和小白脸约会被婆家人抓住了一样……呸呸呸!傅云祁不是小白脸,她也有屁个婆家人好吧! 但就是没由来的一阵心虚。 毕竟,虽然表面上没什么关系,可他们心里都清楚,他们互利互惠,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甚至,她需要用到傅南歧的地方比傅南歧用到她的地方多得多了。 丹方,丹药,碧血草。光是这三样,白楹就还不清了。 别看她和傅南歧嘻嘻哈哈卖乖撒娇,但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这天底下哪有免费的午餐?她不喜欢欠别人,所以有时候能帮华贵人他们一点是一点。 华贵人道:“不知可否和楹姑娘走一段路?” “不可以!”话说的太快,白楹尴尬了两秒,又义正言辞补充道,“阿楹还有其他事,得马上赶回景玉宫,请贵人见谅。” 华贵人不紧不慢笑道:“嫔妾没有怪责楹姑娘的意思,也没有这个立场。还请楹姑娘不要多心。” 白楹顿住脚步,屁吧!你刚才表情可不是这样的!眼神都像是看给弟弟带绿帽子的弟媳! “楹姑娘,我是真的很感激你。”华贵人乘胜追击,说的十分有感情,“我怎么都没想到,那日,那种场合下,楹姑娘还愿意冒着风险为我说话。” 白楹:“华贵人严重了,换做旁人,我也一样。” 华贵人意味深长地看着白楹,“是吗?” 白楹:稳住! “自然。”她淡淡一笑,不肯再说下去,行了一礼,面带歉意从华贵人视线中走开。 华贵人低低一笑,对白楹礼貌中带着疏离的态度也不失望。 毕竟现在党派之争越发明显,是个傻子也不会想要牵扯进去。 不过,白楹到底是站在他们这边的。要不然,那日也不会冒着被昭贵妃记恨的风险为她说话。 想到这,华贵人不免心中感叹还是殿下有先见之明,早早拉拢了白楹。 她的价值不可估量,若是…… 华贵人眼眸一闪,听见后面脚步声。她回头,发现是傅云祁。 华贵人眯起眼睛,远远给他行了一礼:“嫔妾参见祁郡王。” 念出这个称谓,心下就不免好笑。 昭贵妃算计来算计去,还不是被她家殿下压了一头? 几个皇子里,谁最得皇帝宠爱和器重,谁就得承受未来被皇帝忌惮的后果。 祁郡王,就是皇帝给昭贵妃的警告。 傅云祁神情复杂,面对这个从前极其照顾他,后来又成为父皇宠妃的华贵人,什么也没说,只礼节周全回了半礼。 真是朗月清风的君子啊。华贵人一哂。 …… “疼疼疼!轻,轻点!” 明知道她有夸大成分,静太妃还是没好气松了手,放过白楹的耳朵。 “怎么又进宫来了?先前不是还躲着祁郡王吗?”静太妃没给她什么好脸色,“你回来前的一刻钟,外头就有传你和祁郡王私交甚密……你可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这种好名声也给我搏回来。” 白楹躲到门边上去,生怕静太妃一言不合又动手,她心知这种消息是谁让传出来的,委屈道:“那人家怀阳郡主都求我了,让我不管怎么样,也得和祁郡王说清楚,还不能伤了他的心,不过就是讲几句话,谁知道会被人以讹传讹。做人好难啊。” 舒嬷嬷憋着笑,帮腔道:“楹丫头属实无辜,小姐就别说她了,好些日子没见。哪有一见面就教训人的。” 白楹:“就是就是。” 静太妃硬生生被她给气笑了。 白楹连忙倒了茶捧到静太妃面前,讨好笑道:“太妃别生气,别生气。” “我看你就是想存心气死我!” 白楹瞪大眼睛,一副受了天大冤枉也忍着不说的委屈样:“哪能啊!” “……” 眼看静太妃又要爆发,白楹赶忙一溜烟跑了,“我去看洛妃娘娘啦!” 静太妃吸气又吐气,胸口微微起伏,可见情绪之激动。 舒嬷嬷偷偷笑,要是换了年轻时候的小姐,指不定现在已经把白楹吊起来打了。 碧洛轩 洛妃让人把近些日子做的衣裳拿出来给白楹穿穿看,大小不合适还可以再改。 白楹嘻嘻笑道:“刚好诶。” 如花道:“楹姑娘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指不定过几日就穿不了了,奴婢回头多做几件,楹姑娘也好换着穿。” 白楹转了一圈,问:“好看吗?” 这种面料比较花,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洛妃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满意道:“阿楹穿什么都好看。”又让干脆别脱了,就这样穿着。 洛妃拉过白楹的手,含笑道:“秦家的二夫人还记得吗?她是我姑姑,前几日来信,说是老太君想请你去府里坐坐,不知道你得不得空。” “秦老太君?”白楹想起来了,“她还送过我一个镯子的来着,这么久了,我也没有去谢谢她。” “谢谢也没必要,你救了人家性命,一个镯子而已,自然要的。”洛妃说,“我看信上说秦老太君对你颇有好感,若不是怕静太妃和霍家不同意,她都想直接认你做了孙女。” 白楹瞪大眼睛,“不,不是吧……” 这种德高望重的长辈,又怎么会看上她? 第222章 如竹端了几盘刚做好的点心过来,其中有一道是淋了蜂蜜的紫薯山药糕。 如竹见白楹目不转睛盯着紫薯山药糕看,抿唇一笑道:“还冒着热气呢,凉凉再用吧。” 白楹恋恋不舍地点头。 洛妃拉着白楹的手,让她坐下来,“你看看,要不要择个日子,去秦家看看秦老太君,人家也是记挂了你好久的。” 洛妃没说出口的是,能入秦老太君的眼,那就是入了整个秦家的眼。 她是真心疼爱白楹,如果可以,她自然是希望白楹抓住这个机会,和秦老太君,和秦家搞好关系,这对她百利而无一害。 白楹低下头想了想,也不知道昭贵妃会在什么时候搞事情,或许也可能是她多想了。这样一想,白楹心情一松,甜甜道:“好呀,不过哪有小辈择日子的道理?还是看秦老太君那日方便,我再多准备一些东西,总不好意思空手上门拜访嘻嘻。” 洛妃笑了,语气柔和道:“不必这么麻烦,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等到时候,阿楹就把如竹一起带去,她知道什么人该给什么礼物。” “至于时间,那我回信一封,但凭秦老太君做主。” 白楹抱住洛妃的手臂,心里说不出的感动,“谢谢洛妃娘娘。” “我们之间还需要说谢谢吗?”洛妃嗔怪道,脸上的笑容却分外宠溺,她抬手摸了摸白楹的后脑勺,“去尝尝看紫薯山药糕吧。” “好哒。” 秦老太君是真的看重白楹,洛妃的信一送过去,第二日就有了回信。 洛妃等白楹进宫,便去找了她,“秦老太君的意思是,六月初办场宴,亲戚朋友家聚一聚,届时阿楹你直接登门即可。” 白楹点点头:“好。” 还就是还有些时日让她好好准备,最好再赴宴前做一枚护身符出来,适合秦老太君这种上了年纪的人。 还有霍家的人,一个个都得安排上。 接下来一段时日白楹就闭门不出了。 她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太学虽然不授课,但大儒之前布置了好多课业,她得都完成。国师大人临走之前也有交代,十几本厚厚的书籍,尽管晦涩难懂,但也得硬着头皮背下来。 还得接着学占卜,炼制护身符,做一切能提升自己的事情。 有人说,当你静下心,隔绝一切噪音,去认真努力完成事情的时候,你会发现时间弹指一挥间就过去了。 白楹非常认可这句话。 从房间出来,得见天日的那一刻,白楹还发现了一个意外之喜。 ——她好像又长高了! 这段时间吃喝都是轻风送到屋子里头来的,为了省事,她穿着宽大的衣袍,洗漱都是匆匆结束,完了就一头扎进学习的海洋。 是以都没发现自己长高了。 白楹哈哈大笑,她的一米二大长腿很快就要回来了! 然而实际上,现在的白楹,才刚过一米四五╭( ̄▽ ̄)╮ 过两日就要去秦家赴宴,白楹里里外外打理了一下自己,好吃好喝享受着,直到最后一天晚上,她躺在床上,照例睡前回顾玄术上的一些东西。 虽说是晦涩难懂,但老话说的话,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白楹反反复复地看,反反复复地背,反反复复研习,已经从一开始看了就头晕犯困,到如今能坚持大半天。 下定决心要做好一件事,又怎么会做不到呢? 循序渐进,最多就是这个过程漫长一些罢了。 直到困意袭来,白楹蒙住头,翻了个身。 半梦半醒间,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自从上次她给傅南歧写了信,后面也没什么回复,她也就不知道那天在四季楼碰见的那个女人,是不是昭贵妃身边的芳年。 应当不是吧,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多天都没消息传出来。 以昭贵妃的性格,她要做什么,必定先摘清自己,其次就是闹的越大越好,不给人留余地,直往死路上逼。 白楹睁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屋里头的冰块化了,没由来一阵烦躁。 这个时节冰块稀缺,宫里头也都是只紧着太后,皇上皇后,昭贵妃,洛妃,桑妃,华贵人等人。 就连静太妃的份额,都要比往年少许多。 省着点省着点。白楹强迫自己感觉睡着,国师塔虽说财富很多,但她也不能做个败家子。 要不还是哪日,去四季楼蹭蹭冰块凉快凉快?那里花费也挺贵的来着…… 想着想着,就沉沉入睡。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很亮了,白楹心一咯噔生怕迟到,迅速起床洗漱换上新做的衣服,出去用早膳的时候,轻风过来说如竹已经在第一层的院子里等了。 白楹一听,喝粥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国师塔有规定,外人不准入内。 但舒嬷嬷和如花如竹却来过一次,但也仅限于国师塔第一层。 白楹不知道这算不算破例,但她知道轻风在她事情上格外宽容。 “阿楹,慢点吃,时间还早着呢,不着急。”轻风怕她噎着,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轻笑一声道,“洛妃的宫女已经安排她在院子里坐着了。” “嗯嗯!”白楹喝完最后一口粥,摸了摸好无变化的肚子,仰头朝轻风露出一个笑。 轻风说:“今日去秦家,就不要带小布袋了,再怎么说,人家也不比把你上了族谱的霍家,去霍家可以随意一些,但秦家,还是要认真对待。” 白楹认真地听着,小布袋确实和她今天这身衣服不搭。虽说可能秦老太君不介意,但介不介意是人家的事情,她得做到最基本的尊重。 “不过该带的东西还是要带,秦家想必会给每一位客人准备休息更衣的客房,我让丁元也跟着你去,小布袋里的东西由她保管,真要用到,也不至于没有。” “阿楹记下了。” 轻风原本想摸她的头,怕她用委屈的眼神看她,最后只拍了拍白楹的肩膀,“去吧。” 一下楼,白楹就看见站在院子里的如竹,边上有凳子,但她没有坐。 丁元打了把伞,撑在白楹头顶,今日太阳虽然没有前几日那么毒,但也很刺眼。 如竹上前道:“楹姑娘,娘娘准备的东西放在马车里,秦老太君举办的小宴还有一个时辰才开始,您不如先在马车上休息一会儿。” 白楹边走边问:“如竹姐姐早膳用过了吗?” 如竹笑道:“已经用过了,多谢楹姑娘关怀。” 国师塔外停了五辆马车,丁元和如竹看见,大吃一惊。 装礼物的一辆马车,国师塔一辆马车,所以,多出来那三辆马车哪儿来的? 最前面的那辆马车掀开了帷幕,正是怀阳郡主,她笑道:“阿楹,快上来,咱们一起。” 白楹忍不住笑了,“郡主怎么来了?” 另外一个姑娘把怀阳郡主挤开,“阿楹!好久不见!” 是姚依依。 那想必后面两辆马车是公主府和姚国公府的了。 如竹见状,笑道:“正好,楹姑娘有伴儿了。那奴婢和丁元姑娘坐在后头马车中,东西我们都会看管好的,楹姑娘只管放心。” 白楹也不推辞,她笑着点点头,在丁元的搀扶下上了怀阳郡主的马车。 里头没有侍女,想必都坐在了后头马车中。 怀阳郡主的马车委实有些大,宽敞无比,三个人躺着睡觉都还有好大一块空位置,边上小桌子摆放了茶水点心和碎冰,所有物件都有。 真是应了那句话,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白楹一上去,姚依依就把她拉到了身边,仔细端量一番方才笑道:“多日不见,阿楹又好看了。” 白楹佯怒,满不乐意地姚依依手里抽出袖子,哼道:“肤浅。就没有发现其他变化吗?” 姚依依“呀”了一声,高兴地说:“阿楹这身衣服,做工精细,布料选的极好,颜色也衬你这细腻如雪的皮肤。袖子上还有极其讨喜的图案,年纪再小点,就跟画上的福娃娃似的!好看!真好看!” 她赞不绝口,白楹的脸反而还黑了三分。 怀阳郡主一个没忍住,就把“笑不露齿”给忘了,笑够了,方开口道:“好了好了,别把阿楹逗生气了,否则有的你哄呢!” 姚依依这才搂住白楹肩膀,闷声笑道:“阿楹别恼了,我说,我说实话还不成吗?” 白楹哼了一声,“说不好可是要罚的。” 姚依依面露惊恐,忙松开白楹躲到怀阳郡主身边,直呼:“堂姐救我。” “郡主只怕第一个把你交出来。”说着,白楹也绷不住笑了。 她坐直身体倒了杯温茶解渴,才喝了一杯,怀阳郡主就提醒道:“小心喝多了一下马车就得如厕。” 姚依依抚平微微褶皱的衣服,含笑说出白楹想听的那句话:“几日不见,阿楹长高不少呢。” 白楹嘿嘿一笑,说:“还可以再长很多。” 姚依依扑哧一笑,真是顺杆子往上爬,夸她几句,还就没完没了了。 怀阳郡主开口道:“离秦家还有半个多时辰的路,阿楹若是累,可以先休息会儿。” “还好,现在还不是很累。”白楹说完好奇地问,“你们怎么知道我今日也去的?” 姚依依惊讶道:“你还不知道吗?” 白楹一头雾水:“知道什么?” “秦家这小宴,是秦老太君专门为你办的。”怀阳郡主含笑道,“前些日子,秦老太君就说了,要给亲戚朋友家介绍一位小姑娘。” 姚依依生性直爽,有话就说,她问:“阿楹,你和秦老太君是怎么认识的呀?” 白楹:“我没和你说过吗?” 姚依依瞪她,“何曾说过?” “真的没说过啊?”白楹陷入自我怀疑,好几个月过去,记忆都错乱了,她只好把和怀阳郡主去九龙寺上香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又问,“我真的没说过吗?我怎么记得我说过的呀?” 姚依依:“没有说过!”或许说过,但她忘了。这句话绝对不能说出来。为了掩饰心虚,姚依依又看向怀阳郡主,谴责道,“去九龙寺上香,堂姐竟然不邀我一起!” 要说这事,就得牵扯到傅云祁。 为了避免怀阳郡主尴尬,白楹说:“幸好你没去。你是不知道,九龙寺那台阶,一阶都走两三步,长长一段路,腿都给差点走废了。” 又吐槽怀阳郡主:“郡主坑的我好惨!” 怀阳郡主抿唇一笑,“下次不会了。” 姚依依合掌笑道:“照这么说来,我是躲过一劫啊。不过听说九龙寺的主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你们去见到了吗?” “哪有什么主持?”怀阳郡主皱眉道,“我们倒是想见,但那群和尚说主持身子不好,缠绵病榻多年了。” 姚依依露出遗憾的表情。 三个人有说有笑,半个时辰的路程,竟一点儿也不乏味。 等到了秦家,外头马车数量之多,让人眼花缭乱。 她们身边服侍的人已经先一步站在马车边上,姚依依先下去,有人搀扶着她,免得踩空摔了。 白楹稳稳当当落地,丁元为她撑伞,秦家门口站了不少下人,个个规矩周全。 客人下了马车,便迎上前来恭敬有礼为其带路。 第223章 骇人 秦家不愧是顶级世家,虽说一门两公一侯,但因为不曾分家,都住在一块儿,这宅院面积就大的惊人。 得知了白楹身份,就有下人领着白楹先去见了秦老太君。白楹怕怀阳郡主她们心里头不舒服,频频回头想解释。 姚依依一副嫌弃的表情,但总归在外面还是保持着世家贵女风范,“快去吧你,回头来找我们就行。” 怀阳郡主也笑:“去吧,别让老太君久等。” 白楹这才放下心,丁元陪着她去拜见秦老太君,而如竹则跟她们分开,去找了秦二夫人,那些礼物得一一送到各自主人手里。 越往里走,就越能看出秦家的底蕴,在这上面,人口不多的霍家是比不了的。 穿过一道又一道拱形门,下人弯腰道:“白姑娘,这就是我们老太君的院子了。” 入目便是一片佳木葱茏,院中栽着少数花花草草,清香扑面而来,不同于外面的闷热,这里的风,吹来都是凉爽的。 南面是清幽秀丽的假山水廊,不少鱼儿在荷叶底下嬉戏畅游,水面上飘着几片荷花花瓣,顺着水流流向外头。白楹的目光在莲子身上停留两秒。 复行数十步,踩上一条青灰色的砖石路,直向正堂。厅门是四扇暗红色的扇门,中间两扇微微敞开。松鹤延年花窗之下摆着一个白玉盘,盘中少许清水,水面浮着两三朵荷花,花瓣清丽脱俗,正娇美之时。 有一老嬷嬷站在外头,见下人带着白楹来了,顿时迎上前笑道:“这位就是白姑娘了吧?真真是如老太君说的一般无二,灵气逼人。白姑娘请随老奴来。” 白楹微微欠身,老嬷嬷不敢受礼,托了白楹一托,眼中笑意加深,看面相,就是个好孩子。 老嬷嬷一面走,一面解释说:“老太君昨儿晚上睡的不太安稳,今日就比平日起迟了,现下才刚用膳。白姑娘可曾用了?若是不曾,正好和老太君一起进食。” 白楹答道:“多谢嬷嬷好意,已经用过了。”又问,“老太君可是哪里不舒服?” 老嬷嬷笑道:“上了年纪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小毛病。” 见白楹真心实意地关心秦老太君,她不免又多说了几句,“安神香也有用,但也就最开始那段时间见效期,后面就没什么用处了。也不知可是天气缘故,前些日子比昨儿晚上还要闷热几分,老太君都还睡的挺好。” 白楹很认真地在听,“可是院子里的蝉鸣,吵的老太君睡不着觉?” “啊,或许还真是呢!”老嬷嬷恍然大悟,“有两天没粘知了。那些个东西,夏天最烦人。” 白楹抿唇一笑,“老人睡眠不好,夜里怕是常翻来覆去,一点小动静就能吵的人睡不着觉。白日里可以时不时吃几颗杏仁,午膳最好食一碗土豆泥,晚上睡前一杯温奶,奶中加几滴蜂蜜,安眠效果会更好。” 老嬷嬷笑道:“老奴记下了,回头就让人给老太君备着。白姑娘如此体贴细致,也难怪老太君日日念着,时时想着,连府里头一众姑娘都被比下去了。” 想到什么,又笑道:“兴许昨日,是想白姑娘想的夜不能寐呢。” 白楹眉眼弯弯道:“那阿楹可不就是个罪人了。” “什么罪人不罪人的?”还未走进,里头就传出了秦老太君的声音。 拦开细细的珠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熏香味。里头秦老太君正被人伺候着用早膳,老嬷嬷走开,露出后面的白楹。 “楹楹来了?”窗半开半掩,逆着光,秦老太君看不清白楹的脸,只依稀记得这纤细身形,她忙让人窗户开大一些,空气流通,省得屋子里闷得慌。 白楹上前,行了一礼,抬起头笑得又乖又讨喜:“阿楹见过老太君,老太君安好。” 这一走近,就看清了模样。 “还真是楹楹来了。”秦老太君搁下筷子,招手道:“快过来给我瞧瞧。” 白楹依言上前,任由秦老太君打量,只听见她说:“长高了不少呢。” 白楹眼眸亮亮的,随即弯成了月牙儿状,脸颊上的酒窝若隐若现,“是呀,阿楹长高了。” 老嬷嬷在一旁道:“知道您看见白姑娘高兴,兴许还能多用些早膳,老奴便忙让人把白姑娘请过来了。” 这话说的,她再不多用点,岂不是不给白楹面子?秦老太君看了老嬷嬷一眼,“就你能干。” 老嬷嬷但笑不语,她是早些年跟在秦老太君身边的女兵,感情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就连两位国公爷和侯爷,都极其尊重燕嬷嬷,从未将她当做下人看待。 白楹就坐在一边儿,安安静静脸上带着笑容,看着秦老太君用膳。 期间秦老太君和燕嬷嬷害怕小姑娘坐不住,没想到小姑娘分外有耐心。 秦老太君的胃在这,就算吃也吃不了多少。下人收拾了东西,秦老太君净了手,白楹主动走到她身边,搀扶着她。 秦老太君头发雪白如银丝,满脸皱纹却精神矍铄,眼神清明。她拍了拍白楹白嫩细腻的小手,“早就想请你来家中玩了,这次可算是逮着了机会。” 白楹拿出那枚护身符,她身上就带了这个礼物,因为是要亲手交给秦老太君的。 “这个给您,阿楹自己做的。”白楹羞涩一笑,看上去很不好意思。 秦老太君这年纪,都可以做她曾祖母了,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出乎意料的,秦老太君捏在手里头,看了好一会儿,笑道:“那得贴.身戴着。” 看上去很喜欢的样子。 白楹松了一口气,说:“可以避免邪祟入侵,保佑老太君福寿延年,身体康健。” 她炼制了很久才做出来的。 秦老太君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凌厉会减弱不少,“难为你费心思了。” 因着早些年上过战场的缘故,秦老太君和普通老太太不一样,她不太爱说话,也不太会说话,但句句都是真心实意,不带半点敷衍虚伪的。 白楹扶着她到廊下晒了晒太阳,让人去泡了一杯蜂蜜水过来,然后情不自禁笑道:“不知道为什么,见了您就觉着和蔼。” 秦老太君拄着拐杖,闻言看了她一眼,“小辈里头,从来没人说过我和蔼的。” 白楹认真说:“许是他们和您接触不多吧。虽然阿楹和您也才见过一面,但是您给我一种很正直的感觉。” 正直,这个词用的好。寻常小辈讨好老太君,只会说一些千篇一律的讨巧话,像白楹这样形容的,还是头一个。 端了蜂蜜水过来的燕嬷嬷轻轻笑了。 白楹接过蜂蜜水,转手就给了秦老太君,“您喝一点吧,对身体好。” 秦老太君接过来,笑了笑,感叹了一句:“楹楹要是我秦家的孩子该多好。” 白楹有一句话没说的是,秦老太君喊她楹楹的时候,真的很像她奶奶。那个表情威严,但语气却含着笑意的老人。 把一杯蜂蜜水喝完,秦老太君感叹道:“老了。” 燕嬷嬷知道她话里的意思,无非是在怀念往昔在战场上杀敌的时光。虽然艰苦,疲惫,危险,却是她们一生当中最美好的记忆。 白楹歪着脑袋,微微笑道:“是人都会老的。”这是无法抗拒的现实。 “国师大人不会。”秦老太君说。 “但是国师大人,只有这么一个啊。”白楹摇了摇头,“就算是其他人,再怎么青春永驻,也终究会走到死亡尽头。” 秦老太君静静看了白楹一会儿,忽而莞尔,布满茧子的手落在了白楹头顶,轻轻柔了柔:“小小年纪,怎么一副看破红尘,历经沧桑的样子?” 白楹叹了口气,“不要摸头了,在摸真的长不高了。” 她真的好想她的一米二大长腿。 真的。 燕嬷嬷被逗笑,说:“老太君,咱们可以去前头了。想必各位夫人小姐,都已经到了。” “嗯。”秦老太君走了两步,犹豫着回头,见白楹跟在她后头,她伸出手,喊了一句“楹楹”。 这还要牵着她走的意思吗? 白楹脸上罕见露出懵逼的表情。 秦老太君当年也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性子,老来才慢慢有所和缓,她主动牵起白楹的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秦家不掺和党派之争,但若是你对祁郡王有意,秦家也可以站在昭贵妃这边。” 白楹还在神游,老人的手又粗糙又温凉,冷不丁听到秦老太君这番话,差点脚下踩空摔个狗吃屎! 这什么跟什么啊! 她来不及震惊秦老太君话里明晃晃的意思,她是要用整个秦家给她做靠山啊!站队……她想都不敢想!秦老太君不愧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竟然能这么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话。 白楹只觉得挪不动脚步,颤颤巍巍道:“我,我跟祁郡王之间,没有什么啊。” 秦老太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不像是害羞,那就是真的了,她联想到前些日子,宫里传出的似是而非的消息,心想怕不是别人有意让她知道的。 白楹见秦老太君没反应,还以为她不信,紧张兮兮地看了看四周,还没出秦老太君的院子,所以没什么人,她忙道:“真的!您您您千万别信那些消息,阿楹和祁郡王只是朋友。” 秦老太君说:“嗯。” 便没有再说这个话题。 白楹的心却怦怦怦跳的十分剧烈,完全平静不下来。 天哪!她不过是帮了个小忙而已,秦老太君怎么就这么夸张,要用整个秦家来报答她? 是她听错了吧! 这种话传出去,真是要骇人听闻了。 秦老太君却不觉得自己的话有多大杀伤力,好像只是平常唠家常,她面色淡淡,让人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第224章 真实 园子里都是女眷,三三五五聚在一块,或低声私语,或巧笑嫣然,或谈诗论赋,或闲聊家常。 作为今天的东道主,秦家自然是要把客人各方面都照顾到。秦家的夫人和女孩儿们游走在世家夫人和千金之间,夫人们端庄温雅,小姐们行为得体大方,在秦老太君没出来之前,她们已经把气氛带到了一个极为融洽的点上。 除了秦二夫人,其他人没有见过白楹的人眼见时辰将至,不免心中好奇。 从她们每个人收到的礼物来看,这个白楹想必是个心思缜密,做事周全的人。听说她一来,就被人带去了老太君的朝晖堂,也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出来。 怀阳郡主和姚依依两个人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很自然,和秦家女孩儿们聊的也很融洽,但只有她们自己知道,心里有多焦急。 阿楹怎么待了这么久还不出来? 不会出什么事吧? 怀阳郡主握着茶杯抿了一口茶,压一压心浮气躁。 在秦家又怎么会出事?阿楹于秦老太君有救命之恩,秦家上上下下对阿楹怕是尊重都来不及。 这样想着,怀阳郡主轻轻吐出一口气。 边上姚依依正应付着一个世家小姐的旁敲侧击,其实她心中早已不耐。 “听说姚小姐和白楹在太学做同窗时便很要好,不知……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能让秦老太君为其设小宴的姑娘,怕不是心机极其深重吧。不少人在心里这样猜测。 姚依依碍于礼貌,没有直接冷下脸,只淡淡道:“赵小姐好奇的话,等会儿亲自见见,不就知道了。” 被称“赵小姐”的姑娘听出了姚依依话外之意,顿时脸一阵红一阵白,又因为对方是姚国公嫡女,不好说什么,只得硬生生憋住这口气,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秦家大夫人看了看时辰,心下也纳闷,问秦二夫人:“娘什么还不来?莫不是和白姑娘相谈甚欢,忘了时辰?” “大嫂莫急,我这就派个人去看看。”秦二夫人安抚了一句,她们妯娌间关系向来不错, 。她回头望了一眼,就见秦老太君牵着白楹的手,走下湖中桥,身后跟着六七个下人,不禁喜上眉梢道,“这不就来了吗?” 秦老太君是秦家的定海神针,晚辈小辈们都极其尊敬她,一见她来,都迎上前。 “娘。” “娘。” “祖母。” “祖母您来啦。” “曾祖母,这位便是白姑娘吗?” 还没来得及反应,白楹就被三个女孩子围在了中间,其中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白面粉唇,说着说着就会脸红。 她们容貌相似,性情却不同,但都很好相处,不消一会儿,三个姑娘便笑着称呼白楹为“阿楹”了。 白楹还没忘记和怀阳郡主她们的约定,和秦家三个姑娘道了声恼,便往怀阳郡主她们那走去。 世家千金们原见了白楹,还只觉得除了样貌好看着乖巧,其他没什么出色的,有人本想说几句,结果还没张嘴就见主人家围了上去。 好不容易秦家姑娘恋恋不舍松开白楹的手,人家又目不斜视走向怀阳郡主和姚依依处。 这一时半会也不好上前去,只得暂且打消念头作壁上观。 最受秦老太君看重的秦黛眯起一双好看的柳叶眼,瞧着白楹纤弱单薄的背影,暗自点了点头,“真是好一个钟灵毓秀的美人儿坯子。” “大姐姐也觉着好?”秦家二房的嫡女秦眉挑了挑眉,见平日里玩的要好的知交好友朝她挥了挥帕子,扔下一句“等会儿别忘了叫我”就面带笑意走到姐妹们中间。 秦黛看了眼在贵女中如鱼得水的秦眉,又瞅了眼身边容易害羞的秦画,笑道:“三妹妹不和宋家妹妹一起去玩儿?” 秦黛的祖父是秦老太君长子,秦国公。 秦眉的祖父是秦老太君次子,卢国公。 秦画的祖父武安候是秦老太君幼子,祖母是霍家少夫人宋宜的堂姑。而秦黛口中的宋家妹妹,正是宋家这一辈的女孩子,宋琴。 秦画细声细气道:“我等二姐姐一起。”抿了抿唇,有些害羞,“一起找阿楹玩儿。” “那三妹妹就等着吧。”秦黛忍俊不禁,和同龄姑娘们玩笑了几句,便跟在秦老太君身边,给今日前来赴宴的世家老夫人,夫人们见礼。 秦黛今年十六,寻常人家早就嫁人,或不是已经定下人家,但秦老太君有意多留她两年,是以拖到了现在。 今日小宴的目的不止给亲戚朋友家介绍白楹这位救命恩人,同时也是为秦黛相看人家。 用秦老太君的话来说,秦家的女孩儿,便是到了十八岁,也是不缺人家的。 正所谓一家有女百家求,更何况是这些百年世家出身的姑娘,从小培养,琴棋书画,身段气质,样样不差,便是比起皇族公主也是没得落下风。 秦黛是秦家小辈中的嫡长女,自小跟在秦老太君身边聆听她老人家的教导,眼界学识,气度胆量,更是个中翘楚,毫不逊色家中男儿。 秦老太君有意给她择一位家世相当的好夫婿,人品样貌过得去就好。也不要求家室多好,能比秦家还要好的家室,那就只有皇家了。 但秦家上上下下,就没一个想要把女孩儿嫁到宫里头去,或是嫁给哪位皇子的。 这边怀阳郡主和姚依依见了白楹,三个人坐在一块儿,旁人也不会没什么眼色过来打扰。 “怎么这么迟才出来?”姚依依话中带着只有亲近的人才能这样毫无顾忌的埋怨,见白楹雪白的皮肤上冒出细汗,忙拿了团扇给白楹扇风,又道,“丁元是怎么回事?这么热的天,也不给你带把扇子出来。” 丁元低下头,“是丁元不好。” 白楹喝了口水,按住姚依依给她扇扇子的手,“好依依,辛苦你了,我也不是很热。阿元姐姐许是忘了,不要紧的。” 又解释道:“陪秦老太君用了个早膳,又说了会儿子话,故才姗姗来迟。” 怀阳郡主把剥好的一小盘莲子推到白楹面前,手里一柄兰花团扇半遮面,只露出一双含笑眼眸,“得秦老太君看中额,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得的福分,能有如此造化,我们都替你高兴。” 白楹也笑,拈了粒莲子吃,里头莲心正嫩,不仅不苦反而嫩甜嫩甜的,“郡主剥的莲子,就是好吃。” “贫嘴。”怀阳郡主拿扇子碰了下白楹额头,说,“从前阿楹可不会这样油嘴滑舌,乖得很。” 见怀阳郡主朝自己看过来,姚依依面露惊恐道:“堂姐看我作甚?又不是我把阿楹带坏的!” 姚依依的表情太逗了,白楹用手背掩住唇,生怕自己笑出猪叫。 怀阳郡主也忍俊不禁,笑道:“我可什么都没说,你这是自投罗网,不打自招了。” 姚依依哼了一声,“我可不认。” 三个人亲密无间地说笑着,周遭竖着耳朵听的人却都惊呆了。 姚家大小姐竟然主动给白楹扇风?! 怀阳郡主竟然亲手给白楹剥莲子?! 不少人暗暗心惊,原先看见白楹第一面的轻视也不由得淡了几分。 一盏茶功夫过去,秦老太君等人往这边走来。 白楹这才发现世家夫人之中还有霍家少夫人。 “大嫂嫂!”眼看宋宜越走越近,白楹站起来欣喜地喊了一声。 宋宜含笑应了一声,跟身边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夫人低声说了一句什么,那个年轻夫人就跟着看了过来,笑着点点头。 哦,这下又提醒了一些人。 白楹被静太妃收养作养女,是正儿八经上了霍家族谱的。 七七八八的人都开始正视白楹。 秦老太君走到白楹面前,和怀阳郡主姚依依两个小辈寒暄几句,便带着白楹走进大家视野当中。 秦黛和白楹两人一左一右站在秦老太君身边,秦老太君拉了白楹的手,将她介绍给在场的人。 “这个讨人喜爱的小辈,我若不是开春那会儿去九龙寺上香,就要硬生生和她错过了。”笑了一下,秦老太君继续道,“也幸而遇见了她,否则我这把老骨头,今天就不能站在这和大家说话了。” 秦二夫人喊了一声“娘”,嗔怪道:“好好的,怎么能乱说话呢。” “是啊,老太君精神气儿这么好,少说还能再活个二三十年,做一个老寿星呢!”其他人也跟着七嘴八舌说道。 “老太君福寿延年,儿孙满堂,是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这句是大实话。 秦老太君笑了一笑,又将白楹当日是如何救她的,说了一遍。 秦二夫人也道:“那日真是多亏了阿楹呢!” 不少世家小姐们看白楹的目光都隐隐变了。 白楹只抿唇笑,“阿楹不敢居功。” 秦老太君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目光扫过众人,说:“今儿,就是想跟大家说一声,楹楹虽说是入了霍家族谱,但我是越看她越喜欢,越喜欢,越放不下。楹楹丫头若是不嫌弃,尽管把秦家当做自己家,黛姐儿,眉姐儿,画姐儿,就都是自家姐妹。” 除了秦家人,众座皆惊! 白楹也很是惊讶,这话虽然不比来的路上说的,但分量也足够大。明晃晃就是再说:白楹是我秦家护着的,秦家就是白楹的靠山! 秦黛八面玲珑,旁人还在愣怔中,她就走到白楹身边,第一个道:“阿楹通透灵气,见第一眼便只恨不得是自家姐妹,曾祖母这话真是如了我的愿。” 秦眉从小姐妹中走出来,紧跟着道:“既如此,阿楹可要时常来府上玩,不多走动我第一个不饶你!” “阿楹。”极容易害羞的秦画喊了这么一声,脸都红了起来,亮晶晶的眼睛看着白楹,面上同样带着欢喜。 白楹低下头,羞涩一笑,看上去似乎是个很文静的性子。 姚依依不禁拉了怀阳郡主的袖子,憋不住笑:“堂姐你看阿楹,哈哈哈哈。” 怀阳郡主心里也高兴。 女孩子都是在好朋友面前才会暴露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便是秦家姑娘跟白楹要好,也越不过她们去。 第225章 眼缘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秦老太君今日是有意为她看重的这个小辈造声势。 而秦家一群人,也是非常配合。 秦家门风清明,上下一心,不是说说而已的。一笔写不出一个“秦”字,秦家作为大煜颇有威望的百年世家,自然是根正苗好,否则又怎么能走的长远呢? 这是其他世家最羡慕秦家的地方。 便是霍家,霍家三公子少年时也曾做出过荒唐事,少年意气,虽说后来被霍家老爷子教训了一顿,但总归和其他世家公子打架的事儿磨灭不去了。 秦家子弟却不同,个个的好,从上到下,秦老太君生下的三个儿子,除了个正室夫人,院子里别说莺莺燕燕了,身边就连个服侍的侍女也没有。 姑娘家更不用说,谁家能娶到秦家的姑娘,往下再荣耀三代不是事儿!足以证明秦家姑娘们不论是谈诗论赋还是执掌中馈,都是一等一的优秀! 有这样一个世家做靠山,往后只要自己不出差错,哪里还会没有什么好日子过? 从今儿起,怕是国师塔的门槛都要被媒人踩烂了! 哦不对,国师塔是不许外人进去的。 那就只能托人进宫去拜访静太妃,毕竟她是白楹的养母。 有了秦老太君一番话,不少世家夫人走过来细细打量白楹,而后含笑夸赞一句,不管是真心实意,还是看在秦老太君面子上,总归面子功夫给做足了。 有夫人拔下自己发间钗,有夫人取下腕中镯,还有夫人称今日身上没带什么好东西,没给见面礼,请白楹勿怪,又自报家门让她得空了来玩儿。 夫人们都做出行动了,这些千金小姐,也跟着围上来,一个个或热情或矜持或含蓄和白楹交谈。甭管她们心里是怎么想的,但在秦老太君面前,自然要向白楹表达自己的友好和善意。 秦家已经出家了的女儿则待在秦老太君身边,关怀地问她最近身体状况。 秦老太君说:“一切都好。” 秦国公的嫡亲女儿挽住秦老太君的手臂,陪着她坐下来,看了那边被众人围着的白楹,说道:“祖母,这个小姑娘看着绝非池中之物啊。” 未出嫁之前,她也是秦老太君疼爱的孙女,在秦老太君面前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您看人最是明白不过,莫不是知道她未来会很尊贵,今日才设这么一个宴让她进入世家眼中?” 她也是听说了白楹和祁郡王关系要好才会这样认为,“祖母可别瞒我。若只是为了报救命之恩,您又何必大费周章?” 秦老太君横她一眼,“合眼缘不行?” 秦南雪讶异道:“只单单因为这个?” 燕嬷嬷站在边上拿着扇子给秦老太君扇风,秦老太君合了合眼,轻声道:“霜儿的孩子若是还在,也应该和画姐儿,白楹她们差不多大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秦南雪想到幼妹如今的现状,也是心疼无比。 虽说秦老太君最看重秦黛,但平日里却是最疼爱三叔的嫡孙女秦画,从前秦南雪还不知道为什么,如今秦老太君这么一说,她也算是明白过来。 再看白楹,这小姑娘细皮细肉,通透灵气,侧脸还真有点像她那幼妹。 秦南雪正想着,秦老太君出声道:“回头你去瞧瞧霜儿,让她别再和宴哥儿置气。那个孩子也已经死了这么多年,她总不能还对长子有怨言,哪有这么做娘的?” 要说孙辈里面,还是秦国公嫡次女,秦南雪的幼妹,最得秦老太君喜爱。 都说大哥的女儿秦黛最得秦老太君看重,其次便是秦眉最受秦老太君喜爱。 但要和当年她的幼妹比起来,三个曾孙女也比不过她半个妹妹。 秦南雪叹了口气,给祖母添了茶,“您是不知道,霜儿她心结颇深,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宴哥儿了。您以为孙女没劝过她?孙女得了空便去开解她,但说了也没用啊。反而随着时间过去,她病情越来越严重,十日里有八日卧在病榻……” 说着竟语带哽咽,“她知道您牵挂她,都让我不许说她近况,生怕您急起来就跑去看她。” 秦老太君沉默,清明的眼眸中似有水光闪过,一闪而逝,她喃喃道:“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她何苦为难自己啊。” 秦老太君有时候会想,是不是霜儿没出阁之前,都没受过一丁点儿的苦,父亲叔叔,兄长堂兄堂弟长姐堂姐包括她自己,都对她宠爱至极,所以后半辈子才会这么苦。 见秦老太君情绪不对,秦南雪忙道:“祖母,祖母您别这样,咱们往好处去想,指不定霜儿自己会想开……” “三妹妹又不是不知道四妹妹的性子,倔强要死,等她想通,怕是……” 秦老太君回头呵斥道:“胡说什么呢!” 来人正是武安候长女,秦南风。 她见祖母动怒,又见秦南雪给自己使眼色,忙改口道:“孙女说错了,祖母原谅我吧。” 秦老太君从不许任何人说她小孙女半句坏话,哪怕无关痛痒,她也不乐意。 秦南风懊悔不已,她都是当婆婆的了,说话有时候还是不过脑子,明知道四妹妹是秦老太君心坎上的宝儿,还要说这种人惹她伤心。 秦南雪咳了声,笑着道:“祖母你看,画姐儿这丫头,跟白楹说着话说着话就害羞,这性子,等嫁人了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秦老太君顺着秦南雪目光望去,就见白楹,怀阳郡主姚依依三人,和秦眉秦画坐了一处,几个年轻小姑娘有说有笑,秦画脸红得不成样子。 这副作态换做旁人,恐怕要被说小家子气,登不上台面,但换作是秦画,就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憨态娇美。 顶级世家出来的丫鬟,都比普通人家的嫡女要好,更不要说千娇百宠长大的主子了。 白楹等人坐在凉亭中,见白楹吃完了先前的莲子,怀阳郡主又让人拿了一些过来剥。 在这上面她找到了做姐姐的成就感。 秦眉秦画两姐妹和白楹互相了解差不多了之后,秦眉便直接了当问道:“阿楹,你和祁郡王之间……” 听到“祁郡王”三个字,白楹立马明白她要问什么,“没有!”非常坚决的回答。 秦眉的眼角微微上挑,有种说不出的风.流,“怎么,不喜欢啊?” 秦画怕白楹听到这个问题不舒服,忙道:“二姐姐,哪有你这样的,阿楹要害羞的。” 白楹,怀阳郡主,姚依依和秦眉四人同时看着秦画,眼中意思很明显:能有你害羞? 秦画,秦画的脸又红了起来。 别说白楹了,就连怀阳郡主和姚依依也是头一回见这么容易害羞脸红的姑娘。 姚依依用团扇挡住脸,笑得乐不可支。 秦眉也笑,“诶,三妹妹,我说的是阿楹,你脸红个什么劲?” 秦画:“我,我……”我了个半天,就是说不出话来。 “眉姐儿,又在欺负你三妹妹了?”卢国公长女秦南雨走过来,她是秦眉的亲姑姑。 怀阳郡主三个人起身见礼,秦南雨笑道:“快坐吧。”目光落在白楹身上,转头便吩咐人多拿一些冰过来。 秦眉有恃无恐道:“姑姑哪知眼睛看见我欺负三妹妹了,三妹妹皮薄您又不是不知道。” 秦画脸红红地看着秦南雨,“二姑姑,二姐姐没有欺负我。” 秦眉就乐笑了。 秦南雨看见秦画这样,也没法,这傻丫头。不过家中姐妹感情要好不是什么坏事,秦南雨也就没说什么。 她来这边主要是为了看看白楹。 看看什么样的女孩儿才能让祖母另眼相待。 这一瞧,也没瞧出什么花儿来,不就是人看着灵气一些,样貌不错了一些,其他……好像也没什么? 秦南雨觉得没劲,和几个小姑娘闲聊了几句,便走了。 秦眉揪着先前的问题不放,“阿楹,喜不喜欢祁郡王啊?” 白楹坦坦荡荡说道:“只把祁郡王做兄长看待。” “哦?”秦眉挑了挑眉,说起来她的性格和姚依依挺相似,都是有什么说什么,她笑了一下道:“这样再好不过了。” 贵女们离她们这边有些距离,现在是秦黛在她们中间,她八面玲.珑长袖善舞,所以世家小姐都喜欢跟她待在一起。 尤其是家中有未娶亲的兄长的,更加黏着秦黛不放。 这种热情对比之前对白楹的,可要真实多了。 秦眉笑着,眼睛盯着白楹,声音压低说道:“祁郡王母族安国公府,可不是什么好人家,你若是对祁郡王有意,还得早早歇了这份心思,知道吗?” 她说着话声音虽然轻,但却未避讳怀阳郡主和姚依依二人,想来也是因为她们是白楹好友的缘故。 白楹接受了秦眉善意的提醒,道了声谢。 怀阳郡主低着头剥莲子,神色有一瞬间不自然。连秦家姑娘都这么说,好在她悬崖勒马,否则……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安国公府子弟多是没出息的,除非祁郡王坐上那个位子,否则不出三十年,安国公府就得歇菜凉凉。 白楹见怀阳郡主手指都剥红了,忙拦住她动作,“好啦好啦,知道郡主待阿楹好,可仔细这芊芊玉手,千金都不换呢,剥伤了的话可都是我的罪过了。” “且放心吧,怪不到你头上!”怀阳郡主笑着看了她一眼,依言停手。 秦画有双小鹿眼,她眼巴巴地看着白楹,说话细声细气的:“阿楹,日后你只管来玩,我都是有空的。” 白楹笑得眉眼弯弯酒窝特别明显,她应道:“好呀。” 姚依依看了她们好一会儿,奇异地发现,阿楹和秦画的眼睛,好像呢。 都是黑白分明,一尘不染,水光潋滟的。 午膳是在秦家用的,秦家设了宴,自然是要把人都照顾周到。 用过午膳,又待了一小会儿,怀阳郡主提出告辞,毕竟天儿这么热,也没什么好玩的,怕中暑气,白楹和姚依依想了想,也决定回去。 下午日头最毒,谁吃得消? 临走前,秦老太君又给了一些见面礼,让白楹带回去。 这老祖宗都送礼物了,其他人还能不跟着表示表示?更何况,白楹来的时候也给她们每个人带了见面礼。 于是,白楹是带着一车见面礼来,又带着一车见面礼回去。 甚至比起来之前装见面礼的马车东西更多。 回去路上,如竹和丁元两人跟白楹坐在一辆马车里。白楹看了一眼如竹,今日秦家的宴会上,如竹一直跟着秦二夫人,想必是洛妃有什么话要让她带出来。 第226章 重点 回到国师塔,白楹换了身衣服,躺塌上小憩了一个时辰,临到晚膳,迷迷糊糊间听到了房门推开的咯吱声。 丁元轻手轻脚地进来喊白楹去用饭,见她睡迷糊脸都被闷红,犹豫了一下说:“姑娘,明天您还去宫里头吗?” 白楹慢吞吞地坐起来穿鞋,脑子就跟浆糊一样,迟钝了几分钟才仰头问道:“去吧……怎么了?” 丁元给白楹理了理柔顺的头发,跟在她后头,说:“不如,这段时间先别去了吧?” 白楹顿住脚步,大脑一下子清醒了。她回头看丁元,后者忐忑不安,似乎怕她生气。 白楹慢吞吞问道:“皇宫出事了?” “……”丁元愣了,“姑娘怎么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白楹第一反应,竟然是:终于来了。 白楹眼神有些古怪,没理会丁元这句话,她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半晌自言自语道:“不会那天真是芳年吧?” 她做了不下百种猜测,最好的两种结果就是那人不是芳年,以及就算是她,兴许也只是昭贵妃自己有私事想让那什么三焦大师算一卦或是怎么样。 心莫名地慌了起来,连吃饭都没胃口了。 丁元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道:“今下午,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人进宫跟皇上说岐王压根就是天煞孤星命格,绝没有一点福气,他还在宸极殿发毒誓,说跟岐王沾边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现在宫里都乱套了。姑娘,咱们过段时间再进宫吧……” 白楹低着头,丁元都看不到她是什么表情。 她忐忑地等了半天,终于白楹抬了头,她看着下面楼梯,迈开步子,往下走。 “姑娘?”明天到底去不去皇宫? “狠还是昭贵妃狠啊……”一声叹息,白楹想到什么,脚步停了一下,又重新往前走,“要去。” “啊?”丁元没听懂,她急急忙忙追上来,“姑娘,姑娘!现在宫里头乱糟糟的,皇上震怒,一连好几趟派人去白云山要让空远大师下来说清楚,还有昭贵妃华贵人她们不知道怎么了,华贵人被昭贵妃打了个耳光,然后昭贵妃就气晕了……” 轻风忽然从她们身后出现,“和阿楹说这些做什么?” 白楹坐下吃饭,脑子里想着事,就没说话。 丁元低着头和轻风解释:“轻风姑娘,姑娘她,她明日还要去皇宫。”说话急切起来,“那,那这么乱,姑娘她……” 轻风抬手,示意她不用再说下去,“我知道了。” 轻风走进去,丁元绞着手站在外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错。 “阿楹。”轻风站在边上,静静地看着白楹心不在焉地咀嚼饭菜,“今日吃的比平时少了好多,是不合胃口吗?” 白楹把饭咽了下去,坦诚说:“是我心里有事,才没胃口,和饭菜没关系。” 轻风本来还想走迂回路线,没想到白楹倒是直接许多。 她笑了,干脆也打开天窗说亮话:“那你想好了要做什么吗?” 白楹说:“还在想,没决定好。” “你在担心岐王?”轻风问。 白楹犹豫了一下,说:“一点点。” 她知道傅南歧不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或许从她给他送了信过去开始,他就料到了昭贵妃会走这一步棋。 傅南歧是因为什么才能出冷宫的?无非就是空远大师说他福泽深厚,说他对大煜气运能带来好处,皇帝才会动摇。 否则,只凭着那一点迟到的微不足道的慈父愧疚,能顶个屁用。 白楹不屑地嗤笑一声。 轻风见她这样,有点意外,更多的还是欣慰。 她从来没有这一刻,这种感觉来得如此强烈。 阿楹啊,她真的是长大了。 白楹琢磨了一会儿,看向轻风,忽而嫣然一笑,她说:“轻风姐姐你知道么?一开始我只觉得岐王武功深藏不露,性格很差,让我感觉他随时能拧断我的脖子。” 轻风蹙了蹙眉,又舒展开,笑着问道:“那之后呢?” “之后啊,我知道了他的身世。”白楹坦诚地说,“我觉得他真的好惨。” 轻风忍俊不禁。 白楹放下碗筷,坐在凳子上,双手托着下巴,她在回想之前的点点滴滴。 “疾风知劲草,这句诗用来形容岐王再合适不过了。他大概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嗯,这种情况的人吧。”白楹以前没工作之前生活富足,家里人都疼她宠她,工作之后,见惯了生死,绝望和希望通常只是一线之隔,也有不认命的,但最终还是被残酷的现实压垮了脊梁骨。 “他本该是高贵的,却因为命运的不公从天堂掉落地狱。他深陷泥潭,却苦命挣扎,他从未看见过一点光芒和希望。虽然我不明白他所坚持的目的是为了什么,但我看到了他如野草一般疯狂生。”白楹说,“他不信命。” 二十几年啊,傅南歧挣扎了二十几年。 哪怕他在冷宫,李皇后和昭贵妃还是不肯放过他。尖酸的奚落,刻薄的谩骂,厌恶的眼神,还是小时候或许经历过的毒打……这种情况下,他脾气性格只是恶劣了一点,似乎也很正常吧? 换位思考,白楹觉得自己如果是傅南歧,她可能熬不了这么久。 她可以吃苦,一年两年,三年四年。 但是十多年二十多年,看不见一点希望,还要让她不放弃,她做不到的。 轻风眼神复杂地看着白楹。 外头天已经黑下来了。 丁元把屋子里头灯点亮,然后默默地站到外面。 白楹沉吟地想了一会儿,说:“其实阿楹一点都不善良,有时候看见乞讨的人,我就会第一个想他们是不是有组织的,是不是装做残疾的人,是不是都是懒鬼不愿意靠自己双手去挣取财富的。我又会想,他们是不是做了坏事,才会沦落到这个下场。” “我一点都不善良,我喜欢用恶意揣度别人,最好最坏的打算。”她叹了口气,“但有时候又很矛盾,想去帮忙,对那些乞讨者视而不见的感觉太难受了。” “我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粒渺小尘埃,在尘世中数着日子度过这一生。我身上有着普通人都有的特点,因为本就是一个普通人啊。” 轻风笑了,“说重点。” 白楹眨巴两下眼睛,低下头,小声却很坚定:“轻风姐姐,我想去帮他。” 轻风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刚还觉得她直接,结果又磨磨唧唧说了这么一堆,绕了这么一大圈子。 “决定好了?” 白楹点头,“决定好了。” 轻风说:“我不怕你后悔。我只是怕你牵扯进去,就再也无法抽身了。” 轻风温柔地看着白楹,这个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小姑娘,“阿楹,我们会很担心的。” 白楹站起来,似在纠结措辞。 轻风看着白楹一天比一天高的身高,情不自禁笑了,“国师塔历来是不插手皇族的事,但岐王三番四次于你有恩,咱们也不能做狼心狗肺之辈……” 她像是下定了决心,说:“阿楹,做你想做的吧,后面有我们。” 白楹微微睁大眼睛,这种惊喜让她有点措手不及。 “轻风姐姐……我,我做的所有事情,绝对不会把国师塔和师父牵连上……” 真是一个傻孩子呢。 轻风摸了摸她的头发,“今天先好好睡一觉,明天再去宫里,你觉得如何?” 国师塔和白楹早已息息相关,她是国师大人的继承人,即使她现在想要和国师塔撇清关系,也是不可能了。 牵连?没什么牵不牵连一说,最坏的结果,不就是阿楹提早回来继承国师塔吗? 轻风看着白楹轻快的脚步背影消失在转角处,无奈一笑,动手把桌子上的东西给收拾了。 丁元忙进来抢活干,又吞吞吐吐不明白轻风为什么会答应白楹。 “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不是很好吗?”轻风淡淡一笑,“你进来的晚,又没怎么见过国师大人,是以不知道他对阿楹的教导理念就是,顺心而为,身心自在。” 换句话说,就是天捅破了还有国师大人呢! 丁元呐呐点头,虽然没说出来,但轻风还是看出来她很担心白楹。 轻风也不过多解释,只心想,阿楹也没有白救他们兄妹俩。 她不在乎什么天赋潜质,勤奋好学。正如国师大人捡人回来的第一个要求,是会感恩。 一个不懂得感恩的人,哪怕他再怎么天资聪颖,优秀上进,这条路也只能止步于此,还想再进一步,那是不可能了。 深夜,白楹在床上翻来覆去。 她不知道现在皇宫情况到底如何,傅南歧和华贵人怎么样了,还有静太妃和洛妃,有没有牵扯到她们。 这一晚注定难熬。 但她也想通了很多事,这人啊,绝不能给自己留下一点遗憾。 否则等迟暮之年,再来后悔就来不及了。 还有,她真的被绑死在傅南歧这条破船上了。但比起之前,这次是一点儿不情愿和勉强都没有了。 白楹对着头顶叹了口气,傅南歧真要感谢他那张完美无瑕的脸,看在这张脸上,她也不忍心让他被昭贵妃搞死啊。 第227章 无援 天还没亮,白楹就起来了。 她把该带的东西都带上,收拾整齐,用了个早膳,带了丁元就准备进宫。 国师塔塔门打开,第一个闯到眼中的便是舒嬷嬷的背影。 她看上去站在外头等了好久。 白楹失声:“……嬷嬷。” 今日没有太阳,不知道是不是前些日子热了太久,这天公,竟有些隐隐要落雨的趋势。 舒嬷嬷听到了声音,转过身来,露出一个和平日里一般无二的慈和笑容。 白楹抿了抿唇,对于舒嬷嬷为什么一大早就出现在国师塔外,心里有了大概猜测。 她知道,过了轻风姐姐这一关,到宫里肯定还要面对静太妃和洛妃她们。她已经打好腹稿准备说服她们,但万万没想到,才出国师塔,就被拦住了。 舒嬷嬷上前来,和蔼道:“夫人和少夫人都想你了,特意让我早些接你去霍家小住几日。楹丫头,我们走吧。” “我不走。”白楹摇头,目光毫不闪躲看着舒嬷嬷,“嬷嬷,我要去宫里。” 舒嬷嬷说:“老大人昨日还念着你说你去秦家,也不去霍家,小辈里头,只有你一个女孩儿……” 白楹重复道:“嬷嬷,我要去宫里。” “……”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舒嬷嬷只好说实话,“小姐不让你去。楹丫头,你乖,好好待在国师塔,或者去霍家住几日。等这段时间过去了,再去宫里头。” “嬷嬷。”白楹又摇头,坚决道,“我,我要去帮他。”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舒嬷嬷苦口婆心道:“他哪用你帮呀?楹丫头,听嬷嬷一句话,你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趁早划分界线,小姐和嬷嬷是不会害你的。” 她还有一些话没说出口。 傅南歧现在处境危险,前有三焦怒斥他是天煞孤星克尽亲生之人,后有宫中流言纷纷说他是先皇后与人通奸生出的野种。 这种情况下,皇帝没能立刻处置傅南歧,已经算他理智了。 白楹怎么还能去掺和? “那他就真的孤立无援了。”白楹喃喃道,她从来没感受过什么叫孤立无援,但她一想到傅南歧现在的处境,她就觉得心堵堵的,涩涩的。 她一个旁观者都这么难受了,那么傅南歧和华贵人,是不是更加煎熬了? 白楹揪住了舒嬷嬷的袖子,涩然道:“嬷嬷,命运不公,我们,也要不公吗?” 白楹想到华贵人曾和她说过,傅南歧很小的时候,云妃不慎落井身亡,他就越发坐实了“天煞孤星”的命格,被皇帝直接送去了冷宫。 那么恶劣那么冷酷的傅南歧,小的时候,却在冷宫被任意那个宫女太监欺负,他们把从主子那受的气都撒在傅南歧身上。他们对他拳打脚踢,完全不顾及他只是一个无辜的小孩子。 他们打翻给他的剩菜剩饭,逼他低头,逼他求饶,逼他哭泣。 他们只肯给他一件破衣服,在寒冷的冬天,缩在冰冷的墙角瑟瑟发抖。 这一切,都是皇帝无视的,昭贵妃李皇后纵容的。 他们巴不得这个“天煞孤星”早早死去,死在哪个季节,然后破席子一卷扔去乱葬岗。 但他们没想到,他从未低头,从未求饶,从未哭泣。他像是被人丢弃的一颗种子,被随意扔在了悬崖峭壁石缝中,没有人会觉得,这颗种子会活下来。 可他不仅活了下来,还生根发芽,在悬崖峭壁上长成了参天大树。任凭风吹雨打雷击,也动摇不了他。 他隐忍,冷漠,尖锐,刻薄。 那是命运不公,那是小人作祟! 白楹开口,都没发现自己声音有些颤抖,“嬷嬷,他本该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啊。” 他应该是光芒万丈,尊贵无双,绝代风华的。 就像傅云祁那样,不,要比傅云祁还要优秀百倍。 舒嬷嬷眼眸一闪,沉默着没说话。 如果不是发生了那种事,傅南歧如今确实该是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太子。 舒嬷嬷拉住了白楹的手,慈和道:“小姐说过,要小心墙角有耳,楹丫头,这种话可不许说了。” 白楹没想到舒嬷嬷态度这么坚决。 她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傅南歧的性格这么孤僻冷漠,他早就知道了,这个世界,除了害他和少数护他的,大多都是冷眼旁观,保全自身的人。 舒嬷嬷怜惜地看着她,淳淳教诲:“楹丫头,你要知道。这世上,哪来什么公平?人,就是不平等的。” 吱嘎—— 国师塔大门再次打开。 轻风微微一笑:“那就去改变吧。” 去打破,去改变,去给予那些遭受不公平待遇的人新生! 正因为世上无公平,人有高低贵贱之分,才会有国师塔,才会有国师大人啊。 不论去哪儿,看见不公平的事,国师大人都是出手。看见人危在旦夕,垂死挣扎,国师大人都会出手相救。 除非真的无力回天,否则国师大人一定不会放弃。 近百年间的干旱,洪水,瘟疫,雪灾,有哪一次国师大人没出现呢?便说难民区,就常能看见国师大人救治伤病之人。 轻风想,国师大人知道阿楹的决定,想必也是会欣慰的吧。 阿楹是一个好孩子。 她通透,冷静,客观,这样的她不该被所谓的规矩和教条束缚。 她该有一片,自己的天地。 …… 一进宫,白楹直奔宸极殿。 高公公守在外头,虽然年纪大了,但眼睛还是很尖,老远就看见了白楹往这边来。 “高公公!高公公!”白楹气喘吁吁,“阿楹有事要求见皇上!” 高公公对这个小姑娘印象很好,他犹豫了一下,低声道:“白姑娘,不是老奴不帮你通传,只是皇上现在心情不太好……您看,你要不先回去?” 白楹严肃道:“阿楹真的有要事!” 高公公叹了口气,见她说得这么真,便道:“那好吧,老奴进去问问皇上,看看皇上愿不愿意见您。” 白楹诚心诚意道:“谢谢您。” “当不得当不得。”高公公说着,两边小太监掀开帘子,他便进去了。 因为有点急,白楹总感觉等待的过程很漫长。 她很怕皇帝不想见她。 那她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丁元跟在白楹后头,安慰道:“姑娘,您别急。” “好好。”白楹胡乱应了两声,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门口。终于,高公公出来了,白楹眼睛一亮,“高公公!皇上答应见阿楹啦吗?” 高公公露出一个笑,做出一个请的动作,“皇上请您进去。” 白楹又道了声谢,把要说的话在心里来回重复,以免等会儿语言组织不起来,没有信服力。 一进去,就看见皇帝坐在龙椅上,沉着脸,手里头还拿着一本奏折,看上去心情确实不太好。 白楹挑不出一点错地行了礼,“皇上,阿楹有要事禀告。” 皇帝分出眼神,看见跪在底下的小姑娘,牵了牵嘴角,道:“起来说吧。” 白楹依言起身,表情严肃,“昨夜阿楹夜观天象,发现对应岐王殿下的那颗星忽然变得黯淡无光,帝星边上却出现一颗虽小但光芒足的危星,料想是小人作祟,特意进宫来禀报皇上。” 皇帝隐隐觉得白楹的话有些耳熟。 白楹面不改色,心里却很是心虚。想到这个办法,还是多亏了空远大师。 之前他们去冷宫,看见了那场欺凌的戏,空远大师就说了“照应二皇子的那颗星变得黯淡”的话,白楹当时还吐槽空远大师神棍似的,没想到今天这句话给了她启发。 她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皇上可知道那个小人现在何处?如若不抓出来,恐怕会动摇国之根本。”她皱了皱眉,很苦恼的样子,“阿楹在这上面也只学了一点皮毛,所以不确定那颗危星周围是否还有其他隐患藏着。如果师父在,一定能看出来。” 最后一句话说的很轻,像是自言自语地嘀咕。 但皇帝听见了。 原本不信的,听到国师大人四个字,就开始半信半疑。 是了。 那个自称“三焦”的人,他从前可是闻所未闻,若不是昭贵妃提醒他,这个三焦是当初先皇后死后给傅南歧算过命说他是天煞孤星的人,皇帝都要忘了。 从前皇帝不愿意去深思细想,所以在云妃死后,直接把傅南歧扔去了冷宫,多年来不管不问,直到傅南歧成年后空远大师下山来告知他,傅南歧于国运息息相关,他才将他放出来。 如今皇帝冷静下来,愿意去想了,就会发现其中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 且先不论傅南歧到底是不是他的孩子。单说当初先皇后的死,他们都知道是她自己一把火烧了凤翎宫,用葬身火海来以证清白,所以这跟傅南歧有什么关系? 那个穿的破破烂烂跟个乞丐似的三焦,随便说了一句“天煞孤星”,他怎么就对傅南歧厌恶至极了呢? 还有云妃,她是落井身亡,这是意外,和傅南歧似乎也不搭边。 他当时,又为什么会把失去养母的傅南歧扔去冷宫自生自灭的? 还不就是因为这个“天煞孤星”吗? 真是无的放矢!皇帝怒一拍桌子! 空远大师至少还是给傅南歧算了命,有理有据,这个三焦,无凭无据就说傅南歧天煞孤星,他看,是有人的心大了吧! 白楹还在“自言自语”,“明明岐王殿下命格该是极好的,阿楹虽然和岐王殿下见的次数不多,但都能看出来,岐王殿下隔几日就来给皇上太后请安,是个非常孝顺的人。寻常人待着冷宫多年,肯定会委屈怨愤,可岐王殿下却没有。这样善良的人,为什么会被传出天煞孤星四个字呢?” 是啊,他吩咐的事情,不论大小,傅南歧都一一给办好。他对这个从来没有过任何柔情和疼爱,但他却始终做好自己该做的,不怨不恨。 不像老大,时常在朝堂上蹦哒,真把他当死人了不成?! 皇帝心烦意乱,头痛欲裂,五指紧紧捏着手里头的奏折,手背青筋突起,他的表情看上去比白楹进来的时候还要可怖。 白楹没必要撒谎骗人。 她和傅南歧从未打过交道。 白楹真心实意地关怀道:“皇上,是不是有人想要挑拨您和岐王殿下的关系啊?自古以来,要想社稷稳定,就必须君臣一心,父慈子孝。” 她叹了口气,很是同情地说:“皇上若是误会了岐王殿下,他现在一定很难过吧。” “朕知道了。”皇帝沉声说了一句,显然是冷静下来,有了自己的思量。 白楹暗暗松了口气。只要皇帝肯细想,那事情就有转圜余地。 白楹乖乖道:“那阿楹先告退了。” 她知道凭自己几句话无法让皇帝对傅南歧有什么实质性的改观,但哪怕有几分动摇,也是好的。 皇帝叫住她,顿了顿,说:“阿楹,你是个好孩子。如若无事,替朕去景吾宫看一看岐王吧。” 好孩子。 这三个字从皇帝嘴里头说出来,怎么这么好笑呢? 白楹还是那副只要皇帝开口,她什么都听的乖巧表情,“是。” 她正想见一见傅南歧。 第228章 蛮子 在外面等候的丁元看见白楹出来,还以为她要回景玉宫,连忙跟上,落后她一步低声说:“姑娘,静太妃一定很生气,到时候您好好认个错,想必太妃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 有宫人经过,朝白楹欠身行礼:“白姑娘。” 白楹“嗯”了一声,径直往前走。 景玉宫和景吾宫是一条路,位置都比较偏僻,说好听点就是清静。 丁元还以为白楹听进心里去了,很高兴,“姑娘,恕我直言,这种事情,您做一次就够了,这也算仁至义尽了不是,做太多,反而会影响到您自己。” 白楹轻轻一笑,“阿元姐姐,还不够的。” 只做这么一点,是远远不够的。皇帝如今只是有了动摇,原先十分怒火降到了五分,但主观意识还是让他不喜傅南歧,这恰恰是最致命的一点。 她很好奇,为什么皇帝会对自己亲生儿子有这样厌恶的情绪。 先皇后,又是为什么死的? 她要好好问问清楚。 丁元因为白楹的话,急的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姑娘,姑娘您还要做什么呀?” 再往下去,静太妃绝对绝对,会怒火中烧,到时候就不是单单是认错能补救不得了的! 丁元不明白白楹为什么会在傅南歧身上坚持。姑娘读的书多,懂的道理也多,不会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危害有多大的啊。 白楹轻声说了一句,“阿元姐姐,你听说过一句话吗?” “什么?”问完,丁元就看着白楹从景玉宫宫门前目不斜视走过,她呆愣住,还以为白楹走过头了,忙提醒她,“姑娘,姑娘景玉宫在后面呢!” 白楹像是没听见她说话,微笑着继续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话说起来,她这还是第一次,从大路正儿八经地,不做任何掩饰,堂堂正正地走向景吾宫。 哦对了,白楹回头,朝满是震惊的丁元一笑,“皇上让阿楹去景吾宫安慰安慰岐王殿下,阿元姐姐,你先回景玉宫等我吧。” 怕她担心,她又补充了一句:“放心,太妃不会把火撒在阿元姐姐身上的。” 丁元:“……”她在乎的是这个吗?! 丁元有好多好多话要说,奈何这是皇帝吩咐的,她动了动干涩的嘴唇,头一回觉得白楹让人很头疼。 “姑娘……” 白楹笑嘻嘻“诶”了一声,不为所动,小身板站在景吾宫大门前,伸手,用力推开了沉重的大门。 白楹走进去,没再回头。 丁元心酸无比,总算体会到了舒嬷嬷当时的心情。 又气又急又无可奈何。 简直要人伤心欲绝。 “反了天了!反了天了!她这是要上天吗?” 景玉宫中,静太妃手里提着一根竹棍,来回走动,脸上刻板严肃的表情早已龟裂开来,未免她的怒火殃及池鱼,所有宫人已经被舒嬷嬷支派回自己屋里头去了。 还有一个原因,她怕宫人们看见小姐这暴怒的样子,多年的形象毁之一旦。 “太妃恕罪,太妃恕罪。”丁元早就被静太妃吓到了,她跪在地上,任凭舒嬷嬷怎么拉都拉不起来。 “姑娘她绝不是有意不听太妃的话,她是,她是因为皇上的吩咐……不得已而为之的!”因为怕静太妃惩罚白楹,丁元越说越快,“姑娘本想回来的,奈何不能违抗圣命,一路上她一直吩咐丁元要好好跟太妃解释……” “蒙谁呢?”静太妃冷笑一声打断丁元的话,“你当我不知道这个小兔崽子的德行?” 舒嬷嬷:“……”小姐,真的是被楹丫头气的,在恢复本性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丁元来宫里的次数屈指可数,因此也没见过静太妃发火,如今也算见了世面,她抿着唇跪在地上,双手伏地道:“请太妃原谅姑娘。” 静太妃冷着脸没说话,可以看出来她在爆发的边缘了。 舒嬷嬷也很无奈,她弯腰握住丁元的手臂,道:“你先起来吧,这事儿与你无干。等楹丫头回来,太妃自然会同她好好说的。” 怎么会与她无干呢?舒嬷嬷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丁元不好再跪下去,她垂首站立一边儿,心中充满愧疚。 如果不是她没拦住姑娘,静太妃也不会这么生气。 姑娘救了她和兄长性命,给了他们一个家,还培养他们,可她却什么事也不做好。 景玉宫阴云密布,景吾宫也好不到哪里去。 白楹现在有点后悔问出那句话。 她看着一身墨色长袍的傅南歧,他的眼眸如同身上的衣服,黑不见底,幽深冷酷。 说实话,白楹有点怵这样的傅南歧。 按照实际年龄算,她应该还要比他大两三岁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腿有点软……麻麻救命!!! 如果时间倒流回前五分钟。 白楹一定,一定不会问傅南歧先皇后的事情! 白楹内心泪流满面,但还是坚强地开口,“你,你就,就当我我没问吧……” 天……磕磕巴巴成这样。 你到底有多怕他啊!白楹不动声色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痛感冲击着大脑,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不能这么没出息。 傅南歧眼神冷酷,像淬了冰一样,落在白楹身上,就在白楹觉得全身上下都毛骨悚然的时候,他移开了目光。 傅南歧走到了院子里。 白楹松了一口气,那种如坠地狱,阴冷刺骨的感觉,她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了! 他们第一在冷宫见面,傅南歧差点把她杀了,也没有现在这么杀气腾腾。 先皇后的死,一定是个禁忌。 白楹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耳巴子。 问什么问啊。 她可能是近年来和傅南歧关系越发友好,才让她忘了傅南歧的真实脾气性格。 嘤嘤嘤麻麻我害怕。 白楹慢吞吞地走到外面,和傅南歧保持一小段距离,她支支吾吾,声音很轻:“对不起。” 怕傅南歧没听见,她又鼓足勇气,咽了咽唾沫,重复道:“对不起,将离哥哥……阿楹不是故意要问这种问题的,我只是想,对症下药。” 知道根源,然后想办法解决。 但她没想到傅南歧反应这么激烈。 哎。 傅南歧站在那棵柿子树下面,背对着白楹,此刻的天阴沉沉的,或许再过片刻就有暴雨倾泻而下。 “……”白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揪着自己的衣角,悔的肠子都青了。 傅南歧敛眸,遮去眼底阴鸷,方才白楹眼底的恐惧被他看了个真真切切,她是无辜的,他就算有再大的情绪,也不该在她面前显露。 “坐罢。”他淡淡道。 白楹看了眼柿子树下面的那个小矮墩,又偷偷打量傅南歧的神情,看上去……比刚才正常一些了。 她这才挪着步子坐到小矮墩上,仰着脖子眼巴巴看傅南歧。 傅南歧没看她,目光落在柿子树上,忽然说:“每年柿子成熟,母妃都会亲自采摘做柿饼。” 这话颇有些没头没尾。 但白楹为了不破坏气氛,努力找话题:“云妃娘娘做的柿饼甜吗?” “……” 傅南歧万千情绪都被这一句话给打散。 甜不甜的,她就只知道这个。 白楹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这话的不合时宜,她尴尬地笑了笑,低下头,恰好错过了傅南歧眼中浮起一缕浅淡笑意。 他认真想了想,说:“尚可。” 云妃不喜欢吃甜食。 但柿子本身是有糖分的,做成柿饼哪怕不做任何添加,一口咬下去,也都会感受到那种让人无法适应的甜度。 正如傅南歧不能理解白楹为何如此喜好甜食,白楹也同样不明白傅南歧为什么会对甜食不感冒。 甚至可以说抗拒,讨厌。 景吾宫中没有人,影卫已经重新回到傅南歧身边。白楹静静地注视着傅南歧,看他目光投到远方,一点一点放空。 “二十二年前,她刚生下孩子不过数月,便在凤翎宫中,被皇帝白氏太后一行人抓奸在床。”他顿了顿,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和一个侍卫。” 这个“她”,不会是先皇后娘娘吧! 白楹登时瞪大眼睛,“不可能!” 舒嬷嬷说过,先皇后是一个温柔到极点的女人,她是真正的宽容仁慈,接触过先皇后的宫人,都发自内心尊敬她。 谁都可能和侍卫私通,先皇后绝不可能! 傅南歧低低一笑,笑声有点阴冷。 “你连见都没见过她,都相信她不是这样的人。” 可他那名义上的父皇,却第一时间认定了母亲不甘寂寞,生完孩子没多久就勾搭侍卫给他戴绿帽子。 白楹那股子针扎一般的心疼又冒出来,她小声问:“是那个侍卫,冒犯先皇后娘娘的吗?” “皇帝什么都没查,只封锁了消息,不准任何人泄露出去。然后将那个侍卫,五马分尸。”傅南歧极其冷漠地说。 彼时,北家全部人都在边疆和蛮子浴血奋战,皇帝不想因为这件事动摇军心,不想影响到即将打胜仗的局面。 他本想等北家班师回朝,再处置先皇后。 但没想到,战场上瞬息万变,就差一点的时候,后方粮草却失守了。 北家上下加上家将家仆近百口人,因为后背不设防,全都死在了蛮子弯刀之下,他们用鲜血迎接胜利,围着篝火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说着一口和大煜人不同的语言,嘲笑着大煜再无能人。 最后,还将北家家主,先皇后父亲的头颅扔回大煜士兵面前,嚣张地笑,让他们可别忘了把这个带回去。 “这是吾王赠予大煜皇帝和昭贵妃的礼物!” 蛮子说着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大煜话,古怪的腔调,笑容猖狂又狠辣。 而后,皇帝震怒,在朝堂上怒斥废物二字。 不知是在说北家,还是使粮草失守的安国公。 但这不重要了。 北家全家只剩下一个北皇后,和一个刚出生就被封为太子的男娃儿。 北家再无血脉,从此退出顶级世家一列,再无生息。 而当时只是一个普通家主的安大人,因为昭贵妃在皇宫如日中天的盛宠,一跃而成安国公。 只要有昭贵妃一日,安国公府就一日享受荣华富贵! 没几日,凤翎宫大火,被无数人敬重喜爱的皇后娘娘,死在了那场大火之中。而太子殿下,因为被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算命先生断言是“天煞孤星”的命格,一生克尽亲近之人,被皇帝厌恶,废了太子的地位。 还是云妃出面,要求收养先皇后的孩子。皇帝虽对这个儿子厌恶至极,但到底没驳了云妃的脸面。 但万万没想到!没有四年,云妃落井身亡,从此坐实傅南歧“天煞孤星”的命格一说。 后面就是白楹所知道的,傅南歧被送去了冷宫,皇帝任其自生自灭,若不是怕堵不住天下人的嘴,他恨不得亲手掐死他! “母妃不是落井身亡。”傅南歧眼眸狠戾,眸光忽明忽暗,像是回想到了什么,他面目阴冷,猛地回头,盯着白楹。 轰隆隆——! 暗沉沉的天空劈下一道闪电。 白楹只觉得呼吸都停住,她面带不可置信,颤声道:“不是落井身亡……那是什么?” 她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傅南歧面无表情,一字一顿,辗转齿间磨出暴戾:“我亲眼看着桑叶,把母妃推到井里。” 第229章 恶鬼 桑叶,是李皇后的心腹大宫女。 那也是一个暴雨夜,那或许是李皇后第一次自己撑伞,她站在井边,脚下的污泥没有弄脏她的玉鞋半分,她看着云妃在井中扑腾,挣扎,神情得意而愉悦。 桑叶浑身被雨打湿,将人推到井里还不够,还要做出是云妃自己半夜睡不着出来走走,然后遇到大雨,不慎脚滑,摔落井中的假象。 李皇后亲眼看着云妃一点一点失去力气,最终沉下去,红唇轻挽,闪电划过,照亮了那张做了精致完美妆容的芙蓉面。 她在笑,得意地笑。 笑中透露出两分鄙夷和嘲讽。 就如恶鬼一样丑陋。 …… 听完这一切,白楹胃中忽然翻腾起来,这令人作呕的肮脏!这令人不齿的狠毒! “她怎么能这样,她怎么能这样……”白楹失神地喃喃,“她就不怕报应吗?” 人在做,天在看……不,如若老天真的有眼,又怎么会让先皇后这样的好的人蒙冤而死?又怎么会让北家灭绝? 白楹越想越难过,心堵堵的,仿佛随时就能绷不住哭出来。 傅南歧也太太太惨了吧! 她从来没见过比傅南歧还惨的人! 比起白楹即将崩溃的表情,傅南歧说完后,反倒还淡淡一笑。报应?什么是报应?好人不长命,恶人留千年的报应吗? 他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这样的话,哪怕是影卫芳华他们。 白楹是第一个,或许也是最后一个。 不知道是不是吐露了这些积压在心底多年的事情,他只觉心上一松,那些枷锁也隐隐松缓。 傅南歧低头看白楹,发现她眼里闪着泪光,眸中似有藏不住的心疼,顿时哑然。 真是一个……傻子啊。 就在白楹泫然欲泣的时候,傅南歧冷着脸语气很不好地说了一句:“不许哭!” 哭哭啼啼,他又不是死了。 白楹被他这么一厉喝,眼泪就这样掉了下来。 “……”呃,她其实不想这么丢人的 白楹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眼睛湿漉漉的,看着傅南歧,像是被老师骂笨蛋但课后还是非常勤学好问的学生:“有一个地方,不是特别懂。” “……”傅南歧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白楹觑着他的脸色,在心里小心翼翼组织语言生怕哪里说不好触碰到傅南歧的伤疤。 “就是,北家……为什么所有人都去了边疆?”京城中宅院里都不需要留几个仆人看管吗? 傅南歧沉默了一下去,慢慢道:“北家上上下下,除了我母亲,都是会武功的。边疆战事吃紧,有时人手不够,有时物资不够,都是北家出钱出力。” 最后却落了个死无葬身之地。 云妃曾和他说过去,北家有一条家训,宁为敌人刀下魂,也绝不做叛徒和临阵脱逃的狗奴。 若真是为大煜战死,那也光荣。 可他们不是英勇就义。 他们是死在了后方同僚的手里。 白楹轻声说:“对不起。” “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傅南歧轻轻一哂。 白楹站起来,就她现在的身高,站在傅南歧面前也只能仰望着他,“我们必须查明真相,先皇后娘娘,她绝不是那样的人!” 傅南歧因为她后面一句话心微微动容,他似笑非笑:“我们?” 白楹摆摆手,“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谁逃得过呢?不要计较这么多了,你现在手里头有确凿的证据吗?” 傅南歧抬手狠狠揉乱了她的头发,然后修长的手指点了点白楹的额头,趁她呆愣的功夫微微施力,就把她推到了屋里头。 白楹:“!”草,感觉他是在嘲笑她身高! 傅南歧淡淡道:“要下雨了。” 白楹哦了一声,有点急切,扯了扯他的衣服,“你快说啊,你这些年,有没有找到什么证据。” 闻言,傅南歧凉凉看了白楹一眼去,牙关不自觉咬紧,话从嘴里蹦出来:“没!有!” 那个侍卫早就被皇帝五马分尸,当时凤翎宫中所有人包括芳华,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晕倒在了自己的房间里,是以都没有人知道那个侍卫从何而来,姓甚名谁,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他是背后有人,还是自己胆大包天。 傅南歧更倾向于前一种可能。 如果不是受人指派,凭他一个小侍卫,又怎么可能迷晕凤翎宫的宫人? 若不是被迷晕,也就不会不知道皇帝太后来看皇后,后面的一幕也就不会发生…… 因为被迷晕,皇帝更是认为他们主仆一心,包庇皇后,不仅在皇后和侍卫行苟且之事的时候躲开,还在事发后为其狡辩。 后面,凤翎宫上下,除了一个年纪很小的芳年,其他人都跟着皇后赴死证清白,另有皇帝封口当时在场不少宫人,统统杀了个干净。当年的人都死绝了,是以傅南歧长大后,别说找证据,就连想找个知晓那个侍卫是何身份来历的人都找不到。 芳华倒是因为之前在昭贵妃身边办事,隐隐知道一点什么,但认证物证都没有,他们现在也只是猜测,完全不能告发。 白楹想明白后,虽然能理解这事的难办,但还是很郁闷:“难道只能这样了吗?” 傅南歧面色淡淡,昭贵妃做事滴水不漏,李皇后也有李丞相为她摆平一切,但安国公府那可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 那种罪名,足以让安国公府遭受灭顶之灾。 不过傅南歧并不准备现在就弄出来,昭贵妃一日不倒,安国公府就如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就算看在自己最心爱儿子的面子上,皇帝也会留安国公府的人一条命。 这不是傅南歧想要的结果。 更不是芳华想要的结果。 白楹垂头丧气,“这可怎么办呀。” 傅南歧没吭声,比起白楹,他仿佛不是当事人一般。 “哎。”白楹叹了口气,下意识想拍拍傅南歧的肩膀,刚探出手就发现了身高差,她僵硬一秒又默默收回去,假装若无其事道,“将离哥哥,你放心,我帮你一起查。” 她就不相信,真的没有一点线索! 傅南歧淡淡“嗯”了一声, 临走前,白楹跟傅南歧交代了一些事情,又问他空远大师这次来不来。 答案是否定的。空远大师这辈子或许都不会再下山了。 白楹想叹气,又怕打击到傅南歧,她想了想,笑道:“有句词我向来很喜欢。” 傅南歧抬了抬眼,就听见她用轻柔的语气念道:“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是苏轼的诗词,有着他一贯的风格。 旷达超俗,潇洒自如。 傅南歧的表情大概是这样的:“……” 白楹疑惑地看他,“怎么了?” 傅南歧当然不可能说自己不懂诗词这些。他都是自己自学成才,看一下兵书武学秘籍这类的,至于书画?在那个生存不易的时候,谁顾得上? 以至于后来芳华站稳脚跟回头一看发现傅南歧没有半点娘娘的高雅后,心痛之余越发痛恨皇帝昭贵妃等人。 白楹还以为他是不屑,也不生气,只笑吟吟地看着他。她说这词也没其他意思,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想让傅南歧放下仇恨,她只是觉得,若有朝一日大仇得报,傅南歧可以拥有自己的人生。 他的青春不止于此,他应该去拥抱更广阔的世界。想必先皇后娘娘和云妃娘娘若是在天有灵,也是不喜欢他一生都活在仇恨当中。 白楹走后,傅南歧猛不丁问道:“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白楹说的诗是什么意思。 影卫默默解释了一遍,然后踌躇了一会儿,问道:“殿下,您为什么要骗她?” 这么多年他们怎么可能一点东西都没查出来? 李皇后那,有苏嬷嬷看着,没有人比她更想拉李皇后下马了。 即使当年的事情只捕捉到了些蛛丝马迹,但近些年来,昭贵妃被华贵人刺激的,却做出了不少露出马脚的事。 这些,都被他们牢牢掌控在手里。 只待有朝一日,搜集了全部证据,再揭发出来,一击毙命!让她们永世不得翻身! 否则,只要给她们留一点存活机会,对他们来说就是给自己埋下祸端。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傅南歧坐下,靠着椅背,微微合眼,他没搭理影卫的话,脑海里回荡着白楹说的一句又一句话。 这个小傻子。 平时看她怕死得很,只要是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恨不得和他撇清所有关系当成空气不和他说一句话。 没想到这次却这么冲动,直接跑到皇帝面前替他说话。 傅南歧低低一笑,这种被偏护的感觉……实在不差。 苏嬷嬷对他没什么感情,她偶尔帮他,不过是怕他倒了,没人将李皇后拉下马。芳华是因为母亲才会对他多有关照,她是为了母亲而活,一生只想着报仇。 影卫效忠的是太子殿下,虽然他早就被废了,但在下一任太子出现前,影卫还是会跟在他身边。 至于江林,他和芳华一样。 高公公,那几个世家,还有后宫不少被母亲帮助过的人,他们肯愿意为他做事,都是看在母亲和北家的面子上。 只有白楹。 这个笨蛋不是因为别人对他好,只是因为他是傅南歧。 仅此而已。 至于为什么要骗她?傅南歧抬手覆住眼,嘴角微微上扬。 她会帮他。 从此彻底站在他这边。 第230章 成舟 回到景玉宫,没去和静太妃认错,白楹直接去了小佛堂跪着。 这一举动让景玉宫上下的人都惊到了。也不知道白楹做错了什么事,对于她主动罚跪这事,静太妃竟当做不知道,半天过去,外面院子里雨水都落在地上聚成了一滩滩“水池”。 白楹还跪在小佛堂。 用午膳的时候,静太妃脸色铁青,看着满桌子的菜肴,没吃一口饭,摔了筷子,扔下一句话“谁敢给她送饭都从景玉宫滚出去”便径直回了寝殿。 景玉宫为数不多的宫人们面面相觑,虽然她们都很喜欢白楹,但是……谁都不想失去这份清闲的工作啊。 景玉宫不像其他娘娘宫里,静太妃为人虽然严肃刻板,但有一说一,公平公正,只要她们不犯错,就不会挨罚。 做好自己本分,其余还有一点空余时间给她们休息。这样的好的去处哪里有? 是以,除了丁元陪着白楹跪在了小佛堂门外面,其他宫女都默默地去做自己的活,对静太妃说的话牢记在心。 这次静太妃发的火实在太严重了! 她们不敢违逆啊。 舒嬷嬷知道静太妃是气白楹,也气自己,要不然她也不会罚自己跟着白楹一起不吃饭。 舒嬷嬷拿了一碗开胃小粥给静太妃送过去,她看了厌恶地皱起眉头,“拿出去。” “小姐,木已成舟,您再气,也没法子呀。”舒嬷嬷把热乎乎的粥放在桌上,走过来无奈道,“这又是何必呢?” 静太妃恨恨道:“早知有今日,当初发现一点儿苗头我就该把它掐死!” 若不是她纵容的连白楹和傅南歧私下往来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个小丫头片子又怎么会胆大包天到直接去找皇帝给傅南歧说话?! 静太妃心里那个悔那个恨啊。 她又气白楹这次连认错都不认,直接去罚跪,这不是摆明了觉得她没错? “得寸进尺!”静太妃怒一拍桌子,桌面的碗都震了一震。 都怪她上次华贵人那事,只简单罚了她不许吃饭,想着饿上一顿给她长长记性。 今日一看,有长什么记性? 她反而做的更过分了! 静太妃气的眼前一花,舒嬷嬷惊慌失措来扶她,被她推开,“你去,去吧小佛堂门锁好。” 省得她一个没控制住自己,拿了竹棍冲去小佛堂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朕把她吊起来打。 舒嬷嬷无奈地摇摇头,说:“楹丫头还在长个儿的时候呢,不吃东西怎么行?饿的时间久了,肚子也要不舒服。” 静太妃横了舒嬷嬷一眼,“饿着!”没得商量! 除非她跟她发誓用不再和傅南歧他们往来交好,她才放她出来! 她到底知不知道,因为她的一番话,昭贵妃的“病”又严重了三分?得罪了那个睚眦必报的女人,日后若是不小心提防着,一个不小心就得被暗处的毒蛇爬出来咬上一口! 静太妃气的脸都白了。 “行了行了,你快去吧。”对上舒嬷嬷担忧的眼神,静太妃摆了摆手,坐到榻上,闭目养神。 “咕咕咕……” 这是第五次叫了。 白楹好饿,饿到腰杆都直不起来,她捂住肚子双腿跪在蒲团上,脑袋耷拉着,没精打采,没有生机。 她还不知道丁元跪在外头。 与此同时,知道白楹已经回景玉宫两个多时辰了,洛妃生怕她因为早上的事情被静太妃训得没心情吃午膳,连忙紧赶慢赶到景玉宫。 结果一问,脸登时就拉了下来。 宫女还是第一次见清丽脱俗的洛妃娘娘脸色这么难看,只听见她含怒道:“阿楹还是个孩子!”又让人带路小佛堂。 没有给白楹送饭,只是带个路,应该不算违背静太妃的命令吧? 宫女也觉得静太妃罚白楹罚的太狠了。见洛妃来救白楹,忙不迭撑着伞走在前头。 洛妃心急如焚,这都什么时辰了!阿楹竟然还没用午膳,她那身子怎么吃得消啊!虽说阿楹这次实在是胆大,但,但也不能这样罚她啊。 如花给洛妃撑着伞,现下雨稍微小了一点去,但院子里坑坑洼洼的小水坑还是很多,如花又不敢让自家娘娘走慢一些免得滑了,她知道洛妃现在急切非常,如花又懊恼出来前没带点吃的。 “洛妃娘娘,这儿就是小佛堂了。”宫女将人带到,不敢久待,行了一礼便下去禀报舒嬷嬷了。 小佛堂只是个摆设,静太妃不信佛,甚至可以说是厌恶佛,是以这儿比较偏僻,寻常也没什么人往这边走,偶尔才来打扫一回。 丁元正跪在门口屋檐下,听到脚步声,还以为好似静太妃或者舒嬷嬷过来了,抬头一看,发现不是,又低下头。 等人走进檐下,宫女收了伞,丁元才想起来,这是很疼白楹的洛妃娘娘! 她心中一喜,随即又怕洛妃娘娘这样做会让静太妃更加生气,到时候罚白楹罚的更狠。在洛妃推门之前,出声哀求道:“洛妃娘娘,您,您这样……” 如花扶起她,“是楹姑娘身边的丁元姑娘吧?快起来,地面潮湿,仔细腿疼。别担心,我们娘娘回头会好好和静太妃说的。” 丁元面带感激,“谢谢洛妃娘娘。” 这一会子功夫白楹已经听见了外头说话声,她回头,生怕自己饿出幻觉来了。 她怎么听见了如花姐姐和阿元姐姐的声音? 还有,洛妃娘娘来了? 嘎吱——门开。 洛妃看见白楹有气无力跪在蒲团上,眼睛因为看见她而惊讶地睁大,一颗心顿时揪了起来! “阿楹!”洛妃快步上前,“快起来,别跪着了。” 白楹还在吃惊,加上被饿的没什么没力气,洛妃微微使劲便把她扶了起来,她心疼道:“头晕不晕?膝盖疼不疼?” “不晕不疼。”白楹不肯跟洛妃出去,“阿楹又惹太妃生气了,这是我该罚的。” 洛妃已经从带路的宫女那得知了静太妃也没用午膳,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阿楹。”洛妃的手按住白楹的肩膀,微微倾身道,“你要帮岐王是不是?” 白楹沉默,半晌点头,“是。” 洛妃眼神专注温和,她看着白楹,心头一块大石落下,这样也好罢。 洛妃轻轻笑道:“好。”她刮了刮白楹秀挺的鼻子,“我知道了。” 没有责怪,没有训斥,没有不理解,她只很认真地说了这么一句。 白楹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洛妃抱住她,心疼得蹙起眉头,“不哭。我们出去,静太妃那我会去说的,阿楹别怕,太妃就是太疼爱你了。她在乎你,只是不善于表达。” 白楹闷闷道:“我知道的。” 她比任何一个人都能感受到静太妃对她的关爱,她也不怕太妃骂她打她,她只是不敢面对,她怕静太妃对她失望透顶。 白楹说:“洛妃娘娘,我想自己去跟太妃解释。” 洛妃皱眉,静太妃疼爱白楹不假,但谁知道她会不会一气之下做出什么?洛妃想劝白楹,对上她的眼睛,洛妃无奈笑道:“好吧。” 四五年了,她还能不知道,白楹下了决定的事情,谁都改变不了。 白楹知道丁元在门口陪她跪了几个时辰后,原本就有热意的眼眶又红了一圈,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她朝丁元笑了一笑,算是安慰。 会没事的。 丁元吸了吸鼻子,点点头。 好在如花多带了一把伞,洛妃一手撑伞,一手搂着白楹的肩,丁元则和如花一起。 白楹独自一个人进了静太妃的寝殿,洛妃等人虽然不放心,但是尊重白楹,她们留在侧殿中等待。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洛妃开始坐不住了。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洛妃明显心浮气躁。 半个时辰功夫过去了,洛妃嚯的一下起身。 如花连忙道:“娘娘,想必是楹姑娘在劝静太妃呢,你别急,不会有什么事的。静太妃哪里舍得惩戒楹姑娘不是?” 洛妃心不在焉地点头,眉目间笼着惆怅,眼睛一直盯着门口,“阿楹这次,委实是冲动了一些。” 如花道:“可不是吗?现在宫里头的人都知道楹姑娘为岐王说话的事情了。”她看向站的跟个木头桩子似的丁元,叹了口气,“丁元妹妹,你怎么也不多拦着点呢?” 丁元自责非常,低下头,很难过地说:“可是轻风姑娘同意了……” “……” 洛妃扶额,难怪。 “洛妃娘娘!”白楹面上带笑走进来,“太妃不生气啦!” 身后静太妃板着一张脸,舒嬷一脸无奈地笑。 还说她们纵的白楹。 也不知道是谁,看见白楹眼眶红红,眼眸带水,像是哭过了一样,原本准备教训个三天三夜让她长记性的,结果变成了半个时辰。 最后还恼怒地同意了白楹接下来想要做的事情。 跟傅南歧一起调查先皇后的事情。 白楹拉着静太妃的手,笑嘻嘻道:“太妃对阿楹最好了。” 洛妃安心了。 舒嬷嬷道:“小姐和楹丫头都还没用午膳,我让底下人再准备一些,洛妃娘娘不若一同用些罢。” 洛妃婉拒,以还有要事为借口不打扰静太妃和白楹用午膳,笑着说了几句话,便回碧洛轩了。 外头雨水不停,沐浴更衣后,洛妃躺到了软榻上闭眼小憩。如花如竹守在边上给洛妃轻轻摇着扇子,虽说现在下着雨,但这温度却没有降多少。 醒来后洛妃问了昭华殿的情况,知道皇帝今儿去了锦绣宫两次,去了春庭宫一次,轻哼一声,这次,到底还是昭贵妃占了上风。 而白白挨了昭贵妃一巴掌的华贵人,还要背把昭贵妃气晕的锅,真是要委屈死了。 第231章 共睹 “贵人,咱们不能坐以待毙。” 深夜,春庭宫的人都还没睡。赤芍拿了药过来,华贵人正坐在铜镜前,赤芍看着华贵人脸上还有一点儿印子的巴掌印,以及三道被尖锐指甲划伤的痕迹,憋着火气。 这都第二天了,巴掌印还没消下去,可见昨日昭贵妃打的有多狠!光打还不够,她竟然还用自己指甲划伤华贵人的脸! 真是心机叵测!居心不良! 华贵人轻轻一笑,瞥了她一眼,“何必大动肝火?” “贵人不恼,是因为贵人心态好,我不行。”赤芍咬了咬嘴唇,“贵人先上药吧。” 这么一张明丽绝美的脸,可不能被白鸢鸢这个贱人给毁了。 华贵人转过身来,“不必擦很厚,薄薄一层即可。” 赤芍道:“白姑娘托洛妃娘娘送过来的药,比咱们的好许多,白姑娘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要晚上涂上厚厚的一层,薄涂有什么用?” 华贵人看了眼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意味深长道:“把伤盖去了,还怎么给人看?” 赤芍反应过来:“这么晚了,皇上还会来?” 赤芍但笑不语,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喟叹一声:“打得好,抓得好啊。” 赤芍把药放在显眼处,回头一脸不解地看着华贵人,“怎么贵人越说我越听不明白了呢?” “正所谓不破不立,我们这次,可得好好谢谢白氏。”唇畔带着笑,嘴上说感谢,华贵人的眼神却是极冷漠的。 原本殿下地位尴尬,高不成低不就,在皇帝的漠视下在朝堂上就如同隐形人一样,国家大事也从来不让殿下沾手,她正苦恼着该如何打破这个僵局呢,这不就是瞌睡送个枕头——正是时候吗? 先不说殿下早就知道了昭贵妃的一举一动,就说这后宫,白鸢鸢还真以为整个后宫都是她的吗?! 华贵人冷冷一笑,白鸢鸢千算万算,连当初那个算命的都给找出来了,她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华贵人的指甲轻轻擦过手背,滑嫩如白玉的手瞬间多出几道红色抓痕。 对他们来说,这次最大的意外收获,就是白楹了,她做出了一件让所有人都震惊的事情——她在皇帝面前,明目张胆地为殿下说话! 谁能想到,白楹会为殿下说话?原本往昭贵妃他们那边倾斜的局面,因为白楹的出现瞬间变成了天平状态。 赤芍站在华贵人身后,轻轻给她捏肩膀。 “贵人,照你这么说,我们或许不用再这么被动了?” 华贵人道:“何止呢?这次白鸢鸢若是没成,她必得元气大伤。”说着笑了,“你以为,我那巴掌,是白挨的吗?” 小姑娘到底还是年纪轻,容易心软。不过这对他们而言,是再好不过了。 外头脚步声响起,华贵人和赤芍齐齐消声。 明黄色的人影在屏风后一晃,紧接着皇帝走进来。 还真的被华贵人料到了。 赤芍对华贵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皇帝摆了摆手,“都下去吧。” 皇帝发话,谁敢不听?瞬间殿内只剩下皇帝和华贵人两个人。 皇帝神情疲惫,目光落在华贵人明丽的面庞上,上面显目的三道红痕,就像是好端端的精美瓷器上出现裂纹,让人看了心口直冒火。 “怎么才抹这一点儿药?”皇帝扫了一扫殿内,找到药膏,亲力亲为搬了凳子坐在华贵人面前,“朕再给你抹点,好的快一些。” 皇帝的手探过来,被华贵人打开。 “不用。”她语气冷淡。 皇帝这两日心情本就不好,被她这么一拒绝,更是烦躁不已,他正要说什么,目光落在她的手背,细腻肌肤上带着被指甲抓过的红痕。 皇帝心疼地皱起眉头,到嘴的话又变成了:“贵妃这次,未免也太过分了!” “主子打骂奴才,本就是理所应当。”华贵人轻轻一笑,笑容掩盖着几分冷漠和脆弱。 皇帝的心仿佛被揪起来了似的,华贵人很少在他面前展露笑颜,每一次都无比珍贵。若是以往,他最喜欢看她笑,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好东西都堆在她面前,只为讨她欢心。 但现在,她笑了,他却无比心疼。 皇帝忍着怒气道:“什么主子奴才的,你是朕亲封的华贵人。昭贵妃是这么和你说的?” 华贵人摇了摇头,站起来往床榻走去,“臣妾累了,要休息,皇上请自便吧。” 她的否认让皇帝越发认定昭贵妃不仅动手,还辱骂华贵人。 皇帝跟着走过去,将华贵人搂到了怀里,后者似乎一点力气也没了,心力交瘁,也没有反抗。 “你放心,朕一直都是相信你的。” 昭贵妃说是华贵人以下犯上,所以她才没忍住动手打了人,被打的是华贵人,她却被硬生生给气晕躺在床塌上。 皇帝原本对她还有些怜惜之情,但如今一看见华贵人脸上的伤口,和她难得的脆弱,只觉得昭贵妃真是嚣张跋扈,这么久了还对华贵人怀恨在心! “睡吧。”皇帝给华贵人掖了掖被角,拍了拍她的背,“朕等你睡着再走。” “……” 背对着皇帝的华贵人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目的已经达成,她是真的无法忍受和他待在一起。 …… 次日,景玉宫中白楹的院子里,怀阳郡主不约而至。 “阿楹,你可真是大胆啊。”人还没走到面前,声儿就传了过来。怀阳郡主穿着雪青色长裙,头上戴着两朵珠花,唇不点而红,端庄不失娇美,大气且又清雅。 院子里因为昨日下了雨,有点儿潮湿,积水已经被宫人们清扫干净。 一大清早,太阳就高悬天空。怀阳郡主撑着伞,走了一路,她身上已经热出了汗,见白楹没打伞,就顶着太阳坐在院子里看书,不禁纳闷道:“不热吗?” “还好。”白楹抬头朝怀阳郡主笑,“只是忽然想到了一句话,阳光所在之处,黑暗无处遁形。郡主你说,这句话是不是极好?” 身形越发向少女靠拢的白楹,五官也越来越精致。她眉眼弯弯,唇红齿白,眸光明朗,像一汪清澈溪水。看着你的时候,哪怕你知道她意有所指,也不禁心软生喜。 阳光所在之处,黑暗无处遁形。 怀阳郡主轻轻一笑,没有否认这句话,她将白楹的书合上,“在太阳底下看书仔细眼疼。去屋里头吧。” 白楹嘻嘻一笑应好。 怀阳郡主说:“阿楹,我是真没想到啊,你说你,未免也太冲动了。” “我是有经过深思熟虑的。”说着,白楹给怀阳郡主倒了杯茶,两人面对面在屋里头坐着。 “便是天象如此,你也不该……”怀阳郡主说不下去了,她喝了口茶,掩饰自己的尴尬。 不该什么?不该公平公正地为傅南歧说话?不该做这个好人?不该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同流合污? 白楹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虽说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可岐王殿下这事儿我实在看不过去。空远大师都说了,他本就是福泽深厚的命格,为何会沦落如此?无非就是有人见不得他好。” 白楹认真地看着怀阳郡主,“可是,他什么都没做错啊,先皇后娘娘也是一个才貌双绝,品行端正的人,为什么他要受这么多苦难呢?” 这不公平。 怀阳郡主心道,世上哪儿来这么多公平?但看白楹已经下定决心想必她再说什么也没用。 想到今天早上在寿康宫看见昭贵妃脸色苍白的样子,若是以往怀阳郡主不会怀疑到她头上,可是如此仔细想想,岐王殿下倒了,受益者不就是祁郡王吗?毕竟,另外两个对祁郡王可是一点儿威胁都构不成的。 唯独岐王,他当初,可是太子殿下啊。 怀阳郡主不愿继续想下去。 她又抿了口茶,说:“你这次冒然为岐王说话,定要得罪不少人。这段时日你就少出去了,要不然就待在国师塔,觉得闷了就来找我,我们一起出去散散心……” 白楹迟疑了一会儿,说道:“我还准备,为先皇后娘娘翻案呢。” “你说什么?!”怀阳郡主嚯的起身,因为动作太急不小心打翻了茶杯,她也不顾袖子被茶水浸湿,一双眼眸瞪大,她看了看禁闭的房门,死死盯着白楹,一颗心始终提着,“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早在说之前,白楹就猜到了怀阳郡主会是这个反应,她拿了块干净的布把桌面擦干净,茶杯重新续上茶,动作不紧不慢,做完这一切,她才道:“我很清楚,郡主。” 从怀阳郡主这个反应,白楹能看出来,她是知道一点儿当年事情的。 想必素华长公主有和怀阳郡主说过。 “你疯了吧,阿楹!”怀阳郡主压低声音道,“什么翻案,你知道了些什么?谁在你面前嚼耳根子了?” “没有谁。” 怀阳郡主不相信,她也是昨日从母亲那里知道的,原来当年人人喜爱的先皇后娘娘,是因为和人通奸被抓到,为了不连累几个月大的傅南歧,才选择了自焚。 而皇帝为了保住皇室颜面,自然不可能将这件事传出去,因此外界只知道先皇后是突然暴毙身亡。而傅南歧,先皇后死后,“天煞孤星”这个借口就被送到了皇帝手中。 在旁人看来是他克死了自己生母,才会被皇帝厌弃。如此顺水推舟,理所应当,是以当初皇帝连一点迟疑都没有,就不准备管傅南歧了,若不是云妃,或许傅南歧压根活不到现在。 这种辛密,当今世上怕是没几个人知道,如果不是有人告诉白楹,杀了怀阳郡主她也不相信这是白楹自己凭空捏造或者自己猜出来的。 怀阳郡主沉稳道:“阿楹,如果可以,我是真希望你不要和岐王有任何牵扯。” 正如白楹当初劝她放下傅云祁,这次她也想让她回头。 说实话,在怀阳郡主看来,傅南歧的处境还不如傅云祁呢!傅云祁最多就是生母心口不一了一些,母族荒唐了一些,但总比傅南歧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脸要来的好吧! 不论怀阳郡主怎么说,白楹都已经下定决心。 白楹说:“郡主勿怪,有些事情我还不能同你说,现在不是时候,若有一日,时机恰当,我定向郡主和盘托出。” 她都这么说了,怀阳郡主还能怎么样呢? “说什么怪不怪的。”怀阳郡主失笑道,“我们之间还要这么客套。” 白楹笑了一下,两人很有默契地聊到其他地方去。 半个时辰后,白楹将怀阳郡主送出景玉宫,回来路上看见静太妃在那侍弄花草,白楹走过去好奇地看了眼,还没看出是什么花种,就被静太妃一把推开。 “去去去哪儿凉快哪儿待着。”静太妃生怕白楹糟蹋她的花。 白楹嘿嘿笑了一声,大夏天的说这种话,就是对她饱含着满满的关爱啊。 自从知道了白楹的决心,说开了之后,静太妃的改变有目共睹。 甚至,有时候去寿康宫,她都会明里暗里为傅南歧说上几句话。 第232章 慎言 不仅静太妃为傅南歧说话,洛妃也偶尔会去春庭宫处坐坐,和华贵人说说话。 后宫的局势在变动。 朝堂上,云家洛家霍家没出头,倒是今年一跃成为新贵世家的桑家,将门郑家,还有书香门第孟家,在这个风口浪尖,毫不犹豫地站在了岐王这边。 “启禀皇上,微臣认为那个三焦不过只是一个江湖骗子,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皇室血脉,实在该死!”第一个说话的就是桑家家主,桑嫔娘娘的嫡亲兄长。 “臣附议!什么天煞孤星,简直就是无稽之谈!空远大师多年才下山一次,又怎会拿我大煜江山开玩笑?” “郑大人说的极是。皇上,空远大师曾说岐王殿下福泽深厚,会对大煜江山有益,近些年来,甚么雪灾旱灾,再也没有,百姓们都在称赞皇上实乃仁德明主!” 三个人先是把三焦贬低到泥巴地里,再拿空远大师说事,最后讲大煜近些年来日子风调雨顺,暗里归功傅南歧,明里又吹捧皇帝,一套下来配合得十分默契。 有人直接忽略孟大人最后一句话,跳出来指责道:“孟大人此话何意?雪灾旱灾乃天祸,明明是皇上勤政爱民,一片赤诚之心感动上天,这才没有发生。怎可归功于岐王身上?” 呵,傻哔! 孟大人是言官,人人都知道,言官是所有官员里面最不好惹的一个,竟还有蠢物凑上来找死。 文官桑大人,武官郑大人,齐齐站到一边看好戏,眼神满是幸灾乐祸。 孟大人官袍一甩,端的是两袖清风做派,冷哼道:“钱大人是何意?莫非是认为从前天降灾祸,都是因为皇上不勤政爱民?荒谬至极!” 上头皇帝眯了眯眼。 钱大人被这么一怼,才反应过来自己先前话中的漏洞,察觉到上头那道不善的目光,当下汗流浃背连忙跪地道:“皇上恕罪!微臣绝没有那个意思!” 那个意思,哪个意思啊? 这还没完,孟大人向皇帝行礼作揖,义正言辞道:“人祸尚能有所为,而天灾,那是无法控制的,正如空远大师的福泽深厚一说,玄之又玄,是辩不出个什么理来的。”话音一转,“不过,岐王殿下福泽深厚于我大煜有益,这不正是因为有一个仁君帝王的缘故吗?没有皇上,何来岐王?” 好!桑大人激动地差点击掌叫好。 文化人说话,就是和他们不一样些。 皇帝微微颔首,面上带笑,瞥了一眼跪在地上汗水浸湿官袍的钱大人,不禁冷哼一声,“起来吧。” 昭贵妃的二弟站出来,想说什么,桑大人立马抢先道:“皇上!您乃是真龙天子,便是龙生九子性情不同,那也是流淌着您的血脉,我大煜皇室尊贵非常,怎么能让寻常一个算命先生平白无故污蔑了去?天煞孤星,若岐王真是天煞孤星,那皇室中人,岂不是个个逃不过?!” 这话说的稍微过了一些,旁人还没来得及抓他错处,孟大人就高声喝道:“桑大人慎言!朝堂之上,岂容你大放厥词?” 看似窝里斗,实则堵住了那些人的嘴。 也让皇帝满意点头,出声道:“好了。” 大臣们纷纷各归其位,站成两排,金銮殿瞬间肃静一片。 皇帝清咳一声,想到当初是国师大人建议成年的皇子早就可以住到宫外去,如若傅南歧真是天煞孤星命格,恐怕国师大人早就察觉。 国师大人:…… 皇帝沉声道:“此事无需再提。” 正如桑大人所说,皇帝的血脉,又怎么会会是天煞孤星? 有人抬了抬眼观察圣意,小心翼翼道:“皇上,近日里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一些流言,说岐王……不是皇上的血脉。” 话音落地,大殿鸦雀无声,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皇帝的表情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像是风雨欲来的征兆。 桑大人诧异道:“吴大人,您这是说的什么傻话?岐王生的和皇上有五分相似,不是皇上的血脉,难不成,是吴大人你的孩子?” 郑大人:“咳咳,桑大人慎言!”他看了眼惶恐的吴大人,意味深长道:“恕本官直言,吴大人哪儿能生的出这么俊气的人儿来?” “桑大人,郑大人,这是金銮殿,不是你们家后院!”象征性呵斥了一句,孟大人严肃地看着吴大人,“敢问吴大人从何处听来的流言?下官为何不曾听说?” “且。”孟大人的眼神一下子犀利起来,“既知流言,吴大人难道还要相信不成?” 皇帝面色有所缓和,但眼神冷冷地盯着吴大人,哪有臣子敢妄议皇帝的事情的? “吴爱卿,你这流言是哪里听来的?” 吴大人生的肥头大耳,眼睛绿豆大小,看着就是个蠢笨如猪的货色,此刻见了皇帝动怒,已是吓得浑身发抖跪倒在地,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有人呵同僚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传递讯息。 哦,恍然大悟了。 这厮祖父原是杀猪的屠夫,因父亲行商赚了不少银子,便给唯一的儿子四处打点通关系,在官场上买了一个小官,寻常日子混吃等死,再惬意不过。 没想到今日说话不过脑子,平白招了不少人的眼,还惹了皇帝动怒。 这下好了,得完。 首先身为言官的孟大人第一个不放过他,见他说不出话,逮着他便是从头到脚一顿讽刺,偏偏读书人骂人,都是极有文化内涵,比起桑大人和郑大人,孟大人可要高明不知道多少倍。 最后皇帝罢免了几个人的官,其中就有这个吴大人。 临下朝之前,皇帝脸色极为难看地吩咐桑大人务必把传播流言的人给逮出来。 皇帝眼中流露出杀意,上位者决不容许有人挑衅他的威严。要让他知道,是谁在后面搅浑水,意图让皇室蒙羞,他非得灭他九族不可! …… 燥热的天气在一日达到顶峰,后宫一度供冰不足,太后身子日渐况下,整个人都没了往日的精气神。这种情况下,皇帝作为孝子,当然是朱笔一挥命人送太后和几个位份高的妃嫔去皇家避暑山庄消暑。 宫中又开始忙碌起来。 白楹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不巧看见了跟随太后一起去避暑的妃嫔名单。 李皇后和傅云岚首当其冲。她们是大煜最尊贵的女人,一个是中宫皇后,一个是嫡公主,从来都是锦衣玉食,享受着最好的一切,从来没怎么吃过苦。 今年夏天这么热,宫内冰块又紧巴巴,李皇后看不上内务府小家子气的冰块份额,每天那么点够谁用?这破天气都把她的女儿热的消瘦不少!李皇后自然不可能委屈自己和傅云岚,早早就修书一封给家里让他们送些冰块长秋宫,但这对娇气无比地李皇后和傅云岚来说是远远不够的。 因此,皇帝圣旨一下来,李皇后就带着女儿第一个上了避暑名单,生怕迟了一科就要被热死似的。 太后不止一次和苏嬷嬷说,李皇后虽说有一个丞相爹,但家中到底底蕴不足,从教养晚辈这一上面就可以窥见一二。李皇后如此难登大雅之堂,若不是有李丞相在,只怕她这后位早就做不安稳了。 太后打心眼里瞧不上祖上三代都是暴发户的李皇后,连带着也不喜欢从小被李皇后带在身边教养的傅云岚。 同行的还有昭贵妃,洛妃,华贵人,桑嫔,琳贵人等妃嫔,皇子们留下,皇帝还有其他事情要吩咐他们办。 除此之外,还有素华长公主和怀阳郡主也跟着去了。 避暑这种好事,太后怎么可能不第一个想到自己嫡亲的女儿和外孙女? 太后本来也想让静太妃和白楹跟着她们一块去避暑山庄,奈何静太妃说自己年纪大了不比太后老当益壮,经不起挪动,太后也只好作罢。 太后对白楹还是挺喜欢的,人乖又灵气,最重要的是让她和皇帝几次三番躲过危险,她原来想让白楹去跟怀阳郡主有个伴儿,但白楹说要好好陪着静太妃,太后也不好不全了她这份孝心。 虽说前几日的事情让太后对白楹有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但思及她也就只做了这一件事,又觉得自己容易多想的毛病出来了。 不管怎么说,傅南歧也是她的孙儿,便是不得她喜欢,这面子上也总得过得去。白楹为傅南歧说话,后面倒是让太后觉得她直率坦诚。 太后心里有点儿清楚,那些说傅南歧不是皇室血脉的传言是谁弄出来的。 总不过就是这几个人。 李皇后还是昭贵妃,当然她更倾向于后者,毕竟李皇后进宫,傅南歧都两三岁了,总不可能知道当初的事情。 原本昭贵妃是想留下来陪皇帝的,但太后因为这件事对她有了不喜,傅南歧再怎么样也是皇帝的骨血,这么多年来她做的事情,太后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眼看皇帝兴许就只能有这一点儿血脉了,昭贵妃还要不安分。 那就不要怪太后无情了。 傅云祁是她 第233章 过失 太后她们走的第十日,被皇帝委派重任的桑大人终于揪出了在背地里暗搓搓传播流言的人。 是李丞相门下的一个学生, 御书房内,皇帝脸色阴晴不定,梁王,岐王,祁郡王,安郡王四个皇子分两排站在一左一右,桑大人站在边上,李丞相跪在皇帝面前,神情悲怆又自责。 “都是老臣的过失,请皇上重重责罚。” 话是这样说,可皇帝真的能重重惩罚和这件事“毫无关系”的李丞相吗? “子成平日里就喜欢说三道四,都是三十好几的人了,竟一点儿也管不住自己的嘴,诽谤岐王,便是将他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李丞相的学生名叫任庆,字子成。 岐王似笑非笑,他若真把李丞相的学生千刀万剐,不说李丞相,单说他那些门生,恐怕就得先参他一本暴虐无道。 “皇上!子成此人,确实该重重惩处!不过他虽小毛病不断,但品性尚佳,这口无遮拦的毛病,也有老臣管教不严的罪责,老臣甘愿受罚!还请皇上保重龙体!”李丞相说完,又朝傅南歧这看过来,“任庆冒犯岐王,但凭殿下处置,老臣绝无二话!” 皇帝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不愧是两朝重臣,说话一气呵成都不给人留余地。 李丞相……到底还有没有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傅南歧不上李丞相的当,他想起白楹教他的一些话,逐字逐句淡淡道:“丞相说的哪里话?我命本贱,丞相学生便是打杀我,我也没什么怨言的。” “……” 别说李丞相瞠目结舌了,就是皇帝,梁王,祁郡王安郡王,包括在殿内的高公公,都被傅南歧的话给震惊到了。 傅云祁张了张嘴,觉得李丞相真是欺人太甚,他想斥责李丞相,又清楚自己不能越俎代庖,又想安慰傅南歧,可傅南歧对他一直都是冷淡的,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傅云祁挫败地低下头。 众所周知,岐王是一个冷淡孤僻话少,不善言辞且没有知交好友的怪人,寻常在朝堂上,见他说话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官员与他行礼,都只能得到冷漠颔首,或不是一个“嗯”,大大地打击到了一些有小心思的人不说,还让傅南歧的人缘跌至谷底。 李丞相的话看似诚恳衷心,实则是将傅南歧架在火上烤。梁王安郡王都已经幸灾乐祸准备看他好戏了,没想到傅南歧竟然冒出了这么几句话! 什么叫“我命本贱”? 什么叫“要打要杀我都无所怨言”? 能让一向孤僻冷漠的傅南歧说出这种话,可见这段时间他受了多大委屈! 就是皇帝再不喜欢傅南歧,也从来没在任何人面前说过这个儿子卑贱。 这不是明摆着打自己的脸吗?皇帝的儿子,天子血脉,皇家贵胄,再是不好也轮不到旁人指摘,如若冒犯,那就是不把皇帝放在眼里。 这也是为何,华贵人当初要安排江林演那么一场欺凌侮辱的戏给皇帝看的原因。 傅南歧这一招玩的实在好啊! 使皇帝对李丞相的不满,硬生生从五分到八分,上不封顶。 皇帝看李丞相的目光,越发危险忌惮。 他的门生都可以肆无忌惮污蔑诽谤当朝王爷,那么李丞相本人,对他又有几分尊敬呢? 显而易见的结果。 李丞相自然也是察觉到了皇帝的目光,他暗暗恼恨岐王不按套路出牌,也不知从哪儿学来这么一副无赖口吻,真是打他个措手不及! 心里想是一回事,行动又是另外一回事。 李丞相就差用手指天发誓给这对皇家父子看了,一会儿说自己对皇帝忠心耿耿,一会儿又说很尊敬岐王,绝没有任何轻视岐王的意思,说到最后口干舌燥,皇帝和岐王也没有任何反应。 李丞相:“……” 安郡王看梁王眼色,站出来抱手道:“父皇息怒,丞相对您向来忠心不二,只是他这个学生太过糊涂,不如就小惩大诫一番,让他好好在家思过数月。丞相虽有管教不严的罪过,但毕竟不是其父母,哪有样样都照看周全的?依儿臣看……” 安郡王本是好意,想着既给皇帝送了台阶,又能卖李丞相一个好,一箭双雕再好不过,没想到不知道哪里说错了,让皇帝冷笑一声,直接打断道:“依你看?与你有何关?” 皇帝潜台词: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在这瞎哔哔? 安郡王脸一白,忙跪下认错。 这让李丞相的心又往下沉了三分。 看来这次,是真的触碰到皇帝逆鳞了。 当事人之一的傅南歧自从说完那两几句话后就没再吭声,好像这场风波主人公不是他一般。 皇帝看着诚惶诚恐的安郡王,冷笑一声,极具嘲讽意味。李丞相是臣,岐王却是安郡王的兄长,但二者之间,安郡王毫不犹豫就选择了前者,话语之间丝毫没有提及岐王受辱一事。 说来也奇怪,从前皇帝并没有觉得四个儿子之间关系不融洽有什么不好,现在却反而很看不惯安郡王这种行为。 现在受委屈的是岐王,不是李丞相,更不是他那个好学生任庆! 不安抚兄长,还帮衬罪魁祸首和外人。 什么“小惩大诫”,安郡王知道他在说什么梦话吗? 在背后议论岐王不是皇帝的骨血,等于就是在说先皇后给皇帝戴了一顶绿帽子! 这皇帝能忍?皇帝杀人的心都要有了! 他是极要面子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在发现当初先皇后与人通奸那么愤怒的情况下还封锁掉一切消息,宁愿让先皇后名声无损的情况下“暴毙”,也不愿意在史书上留下一个被皇后戴绿帽子的名声。 同样的,三焦那“天煞孤星”之言也不能让他完全失去理智地恼怒,他所真正憎恶的,是当时宫里宫外传出的岐王非皇帝亲子的流言。 抓到了传播流言的人,皇帝还有什么不明白?后宫中的幺蛾子,指不定就是李皇后弄出来的。 谁不知道任庆此人,虽在朝堂上无建树,但却对恩师言听计从。 皇帝的脸阴沉的可以滴下墨来。 一个个的,都把他当傻子看待了吧! “老四。”皇帝盯着冷汗涔涔的安郡王,“你就好好在你的郡王府思过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朕再放你出来。” 真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 安郡王讨好李丞相,不过是因为李皇后想将他过继到自己名下。 他还没死呢,他的好儿子就已经开始惦记他的位置了。 看着安郡王抬起头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皇帝一挥手:“下去吧。” 李丞相隐隐感觉到了不安。 就因为安郡王为他和任庆说话,就被皇上关了禁闭。 那么他们的结果…… “妄议皇室血脉,死罪。”短短一句话,轻飘飘地就决定了任庆的命运。 李丞相的心跌至谷底。 皇帝瞥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李丞相,“丞相痛失心爱门生,想必要悲伤欲绝。” 李丞相强打起精神颤颤巍巍道:“此乃任庆之过,理当,理当受罚……老臣不敢有丝毫怨言。” 皇帝笑了一下,随即淡淡道:“李丞相悲痛之下,只怕无心上朝,就在家中好好休息一个月吧。” “……”李丞相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这是,这是对他的警告啊! 李丞相心知肚明,奈何上头皇帝铁了心要整治他们,一时之间也没有应对之策,只得打落牙齿混血吞。 这次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李丞相磕头谢恩。 三焦的事情还没有后续,但皇帝心中却生出了一种难以言表的愧疚。到底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傅南歧那番话虽然有点儿无赖,破罐子破摔似的,但终究还是勾出了皇帝为数不多的父爱。 五个孩子里面,他最疼爱最看重傅云祁,对梁王安郡王也尽到了一个父亲的义务,对唯一的女儿更是娇宠,却唯独一直在忽略傅南歧。 他摆摆手,让他们都退下。 一个时辰后,皇帝赏了不少东西到岐王府,算是对他的补偿。 与此同时,安郡王惹怒皇上被罚不准再出郡王府,李丞相门生被赐死以及李丞相被变相关禁闭的消息跟长腿了似的飞快传出去。 人人都在心中暗忖,这天……怕是要变了。 从朝中隐形人,到被皇帝丰厚补偿,众人都看出来了。 傅南歧这是要咸鱼翻身的情况啊。 虽说没有了母族,但博上一搏,也未必没有那个可能。 暗涌浮动。 等远在避暑山庄的李皇后知道这些事,已经是两三天之后的事情了。 她倒没有为一直爱慕她的任庆的死难过,反而觉得他做事一点儿都不稳当,牵连到了李丞相。 避暑山庄比起皇宫来说不知道凉快多少,李皇后躺在榻上,边上放着一碗冰镇的杨梅,桑叶一边给她捏腿,一边儿问:“娘娘,任庆的丧事丞相应当会安排好,咱们要不要再偷偷送些银子给任庆的夫人?” 毕竟任庆也是为了李皇后而死。 李皇后将信看完,扔到地上,眼不见心不烦:“拿去烧了。给爹回信,任庆的丧事他不准插手,就算要给银子,也得等这阵儿过去,皇上那兴许还盯着呢!” 桑叶捡起信,笑道:“娘娘说的是。” 正要退出去,李皇后叫住她,“把本宫这的杨梅都给岚儿拿过去,顺便看看她在做什么,叫她少去水边儿玩。” “是。”桑叶道,“公主聪明伶俐,最听娘娘的话了,娘娘就放一百个心吧。” “去吧。” 第234章 糟心 太学一直没恢复听课,但白楹也没拉下功课。她并不算是一个多自律的人,只是会努力完成该做的事情。 不得不说,太后昭贵妃她们一走,整个宫里都清静了不少。 每隔几日白楹就会收到洛妃和怀阳郡主的信。 怀阳郡主不止一次在信里说希望白楹也过去,她在那里就只有傅云岚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但她们没什么话题,甚至怀阳郡主很受不了傅云岚的骄纵脾气。 洛妃的信里大多都是叮嘱白楹少吃凉食,注意身体,琐琐碎碎,方方面面,事无巨细,平凡的话语中透着最真切的关怀温暖。 白楹看完信之后也会捡着几件好玩的有趣的事情写了回过去,时间磨着磨着就过去了大半个月。 京中的温度总算慢慢下来了。 不知道皇帝是不是真的对傅南歧心生愧疚,经过一番挣扎之后他便雷厉风行将三焦杖责一顿赶了出去,还斥他为“妖言惑众”,之后在朝堂上便总能看见皇帝吩咐傅南歧办事的场面。 人人都在背地里说,岐王是要翻身了。 不少观望中的官员朝傅南歧抛出了橄榄枝,但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 当然也有少数,比如孟大人,桑大人,郑大人,他们说话的时候,傅南歧还是愿意听一听的。 有人私底下说傅南歧性格古怪,不合群,这话传到了皇帝耳朵里,立马便将此人狠狠斥责一顿,罚俸好几月,这事儿才算揭过去。 白楹私下里和静太妃探讨过这个问题,皇帝是真的愧疚还是想要堵住悠悠众口不让人在非议傅南歧到底是不是他亲儿子。 静太妃认真地想了想,见白楹皱着眉头,反问说:“你觉得呢?” “愧疚最多只有三分。”白楹说,“再多绝对没有了。” 静太妃挺高兴她看事情看这么准,事实确实如此,她说:“皇家人,个个薄情,皇帝已经算是好的了。” 哦,还有一个傅云祁,目前看来,他倒是皇室中的一朵荷花,出淤泥而不染只是不知道将来会是什么样。不过便是他不想争,恐怕昭贵妃也会让他不得不争。 九五之尊的位置,是多么具有诱惑力啊? 谁能抗拒呢? 静太妃想起一件事,“姚家丫头昨儿不是还请你去姚国公府吗?怎么,你给拒了?” 静太妃的目光有些不善,她觉得白楹是为了帮傅南歧查那些陈年旧事才拒绝姚依依的邀请。 她觉得可笑。 一个小丫头片子,竟然还想查被皇帝严令之下封锁的事情,真是有些异想天开。 白楹一点都不慌张,她回答的理直气壮:“我近日在学医术。” 静太妃冷笑一声,手里头的剪子咔嚓一下将边上好好的盆栽剪断一根枝桠,语气带着点嘲讽:“不做那些事儿了?” 白楹:“做呀,这又不代表我就得荒废掉自己的事情。” 静太妃的脸色总算好看一些。 “最好你自己有分寸。” 白楹笑嘻嘻地凑过去拿下那把剪子,亲昵地抱住静太妃的手臂,其实两人很少这样亲近。 “阿楹知道的。”白楹语气又甜又乖。 静太妃盯了她半晌,最终还是没忍住,刻板严肃的脸上慢慢露出一个笑容。 …… 又一日下朝,皇帝单独留下傅南歧,和以往不同,这次他问起了傅南歧的婚事。 “你也老大不小了,朕像你这个年纪,早就有老大跟你了。”皇帝的语气还算好,“这几日朕给你看了几家的姑娘,都还不错,你自己有没有什么想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皇帝其实算是一个比较开明的父亲,就像梁王的正妃是他自己选的,他并没有过多干预,只和梁王妃父亲通了个气,便给他们下了一道赐婚诏书。 轮到这么年纪有点大了的二儿子,皇帝虽然不太想问他这种问题,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在同龄人孩子都能打酱油的情况下,还打光棍啊。 说出去也不好听。 傅南歧皱了皱眉头,淡淡道:“我天煞孤星的命格,何必拖累别人?” “……”皇帝死都没想到他会蹦出这么一句。 要被气死了。 皇帝隐忍道:“空远大师和白楹都说你是福泽深厚之人,那些谣言,莫要再信了。”他回到刚才话题,把名册上的几个名字给傅南歧看,“你选选,这次把正妃侧妃都给定了吧。” 傅南歧看都没看一眼,就一个字:“不。” 皇帝火了,“都不要,你想干什么?” 傅南歧随口道:“打光棍。” “噗。”一个软绵绵的笑声,没有一点杀伤力,皇帝和傅南歧齐齐往大殿口望去,只见高公公领着白楹进来,“皇上,白姑娘说来给您送一瓶清心平气的丹药。” 白楹眉眼带笑,巴掌大的脸精致又小巧,比起早几年,气色不知道要好多少,就是看着不怎么长个儿。 皇帝道:“楹丫头来了。”说着瞪了傅南歧一眼,也没耐心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搞的好像他让他娶媳妇儿是害他一样。 这么大个人了,还没白楹一个小姑娘懂事! 皇帝越看傅南歧,越觉得不顺眼。 很难想象,当时傅南歧刚生下来没多久,皇帝稀罕死了他那白白嫩嫩聪明伶俐模样的场景。 时过境迁,真是物是人非。 白楹将丹药给皇帝,趁他不注意,看了傅南歧一眼。 她眼里含着一点笑意,眉眼弯弯的,还一直克制着嘴角弧度不让它继续上扬。 傅南歧:“……” 绕是知道她有看好戏的成分在里面,他眼底还是划过一抹淡淡的笑。 诚然皇帝给他选的姑娘都是世家出身,样貌品行也挑不出错,但傅南歧现在没有那个心思,就是给他来个天仙他也一样拒绝。 倒是白白让白楹笑话了去。 白楹还在皇帝面前刷好感,她以前在家中长辈面前,也是吹彩虹屁一级选手,到了这儿年纪缩小一半,适应之后越发如鱼得水。 便是皇帝,只要白楹有心吹捧,没几句他就朗声大笑,神情愉悦,被傅南歧气的怒容一扫而光。 白楹想讨好一个人,就没有不成功的。 被白楹三言两语就说的很高兴的皇帝十分大方地赏了她几件首饰,又问她要不要去避暑山庄。 白楹感觉到了傅南歧的目光望过来,她低头抿唇一笑,乖乖巧巧道:“阿楹想多陪陪太妃,就不去啦,谢谢皇上,皇上真好。” 皇帝又是忍不住一笑,心想他女儿要是有白楹一半的听话乖巧,他能做梦都笑醒。 皇帝还有其他事,白楹说了没几句话就退下了。 傅南歧在白楹和皇帝说话的时候一直当个隐形人,直到白楹要退下,他也行了个礼,慢吞吞往外走。 皇帝看了傅南歧背影一眼,收回目光,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糟心。 高公公奉了茶上来,见皇帝拧着眉,不由轻声道:“皇上慈父心怀,岐王殿下总会明白的,现在不愿娶亲,怕是还未开窍。” 皇帝倒也不是因为这事烦心,但高公公这么一说,让他想到了岐王府好像一个女的都没有,不禁有点儿相信了高公公的话。 傅南歧都不和女的接触,能对成亲有什么念头? “罢了,由他去吧。”皇帝喝了口茶,翻开面前的奏折。 这边奏折成山,那边白楹前脚刚走出宸极殿,傅南歧后脚就跟了过来。 白楹听到后面轻微的脚步声,停下来给傅南歧端端正正行了个礼:“岐王殿下。” 傅南歧哼笑一声,在人前还挺能装的。 他也“嗯”了一声,和白楹错身的一刹那,低声道:“下次再幸灾乐祸,你试试。” “……” 傅南歧已经走远。 白楹嘟囔了一句,“小气鬼。” 是他自己说要打光棍的,又不是她说的,笑都不能笑了。 切。 傅南歧出了宫,白楹也回了国师塔。她最近翻看医术,有些和以前现代学过的一些知识融合起来,就变得十分简单易懂。 白楹必须承认,虽说现代科技高,设备齐全,但古代的医术古籍也有着现代所不具备的玄妙深奥。 就如同古酒一般,放的时间越长,味道越是醇香。 比起玄术的古籍,医术的书籍白楹更能看的下去一些。 也因此,玄术上的进步如同蜗牛移动,而医术却一日千里,突飞猛进。 如此安逸的日子没有几天,皇宫里穿出消息。 皇帝病倒了。 如今已是八月里,天气还是有点儿闷热。皇帝的风寒来势汹汹,头晕脑胀,上吐下泻,听说太医已经把皇帝近日里饮食都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问题,也不知道哪里除了差错,这烧一时半会儿还难消退。 就在这个当口,先前被压下去的流言又出现了一点苗头。 明面上不敢提,但大家都在心里思忖。岐王天煞孤星的命格怕不是真的,皇上多久没生病了?偏偏对傅南歧开始好点儿来的时候,急病汹汹,让人措不及防。 三焦被皇帝轰出去后,整日里在城东外神神叨叨地喊:“谁接近天煞孤星,都要不得好死!” “不信我,不能活。” “天煞孤星,厄运降临!” 这些话传到了旁人耳中,自然是对傅南歧的天煞孤星命格,开始半信半疑。 白楹和轻风说了一声,拿了需要用到的东西,便急匆匆赶到宫里。 一路上,白楹一直在想,为什么会这么巧?为什么偏偏在皇帝“补偿”傅南歧的时候突然生病了? 还不是普通的小打小闹。 这迟迟无法退烧,不就是更加坐实了那个算命口中的“天谴”了吗? 宫中太医是一等一的好手,但水平到底有限。高公公看见白楹赶来,向来不信佛的他都忍不住在心中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然后忙迎上前来和白楹细说皇帝状况。 宫里头少了这么多女人的好处也在这时候体现出来,宸极殿外没有那些想要看望的妃嫔,也没有那么多奉主子命来送汤汤水水的宫女太监,白楹一路畅通进去,经过这段时间的认真学习,她一眼就看出了皇帝是中了毒。 当然不是什么很严重的毒,大概是吃了什么相克的食物,而这两种食物刚好太医是不清楚的。 白楹心里松了口气。 她还以为又是别人要算计傅南歧。 想推翻他们之前的努力。 白楹一边儿有条不紊地施针,一边儿分出心神让宫人记下清热解毒的方子。来来回回折腾半个多时辰,皇帝的脸色总算恢复正常,但还在昏迷不醒。 白楹抬手用袖子随意抹去了额头上的汗,跟高公公交代了一番,这才礼貌地退下。 高公公是千恩万谢,送白楹出去,一转头就发现白楹站在殿外和几个老太医讨论起了医术上的见解,侧脸专注认真。高公公心想这姑娘,绝对不是池中之物,难怪国师大人要收她为亲传弟子。 白楹说的口干舌燥,几个太医已经是对她敬佩非常。他们没有那么命能见国师大人一面,也没后那个福分得到国师大人的指教。 但是他们至少碰见了白楹。 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在某种含义上,也差不多等同于国师大人。 跟年纪轻轻的白楹交流了一些经验,几个太医豁然开朗。 满足了。 白楹不敢受他们全礼,说了几句便准备到景玉宫看看静太妃。 出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傅云祁急急忙忙赶过来,跑的很快,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之下,虽说神情焦急,但也不影响他的温润如玉。 白楹看见了傅云祁,傅云祁自然也看到了她。 傅云祁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笑容明朗干净,他走过来,说:“阿楹,好巧啊,这在里碰见你。你也是来看父皇的吗?” 白楹微微一笑点头,“已经看完了,祁郡王进去吧,阿楹告退。” “好。”傅云祁轻轻应了一声,难掩心头失落,他看着白楹背影,有股冲动促使他想喊住白楹,但理智又告诉他,他还得去看皇帝。 第235章 界限 白楹回到景玉宫就去见了静太妃,把皇帝的情况和她简单说了说,末了话语一顿,道:“我出来的时候,祁郡王正好要进去。” 静太妃不紧不慢地喝着茶,半晌放下茶杯,才淡淡说:“太后她们想必很快就会回来了。” “嗯。”白楹想也是。 皇帝作为一国之君,生了一场连太医都没辙的病,这种大事就算再怎么瞒也还是会走露出一点风声。前朝虽有几个心腹大臣在稳定局面,但储君一日未定,这人心就一日浮躁。 更何况李丞相还有安国公等人,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太后听到这个消息,只怕毫不犹豫就从避暑山庄赶回来。至于其他女人,太后都回来了她们还能赖在那不走? 静太妃看了白楹一眼,这次倒没说她冲动行事。 反而她有点庆幸,庆幸白楹没有跟去避暑山庄。国师塔的医术古籍传承千年,远非太医院太医能比,白楹这段时日又是有目共睹地刻苦钻研,静太妃虽然面上嫌弃白楹,但对她的进步还是认可的。 是以白楹一进宫,静太妃得了消息也没有让人去拦她。 宫里现在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皇帝病倒了,外头流言又起,听说今儿上朝皇帝不在,都有几个老大人将矛头对准了傅南歧,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他一顿骂。 大概意思无非就是阴阳怪气说傅南歧把不干净的东西传染到了皇帝身上。 说话算不上含蓄,还颇有几分胡搅蛮缠。 白楹听完静太妃描述的,神情变了又变,真是活生生给气笑了。 “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会蹦跶呢?”她说地很不客气,“平日里毫无建树,只会倚老卖老,到这种关头,没点用处也就算了还要跑出来拖后腿。” 静太妃微微皱眉,“差不多行了。” 越说越离谱,这种话要是传出去,那还了得? 白楹哼了一声,“知道了。” 静太妃不知道她是为傅南歧抱不平,还是单纯看不来那几个老大人,亦或者是两者都有,她吩咐人把蒸好的水晶紫薯卷拿过来,转头和白楹道:“朝堂上的事情你别管,你也管不了。人家自己心里有成算,也用不着为他抱不平,听见没?” 宫女端了一盘水晶紫薯卷进来,紫薯压泥的时候里面已经放了很多糖,所以上面没有浇蜂蜜,太甜也不好吃。 白楹一口咬下香软有嚼劲的水晶紫薯卷,低着头含糊不清地答应了一声。 看样子是听进去了。 静太妃眉头缓缓松开,问道:“皇上今晚能好吗?” 白楹道:“现下应该已经清醒,大约晚膳时分高公公就会来景玉宫。” 高公公来景玉宫做什么? 当然是皇上有赏啊。 傍晚,果不其然,高公公带着不少丰厚赏赐来了景玉宫。早上经过白楹一点拨,太医院的太医自然能将后续处理的得心应手,也算是将功补过。 皇帝好了七七八八,剩下几分还需要将养几日,虽说精神不太好,但到底能处理事情了。 对外自然要说已经好全,皇帝召集几个大臣露了个面,接着他们的口传出去也好教世家并百姓都安心。 白楹谢高公公辛苦跑一趟,请他喝了杯茶,又麻烦他向皇帝转达她的关怀,最后再加一句“如若皇上哪里不舒服,劳公公派人说一声,阿楹即可就来”。 即便是场面话,从白楹嘴里说出来,也格外的真诚慰贴。 整个过程静太妃就没怎么说话,直到高公公笑呵呵地走了,想必会把白楹的话准确无误地传达到皇帝跟前,静太妃才淡淡道:“有长进。” 白楹谦虚道:“太妃教得好。” 静太妃哼了一声,两人用了晚膳,白楹陪着静太妃在院子里走路消食,静太妃忽然想起来,“明儿你休息一日,去霍家一趟。” 白楹问:“有什么事吗?” “你外祖父身子不太好了。” 白楹眼睛一下子睁大,“啊?” 静太妃还是那种平平淡淡的语气,“年纪大了,精神也不太好,还每晚每晚地睡不着,近日都开始认不得人。” 白楹越听越觉得不安,虽然静太妃语气很正常,但就是因为这样才让人害怕好吗! 静太妃瞥她一眼,“看路。” 白楹“诶”了一声,问:“那我要不要给外祖父看一看,给他开一个方?” “你看着办吧。”静太妃说,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多了一丝怅然,她轻哂,“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白楹敏锐觉得这句诗不是在说霍老太爷。 说完,静太妃也没心情走路了,她没等白楹,就自个儿回了屋。 …… 白楹到了霍家才知道,那日在朝堂上,霍岑还为傅南歧说了话。 原来静太妃说的“朝堂上的事情你别管”,是这意思。 年过半百的霍夫人拉着白楹的手不放,也不让她和霍岑道谢,“一家人还说什么两家话?既然阿楹觉得岐王是个好的,那我们自然是能帮一点就帮一点,也算是为子孙后代积福德。” 霍岑还有其他事儿,和白楹说了句“不必客气”便朝宋宜点了点头准备出去。霍时在外面,他是刑部的官员,年纪轻轻但深受上司的看重,三天两头不回家是常有的事情。 霍大人今日休沐,留在家中陪霍夫人。 霍老太爷在自己的院子里没出来,但知道白楹上门来了,还特意派人到前头来打了个招呼。 可以说,全家上下,除了霍澜,都对白楹十分热情。 霍澜臭着一张脸,看着白楹被围在中间,他爹站在边上满脸笑呵呵,两个侄儿和白楹打过招呼后便去温习功课了。霍澜也想溜,但他亲娘不同意。 霍大人是个马前卒,收到霍夫人的眼神,立马朝霍澜开炮:“阿楹难得来一趟,你摆个脸色给谁看?”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霍夫人温柔道:“阿澜,你还没和阿楹说过话呢。” 说什么话?有什么好说的? 霍澜满脸不乐意,怕被霍大人揍,又收了收神情,在心里哼了一声,道:“楹妹妹。” 白楹甜甜地笑,礼仪周全:“阿楹见过三哥哥。” 两相对比,霍澜被秒成了渣。 眼见亲爹亲娘大嫂二嫂不约而同的眼神中流露出嫌弃,霍澜憋着口气,换了个语气又喊了一声“楹妹妹”,霍大人的脸色才慢慢好转。 霍夫人笑道:“好了好了,过来喝茶。” 宋宜道:“三弟一直都是这性子,楹妹妹也早就见识过了,好在是自家人,不然早就被三弟气哭了。” 林粟笑眯眯道:“要我看,也就只有楹妹妹能让三弟生闷气,换了旁人,哪有这么大本事?” 霍澜:“……”他可能不是这个家的人吧。 白楹低头抿唇一笑,没搭话。 虽是一家人,但霍大人和霍澜总归是外男,用了茶点,霍夫人就赶了他们出去,而后问起白楹近况。 “听说昨日你把皇上的病给看好了,是什么病?没累着你自己吧?” 白楹简单地回答了几句,霍夫人点点头放下心,还不等白楹说话,她又问起傅南歧的事情。 “岐王身世特殊,性格也古怪得很,若不是你和空远大师都说他福泽深厚,我可是一点儿都不信的。阿楹,你真想帮他啊?” 白楹很尊敬霍夫人这个和善的长辈,虽然一时半会解释不清,但她也不想瞒他们。 白楹就把傅南歧三番两次救她性命的事情说了一下,怕霍夫人他们为难,便道:“舅妈,大嫂嫂二嫂嫂,这是阿楹自己的事情,阿楹不想霍家掺和进来,以后,就不要让大哥哥二哥哥他们做那些事情了。” 以免被划入岐王党,招人记恨。 宋宜含笑道:“正如娘之前说的,都是一家人,楹妹妹要做什么事,我们帮不上什么忙,还不许支持了?” “大嫂是的对。既然岐王于楹妹妹有恩,咱们也不是不晓得知恩图报的人,况且岐王身世确实悲惨了一些。”林粟说,“我从前最是看不惯不公平的待遇,如今知道了,怎么说也得让你二哥哥帮上一帮,不然要他有什么用?” 白楹:“……”说不感动是假的。 但白楹是真不想他们掺和进来。 没有这个必要。 霍夫人看出了她的意思,不由得一笑:“阿楹想与我们划分界限不成?” 一句话堵住了白楹所有的话。 真是又感动又无奈。 闲聊片刻,白楹终于把心里的问题问出来:“舅妈,外祖父身体可还好?我听太妃说,好像还挺严重的,我能去看看吗。” 白楹有点儿摸不清现在状况,看霍家上下和平日里一样的心情气氛,也看不出霍老太爷的病情严重,还是他们怕她知道后担心,不想让她发现? 霍夫人愣了一下,抓住“太妃”两个字,很快反应过来,“哦,哦!都是小毛病。” 她不知道静太妃是怎么和白楹说的,只含糊不清道,“爹毕竟年纪大了,再加上没人陪伴,一个人老窝在房间里,这精神就不太好,前几日还把粟粟认成了太妃……” 听去像是老年痴呆的症状。 林粟一脸的莫名,“娘?”祖父什么时候把她认成静太妃了? 宋宜在桌子底下拉了一下林粟的衣袖,后者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丝灵光,早上没起来的时候,好像还听霍时说,昨日没用晚膳之前皇帝召了傅南歧,不知道安排了什么差事给他,让他连夜就离开了皇城,最少有三五日不能回来。 难不成……静太妃是这个意思? 林粟立马道:“是,是啊!”她低下头叹了口气,“祖父老是问起太妃为什么不来看他,一会儿说太妃小时候是如何如何,一会儿又说到楹妹妹你,是不是把他给忘了。” “……”白楹抠了抠小布袋,说,“那我今日就好好陪陪外祖父。” 宋宜轻轻捏了捏白楹的小脸,细数年岁:“说起来,祖父都已经几十年没见过太妃了。” 霍夫人温和道:“阿楹,不如你在霍家多住几日,咱们家子嗣不旺,你的两个小侄儿又整日整日的学习,也没人陪爹说说话。你觉得如何?” 白楹还没回答,宋宜林粟二人就格外热情一人一句,把她说的晕乎乎的,半点头绪都没抓到。 “好……吧。”白楹拒绝不了,只能答应。 霍夫人三人同时在心里松了口气。 好险。 第236章 揭短 白楹去看了霍老太爷,他的精神确实不太好,听下人说,他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已经好几个时辰了。 “外祖父?”白楹站在不远处,轻轻喊了一声。 刚开始,霍老太爷好像还没听见,他阖着眼,布满皱纹的脸上被洒满阳光,太阳炙热,晒的他脸有点红。 白楹又喊了一声,睡太多不是什么好事。 霍老太爷的眼皮子动了动,睁开眼的时候还有点儿迷茫。 “阿静?”他自言自语喊了这么一句,渐渐清醒想起了女儿早在三十年前就入了宫,已经不会是那个俏皮任性会上房揭瓦揪他胡子把他吵醒的小女孩了。 霍老太爷叹了口气,眼神有点儿浑浊。 坐了好半晌,他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诶。霍老太爷下意识往那棵大树看去,那是他女儿小时候最喜欢爬的树。霍老太爷以前喜欢坐那棵树下面,后面有虫掉下来掉在他脸上,他就不肯坐了。 霍老太爷眼睛已经老花,他隐约看见树下站着一个纤细瘦弱小姑娘,模样还挺俊的,有点熟悉……“哦!是……白楹啊。” 白楹冲他甜甜地笑,笑的又软又乖。 真不像他家阿静教出来的姑娘。 霍老太爷朝她招手,说话的语速有点儿慢:“来了多久了……怎么也不出声,站在那热不热?” 白楹站在霍老太爷面前,下人奉上茶,白楹说:“外祖父,您的脸都晒红了,去树下坐吧。” 霍老太爷迟钝地点头,白楹就扶着他,慢慢走过去。 下人把摇椅也搬过去。 白楹说:“来了一小会儿,您睡的沉,喊了两声的。”最后笑着摇了摇头,“不热呀。” 霍老太爷好半天才听完,然后精神恍惚慢慢点头,喃喃道:“不热就好,不热就好。” 这时候,宋宜带着两个婢女往这边走来。其中一个婢女手上托盘有一个小陶罐,尽管盖子盖的死死的,还是有清淡的香味从里面飘出来。 宋宜笑着问安,“祖父。” “……岑哥儿媳妇来了。”霍老太爷说完这句,眯起老花眼看那深黑色的陶罐子,“拿什么好东西来给我吃了?” 宋宜笑道:“我与粟粟说,祖父见到楹妹妹,一定会很高兴,果不其然呢,祖父都会开玩笑了。不过这里面确实是好东西。” 婢女听言打开盖子,顿时一股香味飘出来,里头还有一丝淡淡的药味。 宋宜道:“祖父,这是阿楹让人给你做的药膳。” 两个婢女一个端着陶罐子,一个拿了干净小碗装了大半碗端到白楹面前。 “外祖父,您尝尝看”白楹送到霍老太爷手里,她眉眼弯弯笑的很好看,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不知道合不合外祖父的胃口。” 宋宜掩唇一笑,“楹妹妹这般孝顺,祖父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便是不好吃也会吃个精光。” “祖父!”霍澜闻着味儿找过来,眼神像是不经意瞥过那罐药膳,“您在吃什么?可别乱吃。” 霍老太爷头都不抬,“想吃直说,拐弯抹角的跟谁学的?” 白楹哈哈哈笑出声。 宋宜也是忍俊不禁。 “……”霍澜死都没想到亲祖父这么直接把他给揭穿了。 他瞪了一眼白楹,笑什么笑! 白楹像是被霍澜恐吓到,小脸一白,往宋宜身边靠了靠。 嘤嘤嘤她害怕~ 宋宜还没说话呢,霍老太爷就抬起头,用那双的浑浊的眼睛盯了霍澜好久,表情一下子凶起来,下意识去摸身边的拐杖,一摸空,才慢慢想起来那根拐杖不知道被他扔哪儿了。 霍老太爷喝完药膳,脾气上来便直接把碗扔到霍澜身上,中气不足骂道:“小兔崽子本事没有就知道欺负妹妹!” 霍澜连忙躲开,“祖父祖父!你小心你的老腰!” 霍老太爷眉头一皱忽然一阵急促喘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白楹正要过去给他拍背,宋宜拉住了她,只见原本还往边上躲的霍澜瞬间担心地走到霍老太爷面前,“祖父,祖父你没事吧?” “小兔崽子!”霍老太爷一巴掌打在霍澜手臂上,看着很用力,实际上并不会很疼。 霍澜:“……” 这声“小兔崽子”莫名熟悉,白楹想起来了,静太妃火气上来一爆发也是这样骂她的! 果然……子肖母,女肖父,一点儿错都没有。 若是换了旁人敢打霍家小公子,霍澜能跟他拼个你死我活!自己干不过再把大哥二哥叫过来,非得揍一顿好好出气才行。 奈何是霍老太爷打的,霍澜便是有天大的脾气,也不敢在霍老太爷面前发。 他看白楹一眼,见她笑意盈盈,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堵堵的,好像被压了一头。 最后霍澜还是尝到了药膳的味道,因为是专门给霍老太爷开的方子,霍澜一个少年儿郎不能食用,霍老太爷又见不得他这么可怜兮兮,便让人又拿了个小碗给他舀了一勺尝尝味儿。 觉得味道很好但想到是白楹给的药膳方子,霍澜又把称赞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霍家小公子的面子不能丢! 宋宜嫁进来的时候,霍澜才六七岁,都说长嫂如母,宋宜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一见他这样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她笑道:“我们家的小霸王,爱面子胜过一切。” 闻言,霍老太爷陷入了回忆,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嘴角慢慢拉扯开,露出一个笑。 霍澜气的差点跳墙,“大嫂!”一个个的怎么都在白楹面前揭他的短!他们还是不是一家人了! 白楹微微一笑,看霍老太爷这样子,确实是缺少陪伴。太妃不能出来,她应当好好为她尽孝。 几个婢女相互看了看对方,霍老太爷的院子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两刻钟后,宋宜支开白楹,让霍澜带她去厨房拿蒸好的桂花糕,等人一走,她才放心地在霍老太爷面前把静太妃的意思传达出来。 “祖父,姑姑看样子是不想让楹妹妹知道这件事的。阿岑也说了,岐王此人,看似低调,闷声不响,但心思深沉,深不可测,楹妹妹碰到这样的人,只怕要吃亏。” 所以静太妃虽然表面上愿意帮傅南歧一把,也不阻止她和傅南歧来往,但心里,却还是一直坚持自己所想。 宋宜知道霍老太爷现在思维比较迟钝,她说这么多话他或许得好一会儿才慢慢听懂,所以她就站在边上耐心等待。 宋宜和霍夫人的想法自然是和静太妃一样,但凡长了心的,都能看出来,傅南歧远非表面这么简单。 她也以为霍老太爷会同意静太妃的想法,却不料…… “胡闹!”霍老太爷眼睛瞪得跟铜铃般大,想要站起来但因为情绪太激动,眼前一花差点摔倒在地上。 婢女慌忙扶着霍老太爷重新坐下。 宋宜也是不知所措,“祖父……”她感觉祖父不是在骂她。 霍老太爷气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手指都在抖,浑浊的眼睛里难得有了其他鲜明的情绪,“白楹想做什么就让她做!我……我可从来没这么管教过你!” 宋宜:“……” 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隔空怒骂静太妃。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霍老太爷疲惫的阖上眼,“她就是这么当人娘的。” 说实话,静太妃这年纪当白楹祖母都绰绰有余,当娘……也太维和了。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静太妃从来不让白楹改口,她觉得太妃就挺好。 宋宜很少见霍老太爷发火,上一次发火还是霍澜十二岁和其他世家子弟打架,手不小心被人给弄脱臼了。 宋宜小心翼翼地问:“祖父觉得,不好吗?” 何止是不好,看祖父的样子,若不是已然年迈,或许还会气势汹汹地冲进宫把静太妃骂一顿。 霍老太爷语速很慢,但态度很坚决:“阿静既然答应了白楹,就不要暗中阻挠。” 若是因为这个而伤了两人感情,只会得不偿失。 霍老太爷在心中摇头,想必阿静也是关心则乱,否则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白楹一看就不是个鲁莽冲动的人,便是知道了岐王被派出去,名为办事实则驱逐,她又会怎么样?她还能冲到皇帝面前指责他糊涂?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啊。 霍老太爷累了,但还是强撑着等白楹回来。 宋宜惴惴不安,想将此事告诉霍夫人,由她拿主意,但转念一想又觉得祖父说的有道理,两相为难之下,竟不知道该怎么好了。 等白楹和霍澜回来的时候,一个鼓着腮帮子,一个洋洋得意。 霍澜手里还拿着一片桂花糕,一边吃一边夸张道:“好甜呀,怎么回事,放了多少糖?不过还算好吃。” 白楹:“……”她眼珠子一转跑到霍老太爷面前,表情一秒转换泫然欲泣道,“外祖父,三哥哥不让阿楹吃桂花糕。” 霍澜:“???” 他恼道:“多大了还告状!”主要是他有点心虚,虽然他没有不让白楹吃桂花糕,但他仗着身高优势抢走了大半,只给白楹留了两片。 宋宜无奈一笑,“三弟,楹妹妹难得来一趟,你好歹是做哥哥的,就不知道让让妹妹吗?” 霍老太爷缓慢地摆摆手,“回头再收拾你,个没出息的。”这是让霍澜退下的意思。 宋宜见状,心猜祖父是要单独和白楹说话,便也识情识趣地走了。 霍老太爷一点儿也没瞒着白楹。 他就怕白楹因为这事和静太妃生分了,“你不要多想,阿静的性子惯来如此……她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白楹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阿楹知道的。” 霍老太爷看了她好久,看出她是真的没把这件事放心上,这才放下心,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他说:“回去吧,做你想做的。” 霍家的人,不需要畏手畏脚。 第237章 妹妹 白楹在霍家用了晚膳后准备回国师塔,知道白楹清楚她们的打算后,霍夫人也不敢再说那些让她留下小住几日的话,生怕让她误会。 顺应静太妃的意思是真的,她们喜欢白楹想让她多住几日也是真的。好在白楹没有往心里去,霍夫人松了一口气便差使霍澜亲自把白楹平平安安送回去。 因着桂花糕的事情霍澜被霍老太爷说了一顿,他还不敢让霍夫人知道,因此听到差事也没反驳就乖乖照做了。 白楹坐在马车里,霍澜在外头骑着马,霍家到国师塔的那条路人不多,比较清静,霍澜也没有纵马疾驰,路过的几个世家公子看见霍澜本还想抓他把柄,没想到一点儿收获都没有,看了几眼只得往自己家走。 白楹靠在软枕上,闭着眼想事情,想着想着就有困意冒出来。白楹原本想着还有一大段路,在马车里打个瞌睡也没什么要紧的。 结果快睡着的时候,马车忽然停了下来,白楹整个人往边上倒去,她脑子还有点儿迷瞪,摔在毯子上听见外头霍澜有点儿紧张的“你没事吧?”才逐渐清醒。 白楹揉了揉眼睛,“没事。” 或许是差点睡着的缘故,白楹说话嗓音比平时还要软,霍澜想,想来若是能接触到天上的云朵,或许就该是这样的,轻轻软软,干净洁白。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霍澜的脸就绿了。 软个屁。 他坐在马上,朝对面同样骑着马的玄色衣袍少年拱了拱手,因为平时往常关系尚可,他就问了句:“这是要去哪儿啊?” 对面少年扯了扯嘴角,清俊无双的容貌丝毫不逊色霍澜,甚至在不少姑娘们眼里,还要压霍澜一头。 奈何性情有点沉默,他淡淡道:“去秦府。” 霍澜点点头,下巴微抬给他示意了一下马车,“我还得送人回去,就先不和你说了,回头再聚。” 沈宴的目光落在霍澜身后马车上,他的心忽然跳的很快,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他出声问道:“里面,坐的是哪家姑娘?” 霍澜有点意外,他笑了笑哼了一声道:“我妹妹,一个讨厌鬼。” 如果是旁人,肯定听不出来这三个字中不易发现的炫耀之意。但沈宴不同,他也有妹妹,他比谁都清楚这三个字能说出来有多得意。 想到妹妹,沈宴也没什么心思去想霍澜这个妹妹是表的还是堂的。他默默握紧了缰绳,淡淡道:“告辞。” 霍澜“嗯”了一声,两人交错而过的时候,沈宴听见马车里传出一道甜软的嗓音。 懒洋洋的,像是生气,又像是撒娇。 “霍澜,你才是讨厌鬼。” 沈宴下意识拉住缰绳停马,他回头盯着那马车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回神。 真是魔怔了。 他总不至于,对一个小姑娘感兴趣吧。 霍澜被回怼“讨厌鬼”有点生气,但他一想沈宴都走远了肯定没听见,火气就消了三分。在他看来,他今天已经扳回一局,下次白楹来霍家,他还要把糕点都抢走。 不过她会告状……霍澜看着白楹走进国师塔的背影,第一次犹豫了。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白楹不告状? …… 白楹睡了一晚,神清气爽。如果不出意料,明后天太后她们就要回来了。 白楹站在水池边,临出门前洒点鱼食进去。 丁元还在找她呢,“姑娘,您用过早膳了吗?” “用过了。你呢?” 丁元也答吃过了,她低着头看池子里为数不多的几条鲤鱼欢快摆动着鱼尾抢食,轻声道:“姑娘,皇上把岐王派去了芜安那边治水患。” 芜安? 白楹拍拍手上的鱼食碎屑,歪着脑袋问:“这是哪儿呀?” 丁元先前也没听说过这个地方,“一个偏远的小城,之前那边连日下大雨,塘里的水满出来,把村庄里头的地都给淹了。因为那里太过贫穷,当地官员也没有管,有秀才看不下去拜托京中恩师上了折子,这才让皇上知道。” 皇帝刚开始也没在意,后面误食了东西导致生病,他终究还是怕了。这个时候,这道折子正好派上用场,借着治理小城水患的名头,皇帝忙不迭就把傅南歧打发的远远的。 白楹摸了摸手背,不是很担心傅南歧在芜安的处境,她想到芜安那地方偏僻贫瘠,不知道有没有国师大人想要的草药,“阿元姐姐,你说我书信一封,让岐王帮忙找找草药好不好?” 丁元下意识点头,然后反应过来“啊”道:“姑娘,算了吧……那种地方,恐怕只有杂草。” 白楹笑了笑,没再提这件事。 丁元暗暗松了口气,准备送白楹去皇宫。 而此刻景玉宫中,静太妃心神不宁,一连摔了两个茶杯,还是舒嬷嬷看不下去,信誓旦旦地和她保证“楹丫头不会生气的”,她才像是找回来一点理智抱怨道:“爹怎么这样啊!” 因为霍夫人昨天派人送了个口信进宫,静太妃知道后难得失眠,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直到天快亮了才睡了半个时辰,而后又萎靡不振地洗漱用膳。 短短一刻钟内她就往外面瞧了不下十次。 舒嬷嬷:“……” 她忍不住道:“小姐这是何苦来哉?早知如此,何必要骗楹丫头?” 静太妃自知理亏,铁青着脸不吭声。 舒嬷嬷絮絮叨叨:“小姐跟楹丫头好好说,她难道还会不理解?不过是被派出去几日,压根就没什么,楹丫头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才不会糊涂行事。” “你知道什么?” “对呀!” 两个声音不约而同响起。 静太妃砖头朝门外望去,白楹穿着浅粉色的衣衫,身上斜挎着小布袋,额前散落一些小碎发,明亮的大眼睛中好像带着笑,她看过来,静太妃心一虚。 白楹走过来喊了一声“太妃”,看着静太妃有点儿心虚的表情,白楹嘻嘻一笑,抱住她的手臂,脑袋靠在她肩膀上,蹭了两下。 静太妃僵住身体。 白楹嘀咕道:“太妃真讨厌。” 静太妃的心在刹那间软化成一滩水,想到白楹屡次为了傅南歧不听她的话,心里泛酸,又不舍得推开小姑娘,再大一些只怕是不好这样撒娇了。 白楹说:“太妃怎么一点儿都不信我?” 静太妃瞥她一言,“你在我这,哪来的信用?” 白楹握手成拳抵住唇,“咳咳,那这次是太妃不对在先。” 静太妃顿时没话了。 她又开始在心里怪霍老太爷自作主张多管闲事。本来只要他不说,就什么事都没有的。 正暗恼,手背忽然覆上一个娇软的小手。 白楹握住静太妃的手,非常认真地看着她,“太妃相信我好不好?” …… 太后她们比白楹料想的还要早一天回来。 时下里的日头已经没有先前那么毒辣,后宫众人接驾静太妃因身子不适就没有去,白楹躲不过,太后指名要好好赏赐她。 白楹到的时候,正好听见昭贵妃温温柔柔地说:“阿楹每次都能让皇上太后逢凶化吉,真是个福星啊。” 不知道为什么,这明明只是一句看似再普通不过的话,但感受到昭贵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白楹的毛都竖了起来。 怀阳郡主站在太后身边,端庄大气的少女闻言一笑道:“可不是吗?不要说外祖母和皇舅舅了,怀阳都时常庆幸此生能遇见阿楹,得此好友,平生无憾。” 昭贵妃笑了笑,没再说话。 傅云岚冷哼一声,她抱着手臂,目光不善地看了白楹一眼,就算白楹再怎么厉害,那也只能一辈子做他们皇家的奴才,为他们卖命! 太后看了傅云岚一眼,皱起眉头,“坐没坐相,站没站相,你看看你,哪有一个公主的样子。” 李皇后生怕傅云岚跟太后顶嘴,在这个档口,她们可不能触霉头。 好在傅云岚还是知晓分寸的,虽是满心不甘,但还是低声认错道:“太后教训的是,岚儿知错了。” 紧随着皇帝来了。 皇帝是这里所有人的主心骨,看见他无事,太后和一众妃嫔的心也稳稳落地了。 太后不愿长吁短叹,在她看来这种行为是会赶走福气的。她留了皇帝说话,让苏嬷嬷把其他人都送出去。 洛妃好长一段时间没见白楹,原本还想带她去碧洛轩坐坐说说话,但回头看见怀阳郡主走过来,想到两个姑娘家应该更有话聊,便笑着摸了摸白楹的小脸,“阿楹先和郡主去吧,回头再来碧洛轩,我让如花给你做手打的芋泥糕吃。” 白楹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好。” 怀阳郡主喊了一声“阿楹”,好像身后有猛兽追赶似的,脚步比平时快了两分。 即便是这样,她的行为也依旧端庄大气。 “阿楹,我们走吧。” 白楹越过她往后看,是芳年扶着昭贵妃往外走。昭贵妃抬眼往她们这边看来,一双凤眸含着温柔笑意,上过妆的面容越发雍容华贵,她笑着朝白楹点了点头。 白楹向昭贵妃遥遥行了一礼。 怀阳郡主只当做不知道后面有昭贵妃,她道:“阿楹,我有东西给你带回来,走吧。” 白楹应了一声,顺着怀阳郡主的意思一起走。 直到离开大庭广众之下,怀阳郡主才微微舒出一口气:“我怎么感觉昭贵妃今天好像对你不太满意啊?” 第238章 觉悟 说话间,怀阳郡主珊瑚红的裙摆微荡,步步生莲。 白楹多看了两眼她身上的衣料缎子,随口道:“任她如何,我又不要她的满意。” “也是呢。”怀阳郡主心道不会是昭贵妃知道傅云祁喜欢白楹,所以看他的她的目光就有些挑剔吧?怀阳郡主没说那会儿为什么要躲着昭贵妃,她不说白楹也不问。 怀阳郡主跟太后回宫,已经让人把东西送到景玉宫。现下两人就在院子里喝茶,期间舒嬷嬷来了一趟送了点糕点过来。怀阳郡主现在也知道身材的重要了,是以一口未碰,就连水都只喝了半杯。 院子里只有她们,怀阳郡主说起事情来也比较随意。 “知道岐王被派去芜安了吧?回来路上我的担心就没停过,生怕你一个冲动为他抱不平跑到皇舅舅哪儿去说些什么。”怀阳郡主摸着胸口,“还好还好。” 一个两个的,怎么都担心这个。白楹哭笑不得,“在郡主眼里,我是那么冲动的人吗?” 怀阳郡主在心里腹诽,连云祁哥哥都不喜欢的人,却愿意这么帮傅南歧,这不是冲动是什么?她可没忘了先前三焦的“天煞孤星”一说一出来白楹就跑到皇帝面前为傅南歧正名的事情。 就算傅南歧福泽深厚是事实,可空远大师都不来管了,更不要说只为保全自身的妃嫔,世家,大臣。 只有阿楹,善良又冲动,不管不顾想做就做了。 不过,“冲动的可不止你一个呢。”怀阳郡主抿唇,端庄秀丽的面庞出现了一丝促狭笑意,“我听说,就在皇舅舅下令让岐王准备准备去芜安的时候,云祁哥哥求见皇舅舅想要让他收回成命,他说……” 拖长尾音,吊人胃口。 白楹无奈道:“郡主不想说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是很想听。” 这怎么能行?! 怀阳郡主娇嗔地看了白楹一眼,语气不由得带上几分强横,“必须要听。” 她端坐整齐,背脊秀挺,双手交叠在身前,端庄大气的面容上流露出些许惆怅的情绪,“他说,芜安那里贫瘠,岐王都不曾出过远门,在这上面没有经验,不如派遣一个年岁合适的老臣过去,再不行就陪同,总好过一个人前往。” 白楹点了点头,像是傅云祁会说的话。 怀阳郡主叹了口气,“但是皇舅舅心意已决,不让云祁哥哥多说,还让他管好自己就行了。”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白楹捂住嘴打了个哈欠,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浮出一丝丝水光,看得怀阳郡主手痒痒想捏一把她的脸。 “云祁哥哥怎么可以这么好呀?”怀阳郡主就差捧脸满眼星星了,她见白楹神情淡淡,还以为她不认同,“阿楹!” 真搞不懂了,阿楹不喜欢云祁哥哥也就罢了。在这样温润如玉的君子衬托下,竟然还会对岐王另眼相待,真是不可思议。 岐王是好看,甚至可以用绝色形容,但这世上光有脸可没用。岐王也是真的惨了一些,可天底下比这还惨的人多了去了,阿楹如若都这样,便是有三头六臂也照顾不周全的呀。 白楹回过神来,笑道:“祁郡王性子脾气都是一等一的好,有时候真看不出来他是昭贵妃生的呢。” 怀阳郡主顿时没话了。 以前她觉得昭贵妃温温柔柔,皇舅舅偏爱这样的女人而不是和李皇后相濡以沫,实属正常。 后面……不提也罢。 反正她现在是无法再用平常心看待昭贵妃了。尤其是现在她对她如此的喜爱与热情,话里话外都在说若有一个她这样的女儿便此生无憾。 怀阳郡主表现得再稳重,也招架不了这样的昭贵妃啊。 她已经歇了那些心思,对昭贵妃自然是能躲就躲。母亲也说了,这几年要为她看亲事,要她离昭华殿的人远一些。 长大了才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喜欢就可以如愿的。有太多太多的无奈,最终会被掩盖在现实之下,到最后,终究还是身不由己。 怀阳郡主没有久待,白楹送了她一段路,便回房间继续研究医术。 白楹迫切地想要变得强大,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地方,没有本事,只能依靠长辈荫庇存活,是要被人看轻的。 她必须自己有实力,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才能在上位者面前拥有话语权,才能不受制于人。 静太妃对于她有这样的觉悟是又惊又喜,她私底下老是和舒嬷嬷说:“我就说她聪明,寻常人家的姑娘在这个年纪,顶多儿念念诗描描画,要不就是少女怀春,哪有白楹这么有觉悟的?” 她又担心白楹太过用功熬坏身子,她身体本就不好,长的还比同龄人慢,如果因为这个生病不舒服,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思来想去,静太妃偷偷吩咐底下人每日熬汤给白楹喝,今天排骨玉米汤明日排骨山药汤,后天老母鸡汤。 只要不补过头就好了。 如此转眼半月过去,白楹不仅没有消瘦,反而还长高了一点儿。 乌发雪肤,精致小巧。就连怀阳郡主有时候都忍不住想要摸了摸,她生来就有让人想要亲近的本事。 温度逐渐正常,太学恢复授课。 怀阳郡主年满十五,素华长公主已经不准备让她继续在太学待下去了,她要手把手教怀阳郡主家宅之内的一些事情。 怀阳郡主一走,白楹刚开始还有点不适应,后面发现傅云岚看她的目光都是不加以掩饰的恶意,她才想起来,这个乳臭未干的熊孩子,已经忍她很久了。 姚依依很担心怀阳郡主不在,傅云岚就开始肆无忌惮地针对白楹,她觉得自己完全不能保护白楹,就整日整日地愁眉苦脸。 不止是她,就连桑见溪,都回头低声和白楹说了一句:“你要小心嫡公主。” “……” 白楹也不知道哪儿出错了,给了姚依依他们一种自己很好欺负的错觉。她不禁回想了一下,好像傅云岚就没有在她身上得过好吧?她可不是好脾气的人,傅云岚要敢来惹她,她就让她一年都是光头! 傅云岚暂时也不敢对白楹下手,她在白楹身上吃过亏,觉得她跟傅南歧那个野种一个样,古里古怪,都会让人倒霉! 而且,白楹还帮傅南歧说话。 他们两个肯定都是天煞孤星! 傅云岚越想越是,顾忌这个,她都不敢靠近白楹,生怕沾染上晦气。 风平浪静又过了半个月,九月里,白楹多穿了两件衣服,她算了算时间,傅南歧已经离开京城快一个月了。 皇帝好像已经把这个儿子忘得一干二净,提都不曾提起。而昭贵妃,因为白楹没再替傅南歧说话,对她的态度又和善了起来。 她见白楹深受秦老太君喜爱,又和秦家三个女孩儿走得近,心里的天平开始倾斜。 怀阳郡主明明是喜欢傅云祁的,却对他们越来越冷淡,甚至可以说是避之不及。素华长公主也是一副看不上她儿子的态度,没有半点结亲的意思。 昭贵妃冷笑,表面还是对怀阳郡主亲热非常,关怀备至,但心里已经暗恨不已。她儿来日登基,素华长公主便是要她女儿做妾,她也绝不会同意! 昭贵妃的目光放在了秦家几个女孩儿身上,比起依靠太后的素华长公主,秦家那种百年世家的价值可要大得多。 而且秦家三个嫡出女孩儿各有千秋,年纪上都与她的祁儿相配非常,可比怀阳郡主要来的强的多! 昭贵妃打定主意不在怀阳郡主这颗歪脖子树上吊死,自然要开始准备为傅云祁安排机会。 寻常外男自然是见不到闺阁中的姑娘,但若是作为兄长送妹妹去好友家中做客呢? 当然,这个妹妹可不是傅云岚那个疯丫头。 白楹不是一直都说拿傅云祁当兄长看待吗?祁儿待她一片赤忱,她也该回报一二了吧? 白楹不知道昭贵妃的打算,但她也已经尽力地不出门只专心学习医术。 奈何她没有怀阳郡主那么好的运气,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到太后那请安,就被昭贵妃给逮住了。 白楹:我有一句妈卖批不知当讲不当讲。 傅云祁也在寿康宫中,白楹到的时候太后正和傅云祁说话。她好些日子没见着怀阳郡主了,看见白楹,就满脸慈爱地问:“今儿穿得这么好看,是不是和怀阳约好了去哪儿玩啊?” 白楹笑道:“郡主被长公主拘在府里头学东西呢,长公主爱女心切,阿楹也好久没见她了。” 太后不免抱怨素华长公主对怀阳郡主苛刻。 在她看来,怀阳郡主千好万好,是正儿八经的郡主,将来不管是哪个皇子坐那个位置,她的女儿都是大长公主,她的外孙女都是新帝的表妹。 她就这么一个外孙女儿,她自然是希望怀阳郡主一生无忧。奈何女儿在这上面不肯听她的,偏要让怀阳受苦。 太后拉了白楹的手,慈蔼道:“那阿楹是准备去哪儿啊?” 白楹其实很不想说,但是太后迟早要知道,不说或是撒谎,都会被发现,她干脆直接说:“去秦家找黛姐姐眉姐姐她们。” 昭贵妃在一旁笑道:“正好,祁儿也要出宫,就让他送你去吧。” 白楹:我拒绝! 太后摩擦着白楹的手背,一下又一下像是在抚摸猫咪的后背。 她说:“阿楹与秦家姑娘这么要好啊。” 白楹低下头似羞涩:“承蒙她们看得起阿楹。” 太后含笑着松开白楹的手,“去吧。”算是默认了昭贵妃说的,让傅云祁送白楹的话。 白楹刚走出寿康宫,傅云祁就追了上来。 刚才期间他一直没说话,但白楹能感觉他那坦坦荡荡的目光。 “阿楹。”现下两人对视了一眼,傅云祁比白楹还像女孩子,脸一红立刻别开了目光,“我,我送你去……去秦家。” 他是真不知道昭贵妃的想法。 白楹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推辞:“好。谢谢祁郡王。” 傅云祁的眼神立马委屈,像是在控诉白楹不信守承诺。 白楹:“……谢谢……云祁哥哥。” 傅云祁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唇角轻轻扬起,耳廓变得绯红,就连白皙如玉的面颊也红的烧人,傅云祁心里说不出的甜。 白楹:“……” 第239章 灼伤 傅云祁送白楹去秦家,但两人不坐在同一辆马车上,一路上自然也没说过一句话。 白楹不太想和傅云祁相处,她狠不下心。她和怀阳郡主说的都是真心话,傅云祁这么好,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舍得伤害他的。 白楹也一样。 到了秦家,白楹掀开帷裳,不等傅云祁过来扶她,她就跳下马车。 傅南歧被吓了一跳,“阿楹!” 白楹脚有点麻,这么一跳感觉脑波都受到了冲击,她觉得自己现在脸色应该不会很好看,但是要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傅云祁扶着下马车,她宁愿现在脚踝痛一点。 白楹仰头朝傅云祁露出一个笑,“没事呀。” 傅云祁想说她不该这样,又怕女孩子家皮薄,他低声道:“可以叫秦家的婢女来的。” 白楹心情复杂一秒,他竟然知道…… “不用那么麻烦。”白楹整理好情绪,小声说,“云祁哥哥,今日麻烦你送阿楹过来,我先进去了。” 傅云祁点点头,“不客气。”说着笑了起来,温润如玉的脸上带着明朗的笑容,他眼里有光,耀眼如朝阳。 白楹下意识错开目光,揪了揪衣服,“阿楹进去了。” 她忍着脚踝的阵痛,不等傅云祁回应她,就快速往秦家大门走去,秦家的下人早就得了主子吩咐,知道今日会有贵客前来,自然是恭恭敬敬伺候着。 白楹一直走,没回头。 干净,纯粹,耀眼的日光,值得守护,但不能接触。 因为,会被其光芒灼伤的。 秦家的下人把白楹带去了大房,也就是长子秦国公那一处地儿,秦家三个姑娘都在秦黛的院子里。 白楹原本是想先去拜见秦老太君再来找秦黛她们,下人却说秦老太君发话白楹不用去她那,只管把秦家当自己家,好好和几个姑娘玩儿就是。 白楹只好作罢。 她一面走,一面打量秦国公一房的院子。怎么说呢,秦家这种百年世家,到底是根基深厚,从主子到下人,个个都优秀的挑不出错,不止体现在行为举止方面,秦家的每个角落,细微到花草树木的修剪,都优美自然,浑然天成。 白楹的脚快走麻了,才总算到秦黛的院落。下人恭恭谨谨地行礼退下,从带路到离开期间就没有抬起头正视白楹过。 门半开半没有关实,院子里头女孩儿们的欢声笑语穿透了高墙飘到白楹耳朵里。 “三妹妹的谜好生难猜,是从哪本书上看来的?”秦黛含笑道。 “猜不出来猜不出来!”是秦眉的声音。 “猜不出来可是要挨罚的。”秦画秀秀气气的开口,软和羞怯的性格让人见了就想逗她。 秦眉正想逗她,白楹进来了。 “哎呀。”秦眉挑了挑眉,“也不知道来的是救星呢还是帮着三妹妹罚我们的审判者。” 白楹可不是秦画那种真正软和性子,她走过来,不紧不慢道:“不知是什么谜,竟然还能难倒黛姐姐和眉姐姐。” 秦黛眼眸含笑,没说话。 秦画一双小鹿眼亮晶晶地盯着白楹看,难得考倒了两位姐姐,她难掩雀跃心情,“不难的。” “难与不难,你且先说与阿楹听,看她是不是也同我们一样。”秦眉哼笑道,“如若我们三个都猜不出来,那就是三妹妹你有意刁难我们了。” 秦画的脸迅速涨红,羞恼着挣扎:“我才没有。” 秦眉哈哈大笑。 眼看着秦眉脸火烧一般的红,秦黛作为年纪最大的姐姐,不得不出来“主持公道”:“二妹妹就不要逗三妹妹了,回头恼了你,还不是得好好赔礼认错?” 秦眉乐不可支,“好好好,大姐姐说什么都对。” 每次都是这样,秦眉把秦画惹得羞愤交加,跺脚而走,回头必得寻一堆好东西去秦画那说一箩筐好话,哄的小姑娘眉开眼笑什么事儿都忘了之后,又去逗她。 如此周而复始,没完没了,两人感情也还是照样的好。 但这次不一样了。 秦画走到白楹身边,要拉她一起一致对外,很有骨气地说:“我以后都不和二姐姐玩了!”发现把白楹漏了,她又赶紧补充了一句,“阿楹也不理二姐姐。” 秦眉不依不饶道:“阿楹可什么都没说。从前还未看出来,没想到三妹妹竟是这么好生霸道的一个人。” 秦画,秦画又羞又气,差点就给说的掩面逃走了。 白楹拉住她的手拍了拍以示安抚,“什么谜呀,说说看。” 秦画很喜欢白楹,闻言用小鹿眼瞪了秦眉一眼,把刚才说的几个谜道来。 秦眉乐坏了,秦画这样的,别说瞪人了,就连发火的样子就是娇娇软软,没有半点杀伤力。 怕白楹记不住秦画说的,秦黛让人去拿了笔墨纸砚,亲自把四句谜写下来。 娟秀的字迹,落在纸上,说不出的好看。 白楹瞅了眼,笑道:“实在不巧,略知一二。” 秦黛坐下来喝了口茶,闻言扬了扬那双柳叶眉,笑道:“阿楹说话,这么这般谦虚。” 白楹笑了笑,提笔在每一句的下面写下谜底,这个时候,有婢女进来走到秦眉身侧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白楹写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感觉到秦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只听见她合掌笑道:“果真是翩翩君子,名不虚传。” 秦画是个没什么气性的人,这会儿又忘了先前说的话,好奇地看着秦眉,“二姐姐,你在说谁呀?” 秦黛凑过去看白楹的谜底。 “眼看来到五月中……五月中是半夏,所以谜底竟是半夏?半夏是一味药吗?”秦黛惊讶出声,这让原本要说君子的秦眉都先住了嘴,和满脸高兴的秦画一同走过来。 秦画脸上的红晕还没消下去,她眼眸亮亮地看着白楹,仰慕非常:“阿楹真是博学多识。” 她又道:“我先前说过了呀,这是中药的谜,大姐姐和二姐姐不当回事,我也没有办法呀。” 呀呀呀的,秦眉真是没脾气了。 秦黛也是一脸无奈,她继续往下看:“佳人买纸糊窗棂,谜底是防风……防风!” 她不禁抚掌赞道:“当真不错!” 秦眉把最后两句念了出来:“丈夫服役三年整,当归……这个药我知道,没想到是当归啊!……一封书信半字空,谜底是白芷,白纸!哈哈哈!” 秦画恨不得搂着抱着白楹不放,“阿楹阿楹!你太棒了!” 如果今早儿她没看过书,此刻也肯定是不知道的。 白楹在长辈面前撒娇卖乖一把好手,但在同龄人面前,反而成了形象高大的大姐姐。 她心里有种诡异的高兴。 “夸大其词啦。”白楹说,“我也是最近在看医书古籍,恰好知道了。如若要考我天文地理,排兵布阵,我可是一问三不知的” 秦眉说:“这些我们也不知道。” 秦黛拿着那张纸反反复复地看,眼中惊叹这么也掩饰不住,她轻笑道:“当真是学无止境啊。” 秦画赞同道:“大姐姐说的极是。” 然后扭头又用那种崇拜喜爱的目光看着白楹。 “……” 秦黛把纸张折叠收好,交给自己的贴身婢女放起来。 秦眉怕秦画提及“惩罚”一事,忙开口道:“大姐姐,三妹妹,你们猜,我刚才在说谁?” 秦黛想了想,笑道:“翩翩君子?长安城中,除了温文尔雅,进退有度的祁郡王,还有谁,能有这个资格被称之为君子?”她见秦眉笑得意味深长,沉吟片刻,抬眸道,“难不成,刚才是他送阿楹过来的?” 这么快就被猜中了。 秦眉一撇嘴,没意思。 秦画不像两个姐姐一样会去想那么多,她好奇地问:“祁郡王?为什么是他送阿楹来的?” 阿楹不是更看重岐王吗? 这句话没说出来。 白楹解释道:“今天早上去给太后请安,恰好昭贵妃和祁郡王也在那,昭贵妃知道我要出宫,便让祁郡王送了我一送。” 秦黛看了白楹一眼,笑了笑没再提这茬。秦画也就不放在心上,继而兴致勃勃地和白楹谈论起诗词歌赋。 秦画最爱这些,比起大姐姐的睿智持重,二姐姐的八面玲珑,作为妹妹的她压力没有那么重,不仅上头长辈兄长们偏爱,就连家中主心骨秦老太君都对她分外纵容,所以她喜欢诗书一类,大家伙也都由着她。 白楹自己是理科生,对这些不感冒,但好歹在太学混过几年,时不时也能接上秦画的话,偶尔还会跟她斗上几句诗。 两人相处得非常融洽,秦画激动的小脸都是红扑扑的,她说那日在秦家小宴见到白楹第一面,就心生喜欢,“这大概就是一见如故吧!” 秦画很喜欢黏着白楹,她们俩是差不多岁数,秦画还比白楹大一岁,秦画自认为是找到了知己,她和阿楹多契合啊! “我的珠花呢?”秦眉忽然道,她摸了摸头,看向秦黛,“不会是掉在大姐姐房间里了吧?” 秦画随口道:“那就让大姐姐陪二姐姐去找一下嘛。” “好。”秦黛无奈道,“怎么老是丢三落四的,还偏是丢在我这儿,回头找不着可别说是我贪了。” 秦眉笑道:“哪儿能啊,大姐姐陪我走一趟,我已经很是感激了。”说着挽上秦黛的手,她和秦画对秦黛向来挺尊重。 两人进了屋子,秦黛脸上的笑容立马淡了下去,她表情有些凝重:“真是祁郡王?” “哎哟我的大姐姐呀,阿楹自己都说了是祁郡王送她来的,还能有假吗?就算我故意玩笑,阿楹也不会跟着我一起骗你们啊。”秦眉笑道,“大姐姐担心什么?阿楹对祁郡王无意,两人顶多就是关系好些罢了。” 秦黛瞥她一眼,手指轻轻敲着朱红色的梳妆盒,“你以为我防的是祁郡王?” 秦眉敛了笑。 那倒不至于。 谁人不知道祁郡王进退有礼,温润如玉有着君子风度? “那,大姐姐的意思是……?” “昭贵妃为什么会让祁郡王送阿楹过来?只是因为祁郡王和阿楹顺路?”秦黛拿过梳妆镜前的一把小镜子,照了照自己的容貌,扯了扯唇角,“我可不相信她是看上阿楹做她儿媳妇了。” 顶级世家出身的贵女们大多早熟知事,秦黛更是如此。秦老太君喜爱的是秦画,但看重栽培的是她,秦家这这一代的嫡长女。 镜中的女孩儿眼眸有点冷,她不愿意把人去想坏,可昭贵妃这一出,实在是让人不得不细想啊。 如果昭贵妃是真的温柔宽容,又怎么可能成为皇帝的白月光?让皇帝一登基就把她纳入后宫,为她还冷落了绝色倾城的先皇后。 如果昭贵妃真的平易近人,又怎么可能和李皇后分庭抗衡甚至还隐隐压她一头? 昭贵妃有那个本事,有那个心机,有那个手段,否则她怎么能生下皇子稳坐贵妃之位甚至一度形同副后? 秦黛是喜欢白楹,她是曾祖母的救命恩人,就是整个秦家的恩人,秦家上上下下都愿意待她好,为她做事报答她。 所以秦黛不愿意她被昭贵妃当做跳板,一个接近她们的跳板。 她更不愿意,被皇家人盯上。 第240章 消极 “大姐姐,你的意思是昭贵妃……她看上你了?”秦眉说完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她满眼的不可思议,想了想又扑哧一笑。 她见秦黛冷着脸,摇了摇她的手臂难得撒娇道:“大姐姐,不要不高兴了。能入昭贵妃这样挑剔人的眼,只能说明我们大姐姐优秀啊!” 看似安慰实则促狭。 “我怎么感觉二妹妹在幸灾乐祸呢?” 秦眉义正言辞道:“大姐姐怎么能这么想我?没有!绝对没有!” 秦黛笑了一下,手指抵住秦眉额头,将她推开,“你以为她就只惦记我?” “??!”秦眉的笑容一下子垮下来,“……不是吧。” 秦眉就比秦黛小了两岁,年纪最小的秦画如今也已经十三,三个女孩儿在年纪上都和傅云祁还算相配,也怪不得昭贵妃会有这种心思。 要知道这可是秦家,豪门世家之首的秦家啊!随便一个姻亲拉出来不是清流世家,就是书香门第,这还算差了呢! 秦家女儿个个嫁的好,尤其是秦黛的嫡亲小姑姑,淮南王妃,更是嫁给了京中多年来难得的一个痴情人。 淮南王妃缠绵病榻多年,淮南王依旧体贴照顾,不离不弃,寻常人家数不胜数的侍妾婢女,在淮南王的后院里一个也没有。 不说嫁出去的女儿,秦家儿郎们也都是洁身自好,长辈从来不给晚辈院子里安排人,光着一点就让很多姑娘心动。 更重要的是,四十无后才纳妾! 长辈慈和,小辈有出息,这种家族,再兴旺个百来年完全不是事儿。 秦眉透过窗看外头和白楹黏在一起的秦画,咂了咂舌:“也就三妹妹这个傻姑娘不会去想这些事……真是被宠坏了。” 秦黛淡淡道:“三妹妹有大家伙护着,天真一些也无妨。” “这性子,真做了祁郡王妃,早晚得被昭贵妃这个婆婆磋磨死。” “不会有这种可能。”秦黛从梳妆盒里拿了一枚珠花出来簪在秦眉发上,语气淡然又肯定,“曾祖母绝不会让我们跟皇家有任何关系。” 秦眉摸了摸白得的珠花,对着镜子洋洋得意:“大姐姐既然知道,又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不就是被人惦记上了吗? “要我看,祁郡王对阿楹是真心喜欢。”昭贵妃在这种事上,还能不征求儿子的意见? 秦黛笑了笑,“真心喜欢能值几个钱呢?” 话到这儿就结束了。 秦眉跟在秦黛身后走出屋子,对白楹她们喊:“三妹妹,阿楹,说好了没有啊?” 不知道是不是有白楹在的缘故,秦画胆子大了不少,被打断了话,她皱了皱鼻子:“二姐姐真讨厌!” 秦黛微微笑道:“来日方长三妹妹,要与阿楹说话也不急在这一时,咱们先去给曾祖母请安吧。” 秦眉招手:“阿楹也一起,可别想逃。” 白楹哭笑不得,放下毛笔揉了揉泛酸的手腕,起来道:“我何时说过要逃了。” 秦画帮腔道:“就是,二姐姐又欺负人。” “嘿,我看三妹妹是欠收拾了吧。”秦眉挑了挑眉靠近秦画,“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 秦画的脸迅速红了起来,往白楹身后躲,奈何白楹比她矮一点儿,秦眉不费任何力气就把她逮了出来。 秦黛作为长姐,自然要照顾好几个妹妹:“你们好好玩儿,我和阿楹先走了。” 白楹朝后面两人无辜一笑,自觉跟上秦黛的脚步。 “阿楹!阿楹等等我!”后面传来秦画的声音,她要被秦眉逗得眼泪汪汪了! 白楹走的慢,落后秦黛一步,“黛姐姐有什么话要和阿楹说吗?” 秦黛微微讶异,见她猜出来了,也不拐弯抹角,笑道:“阿楹好生聪明。” 也不是。从秦眉故意拖着秦画脚步,她就猜出来了。 秦黛不喜欢打哑谜,慢悠悠道:“岐王明日就要抵达京城了。阿楹准备做些什么吗?” 太直接了当也不好。 白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她笑了笑,“我能做什么呢?” 当年的事情实在太过久远,人证物证都没有,想查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查好。 倒是华贵人,知道她想帮他们之后,明面上让几个宫人送了些吃食给白楹,实则是让宫人告诉白楹一些她记得的事情。 “阿楹,你这么为岐王。若不是知道他于你有恩,我都要以为你……”爱慕岐王。 秦黛的话没说完,但白楹竟然读懂了。 “?!!”向来靠着厚脸皮无所不为的白楹,破天荒地脸红了。 赶上来的秦画一边躲秦眉一边儿挽白楹的手,红扑扑的小脸蛋上漫上笑容,她看白楹,惊奇地“诶”了声,“阿楹,你的脸怎么也红了?” 白楹:“你看错了。” 秦黛掩唇轻笑,到底还是小姑娘呢,提到这些喜不喜欢的话题,面子就薄容易害羞。 秦黛倒是没觉得白楹喜欢傅南歧,且先不说两人年纪差这么大,白楹对傅南歧恐怕也只是感激外加一点儿因为他身世悲惨的同情心。 小女孩儿嘛,心肠最软了。 要不然当时白楹也不会不管不顾就在九龙寺救了秦老太君。 到了朝辉堂,就看见燕嬷嬷在外头。 秦黛上前去极为亲近地喊了一声燕嬷嬷,看了看里头,问道:“曾祖母这儿是有什么客人吗?” “几位姑娘来了。”燕嬷嬷笑着解释道,“不是什么外人,是沈世子来了。” “宴表哥来了?”秦黛掩去眼底一丝惆怅,笑道,“还真是不巧,那我们等曾祖母得了空再过来。” 虽然想见见沈宴,但白楹还在这,总不好让她见一个外男。 里头传出秦老太君的声音:“黛姐儿她们来了?” 燕嬷嬷道:“是的。” “都进来吧。” 秦老太君既然都发话了,几个小辈自然不好违背。 倒是白楹有点尴尬,她还是觉得秦家人的态度好到不真实,还有那什么“宴表哥”在,她这么进去不好吧…… 秦画偷偷和白楹说:“阿楹,你别担心。宴表哥人很好的。”就是看着沉默寡言了一些。 白楹,白楹也不是担心。 她是纯粹的尴尬。 白楹低着头看地面,莫名其妙地,脑海里冒出傅南歧的脸。 还有秦黛那句没说完整的话。 爱慕……妈耶!!!她有自虐症吗要爱慕一个最开始差点搞死她的人。 白楹一颗心吊在那不上不下,她觉得……她可能……也许……大概……还真有点吃傅南歧的颜…… 有那张脸,感觉做什么都能原谅他呢。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被白楹快速掐断! 什么有的没的都去想,不能再想了! “这是之前我跟你提过的,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静太妃的养女,白楹。”秦老太君和站在身边的少年道。 听到自己的名字,白楹连忙抬头,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精致小巧的容貌印在沈宴眼底,他定定地看着白楹,脑海空白一片,只听见白楹在秦老太君的指示下乖乖地朝他唤了一声“沈宴哥哥”。 甜软的嗓音,像是泡在蜜罐子里。 沈宴的心忽然停止跳动。 是那天坐在马车里的姑娘。 霍澜的妹妹。 苦涩自心底蔓延,心脏就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然后用力地捏碎。如果妹妹没有死,也该是这么大了……一想到这个,沈宴面色不太好看,胡乱应了一声,没再看白楹。 白楹:“……”不受欢迎的感觉,也太尴尬了吧。 尴尬到她想立马走人。 秦老太君和秦黛第一个发觉气氛不对,秦老太君知道沈宴是因为又想到了那个早夭的妹妹,所以才情绪不对。 秦黛则以为是方才她们没进来之前,秦老太君跟沈宴说了什么,才导致她的心情不好。 秦老太君招了招手让白楹过来,“这是黛姐儿她们几个的表哥,你也可以将他左兄长看待,宴哥儿虽然不太会说话,但他人很好。” 她拍了拍白楹的手,说:“好孩子,以后你也常去淮南王府坐坐,和画姐儿一起,替我看一看黛姐儿的嫡亲姑姑,她最喜欢你们这些活泼灵气姑娘了。” 秦眉嘴角一抽,指不定淮南王妃看见秦画她们又想到自己那可怜的女儿,然后越发恨极了沈宴表哥。 如果不是淮南王府就只有沈宴一个儿子,就淮南王和淮南王妃的态度……沈宴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当然,现在也没厚爱到哪里去。 听到秦老太君这样说,秦画立马兴高采烈道:“好呀好呀曾祖母,改日等阿楹有空,我就约了她一同去看四姑姑。” “不行。”沈宴沉声道。 气氛瞬间凝重。 秦画愕然地看着沈宴,脸又红了。不是害羞,纯属因为尴尬,“那,那我们不去了。” 白楹在心里叹了口气,找了个借口缓和气氛:“阿楹身子不好,三天两头就生病,去了只怕过了病气给王妃。” “我一个快死了老太婆都不怕,有什么要紧的?”秦老太君盯着沈宴,眼中迸射出锐利的锋芒,冷冷道:“怎么,你是要将你母亲软禁在王府不成?” 沈宴二话不说就掀开衣袍跪下来,“沈宴不敢。” 秦黛几个人都被吓到了。 果然涉及四姑姑的事情,曾祖母就格外上心。沈宴不过是不愿意让她们上门,曾祖母就上升到了“软禁”这种地步。 见沈宴跪的笔直,秦老太君表情缓和几分,叹了口气:“起来吧。我不过是想让两个丫头去看看你母亲,给她开解开解。她一个人在府里,成日里对着你和你父亲两个人,便是没病也给闷出病来了,这你都不愿意?” 沈宴握紧了身侧的手,慢慢道:“母亲近日心情不太好……” “所以我才让画姐儿和楹楹去看她。”秦老太君皱起眉头,“你就说愿不愿意吧。” 她也叫盈盈……沈宴抿了下唇,不想顶撞长辈:“没有不愿。” 秦画松了口气又转头和白楹兴致勃勃约时间,说实话白楹都不想再来了。 她感觉今天真是前所未有的尴尬。 尴尬到了极点。 人家都不欢迎了,秦老太君还要让她们去……哎,生活不易,白楹叹气。 她忍不住悄悄往后退了一步,站到了秦眉身后。 之前就听姚依依说淮南世子清俊无双,是不同于傅云祁傅南歧的那种俊美,今日一见,虽说没有夸大其词,但白楹总觉得跟傅南歧比还是差了一点儿。 而且淮南世子身上给人一种消极的生活态度,白楹不是很喜欢。 她有点儿想回去了。 不知道傅南歧是不是真的明天回来。 有没有看在她这么拼命为他干活的份上,给带份芜安土特产。 第241章 大恩 第二天一早,傅南歧就抵达京城了。他回岐王府沐浴更衣后便进宫向皇帝复命,因为没有随行官员,芜安的事傅南歧一手承办。 白楹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大中午了。 “岐王殿下!”见到傅南歧从宸极殿出来,白楹连忙走过去,这一声喊引来无数人侧目。 “殿下,您放心,皇上那老奴给您看着……”高公公低声说着正将傅南歧送出来,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人喊,他不禁看过去,嚯,是白楹。 从进宸极殿开始就一直面无表情的傅南歧在看见白楹的时候,神情有了一丝丝不明显的变化。 高公公看人脸色多年,立马看出了一点不同寻常,他识趣道:“殿下慢走,奴才先告退。” 白楹已经走到傅南歧面前,她双眸含着灵动的笑意,朝傅南歧行了一礼,歪着脑袋问道:“岐王殿下,这一趟,可还好吗?” 傅南歧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白楹抿唇一笑,眼底藏着两分狡黠小声道:“是不是很惊讶?” “你来做什么。”傅南歧说了见面第一句话。 乍听很冷漠,但细听却能发现话语中的无奈。 白楹忍不住又笑了,脸颊两边的酒窝若隐若现,十分可爱。 她有点想说:“因为你是我罩着的呀”,怕收到冰刃似的眼刀子,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儿,“岐王殿下乃是身负大气运之人,阿楹自然要多关注几分。还请岐王殿下不要嫌弃。” 傅南歧微微扯了扯嘴角,冷漠的侧脸有冰雪消融的迹象。 “傍晚来岐王府。”许是怕被人听见,他声音低不可闻。 白楹睁大眼睛,第一反应是难不成他找到了很多线索证据?想要跟她互通有无? 下午回国师塔,她跟轻风姐姐说一声就好了,白楹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 “好。”眼眸弯弯。 看着白楹这么乖巧的模样,傅南歧眼中浮出浅浅的笑意。 他说:“回去了。” 白楹点点头,并没有转身,反而笔直朝着宸极殿而去。 傅南歧:“……”哦,不是专门为了他来了。 白楹这趟来的目的除了确认一下傅南歧有没有受伤,还有就是给皇帝一颗平心静气的丹药。免得他火气一上来就理智全无,又把傅南歧发配到偏远地区。 做完这一切,她才回到太学。 她是趁着午休的时候跑出来的。 怀阳郡主离开太学后,姚依依便一个人住一个房间,是以太学里除了大儒和外面几个老嬷嬷,没有其他人知道白楹出来过。 她嘴甜,身上又时常带着一些零嘴糕点,三言两语就把几个刻板的老嬷嬷说的面上带笑,收了她的心意。 这点小玩意儿不值一点银子,换在以往是绝无法进了老嬷嬷们眼的。奈何白楹长了一张极具欺骗性的脸,她只要甜甜地冲嬷嬷们笑一笑,几个平日里板着脸没几句话的老嬷嬷就笑如菊花般灿烂。 她们注定要老死宫中,没有血脉没有家人,白楹是她们看了快五年的小姑娘,刚来太学的时候人才那么小一只,身子骨单薄但为人贴心乖巧,做的一些事情虽然微不足道,于她们而言却是弥足珍贵的温暖。 夏日的瓜果,冬日的暖手炉,偶尔还会有自己缝制的护膝……再不然就是寻常都能见着的零嘴,东西很平凡,贵在一片真心。 老嬷嬷们打心眼里觉得白楹和太学里的世家子弟,贵女们不一样,她们骄矜傲慢,有着大族的傲气,和宫里贵人一样,看不起她们这些老骨头。 但白楹,就像是一个异类。 她待众人平等。 平等啊……这种感觉,几十年来,她们也只在这么一个小姑娘身上感受过。 真心易真心,善意换善意。 这个世上,大多数人的心还是好的。 大儒不是多话的人,老嬷嬷们也不会把白楹出去的事情说到外头。她们知道白楹因为岐王福泽深厚的命格对他有些关注,还很同情他的悲惨过往,似乎还想帮他……嬷嬷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到了下学的时候,白楹请教完大儒问题,其他人已经走的差不多,姚依依本想等一等白楹,但白楹让她先走了。 夕阳铺满半片天空,小路两旁洒满一地桂花,飘香十里。 白楹征求嬷嬷同意,折了一枝欢喜地握在手心,“谢谢嬷嬷。” “本就是可以折的。”只是太学里从来没有学子看得上。 最为年长的那个老嬷嬷摸了摸白楹的脑袋,虽说白楹过了年就要十三了,但在她们看来,她依旧还是一个天真娇小瘦弱的小姑娘。 “姑娘,有些事情,或许你会想要知道。” 压在积石之下的潮湿之地,也该见见太阳了。 …… 白楹迟到了半个时辰。 丁元将她送到岐王府后门,白楹偷偷摸摸地进去,丁元怕人发现,就先回国师塔和轻风说一声。 岐王府没什么下人,人人都知道岐王好清静,一般没有主子的吩咐,都不会往主院那边去。 白楹记性不差,之前来过一次就把大致的路线给记住了。 她不知道傅南歧在哪,好在主院有个下人,是傅南歧的心腹,他等在那,看见白楹忙上前道:“白姑娘来了,殿下在书房。” 白楹点点头,送了江林一份俞记的蛋酥卷,便朝书房的地方走去。 江林看了看手里头新鲜出炉的蛋酥卷,又抬头看了看白楹的背影,心里松了一口。 还好来了。 不然被放鸽子,主子的脸又要冷上好几天。 受苦的还不是他们这群奴才。 江林已经从华贵人那出来了,但影卫还留在那,这次去芜安,傅南歧的确是一个人前往的,连个随从都没带去。 书房没关门,白楹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里面亮着一盏灯。 真是难得。 她一直觉得傅南歧抠来着。 不管是在景吾宫还是宫外府里,天黑下来都不点灯。一个人待在黑漆漆一片的环境里,不觉得瘆得慌吗? 白楹敲了敲边上的门,“我进来了啊。” 没回应。 白楹已经习惯了。 她把另外一份红豆酥放下,随便找了张椅子坐在烛光边上,她不喜欢黑暗的环境:“快出来,有点事情要和你说。” 想到看管太学学子的老嬷嬷说的话,白楹单手支着下巴就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傅南歧走了出来刚好听见白楹叹气,他神情复杂一瞬,又回归正常,“叹气多霉运。” 白楹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这不是有你呢吗?” 福泽深厚,她随便蹭点福气就够用了。 傅南歧有点心虚:“……” “如果……”傅南歧带了点试探问道,“发现有人夺了你的名……东西,你会怎么样?” 傅南歧本来想说名头的,怕白楹起疑心,就换了个词形容。 白楹用怀疑的目光看傅南歧,随即有点同情,他不会是在说他自己吧。 一时之间白楹都找不出话安慰他。 殊不知傅南歧因为她的沉默心都悬了起来。 他也是忽然想到,占据了白楹的命格,好几年了。 如果哪日,白楹从国师大人口中得知,她才是那个福泽深厚的命格,她会不会…… “哎呀……”你别难过。 怕伤到青年的心,白楹住了嘴,改口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该是我的,就是我的,逃也逃不走,就算被人抢了,也终究会回到我手里。” 所以,别太放心上了。 傅南歧:“……”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他们说的不是同一个话题。 错觉吧。 傅南歧一出生就被封了太子,如今他说如果你的东西被抢走……不会是皇帝要立储君了吧?! 白楹惊悚得看着傅南歧。 看到她这表情,傅南歧就知道她又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 “……”傅南歧无语,“没那回事。” 不是错觉,果然是鸡同鸭讲。 白楹在心里嘀咕,怎么感觉傅南歧一点紧张的心情都没有? 反而她这个旁观者一惊一乍,看着比他还上心。 “坐坐坐。”白楹招手,双手撑着下巴,又叹了口气。 “……” 傅南歧听到她叹气心里就烦躁。 还不等他问,白楹就说:“那个侍卫,是清江县的人。” 两人之间似乎有了一种默契。 几乎是同时,傅南歧的眼神沉了下来。 侍卫……与他母亲“通奸”的那个侍卫! 清江县! 有了这条线索,查的方向就能明确了。 白楹慢吞吞说:“听说他进宫之前,还未娶妻,家中是有父亲母亲和兄长的……就是不知当年,皇上有没有迁怒到他的家人。” 一定要弄清楚,是那个侍卫图谋不轨,还是有人拿他当炮灰,要陷害先皇后。 虽然他们都倾向于第二种猜测,但不管怎么样,还是要明明白白弄清楚。 白楹看着傅南歧眸光一定便磨墨提笔把即将要做的事情一条一条写下来,她探了探脑袋,看懂一点儿,顿时对傅南歧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肚子有点饿了。 虽然来的路上吃了点糕点,但完全不管饱。白楹想可能因为她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所以比之前胃口都大了不少 发育的阶段,可不能饿。 饿着饿着长不高怎么办? 于是白楹慢吞吞地打断傅南歧的思路:“……想吃葱油拌面,还有小馄饨。” 话刚说完,江林就端着托盘进来了。 是一碗冒着热气的小馄饨,和几块桂花糕。 白楹当下低头脑门嗑在桌子上,“岐王殿下的大恩大德,永世难忘!” 江林:“……” 傅南歧:“……” 第242章 活该 吃了个半饱回到国师塔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 轻风还以为白楹饿着肚子,便给她准备了很多吃食,没想到白楹在岐王府用过了一些,之后只喝了一碗鲜菇汤。 轻风让人撤了东西,看着心情还好的白楹,含蓄地说:“阿楹,嗯……我不是不让你和岐王往来,只是,他一个男子,你们相处,还是要多注意一些。” 就算白楹不需要嫁人,但未来国师塔主人的名声,还是很重要的。 轻风说的含蓄,怕戳到小姑娘的心。 白楹立马明白过来,郑重其事地点点头:“阿楹明白。”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她对傅云祁,时刻注意着保持距离,生怕他们之间传出一点什么,被昭贵妃加以利用。 但她对傅南歧,就没有那种防备。 或许是因为傅南歧华贵人他们不会借着这种事情大肆渲染博取利益,况且,她和傅南歧的关系也比傅云祁要好一些。 不过轻风的话倒是提醒她了。 在这个时代,还是要保持距离。 男女之防大过天。 “阿楹真乖。”轻风微微一笑夸了一句,柔了柔她的脑袋,“快去休息吧。” “唔……”白楹把不要摸头四个字咽了下去。 她忽然想到,傅南歧这次从芜安回来,竟然什么表示都没有!她去见他至少还带了一份排队都很难买到红豆酥,还帮他四处打听当年的事情,他竟然就用几块桂花糕和一碗小馄饨把她给打发了…… 白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又对比了一下傅南歧的脸,得出一个结论。 果然,长得好看就是有恃无恐。 不过她是真吃他的颜。 如果以前碰上这样的男的,只要是单身,说不定她可能还会直接拉他回去见家长。 每天对着那种脸,心情都美美哒! ……不对不对!白楹一巴掌拍在脑门上,把这些念头摇出脑子! 药丸,她不会对傅南歧那张脸产生歹念了吧?! 白楹直挺挺倒在床塌上,被子一蒙“嗷”叫了一声。 良久,白楹从被子里探出头,眼睛直直盯着屋顶。 完球,在发现她对傅南歧有一点点歹念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自我否认,而是……静太妃知道会把她打死吧?! 光是想想,白楹就毛骨悚然。 只是和傅南歧往来,帮他,静太妃态度就这么强硬抗拒,整日整日冷着脸。 要是她告诉静太妃她对傅南歧有企图,静太妃或许会把她活埋了。 “……”冷静,冷静。 你还是个小姑娘呢! 白楹拍拍自己的脸清醒清醒,下床翻开医术学习,等这块差不多了她就去看丹书,虽然国师大人不肯教她炼丹,但她可以自己摸索学嘛。 倒也不是白楹有多勤奋。 只是国师大人留下来的丹药,白楹快给用完了。 今天这里送送,明天那里送送,除了她自己吃的压制体内毒素的丹药,其他什么驻颜丹,清心丸,凝血丹……都消耗的特别快。 国师大人归期遥遥无期,她总得自食其力。 白楹看了一个时辰的医术,到点儿就睡了。 这次傅南歧归来,算是立了大功。 芜安的事情被他一个人处理得特别好,从芜安传来的消息,都是当地百姓在赞美皇帝英明神武,偶尔有几句夸傅南歧的,但都没什么影响力。另有文人雅士听说此事,便写下文章四处流传,颂扬皇帝仁德为民。 传到京城里来的时候,龙心大悦,皇帝因为急病而对傅南歧产生的那点芥蒂,也随之消弥。 但也仅限于此,若说什么亲近喜爱,那是没有的。 一晃而过数月,凛冬将至。 一觉醒来外面下起了鹅毛大雪,厚厚一层铺在地面,有些地方没有及时清理,一脚踩下去,没过小腿肚。 太学正常授课,学堂内摆了好几个火炉炭盆,大家穿着厚厚的衣裳,除了少数几个畏冷的女孩子,其他人都没怎么觉得冷。 白楹冻的瑟瑟发抖,她外面还裹了件淡黄色的披风,长度到脚踝那,座位边上还有一个散发着热意的炭盆,虽然有点熏人,但好歹让白楹支撑到夫子授课结束。 姚依依担心地看着白楹,说:“阿楹,你还好吗?” “还,还好……”白楹站起来,努力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我们出去走走吧。” 姚依依点头道:“多动动,这样也热一些。” “矫情!”傅云岚看着她们走出去的背影嗤了一声,眼珠子转动,眼里冒出明晃晃的恶意。 孙嘉迎抱着小小一个暖手炉,不解地看着傅云岚,“公主?” 傅云岚没有理她,径直就往外面去了。 手里捧着暖手炉,但不知道为什么,孙嘉迎却感受到一阵冷风吹进来,寒气逼人。 没到冬天的时候,白楹就会非常厌恶自己这具身体。 弱爆了。 姚依依脸上担忧难以退却,“阿楹,你前些日子风寒才好,要不然还是进去吧。” 白楹在廊下来回走动,企图让身体热一点,闻言抬头道:“等先生来了我再进去,依依你先进去吧,没事的我一个人。” 姚依依还有几篇文章没写好,下学之前要交上去,大儒向来苛刻,不管你是哪家的公子,哪家的贵女,若是没有按时完成大儒交代的课业,他回头就能亲自登门和其长辈好好谈谈。 谁都不想被大儒找上门来,一个个自然紧赶慢赶地完成。 有一点挺好的,凡是写得好的文章,优秀的书画,只要入了大儒的眼,被他颔首肯定过,整个家族也就跟着与有荣焉。 子孙出息,比什么都强。 好不容易脚底心有了点温度,白楹站在原地低头不停跺脚。 “好冷好冷。”她最讨厌冬天了! 白楹捧着双手呵气,白色的气呼出散在空中,她仿佛找到了乐子,不停呵气,看着一团一团“薄云”消弥,白楹没忍住被自己无聊的举动逗笑了。 她不停跺脚也跺累了,算了算时间差不多,也该进去了。 白楹抱住手臂侧身准备从后门进去,她的座位就在后面,从后门走能直接到座位上。 才迈开步子,就听见身后一个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掉落的声响,以及……“啊!!!” 傅云岚的尖叫。 “???”白楹转过去,看见整个陷在雪地里的傅云岚。外面的雪还未清理干净,白皑皑一片,她几乎整个人都被雪盖住了,火红色的披风上面都是雪,因为正面落地,她的脸也接触到了冰冷的温度。 所以才会有那一声颤栗的尖叫。 孙嘉迎几乎是飞快跑出来,还有姚依依,李晗,桑见溪,郑元嘉等人。 “公主!”孙嘉迎叫了一声急急忙忙跑过去,结果一个没当心,忘了雪有厚厚一层,一脚踩去就陷了下去,整个人差点也扑倒在地。 不知道是谁“噗嗤”笑出声。 傅云岚气急败坏地喊:“住嘴!不许笑!” 孙嘉迎连忙站稳去扶她。 两人狼狈地从院子里的雪地中上来,孙嘉迎对白楹怒目而视,“是不是你推公主的?” 做人要讲证据好吗姐妹? 白楹无语:“……不是我。” “肯定是你!要不然公主怎么会无缘无故就摔到雪中?”孙嘉迎生气地说,“白楹,我要去告诉先生,你欺负同窗!” 白楹把披风裹得紧紧的,精致小脸就和外面的雪一样白,她疑惑道:“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欺负嫡公主了?” 她可什么都没做。 孙嘉迎气鼓鼓,瞪着她! 反正就是一口咬定是白楹做的。 外面就白楹和傅云岚两个人,不是白楹还有谁?是傅云岚想要诬陷白楹故意摔倒的吗?这么冷,公主才不会做这种傻事! 傅云岚冻的直打哆嗦,但一双眼睛含着怒火一瞬不瞬盯着白楹,像是要从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李晗看不下去,“白楹体弱,哪有力气推人?” 况且,傅云岚不针对白楹都好了,白楹怎么可能还反过来去推她? 说谎也不打草稿。 姚依依一字一句道:“公主,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过分?”傅云岚咬着牙,“姚依依,你长眼了吗?” 贱人! 白楹肯定是早就知道她在后面,要不然也不会之前不走开,等她要扑上来推她的时候忽然偏过身子! 还害她一个趔趄没稳住扑到了外面雪地里! 幸好地上没有什么石子,不然她的脸磕伤了她一定要用鞭子抽死白楹这个贱人! 白楹的脸色苍白,她看着傅云岚,慢吞吞地说:“公主方才,出现在我身后,是想做什么?” 傅云岚神情一僵。 孙嘉迎也是一懵。公主又做什么了? 其他人都露出一种“我就知道果然如此”的表情。 白楹继续慢吞吞道:“怎么我一走开,公主就往前扑了过来,如果我没动,那是不是现在满身雪花的,就是我了?” 傅云岚:“……”啊好气!白楹她怎么知道! 她果然是猜到了,所以故意这么做。 一点微不足道的心虚瞬间转换成更强烈的愤怒。 她觉得自己被白楹耍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远处目睹了一切的大儒轻轻摇了摇头,这一代的皇子公主中,竟只有一个傅云祁和傅南歧尚能看看。 皇帝无德,子嗣薄弱,日后坐上那个位子的人,会是谁呢? 大儒敛了眸,静默片刻,才抬步走过去。 “先生来了!”杜之清眼尖看见大儒便低声喊了一句,随即扯了离他最近的李晗,让他注意点别再盯着白楹看。 过了年就又要大一岁,这种行为多失礼。 白楹张嘴就准备要大儒来断是非,证她清白,傅云岚一见她那样就赶紧拉了孙嘉迎喊了一声“先生”然后匆匆忙忙走回学堂。 白楹哼笑一声,又把自己裹紧几分,朝大儒鞠了一躬:“多谢先生。” 大儒威严道:“身子弱就少出来。” 这世上,不是你不招惹是非,是非就不来招惹你的。 姚依依小声说:“阿楹,我们快进去吧。” “嗯。”白楹答应一声,吸了吸被冻红的鼻子,想柔一柔,又不愿意伸出手,最后挣扎半天还是作罢。 她看了眼坐在前面的傅云岚,她的红色披风上还有一些雪没抖落,此刻正冻的浑身发抖,抱着暖手炉咬牙切齿,看样子是在骂她。 活该。 白楹冷冷地收回目光。 第243章 进展 过了年,傅南歧那终于有了一点新的进展。 白楹原本和他约好了明日太学休息他们在竹南小苑见一面,宫里和岐王府都有人盯着,哪怕再小心次数多了也得被抓到。 虽说白楹明面上已经表示了自己有意无意帮傅南歧的意思,但她自身砝码还不够重,她不准备现在就昭示众人站队傅南歧这边。 竹南小苑在保护隐私这方面做的很好,再合适不过他们见面互通消息。 更重要的是,傅南歧请客。 说都说好了,结果傍晚时分秦家送了信过来,是秦画约她明日去淮南王府看望淮南王妃。 特意选了明日,看来也是打听过的,知道太学明日不授课。 白楹心底是不愿意去淮南王府的,她与秦家无亲无故,顶多就顺手救了秦老太君一次,人家的看重虽然真实但未免也太莫名其妙了。 和秦家人交好也就罢了,毕竟他们从长辈到和小辈,都和善非常,白楹也很喜欢秦画这个小姑娘。 但一想到淮南世子那种郁结于心,沉默寡言的性子,白楹就压抑地透不过气来。 她就很抗拒去淮南王府。 奈何白楹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对于要好的朋友,她通常都是很好说话的,一般都是有求必应,能做就做。 但是现在,她已经和傅南歧有约,心里又不想面对沈宴那张沉郁的脸,答案似乎很明确了。 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回信过去。 也不知道秦老太君会不会因为这个对她心生不满。 应当不会。 秦老太君那种性子,是做不出那种小心眼睚眦必较的事情的。 白楹拿不定主意,便去请教了静太妃。 等她问出口的时候,她就后悔了。 静太妃瞪大眼睛看她,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这种还需要选择?” 就是这种看白痴的眼神。 白楹默默别开目光,弱弱道:“那总不能出尔反尔,这样很不好的。” “而且,说到做到,是太妃你教我的呀。”最后一句开始理直气壮。 静太妃一梗:“……” 她恨不得摇醒这个傻丫头,“淮南王府你不知道,秦家你总知道吧?淮南王妃是秦老太君最喜爱的小孙女,她夫君是深受皇帝信任的左膀右臂,如果不是这些年因为……尽管淮南王府已经很低调了,但影响力绝不是一些顶级世家能比的,你知道吗?!” 白楹摇头,很诚实地说:“我不知道啊。” 静太妃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她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傻姑娘? 国师大人真不是有意为难她吗?! “好,你不知道……我现在和你说。”静太妃深吸一口气,“淮南王府一门,子嗣就跟霍家一样,甚至比霍家还要不如,他们一脉相承,从老淮南王,淮南王和现在的淮南世子,他们都是有本事的人。别看他们一家子鲜少露面,但老淮南王至今还是江南学子心中极有分量的博学之士,他对权势没什么兴趣,只爱书画一类。” “淮南王,虽然他和皇帝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两人情同手足!”静太妃在最后四个字上加重语气。 白楹打了个哈欠。 跟她又没关系。 静太妃:“……”被气得头晕。 她干脆了当道:“老淮南王是几十年前的状元郎,淮南王是十多年前的状元郎,如今的淮南世子,虽逊色一些,但也是名副其实的探花郎。淮南王妃又是秦家姑娘,和他们交好,可比……”和傅南歧交好好处来的多! 静太妃还没说完,白楹就皱起眉头不乐意道:“人家不欢迎,那还上赶着去做什么?” 她就装作不知道静太妃要说的最后那句话,眼见静太妃愣住了,她就露出一点委屈,说:“那日在秦老太君的院子里,她说改日让我和画姐姐去替她看望淮南王妃,淮南世子就在边上,一口就给拒了……他说不行。” 静太妃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霍家人子嗣薄弱,虽比不得淮南王府一脉相传,但也总共就这么几个孩子。大家族都有护短的脾性,霍家尤其! 霍大人和静太妃兄妹俩都是霍老太爷和已故霍老夫人二十好几才有的,往下霍岑三兄弟一个生的比一个迟,到了霍澜这儿,才比侄儿大了七八岁。这子嗣少就不说了,还如此艰难。 故此霍家人更是护短中的护短。 要知道前几年霍澜年轻气盛乖张傲慢,时常和一些世家子弟,霍家人也没有在其他世家面前低头。 别管在家霍大人和霍夫人有多嫌弃小儿子,但只要到了外面,霍家上下都是一个态度。 ——我家孩子样样都好少来碰瓷! 静太妃隐忍着不悦,奈何封印解除,她憋不下去,一拍桌子怒道:“看不起谁呢?” 什么玩意儿! “不去就不去!谁还稀罕了?”静太妃是绝不会想到白楹骗她的,事实上白楹也没有说谎,她只是隐瞒了后面沈宴被迫同意的那一部分。 想到白楹刚才说的“上赶着去”,静太妃又气又后悔,开始口不择言:“什么玩意,一个小小探花郎,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连自己的妹妹都能害死,如此狠心薄情之辈……”哪儿来的脸面看不上她家丫头? “太妃太妃!”白楹连忙截住了她的话头,“隔墙有耳啊。” “……”真是被气的头脑不清了。 白楹看着静太妃慢慢冷静下来,试探着问道:“那个……淮南世子还害死了他妹妹啊?”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她心里莫名不舒服。 静太妃冷笑一声,却是什么都没说。 她看上去像是完全冷静了,“既然答应了,那你就去吧,早去早回,不准多留。” “那秦家那边……” “秦家那边我替你回了,便说你有要事,抽不开身。”静太妃淡淡说。 白楹发现静太妃对秦家的态度都冷下来不少,可见淮南世子的态度对她刺激很大。 确实很大。 静太妃从今儿起,都没了那种想让白楹和秦家深交的念头。 便是有天大的好处,她们也瞧不上了! 静太妃冷笑一声,她家白楹可是国师大人唯一的亲传弟子,日后是要继承国师塔的。皇帝最喜欢的儿子她们都看不上,哪里轮得到一个父弃母厌的世子来嫌弃? 白楹犹豫了一下,实话实话:“后面秦老太君说了一些话,淮南世子同意了的。但我看他好像不是很欢迎,也不单单针对我,是不想我和画姐姐一起去。” 静太妃沉默一瞬,她知道了。 淮南世子是怕淮南王妃见了这些小姑娘,想到她那个可怜的女儿。 她冷笑一声,自然明白淮南世子心里有多勉强。 不过是碍于秦老太君这个长辈,不好忤逆罢了。 强扭的瓜不甜,不管淮南世子是单独针对白楹一个人,还是另有原因不想让她们去,静太妃都不准备对他改观。 她摆摆手,“去睡吧,武安侯家姑娘那我去说。” 白楹殷勤地给她敲背,甜甜道:“辛苦太妃啦!” 静太妃没好气地笑了:“果然祖宗传下来的话都是有道理的。” 白楹问:“什么话?” 静太妃幽幽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牛马。” “……”她非常上道地说:“若有来世,我给太妃当牛做马!” 静太妃给气笑了,“你倒好,一杆子给我支到下辈子去了。少气我一些,我就谢天谢地阿弥陀佛了!” 白楹:“不敢不敢。” 她站在静太妃的身后,没有看见静太妃眼底一刹那的柔和笑意。 若有来世,只望再不入宫,只望还能有这么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只望……还能遇见那个人。 …… 看着白楹如约而至,傅南歧心里说不意外是假的。 秦画之邀他今早就知道了,还以为白楹不会来,没想到……她来了。 白楹今日穿了一身桃红色衣裳,这颜色让傅南歧想到那日的红豆酥,他晃了晃神,脑海中浮现出江林看见红豆酥时的讶异。 “红豆表相思,白姑娘她……” 她不会是喜欢您吧? 这句话再一次回荡傅南歧的心间,一遍又一遍。 直到白楹走近,朝傅南歧甜甜一笑,“将离哥哥。” 嗓音甜如蜜。 傅南歧瞬间回神,“你怎么来了?” 白楹用疑惑地眼神看他,“不是约好了?”然后不等傅南歧回答就转头跟竹南小院的下人报了一连串的糕点,数目之多听的下人都一愣一愣的,下意识看向傅南歧。 白楹眨着眼,嘻嘻笑道:“难得见一面诶。” “……”傅南歧表情一言难尽,跟下人说:“听她的。” 成功白吃白喝的白楹:圆满了。 傅南歧定的是一处庭院,屋檐上覆着薄薄的雪,立冬一过,天气也逐渐变暖,接下来是不会再下雪了。 虽然四下无人,但白楹还是和傅南歧保持了一定距离。 大概是发现自己馋他颜开始,白楹就有意无意和他避免了任何肢体接触。 如今,她也十三了,不能再像之前那样黏过去“吃他豆腐”。 傅南歧倒是有些不适应白楹的一本正经,总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远了。 他的眼神逐渐幽冷,嘴角压平菱角都透出冷意。 白楹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她心一跳,“怎么样,查出来什么没有?” 第244章 独一 又过一年,白楹长高不少,肤白赛雪,模样越发精致。那双清澈灵气的黑眸一顺不顺盯着傅南歧看,语气中带着几分紧张。 “难道一点儿结果都没有吗?那人还有家人在吗?皇上当初,有没有夷他九族?” 问题接踵而来,完全不给人喘息的机会,也不知道该先回哪一个好。 傅南歧看着一脸紧张兮兮的白楹,心口郁气散去,他破天荒唇角微扬露出一个惊艳世人的笑。 “!!!”白楹下意识捂住胸口。 歪妖妖灵吗?麻烦来点人把我绑起来不然我快把持不住了! 救命。 傅南歧越来越成熟,越来越戳她的点。 “那人是背着父母兄长进宫的,在此之前早就和家中断了一切关系,改了姓换了名作京城人士,是以皇帝没查到他祖籍是清江县,也因此他的家人避过了被连累的灾祸。” 说完,傅南歧见白楹发愣,眼里笑意愈盛,许是因为心情转好,素日冷漠的嗓音都清越悦耳起来,落在白楹耳朵里,莫名地让人发痒。 他等了半天,就没等到白楹的回应,他不禁看过去,后者忽然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傅南歧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白楹会问出这种问题。 这一转折,让人措不及防,明明刚刚他们还在说正事的。 白楹又重复了一遍:“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傅南歧眼中情绪不明,他淡淡道:“你想说什么。” 白楹:她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白楹皱起秀眉,忽然没了心情:“没什么。” 竹南小苑的下人恭恭敬敬地端着东西进来,第一次是刚炖好的银耳百合羹,摆放在白楹面前,就拿着托盘恭恭敬敬下去了。 白楹续上刚才的话题,表情凝重:“那这样说,他的家人,恐怕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去哪儿,做了什么,早就死了。” 这是最坏的结果。 等于忙活了好几月却一无所获。 白楹心里苦,低头吃银耳百合羹,里面按照她的吩咐加了好几勺蜂蜜,所以甜滋滋的。 一点水渍沾在嘴角,白楹伸出舌头添了添,动作是下意识的,她也没注意到傅南歧眼神一下子变得幽暗。 灵气,甜美,干净,明媚,如蜜糖一般甜腻。 好想……好想占为己有。 傅南歧慢慢收紧了掌心,将光占为己有,只他所属。 光是想想,就无比美好啊。 心里阴暗的心思浮动,傅南歧表面依旧平静,“也不是没有收获。” “嗯?”白楹好奇地看着他,眼里都是他。 有收获? 那再好不过了。 白楹用期待的眼神催促傅南歧说下去,“什么收获呀?” “……” 那点儿收获,傅南歧难以启齿。 白楹等半天:“你说不说啊?” 她开始不耐烦,说一半留一半什么的最讨厌了好吗?! “……他不能人道。”在白楹灼灼逼人的目光下,憋出了这么一句。说完,傅南歧嚯的一下起身背对着白楹走了几步,笔挺如松的背影竟有几分……狼狈? 白楹:“……”就是跟太监没什么两样咯。 她看着傅南歧耳廓的绯红,有点好笑。 不是吧,不就是那么点事,他尴尬什么?她一个女孩子都没脸红,他怎么比她还像女的? 白楹没管傅南歧,琢磨着:“既然他不行,那么肯定也没那能力和先皇后娘娘……”通奸这个词她说不出口,感觉就是侮辱了先皇后娘娘。 白楹问:“他为什么要忽然离开家乡离开至亲?而且还改名换姓,籍贯都给变了。” 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情。 傅南歧耳廓上的颜色慢慢消退下来,他回头用一种白楹看不懂的眼神看着她,见她丝毫不受影响,傅南歧心里突然有点不舒服。 一定是有人帮他改了籍贯!说不定那个人,就是想害先皇后的人。 白楹用完一小碗的银耳百合羹,再次肯定道:“他就是个炮灰。” 或许还是心甘情愿被利用的炮灰。 炮灰?这是个什么词? 傅南歧拢起眉头,沉声道:“他家人都知道他不能……事实。” “他是天阉,还是后来不行的?”白楹好奇地问。 却见傅南歧睁大眼睛,凶狠地瞪她! 白楹:“干干嘛。”她腼腆一笑,“书上看来的。” 你看的都是什么书?! 傅南歧用尽毕生力气才克制住没把这句话蹦出来。 天阉,不行,人道……她都看了什么说起这些来才会面不改色脸不红心不跳? 傅南歧最终还是没忍住,“不准再看那些书!” 白楹“哦”了一声很是乖觉地点头了。 傅南歧心口更堵了。 回归正题,傅南歧脸色不好看语气冷硬吐出两个字:“天阉。” 白楹迅速安排起来:“先控制好他家人,将他们带到京城来找个宅子安置,一定要保证他们的安全。再去查当年那人为何要改名换姓,背井离乡,期间到底接触了谁,为什么会入宫。况且,我记得宫内的侍卫都要经过层层筛选才有资格的吧?他一个没有背景,没有学过武功的人,怎么进去的?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让他狠下心对先皇后娘娘下手,诬陷她。” 讲到正事,她表情认真,眼里闪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光芒。平日里甜软入骨的嗓音有条不紊地分析,方方面面,无一所漏。 明明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姑娘,看着却比一些二十三岁的女子还要睿智沉稳。 傅南歧垂眸,她永远是这样,给人无数惊喜。 “已经让人去查了。” 糕点上来,下人退下。 白楹捻了块梅花糕咬了一口,心情瞬间变好:“你说,当年那人被五马分尸后,他的家人忽然得到的那笔丰厚银子,是不是背后指使他的人给的补偿?” 傅南歧:“有可能。” 白楹肯定道:“不是有可能,绝对是补偿。” 傅南歧眼眸微深,声音很轻像是呢喃道:“那会是谁?” “那就得靠你去查了。”淋了蜂蜜的白云糕有点黏,吃完一块,白楹舔了舔手指头上留下的蜂蜜,她倒是有怀疑对象,但怕自己太武断,就没敢说。 白楹点的糕点陆陆续续上来,她兴高采烈道:“快快快,你尝尝!这个很好吃的!” 好东西必须安利! 傅南歧不肯过来,眉头皱起没有一点兴趣。 白楹:“……”行叭。 她也就口头问问,不是真的想分享给他。 毕竟自从过了年,静太妃就开始控制她饮食,到嘴里的必须是健康营养,就算这样也不能多食。 点心这种东西,白楹在景玉宫都好久没吃到过了。 等下她还要把这些带回国师塔,偷偷吃。 白楹忽然想到一件事,“你有钱吗?” 白楹用怀疑的目光打量傅南歧,他两个母亲都没了,不知道有没有钱留给他。 竹南小苑位置寸土寸金,订一个院子就得花费上百两,再加上这些吃食。 白楹瞬间倒吸一口冷气。 她想了一下吃霸王餐的后果,连忙去翻自己的小布袋,呼——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她平时都有放票子在身上。 白楹前后两辈子都没为钱财发过愁,所以现在拿出来也没什么心痛的感觉,她郑重其事道:“下次见面,就不要约在这种地方了吧。” 竹南小苑太费钱。 上次和玄术一派的人在这,白吃白喝的时候还没这种感觉,白楹甚至还想把他们银子吃光。 轮到傅南歧,白楹就想替他勤俭持家。 人果然都爱双标对待。 傅南歧一种难以描述的表情看着白楹:“……我付过了。” 白楹:“哦。” 她从善如流把票子放回去。 临走前,白楹又想起来嘱咐傅南歧:“云妃娘娘那,你不要只顾着当晚守夜的宫人,你把重心放在长秋宫上,那日虽然下着暴雨,但也未必没有人出来看见李皇后往景吾宫去。” 景吾宫的人或许早就被料理干净,李皇后和李丞相是不会放过一丝风险的,但他们不一定会处理长秋宫中的人。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最不容易让人想到的地方,同样也可能是最有收获的地方。 “好。”傅南歧嘴角浮现一抹浅浅的笑,稍纵即逝。他静静地看着白楹说话,没有说自己早就让人专门盯着长秋宫的人。 关心和在乎,没有人会傻乎乎地推出去吧? 只可惜……不是独一无二。 傅南歧注视着白楹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背影,脸上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漠。 人性本贪,他自然还想索取更多。 先前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送吃食糕点的下人走进院子,恭恭敬敬地站在傅南歧面前说:“主子,已经把白姑娘送出去了。” 想到白楹很怕他付不起银子的惊恐表情,傅南歧轻轻一哂,这个小傻子。 “去查一下……”顿住。 下人不明所以。 “算了。”傅南歧暗暗叹气,要是什么时候被她知道了,指不定得翻旧账。 白楹拿了好多东西回国师塔,丁元看见她,忙接过东西,说实话白楹细胳膊细腿的左手右手都是东西,她都害怕她把手弄断了。 “姑娘,武安侯家的小姐来了封信,我给您放屋子里了。” 武安侯……白楹一开始还觉得莫名其妙,她好像不认识什么武安侯家的小姐,后面才想起来是秦画。 秦国公卢国公还有武安侯三兄弟一直没分家,大家也都直接称呼为秦家。 像是秦画,在外人看来就是秦家三小姐。 丁元跟在白楹身边,帮她把东西拿回房间,边走边说:“秦老太君那也来了信。是因为姑娘没有跟秦小姐一起去看淮南王妃的缘故吗?” 第245章 弄丢 秦画和秦老太君一前一后送了信过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态度。 白楹不知道静太妃是怎么和他们说的,她还真有点怕秦老太君责问她为什么不去,那日在朝晖堂,她忽然朝淮南世子发难的表情……让人实在印象深刻。 她一直觉得秦老太君虽然威严,但是一个公平正直的人。 难道是因为她不喜欢淮南世子? 白楹一边拆信,一边回想静太妃说的话。 他……害死了自己的妹妹? “嘶……”白楹猛地捂住心口,手里的纸张被捏的皱巴巴。 不知怎的,就疼了一下。 白楹脸色苍白呼出一口气,慢慢蹲下来。 不会是压.在体内的毒素发作了吧? 可师父没有说过,发作会心口疼啊。 白楹半蹲在地上缓了缓,等那种疼过后了,才慢慢起来。她扶着桌沿坐下来,屋子里有火炉,丁元出去的时候放了几个地瓜在里面烤。现在有烤地瓜的香味儿冒出来了。 白楹很不争气的又饿了。 她揭开皱巴巴的信,一目十行全部看完。 秦画和秦老太君都没怪她,只是一个跟她道歉让她不要把上次淮南世子的态度放心上,一个仍旧想要白楹哪日得空去淮南王府。 白楹看完就把两封信扔火炉里烧了。 她琢磨着该回什么好。 半天也没想吃一个结果来,干脆先放一边儿。 白楹拿了火钳把冒焦味儿的地瓜夹出来,小心翼翼拨开烫人烤焦的外壳,露出里面黄澄澄的肉。 好香! 白楹咽了口口水,用纸包着地瓜拿了个勺子挖着吃。 热乎乎的,天呐是什么人间美味! 吃完,她才慢吞吞地坐到书桌前提笔沾了墨思考怎么说。 给秦画的回信简单,就是秦老太君那。 她还是比较尊敬她的,只是这件事……白楹咬了咬笔头,写下第一个字。 “呼……”白楹吹了吹未干的墨,搁下笔柔了柔泛酸的手腕,写好了,等彻底干了她再拿信封装好让人送过去。 瞧这秦老太君信里写的,白楹都感觉她是在哀求她和秦画去看望淮南王妃了。 拒绝是不能再拒绝了,回头得问问静太妃她是怎么跟秦家说的,以及还有淮南世子的事情。 要去淮南王府,肯定得避开淮南世子。 不然被他甩脸子,多尴尬。 过了几日,秦黛和秦画跟随秦二夫人进宫拜见太后,秦二夫人是洛妃的姑姑,洛妃知道她们要进宫,便拉了白楹一起。 太后很少见秦家这一辈的三个姑娘,见了两人也是赞不绝口,直夸秦家会教养孩子 昭贵妃对秦家两个姑娘温柔得不得了,虽说她往常也是这幅样子,但仔细看还是能发现区别的。 她看向秦黛和秦画的目光,藏着灼热。 秦黛落落大方,但也吃不消昭贵妃这样。 好在洛妃向太后讨了个恩典,带着秦二夫人并秦黛秦画二人去了碧洛轩。 饶是秦黛,走出寿康宫的那一刻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她可总算明白曾祖母为何不让她们和皇家沾上半点关系了! 秦画苦着脸,但不敢在皇宫里表现的太明显。 她亲密地挽着白楹的手臂,小脸红扑扑:“阿楹,我听怀阳郡主说你刺绣很厉害,你教教我好不好?” “不厉害。”白楹说,“很久没碰过针线了,我都快忘了怎么绣的。” 秦黛说:“阿楹你别理三妹妹,她就是心血来潮,真要让她碰了针线,不消半刻钟便能扔到一边儿看她的诗书去。” 白楹抿唇一笑,到了碧洛轩,门一关,几个人才觉得一阵轻松。 洛妃有话和秦二夫人说,想来是不愿意让她们知道的事情。 白楹便很自觉地带着秦黛秦画在偏殿说话。 如花上了花茶和点心,里面有白楹最喜欢的甜食。 只是没想到秦画也很喜欢,她抱着白楹手臂撒娇,完全忘了她其实比白楹还大一岁的事实。 “阿楹,我觉得我们好像啊。” 秦黛眼中笑意加深,“三妹妹难得碰上一个性子,脾气,喜好一致的人,可得好好扒拉着,不放阿楹走。” 秦画红着脸,点头。 白楹:“……”她总觉得秦黛有话想跟她说。 这种感觉是对的。 果不其然,如同上次一般,秦黛让秦画跟着如花去找一找洛妃以前看过的诗集,轻而易举将她支开了。 秦画走后,秦黛柔和地看着白楹,温声细语道:“初二那日,你应当休息,不如就和三妹妹去看一看淮南王妃。” 白楹想到前几日不管自己怎么问静太妃都不肯说淮南王府的事情,心生好奇,她是真不明白:“秦老太君为什么一定要我和画姐姐去呢?” 秦黛喝了口茶,目光落在空空的盘子中,“说来话长。” 白楹微微一笑:“那不如就长话短说吧。” 秦黛没忍住也笑了,“三妹妹时常念叨说活了十四年,最投契的就是阿楹你,说你们哪哪都像。要我看,并非完全。” 白楹笑了笑,没说话。 秦画害羞易脸红,会娇娇软软地撒娇,白楹也会。但不同的是,白楹胸有丘壑,看似天真实则稳重,看似娇软,其实心里主意比谁都多。 言归正传,秦黛慢慢收了笑,叹了口气道:“十年前,一个下着暴雪的日子,宴表哥把他的亲生妹妹带了出去,从此,就再也没回来过。” 十年前的沈宴,也不过只有六岁。 白楹听的目瞪口呆,“他把妹妹弄丢了?” 心口又开始针扎一样的疼了,白楹脸色苍白,不顾秦黛惊讶的表情,慌手慌脚拿出国师大人留给她的药,吞了一颗才觉得好些。 秦黛轻轻点头,为沈宴辩解:“这不是宴表哥故意所为。” 白楹脱口而出:“那是自然!谁会想把妹妹弄丢的!” 还说出口,白楹自己都惊了一惊。 不是……她这么激动干嘛。 和她又没有关系。 秦黛露出苦涩的笑容,道:“但是自从妹妹出生,淮南王府上上下下都对其疼爱非常,娇宠万分,甚至越过了已经是世子的宴表哥。人人都以为,那种恶劣的天气,那种暴乱的情况下,宴表哥把妹妹带出去,是故意为之。” 白楹被她说的眼眶一酸。 秦黛抿了抿唇,努力露出笑容,奈何想到这些年沈宴的苦楚,她就情不自禁掉下眼泪:“所有人都在怪他,明明,明明他也不想的啊……” 淮南世子为什么要带妹妹出去? 还不是因为被困在家中数月,忍受不了寂寞的妹妹,哭着闹着要出去玩。 白楹捂住心口,一口腥甜翻涌而上,她抹了把嘴角,草,还真是血。 白楹:真的吐血了。 秦黛瞳孔一缩,起身就要喊人。 白楹:“黛姐姐我没事!”她拿随身携带的帕子把从喉咙里漫上来的血擦干净,又吃了一颗药,默念了几遍清心咒,才把那种疼楚给压下去。 秦黛着实受到了惊吓。 白楹扑哧一笑,看得秦黛越发惊疑不定。 “阿阿楹,你没事吧?” “老毛病了,我这身体就是这样,破破烂烂的。”白楹还有心情跟她开玩笑,“就像是一棵树,外表光鲜亮丽,里面早就被虫子蛀光了。” “不好意思,吓到黛姐姐了。”白楹喝了口茶把腥甜咽下去,笑得眉眼弯弯,“真的没事,我可能就是太激动了。我这身子有毒,一激动,这毒就压不住,每日都得服药。” 秦黛半信半疑。 信的是白楹身体不好,疑的是有毒。 盯了白楹好一会儿,见她除了脸色苍白一些,其他好像没有什么,秦黛慢慢放下心,她嗔了一眼还在笑的白楹,“可还难受?” 白楹摇头,秦黛虽然松了口气,但心里暗暗怪自己不该和白楹说这些。 旁人乍一听这种事儿,可不得激动? 谁知道白楹又是个不能情绪激动的身子。 白楹怕秦黛自责,继续问:“那秦老太君让我去看望淮南王妃,是因为世子妹妹的缘故吗?” “是。”秦黛点了点头,“四姑姑虽然常年缠.绵病榻,但她很疼爱三妹妹。每次三妹妹去看她,她都很高兴,总觉得……是自己的女儿回来了一样。” 白楹手指无意识地摩擦着杯沿,“原来是这样。” “曾祖母觉得你和三妹妹性格相似,又和四姑姑失去的那个女孩儿差不多大,便想你和三妹妹一同去看她,说不上开解,就希望她能高兴点。” 白楹心里堵堵的,只“嗯”了一声。 她低声说:“世子好可怜。” 谁说不是呢? 要秦黛看,便是沈宴有错,这么多年了,再大的仇再深的怨也该消了,人都没了,珍惜眼前人不好吗? 她的四姑姑,一定要把仅剩的儿子也给伤透心,推的远远的吗? 这些话秦黛没有说出口,她觉得说的差不多了,白楹应当会对沈宴改观。 他不是针对白楹她们,他只是怕怕与他妹妹相似的女孩儿到了淮南王妃面前,引起她的伤心,痛苦,绝望。 淮南王妃不舒坦,淮南王也跟着心如刀绞。 整个淮南王府,都不得安宁。 他的妹妹再也回不来了,他亲手把他唯一的妹妹弄丢,让人口本就不多的淮南王府破碎。哪怕沈宴再悔恨,再痛苦,他也得学会隐藏,他是家中唯一的孩子,他得承担起一切。 第246章 半年 四周白茫茫一片,像云又像雾。 她伸手触碰,一瞬成空。 “杀了吧。”背后陡然响起一个阴冷声音,大手揪住她的衣领,轻而易举将她提到半空中。 那人毒蛇一般的眼神盯着她看,面容被白雾遮住,“长的倒是不错。”又是那种古怪的语调。 “怎么能轻易杀了?她爹害死我们祖父,让我们全族都差点被牵连!”又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凭空出现,怨毒目光落在她身上,“把从异族那里弄来的毒药,全都给她喂下去,我要她饱受折磨而死!” 灵魂像是飘在半空,明明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哭在喊——快跑!快跑!可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被钳制住,被掰开嘴,强行吃下一瓶又一瓶毒药。 好苦啊……是她生平从未尝到的苦。 五脏六腑像是被塞进了绞肉机,毁灭性的疼痛足以让人失去神智。 好疼,好疼……好疼啊。 冰冰凉凉的眼泪流下来瞬间凝结成冰,她才发现,原来周围白茫茫一片,不是雾也不是云,而是雪。 “扔着吧。”古怪的语调没有丝毫起伏。 后一人似乎低笑一声,“可惜……”只抓到了这一个。 她躺在雪地里,体温寸寸变冰冷,喉咙火辣辣地疼,就连发出破碎的哭泣声都无比艰难。 不能死…… 不能死…… 我不想死…… 不知过了多久,她整个人都被白雪覆盖,世间所有污垢,黑暗,龌龊,见不得人的东西,都被埋在了厚厚的大雪之下。 暴雪无情,人却有心。 一片纤尘不染的白色衣袍掠过,他看了眼大雪之中若隐若现的一小块红色衣角,顿住脚步。 最后,把她带回了家。 …… “怎么样?还是没有退烧吗?” “没有……小姐,把楹丫头送去国师塔吧,轻风姑娘会想办法救她的。”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其他办法? “送去,快小心送去!”静太妃派人急急忙忙去和太后说一声,大晚上的,忙活好久才把人送出宫。 “日后,再也不要和什么秦家打交道!”静太妃恨恨道,一定是秦家人和白楹说了什么,她回来之后才会昏昏沉沉发起高烧。 舒嬷嬷脸上是苍老的疲惫,年纪大了稍微忙活点就累的不行。她把寝殿收拾了,扶着静太妃坐在床榻边上,说:“您别迁怒旁人,秦家两个人姑娘对楹丫头都很好。这次恐怕是国师大人说的什么毒又复发了。” 静太妃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怎么偏偏见了秦家的人就复发了?白楹跟她们就是八字不合!” “……”静太妃一发火就控制不住脾气,控制不住就开始蛮不讲理。 舒嬷嬷一脸无奈,也不好多劝,免得殃及池鱼。 静太妃醒到了半夜,天快亮了的时候才睡着。她想,有轻风在,白楹总会没事的吧。 不曾想到,白楹这一病,就病了大半年。 这大半年里,白楹从未踏出国师塔一步太学没有去,答应秦画的邀约自然也没有做到。 好在秦老太君秦画她们不是不讲理的人,尤其是呛回去,听说白楹病了,还很严重,心急如焚整日里词也不对了,诗也不写了,眼巴巴地就盼着白楹病好。 怀阳郡主姚依依等人同样担忧无比,奈何想见她一面难如登天,就连送到国师塔的信,都如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六月六,白楹终于被允许出来了。 篓子里的信都快装不下了,其中秦画的占了一半,怀阳郡主,姚依依,霍夫人,宋宜,林粟,秦老太君还有秦二夫人的信也有很多。 至于静太妃和洛妃,她们是唯二知道白楹情况的人,所以虽然担忧,但也没有失了分寸。 出来第一件事,白楹先让人给皇宫,霍家,秦家,怀阳郡主以及姚依依那传了个信,好叫她们安心。 第二件事,就是带了丁和丁元兄妹俩,去了四季楼吃小馄饨。 他家馄饨真的一级棒。 丁元小心翼翼扶着白楹下马车,把她当瓷娃娃对待了:“姑娘,待会儿您少用些。” 白·瓷娃娃·楹:“好的。” 可以说是非常听话了。 丁元心疼地看着她,只觉得眼眶酸涩,十分难受。 半年多没开口说话了,白楹咽了咽唾沫,假装没看见丁元的担忧,“吃一碗,吃完我们就回去。” 她头上戴了幂篱,旁人只能看见她纤瘦羸弱的身形,前平后平,除了唯一露出来的手背看上去皮肤很白外,没有半点吸引人的。 四季楼最不缺的就是有钱有势的人,白楹穿的衣裳料子只能算是中等以上,路过人只匆匆看了一眼便将之抛到脑后。 唯独厢房内,有人目光顺着半开半掩的窗掠过楼梯,落在白楹身上,漆黑的眸子忽然定住,手中捏着的茶杯,因为忽然而起的力道,出现一条条裂缝。 对面坐着的人一惊,话音戛然而止。 大约过了不到两刻钟,白楹就吃完出来了。 下楼梯的时候,她总感觉有人在盯着她。 但是回头去,什么也瞧不见,只有来来往往的客人,稀松又平常。 白楹皱眉,“阿元姐姐,我们早些回去吧。” 丁元求之不得:“好。” 回到国师塔,炉上的药已经煎好。 丁元端了过来,吹了吹,不那么烫了之后,才递给白楹。 白楹面不改色一口喝完。 任谁喝了大半年,天天喝,顿顿喝,都得习惯适应。 轻风很忙,除了晚膳的时候过来嘱咐白楹几句,便很少能看见她人。 白楹坐在屋子里头,边上放着一堆没拆的信,她一封封拿起来看。 “阿楹,春日到了。这是第三十四封信啦,勿怪。你不在,我都好久没有写诗。望安好。”秦画的信。 “阿楹,今日发现有一种糕点十分甜腻,但我想你一定喜欢食之,遂买了那个方子,等你病好,记得来找我。”秦画的信。 “阿楹阿楹!我好想你呀,今日天气着实闷热。不知道你能不能看信,想来是不能的,但我忍不住,我就是想要给你写信。”最后一个字着墨有点多,应该是写着写着就害羞了。还是秦画的信。 白楹看了一半,发现都是秦画的。 她都震惊到了。 这个真·软萌·易害羞妹子,对她也太热情了吧。 不过她也挺喜欢她的。 花了一晚上时间把所有信看完,白楹按照顺序一封封排好,从第一封开始回信,她写的很认真,尽管每封信只有一行字或者寥寥数语。 第二天醒来丁元看见她眼底青黑,就知道她一定迟睡了。 她急的要哭了:“姑娘,姑娘好不容易好点儿了,怎么能这么任性!” “只此一次。”四个字堵住了丁元还没开始的长篇大论。 白楹眉眼弯弯,笑得很乖。 丁元很难过,但她拿白楹一点办法都没有。 静太妃和洛妃已经知道白楹被允许出来了,虽然没派人过来,但白楹知道她们心里担心,所以用完早膳服了药就进宫去了。 与此同时,怀阳郡主等人也收到了白楹的回信,这大概是近几日最好的消息了。 知道白楹去了宫里,怀阳郡主换了套衣服征求了素华长公主同意,便迫不及待想要见白楹了。 景玉宫中,静太妃看着大半年没见的小姑娘,一惯刻板的人此刻红了眼,“……怎么瘦了这么多。” 白楹笑道:“长高了不就好了。” 静太妃摸了摸她的脸,“这都没几两肉了,下巴比剪子还要尖。” 白楹:“没有那么夸张吧。” 静太妃叹口气:“一身药味儿。” 知道静太妃最不喜欢闻这种药味,白楹出门前还擦了点淡淡的花膏,没想到还是没掩盖住。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白楹非常诚恳地道了歉,还给她打了个预防针:“接下来一段时间,您可能还要再忍受一下这个药味儿。” 静太妃:“……还要吃?” 白楹点了点头,“轻风姐姐说用到七月就可以停了。” 静太妃没忍住道:“是药三分毒。” 这个道理白楹比谁都懂,她嘿嘿一笑道:“再毒也毒不过我体内的那些玩意儿啊。” “你倒是挺乐观。”静太妃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到底是心疼她,让人做了她最喜欢吃的点心。 端上来的时候,白楹闻到那个香甜的味道,表情就开始绷不住了。 “拿拿走。” “不能吃?”静太妃惊讶地问,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白楹忍痛点头,“服药期间,只能用些粥,馄饨,白米饭……” 天知道她的嘴巴都快淡出鸟儿来了! 悲伤欲绝。 静太妃这下是真的心疼死了,但她不善表达自己的感情,说了一句“这样也好”,就让人把东西撤了。 白楹把半年里的情况和静太妃交代了一遍,然后又去了一趟碧洛轩。 洛妃看见白楹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珍珠颗颗滚落而下。 和静太妃一样的心疼眼神。 “阿楹受苦了。”抱着白楹就像是抱着骨头,都没什么肉。洛妃擦了眼泪,嘴里不住道:“要好好补补,要好好补补。” 白楹把对静太妃说的话又说了一遍,眼看着洛妃眼眶再度红了,她才软软道:“轻风姐姐说这次调养好了,接下来国师大人回来之前,都不会再复发。” 以轻风的本事,也只能这样先压着。 也不知道国师大人什么时候回来。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就有宫人进来禀报:“娘娘,怀阳郡主来找白姑娘了。” 第247章 仇家 白楹病了半年多,怀阳郡主才知道,她已经不能失去白楹这个朋友了。 或许是因为素华长公主眼高于顶,怀阳郡主真正的朋友很少很少,除了姚依依,就只有几个世家贵女。 但要真正说起来,怀阳郡主还是最喜欢白楹。 白楹这一病,病了大半年,怀阳郡主每每参加什么春日宴,赏荷宴,诗会,都会情不自禁在心里感叹,要是阿楹在就好了。 如今,阿楹总算好了。 怀阳郡主看见白楹第一眼,震惊压倒了相见的喜悦,她喃喃道:“怎么瘦了这么多……” 白楹摸了摸自己的脸,回头看洛妃,洛妃温柔道:“你和郡主出去走走吧。” 怀阳郡主照顾白楹的身体,怕她走不了太多路,就找了个亭子两人坐下来喝茶。 清茶还是可以喝的。 白楹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然后把自己做的那个梦告诉了怀阳郡主。 她谁都没说,怀阳郡主还是第一个。 “……我想着那兴许是我爹爹的仇家,因为报复不了其他人,就拿我开刀出气。”说到最后白楹做了个总结。 爹爹这个词,她还是第一次说,有点别扭,但说出来,心里就轻松了。 怀阳郡主的脸色越来越凝重,良久她放下杯子,用词小心道:“阿楹,这么多年,恐怕你家里人早就以为你不在人世了,且人海茫茫,若是想找他们……”也有很大难度。 白楹听懂了她的意思,笑道:“我暂时没有想过这个。” 家人? 静太妃,国师大人,洛妃,轻风……她们不就是她的家人吗? 白楹拍了拍平坦的胸脯,说:“我就是憋着难受,又不好和太妃她们说……如今和你说了,心里也就舒服多了。” 怀阳郡主听到她是唯一一个知道的,喜形于色,“舒服多了就好,日后你要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亦或者是谁让你不高兴了,你都同我说。” 白楹笑了笑答应下来。 “阿楹,云祁哥哥真的好喜欢你哦。”压低声音,怀阳郡主眼中流露出艳羡的光芒,“你病了大半年,他就吃素了大半年,不仅拒了皇舅舅要给他赐婚的意思,还亲自跑去了九龙山给你祈福。” 见白楹皱眉,怀阳郡主连忙补充道:“当然,别人不知道他是为你。”她又想夸傅云祁做事妥帖了,如果他心思坏一点,故意传出去是为白楹做那些事,那么白楹的名声也就毁了。 恐怕除了嫁给傅云祁,就只有一辈子不嫁人做老姑娘这一条路了。 怀阳郡主今年十六,四月及笄,现如今,素华长公主已经在给她挑选未来夫婿了。 怀阳郡主说:“既不是真心喜欢的那个人,那么,只要为人端正,是谁都可以。” 如爹娘一般相敬如宾,过完这一生也就完了。 这种事情上,白楹不知道该怎么发表意见,好在怀阳郡主也不需要她的安慰自己就想开了。 “左右无人敢欺我。只要把自己嫁妆捏在手心,不让旁人沾染分毫,我的日子要多快活就有多快活。” 况且,九龙山求的签里可是说了,她未来定能美满幸福。 这样一想,怀阳郡主也就没有那么抗拒嫁人一事了。 白楹笑了笑,苍白的小脸没有半点血色,看得怀阳郡主一阵揪心。 “啊。”怀阳郡主又想起一件事,“对了,差点忘记和你说了。” 白楹洗耳恭听:“什么?” 怀阳郡主语气说不说高兴还是不高兴,“秦家三小姐,秦画,你没忘了吧?她倒是还念着你,自从你病了之后,只要是她出现过的宴会诗会上,旁人总能从她嘴里知道,她有一个情同姐妹的手帕交,名字叫白楹……” 白楹哈哈大笑。 怀阳郡主一脸的一言难尽:“她这是要做什么呀?” 白楹被怀阳郡主描述的快要笑死了,她非常臭屁地说:“可能是太喜欢我了吧?” “嘁!”怀阳郡主白了她一眼也笑了,问她,“那你接下来,什么甜的腥的辣的都不能吃了是吗?” 白楹点头。 怀阳郡主说:“等这段时间过去了就好了。”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子话,见白楹有点疲惫,怀阳郡主便止了话题关怀道:“今日你好好休息,依依那我去和她说。太学你也暂时先不要去了吧?反正我觉得阿楹你便是自学,也可以成才。” 白楹忍俊不禁道:“郡主未免也太高看我了。” 怀阳郡主心想,阿楹这个人就是这样,老爱自谦,她莫不是对自己的学习能力有什么误解不成? 两人分了道,各自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怀阳郡主老是说傅云祁老是说傅云祁,白楹回景玉宫的路上,竟然还真让她给碰上了。 傅云祁看见白楹的那一瞬间愣住了,白楹看见他往自己这边走过来,也不好意思装作没看见,就只好行了个礼:“祁郡王。” 傅云祁很守礼,他和白楹保持一段距离,这个距离既能让他清楚看见白楹苍白的脸色,又不会给人一种他们很亲近的感觉让别人误会。 “阿楹。”他声音很温柔,也很轻,“你的病,好全了吗?” 他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担忧。 满满当当的真诚。 白楹笑道:“快了。” 那就是还没有。傅云祁犹豫了一下,见四下无人,便取下了自己佩戴的香囊,拿出里面的平安符,递给白楹。 白楹没接。 傅云祁认真解释道:“这是九龙山的平安符,很灵验的。” 他看着白楹,明朗又温柔,“会保佑阿楹平平安安,无病无灾,幸福一生的。” 白楹低低一叹,这下让她想起了对傅云祁的承诺,“谢谢云祁哥哥。” 一个人怎么能这么好? 好到,她的心都软了。 傅云祁不便久留,他怕有宫人看见他们在一起说话,就会有流言蜚语传到昭贵妃那里去。 白楹回到景玉宫,静太妃看见她手里头拿了一枚平安符,不禁问道:“洛妃给的?” “不是。”白楹说,“是祁郡王给的。” 她低头看着手心里的平安符,红色的结打的不太精美,流苏倒是剪的齐齐的,不知道是傅云祁身边哪个宫人弄的。 “既然是平安符,那就留着吧。”静太妃不甚在意,又不是什么私相授受的玩意儿,没必要怕。 白楹轻轻“嗯”了一声,就回屋子休息了。 醒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午膳。 白楹把药方带来了,是以喝了粥之后,就有宫人把煎好的药端过来给白楹。 静太妃拧着眉头,一脸的忍耐,看着白楹神色平静喝完药,心里一疼,忙让人拿了味道好闻的熏香过来点上,好把浓重的药味儿给盖过去。 白楹看着静太妃,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 所幸静太妃的心神都被屋子里头的苦味占据,没注意到白楹的眼神,否则她一眼就能看出来白楹想问什么。 两个人指不定又要因为其他事情闹不愉快。 静太妃分了一些冰块给白楹,“你看会儿子书就去小憩一下,当下还是身子最要紧。” “我知道的。” 见静太妃没有提太学的事情,白楹也就继续维持这样的生活。 当务之急还是要养好身体,身体就是革命的本钱。 过了几日,许是觉得白楹身子逐渐恢复了,一张又一张邀约从外头送到了宫里。 有怀阳郡主姚依依的,也有秦画秦黛她们的。 白楹摸着唯一一张空白纸张,不用想她也知道是傅南歧。 除了他恐怕没人会送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 白楹想叹气,又怕把好运叹走,硬生生给憋住了。 还真让傅南歧这个狗男人说中了。 自从半年前,和秦黛聊完淮南世子之后,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刺激到了体内积压的毒素,当天晚上她就发起了高烧。 一开始她还以为只是普普通通的发烧,没想到,断断续续竟然有大半年之久,才好了一点。 这还是在每天吃药的情况下。 没有甜食的日子,白楹感觉人生一片黑暗。 她不怪秦黛和她说那些,她就怪傅南歧,这个狗男人乌鸦嘴。 这半年多,她一直在思考,难道是福泽深厚的人,说的话都灵一点的? 不然为什么之前,她老是长吁短叹,都没出事??? 白楹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把原因归功于傅南歧自身福气不够用了,已经不能让她蹭了的上面。 别是她蹭光了他的福气吧?不应该啊……她想想有点不好意思,准备过几日和傅南歧约个时间,重新续上他们友谊万岁的合作。 嗯,暂时是友谊。 哪天她要是面对他那张脸把持不住,友谊可能就要变质了。 “哈哈哈。”白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明日要去一趟秦家,不出意外的话可能就得跟秦画去淮南王府了。 一想到这个,白楹就有点难受。 身体上的难受。 她摸了摸心口,可别再情绪激动了,一次就这么要命,再来一次,她不得直接嗝屁了? 白楹收拾好书桌上的东西,拿出最简单的那几张丹方研究。 病着的这半年多,她虽然很虚弱,但也没有都闲着。 她准备等身体再好一点,就开始试着炼丹。 她手里头存货不多了。 再不学会炼丹,她真的要喝西北风了。 第248章 被坑 白楹再次被梦魇惊醒。 惊坐而起,薄被一角垂在床边,她抱着膝盖大口大口喘息,松软柔顺的头发散在背后,些许凌乱。 她又梦见了,那些人禁锢住她的手脚,掰开她的嘴,往她嘴里灌又黑又苦的毒药。 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外头天渐亮,白楹摸了摸后背,轻薄的单衣因为出了点汗有些黏糊糊。她要了点水,擦干净重新换了一身。 去秦家的时候还早,白楹先到寿康宫给太后请安。 她最近几日把她缺席的那半年里消息补了个全,发现太后对傅南歧时好时坏。之前一段时间,太后身体抱恙,是昭贵妃不辞辛劳亲自侍候身侧,太后病好,就当着皇帝皇后的面,夸昭贵妃“实乃后宫之表率”,把李皇后气的连续好几日阴阳怪气。 自从那时候起,太后就对傅南歧开始冷淡了。 虽说之前也不热络,但总归还是会偶尔关怀几句。 时好时坏,好的时候,白楹猜想可能是华贵人出的力。 她做的滴水不漏,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为傅南歧说话,更像是暗暗和昭贵妃较劲。 太后需要平衡后宫,奈何桑嫔实在不争气,怀不上孩子就算了,还老是窝在自己宫殿里不出来,就连皇帝去了她那回头都忍不住和太后说她性子太闷,连句话都说不上。 太后只能“重用”华贵人。 太后见了白楹,又是说她瘦了好多,又是夸她上次送来的安神香好使,闲聊之余又怜惜白楹病了大半天。 白楹抿唇一笑,瘦了之后下巴尖尖的越发衬得眼睛像黑葡萄一样,明亮有神。 她说:“那回头阿楹得去找一找岐王殿下。” 太后笑容不改,倒是底下昭贵妃等一众嫔妃神色各异。 太后和蔼问道:“怎么忽然提起岐王?找他作甚?” 白楹一本正经道:“岐王殿下福泽深厚,阿楹要去他那里蹭一蹭好福气。” 玉贵人笑道:“没想到白姑娘这么迷信,这种东西,怎么信得?” “福泽深厚啊……”太后语气很轻。 白楹一脸不解道:“命格一事,怎么会是迷信呢?” 昭贵妃温柔笑道:“阿楹,这命格……可会出差错?” “一般来说是不会的,如若小人作祟,那就不一定了。”白楹嘻嘻笑道,“就像皇上呀,真龙天子的命格,这种邪祟是很难侵身的,就算遇到小人,也会受上天庇佑。” 这话太后爱听。 她笑道:“阿楹说的极是。” 昭贵妃笑了笑,低下头抿了口茶,没有再说话。 拍马屁的最高境界,是要让人觉得,这不是马屁,而是发自内心的真心话。 只要是明面上的,哪怕风吹草动也瞒不过皇帝。尚在宸极殿处理政务的皇帝听说了寿康宫的事情,当着几个大臣的面大笑出声,搞的几个大臣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而后一些赏赐送入景玉宫,托白楹的福,只有榜眼功名在身的霍澜,因为那一句“真龙天子”,就这样轻易入了皇帝的眼。 皇帝心想静太妃把白楹教的这么好,霍家人理应个个都不差。霍岑霍时就不必多说了,青年才俊,是他大煜为数不多的人才。 倒是霍澜,皇帝虽对他了解不多,但也听说过他年少轻狂的事迹,从前还怕此子被宠坏,眼睛长在头顶上,乖张傲慢,现在想想,倒也是一种真性情。 帝王之心,难以揣度。 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这边白楹已经出了宫直往秦家而去。 丁和驾车,丁元在马车里头陪同。 她最近跟国师塔的人学了一种按摩手法,见白楹眼底有青黑,想来又是没睡好,便让白楹趴在她腿上,她给她揉一揉太阳穴。 不知道是路程太漫长,还是丁元按摩的太舒服,不消一会儿白楹就发出了浅浅的呼吸。 丁元看了眼马车里头燃着的熏香,手下动作没停。 直到外头马车渐停,她听见丁和“吁——”了一声拉住缰绳,才轻轻推了推白楹,“姑娘,到了。” “阿元姐姐,你腿酸不酸,手累不累?”白楹柔了柔惺忪的眼睛,坐起来给丁元敲了敲腿。 丁元拦她不住,只好低头不好意思地说:“姑娘,我没事,我们下去吧。” 白楹摇了摇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 丁元见状给她理了理褶皱的衣裳,重新梳了一个发髻,才扶着她下马车。 秦画已经在自己的院子里头等很久了,今天天一亮,她就起来洗漱把闺房收拾了一遍,婢女都拦不住她自己亲自动手。 虽然睡了没几个时辰,但秦画特别精神,她无比期待白楹的到来,这次是在她的院子里见面,秦黛秦眉等会儿要去赴宋家姐姐的宴,所以只有她和阿楹两个人! 白楹被下人带进来的时候,就看见秦画眼眸发亮,小脸绯红,手里头拿着不少诗集老回走动,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也不知道阿楹会不会喜欢这些……” “画姐姐。”白楹喊了一声,走近,“喜欢什么?” 听到白楹的声音,秦画回头,脸上欣喜万分的表情在看见白楹苍白的面容时一寸寸消失,她不可置信,失声道:“阿楹!” 白楹:“听见了,不要喊这么大声嘛。” 她自然而然从秦画手中抽出那几本诗集,翻了翻,发现里面还有几首陶渊明的诗,忍不住心想这里不会是什么平行世界吧? 白楹指了指书上,笑道:“都是好诗呢,不过我最喜欢这句……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秦画头一回没接她最喜欢的话题,她心疼地看着白楹,一双小鹿眼中蓄满泪水,吸了吸鼻子,憋住不让自己掉眼泪:“阿楹,你受苦了……” 又是这种眼神,又是这种话……绕是白楹听了不少人说过,也依旧哭笑不得,她拉了秦画的手安慰她说:“不要紧的呀,这都好了。人生病本就会消瘦,过段时间我就能恢复以前的样子了,哎呀别哭别哭……” 秦画一边掉眼泪一边哽咽说:“我也不想哭的……” “……”白楹忍不住笑了,她拿了帕子给秦画擦眼泪,“快收收这一连串的珍珠,被人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秦画红着眼睛,她不知道半年前秦黛在碧洛轩有和白楹说过淮南世子的事情,她迟疑了一下,小声说:“不然,不然今日……还是不去看四姑姑了吧。” 果然秦老太君和秦画说过。 自从知道淮南世子的事情后,白楹对素未谋面的淮南王妃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有点同情,有点心疼,又有点儿不赞同。 她和秦黛的想法一致,觉得既然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那么就该好好对待另一个孩子。 毕竟当年的事情,并非淮南世子所愿啊。 哪怕最开始痛恨淮南世子不该把妹妹带出去,随着时间推移,也该从悲伤痛苦中走出来,把握当下。 听到秦画这么说,白楹摇了摇头,她现在挺想见一见淮南王妃的,“没关系,只要……王妃不被我吓到就好了。” 白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消瘦成这样的她,实在不太讨人喜爱。 秦画道:“阿楹放心,四姑姑……跟你也差不多了多少,不会被你吓到的。” 白楹努力忽略心里那种异样的感觉,她跟着秦画去给秦老太君请安,又重新经受了一遍惊讶怜惜目光的洗礼,两人才肩并肩走出秦家的大门。 白楹原本想坐自己的马车,奈何秦画太热情,不肯与她分开,盛情难却,白楹只好和她一道。 这样的话,丁元丁和就不能跟去了。 “阿楹与我一道去,你们就在府中等一等吧。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你们家姑娘!”说完,秦画便让西院,也就是武安侯府那边的管家把兄妹二人请进去喝茶。 丁元想说什么,秦画忙道:“我们马上就回来的。” 秦画每次去淮南王府都不会待很久,淮南王妃身体不好,精神不济,就算和她说话,也说不了多长时间。 丁元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秦画一松手,马车上的帷裳垂下,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去淮南王府也有好长一段路,秦画兴致勃勃地拿出诗集,要和白楹讨论。 白楹道:“画姐姐本不必如此客气的。丁和他们跟来,届时我就可以直接坐马车回去,就不用麻烦画姐姐。” “你喊我画画吧,我祖母就是这么喊我的。”秦画说,“等会儿从淮南王府出来,我们再去宋家玩儿,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白楹:“???” 她迟疑道:“从淮南王府出来,我们不是就回秦家了吗?” “啊!”秦画一脸的恍然大悟,她冲白楹甜甜地笑,小鹿眼眸弯弯,藏着几分狡黠,“阿楹,你陪我去赴宋家姐姐的诗宴好不好呀?” “……”猝不及防跳进坑里。 果然,秦家的女孩儿,哪有傻白甜的。 白楹内心小人含泪咬帕子,面上无奈一笑,“好吧。” 嘤嘤嘤阿元姐姐我对不起你们。 虽然放了冰块,但马车里还是有点闷,秦画不嫌热,和白楹坐在一起抱住她的手臂,道:“阿楹,你不要生气啦,如若时间太久,秦伯会让他们先回国师塔的。” “……”她就知道,是早有预谋的! 白楹哼了一声,“可没有下次了。” 秦画欢呼一声,害羞地红了脸:“保证保证没有下次啦。” 她想,还不是那些人,不相信阿楹文采飞扬,通透灵气,要不然她也不会想着先斩后奏把阿楹带过去证明一切。 白楹还不知道,自己跳进的,是一个巨坑。 血的教训,人不可貌相。 第249章 泣血 绕过一条街,马车慢慢悠悠停在了淮南王府大门前。 早就得了秦家三小姐要和静太妃养女一起来看望王妃的消息,淮南王府管家站在门口等了好久,看见武安侯府的马车,立马迎上来。 淮南王府的下人拿了踏脚凳摆放在马车边上,秦画不是喜欢让人伺候的性子,所以每次来淮南王府她就不带婢女。 她先下了马车,然后伸出手要扶白楹。 管伯站在一边看到这一幕很是惊讶。 便是秦画再怎么平易近人,也没有伺候旁人的道理。 除非是极为要好的手帕交。 管伯听说过白楹,但也仅限听说。他只知道秦老太君对这个姑娘很是看重,是她要求白楹来看望王妃的。 因此对白楹十分好奇。 大庭广众之下,白楹不好拒绝秦画的好意,一手掀开帷裳,另一只手搭在秦画手心,她走下马车,抬头就见秦画身后的中年男子满眼震惊。 唔,吓到人了。 白楹说了声“对不住”,就被熟门熟路的秦画拉着手走进大门。 受到冲击管伯还没回过神来,他脑海里尽是白楹苍白的面容,这么纤瘦的姑娘……第一眼看去,竟和他家王妃,有几分神似。 想到卧病在床多年的王妃,管伯叹了口气,大抵身子不好的人,总是有几分相似的。 管伯原先还担心淮南王妃会把病气过给了两个姑娘,现在……他开始担心淮南王妃和白楹把病气过给唯一健康的秦画。 淮南王府很大,就不白楹看到的,目测八进院落带前后花园还不止。 秦画道:“四姑姑家比秦家小点,是正院和我们西院的总和。我小时候来,还差点给迷路了。” 正院是秦国公一家子并秦老太君的住处,面积最大,西院是武安侯一家住处。 白楹感叹一句:“大户人家。” 秦画是个很容易害羞的性格,白楹只说了这么一句,她脸就红了起来。 从正院进去,要走过长长的一条廊道,经过花园,绕开空旷的院落,偏厅之后,再行一刻钟的路,才到淮南王妃的倚沐院。 白楹小腿隐隐酸疼,神他妈好奇,她下次绝对不来了!!! 秦画是习惯了,她很担心白楹体力不支,路上好几次提出歇一歇,都被白楹咬着牙拒绝了。 白楹:我要脸。 如果是以前,她来来回回走个三遍也不喊累,但是现在……想起就是一把辛酸泪。 管伯跟在两人后头,从进来开始就时不时和秦画说一些淮南王妃的近况。 “王妃近些日子又梦见了小郡主,还说小郡主尚在人世,受着我们不知道的苦……” “世子一大清早就出去为皇上办事了,王妃说世子没有良心,太过薄情。” “三小姐,待会儿王妃若是心情不好,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您多包涵。” 秦画全都点点头应下了,“管伯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终于到了倚沐院,守在院子里头的婢女看见来人,便立即上前拂了一拂,而后为秦画撩开帘子。 “三小姐请,白姑娘请。” 一进去,尚在正堂就闻到了一股子浓重的药味儿。 白楹:“!!!” 这中药的苦味,大概是白楹房间里的十倍。 秦画皱了皱鼻子,下意识回过头看白楹,见她神色如常才松了一口气,解释道:“四姑姑身子不大好,常年服药,屋子里头永远都是这股味儿,便是再名贵的熏香,也不管用。” 白楹道:“我明白。” 有一妇人闻声从里头走出来,看秦画,眼睛一亮道:“三小姐来了,快快请进。” 白楹跟在秦画后头,以至于妇人并未在第一时间看见她。 秦画喊了一声:“甘亭姑姑。”就往边上挪了挪露出身后白楹,“这是阿楹。” 白楹跟着喊道:“甘亭姑姑。” 窗户被帘子挡住了外面的光,屋子里头有些暗。甘亭看着一身嫩黄色衣衫的纤瘦小姑娘,眼神晃了一晃。 不知道是不是她所在的角度问题,她竟觉得,这个姑娘,很是眼熟。 “甘亭姑姑?”秦画喊了两声,就听见里屋传出一阵又一阵急促的喘咳声。 严重到像是要把肺都给咳出来。 白楹心一紧。 秦画拉着白楹的手快步走进去。 “四姑姑!” 白楹停住脚步,愣愣地看着床榻上的女子。 屋子里头摆设齐全,家具都是上好的梨花木,案几上摆放着一对影青釉梅瓶,旁边设一面绣工精湛的画屏,上面白鹤亮翅栩栩如生。 窗户紧闭,点着熏香的炉中白烟袅袅,看着极不雅观,活像是索命的白绫。 有那么一瞬间,白楹感觉都要窒息了。 最让她感到心慌的,是那个半坐着,服了药不断剧烈咳嗽的女子。 没什么光泽的黑发半挽,些许散在后背,遮去了大半张脸,从白楹这个角度只能看见秀挺的鼻子,长长的睫毛,以及和脸色一样苍白的唇。 是一个美人。 一个病了好多年也依旧绝色倾城的美人。 白楹一直觉得傅南歧和华贵人已经够好看了。 没想到,没想到淮南王妃竟有着毫不逊色他们的容颜。 听到秦画的声音,女子微微侧过头,死水一般沉寂的眼眸落在秦画身上,有了一点情绪,她开口,声音轻如羽毛:“画儿来了呀。” 说完这一句话,她又俯身揪住身前的被褥,神情痛苦:“咳咳!咳咳咳咳!” 苍白的脸都因为剧烈的喘咳而染上薄红。 白楹从愣怔之中回过神,下意识去掏小布袋里的丹药,师父留给她的还有最后一瓶,“这,这个给王妃。” 知道白楹是国师大人亲传弟子,她拿出来的丹药都是国师大人亲手炼制,甘亭忙道了声谢将丹药给淮南王妃服下。 秦画坐在床边,轻轻拍着淮南王妃的后背。 “四姑姑,你可好些了?”她关怀无比,看着淮南王妃服下丹药,想起来给她介绍,“姑姑,这是阿楹,我最喜欢的朋友!” 最后一句语气明显欢快起来,甚至还有一点儿炫耀的味道。 秦画脸红扑扑的,一双明亮的眼眸中盛满笑意。 淮南王妃心一软,废了好大力气才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画儿好乖。” 她慢慢抬头,看向木头人一样站那的白楹。 就只这么一眼,淮南王妃忽然神情大变!她颤抖着干涩的唇,眼泪就这么措不及防滚落下来,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她挣扎着从床榻上下来,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他们的王妃,一身单衣赤足冲到白楹面前,将她抱到怀中。 淮南王妃放声大哭:“阿盈,是我的阿盈啊!” 声音破碎,字字泣血。 甘亭先是一愣,想要上前来扶住淮南王妃将她带回床榻上,跟她说:“您认错人了。”但听到淮南王妃那悲怮的哭声,瞬间泪流满面,屋子里的其他婢女也低下头肩膀不停轻微颤抖。 白楹脑子一片空白,她告诉自己不能哭!!! 下一秒,她就眼眶微微湿.润,实在憋不住了,她心一阵阵抽搐,哇快把她疼死了。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抱着她哭,哭声太有感染力,搞的她都难受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淮南王妃抱她太用力,白楹感觉她们两架骨头快嵌到了一起,她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偏偏女子还没有感觉,她浑身颤抖,但抱着白楹的手臂却没有松懈半分,嘴中断断续续说着:“阿盈,阿盈,娘就知道你还活着,娘就知道你还活着……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她泪如雨下,只晓得不停喊“阿盈”。 白楹心想,真是太有缘了,淮南王妃的女儿名字里头有个跟她读音一样的字。 她被淮南王妃念的眼眶湿.润,因为她抱的实在实在太紧了,白楹的眼泪都抹在了她薄薄的单衣上。 感受到湿.润,淮南王妃止不住眼泪,一双只有骨头的手摸着白楹后脑勺,她颤抖着嗓音,轻声说:“不哭,是娘不好,阿盈不哭……” 哇的一声又哭了! 白楹:不是我想哭,是淮南王妃身上的味道太催眼泪! 白楹整张脸压.在女子脖子下面,五官都变形了! 她完全开不了口,只能挥着自由的两只手,向淮南王妃身后的人求救。 秦画眼眶红红的,她小声说:“四姑姑,您,您放开阿楹……她不是……” 还没说完,淮南王妃就嗓音嘶哑喊道:“她是!她是我的阿盈!” 这是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的珍宝啊! 她又怎么会认不出自己的女儿呢? 白楹:救命哇她不想再被催泪了! 甘亭心都快疼死了,她看见白楹动着两条手臂,显然是被勒的喘不过气了。 她的手刚触碰到淮南王妃,就被她推开,与此同时白楹重新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啊不是新鲜药气。 淮南王妃将她挡在了身后,白楹靠着后面的案几,小腿发软大口大口喘息。 只听见淮南王妃声音颤抖,一字一顿道:“她是我的阿盈。别碰她。” 谁都不能再夺走她的女儿。 谁都不能。 第250章 疯了 淮南王妃疯了! 谁都不敢把这个消息传出去。 唯独秦画,满脸惊慌,趁甘亭不注意,跌跌撞撞冲出去了倚沐院。 甘亭心一慌,想让人去追,转念一想秦画再怎么失去理智,也不会到处乱说,更何况她在乎极了白楹这个朋友,想来……是去找秦老太君了。 倚沐院这里被甘亭把控得死死的,除了管伯听到了一点儿消息,其余就连老淮南王那都不知道。 现下最要紧的,是如何处理面前这桩事。 甘亭平复好情绪,向淮南王妃情真意切地保证:“王妃,我们不过来,您别紧张,身子要紧,您的药还没用呢。” 淮南王妃道:“都出去!” 被小姐妹扔下,孤苦伶仃一个人的白楹听到这句话脑子总算清醒了一些,眼见甘亭她们露出迟疑的表情,她忙道:“不不不!别走!” 淮南王妃回头,面色苍白看着白楹,她心痛如绞,整个人摇摇欲坠:“阿盈……你你不想和娘待在一起吗?” 还是腿软,白楹扶着束腰高花几的边沿,她不敢去看淮南王妃那眼底破碎的泪光,低声道:“对不起,王妃。我不是……你的女儿。” “怎么会不是?你是!你是娘的女儿啊!”淮南王妃双目赤红,消瘦的脸颊上带着癫狂神情,看得人心里一慌,“阿盈,你是不是……把娘给忘了?” 她往前走了两步,张开手想抱白楹。 白楹真是怕了那种快把她勒死的劲,她大喊一声:“王妃!” 淮南王妃道:“我是你娘啊。” 腿软没力气,眼看躲不过,白楹急中生智快速蹲到地上,让淮南王妃抱了个空。 甘亭:“……”竟然,竟然有点想笑是怎么回事? 看着空落落的手,淮南王妃神情一变再变。 她的女儿,不要她。 白楹抬起头,就看见病美人眼泪簌簌而下,像是黄河的水,怎么流也不干。 她又心软了。 她原先只当淮南王妃思女过度,一直痛恨淮南世子放不下那桩往事,最最最多是对人生没有抱半点希望,没想到……没想到会是这样哇! 秦黛也坑她!!! 虽然白楹心软了,想安慰淮南王妃,但先前被勒的骨头还隐隐作痛,她只好向甘亭投以求救的目光。 淮南王妃自然是看见了的,甘亭踌躇着要过来,她像是疯了一样吼道:“滚开!” 甘亭被吓了一跳,整个人定定立在原地,再不敢动弹半分。 左右白楹也无事,看王妃的样子,是绝不会伤害她的。 甘亭稍稍安心,给后面婢女使了个眼色,让她找管伯去找王爷回来。 场面已然不可控。 淮南王妃见白楹与她如此生疏,甚至还很抗拒她,心口疼的都快无法呼吸了! “阿盈……你别怕啊……”她看着呆若木鸡的白楹,哽咽道,“是娘不好,是娘吓着你了……” 不知道是不是先前力气都用完了,淮南王妃说完那句话,整个人毫无征兆地倒下了地上。 甘亭:“王妃!” 服侍淮南王妃的一干人又惊又怕,一个个忙冲过来,但她们速度都没白楹快。 淮南王妃很瘦很轻,一阵风就能给吹飞了,即使没用如白楹,费了些劲也将她扶了起来。 哦,当然是半个身子被扶起来。 饶是这样白楹也累的气喘吁吁。 她心想,莫不是淮南王妃看她也一脸苍白身上带着淡淡的药味,觉得她们很像? 这可真是太不巧了。 要知道她以前,虽然瘦可没像现在这么夸张的。 甘亭低声道谢,一个人就把淮南王妃抱到了床榻上。 白楹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口说走。 这时候,淮南王妃忽然在梦中声音凄凄呢喃道:“阿盈,阿盈别走……” 与此同时甘亭目光看过来,心一狠咬咬牙道:“白姑娘,你,且留一留吧。” 白楹:“……” 白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表情,满室药味,即便是熏香也压不住。 婢女给白楹上了茶,从小厨房拿了不少糕点,可惜白楹只能看不能吃。 她坐在珊瑚圆椅上,看着众人忙里忙外,忽的道:“把窗户打开透透气吧。” 有婢女下意识说:“王妃不喜欢开窗。” 甘亭喝道:“怎么对白姑娘说话的?还不快去。” 说着又是对白楹歉然一笑。 白楹面无表情,不是她想摆什么架子,主要是今天受到太多惊吓,面部表情都失去了管理。 甘亭心里一突,霍家虽不是顶级世家,但却从上到下却个个护短,要是让静太妃他们知道她家王妃…… “甘亭……”淮南王妃虚弱的声音拉回了甘亭的深思,她见淮南王妃转醒,忙让人把剩下的一碗药拿过来,扶着她坐起背靠云锦枕,“王妃,您先把药给喝了吧。” 淮南王妃泪光闪烁看着坐那的白楹,没动。 她总算知道克制了。 阿盈已经把她给忘了,如果再像之前那样,阿盈一定会被她吓跑的。 果不其然,淮南王妃只这样满目凄楚看着白楹,她就又很不争气地心软了。 她慢慢走过去。 淮南王妃下意识要去拉她的手,结果发现自己提不起一点力气,她伤心欲绝,眼泪又要掉下来。 白楹:“!!!” 女人都是水做的,古人诚不欺我。 她找了块干净的帕子,在递给淮南王妃和直接给她擦眼泪中徘徊不定,最后在淮南王妃满怀期待的目光下,用帕子掖了掖她眼角滑落的泪。 结果发现,越擦越多,越擦越多?! “……” 白楹觉得尴尬,浑身不得劲,只好没话找话,低着头说:“王妃,我让人开了窗,您要是不喜欢,现在就关上吧。” 这么一会儿子功夫,屋内的药味已经散去不少。就算关上也肯定比之前要好很多。 甘亭和其他婢女都紧张地看着淮南王妃。 却见淮南王妃试探着,花费很大力气,轻轻握住了白楹的手,怕白楹抗拒,她往窗户看去,轻声道:“阿盈回来了,娘的光,也回来了。” 甘亭松了口气。 她赌对了。因为是白楹提的,王妃没有责怪一句,也没有如从前那般憎恶阳光。 木窗敞着,帘子拉开,外头无数阳光争先恐后地倾泻进来,驱逐了大半令人不适的药味。 光束落在淮南王妃脸上,明亮又刺眼,使十分病容减去三分。 平静下来的淮南王妃温和柔美,确实更容易让人接受。她满心满眼都是白楹,眼底柔爱像是池中快要溺出来的水,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白楹同情她,心疼她,但不得不打破她的幻想,无奈道:“王妃,我不是您的女儿。” 淮南王妃神情顿时变了,可以看出来,她已经在崩溃边缘,甚至一瞬间她握着白楹的手猛地用力。 白楹吃痛一声。 淮南王妃的理智总算回归,轻轻松开了白楹的手。 她死死揪着被褥,神情变化多次,愤怒,狰狞,偏激,绝望,痛苦……她挣扎着,白楹都感觉她要把厚厚的被褥给扯破了! 是的,她才发现,淮南王妃在六月里,盖的还是冬天的锦被。 她于心不忍,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好说:“您别难过,说不定世子的妹妹,现在还活着呢。” “撕拉——”锦被真的被撕破了。 白楹盯着淮南王妃尖锐的指甲,咽了咽口水。 我的麻麻麻麻麻麻呀! 像是察觉到了白楹的惊恐,淮南王妃表情一滞,最终尘埃落定,归于平静。 她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可又不得不面对现实。 甘亭试探着喊了一声“王妃”。 淮南王妃回过神来,对白楹露出一个极其虚弱的笑,轻声细语道:“白姑娘,对不住,吓到你了。” 这样的淮南王妃才正常啊! 就像是刚开始看到的那样。 白楹和甘亭一干人都齐齐松了口气。 白楹下意识给淮南王妃掖了掖被角,说:“没事没事。”目光落在被撕裂开的那道口子上,有些微妙。 情绪得多激动,才会爆发出这么大力气,把最外面一层给撕破? 淮南王妃虚弱道:“甘亭,把这床锦被换了吧。” 甘亭忙不迭“诶”了一声,紧接着,一切恢复如常。 每个人都忙着自己的事,换被褥的换被褥,温药的温药。似乎看出白楹很不适应屋子里头的味道,淮南王妃又让人把香炉撤了下去。 白楹想坐回边上去,淮南王妃忽然拉住了她的衣袖。 白楹:“?” 淮南王妃动了动没有血色的唇,虚弱笑道:“白姑娘……陪我坐一坐吧。” 这点要求还是可以接受的。 白楹眉眼一弯,“好呀。” 淮南王妃盯着白楹与她如出一辙的苍白面容,轻声问道:“白姑娘的身体,怎么也这么不好?” “啊?”白楹没想到淮南王妃会问这个,她不好意思笑了笑,说,“我身体从小就不好,多亏了国师大人,才能活到现在。” 国师大人啊。 淮南王妃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眼中没有什么光彩,“……白姑娘受苦了。” 白楹没忍住哈哈大笑,神采飞扬道:“没有受苦啊,静太妃他们都对我特别好,感觉每天都是泡在蜜罐子里!” 这是实话。 但不知道为什么,白楹说完,就看见淮南王妃皱眉脸色不甚好看。 难不成,是看见她,又想到她的女儿如今生死不知所以情绪一下子就低落了? 呃……白楹补救道:“王妃的女儿,肯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淮南王妃勉强一笑,大概有被安慰到。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倒也挺和谐,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 秦老太君并秦画两人急匆匆赶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白楹坐在淮南王妃床边,说着她以前的蠢事,而淮南王妃靠着云锦枕,静静地注视身边小姑娘,苍白的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再不见往日的沉寂偏激。 秦画:“……”到底发生了什么? 曾祖母不会觉得她骗人吧啊啊啊啊啊! 第251章 不慈 光照进来,里屋之中,是前所未有的亮堂温暖。 不得不说,淮南王妃是一个很好的听众。 她就这样静静地,柔柔地看着你,眼神不错开,听得很认真,偶尔点点头,适当的时候插上一句“真的吗?”“然后呢?”,就有一种魔力促使你继续说下去。 笑意压弯了白楹的眉梢,她越讲越起劲。 “她站在我后面,本来想推我来着,结果没想到,没想到我刚好一个转身,让她扑了个空整个人趴在了厚厚雪地里!偷鸡不成蚀把米,脸上身上头发上全是雪,就被冻成了狗哈哈哈哈!” 淮南王妃抿唇,柔声问道:“是谁呀?” 白楹摇了摇头不说傅云岚名字,“王妃就当听个故事吧。” 这件事她想到一次笑一次,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还有那个孙嘉迎,蠢的都有些可爱哈哈哈。 两个人相处十分融洽,王妃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快乐过了,甘亭不想打扰她们,奈何…… “王妃,老太君和三小姐来了。” 淮南王妃脸上笑容顿住,就见白楹迅速站起来,站至一边给秦老太君行了个礼。 淮南王妃也要跟着下床,奈何身子亏损太厉害,先前又经受了一遭情绪波动,如今连掀被子的力气都没有。 秦老太君拄着拐杖走过来道:“行了行了,好生躺着吧!” 淮南王妃低声道:“孙女不孝。” 知道曾祖母有话要和四姑姑说,秦画和白楹都识趣都走到外头。 淮南王妃的目光一直定在白楹身上,直到她走出去了,还看着那道隔绝了视线的帘子。 秦老太君若有所思,淮南王妃的行为是她没有料到的。她原先只觉得白楹和秦画有几分相似,若二人陪在其身边,哪怕叽叽喳喳,想来小孙女也会高兴。 没想到……淮南王妃竟然会把白楹看作是自己的女儿。 沈盈已经不在人世了,这点秦老太君很确定。秦家,淮南王府,以及亲近的几个姻亲都帮忙寻了十年之久,如若有半点消息,不可能找不到。 作为长辈,秦老太君自然是不希望最疼爱的小孙女因为一个不可追回的人而和唯一的嫡子离心,便是宴哥儿有错,十一年的冷漠和厌恶,这惩罚也已经够了。 可看着整个人就像是一朵枯萎的花一样的淮南王妃,秦老太君什么话也说不出。 甘亭搬了圆椅过来,燕嬷嬷搀扶着秦老太君坐下。 秦老太君道:“祖母没有几年活头了,霜儿,你就听祖母一句劝,不要再和你的至亲至爱过不去了。宴哥儿这些年,过得也很苦。” 淮南王妃猛地抬头,眼中迸射出仇恨的光芒:“苦?世子之尊,锦衣玉食,上有皇上器重,下有世家知交,这算什么苦?我的盈儿,被他带出去的时候,才三岁啊!祖母,她才三岁啊!” 声音破碎,如玉石击地。 秦老太君喝道:“逝者已逝,抱着仇恨沉浸过往,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我的盈儿没有死!”淮南王妃尖锐道,说完她又开始咳嗽,剧烈地喘咳让她的喉咙像是火烧一般地疼。 秦老太君失望地看着她,“为女不孝,为妻不贤,为母不慈,自从那个丫头没了之后,你这个淮南王妃,当的还每小门小户的主母合格!” 淮南王妃失神喃喃道:“那是我……拼死拼活生下来的孩子啊……” 秦老太君放缓语气,“宴哥儿难不成就不是你的孩子了吗?” 怕再次惹淮南王妃动气,秦老太君岔开话题道:“你和楹楹那丫头,相处的还好吧。” 淮南王妃的神情肉眼可见地柔和下来,“孙女多谢祖母。” “你喜欢就好。”秦老太君笑了,“这丫头,我第一眼瞧去,就十分有眼缘,她也不似其他小辈会怕我,怎么说呢,就像是儿时的你,古灵精怪可做事又样样有分寸。” 淮南王妃道:“她是我的孩子,她是我的孩子啊。” 因为说的极轻,秦老太君没有听见。 她看着气色渐好的淮南王妃,微微一笑道:“先前不是与你说过?她就是在九龙寺救了我一命的那个姑娘,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静太妃的女儿,上了霍家族谱的。” 不,她是我的女儿,是我的。 淮南王妃轻声道:“我先前,未曾注意,否则……”她就能早些找到她的女儿了。 不过还好,为时未晚。 得亏秦老太君不知道淮南王妃心里头是怎么想的,否则能被气的七窍生烟! 怎么说都不听,这病的到底是身体,还是脑子啊? 外头,秦画拉着白楹的手,好看的小鹿眼带着两分讨好看着她,“阿楹,阿楹不要生气啦,我是去搬救兵的,绝没有扔下你不管的意思!” 说实话那个时候,秦画都被淮南王妃吓得到了,她想去把白楹从淮南王妃怀里救出来,又怕拉扯间伤到白楹。秦画深知淮南王府的人拿淮南王妃没办法,心一横只得去请了秦老太君来。 没想到一回来,就看见两人相谈甚欢。 秦画当时简直一脸懵逼,她看着白楹,红着脸说:“阿楹,四姑姑当时,没把你给弄疼吧?” 白楹道:“没有,王妃人很好。” 就是思女心切。 也是一个可怜人。 两人说着话,外头忽然有一个男子大踏步急匆匆赶来,身后是一个倚沐院的婢女。 来人一身锦缎长袍,剑眉星目,眉头紧锁,鼻梁高挺,那张和淮南世子有着四分相似的脸上满是焦急和担忧。 白楹大概知道是谁了。 秦画脆生生喊道:“四姑父!” 白楹低头行礼,“见过淮南王。” 淮南王经过她们身边只淡淡“嗯”了一声,便目不斜视踏进正屋大门。 秦画道:“四姑父对四姑姑可好了,这么多年只有宴表哥一个儿子,也不肯纳妾。” 白楹道:“那王妃还真是嫁对人了。” 毕竟,在这个时代,一夫一妻的人家少之又少,除了秦家,淮南王府,以及霍家,白楹好像就没看见过其他人这样。 秦画嘟起嘴道:“本想看完四姑姑就去宋家姐姐那,现下,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去成了。” 白楹被她那可怜兮兮的眼神瞅的,哭笑不得:“去就是了,谁还能拦你不成?” “可我就想和你去嘛。” 真是见了鬼了,秦画明明比她还大一岁,对她撒娇却是信手拈来,偏偏她还不想拒绝。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真是奇妙。 白楹没好气道:“去去去。” 秦画得逞,偷偷笑,小脸红扑扑地说:“阿楹,那我们等会儿去四季楼,我请你吃小馄饨,用完膳我们再去宋家。” 宋琴举办的诗会有一整天,她们下午去也来没关系。 白楹“嗯”了一声,站在走廊下远远就看见了淮南世子。 他和淮南王一样,得了消息就急匆匆地赶回来,但他跑到了院子里,就慢慢停下来了脚步。 秦画道:“宴表哥,你怎么不进去?” 白楹觉得秦画有时候天真是真的天真,淮南王妃不喜欢淮南世子,他进去,不是挨骂就是被打。 太惨了。 白楹潜意识里就没相信过,沈宴会是因为嫉妒胞妹受尽全家疼爱,而把她故意带出去丢掉的人。 他不是。 绝对不是。 沈宴眉眼疏离,淡淡道:“我在外面等。” 白楹道:“外面太阳太大了,世子不然进来吧。” 沈宴抬眼看了白楹一眼,抿了抿唇,到底还是迈开步子走上来。 站的地方离白楹她们很远。 “世子。”甘亭走出来,看见淮南世子愣了一下,而后行了一礼,又对白楹笑道,“白姑娘,王妃说和您一见如故,如若待会儿无事,不如和三小姐一起留下来陪王妃用午膳?” 沈宴道:“甘亭姑姑,娘……母妃她病可有……” 甘亭道:“世子放心,王妃见了白姑娘,心情舒畅,连带着整个人气色都好了。”又不忍心道,“世子不如和三小姐,白姑娘她们一起进去看一看王妃?” 有她们在,王妃兴许还会顾及几分,不会如平常一般呵斥着世子让他滚。 秦画道:“相必曾祖母和四姑姑也已经说完话了,宴表哥,我们一起进去吧。” 沈宴迟疑着,怕淮南王妃看见他又生气。娘亲的身体本就不好,每每大动肝火,只会让病情加重。 可他,……又是真的想见见淮南王妃。 沈宴最后还是跟在秦画白楹身后进去了。 秦老太君坐在梨木镌花椅上,淮南王正和淮南王妃温声说着话,大概是让她安心,他一直有再找他们的女儿。 淮南王妃今日心情似乎很好,她拉着淮南王的手,一双好看的眼睛盯着他,轻声说:“盈儿没有死,她没有死。” 淮南王压下心头酸楚,笑着点点头,“自然不会。” 听见脚步声,淮南王妃扯了扯淮南王的衣袖,示意他让开。 淮南王不明所以,回头一看就见秦画和白楹走进来,后面……是他儿子。 淮南王妃面上带着轻柔笑容,她喊了一声“白姑娘”,白楹上前一步,露出后面不远处的沈宴。 淮南王妃神情僵住,眼中不受控制地流露出憎恶的情绪,下一秒,她慌乱揪住淮南王的袖子。 把他们的女儿带走! 把他们的女儿带走! 别再让沈宴,把她害了! 第252章 维护 “母妃……” 淮南王妃正要让淮南王把他们的女儿保护好,就听到这一声,她定定地看着淮南世子,眼神中的憎恶不加以掩饰,冷冷道:“你不要喊我,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又开始了。 自从小郡主没了,王妃就从未待见过世子。 甚至一直认定,小郡主是世子故意带出去丢掉的 甘亭等婢女低下头,不敢出声。 不过好在,这次有秦老太君,还有秦画白楹她们,王妃怎么样,想必也是会顾忌一些的 如甘亭所料,淮南王妃话说出口,秦老太君手中的拐杖就用力敲了敲地面,呵斥道:“你是病糊涂了不成?” 还有小辈在,淮南王轻声安抚道:“别生气,我一定把盈儿找回来。”又对沈宴道,“你先下去吧。” 淮南王妃理智回来,下意识去看白楹。 白楹眨了眨眼,愣怔着。 淮南王妃放柔语气:“盈……白姑娘,你别怕。” 白楹忽然问道:“王妃,我不是你的女儿。” 秦老太君和淮南王齐齐皱眉。 这句话她已经说了好几遍了。 “我知道呀……”笑着轻轻说完,淮南王妃的心像是有针在扎,密密麻麻的小孔,流血不止。 她又隐约觉得,白楹这句话并不普通。 果不其然。 白楹淡淡道:“所以,王妃是把我当作替身了吗?” 秦老太君眉头皱的越发狠了,她看淮南王妃的眼神又是心疼,又是恼火。 太不像话了! 白楹之前没有并亲眼见过,所以不曾感受到这强烈的对比。可现在一看,淮南王妃对她的态度,未免也太好了,超过沈宴情有可原,毕竟她也知道了淮南王妃对沈宴的不待见。 但越过秦画,就不现实了吧? 秦画站在边上,她一句话没说也就算了,白楹看得分明,淮南王妃根本就是连眼神都不曾落在秦画身上。 况,明知她不是她的女儿,可淮南王妃还是对她小心翼翼视若珍宝。 白楹没去看他们的表情,她礼仪周全行了礼,“既然世子要离开,那阿楹也先退下了。” 她回头,就见淮南世子神情恍惚。 淮南王妃鼻头一酸,急急忙忙喊道:“不是!不是的!” 怎么会是替身呢? 怎么会是替身呢! 淮南王妃眼中不断滚落泪珠,她重复道:“别走,你别走……” 美人落泪,自古以来都是让人揪心的场面。 但白楹不为所动,她低声说了句“抱歉”,转身目光和沈宴对视上,歪了歪脑袋,他不走吗? 火光电石间,淮南王妃忽然明白了什么! “等等!”她咬住牙,闭上眼,“宴儿,你等等。” 沈宴猛抬头,清俊无双的面容上带着不可置信。 娘亲喊他什么? 那个称呼……他已经多少年没听见过了? 淮南王妃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白楹也是一头雾水。淮南王妃想干嘛呢? 淮南王妃定定地看着白楹和沈宴,两人脸上是如出一辙的茫然。 果然是同胞兄妹吗?淮南王妃苦笑一声。 她的盈儿,哪怕忘掉了一切,也还是在为她的兄长打抱不平。 淮南王温柔地擦去淮南王妃脸上的泪痕,不愿意她勉强自己,“宴儿还有事,你叫他做什么。” 淮南王妃道:“我想……” “够了。”秦老太君再了解小孙女不过,她心里很失望,头一回对淮南王妃说了重话,“你女儿若是知道这些年你是怎么对待她哥哥的,她一定会恨你。” 这句话于淮南王妃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致命一击。 她颤抖着唇,想摇头说不会的,她的阿盈,她的盈儿,不会恨她的。 但方才白楹维护沈宴的那一幕,深深印在了淮南王妃脑海中。 淮南王妃的指甲嵌进了自己的掌心,她轻声说:“祖母教训的是,这些年,是孙女错了。” …… 白楹和秦画两人跟在沈宴后头,秦老太君发话让沈宴送她们去宋家。 白楹扯了扯秦画的袖角,跟她咬耳朵:“我怎么感觉,世子好像还没缓过来?” 秦画压低声音道:“我也觉得诶!可能是有点不可思议吧。” 别说沈宴,当时屋子里头哪个人不惊讶? 这么多年的心结,今日就这样解开了? 沈宴只觉得自己如今走路,都像是踩在云朵上。 娘亲,是原谅他了吗? “小心看路啊!” 身后白楹声音忽然拔高。 沈宴踩到了一颗石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白楹和秦画两人对视一眼,深深担忧,如果让淮南世子送她们去宋家,说不定……她们就得和别人马车撞上啦! 书画诚可贵,友情价更高,若为性命顾,两者皆可抛。 白楹非常严肃地说:“世子,我们自己去就可以了,不麻烦世子。” 秦画连连点头,小脸微红道:“宴表哥,你去忙吧,我和阿楹还要去四季楼。” 沈宴晃了晃神,低声道:“没事,我送你们。” 他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白楹,想说感谢的话,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今天的事情给他的冲击太大了,他好像是做梦一般。不,时隔多年,娘亲再喊他名字,这个他连梦里都不敢想。 沈宴深吸一口气,不顾白楹和秦画两人惊恐摇头,态度强硬道:“你们二人出去,若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两个姑娘异口同声道:“和你出去才更危险好吗!” 他要是一个走神,撞到墙上,她们坐在马车里,什么时候被撞晕都不知道。 秦画想想就可怕。 她红着脸,觉得不好意思,但还是坚定拒绝了。 沈宴:“……” 他看着脸色苍白但眼神明亮的小姑娘,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就趁这个失神的空档,秦画和白楹赶紧跑了。 她们坐了来时武安侯府的马车,先去四季楼吃了小馄饨,然后赶去了宋家姑娘举办的诗会。 秦黛秦眉两人也在。 诗会上的人不多,都是玩的很好的几个手帕交,白楹的到来在她们意料之外又有些隐隐排斥。 还没想好怎么刁难她,给她一个下马威,她们就被白楹露的一手惊艳到了。 没一会儿就围着白楹亲亲热热妹妹长妹妹短。 白楹再一次在心里庆幸有好好听大儒的课。让她这个理科生有了文科生的实力,需要用到的时候,文章诗句可以不假思索,信手拈来。 半天时间眨眼而过,虽然玩的还挺开心,但也是真的累。 白楹和秦画走出宋家大门的时候,就看见沈宴站在外头,看样子像是等了好一会儿了。 宋家下人说:“本想请淮南世子进去坐坐稍等片刻,奈何世子不愿意。” 秦画问道:“宴表哥,你怎么来了?” 沈宴道:“母妃让我请你们过去吃饭。” 秦画:“……” 白楹:“……” 秦画小声说:“可是阿楹累了,想回去休息了。” 好姐妹! 白楹补充道:“不如改日吧。” 想到淮南王妃第一次没有拿厌恶憎恨冷漠的眼神看他,嘱咐他一定要把白楹带回淮南王府一起用膳时那殷切的神情,沈宴沉默了一下。 他想,娘亲或许真的拿白楹当做妹妹的替身了。 白楹喊了两声世子也没反应,她面色发白,今天是真的有点累了。 沈宴抿了抿唇,道:“好。” 白楹松了一口气。 她眉目间带着疲态,尽管秦画下午一直都在照顾她。 丁元丁和已经回了国师塔,秦画把白楹送回去后,白楹随便吃了点躺到床榻上的时候,后知后觉想到一件事。 ——淮南王妃难得吩咐沈宴办件事,他却没有办到,淮南王妃会不会责怪他? 白楹忽然之间就没睡了睡意。 她坐了起来。 不远处桌上烛火摇曳,映照着白楹苍白的小脸。 她开始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 她觉得,自从淮南王妃看见她后,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就很不对劲。 后面虽然清醒了,但看见淮南世子时那饱含恨意的眼神,白楹到现在还无法忘却。 她是有点心疼淮南王妃失去了女儿。 但她觉得淮南世子的痛苦不比淮南王妃少分毫,甚至他的压力更大。 白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重新躺下。 虽然很累很疲惫,但她并不想闭眼睡觉。 她怕她又梦到那两个男人掰开她的嘴给她灌下很苦很苦的毒药。 这种不美好的记忆,还是不要记起来了吧。 同一片夜空之下,月色微凉。 根骨分明的手指捏住薄薄一张纸,看了又看,看了又看,最后没忍住,将其狠狠地用力地捏成一团。 傅南歧手背青筋暴起,整个人被阴影笼罩。 明明身体都差成这样了,还要出去。 她玩的可真开心啊。 不过短短一日,就有淮南世子亲自来接。 也是,像她这样的人,去哪里不会备受欢迎? 占有欲有如片片荆棘林,野蛮而又疯狂地在心底滋生。 傅南歧冷笑一声,将手中的纸团扔到了炭火盆中。 自从出来国师塔后,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天了。 可她都没有想过要给他回信。 一次都没有。 呵,小骗子。 第253章 老虎 自从去了一趟淮南王府,白楹就像是被淮南王妃缠上了一样,几乎是每天,都有信送过来请白楹过去玩。 和信一起的,还有无数奇珍异宝,锦缎霓裳,玩偶点心。也不知道淮南王妃怎么想的,白楹退回去,第二天她就写了信过来问白楹是不是讨厌她。 白楹能怎么办,她都快被吓傻了! 要不是因为她身体还不好,静太妃能用手指头戳戳戳死她! “都让你不要去了,你偏去!你老是不听我的话,老是不听我的话!”静太妃一看到淮南王妃托人送到景玉宫的东西,火气直冒,“她什么意思?我这儿还缺她这么点东西?” 静太妃以前是挺同情淮南王妃的,但这几日一知道她有想跟她抢姑娘的心思后,整个人心态就炸了! 修身养性多年,不发火真忘了她以前是什么脾气了是吧? 也不出去跟人打听打听,她还在闺阁的时候,可是连当时的皇子,皇帝的皇叔都打过的! 舒嬷嬷在一旁愁眉苦脸道:“淮南王妃不会是看上咱们楹丫头,想讨回去做儿媳妇吧?” 白楹:“???” 静太妃:“!!!” 她觉得舒嬷嬷说的有道理。 静太妃危险的目光落在白楹身上,后者立马道:“我我我我绝对不会嫁人的!” 嫁人可以,像祁郡王,淮南世子这类的,还是算了吧! 原以为淮南王妃是个苦命女人,谁知道是一个整日以泪洗面只晓得思念已故人的傻子。 静太妃都开始觉得淮南王妃精神不正常。 她女儿都死了多少年了,还要整日念叨她女儿没死没死。 真没死,这么多年,凭借好几个世家的本事人脉,又怎么会找不回来? 这些本和静太妃没有关系。 但她把主意打到白楹身上,静太妃就不能忍了。 不管她是把白楹当做替身,还是想要白楹做她儿媳妇,静太妃都要炸。 她恶狠狠盯着白楹,放狠话:“你要是再去淮南王妃,把你吊起来打!” 白楹:“那我怎么拒绝啦。” 卑微弱小可怜又无助。 白楹委屈。 静太妃:“……” 这倒是个问题。 又不好和淮南王府撕破脸。 毕竟淮南王是出了名的疼爱妻子,但凡淮南王妃提出要求,就没有不答应的。 如果淮南王妃真看上了白楹,她会不会让淮南王直接去找皇帝给白楹和沈宴赐婚? 静太妃忽然有了危机感。 她跟白楹说:“别人要问起来你的亲事,我就说国师大人说过,十八之前你是不能嫁人的。” 舒嬷嬷:“这,不太好吧?” 静太妃道:“没什么不好,省事!” 省得那群女的老是盯着她家姑娘。 白楹无所谓,反正她就没想过嫁人。 一个人不好吗?不快活吗?为什么要嫁人? 静太妃耳提面命,足足说了半个时辰,说的白楹都快不耐烦了。 最后,静太妃道:“东西我还回去,近些日子你就好好待在宫里,哪儿也不要去,温习你的功课,七月中旬,就得回太学了。” 白楹:“好吧。” 淮南王府的事情瞒得很好,没几个人知道。就连秦老太君去淮南王府的消息,都被秦家人瞒得死死的,没有透露出去一分一毫。 接下来的邀约,白楹一一都给推了。 她就真的乖乖听秦老太君的话,哪儿也没去,就待在景玉宫中,每天看书,背书,试着炼药。 炼药之术,博大精深。 白楹炸了两个小炼丹炉之后,终于摸到了一点门槛。 然而,静太妃已经有了想把她扔回去的念头。 “不要捣鼓这些,不要捣鼓这些……”静太妃有气无力道,“你是想把我景玉宫都给炸了吗?” 白楹一边研究丹方,一边往第三个炼丹炉里放草药,她信誓旦旦道:“太妃放心,这次绝不会出问题了!” 静太妃幽幽道:“看来,我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呸呸呸,哪有人这么咒自家姑娘的?”舒嬷嬷不赞同道,“小姐,楹丫头知道分寸,您就别扰她了,出去吧。” 知道分寸,知道分寸…… 舒嬷嬷永远都是这句话。 静太妃翻了个白眼。 她这辈子,顺风顺水,肆意张扬,就如同现在的霍澜,唯二的两个挫折,大概就是那个人和白楹了。 自从进了宫就跟个教习嬷嬷一样刻板严肃的静太妃,终于被白楹逼成了母老虎。 一只四十多岁的母老虎。 她一边咬牙,一边叹气,就听见外面人说:“太妃,华贵人拜访。” “没空。”静太妃一口回绝。 她看了眼不停往炼丹炉里扔药材的白楹,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刚才宫女那句话。 舒嬷嬷忧心忡忡道:“我怎么闻到了焦味儿?” 静太妃脸色一变,生怕第三次炸炉。 “你快给我停下!”就不能等国师大人回来再学这些个玩意儿吗?! 焦味越发浓重。 白楹“啊”了一声,非常无辜地看着静太妃:“失败啦。” 静太妃:“……”手开始痒了。 还想把她吊起来打。 不打不成器。 白楹拍了拍手上的灰,传话的宫女还站在外头,她喊了一声,说:“请华贵人去正殿坐一坐,我马上就来。” 宫女道:“是。” 静太妃:“你怎么知道人家是来找你的?” 白楹随便收拾了一下,把脸上一块黑一块黑洗掉,露出干净精致的脸蛋,她无耻道:“因为我会算啊。” 算个屁! 静太妃冷哼一声,从椅子上起身,带着舒嬷嬷就回了自己寝殿。 越看心越烦。 她怎么会多了这么个气人的玩意儿? 白楹走到正殿的时候,华贵人已经喝了两杯茶了。 她一面抱歉,一面遣了人下去,开门见山道:“贵人是替岐王传信来了吗?” 华贵人:“……” 这么直接,让人都不知道如何接话。 华贵人低头又喝了口茶,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白楹也不急,她中午刚喝了药,身上还有一股中药味,便也坐下来喝了几口茶清清口中苦味。 华贵人头戴海棠金钗,面容姣好,淡淡一笑道:“楹姑娘当真是料事如神。” 白楹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华贵人低声道:“殿下请楹姑娘明日竹南小苑一见。” 白楹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很快又松开。 她放下茶杯,轻轻一笑。她有什么好担心傅南歧有没有钱这个问题的?就算傅南歧没有钱,华贵人总有吧。 既然是傅南歧约的她,那这些事情就用不着她操心。 白楹干脆答应下来:“好。” 反正她早就想和傅南歧见一面了。 “好什么好?”静太妃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眼刀子刮着白楹。 “……”糟糕。 答应的太快,都忘了自己现在不是个自由身了。 白楹觑了眼静太妃脸色,又看了看华贵人荣辱不惊的神情,“呃……要不,让岐王进宫一趟?” 她怕出去就被淮南王妃逮到啊。 虽然,她是有点喜欢那个病美人。 但淮南王妃有时候太热情了,她害怕。 华贵人:“……”反悔的未免太快了吧! 白楹看上去不太想是会害怕静太妃的人啊。 白楹:我这不是怕,是尊敬。 静太妃黑着脸,没说话。 最后华贵人只能妥协道:“我同殿下说一声,看看他明日是否得空……” 静太妃道:“岐王日理万机,有什么事还是写信吧,写信方便。” 华贵人嘴角一抽,“写信……太不安全了。” 就算是在宫里,也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若是传递信件,一旦被截取,就能轻易功亏一篑。 他们不能出差错。 一点都不能。 静太妃笑了一下,“见面若是被人看见,我们白楹可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华贵人:“……”不要这样吧。 白楹也觉得静太妃说话有点阴阳怪气,但她不敢响。 她现在可听静太妃的话了。 但她也不能看着华贵人这么尴尬。 “总得见一面……有些事情,纸上说不清……”白楹支支吾吾道。 好了,静太妃脸色黑如锅底了。 她淡淡道:“随你。” 华贵人走后,白楹十分殷勤地端茶倒水按摩敲背,静太妃窝着火,又不舍得她苍白着一张小脸忙活,“行了行了。” 马后炮! 白楹讨好笑道:“太妃不生气了吧?” 静太妃道:“生气?我哪儿敢呐,我老是阻止你干这干那,你别生我的气,我都谢天谢地了。” 舒嬷嬷噗嗤一笑。 白楹:“……”确认过眼神,是我惹不起的人。 好在静太妃也就是随口说说,她对白楹已经没什么办法了。 “也不知道国师大人什么时候回来。”静太妃叹了口气,总觉得第三个炼丹炉的寿命很快就要到尽头了。 白楹:“我觉得你得对我有点信心。” 静太妃冷笑:“你在想屁吃?” 自己什么样心里没点数? 白楹被打击,意有所指道:“亲情啊,真让人失望。” 静太妃幽幽道:“还有更失望的呢,你急什么?” 白楹:“???”太妃,我劝你善良。 舒嬷嬷脸上带着笑,悄悄退了下去。 白楹的身体虽然大不如前,但也有在好转。 今天晚上,就吃皮蛋瘦肉粥好了。 第254章 消毒 淮南王府如阴云笼罩。 甘亭快步穿过青壁长廊,手里头拿着两封从宫内送出的信,神色匆匆 走到倚沐院的时候,甘亭看见沈宴站在院子里,笔直如松,头顶烈日,清俊的面容被晒的发红。 真是造孽啊。 甘亭心疼道:“世子,您怎么站在外头?快跟奴婢进去。” 沈宴声音很轻,呢喃道:“甘亭姑姑……母妃她不肯见我。” 可别中了暑气呀!甘亭心里焦急,安慰道:“王妃前些日子才想开,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您。世子先回去吧,您这样,王妃也要心疼的。” 会吗? 沈宴唇色很淡,因为缺水而有些干。 他轻轻点了点头,说:“麻烦甘亭姑姑好好照顾母妃。” 甘亭笑道:“什么麻不麻烦,世子客气了,这些都是奴婢该做的。”她送了沈宴出去,看着人消失不见,才叹了口气转头。 真的天意弄人。 如若当年,世子没有在逗弄小郡主的时候说那一句话,王妃也就不会相信他是故意的。 多年前,外头大雪纷飞,寒冷入骨,里头父慈母爱,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小男孩看着穿的厚厚的,走路十分笨拙的妹妹,哈哈大笑,“妹妹像一只笨熊。” 妹妹仰起白白嫩嫩的小脸蛋朝小男孩笑,奶声奶气地重复了一遍“笨熊”,口齿不是特别清晰。她现在正是学习能力最强的时候,旁人说话,她转眼就能复述出来。 “不要欺负妹妹。” 男子捂着妻子的手给她取暖,听到她说话,跟着笑骂一声道:“那你也是笨熊。” “我才不是!”倍觉偏心的小男孩捏了捏妹妹的脸颊,故意说:“我要把你扔掉!” 妹妹一愣,没有意料之中的瘪嘴被吓哭,反而眼睛亮亮的,高兴道:“扔掉!” 小男孩逗她:“把你扔掉。” 妹妹重复:“把你,扔掉。” 小男孩:“是把你!把妹妹扔掉!!” 妹妹:“把哥哥,扔掉!” 兄妹俩大眼瞪小眼,最后妹妹扑到了哥哥怀里,一遍又一遍奶声奶气地喊“哥哥”。 淮南王妃从梦里惊醒。 屋子里头亮堂温暖,她揪着被褥,额头上全是汗。 甘亭拿了炉上温着的药过来,“王妃,您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淮南王妃摇了摇头,把药喝了,问甘亭:“阿盈呢?她肯不肯过来?” 还真是……把白楹当做替身看待了。 甘亭拿出那两封信。 淮南王妃脸上露出笑容,她迫不及待地拆开,看了字迹,脸色就隐隐变了。 是静太妃写的信。 淮南王妃咬着牙,企图让自己情绪平静下来。 甘亭担心地喊了一声:“王妃。” 淮南王妃拆第二封。 这封是白楹写的。 淮南王妃的脸色缓和下来。 阿盈说她近些日子没空,要忙着背书,所以不能来看望她,请她见谅。 和静太妃几乎一样的说辞。 两人的信末尾,还都有几句关心的话。 淮南王妃忽然掩面低声啜泣起来,明明是她的女儿,凭什么和静太妃关系这么好? 是她的女儿啊! 淮南王妃止了泪,让甘亭把阿盈的信收起来,至于静太妃的,自然是扔了,不然留着做什么? 甘亭看着淮南王妃,见她要下床,忙扶她:“王妃,怎么了?” “给我梳妆,我们在院子走走。” 甘亭:“?!”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淮南王妃扯了扯嘴角,她能明白甘亭的震惊。 以前是没有女儿的消息,她绝望而痛苦,连同身边人都跟着她一起难过。如今,上天把她的珍宝送回来了,她须得快点好起来才行。 阿盈不过来,她就去找她。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女儿被别人抢走。 尽管,她感激静太妃她们这几年照顾阿盈。 淮南王妃眼中有光,总有一天,她会让阿盈想起来。 但在此之前,她要拾回她的东西,以淮南王妃的名头,去接近她的阿盈。 …… 白楹已经在景吾宫等了一个小时了。 一个时辰等于两个小时。 白楹还从来没有等过谁这么长时间。 白楹面无表情坐在松红林木宫凳上,再等一刻钟,一刻钟之后还没来,她就走人。 景吾宫中没有宫人,现在是未时,外头太阳慢慢落山。 白楹这个时候本来应该是午觉刚睡醒。 白楹好烦。 她现在有点想揍人。 本来不应该这么暴躁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去了一趟淮南王府,她整个人就不对劲了。 平常还好,基本上都呆在房间看书背书炼丹。但今日,白楹的火气好像触碰到了什么开门,闸门隐隐松动。 我可去你麻的傅南歧吧! 白楹低着头,耷拉着眼皮子。任谁对着大门坐了两个小时,都要头晕。 不想等了。 白楹起身,扶着门有气无力走出去。 她低着头没看前面,直到脑门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火气彻底被勾出来,想也没想就踹了一脚过去。 “什么东西。”她还以为是墙。 白楹抬头,皱眉忍怒的表情在看见傅南歧的那一刻凝固住。 紧接着她睁大眼睛,傅南歧的身上,有一股血腥味! 白楹结结巴巴道:“你,你受伤了,还是……”你杀人了。 傅南歧脸色发白,神情一如既往的冷酷。 他走进殿内,吩咐白楹:“把门关上。” 白楹注意到他右手臂有些不自然。 他真的受伤了! 白楹使出吃奶的劲关上了殿门。 回头就看见傅南歧坐在她先前坐过的位置,撩开衣袖,有好几层白布缠在手臂上,鲜血从里面蔓延出来,浸透白布。 傅南歧面不改色地揭开白布,眉头都不曾松动一下。 已经染了血的白布被傅南歧随意扔在地上,他的手臂处,赫然是一道入骨伤口! 白楹眉头皱的越发狠了。 虽然这点伤从前不是没见过。 她掏出小布袋里的纱布银针和药粉,还好她一直随身带着这些东西。 就在白楹掏东西的时候,傅南歧拿了放在景吾宫中的一瓶酒,开了瓶塞便用左手将之全部倒在了伤口上。 白楹:卧了个槽。 他是真的不怕痛。 虽然说酒精能消毒……但他那是没提炼过的酒吧! 白楹拿了块干净的布扔在傅南歧身上,“捂好。”先止血。 傅南歧只是比常人能忍而已,又不是真的没有痛觉。 浇了一坛子酒在伤口上,傅南歧虽然眉头都没皱一下,但脸色是肉眼可见地变得惨白。 白楹一面点蜡烛,一面问他:“迟到的时间里,你去找死了?” 傅南歧冷冷地看着她。 白楹呵呵道:“我又没说错,你瞪什么瞪。” 有本事瞪弄伤他的人去啊。 就会欺负她们这种普通老百姓。 白楹“嘁”了一声,银针放在火上烤。 傅南歧:“……” 接下来一幕,怕是他永生难忘了。 白楹这么个小姑娘,竟然拿着银针和线,要给他缝合伤口! 那道几乎能看见骨头的伤口血流不止,白楹往上洒了点止血的药粉,血很快就止住了。 她捏着针,抬头,看见傅南歧一张脸绷得紧紧的,看上去好像很紧张。 她颇有职业素养地安慰道:“放心,这个我是专业的。” 傅南歧:“……”对不起他放心不了。 “别弄了。”傅南歧出声想要阻止,对他来说只要止住血就够了,伤口自然会随着时间过去而愈合。 白楹言真意切地看着他,说:“缝了吧,这骨头看着太渗人,我晚上要睡不着。” 傅南歧:“……” 他不知道接下来的时间是怎么过去的。 好像异常难熬。 比被人暗杀,利刃划破他的衣袖,深深刺进皮肉中的时候还要紧张。 傅南歧移开目光,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白楹头也不抬随口道:“要不给你找块布咬咬?” 傅南歧磨牙道:“不用!” 白楹低着头,似乎笑了一下。 傅南歧发现她好像越来越不怕他了。 大概过了将近两刻钟,缝好拿纱布包好,完成了这一系列步骤后,白楹累的直接坐在了地上。 傅南歧想拉她,又隐隐察觉到她心情不太好,手刚伸出来,又被他缩了回去。 傅南歧干巴巴地说:“本来早就到了,半路上发生了点事情。” 所以才让她等了这么长时间。 傅南歧以为,她肯定已经走了。 没想到她还在。 白楹抬头,发现傅南歧的神情中居然有一丝小心翼翼,她不免有些好笑。 自从对他了解的越多,白楹就越能发现他不为人知的一面。 嗯,也不是很讨厌。 不过还得再等等。 再等等。 白楹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说:“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她不生气了? 这还是半年多以来,两人第一次正视见面。 傅南歧不禁想到那一天在四季楼中,她为了吃碗小馄饨都能出来折腾一趟,却连个信都传给他。 心里顿时不舒服。 白楹按了按手腕,忽然感觉到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视线。 抬头望去,就见傅南歧阴嗖嗖地看着她。 “……” 想起来了。 白楹瞅了眼被她踹了一脚的地方,脚印子还在那,白楹的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容,言词诚恳:“对不起,没看见是你。” 她觉得自己道歉的态度可比傅南歧端正多了。 后者不知道是不是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神情开始变得微妙。 惭愧了吧? 第255章 怀春 “你是说,指使侍卫陷害皇后娘娘的那个人,发现侍卫的家人不在清河县了?” 白楹的表情有些凝重。 如果按照傅南歧说的,那个侍卫死后,他的家人不仅得了一笔丰厚的银两,还有人专门在暗地里看着他们。 保护他们的安全,以及监视他们身边不会出现奇怪的人。 背后的人是怕有人查到这上面吧? 她看了眼傅南歧的手臂,问道:“查出来了吗那人是谁?” 傅南歧冷然道:“还未。” 白楹又问:“那那个人不知道带走人的是你吧?” 傅南歧点头。 白楹拍拍正在发育的胸口,舒出一口气:“还好还好。” 还没到最差的结果。 傅南歧道:“已经第五次了。” 这半年里,背后之人不断想要查出他是谁,但都一无所获,最后狠下心,只想把那家人解决了,以除后患。 傅南歧这次也是因为保护那家人的性命,才不慎被划破。 不过好在,经过这第五次刺杀事件,那一家子人总算愿意听他的话。 不听不行啊,会被杀死的! 傅南歧在来宫里的路上得到消息,说是安置那家人的院子里出了事,他就急忙赶了过去,赶到的时候,那个侍卫的兄长,一只耳朵已经被割了下来。 傅南歧留在那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压根不敌那几个训练有素的刺客。 若不是傅南歧及时赶到,恐怕早就一个活口不剩了。 将近一年的心力也将随之付诸东流。 白楹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以后,我们还是少见面吧。” 傅南歧眼神一冷。 就见白楹苦着脸补充道:“像我这种脆皮,随便来个人就能弄死我,要见面的话,还是在景玉宫吧。外面太危险了。” 傅南歧“嗯”了一声,只要不是划清界限,撇清关系。 两人又接着往下分析,直到太阳完全下山,傅南歧忽然转了话题,不动声色问道:“听说,你这段时日和淮南王府走得很近。” 白楹看他:“从哪里听说?” 傅南歧冷冷地看着她,“逃避问题。” 是谁先转移话题的?! 白楹被他先发制人的行为震惊到了。 做个人好吗? 傅南歧眼神骤然冷下来,她在逃避问题,不想回答。 说明,她确实和淮南王府某些人来往密切关系要好。 白楹:“……没有。” 骗子。 傅南歧的眼中明晃晃写着这两个字。 白楹不明白他提淮南王府是什么意思,看在他受伤的份上,白楹拿出了几分耐心解释说:“秦老太君让我去看了淮南王妃一次,淮南王妃十分热情后面就老是请我去王府做客。”顿了顿,“我没去。” 傅南歧的脑海里立马冒出和静太妃一样的想法。 ——淮南王妃不会看中白楹当她儿媳妇了吧? 傅南歧说:“沈宴不是什么好人。” 白楹:“?” 她有点生气,“你干嘛说人家坏话。” 傅南歧眼神微冷,有暗芒自眼底划过。 刚才只字不提,如今他不过说了这么一句,就维护上了。 傅南歧周身充满低气压,“他连亲妹妹都能害死,你以为他很好?” 白楹:“他好不好关我什么事?也不关你的事吧。” 而且他都不清楚事情真相,怎么能这么说人家? 一点素质都没有。 白楹脸上淡淡的,没有一点笑容。 傅南歧冷笑道:“你是在为他打抱不平?” 白楹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傅南歧,“我都说了,和我没关系。” 我去他这个人脑子到底是什么结构?她说的都这么清楚了,他竟然还要说她为淮南世子打抱不平。 傅南歧有病吧。 白楹肚子叫了,快到饭点了,她没心思再和傅南歧扯东扯西,摆了摆手,“走啦。” 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傅南歧的表情瞬间变得阴冷而冷酷。 她不是太阳。 所以,温暖不应该被共享。 …… 白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运气都还算不错的人,走路捡碎银子,课上打瞌睡不被抓到,大儒提问的刚好都是她最熟的内容,傅云岚每次想搞她的时候都会自食其果,动物缘还非常好。 两辈子顺风顺水的白楹开始觉得傅南歧有点难缠。 这个合作伙伴兼好感人选,真让人头疼。 而且还是很莫名其妙的那种。 男人心,海底针。 总不会是来大姨夫了吧?! 白楹一脸惊悚,因为这个猜测,她一晚上都没睡好。 第二日怀阳郡主来景玉宫找她的时候,白楹因为睡的死,还在床榻上没起来。 舒嬷嬷本想让人叫白楹的,怀阳郡主说“不必了”就径直往白楹的院子走去。 想着两人关系要好,舒嬷嬷只犹豫了一下,便放宽心了。 楹丫头总不至于还没起吧? 怀阳郡主是带了重要消息来跟白楹分享的。 她忐忑又激动推开了门,喊了一声“阿楹”。 没有反应。 怀阳郡主走进去,左右张望,却在床榻上看见被窝里鼓鼓一团。 怀阳郡主:“???” 就好像一盆冷水浇在了她头上,怀阳郡主沉默片刻,叹了口气。 她想坐下等白楹自己醒来,但又迫不及待想要跟她分享,矛盾又挣扎,最后怀阳郡主决定不委屈自己。 “阿楹,醒醒!”怀阳郡主道,“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白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梦里怀阳郡主在叫她。 大概迟钝了几秒,她才忽然睁开眼,被坐在边上的怀阳郡主吓了一跳! 怀阳郡主也被她吓了一跳。 她嗔怪道:“快起来。” 白楹坐在床榻上,盯了她好久,盯得怀阳郡主都起鸡皮疙瘩了。 “做,做什么?”她今日的胭脂没抹匀吗? 白楹深沉道:“郡主,春天已经过去了。” 怀阳郡主不明所以:“啊,我知道啊。” 等下都快秋天了。 白楹嘻嘻笑道:“既然春天已经过去,郡主怀春模样是为哪般啊?” 安静两秒。 怀阳郡主捂住爆红的脸:“啊啊啊啊我不要理你了臭阿楹!” 白楹一边穿衣一边笑,“让我猜猜看,是哪家的公子,能三生有幸被我们怀阳郡主青睐。” 怀阳郡主:“阿楹你变了。” 阿楹以前软萌可欺随便笑一笑就能让人的心都化了,才不会像现在这样! 白楹但笑不语。 怀阳郡主见她不说话了,扭捏道:“你猜呀。” 白楹哈哈大笑。 她洗漱完,喝了杯热茶,宫女端来早膳,白楹在屋子里用。 怀阳郡主:“阿楹!” 白楹吃了块软糯好消化的蒸糕,歪了歪脑袋,说:“是祁郡王?淮南世子?秦家的公子?还是霍澜?” 听到白楹说前几个的时候,怀阳郡主很不高兴。 等到“霍澜”两个字冒出来,怀阳郡主的脸慢慢又红起来。 她抿着唇笑,很不好意思:“阿楹,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呀?” 白楹:“现在啊。” 怀阳郡主:“???” 她见白楹嘻嘻笑,脸颊露出两个小酒窝,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顿时恼羞成怒:“阿楹!” 外面端庄大气的怀阳郡主,在白楹这里更像是普通的一个姑娘家。 怕把怀阳郡主逗过头,白楹正经道:“我猜的嘛。” 怀阳郡主半信半疑,“真的~” “不然?郡主以为我神通广大什么都知道啊?” 怀阳郡主好奇道:“那你怎么猜到的?” 白楹用勺子拨弄着碗里的粥,道:“总共就这几个年龄合适,家世相当的人选。” “……”怀阳郡主无语,但不得不说白楹猜对了。 这回轮到白楹好奇了,“郡主,什么时候的事情呀?” 怀阳郡主开始拿乔:“求我呀。” 白楹从善如流,笑容和语气俱是甜腻不死人:“郡主,求求你啦。” 怀阳郡主:“……”觉得阿楹真是个人才。 怀阳郡主是扛不住白楹的撒娇的。 没一会儿就缴械投降什么都给交代全了。 “阿楹你是不知道那日有多危险,我差点死在了马蹄之下,婢女都吓傻了,若不是他……” 英雄救美的老剧情。 “后面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老是会想起他来。” 白楹想,念念不忘呗。 “后面有一次,他和淮南世子同时出现,依依一直在夸淮南世子好看,可我全过程只关注了他,淮南世子什么样子我都给忘了!” 情人眼里出西施没跑了。 白楹义正言辞道:“我觉得依依说得对。” 怀阳郡主摇头:“胡说,明明,明明是你三哥哥比较好看啦。”她露出娇羞的表情。 白楹:“……” 怀阳郡主:“阿楹,你那是什么表情?” 白楹一脸痛心道:“阿楹好难过,郡主年纪轻轻,就得了眼疾……” 怀阳郡主瞪大眼睛作势要打她,转念一想说不定日后自己就要成为她三嫂嫂,嗯,作为嫂嫂,肚量一定要大呀! 白楹诚恳问道:“请问霍澜他知道,你喜欢他吗?” 拜白楹的坦然所赐,怀阳郡主讲这些话题的时候,也觉得十分正常。 她的高兴劲一下子就没了,“……不知道。” 还三嫂嫂呢。 霍澜恐怕对她都没什么感觉。 一想到这个,怀阳郡主就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不过……“阿楹,你会帮我的对吧?” 第256章 红娘 白楹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当牵线的红娘。 在怀阳郡主的“威逼利诱”下,她被迫点头,答应帮她先去霍夫人那里探探口风。 怀阳郡主走后,白楹立马就去找了静太妃。 “舅妈有没有和您说过三哥哥的亲事啊?” 要是霍夫人心里已经有了人选,她这么冒昧地去问,恐怕会让双方都尴尬为难。 也会显得怀阳郡主会多恨嫁似的。 白楹可不想坑小姐妹。 静太妃倒是没想到怀阳郡主会看上霍澜,思忖半晌,她摇了摇头道:“你舅妈之前说过,澜哥儿的婚事不急,十八再成亲也来得及。他如今功名在身,皇上也给他派了点差事,立业要紧。” 白楹转了转眼珠子,露出一个笑:“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当然是先成家再立业呀!” 静太妃不上她的当,觑她一眼道:“你自个儿去和你舅妈说。” 白楹:“好嘞!” 白楹出去之后,静太妃叹了口气,和舒嬷嬷说:“我原先还属意澜哥儿和她的。” 没想到这丫头,一点心思都没有,还想着要给怀阳郡主和霍澜牵线搭桥。 舒嬷嬷不明白地问:“楹丫头现如今不是很好吗?便是不嫁人,也是衣食无忧。如果小姐是怕日后长辈们都去了,没人照顾楹丫头,但那不是还有国师塔的吗?” 在舒嬷嬷看来,白楹是要继承国师大人一切的,既如此,还怕什么呢? 静太妃:“……” 她可从来没想过白楹一个人孤独终老。 静太妃道:“我不想,让她同我一样。” 舒嬷嬷沉默了。 等白楹跑出宫,静太妃后知后觉想起来:“诶!她怎么一声不吭就出去了?”也不怕被淮南王妃骗回家! 舒嬷嬷笑道:“您不是让楹丫头自个儿去说吗?那她惦记着怀阳郡主,自然是要为她去探探情况的。” 静太妃笑了一下,也是没办法。 她摸了摸眼角的皱纹,老了,有些事情都快有心无力了。 又是一声叹息,静太妃问:“洛妃这段时日,是不是查出点什么了?” …… 白楹到霍家来,这可高兴坏了霍夫人。 若不是白楹比之前长高好多,霍夫人都想把她抱到怀里,亲近够了才放开。 “来前怎么也不让人过来说一声呢?家里什么也没买,你大嫂嫂今儿回了宋家一趟,你二嫂嫂又被你二哥哥带了出去,哎呀……”霍夫人絮絮不止,想让人去把他们叫回来,被白楹拦住了。 白楹挽着霍夫人的胳膊,娇嗔道:“舅妈之前还说是一家人,回霍家就是回自己家,让阿楹不必这么客气的。” 霍夫人岁数也大了,有时候话就变得非常多。她是个温婉的性子,又本就喜欢女儿,要不然也不会疼两个儿媳跟疼自己亲女儿一般,要不然后来也不会有了霍澜还坚持生下来,她还以为是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呢! 谁知道是个比他两个兄长还让人头疼的乖张少年。 要说肠子悔青也不至于,就是分外惋惜罢了。 自己生不出女儿,霍夫人就把希望寄托在了儿媳妇身上,他们家不重男轻女,霍夫人和霍大人还更喜欢姑娘一些。 结果倒好,两个孙儿。 霍夫人美梦彻底破碎。 直到静太妃多了一个养女儿,霍夫人终于有了外甥女儿。 她对白楹喜爱极了,回回见了她,都拉着她的手不舍得松开:“好好好,只要阿楹不嫌弃舅妈话多无趣,舅妈便是阿楹说上一整日的话,也高兴。” 白楹眉眼弯弯,甜甜喊了一声:“舅妈!” 霍夫人欢喜不已,知道白楹爱吃甜的,“我让人现在去做点糕点,阿楹其他还有没有想吃的?病了一场竟给瘦了这么多。” 白楹笑道:“瘦了可以养回来的嘛,也没什么想吃的,舅妈不要忙活,我陪舅妈说说话就好了。” 还是姑娘贴心! 霍夫人说:“我们阿楹这么孝顺,以后也不知道便宜哪家小子。” 白楹一愣,低头作害羞状:“舅妈别打趣我了,我还小呢。” 霍夫人笑道:“是是是。” 她看着白楹又甜又乖的眉眼,心里喜欢得不得了,状似无意道:“阿楹,你觉得你三哥哥为人如何?” 白楹还在愁怎么打听口风呢,霍夫人就来了这么一句话。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白楹把霍澜吹上了天:“三哥哥为人正直,容貌俊逸,脾气温和,上孝顺长辈,下尊敬兄嫂,对阿楹也是照顾有加!” 我先吹他一波彩虹屁! 霍夫人听的一愣一愣的:“……” 不是,这说的是她儿子吗? 阿楹别是听错了吧? 正回来找霍夫人的霍澜也听懵了。 他怎么不知道,白楹对他的印象这么好了? 难不成病了半年,忽然意识到她以前的错误了?觉得没有好好尊敬他这个兄长心中很是愧疚? 白楹说的口干舌燥,最后总结:“三哥哥真的太优秀啦!一定有很多姑娘爱慕三哥哥!” 比如她小姐妹。 霍夫人拉着白楹的手,算是回过神来,她郑重其事道:“你三哥哥这么好,那你愿不愿意嫁给他?” 白楹:“???” 霍澜:“???” 两人心里同时冒出四个字——啥玩意儿?! 白楹疯狂摇头:“三哥哥是阿楹哥哥呀!”完球,吹过头翻车了。 霍澜内心:小爷要是娶了个这么个姑娘,家中还有屁的地位!不仅会和他抢甜食,而且两人一旦吵架,全家人还肯定都帮着她! 他疯了才会找这么个祖宗回来伺候。 白楹:“阿楹希望三哥哥找一个端庄大气,秀外慧中的姑娘做阿楹的三嫂嫂!” 霍澜心里不由得浮现一个人的身影。 白楹:“舅妈,你有没有中意的人选呀?阿楹身边有好多好多好姑娘呢。” 霍澜心想别是秦家那几个吧,他可消受不起。 霍夫人深深地看着白楹,良久终于死心。 她可爱的儿媳妇跑了。 完全看不上她儿子。 忽然感觉生活没有盼头。 霍夫人道:“舅妈没什么人选,像他那样的,打一辈子光棍,舅妈也不奇怪。” 霍澜:“……”亲娘。 白楹急了,抱着霍夫人的手臂撒娇:“那怎么能行呢?三哥哥早日成亲,就有三嫂嫂孝敬舅妈,然后生小外甥女!” 霍夫人眼前一亮! 等等。 霍夫人奇怪地看白楹,忽然明白了,笑道:“阿楹这是已经给你三哥哥选好嫂嫂了?” 白楹嘿嘿一笑。 姜还是老的辣,瞒不下去了。 含糊不清反而让人误会。 白楹凑到霍夫人耳边,“舅妈,你觉得怀阳郡主怎么样?” 霍澜竖起耳朵听,却什么都没听到。 他只看见霍夫人神情一点一点变得认真起来,心里像是有什么爪子在挠,好想知道白楹说的是什么! 霍夫人笑道:“怀阳郡主啊……” 声音很轻,但霍澜会点唇语,一下就读懂了那几个字。 怀阳郡主……姚渝啊。 霍澜耳朵根红了起来,不好意思再听下去,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公子,你要的糕点买回来了。” 霍澜随口道:“给楹妹妹送过去。” 小厮一脸懵,这不是公子最喜欢的点心吗?他排了一个时辰的队才买到呢。 而且,三公子什么时候和楹姑娘关系那么好了?从前不是一口一个白楹臭丫头的吗? 小厮百思不得其解,又不敢违背霍澜的吩咐,忙把热乎乎的糕点送去了霍夫人的院子。 白楹正在给霍夫人安利她的小姐妹:“郡主人很好的,端庄大气,善良温柔,大方得体。如果能做阿楹的三嫂嫂,阿楹做梦都要笑醒了!” 霍夫人乐的不行,“怀阳郡主这么好,你三哥哥怎么配得上?” 白楹差点都把怀阳郡主喜欢霍澜的话给说出来了! 好险好险。 不能说多,不能说漏嘴!免得霍夫人觉得怀阳郡主轻浮,上赶着求嫁。 白楹很严肃地说:“这么好的姑娘,抢到就是赚到,不早点定下来,等会儿被其他人家抢先。错过拍大腿啊舅妈!” “……”霍夫人被可耻地说动了。 她竟然觉得白楹说的有道理! 霍夫人现在还不明白白楹的来意,这些年就真的白活了。 只是不知道,是白楹自己希望怀阳郡主嫁给霍澜,还是怀阳郡主有意…… 他们霍家虽然也是上流世家,但还不知道能不能入了素华长公主的眼。 霍夫人:儿子都是讨债的啊。 小厮把给点心送了过来,霍夫人听到是霍澜吩咐的,眼神顿时就变了。 可不得了,她儿子也知道疼妹妹了? “替阿楹谢谢三哥哥。”白楹收了点心,甜甜道谢,这趟来的目的达成,她陪霍夫人又说了一个时辰的话,这才告辞。 霍夫人还想让霍澜送她,被白楹拒绝了。 “舅妈,三哥哥现如今这么忙,阿楹就不打扰他了。” 阿楹真乖真体贴! 不像她儿子,回来了也没过来看她一次,不孝子! 霍夫人这样想着,伤心得不行,看来真要给霍澜找个媳妇儿了。 有儿媳妇在家陪着她,这日子,也能过的去一些。 霍夫人没想到,她才有这个念头,霍澜晚上就来找她了。 少年耳尖有点红,神情紧张,磕磕绊绊道:“娘……那个,怀阳郡主……” 在霍夫人的注视下,霍澜没说全。 他一咬牙,视死如归道:“我觉得楹妹妹说的挺对的。” 霍夫人:“你偷听我们说话了?” “……” 第257章 戏精 入秋,天气转凉。 炸了第五只炼丹炉后,白楹终于炼成了最简单的凝血丹。 比国师大人的虽然差点,但好在功效有了。白楹把它放在案板上,上了三炷香。 老天保佑,让她接下来继续成功。 静太妃对她迷信的样子嗤之以鼻,“要是上香有用,别人还需要努力?” 白楹闭着眼睛念念有词:“老天爷,不敬的话不是我说的啊,是太妃说的,所以还是要记得保佑我啊。” 静太妃:“……” 她翻了个白眼,扭头就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保佑了,接下来,白楹是炼一次成功一次,直到晚膳时分,她才恋恋不舍地收手。 静太妃来看的时候,都被吓了一跳。 “都有这么多了?” 桌子上满满当当摆着七个小瓶子,说明白楹炼了七次的丹药,都成功了。 白楹很得意,“这不是迷信,祈祷是有用的。” 师父前两日的信里还说了,日后要教她祈雨。 神奇的事情千千万,肯相信的人最好看! 静太妃戳了戳她的脑门,“改日惹我生气了,你也去祈祷你的老天爷,让他好好保佑你。” 白楹:“……”这不太好吧。 “老天爷忙着呢!”白楹把丹药收拾了装进一个新的小布袋里,很嚣张地朝静太妃扮了个鬼脸,“太妃才不会生气呢!” 不生气才怪! 静太妃要打她,白楹早有所料逃得远远的,笑嘻嘻喊道:“生气会变老!” 这句话戳中了静太妃的痛脚。 她哼了一声,决定明日一整天都让白楹喝粥。 大晚上的,白楹去了趟景吾宫。 她把炼制的七瓶丹药都给了傅南歧,“虽然功效不如国师大人炼制的,但是勉强也能用用,不要嫌弃啦。” 之前白楹就说过,会给他自己炼制的丹药,因为她总觉得傅南歧那些人老是被刺杀,一个个大男人流血也不在意,要是哪次感染了或是失血过多救不回来,那就完了。 身上备点丹药总是没坏处的。 傅南歧低头敛眸,“不嫌弃。” 少之又少的好意,他又怎么会嫌弃? 白楹拿出一张纸,递给傅南歧,语气甜甜道:“麻烦将离哥哥了。” “……” 傅南歧伸手要接过来,白楹忽然又拿了回去,让傅南歧的手扑了个空。 白楹低头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皱眉忽然“啊”叫了一声,她跑到傅南歧的书桌前拿了笔,又给添上几味草药。 “差点给忘了,这几样也快用完了。” 傅南歧冷哼道:“你怎么不去让傅云祁给你找。” 白楹头也不抬继续补充:“昨天只是碰见了说了会儿子话而已,我又不会当叛徒。” 傅南歧很喜欢她把他们归分为一类,但嘴上还是说道:“那也未必。” 白楹抬起头,放下笔,睁大眼睛看他:“那你帮我找嘛?” 傅南歧:“……找。” 那不就得了,怎么这么多废话的。 白楹把纸压在镇纸下面,看了看书房内唯一的一根蜡烛,萧萧瑟瑟,随便一点儿风就能把它吹灭。 好惨。 白楹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没银子了?” 傅南歧:“?” 白楹:“这么暗的烛火,伤眼睛。” 傅南歧悟了,她自然是喜欢亮堂一点的。 他说:“有银子。” 白楹小心翼翼道:“那下次,能不能多点几根蜡烛?” 傅南歧微微弯唇,弧度并不明显。 “知道了。” 白楹心满意足地回去睡觉。 九月九日,传出了霍家要和怀阳郡主定亲的消息。 怀阳郡主把姚依依和白楹都约了出来,三个人坐在四季楼里喝喝茶吃吃点心。 怀阳郡主满面春风,“想吃什么,尽管说。” 姚依依捅了捅白楹手肘,她立马甜蜜蜜道:“谢谢三嫂嫂,三嫂嫂最好了~” 姚依依拿帕子擦眼睛,嘤嘤嘤假哭:“原来请我只是个幌子,实际上是堂姐只是想讨好未来小姑子。” “我算哪门子小姑子呢?我连郡主什么时候和霍澜好上都不知道。”白楹也委屈起来,她泪光闪闪看着姚依依,诚挚道,“你别恼我,我也是不知情的。” 姚依依甩开白楹的手,负气道:“日后你们就是一家子了,我算什么?我什么也不是!” 白楹道:“我和霍澜之前关系不好,他老是和我抢东西吃,日后郡主过了门,只怕……只怕他们联手起来欺负我,呜……” 姚依依闻言面露同情,两人对视一眼,恨不得抱在一块痛哭流涕。 怀阳郡主:“……” 她真是活生生被气笑了,“你们怎么不去写话本子呢?” 尤其是阿楹!她竟然说她不知情! 姚依依还在那嘤嘤嘤假哭,“堂姐凶我,堂姐凶我……” 白楹接话:“果然是订了亲事的人,底气都足一些,呜呜呜我好怕霍澜打我来给郡主出气。” 姚依依和白楹两人抱头痛哭! 怀阳郡主瞠目结舌。 “……好好好,是我不对。”二对一抗不过,一个是堂妹,一个是未来小姑子,怀阳郡主低头认输,“别恼了,我跟你们好好解释,今日花销,都让霍澜出……” 姚依依道:“阿楹你看堂姐脸红了!” 白楹道:“啧啧啧!” 门外响起一个声音:“行了没?再打趣几句,你的糖酥也别想要了。” 是霍澜。 他一直守在外头。 怀阳郡主羞红了脸。 白楹和姚依依对视一眼,搭在对方肩上小声啜泣。 “就知道欺负我……” “堂姐夫一点都不好……” 怀阳郡主:“不是,听我说……” 紧接着两人异口同声道:“让舅妈(霍夫人)再把婚期往后延一延吧!” 霍澜:“……” 怀阳郡主:“……” 怀阳郡主又羞又恼,喊了一声“霍澜”,语气好些委屈。 “……” 最后霍澜割地赔款大出血送了好些礼物,才把两个姑娘安抚好。 白楹和姚依依也从怀阳郡主口中知道了事情来龙去脉。 最开始确实是白楹搭桥牵线,但后面,是霍澜去求了霍夫人,让她请静太妃去找太后说的亲。 素华长公主一开始是不同意的。 后面想了想,觉得霍家也挺好,虽然霍澜是第三子,怀阳郡主嫁过去日后做不了当家主母,但胜在人口简单,公婆和善,兄弟一心。 霍家也是世家中为数不多无通房不纳妾的人家。 况且,霍澜虽然年少轻狂,乖张傲慢,但确实是有傲慢的资本,就连当今皇上都夸赞过他脑子聪明,大有前途。 更重要的是,怀阳郡主喜欢。 素华长公主能有什么办法,想想也不吃亏,就同意了。 定亲之前消息瞒得死死的,生怕有人出幺蛾子。直到所有事情安排妥当,霍家才放出消息。 目前只有几家人和皇室知道,怀阳郡主和霍澜成亲的日子。 白楹跟姚依依抱怨道:“之前也是在这儿,霍澜来找我,态度不是很好,眼睛就跟长在脑门上似的,后面郡主还和我说……” 她咳了咳,模仿当时怀阳郡主的语气,“阿楹,你那个三哥哥,态度好差呀。” 怀阳郡主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姚依依:“哈哈哈哈。” 外头的霍澜耳根子慢慢爬上红色,有点尴尬。 白楹这个臭丫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不知道?还在说说说,阿渝到时候不会跟他翻旧账吧…… 聊了好长时间,几个人才各自回去。 忘了说,霍澜是送白楹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见怀阳郡主一面。 白楹促狭地笑:“先把郡主送回去吧,三哥哥?” 霍澜暗地里瞪了白楹一眼,“嗯。” 阿渝怎么不看他?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白楹和怀阳郡主坐在马车里,怀阳郡主憋笑憋的好痛苦,“阿楹,你别欺负他。” 白楹:“???” 她觉得自己好可怜,就像是当初哥哥有了嫂子,嫂子明明平时对她可好可好了,但她和哥哥拌嘴,嫂子总是站在哥哥那边。 白楹抱着膝盖,浑身散发着“悲伤,难过,抑郁”的气息。 怀阳郡主心有不忍,觉得霍澜比白楹大了好几岁还这样,也不好,于是小声说:“回头我帮你教训他。” 可拉倒吧。 白楹完全不相信。 “打情骂俏。”她哼了一声,这算什么教训。 怀阳郡主被她说的很不好意思,她今天红了一整天的脸。 分别前,外头夕阳落下,半片天空都是霞光。 白楹不再逗怀阳郡主,她笑了笑,说:“改日见,三嫂嫂。” 怀阳郡主抱了抱白楹,“谢谢你,阿楹。” 她很清楚,没有白楹的说合,霍夫人是不会想到让她做霍澜的妻子的。 霍澜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个,也难得大方了一回,什么东西都买两份,一份送去郡主府,一份送到国师塔。 省得白楹回头告状说他偏心。 婚期定下了十二月,听上去有些仓促,但该准备的两家都已经准备齐全了。 霍澜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迎娶她进门了。 怀阳郡主也是如此。 有时候她回头看看曾经爱慕的少年,再也没了小鹿乱撞的感觉。 她心如止水。 也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喜欢。 一句喜欢太浅薄。 但我想和你白头偕老,共度余生。 第258章 头牌 怀阳郡主大婚之后,新的一年接踵而来。 冬日过去,太学开学,这恐怕是她们最后一年的时光了。 姚依依有时候会和白楹抱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时间就过的好快,一日复一日,从清晨到黄昏,好像一眨眼,就到了嫁人的年纪。” 她不想嫁人。 白楹感慨道:“还是小时候好。” 姚依依怅惘道:“是啊,小时候,无忧无虑,什么都不用我们劳心,只管过自己的快活日子,如今年岁渐长,什么烦恼都有了。” 白楹站在边上翻了翻她新作的文章,笑道:“你有什么烦恼?” 姚依依握住白楹的手,用真挚的眼神暗示她:“昨日太困了,一不小心睡了过去,还差一篇文章没写。” 白楹“哦”一声拖长尾音。 姚依依急了,大儒的课业等孙夫子授完课就要交了,短短半个时辰内,她可赶不出一篇文章。 白楹嘻嘻一笑,两颊酒窝若隐若现:“哎呀。” 姚依依左右看了看,狠狠心,附耳道:“回头,带你去清风阁看那个抚琴一绝的头牌!” 白楹清咳一声,同样低声道:“请他到竹南小苑吧?” 她们要是去清风阁,回头被人看见了,她倒是没什么,就怕姚依依名声不好。 毕竟还是未出阁的姑娘。 想到竹南小苑的花销,姚依依心在滴血,但为了不被大儒斥责,她咬咬牙点头:“把堂姐叫上,我们一起。” 白楹一言难尽:“依依,别叫郡主了吧,我可不想老是听她说霍澜如何如何的。” 狗粮这种东西,偶尔吃吃可以当生活调剂品,但吃多了,会消化不良的。 姚依依一想到那个场面,牙就开始酸疼:“不叫了不叫了。” 她还不想找虐。 “就我们俩吧。” “成交。”白楹拿了姚依依的课业,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按照她的字迹风格,在上交文章之前,及时把东西赶了出来。 姚依依庆幸道:“好阿楹,多亏了你。” 白楹弯眸一笑,精致的五官明媚动人。 姚依依道:“阿楹,你生的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这句话刚好被傅云岚听见,她冷冷道:“光有一张脸有什么用?难不成,是想靠这个去做乐坊的女支子吗?” 她看白楹不顺眼不是一天两天了,平时逮着机会就是一顿冷嘲热讽,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女支子! 这种词汇竟然是从一个公主嘴里说出来的,被旁人知道,怕是还要笑掉大牙。 同样,被称作“女支子”白楹恐怕也要为人非议。 孙嘉迎怕惹出事情,央求道:“公主,我们出去看雪吧。” 一提到看雪,傅云岚就想到之前推白楹不成反而自己摔进厚厚雪层中的事情!那天回去,她的鞋袜衣服都湿了! 傅云岚磨牙,“白楹,你不要以为怀阳成了你的表嫂就有恃无恐!静太妃只是你的养母,说到底,你不过是个没人要的野种罢了!” 李晗听不下去,火了:“公主够了没有?” 姚依依也怒视傅云岚。 傅云岚盯着白楹,“说话呀!”是不是怕了?! 白楹对傅云岚骂人的话毫无反应,她闭上眼睛,双手合十:“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 “噗!”不知道谁先笑了,紧跟着大家都笑了起来。 傅云岚大怒道:“白楹!你竟然骂我是王八!” 姚依依乐不可支,“公主,阿楹可没有说你。” 杜之清作证:“确实没有提到公主。” 桑见溪眉眼低垂,坐在角落,没什么存在感,但郑元嘉却听见了他那一声笑。 他笑了,其他人也就跟着笑。 郑元嘉想到父亲之前嘱咐他的话,好好看着嫡公主别让她欺负白楹。 他站起来,抿着唇,道:“公主是金枝玉叶不错,但其他姑娘也是娇花儿一样的人物,有人疼有人爱,不是公主可以任意辱骂的。” “就是!” “白楹又没有做错什么,公主老是针对她。” 有人帮白楹打抱不平,自然有人站在傅云岚这边为她说话。 太学里最不缺想要和公主交好的人。 “谁说老是的?公主忙得很,一年到头都和白楹见不到几面,你们这么帮着白楹说话,是收了她银子吗?” 傅云岚气焰嚣张,“若是缺银子,本公主这里多的是!” 李晗等人怒目而视,把他们当什么了?! 这里再不济的学子,家里也是极有钱的,怎么到傅云岚她们嘴里,就成了要饭的似的。 傅云岚冷哼,见白楹平静地看着她,恨不得把她面皮子撕下来好叫她知道她的厉害! “白楹你这个贱人,老是躲在别人身后看着别人给你出头什么意……” 白楹忽然大声道:“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傅云岚被打断话,先愣了一下,后面恼怒不已放狠话:“你给我等着!” 回回都是这样。 傅云岚来挑衅白楹,张口就是辱骂的话,被白楹气个半死之后就说给我等着,结果等来等去,隔日不是摔了一跤磕到脑门,就是半夜睡觉被鬼压身…… 邪门得很! 傅云岚没往自己身上找问题,反而更加肯定白楹是个灾星! 大儒来授课时,学堂恢复平静。 白楹坐在自己位子上,用书本挡着前面,琢磨着该用什么药粉治傅云岚比较好。 不过她做的药粉一个个都用过了,再接着用,李皇后怕是真的要怀疑到她头上了。 不然还是让傅南歧放只拔了牙的老鼠到她床上去吧? 吓死她。 省得她老是一口一个野种,一口一个贱人。 做个文明人不好吗? 真是的。 白楹回去就跟静太妃暗搓搓告状,“她说我没人要,是野种!还说我想做乐坊的女支子!” 静太妃从最开始暴跳如雷到现在的:“自己处理。” 白楹作泫然欲泣状,静太妃就直接合上眼假寐。 白楹:“……”好叭。 她走后,静太妃睁开眼,抱怨道:“一点都不让我省心的。” 舒嬷嬷道:“嫡公主这满嘴的污言碎语,也不知道跟谁学的,都这么大了,李氏也不管。” “李氏生不出第二个孩子,自然是对傅云岚宠着护着,哪怕傅云岚打杀人,她都夸她做得好……这种人能教出什么好姑娘来?” 静太妃是真瞧不起李皇后。 舒嬷嬷笑道:“教导孩子这上面,还是小姐做的好。” 静太妃心里高兴,面上依旧道:“你少来吧,白楹明明是我此生最大的败笔。” 舒嬷嬷捂嘴一笑。 …… 到了约定的日子,白楹迫不及待地出了门。 丁元想跟她一起去,被白楹推了回去:“阿元姐姐就帮轻风姐姐做事情吧,阿楹就是在竹南小苑喝喝茶,不会乱跑的。” 丁元觉得哪里不对劲,可白楹平时给人的印象太好了,加上谁都不会想到姚依依和白楹狼狈为奸,想了想觉得没事,丁元只好答应下来。 如果是在四季楼里,丁元还会担心,但是竹南小苑的话……钱到位了,它的保护措施就做的非常好。 去的路上白楹太激动了,以至于她没有发现身后不远处跟着一辆马车。 “王妃,白姑娘不是说过两日就来王府做客的吗?您何必如此着急呢?前段时间,不是才见过?” “她是我的女儿,我想她了,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甘亭在心里叹了口气,又来了。 王妃真的是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 她只好顺着她的话道:“是是是,是咱们姑娘。” 进了竹南小苑,没走几步路,白楹就听见了身后有人喊她。 她回头,脸上雀跃的表情一滞,“王妃……您怎么也在这儿?” 淮南王妃还以为白楹发现自己跟着她,看样子好像也不是很想见到她,心里难过,想解释。 白楹走上前来,踮了踮脚尖把她的披风系得紧一些,“外头这么冷,您不是才病好吗?” 淮南王妃愣住,脸上慢慢流露出温柔笑意,“不冷,我就是听说这儿的环境不错,所以来坐坐。阿盈呢?也是一个人吗?” 甘亭接话道:“既如此不妨一起吧。” 白楹尴尬地笑了一下,“我和依依约了……” 淮南王妃道:“这样啊。” 语气有些微不可查的失落。 甘亭在心里叹气,但还是要帮一帮主子,她笑道:“白姑娘若是不介意,就让我家王妃一同去吧,王妃手里的暖手不热了,我得再去装一些热水来。” 白楹摸了摸淮南王妃没有温度的手,比她的还冰,心疼了。 “好吧。”她把自己的暖手炉塞到淮南王妃手心,硬着头皮继续走。 老天爷救救我吧!!! 最好那个抚琴一绝的头牌今日生了病,无法前来。 白楹摸着心口,不紧张不紧张,稳住! 下人带好路,便退了下去。 院子里传出了阵阵琴音,如潺潺溪水,自高山流下,宁静平和,抚平人内心邪恶焦躁烦闷。 ——不愧是头牌! 白楹:药丸。 淮南王妃也听到了里头的琴声,微怔,之前没有听说过,姚国公的女儿琴技如此高超啊。 她喊了一声“阿盈”,纤细苗条的姑娘脚下好像被什么浆糊黏住了,走都走不动,她支支吾吾:“王妃,等等会儿……您别生气。”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可能是真的把淮南王妃当长辈尊敬了。 虽然她有时候看她的目光太黏人,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白楹很心疼她,也有一种奇异的想要亲近的感觉。 可能是她失去女儿的缘故吧。 淮南王妃心软的一塌糊涂,她笑着猜测道:“里头,是有男子吗?” 白楹:竟然不发火?! 第259章 太狗 白楹忐忑地拿着钥匙开了门。 姚依依见着她很高兴,忙招手:“阿楹快来!给你泡好茶啦!” 白楹给她疯狂使眼色,奈何说完这句话后姚依依就把目光放在了坐在亭子中抚琴的男子身上,她目露赞赏,赞不绝口道:“人长得好看,琴技还如此高超,你说清风阁哪里找来的人才啊?” “咳咳!” “清风阁里的人?” 白楹的咳声和淮南王妃的话一前一后响了起来。 但都被阵阵琴音盖了过去。 姚依依看得目不转睛,“这银子花的值呀,光是这一张脸,就能让人心情愉悦,待会儿糕点都能多吃凉快呢!阿楹你说是不是?” 是个屁啊! 这个小姐妹没救了! 白楹一脸的生无可恋,她刚才就应该狠狠拒绝淮南王妃,不让她来。 可是想想又舍不得。 淮南王妃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面平静地接受了,不就是花银子请过来看人抚琴吗? 她见白楹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心里一疼,安抚道:“这有什么要紧的?进去吧。” 她的女儿,是不是老是被人欺负,所以习惯性地看人脸色?光是想想,淮南王妃的心就疼的不得了,她迫切地希望阿盈快些想起来,这样,他们就不会觉得她是胡言乱语。 淮南王妃知道,哪怕是疼她的祖母,爱她的丈夫,他们一直都不相信她说的话。 她不能去和静太妃说阿盈是她的孩子,这样伤害的只会是阿盈。 淮南王妃拉着白楹的手走进去,“这琴声我听着确实不错,阿盈是怎么知道这个人的?” “啊……您不生气?”白楹惊讶。 正常长辈看见,第一反应不是应该大发雷霆吗?毕竟,任谁看见小辈找清风阁的头牌,都会被气个半死直呼家门不幸…… 淮南王妃笑道:“生气,生什么气?我还要夸阿盈眼光好呢。” 白楹:这话,您还是留着夸我小姐妹吧。 毕竟是姚依依先发现的。 走近,姚依依听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声音,她转头,就见淮南王妃脸上带着温柔到极点的笑意,拉着白楹手,在她边上坐了下来。 姚依依:“?!” 她一脸懵逼,这是什么情况? 阿楹怎么还把淮南王妃给带来了? 想到刚才自己说出的话,姚依依惊悚万分,这这这回头不会跟她爹告状吧! 白楹对姚依依幽怨的眼神视而不见。 她提醒了好几次,可她讲的起劲,半个字都没听见,她有什么办法? “是依依吧?之前听阿盈说过,今日一见,果真是个爽利人儿。”像是没察觉到两个姑娘的尴尬,淮南王妃语气温和,脸上带着两分病容,但也也难掩她绝色的容貌。 姚依依暗暗心惊,都说北倾南霜是真绝色,当真名不虚传。 淮南世子都到了可以成家立业的年纪,可淮南王妃却依旧美貌如初,容颜不改。 和白楹坐在一起,就像是姐妹一般。 淮南王妃一愣,随即欢喜地笑起来,她弯眉的模样,还真和白楹有几分相似! 白楹咳了咳。 姚依依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就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难怪淮南王妃这么高兴。 夸她年轻貌美,换做是日后的姚依依,她也开心! 一曲终了,抚琴男子停下动作,低眉顺眼,等待姚依依的吩咐。 姚依依问:“阿楹,你有没有什么想听的曲子?趁今日,不如听个尽兴。” “真这样的话,那他的手干脆也就不要了。”白楹笑道,“刚听了一曲儿,只觉心情宁静而愉悦,现下一时之间也想不出要听的。不如先让他歇一歇,用点茶水点心,我们说我们的,等什么时候想到了,再点也不迟。” 姚依依合掌笑道:“阿楹说的极是。” 亭子里的白袍男子也听见了她们的话,心下感激,来时的不情愿顿时就去了五六分。 白楹给淮南王妃倒了一杯热茶,抬头就见她用那种温热的眼神看她,她心里怪怪的,很难适应。 “王妃,怎么了?” 淮南王妃摇头,将眼眶热意憋回去,轻轻笑道:“阿盈待人真好。” 白楹道:“不过是将心比心罢了。” 因为有长辈在,白楹和姚依依有很多话题不能聊。尽管淮南王妃看上去很开明,但姚依依也不敢真的畅所欲言。 “阿楹,你知道么?前两日我听说嫡公主半夜醒来发现被褥上有一只老鼠,还是活的,爬来爬去,可把她给吓死了。” “看来老鼠都喜欢她。”白楹双手交叠一起,心里在想甘亭怎么还不回来,她手快冻死啦! 姚依依被白楹的话逗笑,“她是活该,谁让她老是针对你。” “嫡公主?”淮南王妃一直静静地听她们说话,姚依依她们也都习惯了,如今忽然出了声,白楹还没反应过来。 姚依依道:“是啊,身为公主,却老是做一些让人讨厌的事情。” 淮南王妃好奇,便多问了几句。 姚依依觉得她亲切和善,便也喜欢多说几句,说到最后眼看控制不住要抱怨傅云岚,白楹连忙扯了扯姚依依的袖子,“依依,你记错啦,根本没有这回事。” 姚依依要反驳:“胡说!”接触到白楹的目光,她才猛地想起来,连忙改口道:“对对还好阿楹你提醒我了,确实是我记岔了。” 祸从口出,有些事情还是得多个心眼。 淮南王妃笑了笑,没有说话。 半天下来,白楹和姚依依只觉得身心疲惫,跟长辈一块儿就是这点不好,拘谨。 淮南王妃似乎也看出了两人的不适应,尤其是姚依依,好多话憋在那想说不能说。她犹豫再三,最后温声道:“坐的也差不多了,我先回去了,改日请你们来王府做客。” 两个姑娘齐声道:“谢谢王妃!” 淮南王妃心下酸涩,但一想到女儿还活在人世且就在她能看见的地方,浮躁的心也稳定下来。 来日方长,她不能急。 淮南王妃走后,白楹和姚依依都松了一口气。 白楹垮了肩直接躺在椅背,“好累啊。” 姚依依一口气灌下一杯茶,抱怨道:“你把淮南王妃带来,也不早点和我说。” 白楹摊手无奈道:“虽然你不相信,但我还是要说,我是刚进竹南小苑,才碰见淮南王妃的。” 姚依依嘟囔道:“淮南王妃看着很是喜欢你啊,阿楹。” 两个人相处到底自在,没一会儿就嘻嘻哈哈百无禁忌。 姚依依是个直爽的性子,虽然是家中嫡女,但姚国公和国公夫人管她并不像素华长公主管怀阳郡主那么多。 因此即将及笄,她也不像怀阳郡主那么整日愁眉不展。 两人说着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歪了话题。 姚依依兴致勃勃道:“阿楹,你有没有中意的人呀?” 白楹:“……” 姚依依像是看见肉的恶狼,眼冒绿光,逮着白楹不放:“你迟疑了,说明你有!快说是谁!” “暂时没有。”白楹坦诚道,“就是挺喜欢一个人的脸。”有想发展的念头。 姚依依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还真问出了一点什么! 她惊叹道:“谁啊?能让我们阿楹青睐,想必一定是个极其俊美的公子吧?” “让我猜猜,是秦家的人吗?”话一说出口,姚依依自己先给反驳了,“不对不对,秦家的公子都已经成亲了,祁郡王?还是淮南世子吗?” 白楹:“不……” 姚依依不等她说话,打断道:“一定是淮南世子了!我看方才淮南王妃看你的目光,像是看未来儿媳妇似的!” 不你想多了。 白楹喝了口茶润润嗓子,顺手扒了一块点心喂到姚依依口中堵住她的嘴。 姚依依:“……”生气!不让她说,肯定有鬼! 白楹道:“我说了,你不要惊讶,不要咋咋呼呼,不要往外说。” 姚依依怕嘴里的点心吃完又被白楹塞满,只得屈辱点头。 白楹凑过来低声说了个几个字。 姚依依点点头,表示理解,下一秒瞪大眼睛,差点给呛死! “起……”岐王?! 有没有搞错啊? 好不容易把嘴里的点心咽下去,姚依依咳了几声断断续续道:“你是……咳咳是失智了吧!” 白楹:“……” 她不允许自己的眼光受到质疑,“你敢说,他不好看?” 傅南歧的颜值很高的好不好? 姚依依:“可是……” 可是岐王跟她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啊!而且岐王再大个五六岁说不定都能生出阿楹这么大的孩子了,老男人有什么好? 是祁郡王不温柔?还是淮南世子不俊美? 白楹叹了口气说:“没什么可是的,他长的太好看了,每每见到,又想到他的身世,我就觉得揪心。” 所以,心动不是很正常的吗? 虽然也正是因为心动,以一个正常女人的角度看,白楹真的觉得这个男人脾气太狗了。 狗到她完全想死了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臭脾气,要不是知道他身世,她分分钟能提四十米大刀砍死他。 姚依依哼道:“好看的人海了去了。” 何必把目光放在一个老男人身上呢? 两人完全没发现,院子外面站了个人。 一身墨袍,身姿修长。 下人小心翼翼道:“殿下,白姑娘和姚小姐在里头好久了。” 第260章 恩将 竹南小苑的隐私保护做的非常好,任凭傅南歧耳力再怎么出众,也没有听见里头半个字。 下人恭恭敬敬地把先前的事情汇报给傅南歧,“最开始是姚小姐带了一个白袍男子进去,后面白姑娘姗姗来迟……淮南王妃紧跟其后……淮南王妃对白姑娘态度十分殷切,亲母女也不过如此了……前不久淮南王妃离开,如今里头只有白姑娘姚小姐和那个白袍男子。” “那个男的什么来头?”傅南歧皱眉。 姚依依不会把白楹那个傻子带坏吧。 下人思索片刻,恍悟道:“小的之前见过他,是清风阁头牌,颇有名气的长寻公子。” 傅南歧听到“清风阁头牌”五个字的时候脸就绿了,跟在他身边的江林立马斥道:“不过是个小倌,什么公子不公子的?” 下人自打嘴巴,忙道:“是是……小的说错话了,请殿下责罚。” “殿下。”江林小心翼翼看着傅南歧脸色,问道,“咱们,可要进去?” 傅南歧冷冷道:“让人滚出来。”少在里头做些不知羞耻的事情! 江林会意,看着主子压着怒气离开,对不知所措的下人吩咐道:“去,想个法子把那个小倌弄走,可别带坏了里头两位姑娘。” 下人愣愣点头,“小的知道了。” 于是,白楹正准备点曲子的时候,先前给她带路的那个下人敲了敲门走进来十分抱歉道:“姚小姐,白姑娘,实在是不好意思,打搅二位雅兴,清风阁的阁主来口信,吩咐长寻公子即可回去。” 白楹和姚依依俱是一愣,就连坐在亭子里的长寻也露出些许惊诧神情。 阁主……阁主不是让他好好陪着这些世家贵女吗? 姚依依蹙了蹙眉,道:“说好一天的,怎么?说召回就召回,当我们是空气吗?” 白楹看了眼长寻,在他白皙如玉的手指上停留片刻,她轻轻咳了一声,笑道:“什么由头也没有,别是看我们好欺负,戏耍我们吧?” 一个强硬,一个软和,两人都不像是能轻易答应的。 下人解释道:“这个小的也不知道,不过清风阁阁主自知理亏,特意让小的将姚小姐的银子悉数奉还。” 说着他走上前几步,双手拖着将一个锦囊放在桌子上,然后退到一边。 姚依依面色好了几分。 白楹笑道:“怕是有哪位得罪不起的贵人指明了要长寻公子抚琴一曲,人家主子权衡利弊,只好来得罪我们姚小姐了。” 白楹她们是不会闹大事情的,世家贵女点了清风阁的头牌来抚琴,孤男寡女共处一院……这种名声,传出去能要人命。 虽然她们心里觉得奇怪,但既然得到了应有的态度,银子也回来了,也就没要再揪着不放。 得理不饶人,反倒易吃亏。 “你不生气?”姚依依没好气瞪白楹一眼,摆摆手道:“那就这样吧。” 长寻抱了琴,向白楹和姚依依两人施了一礼,一声不吭便跟着竹南小苑的下人出去了。 以他多年的经验,怕是有人不想让他待在这里,又不敢得罪那两位姑娘,所以便寻了这个理由,把他弄了出去。 果不其然,走到半路,下人淡淡道:“长寻公子是个聪明人物,想必已经猜着,有大人不想两位姑娘被带坏,公子若是识趣儿,出了这道门,便闭紧自己的嘴,免得惹祸上身。” 身份低微者,即便是个下人,也能不假辞色。 长寻苦笑一声,不是先前的淮南王妃,怕就是姚家的公子们,哪个他都得罪不起。就如下人所言,他是个聪明人,自然该知道怎么做。 长寻走后,姚依依只觉得处处没劲。 “阿楹,你说真有这么巧的事啊?怎么偏偏我们请人来抚琴的时候,就被横插一脚?”姚依依生气道,“即便银子回来了,也不能改变清风阁出尔反尔的事实!” 白楹沉思道:“出尔反尔倒是没什么,最好的结果就是清风阁主子没有泄露我们的身份,屈服于想听长寻公子抚琴的大人面前。” 姚依依拢了拢披风,站起来往屋子里走,“我们进去烤烤火,阿楹你接着往下说。” 白楹跟在她后头,脚底下是一层薄薄的雪,每走一步,就有一个脚印的雪化成水。 “最差的结果,就是有人已经知道了我们买长寻公子一天,在竹南小苑听他抚琴。所以给了那个下人银子,让他以此为借口将长寻公子带出去。” 一进屋,地龙烧的火热,还有正旺的炉子,上面搭了一面铁网,烤着几只地瓜。 热气驱散了外头而来的寒意,姚依依解了披风挂至一边,拿了黑漆嵌螺钿小几上摆放的碗筷,戳了戳地瓜。 “还没熟。”姚依依说,坐在广寒木七屏围榻椅上,神情逐渐凝重,“不排除这样的可能,若是我爹知道……” “若是姚国公知道,怕是已经让你兄长来抓你回去了。”又哪会儿曲折迂回行事? 姚依依和白楹对视一眼,齐声道:“莫不是淮南王妃?” 白楹抠了抠额角,她搬了圆凳坐在炉子边上,一面取暖,一面看着地瓜不让它烤焦。 白楹轻声道:“……可她先前不像是很反对的模样啊。” 姚依依道:“看人不能只看表面,你想想,若她真的想你成为她儿媳妇,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和长寻公子……虽然我们自己知道这没什么,不过就是听个曲儿罢了,但长辈不会那么想啊,你说是不是?” 白楹皱眉,想说不是,可好像又找不出理由反驳。 最后她只得道:“淮南王妃没有想让我成为她儿媳妇。” 姚依依笑道:“干嘛不好意思?”怕白楹不愉,她忙换话,“不过若真是淮南王妃所为,那她也还好,至少保全了我们的名声,可见待你之心,还算赤诚。” 若因为这件事而对白楹有了看法,想必也就不会管了。 白楹差点以头抢地:“都说了,她真的不是想我成为她儿媳妇。” 她只是成了淮南王妃寄托母爱的工具。 简单来说就是替身。 白楹叹了口气。 姚依依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地瓜能吃了吗?” 白楹捏着筷子用力往下,戳到了底,可见熟了。 “能吃了。”她夹到碗里,招呼姚依依,“快来尝尝看竹南小苑的地瓜。” “最好让我满意,否则不甜的话……” 白楹笑道:“不甜的话你当如何?” 姚依依道:“不如何,打落牙齿混血吞罢了,毕竟我这样的老实人,也做不出其他什么事。” 白楹哈哈大笑,用筷子帮她把焦黑的外壳剥了,才推到桌几那边。 地瓜内里是橙黄色,扑面而来的一股香味儿,姚依依迫不及待夹了一点尝尝,笑道:“甜!” 她不敢吃多。 白楹吃完了一个,擦擦嘴,非常满足:“如果再来点甜饼就再好不过了。” “美得你,等会儿不舒服了,又得吃药。” 两人在屋子里待了半个小时,直到姚依依后背出热的了汗,实在受不了,才先一步打道回府。 白楹不急,她现在很喜欢温暖的地方,景玉宫和国师塔不会像这里一样铺张浪费用地龙取暖,姚依依花了银子,她自然不能浪费。 忽然想吃芒果西米露,配上樱桃班戟,那甜甜的奶油,简直能让人感动到流泪。 白楹抹了把脸,清醒一点。 借着暖意,她伏在榻上小睡了两刻钟,时间一到,她就起身整了整衣衫,检查了没有东西拉下,才离开。 “殿下,您不叫住白姑娘吗?”竹林遮掩身形,江林低声问身前男子。 傅南歧面无表情看着白楹走出竹南小苑的大门,没理会江林。 江林自讨没趣,悻悻然。 “静太妃说得对。”傅南歧忽的冷笑一声。 江林:“?” “她从来就没让人省心过。” 江林不敢说白楹坏话,免得下一秒傅南歧就能拿冷刀子刮死他。 傅南歧松开衣袖中的手,淡淡道:“你说,如果静太妃知道这种事,会怎么样?” 江林:“……殿下,这,这不太好吧。” 白楹对他们这么好,丹药源源不断地供应着,江林好些伤,都是因为白楹的丹药才能好的这么快。 仅存的良心让他无法眼睁睁看着自家殿下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他劝道:“如若静太妃知道,白姑娘怕是得吃苦头。” 做个人吧殿下。 咱不能恩将仇报啊。 傅南歧冷冷道:“只有吃了苦头,才会长记性。”他一甩衣袖,阴气森森走出去。 看她下次还敢不敢再和姚依依一起点清风阁的小倌听曲儿! 江林把自己仅剩不多的良心扔了快速跟上傅南歧的脚步,“殿下说的有理。” 傅南歧道:“回头透露点消息给姚国公,让她他知道他的好女儿都做了什么。” 江林:“……是。” 和殿下交朋友真的太惨了。 被江林扔掉的良心默默同情白楹一秒。 第261章 仇报 滴答,滴答。 檐上薄雪化开,一颗一颗,往下掉。 白楹缩在屋子里,穿的厚厚的,尽管如此,整个人还是恨不得钻进炉子中,抱着炭火取暖。 难怪老一辈的人都说,下大雪的时候不冷,化雪的时候才冷。 白楹觉得自己快冻成狗了。 正当她怀念竹南小苑奢侈无比的地龙时,门忽然被踹开,静太妃气势汹汹闯进来,手里还拖着一根竹棍。 她眼冒怒火,一步一步朝白楹走来。 白楹:“!!!” 神啊她又做错什么了? 白楹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站起身绕着桌子跑,不让静太妃逮到,一面跑她一面喊:“太妃!太妃有话好好说!” 静太妃追着她不放,骂道:“我今天非把你吊起来打不可!” 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白楹尖声叫道:“至少告诉我,罪名是什么呀!” 她真害怕静太妃一冲动就把那手腕粗的竹棍子往她身上抽,啥也不知道,就白白挨打,她得多冤! 白楹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完了,她要跑不动了。 静太妃也开始喘气,她冷冷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 我!不!清!楚! 白楹:哇的一声要哭了。 舒嬷嬷站在边上,想上来阻拦,“小姐,您消消气……” 静太妃:“滚!” 暴脾气一如当年。 舒嬷嬷……可耻地滚了。 对上白楹泪光闪烁不可置信的神情,舒嬷嬷低下头。她一把老骨头,也吃不消那根竹棍子敲哇! 小姐这么疼楹丫头,总不可能真打吧。 舒嬷嬷安慰自己,说滚就滚,她得去吩咐小厨房给白楹做点补身子的药膳。 “太妃!”白楹大叫一声,“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不管怎么样先认错!态度要好! 静太妃体力不支,动作慢了一步,白楹便趁机跑出了房间。 “错了?你错个屁!”静太妃一脸凶狠追出去。 两人你追我赶,白楹脸色苍白,因为跑了太多路,都泛起不正常的薄红。 静太妃气喘吁吁,“你给老娘站住!” 老娘都蹦出来了,可见有多生气。 白楹喊道:“我不!” 谁站住谁是傻子! 静太妃追上去,手里头挥舞着竹棍,恶狠狠道:“你好好站住,就揍一顿,让我抓住了,我就抽死你!” 哇傻子都知道怎么选吧! 白楹不是傻子,她直接往景玉宫大门跑去。 意识到白楹要跑出去,静太妃目露凶光,喝道:“给我拦住她!” 白楹:“不要!!!”誓死抵抗到底! 她啥也没做凭毛打她! 宫女们面面相觑,被这一场面震惊到了。 也不知道该不该听静太妃的话。 如果真的把白楹抓住,静太妃一个不当心真打到了白楹,回头挨罚的还是她们。 不抓白楹,静太妃虽然生气,但回头舒嬷嬷肯定会为她们说话。 权衡利弊,宫女们低着头飞快跑走。 白楹松了一口气,用尽力气地跑。 只有跑出景玉宫,静太妃就不会来抓她了! 回头等静太妃冷静下来,她再回来问清楚原由。印象里,她真的没做什么呀! 静太妃气急,“你个死丫头!欠教训!” 白楹回头喊了一声:“我做什么了我?” “你还敢问?!” “我冤枉!”白楹跑的很快,又因为没注意到前面,一个不小心就和来人撞了个满怀。 眼前一片黑暗,只有女子身上的香味儿萦绕鼻尖,白楹心想,完了!要被抓住了! 谁知静太妃即将到面前来的时候,白楹被一只手扯到了身后。 华贵人微微一笑道:“动怒伤身,太妃消消气。” 看见来人,静太妃顿时扔了竹棍,敛了凶狠的表情,好在衣衫未乱,她冷着脸道:“华贵人来做什么?” 又盯着华贵人身后的白楹,“给我过来!” 白楹探出个头,“你先说为什么打我。” 静太妃闻言火冒三丈,“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没数吗?啊?” 白楹:“……我真不知道哇!” 等等! 白楹表情一僵。 想到某件事,她害怕地咽了咽唾沫,“太妃,理智,理智点……” 静太妃都快被白楹气成傻子了,还有个屁的理智! 华贵人巧妙地将白楹挡在身后,上前虚虚扶了静太妃一把,“有话好好说,楹姑娘听话懂事,一定不会惹太妃生气的,相比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 白楹疯狂点头:“嗯嗯嗯!” 造孽哦。华贵人心想,殿下怎么竟干一些不是人干的事儿? 静太妃冷冷一笑,不让华贵人碰。 她最后看了白楹一眼,扭头就走。 那个眼神冷飕飕,意思就是不跟上来你死定了! 静太妃那个叫气啊,华贵人的出现虽然让她多了几分理智,但也和火上浇油没差了。她甚至觉得,自从碰上傅南歧,白楹就越来越不听话了! 她把一切归功于傅南歧华贵人头上,觉得是他们带坏了白楹,火越烧越大,只恨不得现在就让白楹跟他们断绝往来才好! 傅南歧他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静太妃恨恨地想。 鉴于静太妃在白楹心中威信十足,白楹不敢不跟上去。 她内心小人疯狂哭泣踩掉凳子悬梁自尽,悲从中来,神情也十分凄惨。 白楹一进书房,静太妃就把门一关。 不让华贵人进来。 白楹小身子一抖。 更害怕了有没有。 静太妃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戒尺,她咬着牙瞪着白楹,比刻板冷漠的教习嬷嬷还像教习嬷嬷。 “你给我,一五一十交代清楚!是谁起的主意!”静太妃气得快喘不上来,但仍记着外头还有个华贵人,她低声道,“谁给你胆子,让你去点清风阁头牌听曲儿?” 白楹:完了完了还真是这事! 白楹只觉大难临头。 静太妃知道她和傅南歧往来,她要帮傅南歧……都没这么生气过! 她早就该猜到了! 嘤嘤嘤救命啊。 白楹扑通一声跪在冷冰冰的地面,静太妃眉头一抖,凶狠道:“站着说!” 还会心疼她! 白楹暗暗松了一口气,还没有到被打死的地步,还好还好。 “太妃,你听我解释!” 静太妃拍着戒尺,皮笑肉不笑:“解释吧。” 看你能解释出朵花儿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才跑太快的缘故,白楹后背冒汗,脸色发白,一副看上去快要晕厥了的表情。 静太妃曾经教过她。 “太妃……”白楹虚弱地喊了一声,没起来,“我和依依约好听曲儿,本想找一个琴娘的,后面,后面……” 静太妃:我就看着你编。 白楹编不下去了,两眼一翻直直倒下去。 静太妃说过:三十六计中,有一计,最适合对付在乎你的人。 与此同时静太妃脑海中冒出三个字。 ——苦肉计! …… 姚国公府,得了点消息立马急匆匆赶回来的姚国公二话没说就罚了最疼爱的嫡女。 姚国公夫人又气又急,跑去找他:“你做什么?这大冬天的,依依怎么能去跪祠堂?” 姚国公气的脸色铁青,他让人都下去,关紧房门才道:“你是怎么教女儿的?连女儿点了清风阁小倌听曲儿的事情都不知道?” 啊不对,姚国公改口道:“你怎么把女儿教的做出这种事?!” 姚国公夫人一愣,有些生气,“依依去了清风阁?” 姚国公道:“她点了头牌,让人去了竹南小苑,还有静太妃的养女,三个人在院子里头!” 竹南小苑……白楹……捕捉到这几个关键词,姚国公夫人顿时冷哼一声,“我当是什么,一未去那不干不净的地方,二非孤男寡女独自相处,何必如此生气?” 姚国公夫人生了三个儿子,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如珠似玉养大的。 她不像姚国公,还有庶子庶女。 姚国公被她的说辞气到了,“哪有姑娘家做出这种事的?!” “不就听个曲儿,怎么了怎么了?你嚷嚷什么!”姚国公夫人不耐道,“你当人家是自家下人不就行了,听下人抚琴,无伤大雅。” 哪来这么多事? 姚国公夫人家中父兄都是武将出身,她自己脾气也不是很好,“依依若是在祠堂冻伤了,我看老夫人心不心疼!” 这倒是,姚老夫人一向最喜欢这个嫡亲孙女。 姚国公气的说不出话来。 “妇道人家!”只知道一味溺爱孩子!“依依要是嫁不出去,都是因为有你惯的臭毛病!” 姚国公夫人头也不回就走了。 她还没跟他算账,他那些个不成器的庶子在外头拈花惹草败坏姚国公府名声的事儿呢! 她女儿来日要是嫁不出去,全赖这些个蛀虫玩意儿! 得益于有一个彪悍的娘亲,姚依依逃过一劫。 第二日两人齐齐请了假,没去太学。 直到第三日,姚依依和白楹换了位置坐到一块,趁夫子授课的时候在下面把所有有嫌疑的人排查了一遍。 最后落在了淮南王妃身上。 姚依依:“虽然很不想就这样武断,但我觉得淮南王妃有嫌疑!” 白楹:“她不会!” 姚依依拍拍胸口:“要不是我娘,我差点就把膝盖给跪破了。” 白楹心有余悸:“我装晕,太妃才放了我一马。” 姚依依:“一定要把告状的人揪出来!” 白楹:“大卸八块!!!” 第262章 幸运 直到入春,白楹她们还是没能把背后暗搓搓告状的人给逮出来。 姚依依每每想起,就咬牙切齿。 白楹虽然也生气,但她心态好,容易想开,还安慰姚依依说:“至少背后之人没有把这件事捅到明面上来让众人皆知。” 姚依依说:“即便如此,没到休息日子,我爹娘看我看的比牢房犯人还要严,就连堂姐约我去四季楼喝茶,我娘也擅作主张给我拒了。” 白楹摸摸鼻子,深有体会:“太妃也是,盯我盯得可严了,让我除了国师塔和宫中,其他哪儿都不准去。” 姚依依道:“霍家也不让去啊?” 白楹苦大仇深道:“不让,她恨不得将我整日关在房中。每每用膳时,都用那种戒备的眼神盯着我,搞得好像我常干那种事似的。” 姚依依深表同情,至少姚国公夫人没有这么对她,只是不让她出门而已。 午休时间一过,白楹和姚依依走出房门。 供学子们休息的院子里种的那几棵桃树早早开了花,嫩绿枝桠粉红花瓣,娇而不艳。因着前两日下了点雨,地面还有些许潮湿,空气中混着泥土和青草的气味。 姚依依穿着桃红色衣衫,两人说完话之后她便在榻上小憩了一会儿,此刻脸上还带着刚睡醒未消退下去的薄红,人面桃花也不过如此。 “阿楹,这桃花开的极好。”她指着最大的那棵桃树笑道,“折下一支用来赠心上人再合适不过了。” 看清她眼中促狭,白楹挑了挑眉道:“你可小心着吧,这话若是传到了姚国公夫人耳中,你看她罚不罚你抄佛经。” 左右无人,两人并肩而行。 姚依依笑道:“还不是此情此景,让我想到了先前有人桃枝相赠的事情。” 还是有分寸的,没有把“有人”的名字说出来。 白楹轻轻哼了一声,假装没听见。 春寒春寒,她身上还穿着冬日的袄子,尽管如此,因着身形纤瘦,看上去也和姚依依差不多体型。 踩着时间进了学堂,傅云岚见白楹走进来,恶意地动了动脚,想要趁她走上前来的时候忽然伸脚拌她让她摔个面目全非! 孙嘉迎还在埋头赶课业,连带着傅云岚的那一份她一并给写了,故而没有注意到傅云岚的动作。 姚依依还在说四季楼新出了一种糕点,甜而不腻,改日她派人买了给白楹带过来。 白楹笑着点头,快要走到傅云岚那边的时候,一个人忽然火急火燎冲进来,“让让让让!” 白楹拉了姚依依一把,退到一边,免得被撞到。 此刻收回腿已经是来不及。 傅云岚眼睁睁看着李晗一个不小心被她绊倒,整个人失控般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咚——!” 是脑门撞在砖面的声音。 有点响。 后头赶来的杜之清神情一变,快步上前将气息微弱的李晗抱了起来。 为什么是抱不是扶? 原因无他,李晗脑袋都撞破了! 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砖面上还有一点血迹。 为什么打人不能打脸? 有时候一个失控太用力,是会打出脑震荡的。 脑袋应该算是人身体最重要的部分了,李晗脑门撞在地面上,发出这么大声音,可见受伤不轻。 此刻他疼得连说话都说不出来,气息微弱,眼皮子被血糊了,睁也睁不开,但他还是想知道是谁搞的他。 “是……是……谁?”就算要死,他也要死个清楚明白,好叫他做了鬼也不放过那个人! 声音很轻很轻,只有杜之清听见。他暗暗咬牙,冷冷地看了一脸惊慌的傅云岚,低声道:“别说话,我带你去找太医。” 好友被搞成这样,杜之清自然恼火,但他知道李晗的伤况更重要,毕竟还有个词叫“秋后算账”不是吗?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遭吓了一跳,李晗满脸的血刺激着他们大脑,直到杜之清的话,终于让他们清醒几分。 白楹道:“你带他去房间,我去禀告先生由他去请太医院御医。” 姚依依紧紧抓住白楹的手,闻言点了点头,她的目光盯着地上即将干涸的血迹,脸色发白。 心知这是最好的安排,杜之清道了一声“谢”,便迅速抱着李晗脚步平稳走出学堂。 还不等白楹跑去找大儒,大儒已经拿着授课书籍过来了。 白楹迅速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说完大儒脸色铁青,跟在他身边的书童已经急急忙忙去请太医。 除了几个少数关系户,太学里哪个公子贵女不是出身大世家?且还都是嫡出,金贵得很,无论哪个出了点事都是要闹出风波的。 到时候受了委屈的那方愿意接受赔礼道歉还好,若是不依不饶,吃苦的还不是他们底下的小鬼? “谁做的?”大儒喝道,“好生承认,我且高看你几分!” 底下鸦雀无声,无人应答。 这已经不是普通说笑打闹了,而是有意寻衅,故意滋事,恶意伤人! 大儒带着锋芒的眼眸扫过李晗方才受伤的位置,以及边上有嫌疑的人。 傅云岚坐在位子上,面色发白,低着头,手不禁揪着衣服,她一遍又一遍问自己。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受伤的不应该是白楹吗?为什么会是李晗?他为什么要冲过来,又为什么……会摔的这么严重? 傅云岚紧张不已,想出去找李皇后,但上头大儒锐利的目光紧紧锁在她这块地方,傅云岚动弹都不敢随意动弹。 不能心虚……对,不能心虚。 傅云岚努力让自己表情自然一些,她试探着抬起头,就见白楹站在前头,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 眼眸中带着冷意,还有讥诮。 火气瞬间蹿了上来,若不是孙嘉迎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的手,傅云岚即将就要脱口而出:“是白楹拌的李晗!” 孙嘉迎鼓起勇气,道:“先生,是,是我。是我不小心把笔掉在了边上,害,害的人踩着摔了一跤……” 大儒板着脸,锐利目光看得孙嘉迎手心不住冒汗。 郑元嘉站起来,直言不讳道:“仅仅只是摔了一跤吗?李晗的脑子都磕破了!” 摔了一跤,说得倒是轻巧。 白楹道:“既如此,笔呢?你的笔去哪儿了?” 傅云岚瞪着她,“被我捡起来了,不行吗?” 姚依依至今还没松开白楹的手,她淡淡道:“公主怕不是在说笑,方才明明未曾动过一下,又何来的捡笔一说?” 傅云岚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了。 白楹忽的笑了,“公主原是想拌我的吧?” 谁知道会是李晗先她们一步冲了过去呢? 傅云岚瞪大眼睛,急急道:“你不要血口喷人!” “我看见了。”很少说话的桑见溪站出来,他低着头,似乎没感受到傅云岚看过来的威胁目光,“公主把脚伸了出来。” “对对!”孙嘉迎急中生智,忙抓住这根救命稻草,急忙道,“我想起来了,方才公主腿酸,是我让她伸出去活动活动,不曾想,还未来得及收回来,就拌了李晗。先生!公主她并非有意而为!” 傅云岚也不是个蠢物,不小心和故意的差别可大了去了。 她道:“先生,我不是有意的,实在是李晗跑的太快,我压根来不及收回脚。” 这句话是真心的。 她就讨厌白楹一个人,虽然李晗经常帮白楹说话,但傅云岚从来没想过要对他怎么样。 当时她看见李晗冲过来,速度之快哪里来得及反应? 郑元嘉不解道:“照公主所说,罪责还在李晗身上不成?” 傅云岚一噎,顿时说不出话来。 这个郑元嘉! 白楹有点想笑,想到李晗的惨样,又笑不出来。 她轻轻说了一句:“公主,会自食恶果的。” 傅云岚耳尖听见了,立马瞪过去。 你才自食恶果! 白楹贱人! “先生,想必太医即将赶来,我这里有些药,不知能与同窗用否,还得太医检查一番。”大儒微微颔首,得到同意,白楹拂了一拂走去太医必经的路上。 “先生,我与阿楹一道!” 很快姚依依追了上来。 “你怎么来了?” “烂摊子留给先生收拾吧,我才不想待在那,无趣得很。”其实不是无趣,她只是不想看见傅云岚那个样子,她怕她忍不住骂人,实在有辱斯文。 白楹垂眸遮去眼底冷意,道:“不长记性的话,那就多教训几次。” “什么?”姚依依没听清,她想起刚才的事情就后怕,“差点,差点啊!” 白楹道:“是啊,差点……就是我满脸血倒在那呢。” “恶毒至极!”姚依依恨恨道。 伤的轻还可以说是玩笑,可如今看李晗这伤况,傅云岚压根就是蓄意害人! 姚依依说:“阿楹,我看她就是想害死你!” 白楹笑道:“毕竟,狗改不了吃屎嘛。” 姚依依哭笑不得,沉着一张脸,恼火不已。 第几次了? 这都第几次了! 能不能消停?! 太医匆匆赶来,查了一遍白楹炼制的丹药,觉得可用拿了便往李晗他们所休息的房间而去。 “幸好!幸好!没有伤到里头!只消缝上几针,便好了。” 需要缝针了还不严重?! 第263章 复得 李晗是李侍郎的小儿子,虽然李侍郎官位不高,但其祖父早年致仕,闲赋在家,是一代大家,李晗之母出身大族秦氏,乃是卢国公长女。 世家之间关系如古树枝干盘根错节,在外人看来或许李侍郎不足以让人忌惮,但他的父亲在文人之中却有很好的名声,且李家当家主母乃是秦氏女,秦氏女是好惹的吗? 因此,李晗这次受伤,非同小可。 李晗是秦南雨的幼子,在他上头还有两个兄长一个姐姐,虽说一视同仁,但对待幼子怎么少的了偏爱两分? 若是打架斗殴,李晗受伤他们也指责不了什么。 但偏偏是无妄之灾! 秦南雨看过幼子伤势后,第一件事就是回了娘家找父亲卢国公。 她一不哭二不闹,开门见山直截了当道:“爹,你外孙被人弄残了。” 秦眉刚好就在旁边,她刚被卢国公考了几个问题,闻言挑了挑眉,“姑姑,谁这么有胆子啊?” “嫡公主傅云岚。”秦南雨淡淡道。 秦眉恍然大悟,笑道:“姑姑别气了,有祖父在,明儿李丞相有的苦头吃。” “眉姐儿,你这是幸灾乐祸呢?”秦南雨没好气看了她一眼,“还记恨晗儿说你没太学一个姑娘好看的事啊?” 秦眉挑眉道:“姑姑,我像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秦南雨不搭理她,就看着卢国公说:“爹,你看着办吧,我儿子现在还躺床上哎呦哎呦叫唤不停呢,这件事,没完!” 李丞相再怎么嚣张,她也要削他一块肉下来! 好叫李皇后和嫡公主知道,不是什么人她们都能惹得起! 卢国公皱了皱眉头,对于长女的脾气也是习以为常,他抚了抚须,道:“为父知道了。” 李侍郎一家虽说和李丞相一家都姓李,但也得看家族底蕴。 李丞相往上几代是屠夫出身,便是如今李丞相有本事在朝中站稳脚跟,也是不能和他们这些大家族相提并论的。 这种小事,卢国公摇了摇头,道:“霜丫头今日回来了,正在你祖母院子里头,你去看看她吧。” 省得火气没处撒, 秦眉道:“祖父,我与姑姑一道吧。” 卢国公摆摆手,“去吧。” “你四姑姑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早上便来了,还和曾祖母一起用了午膳。”秦眉道,“大姑姑和三姑姑听说四姑姑回来,一个个也赶过来,再加上姑姑你,四个人都能凑一桌子叶子牌了呢。” 姑姑姑姑姑你个头。 秦南雨抬手不轻不重敲了秦眉一下,谁料她早有防备闪躲一边,笑道:“姑姑,我可是你亲侄女。” “安分点。”秦南雨说了这么一句,就看见老太君屋子里头热热闹闹,秦黛秦画两个小辈都在。 一个是老太君最器重的孙女,一个老太君最喜欢的孙女。 偏他们眉姐儿,排行老二最吃亏。 哼了一声,秦南雨走进去,“孙女给祖母请安。大姐姐,三妹妹四妹妹都在啊。” 秦眉道:“给曾祖母请安,大姑姑,三姑姑四姑姑安好。” 秦黛秦画二人也起身给秦南雨行礼问安。 武安侯长女秦南风笑道:“怎么,看你心情,好像不大好呀。” 秦南雨看了眼脸色较之前想比好许多的四妹妹,不禁满意地点点头,又抱怨道:“大姐姐还不知道吗?晗儿被嫡公主绊了一跤,脑门都嗑出了个洞!” 秦老太君皱眉道:“怎么回事?晗哥儿不像是那么冲动的人。” 秦南霜坐在秦老太君身侧,她不管事很久了,但对姐姐们的几个孩子还是知道一二的。 尤其是李晗,在太学和她的女儿一个学堂。 秦南雨坐下,秦黛立马给她倒了一杯茶。 “二姑姑请用。” “黛姐儿又好看了。”夸了一句,秦南雨把事情说了一遍,她火大道,“无缘无故,我儿就遭受此无妄之灾,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去。” 秦南雪问道:“晗哥儿伤势如何?” 秦南雨越发忿忿不平:“太医给缝了好几针,伤口之大兴许还要留疤。这男儿家虽不靠脸吃饭,但日后娶媳妇,有几户人家是不看脸的?!” 该死的傅云岚! 一天天的,净干些不入流的祸事! 秦画担忧道:“那晗表哥得疼死了……” “该疼!若不是他急急忙忙跑这么快,能摔?”秦南雨喝了口茶,继续道,“听说嫡公主原要拌的是一个姑娘,晗儿冲到了前头……” 秦南霜忽然打断道:“那个姑娘是谁?” 这个秦南雨怎么记得住? 她皱眉思索道:“好像叫什么白……” 秦画急急忙忙问道:“是叫白楹吗?” “对对!好像上次祖母还专门为她设了一个小宴来着!” “哐当——!”茶杯被打翻摔在地上。 所有人都看向情绪失控的秦南霜。 秦老太君眼中难掩担忧,“霜儿?” 真把那姑娘当替身了不成? 她想让白楹和秦画去开解开解孙女愁苦不假,但这并不代表秦老太君昏了头眼睁睁看着白楹被当做替身。 秦南雪是秦南霜的嫡亲姐姐,她握住妹妹冰冷的手,轻声道:“怎么了?我之前还听说你老是请那姑娘去王府做客,想必那姑娘定然招人喜欢,就是不知道怎么惹了嫡公主不高兴。” 秦南雨道:“什么高不高兴,嫡公主那脾气,就是顺她者生逆她者亡,恐怕白楹生的好看也能成为她眼中钉肉中刺,哪有什么道理可言?” “二姐姐说的极是。”秦南霜淡淡道,挣开姐姐的手,摆明态度,“晗哥儿的伤,必须追究到底。” 难得见四妹妹和她意见一致,秦南雨高兴至极。 秦画满脸担忧,“嫡公主怎么老是针对阿楹?阿楹是不是每天都被她欺负啊?” “你管人家呢?要我看,阿楹是个有福气的姑娘,才不会吃亏呢。”秦眉逗弄她,“倒是你,人家好久都没找你玩儿了,是不是不喜欢你了?” 秦画睁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不会的!阿楹才不是那样的人!” 秦眉挑眉道:“那你说,你好次约她出来,她怎么不来?” “阿楹给我写了信的!”秦画气地脸红,“她说,她说是因为和姚小姐做的事情被人告状到了静太妃那,静太妃不让她出宫才不能和我约的!” 告状……秦南霜手一抖,秦黛重新拿给她的杯子又碎了。 连续摔了两个杯子。 秦南风见秦南霜心绪不宁,忙吩咐人去请了府医。 秦黛担忧不已,她最喜欢这个小姑姑,此刻很怕她身体不舒服还强撑着。 被长辈晚辈关心着的秦南霜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阿楹不会以为是她告的状吧?! 猛地起身。 秦南雪愣愣地看着忽然头也不回往外走的亲妹妹,喊道:“霜儿!你去哪啊?” “你给我站住!”秦老太君喝道。 秦南霜自知失礼无状,她告罪道:“祖母息怒,孙女,孙女有要事……” 秦老太君用一种看破她的眼神看着她,道:“你是去找白楹吧?” 其他几个人皆一头雾水。 秦南风道:“四妹妹去找白楹做什么?” 秦南雪道:“霜儿,坐下。” 秦南雨道:“四妹妹,虽说晗哥儿是替白楹挡了一劫,但白楹也是无辜,你别迁怒她身上。” 这话一出,秦南霜就用奇怪地眼神看着她。 秦老太君的表情也有些古怪。 秦画小声说:“二姑姑,四姑姑可喜欢阿楹了,不会因为晗表哥迁怒阿楹的。” 秦眉快被笑死了,“姑姑,你怎么这么会自作多情的?” 秦南雨:“……” 秦老太君敲了敲拐杖,道:“霜儿,回来。这件事祖母会处理,你不要管。” 她的女儿屡次被针对,她怎么能不管? 秦老太君见她纹丝不动,加重语气道:“听话!” 秦南霜低下头,轻声说:“十一年前盈儿丢了,我要出去找,可祖母不让。您也是这种语气,说让我听话。” 秦老太君脸色一白。 她听出了最疼爱的小孙女的意思。 她是在怪她。 “霜儿!祖母是为你好!”秦南雪呵斥道,“你糊涂了不成?当时外面灾民众多,暴雪肆虐,你一个女子出去找,能找到什么?” 三个小辈此刻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秦南雨犹豫了一下,说:“四妹妹,你别纠结过往了。” 好一句轻巧的“别纠结过往”。 她失去的是一个孩子,不是一个物件一个宠物!是她十月怀胎经受了生育之痛生下来的珍宝! 时间能抚平所有伤痛? 不能! 她的孩子被弄丢的时候,仅仅才三岁啊! 秦南霜抬头,满脸泪水:“祖母,当初你若是让我出去,我是能找到盈儿的。” 这半年,她已经打听清楚了。 盈儿是国师大人在雪地里捡到的。 就在这京城之中! 当时,当时……秦南霜心痛如绞,不忍再想。 这些年,她病痛缠身,未必没有心病缘故。 秦老太君颤抖着唇,狠狠闭上眼睛。 “这么多年……你果然是在怪我……” 不然为什么把自己折腾成那样,一年到头鲜少回秦家? “四妹妹!” 秦南霜扯了扯唇,摇头道:“祖母,孙女知道,您都是为了我好。” 所以从未怨怼,只是她无法面对。 无法面对那个无能的自己。 “况且……盈儿回来了。” 我的珍宝,失而复得。 万幸莫过于此。 第264章 蛤蟆 春寒料峭,寂静无声。 朝晖堂内,所有人都用一种“你疯了”的眼神盯着秦南霜,也就是淮南王妃。 好在燕嬷嬷提前把下人们都驱了出去,让淮南王妃的颜面得以保存。 否则这话一传出去,所有人都要以为淮南王妃神志不清已经开始到胡言乱语的地步了。 秦南雪喃喃自语:“怎么成这样了?” 先前还只是一个劲地说我的女儿没有死,没有死,一定是在那个地方受苦……现在竟然说找到了?! 谁啊? 秦画捏紧秀拳,鼓起勇气道:“四姑姑,阿楹不是小妹妹,她不是您的孩子。” 淮南王妃病的最严重的时候,曾一度把秦画当做没了的小女儿看待,拉着抱着任凭旁人怎么说也不肯松开分毫,后面还是淮南王亲自灌了好几碗苦药,才把秦画给救了出来。 秦画深有体会,所以她不希望白楹也被淮南王妃当做已亡女儿的影子来对待。 阿楹这么好。 淮南王妃并没有如从前受了打击一般又哭又笑否认这个事实,她只是平静地看着她们所有人,看着疼爱她的祖母,爱护她的姐姐们,以及尊敬她的小辈。 她微微一笑,道:“我说错了吗?” 她没有错。 她的女儿,她还会认不出来吗? 如果不是她的骨肉,为什么会心疼兄长,为什么会替兄长打抱不平,又为什么和阿盈那么像? “疯了,真是疯了!”秦老太君气息不稳道,“都是我太惯着你了!” 淮南王妃跪下来磕了个头,“孙女几月前去九龙寺还原,主持说我与盈儿母女缘分未尽,尚在人世……祖母,她一定是我的孩子。” 秦南雨已经是心疼的不行,什么儿子不儿子都抛之脑后,她赶忙让秦眉去扶淮南王妃,笑着打圆场:“是是是,既然四妹妹都觉得是了,那就一定是。” 先把人哄下来再说。 姐妹之中,还要属秦南雨待淮南王妃最好。 她最了解最纵容淮南王妃脾气的人。 毕竟,多大点事儿啊? 她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很快就接受了自己多了一个便宜侄女的事实,“嫡公主要害的是白楹,受伤的是晗儿,既然如此,怎么也不能放过她四妹妹你说是不是?” 淮南王妃愣愣地看着她,“二姐姐……” 她信了? 秦南雨适应得很快,她笑道:“明儿我进宫去寿康宫一趟,给晗儿给小侄女好好出气,什么不长眼的都敢欺负上来,真当我们是死人啊?” 秦南雪冷眼旁观,一个个都疯了不成? 秦南风手指轻轻摩擦着杯沿。 被四妹妹当做女儿替身,那个白楹真是幸也不幸。但就利弊而言,能和淮南王妃乃至整个秦家搭上关系,可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秦老太君冷冷道:“你死了那条心!” 人家好端端一个姑娘,凭什么来做你女儿替身?便是霍家同意,静太妃同意,她也绝不会同意! …… 夜深人静,两抹身影悄然无声进入明兰殿。 迷药无色无味散在空气中,守夜的宫人本就犯困,吸了迷药,眼皮子渐渐就耷拉下来滑落地上发出轻缓的呼吸声。 “大费周章。”有人低声说了一句。 身后人拉着他的袖子跟着他在黑暗中行走,闻言呵呵:“那你别来啊。” 傅南歧手里还提着一点东西,沉甸甸的还在动,他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冷声道:“是你求我。” 要不然他才不来。 白楹深呼吸,告诉自己不能生气,不能生气,不能生气……可一旦把他放在中意对象的位子上,她就能挑出千八百个错越看越不顺眼! 也就没那么怕他了。 白楹轻轻踹了他脚后跟一下,低声道:“将离哥哥真是过河拆桥一把好手啊,感情我那些辛辛苦苦炼制的丹药全喂了狗?” 傅南歧耳根有点痒,他没吭声,想着脚后跟是不是多了一个灰扑扑的印子。 这不是白楹第一次来傅云岚的寝宫了。 走到里头,就看到一盏烛火微亮。 白楹松开傅南歧的衣角,活动活动手,拿过他手里的东西。 里头东西还是活的,有点沉,白楹差点没给提起来。 修剪整齐干净的指甲摁着食指肉,他刚想伸出手帮她提,就见白楹气沉丹田默不作声一提抱到了怀里。 “!!!” 傅南歧的眼眸都不禁微微睁大。 白楹在里头也洒了让人足够昏睡一个时辰都没感觉的药粉。 此刻傅云岚正闭着眼睛,半张脸被锦被遮住,睡的十分香甜。 别人还躺在床上哎呦哎呦疼的睡不着,她倒好。 看着傅云岚人事不知的模样,白楹眼中一片冷意。 听说明日李晗的母亲要来宫中讨公道,她先讨些利息做补偿,明日再去当面赔礼道歉。 是因她而起的无妄之灾啊…… 白楹单手抱着袋子,单手掀开一角被子。 傅南歧几次想动作,看白楹自食其力,他独自站在一边,面无表情。 ……他这么一个大活人站在边上都不知道让他做,蠢死了。 解了绳子,白楹把袋子里的东西倒出来。 一只又一只活蹦乱跳的癞蛤蟆! 有的跳到被子上,有的跳到头发上,还有的钻到被窝,和傅云岚的手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白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冷冷地看着一只癞蛤蟆即将跳到傅云岚脸上,收拾好蛇皮袋子,“走吧。” 她走在前头,傅南歧跟在后头。 这几年,白楹虽然在玄术上没有多大造诣,但也略知一二,今天晚膳过后,她占卜了一次,隐隐感觉自己命运轨线有了一丝偏移。 姚依依和怀阳郡主不止一次夸她运气好福气深,可是如这次事情。 她是无意躲过了傅云岚的小动作,安然无事,运气极好。 可这建立在无辜之人受伤的好运,真的没问题吗? 如果是这样,她宁愿不要这种好像发生了质变的福气运气。 她很奇怪,是不是跟傅南歧待久了,他的“福泽深厚”,她就沾不到了? 走到外头,重归黑暗。 傅南歧停下脚步,没动。 白楹忍辱负重地喊了一声“将离哥哥”,声音虽轻但仍能听出甜蜜。 傅南歧轻哼一声,带着她从明兰殿出去。 白楹:忽然好想学武功,飞檐走壁谁都抓不到的那种。 傅南歧把白楹送回了景玉宫。 静太妃早就歇下,景玉宫宫人不多,她们都不知道白楹出去过一趟。 白楹进了屋,还以为傅南歧走了。她拿出小本本,背对着门趴在桌上咬着鼻头,一边磨牙一边给傅云岚再记上一笔。 要不是她怕蛇,她就让傅南歧搞条无毒的菜花蛇扔她床榻上去! 一觉醒来看见有条蛇缠在手上或者是腿上脖子上……呵呵,吓不死她! “死傅云岚,死傅云岚,臭丫头!”白楹边骂边写,没注意到身后多了个人。 直到人影覆盖住小本本,她才发现不对劲…… “啊……唔!”白楹吓了一跳。 傅南歧捂住她的嘴,幽幽道:“想把静太妃喊来,你就叫吧。” 白楹瞪他,拿手拍他:“呜呜呜!”松开! mm.p狗男人祝你单身一辈子! 傅南歧面无表情松了手,目光落在白楹的小本本上。 屋子里点了两三盏灯,明亮的环境下,傅南歧眼尖瞄到了有一面纸上写着点清风阁头牌被告状的事情。 他神情一紧,手慢慢收拢。 怎么……这么记仇的。 傅南歧真的是,一点都不知道轻点,白楹感觉脸颊都被他捂红了。 她酸溜溜地想,有武功的人真好,力气都这么大。 “你怎么还在这儿?”白楹柔了柔脸,没好气道。 她把小本本和笔都收起来,回头就见傅南歧神情不明,他忽然问道:“你之前……还请清风阁的人到竹南小苑抚琴?” 白楹点点头,觉得他看见也没什么,顿时大吐苦水:“……哇你是不知道,把人从我们手里头骗走了还不算,竟然还去告状!也不知道是谁这么不要脸,我服了,碍着他什么事了……听依依说,想约长寻公子的时间可难了,她花了不少功夫和银子才插队约上一日,没想到就这么泡汤了。” 白楹叹气:“依依说可能是淮南王妃,但我想来想去总觉得不是她……” 傅南歧斩钉截铁道:“是她。” 白楹用狐疑的眼神看着她。 她还是不相信。 淮南王妃不会是那样的人。 但是傅南歧……好像也没理由骗她吧? 如果白楹仔细观察傅南歧的细微表情,一定能看出一点心虚,但她没有。 她皱着眉头,看了傅南歧一眼,开口赶人:“走吧走吧,我要睡了。” 她嘀咕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于理不合,被太妃知道肯定要把我吊起来打……” “……”傅南歧面无表情,只想冷笑一声。 和清风阁小倌在一起不算孤男寡女,和他倒是划分界限这么清楚。 呵。 傅南歧走了。 白楹快速把门啪一下用力合上。 傅南歧:“……” 好!得!很! 看着外头人影消失,白楹摸了摸下巴。 “有问题。” 第265章 较真 翌日,秦南雨一大清早就进宫了。 她是卢国公长女,也是卢国公唯一的女儿,在娘家时候备受宠爱和重视,到了夫家,也深得夫君尊敬。 高门贵女,当家主母。 如意郎君,儿女孝顺。 秦南雨还没尝过被人下了脸面的滋味。 她坐在青鸾牡丹团刻紫檀椅上,手里头捧着一杯热茶,茶盖轻轻拨弄水面浮着的几片茶叶,脸上笑意不散,便是此刻听了李皇后的话,神情也纹丝不动。 作为大族贵女,在外面绝对要端的住场面,便是生气,也要不动声色。 抿了一口茶,芊芊玉手将白玉茶盖合上,完美契合,没发出一点声音。 放下杯子,秦南雨这才抬了抬眼皮子看了李皇后一眼。 “合着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我儿不该自己上赶着找死?”她唇角上扬,语气带笑,眼神确实带着几分不加以掩饰的讥诮。 可不可笑? 李皇后脸色不太好看。 她是这意思,可秦南雨却直接戳破那层遮.羞布,不给人留半点情面。 真是狂妄至极!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秦氏再怎么厉害,还能越的过皇权? 半靠在广寒木七屏围榻椅上的太后笑道:“这么多年,二丫头脾气一点儿也没变。” 这句话一出,气氛顿时有所缓和。 昭贵妃掩唇一笑道:“哪只脾气没变呀,明明这容貌,也一如当初,美丽动人。” 秦南雨是生气,可不代表她不会做人。 她又不是个炮仗一点就着对着谁都喷.火? 秦南雨笑道:“太后娘娘当初也是看着臣妇和素华长公主一起长大的,自然是对臣妇再了解不过,除了臣妇祖母,臣妇最敬重您了。” 先打感情牌,再把人捧得高高的。 秦眉在贵女圈子混的如鱼得水左右逢源八面玲珑,她亲姑姑自然不可能查到哪里去。 毕竟是一家子,基因摆在那。 转了个面,秦南雨又道:“贵妃娘娘才是真的昭容不改,雍容华贵。臣妇和贵妃一比,又算的了什么呢?” 昭贵妃笑容愈深,温柔可亲的模样,只差就如当年一般一口一个“雨姐姐”亲亲热热喊了。 太后慈蔼道:“还一口一个臣妇呢,从前你和素华一起来给哀家请安的时候,可不似现在这般守规矩。” 秦南雨从善如流改口,带着一点晚辈撒娇的亲昵道:“太后这不是打趣我呢?好歹我也是做了四个孩子的娘了,哪儿能再和年轻时候一样。” 太后笑着点点头,有点怅然道:“还是你有福气,膝下子女众多,哀家的素华生下怀阳之后,便元气大伤……” “太后这是说的什么话?被怀阳郡主听见了,还要以为您是不喜欢她了呢。”秦南雨捂嘴笑道,“不是我埋汰自家孩子,四个加起来恐怕都比不过郡主一个人,也不知道素华是怎么养的,如此端庄大气,看的我眼馋的紧。若不是被霍家老幺抢了去,我便是舍了半辈子的脸皮,也得把郡主聘回家。” 太后笑的合不拢嘴。 比起夸她,她更喜欢听人夸她女儿,外孙女。 昭贵妃含笑道:“我记得,郡主之前最喜欢和阿楹在一块儿玩,两人好的跟亲姐妹似的,没想到郡主最后还真成了阿楹三嫂嫂,真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啊。” 提到白楹,太后就不得不夸一夸她了,“这丫头,是个极听话懂事有福气的姑娘。” 秦南雨仔仔细细听着,末了笑着道:“听我儿说,嫡公主是想拌白楹的来着,结果他这个傻子,路也不看就冲了过去,现在脑袋撞出个洞躺床上,也算是安分了。” 太后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尴尬了。 倒是昭贵妃,神情有些许微妙。 怎么听秦南雨话中,像是有为白楹不平的意思?秦老太君的威信就这么大吗?白楹救了她一命,就得到了整个秦氏上上下下的看重。 听闻之前,久病不愈的淮南王妃,好像都对白楹另眼相待。 昭贵妃心里盘算着什么别人不知道。 李皇后的脸色已经无法用难看来形容了。 “李夫人,不过是小孩子家家的玩闹罢了,何必如此较真?小孩子不懂事,难道我们大人也要跟着气量小吗?” 蠢货。昭贵妃凤眼含笑,不紧不慢喝了口茶。 秦南雨“啊”了一声,惊讶地看着李皇后,她差点没被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给气笑了,“玩闹?谁家玩闹会把人脑子弄出个洞来?” 她用帕子掩住口鼻,笑了笑:“还小孩子呢?我儿再过不久怕都要成家立业了,皇后娘娘再看不起我们,也没必要在这上头羞辱人啊。” 再者,她秦南雨,就是气量小! 李皇后张口欲言,太后忽然皱眉淡淡道:“皇后怕是昨夜没睡好,着了风寒,头脑不清醒,开始言辞无状来了。” 李皇后:“!!!” 该死的老虔婆! 秦南雨用帕子遮住唇畔那一抹嘲讽笑意,还小孩子,傅云岚都多大了还小孩子?都是可以议亲的年纪了,说出来也不怕笑死个人! 李丞相一家,莫不是除了一个李丞相,其他都是些蠢货不成? 李皇后憋了半天,说出一句:“不如化干戈为玉帛……” 还没说完,桑叶就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向太后等人请罪之后,就焦急道:“娘娘,公主,公主……她出事了!” 李皇后瞪大眼睛,怒道:“你说什么!” 李皇后给太后行了个礼便急急忙忙赶去明兰殿,与此同时,秦南雨谢绝了昭贵妃的邀请,准备走一趟景玉宫。 不知道嫡公主那出了什么幺蛾子。 看太后的样子,原是准备惩戒嫡公主一番的,听到出事了的消息,便也只得先搁浅。 秦南雨没放在心上,教训一个小姑娘,倒不如去动她外祖家来的好。 这样,才更能给人教训不是吗? 给李丞相添堵,想必不少人会跟着落井下石。 走到半路,秦南雨远远就看见一个穿着淡黄色春衫的姑娘往这边走来。 巴掌大的小脸,五官精致小巧,皮肤苍白,眉眼却充满了灵气。 乍一眼看去,还真有几分像幼时的淮南王妃!再加上之前在秦家小宴上见过白楹,秦南雨心下已经有了答案。 “是阿楹吧?”她笑着喊道,怕白楹不认识她,便主动道,“我是李晗的娘,秦眉的亲姑姑。” 在此之前白楹还真不知道秦眉的姑姑竟然还是李晗的母亲。 被她这友好的态度弄懵,好在白楹及时反应过来上前行了一礼,“阿楹见过夫人。” 秦南雨亲手扶起她,一面仔细打量一面暗自点头,果然是能让太后和祖母赞不绝口的姑娘,是挺不错的。 白楹不喜欢拖泥带水,她上来直接道歉:“夫人,对不起。因为我的缘故让李小公子受了如此严重的伤,如果您不嫌弃,我这里有一些自己炼制的丹药,都是太医瞧过了说可以用的,还有……” “阿楹师承国师大人,小小年纪竟连炼丹都精通了,了不得了不得!”打断白楹的话,秦南雨笑道,“不是你的错,何必道歉?” 她想到嫡公主嚣张跋扈的行事作风,再看白楹,越看越顺眼。 心想果然人都是对比出来的。 秦南雨道:“在这里说话不方便,阿楹不如请我去景玉宫坐坐?” 白楹:“……” 倒也不是不愿意,她就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呃,不客气的人。 白楹带了秦南雨和她的侍女折回景玉宫。 静太妃看见她又回来了,还以为她来搬考山,没想到带回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静太妃安好。”秦南雨笑容不改行礼问安。 静太妃看见她就想到淮南王妃。 就是想有好脸色,也变不出来。 “李夫人,稀客。”寒暄一句,静太妃自称身体抱恙,手中鱼食一洒,纷纷扬扬落在池子里,转身就走。 这样子哪像是“身体抱恙”? 分明是连敷衍都不想敷衍。 秦南雨:“……”怕不是四妹妹想抢人家孩子,被人家知道了。 只看这态度,想来是没戏了。 白楹又一次诚恳地向秦南雨道了歉,她跑到屋里头把正准备送到李侍郎府上的赔礼和丹药通通拿了出来。 秦南雨:“……”这个小妮子还真不玩虚的,还以为她只是客套一下呢! 这么多东西,她一个长辈怎么好意思收? 白楹道:“你一定要收下,不然我于心有愧。” 好像明白了祖母对白楹另眼相看的原因。 秦南雨的笑容中多了几分真心,她并不是小心眼的人,自然不会因为这个而对白楹有所怨恨。 害她儿子受伤的人是嫡公主,又不是白楹。 白楹也是受害者。 秦南雨通情达理道:“那我便替李晗这臭小子收下了,回头等他伤好了,再让他同你道谢。” “……”道啥谢?谢她害他把脑门磕出个洞?白楹欲哭无泪,要不是看出秦南雨没那意思,白楹都要以为人家是在说反话臊她了。 “不敢当不敢当……都是我不好……” “跟你没关系!” “夫人宽宏大量,阿楹感激不尽,若是日后有用的是阿楹的,尽管开口。” 秦南雨眼睛一亮,这就要用上了! 第266章 蚂蚱 “阿楹,我四妹妹,淮南王妃想必你也见过了……” “咳咳。”两声清咳,打断秦南雨的话。 白楹暗笑,转身低头低眉顺眼道:“太妃。” 静太妃不紧不慢走过来,轻轻斥了一句:“怎么李夫人坐在这,你连杯茶都不给人家倒一杯?这就是我常教你的待客之道?” 白楹态度很好地认错:“是阿楹做事不周到。” 又向秦南雨道:“此番怠慢,阿楹在这给夫人赔不是了。” 呃……想拐人家姑娘,却被抓了个正着。 简直不要太倒霉。 秦南雨这辈子都没碰到过这么尴尬的事。 偏偏静太妃也不戳穿,话里话外无甚能挑出错处的,俨然一个颇有教养的长辈。 但……这话怎么这么像软刀子呢? 刀刀划过秦南雨的脸,嘶——疼得慌! 秦南雨无往不利的八面玲珑和直爽大气还是头一回没能发挥任何作用。 她笑了一声,道:“我是打心眼里喜欢阿楹,不必这么客套见外。” 静太妃:呵呵。不和你见外,和谁见外? 白楹尴尬癌都要犯了。 她和秦南雨统共也不过是见了两面,怎么就担得起这种“打心眼里喜欢”? 明明之前在秦家小宴上,秦南雨见了她,都没什么特别对待的。 这次李晗可以说是因为她受伤,作为一个母亲,能理智对待不迁怒她,白楹已经觉得很神奇了。 至于……喜欢? 听上去实在有些天方夜谭。 静太妃吩咐人看茶,脸上也不是之前那副连敷衍都不想敷衍的表情了,她眼中带着几分防备,淡淡道:“李夫人刚才想说什么?我也一道听听吧。” “……”绕是秦南雨脸皮再厚,当着静太妃的面,她也开不了这个口啊! 阴险!太阴险! 秦南雨琢磨着,不然先把白楹骗到家里去,再想其他办法? 这个念头才升起,白楹就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静太妃怪责道,“怎么回事?昨夜又着凉了?” 白楹:“不知道呀。” 静太妃就用一种理所应当且不容置疑的语气道:“天气渐热之前,就不要出去了。” 那怎么行呢? 秦南雨差点就脱口而出。 她听见白楹笑眯眯地点头应好,在静太妃面前保证以后不会再让她担心了这一类的话当真是乖巧懂事,慰贴至极。 秦南雨的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古怪的想法。 如果……这个姑娘真的是她四妹妹的亲生女儿呢? 看到这一幕,淮南王妃恐怕得被气死吧? “夫人还有事吗?若无其他要事,阿楹送您出去吧。” 秦南雨回神,就见白楹笑盈盈地看着她。 秦南雨心情复杂,点了点头。 心里想四妹妹怕是要失望了。 静太妃是先帝的妃嫔,虽然在宫里低调简出,和隐形人没什么两样,但只要霍家在一日,有谁会真的把她当隐形人看待呢? 送走秦南雨后白楹折回,还没到屋子里头,就听见静太妃悠悠道:“傅云岚一觉醒来,发现床榻上多了好几只癞蛤蟆,甚至有一只伏在她脖子上,那冰凉的触感……嗤,怕不是个傻子吧?睡梦中竟一点感觉都没有,若是有人暗中下毒手……” 她话没说完,白楹就干脆承认了:“是我。” 她一贯带笑的脸上浮现厌恶的情绪,“像是蚂蚱一样,不吃教训,蹦跶个不停,偏偏还不能弄死,真麻烦。” 静太妃早就看穿了她性格,“又是傅南歧带你去的?” 白楹:“那不然我哪有那么大本事?” 静太妃斜她一眼道:“我看你本事挺大的。” “您别挖苦我了……” 静太妃道:“你都这么大了,要知道和傅南歧保持距离,又不是小孩子了。” 白楹含糊不清道:“看情况吧。” 傅云岚这件事还没完,尽管她哭得凄惨,一把鼻涕一把泪,晚上都不敢睡觉,床褥等物都换了干净,但一沾枕头就想起蛤蟆那恶心冰凉的触感……她就睡不着! 她甚至发了疯似的拿鞭子狠狠抽打明兰殿的宫人,将她们抽的满身是血尤不解气! 她恨啊! 在这种害怕憎恶的情绪下,傅云岚连太后的惩罚都没有理会半分,她要求和李皇后一起睡,这么大个姑娘了说出去也不怕害臊! 偏偏李皇后心疼得不得了,把挨打的宫人通通发落了,就应允了傅云岚的要求。 她压根见不得女儿落半滴眼泪。 傅云岚每晚每晚睡不好觉,精神状况也就差去,李皇后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偏偏这不是外伤,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李皇后心里其实怀疑上了白楹。 但一想就算白楹有那些什么稀奇古怪的药粉让人昏迷,她也没那本事进到明兰殿中来。 心里明白是一回事,憎恨不改是另外一回事。 白楹每每去给太后请安,在寿康宫看见李皇后,都能感受到她那毒蛇一般阴冷的眼神,让人毛骨悚然,背脊生寒。 不过人家也沉得住气。 后面白楹从静太妃那知道,原来是卢国公和淮南王两人在朝堂上接连三四天参了李丞相一本。 李丞相门生众多,但又怎么比得过枝繁叶茂的大族? 卢国公和淮南王一个是朝中极有威望的国公爷,一个是皇帝情同手足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一个分量就已不得了,更遑论两个。 再加上李侍郎一家,李晗的两个兄长一个姐姐都已经走上仕途嫁人生子,一个个听说李晗受了委屈,哪能忍? 他们比不了卢国公这些大人物,唯一能做的就是给李丞相器重的门生添点堵,便是不能一击毙命,恶心死他们也足够了。 当蜈蚣的几十条腿被斩断一半,那他就开始岌岌可危了。 如此情形之下,李皇后还敢再轻举妄动吗? 要知道,霍家还没开始有所为呢! 嫁做人妇后,怀阳郡主和霍澜蜜里调油,感情好的不得了,得了空霍澜便带妻子出去游山玩水,等他们回来后,就听到了这一个消息。 怀阳郡主对傅云岚的德行再是清楚不过,她原以为白楹和秦家几位贵女交好会让傅云岚忌惮,可没想到人家天不怕地不怕,谁都不放在眼里,想让白楹摔跤,却不想捅了个马蜂窝! 即便白楹没有受伤,也不能掩盖傅云岚的恶意,怀阳郡主当晚便回了长公主府一趟。 回长公主府做什么? 当然是要素华长公主去太后那吹耳边风,给白楹做主啊! 素华长公主想着尽管白楹是出嫁女静太妃的养女,但却是正儿八经上了霍家族谱的,自家女儿算是人家三嫂嫂,不冲这一层关系,也得看两人要好的情分上去帮衬帮衬。 白楹不是简单的人物。 说不定来日她不在了,怀阳还倚仗她呢。素华长公主如是想,隔日便一个人去了寿康宫。 太后本来就对傅云岚没什么好感了,她三番两次折腾,终于成功把最后一点儿微薄的亲情折腾完了。 现在,让太后在一个骄纵张狂的孙女和屡次救她和皇帝性命的白楹中选,太后绝对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妃嫔之中,她的天平也显而易见逐渐往昭贵妃那边倾斜。 傅云祁是太后和皇帝最满意的储君人选,只是出于一些不稳定的因素,才一直拖着没有定下来。 如今,太后和素华长公主母女俩私底下说话,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 “母后的意思是,想赐婚祁郡王和白楹?”素华长公主眯起眼睛,“昭贵妃不嫌弃人家出身?” 更何况,如果皇帝真的属意傅云祁,他会让自己心爱看重的儿子娶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哪怕人家上了霍家族谱,是国师大人亲传弟子……可大臣们能接受未来的皇后,来历不明的事实吗? 素华长公主不是看不起白楹的出身,她只是客观地说着这个问题。 太后拍拍她的手,“也不说不定,这还得看国师大人的意思。” “母后您是说……或者祁郡王还高攀不起白楹?” 太后淡淡道:“如果白楹是要继承国师大人的一切,便是哀家同意,皇帝同意,国师大人也不会让他的继承人做大煜皇后。” 皇帝还没死呢,她们就在说这种话……真的是刺激啊。 素华长公主情绪不外露,笑道:“不提这些了。母后,李氏鼠目寸光,白氏吃人不吐骨头,洛氏……儿臣近些年倒有些看不清她了,还有皇兄一直宠爱的那个华贵人,她倒是也有本事,至于桑嫔,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 细数起来,宫里头竟没几个能拿得出手的。 数十个妃嫔加起来,也比不了先皇后一根手指头。 想到先皇后,素华长公主眼眸一闪,有时候,她总觉得傅南歧深藏不露,能耐非同寻常。 或许……这结局未定,谁都有可能。 “母后,您可得多盯着她们一点儿,尤其是白氏,这个女人……委实不是什么善类。” 太后摇头叹气,如果可以,她真是一点都不想用昭贵妃,白鸢鸢此人心肠狠毒,这些年和李氏不知道残害了多少皇帝骨肉,偏偏有些还是她暗中纵容…… 素华长公主办完女儿交代的事情,又和太后说了一会子话,临出宫前去见了皇帝一面,在那恰好看见给皇帝磨墨的华贵人。 皇帝待她,倒是一如既往的好。 第267章 好养 四月初,白楹最终还是没抗住淮南王妃一封又一封的信,答应了前往淮南王府。 她本来想凑秦画一起,奈何这段时间秦画有事,不能陪她。 静太妃知道她要去,脸色很臭,再三强调:“天黑之前必须回来。” 白楹道:“那当然,我又不会睡在那。” 静太妃心想,那怎么说的定?淮南王妃生了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便是不落泪,只轻轻蹙眉,就能让人心软得无话可说。 普天之下,能和其平分秋色的,也就只有先皇后了。 可惜先皇后没了。 白楹去淮南王府是淮南世子亲自来接的。 正巧霍澜和怀阳郡主两人从寿康宫给太后请安出来。 四个人在宫门外撞了个正着。 霍澜眼神古怪,问白楹:“你去哪儿?要不要送你?” 白楹立马朝向怀阳郡主,甜甜撒娇:“三嫂嫂,你看三哥哥说话的语气,像不像抽债的人?” 怀阳郡主现在最喜欢听白楹喊她“三嫂嫂”,她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当下不轻不重拍了下霍澜手臂,“给阿楹赔不是。” 霍澜:“???”这就是他一休沐就带媳妇儿跑出去的原因。 这他妈是谁的媳妇儿啊? 是他霍澜的还是她白楹的? 气死他了! 霍澜:“楹妹妹,对不起!” 白楹笑眯眯道:“好说好说。我正要去看望淮南王妃呢。” 沈宴看了白楹几眼,道:“走吧。” 霍澜带着点不情不愿的情绪警告道:“照顾好我妹妹啊。” 沈宴“嗯”了一声,很不习惯霍澜那句“我妹妹”。 好像在炫耀似的。 路上太烦闷,白楹试探性地喊了一句“世子”,本以为对方不会有回应,没想到沈宴隔了半晌说道:“你可以和之前一样喊我。” 之前? “……沈宴哥哥?” “嗯。” 白楹忍不住抿唇一笑,比起冷酷凶残的傅南歧,温柔宽容的傅云祁,乖张傲慢的霍澜……沈宴确实是最像兄长的人。 白楹手指不安分地抠着指甲,犹豫再三问道:“王妃……还怪你吗?” 问完她就后悔了,但说出的话泼出的水,怎么也收不回。 白楹就忐忑地等待他的回答。 沈宴道:“谢谢你。” 白楹一愣,随即想到之前的事情,明白了。 她认真说:“沈宴哥哥,不是你的错。” 是与不是,到现在还重要吗?妹妹已经被他害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沈宴又低声说了一句“谢谢”,两人就再也没有交流。 半个多时辰后到达淮南王府。 淮南王妃已经等的焦急不已。 白楹这次登门不是空手来的,她的小布袋里装了好几瓶调养身体的丹药都,是她自己炼制的,药材也选最贵最好的,不过送给淮南王妃也不心疼。 淮南王妃见到白楹又露出那种欣喜含泪的神情,好在知道克制,她小心翼翼拉着白楹的手,见白楹往后看,她心下一哂,头也不回道:“一起过来吧。” 沈宴脚步一顿,低低应了一声:“是。” 淮南王妃把白楹带去了自己的院子,怕和女儿没有话题,她特意让沈宴到老淮南王的书房里拿了几幅字画出来供他们欣赏。 原以为白楹会喜欢,没想到白楹很坦诚地说:“也不是……很懂啦。” 她眉眼弯弯的样子实在招人疼,更遑论将白楹视作亲生女儿看待的淮南王妃。 她正要开口,就听见沈宴用清淡的语气给白楹来了一个详细介绍说明。 从画的由来,立意,到境界,他说的不快不慢,配合着白楹消化的速度,时而白楹好奇地提几个问题,沈宴也颇有耐心地做解答。 小半个时辰下来,白楹竟然还有了点兴趣。 神了。 她对这些其实没有多大爱好来着。 一个上午过去,还真就讨论书画了,要是再来一个秦画,场面一定热闹非常。 白楹用仰慕的眼神看着沈宴,惊叹出声道:“沈宴哥哥,你好厉害呀。” 沈宴眸光微微柔和,他摇了摇头,没说话。 白楹转身抱住淮南王妃的手臂,激动的先来了一遍无脑吹,把沈宴夸的耳根微红,最后意犹未尽道:“王妃,你怎么把沈宴哥哥这样聪明绝顶,文采飞扬的人生出来的呀?” 淮南王妃早就被白楹亲近的举动喜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她眼眸含笑,容光焕发,状态比起之前不知道要好多少,看了一眼沈宴,淮南王妃笑道:“他自小聪明,学东西也快,很让人省心。” 白楹赞叹道:“比我家三哥哥好不知道多少倍呢。” 霍澜:捧一个踩一个,人干事??? 沈宴脸上也带了隐隐的笑意,道:“都是母妃教导的好。” 她教导了什么? 淮南王妃唇边笑淡了几分,想到她的女儿回来了,对沈宴的态度也有所缓和,“午膳就在这儿跟我们一起用吧。” 甘亭这时插话道:“王妃吩咐小厨房做了两道世子您喜欢吃的菜,若是无事,世子就陪王妃和白姑娘一起用膳吧。” 沈宴神情错愕,娘亲……还记得他喜欢吃的菜? 淮南王妃不经意问道:“阿盈喜欢吃什么?” 白楹一高兴连续报了好几道菜,后面想起来不应该这么没规矩,她忙补救道:“我,我什么都能吃,很好养的!” 淮南王妃疼惜不已。 甘亭笑道:“哎呀,跟世子一样的口味呢。” 沈宴神情柔和:“麻烦甘亭姑姑了。” 白楹也跟着道:“麻烦甘亭姑姑了。” “不麻烦,不麻烦。都是应该的。”甘亭退下,心想真要是亲兄妹就再好不过了。 白楹见缝插针地说:“儿肖母这句话真的一点儿都没错,王妃,沈宴哥哥和您长的好像啊。” 淮南王妃一愣,“真的吗?” 顺着女儿的目光,她开始仔细端详沈宴的脸,好像……还真的挺像的。 沈宴喊了一声:“母妃。”被她们肆意打量的目光弄的很不好意思。 白楹赞不绝口:“沈宴哥哥真好看,跟王妃一样!” 淮南王妃笑容止不住漫上来,她高兴道:“阿盈也好看,阿盈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姑娘。” 商业互吹的环节到了。 白楹得心应手,十句话里面有八句话是和沈宴有关的,不是明褒,就是暗赞,总而言之除了夸还是夸。 效果也很明显,临近午膳,淮南王妃脸上的笑容就没下来过,对淮南世子的态度也比之前好了不少。 后面白楹拿出送给淮南王妃的丹药,淮南王妃感动地几乎落泪,吓得白楹连忙说其他话分散她的注意力。 淮南王妃其实想问很久了,她道:“阿盈身上的这个小布袋,还挺别致的。” 白楹低头看了眼,笑道:“是洛妃娘娘给我做的。” 洛妃做了好多个,什么颜色什么样式的都有。 虽然到了这个年纪,静太妃已经不太想让她继续戴着这个小布袋在身上,但白楹据理力争,静太妃还是拗不过她。 她的东西这么多,银针丹药龟甲纱布……这些都很重要的好不好?没有小布袋她放哪儿?塞胸口吗? ……她还是想发育的。 白楹没注意到淮南王妃眼神一瞬间的变化,她忽然想到一件事,干脆趁现在气氛好一并说了算了。 “王妃,有件事想和您说。” 淮南王妃快速遮去眼底的情绪,温柔道:“你说呀。” 白楹道:“我听说小郡主是走丢的……后面我让国师塔的人帮忙打听查了下,这些日子有了一点结果。” 淮南王妃和沈宴俱是一愣。 沈宴面上浮现喜色,“妹妹……有消息了吗?” 她还活在世上吗?她有没有吃苦?她在京城吗?她还记不记得他了? 想比淮南世子的惊喜和不知所措,淮南王妃显然要冷静许多。 她想到一件事。 她的阿盈是国师大人捡回去的,那么国师大人是否会隐瞒阿盈之前的一切? 淮南王妃轻声问道:“什么结果?” 白楹一鼓作气道:“也就查出了一点儿眉头,还不知道小郡主在哪儿。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小郡主不是沈宴哥哥弄丢的。” 沈宴愣愣地看着她。 淮南王妃问:“什么意思?” 白楹低声道:“小郡主……是被几个人带走的。”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人,或许是仇家,或许是人贩子,或许是当时的乱民,又或许是…… 白楹没有接着说下去。 她觉得淮南王妃的情绪不太对劲,她好像……过于冷静了。 淮南世子似乎徘徊在了奔溃边缘,他眼中有水光闪过,紧接着一声不吭便冲出了倚沐院。 他要去找父王! 他要去问问他,当年的仇家,是不是清理干净了! 沈宴此刻反倒希望是自己弄丢了妹妹,而不是有人故意策划的这一切……如果是前者,妹妹还有可能活着,后者,那就是再无生机。 白楹见沈宴跑了出去,下意识站起来也要跟着去追。 “阿盈!”淮南王妃抓住了她的手,把她的理智也给拉回来了。 白楹很担心,“王妃,沈宴哥哥他……” 淮南王妃道:“不用管他。”怕白楹觉得她说这话过于无情,她又补充了一句,“他自己能想开。” “……” 白楹忽然觉得自己看不透淮南王妃了。 第268章 庄子 在淮南王妃心不在焉度过了一个下午,就在白楹想离开的时候,淮南王妃提出了一个请求。 不要邀请,是请求,她眼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语气柔.软:“天色渐晚,阿盈……不如就在此歇下?” 白楹犹豫了一瞬,摇了摇头,“您别这样。” 淮南王妃眼底布满失望,情绪也低落下来。 她是个极聪明的女子,这种聪明从前只用在替夫君分担要事,管理淮南王府上面,现如今,她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神情,什么角度,才能让人心软。 可惜的是,她的女儿心如磐石。 淮南王妃很不甘心,明明阿盈心疼了不是吗?可为什么最终还是拒绝了她? 是因为静太妃吗? 白楹确实心疼淮南王妃,她没忍住握住了淮南王妃的手,她的手稍小并不能像大人一样将淮南王妃的手包裹其中。 淮南王妃露出笑容。 白楹道:“下回得了空,一定再来看您。另外……小郡主,一定能找回来的。” 她不仅让国师塔的人帮忙寻找,就连傅南歧那都拜托了,只希望淮南王妃的女儿真的还活在这世上吧。 “她……”已经回来了。 看着白楹明亮干净的眼眸,淮南王妃紧紧握着她的手忽的一松,她笑容温柔:“借你吉言,我儿一定能找回来的。” 白楹点点头,正要走时,淮南王妃拉住了她,“阿盈!” 白楹或许自己都不知道脸上笑容有多无奈纵容,“怎么了?” “我先前,听画姐儿说那个告状……”她欲言又止。 白楹尴尬一秒:“……” 淮南王妃忙解释道:“除了甘亭,我没有和其他人说。” 白楹露出轻松的笑容,“我就知道。” 她就知道淮南王妃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那么是谁呢? 白楹暗自皱眉,实在想不出来,只好作罢。 淮南王妃见白楹如此相信她,胸膛之中有暖流划过,好像有什么东西塞满了空荡荡的心,暖暖的,涨涨的,快要溢出来。 淮南王妃张了张嘴,原本想说的话到嘴边转了一圈变成了“下回可千万当心些,别让其他人知道了。” 白楹:o(╯□╰)o 白楹莫名有一种被长辈温声叮嘱小心嫖昌别被抓了的诡异感。 然而其实她只是想听个曲儿找点乐子而已。 千般不舍万般留恋,最终还是不得不放开了白楹的手,“别忘了,过几日……” 白楹微笑道:“不会忘了的。” 她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找傅南歧。 他之前怎么说的? 不知道还瞎几把乱讲说什么肯定是淮南王妃。 还好她没动摇。 白楹赶在皇宫宵禁前回了景玉宫。 静太妃看见她回来,冷哼一声,倒是什么都没说,用完晚膳,白楹直接回了房。 丹药是不可缺少的东西,不论是身边人的大病小病,还是自己防身,都需要用到。 傅南歧虽然没说过,但白楹知道他要做的事情需要大量的丹药。 丹药,占卜,画符,医术。 这四样白楹都有努力跟上进程。 尽管或许达不到国师大人的百分之一,但她是确确实实有在努力,不论结果如何,只说现在,她很享受这个充实的过程。 “喵~”矫健的黑影从窗口跳跃而入。 白楹正准备要睡了,她刚炼好一瓶丹药,听到猫叫声,回头看了一眼。 在烛光的映照下,苍白的脸色被橙光晕染,十四岁的白楹,精致小巧,温和平静。 她牵起一个笑容,朝黑猫招手:“好几日没见到你了,小可爱,你去哪儿了?” 黑猫歪了歪脑袋,高贵冷艳的架子再也摆不起来了,它慢吞吞地走过去,跳到了白楹怀里,“喵呜”慵懒一声叫唤。 它去帮她教训那对可恶的母女了。 白楹给它找了小鱼干做宵夜,她摸了摸黑猫黑得发亮的毛发,嘴角的微笑一直没消失。 窗外夜幕如布,繁星点缀。清凉的夜风从缝隙里吹进来,白色窗纸后面有光一闪一闪浮动。 是萤火虫。 白楹的心也前所未有的平和。 她躺到床上,把被子盖好。 黑猫懒洋洋地趴在了白楹鞋子边上,它添了添自己带着小鱼干香味的爪子,轻轻叫唤一声,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便先白楹一步进入梦乡。 白楹吞下丹药,平躺在床榻上,她现在大概有一米六左右,离她梦想中的一米二大长腿还有很大的差距。 但她可能等不到了。 不管她承不承认,也不能否认时间流逝的速度是可以用惊人来形容的。有时候她能感觉自己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所有养分都集中在了花骨朵上,随着身高一寸寸拔高,身形逐渐长开,她的内里,已经虚弱不堪。 经过之前的大病一场,国师大人留给她服用的丹药已经完全满足不了她的需求了。 她如今也不过是虚虚撑着罢了。 国师大人估计的没错,如果没有解药,她最多活到十六岁。 十六啊…… 白楹轻轻笑了,抬手手背覆住酸涩的眼眸。 她很喜欢以前好友说的一句话。 ——什么是人? ——欲.望满身。 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生物。 他们矛盾且复杂,渺小却又强大。 白楹只是亿万尘埃中的渺小一颗,面对现实,她也和普通人一样。生命的流逝让她也开始惶恐,惶恐美好的一切,即将从手心溜走。 细沙一般,她抓不住。 嘴硬心软的静太妃,和蔼纵容的舒嬷嬷,清雅温柔的洛妃娘娘,稳重体贴的轻风姐姐,还有很好很好的霍家人,怀阳郡主,姚依依,秦画……傅南歧,沈宴,傅云祁…… 白楹想,如果真的到了生命尽头,说不定,傅云岚那个欠揍的臭丫头,都会被她怀念。 毕竟像这种死性不改的人,也是少见啊。 被子一蒙,白楹蜷缩成一团。 第二天白楹没能及时起来,静太妃看她精神怏怏,情绪好像还有点儿不对劲,心生奇怪,便让人去知会大儒一声,白楹不太舒服,请假一日。 白楹坐在静太妃面前,打了个哈欠。 面对静太妃的疑惑和担忧,她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道:“可能是没睡够吧,毕竟,我现在在长身体呢。” 舒嬷嬷很重视长身体的事儿,闻言立马催促白楹去睡个回笼觉,什么也没有长身体重要啊。 要知道白楹刚来景玉宫那会儿,整个人就比豆芽好一点儿,小小的,瘦瘦的,弱弱的……能养到这么大,可是非常不容易的! 静太妃慢慢也就打消了疑虑,她还以为是昨天在淮南王府发生了什么…… 白楹果真去睡了个回笼觉。 除了轻风,就连静太妃也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白楹也没有想一直瞒下去,只是……还不是现在。 休整了一天,接下来白楹按部就班去太学,依旧国师塔景玉宫两头跑,和小姐妹约,空了陪陪淮南王妃,傅南歧那也一直保持联系往来…… 直到某一天,傅南歧盯了白楹超过一炷香,后者趴在桌子上睡的正香,还没有一点察觉。 傅南歧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没生病,那为什么精神这么不好? 因为傅云岚的事吗? 可是不是已经过去了好久? 就连那只畜.生都为她出气,接连好几日逮了死耗子扔在李皇后床榻下,堆积成山直到发臭了才被发现。 她是怎么了? 白楹其实没睡去,她就是心口疼,怕表情因为剧烈的疼痛而狰狞吓到傅南歧,就把脸掩盖在手臂下。 大概缓了几刻钟,她才装作一副睡醒的样子抬起苍白的脸,带着一点迷茫,问道:“啊,我睡着了?” 傅南歧坐在不远处,淡淡“嗯”了一声。 白楹的表演没有一丝痕迹,就连傅南歧都没发现她是装的。 大概是体内的毒肆意破坏她的身体,实在是没力气,白楹难得没什么心情欣赏傅南歧俊美无双的容颜。 她问:“刚才讲到哪儿了?” 傅南歧盯着她,没续上之前的话题,他道:“走吧。” 看出来傅南歧没讲的意思,白楹后知后觉的点点头,还以为他要送她回去。 他们现在在竹南小苑。 白楹也是第一次知道竹南小苑有后门。 上了马车,晕晕沉沉中,白楹就没注意到方向不对。 等到傅南歧的声音响起:“下来。” 白楹才一个激灵! 正常来说,傅南歧只会让人把她送回国师塔,而不是…… 白楹撩开马车帘子,一抬头,就看见一个庄子。 白楹:“这是哪儿?” 她满脸茫然的表情让傅南歧眼中流露出一丝笑意。 “下来。”傅南歧没有去扶她,芳华不止一次和他说对待女孩子要尊重,保持距离,毕竟都占了白楹这么多便宜了,他们不能还欺负白楹年纪小单纯啊! 白楹跟着傅南歧进了庄子。 庄子上是有人看管的。看见傅南歧带着一个纤细病弱的小姑娘来,管事的露出惊悚的表情,尽管他很努力在控制了,但白楹还是发现他眼中的震惊。 好像看见了鬼一般。 呃……傅南歧的人缘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吗? 心疼一秒。 等到走进去,白楹知道这个大庄子的主人是谁后,白楹那一丢丢的心疼,瞬间转化成了嫉妒! 阿靠,傅南歧竟然是个隐形富豪! 第269章 钓鱼 请问,忽然发现身边有个高富帅是什么体验? 白楹:谢邀,这个问题我最有发言权了。首先,我必须正视自己仇富的内心,其次,我悔恨自己不能缩小十岁了抱紧大佬大腿做人形移动挂件,指哪挂哪。最后,我觉得我心动了。 好吧除了最后一句掺了点水分外,以上全是心里话。 京城郊外的一个大庄子,里头还有温泉,这价值,没个二十万两白银绝对买不来。 就算有这个银子,也不一定买得到。 位置好,面积大,环境优渥,最主要的还是这个温泉! 嫉妒使白楹丑陋,“我酸了。” 傅南歧:“?” 什么都没吃,哪里酸? 傅南歧问道:“钓鱼?” “这里还有池塘?”白楹觉得自己好像泡在了柠檬水里,她以前竟然会觉得傅南歧没钱! 她为什么会如此天真?!! 这个庄子范围,都相当于皇宫两处宫殿的面积了。 傅南歧见她有兴趣,就让人去拿了鱼竿和鱼饵过来。 天气有些热,白楹撑了伞,池塘边只有一块地方有树荫,她抢先一步占据了塘边那棵杨梅树,意思很明确:先到先得,这是我的地盘。 傅南歧笑了一下,笑容转瞬而逝。 他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并不在意这点太阳。 可能是因为他态度太好了,白楹那点仇富的心理很快就没了。 因为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不馋傅南歧的脸,反而开始馋他庄子了。 心虚。 白楹默不作声把鱼饵弄到鱼钩上。 傅南歧的动作不知道比她快多少,两人距离不远,但也隔着十几米左右。 一刻钟过去了。 两刻钟过去了。 ……白楹的额头开始冒汗。 她看了眼空荡荡的木桶,又瞅了眼傅南歧那边,没动静。 小人心理让她松了口气。 大家都没钓到鱼,所以不是她的技术问题,是这个鱼的问题吧? 现在的鱼都成精了吗?这么好吃的鱼饵都不上钩。 白楹的肚子有点饿了。 她将鱼竿小心翼翼架在边上,拿出小布袋里的糕点开始啃。 嗯? 啃到一半,白楹忽然冒出个想法。 不然把鱼饵换了试试看? 不是她的问题,也不是鱼的问题,那肯定就是鱼饵不够吸引鱼。 白楹偷偷看了眼傅南歧,他目光沉静,盯着水面,沐浴在阳光下的身形纹丝不动。 ……是个狠人。 白楹拿出东西,做贼似的捣鼓半天,终于做了种新的鱼饵出来。 她假装水里头的鱼饵掉了,拿上来重新添过,把自己做的鱼饵放了上去。 嘿! 还真是神了,换了个鱼饵,没一会儿白楹就感受到了鱼竿一沉,鱼饵被咬住,一股不小的力气扯着白楹。 白楹沉住气将鱼竿往上一提,水珠溅起,不少落在她脸上,白楹抹了把脸,哈哈大笑。 被鱼竿拽上来的鱼躺在草面,扑腾个不停。 好肥! 大概有快两斤重。 白楹废了好大力气折腾一番才把它弄到有水的木桶里。 日光耀眼,即使白楹坐在杨梅树下,也无法完全避免。她抬手遮眉冲傅南歧甜甜笑,明知故问:“将离哥哥,你有没有钓到鱼啊?” 傻子。 傅南歧哼笑一声,“没。” 白楹装模作样唉声叹气:“这么久了,阿楹也才弄上来一条,今天运气不太好啊。” 傅南歧就没搭理她了。 白楹的表演欲得不到满足,非常难受。 她决定好好钓鱼,到时候统统带回去,给静太妃一条清蒸,洛妃娘娘一条炖汤,给霍家送个几条,淮南王妃那也送一条去好了。 完美。 白楹又开始暗搓搓地制作鱼饵。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新鱼饵太好使了,白楹的好运气一直没停下来过。 一条接一条,一条接一条,虽然有大有小,但总比两个时辰里一点动静都没有的傅南歧好啊! 白楹看着满满当当的木桶,第一次怀疑傅南歧的福气是不是被透支了。 还是她作弊做的太狠了? 看着傅南歧平静的俊脸,白楹于心不忍:“给你几条吧。” 傅南歧瞥她一眼:“这个庄子里的东西都是我的。”所以,他要什么没有? 他要是真想要鱼,钓不到,他不可以让人直接把池塘水引到其他地方,然后把里头的鱼一锅端? 白楹读懂了傅南歧的意思,表情瞬间就绿了。 有庄子的人真讨厌。 酸死她吧。 傅南歧今天对白楹挺大度的,不禁许诺了下次还带她来庄子上玩,还主动帮她提了那一桶活蹦乱跳的鱼。 白楹看着傅南歧沉默的侧脸,总感觉他好像有点失落。 她猜测,“将离哥哥,你今天运气好像不太好诶,一条鱼都没有。” 傅南歧“嗯”了一声,说:“毕竟我是天煞孤星的命格。” 白楹听到他这句话,差点被口水呛死! “咳咳咳……”就好像一个有着欧皇体质的人忽然一本正经且还带点委屈的跟你说,啊我这次刮刮乐没中奖。 白楹:???我见识少你别逗我。 但傅南歧也是个影帝级别的人物,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眸微敛,薄唇抿起,隐藏了自己的情绪,像是……在自闭? 白楹:总感觉不现实。 她叹了口气,跟在他后头,没忍住说:“哎呀你还天煞孤星,你明明就是福星高照的命格嘛……这次是我作弊了。” 她把仅剩不多的鱼饵拿给他看,得意洋洋道:“我果然是个天才啊,就连鱼饵都做得这么好!” 唇畔倾泻出一抹笑意,傅南歧抿唇,不让她发现自己在笑。 白楹还在安慰他,毕竟傅南歧身世给白楹印象太深了,“别难过了,不就几条鱼吗,我分你一半啦。” 毕竟是他庄子上的东西。 白楹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被刺激到了,忙上前拉扯了一下他的衣袖,“将离哥哥?” 她这才发现,傅南歧似乎……在憋笑?! 我了个大草! 白楹:“再见。” 傅南歧皱眉,“别乱走。” 庄子是云妃留给他的,面积大得很,白楹第一次来,若是乱走,难免要迷路。 白楹恶狠狠说:“骗子!一条鱼都不给你!” 这么恶劣的人。 她真的是同情心没地方用,下次拿来喂狗也不相信他了。 余光瞥见白楹气呼呼的小脸,傅南歧眉眼柔和下来。 他说:“把伞撑好。” 白楹“哦”了一声,她不太记仇,没一会儿就在打算着分鱼的事情。 “太妃一条,洛妃娘娘一条,霍家四条,依依一条,画画一条,秦老太君一条,淮南王妃一条,沈宴哥哥一条……” 傅南歧越听脸越黑,说了半天也没听见他的名字,打断道:“我呢?” 白楹笑了,眸光熠熠:“不会把你忘了的呀。” 白楹非常大方地给了傅南歧三分之一的鱼。 傅南歧的脸色才好看了点。 不过心里还是不舒服。 其他人也就算了,不是长辈就是姑娘家,沈宴又是什么玩意儿? 傅南歧凉凉道:“怎么,想通了要做淮南王妃儿媳妇了?” 白楹翻了个白眼,道:“神经病。” 傅南歧:“……” 可以说是非常生气了。 白楹现在,真的一点一点都不怕他了。 果然是有恃无恐。 偏偏他还真的无法再用刚认识那会儿态度对待她。 傅南歧冷声道:“沈宴不适合你。” 白楹:“我当人家是哥哥,您可以停止您的脑补了吗?”她忽然眯起眼睛,看了傅南歧一眼,“差点忘了,上次,你为什么那么肯定说是王妃告的状?她明明没做过。” 傅南歧语气很危险:“你信她?” 白楹理所当然点头:“不然呢?” 傅南歧的眼神骤然冷下来,冰雪覆盖的那种,气压低到白楹瞬间感受到了强烈的不适! 有武功的人,果然不一样。 羡慕的同时,白楹颤颤巍巍地想,傅南歧和淮南王妃有仇吗?为什么听到她相信淮南王妃就这么生气? 情绪转变之快,让人叹为观止。 白楹咽了咽口水,故意落后傅南歧一步,嘤嘤嘤麻麻她要暂时和这个人保持距离。 这个气压太踏马让人害怕了。 傅南歧当然注意到了白楹的小动作。 他眼神无法受控地阴冷下来,她这么相信淮南王妃,是因为沈宴? 正如当年她甜甜蜜蜜地喊他将离哥哥,如今也一口一口“沈宴哥哥”,带着天然的亲近,比起对他,有过而无不及。 强烈的嫉妒腐蚀人的心脏,像有虫子在咬,细微的疼痛难以察觉,傅南歧的眼底酝酿着风暴,他淡淡道:“信她,还是信我。” 这是一个送命题,同时也是一个送分题。 白楹用平生最快的语速果决回答道:“当然是信你啦!” 她现在站在的土地,可是傅南歧的地盘。 白楹:“将离哥哥说什么我都信!” 这个钓鱼的代价好大,太可怕了麻麻我想回家!!! 白楹敏锐地感觉到,傅南歧的心情虽然还是不太好,但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吓人了。 她试探着问道:“淮南王妃……和你有仇吗?” “……” 没有及时回答,那就是没有仇。 白楹舒出一口气,安心了。 傅南歧忽然问道:“如果有呢?你站在谁那边。” 白楹:“……” 傅南歧回头,阴冷地盯着白楹看。 她动摇了! 第270章 得罪 自从白楹站在傅南歧这边后,她已经很少看见傅南歧露出这种神情了。 阴冷,凶恶,无情。 黝黑的眸子盯过来,十成十的压迫感扑面而来,逼的人几乎要喘不过气。 白楹不知道他怒点在哪,大概……纯粹是占有欲作祟? 白楹被看的心里发毛,只好倾斜伞的角度,挡住了傅南歧的目光,“还走不走了?” 一声冷笑,傅南歧拎着白楹钓的鱼继续往前走,接下来两人就再也没说过话。 白楹也没什么心情了,在庄子里喝了杯茶解渴,她就提出要走人的意思。 傅南歧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黑眸中闪过不知名的情绪,就在白楹以为看错的时候,再次望去,果然还是那种老样子。 白楹遵守承诺给傅南歧留下了半桶的鱼,剩下半桶是庄子上的一个下人将她拎到马车后面去的。 虽然钓的很轻松,但坐那做了四个小时,白楹屁股都坐麻了,一回到国师塔,让人把鱼分了,沐浴完她就累的不行直接躺床榻上睡觉了。 收到鱼的几个人家倍觉欣喜,可有的人,占了二分之一的鱼,他也仍旧臭着一张脸。 江林办完事情回来后,就看见傅南歧面若寒霜坐在正堂,脚边是仍活蹦乱跳的鱼,因为数量比较多,木桶窄的缘故,它们翻动鱼尾的时候,浑浊的水四处乱溅,不少掉在了傅南歧的衣袍上。 “……”江林一脸的问好,他犹豫了下问道,“殿下,您带白姑娘去钓鱼了?” 傅南歧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江林顿时不敢多话。 他恭恭敬敬地禀报下面人送上来的消息:“殿下,李丞相那……露出马脚了。” …… 自从那日钓鱼闹不愉快之后,白楹和傅南歧之间就再也没有过联系。 白楹倒是让丁和给他送了一些需要用的丹药,奈何傅南歧脾性大,没有如往常一般送些白楹喜欢吃的甜食也就算了,只言片语也不曾回复。 丁和暗暗为白楹抱不平,却不敢和白楹说他每次去岐王府见到的永远都是江林。 姑娘好心待他,怜他身世悲惨,少时凄苦,可他不知感恩也就算了,看这样子,更像是河都没过就想拆桥! 丁元不像兄长那般沉的住气,她好几次忍不住想要劝白楹别给傅南歧丹药,但话到嘴边看见白楹那双明亮的眼眸,她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雪白梨花缀满枝头,如素女轻披薄裳,树身为腰,枝干成臂,花.蕊作钗,清风徐徐掠过一阵扑鼻而来的芳香,吹起的花瓣鹅毛大雪般纷纷扬扬洒落在地。 淮南王正和妻子说:“回头酿些梨花酒,埋在树下,来年一定好喝。” 甘亭面带笑容走进来,行了行礼,道:“王爷,王妃,白姑娘来了,此刻正和世子在前院谈论老王爷早些年作的那副秋霜落叶图呢。” “阿盈来了。”淮南王妃拂开淮南王揽着她肩膀的手,在女儿面前,哪能这样不像话?“快让他们过来。” 淮南王被妻子瞪了一眼,毫无不愉,他双目含笑,长臂再次揽过淮南王妃的秀窄的肩膀,低声哄道:“既然白楹喜欢那些书画,就让他们去我的书房吧。” 省得打扰他们。 不得不说,淮南王妃拿美目瞪人的时候也格外好看。她是百年都难得一见的美人,当年和先皇后齐名,秦家门槛都要被媒人踏破了,最后还是淮南王过五关斩六将,在不少优秀儿郎中杀出一条血路,通过了层层考验,最终成功抱得美人归。 这么多年,淮南王一直都是无比疼爱珍惜淮南王妃的,即便是她缠绵病榻多年,也仍旧不离不弃,照顾仔细。 她是他心尖上的珍宝,便是一双儿女,对淮南王来说也没有妻子来的重要。 被他含笑看着,淮南王妃羞恼不已,她心里自是牵挂着女儿,掐了一把淮南王的手臂,她推搡道:“你倒是提醒我了,你那书房里不是挂了一副雨打梨花的画吗?快去拿过来。” 淮南王常年练武,淮南王妃软绵绵的力道于他而言不过是挠痒痒,不过他还是做出一副吃痛吸气的表情,“嘶!” 淮南王妃白他一眼,夫妻这么多年,她还能不知道他? “快去。” 得,一点办法都没有。 淮南王认命地去做苦力,出倚沐院的时候正好看见白楹仰着头满眼小星星地看着沈宴,“沈宴哥哥,你是怎么在这么短时间内临摹出那副秋霜落叶图的?你好厉害啊!” 满满的仰慕。 淮南王视力极好,尤其是在阳光下,白楹脸上细小的绒毛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透亮的眼眸,长长的睫毛,秀挺的鼻子,小巧的樱唇……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两边还有若隐若现的酒窝,看得人心肠不由一软。 妻子这么喜爱这个姑娘不是没有道理的。 淮南王心想,就连他,看到白楹都忍不住想到他那个早夭的女儿。 沈宴温声道:“因为我不止一次临摹过那副画,熟能生巧,自然速度就快了。” 白楹以前最不喜欢看那些诗了词了,她爷爷老是说她没有文学细胞,就连附庸风雅都做不到,寻常有什么大型慈善会,都是她哥哥陪老人家去买真迹书画一类的。 作为一个理科生,她也很无奈啊! 所以哪怕到了这里,在大儒门下收获到了不少墨水,白楹也一如既往敬佩那些出口成章,精通诗词书画的人。 和沈宴拉近距离相处后,白楹就发现他简直就像是翻版的哥哥,她对他有着天然的亲近,除了第一次在秦老太君的院子里被他的抗拒伤害到外,白楹现在是一口一个“沈宴哥哥”,哪怕都没什么力气了,还是想和他说话。 沈宴这个人,也太太太好了吧。 比霍澜这个所谓的三哥哥好一百倍! 带着怀阳郡主在湖面泛舟的霍澜忽然打了个喷嚏。 怀阳郡主关怀问:“是不是着了凉?不然我们回去吧?” 霍澜一面摆手一面说:“肯定是白楹说我坏话了,回头教训她。” 怀阳郡主好笑道:“明明是你得罪的人太多,你偏要怪在阿楹头上。” 乖张傲慢的霍澜不肯承认自己的问题,他嘀咕一声又笑道:“别提那个臭丫头了,好不容易出来玩,别扫了兴致。” 怀阳郡主笑着嗔他一眼,半靠在他怀里,看船外青山绿水,碧波荡漾。 “沈宴哥哥,你有心上人了嘛?” 快走近的时候,淮南王妃就听见白楹小小声问了这么一句,她心里不禁咯噔一声,慌乱之下急急忙忙就喊了一声“阿盈”,带着勉强的笑容迎上去。 哪有长辈迎小辈的道理。 白楹赶忙过去。 独沈宴站在原地,耳廓泛红,一脸不知所措。 白楹……问这个做什么? 白楹也是没办法了,她总不好意思去和淮南王妃说我另外一个小姐妹看上你儿砸啦! 本来白楹也没想要直接问沈宴的,但他和她说话的语气太像哥哥了,白楹一个不留神嘴瓢就把心里那句话给蹦了出来。 嘤嘤嘤感觉好崩人设。 淮南王妃此刻握着白楹的手,欲言又止。 白楹感受到她手的冰凉,皱了皱眉,“王妃,您的身子太虚了,得好好调养,别不吃药。” 换做平常,女儿贴心的话一定会让淮南王妃感动到眼泛泪花,但现在……她一门心思全被白楹刚才那句话占据,只惶恐不已! 她是知道阿盈和沈宴是兄妹关系,可其他人都不知道啊!他们都以为她在说胡话,想女儿想疯了。 如若阿盈因为沈宴耐心又博学而喜欢上他,她眼睛都要哭瞎了! 淮南王妃声音都开始颤抖,但她还是坚持把那句话说完:“阿盈……你不能……不能喜欢沈宴……” 说完她狠狠闭上眼睛,生怕看见女儿伤心欲绝的眼神。 白楹黑人问号:“……” 她哭笑不得,才发现淮南王妃误会了什么。 想到来之前姚依依千叮咛万嘱咐要帮她探出淮南世子有没有喜欢的人,白楹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姚依依说,如若淮南世子有心上人,她便潇洒放弃,不再心心念念。如果没有,那她是怎么都要争取一番,与其日后嫁给门第相当的世家子弟相敬如宾,倒不如搏一搏嫁给自己喜欢的少年。 有怀阳郡主前例在先,又知道白楹是真的对淮南世子没有男女之情,姚依依自然要将这重大任务委派给她。 苦了白楹,接连两次做红娘。 淮南王妃抓着她手的力道变大,可以看出她是真的很紧张。 白楹心一横,想着淮南王妃也不会说出去,就凑到她耳边道:“阿楹是觉得,有一个姑娘很好,肥水不流外人田,阿楹喜欢王妃,所以想把那个好姑娘留给王妃做儿媳妇。” 这种话若是落在别的世家夫人耳中,一定会认为白楹不知羞耻! 哪有好好的姑娘家,会说这种话的? 但淮南王妃却松了一口气,并没有觉得这种话有多么“离经叛道”。 她的心稳稳落地,只抓住了那两句“肥水不流外人田”“阿楹喜欢王妃”,笑意爬满眉梢,她轻声笑道:“若阿盈不弃,便视宴儿作亲哥哥看待,至于阿盈说的那个好姑娘,回头……你再与我详细说说,好吗?” 身负重任的白楹收获到了巨大惊喜。 她喜滋滋道:“王妃你真好!” 沈宴:“……” 虽然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但看见淮南王妃和白楹同时露出欣喜的笑容,沈宴的眼神也不由自主柔和下来。 第271章 彪悍 淮南王妃和白楹又约了下一个登门日期,欢喜得不行,连带着看沈宴都顺眼许多,晚膳时分还主动给沈宴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叮嘱他:“多用些。” 淮南王妃本来也是疼爱这个儿子的,只是后面因为失去了女儿,才迁怒沈宴,认为是他故意趁着家中忙乱一团时候,把女儿带出弄丢。 这些年郁结于心,每每看见清俊无双邪恶沈宴,她就会想到自己女儿生死不知,或许还在那个破地方受苦,她的心就如同刀割一样疼痛,对沈宴是能用多厌恶,就有多厌恶。 但现在不一样了。 女儿回来了,这些年总得来说过的也还好,静太妃,洛妃,国师塔的人都将她如珠似玉的女儿照顾的很好,淮南王妃心结渐消,不仅整个人的精气神有明显好转,就连对待沈宴,也有了曾经的母爱。 阿盈亲近骨肉至亲的哥哥,她也该好好反思,自己这些年究竟错过了些什么。 晚膳用完,沈宴从受宠若惊到后面的魂不守舍,娘亲对他这么好,一时之间,他都无法适应。 “宴儿?” 沈宴抬起头,一脸茫然:“母妃说什么?” 淮南王妃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她声音很温柔,是沈宴儿时最喜欢的声音,尤其是她喊“宴儿”的时候,沈宴心中总会冒出一种酸涩的情绪。 他从来不曾怪过娘亲。 淮南王不愿妻子多费口舌再说一遍,便替她道:“你母妃问你,可有心上人?” 淮南世子:“……”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怎么人人都问他这个问题? 生怕淮南王妃是想为他和白楹做媒,沈宴忙摇头:“孩儿现在心中并无其他念头,只想……” 淮南王妃打断道:“你也不小了,霍家的三公子与你一般年纪,都已经成亲了。” 沈宴:“……” 看淮南王妃那么喜欢白楹的样子,沈宴很大很担心她会撮合他和白楹。 沈宴不是不喜欢白楹,只是这种喜欢,并不是男女之情,他觉得白楹,就如同那个被他弄丢的妹妹,时而喜爱,时而疼惜,时而又会有愧疚的心理。 沈宴低声道:“母妃,我待白楹,只是妹妹……” 淮南王妃睁大眼睛,“自然是妹妹!不然你还想如何?” 没想到淮南王妃情绪一下子这么激动,沈宴被吓了一跳。 淮南王安抚道:“宴儿有在认真听,你好好说话就是了,情绪如此激动,等会儿身子不舒服了可怎么好?” 淮南王妃缓了缓语气,复而温声道:“是阿盈,看中了一个好人家的姑娘,觉得肥水不流外人田,想介绍给你。” 沈宴呆若木鸡。 就连淮南王都惊呆了。 ……这年头的小姑娘都这么彪悍了吗? 这边淮南王府一派和谐,那边岐王府却是如乌云蔽日,江林在心里叫苦不迭。 我的老天爷哟,怎么让他摊上了这么一个难伺候的主子? 芳华很早之前就说过,傅南歧这种古怪性子,阴沉,冷漠,最不讨喜。 若非他是娘娘唯一的骨血,就连芳华,都看不惯他这种脾性。 所以现在,白楹恐怕也是已经厌恶他了吧? 只点了一盏灯的屋子里,昏暗得不像话。 根骨分明的手背青筋暴起,青年坐在黑暗中,冷酷的眸子闪着野兽掠夺的光芒,阴气森森。 江林守在外头,对自家殿下的脾气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白楹不过是去了一趟淮南王府,傅南歧怎么又生气了呢? 尽管白楹现在和他们一条船上的人,但他们也没资格限制她要和谁交好不是? 对于江林和芳华而言,白楹和越多的人交好,反而对他们有利。 君不见霍家大公子二公子在朝堂上时常帮着傅南歧说话? 所以江林很搞不懂傅南歧心里在想什么。 若是占有欲作祟,那就只管去和好,毕竟他们现在可不能少了白楹。 不论是她的占卜,还是丹药,都让他们次次化险为夷,伤口愈合的速度不知道比从前快多少倍。 但看傅南歧这样子……怕是要他低头,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这种性子,真是不讨喜。 外头下人急匆匆跑过来,靠近房门,脚步不由自主地放轻,低声道:“江公公,有信。” 说着送信到江林手中。 信封外面一片空白,只有右下角点了一滴墨,是白楹的风格! 她比较懒,做标记的话通常只会拿毛笔点一点,看上去好像是不小心溅上去的。 江林摆摆手,示意人下去。 傅南歧不喜欢吵闹,他院子附近鲜少能看见伺候的人。 江林是唯一一个能待在这里的。 他敲了敲门,“殿下,白姑娘来信了。” 里头忽然响起东西摔碎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沉默,江林等候一会儿,半晌门开了,傅南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江林非常自觉地把信送过去。 傅南歧拿了信,没有一句话。江林都没来得及看一眼里头是什么东西摔碎了,傅南歧就直接反手把门关了,啪一下,很响。 看上去,别人就能知道他心情不愉。 要是白楹看到这一幕,心里肯定要吐槽。 孤僻少年变成了→孤僻青年。 啧啧。 傅南歧没有在第一时间拆开信。 他眼中带着点讽刺,盯着那封带着墨汁香味的信,唇中溢出一声冷笑。 她不是在淮南王府玩的很愉快吗?还给他写信做什么? 自己跟自己赌气最难受,傅南歧磨了磨牙,最终还是决定放过自己,拆开信,上面除了一些炼丹需要用到的草药外,就只有一句。 【想泡温泉′???`。】 最后面的那个颜文字画的虽然清楚,但傅南歧看不懂。 只是隐约从这不知名的符号里感觉出了白楹好像在撒娇一般。 他呵呵两声,把最后那句话裁了下来,压箱底,他就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 “江林。” 外头脑袋耷拉下去的江林听到里头喊,顿时一个激灵忙应声道:“诶,殿下,奴才在。” 傅南歧淡淡道:“把庄子上的温泉好好休整一番。” 他就没记错的话,淮南王妃的陪嫁里头也是有一处温泉的。 白楹不去找淮南王妃,却来找他。 是不是说明她还是更亲近他? 傅南歧舒展眉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算她识趣。 ……古怪阴沉的岐王殿下,不仅有着自我开导能力,而且其实还是一个非常好哄的人。 白楹等了两天,都没等到傅南歧回信,不禁心灰意冷。 她现在简直快被体内毒素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轻风几乎无法控制她体内的毒素了,给国师大人写信,好久才收到回信,但上面也就寥寥数语。 “心平气和,等我归来。” 轻风难得在白楹面前骂人,骂的还是她尊敬多年的国师大人:“疯了不成?等您回来,阿楹怕是都不在了!” 火大至极。 她只能想办法缓解白楹的疼痛。 古书上有记载,泡温泉有驱寒健身,利于一些疾病治疗的功效,如今白楹每晚疼的大汗淋漓,吃药都缓解不了,轻风没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白楹就想到傅南歧庄子上还有一个温泉。 但等了几天都没还没有回信,白楹真的快疯了。 “死傅南歧,小气鬼,小气鬼……”白楹在心里骂着,她痛的要死,感觉那些毒素就跟一条条虫一样咬着她的五脏六腑,时而如坠寒窖般冰冷,时而又似置身火场,炽热不已。 不要太痛苦。 大概是第三日傍晚时分,白楹从太学出来,远远就看见华贵人在御花园散心。 看样子像是在等她。 白楹慢慢走过去。 华贵人正要说话,看见白楹额头上的细汗,不禁先关怀道:“楹姑娘今日莫不是穿太多,都热出汗来了。” 屁,这是痛的!痛的! 白楹的唇色都是苍白的,她笑了笑,没说话。 华贵人便只好说正事,低声道:“殿下说明日在竹南小筑等您,带您去庄子上。” 说着抬手拿帕子给白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姿势极为亲近,看上去像是在关心白楹怎么热出了一身汗。 白楹笑着点头,“好。” 她真不是生气拿乔发脾气,只是因为身体太疼了,一点儿说话力气都没有。 好在华贵人不介意,白楹没有久待,她怕自己再停留片刻多说几句就要被华贵人看出来她的不对劲了。 今日回国师塔,白楹和轻风说了一下明天去傅南歧庄子上泡温泉的事情后,就回屋休息了。 因为毒素发作,她这几日丹药也没炼。 丁元每晚每晚都守着白楹身边,白楹让她自己去休息,她也不肯,就现在白楹的情况,她怎么敢走开呢? 白楹没办法,晚上就让丁元跟她睡一起。 丁元刚开始是强烈反对的,后面强硬不过白楹,只好拘谨地和她同榻而眠。 尽管这样,她也不敢真的睡去。 有时候,丁元半夜醒着,看着白楹哪怕是在梦里也因为疼痛而紧皱的眉头,心疼不已。 她不明白为什么像姑娘这样好的人要受这么多苦。 而那些鸡鸣狗盗,罪大恶极的人却可以逍遥法外,享受最好的一切。 为什么呢? 丁元不明白,但她发过誓,会用自己的生命去守护姑娘,穷极一生,也要让姑娘平安。 第272章 鼻血 怕过分苍白的脸色吓到别人,白楹特意在出门前往脸上抹了一点点胭脂。 她的手法不娴熟,还是轻风给她抹的。轻风的手巧,不过一下便把胭脂抹匀轻易覆盖住苍白脸色,转而呈现出来的那种淡淡粉红,看着很自然。 轻风叹道:“若是不能缓解,那无论如何也得让大人回来了。” 白楹歪了歪脑袋,“也不是很疼。” 小姑娘长成大姑娘,但还是一如既往的乖巧懂事。 轻风眸光温柔,给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道:“去吧。” 白楹感觉自己像是在坐公交车,到了竹南小苑这个中转站之后换车继续前往目的地。 到了之后,白楹拿着自带的衣物去找傅南歧。 庄子上的管家说:“姑娘,殿下有事,还在外头没过来,我先让这个丫头带您去温泉那吧。” 也行。 白楹看了眼五十多岁的头发花白的管家,笑着点了点头,“谢谢您。” 管家:“当不得当不得。”说着看向边上一个婢女打扮的女的,吩咐道,“好好伺候姑娘。” “是。” 白楹跟着婢女往里走,温泉所在的地方是拥有一个独.立院子的。 婢女抱着白楹带来的衣物,上前想要给她宽衣解带,被白楹连忙拒绝了:“没事没事,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婢女不再勉强,道:“姑娘,奴婢就站在边上,不乱看,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喊奴婢。” 白楹含糊应了一声,脱的只剩单衣,回头看了一眼,婢女背对着她,果然没看过来。 面前温泉很大,足够容纳十多个人在里面游泳。水面雾气氤氲,水的温度可以想象。 大热天泡温泉,白楹还是头一遭。 她抱着手臂,踩着玉质的台阶走进去。 温暖的水迅速将她包裹,适宜的温度让人毛孔张开,连疼痛都缓解了几分。 白楹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 她在水里把单衣和最里面的亵.衣给脱了,她仗着氤氲雾气模糊人的视线,慢腾腾划到岸边,把施漉漉的衣服放在草地上,喊了一声人,婢女立马问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帮我看一下衣服……” 好娇好软的声音。 婢女心想,目不斜视走过去,只看见水面披散着黑色的头发,女孩子的脸若隐若现,看不真切,她低头左右看了看,就找到了白楹的贴.身衣物。 “奴婢帮你保管好。” “……谢谢。” 婢女看见她面色微红,嘴角不禁上扬,很快又控制住,低下头带着白楹的衣服走到不远处。 白楹闭着眼,不得不说泡温泉真的很解压。 不仅缓解了毒素带给她的疼痛,连带着这些日子紧绷着的神经都得到了舒缓。 疲惫不堪。 白楹都想就这样睡去。 虽然还是疼,但却比之前好多了。 白楹心想,不知道这里面加点药材能不能做个药浴? 大概过了一刻钟,婢女提醒道:“姑娘,不宜泡太久。” 回应她的是一声软绵带鼻音的“嗯”。 婢女走过去,没有注意到温泉不远处多了一个人。 傅南歧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来这里。 练武的人视力向来很好,哪怕氤氲雾气遮掩,他也清楚看见白楹因为泡温泉而微红的脸颊,施漉漉的头发披在肩上,她慢慢走出来,水波荡漾,锁骨逐渐分明。 太瘦了。 傅南歧心里冒出这个想法,紧接着,他看见锁骨之下又一寸肌肤,雪白中泛着粉红,是很漂亮的颜色。 再往下,大概就是有了起伏的胸脯。 一股热流忽然急涌而下。 傅南歧面无表情别过脸。 他抬手,抹去了那点鼻血,还以为就没了,结果发现抹完还有。 “……” 他咬着牙,低声咒骂一句:“禽.兽。” 可不是禽.兽吗? 白楹换好干净得衣服,眯起眼喟叹道:“舒服。” “姑娘身体看上去不太好,适合多泡温泉。” “嗯?”白楹没听清。 还以为白楹因为自己一时忘记身份说话逾越而生气的婢女慌里慌张跪下道:“奴婢该死。” 白楹愣了:“你做什么?快起来。” 她搞不懂为什么庄子上的人都这么谨慎,想来大概是傅南歧管教得严吧? 婢女抬头见白楹不像是生气的样子,松了口气,这才拿了干净的布给白楹擦干头发。 白楹道:“我自己来吧。” “是。” 白楹边走边擦头发,随口问道:“岐王殿下平时对你们凶吗?” 婢女愣了一下,回答道:“殿下对我们很好。” 白楹“哦”了一声,很快就忘了这个话题。 婢女将她带到了新收拾出来的房间,“姑娘,您先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奴婢去。给您拿点东西。” 白楹笑着道谢。 婢女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没忍住说:“姑娘,您和那些世家贵女一点都不一样。” 白楹:“什么?” 婢女腼腆地说:“您一点儿架子都没有。” 白楹笑道:“因为我不是世家贵女呀。” 没有世家贵女的命,还摆什么世家贵女的架子? 婢女不相信,就白楹这细腻的肌肤,精致的容貌,以及灵气通透的气质,哪是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呢? 她欠了欠身,规规矩矩地退下。 白楹坐在干净的床榻上,薄薄的被褥还有被太阳晒过的味道,嗯……还算傅南歧有良心。 头发还有一点儿没干,白楹不敢躺下去。 她老老实实坐在窗口晒太阳,等头发彻底干了,她就对着镜子试着自己梳发。 难度有点大。 白楹笨手笨脚的,就连最简单的发髻她都梳不好,好几次折腾,没成功也就算了。 白楹看着手上十多根被扯下来的头发丝,任重道远地叹了口气。 心好累,感觉不会再爱了。 外头脚步声响起,不像是婢女的轻盈的脚步,白楹皱起眉头,只听见敲门声叩叩叩三下,她试探喊道:“将离哥哥?” “……”没动静。 白楹最好披着头发走过去开门。 门一开她左右张望,都没看见半个人影。 所以,那个敲门声是鬼吗?! 白楹没好气翻了个白眼,行了,这些可以确定是傅南歧了。 这个男的怎么这么小气吧啦的? 不就是在淮南王妃和他之间动摇了一下吗? 到现在还在生气? 白楹:服了。 她拨弄了一下头发,左等右等婢女没回来,就折回去躺床榻上小憩了一会儿。 昨晚疼的她一晚上都怎么睡好,又不敢动弹,生怕吵到丁元,泡了温泉之后,身心得到舒缓,困意也就随之而来。 白楹睡着后,有人走进来。 傅南歧就站在不远处看了一会儿,耳廓红如充血,看了好半晌,也没看出有哪里很稀奇的样子。 怎么就……流鼻血了呢? 傅南歧慢吞吞地走了。 婢女带了一碗燕窝粥和一点姑娘家需要用到的东西过来,就见白楹躺那睡着了,小脸有些苍白,看上去好像哪里不舒服,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喊了一声“姑娘”。 白楹在梦里闻到了香味,她几乎是迅速睁开眼,肚子适时“咕咕”叫了起来。 白楹:“???”这么不争气的吗? 婢女伺候白楹用了燕窝粥,又给她梳了一个秀气的发髻,最后目光落在那盒胭脂上,“姑娘,要抹一点儿吗?” 白楹重重点头:“要。” 婢女依言开了胭脂盒,中指抹了一点儿胭脂。白楹闭上眼,仰头任由她施为。 好乖。 婢女心里冒出两个字。 一切完成后,白楹站起来,抱着手臂,问道:“岐王殿下回来了吗?” 婢女答道:“已经回来了。” “带我过去吧。”不管怎么样总得道个谢。 婢女露出为难的神情,“姑娘,殿下说了,现在谁都不见。” 白楹第一反应是他碰到了什么难事,第二反应才是怀疑他是不是还在记仇。 “那算了。”她不坚持。 白楹拿出之前炼制的两瓶丹药,“那麻烦你,给一下岐王殿下吧。” 婢女问道:“姑娘不自己给吗?” 白楹疑惑道:“他不是谁都不见吗?” 婢女卡词儿,很快反应过来:“姑娘去的话,兴许殿下会见您的。” 白楹直接把丹药放到她怀里,摆摆手道:“不了,我要回去了。” 她昨天给自己卜了一卦,不宜出门。 还是早点回去为妙。 婢女:“……” 她干干笑了一下,低下头道:“奴婢送姑娘出去。” “诶。”白楹忽然想起来,“你帮我问一下岐王殿下,过两日我还能再来吗?” 婢女下意识道:“可以的。” 白楹:“他说过了?” 婢女低下头,有意躲避她的目光:“是,殿下说过,姑娘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提前说一声就是了。” 白楹点点头,笑道:“那谢谢啦。” 婢女不作声,在前面领路。 走出那个温度适宜的院子,白楹忽然想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往后看去。 婢女脸上一闪而过慌乱,“姑娘,怎么了?” 总感觉有人在背后盯着她看…… 当然这话白楹没说出来,她摇了摇头,说:“还以为我掉东西了。没事,走吧。” 婢女松了口气,抬头却见白楹定定看着她。 这目光,像是能看穿人心。 婢女:“……姑娘?” 白楹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没事呀。” 她好像知道了。 第273章 不行 大概是尝到了泡温泉的好处,此后一连数月,除了刮风下雨,白楹都按时偷偷摸摸去云妃留给傅南歧的庄子上报道。 期间,她和傅南歧一面也没见到。 入了七月,白楹体内的毒素似乎又被压了下去,潜伏起来。 朝堂上已经有立储声音了。 五分之三支持傅云祁,五分之一支持梁王,五分之一支持安郡王。 至于其他大臣,不是中立,就是皇帝心腹。 昭贵妃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朝堂之上,竟然没有一个举荐傅南歧的,这个结果本该让她高兴的,可是…… 昭贵妃不肯相信。 她向来如此,疑心极重。 不过就如今局面看来,傅云祁几乎是铁板钉钉的储君了。 梁王安郡王,那两个是什么东西? 昭贵妃嗤笑一声,纤细指甲掠过眉梢,她扶正了金步摇,问站在身后的芳年,“母亲六十大寿,是不是快了?” 安国公府乃是昭贵妃娘家,如今的安国公夫人正是昭贵妃的生母。 芳年笑道:“娘娘好记性,还有十多日,便是老夫人大寿了。” “让祁儿去一趟吧,省得那些人,拜高踩低,觉得安国公府没落了。” 芳年道:“安国公府蒸蒸日上,日后说不定还要取代秦氏一族成为大煜第一世家,何来没落一说?殿下最是孝顺,即便娘娘不说,他也知道会亲自登门给老夫人祝寿,娘娘就不要愁了。” 昭贵妃摇了摇头,不能不愁啊。 芳华虽然生不出孩子,但皇上还未厌弃她,昭贵妃到至今都没搞懂她是谁的人。至于李皇后,压根不足为惧,那不过就是一个蠢毒的妇人罢了。 想到什么,昭贵妃冷声道:“洛妃和芳华,是不是走的越来越近了?” 芳年道:“是,但娘娘,洛妃和华贵人再怎么能蹦跶,也不过是群不会下蛋的母鸡,咱们有殿下在,何必忌惮她们?” 昭贵妃道:“你懂什么?所谓蚂蚁撼树,吃了这么多次亏,还不够我们长记性吗?” 芳年道:“奴婢知错。” 昭贵妃眯起凤眼,她倒是要瞧瞧,洛妃……想怎么做。 …… 册册书籍摆放一排,五排为一架,整个书房有五个这样的架子。随意拿下一本,平整的书面跃入眼底,摩擦多次的纸张,可以看出主人经常翻阅和爱护的态度。 白楹在沈宴的书房待了好久,直到淮南王妃开始着急,派人来问。 “白姑娘,您找到《南岭册》了吗?” 白楹眼睛都看花了,“没有。” 甘亭推门而入,“怎么会没有呢?那是世子花了大价钱才从四季楼拍卖会上得来的,平日里极其爱惜,按理来说是不会随意借给旁人翻阅的。” 白楹:“真的没有,甘亭姑姑,我一寸寸都找过了。” 甘亭也找了两遍,还真没有。 “奇了怪了。”她嘀咕,“回头等世子回来,奴婢问一问。” 白楹只好退而求其次,拿了另外一本姚依依喜欢看的,弯眼笑道:“没有就算了,这本也很好。” 甘亭笑道:“那我们快回去吧,小厨房那桃胶糕做好,现在已经可以食用了。” 白楹拿了书跟甘亭走出沈宴的书房,还没转出他的院子,迎面就和归来的主人撞上。 “阿楹。”满怀欣喜的声音。 白楹这才发现沈宴边上还站了一个人,她微微一笑道:“祁郡王安好。” 傅云祁微微皱眉。 白楹改口喊道:“云祁哥哥。” 沈宴问道:“来拿书吗?” 甘亭替白楹回答了:“白姑娘的朋友知道世子有《南岭册》,想借之一看,王妃想着您应该会同意,便让白姑娘自己过来拿了,不成想没找着,便拿了另外的书” 沈宴拧眉,刚想说什么,就见白楹明亮的眼眸看着他,生怕他不同意。 傅云祁笑道:“《南岭册》被我借去了,今日奉还,阿楹刚好赶上。” 白楹去看沈宴,沈宴微微一笑,点头。 白楹方才笑道:“那真是太巧了。” 白楹跟在傅云祁深厚的东临把包的严严实实的书交给白楹,甘亭道:“给我吧,这书太重,白姑娘拿不了。” 沈宴点头道:“那就麻烦甘亭姑姑了。” 白楹也只好道:“谢谢甘亭姑姑。” 还真有兄妹的样子。 甘亭这样想着,就带白楹回倚沐院了。 傅云祁回头看了白楹好几眼,一转身就见沈宴目光不善地盯着他看。 “阿宴,怎么了?” 沈宴道:“你对白楹有意?”说完想到院子里不是什么谈话的好地方,便带傅云祁到书房,只有他们两人,东临留在外头。 沈宴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虽然不明白好友为什么会问,但傅云祁脾气很好地回答道:“我喜欢阿楹,想娶她为妻。” 珍之重之,一生一世的那种。 沈宴道:“不行。” 傅云祁皱眉,温润如玉的面庞多了一丝不解:“为何?” 他并没有看出沈宴对白楹有意。 沈宴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说,他沉默了一会儿,坚持道:“你不能娶她。” 傅云祁脸上没了温和的笑意,他看了沈宴一眼,问道:“你是以什么身份说这种话?” 霍澜尚且都未像沈宴这般警告他。 傅云祁有点不高兴,但他们好友多年,志同道合,傅云祁更多的还是不解。 沈宴也问自己,他是以什么身份不准傅云祁娶白楹。 难道他也如母妃一般魔怔了,把白楹当做阿盈了吗? “……总之,你不适合她。” “我会待阿楹很好很好的。”傅云祁说着便笑起来,眼角眉梢都带着温柔的笑意,“若能娶阿楹为妻,哪怕布衣草鞋,也此生无憾。” 沈宴不耐烦,盯着他冷冷道:“昭贵妃会让你布衣草鞋吗?” 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白楹尚且不知自己成了“红颜祸水”,引得两个无数贵女心中的如意郎君为她争吵,她小口小口吃着桃胶糕,夸赞道:“王妃的桃花保存的好好啊。” 甜蜜之中还有桃花的清香,虽然不能多吃,但白楹已经很满足了。 淮南王妃给她擦了擦嘴,“下回来,再做其他的给你吃好不好?” 说完,两人都被这亲密的动作愣住。 白楹笑道:“谢谢王妃。” 淮南王妃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也笑道:“阿盈上次说的那姑娘,可是姚国公的女儿?” 白楹咀嚼的动作一顿,两腮鼓鼓的,瞪大眼睛看着淮南王妃,活脱脱就像是一只偷吃被抓的小松鼠。 淮南王妃的心瞬间化成一滩水,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要节制,要克制,不能吓坏了女儿,面上这才维持住了亲切温和的笑容。 “王妃……怎么知道?”白楹勉强才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 淮南王妃道:“猜的。” 语气中有一丝俏皮,瞬间模糊了两人长辈和晚辈的关系。 白楹紧张兮兮问道:“王妃,那你觉得,依依她人怎么样?好不好?” 淮南王妃道:“阿盈的朋友,自然都是好的。” 白楹忍不住笑了,她凑近淮南王妃,想和她说悄悄话:“这《南岭册》也是依依想看的,她还想借这本书日后亲自还给沈宴哥哥。” 淮南王妃对女儿的亲近倍觉欢喜,她能感觉出来女儿如今在她面前的随意和亲昵,好似与生俱来的本能。 她心头一酸,拍拍白楹的背两人坐在一块儿,“她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知道想要什么,就得去自己争取,但也没有失了分寸,甚好。” “是吧是吧?”白楹显然很高兴。 夸她姐妹比夸她还有用! 淮南王妃又道:“阿盈想让她嫁给宴儿吗?” 姚国公的女儿,也不是不行。 白楹坦然道:“想啊。”她说着笑起来,怕淮南王妃觉得她太不要脸皮,又补充道,“不过得沈宴哥哥自己喜欢才行。” 就像是怀阳郡主和霍澜,若是霍澜无意,她和怀阳郡主是怎么也不会强人所难。 强扭的瓜不甜,姚依依现在也只是喜欢而已,而没有到非君不嫁的地步。 世家贵女,才不会这么没傲气,没脸皮。 淮南王妃脸上笑容越来越盛,她喃喃了一句:“静太妃将你教的极好。” 白楹没听清,她琢磨着该怎么撮合小姐妹和沈宴,这个分寸若是把握不好,就会出出差错。 轻则让沈宴不喜反感,重则给人姚依依毫不矜持,没脸没皮的坏印象。 淮南王妃温柔道:“宴儿怕是还没有娶亲的念头,回头我问问他,探探口风。毕竟,姚家丫头,确实是个好姑娘。” 家世门第,样貌身段,品行学问,都是贵女中的佼佼者。 “这样会不会不好?”白楹犹豫。 淮南王妃解释道:“宴儿也老大不小了,是该娶亲了,阿盈不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给他相看姑娘。我也只是问问,没有逼他要娶哪个的意思,阿盈放心。” 白楹笑着点点头,眼中仿佛有星光闪烁。 淮南王妃看着她的眼睛,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就是她的女儿。 她的女儿。 第274章 骚动 淮南王妃留了白楹用晚膳,这是第一次沈宴在家却没有和她们一起,谁让傅云祁在呢? 他倒也知道追求姑娘家,不能一味的君子风范,譬如今日,尽管沈宴忍无可忍明确下了逐客令,傅云祁也依旧笑容满面假装没听见。 在淮南王府混了一顿晚膳,掐着点,傅云祁赶上了和白楹一前一后出来的时间。 “阿楹!” 幸好还在王府中,不然等到外面,他这么一喊,铁定引来无数百姓路人目光。 白楹喊了一声“云祁哥哥”,礼貌问道:“有事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喊人的时候把所有勇气都用完了,此时傅云祁面对白楹纯粹的目光时,竟然感觉到了一丝害羞,他开口就是结结巴巴:“啊,那个,阿楹,我,我外祖母过几日六十大寿,你要不要……随我一起去给她,给她老人家祝寿?”说到最后也也不知道是不是破罐子破摔了,语速比之前快了好多。 白楹:“云祁哥哥的外祖母……”和我有关系吗? 怕让人下不来台,她委婉道:“可能没时间呢。” 傅云祁目光中带了点祈求,“阿楹,就去一会儿,一小会儿。” 白楹咳了声,还是很为难。 傅云祁忙道:“若阿楹觉得无聊,不如与姚小姐一同前往,外祖母一定欢迎至极。”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白楹只好道:“好吧。” 也不知道依依会不会去,要不是不去,她就只能一个人了。 白楹:孤独,弱小,无助,又可怜。9 她虽然对昭贵妃有意见,但对傅云祁,她还是很喜欢他的为人的。 傅云祁见白楹答应了,温润的面庞上浮现春风醉人的笑意,他一鼓作气道:“那到时候,我带你去。” “我和依依一起就好了。”白楹这样回答,便朝傅云祁点了点头,径直往外走。 他们在淮南王府的对话虽然没几人听见,但依旧传到了淮南王妃和沈宴的耳中。 相较于沈宴的排斥,淮南王妃倒有些惋惜:“若不是他那个母亲,和安国公府,倒也还是个好人选。” 甘亭现在已经习惯了淮南王妃把白楹当做小郡主的做法,闻言笑道:“王妃别劳心,白姑娘这样好的一个姑娘,哪里还愁没有好人家赶着求娶呢?” 淮南王妃道:“我不急。” 女儿还没有认出她,她可不想这么快就把她嫁出去。 淮南王妃似乎忘记了,白楹便是要嫁人,也是静太妃和国师大人说了算的事实。 …… 又过了数日,临近安国公夫人的六十大寿,秦画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白楹要去的消息,软磨硬泡把人邀了出来,撒娇道:“阿楹,你怎么也不问问我要不要去的?” 她们现在在四季楼,一起的还有秦眉,她已经定下婚约,但还没有成亲。 秦黛是在前两个月就成了亲的,对方是和沈宴同一届的状元郎,一个清贵世家嫡长子。 白楹从窗子里往外头张望,一边琢磨着东街的糖炒栗子正不正宗,一边儿应付秦画:“你不是前几日新得了一首词,正忙的时候吗?乖呀,下回喊你一起。” 安国公府名声不太好,稍微有点底蕴的人家都看不上,秦画去做什么?姚依依不一样,她们关系更好一些,而且姚国公夫人是同意姚依依去的。 白楹心里所想秦画并不知道,她被那一句“乖呀”说的羞红了脸,黏过来,“阿楹,可我想和你一起嘛。” 秦眉不忍直视:“坐好坐好,跟没了骨头似的,回头三婶婶知道不得教训你。” 秦画哼哼道:“二姐姐不说,娘亲是不会知道的。” 白楹笑道:“安国公府没什么好玩的,你不会喜欢,我也只待一小会儿就和依依走了。” 听到这,秦眉挑了挑眉,眼中流露出不屑意味:“那不过就是个蛀虫窝,阿楹都知道不能久留,你还眼巴巴凑上去,你傻啊?” 秦画被说的委屈,“我就想和阿楹一块儿。”又指责白楹,“阿楹都好久没来找我了,常去淮南王府,也不知道要约我一回,天长日久,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把我给忘了呢。” 秦眉:“……”她们姐妹还是一起长大的情分,怎么不见她这样眼巴巴待她? 哼了一声,秦眉故意道:“你这么烦人,又跟棵含羞草似的,谁喜欢你?” 秦画脸红红的,很委屈,“二姐姐又欺负我。” 白楹站起来,一只手拿一块点心,趁她们不注意塞到她们嘴里,把它们堵的说不出话来,才拍拍手一脸风轻云淡:“好了。” 秦眉:“……”这压根就不是小白花,这是霸王花! 秦画:“……”嘤嘤嘤。 好不容易让秦画打消了要去安国公府的念头,白楹在街上买了一份软糯香甜的糖炒栗子,便打道回府。 丁元为她的好人缘感到高兴,在她看来,白楹哪哪都好,可却因为身份的缘故很多高门贵女都瞧不上她,好在秦氏的几位小姐都和姑娘关系不错。 果然有句话说的不错,家世底蕴越是深厚,其家中子弟品行就越是好。 回了国师塔,丁元给白楹准备到时候去安国公府的衣裳和珠花。 白楹一个人在屋子里炼丹,迄今为止她已经能熟练掌握炼丹之术了,成功率也比之前高了不少。 当然,这其中少不了傅南歧隔三差五给她送大量草药了功劳。 投桃报李,十有八九的丹药,也都给了傅南歧。 炼完第二炉凝血丹,白楹准备休息下,她把丹药装进小瓷瓶中封好,就坐在那反复地看玄术书籍。 越是深奥,她就越得多看。 不然得到何年何月才能参透一二啊? 然而狗改不了吃屎,才看了没半个时辰,白楹就开始走神,她心想,明日去傅南歧的庄子上,不知道能不能碰见她。 她总感觉他是有意无意避着她,但好像又不是跟她置气。 如今两人之间除了白楹会给傅南歧写需要用到的草药外,再没有别的交流,白楹就开始觉得无趣起来。 好长时间没见到傅南歧那张美绝人寰的脸,眼睛都开始不适应了呢。 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想,夜有所梦,当晚白楹就梦到了傅南歧。 这个梦还特别奇怪。 她竟然拥有了神力,腿长一米二,穿了双五厘米的靴子,和傅南歧身高持平,然后就用一只手就摁着傅南歧动弹不了。 梦里,白楹肆无忌惮摸傅南歧的脸,一边啧啧称赞,一边凑近数他睫毛有多少根。 数着数着,她就完全把持不住,想撕破傅南歧冷漠的面具。 一个冲动,白楹就把傅南歧压在床榻上,给亲……亲上了! 卧槽!!! 白楹一个惊醒,坐了起来。 她混混沌沌地想,傅南歧竟然毫无反抗之力。 外面已经天亮。 丁元进来时见白楹精神恍惚,还以为她体内毒素又发作了,当下着急不已,正要去找轻风,便听见白楹恍恍惚惚道:“明明不是春天啊……” 怎么忽然就骚动了呢?! 竟然还做这种梦。 说实话,白楹活了两辈子,这还是头一遭。 她的手情不自禁触碰到干涩的嘴唇,不知道为什么,梦中那温润的触感,始终挥之不去。 完了,她不会栽傅南歧头上了吧?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白楹一边碎碎念,一边起床穿衣,抬头忽见丁元站在门口一脸懵逼,她:“……” 夭寿了!!! 好在丁元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伺候白楹洗漱穿戴,将她送去了竹南小筑,那里有傅南歧的人等着,绕了一圈悄无声息没让任何人知道地进了庄子里,依旧还是那个婢女。 每次来,都是她伺候的白楹。 婢女一边带白楹去温泉那,一边说:“今日给您做了板栗酥,加了不少糖,不知道姑娘会不会喜欢。” “喜欢喜欢。”白楹道了谢,问道,“岐王殿下今日会到庄子上来吗?” 没想到白楹会问这个,这还是白楹自从那日后第一次问起,婢女很意外,事实上,白楹每次来泡温泉,不管多忙,傅南歧都会过来,但婢女还是回道:“姑娘见谅,奴婢不清楚。” 白楹笑道:“没关系。” 婢女眉心一动,问道:“姑娘是有事找殿下吗?” “算是吧。” “那奴婢让人去给殿下传个消息,殿下若是不忙,一定会来的。” 就算忙,也会来。 这句话婢女没说出口。 “不用了。”说完,白楹脱的只剩一件单衣,走进温泉里。 适宜的温度让她享受至极,白楹舒展眉头,神情轻松愉悦。 不知道她的小金库够不够买一个温泉,白楹心想。 婢女悄悄退了下去,不知道傅南歧是不是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但她还是让管家给他传了个信。 嗯,就说殿下之前带来的那位姑娘,想殿下啦。 泡了会儿,白楹出了点汗,感觉身体都轻盈不少。 婢女给她擦头发,现如今天气热,头发没一会儿就干了。 傅南歧到的时候,白楹正在阴凉的院子里吃板栗酥,可能是因为口干舌燥,她吃了两块就吃不下了。 傅南歧拎了一小篮子杨梅,眉眼如画,神情并不似之前冷淡。 白楹被他的盛世美颜冲击到了视觉,她无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傅南歧还以为她是在馋杨梅。 第275章 肤浅 “不要多食。”说了这么一句,小竹篮子便放在石桌上。 白楹定定地看着傅南歧,看的傅南歧微微皱起眉头,心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有发虚,直到白楹忽的展开笑颜,夸道:“将离哥哥,你又好看了诶!” 傅南歧的心一松,唇角上扬一个并不明显的弧度。 杨梅并不大颗,也没有冰镇过,但汁水饱满,酸酸甜甜,吃了一颗就停不下来。 白楹连续吃了三颗,才停下来,手指头已经被染成梅红色,擦干净了还有一点儿印子。 婢女不知道什么时候退了下去,小院子里只剩下白楹和傅南歧两人。 傅南歧敛了敛眸子,遮住清浅的笑意,忽然,他想到白楹答应要傅云祁去安国公府的事情,整个人又不好了。 傅南歧变脸速度和白楹简直有的一拼,甚至是有过而无不及。 只是,怎么冷着脸的样子都这么好看? 白楹:我完了。 她真的太吃傅南歧的颜,以至于她觉得这辈子如果没有早死,她也是孤独终老的命。 或许是白楹的目光太肆无忌惮,傅南歧感觉到了一丝古怪,周身的低气压也莫名其妙地得到了缓解。 他问:“看什么?” 白楹笑道:“看你好看呀。” 完全不加以掩饰的赞美,让傅南歧的耳根蔓上了淡淡的粉红。 他语气僵硬:“小小年纪,就知道看脸。” 白楹发现他这样还挺好玩的,她故意道:“不看脸,还看身子吗?” 傅南歧:“……” 如果没有那天意外看见她锁骨及底下一寸肌肤的事情,傅南歧一定会黑着脸说她“口无遮拦”,奈何傅南歧现在心虚得不行,说话都没了底气:“不许胡说……” 白楹被逗笑了。 本来还因为那个梦而有些尴尬,见了傅南歧这模样,白楹反而觉得他越来越可爱了。 就是忍不住……想要逗他。 啊,也可以称之为——调.戏。 白楹就开始了她真心实意的彩虹屁,左一句“将离哥哥你好好看”,右一句“谁都比不过将离哥哥”,最后看着傅南歧,仿佛看见了新大陆,用惊叹的语气作结尾。 “将离哥哥,你耳朵怎么红了?” 傅南歧:!!! 他毫无招架之力,差点就做了逃兵。 先前那点子阴暗的情绪,也在白楹彩虹屁中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原谅她了。 只此一次,如若还有下次,她再去安国公府,他就…… 傅南歧眼底闪过阴冷的光芒。 他就弄死安国公府的人。 调戏得心满意足,白楹把炼制好的丹药都给了傅南歧,又问了点他近日的情况,给出几条意见,时间转瞬而过,到了晌午,白楹才离开。 景玉宫中,静太妃正在给她那棵娇贵的花苗培土,就见白楹哼着小曲儿心情很好地进来。 静太妃不冷不热问道:“捡到钱了?” 小曲儿中断,白楹想了想,认真道:“朱雀街路上看见几文钱,但我没捡。” 静太妃道:“什么好事啊?” 白楹嘻嘻笑了,“确定了一件事。” 静太妃来了兴趣:“什么事?” “不告诉你。”说完白楹就快速溜回房。 她哼着调子,现在可以确定,她是不仅馋傅南歧的脸,还馋人家身子了。 “啊……”白楹趴在床榻上打了个滚,然后坐起来自言自语:“做人要善良啊。” 傅南歧都这么惨了,她要是趁火打劫,不就成了土匪强盗? 清心寡欲,清心寡欲。 默念了两遍,白楹心想,怎么她以前没碰上这么好看的人呢?要是早碰上了,她现在也不会这么把持不住。 “夭寿哦。” 说完,就听见嘭哒一声,黑猫从窗外跳跃进来,凳子被它弄倒,它毫无愧疚之心,反而得意洋洋地跳到白楹床榻上。 快,表扬大爷! 幽绿色猫瞳中写着这五个字。 白楹:“……小可爱,你去哪儿了?” 难道这些日子它做的事情她都不知道吗?! 黑猫怒了,它就知道她心里只有那个天煞孤星! 讲讲也讲不听,到时候吃亏后悔的还是她。 黑猫啪一下爪子打开白楹身上,高冷地看了她一眼,在白楹懵逼的表情中踩着优雅的步子从门口走了出去。 全程,白楹都没反应过来。 咋了,到发.情期了? 但现在不是春天啊! 想到自己,白楹摸了摸鼻子,不然给小可爱找只脾气好点的白猫吧? 慰藉慰藉它孤独而有趣的灵魂。 …… 安国公夫人的六十大寿转眼就到。 静太妃早就嘱咐过她一些忌讳,见她都记住了便大方放人。 可能也有没把安国公府放在眼里的原因在其中。 毕竟就底蕴而言,安国公府,也就比丞相府好了一点罢了。 白楹出来得早,便去姚国公府找姚依依,正巧她也刚出门,两人就坐了同一辆马车。 姚依依有一肚子话想说,一开口,就问道:“怎么样怎么样,你觉得我有没有希望?” “……矜持一点哇。”白楹扶额。 姚依依瞪大眼睛,掐了白楹一把,压根就没用力气:“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姑娘盯着淮南世子这块肥肉?” 呕。 白楹恼怒道:“为什么要用这种比喻!” 害她脑海里立马冒出了一块白花花的油腻至极的肥肉。 白楹差点没给把早膳吐出来。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姚依依道歉,下一句又是那个话题,“阿楹你快说呀,我到底有没有希望。” 之前淮南世子不怎么出现在大众视线中,因此只知其人,不知其貌的有很多,但如今不知道怎么了,不仅淮南王妃病逐渐好转,就连淮南世子露面的次数也多了。 这下好了,全京城的贵女都知道淮南世子清俊无双,样貌不输祁郡王了。 姚依依哀叹一声,眼巴巴地看着白楹。 “……” 她把袖子从姚依依手中抽出来,没好气道:“矜持矜持!” 姚依依:“好好好。” 白楹道:“王妃挺喜欢你的,她上次还问了世子婚事,然后提到了你……” 姚依依屏住呼吸。 白楹接着道:“王妃写给我的信里是说,世子好像没有很抗拒。” 姚依依脑海里仿佛炸开了烟花。 “你的意思是……”她小心翼翼道,“他对我,并不讨厌?” “可能吧,也不喜欢。”白楹随口道,她摸了摸身上的小布袋,和今天嫩黄色的衣衫相得益彰,完全没有一丝维和,“依依,你不要揪我衣服了,要被你弄皱了。” 姚依依“啊”了一声松开手,露出歉意的笑容,但语气一点都不真诚:“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白楹:“……”爱情啊,使人盲目。 “矜持矜持,我知道的!”眼见白楹又要说话,姚依依连忙先一步堵住她的嘴,“吃点心。” 白楹无奈一笑,嘀咕道:“见色忘友。” 姚依依道:“谁让淮南世子这么好看呢?” 白楹挑眉道:“能有岐王好看?” 沈宴是不错,但跟傅南歧比起来,好像还差了一点点。 大概就输在那种气质上吧。 毕竟,“千磨万击还坚劲”的那种经历,可不是谁都有的。 谁料姚依依不屑道:“岐王都一大把年纪了,能和淮南世子比?” 白楹:??? 那是青年才俊好吗姐妹! “你再说一遍?”白楹做出卷袖子干架的动作。 姚依依:“理智理智!” 白楹呵呵道:“你真没眼光。” 姚依依白眼:“你才是!” 傅南歧都二十四了,比姚依依和白楹大了九、十岁! 而淮南世子如今也不过十八,他还没成年呢。 两个姑娘平日里要好的跟什么似的,结果碰到男人的事情,转眼就能翻脸不认人。 各持己见,一路上都在争执谁好看的问题。 白楹:“你就自欺欺人吧,忽略年龄问题你摸着良心说岐王不好看?” 姚依依:“就算忽略年龄,他的性格阴沉古怪,也绝不是好相与的人!” 屁! 傅南歧明明就是面冷心热,而且他小时候这么惨,说不想被呵护被宠爱长大?谁不想从头到尾风光霁月? 白楹和姚依依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指责对方:“肤浅!” “哼!”齐齐扭头。 直到马车在安国公府外面停下,姚依依在贴.身婢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而后不计前嫌朝白楹伸出手。 在外头,白楹一向很配合。 她们走进安国公府,得了消息的傅云祁立马走出来。 “阿楹,你来了。”少年温柔的眉眼中蕴满了欢喜笑意。 得到白楹的回应,傅云祁才朝姚依依点点头,让安国公府一个婢女带她们进去,继续回到安国公夫人的院子里。 安国公夫人还在奇怪傅云祁怎么就出去了,见他回来,才一脸慈祥问道:“怎么了?” “祖母还不知道吧?云祁哥哥是去迎静太妃养女,还有姚国公嫡女了。”说话的是安国公夫人最疼爱的孙女,也就是傅云祁的表妹。 安国公夫人饶有兴趣道:“哦?是吗?” 白卉卉看了傅云祁一眼,小脸泛红,嘴上道:“是呀,之前在姑姑那就听闻云祁哥哥对静太妃的养女极好。” 傅云祁脸上笑容淡下去,他是温文尔雅,是没有架子,但不是软性子。 “阿楹有名有姓,不要一口一个静太妃的养女。”他语气温和,可说出来的话就不是那么和气了。 白卉卉脸上闪过一抹难堪,“云祁哥哥……” 傅云祁继续道:“我们不熟,为了姑娘家名声着想,你还是喊我祁郡王吧。” 安国公夫人眯起眼,在孙女几欲羞愤落泪的神情下,忽而一笑:“祁郡王说得对。” 第276章 八九 见识过淮南王府的贵气,霍家的清明,以及秦家深厚的底蕴,区区一个安国公府,还真无法让白楹产生什么惊奇艳羡的心情。 作为昭贵妃的生母,祁郡王的亲外祖母,安国公夫人六十大寿,自然有无数人上赶着送礼问安。 前院是外男所在的地方,白楹和姚依依未曾踏及。她们直接被安国公府婢女领进后院,还未走进,就听见了几位嗓门大的夫人的笑声,似乎说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笑声持续了好一会儿。 姚依依微微蹙眉,看了白楹一眼,用眼神询问她:多时走? 她不耐应付那些世家夫人,况其中绝不会有她亲近的长辈在,若是有人仗着她是姑娘家面薄易羞说一些她不爱听的话,姚依依心中冷笑一声,她可不是怀阳郡主,端庄大气。 “能多快,就多快。”白楹低声说了这么一句,见姚依依眉头一松,不由得笑了笑。 两人跟着婢女绕过一片林子,入目便是夫人们所在的一个院子。 隔了一堵墙,那是未出阁的姑娘们谈天说地的场所。 白楹跟着姚依依给几位她认识的世家夫人见了礼,便往里头走。 姚依依看见了两个平日里关系还算可以的贵女,她低声给白楹介绍那些人身份。 “穿粉红衣衫的是赵家嫡出二小姐。” “头上戴了玉蝴蝶的是叶家庶出的大小姐,最得她父亲疼爱。” “先前那个紫衫妇人,是安国公的庶出女儿,昭贵妃的庶妹。” “喏,眼角下有一粒小痣的,是安国公世子的嫡女。” 白楹一面听,一面不动声色观察四周。 有人已经注意到了她们。 姚依依口中的“安国公世子嫡女”叫了一声“依依”,便招手让她们过去。 这个动作,不是亲近的人可不敢这么做。 姚依依唇角浮现冷笑,又被她压了下去。 “依依,你身边这位姑娘生的如此标致,我从前竟一点都不知道,今日你可得好好介绍一番。”白琬儿掩唇一笑,眼下小痣流露出无限风情。 她是嫡出姑娘,说起话来的底气都和旁人不一样。 不过,自持主人也就罢了,怎么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呢? 当她是安国公府的下人使唤啊? 姚依依勾了勾唇,半开玩笑道:“琬儿姐姐的消息不太灵通啊,怎么连她你都不知道?” 白琬儿笑容一僵,随即恢复正常。 一个小姐好奇道:“我也不曾有听闻。京中何时出现了这么俏丽的妹妹?” 白琬儿脸色稍微好转。 姚依依笑道:“怎么,不认识也就罢了,难道也不曾听到过,我边上这位姑娘是祁郡王亲自邀来的消息吗?” 什么?! 除了白琬儿,其他听到这句话的姑娘们脸色俱是一变。 她们中除了少数几个家世跟安国公府差不多的,大半都是依附安国公府或者想要讨好有求于安国公府的。 自然会对祁郡王心有幻想。 倒是白琬儿,脸上浮现真心笑容,亲亲热热要来拉白楹的手,被姚依依挡住了,她笑道:“这可是个玻璃人儿,轻轻一碰就要碎的,不当心些,回头霍家两位少夫人,还有秦家的几位姐姐,回头都是要找你算账的。” 身份逐渐明了。 白琬儿瞥了一眼几个不知道掩饰脸色的蠢货,神情自若地收回手,笑道:“我说是谁呢,原来是白楹白姑娘呀,你我同姓,说不定八百年前,还是一家人呢。” 白楹面带歉意,说出了第一句话:“姓是国师大人取的。” 姚依依扑哧一笑,毫不顾及白琬儿的想法,“阿楹一贯老实,不会说话,琬儿姐姐可千万别介意。” “自然不会。” 白楹的名声虽然不大,但若是关注的人,自然能知道几分。 先不说国师大人,单说世家之中,有霍家作靠山,又得了秦老太君青眼,上有淮南王妃爱护,下有秦画等人交好,还有贵女之中颇负盛名的怀阳郡主,闺阁中便与白楹交好,后面还成了人家三嫂嫂…… 白琬儿暗暗叹气,听说之前,这个看似身子孱弱的姑娘,还救过皇上太后,这样的人,便是无父无母来历不明,也不能小觑。 难怪姑姑想要她做表哥的侧妃。 正要开口,外面就冲进一个人,容貌俏丽,眼眶微红,怒气冲冲,一群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冲到前面,扬起手就要打白楹一个耳光。 “没规矩的东西!”白琬儿怒喝一声,抬脚重重踹在白卉卉膝盖上,直让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她厌恶道,“今儿是祖母大寿的日子,你想做什么?” 白卉卉看了白琬儿一眼,随即眼中浮现怨毒,目光落在白楹身上,就在白楹以为她是第二个傅云岚的时候,白卉卉忽然朝身后骂道:“死人不成?还不快把我扶起来!” 追赶不及的几个婢女忙扶着白卉卉起来。 若有若无的眼神打量着这个安国公府四小姐,也就是白琬儿的庶妹,安国公夫人最疼爱的孙女。 白卉卉理智回来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冲动跑来找白楹,也没想到白琬儿敢在这么多人面前这样对她。 羞辱,怨恨,不甘……充斥白卉卉的内心。 看着白卉卉的神色,白琬儿不屑地笑了一下,冷冷道:“丢人现眼的玩意儿,不在祖母面前尽孝,敢跑来这边撒野,若是惊扰到姑娘们。”她没说完,只又冷冷一笑。 嫡出身份拿捏得极好,完全不把庶出的妹妹放在眼里,或者是当做人看。 姚依依皱起眉头,她是真不想在这儿待下去了。 姚依依拉了白楹一下,好在白琬儿出脚的快,不然真让白卉卉得逞了,阿楹随便出点什么事,堂姐就得怪她没照顾好阿楹。 “依我看,十有八九,她爱慕祁郡王。”姚依依在白楹耳边道。 白楹顺着姚依依的拉扯脚步挪到了边上,她能感受到白卉卉的嫉恨目光,“不是十有八九,是十成十。” 姚依依一言难尽,“噫”道:“下回可不许这么心软答应人家了,平白无故的,咱们是来挨打的不成?” 白楹道:“不会,她要是手凑过来,我也一脚。”语气中带了点遗憾,“白琬儿动作也太快了。” 姚依依:“……淑女淑女。” 白楹叹了口气,“可我不想挨打。” 姚依依:“那个是白卉卉,虽然是庶女,但因为安国公夫人很喜欢她,在府里地位要比其他庶女高一些。不过白琬儿不是个好惹的。” 白楹:“看出来了。” 她摸了摸微微起伏的胸口,默念,不怕不怕,妖魔鬼怪,统统退散。 白琬儿雷厉风行地把白卉卉解决了,转头便来向白楹她们赔不是,“让大家见笑了。白姑娘受惊了,快这边坐。” 距离午宴开始还有一会儿。 想必安国公夫人得到那个时候才出来。 姚依依是贵女当中身份最高的,有些人想过来巴结她,但碍于今日主人家是安国公府,招待她们的是白琬儿,她们不敢太放肆落她面子。 姚依依低声和白楹道:“我之前听说,昭贵妃有让白家姑娘做祁郡王侧妃的意思,只是不知道,是这白二小姐,还是那个白四小姐。” 白楹道:“反正和我们无关。” 姚依依道:“我看不然,祁郡王对你好的很,白卉卉兴许也是知道了,所以按耐不住就想打你泄愤。” 白楹无语。 姚依依越说越起劲,“阿楹,你说祁郡王这么想让你来,是不是想把你介绍给安国公夫人啊?” 白楹:“你再大声一点儿吧,回头我的名声坏了不要紧……” 姚依依连忙道:“要紧要紧,我错了,你别恼我。” 白楹笑了,“你前几日是不是见了郡主?怎么也同她从前一般,只知道和我说祁郡王祁郡王。” 姚依依道:“不说了。” 白琬儿除了刚开始热情招待了她们一会儿,后面注意力便被其他人转移,如今被好些姑娘围在中间,脸上带笑,好似众星捧月。 可她算哪门子皎月? 在姚依依看来,安国公府上上下下都让人一言难尽,先不说一把年纪还不肯把国公之位传给世子的安国公,就说这嫡出庶出子女一堆,也没见有哪个让人刮目相看的。 像白琬儿这样的,姚依依都不得不承认,她已经是安国公府这一代的翘楚了。 当年的事情如今的小辈们虽说知道不多,但也有几分明白。 姚依依低声道:“我是觉得安国公府每一个好东西,阿楹,你看见了么?咱们走路过来的时候,我娘亲,秦家的人,霍家洛家,这些百年世家都不曾派人过来祝寿,这边也是,都是些……” 她不好再说下去。 白楹点点头,从一进安国公府,她就感觉出了这里上上下下风气不正。 现在已经非常后悔因为没有咬死了拒绝的意思而答应傅云祁过来。 她真是……脑子被驴踢了。 姚依依见她懊恼,忍俊不禁道:“别想了,虽然这里不是很好,但咱们都不能否认祁郡王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不是吗?” 风光霁月,温润如玉的祁郡王,大煜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 嘻,就是比淮南世子差点。 第277章 君子 这点倒是,便是再苛刻的人,也无法从傅云祁身上挑出毛病。 从相貌,到学识,到品行,他都没有什么可指摘的地方。 君子尚且也不过如此。 他就是君子。 白楹无奈一笑。 又坐了好一会儿,安国公夫人的院子里派人来传话,说是安国公夫人请姚小姐和白姑娘过去。 白琬儿眯起眼,显得眼下那一粒小痣有些突兀。 “那我就亲自送依依和白姑娘过去吧。” 也不容传话的人反应,她便和在座的姑娘们笑道:“可得等我回来,再继续细说。” 有人应道:“若不是赶不及,我们就不能琬儿姐姐了。” 白琬儿笑了一笑,便朝白楹她们走过来:“不好让长辈久等,依依,白姑娘,我们走吧。” 白楹:“……” 姚依依:“……” 在此之前,她们好像还真没碰见过,这样说话的人。 姚依依忍耐住翻白眼的冲动,她和白琬儿没怎么打过交道,素日里也不曾有交集,今日一见,果真如外头所言。 “是个利害人儿!” 安国公夫人的院子里很是热闹。 招待的都是一些分量比较重的客人。 祁郡王也在。 白楹和姚依依给安国公夫人见了礼,发现白卉卉眼眸红肿像是刚哭了一场此刻依偎在安国公夫人的身边,与她低声说着什么。 白楹和姚依依对视一眼:别是告状吧! 她们可什么都没做好吗。 安国公夫人面相不太和善,说话语气也似乎带着其他意思,一句话拐八个弯儿,不过几个回合,就让白楹和姚依依疲惫不已。 白楹:累死爹了。 姚依依:像是吃了苍蝇。 傅云祁关怀问道:“阿楹,没人欺负你吧?” 场面登时静了一瞬。 白卉卉眼泛泪花,低低喊了一声“祖母”,委屈至极的模样,活似先前,想打人的不是她,而是白楹。 白楹:懂了!这是个走小白花路线的! 戏精附身,表演欲上头。 白楹纤细的身子轻轻颤了一下,眼眶泛红,低着头目光和傅云祁错开,语气轻轻弱弱,“没有,多谢王爷关怀。” 傅云祁那话是故意说给白卉卉听的,他先前看出她针对白楹,后面见她出去又梨花带雨回来,生怕白楹受了委屈,又不能亲自去姑娘家那边看看,憋到了现在,终于找了由头让安国公夫人把白楹和姚依依喊过来。 他本就猜测白卉卉做了什么,如今一见白楹受了惊讶委屈却不敢说的模样,心猛地一疼,只怪自己没带个婢女出来将阿楹好生照看周全! 白卉卉:!!! 一个性格爽朗的夫人笑道:“是受了什么委屈吗?快过来让我瞧瞧,生的这一副好模样,真是让人爱到心坎里去了,谁还会给委屈吃?” 白卉卉忍不住道:“可没人给她委屈吃。” 本以为就是个弱不禁风的,不成想还是一个惯会装模作样的! 小瞧了! 姚依依哼了一声,有些话白楹不好说,她无妨,“四小姐说这话也不怕亏心!” 那个言辞爽利的夫人已经招手让白楹走到跟前,她越看这小模样越觉得招人疼,语气都不由得放柔,“我知道你,你叫白楹是吧?” 白楹点点头。 周夫人笑了笑,“我之前曾进宫拜见太后,听她说起过,静太妃的姑娘是一个顶顶有福气的孩子,一直巴望着想见一见,沾沾福气,没想到今日还真见着了。” 白楹低头羞涩道:“承蒙夫人喜欢,阿楹不敢当。” 周夫人哈哈大笑,她是武将夫人,言行举止都透着一股爽利大气,“我膝下无一子半女,每每见了你们这样找人疼的姑娘就把持不住,若有唐突之处,只管说,我不会往心里去的。” 姚依依笑道:“跟您这样的长辈相处,最高兴不过了。阿楹是不是?” 白楹点点头,笑得眉眼弯弯,酒窝若隐若现。 周夫人道:“诶,刚才说到哪儿了?姚小姐说什么亏心不亏心的?我怎么听不懂?” “我来说吧。”白琬儿道,似乎没看见白卉卉焦急的神情以及安国公夫人皱起的眉头,“先前我与依依白姑娘还有其他姑娘们说话说的好好的,谁料四妹妹突然冲了过来,二话没说就要打白姑娘,情急之下我就动了手拦了一拦,让人把她送了回去。” 她就知道这个不入流的东西跑到祖母这里来告状了。 白琬儿冷笑一声,“来者是客,白姑娘还是王爷邀请来的贵客,是做错什么了?四妹妹一句话也不说就要打人巴掌,这不太好吧?” “什么?”傅云祁脸上隐隐浮现怒容。 他很少发火,白卉卉一见他这模样顿时心生后悔之意,不该这么冲动的…… 白楹轻声道:“阿楹从未与四小姐见过面,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明说。” 白卉卉说不出话来,只掉着眼泪低低喊“祖母”。 这不知道详情的还以为是她们做什么了呢! 白琬儿欲作呕。 小家子气,不入流,什么玩意! 恶心死人了! 傅云祁当下道:“阿楹,你脸色看着不是很好,是不是受了惊?我送你和姚小姐回去吧” 周夫人道:“祁郡王莫急,孰是孰非想必夫人心里清楚,定不会委屈了这灵气逼人的姑娘。” 白楹心道:那可未必。 安国公夫人低头看了一眼委屈的白卉卉,又看了眼面色苍白的白楹,皱着眉头,责怪道:“你这丫头,平日里最稳重不过,今日是哪里不舒坦,见了人就打?做错事的下人挨罚也就罢了,怎么还冒犯到客人身上,怕是眼花看错人了吧?该打!该打!” 白琬儿露出意料之中的神情。 周夫人此时说不出话来了。 这个安国公府,真是让人一言难尽啊。 白卉卉委屈巴巴地认错:“是孙女不好,祖母息怒。” 安国公夫人又朝白楹道:“早就听王爷说过白姑娘是个大方善良的人,此番在安国公府上受委屈了,琬姐儿招待不周,也是老身的罪过,实在过意不去。”说着让贴身婢女开了匣子拿了一个镯子送给白楹,当做是见面礼。 白楹:“不敢。” 周夫人笑了一下,虚虚揽了一下白楹肩头,“长辈赐不可辞,白姑娘就好生收着吧。” 傅云祁脸上早就没了笑容,他温柔地问道:“阿楹,你身子可还好?我送你回去吧?” 他毫不掩饰自己对安国公夫人处理结果的不满。 白楹在心里叹了口气,答道:“谢王爷关心,阿楹还好。” 周夫人道:“出去走走吧,透透气。” 安国公夫人淡淡一笑,“说的极是。” 姚依依和白楹走在一块儿,余光看见身后白琬儿捏紧拳头,不由得心生同情,她看了一眼白楹,两人对视一眼。 姚依依便回头喊道:“琬儿姐姐,怎么走的这么慢?快来,早前我就想说了,你今日身上衣服的花样精致极了,是哪家铺子做的?” 白琬儿勉强一笑,跟上来。 周夫人暗暗摇头。 白琬儿也属实有点惨,身为嫡女,但安国公府夫人却偏心庶女,平日里小事上偏心也就罢了,这种关乎家族面子的事情上,还是非不分,最搞笑的是责怪白琬儿招待不周。 她哪里招待不周? 这一大家子啊……真是糟透了。 祁郡王好好一个王爷,竟有这样的母族。 周夫人有点不可思议,毕竟她是见过昭贵妃的,那是一个雍容华贵,温柔宽容的女人,不管内心如何,表面功夫她做的是让人无话可说的。 安国公夫人,怎么看都不想是能生出这样厉害女儿的人。 周夫人原只是想走一遭送份礼,送完就走人,不过白楹姚依依这几个姑娘真讨喜!她无儿无女,之前又都是和夫君在边疆驻守,素日最是眼馋别人家孩子,若不是还知道不能太过豪放,免得吓坏这群娇娇软软的小姑娘,她都要直接上手捏一捏抱一抱摸一摸了! 白琬儿和姚依依说了一会儿话便回去继续招待那些姑娘们了,姚依依见周夫人似乎想带她们去找那些世家夫人,便低声和白楹道:“阿楹,周夫人是曲将军的亲妹子,前段时日才和周副将军被召回京中,上回听说见了宋家姑娘,也是如此热情,你别被吓到了。” 白楹笑道:“哪儿能?” 姚依依心想也是,又想到傅云祁,她回头看了一眼,已经不见他人。 姚依依心生奇怪,又有点不舒服。 怎么说呢? 她和白楹想法一样,若是早知会是这番情况,打死都不来。 那个镯子,成色也不过一般,她娘亲赏赐下人都不会用这种货色,打发乞丐呢? 祁郡王也真是的,她还以为他是真心爱慕阿楹,想要把阿楹介绍给安国公夫人,不成想,平白让人受了委屈,还不能讨回公道…… 未免太过无能! 人是他巴巴请来做客的,不是来受委屈的。 阿楹是正儿八经上了霍家族谱的,可不是什么想攀附安国公府阿猫阿狗。 越想越气。 姚依依这种爽朗性子,自然就对傅云祁有了不满。 第278章 魔怔 这边姚依依胡思乱想着,那边周夫人因为周遭贵夫人说了句什么,就乐不可支,迭声道:“那就承你吉言。” 说了好会儿子话,周夫人忽然想到白楹,于是喊了她过来,怕人家因为自己动作放肆而不好意思,稍稍克制一番,便笑道:“早前在边疆便听闻国师大人收了一个亲传弟子,是静太妃的姑娘,上了霍家族谱,还三番五次救皇上太后的性命,我当时一想啊这个姑娘可了不得。” 紫衫妇人笑道:“若如过人之处,国师大人又为何要收作弟子?便是贵妃娘娘,在宫里头也时常夸赞白姑娘聪明伶俐又乖巧呢,说她是个可有福气的姑娘。” 她是昭贵妃的妹妹。 姚依依给白楹说过,白楹记得。 她低着头,羞怯的模样。 周夫人哈哈笑道:“先前去拜访秦老太君,她老人家对白姑娘也是十分肯定,今儿总算见着一面,可不得要沾沾福气。” 有人瞧不上周夫人这不拘小节的做派,掩唇一笑道:“是呢,周夫人三十好几了,膝下都不曾有一丝血脉,只盼着这姑娘能给周夫人带来好运,有好消息才是。” 此话一出,便有低低笑声响起。 “听闻周将军房内并无侍妾伺候,也不知道……” 也不知道是周将军的问题,还是周夫人自己生不出孩子。 话说一半,剩的一半大家心里都有数。 白楹弯了弯眉梢,感叹道:“诸位夫人真是感情要好情同姐妹啊!” 姚依依一听她这话就知道她的意思,故而憋笑。 紫衫妇人眸光一闪,问道:“白姑娘的说这话,是何意?” 白楹无辜脸:“没有何意啊……只是觉得,非亲近之人,是谈不了这些话题的。”脸上相应露出艳羡的神情。 姚依依佯不高兴附和道:“是啊,堂姐从不和我说这些夫妻……房内的事情,真是小气吧啦!” 听懂了的人脸色一变,很是难看! 至于没听懂的,还笑着说:“你们还在闺阁之中,自然不好和你们说。” 紫衫妇人轻轻笑了一下,“真是……年轻气盛呢。” 倒有几分当年静太妃的样子。 周夫人真是又好笑又感动,被人奚落,她还未来得及回过去,便被这么两个姑娘帮衬维护了。 她不欲把白楹她们留在这,“我们说话,多是你们姑娘家不爱听的,也不强留了,回头再请你们去我府上坐坐,可不要嫌弃。” 姚依依道:“求之不得呢。” 她最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了! 一是一二是二,直爽得不得了! 白楹笑着欠了欠身,跟姚依依回到姑娘家待的院子里。 一离开,姚依依就大吐苦水:“憋不住了,真是一群长舌妇!” “说什么实话呢。”白楹瞥她一眼,不让她继续说。 姚依依不吐不快,碍于是在别人家地盘,只好忍气吞声道:“一个个手伸那么长,别人家房里的事儿,与她们何干?就是见不得旁人好!” 连周将军纳不纳妾,都…… 姚依依被恶心到了。 白楹也是一言难尽。 姚依依撞了撞她手肘,笑问:“诶,你方才怎么这么冲动了,不像是你啊。” 白楹嘿嘿一笑,“太妃说了,看不惯就直说,有人欺负我,就直接欺负回去,反正这里的人,除了安国公和安国公夫人,她都不放在眼里。” 姚依依露出羡慕的眼神:“我也想娘亲和我说这话。” 逐渐走近人堆,两人这才止了话题。 “可算是来了,我还以为是周夫人太热情,将你们绊住了脚呢。”白琬儿笑着说了一句,私底下又郑重其事地跟两人赔了不是。 这让姚依依不禁高看她一眼。 虽说小毛病许多,但大事上面,还是拎的清的。 又坐了一会儿,安国公夫人便在婢女的搀扶下出来了。 按理说,她是和太后静太妃一辈的人,但白楹怎么瞧,都觉得静太妃比她年轻不止十岁,这里面或许有静太妃比安国公夫人年纪小的缘故,但太后可是比安国公夫人大的。 看着也比她年轻。 姚依依给出一个同情的解释:“大概,是家中糟心事太多了吧。” 白楹被这个回答逗笑了。 她一本正经道:“言之有理。” 如果怀阳郡主在这,说不准还得把死了好几年的白成义拉出来再踩上几脚,安国公府就没出过什么好玩意儿! 可能是觉得祁郡王为储君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吧。 白楹嗤了一声,如今皇帝身体还算康健,他们就迫不及待开始做皇帝母族的春秋大梦,真是愚不可及。 她和姚依依也就一开始的时候上前去说了几句吉利的祝寿词,后面便窝在角落,等时间差不多就准备走人。 姚依依低声问:“阿楹,祁郡王不见了。” 这个时候,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在的。 哪怕心里对安国公夫人再不满,为了母族的面子和荣耀,他都不会任性地离开。 白楹这才发现,安国公夫人的面色,好像不是很好看。 姚依依猜测道:“不会是他和安国公夫人吵了一架吧?” 白楹:“你别拿这种眼神看着我,这可和我没关系。” 姚依依抿唇笑,生怕别人注意到她们,拖长语调,慢悠悠道:“一怒为红颜啊。” 白楹:“……” 姚依依终于不再说,免得兔子急了咬人,更何况她身边坐着的这位,可不是什么兔子。 半个时辰前,白楹和姚依依跟着周夫人以及其他几位夫人出了安国公夫人的院子,屋子里只剩两三人,不等傅云祁开口,安国公夫人就失望叹气,先发制人:“王爷当真厌弃老身,此番又何必强忍着过来,让我这老不死的白欢喜一场?” 白卉卉道:“祖母,您别这样说,云……祁郡王他最是孝顺不过了,何来厌弃一说?” 傅云祁淡淡道:“说的是。” 安国公夫人露出期盼的笑容,就连白卉卉也松了一口气。 傅云祁接着道:“便是厌弃,也不该厌弃老夫人身上,毕竟,做错事的人不是您。” 白卉卉顿时一愣,泫然欲泣地看着他。 傅云祁像是睁眼瞎,自顾自道:“是我不好,不该请人来给老夫人祝寿,平白让人受了委屈不说,日后兴许还要传出安国公府小姐疯癫无状的流言。” 白卉卉尖叫道:“祖母!” 安国公夫人满眼震惊,“你,王爷是在威胁老身?” 为了那个病殃殃的姑娘,来威胁她们?! 这哪是娘娘说的情根深种,分明就是头脑不清醒,魔怔了! 傅云祁脸上笑容尽失,温润的面孔上浮现冷淡的神色,他皱眉,诚恳道:“若是我哪里说错了,让老夫人和四小姐不高兴,巴掌只管落我脸上,皮肉之疼我尚且能忍,心疼,我是忍不了的。” 心疼!他竟然说打白楹他心疼! 白卉卉看着近在眼前又恍如遥若天边的傅云祁,只觉得自己的东西被人用了心机手段抢了去,她气愤不已,只恨白琬儿多管闲事横插一手! 否则她非把人脸打肿了不可。 看这个小狐媚子怎么勾引人! 这番话让安国公夫人又惊又怒,事情远远超乎她的预料,“娘娘是这么教你的?!” 触及傅云祁的目光,她猛地意识到傅云祁即将成年,早就已经不是曾经的孩子了。 她这样逾矩……安国公夫人想到宫中的女儿,慢慢稳住心神,放缓语气道:“不过是个姑娘罢了,王爷何必……” 傅云祁打断:“是我想郑重其事介绍给老夫人的姑娘,可四小姐做了什么?老夫人又做了什么?” 傅云祁深深地看了一眼安国公夫人,“老夫人何必当我是傻子呢?” 他是脾气好,可不代表他能任人摆布,拿孝道压他! 白琬儿也好,白卉卉也好,安国公府任何一个姑娘他都不会娶。母妃尚且说了一次见他不满便从此不再提及,安国公夫人却还是冥顽不灵一意孤行,他是十八,不是八岁。 再多的尊敬,也早就在这些年桩桩件件的糊涂事儿中磨灭干净了。 傅云祁心灰意冷,淡淡道:“这是最后一次。” 安国公夫人道:“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傅云祁看向白卉卉:“意思就是,欺负我可以,不能欺负她。” 白卉卉不敢和他直视,她最会示弱,此刻也一如既往委屈可怜地认错:“我错了,云……王爷别生气,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日后一定和她好好相处……” “没有以后了。” 安国公夫人忍耐道:“真的要这样绝情吗?我看白楹,也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卉卉也知道错了。” 傅云祁不解道:“知道错了?那又如何?受过的委屈就可以抹去了吗?” 白卉卉哭出声道:“我又没有打到她!” 她还被白琬儿踹了一脚,明明受了委屈的是她! 傅云祁淡淡道:“以后不要进宫,拿这些事烦母妃。” 气得安国公夫人一连说了好几个“你,你,你!” 可又不能拿傅云祁怎么样。 要知道他们安国公府,靠的就是昭贵妃和祁郡王。 安国公夫人第一次厉声呵斥白卉卉:“等会儿跟我出去,好好给白姑娘赔不是!” 傅云祁道:“不准去!” 他一字一句道:“阿楹胆小心善,你不要去她面前。” 白卉卉:“……” 安国公夫人:“……” 最后,安国公夫人只好憋着气将人关到了自己院子里,不准白卉卉再出来。 第279章 怀了 左右无聊,姚依依便找了个婢女带她们在安国公府的园子里逛一逛。 逛了一炷香的时间不到,她就觉得乏味。 也就这样吧。 从人到物,处处都是俗不可耐。 “还是有可取之处的。”白楹看了个大概,认真道,“虽然建筑有点俗气,但安国公府这地理位置的风水很好。” “阿楹,你还会看风水啊!”姚依依惊叹道,“阿楹你好厉害啊。” “哪有?”白楹笑了,目光落在高阁之上,轻轻皱眉,不解:“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样好的风水,本该是家风严正,子嗣兴隆,个个出息的……” 可安国公府,不论是和哪一条,都不沾边。 这就奇了怪了。 玄术书籍中有一些涉及风水的内容,白楹感兴趣好多翻了几遍。 先说,世上为何会有运道这一说?有人天生霉运,喝口水都能被呛到,而有人却一生顺风顺水,走路捡钱彩票中奖,贵人连连。 与其说是命好老天爷眷顾,不如说是运道使然。 有些是天生的,有些则是可以靠后天来创造。就比如风水这玩意儿,有人深信不疑,有人嗤之以鼻,但稍微懂点的人,就会知道为什么一些风水大师会那么吃香。 寻常人家造房子,都会问一问,查一查,几扇门几面窗?门朝哪边?窗朝哪边?这些都是有讲究的。 还有风水宝地,福地这些,若能占据一块,只要好好做人,兴旺几代人那绝对不是事儿。 白楹好奇的是,明明安国公府这块地儿这么好,可为什么家中一个有出息的人都没有? 姚依依瞥了眼前头带路的婢女,道:“你回去吧,路我们已经认识了。” 婢女犹豫了一下,姚依依就带着白楹往一座亭子里走去。 不用伺候那再好不过,婢女远远行了一礼便返回去厨房帮忙了。 “阿楹,你知道岐王的外祖家吗?”仔细检查了周围没人,姚依依刚才开口。 白楹心一突,怎么忽然提到傅南歧的外祖家了…… “你知道,这安国公府这块地原先的主人是哪家吗?”姚依依又问。 嚯! 白楹睁大眼睛,下意识看了眼四周,神情凝重起来,“不会是……北家?”最后两个字她没出声,只张了张嘴,用唇语念了出来。 姚依依用力点头。 这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无人敢提罢了。 毕竟,当初北家上下一百多口人是背着“无能”的罪名全死在沙场上,不久后先皇后也逝世,北家的宅院便被皇帝赐给了当时的白家,也就是现在的安国公府。 安国公府的人嫌弃北家简素,又因为当时昭贵妃盛宠无人能及,便推翻了大部分的屋子院落,重新造过。 可谓是极其铺张浪费! 造也就造了吧,可看看,这弄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生怕别人不知道安国公府有钱是吧? 门口两座石狮子都要镀上一层金,也亏的人家生了一个好女儿,没人敢半夜三更去抠上面的金粉。 白楹压下心头震惊。 难怪不曾听说长安城中还有北家的住宅,感情是被皇帝转让给宠妃娘家了? 雾草泥麻! 天杀的! 北家的东西凭什么要给白家?就是白家立下了什么天大的汗马功劳,也不应该拿别人家的地去赏赐吧?! 那是代代相传的祖业地基啊。 就算北家人都死光了,不是还有个傅南歧?不能留给傅南歧? 白楹越想越怄。 难怪傅南歧很少提及外祖家,压根就是外祖没了,外祖家也没了! 再者,这么好一块地儿竟然让安国公府的人糟蹋成这样! 暴殄天物也不过如此! 姚依依一见白楹这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怕白楹憋不住怒骂出声,她摆了摆手道:“我也觉得那位脑子不太好。” 何止脑子不好。 白楹深深吸气,差点就控制不住了,“我们回去吧。” 知道这件事,她是彻底待不下去了。 正好傅云祁派人过来接她们,他亲自将两人送回去,先送的姚依依,后面才把白楹送回国师塔。 一路上,傅云祁不知道说了几次对不起,听的白楹耳朵都起茧子了,她也一遍又一遍重复说:“和王爷无关,王爷不要往心里去。” 临下马车的时候,傅云祁低声道:“阿楹,你一定是生气了,不然不会喊我王爷的。” “礼数不可作废。”这次白楹没心软,再如他意一口一个“云祁哥哥”,谁知道哪天会不会安国公府的人怀恨在心雇刺客杀她,她还要不要活了? 傅云祁声音弱了下去,“阿楹拿我当哥哥看待就好了啊。” 与其说是哥哥,不如说是弟弟。 白楹下马车,好笑地看着他,“那王爷有拿我当妹妹看吗?” 唰一下,傅云祁的脸烧红一片。 他气息不稳,目光开始闪躲,颤颤巍巍,却还是低声坚定道:“我……对阿楹,倾之慕之。” 所以咯。 还什么哥哥妹妹。 白楹叹了口气,笑道:“这话我听过便忘了,王爷下次莫要再提,免得落了一个登徒子的名声,就不好了。” 傅云祁怔怔地看着她拂了拂身转身进门。 没有害羞,没有震惊,没有恼怒,也没有喜悦……什么都没有。 阿楹只平平静静地让他下次不要再说这种话。 傅云祁脸烧的厉害。 他也知道自己不该说,实在是唐突冒犯,给他安一个登徒子的称号也不为过。 可,可……他没忍住。 傅云祁低着头,失落地看着自己的手。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以前那样,摸过阿楹柔.软的发顶了。 东临不忍心,安慰道:“王爷,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日,白姑娘会明白您的心意的。” 不,阿楹已经已经明白了。 她不是不懂,她只是……不想接受。 傅云祁失落,但也能理解。 阿楹还小,而且安国公府如此这般,哪怕是他自己,有时也会生出厌烦的心理,阿楹今日见识到了,只怕会对他更加敬而远之。 但傅云祁不后悔带白楹去,他不喜欢欺瞒。他后悔的是没能保护好她,让她受了委屈,却不能直接了当发怒。 他太过无能。 “您已经很好了,若是和安国公夫人当着别人面争执起来,只怕是于您的名声,贵妃娘娘的面子,都有大大的影响。更何况今日还是老夫人大寿……”东临安慰道。 傅云祁摇了摇头,不在多说。 若要娶阿楹,那么这个外祖家,他一定得处理好。 “进宫一趟。” 有些事情,他得和母妃说清楚。 …… 安国公夫人的六十大寿办的虽然很隆重,但基本上爱惜羽毛的大世家都只是派个管家过去送了份礼,多数都是中等世家或者是小世家上赶着巴结。 要不然,就是那些想着博从龙之功的人,大把大把银子花出去,用来讨好祁郡王的亲外祖,结果第二日,就被桑家郑家告了一个“结党营私”的罪名。 安国公夫人想要求见昭贵妃,但不知为何,昭贵妃一直避而不见,这让安国公夫人心中很是惶恐。 生怕是因为白楹那件事让傅云祁不高兴了,昭贵妃听儿子的,才不肯见她。 哪里知道,傅云祁早就把消息给拦截了。 大概是知道安国公府如今这块地原先主人是北家后,白楹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太学不授课,她就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直到白楹翻了个身,迷迷糊糊中发现床边儿坐了个人。 白楹登时翻坐起来抱着被子退退退,退到了墙壁根,表情大概是这样的:!!!∑(°Д°ノ)ノ 魂都差点飞没了! 静太妃:“……” 她无语:“至于这么夸张吗?” 白楹维持着那张因为受了惊吓而失去表情管理的脸,木然道,“您要是觉得我不成器,想重新换个养女儿,可以直说,我受不了这种惊吓。” 她忽然瞪大眼睛,“你不会是想谋杀吧!” 静太妃:“……” 一巴掌拍在白楹被子上,静太妃凶巴巴道:“你再说一句,看我不把你吊起来打!” 白楹摸了摸僵硬的脸,委屈:“我又做什么了?” 静太妃忽然沉默,而后语重心长:“白楹啊……” “有话直说,您这样我害怕。” “……”静太妃隐隐徘徊在抽人和不抽人的边缘。 白楹看了看她紧握成拳的手,瑟缩了一下脑袋,讨好道:“您说您说,我仔细听着呢。” 静太妃冷笑一声。 早这样不就行了。 有些人,非得让她知道厉害,才肯乖乖听话。 “昨日,你在安国公府上,是不是碰见了一位周夫人?” 白楹想了想,点头。 “性子挺疏朗的。” 静太妃道:“她三十好几了,都没有孩子。” 白楹小心翼翼道:“今日有了?” 静太妃露出笑容,“你怎么知道?” 白楹嘿嘿一笑道:“那不然您肯定不会提这事。” “怎么突然就有了啊?周夫人一定很高兴!”说完白楹就发现静太妃看她的目光不太对。 她小心翼翼道:“怎么了?” 她没说错话吧。 静太妃拍了拍她的肩膀,“过来过来,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那不会。”白楹心道,您最多把我吊起来抽,或者是拿竹棍满景玉宫追着我打。 静太妃郑重其事道:“周夫人现如今高兴坏了,逢人就说,是因为昨日沾了你的福气,才迎来这个孩子的。” 白楹:“???” 让她怀的又不是我!!! 第280章 无用 自从昨儿从安国公府回来后,周夫人就开始不舒服。头晕犯困,第二日一起来,一直身子强健的她还胃中翻腾,将早膳吐了出来! 这可急坏了周将军。 当下就命府中下人去请了最好的大夫上门诊病。结果这一诊啊,竟诊出了一个盼望了二十多年的孩子! 周夫人喜极而泣。 拽着七老八十的老大夫要他一遍又一遍说这个事情。老大夫也很有耐心,周夫人一开始还又哭又笑,后面开始小声啜泣,最后放声大哭! 她是心大,是疏朗,是直爽,但那些人的话一直印在她脑海里,从她嫁给夫君开始,她们就一直说一直说,说她是只不会下蛋的母鸡,说她没那本事还要把周将军死死拢在自己身边,不给周家传宗接代的机会。 周将军并不介意这些,他敬重发妻。婆母知道他们夫妻俩风雨同舟感情甚笃,也从未为难过周夫人,但周夫人她自己不甘心啊! 哪怕表面她笑得再开心,每到夜晚,她都会默默垂泪愧疚不已。 她原以为,她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能给夫君生下一男半女,不曾想。 周夫人就连哭都哭得很豪放,这可苦了周将军。 他不知所措地劝慰道:“肚子,肚子里还有孩子呢,夫人别哭了,大夫说了,夫人一哭一笑孩子都知道的。” 老大夫:我没说。 周夫人一听孩子,连忙止了眼泪,露出一个很高兴的笑容。 奈何……满脸的泪,笑起来实在有些惊悚。 周夫人道:“这可多亏了静太妃的那个姑娘啊!” 那个孩子,果然如太后所说一般无二,她就是个福宝啊! 周夫人现如今恨不得把这宝贝疙瘩带回家,好好宠着供着! 她摸了摸平坦的腹部,又想落泪,被她硬生生憋住了之后,她要下床:“我去亲自和白楹道谢!” “夫人夫人!”周将军慌忙道,“那,那个,咱们现如今小心点,大夫说前几个月容易滑胎……” 老大夫:他还没来得及说。 周夫人立马躺回床上。 周将军道:“我去备厚礼,送去霍家,送到皇宫里头去,夫人放心,夫人别动!” 周夫人看着周将军一脸紧张的样子,忍不住露出一个傻笑。 “感觉自己真是嫁对人了。” 屋子里头的人:“……”您才知道啊! 周夫人躺了一个上午,身子就开始浑身不舒服,她是个闲不住的人,趁周将军出门,便也跟着偷偷摸摸跑去手帕交的家中。 “怎么这么高兴?诶,你眼睛怎么肿的?” 周夫人含蓄笑道:“肚子里多了个孩子,情绪难免激动些。” 手帕交:别以为我没看出的得意。 真是又好笑又心酸。 周夫人没聊几句,又跑到下一个交好的夫人家中。 “周夫人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啊,就是忽然想吃酸的,辣的也行!吴姐姐这里有酸杏子吗?或者是辣酱!” “……怀了?” 周夫人掩唇不好意思道:“吴姐姐可别和人说,我就是上门讨些吃的……还不到一个月呢,都是静太妃养的那个姑娘的功劳。” 吴夫人:那姑娘让你怀上的? 第三家。 “你老是摸肚子作甚?” “孩子好像在踢我……啊,夫君今早刚嘱咐我让我不要说的,俞妹妹你……” 俞夫人:“不说不说,只是周姐姐……你这一月都未满的孩子,是不会踢人的。” 周夫人:“……” 第四家,第五家,第六家…… 等周将军送完礼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夫人不见了。 他忙跑出去找,因为慌里慌张,跑的时候差点被门槛被绊倒摔个狗啃泥! 找了半天,终于在某同僚夫人那找到了。 “哎呀,这肚子不太舒服。” “怎么了?” “兴许是……刚怀上,不太适应吧。” “这这样的吗?” 周夫人一改往日爽朗作风,开始走婉约害羞的路线,“是的。” 周将军:“……” 最后,是周将军把夫人连带肚子里不足一月的孩子给抱回去的。 有了这一出,别人是不想知道都知道了。 周夫人!二十多年没有半点动静! 因为昨日在安国公府沾了白楹福气,就怀了! 铁树开花,堪称奇迹。 于是,白楹出名了。 彻底出名了。 不少只怀了一个,或者是怀过又意外流掉后面不曾怀孕的夫人,都开始暗搓搓地向白楹递出邀约。 来呀来我家玩啊! 就连成婚半年多,还没点消息的怀阳郡主,都有了意动。 她一连半个多月都忘景玉宫跑,日日不停歇,霍澜都有意见了,奈何不敢提! 比霍澜还惨的白楹。 白楹:“三嫂嫂,你冷静点好吗?你愿意吗?” “不愿意。”怀阳郡主搂着白楹的脖子,整个人黏在她身上,嘻嘻笑道:“我就喜欢阿楹这样喊我,乖呀,等三嫂嫂生个小侄儿小侄女给你玩。” 白楹:“我真没那本事!” 想生孩子找霍澜去啊! 黏着她,她能让她有孩子吗? 不能!!! 白楹被怀阳郡主快折腾得没脾气了。 这姑娘,未嫁人之前,还是端庄大气的,嫁了人之后反而被霍澜宠出了小女儿家的娇气性子。 白楹让她松开,她偏不,还无理取闹:“阿楹,你是不是不想我给你生小侄子小侄女?” 白楹破罐子破摔:“我不想!” 怀阳郡主扒拉着她的衣服,“我想我想!” 真是……白楹一脸的生无可恋。 总感觉看见了加强版的自己。 当时暗搓搓地在傅南歧身上蹭福气。 不过现在是怎么回事哇! 傅南歧的福气都被她弄来了? 不现实吧! 怀阳郡主黏满意了,才放过白楹。 主要她看见静太妃来了。 长辈面前,还是要克制的。 怀阳郡主乖乖地喊了一声“姑姑”,自从她嫁给霍澜,她就跟着霍澜一起叫静太妃姑姑了。 “怀阳来了。”静太妃笑了笑。 白楹立马精神了,告状:“太妃!她欺负我!” 怀阳郡主斜她一眼,转头又是端庄大气的笑容。 静太妃做梦都想把白楹培养成这样。 她瞪了白楹一眼,“怀阳跟你玩儿呢!你就不能跟你三嫂嫂好好学学端庄稳重!” 怀阳郡主适时道:“阿楹很好的,姑姑不要这么苛刻了。” 白楹两眼泪汪汪:“小白菜呀,地里黄呀……” 静太妃:“我看你是想我把你做成一盘白菜。” 白楹顿时收泪止唱,惨兮兮地看着静太妃,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怀阳郡主扑哧一笑,她笑着摸了摸白楹的脑袋,把人头发弄乱了,对上白楹敢怒不敢言的目光,正要说什么,眼前一黑,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白楹眼疾手快给接住了。 等怀阳郡主醒来的时候,发现是在白楹的床榻上。 而此刻屋子里站满了人。 太医,太后,素华长公主,静太妃,白楹,苏嬷嬷,舒嬷嬷…… 她一脸懵,“怎么了?” 白楹一脸复杂。 怀阳郡主看到她这样,惊恐道:“阿楹你别吓我!我,我还这么年轻!” 白楹:“……” 太后欣喜道:“怀阳,你有了快近一月的身孕了!” 怀阳郡主愣愣地看着她们。 太医笑道:“郡主身子骨很好,只消平日里多注意,九个月后,便能生下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 怀阳郡主喃喃道:“我,我有……有了……” 她看向白楹,后者立马警惕道:“不是因为我!” 呜呜呜,怀阳郡主像是没听见白楹说话,感动道:“阿楹,你的小侄儿小侄女要来了。” 太后和素华长公主情不自禁笑了。 太后道:“怀阳成亲之后,越发地像小姑娘了,这性子都比从前活泼不少。” 素华长公主点头,可见霍澜是真心宠爱怀阳。 嫁对人了。 白楹心力交瘁。 她感觉自己真的要坐实送子观音这个名声了。 怀阳郡主小心翼翼摸着腹部,高兴道:“阿楹,谢谢你!” “都说了,和我没有关系啊……” 怀阳郡主道:“和你没关系,那和谁有关?” 白楹:“霍澜啊!” 怀阳郡主不屑道:“他压根就是个无用的。” 少年多纵欲,可之前怎么没一点好消息传出来?倒是她半月之前日日来白楹这,一月未满,肚子里就多出个小生命…… 怀阳郡主说:“阿楹,我这段时日不如都住你这儿吧?你欢迎吗?” 白楹:“不太欢迎。” 怀阳郡主点点头,“那就是欢迎的意思。” 太后被逗得笑不停。 太后年纪越大越喜欢看孩子们凑一块,怀阳是孙辈里面她最疼爱的孩子,白楹又是三番两次救她性命,最后两人还成了姑嫂。 太后乐见其成,“哀家就说了,阿楹啊是个顶顶有福气的姑娘!” 素华长公主这下也不得不承认了:“母说的是。” 怀阳郡主原本还想赖着不走的,奈何霍澜直接给求到皇帝那去了。 “皇上,让白楹把阿渝还给臣吧。”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段时日都是怀阳缠着白楹,把人都缠痴傻去了。皇帝笑骂了一句,便让霍澜赶紧把媳妇儿领回家。 白·送子观音·楹终于清静了。 第281章 喜讯 继周夫人和怀阳郡主之后,和白楹喝了两次茶的秦黛在半月后也传出喜讯。 秦黛在夫家感叹道:“我还没来得及和阿楹说想要一个孩子呢,她就给我送来了。阿楹真好啊。” 秦黛夫君:“?”忽然感受到了委屈。 不仅宫外传遍,就连宫里头,现在都知道了白楹福气旺盛的事情。 傅云岚不屑道:“一听就是骗人的玩意儿,还福气呢,真有福气,还会被她爹娘扔掉?也就国师大人心地善良老是捡一些破烂。” 孙嘉迎好奇问道:“公主,你怎么知道是白楹爹娘不要她的啊?” “嘁,我要是她爹娘,我就把她扔池子里去淹死她!”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生出这种女儿! 傅云岚是个不长记性的人。 尽管现在对癞蛤蟆有了阴影,但她嚣张惯了,那段恐慌惊惧的时日一过,傅云岚就又恢复本性。 她得意洋洋拆穿道:“白楹根本不是什么福星,她是灾星,要不然本公主也不会一碰上她就从来没有过好事!” 李晗冷冷道:“那是因为你和白楹作对。” 自从上次因为傅云岚而磕伤脑门在家中整整修养了好几月后,李晗逮着机会就是一顿冷嘲热讽。 傅云岚瞪过去,“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杜之清不冷不热道:“撕烂谁的嘴?公主真是好大的威风。” “公主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她才不会干这种事情。”孙嘉迎向来和傅云岚一个鼻孔出气,“看什么看?杜之清,你想以下犯上不成?” 李晗在心里骂了一句“疯婆子”,没再搭理。 过了年,他们就不用在太学听课,虽然很舍不得,但李晗只要一想到可以不用再见到傅云岚这副嚣张跋扈的嘴脸,他就迫切希望时间快点过去。 李晗的目光落在最后面空荡荡的位置上,白楹已经好长时间没来太学了,她的功课比他们超前完成,大儒考虑到她的身体,和一些其他因素,就准许她提前结束课业。 白楹一走,姚依依顿时也就不想去太学了,于是特地央了姚国公夫人,帮她解决这件事。 大儒无可无不可地同意了。 算起来,太学里的人,已经数月没有见到过白楹她们了。 下了学,傅云岚直奔长秋宫,想要找李皇后告状。 桑叶拦住她,“公主,娘娘今日身子不舒服,恐把病气过给您,您有什么事不如先和奴婢说,回头奴婢再转告给娘娘。” “母后生病了?”傅云岚大声呵斥道,“你们都是怎么照顾母后的!废物!” 她气冲冲地,想进去,又怕打扰到李皇后休息,犹豫了一下,就道:“桑叶姑姑,李晗和杜之清两个人非常嚣张,你回头和母后说,让外祖父好好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桑叶笑容苦涩,应声道:“是,奴婢记下了。” 等傅云岚走后,桑叶便低着头进入李皇后的寝宫。 李皇后确实是病了。 她背靠着软枕,面色虚弱,精神恍惚,正在宫女的伺候下喝药。 “娘娘。”桑叶把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她担忧地看着李皇后,“丞相大人那,不少门生都被暗算了,皇上忌惮,同僚排挤,不缺落井下石之人,而如今,丞相在朝中孤立无援……公主还这般不懂事,娘娘,咱们可不能再这样纵容下去了。” 李皇后喝药的动作一顿,咳了一声,敛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桑叶低叹一声,“这次被昭贵妃暗算,若非咱们及时反应过来,娘娘可就再也见不到公主了。” 想到那件屈辱的事情,李皇后眼中流露出杀意,她恨不得剥了白鸢鸢的皮,抽了她的筋,把她的肉一片片割下来喂狗! 竟然敢用对付北倾的手段对付她……贱人! “啪!”药碗应声而碎,碎片散落,又浓又苦的药汁四溅。 桑叶看了眼脚边的碎片,弯腰一块块拾起,剩下的交给宫女收拾掉,等收拾干净了,她便让人统统出去,关好殿门。 “娘娘,皇上先前一直不应允您过继安郡王,恐怕就是有了忌惮丞相的心思,他虽立您为后,可却对您一点都不尊重。先是昭贵妃,后是华贵人……”桑叶压低声音,“皇上对您不仁,咱们就对他不义,贤王虽然死了,但咱们依旧可以扶持安郡王。” 李皇后阴沉道:“贤王那事……差点就把我们暴露了。” 桑叶道:“娘娘,咱们为今只有这一条路可走,无论是傅云祁还是傅南歧登位,您和公主……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娘娘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公主考虑。奴婢是看着公主长大的,说句您不爱听的话,就连奴婢都觉得公主脾气骄纵,但她是高贵的公主,是皇上唯一的女儿,她有这个本钱,哪怕天捅破了,皇上也不会把她怎么样,但若是换其他人坐上那个位子,您能保证他们会一直容忍公主的脾气吗?” 李皇后就这一个女儿,桑叶说的话,句句都在理,字字戳她心。 “那能怎么办?白鸢鸢这个贱人死死盯着本宫,爹那里又是忙的焦头烂额……”李皇后喃喃道,“这都是报应吗?” 桑叶“呸”了一声,“娘娘不许胡说。” 李皇后身体烧的难受,那肮脏东西毒性霸道,李皇后深受折磨好几日,如今还有余毒未清。 “贱、人!”李皇后险些咬碎一口牙。 桑叶担忧地看着她,在心中叹了口气,微微倾身道:“娘娘实在担忧,不如借刀杀人。” 李皇后扯住了她的袖子,强撑着,一个字一个字从牙齿缝里蹦出来:“本宫要杀了白鸢鸢!” 桑叶急急道:“奴婢去让人再端一碗药过……”来! 话未说完,整个人被李皇后扯到了床榻上。 …… 入冬的前一个月,姚依依跟白楹去了淮南王妃。 这还是她第一次踏足。 姚依依按耐着紧张,趁前面甘亭没注意,小声问白楹:“淮南世子……在府中吗?” 白楹笑道:“回头帮你问问?” 姚依依脸一红,推搡了白楹一把,怕太用力把人推远,又连忙拽了她衣袖一下,手臂和手臂撞上,姚依依压低声音道:“我上次,把南岭册还给他,里面还夹了一封道谢的信,我写了很久很久的,字迹都要比平时清楚,可他竟然一个字都没回我。” 好气啊! 白楹憋笑,怕甘亭忽然回头看她们,忙低声道:“别急别急。” 怎么能不急! 她娘亲都在给她物色成亲的人选了! 前两日竟然还问她,对祁郡王有没有意……姚依依当时在用膳,听到这句话吓得差点被饭给噎死! 姚国公夫人虽然对安国公府没什么好印象,奈何祁郡王实在是太过优秀,听说人家至今到现在都没个通房,洁身自好,姚国公夫人便想到了两人也曾同窗过。 姚依依只好和娘亲说祁郡王爱慕的是白楹,这才让她打消了念头,转而又给姚依依挑选其他好人选。 可见过了沧海明珠,谁还能看的上其他小沙砾呢? 姚依依自从很早之前见过淮南世子一面后,就对其念念不忘。她才不是什么空矫情的人,但凡有一点机会,她都要抓住! 这么好的少年,为什么要便宜其他姑娘?! 姚依依一想到淮南世子日后可能和别人成亲,她心里就跟野猫抓狂似的静不下心来。 姚依依又很怕淮南世子没给她回信,是因为看出她心思以此来委婉拒绝。 烦死了愁死了。 白楹感觉到了身边人的焦虑,她不由道:“等会儿若是被……看见了你这副样子,你猜?” 姚依依:“……” 打蛇打七寸,被抓住了命脉,姚依依顿时深吸一口气调整好了表情,免得真像白楹说的那样,最差的一面给人家看见。 那她就一点希望都没了。 甘亭把两个姑娘带到正院。 因为多了一个姚依依,淮南王妃便没有让她们到倚沐院,而是在东厢房内等她们。 姚依依不是第一次见淮南王妃了,但这次没由来的紧张,她手心都冒出了汗,眼神也不敢到处乱瞟。 只听见一声“阿盈”,姚依依抬头,便见美貌如初的美妇人笑着朝她们招手。 白楹甜甜喊了一声“王妃”,拉着姚依依走过去。 自从想开了,心病不药而愈,淮南王妃是一天比一天精神,一月比一月貌美。 姚依依都看呆了。 看着淮南王妃和白楹站在一块儿,她心里竟然觉得这两人好像亲姐妹! 上天果然偏心,淮南王妃都这么好看了,竟然还让她变得越来越年轻,这还要不要她们这群姑娘活了? 姚依依自惭形秽低下头。 “怎么今日这么害羞?一句话也不说。”淮南王妃笑道。 姚依依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在和她说话,她竟然还走神了! 哇会不会给未来婆母留下不好的印象啊! 姚依依向白楹投以求救的眼神。 白楹憋笑,点头道:“害羞啊。” 姚依依脸红起来。 甘亭出去一会儿,很快又转回来:“王妃,世子回来了。” 第282章 稳了 再直爽的姑娘,碰见自己爱慕的少年时,都要忍不住心跳加速脸颊泛红眼神飘忽。 好紧张好紧张好紧张! 趁人没来之前,白楹把姚依依带到自己身边坐下,她忍着笑意附在她耳边道:“可别流口水啊。” 这种事,姚依依不是不能做出来的。 姚依依又羞又恼捶了白楹一下,被她这么一打岔,也没有方才那么紧张了。 淮南王妃将两个姑娘的互动看在眼里,不禁微微一笑。 淮南世子走进来,他刚忙完差事,得了淮南王妃的消息便急匆匆赶回来,额头上还带着细细的汗。 “孩儿见过母妃。”沈宴转头,就看见白楹一双眼眸亮亮地看着他,身边坐着一个相貌秀致的姑娘。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大概就是姚国公的嫡女了。 沈宴朝白楹点点头,后者于是笑眯了眼喊道:“沈宴哥哥。” 姚依依低着头见礼:“见过淮南世子。” 虽然有点害羞紧张,但天生的直爽让姚依依无法做出扭捏造作的样子。 沈宴微微点头,“姚小姐有礼了。” 哇他竟然猜到她是谁! 他是不是记得她? 还是淮南王妃之前和他说过她今日会来?! 姚依依内心活动丰富,但面上依旧平静。 就是脸有点红。 沈宴没忍住多看了两眼,又很快反应过来失礼,顿时眼观鼻鼻观心,问道:“母妃,您用过午膳了吗?” “正要用,你从大理寺回来,还没吃吧?不如一起,左右都是自家人。”淮南王妃道。 姚依依因为那句“自家人”,脸和脖子都红了起来。 自家人……自家人…… 淮南王妃是认可她的意思吗? 白楹憋不住了,她拿手重重捶了一下大腿,还是没克制住哈哈哈哈笑出声。 姚依依:“……”人干事? 沈宴愣了一下,在看见姚依依绯红的脖颈后,也忍不住唇角往上挑了挑。 他点了点头,“是。” 他对成亲没什么想法,左右都是要娶妻的。男女婚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母妃觉得这个姑娘不错,那就这个吧。 反正……他看着也挺不错。 耳根开始发烫,沈宴跟在她们后头,摇了摇头,把这些念头摒弃。 兴许人家没那意思,他想这么多做什么。 看着白楹娇俏的背影,沈宴低下头,若是阿盈还活的,她现在会是在哪儿? 沈宴自从知道妹妹是被仇家带走之后,就和淮南王想方设法查出了下手的人。 排除了好些,最终只剩下最有嫌疑的那一个。 沈宴慢慢握紧了身侧的手,无论如何,他都要把妹妹找回来。 用了一顿午膳,沈宴就继续忙事去了。 淮南王妃便带着两个姑娘去了一趟秦家,半天下来,姚依依隐约感觉到了淮南王妃对待她和白楹的区别。 对待白楹就像是对待亲生女儿一般,而对她……像是对未来儿媳妇…… 不能想不能想。 白楹戳了戳她的腰,“别想了,王妃很喜欢你。” 姚依依像是活在梦里:“总感觉不真实。” 白楹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她,她们现在是坐在马车里,“哪里不真实?你又不差,王妃会喜欢你,不是很正常的吗?是不是?” 姚依依问:“那,那淮南世子呢?” 白楹摊手:“不知道。” 姚依依失落地低下头。 白楹道:“不过看上去不讨厌,那不就挺好的?” 姚依依茫然地看着她。 白楹轻轻笑道:“依依,一见钟情太难了。大多数感情都是相处相磨而来的,世子没有讨厌你,说明你们之间还是有希望的。退一万步讲,如若不能得偿所愿,那努力过了,来日也定不会后悔。” 白楹撩起窗布,目光落在外头。 “人生在世,岂能事事如意?” 白楹低头笑了一笑,放下床布,“我一直觉得,没有一点遗憾的人生,是不完美的。” 生活千姿百态,酸甜苦辣咸,每一种尝过,才是人生。 姚依依似懂非懂地点头。 白楹笑道:“成不了事,就把他当做心底的白月光呗,然后让你以后的孩子去把他孩子骗回家,圆你一个梦。” 说着说着就不正经了! 姚依依瞪白楹一眼,她还没出阁呢,就跟她提孩子! “臭阿楹!”她笑骂一句,坦然道,“我懂你的意思啦,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没什么好纠结的。” 就是一想到可能会嫁给淮南世子,她就控制不住自己要胡思乱想。 白楹微微一笑,认真道:“世子很好,你也不差。” 姚依依眼眶一酸,忽然感动得想哭。 她靠着白楹的肩膀,轻声说:“阿楹,你是怎么做到比我小,还能自动带入姐姐的位置的?” 白楹:“……可能是你太可爱了吧。” 姚依依低低笑出声,“你少来。” 白楹推她:“你头好重,快起来。” 姚依依哼了一声,“请你去四季楼吃东西。” 白楹抬手把她脑袋按了回来,“继续靠吧。” 姚依依:“这人啊,怎么会这么现实?” 白楹慢悠悠道:“你都说了,是人。” 姚依依不舍得靠她这么久,白楹本来就身子骨不太好。 她盯着白楹的侧脸,忽然道:“阿楹,我觉得外面传的是真的。” 马车摇摇晃晃,白楹犯困了,“什么?” 姚依依说:“你果然是一个身怀福气的人。” 白楹打了个哈欠:“……没有,福泽深厚的是岐王。” 姚依依认真道:“我没觉得岐王身怀福气,反倒是你啊,自从我们认识后,我总觉得我的人生几乎一帆风顺,换在从前,我都不敢想和淮南世子有什么牵扯。” 白楹靠在马车壁上,说:“依依,我眯一会儿,快到了叫我。” 她压根没放心上! 姚依依气的翻了个白眼,真是对牛弹琴。 姚依依拿了条小毯子盖在白楹身上,吩咐外面,“去四季楼。” …… 姚依依没想到淮南王妃动作这么迅速! 没过两日,她竟然亲自上门,来找姚国公夫人。 两人关上门在屋子里谈了好久,最后是姚国公夫人面带笑容送淮南王妃出门的。 淮南王妃手里似乎还拿了什么。 还不等姚依依问姚国公夫人是什么事,姚国公夫人就用一种欣慰地目光看着自家女儿,“依依啊,改日得好好请白楹来家中做客。” 姚依依不敢去想,胡乱点头,想问淮南王妃跟她说了什么,后者就让婢女把她送回院子,“多大个人了,别老是毛毛躁躁,都要嫁人了。” 姚依依:“???” 千万不要是她想的那样啊! 她!会!高!兴!坏!的! 她忐忑了几天,每日每日写信白楹,直把人扰得抓狂,回了一个字。 【稳。】 稳是什么意思?姚依依抓着信,手心冒汗。 这个时候,婢女兴高采烈跑进来道:“小姐小姐!淮南王府请媒人来提亲了!” 淮南王府动作很快,自从那日淮南王妃拿了姚依依的生辰八字去到寺中看了看,得出一个“良缘佳配”的结果,便开始着手准备文书聘礼等物。 恰好这段时间,白楹和傅南歧往来的比较密切,等她好不如果空下来的时候,忽然发现姚依依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门了。 ……神速也不过如此。 姚依依忙的不得了,白楹去看过她一次,发现她整个人不仅没瘦反而还圆润了一圈,都惊呆了。 “你果然是骗我的,都丰满了还敢说自己辛苦!”白楹控诉道。 姚依依面色涨红,“那是因为,娘亲老是给我食补!” 她看了看镜中的脸,不肯接着绣嫁衣了。 姚依依愁道:“感觉自己都快变成一只猪了,淮南世子会不会觉得我……” “想什么呢?”白楹用食指挑起姚依依的下巴,趁机捏了捏她脸颊的肉,嘻嘻笑道:“天生丽质难自弃呀。” 姚依依正要抬手打她,白楹就凑近甜甜道:“依依,都快成亲了,还喊淮南世子啊?” 姚依依的脸爆红! 阿楹……真是太坏了! 姚国公夫人过来了一趟,没管女儿,先把白楹从头夸到脚夸了一番,她笑呵呵道:“之前就听依依说了,说阿楹是个乖巧又懂事的姑娘,今日可见着了,真招人疼!等依依过门,就让她常去找你玩儿,早日让我抱外孙……” 姚依依:“……娘亲!!!” 姚国公夫人还是说个不停,脸上笑容就没下去过。 可以看出来,姚依依的性子像姚国公夫人多一些。 白楹笑着一一点头。 说过瘾,姚国公夫人看了跟煮熟的虾没两样的姚依依一眼,语气带了一丝怅然:“一眨眼你就要嫁人了,娘亲还记得你生下来的时候,那么小,那么小一只,一只手还没大指姆大……” 白楹低声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这句话让姚国公夫人忽然想到白楹无父无母,她心情好,又见白楹是真的挺不错的,便道:“你若是不嫌弃,便拿依依当亲姐姐看待,我膝下也只有她一个女儿,正好她要嫁出去了,你就常来我这儿……” 话里意思就是要拿白楹当亲姑娘,只是说的含蓄,她怕静太妃知道。 姚依依无语:“什么叫我要嫁出去了……我嫁出去就不是娘亲的女儿了吗?” 姚国公夫人:“大人说话,你不要插嘴!” 白楹抿唇一笑,努力忽略心头那一抹怅然。 第283章 无理 姚依依和沈宴大婚那日,下了小雪。 姚依依要白楹陪着她,白楹就索性站在一边,看着她被一个妇人绞面绞出眼泪花,不停地抽气,“疼,疼死我了。” 怀阳郡主给她描了眉,按理说这种上妆的活自然有专业的人来做,但姚依依有点迷信,觉得怀阳郡主跟霍澜如此恩爱,由怀阳郡主给她描眉,说不定她以后的日子也能快活美满。 怀阳郡主已经快有三个月身孕了,长辈们都叫她不要曹劳,奈何姚依依这个事儿精,怀阳郡主头疼道:“让淮南世子赶紧把你带走吧。” 姚依依半紧张半兴奋,忙活了好几个时辰,直到出门前,她忽然握住了白楹的手,喊了一声“阿楹”。 白楹好笑道:“怎么了?” 她想踮起脚尖摸姚依依的头,想到她头上的凤冠钗环,怕硌到自己手心,立马打消了念头。 怀阳郡主道:“大喜的日子,你若是哭了,这妆就花的一塌糊涂,可就没法看了。” 姚依依只好憋住眼泪,她低声说:“我们都有归宿了,阿楹,你怎么办呢?” 原来是担心这个。 白楹看着这个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姑娘,微微一笑:“不要东想西想,今天你才是最重要的,快盖上盖头,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大红盖头落下遮住如花容颜,姚依依叩拜爹娘,上了花轿。 白楹看见姚国公夫人眼中泪光闪烁,在姚依依被婢女搀扶转身的那一刻没忍住哽咽出声。 姚国公眼眶微红,不管怎么样,他也是真心疼爱女儿的。 怀阳郡主感慨道:“我出嫁那日盖着红盖头,母亲背过身捂着嘴流泪,生怕我发现,其实我早就掀了红盖头看见了,那还是我第一次见她落泪,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忽然就觉得她很好很好,虽然后面她因为我掀红盖头说了我几句。” 白楹站在她身边,问:“有孕之人是不是容易多愁善感?” 怀阳郡主满腔愁绪瞬间化为乌有:“……” 两人走出姚国公府,怀阳郡主上马车之前忽然想起来:“淮南王妃不是让你去王府吗?你怎么不去?” “有些累。”白楹今天陪了姚依依一整天。 怀阳郡主点点头,招手道:“上来,送你回国师塔,回去好好休息。” 白楹本想拒绝,后面想到什么眸光一闪便听话地坐了进去。 怀阳郡主抱怨道:“本来是霍澜来接我的,但是他说今日有要事……我看他是对我越来越不上心了。” 白楹往她腰后面垫了两个软枕,好叫她靠着舒服一些,她抬头看了怀阳郡主一眼,笑道:“三嫂嫂,你这,算不算恃宠而骄啊?” 怀阳郡主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就算知道,也不要说出来呀。” 白楹:“……”拒绝狗粮,从我做起。 她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道:“有件事……” 怀阳郡主道:“吞吞.吐吐做什么?快说。” 白楹垂眸,压低声音道:“长公主没有看好的人吧?” 什么? 怀阳郡主没听懂。 白楹张了张嘴,无声说了两个字。 皇位。 怀阳郡主的眉头瞬间拧起来,神情凝重,她深深注视白楹,“你是为了岐王来问这个的?” 白楹摇了摇头:“是也不是。” 怀阳郡主道:“你啊你,让我说什么好呢。” 白楹道:“我就想知道,没别的意思。不是想让长公主扶持谁。” 怀阳郡主想了想,道:“母亲不想沾惹这些,不管是岐王,还是云祁哥哥,亦或是其他那两个,她都没接触过。” 用素华长公主的话来说,就是不管谁坐上那个位子,她都是名正言顺的大长公主,哪怕尊荣比起从前会大打折扣,那也够了。 白楹点点头,道:“长公主的决定是对的。” 这样既保全了自己,也保全了女儿。 怀阳郡主摸着不太明显的腹部,道:“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是不是……” 白楹没说话。 怀阳郡主带了一点撒娇意味道:“阿楹,你透露点风声给我总行了吧?” 白楹笑了。 她坐过去,凑到怀阳郡主耳边,用很低很低的声音道:“先皇后的事儿,要翻案了。” 怀阳郡主猛地睁大眼睛! “你说……” 白楹道:“嘘——” 怀阳郡主顾不上肚子里的孩子,两只手都抓住白楹的手臂,她盯着白楹,有无数话想说,碍于马车隔音效果不是很好,她只得硬生生憋了回去。 怀阳郡主道:“难怪你要问我母亲……”她没说完,吸了口气,松开白楹的手臂,摸了摸腹部,小声抱怨道,“你小姑姑怎么这个样子啊?” 她对先皇后的事情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她忽然就死了,死在了一场熊熊大火中,那场大火,把当时的凤翎宫都给烧的差不多快没了。 白楹捏了捏眉心,低声道:“朝堂上的事我不太清楚,只知道现在局势很紧张……” 怀阳郡主道:“等等,你先别说,我现在肚子不太舒服,阿楹,你要不要跟我回霍家,今晚我们睡一床,你跟我细说。” 白楹:“……你是想我被霍澜打死吧。” 怀阳郡主郁闷道:“他上司器重他,知道我怀孕了,怕他不敢纳妾,昨日就送了两个姑娘……还是勾栏院出来的!我都快气死了!” 白楹随口道:“那你打他一顿。” 霍家上下肯定会帮着怀阳郡主的。 怀阳郡主更郁闷了,“他怕驳了上司面子就收下了,然后转头就把人又送回了勾栏院……连人衣角都没碰一下,让我压根找不到理由发火,气死我了。” 怀阳郡主说完,怕影响到肚子里的宝宝,她委屈地看着白楹,“阿楹,我是不是太无理取闹了?” ……天大地大,孕妇最大。 白楹非常有求生欲地回答道:“但他让你不高兴了是事实啊,他就不应该收下!上司怎么了,上司就能插手别人家事了?霍澜为了顾忌上司面子,却丝毫不为你考虑,他难道不知道女子有孕之后容易多思多虑吗?他一点都不在乎你!” 一通说下来,怀阳郡主舒坦了。 她其实知道是自己无理取闹,但这种时候,她不需要别人的斥责,不需要别人的解释,更不需要别人拐着弯让她懂事大度主动给霍澜纳妾。 她只要有人站在她这边,帮她说话,让她高兴就好了。 怀阳郡主心情舒坦了,她嘻嘻笑道:“阿楹,还是你待我好。” 白楹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才想起来把她前几日炼制的一瓶安胎药拿给怀阳郡主,“一月一粒,不可多服。” 怀阳郡主感动道:“阿楹,你若是男儿身,我一定嫁给你。” 白楹:“……这个,就不用了吧哈哈哈。” 怀阳郡主道:“要的要的,阿楹你今日就住下来吧,我有好些话想和你说。”怕白楹不答应,她又补充了一句,“你的小侄女也想跟你睡。” 白楹哭笑不得:“为什么不是小侄子?” 怀阳郡主理所应当道:“娘说了,家里再不出一个女孩儿,她就要哭死了。” 白楹想了一下霍夫人说这话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舅妈想抱孙女儿很久了。” 怀阳郡主道:“是呀,不过我觉得身为女儿家没有男儿家好。” “世人对女子多有苛刻,我若生女孩儿,是不想她要被这些条条框框的规矩束缚的。”怀阳郡主轻轻一笑道,“好在霍家清明,婆母慈善,妯娌和睦,不然……” “你又开始了”白楹横她一眼,“不然你也不会嫁过去了。” 最终白楹还是答应了怀阳郡主。 霍澜回来后,发现白楹也在家中,霍夫人正高兴地说给白楹准备哪个哪个房间 霍澜挑了挑眉,嘁了一声,准备把买回来的糕点藏起来,白楹就甜甜喊了一声:“三哥哥!” 行吧,他又不是小气量的人。 霍澜准备等会儿让人把糕点送她那去。 用完晚膳,霍澜回房,喊了一声“阿渝”,没人应,一看媳妇儿不在房中,心里就嘀咕,不会在白楹那说话吧? 他慢条斯理走去霍夫人给白楹安排的院子,才到房门口,就听见怀阳郡主骂道:“霍澜这个王八蛋!” 白楹附和:“对对对!” 怀阳郡主:“晚膳时候,他竟然给我夹了莴苣!” 白楹:“……你不是喜欢吃的吗?” 怀阳郡主气不过:“但我前两日不喜欢了,他竟然不知道!” 白楹:“是是是他的错。” 霍澜:“……”他讨厌白楹!!! 霍澜咬了咬牙,敲门:“阿渝,有点晚了,我们回去吧?” 没想到他在外面,怀阳郡主的气忽然就没了。 白楹沉默了一下,说:“你要回去吗?” 怀阳郡主:“不回去!” 霍澜急了:“阿渝!” 怀阳郡主委屈起来,“你这么迟来找我,我已经不想和你回屋了,我今日要和阿楹一起睡。” 霍澜懵了。 白楹惊了。 明明先前说的不是这样的啊! 但孕妇的心思你别猜,宠着纵着就好了。 霍澜对媳妇儿是掏心掏肺的好奇,所以他没舍得解释,只把账都记在了白楹头上。 霍澜道:“那,那我走了啊?我明儿一早来接你好不好?” 怀阳郡主勉为其难点头,又想到霍澜在外头看不见,说了个好。 霍澜垂头丧气地转身。 白楹急急忙忙道:“三哥哥三哥哥!你不是有糕点带回来了嘛?” 霍澜呵呵:“想吃?” 白楹疯狂点头:“嗯嗯想吃。” 霍澜冷笑一声:“想屁吃!” 白楹:“……” 第284章 取闹 白楹不知道自己招谁惹谁了,她觉得霍澜纯粹就是嫉妒她能和他媳妇儿同床共枕。 怀阳郡主乐不可支,两人睡一块,中间被白楹拿了一个枕头隔开,她怕自己到时候睡梦中手一摊,碰到怀阳郡主,那就不好了。 两人平躺着身上盖着厚厚的被褥,自打有孕,怀阳郡主也变得比较怕冷。 屋子里摆了几个炭火炉,窗户小开,能够通风透气,为了方便半夜里伺候怀阳郡主,怀阳郡主的几个婢女就守在外间。 “好了,阿楹你开始说吧。”外面守着的都是她的心腹,就算听到一点儿也不会说出去。 白楹不适应平躺着讲话,她侧过身子,看着怀阳郡主柔美的侧脸,两人并不同一床被子。 “朝堂上现在局势很紧张,想比其他三个人,岐王的现状不是很乐观。所以我和华贵人建议,先推翻先皇后娘娘的冤情。” “等等等等!什么华贵人?什么冤情?”怀阳郡主按耐不住坐了起来,她一边儿看着白楹,一边儿摸肚子,眉头紧锁,“华贵人……是岐王的人?” 白楹给她裹了被子,在她身后垫了三个软枕,“你靠着。” 怀阳郡主道:“阿楹你真贴心。” “现在把你伺候高兴了,等会儿可别因为一点事就恼我。”白楹给她打预防针。 怀阳郡主似笑非笑,不应话。 白楹无奈一笑,“好吧好吧。”她把华贵人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见怀阳郡主面露震惊,顿了顿,继续道:“你知道先皇后娘娘,是为什么而死的吗?” “……为什么?” “她是自证清白,也是一命换一命,给自己孩子争取活路,才自焚在凤翎宫中,被大火烧的尸骨无存。” 怀阳郡主眼睛瞪得好大,她捂住嘴,包住了那声惊呼。 接下来的内容,会使今晚成为她一生之中,最难忘的一个夜晚。 怀阳郡主万万没想到,众人绝口不提半个字的先皇后,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人世。 她喃喃道:“是谁啊,是谁这么恶毒?” 白楹道:“还没查出来。” 怀阳郡主小声问道:“会是昭贵妃吗?” 可按照时间推算,那个时候,她早就成了皇上的宠妃,宠冠六宫,风头无人能及。 她好像没有理由要害一个娘家覆灭,无依无靠的皇后。 不,不对。 先皇后娘娘最大的依靠,应该是岐王啊!是一出生就被封了太子的岐王啊! 白楹见她又要坐起来,忙按住她:“你情绪不要这么激动了,听我说呀。” 这种事情,就连素华长公主都没有和怀阳郡主说过。 她心情复杂,如果是这样的话,阿楹帮傅南歧,也是情有可原了。 “现在还没查出来想要陷害先皇后娘娘的人是谁,但我和华贵人觉得,可以先证明先皇后娘娘的清白,让皇上对岐王重视起来。”白楹道,“皇上这么多年对岐王的态度如何,想必三嫂嫂也看的一清二楚,皇上心头有根刺,而今最重要的,就是要先把这根刺给拔了。” 怀阳郡主忍不住问道:“阿楹,你是单单想帮岐王证明身世,还是想助他……”她语气变轻,“坐上那个位子?” 白楹忽然道:“你觉不觉得岐王很好看?” 怀阳郡主立马被转移话题:“不觉得啊,霍澜好像更好看一些。” “???”白楹疑惑,“你眼神不太好吧?” 怀阳郡主:“……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白楹反驳:“秀色可餐啊。” 怀阳郡主眯起眼,“阿楹,你不会是看上了他那张脸吧?” 白楹握住怀阳郡主温热的手,情真意切道:“三嫂嫂,还是你懂我。” “……不是,阿楹你听我说,岐王他除了一张脸,其他也没什么可取之处了,你怎么就想不开,哎呀!”怀阳郡主恨不得摇醒白楹,“好看有什么用,最重要的是他得对你好啊!” 白楹笑道:“他对我挺好的啊。” 怀阳郡主这才发现不对劲,捶了一下被子,“啊!不是不是!你不会连带着他人也一起喜欢了吧?” 白楹对她呵护备至,赶忙把她手塞进被褥中,“没有没有,顶多就是……”食指和大拇指捏在一块,缝隙几乎看不见,“一点儿喜欢。” 怀阳郡主差点给晕过去。 她还真的喜欢傅南歧啊! 怀阳郡主一言难尽:“你,你图什么啊?” 白楹:“图他……” 怀阳郡主问:“图他年纪大?图他脾气差?” 白楹不想跟怀阳郡主提年龄,傅南歧现在也才24,过了年25,妥妥青年才俊好不好? 十七八岁的都是弟弟! 她心动不起来。 白楹心累,倒下:“继续说之前的事儿吧。” 怀阳郡主被她搞的睡不着了,她皱眉问道:“我问你答,不许说谎。” 白楹合上眼:“忽然困了。” 怀阳郡主低头,“肚子疼。” 白楹生无可恋:“不困了。” “第一,你能肯定岐王华贵人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怀阳郡主严肃道。 “不能,但我相信他们。” 怀阳郡主深吸一口气,“第二,证明了先皇后清白之后呢?你们想做什么?” “明里拿回属于岐王的东西,暗里查陷害先皇后娘娘的人,以及……抓住李皇后害死云妃娘娘的证据。” 怀阳郡主差点真的晕过去。 有宝宝了,不能受太大的刺激。 她抚着胸口,气若游丝道:“这又是怎么回事?云妃不是岐王的养母吗?她是落井身亡,怎么,怎么会是皇后害死的呢?” 白楹面无表情把事情说了一遍。 好了,这下怀阳郡主真的晕过去了。 白楹知道她是困意来了,没怎么担心,给她盖好被子也就睡了。 大概两个时辰后,凌晨一点,白楹被人摇醒。 “阿楹阿楹,你继续和我讲吧。” 白楹一睁眼就对上了怀阳郡主无辜的脸。 ……孕妇都这么精神亢奋日夜颠倒的吗?! 白楹疲惫道:“你放过我,我也放过你,我们从此,两不相欠。” 怀阳郡主轻轻拍打了她一下,“说什么胡话呢,赶紧起来,你不说完,我睡不着。” “骗子!”白楹道,“你明明睡的很香!” 怀阳郡主毫不心虚:“现在睡不着了。” “……”白楹怀疑自己怎么会神志不清答应留下来和她共睡一床,这简直就是在给自己找罪受好吗?! 在怀阳郡主第八次催促下,白楹撑着眼皮子,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像是念经一般说了个来龙去脉。 怀阳郡主惊呆:“那个时候岐王才多大啊?他竟然亲眼目睹皇后害死云妃。” 要换做是她,恐怕早就精神失常崩溃了! 这样想想,傅南歧只是冷漠阴沉了一些,其他好像也还好呢。 怀阳郡主摸着肚子,“不怕不怕,让你小姑姑怕。” 白楹:“……” 怀阳郡主最后问了一个问题:“你觉得,岐王有可能登上皇位吗?” 白楹翻了个身背对着怀阳郡主,“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如果我不帮他,我会后悔。 终生后悔。 怀阳郡主心情不受控制地低落下来,她低低道:“阿楹,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白楹睁着眼,轻声道:“没什么,就是自己有时候憋得慌,也想找人倾诉一下。” “你希望我母亲帮岐王吗?” “不希望。”白楹说,“他披荆斩棘走到这一步,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和同情。” 包括她自己。 怀阳郡主口干舌燥,“那你对他是什么意思,认定了?还是?” “我不知道。可能我这辈子活不长,我就想着能在仅有的时间里,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辜负自己,也不辜负身边的人。” 怀阳郡主慢慢躺下来,“不要胡说,你会长命百岁的,阿楹。” 白楹笑了一下,长命百岁,但凡她能活个二十岁,她就觉得很了不得了。 除非国师大人真的能找到解药。 否则,她又怎么敢奢求太多。 掌心贴着胸口,那里时不时会针扎一样的疼。白楹闭上眼,“快点睡了,不然明日睡到日上三竿。” 怀阳郡主轻声道:“阿楹,不管是作为你的好友,还是三嫂嫂,我都希望你不喜欢傅南歧,帮他可以,但喜欢他,不好。” “一个太过危险的人,和他在一起,谁能保证后果?” 白楹无奈:“好了好了,我真没想这么多。且行且珍惜,你放心,我或许会和国师大人一样孤独终老,至于岐王,做完我想做的一切,后面我就不会再干预了。” 怀阳郡主的困意再次席卷而来,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点点头。 睡着的前一刻,她轻声呢喃道:“其实……云祁哥哥很好……” 如果可以,她更愿意看着白楹和傅云祁在一块。 可是看阿楹的样子,好像没有半点心思。 白楹弯了弯唇,虽然知道她睡着了,但她还是轻轻应道:“是啊,他很好。” 希望傅云祁可以一直这样好。 干净纯粹,温暖澄澈。 第285章 承认 大年三十的前一天,傅南歧带着人证物证进宫,单独求见皇帝。 外头雪下个不停,没有及时清理的地面一个脚印一个坑,想比其他宫的热闹,春庭宫中一片寂静。 芳华站在殿门口,赤芍站在她身后,一人望着外面的鹅毛大雪,一个低着头不作声。 “终于到了这一日了。”芳华探出手,接住了几片雪,掌心温热,轻易把雪化开,“其实把这件事放到后面,等查出是不是白氏所为再用来一击毙命最合适不过。” 她轻声细语,口中吐出白气:“可我实在等不及了。” “娘娘蒙受了二十多年的冤情和委屈,已经够久了,够久了……每一日,午夜梦回我能仿佛能瞧见娘娘含恨而终的脸,她在哭,哭自己没有好好保护好殿下,哭自己连累了我们,哭自己给北家蒙羞。”芳华怅然道,“可她从来没想过,要好好保护自己。” 赤芍满脸泪水,低头哽咽道:“娘娘之恩,永世难忘。” 记忆中娘娘的音容笑貌仍是清晰不已,芳华眼角微红,轻声道:“是啊,永世难忘。” 赤芍抹了抹眼泪,道:“贵人,今儿是个好日子,奴婢去折几枝梅花插在瓶中吧。” 芳华颔首,明丽娇艳的面容上浮现浅浅的笑容:“娘娘会喜欢的。” “娘娘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殿下平平安安。”赤芍郑重其事道。 她不知道芳华是怎么想的,但她的愿望很简单。 她只希望娘娘唯一的骨血平安。 芳华念了两遍“平安”,笑了笑,道:“你去折梅吧,我要去一趟宸极殿。” 她不能让殿下一个人面对当年的往事。 娘娘会心疼的。 而此刻气氛冷肃的宸极殿中,皇帝看着底下一帮人,眉头紧锁,用一种不可置信地眼神看着最前面冷漠的青年。 “你说什么?” 傅南歧不带一丝感情平铺直叙重复道:“我母亲当年,没有与人私通。” 皇帝眼中闪过一抹羞辱,勃然大怒:“胡说什么!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这句话用在皇帝身上,虽然只体现了几分,但也足够震慑人。 原本就跪在地上的一大家子听到皇帝震怒,整个人都伏到了冷冰冰的地砖上,被打了补丁的布衣包裹下的身体瑟瑟发抖,其中有一人竟只有一只耳朵。 殿门紧闭,除了高公公,其他人都在外面。 而此刻高公公也跪在地上,满脸惊惧,不知道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和岐王说这种话。 傅南歧像是没有感觉到皇帝的怒火,他冷冷地和他对视,眼神毫不心虚,唇抿成了一条线,又松展开,挑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何必装腔作势?” 不让任何人知道他的发妻给他带绿帽子的事情。到这个时候了,他还想要维护他那高贵的面子。 对这个名义上的父皇,大煜最尊贵的皇帝,傅南歧没有一点儿畏惧尊重和敬仰,相反,他冷漠,不屑与轻蔑。 便是寻常行礼,他也只是面色淡淡,从未流露出一丝亲近。 和这样的父亲,有什么好亲近的呢? 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都不想给他行礼。 皇帝他配吗? “放!肆!”皇帝咬着牙从嘴里蹦出两个字,眼睛瞪得很大,宛如两个铜铃,“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傅南歧道:“再清楚不过。” 高公公只觉得自己心脏都快承受不住了,连忙道:“殿下!是谁在您耳边嚼舌根?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先皇后娘娘,怎么可能与人私通呢?” “娘娘自是不可能!”殿门打开,一个充满恨意的声音骤然响起,芳华踱步而入,她是皇帝宠爱的嫔妃,外头的侍卫根本拦不住她,只得请了罪在皇帝的怒斥下带上殿门滚出去。 芳华给傅南歧行了一礼,“殿下。” 皇帝额头青筋暴起,“你来做什么?” 芳华站在边上,直视皇帝的目光,一字一句道:“娘娘当年,是被人陷害的。” 皇帝忍无可忍,终于承认了。 “当年你不过才几岁,你知道什么?!” “我并不是自小生活在宫中,我是娘娘在从宫外救下偷带进宫的。那段时日,皇上宠爱昭贵妃,哪怕娘娘有孕在身也嫌少踏足凤翎宫,皇上可还记得?” 皇帝表情一滞,面对华贵人充满恨意的眼神,他下意识就心虚了。 “你,你……” 芳华重重跪了下来,闭上眼,眼泪直直淌过脸颊,“皇上容禀,给我们一点时间。” 皇帝咬着牙,沉着脸,移开目光。 “好!很好!朕倒是想知道,你们有什么好说的!” 芳华却是先看向傅南歧,牵了牵嘴角,道:“殿下,奴婢实在忍不住,让奴婢先讲吧。” 傅南歧嗓音有点哑,他所有对母亲的印象,三分来自于云妃,剩下的都是在芳华那知道的。 “棠棠姐姐。”他低声喊了一句,声音低不可闻,谁都没有听见。 皇帝几乎要暴跳如雷! 他钟爱的嫔妃,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和他的儿子眉来眼去! “芳!华!” 芳华回头,微微一笑,这个笑容是难得一见的柔美,皇帝一愣,只见她轻轻皱眉,用一种轻柔甜腻的语气道:“我叫海棠,娘娘救我那日,有海棠花开在墙院,极其娇艳。” 二月巴陵日日风,春寒未了怯园公。 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中。 ——这是她名字的由来。 娘娘饱读诗书,就连给她起名字,都思来想去琢磨了好久。 最后选中了这个,问她喜不喜欢。 她记得很清楚,那日晚上,娘娘抱着她,柔声细语道:“这首诗,与其说是写春寒,不如说是咏海棠,在我看来,海棠的风骨与雅致并不输于梅兰竹菊四花其中任意一种。” “我希望你啊,可以像这海棠花一样,哪怕有损自己美丽的‘胭脂色’,也要始终不畏风雨。”娘娘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后脑勺,温柔道,“我们不能依靠旁人,必须得自己坚韧,知道吗?” 尘埃里的花儿,只能靠自己拼命努力汲取雨水和阳光,若有别人拉你一把,带你带到湿润的土地中,也不能懈怠。 不被上天眷顾的人有很多,命运,只能靠自己争取。 芳华,不,应该说是海棠。 她有多喜欢这个名字,就有多厌恶昭贵妃赐她的名字。 芳华。 费尽心机培养她,只为有一日等自己年老色衰皇帝不再喜爱的时候再将她推出去固宠。 可昭贵妃没想到吧? 在她荣宠未绝,她就已经出手。 海棠跪在地上,冷冰的砖面刺激着她的膝盖,寒气入体,可她恍若未觉。 皇帝冷冷道:“站着说。” 海棠站起来,因为陷入回忆而柔和下来的面庞着实让人着迷。 在她的叙述下,当年的事情慢慢揭开。 说到后面,先皇后私通侍卫的事情。 跪在地上的那一大家子忽然猛地嗑起头来。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那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妻只恨不得抱在一起痛哭。 皇帝厌恶地皱眉。 还是只有一只耳朵的中年男子砰砰砰三个响头磕完颤抖着嗓音道:“皇上,与先皇后娘娘私……是小人的亲弟弟,方奇。” 他虽然害怕,但还是把话说了个完整。 方奇是天阉,生下来那处就是不完整的,这件事不仅家里人知道,当初他们那个家乡小村子,也有不少人知道。 这对一个男性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打击,比太监还不如!有开小酒馆的掌柜曾当着面骂方奇,丢了他们男人的脸,太监至少没进宫之前那玩意儿还有呢! 还有读了几年书的人,作诗一首首,讥讽他们村上某某,乃是天阉狗! 方奇从小就活在别人的奚落嘲讽中,他的父母,兄长,压根无法跟一群人做抵抗。 还小的时候,方母还会抱着方奇抹眼泪,后面大了,他们就只把重心放在方奇兄长身上,毕竟以后他们是要靠大儿子养老的。 方奇十多岁的时候,留下一封信和一点碎银子,走了。 二十多年没回来。 直到后来,方家人才知道,他是改了名换了姓,变成“任奇子”,以天阉的身体,进了宫当侍卫。 选拔侍卫的要求这么严格,先不说他大字不识一个,就说他那身体,怎么可能过的了第一关检查?! 听到这里,皇帝的眼底已经暗沉一片。 能坐上这个位置的,自然不是什么蠢货。 诚然皇帝这些年做了不少荒唐事,糊涂事,可他也励精图治,在朝臣辅佐下,让大煜百姓过上了好日子。 皇帝阴冷道:“你们的意思是,有人指使方奇陷害先皇后?” 先前方老大已经把早些年羞辱人的诗句,方奇的画像以及方奇走前留下的信等物一一呈上。 他还描述了方奇的长相,方奇下巴那有一颗黑痣,十分惹人注目,这个就连高公公都还记得。 确认无误,那个侍卫,是方奇。 一个天阉之人,又怎么可能和先皇后私通?况且当时,里头两人再行龌龊之事,外面为何无人把守以便有人过来可以通风报信呢? 疑点重重,可惜当年的皇帝满脑子都是羞辱和仇恨,什么也不想,就给人定了罪。 而今,皇帝的绿帽子刚摘掉,又面临了一个新问题。 第286章 秦王 是谁,有那么大本事,把一个天阉之人送进宫中做侍卫? 海棠脸上还挂着泪痕,她深深看着皇帝,磕了个头:“奴婢的命是娘娘给的,为了娘娘,奴婢愿意做任何事情,如今,奴婢只想证明娘娘清白,其他……”她看向傅南歧,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殿下会查的,对不对?” 她压根就没指望皇帝。 最是薄情帝王家,海棠清楚,便是设计这些的人心肠歹毒,可最重要的,还是皇帝他信了。 他信了娘娘会与人私通,所以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听,他就判了娘娘死刑。 海棠低声道:“好累啊……” 她好想娘娘啊。 也不知,娘娘是否还能认出她。 海棠藏在袖中的物件露出一个角,傅南歧神情一冷,快步上前打落,哐当一声匕首掉在地上,傅南歧咬牙道:“母亲……不会希望你这样做的!” 皇帝惊怒! “你要做什么?!”他将匕首踢得远远的,愤怒地盯着海棠,“你想寻死?” 海棠喃喃道:“我想……去见娘娘……我好想她。” 高公公抹了把泪,道:“贵人,皇上待您一片赤诚,您怎么能视而不见呢?更何况,若贵人真的一心为先皇后娘娘,怎么也得替娘娘把背后主使给抓出来,好让娘娘瞑目啊!” 海棠抬起头,她的肩膀被皇帝捏的骨头泛疼,她微微一笑,带着点洒脱,“剩下的就交给殿下吧。” 傅南歧忽然眼眸一闪。 不对劲。 皇帝狠狠道:“你若一心寻死,朕就让你宫里的人给都你陪葬!”说完又深吸一口气,“你活着,朕给你权,让你查是谁陷害的先皇后。 海棠愣住。 高公公心想皇上真是栽华贵人头上了。 皇帝身心疲惫,当着华贵人的面,下旨封嫡子傅南歧为“秦王”。 嫡子。 他终于承认这个儿子了。 心结解开,哪怕他对傅南歧没什么感情,此刻心中也充满愧疚。 可是不够。 海棠轻声问道:“这些年,若不是奴婢拿自己攒下来的银子,给殿下去打听方奇这个人,娘娘如何能洗清冤情?殿下这些年吃了这么多苦,只为让生母在天之灵能够瞑目……” 攻心为上。 好在今日殿下没有曝光底牌。 她只需要把事情圆回来,告诉皇帝,傅南歧能查出这么点东西,还是靠着她攒的银子。傅南歧在朝中的势力现在还不能让皇帝知道,否则一旦他冷静下来,心生忌惮…… 对于皇帝而言,他需要孝顺的儿子,也需要没有威胁力的儿子。 既然傅云祁占了前者,那么后者的位置他们就坐一坐。 海棠让皇帝知道,傅南歧是没有威胁的,相反他这些年过的还很惨,在多种因素的驱使下,皇帝终于放下最后一丝戒备。 第二日一早,他就在朝堂上重用了傅南歧。 前所未有的信任和重用,远远压过其他三个儿子。 昭贵妃又惊又怒!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上为什么会在大臣面前频频夸赞北倾那个女人,什么贤德良善,管理后宫,当之无愧的贤后……呸! 他又为什么,要扶持傅南歧?! 她的儿子如今也不过是个郡王,傅南歧却成了“秦王”,相比之前敷衍的名号,这次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皇上改变这么大。 昨晚傅南歧在宸极殿,又到底说了什么?他带去的那些人,都是谁?还有芳华……她怎么能进宸极殿?! 盛怒之下,昭贵妃杖毙了一个宫女。 “开始狗急跳墙了?”海棠沐浴完便听到了锦绣宫的动静,她坐在乌木七屏卷书式扶手椅上,边上摆了一个白玉瓶,里头插着几枝红梅。 她轻轻嗅了一嗅,叹道:“梅花清寒之香,实在令人着迷。” 赤芍脸上带着笑,道:“奴婢没记错的话,有句诗叫梅花香自冷寒来,还是贵人您和我说的呢。” 海棠道:“是娘娘教给我的。” 昨晚,她也跟就没想过要寻死,仇人怕是就在不远处,她怎么舍得死? 她怎么能扔下一堆烂事留给殿下然后就这样去见娘娘? 她不会心安的。 就算要死,她也要带着那群人,一起死! 海棠眼中浮现冷光,白鸢鸢现在一定很急很气吧?可那又怎么样呢,只要有她在一天,这种滋味,她就得时常感受。 她不会让她们好过的 绝不会! 这一步棋,他们走的好险。 但效果很好不是吗? 只差一点,皇帝就要动摇立殿下为储君的念头了呢。 不过他们不稀罕。 他们要的,可不是储君之位。 海棠懒懒地靠在椅背,现在头等要愁的事,就是,“殿下再不成亲,可怎么办啊?” “大年三十的,贵人说这话做什么?”赤芍给她拿了本书,殿门关得死死的,生怕有人来吵闹。 “过了年,殿下就二十有五了……”海棠惆怅地不行,若殿下一辈子这样,她怎么有脸去见娘娘? “可惜世家中也没有适龄的姑娘。” 赤芍道:“那就找不适龄的姑娘,殿下风姿绰约,有的是姑娘上赶着。” “那倒未必。”海棠捏了捏眉心,“殿下脾气太差了,有时候和我说话都不耐烦……谁会喜欢?” 赤芍疑惑道:“我看白姑娘对殿下挺上心的。” 白楹也算是姑娘吧,虽然瘦了点,弱了点。 海棠一顿,目光落在赤芍身上。 赤芍道:“贵人这么看我做什么?怪吓人的。” 海棠道:“你说得对。” 这不是有现成的好姑娘吗? 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是静太妃的养女正儿八经上了霍家族谱的,福星命格,会炼丹画符占卜,有秦家支持,得淮南王妃喜爱,笼络人心极为厉害。 对了,还有一个洛妃。 若不是因为白楹,洛妃也不会选择和他们合作。 这样算下来,四舍五入,霍家洛家秦家淮南王妃,还有素华长公主周夫人以及秦家的那些姻亲,不就都是他们的助力吗?! 一想到这么多关系,海棠倒吸一口冷气。 她觉得她现在非常有必要,和傅南歧说清楚。 以前对白楹有多好,现在就得百倍千倍地好! 不好好让人死心塌地待在他们这条船上,她就不叫海棠! “阿嘁!阿嘁!”连打好几个喷嚏的白楹顿时惹来了好几道紧张的目光。 她摸了摸鼻子,“我昨天盖好了被子的。” 丁元不信,自责道:“都怪奴婢没关紧窗。” 傅南歧吩咐下去:“去煮姜汤。” 白楹疯狂摇头:“我不喝!” 姜汤这么难喝,给她十块糖,她都不想喝,辛辣的味道简直就是人的噩梦。 傅南歧面无表情:“喝不喝?” 白楹:“……喝。” 丁元:“……” 江林:“……” 也不能怪她没骨气,傅南歧又帅又凶,她又心动又害怕……嘤嘤嘤麻麻呀。 他们现在在云妃留给傅南歧的庄子上,江林抓了庄子里的老母鸡拔毛清肠处理干净做叫花鸡。白楹了解了一下昨天的情况,就去泡温泉了。 他没注意傅南歧的耳廓有点红,等她泡好温泉,换好衣服擦干头发出来的时候,江林说:“白姑娘,叫花鸡还有一会儿就能吃了,您再等等。” 大年三十这天停了雪,白楹坐在院子里,捧着茶杯喝姜汤,喉咙里都是一股辛辣味,抬头望天,语气幽幽:“想喝奶茶,十分甜加波霸加椰果的那种。” 奶茶? 傅南歧眼中浮现疑惑。 用羊奶煮茶叶吗? 他听不懂白楹说的词,眉头皱起,低气压环绕周身,接下来就一句话没说。 直到白楹好不容易喝完一杯姜汤,江林殷勤地又给续上 白楹懵了,“干什么?” 她急急忙忙收回杯子,瞪他:“我不喝了!” 江林看了一眼坐那垂着眼不作声的主子,讨好笑道:“白姑娘别生气,多喝姜汤对身体好。” 丁元最看重白楹的身体,她愁眉苦脸地劝白楹,“姑娘,不要任性,身体最重要了。” 丁元一旦说道人,就很难停下来。 白楹捂住耳朵,大喊一声:“救命啊!” 丁元认真道:“姑娘把这一壶喝完,我就不说了。” 白楹用眼神表达自己的震惊,“一壶???” 丁元:“……” 她想了想,“半壶吧,等会儿还要吃叫花鸡。” 白楹对叫花鸡没什么兴趣,她是个甜食控,其他都一般般。 白楹泫然欲泣装可怜:“阿元姐姐,不喝了行不行?” 丁元认真道:“不行的。” 没法,白楹认命地捏着鼻子把温了的姜汤一口气灌下去好几杯,面如菜色,生无可恋。 傅南歧嘴角微微扬起,笑意转瞬即逝。 “叫花鸡好了!” 有点油,白楹就吃了个鸡腿。 她穿的很厚,里三层外三层,还有一件厚厚的斗篷,包裹的严严实实一点缝隙都没露出来。 就这样她还冷。 院子里的雪一大清早就被扫了,如今摆了几个火炉,里头放了几个地瓜。 傅南歧说:“可以刷一层蜂蜜上去。” 白楹笑着点头,心里琢磨着不知道能不能把蜂蜜做成一块一块的糖,不过那样稍微太甜了一点,对身体不好。 这破身体……糟心。 “晚上宫中有宴,你在景吾宫等我。”傅南歧道。 “嗯?”白楹刚才走神没听见。 傅南歧顿了顿,眼中藏了笑。 “给你压岁钱。” 第287章 想亲 除夕夜,宫里宫外都热闹得很。 白楹收到了不少压岁钱,轻风,静太妃,舒嬷嬷,洛妃,昭贵妃,华贵人,桑嫔,还有太学的嬷嬷……不收红包都不知道她人缘这么好! 十几个红封零零散散加起来得有近万两银子。虽然白楹不是财迷,但她绝对不嫌弃钱多。 静太妃不爱热闹,就称病没去皇帝设的除夕宴。 白楹陪着她,两人一个斜靠在软榻上修剪花枝,一个捧着本书坐在火炉脸上是苦大仇深的表情。 蜡烛不少,但静太妃毕竟老了,眼睛大不如前,在烛火下修剪花枝时常看不清,把花骨朵都给不小心剪了两个。静太妃黑着脸,放下剪子,去看白楹。 “让你别坐这么近,你还坐这么近!”静太妃皱眉不悦道,“等会儿把你衣服头发都给烧了。” 白楹低头看了看身体和火炉之间那四个拳头的距离,无语:“……您想撒气就直说。” 静太妃:“……” 她没好气道:“你别气我了成不成?让我多活几年成不成?” 白楹:“成成成。”身形却是一动未动。 静太妃说了几句,心情就好了起来,她盯着白楹,忽然叹了口气。 白楹笑了,“您给一次性挑刺挑完吧。” 静太妃愁道:“过了年就十五了,怎么还没长大?” 白楹:“……”因为听懂,所以不知道该说什么。 静太妃碎碎念:“不是一直都在补着的吗?怎么回事,一点效果都没有,只长个不长大,我问怀阳她说她可是十二岁就来了的……” 晴天霹雳。 “……”白楹:“您怎么还去问郡主了啊?!” 天呐!!!神啊!!! 白楹痛心疾首:“我不要面子的吗?” 静太妃扶额道:“葵.水再不来,我就给你请个太医看看了。” 寻常人家这个年纪孩子都能生了,怎么她家这个生的这么奇怪? “是不是因为你身体不好,所以晚几年?”静太妃说完又否认了,“这都十五了,再晚,得晚到什么时候?” 她又愁:“不会……不会这辈子都没有吧……” 说完她就一副受了巨大打击的模样,愣愣地看着白楹,半晌说不话来。 白楹默不作声拿出龟甲开始占卜。 一刻钟后,她瞥了静太妃一眼,“安心啦,很快就要来了。” 她占卜自己葵水是不是很快就来,结果……是。 静太妃对她这种玩意儿嗤之以鼻:“你要愿意安慰你自己,就随你吧。” “不信就算了。”白楹把书一合,打了个哈欠,站起来:“我去一趟景吾宫。” “这除夕夜,去那干嘛?到时候被人看见,你也是大姑娘了,稳重点……”静太妃还没说完,白楹就捂住耳朵赶紧跑了出去。 臭丫头! 把静太妃给气的,直翻白眼。 她要是还年轻,非得把她皮给剥下来不可! 静太妃捏了捏眉心,摊上这么个丫头,她真是越来越劳心了。 自从发现白楹会阳奉阴违开始,她数十年精心修养,就全都喂了狗。 几乎每天都恨不得撩起袖子揍人。 …… 不知道暗处有影卫为她打掩护的白楹从小路走进了景吾宫。 她手里还拿了一份除夕礼物。 她前几天就准备好了,今天从庄子上一回来,就挨个送过去,宫里除了个李皇后,基本上和她关系好的,她都送了。 太学几个老嬷嬷看见她亲自送过去,眼睛当下就就红了起来。 白楹安慰了好一会儿子才让她们情绪恢复正常。 每年几乎都要上演一遍。 宫外秦家,霍家,洛家,淮南王府……这些白楹也都让人送了过去,礼物都是她自己炼制的一瓶丹药,还有抄写好的诗经,炼制好的护身符,有孕的人那她多送了一些小孩子佩戴的金锁玉佩。 所有人都顾到了,独独把傅南歧拉下多不好。 白楹哼着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江南小曲儿,心情挺好。 她给傅南歧准备的礼物可要比其他人多多了,别人只是一瓶丹药,他十多瓶。白楹琢磨着,傅南歧给她的压岁钱怎么也得有个一百两吧? 要知道她现在炼的丹药就比国师大人差一点,要是卖卖的话肯定能赚不少。 寒风吹来,不是一般冷。 白楹心里盘算着事情,没注意前面的路,等她一脚踩进了厚厚的雪层中,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往前面扑去。 白楹心想,完了,要和这么厚的雪来个亲密拥抱了。 回头她绝对要冻成狗,风寒什么的又要来了。 命好苦。 好苦。 嗯不对?她现在没摔下去? 白楹睁开眼,试探着动了动,感受到身后有一股力气拉住了她的斗篷,寒毛瞬间竖起! 卧靠这大晚上的…… 白楹双脚还插在雪层中,她挣扎着想脱开那股力气,就听见身后响起一个幽幽声音。 “再动一下,就松手了。” 白楹:“……”我!去!你!大!爷!的! 吓死爹了! 白楹拍着胸口,直喘气。大晚上的害她差点以为发生了什么灵异事件……真是人吓人吓死人! 傅南歧似乎感受到了她的不愉快,看她似乎站好了,就松了手。 于是。 没了身后的人揪着,白楹原本就前倾的身体压根控制不好平衡,整个人砸在了雪地。 或许是因为雪太厚了,无人清理,白楹砸下去的时候也没什么动静。 又因为张着嘴想骂人,不偏不倚就吃了一嘴的雪。 “……”她要杀了傅南歧。 傅南歧也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他脸上闪过一抹慌张和心虚,想也不想就快速把人拉了起来,怕弄伤她那细胳膊,他都没怎么敢用力。 浑身是雪,瑟瑟发抖的白楹:“……从今天,不是……从现在……开始,老,老不相往来吧……” 嘴里的雪化成了冰水,被白楹咽了下去,冷的她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如今真的是恨不得住到火炉里面去了。 白楹被冻的精神恍惚,是以没看见她说完那句话后,傅南歧神情有一瞬间的阴冷和嗜血。 老死不相往来? 她,休,想。 傅南歧牙齿咬得紧紧的,他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力气才把心头蹿起来那股戾气给压平,静默半晌,他用平静地语气道:“我背你进去吧。” 吃了一嘴的雪后,白楹好像浑身都开始不舒服来了。 一阵头晕接一阵头晕,时而又有腹部位置坠痛,她虚弱得不行,听到“背”这个字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 等到接触到温暖,她才猛地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傅南歧的后背上。 她都没力气搂着傅南歧的脖子,两条手臂垂在身边,好在傅南歧身强力壮,步子矫健,没一会儿都走过厚厚的雪路,到了满是火龙炭盆的殿内。 一冷一热,让白楹更不舒服了。 她摇了摇脑袋,傅南歧忽然道:“别把脑子里的水给摇出来了。” 白楹:“……”这踏马是人话?! 她一言难尽地看着傅南歧,大概是殿内火炉炭盆太多,傅南歧又给她拿了个热乎乎的暖手炉,她的身子渐渐温暖起来。 白楹语重心长:“将离哥哥,像你这种人,再不回头是岸,是要孤独终老的。” 傅南歧:“……” 白楹盯着他,眼神怪异,“耳朵怎么红了,不是,你也有羞愧之心啊?” 傅南歧是良心发现觉得自己不做人,所以心生愧疚了? 白楹喃喃道:“不容易不容易……” 狗男人还是有一点比数的。 傅南歧冷冷地打破她的美梦,“热的。” “……” 白楹把手里头东西砸向傅南歧。 白楹躺在垫着羊毛毯子的摇椅上,脚边放着好几个炭盆,不知道是不是烟熏人,她又开始头晕,想睡觉。 等等! 白楹搓了搓眼睛,看傅南歧,她懒得手贴着暖手炉,她懒得伸出来,“压岁钱呢?” 傅南歧也扔了个东西过来。 白楹看也没看就放到了小布袋里。 她现在怕冷,总感觉动一下,身体的热气都要散掉。 傅南歧静静地注视着她。 白楹有点犯困。 她努力睁大眼睛,问道:“除了压岁钱,还有没有其他事情?” 傅南歧摇头。 白楹猜到他不会说,就问:“今日除夕宴上,皇上有没有做什么?” 傅南歧露出嘲讽的表情,“不过就是尽可能地在给我补偿。” 不过昭贵妃还真能忍,除了一开始的神情扭曲外,后面就都是笑意吟吟,倒是李皇后,从头到尾阴着脸,还被太后还不冷不热说了句“皇后若是不舒服,只管去歇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摆脸色给谁看呢”。 白楹手指抵着下巴,哂笑道:“迟到的父爱,想感动谁呢?” 傅南歧淡淡道:“他自己吧。” 白楹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皇帝会瞒得死死的,但先皇后娘娘的清白得到证明这件事,迟早会让其他人知道,你要做好准备。” 这个其他人自然说的是后宫一些嫔妃还有前朝某些消息灵通者。 这其中之一或许就是背后主使。 白楹一直怀疑是昭贵妃做的,但没有证据,也不好妄下定论。 她抬头,望见傅南歧俊美无双的脸,刀削般的侧脸,棱角分明,皮肤虽然白但一点儿也不娘气,黑眸挺鼻和薄唇,不管是哪一处都戳在她的点上。 她抬头覆住自己的眼睛。 面对这张脸,想亲。 她傅南歧不是人,她怎么也跟着不是人来了。 第288章 咬人 白楹是在半个时辰后醒来的。 她脑海里一直浮着傅南歧那颜色好看的唇,淡淡的樱花色,还有那比女人还细腻的皮肤,线条流畅的五官……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她隐约感觉到有人趁她睡着的时候捏了捏她的脸,但醒来照镜子发现没有一点红痕,傅南歧坐在离她很远的地方,手里头拿了本书,白楹看不太懂,看见桌子上有一盘地瓜干,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给我的吗?” 傅南歧“嗯”了一声,放在膝盖上的手大拇指一直摩擦着食指,白楹狐疑地看了两眼,地瓜条已经放到嘴里,她嚼了两根,说:“不太甜。” 傅南歧淡淡地看着她。 白楹在吃第三根,脸不红心不跳道:“我只是评价一下,又不是嫌弃。” 傅南歧在她的脸颊上停留一瞬,眸光一闪,很快收回目光。 腹部坠痛感又来了。 白楹把最后半根吃完,就没再碰,她捂住肚子,满脸诚恳地看着傅南歧:“如果我说我肚子疼,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在讹你。” 傅南歧轻轻摩擦手指的那只手忽然捏了起来,他皱着眉头,“怎么回事?” “我也不……”还没说完,白楹的表情就忽然变得古怪起来。 她下意识夹腿弓腰,有力捂紧肚子。 “……没事,我先回去了。” 傅南歧眼神冷下来,放下书快步走来。 白楹惶恐地后退几步,表情肉眼可见地难看,“别过来!” 沃了个大草! 傅南歧隐忍着被抗拒而升起的怒火,他说:“哪里不舒服?”说完他伸出手去拉白楹,白楹压根抵抗不住,被他一只手扯住肩膀上的斗篷,轻而易举扯了过去。 下面……好像流的更快了。 白楹崩溃尖叫:“大哥你放了我吧!” 生怕再待下去,来势汹汹急流而下的亲戚把亵.裤浸透,白楹咬着牙:“我有事,急事!要回去了,你赶紧给我放开!” 白楹不敢动弹,生怕一动流的更快。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抗拒了,傅南歧似乎都能想到他一放手她就头也不回跑了的场景。 难道……她发现了? 傅南歧的牙齿也咬起来,他紧绷着,“什么事?” 说完就敏锐地察觉到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傅南歧用力按住她的肩膀,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语气藏着怒火,“你受伤了?” 在这里怎么会受伤?! 他一直都盯着她,没见她磕到哪划破哪。 “烦死了!”腹部坠痛感一阵一阵袭来,白楹额头上冒出冷汗,她从来不知道第一次来姨妈也能这么疼!疼到她骂人! 傅南歧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黝黑的眸子中藏着噼里啪啦跳动的火焰,“你,嫌,我,烦?” 但他依旧没松开手,只是神情很吓人,“到底哪里疼?” 白楹:“……救命。” 虽然没啥好害羞的,但女孩子这种事,她没什么星期和他讲。 她露出哀求眼神再一次不厌其烦道:“求你了,我要回去。” 傅南歧倾身凑近,黑眸死死盯着白楹,她脸色苍白,额头上冒着冷汗,身上的血腥味开始浓重起来,但却一直不肯说,说明……她压根就不信任他。 就当他怒火中烧咬牙切齿准备送她回去的时候,白楹暴躁无比,奋起挣开了他的手,勾住他的脖子往下一压,张口就咬! 咬到了咬到了! 这皮肤! 躁意得到控制,白楹看着忽然呆若木鸡的傅南歧,他白皙脸颊上的湿.润牙印十分明显,白楹心虚一秒,又不解气地用力踩了踩他的脚,“活该!你以为我猜不出来你趁我睡着掐我脸的事情?” 还拦她,拦个死拦? 她要把斗篷都弄脏了他来洗? 靠近傅南歧的那一瞬白楹感受到了无可抑制的戾气,她也不知道怎么了,从前似乎不会这样的……白楹把疑惑压住,转身就走。 等处理好了身上这件事她再去想其他。 大概是白楹咬的太狠了,直到白楹走出殿内他也没回神,白楹说的话,他也没听见。 影卫隐在暗处,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他怕被灭口。 毕竟被一个姑娘欺负了,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 临走去掩护白楹回去的影卫只听见自家主子僵硬着身体,良久摸了摸牙印深刻的脸颊,含糊不清说了句。 “牙真尖。” 影卫:“……”殿下真惨。 竟然沦落至此。 “来了来了!来了来了!”白楹姿势古怪地跑进静太妃的寝宫,捂着肚子气喘吁吁,“太妃!快快快,它来了!” 静太妃和舒嬷嬷:“???” 白楹感觉亵.裤全被染红了,她急的不行,双腿并拢还是一直往下流,完全控制不住。 她急道:“那个姨妈……啊不是,葵.水!来了!” 静太妃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庆幸不已。 舒嬷嬷忙去给白楹准备干净的衣物和需要用到的物品。 静太妃已经在床榻上了,见白楹跑进来又乍听这消息,她忙披了外衣,端详白楹小脸片刻,皱起眉头:“怎么回事,第一次来这么疼?” 白楹皱着小脸,“疼是疼,但还能忍。” 比起体内毒素发作的疼,姨妈疼简直是小意思。 静太妃道:“你先回去,等会儿让阿舒把东西送你房间,这段时日吃食上多注意,别着凉了,也少出去……” 白楹点头,“知道的。” 她觑静太妃,“我就说吧,很快就来了,您还不信。” 静太妃凶巴巴:“干什么,胆子大了,还想挤兑我啊?” 白楹一下子就怂了,悻悻然:“没……” 怕静太妃继续瞪她,白楹连忙灰溜溜回屋了。 她要先拿热水擦擦身子,再换套干净衣服。 也不知道这里的卫生巾是啥样的。 舒嬷嬷拿了女孩子用的东西送到白楹房里,嘱咐她勤换,不用节省。 她怕白楹不会用,还想手把手教她,被白楹红着脸推了出去:“我知道啦知道啦,嬷嬷去休息吧。” 舒嬷嬷失笑嘀咕道:“还不好意思呢。” 白楹抓抓头发,早知道今天来亲戚,她就昨天洗头了,这下好了,得好几天不能洗头。 白楹弄好一切,抱着暖手炉窝在被褥里一动不动很不适应。 用惯了现代的好东西,让她用这种布……真让人吃不消。 白楹叹了口气,热源贴着腹部,大.大缓解姨妈带来的阵痛。 她翻了个身,正准备闭上眼睛,忽然发现屏风后面好像……站了个人??! 沃了棵大草! 虽然脸看不清,但身形很好认。 生怕尖叫招来人,白楹压低声音,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说:“你有病啊?” 说完她就后悔了,她怕傅南歧是来算账的,又立马补救道:“我有病我有病,求你了别和我计较……” 傅南歧默默走出来。 被盯得发慌,脖子以下全被被褥包裹着的白楹很严肃地说:“你这是私闯姑娘家闺房,是要被拖出去浸猪笼的。” 傅南歧:“……” 白楹瞥见他脸上还没消下去的牙印,以及靴子上的鞋印,心虚:“我要睡了,不然……有事明,改日说?” 本来想说明天的,但这几日白楹准备窝在被窝不动弹,就改口了。 傅南歧皱眉,问:“哪里受伤?” 白楹黑人问号:“没受伤啊。” 自认为被欺瞒的傅南歧冷了脸,“你说不说?” 他依旧竭力在控制脾气了。 看着他的脸,白楹忽然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她真的懵比,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忽然灵光一现,想起来了! “哦……你闻到血的味道了?” 傅南歧冷冷地看着她,“不否认了?” 白楹:“我确实没受伤啊。” 眼见傅南歧眸中开始跳跃火苗,在发怒边缘徘徊,白楹咳了一声,“你想知道啊?” 她脑袋搭在枕头上,侧躺着,眉眼弯弯盈满笑意,一眨不眨看着他。 傅南歧莫名其妙想到了她咬他的那一瞬间。 他拧眉,不耐烦:“说。” 那可是你要我说的。 白楹“哦”了一声,无辜地看着他:“姑娘家嘛,总有几天流血的日子,月事你懂吧?” ……总有几天流血的日子…… ……月事你懂吧…… 傅南歧脑海忽然一片空白,他愣愣地看着白楹,“月,月……” 白楹很善解人意地重复一遍:“月事。” 不知道是不是屋子里火炉放的太多,温度有点高,傅南歧的脸热的发红,就连眼神就开始恍惚:“……” 白楹憋笑。 她本来不想说的,毕竟傅南歧一个大男人,说出来让人尴尬,但他自己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 她也没办法啊。 反正她心理素质好,尴尬的不是她。 傅南歧憋出一句话:“你,你不知羞耻!” 竟然这么大大咧咧和男人讲这种,讲这种东西! 她是不是也和其他人说过?! 一想到这个问题,傅南歧的脸就黑了起来。 奈何俊脸发红,实在无法看出他生气的表情。 白楹看傅南歧的目光宛如看一个智障,她奇怪道:“你才不知羞耻吧?又不是我绑着你,一定要你听?是你逼我说的,我还问了你。” 傅南歧:“……” 好的,脸更红了。 白楹善解人意道:“出去前把门带上,别让人看见你来过了。” 不然她的清白都要没了。 虽然以白楹的观念,不是很在乎这种东西,但她怕静太妃要揍死她啊。 第289章 锦囊 傅南歧走后没多久舒嬷嬷拿了一碗红糖水过来,要白楹喝完再睡。 舒嬷嬷在边上嘀咕:“来的路上,怎么感觉看见个黑色的人影……大晚上的真吓人。” 白楹喝完,露出一个乖巧的笑。 傅南歧今日穿的就是墨色的衣裳,身上还有几朵用银线绣成的莲花,蛮好看的。 舒嬷嬷又嘱咐了好些话,临走前摇了摇头说:“真是老了,容易眼花。” 白楹甜甜道:“嬷嬷才不老。” 舒嬷嬷笑道:“喝了红糖水,嘴竟这么甜,明日还要接着喝。” 白楹说:“不喝嘴也甜。” “是。”舒嬷嬷笑着带上门。 大概是因为来了亲戚,白楹很是疲惫,想了点事情,就很快睡着了。 隔日醒来的时候,发现黑猫窝在她边上,幽绿色猫瞳一瞬不瞬盯着她看。 白楹:“……”踏马差点给吓死。 黑猫“喵”叫了一声,大概是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血腥味,怕她哪里不好,把最后一条小鱼干放在了白楹枕头边。 给你给你都给你。 白楹:“嗯……” 虽然很想感动,但这小鱼干的味道真的很重好吗? 白楹闭上眼睛:“我不吃……你吃了吧。” 黑猫快速吃完,又蹲在一边担忧地看着她,“喵~” 不会真的要大限将至了吧? 怎么看上去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黑猫本来想拿爪子拍拍白楹的被褥,又怕拍伤她,只好屈尊纡贵低下脑袋拱了拱白楹肩膀。 它还没过够吃香喝辣的好日子呢。 小姑娘可千万不能死。 还好黑猫爱干净,毛发黑的发亮没有一点灰尘,不然白楹绝不会让它在边上。 “我没事。”白楹摸了摸它的头,起身去换干净的月事带。 黑猫叫了一声,咬起一个东西,跳下床,跟上白楹出门的脚步。 白楹:“怎么了?” 她注意到黑猫叼着的东西,弯下腰去接了过来,“这什么?” 是一个灰扑扑的陈旧锦囊。 大概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东西,久到这个物件都看不清上面原本的图案了。 黑猫嫌弃死了。 咬着这玩意儿就跟吃土似的。 白楹站在门口,外面又下了雪,她把门合上,靠着门板,拍了拍这个旧锦囊。 解开,白楹把里面东西拿了出来。 是一张纸。 白楹皱起眉头。 她没急着拆开看,而是低头问黑猫:“小可爱,你哪里弄来的?” 黑猫趾高气昂地叫了两声:“喵!喵!” 要吃鱼!红烧鱼! 白楹:“……”她感觉姨妈又开始流了。 白楹小心翼翼拆开信。 第一眼就让她眉间皱痕加深许多。 好潦草,好难看的字迹。 就好像是初学者,想一口气吃成个大胖子。本就笨拙,偏还要写快。 看样子……写的人还挺急的。 白楹心想,这字实在太丑,一时半会都认不出来。 她干脆拿块布把锦囊包好放到花盆底下凹进去的地方,摆在窗口那,不会让人发现。 至于那张字迹丑陋的纸则折叠好放进小布袋,回头再看。 白楹去用早膳。 黑猫很不高兴!小姑娘竟然无视它! “喵~!” 用完早膳,静太妃问白楹:“还好吧?” 白楹说:“还好。” 静太妃试探着问:“那要不要去霍家?” 白楹想都不想:“去吧,舅妈他们的压岁钱都没给我。” 静太妃嫌弃道:“你怎么回事?我哪里克扣你了,让你变得这么贪财。” 白楹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静太妃道:“……你又不是君子。” 白楹笑道:“对啊,我又不是君子。” 静太妃:“……你就皮吧。” 看我哪天不好好收拾你! 假装没读懂静太妃未说的话,白楹回屋休息了会儿,便去了霍家。 除了两个小侄子,从霍老太爷到霍澜,上上下下白楹都拿到了红包。 霍澜一副大出血的心痛表情,让白楹很是无语:“三哥哥,你也就给了阿楹五两银子,不至于吧。” 霍夫人惊讶道:“阿澜,你怎么这么小气?” 不说霍老太爷,就说霍大人和霍夫人两人就一人给了白楹一个红封,都是一千两。 宋宜和林粟两个嫂嫂给了白楹一人五百两。 被白楹公开出来的霍澜接受了全家的谴责。 就这一个妹妹,他竟然才给五两银子的压岁钱。 碍于小儿媳妇在场,霍大人不好像以前一样踹霍澜,他瞪了霍澜一眼,“你打发要饭的呢?” 白·要饭·楹:“……” 霍澜委屈:“我全部家当都在阿渝那,能拿出五两银子已经很不错了。而且银子管多少就是心意啊。” 被点名的怀阳郡主一脸的莫名其妙:“你的意思是你没藏私房钱?” 霍澜听出了媳妇儿话里的冷笑,顿时躲在一边不敢说话。 白楹摸了摸怀阳郡主的肚子,软软地喊:“三嫂嫂~” 怀阳郡主顿时被她哄高兴了,面对这个好友兼小姑子,怀阳郡主保证道:“阿楹你放心,等会儿我就让他把所有私房钱交出来,都给你。” 白楹露出不好意思的笑,为难地看了一眼霍澜,“三嫂嫂,这样会不会不好呀?三哥哥会不会生你的气啊?” 怀阳郡主瞪向霍澜,林粟忍不住笑道:“楹妹妹放心,三弟只会生你的气,绝不会对郡主有任何不满。” 生怕媳妇儿生气的霍澜连忙点头:“对对对。” 要不是怀阳郡主有孕,白楹能扑到她怀里嘤嘤嘤假哭:“三嫂嫂,三哥哥他生我气,五两银子很好了,阿楹不奢求其他了。” 霍澜:“……”这个煽风点火的臭丫头! 就知道挑拨他和阿渝的感情! 怀阳郡主幽幽地看着霍澜。 霍澜连忙缴械投降:“给给给,给多,全给!” 怀阳郡主摸摸白楹的头,“阿楹乖。” 白楹心满意足笑了。 霍澜:“……”他不乖吗?! 又在白楹这里吃到亏的霍澜,已经无法让家人产生同情了。 这不是活该呢吗? 本来给的一百两二百两随便意思意思,也不至于搭上全部私房钱。 别说如今怀阳郡主有孕在身,就说平时,她要跟霍澜置气,霍家人也全都站在怀阳郡主这边。 更不要说他还想和白楹斗。 毫无胜算的局面,他偏不死心。 从霍家出来,白楹就被姚依依的婢女莫名其妙带去了淮南王府。 她问婢女,“这么冷的天,你一直守在霍家外面啊?依依还好吗?” 婢女答道:“奴婢不冷,世子妃很好,就是想念姑娘,想的紧。” 白楹抱紧暖手炉,“这等下都天黑了……要不改日吧?改日我去王府看她,行不行?” 婢女为难道:“世子妃说今日一定要见着姑娘,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姑娘说。” 一听有很重要的事情,白楹只好答应。 淮南王府人口比霍家还简单,淮南王妃又是个美丽动人的女人,白楹无法想象姚依依碰上什么难事。 难不成是沈宴对她不好? 可是王妃和她说过啊,她问过沈宴,沈宴点了头,她才去姚国公府提亲的。 白楹拍拍脑袋,嘀咕:“你盼着点好行不行?” 要是姚依依真被欺负了,第一个人找的也应该是姚国公夫人,而不是她了。 怀揣着复杂的心情,白楹到了淮南王府,在婢女的带路下进了沈宴他们的院子。 冬落院。 白楹心想,还挺好听的。 姚依依在西厢房里头,白楹进去的时候因为脚步轻忽然出现在她身后还把她吓了一跳。 “哎呀!吓死我了……你可算是来了。”姚依依让婢女去外头守着,不好意思让白楹待着她和沈宴的就寝屋内,便拉了她坐到前头。 白楹问:“你刚才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姚依依愁眉苦脸,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白楹心咯噔一下,“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你别吓我。” 姚依依怕人听见,便拉了白楹,让她凑过来,低声道:“我觉得王妃她……” 白楹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姚依依看着白楹,不管怎么样,在她心里还是白楹重要一些,虽然沈宴和淮南王妃都待她很好,她咬咬牙,继续道:“她好像把你当成了沈宴那个夭折的妹妹。” 白楹心情复杂,“……我知道。” 姚依依急了,“你怎么不早说呀,你早和我说,我就不让你撮合我和沈宴了。” 白楹问:“怎么了?” 姚依依压低声音道:“自从我过门,王妃就一直让我请你来王府玩,隔三差五就和我说,‘你不叫阿盈过来吗’‘依依,你和阿盈这般要好,该请她到家中说说话’……我本来是想叫你来着,后面觉得不对劲,问了沈宴,沈宴就什么都和我说了。” 来姨妈的白楹有点累,她把脑袋直接搭在姚依依肩膀上,轻声说:“我能感觉到王妃对我不同的喜爱和在乎……但我不反感。” 姚依依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可她,怎么能把你当成替代品呢?!” 白楹忽然说:“有没有月事带,给我换一换。” 姚依依脸红起来,“好端端说着话你提其他的干嘛呢!” 说完反应过来,她兴高采烈道:“阿楹,你来啦?” 好像在说:阿楹,你怀啦? 白楹哭笑不得。 换了一条,白楹走出来,姚依依忙上前道:“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好,反正以后我喊你来王府玩儿,你都找借口拒了我。” 白楹问:“那你要是真有事儿呢?” 姚依依说:“那我便会约你到四季楼,或是竹南小苑。” 白楹沉默了半晌,说:“我并不反感王妃对我的好……哪怕我知道,她不是在对我好。” 姚依依愣了,好半天才听懂。 白楹迷茫道:“我在她身上,感受到了娘亲的感觉。” 第290章 地契 窗外,听到这句话,有人捂着嘴,泣不成声。 姚依依有点心酸,她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可是阿楹,你不知道,她其实不是在喊你,她是在喊‘阿盈’,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的盈。” 白楹踢了踢桌脚,“我知道,秦画和我说过。” 姚依依道:“你知道我的,我不是在说王妃的坏话,事实上她对我很好,甚至比对沈宴还好,但……” 白楹笑道:“我知道的,我们认识也快七年了,我还能不了解你吗?” 七年,她不过只拥有了她的孩子三年。 淮南王妃静静地站在外头,脸上淌着冷冰冰的泪水。 姚依依叹了口气,“那你等会儿去见一见王妃吧,她想了你好久,还给你准备了压岁钱。” 白楹小声说:“那你有给我准备压岁钱吗?” 姚依依:“???” 她没好气道:“我们同辈呢!” 白楹支支吾吾道:“郡主都让霍澜把全部私房钱给我了……整整三千两!”她竖起三根手指头。 姚依依纳闷道:“你近日是要用到钱买东西吗?” 白楹点点头,“想买个温泉庄子。” 姚依依想到她的身体,确实该有个温泉庄子,她叹了口气:“有温泉庄子的人家非富即贵,屈指可数,恐怕即便有白银千万,也不会舍得卖的。” 白楹心想也是哦。 可她咬了傅南歧一口,她都不敢去他庄子上泡温泉了。 咬时一时爽,事后悔断肠。 姚依依脸色忽然变了变,这回轮到她支支吾吾了:“王妃当年的陪嫁里有一个温泉庄子……你,你要不去问问看,能不能买?” 白楹摇头,“不太好。” 姚依依心想也是,明知道淮南王妃对白楹好,把她当成了女儿替身,还要提出这种要求,不就等于趁火打劫吗? “那怎么办啊?” 白楹:“我琢磨着存个五十万两白银,应该有人会考虑考虑吧?” “不一定。” “那一百万两呢?” “不卖的人,出多少她都不卖的。” 白楹惆怅道:“把我得忍辱负重,负荆请罪……” 姚依依:“你说什么?” 白楹垂头丧气道:“没什么,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姚依依道:“你别忘了去王妃那一趟。” “什么事儿啊?”淮南王妃含笑的嗓音在外头响起,紧接着奴婢慌里慌张进来,行了个礼,“世子妃,王妃来了。” 姚依依:“……”她难道是聋的吗? 白楹上前行礼,笑道:“没什么事儿啊?就是来看看依依,来看看您。” 她眨着眼睛,嘻嘻道:“听说您那还有压岁钱,正准备过去找您呢。” 姚依依道:“你就是掉钱眼里去了,回头可得把你捞起来。” 白楹哼了一声。 淮南王妃笑着拿出一个红封,放到白楹的手掌心。 “便是个小财迷,也是个招人喜欢的小财迷。” 白楹捏着薄薄的红封,不知道是不是姚依依的话,她现在有点儿难过。 如果,如果王妃别把她当沈宴妹妹看待,她想她应该会更高兴。 “谢谢王妃。” 淮南王妃舒展笑容,“天色不早了,我派人送你回去吧?” 嗯? 白楹和姚依依齐齐疑惑。 竟然没让她(阿楹)留下来用晚膳,真是奇怪。 不像是淮南王妃的作风啊。 白楹走后,淮南王妃和姚依依说了几句关怀的话,也走了。 姚依依问婢女:“王妃什么时候来的?她没听见什么吧?” 婢女肯定道:“王妃才刚来。” 姚依依松了口气。 而白楹回到国师塔,把一个个红封拆开,里面的银票全部放在匣子里,拆到最后一个的时候,她发现里头竟然是一处温泉庄子的地契。 是淮南王妃。 糟了…… 白楹快速装好,写了两封信,一封给姚依依,跟她说淮南王妃给了她一个温泉庄子的地契,一个封给淮南王妃,跟她说自己不能收。 趁天没完全黑下来,让人赶紧送去淮南王府。 且不说姚依依和淮南王妃收到信后的反应,白楹这边,看了会儿书就睡了,被她遗忘的东西,此刻静静躺在小布袋里。 后面几天白楹肚子仍然难受,她跟静太妃说了一声,就整日窝在国师塔没出去。 当然主要是怕傅南歧找她算账。 啊嘞啊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咬那么深的一个印子。 还不是怪傅南歧拦着不让她走。 葵.水快没了的最后一天,白楹进了宫。 她先去给太后请安,不巧在那碰见了傅云祁和傅云岚两个人。 太后正和傅云祁说他的亲事呢。 “过年了,你都十九啦,有没有中意的姑娘,让皇祖母看看?早日成亲,早日生个大胖小子,趁皇祖母还活着……” 傅云祁无奈道:“祖母定能福寿绵延。” 傅云岚站在一边没吭声。 白楹进来的时候,刚好听见太后问傅云祁:“你是不是喜欢阿楹那个丫头啊?” 傅云祁有点不好意思,但很坚定地点头。 “是。” 白楹:“……” 她真是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太后已经看见白楹了,“阿楹来了,快过来。” 白楹硬着头皮过去,“给太后请安见过祁郡王,见过嫡公主。” 傅云岚仇视地看了白楹一眼。 相反,傅云祁则满心欢喜,脸上不自觉浮现出温柔的笑容,他的眼里都是她,骨子里的君子风范让他克制着没走过去。 是真的君子啊。 “阿楹。”他轻轻唤了一声,想到她可能听见了他们说的话,脸悄悄红了起来,但那一双温和的眼眸格外亮。 白楹低着头,“祁郡王。” 太后这么大岁数了,哪能看不出来?只怕是白楹没有半点心思。 她不喜欢勉强人,白楹这个身份,又不真是静太妃的姑娘,她也勉强不了。想到昨日昭贵妃话里话外都要太后帮忙看看傅云祁亲事的事,太后就忍不住叹气。 她是挺喜欢白楹的,如果两人真能成好事,她自然乐见其成。 奈何看白楹好像还不开窍的模样…… 白楹走出寿康宫后,就听到了后面急促的脚步声,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傅云祁跑上来,和白楹隔着两个人的距离。 “阿楹。” “换个地方说吧。” 傅云祁温软应好。 他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温山软水也不及你眉眼半分”这个话形容他最合适不过。 或许再过几年,二十几岁的时候,白楹就能跳出对他少年人的印象,而产生悸动的情感。 可是现在……白楹叹了口气。 走到一个偏僻的园子,白楹停住脚步,抬起头,“云祁哥哥,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说是不是?” 傅云祁抿了抿唇,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倔强:“可我只钟爱其中一朵小花儿,我看着她长大,想极尽所能保护她,呵护她,给她世上最好的一切,我只喜欢她。” 白楹的心不受控制地加快速度跳了跳。 少年人的情谊最真挚。 傅云祁不介意剖白自己,所有情思,所有喜爱,都大方而真实展露在白楹面前:“阿楹,我想……娶你。” 他坚定道:“你现在不喜欢我没关系,你拒绝我也没关系,但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就一个机会,我们试一试,好不好?” 试一试,好不好? 白楹抱紧手臂,她快扛不住了。 这个时代又不是现代自由恋爱,婚前可以谈着试试。 白楹低声道:“对不起。” 她配不上这么一个朗月清风的少年。 傅云祁怔住,声音很轻,低不可闻:“连试……都不愿意吗?” 白楹很抱歉:“你会遇见更好的人。” 这句话渣女好像竟然说。 白楹收紧手,低着头看脚。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今天一次性说清楚,让傅云祁别再想着娶她这种事情。 她配不上傅云祁,她也不想有昭贵妃这样的婆婆。 傅云祁问道:“你怎么知道,你不是最好的那一个呢?” 哪怕被拒绝了,他也依旧是温柔的语气,没有恼羞成怒,没有失魂落魄,没有消极怠工。 白楹说:“我不是。” 实话说,白楹读书时期最喜欢的就是这种类型的男的。 奈何她哥哥管的严,她到毕业后都没牵过男的手,后面工作了,职业原因她忙的不行也没工夫去想这些事。 白楹摸了摸胸口,可别动心啊。 她不想脚踏两只船被雷劈。 傅云祁道:“阿楹,你不要妄自菲薄。” 在他心里,她是最好的,特别的,独一无二且无可取代的。 天命昭昭,余生遥遥。 但一想到若是能和阿楹共度一生,他就对未来充满期待。 他笑道:“阿楹,你不要有负担,我只是喜欢你而已。” 我不娶,和你虽然有关系,但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的选择。 白楹皱了皱眉,这还让她没负担? 她负担都快重死了。 好想做个恶毒女人冷冷地扔下一句“除非你弄死你妈否则我俩没戏”然后扬长而去! 她心想要不是自己现在没有那么喜欢那只狗,她就要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 让傅云祁死心好难。 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招惹他了。 白楹:我该杀! 第291章 相悦 带着点心事回到景玉宫,静太妃难得没有无视她,而是招手让她上前,捏着她的脸,仔细端详。 “肿么老……”白楹口齿不清地问。 静太妃啧了啧,松开手:“长稍微磕碜了点,没想到还有做红颜祸水的潜质。” 白楹:“???” “太妃未免太苛刻,若阿楹都能说是磕碜,天底下岂不是都没有好看的人了。”含笑的嗓音响起,洛妃自外面走进来,身后的如花手里头拎着一个食盒。 白楹眼睛一亮:“洛妃娘娘!” 洛妃摸了摸白楹微凉的小脸,把自己的暖手炉塞到她手上,“快坐好,尝尝看如花刚做的雪燕羹和白云如意卷。” 白楹看了一眼静太妃,很委屈地说:“太妃让我少吃,说会变成大胖子。” 洛妃顿时心疼道:“阿楹这么瘦,多吃点,不要紧的。” “……”看见白楹窃喜的小眼神,静太妃无语,“我是说了,可你哪次听了。”还好意思告状。 白楹理直气壮:“但太妃说那种话,会影响我的食欲。” 静太妃迟疑了一下,“……一吃吃两盘的食欲,还能怎么影响?” 洛妃掩唇轻笑,爱怜地看着白楹:“能吃是福,不过就是一些甜食,又不是吃不起。” 这是吃不吃得起的问题吗? 是甜食易胖的问题啊。 静太妃懒得多话,她看了眼洛妃:“这雪天路滑,洛妃怎么有兴致出来走走了。” 洛妃浅浅一笑道:“自然是听到了一些流言蜚语。” 白楹这才想起来一回来静太妃对着她说的那句“红颜祸水”。 “什么流言蜚语?”白楹皱眉,只觉得手里的白云如意卷都不香了,“是……有关祁郡王?” 静太妃懒洋洋斜靠在铺了厚厚羊绒的躺椅上,道:“你还知道啊?” 洛妃坐下边上,捏了捏纤细的手腕,怕白楹担心,笑着安抚道:“不是什么大事。” 静太妃露出牙疼的表情,都说年纪大的老人反而更溺爱孩子,但她怎么觉得洛妃这些人压根没她理智呢? “你和傅云祁是不是说了会子话?”静太妃不耐道,“不过转眼功夫,就有人私底下说你们情投意合私定终身了!” 洛妃道:“我来的路上,看见昭贵妃往宸极殿而去,怕是要去求皇上赐婚了。” 白楹:“……” 静太妃厌烦道:“你才这么点大,就有苍蝇叮上来,果真是一群恶心人的玩意儿。” 白楹弱弱道:“容我提醒一句,我已经十五了……” “十五怎么了?想嫁人了?” 静太妃一个眼神瞪过来白楹迅速低头摇头喏喏道:“没,没。” 她就是觉得长辈老是把她当小孩子看。 洛妃失笑道:“快趁热把雪燕羹吃了。”又转头看向静太妃,“您心里可是有数了?” “除了昭贵妃,还能有谁?”静太妃不屑道,“竟使些不入流的手段!人家傅南歧二十五了都不急着娶媳妇,她儿子不是人人夸赞的浊世君子吗?怎么,没人要不成?” 就盯着她家这个不放,前世欠了他们的? 白楹把雪燕羹吃完,慢慢道:“跟祁郡王没有关系吧?” 洛妃道:“恐怕是不知道这回事的。” 白楹松了口气。 要是傅云祁和他妈合伙起来算计她,那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去宫外避几天吧。”静太妃最后一锤定音,又道,“你的亲事,皇帝想做主?那得问过国师大人才行。” 白楹慢吞吞点头。 嫁不嫁人,对她来说无所谓。 洛妃只坐了一小会儿,就准备回去了。 白楹送她出去,两人正好说说话。 宫墙深深,红漆大门,开合间仿佛有人在呼喊。 “阿楹。” 白楹回头。 洛妃站在外头,见白楹要过来,笑了一笑摆手,她轻声道:“我希望你快乐。” 白楹还是跑了过去,她抱住洛妃,道:“身边有太妃和洛妃娘娘,以及好多好多关心阿楹的人,阿楹很快乐。” 洛妃深深地注视着这个已经快和她差不多高的姑娘,她很清楚自己有多爱这个孩子,哪怕不是她生的,她也已经喜爱不已,疼惜入骨。 她轻轻叹息。 “如果……可以永远陪着你……就好了。” 白楹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要说这样的话,她想到静太妃曾和她说过洛妃娘娘无法生育自己的孩子是因为后宫妃嫔所害,那么如果……她要复仇呢? 白楹紧紧抓住洛妃的手,郑重其事说:“那洛妃娘娘就一直陪着我吧,我也陪着您。假如有一天,没有了洛妃娘娘,我会很难过很难过的。” 洛妃眸光一闪,她自然也是不舍得的,摸了摸白楹的脸,洛妃展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柔声道:“好,我答应阿楹。外头冷,快进去吧。” 进去后白楹直接问静太妃:“我怎么觉得洛妃娘娘有寻思的念头……也不是,就是给我一种孤注一掷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感觉。” 静太妃纳闷道:“你胡思乱想什么呢?洛妃好端端的,怎么会那样?” 白楹不禁对自己产生怀疑,“我……胡思乱想?” 静太妃道:“你要是担心她,常去看她不就行了。”又叹了口气,“深宫中的女人,除了几个得宠的,其他都是过一日算一日,无趣又乏味。” 可怜至极。 白楹点点头。 亲眼见到的总比从电视剧里看到的要来的感受深刻。 与此同时宸极殿中,昭贵妃黛眉微蹙,美目含情,水光盈盈注视着皇帝,“皇上。” 如果是从前,皇帝大概会心软什么都答应下来。 但现在,一看见这张温柔似水的脸,皇帝脑海中就浮现那日冷宫之中太监说的话,什么李皇后吩咐,昭贵妃吩咐…… 皇帝顿时冷声道:“白楹的婚事,朕做不了主。” 昭贵妃眉眼微垂,她知道什么角度什么神情最能引起男人的怜惜和疼爱:“臣妾不是相逼皇上下旨赐婚,只是不知道怎么了,祁儿只是和白楹说了说话,宫中就传出了两人两情相悦的流言。” 昭贵妃温柔道:“世人多女子多有苛刻,臣妾担心阿楹这个姑娘会因此遭人非议。至于祁儿,他是男子,又是皇上的孩子,声誉再是不好,也不至于孤独终老。臣妾想,若两个孩子真的两情相悦,便麻烦皇上问一问,臣妾是没脸去见静太妃了,恐怕她老人家要以为这些流言是臣妾做的……若两个孩子有一个不愿意,那臣妾自是不会做出什么强人所难的事情。” 温柔体贴,通情达理。 皇帝的脸色好看了些。 “这件事,太后和朕说过,祁儿是喜欢白楹那个丫头,但白楹还不通窍,她的事儿是国师塔的事儿,朕不便插手。祁儿那,你不妨再给他相看相看,其他好人家的姑娘多的是。” 昭贵妃攥紧了帕子,难道她不想给傅云祁相看吗? 秦家的姑娘,安国公府的姑娘,曲将军的女儿,哪个会比白楹差?! 她自认为已经做的够多的,祁儿不喜他的表妹,好,确实是安国公府的姑娘做的过了一些,她不见白卉卉就是。 但是曲将军的女儿,武安侯的女儿,苏尚书的孙女……他连听都不肯听一听,满心满眼丢都是白楹。 她真是忍受够了! 白楹这种身份,顶多做个侧妃绰绰有余!傅云祁难不成还想只娶她一个吗?! 昭贵妃心里都快气死了,表面还要维持温柔善解人意的模样。 皇上不同意正好,反正她现在也不是很喜欢白楹了。 如若她真的过门,祁儿眼里还会有她这个母亲吗?还会有安国公府这个外祖家吗? 在皇帝的注视下,昭贵妃露出为难的表情,道:“臣妾不是没想过其他好姑娘,只是……” 皇帝皱眉:“祁儿不愿意?” 昭贵妃道,“祁儿这个孩子死心眼,认准了阿楹,便说只娶她一个,身边连个伺候的宫女都不肯要。” 皇帝:“……” 那他能说什么。 皇帝开明,还从来没管过儿子的房中事。 便是傅南歧二十五了没有一个侧妃正妃,他说了几回见他不愿意便也没再说过。 轮到傅云祁,自然也是一样。 皇帝含糊道:“再看看吧,他若是不喜欢,谁还能勉强的了?” 昭贵妃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中,她温柔笑道:“皇上说的言之有理,臣妾明白了。” 皇帝道:“没有其他什么事,就回去吧。”说着低头翻阅奏折,眉头皱成川字,隐隐不耐烦。 昭贵妃还能保持温柔多情的笑容:“是。” 但指甲快把肉掐出血来了! 走出宸极殿的时候,迎面和华贵人撞上。 华贵人行了一礼,冷冷淡淡道:“给贵妃娘娘请安。” “芳华啊……”昭贵妃笑了一笑,善意提醒道:“皇上正在里头忙呢,若无要事,便先回去吧。” 华贵人道:“可是,是皇上叫嫔妾来的呀。” 说完不再理会,直直进入殿内。 昭贵妃的掌心终于被指甲抓破了。 她转头问芳年,声音轻柔,像是在说寻常话,但只有芳年感受出了她话里的阴冷:“你说,芳华的主子……是不是傅南歧?” 第292章 灵通 宫里都有流言蜚语传出,宫外又怎么可能没有半点风声? 更不要说消息灵通的傅南歧。 “情、投、意、合,私、定、终、身?”一个字一个字从齿间蹦出,带着磨灭不去的戾气。 傅南歧神情被阴影笼罩,眸光明灭,桌面上烛火摇曳,被外头灌进来的冷风一吹,倏忽就灭了。 他坐在那,只能借着窗外一点儿夜色看见他一动未动,宛如蛰伏的凶兽,此刻在暴怒边缘,即将挣脱沉重的铁链,脱笼而出…… 江林站不住脚,小腿发软强颜欢笑道:“一听就不是真的,恐怕是有心人故意传出来的,捕风捉影,是她们惯用的手段。” 傅南歧冷笑一声,阴气森森:“那也得有风捕啊。” 想到自那天过去后白楹一直没找过他,傅南歧的脸色又阴郁几分。 也是,人家都和傅云祁“两情相悦”了。 哪里还能想的到他? 越想,傅南歧就越是暴戾,他几乎控制不住要去把她揪出来问她还要不要泡温泉了。 小、骗、子。 傅南歧觉得自己都快气炸了。 江林一句话不敢多说,生怕这把火烧到他身上,他就是个死太监,脏活累活苦命活都干,但是这种他不想被连累啊! 江林原以为,按照傅南歧的性子,会把安国公府往死里搞,搞死一个算一个,今儿一个死在花楼,明儿一个被赌坊砍断一只手,迟早能把这群蛀虫弄死。 不曾想,傅南歧第二日直接朝傅云祁放冷箭了。 下了朝,傅云祁追上傅南歧,诚心诚意问道:“二皇兄,我那个处理方法还有哪儿不够好吗?” 傅南歧冷冷道:“没有。” 傅云祁笑了,“谢谢二皇兄。” 傅南歧沉默半晌,两人身高如今差不了多少,如果打起来的话,傅南歧觉得自己应该不会输。 “二皇兄……” “离白楹远点。” 两人几乎同时说话。 傅云祁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从傅南歧的嘴里听到这种话,他脸上笑容淡了不少,“二皇兄和阿楹很熟吗?” 傅南歧面无表情道:“比你熟。” 傅云祁下意识道:“不可能。” 傅南歧冷冷重复道:“离她远点,配不上她。” 傅云祁也动了气,“我是配不上阿楹,但这是我和阿楹之间的事情,和二皇兄无关。” “你真喜欢她?”傅南歧忽然问。 傅云祁虽然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点点头。 傅南歧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倘若真心喜欢,又怎么会看着自己母亲拿她名声做戏。” 傅云祁脸色一白,他还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 “母妃她……”做了什么? 傅云祁深深看了一眼傅南歧,动了动唇,什么也没说,转身往昭华殿而去。 东临跟在他身后,“殿下,您别听岐王挑拨,娘娘她……” 傅云祁打断道:“你是不是知道?” 东临一滞,低声道:“请殿下责罚。” 傅云祁停下脚步,头一回用失望冷漠的眼神看他,“东临,你跟了我十多年了。” “属下并非有意瞒着殿下,只是殿下这两日正好有些忙,属下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 “阿楹的事,就是大事。”傅云祁冷冷看着他,“你倒是厉害,连同母妃瞒了我这么久。你是母妃的宫人,还是我的属下?” 东临惶恐道:“娘娘,娘娘对属下有恩,但属下忠心的一直是殿下。” 傅云祁道:“如果你的忠心就是这样,那么,我也不需要。” 一个瞒着主子的下属,哪个主子敢要? 还是跟了他十多年的。 东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拼命磕头:“殿下,殿下!属下知错!殿下怎么责罚属下,属下都没有怨言……只求殿下再给我一次机会!属下绝不会,绝不会再做出这种事情了。” 临近昭华殿,傅云祁心里还憋着火。 东临磕头磕的越来越重。 傅云祁心生不忍,最终道:“好了。” 他没看身后额头满是血的东临,直直往锦绣宫中走去。 昭贵妃一减傅云祁这种神情过来找她,她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母妃,您为什么要这样做?” 果然一开口就是质问。 昭贵妃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后面低着头额头满是血的东临,惊讶道:“怎么了?本宫做什么了?” 傅云祁道:“您怎么能拿阿楹的声誉开玩笑。” 昭贵妃恍然大悟,她露出受伤的神情,“原是说这个。祁儿,你怎么会觉得,这件事是母妃做的呢?” 傅云祁反问:“除了母妃,还会是谁?” 这来的路上,他都能察觉有宫女看他目光不对劲,还有窃窃私语说他什么时候把阿楹纳为侧妃,不知道昭贵妃是愿意白楹为正妃还是侧妃,亦或者是侍妾。 傅云祁脸色不太好看,“母妃,是我想求娶阿楹,不是阿楹上赶着要嫁我。” 昭贵妃脸上笑容淡了下去。 “你若不信本宫,便罢了。” “母妃,我有眼睛有耳朵。”傅云祁态度并不算强硬,但却让昭贵妃脸上浮现怒容,“我的事情,您日后就不要插手了。” 昭贵妃压着火气道:“我不插手?你怎么斗得过那几个?你真以为他们会和你好兄好弟吗?” 傅云祁道:“我心里有分寸。” 他是十九,不是九岁。 “母妃也别费尽心思给我相看其他姑娘。” 昭贵妃问道:“除了白楹,你谁都不要?” 傅云祁脸上浮现浅浅的笑容,“是。” 昭贵妃道:“白楹身子骨不好,难以有孕,便是本宫退一万步同意她为你的正妃,你也得有两个侧妃。” 这是她最大的让步。 傅云祁却寸步不让:“只要她。” 没有孩子又怎么样? 他娶阿楹,不是为了要她生孩子的。 阿楹身子弱,他必定会待她若掌心宝,呵护疼爱,至于孩子,有则有,没有则没有,强求不来的东西又何必心心念念? 傅云祁说完,低头行礼告退:“孩儿让母妃失望了。” “你,你……”昭贵妃面色铁青,等傅云祁走后,她摔了锦绣谷中三四件玉器。 芳年劝道:“殿下至诚至善,怕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等殿下迟到苦头了,便会知道娘娘才是一心为着他好的人。” 昭贵妃道:“我真是低估了他对白楹的喜欢……” 喜欢。 呵。 这是最不切实际的东西。 芳年道:“殿下还不曾感受过权势的美好,如今沉迷情情爱爱中,也是有情可原。对男子而言,女人哪有权势重要呢?娘娘您说是不是?” 昭贵妃阴毒道:“他太过心软,难成大事。” 芳年笑道:“只是少了些外界刺激罢了。” 昭贵妃若有所思点头,“你说得对。” …… 没了葵.水,白楹就开始琢磨什么时候去泡温泉。 舒服至极的享受,要是能在里面边泡边享受抹茶生巧就好了。 虽然不是很甜,还有点抹茶的清苦,但是入口即化,醇香丝滑……白楹咽了咽口水,对着吃了好几天的清粥小菜没了胃口。 静太妃道:“你有完没完,不就是让你少吃些糕点吗?你看你都胖成什么样了。” 舒嬷嬷嗔怪道:“这种违心话,小姐怎么说得出口。” 白楹怏怏不乐道:“接下来几天我就待在国师塔了,我会想您的。” 静太妃知道她那点小心思,气笑了:“没我管着你,你就在国师塔尽情吃吧。” 白楹实在太喜欢吃甜食了,舒嬷嬷担忧道:“楹丫头,还是要克制几分。” 含含糊糊应了两声,白楹就迫不及待出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知道她在纠结怎么找傅南歧,竟然让她在宫门口看见了傅南歧的马车。 “白姑娘。”江林忙和白楹打了个招呼。 白楹问:“岐王殿下还在宫里吗?” 江林道:“已经出来了,您看后头。” 白楹下意识回头看,果然看见傅南歧一身黑走出来,神情冷漠,看都没看她一眼。 白楹:“……” 果然,还是记仇啊。 不过这么多天了,牙印都没了。 一个大男人,能不能肚量大一点啊? 白楹不好在宫门口和人说话,她闷闷不乐上了马车,跟丁元说:“我们去四季楼吃小馄饨吧。” 丁和驾着马车,丁元则在里头陪白楹,闻言问道:“姑娘在宫里没吃饱吗?” 白楹:“心里苦,想吃点东西慰藉慰藉。” 她已经看见温泉离她越来越远了。 她再也不能享受了。 呜呜呜咬帕子。 为什么要一时冲动,为什么要咬上去,为什么还咬的这么深! 冲动是魔鬼……前辈们诚不欺我。 丁元不明白白楹为什么这么低落,她笑道:“岐王殿下身边的江林在姑娘出来之前跟哥哥说过了,姑娘若是要去庄子上,直接去就是,听说今日茶色还做了甜汤。” 茶色是之前伺候白楹泡温泉的那个婢女。 白楹眼睛一亮。 丁元问道:“姑娘,您要去吗?还是去四季楼?昨日秦三小姐还来了信,相约姑娘去四季楼坐一坐。” “去泡温泉!” 第293章 脑子 大概是泡了温泉的缘故,白楹整个人都开始暖洋洋,夸张点来说就是血液都开始流动而不是冷冰冰凝固在那。 丁元私底下跟白楹说:“姑娘不是一直想买个温泉庄子吗?您不妨问问岐王,愿不愿意割爱?” 白楹摇头,趁她给自己系衣带的时候在她耳边轻声说:“这是岐王养母留给他的东西。” 丁元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原是这样。” 温泉这边温度宜人,白楹站在岸上穿着白色的亵.衣,也没有觉得特别冷。 水雾弥漫,朦朦胧胧,单薄的衣衫勾勒出青涩苗条的曲线,细长的脖颈下,依稀能看见那微微起伏的胸脯。 丁元手里拿着六七件衣裳,手臂上还挂了件杏色的斗篷,白楹一一穿上,把自己包裹成个熊,最后帽子一戴,只露出一张泡了温泉而白里透红的脸。 喝红枣桂圆甜汤的时候,白楹在心里感叹:她真是错怪傅南歧了,傅南歧是多么善良的一个人啊,被她又咬又踩都愿意既往不咎大度原谅。 感动。 茶色说:“白姑娘,今日午膳的菜中有一道糖藕,藕中藏糯米,您不如留下来尝一尝。” 白楹下意识咽口水:“是那种,用红糖炖的糯米藕吗?” 茶色点头,“是,还有糖醋小鱼,不知道姑娘喜不喜欢。” “喜欢!”白楹假装没看见丁元朝她使眼色,快速回答道。 茶色笑着道:“那奴婢和厨房的婶子说一声,要她糯米藕做的甜糯一些。” 白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好的好的。” 茶色一走,丁元立马急了:“姑娘,您刚才不是还说了要回国师塔的吗?” 白楹去扯她衣袖,轻轻摇晃:“吃完糯米藕再回去嘛……很好吃很好吃的,那个藕超甜!糯米也香香软软,塞在藕洞中,一片一片切起来,绝了!” 丁元:“……” 她百思不得其解:“姑娘这么爱吃甜的,会不会不好啊?” 白楹瞪大眼睛:“当然不会啦!我又不多吃!” “……哪里不多吃了。”话是这么说,但丁元没再继续劝了。 没一会儿茶色就回来了,她脸上带着笑,道:“白姑娘,殿下来了。” 白楹:“……”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为什么茶色的语气好像一家之主来这个院子里临幸她这个小妾,主仆皆欢??? 丁元也觉得怪怪的,许是茶色的笑容太过欢喜。 “姑娘。”丁元用眼神询问白楹,咱们要不要走啊? 白楹又开始假装没看见。 她起身,往屋子里走去:“阿元姐姐,我们去休息会儿吧。什么时候用午膳再叫我们好了。” 最后一句是跟茶色说的。 虽然傅南歧大人不计小人过,但她要不好意思的哇。 先躲一躲躲一躲,等过几天丹药炼好了,才有底气理直气壮当着人家面享受温泉美食。 丁元还以为白楹是大了一岁,知道面对外男要避嫌了,不禁面露欣慰。 两人还没走几步,身后就响起一个阴测测的声音。 “躲什么?” 丁元下意识抓紧了白楹的手臂,她是怕岐王的,总觉得岐王过于阴冷古怪,这个性子谁受得了啊!因此她将希望寄托于白楹身上,在她看来,也就只有白楹胆子大一点,哪怕和傅南歧都能谈笑风生自然相处。 谁知道白楹苦着脸闭上了眼睛不看丁元求助的眼神,两人脚底仿佛被钉住了,一动也不动。 丁元:“……姑娘?” 白楹:“我也怕!”换做平时她哪会这么心虚!还不是因为做了亏心事! 白楹瑟瑟发抖恨不得蜷缩成一团躲到角落谁都看不见。 丁元一脸懵比:“……” 傅南歧已经走近,长臂一伸便想把人扯过来,伸到半空,不知道为何又僵住了动作,神情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收回手冷声道:“过来。” 横竖都一刀。 白楹慢慢吞吞转过身,一脸视死如归。 眼见傅南歧表情越来越不对劲,白楹生怕他做出什么,连忙认错:“我真真不是故意的……” 傅南歧眼神阴冷,又好像有点幽怨。 骗子。 白楹见他一副不信任的样子,急了,低声嘟囔道:“我本来真没想咬你的,还不是你不让我走,我都说了我有事我有事。” 傅南歧:“……”说到咬,傅南歧耳廓慢慢红了起来。 他想恶声恶气质问她,话到嘴边想起那天小姑娘咬人的样子,语气不由自主弱了下去:“你那日去找傅云祁做什么?” 啊? 白楹皱眉,不知道话题怎么忽然就跳到这里了。 “就是说了一点事情。” 傅南歧哼了一声,道:“两情相悦,互诉衷肠,私定终身的事情?” “……” 白楹一头黑线。 “你脑子呢?” 傅南歧脸一黑。 白楹发现他不是来算账之后,底气就蹭蹭蹭往上涨,瞪人的气势也很足:“用你的脑袋想想,我会做这种事情吗?啊?” 大男人一天天怎么这么八卦的哦。 傅南歧:“……” 虽然知道没什么,但听白楹亲口否认,还是另一种不同的感觉。 心里那口郁气完全消散,傅南歧的气势也越发弱:“问问怎么了?” 要不是怕冷,白楹想着肯定是叉腰的姿势:“问什么问?有什么好问的?我是那种水性杨花,三心二意的人吗?!” 傅南歧不吭声,下一秒黑眸中迸射出冷箭。 和丁元几乎异口同声。 “姑娘有喜欢的人了?” “你又喜欢的人了?” 要不然怎么会用到“三心二意”这个词! 相较于丁元的震惊,傅南歧平生第一次有了委屈的感觉。 就好像,就好像他的东西……被别人抢走了一样。 委屈不过瞬间,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他是不会,他是不会放她走的! 傅南歧阴冷地盯着白楹,“那人是谁?” 看他样子好像只要她说出一个人名他就能立马去弄死那个人。 “呃……”白楹词穷。 大概是清晰地看见了傅南歧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白楹忽然有点害怕。 白楹:“我开玩笑的。” 丁元松了口气小声道:“我说呢,姑娘平时鲜少和男子接触,除了霍三公子和淮南世子,就只有祁郡王了。” 不过姑娘又是说过和祁郡王没有一点可能。 那还会是谁呢? 自然是玩笑话了。 傅南歧神情不曾松动分毫。 他冷冷地盯着白楹,重复问道:“是谁?” 白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都说了开玩笑,你这么较真干嘛。” 说着问丁元,“阿元姐姐,是吧?” 丁元点头,又一遍小声道:“轻风姑娘还在国师塔等您呢,咱们回去吧。” 好呀好呀! 白楹就差欢喜点头了。 她怕被傅南歧看出来,假装思索片刻,才为难地笑笑:“我还有事,那个午膳就不在这里用了……谢谢茶色!我们先回去了!” 茶色从愣怔中回过神,小心看着傅南歧的脸色,拿捏不准他是什么意思,也不敢点头,比较做主的人又不是她。 白楹从傅南歧身边走过的时候被他一把捏住了手臂。 他道:“不说清楚,别想走。” 这语气有点像他们第一次在冷宫见面,冷酷无情,充满杀意。 他是个怪物,从三岁开始就生活在冷宫,从来没有人教他怎么对一个人好,他的性子已经养成无法更改,哪怕再怎么伪装也无法变成温柔宽容的样子。 这才是他。 阴戾,冷酷,古怪,孤僻。 白楹动了动手臂,仰着头看他:“男女授受不亲喂。” 傅南歧眼底闪过一丝嘲弄,“还少吗?” 白楹笑道:“那我现在长大了,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除非是有了心上人,她才要和他划分界限保持距离。 傅南歧咬着牙,最后说出一句:“你不要激怒我。” 白楹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他,谴责道:“天地良心,我说的那句话不对了?” 傅南歧沉默,静静地看着她,禁锢在内心深处的残暴凶兽不停嘶吼用利爪划破墙壁,即将脱笼而出。 看了看满脸担忧的丁元,又看了看呆若木鸡的茶色,沉吟片刻,道:“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谈一谈。” 傅南歧看着她,“……好。” 丁元担忧道:“姑娘。” 白楹拍拍她的肩膀,丁元大概一米六八,不过白楹这两年长的有点快,已经快赶上丁元的身高了。 “阿元姐姐,你在外面等我一下,我和岐王去屋里谈一谈,很快就好的。” 茶色连忙道:“丁元姑娘,我带你去客房喝茶吧。” 丁元道:“不需要。”她要跟着白楹,哪怕只是在外间。 白楹示意傅南歧可以松开她手臂了。 虽然他除了一开始之后都没用力,但让人这样捏着,很不舒服的好吗? 傅南歧默默收回手。 跟着她进了屋。 茶色:“……” 为什么她竟然会冒出一种殿下怕白姑娘的诡异想法? 屋里财大气粗烧着地龙,白楹终于可以把斗篷稍微敞开一点点了。 她熟门熟路找了把椅子坐下,抬头见傅南歧站在边上,冷着脸,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哇明明最无理取闹的是他好吗? 白楹好奇地问他:“你想干嘛呢?” 第294章 欺负 这句话问出来,傅南歧冷冷看了白楹一眼,微微侧过脸,不理人。 白楹本来挺严肃的,是真的很认真想和他谈一谈,但不知道为什么就被傅南歧这样给逗笑了。 “不是大哥,你都二十五了,怎么感觉你比我还不成熟呢?” 她以前不会这样的。 傅南歧心里冒出一个想法。 她以前会一口一个将离哥哥,要多甜有多甜,要多软有多软。 不像现在。 果然是厌烦了吗? 也是,他这样的脾气,谁能忍受的了? 傅南歧幽幽看了一眼白楹。 白楹莫名就心软了。 她招手,让他坐下:“快坐快坐,你站着让我压力好大啊。” 跟竹子似的又长又瘦,偏偏气势还挺唬人。 傅南歧坐下来,忽然冷哼一声。 白楹问他:“你什么意思呢?” 没什么意思。 白楹皱眉,很认真道:“将离哥哥,我喜不喜欢谁,跟你好像没关系吧?” 傅南歧:“……” 莫名憋屈。 他看着白楹澄澈的眼眸,里头蕴满笑意,他心里忽然有一种想要把她藏起来的冲动,这么好看的眼睛,这么温软的笑容,这么甜腻的嗓音……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不能喜欢别人。” “为什么?”白楹忍不住笑了,霸道总裁上身吗?她虽然馋他颜馋他身子但未必就看得上他这种性格啊。 傅南歧又不吭声了。 白楹单手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目光好像把他的衣裳一层一层剥开,里里外外都看了个遍。 傅南歧的耳朵就跟充血了一样。 她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这么肆无忌惮盯着男人看! 肯定又是姚依依那些人把她带坏了。 傅南歧被白楹盯得恼羞成怒,“你,你……”是不是也这样看过其他人?! 白楹忽然问道:“你不会喜欢我吧?” 傅南歧的话音戛然而止,整个人愣住,脸上罕见出现呆滞的表情:“……” 白楹憋不住了,拿手拍大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听到动静马上冲进来的丁元,大喊一声“姑娘”,愤怒的表情在看见此时此景,顿时变得非常古怪。 一向冷酷无情的岐王殿下,此刻像是一个被调戏了的大姑娘……而她家姑娘,却笑得不可自抑,不停拍大腿毫无淑女模样。 被静太妃看见了,怕是要拎姑娘耳朵吧。 丁元默默退了出去。 眼见傅南歧要被逗弄过头愤怒起身离开,白楹连忙止了笑,道:“我说真的,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傅南歧憋了半天,恼道:“一个姑娘家,整日把这些挂嘴边,成何体统!” 讲真,这话换做任何一个人来说,白楹都要不禁谴责反省自我,再写一篇一千字的检讨。 不过……从傅南歧嘴里说出来。 白楹在心里呵呵一笑,“可拉倒吧您,我们俩半斤八两,说也别说谁成吗?” 一个从小生活冷宫,不受规矩约束,人伦道德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个屁,本来就没人教过他。 一个半路而来,纯正现代人,哪怕尽力融入这个朝代,按照静太妃的贵女要求来做,她的本性也仍旧如此。 白楹改变不了这种不平等的阶级,但她也没有选择加入,或许也有她这个身份压根不是真真正正贵女的缘故,不管是对景玉宫的宫女,还是丁和丁元他们,她都是平等对待,没有半点做主子的样子。 另一方面,她知道和外男保持距离,哪怕和霍澜淮南世子这些亲近也仍把握好分寸,对于傅云祁更加了。 唯独傅南歧,他心里其实对规矩嗤之以鼻从未放在眼里。 他们半斤八两,白楹也不在他面前掩饰什么了。 但没想到,这只狗竟然还有脸说她! 呸!不要脸! 白楹深深注视傅南歧,苦口婆心:“你可给我做个人吧。” 傅南歧:“……” 气的几乎要失去理智,说不出一个字! 白楹起身,懒洋洋道:“既然你不喜欢我,那你别管我喜欢谁,就算你喜欢我,也没资格管……” 傅南歧忍无可忍道:“喜欢。” 嗯??? 这回轮到白楹呆滞了:“你说什么?” 傅南歧深吸一口气,耳根发烫得厉害,他咬牙,盯着白楹,一字一顿道:“喜、欢!” 白楹眨巴两下眼睛,笑了:“我不是说了吗?喜欢也没资格管我,毕竟,我又不喜欢你。” 傅南歧这下是真的火了。 他大踏步走过来,整个人几乎要把白楹笼罩,阴冷的眸子盯着白楹,白楹总感觉他牙齿都要咬断了,“你再说一遍?” 克制克制……他克制不了! 他用了多大的心力才说出那两个字,她却像是逗弄小狗似的轻飘飘吐出几个字。 不喜欢。 打落地狱也不过如此。 不,他本就身在地狱。 如今,也不过是雪上加霜罢了。 傅南歧站在白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像是能把她吃了一样…… 白楹最擅长什么? 当然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面对这么吓人的傅南歧,白楹迅速改口,扯住傅南歧的袖子,甜甜软软道:“喜欢喜欢,阿楹最喜欢将离哥哥了。” 傅南歧冷硬道:“哪种喜欢?” 哇知道趁火打劫了? 白楹眯起眼,知道他喜欢自己也不客气了,当下就是用力一扯,把他手臂往下一拉,整个人倾身,与她面对面。 白楹甜甜笑道:“你说哪种喜欢?” 傅南歧:“……” 他从未接触过感情一事,除了记忆里感受过云妃的些许照顾,其他再也没有真心对他的。 芳华或许可以算得上半个,但若不是因为他的母亲,芳华兴许连一个眼神不愿意施舍。 唯独白楹…… 傅南歧努力维持镇定。 她是他必须抓在手心的光。 傅南歧滚了滚喉咙,强行逼自己移开目光,“松……手。” “哦。”白楹就真的松开了。 傅南歧看着松开后被抓得褶皱十分明显的袖子,眼底闪过一抹失落。 白楹:这人竟然还有口是心非的属性。 她眯起眼,语气有点惆怅,觑傅南歧:“我发现你怎么老是威胁我?” 傅南歧僵硬道:“没有。” “嘁,你刚才就威胁我。” 傅南歧危险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你说……”喜欢这两个词冲劲之后不知道怎么了又说不出口了,他脸色很臭,“我威胁你你才说的?” 白楹道:“对啊!” 就在狂风暴雨来临之际,白楹很不高兴地补充了一句,“不然我才不想让你这么早知道我喜欢你。” “……”傅南歧脸微微红了。 他干巴巴“哦”了一声,捏紧袖中的拳头,白楹竟然从他身上察觉出了一点儿手足无措的感觉。 “……”这么纯情的吗? 白楹心里陡然升起一个想法,她嫂子说的果然没错。 ……男人就应该自己调.教。 心头热热的,白楹脸色慢慢变白。 完球想到调.教这两个字,情绪太激动了。不能激动不能激动,身体要紧。 白楹捂住眼睛,“你,你去边上。” 别再让她胡思乱想受刺激了。 傅南歧可能还没从那句话中缓过来,同手同脚走到一边儿,就一瞬不瞬盯着白楹看,把白楹差点都给看毛了。 白楹吞了一颗丹药,来来回回反复念了几遍清心咒,整个人累瘫靠在椅背。 傅南歧低声问道:“怎么了?” 白楹说没怎么,然后问他:“我们现在这才算私相授受吧?” 傅南歧耳朵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红色又开始蔓延。 他慢吞吞补充:“两情相悦。” 说完看了一眼白楹,见白楹若有所思,他顿时冷声道:“你不承认?” 是她自己亲口说喜欢他的。 不是他逼的。 她若是反口,他一定,一定……一定把她绑起来不让她走! 白楹食指点着下巴,道:“没有啊。我是那种敢说不敢认的人吗?” 傅南歧看着她。 白楹笑道:“既然两情相悦,那我们……” 傅南歧移开目光,脸也开始烧了。 白楹微微一笑道:“开始算旧账吧。” 傅南歧一愣,眼中浮现迷惑。 “你老是拿武力威胁我,这点你承不承认?”白楹掰着手指头,出了伸出来的小拇指,其他四个都捏在掌心。 傅南歧沉默,不说话。 装死人又不能装一辈子。 白楹哼笑一声,自顾自掰第二根手指头,“其次,你之前老仗着身高优势拎我。”说着白楹露出愤怒的表情,“你当是拎小鸡崽吗?” 羞辱人也不带这样的! 傅南歧盯着地面,沉默是金。 白楹吐出一口气,掰开中指,“还有……” 傅南歧不想再听,打断道:“知道了。” 白楹问:“知道什么了?” 傅南歧憋出两个字,“错了。” 白楹又问:“谁错了?” 傅南歧磨牙,对上白楹笑意盈盈的眼眸,顿时没了气,“……我。” 白楹在心里欢呼一声,面上还端住:“那你以后要不要对我好一点?” 傅南歧:“我现在对你不好?” 白楹冷笑一声。 傅南歧:“……知道了。” 白楹仗着他感情一片空白,可了劲儿欺负他,逼他答应了不少事情,最后才心满意足地站起来。 “好啦,今天想到的就这么多,下次还有,再补充。” 傅南歧臭着脸。 白楹过去拉了拉他的袖子,仰头朝他笑:“谢谢将离哥哥,我真的……”顿了顿,笑意压弯眉梢,接上:“好喜欢将离哥哥啊。” 闻言,傅南歧舒展眉眼,眼中流露出浅浅的笑意。 我也是。 第295章 酸醋 打一巴掌再给一颗蜜枣。 白楹头一次发现这句话还能用在这种上面。 她憋着笑,问他:“我现在年纪还小,你要不要,在等我几年?” 傅南歧沉默了半晌,问道:“几年?” 白楹道:“三年吧。”最起码要等她十八。 “好。”他一口应下。 傅南歧暗忖,三年的时间,不长也不短,他等的起。 只是要尽快处理完这些事情了。 白楹低头看着他袖子上的银线花纹,大概有几分钟的时候两人都没说话,直到白楹说:“我先回去了。” 傅南歧反手拉住了她的手臂,有了白楹先前的话,他动作很轻,只轻轻捏住了外面的衣服,他低声问:“你今天说的话,当真?” 白楹本以为自己听到这种话会觉得好笑,没想到先是涩意自心头弥漫,她叹了口气,轻轻挣开傅南歧的手,在他逐渐转冷的眼神下,握住了他的大手。 骨节分明,带着热意的大手。 大概是从小的经历让他很难相信有人会喜欢他。 这也是缺爱的一种表现吧? 白楹用含着笑意的嗓音轻声细语同他道:“喜欢你,当真,千真万确。” 她皱了皱眉,看见他眼神微亮,无奈笑道:“虽然还没到非你不可的地步,但……我是第一次真心实意喜欢一个人。” 傅南歧喉咙滚动,胸腔好像被一股暖流包裹。 前所未有的感觉。 他有点不适应。 就算没有非他不可,她也只能是属于他的。 “给点反应?”白楹修剪过的指甲轻轻挠了一下他掌心,被他快速包裹住。 白楹挣不开,无语:“太紧了。” 傅南歧不肯松开,只能放了放力道。 白楹说:“我要走了。” 傅南歧低声道:“在这里用午膳吧?” 白楹无情道:“我还有事。” 傅南歧心里不舒服,问道:“什么事?” 有点酸醋的味道。 他的手太暖和,白楹都不想把手抽出来了,“没什么事,要回国师塔。” 唔,这下,真的要被太妃打死了呢。 白楹看了眼傅南歧,心痛道:“你一定要对我好点。” 这样来日被打的时候,她才不会后悔。 傅南歧轻轻“嗯”了一声,捏了捏她没什么肉的手,跟豆腐似的,柔嫩细腻。 白楹说:“真要走了。”她抽出手,不再留恋。 傅南歧也没说话。 直到她走到外面,他跟上来,道:“我送你回去。” 有点男朋友的自觉。 上道了。 白楹笑了笑,看了眼深受打击的丁元,心里抱歉,拒绝:“不用了,还是像以往一样吧。” 至少等局势稳定了,再让别人知道。 否则。 她怕自己不是死于体内毒素,而是死于静太妃的暴打之下。 ……那样未免也太惨了吧。 白楹带着丁元头也不回走了。 留下傅南歧,注视着她的背影,过了很久很久,才想起一件事。 ……小姑娘说她也是第一次喜欢人,那为什么她脸上不见半点羞涩,反而更像个情场老手?! 傅南歧黑着脸,下次见面,一定要好好问问她。 这个小骗子! …… “姑娘,姑娘怎么能,怎么能和……”丁元几乎要哭了,她今天受到的刺激有点大,里屋的动静外间什么都能听见,她万万没想到自家姑娘会喜欢上岐王! 丁元抱着腿,自闭了:“您,您还不如喜欢祁郡王呢……” 白楹感觉她说话都带着点哭腔了,顿时心疼道:“哎呀,谁说喜欢就一定要在一起了?现在真心也不代表以后就真心的啊,阿元姐姐,你别哭,我错了我错了,是我不好。” 如果让傅南歧听到这话,大概能把她们马车给拆了。 丁元饱受现实的摧残,一脸的生无可恋:“我都听见了。” 白楹坐过去抱住她手臂,小声说:“我能不能活过十八都未可知呢,及时行乐不好吗?” 这句话比什么都管用。 丁元顿时急眼,想说白楹一定好好的,但这几年白楹大病小病不断,好几次都是在鬼门关徘徊,她都是看在眼里的……丁元说不出话来,只好道:“姑娘高兴就好。” 白楹不喜欢伤春悲秋,她说:“希望我能活久一点,早日……”接下来的话说出来就真的要把丁元吓坏了。 所以白楹很贴心地没有继续。 丁元道:“姑娘,这件事要让其他人知道吗?” 白楹嘻嘻道:“你不说我不说。” 丁元了然点头,“好。” 白楹真心实意道:“谢谢你,阿元姐姐。” 丁元道:“我的命都是姑娘给的,姑娘要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不用说谢谢。” 白楹笑了笑,知道打不消他们这种想法,便不再多说。 路途遥远,得有近一个时辰才能回到国师塔了。 丁元憋不住,问:“姑娘,我不明白,岐王……他哪里好了。” 白楹深思,道:“难不成,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这种话也是姑娘能说的吗? 丁元想捂住她的嘴,免得被人听见,她也这么做了,“姑娘不许瞎说!您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白楹眨巴两下眼睛表示自己知道了。 丁元这才放开手。 白楹嘀咕道:“脸好看,手好看,身材好,又会武功,还有温泉庄子……干嘛不喜欢。” 丁元要崩溃了:“……” 白楹笑嘻嘻躲开她捂嘴的动作,求饶:“我不说了,我真的不说了,阿元姐姐放过我吧。” 丁元恨恨地想,只怪岐王轻薄放肆,误了姑娘的心! 她家姑娘如今也不过年方十五,这么娇娇弱弱的一个人,怕不是被岐王逼迫的! 但想到在房间,那一句句话,一个个条件,分明是白楹把傅南歧欺负的死死的。 丁元只好打消了这个猜测,转而认定岐王用美色迷惑了白楹。 不知羞耻! 都把她家姑娘带坏了! 丁元气的,想直接去和轻风说。 可是她已经答应姑娘了。 回到国师塔,白楹关上门之前和丁元说了一句:“阿元姐姐,我要再学习一下医术,午膳不用叫我,我会出来的。” 丁元欣慰白楹没有真的被傅南歧勾的失去理智。 “好,我知道了。” 门合上,白楹摸了摸不太舒服的心口,书桌上摆了好几封信,秦画,姚依依,怀阳郡主,淮南王妃这些人都有。 诶,竟然还有国师大人的! 白楹又惊又喜,先拆开看了。 不是一张白纸,有字。 白楹更加惊喜了。 虽然上面只有两个字。 【即回】 白楹压下心头震惊,喜悦却是控制不住浮于表面,“师父……要回来了。” 她笑了又笑,喃喃道:“师父终于要回来了。” 太好了。 都快三两年了呢。 心里感叹着时间飞逝,白楹把剩下几封信也一并看了,一一回完准备午膳后让人送出去,这才翻开医术古籍。 看了半个时辰的书,白楹趴在桌子上趴了一会儿,直到手臂发麻,她搬了小板凳坐到火炉边上,继续琢磨医术中的内容。 国师大人给她选的书语言都是比较晦涩难懂的,她看了好长时间也才看了几张,过程很艰难。 不过还好她没放弃。 用了午膳,白楹让人把回信送了出去,又回了屋继续看书。 看累了就午睡,午睡醒了,白楹便开始尽心尽力地炼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心情好的缘故,丹药炼制的比平时还要好,几乎可以媲美国师大人早期的丹药。 白楹把几炉丹药装进小瓶子里密封装好我,放到小布袋里,忽然摸到一张纸,她想起来这是黑猫上次给她的。 这张纸上的字密密麻麻,她还没来得及去细看。 现在正好有时间。 白楹按了按太阳穴,背对着火炉,摊开褶皱泛黄的纸张,一个字一个字看起来。 当认懂第一句话的时候,白楹的脸色就开始变了。 【娘娘在上,奴才任奇子拜别。】 方奇后面改名的,不就是任奇子? 白楹冷笑一声,也不知道这位娘娘是谁,生的一副玲.珑心思,就连名字也取得这么好。 任奇子。扔棋子。 方奇,不过就是一颗棋子罢了,用完了便是要扔弃的。 她继续看下去。 有好些个字写的实在太差劲,白楹看不懂。但基本上的意思她能明白。 白楹看了好久,看到最后,眼睛都疼了。 【幸得老天庇佑,奴才不曾辜负娘娘厚望,尽心竭力完成了任务。但愿娘娘一生平安,心想事成……】 字迹晕染开。 【遇见娘娘,是奴才终生幸事。奴才不悔。只求娘娘对奴才家人照拂一二,奴才感激不尽。】 【方奇子绝笔。】 每一个字都写的磕磕绊绊,大概是学了没几天,又因为急急忙忙导致字迹十分潦草。 白楹面无表情把这张纸折叠好。 这个畜.生。 竟然字字句句都是能为“娘娘”办事的满足,以及仰望的倾慕……够恶心的! 白楹没忍住低声爆粗。 麻了个鬼的,这所谓的忠心耿耿,所谓的不负厚望,是建立在数十条人命上的。 活生生的人命啊! 为保亲子性命而选择自证清白了结自己的先皇后何辜?何错?何冤? 凤翎宫上上下下跟随主子赴死的忠义宫人何辜?何错?何冤? 被皇帝迁怒杖毙的其他宫人,他们又哪里做错了要因此丢了性命?! 恶心至极。 恶心透顶! 白楹闭上眼睛,奈何这张纸上,没有半个字提到这个“娘娘”是谁。 第296章 书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藏着事的缘故,白楹晚上就没怎么睡好,第二天起来眼睛下面微青,平日里灵气的眼眸也分外黯淡,整个人没什么精气神,看着都让人揪心不已。 丁元说:“姑娘昨夜没休息好吗?是不是做噩梦了?还是身子又开始不舒服?” “睡不安稳。” 丁元去拿了国师大人留下的安神香,还有一点儿,她想着国师大人反正都快要回来了,这一点儿用了就用了,等国师大人回来,姑娘是要什么没有? 白楹犯困,见此也没阻止,她吃了点东西又回屋继续睡,快午时了,才慢慢醒过来。 丁元给她梳髻,果然人睡足了觉就是不一样,镜中姑娘白皙如玉的脸上还带着刚从被窝里出来的红晕,像是被上了一层薄薄胭脂,自然又娇美。 丁元夸道:“姑娘真好看。” 白楹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兴致不高的样子。 因为要出门,丁元给她把斗篷带上。 斗篷是嫩黄色的,但里头衣裳却是竹青,丁元说:“这颜色未免太沉闷了一些,不适合姑娘这个年纪的,不如换一身吧。” 白楹不愿意换,“去见姑娘又不是去见男的,随便穿穿就行了。” 说到这个,丁元又想到昨天的事。 她没了辙,只好由着白楹。 白楹到四季楼的时候,发现武安侯府的马车已经停在外面了。 她看了一眼,径直往上走。 秦画快定亲了。 这件事虽然没多少人知道,但只要有心人随便打听打听,就能打听出来,秦画一直和祖母娘家宋家走的很近,两家也是自小都玩笑说要再做姻亲。 白楹进去的时候,就看见秦画趴在窗户那,眼神充满忧郁,而桌上摊着一幅画,窗外的风吹进来,画被吹的鼓起一个包,秦画竟然也没看没管。 这不太像是她的性子。 秦画自幼喜好书画诗词,是贵女中破有名气的才女,不出意外也是该被人吹捧簇拥着长大的,但就是因为她太钟爱这些,不好好和贵女往来,落在别人眼里便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不少人背地里笑话她“书呆子”“木讷”。 这些秦画都知道,她不以为意,秦眉要为她出气,她还阻拦,半害羞半感动地说:“二姐姐,她们都是嫉妒我才说这些话的。” 秦画只爱她的诗词,书画,旁的姑娘屋子里不是胭脂水粉就是首饰玉器,唯独秦画不一样,闺房素净得除了诗集就是画卷。 她有多爱这些东西,身边人都知道。 所以,肯定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白楹没去叫她,秦画穿的厚,屋子里还有炭盆炉子,吹一会儿冷风不会着凉。 白楹走到桌前,拿了干净的茶杯把画压住,这才让它不至于被风吹得一下卷边儿,一下鼓包。 她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这幅画。 跟她在秦画闺房里看到的名家大作不一样,这幅画虽然不差,但还少了一点深厚底蕴。 白楹猜想画的人应当不超过二十岁。 画上有山有水,有寺庙,长长阶梯一眼望不到头,两边还种了高耸入云的古松,亭子掩在其中若隐若现,看这里有点像九龙寺。 画的中间部分,阶梯上站着一个小女孩,扎了两个小揪揪,身穿鹅黄色的春衫,她好像在走台阶,又好像是累的想要直接坐下来。 微微回头,露出半个侧脸。 这个小女孩是这幅画中画的最精妙的一部分,原本平平无奇的静物都仿佛因为她而活了过来。 白楹笑了,“画画,原来你小时候,这么可爱呀。” 秦画闻声终于回头,她闷闷关上窗,脸上红扑扑,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被白楹说的害羞了。 “阿楹……”她扭捏道,“你觉得这画,画的好吗?” 白楹合掌赞扬:“不知道作画者谁,恐怕一门心思只有你了,其他静物不做评价,唯独把你画的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秦画羞红了脸,一双小鹿眼看着白楹,“真的吗?” “真的。” 秦画嘟囔道:“是宋家哥哥画的。” 白楹想了想,终于从记忆里找出一个人的名字:“是宋书吗?” 宋家是武安侯夫人的娘家,和秦家关系一直很好,尤其是和三房的人更是密切。 宋家是百年书香门第,白楹之所以知道宋书还因为秦画时常提起,还有一个宋琴,两人是兄妹。 说起来,宋家大房这对兄妹的名字还是秦画的祖母取得。 白楹见秦画害羞着脸不说话,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想到昨日信中秦画提及了婚事,莫不是就是和宋书? 宋书比秦画年长两岁,或许是上头有兄长顶着的缘故,家中并未对他寄予厚望,白楹之前有在宋家见过他一面,文文净净,白面白衫,只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个没什么野心的读书人。 白楹轻声问:“你不是很和宋二公子说得来吗?怎么了?” 秦画脸上浮现迷茫,她说:“可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他,我不想就这样嫁人。” 哪怕嫁给宋书,他们能够谈论诗词,赏评书画,投契非常,可她……好像不想只是这样。 白楹给她倒了一杯茶,放到她手心:“你慢慢说,不急,时间还早着呢。” 秦画喝了口热茶,身子逐渐暖和起来,她吸了吸被风吹红的鼻尖,磕磕绊绊把她心里想的说了出来,最后皱着秀气的眉头,说:“我觉得宋二哥哥,他好弱呀,要是我们出去游山玩水,跟家丁家仆走散,碰上强盗,他都不能保护我。” “……” 不愧是读了很多书的姑娘,想法都比别人优秀。 白楹不是很了解宋书这个人,但看外表确实挺白净文弱的,很符合书生这种形象。 而书生,一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 白楹看了眼同样娇娇弱弱的秦画,还真开始想象他们两人碰上盗贼的情景。 ……那个画面。 白楹连忙道:“我也不是很懂啦,你不如回去跟伯母好好商量。” 秦画低下头绞手指头,支支吾吾:“可我就想找你商量嘛,阿楹……” 这未免也太高看她了。 白楹哭笑不得。 她叹了口气,“那我随便说说,你也就随便听听,也太当真了啊。” 秦画那双剔透的小鹿眼立马亮起来,连忙答应道:“好呀好呀。” “我们先说人品,宋二公子的人品应当是还可以的,不然伯父伯母和武安侯夫人也不会愿意把你许给他,是不是?” 秦画点头,认可道:“宋二哥哥为人很好。”她想到什么,脸红红地小声补充了一句,“他这么大,房中还没有人伺候。” 这个人,指的应该是女人吧…… 白楹不好意思咳了声,接着道:“再说学识,他好像不在朝中任职是吧?” 秦画再点头,道:“宋二哥哥考了个进士二甲,虽比不得大姐夫,宴表哥,霍三公子他们,但也是有才之士。只是他不喜欢官场,便没有进仕。” 白楹点点头,眼底出现笑意:“最后,你觉得他对你如何?” 秦画很害羞,她本来就是这种性格。 此刻听到这句话,双颊像是染了胭脂,红的不像话,唯独一双眼睛明亮有神:“他对我很好很好,从小就照顾我,什么吃的玩的一心只想着我,我喜欢的书画,他都费心思搜罗了送到我这里来,连琴琴有时候都说宋二哥哥对我比对她这个亲妹妹还要好上一百倍。” 白楹含笑看着她。 秦画脸又刷红了一层,她结结巴巴道:“可是,可是……” “喜欢不就好了。”白楹撑着下巴笑吟吟看她。 “可是他好弱呀,保护不了我。” “……” 这个,好像还真挺重要的。 白楹反思了一下自己,就她这种小身板,比秦画还要弱鸡,要是找了一个身手跟她差不多的男朋友,她……也会没安全感的好吗! 白楹忽然能理解秦画了。 她郑重其事道:“那你让宋二公子去学点拳脚功夫吧,不要求他考武状元,但至少自保能力要有对不对?” 秦画眼睛一亮,“对诶!” 白楹拍拍胸口,还好还好,傅南歧别的一般唯独武功很厉害。 从他们冷宫第一次见,他出手差点把她弄死就可以看出来。 这个人武功高强,深不可测! 秦画甜甜道:“阿楹,谢谢你,你真好。” 白楹:“不谢不谢,到时候记得给我多一点喜糖呀。” 秦画默默脸红,红的不像话。 难怪秦眉老是喜欢逗她。 秦画把桌上的画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快要卷好的时候,忽然神情一顿,疑惑地看向白楹:“阿楹,这画是宋二哥哥很早之前画的,他是不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喜欢我了呀?” 白楹:“怎么了?” 秦画低头羞涩一笑:“忽然感觉宋二哥哥好好呀。” 白楹:“?” 一脚踹飞!不吃不吃,我不吃狗粮! 秦画想通了之后,立马回去写信催着宋书学拳脚功夫,白楹则留在四季楼,这次不是为了糕点和小馄饨。 而是。 她好像在四季楼看见了傅南歧。 和一个穿着红裙的女子。 第297章 自闭 白楹之前来这里看过拍卖会。 主持四季楼拍卖会的正是那个红裙女子,生的一双狐狸眼,面貌平平,但一笑,那双狐狸眼微微弯起,就有万种风情流露出来。 她的骨相挺美。 白楹原本准备要出去,结果在一个拐角处看见傅南歧的背影,身边还有一个女子,吓得她立马又钻回了房间。 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脑子短路犯蠢了。 她竟然躲? 躲什么? 她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白楹扶额,倒也没觉得傅南歧和那个狐狸眼女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白楹瞥到一眼,看的清清楚楚。那女子稍稍落后傅南歧一步,站的位置是下属才会站的,脖颈微折,正和傅南歧低声说话。虽然看不清他们两人的神情,但那个气场,明显没有一丝暧昧。 白楹对自己家的狗还是很有信心的。 她就是搞不明白自己躲什么……条件反射成这样,她总不会是害羞确认关系第二天不想见到傅南歧吧? “……”白楹拍拍额头,不让自己多想。 丁元问白楹:“姑娘,国师大人不日归来,您要不要回去准备准备?” 白楹有点懵:“准备什么?” 丁元一本正经道:“准备国师大人考您学习玄术的进度啊。” 握了棵大草! 白楹一脸惊恐,什么吃的喝的都顾不上了。 她差点忘了还有这茬!!! 玄术啊玄术,她都没学精,这可怎么好。 白楹咽了咽唾沫,“回,回去。” 丁元憋笑,点点头。 接下来,姑娘就不会老想着秦王了! 不知道丁元心思的白楹,火急火燎回了国师塔学习玄术,把前头的东西反反复复温习十多遍,又开始看后面内容。 平心而论她的进度已经很快了,主要节奏掌握得好,在学习玄术之余,医术画符炼丹这些都不曾拉下。 但国师大人是谁? 时不时从轻风的信中知道白楹情况后,他的要求一次一次往上加,只会严格,不会放松。 白楹:露出疲惫笑容。 丁元每日给白楹送饭到房中,都要不动声色提一句国师大人到哪到哪了。白楹被她刺激的,紧迫感十足,成日成日把自己关房间,与世隔绝,如此用功之下,就连那些让人看了昏昏欲睡的文字,都能一次性记下不少。 白楹:抱住瘦瘦的自己。 与此同时,知道了那日白楹也在四季楼且好像出来时候看见了自己和红玫的傅南歧,突然和白楹失去了联系。 白楹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别人来了信她也不知道,像怀阳郡主秦画姚依依等人,丁元都会一一上门解释白楹近日情况,请她们谅解,至于有些没有署名的信,丁元不懂不拆,也不管,只等白楹自己什么时候空了再看。 不过看这样子,等到空下来,国师大人也就回来了。 秦王府已经被阴云笼罩数日了。 主子阴晴不定,下头跟着伺候的人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江林战战兢兢,汇报事情的时候都忍不住被傅南歧浑身上下散发的冷气伤害到。 说完事,他实在吃不消了。 终于鼓起勇气道:“殿下,您不如找白姑娘好好解释一番,想必白白姑娘能明白的。” 傅南歧阴冷道:“她连信都不回,我怎么找她?” 江林一窒,艰难道:“兴许,兴许是白姑娘有事儿,所以没时间回……”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除非白楹病重,否则能被什么事情耽搁了呢?但白楹若是病重,只怕景玉宫的静太妃早就急的不行了整日整日担忧,又怎么会有闲情逸致侍弄花草。 江林有一个猜测,他偷偷看了一眼傅南歧,不敢说。 傅南歧冷笑一声,把他的话说了出来:“她后悔了。” 这四个字,几乎是从傅南歧牙齿缝里蹦出来的,带着无数戾气。 她后悔了,所以不想再见他,信也视而不见,或者说看见了也不回。 她要和他断绝往来。 想到这个可能,傅南歧整个人都不对劲了,他的手掌搭在椅子手把上,慢慢慢慢收紧,一个用力竟把上好的木料给硬生生折断! 江林心在滴血,看见傅南歧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忐忑不安忙跪了下来:“殿下不要多想,白姑娘怎么会后悔?白姑娘向来说到做到,况且,奴才都能看出来,白姑娘对您是不同的。” 傅南歧低声道:“是吗?” 江林忙道:“是,是,殿下难道没发现吗?白姑娘对您,向来亲近喜爱……” 傅南歧闭了闭眼,“她不能骗我。” 如果骗了他,就要一直骗下去。 他不会放手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 他要见她。 把她绑起来,带到庄子上,锁在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 傅南歧捏着被他掰断的椅子把手,掌心被尖锐的木料给戳破,见了血,扎的很深。他似仍未察觉,眉头紧锁闭着眼,像是在和自己作斗争。 她不会喜欢的。 不能……这么做。 但她如果后悔…… 他就,他就真的不放过她。 傅南歧动了动唇,眼眸紧闭,神情挣扎,他声音很轻,有点痛苦,低低地喊了一句。 “阿楹……” …… 国师大人临回来的前一天,轻风怕白楹熬坏了身子,忙把人拎出来。 “就是阿楹没有达到大人的要求,也没什么关系。”轻风看着瘦了一圈了白楹,心疼死了,“怎么想到要用功了,阿楹平时已经很努力了啊。” 白楹魂不守舍道:“还不够努力。” 轻风生怕她看这种书看傻了脑子,玄术的书籍国师大人也曾给她看过,但她没有天分,几行字都看不完,只觉得头痛欲裂,恨不得把书给撕了。 相比之下白楹看完了好几本,在轻风眼里已经是可以媲美国师大人的存在了。 这国师大人兴许明日就要到京城了,要是白楹太过用过,反而适得其反败了身子,岂不是得不偿失? 轻风把人推了出去:“去外面逛逛,吃点什么吧,人都瘦了……” 丁元有点愧疚,觉得自己对不起白楹。 她跟在白楹身后,小声道歉。 白楹还一头雾水呢,丁元又说了一遍她才听懂。 白楹忍不住笑道:“我还要谢谢阿元姐姐提醒我呢,不要胡思乱想啦,我就喜欢临时抱佛脚。” 两人走出国师塔,上了马车,白楹想去朱雀街看看有没有卖冰糖葫芦的人。 这一看,简直让人垂涎三尺。 卖小吃的人太多了,有小馄饨的摊子,有麦芽糖的摊子,有桂花糕的摊子,看得人眼花缭乱。 反正有钱,不管什么白楹都买了两份。 一路逛着,白楹还买了一个糖人拿在手里吃。 这个东西简直不要太棒哦! 甜的她心都要化了! 丁元咬着热气腾腾的桂花糕,她和白楹一样也很少出来逛,一般都是直接去哪个地方,路上不会停留。 今日天气还挺好的,虽然冷了点,但也有大太阳,春光明媚,欣欣向荣。 丁元跟在白楹身边,好奇地看了眼边上小贩摊子上挂着的东西,虽然做工不精致,但胜在讨巧。 白楹说:“喜欢就买呀!” 丁元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轻风从不亏待国师塔每一个人,丁元在国师塔生活好几年,每个月都有银子发放,丁元又没有哪里要花钱的地方,钱都攒着,到现在也有一笔很客观的数额。 白楹终于看见了冰糖葫芦,一个穿着布衣的中年男人手里头抱着那根扎满糖葫芦的棍子,走来走去,嘴里还吆喝着,她怕人走远,忙和丁元说:“阿元姐姐,你去买东西吧,我先去买糖葫芦。” 糖人吃了一半都不到,这又要吃糖葫芦……丁元开始怀疑自己到底该不该把白楹带到这边来。 这边吃食众多,带白楹来这儿无异于把一只食肉动物带进了羊群。 丁元应了一声,买东西的同时还不忘时不时回头寻找白楹背影。 看见人没走远,她才放心。 不知道是不是人太多的缘故,丁元买好东西,就发现白楹不见了。 丁元还以为白楹是被谁挡住了身形,她跑过去,左右张望,直到追上那个卖冰糖葫芦的人,她才开始慌张起来。 白楹,白楹消失了! 丁元整个人如坠冰窖,她脑海中掠过无数“人贩子”“仇家”“歹徒”这种字眼,人潮拥挤,热热闹闹,她却几乎要崩溃哭出来。 而白楹此刻在哪儿呢? ……在傅南歧怀里。 当然,是被弄晕了的那种。 江林看着那辆不起眼的马车走的越来越远,往郊外而去,只好回头认命地走向丁元。 再怎么样,事情没弄清楚之前,总得和白楹身边的人说一声。 省得到时候白姑娘和殿下之间因为这种事产生误会。 到时候受苦受罪的还不是他这个苦命的人! 白楹是在暖洋洋的床榻醒来的。 她搞不懂,自己怎么就晕了。 谁干的?! 白楹坐起来,看了看身上舒适的锦被,又看了看周围,在看见边上坐着一个黑衣青年的时候,她的表情瞬间复杂起来。 ……傅南歧口味这么重的吗? 喜欢玩劫持? 她捏了捏眉心,问:“你有没有让人和阿元姐姐说一声?我被你带走了?” 青年背对着她。 整个人都带着冷漠的气息。 落在白楹眼中:男,男朋友自闭了? 第298章 独属 傅南歧转过身,面无表情,阴郁的眸子落在白楹身上,不知道是不是他做的位置正好能让外面阳光打在脸上,微微侧身时,白楹看见他眼中有光影掠过。 白楹捧着脸,笑眯眯道:“真好看。” 本来还想生气的傅南歧:“……” 他定定看着白楹,犹豫了好久,才抿了抿唇,说:“你是不是生气了?” 白楹想了想,道:“有一点点。你下次想找我,能别用这种方式吗?很吓人。” 也不知道丁元有没有被吓到。 她皱眉,“你有没有和阿元姐姐说我被你带走了?” 傅南歧的脸忽然阴沉下来,别过头,没理白楹。 “什么臭脾气……”白楹嘀咕一声,下床,走过去,拿脚轻轻踢了踢傅南歧的靴,在一尘不染的黑面上踢出一点白点的灰尘,她看着傅南歧抿得发白的唇,憋住不笑。 看出了他心情不好,白楹咬了咬指甲,横竖屋内只有他们两个人,白楹便主动去拉他的手,她不过轻轻一拉,他就顺水推舟将她小手包在掌心。 “起来。”白楹催促。 傅南歧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收紧手,站在她面前,两人身高差还有很明显的。 白楹拿另一只空闲的手戳了戳他坚硬的腹部,隔着好几层衣服她都能感觉出有腹肌,她戳的手疼,想收回去,不料傅南歧动作更快,两只手都被他抓住。 白楹笑了:“干嘛呀?” 是那种娇娇软软的语调,绵软绵软,他神情缓和几分,语气紧绷:“不要闹。” 白楹“哦”了一声,两只手都在傅南歧掌心中,她觉得没意思,又问他了第三遍:“阿元姐姐那里,你有没有让她知道我被你带走了?” 傅南歧皱眉,不想从她嘴里听到其他人的名字,又怕她娇娇气气控诉他对她不好,翻旧账,只好淡淡道:“江林去说了。” 那她就放心了。 白楹把手抽出来,在傅南歧抿唇不悦前张开双臂,歪着脑袋冲他笑:“抱一下?” 傅南歧:“……” 纯情之所以叫纯情,是因为牵个手拥抱都能脸红半天结结巴巴无所适从。而傅南歧在这个基础上,比别人多了一点果断。 他才不放过任何一点和她的亲近。 白楹高高兴兴扑到了他怀里,双手抱住他腰际,脑袋贴着他胸膛,感受着他欢快的心跳,然后仰起脸问他:“现在高兴了吗?” 傅南歧脖子和脸都是红的,他从喉咙里滚出一个“嗯”,眼睑微敛,低声道:“你不回我信。” 白楹:“嗯?”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问道:“我不知道你有信送来啊。” 傅南歧抿唇,脸上的薄红逐渐消下去,神情冷淡,那意思好像在说,你没有把我放心上。 白楹心虚一秒,又认认真真想了一遍。 轻风姐姐和阿元姐姐都没有和她说过傅南歧来信啊,只说了怀阳郡主她们有信送过来,阿元姐姐上门去解释过。 至于其他……白楹肯定道:“真没有。” 傅南歧面无表情,黝黑的眸子盯着白楹,他想松开手,又有点舍不得,但他现在很生气…… 傅南歧咬牙,松开白楹。 白楹还抱着他呢,她急了:“你就不能和我好好说吗?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气我?你要不想好好说话,那我们就,” 傅南歧冷冷道:“就什么?” 白楹负气松手,抱着手臂站在一边,干脆利落道:“那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别喜欢我,我也不想喜欢你。” 话音刚落,肩膀就被一股很大的力道捏的生疼,傅南歧的的手掌搭在白楹肩上,一寸寸收紧,他微微低头眼神一闪而过受伤,很快恢复冰冷,带着白楹前所未见的侵略性,嗓音阴冷,一字一顿道:“你、休、想。” 白楹同样冷漠道:“有本事你就把我肩膀骨头捏碎。” 傅南歧瞬间松了力道,神情闪过无措,他看着白楹脸色,小心翼翼把她拥入怀中,她娇娇软软,甚至连头发丝都是松软的,他闭上眼睛,语气藏着一抹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委屈,低声道:“是你先说那些话的。” 白楹不惯他:“是你先不好好说话的。” 傅南歧沉默不语,最终在白楹想推开他的那一刻,他妥协:“我错了。” 白楹顺势靠在他怀里,他身上热乎乎的,像是天生的火炉,大冬天的抱着不要太舒服。 白楹道:“我真的没看见你写的信,出来的急,阿元姐姐她们可能也忘了和我说。” 傅南歧闷闷应了一声。 白楹又问:“你还没有想说的?” 傅南歧很想就这样抱着她不撒手,她要是永远这么听话就好了,不说那些气人的话,不断了音讯,不和其他人黏糊…… 最好永远永远,和他在一起,身边只有他一个人。 傅南歧眼底掠过一抹不知名情绪,轻声问道:“……那日在四季楼,你是不是看见了。” 傅南歧更想问的是“你是不是误会了”,但白楹揪着他的衣服忽然打了个哈欠,她懒洋洋道:“看见了,怎么了?” 傅南歧斟酌用词:“我跟她没什么,你别误会,不要生气,她就是跟我汇报一些事情。” “我知道,没生气。”白楹站累了,不是很想抱他了,正要推开他,就听见傅南歧在她头顶说:“你骗我。” 白楹:“?” 她没骗他啊。 白楹捏了捏眉心,靠在了暖和的躺椅上,“你要说什么,一次性说完,不要吞吞吐吐,我不喜欢猜你的心思,这样大家都会很累。” 傅南歧的眼神晦暗下来。 他终于知道哪里不舒服了。 一头热的只是他一个人,而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的人,却比谁都要理智,她仿佛置身事外,看着他做蠢事,高兴了哄哄他,不高兴了随时都能说出不喜欢这种话。 傅南歧应该是暴戾的,但他看着面色苍白的白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好像很累。 白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最近看书看的感觉视力都下降了。 几乎一眼她就把傅南歧的想法摸了个透。 ……真是,不知道该让人怎么办好了。 白楹的身体虽然才十五岁,但她心理年龄已经二十三四岁了,再加上家庭环境教育下,她一直都是理智多一些,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啊。 白楹的性格让她无法喜欢拖拖拉拉的感情,也对矫情造作的恋爱感冒不起来,她想的很简单。 喜欢就是喜欢,能争取就争取,不能争取就算了。如果傅南歧现在不喜欢她,她最多心里馋一馋他的颜他的肉体,其他不会过格。 那现在既然两人确定了关系。 有什么说什么,也没必要藏着掖着,白楹信任傅南歧,同样她也希望傅南歧爽快一点儿,别整的娘们兮兮说话吞吞吐吐,搞得好像她逼他喜欢自己了一样。 直接一点不好吗? 总不能时时刻刻都让她看着他脸色去踩他内心想法吧? 她是谈恋爱呢还是伺候主子呢? 一段好的感情,是愉快积极能让对方相互进步的,而不是猜忌置疑会给人劳累的感觉。 白楹是觉得有点累了。 再浓烈的感情也禁不起这么挥霍,更何况她自认为虽然很喜欢傅南歧,但也没失了理智,爱人之前,得先学会爱自己。 白楹一直都觉得,能让人爱到失去自我的恋情,太疯狂,她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至于……男朋友太闷怎么办? 白楹点了点下巴,这个得好好调.教啊。 “将离哥哥。”白楹朝傅南歧勾了勾手指头,“过来。” 叫他去他就去? 傅南歧冷笑一声,走过去,在她面前微微倾身。 白楹冲他甜甜一笑,傅南歧只感觉两只手臂柔弱无骨般搂着他的脖子,白楹凑近他的脸,娇软的唇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傅南歧脸开始泛红。 白楹轻轻呵气,盯着傅南歧红的滴血的耳朵,甜腻道:“好喜欢你,我好喜欢你呀……” 喜欢到,就算和傅南歧拜拜了,也不会再看上其他人。 唔,所以除了他,她还真的是要孤独终老了。 白楹看他努力维持镇定,脸上那抹.红却仍旧蔓延到脖子的窘状,吃吃笑,她不再逗他,松开手臂,放过他,表情一下子变得一本正经。 “那日在四季楼我看见你和那个狐狸眼的姐姐走在一起,我就知道你们是有重要的事说,我相信你,所以没误会。” 傅南歧看了眼只能躺她一个人的躺椅,面上风平浪静,心里琢磨着要不要抱她去床上…… 白楹继续道:“后面知道国师大人快回来了,我就赶紧回去看书,免得国师大人抽查发现我没有达到他的要求……这几日我房门都没怎么出来过,是真的不知道你写信了,也不是故意不回你。” 想了想她抱怨似地补充了一句,“我这几日很想你,看书的时候一想到你就容易走神,走神了就得重新默记,都怪你。” 傅南歧气息开始不稳。 他何曾听过这种娇气中又带着亲近的话? 就好像,她真的只是独属于他一个人。 第299章 栽了 白楹说这些话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让傅南歧像她这样,把内心想说的都说出来。 他要真不想说的事情她绝不逼不问一句话,但他现在什么意思?就好像明明很生气,脾气要闹,却一声不吭,让人一点辙都没有。 又不算是冷暴力。 至少白楹跟他亲近,他又是极愿意的。 “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白楹耐着性子问他。 傅南歧沉默了一会儿,就在白楹有点不耐烦了,他默默提出要求:“再抱一下。” 白楹:“……” 她不禁反思了一下。 第一次确认关系,两人牵了手。 确认关系后见面,两人抱了抱。 接下来……不会就亲亲了吧? 真是堪比火箭的速度啊。 白楹看了眼傅南歧的唇,她现在就有点蠢蠢欲动怎么办。 白楹眉眼带笑,下了躺椅,抱了傅南歧一下。 说是一下就一下,多一秒都没有。 傅南歧的脸色阴转晴不到一会儿瞬间晴转多云,白楹瞅着,心想这人绝对有天赋去学川剧变脸。 她主动去拉他手,两人往床榻走去。 傅南歧整个人紧绷起来。 白楹回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她躺进被窝,靠着枕头,伸出手拍拍床沿让傅南歧也坐,被子盖住了她双腿,很保暖。 白楹把玩着他那一根根带着薄茧的手指头,真是应了那句“骨若白玉青葱,貌似初荷落虹”的歌词,她爱不释手,偶尔抬起头看傅南歧,也是弯着眸子含着笑意,看得傅南歧耳廓滚.烫,心头也是热热的。 好喜欢……好喜欢这种感觉。 她的眼里心里只有他。 大概也清楚这是白楹给的最后一次机会,傅南歧声音低头闷声道:“我还以为你生气了,故意不回我信。” “……”白楹顿住摩擦手指的动作,她内心小人疯狂尖叫,妈耶这个小哥哥太帅了吧语气中带着一点委屈不要太勾人哇麻麻我可以!!! 傅南歧大概不知道,以他无死角的颜值来说,做什么表情,哪怕细微的一丝情绪,都能给人不同的视觉冲击。 白楹是完全靠着毕生毅力才忍下来没有扑上去的。 呜呜呜这是什么神仙颜值,竟然喜欢她,还被她骗到手,呜呜呜她不配! 傅南歧见白楹没反应,还以为他在等他继续往下说。 他抿了抿唇,有点难以启齿,又怕白楹生气,他希冀都没发现,他已经开始下意识迁就她,把她放在第一位。 “……我好喜欢你。”他低低喃语,语气逐渐冰冷,“所以,我不接受任何反悔。” 他将白楹的手收在掌心,目光近乎贪婪地描摹着白楹的五官,一寸寸,一寸寸收入眼底。 他说:“阿楹,你是我的。” 白楹心头悸动,问他:“那你呢?” 他毫不犹豫说:“你的。” 白楹忍不住笑了,这让他觉得自己没有受到尊重,他觉得白楹像是在听玩笑话一样,压根没放心上。 他有点恼火,却没有走人,而是收紧掌心,恨不得,恨不得把白楹整个人都融入到骨血之中。 占有和偏执。 初现端倪。 白楹却一点都不怕。 她眼中含笑,身子微微前倾,再一次构筑他的脖子,往下压,轻轻印了上去。 啊啊啊啊啊亲了亲了。 ……虽然是个侧脸。 但是好软呀握了颗大草这个男人皮肤怎么感觉比她还好?他是不是偷偷用什么东西擦脸了?! 白楹搂着他脖子冲他甜甜笑:“这样不合适,克制一下好不好?” 他溃不成军。 过了好久,白楹听到低低的一声“嗯”,跟蚊子叫一样,她怕自己逗得太过了,让人恼羞成怒,忙见好就收,搂脖子改成抱手臂,跟他打商量:“明天师父可能就要回来了,接下来如果我不能出来,你也不要生气,我逮着机会就给你写信,或是溜出来到庄子上找你,好不好?” “……好。” 白楹心满意足笑了。 傅南歧脸上的绯红很久才下去,他这辈子怕是都忘不了被白楹亲的那一下了。 那种触感……哎呀脖子又开始红了。 白楹啧啧道:“将离哥哥,你也太容易害羞了吧。” 她不提,傅南歧差点忘了。 他黝黑的眸子仿佛覆了一层水光,波光潋滟,极为好看,大概是压抑太久了,他开口嗓音都有点哑。 “你骗我。” 白楹问他:“骗你什么了?” 对上她亮晶晶的眸子,傅南歧就忍不住要心软,他逼自己移开目光,冷硬道:“你说只喜欢过我一个人,但行为举止,完全不像是第一次。” 大概是有点生气,他说话很流畅。 既不磕磕绊绊,也不吞吞吐吐。 白楹坏心眼又凑过去亲了一下同样的地方,刷——火烧一样,傅南歧脸不受控制地红起来,他像是在忍耐:“你,你不能……这样。” 白楹很恶劣地拿手去贴傅南歧的脸,一接触到,他就愣了一下。 白楹被萌到。 她轻轻哼了一声,把掌心黏腻的手汗都抹在他脸上,谁让他冤枉她是情场老手?又谁让她嫉妒他这完美无瑕的皮肤呢? 傅南歧有洁癖,这点白楹跟他第一次见面就很清楚了。 以前她肯定不敢,但现在,都是她的人了。 要不是身体太弱鸡,白楹能丧心病狂把他扑倒在床抱着他啃。 哇,这人单身久了,碰见个帅的惨绝人寰的男的就能失去人性。 白楹憋笑地看着傅南歧努力忍耐眼神却止不住幽怨的神情,她非常熟练地亲了亲他的下巴,心里感叹两人进展神速,面上欢欢喜喜问他:“感觉到了吗?” 傅南歧:“……” 白楹道:“我的害羞。” 傅南歧喊了一声“阿楹”,白楹笑意盈盈看着他。 傅南歧咳了一声,皮肤白里透红,严肃道:“只能对我一个人这样。” 白楹懒洋洋道:“我又不喜欢其他人。”她瞅了傅南歧一眼,慢悠悠接着道:“我只喜欢你一个。” 这不算什么高级情话,甚至连土味情话都算不上。 但就是把傅南歧哄的很高兴。 他眼中藏着光,像是小孩子得到了最稀有的珍宝,低声念道:“阿楹。” 白楹抵抗不住,傅南歧大概也发现了这一点,他是极其聪明的人,又从小就是察言观色一把好手,之前被白楹亲的晕晕乎乎,现下多了几分理智,就能看出白楹的想法。 “阿楹。”他不禁又放软语气,像是示弱,更像是想和她亲近,眼神透露出几分渴望,这种表情呈现在这张神颜上,会给人意想不到的结果。 白楹看呆一瞬,没有注意到傅南歧眼底快速掠过的一丝得逞。 白楹咽了咽口水,心里冒出一个想法。 她真是……要栽在傅南歧身上了。 为什么她的名字从他嘴里念出来,会这么好听?! 这就是声音好听的人的特权吗?! 完了完了要沦陷了。 白楹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颤颤巍巍道:“你,你别来这一套……” 傅南歧眼中划过笑意,低头与她额头贴着额头。 他真是爱极了和她亲近的每时每刻。 他只爱她。 傅南歧轻声道:“明日出来好不好?” 太心机了!!! 白楹抵抗不住,她揪着傅南歧的衣服,怕自己被迷的七荤八素那真的是一点出息都没了。 “不……不行……”白楹眼神迷蒙,她在傅南歧的眼中看见了完完整整的她,这种被人放在眼里藏在心里的感觉不要太好。 人人都喜欢被偏爱。 白楹也不例外。 谁不喜欢做最特别的那一个呢? 傅南歧的喜欢像是冰火两重天,时而炙.热,时而沉冷,偏偏两者她都无法抗拒。 这种赤诚热烈的情感,来势汹汹,无法自抑,她仰着头,看见傅南歧紧绷着身体,慢慢动作,在她眉心落下一个吻。 迷迷瞪瞪间,她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字。 天作之合。 …… 白楹从前的单身岁月里,有同事和她说,亲亲抱抱举高高(划掉)最容易增进男女之间的感情了,白楹内心波澜不惊,甚至有点想笑。 结果,现在……真香!!! 她乐此不疲地欺负着傅南歧,把他欺负得眼角薄红眸中隐约有水光,最后目光慢慢往下,一口咬在了他的锁骨上。 傅南歧闷哼一声。 其实白楹没用力。 比起咬,她更像是用牙齿在轻轻地磨。 白楹带着一点嫉妒的心情看着他:“为什么你的锁骨都比我好看?你还是不是个男的了?” 傅南歧眼眸微暗,如果谈过恋爱的姐妹一定会知道这句话会给男朋友造成多大的冲击,以至于后面引发什么后果…… 但是白楹不知道。 她还要装作老司机欺负傅南歧。 “天哪,你的皮肤比女人还女人!”白楹扒拉着傅南歧的手臂,眼馋地看着他脖子锁骨那块位置,看的人火气旺盛,白楹仍未察觉,她逼问道:“你是不是擦了什么香膏?快说!皮肤这么滑嫩,你确定不跟我分享一下吗?大家一起变美不好吗?快说快说,我还是不是你最爱的小宝贝了?” “……是。”略略喑哑的嗓音,把白楹吓了一跳。 她有点不好意思,拍拍热意直冒的脸,又馋了馋傅南歧的皮肤,垂头丧气道:“这可能就是天生丽质吧。” 难怪老天对他这么苛刻。 原来先天条件已经给他这么多了。 凡人果然羡慕不来。 第300章 天真 当一个狗男人开始慢慢学会谈恋爱,你会发现,整个世界都变得奇幻无比。 白楹回到国师塔,才短短一个下午的功夫,就收到了不少吃的用的穿的。 把愤怒无比的丁元都看懵了。 茶色第五趟来敲门,门开,发现白楹坐在小板凳上,丁元咬了咬牙,问道:“秦王殿下想做什么?” 茶色为难道:“殿下,就是想念白姑娘了。” 丁元克制好久才没骂出声,这哪是想念?这分明就是骚扰! 白楹无语道:“这次送的是什么?” 茶色高高兴兴地拿出枣泥糕,“白姑娘尝尝看,这是奴婢刚做好的。” 白楹意动,但她吃的太撑了,边上丁元虎视眈眈盯着,她不敢收,只好道:“下次再吃吧,你先前送来的东西,我吃太多了。” 茶色理解地点点头,“没关系。” 丁元问道:“还有事儿吗?” 茶色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殿下让我问一问,姑娘什么时候能出来,或者去宫里。” 丁元气的双手叉腰:“明日国师大人就要回来了,我们姑娘接下来都没有时间!” 这个秦王怎么这么烦人的啊! 白楹不敢说话,只偷偷给茶色使眼色。 茶色收到,立马道:“那奴婢先告退了。” 说完立马带着热气腾腾的枣泥糕原路返回。 白楹暗暗松了一口气。 丁元跟在她后面,小声抱怨道:“姑娘,茶色再来,我可实在瞒不住了。” 一想到被轻风姐姐知道这件事的后果,白楹狠下心:“她再来,我就把傅南歧打死!” 丁元心累地叹了口气。 幸好轻风姑娘这几日因为国师大人踏上归途的事情而忙的很,否则就茶色三番四次在外面送东西,轻风姑娘一定会察觉到不对劲的! 丁元对秦王很不满,方方面面,她觉得秦王都配不上姑娘。 因此,她有意无意绊住白楹脚步,不让她出去。 “姑娘,我近日老是心浮气躁,您能不能给我一些丹药啊?” 白楹一口答应:“我等会儿就去炼!” “姑娘,前段时间,我看了一些书,但书中很多内容我都不适合很明白,姑娘得空了指教指教我吧。” 白楹摇了摇脑袋,“如果我也不会,我们就去问轻风姐姐。” 丁元点点头,又说:“姑娘,我还有一事不明,想请姑娘解惑。” “好呀。” 丁元使劲浑身解数,把白楹缠的没有一点功夫去想傅南歧。 等到国师大人回来,白楹的时间又全部被国师大人占据。 第一天,国师大人考查白楹玄术进度。 第二天,国师大人看白楹炼丹,并给出指教。 第三天,国师大人为白楹解答玄术上的疑问。 第四天,国师大人给白楹布置课业。 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连续三天白楹都在跟课业做斗争,忙的天昏地暗,不知今夕是何年。 将近半个月快过去,国师大人验收了白楹的成果,笑着摸了摸白楹的头,说:“人的潜力,果然都是逼出来的啊。” 白楹:“?” 生活终于还是对我这个小可爱下手了。 国师大人想了又想,说:“阿楹想不想知道,师父在外面的收获?” 白楹立马来了兴趣,“想想想。” 身心疲惫多日,国师大人总算找回一点理智,带着白楹一起坐在院子里,两人一个说,一个听,轻风经过廊下时,看见这一幕,不禁微微一笑。 岁月静好也不如此。 “师父,其状如狸而白首,这不是山海经中的天狗吗?您真的看见了?!”白楹激动地站了起来,她恨不得钻到国师大人的脑子里亲眼看看他的回忆。 想比白楹的激动,国师大人神色淡然,摇头否认:“只是远远见了一眼,并不能认定。” “师父为什么不追上去看看?” “是或不是,都与我们无关。” “可若是呢?此乃异兽,若有村民见而捕之,不管是分食其肉,还是为异兽所伤,都是不好的。” 而且要真是天狗,那不得是保护动物中的保护动物?白楹现在有点好奇这个大陆了。 国师大人淡淡道:“阿楹,这种事情,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多如牛毛,我们不可能见一次,就出手一次。更何况,不管那是什么动物,天命自有定数,它是死是活,灭亡与否,都和我们无关。便是我们能救它,那下次呢?次次都能救吗?” “这个是阿楹考虑不周。”白楹坐直身体,直视国师大人的眼睛:“可是阿楹觉得,有时候,我们只是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事情,对旁人而言,却是能改变一生。” 国师大人微微笑道,他探手摸了摸白楹的脑袋,哪怕白楹已经年长不少,在他眼里,她也依旧还是一个孩子。 孩子,最不缺的就是天真与固执。 诚如白楹所言,或许他们有时候做的一点小事或是哪怕一个小举动都能带给旁人不可估量的价值,他不觉得她说的是错的,可他也不赞同这句话。 就方才异兽而言,他去看了能如何?不看又如何?便是再稀有的异兽,他也心无波澜,除非危及一乡百姓或是一城百姓性命,他才会出手。不过真有这样的异兽,天道也不会容许它存在于世。 国师大人也并没有说什么来改变她的想法,她未来可期,他并不拘泥现在。 他只是摸了摸白楹的头,摸了又摸,他总能从她身上发现很多的惊喜。 “阿楹,你要知道,天道有秩序,我们不过一介凡人,是不能与天抗衡的。知天地广阔,才会发现自己有多渺小,万物有灵,很多事情,都有它自己的命数。” 国师大人今日说的话能比得上他前面十几年说的总和了。 白楹似懂非懂。 国师大人轻轻叹了一口气,明明不该说的,可看着白楹不解的眼眸,他还是忍不住多话。 他说的通俗易懂一些:“天命注定,我们不能去插手,不能去改变。但人为因素,我们能做到的,还是要去做到。” 白楹说:“那一个国家的走向可以改变吗?比如继承人这种。” 国师大人:“……” 他脸上出现不明所以的表情,因为他觉得白楹这句话的意思,好像是她掺和进了什么事中。 国师大人迷茫了一会儿,问白楹:“阿楹,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楹强装镇静道:“随便问问。” 国师大人不通俗事,闻言就相信了,他说:“还是不要插手的好,我们国师塔向来是不插手的。” 白楹:“……” 她默默咽下了自己的话。 但她又憋不住,她很想说很想说! “师父,如果喜欢上一个人,那是不是要为他做些事情?”白楹问。 国师大人没有多想,不假思索道:“爱是相互的。” 白楹小心翼翼道:“那如果有人,对阿楹很好,阿楹是不是应该也回报一二?” 国师大人问:“是秦王吗?” 白楹的心瞬间跳到了嗓子眼。 师父师父怎么会猜到呢? 怎么办怎么办。 要不要坦白。 就在白楹慌得一批视死如归准备说的时候,国师大人慢慢道:“阿楹,我知道秦王或许帮了你很多,但如果可以,你们还是少来往,你的命格特殊,不适合掺和皇族之中。” 白楹:“……”虚惊一场。 等等! “师父,我是什么命格啊?”白楹好奇地问。 师父眼神慈爱,又来摸白楹的头,他轻声细语道:“阿楹是福泽深厚的命格,受上天眷顾,得天道看重。” 遇见阿楹,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国师大人感慨一叹,没发现自家徒弟眼神变得极为古怪。 她拉了拉国师大人一尘不染的白袍,仰着头问:“师父,我真的是……福泽深厚的命格吗?这种命格很多吗?” 福泽深厚这四个字白楹说的很艰难。 国师大人说:“不多。” 白楹皱眉,“但是秦王也是福泽深厚的命格。” 国师大人这才想到空远大师说过傅南歧是福泽深厚的命格,他想了想,认定道:“难怪阿楹与秦王亲近,原来还有这层原因。” 白楹:“……” 她觉得哪里不对劲。 又觉得空远大师不像是空口说白话的人,毕竟他是仅次于国师大人的得道高僧。 于是认同地点点头,“师父说得对。” 国师大人惋惜道:“可惜出身皇族,否则此等命格,也是一个很好的苗子。” 苗子不苗子的白楹不知道,她笑嘻嘻道:“师父,秦王很好看诶!”她比划着,赞叹有加,“我觉得秦王真的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国师大人没见过傅南歧,他回想道:“先皇后倾国倾城,秦王理当不差。” 白楹捧脸道:“秦王真好看,感觉看一辈子都不会腻。”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国师大人还没有一点察觉,他只是无奈地点了点白楹额头,“不可沉迷美色。” “秦王人也很好,对我很好。”说完,白楹忽然想到这些天堆起来有小山高的信,心咯噔一下,她咽了咽口水,忽然有点害怕傅南歧的反应。 这次没来得及回信……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啊啊! 国师大人还在那天真地说:“福泽深厚的命格,想必都是好孩子吧。” 第301章 检讨 大概是什么样的师父,带出什么样的徒弟。 从某种方面来说,白楹和国师大人真是有着一脉相承的天真。 这大概也是空远大师这辈子做过最出格,最牛批的事情了。 白楹和国师大人聊完天后,终于想起来某个被她遗忘了很久的男朋友。 男朋友也是真的可怜。 第一次确定关系,白楹单方面断了联系好几天,第二次解除误会增进感情,白楹再次单方面断了联系。 丁元看见白楹忙的焦头烂额,不禁迷惑问道:“姑娘,你在这儿找什么?” 白楹瞅了瞅自己的膝盖:“搓衣板。” 丁元一头雾水:“找搓衣板做什么?姑娘的衣服我们会洗的。” 白楹叹了口气,很是惆怅:“不跪上一跪,某人恐怕气难消啊。” 丁元的脸瞬间黑了。 没有什么比自己家的小白菜被野猪拱了还让人生气的了。 如果有,那就是自家小白菜她愿意让猪拱! 丁元努力安慰自己,好歹也让白楹好多天没有和秦王联系,这是一个很大的进步!她不能灰心,既然国师大人已经回来了,那么接下来两人想要再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往来,恐怕是不可能了。 姑娘年纪小,容易被人骗,只要让她少和秦王见面,迟早有一天她能醒悟过来! 丁元觉得自己身负重任,一时之间心情有些悲壮。 白楹还是找到了一把湿漉漉水迹未干的搓衣板,她拎着这块东西回了屋,鼓足勇气拆开傅南歧的那一堆信。 嘶—— 不巧,刚拆的第一封就是昨天的。 只有一个字。 【回。】 回信的回。 白楹看着这透出几分狠厉劲的字,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硬着头皮把剩下的一鼓作气都看完,几乎要站不住,腿已经软了。 完了完了,傅南歧非常生气啊! 白楹深吸一口气,趁天色还早,和丁元打了个招呼便急急忙忙跑出去。 丁元还没来得及说话,白楹就上了马车,丁元追都追不上。 知道白楹出去,轻风问:“什么事这么急急忙忙,连个人都不带?”要知道丁卯这几天被国师大人指派出去了。 而其他暗地里保护白楹的人,轻风觉得他们一群大老爷们,一点都不可靠。 丁元面对轻风的时候很紧张,哪怕她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要自乱阵脚,开口说话还是结巴了,“这个,这个我不太清楚……姑娘好像是去找,找秦三小姐了。” “武安侯的孙女?”轻风皱眉,也不知道她们姑娘家有什么悄悄话要说,晚膳前能赶回来就好。 轻风安抚了丁元一句,“不必紧张,阿楹行事自有分寸,不带你去恐怕是觉得这些日子你忙的有些累。放心吧,我也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苛责于你。” 丁元内心泪流满面。 不,姑娘她压根没有分寸。 丁元什么都不敢说,她答应了姑娘,自然是要做到的。 只是…… 看着轻风忙碌的背影,丁元在心里叹了口气。 姑娘啊……快点回来吧。 白楹带着那块搓衣板去了傅南歧的庄子上。 因为傅南歧不在,她就等了会儿。 等的过程中虽然有茶色在边上说话解闷,但白楹心虚,有些心不在焉,满脑子全是怎么哄人才能让他消气。 茶色看在眼里,偷偷出去让庄子上的管家给殿下传信,让殿下快些过来。 不能让人家姑娘等急了。 “白姑娘,您先用点东西吧。”茶色拿了点心过来。 白楹没有胃口。 她忧愁地看着茶色,看得茶色紧张起来。 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白楹幽幽叹气,双手托着下巴遥望远方,她自闭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难掩匆匆的脚步声,白楹猛地抬起头,看见冷若冰霜的青年一脸惊喜:“你来啦!” 说着就想扑到青年怀里,但是走了两步,白楹想起什么,连忙回头,把地上的搓衣板捡起来拍了拍抱着磨磨蹭蹭挪着脚步走到发你前面面前。 傅南歧低头看她的搓衣板,冷声道:“做什么?” 白楹理亏,哼哼唧唧认错:“是我不好……” 傅南歧一脸冷漠:“大忙人今日终于得了空,想起我这里了?” 白楹抱着搓衣板,没手去拉傅南歧,她低着头:“将离哥哥,你听我解释嘛。” 傅南歧道:“听了也还是生气,不如不听。” “啪!” 茶色心一抖。 搓衣板被扔在地上。 白楹狠狠闭上眼,主动揪着耳朵要跪下去:“我可是从来没跪过,我这次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吧。” 傅南歧冷淡的脸一寸寸龟裂开,白楹的膝盖还没碰着搓衣板,就被傅南歧捏住手臂拽了起来。 “疼疼疼!”白楹直呼。 傅南歧迅速放松手,不成想白楹直接变身无尾熊挂在他身上,双手搂住他的脖子,脑袋窝在他脖子哼哼唧唧蹭着,“我错了错了错了,真的错了,不要生气啦~” 白楹心里窃喜。 她看以前哥哥做错事情,都是自觉找出搓衣板,但是嫂嫂铁面无情,最狠的一次哥哥跪了一个小时,嫂嫂都没动容! 她还没跪呢,男朋友就心疼了。 嘤嘤嘤这是什么绝世神仙男朋友! 白楹心里又有了踩到狗屎运捡便宜的感觉。 和白楹内心小激动相反,傅南歧整个人绷得紧紧的,他托着白楹,生怕她摔下来,可托的这个位置……傅南歧耳根泛红,小姑娘的屁.股也这么软。 茶色早就跑了。 傅南歧抱着白楹进了屋,把她扯下来放在床榻上。 他红着耳朵,冷冷道:“你别想蒙混过去。” 说完,白楹就凑过来啄了啄他的脸颊。 “……”傅南歧微恼,“不!行!你不能老是这样!” 白楹又“mua~”一下。 她仰着头朝他甜甜笑。 不管是她亲嫂嫂,还是郡主嫂嫂,她们都说了,一个亲亲解决不了,那就两个。 两个亲亲还解决不了,那就再加上撒娇。 傅南歧的气势犹如戳破了的气球,肉眼可见瘪下来。 在这上面他显然不能像白楹那样放得开。 他就索性任由白楹欺负他,一会儿戳戳他的喉结,一会儿摸摸他的脸,一会儿亲脸一会儿拉手,最后躲在他怀里一口一个“将离哥哥”,娇娇软软让人骨头都要酥掉了。 “阿楹……”他眼角微红,这里也被白楹欺负过了,她仗着他不会反抗,就乐此不疲做着他喜欢的事情。 得到怀里姑娘一个“嗯”的回应,傅南歧忍无可忍把她扔到被褥里一卷,只露出一个脑袋。 傅南歧黝黑的眸子里泛着雾气,面色潮红,白楹笑眯眯盯着他看,傅南歧抬手盖住她眼睛,没了这个灼人视线,他体内的燥.热才慢慢退下去。 “阿楹。”他嗓音喑哑,挪开手,“我还是很生气。” 白楹:“……” 都这样了还生气?! 白楹眨巴两下眼睛,犹豫着,说:“要不然,我给你写个检讨吧……两千字以下的那种。” 她读书时候老气老师,一个星期最少要写三次检讨,白楹觉得自己在写检讨这上面就算没有天分,也被自己磨出天分来了。 她像是找到了一条捷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傅南歧,渴望道:“我写检讨吧,我知道错了,我把反省写给你看好不好?” 还等着白楹继续红着脸娇娇软软哄他的傅南歧:“……” 他才不想要什么检讨。 白楹毛毛虫挪着被子往傅南歧身边靠,没有一点节操,“将离哥哥,我真的已经充分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绝对下次不会再犯了!什么炼丹玄术画符看书都没有你重要!” 白楹甜腻不死人道:“你是我的小宝贝呀。” 傅南歧开始加重呼吸。 被一个小十岁的小姑娘调戏成这样,傅南歧……也是很出息了。 白楹可怜巴巴看着他:“想出来。” 傅南歧盯着她看。 最后白楹还是成功了。 傅南歧说:“你忙起来,连回信的功夫都没有。” 敏锐捕捉到了怨气,白楹连忙搂着他身体不放,“我改!我努力改!” 这都是国师大人逼的紧啊! 白楹心里默默流泪。 原来这就是想谈恋爱的代价。 她想脱单好难。 傅南歧还冷着脸,“这些日子,快活吧?” 白楹非常有求生欲地说:“没有将离哥哥,每一天都像是在煎熬。” 傅南歧当然不信。 但不妨碍他听的欢喜。 他捏了捏白楹的脸,后者一皱眉他立马松了手,改捏为点,指腹轻轻摩擦着白楹细腻的脸蛋。 不得不说,这个茧子让人很不舒服。 白楹下巴在他掌心蹭了蹭,露出乖巧的笑容。 认错的态度一定要好,一定要从头好到尾,不能半途而废。 傅南歧其实很好哄,他对她的包容度一直挺高,但白楹不能仗着他的喜欢就不把他放心上。 一次两次可以,三次四次,次次如此,再好的感情也会被磨灭。 白楹珍惜这些真诚的感情,不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 她抱住傅南歧的手臂,靠在他身上。 哪怕他嘴上从来没说过,但白楹能看出来他其实很喜欢这种肢体上的亲密。 傅南歧舒展眉眼,依旧是那个表情,但能发现细微的变化。 他问:“明日能出来吗?” 白楹露出讨好的笑。 傅南歧:“……” 他明白了。 白楹解释:“明日要去看三嫂嫂,她有孕在身不方便出来。” 傅南歧:“后日?” 白楹亲了亲他的脸颊,“后日要去淮南王妃看依依和王妃。” 傅南歧憋着气,“大后日呢?” 白楹又想再亲,被傅南歧摁住了肩膀,两人面对面对视,白楹心虚低下头:“要去宫里陪太妃……” 傅南歧面无表情道:“我懂了。” 反正就是没时间给他。 白楹怕他生气,跟他保证:“接下来只要一有空,我就来庄子上找你!书信也绝不断!” 傅南歧想拒绝,又说不出这种话。 他心里其实有点怕白楹恼。 “嗯。”他听见自己那勉为其难的语气。 第302章 胎动 春天啊,骚动的季节。 白楹觉得自己真的是越来越喜欢傅南歧了,哪怕只是和他坐在一起,什么也不做,她懒洋洋地靠在他身上,把玩着他的手,两人静静地不说话,她也觉得很美好。 果然,喜欢一个人时候,他露出偏执的神色她也觉得可爱。 而讨厌一个人的时候,他/她连呼吸就是个错。 人啊,生性就是双标的。 白楹和傅南歧待了一会儿,赶在晚膳前回了国师塔。 丁元幽怨地看着她:“姑娘……” 白楹心虚地笑笑。 丁元道:“您把那块搓衣板扔了?” 白楹顿时一拍脑袋,她可怜兮兮:“我把它忘在庄子上了……” 轻风听见声音,在楼上喊了一声“阿楹”,丁元忙道:“我跟轻风姑娘说您去找秦三小姐了,姑娘可别说漏嘴。” 白楹严肃地点点头,连忙上去。 “轻风姐姐。” 轻风道:“国师大人说最后一味草药也已经找到,他今晚就闭关炼制丹药,少说也得三日后才能出来。” 轻风温柔地看着白楹,轻声道:“阿楹,积压在你体内多年的毒素,终于可以解开了。” 白楹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她想她大概是高兴的,但她笑不出来。 白楹抿了抿唇,觉得眼眶有点酸涩,虽然说这些话很矫情,但她忍不住。白楹望着轻风温柔的眼神,低声道:“谢谢你,轻风姐姐,也谢谢师父,谢谢国师塔里诸位前辈,这些年你们对阿楹的照顾,陪伴,保护,教导……” 草药得来不易,国师塔每一个人都出了力。 白楹发自内心地感谢,“没有轻风姐姐和大家的照顾,就没有阿楹的今日。” 轻风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不要想那么多,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我们理应对你好。” 白楹摇头道:“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理所当然,有的不过是心甘情愿的爱而已。” 轻风眼中露出些许欣慰,她觉得静太妃真的把白楹教的很好。 她微微低头,和白楹视线平齐,“阿楹,那你要记得,轻风姐姐爱你,大人爱你,国师塔所有的人都爱你,你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 所以你理当自信,理当骄傲,理当认为自己是最好。哪怕骄纵一些,也无妨。 轻风从来没有和白楹说过这种话。 她摸着白楹的脸,掌心温热,传递给她源源不断的温暖。 白楹笑道:“是,哪怕阿楹没有父母,阿楹也从未觉得有遗憾。” 人应该知足。 她已经拥有这么多了,哪怕因为这个身体而早死,她也不会遗憾。 最多就是觉得对不起国师大人静太妃他们这些人,不能报答他们的恩情,不能陪伴他们多年。 轻风的手最后落在白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阿楹,旁人所有的,你也会有。” 虽然迟到一些,但也不会很晚。 “谢谢。”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遵从自己的内心,说着道谢的话。 轻风失笑,又觉得心中慰贴。 没有什么比这种珍视还要再好的了。 哪怕轻风从未想过付出就要得到回报,但谁会不喜欢自己的一片心意,所有爱护照顾被人放在心里,被人牢记? 她揉了揉白楹的头发。 “去休息吧,明日不是还要去霍家吗?” …… 白楹没有骗傅南歧,她去了霍家,也没忘记一天给他写两封信,虽然第二封有点没话找话,但也能看出来她是真的有记挂他啊。 肚子已经很大的怀阳郡主在院子里慢吞吞地走,虽然不知道白楹为什么让她长锻炼,但她还是照做了。 总归阿楹是不会害她的。 白楹坐在石桌旁写信,边咬笔头边思索,偶尔抬头看一眼怀阳郡主,虽然无法感同身受,但看她托着肚子慢吞吞的动作就感觉很累。 女人啊,真是不容易。 怀阳郡主愁眉苦脸道:“阿楹,你看我的皮肤,是不是不好了?我以前皮肤白里透红,可不会像现在这样,黯淡无光……你说霍澜会不会嫌弃我?” 孕妇比较容易胡思乱想,白楹能理解:“他一天派人回家十多趟看你情况,这架势,恨不得自己日日留在家中陪着你,我听说皇上前几日还在朝上笑骂他太紧张,不好好办事。” 怀阳郡主笑起来。 白楹也笑:“你说,他哪里嫌弃你?分明就是把你当宝看了。” 怀阳郡主嘀咕道:“也可能是看重他的孩子吧。” 白楹瞪大眼睛,把怀阳郡主瞪得心虚:“哎呀,我知道啦知道啦!” 头三月怀阳郡主孕吐厉害,霍澜恨不得代替怀阳郡主怀孕。后面几个月肚子越来越大,怀阳郡主身子开始笨重,晚上睡那也总是腿抽筋,霍澜不肯分房,他每晚都要给怀阳郡主按摩腿,然后一边按摩一边骂怀阳郡主肚子的孩子。 “不省事的东西,就知道折腾你娘!” 虽然怀阳郡主很怕霍澜吓到肚子里的孩子,但听到这种话,别提多高兴了! 所以在她这里,不存在子凭母贵,只存在母凭子贵。 “阿楹……”怀阳郡主又开始叹气。 白楹瞪她:“你老是这样影响孩子!” 怀阳郡主委屈:“你到底在乎我还是在乎我肚子的孩子啊?” 这是个送命题。 白楹头疼,她好声好气道:“自然是在乎你啊,可是孩子若有影响,到时候遭罪难受的还不是你?我可都是为你着想。” 怀阳郡主勉强点头:“好吧。” 白楹看她走的差不多了,便让她坐下来,休息会儿。 石凳上铺了厚厚的坐垫,不会硌着屁股,也不会让人觉得凉。 怀阳郡主摸了摸肚子,说:“就算霍澜不嫌弃我,我也嫌弃我自己。感觉还没老,就已经人老珠黄了。” 白楹写完最后一个字,吹了吹未干的墨,随口说:“回头我翻翻古籍,看看上面有没有那种不影响肚子里宝宝的香膏。等我做起来,给你擦脸用。” 怀阳郡主感动道:“阿楹你真好。” 白楹道:“你不要东想西想啦,再说这种气人的话,我就打你了!” 怀阳郡主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太过于无理取闹,可是……“你不敢打我,我有霍澜会保护我。” 怀阳郡主得意洋洋。 这个表情太欠揍了。 白楹手痒,捏着粉拳吓唬她,但看见她的腹部,最后没忍住心疼隔着好几层衣服用手轻轻摸了摸,“宝宝乖,对你娘亲好一点,她很辛苦的,很不容易的,知道吗?” 怀阳郡主表情变了,“阿阿阿阿楹!” 白楹吓得收回手,紧张兮兮:“怎么了?” 不仅是她,院子里的人顿时都格外紧张地看着怀阳郡主的肚子,生怕她出一点事儿。 怀阳郡主用一种很神奇的眼神看着白楹,呆呆道:“阿楹……孩子好像踢我了……” 白楹懵了,她还没碰到过这种事情,有点新奇,她看着怀阳郡主,此刻两人表情如出一辙的呆萌:“他是在和我打招呼吗?还是不想听我说话啊?” 怀阳郡主想也不想肯定道:“他当然是在跟你打招呼啊!” 然后又露出傻兮兮的笑容,“他踢了我诶,他还是第一次踢我。” 有点小激动,好像这段时间的辛苦和心酸都能释怀了。 因为这是她的孩子啊! 她和霍澜的骨肉啊! 她愿意十月怀胎,辛辛苦苦,把他带到人世,看着他一点点长大,爱护他教导他,给他所有一切她能给的! 白楹小心翼翼道:“我能再摸摸吗?” 怀阳郡主很大方:“你摸呀!看看他还会不会踢你。” 白楹试探着贴上怀阳郡主的腹部。 刚贴上去,就感觉掌心被人踢了一下。 白楹发出土拨鼠尖叫:“他他他真的踢我了!” 怀阳郡主疯狂附和:“对呀对呀!他又踢了一下。不对!他是踢我!” 白楹不跟她争,她觉得好神奇哦。 “三嫂嫂,他真可爱。”虽然还不知道男的女的,但白楹保证,“等出生了,小姑姑罩着你!” 怀阳郡主说:“阿楹,我觉得他很喜欢你诶,你一碰他就动,他好像在跟你玩。” 白楹已经很期待这个小生命了,“快点快点出来吧,不要折腾你娘亲啦。” 怀阳郡主喜滋滋:“生下来就有宝宝玩了诶!” 白楹也陷入幻想中,“小孩子可好玩了,到时候我天天来!” 听到她们的话,怀阳郡主的婢女一脸惶恐。 丁元无语,不得不提醒道:“姑娘!” 白楹瞬间清醒。 想给自己一巴掌! 她感觉扯了扯还在喜滋滋的怀阳郡主,“别想了别想了,宝宝生下来很脆弱的,你要等他两三岁,才可以玩。” 她记得他堂哥家的小侄子就是这样。 两岁前又爱哭又爱闹,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还那么小一只,她也不敢碰,生怕扭到脖子碰伤手脚。不过两岁后就能玩了,看着他爬,看着他咿呀咿呀流口水,嘿嘿嘿。 怀阳郡主似懂非懂:“这样的吗?” 白楹点头:“真的!两三岁的孩子最好玩了。” 听的婢女们都要崩溃了。 郡主和白姑娘……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丁元嘴角抽搐,想捂住耳朵。 要让霍三公子知道这两人已经开始琢磨怎么玩小孩子,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霍澜肯定是不舍得对怀阳郡主做什么的。 到时候她家姑娘就惨了。 第303章 甜头 第二日去淮南王府。 淮南王妃等待了好久,心心念念了好久,因为上次偷听到的话,她都不敢再有那些迫切的举动,生怕惹了女儿不喜,日后再不肯来。 她特意挑选了一件显年轻的衣裳,梳妆打扮将近一个时辰,才走到招待客人的前厅。 姚依依已经在那等了,看见淮南王妃出来连忙行礼,淮南王妃笑着让她不必多礼。 姚依依一抬头,便被淮南王妃惊艳到了! 我的娘诶! 姚依依藏不住话,她眼中也尽是遮掩不住的赞叹和艳羡:“母亲,您生的也太好看了吧!平日里不打扮就已经倾国倾城了,这一打扮,您还让不让我们这些胭脂俗粉活了?” 淮南王妃到底是怎么保养的啊! 为什么除了脸上那一点点细纹,其他都好像跟年轻女子没什么两样?! ……呜呜呜好嫉妒好羡慕! 白楹姗姗来迟,看到淮南王妃掩唇轻笑这一幕,也被惊艳地呆若木鸡。 岁月从不败美人。 这句话果然是真的。 “阿楹阿楹!你快来!”姚依依忙招手。 “怎么了?”白楹走过去,身后丁元把备好的礼物交给姚依依身边的婢女以及边上的甘亭。 淮南王妃道:“来就来了,怎么还带东西。” “就是。”附和一句,姚依依义愤填膺道,“阿楹,母亲刚才竟然说自己只是普普通通的容貌……啊我酸了!好看的人为什么还这么谦虚!” 我酸了这句话还是从白楹这里学的。 白楹看着淮南王妃那张绝色动人的脸,再想到“普普通通”,顿时牙疼得不行。 白楹一言难尽痛心疾首:“……这都算普普通通,那我们这种可能就是丑到家了吧。” 姚依依和白楹被美人打击得抱头痛哭。 淮南王妃忍俊不禁。 “好啦,是我不好,说错话了,阿楹别生气。”她温温柔柔道,语气满是宠爱和纵容。 白楹和姚依依分开,不好意思道:“我们闹着玩儿呢,王妃别放心上。” 姚依依连忙点头,“是啊是啊,母亲我们开玩笑来着。” 淮南王妃温柔地看着白楹,自从她来了之后,她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不曾有过片刻挪移。 “阿楹,厨房做了好些吃的,你尝尝看。” 白楹笑道:“好呀。” 在前厅坐了会儿,淮南王妃借口有些累了要回屋躺会儿,正好让姚依依拉了白楹回她和沈宴的院子。 甘亭看着淮南王妃,叹道:“王妃这是何苦呢?” 淮南王妃道:“我若太热情,阿楹会害怕。我不能让她怕我。” 但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自己的眼神,自己的表情,所以她只能离开。 甘亭想说白楹真的不是小郡主,可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下去。 说再多,也无法让淮南王妃清醒过来。 就这样吧。 这样已经很好了。 淮南王妃重新回到顶级世家夫人圈子里,以她的地位,哪怕素华长公主也会愿意和她交好,世子又已经娶了妻,说不定等他们有孩子,王妃就能从魔怔中醒悟过来。 婢女给两人倒了茶水,在姚依依的示意下退下,站到外头。 白楹没喝茶,要了纸笔,坐在桌边上咬笔头。 姚依依问她:“你做什么呢?” 白楹道:“写信啊。” “给谁写?在我这还要给其他人写信,你这算不上身在曹营心在汉呢?”姚依依边说边让人弄炭盆,她虽然不怕冷,但白楹身子骨弱,不能马虎。 虽然白楹现在没有以前三天两头就生病,但一生病,还是要病的十天半个月,元气大伤。 姚依依见白楹不理她,凑过去想看看她写什么,刚好看见她憋了很久只写出“想你啊”三个字。 她好奇问道:“阿楹,你给谁写呢?” 白楹笑嘻嘻:“你猜呀。” 姚依依:“……”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姚依依艰难道:“不会是……秦王……吧。” 白楹顿时崇拜地看向姚依依,“依依,你好聪明啊!” “……”她宁愿她现在不聪明啊! 姚依依生气地瞪着她,“阿楹!你不能这样!” “啊?”白楹不明所以,她看了看想了半天只想出三个字的白纸,又看了看姚依依,“不能怎么样?” 姚依依急了,还以为她装傻:“不可以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她压低声音,“秦王这种性格,你给他写这种信,他绝对不会看的!而且姑娘家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太,太……” 白楹:“太恬不知耻?” 姚依依语塞。 白楹叹了口气:“可怎么办,我好喜欢他呀。” 姚依依拍桌子:“不行!再喜欢也不能倒贴!你是不是忘了你和我说过的话了!” 她怕让人听见,又低下声儿,咬牙道:“只有两情相悦才可以,你这样他不会看得起你的,阿楹你不要被浅薄的美色迷晕头了!” 白楹捏着笔憋笑,看她:“那要是两情相悦呢?” “那还差不多……什么?!”这下姚依依想掀桌子了。 白楹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 姚依依:“呜呜呜……” 姚依依的目光流露谴责意味,阿楹你变了! 白楹:“不要那么震惊嘛。” 她松了手,姚依依大喊一声:“我绝不同意!!!”白楹拦都拦不住。 外头人听到动静,想进来,又怕打扰到她们。 只有丁元,木着一张脸。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世子妃知道了姑娘和秦王的事情。 她也不同意啊,只希望世子妃能摇醒姑娘。 不过这个可能小之又小。 姑娘决定了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 里头姚依依几乎要原地爆炸。 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阿楹就和秦王在一起了?两人还情投意合……情投意合个鬼啊秦王压根配不上她家阿楹好吗?! 姚依依一直在念:“不行,绝对不行,不行不行……” 白楹小声说:“可是我真的好喜欢他呀,喜欢到非他不可的地步了。” 姚依依内心小人啊啊啊想把秦王打死,他怎么勾搭上阿楹把她迷成这样了! 白楹继续说:“而且他对我很好的,他也很喜欢很喜欢我。” “他可能是想利用你。”姚依依抓住白楹的手,郑重其事道,“阿楹,话本子不是常写的吗?那些心机深的男人会为了利用女子而牺牲皮相,他若把你迷的七荤八素,说不定霍家就会全心全意帮着他……” “依依。”白楹捧住姚依依的脸,真心实意道,“都成婚了,就少看一些话本子吧。” 姚依依:“……” 啊啊啊气的她想咬人! 白楹在她恼怒之前快速抱住她的手臂,撒娇道:“依依,你听我说嘛。我就和你一个人说了这件事,你不要和其他人说。” 姚依依冷着脸不说话。 白楹道:“喜欢是一个人有千万种理由,但真让我说我也说不上来,好像就迷上了,喜欢上了,认定了……”她顿了顿,微微笑道,“我记得你也是只见了沈宴哥哥一面,就念念不忘记了好多年啊。” 姚依依反驳道:“那不一样。” 白楹道:“哪里不一样。” 姚依依道:“第一,阿宴身世没有秦王那么复杂。第二,秦王在朝中势单力薄,不安全不可靠。第三,他比你年长十岁,十岁!” 还有第四第五第六,她还没想好。 反正就是不合适,不般配,不可以! 白楹道:“依依,做人不要这么固执嘛。” “这不是固执。”姚依依道,“我在给你分析呢。” 白楹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知道和他在一起会有点麻烦,但我确实喜欢,也不想放弃。” 姚依依劝她:“放弃吧,没有好结果的。” 除非白楹孤注一掷,让国师塔霍家洛家秦家淮南王府各家都站在傅南歧那。即便这样,他成功了,谁又能保证他会一直一直对白楹好呢? 姚依依道:“秦王那种古怪性格,不适合你,阿楹。” “我不想放弃。”白楹慢慢把脑袋靠在姚依依身上,轻声说,“依依,你知道么?” “他没有家。”白楹翘了翘嘴角,露出一个清浅的笑,眼神慢慢坚定,“所以,我想给他一个家。” 她想让他知道,世上所有孤独,都能迎来拥抱。 他在黑暗中茕茕孑立,无人问候,她想给他提灯,想拉他出来,他所受过的苦,她都愿意想尽办法,以温暖,以热情,以偏爱,化作蜜糖去覆盖。 白楹说:“他的前面十八年太苦啦,所以我来了,这是缘分,而我相信缘分,如果可以,我想陪他到永远。” 白楹说了好多话,发现姚依依一直不吭声,她忽然抬头道:“我是不是把你肩膀压酸了?” 姚依依怒道:“你才知道啊给我起开!” 白楹笑嘻嘻坐直身子,殷勤地给她捏肩膀,“不气不气。” 姚依依嘟囔了一句什么,无可奈何地看着白楹,“你这么有主意,我说什么也没用。” 白楹强调:“他很好的,我说什么他都答应我。” 姚依依心想他想利用你自然要给你甜头。 “你不要头脑不清醒。” 白楹道:“不会的。” 她比谁都理智,要是一旦发现傅南歧待她的心不真诚了,她就立马抽身,毫不留情。 喜欢是真的,非他不可也是真的。 但及时止损这个道理,她也是懂得。 第304章 外人 姚依依忽然想到一句话。 ——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她揉了揉眉心,站起来走了几步,回头看白楹:“你为什么只和我一个人说?” 白楹真诚脸:“因为我们感情最好呀。” 姚依依哼道:“阿楹莫不是把我当做傻子看了。” 白楹笑了笑,无辜道:“真的啦。” 怀阳郡主端庄大气,秦画害羞可人,姚依依爽利快语,不管是从哪个方面看,都是姚依依最适合知道这件事。 姚依依无语:“你就不能不让我知道吗?藏好一点儿,省得哪天我说漏嘴,看你完不完蛋。” “可是我忍不住。”白楹眼眸亮晶晶,“我太喜欢他了,我一定要找一个人说说,不然我憋着难受。” 姚依依:“……” 她挤出几个字:“你不是人!” 太过分了! 搞的好像只有她有喜欢的人一样。 姚依依念念有词,“我不生气,我不生气……” 白楹咯咯咯笑,低头继续写信,写完以红蜡封好让丁元送到二皇子府,也不知道某人有没有等急。 姚依依安慰了自己一番,让人拿了盘点心过来和白楹分食,她说起了淮南王妃,“阿楹,母亲虽说在妹妹这件事上有些昏头,但有时候想想,我也能理解她了。” “怎么了?” 姚依依捻了一粒糕点,语气幽幽道:“我若生了一个女儿,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视若珍宝。却因为长子的失误而导致女儿丢失多年,生死不知……我恐怕也会悲痛欲绝,恨不得死了。” 白楹神情慢慢严肃起来。 姚依依把糕点送入嘴中,含糊不清地把前段时日的一件事情缓缓道来。 淮南王妃的病并没有好全。 毕竟缠绵病榻十多年,心结难解,几乎是自己硬生生把身子糟蹋了,便是调理,也得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那日午后,淮南王妃用完午膳便先回了屋,姚依依尾随其后,本也想回他们院子小憩一会儿,走到半路忽然想到早上淮南王妃交代她午膳后去拿库房的钥匙,姚依依生怕淮南王妃歇下了,又怕她没忘还在倚沐院等着,想了想便转了个弯去看看 倚沐院的婢女守在外头,见姚依依过去,神情有些惶恐,她们支支吾吾请姚依依先回去,又不肯说明缘由,姚依依生怕出了什么事,呵斥了一句便急急忙忙闯进去。 她还没走进屋里头,就听见里屋有断断续续的哭泣传出来。 听声音,是淮南王妃。 她低声唤着“阿盈”,一遍又一遍,声音戚戚,犹如困兽悲鸣。 哪怕是再心狠的人,听到这样的哭声,也无法不动容。 姚依依惊呆,她清清楚楚听见淮南王妃绝望地低泣着,“是娘亲的错,娘亲没有看顾好你,阿盈,阿盈,你回来好不好?娘亲知道错了,你回来啊,娘亲原谅你哥哥了,你也原谅娘亲吧……阿盈,娘亲真的好想你啊……” 嗓子都哭哑了。 姚依依又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好像是淮南王妃从床榻上滚了下来,她悲悲切切唤着“阿盈”,叫她不要走,话语断断续续,让外头的姚依依不禁揪起了一颗心。 姚依依身后的婢女一个个低下头不敢说话,贴身婢女还想让姚依依快些回去,免得听到婆母的事儿,回头被淮南王妃知道心生怨恨磋磨她这个新媳妇。 姚依依的脚好像被灌了沉重的铅,她连步子都抬不起来。 里头的人似乎有些神志不清,悲怆凄惨的喃语中还夹杂着甘亭的劝慰声,然而似乎没什么用。 姚依依默默退了出去。 也不知道后面倚沐院的婢女有没有把这件事和淮南王妃说,但那日晚膳时分,一家人坐在正厅用膳,淮南王妃除了眼睛微肿外,神色自若看不出一点不正常。 姚依依忽然很心疼这个女人。 女子大概生来就是比男子要心软一些的,姚依依叹了口气,犹豫地看了眼白楹。 白楹了然:“你想让我常来陪陪王妃?” 姚依依很不好意思,之前让白楹少来,避免被当替身的是她,现在觉得淮南王妃可怜的也是她。 白楹笑道:“我很喜欢王妃,得了空我就会来看王妃和你,放心吧。” 姚依依说:“阿楹,你不怪我啊?” 白楹无语:“你说这种话未免也太见外了吧,我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吗?” 姚依依笑了,大大方方道:“那不是要客套一下吗?” “……” 姚依依笑得越发欢快,“阿楹你真好。” 好到让她觉得秦王压根高攀不起白楹。 即使他是皇帝的儿子又如何? 姚依依是世家大族出身的贵女,目光自然不可能和其他小门小户一样短浅。 现在这个时候,情势紧张,随便卷入哪个里面都得被其他势力剥下一层皮。 白楹如果站队秦王,成功了都不一定有好结果,而不成功……只有死路一条。 祁郡王仁德,或许不会对几个兄弟做什么,但昭贵妃和安国公府可不见得愿意放过这几个“败寇”。 皇位之路,注定是要堆积累累白骨的。 纵观如今局势,除了一些新锐世家和根基不稳的家族,像秦家霍家姚国公府淮南王府等百年世家,都不会轻易露出自己的想法。 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吗? 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 从龙之功难得,但他们世家大族底蕴深厚根深蒂固,是不会把这些蝇头小利放在眼里的。 得皇帝赏识固然重要,但一个世家想要继续把荣耀延续下去,可不仅仅只靠这个。 想到阴仄冷酷的秦王,姚依依忽然很担心白楹的将来。 她还觉得白楹眼光有问题。 竟然会看上这种人。 年纪大,脾气差,没外家,身份还尴尬。 我的天啊。 姚依依忍不住问:“阿楹,你图什么?图他那张迟早衰败的容颜吗?” 白楹反驳:“什么迟早衰败?你信不信沈宴哥哥比傅南歧还早衰老?” 姚依依一噎,不服气:“秦王都25了!” 白楹抱手:“25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这不就是风华正茂吗!” 姚依依:“……” 她真是低估了白楹维护傅南歧的心。 傅南歧真讨厌! 到底给白楹灌了多少迷魂汤? 姚依依气不过,说了一句“那个臭花瓶”就把白楹赶了出去。 白楹转头就去了淮南王妃那。 淮南王妃其实已经等了她好久。 “阿盈。”她换了一套天蓝色的衣裳,不施粉黛的容颜看上去极为年轻美貌。 白楹再次被惊艳到,她说:“王妃,我们站在一起别人看见只会误以为我们是姐妹,而不是长辈和晚辈诶!” 真的太美了! 白楹眼中的赞叹让淮南王妃脸上的笑容止也止不住。 甘亭捂嘴笑道:“白姑娘这么一说,还真是呢,看上去像姐妹花似的。” 淮南王妃心想,才不是姐妹花,她们分明是最最亲密的母女。 她柔声细语问道:“阿盈,你的身子骨可有好些?” “好很多了,多谢王妃关心。” 淮南王妃笑了笑,眼神温柔得好像能滴出水来,“那日,不小心在外面听见了你想买温泉庄子,本想直接把东西给你,又怕你不要,这才寄了信给你……” 不曾想还是被退回来。 白楹道:“无功不受禄,阿楹不能要。” 淮南王妃道:“不,这是谢礼。阿盈,我要谢你让我走出心结,这么多年,我浑浑噩噩,若不是你,我还要沉浸在女儿活着的幻想中。” 不仅是白楹,边上含笑的甘亭听见这话,都愣了一愣。 王妃……这是想通了?! 白楹连忙道:“小郡主一定还在人世,国师塔也在帮忙找,总有一天能找到的。” 淮南王妃眼中泪光一闪而过,从白楹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她优美的脖颈折成一个脆弱的曲线,她低声道:“找不回来了。” 白楹心口微微泛疼。 她嘴笨,不知道怎么安慰人。 淮南王妃似乎也不需要她的安慰,她转过头,轻轻一笑,笑容绝美,也难掩眉目中的悲伤,她从死胡同里走出来,认清了这个事实,这无疑是对她最大的打击。 如同信徒的信仰崩塌,只消一瞬就能让人求生欲泯灭。 白楹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看着淮南王妃的脸,竟然脱口而出:“不然,您把我当成小郡主吧!” 甘亭:“……” 淮南王妃微怔,随即轻轻柔柔一笑,她道:“你是阿盈啊,怎么能做别人的替身呢?” 看样子是真的想明白了。 可为什么,不管甘亭怎么看都觉得很奇怪呢? 白楹干干一笑。 淮南王妃犹豫了一瞬,柔声道:“阿盈,你若不弃,便认我做义母吧。” 白楹:“……” 甘亭:“……” 这又是哪一出? 白楹低头看手指:“可是,我有太妃了。” 淮南王妃脸色一白,很快恢复自然。 她心知自己又开始操之过急,可这么久都没点成效,难免要心浮气躁,淮南王妃道:“是我考虑不周,不过这个温泉庄子,阿盈一定要收下。” 她朝甘亭看了一眼。 甘亭回过神来,连忙拿出一个小匣子。 淮南王妃道:“这是谢礼,阿盈不要推辞,左右我也用不上,它就应该赠给有需要的人。” 白楹:“……” 谢礼谢什么礼? 她又没做什么。 “我不能要。”白楹坚持道,“您身体也不好,可以常去泡泡。” 而且,她男朋友有温泉庄子,她想泡随时可以去。 淮南王妃脸色逐渐苍白。 她没想到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白楹还不肯接受。 为什么? 就因为她是一个“外人”吗? 第305章 勾搭 白楹注意到了淮南王妃脸色不对,她不禁心头一软,抿唇笑道:“阿楹不是客气,是已经不需要了。” 淮南王妃道:“怎么不需要?阿盈身子骨弱,适合常去泡温泉。左右我那温泉庄子空闲了多年,也无人用……” 白楹快速道:“既如此,改日阿楹和依依陪王妃去泡温泉。” 淮南王妃被打断,听到这话顿时愣住。 她眼中浮现惊喜的光芒,被这个好消息惊的手足无措,她嘴角弧度不断上扬,跟白楹温软的眸光对视上,猛然间反应过来,连忙控制住欢喜神色,笑道:“那好,就这样说定了。” 她得即可让人去把那空闲了多年的温泉庄子收拾收拾,免得一团乱,到时候被阿盈瞧见了不喜欢,日后再也不去了。 白楹微微一笑,就当是没看见淮南王妃掩耳盗铃的表情,又解释了一句,“国师大人过两日就要炼制出解毒的丹药,阿楹若解了体内沉积多年的毒素,身子骨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虚弱,也就不必时常泡温泉缓解疼痛了。” 淮南王妃脸上的笑意渐止,她的目光一寸寸落在白楹身上,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心脏像是骤然间被一只大手紧紧捏住,心疼得难以喘息。 她以为自己沉的住气,但没想到一开口嗓音颤抖。 “很疼吗?” 白楹低下头,把眼底因为淮南王妃这一句话而冒出的水光遮住,她轻声道:“不疼,只是我娇气,没什么事儿也喜欢夸大其词。” 骗人。 淮南王妃眼中晶莹猛地砸下来。 白楹一惊,手忙脚乱拿了帕子给淮南王妃擦眼泪,“王妃!” 甘亭的动作都没有白楹快。 她站在一边儿,不知道该做什么,该说什么。心里不住叹气,王妃以为自己能忍住,实则漏洞百出。 看她这样子,哪像是真的想开,明白白楹是白楹,而不是小郡主沈盈? 淮南王妃握住了白楹给她拭泪的手,她忘了自己原先的打算,控制不住簌簌落泪,她眼眶泛红,压抑着哭腔,断断续续道:“很疼是不是?肯定很疼,你这些年,一定受了不少的苦……” 又把她当成淮南王府小郡主了。 白楹暗暗叹气,却生不起一点气,甚至觉得心口隐隐作疼,情绪被淮南王妃牵动。 大概是美人落泪,心有不忍吧。 更何况还不是虚情假意逢场作戏那种鳄鱼眼泪,淮南王妃越说越难过,几乎泣不成声她死死抱着白楹,恨不得再也不松手。 真是无法让人不动容。 白楹抿了抿唇,心一横,想着被当作替身就替身吧。 “您别哭了,我真没受什么苦。”抱了一会儿白楹开始喘不过气来,她没有挣扎,只轻声说着话,“王妃,您再哭下去,我也要跟着一起哭了。” 那怎么行? 淮南王妃连忙止住眼泪,白楹顺势离开她的怀抱给她擦泪,她动作轻柔,生怕这块帕子粗糙伤了淮南王妃娇嫩的皮肤。 “王妃可别哭了,这双眼泪这么好看,如璀璨明珠耀耀生辉,若是哭肿了,只怕不少人要心疼。”白楹道,“许是阿楹的身世让王妃想到了小郡主,心中有所感触,一时之间情难自已。” 甘亭感谢白楹送的这个台阶,她看了淮南王妃一眼,接话道:“是,多谢白姑娘谅解。” 淮南王妃温柔地看着白楹,在心中描摹着她的五官,她的神态,她的一颦一笑,她恨不得日日夜夜与女儿在一块,好把前面失去的十多年补回来。 淮南王妃像是不经意问道:“阿楹今年,也十五了吧?这个年纪,倒是可以相看人家了,静太妃……可有看中的人家吗?” 白楹先是点头,又是摇头。 “太妃说不急。” 当然,如果知道她和傅南歧的事,可能就要急了。 淮南王妃暗暗松了口气,心中对静太妃多了一丝感激。 她自然是不想女儿这么早嫁人的,做人儿媳自然不比在闺阁中来的自由快活,更何况她还没有怎么女儿和相处过,阿盈也不曾想起一点记忆。 ……也是,阿盈那时不过三岁,那般小的年纪,又能记得什么? 淮南王妃压住心头涌上来的难过,微微笑道:“是不用急。不过,阿盈可有喜欢的人了?” 白楹心头一跳,不动声色笑道:“王妃问这个做什么?” 甘亭笑道:“王妃也是,姑娘家面薄,您说这个不是让白姑娘害羞呢吗?” 淮南王妃不放过白楹一丝神情,从过来人的经验来看,阿盈的样子,十有八九怕是心里有人了。 她又是好奇又是难过,悔恨自己错过了女儿这么多年,面上依旧温柔无比,意图循循善诱:“如今世家中还未娶妻的公子不少,不知道阿盈,喜欢哪个?” 白楹做娇羞状:“王妃!” 淮南王妃想了想,问:“可是祁郡王?” 白楹:“……”是祁郡王他哥啦! 白楹哭笑不得,算是看出来了淮南王妃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图。 她不明白这么神仙儿一样的女子为什么这么八卦。 “不是……我与祁郡王,只是朋友。” 淮南王妃换了策略,笑道:“我有一侄儿,之前和阿盈一同在太学读书,至今还未娶妻,房中干净得很,没有通房也没有侍妾,阿盈若是没有喜欢的公子,不如……” 白楹:“……” 她捂脸,闷声道:“有。” 淮南王妃还未因为得逞而舒展眉头,反应过来瞬间脸色变了。 猜出来是一回事,白楹承认了又是另外一回事! 是谁勾搭了她女儿?! 淮南王妃眼中蹿过一簇怒火,随即消失不见。 她亲切笑道:“阿盈中意的公子,是哪家的啊?” 甘亭:“……”感觉没眼看了。 这还哪像是一个长辈啊! 分明就是一个跟小姐妹八卦打听情况的姑娘! 甘亭也想学白楹捂脸了。 白楹求饶道:“您就放过我吧……” 她眼睛又黑又亮,眼底盛满了无奈的笑意,淮南王妃看的心头一软,越发想要问出名儿来。 “我又不与外人道也……”她轻声细语,带着几分引诱。 这么一个大美人做出这种温柔表情,只会让人逐渐放松戒备,白楹也不例外。 在淮南王妃面前,她总会生出一种天然的亲近,她们之间好像生来就是融洽和谐,没有秘密的。 白楹松动了。 见状,淮南王妃心中不免又对那个把她女儿迷的神魂颠倒的男人多了几分愤恨,面上依旧亲切温柔。 淮南王妃是秦老太君最喜欢的孙女,自小聪明伶俐,要知道当年,她可是和先皇后北倾并称为双姝的人。 容貌,才情,品行,家室,能力,如若缺一,她是无法受人追捧,坐稳顶级夫人头把交椅的。 淮南王妃除了在女儿身上犯过蠢,其他还能翻出什么昏头事? 君不见她调整好身体情况只用了不过数日便重新回到大众视野中,轻轻松松回到当年盛况? 白楹不傻,奈何她这棵小嫩草,完全扛不住淮南王妃这样神仙一般的人物。 虽然还不知道是谁,但淮南王妃就已经把白楹的意中人夸的天上地下第一好,文化人就是文化人,淮南王妃当年才气在贵女中可是数一数二的,哪怕夸人她就能翻出十八种花样来,完全不会让人心生反感。 反而白楹在淮南王妃身上找到了认同感! 她一直点头,“对对对,他人可好了,对我也特别好,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虽然有时候会生气,但我哄哄他就不气了。” 淮南王妃内心炸了。 她如珠似玉的宝贝,竟然还要去哄那个男的?!! 淮南王妃咬了咬牙,努力笑道:“这般好性情的公子,到底是那家的啊?阿盈说说,我听听就忘了。” 白楹喜滋滋,张口就要说:“是秦……” 淮南王妃脸色一变:“秦王?还是秦家的人?!” 白楹被她迅速的表情变化吓了一跳,她忙住嘴,猛摇头:“不是不是!” 淮南王妃怎么可能看不出女儿小表情的心虚? 她挤出笑容,“阿盈只管说,总归与我无关,我只是好奇,想必阿楹喜欢的公子,人品学识样貌性情都是不差的。” 一般一般,主要是我喜欢。 白楹心里默默应了一句,闭紧嘴,却是不肯再透露一字半句。 淮南王妃暗恼自己沉不住气,见白楹撬不出一个字的样子,虽然不甘心,但也只好作罢, 不过今日相处甚欢,淮南王妃已经很满足了。 她亲自把白楹送了回去,无论白楹怎么说,她都坚持这么做。 轻风得知白楹回来,忙让人开了门,她脸上带笑,难掩激动神色,还未看清白楹整个人,就道:“阿楹,国师大人已经炼制好丹药,此刻在书房等你……这位是?” 她的目光落在外面马车中的美妇人身上,眼神有些复杂。 淮南王妃没有下马车,她知道国师塔不许外人进的规矩,甘亭撩着帘子,淮南王妃注视着白楹的背影,没想到能见到另外一位照顾她女儿的人。 静太妃她还不曾去见过,没想到先见到了这位轻风姑娘。 她朝轻风笑了笑,礼数周全,既没有端着高高在上的傲气,也没有自降身份的交好。 白楹介绍道:“轻风姐姐,这位是淮南王妃,好看吧?” 她弯起眉,眼眸笑成了月牙儿。 轻风眼神复杂地看着淮南王妃,原因无他,这个女子,和阿楹太像了! 白楹又道:“王妃,这是轻风姐姐。” 淮南王妃微微颔首,“百闻不如一见,国师塔的轻风姑娘,干练又稳重。” 轻风微微一笑,“不敢当。”她敛了敛眸子,温和目光落在白楹身上,“阿楹,请王妃进来坐坐吧。” 白楹:“啊?” 淮南王妃也愣了。 两人表情如出一辙。 第306章 好疼 轻风见状,眼眸暗了一暗。 她心头思绪万千,如果不是还有理智,或许她早就自乱阵脚了。 轻风想了想,缓缓吐了一口气,笑道:“偌大一个王府,恐怕王妃事务繁忙,是轻风思虑不周全,今日就不请您进去坐坐了。” 或许只是意外罢了。 天底下相似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个。 轻风话说完,淮南王妃立马回过神,看了一眼仍旧懵比的白楹,笑道:“王府不忙。” 轻风嘴角一抽。 白楹悄悄拉了拉轻风的手,眼神询问她:“真的能让王妃进去吗?” 轻风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抬手摸了摸白楹的脑袋。其实没调查之前,是不应该这么冲动的。 但是……轻风心里有一种预感。 她轻轻叹了口气,做出一个请的动作,“王妃请进。至于其他人……不如就先回去吧,回头我让国师塔的马车送王妃回去。” 甘亭犹豫道:“这……” 淮南王妃当机立断:“你们先回去。” 于是,就这样,淮南王妃成了百年来第一个进入国师塔的外人。 而且不是只在第一层院子里,而是跟着白楹去了上面正厅。 这应该是百年来国师塔第一位客人,白楹热情地招待淮南王妃,如果不是轻风跟在身边,她甚至都想滔滔不绝介绍国师塔每一样东西。 从院子里头的那棵树到池子里所剩不多的鱼。 轻风眉心一跳,开口道:“阿楹,国师大人还在书房等你,你先去吧,这里我陪王妃走走,等你回来。” 白楹下意识看向淮南王妃。 后者温柔一笑:“阿盈先去吧。” 白楹笑道:“那麻烦王妃等等哦。” 她一走,淮南王妃瞬间止了温柔笑意,她看着轻风,以一种轻描淡写又不容置疑的语气道:“阿盈是我的女儿。” 轻风内心掀起惊涛骇浪,面上依旧平静,她笑道:“王妃怕是认错了吧,阿楹是静太妃的女儿,正儿八经上了霍家族谱的。” 淮南王妃冷冷道:“静太妃能生出阿盈?” 少在这扯! 轻风脸上笑容淡下来,“从前便听闻王妃有神志不清的病症,我知王妃痛失爱女走不出来,但也不能见着一个姑娘就认定是自己女儿吧?” 淮南王妃道:“轻风姑娘好一张巧嘴,真是能言善辩。” 她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当年我儿,是被国师大人救了吧?我看轻风姑娘样子,已经猜到,既如此又何必否认?” 轻风淡淡道:“王妃有何证据证明阿楹是王妃爱女?若无证据,又何必强词夺理?” 你才是强词夺理! 淮南王妃眼中冒出两簇火,她盯着轻风,轻风丝毫不畏惧,波澜不惊,甚至嘴角还牵出一点儿笑。 “我带王妃去阿楹房间坐坐吧。” 果然!她分明就是猜出了一点儿什么!要不然怎么会带她去阿盈房间? 淮南王妃在轻风后头冷冷道:“我若有证据,早就将阿盈认祖归宗,又何必让她在外头吃苦?” 可惜女儿身上没有一点胎记,也无半颗痣,走丢的时候身上也没什么玉佩,便是有恐怕也早就丢了。 淮南王妃无法认回女儿,只能走迂回路线,先和女儿培养感情,待到时机成熟,再坦白一切,只希望……阿盈信她。 “若阿楹真是王妃爱女,当初又怎么为人所害,被灌了数种毒药扔在雪地里和死去的难民一块儿,自生自灭?”轻风的嗓音也冷下来,她回头,眼中含着一丝嘲讽,“王妃,你说是吗?” 淮南王妃立在原地,双手捏成了拳,轻轻颤抖…… 这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痛楚! 她无法否认,她无法狡辩,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还是害怕哪一天真的和阿盈说了这话,她会不会也这样反问她。 既然我是你的掌上明珠,你为什么没有看好我?为什么不肯多费些心神照顾我,我被人带走,是不是,也有你的错呢? 淮南王妃面色苍白,如遭雷劈立在原地,她愣愣地看着前方,失去血色的唇瓣轻轻颤抖,说不出一个字。 她不敢想象,她完全不敢想象有那一日! 阿盈会怪她,阿盈会恨她,阿楹还会厌她不想与她再见面! 淮南王妃紧紧咬着牙,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不——” 不能出现那种情况。 可是……她没有看好她,确实有她的错。 轻风冷淡地看着淮南王妃,如果不是她说什么认回白楹,她也不会撕破脸说出这些话刺激淮南王妃。 就算淮南王妃真的是白楹生母又如何? 这些年来,照顾白楹的是她和静太妃她们,尤其是她,她陪了白楹整整十二年,她视白楹为妹妹,为未来主人,感情自然非同寻常。 淮南王妃只凭着一腔愧疚悔恨想认回去? 未免想的也太美了。 就在这个时候,书房那传出一声“咚——”重物落地的巨大声响。 轻风暗道不好,连忙赶过去。 淮南王妃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或许是白楹出事了,也紧跟上轻风脚步。 “师父!好疼!好疼啊!!!”白楹跪在地上,面色苍白,身上不断冒出汗,体内肆虐的疼痛让她不受控制地低吼哭喊,她抓着椅脚,手背通红筋脉浮起,“师父,师父好疼,好疼……” 吧嗒吧嗒。 眼泪掉在地上。 白楹还保有两分清醒,哪怕她现在痛的恨不得翻滚在地上,恨不得死了算了,她也还只是死死捏着椅脚,哭着喊着疼。 “啊!师父!真的好疼!!” 她就不该那么听话吃下丹药! 白楹肠子都快悔断了! 数种珍贵草药炼制而成的解毒丹药和盘踞体内多年的毒王纠缠在一起,就像是神仙打架,糟蹋着白楹的身体,一时半会非得分出个胜负不可。 国师大人站的远远的,皱眉道:“阿楹,忍一忍。” 这种上面旁人无法相帮,国师大人只能站在一边干看着。 大概是真的太疼了,白楹爆发出来的力气又扯翻了一把椅子,她整个人跪在地上,双手抓着地面,如果有锋利的指甲,或许都能把地面挠出几道痕迹。 “师父……师父好疼啊……”她痛的神志不清,到后面连哭喊的力气也没了,只在那无意识地喃喃。 好疼啊…… 她从来没有这么疼过。 这种疼还不是断断续续能给人喘口气的那种疼,它来势汹汹,压根不给白楹反应,就逼的她站不稳直接双膝跪地拽翻一把椅子。 白楹一遍又一遍在那重复:“好疼……好疼……” 快疼死了。 谁来救救她…… 无论是谁,谁都可以,或者杀了她吧! 白楹匍匐在地面,眼泪顺着脸颊不住往下流,她嘶哑着嗓音,眼神没有焦距,“师父,师父……师父你杀了我吧,你让我我死吧……好疼啊!师父你让我死了算了吧……啊啊啊!” 疼到差点晕厥过去!!! 白楹还记得淮南王妃在外面等她。 她发出呜呜呜绝望的哭泣,“好难受,好疼……好疼啊……” 为什么她要遭这种罪? 快点来个人了结了她吧。 她活不下去了…… 与其受这种折磨,还不如死了算了! 国师大人也心疼,他安慰道:“阿楹,只要撑过去,一切就会好的。” 可是她撑不过去。 太疼了……太疼了! 涕泗横流,白楹无意识地摸着边上,终于让她抓住了一根桌脚,她像是把所有疼痛发泄在了这根桌脚身上,眼泪流个不停,不住道:“疼,好疼……” “阿楹!”一个人推开门冲了进来! 是淮南王妃。 国师大人:“……” 轻风忙上前低语:“此人或许是阿楹生母。” 国师大人:“……” 轻风苦笑,“大人您看她与阿楹神态眉眼多像。” 国师大人淡淡道:“我不看。” 听出了国师大人的抗拒,轻风苦笑着摇头,又问白楹情况。 她略知一二,国师大人随便解释了一句她就听懂了。 本想开口阻止淮南王妃过去,谁料她已经跪在地上把白楹抱到怀里。 这……要是白楹疼痛难忍,神志不清不甚抓伤淮南王妃怎么办? 等白楹清醒了,一定要悔之又悔。 国师大人道:“既是阿楹生母,便让她在这吧。” 轻风无奈道:“大人,这个还未确定。” 国师大人道:“应该是。” 轻风叹了口气,“罢了。” 她跟着国师大人走出去,按照国师大人的意思,大概只要半个时辰,阿楹受半个时辰的苦,体内丹药就能以药力化开毒王,让这个身体脱胎换骨。 只是阿楹要受苦了。 她的筋骨不少被毒王破坏的很严重,想要修复,必得吃尽苦头,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坚持下来。 轻风道:“大人,您怎么就这样让姑娘吃了丹药?” 国师大人一脸茫然:“那不然,还得选个黄道吉日?” 轻风一噎,“总得让阿楹有个准备不是。” 国师大人越发迷惑:“知道与否,不都是要疼的吗?” 轻风:“……”简直让人无话可说。 轻轻关上门,里头不断传出白楹的嘶哑声,轻风心疼的捂住耳朵,留在不远处,没走近也没走远。 里头淮南王妃抱着白楹,俩人都坐在冷冰冰的地面上。 白楹低低哭道:“好疼,好疼……” 淮南王妃的心都要被她哭碎了! 她能感受到白楹紧紧揪住她的衣服,力道大倒几乎要把她的衣服撕破。 可想而知有多疼。 她慢慢没了力气,躺在她怀里,嘴中念着“好疼”,眼中慢慢失去光芒。 “阿盈,阿盈,娘亲在呢,娘在这里陪你。” 白楹无意识地重复:“娘亲……” 第307章 遭殃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这句话用来形容白楹再合适不过。 她的身体好像成了一个容器,供一药一毒展开斗争,它们斗得你死我活,白楹痛的死去活来。 她发誓两辈子都没这么痛过! 在这种剧烈疼痛下,之前毒素发作在体内肆虐倒成了小儿科。 丹药用了三十二种极其珍贵难寻的草药,七种几乎灭绝的草药炼制整整两天两夜才成功,花费了国师大人和国师塔十多年心血,国师大人有信心能让这颗丹药解了白楹体内盘踞多年的毒王,只是白楹要吃点苦头。 不过,只要日后白楹能拥有健康体魄,这点苦,怎么也得熬过去。 服药之前,国师大人千叮咛万嘱咐,解毒过程不能晕厥过去,否则载体虚弱,毒王会压制丹药,恐有不利。 为了怕白楹撑不住,国师大人有几分夸大其词,但确确实实,会对白楹身体造成一定影响。 所以,她必须咬牙清醒着。 国师大人不沾俗事,导致轻风掌管整个国师塔事务繁忙,她心里担心白楹,难得抛下那些事情,以防不测,等在外面。 倒是国师大人,心大的很,这种事情旁人无法相帮,他便去了楼上的书阁,潜心研究从傅南歧那里得来的失传丹方。 轻风看着国师大人离去的背影,不免叹了口气。 外头天已经黑下来,夜幕笼罩整个皇城,冷风瑟瑟,敲打着未关合的门窗。 书房里头的喑哑声音渐渐消失,只余下淮南王妃紧张担忧一遍又一遍喊“阿盈”。 白楹有时候觉得自己意志力真的蛮强的,大概是痛着痛着就习惯了,到后面麻木褪去,她能感觉到身体轻盈起来,平日里的无力和虚弱被源源不断的力量取而代之。 “阿盈,阿盈,你还疼不疼?” 白楹抬眸,对上淮南王妃泪光盈盈的美目,她想到方才淮南王妃自称娘亲,抱着她忍着哭声安慰她,很快就会过去,很快就会过去,阿盈你忍一忍…… 她心想,要真的是娘亲就好了。 可惜不是。 她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等力气攒的差不多,才从淮南王妃怀里出来。 她站直身体,朝淮南王妃露出一个笑:“不疼了。” 白楹真心实意道谢:“谢谢您。” 淮南王妃松了一口气,伸出手将白楹额前被汗水打湿的碎发撩到一边儿,她脸上泪迹未干,一双美目通红,看着白楹难掩关怀,绝色倾城的脸上是温柔的神色,“不疼了就好,阿盈先去沐浴吧。” 白楹犹豫了一瞬。 淮南王妃善解人意道:“如果阿盈不介意,便让我在你房中等候吧。” 白楹道:“房中简陋,王妃不嫌弃就好。” 身上黏糊糊,里衣早就被汗水浸透,白楹也就没再客气。 只是心里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淮南王妃第一次来做客,她没招待好,还让人家为她担心,如今快到晚膳功夫,她又要扔下淮南王妃自己去沐浴更衣…… 白楹和淮南王妃一起走出来,轻风看见白楹白里透红的脸蛋,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阿楹,热水已经备好,你快去吧。”轻风做事永远都是这么周全。 白楹笑着应了一声,“谢谢轻风姐姐。” 轻风笑着看了她身边的淮南王妃一眼,没什么意思,她知道淮南王妃都安时间内是不会说那些话的。 而白楹的身世……她得腾出时间好好让人查查了。 想到这,轻风心里又免不了一阵叹气。 国师大人活了不知道多少年,捡了也不知道多少人回来,可以说国师塔里的人除了丁和丁元,全都是国师大人捡回来的。 他们都是孤儿,大都濒临死亡为国师大人所救,白楹也不例外,没有国师大人她现在压根不可能活着。 只是按照国师大人这种淡薄性子,捡了人回来基本上都是交给国师塔管事处理,便是亲传弟子国师大人也没有时常带在身边教导,只是偶尔有时候想起来了,才传授一些。 基本上都是白楹自学,然后国师大人指教一二。 轻风已经习惯了国师大人的做事风格,甚至于她觉得国师大人这样没什么问题。 只是如今,任谁都没想到白楹身边会出现一个疑似家人的人,不仅两人眉宇间有几分神似,而且淮南王妃还认定白楹是她亲生女儿。 轻风扶额,如果当时,花点功夫查一查就好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查,也不知道能不能查出点什么。 偏偏国师大人从来不管事。 轻风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得累死在伏案上。 劳心劳神,她上辈子怕不是一头牛吧。 勤勤恳恳的命。 白楹怕淮南王妃无聊,给她找了不少自己觉得有意思的书籍放在桌上,“王妃您随便看看,我马上就回来。” 淮南王妃叫住她:“这屋内的东西,有没有什么是不能碰的?” 白楹心想淮南王妃这样神仙一样的人物又不会做出东翻翻西看看的事情,便道:“没什么,王妃随意。” 她拿了干净的衣物去沐浴。 白楹无法忍受身上黏糊糊,整个身体泡在雾气氤氲的水中,她赶紧把身前后背干了的汗水抹干净,与此同时淮南王妃站在白楹的房中,看了一眼白楹给她找出来的书,便移开目光。 以淮南王妃的眼光来看,这个房间太小,太简陋,太朴素,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大概就是亮堂了。 她的女儿,这些年大多时间都是住在这里。 淮南王妃揉了揉眉心,一寸寸地方连带角落都仔细看过去,阿盈身边没几个服侍的人,要是屋子里藏着老鼠,恐怕他们都不知道。 淮南王妃转了一圈,忽然发现白楹这里都没什么首饰胭脂,就连衣柜里头好看的衣裳都没几套。 这哪儿还像个姑娘家? 淮南王妃皱着眉头,她如珠似玉的珍宝,便是这些年被静太妃她们照顾的很好,终究也还是委屈了。 淮南王妃看了又看,都快心疼死女儿了。 如果沈宴没有同意带白楹出去,如今白楹应该是贵女中的贵女,不输于怀阳郡主,甚至不会比公主差! 她该享受这世间最好的一切,受尽万千宠爱,金枝玉叶也不过如此。 越想,淮南王妃的心越疼。 她微微敛眸,手扶着桌沿,往白楹床榻走去。 她坐在床沿,按了按厚厚的床垫,硬邦邦的一点也不软。 淮南王妃叹气再叹气,即将起身的那一刻,她余光瞥见枕头下面好像藏了东西。 淮南王妃神色有些异样,她捏紧了手,明知道不该去看,可最后还是伸出去将枕头翻开。 是十多封信。 信封上没写一个字。 鬼使神差,淮南王妃拿了最上面的一封,从里头轻轻抽出信纸,她做事很谨慎,只拿了一封,底下原封不动,位置都不曾改变。 这封信没有多少内容,只表达了两个意思,除了想你就是问什么时候出来,虽然言简意赅但还是能看出一点委屈意思,字迹清晰,没有落款。 淮南王妃黑了脸。 如果不是理智还在,她一定要撕了这封信! 原因无他,这上面是男子的字迹! 淮南王妃咬着牙把信折好塞回去,为了防止白楹很快回来,剩下的她没再看,把枕头重新压上去,淮南王妃气的直低声道:“混账,混账东西!” 竟然敢勾.引她女儿…… 阿盈才这么小! 到底是谁? 到底是哪个混账东西! 淮南王妃坐回桌边,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混账,随意翻着书页,半个字也没看进去。 忽然书里掉出一张小纸。 淮南王妃表情一滞,捡起来,上面写了两个字。 【将离】 这是人名? 淮南王妃仔细思索,想了好半天也没想出来这是哪个公子的名或字。 鲜少有人把这个作名,但如果是字的话,岂不是说明白楹喜欢的那个人跟沈宴差不多大或者比沈宴还大? 淮南王妃捏了捏纸,重新塞回书里。 她要查出来,一定要查出来! 将离? 什么玩意儿! 还想怂恿她女儿出去? 出去与他一个外男私会? 若是被人知道,她盈儿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此时此刻,淮南王妃已经认定白楹是被这个“将离”的人迷惑了,她年纪轻不知事,静太妃恐怕也不会和她说这些男女之间的事情,一个不慎便被人所骗,恐怕如今已经陷了进去…… 而这个男的,言语轻浮,必定是个不成器的浪子无疑! 瞧这勾引人的手段,把她女儿哄的死死的。 淮南王妃想要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脚步声渐近,白楹眉眼带笑走进来,“让王妃久等啦!我们出去用膳吧。” “王妃饿了没有?” “不饿。” 白楹坐在淮南王妃身边,看了眼淮南王妃手里头的书,笑道,“这里面有一则故事,挺有意思的,王妃若是喜欢看,可以带回去慢慢看。” 淮南王妃笑道:“好啊。” 出去用了膳,轻风让丁元送淮南王妃回去,而白楹则被国师大人叫去书房。 书房已经恢复原样。 国师大人看着白楹,欣慰道:“气色很好。解了毒,身体就能跟上天赋。” 白楹:“……” 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308章 爱你 白楹的预感很准。 果不其然下一秒,国师大人摸了摸白楹的头,道:“阿楹好好学习祈雨之术,待到天气炎热之时,你就可以为百姓祈雨了。” 白楹:“这不是师父的活吗?” 国师大人惊诧道:“你不是要接替师父的吗?” 白楹:“???” 这也太早了吧! 她开始严重怀疑国师大人这么努力找草药给她解毒是想甩担子好潜心研究他的珍宝。 国师大人道:“能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重。阿楹,你好好学,师父不逼你。” 总归是福泽深厚的命格,什么事在白楹面前都能迎刃而解,国师大人一点都不担心。 只要不碰上那个天煞孤星即可。 这个时候的国师大人,还不知道他唯一的亲传弟子,已经被天煞孤星勾住了心。 他嘱咐了白楹一些事情,便一身轻松开始闭关研究失传丹方。 白楹:总觉得师父有点傻fufu 解毒之后,白楹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如果不是怕丢人,她真的想仰头大笑三声。 哈哈哈爸爸的健康身体终于回来了! 有身体万事足,白楹睡了一个好觉。 至于解毒的过程有多痛苦……谁还管那个啊?过去都过去了,又不是什么多美好的回忆,白楹一早就给抛之脑后。 第二天天还没亮,白楹就醒了,她在院子蹦蹦跳跳,丁元看见都懵了,本来想上去问,但想了想也能理解。 过去十五年里,白楹跑两步就要脸色苍白喘气不止,如今身子恢复健康,她自然要把前面没锻炼的都给补回来。 丁元看了会儿,怕过犹不及,便喊道:“姑娘,您不是还要去宫里的吗?快些用早膳吧。” 出了一身汗,白楹回屋擦拭一番,用了早膳便高高兴兴去找静太妃。 静太妃知道她身子转好也很高兴借这个机会,白楹讨来了一个“免死金牌”。 “你又有什么坏心思了?”静太妃心情好,看谁都顺眼起来,因为说这句话也是笑着的。 白楹道:“冤枉啊,我就是怕哪天惹了太妃不高兴,提前给自己找后路嘛。” 静太妃眯起眼,心生怀疑:“你想做什么?” 姜还是老的辣啊。 白楹面不改色,眼神真诚:“真没有,您怎么老是不相信我?” 静太妃呵呵:“许是你前科太多吧。” 话虽如此,静太妃还是答应了白楹。 任凭静太妃怎么猜测,也想不到白楹会和傅南歧搅和在一起。 陪了静太妃一会儿,白楹又去了碧洛轩。 整个皇宫,白楹最看重静太妃和洛妃,她们是真心对她好的人,真心换真心,白楹也从不吝啬对爱自己的人回报所爱。 好长时间没来皇宫,皇帝太后那自然也不能落下。 白楹在皇宫走了一遭,收割了不少好人缘之后,顺便让他们都知道了她身体变好的事情。 傅云岚在明兰殿气的大叫:“她嚣张什么?有什么好得意的!不过就是有了一个好身体,好像谁没有似的!贱民就是贱民!小家子气,永远登不上台面!” 贴身宫女不敢应声,这让傅云岚越发生气。 她觉得白楹真是太讨厌了! 她为什么不能老老实实待在宫外? 每次她一进宫,就能轻而易举博得皇上太后的喜爱,成为众人焦点所在。这让傅云岚心里很不好平衡!就好像多年前那个晚宴,小小一只团子被舒嬷嬷牵进殿内,在皇帝面前过了一眼,便有人夸赞灵气非常。 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病殃殃的哪来灵气? 分明是晦气还差不多! 偏偏竟然还有人附和。 明明他们之前还在夸她!傅云岚气得要死,她不喜欢白楹,一点都不喜欢!她生来就好像是克自己的,自从碰见白楹,她就没发生过什么好事! 贴身宫女匍匐在地捡地上花瓶碎片,生怕傅云岚什么时候不当心踩到,到时候李皇后第一个弄死他们这群伺候的宫人。 傅云岚挥了挥手中的鞭子,鞭身有细小的倒刺,尖锐无比,打在人身上,瞬间就能划破皮肤见血。 “啪!”她抽在地上,吓得宫女一动不动瑟瑟发抖,只听见傅云岚恨恨道,“总有一天,我要抽死白楹!” 身体好了又怎么样? 不还是贱民一个! 高高在上,生性骄傲的嫡公主,绝不允许有人压过她的光芒。 她才是理当被人瞩目,被人夸赞的那一个。 …… 刷完皇宫副本后的白楹直接去了竹南小苑,然后转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偷偷摸摸往郊外庄子上而去。 傅南歧午后就在那等了。 白楹看见他就是一个百米冲刺扑到他怀里。 亲亲抱抱举高高! 当然是白楹单方面亲傅南歧的脸,傅南歧没什么经验,白楹也是第一次谈恋爱,不过相比傅南歧的放不开,白楹虽然害羞,但也会吃他豆腐欺负他。 白楹抱着傅南歧,脑袋拱他胸膛,“想你啦~” 娇娇软软的嗓音,甜腻得不像话。 傅南歧的神情瞬间松缓下来。 他“嗯”了一声,如果忽略耳根的赤红,白楹或许还会觉得他很镇定自若。 可惜了。 白楹憋住笑意,仰头谴责他,“你怎么不说想我?” 傅南歧淡淡道:“信里说了。” 说起来傅南歧还觉得不高兴,他恨不得一天四五封信,而白楹撑死了也才两封,她对他一点都不上心。 白楹“嘁”了一声,站直身体和傅南歧比了比身高,她算着:“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到你脖子那了!” 现在还只是一六四左右的白楹,才到傅南歧胸口那。 身高是硬伤。 其实一六四也不矮了,但傅南歧太高,目测一米八三左右,白楹有时候会恶意猜测他有没有加增高鞋垫。她搞不懂,明明他小时候在冷宫过的这么惨,可为什么还能长那么高? 难道是基因问题? 可皇帝好像也才一七五左右啊。 果然老天是偏爱他的。 白楹把昨天的事情交代了一下,省略淮南王妃那一段,她着重讲了解毒,“你不知道,当时可疼可疼了,感觉人都要死掉了。” 娇气附身的白楹,连续说了好几个好疼,眼巴巴看着傅南歧,后者大概不太会说话,憋了半天,只说出一句“毒素没了,就好了。” 白楹:“……” 她教他,“将离哥哥,你应该说,我也疼。” 傅南歧:“……为什么?” 白楹一本正经:“因为你心疼。” 傅南歧的脸也开始红,他默默别开视线,努力不让自己看白楹。就算,就算他心疼……她也不能说出来。 白楹“恶声恶气”逼他:“你快说。” 傅南歧:“不。” 白楹被拒绝了,抬头望天:“真难过。” 傅南歧拉住她的手,带着她慢慢进屋。 到了屋里,门一关上,他忽然把白楹抱了起来,哦,是抱小孩的那种抱法,搂住腰将她放在了桌上。 白楹:“……你干嘛。” 傅南歧倾身亲了亲她的嘴角。 卧槽纯情大魔王难得主动! 白楹一边脸红,一边在脑海里评价,动作太僵硬,手也不知道放哪,还有为什么还要把她放在桌上??? 软榻它不香吗?! 白楹主动勾住他的脖子,就在傅南歧以为白楹会亲他的时候,白楹认真问他:“我可以下来吗?” 坐在桌上太不安全了。 她害怕。 傅南歧:“……” 他抿起唇,又要以同样的方式把白楹抱下来。 两辈子加起来从来没被人公主抱过的白楹提出卑微意见:“公主抱行吗?” 傅南歧不知道公主抱什么意思。 白楹脸红,默默道:“就是拦腰抱……” 她大概是史上最卑微女朋友了吧。 连个公主抱都得主动要求才能得到。 所幸傅南歧听懂了。 被公主抱到床榻上,白楹满足了。 两人腻歪在一块,白楹问起最近朝堂上的情况。 傅南歧抿了抿唇,不想让这些事情占据两人少之又少得来不易的独处时间。 他不说话,白楹还以为是有些事情不方便说,于是她也没再问,抱着傅南歧的手臂,就把最近一段时间的安排告诉他。 “要制作擦脸的香膏,要学习祈雨,医术和炼丹师父说我还差点火候,让我少看书多实践,玄术的书我还有好几本没完全背下来呢。” 白楹说了一通,口干舌燥看着傅南歧。 后者深深看着她,冷淡道:“那就是说,我分不到一点时间。” 白楹:“……”不是她只想让男朋友说一句辛苦了,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白楹仰头啄了啄他的下巴,软软道:“不要生气啦,虽然不能天天见面,但我一有空就过来的呀,将离哥哥~” 傅南歧态度有所软化。 他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白楹看,明明没有说话,表情也还是那个样子,但白楹就是从他眼神中读懂了委屈。 白楹可耻地心软了。 她勾住傅南歧的脖子,他很配合地低下头。 不是渴望之中的亲近,白楹凑到傅南歧的耳根处,温热鼻息尽数喷洒在他脖子那,她轻声细语,娇娇软软,让人真恨不得永远困在身边,目光所及都是她才安心。 “我,爱你呀。” 说了一个我字,她顿了顿,语气轻快接上去,眉眼明媚精致,如外头斜阳,照进了傅南歧的心里。 第309章 情话 在情话上面,傅南歧就是个战五渣。 不像白楹,虽然单身多年,但没见过猪跑也总吃过猪肉。 不算现代网络上学到的经验,就单单从古代话本子里看来的,白楹就能秒杀两个傅南歧。 她嗓音娇软又甜蜜,搂着傅南歧的脖子,左一句“将离哥哥是我见过最俊美的男子”,右一句“将离哥哥眼中仿佛有星辰大海”,甭管话有多老套,管用就行! 傅南歧面色薄红,耳根赤如冒烟,他箍着白楹纤细的腰肢,任凭白楹这么说,手劲也没松下半分。 白楹拿手背贴着傅南歧的脸,啧啧道:“好烫啊。” 说完实在忍不住笑了。 傅南歧忍无可忍,“你这些话,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白楹敏锐察觉到青年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她心想毕竟是血气方刚的男人,傅南歧身边又连个女的都没有,真要是调.戏过头了,完蛋的还是她。想到这,白楹立马泥鳅似的从傅南歧怀里溜出来,刚要穿鞋远离危险之地,就被傅南歧长臂一伸捞了回去。 白楹整个人窝在傅南歧怀里,感受着他紧箍着自己的力道,没再挣扎,只幽幽叹了口气。 好吧,认清事实了。 就算她有了一个健康体魄,也斗不过武力值爆表的傅南歧。 傅南歧一边记下她逃离的小动作准备等会儿算账,一边揪着先前问题不放:“那些话你从哪儿学来的?谁教你的?” 白楹:…… 她斜睨他一眼,用两个人都能听见的音量嘀咕道:“嘁,审问凡人一样,搞的好像你不喜欢听似的。” “……”傅南歧的红耳朵一时半会恢复不了正常了。 他也不是傻的,硬的不行就换软的来,他知道其实白楹最心软了。 “阿楹。”黑漆漆的眼睛看着白楹,他淡淡道,“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白楹腰被他掐的有点痛,她没好气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先松开。” 女人心海底针。 傅南歧一时半会摸不准白楹到底生没生气。 但让他放开,他又不想。 傅南歧松了松力道,没放,唇瓣微抿道:“你不许和别人说那样的话。” 白楹早就读懂了他那点小心思。 难得见一面,她也懒得再计较他放不放开这点小事。 傅南歧性子一贯如此,嘴上不说,但身体又格外诚实,一双黝黑的眼眸总是一瞬不瞬盯着她看,他喜欢她主动,当然她要是故意不去牵他手投怀送抱,他也会按耐不住自己送上来。 这个男人,缺乏安全感的同时又占有欲十足,偏偏还死心眼,认定了一个人就是这个人。 幸好白楹没想过要跟他分开这种念头,不然…… 白楹看了眼傅南歧,哪怕他掩藏的很好,眼底那深深的占有欲和爱意还是被白楹捕捉到了。 白楹心一动,抬手遮住了傅南歧的眼睛。 他的眉头瞬间拧了起来,“难受。” 看不见她,他难受。 白楹道:“你别这么看我,我要忍不住的。” 傅南歧嘴角抿住,克制上扬弧度,“忍不住什么?” 白楹松了手,横他一眼:“真让我说?” 傅南歧张了张嘴,想说话。 白楹便道:“让我说我也不说。” 傅南歧:…… 她笑着又跟他腻歪了一会儿,迄今为止两人也仅限于亲亲抱抱牵手手,亲亲还只是脸,额头,嘴角,真正碰到嘴巴的一次也没有。 傅南歧在上面是有些内敛,他心里明白不该做出这些出阁的事情,所以他一般都等着白楹主动。 而白楹是有贼心没贼胆,垂涎好久,也没敢对他的嘴巴下手。 想啃一啃,不知道是不是跟脸一样软。 白楹看了一眼,收回目光,眼看时候不早了,才准备拍拍屁.股走人。 傅南歧道:“我送你。” “不用啦。”白楹抹平褶皱的衣衫,弯下腰穿鞋子,“现在形势严峻,肯定有不少人暗中盯着你,还是小心些为好。” 白楹才走两步,手就被身后的人拉住。 她回头,对上傅南歧幽深的眼眸,“我送你。” 白楹:“……你别任性。” 这话从一个十五岁姑娘嘴里说出来,对象还是二十五岁的青年男子,怎么看怎么怪异。 傅南歧沉沉道:“小心一些,不会被人发现的。” 他拉着她的手慢慢收紧,大有一种她再拒绝,他就置气的意思。 “……”白楹妥协,“好吧好吧,那你送我回国师塔,再小心点回去。” 傅南歧面色淡淡,“嗯。” 茶色低着头送他们上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从始至终傅南歧就没松开过白楹的手。 抓在自己手里才能让人安心。 马车内有乾坤,宽敞得很,坐下五六个人都还绰绰有余,偏偏傅南歧紧紧拉着白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看傅南歧这恨不得每时每刻黏在一起的架势,白楹竟然觉得有点可爱。 他这是因为是在热恋期呢还是其实是个隐藏的恋爱脑啊? 不过怎么样都好,她都喜欢。 白楹把脑袋搭在傅南歧的肩膀上,“我眯一会儿,到了叫我。” 傅南歧沉默了一下,道:“马车到底颠簸,靠着不舒服,不如……”他抿了抿唇,说完整,“躺我腿上。” 白楹:“——扑哧!” 她憋不住笑,怕傅南歧恼羞成怒,低着头把脸埋在他手臂那笑个不停。 笑完,她才去看傅南歧,后者下颚绷紧,侧颜有点冷漠,眼睛正对马车前,看也没看白楹。 ……还真的闹脾气了。 不知道为什么,白楹又想笑了。 她死死憋着,整了整衣衫,怕等会儿睡着了压不好看。 傅南歧腿上垫了毛绒绒的毯子,白楹调整了坐姿,脑袋枕在他膝盖后面一点位置,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大腿根太危险,她害怕。 这里还要说一句,虽然傅南歧看着消瘦,大腿精瘦有力,并不是弱不禁风的那种瘦。虽然白楹没有亲眼见过,但她抱过,就那硬.邦邦的感觉而言,她猜测傅南歧应该是有腹肌的。 哇哦,感觉像是捡到了便宜! 在心里感叹完,白楹拿手垫着脑袋,打了个哈欠,半阖起眼。 她懒懒道:“别太急紧绷,我有感觉的。” 傅南歧:“……” 他不吭声,耳尖微红。 浅眠的白楹很乖,虽然她脸朝向马车布帘方向,傅南歧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可以感觉到她轻浅的呼吸声,脸颊上的细小绒毛落在他眼里,也分外秀气可爱。 他探出手掌,轻轻放在白楹的后脑勺。 他没有摸,怕吵醒白楹。 他拿了一件披风盖在白楹身上,睡着了容易着凉。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想把她抱在怀里,让她坐在他膝上,靠着他的胸膛窝在他怀里睡。 那么乖……只属于他。 白楹醒来的时候,发现马车停了,她揉了揉眼睛问道:“到了?” 傅南歧实话实话:“一刻钟前就到了。” 白楹驱散困意,拍拍脸,“你下次直接叫醒我。” 又道:“你的腿被我压麻了吧。” 她打了个哈欠,捏起秀拳轻轻捶了捶睡觉的位置,又给他按了按,他捏住她的手,把她拉到怀里,低声道:“没关系。” 白楹顺势勾住他脖子往下压了压,“mua~”啄了一下他的脸颊,控制不住笑意道:“走了啊,书信联系。” 傅南歧虽然不舍,但还是放了人。 白楹也舍不得,但还是道:“有句诗说得好——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不要难过啦,我们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傅南歧凝视着她,启唇道:“未来很长,我只争朝夕。” 白楹:…… 她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偏偏自己还被他这句话打动了,再耽搁下去只怕是等到天黑都没回去,她强忍着心里骚.动,摆摆手:“走了。” 傅南歧唤了一声“阿楹”。 白楹停住动作,回头,用眼神问他:怎么了? 傅南歧绷着脸,眼神飘忽,语气也没先前冷硬:“还有一边。” 白楹:“……” 她感觉自己和傅南歧真是真爱没跑了。 换旁人谁听得懂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白楹弯唇,凑过去在他另外一边脸颊上啄了一下,笑吟吟道:“君满意否?” 傅南歧眼神滚.烫盯着白楹看,把白楹看得脸红,才从喉咙里滚出一个“嗯”,嗓音有点儿喑哑。 白楹呼出一口气,摇了摇头:“真是美色惑人。” 傅南歧眼中蔓开浅浅的笑意。 他看着白楹下马车,谨慎起见,他没有撩开帘子看她进去。 丁元一见白楹这副模样就知道她又去庄子上了,这可是私会啊…… 而且还是和秦王。 丁元忧心忡忡,又怕被轻风察觉出点什么,给白楹收拾了东西就赶紧下去了。 接下来白楹会很忙。 她先把答应怀阳郡主的擦脸香膏捣鼓出来,翻了不少书,折腾了好几日,失败无数次,好在终于成功。 她没添加什么东西,主要怀阳郡主现在是孕妇,孕妇更应该当心,白楹在里面加了养肤的草药,又拿了储存着的玫瑰花干磨碎成粉做了一小盒胭脂一起给怀阳郡主送过去。 这事完,淮南王妃就迫不及待来了信选了个好日子凑白楹去泡温泉,这事儿轻风知道,她心情复杂,虽说现在还没查出结果,但白楹和淮南王妃的关系十有八九是没跑了。 轻风道:“祈雨之术不急在一时,阿楹去吧。” 丁元在边上附和,她还巴不得其他事情把白楹时间占据,好让她连给秦王写信的功夫都没有。 身边人都这么说了,再加上白楹本就答应过,无论如何这一趟都是非走不可。 淮南王妃的陪嫁庄子也在城外,地理环境比云妃留给傅南歧的温泉庄子要好很多,不过傅南歧那偏僻,不会引人注目。 白楹和淮南王妃姚依依三个人一同坐一辆马车。 路上无聊,也只能靠说话打发时间。 淮南王妃这次把握好分寸,既不会太热情也不会刻意冷淡白楹来显示自己没把白楹当做女儿替身。 淮南王妃有意找话题,再加上姚依依健谈爽朗,白楹时不时接话,一路上马车里气氛热热闹闹融洽无比,一点也不干枯乏味。 因为淮南王妃先前做了妥善安排,是以她们到了庄子里,玩的非常愉快。 庄子面积比傅南歧那个大一些,泡了温泉,姚依依忽然提议说吃烤鸡,白楹立马说做叫花鸡,左右不用她们亲自动手,等待的过程中,淮南王妃还让人拿了棋过来给两个姑娘解闷。 姚依依会下棋,虽然棋艺不精,但对付白楹绰绰有余了。 白楹在这上面就是个白痴。 连续好几次输了之后,淮南王妃终于看不下去,眼眸含笑手把手教白楹入门。 有淮南王妃的帮衬,一刻钟后白楹终于和姚依依打了个平局。 姚依依道:“母亲偏心。” 淮南王妃温柔道:“阿盈不懂下棋,我只教教她,其他再不插手。” 白楹笑道:“依依饶了我吧,平局已经是我最大的努力,再下下去,恐怕就要节节败退,被你杀的片甲不留了。” 姚依依一时嘴快道:“少和那人来往书信,多花时间在这上面,阿楹如此聪明,何愁不能成为大师?” 空气一瞬间寂静。 白楹:“……” 她干干笑了一句,准备含糊过去:“就我这样的,还大师呢,我对下棋可没一点兴趣。” 姚依依自知失言,忘了身边还有一个淮南王妃,心虚得不行,也忙打岔:“是是是,你就对甜的吃食感兴趣。” 淮南王妃忽然问道:“放下在屋里就见阿楹写东西,是给谁写信吗?” 她轻柔一笑,“难得出来玩一日,若被其他事情占据时间,岂不可惜?” 白楹看了眼姚依依,后者装死,自顾自说话:“也不知道这叫花鸡好了没有……” 白楹:“……” 谁弄出来的烂摊子谁收拾好吗! 淮南王妃又笑语晏晏道:“怎么了,是不方便说吗?还是说依依口中的那人,是阿盈心上人?” 姚依依低下头,装作没听见。 白楹只好含糊其辞道:“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索性淮南王妃没有再刨根问底,白楹和姚依依齐齐松了一口气。 姚依依笑道:“阿楹,我们去看看后面的桃花吧,一大片一大片开的可好看了。” 白楹暗中瞪了她一眼,后者心虚,朝她讨好一笑,白楹不为所动。 她不想暴.露太多,淮南王妃心细如发,她和姚依依眉来眼去她都知道,白楹可不想在长辈那落了一个轻浮浪荡的坏印象,她极力掩盖,殊不知淮南王妃早就起了疑心。 淮南王妃暗暗猜测“那人”是谁,接下来就一门心思都在套话上,她还趁白楹回屋小憩的功夫,在姚依依那旁敲侧击想问出点什么。 直觉告诉淮南王妃,姚依依知道白楹喜欢谁。 一个是婆母,一个是好姐妹。 傻子都知道怎么选哇! 姚依依已经说漏嘴一次,自然不可能再卖小姐妹第二次,她也只含糊道:“我只知道阿楹有喜欢的人,至于是谁,倒不清楚。” 淮南王妃依旧是那副温和表情,姚依依是瞧不出一点破绽。 她试探问道:“母亲问这个做什么?” 淮南王妃笑道:“阿盈是我喜欢的小辈,我自然是希望她能嫁一个好人家的。” 说到这个,姚依依立马点头:“是,母亲思虑周全,若要嫁人,必得嫁一好人家” 淮南王妃道:“也不知道阿盈喜欢的那人,是不是门风清正人家。” 姚依依面露不满,很快她收敛了神色,道:“是啊,不清楚呢。” 可惜她那点表情早就被淮南王妃收入眼底。 她心一沉。 家中门风都不正,那这个人……还有什么好的地方? 白楹在庄子上待了一整天,回去路上她发现淮南王妃好像藏着心事,好几次喊她,她都心不在焉,这倒是有些稀奇。 姚依依给白楹使了个眼色,兴许淮南王妃是记挂着白楹婚事,她对白楹,是真的要比对自己亲儿子还要好。 白楹心知肚明,虽然不明白淮南王妃打探这个做什么,但她没准备说。 这日轻松结束,白楹就开始泡在学习祈雨之术中了,照国师大人所说,今年夏天说不定会长达一月有余烈日无雨,她必须在这之前学会祈雨。 与傅南歧的通信倒是从没停过,还好秦画怀阳郡主等人给白楹写信写的勤,傅南歧的信夹在他们之中,倒是不起眼起来。 也就没让轻风怀疑。 繁忙的日子过得比较快,转眼间天气变暖,春衫换夏装,秦画的婚事终于敲定,和怀阳郡主姚依依一样,接近年末过门。 对方是宋家嫡子,宋书。 白楹让丁元送了一份礼过去,如今还未到成亲时候,礼不需要太多,只要走个过场意思一下就好。 秦画也不是会计较这些的人。 五月,怀阳郡主顺利诞下一个小公子,白楹特意抽出时间跑到霍家去看望她和小宝宝,带了不少补品,一进屋子就被怀阳郡主拉着手,怀阳郡主产后恢复很快,就是皮肤稍微暗淡一些,但也没什么雀斑。 白楹道:“你别拉着我,好好休息,我要去看小侄子了。” 怀阳郡主委委屈屈道:“阿楹,我想要个女儿。” 白楹:“?” “不是,你和我说做什么?”白楹好笑道,“我三哥哥就在边上呢,想要女儿跟三哥哥说,我先走了啊。” 她毫不犹豫抽出手,小宝宝这一辈小字都是草字头,大侄儿小名苗苗,二侄儿小名芽芽,现在长辈们抱着小侄儿商量取什么名儿好。 大名自然要怀阳郡主和霍澜来想。 小名可以由霍老太爷取。 白楹就在边上凑热闹,看小侄儿。 小侄儿老是哭,白楹都不敢逗他。白楹给傅南歧的信里写了小侄儿很小一只,整只手都还没有白楹一个大指姆大,看上去脆弱得很,她好怕自己戳一戳,就把他给弄断了。 傅南歧回信问白楹喜不喜欢小孩。 白楹总觉得这是个送命题,她小心斟酌着回:听话就喜欢,不听话就不喜欢。 不知道这个答案傅南歧满不满意,只是后面他就没在提。 白楹说的是心里话,乖乖巧巧的孩子是小天使,不乖的,她看到一次就想打一次。 ……这样未免太暴力,她没敢说。 夏日燥热,困意袭来,白楹心里嘀咕了一句希望小侄儿不要变成混世魔王那种就盖上被褥睡了。 第310章 满月 小侄儿满月那天,霍家门庭若市,凡是有点地位的人都给霍家送了礼。 不仅世家大族的夫人登门,就连宫中的皇帝太后也赏赐下来不少东西,昭贵妃更是让人精心打造了一个金玉项圈送给怀阳郡主第一个孩子。 哪怕不能拉拢为其所用,也不要交恶把人硬生生推到敌对势力那边。 霍家低调惯了,本来只是想小办一场让家里人聚在一块吃个饭,但素华长公主不同意。 怀阳郡主是她独女,生下的孩子自然就成了她第一个外孙,四舍五入也是皇室中人,这满月里哪能一切从简? 要办,而且还得大办! 前有皇帝看在霍大人和外甥女面子上给霍澜提了一阶官衔,后有太后为嫡亲外孙女做脸,赏赐如流水不断送入霍家,后宫妃嫔不论,单说素华长公主,皇帝的亲妹妹,为了这第一个小外孙,亲自到霍家来照看女儿。 这其他世家一看,嚯嚯,这么大的阵仗,他们能怎么办,自然是也紧跟着上面人脚步,见机行事呗! 外头宾客如云,热火朝天,怀阳郡主他们的院子里却与之相反,气氛有些凝重。 “母亲,我都说了不用大行操办,您为什么不听我的?”生下孩子不过一月,怀阳郡主的身材就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霍家上上下下对她都格外照顾,怀阳郡主的月子也坐的很舒服,虽说丰腴不少,但也能看出她气色不错。 正所谓投桃报李,霍家人对怀阳郡主好,怀阳郡主自然也会想要回报一二,只是她没想到,自己母亲在小小满月礼上要和她的婆母反着来。 素华长公主蹙眉不悦道:“我这是为了你好。” 怀阳郡主道:“为了女儿好?母亲平日聪明,怎么竟在这事上糊涂了?” 一番好意被女儿说成是糊涂,素华长公主这般心高气傲的人怎么能忍? 她脸上浮现怒容:“你懂什么?” 小孩子在他祖母那,霍澜此刻正与外头同僚寒暄,房内只有素华长公主和怀阳郡主两个人,服侍婢女统统留在外头。 素华长公主扫了一眼屋内摆设,尽管霍澜对怀阳郡主疼爱非常,但这环境还不如怀阳郡主未出阁闺房的一半! 什么名贵首饰,精美玉器,在这里都看不见多少。 素华长公主道:“霍家三子,虽说兄友弟恭,但迟早有一日要分家。霍澜的才干不及他两个兄长,不过也算出类拔萃,只是弱于没有资历,霍家清流,这是它的优势,也是它的弊端,至少在官场上,霍家不能给予霍澜更大的帮助。” “一旦分家,便是你公婆一碗水端平又如何?日后前程还不得都靠霍澜自己挣取?如今借着这个满月礼,母亲正好帮你夫婿开辟大路,至少在你皇舅舅那得挂个名,也是在为你将来做打算。” 有句老话说的话,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女人这一辈子不就是靠这三个男人吗?他们做父母的年纪也大了,还能照看怀阳郡主几年? 父母爱子女则为计之深远,素华长公主是从皇宫里出来的人,自然考虑得要比寻常父母多得多。 她见怀阳郡主面无表情,缓了缓语气,继续道:“阿渝,母亲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没能给你生一个兄长或是弟弟,你若有兄弟,便是婆家不好,也有他们给你撑腰。” 就像姚依依,出嫁之时,好几个兄长拦在外头给了淮南世子好一番警告才肯放人让他进去。 怀阳郡主道:“母亲不必担心,霍澜待我极好。” 素华长公主道:“阿渝,母亲自然不是只担心这个。霍澜待你好,母亲都看在眼里。” “那母亲又何必说这些呢?”怀阳郡主压着火气道。 “你就甘心看着霍澜在一个不高不低的职位上待上好多年?他不思进取只想陪着你和孩子,那你们将来如何,可有打算?” 怀阳郡主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怀阳郡主盯着素华长公主,“母亲,你同我说,可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 素华长公主一眼就看清了怀阳郡主的心思,她摆手道:“我活了这么多年,分辨是非的能力还是有的,不会轻易为人所挑拨。” “既如此,母亲先坐下听我说。”怀阳郡主身心疲惫道。 “母亲疼爱女儿,所思所虑不过是为女儿日后打算,女儿本不该怪责母亲,可是母亲有没有想过。” 素华长公主道:“什么?” 怀阳郡主深吸一口气道:“霍家,绝不分家。” 素华长公主凝眸,声音不自觉低了几分:“若是霍老太爷,霍大人霍夫人他们故去呢?” 怀阳郡主道:“霍家人丁稀少,比不了秦家,宋家,洛家他们,二嫂嫂夫妻又是不准备要孩子的,如今小辈里头只有三个男孩儿,分家?霍家能传承下来,可不是靠分家来的。” 素华长公主静下心思索。 她所说一切前提是霍家分家,但倘若这个前提不存在呢?至少怀阳郡主在世,霍家三兄弟绝不分家,那么互相扶持……也不是不可以。 见说动了母亲,怀阳郡主再接再厉:“祖父慈蔼,公婆和善,两个嫂嫂也是对女儿照顾有加,霍家乃世家大族中少有的清流,说句实话,女儿真心觉得自己能嫁给霍澜已经行了大运。” 素华长公主不爱听这话,当下眉头一竖,道:“妄自菲薄!我儿端庄大气,生来高贵,便是嫁给皇子也当得!” 若非她不想掺和皇位之争,说不定怀阳郡主现在早就是祁郡王妃了。 再往上爬一爬,那就是中宫皇后,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不过素华长公主看不上昭贵妃,也瞧不起安国公府那群烂泥玩意儿,要不然也不会把女儿嫁给霍澜。 怀阳郡主道:“女儿在母亲心里,自然是比任何人都要好,只是母亲扪心自问,光光霍家家训之中男儿四十无后方可纳妾这一条,有哪家可做到?便是父亲母亲恩爱有加,父亲身边也有几个伺候的妾室……母亲,霍家和霍澜,当真很好了。” 然而素华长公主却弄了这么一出,这让她在婆母妯娌面前如何做人啊? 怀阳郡主疲惫叹气:“母亲可有想过,霍澜是老幺,所娶之女身份本不该越过长兄,毕竟长兄日后是要接替公公做家主的。家族兴盛,与门下子弟息息相关,兄弟相互扶持才能走的长远,兄弟不合便不利于家族发展。母亲想想,若当家主母身份还不如弟媳,弟媳可会心里服气兄嫂的安排?霍家明白这些道理,可还是同意霍澜娶了我,婆母和两个嫂嫂也并未因此对我有任何芥蒂,此乃三生有幸。” 素华长公主脸色不太好看。 她高高在上惯了,与驸马成亲之后两人也是住在长公主府中,自然不可能想过这些事情。 如今怀阳郡主挑开说破,她有些被女儿说教的难堪,又有些欣慰女儿如今真是长大了。 素华长公主道:“你说的有理。” 怀阳郡主暗暗松了一口气,听得进去就好。 “母亲,你从前并未有这种分家念头,为何近日?”怀阳郡主的疑心并未消失。 素华长公主微微蹙眉,思索片刻,在女儿面前还是说了实话,“昭贵妃前段时日和我说了一些话。” 怀阳郡主道:“什么?!” 素华长公主道:“母亲并未被她所惑。” 只是还是被昭贵妃带到了一个死胡同里。 想到这,素华长公主眼底掠过一抹暗芒。 不愧是被皇兄宠爱多年的女人,这种手段心计,哪是北倾那个女人玩的过的? 不过……竟然敢算计到她头上。 素华长公主冷冷一笑,“回头我跟霍夫人赔个不是,这事儿就算过去了,阿渝放心,日后的事母亲不再插手。” 如若不分家,她自然不会给女儿拖后腿让她得罪婆母妯娌,在霍家难做。 “公主,郡主,白姑娘来了。”外头婢女道。 怀阳郡主神情一松,看了素华长公主一眼,道:“快请进来。” 丁元把白楹带来的东西交给怀阳郡主贴身婢女,她留在外头,没跟进去。 “阿楹见过长公主。” 素华长公主脸上带着笑,“快起来吧,都是一家人,不必客套。你与阿渝在这儿好好说话,本宫出去了。” 素华长公主一走,怀阳郡主顿时跟小姐妹大吐苦水,虽然阿楹比她年纪小,但她通透灵气,总能给出一些很好的建议和看法。 “阿楹,你说说昭贵妃她到底想做什么啊?我弟深居简出了,她还要……”怀阳郡主扶额,白楹连忙扶着她坐下。 “你好好养身子吧,其他交给三哥哥,这些事你大可都和他说,不必心存顾虑,你们才是最亲近的夫妻,夫妻之间哪有秘密?”白楹道,给怀阳郡主塞了一瓶国师大人炼制的丹药。 虽说怀阳郡主在这个朝代生孩子算迟了,但在现代也还只是个刚成年不久的姑娘,此次足月生下孩子,哪怕养的再好也伤了元气,不好好补回来,唯恐落下什么病根。 怀阳郡主捏着丹药,心下感动,又经白楹这么一说,顿时茅塞顿开。 “阿楹,你说得对。” 第311章 打碎 “阿楹,你说昭贵妃她是不是想让霍澜站队云祁哥哥?”怀阳郡主思来想去,只想到这个。 她以为自己是胡乱猜测,其实不然,恰好被她歪打正着猜对了。 “不知道。”白楹在玩小侄儿的拨浪鼓,咚咚咚雄浑的声音,吵的怀阳郡主心烦意乱,她直接一把夺下。 “你成心的是不是?”怀阳郡主嗔怪道,“我在和你说正事呢!” 白楹笑道:“你别管啦,好好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快点梳妆打扮一番,也是时候出去见见人了。” 怀阳郡主半恼半玩笑道:“我看你都不爱和我说话了,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白楹笑了笑,不作应答:“我要去看草草了。” 草草是霍澜他儿子的小名。 两个堂兄一个苗苗,一个芽芽,为了凑一堆,霍夫人干脆娶了草草这个小名,怀阳郡主毫无异议,霍家男儿已经够多了,霍澜比她还想要个女儿好吗? 倒是素华长公主有点不乐意。 她家外孙是宝,不是草好吗? 奈何女儿喜欢,她也没办法。 不过从小名也可以看出来,霍家的男丁地位就跟草差不多。 怀阳郡主哼了一声:“草草草草,你心里就只有草草。” 白楹道:“你的良心被狗吃啦?我哪回送来的东西,不都是给你准备的?除了给草草做了一个护身符之外,我还给了什么?你说!” 怀阳郡主的气势瞬间弱了下去。 她忙安抚白楹,唤了人进来梳洗打扮一般,拉着白楹手一同出去。 草草正被霍夫人抱在怀里哄着,他的性子像怀阳郡主多一些,比较斯文。据说霍澜一生下来,除了睡觉时间,几乎是每时每刻都在哭,到后来性子乖张傲慢,成日不干正事,被霍大人霍岑霍时三人拿来揍,在霍夫人的印象里,霍澜就没让人省心过。 白楹道:“还好草草不像三哥哥,不然……太可怕了。” 她很讨厌小孩子哭,哭声虽然可怜,但也跟魔音绕耳没什么区别。 想到这又不免感慨做母亲的伟大,古代还好,像霍夫人怀阳郡主这种身份的人有婢女嬷嬷伺候,孩子生下来不用自己喂养也不用亲自带在身边,这些活自然有乳母婢女做。 怀阳郡主从霍夫人手里接过草草:“母亲,您也累了,去歇歇吧。” 白楹道:“是啊舅妈,您快去歇一歇吧。” 霍夫人笑道:“哪有什么累的,我除了抱了草草一会儿,其他事都是阿宜在做。” 霍夫人年纪也大了,哪能还让她操劳? 今日的满月礼,宋宜全权包揽,上上下下都被她打点的很好,林粟也有帮忙,但她不精通这些事。 怀阳郡主笑道:“母亲劳累,大嫂和二嫂也辛苦,回头我定一个个好好谢过。” 林粟从一旁走过来,“谢就不必了,阿渝把草草借我几天玩玩吧。” 霍夫人:“……” 怀阳郡主:“……” 白楹皱了皱鼻子,道:“二嫂嫂,你过一年再借去玩儿,现在草草太折腾人。” 林粟捏了捏白楹小脸:“楹妹妹言之有理。” 霍夫人失笑摇头:“若喜欢,便生一个不就是了。” 怀阳郡主附和道:“二嫂真的不考虑要个孩子吗?” 林粟脸上笑容淡了不少,她敛眸道:“霍时不同意,儿媳也没办法。” 这个……呃…… 霍夫人顿时无话。 对于这个二儿子,霍夫人一向是管不了的。 白楹见状忙笑着岔开话题。 霍夫人有意借着这个满月礼介绍介绍白楹,但又怕夺了怀阳郡主和草草的风头,谁知道她在这纠结来纠结去,白楹早就跑没影了。 白楹去哪儿了? 她被人拦住了。 本想去看望霍老太爷,不成想半路碰见傅云祁,白楹逃不了,只能上前恭恭敬敬行了礼。 傅云祁道:“许久不见,阿楹与我生分了。” 谁让她有狗了呢,自然要和其他异性划分界线。 白楹避而不谈,笑道:“殿下是来看郡主的吗?可知道路?阿楹找个人来给殿下带路吧。” 傅云祁忍不住笑了:“我是来找阿楹的。” “……”也是够直白的了。 白楹低着头,和傅云祁保持一段距离,所幸他们各自身边都有人,就算被人看见,也不算是孤男寡女,传出闲话。 此处有一假山林子,白楹他们刚好站在阴凉之处,微风徐徐,发丝拂面,白楹的碎发作怪,她抬手别到一边儿,奈何碎发太多,又细又短,别不到耳后。 傅云祁看着白楹,眼神温柔,“阿楹,我有东西要给你。” 说起东西,白楹立马想到一件事:“殿下,殿下之前给了阿楹一个平安符,如今阿楹身子康健,不再体弱,已经不需要了,回头阿楹把它还给殿下吧?” 傅云祁一愣,呆愣的表情让人心中不禁一软。 白楹暗暗道真是罪过,但那个物件留在身边也不好,哪日被昭贵妃想起拿来做了什么由头,她上哪儿哭去? 傅云祁道:“阿楹留着吧,不会有人知道的。” 他又从袖中拿出一个东西,窄窄木盒,打开里头一支白玉簪静静躺在里头。 成色样式都是上好的。 他微微笑起来,让身后东临送到丁元手里头。 “第一次见到这根白玉簪,就觉得很配阿楹,阿楹收下吧。” 白楹委婉拒绝:“阿楹不小了,这簪子贵重,阿楹不能要。” 白楹不要,丁元自然不会违背她的意愿收下来。 傅云祁轻声道:“阿楹,你知我心意,避我如洪水猛兽,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 “……” 这可让她怎么说。 白楹:“殿下很好。” 傅云祁又问:“我可是有何不是,惹了阿楹厌恶?” 白楹斟酌用词:“你自是没什么不是……” 可是他们不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吗? 不喜欢,不合适,没可能。 想开一点少年。 傅云祁再问:“阿楹为何连个机会都不给我?” 白楹道:“殿下还要我怎么说呢?” 傅云祁固执道:“试一试,不试一试阿楹怎么知道我们不合适?” 不用试,她已经有狗了。 白楹往后退了一步,微微仰头看着傅云祁,他的身高快接近傅南歧,今日来霍家看怀阳郡主,穿了一身月白色衣衫,容貌俊逸,温文尔雅,当得起那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殿下执迷不悟。”白楹道。 傅云祁眼中流露出一丝迷茫,“我心悦一人,想娶之为妻,一生一世一双人,爱她护她疼她宠若至宝,这在阿楹看来,是执迷不悟?” 听,心碎的声音。 白楹敛眸淡淡道:“在没有可能的事情上花费心血时间,在我看来就是执迷不悟。” 醒醒吧小老弟! 傅云祁张了张嘴,忽见白楹表情一变,还不等他回头张望,就听见脚步声,紧接着响起一声阴柔的“哎呀”,和玉石碎裂声。 江林忙赔罪道:“奴才不长眼,不慎撞到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东临只是傅云祁的侍卫,算什么大人? 东临脸色不太好看,他有武艺在身明明不会这么轻易被人撞到肩膀就把手里头东西摔了,可刚才不知道怎么回事,手腕就被什么东西一击酸痛无比,自然而然松了手…… 完美无瑕的白玉簪摔碎在地,变成几截碎玉。 傅云祁抿了抿唇,看向阴冷的傅南歧,“二皇兄。” 傅南歧冷冷地看着他,不置一词。 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 真是……够了。 傅云祁态度依旧温和,他对白楹道:“回头我再寻其他好看的送给你。” 白楹道:“多谢殿下好意,但阿楹不爱戴这些东西,殿下就不要破费了。这根簪子就当是阿楹买下了,花费多少银两,回头阿楹让人把银子送到殿下府上。” 傅云祁脸上的失落掩饰不住,“阿楹……一定要这样吗?” 白楹微微点头。 傅云祁来了脾气,但他不舍得跟白楹说重话,憋了半天,他道:“那我不卖。” 说完东临已经把地上碎玉捡了起来重新装在木盒子里,傅云祁看了一眼身形未动神情冷酷的傅南歧,心下奇怪。 东临道:“殿下,谢大人还在等您。” 傅云祁只好收回目光,因为傅南歧和白楹年龄相差有点大,两人又从来不曾有过交集,傅云祁也就没往其他方面想。 至于傅南歧先前的警告,傅云祁这种不记仇的人早就忘了。 他朝白楹笑了笑,眉目温软,眸中藏情,“阿楹,我先走了。” 傅南歧的眼底又冷了几分。 傅云祁和东临一走,江林立马笑着给白楹行礼:“奴才见过白姑娘,白姑娘别来无恙。” 白楹淡淡道:“我们认识吗?” 这句话一出来,不仅江林,就连丁元都愣了一愣。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唯独傅南歧听到这句话脸色一白,他紧抿唇看着白楹,想说什么,后者却直接掠过他,径直往霍老太爷院子而去。 江林纳闷:“殿下,这白姑娘怎么……” “闭、嘴!”阴冷的语气充斥暴戾情绪,惊的江林瞬间不敢多语。 傅南歧呼吸急促,唇色惨白,脑海里不断回想白楹看他的那一眼。 淡淡的,没有一丝感情。 好像他们之间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为什么? 她是在为江林打碎了傅云祁送她的东西而生气? 傅南歧眼底阴郁横生,杀意渐显。明明是炎炎夏日,但周身冷空气却冻的江林直打寒颤。 明明他是顺应主子心意办事,怎么到头来还是吃力不讨好? 第312章 眼药 霍家清流,但并不迂腐,男儿也能涉及家中商铺生意,日积月累,一代一代传下来,家中底蕴深厚,家财丰厚,除了宅院面积不大,其他亭台楼阁的设计,样样不输给其他世家。 绕过红瓦屋檐下那条长廊,一池清水碧波荡漾,水面冒着稀稀疏疏的荷叶荷花,走进清凉之感扑面而来。 眼看就要到霍老太爷的院子了。 丁元跟在白楹身后,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问道,“姑娘,您生气了?” 如果是这样,真的是再好不过! 她看的清清楚楚,秦王身边的那个江林分明就是有意为之,就连道歉也满是敷衍毫无诚恳之意,那态度,简直嚣张跋扈。 也就祁郡王脾气好,不跟秦王计较。 否则换了其他人,哪能善罢甘休? 丁元见白楹没说话,又道:“姑娘,秦王此事未免太过分,好好的路,宽敞得很,他们却偏偏撞上来。摔碎了祁郡王的东西,还毫无愧疚之心,秦王甚至连一句话也不曾说,依我看,他就是故意指使底下人这样做的。” 白楹道:“好了,不要说了,隔墙有耳。这些我都知道。” 要不然她也不会直接冷着脸走人,连场面上的行礼问安都懒得做。 当然,也有因为那条路没什么人,仆妇下人又都在前面招待客人的缘故。 照顾霍老太爷的老管家守在外头,兴许是知道有人会来。 白楹笑着喊了一声老管家,问道:“外祖父现下可醒着?” 老管家笑道:“知道姑娘要来,可不得醒着。” 白楹嘻嘻一笑,大方走进去。 霍老太爷坐在树荫底下,摇椅吱吱呀呀,他摇着蒲扇,身边也没个人伺候,半阖着眼,好像在小憩,但手上动作又没停。 “外祖父老躲在院子里,好像外头有洪水猛兽似的。”白楹从霍老太爷干瘦的手中抽出蒲扇,不紧不慢给他扇着风,“天儿这么热,您也不弄些冰,光靠扇风顶什么用?” 霍老太爷睁眼,眼眸有几分浑浊,看清白楹的脸后,又慢慢清明起来。 布满岁月痕迹的脸上浮现淡淡笑容,霍老太爷道:“阿静从前,也是这么教训我的。” 白楹笑道:“阿楹可没教训您。” 霍老太爷不置可否,“坐下吧,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别扇的自己手疼了。” 白楹得意道:“阿楹现在身体可好了,什么毒什么病都没了。” 霍老太爷眯着老花眼看了白楹好一会儿,迟钝点头:“身体好就好啊,阿静也能少为你操些心。” 几乎是三句话不离静太妃,看得出来霍老太爷很疼爱这个女儿。 只是不知道当初为什么会让静太妃进宫。 白楹道:“您见过草草了吗?他长的白白胖胖,和三哥哥很像,活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过性子更像三嫂嫂。” “老太爷前几日中了暑气,不敢让三公子的孩子过来,小孩子到底体弱一些。”老管家插话道。 “中暑又不是风寒。”白楹说完又皱眉,“天这么热您还要坐外头,又不用冰,您不中暑谁中暑?” 她停下扇风的动作,从小布袋里拿出一瓶药丸子,她拔出瓶塞,瞬间一股清凉苦气冒了出来。 霍老太爷从上到下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哆哆嗦嗦道:“什么东西,快,快盖起来。” 白楹道:“这是好东西,祖父中暑就吃一丸。里头有广藿香,是以味道重了一些,不过不打紧。” 看出霍老太爷那张皱纹纵横脸上的抗拒,白楹硬塞塞到了他手上。 “太妃老是念着您身体,您不当心,回头我就和太妃告状。”她把“小人得志”演绎了个淋漓尽致,“毕竟外祖父也是这么对我的。” 前年有一次白楹来霍家,在霍老太爷这吃了不少杨梅,结果肚子疼上吐下泻好几天都没缓过来,霍老太爷就借霍澜的口去和静太妃告状—— 小丫头不听我的劝老是吃吃吃。 这下好了吃出病了,可不能怪我啊! 白楹还没从上吐下泻中的阴影里走出来,就遭受到了静太妃的整治。 老管家看着霍老太爷僵硬点头,憋着笑。 不少人喜欢儿子,但霍家从未有过重男轻女,相反他们觉得女儿才更贴心。 就连老管家都不得不承认,即使霍夫人和几个儿媳对霍老太爷孝顺有加,但也不能这样如白楹一般和霍老太爷亲近。 这可真是个宝姑娘啊。 霍老太爷和白楹说了一会子话,脸上露出几分疲容,白楹心下了解,便没有多逗留,“过几日我再来看外祖父,外祖父可千万保重好身体。” 老管家亲自把白楹送出去,白楹道:“麻烦您管束点外祖父,外祖父年纪大了反而开始任性,但再怎么样也不能拿身体开玩笑。” 有了十多年病殃殃的经历,白楹现在比谁都看重身体健康。 老管家笑道:“是,姑娘有心了。” 白楹没再霍家待很久,从霍老太爷那出来她就跟霍夫人告辞。 卜卦出来结果说这种炎炎夏日还要持续一个月,国师大人今日要指点白楹的祈雨之术,她得早点回去。 丁元心疼白楹“日理万机”,每天都这么忙了还要给傅南歧写信。 不过—— “姑娘今日还要给秦王写信吗?” 白楹端坐在马车中,闭着眼睛默诵玄术咒术,到时候祈雨的关键时刻,可不能因为这个掉链子。 听到丁元的话,白楹漫不经心“嗯”了一声,睁眼给自己倒了一杯糖水,还是温的。 天知道她现在有多想喝加冰十分甜的奶茶! 不过在这里也只能将就将就。 丁元错愕,一时之间也就没注意到白楹一口气喝了三杯糖水:“我看姑娘之前不是很生气吗?还以为姑娘不会给秦王写信了。” 而且真不知道他们一天好几封信到底写些什么,今日在霍家见了面,按理说也算“解了相思”,丁元搞不懂白楹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做这些事。 她家姑娘日后可是要接替国师大人,成为国师塔之主,守护大煜的。 怎么能沉迷儿女私情? 如果说之前白楹身体不好,她想做什么丁元都纵容着,兄妹俩态度如出一辙—— 哪怕白楹要天上星星,他们也会想尽办法为白楹摘下。 一个人的生命本就有限,不是谁都像国师大人那样可以万寿无疆,青春永驻。 那时丁元被白楹说动,觉得她这种病弱情况兴许熬不过几年,脑子一糊什么都答应下来。但现在不一样了,白楹体内毒素已除,用国师大人的话来说就是天赋超群,福泽深厚,是受上天眷顾的人! 丁元有私心,她才不想白楹和秦王搅和在一起呢。 要是能因为这件事白楹厌了傅南歧,那真是再好不过。 丁元甚至做出了自己从未想过的事情。 ——上眼药。 “姑娘,秦王性子如此,怕是改不过来了,如果这样,姑娘日后难道连和其他男子说话的权利都没了吗?” 白楹抬了抬眼皮子,“阿元姐姐说的对。” 适当的吃醋有益增进感情,但傅南歧这样……那就是破坏感情了。 丁元心中一喜,“那姑娘?” 白楹道:“信要写,写什么就不一定了,比如一切安好,勿扰,又比如只谈其他不谈情爱。我总有办法让他想发火又挑不出一丝错。” 丁元:“……” 白楹笑了笑,毕竟她又不是喜欢冷暴力的人。 她喜欢当面把事情说开,不过现在没什么时间,就先这样吧,等什么时候空了再和傅南歧好好谈一谈。 性子不好没关系。 三观总不能偏到太平洋去吧! 想到今日的事情,白楹不禁反思自己,她是哪里没做好吗?傅南歧为什么还是这么没有安全感? 至于用那种阴嗖嗖捉奸成功的眼神看她? 搞的好像她能随时和傅云祁跑路了一样。 不管傅云祁死不死心,表白几次,她都态度很明确—— 没可能,没希望,别幻想。 拒绝三连。 所以,她到底还要怎么做? 白楹捏了捏眉心,让她生气的是,傅南歧这种行为,简直没有一点道理可言。 她该拒绝的都拒绝了,该说清楚的也都次次说清楚了,甚至她为了躲着傅云祁很长时间没进宫,要知道脱单后她可是非常有自觉主动和异性保持距离的! 白楹脑海里忽然冒出一句歌词。 ——你要我怎么说怎么做你才能爱我??? 她毫不怀疑傅南歧对她的爱,只是她并不喜欢他的做法。 江林的行为摆明了就是故意为之,他是傅南歧的人,不管是自己擅作主张还是听从傅南歧的命令,在别人看来都是傅南歧指使的,好在周遭无人,否则他的名声又要一落千丈。 在白楹看来,傅云祁其实也没做什么出阁的事情,不管怎么样傅南歧这毫不加以掩饰的敌意太让人下不来台了。 也就傅云祁脾气好,不爱记仇。 白楹收拢掌心,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处理这件事,既不能伤害到她和傅南歧感情,又得让他意识到那种做法是错误的。 他想要什么可以直接说。 就如同丁元说的,如果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傅南歧还是这样不计后果冲动行事,那她真的要考虑考虑掰一掰他的性子了。 一个优秀的男朋友,不都是调教出来的吗? 第313章 不行 秦王府邸。 “殿下,殿下息怒!” 江林额头上冒着汗,他已经没心思去想傅南歧一声不吭从霍家离开会造成什么后果了,对他来说,现下最重要是如何平息傅南歧的怒火。 否则就这位的脾气,一旦没有控制得当,他能生生活撕了傅云祁! 龙有逆鳞,触者死。 白楹如今就是傅南歧的逆鳞和底线。 恶龙被囚禁在黑暗的潭底多年,从未看见过太阳,一朝得见,满是艳羡,从而滋生出恐怖的偏执和独占欲。如斯珍宝,谁不想握在掌中? 当他得太阳眷顾,满心欢喜以为能拥有全部光辉之时,发现太阳并不独属他一人,这已经让他足够生气了,他安慰自己太阳只在他身边,旁人只能分得几缕,而他哪怕被璀璨夺目的光灼伤,也甘之如饴。 本就暴戾嗜血,偏偏还有人不怕死意图接近太阳,想要从恶龙手中夺走……这让他怎么能容忍?! 狂风暴雨般的杀意铺天盖地而来。 傅南歧的眸子中有血光一闪而过,阴冷和暴虐夹杂其中,他嘶哑着嗓子道:“她为了傅云祁,与我置气。” “怎么会呢?殿下不要多想,白姑娘兴许只是怕被人瞧见,不利于我们这边……”江林说着说着,额头滚落颗颗汗珠。 在傅南歧迫人的威压下,他卡词了,接不下去了。 他不禁暗暗怪罪自己,提什么不好,非得提议让傅南歧去霍家给怀阳郡主的孩子送上一份满月礼,这样既能见到白楹,又可以结交世家。 不成想,前者见了,但却把关系弄僵了。 后者……江林恨不得扶额,别说结交了,一声不吭从霍家离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殿下对霍家有什么不满,越发坐实了他孤僻古怪的传言。 这个时候,外头有信送进来。 江林如遇救星,连忙接了信送到傅南歧手里头,“殿下快看,奴才就知道白姑娘心里惦记着您,哪里会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与您置气?” 信封外面有一点浓墨,是白楹的风格。 骤雨初歇。 拿着信,傅南歧的神色比起先前好了不止一点。 江林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他安心的太早。 拆了信后目光落在信纸上的傅南歧看见上面的字后,陡然间瞳孔一缩,他咬牙切齿恨道:“她生气了!” 她果然生气了! 她竟然会为了傅云祁和他生气! 傅南歧眼球布满红血丝,信纸上没有一个字的指责,但却平平淡淡,不如往常甜蜜。 【事务繁忙,保重身体。】 八个字。 “咔——” 江林瞪大眼睛看着傅南歧手里头的木屑,这到底是得有多大力气才能把桌脚掰断还硬生生捏成粉末? 信上写了什么才会让主子忽而暴怒阴鸷动手?思及此江林的心都不由得颤了一颤。 傅南歧的嘴里充满铁锈味,他把咬出来的血咽下去,森然道:“去找,找最好的簪子,找不到就去拍卖行看看,无论如何,都要弄来!” 她若是因为他故意让江林弄碎那根簪子而恼火,他就去找来比那白玉簪好一千倍一万倍的送给她。 但如果,她是因为傅云祁生气…… 傅南歧眸中闪着阴冷的光芒,他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她说过爱他,只爱他一人。 他信了。 所以她不能反悔,绝对不能! 这边傅南歧酝酿着滔天怒火,那边白楹汲取知识学习忙的晕头转向。 国师大人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便白袖一拂掠过清风继续回到书阁研究失传丹方。 如今边疆稳定,百姓安康,并无什么大灾发生,唯一的亲传弟子又解了盘踞体内多年的毒素,国师大人落的轻松,整日抱着失传丹方看得如痴如醉。 轻风也是无奈。 幸好国师塔下一任主人良善可靠,具有责任心,否则轻风还要再接着当几十年的老妈子……她也是要揭竿起义的! 白楹每日忙的不知天昏地暗,皇宫霍家国师塔淮南王妃几乎四点一线地跑,吃了饭还要给傅南歧写信,匆匆忙忙让人送出去。 国师大人发现白楹是快海绵之后,恨不得把她挤了又挤,榨干了她最后一丝精力才肯罢休,面对白楹“毫无人道”的控诉,国师大人却有站得住脚跟的理由—— 能学就多学一点嘛,毕竟国师塔日后是要传给你的。 国师大人可能也有点心虚,怕把白楹逼的太狠,他还很不熟练地想打感情牌。 师父这么多年辛苦了好不容易碰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阿楹就多替师父分担一些吧。 这个倒是真的。 国师大人不通俗事,无情无欲,唯独对那些失传已久的丹方念念不忘寻了多年,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白楹就算再有怨言也只能憋着。 不过想想老妈子一样的轻风,白楹心里又平衡了。 国师大人虽然恨不得把一身本事都传授给白楹,想让她从一个二十级号迅速变成满级大号,但也还有理智,知道循序渐进,最多就是发现白楹还能抗住,再给她加重任务…… 倒是轻风,自从进了国师塔,接替了上一任国师塔管事一职后,将近三十年都没好好休息过。 谁让摊上一个不管事不懂事的主人呢? 又是一晃半月过去,京中冬日囤的冰块几乎要见底,其中又数皇宫之中消耗量最大。 哪怕不少家世好的嫔妃有娘家支撑,供着冰,但看着每日冰块数量日渐减少,谁还能维持镇定?! 有娘家帮助的妃嫔都开始支撑不住,那些家世式微的低位嫔妃更用说了,早就只能靠着扇风凉快! 这天气! 每日每日头顶烈日,不见甘霖。 便是前年也只是将近一月未曾下雨,但今年,看这情形,怕是要干燥一月有余了! 热啊—— 要不是霍大人日日送冰进宫,静太妃在宫里都快热出病来了。 白楹体质畏冷,倒是不怕热。虽说薄汗不断,但也还在忍受范围之内。 国师塔地理位置选的很好,大概国师大人还是前国师大人有在塔内设阵,冬暖夏凉,明明外头天气燥热逼人,里头却依旧清凉,就算热,大家也都能抗住。 白楹一边给静太妃扇风,一边小声哔哔:“太妃,我回去问问轻风姐姐,看看能不能把你接出去在国师塔住几日,我感觉你都快热成狗了。” 白楹是隔着一盘子冰块给静太妃扇风的,这样扇的风凉快一些,但也无法阻止静太妃的火气。 她磨牙:“你皮痒了是吧?信不信我把你吊在院子树上抽成狗?” 舒嬷嬷忍俊不禁。 白楹仗着静太妃懒得动弹,不甘示弱:“太妃脸都红了,跟煮熟的虾似的。” 静太妃不耐烦道:“你赶紧给我闭上嘴吧,国师塔有国师塔的规矩,轻风对你好也不是你能得寸进尺的理由,热就热点……这破老天什么时候能下雨?” 说到最后已经烦躁至极差点大骂出口。 白楹蹙眉嘟囔道:“可是上次,轻风姐姐还让王妃进去了。” 静太妃耳尖,捕捉到了王妃这个关键词,她拧眉道:“你说什么?” 白楹扇风动作没停,“就是之前,师父给我炼成丹药给我解毒的那一日,王妃送我回国师塔,轻风姐姐开的门,她看见王妃,然后请王妃进去用了个晚膳。” 说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解毒过程有点疼,我没忍住,又哭又喊,还被王妃看见了。” 轻风为什么会让淮南王妃进国师塔? 还留她用膳。 静太妃又惊又俱。 惊的是淮南王妃破了国师塔规矩,俱的是事情超脱掌控,让她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白楹还在那道:“带洛妃娘娘出去有点困难,不过太妃的话,您年纪大了,可以出个什么束手无策只能请师父诊治的病,这样就能顺利把您带出去啦!” 静太妃:“你在想屁吃?” 白楹被口水呛到,“咳咳咳!” 她怨念无比:“我可是为您考虑!” 静太妃冷笑道:“不然你以为我会只说想屁吃,而不是你找抽?” 白楹:“……” 好像,还真有点道理。 呸! 有道理个屁。 静太妃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反正已经被白楹激出了本性,也没必要再掩饰什么。 盘子里的冰块逐渐消融,她感觉自己可能真的要热出病来了。 静太妃骂人都没力气了,“我若真病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又怎么能出宫?只能国师大人进宫医治,你的脑子都给狗吃了?” 白楹:“……” 好像也是哦。 舒嬷嬷怕她累着,接过扇风的工作,让白楹跟静太妃坐一块儿去。 白楹挠挠头,国师塔冰块数量好像也不多,轻风不太爱囤这些东西,不然她也能送点宫里来给静太妃和洛妃用了。 白楹忽然想到:“太妃!王妃那里好像有很多很多冰块!她跟我说王府有一个冰库,冰块数量只比皇宫少一点,之前还每日都人给我送冰块,不过我也用不怎么上,就没让她继续送了。王府又不多,我要不然问她借一点吧?” 静太妃斩钉截铁道:“不行!” 从前的淮南王妃对静太妃来说只是一个比较可怜的小辈,但现在? 她自己没了女儿,就盯上了别人家的姑娘,对脾气火爆的静太妃来说,能忍? 绝壁不能忍! 她就算热死,也不会让白楹去向淮南王妃讨冰! 第314章 产业 静太妃死活不肯让白楹去找淮南王妃,她还威胁道:“你要是真这么做了,我就把你吊起来打!” 白楹:“……” 这种话您都说了一百遍不止了,还没腻呢。 白楹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没当回事。 她还继承了国师大人的傻白甜,蠢兮兮地踩地雷:“王妃人很好哒,借一点冰,我拿其他东西做交换,不会让她吃亏的。” 静太妃恼道:“我不要!” 臭丫头一心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 蠢的要死明知道淮南王妃想把她骗回家还要主动送上门……她怎么会教出这么蠢的姑娘?! “干嘛呀……”白楹不明白静太妃动这么大火气,她嘟囔了一句,不死心又问了一遍,“真的不要啊?” 静太妃咬牙切齿:“你敢去王府,我就打断你的狗腿!” 白楹:“……” 瑟瑟发抖。 才怪。 “你不要,那我就给洛妃娘娘!”说完这句话,白楹连忙溜了。 留在那就是等死。 她又不傻。 静太妃瞠目结舌,瞪眼道:“她,她是不是成心气我呢?!” 舒嬷嬷憋笑道:“楹丫头也是一番孝心。” 静太妃还是那句话:“我不要!!!” 白楹去了碧洛轩,她也记挂着洛妃。 白楹把跟静太妃说的话跟洛妃说了一遍,眼睛亮晶晶看着洛妃,“洛妃娘娘,借冰又不丢人对吧?” 洛妃嘴角一抽,不好说什么打击白楹,但她和静太妃是一样的意思:“我这儿比太妃那清凉一些,也不太需要用冰。” 算是委婉的拒绝了。 白楹:“为什么?” 她能感觉出来,洛妃对淮南王妃好像也有点隐隐排斥。 天气热,洛妃不好搂着白楹,她手里头拿着薄如蝉翼的团扇,慢悠悠地给白楹扇风,“我家中时常派人送冰进来,再加上天气还没热到那种要命地步,阿楹先前不是说过在学祈雨了吗?想来也快了吧。” 白楹甜甜笑道:“是呀,那洛妃娘娘再等一等,师父说再过十日,就是祈雨最好时机。” 也是白楹扬名之时。 国师大人的安排必定不会有错。 洛妃眉眼柔和,轻轻一笑。 她这儿还算好,至少还有娘家供冰不断,李皇后和昭贵妃那……情况倒不太乐观了呢。 李皇后和昭贵妃不是一个人,她们还有儿子女儿。 昭贵妃娘家不给力,上上下下都要用冰,就算能挤出一点送到宫里头,还得匀成两份,昭贵妃和傅云祁一人一半。好在皇帝心疼儿子,也顾念昭贵妃这个曾经年少的白月光,给傅云祁的冰块是四个儿子里最多的,不管怎么说,昭贵妃这边压力也减轻了不少。 和她情况差不多的是李皇后,李皇后不得皇帝宠爱,女儿近些年来又惹出不少事情,让皇帝格外烦躁,虽说冰块份例如常,但肯定不能和傅云祁比。 唯一能依仗的丞相府近年来又让皇帝十分忌惮,加上不少世家针对,致使李丞相门生折了不少,可以说是自顾不暇,给李皇后的冰也就比安国公府给昭贵妃的多那么一点儿。 到底是根基不深,无法和那些底蕴深厚的世家大族想比,李丞相又自持身份,不肯让家中子弟经营产业,经济情况跟不上,这冰又能从哪里变出来? 况按照如今朝中形势,若是长此以往,恐怕丞相一职都要形同虚设。 李皇后她们,又能嚣张猖狂多久? 洛妃摸了摸白楹的小脸蛋,怜惜道:“阿楹是不是最近胃口不太好,这脸上的肉才养了多少,又没了。” 白楹心想还不是国师大人安排的任务跟小山似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就连进宫看看静太妃陪陪洛妃,都成了偷懒的美好时光。 白楹笑道:“也还好啦,等这段时间过去,肉又能长回来啦。” 如花道:“楹姑娘还是胖一点好看。” 如竹拿了香甜可口的桂花糕过来,这天气热的糟心,也就白楹还能吃得下这种干燥的糕点。 “洛妃娘娘要嘛?” 洛妃笑着摇头:“阿楹吃吧。” 白楹笑眯了眼,吃了三块还不够,最后还把剩下半盘打包带走。 洛妃看着她纤细苗条的背影,轻声道:“只愿阿楹,年年岁岁都无忧。” 如竹眼神坚定,道:“娘娘定能如愿,您还要看着楹姑娘成亲生子呢。” 洛妃笑了笑,不再多语。 白楹从碧洛轩出来,撑着遮阳油纸伞,踩着鹅软石小道,心里默默背诵岐黄之术的要领,国师大人开始要求严格,她不能有一丝懈怠。 背着背着开始分神。 算起来,她和傅南歧也好多日没见了。 自从那日草草满月礼之后,她每日一封信,信的内容礼数周全挑不出一丝错,却不复往日甜蜜亲昵,傅南歧更狠,除了每日给她送那些金钗玉簪,其他半个字都没有。 连表面功夫都不肯再做,明晃晃就是“我生气了,非常生气,哄不好了”的意思。 行咯。 白楹心想,她还气呢。 什么成色极好的玉簪,精美华丽的金钗,价值不菲的镯子,琳琅满目的珠花,他送多少,白楹退多少。 话说起来,丁元好像很喜欢干这种事。 白楹原本还怕麻烦她,毕竟一天两趟,虽说不累但也烦人,不过丁元兴致盎然,她巴不得白楹跟秦王闹的很严重,最好连信都不要写啦! 想到性子别扭的男朋友,白楹一脚把前面的石子踢得远远的,又怕踢到来往宫人,白楹不放心地抬头望了望。 这一瞧,她表情顿住。 宫人倒是没有,就是见到了刚才还在想的男朋友。 白楹在心里叹了口气。 傅南歧站在景吾宫外,身边跟着江林,没撑伞,神情冷淡,眼神阴郁,直直盯着白楹,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说,又压在心里,不肯迈出那一步。 也不知道站在那多久了,白皙细腻的俊脸都被烈日晒红。 啧,故意想让她心疼是吧? 白楹想当做没看见,奈何某人眼神滚烫灼人,白楹磨了磨牙,只好上前隔着五米距离行礼:“见过秦王殿下。” 江林:“……”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还是跟上次一样的情况!甚至比上次在霍家还要冷淡一些,至少上次可以看出白楹生气了,故意视而不见,这次……这次态度却如此疏离! 江林觉得要完。 傅南歧没说话,只盯着白楹看,眼球布满红血丝,他近乎贪婪地用目光描摹着白楹的脸,借此解解相思。 但后者却没怎么看他。 白楹没听到他开口,就自顾自站直身体,她撑着伞欠身很累的好不好! 正要转身,就听见后头男子嗓音喑哑道:“我在宫门口等你。” 白楹:“……” 她脚步一顿,随即像是没听见,面色如常离开。 算算时间,静太妃应该消气了。 白楹回到景玉宫,喝了杯茶,坐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犹豫来犹豫去,最后默默带着打包的桂花糕,和静太妃说了一声便出宫了。 傅南歧果然在宫门口等着。 不过不是秦王府的马车。 而是另外一辆灰扑扑毫不起眼的马车。 白楹看了一眼马车外的江林,声音刚好够马车里的人听见:“阿元姐姐,我们去四季楼吧。” 丁元立马明白了,心不甘情不愿道:“……好。” 毫不起眼的马车里头的人默默松了一口气。 如果白楹回到国师塔,那他就又得很长时间见不到她了。 “姑娘午后不是还有其他事情要忙的吗?去四季楼做什么?”哪怕丁元看见了江林,她还要不死心问一句。 白楹咳了一声,道:“四季楼不仅有美味佳肴,还免费供冰……多划算啊。” 丁元道:“姑娘不是之前说省着点银子,攒钱买温泉庄子吗?” 白楹无辜道:“那我现在身体好了嘛,就不用买啦。” 丁元:“……” 秦王这个老男人!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本事,就知道勾引她家姑娘! 到了四季楼,白楹要了两个房间,她和丁元一人一个。小二十分热情带她去上等客房,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白楹和丁元的客房并不比邻,相反还隔的很远。 白楹心里有了猜测,直到开了门,才走进去一步,整个人就一股很大的力道拉扯到了一个硬邦邦的怀里,猜测成真。 傅南歧是习武之人,他的怀抱在这种天气无疑是催命毒药。 本来就热,还要搂搂抱抱。 故意的吧! 白楹挣脱不开,踩了他一脚,“热死了!” 傅南歧闷声不吭,但好歹松了手。 白楹揉了揉额头,刚才一下撞在他肩膀那,疼死她了。 傅南歧探出手,默不作声给白楹轻轻揉额头。 奈何他掌心温热,没几下就被白楹嫌弃推开了。 “四季楼有你的人,还是四季楼是你的产业?” 白楹冷不丁冒出这句话,打了傅南歧一个猝不及防。 他眼神闪烁,想到之前好像似乎大概瞒着白楹,还装过可怜的事情,他半晌没说话,直到白楹迈开步子,傅南歧还以为她要走,立马拉住了她的手臂,急急道:“是,是母亲留给我的产业。” 先皇后娘娘? 白楹上上下下打量傅南歧一眼,“啧”了一声,心里酸水直冒,好哇—— 这都不仅仅是个高富帅了。 云妃给他留了庄子,先皇后娘娘给他留了四季楼,四季楼日进斗金,面前这位,真是深藏不露啊! 白楹:嫉妒使我面目全非。 第315章 奸商 你以为你的男朋友是个小可怜? 不,其实他是一个隐形的富豪,财力超乎你的想象。 四季楼啊……一座小金山啊。 难怪上次四季楼的红裙女子要跟傅南歧汇报情况,这个产业是他的! 白楹牙疼,问道:“还有吗?” 傅南歧面露犹豫之色,吞吞吐吐:“我说了,你不能生气。” 白楹:“……” 傅南歧道:“竹南小苑,是我前几年弄的。” 白楹:“……” 金主爸爸!!! 白楹捂住胸口,伸出手,“还我。” 傅南歧下意识去握住白楹的手,被她抽出来,他还没来得及难受,她的手掌摊开又放在他面前,傅南歧一脸迷茫:“什么?” 白楹压着声音低吼道:“这两个地方都是你的产业,你一声不吭白白赚了我这么多银子,你还说喜欢我,你这个骗子!” 渣男!奸商! 欺骗她的感情! 还要骗她的钱! 亏她之前还担心他的经济情况,想要为他省钱。 啊啊啊天杀的傅南歧! 要不是天气热,白楹都想扑上去逮着他脖子咬。 白楹戏瘾上来了,后退两步身子“摇摇欲坠”,用一种破碎眼神看着傅南歧,悲痛欲绝质问道:“你是不是怕我骗你钱?” 傅南歧:“……” 他哪里见识到这种场面,不知道从何解释,又怕迟疑了让白楹多想,“阿楹……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 白楹一秒收敛表情,坐到了离冰块最近的位置,“跟你闹着玩呢。” 傅南歧:“……” 白楹单手撑着下巴,好在她有先见之明给丁元要了一个房间,不然让丁元看见她的样子……她不要面子哒? 傅南歧走过来,站在白楹面前,蹲下了身,去拉白楹的手,白楹真心实意问道:“你不热吗?” 热? 傅南歧摇头,心想,热哪有她重要。 白楹道:“我还在生气。” 傅南歧的眼神瞬间变得凶狠起来,像是一只露出獠牙的凶兽,他盯着白楹,心微微泛疼,一字一句道:“我不会放手的。” 白楹:“?” 傅南歧眼底一片猩红:“你是我的。” 白楹气笑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分开?” 是她在闹分手? 她明明都有写信不断,反倒是他,一气之下不再写信,除了固执地给她送簪子珠花这些,其他没有一字半句。 她写信让他别送了,还不听。 白楹:“来来来,坐下我们好好谈谈。” 傅南歧神情阴郁,坐在白楹一边,眼神直直盯着白楹看,阴狠中又透出一点小委屈。 反正他是死都不会放手的。 白楹正要开口,傅南歧生怕她说出什么他不爱听的,先放狠话:“你要是喜欢上了别人,我就弄死他。” 白楹:“……” 空气冷凝了一瞬,白楹忍无可忍,咬牙道:“你脑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还移情别恋,她是那种花.心的人吗! 白楹真的有些恼火,冲动地想要摔门一走了之,但是理智告诉她,情侣之间千万不能有矛盾,有误会必须说开。 不然走不长久。 白楹,一个理论知识丰富,实践起来非常让人头疼的奇葩。 她不轻不重踢了傅南歧小腿一脚,“让人多弄点冰过来。” 傅南歧绷着脸,起身出去。 没一会儿十多盘子冰块送进来。 屋内瞬间凉快起来。 好像开了空调一样。 白楹:“……”这大概就是金钱的魅力吧。 小二毕恭毕敬出去,带上门。 屋子里再次只剩下傅南歧和白楹两个人。 白楹起身,走近傅南歧。 不知道是不是她面无表情有点吓人,逼的傅南歧退到了墙角,白楹皮笑肉不笑:“在你看来,我是不是水性杨花,见异思迁的人?” 傅南歧这会儿求生欲上来了,果断摇头:“不是。” 屋子里头凉快了,白楹便大方双手勾住傅南歧的脖子,一口咬上了他下巴。 傅南歧微微蹙眉。 有点疼。 他语气不由得弱下去:“阿楹。” 白楹欣赏着他下巴上的红色牙印,心情颇好,正要松开双手,傅南歧便搂住了她的腰肢,低下头想要和她亲近。 白楹歪了歪脑袋,拒绝的意思。 傅南歧的手掌不禁收紧,又顾及白楹纤细的腰肢,生怕一掐就断,控制着力道,心里又开始难受。 他在她面前,已经是努力克制火气了。 白楹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傅南歧的胸膛,“第一,只喜欢你,你要是觉得我会喜欢别人,那就是对我的不信任。听懂了吗?” 傅南歧低着头凑过去主动亲了亲白楹小脸,低声道:“可是我难受……” “嗯?” 傅南歧道:“我看见你和傅云祁在一块,他还和你说那些话,我难受……” 白楹问道:“那我什么态度你看到了吗?” 自然是看到了的。 不然他也不会只摔傅云祁一根白玉簪子,而不是暴怒之下弄死他。 白楹见他不吭声,气极反笑,“你看到了你还要置气,你跟谁置气呢?我又哪里没做好了?” “……不是你。” 他明明气的是别人觊觎她。 白楹气不过,在他锁骨那又狠狠咬了一口。 结果一碰到他那细腻的皮肤,白楹瞬间不舍得了,便改咬为亲,弄出一个红印子。 傅南歧被这猝不及防的亲近弄懵了,很快眼中冒出潮意,“阿……楹……” 白楹软下心肠,搂住他的脖子,抱的紧紧的。 “我这么喜欢你,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我要是哪里做的不好你可以说,但是像那种情况,你就是无理取闹。”白楹含糊不清道,“我明明不会要傅云祁的东西,你要让人故意打碎,他又没做错什么……” 傅南歧压着火气道:“他还没做错什么,他就不应该……”瞬间倒吸一口冷气。 傅南歧僵住了身子。 白楹亲完他的喉结,仰头问他:“不应该什么?不应该喜欢我?不应该跟我说那些话?” 她真是又气又好笑,“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傅南歧:“不能。” 好嘛,还讲不通了。 白楹瞬间变得冷酷无情,虽然还抱着傅南歧,但她道:“照你的意思,哪个男子和我走得近,跟我表达爱慕之意,你就要弄死他?我没猜错吧。” 最后一句是肯定的意思。 可以说把傅南歧看的透透的了。 “……”傅南歧默认。 还是比较实诚的。 至少没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白楹恨不得摇醒他,“你想什么呢?我的桃花我会处理好,你要是做出那些事情,会很让我为难的。” “为难?你在乎他们?” 草,这是重点吗?! 白楹掐了他手臂一把,“我在乎谁,你不知道?” 她直勾勾看着傅南歧,目光落在他唇上。 秀色可餐。 她心里冒出这四个字。 傅南歧耳垂泛红,嘴硬道:“不知道。” 就等你这句话了。 白楹踮起脚尖,闭上眼睛覆了上去。 亲到了亲到了! 意料之中的柔软。 触感不要太好哦! 相比白楹内心的激动,傅南歧脑海一片空白。 若有若无的甜香萦绕在他鼻尖,他睁大眼睛,白楹的脸近在咫尺甚至贴在他唇上,他从来没想到过会这么快…… 之前搂搂抱抱牵手手,亲亲只是额头和脸颊,最最最出线的也就是唇角位置。 按照两人见面的频率,虽然这次只是单纯嘴碰嘴,但也算神速进展了。 白楹恋恋不舍地离开傅南歧的嘴巴,心想还好还好她理论知识丰富,没像小言情里面写的那样女主牙齿磕到男主嘴唇上……那样也太丢人了! 白楹眼神中的那点小得意刚好没有被傅南歧错过,他沉默地看着面颊绯红,眼眸明亮的小姑娘,总觉得好像男女身份互换了…… 白楹深呼吸,尽量不让自己太丢人,道:“反正,你不能这么不讲道理,不能再因为这种事情针对人。” 傅南歧看着白楹,没说话。 白楹软了软语气,亲亲他:“你不是说不知道我在乎谁吗?现在知道了吗?” 傅南歧态度有软化迹象。 在白楹的撒娇亲近下,他的眸子被水光浸透,勾人得不得了,他低低道:“我吃醋。” 啊啊啊不行了我死了! 男朋友太帅让人无法抗拒啊! 白楹换位思考,要是有女孩子缠着傅南歧,哪怕他拒绝了也还是不放弃,她心里也要不舒服,“我保证,我和异性保持距离,但是你也不能做那种让人下不来台的事情。” 傅南歧含糊应了一声,“我尽量。” 好处拿了,态度也该明显一点。 不然真把白楹惹毛了,他后悔都来不及。 傅南歧喊了一声“阿楹”,道:“我也只喜欢过你一个人。” 能从他嘴里听到这种话还挺不容易的。 就跟他主动亲近一样,白楹格外珍惜。 白楹心想她当然知道,但嘴上却道:“嗯嗯嗯,能遇见将离哥哥,我很幸运。” 是他幸运。 傅南歧低下头,慢慢凑近白楹。 在她含笑的眼眸中,他语气微弱低低喊道:“阿楹,闭上眼。” 白楹乖乖闭眼。 果不其然,唇上柔软触感再次袭来。 两个感情小白,除了碰碰嘴,也就没其他。 不过两人还挺乐在其中的。 没黏糊很久,大概也就半分钟不到,傅南歧就主动分开,他神情柔和的时候,就如同冰雪初融,有着勾魂摄魄的绝色,勾的人蠢蠢欲动。 白楹:稳住!!! 她轻轻喘息,道:“别送那些首饰了,我用不上。” 第316章 死劫 空气中甜蜜的气息被白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戳破。 傅南歧微微垂眸,覆盖住眸中翻涌的情绪,神情平静道:“为什么?” 虽然他的表情看不出一点破绽,但白楹还是察觉出了他的冷漠。 “……我不是很喜欢这些东西。”白楹语也气淡下来,“不是因为跟你置气,也不是因为你找来的东西不合我心意。不管是傅云祁的那根白玉簪,还是这段时间你送来的东西,我都不会戴,戴着麻烦。” 一口气说完真一大段,傅南歧的脸色不仅没有和缓,反而还微微泛白,他收紧掌心,修长手指捏成了拳。 白楹叹道:“心好累,感觉不会再爱了。” 登时,傅南歧的眼神变得尖锐起来,带着强烈的侵略性和攻击性,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他紧紧箍着她,唇瓣失去了血色,语气低微道:“你这是气话,是不是?” 前一刻两人还亲近有加,浓情蜜意,散发着艳煞人的热恋气息,这一刻却忽然气氛冷凝,哪怕傅南歧鼓起勇气低头去亲白楹,也被她侧开脑袋躲开。 傅南歧弱弱喊了一声“阿楹”,在白楹看不见的地方,眼底一片阴暗深邃。 白楹两辈子又不是白活的,怎么能察觉不出来他的有意示弱? 她心中冷笑一声,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他玩的也挺溜的。 白楹翘了翘唇角,“气话与否,你心中有数。” 傅南歧身形一僵,脸色越发不好看。 屋内冰块足够,凉快得很,白楹干脆任由他抱着,她就当找了个人形椅子,躺在他怀里,懒得动弹。 沉默了很久,傅南歧冷着嗓音开口,不见方才的低微弱势,“是我又多想了,但你也不能说那些气话。” 什么叫心好累? 他这就让她厌烦了? 什么叫感觉不会再爱了? 明明方才她还主动做出亲昵行为,为什么一转眼就能改口?! 傅南歧火气乱窜,尽管他幼时天赋超群,比寻常人聪明百倍,懂得蛰伏懂得强大自身发展羽翼,但于情爱一事上却是个十足十的白痴。 如今白楹与他情意相通,不会发生勉强的事情那是再好不过,但以他的观念和性子,白楹既然也喜欢他,那就必须一辈子喜欢他,她永远是他的,谁都不能觊觎,更不要说抢走。 白楹有心调教和掰正他的性子,奈何都是一个成年男人了,再想改变也改变不了多少。 除非傅南歧真的爱白楹至深,愿意委屈自己让白楹满意。 白楹闭了闭眼睛,“我就是心累,你若还要老是这样的话,那就是心碎。” 傅南歧脸色变白,他抿紧唇,睫毛轻颤,抱着白楹的手都不由自主抖了一下,可以看出白楹这句话对他的伤害有多大。 “……你总能这样理智。高兴了,什么甜腻亲近的话都能说的出口,不高兴了,便仿佛我们之间从未有过一丝一毫感情,随时都能丢弃。”傅南歧咬着牙,克制着情绪,嗓音几欲破碎,他垂首和白楹四目相对,毫不掩饰自己眼中挣扎的情意与委屈,“阿楹,你对我一点都不公平。” “……” 按道理说,他来这么一出,白楹不说心软,但肯定要松动几分。 谁料白楹直接探出手盖住了傅南歧的眼睛,她逼近他脖颈,温热鼻息尽数喷在他肌肤上,看着白瓷一样的皮肤染上薄红,她忽然拿尖尖的牙齿咬了他的耳垂一口,后者瞬间绷直了身体,一动不敢动弹。 白楹轻轻一笑:“都认识这么多年了,玩攻心这一套,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她声音陡然转冷,“说这么多遍都没用的话,那就干脆不要费时间好了,趁我还爱你要死要活,你也不是非我不可,早早分开,一刀两断……” 傅南歧猛地一把扯开眼前的小手,盯着她看,目眦欲裂,半阴冷半恨声道:“谁说我不是非你不可?早早分开?你做梦!休想!” 白楹笑了,笑意不达眼底:“不装了?” “……” 还装委屈呢? 是他有错在先,反而还倒打一耙。 这种段位,白楹都要甘拜下风。 偶尔吃醋是情趣,不断抽风要分离。 白楹可以一辈子都这样顺着他惯着他,什么都答应他。 但是就傅南歧的性格而言,她越是这样,他就越能得寸进尺做的过分。 他虽然不懂怎么谈恋爱,但他知道怎么把一件事情最大利益化。 白楹道:“我说真的,没开玩笑。你要是控制不住自己,那就趁早……” “阿楹!”他双目赤红,雾气弥漫,“你不能,你不能这样……” 这下白楹是想冷静都冷静不住了。 把男朋友逼到这个份上,她心里也疼,不过不破不立,这种事情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否则就是助长他的焰气,一旦发现她会容忍他的醋劲戾气,原谅他的无脑行径,他就会得寸进尺,一步一步靠近她的底线。 白楹越想越烦躁,越想越委屈,她的演技早就磨练出来了,如今也是说红眼眶就红眼眶,她盯着傅南歧看,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猝不及防滚下来:“明明错的是你……你还要搞的,搞的是我对你不好……” 她小声抽泣,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呜呜呜。 傅南歧方寸大乱。 他很少见白楹这样情绪激动地哭,如今又是两人闹别扭的时候,他心里什么阴暗念头都没了,脑子一片空白手忙脚乱只想着让白楹消气止泪。 “阿楹……是我不好,我的错。”他蹲下了身子想抱她,被她推开,眼中阴霾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无措和慌乱。 白楹呜咽道:“本来就是……你的错。” 还好,还好还肯理他。 傅南歧忙道:“是我不好,我爱胡思乱想,草木皆兵,阿楹,阿楹你别哭了……” 苦的他心都要碎了。 白楹抬起头,满脸泪痕,红着眼睛道:“我都这么喜欢你了,甚至背着师父太妃他们跟你私下来往,亲密无间,你还要疑神疑鬼,你就是觉得我不够喜欢你,随时能抽身走人!” 被戳中心思的傅南歧脸色煞白一片。 他唇蠕动两下,说不出一句话。 白楹见状,眼泪又不争气地掉,掉的傅南歧心慌意乱,一门心思只想着把她哄好。 他再去抱她,白楹没有抗拒。 诚然傅南歧没有一丝安全感,白楹甚至还能感觉出来他有想要把她关起来的那种阴暗念头,他三番两次说的“你是我的”这种话可不单单只有醋意。 他!是!认!真!的! 但这不是他肆意妄为,一点一点磨掉两人感情的理由。 傅南歧偏执顽固,只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就好了,但白楹好歹看了不少理论知识的书,她绝对绝对不会允许初恋以这样的方式夭折。 她不要面子哒? 白楹呜咽一声抱住傅南歧的脖子,埋在他脖间低声哭泣,她也不说话,就哭。 哭个一刻钟掉。 把傅南歧什么狗屁阴暗心思都暂时哭没了,她才慢慢停止啜泣。 白楹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把眼泪都抹在傅南歧的衣服上,断断续续说:“我以后,都不想理你了。” 傅南歧伏低做小,只要她不哭,愿意和他说话:“是我错了。我以后尽量,尽量不那样。” 鬼信哦。 不过白楹这一哭,确确实实把傅南歧吓到了。 他心都要被她哭碎了,其他心思自然只能退居二线。 他不着急,不能着急,总归她是他的。 她本来就不喜欢他的性子,如果再因为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让他们关系降至冰点…… 傅南歧不能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她本来就是珍宝,理当小心翼翼珍之爱之,是他贪婪,在发现她的爱后渴望想要得到更多。 他一点一点试探着她的底线,终于把她惹毛了。 男人,天生不能惯。 白楹心里这样想,整个人就被傅南歧悬空抱了起来。 是公主抱。 她像是哭累了,揪着他的衣服,缩在他的怀里吸着鼻子。 演戏嘛,自然是七分真三分假。 她是真的委屈,也是真的想把他掰一掰。 虽然难度系数有点大,不过总归是没有被旁人沾手过。 自己的男朋友,还是要自己调.教好。 一点一点,慢慢来。 两人各怀心思,心底都不约而同想到一句话—— 温水煮青蛙。 就是不知道,谁才是青蛙。 白楹哭了好一会儿,虽然眼睛没哭肿,但眼眶红红的,任谁都能看出来有哭过的痕迹。 白楹可了劲使唤傅南歧,毫无负罪感:“拿几个鸡蛋来,敷一敷眼睛。” 傅南歧应“好”,还真的走出去亲自去拿。 等他回来的时候,就看见白楹脑袋枕着手臂趴在桌子上,鼻尖和眼睛都有点红,他心一疼,像是被针扎了好几下。 “阿楹——” 白楹吸了吸鼻子,扭头,委屈哒哒说了一句:“你怎么才回来啊。” 傅南歧瞬间一颗心软的稀里糊涂,又酸又疼又夹杂一点小欢愉。 像是在玻璃渣中找糖。 她于他,就是一个死劫。 避无可避,在劫难逃。 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第317章 试探 傅南歧好像一瞬间没了脾气,白楹说什么他就答应什么,眉眼微垂看不出一点不情愿。 他抱着白楹用鸡蛋给她按摩眼睛,白楹依偎在他怀里,就这样静静地不说话,岁月静好大抵就是如此。 不过两个人心知肚明这是假象。 傅南歧没有改变把白楹藏起来只能他一个人瞧的心思,白楹也没有放弃掰正傅南歧的念头。 博弈之中,只看谁先丢盔弃甲,溃不成兵,功亏一篑了。 临分别,白楹毫不吝啬地仰头亲了亲他的唇,刚要分开,就被傅南歧压住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他轻轻咬了白楹唇瓣一口,眼眸微暗,语气却是委屈的,“你以后不能因为外人跟我置气。” 白楹道:“你不无理取闹,我为什么要跟你置气?” 傅南歧词穷,最后道:“我知道了。” 白楹心软,想了想说道:“我知道你没有安全感,这样好不好,以后我每日都在信里和你说一遍爱你,见了面也说,你觉得怎么样?可以吗?” 当然可以。 傅南歧的神情肉眼可见愉悦起来。 但是下一秒,想到什么,他又臭着脸说:“你不能再写那种信。” 白楹好笑道:“你还直接没有给我写信了呢。” 傅南歧道:“是你气我在先。” 白楹见他又要再犯病,直接堵住了他的嘴,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电视剧里霸道总裁老是喜欢强吻小白花女主。 谁让对方说话太不讨喜了呢? 不过傅南歧不是小白花,是黑心莲,食人花。 他的侵略性哪怕掩盖的再好,也有露出马脚。 白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做不知道。 时间原因,两人还是分开了。 白楹一走,傅南歧瞬间恢复了一贯阴冷无情的模样,江林进来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一番凉快,就被傅南歧眼底的阴鸷吓了一跳。 这,这不是已经说开了,和好了吗? …… 丁元恨的牙根痒痒:“姑娘,秦王欺人太甚!他竟然敢这样欺负您……” 白楹摸了摸比平时红的嘴巴,傅南歧又舔又含,虽然只仅限于外面,但也被他弄出了不少花样,该说他天赋异禀吗? 白楹道:“男女之间的欺负,不叫欺负,是亲近。” 丁元记恨上了傅南歧,自然不可能一时半会就改变印象。 她念念叨叨:“姑娘下次不能再和秦王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头这么久,您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白楹肯定道:“他暂时不会伤害我。” “什么叫暂时?” “暂时的意思就是,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白楹笑了一笑,闭目养神。 等她回到国师塔,忽然想到一件事—— 男朋友这么有钱,应该能弄来不少冰吧?光看今天四季楼壕气冲天的用冰数量,白楹就不得不惦记。 基本上是铁板钉钉除他之外不会再有别人了,所以……提前孝顺孝顺长辈没问题吧? 白楹立马写了一封信,讨来不少冰,一分为二以国师塔名义送到宫中景玉宫和碧洛轩。 静太妃还以为是淮南王府的,气的要死,死活不肯用,不过不用放着也是要化了的啊,又何必浪费呢? 静太妃接连好几日都臭着脸,她觉得白楹就是个叛徒! 没骨气! 对此白楹心虚地不得了。 她觉得与其让静太妃她们知道是傅南歧那弄来的,还不如让她们以为是淮南王府的。 傅南歧很不满,明知道现在还不是公开的时机,还是闹情绪:“我是不是很拿不出手?” 他直直看着白楹,每次用这种眼神,白楹就能不受控制地心软。 哎呀这种屁点小事,当然要好好哄他啦。 毕竟她这么喜欢他。 白楹亲亲他,搂着他的脖子嘻嘻道:“为了你好,为了我好,更是为了我们好啊。你想啊,光光最后一条,太妃她们知道了,要是把我关在房间不让我出来和你见面怎么办?日夜看管,想想都害怕耶。” 只有等傅南歧势力稳固,他们的事情才能透露出一点风声。 否则不管是他还是她,都得完。 前者不仅要承担几个大臣立场动摇的后果,还得接受静太妃霍家他们的怒火。后者……大概真的会被静太妃打死吧。 白楹道:“要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时机成熟再让她们知道。回头我去探探师父口风,不过他好像不会让我跟皇室中人牵扯。” 傅南歧抵着白楹额头,低声道:“我会努力配的上你,让他们满意。” 白楹笑了,“没有配不配得上一说,我们之间,是平等的。”顿了顿,她用甜腻不死人的嗓音凑到他耳边悄声道,“而且,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 傅南歧的心软化成了一滩春水。 他将怀里的人搂的更紧,眸光微暗,状似无意问道:“阿楹,你觉得皇室如何?” 这话没头没尾,什么叫她觉得皇室如何? 白楹皱眉看他,“你的意思?” 傅南歧扯出一抹笑,“随便问问。” 随便问问? 白楹信他就有鬼了。 白楹以前有个师姐是学心理那一块的,本硕博连读毕业后没有开私人诊所,反而因为导师推荐进了国家单位,协助缉拿犯罪分子。 白楹和她交情不深,但家里是世交,有次跟着父母去她家做客,曾和她聊到犯罪心理学。 白楹到现在还对师姐的那番话留有几分印象。 【人之初,性本善。你要知道,没有人生来就是坏人的。我老师做过一个社会调查,发现有60%的犯罪分子童年乃至少年时期都遭到过伤害,譬如校园霸凌,又譬如家庭暴力。或许在旁人看来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毕竟刀子不割在身上他们是不会感受到疼的,旁人因此也无法知道那些伤害对受害者而言有多黑暗。】 【这世上本就没有感同身受一说。唯一可惜的是,那些受害者,最终也变成了施暴者,所犯下的过错,比他们受过的伤害还要让人难以想象。】 【目前我碰到的最令人震惊的一桩案子,是落后农村一个从小被继母迫害的小女孩,她忍辱负重学业有成后把那一个小村庄的人都给杀了……你想想看,这得有多……】 学姐的话没再说不下去。 曾经受过的伤害不是犯罪的理由,可那些伤害和痛苦,到底是确确实实,真真切切的。 只能说高智商的犯罪起来,远比普通人要来的可怕。 白楹靠在傅南歧怀里,有一下没一下把玩着他的手指,骨节分明如白玉青葱,她还恶作剧地挠了挠他的掌心,被他按耐不住抓住收拢在掌心。 白楹仰头朝他笑,苦恼道:“过两日就要祈雨了,听师父说要在望天台上进行,我要是被人看的紧张不小心出错了怎么办?” 傅南歧沉吟道:“我让四季楼大摆筵席供人免费吃喝,看看能不能减少人量。” 虽然很不想让她被人看见,但是这是国师大人安排的历练,傅南歧还想让国师大人到时候松松手,点头同意他和白楹,哪怕心里再不舒服他也得按耐住。 白楹用指甲抠了他掌心一下,打消他的念头:“你别这么败家行不行?到时候一穷二白,太妃师父他们更加不会同意了。” 傅南歧唇角轻扬,眼睛泄露笑意。 他低声道:“有攒聘礼。等事情尘埃落定……我们去一个清静的地方过日子,什么时候你想回来了,我再陪你回来看他们。” 白楹“啊”了一声,忽然睁大眼睛看他:“你说什么?” 傅南歧说:“你想永远留在这里?” 白楹捧住他的脸,仔仔细细端详,末了问:“不是,你对那个位子……没想法啊?” 傅南歧皱眉,任由她捏他脸,眼中浮现的不悦也不是针对白楹,他淡淡道:“没有。” 心思百转千回,白楹面上不显,笑吟吟道:“那我们报完仇,就好啦?” 傅南歧喜欢这个“我们”,他面色不禁柔和,轻轻“嗯”了一声,又问她:“好不好?” 白楹苦恼道:“那国师塔怎么办?大煜百姓怎么办?师父对我寄予厚望,我总不能享受了国师塔带给我的好处,就拍拍屁.股走人啊。” 傅南歧眸光一闪,问道:“大煜百姓?” 白楹笑道:“是啊,师父说辅佐君王,让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保大煜风调雨顺,是国师塔的职责。” 傅南歧嘴角一抽。 照这么说,他还得和万千百姓分享她? 白楹从他身上下来,走到桌边倒了杯水解渴,喝完叹了口气:“辅佐君王……我还以为你想要那个位子呢。” 他才不想! 傅南歧皱着眉,良久道:“能再给国师找个弟子吗?” 白楹点头,“可以啊,你去找吧,不过师父看不看得上那我就不知道了。” 傅南歧:“……” 他暗自恼火,又不确定白楹是不是知道了他的打算。 如果她还不知道,他却说了出来,那不是自掘坟墓吗? “阿楹——” 白楹又抿了口茶,回头看他,“嗯?” 他小心翼翼,斟酌着开口,“皇族和百姓来说,肯定是百姓更重要吧。” 白楹道:“百姓需要领导者,如果少了皇族,或者皇族昏聩无能,就会引起百姓不满,产生动.乱,再严重一点,硝烟四起,诸侯起义……受苦的还是百姓。” 白楹笑道:“你怎么突然问这个了?放心,李皇后她们欺负你的人,在我眼里不算皇室中人,跟她们对着来,不算颠覆皇室,师父也不会管的。” 傅南歧:“……” 他担心的不是这个! 让他怎么放心! 傅南歧长这么大,头一回尝到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滋味。 第318章 祈雨 日暮西山,残阳染尽半片天空。 白楹靠在傅南歧身上,两人坐在院子里,周围放了一盘子冰块,她忽然仰起头:“将离哥哥。” 白楹眉眼弯弯,温软似水,她似感叹似呢喃,“你最好啦~” 傅南歧喉咙滚动,好半天也没把那个“嗯”字说出来,不知道是不是他多想,他总觉得她话里有话,似乎知道了什么。 回到国师塔,轻风特意来问了一句:“阿楹,马上就要祈雨了,你紧不紧张?” 白楹笑道:“本来不紧张的,被轻风姐姐这么一说,倒是有点了。” 轻风闻言失笑,“好好好我的错。”她将一件叠的整整齐齐的白衣放在白楹床榻上,“这是祈雨那日要穿的,该说的话,前几日也都说了,国师大人相信你可以,我也相信,国师塔所有人都觉得阿楹很厉害,所以不要紧张,哪怕没有做好,也有我们呢。” 白楹手指轻轻拂过白衣,跟白大褂一样的颜色,她轻笑道:“既然要做,就要做好去,必须万无一失才是。” 轻风笑着点头,临出去前带上门。 两日不过转瞬。 因为今年干燥,胜过往年,地里庄稼都没什么收成,没有收成百姓日子就开始变得紧巴巴,随着日子过去开始一个个人心惶惶,贵人们有冰有银子有家底,再怎么样也能过得好,他们普通老百姓怎么办? 还不是靠天吃饭? 老天不赏脸,他们找谁哭? 皇帝也急,直到轻风进了宫一趟,跟皇帝转达了国师大人的话,皇帝一听白楹会祈雨,心口大石总算落下。 虽然他心里是希望国师大人出马的,但国师大人闭关,皇帝只能安慰自己国师大人好歹还留了一个继承人在外面。如果白楹不行,想必国师大人也不会放心让她祈雨。 等啊等,终于等到时机成熟。 皇帝不好出宫,便派了几个儿子亲自前往为白楹保驾护航,省得一些人不相信白楹。 话说回来,祈雨这等大事……皇帝心里也不是很有把握。 要是白楹没成功……也不知道国师大人能不能出来给亲传弟子收拾烂摊子。 愁啊。 愁的皇帝都有了两根白头发。 望天台在朝阳街上,天还没亮就有百姓守在那,等时间差不多,国师塔马车出来,望天台下人群已经熙熙攘攘,拥挤的不行。 好在皇帝的几个儿子带着几队人马过来维持秩序,不维持不行啊,等会儿要是发生踩踏事件,闹出人命,不就说明他们无能? 梁王秦王,祁郡王安郡王四人各守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天气闷热,他们额头上都冒出了汗珠,梁王脾气暴躁,见白楹迟迟没到不禁恼怒道:“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还端着架子迟迟不到!” 侍卫道:“兴许路上拥挤,迟些也正常。” 梁王冷哼一声,人多口杂,倒没再多说。 望天台边上的酒楼人满为患,上等的房间早早就就被达官贵人预定了,今日,秦家,洛家,霍家,宋家,李家,淮南王府等世家都来了,个个坐在早就预定了的房间里,透过窗望下面。 世家看的分明,国师大人可不仅仅只是为了锻炼亲传弟子才让她祈雨,他这是想给白楹立名,为她做国师塔下一任主人而铺路。 当然,念头是国师大人起的,势却是国师塔管事造的。 人心浮动,这是近年来皇城中前所未有的热闹。 不过热闹中还掺杂几分浮躁。 很多人都快按捺不住了。 他们盯着烈日等候,可不是为了让白楹放他们鸽子的! 如果今天不能祈雨成功,让天降雨,那么—— “说不定会引发民愤。”白楹看得很透彻,所以她抱紧弱小的自己,含泪道,“阿元姐姐,等会儿,等会儿你可千万要保护好我啊。” 路上很堵,白楹提早一个时辰出来,还是被卡在了半路。 丁元安慰她:“姑娘放心,不会有事的。” 虽说成败在此一举。 但他们都不想给白楹太大压力。 殊不知,白楹没有半点压力,她一身轻松,乐观地说:“师父说我命格特殊,得天庇佑,哪怕我去望天台走个流程,只要心意到了,哪怕步骤出错,老天也会给面子降雨的。” 丁元:“……” 这还真像国师大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点都不负责任! 白楹被丁元生无可恋的表情逗笑,“我开玩笑的啦。” 她这么用功,恨不得长出十个脑袋学习,都把自己累瘦了,要是还不能做的很好,那真的可以撞豆腐了。 丁元虽然觉得国师大人有点让人无语,但是她觉得国师大人有句话说的是对的。 她家姑娘身负大气运,得天眷顾,是最有福气的人,她做什么事情,都不会有意外发生! 如果白楹知道丁元的心里话,一定要流汗。 压力山大╮(???????)╭ 拼命赶,拼命赶,终于赶到。 到了望天台附近,有梁王他们带的御林军守卫,道路就畅通了。 “来了来了!那是国师塔的马车!”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全场轰动! 不管他们心里有多忐忑,怀疑,不安,但此刻,他们都把希望寄托在白楹身上。 谁让国师大人闭关了! “要相信国师大人的眼光……”他们在心里安慰自己。 距离望天台还有一段路,马车停下。 秦王的人离国师塔的马车最近,当下上前为主子开辟出一条路。 帘子撩开,丁元率先下来。 还不等她朝白楹伸出手,就看见傅南歧走到面前,江林笑道:“皇上让殿下保护白姑娘,丁元姑娘放心,不会有事的。” 丁元心想,保护就保护,用的着走过来? 至于慢了一步的其他三队人马,听到江林的话,都不禁在心里骂娘。 皇上明明是让四个王爷一起保护白姑娘,怎么到秦王的人嘴里就成了只有秦王一个人出力?! 呸!好生不要脸!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马车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傅云祁也走了过来,他就站在傅南歧边上。 帘子动了! 所有人屏气敛息,一只纤细白嫩的手探出来,冲进他们视线。 紧接着,少女弯腰探身,面色薄红走出来。 呼—— 终于来了! “阿楹今日好美啊……”秦画趴在窗口,感叹出声。 不止是她,所有人都被走出来的少女惊艳到了。 她没戴帷幕,没戴面纱,大大方方在众人面前展露自己面容,明明那么纤弱单薄,但毫不怯懦,反而神情自然,樱唇噙笑,有一种旁人所不具备的气质。 她身着和国师大人如出一辙的白衣,纤尘不染,衣衫合身勾勒出不堪盈盈一握的腰肢,天鹅一般的脖颈白皙如玉,锁骨分明。 往上,不施粉黛的脸颊有最天然的胭脂,双瞳剪水似含柔光,目光所及之处人人不由自主放轻声音,甚至自动消音。 她没忍住,轻轻一笑。 沈宴轻声道:“齿若编贝,目若朗星。” 妹妹若是还在世上,想来也应当是这个模样。 古代女子含蓄,笑不露齿,但白楹笑的时候,他们却没一个人觉得她哪里做错了。 她的容貌虽说出色,但也没有到倾国倾城的地步,让他们惊叹的是那一身通透灵气。 尤其白衣加身,就好像从天而降的仙女。 让人从心底就觉得亲切。 白楹抿唇一笑,道:“让大家久等了。” “不久等!”不知道哪个酒楼窗户喊出来的声音,爽朗得让人亢奋。 有人也跟着说:“不久等!只要姑娘到了就好了!” 白楹深吸一口气,微微垂首,忽然发现傅南歧朝她伸出手。 边上傅云祁脸上浮现错愕神情,脑子忽然一团乱,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冲动,也如傅南歧一般伸出手,情不自禁喊道:“阿楹。” 丁元:“……” 都走开!!!你们这群臭男人!!! 傅南歧就两个字:“下来。” 他快受够了那些人看她的目光! 好想,好想把他们的眼睛一个个挖出来。 她是他一个人的! 傅南歧盯着白楹,眼里明晃晃写着我生气了四个字。 她要是不搭他的手下来,他一定,一定要和她置气。 众目睽睽之下,这不是让白楹为难吗? 傅南歧发疯也就算了,傅云祁也跟着捣什么乱? 白楹一个也没理会,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还不等御林军开路,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让白楹一步一步踏上望天台。 丁元鼓起勇气跟了上去。 姑娘都好不怯懦,她怎么能丢了姑娘的颜面? 被无视的兄弟俩神色各异。 傅南歧阴沉着脸,傅云祁则心里则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刚才,竟然会觉得阿楹会去搭傅南歧的手。 他真是想多了。 白楹一口气走上几十层台阶,望天台上该摆的东西都摆了,不是什么鸡鸭鱼肉,而是一盘清水,两个白玉瓶中插着嫩绿的柳条,国师大人说过心诚则灵,但过程还是要走一下。 白楹手心冒出汗,尽管她心里有点虚,但在别人看来她一袭白衣如神女降临,却又不似国师大人那般清冷如雪,令人难以接近。 她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和力,吸引着众人目光,哪怕嘴巴最不干净的老寡妇,此刻也静下心看白楹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 第319章 不配 “臭丫头在搞什么呢?” 这话一出来,霍澜就被他爹赏了一个头皮,霍大人虽然年纪大了,但速度很快,霍澜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挨打了。 他喊了一声“爹”,身边的媳妇儿就冷着脸不动声色掐了他一把,怀阳郡主道:“阿楹很厉害的,你不对她抱有信心,还喊她臭丫头。” 怀阳郡主语气平淡,但字里行间都透出一个意思—— 晚上回去睡地板吧臭男人! 霍澜抱着看得目不转睛的儿子,忙低声求饶:“阿渝,阿渝你别生气,我就是玩笑话呢,我可疼妹妹了,真的。” 怀阳郡主哼了一声,抱过草草,“我们不和你爹好了。” 草草他爹:“……”他才是草吧! 林粟跃跃欲试,她也想站在窗口那啊,她戳了戳身边男人,凑到他耳边喊了一声“夫君~” 霍时眉眼微动,搂着她走过去,直接把霍澜推到了后面。 林粟不好意思地笑:“三弟也不看,就把位置让给我吧。” 霍澜:“???”就因为他不看就把他和媳妇儿儿子分开?! 有没有人性! 而且他什么时候不看了? 怀阳郡主道:“二嫂,你看阿楹闭上眼的样子,啊啊啊好好看!!” 霍澜:“???” 林粟疯狂点头,她也好喜欢这种小仙女一样的姑娘啊! 大概是她点头太激动,腰间的大手猛地收紧力道,林粟吃痛一声,怕扰了怀阳郡主和霍夫人他们的兴致,忙暗暗瞪霍时:“你做什么?” 霍时道:“我们该回去了。” 这回轮到林粟:“???” “这么早回去啊。”怀阳郡主看过来。 林粟忙笑道:“家中不好没人,我和阿时先回去好了,左右也看了楹妹妹风姿,心满意足了。” 等她说完,整个人就被霍时带走了。 “霍时你别太过分了!” “粟粟,再喊一遍。” “喊什么?” “……” “夫君?” 还在马车中,霍时就忍耐不住扣住她的后脑勺亲了下去。 “唔唔唔……”霍时你个王八蛋! 一刻钟过去,天空依旧艳阳高照。 白楹清越的声音回荡:“……天佑大煜,将以甘霖……庇我大煜,风调雨顺……” 有人轻轻重复:“天佑大煜,将以甘霖。” 众人屏息静气,都抬头望天。 但是—— 没有下雨。 就连一片乌云都没有。 梁王暗骂道:“搞什么?这个白楹到底能不能行?!” 让他们一群人跟着陪她晒太阳,还是暴晒! 底下人心浮动,焦躁不安。 所有人心里都是一个念头。 白楹不行。 她根本没有国师大人的能力。 她还太年轻! “急什么急啊。”姚依依冲底下喊了一嗓子,喊完连忙缩了回去,她拉着沈宴的袖子,安慰自己道:“才这么一会儿,哪能行?阿楹可厉害了,不能急不能急。” 沈宴的手轻轻搂住姚依依肩膀,他不善言辞,但会用行动告诉姚依依他的内心。 “别担心。” 淮南王妃眸中泪光闪烁,这是她的女儿,她的女儿啊…… 她是这么优秀,是这么耀眼,一如天上骄阳。 哪怕她错过了她的岁月,她也成长的很出色。 比谁都要出色。 终于,有人等的不耐烦,喊了:“请国师大人出来!” 白楹还太年轻,压根不能成事。 长的好看也没用。 除非长得好看还跟国师大人一样厉害。 不然怎么能让人心服口服? 有人开头,就会有第一个第二个。 哪怕梁王秦王等人的侍卫呵斥不准多话,也无法止住开始嘈杂的人群。 “国师大人能不能出来啊?” “再不下雨就要干旱了,地里头庄稼都死光了,再过几个月就是秋收,让我们吃什么啊?” “真是浪费时间,早知道有这功夫还不如在家睡觉。” “走吧走吧!” 声音越来越大,白楹当然也听见了。 越是这样她越不能急。 如果连她都慌了,那么底下人肯定更加生气。 她还不想被扔烂叶子臭鸡蛋啊! 丁元正要安慰白楹,忽然身体一动不动,她愣在原地,好半天抬手摸了摸脸,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姑,姑娘……好像,好像下雨了,有雨有雨落下来了就在,在我脸上。” 她感受到了!刚才有一滴水滴在她脸上! 白楹下意识想回头,忽然她也感觉到了有雨滴下来。 “……”真的下雨了。 云彩慢慢遮住了骄阳。 刚开始是一滴一滴地下,只有少部分人察觉到,后面慢慢慢慢雨势变大,人群中忽然爆发出欢呼声! 还是那群最先质疑白楹的人,他们一个个高兴的语无伦次,把白楹夸上了天。 “我就知道国师大人的眼光不会出错的!” “白姑娘好厉害!” “真的下雨了,真的下雨了!” “我在白姑娘看见了国师大人的影子,不愧是国师大人的继承人!” 白楹:“……” 不要把她当聋子啊靠! 所谓墙头草,随风两面倒。 她伸出手感受越大越大的雨,脸上展开真心的笑容:“皇上仁德,得天庇佑,天降甘霖,护我百姓!” 人群轰动! “皇上仁德,得天庇佑!” “天降甘霖,护我百姓!” 雨势凶猛,天空乌压压一片,像是要把挤压了一个月的雨水都倾泻下来。 丁元从喜悦中回神,正要拿出伞,就看见秦王撑伞走到白楹身后,低头说了一句什么,雨太大她没听清,然后就看见白楹回头一脸惊喜,朝傅南歧甜甜一笑。 生气!!! 傅南歧道:“我生气了。” 白楹甜甜撒娇:“大庭广众之下,你还来给我撑伞。” 傅南歧重复:“我生气了。” 白楹哎呀道:“不要生气啦,回头亲亲抱抱举高高,你想怎么牵手就怎么牵手,让你牵个够。” 傅南歧哼了一声,带着她往下走。 东临给傅云祁撑着伞,谁料后者忽然往一个方向大步而去。 “殿下!殿下!” 傅云祁挡在了白楹和傅南歧面前,他整个人都被雨淋湿了,脸色苍白,唇上无血色,看着很可怜。 “阿楹……” 白楹道:“雨势很大,殿下小心着凉。” 傅南歧拉下脸。 傅云祁轻声道:“男女有别,阿楹身边的丁元姑娘有伞,何必麻烦二皇兄?” 傅南歧道:“与你何干?” 丁元撑着伞过来,“姑娘。” 白楹走到她伞下,小声道:“阿元姐姐,有点冷。” 丁元道:“那我们快些回去吧。” 傅云祁道:“我送你们。” 傅南歧呵了一声,“男女有别?” 丁元道:“多谢两位殿下好意,国师塔有马车,丁元先送姑娘回去了。” 傅云祁脸色青白,东临赶上来给他撑伞,“秦王殿下。” 傅南歧冷冷地看着傅云祁,“我与她的事,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 傅云祁咬牙道:“二皇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阿楹尚在闺阁中,不是普通姑娘,二皇兄做出此等事情,是想毁了她名声吗?” 这话说的过于严重了。 不过就是撑个伞。 傅南歧冷冷一笑,“那正好。” 正好什么? 傅云祁颤抖着唇,“二皇兄是为了什么?” “与你何干?”傅南歧不欲与他多费口舌,说多了他要生气,生气了他要吃醋,吃醋了阿楹要不理他。 转身一刹那,傅云祁忽然道:“我是真心喜欢她的,和二皇兄不一样。” 傅南歧回头,伞下他神情阴冷,眼中迸射出了锐利的锋芒。 东临被他充满杀意的眼神震了一震。 傅云祁纹丝不动,他低声道:“如果是为了那个位子,大可不必。我什么都不要,只要阿楹。” 东临:“殿下!” 傅南歧盯着他,厌恶无比,他咬牙,心中戾气肆虐,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蹦出来,阴冷无比:“你、也、配?!” …… 今日大概是人人欢喜的一天。 因为白楹那句“皇帝仁德,天降甘霖”,皇帝龙心大悦,流水一般的赏赐送到景玉宫,太后直夸白楹“有福气”,上行下效,加上今天的事情,底下人自然也就认识了白楹。 白楹本就在世家中小有名气,如今更加,几乎没人不知道她了。 她也算靠“本事”让别人记住了她。 福气也是一种本事哇。 时隔一月有余降下甘霖,上位者高兴,百姓也高兴。 一场雨带走了所有压抑和燥闷,一时间人人欢畅,颂扬皇帝,夸赞白楹。 文人们写诗,纪念今日国师大人亲传弟子祈雨场面。 一波三折,惊心动魄。 好在最后真的下雨了。 宫里宫外都沉浸在轻松愉快的气氛中,唯独祁郡王府上,御医彻夜难眠,守在塌前。 “殿下为何还是高烧不退?” “方太医,您的药何时才能见效?” 东临如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主子要是出点什么事,他也不用活着了。 方太医道:“这恐怕是心病啊。” 傅云祁烧的满面通红,神志不清,但在这种迷糊的状态下,他的嘴里都还在念着“阿楹,阿楹……” 东临咬牙恨道:“秦王欺人太甚!” 第320章 血亏 傅云祁烧了整整一个晚上,太医侍从也陪着守在床榻边睁着眼醒到天亮,期间等待药性发挥的时候,听着床榻上的少年烧的稀里糊涂,嘴里念着一个姑娘名字。 方太医在心里轻叹,皇室中也能出这么一个情种,真是难能可贵。 东临上前探了探傅云祁的额头,喜形于色:“方太医,殿下退烧了!” 方太医抚了抚须,笑道:“退烧了便好,接下来按照医嘱再服几次药就没什么大碍了。” 东临抱拳作揖:“多谢太医。” “……东临。”床榻上的人慢慢睁开眼,开口嘶哑,他喊了一声东临,口干舌燥,“水。” 东临连忙扶傅云祁坐起来,拿了水给他。 “殿下,您觉得怎么样?” “好多了。”傅云祁面色苍白,先朝方太医道了谢,让人护送方太医回去,才问东临,“母妃还不知道我病了吧?” 东临道:“属下瞒着贵妃娘娘把方太医请来的,贵妃娘娘应该还不知道。” 傅云祁点了点头,“那就好。” 他身后靠着软枕,眉宇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郁气,傅云祁疲惫地闭眼,脑海里回放着傅南歧给白楹撑伞,白楹笑容甜蜜的画面。 他低喃道:“阿楹……” 她不喜欢他,要和他保持距离。 那么傅南歧呢? 为什么,她没有和傅南歧保持距离? 东临暗自皱眉,道:“殿下,今日您可还要去上朝?” 傅云祁睁眼,“不去的话,母妃定然要知晓昨日的事情。” 东临忽然单膝跪下,“殿下!请听属下一言。天涯何处无芳草,殿下和白姑娘有缘无分,又何必强求?若是殿下无法打动白姑娘,殿下莫非就准备一个人度过余生了吗?” 傅云祁到底是青年小伙,虽然高烧一场,但恢复起来也很快。他穿戴整齐,洗漱过后,目光落在还跪在地上的东临身上。 傅云祁眼神复杂,垂首敛眸,想着白楹的笑靥,那是他一生中见过最鲜活的画卷,最美丽的风景。 “天涯何处无芳草……”他轻轻念着这句话,嗓音还有点儿微哑,“可我只喜欢阿楹一个,只想娶她为妻,只想和她共度余生。” 东临急声道:“殿下未来是要登大宝……岂能只有一个妻子?” 傅云祁轻轻一笑,眼睛中透出温柔的光,“所以,我从来没有想过那些东西。” “我想要的,只是一个阿楹。” 从那个寒冷的夜晚,舒嬷嬷牵着她的手走进大殿开始,她就住进了他心里。 东临大骇,“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她……” “我知道。”傅云祁以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郑重道,“母妃是母妃,我是我,你若忠于母妃,便去母妃哪里。” 东临心下一慌,磕头道:“属下是殿下的人,只忠于殿下!” “那就听我的,尊重我的意愿。” …… 白楹祈雨太成功,事后回想起来都有些不可思议。 “我好像什么也没做,只是诚心祈祷老天降雨,没想到真的下雨了……师父是不是卜算过,昨日肯定会下雨的?”白楹跟在轻风屁股后面,追问个不停,“轻风姐姐,轻风姐姐,师父有没有和你说过呀?” 轻风忙得脚不沾地,无法应对白楹,她把白楹推出去:“阿楹乖,去问大人吧,大人兴许现下空了,一定会为你解惑,去吧。” 啪一下门就关上,把白楹拦在了外面。 白楹挠挠头,跑去了书阁。 如轻风所说,国师大人此刻还真的有空,他背对着书桌似乎在翻阅着书籍,一改往日作风,没有痴迷潜心研究他的宝贝丹方。 门开着,白楹敲了敲,“师父?” 没回应。 白楹又喊了一声:“师父?” “阿楹?”国师大人的声音传出来,“进来吧。” 白楹迫不及待进去,她越想越不对劲,如果不问个明白她一定会被憋死,“师父,我有一事不明,想请师父为我解惑。” 国师大人转过身来,外头照射进来的晨光洒在他身上,为白袍镀上一层金光,让国师大人的侧脸看上去比平时柔和。 国师大人虽然不通俗事,但对唯一的亲传弟子是好到没话说。 尤其是徒弟聪明勤奋又好学,让他更满意了,此刻国师大人也以为白楹遇上了玄术或是医术上的难题,他温和道:“阿楹有什么不明白的?” 白楹道:“昨日祈雨……真的是因为我才下雨的吗?还是师父早就卜算到了昨日一定会下雨,不然师父为什么要我那个时候祈雨?” 国师大人被白楹一连串的问题弄的皱起眉头。 他问道:“阿楹是不相信自己,还是不相信师父?” 白楹迟疑道:“只是觉得,有些巧合……” 国师大人其实也在纠结,要不要把真相告诉白楹,但看见白楹迷茫的神色时,这点纠结瞬间化为乌有,国师大人道:“阿楹,师父之前说过,你的命格特殊,是身负大气运的人,得天眷顾,所以……” 所以什么? 国师大人衣袖里的食指动了动,语气有点虚:“所以……其实不是你天赋超群,而是气运护身,福气使然,只要你走了流程,不管怎么样,老天都会下雨的。” exm??? 白楹:“所以师父的意思是,哪怕我什么都不学……” 国师大人正色道:“自然是要学的。” 白楹呵呵。 国师大人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叹了口气,头一次有了愁人的情绪。 白楹道:“我明白师父的意思了。” 国师大人神情一松,便听见白楹道:“那么师父,我是不是可以消极怠工,混吃等死,做一条快乐的咸鱼啊?” 国师大人懵了一懵,不明白咸鱼什么意思,但他听到“消极怠工,混吃等死”八个字,便严肃道:“不可以。” “身负大气运,受天眷顾,福泽深厚,并不代表什么都不做就能拥有一切。”国师大人苦口婆心。 养孩子好累,教孩子更累。 国师大人也想消极怠工了。 白楹摸了摸鼻子,“我知道了。” 道理她已经懂了,就是觉得挺不可思议的。而且她想到一件事情,如果她和傅南歧命格相同,那么她那些好运气……是她自己的吧! 草!一想到这个白楹瞬间就不好了。 国师大人看着小徒弟生无可恋地走出去,有点担忧。 不过,他可是准备把所有东西都交给她的,再怎么样,也不能混吃等死,消极怠工啊。 还是等阿楹自己想通吧。 国师大人的目光重新落在他记载的手札上,聚精会神看起来。 白楹感觉亏了,非常亏,亏的血本无归! 如果那些好运都是因为她本身,她为什么还要去抱傅南歧大腿在他手底下忍辱负重啊! 白楹只要一想到从前对傅南歧诌媚讨好的自己,就恨不得回到那时候掐死她。 她甚至暗搓搓地想,说不定傅南歧还有蹭到她的福气呢! 啊—— 好亏! 白楹难受的午饭都少吃了半碗。 “姑娘,您不多吃点,回头长不高了。”丁元不明所以,但还是记得白楹心心念念要长高的事情。 白楹现在大概有一六四,穿了鞋有一六六,她希望今年能有一六八! “……”为了这个宏伟目标,白楹硬生生逼自己又吃了满满一大碗。 祈雨事情一过,白楹的时间和之前相较就宽松了许多。 不过她还是四点一线过日子。 为了打消傅南歧的某些心思,白楹是逮着机会就给他灌输一些东西,希望潜移默化之下能对他有点改变。 不过有时候讲着讲着,就容易被他捞到怀里亲的喘不过气来。 果然是狗男人! 白楹摸了摸被他亲肿的嘴巴,气急败坏,“我下次再也不出来了!” 傅南歧神情既满足又愉悦,并未把白楹的话放在心上,他禁锢着白楹,不让她从自己腿上下去。 白楹捂住胸口深呼吸,不让自己生气:“不能生气,不能生气,生气会变老,生气会变老,不能生气,不能生气,生气会变老。” 她念了好几遍,才把火气压下去。 傅南歧抓着她的手,轻轻揉捏,像对待什么珍宝一样,爱不释手,偶尔将脑袋压在她颈肩,嗓音含着几分笑意,低低唤她:“阿楹,阿楹。” 白楹:我可去你麻的吧。 可惜她现在不能仗着傅南歧感情一片空白欺负他了。 她以前亲他,他会脸红耳朵红脖子红。 现在?呵呵。 她不亲他,他都能主动凑上来。 要是亲他?就只有被他得寸进尺掠夺所有的下场。 白楹耸了耸肩,后者识情识趣地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耳垂,欣赏着那抹赤红从耳垂蔓延到她的耳朵根,才噙着笑慢悠悠挪开脑袋。 白楹:啊这个狗男人!!! 白楹想扳回一局,奈何傅南歧好像不经意间打开了什么开关,有时候说起情话来比她还六。 握了颗大草! 感觉感觉家庭地位难保! 第321章 干吃 待机时间过长的盛夏终于被凉秋取代,与以往不同,白楹这次紧跟大家脚步,没有提前穿上她的厚袄子! 啊~果然身体好,比什么都强。 “姑娘,桂花糖糕做好了。”脚步声和女子声音同时响起。 白楹从书里抬起头,一盘香软可口的糕点闯入视线,她满脸惊喜接过来,“阿元姐姐,你不是出去了吗?这么快就回来啦。” 丁元苦笑道:“说起来有些丢人,轻风姑娘派我去采购药材,但我有几味药不太熟悉,故此回来想请教一下姑娘。” 之前说过,国师塔的人各司其职,都有自己该干的事情,没有一个是闲人,就连之前暗中保护白楹的丁卯等人,都因为她的逐渐长大,而回到自己的岗位。 昨日采购药材供国师大人炼药的人不慎扭伤了腰,这个活就空了下来,轻风思来想去决定让丁元先替补上,谁料丁元虽然懂点皮毛,但并未认全所有药材,今日才出去没一会儿,又回来求助了。 白楹快速吃完半盘子的桂花糖糕,擦了擦嘴巴,道:“我跟你去吧,阿元姐姐。” 丁元忙摆手,“不行不行,姑娘还要读书……您就教我那几种药材的特征就好了。” 这让她怎么教? 白楹哭笑不得,可惜这个时代没有彩绘图,不然一本中草药图鉴,哪怕菜鸡都能认出来。 “阿元姐姐,没关系的,我现在空着呢。” 丁元犹豫了一下,最终因为担心做不好事情给轻风添麻烦,而同意带上白楹。 白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说:“阿元姐姐你等我一下,我换身衣服,马上就好。” 一刻钟后,白楹穿着男装走了出来。 丁元瞠目结舌:“姑娘,您这是做什么?” 她还以为白楹只是想把自己打扮的低调一些,毕竟自从祈雨成功后,她们上街去买串糖葫芦就能认出来,面对热情淳朴的百姓,有时候也是很头疼的。 可她万万没想到白楹竟然换了男装! 不对! 丁元哆哆嗦嗦道:“姑,姑娘……您这身衣裳,是从哪儿来的?” 白楹眨了眨右眼,企图撒娇卖萌蒙混过关:“是别人送的啦。” 好的,这个别人不用说都知道是谁了。 丁元:她更讨厌秦王了! 白楹又用仅有的一点胭脂水粉抹在脸上,擦擦拍拍好一会儿,终于完工。 她闭着眼仰头给丁元看,“阿元姐姐,你帮我看看,哪里还需要抹点吗?” 丁元忍不住笑道:“可以了,姑娘只要再高一些,更像翩翩少年郎了。” 白楹说:“也不用太高,有个七尺就够啦!” 丁元:“这还不高!!!” 白楹小声哔哔:“谁让他这么高……” 丁元哼了一声,非常有意见:“我给姑娘弄一弄发髻吧。” 既然姑娘想穿男装出去,头发自然不能是姑娘家的发髻。 白楹委屈对手指,心想还不是怪傅南歧,要不是他不想让别人看见她穿娇嫩的衣裙,她至于被逼着穿男装吗? 她才没有那种穿男装去逛青楼的想法,她只想做一个又甜又乖的少女呀! 不稳住这个人设,她怎么对得起她这张极具欺骗性的脸? 至于化妆,她也是琢磨了好久,实验了好久才捣鼓出来的。 虽然这个时候的化妆产品没有现代丰富多彩,但勉勉强强也够用了。只要把眉毛修一修,画一画,再擦点粉弄出点棱角,掩盖住少女的柔美,哪怕不能完完全全像个少年,但也能达到雌雄莫辩的地步。 这就够了。 丁元笑道:“姑娘再变一变,说不定连我都认不出姑娘了。” 白楹认同地点头,如果化妆产品种类再多一点,她就能把自己变成一个翩翩美少年,模样和现在的自己大相径庭。 毕竟化妆术的神奇向来令人心服口服。 国师塔采购药材的地方就只有那几个铺子,铺子的主人都是早些年被国师大人伸出援手救过命的,轻风做事稳妥,她出面把价格谈了下来,再加上救命之恩,可以保证采购的药材不会被人泄露出去。 丁元还是很愧疚:“麻烦姑娘了。” 白楹道:“轻风姐姐跟我这么客气,我会很难过的。” “是。”丁元抿唇一笑,能遇见姑娘,是她和哥哥这辈子最大的幸事。 白楹的书不是白看的,在丁元看来费脑筋的药材,她进药材铺子只扫了一眼,便手指点了点,声音清越,介于男女之间,虽然不阳刚,但也不至于被人一听就知道是女孩子的声音:“这个,这个,那个,还有最边上的药斗里的药材,我们都要了。” 铺子管事笑道:“马上给您包好。” 丁元虚心求教:“公子,这些药材叫什么啊?” 她只知道要买什么药材,但好几个不认识,又不想问铺子里的管事,免得让人觉得国师塔的人连这点东西都不认识,轻视了国师塔,故此回去找白楹。 “这个是槲寄生,这个是玄参,玄参味道很重,这个是厚朴,卷起来的。” 丁元指了指一味药,“公子,这个红红的,一粒粒的,是什么呀?” 白楹笑道:“枸杞,干吃很好吃。” 丁元受教,她还有很多该学习的地方,姑娘都这么用功,她自然得像姑娘学习,好好上进才是。 管事让人把药材一一包好,丁元接过,因为数量多,她分好几趟放到马车后头。 等所有草药药材都放完,丁元忽然发现白楹嘴里嚼着什么,她不由得一愣,“公子,您在吃什么呀?” 白楹张开掌心,白嫩的手掌上躺着几颗枸杞,她嘻嘻笑道:“有一点甜,挺好吃的。” 丁元:“……” 她家姑娘是有多爱吃甜食啊。 连药都不肯放过! 丁元付了银子,便问白楹:“姑娘,还有几味药是只有其他铺子有的,您等会儿就坐在马车里吧,我下去买就好了。” 白楹乖乖点头:“那我等你。” 丁元笑着点头,她家姑娘真乖! 等丁元买好,回来一看白楹果然坐在马车里,连坐姿都没改变。 她想着反正白楹身体已经好了,就爽快了一次:“姑娘,我们去买你最爱的糖人吧。” 白楹伸出两根手指,“要两个!” 丁元:“……” 白楹嘿嘿笑,大概得寸进尺是会传染的吧。 逛了一圈,白楹带着两个分量很足的糖人回去。 “好吃。”她一脸的满足。 于是,之后几次采购药材,丁元都不得不带上黏人的白楹。 丁元道:“姑娘,您想吃什么说一声我一定会给您带回去的,您何必跑一趟呢。” 白楹心想跟来的话能吃一份打包一份,待在国师塔,丁元每次带回来的分量就只有一点点,塞牙缝都不够。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要选前者哇! 面上还得甜甜说:“我就想陪陪阿元姐姐。” 虚伪,做人不要太虚伪! 丁元用一种看穿了一切的眼神看着白楹,看的后者心虚低下头抠衣服上的花纹。 丁元妥协:“好吧。” 她拦不住一买就买好多甜滋滋糕点的白楹,只能祈求国师大人再多给白楹加重课量,让姑娘忙一些吧,不然再这么没有节制地吃下去,肯定要蛀牙的! 白楹什么都好,就是看见甜食挪不开眼。 “阿元姐姐!今天可以买两根糖葫芦吗?” 丁元说:“可以说不可以吗?” 白楹松了口气,得意道:“还好我有带银子。” 丁元:“……买买买!” 白楹满载而归,抱着丁元的手臂,说:“阿元姐姐,我下次不出来啦~” 丁元惆怅:“姑娘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身体好了之后的白楹,就跟脱缰的野马,拉也拉不回。 她还给自己找了理由:“我这是把前面十几年没吃的都吃回来。” 过了四六日,白楹又厚着脸皮跟在丁元屁股后面,“阿元姐姐,画画昨日信里说有条街坊里藏了一家糕点做的特别好吃的铺子!我们去看看吧。” 她昨天又出去跟傅南歧约会了,丁元心有怨念,“姑娘怎么不让那位给您买?” 就知道磨她! 白楹抱怨道:“他可小气了。”又亲亲热热去搭丁元的肩膀,她长的很快,每隔一段时间衣服尺寸就得改,就好像之前被毒素压住的营养一下子爆发,照这样下去,一米七或许真的不是梦。 白楹讨好道:“还是阿元姐姐最好了。” 丁元看着她修饰过后面冠若玉的容貌,不仅脸一红,“姑娘!” 白楹还没意识到丁元看她这张脸看脸红了,还以为被自己气到了,正要松手,就听见丁元松口:“去,去买。姑娘想吃什么,今日一次性吃个够。” 白楹重重点头,狠下决心:“下次真的不吃了!” 信你个鬼哦! 丁元满脸不信任,眼中却倾泻出笑意。 白楹边走边说:“轻风姐姐最近忙得连人人影都瞧不见,会不会把身子累坏了?阿元姐姐,我们等会儿买只老母鸡今晚炖鸡汤给轻风姐姐喝吧?” 丁元沉默了一下,点头应好。 姑娘还不知道轻风姑娘是有意躲着她。 好像是有关于姑娘的身世。 第322章 夏霞 白楹的身高快赶上丁元,两人站在一起就跟俊俏公子带着房内管事的大丫头出来,分外引人注目。 白楹邀功道:“阿元姐姐,你说我是不是很有先见之明?” 知道给自己画个妆,修一修容,这样就不会被人人出来啦。 丁元失笑,点头:“公子很聪明!” 只要白楹穿了男装,她就很自觉喊白楹公子。 采购好药材,丁元便陪着白楹步行走去那条偏僻的巷子。因为秦画也喜欢吃甜食,所以哪怕这家糕点铺子位置这么偏僻,也让她给挖了出来。 据信里说,能找到这家模样精致小巧,香甜可口,入口即化的糕点铺子,她的夫君宋书出力很多。 一对比傅南歧不让她多吃的行为,白楹瞬间化身柠檬精。 更气人的是,傅南歧不让她多吃的原因,不是为了她身体好,而是他说—— 【你只能喜欢我。】 白楹心想这人怕不是有病吧。 竟然小心眼到和甜食争风吃醋! 白楹每天都有一万个冲动想活埋男朋友。 “姑娘,秦三姑娘说的是这家吗?”丁元出声问道。 白楹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去,紧闭的门口有两盆兰花,“对!” 丁元上前敲门,好半天才有人开了一道缝,是个顶着鸡窝头的女子,衣衫不整,打着哈欠:“没看见关门吗?” 丁元:“……” 她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女子。 白楹露出了纯天然无害的笑容:“姐姐,今天有糕点卖吗?” 女子的目光落在白楹身上,惺忪的眼睛眼睛一亮,“好俊一男的。” 不对,“你是女的?!” 女子看着白楹的脖子,没有喉结! 草!骗子! 她气呼呼道:“不卖!” 正当她要关门的时候,白楹快速把手给伸.进去,阻拦道:“诶诶诶别关!有话好好说嘛!是女的怎么了,女的就不能买糕点了吗?” 女子一脸烦躁,脱口而出道:“老子还没睡醒,瞎比比什么?” 白楹:“???” 丁元一言难尽看着这个女子,小声道:“姑娘……我们还是走吧。” 她从未见过如此粗鄙不堪的女子,要是把姑娘带坏了怎么办? 白楹没动,半个身子在门内,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姐妹?” 丁元:“……”她家姑娘怎么能堕.落到这种地步?! 竟然为了点糕点喊这种人姐妹?! 丁元仿佛听到了什么破碎的声音。 啊—— 是她的心。 她没注意到那女子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古怪。 她张了张嘴,松开手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不是,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还有老乡?” 白楹趁机整个人都站进去,一进去,她就闻到了熟悉的香味……是鸡蛋糕的味道! 于是白楹疯狂点头:“老乡老乡。” 女子看了一眼丁元,后者一脸懵逼,“姑娘,什么老乡?” 白楹小声哔哔:“我在套近乎呢。” 女子被戳中笑点,她又打了个哈欠:“进来吧。” 白楹跑过去跟她肩并肩走,笑嘻嘻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泪汪汪你麻呢。”女子就问了一句,“你知道怎么能回去不?” 白楹摇头,“不知道。” 女子叹了口气,也不顾她们目光,直接躺到了摇椅上,身上盖了块毛毯,她生无可恋道:“你走吧。” 白楹:“别呀。” “糕点在外面,想吃自己拿。” 白楹:“好嘞。” 既然老乡都这么说了,白楹也就不客气啦。 她吃了个半饱,瞧见丁元如遭雷劈的神情,忙道:“阿元姐姐,我和这位姐姐一见如故,不然……你先回去?” 丁元怎么可能放心让她和一个这样放浪形骸的女子待在一起? “姑娘,我们回去吧。”丁元放下一块碎银。 女子困的不想睁眼,“干嘛呀,又不会把你家姑娘吃了。” 丁元:“……” 白楹软磨硬泡外加保证很快回来,才让丁元一步三回头离开。 丁元一走,白楹立马急吼吼道:“有没有奶油有没有奶油姐妹?想吃雪媚娘和泡芙!” 女子爆了个粗口,睁开眼:“就这破地方你还想吃雪媚娘?想屁吃!” 白楹嘤嘤嘤。 女子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坐起来:“我试了好几次了,弄不出奶油。” “你以前是做烘焙的啊?”白楹问。 “是。”女子有气无力地回,“你呢?” 白楹咬了口糕点,“外科医生。” “你什么时候来的?” “好几年前了,我看回不去了。” 女子道:“我前两个月来的。” 两人互通姓名后又分享了一下.身份,女子道:“老子要身材有身材,要钱有钱,房子都快要买了,一觉醒来竟然到了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没网没手机,让人怎么活?” 白楹深有体会,“我已经把支付密码手机密码这些都忘了差不多了。” 夏霞抓狂:“啊啊啊!关键是老子盯上了一个贼帅的男的!还没下手就来了这儿,他要是被其他女的先下手为强老子真的要气死了气死了!!!” 白楹立马道:“还好我以前单身。” “现在不单身了?” 白楹得意地挺起胸膛:“我有狗了。” 夏霞知道了白楹身份后有点好奇,“谁啊?” 没听说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跟哪个男的走的近啊。 当然,也可能是夏霞消息闭塞的缘故。 白楹笑嘻嘻道:“秦王,我男朋友可帅了!” 夏霞露出恶寒的表情,“你是不是霸道王爷爱上我的小说看多了?竟然会和皇帝儿子搞到一起去。” 白楹瞪大眼睛,咬牙道:“我男朋友和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你懂什么?” 夏霞:“门就在那,恕不远送。” 白楹:“别啊,好不容易看见了老乡,你怎么一点都不激动的。” 夏霞冷笑:“回不去老子激动个屁,还有,你激动是看上了那些糕点,不是因为老子。” 白楹很久很久都没听过一口一个老子的这种话了,她有点不舒服,但鉴于两人今天才认识,她不好说什么。 而且夏霞说的话都是大实话,白楹摸了摸鼻子,“我又不白吃。” 夏霞哈欠连天:“赶紧拿了东西走人,我还要补觉。” “好滴!” 白楹正要走,夏霞叫住她,“诶,你有空来坐坐吧。” 白楹笑道:“却之不恭。” 夏霞重新闭上眼,“把门给老子关好。” “好嘞。” 白楹拿着打包好的糕点高高兴兴走出去,她一边走一边感叹,真没想到秦画信里赞不绝口说惊为天人的糕点是老乡做的。 说来惭愧,她第一反应竟然是可惜老乡不是带家当穿越,这样奶油打蛋器什么的不就都有了。 当然这种话她很有比数的没有说出来,老乡看上去很暴躁,她怕挨打。 虽然身体好了,但她没有武功,她还跑不快,被逮住了妥妥要抽死的节奏! 正当白楹想东想西的时候,她看见两三个壮汉扯着一个姑娘往更偏僻无人的巷子深处走去。 “快,快把她拖过来!” “还不老实?还不老实就再打!” “诶,打破脸,等会儿哪能爽快?” 白楹听见一阵淫笑,“得了吧,这还是个处呢,不用脸光靠身体就能让咱哥几个爽快死了。” “放开……放开我!”姑娘挣扎着,头发被其中一个壮汉揪着,她发出痛苦的惨叫,眼泪控制不住往下流。 她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出来买本书就被打晕带到这儿,婢女呢?家丁呢?她察觉到有大手摩擦着她的腰意图往上撕扯衣服,她奋力咬住了捂住她嘶喊的手,手汗的臭味让她作呕,几乎下一秒吃痛声响起,“啪”一下她被扇了个耳光! 脸颊火辣辣的疼,她从来没被人打过! 被壮汉狠狠摔在地上,她浑身都在疼,眼看三个面貌丑陋,凶神恶煞的壮汉一步一步走进,眼神淫邪,肆意打量着她的身体,恐惧如附骨之疽爬满全身,她止不住哆嗦。 “别过来……别过来!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别过来……不要过来……” 她哭着抱紧自己,双腿没有一点力气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哀求。 “你们要什么,我爹,我爹爹有银子,你们要多少都可以……别过来,别过来……啊!” 头发被提了起来,少女疼的眼前一花,她自小被爹爹当做掌上明珠娇宠长大,从未受过一丁点儿的委屈和苦楚,今日怕是在劫难逃…… “哈哈哈谁要你的银子?” “我们奉命办事,你若是识相吃就好好伺候我们哥儿几个,省得挨打。” “少废话!动手!” 一人按住少女,一人扯着她的头发,一人开始撕扯她的衣裳。 “撕拉——” 他们哈哈大笑,从这个娇滴滴的少女身上找到了凌虐的快感。 衣服撕扯成碎片,只差里面那件肚兜。 少女赤在外面的手臂上满是被掐出来的青痕,脸颊红肿,头发凌乱,她崩溃大叫,只觉得人生黑暗……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为什么?! “畜.生!”咬牙切齿的声音忽然响起,几个壮汉手下动作一停,齐齐往后看去。 第323章 潆悦 面冠如玉的少年和衣衫凌乱的女子肩并肩站在一起,两人神色一致,皆是冰雪覆盖。 “呸!什么玩意儿?少管闲事……”其中一个壮汉啐了一声,正要威胁赶人,被同伴阻止。 同伴脸上挂着淫邪的笑,下流的眼神将少年自上而下来回打量,他道:“去不了清风阁,这个小子,倒也可以玩玩。” 揪着少女头发的那人松了手,不怀好意地朝白楹和夏霞走过去。 “既然来了,干脆就一起陪哥几个爽一爽!” 省得到时候说出去,这个臭丫头名声坏了不要紧,本来就是要让她身败名裂,但他们哥几个儿可不能再被送进大牢! 壮汉伸出手意图捏住白楹下巴,还没得逞,便眼前一花,粗壮的手臂就被硬生生扭断! 夏霞一脚踹在他脐下三寸位置,将人踹翻在地捂着裤裆发出凄惨叫声。 “什么狗几把玩意儿?敢在老子面前猖狂?不知道老子跆拳道黑段?” 白楹道:“还有两个人。” 话音刚落,另外两个壮汉就心生杀意站起身面露凶恶朝白楹她们走过来。 夏霞扭了扭手腕,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眼下青黑证明她还没睡醒,此刻脾气暴躁到极点,她道:“让老子教这群牲口做人。” 换做平时,白楹或许还会狗腿地奉上一句——“爸爸威武!” 但现在? 她冷冷扫视一眼被夏霞撂倒在地的两个壮汉,未免有人听到这边动静走过来,迅速解开外衫把曲潆悦包裹起来。 后者脸色惨白,一面被扇的红肿,满脸泪痕,眼睛哭的又红又肿,惊惧绝望的神色尚未从她脸上消失,她抱着双膝,像是得了失魂之症,嗓音破碎沙哑嘴里还在念着“走开,不要碰我,求求你们……不要碰我……”这类话。 白楹一颗心像被放在油锅里炸,她只恨自己没有快点,再快一点带着夏霞赶到。 “别怕,别怕。”她抱住曲潆悦,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轻声道,“别怕,没事了,没事了,那群畜.生再也做不了事了,下半辈子只会在牢狱之中度过。” 曲潆悦眼中忽然迸发出惊人的恨意,她揪住白楹的衣服,眼泪滚落,声音破碎,她道:“我要……我要他们……死!” 夏霞无所谓,反正她踢烂了他们那玩意儿,“朝代不同,以你的身份,弄死三个人算什么?” 补刀必须由白楹来补,夏霞只是一个父母早亡的女子,除了继承了大把的财富,其他什么都没有。 但白楹不一样,她靠山多如繁星,随便拎一个出来就能保她无恙,况且她又不是杀害无辜之人,这三个渣滓,罪有余辜好吗? 白楹是有点想弄死他们的,但她从来没杀过人……短暂的犹豫在怀里少女啜泣哀求中迅速坚定起来。 白楹低声道:“别哭了,我帮你杀了他们。” 夏霞道:“你可别有心理负担啊,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可没有心理医生。” 白楹把自己宽松的外衫给曲潆悦包裹得严严实实后,才慢慢起身拿出一柄毫不起眼的匕首。 这还是傅南歧给她的,生怕她会遇上什么危险,给她防身用的。 “兹——” 匕首出鞘,寒光闪烁。 夏霞打了个哈欠,眯着眼道:“好锋利的刀,削铁如泥恐怕不在话下。” 白楹笑了,笑意不达眼底:“是啊,可惜要被这几个畜.生的肮脏血液玷污了。” 被夏霞废了命.根子倒在地上哀嚎不断的三个壮汉看见白楹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恐惧战胜了一切,哪怕命.根子没了,他们还是想活啊! “救命,救命——” 夏霞:“……” 她不由得后退几步,面露嫌恶之色:“惊呆老子钛合金狗眼。” 这几个杂碎竟然还喊救命? 真是要笑死个爹了! 呸,这群玩意儿要是她儿子?她能立刻马上在他们出生的时候活活给溺死在尿桶中! 恶心! 白楹居高临下看着他们,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冷漠,她恨所有欺辱女性的渣滓,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 这股恨意支撑着白楹微微颤抖的手,以一种决绝的速度往下刺去—— “啊啊啊!”另外两个发出尖叫。 他们还不想死啊! 亲眼目睹兄弟的死亡,另外两个壮汉走投无路,忍着撕心裂肺的疼痛爬起来跪地磕头,痛哭流涕求饶:“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啊……我们哥俩也是奉命办事,是,是这姑娘的家人要求的啊!公子,公子饶了我们吧,我们以后定当痛改前非……再,再也不做这种勾当了……饶命,饶命啊!” 白楹勾起唇角,“饶命?” 见状有戏,两人磕头磕的越发起劲。 白楹欣赏够了才慢慢开口,轻声笑道:“本来该是官府管的,但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所以……死吧。” 她轻描淡写一句话,哪怕没有学过武功,但手起刀落,刺穿心脏,简单又血腥的行为干脆利落,由她做出来,竟也优美无比,令人赏心悦目。 夏霞拍了拍额头,觉得自己真是昏了头了,怕不是困的脑子糊涂,竟然会觉得杀人会有美感。 白楹回头,发现曲潆悦双眼呆滞,似被吓坏了,又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可别有什么心理阴影,夏霞说的那句话一点很对,这个地方可没有心理医生能开解的。 白楹蹲下.身拍了拍曲潆悦的后背,“没事了,他们……已经被我弄死了。等会儿我带你换身衣服,再送你回家……” 话还没说完,曲潆悦就扑到白楹怀里崩溃大哭,像是要把所有愤恨,悲伤,绝望,痛苦都倾泻出来。 她差点……差点就要被他们…… 她哭的悲伤又绝望,揪着白楹的衣服像溺水的人扯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如幼兽在绝望悲鸣,声声泣血,痛苦不堪。 “啊……”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白楹心有不忍,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像那种没事了没事了不要哭了的屁话,一点用处都没有,更像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白楹只能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给她一点鼓励,“我帮你报仇了,他们死有余辜,你不要有负担。” 曲潆悦哭的差点晕厥过去,她断断续续地说:“谢……谢谢……你。” 谢谢你,在我坠落深渊之前,拉住了我的手。 白楹干巴巴说了一句“不用谢”。 “诶,你要不要让人过来收拾残局?”夏霞道,“反正你身边人多,老子累了,先回去补觉。” 要不是她也最痛恨这种畜.生,天塌了她都不想出来管闲事。 夏霞心肠硬,哪怕面对老乡也生不出太多的欢喜,除非老乡能带她回家。 曲潆悦从白楹怀里出来,哆哆嗦嗦地,也和夏霞说了一声谢谢。 白楹微微点头,“我来收拾残局,今日多谢你,回头再郑重道谢。” “免了,少来烦老子就行。”夏霞看不也看曲潆悦一眼,转身就走了。 她还要回去补觉呢! 白楹把匕首上的血迹抹在死人衣服上,擦干净了她才收起来贴.身放好,她做事情虽然有时候不太细致,但方才却无比冷静,哪怕杀了人,也注意着没让身上沾上一滴血。 这个时候还没有什么高科技的搜查技术,又托了这三个畜.生的福,选了这个一个偏僻寂静的巷子角落,一般情况下很少有人踏足,白楹只要别落在任何东西就不会被任何人知道。 她把曲潆悦被撕破的衣服也捡了起来,确认无误后,才整了整曲潆悦身上的男装,“你跟我出来,我先带你去个地方把衣服换了,回头再送你回家。” 救人救到底,总不好把这个姑娘扔在这自己走了。 白楹冷冷看了一眼地上逐渐失去温度的尸体,想着得让傅南歧派人过来毁尸灭迹才好,否则终究是个隐患。 白楹和丁元出来前是一辆马车坐人,一辆马车放药材,在白楹要求下丁元先坐在放药材的马车回去了,还有一辆丁和驾车等在外头。 看见白楹带着一个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少女过来,丁和难掩讶异,正要问,那个少女看见她身子抖了抖满脸惶恐不安,躲到了白楹身后。 白楹心一沉,果然还是对她心理造成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白楹先搀扶着曲潆悦上了马车,然后才道:“先别问,去那个庄子上。” 丁和从白楹身上闻到了一丝血腥味,只是不知道是白楹受伤了……还是其他人。 听白楹这么说,丁和只好压下满肚的疑问担忧,道:“是。” 曲潆悦抓着白楹的手臂,身体的颤抖还没控制下来。 她似乎没意识到自己把白楹的手抓疼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致我于死地?……便是我死了,爹爹也绝不会放过她们!” 白楹给她倒了一杯茶,“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若按照那个壮汉口中的话来说,买通他们对曲潆悦做这种事情的是她的家人。 真是双重打击啊。 白楹耐心道:“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你必须振作起来,知道吗?” 大概是她的声音太温柔,让曲潆悦一阵恍惚,她哆哆嗦嗦看向她,整个人就此跌入了她的眼眸中。 她的心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第324章 杀人 曲潆悦忽然想到自己最狼狈最不堪的一幕被她所见,羞耻如潮水般迅速涌来,将她淹没。 紧紧抓住白楹手臂的手蓦地一松,曲潆悦退到了马车角落,抱着双膝,眼眸中闪着破碎的泪光,她用力咬破了唇,眼泪不受控制地砸下来:“我好脏,我好脏……” “不脏。”白楹拿干净的帕子擦了擦她的脸,她马车里有伤药,她托着曲潆悦的下巴,轻柔地给她擦了消肿的药,“错的不是你,你很好,不要怪自己。” 她大概是她见过的最温柔的人。 曲潆悦眼中凝聚了泪水,她低下头慌忙擦拭,“对,对不起。” 白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该说对不起的是她,如果她能早一点赶到就好了。 她也可以少受一点苦。 不管是在哪,女孩子总是吃亏的的那一方。 白楹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坐过去揽住了曲潆悦的肩膀,后者僵了一下,仰头泪光闪烁看着她,随后扑到她怀里轻轻啜泣。 碰到这种事,一个十几岁大的女孩子又怎么可能冷静得了? 换在现代,也就是个刚上高中的小妹妹啊。 大概哭了有很长一会儿,曲潆悦才慢慢止住眼泪,想到了什么,她又慌慌张张从白楹怀里出来,脸颊上的红肿消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她脸很红,连带着脖子都被蔓延一片。 白楹一开始还不明所以,后面低头看了看自己,忽然想起来一个事情—— 我擦!她忘了自己穿着男装! 小妹妹不会以为她故意占她便宜吧? 白楹连忙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正当她要解释性别的时候,曲潆悦低着头轻声问:“可否……告知名讳?” “白……” 才说了一个字,马车就停了下来,茶色急急忙忙从庄子里出来迎接白楹,“您来了?可要去给殿下传个信儿?殿下现下应当还在宫里。” 白楹扶着曲潆悦下马车,一面给茶色使了个眼色让她别再说了,一面道:“带这位姑娘进去拿件衣服换换吧。” 茶色这才知道失言,她晦暗不明地看了曲潆悦一眼,嘴上应道:“是。” 心里却想此人可安全,若是知道了这个庄子是殿下的…… 茶色要带曲潆悦去沐浴换衣,曲潆悦却不肯,她拉着白楹的袖子,双眸惊慌失措,惶恐不安,她哀求道:“我,我不要……一个人。” 没确定这个人安全与否,茶色怎么能让她离白楹这么近呢? 她见白楹身穿男装,妆容发髻都是按照男子来的,便道:“这位姑娘,男女授受不亲,你跟奴婢来吧。” 曲潆悦脸色一白,慢慢松了手,没看白楹,她现在很害怕,生怕白楹认定她一个轻浮放荡的姑娘…… 茶色把曲潆悦送去客房沐浴,又按照白楹的吩咐给她拿了一套白楹放在这里没穿过的衣服过去,忙完这一切她才有时间到白楹这儿,“姑娘,此人?” 白楹把事情说了一遍。 茶色顿时严肃道:“姑娘怎么不早说,奴婢这就让人去把那几个畜.生扔城外乱葬岗去。” 说完匆匆起身,向白楹欠了欠身,“奴婢先告退。” 茶色一走,庄子上的老管家就来问白楹要不要去把傅南歧叫来,白楹想着哪敢儿见傅南歧啊?她摆手摇头,示意老管家下去。 白楹想一个人静静,但一静下来,脑海里就是杀人的片段。 身上的匕首似乎都变得滚烫灼人,像是要把她的衣服烫出一个洞,白楹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拿了出来放在石桌上,她定定地看着双手许久,方才捂住脸。 她……竟然……杀人了。 还是三杀。 天呐! 白楹敲了敲自己额头,等会儿把曲潆悦送回家,她得立刻马上回国师塔,和师父说这件事,静太妃那也要说……她现在有点慌。 大概是孤勇后遗症吧。 替天行道一时爽,事后慌慌张张。 白楹脑海里全是她杀人了杀人了的字幕,她感觉情绪被一双名为“暴戾”的大手掌控,像五指山一样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要命。 不过那种情况下,她除了解决掉那几个渣渣外,好像没有第二条路走。 夏霞是不会沾染人命的,她和白楹不过今天才认识,自然不会因为路见不平而冲昏头脑,白楹拜托她制服那三个壮汉在先,她不能还得寸进尺,否则夏霞要是觉得她是想把她当替罪羊,那就不好了。 再怎么说也是老乡,还是跆拳道黑段,甜品大师的老乡。 白楹也从来没想过报官这一条路。 要是报官,那必得闹的人尽皆知,对曲潆悦的名声有碍。 虽说看着是富贵人家的出来的,但往往都是这种人家注重名声的多一些,小姑娘本来就痛不欲生了,要是因为人言可畏,被逼的做出什么傻事……白楹真是太阳了狗了。 在当时的情况下,她也没想留着他们或者先把丁和叫来把他们带走处理。 “天呐……”白楹脑仁作疼,她现在觉得自己心里素质不是一般的强大。 虽然白楹说不必通知傅南歧,但老管家还是派人偷偷给傅南歧传了个信。 不过白楹心里记挂着事情,她等曲潆悦沐浴完换了衣服出来,便问她家住哪。 曲潆悦低声道:“将军府。” 将军府? 白楹皱眉:“你是曲将军的女儿?” 她记得,前几年她去过曲将军府上,被傅云岚和曲娉婷联合起来推到了池子里,然后为傅南歧所救的事情。 照这么说来,这位是曲将军的嫡出女儿,那么想害她的人,是曲娉婷和她的生母了? 白楹心思百转千回,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我送你回将军府。”她道。 曲潆悦迟疑着点了点头。 直到马车在将军府外停下,曲潆悦才憋不住问道:“你的名字……” 白楹干脆道:“姓白,单字一个楹。” 曲潆悦在心里念了两遍白楹的名字,只觉得有些熟悉,但也说不出哪里熟悉,她抿了抿唇,轻声问:“日后,还能再见吗?” 白楹笑道:“若是有缘,自会相见。” 她还赶着回去跟国师大人说事情呢,自然而然就忘了要说清性别,解释清楚。 曲潆悦也是心情复杂,一团乱,换做平时,她定能发现白楹的不同之处,比如喉结。 她怀揣着某些心思,下了马车,一步三回头,直到白楹的马车消失在视线中,才攥紧拳头,走进将军府。 将军府因为曲潆悦的走丢闹的人仰马翻,曲将军更是震怒非常。 直到外头小厮跌跌撞撞跑进来报喜—— “小姐回来了!” 跪在地上的曲娉婷心中顿时一喜。 怕是被凌辱得满是暧昧青痕,衣不蔽体回来的吧? …… “什么?!你杀人了!”轻风满脸震惊。 站在她身边的,是淮南王妃。 白楹咽了咽口水,下意识点头。 她本来是想找师父的,没想到师父出去了,她便来了轻风这里,因为屋子里比较暗,她没发现边上还站了一个人,一进去便先说了自己干的事。 等轻风猛地起身的时候,她才发现边上阴影处还站着一个淮南王妃。 淮南王妃为什么会在这??? 大概是轻风表情太过震惊,让白楹心里产生了一丝恐惧。 她讷讷道:“我,我闯祸了……” 轻风快步绕过书案上前把白楹看了个遍,发现白楹没受伤后,她猛地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听到这句话,淮南王妃脸上紧张的神色也收了起来。 她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过去,又怕白楹不喜。 她也知道自己来的唐突。 白楹低下头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除了抹去老乡的身份,其他全部和盘托出。 白楹不安地看着轻风,多年来的陪伴和照顾让她下意识依赖她,“轻风姐姐,我,我没控制住自己……对不起。” 看到女儿亲近旁人,哪怕这个人照顾了她好多年,淮南王妃的心也止不住抽痛。 几乎是片刻,轻风就想好了不下五个解决方案,她拍拍白楹的肩膀,宽慰道:“阿楹别怕,不过是除暴安良,那三人,便是你不动手,曲将军也会亲自宰了他们。” 淮南王妃终于找到了话题:“阿盈,那三人的尸体可处理好了?若是没有,我这就派人去解决干净。” 淮南王妃绝不会让她的女儿手上沾染上人命。 白楹小声说:“应该处理好了。”顿了顿,她垂首道,“是秦王的人帮忙处理的。” 轻风先是皱眉,后又松开,“既然秦王的人帮你做了,那阿楹更加不用担心了。” 淮南王妃还不知道自家女儿跟秦王有什么关系,她道:“阿盈,你日后出去,身边多带几个人吧。” 轻风赞同道:“是要多带几个人了。” 至少,杀人这种事情,可以有人干,而不需要白楹亲自动手。 轻风光是想想,就一阵后怕。 淮南王妃更心疼担心女儿会因此有什么阴影,想到这她不禁记恨上了曲将军府里的那个妾室和庶女。 若非她们作妖,她的女儿又怎么会被逼亲手杀人?! 淮南王妃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亲自查一查,她是不会放心的。 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绝不能留下一丝痕迹一点把柄。 淮南王妃告辞后,白楹忍不住问道:“轻风姐姐,王妃怎么来了?” 第325章 怨妇 淮南王妃怎么来了? 她按耐不住,又大约看出了轻风的态度,便试探着上门拜访,不曾想白楹跟丁元出去了,她就只好来探轻风口风,想知道她是不是查清楚白楹的身世。 淮南王妃一直都想认回白楹。 她总觉得自己女儿如今现状太委屈了。 轻风摒弃念头,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自然是来看阿楹的。” 白楹好奇道:“上次阿楹就想问了,国师塔的规矩不是不能让外人进来的吗?王妃这是第二次来了吧?” 轻风嘴角弧度一僵,她该怎么说,说已经查清楚,淮南王妃确实是阿楹的亲生母亲? 不行…… “淮南王妃与国师塔有缘。”思来想去,轻风扯出了这么一个理由,她看着白楹黑白分明的眼眸,笑道,“阿楹不喜欢她过来吗?” 白楹连忙摇头,“我只是怕坏了国师塔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才是活的。”轻风笑了笑,“我还有事儿要忙,阿楹还害怕吗?害怕的话,不如去霍家找怀阳郡主说说话?” 白楹实话实说:“害怕。” 轻风眼中满是心疼,她轻轻把白楹抱到了怀里,“不要怕,不过就是几个畜.生,阿楹做的很好。只是下次要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知道吗?” 白楹脑海里壮汉撕扯抽打曲潆悦场景和匕首刺下的画面交替,她喃喃道:“什么时候,女子可以不用这么弱小呢?” 世家贵女在闺阁中多学琴棋书画,只有少数几个长辈开明支持学点拳脚功夫保护自己的。 就如同今日的曲潆悦,父亲乃是手握数十万兵权的曲大将军,换在现代妥妥的红二代,不说有乃父之风,也该学点防身之术,可今日一看,她甚至还不如毒素缠身十多年的白楹。 轻风摸了摸白楹的后脑勺,温声道:“阿楹,世道如此,或许……只有等领头羊出现,女子才能从家宅的桎梏之中脱身。” 她微微一笑,话语藏了几分暗示意味:“世道对女子多苛刻,不过是因为上行下效,加之女子的价值没有被挖掘出来,世人目光,规矩约束,让女子无法做自己想做,想所有不敢想,但若有一日,有人打破了世人对女子印象,被困在内宅的女子们会不会改变对自己的认知?” “她们可以学武保护自己,可以抛头露面做生意,可以行走江湖快意恩仇,更可以……入朝为官,一展抱负。” 白楹猛地一抬头看向轻风,后者端着笑,“怎么这么大反应?”她揉了揉白楹的头发,“好了,去好好休息吧。” 白楹试探着问道:“轻风姐姐,这是师父的想法吗?” 国师大人? 轻风失笑,“大人向来不管这些事情。” 那就是轻风自己的想法了。 白楹只觉得耳边一震,胸膛心脏跳动的有力而……兴奋。 她抿了抿干涩的唇,唇角弧度不断扩大。 轻风笑道:“阿楹以为如何?” “大善!” …… 自从和轻风谈话之后,白楹便安心下来,每日抽出一点时间拜托丁卯教她学武。 丁卯刚开始不同意,怕伤了她身体,白楹磨了好几日,才答应下来。 按照白楹现在这个年纪其实已经错过了最好学武的阶段,但用她的话来说就是—— “你认为已经晚了,但只要从现在开始努力,那就还来得及。” 丁卯被她说动,加上白楹身体已经和常人无异,便硬下心肠严厉要求她。 每天必须扎马步,最少一个时辰,下盘要稳。这还只是入门,丁卯三番四次问过白楹要不要放弃,都被她拒绝了。 她有上辈子哥哥教的格斗,唯一差的只是这局身体素质被耽误多年跟不上。 就好比武侠小说中空有内力,却没学过一招半式的人,严格意义上只比入门武者厉害一点。 白楹真的下定决心想做一件事情,就不会更改,更不会后悔。 “真的想做成某件事,如果可以的话,就从现在开始,不是明天,不是下个月,就此刻,然后坚持。即使今天跟明天之间,也隔着很多意外,所以不要等。” 白楹心底压着一个念头,如果女子都能学习武艺,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这世上是不是就会少一些悲剧? 这个念头她从那天以后就没有说出来,她深知以现在的情况而言,这种想法太过不可思议,说白了就是妄想。 不过,妄想也不一定就是没有机会实现。 半个月下来,丁卯说什么,白楹做什么,哪怕额头汗珠如豆子大滚落,累的双腿酸疼,她也没说过要放弃。 国师大人知道白楹学武后,倒是挺支持的,他想的是,若是日后白楹要一个人出去解决雪灾,干旱,洪涝等天灾,身上还是需要点防身之术的。 就像国师大人,看着谪仙一样,但实际上放眼整个大煜,能打过他的,不超过三个人。 不然他也不敢在外面东跑西跑啊! 因为每天还要拿出几个时辰练武,国师大人还酌情减少了白楹的学习压力。 毕竟他也怕把唯一的亲传弟子逼太狠了罢.工不干。 所有人都没有意见,甚至林粟和姚依依两个人还被白楹带着也想学武,前者是想一朝变成武林高手打死霍时,后者则是从小心中藏着一个快意恩仇的江湖侠女梦。 白楹身边的人都对白楹的行为表示了支.持,唯独傅南歧,每天怨念无比,谁让白楹时间排的满满的,除了写信都很久不出来了。 他也知道了那日的事情,不用淮南王妃插手就把所有痕迹抹去,他这个人手段阴狠又小心眼,从宫中赶出来到庄子上白楹已经离开,便把所有火气都撒在那三具尸体身上,一块一块剁碎了喂狗还不算,还要让人去查家里人。 什么赌鬼弟弟,酒鬼父亲,这些垃圾货色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解决了! 谁让他们的亲人不长眼冲.撞了他心尖上的宝贝? 又过了十来日,白楹仍旧沉迷练武,哪怕傅南歧怎么不高兴也不出来,终于,傅南歧恼了。 白楹收到傅南歧信的时候,刚结束训练泡在木桶里舒缓酸痛的腿,她擦干身体穿秋衫,又是一日即将结束,她坐在床边按照记忆里哥哥教的方法给自己按摩,一套下来第二日就不会这么酸疼劳累。 丁元把傅南歧的信直接放在了她枕头边。 白楹翻开来,从第一个字开始看。 “啧。” 瞧瞧这怨妇一样的语气,竟然还威胁她再不出来,就永远不要出来了。 白楹吸了口气,看了眼外面,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 她立马做出选择,写了封信回过去。 傅南歧看到信是什么反应暂且不提,白楹想着反正明天要见面了,用了晚上后便把玄术一门的东西学习再学习,温故而知新。 充实的一天就这样过去。 一日之计在于晨,白楹拿了两个时辰炼药,一个时辰练武,一个时辰看书,剩下半天半天就准备溜出去和男朋友约会。 自从有了上次的事情,丁元便寸步不离要跟着白楹,生怕她又路见不平做出什么事情。 自己没受伤倒还好,若是受了伤,那还了得?! 到了庄子上,丁元才算放心,虽然不喜傅南歧,但看在白楹的面上,还是什么都没说知情知趣和茶色一起去了小厨房做糕点。 丁元不喜欢傅南歧,同样傅南歧也讨厌她,“碍事!”他这样评价丁元。 白楹软绵绵抱住他的手臂,哪怕他冷若冰霜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气,她也笑眯眯地凑上去,“将离哥哥,将离哥哥,将离哥哥我错啦~不要生气好不好~” 傅南歧告诉自己必须冷她一个时辰,好叫她长长记性否则下次还敢冷落他。 不过想法是好的,就是赶不上计划。 傅南歧高估了自己对白楹的抵抗力。 别说一个时辰了,五分钟不到,他就掐着白楹的腰把她抵在墙上狠狠咬着,从锁骨开始,往上下巴,到娇美的唇瓣,最后撬开深入恨不得把她所有空气掠夺,拆骨吞入腹中! 白楹:“……” 男朋友学习速度飞快总怀疑他看了什么避火图怎么破! 好东西要分享哇! 白楹被他亲的差点喘不过气来。 好丢脸…… 傅南歧笑了一下,还不肯放过她。 白楹被他这一顿收拾弄的不敢和他坐一块,她算是发现了傅南歧的可怕……嘤嘤嘤麻麻我要回家! 奈何傅南歧双臂有力禁锢着她,只能靠在他肩上,她心里有一句妈卖批不知当讲不当讲! 傅南歧轻轻抚着她的秀发,手里头捏着她的手,神情满足,语气漫不经心道:“想学武,为什么不找我?” 第326章 咸鱼 “为什么不找你?你心里没点数吗?” 白楹用眼神谴责他。 傅南歧低下头亲亲她的脸颊,诱.惑她:“我教你的话,你撑不住还可以撒娇让我放个水,别人教你可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白楹:我就知道! 这个人真的太没节曹了。 她把狗头推开,义正言辞道:“我是要认真学武的,越严厉越好,像你这种会放水的,切,我才看不上呢。” 傅南歧掐着她的腰的手微微收紧,他呵了一声,“我也可以严厉。” 白楹非常有求生欲地啄了一下他的下巴,“你舍不得~” 傅南歧哼笑道:“你怎么知道我舍不得。” 不管舍不舍的得,她都不考虑让他教武功。 废话这么多干嘛。 白楹岔开话题:“皇上这些时日没有为难你吧?” 傅南歧不喜欢和她单独相处时间还要谈到别人,他臭着脸:“没有。” 愧疚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为难? 白楹想到一件事:“那个三焦,之前被皇上赶出宫后,他怎么样了?你说昭贵妃会不会把气撒在他身上?” “你管这么多做什么?”傅南歧满脸不悦,他捏着白楹下巴掰过她的脸,让她双眼只盯着他看,“他是空远的师弟,很多年前就被逐出师门,现在?死了吧。” 白楹:“……” “疼。”她把他的手拿下来,“谁把他弄死的……是你?还是别人?” 就她对傅南歧的了解,敢这么污蔑他,就因为那一句“天煞孤星”把害了他这么多年,作为从犯的三焦这么说也得被傅南歧报复一二吧。 所以白楹怀疑的是有道理的。 傅南歧绷着脸,冷冷道:“不许提他。” 白楹:“真是你干的?” “是我又怎么样?”傅南歧冷冷看着她,“你要因为他跟我生气?” 白楹用力捶了他一下,“想什么呢你?他胡说八道污蔑你这么多年,你不过就是报仇而已,弄死了就弄死了……我就是随便问问。” 毕竟这不是法制社会,她要适应。 傅南歧问:“如果不是污蔑呢?” 白楹道:“怎么可能,空远大师不是说了吗,你福泽深厚,师父也说你是个好孩子。” 好……孩……子…… 傅南歧:“……” 他默默不说话了。 国师大人可能是对他有什么误解吧。 不过,误解好啊,说不定有这个误解在,到时候国师大人松口的也能快一些。 白楹不想和傅南歧这样干坐着,虽说温情,但也太浪费时间了。 她掏出小布袋里的摘记,换了个坐姿,和傅南歧背靠背坐着,一边默背一边用脑子想着实际操作。 傅南歧:“……”可以说是非常生气了。 他把人从背后揪了出来,白楹还处于懵比状态就被他压到了床榻上,像只狗一样地啃。 是啃。 在她身上发泄火气似的。 白楹:“……”年度迷惑行为。 白楹干脆躺平任他为所欲为,大不了下次再隔个十天半个月出来。 “阿楹……”他压.在她腿上,双手撑在两侧,低着头含住她耳垂含糊不清地说,“晚上睡这里吧。” “想什么呢你?”想屁吃。 “想你。”他眼神灼灼看着她。 这种情话,太低级。 白楹抬手捏了捏烫人的耳朵,一本正经道:“国师塔有规矩,不能留宿外面。我要准时回去。” 傅南歧“哦”了一声,笑的天地失色,把白楹都给看呆了。 只听见他说:“那如果我把你绑在床塌上,不让你走呢?” 白楹从美色中回过神来,听到这句话瞬间汗毛竖了起来,吓得她连滚带爬躲到了床的角落,抱着被子瑟瑟发抖。 傅南歧噙着笑,深深看着她:“被吓到了?” 你!说!呢! 白楹颤颤巍巍露出一个笑:“你在开玩笑对不对?” 傅南歧也笑,“是啊。” 是个屁!白楹好不怀疑他能做出这种事情。 他方才的话,看似玩笑一般在问,实际上他是真的动了这个心思的。 白楹吓得腿都软了。 这个狗男人,一点都不好! 整天脑子里想这么危险行为,换在现代是囚禁是犯法的好吗?! 偏偏在这里……外头就一个丁元,傅南歧要是真的想做点什么,白楹这个战五渣完全没有反抗能力,他说绑就绑,说不让走就不让走,她有个屁的话语权啊靠! 傅南歧脸上笑容逐渐消失,“过来。” 白楹咽了咽口水,在他眯起眼的下一秒扑到他怀里,吸着鼻子委委屈屈:“你别这样……我都被你吓到了。” 傅南歧紧紧箍着她,将她搂在怀里,带了一点温柔的语气含笑道:“我跟你闹着玩儿呢。” 白楹暗暗磨牙,仰着脑袋用水汪汪的眼睛瞅着他看,“……我真的被你吓到了。” 傅南歧不受控制地心软了,当然某些念头还是没有打消,他问:“你当真了?” 白楹哼哼唧唧:“你说呢?” 傅南歧低头亲了亲她,笑道:“我怎么舍得呢?你说是不是。” 呸!大猪蹄子! 老母猪带胸.罩,一套又一套。 我信你个鬼哦。 白楹冲他甜甜一笑,搂着他的脖子凑上去亲,“我最喜欢你啦,将离哥哥。” 今日份表白,完成?。 主动送上来的,怎么能错过? 傅南歧扣住她后脑勺,不容她拒绝地加深了这个吻。 白楹估计亲了有五分钟了吧,毕竟她都快被他连亲带啃的要缺氧而死了。 白楹: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 这个狗男人! 到底从哪里学来的亲吻技巧! 为什么还就她一个人停留在原地! 白楹忍无可忍,一把推开他,气喘吁吁:“你……你可给我做个人吧!” 见她满面薄红,傅南歧眼神一暗,不动声色把她往怀里又带了带,神情愉悦笑道:“我哪里不做人了?” 白楹摸了摸被亲肿的嘴巴,气急败坏:“你还要不要让我见人了!” 傅南歧问:“你还要见谁?” 白楹推开他,坐在床沿穿鞋子,恶狠狠道:“回去要是被轻风姐姐看见了,把你头都给削下来!” “你去哪?” “回去了。”白楹头也不抬 傅南歧压着火气,语气委屈:“你才出来那么一小会儿。” 白楹哼了一声,“你想我留下来啊?” 傅南歧“嗯”了一声。 白楹立马笑得眉眼弯弯,凑到他耳边说:“那避火图给我看一看。” 什么? 傅南歧掐住她的腰,瞪她:“什么避火图?你从哪里听来的?谁和你说的?” 质问三连。 白楹被他掐的腰都疼了,她理直气壮:“我猜的!你肯定有!” 傅南歧阴测测道:“我是说,你怎么知道避火图这种东西的。” 白楹:对哦,她怎么知道的。 “依依她们出嫁前,都要看的……那我就听了一嘴。”面对傅南歧的逼问,白楹急中生智想到姚依依曾经脸红和她提到这个,谁料傅南歧眼神更加危险,白楹连忙解释,“我可没看!” 傅南歧又想啃她嘴巴了。 骗子! 没看过怎么知道避火图? 白楹急了:“我真没看过,我还以为你有呢,所以我想看看嘛。” 傅南歧冷哼道:“我没有。” 那种肮脏玩意儿,他怎么会有? 白楹一脸不相信,“你骗人!” 就是小气不想跟她分享。 白楹戳了戳他的胸膛,小声哔哔:“好东西要分享的嘛。” 傅南歧被她硬生生给气笑了,“我怎么会有?” “你没有的话,怎么会进步这么快?”白楹脱口而出。 说完她就后悔了,原因无他,傅南歧看她的目光越来越幽深,越来越危险。 她正要跑,就被傅南歧重新捞到了怀里,他在她耳边意味深长说了几个字,白楹蹭一下脸红了起来,“你,你流氓!” 白楹欲哭无泪地想,一家之主的地位……好像离她越来越远了。 傅南歧被她的表情取悦到,连带着笑容多了几分真心,他跟她耳鬓厮磨,十指相扣,“不要看那些东西,你想学,我教你。” 别人教哪有自学好? 白楹还没见识过古代的避火图呢,不知道是不是生动形象,还是画的比较丑的那种。 看出白楹的走神,傅南歧掐着她的下巴亲了下去。 白楹:“……唔唔唔。” 感觉以后出来都得带个面纱了,不然肿着嘴巴也太丢人了吧我靠!!! 傅南歧每次和她亲近完后神情都会比平时轻松愉悦,白楹挣扎无用,只好放弃了奢求一家之主的地位。 有了一个这样的男朋友,也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痛并快乐着。 亲亲一点都不温柔! 好想回到刚确认关系那段时间,她占便宜他脸红的美好时光。 白楹:憔悴脸。 “阿楹。”傅南歧恋恋不舍放过她,眼睛落在她那渡上一层水光的唇,蠢蠢欲动…… 白楹有气无力:“……你放过我吧。” 傅南歧抵着她额头,轻轻一叹:“好想,好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每时每刻,只有他们两个人。 白楹恨铁不成钢:“你就不能想点其他吗?就算对皇位没有兴趣,也可以多做点对江山社稷百姓有用的事情!” 你是皇帝的儿子啊,尊重一下你的身份好吗! 求问,男朋友比她还咸鱼怎么办? 第327章 改变 傅南歧带着些许嘲弄道:“我为什么要做那些事情?” 是皇帝对他很好吗?还是百姓有对他做过什么? 傅南歧冷冷道:“我只想报仇。” “报完仇之后呢?”白楹认真地看着他,“你的生命里,不能只有仇恨啊。” 傅南歧沉默了一会儿,道:“还有你。” 咻——一箭! 白楹被这简简单单三个字戳中心脏,她真的太喜欢这种满心满眼都是你的感觉了。 每个人都喜欢被偏爱。 但是不是每个人都能这么幸运。 傅南歧静静地看着白楹,“阿楹,你的世界有太多东西了,我的分量有多少?” 白楹笑着低叹道:“分量不多,也就占据了我心脏的一半吧。” 白楹愿意付出等同的爱,哪怕现在还不够,但她会努力,每一天都比前一天多爱他一点。 “我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太妃,师父,洛妃娘娘,轻风姐姐他们对我都很重要。”白楹道,“我还没说完呢,你怎么就拉下脸了?” 傅南歧冷漠道:“我都排不上号。” 白楹叹了口气,“我的世界里丰富多彩,我的心却很小,只能装得下一个人。” “谁?” “你不知道?”装什么呢。 傅南歧道:“我要听你说。” 白楹满足他:“是你啊,完完整整的你,我喜欢你的一切,包括你的脾气你的性格,你的过往,你的将来。如果可以,我想和你,白头到老。” 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白楹眼中盈满笑意。 傅南歧简直无法抗拒这样的她,心都要化了。 白楹一见他这眼神就感觉不对,第一时间捂住了嘴巴,“不让亲!” 傅南歧退而求其次,亲了亲她的脖子,看着那一片肌肤漫上绯红,发出沉闷的笑声。 这大概是……顺毛成功了吧? 白楹生无可恋。 …… 将军府。 自从上上下下被曲潆悦整顿了之后,府内风气都正了不少,下人们做事勤快,人人自危。 能不害怕吗? 自从小姐买书回来后,哪也没去就冲到曲娉婷母女俩面前给了她们一人一个耳光,那响声,抽的她们脸都肿了! 这还不算,向来好说话的曲潆悦还夺了管家权,将两人锁在屋子里,一天只给两顿饭,什么胭脂水粉,什么绫罗绸缎,什么珠宝首饰,统统没有! 府里若是谁敢求情谁敢帮忙,一并发卖了出去! 什么? 你说曲将军不管? 曲将军巴不得宝贝女儿性子刚烈一些,果决一些,而不是只窝在自己院子里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 然而,当曲潆悦单独和曲将军说话的时候,她忽然泣不成声,把曲将军吓了一跳! 曲潆悦断断续续把事情说了一遍,曲将军听的又是心疼后怕又是怒火高涨,当下就要提了剑去把被关起来的那两个毒妇砍死,还是曲潆悦拦了下来。 曲将军夫人心地善良原谅了曲娉婷母女,但曲潆悦不想再退让了。 但就这样让她们死了,她不甘心! 经历了绝望的曲潆悦狠下心,手掌管家大权,把账本都捏到自己手里,往日曲娉婷母女有什么好东西,现在统统没有!她还要把她们月例银子给裁减掉,她要好好折磨她们,一点一点,像割肉一样,让她们生不如死! 曲将军气的要死,杀意已决,奈何女儿拦着不肯让他背上杀害亲女罪名,他咽不下这口气,怒火中烧,冲到曲娉婷母女院子里,还不等曲娉婷的生母哭诉求饶,便一脚踹在她心口窝上,直把人踹的呕血,才扔下一句:“毒妇该死!” 没看曲娉婷一眼,便大跨步走了。 曲娉婷想给生母请大夫,还没出院子,就被十多个人拦了下来。 去通报曲潆悦,只有两个字。 不请! 这些年曲娉婷母女俩花了多少银子?挪用了多少公款? 曲潆悦虽然不会查账本,但她身边的嬷嬷是已故夫人留下来的,只要一眼就能看出其中漏洞,曲将军不太懂这些,若不是曲潆之前不管事,他也不会交给曲娉婷生母。 发现漏洞后,曲潆悦便把曲娉婷母女的首饰,屋内的金器玉器统统搬出来拿去卖掉,弥补亏损。 她真是恨极了她们,每每晚上睡不安稳都会做梦梦到被欺辱的场景,若不是白楹她们赶到…… 曲潆悦咬着牙,又把一日两顿改成了一日一顿。 身边的嬷嬷对曲潆悦的转变虽然担忧,但更多的是欣慰。 “小姐长大了,懂事了。”嬷嬷说,“日后嫁到别的人家,也能立的起来,不会轻易被欺负。” 换做平时,曲潆悦会羞恼一番,但此时此刻,曲潆悦却想到了那个面冠若玉的少年郎。 她红了脸,垂下头苦笑。 差点被凌辱的她,有什么资格配得上那人呢? 曲将军每每从军中回来,都能看到女儿的变化,有次他忍不住试探问了句那日救她的人姓甚名谁,哪家的儿郎。 曲潆悦便支支吾吾说了个名字。 曲将军:“……怎么听着像个姑娘的名字?” 曲潆悦脸一白,她真的好喜欢他……可她也知道,她配不上那么干净明朗的他。 曲将军安慰女儿,“爹去给你打听打听,总不会是安国公府的人。” 白这个姓氏除了安国公府的就只有一些不出名的小世家,或是小门小户,寒门子弟了。 曲潆悦也想到了这点,她犹豫着说:“那日,他带女儿去了一个庄子上换衣裳。” 衣裳是姑娘家的。 那个庄子莫不是他拿来养其他妾室的? 一想到这个可能,曲潆悦便心痛如绞。 她捂着胸口,低下头:“爹爹,您别去打听了,左右……都是不可能的。” 兴许他有喜欢的人了,兴许他已经成家,兴许,他对她毫无感觉。 她被那么多男人撕扯了衣服,只差一点,她就不干净了……她又怎么能奢想这么多? 每到夜晚,夜深人静之时,她再一点点回想,从玻璃渣中找糖吃似的,细细品味白楹对她的温柔,对她的安慰,还有她的怀抱,那么温暖…… 曲潆悦以为自己和白楹再也不会见面了,她把她放在心里,小心翼翼藏好,不让任何人知晓。 谁知道,她竟然会在洛家的赏菊宴上看见心心念念的少年郎。 白楹是洛妃疼了好几年的姑娘,洛妃祖传的暖玉都给了她贴身戴着,洛家自然知道她这个人,并且对她很有好感。 洛家如今的当家人是洛妃的兄长,洛大人,洛老大人退居二线,和妻子过得含饴弄孙的清闲日子。 洛家也是一流世家,底蕴虽然不及秦氏霍氏深厚,但也远超其他世家,更重要的是,他们还有一个女儿在宫中位居妃位。 洛夫人难得办个赏菊宴,其他人家能不赏脸去一趟? 洛家清贵,在世家中的名声一直很好,这不,秦家三个已经出嫁的孙女都来了,霍家这边作为三儿媳的怀阳郡主代表霍家走了一趟,淮南王府世子妃也来了,都是顶顶有名气的人物。 将军府唯一的嫡女自然不能落下。 白楹是洛夫人亲自写了请帖请来的。 她早就想见一见洛妃娘娘视若亲女的姑娘了。 更何况白楹前头还因为祈雨出了这么大风头。 谁不想和她交好? 洛家含蓄,但也十分热情,白楹好不容易从洛夫人和二夫人那逃出来,就被怀阳郡主抓了个正着。 “好啊,来也不说一声,我给你的信看了没?” 姚依依凑过来,“什么信?” 白楹道:“我这一天天的这么忙,哪有功夫看?” 怀阳郡主嗔怪道:“你就是不把我放在心上,自从有了草草,你的信里就只有草草怎么样了,湿疹好了没有?又长了几寸?烦死了!” 姚依依乐不可支,“瞧瞧堂姐怨妇一样的语气,活似阿楹负了你一般。” 白楹求饶:“被三哥哥听见了,回头还不得找我算账?” 又道,“我关心草草还不是为了你好?草草生病,急的不是三嫂嫂你?我这是爱屋及乌。” 怀阳郡主拉了白楹坐下,道:“那你再做一些擦脸的香膏,我那一罐,已经用完了。” 白楹笑道:“感情是借着那些由头发作好威胁我呢?” 怀阳郡主道:“我哪里是威胁,我是恳求,是拜托。” 姚依依问了句什么香膏,听完立马缠着白楹也要。 “阿楹偏心!就知道对堂姐好!” 白楹一人一块糕点把嘴巴堵住,躲到秦画那里去,“不跟你们玩了。” 秦画早就对白楹招手了。 她嫁给了宋书,成亲后日子过得格外滋润,小脸上的肉都比从前多了不少。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幸福肥了吧。 白楹捏了捏,惊叹道:“手感好好!” 秦画捏回来,“阿楹,你怎么又瘦了?”她担忧地看着白楹,“不然还是不要学武了吧,太累人了。” 白楹笑道:“没有自保能力,哪天我要是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秦画脸红扑扑地说:“找一个会武功的夫君不就好啦。”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容易脸红,但也会打趣人了。 确实,白楹这个年纪,真是嫁人好时候。 方才有不少夫人的目光落在白楹身上,白楹自己也有感觉。 秦画红着脸小声说:“二哥哥为了我去学武功,现在已经很厉害啦。” 白楹:一脚踢翻狗粮! 她男朋友更厉害! 第328章 互吹 天气转冷,树叶枯黄,细碎的光落在桂花树梢,早就开败了花与泥土混到一处,似乎还能寻到淡淡的香气。 秦黛在贵女中谈笑风生,秦眉在不同性格的好友中游走如鱼得水,两人偶尔瞥过白楹她们那边的清静小角落,不约而同互相遥遥对视一眼,后者暗自撇了下嘴,面上笑语晏晏退出小群体,又转了个方向走向白楹她们。 “每每碰上这种事情,你们几个是能躲多远躲多远,一点意思都没有。”秦眉没好气地看了她们一眼,在秦画身边落座顺便掐了她一把,“宋书那小子,把你养的跟头猪似的,白白胖胖。” 秦画又羞又恼涨红了脸,想跺脚,但在外面她不好失礼,只能憋着气喊道:“二姐姐又欺负我!” 走过来的姚依依拍拍胸口道:“还好我没有姐姐。” “我不是?”怀阳郡主瞥她一眼,尾音上扬,在白楹身边坐下。 姚依依一噎,和白楹道:“我怎么觉得,自从堂姐和霍澜成亲后,这脾气是越来越大了?” 秦眉挑了挑眉道:“有人惯着呗!” 怀阳郡主:“……” 白楹和秦画互相对视一眼,齐齐低下头憋笑。 确实,怀阳郡主从前的端庄大气,自从和霍澜在一块儿后,就好像被磨的一丁点不剩,不过看她轻松愉悦的心情,也能看出来霍澜对她很好,是把她放在心尖上宠的。 霍澜是真的挺喜欢怀阳郡主的,就连儿子都得靠后站,那一身的刺在怀阳郡主面前会不由自主软下来,每天一口一个“阿渝”恨不得什么事也不做就和她黏在一块。 白楹每每见了都牙疼。 怀阳郡主哼了一声,问姚依依:“淮南世子对你不好?” 姚依依:“怎么可能?!” 沈宴是内敛的人,他做事很细心,方方面面都把她照顾得很好。就现在这样姚依依已经很满足了,他们的感情更多的是后面培养,但现在哪个夫妻不是这样? 少数个别除了秦画宋书青梅竹马的,怀阳郡主和霍澜在成亲前互相看对眼的,基本上都是成了亲才培养感情,更多数还都是相敬如宾。 沈宴对她有好感,所以才愿意娶她。这是姚依依最高兴的事了。成亲后他们感情也一直很好,他洁身自好,跟淮南王一样认准一个人就不会学其他公子哥儿拈花惹草风流姿态。 姚依依每每看见沈宴,都会暗自偷笑觉得自己梦想成真捡到宝贝,她可是很维护沈宴的,怀阳郡主竟然说沈宴对她不好,她不能忍! 怀阳郡主漫不经心看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芊芊玉手,朝今早霍澜给她修剪的干净圆润的指甲吹了口气,“既然不是对你不好,那你羡慕嫉妒我个什么劲啊?” 姚依依:“我哪里有羡慕嫉妒!” 秦画小声说:“郡主的嘴皮子也比从前利索了,越发得理不饶人。” 姚依依连忙附和:“就是!” 秦眉戳了戳秦画的脸,逗她:“无理搅三分才让人讨厌,有理为什么不能争到底?” 秦画脸迅速涨红,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 怀阳郡主横姚依依一眼,“你再接着就是啊。” 姚依依:“阿楹!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我被堂姐欺负!” 白楹夺了她手里头的团扇遮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她怕自己笑的太过分被打,“人家还是我三嫂嫂呢,我能怎么办?” 秦画拉了拉白楹的手,意图和她再找一个清静地方,“阿楹,我前些日子写了一首诗,你帮我看看写的好不好?” 秦眉挑眉问道:“情诗啊?” 秦画羞恼道:“我不要理二姐姐了!” 余光把她们这边情景收入眼底的秦黛不禁暗暗摇头,让秦眉去是看着她们,怎么又逗三妹妹了。 真把人惹急了又得费心思哄她,何苦来哉? 白楹半推半就跟着秦画走了,走前还拿着姚依依的团扇。 “天儿都冷下来了,依依怎么还带把扇子,不嫌冻得慌啊?”秦画看着白楹手里头的团扇道。 白楹坏心眼地给她扇风,“凉不凉快?” 秦画娇嗔:“讨厌!” 她拿手拍白楹,趁她不注意把扇子抢到手里,仔细把玩一番,笑道:“也算是附庸风雅了。” 白楹笑道:“画画本就风雅,何来附庸一说?” 秦画小脸红扑扑,也夸她:“阿楹才是真的文采飞扬,出口成章。” 白楹:“……” 商业互吹也不要这么夸张吧。 两人绕着洛家的园子转了一圈,秦画又开始说她家宋二哥哥有多好多好了,白楹重新把扇子夺回来敲了她额头一下,“之前纠结来纠结去的是不是你?” 说完她就跑了。 秦画追她,“打了人就想跑,阿楹真讨厌!” 白楹回头一笑:“你自己说,你善不善变。” 秦画才跑没几步就开始喘气,她看见前头有人走过来,还没来得及回话,便赶忙道:“阿,阿楹小心!” 白楹猛地来了一个急刹车。 她才站稳脚跟,前头少女忽然受到一股冲劲整个人往她这边扑过来。 白楹避无可避,只得将她接了个满怀。 秦画气喘吁吁道:“阿楹,你没事吧?” “噗,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连个路都不会走了?”几个少女从后头慢悠悠走过来,说话的是为首一个姑娘,头戴红玉发簪,一身水红色衣裳,此刻看着差点摔在地上的曲潆悦不禁掩唇而笑。 秦画皱了皱眉,站在白楹身边,正要说什么,扑到白楹身上的少女低低道了一声谢,头上素雅珠花都还没摆正,便转身走了两步到说话姑娘面前扬手狠狠落下! 啪—— 清脆的巴掌声。 疼痛与羞耻一并而来,朱珠不可置信道:“你敢打我?!” 曲潆悦冷冷一笑,再度扬手,“我还敢再打一下,你要不要试试?” 秦画见状拉着白楹往后走了两步,这都什么事儿啊,她们可不想掺和进去。 秦画没发现白楹神情略微复杂。 她是听出来了这个声音。 就是那天差点被几个壮汉凌辱的姑娘。 朱珠一侧脸火辣辣的疼,她下意识畏惧面前的人,双腿不受控制地后退了几步,虚张声势道:“你,你到底有没有教养?” 她这句话一说出来,身边的人立马反应过来三三两两应和。 “曲潆悦,你什么意思?仗着你爹爹是深受皇上器重的将军便可以随意打人了吗?” “从未见过如此野蛮之人!” “珠珠怎么你了,你怎么能动手打人?未免太过分!” 曲潆悦不为所动,反而冷冷盯着朱珠看,“你当我是个傻子呢?” 朱珠有点慌了,“你在说什么?明明是你,无缘无故打人!” “什么无缘无故呢?一个个还将不讲道理了?”白楹淡淡出声,“到底是谁,先在背后伤人,合着我们都没眼睛的是吧?” 秦画和她同仇敌忾,她也看见了,“朱小姐踢人的时候,也不多注意留心周围。” 白楹道:“怎么,朱小姐可以无故踢人,旁人就不能还回来了?” 秦画道:“这不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朱珠和其他几个姑娘被说的一阵面红耳赤,当然不是羞愧,而是恼怒。 奈何其中一个武安侯府的嫡出小姐,身边哪个她们不认识,但能和秦画站一块的,想来也是身份贵重的人。 无论哪一个,她们都惹不起。 朱珠只能脸色难堪道:“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二少夫人何必横插一脚?” 秦画非常仗义地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扑哧!”白楹没忍住,团扇掩面,她轻笑道,“画画,你昨日看行侠仗义的话本子了?” 秦画被她一笑,耳根子又开始发烫,她撒娇似的喊了一声“阿楹”,细声细气道:“前日看的,你要不要?等回去我就让人给你送去。” 白楹摇头,“下回要看再问你拿。” “好哒。”秦画软绵绵应道。 从白楹开口说话的那一瞬间,曲潆悦就僵住了身体,她慢慢转身,看着白楹的脸,精致灵气的容颜和日日夜夜思念的面庞重合在一起,她揪着衣服,一颗心像是被刀子划过,不知不觉,就已经泪流满面。 朱珠身边的一个姑娘嘟囔道:“还都还了……还搞得一副受了天大委屈一样。” 朱珠摸了摸自己的脸,气不打一处来! 曲潆悦都没摔着,反而她脸上这个巴掌是结结实实地疼,火辣辣的! 朱珠咬牙切齿,暗骂一句贱人。 她和曲娉婷是很好的关系,前几日想约曲娉婷出来,不成想得知她人被向来没什么名气的曲潆悦关了起来,将军府没有主母,按理来说确实应该嫡女掌家,但朱珠偏心好友,自然是看曲潆悦一百个不顺眼,更何况她凭什么把长姐关起来?! 想到这,朱珠怒火中烧一把扯过曲潆悦的手臂,“娉婷哪里碍着你了?她还不够委曲求全吗?你非得逼死她是不是?你……” 曲潆悦满脸泪水,她似乎感受不到朱珠掐着她的手,她只看着白楹,声音颤抖道:“白……楹……原来,是你啊……” 她泣不成声。 秦画被吓了一跳,“阿楹,你和这位小姐认识?” 第329章 不入 曲潆悦哭的又伤心又绝望,眼泪像是失去闸门的水,源源不断流出来,她用那双通红的眼睛看着白楹,呜咽着喊她的名字。 “白楹。” “白……楹。” “白……楹……” 她崩溃,“你混蛋。” 白楹:“……” 秦画:“……” 朱珠等人:“……” 朱珠下意识松了手,她还以为是自己把曲潆悦掐痛了,没想到是这个叫白楹的错……还好还好。 眼看事情似乎要闹大,朱珠怕回头让嫡母知道狠狠教训她,连忙带着小姐妹先跑了。 这里动静不小,秦画也怕引来人,她无措看白楹,后者心情复杂,心中一叹正要上前让她别哭了,谁料曲潆悦已经先一步止住泪水,倔强地看着她,重复了一遍。 “白楹,你混蛋。” 就抹了一把眼泪掉头跑远。 秦画:“阿楹……她,她怎么了?” 白楹也不懂,为啥骂她混蛋? 她什么也没说啊!这件事就只有轻风,淮南王妃,傅南歧知道,但是他们都不会说出去的。 所以……曲潆悦为什么要骂她? 白楹拿团扇敲了敲脑袋,忽然想到了,曲潆悦不会是以为她骗她自己是个男的吧! 换位思考,她的行为好像真的挺不好的。 给别人造成误会了。 那日情景,说不定曲潆悦心中忐忑不安因为被她这个“少年”看了肌肤整夜整夜睡不着,她那天也没有好好解释性别! 哎呀! 难怪人家要骂她。 白楹怎么也想不到,曲潆悦是对那日“英雄救美”的她情根深种了。 白楹心想,回头得送份礼去将军府,好好赔礼道歉,不然……心里过意不去啊! “阿楹,你在想什么呀?”秦画叫了她好几声。 白楹叹气道:“我好心办坏事了。” 秦画疑惑道:“跟刚才那位小姐有关吗?” 白楹点头:“嗯。” 秦画道:“改日找个时间,说开了不就好了。” 也只能这样了。 秦画又想起来,“我先前夸好吃的那家糕点铺子,阿楹你去吃了没有?可惜店家太凶,不然我真想日日都差人去买。” 夏霞啊…… 白楹笑道:“吃了。” “是不是很好吃?我总觉得她做的糕点很独特,跟寻常人做的完全不一样。” 白楹心想,不然呢,那位可是甜品大师! “不过她好凶啊,要不是我求了好久,她都不肯卖给我……还说我吵到她睡觉了。”秦画嘟嘴,“哪有大白天睡觉的,还做不做生意了嘛。” 白楹道:“兴许是她晚上研究糕点做法,研究的太晚了,睡不醒的话头会疼,换做是我,我也不喜欢别人吵我。个人习惯不同嘛。” 秦画点点头,抱着她的手臂悄悄问她有没有心上人,准备什么时候成亲啊。 白楹:“再等几年吧。” 秦画啊道:“等几年?会不会太迟啦?” 白楹摇了摇脑袋,跟她回到怀阳郡主她们那边,“不迟不迟。” 姚依依耳尖,听见了,“什么不迟?” 秦画乖乖说了。 姚依依顿时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不迟……还不迟! 非得等傅南歧那个老男人七老八十才行啊? 姚依依是朋友里面唯一知道白楹那点事情的人,看着白楹冲她笑,她牙根立马就疼了起来。 这种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还得死死憋着不说出去的事情……真的太折磨人了。 阿楹真是太坏了。 姚依依叹了口气,意有所指:“这人啊,不能只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秦眉似笑非笑道:“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呢。” 人人都知道,卢国公府的嫡出小姐有一张能言善辩,让人又爱又恨的利嘴。 这张嘴让她在贵女长辈中无往不利,混的如鱼得水,但更多时候,是贵女们被秦眉一句话噎的半死。 姚依依被她怼的有点委屈,她看了眼白楹,怕她也那样觉得。 白楹一面在姚依依身边坐下,一面笑道:“眉姐姐今日心情不好啊,怎么啦,谁惹你了不成?真要不痛快说出来,我们替你出气。” 秦眉道:“我就是想把气撒你们身上,你们愿意吗?” 秦画第一个抢答:“不愿意!”傻子才愿意呢! 说完她就等着其他人也附和。 等了半天,她左看看右看看,和一见钟情,姚依依,白楹都不说话! 对上秦眉似笑非笑的眸子,秦画顿时怂了,“愿意愿意,二姐姐,我说笑呢。” 白楹那番话摆明了是要维护姚依依,秦眉哼了一声,除了她也没人知道秦黛喜欢过沈宴这件事了。 或许秦黛自己都不知道,她发现她的心思。 “得了,不想陪你们在这儿费时间。”秦眉懒懒散散起身,扔下一句话往秦黛她们那边走过去。 白楹拍了拍姚依依的手,“不要多想。” 姚依依松开眉头,“你别多想就成。”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要不然她也不会把这件事就是和姚依依说。 “你是死脑筋的人。”姚依依说,她觉得把傅南歧比作歪脖子树一点错都没有。 不过白楹喜欢,她就是死脑筋! 怀阳郡主心里记挂着草草,闻言抬了抬眼道:“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呢?” 白楹说:“我怎么觉得,我在你们里面格格不入啊?” 秦画懵比:“哪里格格不入?” 白楹一本正经道:“你们都是有家室的,而我,还是单身一人。” 其中,怀阳郡主还有儿子。 “羡慕啊?羡慕就赶紧,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你这个香饽饽呢。”怀阳郡主笑道。 姚依依嘀咕了一句,其他人没听清,白楹听的一字不差。 她说的是:“香饽饽早就被人叼走了。” 白楹但笑不语。 每次看到有什么就说什么,完全藏不住话的姚依依被憋得这么难受,她就有一种蜜汁愉悦。 这大概就是恶趣味吧? …… 从洛家出来,白楹去夏霞那顺了一点糕点,夏霞可烦她了,“你能不能诚心点,许愿让我快点回去?” 白楹真诚点头:“诚心诚心,我做梦都希望你快点回去把奶油带过来。” 夏霞气绝,“你下次再来白吃试试!” 白楹一边说“试试就试试”,一边放下银子拎着糕点走人。 接下来就要继续沉迷练武,无法自拔了。 白楹心心念念能飞檐走壁,当然这个难度太大,她现在就希望学武能把傅南歧摁在床榻上,让他毫无回手之力,只能任她施为! 傅南歧对此表示呵呵。 白楹要是学几个月的武功就能赶上他十多年的,只能说明他那些年都去吃屎了。 他每天都想着和白楹见面,但后者要做的事情太多,很难挤出时间,气的傅南歧把所有精力都放在朝堂之上。 秦王的存在感,一点一点强起来。 不管是后宫的嫔妃,还是前朝的大臣,都能感觉到秦王的不简单。 有人说:“秦王真是了不得,能吃苦,忍辱负重,之前谁都没把他放在眼里,现在?就连梁王祁郡王安郡王几人都敌不过他一个。” 话语掺杂几分嘲讽,立场分明。 皇帝对这个早就成年了的儿子有着深深愧疚,他无法再给予他更多的父爱,傅南歧也不需要,他只能表现出自己有多器重这个儿子,就如今圣宠看来,傅云祁这个皇帝最疼爱的儿子都要靠边站。 不过,谁稀罕呢? 傅南歧想要的可不是这样。 迟来的愧疚,迟来的弥补,迟来的悔恨……这些有什么用? 皇帝说一句我错了,他的母亲就能起死回生了吗? 不能。 现在来说这些,除了掩藏不住的虚伪,没有其他任何意义。 慢慢入冬,朝中各方势力依旧打得火热。 这应该是这么多年以来,白楹过得最轻松最幸福的一个冬天了。 丁元炖了一只鸡,里头还放了蘑菇,佐料不多,但炖的特别香。这是她特意和四季楼的大厨学的,鸡汤鲜美,鸡肉入味,白楹胃口大增,多吃了一碗饭。 她心心念念长高,营养当然要跟上。 晚膳后,丁元弄了一碗红枣枸杞银耳羹给白楹送过来,里头放了足足两大勺的蜂蜜,丁元看着就觉得能甜鼾死人,偏偏白楹吃的津津有味,她真的太喜欢甜食了。 丁元看着白楹白里透红的脸蛋,情不自禁笑了:“姑娘的身体真的比从前好多了。” 太好了。 曾经丁元心疼白楹,旁人触手可得的东西,对白楹来说却是奢望。 上天未免太不公平。 不过想在看来,前面的不公不过是为后面的幸福日子做铺垫。 如果白楹能少出去和秦王,或者是直接跟人一刀两断,那就更好不过啦! 白楹可不知道丁元怎么想的,因为她收到了将军府的请帖,曲潆悦邀她过两日去将军府。 好巧不巧,和她跟傅南歧约的时间撞上。 白楹回了信问能不能再迟一日,她都答应男朋友了,要是反悔去将军府,照他的狗脾气,说不定得把将军府给烧了。 曲潆悦倒是好说话,白楹说哪日就哪日。 要知道之前,白楹送了一份厚礼上去赔不是,后者一个动静也没有,白楹还以为她不原谅,后面慢慢慢慢就把那件事忘了。 直到今天,曲潆悦不知道怎么想的,请她到将军府玩。 第330章 泥沼 炉子里的炭火烧的火旺,一块一块,金红的颜色,不断散发热源。 “啪嗒。” 曲潆悦夹了一块扔进去,炭与炭相撞,火星四溅。 奶嬷嬷道:“小姐,您离远些,小心衣裳被烧出个洞来。” 曲潆悦没有应答,她坐在火炉边,盯着烧的正旺当我炭火,往日灵动的双眸此刻只剩下一片死寂,映着火红的炭,干涩发疼,却流不出一滴泪。 她愣了半天,轻声说:“嬷嬷,我还是喜欢她。” 奶嬷嬷还不知道那日救了曲潆悦的温和少年是白楹,她慈和道:“小姐若是喜欢,便让将军去寻一寻。我们小姐生的如此好看,从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画技更是一绝,如今还精通管家……下嫁给一个寒门子弟,是他上辈子烧高香了呢。” 曲潆悦扯了扯嘴角,抬手捂住酸涩的双眼,好半天,她说:“嬷嬷,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奶嬷嬷心疼她,宽慰了几句,便退了出去。她板着脸叮嘱了几句院子外头的几个婢女,让她们仔细听着屋内动静,一有不对就来喊她,说完奶嬷嬷便去了花倩母女的院子。 若不是这对歹毒母女,她家小姐又怎么会险些被那些个畜.生玷污! 如今也不会夜夜噩梦缠身,精气神大不如前,性情也变了! 奶嬷嬷恨死那对母女了,她从得知她们做的事情后,就恨不得拿了厨房的菜刀,剁碎她们! “白……楹……”轻声念出这个名字,曲潆悦吸了吸鼻子,控制住逐渐湿润的眼眶,她低声道,“你骗我,你骗我。” 在她沦陷泥沼,被漫无天际的黑暗笼罩时,她如天神一样降临。 她的怀抱这么温暖,她的声音又如此温柔,她是那么的好—— 她说要杀了那几个撕扯她衣服,扇打她耳光,拉拔她头发,想要强行掰开她大腿的畜.生,她也只是愣了一下,便温柔地答应了。 嘀嗒,嘀嗒。 眼泪顺着指缝滑过低落在冰冷砖面。 曲潆悦捂住脸,无声地流泪。 她将她从泥沼拉出,带她走出黑暗。 每个噩梦缠身的夜晚,她都是在她的温声细语中走出来。 她对“他”情根深种,自觉配不上如此干净温柔的少年。 可没想到。 她竟然是个姑娘! 曲潆悦仰面死死咬住唇,直到咬出血,眼泪顺着脸颊没入齿间,和鲜血混在一起,她才仿佛感觉到了一丝疼痛,找回理智,用帕子沾了水清洁干净。 曲潆悦失神地喃喃:“白楹……你混蛋。” 你混蛋,可我也不是什么东西。 白楹隐瞒在先,可也是她自己蠢笨,受了刺激就连脑子都混混沌沌,没有蛀牙到她的喉结,也没有注意到她嗓音比起男子要稍显阴柔。 其实处处都是破绽。 这是她没有发现。 而且,她都已经告知了名字。 白楹,白楹,白楹…… 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不就是这个名字吗? 分明之前祈雨,她都有所耳闻的。 是她太过蠢笨,是她执迷不悟。 “啪!”脸颊火辣辣疼,半空中的手慢慢垂落,打了自己一个巴掌后的曲潆悦忽然不受控制地痛哭起来。 “可我……还是喜欢你啊。”她泣不成声。 这些日子,她日日想,夜夜想,告诉自己她们一样,都是女子,她不该喜欢她,她救她,也不过是路见不平而已。 那日在洛家,她分明都没有认出她,就为她说话,也是一样的。 她这么好,对谁都一样。 她怎么就当真了呢? 她怎么就沦陷了呢? 她怎么,还要再喜欢她呢?! 外头的婢女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大起胆子敲了敲门,“小姐?您……没事吧?” 有人去偷偷找了奶嬷嬷。 良久,里头哭泣声渐止,传出曲潆悦冷淡的声音。 “没事。” 婢女们互相看了眼对方,迅速低下头,不敢再说话,自从小姐那日买书回来,身边婢女没了踪影,就性情大变,不像以前那么好说话。 她们可不敢惹恼她,免得也落了花倩母女的下场,每日折磨,生不如死。 曲潆悦站在梳妆镜前,慢慢弯腰。 装置珠花的匣子下面压了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白楹的名字。 曲潆悦将纸张折叠好放在胸口,她能清楚地感受到胸膛那颗心剧烈跳动。 她放不下。 她对她,不止是救命之恩的感激仰慕,不止是念念不忘的耿耿于怀。 她放不下。 曲潆悦闭上眼,再次睁开望向床榻上摆放整齐的那一堆东西。 全是姑娘家会喜欢的珠花玉镯,精美绝伦,价值不菲。 是白楹送来的。 她或许还以为她是因为她欺瞒了性别而置气。 其实不是的。 她绝望而难过,崩溃最大的原因,是她发现了白楹是女子后也无法抹去的悸动。 她想见她一面,看看自己还会不会有那种感觉。 见一见。 她的神祇。 …… “哎呀,我都为了你推了人家的相邀,你怎么还不高兴?”白楹从后头搂住傅南歧的脖子,整个人趴在他背后。 傅南歧想起身,又怕摔了她,思来想去只好放弃,沉着一张脸抿唇不说话。 白楹摇了摇他,“我真的没有一丝动摇!收到那张请柬,我就想着要拒了,推迟一日,今天当然是要拿来好好陪我最爱的人啊。” 最爱的人这四个字让傅南歧的脸色好看了几分。 但他仍然阴沉,“你把我送给你的东西,竟然给了别人。” 白楹心虚地笑笑:“说明你送的东西好啊,不好的东西,我都拿不出手送人。” 傅南歧回头瞪她! 白楹趁机低下头亲他,堵嘴她还是会的。 三五秒的时间,白楹移开脑袋,走到前面蹲下来,抓住傅南歧的手,满脸讨好:“不生气了不生气了,我是真的用不上,才送别人赔礼道歉的。” 傅南歧冷着脸,还是那句话:“我给你的,你就算不要,哪怕扔掉,也不能给别人。” 白楹皱眉,“你给我的就是我的了,我的东西我自己还不能做主吗?” “我给的不一样。”傅南歧黝黑的眸子中冒火,他盯着白楹,“你一点都不珍惜我给的东西。” 哪有这么严重啊! 白楹拿头撞他大腿,“你先前送了有好多好多好多了,我只是选了几件送人家,沧海一粟的那种!不要计较啦。” 傅南歧弯腰将她抱到怀里,让她坐在他大腿上。 他皱眉神情阴郁,刚想要说话,白楹就截住他话头,快速道:“你再计较,我就哭给你看。” 傅南歧顿时瞪着她,“你……” 这股气瞬间给憋回去。 他恼火不已,火气被关在心房,他不甘心,又怕白楹说真的,磨了磨牙,傅南歧惩罚似的咬在白楹脖颈。 她脖子又细又长,像白天鹅一样,细腻如雪。 “嘶——”疼啊!!! 皮肤嫩就这点不好,不耐扛。 白楹吃疼一声后,傅南歧松了口,他面色不太正常,正要把白楹放下去,后者动了一下忽然感觉到了什么,表情瞬间尴尬。 白楹:“……你是禽兽吧。” 对一个还在读初中的小姑娘都能起反应。 傅南歧的俊脸慢慢染上薄红。 就这功夫白楹已经躲避不及地从傅南歧大腿上下来,满脸尴尬站到了老远。 傅南歧抿了抿唇,努力压住心头的不悦,淡淡道:“是你先叫的。” 白楹:我他妈??? 还有这种倒打一耙。 白楹都能听到自己的磨牙声,“要点脸吧,是你先咬我的。” 傅南歧沉默,脖子也跟着红了。 白楹好久没见过他这幅样子了。 顿时尴尬也没了,走近惊奇地看着他,“你还害羞?噗哈哈哈——” 盈满促狭笑意的眼眸跌进傅南歧满是暗沉情.欲的眼底,笑声戛然而止。 白楹干笑两声,打哈哈:“那什么,我去小厨房,看看,看看茶色糕点做好了没有……” 傅南歧深深地看着她,转身去了从前自己常歇下的院子里,让人弄来冰水,在屋内待了将近半个时辰,才穿着干净的衣衫走出来。 白楹还没走。 傅南歧看见她捧着热乎乎的地瓜一口一口吃的欢快,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还怕她被吓到,就跑掉了。 “你好了?”白楹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忍不住往下瞄。 傅南歧黑脸:“你看哪?” 白楹无辜地笑:“随便看看。” 傅南歧那一丁点不自在,瞬间烟消云散。 他走过去,在白楹身边坐下,语气淡淡,意味不明:“想看?” “……”白楹被呛死,“咳咳咳咳咳!” 纯情和熟练的转变,不要太快。 她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傅南歧连忙贴着她的背轻轻拍,眼底闪过一丝懊恼,早知道……不应该这么逗她。 谁让她一点都害羞。 他都要忍不住多想,她是不是跟其他男子也这样。 白楹好不容易缓过来,立马重重捶了他一下,凶巴巴瞪他:“看什么?看什么?!” 傅南歧:“没……” 白楹不解气,抬脚狠狠踩在他脚背,“流氓!禽.兽!” 在一个初中生面前啥流氓,禽.兽不如!! 虽然她心理年龄早就过了大学,但她身体还小啊! 白楹唾弃道:“你能不能做个人?” 傅南歧淡淡道:“若是不做人,你还以为现在好好坐在这?” 白楹:“……” 第331章 签收 白楹落荒而逃。 谁知道傅南歧忽然就这个样子??? 惹不起惹不起,她怕了。 丁元还不明白白楹为什么是急急忙忙跑出来,小脸红扑扑,有点狼狈,又很窘迫。 但丁元注意了一下,白楹的嘴巴没有肿……应该没做什么吧? “姑娘,明日还要去将军府,您今晚早些睡。” 白楹后知后觉点头。 晚上下了雨,白楹翻来覆去睡不着,便点了烛火趴在枕头上看秦画送来的话本子。 行侠仗义大侠和富家千金的故事。 句子精炼,虽然故事老套,但描写的还挺优美的。 看到某个情节,白楹迅速把话本子合了起来! 卧槽! 大雨夜,大侠救了富家千金,两人怎么就在外面不和谐起来了呢?! 白楹把话本子扔到桌上,托学了武的福,她现在臂力还挺好,一扔一个准。 白楹吹了灯,整个人窝在被窝。 她现在没那么怕冷了,屋里头的炭火也减少不少,不知道为什么,白楹感觉身体火烧一样,从头到脚都很烫人。 都怪傅南歧,都怪秦画…… 这些人怎么一点都不正经啊! 白楹捂住脸。 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 冬天大概最适合赖床,天亮后,白楹在被窝磨磨蹭蹭好半天,才挣扎着起来。 丁元打来温水给白楹净面。 “阿元姐姐,再过不久,就可以堆雪人了诶。” 丁元下意识看了一眼外面,笑着点头:“是。” 白楹笑起来,两颊酒窝若隐若现,分外好看。 丁元把昨日准备好的薄礼带上,“还不知道这曲小姐是什么样的性情,好不好相处,怎么就突然给姑娘送了请柬,近日也没听说将军府有宴会啊。” 白楹一边穿衣一边说:“可能人家只请了我一个。” 丁元还不知道那日的事情,她“啊”了一声,有点担心。 “应该不会有事。”白楹想了想说。 丁元道:“反正我跟着姑娘,真有什么事,我们也能走。” 白楹笑着点头。 用了早膳,便出发将军府。 将军府经过曲潆悦一顿整顿后,人人自危,生怕哪里做的不好便被性情大变的小姐给发卖出去。 “白姑娘来了,请进,请进,我们小姐在里头等您。” 曲将军去了军营,府里正经主子只有曲潆悦一个。 下人们很殷勤。 白楹笑了笑,跟着带路的人往曲潆悦的院子走去。 奶嬷嬷在外头等,看见白楹,便笑道:“是白姑娘吧,老奴见过白姑娘。” “嬷嬷多礼。”白楹笑了笑。 里头传来曲潆悦的声音,“来了吗?” “小姐,白姑娘来了。” 里头沉默了一下,才道:“请她进来吧。” 白楹朝奶嬷嬷笑了笑,主动走进去。 丁元犹豫了一下,想着里头两个姑娘家也没什么,便跟奶嬷嬷一起留在了外面。 曲潆悦的闺房比较灵动,墙上挂满了画,每一幅都栩栩如生。 屏风后面人影微动,似乎在弄什么东西。 白楹喊了一声:“曲小姐?” 人影停顿了一下,慢慢走出来,曲潆悦瘦了好多,她看着白楹,扯了扯嘴角,“进来坐吧。” 白楹犹豫了一下,问道:“当日并非有意欺瞒,还请曲小姐见谅。” 曲潆悦道:“不介意的话,叫我潆悦吧。” 白楹尴尬地笑了笑,曲潆悦指了个椅子,她才坐下来。 曲潆悦似乎笑了一下,“不用那么紧张,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那你那天还骂我混蛋。 白楹心中腹诽:女人心,海底针,摸不着,捞不到。 “阿楹……我可以这样喊你吗?”曲潆悦忽然道,她看着白楹,低头笑了一下,“我听那日宋家的二少夫人,就是这样喊你的。” 白楹道:“当然可以。” 不知道为什么,白楹总觉得有点尴尬。 大概是曲潆悦的目光太古怪了。 她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得当,抱歉道:“对不起,我先前,一直把你当做男子看待,到现在还没适应。” 白楹连忙摆手,“是我不好,我那日应该和你说清楚的,我也忘了。” 曲潆悦笑了一下,主动找话题,“来时可用了早膳?若是不曾,府里有蒸好的糖糕,还算可口。” 白楹接话道:“我之前吃过一回,很好吃。” 曲潆悦疑惑道:“之前……什么时候?” 白楹笑道:“就是……” “啊我想起来了。”曲潆悦道,如果不用不提,她都要忘了她曾经是和太学里的人来过将军府一次,还是曲娉婷邀请她们来的。 结果被嫡公主和曲娉婷两个人推下了池子里。 曲潆悦心中后悔不已。 若是当时她愿意听嬷嬷的话,出去看看,她们是不是就能早就认识了? 白楹也就不会坐上船只,被曲娉婷她们推到水里。 “那次,是府上庶姐不好。”曲潆悦道,“让你受委屈了。” 白楹道:“都陈年旧事了,不要再提了,左右也没什么事。” 而且她记得自己也给了她们一点教训,那些药粉,可不是什么温和的东西。 思及此,白楹忍不住露出一个笑。 曲潆悦看怔了。 低下头自嘲一笑,曲潆悦松开揪着帕子的手,传话外头让人拿点糖糕过来。 她打听过了,白楹喜欢吃甜的东西。 果不其然,热乎乎的糖糕送进来,白楹没有拒绝,她道了一声谢,咬着糕的时候,眼睛不由得笑眯起来。 好香好甜好有嚼劲! 白楹一口气吃了两块。 曲潆悦唇边的笑意不由得加深几许。 她将没动过的茶推到白楹面前,“喝点茶,好吃吗?” 白楹咽下去,说:“好吃。” 曲潆悦斟酌用词,鼓起勇气道:“我自幼待在闺阁中,从不出来与人玩耍,所以也没什么便宜,如果……阿楹不介意,日后可以常到将军府来玩。” 白楹回的滴水不漏:“若有空,一定前来打扰。” 又是寂静一片。 曲潆悦看着白楹,眼中光芒明明灭灭,像是风中瑟缩的烛火,摇摆不定。 “那日,我不是有意那样说你的。”她最终道。 白楹停止咀嚼动作,诧异地看向曲潆悦,“啊……” 她想起来,摆手道:“没关系,是我欺瞒在先,是我不好。” 曲潆悦微微一笑,轻声说:“你不是混蛋,你是,除了爹爹,世上最好的人。” 滴—— 好人卡送达,请注意签收! 白楹脑海里冷不丁冒出这句话。 她含含糊糊道:“不敢当,不敢当。” 曲潆悦道:“我哪里让你觉得不适了吗?阿……楹。” 最两个字,她轻轻念出来,语调缱绻,带着亲近。 白楹擦了擦手,努力让自己自然一点,笑道:“没有,我只是方才在想一点事情。” 她岔开话题,道:“外头挂着的画,都是你画的吗?” “是。”曲潆悦脸上笑容真实了一些,“画的不好。” 白楹惊讶道:“这还算不好?那天下还有好的画吗?” 这不是夸张之词,是确实不错。 曲潆悦很小的时候就喜欢画画,曲将军请了大师教她,一画就是十多年,便是天赋不高的人也教出来了,更何况曲潆悦在画画上本身就有天赋。 她的每一幅画,都栩栩如生,生动无比。其中有一幅,湖中天鹅交颈,每一片羽毛都很逼真,好似活的一样。 白楹赞不绝口,她在这上面没什么天赋,说得更彻底一点就是没有半点高雅细胞,所以她一直很佩服秦画曲潆悦这样的人。 真正的才女。 曲潆悦被白楹夸的脸都红了,“哪有这么好。” 白楹一时嘴快,脱口而出:“这么好的画,若是拿来卖,恐怕千金难求!” 空气静默几秒。 白楹在心里给了自己一把大嘴巴子,正要补救,曲潆悦便笑道:“阿楹喜欢的话,只管拿走,像这样的画,我有十几个箱子还不止。” “不用不用。”她哪里能感受到画里的意境,看来看去最多看出一个好看,栩栩如生,其他就没了。 送她书画,就跟送她珠宝一样,暴殄天物。 曲潆悦也不勉强,她带着白楹在将军府转了转,临近花倩母女的院子,她眼中冷意顿生,淡淡道:“这里太过肮脏,阿楹,我们走吧。” 白楹也猜到了一点儿,不过主人家不提,她也不会没那眼色去问:“好。” 临近午膳,曲潆悦道:“阿楹留下用膳吧。” 白楹婉拒了一番,“还有其他要事,就不逗留了,回头再来叨扰。” 曲潆悦道:“听说阿楹现在有在学武?” 白楹:“嗯。” “方便教教我?” “嗯???” 曲潆悦解释道:“爹爹军营事务繁忙,至于其他回武功的外男,也不好进我的院子。” 她顿了顿,补充道:“那日……后,我就想要学点防身之术了,只是没有人选,只得一直搁浅念头。” 那天就是她的噩梦,所有痛苦的起源。 白楹被她说的心软,想了想也能挤出时间,便道:“我也没学多少,你若要跟我学,那得先练基本功。” 她也是这么开始的。 曲潆悦笑着点头,阴霾一扫而光。 “嗯。” 第332章 相亲 白楹做梦都不会想到,曲潆悦因为那日的“英雄救美”,视她为神祇,对她情根深种。她要是知道,肯定心脏都要被吓停,外加同情一下夏霞,毕竟那几个畜.生是夏霞放倒的。 白楹没留下来用午膳,事情说开了就好了。 曲潆悦送她到将军府外,临走前,白楹撩开帘子看见曲潆悦朝她淡淡一笑。 白楹回以一笑,放下帘子隔绝了视线。 白楹以前没和曲潆悦接触过,所以不知道她的性格,她一直挺怕小姑娘经历过这种事情有心理阴影,自闭自残什么的…… 不过照现在看来,也还好。 白楹走后,也还好的曲潆悦收回目光,眼眸微垂,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在奶嬷嬷的催促下转身进了府。 “小姐,您既然这么喜欢这位白姑娘,那改日再请她来府里坐坐吧。”奶嬷嬷道,自从那件事情后,曲潆悦就变得沉默少语,眼睛不复从前那般灵动天真,脸上的笑容也很久没看见过了。 奶嬷嬷看见曲潆悦和白楹聊的这么愉快,自然是希望白楹能常来,让曲潆悦多一个朋友,带她走出那段黑暗的记忆。 听到奶嬷嬷这番话,曲潆悦眼眸一动,很快又恢复死水一样的沉寂,她轻轻“嗯”了一声,重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白楹去了一趟宫里。 原本是一日宫里一日国师塔,但自从傅云祁表明了非她不可的心意之后,静太妃就让白楹躲去宫外,省得昭贵妃打她主意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情。 白楹到景玉宫的时候,静太妃和洛妃两个人正在殿里头喝茶。 因为共同爱护着一个人,她们的关系是越来越近。 洛妃从前常去的地方是寿康宫,但现在变成了景玉宫。 白楹一进殿内,便被扑面而来的热气闷了个红脸。 她拿手扇风,嫌热:“太妃,您是放了几个炭盆几个炉子,不怕闷得慌啊。” 静太妃闲闲道:“有些人啊,自己不怕冷了,就说这种话,也不知道以前是谁恨不得钻进炉子里抱着炭火一起睡觉。” 洛妃掩唇一笑,“身体好是好事。” 白楹嘿嘿一笑,殷勤地给静太妃捏肩:“我这不是怕您被这烟熏着吗?” 静太妃横她一眼,鬓间头发稀疏银白,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气势:“要你管?” 白楹不知道哪里做不好惹她老人家不高兴了,但小心翼翼赔着笑殷勤伺候总归是没有错。 洛妃忍俊不禁,把静太妃想说的话说出来:“阿楹,你看如今你的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婚嫁的事情了?” 白楹动作一停,表情茫然:“什么婚嫁?” 静太妃瞪她:“你装什么蒜!” 白楹讪笑道:“动火伤肝,您都一大把年纪了,就不要操这么心啦。” 静太妃作势要打她,白楹眼疾手快握住了静太妃的手,忙道:“我还小,再过两年,啊不对三年,三年保证给您带一个大煜第一俊美的男人过来!” 静太妃巴掌立马打在她手背上,白白嫩嫩的皮肤迅速泛红,白楹一边甩手一边躲到洛妃身边,控诉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静太妃阴测测看着她:“你是不是想被我打死,你自己说。” 白楹嘀咕道:“说第一俊美,就是第一俊美,我又不会骗您。” 静太妃气的磨牙:“还三年……三年后谁还要你啊!” 白楹得意洋洋:“这个就不劳您费心了,保证有人要。” 洛妃微微蹙眉,轻轻摩擦白楹泛红的手背,“阿楹,你是有喜欢的人了?” 白楹连忙摇头,“没、没。” 洛妃心里有点怀疑,但她没说出来,只是温柔地看着白楹,心里把世家中适龄的儿郎们一一挑剔排除。 她不禁皱眉思索,没发现一个符合条件的,难不成……是寒门子弟? 白楹咳了一声,努力不让自己露出破绽:“我现在又不急,再过两三年,时机成熟了我再找不好吗?” 静太妃忽然冷不丁道:“你和哪个野男人许下三年之约了?” 洛妃猛地被自己口水呛到:“咳咳咳!” 白楹也是一脸惊悚,在静太妃锐利如刃的目光下,结结巴巴:“您,您在说,什么什么呀。” 洛妃拍着胸口咳了几声道:“太妃,您可不能冤枉阿楹,她还什么都不懂呢。” 静太妃笑了一下,“什么都不懂?” 白楹心里惴惴不安生怕静太妃知道或是看出了点什么,她绞尽脑汁想自己哪里露出破绽,面上羞恼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静太妃懒懒道:“我能有什么意思,无非就是试探试探你罢了。” 白楹顿时松了一口气。 静太妃厉声喝道:“你还说没有!若是没有,你松什么气?!” 白楹:“?”城市套路深,我要回农村。 洛妃狐疑地看着白楹,“阿楹,你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放过她吧…… 白楹满脸诚恳,发誓道:“绝对绝对没有喜欢的人!” 她只有爱的人! 静太妃看她哪哪都不对劲,这是一种直觉,她向来相信这种直觉。 但没有证据,她也不好揪着不放,试探了一番,本以为能有什么结果,没想到白楹直接发誓了。 静太妃盯着白楹看了一会儿,道:“既然这样,那过几日,你去见见将门郑氏的公子吧。” 相相亲?! 白楹震惊,“您您想干嘛啊?” 静太妃道:“我记得,他和你一起在太学读过书,见个面怎么了,又不是只有你们孤男寡女两个人。他和他的母亲去霍家拜访老爷子,你就带他在园子里逛逛不就行了。” 白楹仔细想了想,找出一个正直坦诚的少年身影,“郑,郑元嘉?” 洛妃笑道:“阿楹还记得郑公子的名字呢?” 白楹挺起胸膛:“我记性可好了。” 静太妃道:“那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别忘了。” 白楹正要说话,静太妃就凉凉看过来:“忘了我就揍死你。” 白楹小声哔哔:“您追不上我了。” 她身体素质现在杠杠的,别说一个静太妃,两个她都不怕! 静太妃:“……”不行,手痒想抡竹竿子抽人怎么办? 白楹说完就躲到洛妃身后。 静太妃冷笑一声:“你看着办吧,若是没去……呵。” 最后一声笑,充满威胁意味。 白楹硬着头皮说:“我那天有事……” 洛妃诧异道:“阿楹都不知道是哪日,怎么就说有事了?” “借口一堆堆的!”静太妃瞪了白楹一眼,重重放下手里头的茶杯,“腿疼。” 白楹立马过去给她按摩脚,静太妃还在闺阁时候太肆意张扬,东磕西碰是常事,年轻时候不注意,现在老了每到冬日,关节膝盖这些地方就要隐隐作痛。 白楹早就摸索出了一套按摩方式。 她试图再挣扎一下:“我每日都有事,还得抽出功夫去将军府教曲小姐武功……您就饶了我吧。” 有男朋友了还去相亲,她的良心会痛的好吗? 她人近在咫尺,静太妃直接一个头皮落下,如愿听到白楹吃痛的声音,静太妃道:“我不管你每天做什么,挤也得给我把时间挤出来,听到没有?” 白楹:“你独.裁!你霸道!你不讲理!” 静太妃的手落在白楹耳朵上,到底没舍得真用力,只轻轻捏来一下,她笑道:“你知道就好,所以不要惹我生气。” 白楹:呜呜呜。 洛妃于心不忍,“阿楹既然有事儿,那不如……” 静太妃:“洛妃喝茶,少说话。” 洛妃只得朝白楹无奈的笑了一下。 白楹顿时按摩腿按摩得更加殷勤。 静太妃年纪越大,脾气也越大,有时候去寿康宫坐坐,碰着李皇后,都能怼几句。 白楹? 她一只小虾米哪里还敢多说话。 惹不起惹不起。 她心想这事看来躲是躲不过了,但得和傅南歧说一声,免得他要是知道,引发什么误会。 不过知道了可能也要乱吃飞醋。 白楹:心好累,感觉不会再爱了。 陪了静太妃和洛妃之后,白楹就去给太后请安,接下来就带着一点东西去找了太学的看守嬷嬷,这些嬷嬷是宫里头年纪最大的老人了,白楹在太学上学的时候就一直很照顾她,所以哪怕白楹也是隔三差五就给她们送一些自己做的糕点,炼制的丹药,针织的手套。 一趟下来差不多也天黑了,白楹干脆在景玉宫住下。 半夜,窗户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大概是没关好,有冷风灌进来,把白楹吹了个透心凉。 她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准备下床去关紧窗。 刚一坐起来,睁开眼就被吓个半死! 白楹:啊啊啊!啊啊啊啊!!! 傅南歧坐在她床沿,一身黑衣,屋里头微弱的烛火映照着他白皙如玉的侧脸,五官精致,线条流畅,大概是天冷的缘故,身上也透出一丝清冷气质。 白楹整个人差点晕厥过去。 要不是她快速捂住了自己的嘴,她绝对绝对能叫出声把冬眠的蛇都给惊出来! 白楹胸膛不断起伏,她深呼吸再深呼吸,一颗心还在嗓子眼没下去,气的她抡起枕头就往傅南歧身上砸! “你有病啊?” 第333章 一床 傅南歧有病,肯定有病,而且还病的不轻。 白楹非常确定以及肯定事实。 要不然这冷嗖嗖的大半夜谁会不睡觉跑出来溜达还坐在姑娘家床边儿一双漆黑眼睛就这么直直盯着人家看?!!! 白楹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砸了枕头她还不解气。 白楹压低声音骂道:“你就算不喜欢我了想跟我分开,那直说就行,又何必这样?是不是有病?你是不是故意的想兵不血刃吓死我?!” 傅南歧捏着枕头的手指一紧,深不可测的黑眸中酝酿起风暴,他一字一顿道:“不、分、开。” 死都不可能。 白楹一把将枕头夺过来,再次打在他身上! 她几乎暴跳如雷:“不想分开,那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来吓我是几个意思?!” 任凭谁睡着睡着迷迷糊糊起身发现床边做了黑衣服的人……都要被吓得灵魂出窍的好吗?! 偏偏这个人还是男朋友…… 白楹真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她气的不轻,胸口不断起伏,情绪十分激动。 “混蛋……王八蛋……狗男人……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这么气了,她还得注意着压低声音不让别人听见动静……白楹火冒三丈,一颗心还没稳稳落地,她感觉自己魂都没吓没了! 白楹咬牙道:“你要是不给我一个出现在这里很好的理由,你看我会不会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 白楹抱着被子,往里坐了点,和傅南歧保持距离,她吸气又呼气,脸都是惨白惨白的。 狗男人……气死她了! 白楹越想越难过,委屈的眼泪都要掉下来。 #论在垃圾堆里找男朋友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请问现在把男朋友踹了可以吗# 傅南歧抿了抿唇,大概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有点过分了,他看了一眼白楹,又快速低下头,“我……想你了。” 白楹:“?” 别拦她,她的四十米大刀呢?!! 白楹恨不得掐死傅南歧。 这种男朋友,不要也罢! 血都要满上来。 白楹忍着心梗,“就因为这个,你就留宿工种,大半夜不睡觉,来吓我?” 傅南歧小声说:“我不是故意的。” 白楹冷漠脸:“你就是故意的,你还狡辩!” 傅南歧:“……” 他有点委屈,去拉白楹的手,想把她连被子一起抱到怀里,被白楹面无表情拍开了。 “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 傅南歧动作一顿,不知道是不是白楹的错觉,他的眸底幽深,似有化不开的墨,黑云在里头翻涌,乌压压一片,沉积着滚滚惊雷。 白楹面带疲惫,“我累了一日了,好不容易睡个觉,你也要这么折腾我。” 傅南歧敛了敛眸子,抿唇道:“我听说静太妃在给你相看亲事。” 白楹头痛欲裂,按了按太阳穴,难受的说不出话来。 这副表情落在傅南歧眼中就是默认。 他捏紧手,眼底染上一片猩红,暴戾盘踞心神,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最怕的就是这个。 他和白楹之间相差了太多,不管事现在还是将来,静太妃他们恐怕都不会答应。 而且就如同今日这样,静太妃有了给白楹相看亲事的念头,就一定会给她挑选人家…… 那么,她到时候,应是不应? 傅南歧一颗心像是被放在油锅里炸,煎熬得不得了,他甚至等不及天亮,等不及白楹来找他,等不及他们见面,就匆匆进了宫,留宿景玉宫,等夜深人静来这里。 傅南歧低声说:“阿楹,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吓到你了。” 白楹合着眼,脑袋无精打采耷拉着。 听到傅南歧的话,她费力睁眼,从她这个角度看去,傅南歧眉眼微垂,睫毛轻颤,唇瓣紧抿,略显苍白的肤色让他看上去有点可怜。 “……” 看到他这样,白楹真的是,连气都气不起来了。 该怎么说呢,他们不愧是男女朋友? 能屈能伸一把好手。 傅南歧这一大男人,装起可怜来,演技完全不比白楹差。 “行了行了,我还没委屈呢,你倒好。”白楹没好气说完,挪过去一点,伸出手把傅南歧的手塞到被窝里,“这么冰,也不知道多穿点儿。” 傅南歧说:“我想你了。” “那你想着呗,我又没不让你想。”白楹自认为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但是碰上傅南歧之后,她真的是越来越暴躁了。 她用看智障的眼神看傅南歧,“大半夜出来吓人,这种事也就你能做出来。” 人干事??? 傅南歧不可避免产生了一丝心虚。 但他很快想到刚才的事情,脸又冷下来,他淡淡道:“静太妃给你相看人家了。” 白楹点头,冷笑道:“是啊,给我相看人家又不是给你,你着什么急?” “……”傅南歧猛地从白楹手里抽出手,一双眼睛猩红瞪着白楹看,充满控诉。 反正也捂热了。 随便他拿不拿出去。 白楹打了个哈欠,把枕头拿回来垫在身后靠着。 傅南歧的睫毛很快被打湿。 他瞪着白楹看,大有一副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走的意思。 天冷,白楹把整个人都缩在被窝里,所以什么亲亲抱抱想都别想,她懒得动,能给傅南歧暖个手已经很不错了。 但是该说的还是要说,不然他真不走了怎么办? 白楹又打了一个哈欠,她泛起生理泪花,道:“都说了就爱你一个,你管太妃怎么做呢?时机成熟我肯定会坦白的,她想给我相看亲事,也得看我愿不愿意啊。” “拒绝一次还有第二次。”傅南歧不是那么好哄的人,而且这次白楹的态度摆明了敷衍,他心里只会更加不高兴。 白楹哈欠连连,她太困了:“那你说,怎么办?我听你的。” 傅南歧沉默,良久道:“如果和他们说……” 白楹“哦”了一声,“那我就要被关起来直到什么时候不喜欢你了,才能被放出来。” “不行!” 白楹:“那你接着出主意。” 傅南歧软化态度,低低喊了一声“阿楹”。 白楹扛不住了,她好困好想睡觉,眼睛一合一合,睁都睁不开:“明天信里说吧……你快回去睡觉……” 在白楹看不见的时候,傅南歧的眼神骤然冷下来。 过了很久,他的手再次失去温度,白楹不放心地强睁开眼看了看,发现傅南歧还坐在边上,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憋的她难受。 没办法,她推了傅南歧一把,使唤他从柜子里拿出一床被子,后者愣愣的,还以为她嫌冷,想再加一床,正要叠在她被子上面,白楹就无语道:“你自己盖。” “……”傅南歧的脑门缓缓冒出一个问好。 白楹翻了个身,背对傅南歧:“自己上来。天没亮之前必须把被子放回去,趁别人没发现,回景吾宫。赶紧的睡觉。” 傅南歧愣了愣,什么暴戾什么阴冷都消失的一干二净,他耳朵红成一片,好半晌,同手同脚地动作。 等到盖着被子躺在白楹边上的时候,傅南歧感觉像是做梦一样,云里雾里,飘飘然,不知今夕是何夕。 他犹豫了一下,轻轻抱住裹成一只蚕的白楹,“阿楹……” 白楹转了个面,面无表情盯着他,打了个哈欠:“不睡觉就出去。” 傅南歧只好不吭声。 白楹实在太困,几乎是闭上眼就睡着了。 相反,傅南歧彻夜难眠。 身边睡着的,就是心心念念,每时每刻都会想念的姑娘,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说不上来是什么的清香,萦绕在他鼻尖,空间静谧,空气稀薄,他们离得近,就连呼吸都听的一清二楚。 这太考验一个成年男子了。 还是还是一个没有经验的,血气方刚的男子。 傅南歧睡不安慰,也不舍得睡。 他身上热的厉害,燥人无比,眼神贪婪地描摹着白楹的睡颜,一寸一寸,恨不得把她刻在心头,永生永世都不忘。 当然,白楹也不能忘了他,离开他。 “阿楹……”他轻声道,慢慢靠近,在白楹额头落下一吻。 等白楹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像是没有躺过一样,干净整洁,也没有多余的被子,门窗户被关得死死的,炉子里的炭火被加了几块,此刻正烧的火红。 白楹不记得傅南歧是什么时候走的了。 她睡的沉,哪里能知道? 不过好在他走得早,也没人知道这件事。 白楹起床洗漱了之后用了个早膳便出宫回了国师塔,至于床上那张约她四季楼间的小纸条,早就被白楹扔火炉里烧掉了。 去四季楼? 有什么好去的。 没意思,她还要学武。 至于某个在四季楼等了一上午都没等到人的狗男人,生了一肚子气,在给白楹写了好几封信,只收到一封回信后,更加生气了。 白楹不管他,小肚鸡肠的男人。 有些事情就算要解释,也得先冷静一段时间。 在此之前,白楹准备先把最基础的拳脚功夫学会。 基本功她练完了,总该教她招式了吧? 白楹自己学了,还要去教曲潆悦。 答应了的事情,不管怎么样都是要做到的。 第334章 *避母 冷落了傅南歧几天后,白楹发现他单方面断了写信。 她有点震惊,更多的是意料之中的无奈。 不就是那天没去四季楼吗? 真是的。 虽然挺无语的,但白楹还是写了一封八百字的情书,让人给傅南歧送了去。 傅南歧什么反应白楹不知道,也没有心思去想。 静太妃铁了心让白楹去霍家见一见上门拜访的郑家夫人和郑公子,不管白楹找再多借口拒绝也没用,静太妃甚至还放狠话—— “你不去,就是想气死我。” 白楹无奈只能答应,因为这件事,她们已经僵持了很久,静太妃心里非常毛躁,生怕白楹有了不三不四的心上人,更怕白楹受国师大人影响,没有嫁人的心思。 到了去霍家那日,白楹大清早特意写了一封信给傅南歧解释了一下,她在信里说的非常详细,外加还有一百字的保证,绝对不会跟郑元嘉走的很近!她想让傅南歧放心。 写完后,白楹把信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没有找到错处,才满意地塞进信封,感叹无比。 像她这么自觉的女朋友哪里找哦? 信送到庄子里的时候,白楹刚好到霍家。 郑夫人和郑元嘉还没有到,白楹见了长辈之后便先去找了怀阳郡主。 怀阳郡主在陪草草玩。 草草长了一岁,和怀阳郡主越发相似起来。母子俩坐在一块念书的时候,从侧脸看去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尤其是那气质,虽然小孩子家家的好像看不出什么气质,但草草不爱哭也不爱闹,小小一只,看着文静又乖巧。 用霍夫人的话来说就是万幸万幸,没有碎了他那自小就是霸王的爹。 怀阳郡主念书念得认真,还是草草先发现的白楹,他咿咿呀呀挥着短短的手臂,口齿不清地喊:“小……哭……哭!” 白楹:“是姑姑!不是哭哭!” 怀阳郡主忍俊不禁放下书,“阿楹快坐。” 白楹假装要揍人的样子吓唬草草,“再喊不对,我就要打你啦。” 草草黑溜溜的眼睛下意识看向怀阳郡主,怀阳郡主笑着教他:“小、姑、姑。” 草草咧开嘴,非常有自信地重复:“小哭哭!” 白楹憋笑,伸出一根手指头,点在草草身上。 稍稍一用力,就把坐在床榻上的小孩子推倒。 床榻上铺着厚厚的被褥,软绵绵的,就算倒下去也不会怎么样。 草草看着头顶,愣了一下,发现起不来之后,才想起来要哭,他瘪嘴,才发出一声哭音,就被白楹抱了起来。 怀阳郡主生怕冻着小孩子,所以给草草穿的很厚。 因为学了武的缘故,白楹如今抱他一个小孩子还是轻轻松松留有余力的。 她双手撑着草草的咯吱窝,把他举得高高的,后者惊奇地忘记了委屈,一双跟霍澜很像的眼睛中充满好奇,直到他低头看了眼下面。 ……好高。 小孩子震惊了。 虽然还不知道害怕,但他看见亲娘怀阳郡主笑意盈盈坐在边上没有一点动作的时候,小委屈又冒了上来,敞开嗓子就是哭音:“凉亲!” 在一种婢女紧张地目光下,白楹抱着草草原地转了两圈。 哭音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咯咯咯的笑声。 草草对这种新奇的娱乐活动产生了很高的兴趣。 见白楹停下来,他又开始喊:“小,哭哭!” 他挥动着手,要求白楹继续转。 白楹颠了颠分量,把他还给怀阳郡主:“不转啦。” 草草愣愣地看着她,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瞅着白楹,委屈得不得了,他瘪了瘪嘴,趴在怀阳郡主肩头用屁.股对着白楹开始不理人。 “生气啦?”白楹戳了戳草草。 怀阳郡主笑个不停,半点没有安慰亲儿子的意思,“娘亲都教你了——小、姑、姑。你喊不好的话,小姑姑才不跟你玩呢。” 草草:“……” 他的内心大概是崩溃的吧。 怀阳郡主取笑完儿子,便把他放回床榻上,任由他自己慢腾腾地爬来爬去。 白楹坐在床沿,和怀阳郡主两个人把边上占据,以免草草摔到地上。 “阿楹,姑姑的意思我们都知道了,你怎么想的?”玩够儿子,怀阳郡主开口道, 白楹抢了草草的拨浪鼓,拿在手里头摇,咚咚咚的鼓声中夹杂着她漫不经心的话,清晰传到怀阳郡主耳中:“我有喜欢的人了。” 怀阳郡主皱眉,示意婢女们到外头去。 人没了,她才疑惑道:“秦王?” “对啊。” 怀阳郡主无语,“姑姑不知道吧?” 白楹挥着拨浪鼓引诱草草往她这边爬,“不知道,知道还不得把我皮给剥了?我能让她知道?” 怀阳郡主扑哧笑了,她就没把这回事放心上:“喜欢是喜欢,但秦王与你不合适。” 白楹说:“我觉得很合适。” 怀阳郡主撇嘴道:“他不适合你,别瞎想了。” 草草爬到了白楹身边,伸出手要拿拨浪鼓,被白楹坏心思地放在了他背上,草草懵了。 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 怀阳郡主笑的肚子都痛了,“哈哈哈哈。” 白楹也捂着肚子,被草草懵比小表情萌到了。 这时候,外头婢女道:“郡主,夫人和大少夫人让白姑娘过去。” 怀阳郡主道:“看来是郑夫人他们来了。” 白楹耸了耸肩,“那我走了。” 怀阳郡主不放过看好戏的寄回去,把草草交给了贴身婢女和陪嫁过来的嬷嬷,便跟着白楹一起往招待客人的前院去了。 两人边走边说。 怀阳郡主道:“我记得郑元嘉与你,好像并无什么交集啊,姑姑怎么会想到这人的?” “谁知道呢?” “大概是看中了郑元嘉的人品吧。”怀阳郡主想了想说,“郑元嘉品行尚可,为人也不错,说实话,确实配得上你。” 白楹重复:“我有喜欢的人了。” 怀阳郡主:“那个不算。”反正没什么可能。 而且秦王年纪这么大了,脾气性格这些也都和阿楹不合适。 怀阳郡主低声道:“其实桑家的小公子桑见溪,还有李晗,他们都还行,都没娶妻。就是不知道房内干不干净,有没有什么通房妾室,或是庶子……” 白楹听的头都大了:“打住打住!我不想听!” 怀阳郡主悻悻住嘴,“好吧。” 她心想家世不错的世家子弟差不多都成亲了,李晗母亲虽然是秦家的嫡出姑娘,但李家并不算什么世家大族。桑家比起前者家底更薄,到底是新贵,不过桑家主,也就是桑见溪的爹,深受皇帝信赖,未来若是不出什么差错,或许能一直延续下去这份圣恩。 郑家虽说是将门,但底蕴还要比李家深厚一些,郑元嘉这个人也有一颗赤诚之心,总体来说还是郑元嘉不错。 不得不说,静太妃的眼光真的毒辣老道! 到了前院,白楹远远就看见了霍夫人面前的一个端庄贵夫人,以及站在边上有些拘谨的郑元嘉。 郑夫人娘家是书香门第,和霍夫人宋宜她们还挺有话题的。 白楹过去见了礼,郑夫人笑着看了白楹一眼,道:“霍家的男儿们优秀,讨回来的媳妇儿也一个赛一个出众,便是这白姑娘,和不少世家贵女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霍夫人谦虚道:“哪里哪里,倒是郑公子,彬彬有礼,可见郑夫人教导的很好。” 郑夫人却道:“儿大避母,元嘉从小都听话,妾身也没怎么管教。” 霍夫人道:“可见是根红正苗,郑家门风清正,才能养出这么正直赤诚的儿郎。” 郑夫人笑了笑。 郑元嘉不好意思道:“多谢霍夫人夸赞,元嘉实在担当不起。” 白楹和怀阳郡主跟郑元嘉还有同窗之谊,两个夫人来回几个说话功夫,宋宜便笑意吟吟看过来:“长辈跟前到底拘谨一些,楹妹妹和郑公子曾经都在太学读过书去,比起旁人要熟悉一些,楹妹妹便带郑公子去院子里逛逛吧。” 怀阳郡主接收到小姐妹的求救,立马道:“大嫂,我也去吧。” 林粟道:“我这还有事儿想拜托郡主呢。” 白楹:“……”很好,说是没预谋的,谁信啊? 怀阳郡主只好给了白楹一个“自己多保重”的眼神。 幸好身边都跟着人。 白楹和郑元嘉保持一段距离,默默走了一段路后,郑元嘉先开口,他不好意思道:“白姑娘,给你造成困扰了。” 白楹还在走神呢,听到这句话立马回道:“没关系。” 郑元嘉笑了下,说:“我回头跟我母亲再说一说。” 白楹朝他笑了笑。 大家都是聪明人,不需要说太多,就能明白各自意思。 郑元嘉还没有想要娶妻的念头,在他心里,男儿自当建功立业才有资格成亲。 他还想进入军营磨砺一番,这次跟着母亲前来拜访,纯粹是不好违逆长辈。 郑夫人对白楹很满意,方方面面都赞不绝口。 虽说是静太妃的养女,但也是正儿八经上了霍氏族谱的。 另外白楹身边关系链庞大,前有洛妃疼爱,后有秦老太君看重,听说美貌动人的淮南王妃对白楹也是一见如故。 怀阳郡主和淮南世子妃,包括秦家的几个姑娘,都和白楹关系不错。 郑夫人也都打听过了,白楹在太学常被大儒夸赞,原本她还担心小姑娘身体不好,如今一看,想来是养的差不多了。 第335章 断腿 谈话之间,霍夫人这边也把郑家底子摸了个清,得知郑元嘉房内干干净净没有通房也没有妾室,脸上笑容越发满意。 看郑元嘉的样子,也不像是个重女色的人。 这点倒是不错。 等白楹带郑元嘉回来,两人已经聊的差不多,都是非常满意。 听完全过程的怀阳郡主嘴角忍不住一抽,看样子她们都想交换庚帖,去请大师算一算合不合八字了。 郑元嘉态度很明确,所以白楹一点都不担心这次“相亲”。 她假装没看见郑夫人那和蔼可亲的笑容,走到宋宜她们身边,便道:“大嫂嫂,二嫂嫂,都是自家人,下次就不用这么为我忙活了吧。” 林粟笑道:“楹妹妹的终身大事,怎么能不忙活?” 白楹抬头望天,“我听不见。” 颇有几分无赖的样子。 怀阳郡主忍俊不禁,宋宜也笑了,她倒是没说其他,只道:“先定下来,至于成亲,可以再晚一年,左右也不急。” 郑夫人也是这么想的,正所谓一家有女百家求,儿子还不开窍又怎么样?先定下来,定下来总不会跑了。 要是被别人抢了先,后悔都来不及。 旁人忙里忙外,思索这个考虑那个,只有两个当事人,该吃吃,该喝喝,完全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一天下来,郑夫人告辞,霍夫人拉着她的手,亲切道:“妹妹记得常来府上坐坐。” 郑夫人笑道:“姐姐放心,若是有空,必定常来叨扰。” 关系都好到互相称呼姐姐妹妹的份上了,白楹和郑元嘉远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找到了无可奈何。 他们这是同时天涯沦落人,但落在别人眼里,就成了郎有情妾有意。 送走了郑夫人和郑元嘉,霍夫人怕白楹面子薄,禁不起打趣,便让她和怀阳郡主回去,自个儿忙写了信给静太妃报喜。 怀阳郡主说:“十有八九,这事儿就落定了。” 白楹淡定啊:“还有一二呢。” 怀阳郡主道:“还有一二是地问过国师大人,不过想来国师大人应该也没有理由拒绝。” 白楹叹了口气道:“郑元嘉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两人凑一块都没有话题,真不知道为什么你们能想的那么起劲,好像活在梦里一样。” 怀阳郡主:“?” 她没好气看了白楹一眼,“和人家没话聊,在我这嘴皮子倒是利索的很。” 白楹理所应当道:“那不然,你是我最爱的三嫂嫂嘛。” 怀阳郡主被她这个“最爱”取悦得眉开眼笑,甚至许诺除夕给白楹一个丰厚的红封,反正霍澜的银子都在她这里。 白楹越发嘴甜,一口一个“三嫂嫂”,哄的怀阳郡主东西南北都要分不清,最后信誓旦旦道:“阿楹放心,你若真不喜欢郑元嘉,母亲那里我去帮你说!” 等白楹笑眯眯应下,高高兴兴走后,怀阳郡主看着床榻上咬着自己小拳头的儿子,忽然脑子清醒了。 ……她答应阿楹什么了来着?! 霍家保密措施做的很好,奈何郑家那里百密一疏,前脚刚走出霍家,后脚就有一点风声传出去—— 郑家要有喜事了! 一些人家还云里雾里暗自打听,聪明点的想到郑夫人这段时日和霍家来往密切,顺藤摸瓜便猜到了白楹身上。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虽说郑夫人已经瞒得很好了,奈何底下有几个碎嘴的,郑元嘉并不是独子,他上头还有几个哥哥姐姐,都是已经成亲了的。 家里人口一多,这嘴就容易碎。 一来二去,总能被别人打听到点什么。 是以,两个当事人睡的安稳的时候,一场风暴……已经悄无声息酿成。 傅南歧从来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用白楹的话来说,他这种性格,换在小说里绝对妥妥的反派,人设槽点一大堆,所作所为能被读者黑出翔来! 除了一张脸,其他都没什么出彩的地方。 此时此刻,傅南歧坐在书桌前,面无表情看着面前的几封信,周身气压很低,黑眸中酝酿着风暴。 想到今日听到的消息,他扯了扯嘴角,似乎笑了一下。 骗子。 傅南歧把几封信撕成了碎片,里面有白楹的情书还有今早送来的专门解释的信,娟秀的字迹被撕碎成一片片雪花,和外面雪景十分相衬。 傅南歧不容许有人觊觎白楹,退一万步讲哪怕这是空穴来风的流言,他也无法忍受。 所以他做了一件事情。 “啪嗒——”汤匙掉在桌上,白楹目瞪口呆,“郑郑元嘉他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把腿给摔断了?!” 这么倒霉? 丁元点点头,忧虑道:“听说郑公子骑射一直很好,今日不知道怎么了那匹马儿就跟发了疯似的横冲直撞,带着郑公子从街上往郊外悬崖处跑,若不是郑公子及时跳下马,说不定就不住断腿这么简单了。” 白楹一怔。 在丁元看来,郑元嘉是有可能成为白楹夫婿的人。她也不是完全担心郑元嘉,主要白楹和郑元嘉他们昨日才在霍家见了面,今日郑元嘉就出了事儿,别人会不会以为是白楹克夫啊? 丁元越想越害怕,流言这种东西,就跟刀子一样,不割在自己身上,别人是永远不知道痛的。 那些制造流言的人,又怎么会管那么多? 丁元担心道:“这郑公子运气也太不好了,姑娘……咱们要不要送点伤药去郑家啊?” 面子功夫总得做一下吧。 丁元见白楹神情不对劲,疑惑地又喊了一声,“姑娘,您是想亲自登门探望吗?” 白楹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道:“我们准备点薄礼,送去霍家,让舅妈一起送到郑家吧。” 这样既不失礼,也不会落了别人口舌。 丁元道:“还是姑娘想的周全。” 白楹笑不怎么出来,面前的晚膳怎么也吃不下去,她脚步虚浮回了屋,想来想去,惊疑不定。 她不确定这件事是意外还是人为。 白楹心神不宁,一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起来顶着两个黑眼圈,精神萎靡,看书都看不进去。 她很想去问问傅南歧这件事情跟他有没有关系,但又怕不是他做的,她这样问影响两人感情,没有证据她就怀疑他,他们之间的信任未免也太脆弱。 但是—— 她心底有个声音在呐喊,肯定是他肯定是他! 白楹都快被自己折磨死了。 她只能安慰自己,兴许真的是那匹马抽风了发神经了,要不然就是其他人做的手脚……她不想怀疑傅南歧。 硬生生憋的两天后,白楹还是照常给傅南歧写信,虽然没有回信,但她说好的每日表白没一天落下。 直到她实在憋不住,得知傅南歧进了宫,她立马放下手头事情,进宫和静太妃打了个招呼便偷偷摸摸从隐秘小路进了景吾宫。 景吾宫一如既往的看不见人。 白楹心里急,绕了好几圈终于找到傅南歧的书房,老远就看见书房门紧闭,白楹还以为里头没人,正要转身去寝殿内看看有没有人,里头就响起女子暴跳如雷的声音。 ——是华贵人。 看样子傅南歧在里面。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白楹没有敲门,武功学了这么久好歹也有了成果,至少白楹已经学会隐藏自己的气息,不被人轻易发现。 她蹲在墙角,听着华贵人几乎要发癫的语气:“殿下,您疯了吗?!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做,郑家是我们这边的人啊!” 她来回走动,恨不得把地面踩出一个一个洞来。 沉默了一瞬,傅南歧并没有说话。 华贵人隐忍道:“若是被郑大人知道,他的儿子摔断腿是您给做的手脚……您怎么就不考虑一下这种后果呢?” 轰——! 脑海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硝烟过后徒留一片空白,尘埃落定,奇怪的是,她竟然会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想法。 傅南歧终于出声了,冷冷淡淡的语气,像含了冰碴子:“他活该。” 华贵人差点被他这三个字气的晕厥过去:“您知不知道郑大人这些年暗中为我们做了多少事情?您这是恩将仇报啊!” 傅南歧冷冷道:“郑家这些年得到的回报远远超过他所付出的。” 可,可他们还要用到郑家的啊! 眼看曙光就要出现,华贵人苦口婆心:“殿下是因为楹姑娘才这样,我能理解,但是楹姑娘不会希望殿下做出这种事情的,她若是知道,肯定要生气。” 傅南歧抬眼,眼神阴冷地让华贵人打了个寒颤。 兴许……兴许是穿的太少了。 华贵人叹了口气,真是无可奈何:“殿下就不怕楹姑娘因此和您离了心?” 傅南歧:“闭嘴!” 华贵人摇了摇头,很是心累,“殿下不要这样任性。” 白楹心想,傅南歧这人你要是能说通,那就有鬼了。 她蹲的脚麻,眼睛酸涩得要命,干脆直接坐在了地上。 白楹抱着膝盖把前几日在霍家的一举一动都想了个遍,她和郑元嘉才说了一句话,两个人加起来不过三局,保持距离了,说清楚了,没有一丝暧昧。 她做的还不够好吗。 越想越累,白楹脑袋晕沉沉,她坐了好一会儿,屁.股都坐冰了,才慢腾腾起身,哪条路来,就哪条路回去。 第336章 不听 白楹裹着一身冷风进来,脚步虚浮,脸色难看,“太妃。” 正在看书的静太妃抬起头看了一眼,微微蹙眉道:“你这是在哪丢了魂了?” 白楹摇了摇头,“您别给我琢磨亲事了,我不嫁人,您就让我孤独终老吧。” 静太妃:“……” 她嚯的一下起身,穿着足袜蹭蹭蹭走到白楹面前,眼睛瞪得老大,很吓人:“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白楹一脸生无可恋:“孤独终老,我要孤独终老。” 空气瞬间凝固。 良久殿内爆发出一声河东狮吼,静太妃发飙—— “你是想气死我啊!” 白楹揪着耳朵蹲到地上,“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静太妃想拎她耳朵的手停在半空,她表情一僵,咬牙切齿:“白!楹!” 白楹抱头无赖样:“你打死我算了,反正我就就不成亲,我谁都看不上。” 静太妃恨恨看她一眼,断定道:“你肯定有喜欢的人!” 要不然不会情绪这么激动要反抗。 白楹:“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静太妃:“……”她左右看了看,没找到趁手的武器,最后目光落在先前看的书上,静太妃才刚一挪动步子,就被白楹扑了上来抱住双腿无法动弹。 “你给我松开!” “不松。”白楹声音闷闷的。 静太妃这才发现她有点不对劲。 如果只是不想成亲,她的心情不会这么低落,如今这般,倒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静太妃没好气道:“给我松开!” 这下白楹放手了,她乖乖道:“我给您拿鞋。” 静太妃冷着脸,坐下来:“说罢,发生什么事了?”还不等白楹回答,她便皱眉道,“是不是因为郑家那小子从马上摔下断了腿你才这样?” 思来想去,或许只有这个能对上。 静太妃不禁放缓语气:“不要瞎想,他受伤与你无关,说句不好听的话,便是他不治而亡,也不是因为你。” 不,是因为她。 还是头一回当了“红颜祸水”的白楹心情复杂,她摇了摇头,“总之,您不要再给我安排这些了,真的。” 静太妃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妥协了:“那就再迟一年。” 十八岁之前,肯定要把婚事给定下来! 白楹无奈笑了一下,神情疲惫:“我回国师塔了,这几天天冷,您多注意点,别着凉了。我不在宫里,没人给您背锅喝姜汤。” 静太妃:“……你赶紧给我死出去。” 白楹笑眯眯地看着她,留下一瓶强身健体的丹药就走了。 离开景玉宫,白楹脸上的笑容渐渐隐没,半路碰见了傅云岚,后者在打骂宫人,看见白楹,火气立马转移,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你给本公主站住!” 白楹心情不好,就说了一个字:“滚。” 傅云岚愣在原地,白楹没搭理她,也没行礼就直接绕过她。 “她,她竟然叫本公主滚?!”傅云岚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方才和白楹对视上,就被她那面无表情又隐隐带着煞气的模样惊吓到了,以至于她火气都没来得及爆发,人就已经走了。 真是见了鬼了! 傅云岚低骂一声,看见身边唯唯诺诺的宫人,心情越发暴躁,直接一脚踹了上去:“没用的东西!让你办点事都办不好,你是死人啊?信不信本公主现在就杖毙了你……” 皇宫很大,但常走的就这么几条路,碰到熟面孔的概率也大大增加。 这不,前脚刚让傅云岚滚,后脚就看见了从景吾宫出来的华贵人。 白楹面色淡淡行了个礼,间歇性耳聋没听见她那一句“楹姑娘,若是有空,不妨一起走走”,自顾自就出宫的方向继续前进。 和华贵人错身那一秒,白楹顿了顿脚步,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跟他说一声,我在外面听见了。” 华贵人神情瞬间变了。 她转身急急忙忙叫了一声:“楹姑娘。” 白楹没回头,“心情不好,不要跟我说话,谢谢您。” “……” 看着白楹的背影,华贵人一颗心渐渐坠下来。 白楹回到国师塔,挑挑拣拣又选了不少珍贵药材,以霍夫人的名义让人送去了郑家。 丁元对此疑惑不解,但白楹心情看上去不太好,她没敢问。 直到白楹接连两天没有给傅南歧写信后,丁元才意识到好像哪里出了问题。 她特意等白楹跟着丁卯学完武功后小心翼翼问道:“姑娘,您和秦王殿下是不是……置气了?” 丁元原本想说是不是不好了,但后面还是换了个措辞。 她心中忐忑不安,便听见她家姑娘轻描淡写地说:“没有啊。” 没有才怪吧。 丁元心想,莫不是她家姑娘渐渐发现秦王不好的地方,所以才想跟他断了关系? 如果真是那样,就太好了! 因为郑元嘉意外摔断腿的事情,郑夫人和霍夫人的撮合念头自然只能搁浅,不过因为白楹给人的印象实在太好了,郑夫人并没有因为儿媳挑拨离间的话而对白楹有什么不满。 当然在这件事情上,郑家也是来来回回仔细查了好几遍,发现真的只是“巧合”才放下心来——那匹马因为在一家小铺子门口不小心踩到了好些钉子,才会忽然发狂发疯带着郑元嘉一路狂奔到了郊外悬崖的那条路上,这才导致郑元嘉狠下心从马背上跳下来摔断了腿。 郑元嘉想要进入军营建功立业的梦想被延迟,郑夫人虽然也很难过儿子受伤,但比起没了命,这点伤也就不算什么了。 这件事并没有影响到霍夫人和郑夫人的感情,或许说她们还没有放弃撮合两个孩子。 只是郑元嘉一再表明自己对白楹没有任何感觉,这让郑夫人很失望,她觉得儿子就是个二愣子,这么大个人了,在感情上面也没点开窍。 就算现在没有感觉,说不定以后成了亲,感情就能突飞猛进了呢? 长辈们的心思白楹和郑元嘉都清楚,不过一个养伤,一个开始低调简出,只在国师塔,霍家,皇宫,将军府四个地方来回跑,只要坚持不松口,长辈们久而久之也就没办法了。 总不能结亲不成反结仇吧? 随着年关将至,白楹和曲潆悦的关系也日渐亲近起来,这也是在长辈们支持之下意料之中的结果。 静太妃霍家这边,自然是知道曲潆悦为人的,只要不是和心思深沉的人玩儿,静太妃一般都不会说什么。 而曲将军这边,他是巴不得白楹天天来将军府陪曲潆悦,虽说曲潆悦可以算是武将子女中的第一人,但她从小到大都不爱出去,也不喜欢主动结交好友,尤其是发生了那件事情后,曲将军更是为女儿操碎了心。 难得有一个好姑娘和女儿聊得来,据说又是女儿当时的救命恩人,曲将军立马就对白楹的好感蹭蹭蹭上去了。 他是个大老粗,虽说粗中有细,但在宝贝女儿面前,曲将军是女儿说什么他就信什么的。 是以,曲将军直接相信了曲潆悦那番“得知白楹是女子后仰慕变成了敬佩”的话。 在多种因素下,曲将军对白楹热情也是情有可原了。 是以每每白楹去将军府,都能感受到从上到下的热情,好像她是什么大功臣似的,让她很无奈。 然而将军府上上下下谁人不知道管家的小姐转了性子整个人变得沉默寡语,手段严厉?君不见花倩母女到现在还被关着没放回来? 而白楹作为唯一一个能让曲潆悦露出笑容的人,又怎么可能不被将军府所有人感恩戴德? 曲潆悦的奶嬷嬷知道白楹喜好甜食后,便去琢磨了厨艺,每次白楹来教曲潆悦拳脚功夫,就奉上一盘盘新鲜热乎香甜的糕点,正所谓投其所好,也好让人家知道,她们小姐是真心想和白楹做朋友的。 白楹确实感受到了这份真心,她想,大概因为那日有夏霞的冷眼旁观对比下,她的举动太过温暖?所以曲潆悦时不时会流露出一些依赖她的小动作。 “今日就到这里,休息一下吧。”白楹身上已经不随身戴着那个小布袋了,毕竟长大了还戴着影响个人形象。她贴身携带帕子,顺手就给了曲潆悦一块擦汗。 后者接过来后低着头看了帕子好一会儿,才按在额头擦干汗。 曲潆悦看着白楹,“等会儿一起用膳吧,阿楹?” 白楹还是照例拒绝,“我还有其他事儿要忙,多谢了。” 曲潆悦只好点头,让人把白楹送出去。 曲潆悦低头看了看手里头的帕子,上面还有一朵小雏菊的绣花。 她曾扪心自问,如果当时救她的是其他男子,她会不会心动,会不会沦陷。 答案是不会,不会的。没有人会像白楹那么好,她的温柔又兼具理智,这是她所向往敬仰的,不问性别,这也是她所爱慕,所沦陷的。 而她,什么也都不想,只想用自己的方式,也给予白楹一些回报。 如果能帮到她就好了。 曲潆悦心里想。 白楹确实是有事,她单独一人去了夏霞那。 第337章 貌相 都到吃午饭的点了,夏霞还在睡觉。 白楹也不急,再怎么说也是老乡,她有夏霞给的钥匙,进了铺子后她就趴在桌子上一边想事情,一边等夏霞睡醒。 夏霞本来不想醒的,奈何肚子叫了,她不得不起来找东西吃。 里头没点灯,黑漆漆一片,夏霞才走了没几步,就听见有人幽幽道:“你醒了?” “……”静默片刻,夏霞怒骂,“你死人啊不知道点灯!是不是想吓死老子!” 夏霞气冲冲去点了蜡烛,实际上只要把他那厚厚的窗布和门打开里头就能亮堂起来了,但夏霞不,她是个夜猫子,每天就喜欢三四点钟睡,下午一两点起,对黑暗的环境情有独钟。 白楹一度怀疑她是熬夜猝死才来到这里的,当然她把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就被夏霞喷了个狗血淋头! 她绝不允许自己没有半点回去的可能。 说起来两人其实也没什么感情,但不是有句话——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吗? 虽然她们还没到泪汪汪的地步,但在这个地方,她们是彼此唯一的老乡,也算是另一种惺惺相惜的感情了。 当然,这是白楹单方面认为的,作为甜品大师的夏霞,有独家秘方在手,她时常冷笑着看着白楹在她这白吃白喝——对于白楹给的银子夏霞一直嗤之以鼻,钱她只认人民币,就比如现在。 白楹熟门熟路从柜子里拿出夏霞半夜做的糕点,一边吹彩虹屁一边吃个不停,夏霞见到她这样就恨不得把她头都拧下来。 “你怎么都不知道想要回去的?!” 一点出息都没有! 吃人嘴软,但白楹自认为是给了银子的,所以她反问:“你想回去?” 夏霞怒了:“你踏马废话呢?” 白楹:“那你回去了吗?” 夏霞:“?” 白楹把手指头上的糕点渣吃干净,不紧不慢道:“想有用的话,我还能在这待这么多年?现实点吧姐妹。” 夏霞看不上她那咸鱼心态,怒其不争道:“你不是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吗?就不知道从他那问点什么九星连珠那种能回去的办法?” 白楹惊了,用看白痴的眼神看夏霞:“你别是熬夜把脑子熬傻了吧?” 这种话都能说的出口。 夏霞被噎,换了种策略:“你那个秦王男朋友,他能做出那种不正常的事情,你怎么还不跟他分手?好好想想回去的办法,皇天不负有心人,等我们回去了,你想要什么男朋友没有?实在不行我给你介绍!” 她试图诱惑白楹。 白楹前几天实在憋不住了,强忍着把傅南歧打死的冲动,和夏霞说了郑元嘉那件事,夏霞大概是和丁元一样的心理,搞不懂白楹为什么会看上这种男人。 不过她比丁元好,至少她没觉得25岁的傅南歧是个老男人。 白楹不为所动,她还是那句话:“你省省吧,真真能回去,我还会在这?” “那是你没努力!”你这条死咸鱼! 白楹凉凉道:“你努力了,你回去了吗?” 夏霞不吭声了。 她也没努力,不应该说她们都不知道怎么回去,总不能在这里再死一次吧?! 夏霞心里不平,就往白楹心上插刀:“你既然这么喜欢秦王,你可得好好的跟所有男性保持距离,最好也和女的别太靠近,以后别来老子这了,省得老子哪天半夜被人弄死了都不知道。” 白楹:“放心,你的结局只会熬夜猝死。” 夏霞:“那个被你害的断了腿的男的,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断手什么的。” 白楹:“要你管?” 夏霞:“这种男的真可怕,占有欲也太强了,不过某些人喜欢,也没办法。” 白楹:“你可闭嘴吧!” 夏霞说个不停,刀子往白楹心上插,直到插的人家脸都绿了,她才心满意足填饱肚子继续睡。 谁还来管你死活? 白楹气的,掐死傅南歧的心都有了。 谁让夏霞说的句句在理? 她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白楹捂着脸想仰天长啸,怕吵醒夏霞被她喷死,只能打消这个念头,又顺了一些糕点才出去。 白楹走到朱雀街买了一串糖葫芦,边走边吃。她最近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国师大人几乎是把能教的都教给了白楹,至于吸收没有那是白楹自己的事情,她还要学武,教曲潆悦,时常还要去宫里看静太妃和洛妃,几个小姐妹那也不能落下……夏霞这里似乎成了唯一一个可以肆无忌惮说这些事儿解压的地方。 糖葫芦咬到还剩最后一颗的时候,白楹停住脚步,看了一眼前面一脸讨好笑容的江林,面无表情吐出山楂籽,直接把人给无视了。 江林傻眼了。 他的主子看到这一幕,也愣了一愣,脸色一片煞白。 “阿楹……”他捏紧了拳头,手背青筋暴起,看着很是吓人。 江林惴惴不安地给在马车上的主子回报,“殿下,白姑娘她……” 里头没有反应,不用想也知道傅南歧在暴怒边缘。 江林果断住了嘴。 白楹看见江林这货就知道傅南歧一定就在附近,心情顿时差到极点。 本来还想去四季楼吃碗馄饨再回去的,现在立马改变主意,随便找了个小摊子吃点。 小摊子上的老板娘是个三十多岁的大妈,在这里是早就当祖母的年纪了,她手脚麻利,很快就放好一碗馄饨。 馄饨上面飘着几颗葱,闻着就香。因为饿,白楹很快就干掉了一碗,她很不好意思地朝老板娘笑了笑,后者还以为她是没带钱,正要说没事没事,几文钱的东西,便听见这个看着单薄瘦弱的姑娘伸出两个手指头,不好意思说:“还要两碗。” 老板娘:“……” 果然人不可貌相。 白楹:那我还在长身体嘛。 怕白楹吃不饱,好心的老板娘还多给她下了几只。 馄饨都是皮多肉多,对于饿的人来说两三碗吃不饱也很正常—— 以上是白楹的自我安慰。 吃完第二碗的时候,她忽然一脸惊恐,生怕自己是因为傅南歧才暴饮暴食。 不要啊—— 为了一个男人,不值得啊! 白楹来来回念了好几次“不值得”,终于放宽心,开始吃第三碗小馄饨。 摊子上的小馄饨虽然没有四季楼的好吃,但也差不到哪里去,反正饿的时候吃什么都一样。 如果这时候有鸡子粿就更好了。 和馄饨绝配。 白楹想这个时候,忽然感觉到有黑影笼罩下来,她抬头,便看见一身黑衣的傅南歧坐在了她身边长凳上。 啧。 傅南歧看着白楹,衣袖中的手捏起又松开,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看着白楹加快速度吃完了最后一碗馄饨。 白楹掏钱的时候,江林立马过来道:“白姑娘,银子已经付过了。” 白楹反问一句:“你谁啊?” 把江林吓得够呛,顿时不敢说话。 白楹留了一小块碎银在桌上,没理傅南歧,自顾自往国师塔方向走。 放在她现在体能好,走再多路也能抗住。 傅南歧一颗心备受煎熬,他看着白楹的背影,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去拉她。 白楹回头,盯了傅南歧看了一会儿。 傅南歧紧张地抿起唇,生怕白楹望着他也来一句“你谁啊”,那他真的要,真的要疯了。 白楹倒是没这么对他,但也没好到哪里去,“松手。” 傅南歧脸色一白,在她逐渐不耐烦的眼神下轻轻喊了一声“阿楹”,他低声道:“你别这样……” 白楹重复:“松手。” 傅南歧低头认错:“是我不好,阿楹,你原谅我……” 白楹不耐烦地把袖子猛地一扯,扯回来。 都说放手放手了,又不是聋子听不请人话。 傅南歧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的一干二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着白楹,他颤抖着唇,问:“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你要这样对我?” 还说最爱他。 “你果然在骗我。” 得,又发病了。 白楹没心思搭理,看都懒得再看一眼。 她才走没两步,手臂就被傅南歧一扯扯到了怀里,然后整个人被打横抱了起来,还不等白楹挣扎,就到了马车里。 江林的眼力见让他立马赶着车去了庄子上。 马车里,白楹并没有对傅南歧拳打脚踢,她只是面无表情坐在一边,靠着马车合了眼,闭目养神。 反正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听,跳马车的行为太傻了她不干,那就这样吧。 大不了不说话,看谁能横过谁。 白楹讨厌冷暴力,她一直是喜欢把事情说开的那种,但说不开的话,她还是会退而求其次选择最差的那种方法。 反正最先憋不住了肯定不是她。 果然,傅南歧忍无可忍,他把白楹抱到怀里,死死箍住,声音隐忍,“你还要不理我到什么时候?” 白楹没睁眼,看上去像睡着了。 傅南歧心底杀意暴虐,弄死郑元嘉的心都有了,表情一瞬扭曲,越发低声下气:“阿楹,我错了,我不该那么做。” 白楹呼吸绵长,眉头都没皱一下。 但谁会相信她睡着了? 傅南歧愤恨不平,低下头含住了白楹的耳垂,他含糊不清道:“阿楹,我好想你……” 变态吧这人! 白楹睁开眼一把推开他,因为不设防,傅南歧被白楹退的直接后背撞上了马车壁,只听见一声闷响,傅南歧吃痛,他眼里只剩下委屈。 还委屈? 白楹冷笑一声,差点被他害死的人都还没委屈呢! 第338章 挽尊 白楹是一直都知道傅南歧的性格有些问题,脾气不太好,占有欲也强,但她没想到这个人能做出这种事情! 白楹不止一次想过,如果郑元嘉没有跳马,而是一直固执地想要让马冷静下来,那么结果会是什么样? 他会被马硬生生带的坠入悬崖。 生死不知。 一个人怎么能可怕到这种程度呢? 他好像生来就没有底线。 诚然傅南歧是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可这些并不是无辜的人要因此遭殃的理由啊。 白楹身心疲惫,只问:“你是想成为和昭贵妃她们一样的人吗?” 她支持他有仇报仇,但不认可他把怒火牵连到无辜的人身上,在这个皇权至上,大族势力盘横交错的时代,律法似乎只是简简单单的几本书。白楹从来没想过让这个朝代来一个翻天覆地的改变,她的心没有这么大,她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普通人唯一能做的,只是坚守自我,在能力范围内保证不会有无辜的人因此失去生命。 就如同国师大人一样。 白楹看着傅南歧因为她的话而扭曲了一瞬的俊脸,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如果你要这样,那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话音刚落,她就被傅南歧狠狠抱到了怀里,他嗓音嘶哑,痛苦不甘,藏着深深地怨怼:“和我没什么好说的,那你和谁聊的来?和谁?!” 一股火气直窜上来,白楹猛地抬头掐住傅南歧的脖子,“你什么意思?你再说一遍!” 白楹压根就没用什么力道,但傅南歧却被逼的泛出生理泪花,他猩红着眼,低吼道:“除非你掐死我,否则我绝对不会看着你嫁给旁……” 话没说完,白楹堵住了他嘴巴。 要是真能掐死,她还至于跟他冷战? 傅南歧只愣了两秒,就立马把握机会低下头得寸进尺撬开她的唇,勾着舌肆意缠.绵,直到白楹暗暗皱眉掐了傅南歧一把,后者才闷哼一声不甘心地松开。 “冷静了没?”白楹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傅南歧的戾气又冒出来,“那个郑元嘉哪里好?你要为了他……” 白楹红了眼眶瞪他,把傅南歧没说完的话瞪得咽了回去。 “你心里其实压根不信我会喜欢郑元嘉,但因为占有欲,你还是做出了那种事情,甚至在我指责你做得不对的时候还要拿他做借口,反过来说我是因为喜欢郑元嘉才对你这么狠心。” 白楹说:“傅南歧,你不要太过分了。” 所有心思都被白楹说中的傅南歧脸色青白青白,他死死咬着牙,不肯承认错误:“静太妃……都要给你安排……” 白楹冷冷地看着他:“如果你认为我会答应,会顺从,会屈服,那我也无法可说。” 感情之间没有信任,那这段感情迟早要完。 既然这样,长痛不如短痛,白楹宁愿花很长时间治愈,也不想跟他这样耗下去,互相折磨也就算了,他还要牵连别人。 是不是有病? 是不是有病?! 白楹都想把他脑子撬开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发霉了的豆腐脑,就不能好好做个人吗?! 白楹抱膝坐着靠在马车壁上,低着头看膝盖,她淡淡道:“你好像从来没想信任我。” “你让我怎么信任你?”傅南歧破罐子破摔,狠狠道,“我的世界除了报仇就只有你,但你呢?你拥有这么多,静太妃,洛妃,国师,姚依依……数不胜数!我在你的世界里又能占据多少?就算是最重要的那一个,但你敢说你会为了我抛弃他们?” 傅南歧眼底猩红,执拗的有些可怜,“不公平,一点都不公平。” 他只是想牢牢抓住她,抓住他一生中唯一的温暖和光,仅此而已! 他有什么错? 唯一错的,就是不小心让她听见了。 他太大意了,他怎么会没察觉到外面有人?如果不是他不当心,就不会落到这个境地。 海棠告诉他白楹知道这件事是他做的之后,他备受煎熬,几乎是每天都在折磨自己,明明不过两三日的功夫,他就觉得比前面二十多年还要难熬,他恨不得,恨不得闯进国师塔,把她带出来。 傅南歧咬着牙,用赤红的眼睛看着白楹,她只是沉默着,双眸中带着他所看不明白的意思,他索性犟到底,“你不能因为郑元嘉跟我闹,他到底没死不是吗,我可以给郑家补偿……” 白楹忽然厉喝道:“掉头!” 江林拿着马鞭的手一抖,想装作没听见。 白楹冷冷道:“把我送回去,现在,立刻,马上!” 和这种三观不正的人待在一个空间,她会控制不住掐死他的冲动。 正当江林犹豫不决的时候,傅南歧咬牙切齿,“不许!” 白楹冷笑一声,“不许个屁!” “……”傅南歧被白楹的话弄的心一虚,好长时间没说话,正当他想说点什么来挽尊的时候,外头的江林已经非常识时务地掉头。 看情况主子压根敌不过白姑娘。 哎,由此可见,以后成了亲,在家中也不会有什么地位。 还不知道自己被江林看透了的傅南歧,在发现马车掉头之后,心里气的不行,奈何白楹冷着一张脸的样子太唬人,他绞尽脑汁就没想出什么阻止的办法。 或者说,他不敢。 他潜意识里不敢再做出激怒白楹的事情。 白楹也看出来了,所以才有的方才那一声冷笑。 接下来路程,白楹就闭着眼自顾自平心静气,不搭理傅南歧。 白楹对现在的健康身体极其爱护,生气影响身体,她才不能因为这种狗男人生气。 绝对不能!!! 白楹两辈子都坚持一个观念—— 在不违反道德,违背良知,违法犯罪的前提下,让自己心情保持愉悦才是最重要的。 人一辈子才活多少年? 生命珍贵且有限,她为什么要让自己不痛快? 因为这个理念,白楹向来很能调节心情,傅南歧还在咬牙切齿饱受折磨的时候,她就把所有事情抛开,抱着膝盖让脑袋找了一个好位置,背靠马车壁上任由困意席卷而来。 傅南歧还以为她只是单纯不想理他,气得要死也不敢去碰她,免得真的把她逼急了,到时候后果又是他所承担的不起的。 这个时候傅南歧就没想过,不该因为那点小事而发狠想让郑元嘉去见阎王。 等马车重新回到闹市,傅南歧这才发现白楹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 “阿楹?”他轻轻地喊了一声,语气试探。 白楹动了一下,好半天才抬起脑袋,迷迷糊糊的神情,脸上还有睡熟了的红印子。 傅南歧一颗心就跟泡在了醋罐子一样,又是酸涩又是后悔,最后只剩下一个念头—— 早知道她睡着了就该把她抱到怀里! 茫然只是片刻,白楹很快恢复清醒,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看也没看傅南歧,就下了马车。 江林还想扶她来着,结果白楹也不想搭理他,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去,稳稳落地。 让江林有些尴尬。 白楹这次是真的非常生气,她回到国师塔后,先后给静太妃曲潆悦怀阳郡主她们写了信告知了不会再出门的事情,便乖乖按照国师大人的要求,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学习玄术。 静太妃她们倒是理解,唯独傅南歧,在发现白楹不再出门后,明白了她想躲着他不见他的意思,几乎要气到发疯! 他又没有说错! 她是随时都可以抽身,有国师塔在一日他就奈何她不得,压根就无法把她绑起来锁在屋子里让她和所有人断了联系! 而他呢? 他就像是清风楼里的小倌,只有等她什么时候空了才能过来陪陪他,甚至他连小倌都不如!小倌尚且还有银子打发,他什么都没有! 傅南歧自虐一样把自己跟低贱的小倌做对比,一颗心碎成了无数块,像是被人活生生捏碎,血汁滴答滴答往下掉,血肉模糊,痛不欲生。 他把自己折磨得消瘦了整整一圈,华贵人每每去见他,都要恨铁不成钢说他自作自受,偏偏他这副样子,谁都瞧见了唯独人家姑娘没瞧见。 华贵人恼火不已,奈何见不了白楹,连给傅南歧求情的机会也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傅南歧日渐阴沉下去。 日子一晃就到了年底,除夕将近,轻风舍不得白楹再埋头苦干下去,便把人揪了出来不准她再学习。 “脸上都瘦的没肉的!”轻风看着白楹消减了不少的脸,把国师大人都给气上了。 有谁能像国师大人如此做出这种拔苗助长的行为? 真当人人都像他那样天纵之才吗! 轻风甚至对国师大人道:“您莫不是把阿楹当牛使了吧?” 国师大人一脸茫然,来了一句:“阿楹没说累啊。” 把轻风气个半死。 然后她就直接把白楹拎出来不让她学习了。 “外头下了好大的雪,阿楹去堆雪人吧。” 白楹义正言辞:“我现在是大姑娘了,不能那么幼稚!要成熟稳重!” 话才说完,丁元就急冲冲跑进来:“姑娘,姑娘!院子里的雪还没清理,都快有我们半个人深了!” 轻风含笑看着白楹,后者只犹豫了一下,就把刚才说的话抛之脑后,兴高采烈冲出去:“待会儿再清理!” 第339章 求和 没有雪人的冬天是不完整的。 今年的冬天似乎没有往常冷。 哪怕除夕当日又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白楹屋内的火炉也依旧保持着一个的数量,没有增加过。 院子里的雪没清理之前,白楹高高兴兴自己动手堆了一个雪人,这个雪人比前几天的要丑了一点,但全程都是她自己在弄,丁元他们没有插过手。 成就感促使白楹中午多吃了一碗饭。 除夕夜在景玉宫过,静太妃抱病没去参加宫宴,白楹以“服侍长辈”的由头顺利留了下来,两人窝在殿内,享受着热乎乎且香喷喷的饭。 宫宴上的饭菜几乎都是冷的,哪怕做的再好吃,在这种寒冷的天气一旦没了温度,美味也大打折扣。 有那个闲心坐在那吃冷菜,被人打量被人关注,还不如关上门过自己的小日子。 没过多久,洛妃上门来了。 外面雪还挺大,哪怕洛妃撑了伞,身上天青色的斗篷也被飘落不少雪,如花如竹两个人跟在身后,一人手里头还拿了几帖药。 殿内摆了好几个火炉和炭盆,热乎乎,洛妃一进来便解了斗篷,交给身后的如竹,她笑道:“外头闹的不行,便知道太妃这里清静,所以寻了个借口来躲一躲。” 静太妃道:“宫宴上没什么好吃的,洛妃不如跟我们再用一些。” 洛妃笑道:“那嫔妾就却之不恭了。” 舒嬷嬷去拿了碗筷。 洛妃坐在白楹身边,拿出一个红封,看着白楹满脸温柔道:“阿楹又长大一岁啦。” “十六了!”白楹带着一点感叹语气说道。 静太妃自然而然接了下去:“可以嫁人了。” 白楹:“……”还能不能愉快吃饭了! 洛妃摸了摸白楹的脑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小姑娘就已经和她差不多高了,“阿楹瘦了好多,昨晚是不是又熬夜看书了?” 白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还瘦吗?” 她这几天已经很努力在吃了,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体重就是很难上来。 白楹想叹气,又怕过年叹气影响她的运势,于是笑了笑道:“瘦点好看。” 静太妃道:“就跟具骨头架子似的,哪里好看?” 白楹哼了一声,振振有词:“我们有代沟!” 静太妃毫不留情道:“你就是丑!” 白楹:“胡说!” 静太妃:“丑八怪!” 白楹:“你才是!!!” 静太妃:“丑到都没人要你!为了你的亲事,我愁的头发都白了!” 话音陡然一转,猝不及防,又是亲事亲事亲事。 白楹吸了口气,无力反抗:“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洛妃笑着打圆场:“十六岁也还早呢,我们阿楹这么好,怎么会没人要?有的是人排队上门求娶。” 白楹不吭声。 这副模样看的静太妃冷冷一哼,吃吃吃,就知道吃!吃了还不长肉,也不知道这么多东西吃哪儿去了。 饭后没多久,舒嬷嬷进来道:“小姐,怀阳郡主打发了个小太监过来请楹丫头去看烟花。” 白楹皱眉:“郡主怎么进宫了?” 洛妃笑道:“除夕夜宴,自然是要来的。我刚才还在宴会上看见她呢。” 静太妃道:“去吧去吧,早点回来。” 白楹点头,跟着舒嬷嬷出去,外头的小太监一见着白楹,就忙不迭道:“郡主在朝露阁等您。” 朝露阁是皇宫一处很高的阁楼,离景玉宫景吾宫这块位置不远,因为位置高,看烟花什么的也最方便。 白楹记得有一年,傅云岚还占据了整个朝露阁,把怀阳郡主气个半死,私底下没少说傅云岚霸道无理。 白楹跟着小太监走,淡淡一笑问道:“郡主怎么让你来叫我?她身边的人呢?” 小太监低着头打灯笼,恭恭敬敬道:“这个奴才也不知道,许是郡主看见奴才刚才就从边上经过,就吩咐奴才走一趟景玉宫。” 白楹停下脚步,看着小太监弯曲的背脊,轻声而肯定道:“你说谎。” 周围没有什么人经过,安静而黑暗的环境,除了小太监手中的灯笼,没有一点光。 小太监咽了咽口水,转过身强装镇定道:“白姑娘,奴才说的都是真的……” “是秦王让你来的。”依旧是肯定的语气。 小太监这下没话了,“扑通”一声直接跪了下来,以头抵地哀求道:“白姑娘聪明过人,奴才不敢再欺瞒姑娘,只求姑娘发发善心和奴才走一趟,否则,否则奴才办事不力,殿下不会轻易饶了奴才的!” 白楹:“……” 她轻轻摇了摇头,“走吧。” 隔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他冷静了没有。 再不冷静,她真的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处理这段关系了。 听到白楹的话,小太监哀求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一边惊讶白楹答应的这么快,一边心想果然江公公教的都是对的,如若白姑娘猜出来那就装可怜,越可怜越好,抹黑殿下也没关系,反正殿下确实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果不其然白姑娘心软了。 小太监连忙感激道谢重新在前面带路。 大概是白楹给人感觉太好说话了,小太监年纪轻,心也没定下来,便没忍不住问道:“白姑娘,奴才是按照殿下说的做的,到底哪里露馅了,您可否指教一二?” 白楹无语道:“郡主若是想找我看烟花,会亲自来,而不是随便打发个人。” 意识到白楹还有没说的话,小太监好奇道:“还有吗?” “……”白楹没好气道,“朝露阁和景玉宫景吾宫一条路,你家主子恐怕现在就在景吾宫附近拦我呢吧?” 小太监连忙摇头,否认道:“没有没有,殿下在景吾宫中,没出来。” 白楹:“哦,合着是想让我自己上门自投罗网呢。” 小太监立马赔着笑道:“白姑娘心地善良,知道我们殿下这些日子过得不好,肯定心疼,这哪儿是什么自投罗网啊?” 白楹神情古怪,“他过得不好?” 小太监“啊”了一声,小心翼翼道:“您,您不知道啊……” 白楹:我知道个屁。 她哪有神气关注那么多? 她恨不得两耳不闻窗外事,把傅南歧的所有都摒除在脑海里。 这样她也不用逼自己一个劲学玄术,炼丹画符,所有时间精力都被占据。 白楹叹了口气,谈恋爱真麻烦。 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 这段时间瘦的,都能赶得上以前生一场大病在鬼门关走一遭了。 唯一不同的是,一个是心累,一个是身累。 下午就停了雪,景吾宫地面的雪层被人清理的干干净净,兴许是早就猜到白楹会来。 小太监把白楹带到了傅南歧的寝居外,“白姑娘,奴才只能送您到这儿了,殿下就在里头等您,奴才先告退。” 说完忙不迭就溜了,好像下一秒傅南歧就能从里面出来把他吃了似的。 白楹一阵无语,看了眼殿内几盏微弱的烛火,拢了拢斗篷,抱着手臂走上台阶。 白楹面无表情踢了下门,“开门。” 像是念了咒语一般,下一秒门就开了。傅南歧穿着一身黑,整个人看上去比之前瘦了好多,他的目光落在白楹身上,动了动唇,却是什么也没说。 白楹在心里冷笑一声,她就知道他站在门后。 白楹看都没看他一眼,就从他身边走了进去。 傅南歧咬了咬牙,默不作声把门关上。 白楹还没来得及找位子坐下,就听见身后急促的脚步声,整个人被傅南歧从背后抱了个满怀。 “你……” 傅南歧拦截住她话头,语气又低又弱:“我错了。” 白楹隐隐觉得这句话有点熟悉。 傅南歧抱着白楹,脑袋搭在她肩膀上,心里委屈的要死,还是把话说完整:“我不该让人在郑元嘉的马上做手脚,不该想让他出事情,不该乱吃醋……你别生气了,阿楹……” 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傅南歧死都没想到白楹做事会这么狠,一个人能窝在国师塔这么多天都不出来,别说霍家将军府了,就连静太妃那就不去。 他恨极了白楹的无情,偏偏又无法割舍,甚至愿意一再沉沦。 对于她,他是绝对绝对不会放手的! 所以比起失去白楹,认个错,服个软,又算了什么? 傅南歧从来没做过这种事情,但这不代表他不知变通。 在这段折磨自己的时日里,傅南歧不止一次后悔为什么那日在马车里放狠话,他几乎是硬生生把白楹激怒,惹她生气厌恶,才让她宁愿不见任何人,也不想给他任何见面机会。 一想到这个,傅南歧的心都疼的无法呼吸。 他低低喊道:“阿楹,不要生气了。” 白楹发现自己真的挺冷静理智的,至少在这种时候,傅南歧都这么低声下气求和好了,她还能从他的话语里感受出:“你压根就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你错的只是大意被我发现,以及发现之后没有第一时间认错抚平我的怒火。” 傅南歧的表情一僵,因为白楹背对着他,所以没有发现。 不过她也能猜出来傅南歧此刻的心情。 何必这样得理不饶人呢?白楹问自己。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白楹狠狠掐灭。 有道理还不说清楚,难道要等没理了,再来搅和吗? 白楹被他抱的不舒服,才动了一下,傅南歧就察觉到了。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松了松,好在白楹也没有要远离他的意思,这让傅南歧心里好受了一点。 也就一点。 而他想要的,可不仅仅是这个。 第340章 约法 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感受过温暖和亲密的人,是无法再接受冷漠和疏离的。 傅南歧熬了这么多日,无时无刻不在折磨自己,尤其是每每想到白楹失望又冷漠的眼神,就像是被凌迟一样煎熬痛苦。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坐以待毙的下场只有被舍弃。 所以这次不管白楹说什么,傅南歧都决定先忍着,把人哄好了再说。 他无法接受一丝失去她的可能。 只要一想到这个,哪怕白楹再为了不相干的人指责他,他都能咬牙忍下来。 “阿楹,我真的知道错了……”傅南歧低着头在白楹耳边轻声道,“我不该那么做,你别生气了。” 白楹皱着眉头没说话。 她这样的沉默让傅南歧心中没由来一阵慌,“……阿楹,你别这样,你说句话好不好?” 白楹如他所愿说话:“你先松开。” “……”他低声道,“已经松了。” 白楹没好气地改口:“那就放开。” 薄唇紧抿流露不悦,傅南歧周身散发冷漠气息,到底还记着今日目的,犹豫片刻放了手。 白楹没走,但也没像从前那样跟傅南歧腻歪,她找了个凳子坐下,看了眼周围,问傅南歧:“再点几盏灯吧?” 虽然是征求的意思,但语气如同通知。 傅南歧看了白楹一眼,见后者目光没落在他身上,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点了一盏。 白楹:“……家大业大没必要抠这么几根蜡烛吧?” 傅南歧眉眼微垂淡淡道:“要省吃俭用攒聘礼。” “……”脸上不受控制地漫上浅红,白楹无语道,“行吧。” 傅南歧暗暗打量了一下白楹的脸色,发现她没皱眉也没不悦,那就是没有否认他的话? 他心下一松,慢慢走过去。 “别说话。”白楹淡淡出声,她撑着下巴看地面,微微失神,“你让我静一静。” 傅南歧原本到嘴边的话又被他咽了回去,他抿了抿唇,看着白楹的态度,一颗心七上八下。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傅南歧的心像是被无数只蚂蚁啃噬,煎熬痛苦,几乎无法再忍受,“阿楹……” 白楹轻轻道:“我觉得我们三观不合。” 傅南歧脸色倏忽一变,凶残的光在他眼底浮现,他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这个。 好在白楹没说分开之类的话,她只是十指交叉抱合一起环着小腹,似在斟酌用词,慢慢道:“三观不合有点难长久,除非其中一方做出改变,或是一味退让。” 傅南歧道:“我改。” 白楹奇怪地看了眼傅南歧,“这种鬼话就不要说了吧?” 傅南歧:“……” 生闷气。 白楹自顾自接着往下说:“以你的脾气,忍一次两次还行,多了,我们之间就又要产生矛盾,所以一味退让也是不可行的。” 傅南歧默默来了一句:“你也可以退让几次的。” 白楹面无表情:“你休想。” 就目前看来,她要是退让,傅南歧下次绝对变本加厉,哪个男的跟她走的近一点他就能拿吃醋做借口把人弄个半死且不知悔改! 而且,她都没做错为什么退让??? “所以。”白楹总结,“我们……” 傅南歧咬着牙打断:“休想!”他看着白楹皱起的眉头,胸口气血翻涌,又重复了一遍,“你休想!” 白楹无语:“你想哪去了。” 傅南歧语气执拗,别开眼口不择言道:“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同意,如果你还是生气,我就也去断一条腿,你想怎么样都可以,除了……分开。” 最后两个字他是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白楹:“……” 她按了按太阳穴,低下语气道:“不分开。” 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她也没想放弃。 傅南歧没被安抚到,他看着白楹,一副想要亲近又不敢的表情,看着有点可怜。 白楹不被假象所迷惑,她淡淡说:“你知道的,我不是因为郑元嘉而生你的气,我恼怒的点在于你的行为,你潜意识里并不看重生命,甚至可以说视人命如草芥。” 傅南歧反驳:“没有。” 白楹淡淡看了他一眼,“有没有你心里清楚。” 傅南歧哑然无话。 白楹接着道:“三观不同不必强融……” “你什么意思?”傅南歧的脸色刷一下沉下来。 白楹忍无可忍,“你能不能让我说完?!” 傅南歧转过头朝她低吼:“我不听!” 白楹:“……” 这天没法聊下去了。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白楹低低一叹。 像个小公举,娇气得不得了。 这句话又点着了傅南歧的火,他看着她,双眼干涩道:“你已经开始厌弃我了。” 白楹:“你这样搞的我是负心汉一样!” 傅南歧指责道:“有什么区别?!” 白楹:“???” 请大发慈悲做个人好吧。 傅南歧指责完,慢慢冷静下来,才想到自己原先准备要做的事情,他表情一僵,偷偷看了一眼白楹的脸色,好像……也不是很生气。 外头夜空中炸开烟花,没有什么颜色,也没什么花样,一点也不好看。 白楹收回目光,百无聊赖地点了一下头,“那就这样吧。” 傅南歧:“?” 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傅南歧抿了抿唇,唇色有点苍白:“阿楹,你……你什么意思?” 白楹一脸严肃地看着傅南歧,后者心脏跳动加快速度,心慌的不得了。 “我们约法三章。” “我不答……?”傅南歧说到一半才听完整白楹的话,他懵了一瞬,见白楹似笑非笑看着他,顿时反应过来道,“好。” 只要不是分开,别说约法三章,三百章都行。 白楹哼了一声,伸出食指在面前晃了晃:“第一,像这次发生的事情,我希望不会有第二次了,如果有,”她顿了顿,露出一个甜腻的笑容,“那就千万,千万不要让我发现。” 傅南歧心里一紧,点头。 白楹敛了笑,增加一根手指,“第二,和第一类似,不要乱发疯,影响感情,影响感情,影响感情,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傅南歧小声嘟囔:“控制不住……怎么办?” “……” 她没好气:“那你想怎么办?” 傅南歧眼神飘忽,“我还没想好。” 白楹无语,比了一个ok的手势,“第三,学会敬畏生命。” 傅南歧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白楹似有感而发,轻轻叹道:“生命太脆弱了。” 她看向傅南歧,后者沉默半晌,虽然理解不了她的想法,但还是勉强点了点头。 白楹道:“也不知道郑元嘉腿好点没有,这件事你做的太过分了,明天送点礼过去吧?不过都过去好长一段时间了,现在送会不会很突兀?” “阿楹……” 白楹瞪他:“一想到这件事我就来气,你对得起人家吗?” “……” 不知不觉,傅南歧就走到了白楹身边。 白楹斜他一眼,“干嘛。” 傅南歧不说话。 白楹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心里还有种酸酸涩涩的感觉。她站起来伸出手去勾他脖子,踮起脚尖的下一秒傅南歧就主动低下头准确无误地含住了她的唇。 “阿楹……”他含含糊糊。 白楹眼带不解,微微张嘴正要说话,就被他乘虚而入钻了进去。 “……” 白楹干脆闭着眼睛享受。 比起原地踏步的她,傅南歧的进步有目共睹。 哪怕知道他身边就她一个女的,她还是很好奇他是怎么进步神速的。 这种事情,光看不实践……也可以进步的吗? 嘶! 白楹瞪大眼睛看罪魁祸首,她双手改搂为抵,用拳头砸了他一下,忿忿不平:“你咬我干嘛!” 傅南歧眸子一暗,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不悦,淡淡道:“你刚才在走神。” 白楹:“呃……”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白楹一脸诚恳。 傅南歧哼了一声,“骗子。” 她本来就是在想他好吗?!她对他有哪次欺瞒了?相亲都会主动汇报情况一而再再而三保证不和异性接触,他哪来的脸指责她是骗子??! 白楹凑到他耳边,呵气道:“我在想……你怎么进步这么快?是不是身边有其他姑娘了。” 前一句傅南歧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直到后面,他听懂后,双手掐着白楹的腰,禁锢住她不让她走,做完这一切他薄唇紧抿,苍白的肤色透出一丝冷淡,就只定定地看着白楹,没说一句话。 白楹戳戳他的脸,皮肤触感真的太好了~ “生气啦?”白楹嘟囔了一句,很自觉地把自己送过去。 “……” 主动送上来的,傻子才不吃。 尽管很生气,但傅南歧还是憋着气把白楹亲了好长时间,直到她被亲肿了唇,舌.头发麻,双眸水光潋滟,委委屈屈看着他,他才意犹未尽地啄了一下她的眉心,周身散发愉悦心情牵着白楹的手走向床榻。 白楹轻轻喘气,用指甲挠了挠他的手掌心,后者不动声色地抿了抿略微发干的唇。 白楹笑意盈盈问道:“我不就说了这一句话,你怎么就生气了?太小气了吧?” 傅南歧淡淡道:“你不信任我。”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白楹快速把手抽出来,停下脚步抱着手臂看他,脸上依旧是甜甜的笑:“你有脸说这种话?” 他自己做过的事情都被狗吃了? 竟然还有逼脸生气她不信任他? 呸!狗男人! 第341章 草莓 外头烟花爆竹声渐渐停止,白楹琢磨着时间也差不多了,等会儿再不回去,静太妃她们就要起疑了。 她看了眼默不作声的傅南歧,不用想也知道他心虚不敢说话,她压了压嘴角上扬的弧度,正经道:“你别忘了明天找个由头送份厚礼去郑家,我是导火索,你是罪魁祸首,没道理黑锅让导火索背的吧?” 傅南歧说了句“知道了”,见她有翻篇分意思,就重新把人带到怀里。 白楹的唇上还有一小个牙印子,是被他咬出来的,傅南歧的目光多停留了一会儿,直到对上白楹谴责的眼神,他才放弃了继续使坏的念头,把主意打到她修长白皙的脖颈上。 “……” 白楹觉得这货好像是在勾.引她。 他怎么这么不安分的啊啊啊靠! 不过也能体谅他的年龄,毕竟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大龄剩男了诶。 想着很快就要走了,白楹就干脆窝在他任由他为所欲为。 只是有一点—— “不要留下很明显的印子。” 草莓什么的,被静太妃她们看见,会死的会死的会死的! 傅南歧含糊应了一声,慢慢往上唇.瓣又不安分印在白楹唇上。 最后白楹一点力气也没了,趴在他肩膀上打了个哈欠。 “我要回去了……” 傅南歧眸光一闪,轻哄道:“你闭眼休息会,等会儿我叫你,送你回景玉宫。” 白楹半信半疑,用泛着水光的眼睛看傅南歧:“真的?” 傅南歧眼中倾泻出星星点点的笑意。 “真的。” 半个时辰后,白楹把搭在身上的手臂甩开,真的你个鬼! 她就闭个眼的功夫,怎么就被他抱到他的床榻上去了呢?! 虽然只是一人一床被子,盖的好好的,但白楹还是感受到了深深的欺骗。 这个狗男人! 傅南歧其实压根就没睡着,他耳根泛着红,睡眼惺忪,在白楹开口之前,就先慢慢吞吞交代了。 “你把我肩膀压麻了,我怕你冻着,就干脆抱你到床榻上睡一会儿……” 白楹眯起眼,“然后你也睡着了?” 傅南歧不受控制地移开目光,不敢和白楹对视,这是心虚的表现。 白楹没忍住给他气笑了。 “真是够了。” 傅南歧看出她没生气,唇角微微上扬,很快隐去弧度,不能暴露好心情。 他快速起身,给白楹穿上绣鞋,才去勾她的手。 白楹看了傅南歧好几眼,忽然抱住他,小声说:“这些天,没有写信,没有看见你,好想你啊。” 好想你啊。 这四个字,让傅南歧的一颗心瞬间被泡在了蜜罐里,甜腻得不像话。 傅南歧又想亲她了。 他嘟囔道:“不想送你回去了。” 白楹把脖子上的浅浅的草莓园遮了一遮,一秒从软萌女票角色抽身,催促道:“快点,再晚太妃真的要怀疑了。” “……”傅南歧幽幽看了白楹一眼。 #论女朋友拔叼无情怎么办# #求助有没有让女朋友离不开自己的办法# 傅南歧的轻功很好,这点白楹老早见识过了。 他带着她无声无息掠过宫檐,在一片寂静之中稳稳落在白楹的院子里。 “……” 白楹觉得她现在开始馋傅南歧的武功了。 感觉好厉害啊啊啊! 不过她也知道这得要有多年的功底才能来去自如,她还是不奢望太多算了。 “阿楹。”傅南歧眉眼微垂,拉住了白楹的手臂。 正要回屋的白楹:“?” 她似笑非笑看着傅南歧,轻哼道:“干嘛呀?想跟我一起睡?” 傅南歧神情非常淡定,但耳朵根忍不住红了起来。 哟哟哟暴.露小心思了。 白楹特意去摸了摸,发现真的好烫人,惊得她立马收回手,抬头就和傅南歧对视上目光。 不知道是不是天黑的缘故,白楹总觉得傅南歧眼神有点幽暗,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白楹若无其事地把手背到身后,“你快走吧,我要回去睡了。” 傅南歧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也找不到一个借口理由留下来。 他淡淡“嗯”了一声,把早就准备好的红封递给白楹,深深看了她一眼,才离开景玉宫。 “……” 白楹捏了捏,这厚度,没个几千两,感觉都对不起他的财力! 白楹懒得拆,和每年的压岁钱都放在一个匣子里,锁好,才安安心心地睡觉。 第二天果然接受了静太妃的盘问。 “等你老半天,你上哪儿去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白楹打哈哈:“看完烟花,在外面溜达了一圈,就回来了。” 静太妃半信半疑,但想想她应该没那么大胆子骗她,就高抬贵手放过了她。 白楹暗暗松了口气,好险好险。 “我吃完了,我回国师塔了。” “嗯。”静太妃答应一声,用完早膳便去了庭院走路消食,不过年纪大了,她越来越怕冷,才走了没一会儿,就躲回寝殿内。 白楹回到国师塔,被告知国师大人又闭关了。 收了一圈压岁钱,白楹面带喜色说要出去玩。 丁元给她系紧了斗篷,不解道:“姑娘和谁约好了?怀阳郡主吗?” 白楹露出笑容,这个笑容丁元无比熟悉,她心里一咯噔,试探道:“是……秦王?” 白楹但笑不语。 丁元心想怎么又和好了,明明之前,两人不是都断了书信,看上去就跟恩断义绝了似的吗? 丁元没阻止白楹出去,她也阻止不了。 等到白楹到达城外的时候,就看见熟悉的马车等候在那。 “白姑娘。”江林忙露出笑。 他时常几天一个脸,白楹已经知道他易容的事情了。 白楹一上马车,没仔细看脚下,不小心被个什么东西绊了一跤,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去。 大概是知道傅南歧在,所以白楹也没慌,意料之中撞上男子胸膛,轻如羽毛的嗓子带着几分笑意,在白楹耳畔响起。 “投怀送抱啊。” 白楹没好气白他一眼,“我严重怀疑是你搞鬼让我摔的。” 傅南歧不认:“没有。” 白楹想坐在他身边,但傅南歧不让,“你嫌弃我?” 白楹:“我怕擦枪走火。” 傅南歧一开始还没听懂,后知后觉才明白,他脖子泛起红色,嘟囔了一句什么白楹没听清,之后便没有再要求白楹赖在他怀里。 “去哪里?” 傅南歧捏住白楹的手,玩的很起劲,“九龙寺。” 白楹:“我不去!” 傅南歧偏过头看她:“怎么了?” 白楹一想到九龙寺小腿就隐隐酸疼,“我不想走那么唱的阶梯,你自己去吧,我在山下等你。” 傅南歧道:“我背你。” 他对神佛没什么敬畏之心。 白楹从盘子里拿了块糕点,细嚼慢咽:“不去。” 傅南歧沉默了会,“你之前和怀阳都去过。” 白楹:“我那是不知道九龙寺一趟下来这么累!要是知道我才不去!” 傅南歧轻轻捏了捏白楹手心,低声道:“云家在九龙寺给母妃设了一个牌位,你陪我去一趟吧。” “……云妃娘娘吗?” “嗯。” 上次阴影太深,导致白楹一听见九龙寺三个字双腿就发软发酸,她靠在傅南歧的肩膀上,妥协道:“那等会儿走不动了,你记得背我。” 大年初一出来的人很少,九龙寺长长的阶梯上只有白楹和傅南歧两个人,江林在山脚等候。 大概是因为想着有人背,白楹一股气走到了上面,中途也没怎么休息。 她拽着傅南歧的手臂,呼吸声很重,“下山你一定要背我,我已经,已经把力气都用完了。” “好。”其实傅南歧现在就想背她了,但白楹说佛门净地,这样不好。 白楹还因此和傅南歧保持了距离。 傅南歧带着白楹去给云妃的牌位上香,白楹还非常认真地磕了三个头,在心里说了一声谢谢。 谢谢您给了傅南歧那一生难忘的温暖,谢谢您的教导和养育。 以后他就交给我啦。 上完香,傅南歧低头问白楹,“这算不算见过长辈了?” 白楹瞪他一眼:“不要闹。” “姑娘别来无恙。”悠远的声音自门外响起,伴随着在山间空谷回荡的古钟声,让人情不自禁心生肃然之意。 一个看着毫不起眼的扫地僧双目含笑注视着他们。 白楹扬了扬眉,双手合十喊了一声“主持。” 无相道:“不知可否与姑娘私下一谈?” 傅南歧面无表情:“不行。” 无相看了傅南歧一眼,平平无奇的相貌上端着慈祥的神色。 白楹觉得他的眼神颇有深意,大概猜到了无相要说什么,便看了傅南歧一眼,“你在这等一下,我马上回来。” 傅南歧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答应了。 白楹跟着无相走到清静的后院。 “无相大师,您想说什么?”白楹先发制人,“是不是想说我和我身边的人不合适?” 无相念了一句佛号,神情庄肃:“姑娘既然知晓,为何还要执迷不悟?” 白楹:“……我就是客气客气,你别当真。” 无相叹了口气,“我所说没有半句虚言。早在之前,姑娘和怀阳郡主来九龙寺,我便说过姑娘命格特殊,福泽深厚,可惜身边隐藏煞星,看来姑娘并未将我说的话放在心上。” “???” 她忙道:“等下等下,你说的煞星是我身边的男子?” “正是。” 白楹好笑道:“无相大师,他怎么会是煞星?国师大人和空远大师都说过他福泽深厚,怎么到你这儿,就成了煞星呢?” 她摆明了不信任无相。 况且,白楹一直忌惮这个一眼就能看穿她是“异世之魂”的人。 无相被白楹说懵了,“什么国师大人,空远大师……” 傅南歧怎么可能是福泽深厚之人? 第342章 痴儿 傅南歧是福泽深厚之人? 无相一脸怀疑看着白楹,轻轻叹气道:“我知姑娘厚待心上人,但也不能如此偏颇乱语。” 白楹:“?” 她好笑道:“我说的都是实话,无相大师不信就算了。” 无相道:“这绝不可能,姑娘怕是被人骗了。” 白楹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殆尽,她反问道:“无相大师的意思是,国师大人和空远大师骗人吗?” 无相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他们的本事无相都是一清二楚的。 所以要说他们算错了傅南歧命格,他是不信的。 无相不禁对自己算出的结果产生了怀疑。 他在灰扑扑的僧袍下掐了掐手指,重新算了一遍。 没错啊! 傅南歧确确实实是煞星无疑! 这一生孤独坎坷,是不会有亲近之人的。 不过……看了一眼白楹,无相神情逐渐凝重。 福星命格,身负大气运的人,却和天煞孤星的关系如此亲近,两人的命运轨迹也因此发生了偏移。 至少从现在看来,傅南歧因为白楹的关系,道路比起从前,不知道要顺畅多少。 无相道:“姑娘若是和那人分开,运道定会比如今更上一层楼。” 白楹道:“你的意思是他耽误了我?” 无相见她没放心上,苦笑一声。 白楹肯定道:“我师父都说他是个好孩子了,我们俩在一起是强强联手,好运连连。” ……好孩子…… 无相嘴角一抽,多年不见,国师大人的性格还是没变。 真是苦了国师塔的每一任管事了。 “无相大师的事情说完了?”白楹抱臂道,“说完了我就要走了。” 无相念了一句佛号,“姑娘若是如此执迷不悟,只怕将来要悔不当初。” 白楹微微一笑,看向不远处站着的青年,声音清越坚定。 “此生如东流之水,永不回头!” 字字珠玉,掷地有声。 无相眼中流露出笑意,摇头叹道:“痴儿,痴儿啊。” 他微微侧首,见傅南歧站在屋檐下,眉眼如画,俊美似天神,不由得叹了口气。 幸而未曾老花,否则就要错过青年不经意看过来的一眼中的阴鸷和杀意了。 不过白楹如此通透豁达,也让无相接受了这个事实。 出家之人,本不该管红尘之事。 但白楹命格特殊,无相只担心她为心怀歹念的人利用,从而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情。 不过看那人的样子,想来是真的把白楹放在心上极其珍重爱护的。 不怕世上有恶人,只怕恶人没有畏惧,没有底线。 还好,还好。 无相看着白楹朝傅南歧走去,轻声念了句佛号,清明的眼眸中笑意越发浓重。 有这么一个弟子,国师怕是还要再接着辛劳了吧? 傅南歧紧紧握住了白楹的手,低声道:“还累吗?要不要在这里休息会儿再下山。” 白楹一边说“佛门净地不要动手动脚”,一边抽出手,奈何傅南歧力气太大,她努力了半天都没成功,只好作罢。 “那就休息会儿吧。”白楹忽然想到自己和夏霞的事情,她回头看了站在院子里扫地的无相,后者似有察觉也抬起头,两人对视了一眼,白楹迅速收回目光,挠了挠傅南歧的掌心,“主持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傅南歧语气淡淡“嗯”了一声。 就在白楹放下心的时候,傅南歧慢吞吞补充了一句,“但我还是不舒服。” “……” 傅南歧停下脚步,深不见底的眼睛看着白楹,一本正经道:“要安慰。” “扑哧”一声白楹笑了,她用另外一只手推了傅南歧一把,“快走快走,我要去客房休息。” 傅南歧不太高兴地哼了一声。 白楹小声道:“等下山。” 她总觉得在寺庙里做亲亲抱抱举高高这种亲密的事情很不好,显得轻浮,不庄重,不尊重神佛。 傅南歧虽然还是不太高兴,但至少得了一个承诺,他低头看了眼两人相牵的手,心头的暴戾消减大半。 那个老秃驴! 在白楹的坚持下,两人一人一间房。 而且还不是隔壁,中间隔了一个空屋子。 面对傅南歧幽怨的眼神,白楹振振有词:“别想偷偷摸摸过来,被佛祖知道了,小心……” 她还没说完,傅南歧就皱起眉头打断道:“知道了。” 他不喜欢听那些话。 白楹趁跟傅南歧分开的空档,偷偷摸摸去重新找了无相。 无相扫地很利索,大半个后院都被他扫干净了。 白楹跑的气喘吁吁,“我,我有件事……” 无相停下扫地,道:“被管束的感觉不好吧?” “……”一个出家人就不要这么八卦了吧! 白楹带着一点试探问道:“您先前说异世之魂……” 无相笑道:“姑娘从何而来,姑娘心如明镜。” 白楹小声说:“我不是故意占据这具身体的,我也不知道这具身体的主人去哪儿了,她是死了吗?” 对上无相睿智清明的眼睛,白楹忍不住心生害怕后退一步,“我,我……虽然也算孤魂野鬼,但,但是我也没做坏事……你别除了我吧……” 无相微微一笑,“姑娘说的哪里话。” 她虽然是异世之魂,但却是天命注定与这里有缘,所以才会投胎到了淮南王妃肚子里。 只是因为某些原因,她忘记了前几年的记忆,把自己当成了孤魂野鬼占据这具身体的人了。 想到这里,无相不免莞尔:“姑娘今生的父母缘分未尽,只消慢慢等待,什么都会想起来的。” 想来应该是受傅南歧命格影响缘故,否则白楹应当在身体毒素解完之后就想起前些年的记忆。 白楹:“?” 无相又补充了一句:“姑娘若是早早和心上人分开,福气定然不止如此。” 白楹:“您又开始了。” 从无相这里打探出自己没有回去的机会了,她虽然有点失落,但更多的是安心。 在这里就在这里吧。 不过,“无相大师,像我这样的异世之魂来这里,还有其他结果吗?” 无相道:“姑娘是想为一个乡友问吧?” 白楹擦汗:“什么都瞒不了您。” 无相道:“她不属于这里,阴差阳错来此一遭,也是命数,不过不会在这里待很久。” 白楹点了点头,心怀敬意弯腰:“多谢您。” 无相摇了摇头,“痴儿啊,痴儿。” 白楹黑线,没完没了还。 趁傅南歧没发现之前,白楹偷偷摸摸回到客房,然后休息了会儿,装作若无其事推开门。 傅南歧在外头站了很久。 白楹说:“我们回去吧。” 傅南歧看了白楹好一会儿,才慢慢道:“好。” 白楹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傅南歧看她的眼神幽深难测。 下山的一半阶梯是傅南歧背的。 白楹趴下他背上眯了眯眼,快要睡着的时候,傅南歧冷不丁问道:“阿楹,你去找他做什么?” 把白楹吓得一个激灵,什么困意也没了。 她闭紧嘴,生怕自己一开口就是结结巴巴。 傅南歧语气又重了几分,“你去找他说了什么?” 白楹搂着他的脖子,不确定他有没有偷听。 她回忆了一下无相的神情,想来傅南歧是没有偷听的。 她心里一松,笑道:“我就是心里不甘心,想问问他为什么要说你是煞星,怕你不高兴,所以才瞒你。” 傅南歧沉默了一瞬,“……如果我是呢?” 白楹碰了碰他的耳朵,看着耳朵慢慢变成红色,她笑道:“不会的。” 傅南歧固执地又问了一遍:“如果是呢?” 白楹想了想,说:“是就是吧,反正都是你,我喜欢你,与命格无关。” 虽然一开始,她是因为他的命格想抱大腿蹭福气来着。 听到白楹这么说,傅南歧嘴角慢慢上扬,他轻轻应了一声,“记住你今日说的话。” “知道啦知道啦。” 白楹趴在他后背,不知道是不是亲戚快来的缘故,她肚子有点坠痛的感觉。 她闷闷地说:“回去要喝红糖水。” 傅南歧脚步停了一停,忽略赤红耳根,镇定自若点头,“好。” 白楹有一搭没一搭说着:“再过几天,我们就在一起整整一年了。” 傅南歧抿唇一笑:“你还记得哪日?” 白楹诚实道:“记不太清了,我就知道大概的日子。” 傅南歧唇畔笑意戛然而止,好半天没说话,过了很久哄她道:“那你那日出来好不好?我带你去狩猎。” 狩猎? 白楹眼睛亮了一下,但还是摇了摇头:“我还有很多事,你也是,朝堂上局势这么紧张,我听说前些日子你得罪了好多大臣,怎么回事?没事吧?” 傅南歧听她拒绝,心情瞬间不好了,但还是摇摇头:“没事。” 白楹看着他完美无瑕的侧脸,“如果有什么事,你千万别憋着,哪怕我帮不了,但说出来总会好一点。” “嗯。” 两人回到庄子上,温存了大半天,傅南歧才把白楹送回去。 信件再次续上。 陪傅南歧去了一趟九龙寺,白楹把无相说的话写在信上送给了夏霞,后者只回了三个字。 ——同情你。 白楹:“……” 同情个屁!她好好的除了回不去现代,哪里不好了! 第343章 找到 白楹没有把无相说傅南歧是煞星的话放在心上。 不得不说空远大师这个人真的很有洗脑的本事,竟然让国师大人和白楹师徒俩对他说的话深信不疑,连带着无相都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大概是因为大师的名号太好用了吧。 空远大师要是知道的话,一定会很得意的。 白楹整天忙忙碌碌,姚依依又怀孕了,她还得时常去看看她陪她解解闷。 去宫里的次数比起之前少了很多,幸好静太妃和洛妃不介意。 唯一让白楹苦恼的是,每次她去看姚依依的时候,淮南王妃都会站在边上,时不时像是不经意地打探她有没有心上人,有没有中意的人,想不想成亲…… 催婚大队要不要这么着急啊! 白楹每次含糊其辞,就要被淮南王妃拉着介绍适龄的世家子弟。 介绍就介绍吧…… 还特么都是熟人! 像什么李晗,桑见溪这些同过窗的,白楹真的对他们一点兴趣都没有啊。 而且……脚踏两只船会被人砍死的! 白楹才不想被砍死,她家还有一个行走醋缸,随时随刻都能爆炸,威力很大,她有这么一个都累的半死了,再来,她还要不要活了? 每次淮南王妃给白楹夸李晗的时候,姚依依就躺在边上从书后面露出一双促狭的眼睛,好像在说—— 看你怎么办。 白楹能怎么办? 当然是撒娇卖萌蒙混过去啦! 好在淮南王妃很吃她这一套,她总是摸着白楹的脸,指腹轻轻摩擦,留恋不舍道:“其实不那么早嫁人,也好……” 只是做长辈的,还是忍不住想为孩子筹谋。 若是早早定下一个好归宿,那么迟几年成亲也没什么。 淮南王妃失神道:“阿盈……” 白楹神情自若,似乎没看见姚依依欲言又止,她握住淮南王妃的手,笑道:“这手好冷,王妃可要好好保重身体,等着抱孙儿。” 淮南王妃笑了笑,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便没有再提刚才的话,她看了眼躺在椅子上的姚依依,温声道:“依依才是要多加注意,有哪里不舒服就说出来,想吃什么,尽管差人去买,不必委屈自己。” 淮南王妃这个婆婆是真的很好。 姚依依笑道:“母亲放心。” 她才不是会委屈自己的性格。 白楹说:“我那里囤了好多燕窝,我现在身体也好了,反正也用不上,等会儿让人送来,王妃和依依都多吃点。” 姚依依懒洋洋道:“我怎么觉得我怀的是个千金大小姐?很乖很乖的那种,她都不闹我。” 白楹一头黑线:“你这才一个月,她怎么闹你?” 淮南王妃抿唇一笑,“许真是个姑娘,我怀阿盈那年,她也很乖……” 话音戛然而止。 白楹的神情还好,姚依依目光古怪地看着淮南王妃,有点尴尬地说:“这样的吗……” 淮南王妃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色一白,下意识去看白楹。 白楹笑道:“也不知道沈宴哥哥喜欢女儿还是儿子。” 姚依依立马接话道:“都是他的孩子,他肯定都喜欢。” 两人一人一句,把淮南王妃那句话带来的凝固气氛驱散的一干二净。 等白楹准备回去的时候,淮南王妃犹豫了一下,追上去:“阿楹!” 白楹前脚才出了冬落院,后脚就听见有人喊她。 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王妃。”她回头微微一笑。 淮南王妃看着她明亮清澈的眼眸,心里一酸,差点就脱口而出我是你的娘亲。 “阿楹……”她微微哽咽。 白楹一愣,无奈道:“不过是小事而已,我都没有放在心上,王妃就不要记挂着了。” 淮南王妃摇了摇头,看着白楹,眼中逐渐湿润,她轻声说:“我找到我的孩子了。” 白楹睁大眼睛,高兴道:“真的吗?那太好了啊!” 淮南王妃笑着点点头,“是啊,太好了。” 白楹说:“她过得还好吗?您准备什么时候认回她?小郡主有什么喜好吗,我好提前准备好礼。” 淮南王妃笑道:“她过得很好,但她还不知道我是她的娘亲,所以我准备过些日子,等时机成熟再认回她。你不必麻烦准备礼。” 白楹真心实意为淮南王妃高兴,“过得好就好。不过我都得您照顾这么久,不然您跟我说一下小郡主是谁,现在在谁家住着,我帮您多照顾小郡主,认亲的话确实不能急,得慢慢来,循序渐进,这样小郡主也更好接受。” 淮南王妃笑着点头,“我可不能告诉你,等时机成熟,到时候再说。你也帮我保密好不好?” “好吧。”白楹笑眯眯道,“苦尽甘来,您日后一定会过得很好很好的。” 淮南王妃看着她的目光很温柔:“借你吉言。” 白楹没怎么细想淮南王妃是怎么找到亲生女儿的,想来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吧。 淮南王妃因为小郡主的走丢而痛苦了十多年,如今能找到,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白楹回到国师塔,丁元拿来了几封信。 丁元说:“里头还有一封祁郡王的信。” 傅云祁? 白楹心生狐疑,回到房间拆开信。 傅云祁的信上,有一行整齐隽秀的字迹,一如他的人,温文尔雅。 【阿楹,我学会做糕点了。】 九个字,看的白楹心一抽。 这个人……真是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白楹捏着信纸,微微用力,把它扔进了炭火盆子里,任由火舌舔舐最终化为灰烬。 她知道傅云祁的意思。 他的意思是,我学会做你喜欢吃的糕点了,你可以尝试喜欢我一点吗? 实话实说,不止一点感动。 傅云祁能为她做到这个份上真的够好了。 白楹捂着心,有点难受。 他怎么就……说不清的呢? 白楹以前从来没碰到过这么执着的人,撞了南墙还不回头。 再怎么样,他们也不可能啊。 白楹对付这种人的感情,真的挺难下手的。 很有心理负担。 如果是以前的纨绔子弟,敢执迷不悟死缠烂打,她能从头喷到脚把人家打击的一无是处从而对人生失去信心。 但是傅云祁…… 白楹以头捶桌,嘟囔道:“不要这样吧……” 白楹还没想好要不要回信,接下来第二天第三天,郡王府的糕点就准时送来。 丁元打开看了一眼,食盒里放着热乎乎的梅花糕,白云片,米糕,她目瞪口呆:“这些,这些都是祁郡王殿下亲手做的啊?” 祁郡王府的人点点头,在外头把东西给了丁元,就回去复命。 丁元满脸兴奋,拿着东西就兴冲冲去找白楹。 白楹:“阿元姐姐,你不是不让我多吃的吗?怎么能收了?” 丁元说:“可这是人家一片心意啊。” 尤其是和脾气古怪的傅南歧比,傅云祁真的被衬托的太优秀,太好了! 白楹皱眉,“送回去吧。” “送回去,不就是不给祁郡王面子了吗?” “收下也不好啊。” 丁元说:“姑娘之前还收了秦王这么多首饰,收祁郡王一点糕点哪里不好?” 白楹:“……阿元姐姐,你不要这样。” 丁元悻悻然:“那就这么一次吧,退出去的话,太不给人家脸面了。” 食盒里的味道有点勾人。 白楹和丁元对视几秒,丁元说:“我看过了,祁郡王做的真的很好呢。” 白楹咽了咽口水,移开目光:“那你吃吧。” 那怎么行? 丁元不容分说把食盒塞到白楹手里,“祁郡王的一片心意,姑娘不要辜负了。明日郡王府的人再来,我拒了就是。” 说完就走了。 白楹:“……” 吃,不吃,吃,不吃,吃,不吃…… 脑海里两个声音争吵不休。 白楹打开食盒盖子看了一眼,还真的很精致,虽然比不上大厨,但能看出来是用了心的。 白楹忍痛盖上,放到一边。 她不能吃。 不能吃!!! 做人要有始有终,吃了傅云祁做的糕点,就感觉背叛了男朋友一样。 白楹心中天人交战,她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傅南歧。 瞒着不太好。 可他脾气太不好了,小心眼,小气吧啦,爱吃醋,说不定知道后还会暗搓搓使坏给傅云祁下绊子。 白楹一拍脑袋,把糕点又挪远了一点。 不能让它影响到她。 “姑娘。”丁元返回来说了一句,“郡王府的人说,祁郡王在里头放了好多蜂蜜,你还是别吃了,等会儿喉咙不舒服。” 白楹:“……” 呜呜呜好想吃! 为什么她家男朋友这么不争气?!! 白楹忍到了晚上,大半夜睡不着觉,食盒里的糕点早就冷却,白楹最终还是按耐不住爬起来偷偷摸摸拿了一块白云片出来。 软糯香甜,入口即化,甜而不腻。 “!!!”这是什么神仙手艺? 感觉被泡在了蜜糖罐子里,整个人包括灵魂都得了生化。 啊……她要醉了。 被这个甜度甜醉了。 嗜甜如命的白楹表示,傅云祁加的蜂蜜正正好! 绝了绝了! 白楹的心可耻动摇了一瞬,很快她就写了一封信,鞭策傅南歧好好努力,空的时候可以学学做搞点什么的。 不要老是脑子里想着少儿不宜的事情! 再不发愤图强,女朋友都要被人感动走了! 第344章 香囊 虽然觉得傅云祁做的糕点很合她胃口,但白楹还是一而再再而三跟丁元强调,要是郡王府的人再送东西过来,绝对绝对不能再收下了。 这种事情最多一次。 再有,她会被傅南歧的醋缸淹死的! 丁元不以为意,比起傅南歧的话,傅云祁可要好太多了。 不过她也没把白楹的话当做耳旁风,虽然觉得有点可惜,但接下来郡王府的人送东西来,她还是礼貌拒绝了。 和丁元保持同样想法的怀阳郡主等人,听说了傅云祁亲自下厨做糕点送给白楹后,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恨不得用钢筋一样的红线把两人绑在一起。 尤其是姚依依,她老是借着动了胎气的理由,把白楹叫去淮南王府,像传销组织出来的头头,找到机会见缝插针就夸傅云祁。 那一连串的赞美之词,极具蛊惑的语气,让白楹觉得她要是在现代,绝对会是一个很优秀的带货主播。 光是夸傅云祁还不算,她还喜欢捧一个踩一个,在白楹耳边暗搓搓说傅南歧的怀化去,每次白楹瞪她,她就有恃无恐摸着肚子说宝宝被她吓到了…… 白楹:“……” 怀孕的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淮南王妃还没放弃打听白楹的心上人,她把寒门子弟都查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找到一个“将离”的人,这让她不禁心生怀疑,或许这两个字不过是白楹一时兴起写的,并不是什么名字。 但她一直和“心上人”私下来往这个肯定是真的。 白楹来看姚依依的时候,淮南王妃就在边上旁敲侧击,一会儿说哪家公子相貌不错,一会儿说哪家儿郎品行端整正,不管怎么样,总是拐着弯打听白楹心上人是谁,还说若是白楹没有心上人,那么和这些优秀的公子哥儿见一见,又没什么。 被白楹用忙作借口给婉拒了。 淮南王妃还曾让人守在国师塔附近,想抓住送信的人,奈何白楹保密工作做的很好,无果之后,淮南王妃只好放弃。 姚依依对白楹瞒着好很不屑。 “为什么不说?”她忿忿不平,“就我一个人知道,快憋死我了!” 白楹就不说:“说了就要被棒打鸳鸯的!” 姚依依啧啧称奇:“你也知道你们不相配啊?” 白楹看在她是孕妇的份上不跟她计较,等会儿出了淮南王府,她还要去庄子上一趟,因为傅云祁糕点的事情,傅南歧又闹脾气了。 不过自从上次他吃了教训后,这次除了每日上朝对着傅云祁放冷气外,其他什么也没做。 对傅南歧的脾气来说能忍到现在也是很不容易了。 有奖有罚,所以白楹在傅南歧的要求下熬了几天夜给他赶出了个香囊。 今天就要给他。 陪姚依依又说了会子话,白楹就告辞了。 姚依依在后面喊:“我也要堂姐一样的香膏!阿楹不许忘!” 白楹的声音慢慢悠悠,飘到姚依依耳中。 “知道啦。” 淮南王妃听见了她们这句话,便笑着道:“依依想要什么香膏,我找人去做,阿盈素日繁忙,就不要让她劳累了。” 看出淮南王妃是心疼白楹了,姚依依面上答应,心里却腹诽阿楹哪里劳累了?她分明就是有三头六臂,连给傅南歧绣香囊都绣得。 给她弄罐香膏怎么了? 她要是不弄,那就说明她还没有傅南歧重要! 哼,她吃醋了! …… “我绣的可认真了,一针一线都藏着我对你的爱,好看吗?”白楹举着香囊看傅南歧,一副你要是敢说不好看,你就死定了的表情。 威压之下,傅南歧默默把话咽了下去,他拿过黑色的香囊,上面用银线绣了几朵霜花,不算精细,但勉强雅致吧。 看着没剪干净的线头,傅南歧昧着良心说:“好看。” 白楹被他那勉为其难的语气气到了,她夺过香囊,想看看哪里不好了,忽然定睛一看发现了那处理好的线头。 “……” 白楹一言难尽,果然熬夜熬不得,眼睛都花成这样了。 她底气不太足说:“下回,下回再给你重新绣一个。” 傅南歧提出要求:“绣鸳鸯,再绣个‘楹’字。” 白楹:“你在想屁吃?” 傅南歧:“……” 他想到白楹之前送他的香囊,把交颈鸳鸯硬生生绣成了戏水鸭子,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但也能看出她的用心了。 他把香囊重新拿回来,贴身放好,心想不知道有没有人能看出来这是白楹的绣工…… “不生气了吧?”白楹还惦记着哄他的事情。 傅南歧瞥她一眼,“你想让我也学做糕点?” 白楹想到他每天事情也这么多,心虚了一下,“我开玩笑的。” 傅南歧淡淡道:“嗯。” 白楹就当这件事翻篇过去了,她戳戳傅南歧的手臂,“等会儿能不能让人往银耳羹里多放一点糖?” 傅南歧面无表情拒绝:“不行。” 白楹鼓起腮帮子,说他小气。 傅南歧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往屋子里走去,“你之前还在信里说牙疼。” 白楹嘀咕:“记性这么好干嘛。” 但还是乖乖听了他的话,没有再要求加糖。 他们两个人相处,只要傅南歧不发病,那么基本上都是比较温馨的。 傅南歧的话比较少,更多时候都是白楹靠在他身上叽叽喳喳说最近发生的事情。 她一会儿皱眉苦恼,一会儿抿唇失笑,情绪多变,滔滔不绝。 “你不知道太妃这个人有多善变,明明前年除夕,她还觉得谈婚论嫁太早,不舍得把我这么早嫁出去,结果没几个月,就受了刺激,怕我没人要似的,竭力给我相看。” “师父就是个生活白痴哈哈哈,真不知道他在外面那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这些年真是辛苦轻风姐姐了。” “依依就仗着有孕我不会拿她怎么样,等孩子生下来,我一定要好好欺负回来!” “诶说起来都有点不敢相信呢,国师塔还有你这边的人帮忙找,都没找出个结果,没想到最后还是王妃自己找到了女儿,真好。”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霍澜和怀阳郡主的儿子?草草真是太可爱了,我现在逗他,他都是一副委屈却又不敢哭的表情哈哈哈哈,想偷回家养。” 白楹越说越起劲,而傅南歧一言不发,他只低头静静看着她,眸底酿着情思,温柔的不可思议。 白楹说的口干舌燥,傅南歧便适时递来一杯温茶,等她喝完,才用带着茧子的指腹抹去白楹唇边的水渍。 触碰到那抹娇软,傅南歧眸光一暗。 白楹嫌麻烦,直接用袖子把嘴擦干净了。 她没注意到傅南歧表情不对劲,还想继续说,“你知道……唔……” 才起了个头,头顶就被黑影覆盖,紧接着所有话语被堵在了喉咙。 傅南歧的手掌不知不觉就挪到了白楹后脑勺,一开始他还是比较温柔地轻吻,到后面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如疾风骤雨打人措手不及,他把白楹拉到怀里,肆意掠夺,一阵又一阵的攻势让白楹差点被溺死。 “……” 狗男人改不了吃屎! 脑海疯狂刷着弹幕,但身体却诚实无比地揽住傅南歧的脖子。 温度逐渐攀高,气氛暧昧,空气中充满粉红泡泡。 傅南歧进步飞快,白楹笨拙但不甘示弱,两个小菜鸡凑在一起,像是想比拼吻技。 直到白楹感觉到了某处变化:“……” 她颤颤巍巍睁开眼,对上傅南歧因为染上情欲而极其危险的眸子,她慢慢松开手,想让自己争气点,至少不要被吓到腿软啊! “我,我要吃银耳羹羹了。”白楹强壮镇定道,如果忽略她通红的脸和磕磕巴巴的话,那么这个镇定就很可信了。 傅南歧耳廓泛红,他没松开白楹,把脑袋搭在白楹肩膀上,嗓音微哑:“等一会儿。” 白楹:“我要下去!” 傅南歧闷声道:“难受。” “……” 我也难受好吗! 奶奶个熊,流氓! 白楹憋了半天,憋的脖子和脸一样红,终于忍不住用力推开傅南歧,跑了出去。 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傅南歧沉默了片刻,良久慢慢起身,让人弄了冷水,直到半个时辰后才换了衣服出来。 白楹对他没什么好脸色,张口就是“流氓!” 傅南歧淡淡看了她一眼。 白楹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几分欲求不满,想到老管家说这种天气洗冷水澡对身体不好,默默闭上了嘴。 她挪了挪位置,要离傅南歧远一点。 傅南歧沉默着在她身边坐下,眉眼微垂,背影寂寥。 白楹见了,又忍不住生出几分愧疚。 老是洗冷水澡也太惨了。 要是憋久了,憋出毛病怎么办? 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看男科的大夫。 脸颊温度不断上升,白楹搬着小板凳噔噔噔坐到树底下。 和傅南歧之间隔了十多个人的距离。 “……” 傅南歧隐忍道:“过来。” 白楹疯狂摇头:“我不。” 傅南歧加重语气:“不对你怎么样,过来。” 白楹一对上他幽暗的眸子就心慌,她撒腿就跑:“我我我害羞!我回家了!” 傅南歧:“……” 第345章 示威 丁元看见白楹跟煮熟了的虾似的跑出来,都被惊呆了。 白楹:“别问,问就是受了惊吓。” 丁元:“是不是秦王做了什么事情?姑娘他欺负您了?” 白楹捂脸推她:“回去回去。” 白楹嘴巴很牢,愣是丁元软磨硬泡,也没有问出半点。 白楹在心里反反复复念了几遍“清心寡欲,清心寡欲”,才让脸上的热度消散一些。 她磨了磨牙,觉得自己实在太不应该了。 如果稳住阵脚就好了,没表现的那么慌乱紧张,就不会暴露自己是个小菜鸡的事实。 傅南歧现在肯定很得意。 白楹叹了口气,真是失算啊失算。 因为这件事,白楹晚上都少吃了半碗饭。 丁元看在眼里,更加坚定了傅南歧欺负了姑娘的念头。 秦王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亏姑娘对他这么好,他连祁郡王十分之一优点都没有! 隔日朝上发生了一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皇帝意图给傅云祁赐婚,被他拒绝了。 虽然皇帝只是有那个意思,但傅云祁却直截了当表明了自己已经有喜欢的人,这句话不仅让皇帝有些脸面挂不住,更在朝堂上引发了一阵惊涛骇浪。 皇帝其实也不想插手儿子们的亲事,但无奈昭贵妃时常在身边哭诉扰人清静,她一直想看傅云祁娶妻生子,这是她最大的心愿。 皇帝能怎么办? 他只好探探儿子口风,没想到傅云祁情绪这么激动,一点可能都没有。 皇帝当然知道他喜欢白楹,但人家白楹是要继承国师塔的啊!看上去对情爱一点都没兴趣! 傅云祁都二十了,身边连个女的都没有,也难怪昭贵妃急。 皇帝心里琢磨着她这两个儿子是不是哪里有毛病?一个个的都不肯娶妻。 傅南歧二十六了还是清心寡欲,傅云祁紧跟他二皇兄脚步,把不近女色演绎了个淋漓尽致。 皇帝急,但他做爹的没有插手儿子房内事的爱好啊! 旁敲侧击没用,直截了当也没用。 傅南歧那,皇帝是管不了了。他对这个儿子本来就有愧疚,华贵人又在他耳边说傅南歧是因为先皇后的死对男女情爱之事有了抗拒,这让皇帝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至于傅云祁,朝会之后皇帝留了傅云祁私下谈话,还没说什么,后者就跪了下来表明非白楹不娶。 皇帝:“……” 傅云祁说:“若所娶不是心爱之人,那么到头来只是互相折磨罢了,儿臣一生顺风顺水,别无所求,只想娶心爱之人。” 皇帝头疼:“朕满足不了你。” 白楹身份特殊,不是他能随意下道旨就能赐婚的。 傅云祁浅浅一笑:“儿臣知道。成亲是结两姓之好,阿楹若心悦儿臣,是儿臣之幸,她若无意,那儿臣便终身不娶。” 皇帝被儿子气到了,“胡闹!” 傅云祁低头道:“除了她,儿臣无法想象和其他女子共处余生的样子,求父皇成全。” 皇帝叹了口气。 人老了,就容易心软。 这两年,皇帝对傅南歧的补偿有目共睹,很多人都在暗地里猜测这个从冷宫出来的皇子是不是要逆风翻盘重新被封储君,但实际上,补偿永远是补偿,皇帝心里最疼爱的,还是这个第三个儿子。 哪怕他偶尔会因为年轻有为的儿子而生出忌惮之心,但那么多年的疼爱的器重,不是说说的。 皇帝叹了口气,“你起来吧,回头朕再帮你问问国师和静太妃。” 傅云祁摇了摇头,“阿楹不喜欢,父皇别问。” 皇帝:“……”这八字都还没一撇,就向着人家姑娘了。 老父亲的心情莫名复杂。 傅云祁从宸极殿出来,在外面看见了身形修长的傅南歧。 傅云祁脚步一顿,他怎么觉得,傅南歧是在等他? “二皇兄?” 傅南歧转身,身上挂着的银线霜花香囊引起了傅云祁的注意。 他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傅云祁把杂乱的念头摒除,道:“二皇兄是在等我吗?” “是啊。”傅南歧淡淡道,“有几句话,要和你说。” 傅云祁想起之前傅南歧警告他的话,他低声问道:“二皇兄,和阿楹很熟吗?” 傅南歧摸了摸挂在腰间的香囊,俊美绝伦的脸上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他的眼神带着几分恶意,似乎在嘲笑傅云祁的不自量力。 “这个。”他拍拍香囊,“阿楹给我绣的。” “……” 傅南歧笑了,“你不信?” 傅云祁脸色惨白,双目盯着傅南歧腰间的香囊,一眨也不眨。 他想,这不是真的。 阿楹和二皇兄从未有过关联,他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况且,亲手绣香囊相赠,那是定情之意。 阿楹……怎么会喜欢傅南歧? 傅云祁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二皇兄,说出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税额,是收不回的。阿楹待字闺中,还请二皇兄不要坏了她的名声。” 傅南歧道:“放心,我就和你说了。要是别人知道,那就是你传出去的。” 傅云祁的声音染上几分怒气,“这只是二皇兄一面之词,我是不会当真的!” 傅南歧眼中的恶意毫不加以掩饰,“当真与否,只有你自己知道。不过,我要说的是,阿楹只喜欢我。” “不可能!”傅云祁气的如玉面庞泛红,“胡说八道!阿楹根本不可能喜欢你!” 傅南歧冷冷道:“我只是告知你一声,你最好知难而退,再惦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别怪我不客气。” “傅南歧!”他双眸含怒,第一次这样喊,他咬牙道,“阿楹不属于你,她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人格,她是独立的个体,她不属于任何人!” 在思想上面,一百个傅南歧也比不过傅云祁一个。 不过他今日的目的可不是来听什么大道理的。 傅南歧淡淡道:“我与阿楹,两情相悦。” 傅云祁颤抖着唇,“不可能,不可能……” 傅南歧眼中带着嘲笑,炫耀一样的口吻:“我和阿楹,早就认识了。” “不可能!” 傅云祁气的浑身发抖,傅南歧怎么能用这种语气提及阿楹……暧昧又轻佻,好似真的一样! 他不愿意相信。 哪怕他认出了那几片霜花,是白楹的作品,但他还是不愿意相信傅南歧说的话。 阿楹怎么可能会和傅南歧两情相悦? 他们怎么可能认识很久了? 傅云祁气的说不出话,他恨恨看了傅南歧一眼,和他擦肩而过。 他不会听信傅南歧一面之词的。 香囊而已。 说不定是阿楹以前不相信弄丢的。 傅云祁下意识忽略那崭新的布料。 一直以来,他所坚持的等待,不过是因为白楹心中没有他人。 他以为他等下去,阿楹迟早会看见他。 可如果……她早就被人勾.引住了呢? 那么,他的等待,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 傅云祁脸色分外苍白,他捂着胸口,只觉得有块巨石压在上面,让他喘不过气来。 “殿下……”东临扶住他上了马车。 傅云祁轻声喃喃,“阿楹……真的喜欢他吗?” 可是为什么呢? 傅南歧哪里吸引住了她,他又哪里没有做好。 傅云祁不明白,是因为他生的没有傅南歧好看吗? 他愣怔着,脑海里全是那个银线霜花的香囊。 他那里有一条白楹的手帕,上面雏菊的花样,和傅南歧香囊上霜花的绣工如出一辙。 那是傅云祁做过的最出格的事情。 他看见白楹掉了帕子,却没有出声提醒,反而偷偷捡了起来,在犹豫过后,小心翼翼地将它藏在了怀中。 一藏就是好多年。 傅云祁痛苦地闭上眼。 傅南歧是来跟他炫耀的。 他在炫耀,阿楹喜欢他。 可是为什么啊? 死死坚信不可能的傅云祁,其实心底早就产生了动摇。 他只是有些不甘心。 傅南歧能做什么?他甚至,甚至都不敢让任何人知道,更不敢去请父皇赐婚。 阿楹为什么会喜欢他? 是因为那张皮相吗? 傅云祁脑子很乱,回郡王府的路上,他一直在想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 他问自己,是不是因为他不够体贴,所以阿楹才对他敬而远之? 还是因为之前安国公府的事情,让阿楹很害怕? 她是不是不喜欢母妃? 可是他们成亲的话,他绝对不会让她处理安国公府和婆母关系的。 他舍不得啊。 傅云祁慢慢收紧掌心,心底一片绝望。 他好想好想,跑到阿楹面前,把心刨出来给她看啊。 他想去问问她,是不是真的喜欢傅南歧,还是傅南歧在骗他。 傅云祁忽然想到,如果他们真的两情相悦,他该怎么办? 他……真的不想放弃啊。 等等。 傅云祁抿起泛白的唇。 静太妃知道阿楹喜欢傅南歧的事情吗? 东临驾着马车,在外头问道:“殿下,今日还要给白姑娘做糕点吗?” 这句话拉回了傅云祁的心神。 阿楹…… 他在心里轻轻念着,茫然无措的神情逐渐被坚毅覆盖。 “要。” 东临撇了撇嘴,除了第一日,后面白楹就再也没收过了。 殿下事情这么多,每天还要抽空给白楹做糕点。 但做了也是白做啊,白楹不要,那不是浪费吗? 第346章 保住 白楹还不知道傅南歧私下里去到傅云祁面前耀武扬威宣示主权的事情。 她现在在淮南王府。 原因是姚依依前两天去参加了一个宴会,被人不小心推了一把,差点滑胎! 姚依依倒在地上之前下意识护住了肚子,在众人惊愣惶恐的神色中低头,疼痛越发明显,更让她害怕的是,她看见自己身.下晕开一片血迹。 差点以为孩子不保的姚依依,硬生生给吓哭了! 婢女们赶紧把她送回了淮南王府,不巧的是淮南王妃那日刚好回了秦氏,淮南王和淮南世子两个人在外头给皇帝办差事,老淮南王又是个不管事的,不是把自己关在院子里闭门不出,就是一个人出去好长时间不回来。 姚依依和沈宴成亲都好久了,还没见过老淮南王一面。 正当婢女们急的焦头烂额,一股脑派了好多人出去请大夫的时候,姚依依的贴身婢女想到了白楹,心一横就跑去了国师塔。 好在那日白楹哪儿也没去,一听丁元说外头姚依依的贴身婢女急急忙忙跑来让白楹救命,白楹就急急忙忙收拾了要用的东西,和婢女赶到淮南王府。 等淮南王妃接到消息赶回来的时间,姚依依的孩子已经被白楹施针保住了。 因为情绪波动太大,姚依依在孩子保住后还没松口气,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白楹给她把过脉,发现只是身子虚弱了一些,便放下心让人给她弄了点滋补的药膳,她自己则打湿了帕子给姚依依擦脸。 在白楹来之前,姚依依一颗心被恐慌占据,脸色苍白躺在床榻上,冷汗涔涔,里衣都被浸透了。 白楹还从来没见过姚依依这个样子。 在她印象里,姚依依是直爽快语的人,她不像怀阳郡主那样端庄,也不像秦画那么害羞可爱,她喜欢直来直去,对待身边亲近的人更是半点藏不住话。 白楹还记得她看见自己来时眼中迸射出的光,她抓住她的手,咬着唇哭,她哭自己不当心,哭沈宴不在家,哭大夫还不来,她哭个不停最后只剩下一句话。 “阿楹,你帮帮我,帮我保住孩子……” 白楹只说了一个字—— “好。” 姚依依便安下心,把所有都交给白楹。 她信她。 信这个比她还小一岁的姑娘。 白楹也没有辜负姚依依的信任,保住孩子之后,姚依依昏睡了过去,白楹给她擦完脸和脖子后,淮南王妃刚好走进来。 淮南王妃看见白楹平静的神色,不知道为什么,回来路上的不安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只剩下欣慰。 “阿盈。” 白楹回头,露出一个笑容:“您回来了。” 淮南王妃也跟着轻笑,她看着女儿,忽然就很想哭。 没有她的陪伴和照顾,她的女儿,依旧成长的如此优秀。 这让淮南王妃觉得自己并不是很重要。 或许她的女儿,压根就没想过亲生父母这回事吧? 淮南王妃压下心头酸涩痛楚,目光落在姚依依身上,“依依没事吧?” 白楹起身,叮嘱了一句“世子妃醒来便过来叫我”,然后扯了扯淮南王妃的袖子,让她跟自己出去。 免得吵到姚依依休息。 她才多大啊,都还没成年,如果这次真的不小心滑胎的话,对她的身体会是很大的伤害。 年轻时不好好注意,等老了后悔莫及。 白楹让傅南歧再等她三年就是因为这个,十几岁大的女孩子,可能身体器官都还没发育完整,就要成亲生子……她不能接受。 她阻止不了别人,只能委屈委屈傅南歧。 而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姚依依好好安胎休息。 淮南王妃跟着白楹走出了冬落院。 白楹说:“您知道依依是被谁推的吗?” 淮南王妃没想到她第一句话是这个,愣了一下,“这个,我还没有问清楚。” 白楹神色平静道:“那就派个人去打听打听吧。说起来已经过了一个多个时辰,大夫没来,赔礼道歉的人也没来。” 淮南王妃看出了女儿给小姐妹打抱不平的意思,“阿盈说得对,是该好好打听打听。” 大夫是在一刻钟后到的。 淮南王妃让人把他拦了下来,问他缘何这么迟才到。 大夫战战兢兢道:“王妃息怒,老朽在路上绝没有半点耽搁,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在两刻钟之内赶到了。” 两刻钟之内? 白楹问道:“老先生家中可远?” 大夫道:“不远。” 事实上他的医馆离淮南王府最近。 白楹皱眉道:“世子妃的婢女早在两个时辰前便去请了大夫,老先生家中既然不远,为何如此迟来?方才又听老先生说,两刻钟便赶到了,那么之前,老先生在做什么?” 白楹还以为婢女去请的时候,大夫手里头还有病人,所以才耽搁了这么久。 不成想,大夫一脸震惊道:“世子妃的婢女,是两刻钟之前到的,她说了世子妃胎像不稳的事后,老朽便赶过来了。” “老朽记得千真万确,她并不是两个时辰之前来找老朽的!” 淮南王妃冷下脸:“甘亭,去把世子妃身边的婢女统统喊过来!” “王妃。”白楹依旧很平静,她阻止道,“等依依醒来再行处置吧。” 她自掏腰包给了白跑一趟的大夫一点路费,便让淮南王府的人把他给送了回去。 去请大夫的婢女有好几个,最后只请回了这么一个大夫,还花了这么长时间。 如果姚依依的贴身婢女没有急中生智跑去求救白楹,那么等到大夫到,姚依依的孩子恐怕早就保不住了。 白楹垂下眼帘,本来想找姚依依的贴身婢女问一下姚依依参加的那个宴会的情况,想了想还是算了。 淮南王妃脸色不太好看,她怕姚依依那几个婢女心思不正,便让甘亭亲自去守着姚依依。 淮南王妃看着白楹,“你也累了,不如在我这儿休息会儿?等依依醒了,我们再过去?” 白楹摇了摇头,“我等打听的人回来。” 淮南王妃心里不免感慨她对姚依依的心,她的女儿,真的很好很好。 淮南王妃派出去的人办事效率很高,没一会儿就打听回来了。 “是世子妃待字闺中的庶妹邀请世子妃去的,也是她因为被突然出现的白猫吓了一跳,不相信推了世子妃一把,两个人都摔在了地上。” 白楹淡淡说:“那可真是太不小心了。” 淮南王妃自小被长辈父兄姐姐她们疼爱照顾,虽说秦氏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但她又不是傻的,早在嫁给淮南王之前,她就见识过了这些阴损事情。 她从来不介意用最大的恶意揣度别人。 她几乎可以断定:“依依的这个妹妹,有问题。” 白楹说:“事情还没查清楚,您先不要下定论。” 淮南王妃:“……” 好吧被女儿说教了。 白楹道:“宴会上发生这种事情,想必是瞒不住的,姚国公夫人应当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吧?” 淮南王妃愣了一下,但姚国公夫人到现在还没来淮南王府。 白楹叹了口气:“您派人去姚国公府传个信儿吧,就说依依被姚国公府庶女推了一把,大夫束手无措,身子虚弱快不行了。” “好”淮南王妃吩咐完,又让人迅速把冬落院包了起来,不准放一个人出去。 淮南王妃看着女儿,犹豫再三,问道:“阿盈是觉得,姚国公夫人被瞒在鼓里了吗?” 白楹说:“我怀疑,姚国公夫人今日不在府中。” 以姚国公夫人的本事,不可能被宠妾灭妻更不可能被一个小小庶女瞒住亲生女儿险些小产的消息。 除非,她此刻并不在皇城之中。 这些都只是白楹的猜测,没有结论之前,猜测并不能作数。 她现在唯一生气的,是那个不小心推了姚依依,却到目前为止还没出现的姚依依庶妹。 不管是不是故意的,都改变不了姚依依因她而摔的事实。 既然做错了事情,为什么没脸出来认错? 心里有鬼?! 表面看着平静,实际上心里有把火在烧的白楹,想到这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淮南王妃还想让白楹去偏房小憩一会儿,但看到她冷凝的目光时,默默把话咽了回去。 女儿看上去好凶…… 不过换位思考,要是阿盈受伤,有人劝她别干等着,去休息,她可能会直接把人赶出去。 白楹想着恐怕是真的动怒了,就连厨房送来的糕点,也没怎么碰。 守着冬落院的人过来汇报:“王妃,有几个婢女心浮气躁想出来,被我们呵斥之后便手脚一慌说您想害世子妃。” 淮南王妃冷笑道:“不必理会。” 这几个小鱼小虾,还没那么大脸面让淮南王妃放在眼里。 紧接着,去姚国公府的人回来了。 “王妃,姚国公夫人和几个儿媳外出上香给世子妃和肚子里孩子祈福去了,国公府中正经主子没几个,消息被世子妃的庶妹连同生母瞒下了,若非我们去一遭,姚国公和几位公子还不知道呢!” 白楹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她们哪儿来这么大胆子?” 汇报情况的人道:“许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吧。我派了几个人去给姚国公夫人传信,想来姚国公夫人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听说这事,姚国公很生气,都准备去宫中请太医了。” 第347章 厚颜 姚国公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自然不是什么没脑子的人。 更何况姚国公夫人家世不俗,只要脑子拎的清,姚国公就不会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情。 更何况,姚国公和姚国公夫人在妾室的态度上是一样的—— 不过就是取悦人的玩意儿,乖顺便多宠爱一段时间,要是不安分,直接发卖了就是。 因为有这样根深蒂固的观念在,所以姚国公和姚国公夫人都没有把妾室和庶出子女放在眼里。 尽管后者比前者地位要稍高一些,但在姚国公他们看来,都是掀不起风浪的。 然而,就是这群不被他们关注的妾室庶出子女,让姚国公重重栽了个跟头! 在外头给皇帝办事的淮南王父子一得到姚依依险些小产命丧黄泉的消息,便给皇帝上了道奏折赶了回来。 淮南世子先回王府看姚依依,淮南王则亲自去了姚国公府一趟。 淮南王和姚国公是平辈,有些事情,淮南世子做不了,但淮南王可以。 比如狠狠怒斥了一顿姚国公的“无能”,让姚国公当着儿子儿媳的面闹了好大一个没脸,当众下不来台。 淮南王地位和姚国公相差无几,但淮南王是皇帝曾经的伴读,两人从小到大感情一如既往深厚,可以说淮南王是皇帝最信任的人也不为过。 相比之下,姚国公和皇帝的君臣之情就疏远许多,也就只有点素华长公主下嫁姚国公同胞兄弟的关系。 孰轻孰重,孰亲孰远,皇帝自然就帮着淮南王呵斥姚国公治家不严。 更何况,在这件事情上,姚依依确实受了委屈。就连怀阳郡主听说了姚依依差点没了孩子伤心欲绝命丧黄泉,草草交给霍夫人便急急忙忙赶来了淮南王府。 姚依依的兄嫂也来了。 一时间淮南王府热闹不已。 日薄西山,姚依依才醒过来。 沈宴一直守在她身边,“依依……” 姚依依一看见他,心中委屈立马倾泻出来,眼泪控制不住就汹涌而出,“沈宴呜……” 她扑到沈宴怀里,抱着他哭得不能自已。 “对不起……我,我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沈宴轻轻摸着她的后脑勺,声音放轻:“没关系,只要你没事,孩子总会有的。” 因为白楹和淮南王妃放出去的消息,所有人都以为姚依依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了。 淮南王妃忙着事情把这回事忘到了脑后,没来得及和沈宴说,是以他们还不知道孩子还在。 姚依依抽抽搭搭,她真的觉得很委屈很委屈,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吃到过这种苦头,哪怕长辈和沈宴都没有怪她,但她还是觉得自己太笨了,她不应该出门的。 “孩子……孩子还在。”姚依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努力把话说完整,“阿楹,是阿楹赶过来保住了孩子。” 沈宴微微一愣,轻轻抹去姚依依脸上的泪水,“对不起。” 姚依依用红通通的眼睛看着沈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明明错的是她。 沈宴轻拍她的背,没有过多解释:“依依,你受委屈了。接下来,什么都不用管,交给我,我一定好好保护你和孩子。” 姚依依又想哭了。 孕妇真的好容易情绪激动失控。 哭累了,姚依依重新躺平在床,乖乖的闭上眼睛,如沈宴所说的,好好休息,其他的交给他。 她是他的妻子,是他选择一起共度余生的人,他理应爱护她,保护她,珍惜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沈宴起身,朝甘亭点了点头:“麻烦甘亭姑姑了。” 甘亭是跟着淮南王妃一起长大的,淮南王妃和沈宴都很信任她。 甘亭道:“世子去吧,世子妃这里有我看着,您只管放心。” 沈宴颔首。 沈宴回来的时候,伺候姚依依的婢女全被淮南王妃一个个让人带到了其他院子里严加看管。 此时此刻,淮南王妃他们在正院。 淮南王妃坐在主位,白楹和怀阳郡主坐在一左一右两边位置,三人神情几乎如出一辙。 姚国公府的人站在中间,颇为尴尬。 还是姚依依的大嫂先开了口:“依依现在可还好?她大哥知道她小产的事情,急的不得了,恨不得扔下手头所有事情赶过来,好说歹说才被我劝住了。” 淮南王妃没说话,白楹也坐在一边不吭声。 怀阳郡主扯了扯唇角,道:“都是自家人,不必整那些客套的,依依也知道大堂哥爱护她的心。” 姚依依的大嫂,也就是姚国公世子妃正要松口气,便听见淮南王妃放下手中茶杯,一双美目扫过来,不留半点情面:“那人呢?” 姚二少夫人忙道:“在外头。” 不管怎么说,姚伶伶确实害了姚依依。哪怕她做的事情不是姚国公世子妃他们指使的,但只要她还待字闺中,那么一举一动就关乎姚国公府,姚国公府的人就得出来给她收拾烂摊子。 要是得罪了其他人家,倒还好说。 还可以直接将人交出去,或者是狠狠处置一番送到佛寺绞了头发做姑子一生清修。 但是姚伶伶害的却是自家姐妹! 前有淮南王府的人上门指责,后有淮南王亲自责怪姚国公,甚至连皇帝都驳斥姚国公治家不严。 除夕才过多久啊,姚国公府就因为除了这件事成了皇城中的笑柄。 嫡女嫁给淮南世子做了世子妃,这本该是好事,但却因为女子之间的嫉妒,被娘家庶出妹妹故意使心眼推到了地上,差点一尸两命! 姐妹相争本就不是什么好名声,更何况一个嫡女一个庶女,天差地别的地位,姚依依还身怀有孕不足三月,什么仇什么怨,要对一个无辜孩子下手? 发生了这种事情,这对世家大族姚氏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一个庶女竟然都敢做出这种事情,可见其家风家训! 也不怪乎皇帝驳斥姚国公“治家不严”。 面对淮南王妃冷淡的眼神,姚依依的二嫂脸上挂不住,难堪地低下头。 姚伶伶被两个膀圆腰粗的嬷嬷带了进来。 她容貌娇美,眼角微微上挑,勾勒出狐狸媚相,看着一副文文静静的样子,神情怯弱,脸上还有一个火辣辣的巴掌印,真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还不等人开口,姚伶伶便双膝弯曲跪了下去,愧疚自责隐忍的神情在脸上浮现。 淮南王妃却不为所动,冷冷扫了一眼,嗤道:“果然是妾室子,生的一副狐媚相,登不上台面,只会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姚伶伶委屈道:“王妃,我真的不是故意推姐姐的,当时是……” “是什么?”怀阳郡主笑了一下,跟姚国公府的人道,“几位堂嫂先坐吧,这事儿,还有的掰扯呢。” “是该好好掰扯。”冷凝的声音从外面响起,沈宴走进来,先给淮南王妃请安,再转向白楹郑重其事道谢。 白楹道:“沈宴哥哥不必客气。” 沈宴注视着白楹,眼底有短暂的柔和。 他好像能理解淮南王妃为什么会把白楹当做妹妹,就连他,有时候都会情不自禁觉得白楹就是妹妹长大了的模样。 他压下心口疼痛,转过身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姚伶伶在他出现的时候,脸上就控制不住流露出娇柔媚意,眸光楚楚注视着沈宴,“姐夫,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姐姐现在还好吗?” 怀阳郡主下意识看了白楹一眼,后者面无表情。 姚依依的大嫂忍无可忍道:“姚伶伶,你在这装什么可怜?” 装可怜如果能让淮南世子淮南王妃她们息怒的话,她也无话可说,但是没看见人家一个个冷若冰霜,目含厌恶吗? 真是……丢人丢到姻亲家中去了! 沈宴道:“不是故意的?” 姚伶伶连忙点头,泪光闪闪看着沈宴,欲语还休,含情脉脉。 她自认为长的也不差,甚至比姚依依还要柔美动人,但凭什么姚依依就能嫁给淮南世子这样出色的人? 而她的婚事却到现在都没有着落。 凭什么? 就因为她是庶出吗? 姚伶伶不甘心,她的生母于氏更不甘心。 姚依依过得越好,和沈宴越恩爱,她们就越难受。 于氏是勾栏院出身,因为家底被赌鬼父亲败光,她和母亲被卖到了勾栏院,因为生的一副媚相,接客当日就一位财主高价买下,送给了姚国公,换取儿子能进姚氏族学听课的机会。 于氏生来媚相,也让姚国公宠爱过一段时日,她肚皮争气也生下一个女儿,这么多年,母女俩在姚国公夫人的眼皮子底下一直不敢作妖,直到姚依依嫁给了姚伶伶一直爱慕的淮南世子之后。 姚伶伶就崩溃了。 她忍了这么久,伏低做小,讨好所有人。 但却一无所获。 而姚依依,生来不用努力,就可以拥有一切。 何其不公?! 她也是姚国公的女儿!除了庶出的身份,到底哪里比姚依依差? 于氏也眼馋淮南世子这样百里挑一的女婿,她给姚伶伶出了个主意—— 姚依依有孕在身,不便伺候沈宴。 她若动了胎气,姚伶伶便可以借着弥补过错的由头进入淮南王府,贴身照顾姚依依。 她是姚依依的妹妹,生的又不比姚依依差。 姚依依若想巩固夫君宠爱,她不是最好的人选吗? 与其提了婢女做淮南世子的通房,不如她来帮姚依依做这些事情。 自家姐妹,难道还不如婢女亲厚? 如果让淮南王妃等人知道姚伶伶的想法,恐怕连大家风范都维持不住,直接上手打人了。 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第348章 无耻 人心到底比鬼神可怕。 哪怕姚依依再怎么小心谨慎,也没想到姚伶伶能有这种想法,做出这种事情。 真是令人防不胜防。 淮南王妃无意纠缠,女儿还在边上坐着,她压根不想让白楹见识这等肮脏丑事。 若非白楹坚持,她都不想让她看见姚伶伶这样恶心人的货色! 好歹是姚国公府的姑娘,怎么会养成这副样子? 扬州瘦马的作态,蛇蝎阴毒的心肠。 要淮南王妃说,畏畏缩缩,胆小怕事登不上台面这些都还不会让她这么反感,唯独这种恶心人的做派,让人厌恶至极! 姚伶伶还以为姚依依没了孩子,就算挨了姚国公盛怒之下的一巴掌,她也依旧没有愧疚之心,甚至还在想,若是姚依依伤了根本,无法再生育,那么她肯定过意不去要给淮南世子纳妾。 而她,不就是最好的人选吗? 她是庶女出身没错,可她也是姚国公的女儿,做不了高门妻,妾室也可以。 姚伶伶了解姚依依,发生了这种事情,她说不定会觉得姚伶伶愧疚,而让她委屈做淮南世子的妾室。 姚伶伶都想好了,妾室不妾室的没关系。 只要她进了淮南王府,她就有信心笼络住淮南世子,只要生下孩子,她就能把姚依依取而代之! 对父亲来说,哪个女儿做世子妃不是做? 只要她笼络住淮南世子,就连生母在姚国公府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到时候姚国公夫人哪里还敢给她们脸色瞧! 美梦蒙住了双眼,姚伶伶恨不得此刻就对淮南世子自荐枕席。 姚伶伶的目光几乎要让沈宴作呕,他忍着怒气,道:“母亲,把人带上来吧。” 如果没有完全证据,淮南王妃也不会这么不给好脸色。 人被带了上来,是举办宴会主人的婢女。 她怯懦地看了一眼众人,只说了一句话—— 令姚伶伶受惊没站稳导致推了姚依依一把的白猫,是她家小姐养的,因为姚伶伶和她家关系好,所以白猫也很亲近姚伶伶。 姚伶伶偶尔来做客,也会给白猫喂点东西。 压根不可能被吓到! 紧接着进来的是姚伶伶生母于氏身边的婢女,她是被姚国公夫人压着来的。 姚国公夫人让人把她送到淮南王妃这边来,自己则去了冬落院看女儿。 婢女一出现,姚伶伶的脸色就变了。 婢女哆哆嗦嗦,话都说不完整,但大概意思大家都听明白了。 姚伶伶和于氏打的主意,不过是想借着照顾动了胎气的姚依依理由,进而勾.引淮南世子,笼络住他,将姚依依取而代之。 这是贴身婢女们都清楚的事儿。 她们筹划了好久,还买通了姚依依身边的几个婢女,让她们拖延请大夫的时间,意图让姚依依的孩子保不住。 毕竟,姚伶伶日后是要取代姚依依的,她若生下孩子,那就是淮南世子的第一个孩子,分量自然不同。 就是小产了,姚伶伶也能来照顾姐姐呀! 在姚伶伶惊恐的目光下,婢女还颤颤巍巍拿出了收买人的证据。 众人都被姚伶伶的心思惊得瞠目结舌。 该怎么说? 生母勾栏院出来的,所以上梁不正下梁歪,女儿也是一门心思想着勾.引人甚至把主意打到了姚依依身上! 她还想打着照顾姐姐的旗号做勾搭人家夫婿的事。 哪家姐妹能干出这种事情?! 白楹看着姚伶伶惊慌失措,却仍楚楚可怜地咬定婢女陷害她的模样,忽然出声道:“依依的孩子,保住了。” 姚伶伶脱口而出:“不可能!” 她明明让婢女拖了好长时间,才把大夫请过去。 姚依依根本不可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等大夫到,她的孩子恐怕早就化作一滩血水了。 怀阳郡主一脸厌恶,“有阿楹在,依依自然不可能出事。” 听到这话,姚国公府的人顿时安心了。 孩子还在就好。 否则,姚依依真的要因为这么个玩意儿对姚国公府生恨了。 淮南王妃道:“姚国公若是狠不下心处置庶女,不如就把人和证据直接交给大理寺,由国法来判决。” 姚国公府的人:“……” 那样姚国公府的面子就真的一点儿都不剩了! 白楹轻轻叹气,“虽说保住了孩子,但依依的身体却大不如前……” 怀阳郡主道:“大伯若是要保姚伶伶,姚国公府才要沦为世家笑柄!” 说完厉喝一声,“把人捆起来带去大理寺!” 霍大人早在几年前,便从大理寺少卿成了大理寺卿。 姚国公府的人只犹豫了一下,便默认了怀阳郡主的话。 几个兄长的妻子都来了,她们给姚依依送来了好几车的补品,还把姚伶伶带过来赔罪,就是为了抚平淮南王府的怒火。 怀阳郡主说得对,不过不狠狠解决了心思不正的姚伶伶,那么姚国公府的名声只会一落千丈。 经营一个好名声需要花几年,几十年,甚至百年的时间。 但想要推翻,只需一件错事。 为了一个包藏祸心的庶女,而与世子妃嫡女生龃龉,在世家中落了个坏名声,怎么想都是一个赔钱的买卖! 倒不如就这样交出去,由大理寺判决,虽说会被人私底下嘲笑,但明面上还能落得一个不徇私的好名声。 想到这,姚依依的大嫂下定决心,全权交给淮南王府处理。 姚伶伶的生母于氏在姚国公盛怒之下被狠狠打了五十棍,早在她们来淮南王府之前,就奄奄一息,唯一支撑着她活下去的动力就是姚伶伶成为淮南世子妃。 可谁知道,姚伶伶被淮南王府直接送去了大理寺呢? 于氏听到这个消息,残破的身子顿时撑不下去,整个人昏死在了地上。 姚国公已经这对母女憎恶至极,直接让人把于氏扔去了乱葬岗,至于姚伶伶? 他恨不得将她从姚氏族谱上除名,再送去大理寺! 一世英名竟毁在了这个庶女身上! 这让姚国公面对姚国公夫人憎恨的眼神,都心虚地说不出一个字。 淮南王府做事雷厉风行,毫不拖泥带水,不过一日,就把事情给解决了。 从头到尾,姚依依是一点心神也没费。 身边心眼多的婢女全部被淮南王妃料理干净发卖去了牙行,沈宴跟皇帝请了一段时间的假,专门在家陪姚依依,直到胎像稳固了,才继续办事。 怀阳郡主私底下跟白楹说:“若非淮南王府强势,恐怕姚国公府真的会粉饰太平,将这桩丑事掩盖过去。” 不要怀疑,世家大族中,利益远比温情多。 哪怕姚国公宠爱嫡女远超庶女,但事关家族名声,很大几率他会委屈姚依依。 哪怕他会暗中处置了姚伶伶和于氏,但隔阂龃龉,一旦产生,就不容易消除。 怀阳郡主感慨:“难怪家中不纳妾的世家走的长久,这都是有原因的啊。” 白楹点头,她只庆幸姚依依没有看错人,淮南王妃还有淮南王,都是很好的人。 以及姚依依有一个很疼爱她的娘亲。 若是淮南王府不看重姚依依,或者是姚国公夫人无能,那么不管怎么样,姚依依都要受委屈。 怀孕已经够辛苦了,还要遭受这种破事。 白楹在得知姚伶伶的心思后,真的是一股火窜上来,让她很想打人。 夏霞得知这件事,向来暴躁的她还安慰白楹,“这个时代就是这样,怀阳郡主姚依依她们,已经算好命了,但凡家世差点,婆婆坏点,就得被磋磨半辈子。” “哎,还是现代好。” 白楹闷声道:“你走之前,给我留点糕点吧。” 自从知道了自己还能回去后,夏霞对白楹态度都变了,她拍拍白楹的脑袋,“肯定的啊!小老乡!” 白楹:“……” 夏霞问过白楹的打算,如果她真的要和傅南歧在一起,他们之间的路或许会很难走。 白楹说:“但我喜欢啊。” 夏霞很同情白楹不能回去,尽管她知道白楹不需要同情。 “你明知道那个男人三观不正,你要和他在一起,天底下男人又不是都死光了。” 夏霞难得这么多话。 “你现在有钱有颜,还有这么多人罩着你,找个小城市,买个宅子,再养几个小白脸,这种生活美滋滋不好吗?” 白楹:“……” 她差点被洗脑了。 夏霞摸了摸下巴,“不过,要是那男的长的真的惊天地泣鬼神,那老子也能理解你的花痴。” 白楹:“你赶紧走吧,这个世界不欢迎你。” 夏霞:“给老子死!” 她才是不想留在这里! 老乡是在一月末走的。 虽然不喜欢这个地方,但到底白白占用了这个身体一段时间,临走前她给原主夏霞安排好了一切,等白楹收到夏霞的信和一大堆糕点后,她就知道夏霞离开了。 由此可见—— 九龙寺主持真的有两把刷子啊!!! 两月初,白楹去了宫里陪静太妃她们。 朝中站队越来越明显,就连后宫就受到了波及。 哪怕静太妃闭门不出,也能听到一点风声。 四个皇子三股势力,梁王和安郡王抱团取暖,秦王有皇帝的愧疚,祁郡王……啊不对,几日之前,傅云祁就已经被封齐王了,齐王有皇帝和太后的疼爱和看重,三股势力表面看去势均力敌,但就实际而言,祁郡王要弱许多。 第349章 惊雷 不知道是不是白楹“孤独终老”的话刺激到了静太妃,她好长时间没给白楹介绍对象,但目光却落在了傅云祁身上。 实话实说,傅云祁确实很适合白楹。 他对白楹是真心喜欢,脾气性格又是一如既往的温和良善,两人要是在一起,傅云祁一定会把白楹照顾的很好,白楹的小缺点小毛病,他也能容忍。 静太妃从一开始让白楹躲着傅云祁到后面慢慢转变到了傅云祁勉强可为佳婿的态度。 因为起了心思,所以静太妃明着暗着开始打探白楹口风。 “您别乱点鸳鸯谱啦。”白楹咔嚓一剪子把静太妃的腊梅斩去半段腰,把静太妃心疼地直瞪她。白楹讪讪一笑,“失误失误。” 静太妃把剪子夺过来,本来不想发火的,硬生生被逼的火冒三丈:“你给我一边儿去!不许碰我东西!” “小气。”白楹撇了下嘴,“您怎么把主意打到祁郡王身上了?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天都没您变得这么快。 还不是因为选来挑去,都没几个能入得了她眼的世家公子。 像霍澜沈宴宋书以及秦氏出身的子弟,都早早成了亲。放眼望去,傅云祁洁身自好又对白楹情有独钟,自然就入了静太妃的眼。 大概也可能是因为老人家年纪越来越大,要求也越来越宽松,要知道静太妃之前可是非常看不上昭贵妃和安国公府的。 白楹捏着那根被她剪下来梅枝轻嗅香气,“那您现在又看得上啦?” 静太妃嗤之以鼻:“这些玩意儿,就是再过个十年八载,我也瞧不上眼。” 白楹辣手摧花扯下一片花瓣,放在掌心轻轻一吹—— 呼。 花瓣飘在了静太妃的衣服上。 静太妃还未有所察觉,她看着外头,冷冷道:“昭贵妃虽然不好绊倒,但可以利用安国公府让皇帝逐渐对她厌弃,到时候……” 到时候墙倒众人推,生死自有后宫众人决定。 剩下的话静太妃没有说完,她看了白楹一眼,见她眼中藏着促狭笑意,心一松,随即气不打一出来。 她这是在为谁筹划呢?! 没了安国公府这个拖后腿的泥坑,以及昭贵妃这样心思深重心肠狠毒的婆母,傅云祁就是最好的夫婿人选! 静太妃越想越能发现傅云祁的闪光点,脸上也不由得流露出几分满意。 白楹:“女人心,海底针啊。” “你给我闭嘴。”静太妃没好气看她一眼,“你可知道朝堂上站队傅云祁的人并不多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安国公府。烂泥扶不上墙的玩意儿,这种人家若是日后成了皇帝的母家,呵。” 白楹疑惑道:“为什么您会觉得,祁郡王很大可能会是下一任帝王呢?” 虽然就目前看来,傅云祁确实是最合适的储君人选,但其他三个皇子也不容小觑啊。 静太妃瞥白楹一眼,“那你觉得谁更有可能坐上那个位子?” 房门紧闭,一老一少在里头谈着大逆不道的话题,半点不心虚。 白楹深思道:“梁王和安郡王联手,势如破竹。秦王潜伏多年,深藏不露。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不容小觑,相较之下,祁郡王的赢面实在不算大。” 静太妃笑了,“可你忘了最重要的一项。” 白楹皱眉,思索片刻,神情不自觉凝重起来。 “您是说……皇帝吗?” “对。” 白楹不太明白,“你先前有说过,祁郡王是皇帝最疼爱的儿子,这份疼爱有利有弊,至少就现在而言,皇帝最忌惮的也是祁郡王。” 毕竟傅云祁的为人无可挑剔,在皇帝四个儿子里,傅云祁的名声最好,也最得人心。 虽然很多大臣保持中立没站队,但他们的心在很大程度上却是很偏向傅云祁的。他们在观望,更是在期待,期待傅云祁可以果断一些,亲自解决了安国公府这个不堪重用的母族。 静太妃很欣慰白楹的记性和对政.治的敏锐,只是她还是太年轻了。 静太妃并没有把白楹保护的很好的心思,只有放任雏鹰展翅,她才能在跌跌撞撞中起飞。 不过她嘴上不说,心里还是不舍得。 她不舍得让白楹碰了壁才明白这些道理,她宁愿多花点时间精力,把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一点点掰碎了让她理解。 “皇帝为什么忌惮傅云祁,还不是因为他最优秀?每一个皇帝都会有惶恐老去的时候,但等他们想通了,开始接受这个事实,他们就会尽心尽力为继承人铺路。” 如今的大煜皇帝,虽然在女人上比较糊涂,但严格来说,还算得上是一个明德勤政的好皇帝。 在皇帝心里,大煜始终排第一。 所以哪怕再糊涂,他也会慢慢想开,在四个儿子里选一个作为继承人。 那么,四个儿子会选谁,还用猜吗? 静太妃道:“况且,傅云祁从始至终就没有表现出对皇位的渴望和野心,皇帝又不是傻子瞎子,自然能看出来。” 比起阴沉寡言不讨喜的秦王,和整日蹦跶的梁王安郡王,傅云祁这个宝贝儿子简直不要太根正苗红乖巧懂事了好吗? 也正是因为傅云祁从没有这种心思,皇帝才对在京中作威作福嚣张跋扈的安国公府一忍再忍,也给了宫中的昭贵妃很大脸面。 静太妃见白楹陷入沉思,也放松神情拿起茶杯,正低下头要喝,忽然发现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片腊梅花瓣。 静太妃:“……” 不用想也知道是这个臭丫头做的! 难怪刚才她一副憋笑促狭的表情。 静太妃拍掉花瓣,瞪了白楹一眼。 白楹忽然道:“太妃,您能看出来秦王的意图吗?” 静太妃知道她和秦王关系好,闻言眉头竖起,“你别给我打其他歪心思,傅南歧绝不能坐上那个位置。” 本来想问静太妃能不能看出来傅南歧意图的白楹被说的一懵,她不明白:“为什么呀?” 静太妃皱眉,语气沉沉:“早在很久之前,我就和你说过,离他远一些。我不是看不起他的处境,怕他对你不利,或是连累你……当然也有一小部分这样的原因吧。”在白楹无语的眼神下,静太妃只好承认。 白楹说:“我和他一样啦,一开始都是心思不纯,动机不良。” 静太妃瞪她,不满她为傅南歧说话。 白楹摸了摸鼻子,识趣地不吭声。 静太妃道:“虽然这话不好听,但也是有几分道理的。他在冷宫生活十多年,受过欺辱,谩骂,冷眼等等,便是一个正常的人,被如此对待多年也要心生怨恨……” 白楹忍不住打断:“这不是正常的吗?” 静太妃道:“正常!便是他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报复回来,也是理所应当!” 白楹哑然,似乎猜到了她要说什么。 静太妃看着白楹,那目光像是刺目手电筒,直直照射到了白楹心里。 “他让我忌惮的最大原因,是那深不可测的心思和阴冷无情的心肠。试问哪个人从小被扔进冷宫,多年后出来却有着挑不出错的礼仪,步步谨慎,环环相扣!华贵人是他的人,那么宫里还有多少没浮现出来的暗桩?这么多年,他藏的这么深,光是这份隐忍,就已经非常可怕了!” “可他,可他也只是想要保护自己啊……” 静太妃摇了摇头,“阴冷之下藏着嗜血,寡言之下埋着疯狂,他这样的人,隐藏得这么深,你能相信他只想保护自己?” 白楹抖着声音道:“您,您别说了。” “我见过他没几回,但次次印象深刻。”静太妃没理会白楹说的,她自顾自道,“傅南歧此人,所求绝不只是为先皇后平冤。” 白楹忍不住道:“他对皇位,好像也没什么心思。” 静太妃淡淡一笑,“我何时说了他有那样心思?” 白楹:“……”姜还是老的辣,她还是闭嘴吧。 白楹没有发现,不知不觉,她已经被静太妃牵着鼻子走了。 静太妃慢慢悠悠道:“皇位这个香饽饽,可不是谁都喜欢。同样是没那心思,傅云祁是不感兴趣,而傅南歧却是不屑憎恶。” 静太妃问道:“不屑可以理解,但憎恶……你知道为什么吗?” 白楹说:“是因为先皇后和云妃娘娘的死,所以恨上了皇帝和整个皇室吗?” 静太妃道:“也可以这么说。” 果然,静太妃看出来了。 “我不希望你和他产生交集,继续来往,是因为他实在算是个危险人物。”静太妃叹了口气道,“不是我不看不起另外三人,但以傅南歧的本事,梁王他们绝对玩不过傅南歧。” 想必如今李皇后和昭贵妃她们心里已经是一千一万个后悔了。 早该八百年前就弄死傅南歧! 如今他羽翼已丰,就是想搞点小动作,也无能为力。 白楹语气越来越弱,“他,他不会……伤害我的。” “你怎么敢这么肯定?” 白楹一噎,正在想怎么回答,就听见静太妃问:“就因为你们之间那点浅薄的喜欢吗?” 轰! 如平地惊雷,这句话把白楹炸的外焦里嫩,差点灵魂出窍! 就在白楹震惊愣怔的时候,静太妃探出手摸了摸白楹的小脸,她很少做出这种亲近举动,此刻动作带了点温柔,眼中浮现淡淡疑惑,静太妃不太能明白:“你到底 第350章 不恨 看着被吓得脸上血色都没了的白楹,静太妃却是没有半分愧疚心疼。 她是真的不明白,白楹为什么会看上傅南歧。 就她看来,傅南歧并不像是那种会说甜言蜜语,能把不经人事的小姑娘哄骗的人。 可白楹也不像是会被那张脸迷的七荤八素的人啊! 静太妃摸了摸白楹的脸,忽然手指收拢,重重捏了她一把,“你脑子是进水了不成?!” 白楹脑子里全是太妃知道了知道了的弹幕,心慌意乱不知所措,甚至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开始,静太妃还难得温柔地摸她脸,让白楹心里充满了愧疚不安,紧接着突如其来一掐,把她憋着的泪意来了一个催发。 眼泪夺眶而出,完全控制不住地啪嗒啪嗒往下掉,温热的液体砸在静太妃的手上,她僵住了身体,神情也变得复杂。 “哭什么?”静太妃捧住白楹的脸,有了皱纹的手轻轻抹去白楹的泪,被她掐过的地方已经泛红,十分明显。 眼泪像是擦不完,静太妃该烦躁的,该生气的,该恼怒的。 明明错的是她,静太妃却叹了口气,只不轻不重说了一句:“不能这么娇气。” 这一句话更是让白楹情绪难以抑制,她胡乱擦着眼泪,忍着哭腔,断断续续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瞒着您的,我不该……” “知道不该你还是做了。”静太妃打断,不耐烦地把手上的泪渍抹在白楹的衣服上,她死死克制着情绪,不让自己心软,“我一直都知道你主意大,但怎么都没想到,你会背着我和傅南歧暗通曲款,私定终身。” 白楹低下头,一边抹眼泪,一边低声道歉。 静太妃看着她红通通的眼睛,“如果我要你跟他断了,你愿不愿意?” 白楹刚忍住的泪意又涌了上来,她想哭,她怕静太妃觉得她是用眼泪来让她心软。 “我……舍不得。”她低声道。 静太妃摇了摇头,她早就猜到了这个答案。 静太妃的目光落在屋里摆放着的一尊小佛身上,没有像从前那样因为气愤恼怒追着白楹打,她只是轻声道:“傅南歧不适合你。” 白楹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看着静太妃。 静太妃脸上是她从没见过的平和。 “一意孤行的喜欢,是走不到最后的。” 轻缓的声音中能听出几分悲伤。 白楹吸了吸鼻子,“不是喜欢,是爱。” 静太妃道:“爱也一样。” “你和那样的人在一起,是没有好下场的。” 白楹没有反驳,她轻声道:“可是放弃的话,对他不公平。我不想放弃,一想到分开,我的心就像被剜去了一样,好痛好痛。” 她低下头,眼泪猝不及防掉下来。 “真的好痛啊。” 静太妃看着那尊小佛,挽唇一笑:“我知道。” 白楹擦干眼泪看静太妃,“……您也经历过吗?” 静太妃毫不留情道:“现在说的是你的事,别扯东扯西。” 白楹:“……哦。” 静太妃冷冷命令道:“断了,从此不再往来。” “可我不想!” “由不得你想不想,这件事没得商量。” 白楹企图给傅南歧说好话:“他真的很好……” “断了。”静太妃就这两个字。 面对静太妃双鬓银白的发,白楹喉咙发疼,说不出一个“不”字。 她难受道:“您别这样……” 静太妃眼中泪光一闪而过,她淡淡道:“你扪心自问,若是日后你和其他男子有什么交集往来,他会不会心狠手辣把人家弄死。这样可怕的人,你怎么还能和他继续下去?” 白楹睁大眼睛,“您……您知道郑元嘉的事了……” 静太妃冷冷道:“若是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准备一辈子瞒着我?还是等到哪日你肚子里有了他的孩子,无可挽回时,逼我点头答应?” 白楹摇头:“不,不会的!” 静太妃道:“最好不会!你要是真的做出这种事情,我就打了你的孩子,再着这条命,弄死傅南歧!” 她还是心疼她,所有出发点,都是怕她受委屈吃苦。 白楹死死憋着汹涌泪意,拼命摇头。 她不知道静太妃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她的脑子已经乱成了一堆浆糊,慌乱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就是静太妃的高明之处了。 一手掌控局面,继而引出要说的话,把白楹打的措手不及,又用温柔举动让她愧疚不已,惶恐不安。 步步为营,环环相扣。 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中。 遥记得,当初京中打马而过,肆意张扬在高楼给高中状元郎扔香囊,比骄阳还耀眼的霍家小姐,是无数青年才俊心中的红玫瑰啊。 只是后来一朝入宫,成了寂寂无闻的妃嫔。 无人能知她百转千回玲珑心。 无人再见蒙灰明珠耀耀光辉。 当年的霍家小姐,在岁月的冲刷下,也变成了一个老夫人,哪怕眉目间流露出当年的锋芒,也不可改变她被软化了的心肠。 和诸多长辈一样,她如今所求的,也不过是孩子日后的一个安稳。 静太妃把白楹搂到了怀里,感受到孩子颤抖的身体,她叹息一声,道:“听话,跟他断了。” 白楹靠在她怀里,绷不住眼泪,她哽咽着摇头:“我,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你可以。” 静太妃轻轻拍着白楹的背,“这点疼,捱过去就好了。” “不,不行,不行的……”白楹啜泣出声,她崩溃大哭,“我就喜欢他一个人,我真的,真的不能这么做。” 他说过,她的出现给他贫瘠黑暗的生命中带来了一束光。 她不能给他希望,又让她绝望。 她做不到,她真的做不到。 白楹抱着静太妃,眼泪如卸了闸的洪水,汹涌不绝,“我没了他,还有太妃和大家……可他只有我,他只有我。” 静太妃咬着牙,“不许把眼泪鼻涕蹭到我衣服上!” “……呜呜呜。”白楹抱着她不松手。 静太妃恼火不已,却无可奈何,她放低声音,道:“苦肉计对我没用的。” 她下定决心的事情,是不会轻易改变。 白楹用红通通的眼泪看着静太妃,后者抬手盖住了她的眼睛,冷酷无情道:“我不会心软的。” 白楹:“……” “我也不会,和他分开的。”像是置气一样,她一字一顿道。 静太妃好笑道:“随你怎么样,我知道你不会答应,所以已经想好了强硬让你们断了联系。” 白楹拿走她的手,立马要跑出去。 静太妃松开她,看着她去开门,却发现门早就被外面锁死了,脸上慢慢出现不可置信的表情。 “您要关着我?!” 静太妃不紧不慢起身,平静道:“是啊。” 白楹:“……” 她心里升起一股无力感。 白楹想过很多静太妃知道这件事的后果,她连死法都想好了,没想到她却是平静又淡漠。 白楹恨不得现在静太妃打她骂她,拿着竹节追着要抽她,也好过现在这样。 她运筹帷幄,把一切都算好了。 连房门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给锁上。 她要和她一起,被关在里面。 她要亲自守着她,看着她,不让她出去。 不给她任何见傅南歧的机会。 白楹忽然什么话也说不出了,她背靠着门,慢慢滑落坐在地上。 静太妃露出嫌弃的眼神,“脏不脏的?” 白楹呆呆地看着地面,像是没听见。 静太妃把身上蹭了白楹泪涕的衣裳换了,没过多久,从外面封死的窗有了动静。 还没到饭点,舒嬷嬷就递了糕点进来。 静太妃放在桌上,想着白楹也没胃口吃了,便没招呼她,自顾自吃了两块,就在寝殿内来回走动消食。 白楹:“……您能不能尊重一下被棒打鸳鸯的我?”好气! 静太妃奇怪地看她一眼,“我又没把糕点都吃完。” 白楹:“……”啊更生气了! 白楹拍拍屁.股起来泄愤一样直接吃掉了两盘糕点,一点渣子都没给静太妃剩。 静太妃:“……你这胃口好的可不像是被棒打鸳鸯。” 白楹冷哼道:“我这是伤心欲绝,暴饮暴食。” 她没有又哭又闹,绝食自残逼静太妃松口,这让静太妃心里松了一口气。 静太妃看着她,问道:“你恨我吗?” 白楹忽然沉默。 静太妃顿时一颗心坠进了无底洞。 白楹慢慢道:“不恨。” 静太妃轻声道:“我要棒打鸳鸯,你真的不恨?” “我知道您是为我好,所以不恨。”白楹道,“但我不接受。” 静太妃忍不住挽唇,喃喃道:“是该不接受的。” 就像当年的她,也是一样不接受。 接下来两个人就没再说过话。 白楹坐在椅子上,眼睛失去焦距。 她在想,到底是谁告诉静太妃的。 冷静下来的白楹很快把事情撸明白,如果静太妃要发现,那就应该早发现了。 她思来想去,更倾向于被告密的猜测。 不过,会是谁呢? 白楹咬了咬舌.头,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 傅南歧让她给他绣的香囊。 会不会……会不会这个被静太妃看见了? 可静太妃向来不出去,又怎么会看见? 总不会是傅南歧自己跟她说的吧! 才明朗了一点的心情,瞬间跌到谷底。 白楹的脑子再次变成一锅粥。 第351章 相逼 白楹被静太妃关在了景玉宫中。 她早就做了万无一失的准备,是以洛妃国师塔傅南歧等人也没有察觉不对劲。 白天,静太妃就专门盯着白楹,殿门锁的死死的,饭食是从窗外送进来,一日三顿外加糕点零嘴。 到了晚上,静太妃便一脸嫌弃地示意白楹跟她睡一块,白楹不情不愿,正好称了她的心,她干脆让人进来给白楹打了地铺,让她睡地上。 白楹:“……” 静太妃丧心病狂到了什么程度? 她连白楹如厕都派十多人跟着她,两日一沐浴,也是如此紧盯不退。 不过两天时间,白楹整个人就被折磨的憔悴不已。 这都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折磨了,而是施加了沉重无比的心理压力! 白楹消减不少,静太妃也跟着瘦了一大圈。 不知道静太妃是怎么对外说的,连续七天,白楹都没听到外面一点消息。 洛妃,轻风姐姐,怀阳郡主,姚依依,霍夫人,傅南歧……他们都不会怀疑的吗?! 白楹磨了磨牙,她快受不了了。 她们这几天一直冷战,饶是静太妃努力让自己吃好喝好,但也被白楹不言不语不哭不闹的状态下逼的清减不少。 白楹:“折磨别人也折磨自己。” 静太妃:“我乐意。” 白楹:“……” 第八日,白楹有点扛不住了。 她试图从静太妃那打探出外面的情况,为此还主动搭话,后者瞥她一眼,冷冷一笑,什么也没说。 白楹:“……” 第九日,白楹暴走。 “我!要!出!去!”她来回在殿内走,一步一步把地面踩出很大动静,暴躁无比,“您这样有什么意思?” 静太妃撑着额角半阖眼小憩,似乎没听见白楹说话。 白楹跑到她身后抱住她脖子,轻轻摇了摇:“我知道您没睡,太妃……您就放我出去吧,求您了……” 静太妃眼皮子都不带掀一下,“再摇头都给你打掉。” 白楹下意识松了手,等反应过来后又不依不饶缠着她撒娇,“他真的很好,不管对别人如何,对我是真的无可指摘,又高又帅又有钱,这样的夫婿百里挑一……不是万里挑一!您就同意了吧,太妃,太妃……” 静太妃眉心跳了跳,“让你松手听见没有?!” 白楹从贵妃椅后面走到静太妃身边,抱着她的手臂蹭,“我真的好难受好难受,一天也呆不下去了……我好想见他好想见他,您就同意了我们吧。” 静太妃忍无可忍睁眼,看智障一样的眼神:“青天白日你做什么梦?” 如果她有这么容易松动,还会大费周章关她这么多天? “……”白楹咬咬牙,“您,您信不信我以死相逼?” 静太妃猛地抽出自己的手臂,一巴掌打在白楹肩上,啪一声,“你再说一遍?” 她瞪着她,眼中凶光毕露。 白楹:“……” 她马上就怂了,“没什么没什么,您就当我放了个屁吧……” 静太妃冷冷道:“你若因为他跟我以死相逼,大可不必!” “太妃……” 静太妃道:“干脆直接把我活生生气死,一了百了!再没人约束你!” 白楹服软认错,嘟囔:“我就随便说说,谁让您寸步不让的,以死相逼会让您难过,我才不会这么做。” 而且,这种做法太傻了。 她会觉得她的智商被狗吃了,以后回想起来,妥妥黑历史。 她才不要。 静太妃脸色勉强好看了些,但尤不解气。 白楹围着她端茶倒水,捶腿捏背,讨好至极:“别生气啦,别生气啦,生气要变老的,我还等着有朝一日,接您出宫陪您一生呢。” 静太妃神情一怔,“我不出宫。” 白楹:“啊,为什么?” 静太妃捏了捏眉心,“你好好坐着吧,安生会儿,不要闹,什么时候想通了,我再放你出去。” 白楹按耐住想要出去的焦急心理,她问道:“太妃,您当初是因为什么才进宫的?” 静太妃:“关你什么事?” 白楹:“就是想知道嘛。” 静太妃不欲多言,“朝中大臣之女三年一选秀就进了宫,没什么好说的。” 白楹问:“您喜欢先皇吗?” 静太妃冷笑一声,瞥过来看白楹,“你觉得呢?” 白楹顺势道:“真是苦了您了。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静太妃道:“这不是有你陪着我一起苦。” 白楹嘴角一抽,随即抓住了字眼,惊奇道:“您当时有心上人啊?是谁啊?” 静太妃不耐烦:“没有!” 白楹不相信,她转了转眼珠子,说:“舒嬷嬷跟我偷偷说过,您有一个很喜欢的人!可惜不能在一起。” 静太妃瞪大眼睛怒目而视:“她怎么可能和你说过!” 白楹:“啊咧啊咧,露馅了吧。” 静太妃一巴掌拍在她手臂上,“滚出去!” 白楹惊喜道:“真的吗?好嘞!” 她立马冲到殿门处,用最大的音量喊道:“开门开门!太妃说让我出去!” 静太妃:“……” 又是想打人的一天。 这还是白楹第一次用这么欢快激动的语气跟外面的人说话,就在静太妃冷眼旁观的时候,外头守着的宫女慢慢把人打开—— 她们还真的以为静太妃让白楹出来了! 门一开,白楹迫不及待冲了出去。 静太妃头一次傻眼:“你……你们……站住!谁让你们开门的!” 静太妃快步出来,怒吼道:“给我拦住她!不许放她出去!” 宫女们:“……” 她们,好像做错事了。 白楹的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她也没想到只是随便喊一嗓子,就让宫女们信以为真—— 多亏她前面几天按耐住了没有大喊大叫让她们开门。 白楹用最快的速度往外冲,凭借之前学的防身之术躲过一次又一次包围。 好不容易从监狱里逃出来,她一定不能再回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舒嬷嬷也跟在后面跑,一大把年纪了跑的气喘吁吁:“楹丫头!楹丫头!” 白楹脚步慢了一慢,回头看了一眼。 舒嬷嬷跑的面红耳赤,让人很担心她的身子骨能不能吃得消这种剧烈运动。 白楹抿了抿唇,“嬷嬷,我要出去。对不起。” 宫门还没来得及关上,只要在十秒之内跑到那,白楹就能出去。 静太妃忽然在后面喊道:“你敢走出景玉宫一步,我就死给你看!” “……” 白楹停下脚步,她眼睁睁看着沉重的宫门,在四个宫女用力下慢慢关闭,发出沉闷的关合声。 哐—— 白楹的心,也跟着啪碎了。 白楹默不作声回头,拖着两条忽然什么力气都没了的双腿,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住处。 静太妃道:“跟我呆在一起,让你很难受?” 白楹:自闭了,不想说话。 静太妃气不打一处来,舒嬷嬷低声道:“您这样说话,楹丫头自然心里也要不痛快的。” 静太妃想到先前白楹说的。 “以死相逼会让您难过,我才不会这么做。” 她沉默地看着白楹越来越模糊的背影,轻声问道:“我不应该那么说的,是不是?” 舒嬷嬷不知道该怎么说。 如果静太妃不以死相逼,或许现在白楹早就逃出去了。 秦王此人深不可测,令人捉摸不透,跟这样的人在一起,除了被算计,还是被算计。 作为长辈,舒嬷嬷也不希望白楹喜欢这样的男子。 所以她默认了静太妃的做法,甚至帮着她,将白楹困在景玉宫中。 这点感情,总能磨掉的吧? 白楹把自己锁在了屋子里。 她还是照吃照喝,不管是在什么情况下,她都不会糟蹋自己的身体。 不论白天黑夜,院子外面都守着很多人。 白楹想,该用什么办法,才能把消息送出去呢? 脑海灵光一现。 白楹右手捏拳打在左手掌心 ——小可爱! 她可以每次把糕点藏起来,等半夜的时候引小可爱来。 没有了静太妃的看管,白楹做这些事会方便很多。 想好第一步,白楹开始琢磨给谁传消息。 洛妃? ——不行不行,洛妃娘娘很有可能是静太妃的帮手,她不能冒险。 华贵人? ——跟她说就等于和傅南歧说,如果傅南歧还不知道她现在情况的话,那么她的做法就是自掘坟墓。傅南歧肯定会闹的。 国师塔? ——轻风姐姐他们说不定也是跟静太妃同一战线。 霍家? ——更不要说了。 怀阳郡主姚依依她们? ——白楹敢保证,她们要是知道静太妃这么阻止她,只会合掌称好大力支持。 ……白楹忽然发现,她竟然没一个能求助的对象?! 这她也太苦了吧! 白楹:流下心酸的泪水。 不过也可以看出,她和傅南歧在一起,没一个人是赞同的。 白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静太妃是什么时候发现苗头的,如果早就知道了,那她藏的也太深了吧! 但如果是近期才发现,又是谁和她说的呢? 白楹焦躁不已,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白楹抱着被子卷成一团,闭上眼,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女子温柔期待的笑容。 她双目极尽温柔,最喜欢含笑注视她。 就好像她什么也不做,就已经是她的全世界了。 ……是淮南王妃。 白楹从床榻上坐起来,在黑暗的环境愣愣地看着前方。 她怎么会想到淮南王妃呢? 第352章 完败 又过了七八日,转眼大半月没了。 因为白楹先前出人意料的逃跑,让静太妃严令上下都不能放松警惕,是以白楹院子的人只多不少,看管的很严。 静太妃听着宫女的汇报,暗暗皱眉,问舒嬷嬷,“你说,她在屋子里会做些什么?” 舒嬷嬷道:“小姐实在不放心,便去瞧瞧吧。” 静太妃冷脸:“不去。” 舒嬷嬷叹气道:“那我去看看吧。” 她放心不下。 才走到院子里,舒嬷嬷又停下脚步,她愁眉苦脸,要是白楹哭着求她怎么办? 她可没有小姐那样铁石心肠。 她要心软的。 宫女问道:“嬷嬷,您不进去吗?” 舒嬷嬷最终还是摇头,她还是回去找小姐吧。 原路返回到一半路程,便又宫女急急忙忙跑过来。 舒嬷嬷问道:“什么事慌慌张张?” 难道是秦王找上来了? 若真是这样,倒也算个真男人,敢做敢当。 宫女打断舒嬷嬷的想法,慌慌张张道:“是,是淮南王妃带着人在外头让开门!” 淮南王妃?! 她怎么会来? 舒嬷嬷眉头一皱,随即立马派人去通知静太妃,自己则脚步匆匆走到宫门口。 她让人开了门,把淮南王妃请了进来。 舒嬷嬷客客气气:“不知王妃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淮南王妃冷冷道:“带我去见静太妃。” 舒嬷嬷被淮南王妃不加以掩饰的怒火给惊到了,这样信师问罪的语气,来者不善啊。 舒嬷嬷不软不硬道:“太妃抱恙,还在病中,恕不能招待王妃。” 甘亭道:“那就麻烦嬷嬷,请白姑娘出来吧。” 感情是来找白楹的。 舒嬷嬷不动声色笑道:“楹丫头在太妃那,恐怕见不了王妃了。” “那本王妃,便亲自去拜见拜见静太妃。”淮南王妃说完这句话,便让宫女带路,直接无视了舒嬷嬷。 舒嬷嬷脸上浮现怒容,“王妃未免太目中无人了。” 淮南王妃猛地回头,一双光华流转的美目中跳跃着愤怒的火苗,她咬牙切齿,恨道:“我来带走我的孩子,谁也别想拦我!” “什么你的孩子?”静太妃不紧不慢出现在长廊下。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静太妃和淮南王妃遥遥相对,目光撞在一起,似有火花四溅,噼里啪啦,空气冷凝。 淮南王妃率先开口,冷淡道:“劳烦静太妃行个方便,我今日要带走阿盈。” 静太妃皮笑肉不笑,“这话倒有意思,我家姑娘,怎么能让人说带走,就带走?” 看在静太妃这些年对白楹照顾的份上,淮南王妃忍着火气,道:“有些事情,须得私下里说。” 静太妃道:“没什么好说的。我一把老骨头了,身体抱恙,总是不见好,也招待不了淮南王妃,阿舒,好生送淮南王妃出去。” 淮南王妃见景玉宫上下要请她出去,火气压不住,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阿盈,是我的女儿。” 淮南王妃说完,周围陷入一片寂静。 白楹是淮南王妃的女儿? 这怎么可能!? 舒嬷嬷满脸震惊,下意识去看静太妃。 静太妃不慌不忙,不气不怒,只淡淡一笑,笑意不达眼底。 她从台阶上走下来,语气如同在说家常话:“外头人都说王妃病已痊愈,依我看,怕还是十分严重。白楹这丫头,之前还同我说王妃已经找回了小郡主,怎么,都找回了还不够,非得巴巴盯着别人家的孩子?王妃所为未免也太不厚道了。” 淮南王妃那一张绝色动人的脸因为静太妃的话,变得格外难看。 “阿盈……她什么都与太妃说吗?” 明明是她的女儿,却和旁人如此亲近。 更何况静太妃的年纪都可以做白楹祖母了! 静太妃笑道:“自然,她在我这儿,向来藏不住话,也没什么秘密可言。” 淮南王妃脸煞白一片,她喃喃道:“阿盈是我的女儿,她是我的女儿。” “王妃怕不是得了癔症,连我这我都要抢人。” “阿盈是我的女儿!我的孩子!”淮南王妃重复了一遍,冷着脸道,“我要见阿盈。” 静太妃道:“白楹这几日不太方便,王妃先回去吧。” 淮南王妃道:“太妃莫不是把阿盈关了起来?任何人都不让见?” 一想到这里,她不禁心生悔恨,早知静太妃如此霸道,她就该早早把女儿认回去,也好过她在这吃苦受辱! 静太妃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淮南王妃说的什么胡话,我怎么听不懂?” 淮南王妃就一句话:“我要见阿盈。” 她还要带阿盈走。 说完,不等静太妃说话,甘亭就带头往里走,一副要把白楹找出来带走的架势。 静太妃眯起眼,下一刻景玉宫的人立马把淮南王妃带来的人拦住。 “王妃好大威风。”静太妃淡淡道,“怎么,是看我半个身子到土里了,好欺负是吧?” 淮南王妃道:“太妃见谅,我不过是想见一见自己的女儿,太妃遮遮拦拦,总让人心中不安,我这也是没办法了,才出此下策。” 静太妃眼神泛凉,脸彻底沉下来,盯着淮南王妃道:“自己的女儿?” 她冷笑一声,撕破脸:“疯言疯语!” 虽然甘亭也觉得自家王妃脑子又开始糊涂了,但再怎么说也是自家主子,哪里是旁人能辱半句的。 也是静太妃这几十年来深居简出,对于淮南王妃甘亭这样的“小辈”而言,威名早已不复从前,她们自然不带怕的。 甚至在淮南王妃心中,若非顾及静太妃照顾教导白楹多年,她连面子上的这点客气,她都不想维持。 甘亭昧着良心道:“白姑娘无父无母,说不定就是我们王妃的小郡主,静太妃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国师塔问上一问。” 这是淮南王妃教的,甘亭其实心里很没有底气。 毕竟在她看来,她家王妃陷入魔障这么多年,直到现在脑子还不太清醒…… 静太妃眯起眼,淡淡道:“白楹是正儿八经上了霍家族谱的,自然是我家姑娘,别什么阿猫阿狗都来认亲。” 这句话说的毫不客气,甚至可以说是侮辱人了! 甘亭被静太妃的话气的面红耳赤,她也三十好几了人了,此刻瞪大双眼恨不得骂回去。 说谁是阿猫阿狗呢! 瞧着淮南王妃和身边人的脸色,舒嬷嬷暗自发笑。 非得逼的小姐发威。 这才刚开始呢,淮南王妃若还要再继续纠缠下去,静太妃绝对不会让她们好过。 要知道,静太妃年轻时候尚在闺阁中,那可是连亲兄长都干揍的人! 舒嬷嬷一脸慈祥,眼底却闪着看好戏的光芒。 “阿盈是我的女儿,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千真万确如假包换,便是上了霍家族谱,也更改不了这个事实。静太妃又何必自欺欺人?如今,我也不过是想见一见女儿,不曾想认祖归宗……” 静太妃打断,“你说是你的女儿,证据呢?” 淮南王妃神情一僵,她若是有相认的证据,早就把阿盈认回去了,又岂会在这和静太妃多费口舌。 静太妃一见淮南王妃这种表情,久忍不住冷笑一声,“没有证据,就不要跑到我这儿撒野,堂堂淮南王妃,连这点脸面都不要了吗?” 自己没有了女儿,就想过来抢别人的。 也不看看她是谁! 静太妃冷下脸:“送客!” “我要见阿盈!”淮南王妃不顾难堪,急急忙忙道,“静太妃莫不是把阿盈关起来了,才不让人见。” 静太妃凉凉道:“我家姑娘,我怎么做,用得着淮南王妃你来指教吗?” 淮南王妃:“……” 两者交锋,淮南王妃完全没有还嘴之力。 静太妃这些年是修身养性,深居简出,在外界看来没有什么存在感。 但是,只要是有点记忆的人,都不会忘记她曾经是多少嚣张肆意,比起现在的傅云岚,简直是有过而不及! 就连皇帝,因为小时候对静太妃的印象,都不太敢给静太妃没脸。 淮南王妃被软硬不吃的静太妃打击的摇摇欲坠,绝色的面容流露一丝脆弱,任凭谁见了这样倾国倾城的大美人,都要心软后悔不该这么对她。 但静太妃是什么人? 白楹抱着她嚎啕大哭她都能硬下心肠,更何况是淮南王妃这个想跟她抢孩子的人。 静太妃:“素来听闻淮南王妃身子骨不太好,阿舒,还不快把人好好送出去。免得在这出了什么事,太医可赶不及。” “……” 舒嬷嬷憋着笑,客客气气:“王妃,我们楹丫头这些日子不太方便出来,改日再去王府看望您。” 还改日? 休想! 静太妃在心中冷笑不止,这都是要来抢人了,她是傻子才会让白楹去淮南王府。 比起静太妃,淮南王妃到底还太年轻了。 她想到白楹的求助,才走没几步又折回来,态度强硬:“我只见阿盈一面,见了我就走。” 静太妃:“不给。” 静太妃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这其中的疑点。 她心想,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白楹这个臭丫头,回头不把她削去一层皮,她就跟她姓! 第353章 是的 淮南王妃道:“若我一定要见呢?” 静太妃笑了一下,讥讽道:“那就端看淮南王妃要不要自己和淮南王府的脸面了。” 是她先带着人闯进来,还满口疯言疯语说白楹是她的女儿,要带白楹走—— 这和强盗行径有什么差别? 京城双姝之一的淮南王妃,出身大族秦氏,高贵身份比起公主也不差,后面嫁给淮南王夫妻二人感情深厚,按理来说再好的命也不过如此了,可如今看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疯疯癫癫的做派,也不怕为人耻笑,被戳脊梁骨说是败坏秦氏和淮南王府的名声! 静太妃嘲讽的眼神落在淮南王妃身上,多年沉淀一朝气场大开,岂是淮南王妃能抵挡得了的? 淮南王妃身子摇摇欲坠,被静太妃一句接一句毫不客气的话打击的面色惨白。 但只要一想到女儿,她就又重新坚定了眼神,道:“我不过与阿盈投缘,依依怀着孕,又好久没见阿盈了,想请她去府上坐一坐罢了,静太妃这般小气,莫不是心中有鬼?若静太妃实在不肯,我也只能求到皇上太后那。” “我入不了静太妃的眼,皇上太后您总该会给几分薄面吧?” 来拿皇帝太后压她,静太妃微微眯起眼睛,“好一个伶牙俐齿的淮南王妃。” 淮南王妃不软不硬回击道:“哪有您资历深,小辈在您面前,不过班门弄斧罢了。” 静太妃“呵”了一声,转了转眼睛在淮淮南王妃赶走南王妃那张脸上停留几秒,眼眸微深,她不动声色移开目光。 别看静太妃气定神闲不将淮南王妃放在眼里,没人知道她心头被压了一块巨石,沉闷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白楹的眉眼,确实和淮南王妃有几分相似。 再长大一些,说不定都要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也难怪淮南王妃会一口咬定白楹是她女儿。 静太妃现在烦躁的很,就想赶走淮南王妃后去把白楹狠狠揍一顿,她不把她抽死,她这口气就消不下去! 眼看静太妃油盐不进,淮南王妃想要见到白楹的心越发急切,她现在几乎能断定白楹被静太妃关起来了。 也不知道这静太妃抽什么疯,竟然这样对白楹。 还是说,从前她不知道的日子里,这样的之前也经常发生? 一想到这,淮南王妃的心就痛的无法呼吸。 她视若珍宝看作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女儿,被人如此对待。 她怎么能甘心让白楹继续留在静太妃身边?! 淮南王妃看着静太妃,“把阿盈关了这么多日,静太妃也不怕她与你有隔阂。” 静太妃不想和她废话,“我们感情深厚区区小事怎么能影响得了?况且本就是她有错在先,我不过让她自己闭门思过而已。” 她没有否认淮南王妃说的话。 淮南王妃给气笑了,“阿盈如此懂事乖巧,岂会犯错?便是有哪里做的不好,静太妃也不至于如此惩罚,未免太过无情!” 静太妃被她激怒,冷笑道:“我家的姑娘,用得着你来心疼?” 淮南王妃:“……” 心头疼,想呕血! 就在这时候,有宫女慌慌张张跑过来,“姑娘,姑娘她,发烧了!” “什么?!” …… 白楹敢用傅南歧那张帅到惨绝人寰的脸发誓!她绝对绝对没有故意折腾自己身体! 她纠结了好几天,思考了好几天,终于下定决心让小可爱给淮南王妃传了张小纸条,就坐等她救命了,怎么可能还要弄出病来折磨自己?! 面对静太妃几乎要喷.火的眼睛,白楹那点晕晕乎乎都被吓去了九霄云外,在看见她手里头抽人用的竹条时,白楹更是瞪大眼睛不假思索从床榻上飞奔过来就是一个拥抱。 白楹搂着静太妃的腰软踏踏地黏在她身上,声音如同蚊子叫:“嗯……太妃,好难受……” 不安分的手偷偷摸摸挪向垂在身侧的竹条,下一秒耳朵就被拎了起来。 白楹:“啊疼疼疼!” 淮南王妃心态炸了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意,走过去把白楹从静太妃的魔爪下救出,护在了身后。 她怒目而视:“静太妃这是做什么?阿盈还带着病,您就这样对她的吗?” 淮南王妃肠子都悔青了! 她就应该早早把女儿接回去! 而不是让她在这里受气受苦受委屈! 静太妃也火大:“我管教白楹,关淮南王妃什么事?你未免管的也太宽了些!” 淮南王妃情急之下一时嘴快道:“阿盈是我的女儿,自然和我有关系!” 听到这句话,白楹脸上的惊喜逐渐消失。就连揪着淮南王妃衣角的手,也慢慢松开。 大概是低烧影响着情绪,她忍不住低声说:“骗子。” 还说找回了小郡主。 她还是把她当成了替身。 白楹心里头莫名委屈,她看着静太妃,吸了吸鼻子:“昨天晚上不小心着了凉,不是故意的。淮南王妃是我求救来的,我想出去。” 静太妃冷冷道:“你倒是坦诚。” 白楹越发委屈,她小声道:“我想出去。” 静太妃:“不许!” 淮南王妃转过身抓住白楹的手,急切道:“阿盈,娘亲……我,我带你出去,我们回王府。” 白楹被她眼中的温柔灼伤,她愣了一会儿,轻轻抽出手,不解道:“就算我无父无母,也没有沦落到跟小郡主抢娘亲的地步啊。” 静太妃道:“你不是我的养女儿?你是当我死了吧?” 白楹:“……” 淮南王妃不可置信地看着白楹,美目中泪水凝聚,一颗一颗,像断了线的珍珠狠狠砸下来。 “阿盈……”她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我是你娘亲,我是你娘亲啊。” 白楹摸了摸额头,还很烫,她琢磨着有人在静太妃也不会打她了,就放松了一直紧绷的身体,她皱眉道:“您不是说找回了小郡主吗?” 淮南王妃道:“是啊,阿盈,我找到了,就是你啊,你是我的女儿啊。” 我十月怀胎,珍爱无比的宝贝啊。 白楹沉默不语。 静太妃忍无可忍,“够了!要撒泼发疯去别处!我这儿庙小,容不下淮南王妃这尊大佛。” 甘亭也觉得有些过了。 她拉了拉淮南王妃的袖子,后者看着白楹的脸,忽然崩溃大哭,她开始说白楹三岁之前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事无巨细,哪怕是刚出生那会儿哭了几次,尿在淮南王身上几次,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白楹呆愣住,她低声道:“您别这样……” 淮南王妃紧紧抓住她的手,她再也无法忍受女儿那种陌生难过的目光,她悲伤哀泣道:“轻风,国师塔的轻风知道的……她已经查过了,阿盈……你是我的孩子……” 静太妃神情一僵,怒斥道:“胡言乱语!” 白楹懵了,“轻风姐姐……她知道……” 淮南王妃像是抓住了最后一丝希望,她含泪殷切点头,“是,她早就知道了,若非如此,她怎么会让我进国师塔?无非就是……” “住口!”静太妃厉声道。 屋子里的人都惊呆了,愣愣的立在原地。 就连淮南王妃身边最亲近的甘亭,都惊疑不定,不愿相信。 王妃……说的都是真的吗? 淮南王妃从前的病症太严重,甚至还有一段时间把秦画当做女儿,日日要看见她才能安心入睡……此类荒唐事太多,数不胜数,因此不管是淮南王,淮南世子,秦老太君还是甘亭,他们都没有相信过淮南王妃说的话。 但如果,这次是真的呢? 甘亭的目光在淮南王妃和白楹脸上来回打转,她们有着五分神似,站在一起,眉眼宛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比起秦画,白楹显然要更像淮南王妃一些。 若她真的是小郡主,那么…… 静太妃忽然朝白楹吼道:“你是死人吗?她说什么就信什么。” 白楹好半天才回过神,她抓着手背,眼中有迷惑,也有忐忑不安,“我,轻风姐姐……真的这样说吗?” “轻风早就知道了,她只是不愿现在告诉你。”淮南王妃哽咽道。 大概是发着烧的缘故,白楹思考问题的速度比平时慢了好多。 她看着静太妃,后者冷着脸,恶声恶气道:“既然这样,那你就走吧。” 不是啊,她没有想走的意思。 啊不对,她想出去。 但不是在这种情况下,跟着淮南王妃出去。 虽然是她求了淮南王妃来拯救她,但是,但是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 轻风姐姐,她知道了什么? 她……真的是淮南王妃的女儿? 天旋地转,白楹眼前一黑,下一秒,就倒了下去不省人事了。 再醒来,已经是深夜。 白楹嘴里满是中药的苦味,烧已经退了,她慢慢睁开眼,发现床边背对着她坐了一个人。 “太妃……” 静太妃后背一僵。 白楹慢慢坐起来,扯了扯她的袖子,“您怎么守在这儿?晚上冷,您都一把年纪了,小心着凉。王妃回去了吗?” 静太妃冷冷地看着她,“已经迫不及待认亲了是吧?” 白楹眼中闪过迷茫,她低声道:“她……真的是……吗?” 静太妃沉默了会儿,“我派人出去问了轻风姑娘。” 白楹忽然说:“我想睡觉了。” 静太妃:“……” “你不是刚睡醒吗?” “又困了。” 静太妃看着她,好半晌道:“是。” 第354章 凭据 静太妃说完那个“是”后,室内再次陷入寂静。 气氛凝滞,空气都因两人的沉默变得稀薄起来。 白楹抓紧了被褥,喉咙好像被鱼刺卡住了,又疼又肿,心绪乱成一团,她竟然还有心情想自己喉咙痛是因为扁导体发炎,而不是受情绪影响…… 还是静太妃打破这虚假的平静,“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但你确实……是淮南王妃的女儿。” 白楹不抓被子改抓手了,手背被她抓的通红,满是条条指甲红痕,她干巴巴地“哦”了一声,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应该高兴的吧? 但是,但是她心里又不是特别欣喜若狂激动不已。 她想到了曾经做的那个梦。 头皮都要被撕扯下来的痛,还比不上那些被强行掰开嘴灌进去的毒药。 静太妃的语气有点让人捉摸不透,把白楹的神拉了回来,“你怎么想的?” 白楹情不自禁地把指甲印在手背,不断深下去,她好像感觉不到痛,“我不知道。” 她抬起眼睛,发现静太妃向来挺直的背此刻在昏暗的烛火映照下比平时稍微弯曲,就像被厚厚积雪覆盖的梅花,细长的枝干都被压弯。 “太妃……”她轻轻唤了一声,实话实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她现在对淮南王妃的感情太复杂了,想要亲近,但想到她做出的那些事情,心酸心疼又心悸。 静太妃沉默片刻,“那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吧。” 就让她自私一回。 淮南王妃迫切无比想要认回白楹,可她不想。 她探出手,摸着白楹的脸颊,她很少做出这种亲近的动作,一年都没几回,但今年确实第二次了。 静太妃的语气不算和缓,甚至有些沉重,但却给白楹一种心安的感觉。 “你不用为难,有我在。等你什么时候能接受了,再来说这件事情。” 剩下来的岁月,就容许白楹多陪在她身边一会儿吧。 静太妃摸了摸白楹的脸,“还有些烫,不过比起之前好多了。你说,你是不是上天派来克我的?净做一些让我生气的事情。” 白楹无精打采垂着头,连说话都没力气。 想到傅南歧,静太妃眼眸微深,现在真是前有狼,后有虎,连后路都被堵的死死的。 静太妃收回手,淡淡道:“等你病好了,就出去玩吧。” 听到这句话,白楹总算有了点精神,但想到淮南王妃,脑袋就又耷拉了下来,“您还不如把我关着呢……” 出去了就得面对淮南王妃,可她现在还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人家。 静太妃淡淡看她一眼,语气阴嗖嗖:“这不是如了你的愿吗?也省得你费尽心思,给人家传信来救你。” 白楹一噎,顿时说不出话。 她想到傅南歧,犹豫再三,还是问了。 静太妃听到这个名字,也没什么好脸色:“我对外说病的很重,你衣不解带没日没夜照顾我,还让丁元替你去给傅南歧送了个话,就说,你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联系他了。” 白楹松了口气。 静太妃将她的神情收入眼底,面色一冷:“你就这么怕他?” 白楹解释道:“我不是怕他,就是他这人没什么安全感还爱多想,您要是让人跟他说我要同他一刀两断这种话,他不得发疯才怪呢。” 静太妃臭着一张脸道:“你还真把他放心上了。” 傅南歧也配? 白楹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让静太妃不痛快,含含糊糊说了一句“喜欢”就没再多说其他。 想必静太妃已经看出了她的态度。 白楹又问:“霍家国师塔他们是知道了吗?” 静太妃淡淡道:“你放心吧,我只是给他们传了个信,让他们统统不要插手我管教你的事,其他的,没让他们知道。” 否则,光光国师大人轻风他们,就得原地爆炸。 霍大人霍澜,也会跟傅南歧针锋相对。 毕竟在他们看来,白楹还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她喜欢傅南歧,肯定是因为傅南歧心思不纯故意引诱。 静太妃虽然生气,但还不想把事情闹的这么大。 尤其是她知道傅南歧深不可测,手段狠辣,霍家向来中立,若是和傅南歧对上,谁知道他的底牌还有多少? 白楹再次松了口气。 她看了眼静太妃眉间难掩的疲态,小心翼翼道:“不然,您在我这将就歇一晚?不过我就怕自己把风寒传染给您……” 静太妃沉默,半晌道:“算了,我嫌弃你。” 白楹:“……” 静太妃走后没多久,白楹迷迷糊糊很快又睡着。 她做了一个梦。 梦中画面好像用了温柔晚霞的滤镜,淮南王妃那张年轻美丽的脸上满是母性光辉,她搂着牙牙学语的小姑娘,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教她—— “娘、亲。爹、爹。” “娘……亲,爹……爹!”摇头晃脑小奶音。 “沈、盈。沈、宴。” 大概是有点难读,小奶音磕磕绊绊,最后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啊”道:“哥……哥!” “对,是哥哥。”女子夸她,“娘亲的心肝宝贝真聪明!知道沈宴是哥哥。” 又开始摇头晃脑,重复着最熟悉的两个称呼。 “娘……亲,爹……爹。” 淮南王妃在她念一遍,就夸一遍。 “娘亲的小宝贝好乖啊。” “阿盈真聪明,渴不渴?娘亲给你拿水喝好不好?” “宝贝说了这么久都不累吗?好厉害,咱们歇一歇吧?” “好乖好乖,娘亲要给奖励!” 她以生命爱她,给她最好的一切。 那个时候,就连夫君和儿子,在心爱的小女儿面前,都要排后。 她软乎乎一团,塞满了淮南王妃整颗心。 所以在失去了她之后,淮南王妃的心,也跟着支离破碎了。 醒来后,白楹感觉喉咙舒服了一点,她想到昨晚的梦,不过是一个小片段,却像是慢镜头被拉长了好久好久,那种全身心被爱包满的感觉,就如同温暖不燥的阳光,落在身上,暖洋洋的。 白楹抓了抓头发,因为皮肤太嫩,手背的指甲印子还没消下去。 她随便拿了点药膏抹,收拾干净便去找了静太妃。 大概是因为昨晚睡得太迟,静太妃到现在还没起来。 白楹原本是想问她是怎么知道她和傅南歧的事,因为这个只好暂且作罢,留了句话便先出宫了。 丁元看见白楹回来,下意识心虚低头,又忙道:“姑娘,今日刚好做了糖糕,你要不要吃点……” 白楹道:“阿元姐姐,我写信封,你给我送到他那去吧。” 丁元一愣,随即欣喜若狂:“姑娘要跟秦王分开啦?” 白楹:“……” 她怕被人听见,把丁元拉去了房里,才道:“没有的事,阿元姐姐就不能盼我点好吗?” 丁元就像是被冷水浇了一身,透心凉啊透心凉,说话都蔫蔫的:“我这不是盼您好吗?” 她觉得要完了,静太妃都不能阻止白楹回心转意,可想而知白楹决心有多大。 白楹写了信,交给丁元的时候道:“阿元姐姐,我真的很喜欢他,我不想和他分开,这次还要多谢阿元姐姐,没有和他说我要跟他断了的话,否则他难过,我也要跟着难过。” 丁元一听,低下头好半晌才道:“丁元记住了。” 姑娘没有怪她,但她却也是表明了决心。 白楹回到国师塔没半天,霍家淮南王府宋家的人就过来了,一个接一个,传信说自家主子请白楹得了空过去玩。 白楹先给霍家回了封信,先告知静太妃的病没有大碍——怎么说这个谎都得圆回去。再说自己改日就去看长辈,还有嫂嫂跟侄儿们。 其次是淮南王府,是管家亲自来的,大概王府的人都知道了那件事,管家跟白楹说话都透着几分小心翼翼和珍视,让白楹很不适应。 她客客气气地让管家把自己写的信带回去,这是她提早写好的,如从前那般语气,没有变过丝毫。 她不敢透露出自己的异样,以免淮南王妃不管不顾就要认亲……她还没适应,她甚至觉得惶恐,这种惶恐来源于事情超乎意料让她无法做出任何应对。 在此之前,她还是想先维持从前那种相处。 不知道管家带着信回去淮南王妃他们是什么心情想法,白楹给宋二少夫人也就是秦画回个信后,就被轻风叫了出去。 轻风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和白楹谈一谈。 只是没想到她还没开口,白楹就已经说了打算。 轻风微微一怔,随即点头道:“这样很好。” 怕白楹觉得她故意阻止她和淮南王妃相认,轻风又解释道:“无凭无据,就这样认了,旁人或许也要质疑,不如等时机成熟了……” 白楹道:“轻风姐姐的顾虑我都能明白的。” 轻风不由得一笑,她那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就没有和白楹多说,匆匆忙忙来,匆匆忙忙走。 白楹在国师塔睡了一晚,第二天又跑去了景玉宫。 外面人只以为她孝顺懂事照顾静太妃照顾的这么周到,实际上,她是去探口风了。 第355章 昏头 这么多天了,白楹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静太妃到底是怎么知道她和傅南歧的事儿的?! 要说早知道,依静太妃的脾气,是无论如何也绝不会忍耐这么久的。 可要是近期才看出点什么……白楹不明白她是哪里露馅而不自知了啊? 白楹心里毛躁不已,在静太妃面前不敢显露半分,她旁敲侧击,想打听出点什么。 静太妃对她没什么好脸色,但一想到淮南王妃对白楹那温柔到极点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把天上星星都给摘下来的宠爱架势,怕白楹因为这个心偏向那边,就咬牙努力放缓语气问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我还会吃了你不成? ——不会吃人,只会打人。 ——打死一个是一个。 白楹腹诽完,缠在她身边甜甜撒娇。 虽然静太妃冷哼一声,但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她淡淡道:“傅南歧去找了傅云祁的事儿,你知不知道?” 啥? 白楹一脸懵比:“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静太妃说起这个,就止不住冷笑:“他可真是好本事,怕是觉得吃定你了,才会嚣张到去傅云祁面前耀武扬威,不准傅云祁再肖想你。呸,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傅云祁配不上,他更配不上!” “傅云祁还以为傅南歧是凭空捏造毁你名声呢,就特意寻了个时间私底下来找我,他说话还算含蓄,只问我知不知道你和傅南歧来往……我怎么知道你们私相授受私定终身?!” 眼看静太妃越说越火大,白楹赶忙识趣地端茶倒水,捏肩捶背,伺候的仔仔细细,以平息她老人家的怒火。 静太妃冷眼看她:“你跟傅南歧在一块儿,也是这样伺候他的?” “……”白楹猛摇头,“他做梦呢,向来只有他对我好的份儿,我朝他笑一笑,他就高兴的不得了。” 静太妃脸色稍稍和缓,继续道:“傅云祁还隐晦地提了一句,傅南歧跟他炫耀身上的香囊是你给绣的……有没有这回事?” 白楹:“……这个,是有的。” 瞧着静太妃眼神开始不对劲,白楹解释道:“那感情一事也不能他单方面付出啊,好歹我也得做点什么。” 静太妃越发不痛快了。 说了会子话,白楹总算把事情都给问清楚了。 静太妃道:“昭贵妃和安国公府再多不好,傅云祁本人还是不错的,虽说他这番行为也有掺杂私心,但也是担心你的名声,你可别为了傅南歧,就去找人家兴师问罪。” “当然不会。” 保证完,白楹去碧洛轩看了洛妃,就出宫了。 去郊外庄子上的路有点远,白楹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她把事情从头到尾理了一遍,归根结底确实是傅南歧有错在先。 静太妃说他嚣张,还真是没错。 本来就是瞒着所有人在谈恋爱,他倒好,从她那要了个香囊便去情敌那显摆宣示主权,真把傅云祁当软柿子捏了? 人家不声不响,直接跑去长辈那告他一状,就有的他苦头吃。 没看见现在静太妃因为傅南歧,对傅云祁的好感直线般上升? 白楹双手放在膝上,食指轻轻点着膝盖,一下又一下。 先撩者贱,她还真不好说是傅云祁小心眼暗搓搓使坏。 分明是傅南歧自掘坟墓。 要不然,静太妃也不会这么早知道,也不会把她关起来,也不会因为她向淮南王妃求助,而知道了身世…… 白楹睁开眼,对上丁元担忧的目光。 白楹想想气不过,她家男朋友怎么老做一些坑她的事情? 脑子呢?! “果真是猖狂没边儿了。”白楹咬牙说了一句。 丁元想问是不是秦王,话到嘴边转了一圈,又被她咽了回去。 静太妃跟她说过,以后少在白楹面前说傅南歧坏话。过来人的经验,越是阻止,越是能促进他们感情,倒不如顺其自然。 ……其实是不顺其自然静太妃也没其他办法了。 若是傅南歧和淮南王妃联合起来,静太妃孤军奋战,前有狼后有虎,真的是吃亏要死。 得先解决了淮南王妃的事情,才能腾出手来处理傅南歧这个祸害! 静太妃如今也只能尽量安慰自己,说不定没人阻止他们后,白楹对傅南歧的感情就会慢慢冷却,从而发现他的缺点,对他死心跟他一刀两断。 因此,她私底下也嘱咐丁元不要在白楹面前表露对傅南歧的不满。 丁元照做,哪怕很想问白楹那个猖狂的人是谁,还是克制住了冲动。 到了庄子上,茶色迎白楹进去,一边走一边说:“姑娘您是不知道,殿下好长是日没见到您,就像是没了太阳一样,整个人精气神都和从前大不相同,好在静太妃病好了,您也出来了。” 茶色他们是不知道真相的。 白楹笑了笑,没说话。 走到院子里,茶色自动停下脚步,看了丁元一眼,对白楹说:“奴婢和丁元姑娘就不进去了。” 傅南歧在屋内,听茶色说他从下了朝就来庄子上了,一直等到现在,连午膳也没用。 白楹一边推门一遍在心里打腹稿,不能怂,这件事情起因还是傅南歧,她充其量就是不该给他绣香囊。等会儿追究责任,一定要先发制人把锅扣在他身上,堵住他的嘴,免得他因为静太妃的事情置气。 “你……”她合上门,转身才说了一个字,就看见傅南歧站在书房阴影处,半张面容被帘子阴影笼罩,挺拔的鼻梁,淡薄的唇,以及那深不见底的眸子,组合在一起给人一种陡峭寒意。 明明都快入春了,春暖花开,春光明媚,白楹脚底下却升起一阵凉意。 我擦? 这个人气场要不要这么强大,搞的好像她做错事情了一样…… 白楹原先打好的腹稿,胎死腹中,她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半句话,最后站在原地没动,和傅南歧对视半天。 白楹哼哧哼哧:“你过来……” 傅南歧没动,大概是角度问题,白楹能清晰看见他眼底幽暗浮光掠影,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捕捉不到。 她睁大眼睛看他,嘟囔了一句“腿软”,傅南歧低眸敛去不知名情绪,才迈开长腿朝白楹走过来。 白楹很不矜持地扑到他怀里,她也没忘了先发制人:“你怎么跑去祁郡王那瞎显摆了?你知不知道,他去太妃那里告我们状了。” 傅南歧下巴搭在白楹头顶,以一种圈禁姿势搂着白楹,他没说话。 白楹莫名心慌。 她准备改变策略,主动亲了亲傅南歧的下巴,眨巴眨巴眼睛:“这是奖励。” 傅南歧沉默片刻,“什么奖励?” “奖励我的将离哥哥,沉住了气,什么也没做。”说完,白楹冲傅南歧甜甜一笑。 傅南歧低头,捏住了她的下巴,默不作声吻下去。 气氛诡异,说是暧昧,但空气仿佛凝固住了一般,让人喘不过气来。说是肃杀,但两人做的事情,好像又是格外亲密。 白楹被他美色迷的七荤八素,什么质问甩锅都忘了,最后瘫在他怀里,才找回一丝清醒,“……你是故意的。” 亲密之后,傅南歧的唇色格外好看,原先阴冷的眸子也沾染上了几分情欲,勾勒出让人欲罢不能的诱惑,像是堕落的魔王,引诱凡人的同时,也甘愿就此万劫不复。 白楹看着他,眼中又清明几分,肯定道:“你故意的。” 傅南歧默认。 白楹皱起眉头,看着不大高兴,但也没从傅南歧怀里出去。 傅南歧道:“我只是想让他知难而退,他却因为私心转而告知了静太妃,可见他为人也并不是至纯至善。” 白楹:“……” 这话,怎么从傅南歧嘴里说出来,这么搞笑呢?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还有脸说傅云祁。 白楹有一种倒数第一抓住了年级第一的小辫子,意图把他贬的一文不值的即视感。 白楹一言难尽:“你可做个人吧。” 傅南歧见她没被自己说动,抿了抿薄唇,神情阴郁。 “难怪我让小可爱给你传信,你没有回我,感情早就算计好了啊?” 傅南歧道:“是他选择告诉静太妃的。” 他不过是宣示主权罢了,后面的事情,可不是他做的。 白楹打量他,“也是你算计他告诉太妃,好让太妃做出点什么,一想试探我的决心,二则不破不立,捅破这张纸,你也算在长辈那过了明面……我说的对不对?” 再蠢,到现在也该看明白了。 白楹笑了一下,“你还真是……聪明绝顶啊。” 最后四个字不像是夸人,甚至还有点嘲讽意味。 静太妃说的都是对的。 深不可测用来形容傅南歧再合适不过。 只是他把她也算计在了其中,这个认知,让白楹着实有些恼火。 她慢慢松开了环着傅南歧劲腰的手,眼眸微垂,静静思索。 不破不立,还真是不破不立。 难怪,她一直觉得奇怪,傅南歧在宫中也有布置人手,一般有什么消息是瞒不了他的,静太妃病没病难道他会不清楚? 但他就这样硬生生按耐住了且什么过激行为都没做。 现在想来,疑点重重啊。 白楹心想,她也有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时候。 第356章 理想 事到如今,该知道的,静太妃也知道了,哪怕这件事上,傅云祁有自己的私心,动了点小心思,但到底没做太过,反而还在静太妃那留了一个好印象。 倒是傅南歧…… 虽然白楹不会因为外界阻挠而更加一意孤行,也不是那种因为家长反对,就乖乖顺从和男朋友断了关系的人,她有自己的思想,不会被人轻易动摇控制,但说到底,谁不喜欢自己喜欢的人被长辈所认可呢? 不被祝福的爱情,终究是不圆满的。 白楹的目光落在傅南歧身上佩戴的那个香囊上,她笑了笑,眉眼未动:“你连太妃都算计进去了,怎么也不瞒着我呢?” 虽然白楹不傻,但她这点脑子怎么能跟被静太妃“夸奖”深不可测的傅南歧比呢? 两人都是演技派,只要傅南歧发挥的好,再有甜甜的爱情笼罩,说不准白楹就能被他蒙在骨子里,心疼他这么多日子忍耐下来,或许还承受了静太妃示意的霍家对他明里暗里的下绊子,思来想去他冲动之下拿着香囊去炫耀示威的事情也就让它这样过去了。 毕竟傅南歧也为此付出了代价啊! 虽然对他来说可能最大的代价就是将近一月没有见到她…… 白楹含笑看着傅南歧,取笑的语调:“瞒着我不是更好吗?就这样大喇喇告诉我,你是故意的,不怕我生气?” 傅南歧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道:“你已经生气了。” 白楹反问:“我不能生气吗?” 傅南歧沉默片刻,“现在坦白,比到时候你自己猜到,来要的好一些。”算是回答了白楹上一个问题。 她笑了,感叹一声道:“太妃在看人上面,真是了不得。” 一看一个准。 傅南歧大概是知道她心里还有膈应,便没有再与她耳鬓厮磨亲近,他低声道:“好歹,没瞒着你不是……” “……” 所以我还得夸你一句棒棒哒? 白楹剜了傅南歧一眼,解开水蓝色的披风,傅南歧默不作声接过去,给她好好挂起来。 白楹才坐下来,正要倒杯茶,傅南歧就很自觉地把早就准备好了的糕点摆在她面前,方便她手伸出来就能拿到。 不止如此,傅南歧还将白楹前段时间看的那本盗贼与侠女的话本子的下册买了来,送到白楹面前,虽然抿了抿唇没说话,但能看出示弱意味。 白楹:“……” 讲真,这狗男人要是之前能这么有币数,白楹能感动到热泪盈眶什么亲亲抱抱举高高都依他,说不定他再贴心一点,她就能被迷的七荤八素被他哄的留宿庄子上都不一定而且我跟你说件事情。 不过现在吧…… 白楹瞥他一眼,“站着干嘛,坐呀。” 每次做错事就一副这种表情,搞得好像受了多大委屈,她虐.待他一样。 白楹最佩服他也就是这点。 瞧瞧这眼眸微敛长睫毛覆盖下的阴影,有意无意流露出的郁气,妥妥受了委屈的小可怜…啊不对,应该是大可怜,偏偏还是这张帅到惨绝人寰的脸做出的表情,让人看了牙疼。 啧。 白楹看他坐下,便拿了那本下半部分的话本子,翻开来继续看。 这几年话本子写的是越来越厉害了,有些更是文笔绝佳,精彩绝伦。 盗贼与侠女这个设定虽然有点烂梗,但奈何作者写的好啊,江湖背景硬生生被他用幽默诙谐的文笔写出来,分分钟就是一个搞笑段子。 白楹看了没多少,眼泪花就冒出来了:“哈哈哈哈头都要被笑掉了!” 傅南歧:“……” 虽然本意是不想让她继续生气,但他可不想就这样被忽视啊。 生闷气_(′?`」∠)__ 白楹也没舍得一次性看完,她抹去眼泪花,捻了块糕点送到傅南歧嘴边,“等我看完,你也看看吧。这个男主,真的笑死我了哈哈哈!” 傅南歧不喜欢吃甜的,但白楹送过来,他还是张嘴,听到白楹后半句话,他微微凑近借着吃糕点舔了一下白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指头。 白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看了傅南歧一眼后者像是什么都没做的样子,将白楹送过来的糕点吃干净,眸光幽暗盯着她看。 那眼神,带点诱惑…… 白楹:“……” 这个男狐狸精!!! 白楹其实也能明白他的思量和顾虑,说到底他还是不完全信任她,或者说,他并没有把握让白楹为了他去违逆长辈。 但白楹已经及笄,静太妃为她看亲事的心都没死过,傅南歧这种性子又怎么能容忍的了心上人被别人觊觎? 他打算的好,想要一石二鸟。 一来让傅云祁知难而退,不要再妄想不属于他的。二来好叫静太妃知道,他和白楹的事情,不只是单单来往互助,而是情投意合两心相许。 傅南歧甚至还主动把郑元嘉的事情捅出去。但凡静太妃有点脑子,就不会在这种情况下给白楹安排相亲。 她都知道傅南歧是什么狗玩意儿了,还要给白楹介绍对象,这不是把人家好男儿往火坑里推吗—— 傅南歧不会对白楹静太妃做什么,但绝对绝对,迁怒那些和白楹相亲的人。 是以就算静太妃再气急攻心,也得按耐下来憋着这口气,想着从白楹这里下手让她跟傅南歧断了。 不成想白楹脾气倔认定一个人就不愿意改变心意,闹到最后,还扯出了个亲娘。 静太妃:我有无数句妈卖批想砸死傅南歧! 还不是这个狗东西! 不管静太妃多想弄死傅南歧,结果也是这样了。 总的来说,最大受益者,还是傅南歧。 至少他的目的达到了不是吗? 白楹头疼道:“你就不怕太妃对你印象差劲吗?” 傅南歧淡淡道:“什么时候好过?” 白楹:“……” 好吧有道理……呸的有道理!她瞪他,“你就不能想着改变一下她对你的印象让她满意吗?” 傅南歧冷声道:“便是印象再好,她也不会把你嫁给我。” 白楹:“……” 看的这么透彻的吗? 白楹扶额,把这件事翻来覆去的想,越来越觉得傅南歧心思深沉。 “你真是……”白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是不是应该庆幸,跟傅南歧不是敌人关系。 不然就她这种稍微比普通人灵光一点的脑子,吃再多猪脑也斗不过他啊! 妥妥被玩死的命。 白楹牙又开始疼了。 有这么一个心思深沉,手段狠辣的男朋友,她真的是压力山大啊。 傅南歧慢慢蹲在她面前,与她对视,眸底泛起温柔的光。 白楹抢话:“别打感情牌。” 傅南歧:“……” 他也算耐着性子了,慢慢道:“阿楹,我不会伤害你的,你别害怕。” 白楹说:“我没害怕,我就是……有点瘆得慌。” 她忍不住说:“要是哪天我们分开,你会不会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情?” 傅南歧表情一滞,随即淡淡道:“不会分开。” 好的,她知道他的答案了。 这个人…… 白楹捧住他的脸,捏了捏,在他蹙眉前亲下去,温热的触感印在他眉心,气氛还回回暖,便一触即分。 “别蹲着了。”白楹推了推他的手臂,“我还有话跟你说。” 傅南歧沉默了会儿,看她神情坐到她身边。 白楹敲着桌子,“后续你准备怎么办?” 傅南歧道:“我会处理。” 白楹:“你怎么处理?” 傅南歧大概还不知道她和淮南王妃的事情,白楹自己现在也没想好,就不打算和他说了。 “左右……静太妃对我也无法改观了,我做我的,只要不太过分,想必她也不会再来强行把我们分开。” 静太妃虽然忌惮傅南歧,但却没有怀疑过他对白楹的爱。 当然,她忌惮的不仅仅是傅南歧的隐忍狠辣,还有他对白楹的占有偏执。 这爱……在静太妃看来就不值什么了。 白楹被傅南歧的话气笑了。 亏她还想再努力努力,让静太妃对他印象好点,以后两人感情路也能顺利点,他倒好,直接破罐子破摔了。 白楹:气成河豚(▼皿▼#) 傅南歧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白楹身后,抓住了她的手,他微微垂首抵住白楹额头,用近乎低喃的声音道:“阿楹,我就是这样的人,不择手段……我不想瞒你,不想在你面前伪装。” 毕竟他装不了一辈子。 白楹嘀咕了句重死了,把他推开。 她心里还是不太舒服。 傅南歧算的太好了,把她也给算进去,要不是他,白楹也不至于被关上这么多天,最后因为头脑冲动求助到了淮南王妃…… 跟傅南歧的所作所为一比,傅云祁那种小心机,还真不算什么了。 这让白楹怎么能不恼不气? 她现在能理智跟他呆在一块,都算脾气好了。 白楹从傅南歧身上移开目光,“我倒是想你伪装。” 傅南歧神情冷下来,但也只是一瞬,他抿唇道:“你喜欢什么样的?” 白楹说:“以前也幻想过理想型,那种温柔坚定的,很符合我的喜好,当然最主要的是善良,带点锋芒的善良,而不是没有原则,没有底线。” 傅南歧脸色沉下来。 傅云祁每样都能对上,他则一点不沾边。 第357章 相处 “怎么又不高兴了?”白楹看着他寡淡的神情很是无语,“不是你自己要问的吗?” 她有时候真受不了他这种气性,比女孩子还要娇气,一言不合就要人用甜言蜜语来哄,一次两次是情趣,多了也很烦的好不好? 而且白楹觉得他生气的次数中十次有九次都是在无理取闹。 傅南歧被她那句“怎么又不高兴了”说的气闷,是他问的没错,但他想听的又不是这个答案…… 白楹莫名其妙想笑,这不是没事找事自己找罪受吗? 她好声好气道:“我说了,以前,是以前幻想过,那现在又不一样了。” 傅南歧看过来,淡淡道:“现在怎么不一样了。” 白楹:“你想我说?” 傅南歧不吭声,只静静地看着白楹。 白楹扯了扯唇,觉得无趣,掠过他随手拿了块桃花酥,一边啃一边想着淮南王妃。 时到今日,她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若不是轻风肯定了这个事实,恐怕他们都还以为是淮南王妃执念不改,深陷魔障。 白楹不仅回想起第一次见面,淮南王妃泪流满面却仍旧美丽动人,看见她,就像是突然发疯了一样把她抱在怀里搂的紧紧的生怕她消失不见。 所以……那个时候她就知道她是她的女儿了吗? 白楹还记得她说的第一句话—— “阿盈,是我的阿盈啊!” 声音嘶哑,几乎破音,哀恸悲伤,声声泣血。 她一直念着“阿盈”,哭得几乎背过气。 “阿盈,阿盈,娘就知道你还活着,娘就知道你还活着……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想到这里,白楹味同嚼蜡,努力把桃花酥咽下去,灌了口茶,便什么也没再碰。 她认出她了,可是他们所有人,甘亭,秦画,淮南王,淮南世子包括秦老太君,都认为她是病的不轻,甚至是疯魔了。 她口中的“阿盈”,喊的一直都是她。 不是替身。 她说找回了女儿,确实找回来了,这是她忐忑不安没有证据不敢相认。 因为她知道,她的女儿也如旁人一般,觉得她是多年执念无法走出来。 白楹轻轻叹气,觉得自己真不个东西。 嗯? 情绪被打断。 白楹低下头,看见傅南歧的手不动声色箍住了她的腰肢,他们之间的距离一点一点缩短,他试探着把她拥入怀中,闷声道:“我想你说。” “……” 感情,这么久没说话,就是在酝酿这句? 白楹无语,因为方才想到淮南王妃,不免情绪低落,她回抱住他,靠在他怀里,如他所愿:“遇见你之前,那是我所幻想的理想型。遇见你之后,只喜欢你。你的所有,我都接受。” 你的所有,我都接受。 这大概是傅南歧听过的最心动的话。 他心头暖洋洋的,但也没忘记白楹方才的失神低落,他猜出了她有事瞒他,本来还想问,听到这句话,傅南歧打消了主意。 他低头看着她,“我会试着努力做好,努力……让静太妃满意。” 反正静太妃已经知道他也没后顾之忧了(:3っ)へ 白楹没说话,靠在他胸膛上,听着他那一声又一声有力的心跳,心想,傅南歧真惨,不仅要面对静太妃洛妃国师大人他们,现在可能还多了一个亲丈母娘…… 同情一秒。 白楹搂住傅南歧的脖子,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我想好了。” 傅南歧:“嗯?” 白楹笑了笑,mua~一下亲在他脸颊,然后快速从他怀里脱离,拍拍衣服准备走人:“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先走了哈。” “……” 想了想未免太过无情,她又补充了一句“爱你哟”,然后扭头要走。 后面气息逼近,白楹拔腿就跑。 “去哪?”下一秒后领就被揪住,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把白楹硬生生扯的后退好几步跌回了傅南歧怀里。 “……” 白楹:人干事??? 她挣扎不开,气的想咬他:“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 竟然这么扯她! 她不要面子的吗??? 就傅南歧这种狗男人,别说三年了,再等三十年吧!!! 孤独终老! 在心里把傅南歧从头喷到脚后,白楹尤不解气,她气冲冲道:“再揪我衣领,我们绝交!” 傅南歧沉默片刻,慢吞吞把她衣领褶皱抚平,恢复原样后,见白楹还生气,提醒道:“好了。” “???” 她气的是这个吗? 她气的明明是他这种把她当小矮子的行为! 奇耻大辱! 简直是奇耻大辱! 她要是有一米八,她就把傅南歧吊起来打! ……好吧,就算有一米八,还是傅南歧高一点。 傅南歧想了想,说:“下次不会了。” 认错态度一点都不诚恳。 白楹瞪他:“那松手。” 傅南歧没听她的,“你要去哪儿?” “等我解决完了再和你说。” “现在说。” “你急什么?等我处理好,我肯定会和你说的呀。” “你先说。” 白楹皱眉,“有点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 傅南歧低下头,“阿楹。” “嗯……唔!” 白楹抬头看他刚想说话,就被他堵住了唇。 男子气息铺天盖将白楹笼罩,如疾风骤雨,毫不留情地掠夺。 “……” 白楹觉得自己不能窒息而亡,这种死亡未免太丢人,但某人情绪好像不太对劲,推也推不开,打也打不了,她只好狠狠心咬下去。 傅南歧皱起眉头,血腥味在嘴中蔓延开来。 白楹面无表情:“疼吗?” 傅南歧将血沫咽下去,“疼。” “我真的有事,等我处理完,我再和你细说。”白楹耐着性子,怕自己真把他咬疼了,便主动凑上去亲亲他,软软道,“不是故意瞒你,只是现在一时半会说不清,你不要生气啦。” 别看傅南歧冷着一张脸,但其实最吃她这一套。 他最喜欢白楹黏着他软软绵绵撒娇,而不是永远的理智清醒。 “将离哥哥,我知道你最好啦~”白楹胡乱亲着他的下巴,“下次再约一定好好补偿你哒。” 傅南歧:“什么补偿?” 白楹心想接下来能不能见面都不一定了,于是信口开河:“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傅南歧迅速拉了白楹手腕,带着她往外走。 白楹:“?” 傅南歧:“我送你回去。” 白楹:呵,男人。 这个世界真现实。 白楹回了国师塔后,在房间待了很长时间,心里有一堆想说的话,但看着空白的信纸,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她忽然就很想去见淮南王妃。 还有淮南王,沈宴…… 但这样上门,好尴尬啊。 “姑娘,世子妃动了胎气,想请您去一趟淮南王府。”丁元匆匆过来。 “?” 白楹:想什么来什么﹋o﹋ 她快递收拾好东西,前往淮南王府。 “轻风姑娘,我要跟去吗?” 轻风看着白楹急匆匆的背影,眸光柔和,摇头道:“阿楹心中的天平,迟早会偏向淮南王府,血缘上的羁绊,是无论如何也抹不去的。” 丁元犹豫了一下,“但照顾抚养姑娘的,是您和静太妃啊。” “你以为我在担心阿楹会因为淮南王妃而跟我们不亲?”轻风好笑道,丁元惭愧低下头。 轻风道:“我从来不担心这个。相较之下,阿楹的亲事,才让人烦恼。” 丁元神情一僵,低着头不敢流露半分。 轻风淡淡看了她一眼,二十出头的丁元,在她面前,还是太嫩了一些。 有些事情,不戳破,不代表不知道。 白楹其实心里猜测姚依依并没有真的动胎气,她不过是找个理由好让白楹过来,或者说试探试探白楹的想法。 如果白楹现在心里还乱的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淮南王府,那么她会用“抽不开身”的理由让丁元打发了姚依依派来的人,不过是动了胎气,哪个大夫不能看? 相反,如果白楹心里也是有淮南王府的,那么姚依依送来的这个梯子,不管真假,白楹都会走一趟。 等白楹到冬落院的时候,看见姚依依站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就知道她没什么事了。 虽然猜测没事,但亲眼看见还是松了口气。 白楹和姚依依遥遥对视,都没有开口说话。 姚依依的贴身婢女识趣地带着人退下去,好给她们说话的空间。 白楹走过去,先给姚依依把脉:“这段时日养的挺好。” 这句话打破了不知名的气氛,姚依依笑道:“还是要谢谢你呀,阿楹。若不是你,说不准,我真的要一尸两命了呢。” 谁能想到同个父亲的妹妹为了个如意郎君对她下手? 谁都想不到。 所以姚依依才不设防吃了亏。 白楹呸呸呸道:“乱说话,小心肚子里的孩子被吓坏。” 姚依依抓了她的手放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你摸摸看你的侄儿侄女……” 她说这话的时候小心翼翼,还打量着白楹的神色。 “……我都来了,你还这副表情,试探我呢?” 姚依依轻声道:“我这不是……怎么都没想到,我是你亲嫂嫂嘛。” 白楹还以为她会说怎么都想不到她是淮南王妃的女儿呢。 白楹心情复杂,看着姚依依的肚子,轻笑一声:“是啊,嫂嫂。” 姚依依心头大石总算落了下来,她抓着白楹的手不放,问她:“阿楹,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既然连轻风姑娘都说了,那你不如就找个时候,认祖归宗……” “不急。” “什么不急?”姚依依道,“现在父亲母亲还有沈宴一大家子都在外头等着,但还不清楚你的意思,他们也不敢找你……你不知道,自从沈宴知道你是他亲妹妹后,好几宿都没睡安稳过,他连皇上派的差事都给拒了,每日除了陪我,就是在国师塔外头徘徊,想见你,又不知道该怎么见,见了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白楹慢慢道:“我想先跟他们相处试试。” 虽然心情复杂很不适应,但她并不抗拒。 甚至她想到这些年淮南王妃他们吃的苦,心就一阵抽一阵抽地泛疼。 他们……是她的亲人。 姚依依松了口气,发觉口干舌燥,便喝了口茶继续道:“那你要不要见一见他们?” 白楹皱起眉头,低头嘟囔道:“不想见我来干嘛,但感觉好尴尬啊……” 淮南王妃从一个长辈变成了她的亲娘,这种身份转变的速度,让她的态度完全跟不上脚底。 她该怎么面对他们? 姚依依能理解白楹的心理,她心里也觉得这件事太不可思议了,甚至到现在还无法接受手帕交变小姑子的事实。 原来淮南王妃,是早就认出了白楹。 而并不是所有人以为的替身。 第358章 哥哥 两人说了没一会儿子话,外头就有人按耐不住端了一盘桃花饼进来。 甘亭面带笑容,向姚依依欠了欠身,后者忙扶住不肯让她多礼,甘亭跟了淮南王妃多年,从小照顾沈宴,也算他半个长辈,夫唱妇随姚依依自然也是极为尊重的且还要跟着唤一声“甘亭姑姑”的:“这桃花饼是刚做好的?好香啊。” 甘亭看了白楹一眼,眼眶微红强忍湿意笑道:“是,听说白姑娘来了,王妃特意让人做的。” 白楹眉眼微垂浅浅一笑:“替我多谢王妃。” 姚依依摸着肚子道:“母亲怎么没来,莫不是嫌我们吵闹?正好我和阿楹说完话。”她笑意盈盈看着白楹,“这道谢哪能让旁人转达的,不过几步路,你就跟我一同去给母亲请安问好,顺便陪我走走。” 白楹暗暗瞪她,哪有这样的? 姚依依讪笑一声,她擅作主张还不是为了整日垂泪的淮南王妃,况且相交多年她还能不知道白楹心里也是想见淮南王妃的? 甘亭已是迫不及待应了,眼睛黏在白楹身上就没舍得挪开过,“王妃现下正空闲着呢。” 白楹被她看的脸红,抬头就发现甘亭眼眶湿润,激动不已。 若不是怕吓着白楹,甘亭都想唤一声小郡主了。 说起来,沈宴和沈盈,都是甘亭带大的。 不同的是,一个带到七岁,一个只带到三岁。 想到这些年白楹吃的苦,甘亭就忍不住偷偷抹眼泪。 只怪他们不信王妃的话,否则怎么说都要把姑娘认回来,如此白楹现在也是被淮南王府,秦氏及各姻亲捧在手心娇宠的小郡主了,哪里还用顶着一个养女名头,到底不好听,平白让人轻视了去。 白楹还在纠结着,姚依依便拉了她的手臂,不满叫唤道:“你侄儿说要出去走走呢,老闷在院子里,气都快喘不过来。” 白楹被她气笑,轻轻拍打她手,“怎么就不能是小侄女了呢?你重男轻女是吧?” 甘亭见白楹半推半就跟着姚依依往外走,心下一喜忙抹去眼泪花跟上。 姚依依道:“先生儿子再生女儿,如母亲一样凑成一对好,哥哥还能照顾妹妹,我想的周到吧?” 白楹知道她那点小心思,“你也不怕逼得太紧让我不快。” 姚依依笑道:“我何曾逼你?不过是说我自己罢了,你看看你,又开始多想。” 白楹哼笑一声,看见边上栽的桃树,扬手摘下一朵安在姚依依发间,惹的她扑过来作势打人:“快给我拿下来!要是上面有蚂蚁爬着,到了我头发里,我跟你没完!” “没有没有!”白楹怕她不当心摔了,忙抱住她的腰肢,低声道,“还不是你自作主张,我我还没准备好见呢。” “还没准备好?那你上门来做什么?”姚依依不轻不重掐一把她的脸,同样压低声儿,“其实你心里头早就怜惜母亲想来看她了吧。” 白楹恼羞成怒道:“我还不是听说你动了胎气才巴巴赶过来,你再惹我,小心我日后再也不上门……” “不,不行!”还不等姚依依服软认错,一道急促女声响起,尾音还打着颤儿。 白楹和姚依依齐齐抬头,才发现已经到了正堂外。 淮南王妃,淮南王,以及沈宴三人站在外头,看着她们神情各异。 被淮南王搂着肩膀的淮南王妃红着眼睛,一瞬不瞬看着白楹,嘴唇颤抖几番张开,又怕开口落泪,让人讨厌。 淮南王同样眼眶微红,但比起妻子到底要稳重一些,他柔声安慰妻子,偶尔抬头看白楹,眸光柔和,又带着些许愧疚。 姚依依冲沈宴吐了吐舌,便悄悄离开,把地方留给他们。 沈宴看见姚依依的举动,心下一暖,目光重新回到白楹身上,看着她略显尴尬的神情,沈宴脑海浮现的竟是霍澜那句“我妹妹”。 鼻尖一酸,沈宴大踏步上前,站在距离白楹一米的地方,他嗓子微哑,眼底覆了一层温柔的笑意,声音放轻再放轻,生怕吓到她。 他说:“是妹妹吗?” 白楹愣在原地,脑子乱成一堆浆糊,没想到他这么直接,也没想到……这声妹妹这么温柔。 她何曾见过沈宴如此神情,在白楹印象里,沈宴向来是沉稳内敛,不善言辞的,就是对待姚依依,爱意也不曾宣告出口,只用行动来爱护。 可如今,他却像是用尽了毕生温柔,看她目光像是看一盏琉璃做的灯,小心翼翼又极尽珍视,眼中的光,是前所未有的亮。 那是……泪光吧。 白楹张了张嘴,喉咙哽住,说不出话。 她迟疑地点了一下头,不明显,但沈宴眼中的光却猝不及防砸下,紧接着白楹就被他拥到了怀里。 “阿盈……” 白楹听到了他说话时藏不住的哽咽,她心猛地一疼,酸涩蔓延,眼中不受控制地升起雾气。 沈宴低声道:“对不起……是哥哥不好,哥哥把你弄丢了。” 白楹咬着牙憋泪,艰难地摇了摇头,不说话。 沈宴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又说了一声“对不起。” 白楹抬头看他,发现他双目通红,脸上满是泪迹。 真是难为他还要压着哽咽,努力正常说话,不让她发现。 “别哭啦。”白楹也用轻快语气,企图冲散悲伤情绪,她抬手轻轻抹去了沈宴脸上的泪痕,忍不住道,“被依依看见说不定要吃醋。” 姚依依躲在外头哭得稀里哗啦,心里想臭阿楹,这个时候了还惦记她吃不吃醋,她就是故意想岔开话题的! 沈宴用带了茧子的指腹抹去白楹眼角的水光,哄她:“依依不会吃醋的,阿盈……你别哭。” 淮南王妃在淮南王怀里已经泣不成声。 “沈陵……沈陵……”她揪着淮南王的衣服低泣,“阿盈回来了,我们的女儿回来了……” 白楹被沈宴那句“你别哭”说的,眼泪哗一下流了下来,她本来不想哭的!!! “阿盈,对不起,是哥哥不好……”沈宴动作温柔,给她擦泪,“阿盈不哭,这些年你受苦了……” 白楹呜呜呜摇头,哽咽着:“你别说了……” 眼泪如洪水泛滥,沈宴再说下去,她真的刹不住了。 白楹:其实我真不想哭来的。 但是…… 忍不住啊呜呜呜。 沈宴摸了摸白楹的脑袋,是妹妹啊,是他的妹妹啊。 他轻轻把白楹抱到怀里,由着她把眼泪都抹在他衣服上,哑着嗓子安慰道:“妹妹不哭了,阿盈,妹妹……不哭了。” 你回来就好了。 如果哥哥能早一点认出你,如果哥哥不曾弄丢你……沈宴不愿再想下去,他依旧知足了。 至少妹妹还活在世上,活的好好的,没有他们,也依旧优秀出色,样样不差。 可是…… 还是好难过啊。 错过了妹妹十多年的人生,怎么想,都是心酸不甘。 白楹吸了吸鼻子,努力止住眼泪:“我,我没怪过你……” 从来就不是沈宴的错。 白楹从沈宴怀里出来,如今他已经成家,她也不是小孩子了,这么黏在一起,于理不合,姚依依到时候看见,心里也会不舒坦。 沈宴温声道:“妹妹别哭了。” 白楹:哇的一下又哭了。 真的不是哥哥转世吗?我什么说话语气都和哥哥这么像? 他永远都是宠爱她,纵容她,恨不得把金山银山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都搬到她面前来。 脑海中忽然有碎片不断闪过,白楹猛地抬起头,看着沈宴的眼神一变再变,才止住的泪又绷不住哗一下往下掉,她哭道:“哥……哥,哥哥……” 沈宴愣住,眼中泪花闪烁,轻声道:“阿盈……想起来了?” 白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脑子里全是那些儿时记忆,话都说不清楚了:“是我,是我要出去的……我没乖乖,乖乖听话,是我不好……才会被人抱走……哥哥对不起,对不起……” 她蹲下身,崩溃大哭。 明明是很久很久的记忆了,却在方才忽然涌现,碎片中小男孩的脸,渐渐和沈宴重合。 其实说起来,淮南王妃陪她的时间,并没有哥哥多。 两三岁的时候,哥哥还都喜欢抱着她一起睡,夏日炎热,怕用冰容易着凉,哥哥就拿了扇子坐在边上给她扇风,一边儿扇一边儿小声问:“妹妹睡了没有?妹妹睡了没有?” 手腕酸痛,也不放下扇子。 直到甘亭看不过去,“还是奴婢来吧。” 哥哥才爬上床榻小心翼翼躺在妹妹身边,轻轻抱住她,合眼睡觉。 他喜欢教她说话,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也喜欢逗她,老是说要抓老鼠把她吃了。 她就跟着稚声稚气重复:“老鼠!吃掉!” 他喜欢趁淮南王妃不注意的时候亲她脸蛋,把她都得咯咯咯笑不停,又装作成熟稳重的样子假装什么也没做。 他喜欢抱她在院里跑,把她举高,又放下,吓唬她:“掉下去了!” 她笑嘻嘻重复:“掉下,去了!” 她最喜欢的,最黏的,是他啊。 是哥哥啊。 脑子忽然一疼,白楹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前倒去。 昏迷前,耳畔是淮南王妃的惊叫—— “阿盈!” 第359章 时候 白楹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梦里是她三岁到七岁的时光。 三岁之前她记不大清了,但三岁还留有一点印象。 温柔的娘亲,稳重的爹爹,以及最爱的哥哥,包括淮南王府上上下下伺候的人,都把她当做玻璃一样珍之重之,小心爱护。 然而,美好在那个暴雪肆虐的冬日结束,白楹至今为止都还记得被揪着头发,掐住下巴,强行掰开嘴灌下的毒药的味道。 是她从来没尝过的苦。 苦的五脏六腑都开始疼痛,痛不欲生。 她也总算知道了,我什么这辈子会这么嗜糖如命,恨不得所有东西都撒上白糖淋上蜂蜜,整个人抱着蜜罐子一勺一勺挖着吃。 那个味道,太苦了,苦的她都有阴影了。 她以为她会死,没想到被国师大人带回了国师塔。 原来一直是她,从来都是她。 因为彼时毒性肆虐,高烧之后,她把全部忘记,只记得自己前世。 而这些被遗忘的记忆,本该在解毒之后就想起来,谁知道,会在淮南王府爆发。 白楹承受不住那么多记忆碎片,一时间头痛欲裂,哪怕在睡梦中,也时不时念着“哥哥”“轻风姐姐”“师父”…… 等到天黑,她才掀开沉重的眼皮子,迷茫的眼睛看着头顶,大梦一场总算醒来。 “阿盈……”身边是淮南王妃小心翼翼地声音。 白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她疲惫地闭上眼睛,翻个身背对着她,低声道:“对不起。” 严格算起来,淮南王妃陪她的时间并没有沈宴多,是以他们兄妹感情最好。白楹每每想到沈宴这些年来因为她而受的冷落怨怼,她的心就像是被大手抓住,痛到无法呼吸。 但淮南王妃却是因为她才这样。 她对不起沈宴,也对不起淮南王妃他们。 这些年来,他们一直没放弃找她。 “阿盈,阿盈……”淮南王妃哽咽道,“你是不是怨娘亲这些年来对沈宴太过狠心?但娘亲做不到没事人一样,对他一如往常啊,每每看见他,娘亲就想到你不知何处吃苦,娘亲的心就像是刀割一样……” 白楹低低道:“对不起。” 她喉咙滚动,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喊出那声娘亲。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无法面对她。 淮南王妃心痛如绞,但也不敢逼的太过,至少白楹认了沈宴不是吗? 快到晚膳的点儿,白楹不想留下来跟他们用晚膳,沈宴便亲自把她护送回国师塔。 “哥哥。”白楹下马车的时候看了沈宴一眼,低声道,“对不起,这些年……你受委屈了。” 沈宴一愣,眼底柔光浮现,他抬手摸了摸白楹发顶:“若是因为哥哥和娘亲置气,大可不必。” 本就是他不好,妹妹不动手,他也跟着不懂事,外面这么乱,他还要带她出去玩。 弄丢了她,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痛。 他原以为他毕生都要活在悔恨中,淮南王妃怪她,也是理所应当。 没想到,妹妹失而复得。 白楹摇头道:“不是的……我只是,对……娘亲愧疚不已,我……” “哥哥明白了。”沈宴的手落在白楹肩上,轻轻拍了拍,“娘亲和爹爹都不会逼你的。” 白楹一步三回头,看见沈宴停留原地,目光注视着她,白楹一个没忍住跑过去抱住他,抹眼泪:“哥哥对不起,如果,我早点想起来就好了。” 这样你也不会被娘亲冷落怨恨这么多年。 淮南王妃痛苦难过,还有秦氏族人和淮南王安慰照顾,但彼时的沈宴呢? 就连淮南王,哪怕理智告诉他并不完全是沈宴的错,在妻子的痛苦下,他也还是跟着一起冷落了儿子。 但对沈宴来说,是何其不公? 白楹一连说了好几个对不起,说的断断续续,怕自己哭得难看,她忙擦眼泪进国师塔,想起什么又回头冲他摆手,“我,我过两日再找你……” 沈宴温声应好,一双好看的眼睛,就没消下去过。 红红的,也别有一番俊逸。 白楹回到房间整理好情绪才出来用膳,难得国师大人也在,他看着白楹,良久拿出一块蝴蝶玉佩。 “这是……”白楹愣住,这是三岁的时候,沈宴从外头摊子上买来送她的。 国师大人回想道:“当初在雪地里,你手里头还抓着这块玉佩,这些年,也给你一直放在书阁顶层架子上,今日才想起来,也算物归原主了。” 白楹道:“谢谢师父。” 国师大人犹犹豫豫,问道:“阿楹,你若是想认祖归宗……也不是不可以。” “现在还不是时候。” 国师大人闻言松开眉头,道:“确实未到时候,再过两年,差不多就可以了。” 白楹道:“阿楹卜卦得出的结果,也是如此。” 师徒俩用了晚膳,白楹便带着那块杂质很多的蝴蝶玉佩回了房间。 她把东西放好,给傅南歧写了封信。 她怕他的眼线不知道事实情况就乱说,回头傅南歧又吃醋,便先解释了一句沈宴是她亲哥哥,其他没多说,就给塞进信封让人先送过去。 她整理了一边自己的小库房,把适合淮南王妃他们用的东西选了几样出来,准备明日早上让人送过去。 忙活了半个时辰,白楹累的气喘吁吁洗漱了躺床榻上眼睛一闭就睡着了。 傅南歧看到白楹的信一件事很晚,如白楹所料,傅南歧一直有派人跟着她,自然而然也就知道了国师塔外两人抱在一起的事情。 这次公关危机白楹处理的很及时,傅南歧还没来得及生气就收到了信,紧接着脸色变得格外古怪。 ……静太妃和国师塔都还没搞定呢,怎么又来了个淮南王府? 傅南歧面无表情,脑子里却冒出竹南小苑清风楼长寻公子那件事。 他还信誓旦旦跟白楹说,是淮南王妃告的状。 “……”完了。 傅南歧快速运转脑子,连夜让人把所有证据都给抹去。 千万千万,不能让淮南王妃知道……不然,他们的路上就能又多了一重高山。 …… 白楹开始时常往淮南王府跑。 怀阳郡主还以为她是为着姚依依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抱怨白楹,姚依依肚子里的孩子又不是她的,她三天两头就跑去看,至于吗? 对此白楹用了几瓶败火丹药就把怀阳郡主打发了。 虽然很多时间是陪姚依依,但白楹也没有拒绝过淮南王和淮南王妃有意无意的亲近讨好。 白楹每每看见淮南王妃愧疚隐忍又暗藏希冀委屈的眼神,就控制不住心酸。 她才应该愧疚,是她不孝顺,让他们找了这么多年。面对淮南王妃的爱,她也应该感动才对,可白楹恢复了记忆,和沈宴感情远超父母的她很难接受这些年来淮南王妃对沈宴的怨恨冷漠,更无法接受淮南王顺应妻子的冷落。 淮南王妃明明心里再清楚不过沈宴不会故意把妹妹丢掉,甚至她或许都已经猜到是女儿自己闹着央着哥哥要出去要出去。但在巨大的痛苦之下,她却选择把所有罪责都砸在沈宴一个人身上,彼时年纪也不过六七的他成了最好的替罪羊,默默承受着来自父母的怨恨责怪,他也认为是自己的错。 妹妹的丢失,多年来已经成了他内心深处最大的心病。 如果说白楹还愿意和淮南王妃亲近,那么淮南王,她是有些抗拒的。 比起失去女儿后理智也跟着没了的淮南王妃,淮南王要更加理性,他分明可以安慰淮南王妃劝解开导她,或是私底下安慰沈宴…但他什么都没做,他爱妻子,远超两个儿女。 站在淮南王妃的角度上,淮南王无疑是绝世好男人。 站在沈宴的角度上,白楹为他不平。 但她这个罪魁祸首,最没有话语权。 是她造成了这一切。 “阿楹,你不需要想这么多啊。”姚依依不理解白楹的想法,白楹老是站在别人角度考虑,这样活着,不累吗?她完全可以任性一点,怎么高兴怎么来,“父亲母亲怪沈宴,虽然做的太过分,但确实是因为他带你出去而导致你被歹人掳走啊。你那个时候才多大,沈宴多大?你还小,但他却也跟着不懂事。你心疼沈宴,理所应当,父亲母亲怪他,也是情有可原。但如今,因为你回来了,母亲对沈宴态度好了不少,沈宴心结也解开了,他们都让这事翻篇了,你还耿耿于怀,没必要的。” 姚依依捧着白楹的脸,认认真真说:“沈宴心里知道你是为他不平,所以不想接受父亲母亲。虽然他们对不起沈宴,但对你是真的好啊,你说暂时不想认祖归宗,他们就依你,半点风声都不放出去。你对父亲的疏离,他也能感觉出来,虽然不说,可心里还是会难过,何必呢?” 白楹低声道:“我也知道我这样不好,我对不起他们……” “你看看你,又来了。”姚依依戳戳她脑门,“这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再没谁对不起谁这一说。只要你回来,父亲母亲沈宴他们就别无所求了,一家人高高兴兴团聚不好吗?沈宴自己个儿都不在意了,昨晚上还和我说妹妹回来,就是最大的恩赐……哎呀你瞧瞧眼泪花又冒出来了,我可真不敢说了。” 姚依依摸肚子:“肚子疼。” 白楹立马吸吸鼻子闷声道:“我知道了。” 第360章 退让 难得留在淮南王府用晚膳,一家五口人围着桌坐一块。白楹夹在淮南王妃和姚依依中间,还没吃两筷子,小碗就被淮南王妃夹的菜叠成了小山状。 白楹顿了顿,礼尚往来用公筷夹了一道油焖春笋在淮南王妃碗里,对上淮南王妃愣怔含泪的眼眸,白楹轻轻挽唇,“您快吃吧。” “阿盈……” 吃饭时候就不要煽情了,白楹“嗯”了一声装作没事人一样埋头吃菜,囫囵吞枣吃了个半饱,手臂就被撞了一下。 姚依依兴致勃勃道:“阿楹,这春光明媚,我们寻个好日子出去放风筝吧。” 白楹眨了下眼睛,“哥哥也去?” 沈宴还未答话,姚依依就抢先说:“他堆了不少事儿,皇上器重他,准备把皇城守卫这一块都交给他,忙着呢。况且他笨手笨脚,指望不上,还是我们自己玩儿吧。” 白楹看了姚依依一眼,后者露出无辜的笑容,空着的那只手不断抚摸肚子。 白楹又看了眼淮南王妃,她欲言又止,最后叮嘱道:“那就小心些,多带点人……” 毕竟姚依依现在有孕。 “去哪儿?”白楹只好道。 “竹南小苑。” 白楹觉得姚依依笑的有些鸡贼,眼底兴奋的光芒让人心里冒出不好的预感。 白楹这段时间陪傅南歧的次数比较少,他大概也忙,信里没抱怨一个字,见了面也只是和她亲近,并没有流露半点吃醋不满。 这让白楹都有点不适应了。 思来想去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男朋友长大了【沧桑点烟欣慰脸】 实际上,傅南歧完全是心虚好吗?! 暗搓搓说未来丈母娘坏话的骚.操作,也是没谁了。 淮南王妃要是知道他在白楹面前这么抹黑她,媳妇儿可能真的要飞了。 就傅南歧对白楹的了解,她是完全抵抗不住淮南王妃的温情攻势的,白楹自己也在信里说了,淮南王妃一掉眼泪,她就心疼。 傅南歧:微笑脸。 静太妃那里是没救了,淮南王妃这儿,现在亡羊补牢还来得及吗? 党派之争进行的热火朝天如火如荼,傅南歧还得分出心思来解决终身大事,一边儿抹去所有痕迹杜绝让淮南王妃知道的可能,一会儿还要担心白楹想起长寻的事儿后跟他算账。 做人好难。 想谈个甜甜的恋爱更难。 所以傅南歧心虚到根本不敢吃淮南王府一大家子占据白楹时间精力的醋。 他不仅不吃醋,他还要表现的好一点,大度一点,宽容一点,体贴一点,给白楹准备送淮南王府一大家子的礼物,三天一小礼,五天一厚礼,让白楹心里都愧疚了! 男朋友真的长大了懂事了! 顺顺利利从白楹那里骗来好几个承诺的傅南歧,终于放下心。处理了几桩事后,竹南小苑的人求见。 勉强还能算得上轻松的心情,在听见汇报上来的消息后,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傅南歧咬了咬牙,黑沉如墨的俊脸上扭曲一瞬。 去他麻的宽容大度体贴! 白楹也是到了之后,才知道姚依依又把清风阁的长寻公子请来了。 白楹神情崩溃,压着声儿朝姚依依道:“你疯了吧!哥哥知道吗?都成亲了孩子都有了你怎么还这么不懂事?你是要我死啊!!!” 姚依依被咆哮帝附体的白楹说懵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得意洋洋道:“沈宴知道呀。” 她推着白楹坐下,身边贴.身婢女赶忙给坐在亭子里的白衣男子使了个眼色,后者知情知趣开始拨弄他的琴。 要是不知道竹南小苑是傅南歧的产业,白楹还能高高兴兴跟姚依依欣赏美男子弹琴,但!是! 白楹欲哭无泪,刚要起身走人就被姚依依按住了肩膀,“干什么呀,走什么走?长寻公子不好看吗?他抚琴不好听吗?你怎么这么不给面子的?” 白楹道:“我还以为你真是想让我陪你放风筝,你给我松手!回头我……他生气了很难哄的!” 姚依依一听,登时怒了:“什么他还要你哄着?” 白楹扯开她的手,“我都是名花有主的人了,在这上面就要自觉点,那个长寻公子你赶紧让人送回去吧。” 不然等傅南歧知道了,她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嘤嘤嘤她明明是无辜的! 姚依依:“不行!你之前可不是这样的,你明明也喜欢看,怎么现在这么怕那谁了?!” 她打定主意不让白楹走,也不让长寻走,白楹被她生拉硬拽又坐了下来,她有力气挣脱,但碍于姚依依肚子的孩子,她完全不敢使劲。 “你这是要我的命啊!”白楹仰天长啸。 姚依依心想,你要是一直和傅南歧在一起,这才是要了你哥哥的命呢! 白楹煎熬得不行,心不在焉陪姚依依听了两首曲子,求饶道:“依依,嫂嫂,你放了我吧,我,我还是回去陪娘亲……” “你在母亲面前怎么不喊?”姚依依哼道,“怎么让你看美男子,就这么难受?你就不觉得他比那谁好看吗?” 白楹:“不!觉!得!” “我这是征求了你哥哥意见的,他说要让你多看看其他男子。” “???” 姚依依摸摸白楹狗头,“我跟沈宴说啦,沈宴气的差点提剑去秦王府呢,还是我给劝住的。沈宴不信世上没有比那谁好看的人,所以同意我让长寻公子来给你洗洗眼睛……” 白楹:“绝交吧,不会和好的那种。” 姚依依不怕她威胁,“我就只和沈宴一个人说了,且他那都还给你顶着,不然,他真去找了那谁,事情可就要闹大了。” 白楹:“……”她真是小瞧姚依依了! 姚依依试探道:“不然就此断了吧?” 她看沈宴的态度,是很反对白楹和傅南歧在一块的。 白楹面无表情,“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哥哥的意思?” “我们都觉得你和他……不太合适。” “就算哥哥不同意,我也不会退让。你和哥哥说,”白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不、分、开。” 用钥匙开了院子门的傅南歧听见这句话,神情稍微缓和。 他静静地站在门口,以他的内力自然能听见她们说的话。 大概是心有灵犀,白楹下意识回头,一眼就看见傅南歧站在那,面无表情,眸光沉沉。 她吓得僵住了身子,动也不敢动一下。 被,被抓住了…… 姚依依还没发现,她心想沈宴都不能让她有丁点动摇,傅南歧就是个祸害吧! 要是长此以往,他们让白楹跟傅南歧断了关系,白楹还不得因为傅南歧跟他们生了龃龉,有了嫌隙? 再严重一点,沈宴失而复得的宝贝妹妹,就要跟他们断绝关系了! 姚依依胡思乱想着,忽然身边人站了起来,面朝一个方向,咽了咽口水组织语言,结结巴巴道:“你,你来了啊……那个,我什么都没做!真的,真的不是我想要的,我清清白白,你别,别生气……” 姚依依:“???” 她扭头看过去,对上傅南歧黑沉沉的眸子,背脊生寒打了个哆嗦,也没心思嘲笑白楹这点胆量,其他想法更是不敢有。 呜呜呜沈宴救命——! 难怪都没听说有世家贵女看上傅南歧,就他这样的,光光站那面无表情就能吓死个人好吗?! 白楹不动声色把姚依依挡在了身后,努力镇定道:“把你家世子妃好生送回去,记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知道吗?” 姚依依的贴.身婢女连忙点头,扶了姚依依就走。 至于长寻?早在傅南歧进来的时候,就被竹南小苑的人带出去了。 院子里瞬间只剩下白楹和傅南歧。 白楹还在磨蹭着挪着步子,傅南歧就抿了抿唇走过来。 他低声道:“我准备的东西不合姚依依心意吗?” 一没吃醋生气,二没恼火生恨,他只来了这么一句,让白楹都愣住了。 回过神来,白楹一把抱住傅南歧,都快心疼死了! “将离哥哥你受委屈了,依依就是那个脾气,你别和她计较,反正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动摇的!”白楹一而再再而三保证,“就算是哥哥反对,我也不会妥协!” 傅南歧眸光闪了闪,语气越发低了,“我是不是,不管做什么都没用……” 白楹内心用气球锤子把姚依依敲个半死,虽然知道傅南歧多半装的,但是…… 她真的不忍心啊! 更何况这段时间傅南歧确确实实做的很好,她都快被他这忍气吞声委曲求全的模样心疼死了!!! “那就不要做了!”白楹紧紧抱着他,“你有我就好了,不用讨好谁,不管是谁都影响不了我的决定。” 傅南歧心想这种好时机,不把握住等回头肠子都要悔青,于是低声道:“上次,是我不高兴你和姚依依听清风楼的人抚琴,所以……” “所以是你告的状?” 对上白楹恍然大悟的眼神,傅南歧道:“我吃醋。” 虽然说那次差点被静太妃给打死。 但毕竟都过去了,傅南歧还主动坦白……诶不对? 第361章 姑父 “你把人给带走了就算了,暗搓搓跟长辈告状我也能原谅。”白楹不可置信道,“但你是哪儿来的勇气在做了这些事儿后,有脸栽赃给王妃?” 还好她当时没有相信他的鬼话! “……”傅南歧慢吞吞道:“你当时那么生气,我又不傻,自然不会承认。” 白楹叉腰:“那你现在怎么傻的承认了?” 不承认回头被她主动发现想起来,不是更加糟糕? 白楹气的爆锤他两下,“你成日就知道算计我。” 傅南歧握住她的手,“没有。” 顿了顿,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说:“我在认错。” ……好吧,何必跟美色过不去? 长寻那件事都过去这么久了,再算账也没意思。 白楹道:“那扯平了,这次也不是我提出要听人家抚琴的,就连脸,我也没多看两眼。” 虽说一码归一码,但这次傅南歧很好商量地点了头,一个承诺都没用上还顺利解决了这个隐患,他眼底笑意愈浓,冷硬的棱角都被唇畔的笑柔和几分。 白楹看痴几秒。 傅南歧的颜值真的被他那阴冷古怪的性子给耽误了。 明明能做绝世美男子,偏偏因为一身气质被人避之不及。 不过这样也好,她还少了情敌。 白楹摸了摸傅南歧的脸,不死心地问:“你真的什么都不擦吗?” 白楹每次照镜子都要为眼角笑纹唉声叹气不下三次,这个地方没有眼霜,她真的只要未老先衰了。 但很不公平的是,为什么像淮南王妃傅南歧这种颜值爆表的人,他们皮肤都一如既往地好,且没有一丁点问题? 傅南歧比她大了整整十岁! 一点皱纹都没有! 皮肤光洁如玉! 细腻的看不见一点毛孔!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难道是因为他不爱笑的缘故? 白楹戳了戳他眼角,坏心眼道:“将离哥哥,你多笑笑嘛,你笑起来最好看了。” 傅南歧:“……好。” 他无奈又纵容,不过是这点小要求,还能不答应? 白楹没说谎,傅南歧笑起来是真的绝色,他要是个女的,她说不定都得被他笑弯了。 看傅南歧的脸可以想象先皇后有多倾国倾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皇帝也算是个人物了,竟然能不为美色所动,在昭贵妃和先皇后之间选了前者。 可见白月光这种生物是真的神奇。 不过,现在的话,昭贵妃对上海棠小姐姐,是完全被ko的。 白楹问道:“那个背后主使有查出点线索吗?” 傅南歧眸光暗淡下来,“还未。” 背后之人早就把线索处理的干干净净,又怎么会轻易被他查出来? 白楹想到那方奇写的那封信,“先皇后在的时候,嫔位以上的妃嫔你查一查,一个都不要错过。” 他唤那人为娘娘,说明背后之人的位分要在嫔位或是妃位之上,虽说现在高阶妃嫔没几人,但之前十几年内被废掉的,不是没有。 白楹心里觉得是昭贵妃李皇后的可能性很大,但在没有证据之前不能妄下定论。 那封信,她暂时也不准备给傅南歧看。 除了那句娘娘,其他没什么可用信息,看了只会让人生气。 白楹倒是想过让小可爱带她去看看是从哪里找来的锦囊,但它却难得不配合,神出鬼没有时候连她都找不到它。 白楹只要作罢。 傅南歧应了好,眼睛一错不错看着白楹……的嘴巴。 “你脑子除了这些勾当,还有其他吗?”气的白楹又狠狠锤他一下。 傅南歧闷哼一声,皱眉道:“疼。” 白楹:“???”他什么时候这么弱了。 白楹半信半疑给他揉了揉,没两下手腕就被傅南歧捏住,他开口嗓音微哑:“别动了。” “……” 她觉察出点什么,讪笑着退出傅南歧的怀抱,才走了两步就被他抓回来,傅南歧声音委屈:“阿楹,还有两年……” 白楹安抚地拍拍他手臂,“忍着吧。” 没成年之前,她是不会跟他越过那条线的。 就算身体好了也不行。 这是原则是底线。 傅南歧看了白楹一会儿,移开目光叹了口气:“你在外头等等,我让人弄水……” 白楹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我要回去了。” 傅南歧:“不行。” 白楹:“……” 让她在外面等他解决完生理需求这种事不是人干的吧?! 傅南歧轻轻捏着白楹的手,语气忽然变了变,有点飘忽:“不然,用手……” 还没说完,脚上传来一阵酸痛。 白楹狠狠踩了他两脚,跟只炸毛的小兽一样:“你想都别想!” 傅南歧:“……哦。” 白楹用眼神谴责他,“你敢不敢再禽.兽一点?” 傅南歧:“……难受。” 他倒是敢,这不是怕惹恼了小姑娘以后都不能被允许亲近了吗? 白楹冷酷无情道:“憋着!” 说完她搓了搓滚烫的耳朵,推了他一把:“自己看着办,我走了!” 傅南歧忽然说:“海棠前几日给我送了几个伺候的宫女。” 白楹脚步一顿,回头看他:“然后呢?你想说什么?” 傅南歧静静看着她,没说话。 白楹继续问:“人呢?” “府上。”顿了顿,他道,“赶不走。” 赶不走? 这种鬼话谁信啊? 白楹憋气道:“还给华贵人。” 傅南歧眼中笑意终于藏不住倾泻下来,“阿楹,你吃醋了?” “如你愿啊。我要是不吃醋,你才要不高兴吧?”白楹又踩他一脚,把他干净鞋面踩脏,尤不解气,“我身边都没男的,你也不能有女的。” 傅南歧:“好。” 白楹又道:“除非一拍两散,否则自己桃花自己处理,你别让我生气,我也不让你吃醋。” 傅南歧:“好。” 白楹冷哼一声:“要分开也提前说,不接受任何戴绿帽行为。” 傅南歧压着蹿上来的火气,开始后悔不该多嘴,他又答应一声,拉着白楹的手十指相扣不放开,“我送你回去。” 黏人精! 还敢试探她吃不吃醋。 白楹撇了撇嘴,“算了,难得出来一趟,再待会儿吧。” 傅南歧嘴角微微上扬,“好。” 反正没事做,白楹就手把手教傅南歧放风筝,虽然傅南歧没玩过也没碰过这种玩意儿,但他聪明,一教就会,不消片刻蓝色的蝴蝶风筝就被放到了天上。 白楹靠在傅南歧身上,手里头拽着线,轻轻扯动。 傅南歧侧目看她,轻声道:“阿楹。” “嗯?” 傅南歧慢慢道:“我就像这风筝,掌握在你手里,你要我飞,我就飞,你要收线,我就从天上下来。但是,你不能松手。” 这已经是他最低的要求。 白楹心头微动,把提线塞到傅南歧手中,“少说有的没的,你自己拿着吧。” 傅南歧面露不愉,脸颊忽的传来温热触感。 白楹亲了他一下,坐的端正无比:“别看我,看风筝。依依选的这个一点都不精致,下回我们自己做。” 傅南歧看着她绯红的脸颊,没忍住笑了。 “好。” 和傅南歧腻歪了大半天,白楹前脚刚回到国师塔,后脚就收到了沈宴的信。 “世子亲自送过来的,姑娘不看看吗?”丁元见白楹放着不动,有些不解。 白楹不想拆开,她知道信里写的什么。 丁元说起另外一件事,“听说昭贵妃近日召了几位大臣家的小姐进宫,许是要给祁郡王相看正妃侧妃的人选了。” 白楹打了个哈欠,“阿元姐姐,这些事情,没必要和我说。” 丁元讪讪,她这不是觉得祁郡王情深一片,说不定有机会吗? 不过他要是娶了正妃侧妃,那就没半点可能了。 在丁元看来,白楹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她还希望白楹早些认祖归宗,淮南王府的小郡主,这等身份可远比静太妃的养女要来的显赫多。 白楹不知道丁元想法,她趴在桌子上研究了一会儿丹方,看的昏昏欲睡,就不再折磨自己熄了灯睡了。 至于沈宴那封信? 明天再说呗。 淮南王府。 冬落院。 灯火通明。 姚依依靠着枕头喝完安胎药,瞅沈宴一眼,“你还睡不睡了?” 沈宴坐在那,放在膝上的手紧握成拳,清俊无双的脸被阴沉覆盖,姚依依还能听见他咬牙声。 姚依依同情地看着他:“还不能接受吗?” 沈宴硬邦邦回了两个字:“不能。” 他不能接受失而复得的妹妹有了心上人,更不能接受这个心上人是秦王! 这跟半只脚踏进火坑有什么区别? 姚依依说:“你别生气啦,阿楹没有第一时间回信,可见她是铁了心的,我早在很久之前就劝过,但她不听,我也没办法。” 要是白楹肯听劝,她就不用跟沈宴说了。 她还以为沈宴能有用呢,毕竟这些天兄妹俩的感情大家有目共睹,再怎么说,沈宴这个哥哥也肯定比傅南歧要重要的多吧,谁知道…… 还是不肯分开。 想到今天傅南歧那张阴沉脸,姚依依心有余悸。 她惆怅地摸了摸肚子,觉得宝宝是不会想要有这样一个小姑父的。 第362章 祸害 白楹和淮南王府的关系瞒得很好,除了静太妃,舒嬷嬷,轻风和傅南歧几人,外面其他人是一点风声也没听到。 亲厚如洛妃霍家等人,俱是瞒着。倒也不是不信他们,只是人多口杂,万一哪个地方不小心走漏消息,还不知道该怪到谁头上。 倒不如就这样暂且瞒着,省事。对外也只说白楹和世子妃关系要好,且又因着肚子里孩子都是白楹保住的,更添救命之恩,时常上门,便可借看望世子妃做理由瞒天过海。 到了四月里,姚依依的胎总算坐稳了,长辈们稍稍安心,但也不敢放她再去参加什么诗宴茶会,免得再发生上次的事情,哪能次次好运等到白楹来救命的? 因着沈宴知道了白楹和傅南歧的事,白楹怕他阻挠,便趁此机会躲去了宫里,一方面替傅南歧查查云妃死因的证据,一方面就在待在静太妃眼皮子底下安她的心,也让她顺气儿些。 省得静太妃老觉得她住在国师塔中,天天就往外头跑实则和傅南歧私会。 这真是六月飞雪大写加粗的冤枉! 自从白楹和傅南歧坦明心意在一起后,两人可以用聚少离多形容,寻常日子三天两头见一回已经是频繁,两人都忙,白楹要完成国师大人安排的活,又要看望长辈,和几个小姐妹联络感情维持关系。 傅南歧更加,朝堂党派之争可不是说着玩的,虽然他很少和白楹提及,但白楹又不是傻子,随便打听一二都能知道那剑拔弩张的局势,也难为他海绵挤水般空出时间还要和白楹见面亲近。 明明就在一个城市,却搞的好像异地恋似的。 白楹心里苦,但在静太妃面前完全不敢哔哔,谁让她老人家心里认定了她被傅南歧迷晕头,觉得她什么蠢事都能做出来,解释也没用,还得吃冷脸挨眼刀子。 这里头还有个原因,原本因为淮南王妃的缘故,静太妃就怕天生的血缘关系亲密,淮南王妃随便说点什么白楹就傻乎乎跟人走,什么认祖归宗,什么王府郡主,让静太妃一门心思都扑在上头,夜夜睡不好觉,傅南歧那事暂且就先抛之脑后,量白楹也不敢真做出什么出阁的事儿。 而今静太妃看明白了白楹的意思,想着能拖一日是一天,只要不曾认祖归宗,白楹就是霍家族谱上名正言顺的姑娘,任凭淮南王妃怎么攀咬,也没人相信。 稍稍放宽心,静太妃就要腾出手来盯着白楹和傅南歧—— 关系难断,就减少他们见面机会! 白楹心知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也不敢多话,明着不能见面,那就偷摸着来呗。 说起来宫里还比宫外方便呢! 梅雨天,静太妃腿部关节疼,午后小憩也难受的合不上眼。 白楹学了按摩手法,又做了膏药给敷在静太妃的关节那,任劳任怨照顾得极为妥贴。 舒嬷嬷生怕她累着,明里暗里都在静太妃跟前给她说好话,“楹丫头真是个孝顺孩子,忙活半天也从不喊累,可见是真敬爱您的,任什么淮南王妃,也无法和您相提并论,小姐只管放宽心,我们楹丫头乖着呢!” 呸! 静太妃冷笑一声,没好气看舒嬷嬷一眼:“一边儿坐着去。” 她就知道这人没用!说不准这些日子已经被白楹求的没了脾气,什么坚持更是成了空屁,这不看样子都想让她放白楹和傅南歧一马。 俗话说,人老心也就跟着软了,这句话却半点没在静太妃身上体现。 白楹伺候了几日,也没让静太妃态度软和下来,她倒是沉得住气,在静太妃面前半字不提傅南歧,好不容易到了月中,静太妃才大发慈悲允许她出去玩儿。 说是玩,其实就是和傅南歧私会。 静太妃知道不能把白楹逼的太紧,否则她年轻气盛,真要一个死脑筋什么都答应傅南歧……她绝对会把她打死的! “小姐这是何苦呢?”舒嬷嬷伺候静太妃喝了碗姜汤,才到榻上休息。 静太妃语气不太好,“你要是想做说客,就出去少来烦我。” 舒嬷嬷讪笑道:“楹丫头难得喜欢一个人,不如就先如了她的愿,兴许很快就能厌了……” 这话说的没什么底气。 静太妃道:“你先前同我一起关她的时候,怎么不说这些话?阿舒,真没看出来一大把年纪了,你还有做墙头草的潜质,啊?” 一番话把舒嬷嬷说的老脸燥得慌。 她心想帮不了白楹什么了,再说下去,说不准适得其反还让静太妃更反感傅南歧。 舒嬷嬷仍旧不赞同,但架不住白楹时常在她跟前吹耳边风,左一句离不开又一句真心喜欢,舒嬷嬷也一大把岁数了,耳根子软,自然而然就容易松动。 不过她说了不算,做主的还是静太妃。 白楹在景吾宫和傅南歧腻歪了半个时辰,便偷偷摸摸拐去了碧洛轩,旁人就算看见,也以为她是从景玉宫出来就待在洛妃这里,不会引起什么怀疑。 先前静太妃和洛妃通了气儿,好叫她知道白楹竟然和傅南歧那个人厮混一起,洛妃本着为白楹好的心,干脆做个睁眼瞎,不问不听只待在自己宫里,半点不掺和静太妃管教孩子。 可惜静太妃没坚持多久。 洛妃也不会去做这个恶人,白楹来她这,她也只当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若无其事问白楹身体状况并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除了身世,白楹都意义照实说。 洛妃笑着道:“眼看着怀阳郡主世子妃她们一个个都成亲生子了,阿楹可得也抓紧些,再往下拖,总归不好。” 滴滴—— 洛妃上线。 催婚大军再添一员猛将。 白楹一边儿喝茶一边儿装无辜道:“洛妃娘娘是嫌我烦人想早早把我赶出去吗?” 洛妃刮了刮她鼻尖,“促狭!”也没再说亲事了。 如花笑道:“我们娘娘巴不得楹姑娘日日来烦人才好,哪里还会嫌弃?” 白楹笑嘻嘻,临走前叮嘱了洛妃饮食上多注意,油腻荤腥少沾,菜品越清淡越好。 “是是是,都听阿楹的。”说着让如竹送白楹出去。 大清早下了雨,到现在青砖地面还有湿意。白楹一时半会也不急着回去,就慢吞吞走着,她眼睛亮,老远看见傅云岚冲身边人发脾气。 这么多年了,傅云岚的脾气,一如既往没长进。 白楹淡淡扫了眼,也不想凑上去惹是生非。 可惜她不想招惹麻烦,麻烦自己要找上来。 傅云岚本就被身边宫女和奶嬷嬷吵的心烦,可惜那根趁手的鞭子不在身边,她也怕被太后知道斥她“动辄打骂宫人,毫无仁慈之心”,按耐着火气,就想回去一并发落了,不成想看见白楹。 傅云岚都好久没看见白楹了。 她在宫里闷得慌,唯一的玩伴孙嘉迎在年后由爹娘做主订了门亲事,三月底正好过门,进出皇宫再不方便,傅云岚孤零零一人就显得有些可怜。 可惜她脾气性格实在太差,从前怀阳郡主还愿意和她搭几句,到后头眼看丞相府不复从前烈火烹油,素华长公主便私底下让怀阳郡主不必再顾忌太多,怎么高兴怎么来吧,怀阳郡主也就直接不搭理傅云岚了。 不知道是不是嫡出的皇子公主脾气都不太好,傅南歧是,傅云岚也是。 唯一不同的,傅南歧阴冷古怪,傅云岚暴躁易怒,后者又是女儿家,名声还要比傅南歧不好些。 要不然她都这么大了,亲事上也不会没个着落。 高门大族不敢要,小门小户李皇后又看不上,这一来二去可不就拖着了。 就刚刚那会儿,也是因为李皇后找了几家勉强入眼的公子哥儿的画像让人拿给傅云岚看,自己择择,谁知道傅云岚一个也没看上,办这差事的宫女和奶嬷嬷还差点挨了打。 眼看着傅云岚怒气冲冲朝白楹而去,后头人慌了—— 李皇后如今情势不容乐观,要不是李丞相还没倒台,就要被昭贵妃一系压死了。偏偏嫡公主还泡在蜜罐子里被骄纵的完全不知天高地厚,这要是惹出什么麻烦,太后可不会再继续容忍下去了! “白楹!”傅云岚怒道,“你给我站住!” 她还没忘记之前白楹让她滚的事儿呢! 白楹算什么东西,也敢这样和她说话? 白楹敷衍地行了个礼,懒懒散散:“公主有什么事吗?” 傅云岚是要找麻烦的,就是没错也能挑出错来,“你眼睛搁哪儿呢?我在和你说话,你竟然不看我,好大胆子!” 真是幼稚且天真,嚣张又愚蠢。 白楹掀了掀眼皮,告罪道:“白楹知错。” 傅云岚的气焰顿时减弱一半,她心想该怎么折磨白楹好,轻了不甘心,重了又怕她去太后那告状…… “好,你既然知罪,是你承认自己有罪的啊!”傅云岚趾高气昂道,“那就给我跪着,跪个两个时辰再起来!” 白楹:“……” 这瓜娃子是不是脑子又开始不好使了欠削?! 找死吧! 白楹幽幽看着傅云岚,“公主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傅云岚竖眉怒道:“别想蒙混过去!我今日一定要好好教训你!” 来来回回总不过这些话,白楹心想我就跟你客气一下你还当真了,我要是真跪下去,别说静太妃她们了,你二哥就能把你头给拧下来。 活着不好吗? 非得惹是生非自讨苦吃。 你妈知道你这么欠削吗? 哦,想来是知道的。 而且还是亲妈纵容出来的。 什么仇什么怨啊? 要这么祸害亲生女儿。 第363章 劈头 见白楹沉默不说话,傅云岚还以为她被吓到了,顿时气焰高涨嚣张得不行,至于以往吃的亏,早就不知道忘到哪个旮旯角落。 她向来没什么记性。 “听到没有?本公主让你跪下,好好跪上两个时辰,不然有的你好果子吃!” 白楹抬起头看她一眼,懒懒散散道:“公主大人不计小人过,就不要计较这点小事了吧。” 傅云岚瞪她,“你想得美!” 她得意洋洋,上下打量白楹,“你算什么东西,竟然不把本公主放在眼里……”生的还这么好看,只要白楹出现的地方,别人的目光就永远是属于她! 想到这傅云岚气不打一处来,她绕着白楹转,一边轻蔑看她,一边恶语相向:“区区贱民!要不是攀上静太妃,你以为你能在这宫里自由出入?不过静太妃也算不了什么东西,都是快死了的人了,国师大人又不管事,到时候我看谁还能庇佑……啊啊啊!” 还没说完,傅云岚被微微凸起的鹅软石绊了个狗啃泥,整个人成大字状趴在地上,额头都被嗑肿了。 白楹低头,和她对视上。 本来还很恼怒傅云岚这么说静太妃的,见她摔的这么惨,忽然就不气了。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 被白楹这样看着,疼痛加羞耻,以及心中的不甘心纠缠一起,傅云岚想瞪人,眼泪先砸了下来,她哭着吼道:“白楹!我要杀了你!呜呜呜……” 身边宫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事件吓得魂飞魄散,以李皇后对女儿的上心程度,她多掉几根头发都要心疼担忧,现下…… 一众宫人手忙脚乱扶起傅云岚,她这膝盖手肘额头都还疼着呢,还有心思一边哭一边对身边人拳打脚踢,“啪”一下一个巴掌下去,离她最近的奶嬷嬷半边脸就歪了。 这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要遭这种罪,也是可怜。 白楹冷眼旁观,准备抬脚走人。 “白楹!你敢走!”傅云岚喝道。 白楹好笑又不耐,“公主还想怎么样?” 傅云岚推开阻拦的宫人,气冲冲走到白楹面前,质问道:“说!是不是你害的我!你这个扫把星!灾星!贱人!” 白楹:“……” 这个人,一天天山珍海味吃到狗肚子里去了吗,营养跟不上,只长个子不长脑,胸脯平平,要不是皇帝的女儿,恐怕早就被人套麻袋打死了。 “你,你!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完!”傅云岚手指白楹,气不过就要扑上来用指甲抓花她的脸,最好眼珠子都给挖出来,省得她老是用那种看智障的眼神看她! 白楹没想到傅云岚这个傻缺会扑上来,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衣服给她抓住了,换在以前,她肯定要被欺负,但现在她身体素质杠杠好,傅云岚算什么小虾米? 傅云岚的宫人都知道白楹很得皇帝太后喜爱看重,因此不敢帮着傅云岚钳制白楹,只能想尽办法分开她们,谁料傅云岚这次是铁了心要给白楹好看,谁过来就抓花谁的脸! 白楹体力好,又跟丁卯学过武,虽然不算厉害,但对付一个傅云岚还是绰绰有余,她抓住傅云岚的胳膊,不让她动弹,后者挣脱不开灵机一动就想咬她。 白楹双手都没空,准备用脚踹了,忽然傅云岚整个人就像是脱了线的风筝飞了出去! 重重摔在草坪上。 白楹:“???” 傅云岚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与此同时白楹侧目望去。 看见了亲爱的男朋友黑着一张脸,眼神阴冷盯着被宫人包围的傅云岚,那目光,像是在看一只臭虫。 白楹:“……多谢秦王殿下。” 他怎么还没出宫? 傅南歧看了傅云岚好几秒,硬生生把她吓得止住眼泪坐在草坪上一动不敢动,连用怨恨的眼神瞪白楹的胆子都没了。 白楹:莫名想笑。 憋住! 憋不住了……“噗哈哈哈!” 白楹笑的眼泪花都冒出来,她捂着肚子蹲到地上,很没出息地拿手锤地,傅云岚也太惨了吧哈哈哈! 应该说傅南歧吓唬人很有一手。 他只要冷着脸,旁人就能感觉很大压力,好像天黑下来乌云盖顶那种沉闷,风雨欲来。 再严重一点,就是电闪雷鸣,随便一个雷下来就能劈死个人。 也不怪傅云岚会害怕成这样。 白楹笑够了,正要起身,就看见面前多了只手。 傅南歧的手骨节分明,根根如白玉,虽然有点茧子,但完全不妨碍它的美丽。 白楹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关注这边,傅云岚躲在宫人后面小声啜泣,恨不得多生两条腿飞回明兰殿,她便放心搭了上去。 傅南歧拉她起来,低头给她理了理被傅云岚抓凌乱的衣服,问道:“有没有哪里受伤?” 这倒是没有。 白楹摇头,用眼神问他怎么还没出去。 正想后退两步保持距离,以免被人不小心看见,傅南歧就抬手将她额前散下来的碎发稍稍弄到耳后,淡淡道:“等下就出去了。” “嗯……那我先回去了。” “阿楹。” 白楹回头,瞪他一眼,干什么干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关系是吧? 傅南歧什么也没说,只轻轻浅浅露出一个笑,语气带着点诱哄:“明日我带你去游湖好不好?” 白楹被他那突如其来的笑晃了心神,正要点头,才立马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心中暗道美色惑人便正了正色:“不好。” 傅南歧今日也好说话,又是挑眉一笑,捏了捏白楹的脸,就放她回景玉宫。 待到看不见白楹背影,傅南歧方才敛笑凝眸往一处看去。 亭子十步之远的梨花树下,傅云祁一身月白衣衫,眼眸再不见往日明亮,他和傅南歧的视线对上,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就见他冷冷淡淡移开目光,没有理会他半天,转身径直往宫门走去。 傅云祁慢慢收拢掌心,紧捏成拳。 他是……故意让他看见的。 就如同那次故意拿着香囊到他面前来宣示主权,算计他去找静太妃。 * “淮南王妃什么意思?还有淮南世子,什么意思啊一个个都,我又没不让你和他们见面……” 白楹刚回景玉宫,迎面而来就是静太妃扔过来的几张纸。 她被说的一头雾水,从地上捡起看完,才明白过来默默站到一边,免得静太妃怒火冲天把她烧焦。 静太妃一拍桌子冷笑道:“白给人家养女儿好些年,到头来什么好处没捞着也就罢了,你这亲娘话里话外意思合着我就是个恶人,故意阻挠不让你出宫去,是不是这意思啊?” 两封信,分别是淮南王妃跟沈宴的。 都是要白楹到王府一趟的意思,但前者心情急切生怕白楹又被淮南王妃关起来,言辞就有些偏激,后者倒是稳重有礼,只想见白楹一面有些话要同她说。 白楹把信折叠好放好,走到静太妃身后给她捶肩,陪笑道:“王妃就是这个性子……至于哥哥,他,他……” 静太妃冷笑一声,果然是亲生的,就知道帮着亲娘说话。 要知道淮南王妃能和先皇后并称“京城双姝”可不是就光光靠张脸做到的,无论是做姑娘时候的才气胆识聪慧,还是成了当家主母后料理王府的手腕,都是一等一的好,没人不夸的。 就是静太妃当初在宫里,也略有耳闻。 太后曾经都不止一次后悔没能及时把秦家四小姐定下来,先皇后虽好,但并不是做皇后的料。由此可见淮南王妃有多出色。 这样的人,也就碰到女儿沾边的事情才会没了头脑,慌慌张张生怕女儿再不见什么的。 静太妃没什么好脸色,“哥哥哥哥,怎么没见你和澜哥儿那么亲?他怎么了?” 白楹:“他知道我和傅南歧的事儿了……” 静太妃:“……” 她咳了咳,大概是知道了沈宴的想法,装模作样道:“既然这样,那你就去王府一趟吧,省得他们念着你。” 白楹对于她那点心思也是无语:“……您就再让我躲几天吧。” 静太妃巴不得淮南王府的人都知道然后由他们和白楹斗智斗勇赶紧的给拆散了,赶起人来就格外不客气:“躲什么躲?那不是你亲娘亲哥?赶紧的去见见!” 白楹:“世态炎凉啊……” 静太妃:“滚。” 白楹没想到淮南王府的马车就在宫外,还是沈宴亲自来接的。 他看见白楹出来,眉目舒展,道:“依依有些不舒服,还要麻烦你给看一看。” 这都是说给别人听的借口。 白楹心里叫苦不迭,面上还要点头:“应该的。” 一路无话直到进了淮南王府,沈宴那张俊脸唰一下就沉下来,他回头看了白楹一眼,“你跟我过来。” 白楹哪里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忙道:“我我去看看娘亲……” 后面那两个字没说之前怪别扭的,但说出来了后就很流畅,她不肯跟沈宴去书房,也不想拿找姚依依做借口,这夫妻俩就是一条心的! 正巧淮南王妃带着甘亭走出来的瞧瞧白楹回来了没,入目便是沈宴扳着一张脸,而白楹又是一副委屈模样,看得淮南王妃心情不愉,走过去把白楹护在身后,张口就是劈头盖脸一顿说:“你说你去接盈儿,我还以为你有多想你妹妹,结果一回来就是摆脸色,你妹妹欠你什么了你要这么对她?” 沈宴皱眉,有些无奈,却没反驳一句。 第364章 听话 他原先性子不这样的,自从妹妹被他弄丢后,本就愧疚不已,悔恨交加,面对淮南王妃等人的怨恨冷落,一日日的更是沉默寡言,不爱说话,也不爱笑,尤其是在淮南王妃跟前,甭管错了还是对了,都习惯了默不作声任由她责怪,也不辩驳一句。 甘亭看不过去,喊了声“王妃”,再怎么说白楹还在这儿呢,他们兄妹俩感情深厚,王妃这么做,也不怕白楹又和她生分了。 白楹确实有点不高兴,“您别这么说……”她绕过淮南王妃走到沈宴面前,低着头说:“是我惹哥哥不高兴了,不关哥哥的事情。” 她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让淮南王妃和沈宴都心疼不已。 好在沈宴还没有想过要和淮南王妃他们说白楹和傅南歧的事儿,他心中叹口气,摸了摸白楹的头,“那你先陪陪娘亲,哥哥在书房等你。” 白楹:还是躲不过┭┮﹏┭┮ “哥哥……”白楹扯了扯沈宴袖子,本讨好半撒娇,“哥哥,哥哥,哥哥……” 她一连喊了好几声,沈宴的眉眼都不禁柔和下来,但却没有改变主意:“听话。哥哥在书房等你。” 求别等!!! “阿盈……”淮南王妃欲言又止,不知道他们兄妹在打什么哑谜。 白楹哭唧唧跟着淮南王妃去正堂,一步三回头,希望能让沈宴心软。 奈何沈宴吃了称砣铁了心,看了白楹一眼,就往书房而去。 白楹:哇的一下又哭了。 淮南王妃拉着白楹的手,“阿盈,你哥哥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没有,您别乱想,是我让哥哥不高兴了。”白楹收回心神解释道。 淮南王妃半信半疑,又爱怜地捏了捏她的手,把手腕上的镯子脱给她戴,“他若是欺负你,你只管和我说。” 白楹不要镯子,皱眉道:“您自己好生戴着吧。哥哥对我这么好,他怎么会欺负我?” 听出了白楹语气中的不高兴,淮南王妃连忙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阿盈别生气……” 白楹看她神情难掩诚惶诚恐,心下一酸,又急又气:“娘亲!” 如此脱口而出,不仅是她,正堂内的人都愣住了。 淮南王妃眼眶一红,雾气弥漫,“阿盈……你喊我什么?”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白楹低着头无奈道:“娘亲,你别老是担心哥哥会对我怎么样,真的,哥哥对我再好不过了。” 淮南王妃眼泪掉下来,她慌忙抹去,红着眼睛道:“可娘亲怕啊,娘亲怕因为他的缘故,你又不见了……” 听听去心都要碎了,白楹哪里还能再气闷? 她顺着淮南王妃的拉她的力道依偎在她怀里,明明都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一样,被人知道不得笑话死。 白楹抱着淮南王妃,安慰道:“不会的啦,再说轻风姐姐也查过,当初是有人把我故意带走,不是哥哥的错。娘亲别哭了,这么好看的眼睛可不是拿来掉眼泪的。” 淮南王妃被她一口一个娘亲喊的不知道有多高兴,她忙擦了眼泪搂着女儿享受这难得的亲近。 “好好,都听阿盈的,娘什么都听阿盈的。” 甘亭看了默默叹息,好在小郡主回来了,不然就王妃这死脑筋,不得怨恨世子一辈子啊…… 话说起来,世子能娶到世子妃,也是因为小郡主。 外头说的真是一点儿都没错,他们小郡主啊,就是个身怀福气的人,身边但凡亲近点的,都能沾到福气,美满一生。 暮色降临,白楹拖拖拉拉从淮南王妃那出来,磨磨蹭蹭往沈宴的书房走去。 五分钟的路程,被她硬生生磨出了十五分钟。 沈宴也是好耐性,一直坐在里头,边处理公务边等白楹。 吱嘎—— 白楹从门缝里探出个脑袋,“哥哥?” “小心些别撞到头,快进来。” 白楹磨磨蹭蹭挪着步子,不敢看沈宴眼神,支支吾吾一个劲喊“哥哥”,讨饶意思十分明显。 沈宴原本还想板着脸教训她,但看见她这样,什么脸色都没了。 他屈起手指碰了碰白楹额头,连敲都不舍得敲一下,“你有什么好说的?” “没什么好说的,就像求求哥哥别阻扰……” “这事没得商量。” “哥哥!” 沈宴正色道:“不论从哪方面看,秦王都实非良人,哥哥都不会答应的。” “哥哥你说,他哪里不好?” “第一,这年纪就太大了一些,长你足足十岁,再大些都能做你父亲了……” “胡说!”白楹反驳,“不过十岁,正好体贴人,哪里哥哥说的这么严重?” 沈宴不跟她争辩,继续道:“第二,他这性情古怪,见谁都是一张冷脸,时间久了,你哪里受得了?” 白楹:“不会啊!他只是对外人这样而已,对我可好可好了,他会吃醋会撒娇会疼我宠我,什么都依着我,我让他往西都不敢往东,再好都没有了。” 沈宴不相信,但白楹说的信誓旦旦还很得意,他只好咽下话,道:“这第三,朝中局势瞬息万变,即便他待你有几分真心,但要想争那个位子,就不可避免利用到你身边所有对他有利的人或物,这还是最好的结果了。但凡他败了,其他皇子做上那个位置,任谁都不会容他这个坐过储君之位的人苟活于世,届时你该如何?” 沈宴还有很多话要说,就怕一次性说了吓到妹妹。 谁料白楹摆摆手,来了一句:“哥哥放心,他看不上那个位子。” 沈宴愣了一愣,“什么?” 白楹笑嘻嘻道:“个中缘由暂时还不方便和哥哥说,哥哥只管放心,他对我好着呢,也没心思要那个位置,说不定过上几年,他要做的事情都完成,我们就出去浪迹天涯啦。” 沈宴:“胡闹!” “就算要和他在一起,也只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沈宴有些动气,不过不是对白楹,“他还想带你出去?去哪儿?在外头吃了苦,我们都不知道,他若是喜新厌旧,你怎么是他对手?” 哥哥对傅南歧的印象一低再低。 白楹急忙道:“哥哥哥哥,你别这样想他啊。” 沈宴抬手按住白楹肩膀,生怕她急的跳起来:“阿盈,你听哥哥说,他不是良人……” 白楹:“哥哥听我说!” 沈宴:“哥哥会帮你好好相看适龄的人……” 白楹:“没有比他更好了的!” 沈宴:“或许没有比他更好,但比他适合你的就够了。” 白楹:“哥哥!!!” 这一声喊总算截住了沈宴的话,他面露无奈,又不舍得凶她,只好道:“你说。” 白楹叉腰:“他一没有不良嗜好,二身心干净,三知根知底,四长相不差,五人口简单,六待我真心,七身手不凡,八……” 白楹一口气说到十,手指头总算掰完了。 “别的人家,再好也就几个优点,能好过他吗?” “未必没有……” “就算有,也不是我喜欢的。” “阿盈,你年纪还小,见的人也少,江南那边才子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回头哥哥帮你仔细挑选,你见的多了就知道秦王不过尔尔……” 白楹可算知道静太妃为什么死活让她过来了。 感情是知道沈宴说服能力跟传销一样好,又还是温声细语的,任凭白楹再怎么样也不动气。 白楹没脾气了。 “哥哥……”她委屈巴巴喊了一声,“我和他在一起一年多了,认识都七八年之久了,我就喜欢他。” 沈宴叹了口气,“阿盈,听话。” 白楹作泫然欲泣状,扯着他的袖子:“哥哥……” 沈宴满眼温柔地看着她,眼中疼惜多到要溢出来。 “哥哥,哥哥……”白楹一声又一声,软乎乎地求着,喊了几十遍,发现沈宴仍旧不松口,她干脆憋气道,“那我去找娘亲坦白!我求娘亲答应!娘亲肯定会如我所愿。” 沈宴脸色微微一变。 他毫不怀疑淮南王妃真的会做出这种事情。 “阿盈……” 白楹嘴巴一瘪,“哥哥,我也没说现在就要和他成亲什么的,我们如今也瞒着其他人,哥哥不然再观望两年,两年后他若不能让哥哥满意,我就听哥哥的话……” 才怪。 沈宴脸色慢慢转好,他摸了摸白楹的脑袋:“说话算话。” 白楹:“一定一定!” 哥哥哪能是妹妹的对手呢? 虽然说是亲哥哥,但也不好过分亲密,白楹在沈宴跟前撒了会儿娇,把他哄得眉目舒展,答应不和任何人说,才心满意足去找姚依依算账。 沈宴看着白楹娇俏的背影,想到傅云祁也对白楹情根深种,眼神不由得转冷。 皇室子弟,一个个净盯着他妹妹看。 其他姑娘是死光了不成? 他才不会让阿盈嫁给皇子。 傅云祁不行,傅南歧更不行! 他唯一的妹妹,失而复得的妹妹,本该被娇宠在掌心呵护长大的妹妹……无论如何都不能和这些人搅和在一起。 沈宴收回目光,在脑海中掠过几个合适的世家子弟名字,都被他一一写了下来。 勾勾圈圈又划去,竟没一个满意。 第365章 搪塞 把哥哥那解决了,白楹气势冲冲去找姚依依。 后者不知道是不是有心灵预感,在得知白楹去了沈宴书房后,就连忙收拾了东西跑到淮南王妃屋里,让白楹扑了个空。 等白楹问清楚找到她后,就看见姚依依坐在藤椅上摸着肚子一脸好奇地听着淮南王妃说话。 “盈儿小时候很乖很乖的,宴儿拿糖逗她,逗得她眼巴巴看着,但说一句不能吃,她就听话地不要求,后面宴儿背着我们偷偷给她喝了一口糖水,她就高兴的不得了,黏在她哥哥身边,哪里都不肯去……” “还有一次,是在冬日,宴儿去秦氏族学上学,盈儿小声小声地哭着让他哥哥别走,宴儿当着我们面让盈儿乖乖听话在家中等他回来,结果等我们从房里出来,就发现盈儿不见了。” 姚依依惊奇道:“不会被他带出去了吧?” 淮南王妃笑道:“是啊,他仗着穿了斗篷,把盈儿抱在怀里用斗篷盖住,没人发现,就带着去了秦氏族学,伺候的婢女还以为盈儿睡着了,最后还是我们赶去才带回来的。” 姚依依咂舌:“没看出来,沈宴还做过这种出格事情。” 白楹听的也是抿唇一笑,轻咳一声走进去:“嫂嫂,我找了你好久呢。” 淮南王妃有些惊喜道:“正要让人喊你用晚膳呢,阿盈,快过来。” 想比淮南王妃的高兴,姚依依看见白楹进来,恨不得整个人缩成一块隐形起来好叫她看不见。 白楹笑着答应一声,看了姚依依一眼,嗓音甜腻腻:“嫂嫂。” 姚依依讨好一笑含糊应了声,实在是被她这两声“嫂嫂”喊的鸡皮疙瘩都掉一地,连话也说不出几句。 淮南王妃看出她们之间的奇怪,好笑道:“怎么了?有这么想依依吗?” 她语气有些泛酸,毕竟好几日没见,白楹可没有这么念她。 白楹看着姚依依,意味深长道:“可不得日日夜夜想着嫂嫂,只盼嫂嫂多疼我一些才好。” 姚依依欲哭无泪:求放过! 当着淮南王妃的面儿,她强打起精神由贴身婢女扶着起来,挽了白楹的手,见她没拒绝,心下一喜便笑道:“疼你疼你,等我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也教他多关照关照小姑姑。” 白楹反手握住姚依依的手,情真意切道:“嫂嫂对我这么好,礼尚往来,我也定会回报一二。” 一来一往,姚依依差点嘤嘤嘤假哭出来。 求,求别回报了。 一家人用过晚膳,白楹带着姚依依到院子里散步消食,一离开长辈们的眼皮子,白楹就不轻不重掐了姚依依一下,后者惨叫一声,满脸惨兮兮:“阿楹就饶我这一回吧,你看我,也就只和沈宴说了,其他人可没多嘴一句。” 白楹看了看她肚子,气没消,哼道:“你就这么想我和傅南歧分开啊?竟然还跟哥哥说,若不是因为躲着他,这些日子我哪还用待在宫里头?闷都闷死了!” 姚依依心说傅南歧有什么好的,当然想你和傅南歧分开啊,有霍家淮南王府在,白楹什么样的青年才俊没有呢? 她挽着白楹的手,认错态度非常好:“我不掺和你们的事儿了,只要他对你好,那玩玩也没什么。” 白楹转头看她,认真说:“不是玩玩,不是消遣,也不是一时兴起。我是真心喜欢,他亦然。” 姚依依:“……好,好嘛。” 她岔开话题,不想因为个男人让她们生嫌隙,“阿楹,你说我肚子里孩子是男的还是女的啊?你给我把脉看看,我觉得小孩子的衣裳可以备起来了。” 白楹道:“你去郡主那里拿几件草草的旧衣裳吧,新衣裳磨人,小孩子皮肤又嫩,还是旧的穿着舒服。” 嗯??? 姚依依一下子抓住重点:“是男的?” 白楹:“女孩子也可以穿草草的衣服,又没什么关系。” 姚依依眯起眼睛看她,好半晌才点头:“可以是可以,不过……阿楹你就告诉我性别吧” “有什么好说的?我又不知道。”白楹被她缠的没辙,“未知才是惊喜,过上几个月不就知道了吗?反正男孩女孩都可爱。” “可一定要像沈宴啊!”姚依依念念有词求着,“沈宴这么好看的,不像他的话就太可惜了!” 白楹失笑:“你也好看的啦。” 两人说笑着,白楹忽然想起:“依依,那个……老淮南王,我好像一次都没见着他。” 姚依依道:“我也不曾见到过,祖父时常一个人出去,更多时候待在自己院子里,不许旁人打扰。我先前想去给祖父请安,母亲说祖父脾气古怪,家中人口简单,也不必拘泥礼节……” 白楹“哦”了一声,觉得哪里怪怪的。 姚依依说:“你想见祖父吗?跟母亲说一声,想来你回来,再怎么样,祖父也不会见你一面。” “再说吧……” 白楹赶在宵禁之前回了宫,静太妃看着她脸色,还没问,就见白楹得意洋洋道:“哥哥没有骂我,还答应我以后不阻挠我……太妃愿望落空了吧。” 静太妃:“滚。” 白楹见好就收:“得嘞!” 她一走,静太妃就压着火气跟舒嬷嬷道:“淮南王府就没一个好东西!这还是嫡亲兄长呢,知道她跟傅南歧那样,就这样过去了,不打不骂也就罢了,也不阻扰……可见不是真心对白楹好!” 舒嬷嬷:“或许只是搪塞之词,哄楹丫头的。” “沈宴这小子,看来也没跟淮南王妃两口子说这件事,不过就现在看来,真是没法指望他们!你说说,亲生的父母兄弟有什么用?!白楹这个傻子,就知道巴巴地掏心掏肺对别人好,也不看看值不值当!” “小姐别气了,气坏身体也不值当。” “就我,做着这种棒打鸳鸯的事儿,为着她好,反倒被那一家子衬成个恶人,阿舒,你刚才瞧见她那表情没,得意得让人看了手痒,感情我是在害她呢!” “……小姐,您喝口茶润润嗓子。” “你别烦我!”静太妃瞪了舒嬷嬷一眼,接过她捧来的茶杯,喝了一口又道,“没谁比你临阵倒戈的更快了,嘴上不说,恐怕心里也觉得我管的太多。” 舒嬷嬷道:“奴婢没这么想。只是小姐,您是关心则乱,生怕楹丫头被秦王连累,或是其他不好,但您有没有想过,换种方法来,楹丫头或许更能接受。” 静太妃手指摩擦着杯身,“换什么办法?” “不如就跟着淮南世子学,奴婢觉得淮南世子心里有成算,只是没说出来罢了。” “你怎么不觉得他是听之任之,随白楹去了呢。” 舒嬷嬷笑了,“您忘了,淮南世子可是和咱们三公子一起的状元郎,以他的谋略和宠爱楹丫头的心思,最有可能就是按兵不动,先观察一番,若是秦王可取,便帮衬着图谋大业,若是不可取,想必就要采取措施,徐徐图之。” 静太妃:“……” 她忍不住道:“这些读书人,心真脏。” 舒嬷嬷笑了笑,缓口气,又道:“您啊,怎么年纪越大,这性子也跟着回去了呢?让我想起小姐年轻时候,那股子冲动莽劲,不比三公子少半分。再者,您怕淮南世子对楹丫头虚情假意,可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谁是真心对待?您老是这样,亏得楹丫头了解您,敬重您,不然换了旁人,指不定要有误会,还以为您有坏心呢!” 静太妃哼道:“我是死都快死了的人了,还怕这些做什么?” 却没再提白楹傅南歧以及淮南王府的事情。 “您怎么又说这些话,小心楹丫头听见了,不高兴。”这样说着,舒嬷嬷暗自松了口气,心想楹丫头,嬷嬷可就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希望秦王是个靠谱的,不然,她可真是…… 静太妃嘴上说着读书人心真脏,但却没再管白楹和傅南歧的事儿,她私底下让霍岑去打探了沈宴近段时日的所作所为,花了好大功夫才挖出点东西—— 沈宴竟然把目光放在了江南那边的世族才子上! 白楹知道她哥哥打这些主意吗?! 静太妃啧了一声,恐怕那个傻丫头,还真以为沈宴放过她,任由她和傅南歧来往不干涉了。 不过说起来,若不是因为沈宴不是自家人,静太妃都要好好夸一夸他这九曲十八弯的心思了。 不愧是前几年的状元郎,深受皇帝器重。 霍澜这个乖张小子,和人家比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人比人气死人。 虽是这样想,但静太妃私底下还是让霍岑帮着一起看看江南那边有没有什么好人家,虽说远了一些,但那里气候养人,也没有皇城脚下这么多弯弯绕绕权势之争。 白楹这种性情,嫁个脾气温和爱护她的嫡次子就差不多了,不用当什么高门主母,她不爱管这么多事,静太妃也不舍得她劳心费神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管家婆。 只要有霍家在一日,她就能安心做自己 第366章 强求 虽说淮南王府把白楹的身世瞒得很好,但她频繁出入淮南王府却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实。 不管是她和淮南世子妃交好,还是淮南王妃屡次透露出的偏爱,都足以让白楹的亲事加重砝码。 因为白楹上了霍家族谱的缘故,很多人见不了静太妃,就找上了霍夫人。 动静之大,就连宫中的皇帝太后都有所耳闻。 怀阳郡主带着草草进宫给皇帝太后请安,还被他们问起过:“白楹的亲事,定下了吗?” 怀阳郡主坐在太后下首,看着草草亲近太后,笑意盈盈道:“还没呢,阿楹亲事自有太妃和国师大人把关,母亲不便插手。” 李皇后和昭贵妃几人没说话,倒是洛妃颇有闲心问了一句:“霍夫人可有看好的后辈?” 怀阳郡主笑了一笑,正要说话,忽然太后怀里响起一声脆脆童音,咬字清晰:“有!” 怀阳郡主:“……”你又知道了你! 太后乐不可支,抱着白白胖胖的草草蔼声道:“有什么?琅哥儿说来听听。” 草草大名是霍大人取得,霍琅,琳琅满目的琅,如果底下还能有姑娘出生,那就取霍琳。 正好凑成一对好字。 “有,有!”被怀阳郡主养的白白胖胖的草草晃着脑袋,略有得意道:“小,姑,父!” 这三个字一出来,不止太后她们惊奇,就连怀阳郡主都惊住了,不得了还,连小姑父都知道了! 昭贵妃温温柔柔赞道:“怀阳的孩子,生的跟他爹一样俊,这聪明劲儿,也和怀阳如出一辙。” “琅哥儿知道什么是小姑父吗?”太后笑着逗他,就见草草睁着明亮的眼睛咯咯咯笑起来,讨喜得不得了! 太后一颗心都被融化了,四个孙子里面,梁王和安郡王早早娶妻生子,不是没有孙儿孙女,但太后和这两个孙子都不甚亲近,自然无法对他们的孩子产生什么喜爱之情。 草草不一样,他是太后最疼爱的外孙女的第一个孩子,生的白白胖胖又机灵,让人见了就心生喜爱。 太后抱了一会儿,就把孩子还给了怀阳郡主,人老了就算养尊处优再尊贵,也能感受到时光流逝在身上留下的痕迹。 再强势的老人,到了暮年,也会逐渐变的力不从心。 太后现在心里就记挂着傅云祁傅南歧的终身大事,傅南歧这都26了!寻常男子现下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他却身边连个侍妾都没有。 没救了没救了。 更让太后忧心的是她唯一疼爱看重的孙子,如今也二十了,同样不近女色……太后看了怀阳郡主一眼,“怀阳等会儿陪哀家出去走走。” “是。” 太后淡淡道:“昭贵妃,祁儿的婚事,你这当娘的也上点心,照顾皇帝的活就留给年轻姑娘们做,不用老是跑去宸极殿。” 猝不及防被点名的昭贵妃站了起来,强颜欢笑道:“臣妾明白了,只是……只是祁儿他实在不愿意听臣妾的话……” 李皇后意味深长道:“祁郡王,可真是一个痴情种啊。” 华贵人掩唇一笑,底下妃嫔互相对视一眼也跟着抿唇微笑不说话。 昭贵妃眼底闪过怨恨,很快又恢复自然,她温柔又宽容,毫不失礼道:“若是两个孩子能成就一段美满姻缘,也是佳话,若实在有缘无分,那也是不能强求的。” 太后微微点头,“说的是。” “祁儿的亲事,还得太后掌眼才是,您眼光好,定能给祁儿娶一位好妻子。”昭贵妃说着朝太后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太后笑着让她坐下,又说了一会子话,待到妃嫔们退下,怀阳郡主把草草交给贴身婢女,便扶着太后的手陪她散步。 “外祖母。” “哀家的怀阳,一晃眼,你都这么大了,连孩子都有了,外祖母也不知道还能照顾你多久。”太后望了眼身边梳着妇人髻的端庄姑娘,眼中有欣慰,更多的是感叹,“霍澜待你,确实不错。” 怀阳郡主笑道:“他待我极好。外祖母,您别这么说,您会长命百岁,还要看着草草长大,我已经这么大了,该是我照顾您孝顺您才是。” 她言语中的敬爱与亲昵,让太后心中十分慰贴。 太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傻孩子,长命百岁,那都是骗人的。” 怀阳郡主说:“可怀阳不舍得离开您。” “便是要离开,哀家也会给你和你母亲铺好路。”太后眯起眼,问她,“你觉得白楹适合做祁郡王妃吗?” 不知道为何,怀阳郡主总有一种太后在问她“白楹适合当皇后吗”的错觉。 她轻轻喊了一声“外祖母”,让她小心脚下阶梯,慢慢走下后,才道:“许是怀阳自己和霍澜两情相悦,怀阳也希望阿楹能找到自己的归宿。外祖母,怀阳不知道什么才叫合适,可怀阳知道,阿楹不喜欢云祁哥哥。” “祁儿可是一直都很喜欢她。”太后语气遗憾,“虽说白楹身份稍微低了些,但祁儿为了她,到现在身边连个侍妾都没有,这可不像话。” 怀阳郡主笑容不变道:“那是阿楹的福分。外祖母疼爱云祁哥哥,所以想要成全他。可依怀阳看,贵妃娘娘好像不是很喜欢阿楹。” 见太后侧目看过来,怀阳抿唇一笑:“若是日后草草钟爱一个姑娘,为了这个姑娘做到如此地步,怀阳心里恐怕也要吃味。” 太后忍不住笑了,“你啊你。” 怀阳郡主趁机撒娇,“阿楹于怀阳是至交好友,不仅多次救怀阳性命,后面还成了姑嫂关系,外祖母,若是可以,我自然是希望阿楹幸福。虽说云祁哥哥会对阿楹好,但贵妃娘娘……不是怀阳多想,只是真觉得不适合……” 怀阳郡主不知道素华长公主有没有和太后说过草草满月礼上的事情,所以说话之间还带有几分保留。 太后看着御花园中的芍药牡丹,争相斗艳,忽然就想到了先皇后和傅南歧。 皇帝早就和太后讲清楚了真相,只是把华贵人的存在抹去一二,以免太后对华贵人有疑心。 现如今,皇帝喜爱傅云祁,是以器重他,又对傅南歧愧疚有加,多加补偿,有时候太后都拿捏不准皇帝的心思。 若说有意傅云祁做储君继承大统,却又对傅南歧处处宽容,若说想弥补傅南歧,但明眼人都能瞧出来他最疼爱的还是傅云祁。 所以,皇帝到底属意谁呢? 先皇后冤案虽说没有昭告天下,但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太后想起那个温柔端庄的女子,偶尔也心生后悔之意。 要知道当初,傅南歧一生下来,就颇得皇帝太后欢喜,若非如此皇帝也不会直接就封了太子,可惜因为当初他们太过愤怒,没有一点理智去彻查先皇后的事情…… 不然,皇帝和傅南歧之间,也不会疏远至此。 先皇后不死,也就没有后面继后李氏什么事儿,太后想起李氏和傅云岚这对母女,就厌恶的说不出话。 李氏猖狂,白氏阴毒,洛氏心有芥蒂,宫女出身的华贵人身上又好像带点迷雾,让人摸不透看不清。 细数起来,这些年皇帝的后宫,竟都所剩无几了。 太后心里不是没悔过,早知今日,当初又何必断了洛妃生育的机会,洛氏虽然根子深,但也不比秦氏底蕴深厚,当初怎么就防备着洛妃,又做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李氏白氏祸害皇帝子嗣的事情呢? “外祖母,外祖母。”怀阳郡主担忧道,“您这几日是不是没怎么睡?瞧着精神,都不太好,回头我去阿楹拿些温补的药来,您按时服用,可得把身体照顾好,不然怀阳要心疼牵挂的。” 太后慈爱地笑了笑,“还是我们怀阳啊最孝顺。” 怀阳郡主道:“您也得保重身体,到时候我日日带了草草进宫烦您。” 太后道:“霍氏清流,虽说霍夫人脾气好,但你也不能恃宠而骄,偶尔进宫来看看哀家就够了,用不着日日,你且看管好霍澜,他若是欺负你,你就和哀家说。” 总归,在活着的时候还是能护一护的。 怀阳郡主微微垂首,像是感动的说不出话了,“外祖母……” 太后叹道:“原是属意你和祁儿……只不过你现在有了归属,霍澜又对你实在不错,也不好再说。” 那你还提。 怀阳郡主配合着挽住太后手臂,越发亲近。 陪了老人家一会儿,见太后眉间一;隐隐流露疲态,怀阳郡主提出退下,“怀阳带着草草去景玉宫看阿楹去了,您可多保重身体啊。” 太后心疼她,赏了不少东西,连带着草草也沾光。 等怀阳郡主并草草到景玉宫的时候,就看见白楹悠哉悠哉坐在院子里,头戴竹笠,顶着太阳,眼眸微眯像是睡着了。 草草磕磕绊绊走到白楹身边,然后鼓足了声量,一字一顿喊道—— “小,姑,姑!” 白楹:“……” 幸好没真的睡熟,不然你小姑姑还不得被你吓死。 第367章 滋生 白楹把扑到她怀里的小孩子抱了起来,举得高高的,听到草草咯咯咯欢快的笑声,方才心满意足亲了亲他白白嫩嫩的额头。 “草草宝贝,有没有想小姑姑呀?” 草草稚声稚气:“想。” 如愿以偿听到这个答案,白楹高兴之余回屋里翻东找西寻出一条小时候戴过的金镶玉的项圈,这个还是轻风送她的,放着也是放,倒不如送人,草草这个年纪戴着正好。 怀阳郡主笑道:“原只过来看看你,不成想还有额外收获,看来,下次得多带草草来几趟了。” 草草很喜欢这个礼物,项圈分量不是很重,他戴着不累又好看。 白楹抱着草草坐在她膝盖上,一边儿逗弄他一边说:“你只管带来,趁现在草草聪明又乖巧,把我这儿的好东西都搬走,等他再大一些,变成皮孩子不讨喜了,往我跟前凑我就拿来打,至于什么好东西,就别想了。” 怀阳郡主闻言露出嫌弃的眼神,“听母亲说霍澜从小就乖张傲慢,惹是生非,草草最好别像他。” 不然,别说白楹了,她看见都忍不住要手痒。 草草用圆溜溜的大眼睛瞅着白楹,抱住她的手玩得开心,忽然语不惊人死不休道:“小姑父!” 白楹:“……” 啥玩意??? 怀阳郡主神情尴尬一瞬,把在寿康宫的事情说了一遍,看着白楹脸色,她斟酌用词道:“阿楹,时间不等人,你这亲事……” “十八再说。” “十八未免太晚一些。”瞧了瞧四下,伺候的人都守在外头,怀阳郡主还是压低声音,“你别想着秦王了,阿楹。” 白楹闭嘴不提,提了就是怀阳郡主反对的结果。 #全世界都在希望我分手# #论男朋友不讨喜是什么后果# 见白楹这样,怀阳郡主无趣地撇了撇嘴,草草扭头看过来时,又是温柔端庄的模样。 要维持好做娘亲的形象! 不能和霍澜一样! “下个月就是草草的生辰,你记得来家中吃个饭。”和白楹待了一会儿,怀阳郡主临走前不忘叮嘱,“别带什么礼物,小孩子家家的没那么讲究。” “知道了——” 话是这么说,但生辰一年也不过一次,怎么能不送东西? 白楹笑眯眯把她们送出去,回来就见静太妃站在长廊下,眼神幽幽,看着怪渗人的。 “您吓死我了!”白楹拍着胸口,生怕她又说那些话,“我我回院子里去了。” “站住。” 白楹鼓了鼓腮帮子,转身一刹那恢复如初维持镇静道:“怎么了?” 静太妃淡淡道:“怀阳郡主孩子都快一周岁了,你和那人,是怎么想的?” “您怎么又来……嗯???”话说一半意识到静太妃说了什么,白楹睁大眼睛满是不可思议,嘴巴微微张开,噔噔噔就跑上去,“太妃,你说什么?” 静太妃:“耳聋了?” 白楹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容,抓了抓头发道:“不反对就好,不反对就好。” 静太妃见不得她这蠢样,但眼神却情不自禁柔和下来,她淡淡道:“我反对有用吗?” 白楹嘿嘿笑道:“您别生气啦。我和他,嗯……他答应我等我十八了再提婚嫁之事,我觉得现在还太早,我还想再多陪陪您。” 静太妃神情微松,心里蔓开一片暖意。 嘴上却道:“你自己有分寸就好。” 好像刚才话里带点催婚催生意思的人不是她。 白楹抿唇偷偷笑,“是。” 静太妃扭头就走了,舒嬷嬷看见她,含笑道:“小姐,如何?” “沈宴这个人,果然心思深沉。”静太妃冷哼一声。 舒嬷嬷从她这句话里就猜出来白楹应当很高兴,“小姐就照着淮南世子做法,只要我们沉住气的,到时候恶人就由他们做,两全其美的事情,不好吗?” 方才她说了那些话,白楹确实很高兴…… 想到自己把白楹关起来不让她出去,她还偷偷摸摸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给宫外淮南王妃传信求助的事,静太妃便心情不愉。 但沈宴在白楹心中分量不轻,由他来做恶人,恐怕白楹也会难过。 临傍晚,景玉宫又来了一个客人。 “太妃,祁郡王想要见姑娘一面。”宫女禀报道。 静太妃:你说说这都什么事? “去吧去吧。”静太妃摆手,“跟他说不必来我这儿,自己去找白楹就是了。” 舒嬷嬷犹豫道:“这样……会不会对楹丫头名声造成伤害?” “既然沈宴有意给白楹寻江南那边人家,这点小事,又何必放在心上?”静太妃微微眯起眼,傅云祁啊……这种执着的性子,倒让她想起,当年皇帝顶着先帝的压力,也要执意纳白氏为太子侧妃的事情。 也不知道这个痴情种,是否真能坚持下去。 白楹听说傅云祁来找她,连忙从床榻上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才有脸见人。 她不知道傅云祁找她做什么,就希望别又是要说那些执迷不悟的话。 她好像没做过那些让人误会的举动,都不曾给过傅云祁希望,他这在一棵树上吊死的做法未免太傻了一些。 日薄西山,残阳余晖落在身长玉立的少年眼底,暖意融融。 傅云祁今年也二十了,但因为那身温润气质,总给人一种他还是个小白杨似的少年感觉。 白楹施了一个礼:“祁郡王殿下。” “阿楹。”傅云祁抿了抿唇,他做这个动作时候的神态,竟和傅南歧有几分相似。 在每晚辗转反侧后,他反复思量,终于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来求一个答案。 “你是不是……喜欢二皇兄。” 他一眨不眨看着白楹,眼中有微弱的希冀光芒,他在期盼她摇头,否认,或者说“我拿秦王殿下当兄长看待”这些话。 但白楹只是愣了一下,便弯唇微笑:“是。” 她就这样承认了。 傅云祁脸色逐渐苍白,就连语言都变得无力:“为什么?” 他眼中有无措,茫然,更多的还是悲伤。 “母妃和安国公府,我会解决,不会让你吃苦为难。我也不会沾染花花草草,身边也没有一个女子,我只喜欢你一个。” “我是不是还有做的不够好的地方?我可以改的,阿楹。” “二皇兄能做的,我也可以……” 白楹微微皱眉,“殿下!” 傅云祁动了动毫无血色的唇,压抑着心口的疼痛,终究还是不甘心:“我到底,哪里不如他了?” 我们在爱里沉浮,用情至深的那一方,注定要卑微地没进泥土,与尘埃为伴。 傅云祁眼中红血丝分明,他哀伤地看着白楹,低声道:“阿楹,我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白楹后退一步,静静地看着傅云祁有些抱歉:“我的答案,一如既往。” 傅云祁眼中光芒熄灭,如黑暗中最后一盏烛火燃尽,只剩下无尽的死寂和沉默。 他轻声说:“如果是皇位,我也可以……” “……”白楹竟无言以对,她叹了口气,“不是因为这个,喜欢就是喜欢,哪儿有这么多道理可讲呢?” “殿下,你又是因为什么,喜欢我的?” 傅云祁下意识要说,那夜宴会之上他不过见了她第一面就心生喜爱……但真要说出个所以然来,他又是什么都说不出。 白楹微微一笑,眼神专注看着傅云祁:“你问我到底哪里不如他,应该说,他哪里都不如你。” “那为什么……” “他没有你温柔宽容,待下和善。没有你博学多知,他不爱看诗书文章。没有你体贴大度,他喜欢拈酸吃醋。更没有你三观正常,他有时候很冲动,冲动之余常常做出一些让我很不高兴的事情,这其实很不好。” 白楹仔细想了想,无奈笑了:“但怎么说呢,我爱他,自然也要包容他的一切。从前的苦楚我不曾感同身受,但往后的日子,我愿意陪他一起尝遍所有苦乐。” 我愿意做束缚住他的那根线,与他捆绑一起,永不放弃。 傅云祁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他喃喃道:“不要说了,阿楹,你不要说了……” 从未品尝过的滋味在心底蔓延,被负面情绪灌溉如野草一般不受控制地茁壮成长。 嫉妒。 这种滋味,叫嫉妒。 他依旧不甘心。 二皇兄……不过是吃了十多年的苦。 如果阿楹是因为这些同情他,对他好,不离不弃……他愿意把父皇的宠爱,地位,名声,所有都给他,他什么都不在乎,他只想要一个阿楹而已。 他只想要阿楹啊。 傅云祁眼眶酸涩难忍,“阿楹……” 我真的真的,好喜欢,好爱你啊。 无法割舍,无法抛弃,无法忘却。 爱不可磨灭,如何释怀? 他探出手,抓住一抹空虚,白楹站在他不远处,明明只是几步距离,他却感觉远在天涯。 内心余下一片荒凉,他听见她轻声说了句抱歉,又施了一礼,转身回了房间。 关门声落在他心上,像一把小锤子,轻而易举敲碎他的心。 他明明没有那么脆弱的。 可在白楹面前,她的一举一动都能牵动他的心。 真的……好难过啊。 傅云祁微微仰起脸,难过的眼泪都开始不听话,想尽办法逃出来。 他从未拥有过她,可如今就要失去。 不甘心…… 他不甘心。 第368章 战马 白楹回到房间后盘腿坐在床榻上想了一会儿,就算她不和傅南歧说,以他在宫内的眼线,也会很快知道傅云祁来景玉宫找她的事情。 不如主动点坦诚相告,也是一种态度。 她都这样了,他要是还吃醋,那就没道理讲吧? 还不等白楹研磨写信,房门就被推开,静太妃神情凝重走进来,语气有点急:“你和傅云祁说了什么?” 白楹站起来,“他问我是不是喜欢傅南歧,我说是,您放心,祁郡王是不会说出去的……” “不是这个。” 白楹不动声色挪了本书盖住没开始动笔的信纸,绕过书桌走到静太妃面前,“那是怎么了?” 静太妃顿了下,道:“日后,你不要再和傅云祁往来了。” “?”太妃的脸,说变就变。 “是发生了什么吗?” “没什么。” 白楹摇头道:“先前说他好的是您,现在不让我跟他来往的又是您。” 静太妃没好气看她一眼,想到方才收到的消息,眼中浮现丝丝缕缕的厌恶,白楹看在眼里,越发觉得奇怪。 是傅云祁做了什么……还是昭贵妃做了什么? “横河为线,分成两界,大煜在南,蛮子在北,我们与他们,有着血海深仇。这个你知道的吧?” 白楹点头:“先生授课时曾讲过。” 她看着静太妃泛着冷意的眸子,心里有种不好预感。 她想起之前傅南歧曾和她说过北家的陈年旧事,北家奉旨杀敌,近百来口人都在沙场为皇帝浴血奋战,男子骁勇无比,女子谋略无双,就连家仆都有着旁人无可比拟的忠诚,上上下下相辅相成,眼看曙光将近,没想到,最后却死在了后方自己人手上。 北家近百口人和三万士兵全军覆没。 皇帝震怒,却只斥责北家无能,对管理后面粮草的安国公毫无责怪之言。 白楹阴谋论地想,当初的局面,昭贵妃的父亲也就是安国公,他是真的无能,还是故意为之? 但是……私人恩怨再怎么样,也不会真的这么没脑子牵扯上这种国家大事上吧? 叛国的罪名,彼时还不是安国公的白大人,担待的起吗? 白楹眉头紧锁,便听见静太妃道:“霍时发现安国公私底下和蛮子有生意上来的来往。” 嗯??? 白楹问:“大煜是不是没有禁止我们和蛮子做生意的律法?” 静太妃冷冷道:“是没有说过,但蛮子几十年前夺了我们一城,杀数十万城民,此等血海深仇到如今都不曾有过和解,除了傻子,谁心里没数?便是走南闯北的皇商,也不会为了那些利益忘记仇恨去和蛮子做生意。” “……”白楹思忖道,“二哥哥从哪里得知的?他们做的什么生意?” 静太妃神色更冷,“霍时带他媳妇儿出去踏青时候发现安国公夫人名下城外小庄子上有十多匹马,都是蛮子他们那里训练有素的战马。” 白楹瞪大眼睛:“他们和蛮子那边交易马匹?!” “现在又不是什么乱世,他们养马匹做什么……”话音戛然而止,白楹听见静太妃冷笑一声,眼角皱纹都仿佛活过来带着嘲讽意味,“做什么?自然是想做皇帝母族了。” 据霍时所说,马匹虽然不多,但个个都是训练有素的战马,是北疆皇室训练出来的,一匹能卖出十几万两的价格,但从不轻易往外售卖。 静太妃最好奇的是,安国公用了什么筹码,才做成了这笔生意。 战马……大煜的战马恐怕还没安国公买来的那十几匹好呢! 接下来他还想做什么?养私兵部曲? “不知所谓的东西!” 白楹没怎么接触过这方面,她觉得有些复杂,愣愣地看着静太妃,问道:“这算不算通敌卖国?” “你说呢?” “那,那……”白楹鼓足勇气道,“我能和傅南歧和哥哥他们说吗?” 白楹忐忑不安,很怕静太妃不让她掺和此事。没想到,静太妃只皱了下眉头,很快又松开,说:“你去吧,自己拿捏好分寸,别轻易泄露出去,事关重大,暂时还不能打草惊蛇。” 白楹松了口气:“是,阿楹记下了。” 白楹大概能明白静太妃的想法,谁都有野心,皇位之争下各方势力为了效忠的主子各显神通无可厚非。哪怕今日梁王把祁郡王这边的一个老臣弄进牢狱中,明日秦王斩去安郡王的左膀右臂,这些都不稀奇! 但是,通敌卖国这种触碰底线的事情,绝不能做! 安国公夫人小庄子上的马匹确确实实手北疆蛮子皇室中的战马,这个是事实,无可辩驳。 就算他没有异心,单单交易,也不行。 和傅南歧说,并不是表明霍家站队秦王的意思,而是想到当初北家满门英烈却如此死法,静太妃心有不忍,正好傅南歧有本事,给他这点线索,让她自己去查看查看。 告诉沈宴,则是因为沈宴和傅云祁私交尚可。静太妃虽然更倾向于傅云祁什么都不知道的猜测,但还是希望让淮南王府的人有点警觉。 正所谓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若是什么都没做,就被打上了祁郡王一系的记号……未免太惨了些。 惨就惨吧,偏偏还是白楹亲生爹娘和兄长,姚依依又是白楹好友,怎么样都不能袖手旁观。 白楹用最快的速度跑去了淮南王府,不巧的是沈宴和姚依依去姚国公府了,淮南王妃也回了一趟秦家,而淮南王正要出门。 白楹刚从管伯口中得知沈宴他们不在家,就和淮南王迎面撞上。 淮南王如今也不过三十六,一身绀青色衣衫,容貌生的好看,身上又沉淀着沈宴所没有的气质,以一个外人角度来看,可以说是非常有味道了。 但关键是…… 白楹她踏马不是外人啊! 从血缘上来讲,他们是亲生父女的关系。 经过前段时间相处,白楹和沈宴关系最好,其次是淮南王妃,至于淮南王……他们很少见面,更多是在饭桌上一起用过膳。 淮南王沉稳但并不寡言,事实上他八面玲珑,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智商和情商,要不然也不会和皇帝从小好到大,到现在还是皇帝最信任的人之一。 但他面对白楹的时候,却说不大说出话,聪明如他,又怎么会感受不到白楹对他那层疏离和怨气。 只是如今,淮南王看着面前双手背在身后互掐着神态略微不自然,更多的是拘谨的小姑娘,眼神越来越温和,他放柔语气问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没……我先回去了,等哥哥回来再过来。”白楹低着头没看淮南王,说出这句话,她慢慢舒出一口气,正要转身,淮南王忽然叫住她,“盈儿。” 秦老太君喊白楹楹楹,舒嬷嬷喊白楹楹丫头,静太妃喊白楹,淮南王妃有时候喊阿盈,有时候喊盈儿,有时候又喊盈盈,更多的人,像怀阳郡主姚依依轻风国师大人傅南歧他们,都是喊“阿楹”。 白楹顿了顿脚步,觉得装作没听见太不礼貌,就转身客客气气道:“您有事儿吗?” 淮南王见过小姑娘在沈宴跟前撒娇的样子,也见过她在妻子面前乖巧贴心的举动,以及和姚依依巧笑嫣然,活泼又可爱。 他心中苦笑,语气轻缓:“盈儿,你若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不妨和我说说看。” 顿了顿,淮南王目光温和地落在白楹身上,“毕竟,我是你爹爹,不是吗?” * 白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竟然就跟着淮南王去了他的书房。 不尴尬吗! “盈儿?”淮南王温和的声音打乱了白楹思绪。 她抬起头,坐立难安,依旧很拘谨:“我还是等哥哥回来吧。” 淮南王很是无奈,“你哥哥还得两个时辰才能回家。” “哦……” 淮南王从小姑娘语气里听出了失落。 他想起第一次见面,白楹和秦画站在淮南王妃房间外头,小姑娘比现在要瘦小许多去,脸色也苍白如纸,那时候,他心里牵挂着妻子,压根没有心思分给旁人,只是随意瞥了眼,哪里会知道,站在秦画身后的,就是他沈陵的亲生女儿。 说起来,他们谁都没有淮南王妃厉害,不过一眼,就认出了女儿。 可惜当时压根没有人信。 管伯敲了敲门,走进来送了盘糕点,朝白楹慈爱一笑后点点头,又出去了。 “盈儿。”淮南王温和道,“我知道你怨我这些年对你哥哥的冷落。” “也没有……”白楹抬头看了眼他,脑袋又快速垂了下来。 淮南王诧异地看她,她说:“起先有……后面想通了。对您来说,最重要的是娘亲,对我来说,最亲近的是哥哥,不过是站在各自立场罢了,也没有什么谁对谁错。” 淮南王心情复杂。 白楹说完了那段话,也放开一些,一鼓作气趁着现在把事情讲了一遍,末了道:“既然哥哥回来有些迟,那麻烦您代为转达。” 淮南王神情凝重,说了个“好”字,在白楹走出去几步后,他道:“盈儿,哪日有空,回来吃个饭吧,爹爹把当年害的人告诉你。” 第369章 秀色 在外界印象里,淮南王沈陵,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上深受皇帝器重信任,下被大臣同僚夸赞,对外彬彬有礼八面玲珑,对内宠妻顾家,稳重如山。 单单就为了淮南王妃病重多年便选择让淮南王府低调简出,退出权势朝堂,说他和淮南王妃是神仙眷侣也不为过。 在白楹的记忆里,淮南王对妻子子女都很好。他事事都以淮南王妃为先,对年幼的儿子淳淳教导,对年幼的女儿溺爱有加。但不管是她,还是淮南王,亦或是淮南王府每一个人,都得承认一个事实—— 她和沈宴加起来,在淮南王心中,都比不过淮南王妃一个人重要。 这大概也是她为什么会亲近淮南王妃,却在淮南王面前拘谨的原因吧。 白楹低着头走出淮南王的书房,还没走出院子,就看见淮南王妃以及她身后七八个婢女往这边走来。 “阿盈!”淮南王妃露出笑容,“可算让我给赶回来了,还好你没走。” 因为走得急,淮南王妃细腻瓷白的额头上还冒出了细细的密汗,但这并不影响她的颜值,依旧绝色动人,美丽如常。 白楹扶住了她双臂,帮她稳住身形:“娘亲你慢些,小心脚下。” 淮南王妃摸了摸白楹的脸,这声“娘亲”让她全身透出愉悦气息,宛如容光焕发,光彩照人,美丽的眸子不禁弯起来,充满对白楹的疼爱,“娘一听府里下人说你来了,生怕你找不到人就干等着,还好还好,诶,你爹还在呢?” 话说完,淮南王就从里头走出来,岁月沉淀在他身上留下俊雅的气质,他目光落在妻子身上,很是无奈:“孩子又不是只来这么一次。” 他拿了帕子给淮南王妃擦干额头上的细汗,余光注意到白楹不动声色往边上退了一小步,心里说不失落是假的。 从小如珠似玉溺爱的小女儿,这么多年苦苦寻找的珍宝,却对他毫无亲近之意。 一想到或许再过不久,女儿就又要嫁人了,淮南王心里越发难过。 “阿盈,这天色也不早了,不然就留下来用晚膳,今日就歇在家中吧?”淮南王妃柔声细语道。 “不了,我还得回国师塔一趟。” 淮南王拍拍淮南王妃的肩膀,把她揽到怀里。 白楹抿唇一笑,如果那个暴雪肆虐的冬日她没有缠着哥哥出去,或许他们一家四口,会比现在还要幸福融洽。 不过那样的话,她也就不会认识师父,轻风姐姐,太妃他们了。 从淮南王府出来,白楹经过中转站竹南小苑,到了庄子上,茶色急急忙忙叮嘱了小厨房做甜点,就赶紧出来迎接。 白楹快速道:“秦王府那里兴许有人盯着我不方便去,我有事找傅南歧,他现在不在我就长话短说……” 茶色截住她话头,“姑娘,隔墙有耳,您不能相信任何人,包括我。” 白楹一怔,“那我还要等他啊?” 茶色心想当然要等,等殿下知道消息后到了庄子上说不定都已经是晚膳时分,正好两人一起用膳。 殿下再加把劲,努努力,说不定就能把白楹哄着在庄子上歇下。 这可是促进感情的好机会。 茶色点头,白楹还是第一次见她表情这么严肃,只好住了嘴,坐在屋子里把先前没看完的话本子拿出来看。 快看完的时候,外面响起轻微的脚步声,白楹迅速站起来,“吱嘎”门开,一身黑袍的傅南歧走进来和白楹对视上。 “你吃过了吗?” “饿不饿?” 两人同时开口。 白楹扑哧一笑,把桌上的话本子合上,扑到傅南歧怀里,眼眸亮晶晶的:“我不饿,我在王府吃过点心了,你呢?” 傅南歧眼中蕴着浅浅的笑意,他搂住白楹的腰,低下头含笑注视她:“我还没吃。” “那一起出去用点。” 正好边吃边说。 茶色已经准备好了晚膳,五素三荤,还有一盅清淡的白玉冬瓜汤,放好碗筷,她便识趣地带上门退了下去。 不管是白楹还是傅南歧,都没有要人伺候的习惯。 “你看我做什么,动筷子吃啊。”庄子上的厨师手艺太好,白楹这个不饿的人,都被这些菜勾出了食欲。她把腮帮子吃的鼓鼓的,抬头正要跟傅南歧说哪个哪个最好吃,就看见他眼睛一眨一眨盯着她看,害她差点噎着! 白楹:“你不是没吃吗?还不饿?” 傅南歧一本正经道:“秀色可餐。” “……” 白楹咳了一声,小声哔哔:“你是不是偷看我放在这儿的话本子了?” 男主人公看女主人公吃饭时候,也是来了这一句,然后吃着吃着就变成了蜜里调油,打情骂俏,最后生命大.和谐。 不过写这个话本子的人文采非常好,就算是描述生命大.和谐,也含蓄唯美。 白楹见傅南歧忽然沉默不说话,还以为猜对了,早知道不戳破了,又咳了一声掩饰尴尬给他夹了一筷子的鱼肉,“快吃快吃,我还有事跟你说呢。” 素日里不是甜言蜜语挺能说的吗?怎么到关键时候这么不解风情了。 傅南歧默默想着,把白楹夹的菜都给吃了。 白楹咬着芹菜扒拉几口饭,咽的差不多了才把和淮南王说的话又重复一遍。 “其他事情可以容忍,但通敌卖国,不行。”白楹想到傅云祁,顿了顿补充道,“今日祁郡王来找过我了。” “我知道。” 果然! 白楹乖乖说:“我在他面前承认了喜欢你,不知道他会不会说出去,应当是不会的。” 傅南歧把红糖色的糯米藕夹到白楹碗中,“嗯。” 白楹心想这点小事应该不至于吃醋,危机解除! 除了白楹夹的,傅南歧几乎没怎么动过筷子,一顿饭快结束,傅南歧说:“如果安国公府通敌卖国,你当如何?” 这个时代是讲究株连九族的,哪怕安国公府很多人并不知情,但一旦和这种事情牵扯上,不止安国公府,就连宫中的昭贵妃和深受皇帝宠爱的祁郡王,都要被连累。 白楹坦诚道:“我不知道,但我希望,作恶者得到应有惩罚。” 傅南歧应了一声,“好。” 白楹小心翼翼道:“你是,有什么证据了吗?” 傅南歧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她,微微点头。 还不等白楹震惊激动,傅南歧就道:“只查出了一点儿苗头,不足以将他们绳之以法。” 最后四个字从傅南歧嘴里说出来,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她忍不住笑,眉眼弯弯,脸颊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你变了好多呀。” 换在从前从前,碰上这种事情,以他的性子只会百倍千倍直接暗地里弄死吧?哪里还会沉得住气,又哪里还会说出这种话。 他从来不相信老天庇佑坏有坏报这种话。 他信奉强者为尊,所有一切都得靠自己争取。 他本就孑然一身,不怕什么报复,性情寡淡阴冷,更不害怕身边人被抓供出他…… 想比白楹的好心情,傅南歧语气淡淡:“还不是因为你。” 白楹扬了扬眉,正要说话,看见茶色带人进来收拾桌面,等人都出去后,白楹走过去戳戳他的脸,“因为我什么?我还不是为你好?你这什么语气呢?” 死亡三连。 傅南歧立即改口:“因为你才变好。” 白楹压根没用力,但放手的时候,傅南歧脸上还是有了一个淡淡的印子。啧,皮肤娇嫩堪比女人。 不过她不嫉妒,一点都不嫉妒。 傅南歧捏住白楹的手,防止她再作怪,“阿楹,日后若是傅云祁被安国公府牵连,你不要心软。” “就算心软,我也做不了什么啊。”白楹道,“况且师父曾说过因果……” 傅南歧带着薄薄茧子的手指轻轻摩擦白楹下巴,“怎么不说了?” 白楹微微仰头看他,“怕你听不懂,不说了。” 傅南歧哼笑一声,不再为难她,低下头亲了亲她的唇,辗转亲近间含糊问她:“今晚住下来?” “嗯?……不行。” 傅南歧也不气馁,把人欺负够了才恋恋不舍松开她的腰肢改为牵手,看着白楹眸含雾水脸颊泛红,樱唇水光潋滟,他不由得叹息一声。 白楹心虚地移开目光,假装不知道他那声叹息中的意思。 一大把年纪了,有女朋友还要过着苦行僧的日子……确实太惨了点。 白楹心有不忍,又亲亲他,两人厮磨着时光,等回到国师塔,天色已经很晚了。 “这都什么时辰了。”丁元跟在白楹后头,幽幽怨怨道,“姑娘,我还以为您不回来了呢。” 白楹做贼心虚:“轻风姐姐歇下了吗?” “还没呢。”丁元欲言又止,“姑娘……” “?” “……我怎么觉得,轻风姑娘知道了您和秦王的事儿啊?” 白楹迅速捂住丁元的嘴,“在外面就不要说了。” 丁元连连点头,白楹这才松开。 她拍拍胸口,一边往房间走,一边小声说:“不管轻风姐姐知不知道,我们就当做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提起,瞒不下去了,再坦白。” 能混一天是一天。 丁元:“……” 她咽了咽口水,张嘴想提醒白楹,后者嘟囔道:“想开开心心谈个恋爱好难啊。” 转身就进了屋。 “……”姑娘!!! 丁元看了眼敞着的房门,白楹可能以为丁元会进来,就没关。 她给带上门,闭了闭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走到不远处灯光没照到的地方,低下头:“……轻风姑娘。” 第370章 比肩 虽说国师大人受皇帝太后尊敬信任,受万民敬仰,但大家也都清楚,国师大人不通俗事,国师塔所有事情都是国师塔管事的在管。 国师塔每一任管事都是孤儿,无父无母,和国师塔其他人一样,都将一生献给了国师大人和国师塔。不论男女,能做这个位置,才干能力都是不容置疑的。 从十五岁开始接班到现在任职快二十年的轻风,在国师塔的威信,仅次于国师大人。 她掌管整个国师塔,手握国师塔代代相传下来的信息网和数不尽的财富,一个人身兼数职,虽说国师塔不掺和世家皇族之间的任何事情,但要是想知道什么,以国师塔的本事,就连当初白楹的身世都能给挖出来,可见其厉害。 轻风看着面前的人,笑了,她再怎么厉害,充其量也不过是个管家婆,服务了国师大人之后说不定还得无缝连接上白楹,勤勤恳恳数十载到头来也不过是一捧黄土。 她求什么呢? “轻风姑娘。”丁元鼓起勇气抬头道,“姑娘她,她并非有意……”她绞尽脑汁,怕轻风责怪白楹,连忙道,“姑娘她年少,哪里能分辨人世险恶,都是秦王故意用美色哄骗姑娘的。” 轻风淡淡一笑,“你是把阿楹当傻子,还是把我当傻子?” 丁元脸色一白,慌张失措地低下头,“丁元不敢……” “好了,你去吧。今日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不必同阿楹说。” 啊? 丁元懵住,她愣愣地看着轻风转身走人的背影,有些不知所措,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欢喜。 等等—— 丁元睁大眼睛,黑暗中她欲哭无泪。 所以,轻风姑娘其实早就知道了的事情,她到底要不要告诉姑娘?! 这边,轻风回了屋,就着烛火把国师塔私产中的店铺上月进账理了理,再次抬头发现发现已经亥时。 夜色浓重,月光清寒,轻风把账本放好,揉着肩站起来活动活动身子骨,她望着窗外,没完没了的蝉鸣扰人得紧,明天得让人一个个给粘干净了。 她问自己这么辛苦劳累做老妈子图什么? 心魔作祟,有何可图? 可笑,她的命都是国师大人给的,上一任管事教她识字知书,教她管账管人,国师塔成了她的保护伞,护她衣食无忧,让她哪怕在权贵世家面前,也不用低头。 她还需要图什么呢? 这些还不足以让她为国师大人,为国师塔付出一生吗? 虽然国师大人这样不管事的主儿,让轻风怨念颇深,若非顾念白楹年纪尚轻,心性未定,她都想请国师大人早早退休赶白楹上台了。 别说,国师大人兴许也是这样想的。 轻风无奈摇头,只是如今,她所认为最乖巧听话不给他们添麻烦的小姑娘,给她出了一个难题。 寻常男子轻易看不上,一找就找了个身世凄苦,性情古怪的男子,还是皇室中人。 轻风头疼不已,她若是能和国师大人一样迟钝,两耳不闻窗外事该多好? 现下轻风苦恼的是,她要告知国师大人,和静太妃一样阻拦?还是当做什么都不知情,继续一如往常? 若是之前,两人见面的少,轻风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日这么迟才回来,轻风差点都要以为白楹留宿外头了呢! 这样下去可不行。 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国师塔未来的主人,怎么能被人拐走?! 但是……真要白楹像国师大人一样青春永驻,为大煜百姓付出一生,轻风心里又是不愿的。 这是她看着长大的小姑娘,从三岁到十六岁,从隔段时间就在生死关头徘徊到如今的亭亭玉立,她希望她永远如这般,不烦世事,满心欢喜。 这也是她为什么会告知白楹她身世的最终原因。 阿楹这么乖,看着就让人想打心眼里疼爱,多几个爱她的人不好吗? 若是接管了国师塔,什么雪灾,大旱,洪涝,瘟病……这些她都得出一份力,享受了皇室的敬重和百姓的爱戴,总得付出点什么。 哪怕国师塔所存在的意义并不是为了这些虚名。 轻风私心里并不希望白楹承担这么多。 在她看来,阿楹还是那个会拉着她袖子仰头冲她笑,软软糯糯,娇娇甜甜喊她“轻风姐姐”的小姑娘啊。 与秦王共结连理,她就要被卷入皇室之争,一旦她帮助傅南歧,其他势力绝不会容下她,哪怕她是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他们会逼着国师大人管束阿楹,不让她做任何举动。 乖乖继承国师塔,虽说国师塔没有让继承者断情绝欲的规定,但就国师大人这个例子看来,轻风很是忧心忡忡,再加上这么重的担子,她不能陪阿楹长久,下一个国师塔管事若是不能像她这么勤勤恳恳,岂不是还要给阿楹添麻烦? 难得这样思考,往下接着细想,这一宿,也不用睡了。 第二日白楹起来发现轻风眼下黑眼圈浓重,都被吓了一跳,她心疼道:“轻风姐姐,你昨晚熬夜啦?” 国师塔事务这么多的吗? 想想师父真的是幸福! 她跑回房间,在瓶瓶罐罐里翻找许久,终于找出最后一个小罐子,两个大拇指指甲盖那么大。 轻风看着她气喘吁吁跑回来,把几样东西交到她手上,一脸得意洋洋:“还好留了一个没把全部都送出去。” 又碎碎叨叨:“这个是擦眼周的,我反复尝试了很久,虽然对细纹没什么效果,但对肿眼泡和黑眼圈很有作用!这个是擦脸上的霜,有美白效果!还有这个这个,白天晚上一起服用,我把师父的驻颜丸改了改,又添了几味珍贵药,有抗衰作用!” 白楹感叹道:“轻风姐姐每天都这么辛苦,不保养好怎么行?” 轻风:“……” 她啼笑皆非,哭笑不得,却还是把东西收好,温柔地注视着白楹:“那谢谢我们阿楹啦。” 白楹嘿嘿笑:“不客气。” 等她再研究研究,倒腾出对眼纹有用的眼霜,她就做个十罐八罐,给身边人都备上! “做这些东西,很费时间心力吧?” “不啊,就是琢磨配方麻烦了一点。”白楹摸了摸额头,还好还好发际线还在。 她以前和美容科的主任关系特别好,有幸得她几句教导,所以在这上面不算是小白,动起手来至少也有个方向。 轻风摸了摸白楹的脸,“快去用早膳吧。” 白楹点头,“轻风姐姐,我等会儿有事和你说。” 轻风挑了挑眉,总不会是想要主动坦白吧。 事实证明轻风想多了,白楹说完后,轻风神情就和淮南王一样凝重,她看着白楹,松开眉头,“阿楹,这件事还得问过大人意见。” “我知道的,我现在就去找师父。” “等等。”轻风认真地看着白楹,“阿楹,这件事你还同谁说了?” “太妃和二哥哥他们先知道,然后昨日我和淮南王哥哥他们说了,还有……”白楹心虚笑了笑,“还有秦王殿下。” “阿楹和秦王关系也太亲厚了一些。”轻风温柔笑道。 白楹暗暗松了口气。 苟住!不要慌!没有怀疑! 轻风放人,白楹立马跑去找了国师大人。 “咚咚咚。” “师父,师父你在里面吗?” “师父?” 书阁中好半天才传出国师大人的声音。 “阿楹?进来吧…” 国师大人在研究失传丹方,白楹进去的时候,还看见桌面没收起来的丹方,生怕失传,国师大人自己又誊抄了好几份。 看见这些泛黄脆弱的纸张,白楹忽然想起当初傅南歧骗她说不能见光不能吹风否则保存不了的鬼话。 狗男人(微笑)。 “师父。”白楹乖乖喊了一声,先接受了国师大人的进度检查,等他满意点头,才把安国公府的事情说出来。 果不其然,国师大人反应是皱眉凝神,斥道:“荒唐。” “师父别生气,事情还没水落石出,也不好就直接给人定罪。” “私下通商交易战马……”国师大人叹气,“安国公也不想想,战马乃是北疆蛮族的根基,真正好的马又怎么会出售。” 白楹抿唇笑道:“便是此等战马,也确实比大煜马匹精良。” 国师大人道:“若真做出此等事情,绝不能饶恕。” 否则怎么对得起被北疆蛮族杀害的几十万百姓在天之灵? “师父说的是。” “让轻风好好查一查罢。”说完这句话,国师大人的手掌落在白楹头顶,他语气带了几分惊奇,“阿楹已经这么高了。” 白楹忍不住笑道:“是啊!师父之前是不是都没有好好看过阿楹?” 国师大人被她说的有点过意不去,无事一身轻,他把全部心神都放下了失传丹方上,确实很久没有好好看过白楹了。 好在白楹知道国师大人性子,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踮起脚尖,计划一下:“师父,说不定我再长长,就能跟你一样高了耶!” 国师大人比傅南歧还要高两厘米,闻言认真道:“不会的。” 从骨骼来看,白楹这辈子撑死了一米六八,连一米七都没有。 更加不要妄想还能超过傅南歧跟国师大人比肩。 白楹:“我开玩笑的。” 国师大人犹豫一下,还是把那句“姑娘家这么高不好看,怪吓人的”给咽回去。 国师大人虽然情商不太高,但也知道这句话说出来会让小姑娘伤心的。 第371章 一个 国师大人心里有数后,轻风就开始着手查安国公私底下的所作所为了。 随着天气逐渐燥热,五月悄然而至。 草草的周岁宴办的极其低调,上午怀阳郡主并霍澜带孩子去宫里陪太后用了个膳,素华长公主也在,傍晚时分就单单霍家人聚一块用了个晚膳,并没有宴请其他人。 “姑姑姑姑!”草草戴着金项圈,走路还得人牵着,用完饭就到白楹身边,他抱住白楹大腿,还没稳住身体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得大家忍俊不禁。 霍家的男孩子没那么娇气,草草也不哭,只瘪了瘪嘴睁大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白楹,白楹笑够了,才把他抱起来。 “草草,你又重了诶。”她掂量了一会儿感叹说。 怀阳郡主立马道:“那你快放他下来,别累着自个儿。” 霍澜:“???” 儿子实惨,心疼一秒,多了没有。 “给我抱抱,给我抱抱!”林粟从白楹手里头把草草接了过去,对于这只白白胖胖的小侄儿爱不释手,“虽然重了点,但好软哦!” 草草原先跟林粟玩的很高兴,忽然感受到霍时幽幽的目光,他在这个家里最怕的就是二伯了! 小孩子立马扑腾着藕节一样的手臂口齿清楚喊着要白楹要娘亲。 林粟尴尬不已,回头看了霍时一眼,满腹怨气几乎压不住,她找了个借口向霍大人他们拂了一拂,便没等霍时先回了院子。 见霍时快步追上去,霍夫人眼中藏不住担忧,霍大人低声道:“他们小俩口的事情,不用管,随他们去吧。” 天色不早,霍大人和霍夫人以及霍岑夫妻并两个孩子先回各自院子休息,白楹也想回去了,但草草搂着她脖子不放,让她哭笑不得。 “乖啦乖啦,姑姑过两日再来看你,给你带好多好多好吃的,好不好?” “阿楹,你别这么娇惯他。”怀阳郡主把儿子扯了下来塞到霍澜怀里,“你看看你脖子那,都被他勒出红痕了,这小子,怎么力气这么大。” “男孩子力气大点不好吗?” 怀阳郡主回头,“别插嘴。” 霍澜:“……哦。” “没事。”见草草泫然欲泣一副小可怜表情看着她,白楹顿时心软了,她许诺道,“明日一定来看我们草草。” 怀阳郡主笑道:“你明日不是还要去将军府吗?哪儿来的时间过来?” ……这倒是。 草草朝白楹伸出手臂,意图从亲爹怀里出来,语气很急:“姑姑,姑姑,姑姑!” 怀阳郡主:“你想和姑姑走?” 草草“嗯”了一声,双臂还是扑腾着要白楹抱,“姑姑,姑姑……” 叫的白楹心软无比。 霍澜看了怀阳郡主一眼,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怀里小屁孩太烦人,他干脆扔给白楹,“带走带走!” 怀阳郡主:“你做什么呢!” 霍澜:“这小子要和他姑姑睡,你就让妹妹带回去好了,明日再让人送回来,咱们也省点事。” ……能把这么不作为的话说的这么理所应当,除了霍三公子还有谁? 怀阳郡主端庄大气的风度都要没了,“阿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你让她给你带儿子?家里是没有乳娘嬷嬷了还是怎么?” 草草被娘亲微微拔高的音调吓了一跳,他趴在白楹肩头,发出小声小声的啜泣,看上去很害怕。 白楹:“……” 霍澜:“……” 怀阳郡主:“……” 眼泪向来无往不利,最后白楹抱着沉甸甸的小屁孩,脚步虚浮去了淮南王府。 国师塔有规矩不让外人进入,先前淮南王妃还是看在白楹亲生母亲的份上,才允许进入。白楹知道看在她面上,就算她带草草回去,国师塔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但规矩就是规矩,她不能仗着大家宠她,就肆无忌惮破坏。 这个时辰,宫里已经不能进去了,白楹本来还想在霍家住一晚,但草草意思很明显,他要出去。 思来想去,白楹只好带他到淮南王府。 淮南王和淮南王妃已经在自己院子里歇下,白楹没让人吵他们,只让管伯给她弄个房间凑合一晚就行。 草草不是第一回来淮南王府,但小孩子印象不深,他新奇看着周围,觉得面前的这个爷爷很是和蔼可亲,伸出手就想摸人胡子。 白楹捏住他的手:“不能没有礼貌。” 管伯知道这是霍氏三子和怀阳郡主的孩子后,便笑吟吟下午准备,这还是白楹第一次住在王府,怎么能不通知府上主子? 白楹被带入与沈宴的冬落院很近的月华院中,霍澜把儿子打包给她后,还附赠了一包袱的换洗衣裳和尿布,怀阳郡主本来还想让贴身婢女跟着伺候,又怕不让进国师塔,只好作罢。 白楹没有带小孩的经验,还是草草自己保证:“我乖。” 白楹才答应下来,心想就一晚,明一早就给还回去,应该不会麻烦到哪里去。 白楹和草草进入月华院没一刻钟,家里四个主子就急匆匆赶了过来。 “阿楹,怎么来都不说一声?这院子也没好好收拾……”淮南王妃的话戛然而止,她目光落在软榻上爬来爬去的草草身上,迟疑道,“这是……怀阳郡主的儿子?” 姚依依摸着好几个月的肚子,到嘴边的话连忙咽下去。 她本来还准备和白楹一起睡呢。 现在一看,还是算了,算了吧。 被好几个人看着,草草害羞地躲到白楹怀里,“姑姑……” 沈宴微不可查皱眉,“妹妹,霍子真怎么把他孩子扔给你了?荒唐。” 子真是霍澜的表字。 白楹抿唇笑,“今日是草草周岁生辰,他想跟我走,我便带他出来了,今晚过去明早就把他送回三哥哥那里去。” 沈宴轻轻一哼,清俊容颜上有些不愉,“什么三哥哥?” 白楹眨巴眨巴眼睛,很是乖巧:“哥哥!” 姚依依笑死了,“你怎么还跟霍澜吃醋?” 淮南王妃更关心女儿,“你要带着他一起睡?这么大点孩子晚上可闹腾很,不如交给嬷嬷,阿盈……” 草草听懂了,立马抱着白楹不撒手,“姑姑,姑姑!姑姑!”一声比一声着急,生怕白楹把他扔给别人。 小孩子什么都知道,他们都能听懂的。 白楹摸了摸草草后脑勺,“娘亲,哥哥你们都去休息吧,没关系我一个人可以,不用嬷嬷,草草很乖不闹的。” 淮南王妃:“娘跟你一起吧……” 白楹:“不不不用!”她下意识求助淮南王,后者接收到她的眼神愣了一下,揽住淮南王妃肩头,低柔道,“霜儿,孩子第一晚住在府里,兴许还不太适应,霍三的儿子陪她也挺好。” “你若不放心,让甘亭歇在在外间,也好应付突发状况。” 淮南王妃勉强被说服,她又看了草草几眼,情绪不太高,走出去后才和淮南王说:“霍三子和怀阳郡主是怎么回事?自己孩子不好好看管,我们姑娘又不是他们的婢女婆子!凭什么给他们看孩子?” 淮南王安抚道:“盈儿与那孩子亲近,是他们的缘分。好了好了,咱们回屋,明日再让管伯把月华院收拾收拾,好多年没住人了……” “你走不走啊?”姚依依拉了拉沈宴,“夫君再这样盯着草草,小心把他吓哭了。” 沈宴被她那声脆生生的夫君喊的不好意思,又见妹妹扑哧一声笑的眉眼弯弯,也就没再看着草草,咳了一声:“哥哥先带依依回去了,若是有事,只管让人来喊。” “好的。” 草草确实很乖很省心,和白楹一起睡在床榻上,爬来爬去玩累了沾到枕头就裹了薄被睡的香甜,白楹打了个哈欠,朝外头小声说了一句:“甘亭姑姑,你早些睡吧。” 甘亭回应她一个“好”。 白楹翻了个身面对草草,合上眼很快进入梦乡。 “姑姑,姑姑,姑姑……”第二日,白楹是被草草叫醒的。 怀阳郡主的牵挂儿子,天一亮就打听了把霍澜赶过来接草草顺便给姚依依送些补品。 白楹洗漱后带着草草走到前厅,就看见沈宴冷着脸对霍澜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霍澜脾气本就乖张,也就和怀阳郡主成亲后稍微成熟些,但谁要是惹他,他绝不客气。 “哥哥……”白楹喊出来后,才立马反应过来霍澜还不知道她的身世,一下子两个青年都看过来,白楹讪讪一笑,低下头小声喊了声“三哥哥”。 沈宴哥哥这四个字,在哥哥的注视下完全喊不出口啊…… 哥哥眼神摆明了就是—— 不许喊霍澜哥哥,不许叫他沈宴哥哥。 在沈宴心里,妹妹是他的妹妹,也只有他一个哥哥。 草草完好无损交到霍澜手里,霍澜皱着眉头看了白楹好一会儿,“你昨日怎么住到王府了?” 看白楹样子,没喊沈宴,也不敢看他,莫不是在王府受委屈了? 一想到这,霍澜语气就不太好:“家里你住的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你还跑到别人家,给人家添麻烦。” 别人家哪儿有自己家舒服?况且要是在淮南王府要是受了委屈,他们都不知道! 姚依依一个人又怎么能时时刻刻顾得白楹? 这个臭丫头是不是傻的? 平日里气他倒是厉害,也不想想她这样歇在别人家中会不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 霍澜恨铁不成钢瞪白楹一眼,又扭头语气带了点警告道:“沈宴,你别吓到我家妹妹了。” 白楹:“……” 沈宴脸色顿时沉下,“你妹妹?” 霍澜心想莫不是昨日姚依依就像当初怀阳郡主怀孕一样缠着白楹,让沈宴对白楹因此不满甚至不将白楹放在眼里? 思及此,霍澜冷哼一声道:“自然是我妹妹,正儿八经上了我们霍家族谱的,可由不得别人欺负轻辱。” 他在警告沈宴,虽然白楹和静太妃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谁都不能把她看轻了去。 “那个……”白楹弱弱开口。 沈宴到嘴边的“是我妹妹”迅速咽下去,他看了妹妹一眼,眼中有温情也有无奈。 霍澜还以为沈宴看在他面上对白楹客气一些了,顿时不免有些得意,他给白楹使了个眼色,“走吧,送你回国师塔。” 第372章 待遇 看着霍澜揣着胖儿子,把妹妹带走,沈宴心情非常不好。 他磨了磨牙,霍澜的名字从牙缝里蹦出来:“霍子真,不要脸的玩意儿。” 那是他的妹妹,他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 跟他霍子真有什么关系?! 这边白楹跟着霍澜出了淮南王府后,拒绝了他要送她回国师塔的要求,“今日和曲家小姐有约。” 霍澜道:“那正好顺路,送你去将军府。” 白楹摸了摸鼻子,“我还饿着肚子呢,想吃四季楼的小馄饨。” 霍澜:“你就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 感受到亲爹的怨气,草草意图逃离,才伸出爪子要白楹抱,霍澜就威胁道:“臭小子,不安分点回家要你好看!” 昨晚上怀阳郡主因为牵挂儿子和白楹,都没怎么睡好,连带着迁怒上了霍澜—— 还不是他这么果断把儿子扔给白楹! 也不怕儿子闹腾给白楹添麻烦! 有这么没心没肺的爹吗?! 霍澜是被怀阳郡主用枕头砸出来的,能把媳妇儿气成这样,换而言之霍三公子也是个人物了。 娘不在,小姑姑不顶用,草草小人精非常识时务地把脑袋搭在霍澜肩膀上,乖乖地喊了声“爹爹”,就不说话了。 霍澜把白楹送去了四季楼,给她付了银子留了一辆马车,就先带儿子回霍家,省得他娘茶不思饭不想,觉都睡不好。 四季楼主事的大概是得了傅南歧的吩咐,看见白楹来了,便殷勤地奉上新鲜瓜果点心,以及新推出的菜品。 要不是怕霍澜发现不对劲,他连那银子就不准备收下。 都是自家人,还见什么外呢? 白楹美滋滋享受了一番“老板娘”的待遇,临走前还打包了好几份香甜可口的点心带去将军府给曲潆悦品尝。 将军府的人已经对白楹很熟悉了,从一开始的好奇敬慕到后面发现白楹并不像国师大人那样只管远观不可亵渎,便也会大着胆子跟白楹开玩笑。 见白楹手里头拎着几盒糕点,一个正在扫地的婢女笑道:“我们小姐说了,白姑娘只当将军府是自己家,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您老是这般客气,小姐都要不好意思了呢。” “好吃的就应该分享嘛。”白楹笑眯眯回了一句,就见说话的婢女忽然变了脸色,她偏头望去,一个身穿浅绿色罗裙的女子站在那,料子是前几年的,颜色也不鲜艳,女子面容蜡黄憔悴,看上去营养不良,长发如稻草一般,也没什么钗环玉簪装扮。 她冷冷地看着白楹,眼中有嫉恨,更多的是怨毒。 因为她额头那有块磕伤的疤痕,白楹一时半会都想不起她是谁。 婢女朝女子弯了弯腰,跟白楹轻声介绍道:“这是住在偏院的庶小姐。” 庶小姐……曲娉婷? 白楹这才有几分印象,她脸上挂着淡笑,看了曲娉婷一眼,很难将她和几年前针对她的少女重叠在一起。 当初的曲娉婷,仗着生母花氏管家极其威风,风头压过嫡出小姐不是一点半点,甚至还和嫡公主搭上了话,因为有共同讨厌的人,嫡公主还极其赏脸带着怀阳郡主姚依依等高门贵女来将军府参加宴会,两人联合起来把白楹推到了池子里…… 白楹记得曲娉婷好像喜欢祁郡王,但是为人不太好,竟然能做出雇人去玷污曲潆悦的事情,好让她身败名裂,一辈子都活在阴影中。 看她如今样子,想必日子并不好过。 婢女带着白楹往曲潆悦的院子走去,她小声说:“先前花氏母女被小姐关在院子里稍作惩罚,也就前段时日,大小姐走路不当心嗑在了石头上,流了好多血……小姐才大发慈悲放她出来。” 婢女是家生子,再是了解不过曲娉婷母女的性子,也曾深受其害,她可不希望白楹被曲娉婷如今的惨样迷惑。 她这可都是自作孽!活该! 小姐从前与世无争,只要曲娉婷母女不招惹她头上,就一直容忍着只当是两只恶心苍蝇,谁知道她们非但不悔改,还变本加厉好像做了什么伤害小姐的事情,这才导致小姐一改往日风格,狠下心处置她们。 要他们这群下人说啊,哪怕小姐将花氏母女送到庄子上或是发卖了,都无可厚非! 被将军厌恶的妾室和庶女,不安分守己好好做人,发卖了也是该!要知道这年头嫡庶尊卑有别,除了那些宠妾灭妻拎不清的家里,妾室和庶出,也就比他们这些下人地位高一点儿罢了! 可惜小姐太过心软,就和先夫人一样。 婢女好几次听厨房的老妈子私底下说先夫人脑子拎不清,哪怕害怕自己走了之后女儿担上早年丧母的名声,也没必要留下那个心怀鬼胎的妾室和从小根儿不正的曲娉婷啊! 她大可让曲将军再娶一门继室,只要为人好,其他哪儿还用管这么多呢? 便是心肠再恶毒,也不会对先夫人留下的女儿做出什么! 哪像花倩这个女人,从爬床的那一刻,就抱着害死先夫人意图取而代之的念头。 “白姑娘,我们家小姐就是太善良了,才会一而再再而三被大小姐欺负。” 白楹含笑点头,不疾不徐踏上台阶,叩了叩门:“潆悦?” 屋里头响起瓶罐摔落的声音,一阵手忙脚乱后,曲潆悦轻灵的嗓音传出来:“阿楹,你等等,我马上就好。” 白楹笑着应了一声:“好。” 曲潆悦没让白楹久等,她很快开门牵了白楹的手走进去,给白楹带路的婢女犹豫了一下,跟着进去。 曲潆悦眸光一闪,把白楹按在梳妆台前,“阿楹,你帮我看看这些脂粉好不好?我还有东西要拿给你瞧。” 说着冲白楹扬唇一笑,眸中灵气流转,是难得的轻快。 曲潆悦转身进了里屋,开了衣橱门,低着头翻了翻衣裳,跟着她进去的婢女老老实实把曲娉婷用那种不善的目光盯白楹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曲潆悦。 “她最好别再做出什么。”曲潆悦眼中的冷意让婢女狠狠打了个寒颤,只听见她嗓音悦耳动听,“虽然爹爹不在乎她这个女儿,但不管怎么说都是爹爹的血脉,她若是把主意打在阿楹身上。” 声音逐渐低柔,“我绝对,绝对不会放过她。” 饶她和花氏一命,已经是她最大的仁慈。 若是她们愿意安分守已,她可以让她们苟延残喘度过余生,若是不愿意…… 曲潆悦弯唇,对身边恭恭敬敬的婢女道:“你做的很好,去账房多领一个月月钱吧。” 婢女欣喜道:“多谢小姐。” 曲潆悦拿了个精致小巧不过半个鸡蛋大小的盒子出来。 “阿楹,这是我近些日子琢磨出来的口脂,颜色极美,你瞧瞧。” 白楹打开用中指沾了点对着镜子抹在唇上,她抹的不深,只薄薄上了一层颜色,原本就好看的唇色经过妆点,越发小巧娇艳,连带着五官都精致艳丽起来。 白楹歪头,“好看吗?” 曲潆悦抚掌赞道:“卿真乃绝世佳人。” 白楹忍不住哈哈大笑,这赞扬也太夸张了。 曲潆悦的手搭在白楹肩膀上,神情渐渐落寞,声音低落道:“阿楹,爹爹在给我挑选人家了,可我……” 她眼眶微红,想起那日巷子情形,绝望如潮水将她淹没,“我不想嫁人,不想和任何一个男子有肢体上的接触!好恶心!” 白楹回头站起来抱了抱她,比起白楹,曲潆悦的个头要稍显娇小。 “已经过去了,你若是放不下,就去拿罪魁祸首出气,不要自己憋在心里,你才是无辜的那一个。” 少女的声音如汩汩流水,舒缓淌入心间。曲潆悦笑了笑,眼中阴霾渐散,她看着白楹,后者在安慰人上比较笨拙,但真心一片。 曲潆悦调皮道:“忽然想起那日把阿楹认作男子,这里头不仅有脂粉修容的功劳,还有……”她看了眼白楹的胸脯,比起她,可以算得上平平坦坦了。 白楹:“告辞。” 曲潆悦扑哧一声笑着拉住她的手,“阿楹我错了,我错了。” 白楹低头郁闷,她这也不算小吧?就是,就是没有其他姑娘曲线明显嘛…… 曲潆悦跟着白楹学了一段时间的武功,不说多厉害,招式也没怎么熟练,但身子骨比起从前好了不少。 至少不像以前文文弱弱,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她心想婚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定下来,但愿迟一些,再迟一些…… “阿楹,这招你再教我几遍吧。” 白楹应好,握着木剑的手腕轻转,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姿势行云流水,优美无比。 曲潆悦情不自禁合掌,“好!” 白楹被夸的脸红,很是不好意思:“我这都是花架子,气势不足。” “已经很好了。” 两人学武累了,便坐在屋里头吃枇杷,一天时间消磨很快过去,临近傍晚,曲潆悦亲自把白楹送出去。 “阿楹,你记得常来啊。” “有空就来!” 白楹回头叮嘱道:“糕点别忘了趁新鲜吃,都是新出来的,挺不错。” 曲潆悦点头:“好。” 看着人上了马车,曲潆悦脸上的笑容变淡,转身进府,爹爹还没回来,也不知道……他是否会答应昭贵妃…… 第373章 长生 深夜,万籁俱寂。 黑云遮住了残月,抹去最后一丝光辉。将军府的一处偏院,杂草丛生,无人问津,在这寂静之中,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荒凉和阴森。 有小声小声的啜泣响起,突兀又诡异。 妇人诅咒道:“那个小贱人她不得好死!”又低落下来,怨恨无比,“你爹,你爹他怎么能这么对你?你可是他的亲骨肉啊!” 啜泣声变嚎啕声,女子扑到妇女怀中,“娘,娘我怎么办啊?我都这么大了,爹他一点都不管我,他只恨不得我们死了才好,更不要说为我做主婚事……” 曲娉婷比曲潆悦要大上两三岁,如今曲潆悦都十六了,她已经被拖成老姑娘都无人问津了! 她眼中怨毒,声音拔高:“便是之前我们不该对曲潆悦那么做,可她到底没出事不是吗?爹却对我们如此狠心,就连曲潆悦折磨我们,他都视而不见甚至巴不得曲潆悦打杀发卖了我们!他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曲潆悦这个贱人!” 拜曲潆悦所赐,花氏变得苍老无比,身上穿的布衣更是连下人都不如,她抱着女儿哭道:“都是那个该死的贱人,迷惑了将军的心!如今这个小贱人还想把我们母女逼到死路上,若不是我儿狠心对自己下手,她还要继续圈禁我们!” 短小的蜡烛即将燃到尽头,屋内的装饰早已被搬空,什么白玉如意瓶,什么百花争艳刺绣屏,又或者是价值百两的绸缎帘子,通通都没了,就连花氏的发髻都只有一根粗糙木簪,可见其生活窘迫艰难。 由奢入俭难,这么多年享受了管家的优待,花氏在小门小户的巴结下都快忘了自己是何出身,又是怎么害死先夫人有了今日位置,曲娉婷在外时常以将军府大小姐自居,一个庶出将嫡出打压的没有半点光辉,一朝从云端掉落,她们又怎么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上好的胭脂水粉,上好的绫罗绸缎,上好的玉镯簪花,这些通通都没有了! 曲潆悦把她们圈禁在这个院子里,甚至不让任何人伺候她们,只每日让人送一顿饭。 没了脂粉妆点,没了华服加成,除非是那种绝世美人,不施粉黛粗布简衣也不掩盖不了其光华。 但花氏母女是吗? 她们的姿色,撑死了也只能算个清秀,靠着胭脂水粉美衣华服也才把五分颜值提高到七分,如今? 被曲潆悦用手段折磨得都不成人样了。 原本曲潆悦是想折磨个几年将她们扔去庄子上自生自灭,没想到曲娉婷对别人狠,对自己下手更狠。 她硬生生把自己脑门磕破,满脸的血看着极其骇人,曲潆悦给她请了个大夫看伤,松口容许她走出院子,但时刻都有人盯着她。 曲娉婷揪着花氏的布衣,想好额头上那个显眼的疤痕,痛哭道:“娘,曲潆悦那个小贱人,她竟然连罐去疤痕的膏药都不肯给我,我这怎么办啊!” 曲将军对她还不闻不问,连她这么大了都不曾为她找人家,如今脸上还留了疤…… 曲娉婷越想越恨,她是听送饭的人说到曲将军在给曲潆悦相看人家,她未来的夫婿,很有可能是祁郡王,这让曲娉婷下定决心对自己下手,她原以为曲潆悦会给她好好治伤,不让她留下疤痕。 不成想! 她是如此恶毒! 曲娉婷捏着手心眼中阴毒无比,“娘,我要杀了她,我一定要杀了她!曲潆悦这个贱人!她就是个贱人!” 凭什么她一出生什么都有? 凭什么? 就因为她是嫡出吗! 花氏惊惧道:“婷儿,你别冲动,曲潆悦现在把将军府管的如铁桶一般密不透风,若是被她发现,我们可就一点儿活路都没了!” “现在就有吗?”曲娉婷一把推开生母,花氏摔倒在地她也无动于衷,“她是想让我们生不如死!把我们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这让她怎么能甘心! 曲潆悦即将嫁给她爱慕的祁郡王,她却要深受折磨,老死偏院,她的爹爹心中只有曲潆悦,恨不得她从未出生这个世界…… “我不会放过她的,我绝对不会!” 她只恨自己当时为何要心软,只想着毁了曲潆悦名声,若是直接让人弄死她,弄死她该多好! 爹爹就只剩下她一个女儿,将军府未来的家产都是她的嫁妆,什么都是她的……就连祁郡王,也会是她的! 手肘砸在地砖上,疼痛无比。花氏忍着痛爬起来抱女儿,却被她再次推开,她不甘怨恨地看着花氏,“你为什么不把那对贱人母女一起弄死了好?为什么要留着曲潆悦?!” 花氏眼泪一下子留了下来,她也想啊。 没有曲潆悦,她的女儿就是曲将军唯一的骨头,只要娉婷争气讨得她爹爹的欢心,或许将军就不会再记恨她当初的所作所为,她就有可能被扶上继室的位子! 想到当年……花氏的眼泪不争气往下掉。 她也只是太爱曲将军了,她有什么错?! * “你这么频繁出来真的好吗?会不会被别人抓到啊?” 才一见面,就被傅南歧抵在了墙上。 白楹:“你……唔……等等,我有事……” “亲完再说。” “……” 这个臭男人!!! 被亲的眼中雾气蒙蒙,眼角染上一抹胭脂红,白楹正要说话,就见傅南歧眼眸一深再次捏着她下巴凑过来。 他嗓音微哑含着笑意,每个字都像是小羽毛在撩拨白楹的心。 “阿楹……阿楹……喜不喜欢我?” 对于这个问题,白楹缺氧的回答不上来。 她迷迷糊糊想,傅南歧的进步一日千里,到底是天赋使然还是他私底下找人偷偷联系了…… 唇上猛地一疼,白楹清醒过来:“你干嘛!” 傅南歧看着她,指腹轻轻摩擦唇上多出的那一个牙印,明明是暧昧的动作,但他的表情却不是这样。 白楹:“怎,怎么了呀?” 傅南歧露出一个笑,阴森道:“你方才走神,在想什么?” 连这都要走神,“你喜欢上别人了是不是?” “不是……” “那个人是谁?” “胡说什么呀!” “我现在对你一点吸引力都没了是不是?” “怎么会?” “那你说,你在想什么?”傅南歧面无表情怨气很深。 两天才见一面,她却说这么频繁。 以前还会勾他脖子很亲密,现在走神倒是厉害! 白楹:“你在无理取闹。” 傅南歧:“谁先走神?!” 白楹顿时心虚讨好地黏在傅南歧身边抱着他精瘦的腰撒娇:“我错了错了,不要生气啦~嗯当然喜欢你啦,最爱你!哎呀我的小宝贝,我的心肝,我的乖乖~” 傅南歧:“……好了。” 白楹立马住嘴,再说下去傅南歧不吐她都要吐了。 白楹看他脸色,时常识趣地仰起头亲他下巴然后一点一点往上挪:“方才走神唔想的也是你啊……” 傅南歧面色稍霁,送上门来的机会不把握好怎么行? “在想我什么?” 他声线放缓带点缱绻的温柔,白楹差点就被迷的不知道东西南北实话实说了。 她眨巴眨巴眼睛,一脸诚恳:“在想,你怎么这么好看呀!” 傅南歧眼中笑意又多了几分,他捏着白楹的手,都没什么肉:“若是有朝一日,有比我更好看的呢?” “绝对不会有!” “嗯?”尾音上扬很是危险。 白楹立马求生欲很强地改口:“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喜欢你又不是因为你的脸好看,还有其他原因的啦。” 傅南歧忍不住笑了,白楹愣愣地看着他,“你,你没生气?” 傅南歧一秒又恢复面无表情,“你说呢?” “……” 白楹心想你是我祖宗行了吧。 她探手与他十指相扣,无缝贴合后他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白楹问道:“听说昨日安国公给皇上找来一个云游四海的道士?” 这并不是秘密。 因为这个道士进献了一枚延寿丹,皇帝对安国公大加夸赞和赏赐。 傅南歧淡淡道:“他如今也不过和历代皇帝一样,所求长生,渴望不死。” 但这可能吗? 权利与长生,两者永远不可皆得。 白楹好奇道:“渴望长生,他竟然没找我师父,也能按耐住?” 傅南歧笑道:“你以为他不想?国师大人活了这么久,便是寻常走夫都想知道国师大人永葆青春的秘密,可惜……” “可惜他们不敢得罪我师父。”白楹了悟。 尤其是皇室,可以说没有国师大人的庇佑,真龙天子的位子哪能坐的这么顺畅安逸? 想到安国公府,白楹忍不住笑道:“皇上知道他那为君分忧的老丈人,私底下通敌卖国吗?” 国师塔和傅南歧一前一后把安国公府查了个明明白白,发现安国公不仅仅在私底下和蛮族交易战马,安国公还给北疆皇族送金银和美人,双方达成协议,北疆假意攻占大煜,安国公府便联合几位大臣上奏建议由秦王领兵,为皇上分忧。 届时里应外合,让傅南歧死在战场上,傅云祁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剩下两个不得皇帝宠爱,又没有母族助力的皇子,自然就不是傅云祁对手。 他便是名正言顺最好的继承人。 傅南歧用空着的那只手捏了捏白楹的脸,语气漫不经心。 “知道的话,还能容忍安国公府一直蹦跶?” 皇帝又不是疯了! 第374章 不孝 皇帝知道安国公府通敌卖国后会不会发疯还有待考证,但昭贵妃知道,傅云祁要是还是不肯松口娶妻,她会先疯! 从十四岁开始,傅云祁就已经是无数世家贵女爱慕的心上人,哪怕如今二十,也仍旧不少痴情贵女留在闺中苦苦等候,便是做不成傅云祁的正妃,侧妃也行啊! 若是寻常显贵人家,是不能让贵女们折了傲骨的。 可谁让那人是傅云祁呢! 见过傅云祁的人,都会念念不忘。 比容貌,他或许还不及淮南世子清俊无双,只能和霍三公子打个平手,更不要说和傅南歧相较而论。 但淮南世子沉默寡言,霍三公子乖张傲慢,傅南歧更是出了名的性情古怪,便是脸再好看,她们也不敢多看一眼啊! 唯有傅云祁,从小就有着翩翩君子的气质,温文尔雅似无双美玉,多年来始终占据大煜女子最想嫁的男子排行榜no.1! 可惜,饶是被无数贵女倾心,傅云祁也心如磐石。 他心里早就有人了,从情窦初开,到一往情深,只有一个人,断没有轻易更改的道理。 哪怕……那个姑娘已经疏远他了。 “母妃,儿臣已经说过多次,您就不要提了。”将黯然掩饰,傅云祁朝面前雍容华贵的女子抱拳弯腰,“请恕儿臣不孝,这辈子恐怕不能让母妃抱上孙儿了。” 昭贵妃脸上隐隐浮现怒容:“你是疯了不成?!就为了一个白楹,你竟然连妻子都不愿意娶!” 闻言,本就弯曲的背脊一僵,又折下几分。 “请恕儿臣不孝。” “你还知道你不孝!” 昭贵妃气的胸口不断起伏,她怎么都没想到,皇帝竟然能生出这么一个痴情种。 白楹到底哪里好了? 怎么就值得他这般放不下! 昭贵妃把这些话压在心底,隐忍道:“本宫再去求求皇上……” 白楹就白楹吧,总不能让傅云祁终生不娶,孤独终老。 不过,她如今心中更倾向于曲将军的掌上明珠,听说她和白楹关系不错,时常往来…… “母妃!”傅云祁打断昭贵妃的念头,他咬着牙,沉声道,“阿楹对我无意,母妃不必再去求父皇赐婚。” “她对你无意,对谁有意?” 这是昭贵妃气头上的话,但她没想到傅云祁真的因为这句话牙关紧合,垂下眸子不说话。 昭贵妃眼中划过一丝诧异,白楹什么时候有喜欢的人了?竟然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她倒是很想知道,看不上她的儿子,白楹眼光能好到哪里去。 看了眼傅云祁,昭贵妃放柔声音劝道:“既然白楹有喜欢的人了,苦等无用,祁儿,你就放下她吧。” 放下?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傅云祁道:“儿臣心意已决,母妃不要再说了。” 昭贵妃见他油盐不进,不免暗生恼怒,“既如此,你认定了白楹,何不去争取?畏畏缩缩放手成全,注定什么都得不到!” 傅云祁扯了扯嘴角,自嘲道:“母妃以为儿臣没争取吗?” 阿楹不喜欢他,他做再多,也只是给她造成困扰。 昭贵妃简直要被儿子的“大度成全”气出血来,傅云祁什么都好,可就是为人太过君子,若不是皇帝偏爱,还有她这个母亲在,以他性子,早就被梁王等人连皮带肉吃的一点儿不剩了! 哪儿还能活到今天? “本宫不信我儿能比白楹看上的人差劲,焉知不是那人花言巧语哄骗了小姑娘?” 傅云祁微一晃神。 或许,真的是傅南歧哄骗了阿楹…… 她什么都不懂,正是容易被人迷惑的年纪。 昭贵妃温声道:“祁儿,母妃一直想让你在你父皇面前多多表现,不单单是为了母妃,更不单单是为了安国公府。你看,若是手中无权无势,哪怕心爱的人……都得不到呢。” 昭贵妃对傅云祁这个从她肚皮里出生的孩子是失望的。 太过仁慈,不能成事。 只要做了皇帝,什么女人没有? 痴情? 那只是不曾沾染权利的借口罢了! 当初皇帝口口声声只爱她一个,却还是在先帝的施压下娶了北倾为太子妃。做了皇帝之后,宫中各色各样的美人每年都只多不少,他早就把当初的承诺忘的一干二净了! 昭贵妃看着眼神有过片刻挣扎的傅云祁,嗓音越发柔和,他不曾有野心,那么,便由她这个做母妃的,来勾出他对权势的欲.望。 这天底下,还有比做皇帝还好的事情吗? 权势掌握手中,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昭贵妃捏了捏手心,温柔嗓音极具蛊惑:“若是我儿来日荣登大宝,便是白楹已经嫁作人妇,只要你的一句话,她就只属于你一人。” “可若你手中没有权势,哪怕白楹被夫家欺辱,你也做不了半分!” 傅云祁眼神波动,喃喃自语:“做了……就能保护阿楹……” 但阿楹不想要他的保护。 她喜欢傅南歧,傅南歧会对她好一辈子吗? 如果是真心喜欢,他为什么不求娶阿楹? 他比阿楹大这么多,他真的能给阿楹幸福吗? 一个又一个问题接踵而来,几乎要压垮傅云祁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他不能……不能这么做…… 阿楹会怨他的。 他不是阿楹喜欢的人,哪怕用权势得到她,她也不是心甘情愿。 她不快乐,那他做这些,又有什么意思? 见傅云祁摇摆不定还在挣扎,昭贵妃下了最后一剂猛药。 “皇位,你不争也得争!”昭贵妃冷冷道,“若是让傅南歧坐上那个位子,本宫和你,还有安国公府,一个都不能活命!” “母妃做了什么?”傅云祁猛抬头。 昭贵妃下意识错开他的目光,“你不需要知道。” “那就请母妃,自担所有犯下亏心事的后果!” 傅云祁扔下这么一句话,向昭贵妃行了一个礼,便头也不回离开。 “祁儿!祁儿!”昭贵妃又惊又怒,喊了好几声,也没见傅云祁脚步停顿半秒。 芳年从殿外匆匆进来,便看见昭贵妃扶着案几,面色青白,似被气的不轻。 “娘娘……殿下他?” “他太让本宫失望了!”昭贵妃咬着牙,一双美目迸射出惊人的狠毒,“去,去给本宫查!白楹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昭贵妃气的不轻,想她白鸢鸢,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废物?! 不管是皇位还是女人,连争都不想争,他以为安分守己就不会被卷入风波? 他是她的儿子,哪怕安国公府再怎么荒唐,他也是安国公府的依仗! 安国公府若是倒下了,他以为他会有什么好下场? 梁王秦王,他们会放过他? 不可能! 昭贵妃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恢复理智,她阴冷道:“既然白楹不识趣,就给她一点教训。” “不如嫁祸给秦王。”芳年出主意,“若是秦王对白楹下手,想必殿下一定会极为生气。” 昭贵妃冷笑一声:“他不是不愿意沾染权势吗?那就让他知道,无权无势,连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 芳年低下头:“是。” “娘娘,若是白楹被殿下打动,曲将军那里……您准备怎么办?” “以白楹的身份,至多赏她一个侧妃的位置,曲将军手握十多万兵权,是皇上心腹,他的女儿,必须在白楹之上。”昭贵妃冷冷道,“不过是静太妃养女,上了霍家族谱,也不是霍家真正的子嗣,除非国师大人肯为她出分力,让皇帝定下储君人选,亦或者是……直接禅位。” 否则,正妃的位子,白楹想都不要想! 芳年担心道:“殿下还不知道您与皇上已经为他商议好了妻子,若是圣旨下来,殿下会不会……” “他若敢抗旨,本宫便死在他面前。” 傅云祁脚步不停离开了锦绣宫,直直往景玉宫而去。 白楹今日并没有来宫中。 傅云祁想见的,也不是白楹。 静太妃午睡才醒,就听见舒嬷嬷掀开帘子进来道:“小姐,祁郡王求见。” 静太妃知道安国公竟然敢和蛮族私下交易后就对傅云祁印象跟着差去,她淡淡道:“跟他说,白楹不在,让他回去吧。” “他说是来见您的。” 静太妃微微扬眉,思忖片刻:“那让他去前殿等着吧。” 舒嬷嬷伺候她换身衣裳,收拾一番两刻钟就过去了,等静太妃走到前殿,就看见傅云祁坐在那身板挺直一丝不苟,神情认真,眼眸微垂,想到什么,又有些黯然。 “祁郡王到我这景玉宫,有何贵干?” 傅云祁听声立马站起来恭恭敬敬朝静太妃行礼:“见过太妃。” “不必多礼”静太妃坐下,宫女奉上茶,她抬眼瞧一眼傅云祁,“坐吧。” 傅云祁没坐,他抿了抿唇,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直视静太妃,道:“我想向您,求娶阿楹。” 静太妃唇边的笑淡了几分,“祁郡王的心意,我明白。只是白楹的婚事,我做不了主。” 安国公府的事情指不定什么时候被捅出来,这么一个定时炸弹,静太妃怎么可能放白楹去踩? “况白楹已有心上人,祁郡王就不要再执着下去了。” 傅云祁讶异地看着静太妃,“您,您就这么接受阿楹与二皇兄了吗?” “我什么都不知道。”静太妃淡淡道,“祁郡王回去吧。” 傅云祁道:“太妃,我可以为阿楹做任何事情,求您把她托付给我,我一定,会比二皇兄做得还要好……” “祁郡王还不知道安国公府做的事情吗?”静太妃打断他的话,冷淡道,“白楹的事情,我做不了主,傅云祁求错人了。” “我乏了,阿舒,送祁郡王出去。” 第375章 包袱 静太妃那番话让傅云祁感到不知所措,迷茫之间就被舒嬷嬷给“请”了出去。 他站在景玉宫门口,看着紧闭的大门,脑海里响起静太妃说的话。 “祁郡王还不知道安国公府做的事吗?” 安国公府又做什么了? 想到近日因为外祖父不知从哪里寻来一个道士,给皇帝献上仙丹,整个安国公府都因此被赏赐…… 是因为这个吗? 还是安国公府在这圣恩之下,做出了什么荒唐的事情? 想到这,傅云祁捏紧拳快步离开,回到自己府邸便迅速让底下人去好好查一查安国公府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 本就希望渺茫,他不能再出差错。 安国公府是他的母族,自母妃到父皇身边便跟着沾光,他出生后,圣恩更是一度达到顶峰,也因此,安国公府上下都是一样的腐败享乐风气。 傅云祁有过制止,呵斥,也曾劝诫过外祖父,可却于事无补。 在外界看来,他与安国公府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傅云祁享受了安国公府带给他的好处,如夏日的冰,冬日的碳,哪怕只是分毫,他也是享受到了。 这是个包袱,又像是趴在他身上的吸血虫。 他无法将之狠狠摔弃。 傅云祁面色苍白,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解决安国公府? 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全身而退,不再沾染权势? 东临小心翼翼把这些年安国公府所做的事情都汇报给傅云祁。 “庆历五年,大公子强纳一秀才的女儿为妾,因那秀才不肯,大公子……让人活生生打死了那个秀才。” “庆历六年,三公子在朱雀街纵马踩死一个老妪……” “庆历六年,国公爷受贿十万两白银。” “庆历七年,最得国公夫人宠爱的庶小姐划破了一个小门小户出身姑娘的脸……使她至今未嫁。” “庆历七年,七公子因为口舌之争打死了一个员外郎家的嫡子,后被国公爷用权把员外郎一家赶出了皇城。” “庆历八年,四公子醉酒,玷污了在安国公府做客的一个千金……” “庆历九年……” 一桩桩,一件件,借由东临的嘴诉说出来。 肮脏且不堪入耳,傅云祁气的面色发白,抬手掀了手边一套清雅茶具! “该死!”他气的眼睛都红了。 东临忙道:“殿下别气坏了身子。” 傅云祁深吸一口气,捏紧了桌角,“还有吗?” 还有是还有,就怕主子听不下去。 东临犹豫了一下,还是全盘托出。 安国公府的做派,确实……荒唐。 一口气说出,东临忍不住道:“殿下往日告诫竟都说到了狗肚子里,他们没一人听见心中去。殿下已经提醒,他们不听是他们的是,这不是殿下的错,您莫往心里去……” “外祖父受贿的银子,我不曾用过吗?”傅云祁浑身发抖,气的不轻,“安国公府送来的东西,便是有送回去过,难道我敢说我一点未沾染?!” 东临急急道:“但殿下又不曾知道这银子是这般来路。” 傅云祁像是一下子全身力气都脱离干净,他红着眼眶,盯着地面,喃喃道:“东临,你说我要不要去和父皇说……” 就安国公府的人所做的事情,九条命都不够死的! 更何况还会牵连到傅云祁。 东临道:“殿下,您不如让皇上收回安国公手头的权力,让他们有所收敛。” 至于之前,就不要再揪着不放了。 安国公府败落,对傅云祁有什么好处呢?他们是一体的,哪怕傅云祁不愿,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傅云祁带给安国公府荣耀,安国公府给傅云祁助力。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倘若傅云祁的母族都落败,还有哪些大臣世家会站在傅云祁这边儿呢? 他们只会觉得,傅云祁连母族都护不住,实在无用。 当然,也有世家会希望傅云祁早早处理了安国公府这个拖油瓶,但这些只是少数。 “殿下!”东临见傅云祁神情恍惚,提高音量道,“皇上何尝不知道安国公府的事情?只是他看在娘娘和殿下的份上,才轻拿轻放,毕竟,安国公府代表的是娘娘和殿下您的颜面啊!” 傅云祁忽然感觉到了一阵无力,他悲哀地想,有安国公府在,他和阿楹……真的没有一点机会了。 除非,他坐上那个位子。 傅云祁咬紧牙关,眼神几番变化,挣扎不已。 如果只能这样,才可以拥有阿楹的话。 会被阿楹厌恶的吧。 可他……好不甘心啊。 傅云祁脑海浮现白楹仰头朝傅南歧笑的画面,哪怕表情客气,眼中的亲近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了。 那样的笑容,不属于他。 * 国师塔采购药材的人身体不适,本该交给丁元的活,被白楹抢了去。 “阿元姐姐最近辛苦了,我去我去!” 她换了身男装,用脂粉修容掩去几分女气,不等轻风阻止就拿了采购单跑出去。 因为白楹和傅南歧私下见面频繁,轻风拘了白楹几日,好不容易有机会,白楹当然要抓住啦! 虽然自从发现男装很成功的大部分原因来自平胸……白楹还是选了这套衣服。 因为今天和傅南歧约了逛街! 他吃醋白楹每次外出都能吸引旁人目光,便提出做男装乔装打扮,白楹有时候嫌麻烦,后来在四季楼吃了顿饭,出来时被一个公子哥儿搭讪后…… 白楹后来就尽量换身衣服,用不算成熟的化妆工具稍做改变。 轻风看着白楹溜的飞快的背影,无奈摇头:“这孩子,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丁元忍不住笑道:“姑娘是知道您疼爱她呢。” 白楹跑出来后,先和傅南歧见了面。 看见傅南歧的装扮,白楹一个没忍住:“噗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傅南歧面无表情。 白楹擦去笑出的泪花,一本正经问:“你怎么易容了?” 还弄了张平平无奇的脸。 唔,虽然看着还挺顺眼。 傅南歧淡淡道:“想和你逛街。” 白楹:“……”她也没怪他的意思哇!他干嘛一副是你的错的语气! 白楹拉着傅南歧的手先去采购药材,付好银子,假装没看见掌柜奇怪打量的目光,让人把药材送到国师塔外。 “好了,我们出去玩儿吧。” 放松放松。 傅南歧陪着白楹去买了城东口感最好的绿豆糕,两人一起吃了摊上的小馄饨,街边巷子里的酥饼,傅南歧不喜欢吃甜食,但还是面无表情跟着吃了一串糖葫芦。 看着白楹眉眼弯弯笑意盈盈,嘴里的东西,好像也不是很难以下咽。 “诶那里有糖人!我跟你说这个爷爷做得糖人特别好!”吃完最后一个糖葫芦,白楹便看见一个做糖人的小摊子,她眼前一亮拉着傅南歧快速跑过去。 “快点快点,他这里生意可好了!” 傅南歧:“……” 等了两个人,轮到白楹他们,她甜甜道:“爷爷,要两个糖人!就做……我和他这样的。”她指了指身边的人。 等两个人惟妙惟肖的糖人拿到手,傅南歧递过去一块银子。 “不用不用这么多……”老爷爷忙道。 傅南歧罕见露出个笑,他低头看了眼拿着两个糖人的白楹,对老爷爷道:“很好看。” 老爷爷慈和道:“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离开那条街,白楹把其中一个给了傅南歧,“很好吃的,你尝尝看。” 傅南歧没要:“你的给我。” 白楹:“???” “不都一样的吗?”白楹无语,但还是把跟自己很像的那根糖人递给他,“你吃你的我吃我的多好。” 傅南歧咬掉白楹额头,糖在口间化开,弥漫不去的甜意,他有点接受不了,但看了看这个糖人,嗯,确实好看。 “好吃吗?”白楹期待地看着他。 傅南歧:“好吃。” 这不是欺骗,这是……避免不必要的口味之争。 白楹忍不住笑了,“不喜欢吃就不要吃了,反正我都能解决。” 傅南歧不认同:“太甜了,你吃一个够了。” “没关系没关系,吃完我们去买点其他的解解腻。” 于是白楹一个人解决了两个糖人,确实甜腻得不行,她喝了一碗绿豆汤都没缓过来。 嘤,忽然就想吃鸡锁骨了。 “都说了,吃一个就好。”傅南歧皱着眉头,有点怕白楹吃坏牙齿。 白楹看着傅南歧,忽然拉着他往一个没人的巷子走去。 傅南歧:“去哪?” 刚说完,白楹就松开手把他推到墙上,勾着他的脖子往下一压,唇就覆了上去。 “唔。” 傅南歧微微睁大眼睛,显然被白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了。 但这也只是一瞬,扣住白楹后脑勺,反手就将她抵在墙上,一手揽着她的腰,避免被墙磕到。 深入尝到挥之不去的甜蜜,带着她的气息,傅南歧含糊与她打商量。 “阿楹……下次,不吃这么多糖了……好不好?” 白楹嗯嗯嗯,把糖分都过渡到他嘴里去后,方才心满意足地分开。 不同于白楹的轻松餍足,傅南歧则是难得皱眉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看得白楹很想笑。 “不准笑。” 白楹:“好咯。” 说完,她就把脸埋在傅南歧胸膛那闷闷笑。 傅南歧眼中有无奈,但更多的还是纵容笑意。 谁家的姑娘谁宠呗。 第376章 撒欢 乔装打扮和易容后的傅南歧厮磨了一日时光,临近傍晚,不起眼的马车才哒哒哒停在了国师塔外。 “你最近小心些。”白楹抱着傅南歧,蹭了蹭他的脸来表示自己的恋恋不舍,“我总觉得很不太平,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傅南歧爱极了她这副娇软神态,更爱她朝自己撒娇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模样。 他亲亲她的额头,向来阴冷无情的人放柔嗓音说话,比暗夜昙花一现的美景还要折人心,“阿楹,你照顾好自己,其他的交给我。” 明明已经在国师塔外,但白楹却越来越不想和傅南歧分开,她轻轻唤一声“将离哥哥”,紧紧抱了他一下,而后快速分开嘲笑自己道:“又不是生离死别,明明过两日就又要见面的,怎么就这么分不开?” 傅南歧皱眉:“不许乱说话。” 他却很喜欢白楹这越发离不开他的姿态。 如果可以,他真是想把白楹每分每秒带在身边,只有他一个人能瞧见的那种。 他的爱自私又阴暗,没有狠狠占有,已是最大的克制。 “好了,走了。”白楹笑着看他,不欲再消磨时光,她掀开帘子,不用脚踏便纵身一跃稳稳落地,全然不顾傅南歧在里头有多憋屈。 想说她,又说不得。 自从有了自保能力后,傅南歧又何曾让自己受过委屈。 偏偏此人在不知不觉中就掉进了他的心,哪怕让她在心房撒欢放肆,他也甘之如饴。 按照往常傅南歧会等白楹进去后再离开,但今日,他等了半天,也没听见门开门合落锁声,他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正要掀开帘子一看究竟,就听见一个温柔能掐出水来的女音:“阿盈。” 傅南歧僵住了动作。 淮南王妃正好这个时候来国师塔给白楹送点东西,这些小事本不必她亲自前来,但原谅一个失去女儿十多年的母亲的心,她恨不得日日都能与女儿相处,好把失去的时光弥补回来。 谁知道,下了马车,就看见女儿从另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上下来。 脸上还带着欢快的笑意。 以淮南王妃的眼界,自然能看出这辆外表质朴毫不起眼的马车实则内有乾坤,但外头没有任何族徽和彰显主人身份的标识,这让淮南王妃不禁眯起眼,心中有了怀疑。 她轻柔喊了一声,便看见女儿猛一回头脸上那没有完全收拾好的惊愕慌张,她笑容越发温柔,生怕吓到了孩子,但目光却有意无意瞥向马车。 白楹捏了捏手心,挤出笑容强装镇定道:“您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儿吗?” 淮南王妃亲昵嗔怪道:“没事儿就不能来看你啦?” “当然不是!”白楹急急辩驳一句,回头冲赶马的车夫道,“劳烦你送我回来。” 淮南王妃笑道:“这是谁家的马车呢?阿盈今日同谁一起出去玩儿了,玩的可还开心?” 在外头说话多有不便,但白楹看淮南王妃并没有要进国师塔的意思,相反她的注意力一直在那辆马车身上。 白楹提着心,小心翼翼思考措辞,怕哪来说的不对,引淮南王妃怀疑,又让傅南歧伤心。 “采购药材的前辈今日身子不大舒服,阿楹便接了活,出去跑了一趟。”白楹露出撒娇的笑容,“您是知道我的,其实就想出去胡吃海喝,让人送了药材回来就在外头自己逛,临到晚膳,才从四季楼出来,这是四季楼的马车。” 话说完,马夫便向淮南王妃这边行了一礼,赶着马不紧不慢往四季楼那条街的方向去。 不是傅南歧懦弱没担当,他倒是想一鼓作气在白楹亲生母亲那挑明了关系,但他知道白楹并不会希望他这么做。 他来人世走一遭,尝过所有辛酸苦辣,得幸遇见她,而能于男女情爱中渡炼,磨去一身戾气。 她用信任为他拷上枷锁,以爱温化他的刺,向来孤僻古怪的性子也能因她放下身段委曲求全。 傅南歧憋着气装作里头无人,直到马车离开好远,他计算着路程,未免有人盯着七拐八拐走了大半个皇城直到夜幕来临,才安稳坐着另一辆马车回到秦王府。 还不知道阿楹那怎么样了…… 白楹觉得糊弄亲娘有点困难。 淮南王妃本就是惊才绝艳的人物,要不然也不会引得当年半数青年才俊追求,光靠一张脸和会写几句诗,可做不到这种地步。 一般涉及女儿,淮南王妃不是失了理智就是比旁人多出好几个心窍,她笑吟吟拉着白楹的手,收回目光,柔声细语道:“我们到王府住一晚?” 白楹不敢放松警惕,她有些为难:“这个……” 淮南王妃顿悟,笑了笑摸着白楹的脑袋,“无妨。” 她侧目示意婢女把东西拿下来,“阿盈哪日有空,不如同我去一趟九龙寺。” “?”别了吧,那长长阶梯,这辈子都不想再去第三次了。 淮南王妃声音轻柔,“娘找到你后,虽去还了愿,但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不踏实,依依如今怀着孕,咱们不如一同去给她求个护身符,再有,你的婚事,娘亲始终放不下……” 白楹嘤嘤嘤:“娘亲~” 淮南王妃爱怜地看着她,眼中是化不开的柔情,她温声细语旁敲侧击,“方才马车里,好像还有个人?” “……” “啊,只有我一个呀。”白楹睁着茫然的眼睛,想到什么忽然神情畏惧,扑到淮南王妃怀中,怕的声音又小又抖,“娘亲别吓我呜……” 淮南王妃反应过来女儿怕是因为她试探的话以为马车中还有什么鬼神之说,才会如此惧怕,一时之间愧疚不已,连对女儿如此依赖的动作都生不出半点高兴。 她心中还记得白楹说过现在不是公开身份的好时机,忍着心疼按住白楹肩膀,她温柔又愧疚,“是娘不好,娘不该逗你玩儿,阿盈别生娘的气,好不好?” 做女儿的,哪会生娘亲的气? 白楹绽开一个甜蜜依赖的笑容,把淮南王妃安抚的什么试探心思都没了,方才拿着淮南王妃带来的东西进了国师塔。 等淮南王妃揣着欣慰回王府,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她好像……被女儿蒙混过去了。 淮南王妃送来一些精致吃食以及嫁妆里的陪嫁首饰,为人父母,都想尽全力给孩子最好,淮南王妃再怎么厉害,在白楹面前,也只是一个有着慈母心肠的普通母亲。 白楹把吃食拿出来,另外死物妥善保管,虽然她对这些不大感兴趣,但总归是淮南王妃一番心意。 接下来两日白楹都没出门,她占卜过,未来一段时日里会发生大事,具体是什么的事情却是没有头绪,她只好哪儿也不去,乖乖待在国师塔,帮着轻风处理一些琐事。 等来等去,似乎仍是风平浪静。 白楹没有怀疑占卜出错,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在“大事”还没来临之前,她自己先被事情缠上了。 “妹妹看看,有没有喜欢的。”经过重重筛选,剩下这些青年才俊的画像才被送到沈宴这里来。 淮南王一直很忙,除去陪妻子的时间,剩下的功夫用在查当年带走白楹那帮人的背后之人上。 带走白楹的是一伙人,已经被淮南王处理了。 但淮南王发现他们后面似乎还有一股势力在操控局面,他想不出自己还得罪过谁,为了女儿安全,必须把人揪出来。 淮南王保护女儿人身安全,沈宴则忧心妹妹终身大事。 他温和注视着神情呆滞的妹妹,善解人意道:“只是看看罢了,没有要妹妹和秦王断了关系的意思。” “哥哥……你这样不太好吧。”白楹心里弹幕疯狂刷起,要是被傅南歧知道了她又得很长时间被泡在醋桶里!话说哥哥的操作……简直了!!! “只是看看,没什么要紧的。”沈宴依旧是平静的神情,“妹妹只管说,有没有看得上眼的皮相。” 送到沈宴手里的,都是人品家世过关且出色的,出身江南望族,学识上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如今也只要看脸符不符合白楹心意。 白楹:“……” 总感觉,像是皇帝选妃…… 她何德何能啊。 会被傅南歧关小黑屋的呜呜呜哥哥你别害我┭┮﹏┭┮ “妹妹?” 白楹疯狂摇头:“不要不要,一个都不好看!” 跟傅南歧那张脸比起来,都是俗粉胭脂。 萤火之光,又怎可和皓月争辉? “哥哥这样做,会破坏我和他的感情的。” 沈宴面色一僵,很快恢复自然:“哥哥没想拆散你们,只是你若瞧着顺眼,大可交个朋友,是不是?” 白楹:“我我我不需要朋友。” 眼见沈宴眼眸眯起流露出不善的气息,白楹立马补充道:“我有哥哥就够啦!” “……你呀。”哥哥食指微屈刮了刮白楹秀挺的鼻尖,带着宠溺又纵容,到底没忘了先前保证过的话,“傻妹妹。” 白楹傻? 她才不傻。 如果真的傻,沈宴还会到现在都没撬开一丝口子让妹妹松动半分? 沈宴也不傻,他只是不舍得为难白楹,让她夹在心爱之人和哥哥中间,承受压力。 至于其他打算……慢慢来罢。 画卷重新被收起来,沈宴的随从自书房外急匆匆跑进来。 “世子,宫里发生大事了!” 第377章 紧要 宫里发生大事了? 什么大事? 和谁有关? 兄妹俩心中不约而同冒出疑问。 妹妹还在,沈宴微微皱眉呵斥了一句:“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好好说话。” 白楹躲在哥哥身后揪了揪他袖子,沈宴回头,便看见她担忧的目光,想必是害怕秦王出事。 沈宴给了妹妹一个安抚的眼神,又看随从一眼,后者匀了气便快速道:“宫里的洛妃娘娘忽然揭发皇后谋害已故云妃,证据确凿,另有秦王作证,当年乃是亲眼所见,皇上怒不可竭,竟活生生给气倒了!” 怕不是生气的缘故,而是那些能“长生不老”的丹药的副作用吧! 白楹一面想着皇帝老糊涂,一面疑惑傅南歧什么时候和洛妃娘娘串通好了,突如其来的发难,简直打了李皇后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谁能反应得过来? 沈宴听到“秦王”两个字就下意识看向妹妹,妹妹蹙眉不解,此刻已经不见什么担忧,想来是对秦王有了信心。 “阿盈?” 沈宴还记得,白楹跟洛妃的关系好像还挺亲厚。果不其然,白楹道:“哥哥,依依那我就不去了,我先去趟宫里,回头再过来。” 沈宴颔首,让同他一起长大的随从亲自把白楹送去。 路上,白楹细细琢磨了一番。洛妃的事情,静太妃曾和白楹提过几句,虽然较为隐晦,但白楹好歹看过几部宫斗剧,大概能猜出几分。 洛妃娘娘是因为那只被她无意摔碎的血玉镯子导致终身不孕,那只镯子明面上只经了昭贵妃和李皇后手底下人的手,但背地里,不知道还有多少人碰过,因为查不出来真凶,洛妃娘娘这些年来一直心结难解,郁郁寡欢。 甚至有段时间,白楹察觉出了洛妃有想死的念头。 可见这件事情对她打击有多大。 几年前洛妃就和华贵人走的有些近,白楹没往其他方面想,现在想来,怕是那个时候,他们就已经在合作了。 傅南歧这边,要给云妃报仇,洛妃那被算计得无法生育,也自是不能甘心,两方一拍即合,这些年有多沉得住气,事情闹开,就有多让人不可思议。 站在傅南歧和洛妃娘娘的角度上,白楹自然是希望他们能够得偿所愿。她现在就担心一件事,如果不能彻底扳倒李皇后,只要李丞相在一日,傅南歧和洛妃娘娘的隐患就一日不会消失。 宫里现在乱的一团,因为傅南歧和洛妃先后闹出的事情,皇帝气倒,太后震怒,人人自危。 白楹才一进宫,就被守在宫门口的舒嬷嬷带去了景玉宫。 “嘭——!”景玉宫宫门重重关上。 白楹看舒嬷嬷,舒嬷嬷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楹丫头,你看嬷嬷也没用,小姐在殿中等你呢。” 不用想也知道,静太妃是不会让她掺和进这件事中的。 白楹在心里叹了口气,大概是早就有了准备,情绪没有多大起伏。 白楹一进殿内,就看见静太妃懒懒靠在垫了毯子的躺椅上,阖着眼,没什么神气的样子。 静太妃这会儿也才午睡刚起,年纪大了,精力也一年不比一年,仿佛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来了?”虽说闭着眼睛,但到底没睡着,听见轻微脚步声,静太妃便知道白楹进来了。 白楹应答一声,搬了小凳子在静太妃身边坐下,捏着她的手腕把脉:“白天儿闷,晚上又凉快,您多当心些,可别着了凉。晚膳让厨房给您弄道冬瓜汤吧,吃的清淡点。” 静太妃无精打采,连说话都没什么力气:“都是快进棺材的人了,弄这么麻烦做什么?给我省点儿事吧。” 白楹不说话,只沉沉看着静太妃。 别说,她这副模样还挺唬人,静太妃嘴上念了句“摆脸色给谁看呢”,却没再说那些死不死的话。 舒嬷嬷拿了两碗绿豆汤进来,静太妃喝了几口,就不要了,她看着白楹胃口很好的样子,有点后悔没把两碗都给她。 “这两日,你好好待在景玉宫,不然就窝国师塔别出来,等这件事风头过去。” “洛妃娘娘那……” 静太妃抬眼,“跟你没有关系。” 白楹放下碗,“我脖子里还戴着洛妃娘娘的传家宝呢,您说跟我没有关系?” 眼看着两人气氛不对劲,舒嬷嬷笑着打圆场:“楹丫头,小姐不是这个意思,她想说的是,咱们在这事上帮不上忙,先保全自身才是最为要紧……” “我就是那个意思。”静太妃给了舒嬷嬷一个“一边儿去”的眼神,淡淡道,“这件事关系重大,少不得还要把昭贵妃拖下水,你且看着吧,至少这个月里头,是不会完的。跟你没关系,你别掺和进去,这也是洛妃的意思。她早早就跟我透露了风声,无论是李氏,还是白氏,她都不会放过。” “你掺和进去能做什么?别帮倒忙就行了。” 白楹忧心忡忡,“其他的倒也没想,就希望洛妃娘娘他们不要有事才好。” 静太妃又闭上眼,“没有万全把握,你以为春庭宫那个会撺掇洛妃在今日揭发李皇后的所作所为?” 既然下定决心,就要有全身而退的准备。 不然,一命换一命? 都是在宫里活了十多年的人了,这种赔本买卖,谁做? 白楹试探道:“李丞相一日不倒,皇后就一日不会被废,这样真的没事吗?” 静太妃终于不耐烦,“你以为云氏和洛氏这些年低调下来都去吃屎了?” 白楹嘴角一抽,好歹吃了定心丸。 她陪着静太妃坐了一会儿,大概有半个时辰,静太妃迷迷糊糊醒过来发现不对劲,“长本事了,倒也沉得住气。” 白楹笑眯眯道:“本就没打算要去长秋宫,您多虑了。” “……”感情她那些话都在浪费口水? 想明白了,才知道白楹就是来套话的。 这个小狐狸! 静太妃心情不好,开始赶人:“滚滚滚,看见你就烦!” “我在宫里住两日吧。” “随你。” 白楹手指点了点下巴,笑道:“我跟您打个赌,李氏的事情,不出三天,就会有结果。您信吗?” “是吗?”静太妃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关我什么事儿?” 白楹:“……” 又静默片刻,白楹好奇问道:“太妃,您怎么一点都不震惊云妃娘娘真正的死因?” 静太妃还是那句话:“关我什么事儿?” “……”看着静太妃银白的头发,白楹闭上嘴。 彪悍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所以她怂,也是正常的(:3っ)へ 待在景玉宫这两日,白楹也没闲着,完成国师大人布置的每日进度后,她就炼制一些刚需的凝血丹,祛疤膏,美颜丸。 虽说是药三分毒,但也得看什么人炼制的。 比如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国师大人,他炼制的丹药没有一点杂质,而且功效都是一等一的好。 寻常人服了,就能感受到身体那种神奇的变化。 白楹目前还没有国师大人那样的本事,但名师出高徒,国师大人随便指点两句就够她受益终身,炼制出来的丹药效果虽不及国师大人炼制的,但也不会像那些打着“长生不老”名头实际上有很多副作用的丹药。 白楹其实很想把防晒霜捣鼓出来,但一没有配方二没有器械三没有材料,她就只能光靠想想了。 两天时间弹指而过。 李皇后的事情果然有了结果。 早在之前,傅南歧就找到了李皇后谋害云妃的人证物证。 大概谁都没想到,站出来告发李皇后的,会是嫡公主的奶嬷嬷。 那夜滂沱大雨,即将被放出宫的宫女来找好友告别,她寻遍整个景吾宫,都没找到阿荔。 雨下的极大,哪怕撑了油纸伞,半边身子也被雨滴浸透。 宫女心想难不成今晚云妃娘娘唤了阿荔守夜,今日若是没机会,以后再也见不了面了。宫女正要失望离开,却仿佛隐约听见有谁在说话。 手中提灯早被熄灭,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宫女本害怕半好奇沿着小路摸索走去。 而后,她见到了这辈子都难以忘却的画面。 皇后娘娘撑着伞站在一边,斗篷挡去了豆大的雨滴,手中的宫灯成了夜里唯一的光,她嘴角噙着笑,看着贴身宫女把云妃和另外一个宫女先后推到井中,做出意外失足掉下去的假象,才心满意足点头。 “桑叶,这就是多管闲事的下场,你说是不是?” 桑叶浑身湿透了,连番制服两个人,她已经精疲力尽,但还是接过了李皇后手中的伞,恭敬道:“谁都不能阻娘娘的路。” 其实桑叶对这件事还有着很深的顾虑,这么大的雨,云妃怎么会和宫女出来散步,然后意外失足掉进井中? 但皇后娘娘却道:“不过一个无子的嫔妃,爹爹自会处理好这一切。” 看着井中再没有一点生息,皇后才带着桑叶原路返回。 从今天开始,傅南歧那个“天煞孤星”的名号,就落实了! 不过二八年华的皇后娘娘,手段却无比狠辣。 她尚未有子嗣,又怎么能眼睁睁傅南歧在云妃膝下长大? 比起让皇子无声无息死去,当然更好的结果是处理一个无关紧要的妃嫔了。 第378章 无二 夜色暗沉,大雨瓢泼。 桑叶为皇后娘娘撑伞,两人消失在雨幕,也消失在宫女视线。 伞早就被宫女收起来,她躲在树丛中,从错杂枝叶中目睹了这一切,等人走远,她才无力瘫坐在地上,任由雨水砸在她身上,树叶与泥土沾染全身,狼狈不已。 若是往日,她定要心疼弄脏了的衣服,更担心淋了雨的自己会不会感染风寒。甜蜜这样的宫女,是没有闲钱给自己看病的。 但现在宫女哪儿还有其他心思去想其他? 她睁大眼睛,眼泪与雨水混在一起,一时也说不上来是惊惧多还是愤怒更多一些。 云妃娘娘……一宫之主,竟然就这样被皇后给害死了。 宫女咬着手腕,不让自己呜呜呜哭出来。 她不过宫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宫女,还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事情,这种惊天秘密! 宫女害怕地闭上眼,站也站不起来,她脑海中全是桑叶掐着云妃娘娘的脖子把她推到井中的画面! 云妃娘娘死了…… 死了! 那阿荔呢? 她是伺候云妃娘娘的人,她在哪儿? 宫女胡思乱想着,忽然又听见了脚步声,她缩成一团,躲在树丛,因为天黑,也没人注意到她。 她害怕极了,身子控制不住地抖,她怕是桑叶她们发觉不对劲折回来杀人灭口! 她……她还不想死…… 她明日就要被放出宫了…… “送这个宫女下去陪云妃娘娘吧。”阴柔尖锐的嗓音划破暗夜,太监走在前面,后头是两个小太监,他们抬着一个衣衫凌乱的宫女,像抬一具尸体。 领口大敞,露出情爱之后的红痕,比起吻迹,更像是人用手掐出来的。宫女闭着眼睛,苍白的脸颊上有几个明显的巴掌印。 ……这是,这是阿荔! 躲在树丛中的宫女死死捂住嘴,眼泪猛地砸下来。 阿荔!阿荔!是阿荔!她在这宫中唯一的朋友。 小太监累的气喘吁吁,在大太监面前谦卑地笑:“干爹,既然这个丫头已经死了,娘娘为何还要把她扔到井中?” “你个蠢货!”太监啐了一口,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这个贱丫头被皇后的亲弟弟已经玷污,她倒是刚烈,意图咬舌自尽,还好被杂家救了下来。” “那,那为何还要……” “宫女与人私通,被云妃娘娘发现,便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骗云妃娘娘出来意图谋害,云妃娘娘的贴身宫女拼死护主,三人纠缠在一起,都落进井中。” 物尽其用,娘娘考虑的周全。 想到现在恐怕还在宫里睡觉的傅南歧,太监轻蔑一笑,“二皇子殿下这样的命格,可不是克尽身边亲近之人?” 两个小太监连连点头,殷勤地把脚印处理了,才跟着太监一同折回来时的路。 云妃娘娘死在自己宫女手里的事情太过荒唐,尤其是这个宫女死前还和人私通过,这简直有辱皇室颜面。 对外,只说云妃和其宫女不小心滑进了井中。 谁都不会想到,那个浑浑噩噩回到自己住处的宫女,在第二天出了宫后嫁给了一个普通小商贩,几年后阴差阳错被丞相府选为乳娘,和其他几个伺候的人一同又进了宫,成为嫡公主的奶嬷嬷。 * 墙倒众人推,云妃的死挖出真相后,紧跟着洛妃就看似求情实则插刀地说起她那血玉镯子的事儿。 就像甄嬛传里安陵容即将下线甄嬛引出舒痕胶,洛妃娘娘也用了相同的手段,有华贵人在边上应和,皇帝面色铁青让人彻查。 皇帝不可能不知道血玉镯子的事情,包括太后,这都是他们默许的。 但没想到事情都闹到这种场面,一件牵扯一件,这些年李皇后做的事情,全被扒了个干净。 包括当年,李丞相在前朝势力最大的时候,李皇后的弟弟可以自由出入宫中,还玷污了一个宫女的事情。 扯破遮.羞布,这些肮脏,通通暴晒烈日之下。 皇帝震怒,气的面色发白整个人摇摇欲坠。 前朝李丞相一族在傅南歧并云氏洛氏两大族的打压下,已呈颓废没落之态。 看样子,是很难再恢复往日荣光。 没了李丞相钳制,皇帝处置李皇后起来越发得心应手。 他废去了李氏后位,终身幽禁冷宫! 没有要李氏的命,一方面是因为傅云岚,一方面则是因为李氏所做的大部分事情,是皇帝太后心里清楚且默认的,但有些事,却是实实在在震惊到了皇帝。 傅南歧呈上的证据让皇帝瞠目结舌,他万万没想到,李皇后这个一国之母,竟然曾和贤王勾结意图谋害皇帝太后! 皇帝再度被气到晕厥,醒来时直接下圣旨赐死李氏。 这个贱人! 他何曾亏待过她?! “咳咳!咳咳咳!”皇帝一手撑着案桌,一手按着胸口,他咳得厉害,底下傅南歧却面色淡淡,没有任何关切之词,也没有让人喊太医。 皇帝眼神复杂看着傅南歧,从他拿出那些证据,皇帝对他的印象就变了又变。 这个一出生就被他寄予厚望,而后不足半年又被他废去太子之位的儿子,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成长的速度堪称惊人。 忌惮欣慰的同时,皇帝心中涌出深深的无力感。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老了。 “户部那桩案子,你去办吧。”皇帝疲惫地摆手,他终于肯让傅南歧沾手权力中心。 傅南歧淡淡应了一声“是”,拱了拱手便退出了宸极殿。 皇帝给云妃追加了谥号,又对云家加以补偿,包括洛妃和其他深受李氏迫害的妃嫔,都多多少少得了皇帝的安抚。 傅南歧去了一趟景吾宫,果不其然,苏嬷嬷早就等在了那。 苏嬷嬷站在那口井边,听见脚步声,忙擦了泪,回头给傅南歧恭恭敬敬行礼:“老奴见过殿下。” 苏嬷嬷给傅南歧行了大礼,“老奴多谢殿下,虽说您是为了云妃娘娘,但阿荔也算沾到光,得以报仇。” “日后殿下有什么吩咐,老奴定不推辞。” 阿荔是苏嬷嬷的老来女,靠着关系才给安排到了云妃身边做事,原以为就云妃的性子,阿荔能平平安安一辈子,没想到…… 傅南歧淡淡道:“你回去吧。” 他没有要求苏嬷嬷做什么,这让苏嬷嬷很是惊讶。 但苏嬷嬷在宫里活了这么多年,还能成为太后的心腹,城府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她没再纠缠,干脆利落地离开。 傅南歧在枯井边坐了一下午,给云妃报完仇后,他有很多很多的话想和云妃说,但到嘴边,只剩下一句话。 “母妃,我有了一个很喜欢的姑娘。” 她很想吃您做的柿饼,可惜没有机会。 如果可以,下辈子,我一定好好保护您。 而不是什么都做不了,眼睁睁地看着您被推到井中,活生生溺死。 “就知道你在这!”清脆的女音响起,白楹松了口气,哒哒哒跑过来,“我带了蜡烛纸币进宫,幸好没人搜我,不然被发现就完蛋了。” 她拉着傅南歧点蜡烛上香烧纸,一套下来不过十分钟。 傅南歧:“……” 原谅他还没适应白楹这种行动派的做法。 烧完纸,白楹郑重其事拜了三拜:“谢谢您,云妃娘娘。” “谢母妃什么?”傅南歧嗓子有点哑。 “谢她那些年照顾你,待你好。” 白楹牵住傅南歧的手,仰头笑意盈盈看着他,“不然,我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心上人呢?” 傅南歧拥她入怀,他第一次没有很用力的好像要把白楹嵌入骨血中的力道抱她。 “阿楹……”他声音闷闷的,“你比我好。” 是他三生有幸,才能遇见她。 如果可以他真想让母妃好好瞧一瞧白楹,母妃一定会喜欢阿楹的。 “你最好!”白楹认真道,“你是世间珍宝,是独一无二。” 傅南歧默默红了耳廓。 白楹说的是真心话,不是单纯哄傅南歧的。如果换作她,经历了这一切,她恐怕早就奔溃了,哪里还能坚持活到现在? 更不要说蛰伏多年吃苦为两个母亲报仇雪恨。 而且,傅南歧性子虽然不好,但只要不涉及她,他也不曾伤害过无辜的人。 比起不择手段的李皇后她们,他简直不要太善良活脱脱就是人间小天使好吗?! 白楹松开傅南歧,想和云妃说几句话,傅南歧在边上,她有点不好意思说不出口。 倒是傅南歧,捏着白楹的手,在枯井前道:“母妃,这是阿楹。” 您的儿媳妇。 白楹:“云妃娘娘放心,我一定好好对将离哥哥!” 她琢磨着该想个什么办法,让静太妃哥哥他们接受傅南歧。 或许……可以从娘亲那里着手? “阿楹,我们走吧。” 白楹回头看了一眼枯井,轻轻“嗯”了一声,便跟着傅南歧往外走。 白楹和傅南歧说了一下洛妃的情况,来景吾宫之前她去了碧洛轩,洛妃娘娘看上去情绪状态比起之前好很多,眉间郁气消散,可见心结已解。 第379章 束手 不止是洛妃心结已解,李皇后的事情落幕,就连傅南歧都比从前看着疏朗许多。 给生母平冤,为养母报仇,还差揪出算计先皇后娘娘的幕后主使。 白楹比了个“ok”的手势,笑嘻嘻道:“等这三件事完成,我带你去见师父。” 师父一直觉得傅南歧是个好孩子,唔,以他活了这么久的岁月,傅南歧在他面前确实只能算一个“小孩子”。 “师父对你印象可好了,肯定不会阻止我们的。”白楹信誓旦旦。 傅南歧低头注视身边少女,看她眼中耀耀生辉,唇畔抿出浅浅笑意,“嗯”了一声,心想等所有事情结束,他就可以娶阿楹了。 或许……都不用等到她年满十八。 “诶,李丞相真的没有再复起的机会了吗?”白楹微微蹙眉,看着那棵枝干粗壮的柿子树,咬了咬唇,忧心忡忡道,“他要是不甘心,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情?” 听说李丞相和夫人极为宠爱李氏这个女儿,是以才会养成她骄纵妄为的这种性格,傅云岚就是李氏的翻版。 如今女儿被赐死,他又只有一个外孙女,会不会想着鱼死网破给傅南歧重重一击? 白楹扯了扯傅南歧的袖子,“你别光看我啊,你想想办法,有点警惕心,哎呀这些我都不懂,反正你自己别轻敌……干什么!” 傅南歧捏住了白楹下巴,微微倾身,眉眼含笑看着白楹,“你说我要干什么?” 白楹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跟你讲正事呢!” 傅南歧轻轻哼了一声:“不解风情。” “恋爱脑。”白楹立马回击。 虽然不懂白楹说的是什么,但可以猜出来不是什么好词。 傅南歧捏了捏她的脸,白楹刚想打他,就被他收回手反握住白楹手腕,轻轻一带就将她拉到怀里。 他与欢喜抱了个满怀。 她是欢喜,也是喜欢。 白楹感受到他的放松,心里也高兴,忍不住嘴角往上扬,“你好幼稚。” 傅南歧的手慢慢往上放在白楹胳肢窝下,“你说什么?” 白楹:“我幼稚我幼稚我好幼稚!” 嘤! 江林守在景吾宫外,这个时候也没人会往这边来,是以他们才能若无旁人地亲近。 傅南歧松了松手,白楹立马逃得远远的。 他不紧不慢跟上来,淡声道:“如果没有谋反一事,李丞相一系自然还有复起机会。” 毕竟李丞相底下门生众多,哪怕位置都不高,但星星之火,足以燎原,这是不容小觑的力量。 “但如今,不光是云氏洛氏虎视眈眈,还有其他与李丞相一系有仇怨的在一旁落井下石。更重要的是,皇帝绝不会放过协助李氏与贤王合谋造反的李丞相。” 傅南歧瞥了白楹一眼,“过来。” 白楹屁颠屁颠地过去了,她还想听傅南歧接着往下说呢。 傅南歧紧紧抓住白楹的手,防止她再逃,以那棵柿子树为原点,两人绕着院子散步。 “皇帝不会放过任何觊觎他位子的人,尤其是在他年纪大了的情况下。” 本就开始疑神疑鬼,如今的皇帝对谋反的事情容忍度越发低。 如果是现在贤王谋反,恐怕一家子包括贤王世子的女儿都活不下来。 早些年李丞相在朝中势大,皇帝本就对他不满,现如今知道他还想推翻自己扶持贤王和安郡王上位,皇帝能饶恕他? 不仅不能,连带着李丞相的门生,都一个别想逃! 哪怕错杀,也绝不放过。 皇帝向来狠心,尤其是在经过了这么多次刺杀后,他没有牵连到傅云岚这个女儿,都已经是看在这么多年的疼爱份上。 “所以你放心。”傅南歧捏了捏她掌心,“有了谋反一事,皇帝连苟延残喘的机会都不会给李丞相。” 自身都难保了,还想报复他? 呵。 夏天天气热,白楹手心开始冒汗,她企图抽出手,反被傅南歧十指相扣,白楹动弹不了,只能瞪他,这个人怎么这么黏人的! “好热。”白楹小声抱怨了一句。 “……”傅南歧心不甘情不愿松手,“让江林弄些冰进来。” “别折腾了,我就回去了。” “再待一会儿。” 白楹没好气道:“我还得回去在太妃那给你说好话呢。” “……” 白楹继续义正言辞谴责他,“你一个男人,能不能目光放长远一点,不要只顾着眼前的蝇头小利,只要过了太妃那关,还怕日后没时间在一起吗?” 傅南歧幽幽道:“静太妃那关过了,还有淮南王府,国师塔,霍家……”数不胜数。 白楹心虚一秒,很快又理直气壮:“我会处理的!只要你自己不掉链子就好了!” “……好。” 白楹见他这么顺从,忍不住眉眼弯弯,仰头亲了亲他下巴,“那我走啦。” 白楹从小路出去,回到景玉宫中。 静太妃一见她这样,就知道她肯定又去找了傅南歧,她明知故问:“在洛妃那待了这么久?” 白楹抱住她的手臂撒娇:“您知道的呀。” “这么沉,别拉扯我。” 白楹不松手,继续哼哼唧唧:“太妃,您不要再对他有偏见了嘛。” 静太妃其实已经有软化的迹象,但她没表现出来:“走开。” “不走不走。”白楹摇头,“他哪里不好了,您说,我看看他能不能改。” “他长你十岁。” “这有什么不好呢?他比我早来到这个世上,先一步步入尘世,尝我所没有尝过的苦,懂我所没有明白的道理,他年长的岁数,只不过是为了更好照顾我。” “……” 静太妃淡淡道:“无论我说什么,你都有一百个一千个理由。” 白楹赖在她身边,嘿嘿笑道:“怎么会呢,只是他真的很好啦。” 情人眼里出西施,自古以来人尽皆知。 静太妃看着白楹期盼的眼睛,沉默片刻,做出了最大的让步。 “等他解决了所有的事情,再提这件事。” 傅南歧生死,她不管,也管不着。 但至少,她是不会让白楹是掺和进去的。 除非傅南歧自己处理好所有,给白楹铺好平坦宽阔的大路,那她尚且可以松松口。 否则,想都别想。 静太妃脑海中的念头还不曾消散,就被白楹从后面搂住了脖子,“太妃!!!” 静太妃:“……” 白楹欣喜不已:“好爱你好爱你好爱你!” “死一边儿去!”静太妃嘴上这么说,但眼中还是抑制不住流露出了笑意。 白楹这丫头可能忘了,就算她这边松口,还有淮南王府和国师塔。 不过静太妃也不准备提,她任由白楹搂着她,过了一会儿才不耐烦推开:“走开走开,你想害死我这把老骨头是吧?” 白楹狗腿笑:“哪能儿啊,太妃青春永驻,貌美无双!” 静太妃:“滚。” 白楹:“好嘞!” 白楹麻溜地滚了出去,直奔宫外。 “姑娘,回国师塔吗?”今日是丁和驾车。 白楹控制不住嘴角上扬弧度:“今天是个好日子!要吃甜食庆祝一下!” 丁和想也不想:“城东有家红豆酥很是不错。” “去!”正说完,白楹右眼皮跳了一下,她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算了,我们还是先回国师塔吧。” 马车经过喧闹的长街,拐向国师塔的方向,路上慢慢安静下来。 “就是这辆马车!”箭矢破空声与男子沙哑的嗓子从后面响起。 丁和猛地调转马头让箭矢险险擦过马车车身,马儿受惊嘶鸣一声。 丁和忙问里头:“姑娘,您没事吧?” 里头传出白楹冷静的声音。 “别停,快走。”只要到了国师塔附近,就不会有人敢动手。 “休想逃!”四五个黑衣男子用轻功尾随其后,对着前头马车不停放箭。 虽说丁和跟着丁卯学过武功,但远不及这些黑衣人。 正面刚是不行了,他只能心急如焚不停驱赶马,企图让它再快一些,更快一些。 谁踏马能想到路上会冒出这么些黑衣人?! 一支箭矢擦过丁和的脸,刺痛感让丁和没按耐住脾气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乖乖束手就擒,否则……刀剑无眼!”后面黑衣人放狠话。 丁和道:“我们与阁下无冤无仇,阁下何必紧咬不放?”他甚至搬出了国师大人,“马车中坐的是国师大人亲传弟子,阁下所作所为,就不怕被国师大人知道!” 为首黑衣人冷笑道:“国师大人算什么?我家殿下向来孤傲,便是国师大人,也不会放在眼里!” 殿下?! 正当丁和震惊之时,马车里头传出一声喝:“屏住呼吸!” 一大把白色粉末从马车窗子里飞洒出去,与空气相融,无声无息落在肌肤上。 很不巧,轻功了得的几个黑衣人都中招了。 白楹道:“停下马车。” 丁和照做。 白楹下了马车,丁和走在她前面,生怕这群因为全身无力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忽然出其不意伤害白楹。 自从不戴小布袋,白楹身上的药都少了好多。 不过好在马车暗格里被她塞了不少药,今日也算派上用场。 这条街向来冷清,要不然黑衣人他们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手。 只是他们低估了白楹。 黑衣人心中悔恨不已,想到上头人的吩咐,只能咬着牙道:“我家殿下是不会放过你的!” 白楹一脚踹在他身上,“你家殿下?啊?你当我傻子呢?” 白楹把第一支箭矢破空而来受到的惊吓发泄出来,她一边踹人,一边不解气道:“你是当你自己傻子还是当我是傻子?欠削吧你!还殿下?哪个殿下会有你这么蠢的手下?想栽赃陷害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那个脑子!” “你在想屁吃?” 第380章 我招 不管是丁和还是被白楹踹了好几下的黑衣人,都被她接二连三的话喷懵了。 被喷的狗血淋头的黑衣人愣了半天,才干巴巴地说:“不,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白楹又踹了他一脚,言语中透出满满嫌弃,“你们这届刺客不行啊,武功不高也就算了,人还蠢笨,啧啧啧,竟然还有脸出来混?” 白楹越说越觉得不可思议:“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哪儿来的勇气觉得你们能办好事?疯了吧!” 黑衣人们:“……” 被打击成这样,他们不活了! “你别嚣张!秦王殿下不会放过你的!” 话刚说完,白楹一巴掌拍在黑衣人头顶,顺便把面巾给扯了下来,“秦王殿下?你在逗我吗?” 猝不及防露出全脸的黑衣人:“……” 正如同丁和怎么都没想到回国师塔路上会碰上这群黑衣人追杀,黑衣人也做梦都没想到,出师不利还反而被人侮辱…… 更可怕的是,他们自以为给白楹一点教训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并没有在嘴里藏毒药以防败露自杀。 完了…… 他们完了! 白楹冷笑一声,“是不是很想死?” 黑衣人:“……”才不! 其他几个黑衣人心理素质没有最前面的那个好,他们全身无力趴在地上,只有眼珠子能动,一个个喊着“我招,我招”,吸引白楹注意力。 丁和:“……” 忽然也觉得这群刺客不合格是怎么回事? “阿盈!”沈宴的声音出现在街头。 他纵身飞跃下马,快步跑过来,抓着白楹肩膀上上下下打量,“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跟哥哥说……” 黑衣人看着清俊无双的青年脸上的慌乱,又懵住了。 这不对啊,没人告诉他们淮南世子还跟白楹有一腿啊。 要是他们知道,就不会接这个活了好吗?! “哥哥我没事。”白楹笑道,“有事的是他们呢。” 顺着白楹目光,沈宴冷冷地看着倒在地上的黑衣人,眼刀子跟不要钱似的落在他们身上,“谁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咬紧牙关,后面几个人也因为害怕闭着嘴。 白楹笑道:“哥哥别生气,他们还挺有意思的。”她想了一下措辞,“蠢的可爱。” 白楹甚至怀疑刚开始放出的那些箭矢,都是吓唬她的,或者也可以说是箭术不精,一支都没射在马车上。 白楹后面没慌乱,也是因为发现他们身上并没有那种专业杀手的杀气。 一群业余的,哪来勇气出来混? 不怕被人打死? 白楹对沈宴说:“哥哥,我不好带他们回国师塔,你帮我审一审吧。” 哥哥? 情哥哥还是亲哥哥? 淮南世子的妹妹不是早就死了吗? 果然是情哥哥! 淮南世子妃知道她好朋友撬了她墙角吗? 黑衣人冷笑道:“狗.男女!淮南世子妃还怀着孕呢,你们就搞在了一起,也不怕天打雷劈!” 白楹:“???” 这嘴巴叭叭叭咋一个劲不说人话呢? 沈宴冷下脸,一脚踹在黑衣人脸上,他痛的惨叫一声,后面几个黑衣人连忙叫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白楹没忍住“哈哈哈”笑了出来。 这都是哪里找来的奇葩啊? 吃了沈宴鞋底一嘴灰的黑衣人再也没了傲骨,药效还没过,他干脆趴在地上就痛哭流涕道:“我错了,真的知道错了……饶了我们吧。” 沈宴也看出了这几人的不中用,他看了丁和一眼,“麻烦把这几个人拖到马车上。” 沈宴的随从也上前来搭了一把手,把这几个人抬到沈宴的马车上。 原是他骑了马出来到国师塔找白楹,没想到路上看见这一幕。 失去妹妹的恐惧在那一瞬间如阴云笼罩铺天盖地压下来,沈宴看了白楹一眼,心悸挥之不去。 “妹妹跟哥哥回去,一起听听他们怎么说的吧。” 白楹笑着点头,危机解除,又有沈宴在身边,她忍不住告状道:“哥哥,他们刚才还拿放箭吓我!” 沈宴摸摸她的脑袋,“不怕,哥哥在。” 白楹当然不怕,她还有点得意:“也不知道是谁派出来的,看样子只是想给我一个教训,并没有想要我的命,就是人太蠢了一些,我自己一个人就能解决。” 沈宴扶她上马车,自己骑上马,侧过身看了眼马车,道:“哥哥给你找几个会武功的婢女保护你好不好?日后出门,不管是去哪儿,你就带着她们。” 毕竟不是每一次都能碰上这么蠢的黑衣人。也不是每一次,都能恰好碰到沈宴。 白楹从车窗探出脑袋,“婢女就不用啦,我会好好学武功的。” 沈宴不赞同道:“强中自有强中手,哥哥不放心。” 想到国师塔不允许外人进入的规矩,沈宴思索片刻,道:“哥哥派几个人暗中保护你,只要你出国师塔,除了进宫,他们就都寸步不离跟着你,不会给你添麻烦。” “这样好不好?” “好啦好啦,都听哥哥的。” 白楹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沈宴的眉眼也情不自禁柔和下来,他温声道:“外面日头大,快进去。” 白楹乖乖缩回了脑袋。 等到淮南王府,沈宴让人去冬落院跟姚依依说了一声,便带着那几个绑起来的黑衣人去了柴房。 白楹跟在沈宴身后,“娘亲今日不在家吗?” 沈宴道:“娘去了宋家赴宴,阿盈饿不饿,要不要让他们弄些东西填填肚子?” “不饿不饿。” 被捆的手脚发麻的黑衣人听着两人对话,一脸懵比。 什么爹爹娘亲…… 难道白楹还认了淮南王妃做干娘?! 敢情真不是情哥哥情妹妹的啊! 要死了要死了,职业生涯竟要这样结束了。 黑衣人呜呜呜挣扎,企图让白楹对他们有半点怜悯同情。 他们也只是拿钱办事的啊! 招谁惹谁了,要被这样对待! 几个黑衣人被扔在地上,柴房外头有人守着,沈宴的随从一把扯下他们嘴里的布,“老实点!” “我招我招!”为首黑衣人抢在另外几个人前头求饶,“我们就是拿钱办事,没想伤害白姑娘的性命啊!” 沈宴冷冷道:“闭嘴。” 白楹道:“问你们什么就回答什么,老老实实的别耍心眼,不然我让我哥哥把你们吊起来打!” 这么凶残…… 黑衣人下意识去看沈宴,淮南世子沉稳寡言的名头人尽皆知,应该不会对这个干妹妹这么纵容吧! 谁料沈宴非常认真地点点头,“听阿盈的,阿盈说什么就是什么。” 黑衣人:“???” 你踏马一个世子对白楹这个干妹妹这么百依百顺干嘛? 说两人之间没奸情谁信啊! “阿楹阿楹!你没事吧!”人还没到,声儿先至。 姚依依在婢女的搀扶下走进来,她现在也有好几个月了,白楹忙接替婢女扶着她手臂,“你不在屋里头好好休息,跑出来做什么?” 几个黑衣人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光。 果然白楹想挖淮南世子妃的墙角! 争分夺秒就想和淮南世子相处! 姚依依瞪了白楹一眼,“我还不能来了?” 黑衣人:撕起来撕起来!快点放他们走! 白楹无奈道:“你前儿不是又动了胎气?你就不能安分一点吗?” 姚依依气道:“你都差点被人弄死了,我在屋里坐得住?你这个没良心的,快让我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 白楹无奈,只好让姚依依检查:“你看,真没受伤,他们这么笨,哪里能伤到我?” 姚依依这才放下心,“还好沈宴来得及时,我听到管家跟我说我都吓死了。” 白楹连忙道:“是我不好。” “你哪里不好了!分明就是旁人包藏祸心,一天天正事不干,就想着害你!” “……” 怀了孕后的姚依依,脾气日渐见长。 黑衣人今天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懵了。 他们愣愣地看着姚依依,又看看淮南世子,心想这个世子妃也太蠢了一点吧,狗.男女当着她面眉来眼去,都察觉不出来。 黑衣人顿时不敢赌姚依依会不会相信他们揭发的白楹和沈宴私情,如果姚依依不信,他们不仅没有一点逃走机会,还要被三个人集体折磨死。 这一想,只好老老实实交代。 “是安国公的六公子给了我们五十两银子,让我们给白姑娘一个教训,栽赃在秦王头上……” 说安国公府的人烂泥扶不上墙是有道理的。 昭贵妃的原话是,让安国公选几个靠谱点的杀手去给白楹一点教训,伤了残了都不要紧,命还在就行,最好找的人机灵一点,要不动声色暴露自己是秦王派来的。 谁知道安国公觉得这不过只是一件小事,便给了疼爱的六儿子五百两银子,让他去办。 六儿子心想这种事哪里还需要五百两? 五十两也绰绰有余了啊! 反正姑姑也就说是教训一下,那人就不必选的太厉害,马马虎虎过得去就行。 于是……就找了这没群玩意儿。 箭术不行,还三言两语暴露了自己是来栽赃陷害的。 白楹和姚依依听的瞠目结舌,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噫”道:“智商感人啊!” 沈宴:“……” 黑衣人:“……” 不带这么侮辱人的! 他们虽然便宜,但踏实肯干啊! 第381章 至亲 别说白楹他们听的目瞪口呆,就怕是昭贵妃也万万没想到,亲爹亲侄子会这么拖后腿。 面对淮南王府这个庞然大物,几个黑衣人什么骨气志气都没了,只想着痛哭流涕卖可怜求沈宴他们大发慈悲放一马。 “饶了我们吧世子,我们真的知道错了!” “是啊是啊,这还是我们第一次接活,就为了五十两银子,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也不容易啊……” 刚说完就被为首的黑衣人啪的打了一下脑袋,他怒目而视道:“你什么时候有儿子了?不是连婆娘都没有的吗?!” 另一个人一听也气愤不已,“好啊,竟然偷偷背着我们娶媳妇,你对得起我们哥俩对你这么好吗?” 姚依依:“他娶了媳妇儿,你们这么生气做什么?” 为首黑衣人气的不行,脖子一梗乡话都冒出来:“凭啥他有媳妇儿?说好一辈子打光棍,他找了媳妇也不想着给我们介绍介绍,他良心都被狗吃了??” 被千夫所指的黑衣人羞愧低下头,扭捏道:“我媳妇儿是村里大娘给介绍的……” 姚依依摸着肚子说:“你怎么不让那个大娘给你两个兄弟也介绍介绍?” 有人帮腔,两个黑衣人越发气焰高.涨,指责道:“你小子,就是个白眼狼!” 白楹:“……” 沈宴:“……” 姚依依哈哈大笑,眼泪花都冒了出来,她靠在白楹身上,哎哟哎哟叫唤:“阿楹,阿楹笑死我了,安国公府到底是从哪里找到这群人的,也太有意思了吧哈哈哈!” 白楹也忍俊不禁,这群人是猴子派来的搞笑的逗比吗? 蠢中还带点可爱,啧,简直了。 “别耍什么小心思。”沈宴淡淡出声,他的目光落在三人身上,黑衣人顿时停住拉扯,悻悻然老实低下头认错求饶。 白楹道:“哥哥,他们就交给哥哥处理吧。” 黑衣人心一紧,生怕在淮南世子手上没有活路,连忙道:“苍天有眼我们可什么都没做啊!” 姚依依哼道:“是还没来得及做吧。” 黑衣人哭着脸惨兮兮道:“就饶了我们这一次吧,日后再也不敢为非作歹,保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姚依依拉着白楹出去,“阿楹我们走。” 黑衣人:不要啊!!! 沈宴扯了扯嘴角,让人把柴房的门给关上,外头的光被阻隔,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不能动我妹妹。” 这是他时隔多年才失而复得来的妹妹,是他的骨肉血亲,是他一辈子的牵挂与羁绊。 哪怕成了亲有了家室,未来还会有孩子。 但在沈宴心中,妹妹永远是妹妹。 她是他割舍不下,始终牵挂的人。 沈宴静静地看着黑衣人,“一个男人如果连妻子和妹妹都保护不了,那么他还有什么用呢?” 管她情妹妹还是干妹妹,黑衣人垂死挣扎哭丧着脸道:“那白姑娘不是一根头发都没伤着吗?饶了我们吧世子,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饶了你们?” “是啊是啊,我们保证以后好好做人……” 沈宴笑了,“好啊,给你们一个机会。” 黑衣人眼睛一亮。 * 虽然刚才被那群傻缺逗笑了,但一想到白楹差点就被他们教训,姚依依还是心有余悸。 “阿楹,你以后出门小心一点吧,太吓人了。”姚依依皱着眉头很是忧虑,“这次是你运气还,碰上的是这种不带脑子的傻子,若是下次,安国公府还想对你下手……防不胜防啊。” 白楹戳了戳她的肚子,虽然已经见识过了怀阳郡主怀孕,但每每看见怀孕的人,总觉得很神奇。 这么小一块地方,里面竟然住着一个生命。 姚依依:“阿楹,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在说?” 白楹应付道:“听着呢,你现在晚上还睡的好吗?我晒了点美容养颜的花茶,比丹药好些,你要不要?” 姚依依脸上露出笑容,“当然要了。” 她敲了敲脑袋,想起来,“前两日堂姐来看我,跟我悄悄说皇上和昭贵妃已经给祁郡王看好了正妃人选,你猜是谁?” 白楹随口道:“总归不会是我,管这么多做什么?” 姚依依冷笑一声:“当然不会是你,昭贵妃这样的人,表面对你笑,转身就捅.你一刀,便是她想,静太妃他们也不会点头同意的。” 安国公府都是群什么蛀虫玩意儿啊? 从安国公到昭贵妃到底下小辈,就没一个能拿出手的正直人。 虽说这次是有惊无险,老天庇佑,但细想便能发现昭贵妃的恶毒心肠。 还想栽赃给秦王…… 她怕是不知道阿楹和秦王的关系。 “你还怀着孕呢,不要动气不要动气。”白楹才说完,就被姚依依瞪了一眼,她情绪波动很大,怒一拍桌子,“我忍不了!” 白楹缩了缩脖子,忙把她手包在掌心,“孩子,孩子你别吓着他了。” 姚依依越想越火大,他们家阿楹惹谁了? 明明这么好的一个人,每年不管过什么节都会给昭贵妃送一份礼,她良心都被狗吃了??? 哪来儿脸做这种事情? 姚依依说:“说不定傅云祁也是知情等我,我觉得白家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脏到了骨子里! 白楹不敢让她再说下去,等会儿因为太激动动了胎气,闹的王府上下担心,可就罪过大了。 “还是亲嫂嫂疼我,依依快告诉我,祁郡王妃是谁。” “就是……” “什么亲嫂嫂?” 两道女声同时响起。 白楹和姚依依齐齐回头,就看见怀阳郡主站在那,边上是姚依依的贴身婢女,她紧张地想哭,“世子妃……郡主,郡主她说不用通报……” 怀阳郡主端庄大气的面容此刻有些懵,她愣愣地又问了一遍:“什么亲嫂嫂?” 姚依依脑子忽然短路,她疯狂摇头,磕磕巴巴道:“没没有……” 白楹扶额,这个拖后腿的家伙。 想害她被怀阳郡主掐死吗? 果然,本来怀阳郡主还只是随便问问的,见姚依依这副心虚作态,立马眯起眼审问她们:“说!什么亲嫂嫂?阿楹的嫂嫂不是我吗?” 姚依依:“……才不是!” 大概是怀孕让人冲动(?),姚依依憋不住道:“我才是阿楹嫂子!嫡亲嫡亲的那种!” 怀阳郡主叫住白楹,“你去哪儿?” 白楹:“我去找搓衣板。” “……” 白楹最后是蹲在地上拎着耳朵听唐僧念经一般一脸痛苦。 姚依依和怀阳郡主两个人围着她,一个比一个凶。 姚依依说:“阿楹你说!” 怀阳郡主语气幽幽:“阿楹……你瞒了我什么?你们之间竟然有秘密,我果然不是你最重要的人了。” 姚依依摸了摸肚子,自豪道:“阿楹可是我肚子孩子的嫡亲姑姑!” 白楹:这是亲嫂子,一生致力于火上浇油不停歇。 怀阳郡主炸了:“什么嫡亲姑姑?哪来儿的?就算淮南王妃再喜欢阿楹,她也不会做你们家的替身!” 姚依依一脸疑惑,“什么替身……哦!”她后知后觉明白,“不是不是!堂姐你听我说!” 怀阳郡主冷冷看着姚依依,“难怪阿楹自你怀孕之后便隔三差五过来王府,你是借着动胎气的由头让她过来以此讨好淮南王妃吧。” 膝盖一软,白楹整个人直直跪了下去。 她现在有种冲动,抱着怀阳郡主大腿疯狂哭泣……不知道这样能不能得到她的原谅…… 姚依依在愣怔之后,忽然大叫一声:“堂姐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难说呢!”怀阳郡主冷笑道,“谁不知道你对沈宴情根深种,难道你不会因为他讨好婆母……” 沈宴从外头进来,因为听到争吵声而皱起的眉头,在看见白楹一脸生无可恋跪在地上后,拧的越发厉害,“阿盈!” 他快步上前,先扶了姚依依一把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让她好生坐下,然后迅速扶起白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怎么就……” 跪下了呢。 怀阳郡主:“?” 她有点搞不懂现在情况。 淮南世子,姚依依的夫婿……什么时候和白楹关系这么亲近了? 姚依依心想既然堂姐都听见了,干脆就破罐子破摔,反正她怀着孕阿楹不好和她算账,便抬着下巴,很是得意地说:“阿楹和沈宴,他们是亲兄妹!” 所以她当然是阿楹最亲最亲的嫂嫂啊! 白楹拉着沈宴的衣服,腿软的不像话,尤其是当怀阳郡主不可置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就感觉膝盖不受控制又弯下去。 现在求饶认错还来得及吗? 她一定洗心革面! 好好重新做人!!! “亲……兄妹?” 沈宴偏头看了精神恍惚的妹妹一眼,有些担忧,但见她没有说话,便朝怀阳郡主微微点头,喊了和姚依依一样的称呼:“堂姐……阿盈是我妹妹。” 怀阳郡主:“……” 不是,她只是听说阿楹来了王府,就想过来找她,顺便看看姚依依,怎么就听到这种……不可思议的话了? 她看着白楹,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这是真的,那他们……瞒得可真够深啊!!! “阿楹,是你走过来,还是我过去?”怀阳郡主神情平和,但字却是一个一个从嘴里蹦出来,“乖乖挨打?” 白楹:夭寿啦!!! 放过孩子吧。 第382章 心想 怀阳郡主很生气,非常生气! 她以为她与阿楹无话不说,关系亲密,是知己,是良友,是手帕交,更有一层姑嫂关系在那,是不应该有秘密的。 谁知道……白楹瞒她的事情还不少! “堂姐堂姐!别生气!”姚依依心虚地不敢看白楹,“阿楹也不是故意的啦!” 怀阳郡主瞥她一眼,又看着白楹:“跟我走。” 沈宴微微皱眉,跟着喊了一声“堂姐”,“是我让妹妹别说的,现在局势紧张,若是让昭贵妃知道阿盈是淮南王府的姑娘,只怕多生事端。” 怀阳郡主端着架子淡淡道:“瞒着其他人可以,为何连我们都瞒?” 难道那日从霍家出来,阿楹会带着草草直接来淮南王府。 感情早就把这里当做自己家了。 怀阳郡主冷哼一声,“还是说,你怕让我们知道,会拦着阿楹与你们来往,不让你们相认?”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着眼神从白楹到姚依依到沈宴,一个也没放过。 姚依依低着头挪到了沈宴身后,白楹挺身而出:“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怀阳郡主理也不理她,径直往外走。 白楹给了沈宴他们一个“没事儿”的眼神,立马跟上怀阳郡主的步子。 “三嫂嫂~郡主~嫂嫂……”白楹扯着怀阳郡主袖子,轻轻摇晃,见她不说话,超级委屈小声嘟囔,“我今日,差点被昭贵妃安排的人给打了。” 怀阳郡主一听,绷不住了,“什么?!” 外头不好说话,她示意白楹跟她上马车。 “怎么回事?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怀阳郡主握住白楹手腕,隔着衣服她再着急也看不出哪里受伤。 白楹心中涌过暖流,她趁机抱着怀阳郡主手臂撒娇:“那几个黑衣人拿箭射我,还要我反应快用了点药让他们全身无力……然后哥哥就到了,把他们带到王府审问一番,才知道是昭贵妃让安国公找几个人给我一点教训,伤了残了都不要紧,人没死就好,栽赃给秦王,好让祁郡王仇视他……” 今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让人震惊。 怀阳郡主微微张大嘴巴,手指不自觉抖了一抖,“都已经到这个份上了吗?” 她也顾不得白楹是真害怕还是假害怕故意让她心软,拍了拍她的手背,怀阳郡主温声细语道:“日后出门,多带几个人,以免这种事情再发生。” “我知道知道,今日吓死我了。” 怀阳郡主叹了口气,“我也不是真和你置气,只是你的身世……没有第一时间和母亲他们说,我怕到时候他们知道,会疑心你是不是对淮南王府感情更深,有了他们,就看不上霍家了。” “怎么会?”白楹知道怀阳郡主是为她好,心里感动,便道,“一开始知道很震惊,觉得挺不可思议,后面对哥哥他们也感觉怪怪的拘谨又不知道该怎么相处,直到有一天想起来很久很久以前的被忘却的记忆……” 马车慢慢走着,快到霍家,白楹才把那段时间的事情讲清楚。 怀阳郡主微微点头,“照这么说,姑姑也是知道的?” “嗯,太妃知道。她怕知道的人多了,难保不会有风声传出去,便让我保守秘密,至少要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公布不迟。” 淮南王妃在这件事上颇有微词,觉得委屈了女儿,但转念一想,说不定早早认祖归宗公开身份,巴巴凑上来的亲事都是看上淮南王府的地位,而不是真心喜欢白楹的。 这样想来,也就容易接受多了。 怀阳郡主思忖道:“老瞒着也不是个办法,这样吧,我回去就跟母亲说一嘴,其他包括霍澜也不多提一个字,只要母亲心里有数,那么家里人到时候也不会多话。” 白楹连忙点头:“听你的。” 怀阳郡主没好气看她一眼,又忍不住感慨:“真是奇怪,阿楹你竟然是淮南王妃的女儿……我还一直以为她是久病未愈,把你当做替身了呢。” 毕竟淮南王妃有前科,病的最严重的时候也把秦画当做亲生女儿,抱着哄着不让她回秦家。 所以别说秦画他们了,就连亲近如淮南王和秦老太君,都觉得淮南王妃只是又犯病了,压根没往其他上面想。 哪怕白楹长的和淮南王妃很像。 话说回来,在怀阳郡主等人的认知里,要是长的不像,淮南王妃也不会把白楹当做亲生女儿了。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两人还真是亲母女。 怀阳郡主又问:“秦氏一族也不知道你的身世吗?” 白楹摇头,说好瞒着,那肯定是都瞒着的啊。 知情的也就淮南王府的人,静太妃舒嬷嬷,傅南歧,轻风和丁元他们。 淮南王府上上下下被淮南王妃管理得如铁桶一般,不存在泄密,静太妃,舒嬷嬷和傅南歧三个人也不会暴露什么,至于轻风她们,不与外人接触,自然而然也不会存在泄密的可能。 秦氏和霍氏则不同,身边伺候的人众多,保不齐会有心思多的,况且当年害白楹的幕后主使还没抓出来,他们不能赌。 马车慢悠悠停在了霍家外头。 临分开,怀阳郡主却没直接下马车。 “阿楹。”她捧起白楹的小脸,露出一丝笑容,轻轻叹道:“真好。” 真好,这个世上又多了几个人爱你。 而你值得。 值得所有美好对待,私心偏爱。 白楹也笑,郑重其事道:“有你们真好。” 煽情的话不必再说,两人就此分开。 怀阳郡主道:“你坐我的马车回国师塔,近段时间就不要出去了,知道吗?” “知道的。” 怀阳郡主还是不太放心,“你要来霍家,就派人过来说一声,我让人来接你。” 哪里需要这么兴师动众? 白楹哭笑不得,但还是甜甜应了声儿“好”。 别人要是真想做什么,千防万防也防不住。 大不了她就不出来,缩头乌龟一样躲着。 就不信别人还能跑到国师塔里来找麻烦。 等回到国师塔,白楹一拍脑袋,“哎呀!” 因为怀阳郡主的出现,姚依依都还没得及讲傅云祁未来妻子是谁,后面白楹就跟着怀阳郡主走了,也忘记问这回事…… 白楹内心小人含泪咬帕子,有什么比话说一半不上不下还勾人的吗? 没有。 黑衣人的事情白楹没有和轻风他们说,倒是傅南歧隔了一日得到消息,写信问白楹有没有事。 白楹也没想到他消息这么灵通,看来这些年他宫外势力发展的也很迅速啊。 回了封甜甜蜜蜜的信安抚某人,白楹就收到了姚依依的信。 她昨日被吊的不上不下,想了想不问出来难受,而且就姚依依那天语气,好像是她熟悉的人。 等看了信,白楹忍不住“嘶——”了一声。 皇帝和昭贵妃给傅云祁安排的妻子,竟然是曲将军的掌上明珠—— 曲潆悦! 竟然是她……白楹有点不敢相信。 但联想到她的家室,又觉得情有可原。 曲将军手握十多万兵权,皇帝虽然信任,但也不是没有忌惮,若是成了儿女亲家,曲将军膝下又没有儿子,自然忠心耿耿为皇帝办事,等曲将军年迈,兵权也是要交还皇帝手中。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来,皇帝心中是更倾向于傅云祁这个疼爱了多年的儿子。 至于昭贵妃,高门大族的女儿不稀罕为了一个郡王妃的身份卷入皇室纷争,一个个早早订下婚约成亲,身份太低的昭贵妃又看不上,挑挑拣拣只剩下一个曲楹悦能勉强入眼。 曲家也是些年来显赫的家族,虽不比秦氏霍氏他们家族底蕴深厚,但手握兵权,比什么都强! 曲楹悦这个姑娘,昭贵妃也看过,容貌尚佳,清丽可人,虽说一出生就没了生母,但进退有度,饱读诗书,听说还有一手好画技,安分这点就够昭贵妃喜欢了。 她自己是个心思多的,但却喜欢聪明安分的。 若是来个跟白楹一样不好对付的,日后还颇得傅云祁喜欢,谁是婆谁是媳? 她还得看儿媳妇眼色过日子? 这绝不可能! 是以,曲楹悦是最好的人选。 昭贵妃想到的,其他人自然也能想到。 白楹心里忍不住产生担忧,曲楹悦的性子,虽然自从吃到苦头后有所改变,但本性纯良,碰上昭贵妃这样的婆婆……怕是不好招架。 她本想写封信问问,又怕此举多事,在房内来回踱步,最终还是没下笔。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感受到了白楹的纠结,半晌后,丁元来敲门:“姑娘,将军府打发了人过来请姑娘过去一趟,说是曲小姐有请。” “?” 白楹愣了一下,她的运气已经好到心想事成了吗??? 没得到回应,丁元还以为她在忙,便迟疑道:“不然我去回了将军府的人,今日姑娘不得空?” “等等等下。”白楹迅速开门,咬了咬唇思索一番,“还是去一趟吧……” “姑娘要换身衣裳吗?” “不用了,应该去去就回。” 说好去去就回,只是白楹没想到,会在将军府碰见傅云祁。 第383章 相敬 白楹下了马车,抬头就看见走到将军府大门处又似心有感应转身过来的傅云祁。 傅云祁是来拜访曲将军的,身后的东临手里拎着不少厚礼。 看见这个表白几次就被拒几次的青年,白楹面上带了点尴尬,她朝傅云祁欠身行了个礼,错身而过的时候,听见一声轻哑的“阿楹”,她走得快,裙摆微荡,将一切抛之脑后。 好感并不是爱,没有任何结果,就不要给对方一丝丝期待。 丁元跟在白楹身后,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丁和并没有和她说过昨日黑衣人的事情,她有些不忍心在白楹耳边小声道:“姑娘,祁郡王比起前些日子,可能上去清减不少呢。” 白楹说:“我不曾注意。” 正说完,曲楹悦身边的奶嬷嬷走出来面带笑意地请白楹到曲楹悦的院子里头。 整个将军府都透出一股喜气。 联想放才看见傅云祁和那些厚礼,白楹想,看来真是铁板钉钉了。 她出门前带了一本薄薄本子,是看守太学学子的老嬷嬷们私底下偷偷塞给她的。 里面记载了不少毒药以及害人手段。 老嬷嬷们当时也是看傅云祁喜欢白楹,还以为她会成为傅云祁的妻子,生怕她到时候在那种环境着了别人的道,便把这么多年所听所见和某些经验写了下来,送给白楹。 私心里,她们当然希望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平平安安。 真心多是换真心,被反咬一口的少见。 白楹不好在曲楹悦面前说昭贵妃如何如何,也不好隐晦提让她多提防,或许昭贵妃并不会对这个儿媳妇怎么样呢? 她这种行为不就成了挑拨离间了? 暂时没别的东西好送,白楹便把这本东西找出来拿给曲楹悦。 毕竟要知道有一句话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曲楹悦看见白楹很高兴,对她送的东西也会心一笑,“多谢你为我着想。” 寻常人家有生母在,便能方方面面都为女儿考虑到,但将军府情况特殊,早些年曲将军在外,是花氏管着整个将军府,她不害曲楹悦都算是不错了又怎么可能教她东西。 奶嬷嬷虽然待曲楹悦亲厚,但两人毕竟一个是主,一个是仆,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曲楹悦忍着心中酸涩,拉了白楹往内室走,她回头扫了眼站在边上伺候的人。 “你们去外面守着。” “是。” 屋子里瞬间空旷起来。 白楹顺手开了窗,让外头金灿灿的阳光和新鲜空气一同涌进来。 再转身,曲楹悦已经泡好茶,微笑道:“阿楹,坐啊。” 白楹斟酌了一下用词,委婉道:“听说,你已经订了亲,若是有哪里不懂的,我帮你问问依依她们……” 白楹不喜欢拖拖拉拉,更不喜欢去猜别人那七拐八拐的心思,是以她说话大多都是单刀直入,鲜少像这样…… 嗯,怪怪的。 曲楹悦起先还怔了一下,而后扑哧一笑,她能明白白楹的顾忌,但是,“阿楹,你大可不必这样。” 白楹尴尬一笑。 如果对面坐着的是姚依依或是怀阳郡主,她就单刀直入直奔主题了。 但和曲楹悦……总感觉还没有到那种随心所欲畅所欲言的亲密地步。 曲楹悦笑了笑,轻声道:“爹爹同意了我和祁郡王的婚事,赐婚的圣旨怕是过两日就会下来。” 白楹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道:“那你呢?你……愿意吗?” 曲楹悦摇了摇头,“阿楹,爹爹手握兵权,皇上信任,但也忌惮,这种情况下,嫁给皇子,是我唯一能替爹爹分担的。” 这大概就是世家贵女们最大的悲哀。 并不是所有姑娘,都能像秦画宋书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也并不是所有姑娘,都能像怀阳郡主和霍澜那样两情相悦,相知相许。 更不可能如姚依依这般,愿望成真,欢欢喜喜嫁给心上人。 这世上多的是盲婚哑嫁,长辈定下婚事,选好良辰吉日,准备妥当就这样嫁过去。 相敬如宾要远比相濡以沫多得多。 正是因为白楹心里清楚,所以她看着曲楹悦平静无波的面庞,挤不出半点笑容。 “阿楹,我知道你想说,爹爹疼爱我,是不会愿意把我放进那个权利漩涡,可爹爹护我十多年的无忧无虑,到如今,我不能任性。” 白楹深吸一口气,牵起嘴角点头道:“祁郡王是一个很好的人。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你幸福。” 曲楹悦笑着点头,眼睛里藏着狡黠笑意,她凑过来悄悄和白楹说:“爹爹说若是昭贵妃识趣,待我好,我便恭恭敬敬做一个好儿媳。她若不识趣,想拿婆婆的架子拿捏我,爹爹说大可不必看她脸色。” 嗯? 白楹听出了一点话外之音。 曲楹悦吐了吐舌,说起另外一回事:“前几日我进宫,给太后请安,发现太后病了,她特意宣了昭贵妃侍疾,好像存着打压的意思。” 白楹眉头一挑,“何以见得?” 侍疾这种事儿,位分低的妃嫔都轮不上,李皇后倒台,昭贵妃就成了妃嫔中的老大,虽说掌管后宫的权力被皇帝补偿给了洛妃,由她代理六宫事宜,但昭贵妃地位在那,不仅有跟皇帝多年的情分,还有个儿子。 且就皇帝为傅云祁看好的儿媳妇人选来看,太后理应给昭贵妃一个面子,让她和洛妃一起代理六宫,怎么说都不该是打压啊。 曲楹悦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也只是随便猜测,当不得真……爹爹说就他看来,若是祁郡王有那个实力……太后必定去母留子。” “以防外戚干政。” 白楹心头一震,果然和她猜想的大致无二。 难怪曲楹悦一身轻松,没有半点对未来婆媳关系的担忧。 这样也好。 白楹松了口气,笑道:“这样看来,我这东西送的,等同鸡肋了。” “怎么会?”曲楹悦认真道,“阿楹之心,真诚无比,我都看在眼里,感动非常。” “哪有这么夸张?” “有。”曲楹悦将茶杯往前推了推,又慢慢道,“我请阿楹过来,还有一事。” 白楹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嗯?” 这会轮到曲楹悦斟酌用词,谨慎道:“我之前,听闻祁郡王对阿楹一往情深……我不是问罪的意思,只是想问问阿楹,对他可否有意,若是……” 白楹一口茶差点呛出来,“咳咳,咳咳咳!” 她忙摆手,“没有没有!你别多想,我和祁郡王之间清清白白,我有喜欢的人。” “谁?”曲楹悦怕自己问的太急惹白楹不喜,忙补救道,“我随便问问,阿楹不想说便不说,不要紧的。” 白楹用绣了桃花的帕子擦了擦嘴,撑着下巴,但笑不语。 曲楹悦心中难免失望,但面上不曾显露半分。 她低头喝了口茶掩饰眼中情绪,轻声道:“既然阿楹对祁郡王无意,那是再好不过。依着我们的交情,我若是抢了你的心上人,那必得愧疚一辈子。” “不会不会。”白楹犹豫了下,厚着脸皮说,“祁郡王喜欢过我不假,我还希望你别因为这个对我产生芥蒂呢。” 曲楹悦笑了,“那自是不可能的事情。” 傅云祁再好,也好不过眼前的人。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曲楹悦便亲自把白楹送了出去。 折回来路上碰见一脸阴郁的曲娉婷,曲楹悦本想视而不见,谁料她一把捏住她的手腕,不让她走,“曲楹悦,你要嫁给祁郡王了是不是?” 曲楹悦身边的奶嬷嬷手劲大,直接上手把人推开,一副戒备的样子,不让曲娉婷再靠近曲楹悦。 她是恨毒了花氏母女,要不是她们良心坏透了,她看着长大的小姐又怎么会险些被那些肮脏玩意儿伤害?! “曲楹悦,你说,你是不是就要嫁给祁郡王了!”曲娉婷怨恨地看着曲楹悦那张平静的脸,“你什么都有了,凭什么还要抢走殿下?凭什么?!” “就凭我是嫡出的姑娘,就凭我是爹爹最疼爱的女儿。”曲楹悦微微一笑,目光落在曲娉婷额上那块疤痕上,“而你,什么都不是。” 曲娉婷,曲娉婷恨不得现在就撕烂她这副嘴脸! “你得意什么?你得意什么?” 曲楹悦笑道:“我为什么要因为轻而易举就能获得的东西得意?” 曲娉婷看着她的笑容,明明娇美动人,却让她心中一凉,寒意如附骨之疽爬满全身。 她从未有过像现在这一刻体会到曲楹悦的改变。 哪怕曲楹悦雷厉风行折磨了她和花氏这么久,曲娉婷也没有太多畏惧。 因为她知道,曲楹悦和她那个死去多年的生母一样,心软的很,不会要人性命。 可如今,她变了,真的大变样了! 她从前……不是这样的。 曲娉婷自知曲楹悦在这么多婢女簇拥下,自己讨不到半点好,便怨恨看她一眼,扭头跑回了自己的院子。 曲楹悦微微垂眸,在奶嬷嬷的担心下抬脚换了个方向,往曲将军的书房而去。 傅云祁来府上她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他是来做什么。 第384章 一厢 夏日炎炎,蝉鸣聒噪。 穿过正堂前的那片竹林,曲楹悦忽然想到什么,偏头问婢女,“家里头之前是不是还种了几棵杨梅树?” 婢女答道:“是,就在客院那边,这些日子兴许已经熟了,小姐若是想吃,婢女让人摘些来回头送小姐屋里头。” “先尝尝吧,吃着甜的话给阿楹好好摘一篮子送去。” 婢女犹豫道:“小姐,有句话,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曲楹悦淡淡看她一眼,脚步未停,“不知当讲不当讲,就不要讲。” 婢女低下头,为难道:“小姐…如今您只差皇上的一道赐婚圣旨,便是正大光明,名正言顺的郡王妃,不管怎么样,您都要防着一些白姑娘。毕竟,先前祁郡王对她一往情深……” 觑了觑曲楹悦平静无波的神情,婢女自觉是为主子着想,便大着胆子继续道:“今日祁郡王也来府上了,或许白姑娘就是知道,才应小姐的邀请,过来……” “春婵,你在我身边几年了?”曲楹悦忽然出声打断。 同时她顿住脚步,侧目淡淡地看着方才说话的婢女。 其他伺候的婢女奶嬷嬷都看出来曲楹悦的冷淡,猜测她有教训春婵的意思,便一个个跟在后头不吱声。 一个下人,连这点眼力见都没了,还怎么继续在主子身边伺候? 春婵被曲楹悦的话问懵了,虽然不清楚她的用意,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小姐,奴婢从七岁就指派到您身边,到现在已经十年了。” 曲楹悦短暂地笑了一下,眼神有点冷:“那你应该很了解我了吧?” 这下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来曲楹悦的不高兴了,春婵忙认错道:“奴婢不该说白姑娘的坏话,奴婢只是想让小姐多多提防,没有别的意思。” 曲楹悦看了她好久,直到春婵承受不住双膝跪下去,才轻轻叹气道:“春婵,你是觉得我还像以前一样心软啊。” 春婵苦苦哀求:“奴婢不敢,小姐……” 曲楹悦似自言自语:“这世上,只有爹爹和她不会害我。” 奶嬷嬷见状道:“小姐,春婵不适合待在您身边了,不如把她调去其他院子,也不会亏待了她。” “到底是我身边的大丫鬟,总不好因为这点小事让她没了颜面。”曲楹悦淡淡说。 春婵刚提起来的心听到曲楹悦这句话,瞬间稳稳落地。她就知道,小姐心软,不会对她们这群贴身婢女有什么严重惩罚。 谁知道,曲楹悦接下来轻飘飘一句话,打破了她所有的侥幸。 “直接赶出府吧。” 六个字,让春婵如坠冰窖。 她猛地不可置信看着曲楹悦,后者没再理会,正要哭诉求饶,身后几个婢女捂嘴的捂嘴,按压的按压,扯着她手臂将她拖了下去。 奶嬷嬷看着曲楹悦脸色,道:“春婵这丫头,太不知分寸了些,小姐别生气。” 曲楹悦道:“我没生气。” 骗鬼呢! 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后,这种区区小事,已经很难再引起她的愤怒。 奶嬷嬷说起另外一件事,“小姐,您别忘了花氏母女,等您出嫁后,她们该如何处置?” “扔去庄子上吧,想必爹爹早就不想让他们留在府里了。” 奶嬷嬷一脸欣慰,要知道花氏母女可是害死先夫人的罪人,若非先夫临终前心慈手软拉着曲将军的手要他留花氏母女一命,曲楹悦后来也不会遭遇那种事情。 原先的曲楹悦也如同生母一般天真灵动,任由花氏母女蹦跶多年,竟也能容忍下来。 经此一事后,性格大变。 奶嬷嬷心疼曲楹悦,但却觉得这并非只有坏处。 至少,这种毫不留情的性格远比天真手软要能护住自己。 曲楹悦是没有兄长胞弟的,来日若是曲将军去了,曲楹悦在夫家过得不好,谁来替她撑腰? 还不是只能靠她自己? 奶嬷嬷看着曲楹悦的背影,在心里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祁郡王对曲楹悦来说,算不算的上是一个如意郎君。 曲将军和祁郡王两人已经在书房待了有将近一个时辰了。 傅云祁此次带着厚礼上门来,不是单纯拜访未来岳父,而是来请求原谅。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傅云祁又请教了曲将军几个朝堂上的问题,越深入,曲将军就对傅云祁越满意。 博学多知,勤奋好学,又谦逊下士。 这样的人能单身到现在身边还没个女的,真可以说是世间罕见了! “翁婿”俩交谈一派和谐融洽。 直到傅云祁开口,说到了此次前来的重点。 “你说,你不能娶我女儿?”曲将军的脸刷地沉下来,再不见方才的和煦。 任哪个父亲,听到这种话都要忍不住动怒。 更何况曲将军视曲楹悦为掌上明珠,这是他爱妻拼了性命生下的骨肉,这么多年,他对女儿缺少了陪伴,又因为自己的疏忽让女儿深受委屈差点没了性命,曲将军对女儿是充满了愧疚与疼爱,自然是想把世上最好的一切都取来送到女儿面前以作补偿一二。 傅云祁这个女婿人选,曲将军也是深思熟虑过得。 虽说昭贵妃有点难缠,安国公府更是个烂摊子,但傅云祁本身完美无缺,无可挑剔,比起先前曲将军给曲楹悦看的人选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但哪怕他再好,曲将军也容忍不了他看不上他的女儿。 看着面前清隽温润的青年,曲将军冷冷道:“我女儿哪里不如殿下意了?还请殿下明说。” 傅云祁深深一揖,歉然道:“非是曲小姐不好,将军的掌上明珠,自然是无可挑剔。” 顿了顿,他的脊梁又折下些许,低声道:“只是祁心中已有人,不敢耽误曲小姐。” “若娶曲小姐为妻,便是对曲小姐的不公平。曲小姐这样的姑娘,理应嫁给满心满眼都是她的人,而非祁。” 曲将军脸色依旧不太好看,但至少有所和缓。 “既如此,殿下早该与皇上贵妃说清楚。” 傅云祁苦笑,他难道没有说吗? 曲将军扶了傅云祁一把,不肯受他这一礼。 傅云祁道:“父皇那儿,祁会再去说明,只是祁思来想去,觉得总该来给将军一个交代。” “曲小姐百里挑一,祁心中有人,实在配不上,也不敢耽误曲小姐,还请曲将军原谅。” 这下,曲将军心中的气也去了大半,他皱眉问道:“殿下喜欢的姑娘,可是国师大人的弟子,白楹?” 傅云祁微微迟疑,不想败坏白楹的名声。 是他一厢情愿,与阿楹无关。 曲将军见此,倒也高看他几分,便道:“殿下应当知道,白姑娘是国师大人亲传弟子,怕是不会嫁人。” 虽说傅云祁心里有人,但这也能看出他的情深,并不像其他世家子弟一样,到了年纪就有通房,闲时便去寻花问柳。 况且,傅云祁为人正直,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把女儿交托给他,确实是一个好人选。 哪怕他对曲楹悦没有爱,但只要曲楹悦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他就会尽力完成自己的本分,不会让曲楹悦受任何委屈。 这是傅云祁刻在骨子里的君子之道,也是曲将军最看重他的地方。 曲将军淡淡道:“据我所了解,祁郡王与白姑娘之间,怕是并无可能。皇上和昭贵妃是左右不了白姑娘的婚事,娶不到心上人,祁郡王就准备一辈子孤独终老了吗?” 未尝不可。 傅云祁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很快又被白楹冲傅南歧巧笑嫣然的画面所覆盖。 为什么……他就不能拥有呢? 曲将军见傅云祁沉默,还以为他在权衡利弊,便温声道:“照之好好考虑清楚。” 照之是傅云祁的字,皇帝亲自给取的。 向来只有长辈或是身边亲近的人才会喊。 曲将军倏尔一笑,带着暗示性的话语:“想要什么总得自己去争取,照之是聪明人,总明白这个道理。” 他是拥护傅云祁这一派系的人,如果能用白楹来激发青年对皇位的野心,那么……有何不可呢? 就算傅云祁真的坐上那个位子,他的女儿也是中宫皇后,到时候就算傅云祁把白楹弄进宫,以两个姑娘的交情来看,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曲将军拍拍傅云祁的肩,大有一种“年轻人好好干,我看好你”的意思。 “殿下,将军,小姐在外头。”有人进来。 曲将军的脸瞬间如菊花怒放,忙不迭就迎出去,“悦儿,你怎么来了?不是听说你请白姑娘到府上做客了吗?怎么了,她走了?” 傅云祁没出去,他是外男,自然不还就这样和曲楹悦见面。 他站在里头,隔着一扇屏风,听曲楹悦说起白楹二字,眼中有着微弱光芒,他面色黯然,没人知道他此刻正在天人交战,挣扎不休。 他到底哪里不好,为什么二皇兄却可以? 为什么偏偏是二皇兄? 他真的能给阿楹幸福吗? 他也可以。 可他不是阿楹喜欢的人。 他会努力做好的,阿楹让他怎么样,他就怎么样…… 如果还是不得她喜欢呢? 真的要靠权势来得到她吗? 这样做,与卑鄙小人又有什么区别? 傅云祁咬紧牙关,几乎要把手掌心给抓破。 第385章 逼他 他于寒冬腊月的宴会上见她,便觉得她与世间姑娘都不同。 她是倾之慕之,心之所向。 她是爱而难求,求而不得。 她是他这一生都无法抓住的明月,所有不甘,尽作苦涩。 只有深夜辗转反侧,才自甘堕落,将苦涩来来回回反复尝遍,次数多了,竟也能感觉到一丝一丝几不能察的甜。 他为什么不能拥有她? 为什么能保证他不能给她幸福? 如果他可以呢? 他能做到呢? 他可以和阿楹白头偕老…… 这个念头一旦形成,便如扎根土壤的藤蔓一般疯狂生长,直到变成参天大树穿透云霄,再难抑制。 如果……如果…… 那么多如果,随便想一想,就让人控制不住兴奋战栗。 傅云祁从将军府离开后去找了皇帝。 皇帝没见他。 接下来一连半月,傅云祁都在宸极殿外求见,终于让皇帝疲惫。 “你到底想要朕怎么做?” 傅云祁想,便是要娶阿楹,也该是给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名分,否则,侧妃? 那样的委屈,怎么配的上他的情意。 爱不能掺杂其他。 哪怕只是名义上的东西,也不可以。 傅云祁跪下来,才说了一个“求”字,外头就一阵喧闹,皇帝不耐皱眉,自从他日日服下道士所炼制的丹药后,脾气越来越大。 “怎么回事?把人带上来!” 高公公带着芳年进来,芳年满脸泪痕,扑通一声跪下来,面向傅云祁:“殿下,殿下去看看娘娘吧!娘娘不好了!” 傅云祁愣在原地。 皇帝心想这怕不是昭贵妃的苦肉计,为的就是打消儿子那点执着心思。 便赶紧让傅云祁过去看看。 等傅云祁到了锦绣宫,看见昭贵妃一身素衣面色苍白躺在床榻上,心不由得一紧。 虽说看着不像芳年口中那么严重的样子,但确实生病了。 昭贵妃虚弱地喊了一声“祁儿”,作势要起来,被芳年拦住,“娘娘,太医让您好好静养,您就听劝吧,身体最重要啊。” 傅云祁站的远远的,看着昭贵妃的病容,问道:“母妃怎么没请太医过来?” 芳年代替昭贵妃回答:“殿下,太医院的太医说娘娘是忧思过度,加上前几日为太后侍疾,这身子就不好了……” 傅云祁道:“芳年姑姑慎言,为皇祖母侍疾乃是母妃一片孝心,若这话传出去,只怕让有心人觉得母妃是在怨皇祖母。” 昭贵妃和芳年俱是一愣。 眼看着傅云祁过来看过就又要走,昭贵妃这才按耐不住叫住他。 傅云祁温声道:“母妃还有其他要事吗?” 自从傅云祁知道皇帝和昭贵妃给他定好妻子人选后,他就再也没来过锦绣宫,偶尔给太后请安看见昭贵妃,也是恭敬疏远得多。 他这是怨上了他们啊。 昭贵妃心里有数,加上从太后那察觉到了什么,心情急迫得不行。 若她没有猜错,那个老不死的东西是想在祁儿登基前处理了她! 她不能坐以待毙! 李氏死了她都没死,只能说明她命中注定是要做皇太后的人。 昭贵妃抖着唇,哀声道:“祁儿,你必须要坐上那个位置,你的外祖父,他,他……” 昭贵妃哀哀切切低声诉了几个字,眼中晶莹泪水滚落。 傅云祁瞠目结舌,如遭雷劈般立在原地。 他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安国公府的人怎么会和蛮族勾结在一块儿?! 这是灭九族的大罪啊。 不到万不得已,昭贵妃也不想用这招逼他。 “……傅南歧已经查出你外祖父与蛮族通信交易的证据,若是被他呈到皇上那,就完了啊。” 安国公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性命,全压在傅云祁一个人身上。 他争,便有与傅南歧抗衡的实力。 他不争,不止是他,安国公府并昭贵妃,还有祁郡王这一派系的人,都要完。 事到如今,昭贵妃只能利用傅云祁的心软。 她别无他法。 看着几乎摇摇欲坠眼底光芒破碎的儿子去,昭贵妃有那么一瞬间是心疼的。 可是很快她又硬下心肠。 安国公府不能倒! 尽管这么做极其残忍,但昭贵妃觉得为了家族利益,无可厚非。 安国公府是她的依靠,也是傅云祁的依靠。 所以他绝对不能倒下。 想到这,昭贵妃的指甲狠狠嵌入被褥,她真是小看傅南歧了,竟然连这些都能查到! 果然,扳倒了李氏,就该轮到她了。 当初,她就不该让他活着从冷宫出来! 这个贱种。 天煞孤星! 还有一件事,昭贵妃想不明白。 她分明让人去给白楹一点儿教训,她怎么还能完好无损活蹦乱跳? 那群人死哪儿去了? 昭贵妃心中恼恨安国公府的办事不力,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难怪会被傅南歧发现和蛮族私下来往的证据。 她还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想给白楹教训的歪心思,才导致傅南歧大刀阔斧斩去安国公府一个臂膀,给了安国公警告。 只要傅南歧拿着那点证据去御前走一趟,昭贵妃,就是下一个李氏。 单就和蛮族私购马匹这一罪名就能让安国公府死上七八个来回了好吗?! 你一个没什么实权的国公爷购买马匹做什么? 想造反啊?! 还是跟有着血海深仇的蛮族交易。 与虎谋皮也不外如是! 昭贵妃虽然清楚,但一直没怎么担心。 谁让安国公府的倚仗是傅云祁? 皇帝最疼爱最看重的儿子,也是最有希望继承大统的皇子。 或许早就有人发现了安国公私底下行为的疑点,但碍于傅云祁,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但如果,坐上那个位子的不是傅云祁呢? 安国公府就会比现在的丞相府处境艰难一百倍。 墙倒众人推,不落井下石都不是那群墙头草的作风! 昭贵妃又换上凄楚的眼神,她伏在床榻边,低低哭泣,向傅云祁诉说这些年来的不易,一遍又一遍。 “只这一次,安国公府再也不敢了。” “祁儿,你若不争气,母妃和安国公府……都要完了!” “母妃求你了,算母妃求你了,你不能眼睁睁看着傅南歧他们逼死你外祖家啊。” 傅云祁睁着眼睛,想被人抽去了灵魂,红血丝覆盖眼球,里头液体滚动。 他张了张嘴,嘶哑的嗓子里蹦出一个又一个字。 “他们,该死!” 傅云祁几乎崩溃,他无力跪倒在地,手掌撑着地面,芳年来扶他,被他用力推开。 只听见他喃喃道:“你们……你们是想逼死我吗?” 外祖家做出这种事情,他连喜欢阿楹的资格都没有啊! 傅云祁垂眸,眼眶液体不受控制滚落而下。 “你们想逼死我……为什么要这样逼我?” “殿下……”芳年没料到傅云祁反应会这么激烈,她担忧地看向昭贵妃,后者眼底快速划过一抹狠色。 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不能退! 一步错,步步错! 她绝不允许傅南歧那个贱种爬到她头上去! 昭贵妃抽出枕下的匕首,寒光一闪,就看见锋利的刀刃抵着脖子,雪白的肌肤上隐隐冒出红线,她看着傅云祁,语气凄绝:“母妃愿意拿命……” 她对上傅云祁枯井一般的眸子,喉咙像是被一双大手掐住,接下来的话怎么也说不出。 傅云祁慢慢站起来,如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他看着昭贵妃,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双清澈温柔的眼眸,再也没了光。 “如你所愿。”他说。 竟连母妃都不愿再喊。 昭贵妃愣着,眼泪就这样簌簌而下。 “祁儿,祁儿!” 傅云祁头也没回。 * 白楹没想到那几个缺心眼的黑衣人被她哥调.教了一番派到她身边来保护她的出入安全。 不过是在暗处,那几个黑衣人的轻功和藏匿本事还算不错。 这是沈宴的一番关爱,白楹不好拒绝,私底下她忧心忡忡地和傅南歧说:“安国公府看着都不太聪明的样子,找的人也有些缺心眼,你说他们跟着保护我,会不会影响到我聪明的小脑瓜啊?” 白楹很惆怅,因为她发现最近记忆力退步了。 她不把原因归咎于熬夜看话本子,而是觉得智商被传染了。 但安国公府看着不太聪明? 他们只是做事混账了些,放在正事上叫烂泥扶不上墙,做起其他勾当,可是一等一的好脑子。 当年带走白楹给她灌毒药的那家人已经被淮南王处理干净了,只是他们是棋子,还有更深的人埋在后面。 这件事淮南王府在查,傅南歧在查,国师塔也在查。 只是暂时没必要让白楹知道。 傅南歧摸了摸她“聪明的小脑瓜”,柔软的发顶让人摸着很舒服,“那我把影卫给你,他比那些人还是聪明些的。” 白楹顿时嫌弃地看他一眼,“就你这招刺杀的体质,还是自己留着吧。” 被嫌弃了。 傅南歧把她压到怀里,捏了捏她柔软的耳垂,“嘴硬心软。” 白楹躲了躲,“你别摸,痒痒痒!” 她越是不让,傅南歧就越是要这么做。 整个人都是他的,捏下怎么了? 白楹被他弄的没脾气,她皱了皱鼻子,“好像闻到了板栗酥的香味……诶不对啊,这个季节有板栗吗?” “……嘴馋就直说。” 白楹笑嘻嘻抱住他的脖子,亲在他脸颊:“还好你家底丰厚。” 不然像她这么爱吃糕点,肯定要吃破产。 傅南歧哼笑道:“吃就是了,养一个你,还是绰绰有余。” 啊,上道! 第386章 没心 说实话,在确定关系之前,白楹是有点怕傅南歧的。 用“怕”来形容还不够生动,具体来说,应该是阴影。 毕竟……踏马这货第一次见面就差点把白楹弄死,时隔多年到今日白楹都无法忘记那寒气逼人的夜晚,杀意凛然,他是真的想弄死她!!! #注孤生系列# #差点弄死老婆一辈子打光棍也是没谁了# 只是没想到后来……两人不仅关系越来越好,甚至还做了男女朋友。 这对白楹来说,大概就是翻身农奴把歌唱^w^ 江林私底下老是和海棠说,白楹把傅南歧吃的死死的。 白楹也能感觉出来。 不过她也很纵容他的好吗? 爱本就是相互的,只有一方付出是无法长久。 白楹深谙这个道理,加上傅南歧小时候实在太惨了一点,所以只要不涉及原则,基本上傅南歧说什么她就答应什么。 #真·现实版霸道娇妻和她的小总裁# 白楹牵着傅南歧的手,今日她出来只是为了和傅南歧相会,没有其他要完成的任务,所以就没化妆修容做男子装扮,只戴了个帷帽遮挡容颜,与傅南歧一同找寻藏在巷子深处的美味。 “我之前好像听说这块位置有位大师做的藕饼很好吃,但是我忘了具体哪条街。” 白楹一边说,一边用鼻子闻。 酒香不怕巷子深,她总能找到的。 傅南歧跟着她走,两人的手黏在一起,就没分开过。 “诶,你别发呆,你也帮我看看呀。”白楹用另外一只手撩起帷帽,瞪了傅南歧一眼,“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 傅南歧:“……在想,可以让江林过来找。” “我们回庄子上吧?”傅南歧用帕子擦了擦白楹额头的汗,“外面太热了,你脸都红了。” “???”白楹危机感十足,“真的假的啊!” 她赶忙拉着傅南歧往回走,没有防晒霜的时代,很容易晒伤晒黑的好吗? 傅南歧抿了抿唇,压住不断上扬的弧度。 努力不让自己笑的太明显。 “你走快点。”白楹头也不回催促了一句,又嘀咕道,“明明都戴了帽子的,有层纱挡着怎么还会晒红?不过也是,这玩意儿都没有防晒指数!” 痛心疾首悔不当初! 虽然白楹已经完全适应并融入了这个时代,但有些时候还是很怀念现代先进科技的。 被偏爱的人有恃无恐,这句话形容白楹再合适不过。 她开始嫌弃傅南歧走得慢,啰啰嗦嗦中又担心他暴晒在外面的脸会不会因此晒伤,毕竟皮肤那么细腻白嫩。 “啊!”一声惊呼,白楹整个人被傅南歧拦腰抱了起来。 他低头看她一眼,“少说话。” 白楹:“???” 还没来得及为这久违的公主抱心动一秒,就被这狗男人的嫌弃伤害到了。 白楹:“你嫌我吵?你竟然嫌我吵?傅南歧你有没有心,你这个负心汉!以前还说我是你的小宝贝,现在竟然嫌我聒噪了,还不让我说话?” “我、就、说!” 傅南歧:“……” 他忍不住笑,清咳一声提醒道:“你之前的同窗在不远处。” 白楹:“……” 她迅速抓着傅南歧的衣服落地躲到他身后然后偷偷往便是瞄了一眼,动作一气呵成可以说是非常熟练了…… 周围商贩有点多,白楹没看到熟悉面孔,气呼呼道:“你骗我!” 傅南歧:“西南方面站着两个男的。” 白楹:……她方向感不太好,为什么要和她说方向! 我恨! 傅南歧无奈,“看不见就算了,回去吧。” 白楹很担心:“是谁啊?他们看见我啦?” 傅南歧拉着她的手,“不认识。” 白楹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次发现了,隔着一层白纱,她看见桑见溪和郑元嘉两个人站在原地,都是一副惊悚呆愣的表情。 “……”药丸。 她下意识看向傅南歧,后者面无表情,白楹一言难尽:“摸着你的良心告诉我,你确定你不认识?” 大半年过去,郑元嘉的腿也好的差不多了,憋在家里这么多天,人都要发霉了,是以今日他约了桑见溪一同出来去书舍看看。 没想到,半路看见秦王和一个姑娘走在一块,手拉手,还抱…… 神情轻松,眼神温柔,还有那种无声的纵容,看去完全不像是那个平日里阴沉着脸性子古怪的秦王好吗?! 怕不是被调包了吧…… 郑元嘉小声说:“秦王这种年纪还不曾娶妻,原来是有心上人了,不过为什么不娶人家啊?看着分明用情至深……” 桑见溪看着傅南歧冷下脸拉扯白楹离开,虽然动作幅度很大,但能看出来没用什么力气,他动了动干涩的喉咙,发声艰涩:“大概,这个姑娘身份特殊吧。” 他认得白楹的身形,从小娇小单薄,后面长大如杨柳抽条般生的纤细苗条,那腰肢,不堪盈盈一握。 桑见溪表面平静,实际上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没想到,白楹竟然和傅南歧这么亲近。 郑元嘉没把这回事放在心上,他拍拍好友的肩膀,“见溪,走了。” 桑见溪看着他,忽然想到前年,郑夫人有意为郑元嘉聘白楹为妇,结果因为一个意外,郑元嘉摔断了腿,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怎么会这么巧呢? 他忍不住朝那个方向又看了几眼,但白楹已经被傅南歧带走了。 白楹一路碎碎念不停:“小气鬼,小气吧啦的,你自己说不认识,又不是我冤枉的你,你还摆脸色……” 傅南歧打断:“没有。” 没有摆脸色。 白楹哼了一声,“你有!” 傅南歧就不说话了。 白楹跟着他的脚步,边走边说:“那事情之后你有给郑家送补品什么的吗?我跟你说啊,本来就是你不对,你不能迁怒人家,被郑大人要是知道,多不好啊。” 人家给你卖命,你却要他儿子死。 天理难容啊老兄! 傅南歧闷声不响。 他这样,白楹说得都有些不忍心了,“我也没怪你意思……现在没有了,只要你别再干那种事情就好了嘛。” 她挠了挠傅南歧的手掌心,被他包裹的越发严实。 ……这天气热的手汗都要冒出来了。 白楹也没抽出来,她看着傅南歧微微抿起的唇,反思了一下自己好像也没讲的很过分啊,傅南歧不至于这么玻璃心吧? “将离哥哥~”她拖长尾音娇娇软软喊了一声。 傅南歧忽然停下脚步,看她半晌,好半天才道:“……知道了。” 白楹眨了眨眼睛,冲他甜甜一笑。 傅南歧心头的躁意被抚平,他轻轻呼出一口气。 心想下次若是还有人觊觎她,他一定做事干净一些,绝对,绝对不会让阿楹再发现。 白楹企图把傅南歧带回正道的心思傅南歧不是没感觉出来,但是性子是说掰就能掰的吗? 从来没人教他这些,等到十七八岁乃至二十之后,再来和他说这个不应该做那个不太好,还有用吗? 没有用。 他不会改的。 但他可以伪装。 傅南歧看着眉眼弯弯笑得很开心的女孩,眸光渐柔。 他也可以因为她,学着去容忍。 容忍那些并没有想打她主意的人。 至于其他? 他控制不了。 也不想控制。 * “阿楹还没回来吗?”国师大人站在屋檐下,外面日头再大,也影响不了他那神祇般清冷如雪的气质。 轻风难得没有忙,站在国师大人身后,笑着回话道:“阿楹平日里极为用功,偶尔出去逛逛,也是很快回来。今日兴许是在哪条街上发现了好吃的糕点,流连忘返忘记了时辰。大人不如先回房,等阿楹回来,她会即可去找您。” 国师大人微微蹙眉,“阿楹近日在做些什么?” 轻风挑眉,向来不管事的国师大人难道是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 轻风笑道:“无非是重复那些事情,去淮南王府,和怀阳郡主约着喝茶,再不然就是进宫陪着静太妃洛妃她们。” 国师大人琉璃似的眸子中浮上几分愁绪,就像神祇坠落人间,染上了烟火气息,都开始变得平易近人。 他问道:“轻风,你说阿楹想不想嫁人?” 轻风:“???” 难不成真的发现白楹和傅南歧的事情了? 这不现实啊! 完全不像是国师大人的作风! 轻风谨慎道:“这个轻风倒是不清楚,等阿楹回来,您亲自问她吧。” 国师大人迟疑道:“阿楹会不好意思吧?” 轻风:……难为您这样的人能想到这个。 不容易,实在不容易。 老妈子颇为欣慰,“那您准备如何?” 国师大人道:“不如你问问看阿楹。” “……”轻风无语,“大人,我还有事要忙,不陪您在这儿等了。” 国师大人怅然叹息。 如果不是偶然卜卦,发现唯一的小弟子红鸾星动,又见夫星……表明易早婚啊…… “诶?师父!”白楹一回来就看见仙人一般的师父站在廊下,眉眼清冷,又如远山辽阔,就是看她的眼神不太对劲,“师父,你怎么了?” 师父不想说话,师父想静静。 第387章 回播 让国师大人这种如仙人般不染纤尘不沾俗事的人跟亲传弟子提感情这种话题,实在是有些为难他了。 国师大人看着白楹,又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啊。 白楹心慌慌,这种眼神她无比熟悉,就像是以前她在老师跟前学习帮忙打下手,轻易不犯错,犯错就会得到这种眼神—— 小兔崽子不专心敢犯错没救了等死吧! 白楹深吸一口气,因为心虚气短说话都没什么底气:“师父,怎么了?” 在外头说话不太方便,国师大人看她一眼,道:“到书房来吧。” “……”到底怎么了??? 白楹咽了咽口水,不敢犹豫忙跟上去。 白楹站在国师大人跟前,后者深思苦索,看着白楹,好半晌没说话。 白楹:“……师父,您有话就说吧。” 我扛得住! 刀子架在头顶始终不落下才让人胆战心惊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好吗? 国师大人犹犹豫豫,在白楹的催促下,才道:“阿楹,你若是有喜欢的人……师父是不会阻拦的。” 见白楹一副如遭雷劈呆若木鸡的表情,国师大人又补充道:“虽说没有国师塔主人嫁娶的先例,但阿楹想的话,是可以的。” 嫁人又不耽误白楹做她自己的事情。 虽然那样的话,国师大人就要迟几年退休……但毕竟就这么一个徒弟,她想做什么,还是得满足她的啊。 国师大人想法很开明,这让白楹有种出乎意料的惊喜。 她结结巴巴道:“师师父……” 国师大人摸了摸白楹的脑袋,她很小的时候就被他带回了国师塔,前几年跟着他在外找草药,后面发现自己实在养不了小姑娘,便交给轻风和国师塔其他人照顾。 两人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白楹对国师大人的孺慕和敬仰,一直都有。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国师大人便多问了句:“是哪家的人?待你好吗?” 白楹心里感动,没想到国师大人这么好说话,又想到他对傅南歧印象很好,便难得扭捏了一下,道:“是秦王。” 国师大人点头:“秦王,秦王挺好……” 他忽然愣住,才反应过来:“秦王?” 国师大人一脸懵比。 白楹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是啊。” 国师大人疑惑:“阿楹,你们……是从什么时候……” 原谅国师大人吧,他真的没想到这个被他夸过“好孩子”的傅南歧会将他唯一的弟子拐走。 傻白甜如他,看着白楹羞涩的神情,呆了几秒后,露出一点笑容。 “秦王也好。” 既然是于大煜国运有帮助的人,和阿楹命格自然是天造地设。 再没比这还合适的了。 白楹是晕乎乎地走出国师大人的书房的。 她觉得自己就跟喝醉了一样,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红晕。 师父竟然想都没想就觉得好! 太不可思议了! 白楹摸了摸鼻子,也可能是静太妃哥哥他们反对态度,让她对其他人也不抱任何期待。 不过……真的是天降惊喜啊! 白楹哼着小曲儿回了房,以后可以少一些遮遮掩掩啦。 将这一幕收入眼底,丁元担忧道:“轻风姑娘,国师大人好像并不反对姑娘和秦王在一块儿。” 轻风抬了抬手,将额前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更没有立场反对了。” “可是……” 轻风皱眉,“你不必把阿楹当做年少无知的小姑娘,秦王那样的性格,恐怕也说不出什么甜言蜜语来哄骗人。” 丁元语塞。 好心情持续到晚膳,见白楹吃饭还哼着小曲儿,轻风忍俊不禁,明知故问:“有什么高兴的事儿,说出来听听?” 白楹摇头晃脑,神秘一笑:“秘密!” 轻风失笑,“阿楹还有秘密?” “当然了!” 丁元帮着轻风收拾桌子,白楹扒拉完最后一口饭,忙把碗递过去。 “对了,阿楹,你之前不是问过珍珠吗?正好大人需要珍珠母做药材,明日你若是无事,便带几个人去一趟城外几十里路远的村庄,他们那祖祖代代养河蚌珍珠,你去看看吧。” 白楹很早之前就想找点珍珠磨粉敷面用作美白,但京中并没有这种东西,夜明珠倒是有,但没用处。 她以为是这个时代的人还不知道养河蚌,没想到今天好事连连。 白楹一口应下,“没问题。” 珍珠母有平肝潜阳、清肝明目等作用,是一味中药,国师大人从前在外找草药的时候看见过,取过一些制作成珍珠母,因为半年前把药给用完了,就一直念念不忘想出去找。 第二日天一亮,白楹就和丁卯等人出门了。 离开前她给身边人都留了消息,还以为最迟也不过两三日就能回来,没想到在那待了将近大半个月。 这大半个月,足够京中发生很多事情了。 皇帝给祁郡王和曲将军的嫡女赐婚,封祁郡王为祁王,两人于九月初五成亲,到时候,曲潆悦就是名正言顺的祁王妃。 祁王多了一个手握十多万兵权的岳父,一改从前温和忍让的性子,开始在朝堂上大放异彩。 凡是皇帝交给他的差事,都办的妥妥当当,让皇帝龙心大悦,连带着安国公府也跟着身价上涨。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祁王性子有了变化。 梁王意图用安国公府不着调的行事作风攻击他,抹黑他的名声,祁王直接了当处理了为非作歹的表兄,当着梁王等人的面,让侍从打断了表兄的腿! 这下梁王等人一点好也没落着,反而让祁王多了一个“大义灭亲,刚正不阿”的好名声。 皇帝对祁王越发满意,有这个态度在,别人想参安国公府一本,都得掂量掂量自己。 若是皇帝已经确定祁王为继承人,那么他们这群咸吃萝卜淡操心的攻讦安国公府,皇帝是否会看在祁王面上,轻拿轻放? 或者,重重处罚安国公府,但只要祁王在一日,安国公府就有复起的一天,而不会落得和丞相府一样的下场。 说起来,丞相府的落败就跟他的辉煌一样迅速。 想当年李丞相从榜眼一步步爬到内阁的位置,成为先皇心腹,后坐稳丞相地位,北氏一族覆灭,李丞相便踩着北氏的尸骸将女儿送进宫做了皇帝继后。 那时候,可以说丞相府风光无限,哪怕安国公府都无法比拟抗衡。 继后李氏靠的是李丞相才有的皇后尊容,而安国公府,则是靠着昭贵妃的荣宠才能入皇帝的眼。 两者不可相提并论。 但谁能想到,继北氏一族覆灭之后,丞相府也跟着倒台? 勾结贤王试图谋害皇帝,证据确凿! 在秦王等人的围攻下,李丞相一步步陷入泥潭,最后在皇帝下旨前自请辞去丞相一职,皇帝感念李丞相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念在李皇后为皇室开枝散叶的份上,免李丞相一死,毕竟也这么大年纪了。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丞相府几百口人,男丁流放千里之外,女眷则没入乐坊军营,做最下等的官奴军女支。 应了那句话——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谁能想到丞相府倒台的比安国公府这群蛀虫还快?! 就是神仙也没算到啊! 哎,归根结底,还是儿子生的好。 昭贵妃有儿子,李皇后就一个女儿,要是女儿争气或许皇帝老年昏聩看在女儿面上还能饶过李氏一族,给他们留点骨血,至少能让他们继续走科举之路! 可惜了…… 嫡公主从小到大嚣张跋扈,到处得罪人,如今生母和外祖家都没了,也不知道孤零零在后宫是个什么下场。 皇帝只顾着修仙问道求长生,太后年迈病重,大限将至,位分高的如昭贵妃和洛妃等人,代管六宫事宜,但她们谁还来搭理傅云岚啊? 世态炎凉,总会让她知道,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相比之下,皇子们的生活不要太精彩了好吗? 一天天的,就跟着八百集的连续剧。 今日梁王一派系的人攻讦秦王做事狠辣,明日祁王派系的人直接把拥护安郡王的大臣送进大牢。 你来我往,大混战持续不停。 偏偏皇帝一心就想长生,安国公府献上的道士十分讨皇帝欢心,加上祁王的原因,皇帝对安国公府信任无比,就连一日朝会,桑家主桑大人上奏安国公夫人的郊外庄子上似养了不少精悍马匹,都被皇帝狠狠斥责了一顿。 皇帝派出去查的人回来汇报,并未见任何马匹踪迹,皇帝越发觉得是有人陷害安国公,桑大人得了几句驳斥,祁王派系的人便暗搓搓指责桑大人疑心同僚,居心不良! 得,皇帝头痛欲裂,看谁都不顺眼,直接让桑大人回家闭门思过一月。 这种情况下,谁还敢说安国公府坏话? 不过安国公府最近在祁王的压制下,上下风气比起之前好了不知道多少,大概也是怕被打断腿吧…… 白楹回到京中后,面对无数消息,竟有一种与世隔绝的错觉。 #求问我离开的日子到底错过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歪歪歪请求回播请求回播# 第388章 横空 现在不过六月份,距离傅云祁和曲潆悦大婚还有四个多月时间,时间上有点赶,但傅云祁毕竟也二十了。 多了一个皇子女婿,将军府越发门庭若市。 除了和同僚往来,曲将军更多的时间都放在了操办女儿嫁妆的事情上。 将军府没有夫人,曲将军对亡妻一往情深,这么多年也没想过要纳继室,所以曲潆悦的婚事,都由曲将军一个大老粗过问。 曲潆悦晚上睡不着觉,一个人提了灯出来走走,怕这个时间曲将军还在忙,便拐去了曲将军的书房。 果然,书房灯火通明,里头还有人在。 曲潆悦叩门:“爹爹,这么晚了,还没歇下吗?” 曲将军忙过来开门,“爹爹马上就好了。悦儿这么晚怎么一个人出来了,也不带个人。” 书房一般都放着重要的文书机密,但曲将军就这样领着曲潆悦进去,把这几日整理的东西拿给她看。 “悦儿,这些你都拿着。” 曲潆悦低头,这些都是将军府名下的铺子庄子的地契,还有京中珍宝阁,如意楼等几家经营绸缎珠宝铺子的干股,另外一个小匣子里装着厚厚一叠银票。 曲潆悦哭笑不得,“爹爹这是把整个将军府做陪嫁了不成?” 她仰头看着发间有了白发的曲将军,一时间也不知道是感动多些,还是心酸多些,“这些都给了我,爹爹怎么办?难道将军府不用开支的吗?” 曲将军满脸疼爱地看着曲潆悦,可惜他这么大一个男人不好像妇道人家一样把女儿抱在怀里,这个时候他越发怀念女儿小时候,一晃这么多年,她都要嫁人了。 曲将军笑道:“若整个将军府家底就只有这么一点儿,爹爹这么些年不是白干了?” “爹爹留给你的东西,你只管拿着。还有一些玉器瓷器,屏风这些把玩观赏的玩意儿,等爹爹列个单子,库房的那些东西都给一件件算清楚,再给你看。” 说着不由得叹了口气,虽说曲将军也是读过书,但跟那些文人也没法比,尤其是这些本该当家主母操持的事情,对他来说更加头疼。 曲潆悦道:“爹爹还有公务,哪能都忙这些内宅琐事呢?若是爹爹放心,便交给我自己操办吧。” 曲将军皱眉,“不是不放心……” 事实上自从曲潆悦接管整个将军府,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下人们也不再出现偷奸耍滑的现象,曲将军自然是相信曲潆悦的能力的。 只是从没听说过哪家姑娘,出嫁前的事宜都是自己一手操办。 曲将军也不舍得就剩下这几个月的时间,让女儿还辛苦劳累。 曲潆悦倒是不放心上,“爹爹放心,外头不会有流言蜚语,我也会照顾好自己。” “好吧。”曲将军叹道,“这一生,亏欠我儿良多,只愿悦儿下半辈子如意顺遂,爹爹再别无所求。” 曲潆悦眨了眨眼,把眼眶湿.润逼回去,“爹爹视我如珍宝,又何来亏欠一说?女儿只求爹爹身体康健,平安到老。” 曲将军笑道:“爹爹答应你。” 曲潆悦微微一笑,垂首道,“爹爹早些歇息,女儿回去了。” 曲将军担忧道:“外头天这么黑,要不要爹爹送你回去?” 又忍不住念叨:“你说说你,大晚上的,睡不着想出来走走,也不带几个人,这要是磕到哪碰到哪儿,也没人知道……” “自己家里,还会出什么事情?”曲潆悦笑道,“爹爹不必送我,我这就回去了,您早些休息就好。” “好好。”这么应着,曲将军还是跟着一起走出来,看着曲潆悦走出院子,才回头让心腹把书房收拾了一番,会自己屋子歇下。 隔了几日,曲潆悦设了个小宴,请平日里玩得好的姑娘们来家中做客。 按理说,她现在这个时候理应在备嫁,上头有没有母亲,实在不好太过张扬。 但曲将军手握兵权,极得皇帝信任,曲潆悦又是皇帝钦点的祁王妃,太后还曾夸赞过她“温婉柔顺,宜家宜室”,这种情况下,就算有人心中嫉妒,也不会明目张胆说些不该说的。 况且曲潆悦请的人,不是霍氏三少夫人,就是淮南世子妃,怀阳郡主等人,顶级贵女出身,嫁的又是门当户对的世家大族,甭管曲潆悦是怎么融入这个圈子的,也甭管怀阳郡主她们到底是看在祁郡王还是看在太后面子上才来参加的这个小宴,但总归,让人都知道了,这个还没过门的祁王妃,还不是好惹的角色。 白楹回到京中也有两三日,把所有错过的消息都补上后,收到曲潆悦的帖子便带着研磨成粉的珍珠粉去了将军府。 她去的早,是第一个到。 小宴设在湖心亭内,曲潆悦让人摆了不少冰块,加上周围环水簇拥片片荷叶,风吹过来,就是一阵凉意。 曲潆悦今日穿了件杏红色的襦裙,听人说白楹到了的时候,还在屋内纠结要不要抹胭脂。 她看了眼镜中的自己,双颊不知何时染上薄红,她不由得哂笑一声,让婢女理了理裙摆,便走出去迎客。 “阿楹。” “潆悦。” 两个姑娘相视一笑,时间还早,曲潆悦便拉着白楹先进了西厢房,茶点瓜果早早就备好了。 “阿楹出去大半个月,可有遇上什么有趣的事情?”曲潆悦给白楹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你不在京中,我想寻个人说话都没地儿寻。” 白楹抿唇一笑,“你现在可是炙手可热的祁王妃,想寻人说话?只要你一句话,这人能从朱雀街排到将军府门口还不止。” 这是真的,虽说嫉妒曲潆悦的世家贵女有很多,但想跟她交好的,只会比这更多。 祁王是绝大多数贵女的心中的如意郎君第一人选,有些甚至苦恋祁王多年,为了求一个侧妃位置熬到了十八九岁,硬生生把自己熬成“老姑娘”,可惜,任谁都没想到,祁王妃横空出世,竟然是被一个没什么大名气的武将嫡女夺去了。 无数贵女的幻想破碎,还有人打听了曲楹悦的容貌性格才华,发现也不过尔尔后更是咬碎帕子悔不当初。 就不该矜持!!! 比起家世她们也没差到哪里去好吗? 要是早早地去求了皇帝太后赐婚,哪怕是个侧妃,也比现在待字闺中的强啊! 侧妃怎么了? 说不定努努力到时候还能当上贵妃或者四妃之一呢! ——是的,在多数人心中,已经认定傅云祁是铁板钉钉的皇位继承人没跑了。 “这才见面阿楹就取笑我,难道这么多日在外面,阿楹就不想我吗?” “想倒是没时间想。不过……”白楹笑嘻嘻拿出瓶瓶罐罐,“有好礼相送!” 曲潆悦笑道:“这是何物?” 打开一瞧,发现里面装着白色的粉末。曲潆悦不解,“这些……” 白楹又拿了个方子出来,“将两者调匀,敷面或抹在身体上,长时间坚持下来,就能变白。” 她那半个多月可不是白忙活的好吗? 曲潆悦还是第一次听说珍珠磨粉还能怎么用,她将小瓶子拿在手上打量,还闻了闻味道:“有点儿玫瑰露的香气。” 白楹摸了摸鼻子,“这原先就是装玫瑰露的瓶子。” 曲潆悦扑哧一笑,“阿楹也太节俭了些。” 白楹无奈道:“当时没想到多带些瓶瓶罐罐,还以为能带回来再研磨成粉,不够用,只能把这些二次利用。” 节俭是传统美德好吗! “你们在这儿说什么悄悄话呢?”清越的声音传进来,紧接着帘子撩开,大着肚子的姚依依在婢女的搀扶下走进来。 白楹第一时间站起来过去帮忙搭把手,“你小心点,慢着点,来来来坐这。” 姚依依笑道:“几日不见,哪有这么让你紧张了?” 又朝曲潆悦笑了笑,让婢女奉上备好的礼:“得你相邀,总不好两手空空就来。” “不过小宴,哪里用得着这么客气?”曲潆悦站起身给姚依依倒了杯温水。 姚依依“咦”了一声,“这桌上摆的是什么?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白楹翻了个白眼,“你非得让我再说一遍是不是?” 这些瓶子罐子里头,有几个是装过丹药脂膏的,姚依依自然看到过。 她哼笑道:“怎么,还不乐意讲了?你也怕燥得慌呢?” 白楹挥了挥拳头,“要不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我一定让你闭上嘴。” 姚依依嚷了句“没大没小”,当着曲潆悦面,没再说下去,就问:“这里头,有我的份儿吗?” 白楹道:“有有有,我这不是为了省事,干脆把你们的都一并带过来。” 又忍不住笑道:“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啊,是不是祖宗?” “我是你……”嫂嫂! 话到一半,被姚依依赶紧咽了下去。 她看了眼在一旁抿唇笑的曲潆悦,摸了摸肚子,岔开话题:“堂姐她们怎么还不到?” “是我们来早了。”白楹看着姚依依眼底的青黑,忍不住问道,“晚上没睡好吗?” 姚依依话匣子打开就收不住,抱怨道:“孩子老踢我,一天天腰酸背痛,感觉走路都累人,哪里睡得好?” 曲潆悦插话道:“我这儿还剩下一些阿楹送的安神香,等会儿世子妃都拿去吧。” 姚依依想也没想就说:“你自己留着用吧,我想要什么,直接问她就是了。” 看一眼白楹,又道:“总不会小气到这些都不给我吧?” 白楹:“给给给,我上辈子欠你的!” 都是怀孕,怎么怀阳郡主就没姚依依这么能作呢?! 曲潆悦笑了笑,目光落在姚依依的腹部,挽起的唇慢慢放平,她喝了口茶,又让人重新给姚依依换了把更为舒适的靠椅。 或许姚依依和白楹自己都没发现,她们之间相处,不管是行为举止还是嬉笑怒骂,都极为自然。 第389章 后腿 又过了两刻钟,怀阳郡主和秦画相继到达将军府。 秦画还带了个宋琴,两人既是手帕交,又是姑嫂关系。 这一群人里面,除了白楹,其他不是已经成亲了的,就是如宋琴曲潆悦这般定下婚事只差完婚的。 如怀阳郡主和姚依依,还都已经有了孩子。 白楹看见宋琴,第一反应竟然是还好珍珠粉带的多,不然都不够分! 宋琴生的一副巴掌脸,眉眼和秦画有两分相似,是更接近于小家碧玉的那种长相,但身上有种书卷气息。她和其他几位见过礼,便抿唇笑道:“早就想见一见曲小姐,今日不请自来,还请见谅。” 曲潆悦还了一礼,笑道:“宋小姐能来,将军府蓬荜生辉,潆悦高兴都还来不及。” 说着,一并往清凉的湖心亭而去。 来的人或多或少都是看在白楹面上,毕竟白楹自前年开始便和曲潆悦相识,她学武的那段时间,还隔三差五去将军府教曲潆悦。 世家贵女的圈子也是有三六九等之分的,从前曲潆悦不喜欢交际只爱在自己屋里画画,加上花氏管理将军府,大家只知曲家大小姐曲娉婷,而对真正的嫡女没什么印象。 后面曲潆悦整顿了花氏母女,偶尔出来参加几个诗会,也跟其他人不太熟络,久而久之,其他人也不再请她。 如今虽说曲潆悦被赐婚祁王,但很多人都对她不熟悉,嫉妒之中还掺杂着轻蔑,认为她配不上风光霁月的祁王。 曲潆悦原本不想理会,但有次听外头闲言碎语牵扯到曲将军,他们倒没正大光明说曲潆悦坏话,只说曲将军明明还有一个容貌才华都一样出色的庶女,却只对名不见经传的曲潆悦疼爱有加,庶女年长嫡女几岁,仍留在闺阁不闻不问,如此厚此薄彼,未免太过不公。 话里话外看似为曲娉婷打抱不平,但实则是贬低曲潆悦,身无长物还能拥有这么多,她配得上祁王殿下吗? ——配不上! 可配不配得上,别人说没有用。 她们当曲潆悦还是从前的曲楹悦,她却不愿意忍,今日设这个小宴,不只是想见白楹,她还有其他用意。 她没瞒着白楹,信中已经说明一切。 白楹也愿意帮她,不过是举手之劳。 曲潆悦平日不和其他贵女往来,如今却给怀阳郡主等人下了帖子,怀阳郡主她们一打听白楹也在邀请之中,随便动动脑子再联想近日京中话题,便知道了白楹的意思。 姚依依和秦画没怎么多想,只想着白楹既然想让她们来,那她们就走一趟呗。 怀阳郡主则不同,她是太后最疼爱的孙辈,比起旁人更能察觉到上位者的心思,因此也想的更多。 若是祁王真的要继承皇位,那么曲潆悦便是中宫皇后。 怀阳郡主是看在白楹面子上来的没错,但不可否认,她也愿意卖曲潆悦一个好,总归两人也算名义上的“堂嫂堂妹”。 “阿楹,我前几日给你送的那首诗,你瞧了没有?”秦画左手边宋琴,右手边白楹,她痴缠道,“你觉得那首诗作的如何?我想着理应再有画相配,如此才美,你得空在上面描绘一幅如何?” 白楹指指曲潆悦,“有她在,我怎么好献丑?” 怀阳郡主笑道:“曲小姐画技很好吗?之前倒是未曾听说。” 曲潆悦出门都鲜少出门,别说怀阳郡主,在场除了白楹,都是一副惊讶的表情。 曲潆悦道:“若是不介意,尽可唤我潆悦。” 秦画立马亲亲热热地喊“潆悦”,“既如此,回头我把诗送过来,潆悦看着随便画画就好。” 宋琴提醒道:“潆悦还在备嫁中,要忙的事情说不准有很多,画画……” 曲潆悦道:“无妨,我自小喜爱画画,这点时间还是有的。” 秦画笑了,眉眼弯弯的模样和白楹有四五分相似,“那就在此谢过了,回头请你吃茶,记得来宋家做客呀。” 既然曲潆悦都这么说了,宋琴也是个喜爱书画的人,忙道:“画作好了,也给我瞧瞧。” 有了共同话题,几个人之间瞬间拉近距离。 怀阳郡主勾了勾白楹袖子,她回头,扬眉询问怎么了。 怀阳郡主低声笑道:“方才见秦画笑,那模样与你极为相似,该说真是表姐妹吗?” 白楹一阵心虚,秦画还被淮南王府一大家子都瞒在鼓里呢,“三嫂嫂饶了我吧,下次绝不敢再有事情瞒着你了。” “好了,我就随便说说,瞧给你吓得。” 白楹挽上她的手臂,心想这么多年相处我还能不知道你? “我今日带来不少珍珠粉,回头你带几瓶回去,我把用法给你写在纸上,用上一月,保管变白。” 怀阳郡主笑了,“是单就我有呢,还是人人有份的?” 白楹挑眉,“差不多得了啊。” 姚依依凑过来,“你们在说什么?” 怀阳郡主立马面无表情:“在问阿楹,哪个嫂嫂亲近一些。” “当然是我……我堂姐啦!”在怀阳郡主凉飕飕的眼神下,姚依依果断改口,她怀着孕白楹和怀阳郡主便把她夹在中间,好生护着,姚依依刚想扒拉怀阳郡主袖子,就被她托住手臂,“别动手动脚,仔细脚下的路。” 姚依依傻笑两声,看得怀阳郡主也装不下去,破功笑了。 走到湖心亭,一一落座,婆子婢女纷纷而入,当季瓜果切好装盘,新鲜精制糕点,花茶温水,按照怀阳郡主等人喜好备的齐全。 这种小细节,也让她们感受到了曲潆悦的用心与真诚。 怀阳郡主微微挑眉,不动声色看了眼正和秦画温声说话的曲潆悦,捏着茶杯掩住唇畔一抹笑,她扭头与宋琴道:“琴妹妹的好日子是定在几月?好叫我记住,别和潆悦的搞混了才是。” 宋琴脸上染上红晕,道:“比潆悦早一月,在八月初八。” “八月初八?可是个好日子。”姚依依道,“那日刚好宜嫁娶……唔。” 怀阳郡主笑道:“是个好日子。” 白楹看了眼被糕点堵住嘴的姚依依,憋不住哈哈大笑,促狭道:“三嫂嫂嫌你话多呢。” 收到姚依依幽怨的眼神,怀阳郡主面不改色道:“阿楹胡说什么,我这是看依依怀着孩子,应该多吃点。” 姚依依:哼!!!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婢女续上冰块退下。 秦画合掌道:“只坐的闲聊未免太无趣,我们来对诗吧!” 宋琴眼睛一亮:“好啊,不如就以花为题,一炷香的时间,看看谁写得好,如何?” 白楹:我觉得不如何。 曲潆悦看过来,白楹连忙摇头摆手:“我不行不行的。” 对不起我这个假学霸给大家拖后腿了m(つw`)~ 姚依依干笑两声,“我也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虽然说她在太学渡过金,但……那是掺了水分的好吗? 怀阳郡主轻咳一声,“不如画画吟诗,潆悦作画。” 姚依依:“我觉得这个好!” 白楹:“赞同!” 宋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那……那也挺好。” 被挑起兴致,秦画自然满口答应。 主随客便,曲潆悦笑了一下,也让人拿笔墨纸砚。 白楹等人让开位置,站在一边儿观看。 曲潆悦忽然抬头朝白楹露出一个笑,“劳烦阿楹给我们磨墨可好?” 白·混吃看戏·楹连忙走过去,“没问题。” 秦画和曲潆悦两人皆是以亭外满池荷花为题,一个作诗一个作画。 不比曲潆悦对自家荷花熟悉,分分钟点墨成画,秦画思索片刻,又靠着栏杆欣赏了一下美景,她轻嗅空中荷叶清香,感叹道:夏季这一抹绿,最是清凉。” 白楹笑道:“一炷香时间呢,你想好没有?没写出来,可是要罚的。” 宋琴咯咯笑道:“哥哥不在,画画平日里又最喜欢阿楹,那就让阿楹替画画受罚。” 白楹哼了一声,“不带这样的。” 宋琴道:“那换一个,画画若是写不出来,阿楹代替画画即兴作一首。” “琴姐姐未免也太高看我了。”白楹道,“今日我什么也不做,就给画画和潆悦当个磨墨丫头,可别再去带我了啊。” 怀阳郡主忍不住笑道:“先生若是知道自己教出来的学生是这副德行,会不会气的吹胡子瞪眼?” 白楹:“三嫂嫂敢让先生知道?” 怀阳郡主:“……哼。” 宋琴眼中流露出仰慕向往:“先生是季原大儒吗?” 姚依依点头,神色有点儿尴尬。 先生博学笃志,倾囊相授,她却没怎么认真,好几次还得靠着阿楹才能完成课业。 这还是,秦画一脸灿烂笑容,转身过来:“有啦!” 她提笔沾墨,娟秀清晰的字迹落于纸上。 对于秦画这样从小喜好诗书文章的人来说,写首诗,不过是手到擒来的小事。 大约是一池荷叶荷花给了她太多灵感,写完一首,秦画又接着往下空白地方继续落笔。 宋琴等人围在边上,自然收入眼底。 一眼看下来,宋琴第一个喝彩:“好!” 白楹念着最后两句诗,赞不绝口:“看似平淡,实则点睛之笔……画画文采,堪比状元郎!” 曲潆悦抬头看了白楹一眼,忍不住笑了笑,她站直身体,搁笔,轻柔道:“好了。” 第390章 盗铃 天光明媚,清风徐徐,婢女们陆续将刚新鲜摘来的莲蓬奉上。 但此刻没人去碰那些吃食,都围在曲潆悦身边,不知道是谁先发出一声惊叹,紧接着秦画微微倾身,满眼喜爱探出手,因为墨迹未干,她的手停在半空,“啊!好美的画!” 曲潆悦微微一笑,带着点促狭道:“画画确实很美呢。” 秦画没理她打趣的话,墨迹一干,她立马拿在手上,细细观摩,赞赏不已:“潆悦,你的画师承何人,竟如此出众!”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曲潆悦便将一池簇拥的荷叶和亭亭玉立在绿叶中的荷花画的栩栩如生,精妙绝伦。 白楹凑过去,“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怀阳郡主扯着她衣袖,“你放才不是看过了吗,去照看着点依依,让让让让,我还没怎么看清楚呢。” 猝不及防就被怀阳郡主扯开,姚依依趁机拖着肚子挤到秦画身边,美名其曰让孩子也看看。 白楹:“……”还是不是人了? 曲潆悦站在白楹身后,轻轻笑道:“不过随意画作,哪里值得大家这么夸张?真是抬举我了。” 白楹回头笑道:“真心实意还是抬举,你心里不清楚吗?” 宋琴听到她们说话,侧目看过来,认真点头:“潆悦不要妄自菲薄啦,很好很好呢。” 说着,怀阳郡主和姚依依一边赞叹有加,一边相继转身坐下来。 就如三脚猫向来佩服盖世武功。 怀阳郡主等人虽说也略懂琴棋书画,但哪能跟专攻一样的天才比啊? 白楹已经开始剥起了莲子,这个季节的莲子最好吃,就连里面莲子芯都是甜嫩甜嫩的。 怀阳郡主说:“阿楹给我拿一个。” 白楹正好剥好一颗,直接给塞进怀阳郡主嘴里,笑嘻嘻道:“今日我伺候你们啊。” 姚依依没碰这些东西,只捧着温茶小口小口喝着。 几人说了会子话,那边秦画才恋恋不舍地把画给重新放在桌子上,坐到了曲潆悦身边,“潆悦,你画技真好!” 秦画每次用那双小鹿眼专注地看一个人的时候,不仅自己红着脸很害羞,被她这样看着的人,也会忍不住不好意思起来。 现在在秦画心里亲近指数排名,曲潆悦仅次于白楹宋琴。 曲潆悦看着秦画,微微一笑,轻声说了一句:“画画和阿楹的容貌,好些相似呢。” 秦画小脸红扑扑,“是吗,我也这样觉得!” 她朝白楹一笑,却发现白楹怀阳郡主姚依依三人都低着头喝茶,动作一致。 白楹咳了声,假装没听见她们说这话,问宋琴:“琴姐姐,我先前见你好像上了唇脂,嫣红嫣红的,是哪家的好东西呀?” 怀阳郡主像是找到了话题,打量着姚依依身上的衣裳,“这料子好,看你今日穿着还挺舒服,回头我看看库房还有没有,给你拿两匹过去。你自己和孩子到时候都可以穿。” 姚依依忙不迭点头:“好啊好啊。” 拿多少她都会要的。 不要白不要嘛! 曲潆悦眼底浮现淡淡不解,她看了眼秦画,秦画也是一头雾水,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具体又说不上来。 用四个字概括白楹她们行为就是—— 掩耳盗铃。 人这一心虚呐,脑子就容易不过大脑。 做出的事情破绽也多。 好在秦画她们没怎么放心上,她又开始痴缠着曲潆悦要她时常来宋家做客。 画技这么出众,旁人却对此一无所知还以为曲潆悦平凡普通配不上傅云祁。 秦画忿忿不平,想到那些世家贵女私底下议论纷纷,就气的小脸通红,她握拳,曲潆悦自己低调,她们却当她是怯懦! 曲潆悦明明比祁王优秀多了好吗? “阿楹。”秦画偷偷附在白楹耳畔小声说,“祁王到底哪里好啦,为什么人人趋之若鹜?我却觉得,也不过尔尔。” 白楹怕她这话被曲潆悦听见不好,忙道:“各人有各人的喜好,这个肯定不同的。” 就秦画这样喜好诗书的姑娘,自然看不上什么王权富贵,宋书与她确实最合适不过。 但不是所有人都是秦画啊。 “好吧……”秦画大概也是意识到了自己的话不太好,若是让曲潆悦听见误会了,那可真是一句两句都说不清了。 在将军府用过午膳,秦画想一出是一出要作飞花令,玩闹了一个多时辰,把白楹她们折腾的够呛,实在扛不住了一个个纷纷求饶,秦画才意犹未尽结束。 姚依依精神恍惚,“我怎么感觉自己出现幻觉了,好多好多诗句绕着头顶转……” 怀阳郡主吞了吞口水,心有余悸的表情。 她下次,还是不要和秦画这种较真的姑娘一块儿玩了。 最可怜的是白楹,秦画挽着她的手臂红着脸嗔道:“阿楹,你是不是放水故意哄我呢?” 白楹虚弱无力,连摇头都没力气:“心服口服,甘拜下风。” 放过她吧—— 宋琴躲到一边儿,手里捧着一本书读的津津有味,半点不想掺和进来。 曲潆悦含笑看着她们,方才的飞花令她只进行了没几个回合就输了,姚依依和怀阳郡主依次服输,只剩下白楹苦苦挣扎,就她都看出来了白楹不敌秦画,秦画却始终死心眼觉得白楹没使出真实力。 怀阳郡主用团扇扇风,驱除暑气。 婢女们用托盘端了几碗酸梅汤上来,姚依依看见,不由得眼前一亮,“正口渴呢,来的好及时。” 她一口气喝了满满一碗,心满意足眯起眼,靠在软软的躺椅上,“吃撑了就一点都不想动弹,就这样备懒歇着,就觉得舒服极了。” “你这肚子里的,别是个男孩儿吧?”怀阳郡主道。 涉及孩子,秦画等人不是还没有孩子,就是未出阁的姑娘,虽然好奇,但还是有些羞涩没参与话题。 姚依依却是不肯放过白楹,“阿楹医术了得,帮我诊脉看看不就知道了。” 白楹拒绝三连:“我不懂不会不知道。” “对啦阿楹,大姐姐前几日还说我们几个好久没有聚在一起了,家中姐妹一个个都出嫁了,曾祖母在家中也无趣,不如改日设个小宴,苘些亲戚家的姑娘,也陪陪曾祖母。” 知道了身世,那么秦老太君也是白楹的曾外祖母,她在这个朝代也算是长寿之人,早先年淮南王妃让秦老太君多有操心,作为小辈,白楹也理当多多尽孝。 她几乎没思索,便应下:“好。” “阿楹,吃莲子。”一个盛满白滚滚的莲子盘子递到白楹眼前,她惊讶地望去,对上曲潆悦含笑的眸子,她像是在说一件无关轻重的小事,“闲着也是闲着,就剥了一些,我不爱吃,你吃吧。” “这怎么好意思……” “又不是什么绝世珍宝,阿楹只管吃就是。” 曲潆悦态度自然,说完又起身将刚炖好的红枣血燕端到姚依依面前,她是有孕之人,再过几月就要临产,这次肯给她面子赏脸过来,她自然要方方面面都照顾妥当。 “阿楹,这是你爱吃的糖蒸酥酪。” “画画,你尝尝看这盘枣泥酥,外皮酥脆,内里是枣泥馅,知道你和阿楹都喜欢吃甜,所以加了不少糖。” “这道莲叶羹是刚厨房刚做好的,郡主不若等它凉上一凉再用,荷叶莲蓬都是今早儿刚摘的。” “琴姐姐,这是香滑芝麻糕,有乌发美容的好处,你若是喜欢,回头我让人把制作的方子送到宋家去。” 曲潆悦的细心入微,饶是怀阳郡主,都有些刮目相看。 白楹拉她坐下,“潆悦,你别忙活了,歇一歇。” 怀阳郡主笑道:“是啊,今日你是主角,哪有让你伺候我们的道理?” 曲潆悦不由得一笑,“什么伺候不伺候的,不过是我怕这次招待不周,下回就没那么大脸面请你们过来玩了。” 秦画正好吃完一块枣泥酥,擦了擦手,她忙道:“只要潆悦一句话,谈诗作画,我都奉陪。” 得了,这个人脑子里全都是诗啊书啊画啊的。 宋琴掩唇一笑,“画画要是这样,潆悦下次才不敢请你呢。” 秦画微微脸红,眼神明亮,带着一点羞涩道:“山不就我,我来就山。潆悦总不好拒绝我的邀请不是?” 白楹故意道:“那也说不定。” 秦画娇嗔地喊了一声“阿楹”,小鹿眼蕴着灵动笑意,像是撒娇一般,没人能抗住这样的目光。 白楹轻笑出声,在你来我往中干掉了那一盘子莲子。 说归说,吃的速度是不会慢下来的。 几个姑娘们凑在一块时间很快过去,白楹等人纷纷离开。 秦画和宋琴坐上宋氏的马车,怀阳郡主和姚依依是最亲近不过的堂姐妹,两人同坐一辆马车,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曲潆悦本想让将军府的马车送白楹回去,但被白楹拒绝了。 她还得去一趟庄子上,找傅南歧有点事情。 临走前,曲潆悦又对白楹道了声儿谢,她郑重其事,白楹却笑着摆摆手,“与我何干?潆悦下次再如今日般客气,我就真不再上门来了。” 曲潆悦微微扬唇,说了一个“好”字。 她注视白楹上马车离去,让下人收拾好湖心亭的东西,便问了偏院动静。 “花氏母女没有什么反应吗?” “没有,她们这些日子都很安分,想必也不敢闹出什么。” 曲潆悦淡淡道:“是吗?” 到底没放松警惕。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第391章 橄榄 虽说嫁了人,已经不能算作贵女,但怀阳郡主等人依旧是顶级圈子里最有分量的几位。 尤其是姚依依嫁给淮南世子,在夫家婆母温厚,夫君体贴,更是过成了女子们梦寐以求的生活。 怀阳郡主并姚依依和秦氏女出身的秦画等人赴了曲潆悦的小宴的消息席卷至整个世家圈子,后宅女子消息并不像旁人以为的闭塞,相反,她们的玲珑心思比起在朝中任职的夫君还要通透。 不太出现在人前的曲潆悦,竟然能和怀阳郡主等人交好,可见曲潆悦是个有本事的人。 再深一层看,怀阳郡主皇室出身,她的态度说不定也是太后的态度—— 说明皇室很满意曲潆悦这个祁王妃。 而且,经过宋家二少夫人的夸赞,所有人都知道了曲潆悦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好画技。 酸言酸语逐渐减少,大家都很默契地不再提这门亲事,仍待字闺中的贵女打起了祁王侧妃的主意。 祁王妃她们是没希望了,但祁王不可能身边总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吧。 虽然说祁王现在已经二十了,但比起那些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祁王简直就是完美到无可挑剔啊。 而且这个年纪的男子,沉稳体贴,看淮南世子就知道了! 因为打着这种主意,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不少世家贵女纷纷向曲潆悦主动示好,抛出橄榄枝,一个个给曲潆悦下帖子邀请她参加什么荷花宴,诗会。 企图在曲潆悦过门前跟她打好关系。 #说不定大家以后都要一同伺候祁王# #大家都是好姐妹到时候请多多照顾啊# * 另一边,白楹到了庄子上,茶色一面儿为她撑伞往里走,一面儿道:“殿下半个时辰前刚出去,好像有什么事情,他吩咐了如果姑娘来,让我们好生伺候,殿下很快就回来。” “他有说是什么事儿吗?” “没有。” 白楹点点头,心想怕是挺要紧的事,不然傅南歧不会走的那么急。 茶色道:“姑娘要不要吃点什么?茶点早就备好,都是姑娘喜欢吃的。” 白楹在将军府吃了不少东西,肚子都撑了,她摇摇头,“来壶茶就好。” 茶色笑着应是,又道:“这些时日殿下来的次数多了,常一个人在屋子里头不知道捣腾些什么,管家问了句,只听殿下说是给您的,姑娘不妨去里头看看。” 白楹来了点兴趣。 茶色抿唇笑道:“只一样,求姑娘若是见着了,也当没见着罢,不然让殿下知道奴婢破坏了殿下给您的惊喜,奴婢可要挨板子了。” 白楹嘻嘻笑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着推门而入。 茶色欠了欠身有眼色地退下。 白楹左右看了看,没找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倒是地上角落有一些木屑没清理干净。 白楹蹲下来,指腹捻了一点木屑,放在眼前仔细瞧,看上去有点像铁棱木,又有点金丝楠木。 好吧,白楹压根看不出来这是什么木材,只往最值钱的那几种上面猜了猜。 她拍拍手重新站起来,正巧茶色敲了敲门带着沏好的茶进来。 茶色观了观白楹神色,没问其他,带着托盘就出去了。 白楹喝着茶,又打量了一圈房间,干等着也不是个事,她就从书架上找了本书,有一搭没一搭看起来。 之前放这里的话本子看完就转送给姚依依打发时间了,现在白楹在看的是本兵书,比起玄术古籍虽说不至于那么乏味,但…… 白楹打了个哈欠,同样没什么兴趣。 等了将近两刻钟,白楹喊了一声,趴在桌子上问茶色:“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再晚下去天就要黑了。 茶色还以为她不高兴了,忙道:“奴婢派个人去问问,兴许殿下被事情耽搁了,又兴许已经在路上了……” “好困……”白楹打了个哈欠,泪眼朦胧看着茶色,“我不等他了。” “姑娘不然在这儿睡会儿?等殿下到了,奴婢喊您。” “不用啦。”白楹慢腾腾爬起来,搓了搓脸驱赶困意,“我先回去了,你派个人同他说一声我走了,有什么事改天说吧。” 茶色讷讷道:“姑娘别生气……” 白楹随口笑道:“没生气,他有事就让他忙着吧,别一来一回地跑,身体当心。” 这话落在茶色耳中,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她是憋着火让傅南歧别来了,还是嫌弃傅南歧年纪大了…… 茶色胡思乱想着,又不敢拦着白楹不让她走,她让小厨房打包了几份点心,让白楹带回去,送她上了马车,才揣着满腹愁思找到管家。 “您说,白姑娘是不是开始厌弃殿下了?” 管家:“……” 他迟疑道:“应该不会吧,白姑娘不像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 茶色叹了口气,不是她对白楹不自信,而是他们殿下都这把年纪了,能找到白楹这么好的姑娘实属难得,若是就因为这点事让白楹对殿下心生不满……茶色眼泪水都要流下来了。 白楹完全没想到茶色会多想成那样,马车摇摇晃晃,里面垫了厚厚的毯子,还有冰块放着驱除燥意。 累了一天了,还被放鸽子。 白楹决定下次见到傅南歧一定要跟他算账,这样想着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咚——!”马车忽然颠簸一下,不知道撞到了什么,只听见马儿嘶鸣一声,马车车狠狠震动,白楹整个人往边上倒去,额头和车身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啊……”白楹捂着头泪眼汪汪,什么困意都没了,她再也不在马车里打瞌睡了! 车夫急忙问道:“姑娘没事吧?” “没事……”白楹一边揉额头,一边问,“你没事吧?怎么回事?” 马车已经停了下来,车夫回话道:“是路中央有个男孩胡乱扔石头,好几个商贩都被砸伤了。” 也因此,马儿受惊,马车轮子连番碾到好几块石头。 白楹皱眉掀开帘子,“谁啊?” 哪家熊孩子欠教训? 白楹跳下马车,忽然感受到了一股来势汹汹的气流。 她只来得及微微偏头,睁大眼睛就看见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在她耳边擦过。 砰——砸在地上。 白楹惊魂未定,这么大块石头要是砸在她头上,她脑袋都要开花! 啊靠是那个小兔崽子!!! 白楹转过头,就看见一众仆从围着一个衣着富贵的小男孩哄着求着。 “哎呦我的小公子,您差点把人姑娘给砸伤了!” “小公子咱们别闹了,这回头让国公爷和夫人知道,小的们可就完了!” “小公子,小公子您别玩了。” 衣着富贵的小男孩年龄不大,个头却不小,圆滚滚的身材,发面馒头似的脸,一双眼睛倒是生的又黑又圆,此刻手里抱着几块石头,看见谁就砸谁! 路边的商贩一见这是富贵人家的孩子,生意也不做了,收了东西就给躲起来,等他家人来,如果是个明事理的就哭,是个蛮横霸道的,他们就当什么事没发生打落牙齿混血吞。 还能跟这群富贵人讲道理? 这个时候,小男孩又把目标盯紧了白楹,这个女的竟然躲过了他的石头! 他哼了一声戾气满满,“别拦我!不然回头让我娘打死你们!” 小厮们苦着脸,他们也不想拦啊,但白楹看着不像是平民百姓,若是哪个大臣的女儿,小公子兴许没事,但为了给人家交代,夫人肯定会打死他们以来赔礼道歉。 “小公子,小公子,咱们换个别的地方扔石头玩儿吧……这里都没什么人了……” 白楹:“???” 小男孩狠狠瞪了说话的小厮一眼,“狗东西!滚开!” 说着抬起手臂蓄力就将石头朝白楹掷了出去! 白楹:“!!!” 这个小胖子要死啊! 小胖子看着胖,手脚倒是灵活,扔东西还很有准头! 白楹险险躲开,心想这怕不是经常拿东西砸人练出来的。 “你还敢躲!”这是第二次了。 小男孩震惊地看着白楹,随即愤怒道:“你不准躲!” 小霸王从小在家横行霸道,到外面惹事生非也同样没吃过亏。 他踹了边上小厮一脚,吩咐他捡石头,然后一股脑都扔向白楹。 车夫挡在白楹前面,这个时候沈宴派来暗中保持白楹的黑衣人们纷纷出现,只不过跟了白楹以后他们不再是一身黑衣装扮。 黑衣人们轻功很好,小胖子扔一块石头,他们就给踢一块回去。 有媳妇的那个黑衣人看不过去,微微使了点力道让石头改变方向砸在小胖子腿上! “啊啊啊!”惊天动地的哭闹声从小胖子嘴里嚎了出来,他赖在地上扯嗓子哭,一把鼻涕一把泪,还对白楹放狠话:“我要杀了你!我要让我爹让我娘杀了你!” “杀了谁?”阴冷的男声从后面传来。 白楹眼前一亮。 傅南歧下了马车朝这边走过来,他看了白楹一眼,白楹露出一个笑,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好无辜。 傅南歧的目光落在她红肿的额头上,眼中迸射出惊人的杀意。 不过转瞬即逝,他生的俊美,是难得一见的好皮相,但气质和神情都有些吓人,围在小胖子身边的小厮们虽不认识傅南歧,但也能看出他的不好得罪,连忙一个个道歉。 江林喝道:“闪开闪开,挡着做什么?” 小厮们面如菜色,发现那是秦王府的马车后,都跪了下来:“秦,秦王殿下……” 第392章 煽情 “怎么回事?”傅云祁急急忙忙赶来,他的人自从那日起就一直有跟着安国公府的人,这不,才从宫里出来,就得到消息说安国公府的人又惹事了! 傅云祁烦不胜烦,尤其是这人还是安国公的老来子。 等他赶到的时候,却被面前的场景打了个措手不及。 满地的石块,商贩们躲了起来,此刻也有人看到了秦王的马车,一个个冲出来跪在地上哭诉,企图让秦王给他们老百姓做主。 黑衣人见危险解除便隐藏了起来,车夫也走到白楹身后。 傅云祁看见白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滚出一声“阿楹……” 当发现白楹额头泛红明显的肿块后,他瞳孔一缩。 安国公府的小厮见傅云祁来了,忙连滚带爬到傅云祁面前认错,一连串下来又是哭诉自己办事不力没能阻止小公子,又是求傅云祁帮忙摆平此事。 他们也知道秦王和祁王关系平平,不敢当着秦王的面为自己求情,只希望摆明这件事,不然回去安国公府也是要挨罚的。 傅南歧扯了扯嘴角,“原来是安国公府的人,难怪如此嚣张。” 傅云祁面色不太好看,朝傅南歧拱了拱手,又忍不住看了眼白楹,她慢吞吞地朝他们走过来,皱了皱鼻子,众目睽睽之下扯了扯傅南歧的衣角。 “我额头好疼。” 不用她说,傅南歧都心疼死了! 他伸出手给她轻轻揉了揉,看向傅云祁,他脸唰一下变得惨白,傅南歧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管教好你家的人,不然……” 他顿了顿,眼中厉色划过,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就抬腿踹了还在地上哭闹撒泼的小胖子一脚! 小胖子又是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他啊啊啊地叫,声音尖利:“我要杀了你!” 倒是不敢再坐在地上,连忙爬起来躲到傅云祁身后。 他还想抓住傅云祁的手臂袖子,让他报仇,“殿下,殿下杀了他们!” 傅云祁咬紧牙齿,拳捏的越来越劲…… “他还想杀了我们?”白楹听的目瞪口呆,安国公府的人未免也太嚣张了些吧? 傅南歧冷笑一声,想到什么又跟她低声解释道:“我正要去找你,怕你等不及回去了,又没收到消息,就想去庄子上看看。” 没想到半路撞见他的心上人他的宝贝疙瘩被这么个小畜.生欺负。 傅云祁几乎控制不住心中的杀意和暴戾,若不是白楹还在这,他能当着傅云祁的面,踹死安国公府的这只小畜.生! 傅云祁深吸一口气,在小胖子扯他衣服的下一秒,扬手——啪! 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了小胖子一巴掌! 小胖子惊呆了,他没想到傅云祁会打他。 正要哭嚎撒泼回去找安国公,就听见傅云祁冷冷道:“谁教你这么做的?” 小胖子也不敢闹出大动静了,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抽搭搭:“我要跟我爹说,我要跟我爹说……你们都是坏人!” 白楹被他这句话惹毛了,火冒三丈道:“就你有爹?你给我等着!” 她看也没看傅云祁一眼,给傅南歧扔下一句“你回去吧”就噔噔噔上了马车让车夫往淮南王府而去。 有爹了不起? 她不仅有爹还有娘,还有哥哥嫂子太妃舅舅舅妈一打姐妹呢! 脏话在心里刷屏,等到了淮南王府,白楹跑进去找到淮南王妃他们后,看到他们惊讶的眼神,忽然就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清醒了。 白楹:“……” 我靠我也太冲动了吧? #冲动是魔鬼# #我该怎么说其实我只是跑过来问个好?# #麻麻救命!!!# 姚依依从将军府回来后就歇下了,到现在还在屋里没出来,沈宴在外头,今日正好淮南王没有公事在家里陪淮南王妃。 此刻两人都关怀地看着白楹,淮南王妃拉着女儿手,见她一脸愣怔,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不免担忧道:“阿盈,阿盈怎么了,哎呀你额头!” 淮南王妃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心疼不已:“额头怎么了,磕到哪儿了?快跟娘说,谁欺负你了是不是?阿盈,阿盈你说啊,别吓娘……” 到嘴边的“我就是来看看你们”,瞬间说不出口了。 淮南王妃抓着白楹手臂,又紧张又心疼,淮南王虽然没说话,但也皱着眉难掩担忧地看着白楹。 不知怎么,白楹就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她吸吸鼻子,别扭说:“有人拿石头砸我。” 她发誓她就告这么一次状! 切!搞的谁没爹没娘似的! 因为当时撞的很用力,白楹额头红肿十分明显去,就像是起了一个包,因为她皮肤白嫩,红中还带点青紫,看着十分骇人。 淮南王妃眼泪一下子掉下来,不只是因为心疼女儿,更是被白楹这看似告状实则透着撒娇亲近的举动戳到了那颗心。 “诶,娘亲你别哭啊。”白楹哭笑不得,手忙脚乱地给淮南王妃擦眼泪,“也没多大事,别哭了别哭了,我就是,就是随便一说……不过那个小胖子真的太讨厌了!” 口口声声我要杀你了,我要让我爹杀了你,我要告诉我爹。 不想生气的都要被气的没理智。 淮南王动了动唇,看着妻女温声道:“霜儿,你在家里等会儿,我带阿盈出去看看,很快就回来。” 白楹:“不用不用!” 她也没想到自己没理智气头上来会做出这种事情,现在让她带她爹去教训那个小胖子,她又过不了心里那关。 受委屈回家找家长这种事情她已经好多年没干过了好吗╭( ̄▽ ̄)╮ 白楹后退一步:“没什么事了,我先走了……过两日再来!” 淮南王沉默一秒,跟了上去。 白楹回头一看,“真不用了,你别去,祁王也在那,他能解决……” 淮南王宽厚的大手落在白楹头顶,他轻叹一口气:“别怕,爹爹在。” “……” 白楹默默地低下头,没再拒绝淮南王,她觉得淮南王府一大家子都有煽情的技能,不管是淮南王妃的梨花带雨,还是沈宴和淮南王的寡言少语。 差点又让她眼眶酸涩冒泪花了。 要说在淮南王心里,淮南王妃永远排在第一位,其次是丢失多年失而复得的女儿,然后才是儿子和淮南王府。 虽说淮南王沉稳可靠,但这两年,没少因着女儿与他不亲近的缘故心中郁闷,表面看不出什么,但每次白楹来王府,淮南王若是在家,都会有事没事在女儿面前刷存在感,不是问银子够不够花,就是问最近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虽说和淮南王妃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的表达爱的方式不同,但淮南王对女儿的疼爱之心,不会比妻子和儿子少。 这次白楹在外面受了委屈后第一时间找他们告状,对淮南王来说虽说十分恼怒,但也算是一个意外之喜。 这说明女儿还是认可他们的吧? 淮南王默默捏紧了放在膝上的拳头,他掀开帘子往后面马车看了一眼,也不知道阿盈额头还疼不疼。 本该抹点药再出来的。 可他心中急切,有出于这么多年对女儿的愧疚和悔恨,还有像天底下所有做父亲的人一样,渴望在女儿面前表现的心理。 你看,爹爹还是能保护你的。 不管你多大,嫁没嫁人,生没生子,只要爹爹还活在世上一天,你就是爹爹的掌上明珠,爹爹就不会让你受了委屈往肚子里咽。 出乎意料,等淮南王带白楹到“案发现场”,安国公府的人已经不在了。 商贩们恢复秩序重新摆摊,吆喝声络绎不绝,街上重新热闹起来。 淮南王皱眉扫视一圈,看见了秦王府和祁王府的马车停在路边,两个身姿修长的青年站在那,隔得远远的,互不理睬,连个眼神也没给对方。 白楹下了马车跟在亲爹身后,亦步亦趋小声说:“既然人都走了,就,就算了吧?” 想必傅云祁已经解决好了,倒不是白楹信任他能公平公正教训那个小胖子,而是她看见傅南歧仍留在原地,有他在,傅云祁就算有偏袒的想法,也实施不了。 淮南王淡淡道:“这不是还有个安国公府的人在吗?” 他走过去,看见傅南歧在也不意外。 谁不知道祁王和秦王关系一般? 两人的势力几乎在朝堂斗得你死我活,也难为他们还能维持表面的风平浪静。 可见一个个本事都不小。 如今傅南歧在这,想必也是为了看傅云祁笑话。 “天色将晚,两位殿下在这体察民情,着实好雅兴。”淮南王淡淡笑道,毫不客气受了两人一礼。 他是异姓王,同时也是皇帝最信任的人,就名义上来讲,傅南歧他们还得称呼淮南王一声王叔。 但淮南王来可不是为了跟他们扯皮唠嗑叙家常拉近关系的,他直接掠过傅南歧,因此也没注意到傅南歧身体一瞬间紧绷,神情也略微不自然,淮南王看着傅云祁,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温厚稳重的长辈来找小辈谈天:“听说,祁王殿下的小叔叔在天子脚下横行霸道,肆意妄为?破坏他人财物,蓄意伤人,还影响城中秩序。” 淮南王轻轻叹气,看着傅云祁微微发白的脸,似心又不忍再说下去,“本王来的迟,还不知道祁王殿下是如何处理的。” 白楹对亲爹的虚伪刮目相看。 傅云祁看了一眼淮南王身后的白楹,干涩的唇动了动,抱拳作揖恭敬有礼道:“祁让人将之捆绑送回了安国公府,又请了几个教书先生日日管教,他人尚小,想必还有掰正的可能……” 淮南王惊讶道:“就这样?” 第393章 宠溺 淮南王脸上的惊讶不似作假,一时之间,傅云祁也分不出他这是真的诧异还是意有所指带点嘲讽意味。 傅云祁抿了抿唇,只觉得在淮南王并身后姑娘的目光下呼吸都急促起来,向来温润如玉的面庞此刻犹如火烧一般红,他低下头,腰杆愈弯。 明明厌恶极了安国公府上上下下的校长妄为,却还是不得不给他们收拾烂摊子。 这种感觉,就像是吃了苍蝇一样的恶心。 淮南王笑道:“说起来,事不关已高高挂起,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可今日这事牵扯到了我们小姑娘,她如旁人一样无辜,脑子却没有别人转的快,这石头都要砸身上了,还不知道躲让,老天有眼,这幸亏没砸伤哪儿,不然……” 像是没看见傅云祁的尴尬与愧疚,淮南王接着道:“不然别说是我家的人,就是霍家,国师塔,还有极为看重阿盈的秦老太君他们,都不会善罢甘休。” 傅云祁脸一阵红一阵白,“实在对不住……” 他朝白楹深深一揖,“阿楹,今日让你受委屈了,回头我一定好好管教安国公府的人。” 白楹往边上躲了躲,不肯受他这一礼:“与祁王殿下无关。” 傅云祁眼中的愧疚几乎要漫出来,“阿楹……” 这倒是,如果安国公府的人犯错,就要怪到傅云祁头上,那他就是有九条命都不够赔罪的。 虽说安国公府倚仗的是傅云祁,但到底根子就烂透了,也亏的傅云祁为人正直,换一个徇私枉法的,今日就帮着安国公府教训受伤的人了。 傅南歧淡淡道:“众目睽睽之下,祁王还是多注意些好,姑娘家的名字,可不是这么好叫的。” 傅南歧在外人面前一般很少多话,但他要是说了,那就是惊天地泣鬼神。 淮南王看傅云祁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但他掩饰的很好,和沈宴有着五分相似的脸上笑容淡淡,“秦王殿下说的极是。” 他家阿盈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呢! 傅云祁是什么意思?在外头三番两次喊他女儿闺名,是觉得他女儿不要名声的吗?! 傅云祁和白楹都被傅南歧的话(骚.操.作)震惊到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论贼喊捉贼的技巧# #心机婊中的战斗机# #给男朋友献上膝盖# 傅云祁的脸色几乎是青白青白的了,若不是怕影响白楹名誉,他就要克制不住自己的斯文温润,对傅南歧冷嘲热讽一顿。 和阿楹私下往来最亲密的谁? 他是敢做不敢认吗? 竟然还有脸在长辈面前给他上眼药。 哪怕他再没有机会,也不会像他傅南歧一样! 傅云祁咬着牙赔不是,侧目望向傅南歧,他虽面无表情,但在淮南王面前却还算恭敬有礼。 他莫不是……想着拉拢淮南王? 淮南王已经没心思跟他们扯皮了,他拍拍白楹的脑袋,“回去吧。” 白楹听出了这三个字之下的潜台词—— 这事没完! 小胖子回家了,就以为淮南王奈何他不得了? 好笑! 安国公治家不严,教子无方,安国公夫人管理后宅不当,人跑出去撒野了都不知道……这些人,一个都别想跑! 白楹跟在淮南王身后,乖乖应了一声,因为有爹在,她看也没看傅南歧一眼,生怕被眼力贼好的亲爹发现猫腻。 等上了马车,她才偷偷掀起帘子探出脑袋,和傅南歧对视上。 “赶紧回去。”白楹用唇语说了这么一句,便放下帘子摆正坐姿。 他们一走,傅云祁终于忍不住看着傅南歧道:“如二皇兄这般的厚颜无耻,也是世间罕见。” 傅南歧冷冷瞥他一眼,不置一词转身就离开了。 谁还要继续留在这里看他那张讨人嫌的脸哦? 傅云祁气的面色发白,多年良好教养让他无法说出粗鄙的骂人之词,他咬牙切齿,来来回回就这么几句话。 “未免欺人太甚”“如此卑鄙无耻”“实在是太过分了”…… 东临低声安慰道:“好在来的是淮南王,若是霍大人,恐怕今日这事就不能这么妥善完结了。” 傅云祁冷着脸道:“去安国公府。” 不管有没有来人,不管来的人是谁,伤到了阿楹,这件事就没这么容易过去! 善罢甘休? 对得起阿楹额头上的伤吗?! 东临在心中叹气,殿下摊上这个一个外祖家,也是够心累的。 另一边白楹跟着淮南王回了淮南王府,她好奇问道:“您……您是不是还准备做什么?” 淮南王摸了摸她的脑袋,因为是在自己家里,他就没有走在白楹前头,对待女儿,淮南王向来要比儿子耐心温和。 他甚至难得用开玩笑的口吻对白楹说:“欺负了我的女儿,还想全身而退?不可能的。” 白楹:“……” 感觉有被宠溺到。 她绞了绞手指,小声说了句:“谢谢爹爹。” 淮南王顿住脚步,眼中浮现错愕,他看着白楹,生怕自己听错,小心翼翼问道:“阿盈方才,说了什么?” 白楹:被亲爹心酸到了。 白楹仰着脑袋,甜甜软软又喊了一声“爹爹”,眉眼弯弯:“谢谢您。” 淮南王眼眶一瞬间泛红,又想哭又想笑,他努力让自己表情正常一些,最后揉了揉白楹的发顶,酸涩难忍,道:“跟爹爹还客气什么?” 白楹有点不好意思,她轻轻“嗯”了一声,小声说:“我去看看嫂嫂。” “去吧。” 看着白楹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淮南王停留原地半晌,才像是回过神来,往正堂走去。 淮南王妃看见他回来就问:“如何?事情解决妥当了吗?” 她暗暗咬牙,在心里把安国公府的人骂了一遍,尤不解气道:“可怜我盈儿,若是恢复了身份,哪里还由得那些阿猫阿狗欺负?我同你说,可不能轻易饶了安国公府那小子,小小年纪就如此猖狂,当街用石头砸人取乐,简直是闻所未闻!太过分了!” “诶,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淮南王看着妻子,忍不住笑道:“阿盈,阿盈喊我爹爹了。” 他语气中的欢喜怎么也遮掩不住。 淮南王妃:“……” 忽然就很同情夫君。 好惨一亲爹。 * 爱从来不是口头说说的。 隔日,淮南王联合妻弟秦世子在朝堂上狠狠参了安国公一本,文人的嘴,比黄蜂尾后针还要毒三分。 淮南王也不直着来,他绕了一大圈子,从京中防守安危说起,再讲世家子弟一代不如一代,和秦世子两人一唱一和,打着为皇帝名声着想的旗号,骂起人来不带一个脏字,最后意思明明白白指向安国公府。 文臣一声不吭,武将瞠目结舌。 这文人的嘴,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安国公脸色铁青,动作却麻溜地不行,直接给跪下认错。 他快,淮南王更快。 搞笑,没谁比他还了解皇帝了好吗? 两个人从小一块儿长大,年少时候淮南王的衣服都能和皇帝换着穿,可见其感情要好。 也因此,淮南王一跪下,皇帝就急急忙忙让人给扶起来,怀安快请起,何至于此?朕知道你为国为君一片赤忱之心。” 淮南王俊美稳重的脸上写满对皇帝的信任和感激,他道:“臣得皇上器重多年,理当为君分忧。” 漂亮话谁不会说? 真正有本事的人,是把漂亮话说的正气凛然,让人打心眼里觉得这是发自内心的真心话。 淮南王瞥了眼跪在大殿中央的安国公,眼底利芒一划而过。 下了朝,皇帝单独留了淮南王。 闲聊一番后,淮南王切入正题,就刚才在大殿上的事情又给来了一遍详情描述,眼看皇帝脸色越来越黑,淮南王见好就收,长叹道:“非是陵小题大做,只是安国公连小家都顾不好,又如何为皇上分忧呢?” “况,他是祁王殿下的外祖,安国公府一举一动在外人看来都代表了祁王,若安国公仍旧如此行事,只怕对祁王的名声有碍啊。” 皇帝彻底冷下脸,就安国公进献那个道士的好感一点儿都不剩了,“怀安说的是。” 淮南王又一拱手,君臣二人默契得谈起其他朝政要事,最后皇帝拉着淮南王一同用了早膳,才放人回去。 淮南王走后没多久,皇帝便下了道圣旨,驳斥安国公管家不严,责令闭门思过半年,什么时候把家管好了,什么时候再上朝! 此圣旨一出,尽管皇帝仍旧对祁王关爱有加,器重不已,祁王一派还是不可避免地低调了下去。 成功给女儿出了气的淮南王,发现白楹每次来淮南王府,都会用崇拜仰慕的小眼神看他。 “爹爹也太厉害了吧!”白楹感叹。 可以说是兵不血刃就打击到了安国公府。 淮南王妃失笑,等白楹走后把她的话原原本本复述给淮南王。 “怎么样,阿盈这么夸你,高不高兴?” 淮南王轻咳一声,努力维持表情,但嘴角不停上扬还是暴露了他的好心情。 “也,也还好吧。” 淮南王妃嗔笑扫他一眼,都老夫老妻了,她还能不知道他? 现在心里指不定乐开花了。 第394章 傻气 就这样风平浪静过了几日,宫里忽然传出太后病重的消息。 说是病重,其实还算是轻的。 太医院的太医一个个给太后把脉后,都暗自摇头。 “大限将至,回天无力。”这是太医院院首给皇帝的答复。 毕竟都一大把年纪了,身体再怎么硬朗,平日里再多山珍海味用着,也避免不多生病,更何况太后寿数将尽,生老病死都是常态。 皇帝深深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两颊消瘦的太后,只说了一句“好生伺候太后”,便一言不发沉默走了出去。 大概是太后垂垂病死的模样给了皇帝很大的打击,当然他不是心疼自己生母,而是面对生命逝去的无能为力惶恐不安,皇帝开始越发器重养在宫中的那个炼丹道士。 昭贵妃洛妃以及素华长公主等人日夜轮流替换着在太后身边侍疾,怀阳郡主作为太后最疼爱的小辈,也隔三差五去宫中看望太后,以及有诰命的臣妇,一时间,寿康宫热闹无比。 白楹陪着静太妃去寿康宫的时候,昭贵妃刚走不久,洛妃守在床榻边,端了个小碗一勺一勺给太后喂药。 怀阳郡主也在,眼眶红红的,看见白楹,一时之间没忍住落泪,怕太后看见,她赶忙用帕子拭了拭,牵起笑容道:“外祖母,阿楹她们来看您啦。” 虽竭力语气轻快,但还是能觉察出其中的哽咽。 太后抬起头,浑浊的目光落在静太妃和白楹身上,又迟缓地看了一眼怀阳郡主,这个傻孩子。 “阿静和楹丫头来了。”太后疲惫地摇头,不肯再服用苦药,“坐罢。” 洛妃将药碗递给了苏嬷嬷,起身朝静太妃施了一礼,又对白楹温柔一笑,站置一边儿。 怀阳郡主吸吸鼻子,拉了白楹的手,“外祖母,您和姑姑先聊,我带阿楹去后头说说话。” 白楹看了太后和静太妃一眼,静太妃没说话,太后道:“去罢。” 白楹这才跟怀阳郡主去了后头偏殿。 其实太后心里清楚,怀阳郡主是想问问白楹有没有偏方什么的可以续命,太后也未尝没想过将希望寄托白楹身上,但她能感觉出来自己的生命快走到尽头了。 生老病死,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命运。 太后收回目光,靠在叠起的软枕上,看着只比她八九岁的静太妃,眼中有淡淡的羡慕,“你瞧着,竟比素华也大不了多少。” 静太妃笑道:“兴许是我什么事都不操心的缘故。您啊,就是太辛苦了。” 先前李皇后一事,把本就年老开始身子不好的太后气了一场,越发每况愈下,仔细看,太后的头发银白如雪,都无法从中找出一根黑的。 太后叹气,眼神不知道落在哪儿了,变得恍惚:“我造了太多的孽……所以报应要来了……” 洛妃站在一边,眼帘微垂,神情恭谨,像是没听见太后这句呢喃的话。 静太妃握住了太后的手,真的是枯瘦如柴,她眼中泛过一丝怅然,温声道:“您好好保重身体,可不要胡思乱想了,怀阳丫头家的小子转了年又大一岁,您不妨再等等,看着他们长大。” 太后迟钝地摇头,“等不了了,等不了了……” 太后忽然伏在床榻边用力咳了几声,像把全身的力气都使完了,整个人几乎要坠到地上。 静太妃等人忙扶着她重新躺下,喂药的喂药,扇风的扇风。 洛妃温声道:“太后,太后叮嘱了您一定要按时服药,身子要紧啊。” 太后忽然抓住了洛妃的手,药碗打翻,她眼中泪光闪烁,颤抖着说:“洛妃,你别怪哀家,你别怪哀家……” 她说的断断续续,又连续提到了其他人的名字,云妃,先皇后,继后李氏……等等。 苏嬷嬷脸色苍白,“太后,太后……” 洛妃脸上依旧端着轻柔的笑,神情像极了初入宫时那个孝顺长辈的好姑娘,她将太后的手放进被褥中,轻声哄着太后,“您好好睡一觉把。” 静太妃叹了口气,这因果轮回,上天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可见做人还是要良善一些的好。 洛妃伺候太后用了药歇下,便和静太妃往偏殿走去。 怀阳郡主见人来了,忙擦眼泪止住话,却仍旧没松开白楹的手,她问道:“外祖母是歇下了吗?” 洛妃点头,道:“郡主不妨过上片刻再去看太后。” 怀阳郡主看向白楹,见她轻轻摇头,眼中不免染上悲伤的情绪。 她心知,在死亡面前,谁都无能为力。 白楹道:“我陪郡主出去走走吧。” 静太妃看过太后,便没有久待,和白楹一前一后走出寿康宫。因为侍疾缘故,洛妃并两三个位分稍低一些的妃嫔守在寿康宫。 桑嫔眉眼微垂走过来,“娘娘,您也忙了好一会儿了,歇一歇吧。” “不过小事。”洛妃挽出一个笑,“伺候太后,本就是理所应当。” 最后四个字她说的有些慢,放轻了语调,似含笑意,落在桑嫔心上像玉石敲击,她不由得多看了洛妃一眼,见她依旧笑意盈盈的模样,便低垂着头:“娘娘说的极是。” 另一边,静太妃临走前叮嘱了一句“等会儿回景玉宫来”,便让白楹跟着怀阳郡主往清静的道路走去。 “阿楹,我一直觉得,外祖母身体康健,定能再活上个七八年。”怀阳郡主低声道,“但我没想到,原来一个人的离去,是这么的容易。” 这不是怀阳郡主第一次知道死亡,但却是她离死亡最接近的一次,而且身卧病榻的人,是疼爱她多年的嫡亲外祖母。 不管太后为人如何,做了多少于良知背道而驰的事情,但对怀阳郡主来说,她只是一个疼她爱她的长辈。 她对怀阳郡主的爱,是始终没有掺杂任何利益的。 毕竟这是她唯一女儿的骨肉。 白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生老病死对她来说,早已司空见惯,在上辈子,这些只是医院中的常事,或许她在第一次做老师助理,亲眼目睹车祸病人抢救无效的时候有过悲伤和无力,但次数多了,磨练多了,当她年纪轻轻能够和老师并肩而立独当一面,她就很少会为这些而颓废不振。 当然,也可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刀子不扎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痛的。 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感同身受一说。 白楹不敢保证,若是哪一日身边亲人也如这般垂垂病死,她还会不会这么冷静旁观。 ——大概是不会的。 所以她没有资格安慰怀阳郡主任何。 白楹轻轻牵住了怀阳郡主的手,和她说起了上辈子小时候的事情,“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看着长辈干瘦的手,布满皱纹的面容,我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死亡。” “我依偎在她怀里说,你可不可以不要死,一辈子陪着我,求求你不要死。”白楹露出笑容,有些惆怅,“长辈搂着我笑我傻,死不死,并不是人为所能控制的,如果可以,她也想陪我长大,陪我到老。” “我就很傻气,很悲愤地说了一句,你不要死,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怀阳郡主没忍住弯起唇,看着白楹,似乎没想到她小时候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白楹也不好意思地笑了,“长辈让我不要说傻话,我却固执地一遍又一遍央求她答应我,不要死。” “她没办法,说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怀阳郡主的神情逐渐落寞下来。 白楹道:“虽然得到了承诺,但那个晚上,我却做起了长辈离世的噩梦,我甚至想,哪一天我死了,世上是不是就不会再有我这个人,我或许变成了空气,又或许没留下一点痕迹。想想真可怕。” 怀阳郡主感伤道:“是啊,人这一生,无论如何,都是要走到尽头的,但我不甘心多年后闭上眼,世上再无我,我不甘心只是芸芸众生中微不足道的尘埃,我……” “你也想要长生吗?” 她哑然无声,嗫嚅道:“长生……太孤独了……” 白楹笑了,拍拍她额头,“所以啊!想让你如愿太难了!” 怀阳郡主垂头丧气,两人走在去太学的路上,都没有进去,只停留在外面的树荫下,遥遥望着里头高阁。 “阿楹。”怀阳郡主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如果可以永远不长大就好了。” 白楹:“孩子都有了,还说这种傻话呢?” 怀阳郡主眼眶一红,轻声说:“哪怕母亲和大嫂她们再宽和不过,我也还是觉得,最快活的时光就是在闺阁里,大家一起在太学读书。” 那是她一生中为数不多的无忧无虑。 白楹轻轻笑了,“我也是。” 怀阳郡主眨了眨眼睛,回头道:“你看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你这样很好。” 通常有这样性情的人,身边都有很多爱她的人。 白楹陪着怀阳郡主往回走,一路上无话。 她们将宫中的路都走了一遍,将周围景致悉数收纳眼底,直到怀阳郡主忍受不了头顶烈日,两人才分开。 “我去寿康宫陪着太后,你回景玉宫吧。” “好。” 第395章 听的 白楹回来的时候,静太妃已经沐浴更衣披着松松垮垮的衣裳靠在榻上看书。 桌几上摆了两盘子冰块,里面还有一小碗冰镇杨梅,颗颗圆滚滚,紫的发黑。 白楹拿出来放在桌上,走过去给静太妃捏了捏肩,“您在看什么书?” 白楹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有点熟悉。 静太妃将书拍在她头上,“一边儿去。” 白楹:“我想起了!这不是以前被您没收的话本子吗?” 说起来,白楹的话本子都不止一次被静太妃没收了。 她轻哼一声,见静太妃坐直身体转过身用死亡眼神看着她也不怕,“该心虚的是您好吗?早些时候不让我看,现在自个儿反而看起来了……” 静太妃一字一顿道:“关你什么事?” 白楹:“生气!” 静太妃又懒懒靠下来,“那你就生气吧。” 白楹:“……” 她才不和静太妃硬刚,毕竟人家都这么年纪了,要懂得尊老,不然气出个好歹全是她的罪过。 杨梅没那么冰了后,白楹随便拿了一颗,一边吃一边问:“谁送来的?” “洛妃。” “很甜诶,太妃你吃了吗?” “你要吃就吃,不要多话。”多番被打算看话本子,静太妃已然被惹恼。 白楹轻轻哼了一声,“您让我来不就是有话想跟我说吗?这会儿又不说了,可别等我出宫,又让人来喊我。” 静太妃“啪”一下合上话本子,“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白楹秒怂:“堵堵堵的上。” 她找了个离静太妃最远的位置,捧着杨梅晃着双腿,吃的有滋有味。 等静太妃看的差不多了,才把话本子塞到软枕下,慢慢坐起来,盯着白楹:“过来。”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我像是那么没骨气的人吗? “干嘛呀。”看在是长辈的份上,白楹勉为其难地走过去。 静太妃皱眉:“你还跟我摆臭脸?你是瞧我好欺负是吧?” 白楹:“……” 这话应该是她说吧。 白楹哼哼两声,静太妃眉头皱的越发狠了,“你当自己猪呢?” 白楹:“……”我有一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诶诶,太妃你还听过猪叫啊?”白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我都没听过!” 静太妃努力不让自己失控揍人,毕竟年纪也摆在这,老胳膊老腿稍微用力过猛就容易损伤。 “我问你,你没准备给太后那些什么丹药吧?” 白楹笑了,蹲下来给她腿上按穴位疏通经络,“什么丹药?延长寿命的?您也太高看我了。” 静太妃淡淡道:“你虽年纪轻,但也得知道这因果关系,若今日你有,且给了太后延长寿命的丹药,她多出的寿命,必要算你头上。” “所以凡事都不能感情用事,知道吗?” 白楹笑着点头:“知道的。便是厉害如师父,也不会去碰这些禁忌玩意儿。” 活死人,肉白骨,和延长寿命完全是两回事。 就算国师大人手里头有能延长寿命的丹方,他也一定早就给烧的一干二净。 更不要说去炼制。 天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外界因素若想逆天改命,必受天谴。 当然,身怀大气运大功德的人本就是上天偏爱的存在,偶尔碰碰高压线,也没什么要紧。 #论亲生和抱养的区别# 大抵是白楹按摩的太舒服,静太妃缓缓闭上眼,靠着枕,神情流露出一丝疲惫。 她轻声道:“京城很快就要乱了。” 白楹神情一肃,猛然间静太妃就睁眼瞪她:“关你什么事?” 白楹:“……”哇的一声就哭了。 一点人权都没有。 静太妃狠狠瞪她一眼,严厉道:“淮南王府,霍氏秦氏,国师塔都不会牵扯进去,所以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都和你无关,知道吗!” 白楹嘟囔:“秦王跟我有关啊……” 静太妃到嘴边的“你找抽呢”又被她咽了回去,她思索了一会儿,虽说傅南歧比起之前强大到让人忌惮,但树敌也跟着多了,如旁人知道傅南歧和白楹的关系,只怕就要对她下手。 静太妃不禁庆幸傅云祁没有爱而不得生仇生恨,不然随便换个谁,都会把这件事抖落出去。 国师大人亲传弟子,下一任国师塔主人跟秦王好上了—— 这是不是说明国师塔支持的是秦王? 旁人只会这样想。 而国师塔,向来不掺和皇族世家纠葛纷争。 静太妃道:“你可以偷偷帮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如果傅南歧扫平前路一切障碍,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静太妃倒是愿意松口允他求娶白楹。 反之…… 他要是死了,那也只能怪他自己没本事,反正白楹风华正茂,背后又有世家撑腰,哪里还会愁嫁? 白楹觑着静太妃脸色,满脸堆笑小心翼翼道:“如果,我说如果啊……他压根没有想要那个位子的意思,您信吗?” 静太妃神情一僵。 就傅南歧的行事作风,性格脾气来讲,他或许还真的看不上那点东西。 静太妃语气不太好,凶巴巴:“那他想干什么?” 白楹没敢把傅南歧想报完仇带她出去浪迹天涯的话说出来,静太妃绝对是掀了桌子拿上家伙去抽他的。 “他就想给生母养母都报完仇……就没有其他愿望了。” “就这样?” “嗯嗯。”白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静太妃:“那他有没有想过日后不管是谁坐上那个位子,都不会容下他?还有你,你准备和他怎么办?” 白楹:“他之前有给我透露口风……也不算,就是我自己凭感觉猜出来的!他想解决了其他三人,然后从贤王庶出的儿子中挑出一个继承……他好像都看好人选了……” “没人动的了他,我们不就可以正大光明在一块了吗……”白楹语气越来越弱。 静太妃:“等等。” 好像还有哪里不对劲。 白楹吞咽口水,疑惑道:“怎么了?” 静太妃眯着眼睛看她,“你若是铁了心嫁给他,最好这辈子都待在京中,知道吗?” 白楹眨了眨眼睛,“为什么呀?” “你听就是了,哪来这么多为什么。” “我听的,听的。”白楹心想我听,傅南歧听不听她可就不知道了。 静太妃的手指轻轻拍着软榻,没发出任何声音,“你让我想想。” 既然白楹死心眼,就认定了傅南歧。 那么接下来的一切她都要考虑周全。 谁知道她会在什么时候就去了,早些安排好,总不会有错。 若傅南歧真的无心皇位,那么就照他的想法办,也不拘一定是梁王的儿子,她记得安郡王也有两个庶子,再有,宗室中随便过继一个也无妨,只好调.教的当。 但这个的基础上,有一点,是无法控制的。 傅南歧手底下的人知道他的想法吗? 但凡发现一点苗头,怕不是要气个半死转身把这种没事业心的主子给卖了? 或者,傅南歧怎么能保证一番混乱后,梁王安郡王底下还有孩子? 若上位的是傅云祁,以昭贵妃的手段,只怕早早就绝了其他人能继承皇位的可能。 傅南歧还想扶持别人? 万万不可能。 还有其他思虑不周全的地方…… 静太妃捏了捏眉心,忽然就有种冲动让人跑到淮南王妃面前告诉她,你女儿被秦王拐跑了! ……但她就怕淮南王妃这个脑子拎不清的为了白楹,压上淮南王府助秦王成事。 若一切顺利,皆大欢喜。 若稍有差池,粉身碎骨。 事关重大,绝不能赌。 静太妃挥了挥手,“你出去,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在此之前,不能乱来,知道吗?” “您还不信我吗?”白楹露出一个纯真可爱的笑容,又给静太妃捶了捶腿,才退出去。 静太妃望着殿门口好久,才收回目光,下榻慢慢走到那尊佛像面前。 她抬头摸了摸,念了两遍:“因果,因果……”忽的冷笑一声,一巴掌拍在小尊佛像头上,“最见不得你这恶心玩意儿!” 舒嬷嬷走进来,“小姐,楹丫头刚跑出去还满脸笑说您嘴硬心软最疼她……”看见这一幕,舒嬷嬷顿了顿,重新笑道,“仔细打了手疼,小姐快来,尝尝我做的吃食。” 静太妃面无表情转过身,神色淡淡落座。 舒嬷嬷一边儿摆盘一边儿低声道:“小姐,瞧着太后那样,怕是撑不过几日了吧?” 静太妃道:“只希望她把白氏也一并带走,整日宫中晃悠,没得这么看着招人烦。” 静太妃向来不出去,昭贵妃要招人烦也只会在别人面前招人烦,若想到静太妃面前来献殷勤,那已然是不可能的了。 说到底,静太妃还是怕昭贵妃对白楹不利。 这个女人心肠实在狠毒,一旦有人侵.犯到她的利益,她就能瞬间翻脸不认人。 舒嬷嬷道:“若白氏死了,想必安国公府也能会消停一些。” “不会。” 静太妃眼中浮现冰冷的光芒,“能做出那些事情的人,会安分到哪里去?” 换其他人家,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跟蛮族做交易。 安国公府…… 静太妃冷笑一声,这么多年,她倒是小看了他们。 有些人,扮猪吃老虎,将自己的野心掩藏的天衣无缝,以至于这么多年都没人发现。 旁人只认为安国公是靠着女儿才有如今的荣华富贵,虽说事实确实如此,但也给人安国公无能的根深蒂固的印象,是以就连霍时看到庄子上那些北疆皇室的马匹后,都吃了一惊。 “阿舒。” “嗯?” “好累啊……” 这么多年了。 第396章 桃子 “姑娘,将军府曲小姐又派人送来一篮子桃。个个都有我们手掌心这么大,我给您洗个削皮尝尝吧?”丁元拎着一个篮子进来,脸上带笑,“曲小姐一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就给您送一份,也不知道怀阳郡主她们有没有。” 白楹从书堆里冒出头,一脸茫然:“什么?” 丁元放下东西,先给她收拾了一下堆满东西的桌面,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姑娘,要不要尝一个?” “哦好。”白楹伸展手臂,走出来活动活动筋骨,“郡主画画她们肯定都有,都是朋友,厚此薄彼总说不过去。” 丁元点头笑道:“说的也是。” 她们不知道,曲楹悦给大家都送了一篮子桃,但唯独白楹的又大又甜,是最好的。 丁元把削好皮的桃子递给白楹,她咬了一口,香甜的汁水四溢,一嘴桃子清香,白楹狂点头:“好甜好甜!阿元姐姐你快吃!” 丁元也给自己削了一个,两个人坐在房门槛上,捧着桃子吃的津津有味。 “姑娘,曲小姐哪里找来的这么好吃的桃子啊,水分多还甜,跟市面上卖的,完全不能比。” 白楹舔了舔嘴巴上的汁水,弯着一双眼睛,“不知道。等会儿洗干净,给大家分一分。” “也不知道够不够分。” 丁元看了眼那满满一篮子的桃,肯定道:“勾的,这里面足足有四五十个呢!” 除开其他身有要事的人,国师塔里不过二十余人,大家一人一个还有的多。 “师父不喜欢吃这些东西,轻风姐姐那里给两个,其他人一人一个,剩下的我明日拿到宫里给太妃和洛妃娘娘尝一尝。”白楹说。 丁元数了数,“那还有的多呢,姑娘留几个自己吃吧。” “我自己再留一个就够啦。”白楹想起来,“还有华贵人那里……” 她忽然露出一个笑,嘿嘿道:“多的话,再给他一个好了。”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丁元无可奈何,打了水和白楹洗净手,便将一篮子桃分给大家,至于白楹要留给静太妃她们的,另外放好。 白楹吃完东西又回去看书,桌上堆着医书古籍,玄术秘籍等等好些书,她还有很多很多不懂的地方,学无止境,就连国师大人也还在努力研究那些失传丹方,白楹这个小菜鸟,当然不能懈怠啦。 “姑娘!”丁元很快又兴冲冲跑过来,“养在后面菜园子里的兔子前段时间生小兔子了,生了有好几只呢。” 丁元还是第一次踏足那边,给大家送桃子的时候,忽然看见那窝里好多兔子,白雪一样的皮毛几乎亮瞎她的眼。 太好看了吧! 白楹咬着笔头,小兔子啊,养大了可以吃麻辣兔腿,不过现在嘛,“挑一只给潆悦送过去吧。” 丁元脸上兴奋的笑容还没散去,她点点头:“礼尚往来,理应如此。想来曲小姐这样的姑娘都喜欢这种毛绒绒可爱的小动物。” 白楹快速写了封信,让丁元一并给带去。 曲潆悦没想到白楹还给了回了信。 “这是我们姑娘让我给曲小姐送来的。”丁元将那只篮子原原本本送还给了曲潆悦身边的奶嬷嬷。 掀开布,奶嬷嬷看见里头的动物,惊呼一声,笑道:“诶呀,是只小兔子。” 丁元笑道:“前段时间刚生出来的,这毛长的也差不多了,姑娘让我拿来给曲小姐解闷。” 曲潆悦看了一眼,微笑颔首:“替我谢谢阿楹。对了,她桃子吃过了吗?尝着味道可还好?” “吃了,再没吃过比这还甜的桃呢!” 曲潆悦脸上的笑容扩大,她让人送送丁元,丁元摆手说不必麻烦,欠了欠身便出去了。 路上看见一个衣着比仆妇们好不了多少的女子,额头覆着厚厚的头发,这么热的天,也不怕闷得慌。 丁元多看了几眼,那女子忽然冷冷看过来,眼神阴沉,看着有些吓人。 丁元忙收回目光头也不回出了将军府。 这边,曲潆悦摸了摸篮子里的小兔子,它身体下垫了好几层柔软的布料,大概是怕它硌得慌。 白雪般的皮毛摸着很舒服,曲潆悦眼神不禁柔和下来,“好好养着吧。” 婢女接了过去,“是。” 曲潆悦起身,“嬷嬷,你跟我去一趟爹爹那。” 奶嬷嬷低声问道:“小姐想同将军说曲娉婷的婚事?” “我原是想将她和花氏扔去庄子上劳作,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孤独终老。”曲潆悦笑了一下,“谁知道她竟然求到了爹爹那,跪在爹爹面前磕头,把额头磕的血肉模糊,说自己认错了,求爹爹原谅。” 曲潆悦哼笑道:“她盼望着让爹爹给她找一门亲事呢。” 这些年,曲将军心中只有亡妻和曲楹悦这个女儿,哪怕曲娉婷年纪都这么大了,也不曾想过要给她相看人家。 曲将军至今都没忘了当初是曲娉婷小小年纪害的妻子难产而亡,还相看人家……他没弄死她们母女已经是最大的宽恕了! 原先花氏母女是想着毁了曲潆悦,让她成为曲将军的耻辱,好令曲娉婷脱颖而出,至少在曲潆悦的衬托下,曲将军能对曲娉婷有那么一丝父爱……便是没有,彼时手握管家大权的花氏也可以传出风声抹黑曲潆悦,给自己女儿寻一门好亲事。 谁知道后面会是这种结局。 曲潆悦没事,反而性情大变。 如今曲娉婷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个对自己没有感情的父亲身上。 她几乎日日跪在曲将军书房前,哀泣不止,额头上的伤还没好,又给嗑出血来。 曲潆悦到的时候,正好听见曲娉婷哭着说:“……求求爹爹,求求爹爹,我已经有了改过之心,爹爹就宽恕我这一回吧,求求您了,哪怕让我跟着妹妹去祁王府做她的婢女,我也心甘情愿,爹爹,我真的知道错了……” 书房的门关得紧紧的没传出一丝动静,可见曲将军心如磐石不是能轻易动摇的。 就因为她知道错了? 他的掌上明珠受的苦就可以一笔勾销了吗? 况且真的要知道错了,为何不去找曲潆悦,而来他这里哭诉。 “婢女?”一声轻笑打断曲娉婷的哀泣。 上好云锦裁成的芙蓉裙闯进眼底,曲娉婷捏紧了伏在地上的手,她抓着一把土,死死盯着曲潆悦脚上那双华贵精美的绣鞋。 她认识那布料,是前两日昭贵妃让人送到将军府里来给曲潆悦这个未来儿媳妇做衣裳的。 没想到被她裁了做鞋面。 曲潆悦从头到脚,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而她,穿的是仆妇的衣服,发间仅有一根木簪,面色蜡黄,没有绫罗绸缎也没有金银首饰,更没有胭脂水粉妆点自己的容貌。 曲娉婷恨啊,尤其是在她这样狼狈卑微的时候,曲楹悦出现在她面前,犹如天上仙女一般…… 何其不公,天道何其不公! 曲潆悦她哪里配拥有这些! 曲娉婷几乎都要克制不住心中汹涌的恨意,她咬破舌.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怯怯喊了一声“妹妹”,眼泪混着眉心顺流下的血迹一起,凄惨又绝望:“妹妹我错了,妹妹我真的知道错了……你饶了我吧,求求你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求你了……” 头顶是死水一般的沉寂。 曲娉婷眼底满是怨毒,她只能匍匐在地,跪在她最恨的人面前,一遍一遍认错,哭着求她原谅。 这是几年前,曲娉婷从未想过的事情! 她一直以“曲家大小姐”自居,在一众要好姐妹面前抹黑打压默默无闻的嫡妹,风光无两,甚至能邀请嫡公主怀阳郡主这些金枝玉叶,天之骄女来家中做客。 可如今,曲潆悦高高在上,而她,卑贱如土。 又是一声轻笑,曲潆悦总算有反应了,她低头俯视这个女人,可怜可笑又可恨,她往后退了几步,还得防着她会不会突然发狠扑过来毁了她的容貌。 这种人,还“姐姐?” 曲潆悦慢条斯理,语调轻柔,看着再好说话不过,但她吐出的字,却是一个比一个狠,犹如刀子,扎在曲娉婷身上。 “你算什么东西?” 她笑,眼底一点儿笑意也没有,“也配与我姐妹相称?” 曲娉婷抖着唇,没想到她都卑微成这样了,曲潆悦还是这副嘴脸! 她抑制不住哭声,“你,你怎么能这么恶毒……” 她也姓曲,她也是爹爹的骨肉! 她的出生纵然是个错误,但她的娘亲是真心爱慕爹爹的!一点儿不比曲潆悦的生母差! 她也不过是想要爹爹的宠爱,那个女人的存在那么碍事,有她在一天,爹爹永就远看不见娘亲,也永远不会将她当做女儿看待。 可是……那个女人死了,曲潆悦却命大活了下来! 凭什么啊! 凭什么她一出生就是爹爹掌上明珠? 而她呢! 爹爹竟然要掐死她,他就这么厌恶她! 明明都是他的孩子不是吗? 曲娉婷越想越恨,眼泪止不住往下流,她听见门开的声音,越发卑微认错,哀泣求饶。 曲将军大步走出来,没有半点心软。 他冷冷地看着曲娉婷,“你说谁恶毒?” 第397章 手气 曲将军的怒火犹如实质,他又问了一句:“你说谁恶毒?” “爹爹,爹爹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爹爹,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后一定好好恕罪。”曲娉婷痛哭流涕,又对曲潆悦道,“妹妹……不小姐,我愿意后半辈子在你身边伺候你,洗清我的罪孽,我真心悔改,求求你,给我一个机会……” “不可能!”还不等曲潆悦说话,曲将军便冷声道,“为奴为婢?悦儿身边不缺人。” 更何况,曲将军也不敢把曲娉婷放到曲潆悦身边,前科累累,这就是个定时炸弹! 谁敢保证她会不会在曲潆悦睡着之后半夜掐死她? 谁敢保证她会不会往曲潆悦的吃食里下东西害她? 谁敢保证她会不会抱着玉石俱焚的心理带曲潆悦一起死? 曲将军不敢赌,也不会赌。 女儿于她,是掌上明珠,是最后的亲人,唯一的牵挂,他必得在有生之年,为她扫平障碍,铺出康庄大道,好让她一生享福无忧。 曲将军喊了一声人,“把她带下去!以后不准她再过来!” 曲娉婷不敢置信,哪怕曲将军对她一直是这样嫌恶态度,她也还是不肯死心。 “爹爹!爹爹你怎么能这样!” 明明我也是你的女儿啊! 可你的心里只有曲潆悦,觉得我连做她的婢女伺候她,都不配! 曲娉婷心中涌出滔天恨意,她瞪着面容平静的曲潆悦,她嘴角挂着一丝恬淡的笑,站在曲将军身后,父女感情深厚,没有她,此刻便是岁月静好。 曲潆悦……这个该死的贱人! 想到很快以后曲潆悦就能嫁给她爱慕多年的男人,曲娉婷的心仿佛被数万只蚂蚁啃咬,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你看,有些人,轻轻松松,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拥有别人梦寐以求的一切。 她生来就是让人嫉妒的,让人憎恶的,让人想要摧毁的! “悦儿,别因为无关紧要的人不高兴。”曲将军放柔声音安慰曲潆悦,“你过来,是有什么事想和爹爹说吗?” 曲潆悦笑着点头,她才不因为曲娉婷而不高兴,她也配? “爹爹,我先前还听说她想让您给她随便找门亲事。”曲潆悦笑道,“怎么今日,又改主意想跟我去祁王府了?” 为奴为婢? 她看未必! 怕是存了其他心思,意图用她来达成目的。 曲潆悦心中冷笑一声,不管曲娉婷想做什么,她都不会让她得逞。 曲将军道:“悦儿你放心,爹爹不会答应她的,等你出嫁,爹爹就把她们母女俩送到庄子上,这辈子都不会再出来。” 至于嫁人? 白日做梦。 曲潆悦挽住曲将军的手臂,笑着撒娇道:“我知道爹爹对我好,悦儿从来没怀疑爹爹对我的爱。” 奶嬷嬷拿出一双男子穿的靴,笑道:“这是小姐特意给您做的,将军回头试试合不合脚。” 曲将军惊喜不已,拿在手上视若珍宝,又心疼曲潆悦,“没事情做便请你几个朋友来府里说说话,爹爹有鞋穿,不用你费心思费功夫做。瞧你这几日都没怎么睡好吧?做的累不累?下回不许弄这些了!” 说了曲潆悦几句,曲将军又爱不释手的摸着靴他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容,很快又收敛起来。 曲潆悦轻声说:“长这么大,都没给爹爹做点什么,爹爹为了悦儿付出这么多,不过一双鞋子,费不了多少功夫,爹爹喜欢就好。” “喜欢喜欢。”曲将军道,“一双足以,爹爹不用这么多。” 曲潆悦轻轻“嗯”了一声,“好。” 回去路上,奶嬷嬷忿忿不平对曲潆悦道:“小姐,您这次可千万不能心软,任她说什么,咱们都不要理会,反正将军始终都是站在您这边的。” 曲潆悦淡淡一笑,只问道:“嬷嬷,你说,她那话是什么意思?跟着我进祁王府?” 奶嬷嬷道:“依老奴看,她就是贼心不死,意图蒙蔽小姐,好让小姐对她放松警惕,您若把她带去祁王府,于情于理,这名声都不会好,再有,在您身边,她总好下手一些……” “不。” 曲潆悦微微扬眉,笑道:“嬷嬷,你忘了,她可是一直都喜欢祁王的呢。” “什么?”奶嬷嬷惊讶道,就这么愣怔的功夫,曲潆悦就走到了前头,她忙跟上,急急忙忙道,“那小姐更不能如她愿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若是曲娉婷勾.引祁王……奶嬷嬷越想越生气,她就知道曲娉婷不会安分下来! 竟然还打这种主意,也不照照镜子瞧瞧自己什么德行! 她也配染指小姐的夫婿? “嬷嬷何必如此动气?” 相比之下,曲潆悦唇角含笑,眉眼未动,端的是一派镇定自若。 不知怎的,奶嬷嬷看她这样,也慢慢熄了火,无奈笑道:“这母女俩,成日里就只会惦记着别人的夫婿,实在令人作呕。小姐多提防着些,总没错的。” “嗯,我知道。”曲潆悦吩咐下去,“在大婚之前,别让曲娉婷和花氏跑出来,看牢她们,我不想节外生枝。” 虽然她对祁王没有任何感情,对婚事也毫无期待,但成亲是结两姓之好,为了保障皇室对爹爹的信任,不论如何,她都不会让这场婚事出什么差错。 否则,于爹爹面上无光,于皇室更是失了颜面。 * “输了输了,二姐姐又输了!” “我今日手气不好,再来一局,大姐姐你不许再帮她了。” “大姐姐才没有帮我呢,快二姐姐的脸凑过来,嗯好啦!” “阿楹,你不许给这丫头喂牌!” “诶阿楹又赢了,这次输的是谁?” 屋内一片欢声笑语,珠帘之后,几个女子围在一桌打叶子牌,一人站在年纪最小的少女身后,双目含笑,端着大姐风范。 一人冷哼一声,看着极不好相处的样子,脸上七八张小纸贴着硬是打破她的臭脸,让人忍俊不禁。 一人小脸红扑扑,仗着大姐姐也在,大着胆子探身准备把手头的东西再度贴在对面女子脸上。 一人老神在在,一面和白楹身后的秦黛说话,一面分神看她们嬉闹。 “真是难得,画妹妹这次竟然能大着胆子对眉儿下手。” 秦黛噙着笑,温和道:“嫁人之后,胆子确实大了不少,就是这爱害羞的性子,怎么都改不了。” 李明珠看了白楹一眼,又笑道:“阿楹的运气是真的好,把把好牌,局局都是赢。” 她脸颊上也贴着一张小纸条,但这并不影响她五官的明艳,说话间,她敲了敲桌面,“眉儿,差不多得了,愿赌服输啊。” 秦眉哼一声,松开捏秦画脸的手,扬眉道:“你再得意试试看。” “我就得意!二姐姐真讨厌!”秦画脸上并没有留下什么印子,可见秦眉压根没用什么力气,她说完就站起来躲到了白楹身后,拉着秦黛的手,撒娇,“大姐姐,大姐姐你去玩儿吧,二姐姐自己输了,还要怪我们运气太好,这是哪里的道理?” 白楹被逗乐,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抬眼发现是李明珠,她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后者也跟着一笑,说:“我之前在我弟弟那听说你的名字。” 白楹不明所以,从进来到现在被拉着一起玩叶子牌,她也就知道这个女子叫“明珠”,还不知道她是哪家的人,弟弟又是哪位。 不过看秦画秦眉她们熟悉亲近的态度,想必是秦家的姻亲,或是表姐妹。 “好了,玩累了就休息会儿。”秦黛适时开口,解决了姐妹矛盾,便给白楹介绍李明珠,“这是我们三姑姑的女儿,姓李,她母亲你也见过……” 秦画插话道:“明珠姐姐的弟弟,就是之前和阿楹你一同在太学读书,还被嫡公主绊倒磕破头的……” “李晗?” “嗯,是他。”秦画小脸微红,小小声抱怨:“他以前跟着三姑姑来家里,老是要跟着二姐姐一起逗我。” 看一眼李明珠,秦画又弯起眉眼,“不过明珠姐姐会教训他。” 秦眉挑了挑眉,正要说什么,秦画就急急忙忙迫不及待拿了一块凤梨酥塞进秦眉嘴中,她就怕是逗弄她的话,气鼓鼓道:“二姐姐不要说话了。” 秦眉:“……” 长胆子了还!!! 摆在白楹面前的是一碗酸梅汤,里面放了两块冰,酸酸甜甜,冰冰凉凉,很是解暑。 白楹喝了几口,刚放下碗,眼前就冒出一块凤梨酥,再看过去是芊芊玉手,李明珠笑道:“多吃点。” 秦眉好不容易咽下嘴里的东西,看着秦画冷笑一声,“来,接着玩,我就不信你还能次次好运气!” 秦画皱皱鼻子,略带一点小得意道:“我挨着阿楹坐,她的好运自然会分我一半。” 秦眉动了动手腕,“我们换个位置。” “我不要不要。”秦画如拨浪鼓摇头,“不要不要不要。” 秦黛笑道:“三妹妹就和二妹妹换个位置吧,哪能都让你霸占着阿楹,是不是?” 大姐姐都开口了,秦画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听话地起身。 白楹伸了个懒腰,“不玩了行不行啊?” 秦眉将手搭在白楹肩上,“不行。” 她一说话,呵出的气就吹动脸上的纸条,看得人只能抿紧唇憋住笑意。 李明珠道:“黛姐姐,你来替我。” 秦黛无可无不可地点头,嫁人生子后她的脾气温和许多,不是说之前不好相处,而是现在属于那种世家贵女的骄傲被她放下许多。 第398章 好话 新的一轮叶子牌再度开始。 白楹随意瞥了一眼手里头的牌,又是最好的,她索性懒懒散散靠在椅背,等她们都出过了,轮到她,手一扬牌压在桌面。 秦黛来了兴趣,“看阿楹这样,是稳操胜券了。” 白楹但笑不语。 秦画皱着眉看自己手里头的牌,有点苦恼,她嘀咕:“阿楹肯定又拿了最好的牌,这下完了。” 大约真的是沾了白楹的好运气,秦眉脸上终于露出笑容,不容易啊不容易,总算要到她扬眉吐气一雪前耻的时候了。 秦画还在苦苦思索出哪张牌的时候,白楹已经先行一步接二连三把好牌出完,拿了第一便兴趣缺缺地闭眼假寐。 赢多了也很没意思的啊。 “哼,阿楹真讨厌。”秦画苦着一张脸,在桌子下踢白楹,还想让她教一教…… “你踢到我了。”秦眉幽幽开口。 秦画:“!” 她像是受了惊的小兔子,蹭一下红了脸,忙把头低下头,假装看牌的样子。 秦眉嗤了一声,压牌。 秦黛跟了跟。 “我我我不行……”秦画委屈死了,她这次运气差到家了,拿的都是最不好的牌。 秦眉深吸一口气,扬眉一笑开始了她的大杀四方! “嗯?又赢了?” “来,三妹妹,快把脸凑过来。” “别躲啊,姐姐.疼你呢。” “这张贴哪儿好?额头怎么样?” 很快,秦画脸上的纸也跟秦眉一样多。 在运气帮助下,秦眉成了白楹之下的王者。 势如破竹,乘胜追击。 就连秦黛都满脸怀疑,她脸上也多了好几张纸条。 真是见了鬼了。 白楹懒洋洋道:“不玩了吧?” 秦黛的胜负欲好多年没出来了,她脸上浮现坚定的神情,“再来。” 李明珠哈哈大笑,“你们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秦画:“明珠姐姐不要笑了!” 秦眉:“表姐真不厚道,搞的好像自己脸上没有似的。” 白楹打了个哈欠。 四个人齐齐看向她,在场几个人中,唯独白楹一张小脸干干净净,精致漂亮。 秦黛笑道:“阿楹是出落的越发好看了,也不知道会花落谁家。” “阿楹阿楹,你有心上人了吗?”秦画好奇问道。 秦眉也投来促狭目光,“说啊。” 李明珠站在白楹身后,慢悠悠道:“没有心上人的话,不如就考虑考虑我家阿晗。” “……” “……” “……” 白楹差点被口水呛到。 李明珠让人又拿了张椅子,摆在秦黛和白楹只见,她看着白楹,像是开玩笑一样:“吓到你了?” 白楹拍着胸口,面不改色道:“继续继续,别停。” 这回她想玩,她们也不玩了。 秦眉用手指勾起白楹下巴,“小美人儿,你心中可别是有人了吧?来,跟姐姐说说,是谁?” 秦画:“阿楹才没有喜欢的人!有的话,她一定会和我说的!” 秦黛:“咳咳,是哪家的公子?” 白楹再怎么厚脸皮,被她们几个盯着看,也忍不住红了脸,“……求放过。” 已婚女人都是这么八卦的吗? 秦眉手指顺着白楹脸颊往上爬,软软滑滑,手感很好,秦眉没忍住捏了两把,“和画画丫头一样,捏着真舒服。” 秦画傻兮兮笑,“我和阿楹好像呀!” ……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明明秦眉捏她,都要气呼呼红着脸不高兴半天。 白楹干脆让秦眉摸个够,只要她们不提什么心上人不心上人的话。 “阿楹,你要不考虑考虑阿晗?”李明珠轻轻拍了她一下手臂,笑道,“阿晗虽没什么大建树,但也是百里挑一的好儿郎。” 秦眉呵道:“有表姐这么夸自家人的吗?” 白楹连傅云祁都没看上,还会看上李晗? 平心而论,傅云祁除了外祖家和生母有点让人顾虑外,就没有其他什么缺点,自己本身可是出类拔萃极其优秀的。 李明珠微微眯眼,秦眉不帮腔也就罢了,还隐隐有要跟她唱反调的架势,如果不是知道她性格如此,她都要觉得秦眉是不是对李晗有意见。 “明珠姐姐,你应该贬低李晗,然后好话由我们来说。”秦画摇头晃脑分外得意,“由我们来夸,就不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 “噗。”这个傻子! 白楹也忍不住哈哈大笑,“画画你真是太可爱了!” 李明珠神情一松,也跟着笑了笑,正要说什么,外头传来走路动静。 “在说些什么呢,这么热闹。”秦老太君的声音透过屏风和珠帘,一字不落落在白楹几人耳中。 紧接着就响起淮南王妃温婉的声音:“阿楹在玩儿什么?” “四姑姑偏心,眼里心里就只有阿楹妹妹,难道我们就不是人了?”李明珠笑着,揭了脸上的纸条,率先起身走出去相迎,“外曾祖母,您慢着些。” 秦黛等人也纷纷起身,婢女们收拾了桌上的东西,给进来的浩浩荡荡一群子安排座位。 “明珠,你就仗着你四姑姑脾气好是不是?”秦老太君笑道,话里话外尽是对淮南王妃的偏爱。 她是向来最疼爱淮南王妃,这个最小的孙女,这是大家一清二楚的事实,没什么好说的。 李明珠的母亲秦南雨跟在后头,听到几人的话,心里有些不舒服。祖母这么不给明珠面子,倒也是少见,她略一思索,目光落在白楹身上。 “真是女大十八变,阿楹越变越好看了。”她笑着夸了一句,跟淮南王妃一起扶着秦老太君坐下。 白楹欠了欠身,一一见过,便跟秦画她们站在一起,抿着唇羞涩笑,也不搭话。 “楹儿。”秦老太君招手,示意白楹走到她面前。 淮南王妃注视着女儿,眼中满是温柔笑意。 白楹依言上前,端详了一番秦老太君的气色,不禁点头笑道:“您近日是不是喉咙不大舒服?” “被你一眼就给瞧出来了。”秦老太君慈爱地看着她,嗔怪道,“你这丫头,自从画姐儿出嫁,都不肯往秦家走动看看我这把老骨头。” 秦画羞红着脸,小鹿眼亮晶晶看着白楹,满脸骄傲,“我就知道阿楹与我最好。” 秦老太君道:“是,要不然,怎么你开口,她就来了呢。” “祖母,阿盈心中也定是牵挂您的。”淮南王妃看着白楹,“是不是阿盈?你接着说,这喉咙不舒服可怎么办好。” 秦老太君笑了笑,喝了口茶,让大家伙都坐,一家子还拘束什么? 白楹便坐在淮南王妃身边,笑道:“吃几次冰糖炖雪梨,或每日吃几颗冰糖金桔即可,不是什么大毛病。” 秦老太君的身体在这个年纪段的老人中算是很好了。 身边伺候的人暗暗记下,秦老太君又问:“你们方才在玩些什么呢?” 回话的是秦黛,她道:“在玩叶子牌呢,阿楹运气极好,回回都能拿到好牌。” 秦眉道:“大姐姐怎么不说我后面运气也好来了?” 秦画不服气:“二姐姐那是沾了阿楹的好运!” 叽叽喳喳,热热闹闹,秦老太君没坐一会儿就累了,她拍拍淮南王妃的手背,“霜儿,你扶祖母回去,你们几个接着玩。” 秦南雨趁机拉了李明珠出去说话,“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说话还老是不过脑子?你四姑姑怎么样都是你的长辈,也从未亏待过你,怎么平日里好好的,今天犯浑说那些拈酸吃醋的话惹人厌?” 李明珠皱眉:“娘,我不过是玩笑话罢了,祖母也不是真的责怪我,您何必小题大做?” 秦南雨竖眉道:“往后那些话都不许说,对长辈就要有对长辈的态度,你四姑姑这些年不容易,你不多贴心着点……” “好了好了,娘。”李明珠道,“您就不觉得四姑姑对白楹态度有些奇怪吗?” 四下无人,秦南雨便放心道:“这件事你听了就当做忘了……你四姑姑是把白楹当夭折的小女儿看待了。” “啊?” 难怪白楹与淮南王府走的这么近。 李明珠好一阵无言,良久才道:“娘,阿晗的婚事,你怎么想的?他没看上的姑娘,就让他一直这样下去?” 虽然说是小儿子,但宠的太过也不好。 “他现在成日里就知道读书,我能怎么办?”秦南雨眼中流露出嫌弃,“也没见读出什么功名。” 李明珠笑道:“听娘意思,是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了?” “你有看中的?” “倒不是我。是阿晗,他对白楹有点好感。他们先前一同在太学读书,也算有同窗之谊,怎么说都比互不相识要来的熟悉多。您觉得如何?” 秦南雨:“……” 她忍不住道:“白楹那是连祁王都看不上的人,她会喜欢你弟弟?” 就算李晗是亲儿子,平日里疼爱过多,秦南雨也不敢昧着良心说李晗比傅云祁优秀啊。 昧着良心说话,是要被雷劈的。 李明珠:“……” “或许她只是刚好不喜欢祁王那种类型呢?” “你想什么呢?”秦南雨瞪了女儿一眼,“一天天的,竟说些没用的话,快进去,等饭点我让人来叫你。” 第399章 插曲 一个小插曲就这样被秦南雨抹平。 透过纱窗,她往屋里看了一眼,李明珠一进去,秦画便高高兴兴站起来,红着小脸不知道说了什么,就听见屋里又传出一阵欢声笑语,白楹眉眼弯弯,从这个角度看,和秦画的侧脸有五分相似。 ……也怪不得,会让心中只有夭折了的女儿的淮南王妃如此喜爱。 就这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白楹和淮南王妃有什么关系呢。 秦南雨摇了摇头失笑。 不止是她,就是秦老太君,也没有往其他方面想。 谁让早些年淮南王妃病痛之中做了太多傻事,见到某个姑娘就喃喃是自己女儿,拉着秦画的手不肯让她回家,甚至被淮南王带出城外散心,看见农家一个小姑娘,都要让淮南王把她带回去…… 屋子里太闷,秦眉提出去外头乘船游湖,除了秦黛有些顾虑,其他人都兴致勃勃商量着要去哪儿好。 “去竹南小苑吧,那里隐私保护的很好。” “出去玩儿就要尽兴,当然是哪里热闹哪里好。” “二妹妹,你都成亲了,也该收敛收敛性子。” “大姐姐如我一回愿吧,难得今日大家都有空聚在一块,下回,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秦眉扯着秦黛的袖子学着秦画平日作态,虽说不能模仿的惟妙惟肖,但也学了个五六分。 李明珠啧了一声,好整以暇道:“眉儿是被夫家拘束惨了吧?” 秦眉嘴角压平,挑眉道:“表姐怎么什么都知道?嗯?” 李明珠讨了个没趣,也不再多言,坐在秦画身边,低头理袖子。 秦画道:“不如去莲心湖,听说这几日那边有人摆场子唱大戏,好生热闹。” “想听戏叫宋书给你叫个戏班子到宋家,日日听,还怕听不腻?”秦眉话语中满是嫌弃,“莲心湖那是什么地方?什么人都有。” 秦画不服气,“不是二姐姐想去热闹的地方吗?如今又说我不好,二姐姐真讨厌。” 秦眉自知理亏,想说什么补救,又见白楹端正坐着一双眼眸含笑,看戏看的十分起劲,她便道:“阿楹,你说去哪儿好?” 白楹笑道:“我都可以。” “非要说个地方呢?” 白楹摇头道:“说来惭愧,这些年不曾出去玩过,对京城及周边也不熟悉,姐姐们有好地方只管说,我都可以,没有意见。” 秦黛好笑道:“你就知道欺负比你年纪小的妹妹们。” 秦眉一撇嘴,到底怕惹恼秦画回头不好哄,“那就莲心湖吧。” 婢女们伺候她们换衣裳,出门前没忘了去长辈那通知一声,除了白楹,都是已婚女子,长辈们不好多管,只吩咐了句“凡事多当心”,便没放心上。 一个个都成家为人母了,做事情还能没点分寸? 等淮南王妃知道白楹跟着李明珠她们出去后,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祖母,让阿盈一个姑娘跟黛儿她们出去……” 秦老太君拍拍她的手安抚道:“不要紧的,黛姐儿什么性子你再了解不过,稳重又细心,会照顾好楹儿的。” 这不是重点。 淮南王妃扶额,“今日我来,一方面是阿盈在这,另一方面我想请祖母和大嫂姐姐们帮我看看,哪家的公子德才兼备,阿盈年纪也不小了。” 结果玩着玩着就被秦眉她们带了出去,也不知道是去些什么地方。 要知道白楹是还在闺阁中的女子,能不抛头露面,就不抛头露面,已经世家中成了亲的姑娘则不同,她们的行为要宽松许多。 秦老太君用老花眼看了淮南王妃好半晌,才道:“白楹的亲事,你这么上心做什么?” “霜儿,你若实在没人选,不如考虑考虑自家外甥?”秦南雨怕淮南王妃又说些胡话惹秦老太君动气,便插话道,“你看晗儿如何?” 李晗? 如果从自家人角度看,自然是好的,品行端正却不死板,内心善良又不迂腐。 但要是从女婿角度看…… 这小子文不成武不就,哪里配得上她家阿盈?! 淮南王妃不知道用了多大力气才克制住心里话,她勉强笑了笑,“阿盈的亲事……轮不到我做主。” 秦老太君没忍住笑了。 姐妹多年,秦南雨难能听不出淮南王妃话语中的勉强,怕是看不上她的幼子又不好说什么,她也不放心上,笑道:“你能把握好分寸,自然再好不过。” 她就怕这个妹妹脑子糊涂,只一心把白楹当亲生女儿看待,什么都要过问,什么都要管。 这样不仅惹人家姑娘嫌,也会令家宅不宁。 秦南雨在秦老太君院子里坐了没一会儿,就起身欠身去了嫂子屋里一趟。 白楹是自己亲生女儿的事实却没有人信,还不能提起,天知道淮南王妃心里憋的有多难受。 想到白楹如今不知道在哪儿,淮南王妃更是坐立难安,她的焦躁落在秦老太君眼里,她心底不受控制地涌出一阵疲惫。 “霜儿。” 淮南王妃下意识应了一声,半天反应过来:“啊,祖母您说什么?” 秦老太君叹息道:“你这孩子,怎么就一根筋呢?” “不要沉湎过往,否则,大家都会不痛快的。” 如今沈宴也已经娶妻,再过几月孩子就要出生,淮南王妃却仿佛还沉浸在十多年前,心心念念那个福薄的孩子。 劝说的话不知道说了多少,但没有一次是听进去的。 秦老太君叹气摇头,让淮南王妃放下过往,不是她不疼爱那个福薄的外曾孙女,而是人总得向前看。 秦老太君至今为止还记得那孩子的模样,小小一只穿着红袄子,头上用红色的发饰绑着两个小揪揪,雪肤软发,乌溜溜的眼睛汇聚天下灵气,总咧着小嘴一边流口水一边笑,就想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小团子,任谁见了都要打心眼喜欢。 彼时,沈家阿盈才是小辈里秦老太君最喜欢的那一个,可惜一年见不了几次面,后面更是夭折天人永隔。 秦画是小辈里最像淮南王妃的那一个,性情与沈家阿楹一模一样,软乎乎的娇憨可爱,也因此最得秦老太君喜爱。 爱屋及乌到这种份上,也是独此一家了。 秦老太君从老旧的回忆里抽身,发现淮南王妃一脸纠结,欲言又止,看着让人十分难受。 “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罢。” 无非是那些执迷不悟的气人话。 这么多年,秦老太君已经习惯了。 不过让她心满意足的是,淮南王妃这么多年的浑浑噩噩,至少再看见白楹后,一点一点开始变好,恢复到从前。 她还以为,这辈子再也看不到小孙女清醒的模样。 淮南王妃看了眼伺候的人,“你们都先下去。” 秦老太君道:“下去吧。” 在这种小事上,她向来对淮南王妃极其宠爱和纵容。 待到四下无人,淮南王妃看着秦老太君,忐忑不安,鼓起勇气说:“祖母,其实阿盈她是我的女儿……” “霜儿!” 秦老太君皱眉,恨铁不成钢想骂她又下不了口,她疲惫不已,连说话都小口小口喘息,“你真是……太让祖母失望了。” 淮南王妃跪在秦老太君面前,哀哀道:“祖母,这么多年,孙女一直让祖母牵挂忧心,是孙女不孝……但阿盈,她真的是我的孩子。” 怕秦老太君不信,她还搬出静太妃她们,“静太妃和国师塔的人都知道,孙女这回,并不是病入膏肓脑子糊涂啊。” 秦老太君怒骂的话卡在喉咙,表情错愕。 “你,你说的……是真的?” 淮南王妃重重点头,含泪道:“阿盈与我们相认也有一段时间,不是孙女不想公之于众,而是如今形式,阿盈也说先瞒着为好。” 只是她到底心有不甘。 她本该被众人捧在掌心宠爱的女儿,却要时时刻刻顶着一个“静太妃养女”的身份,纵然国师大人亲传弟子的名号再响亮,也改变不了她在外界眼中“无父无母”的印象。 她的孩子受了这么多苦,让她如何能甘心? 李明珠尚且可以在秦老太君跟前撒娇,而阿盈只能站在一边儿,想要正大光明亲近却不能。 明明这些都该是她应得的! 淮南王妃一颗心想被放在油锅里炸,苦苦煎熬,又似被千万根针扎过,千疮百孔,痛不欲生。 她这个做母亲的,太过失职,所以她想尽可能地弥补,把所有一切最好的都给她的女儿。 她犹豫了很久,终于在今日下定决心。 她知道旁人不会相信她的话,但这并非没有证据,她也不曾说谎,国师塔和静太妃确实都知晓,甚至白楹的身世还是轻风查出来。 淮南王妃伏在秦老太君的膝上轻声啜泣,“这么多年了,孙女总算如愿以偿……再不想委屈了她。” 秦老太君温厚的手掌落在她头上,叹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楹儿说得对,这事还是暂且先瞒着比较好。” 淮南王是皇帝最信任的好友,淮南王妃出身大族秦氏,淮南世子又是青年才俊中的佼佼者,一家几口人,都在权势漩涡之中。 若是认回女儿,就说如今皇位之争如此凶险,谁敢保证不会出什么差错? 淮南王妃拭泪点头道,“孙女知道,如今说出来,不过是想祖母多疼疼阿盈,她这些年受了太多苦,孙女实在不忍心。” 白楹本就合秦老太君眼缘,她又怜惜白楹身世,加上这会儿知道她是淮南王妃的心尖肉,哪能不疼爱的。 第400章 水火 正是端午时节,莲心湖的戏班子已经搭了好几日了。 热热闹闹的集市,婉转戏腔中夹杂几声商贩热情吆喝,目光所及之处刚出炉的小吃热气腾腾,人来人往,烟火气息十足。 这里偏离京城中心,达官贵人就少了许多,有富家千金相携走在路上,也大多都没遮住容貌。 几辆马车停在一处酒楼外,秦黛等人相继走下马车,环顾周围一眼便在浩浩荡荡仆婢的拥簇下进入酒楼,要了间上好的观景房间。 茶水瓜果点心依次送入,门开门关,只留了几个贴.身婢女服侍,其他都守在外头。 看到这场面,酒楼里其他人不禁议论纷纷。 “也不是知道是哪家夫人小姐出来玩,这仆从,堪比王公贵戚啊。” “你没看见外头马车上的族徽?那是秦氏的人。” “秦氏的小姐不都已经出嫁了吗?我怎么在里头看见一个姑娘?” “许是夫家小姑子吧带出来散心,长的倒是标志嘿嘿。” 屋内宽敞,摆了几盘子碎冰,临近莲心湖,从窗户往下望刚好能看见赛龙舟,微风徐徐吹进来,就算坐了五六人,站着不少伺候的婢女,也不显闷热。 就是…… “这外面未免太过喧哗吵闹。”秦黛微微摇头,她甚少出门,就是有也是选了清静地方和好友姐妹一同喝茶,这种更接近闹市的地方,还是第一次来。 妇女的大嗓门,商贩的吆喝声,敲锣打鼓唱罢又来的戏曲,以及赛龙舟即将开始,湖岸边热情鼓舞的百姓们…… 所有声音汇聚一起,对她们这些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世家贵女(夫人)们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秦眉也不太高兴,她想要的热闹可不是这种。 走到窗边,从上往下望去,就将大半莲心湖收入眼底,百姓们组织的娱乐活动随着一声敲锣声开始,气氛热火朝天,别说底下的人就连她们这些坐在高楼屋内的,也不免被感染几分。 秦画情不自禁吟诵了一首祝词,末了合掌羞涩一笑:“这一时之间竟给看呆了。” 李明珠笑道:“不如都来猜猜,哪条龙舟能拿第一。” 龙舟的颜色五彩缤纷,大小也差不多,唯独人身上的衣服颜色不一致。 红橙黄绿白蓝黑,七条龙舟同时划出水面,不过片刻就能看见拉开的距离。 白楹咬着糕点,指了指目前排在第三身穿黑衣的人的龙舟,“这个。” 秦眉挑了挑眉,“阿楹确定了?可不能再更改。我选红色衣服的。” “明明是黄色衣服的人遥遥领先,为什么你们不认为他们能赢呢?” 秦黛笑道:“兴许有黑马出现也未可知。” 李明珠道:“那我就和画妹妹一起,选黄色那支队伍吧。” 秦黛笑了笑,坐在那端着茶杯抿了一口,没掺和进去。 婢女上前给她揉了揉太阳穴,心想若不是二小姐她们要出来,秦黛还能在自己的院子里好好歇一歇。 虽说不是一母同胞,但这些堂姐妹表姐妹的感情未免太要好一些。 她看了一眼和秦画站在一块的白楹,又觉得纳闷。 李明珠的母亲是秦氏女,才能与秦眉几人感情一如既往的好,这个白楹,虽说对秦老太君有救命之恩,可要想让秦黛她们心服口服接纳,也是不容易的。 不过想想她近年来做的祈雨施粥等事,婢女又心生敬佩之意。 “阿楹阿楹,你快看,黑衣服的队伍真的开始赶冲了诶!”秦画忍不住欢呼一声,好像她选得是黑色的队伍一样。 白楹咽下最后一口糕点,闻言露出一个笑,其实她没怎么关注赛事,就连选都是随便选的。 “我怎么感觉阿楹在看那边的刚出锅的小粽子?”秦眉狐疑道,“是我看错了?” 酒楼下面一摊子上摆了好几串刚出锅热气腾腾的小粽子,一个连一个,三角状,比小孩子的拳头大不了多少,看着很是小巧玲珑。 白楹下意识吞了吞口水,“你没看错。” 秦眉:“……外面的也不知道干不干净,不如回去让家里下人做点起来。” “阿楹想吃就吃嘛,又不要紧。”秦画抱着白楹手臂,傻兮兮地笑,“不知道有没有甜粽……” 李明珠听完示意婢女出去买点回来,虽然白楹没说话,但看她样子恐怕也是想吃甜粽。 秦眉皱了皱眉,“甜粽哪有肉粽好吃?还是吃肉粽吧。” 秦画不乐意,微微嘟嘴小声嘟囔:“甜粽好吃,我就喜欢吃甜的。” “画妹妹是不是都没吃过肉粽啊?”李明珠说,“其实肉粽很好吃的,不如这次买点尝尝。” 秦黛附和道:“三妹妹确实从小到大就不爱吃肉粽,还是算了吧。” 秦画道:“只有甜粽才是真正的粽子!” 白楹:“我赞同!” 两人的话不禁惹起众怒。 秦眉横眉冷对嗤笑道:“粽子向来是咸口的,哪有人吃甜粽子的?能吃吗?” 李明珠轻笑一声,表姐妹齐心:“我家可从没人吃甜粽的,画妹妹怎么口味这么奇怪?” 秦画羞恼红脸,又不擅长争辩,只一个劲道:“明明甜粽子才是最正宗的,你们肯定没吃过甜粽子,不然才不会说这种话。” “甜粽甜腻腻的,你也吃的下去?” 白楹呵呵,“甜才好吃,你们不懂!” 秦画跟上:“对你们不懂!” 眼看着双方争咸甜那势如水火的架势,秦黛无奈道:“不过吃食罢了,甜的咸的不都一样吗?” 白楹和秦眉齐声道:“不一样!” 怎么能一样呢? 白楹:誓死捍卫甜粽尊严!!! 秦眉看她们目光像看两个怪胎,糯米本来就应该是跟肉搭配的好吗? 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因为甜粽咸粽跟她争执的。 理所应当的事情还用争? 粽子就该是咸的! 秦画面红耳赤大声说:“才不是呢,曾祖母和四姑姑也喜欢吃甜粽,我们大家都喜欢吃!粽子明明就该是甜的!” 咸粽那是什么鬼,能吃吗? 粽子本该甜甜糯糯的才对。 秦黛:“不要争了,二妹妹,你就让让三妹妹……” 李明珠笑道:“秦家除了外曾祖母和四姑姑,还有画画,就没有人吃甜粽了吧。” 秦黛略一思索,“好像确实。” 秦眉冷笑道:“看吧,自古以来少数服从多数,乖乖听话,吃肉粽。” 吃了肉粽就会知道甜粽根本不值一提。 白楹也学她呵呵一笑,“就不!” 秦画:“就不就不!我们花自己的银子,就要吃甜粽!甜粽最好吃!” 秦眉笑容扩大,得逞道:“银子?你出门向来不带银子你忘了?” 秦画脸上表情瞬间凝固,她迷茫呆滞几秒,慢慢想起来……她身上好像真的一文钱都没有。 “阿楹……”秦画可怜兮兮看向白楹。 白楹“嘶——”了一声,也想起来,她今天没带人也没带钱。 好了,也不用争咸甜到底哪个好吃了。 都没得吃! 秦画见白楹的表情,就知道她也没带银子出门,顿时气势大减,低下头小声道:“二姐姐真讨厌。” 秦眉哈哈大笑,也不恼怒,就准备待会儿吃咸粽子,用肉香逼死她们。 让她们知道肉粽的美妙。 这会她也忘了自己先前说的“外面不干净”的话。 秦黛失笑摇头。 没一会儿婢女们回来,带回两串肉粽,两串甜粽,一串有五个小粽子,适合姑娘们吃,三四口就没了,不会浪费。 秦眉:“谁买的甜粽?!” 李明珠笑道:“我让人买的,眉儿气性越发大了,难不成还真要因为这个不让画妹妹她们吃粽子?” 秦画说:“明珠姐姐真好!” 白楹也跟着道谢,正要坐下吃粽子,就听见一声高过一声欢呼声,秦画忙跑到窗边,“阿楹阿楹,是黑队的人赢了诶!” 她惊奇不已,“红队的人第二,黄队第三……” 所以还是阿楹最厉害! 白楹点点头,“快点过来吃。” 她手指飞快剥好粽子,一口咬下去红豆沙甜香弥漫唇齿,啊~好吃! 因为实在小个,就连秦眉等人都吃了两个才停下来。 吃完后洗干净后,白楹心满意足把剩下一个甜粽包好准备带回去给傅南歧尝尝。 “好了,不是要乘舟泛湖吗?”秦黛笑道,赛龙舟结束,就可以包船游湖了。 这热闹看了,吃食也吃了,等泛舟完,她们也该回去了。 婢女们把东西收拾掉,确认再三没遗留下任何夫人们的东西,才安心离开。 船只事前已经沟通好,停在岸边只等白楹她们上船,谁知临门一脚,来了一伙人,嚷嚷着叫嚣不停,要秦眉她们把船让出来。 来者穿金戴银,是一对母女,言词轻蔑,就连服侍的婢女也嚣张得很。 “我家夫人说了,多少银子只要你们说,都可以商量,不过这船得让出来!” “……” 说实话,不管是白楹还是秦黛李明珠等人,都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事情。 她们包的船自然是最好的,外观好看内里也舒适雅致,即使赛龙舟之后价格上涨,也一船难求。 婢女给主子们打伞遮阳,秦黛身边的婢女出面道:“先来后到的规矩莫非不懂?我家主子今日兴致好,不愿与人攀扯,还请这位夫人给自己留些面皮,自行离去,莫要纠缠。” 膀大腰粗的夫人闻言神情凶恶,还不待她说话,身边二八年华的姑娘便冷笑道:“你们知道我姨父是谁吗?” 第401章 贵姓 ……你们知道我姨父是谁吗? ……你知道我爸是谁吗?! 白楹嘴角一抽,这还只是姨父呢,就这么嚣张,难道是皇帝某妃嫔的外甥女? 但也不应该啊,皇帝哪个嫔妃不是大世家出身?就算有小门小户的,也不会猖狂到这副德行……夹着尾巴做人都来不及还敢嚣张?不怕给宫里亲戚招麻烦? 见白楹一行人沉默,那姑娘捻着帕子掩唇得意笑,这番动作由秦黛等人做出来是优雅贵气,由她做出来,就颇有些不伦不类,东施效颦的意味。 她语带嘲讽,道:“识趣的就快些走人,免得让自己难堪。” 话落,李明珠便笑了一声,明艳的五官惹来不少目光,她们这一行人看着就是富贵人家出身,也不知道这对母女哪儿来的勇气逼她们让出船赶她们走。 李明珠慢条斯理道:“敢问姑娘姨父贵姓?哪位?告知一声,我们回头也好差人拜访一二。” 拜访? 确定不是搞事情吗。 白楹一个没忍住,以手握拳抵着唇笑出了声。 这一声笑惹来了那对母女的不满,见白楹站在那几个年轻夫人身后,衣着普通,看不出是什么名贵料子,鬓发间毫无珠花装扮,向来是夫人身边得脸的婢女,那妇人收回轻蔑目光,冷冷道:“哪来这么没规矩的丫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白楹还没怎么样,秦画就已经气的涨红脸,她身边婢女喝道:“没规矩的是你们吧!”婢女上上下下将这对母女挑剔了个遍,轻嗤道,“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也敢在我家夫人面前张狂。” 秦画的婢女不似她这么软性子,怼起人来十分犀利。 这对母女黑了脸。 “娘,不要跟她们纠缠了。”女子满脸不悦,“让她们把船让出来,大不了我们再多给点银子。” 让? 秦黛微微一笑,道:“恕我们不愿意。这位夫人,麻烦让一让。” “不行!我今日一定要坐这船!”女子神情几经变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自从上京投奔姨父家中,她就享受到了从前没有过的好生活,仆婢环绕,金银充足,这种美好非但没能满足她,反而其欲.望越发滋长…… 女子盯着秦黛等人,暗暗咬牙放狠话道:“你们知道我姨父是谁吗?我姨父是曲将军,我表妹是皇上钦定的祁王妃,识趣的自己滚开,否则……” 否则什么? 秦眉秀眉一挑,眼中冷光乍现:“天子脚下,尔等也敢放肆?” 她一声清喝引来不少百姓目光。 “这是干什么?” “不知道,好像在抢那条船。” “那不是早就有人预定好了的吗?” “听说那是祁王妃的表姐,来头大着呢!就算她们不想让,也得让!” “依我看,这母女行为粗鄙,祁王妃哪会有这样的姨母和表姐?净胡说八道呢!” “对对对,我看那几个夫人小姐,才是真正名门世家出身,要不然哪来这通身气派?” 不止百姓们议论纷纷,秦黛等人听到她说是曲将军的亲戚,不禁蹙起眉头。 “潆悦的表姐?”秦画嘀咕道,“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白楹朝她摇了摇头,她也不清楚。 秦黛尚且有两分顾及,不愿闹的没了脸面。秦眉却是不怕的,就算是曲潆悦在这同她争抢,那也是没道理站不住脚跟的! 更何况,这算什么玩意? 也敢在她面前耀武扬威放肆? 秦眉冷笑一声,像看货物一样用挑挑拣拣的眼神将女子上下打量,“就你?曲家小姐的表姐?” 没用任何骂人的词汇,可就是这么一句话,让女子脸火烧一般红起来,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你是哪家的人?这么不识礼数……” 妇人还没说完,秦黛脸上的笑容便消失殆尽,她淡淡道:“明日我等自会前往将军府拜访曲小姐,现在麻烦让一让。” 她话音刚落,后面跟着的仆从便上前将那对母女阻隔开,尖叫声中,秦黛等人踏上船,撑船的老伯安安分分做自己的活,不敢多问一句。 尖锐的女声被拉远,秦眉坐下又站起,来来回回走了几趟,还没气消。 “这种玩意儿,这种玩意儿……也敢在我面前张牙舞爪?”她不可置信,气恼道,“就该让红鹭狠狠抽她一巴掌!好叫她清醒清醒!” “曲将军是她姨父就能在这横着走了?” “听说曲潆悦为人还算不错,怎么会有这种表姐?” “还给银子,给银子就想打发我们走?白日做梦呢!” 秦眉发脾气的时候,就是秦黛也不好劝慰。 几人坐在圆凳上,靠窗能望见外面碧水潺潺,不远处簇拥了一片又一片荷叶,清凉扑面,绿意盎然,煞是好看。 秦眉怒一拍桌子,像是把积攒了好几日的怒火都发泄出来,“我倒要去将军府好好瞧瞧,这个女人准备怎么让我好看!” 桌面震了一震,秦画也抖了一抖,手里茶杯的水差点给洒出来。 秦画咽了咽口水,“二,二姐姐,不要生气了……” 秦眉眯着眼睛看过来,秦画被她盯得心虚不知所措,良久秦眉的神情才有所缓和,慢慢落座。 秦黛将茶水推过去,温和道:“二妹妹别气了,既然她是将军府的亲戚,我们明日便派人过去问一问,曲小姐是非分明,自然不会偏袒。” “不。”秦眉道:“我要亲自上门一趟。” 她看向白楹,“阿楹,你不是和曲潆悦关系不错吗?晚上递拜帖,明日我们就去。” 白楹:“……” 她讪笑两声,“我就不去了吧。” “不去?”秦眉皱眉,“难不成你怕了她?” 白楹道:“怎么可能?只是我觉得看人家处理家事不太好,像黛姐姐说的,差个人去一趟就是了,潆悦心中有分寸,只怕是不知道这两人在外头打着将军府的旗号耀武扬威。” 秦画道:“是呀是呀,潆悦才不是助纣为虐的人呢。不过说来真奇怪,潆悦的母亲不是早就过世了吗?怎么如今又冒出个妹妹和外甥女?” 而且看着像是从其他地方来的,身上既没有乡野百姓的淳朴,也没有世族的骄矜,就连礼仪都学得四不像。 看着也着实好笑。 李明珠拍拍秦眉的手,“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这么大脾气?她们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也值得你为此动气?说出去不怕惹人笑话。” 秦黛道:“是这个理没错。” 她看着秦眉,有些担忧,“你这是小日子来了?怎么心浮气躁的,还是哪儿不舒服?” 李明珠笑道:“怕是有人让她不痛快了。” “谁呀谁呀?”秦画满脸好奇,下一秒就被秦眉捏脸,她挑眉道,“三妹妹的好奇心不要这么重,知道吗?” “大姐姐!二姐姐又欺负我!”秦眉一松开手,秦画都跑到秦黛身后壮起胆子告状。 秦眉哼了一声,没再提那对母女,拿起茶杯小口小口抿着。 见秦眉不说话了,秦画细声细气问道:“二姐姐,是不是二姐夫惹你不高兴了?” 虽然秦眉老是逗她,但真要说起来,三个姐妹当中还是她们更为亲密。 秦画也不希望那个文质彬彬,进退有度的二姐夫对她二姐姐不好。 秦画的话让秦眉罕见沉默一会儿,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她挑了挑嘴角,说:“小孩子家家,不要东问西问,知道吗?” 秦画不服气:“我才不是小孩子呢!” 她都嫁人了! 秦黛失笑,明明不是小孩子了,可还是一副小孩子的天真脾性。 让人见了就忍不住心里喜欢。 秦画不放心,还想再问,白楹忽然道:“画画,你看那儿白鹭成双,可惜没带笔墨,不然画下来又是一副佳作。” 秦画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跟着白楹所指望去,荷叶之上有两只白鹭掠过,她情不自禁眉眼弯弯道:“真好看。” 话题就这样被转移了。 又游湖片刻,心情在大自然的美丽中放松,秦画又想吟诗,被秦眉一个眼神扫过来,只好闭上嘴,小声嘟囔说:“我下次再也不要和二姐姐出来了。” 李明珠笑道:“眉儿这性子,也就自家人受得了。” 秦眉抬眼,“我怎么了?” “好着呢。”秦黛眉眼带笑,心里却记下了秦眉的事儿,回头少不得要私底下再打听打听,她二婶婶给秦眉找的亲事,可别有什么问题。 虽说做亲娘的怎么也不会害了自己女儿,但多的是被蒙在鼓里的。 前两年,还有一户人家嫡长子未娶妻之前便有了外室子,叫做爹娘的瞒得死死的,待人家姑娘过门才晓得自己年纪轻轻便多了两个儿子! 硬要撕掳开来,还得落一个不肯大度坏名声。 但这分明就是男方家里虚伪恶心,人家姑娘做错了什么?无非就是没能打探清楚,可人家有心瞒着,也没办法啊。 说来可笑,早早说明外室子的事情,谁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啊?偏瞒得这么紧,生怕谁会害了那两个小儿似的,天底下难不成都是他们那样虚伪的人不成? 那姑娘气的要死,却也只能咽下这口气,但夫妻之间的裂缝也弥补不上了。 日子是越过越紧张,三天一吵闹,两天一冷战。 亏的姑娘家底丰厚,才能在公婆面前硬气,否则就那公婆的德行,还不得将人磋磨死? 第402章 报复 就因为先前听说了这件事,此刻秦黛才会忧心忡忡,生怕秦眉的夫婿待她不好,她又好面子,不肯与娘家人说。 等到船原路返回,以秦黛为首一个一个在婢女的搀扶下下船,秦眉走在最后,大抵天热的缘故,又被气了一场,她做什么也提不起劲。 “夫人,您当心脚下。”红鹭轻声细语道,忽然抬头看见一个穿着其他颜色的婢女走过来,她还以为是接下来包了船的人家过来与船夫沟通,便颇有礼貌地侧身让了一让。 那婢女与她们错身而过,秦眉半只脚刚踩在湖岸边,忽然小腿一疼,膝盖不受控制地弯了下去,整个人摇摇欲坠,她下意识拉着身边的红鹭,红鹭惊呼一声,不等身后其他几个婢女伸手拉住她们,只听见扑通两声,紧接着有人高呼“有人落水了!” 上了陆地的秦黛几人纷纷回头,还以为不会是自家人,没想到左右看了看都没发现秦眉身影,她的婢女反而一半在船头,一半在岸边。 秦画愣住了,正要提着裙摆小跑过去,她身边婢女就拉住了她,“夫人您和白姑娘好生待着,奴婢去。” 会水的婢女往莲心湖中一跃,又听见扑通落水声,因为是在岸边,水还不算深,婢女很快就带着秦眉上了岸,秦黛忙让人拿了马车里的披风将浑身湿透了的秦眉包裹好,没一会儿,秦画的婢女又把红鹭救了上来。 主仆二人还是头一回落水,整个人都处于混沌中。 秦黛眼中厉芒划过,让人扶着秦眉上马车,她环顾周围,问道:“二妹妹怎么会落水?” 那个婢女正要悄悄离开,忽然秦眉的婢女指向她,道:“是她!一定是她!大小姐,先前她朝我家夫人走过来,奴婢看的一清二楚她走到夫人身后做了什么,不然夫人走的好好的,怎么会落水?” 那婢女张口泼辣骂道:“空口无凭就想冤枉我?你们自己不伺候得当,以为让我背了罪名就能免遭惩罚?也不动脑子想想,我与你家夫人无冤无仇,何故要害她?呸!” 白楹忽然道:“你是方才那对母女身边伺候的人。” 婢女脸色一僵,显然没想到白楹一语道破她的身份。 李明珠冷笑一声,道:“原是不甘心特意来报复的!” 秦黛气的胸口不断起伏,她往一边看去,正好和偷看这边情况的女子对上视线,那女子一慌,忙放下马车帘子,催促马夫快走。 “想走?”秦黛冷声道,“去,把人拦下来。” “只问这婢女她们还要不要了。” 任谁都没想到会有人想害秦眉落水,如此猝不及防,更让人气恼。 秦画拉着白楹的手,看着那个被挑明身份后底气开始不足的婢女,“你且留在这,是非曲直,自有分明。” 她说话细声细气,小脸还有点红,但那气势却是前所未有,唬的那婢女闭上了嘴,什么泼辣话都不敢说。 “干什么干什么!谁让你们碰我的!”女子气急败坏的声音越来越近,她被秦黛身边的嬷嬷用蛮劲扯了过来。 那妇人倒没碰她,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被欺负,忙跟着下来,一叠声“我的儿”唤着,恶狠狠的目光落在秦黛等人身上,谩骂之词脱口而出:“贱人胚子没一个好东西!小女昌妇!快给我松手!” 如此粗鄙的词汇,秦画还真是闻所未闻。 她下意识拉紧了白楹的手,“阿楹……” “别怕。”白楹安抚道。 秦画张了张嘴,她不是怕,就是第一次听见这种骂人的话,有点难以适应。 秦黛的脸越发冷,另一个嬷嬷膀大腰粗钳制住了妇人,表面客客气气:“请你们过来就是想弄清楚一件事情,夫人好好说话,别什么不干不净的都从嘴里冒出来给曲将军招麻烦!” 妇人身子一抖,叫嚣的话卡在喉咙里,她忿忿不平地瞪了眼秦黛,“我们可什么都没做!” “放开我!快放开我!你信不信我让我姨父把你抓起来!”女子尖声道,又骂身边人,“你们都是死人啊?不知道上来帮忙!” 帮忙? 三四个婢女也没一个嬷嬷力气大,能帮什么忙? 李明珠看着那个明显慌了的婢女,冷冷道:“不想被压着去见官,就好好把方才的事情说一遍!” “……”那婢女猛一抬头,下意识看向女子,见女子依旧挣扎不停,她又慌乱瞥到李明珠手腕上那个白玉镯子,看上去就不是一般人家能戴的,婢女心想,这群人听到曲将军和祁王妃的名头也丝毫不带怕的,这次莫不是踢到铁板了…… 她的嚣张气焰跟着女子一声痛呼烟消云散,女子被嬷嬷狠狠掐了一把,痛的两眼汪汪,顿时不敢骂人。 婢女颤颤巍巍看了一眼女子,有看了看妇人,妇人狠狠瞪她一眼,婢女只好道:“是婢女不小心绊倒了那位夫人……实在不是有意为之。” “真的是不小心吗?”白楹淡淡道,她很少开口,但一开口问题就很犀利。 秦眉刚才被救上来,在婢女的搀扶下上了马车,从她一顿一顿的走路姿势能看出来,她左腿那受了伤,看上去还不轻,所以走路一瘸一拐,很不自然。 一般来说,落水后及时被救上来,最多就是虚弱无力,头昏脑胀,不会出现这种问题。 除非在水里磕到了石头,但在这明显是不可能的。 再联想秦眉身边还有服侍的人,正常走路哪里会摔到湖中? 婢女在白楹的逼问下,脸上血色褪的一干二净,她求助那对母女,妇人暗暗瞪她一眼,婢女只好道:“是婢女私心要为主子抱不平,适才冲动犯错,与我家小姐无关,还请原谅……” “不原谅!”秦画腮帮子气鼓鼓,伤害了人道个歉就想求原谅,那人人效仿天下岂不是要乱套了? 况且,就这婢女的说辞,真假且先不论,这道歉的话一点也不诚恳,就想着敷衍了事。 压根没将她们放在眼里! 而那对母女,到现在也没有开口说过半句,粉饰太平的表面功夫都懒得做,可见其为人! 秦画虽然痴迷书画,为人处世有些天真,但不代表她就是个傻的。 要她看,婢女的所作所为就是那对母女指使。 强要船只不行,便心生怨恨,留在湖岸边等她们下船后伺意报复。 一定是这样! 秦画扭头看向秦黛,“大姐姐,一定不能轻饶她们……” “先回去吧。”秦黛深深看了一眼那对母女,神情平静好似暴雨前的安逸,事到如今她还保持着自己大族出身的礼仪气度,“我等和曲小姐也有几分交情,今日和夫人小姐如此有缘,明日一定,好好登门拜访。” 最后四个字她说的慢且露出一个一个笑,看的妇人眉心一跳,忽然心生不好的预感。 这群人……应该不会比将军府还要厉害吧。 秦画心里有气,想为秦眉打抱不平,但她很听秦黛的话,也愿意忍耐。 毕竟在外面撕扯这种事情,不管有理没理,于娘家夫家个人脸上都没光。 因为出了这档子事,秦画拉着白楹上了秦眉的马车,她不放心秦眉,就算她皱眉不耐烦,也不肯走。 “你把我当什么了?刚才不过是没缓过来,哪有这么柔弱的?”秦眉已经换了套干衣服,她曲指在秦眉额头上不轻不重敲了一下,“下去,别挤在我这。” 秦画固执道:“我不!” 她难得没有害羞脸红,看着秦眉,泪水在眼眶打转,“二姐姐……我都吓死了。” 她抽抽搭搭,黏在秦眉身边,抱着她的手臂不撒手,当看见秦眉落水后,秦画心脏骤然一停,若不是存了两分理智,加上自己不会水,她都想跳下去了。 秦眉被她弄的没脾气,只好哄她:“我这不是没事吗?” 她抬头和白楹对上视线,从她眼里看见浅浅的笑意,不由得无奈一笑。 秦画捏紧拳头,“就算她是潆悦的表姐,我也不会原谅她们的!” “大姐姐不是说了吗?”秦眉懒洋洋靠在垫子上,看似在笑,实则眼底毫无笑意,“明日一定好好登门拜访。” “让她们等着就是了。” 白楹沉默片刻,道:“回去我给潆悦写封信,好让她知道今日的事情。” 这已经不是单单一艘船的事情了,自然不能轻拿轻放,只派个人过去。 秦眉道:“阿楹要写信也无妨,总归这件事没完。” 谁求情谁说和都没用!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受这种委屈。 竟然敢踢她? 她爹娘族学的先生都没这么惩罚过她! 一行人回到秦家,秦老太君院子里的人便匆匆赶过来请几位已经出嫁了的小姐过去。 “老太君说了,白姑娘也一起。” 白楹微微皱眉,忍不住无奈一笑。 想必是娘亲没忍住,把身世和秦老太君说了。 等到了朝晖堂,就看见秦老太君拄着拐杖由淮南王妃搀扶着走出来。 惯来严肃的脸此刻带着笑容,眼神慈爱温和落在白楹身上。 秦黛秦眉李明珠三人几乎是同一时间感觉到了不对劲。 唯独秦画,拉着白楹手走到秦老太君面前,唤了一声曾祖母,就义愤填膺地把方才在莲心湖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第403章 夸大 “她们太过分了!二姐姐的小腿现在还疼着呢,曾祖母,还好我身边的人会水,不然二姐姐就要出事儿了!” 秦画眼巴巴地看着秦老太君,却发现她的目光并不在自己身上。 秦眉道:“您别听三妹妹夸大其词,我不过呛着几口水,哪里有她说的这么严重。” 秦老太君颔首道:“便是如此,我秦氏的女儿,也没有在外受委屈的道理。” 秦黛等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有家中“定海神针”这一句话,她们便是闹的再过分,也有人撑腰,没带怕的。 淮南王妃神情难掩担忧紧张,“阿盈没事吧?” 白楹笑道:“没有事,您放心。” 秦老太君看着白楹软绵的笑容,总算体会到了淮南王妃的感受。 女儿在眼前,却不能大大方方亲近母女相称……这对淮南王妃来说就是心理上的折磨。 秦老太君让人从库房拿了点药给秦眉,便让白楹留下,其他人虽然不明所以,但也都十分有眼色什么也没问退了下去。 差不多时候,秦黛等人的夫婿也都亲自上门来接妻子回去。 暮色来临,秦老太君留了淮南王妃母女在朝晖堂用晚膳。 “别拘束,想吃什么自己夹。”秦老太君温声道,“这是你母亲的家,也是你的家。” 白楹笑着点头,还不用她夹菜,淮南王妃便满脸欣喜地把白楹面前小碗堆满,“阿盈多吃点。” “够了够了……”先前吃了好几个粽子,到现在还是撑的,哪里能吃得下这么多菜。 秦老太君道:“你瞧你这么瘦,是该多吃点。” 白楹站起来给秦老太君和淮南王妃舀了一碗山药排骨汤,笑着说了一句:“也没有很瘦吧。” “哪里没有?这脸上都没几两肉。”淮南王妃心疼道,要不是她知道国师塔景玉宫对女儿很好,铁定会以为静太妃她们苛待白楹。 白楹说:“天生的吧。” 淮南王妃抿唇一笑,“尝尝这道菜,是祖母院子里小厨房最拿手的。” 白楹闻言低下头咬了一口,“好吃!” 淮南王妃忍不住点头,“好吃就多吃点。” 从秦老太君这个角度看,母女俩侧脸几乎一模一样,她眼神不禁柔和下来,“你也吃,难得来一趟。” 淮南王妃看了秦老太君一眼,心生愧疚,这些年她为了女儿的事情,浑浑噩噩病痛缠身,恨不得死了才好,不仅没有在祖母面前尽孝,还累的她老人家时时为她操心。 女儿找回来后,她也是一颗心都扔在她身上,确实来秦氏的次数屈指可数。 秦老太君道:“吃吧,吃吧。” 一顿饭用完,也到了秦老太君要歇息的时候,秦老太君道:“霜儿,你拿着钥匙去我的库房,把那串珠子拿过来。” 等淮南王妃走出去,白楹自主上前扶着秦老太君,两人沿着院子走路消食。 “楹楹,还是这样叫你罢。”秦老太君道,“难怪九龙寺那一面,我就觉得你瞧着极为熟悉,让人心生欢喜,原来本就是一家人。” 她唇畔带了笑,拄着拐杖走路很慢,也难为白楹跟着她的脚速,一起慢吞吞。 白楹笑道:“是,明明您看着那么严肃,可我打从心底觉得亲切。” 秦老太君点头,心里不免叹息,若是早些知道,早些知道就好了。 她的孙女就能早一日从魔障中抽身。 秦老太君又想到当初淮南王妃抱着白楹疯魔一般哭着喊女儿,可惜他们谁都不曾相信她。 “楹楹,你母亲这些年不容易。”秦老太君轻声道,“你回来就好了,你回来,我也能放心她了。” 八十几岁的老人,是皇帝太后都敬重的巾帼英雄,是整个秦氏大族的定海神针,可此刻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疼爱小孙女的祖母。 她握住白楹的手,“我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你母亲被我和她几个姐姐宠的不像话,所以经受不住大挫折,大磨难,我一直担心她,怕她对沈宴怨恨一辈子,可等我们都去了,她的下半辈子还不是要依靠沈宴?” 老人怅然道:“我这一生,为国,为族,为家,为儿女付出良多,我也就偏心这么一回,你母亲从小养在我身边,我放不下她,好在你回来了……” “这么多年,她一直在想你,虽然我们都劝她放下,往前看,但她从来没听过,楹楹,那十多年她过得实在不好,我知道,你也一定受了很多苦,但你母亲心里只有你。”秦老太君注视白楹,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一抹笑,她低声道,“好孩子,你是她那些年撑下来的唯一动力。” 白楹柔声道:“您放心,娘亲是我的娘亲,我一定好好照顾她。” 一个身居高位多年的老人,愿意为了最疼爱的小孙女和她一个小辈说这么多,可见其用心良苦。恐怕就连秦国公和秦国公夫人,都没有秦老太君这么爱淮南王妃。 秦老太君确实长寿,但再怎么长寿也不可能万寿无疆,恐怕她也感觉出了自己的有心无力,所以在得知白楹是淮南王妃的女儿,第一件事就是支开淮南王妃,嘱托白楹好好对她娘亲。 当祖母当到这么份上,对孙女如此疼爱,也是实属罕见。 “祖母怎么出来了?我还找你们呢。”淮南王妃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她手里拿了个巴掌大的木质盒子,满脸笑容,完全想不到就在刚刚,她的祖母和女儿说了什么。 秦老太君无奈道:“都做娘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走慢点,我们又不会跑了。” 淮南王妃一手搀扶秦老太君,笑道,“这不是想祖母了吗?” “贫嘴!”明知淮南王妃有意哄她开心,秦老太君脸上还是不受控制漫上笑容。 走进正堂,秦老太君让淮南王妃把东西给白楹,“打开看看。” 打开檀香味扑面而来,盒子里静静躺着一串佛珠,古朴气息让人耳清目明。 秦老太君道:“这是许多年前由九龙寺主持开过光的一串佛珠,放着也是放着,楹楹拿去戴吧。” 顿了顿,她又笑了,“你们小姑娘家家恐怕不喜欢……” “喜欢喜欢!”白楹捧着木盒子,一脸认真,“它比什么首饰都好。” “快谢谢曾祖母。” 秦老太君摆手:“客套什么,喜欢就好。” 时候不早,淮南王妃打了主意今晚留下好好陪陪秦老太君,便差人先把白楹送回去,又派人去淮南王府说了声,便赖在秦老太君身边。 “祖母,谢谢祖母疼爱阿盈。” “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跟祖母撒娇。” 淮南王妃看着秦老太君干瘦的身体,忍不住眼眶一红酸涩道:“便是我再大,做了祖母,也是您的孙女不是吗?” 还不知道她能活多久呢。 秦老太君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霜儿,如今你儿女双全,祖母也能放心了。” “这些年,孙女让祖母担心了。” “否极泰来,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秦老太君道,“从九龙寺第一眼,我就知道,楹楹这丫头绝非池中之物。” 淮南王妃黯然道:“我儿便是没有养在身边,也照样出色。我这做母亲的,不能给她助力,还要老是累她忧心。” 秦老太君叹了一口气,却是没有再说。 至少有女儿在身边,淮南王妃不会轻易钻牛角尖。 * 秦眉一回到姜家,婆母那边便差人来喊她过去。 红鹭看了一眼站在外间的嬷嬷,客客气气道:“劳烦蔡嬷嬷和夫人转达一声,少夫人今日身体不适,怕是不能去给夫人请安了。” 蔡嬷嬷关心道:“少夫人哪里不舒服?可要请个大夫来瞧瞧?” 红鹭看了秦眉一眼,后者面无表情:“有什么不能说的?一五一十和蔡嬷嬷说了让她只管去回禀母亲,藏着掖着反倒让人以为我们有鬼。” 蔡嬷嬷面色一讪,心里清楚秦眉是因为这段时日被夫人催孩子催得烦了。 红鹭把药膏放下,走出去拉了蔡嬷嬷低声道:“嬷嬷也知道少夫人不是爱甩脸子的人,您是夫人身边的老人,她素日也敬重您。只是今日在外头受了些委屈……” 蔡嬷嬷惊讶道:“谁敢给少夫人委屈吃?” 不是蔡嬷嬷夸张,就是秦眉上头正儿八经的公婆,顶多也就因为她过门一年多肚子还没消息念叨几句,至于其他,那是半点脸色都不敢摆的。 秦眉出身大族秦氏,乃是卢国公唯一的嫡亲孙女,其父再过不久就要承袭国公爷的位子,这显赫身份,便是皇后也做的。真要算起来,嫁给他们姜家,都算委屈了呢! 要说长辈,秦老太君看重秦黛,喜爱秦画,但对秦眉也是不差的。秦氏这一辈姑娘也就这么三个,自小感情要好,比嫡亲姐妹还亲厚,自然不会出现姐妹排挤闹不和的现象。 是以蔡嬷嬷想破脑袋都想不出,这天底下还有谁给秦眉委屈受。 红鹭哎了一声,“姐妹几个出去游湖散心,这本是高兴的事儿,谁知碰上一对蛮不讲理的母女,看着像是乡野出身,半点礼数也不晓得,却口口声声说是将军府的亲戚,强要船只不行,便欺负到了少夫人头上……” 她压低声音道:“那婢女胆子也大,就绕到少夫人后头踢了少夫人一脚,害少夫人落水受了惊讶,也是奴婢没用,没能护住主子……” 蔡嬷嬷听的一愣一愣,这都不是简单口角问题了,她们竟然还让秦眉落水! 要知道秦眉长这么大,磕磕碰碰都是少有的事情……蔡嬷嬷握住红鹭的手,“好姑娘,这也不是你的错,别往心里去。我这就回禀了夫人,你好生照顾少夫人,一切都有长辈呢!” 红鹭谢过,客客气气将蔡嬷嬷送出去,正要转身折回余光瞥见姜恒过来,她忙行礼道:“大公子。” 姜恒咳了一声:“你家夫人……现下心情可好?” 红鹭恭恭敬敬道:“夫人说了,谁也不见。” 姜恒:“……” 想到在秦家外头要扶秦眉上马车,还反被一巴掌拍开,姜恒略微郁卒,只好道:“你给我转达一声,母亲那里我自会去说,让她不用烦心。” 红鹭端着笑道:“是。” 第404章 念经 茶香袅袅一室,沏好茶,婢女便退了下去。 红鹭走进来,见秦眉倚在软榻上,不由笑着喊了秦眉未出阁的称呼:“小姐,您真忍心一直赶姑爷走?” 秦眉皱眉,“看见他就烦。” 红鹭遣了其他婢女下去,拿了药膏给秦眉抹小腿肚,她道:“夫人心急,想抱孙子,但姑爷对您爱重有加,可从未催促半分,甚至多次顶在前头给您挡着夫人,我的小姐,您就别和姑爷置气了。” “孙子?她的孙子孙女还不够多吗?” 红鹭笑道:“那是庶出生的,真要算起来哪里可和夫人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秦眉一听也是,不免捶软榻,恨恨道:“当初这么多人家,我就不该选嫡长子!” 嫁个嫡次子不好吗? 如秦画一般,毫无压力,就算这辈子没有子嗣也能从宋书的兄长那过继一个。 哪像她? 红鹭道:“这话您可别再说了,被姑爷听见,还以为您后悔嫁他了呢。” 秦眉挑眉冷笑,“我就是后悔了,怎么样?” 姑姑说的果然没错,嫁人哪有做姑娘快活。 红鹭心知她说的是气话,不慌不忙给她捏肩道:“我的夫人啊,再是后悔,也是您亲自选的夫婿,要奴婢说,姑爷一表人才,对您体贴爱重,已经很好了。您啊就不要再和姑爷置气,这夫妻之间,哪能三天两头闹不和的?” 秦眉听的不耐烦,“唐僧念经似的,还有完没完了?” “好好好,奴婢不说了。”红鹭扭身出去,“我啊,去给您拿点莲子羹败败火。” 说着扑哧一笑。 秦眉随手捡了篮子里的荷包扔过去,红鹭眼疾手快接住,笑嘻嘻:“谢夫人赏!” 这下秦眉也破功笑出声,她摆手:“去吧去吧。” 另一边,蔡嬷嬷去回了姜夫人,她说的详细,也没添油加醋,一番话下来直给姜夫人听的又惊又怒。 惊的是有人敢这么对秦眉,怒的是那对母女便是不知道秦眉身份,所作所为也是打了姜家的脸。 “真是岂有此理!” 正说完,婢女匆匆忙忙进来道:“大公子来了。” 姜恒先给母亲请安,才委婉跟姜夫人提到子嗣的事情:“我与眉儿身体都好,许是缘分未到,时候到了,孩子自然会来。娘若是催的紧,反倒不美。” 若是平日,听到嫡长子这样为秦眉说话,姜夫人心中定然要不悦,觉得他有了媳妇忘了娘,虽然不会对秦眉怎么样,但私底下闲言碎语肯定少不了。 不过刚刚得知秦眉今日受了委屈,姜夫人哪里还有其他话? 她忙道:“不急不急……你若是没公事,先回去好好陪陪眉儿,她受了委屈有脾气也是应该的,你别同她计较。” 毕竟是秦氏贵女,有点脾气也正常。 更何况秦眉并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对她这个婆母也很尊敬,每日都来请安,有什么好东西也想着她…… 说起来,秦眉刚进门那会儿,姜夫人是对她一百个一千个满意,觉得儿子能娶到这样一个姑娘真是八辈子积福,只是后面时间久了,姜夫人膝下又只有姜恒这么一个嫡子,其他庶子都有了孩子,偏偏秦眉一点动静都没有,姜夫人自然要心急。 若不是碍着秦氏和秦眉那些出嫁了的姑姑姐姐妹妹们,说不准姜夫人就要翻脸不认人,整日逼着秦眉喝药膳了…… 姜夫人絮絮叨叨:“虽说曲将军正得圣心,曲小姐又是钦定的祁王妃,但欺负到了咱家人头上,那也是不能忍的,明日上早朝,我得让你爹好好找曲将军谈一谈,什么人啊,比皇室中人还嚣张。” 姜恒:“……等等,什么曲将军?被钦定为祁王妃的曲小姐欺负眉儿了?” 难怪他说今日秦眉冷着脸更甚昨天,他还以为是他的缘故。 姜夫人也是一脸惊奇:“你去接她,还不知道这回事?” 姜恒皱眉道:“眉儿并未和我提起。” 蔡嬷嬷适时把事情说给姜恒听,末了道:“还不知道少夫人伤的严不严重,听红鹭说回来的时候少夫人腿还疼着,再有这落水,虽说天热,可一个不当心也容易着风寒。” “阿弥陀佛,得亏不是冬日。”姜夫人忙道,“若是伤了身体根子,再难有孕,可就……” “娘。”姜恒沉声道,“这些话您别再眉儿面前提。” 虽说姜恒也很希望有孩子,但他不希望让秦眉以为娶她就是为了生孩子。 孩子谁都可以生,但发妻只有一个,若为前者委屈了后者,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姜夫人面色讪讪,不太好看,这个时候蔡嬷嬷打圆场,“大公子去看看少夫人吧。” 当着下人面,姜恒也不好再给生母没脸他淡淡“嗯”一声,便走出去。 姜夫人嘀咕道:“这秦眉若是再贤良淑德一些,生个孙子,恒儿这么护着她,我也没话说。” 生怕姜夫人想不开去针对秦眉,那是她能磋磨的儿媳妇吗?蔡嬷嬷赶紧道:“比起其他世家大族的姑娘,少夫人不知温柔多少,您看看那堆着的几盒燕窝,少夫人从娘家回来,好东西都往您这儿搬,可见对您的孝顺。” 这倒也是。 姜夫人被哄的眉开眼笑,又吩咐道:“既然眉儿不太舒服,这几日就让她好好在院子里修养,不用一大清早来请安,我也不是什么非要给儿媳妇立规矩的恶婆婆,她和恒儿两个人感情好就行了。” 蔡嬷嬷笑道:“难怪少夫人要孝顺您,夫人的好,少夫人都看在眼里呢!” 天已黑,姜恒徘徊在院子中,因为秦眉先前的话,犹犹豫豫不敢进去。 “小姐,您真不让姑爷进来啊?”红鹭服侍秦眉卧在床榻,看着她逐渐眯起的眼忍不住道,“这要是让夫人知道了,指不定心里有意见。” 秦眉打了个哈欠,心想我还怕她有意见没意见? 不过姑姑有句话是对的,适当的冷脸是情趣,一而再再而三,就会让夫妻之间生隔阂,再怎么样也不能老让夫君没脸啊。 “让他进来吧。”秦眉翻了个身,困得要死,“让他别吵我。” 红鹭笑眯眯道:“是。” 她去外头把姜恒请进来,便十分有眼色地退下。 可怜姜恒一肚子话,看着秦眉睡着了的背影,半个字都不敢吐露,生怕惹毛了妻子连半张床榻都没了。 睡到半夜三更,秦眉不由自主窝到了姜恒怀里——这已经是这一年多来的习惯。 姜恒小心翼翼把她抱到怀里,屋内清凉,还放了冰,抱在一起也不会觉得热。 他动作放轻,用手去勾秦眉的裤子,想看看她小腿伤的严不严重,刚行动到一半,秦眉的声音幽幽响起:“还睡不睡了?” 姜恒连忙拍拍她的背,安抚道:“你睡你睡,我就看看。” 秦眉皱眉,“没什么好看的。” “让你受委屈了……” “知道就好。”怕说的太不客气,秦眉又补充了一句,“所以你要对我好点。” 姜恒笑道:“那是自然。” 秦眉于是点点头,礼尚往来道:“我也会对你好的。” 姜恒没忍住失笑,他亲了亲妻子的额头,忽见秦眉脸色一变,紧张道:“怎么了?” 秦眉古怪地看着姜恒,她能说……看见他都讨厌吗? 这是什么病? 秦眉淡淡说了句“没什么”,侧过身子背对姜恒,也不再让他抱自己,就这样闭着眼睡着了。 姜恒:“……” 他又做错什么了? 姜恒在外也是一个有能力的人,年纪轻轻就得上司器重。姜家虽非顶级世家,却也是上流世家的一员,作为嫡长子,姜恒可谓是从小众星捧月般,除了小的时候和霍澜干架干输了,就没遇见过多大挫折。 当然,在妻子面前弱势一点不算挫折。 这叫爱重妻子。 多少人都没有的好品格。 第二日,姜恒特意请来一个颇有名望的老大夫来给秦眉问诊。 秦眉有些无语,“都说没什么事了,还费这功夫。” 红鹭道:“大公子对您好,还不好吗?” 秦眉皱眉,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就是心情烦躁,脾气火爆,有时候也懒得动弹。 算了,到底是姜恒一片心意,看就看吧。 老大夫道:“请夫人伸出手,由老夫把把脉。” 秦眉伸手,心想还不如昨日让白楹给看看,白楹的医术也不见得比这些老大夫差。 “嗯?”在姜恒紧张的神情下,老大夫慢慢露出个笑,“看来今日要向夫人讨赏了。” “恭喜大公子,恭喜夫人,夫人已经有孕两月有余了。” 秦眉:“???” “你没诊错吧?” 红鹭和其他一众婢女包括姜恒都还处于懵比状态,老大夫道:“千真万确,只是听说昨日夫人落水受惊,多亏夫人自小身子骨强健,才会一点事也没有。否则这头三月,危险得很,老朽留个保胎的方,夫人吃个一帖,平日多注意,就没有其他事儿了。” 还不等红鹭欣喜,就听见自家主子喃喃道:“早知道阿楹这么灵,早该约她出来聚一聚了……” 后悔。 悔不当初。 不对! 秦眉捂住肚子,冷静下来咬牙道:“我要去将军府!” 单单她一个人受委屈她都咽不下,现在肚子里还揣了一个……更不能忍了好吗? 姜恒结结巴巴道:“我,我去跟大大夫抓药。” 红鹭忙道:“奴婢去,奴婢去就行!” 现在这个时候姑爷不好好陪着小姐还跑去抓什么药?! 但秦眉不要他陪,非常冷酷无情:“你去将军府给我和肚子里孩子要个说法。” 又非常冷静吩咐婢女让其挨个去秦家,宋家,李家,君家以及国师塔说一声。 这是好事,但也差点变成坏事,得让曾祖母祖父祖母爹娘兄嫂以及姑姑姐妹们都知道,要是昨日再凶险一些,她肚子里这个可就没了。 所以她并不准备息事宁人。 第405章 拼命 秦画更是别说了,她忍不住安慰道:“潆悦,你别难过,她们……不值得。” 曲潆悦强颜欢笑,欠了欠身:“让诸位见笑了。” 姜夫人难得心有不忍,加上这位怎么说也是皇上钦定的祁王妃,不好得罪太过,便道:“曲小姐不如先回去,这里交给我们。” 也省得曲潆悦为难。 姜夫人也没打算怎么样,教训一顿直接送去官府就是,还能为这种玩意儿脏了自己的手? 她们也配? 蓄意害人这桩罪名就够她们母女在牢里待上几年,姜家再疏通疏通关系,保管让她们在里头好受! 如此方才出气。 淮南王妃她们通情达理,曲潆悦却不能真的表现得太冷酷无情,不管怎么说,这两个人确实是她生母的嫡亲姐姐和嫡亲外甥女。 她轻声叹道:“多谢各位,不过念在这点血缘情分上,我还是希望她们能够有悔改之心。” 姜夫人点点头表示理解。 这人啊就是这么奇怪,她希望曲潆悦能爽快把人交出来,但当她真这么做了,她又会觉得曲潆悦是屈服于她们几家人的权势之下,哪怕亲姨母和亲表姐也能舍弃,过问都不过问一句。 未免太过冷血势力。 曲潆悦的做法恰好踩在姜夫人点上,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婢女把门打开,里头的人听到动静,还以为曲潆悦终究不忍心关着她们,立马像打了鸡血冲出来。 几个常年做粗活的嬷嬷眼疾手快钳制住她们双臂,将她们带到淮南王妃等人面前,又不让她们太靠近。 姜夫人见到她们,就怒从心起,若不是身边蔡嬷嬷拦着,她就要直接上手打人了! “贱人!毒妇!害我儿媳和孙儿差点没命,我今日一定要打死你们!” 姜夫人凶悍大骂,吓得母女俩止不住后退想躲起来,奈何被嬷嬷摁住,动弹不得。 她们只能将目光投向站在一边的曲潆悦,大声道:“悦儿,悦儿!快救救姨母!” “救你?”姜夫人见她挣扎不停,破口大骂道,“害了人还想安然无恙,你当官府是你家开的呢!死贱人,要告诉你!你最好保佑我孙儿没有半点事情,不然我非剥了你们皮不可!” 淮南王妃&秦黛&秦画:“……” 完全没有她们发挥的余地。 淮南王妃清咳一声,“姜夫人,稍安勿躁。” 看在淮南王妃的面子上,姜夫人冷哼一声,没再想扑上去打人,蔡嬷嬷松了口气,安抚道:“夫人,您别急,她们哪配您动手?” 淮南王妃算是里面辈分和地位都最高的人,她看着那对母女,来的路上已经听秦画和她完整说过昨天的事情,知道她们将自己女儿当作婢女看待,自然心生气恼。 “听闻你夫家姓田,那就暂且唤你一声田夫人吧。”她淡淡道,“田夫人,田小姐,不知我侄女哪里做不好,竟让你们能狠下心做出推她入虎的事情,要知道,她肚子可还有个孩子呢。” 淮南王妃说话不紧不慢,明明没有刻意摆架子,但站在那就有一种沉淀多年的贵气流露,秦黛和秦画两个人站在她身边直被她比下去,那对母女一愣,撒泼挣扎声也渐消。 曲潆悦适时道:“这是淮南王妃,这是君家夫人和宋家二少夫人,她们都是秦氏大族出身。” 秦黛嫁的人是君家嫡长子,只不过和姜恒不同的是,一个已经掌权,一个还只是继承人。 虽说是父母订的亲事,但秦老太君也掌了掌眼,选的自然是好人家,且都是适合她们的。 曲潆悦看着愣住的母女,继续道:“昨日你们欺负的那位是姜家少夫人,也是秦氏大族出身的贵女,这位是姜夫人,你们做出那等事情,我也没脸替你们求情……” 话还没说完,田大花就嚷嚷道:“还不是她们不肯把船让出来!若是识趣,又怎么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 相比了解了一点京城中世家情况的田夫人来说,田大花是什么都不清楚,只晓得自己表妹是皇上钦定的祁王妃,也是未来的皇后娘娘,甭管什么秦家王家,姜家李家,那都是普通人!能和皇后娘娘比吗? 她有些怨恨地看了曲潆悦一眼,觉得是她不肯尽心尽力维护她们,要不然这群人怎么敢找上门……曲潆悦甚至还想把她们母女交给这群人处置! 田大花理所应当的话让姜夫人再次理智全失,虽然姜家及不上秦氏君氏以及淮南王府,只能勉强和宋氏齐平,但姜大人这个家主极会做人,平日里和同僚相处的很是融洽,加上嫡长子年轻有为,便是有些时候姜夫人在世家夫人中.出洋相,也没人会笑话她。 但是如今,这两个不知道从哪个山沟沟冒出来的乡野村妇,竟然用这么理所应当的口气说是秦眉不肯让出船只…… 姜夫人上去就是一巴掌,抽的田大花一脸懵比,她还尤不解气,觉得养尊处优多年,力气都变小了。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儿媳给你让船只?我告诉你!你这种贱人就算跪在地上我也不屑瞧一眼,仗着将军府就敢如此嚣张妄为,怎么?我家眉儿是欠了你的不成?那些船只那个莲心湖都是你家的不成?还让……我呸!不要脸的玩意儿!” 淮南王妃等人的脸色也不甚好看,淮南王妃轻声道:“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厚颜无耻的话。” 曲潆悦脸上不免火辣辣,淮南王妃的话像是巴掌一样打在她脸上,令她难堪不已。 早知她们会做出此等事情,便不该收容她们,还给她们银钱宅院,养大了她们的心! 姜夫人看过来,曲潆悦忙低下头道:“能说出这种话,可见是毫无悔改之心的,潆悦不敢求情,一切按我大煜律法处置。” 大煜律法,蓄意害人者,杖责五十,关进大牢五年。 田夫人母女虽然不懂得什么律法,但也知道害人要坐牢,更何况秦眉肚子里还有一个,若是昨日一尸两命……就这群人的态度,她们母女俩也就活不下来了! 当下田夫人就跪在地上哭饶道:“悦儿,悦儿你不能这么对姨母啊,姨母和你表姐都知道错了!你就帮帮我们,你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死啊!” 田大花还不知所谓,被亲娘一把扯着跪下还怒道:“那人不是没死吗?她不过泡了点水,什么事也没有,凭什么这么对我们!” “就凭你们蓄意害人在先。”秦黛冷冷道,“你们想害我妹妹,她没出什么事是老天庇佑,万幸之至,却不能改变你们恶毒的心思。怎么,以为我妹妹没事,就不能追究你们的罪责了吗?” 秦氏女要是有这么好欺负,秦氏大族早就不知道多少年前就倒了! 还会让人敬畏到至今? 笑话! 秦画一直没说话,气的满脸通红,此刻也忍不住道:“若是我二姐姐有点什么不舒服,我一定,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她这样软和的性子能说出这种狠话,说明确实被气狠了。 曲潆悦脸色苍白,知道白楹和秦家几个出嫁了的姑娘要好,她从来没想过要偏袒她们,本以为最多留下一命,没想到她们如此不知悔改,她闭了闭眼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若非你们心生恶念,在外打着将军府的旗号耀武扬威,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田大花叫道:“你不能不管我们!曲潆悦!你不能不管我们!” 曲潆悦冷冷道:“我怎么管你们?犯错就要受惩罚,更何况你们是要害人,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你们是什么身份?便是我,便是爹爹,做出这,也得老实受罚,你们还想我保你们?” 田夫人顿时哭倒在地,也算是明白了这群人是连将军府都惹不起的存在,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些金贵的夫人要去那种地方,她悔不当初,又企图求情:“悦儿,姨母真的知道错了,你表姐,你表姐也知道错了!我们日后再也不敢犯,求各位夫人王妃恕罪,看在将军和悦儿的面子上,饶了我们吧!” 田大花被拽着磕了个头,疼的她龇牙咧嘴,还嘴硬道:“不是没事吗?至于这么小题大做,我们昨日也没讨着半点好……” 把淮南王妃几人气笑了。 淮南王妃看向曲潆悦,“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此事涉及我们眉姐儿,不管怎么说,我们都不会就此罢休。” 如果田氏母女因为犯错而惶惶不安且有愧疚之心,悔改之意,淮南王妃也不是不可以卖将军府和曲潆悦一个面子,顶多让她们去官府受几下子杖刑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谁知道,淮南王妃冷冷一笑,今日也算大开眼界。 京城中的人可没有这样不知所谓的。 曲潆悦道:“但凭王妃做主。” “曲潆悦!悦儿!悦儿你不能这样!我是你姨母啊,你的亲姨母啊!”田夫人不可置信道,“你就这样舍弃了我们?你母亲在天之灵,怎么能安心!” “还拿人家生母说事?”姜夫人上去又是一巴掌!啪的一声极为清脆,她打的大快人心,就连秦画都觉得解气。 十多年没见,大手大脚花将军府的银子,拿着将军府名头在外头欺凌百姓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已亡故的曲夫人会不安心? 母女俩都挨了耳光,脸颊上的巴掌印子十分明显,但配上她们可恶的神情,完全让人无法生出一点同情和原谅。 第406章 害人 秦画更是别说了,她忍不住安慰道:“潆悦,你别难过,她们……不值得。” 曲潆悦强颜欢笑,欠了欠身:“让诸位见笑了。” 姜夫人难得心有不忍,加上这位怎么说也是皇上钦定的祁王妃,不好得罪太过,便道:“曲小姐不如先回去,这里交给我们。” 也省得曲潆悦为难。 姜夫人也没打算怎么样,教训一顿直接送去官府就是,还能为这种玩意儿脏了自己的手? 她们也配? 蓄意害人这桩罪名就够她们母女在牢里待上几年,姜家再疏通疏通关系,保管让她们在里头好受! 如此方才出气。 淮南王妃她们通情达理,曲潆悦却不能真的表现得太冷酷无情,不管怎么说,这两个人确实是她生母的嫡亲姐姐和嫡亲外甥女。 她轻声叹道:“多谢各位,不过念在这点血缘情分上,我还是希望她们能够有悔改之心。” 姜夫人点点头表示理解。 这人啊就是这么奇怪,她希望曲潆悦能爽快把人交出来,但当她真这么做了,她又会觉得曲潆悦是屈服于她们几家人的权势之下,哪怕亲姨母和亲表姐也能舍弃,过问都不过问一句。 未免太过冷血势力。 曲潆悦的做法恰好踩在姜夫人点上,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婢女把门打开,里头的人听到动静,还以为曲潆悦终究不忍心关着她们,立马像打了鸡血冲出来。 几个常年做粗活的嬷嬷眼疾手快钳制住她们双臂,将她们带到淮南王妃等人面前,又不让她们太靠近。 姜夫人见到她们,就怒从心起,若不是身边蔡嬷嬷拦着,她就要直接上手打人了! “贱人!毒妇!害我儿媳和孙儿差点没命,我今日一定要打死你们!” 姜夫人凶悍大骂,吓得母女俩止不住后退想躲起来,奈何被嬷嬷摁住,动弹不得。 她们只能将目光投向站在一边的曲潆悦,大声道:“悦儿,悦儿!快救救姨母!” “救你?”姜夫人见她挣扎不停,破口大骂道,“害了人还想安然无恙,你当官府是你家开的呢!死贱人,要告诉你!你最好保佑我孙儿没有半点事情,不然我非剥了你们皮不可!” 淮南王妃&秦黛&秦画:“……” 完全没有她们发挥的余地。 淮南王妃清咳一声,“姜夫人,稍安勿躁。” 看在淮南王妃的面子上,姜夫人冷哼一声,没再想扑上去打人,蔡嬷嬷松了口气,安抚道:“夫人,您别急,她们哪配您动手?” 淮南王妃算是里面辈分和地位都最高的人,她看着那对母女,来的路上已经听秦画和她完整说过昨天的事情,知道她们将自己女儿当作婢女看待,自然心生气恼。 “听闻你夫家姓田,那就暂且唤你一声田夫人吧。”她淡淡道,“田夫人,田小姐,不知我侄女哪里做不好,竟让你们能狠下心做出推她入虎的事情,要知道,她肚子可还有个孩子呢。” 淮南王妃说话不紧不慢,明明没有刻意摆架子,但站在那就有一种沉淀多年的贵气流露,秦黛和秦画两个人站在她身边直被她比下去,那对母女一愣,撒泼挣扎声也渐消。 曲潆悦适时道:“这是淮南王妃,这是君家夫人和宋家二少夫人,她们都是秦氏大族出身。” 秦黛嫁的人是君家嫡长子,只不过和姜恒不同的是,一个已经掌权,一个还只是继承人。 虽说是父母订的亲事,但秦老太君也掌了掌眼,选的自然是好人家,且都是适合她们的。 曲潆悦看着愣住的母女,继续道:“昨日你们欺负的那位是姜家少夫人,也是秦氏大族出身的贵女,这位是姜夫人,你们做出那等事情,我也没脸替你们求情……” 话还没说完,田大花就嚷嚷道:“还不是她们不肯把船让出来!若是识趣,又怎么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 相比了解了一点京城中世家情况的田夫人来说,田大花是什么都不清楚,只晓得自己表妹是皇上钦定的祁王妃,也是未来的皇后娘娘,甭管什么秦家王家,姜家李家,那都是普通人!能和皇后娘娘比吗? 她有些怨恨地看了曲潆悦一眼,觉得是她不肯尽心尽力维护她们,要不然这群人怎么敢找上门……曲潆悦甚至还想把她们母女交给这群人处置! 田大花理所应当的话让姜夫人再次理智全失,虽然姜家及不上秦氏君氏以及淮南王府,只能勉强和宋氏齐平,但姜大人这个家主极会做人,平日里和同僚相处的很是融洽,加上嫡长子年轻有为,便是有些时候姜夫人在世家夫人中.出洋相,也没人会笑话她。 但是如今,这两个不知道从哪个山沟沟冒出来的乡野村妇,竟然用这么理所应当的口气说是秦眉不肯让出船只…… 姜夫人上去就是一巴掌,抽的田大花一脸懵比,她还尤不解气,觉得养尊处优多年,力气都变小了。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儿媳给你让船只?我告诉你!你这种贱人就算跪在地上我也不屑瞧一眼,仗着将军府就敢如此嚣张妄为,怎么?我家眉儿是欠了你的不成?那些船只那个莲心湖都是你家的不成?还让……我呸!不要脸的玩意儿!” 淮南王妃等人的脸色也不甚好看,淮南王妃轻声道:“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厚颜无耻的话。” 曲潆悦脸上不免火辣辣,淮南王妃的话像是巴掌一样打在她脸上,令她难堪不已。 早知她们会做出此等事情,便不该收容她们,还给她们银钱宅院,养大了她们的心! 姜夫人看过来,曲潆悦忙低下头道:“能说出这种话,可见是毫无悔改之心的,潆悦不敢求情,一切按我大煜律法处置。” 大煜律法,蓄意害人者,杖责五十,关进大牢五年。 田夫人母女虽然不懂得什么律法,但也知道害人要坐牢,更何况秦眉肚子里还有一个,若是昨日一尸两命……就这群人的态度,她们母女俩也就活不下来了! 当下田夫人就跪在地上哭饶道:“悦儿,悦儿你不能这么对姨母啊,姨母和你表姐都知道错了!你就帮帮我们,你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死啊!” 田大花还不知所谓,被亲娘一把扯着跪下还怒道:“那人不是没死吗?她不过泡了点水,什么事也没有,凭什么这么对我们!” “就凭你们蓄意害人在先。”秦黛冷冷道,“你们想害我妹妹,她没出什么事是老天庇佑,万幸之至,却不能改变你们恶毒的心思。怎么,以为我妹妹没事,就不能追究你们的罪责了吗?” 秦氏女要是有这么好欺负,秦氏大族早就不知道多少年前就倒了! 还会让人敬畏到至今? 笑话! 秦画一直没说话,气的满脸通红,此刻也忍不住道:“若是我二姐姐有点什么不舒服,我一定,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她这样软和的性子能说出这种狠话,说明确实被气狠了。 曲潆悦脸色苍白,知道白楹和秦家几个出嫁了的姑娘要好,她从来没想过要偏袒她们,本以为最多留下一命,没想到她们如此不知悔改,她闭了闭眼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若非你们心生恶念,在外打着将军府的旗号耀武扬威,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田大花叫道:“你不能不管我们!曲潆悦!你不能不管我们!” 曲潆悦冷冷道:“我怎么管你们?犯错就要受惩罚,更何况你们是要害人,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你们是什么身份?便是我,便是爹爹,做出这,也得老实受罚,你们还想我保你们?” 田夫人顿时哭倒在地,也算是明白了这群人是连将军府都惹不起的存在,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些金贵的夫人要去那种地方,她悔不当初,又企图求情:“悦儿,姨母真的知道错了,你表姐,你表姐也知道错了!我们日后再也不敢犯,求各位夫人王妃恕罪,看在将军和悦儿的面子上,饶了我们吧!” 田大花被拽着磕了个头,疼的她龇牙咧嘴,还嘴硬道:“不是没事吗?至于这么小题大做,我们昨日也没讨着半点好……” 把淮南王妃几人气笑了。 淮南王妃看向曲潆悦,“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此事涉及我们眉姐儿,不管怎么说,我们都不会就此罢休。” 如果田氏母女因为犯错而惶惶不安且有愧疚之心,悔改之意,淮南王妃也不是不可以卖将军府和曲潆悦一个面子,顶多让她们去官府受几下子杖刑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谁知道,淮南王妃冷冷一笑,今日也算大开眼界。 京城中的人可没有这样不知所谓的。 曲潆悦道:“但凭王妃做主。” “曲潆悦!悦儿!悦儿你不能这样!我是你姨母啊,你的亲姨母啊!”田夫人不可置信道,“你就这样舍弃了我们?你母亲在天之灵,怎么能安心!” “还拿人家生母说事?”姜夫人上去又是一巴掌!啪的一声极为清脆,她打的大快人心,就连秦画都觉得解气。 十多年没见,大手大脚花将军府的银子,拿着将军府名头在外头欺凌百姓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已亡故的曲夫人会不安心? 母女俩都挨了耳光,脸颊上的巴掌印子十分明显,但配上她们可恶的神情,完全让人无法生出一点同情和原谅。 第407章 砸脚 “妹妹……啊不,小姐……”一个怯生生的柔弱女音从秦画她们身后传来。 淮南王妃等人回头,就见一个衣着普通,与婢女无异的女子站在那,额前覆着厚厚额发,掩盖住那块疤痕,她气色蜡黄,一双眼睛看向她们这边,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想到她喊出的那声“妹妹”,众人心中也大致有数。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勇气,女子咬了咬干涩的唇,颤巍巍道:“小姐……既然田姨母和田姐姐都知道错了,不如就宽恕她们这一回,夫人在天之灵,想必也会欣慰的……” 这番话一出来,秦黛她们看曲娉婷的眼神登时就不对了,姜夫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曲娉婷怒道:“你哪只眼睛看到她们知道错了?” 她冷笑一声,“我说这位姑娘来做什么,据我所知,你和这对母女并无交情吧?如今却来给她们求情,感情受伤的不是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姜夫人尖酸刻薄的话臊了曲娉婷一脸。 她面红耳赤,讷讷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曲潆悦轻轻叹气,露出受伤的神情,“姐姐我知道你素日都看我不顺眼,事事都要与我为难。但姨母和表姐心怀恶意害人在先,不知悔改在后,如今又以母亲逼迫我保下她们……” 她眼眶一红,强忍着泪水道:“我若真徇私枉法,置爹爹颜面于何在?姐姐便是想为难我,也请为姜少夫人想一想,她一个女子身怀有孕,不过跟姐妹出去散心,却要受此委屈,何其无辜?” 说着哽咽两声,看得曲娉婷目瞪口呆。 她掐着手掌心道:“我,怎么敢为难于你……” 分明是曲潆悦苛待于她,恨不得逼死她才对! 怎么到了她嘴里,就成了她故意为了和她作对,是非不分,帮着田氏母女来恶心曲潆悦,意图在这些世家夫人面前抹黑曲潆悦的形象? ……好吧,她确实是这想法。 但想归想,并不代表曲娉婷就愿意让曲潆悦这样三言两语揭穿她的心思啊! 揭穿就揭穿了罢,她还一副受尽委屈,不愿屈服的模样……做给谁看啊! 尤其是感受到淮南王妃等人不喜的目光,曲娉婷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不外如是。 曲娉婷挣扎道:“我不过是卑贱的婢女,哪里敢和小姐作对?”她跪下来,隐忍委屈的模样,“我只是怕小姐为难,再加上她们是小姐的亲人,实在不忍心……” 姜夫人打断道:“你是不忍心。” 顿了顿,转而她声音一厉,“这里轮得到你来做好人?” 曲娉婷一噎,眼泪簌簌而下,可惜她如今并不算什么美人,流泪的姿势再心机,也楚楚动人不起来。 更何况她面前全是一群女人,尤其淮南王妃和姜夫人,老江湖了都,什么世面没见过,哪里还会因此心软半分? 秦画哼了一声,非常不高兴:“你就是想害潆悦!想挑拨我们和她的关系!” 这时候田氏母女反应过来,又开始鬼哭狼嚎,企图让曲潆悦帮她们求情。 “潆悦,悦儿,姨母知道错了,你就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帮我们这一回吧!” “表妹!表妹你一定要救我们!” “悦儿,你就我这么一个亲姨母啊,你母亲在天之灵,必然是希望你帮我们的。”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表妹你看看我,真的不敢了……” 任凭她们哭诉再厉害,曲潆悦也纹丝不动。 她眉眼低垂,似在悲伤垂泪,一副痛下决心不肯助纣为虐的神情,还是那句话—— “姜少夫人又做错了什么呢?” 姜夫人的脸色好看几分,她也不为难曲潆悦,“大义灭亲的事情,曲小姐一个姑娘家也狠不下心,不如这人我就带走了,总归留她们一命。” 也算给曲将军和曲潆悦一个面子。 毕竟一个是手握十多万兵权的大将军,一个再过不久就要做祁王妃的人。 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就不要得罪死了。 曲潆悦微微垂首,虽未说话,但已经是默认的态度。 田氏母女一见她这态度,怨恨不已,当下就要扯嗓子骂人,泼妇架势显露无疑。 几个嬷嬷立马拿了布塞住她们嘴巴,将她们束缚得严严实实,交给姜夫人身后的人,才恭恭敬敬退到曲潆悦身后。 曲潆悦又是深深一礼歉然无比道:“此事……潆悦愧疚不已,这些是早就准备好的补品,对姜少夫人和肚子里的孩子很是滋补,还请姜夫人不要嫌弃。” 一个婢女把七八个礼盒送到蔡嬷嬷手上,蔡嬷嬷回了一句“客气”,姜夫人道:“曲小姐深明大义,她们由我交给官府处置,受罚后恩怨一笔勾销,曲小姐就不必再将此事放在心上了。” 曲潆悦感激不已,对上田氏母女怨恨的视线,心中一哂,没表露半分,敛眸送客。 害了人还想全身而退,哪有这么好过的事情? 真当官府是她家开的? 就算曲潆悦有本事保下她们,可凭什么? 凭什么她要为了这对母女而使爹爹树敌无数? 若是她们安分守己,哪怕再大手大脚,曲潆悦看在已亡故的生母份上也不会多说什么。 可谁知道她们如此贪婪,如此恶毒,又如此胆大包天? 曲潆悦巴不得姜夫人给她们一个教训,好让她们记住得罪人的后果,日后从大牢里出来,再不敢放肆妄为。 送走淮南王妃一行人,曲潆悦心头一块大石落地,她折回去,曲娉婷已经被奶嬷嬷控制起来,整个人半跪在地上,神情怯懦就算掩饰的再好,也仍旧让曲潆悦捕捉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恨意。 曲潆悦她扯了扯唇角,蹲下身子,拍了拍曲娉婷的脸,温柔道:“姐姐,你好像总是不长记性。” “我是不是对你太宽容了?” 曲娉婷咬牙切齿,她几乎都要将她往死路上逼,竟然还有脸说自己宽容! 果然和她那个早死的娘一样虚伪恶心! 曲潆悦笑了一下,站起身接过婢女手中帕子,把碰过曲娉婷脸的那只手仔仔细细擦干净,平静道:“能跑出来,可见看管你的下人并不用心。既如此,全换了,再多加一倍人吧。” 曲娉婷猛地抬起头,“曲潆悦!” 曲潆悦笑道:“怎么了?” 曲娉婷一脸恨意:“你不要太过分了!” 曲潆悦奇怪道:“你不过是府里头最卑贱的婢女,能有这么多人伺候你,已经是荣幸之至。怎么,你还不满意?” 放狗屁的伺候! 分明是看管监督! 曲娉婷恨的不行,血气上涌,眼前一黑,就不省人事了。 曲潆悦敛了笑,盯着地上的人,觉得实在可笑。 她不过说了几句话,就把她气的晕厥过去,这样的人……无能又蠢笨。 却差点毁了她整个人生。 淮南王妃等女眷上门找曲潆悦,卢国公姜恒等人则在下了朝之后围堵曲将军。 曲将军昨日在军营,还不知道家中发生了什么事,被围堵后还一脸懵比,不知道卢国公等人要做什么。 等听完了事情来龙去脉,曲将军的脸色一片铁青,正要向姜恒这个晚辈赔不是,就被他彬彬有礼阻止了。 姜恒道:“冤有头债有主,还请曲将军不要包庇亲眷,恒感激不尽。” 边上卢国公,卢国公世子,秦国公世子以及秦眉的兄长虎视眈眈,曲将军再糊涂也不会为田氏母女求情。 得到了曲将军的答复,姜恒等人满意离开。 曲将军想到家中女儿,生怕姜恒家中长辈找上门去,急急忙忙就赶回家去,等看到曲潆悦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 他女儿年幼天真,哪里能应对得了那群世家夫人? 曲潆悦温声道:“爹爹不必担心我,淮南王妃和姜夫人她们都是讲理之人,只要求将姨母表姐送去官府,答应不会要她们性命。” 曲将军皱眉道:“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对她们如此优渥。” 还连累他女儿在淮南王妃她们面前赔礼道歉。 曲潆悦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曲将军下定决心,等官府把人给遣送回来后,就给她们找个庄子安置,让人严防死守,不准放她们出去惹是生非! 没道理他女儿为了这两个毫无感情的亲戚任劳任怨收拾烂摊子。 事情解决,曲潆悦又给姜家送了点燕窝过去,她的态度很好,加上这件事其实跟她和曲将军没有关系,姜夫人自然不会迁怒于她。 之后白楹和曲潆悦一同来姜家看秦眉,姜夫人也是满脸笑容相迎。 她知道白楹是国师大人亲传弟子,自己也是一身好本事,白楹给秦眉把脉的时候,她便眼巴巴站在一边儿看着,想问又不敢问。 白楹笑道:“眉姐姐身子骨好,孩子也好,几月后必能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夫人就等着含饴弄孙吧。” 姜夫人喜出望外:“是孙儿?!” 白楹:“……” 她笑了两声掩饰尴尬,“眉姐姐月份尚浅,还不能诊断孩子性别。” 就算知道,她也不会说啊。 白楹看了一眼脸上掩饰不住失望的姜夫人,秦眉辛辛苦苦怀孕生孩子,到头来要是生个姑娘,她可别重男轻女啊。 第408章 差点 姜夫人脸上的失望太明显,导致屋内气氛有些尴尬。 秦眉眉头一挑,喊了声“母亲”,直言不讳道:“我若生个姑娘,莫非就不是姜恒的骨肉?” 姜夫人脱口而出:“怎么会呢!” 秦眉似笑非笑道:“我看母亲好像不是很喜欢女孩儿的样子,还以为……” 姜夫人忙道:“喜欢喜欢,男孩女孩都一样。” 秦眉没怀孕她都不敢招惹,更别提怀了孕,家里上上下下都得紧着供着她,生怕哪里惹到她不高兴了,连累肚子里的孩子。 秦眉笑了一下,不太想搭理这个婆母,她转过头看白楹,笑道:“你昨日送来的丸子我吃着挺好,一日能吃几回?次数多了会不会不好?” 白楹也笑,“放心吧,都是些安胎药,丹药中没有杂质,不过你也别多吃,一日服两三回也够了。” “好。”秦眉转向曲潆悦,问她,“你那姨母和表妹被官府送回来后可有哭闹撒泼?” 姜夫人打定主意要给田氏母女一点颜色瞧瞧,自然不会让她们好过。 两人是被抬着担架送回将军府的。 杖责五十,半身都是血,要不是医治的及时,两人兴许都要瘫痪了。 曲潆悦抿唇笑道:“进气多出气少,哪儿还有力气叫唤?爹爹让人给她们上了药,便送去庄子上,由人看管,省得她们不知天高地厚再得罪人。” 秦眉嗤道:“活该。” 她看了一眼姜夫人,给白楹使了个眼色。 “夫人,这几日您为着眉姐姐的事情也辛苦了。”白楹看着姜夫人,情真意切道,“我观您气血不足,想必这几日都没怎么休息好。这是安神助眠的丹药,对人体无害,您每晚睡前服用一颗,保管踏踏实实一觉到天明。” 她递过去一个小玉瓶,姜夫人惊喜道:“都没把脉你就知道我这几晚睡不好……诶呀,好姑娘,我谢谢你了!” 白楹又说了一番话,字字真心,直把没什么心眼的姜夫人哄高兴了给她们留下空间,自己回屋歇着。 她人一走,秦眉就从床榻上下来,皱着眉头很是不耐烦:“都说没事了没事了,还要天天盯着我,好像我翻个身就能把她的孙子掉了似的。” 曲潆悦没说话,白楹也没接话,就道:“眉姐姐你身体好,饮食上多注意就行了,别吃什么寒凉之物,就不大要紧。” 秦眉笑道:“说起来还得谢你。” “谢我?” “自然,若非阿楹把好运带给我,第二日我又怎么会怀孕。”秦眉捏了捏白楹的脸,挑眉笑道,“大姐姐,怀阳郡主,还有姚依依,她们的孩子不都是你带给她们的吗?” 白楹:“???” 想多了谢谢。 秦眉靠在躺椅上,眉间郁色散去不少,她忽然道:“想吃辣的。” 红鹭下意识看白楹,“白姑娘,能吃吗?” 白楹道:“吃呀,想吃就吃,克制着多难受?” 秦眉:“去弄。” 红鹭心想等夫人知道她儿媳想吃辣的,指不定又要多想…… * 从姜家出来,白楹和曲潆悦分道而行。 傅南歧在四季楼等她。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傅南歧黏人的劲儿比女孩子还要严重。 他抓着白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手心冒出黏腻的手汗也不放开。 白楹一开始还随他,后面实在不舒服,恼了:“你之前不是很爱干净的吗?继续保持行不行?” 傅南歧掀了掀眼皮子,“我把那个甜粽吃掉了。” 白楹:“……我又没逼你吃。” 傅南歧严肃重复:“我把那个甜粽吃掉了。” 白楹:“吃掉就吃掉咯,干嘛!别拿那件事做筹码!” 傅南歧面无表情:“我把那个甜粽吃掉了。” 白楹:“……” 她累了。 接下来一阵沉默,白楹就再也没提出抗议。 她怕了还不行吗? 傅南歧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静静听她说话。 白楹很喜欢把身边发生的事情都分享给傅南歧,不管好的坏的,他们之间哪怕白楹说三四句傅南歧应一句,气氛也仍旧不会冷下来。 傅南歧其实最喜欢和她独处,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听着白楹说话都是一种享受。 他眉眼肉眼可见柔和,周身散发愉悦气息。 白楹忽然道:“你和祁王不对付……那我要不要和潆悦保持距离?” 傅南歧淡淡道:“随你。” “那我们还是管我们玩吧。”白楹忧愁道,“你们男人的事情,可千万别牵扯到我们女孩子。” 傅南歧哼笑一声,“多此一举。” 白楹心中早有决定,她不过随口一说看看傅南歧的态度,以她的性子是不会因为这种原因跟朋友疏远的。 所以,不管傅南歧同不同意,她都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有什么好问的。 这不是气人呢吗? 白楹笑嘻嘻道:“你是一家之主啦,形式上的面子还是要给你的。” 比如走个过场问一问,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傅南歧冷哼道:“我是一家之主?” 白楹非常诚恳:“对呀,你这么辛苦赚钱养家,当然你是一家之主。” 还不等傅南歧绷不住眼中倾泻出欢喜笑意,白楹又点了点头补充道:“至于我嘛,就比你差一点,一家之王好了。” 傅南歧:“……” 一家之主,一家之王。 还真是差一“点”啊! 硬生生给傅南歧气笑了,他松了松手捏住白楹下巴,正要低头亲下去,就见白楹不慌不忙把手汗全擦他衣服上。 傅南歧:“……” “好了,擦干净了。”白楹勾住他脖子,主动吧唧一下亲在他脸上,笑嘻嘻:“今天又是爱你的一天呀~” “……” 傅南歧的嘴角控制不住往上扬,他也亲了亲白楹脸颊,因为她皮肤滑嫩如豆腐,他没忍住多摸了几下,声音低沉含着笑意。 “我也是。” 爱你一如既往。 两人厮磨着时光,时不时傅南歧喂白楹吃糕点,他自己是不喜欢的,但白楹要是喂到他嘴巴,他也会勉为其难吃一点。 吃完甜腻的糕点,白楹没忍住亲他一下,用夸张的语气说:“你好甜呀!” 傅南歧捏住下巴,淡淡道:“一下就感觉出来了?” 白楹眨巴眨巴眼睛,纯良无比:“那我再亲久一点?” 话刚说完,整个人就被傅南歧压下身.下,他细细描摹着白楹的唇形,从外到里一寸寸占有欲十足,直到她身上沾上他的气息,才心满意足放过她。 某人厚颜无耻勾唇,“嗯,是甜的。” 白楹:我有一句脏话不知道当飙不当飙。 “走开走开。”白楹嫌弃,“热不热?” “让人再弄点冰上来。”傅南歧不以为意。 他把“一家之王”抱到怀里,指腹轻轻摩擦白楹的脸颊,眼神幽深,藏着所有爱与渴求,与此同时白楹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一头黑线忍不住道:“控制不了的话,就保持距离好吗?” 她要从傅南歧身上下去,被他死死禁锢住,不让她动弹,温热气息喷在她脖颈,傅南歧声音沙哑,询问道:“早一点好不好?” 三年好像走不到尽头,他等不及了。 白楹:“……你还做不做人了??” “阿楹……”他低低唤着她的名字,含着笑意一声又一声,直到白楹炸毛,一巴掌拍在傅南歧脸上,满脸通红跑出了房间。 这个臭男人! 脸上的热气一时之间难以消散,白楹重新要了间空房,又点了碗小馄饨,快吃完的时候傅南歧走进来。 白楹:“你能不影响我食欲吗?” “你吃你的。” “不行,你在这我吃不下。” 傅南歧看她一眼,拿过她汤匙三下五除二将最后几只馄饨解决了,推开空碗道:“没了。” 白楹:“……臭!男!人!” 傅南歧笑了,抱着她磨她:“阿楹,阿楹……三年太长了,短一点好不好?” 白楹保持沉默是金。 傅南歧却不肯放过她,“两年?还是一年吧?阿楹,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他盯着白楹,没错过她一丝一毫的细微神情。 白楹感觉脸都熟透了,尤其是当他握着她的手往某处挪去,她终于忍无可忍:“你做个人好吗?” 试探失败。 傅南歧笑道:“你不是说我禽.兽吗?” “……那你也不能自甘堕落就认为自己是。” 傅南歧摇头,“不,我就是。” 白楹:“……” 内心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白楹甘拜下风,“你开心就好。” 傅南歧深深注视着她,“那两年好不好?阿楹,三年太长了……两年?” 白楹被他磨的没脾气,“好好好,随你,随你。” 傅南歧眼睛一亮:“那一年……” 白楹一巴掌拍在他手臂,气势汹汹:“你说什么?” 傅南歧:“……没什么。” 一家之主在一家之王面前,哪里还有半点地位? 他默默将她抱紧,在白楹看不见的角度,唇角倾泻出一丝得逞笑意。 至少松口改成两年了。 至于一年……他再磨一磨,阿楹心软,指不定就会同意。 不过在此之前,他要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 第409章 梗塞 随着皇帝逐渐沉迷炼丹之术,朝堂上的局势也越发紧张,几乎一触即发。 傅南歧很少跟白楹说朝堂上的事情,白楹也不多问,她并不擅长这方面,与其过多了解给傅南歧添麻烦,还不如安安分分保护好自己和身边人,尽量不掺和。 不过她可以给傅南歧提供其他帮助。 比如帮他炼制一些他需要的丹药,偶尔给他卜个卦,算算运势让他避过一些祸事。 傅南歧摸着白楹乌黑发亮的头发,道:“接下来皇帝要是让你进宫找你探讨炼丹之术,你就说借口闭关,跟国师大人一样别出来。” “他不会强制我进宫吧?”白楹问道。 傅南歧淡淡道:“他不敢。” 有国师大人在,皇帝还不至于肆无忌惮到这种地步。 除非国师大人不在,他兴许还能用皇帝的架子压一压白楹。 白楹又问:“我这段时间也没去宫里,太后怎么样了?” 傅南歧眼底寒凉一片,“白氏私底下让太医用药吊着,铁了心要让太后活过十月。” 至少得等傅云祁和曲潆悦大婚。 否则太后一死,国丧,作为孙辈,他们还得守孝三年。 白楹坐直身体看他,惊讶道:“可你先前不是说……” 先前傅南歧在私底下有和白楹说过,昭贵妃偷偷让人给太后换了几味药,这点小手脚不至于让人发现却能促使太后更快走向死亡。 白楹摸了摸鼻子,“她这是又后悔了?不想让太后死的这么快?” 不是吧这个女人真善变。 傅南歧“嗯”了一声,想让太后早点死,是因为昭贵妃害怕太后临死前也要带上她一起,不想让太后那么快死,是因为安国公找来一种让人瘫痪在床,不能说话不能动的药。 当太后变成植物人,昭贵妃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尤其是李氏一死,她成了宫中位分最高的人,不少宫人都为昭贵妃笼络,为她卖命,虽是和洛妃共同管理后宫,但昭贵妃还有个儿子,洛妃除了娘家可什么都没有。 宫里头都是人精,最厉害的就是见风使舵。 傅南歧微微垂眸,遮去眼底的冷意。 李氏生怕自己死后昭贵妃会对傅云岚不利,便和她做了个交易,这些年来两人合作的次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对对方的所作所为心知肚明,李氏用昭贵妃的秘密,来换取傅云岚下半辈子的平安。 李氏这些年在宫中,也有不少自己的心腹,有些甚至连昭贵妃都不清楚。倘若傅云岚在宫中过得不好,李氏留下的人便会不顾一切把她所做过的事情都揭露出来。 华贵人,也就是海棠,没少因为这件事遗憾。 她甚至有提过意见,让傅云岚不明不白暴毙身亡,栽赃在昭贵妃头上,这样也能达到目的。 虽然不确定当初害先皇后娘娘的人是不是昭贵妃,但海棠就是有那种感觉,她心里已经认定昭贵妃了。 傅南歧捏了捏白楹的脸,让她很不高兴。 “不要捏我,脸要变大的。” 好吧,傅南歧不捏了,他低下头亲了亲,问:“阿楹,我有听你的话。” 你说不要视人命于草芥,我就没有乱杀人。 白楹还以为他在为不捏她而讨赏,顿时没好气道:“没有奖励,没有!” 傅南歧难掩失望:“一年半都不行?” “……” 白楹作势离开,傅南歧只好默默闭上嘴。 他从后面抱住白楹,将她圈揽在怀中,享受难得的静谧。 过了片刻,傅南歧开口道:“阿楹,太后的事情你不要管。” 白楹无奈道:“我知道。” 这句话静太妃和她说过不下三次,生怕她因为怀阳郡主就帮忙给静太妃医治吊着她的命,但此事涉及诸多,不说太后间接害的洛妃娘娘终身难有子嗣,先皇后和云妃惨死等等……就是前朝后宫都有掺和在其中,一个不慎就得沦为炮灰。 还有因果一说,白楹没那么傻,会为了太后赔上自己。 两人最后一同走出房间。 和同僚出来喝口小酒的霍澜看到这一幕,还以为自己眼睛花了,他拧起眉头细看,发现还真是白楹,她边上的人是谁??? 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傅南歧偏头与白楹低声说话,忽然感觉到一股令人难以忽略的视线,他望过去,对上了霍澜那探究审视的目光。 双方:“……” 霍澜身边的同僚见他忽然停住不走了,还以为他临时反悔不去了,恨铁不成钢道:“你怕什么啊?不就喝口酒,怀阳郡主还能把你赶出家不成?赶紧的。” 白楹一脸疑惑顺着傅南歧的目光,发现了刚进四季楼的霍澜。 “……?!” 身体比思维快一步躲到傅南歧身后,白楹快速道:“你顶着我先走了。” “走什么?”霍澜已经快步走过来,他瞪了白楹一眼,向身后的同僚拱手致歉,“这是家中小妹,我还有事,显顺先回去吧。回头再请你喝茶。” 被叫显顺的人看着白楹愣了愣,忍不住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心中暗道没听说霍子真这厮还有个妹妹啊,他又看了眼白楹身边的男子,有点眼熟……但记不起来是谁。 兰桥玩笑道:“你可别是心有退意故意找借口离开的吧?这酒,还喝不喝了?” 白楹:“哦~你背着三嫂嫂来这里喝酒!” 霍澜瞪她:“闭嘴。”他隐晦看了一眼傅南歧,见他冷冷瞧过来,不知道为何心有点虚,憋着一股气,霍澜语气不太好,“兰显顺!” 兰桥摸了摸鼻子,觉得无趣,只好一个人去要了间房,来点清酒小酌。 白楹在霍澜开口之前的抢先道:“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你跟我回去!”霍澜一把拽过白楹,后者不想挣扎引人注意,只好给傅南歧一个让他别来,没关系的眼神,制止住了他,就赶紧跟了上去。 霍澜带着白楹直奔霍家,连儿子都没抱就黑着脸让白楹跟他进书房。 白楹特别硬气地说:“我不去。” 霍澜看着她,冷笑一声:“你别以为我收拾不了你。” 竟然和傅南歧厮混到了一起,这个臭丫头知道傅南歧是什么人吗? 白楹也学他冷笑,“你收拾我啊,我叫舅妈三嫂嫂收拾你!” “……”霍澜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你,你个白眼狼!” 怀阳郡主带着儿子走过来,见两人一个黑脸,一个扒拉门框死活不肯迈一步,有点儿搞不懂他们在做什么,“好端端的,霍澜你发这么大火做什么?” 草草兜兜转转抱住了白楹大腿,喊了一声“姑姑”,又听见他娘说:“你都这么大个人了,有些小事就不要和阿楹计较了,你多让让她怎么了?” 霍澜:“……”心肌梗塞。 他指着白楹,“你问她自己做了什么,你看她敢不敢说!” 白楹斜眼看他,拖着草草跑到怀阳郡主身边,一改在霍澜面前的嚣张态度,抱着怀阳郡主手臂软软绵绵撒娇:“三嫂嫂~三哥哥在四季楼看见阿楹和秦王了,然后他就对我发火,我好怕呀~” 霍澜:“……” 就刚才那嚣张的样子,她好怕??? 霍澜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谁料怀阳郡主只略皱了下眉,无奈道:“还以为什么大事呢。” 霍澜:“这还不算大事?!不对,阿渝你知道?” 怀阳郡主说:“我知道啊。” 白楹一早就透露对傅南歧的意思了。 两人在一起……虽说怀阳郡主也有点惊讶,但想想也在意料之中。 霍澜气的呼吸困难,“你知道,你竟然知道也不和我说?” 白楹趁机打小报告:“三嫂嫂,我从四季楼出来刚好看见三哥哥要和同僚进去喝酒。” “喝酒?”怀阳郡主转头看向表情明显不对劲的霍澜,皱眉,“你还去喝酒?你前段时间喝的醉醺醺吐了一地的事情你忘了?” 霍澜连忙讨饶:“没有没有,我就是,就是陪显顺去的。” 怀阳郡主不信,她面色淡淡,“阿楹,我们走。” “阿渝!阿渝你听我说!”霍澜追上来,“我真没想喝,你相信我,阿渝,你别生气了,真的我没想喝……” 草草仰着脑袋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看亲爹,又看看亲娘,最后抱紧白楹大腿,“姑姑,抱,抱。” 白楹:“三嫂嫂……我先带草草出去啦。” 霍澜又瞪了白楹一眼,这笔账他一定要跟她算清楚! “霍澜!” 霍澜赶紧回头又是一副笑容,他跟在怀阳郡主身后,白楹走远了还能听见他那一声小心翼翼地“阿渝,今晚别让我睡书房了吧?” 救兵来得及时,白楹逃过一劫松了口气。 她抱着草草,掂了掂他的分量,“又长胖了。” 草草咧嘴笑,“胖……了……” 白楹狠狠亲了一口他肥嘟嘟的脸,哇——奶香奶香的,小孩子这个时候不哭不闹最好玩了! 被香了一口,草草愣了一下,忽然咯咯咯笑起来。 身后跟着伺候草草的婢女嬷嬷见状不由道:“小公子是真喜欢姑娘。” 白楹“嗯”了一声,琢磨着该跟怀阳郡主通个气,让她管住霍澜的嘴,别被霍夫人他们知道了。 不过想想都到这个时候了,傅南歧根基已稳,宫里宫外都有他的人,不用顾忌其他,瞒不瞒的也无所谓了。 自己人知道就行。 也省得霍夫人闲来无事老想着要给她找门亲事。 第410章 德行 都这么久了,再死死瞒下去,傅南歧心里也要不高兴。 白楹有时候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想委屈他,尤其是想到今日她跟着霍澜走时后头看他那一眼,他周身环绕低气压,明明很想很想跟上来,可还是因为怕她为难硬生生忍在那里。 白楹都快心疼愧疚死了。 她也没想到霍澜会这么生气,连面子功夫都不肯做,直接无视了傅南歧,当时四季楼这么多人,总有几个认识他们的,他还让傅南歧难堪。 越想白楹就越难受。 草草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瞅她,“小!姑!姑!”他扯她的手,要她陪他玩。 白楹露出一个笑,在他耳边偷偷说:“我去找你小姑父玩啦。” 小姑父? 草草注意到后面那个“玩”字,露出兴奋的笑容,“也去,也去!” 白楹无情拒绝了他,将他送到霍夫人那就溜走了。 草草愣住,没想到白楹跑这么快,他瘪了瘪嘴,酝酿情绪,正当霍夫人要逗他的时候,忽然爆发出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哇哇哇哭个不停,把霍夫人吓了一跳。 这,这是怎么了? “草草,不哭不哭,怎么了?” 草草边哭边说:“姑姑……小姑姑去找,小……小姑父……玩了……” 不带他,不带他! 霍夫人:“???” 什么小姑父? 哪来的?! 霍夫人一头雾水,见他哭得快背过气去,忙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道:“小姑姑是去干正事了,哪有小姑父?她过两日还是会来看你的。” 草草哭的停不下来,一口咬定白楹去找“小姑父”了,她不要他了。 好不容易哭累了睡着了,霍夫人去找霍澜夫妻俩,问他们:“谁跟草草说阿楹去找什么小姑父了?” 怀阳郡主一脸惊讶,霍澜臭着脸,从嬷嬷手里接过睡着了的儿子,说:“肯定是她自己跟草草说的。” 霍夫人不信,“你不要污蔑阿楹。” 若是早几年,听到霍夫人这样偏袒的话,霍澜指不定要气的跳脚,但现在好歹也是当爹的人了,他呵呵道:“我污蔑她?我今日都在四季楼看见了!” “看见什么?”霍夫人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把儿子放在榻上让他继续睡,霍澜走出来看了一眼怀阳郡主,继续呵呵:“阿渝比我还早知道呢。” 霍夫人道:“到底是什么你说啊。” 霍澜赌气道:“我不说。” 说了白楹那个臭丫头指不定要遭骂,这个恶人他才不当。 霍澜的死德行把霍夫人气的手痒,她深吸一口气看向怀阳郡主,“阿渝,你说。” 怀阳郡主不敢看霍夫人的目光,虽然白楹是淮南王妃的亲女儿,但这些年,因为家中没有女儿,霍夫人一直是把白楹当女儿看待的。 疼白楹比霍澜这个老来子的还多。 也是因为如此,她一直关心白楹的婚事,想给她找一个才貌家世人品才学样样不差的青年才俊。 怀阳郡主不敢想霍夫人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她讷讷道:“母亲,这个……” 闭了闭眼,怀阳郡主手指霍澜,“您问他,他什么都知道。” 霍澜:“……” 为了今晚不睡书房,霍澜顶着亲娘的压力,把今天在四季楼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愤愤不平道:“白楹这个臭丫头,肯定早就和傅南歧私底下有来往了!看他们那熟稔的样子,每个好几年,我都不信!” 霍夫人微微张着嘴,一副受了打击的模样,她忽然想到之前静太妃把白楹关在景玉宫不让他们管的事情,如今才想明白…… 感情,静太妃早就知道了? 那她现在是什么意思? 不阻止白楹和秦王了? 霍夫人面色发白,头一阵一阵晕,“老天爷啊……” 他们家这么乖的姑娘,怎么会和秦王搅和到一块去呢? 怀阳郡主凑到霍夫人耳边,悄悄说:“母亲,淮南世子和依依也知道这件事的。” 连他们都没办法,所以您就别想着阻止了。 白楹要是听话,静太妃也不至于不给她好脸色瞧了。 没用的。 霍家只有霍夫人和怀阳郡主知道白楹的身世,霍夫人艰难道:“淮南世子阻止,都没有用?” “没用的。” 白楹认定一个人或是一件事,那就不会轻易改变。 说她死脑筋也好,固执也罢,性子就是这样。 霍夫人好不容易消化了这件事,想到秦王的古怪阴冷的性子,冷酷无情的手段……她就眼前一黑,“阿楹,阿楹她怎么会想不开到这种地步?” 怀阳郡主扶着她,“阿楹说秦王待她很好。” 霍澜冷哼一声:“那是她有利用价值!要是她不是国师大人亲传弟子,不是我们霍家的人,也没和秦氏洛氏交好,只是一个乡下丫头,你看秦王会不会正眼看她!” 怀阳郡主瞪他,没看见母亲这样吗?还要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 霍澜气不打一处来,嘀咕道:“傅南歧还不如傅云祁呢……” “云祁哥哥都要成亲了,你还提他做什么?”怀阳郡主生气道,“既然阿楹喜欢,那总归是在外我们眼皮子底下,也出不了什么差错。” 霍澜皱眉道:“你别小瞧了傅南歧,他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你不知道他……霍家也得避着他锋芒!” 他说的含糊,但怀阳郡主大致听懂了。 朝堂上的事情,想来傅南歧的手段震慑了不少人。 否则霍澜不会这么忌惮他。 也不会在得知白楹和傅南歧那点关系后这么生气。 怀阳郡主想到白楹和她提及傅南歧时脸上的笑容,一颗心摇摆不定,如果傅南歧真能对白楹好,那么其他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霍夫人已经缓过来了,她坐在藤椅上,神情疲惫,这件事给她的打击太大了。 霍澜催促道:“娘,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这家伙,果然唯恐天下不乱! 怀阳郡主暗暗看他一眼,想让他别刺激霍夫人了,霍澜只当没看见。 霍夫人叹了口气,犹豫道:“阿楹……很喜欢秦王吧?” 怀阳郡主说:“是,非他不可。” 霍夫人越发惆怅了,想了好半天,她才下决定:“既然如此……” 霍澜期待地看着霍夫人。 怀阳郡主忐忑不安。 夫妻俩的态度截然不同。 霍夫人道:“就如阿楹的愿吧,她这么喜欢……我们若是阻止,她嘴上不说心里定然要难过的。” 霍澜:“不是,您就这么算了?” “你就管好你自己吧!”霍夫人看见他就头疼,也不想在待着,不等霍澜说话就走了。 怀阳郡主道:“你做什么?你就这么想看母亲去棒打鸳鸯让阿楹不痛快?” 霍澜气焰一下子消了,“我就是觉得傅南歧这人不太可靠。” “我看比你可靠多了。”怀阳郡主说完扭头进了里屋,霍澜气的半死,又不好冲自己媳妇儿发脾气,踹了一脚凳子,还不敢用劲,免得踹翻被怀阳郡主听见,还以为他是对她有意见,晚上又得宿在书房。 他做错什么了? 霍澜咬碎一口牙。 * 傅南歧很好哄,尤其是知道白楹准备把关系跟长辈们摊牌后,眉眼都温柔下来,看着白楹的眼睛里满是光。 白楹心痒痒握着他的手,忽然觉得自己像个信誓旦旦保证会迎娶平民女的富家公子哥儿,渣男本渣。 她莫名心虚,对傅南歧越发愧疚。 “阿楹。”傅南歧反握住她的手,眼角眉梢尽藏笑意,“就算不说也没关系,只要……你永远站我这边,就够了。” 真好满足! 白楹笑盈盈道:“之前说过了呀,时机到了我一定公之于众,你是我认定的人,既然太妃轻风姐姐她们都知道了,那么长辈们也该通知一声,亲近的人心里有数就行。至于其他,等所有事情都解决了,我们再成亲。” 傅南歧笑起来很好看,这个事实白楹一直清楚,但她还是第一次傅南歧笑得这么满足。 显然她刚才那番话让他很高兴。 他拥她入怀,低声一遍又一遍喊道:“阿楹,阿楹……” 白楹假装惊讶:“这就感动了?” 傅南歧说:“也没有……就是,就是……”他一时想不到形容词汇。 白楹紧紧抱住他,笑道:“你真神奇,总有办法让我越来越喜欢你,越来越无法离开你。” 傅南歧耳廓染上红色,他假装镇定,但肌肤不受控制变烫,他轻咳一声,小声说:“我只要你就好了。” 其他的他不想要,也不奢求。 这一辈子,她能永远待在他身边,他就很高兴了。 白楹被他感动的一塌糊涂,恨不得现在就带他去见淮南王妃他们,让他们都知道,这是她爱的人,这一生都不会更改。 在白楹看不见的角度,傅南歧眼底掠过一抹幽深,他亲了亲白楹的发顶。 像他这样的人,不管做什么,为了达到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用尽一切办法。 毕竟,他是从那个吃人的冷宫出来啊。 傅南歧眼底的暗色被柔光覆盖,他没想到小姑娘一个心软就做出这样决定。 只要一想到白楹许诺,身体里的血液都要沸腾。 他几乎控制不住欲.望。 她就在他怀里,她是他的,她这么喜欢他。 好想带她去一个没人知道他们的地方,好想把她关起来,生生世世,只有他们,只有他们…… 傅南歧闭上眼。 第411章 是您 七月的木槿八月的桂,白楹一进景玉宫就看见了一簇一簇的木槿花开的艳丽。 也不知道静太妃怎么培育的,好像也没见她怎么弄,就长的这么好。 早上落了一点雨,池子里的鱼儿摆着尾巴时不时探出头,或穿梭水中假山之间,丝毫没感受到危险的来临。 黑影一跃而下,扑向假山,水花四溅中叼了一尾鱼就快递跳离案发现场,黑得发亮的皮毛沾了水,幽绿色的眸子得意满满,稳稳落地后,还不等享受早饭,一个人影就将它笼罩。 白楹复杂地看着黑猫,“太妃养的鱼你都敢动。” 谁还像她一样怂的要死。 黑猫鄙夷看了白楹一眼,叼着鱼两三下就跑没影了。 不管吃到肚子里才是自己的。 “你养的好猫。”静太妃幽幽的声音从长廊上传来去。 白楹抬头就看见静太妃站在那,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 静太妃道:“从那只猫虎视眈眈盯我鱼的时候。” 白楹:“……” 小可爱现在的敏锐性也太差了吧!!! 就这样还敢来偷鱼,不怕被打死啊。 静太妃看着白楹,面无表情道:“过来扶我。” 白楹连忙跑过去搀住静太妃,“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头晕?” 静太妃瞥她一眼,“站麻了。” 白楹:“……” 白楹一边扶她进寝居,一边问她最近身体情况。 毕竟静太妃是太后那一辈的人,就算年纪比太后小很多,身体状况也不可能和年轻人相比。 静太妃自己倒是无所谓,“还活着就行。” 白楹道:“您别说这种话行不行?” 让人听了多难受。 静太妃这次没呛她,说起霍老太爷,“父亲的身体还好吧?” “这个年纪的人,身体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呢?”白楹没说好听的话安慰静太妃,她在她面前都喜欢实话实说,“昨日去了霍家,外祖父说话都不利索了。”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虽说上辈子看惯了生老病死,但真正轮到自己身边人的时候,总是很难接受的。 静太妃沉默很久,半晌才说:“知道了。” 白楹一拍脑袋,“噢想起来了,差点忘了要跟您说什么。” 她笑嘻嘻道:“我准备把我和他事情让亲近的人都知道一下。” 静太妃盯了她一会儿,说:“是不是被谁给看见了?” 白楹拍马屁:“料事如神不愧是您!” 静太妃眼神一下子犀利起来,“谁?” 白楹:“……霍澜。” 静太妃神情一松,还好是自家人。 静太妃看着白楹,见她垂头丧气的样子就知道肯定被霍澜骂了,她忍不住笑道:“活该。” “……” 白楹扶静太妃坐下,给她脱了鞋按穴位,“太后这几日情况如何?” “无非就是吊着命,半死不活,比死了还难受。”静太妃摇了摇头,沦落到这种结局,还不如寻常百姓家的寿终安寝呢。 “对了。”静太妃道,“洛妃昨日侍疾后便病了,太医说着了风寒,等会你去瞧瞧。” 白楹神情一肃,也没多问什么,静太妃话里话外意思就是觉得洛妃病的不太正常,她道:“我回屋里拿点东西再去看洛妃娘娘。” 虽然现在住在国师塔比较多,但景玉宫里还放了很多之前白楹留下的东西。 现在身上不戴小布袋,很多东西都没地方放。 白楹挑了几件重要的拢袖子里,和静太妃说了一声便往碧洛轩而去。 她习惯独来独往,舒嬷嬷原本还想让她带两个宫女,见她走得快就没提。 兴许是没了继后,太后又病重,宫里接二连三地发生事情,宫人们的神情都比从前凝重。 生活在宫中,他们要比外头的人更敏锐。 五六个宫女走来,低着头朝白楹行了一礼,又匆匆而去,擦身而过白楹都能感觉到她们的沉重心情。 风雨飘摇啊…… 白楹敛了敛眸,压下心绪。 知道白楹来了,如竹匆忙走出来,她眼圈还有点红,看上去像是刚哭过,看见白楹不自觉露出笑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楹姑娘,您快来看看我们娘娘吧。” 如竹向来比如花稳重,但此刻却是强颜欢笑,满脸憔悴,白楹握住她的手,“如竹姐姐,别慌,没事的。” 白楹声音轻柔,让如竹不自觉点头十分信任。 她跟着白楹进去,看着纤细苗条的背影,如竹没忍住鼻子一酸,当初的那个小姑娘,好像一眨眼就长大了。 长到了可以让她们依靠的地步。 “楹姑娘……”如花守在洛妃的床榻边,看见白楹也是一喜,想到昏迷不醒的主子,她哽咽道,“娘娘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 她站起身让开给白楹腾位置,一边抹眼泪一边说:“好几个太医来给娘娘看过,但都说娘娘是给太后侍疾累着了,身体不适也是合理之中,只要好好调理就会醒过来。但娘娘到现在都没醒,而且身上也很是烫人……” 说着低下头控制不住哽咽。 如竹早就把其他宫人遣派出去,寝殿内加上昏迷不醒的洛妃只有她们四个人。 白楹手搭在洛妃手腕,没说话静静把脉。 如花如竹也自觉不出声打扰。 “不对。”白楹皱起眉头,看着洛妃苍白中又透出一丝怪异潮红的脸,这明明就是不正常的现象,“为什么脉象是平稳无碍的?” 如花连忙道:“那些太医也是这么说的。” 白楹皱眉不语,过了一会儿她道:“如竹姐姐,麻烦你去景玉宫我的房间柜子里左边格子放着那本书拿来。” 她的医术造诣并没有国师大人出神入化,她甚至不知道洛妃娘娘得了什么病,只能翻翻医术古籍看看能不能找出点什么。 如竹把古老的医术古籍拿来,白楹便直接找了个地方认真看起来,她看的很认真,生怕错过点什么。 遇上这种事情,白楹没有想过靠国师大人。 诚然,她一句话,国师大人就会答应进宫出手救治洛妃,但白楹不想事事依靠别人。 她想先自己试试,实在不行她也不会强撑着耽误了洛妃,肯定要请师父出手的。 期间如花如竹两人也没过来打扰她,如花询问白楹后扶着洛妃给她喂了点温水,之后就守在边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楹动了动发酸的脖子,站起来,舒出一口气,笑道:“找到了。” 如花如竹眼睛一亮。 白楹走过来,找了几个穴位用银针扎下去。 她轻轻喊了一声:“洛妃娘娘。” 没有反应。 如花如竹站在边上,一脸紧张,生怕结果让人失望。 白楹轻轻握住洛妃冰冷的手,“洛妃娘娘,洛妃娘娘,洛妃娘娘……” 她一连喊了好几遍,像是撒娇一样,“你快点醒来好不好?” 洛妃的睫毛颤了颤。 如花捂住嘴,眼泪簌簌而下。 如竹声音颤抖,“娘娘,娘娘您醒醒啊,不要吓奴婢们。” “洛妃娘娘。”白楹蹭了蹭洛妃的手掌心,似乎还像小时候一样,“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手指动了动,洛妃费力地睁开眼,眼神没有焦距,直到看清面前的人,她颤颤地用掌心贴着白楹的脸,轻轻抚摸。 声音沙哑,像是努力从喉咙挤出来—— “阿楹……” 如花如竹两人齐齐跪地扑在床榻边,啜泣不止:“娘娘!” 洛妃想起来,但身上的银针还没拔下来。 白楹不让她动弹,转头对如花道:“如花姐姐,我现在写一张方子,你拿着问华贵人拿她的宫牌,出宫去国师塔,让阿元姐姐照着方子上的药材抓药,你再带回来,我来炼丹。” 如花不明白,“为何……要去春庭宫?” 白楹看了洛妃一眼,抿唇一笑:“华贵人是秦王的人,他们在宫中有自己的人,有他们照应,你进出皇宫没人会检查,也就避免了被人调换的可能。” 如花连连点头,“还是楹姑娘思虑周全。” 怕耽误了洛妃的身子,如花抹了脸上的泪痕就急匆匆出去。 如竹欲言又止,“楹姑娘,娘娘到底是怎么了?” 白楹脸上的笑逐渐消失,她声音有些冷。 “是毒。” 洛妃微微蹙眉,白楹安抚道:“洛妃娘娘,你别怕。” 她现在先用银针压制着她体内的毒,反正已经知道是什么毒,解毒的药方也有,只要如花把草药带回来,她就能炼制出丹药。 无论如何,她是不会让她身边的人出事的。 洛妃轻轻摸着白楹的脸,眼神中满是温柔光芒,“我不怕。” 白楹道:“可是我怕。” 她低下头,不让洛妃看见她眼眶中蓄满的泪水。 “我怕你出事,怕我无能不能救你。” 洛妃心一抽,艰难道:“……是我不当心。” 白楹吸吸鼻子,将眼泪逼回去,冲洛妃笑了笑,“会没事的。” 洛妃一日一夜未进食,加上中毒,身体虚弱至极,说了几句话,她就闭上眼。 如竹生怕洛妃睡过去再也醒不来。 “娘娘……” 白楹说:“洛妃娘娘没有睡着。” 她握着洛妃的手,在心里算着时间。 第412章 罕见 如花紧赶慢赶,总算在午膳前赶了回来。 如白楹所言,如花明面有华贵人护着,背地里有傅南歧的人保驾护航,进进出出一应检查流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将所需要的东西一点没稍完好无损带回来了。 饶是这样,还是让如花心惊胆战一身冷汗,生怕出什么意外。 景玉宫还保留着白楹之前用的炼丹炉,挪动太招人注意,她将洛妃妥善安排好就带着东西回了景玉宫。 丁元想着白楹还是第一次炼制这种难度系数五颗星的丹药,怕一开始火候没掌控好,就给白楹准备了两份草药,好让她多一次机会尝试。 至于为什么不是三份四份,还要从白楹让如花给丁元的药方子说起,其中一味是百年份的碧玉藤,实属珍贵,抛开国师大人要求不准动的那几株,剩下能凑出两份已经是很不容易。 所以白楹只有两次机会。 两次机会失败,就只有两个选择。 一个是硬着头皮去求了国师大人出手,成丹率百分百,洛妃肯定有救。 一个是厚着脸皮再求一株碧玉藤,自己再接着尝试炼丹,能不能成功另说,光是快把国师大人心肝宝贝用完这件事,就足够让白楹小心脏颤个不停了。 国师大人无欲无求,一生为大煜百姓付出。 唯一爱好就是研究那点即将失传的古老丹方,而那些丹方珍贵之处可不仅仅只是让认叹为观止赞不绝口的玄妙,更在于上头所需要的草药都是出了名的珍贵。 好些都是世间罕见的。 白楹把丹方烧了都不会让国师大人皱一下眉头(毕竟他都看过无数遍早就能倒背如流默下来了),但碰那些珍贵草药,那就是往国师大人心口扎针—— 疼啊! 撇开一脑子的胡思乱想,白楹静下心开始炼制丹药。 看着炼丹炉,她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洛妃娘娘还在等她呢。 师父常说她是被天道眷顾的人,身怀福气,一生畅通无阻,事事如意。 她不否认自己“三分靠实力七分靠运气”的事实,所以这一次,她希望天道爸爸爱她一回,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成功啊! 虽然……白楹只把丹方研究了个囫囵吞枣。 不过这才能看出老天爷是不是真的爱她啊! 第一次毫不意外炼制的磕磕绊绊,洛妃体内的毒极为罕见,否则太医院的太医不会诊不出来,就算是白楹,也是靠着国师大人扔给她的那些书翻了好久才找出答案。 这种情况下,白楹能摸索出解毒的方子已经算得上是天才,毕竟那些年的背书生活不是白过的_(:d)∠)_。 但她要是能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炼丹成功,那就都不能说是老天爷偏爱了……老天爷再偏爱也不会让你像是国师大人灵魂附体完成这种不可思议的操作啊! 是以第一次虽然炼丹成功,只是下品丹药,里头杂质很多,白楹不想把这种丹药给洛妃服用。 平常她炼制的养元丹补气丹止血丹这种几乎可以当糖豆吃的丹药,应该说是比糖豆还健康,它们难度系数在白楹可接受范围内,所以没有例外都是极品丹药,没有任何杂质(副作用),要不然白楹也不敢送人都送这种玩意儿。 毕竟“是药三分毒”,再好的丹药服多了也会影响身体。没点底子在,天道就是你亲爹也不可能把你猪脑子开光,手脚利索像被夺舍了一样忽然就十项全能,天赋异禀一飞冲天。 白楹把下品丹药用小玉盒子装好,虽然是下品但她也没奢侈到扔了的地步,她已经做好了第二次失败的准备,如果真那样,这些丹药也是退路。 让洛妃先吃了有杂质的丹药解毒,总好过她一直昏迷不醒吧! 白楹在心里叹了口气,紧接着不敢放松全神贯注聚精会神开始第二次炼丹。 有第一次的经验在,第二次总算没有那么磕磕绊绊状况百出让人提心吊胆了。 白楹凝神静气,动作也熟练不少。 天气热,白楹额头上冒出不少汗。 她却没有擦,盯着炼丹炉神情越发严肃,手上动作不停。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白楹疲惫不已,眼神都开始恍惚,终于闻到一股纯粹丹药香…… 丹成! 白楹脸上露出笑容,随便用衣服抹了把汗,就开炉盖检查里头丹药。 呼—— 足足五颗丹药,颗颗圆润泛着柔和的光辉,药香清新,嗅了一嗅,白楹都觉得脑子清明不少。 整个人也精神起来。 虽然没有达到国师大人出手皆极品的程度,但也是上品丹药,几乎没有杂质,效果比下品好出一百倍不止。 可以给洛妃服下了。 白楹都来不及收拾自己,便取了其中两颗丹药装进丹瓶中往怀里一揣,急匆匆赶往碧洛轩。 皇宫很大,但白楹还是第一次觉得这路太长,长到她心急如焚,一时间都没注意到远处有人过来。 “贵妃娘娘到——”太监的传唱声。 白楹及时刹车,她再傻也知道这话给喊给自己听的。 更何况她又不傻。 看了一眼华服金钗的昭贵妃,以及她身后浩浩荡荡的阵势,比起昔日李皇后也不遑多让。 她收回目光低下头和昭贵妃一行人保持距离,恭恭敬敬行了礼:“阿楹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安。” 昭贵妃勾了勾唇,还是那轻柔的语气:“阿楹这么急匆匆,是要去哪儿吗?” 她分明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但白楹却感觉被蛇盯上了一样,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她她她最讨厌蛇这种生物了!!! 白楹压下心头发毛的感觉,甜甜一笑乖巧道:“是去看洛妃娘娘呢,她病的有些严重,阿楹实在放心不下。” 昭贵妃讶异道:“洛妃还没醒过来吗?” 白楹有点难过,“洛妃娘娘许真是累着了,睡了这么久也不见精神的。” 昭贵妃闻言关心道:“太医院太医看过了吗?没什么大碍吧?” 白楹乖巧点头,“太医说啦,只要让洛妃娘娘休息够了,应当就不会有事。” 她朝昭贵妃不好意思笑笑,看上去就像是个可爱乖巧的小白兔,“娘娘您忙,阿楹先去陪着洛妃娘娘了,阿楹告退。” “阿楹先去吧。” 这话一出来,白楹顿时警惕万分。 果不其然,昭贵妃雍容华贵笑道,“芳年,你回锦绣宫拿几盒上好的燕窝,给洛妃送去,让她好好歇着,不必忧心,太后和后宫琐事都有本宫呢。” 芳年应是。 白楹心里骂娘,表面还是滴水不漏甚至露出感激的笑容,“阿楹多谢贵妃娘娘。” 赶回碧洛轩,白楹就急吼吼让人去外头守着,芳年很快就到,她得在此之前给洛妃服下丹药。 如花如竹一听白楹半路上还遇上昭贵妃,登时担心不已,但见白楹神情凝重给洛妃服下丹药又施针,又不好多说什么以免影响到她。 服了解药,洛妃脸上的潮红褪去一些,眼神也逐渐清明,她轻轻喊了一声“阿楹”,刚握住她的手就被白楹赶紧塞回被褥中,“娘娘闭上眼,就跟之前一样,千万别醒来。” “……” 说完白楹快速收拾好银针一类东西,乖乖巧巧坐在床榻边,等芳年进来后,望到的就是她眼巴巴看着洛妃的画面。 她眼神一闪,带着笑轻手轻脚走近:“白姑娘。” 白楹看着洛妃没抬头,只小声道:“洛妃娘娘醒来后,得好好给她补一补。” 芳年笑道:“贵妃娘娘让奴婢拿了不少滋补之物,正好派上用场。” 如竹道了谢,如花默不作声接过芳年手中东西。 芳年道:“贵妃娘娘说了,洛妃娘娘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如竹再一道谢。 一时无话,芳年仔细观察了洛妃好一会儿,觉得没有异样,方才笑着告辞。 她走后如竹也没放松警惕,寝殿就她们几个人,如竹并不完全信任碧洛轩的宫女,她亲自出去到厨房煮了点小米粥,对外说给洛妃强硬喂点下去。 洛妃费力睁开眼,如花扶她慢慢坐起来靠在枕头上,她苦笑道:“真是去了半条命。” 白楹沉默,她有一点不明白,洛妃事事谨慎,这毒,究竟是怎么到她体内的? “我也不知道。”虽然服了丹药,但洛妃还是很虚弱,毕竟这也不是神丹能让她迅速恢复,“也没吃什么,就从寿康宫出来,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洛妃蹙眉,她先前也以为是累着了,但这两天昏昏沉沉,好像整个人陷在黑洞中,爬也爬不出来,也挣扎不得。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了初进宫时天真憧憬爱情的自己,梦见那些年苦苦痴心渴求孩子的自己,也梦见了往后几年一直陪着她的那个小姑娘。 她的阿楹啊…… 但后来,她眼睁睁看着白楹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她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 那种痛苦又无能为力的感觉,比任何伤害都要来的折磨人。 甚至洛妃一想到,放在被褥下的手,就不由得颤抖起来。 白楹还以为她在愤怒,安慰道:“您好好休息几天,还有一颗丹药晚上再服用。” 洛妃轻轻点头。 白楹道:“看昭贵妃的样子,她是想将您协理六宫的权利一并拢在自己手里,不管是不是她害的您,都不能放松警惕。” 所以,就算为了不打草惊蛇,这两天洛妃也得装一装。 第413章 烂泥 “好。” 不管白楹说什么,洛妃都只有这么一个字。 她身体还虚弱,用了一点粥后就重新躺下了。白楹没再打扰她,和如花如竹交代了几句,准备去寿康宫一趟。 如竹送她到门口,欲言又止,“楹姑娘,这瞒着也不是个办法,况且昭贵妃势大,一定会察觉娘娘已经醒来……” 白楹静静听着。 如竹低下头,“奴婢不知道是谁要害娘娘,但奴婢觉得,可以炸一炸昭贵妃,若她得知娘娘醒来安然无恙,一定会露出马脚。” “这样太冒险了。”白楹摇摇头,“如竹姐姐,我知道你急切的心情,我也是。但这件事情不能操之过急,昭贵妃在宫里这么多年,如果真的是她对洛妃娘娘下的手,以她的城府,是不会暴.露自己的。” 反而还会想一个万全之策除去洛妃。 当然在这前提下,是确定害洛妃的人是昭贵妃。 虽然白楹相信以昭贵妃的本事能干出这种事,但凡事不绝对,她必须保持冷静,在没有找到任何证据前客观看待一切事物。 如竹咬了咬唇,她是认为昭贵妃有很大的嫌疑。 白楹温声道:“如竹姐姐,就算不是昭贵妃做的,为了管理六宫的权力,她也会希望洛妃娘娘永远不再醒来。” 所以,暂时不要打草惊蛇。 如竹苦笑道:“是奴婢一时糊涂了,还好楹姑娘点醒。” 白楹笑道:“这两日就麻烦如竹姐姐和如花姐姐辛苦一些,照顾洛妃娘娘的事情最好还是由身边最亲近的人来做,免得被有心人察觉到,走漏风声就不好了。” 如竹道:“这是自然,楹姑娘思虑周全。” 白楹笑了笑,拒绝如竹送她到宫门口,她没和她们说她要去寿康宫说了只怕她们要担心。 但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白楹空着肚子去了一趟寿康宫,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再多的熏香也掩盖不了。 昏暗的环境,苏嬷嬷正在给太后擦手,听到脚步声,她回头,就看见宫女带白楹进来。 “苏嬷嬷。”白楹喊了一声。 苏嬷嬷放下帕子,朝白楹温和有礼地行了一礼,“白姑娘是来看太后的吗?” 白楹看了太后一眼,比起前段时间,太后几乎瘦的不成样子,两颊的肉都没了。更可怕的是,她躺在床上紧阖着眼,花白的头发,眉间萦绕着一股死气。 苦药味充斥鼻尖,白楹几乎可以说出其中几味药。 白楹的心一沉,果然如傅南歧所言,太医是下了狠药在吊太后的命。 太后的身子本就不好,这些猛药几乎将她的底子掏空,再加上昭贵妃不知道还做了什么手脚,让太后口不能言,身子无法动弹,偶尔才能睁开眼,整个人就像是个植物人…… 白楹温声道:“是,我来看看太后。” 苏嬷嬷垂首站立一旁,什么也没说。 白楹仿佛真的只是来看看太后,她脸上带着恰当的难过,看过后便走出去,苏嬷嬷送了送她,但也就止步寝宫外。 白楹道:“苏嬷嬷留步。” “那老奴就不送白姑娘了。” 白楹弯了弯眉眼,还是那副很乖的模样,“殿内的熏香味道过于重了些,苏嬷嬷不如换一种清淡些的。” 苏嬷嬷笑了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客客气气:“白姑娘慢走。” 白楹刚出去,就看见华贵人远远地往这边过来。 与此同时华贵人也看见白楹了。 她们默契地同行,往偏僻的路上走。 海棠已经猜出白楹来寿康宫的意图了,她先开口道:“楹姑娘,洛妃可还好?” “不太好。” 白楹神情平静,看不出一丝愤怒一丝悲伤,海棠也拿不准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她也不知道洛妃现在情况到底如何。 鉴于大家都是一伙的,白楹还被殿下骗到手,海棠毫不吝啬自己的善意,“洛妃娘娘的事情,我会好好帮忙看着的,若是发现点什么,一定告诉楹姑娘。” 白楹道了声谢。 海棠觑了眼白楹,道:“楹姑娘稍安勿躁,此事恐怕还涉及寿康宫那位,你……” “我知道。” 海棠难掩脸上的惊讶,“你不生气?” 洛妃视白楹如亲女,两人感情亲厚,可以说在这宫里,除静太妃以外,洛妃是白楹最重要的人。 如今她无声无息被人害了,如果不是静太妃觉得不对劲,恐怕就算她死了,旁人也只会以为是服侍太后累了一病不起,下面人没照顾好,才导致洛妃救治不及时。 海棠想,要是有人敢对殿下下手,她就算拼个你死我活也不会让那人好过! “生气啊。”白楹淡淡道,“但生气没有用,我也不能只凭着一股子火气就说肯定是谁谁谁做的。” 海棠哑然。 能看上殿下的人,果然非同寻常。 白楹又道:“不过确实还得麻烦贵人您多多照看寿康宫。” 华贵人试探道:“楹姑娘是有发现什么吗?” “还不确定。”白楹坦诚道。 华贵人笑道:“好,我知道了。”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眼看即将分开,华贵人终于忍不住把心里那句话问出口:“楹姑娘,您和殿下……两人的终身大事,准备什么时候办呢?” 就华贵人看来,白楹是把傅南歧吃的死死的,现如今局势紧张,但也不是不能掌控,若是白楹肯松口,以皇帝对傅南歧的愧疚,只要傅南歧提一提,兴许就能应允。 两人两情相悦,静太妃国师大人自然不好多加阻拦,皇帝也能下旨赐婚。 华贵人有点尴尬,但还是隐.晦提了一嘴:“殿下这岁数,也大了一些,是时候……” 白楹:“……” 不是,怎么哪哪都有催婚的人? 白楹脸皮再厚,经过华贵人这样的暗示,也会不好意思,华贵人就差直说让她黑傅南歧一个名分了! 毕竟傅南歧占有欲这么强,巴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把她拘在身边不让人看,心里自然是想把两人关系昭告天下,好叫别人别再打白楹主意。 白楹咳了一声,“正准备找个时候,和家中长辈提一提。” 当然是把两人在一块的事情提一提,而不是直接说我要嫁给傅南歧。 淮南王府和国师塔暂且不提,静太妃一个人就能抡着棍子把她抽死。 白楹觉得自己还没有皮糙肉厚到能抗住伤害。 这话落在华贵人耳中,她还以为白楹会去说服国师大人他们,心口大石不禁落地,她满脸笑容:“殿下能遇上楹姑娘,是他毕生最大的福气。” 撇去没遇见白楹的那十多年,老天也算厚待殿下了。 空远大师说的果然没错,白楹就是个福星,自从遇上她,殿下变得越来越好。 所以这番话,华贵人是说的真心实意。 白楹笑了笑,道:“他很好。” 华贵人不置可否,殿下是个什么性子什么脾性她再了解不过,白楹情人眼里出西施,她也乐见其成,才不会傻到去说傅南歧坏话。 她只希望白楹能在傅南歧身边待一辈子,长长久久,两人感情好,娘娘在天上看着,也会欣慰的。 她日后,也能放心了。 两人在景玉宫外分开,白楹前脚刚进去,后脚消息就传到了昭贵妃耳中。 “相谈甚欢……”昭贵妃轻笑着掐去盆景中的花,芳年递上帕子,昭贵妃叹道,“这个白楹,可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啊。” 芳年低头不语,于昭贵妃有的,便是好的,但白楹若是哪天和昭贵妃作对,那昭贵妃也不会容下她。 这就是昭贵妃。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昭贵妃将芊芊十指擦干净,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芳年,她是个聪明人,希望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芳年道:“但愿白楹识趣。” 昭贵妃眼底只剩下一片冷意。 从她拒绝傅云祁开始,就能看出是个不识趣的人了。 她儿人中龙凤,对她一片痴心,她却弃之如敝屐,反而和华贵人他们走的这么近。 昭贵妃冷笑一声,若非看在她是国师大人亲传弟子的份上,她岂会容她到现在。 对傅云祁无意,却和未来的祁王妃走的这么近,时不时刷存在感,生怕她儿子会忘了她似的。 昭贵妃甚至怀疑白楹是想做那墙头草,随风两面倒。 两边都保持友好,尽量不得罪,这样不管届时哪边成功,白楹都能靠着昔日交情攀上关系…… “娘娘,殿下来了。” 昭贵妃脸上笑容迅速恢复,眼底却是冷的。 自从拿她和安国公府上上下下数百口人的性命逼迫傅云祁后,他便再没踏足过芳华殿半步。 母子离心,平白让人看笑话! 今日她不过见了白楹一面,她这个好儿子就巴巴赶过来,是怕她会吃了白楹不成? 芳年低声宽慰道:“您毕竟是殿下生母,母子哪有隔夜仇?兴许殿下是有要事与娘娘商量。” 不,昭贵妃了解自己的儿子,若不是她逼着,以他烂泥扶不上墙的性子,恐怕早就被其他三个连骨带皮吃干抹净了,哪里还能活到现在? 傅云祁别来干涉她的谋划就行,她还指望他有上进心和她商量大事? 第414章 敝屣 一身青白色长袍的青年踏进殿内,侍候一旁的婢女没忍住多看了几眼,目光触及那温润如玉的面容,不禁眼神一烫低下头。 芳年拂身行礼:“殿下。” 昭贵妃起身,眸光柔和,似有泪光点点:“祁儿,你终于来看本宫了。” “儿臣给母妃请安。”傅云祁微微皱眉,到底不忍心,“您不必如此。” 昭贵妃伤心地看着他,用帕子掖了掖眼角,强颜欢笑:“祁儿可是有什么事儿要和母妃说?” 傅云祁点头,见昭贵妃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心下不免添了几分愧疚,“母妃……” “母妃日后无什么事,就不要找阿楹了。” 果然如此。 昭贵妃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是震惊被伤透了心的表情,她摇摇欲坠,芳年连忙扶住她,昭贵妃看着儿子,簌簌落泪,“祁儿,你怎么能……” 芳年为主子打抱不平,“殿下从哪里听来的胡话?今日娘娘不过是恰好看见白姑娘,听说她是去碧洛轩,还让奴婢给送去了不少上等补品。娘娘是殿下生母,便是旁人说什么,殿下也不能怀疑娘娘待殿下之心啊。” 傅云祁动了动唇,淡淡道:“若是儿臣误会了母妃,儿臣在这里给母妃赔不是。但不管怎么样,儿臣还是希望母妃与阿楹保持距离。” 傅云祁眼神中的哀伤刺痛昭贵妃的心,“我和阿楹,此生再无可能,母妃不用将她放在眼里,便是平日见到,也可不必理会。” 所以,别去打扰她,别去伤害她。 昭贵妃泪水涟涟,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她像是受了天大的打击,脸色煞白,“本宫在你心里,就是那种人吗?” 傅云祁静静地看着她,不答反问:“母妃觉得呢?” 昭贵妃闭了闭眼,满脸的泪,“本宫知道了。” 芳年看不下去,“娘娘所作所为,不都是为了殿下吗?” “我不需要。”傅云祁又重复了一遍,“我不需要的东西,母妃为什么要给我?” 想到烙印在心头的那个名字,傅云祁眼中布满红血丝,几乎都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母妃真的是为了我吗?” 不是为了安国公府,不是为了你自己? 真的只是为了他? 昭贵妃捂住胸口,身子摇摇欲坠,她目光伤心,“祁儿!” 傅云祁轻轻道:“我知道的。” 他垂下眼眸,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泪光,向昭贵妃行了大礼:“儿臣告退。” “芳年,芳年……”昭贵妃紧紧抓着芳年的手腕,看着傅云祁越来越远了背影,她气的发抖,“他竟然为了个白楹来警告本宫,他竟然为了白楹来警告本宫!” 芳年忍痛劝慰道:“殿下只是一时糊涂,娘娘放心,等殿下成了亲,来日继承大统,定能明白娘娘的苦心。” 昭贵妃咬牙切齿:“不,你不懂!只要一日得不到白楹,他就一日放不下……得不到的才弥足珍贵。” 没人比她更清楚这点。 男人骨子里的劣性,永远是得到后弃之如敝屐。 她于皇帝是这样,芳华于皇帝,又能好到哪里去? 昭贵妃眼中浮现一抹狠色,“若非这么多年本宫苦心谋划,他又如何能有今日?” “本宫做这么多,还不是为了他!安国公府是他的母族,是他的靠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不帮衬自己的母族,难道还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外祖自己的表兄一个个去死吗?!” “娘娘,娘娘息怒……殿下还不懂事……” “不懂事?”昭贵妃冷笑一声,“他与本宫离心至此,哪里是不懂事!” 分明是翅膀硬了,不想再受她掌控。 昭贵妃气的胸口不断起伏,她扶着桌案,恨恨道:“本宫若有第二个儿子,哪里还会为他做这么多!” 芳年低头不敢搭话,不知道是不是昭贵妃手上人命太多,哪怕皇帝从前那么宠爱,昭贵妃也只有傅云祁一个儿子。 昭贵妃慢慢冷静下来,“寿康宫和碧洛轩给本宫盯牢了,白楹若是敢坏本宫好事……”眼底浮现恶毒,“本宫会让她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 白楹还不知道自己差点引发一场母子大战,回到景玉宫,她把寿康宫的异常一一细说给静太妃听,“……若要做手脚,熏香怕是最好的工具,但我又觉得这么容易发现的破绽,一般人都不会往这上面下功夫。” 静太妃静默片刻,道:“你想的是好的,先不要打草惊蛇,让洛妃好生将养着,最好给人一副她虽被救回来,后半辈子却也只能缠绵病榻的假象。” “这样会不会太委屈洛妃娘娘?” “命重要还是委屈重要?”静太妃道,“她心里想要报仇,这点委屈怎么说也得自己咽下去。” 不然,报仇是这么好报的吗? 她能联合傅南歧华贵人他们推翻李氏,是李氏愚蠢,膝下又没有儿子。 但昭贵妃可不是李氏那种自掘坟墓的蠢货。 连太后都在昭贵妃身上栽了跟头,洛妃还想讨到好? 如果不是白楹,她能不能保住性命都不好说! 不是有一个强大的娘家都能永远平安无事。如先皇后,谁能相信和秦氏大族媲美的北氏,会死在安国公的算计下? 谁敢相信?! 先皇后这样一个才貌双绝,温柔宽容的人,出身远胜昭贵妃百倍,儿子一出生就被封为太子,不照样还是被别人害死? 甚至背上与人通女干的罪名,长达二十多年,才洗清冤屈。 静太妃看着白楹,“我常教导你,不要自以为是,不要总觉得别人都是傻子只有你一个人聪明,以貌取人,无异于自掘坟墓。” 白楹道:“我记住的。” “记住就好。”静太妃道,“人这一辈子,最好是自己有本事,方能有立足之地。” 靠爹娘,靠家族,靠朋友,哪有靠自己来的心安理得? 其他都是虚的,唯有本事,学会了永远是自己的。 白楹担忧地看着静太妃,后者还未察觉,一连说了好多。 白楹在静太妃身前蹲下,伏在她膝上,声音闷闷的:“让您劳心了。” 静太妃声音慢慢轻下去,她望了那尊小佛像一眼,眼底情绪莫名,半晌没说话。 白楹小声说:“您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做事一定三思而后行。” 静太妃摸了摸她的头,如果能一直陪着她就好了。 嘴上道:“你哪里有这么听话。” 不让她和傅南歧在一起,她偏偏要在一起,怎么说怎么拆散都没用。 白楹讪讪一笑,除了这个她一般都很听话的好不好。 静太妃道:“好了,你出宫去吧。洛妃哪里有华贵人看着,我一个老婆子,也没人会对我下手,你照看好自己就行了。” 白楹点点头,又想起一件事:“之前您说的,安国公私底下与蛮族交易来往……” “放心吧,霍时,傅南歧他们既然都知道了,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 白楹放心了。 静太妃道:“这种事情,还轮不到你管。如果他们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哪儿还有脸面求娶你?” 白楹小脸一红,“……哦。” 静太妃没好气,开始赶人:“知道就可以滚了,少在这儿碍我的眼。” 要不是为了她,她的头发也不至于这么快白。 滚之前白楹还去小厨房顺走了一盘山楂糕。 一路吃到淮南王府,姚依依正准备出门,看见白楹,忙高兴道:“你从哪儿来?我怎么闻到了吃的香味?” 白楹:“……你是狗鼻子吗?” “好像是山楂糕!” 白楹不情不愿把剩下两块山楂糕掏出来,姚依依吃的津津有味,末了擦擦嘴巴问:“还有吗?” “没了!”白楹看了眼她肚子,“你这是要出门啊?” 姚依依身边服侍的婢女道:“世子妃想回一趟娘家。” “你这没两个月就要生了,还出去呢?” 姚依依道:“我一个人在屋里头闷得慌,想吃酸的,越酸越好,闲不住便想回姚国公府看看。不过你来了,我就不出去了,你陪我说说话,这几天我老心慌……” 白楹搀扶她一同往正堂走。 “心慌?什么毛病,你是不是没事东想西想净想些没用的?” “也没有……你干嘛拿这种眼神看我!我说没有就没有!” 白楹无语:“叫你不要东想西想,对自己不好对孩子也不好。” 姚依依心虚气短:“……知道知道了。” 但是她又控制不住自己多想! 白楹岔开话题,笑道:“我准备和娘亲他们坦白啦。” 姚依依一时没转过弯儿来,“什么坦白?” 看着白楹笑盈盈的模样,姚依依“啊”了一声,瞪大眼睛:“你和那谁的事情……” “什么那谁,他有名字的好不好?”白楹摸了摸姚依依肚子,“这是我家小宝贝的姑父呀。” 姚依依想到傅南歧的年纪,顿时压力山大:“你家小宝贝不会想要这个姑父的……” 她也不想要这种妹夫好吗! 白楹不乐意了:“你不要带坏宝宝,给宝宝说一些他的坏话。” “我哪里有说了……”姚依依心虚地移开目光,“再说了,孩子都没出生,能听懂什……啊!” 白楹还没来得及收回手,就感受到掌心地方被踢了一下,姚依依的呆滞的表情让她更是笑得乐不可支:“再说宝宝听不懂,信不信它踹你?” 话刚说完,姚依依就瞪了过来! 就在刚刚,肚子里这个又踢她了! 第415章 追击 两人玩闹着,淮南王妃和甘亭往这边走来。 姚依依正要起身,淮南王妃笑道:“在家中不必多礼,你好生坐着。” 白楹甜甜喊了一声“娘亲”,屁颠屁颠跑过去抱住她的胳膊,那一脸讨好地笑容让姚依依不忍直视。 偏偏淮南王妃就吃她这一套,十多年的分离让她心里恨不得和女儿日日相处,面对女儿的亲近,除了高兴就只有高兴。 淮南王妃刮了刮白楹的鼻尖,温柔道:“是从宫里出来吗?用过午膳没有?” “吃过一点糕点,不是很饿。”白楹道,“娘亲快坐,快坐。” “好好好。”淮南王妃满心满眼都是女儿,“吃这么点怎么会不饿?让厨房做点吃的,多少再吃点。” 甘亭道:“王妃,世子妃近日嗜酸,不如再做道山楂糕。” 她在提醒淮南王妃不要厚此薄彼,虽然淮南王妃想用尽一切弥补女儿,但姚依依如今怀着孕,本就辛苦,若是不对她好点,心里难免要不舒服。 淮南王妃也反应过来,从她过来,眼里只能看见白楹,自然而然忽略了姚依依,她抿唇一笑道:“对,依依近日爱吃酸,可惜这个时节没有酸杏子,那就让厨房多做道山楂糕。” 姚依依忙道:“母亲,不必了,阿楹来的时候有给我带,我吃了几块,再吃难免不好。” 白楹:“……” 臭不要脸。 谁给她带? 她明明是留给自己吃的好吗!!! 淮南王妃笑道:“阿盈给依依带了啊。” 白楹看了姚依依一眼,满脸的笑,“娘亲,我有事情想和你说。” 姚依依低头喝茶,假装没看见白楹的暗示。她可什么都不知道,求情安抚当说客什么的,她一点都不会。 所以,别想。 “是什么事?”淮南王妃温柔极了。 白楹又看了姚依依一眼,这个人!她竟然也不搭个话! 白楹只好自力更生,她又甜甜喊了一声“娘亲”,把淮南王妃心都喊化了,脑袋搭在淮南王妃肩上,“这个,这个事情,我说了娘亲不要太激动啊。” 淮南王妃摸着女儿的脸,脸上笑容止不住,“你说。” 哎呀女儿好乖好软! 白楹在桌底下轻轻碰了姚依依一下,姚依依不动声色,一脚踹回去,动了动嘴—— 别拉上我。 白楹:!!! 还是好姐妹吗? 当然不是。姚依依不紧不慢吹了吹茶叶,“阿楹,到底什么事情,你快说啊。” 白楹深吸一口气,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无论如何今天都要说了。 “娘亲……”白楹绞手指,“我有一个心上人。” 她抬眼瞅了瞅淮南王妃脸色,见她没什么反应,心中不由得一喜。 淮南王妃摸了摸她头,“娘亲知道,你不是之前有说过吗?” 姚依依插话,好奇道:“是谁啊?” 白楹和淮南王妃两人齐齐看向姚依依,淮南王妃含笑道:“依依不是知道的吗?” 姚依依:“……” 糟糕,失算了。 白楹连连点头,她差点忘了,“对啊,嫂嫂知道的!” 姚依依又踩了白楹一脚,忙补救道:“沈宴也是知道的。” 淮南王妃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她道:“原来你们都知道啊。” 姚依依硬着头皮点头,对上白楹“你竟然把自己夫君也拖下水你不是人”的眼神,没忍住又踢了她一下。 姚依依在心里默默跟沈宴说了句对不起,要不是阿楹不做人,她也不会把他也给卖了啊! 白楹摇了摇淮南王妃的手臂,“娘亲,娘亲你别生气。” 淮南王妃生谁的气都不会生她的气,千言万语最终化成一声轻叹,“阿盈的心上人是谁?” 白楹一鼓作气:“是秦王。” “秦王?”淮南王妃噌一下站起来,“当日马车里的,就是秦王?” 姚依依一脸懵,什么马车里? 白楹见瞒不过,只好点头,“娘亲你听我解释,其实他很好的……” 淮南王妃不可置信道:“一个躲在马车里连我都不敢见的男人,何好之有?” 白楹道:“是我不让他出来的。” 淮南王妃看着她,绞尽脑汁憋出几个字:“他不好。” 白楹低下头,默不作声。 淮南王妃心疼,又不想妥协,看向姚依依,后者低头喝茶装死。 白楹低声说:“可是我喜欢啊。” 白楹一脸难过,看得淮南王妃心脏一阵一阵抽搐发疼,这是她的女儿,她失而复得的珍宝,她曾向天发誓只要女儿回来,让她浮出什么代价她都愿意。 她盼了这么久,想了这么久,念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老天将女儿还给她,她又怎么能忍心看她这样难过? 淮南王妃轻轻将白楹抱到怀里,她摸着白楹后脑勺,眼眶湿润,轻声道:“好。” 白楹惊喜道:“娘亲!你答应啦?” 淮南王妃温柔道:“你想要的,娘亲都会答应,都会为你努力做到。” 她就这么一个女儿,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呢? 白楹喜出望外,高兴的语言错乱:“太好了,谢谢娘亲,他真的很好,太妃师父还有霍家也知道,我想让娘亲和爹爹也知道,他值得我喜欢。” 所有人都知道,就他们不知道。 淮南王妃想起几月前静太妃把白楹关起来的事情……莫非就是那个时候,静太妃就知道了,她那么做,是想逼阿盈和傅南歧断了。 而做了什么? 她成了救兵,帮白楹和静太妃抗衡。 淮南王妃差点眼前一黑晕过去。 坏人让静太妃当不好吗? ……不过静太妃的做法她也不赞同,凭什么要他们断了就要委屈她女儿? 就不能从傅南歧那下手? 不过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淮南王妃强颜欢笑,“阿盈做什么决定,娘亲都支持。” “娘亲,依依,阿楹。”带着笑意的嗓音响起,沈宴一身鸦青色衣衫,衬得面容越发清俊,他快步走进来,察觉到气氛有点怪,下意识看了姚依依和白楹一眼。 发生了什么事? 白楹眼睛亮晶晶,脆生生喊道:“哥哥!”开心的像捡了钱一样。 姚依依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接着低头不吭声。 沈宴……沈宴心里忽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娘亲……” “阿盈和秦王的事情,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淮南王妃淡淡道。 比起对女儿的溺爱纵容,和对姚依依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淮南王妃对沈宴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沈宴张了张嘴,不明白淮南王妃是怎么知道的,“我……” 白楹扯了扯淮南王妃的袖子,说:“是我和哥哥说的,哥哥先前要给我相看亲事,我推不过便和他说了自己有心上人。娘亲您别怪哥哥。” 淮南王妃:“娘亲之前也说要给你相看人家,和没见你和娘亲说呀。” 说到底淮南王妃还是觉得女儿和儿子更为亲近一些。 白楹:“……” 沈宴:“……” 姚依依:“……” “跟哥哥说是因为哥哥为难不了我,但若是和娘亲说,娘亲掉眼泪我就舍不得,定要动摇……就如同娘亲爱护我之心一般。”白楹软软绵绵撒娇,对这个技能运用的不要太熟练,“娘亲,你不要生我的气,也不要生哥哥的气,我保证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绝对不瞒着您。” 论哄人,白楹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毕竟以一个二十几岁灵魂完美跟小屁孩融合并且毫无心理负担卖萌撒娇什么的厚脸皮,就已经是常人所不及。 沈宴和姚依依默默对视一眼,看着妹妹把娘亲哄的高高兴兴晕头转向哪怕白楹说要去造反也能点头的架势……咽下那句“是依依(我)和我(沈宴)说的”。 白楹一个人就能完美解决问题,他们还凑什么热闹。 淮南王妃点了点女儿眉心,宠溺至极:“你啊——” 白楹笑嘻嘻,乘胜追击:“改天我带他来见见娘亲好不好?娘亲见多识广,一定能看到他身上别人所看不到的好。” 别人……在场沈宴夫妻俩膝盖齐齐中箭。 淮南王妃爱怜道:“既如此,改日见见吧。” 白楹:“谢谢娘亲!娘亲最好了!”欧耶! 淮南王妃摸了摸她的脑袋,她都长的和她差不多高了,但在一个母亲眼里,不论孩子多大,都永远是她的孩子。 所以为什么不先和淮南王说而先和淮南王妃说,这就是原因之所在啊。 女人总要比男人容易心软_(:3」∠)_ 姚依依在淮南王妃看不见的地方默默给白楹竖了一个大拇指—— 厉害还是你厉害。 白楹毫不谦虚地收下赞扬,又看了看被踩了好几脚的鞋,回了姚依依一个中指。 姚依依:“……” 虽然看不太懂是什么意思,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分分钟友尽的节奏# #今天又是塑料姐妹(姑嫂)的一天呢# 任务完成进度1/2,眼看时候差不多,白楹要回国师塔了,临走前她依依不舍拉着淮南王妃的手,“娘亲,你记得晚上和爹爹说一声啊。” 老爹肯定没有亲娘好说话,这个白楹心里早就有数了。 所以她不准备亲自出马。 #有亲娘这个大杀器她还费那个功夫做什么# 就淮南王宠媳妇的程度,只要搞定淮南王妃,那就是间接搞定淮南王啊。 淮南王妃身负重任,拍拍女儿的手,“娘知道了,你放心。” 白楹奉上彩虹屁:“娘亲最好了我最爱娘亲啦,娘亲说什么我都相信!” 淮南王妃:像喝醉了酒踩在云朵上的感觉—— 飘飘然。 第416章 广陵 淮南王妃被哄的高兴,自然是白楹说什么就应什么,堪比话本子里为了美人亡.国的昏君。 沈宴小夫妻俩不忍直视,但即使心有微词,在这个节骨眼上,也没有阻止。 白楹能为了傅南歧做到这个份上,他们还要跟她对着来,岂不是不顾兄妹(姐妹)之情。 罢了罢了,大不了日后多盯着傅南歧一点,他若是敢做对不起妹妹(阿楹)的事情,必不放过就是。 怀着这样的念头,沈宴把姚依依扶回了屋。 “阿楹就是这样一根筋的人。”姚依依叹了口气,在沈宴面前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她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旁人怎么说都改变不了,也不知道秦王是否真能托付终身。” 沈宴沉着脸,在他看来傅南歧无一是处,光是年长白楹十岁就够哥哥diss这个未来妹夫了。 不过谁让妹妹喜欢呢。 婢女做好事情,便纷纷退下。 姚依依忽然想起,“夫君先前不是很欣赏姑苏林家,和广陵赵氏的青年才俊吗?” 沈宴面色发冷,当然不是针对姚依依,也不是对亲妹妹有意见,他讨厌的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把他妹妹迷的七荤八素的傅南歧好吗? 沈宴淡淡道:“只是有过几次书信往来罢了。” 既然妹妹心有所属,且誓死不更改。 那他还忙活什么劲? 不仅不忙活了,还得把白楹先前私底下的所作所为掩盖过去。 反正他在信里也不过和友人闲聊顺便探探他们门风家训,以及身边有无服侍侧室……是的,哥哥为了妹妹的终身大事,已经厚脸皮做到这个份上。 沈宴问的含蓄,加上蜂巢一样的心眼,那些没经历过大波大浪的读书人哪里是他对手? 就算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淮南世子沈宴似有意牵红线什么的……那也得拿出证据啊! 什么? 你说那些来往书信? 沈宴(露出微笑):作为好友关心一下怎么了? 完全挑不出一点错! 沈宴做事,自然面面俱到,绝不可能给人留下话柄,更何况这事关他妹妹的终身大事,稍有差池便会于女儿家名誉受损,沈宴写信都是每一个字斟酌再三才下笔,可见其谨慎程度。 不然被人知道了,怀疑沈宴和白楹关系倒是其次,旁人只会多心,京城世家多如狗,三步一大臣五步一皇亲,姑娘家要选夫家,还有比京城这里更好的地方吗? ——没有。 所以要是什么情况下不考虑皇城脚下的世家大族,而要选择这么远的姑苏广陵? 但凡长了脑子的都会忍不住疑心是不是这个姑娘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在京城闹的人尽皆知,没人要所以将目光放到他们这些地方来。 毕竟再怎么爱家族也不得不承认,他们这些世家哪里比得上皇城脚下那群地理位置优渥的大族显赫? 姚依依嘀咕道:“我还觉得广陵赵氏的五公子挺不错的呢,跟阿楹一般年纪,明年科考说不定能博个功名,届时入朝为官自有父亲夫君照看,阿楹若嫁他,两人也可在京中定居……” 沈宴不置可否,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好了,你别再想了。阿盈的态度明明白白,除非傅南歧出点意外,否则此事再无转圜余地。”沈宴坐在床榻边,伸出手半点不嫌弃给姚依依脱了裤袜,修长十指轻轻按摩,抬眼问她,“有没有舒服一点?” 姚依依点点头,忍不住红了脸,小声说:“这些事情让婢女做就是了,你不必亲自……” 沈宴那张俊脸上浮现浅浅的笑意,他虽然不善言辞,但不代表他情商低缺心眼啊。 “夫妻之间,理应如此。” 姚依依低头甜蜜一笑,她不是傻的,基本上也没人会迂腐到把自己夫君往外推。 这边小夫妻俩温馨如常,另一边淮南王回来,淮南王妃记着女儿的事情,等他收拾一番换了身衣服进屋来,便迎上前:“怀安。” 淮南王忍不住笑道:“阿盈今日回家了?” “你怎么知道?” 淮南王揽妻子入怀,一同往内室走。 “你心情这么好,想来除了和阿盈有关,再无其他。” “怀安。”淮南王妃轻柔道,“我有事和你说。” 按理说,妻子一连喊两声“怀安”,淮南王应该明白“无事献殷勤”这个道理警醒才对。 毕竟以淮南王妃的性子,虽然这么多年夫妻感情深厚,容不下第三人,但也仅限于此,你要她多温柔贤淑……那是不可能的。 世家贵女,尤其是大族秦氏出身的姑娘,一个比一个彪悍,她们会温柔体贴,但不代表她们的本性就是温柔贤淑。 但淮南王这个人,说句好听的是痴情种,说句不中听的,就是碰上妻子后理智全无,在他心里女儿儿子加一块都没淮南王妃一个人重要……由此可见一斑,他没被淮南王妃的柔情迷晕都不错了,还想让他保持理智思考其他? 不存在的。 这世上,向来一物克一物。 淮南王先给淮南王妃倒了温茶润润嗓子,而后等她喝了几口才放好杯子走过来,温声道:“什么事情?” 淮南王妃笑道:“和阿楹的亲事有关。” 淮南王了悟,“你有看好的人选了?” 淮南王妃拉着他的手,弯眸一笑:“你猜猜?” 淮南王也笑,带着一点讨扰的意味:“我猜不出来,霜儿别为难我了。” “嗯……”淮南王妃注意着淮南王的表情,一丝一毫都不错过,“是秦王。” “挺好……嗯?”下意识应和,淮南王反应过来后皱眉立马改口道,“不好。” “哪里不好?”淮南王妃说,“阿盈喜欢。” 淮南王这下是彻底明白了。 感情是来当说客的。 心下算计着白楹是什么时候和傅南歧认识的,表面淮南王无奈笑道:“霜儿,你不能因为阿盈喜欢,就盲目答应她。” 淮南王妃“哦”了一声,抽出手,淡淡道:“你不答应?” 不是……还讲不讲道理了? 淮南王好声好气道:“霜儿,这事关阿盈的一生,咱们得慎重再慎重。” 淮南王妃:“你的意思是我会害自己的女儿?”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淮南王妃眼眶一红,“沈陵,我就这一个女儿,自然是想事事如她意,让她开心快乐,秦王好不好是我们要考虑的事情,阿盈她一个姑娘家哪里能明白这么多?我们能做的,只有帮她盯牢秦王,他若敢对阿盈不好,叫她回来就是,难不成我偌大的淮南王妃还养不起我女儿了?” “不是,霜儿……” “再有,就算沈宴夫妻俩心里不乐意,不愿意养着我女儿,也没什么关系。大不了到时候我给阿盈找处宅子,仆婢成群伺候着,她一个人逍遥快活,便是日日逛清风阁我也不管,我只要她高兴。” “你怎么越说越离谱了呢……”淮南王无奈,探手想给淮南王妃抹眼泪,被她偏头躲了过去。 淮南王妃道:“我是和你说真的,你别不当一回事。” 淮南王哄道:“我知道,你别哭。” 心里忍不住叹气再叹气,以他的城府,只要稍微动点脑子就能猜出是白楹央求淮南王妃来说通他这里。 毕竟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淮南王是拿淮南王妃一点办法都没有。 “霜儿……”他还想再挣扎挣扎。 淮南王妃一秒面无表情:“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淮南王心想我不答应能行吗?要是现在说一个不字兴许晚上就得分房睡了,权衡利弊后,淮南王大男子能屈能伸,果断道:“我是阿盈的爹爹,自然也是希望她高兴的。” 女儿那反正不可能那么快定下亲事,耽误之急还是先哄好妻子。 嗯,妻子比什么都重要。 得了淮南王这句话,淮南王妃自然重新展露笑颜,“阿盈知道,一定高兴。” 她依偎在淮南王怀里,“怀安,谢谢你。” “都老夫老妻了,还说什么谢?”淮南王含笑道,“既如此,我给阿盈好好把关,若是叫我发现秦王哪里不检点,那……” 淮南王妃道:“那自然不用你说,我也不会让阿盈与这样的人在一起。” 还好还好,没有被女儿的甜言蜜语迷昏头。 但淮南王还是想不明白,“阿盈怎么会和秦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淮南王妃:“……” 她也不知道。 淮南王猜测:“莫非是上次……”上次白楹被安国公的老来子当街砸石子,那个时候傅南歧和傅云祁都在,淮南王只听说傅云祁对自家女儿情根深种,至于傅南歧……他们俩有一文钱关系? 总不会是那次傅南歧为了落傅云祁颜面,和他做对顺便给白楹出了个气,所以白楹就情窦初开喜欢上了? 这样一想,淮南王整个人都不好了。 男人到底理性许多,比起淮南王妃“我爱女儿我要把天底下最好的都给女儿女儿说什么我都答应”的观念,淮南王和沈宴想的就不一样了。 甭管傅南歧存的是什么心思,但他把女儿(妹妹)拐走了是确确实实的啊! 也就淮南王妃现在被白楹哄的没想这么多,等她回过神来,指不定又要掉眼泪。 真是造孽哦。 第417章 贯耳 金桂飘香十里,就知道又到了蒸桂花糕,酿桂花酒的时节。 忙活了一上午,白楹跟着丁元终于做成了桂花糕。 “姑娘歇会儿吧。”想到先前手忙脚乱的白楹,丁元忍俊不禁。 “不用。”白楹抹了一把汗,坚持要完成最后一步—— 淋蜂蜜。 当然这只是单对她个人的,桂花糕的甜度对一般人来说已经足够,就白楹还要再甜一点。 桂花的清香和蜂蜜的香甜交织在一起,还热乎乎的。 丁元说:“要装一些给怀阳郡主她们送过去吗?” 这是白楹的习惯,也是其他人的习惯。 基本上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大家一起分享。 不过这次,“这个时候大家应该都吃上了桂花糕吧,就不送了。”白楹动作没停,还不等丁元问起就嘻嘻一笑,眼中藏着狡黠的光,“不过还有个人,需要我去关爱一下。” 丁元木然,所以就是又要出去了。 “阿元姐姐,剩下的你们吃啊。”白楹把桂花糕装好,“我午膳就在外头用啦。” 丁元也不想跟去吃狗粮,别以为她看不出来秦王其实很讨厌她,不过还是要例行叮嘱一句:“姑娘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白楹心想早肯定是早不了了,她等会儿还得带男朋友见家长呢。 但这种话肯定不能说出来,不然丁元可不会让她出门,甚至还要苦口婆心劝她不要被男女之情耽误……也不是丁元就这么想当拆散牛郎织女的王母娘娘,而是就白楹这种表现看来,未免也太喜欢傅南歧了吧! 这就很让人慌张。 丁元看着白楹走出去,怀着一肚子的惆怅去找了兄长。 丁和平静道:“只要姑娘一辈子平安喜乐,其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是生活的调味剂,不可缺少罢了。 丁元没想到兄长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倒衬得她咸吃萝卜淡操心,没事找事似的。 静太妃,洛妃,霍家,淮南王府……包括国师大人和轻风都没有意见,就她想法多。 丁元一拍脑袋,得得得,她还是做好她自己的事情吧。 实在心里不舒服的话……大不了转变一下就当是白楹娶了个男的回来呗! 今日是白楹和淮南王妃商量好的“见家长”的日子,傅南歧那边就剩他一个人,所以只要他一个人过去就好了。 不过…… 白楹一脸无语:“又不是没见过,至于紧张成这样吗?” 傅南歧抿着唇,又低头看了看衣着,声音有点闷:“那不一样。” “别看了,已经够好看了。”白楹看着他难得穿的白袍,托腮好笑道,“有什么不一样?之前都能面不改色把黑锅扣在娘亲头上,现在反而没有那时候的胆量了?” 那个时候他怎么知道想拐走白楹的是他未来丈母娘?傅南歧收了收掌心,想让自己冷静一点,结果发现早在不知不觉中潮汗一片。 “……” 白楹趴在桌子上,见傅南歧看过来,百无聊赖:“干嘛呀?” 傅南歧:“不然,我再去换身衣服……” 什么? 白楹忍无可忍,一拍桌子:“这都第七套了!不准换!” 傅南歧黑眸沉压压看着她,“你嫌我烦了?” 一口血梗在喉间,白楹表情变化几次,最终摆手认命:“你换你换。” 傅南歧却摆着一张臭脸,没再去换衣服。 他盯着白楹,用的还是那种怨念颇深的眼神,把白楹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至于吧……”白楹边嘀咕边走过去,拉起他的手,在心里骂了句“死矫情”,仰起头的下一秒信誓旦旦夸:“真的,你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哪怕不穿都好看!天底下唯你是真绝色!我这辈子就是认定你了,就算哥哥他们不喜欢你我也不会改变,当然啦你这么好看人见人爱谁会不喜欢呢?” 傅南歧:“……不穿也好看?” 白楹咳了一声,不敢搭话,拉着他的手出去:“走了走了,再耽搁下去,让哥哥他们久等就不好了。” 傅南歧哼笑一声,握紧她的手,走在前头。 从庄子上离开,一路往淮南王府而去。 因为早早做了准备,淮南王府周围都守了自己的人,白楹和傅南歧就算从正门进去,也没人会看见。 第一次见家长,白楹才舍不得委屈傅南歧躲躲藏藏走后门。 管伯迎他们进去,不善的目光一直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咳了咳:“姑娘……” 虽然很想喊小郡主,但和白楹的人身安全比起来,一个称呼也算不上了。 白楹甜甜喊了声“管伯”,傅南歧也非常上道的低声跟着喊:“管伯”。 管伯嘴角一抽,见两人还没松开手,只好断了眼神暗示,心里嘀咕着秦王一把年纪不害臊也没礼数,在别人家里还堂而皇之握着他们小姐的手,要不要脸? 是不是想一见面就把岳父岳母大舅兄给得罪了?! 管伯作为淮南王的亲信,看着淮南王和淮南世子娶妻生子的王府老人,就连淮南王妃都是很尊敬的,白楹只是小辈,又有现代观念,自然不会拿捏主子架子,她左边傅南歧,右边管伯,一路上叽叽喳喳就没停过。 当然……基本上都是在和管伯说话。 管伯心头慰贴,没想到都过去这么久,白楹还记得他的老寒腿。 “还得多谢姑娘给的药,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白楹甜甜笑:“应该的呀。” 管伯眼神慈和,又忍不住剜了沉默不语的傅南歧一眼。 淮南王府上上下下,就没一个看傅南歧顺眼的。 都要把他们小郡主拐走了不群殴他一顿都是好的还想全身心接纳? 不存在的(微笑)。 以白楹的身份容貌,什么样的好人家去不得? 管伯在心里哼了一声,忍了一路忍不住了:“秦王殿下松松手吧,姑娘自己家中,还能跑了不成?” 白楹:“……” 傅南歧:“……” 瞅了一眼耳廓充血的傅南歧,白楹那点害羞也没了,她落落大方笑道:“管伯,是我想拉着他。” 是的,傅南歧还没有蠢到在淮南王府都要拉着白楹不放的地步。 被淮南王等人看见,印象分妥妥跌至低谷不解释! 所以……这次是给白楹背黑锅了。 当然白楹也是为了傅南歧,但凡他不那么紧张,她也没必要从头到尾都拉着他不放。 再插一句,这货平常阴冷残酷自从白楹敲定今天见家长后手心的汗就没停止过。 在来的路上,马车里,白楹都用了三块帕子给傅南歧擦手心汗。 ——可见他有多紧张! 虽然很想吐槽很想笑,但为了之后不费那个功夫哄他,白楹非常明智地憋住了。 而管伯,在得到白楹这个解释还不如解释的回答后,唉声叹气—— 这还没嫁出去呢就胳膊肘往外拐! 比管伯还要心情复杂的是等在正堂的淮南王一家子。 淮南王到底成熟,虽然有情绪,但还是能控制住并且分出心神安抚妻子,“别急,阿盈他们想必很快就到了。” 淮南王妃现在也已经从女儿的撒娇中回过神来了,整个人沉浸在“女儿要嫁人要被抢走了”的抑郁心情中,哪里还能听的进去淮南王的安抚? 姚依依大着肚子,自己都不太方便,更不可能去安慰臭着张脸的沈宴。 自从得知今天白楹要带傅南歧来见家长后,哥哥就一直低气压,持续好几日,要不是怕白楹不高兴他都想找个由头躲外面去。 #谁想见傅南歧这个老男人# #什么都不想只想打他一顿# 现场大概就姚依依一个比较正常的,比起其他三人,她早就知道白楹和傅南歧的事情,也早就预料到了会有今天,所以不慌不忙不紧张。 就是有点不爽。 好吧大家都很不爽。 “哥哥!”走神中,白楹拉着一个白袍俊美的男子走过来,果不其然第一个喊的是沈宴。 沈宴脸色微微和缓,但看见傅南歧,心情不好,只淡淡“嗯”了声。 姚依依月份大了身子笨重,只能坐着招呼他们:“快来坐。” 白楹笑着点头,先介绍了一下傅南歧,又拉着他喊人:“反正你都知道了,这是爹爹娘亲,哥哥,嫂嫂。” 换平常,被白楹这样喊,淮南王等人心里指不定多高兴。 但现在…… 淮南王也没跟沈宴一样“嗯”了一声不理人,他看了傅南歧一眼,见他眉眼微垂虽然手脚僵硬但还是颇有礼貌地行礼问好,也没当着白楹的面有意为难。 淮南王淡淡笑道:“秦王大名,如雷贯耳。” 能不如雷贯耳吗,这个人蛰伏多年其势力都能称得上一挑二,至少梁王安郡王两人是被他分分钟玩死的节奏。 也就深受皇帝器重喜爱的祁王勉强与之一较。 也只是……勉强。 谁让傅云祁这货没点事业心底下人也没傅南歧这边能干省心? 正所谓,兵贵精,不在多。 听懂了未来岳父话中意味,傅南歧默了默,憋了半天只说出两个字:“不敢。” 白楹拉他坐下,转头问淮南王妃:“娘亲,我选的好看吗?” 什么我选的? 当然是男朋友啊。 淮南王妃还真就就白楹的话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傅南歧,就在淮南王心生醋意的时候收回目光,点头笑道:“北倾的孩子,长相自然是不差的。” 白楹笑眯眯道:“我就知道,我眼光和娘亲一样好。” 此话一出,姚依依顿时投以敬佩的目光。 夸淮南王妃眼光好,不就是等于在夸淮南王吗? 高! 这招真高! 第418章 护内 与此同时,姚依依心底升起一种这到底是白楹娘家还是傅南歧娘家的诡异感。 讨好丈母娘和岳父,巴结好未来大舅兄……不应该是傅南歧的活儿吗? 桌底下,姚依依轻轻踢了白楹一脚,瞪她:你把什么都做了,傅南歧有还有什么用? 是的,就连沈宴有意为难,也被白楹以退为进的撒娇给解决了。 exm??? 你护的也太好了吧! 到底谁才是男的? 今天不应该是傅南歧好好表现的时候吗? 不让大家伙满意,凭什么把姑娘嫁给你? 你也配??! 好吧最后一句话姚依依是怎么也不敢说出口的。 白楹被她踢的脚疼,也不知道姚依依哪来的本事,一桌子六个人,她就这么精准无误地踢到了她的脚。 面对姚依依的眼神谴责,白楹坦然接受丝毫没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谁的男朋友谁护,而且傅南歧这么内向,嘴巴又笨,哪里能应付得了淮南王他们? 不说淮南王父子都是状元郎出身,文采斐然口才了得,就是淮南王妃,才气丝毫不输家里两个男人,她一个人就能抵过不少只会嘴巴叨叨不停的文臣…… 随便哪个,都是傅南歧应付不了的。 正面刚,白楹也不行,毕竟在场,她姚依依傅南歧三个人都是学渣,但淮南王等人疼她,看着她如此维护傅南歧,只能憋着一口气说些家常话。 直到—— “阿盈,你哥哥他们有朝堂上的要事问南岐,我们出去走走吧。”淮南王妃温声道。 尴尬的局面打破,白楹看向淮南王和沈宴,前者朝她温和笑,后者微微颔首,示意她跟淮南王妃姚依依去。 白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就是想用这个借口支开我好正大光明为难我男朋友! ……知道是一回事,给父兄面子又是另外一回事。 白楹扶着姚依依起来,恋恋不舍地看了傅南歧一眼,他眼中浮现浅浅的笑意,轻声道:“去吧。” 一声不轻不重的哼声,沈宴道:“阿盈。” 连妹妹都不喊了。 赶人的意思明显。 白楹:“知道啦知道啦!” 姚依依低声道:“你未免太小看秦王了,他手段非同等闲,这种小场面轻松就能应对,走了走了。” “等等。” 她忍不住回头,还没来得及看傅南歧一眼,就感受到沈宴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 白楹:“……” 溜了溜了。 淮南王妃见女儿如此,折回去对淮南王招了招手,低声叮嘱他不要太过,也看着沈宴一点儿,最好别让傅南歧太下不来台。 这才赶上白楹她们脚步。 姚依依的肚子已经很大了,白楹每次看都觉得胆战心惊,淮南王妃追上来的时候,两人正在谈生孩子痛不痛的话题。 白楹:“当然痛啊非常非常痛,你是不是傻?” 姚依依:“那你还不尽早弄出点能让人不疼的药!” 白楹:“我是神仙吗我什么都能弄???” 姚依依:“我不管你必须给我想办法!我我我害怕!现在就腿软了……” 白楹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淮南王妃温柔的声音自后头响起。 “疼肯定疼的,但孩子生出来后,你看到她,就觉得所有疼痛都是值得的。” “母亲。”姚依依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只生一个吗?” 淮南王妃惊讶了一下,很快就道:“这是你和宴儿自己的事情,你们商量就好。” 白楹也没想到淮南王妃这么开明,等扶着姚依依回冬落院,她去沐浴更衣的功夫,白楹问淮南王妃:“娘亲,我日后可以不生孩子吗?” 淮南王妃:“……” 比起姚依依那个问题还要刁钻,这让淮南王妃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看着白楹黑白分明的眼睛,淮南王妃有些不解:“为何?” 白楹抓了抓头发,小声说:“我……我有点害怕。” 淮南王妃坐在她身边,轻轻搂着她:“怕什么?” 说来有点丢人……“我怕疼,我怕死。” 白楹上辈子出身不错,虽然家人都很宠她但也没有养成娇气的性子。 但她就是怕痛。 不过怕痛≠娇气,至少白楹很能忍痛。 上辈子她也没考虑过结婚生子,一心就想在事业上有建树,她也做到了,得益家族遗传的天赋,以及社会资源培养,年纪轻轻就成了外科一把手。 然后就是还没到被长辈催婚的年纪,就莫名其妙晕过去来到了这个世界。 如今也有十几载。 怕疼是一方面,这个历史书上并不存在的朝代的医学堪忧又是另外一方面。 白楹为什么一定要傅南歧等她几年再成亲? 还不是怕这个身子没长开身体器官都没发育完全,到时候做某些生命运动不好... 再有,为什么小妇人怀孕容易滑胎难产一尸两命的案例这么多,还不是年纪太小每个健康身体支撑? 白楹阻止不了其他人,她只能坚守自己。 她是喜欢小孩子,觉得小孩子可爱又好玩(当然仅限贴心小棉袄,来个混世魔王的话分分钟被气得切腹自尽的节奏),但并不代表她就愿意怀孕生子,如果是现代医学发达无痛啥的安全系数高,她还愿意考虑考虑,但是这里…… 不好意思她实在信不过。 而且很痛很痛能把人痛死有没有! “娘亲,如果我这一辈子都没有自己的孩子,您会不会觉得……”惊世骇俗? 淮南王妃轻轻摸着白楹后脑勺,她也在想这个问题,从一个母亲的角度,她也希望女儿不怀孕,毕竟痛是真的痛,危险系数还高,胎位不正就容易难产,一旦难产活下来的概率就跟指甲盖一样大。 但同样是从母亲的角度出发,她还得担心白楹未来的夫婿会不会接受白楹不生孩子的要求,她必须考虑白楹日后老去,膝下无子的情况。 “阿盈……”淮南王妃轻声问道,“秦王知道你这个想法吗?” “不知道。” 她还没和傅南歧说过。 毕竟这种想法确实惊世骇俗,让人难以接受。 接下来淮南王妃没有再说话。 沉默,沉默,沉默。 直到姚依依被婢女搀扶着走出来。 “母亲,阿楹?” 她奇怪地看了两人一眼,以淮南王妃疼爱白楹的行事,只会说个不停,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安静。 淮南王妃尚处于纠结的心境,白楹像是什么什么都没发生,搭了把手扶姚依依坐下,看着她的肚子笑道:“这很快就要生了,孩子的名字想好了没有?” 姚依依笑道:“这种活儿自是交给沈宴烦心去,哪里还用得找我?” 白楹听出了学渣话中的潇洒意味,“……” 姚依依道:“对了,孩子的小名你取一个吧。” 白楹发现姚依依怀孕后最大的毛病就是差使她,“为什么让我取?” 姚依依理直气壮:“你是孩子的亲姑姑啊!” 淮南王妃温声道:“既然如此,阿盈就辛苦一下,小名你来取。” 这个时候,白楹还没发现淮南王妃的良苦用心。 她笑道:“不过取个小名,又哪里算得上辛苦?我取就我取吧,到时候你别嫌弃就行。” “说得好像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似的。” “哼。” 淮南王妃含笑看着她们一来一往,也没像往常一样一同说笑。 没坐多久,甘亭就找了来,有事请淮南王妃拿主意。 淮南王妃道:“你们在这坐着,我去去就来。” 等淮南王妃走后,姚依依就按耐不住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刚才母亲……” 她向来是有话就说的性子,白楹也都习以为常。 这事也没什么不好说,白楹三言两语说清楚,“就是这样。” 姚依依说:“不生孩子夫家肯定不乐意吧……不过秦王那边也没什么正经长辈,只要他同意,那也没什么不可以。” 白楹笑道:“你不觉得这种想法可怕啊?” 姚依依皱了皱眉头,“个人有个人的缘法,过日子自然得按照自己的心意来,这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不想生孩子罢了。” “好思想!”白楹鼓掌。 姚依依眼珠子一转,促狭满满:“你莫不是就是看中了秦王这点?日后嫁过去,上头也没有长辈管教,这小日子逍遥快活的。” 傅南歧没有母族,皇帝也从来不管他,他对傅南歧只有愧疚,其他再多也没了。 白楹没好气笑道:“你看我是这种人吗?” 她倒是希望先皇后或是云妃活着,这样至少傅南歧可以少吃一点苦。 姚依依撇撇嘴,又道:“秦王这样的性子,真让人想象不出他做父亲的样子。” 白楹试想了一下,深深觉得这家伙可能会受不了孩子哭闹直接扔出去,这也不是没可能。 “虽然我不喜欢秦王,觉得他不好,但有一点我必须承认。” “什么?” “那张脸啊,确实好看,就比沈宴差一点。这样好的皮相,不生孩子未免太可惜了。” 白楹:“……” 自动忽略后面那句话:“你摸着良心,那是一点儿吗?傅南歧明明比哥哥好看!” 不要质疑她的眼光! 姚依依才不因为这个跟她吵,反正在她眼里,沈宴最是清俊无双,无人可比。 第419章 托大 “世子过来了。”姚依依的婢女走进来禀报。 白楹眼睛一亮,这么快就说完话了? 她迫不及待就要出去找傅南歧,被姚依依拉住了手,“你等等,这么着急做什么?” 白楹想说自己哪里有着急,话到嘴边转了一圈到底没好意思说出来,她厚着脸皮道:“哥哥马上就来了,我就不打扰你们啦。” 明明是想快点去找傅南歧却还要扯她和沈宴做筏子,姚依依没好气道:“什么打扰不打扰?他就在那又不会跑,你这么着急被沈宴看见又得吃醋,回头为难的还不是那谁。” 对哦。 白楹感动道:“依依……” 姚依依:“哎呀别用这种眼神看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白楹嘻嘻笑抱着她手臂,跟她咬耳朵:“好嫂嫂,哥哥那里你再帮我说说呗?” 姚依依心想沈宴不喜欢傅南歧,我也不见得有多待见他,这种差事谁爱干谁干,她才不费那个力气。 嘴上却嗯嗯胡乱应了两声把白楹打发了。 与此同时,沈宴也走进来。 他看了白楹一眼没说话,扶着姚依依去了内室,白楹一头雾水摸不清沈宴的态度,要出去找傅南歧,又想到姚依依那个提醒的眼神,生生忍住了想走的冲动。 等沈宴出来看见白楹低垂着头还停在原地没走时,眉眼不禁柔和下来。 拐走他妹妹的是傅南歧,和妹妹有什么关系? 再怎么样也不该对妹妹甩脸子。 沈宴喊了声“阿盈”,白楹抬起头怯怯看他,小声道:“哥哥……” 沈宴皱眉,“站那做什么?过来。” 话说完,他却是先行迈步走到白楹面前。 白楹扯着衣服,把好端端的布料弄的皱巴巴,低垂着脑袋,语气沮丧:“……哥哥不生气了吗?” 一句话把沈宴的心都说软了。 他忍不住摸了摸白楹的发顶,满是无奈:“哥哥哪里会生你的气?” 要气也是气傅南歧,是他老牛吃嫩草用皮相迷惑你,要气也是气哥哥自己,当初为什么会把你弄丢,为什么没有早日找回你。 若是早些找到你,你就不会遇上傅南歧。 白楹小心翼翼地问:“哥哥……还满意他吗?” 沈宴一顿,看着面前亭亭玉立的少女,心下莫名一酸,险些控制不住语气:“满意不满意,你不是都认定他了吗?” 所以我们还能怎么样? 狠心棒打鸳鸯? 哪里舍得你哭啊。 听出了沈宴话里意思,白楹并没有感到高兴,她认真道:“哥哥是最疼爱我的哥哥,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所以我带他来见哥哥,如果哥哥满意的话,我会觉得没有遗憾,哥哥若是不满意……” “哥哥满不满意不重要。”沈宴打断道。 “只要你喜欢。” “哥哥都支持。” 不知道为什么,同样的话分别从淮南王妃和沈宴两个人嘴里说出来,沈宴总能更戳人心一些,白楹眼眶一红:“真的吗?” 沈宴轻笑道:“自然是真的,哥哥还会骗你吗?” 白楹下意识点头,后面反应过来又连忙摇头:“谢谢哥哥。” 沈宴温柔地注视着她,心里还是那个想法—— 如果早点找到妹妹就好了,就可以看着她长大,手把手教她写字识字,教她诗书武功和做人的道理…… 毕竟父母亲一般很少管他们兄妹。 “哥哥什么都答应你,只有一样,你记住。”沈宴的声音逐渐严肃,“他若是待你不好,你不能藏着掖着,知道吗?” 白楹眉眼带笑,神情隐约还透露出一丝得意:“他要是待我不好,我让哥哥揍死他。” 当然是不会有那一天的啦。 不过这话说的让沈宴很满意,满意之余忽然觉得不对…… 要是对妹妹好,谁还要揍他啊? 希望别有揍他的机会吧。 看着神采奕奕的白楹,沈宴无奈笑了,“好了,知道你心里记挂,不留你了,去吧。” “谢谢哥哥!” 看着跑没影的白楹,沈宴沉默半晌,直到里头一声“夫君”,他才回神,重新走进去。 姚依依好奇问道:“夫君和父亲可有为难秦王?” 沈宴摇头。 姚依依不大相信,“真的?” 这不像沈宴风格啊。 沈宴严肃脸,考察未来妹夫能叫为难吗? ——不能。 所以他丝毫不心虚:“不过是多问了几句寻常琐事。”如果两人相识相知情投意合到未来打算这些也算“几句寻常琐事”的话。 姚依依笑道:“你看你,我就知道,便是我们大家伙加起来,也改变不了阿楹主意。偏你昨晚还说什么试试……有用吗?” 更不要说沈宴试都没试,几乎就是和淮南王妃一样在白楹头上一点办法都没有,除了答应还是答应。 嗯,姚依依也一样。 所以大家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 “诶,你说……秦王会把你们说的话跟阿楹说吗?” 沈宴表情一僵,心想谁说谁就不是个男人。 眼见沈宴有点慌了,姚依依摸着肚子戏谑道:“还说没为难呢。” 这要是让白楹知道,会不会为傅南歧抱不平而跟沈宴这个哥哥置气啊? 姚依依:好奇。 沈宴无奈地看了姚依依一眼,什么也没说。 而另一边,白楹也在问傅南歧这个问题。 “哥哥他们跟你说了什么?有没有为难你?还好吗?” 前头带路的管伯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回头看了傅南歧一眼。 嗯,他们还在淮南王府中。 管伯那个眼神大概可以理解为是警告,警告傅南歧不要在白楹面前说些不该说的离间白楹和父兄之间的关系。 这个……傅南歧就当没看见。 本来以他的脾气,实在算不上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但谁让白楹在乎呢。 傅南歧面色如常,淡淡道:“没有,只聊了些家常。” 白楹用一种“你在瞎扯什么鬼就你这种性格还会跟人聊家常”的质疑眼神看着傅南歧。 傅南歧:“真的。” 看他这样就算受了委屈也不会说,白楹摆摆手就此作罢:“蒸的煮的都一样。” “……” “等会儿我们去四季楼吃吧?” 傅南歧还没说话,管伯就插嘴道:“姑娘,王爷特意说过让您和秦王在家里用饭。” 白楹惊讶,看向傅南歧:“爹爹跟你说过了?” 傅南歧点头。 白楹笑道:“看来爹爹和哥哥还是很喜欢你的嘛。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在王府用饭。” 傅南歧无可无不可“嗯”了一声,私心里他当然是想和白楹两个人出去吃,两人独处怎么说都要比一堆人围着一张桌子吃饭要来的让人高兴。 更何况,他可不觉得淮南王和淮南世子会喜欢他。 而管伯听到白楹这句话,也是嘴角一抽差点控制不住老脸上的表情。 给两人带到白楹小时候的住处,管伯对白楹好声好气,转头对傅南歧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秦王殿下,虽说是在自己家里,但我们小姐还是未出阁的姑娘,这有些事情还是注意分寸的好。” “……” 这恐怕还是傅南歧第一次被人说教。 还是一个勉勉强强能算得上是长辈的下人。 白楹怕他不高兴,忙道:“管伯,我就带他在屋子里看看书,到时候吃饭您让人来说一声,我们马上过去。” 管伯立马换了一副面孔,慈爱道:“姑娘不用太用功,仔细伤了眼睛就不值当了,管伯等会儿让厨房做些糕点给姑娘送过来,先吃点垫垫肚子。” “谢谢管伯,麻烦您啦。” “不麻烦不麻烦,都是应该的。”管伯笑眯眯道,又看了傅南歧一眼,想着他也没那么大胆子在王府对白楹动手动脚,遂安心离去。 管伯的担心其实很多余。 ……因为实际上,是白楹对傅南歧动手动脚。 咳咳,一番亲亲抱抱安抚后,白楹眨巴眨巴水润润的眼睛,又问了一遍:“哥哥他们真的没有为难你吗?” 说没有你也不信啊。 傅南歧浅浅一笑,道:“我要娶走他们失而复得的珍宝,一点为难算什么?” 如果淮南王他们不为难傅南歧,他还要担心他们是不是真的对白楹好呢。 “我这不是怕你受委屈吗?”白楹笑道,毕竟是她决定带他来见家长,自然不能让他受委屈。 本来他这边就没什么亲人,北氏一族于二十多年战场上无一生还,云家虽然和傅南歧一起扳倒了丞相府,但也只仅限于为云妃报仇,尽量不让自己迁怒傅南歧都已经是看在已故云妃的面子上…… 至于海棠,她是宫女出身,一朝做了皇帝宠妃,也只觉得是自己先皇后的人,这些年她明里暗里帮衬着傅南歧,能听到他喊一声“海棠姐姐”就心满意足,更不敢托大自认是傅南歧的长辈。 所以,除了白楹,傅南歧身边是真的没有亲近的人了。 心里很受用白楹的维护,嘴上却道:“这算什么委屈?” 傅南歧是这么说的,心里也是这样认为的。 别说沈宴只是不冷不热刺了他几句,就是他真的拿刀往他身上扎几十个洞,只要能换来白楹,舍了半条命他都觉得很值。 她是无价之宝,他能得到她的 第420章 不怀 月华院和冬落院离得很近,不止沈宴会经常过来坐坐,前几年淮南王妃还缠.绵病榻的时候,只要稍微清醒一些,就会让甘亭搀扶着在这里一待就是半日。 也因为这个原因,这些年虽然没有找回白楹,但她小时候住的院子一直被保存的很好。 白楹上次来,还是带着草草,两人在这里睡了一晚,时间仓促,加上带着小孩,就没怎么仔细打量房间的装饰。 如今拉着傅南歧的手,两人饶有兴致地把院子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重新回到房间,白楹恍然大悟:“我说呢怎么这么熟悉。” 白楹刚出生那会儿,淮南王妃为了让兄妹感情好,特意把月华院照着冬落院的格局改造了一番,后面每来一次,看到这差不多的装饰摆设,淮南王妃就怨恨沈宴一次。 白楹是不知道这桩事的,但不妨碍她认出月华院这处处熟悉的格局。 “这个……这个我知道!”白楹指着高凳上摆上着的水晶琉璃灯,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依依也有一个,她说是哥哥买回来的,原是一对,哥哥给了我一个,我之前还纳闷好像没收到……哈哈哈原来是在这里。” 接下来,白楹带着傅南歧一起“寻宝”。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自从她走丢,沈宴几乎每个月都有两三次买东西放在她屋子里头,从小时候的竹蜻蜓,九龙玉环等玩具,到后面的纸砚笔墨,江湖游记,胭脂水粉……几乎各种各样的东西堆满了白楹的房间。 书柜上摆放的满满当当的书,有三分之一是孤本。因为隔三差五就有人来打扫,所以没有灰尘堆积的现象。 梳妆台上堆满了首饰匣子,随便打开一个,都是精致小巧的珠花发簪,有价值连城的,也有普普通通只是外观看着好看的。 内室很大,比姚依依他们住的地方还要大一半,其中五个衣柜占据了很大的位置,里头有淮南王妃给白楹裁做的衣裳,三岁以后到现在,柜子塞满就再做一个。 墙壁上挂着几幅画,并不是名家大作。小小一只穿着红袄子一脚踩进厚厚雪层中爬不起来的是她,抱着哥哥大腿不放还流口水的是她,扎着小揪揪小手抓着一棵草献宝一样递过来的是她,呈大字状趴在床上半边脸挤压变形呼呼大睡的也是她…… 白楹呼吸屏住,心脏像是被一双大手揪住她眨了眨眼睛,仰头跟傅南歧笑道:“肯定是哥哥画的,画的太难看了,我小时候肯定没有这么丑的!” 这是沈宴后面长大凭借记忆力仅存不多的印象画下来的,算不上栩栩如生惟妙惟肖,但这五分相似也足够把白楹小时候的“蠢萌”展现的淋漓尽致。 傅南歧手痒,对着呼呼大睡的那张画戳了戳白楹的脸,“还是有点像的。” “没有吧。”白楹坚决不认,“我小时候哪有这么蠢兮兮的。” 傅南歧看过来一眼,目光带着点嘲笑,好像在说—— 你现在不蠢兮兮? 白楹扑上去“啊”一口咬在他脸上,是用了力气的,很快一个明显深刻的牙印新鲜出炉。 傅南歧面无表情抹了把脸,咬就咬最后还要舔一下是什么鬼?! 白楹心虚一秒,很快理直气壮:“谁让我说我蠢的。” 没给你两边都咬对称了还算好的呢。 黑眸盯着白楹半晌,傅南歧总算从脑海里找出那个词,慢吞吞道:“你说的,家.暴不好。” “……呃,我有说过吗?” 傅南歧一言难尽看着她,眼睛里写满了“看吧我就知道你说过的话不算话”的鄙夷。 白楹:“……这不是家.暴。” 傅南歧:“哦。” 我就看着你编。 白楹一本正经:“男女之间的打打闹闹怎么能算是家.暴呢?这叫情趣。” 傅南歧:“……” 听去,竟然觉得还有点道理是怎么回事?? 不过经过这么一打岔,在看见那几幅画时的难过也去了个七七八八,白楹说:“等我们以后成亲,在住的地方也挂这么一副画吧。” 挂沈宴画的画? “你不是觉得蠢兮兮吗?” “蠢兮兮也好看啊,哥哥画技真好!” 傅南歧在心里哼了一声,“不用,我给你画。” 闻言白楹上下打量他一眼,不忍心打击他的自信:“你?” 傅南歧被她看的微恼,或许还有种学渣被学霸碾压的羞赧,他别过脸去:“我可以学。” “好吧。”白楹哈哈一笑,又问他:“你之前在庄子里是不是雕刻东西了?是什么?给我的吗?” 傅南歧愣了一下,随即想到大概是庄子上的人告诉白楹的,点了点头但没说是什么。 “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还没弄好啊?”白楹托腮,“我都等你好久了。” 傅南歧被气笑,哪有要礼物要的这么理所应当的,理所应当就算了反正他也喜欢……但一个劲地催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他笨手笨脚费功夫得很吗? 白楹扑哧一笑,“你别瞪我哈哈哈,我承受不住……” 太可爱了我的妈呀!!! 为什么我男朋友这么可爱救命好想亲一下!!! 这会儿白楹看着他脸上的牙印,终于生出了难能可贵的愧疚:“疼吗?” 要不要吹一吹亲一亲啊我的大宝贝! 白楹:我果然也开始逐渐变态。 “……我看着有这么脆弱吗?” “那你皮肤娇嫩是事实啊。”白楹羡慕道,“我要是有你这么好的皮肤,还用珍珠粉敷什么脸啊?” 傅南歧:“……” 真是够了。 两人独处的时间并不算长,因为管伯很快就过来喊他们用膳了。 “管伯,您不用亲自过来的啊。” 管伯笑呵呵,见白楹衣衫整齐面色如常这才在心里松了口气。 眼神移到傅南歧身上,随意看了两眼正要收回目光,忽然顿住。 管伯:“秦王殿下脸上……” “啊,这个呀。”白楹露出一个羞怯笑容,“我咬的。” 管伯:“……” 不是虽然他们都不喜欢傅南歧觉得他老牛吃嫩草各方面都配不上白楹,但也没有自大到觉得傅南歧就是一很好欺负的人啊。 事实上,傅南歧手段心性都远超常人,就连淮南王在还不知道白楹和傅南歧两人事情的之前,私底下都夸过傅南歧的狠辣作风。 做事丝毫不拖泥带水,一击毙命就是一击毙命,完全不给人喘口气的机会。 很好,非常好。 如今……这么个脾气恶劣,性情阴冷的人,被他们家姑娘给咬了。 白楹还笑眯眯指了指傅南歧另外一边脸,“我琢磨着再咬一口对称多好看。” 傅南歧淡淡看她一眼,情绪没什么变化,只沉沉答应一声。 看这样子……还不是装样子做给他们看,而是真的习以为常的一贯纵容宠溺。 管伯默默流汗,不想承认自己刚刚内心的慌张。 “阿盈来了,快来,坐娘身边。”淮南王妃招手道。 白楹扯了下傅南歧的袖子,让他坐在她边上。 将这个小动作收入眼底的沈宴脸黑下来。 姚依依小声提醒:“忍住,忍住。” 沈宴咬着牙沉住气,给姚依依夹了一筷子她喜欢吃的菜,他怕自己再看见白楹偏袒傅南歧,会忍不住气吐血。 #饭也不用吃气都气饱了# “阿盈,这是娘特意让人给你炖的鱼汤,你尝尝鲜不鲜。” “鲜……娘亲你不用给我夹菜我自己来我自己来,没事的。” 白楹在淮南王府吃饭不止一次两次了,但傅南歧还是第一次。怕只给傅南歧夹菜引起公愤,白楹特意用公筷给每一个都夹了他们喜欢吃的菜,最后才把自己碗里小山一样高的菜扒拉了一半到傅南歧碗里。 沈宴:“……” 姚依依:“……” 淮南王:“……” 淮南王妃:“……” ……都亲密成这样了。 他们要是还不同意,说不定傅南歧就能把白楹拐出京城再也不回来! 白楹这一草作,别说沈宴了,就连姚依依淮南王妃,都停住了动作,脸上表情一言难尽。 这也太特么丧心病狂吧! 能不能学着低调点? 不就是没做傅南歧喜欢吃的菜吗至于护的这么严实生怕他们欺负了他一样??? 讲道理只有傅南歧欺负别人的份好吗! 再退一万步讲,他们又不知道傅南歧的口味,没弄两个他喜欢的不也是很正常的事吗? 姚依依的心情大概就是日了狗一样…… 还是淮南王妃见的世面多,白楹刚给傅南歧夹好菜,她脑子一转就想开了。 再看傅南歧的眼神就不禁温和许多。 “秦王殿下……” 白楹说:“娘亲你喊他将离就好啦。” 姚依依:“这是……表字吗?” 白楹一脸骄傲:“对啊,他成年那天我给取的。” 照这么说确实认识好些年了! 众人心里刚冒出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将离”这个表字占据心神。 姚依依:确认过眼神,是不怀好意的人。 在场除了傅南歧,基本上都是学霸,就连姚依依也是太学出来渡过金的“高材生”,自然都懂这个名字的另一层含义。 姚依依看白楹的眼神带着虚伪的谴责,淮南王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沈宴看了眼傅南歧,目光诡异,之前的敌意倒少了许多。 傅南歧:“……” 他转头,“阿楹。” 白楹一脸无辜:“怎么了?我取的字不好吗?” 淮南王摇了摇头,含笑道:“调皮。” 第421章 草率 “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淮南王妃用轻柔的嗓音念道,想通了之后她看傅南歧是越看越喜欢,此刻也不由嗔了白楹一眼,“你啊!” 白楹瞪大眼睛就跟在偷吃被抓包的仓鼠一样,又可爱又无辜:“我怎么啦?” 姚依依看热闹不嫌事大,“哪有你这么欺负人家的。” 傅南歧的身世他们都清楚,前十几年就是在冷宫度过,看皇帝现在对他的态度就知道他以前是过的有多惨。 农民人家儿子二十好几打光棍都要急的上火砸锅卖铁也要给娶个媳妇回来,这皇帝的儿子,还是一出生就做过太子的人,都这年纪了还没娶妻…… 本来就没娘,皇帝还不关心在乎,到底心里有隔阂了,愧疚再多也挽救不了本就没有的父子情。 傅南歧说不想娶妻,皇帝就任由他自己,说好听点是尊重儿子选择,但实际上就是不在乎呗。 不然为什么傅云祁都直说心里有人不肯娶别人,皇帝还要绞尽脑汁和昭贵妃一起左挑右选给宝贝儿子找个父亲手握兵权的妻子? 还不是因为他疼爱傅云祁,想把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他。 妻子是,皇位也是。 娶妻这种人生大事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取字了。 有时候想想,姚依依也挺同情傅南歧的,没爹没妈蛰伏多年就为了给亲母养母报仇,这一路走来磕磕绊绊不知道受了多少苦,也莫怪白楹心疼。 她就是这么心软的人。 白楹这么一个小姑娘给傅南歧取字,说起来好笑,但细想之余又不免觉得心酸。 淮南王妃语气柔和道:“取表字可不是什么小事,这对男子来说意义重大,阿盈当初,未免太过草率。” 能不草率吗? 海棠小姐姐乍一听到差点原地爆炸在心里不知道骂了白楹几百遍! 当然了她是不知道将离别名芍药,她就是单纯觉得这个字寓意不好。 人们取表字都是带着深深的期望和祝福(毕竟表字这种一般都是父亲祖父或者师长取得),希望未来道路平平坦坦。 白楹这种,闻所未闻。 傅南歧:“……” 他眯起眼睛,再傻的人此刻也应该看出来,白楹给他取这个字的不怀好意。 不然就淮南王妃这样爱女如宝的,也不会说出“草率”一词。 白楹急急忙忙道:“你相信我,这个绝对是夸你的意思!” 傅南歧:我信你个鬼。 沈宴这个妹控到家的人,见白楹看过来,完全没有昧着良心说话的不好意思,非常自然地点头:“好听。” 淮南王等人:“……” 太可怕了。 “真的真的!”怕傅南歧不信,白楹一边说还一边重重点头,表情可以说是十分真诚了。 给白楹一个“等会儿和你算账”的眼神,傅南歧低头将她夹的菜都给一点点吃干净了。 淮南王妃温温柔柔笑道:“既然很快就是一家人了,那我就喊你一声将离吧。”虽然感觉心里怪怪的。 但总不好怪女儿竟然给人家一个大男人取这种表字吧! “将离……”淮南王妃斟酌用词。 “嗯。”傅南歧面色平静,虽然不擅长和人打交道,但面对白楹的亲人,晚辈该有的尊敬一点儿也没少。 #不尊敬不行啊还想不想娶媳妇了# 淮南王妃笑起来很亲切,她柔声道:“我们做长辈的,只希望孩子好,阿盈也是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你们早早相识,也算知根知底,如今又两情相悦,我们自然不会反对。不过这些年我们亏欠阿盈良多,你若是不介意,这成亲的日子,不如就定在认祖归宗之后,我希望阿盈风风光光从王府出嫁。你看如何?” 那么问题来了,什么时候认祖归宗呢? 淮南王道:“当初带走阿盈的人,已经处理掉了,他们背后似乎还有人指使,只是隔了这么多年一时半会也找不出线索。” “为了阿盈的安全,还是再等等吧。” 背后之人或许是淮南王府的仇家,只是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出来的,带走的竟然是白楹而不是沈宴。 毕竟在多数人心里,继承人当然要比一个女儿来的重要。 当然,后面白楹丢失,淮南王府上上下下崩溃,也让这大多数人吃惊。 一个女儿罢了,没了就没了,淮南王夫妻感情深厚,又还年轻,伤心难过一段时间,照样可以再生一个。 至于为了女儿冷落儿子? 甚至淮南王妃因此一病不起,大多数时间神志不清,也难为淮南王情深不渝不离不弃,但从那时候起,淮南王府就彻底沉寂下来。 别说淮南王妃和淮南世子,就连深受皇帝信任的淮南王,一年到头也鲜少露面。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淮南王府失去了小郡主才变成这样,实际上,这还不是最主要的。 背后之人有心谋划,在暴雪肆虐的那段时间都能在淮南王府附近躲藏许久,就为了逮着机会带走白楹,可见其心肠狠毒。 失去了一个女儿,淮南王固然悲痛。 但他还要为大局考虑,若不低调沉寂下去,恐怕就连妻子和儿子都要遭受迫害。 是以这些年,淮南王府低调的仿佛被挤出了顶级世家行列,实际上人家只是蛰伏起来,明面继续寻找女儿下落,暗里查探是谁谋划的这一切。 可惜这么多年,也只是把带走白楹的人揪了出来。 沈宴面若寒霜,“这些年,王府的仇家不是死就是残,无一不没落,但背后的人就是没有一痕迹,也不知道是谁。” 隐藏的这么深。 比淮南王府还要势大的一个手掌就能数过来,但无一不是淮南王府的姻亲或好友,总不可能是皇室看淮南王府不顺眼,想让他们一家子分崩离析。 傅南歧的神情逐渐冷凝,这普天之下除却为生母报仇外,他只在乎白楹。 对他这样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来说,夺走他紧紧抓在手心的光,比要了他的命还要严重。 而现在,有人不仅想抢走他的光,甚至还意图打散,让他永远失去。 傅南歧眼神越来越冷,周身气息阴冷而压抑,他一个字也没说,但坐在他身边的白楹却明显感受到他压抑着的嗜血杀意。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白楹嘀咕了一句,手肘撞撞傅南歧,“别愣着,吃啊。” 很好,凝重气氛瞬间烟消云散。 姚依依忍俊不禁,觉得口渴,想喝点鱼汤,身边伺候的婢女正要上前,白楹叫道:“我来我来!” “够了吗?还要不要?” “够了够了!太多喝不下。”姚依依身子笨重,只好坐着,连碗都是沈宴给接过来的,她笑道,“你这么巴结,我也没好东西给你。” 白楹“切”了一声,鄙夷道:“我哪里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未出世的小侄子小侄女好吗?” “孩子在我肚子里,四舍五入你不就是为我吗?” “自作多情!” “你才嘴硬呢!” 两人一来一往旁若无人般互怼,倒让气氛回暖不少。 一顿饭用完,淮南王夫妻和沈宴小两口怀着心事各自回了屋,白楹就带着傅南歧在淮南王府散步消食。 反正在自己家,也不用拘束,怎么舒服怎么来。 傅南歧偏头低眸静静看着身旁的人,她正憋着笑踩他的影子,步步踩在他头上,自娱自乐不亦乐乎。 “阿楹。” “啊?”白楹没抬头,答应一声步子迈大踩在“傅南歧”的头顶,等同于爬他头上耀武扬威,白楹乐了。 傅南歧默默探出手,轻轻捏住了她的手腕,一路往下将她小手包裹在宽厚掌心。 “等把背后之人揪出来,你认祖归宗,我们再成亲。”他说。 这不是刚刚饭桌上商量好的事情吗?白楹随口道:“你等的住吗?” 当然等不住。 傅南歧淡淡道:“我会早点将人解决掉。” 轻描淡写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哟。 实际上……白楹完全有理由怀疑他说的解决是把人揪出来然后一个个脖子拧断永绝后患。 一个人玩累了,白楹也就乖乖跟着傅南歧的脚步走,她有点很想不明白:“就算隐藏的再深,可这么多年总该有马脚露出来吧?” 尤其是淮南王府并不是一个人单打独斗,秦氏宋氏李氏等姻亲都有帮忙,照这样子搜查,又怎么会没有线索? 这种情况下只有三种假设,第一可能是皇室动的手,第二,或许白楹走丢与姻亲有关,他们瞒下了,第三,就是大家的思维被固定住了,并没有往其他方面想,所以这么多年来没有一点消息。 说实话这三种假设都有一定的可能,当然白楹自己更倾向于最后一种。 毕竟皇帝对淮南王的信任真心实意且有目共睹,而世家大族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除非是那种不可逆转的仇怨,否则都会为了大体维持友好关系。 傅南歧捏了捏她的手,淡声道:“别去想这些了。” “哦……”反正她也不擅长这方面。 傅南歧的指腹轻轻摩擦白楹手背,慢条斯理:“现在,我们来算算账吧。” 白楹:“???” 警报响起!白楹飞快抽出自己的手准备溜了,她以为自己反应够快,却忘了傅南歧武功远在她之上,不过一个呼吸功夫,后领就被揪住,然后整个人以一种不受控的力道往后倾倒栽在了傅南歧怀里。 傅南歧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极美的淡笑。 声音犹如勾魂使者。 “跑什么?” “我又不打你。” 第422章 猖狂 傅南歧身体力行证明了什么叫“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白楹捂着脸泫然欲泣,离傅南歧十米之外,一双含着水光的眼睛瞪他,仿佛受了莫大委屈:“你,你家暴!”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傅南歧怎么她了。 傅南歧不紧不慢朝她走过去,“松手,给我看看。” 白楹硬气道:“不给!” 傅南歧眯起眼,“给不给?” 白楹大声说:“你求我!” 现在心里有鬼的是她而不是他,傅南歧懒得搭理她,走到她面前就把她捂脸的手抓下来,微微低头,就注意到白瓷一样的脸蛋上多了一抹淡淡红印子。 被傅南歧掐出来的。 傅南歧中规中矩评价道:“娇.嫩。” 白楹才瞪他,还没来及的甩开他的手,傅南歧轻飘飘的话就落了下来。 “你在这交代,还是等我回头翻书自己查?” 白楹的嚣张气焰瞬间没了。 她耷拉着脑袋,心虚一批:“……我觉得吧,秋后算账这种事情,不符合你的气质。” 傅南歧一本正经:“我就擅长做这种事。” 白楹:“……别了吧。” 傅南歧摁了摁她的手掌心,手背骨头硌人,手掌心软绵绵摸着倒是舒服:“你说不说?” 白楹低声嚷嚷:“在我家你还这么猖狂,信不信我让我哥哥打你?” “我还能再猖狂,你要不要看?” 白楹一怂,拨浪鼓摇头:“不不用了。” 傅南歧:“快说。” 看来今天是躲不过了。 白楹忽然很想打死那个在饭桌上让淮南王妃喊傅南歧“将离”的自己。 以及……知道你们都是学霸学神但有些男女情趣可以不要说出来嘛! 眼看着傅南歧又要掐她,白楹:“我说我说!你别掐我!” 等会儿要是消不下去被淮南王妃他们看见了,说不定对傅南歧的印象分还要大打折扣。 傅南歧面无表情。 “就是,就是……”白楹声若蚊蝇,“芍药还有个别名……叫将离草来着……” 傅南歧:“!” 没想到吧。 这就是他表字的由来。 白楹见他眼神不对劲,连忙道:“等等等等你先听我解释!” “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咽了咽口水,白楹求生欲极强补充道,“我之前看书里写以芍药相赠,意在表达结情之约……我一下想啊当时要是送你芍药你不得给我吊起来打吗,我就委婉了一下……” 傅南歧打断道:“结情之约?” 他耳廓泛红,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白楹看,“那个时候,你就喜欢我了?” ……这是个送命题。 白楹觉得自己再怎么神志不清也不会在那个时候就喜欢傅南歧的吧,毕竟当时畏惧压过美色,狗男人还老是动不动威胁她,白楹简直就是在用生命和他做交易! 但是摇头吧,不就是承认刚才那些话都是瞎几薄乱编的吗? 白楹“呃”了半天,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我当时是对强者的敬仰啦……” 被一个八岁的小姑娘爱慕……你不觉得变态吗大哥!!! 就在白楹内心咆哮的时候,傅南歧淡淡道:“你说,你当时那么怕我,敬仰又是从哪儿来的?” 白楹:“怕你还不是因为第一次见面就差不被你弄死了!” 那是白楹真正意义上的与死亡擦肩而过,恐惧在那一瞬间将她笼罩……要不是壳子里是个成年人的灵魂,她都要吓尿了好吗!!! 这个狗男人竟然还有脸旧事重提! 白楹双目喷.火。 傅南歧:“……秋后算账这种事,不符合你的气质。” 白楹:我呸! 傅南歧又道:“你当时肯定是觉得,我比芍药还好看,所以才取得将离。” 白楹:“……” 啊嘞啊嘞被看穿了。 要不要这么了解我? 心虚一秒。 见白楹不说话,傅南歧露出了然的神色,慢悠悠道:“我诈你的。” “……你会失去我的。” 傅南歧眼底溢出笑意,灿若繁星。 他牵着白楹的手,极大方道:“这事就算过去了。” 白楹:“我谢谢您哦。” 阴阳怪气的,傅南歧捏她手,“不过还得补偿我。” “你想要什么补偿?” “你。” 白楹“咦”了一声,促狭道:“我不早就是你的了吗?” 傅南歧没忍住,也跟着抿唇笑。 “你说的。” 我都记住了。 以后不准反悔。 “我说的当然是我说的。”白楹眉眼弯弯看他,“你今天高兴吗?” 傅南歧眉眼舒展,“嗯。” 白楹拖长尾音:“也不知道是谁——” “早上紧张的都要把自己名字忘了。” 傅南歧又恢复面无表情,反正说的不是他。 “哦对了。”想起正事,白楹正经起来,“给洛妃娘娘下毒的人,你有查出来吗?” 洛妃中的毒很是罕见,如果不是白楹找到了方子和国师塔刚好有那几味药,她最后只能是高烧不退活活病死,就算是太医院所有太医都来诊治,都看不出一点问题。 “还未。”傅南歧皱起眉头,太后病重,几乎每日都有妃嫔兼外头臣妇来看望侍疾,人一多,查出结果的难度系数就蹭蹭蹭往上涨。 “还没有吗……”白楹满脸愁容,“我怕洛妃娘娘完好无损,又惹来下毒之人的毒手,但总不能一直让她装病吧?” 洛妃躲在自己寝殿都快一个月了! 最讨厌这种敌暗我明的局势了,不管做什么都束手束脚,一点安全感也没有。 傅南歧道:“我往寿康宫安插了人,一旦有风吹草动,我这边就会知道。” 白楹轻轻点头,但老是这样也不是个办法。 如果……能让洛妃娘娘和静太妃出宫就好了。 这个想法从脑海一闪而过。 白楹心跳如鼓,她抬头望了傅南歧一眼,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又低下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傅南歧:“……” 无能为力的感觉真的太不好了。 他只能牢牢握紧白楹的手。 “姑娘,再前头就是老王爷的院子了。老王爷不喜人打扰,是以这边附近都没什么人走动。”跟在后面和白楹他们保持一段距离的婢女出声提醒道。 就连白楹回来,老淮南王都不曾出面问候一句半句,可见这些年是越发性情古怪了。 白楹是整个淮南王府的珍宝,她若是在老淮南王那儿受了委屈,这事可就棘手了。 “喔……知道了。”白楹远远望了一眼那个院子,听说老淮南王是秦老太君霍老太爷那一辈人的,如今也已经七十高寿,淮南王是他的老来子,也是唯一的子嗣。 #严格意义上来说,淮南王的辈分还比淮南王妃大呢# 傅南歧温声道:“我们走吧。” 白楹没说的是,其实……她对老淮南王有点好奇。 第423章 晚膳也是在淮南王府用的,想比午膳的“状况百出”,晚膳一家人围在一起,倒是其乐融融。 临走时淮南王妃把白楹叫去了后头说了些母女私房话,白楹才明白为什么淮南王妃态度转变这么快。 ……她打的是让傅南歧做上门女婿的主意! 你说这样一想,可不是越看傅南歧越顺眼。 讲真,也就出身秦氏大族的淮南王妃能生出让皇帝的儿子入赘的想法,换其他人家……就是个种田的,也把儿子看的跟命.根子似的饿死自己也不会送儿子去给别人做上门女婿! 皇帝也算疼嫡公主了,至少李皇后和丞相府的所作所为都没有牵连到这个唯一的女儿。 甚至她在宫中吃穿用度一如既往。 皇帝为嫡公主挑选人家,顶多也是赐公主府让公主和驸马住在公主府,免其寻常人家的婆媳关系姑嫂问题等等,让公主过得潇洒快活一些。 但也仅限于此。 尚公主,尚公主,意在下嫁驸马,有驸马高攀的意思,但就算是皇室,也不会大大咧咧说是入赘。 不然尚公主也不会说的这么委婉了。 毕竟“入赘”更像是羞辱人的词。 白楹双目呆滞,脚步虚浮走出淮南王妃的房间。 淮南王妃的思想,开明的简直让白楹叹为观止。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国师塔的。 也不记得有没有和傅南歧道别或者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丁元问道:“姑娘,是不是淮南王他们不喜欢秦王啊?” 要不然白楹怎么会魂不守舍看上去很难过呢。 白楹摇头:“不是……” 丁元有点失望,但想想觉得自己这样的心理太不好了,她自然是希望白楹快乐的。 “那是怎么了?”她又问。 “阿元姐姐。”白楹坐在台阶上,一抬头就能看见满天繁星,“说出来你可能都不敢相信,娘亲,淮南王妃她……” 丁元道:“王妃很喜欢秦王吗?” “岂止喜欢啊,她想让傅南歧做上门女婿。”白楹幽幽道。 丁元的情绪先是“?”,又是“……”,最后表情都变得惊恐:“!!!” 她结结巴巴道:“王王妃,真乃,乃神人也。” 白楹:“我也觉得。” 就算是现代都很少有上门女婿了,更何况在古代盛行重男轻女风气的地方。 哪个男的不三妻四妾? 哪个男的不左拥右抱? 哪个人家不是丈夫在外快活而妻子操持家中一切内务,累死累活管丈夫儿女吃喝开销就算了,还得管丈夫的妾室通房以及庶出的子女…… 苦,用白楹的想法来说,就是非常苦。 或许当家主母们很享受大权在握的感觉,但说句难听的不就是个管家婆吗,只是有权的管家婆和没权的管家婆的区别。 第423章 入赘 有权的世家夫人,丈夫尊敬,儿女听话,手里紧紧握住经济大权,妾室和庶出的自然不敢违逆耍心眼。 没权的……那都不是一个苦字能形容的。 白楹以前听秦黛说过,有个姑娘嫁给了个书香门第出身的秀才,说是书香门第,实际上早就不知道没落几代了,供出一个秀才已经费了家中所有资源。 那姑娘一嫁过去,就发现被坑了。 秀才是个只会死读书的秀才,且大男子主义晚期,家中之前都快揭不开锅了,还是靠着这个姑娘陪嫁过来的一点产业才让经济慢慢好点起来。 生活水平上去了,秀才就生出了纳妾的心思。 而这个时候,其实两人也才成亲一年而已。 姑娘虽然是个有本事的,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上伺候公婆下照顾秀才,但在有孕后,也不好再霸占夫君,免得落了个“妒性大爱拈酸吃醋”的恶名,只能给秀才纳了两房妾室,然后…… 苦日子正式打开序幕。 有了妾室,正妻又怀着孕,秀才当然隔三差五就歇在妾室那,就这还不满意,手里有点银子就去请其他几个郁郁不得志的秀才喝酒,去楼子里找快活。 他是快活了,妾室这边肚皮争气也怀上了。 可怜那在家被父兄宠爱的姑娘,到了夫家,不仅要经营自己的嫁妆铺子,以够一家上下吃喝穿用,自己怀着孕,还得每日早上去给公婆请安,一日日打理宅务,闲时问问妾室情况,怀孕的妾室要是哪里不舒服,秀才就得怪罪认为是姑娘心眼小容不下人。 就连公婆听说,也敲打了一两句。 毕竟妾室肚子里怀着的,也是他们家的骨头血脉啊! 白楹第一次听说,内心:我擦#*&%(▼皿▼#) 粉碎三观。 那姑娘并不是大家认为的“贤良淑德,温柔顺从”,但还是把一切容忍了下来。 为什么? 因为公婆像大山一样压着她吗? 还是因为秀才风流多情让人爱之如宝她心甘情愿付出? ——想什么呢! 还不是因为这个对女子多为苛刻的世道。 淮南王的痴情,霍氏秦氏的门风清正,宋氏的书香门第,为什么多为人称赞? 以上人家不好惹是一回事,在男子三妻四妾社会环境衬托下是一股清流又是另外一回事。 像孙少卿一家,孙少卿和夫人只有孙嘉迎一女,也没有什么妾室,但因为家底薄,并不是传承百年的大家族,时常会有一些闲言碎语冒出来。 什么孙夫人好妒,不让孙少卿纳妾。 什么孙大人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日后是要断了香火的。 也就是前两年的事情,孙嘉迎出嫁前,为了女儿日后着想,孙少卿从孙氏旁系里过继了一个三四岁的男童。 可见……柿子都是专挑软的捏。 君不见都没人敢对淮南王宠妻爱妻不离不弃哔哔一句? 谁敢说淮南王妃善妒? 不怕被她三个姐姐,一母同胞的兄长,数不清的堂兄穿小鞋啊? 或许也正是因为从小被宠到大,就连年轻时跟老秦国公在战场上厮杀巾帼不让须眉的秦老太君,平日里习惯了严肃着脸,但却唯独对这个小孙女极尽疼爱,所以才养成了淮南王妃这种“什么都没我/我女儿高兴重要”的性子。 所谓底气,就是如此。 哪怕在旁人看来惊世骇俗的言论,淮南王妃也可以笑意盈盈地说出来。 皇帝的儿子又怎么样? 当初的皇帝她都看不上。 说起来……淮南王妃当年也是差点就做了太子妃的人,奈何秦老太君不肯,先帝没法,才换了北氏的女儿。 北氏忠心耿耿,自然做不出违逆圣旨的事情。 所以从这里也能看出来,秦氏的根基有多深厚。 震惊过后,丁元越想越觉得淮南王妃厉害,她干脆坐在白楹身边,压低声音道:“姑娘,您之前不是和我说过,秦王对皇帝无意?他上无生母,下无母族,便是像王妃所说届时和您一同住在淮南王富强,也没什么啊。” 丁元星星眼:“王妃想的实在是太周到了!” 白楹:“……” 她不就发个呆的功夫,丁元怎么就变成淮南王妃的小迷妹了? 丁元:王妃霸气威武! “要他跟我一起住王府……”白楹轻轻摇头,“我不舍得。” 傅南歧生性孤僻,不喜热闹,也不善和人交际,她不能因为淮南王妃的提议,就这样委屈了他。 她也不知道淮南王妃是为她好。 丁元道:“那姑娘是准备嫁给秦王后,两人住在秦王府吗?” 白楹:“这事还早着呢。” 更何况,傅南歧一直想带她出去玩儿,等所有事情都解决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旅行。 哇哦~想想都觉得会饿死在半路_(:d)∠)_ 不带任何人,赶车是他,问路是她,这一路上要是碰上口味不同的吃的,不是得饿肚子? 光是随便想想就觉得可怕。 还早吗? 姑娘今年十六,明年就十七了,左右也是这两年的事情,若是拖到十八,虽然他们自己人觉得没什么,但在外界看来就是老姑娘没人要了。 丁元说:“姑娘,淮南王妃他们为人好相处,就算您和秦王住在王府也不会怎么样啊。再者,淮南王妃才找回您不久,自然是想和你多多相处,若是住在一块,您不仅能和父母亲多相处,世子妃也是您的好友,多好啊。” 白楹:“……”她只是想拉她一起感叹一下淮南王妃的突发奇想,没有让她当说客的意思啊! 丁元见白楹不说话,还以为她被说动了,笑道:“真是没想到,跟姑娘最要好的怀阳郡主,还有世子妃,最后都成了姑娘的嫂嫂。” “是诶。” 把小姐妹变成嫂子的感觉……不要太好哦! #姑嫂问题迎刃而解# #便宜外人不如便宜自家姐妹啊# 白楹摸了摸下巴,“忽然感觉我有做媒人的潜质。” 丁元笑道:“是姑娘福星高照,惠及亲友。” “哈哈哈。”白楹被逗乐,她以前是个无神论者,只有每到考试的时候才会临时抱佛脚,什么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各路神仙只要说得上名号的都来一遍。 后面来到这里,世界观被倾覆,习以为常了也就顺其自然地适应。 不过白楹觉得自己确实算运气不错的。 至少平平安安长到十六了(′ー`)y━~~ 两人在屋檐台阶下坐了好长一会儿时间,丁元见缝插针逮着机会就赞同淮南王妃的想法。 如果傅南歧入赘到淮南王府,不就等于入赘国师塔? 啊,这样一想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呢。 白楹:“你真不觉得惊世骇俗吗?” 丁元振振有词:“这算什么?” 反正受益的是她们! 而且……淮南王妃还有更惊世骇俗的想法呢。 从书房出来,淮南王把自己收拾干净换了身衣服,才走进内室。 淮南王妃坐在床榻边,背对着他,才洗过的头发垂在腰间,侧脸被烛光渡上一层暖光莹润美好。 淮南王拿了块布走过去,“在想什么?” 淮南王妃受到了惊吓,一扭头看见是淮南王,没好气道:“你走路怎么没声儿?” “是我不好。”淮南王好脾气认错,他在她身后坐下,拿着布给她擦头发,“想什么事情想这么入迷,竟连头发都没顾上。” 淮南王妃道:“天热,一会儿就能干,不用管它。” 淮南王没停下轻柔的动作。 沉默了一会儿,淮南王妃说:“午膳后我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让傅南歧入赘? 淮南王无奈道:“这皇上还在呢。” 就算皇帝再不喜欢傅南歧,也不会让傅南歧给别人家做上门女婿啊,这不是打皇帝的脸吗? 淮南王妃道:“那等他不在啊。” 淮南王无语凝噎:“……” “我说真的,秦王一看就是没有野心的人,他不过想给北倾报仇罢了,当年的事情我早就疑心,背后之人其心可诛,用这种手段逼死北倾,等同于给北氏蒙羞,让她连死都得背着那种名声。做儿子的,蛰伏隐忍多年,只为给生母洗清冤屈,报仇雪恨,可见其赤诚。”淮南王妃道,“虽说比咱们阿盈大了几岁,但今日看着也是个会疼人的。皇上又不重视他,倒不如进了王府,他待阿盈好,我也会将他当亲儿子看待。” “霜儿,你这态度……”淮南王委婉道,“变得也未免太快了些。” 淮南王妃奇怪道:“哪里快了?成亲后他随阿盈一同住在王府,就是自家人了不是。” 淮南王叹道:“他堂堂男儿,自有一番傲气,怎么肯入赘王府?” 一声嗤笑,淮南王妃不屑道:“你想的可真多。” 被怼的淮南王:“……”习以为常,甚至还有点小高兴。 感觉像是回到了孩子还没出生的年轻时候。 哎呀,青梅竹马反正从小被她怼习惯了。 淮南王妃道:“你今日做什么去了,难不成是蒙着眼睛见秦王的?” 淮南王一边给她擦头发,一边聆听教训:“怎么了?” “只一照面,我就知道傅南歧不是那种拘泥礼节,在乎世俗眼光的人。”淮南王妃唇角流露一丝笑意,“一个被关在冷宫这么多年的人,从未有人教他读书写字习武,能走到今日,不可谓不厉害。你可以说他城府深,手段狠,可这也不过是他自保的手段罢了。” 淮南王:“……我也没说他不好。” 淮南王妃呵了一声,“你对他抱有偏见,自然见他不好,只是没说出口罢了。” 淮南王这下不吭声了。 果然最了解的你的,还是枕边人。 这么多年夫妻不是白做的啊╮( ̄▽ ̄")╭ 第424章 自掘 “所以你无法看出他的为人。”淮南王妃慢悠悠又补充了一句。 “霜儿,我没有不让阿盈和傅南歧在一起,只是入赘这种事情……一般男子都不会答应的。” “但傅南歧又不是一般男子。”淮南王妃理所应当道。 “……” 淮南王可以说是非常无奈了。 “对了。”淮南王妃语气变低,“阿盈今日还和我说了一事。” “什么?” “她问我,成亲后可不可以不生孩子。” 淮南王眼里出现两个问号。 “阿盈不想生孩子?” 淮南王妃轻声道:“我今日,想了好久。你知道的,女人总是觉得没有孩子会留下遗憾,所以一开始,我并不赞同阿盈的想法。” 淮南王听的很专注。 他知道,以淮南王妃对女儿的愧疚宠爱,哪怕白楹说要天上的星星,她都会想尽办法去给她办到。而这种“小事”,淮南王妃就算一开始再纠结反对,也会同意下来。 就如同白楹和傅南歧的事情。 淮南王妃微微一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只是后面……我想了又想,反复思量,到底不愿意她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淮南王温声道:“且不说傅南歧同不同意,便说日后,他们老去,膝下没个孩子……” “我自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淮南王妃道,“宴儿是阿盈哥哥,依依又视阿盈如亲姐妹,等他们孩子出生,还怕不会对阿盈好吗?” 淮南王哑然失笑,“你倒是考虑周全。” 淮南王妃摇头道:“只要阿盈自己不畏惧流言蜚语,她就是一辈子不要子嗣,我也支持。” 淮南王将她轻轻搂到怀中,“说不定阿盈只是孩子气话,来日如何,现在怎么说得准呢?” 淮南王妃道:“来日方长,我只争朝夕。” 她淡淡道:“你呢,你又是怎么想的?” 淮南王无奈道:“夫妻多年,你莫不是还不了解我?” 这番试探,扎心了。 淮南王妃笑道:“我想听你说。” 淮南王握住淮南王妃的手,“阿盈不想要子嗣,那就不要。”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嗯?” 淮南王温柔地看着她,“你忘了?当初你生宴儿,九死一生,差点没撑下来。后面我说再不要孩子了,只是没想到又有了阿盈……若是可以,我不想阿盈和你受一样的苦。” 淮南王妃心中暖洋洋,忍不住笑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同意呢。” “怎么会?”见妻子笑了,淮南王也跟着笑。 夜深人静,脉脉温情。 * 白楹还不知道她爹娘一个晚上就敲定了她的未来,此刻她正坐在洛妃床榻边,给洛妃喂粥。 “早就好了,哪里还需要你们这么小心。”洛妃无奈,却拗不过白楹。 如花在旁笑道:“这是楹姑娘的关心呢,娘娘受纳就是。” 白楹附和:“就是就是,洛妃娘娘对阿楹这么好,我不过喂个粥罢了。” 洛妃抿唇一笑。 用完,芳年将空碗拿下去。 白楹神情忐忑,终于说出了今日来的目的:“洛妃娘娘,您想出宫吗?” “什么?”洛妃愣了一下,随即轻轻笑道,“进了宫的人,怎么能出去呢?” 便是死,都是要死在宫里的。 白楹却道:“如果能出去呢?如果能永远离开这个地方,您愿意吗?” 洛妃脑海空白一瞬,从白楹的眼睛里仿佛看见了二八年华的自己。 闺阁时候的她,远没有白楹无拘无束,但在父兄的关爱下,也天真无忧。 皇宫如囚笼禁锢了她半生,从前的美好时光被高高的墙拦在外头,一点一点被岁月冲刷,几乎透明不可见。 出去…… 这是她的梦寐以求啊。 又怎么会不愿意。 白楹道:“宫里大半都是秦王的人,洛妃娘娘若是愿意,我们就走。反正您如今‘病重’,太医束手无策,死一死又何妨?” 洛妃总算明白白楹的意思,她是怕她在宫中迟早一日再次被害,她也想离开这个牢笼,可…… 洛妃笑容苦涩:“天大地大,我又能去哪儿?” 她不是普通的出嫁女,她是皇帝的妃嫔,洛氏不能再接纳她。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除非她一辈子隐姓埋名,躲躲藏藏。 否则总有一日会被发现。 “娘娘,您觉得,皇上还能活很久吗?”白楹笑容颇有深意。 皇帝每日要吃那么多丹药,就算身体没问题的人,都要寿数大减,更何况他身体本就有问题。 说起来也好笑,皇帝又不是没吃过白楹给的丹药,随便比比,都能感觉出来那道士炼的丹药有多少杂质。 可他还是吃了,每日不停。 啧,自掘坟墓,拦都拦不住。 白楹笑道:“这世界之大,您想不想去看看?便是您甘愿一辈子留在这,我也不舍得。” “娘娘,您不要想这么多。只问愿不愿意离开,其他交给我吧。您的大好芳华,不该消磨在这皇宫之中。” 洛妃心头一跳,手指轻颤。 她眼中浮现些许光亮,声线不稳:“可,可以吗?” 白楹露出令人信服的笑容:“当然。” 洛妃眼眶一热,她应该高兴的,但却控制不住泪流满面。 她想,哪怕只是去瞧一瞧外面的天,她也心满意足。 这个皇宫压得她喘不过气,每日兢兢战战,哪怕做事再小心也挡不住别人的迫害。午夜梦回,她总是想起初入宫的自己,以及后面为了有孕而喝的苦药。 她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让失去为人母的资格? 她待皇帝一片真心,孝敬伺候太后,可他们却是冷眼旁观她戴着那个血玉镯子,每日每日地喝药,仿佛什么也不知道。 何其可笑,何其讽刺! 她的父兄,明知道她在宫里不快乐,可为了保全家族,只能在其他上面补偿她,尽可能对她好。 洛妃揪着被褥无声落泪。 时到如今,她依旧得顾全大局,连哭都不发出声音。 她像是要把前半生的苦楚都发泄出来,这一哭,就是两刻钟。 白楹抱住洛妃,闷声道:“您受苦了。” 不,能遇见她,就不苦了。 洛妃擦掉眼泪,想到方才,脸忍不住发烫,她摸着白楹的脸,柔声道:“阿楹,不管如何,还是要以自身为重。” “您放心。” 同一句话,白楹也跟静太妃说了。 比起洛妃的悲伤欲绝,希望期冀,静太妃波澜不惊,无比平静。 她就一句话:“我不走。” 白楹急了:“为什么?您跟我出宫,就算不回霍家,也还有我啊,我养你啊。” 舒嬷嬷听到这番话都不觉心中慰贴。 静太妃端坐高椅,淡淡道:“我在宫里好端端的,出去做什么?”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静太妃抬手打断,“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也得问问我想不想要,总不能蛮不讲理让我跟你走我就跟你走吧。” 白楹哼了一声:“那是你能做出来的事情。” 静太妃横眉冷对:“你又皮痒了是不是?” “就是皮痒了,现在你也追不上我。” 说完白楹就一溜烟跑了不给静太妃反应机会。 舒嬷嬷找到她的时候,白楹坐在青石台阶上抱着膝盖看蚂蚁搬家。 “楹丫头。”舒嬷嬷拍拍她的肩,“地上凉,快起来。” 白楹摇了摇头。 舒嬷嬷无奈笑道:“嬷嬷知道你委屈……” 白楹抬头道:“我不委屈啊,我就是不明白。” 舒嬷嬷和蔼一笑,笑容充满对白楹的疼爱,和说不出的豁达,“不明白是对的。” 她伸出手,拉白楹起来,带着她景玉宫的小佛堂而去。 舒嬷嬷道:“那都是陈年往事了。” 她推开门,灰尘扑面而来。 舒嬷嬷挥了两下,把白楹挡在身后,等灰尘都没了,才走进去。 “太妃不信佛啊,为什么这里要设一个佛堂?”白楹看着面前金光闪闪的佛像,不明所以。 舒嬷嬷淡淡一笑:“小姐从不信佛。” 白楹皱着眉头,“那为什么?” 舒嬷嬷回忆道:“先帝选秀那一年……” 先皇选秀那一年,霍大人的女儿霍静,也不过十五,正是青春年华,肆意又张扬。 状元探花榜眼骑马游街的时候,所有闺阁女子都戴着头纱站在高楼偷偷只开窗瞧一眼,唯独霍家小姐不同,她靠在木栏上,含笑等他们走近,然后在一众欢呼声中拿了婢女手中的香囊,从上而下极有准头地砸中了状元郎的头。 “噗!哈哈哈!”面对状元郎茫然张望的眼神,霍小姐笑出声,不等别人看过来,她噔噔噔跑下楼,看完热闹就走。 “小姐,小姐您这样,不成体统!不合礼仪!” 霍小姐头也不回:“听不见听不见。” “小姐,咱们这不是回家的路啊!” “我要去九龙寺。”说完忽然停住脚步。 身后的阿舒差点没刹住撞到小姐。 “小姐……怎么了?” 小姐的目光定定落在前面不远处的和尚身上。 和尚一身僧袍,眉清目秀,面前站着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婆婆,他翻遍全身,只找到十个铜板。 周围喧闹,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能看见和尚露出窘迫的笑容,耳根红红的,弯腰双手托着那十文,送到老婆婆手中。 拿着破碗的老婆婆一愣,热泪盈眶,一个劲道谢,甚至还要跪下磕头。 和尚忙不迭扶起老婆婆,似乎没看见她脏臭的衣服,笑容亲切,眼中有光。 第425章 佛祖 目送乞讨的老婆婆走远,和尚的肚子“咕咕”叫了,他低头瞧了眼,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佛可不会管你饿不饿。”一个女声蓦地在他身后响起。 和尚一惊,转过身,看见容貌艳丽的小姐,忙错开目光,“小僧唐突,请施主勿怪。” 小姐唇角带笑,问他:“诶,你是哪里的和尚?好生奇怪。” 不明白自己哪里奇怪的和尚低着头看脚尖,礼貌答道:“小僧是九龙寺的出家人。” “只说九龙寺就好了,难道我还瞧不出你是出家人吗?”小姐顿了一顿,嘲笑道,“多此一举。” 和尚一愣,随即羞赧低下头,“是,是小僧愚笨,还请施主见谅。” 小姐扑哧一笑,围着他走了一圈,上上下下打量好几遍,奇怪道:“你把身上的钱都给了别人,那你怎么办?” 和尚温声道:“小僧不要紧。” 小姐像是见到什么奇葩,目光逐渐变得古怪。 “你叫什么名字?” “啊?”和尚没反应过来,低着头在心里想,现在的姑娘,都如这般大胆直接了吗? 还是说,如今风气就是这样开放。 那他不回名字,是不是不礼貌? 和尚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依旧看着地面:“小僧无净。” 小姐啧了一声,跟身边婢女道:“和我名字只差一个字呢。” 婢女急急忙忙拉着她的袖子,“小姐,我们赶紧回府吧,不然大人知道,您和大公子都是要受罚的。” 小姐还没有动作,和尚就非常识趣地让开了路。 “无净和尚。”她眼中藏着笑,在他脸上看了好几眼,“你住在九龙寺对吧?” 无净点了点头。 “好。”她道,“等我回头找你玩。”她解下挂在腰间的荷包,扔向和尚,和尚手忙脚乱接住,又觉得烫手,想还给她,一抬头对上小姐耀耀生辉的眼眸,白面一样的吗脸唰一下红了。 结结巴巴:“小僧唐突,唐突……” 小姐几乎要捧腹大笑,“哈哈哈哈!” 她张扬肆意惯了,看人也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拿着我的钱,去填饱肚子,回头再把东西还我。” “不可!”出家人怎么能拿别人东西呢? 尤其是个姑娘的贴身物件…… 小姐眉头一竖:“你不拿着我下次怎么好去九龙寺找你?让你用就用,饿死了算谁的?就算是出家人也要吃饭,还是说你想早早去见你的佛祖,让他老人家教你参透佛经?” 被喷的狗血淋头的和尚只得接受了小姐好意,郑重道谢:“小僧会还给施主的。” 小姐哼了一声,头也不回走了。 直到走远,她控制不住地笑:“哈哈哈,阿舒你有没有看见他红透了的脸还有脖子,像只煮熟的虾,哈哈哈哈!” “真傻!” 整个人傻里傻气的。 “连自己都顾及不上,却心怀天下。” 可笑死了。 阿舒苦着脸,“小姐,咱们快些吧,别管这些有的没的了,迟回府,大人就得让我们吃竹笋炒肉了。” 小姐哼道:“爹才不舍得打我。” 话虽如此去,还是加快速度赶了回去。 后来,霍家小姐还真的去了九龙寺找和尚,她大胆肆意,一来一往熟悉了,就直接拉着和尚的手问:“你要不要还俗娶我?” 把和尚吓得,整个人都熟透了。 说话都不利索:“霍施,施主……” “说了几遍了喊阿静。” 和尚摇头:“于礼不合。” “那你要不要娶我?!”有点生气了。 和尚目光躲闪,结结巴巴:“要,要去问师兄……” “你还没断奶吗?”火上眉梢,“这种事情都要经过你师兄同意。” 和尚抿紧嘴不说话。 最终还是小姐妥协,“行行行,你去问行了吧?” 这一问,再无音讯。 只等到了入宫选秀的圣旨。 诸大臣家适龄的姑娘都在册子上面,所有人都乖乖进宫参加选秀,唯独霍大人家的女儿抱病有恙,不能进宫。 那夜,霍家小姐在兄长的帮衬下,躲过府里的下人,逃出家门,冒着绵绵小雨一步一步爬上九龙寺。 “我要见无净。” 住持眉眼沉静,挡在门口:“施主乃霍大人千金,无净不过区区一个出家人,如何配的上。” 她怒极:“这是我和他的事情!你走开!” 住持无波无澜:“施主请回吧。” “便是不愿,也该当着我面和我说清楚!”小姐满脸雨水,“你让他出来,你让他出来!” “他不会出来,也无法出来。”住持眼底染上薄怒,“还望施主休要再纠缠下去。” 她看了紧闭的寺门很久,直到眼睛看痛了,脸上分不清是泪水多一点,还是雨水多一点,才慢慢转身,声音低不可闻:“我知道了。” “阿弥陀佛。” 等霍家大公子偷偷跑出来找妹妹的时候,就看见她站在山脚,一身雨水,面无表情,顺着他看见一同赶来的父母亲。 她什么也没说,不哭不闹回到家。 晚上额头滚烫,婢女慌慌张张要去找夫人,被她拉着手,“不准去。” “小姐!”阿舒跪在地上,哭道,“您别怨大人……” “我能怨什么?”冷笑一声,她撑着身子走到窗前,外头雨打进来,阿舒忙合上窗,“小姐,我去请大夫过来给您瞧瞧吧。” “总归死不了,你急什么?” 沉默半晌,小姐喃喃道:“他伤的严不严重?” 婢女扑通一声直直跪了下去:“小姐……” “我过两日,就进宫。” 婢女一脸愣怔,这,这不是已经称病躲过去了吗?为什么还要再自投罗网呢? “大人,大人他并不想小姐入宫的啊。” “我凭什么,要按照他的心意过活?” 既然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倒不如嫁给皇帝,任谁也管不了她。 就算是她父亲,也不能再插手半分。 弥勒佛像含笑注视,佛身金光灿灿,他来普度众生,也在凡尘染上俗世烟火。 “那……”白楹挠挠头,“太妃是为了和外祖父置气才进宫的的吗?” 舒嬷嬷从回忆中抽身,慈和一笑道:“算是吧。” 白楹好奇道:“那太妃喜欢的人是谁啊?他现在还活着吗?” “……”舒嬷嬷嘴角一抽,“这个嬷嬷也不清楚。” “这不是在折磨别人也折磨自己吗?”白楹嘀咕了一句,又问道,“嬷嬷,你说我要是去问太妃,她会不会打我啊?” 舒嬷嬷:“!” 她语重心长道:“不能问,不能提,不然,小姐会连嬷嬷一起打的。” 白楹:“……好的。” 太可怕了。 舒嬷嬷把积灰了的小佛堂重新锁好,带着白楹原路返回。 白楹小声问:“嬷嬷,那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舒嬷嬷和蔼道:“小姐来宫里,就是为了和过去一刀两断。这些年过得,也还算可以,不说好也不说差,咱们自己心里都有数。我知道你怕有人对她不利,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早早预防也防不过别人做手脚……” 轻叹一声,舒嬷嬷继续道:“可小姐这个人你也了解,性子同你一样倔强。也不必多说,楹丫头你就做你想做的事吧,小姐这里我会好生照顾的。” 白楹怅然道:“好吧。” 她想做的事情是静太妃不愿意的,她如果罔顾她的意愿,一意孤行,也算不上是为她好了。 从宫里出来,白楹去找了傅南歧。 只是不巧,这会儿他不在秦王府,也不在庄子上,白楹让人给他留了个信,就先回去了。 临近傍晚,白楹才收到回信,她塞了块樱桃奶酪在嘴里就匆匆忙忙出门。 一上马车就被傅南歧接了个满怀,他的怀抱宽厚,大概也有她人娇小的缘故,靠在他身上慢慢安全感。 “我有件事想让你帮个忙。” 傅南歧捏捏她的脸,“说。” 他看上去有点累,眉眼微垂眼底有淡淡的青影,俗称黑眼圈。 当然这点黑眼圈并没有折损他的美貌半分。 白楹问:“你吃了吗?没吃我们先去吃点,边吃边说。” 傅南歧不假思索点头,倒不是很饿,只是能和白楹多相处一会儿再好不过。 白楹和傅南歧去了竹南小苑,比起四季楼,竹南小苑的隐私保密的不是一般好,加上都是自家产业,不用花钱。 再也没有比这还好的去处了。 不过,“我一直都想问来着,既然竹南小苑和四季楼都是你的,那为什么竹南小苑的菜比不上四季楼好吃啊?就连糕点,也逊色一些。” 傅南歧笑,“竹南小苑已经有一个优点了,如果样样都比四季楼好,那四季楼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白楹:“……说的好有道理。” 她默默竖起大拇指,被傅南歧握到手心,“不是有事情和我说?” 白楹道:“我想带洛妃娘娘出宫。” 空气凝滞一瞬,傅南歧淡淡道:“永不回去的那种?” “当然。”白楹讥讽道,“那种地方,谁还要回去?” 傅南歧眉心褶皱,“什么时候?” 白楹笑嘻嘻道:“你就这样答应帮我啦?” 傅南歧道:“不帮你帮谁?” 白楹高兴地在他脸上亲一口,坐正身体道:“洛妃娘娘本就‘病重’,随便挑个日子身亡就行了,假死的丹药师父有炼制过,放着也是放,我到时候拿来给洛妃娘娘服下。然后就麻烦你想想办法,来一个偷天换日,或是神不知鬼不觉把洛妃娘娘带出宫……” 第426章 病逝 白楹苦恼地揪了揪头发,冲傅南歧讨好一笑:“接下来你来安排就是,只要能把洛妃娘娘带出宫换个身份别让人知道就好了。” “……知道了。”傅南歧漫不经心,这种事情对如今的他而言不过小事一桩,“只是说好了,出来就出来,可别到时候又后悔,想进宫。” 他可没那么闲情逸致做好人。 白楹道:“肯定不会的啊。” “你怎么知道不会?当初害洛妃没了生育能力的可不止李氏一个,她愿意放弃仇恨出宫?” “不愿意。”白楹摇头,瞧见傅南歧果然如此的神情,道,“所以我说了,她的仇,我来报。” 话落,傅南歧的俊脸就黑了下来。 竹南小苑的人将饭菜果蔬送进来,感觉到气氛不对,放下东西行了礼迅速走了。 就怕稍有差池得罪了活阎王。 “别生气啦。”白楹夹了一筷子他喜欢吃的菜喂到他嘴边,“快张嘴。” 傅南歧瞪她,咬住了她的筷子不放。 白楹:“你听我说行不行?” 傅南歧冷着脸:“你说。” “我知道你肯定觉得我是多管闲事,但她是洛妃娘娘啊,她多有疼爱我,照顾我,你也是知道的。”白楹掏出脖子里那块暖玉,“你看,这还是洛妃娘娘的传家宝呢,都给我戴好几年了。” 为亲近的赴汤蹈火,是理所应当。 为不相干,或是不对头的人付出,那才叫吃饱了撑的多管闲事——圣母心泛滥。 傅南歧的眉头依旧没松开,嘀咕了一句什么白楹没听清,她正要问,傅南歧就道:“好。” 反正他和白氏也有仇。 傅南歧夹菜喂给白楹,“你别管,我来处理。” 他皮糙肉厚受点伤没什么,反正这么多年也是这么过来的。 但她细皮嫩肉这么娇弱,要是出点什么事,就算他让整个大煜皇室的人给她陪葬也于事无补。 傅南歧眼底闪过戾气,下一秒就看见白楹欢喜靠过来,抱着他手臂凑到他耳边吹气,坏心眼道:“是呀,反正到时候夫妻本一体,我的事情就是你的事情……嗯,你就当提前感受一下一家之主的责任吧。” 傅南歧:“……” 几乎是噌一下,脸就红了起来。 像是喝醉酒一样。 他眼神飘忽不定,含糊答应一声,把白楹摁在凳子上,“……快吃。” 夫妻……这两个字,未免太动听了一些。 心里反反复复咂着这两个字,傅南歧的嘴角止不住上扬。 “行了别傻笑了。”就他这德行还想装模作样强装镇定,想什么呢。 白楹扒拉两口饭,把鱼肉都夹到了他碗里,“你吃你吃。” “你什么时候不喜欢吃鱼了?” 白楹理直气壮:“这个烧的又不好吃。” 傅南歧无言以对,只好把烧的好吃的那几样菜都摆在白楹面前,一顿饭用完,白楹绕着院子散步,手里还拿着个西红柿啃。 “你要不要?”见傅南歧看了好几眼,白楹非常友好(假客气)地问了一句。 傅南歧露出嫌弃的眼神,“有什么好吃的。” 白楹:“当然好吃了,酸酸甜甜营养美味还能美白,你懂什么?不吃拉倒,一边去。” 傅南歧哼了一声,跟在白楹屁.股后面,等她吃完了,才走到身边拉住她的手。 白楹似笑非笑,“干嘛呢。” 傅南歧一本正经:“提前感受一下成亲后的日子。” 白楹被逗笑,心想成亲后要是只能牵牵手,还不知道你会躲哪个旮旯洞里哭呢。 天色渐晚,月上柳梢,傅南歧把白楹送到国师塔,才原路返回。 回到秦王府,江林已经等在那里。 傅南歧拢了拢眉心,一言不发。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一天几乎都没几个时辰好睡,如今还得解决洛妃的事情…… “江林。” “殿下有何吩咐?” 傅南歧说了一句话,江林眼睛一亮忙不迭道:“殿下英明!” 也不等傅南歧赶人,他脸上带笑迅速走出去。 这事儿要是办妥了,指不定能把梁王的左膀右臂给扯下来。 虽然他们掀不起什么风浪,但跟蚂蚱似的蹦跶没完,也是烦人。 更何况,江林想,他们还得保存实力跟祁王一派斗呢! * 八月下旬,夜半三更之时,碧洛轩中传出一阵哭声。 几乎惊动了整个皇宫。 ——洛妃病逝。 沉迷炼丹的皇帝看见洛妃了无声息的躯体,当场愣在原地,管理六宫事宜的昭贵妃只着了素衣由宫人搀扶着赶来,喊了一声“妹妹”这流泪就止不住流下来,底下宫人都感慨贵妃与洛妃情同姐妹。 这一夜,几乎所有人都没有睡。 第二日,将洛妃病逝的消息昭告天下,皇帝念其多年勤谨温顺,贤良淑德,下旨追封为贵妃,谥号德嘉,几日后迁入妃陵。 之后,宫中再无洛氏娘娘。 白楹给洛妃守了几日灵,眼睛都哭肿了,整个人失魂落魄跪在那,身子单薄的不像话。 皇帝看见,浑浊的眼珠子流露出一丝情绪,轻叹道:“德嘉贵妃倒是没白疼你。” 白楹跪在地上深深一拜,一言不发。 皇帝也没跟她计较,灵堂阴气重,不利于修道,他停留了一小会儿就走了。 临走前,白楹还跟他讨了个恩典。 “娘娘向来待我极好,一朝故去,阿楹悲痛不已。有个不情之请,但求皇上应允。” “如竹如花两位姐姐照顾娘娘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阿楹怕她们因为娘娘去了,也没有存活之意,但娘娘身边贴心的人就剩这么几个了,若是娘娘在天之灵,怕是于心不安……求皇上,让阿楹带她们出宫吧,留在我身边也好,另行嫁人也罢,总归,也是个去处。” 不过两个宫女,皇帝可有可无答应了。 锦绣宫。 沐浴更衣后,昭贵妃由宫人伺候着换上天蚕丝织成的寝衣,坐在梳妆台前,拿着梳子打理着自己的头发。 芳年在料理洛妃的身后事,直到夜深了才回来。 “娘娘。” “如何,可是真的死了?” 芳年笑道:“奴婢反复查看好几次,确实没气儿了。奴婢就说了,国公爷从蛮族手里头高价买来的毒,还是失了作用不成?如此无声无息,便是太医院所有太医加起来,也不会查出什么毛病的。” 昭贵妃的心慢慢落回原处,但不知道为何,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眉头紧锁:“那白楹的本事你也清楚,她身上有些古怪,又师承国师大人,若是……” 芳年给昭贵妃轻轻捏腿:“娘娘多虑了,您忘了?国师大人只管天下苍生,皇室如何,他是不会插手的。白楹再怎么邪门,也不敢违逆国师大人的意思,再者,她若真有本事,洛妃早就该治好了,又何至于变成一具尸体?” 这倒也是。 昭贵妃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勾唇,轻叹道:“本宫原不想这么对她,毕竟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在宫中,也没什么威胁。谁让她不长眼,偏要凑上来……” 凤眼闪过阴毒的光,她冷冷一笑:“死了一个李氏还不够,还想拉本宫一起,也不看看自己那点本事,配不配跟本宫斗。” “洛妃算什么东西,简直就是蚂蚁撼大树,可笑不自量。”芳年道,“娘娘有殿下傍身,区区一个没有孩子的妃嫔,不足为虑。” 事实上,没了洛妃,没了太后,后宫几乎就是昭贵妃的一言堂。 而且,安国公给皇帝找的那个道士,也是他们的人,加上皇上本就属意殿下,一切不过是时间问题。 提到傅云祁,昭贵妃脸上浮现满意,很快冷漠下来。 对于这个儿子去,她自然是满意的,尤其是之前,傅云祁崭露头角,将皇帝安排的差事都办的很漂亮,稳妥的让人拿捏不出一点错。 皇帝是对傅南歧愧疚,但他偏爱的始终是傅云祁。 那是他一手教导的儿子。 “再听话一些就好了。”昭贵妃轻叹一声,“本宫听说,前几日父亲派人送信进宫,被他拦下了?” 芳年低声道:“是。” “那是他的亲外祖,他不向着自家人,反倒对外人关心的很。”想到洛妃死讯一传出去,傅云祁就来质问是不是她干的模样,昭贵妃就恨毒了白楹。 和华贵人他们走的这么近,还要勾.引她的儿子。 害他们母子离心,走到这个地步。 昭贵妃冷冷道:“亏的没让白楹进了祁王府,否则,他心里哪还会有本宫这个生母?” 在这上面,芳年一般很少发表自己的意见,她默默伺候昭贵妃歇下,吹灭两盏灯,才走到外间守夜。 幸而一直到洛妃下葬,也没出现什么突发事件。 洛妃一死,管理六宫的权利彻底交到昭贵妃手中,一时间,昭贵妃风头无两。 昭华殿一分为二,锦绣宫俨然成了第三个皇后住处,谁又还记得,当初门可罗雀的春庭宫呢? 第427章 姑姑 “紫米松糕,香喷喷的松糕,贵人不来一块吗?”吆喝声清亮,见有人上前,戴着头巾的妇人豪爽笑道,“这是小妇人家中祖传的手艺,贵人尝一尝,保管吃了夸好!” “那就来几块吧。”轻柔似羽的声音,从帷帽下传出。 妇人道:“好嘞!”手脚麻利地把松糕包好,递到女子身后的婢女手中,同时接过银钱,“贵人,这……这给多了。” 面前贵人着了一袭绣了青莲的素裳,戴着帷帽看不清面容,只听见她含笑道:“收下吧。” 她看向身边早就跃跃欲试的少年,忍俊不禁,“好了好了,你尝尝味道。” “姑姑不吃吗?”少年生了一副好皮相,雌雄莫辩的美,身上带着脂粉香,笑起来时眉眼如月牙,让人忍不住心头一软。 贵人道:“回头吃。” 时下流行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但也有富家公子喜欢往脸上擦粉,弄的白白净净。 少年年纪不大,个子只能算中等,看着乖巧又秀气,让妇人想到了自家的儿子,也明白过来不是贵人想吃,而是她身边的这个乖巧少年嘴馋。 妇人连忙又打包了一份其他糕点,虽然没有紫米松糕名气大,但也是有名的小吃。 “公子拿着,不用客气,好吃下次还来就成。” 少年推脱不过,只好接受,欣然道谢:“下次一定来。” 妇人笑呵呵点头。 一行四人很快消失在热闹的巷子里,往其他街上走去。 “不许贪吃,阿楹,听见没有?”帷帽下的女子无奈道,“午膳才刚用过,你这又吃,小心肚子疼。” “少年”笑嘻嘻,眨巴眨巴眼睛:“姑姑?” 后头跟着的两个婢女扑哧笑出声。 如花兴致勃勃道:“主子,这里好热闹啊,我们多买些东西回去吧?” 女子,也就是“刚死不久”的德嘉贵妃,昔年的洛妃娘娘,抿唇一笑:“好。” 白楹解决了手里的糕点,剩下几块包好由如竹拿着,她拉着洛妃的手,“我们去四季楼!” 这个时候四季楼红火热闹得不行,几乎所有上等房间都被人占了,但白楹是谁? ——名正言顺的老板娘啊。 一直主持拍卖会的红裙女子亲自迎接了白楹一行人,把傅南歧的专属房间拿出来接待,等白楹一贯爱吃的东西都上来,方才恭恭敬敬退下。 问:为什么她能认出乔装打扮穿男装的白楹? 答:还不是傅南歧有时候带白楹出来都要她做男子装扮,省得那些好色之徒老那色眯眯的眼神瞟来瞟来,也避免了溅血当场。 虽说洛妃如今已是“死人”,但就是因为如此,才更得小心。 这些年白楹在京城中名气不小,很多人都是见过她的,如若今日她以真实面貌和洛妃她们出来,那不出一日,皇宫以及各世家的人都会查出她身边女子的身份。 那先前所做一切,不就都付之东流了? 但也不能老让洛妃待在屋子里别出来,不然长蘑菇谁负责??? 白楹表示她的脑袋瓜只能想到大家一起来易个容呀~~(? ̄? ̄?) 洛妃的容貌稍作修饰,还戴了帷帽,至于白楹和如花如竹,则换性别换脸。 经过以上操作,她们现在才能站在窗口,居高临下将繁华的一条街收入眼底。 洛妃喃喃道:“这么多年了,京城似乎变了,又似乎……还是原来模样。” 如花不争气地红了眼。 如竹笑道:“都过去这么久了,多多少少自然会有些变化的。” “娘……姑姑!”白楹打了下嘴巴,笑嘻嘻道,“快坐下尝尝四季楼的小馄饨,我每次来都要吃上两碗。” 洛妃担忧道:“会不会吃太多了?” 白楹:“我还在长身体呢!” 十六岁的姑娘,多吃点怎么了?她的目标可是星辰大海(划掉)一米二的大长腿啊! 屋内除了他们再无旁人,洛妃也摘下帷帽,露出一张与原先样貌五分相似的脸。虽说稍作修饰,但为了自然一些,脂粉就没擦太厚。 这一身清雅如莲的气质依旧没变。 洛妃也尝了尝白楹五星好评的小馄饨,点头道:“嗯,不错。” 又和站在边上的两人道:“如竹,如花,你们也坐下吧。” 如竹两人还在犹豫,白楹已经把她们拉着坐下来,“这一大桌子的吃食,光靠我一个人哪里能吃完?” 洛妃道:“如今已经出来,就不必像从前那般规矩。”看着两个从小伺候她的婢女,洛妃目光变柔,“你们知道的,我向来视你们如亲姐妹。” 如花吸吸鼻子闷声道:“那怎么能行?” 如竹轻声道:“能陪在主子身边,伺候主子一辈子,就是如竹最大的心愿。” 洛妃笑道:“吃吧。” 吃饱喝足,白楹像大爷一样靠在躺椅上,摸摸肚子和洛妃说:“那紫米松糕好吃是好吃,就是不够甜。” 洛妃嗔道:“还不够甜?我都嫌太腻了。” 白楹嘿嘿一笑倒水,“解解腻,解解腻,咱们下次再去城北那边儿转转。” “小机灵鬼。”洛妃舒展眉眼,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那个囚笼,她终于出来了。 白楹道:“您真的不和洛氏的人说一声吗?我听三哥哥说,您下葬那一日,您的父母亲和两个兄长都很难过。” 洛妃眉眼微垂,遮住淡淡的悲伤:“没什么好说的。” 白楹乖乖点头,把一小盘子的红酥手放到她面前,“您尝尝看这个,不甜不腻,味道刚好。” 洛妃轻轻一笑。 洛妃现如今住在竹南小苑上,白楹时不时会去看她,偶尔几人乔装打扮也会如今日一样出来逛逛散心。 虽然白楹总觉得委屈了洛妃,但她自己却觉得,再没有比现在还自在的日子了。 尚在闺阁中,父母亲管束着,进了宫,越发要谨言慎行。这么多年,她就从来没有真正快乐过。 白楹送洛妃她们回竹南小苑。 她不是没想过给洛妃找处宅子,但没有哪里能比竹南小苑更安全可靠了,这里环境也不差,而且是自家产业不费钱。 虽然还没给傅南歧一个名分,但……他的就是她的,她的还是她的这个道理不变。 白楹临走前,洛妃拉着她的手,道:“虽说我欠秦王良多,但这是我的事,再不济我父兄都还在世上。阿楹,你不能为了我受委屈,知道吗?” 洛妃这是怕她在傅南歧面前处于弱势呢。 白楹一口答应下来,笑嘻嘻道:“我才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呢。” 那可难说。 洛妃摸了摸她的头,“傻孩子。” 白楹:“……”你见过和你一样高的傻孩子吗? 白楹傲娇扭头,院子外敲门声响起,不轻不重叩了三下。 白楹略一思索,笑道:“肯定是他来了。” 他是谁? 洛妃表情古怪起来,难不成……是秦王? 白楹已经屁颠屁颠去开门了,果然傅南歧站在外头,一身黑袍配上那冷漠的表情,好像地狱来的勾魂使者,让人不寒而栗。 白楹拉了拉他的手,背对她们不知道说了什么,下一秒,就看见傅南歧抿了抿唇流露一丝浅浅的笑意,被白楹牵着走过来,那表情……好像还有点傲娇??? 洛妃:“……” 如竹:“……” 如花:“……” 一定是她们眼瞎看错了! 白楹被三双眼睛盯着,老脸一红,手都烫了起来:“嗯,洛妃娘娘,这是傅南歧,你也见过的。” “他是我的心上人。” 洛妃嘴角一抽,看了傅南歧一眼,后者皱着眉头,似乎在纠结该喊她什么。 白楹道:“你跟我一起喊就好了。” 洛妃温声道:“世上已无洛妃,阿楹像在外头一样喊我姑姑吧。” 白楹嘻嘻笑道:“姑姑。” 傅南歧沉默,“……姑姑。” 洛妃:“……”她还受不起秦王这声姑姑。 不对,这都还没成亲,他和白楹这么亲密做什么? 洛妃还不知道傅南歧已经见过白楹的亲爹娘,事实上,她连淮南王妃是白楹的亲生母亲这件事都还被蒙在鼓里。 “姑姑,那我们就先走了啊。” 有傅南歧在这,气氛都尴尬不少,洛妃求之不得:“去吧。” 一同出去,白楹憋笑道:“我发现你好招人嫌诶。” 傅南歧:“不招你嫌就行。” 至于其他人,谁还来管? 白楹拍拍他的肩,她鞋子里加了好几层鞋垫,踮个脚勉强和傅南岐齐平,“年轻人,不要难过。正好我人见人爱,和你互补。” 傅南歧哼了一声,他倒宁愿她不那么人见人爱,至少这样他就不会被活活气死。 这样看似风平浪静的日子又一连过了数日,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清晨,姚依依终于生了。 第一次生,足足花了将近四个时辰才生下来。 是个小公子,姚依依满头大汗虚弱无力,疲惫睡去前还特意看了孩子一眼,又红又皱又小一只—— 太丑了吧!!! 姚依依觉得自己大概是被气晕过去的。 等白楹去看她的时候,她刚好醒过来,看着边上的儿子,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儿肖母……但我也没丑成这样啊。” #不想活了十月怀胎我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小猴子# #一家五口孩子最丑# #浪费基因系列# 哭! 第428章 不生 比起满脸写着“我很嫌弃”的姚依依,沈宴初为人父,倒是十分细心称职。 白楹托腮:“哥哥,你别这么抱,星星的脖子会不舒服的。” 沈宴立马调整了姿势,虽然动作很僵硬,但能看出他在努力适应父亲这个身份。 姚依依躺在床榻,由婢女服侍用了点滋补之物,吃饱后就靠在枕头上,百无聊赖打着哈欠:“他怎么不哭的。” 白楹瞪她:“不哭还不好?” 话刚说完,躺在沈宴怀里正熟睡的小宝宝忽然扯开嗓子哭起来:“哇——!” 白楹迅速捂住耳朵,她最受不了小孩子魔音入耳一般的哭声,感觉脑子都要炸了。 沈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哄。 好在姚依依从姚国公府带了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嬷嬷,她接过孩子,有技巧地轻拍安抚,“世子,世子妃,小公子饿了,老奴先把他带下去吧。” 世家夫人当然不可能自己喂奶,她们怀孕之后,就会找个靠谱的奶娘留在府中。 沈宴看了一眼捂着耳朵的妹妹,又看了看满脸呆滞的妻子,有些头疼:“下去吧。” 老嬷嬷把孩子带下去由奶娘喂奶,姚依依还没反应过来。 白楹嘟囔道:“看着这么小一只,整只手还没我一个大指姆大,哭功倒是厉害。” 姚依依精神恍惚道:“我这是生了个号角?” 沈宴轻笑一声,道:“等会儿让人抱过来给你瞧瞧吧?” 姚依依一口拒绝:“太丑了,我看的眼睛疼。” 白楹为小侄儿抱不平:“星星以后会好看来的!” 姚依依:“那就等以后再说!” 要不是没有调包的可能,她都要怀疑那个红彤彤的小猴子是不是她儿子了。 姚依依感觉自己都快抑郁了,累死累活还以为能看到一个白白胖胖精致可爱的小宝贝,可怜她一腔母爱,都不知道该对谁表达。 白楹:“……” 沈宴:“……” 鉴定完毕,是重度颜控没跑了。 话又说回来,不是颜控,当初也不会就因为见过沈宴一面,就念念不忘记在心里这么久。 姚依依还在惆怅:“为什么不是个小姑娘?如果是姑娘,或许还能像她爹爹多一些。” 沈宴道:“像你也好看。” 白楹无语:“你放心好啦,等到满月,星星一定会变得很好看的。” “真的?” 白楹说:“草草刚出生那会儿,也没有现在好看。” 这么说姚依依就安心了。 见两人三天三夜都说不完话的架势,沈宴默了会,先出去处理接下来的公务。 回想起昨日生产,姚依依一脸后怕,“阿楹,你说得对,生孩子真的太疼了,我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 白楹笑道:“生下来就好了,坐月子的时候注意一些,可别落下病根。” 姚依依点点头,淮南王府这么多伺候的人,肯定不会让她出问题的。 “对了,阿楹,你怎么给他取了这么个小名?”姚依依说,“星星……感觉像是个姑娘家。”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白楹轻轻念道,忍不住一笑,“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名字了,就偷懒择了其中一个字。” 这是《卫风·淇奥》其中一句,前几年在太学,大儒也是讲过的。 姚依依回想了一下,笑道:“也不错,希望他像他爹爹一样吧,高雅君子,如竹挺拔。这样,日后也不必为他愁婚事。” “……你想的也太远了。” 姚依依道:“名字是沈宴取得,叫沈熙。” 白楹夸道:“好听。” “我连孩子都生了,你离成亲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姚依依叹道,“这样,以后怎么做亲家啊?” 表哥表妹什么的……是乱.伦啊。 白楹:“拒绝。” 姚依依道:“为什么?亲上加亲不好吗?” 白楹伸伸懒腰:“我都没想生孩子,你准备跟谁亲上加亲去?” 姚依依:“???” 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白楹唉声叹气:“生孩子太可怕了,我不想生。” 姚依依:“……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看吧,姚依依这种态度才符合现在这个环境趋势。 白楹小声哔哔:“我就不生。” 姚依依瞪大眼睛想坐起来,一动撕扯到了底下伤口,她惨叫一声,眼泪花都飙出来。 白楹:“别动别动别动!” 看着好吓人,一点想生孩子的念头都没了。 姚依依平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生无可恋:“你不能这样,阿楹,你不能这样。” 天大地大,坐月子的女人最大。 白楹连忙道:“好好好,你别乱动了,才刚生完不久,小心点。” 都认识这么多年了,姚依依哪能听不出白楹话里的敷衍,她抓住白楹的手,很认真道:“你要是不生孩子,以后怎么办呐?” 白楹疑惑:“以后,以后什么?没孩子也不会饿死啊。” 姚依依恨铁不成钢:“旁人儿女成双,子孙满堂,热热闹闹的时候,你膝下无儿无女,岂不凄苦孤独?” 白楹无所谓道:“到时候再说吧,你要是愿意,以后有了孙子孙女,我帮你带啊。” 姚依依气急,差点动手打人:“什么馊主意!” 白楹讨扰:“好好,别生气别生气,我错了还不行吗?” 在心里默念一百遍“不生气不生气,我气死了谁如意”,姚依依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真如你说的做,知情的知道你是一番好意,不知情的还以为你是生不出才来抢晚辈孩子……再说了,你帮星星养孩子,别人指不定猜测是不是淮南王府快不行了,连个孩子都养不起所以要送人……” 唐僧附体的姚依依,念着紧箍咒,一副不把你说清醒就不罢休的架势。 白楹:“……我开玩笑的,放过我吧。” 放过是不可能的,姚依依拉着白楹的手,不让她跑,絮絮不止说了快半个时辰,直到口干舌燥,才缓了口气,喝了口水润润嗓子,还要继续—— “别念了!”白楹抱头假哭,“救命啊!” 姚依依嚣张不已:“你叫啊,再叫也没人来救你!” 白楹瞅了瞅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姚依依,又看了眼自己,空着那只手摸了摸下巴:“我怎么觉得,这句话应该是我说才对?” 姚依依脸上的笑容一僵。 白楹拿开姚依依的手,“你就好生躺着吧少折腾,我走了。” “不行,你不能走!” “又怎么了?”白楹语气很无奈。 姚依依道:“母亲知道你的想法吗?她会同意?还有静太妃她们,你这种话说出来,也只有我不会打你。” 这种话怎么了? 白楹哼了一声,“你哪里是不会打我,你这是打不了我。” 姚依依:“……” 被看穿了。 “在说什么呢,这么高兴?”淮南王妃温柔的声音伴随脚步一起进来,“依依刚生完孩子,正需要休息,阿盈就不要打扰她了。” 姚依依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母亲,不打扰的。” 白楹直接问了:“娘亲,我之前说的,您考虑过了吗?” “什么?” 姚依依都来不及阻止,白楹就给讲了出去。 阿楹这个猪头! 有什么好说的嘛? 也不怕淮南王妃生气,她若是真不想要孩子,大不了日后成亲吃点药,到时候没有子嗣,就把黑锅扣在傅南歧头上,这样也没人会说她什么。 不是很好吗! ……嗯???不对,阿楹什么时候和淮南王妃说过了? 淮南王妃轻轻一笑,面色温柔,柔声道:“娘和你爹商量过了,你若是不想生,就不生,娘也不舍得你受那个苦。” 姚依依:“……”我慕了。 白楹笑意盈盈,甜甜道:“娘亲真好~” 啊,这个结果,她早就猜到了。 姚依依一脸木然,像淮南王妃对白楹无下限的溺爱,她早该猜到的。 白楹还有其他事情要忙,又陪了姚依依一会儿,见她脸上浮现疲惫才离开。 又过了两日,淮南王府来信,姚依依毕竟年轻,恢复的快,很快就能下床走动了,给白楹的信也是自己写的。 “星星真的变白变好看了!!!” 寥寥数语,白楹都能感受到姚依依的欢喜和震惊。 白楹恰好跟傅南歧在一块,她晃了晃手里头的信,“你这个做长辈的,有没有给星星准备满月礼?” 傅南歧实话实说:“不知道该准备什么。” “随便啦,适合小孩子的东西都可以。”白楹说,“心意到就好了。你要是准备不好,我帮你备一份。” 傅南歧摇了摇头,这种事情,让白楹做,未免太不用心了。 他不喜欢和人交际,但如果对方是白楹的血亲,他只要不是脑子坏了,都知道该怎么做。 “你不用勉强的。”白楹非常善解人意,主要还是怕傅南歧准备不好,出现好心好意反被误会的事情,“反正星星还小,大不了你以后给他准备礼物。” 如果是以往,傅南歧会很喜欢听到“以后”这个词。 但今日,他的目光落在白楹手中的信上,上面尽是姚依依夸自家儿子的话,“……小孩子,很可爱吗?” 第429章 断子 傅南歧的语气令人捉摸不透,如果换做其他人,恐怕都兢兢战战,不知所措,左右思量反复斟酌他话里的潜藏意思,才谨慎开口。 但白楹能是其他人吗? 她往他嘴里喂了一只剥好的虾,笑吟吟道:“好吃吗?” 她剥的就算不好吃也要说好吃,傅南歧咽下去:“嗯。” 白楹伸出手,傅南歧拿出帕子给她一根根手指擦干净,才道:“刚才的话……你还没回答我。” 白楹盯了傅南歧好一会儿,忽然叹气。 傅南歧:“……” “正想着怎么跟你说这件事呢。” 傅南歧下意识道:“什么事?” 白楹眼神流露哀伤,“你听了不要激动啊……” 傅南歧眼皮跳了两下,“到底怎么了?” 白楹握住他的手,非常愧疚:“你答应我就算不高兴,我们也好好说,一切都是可以沟通的。” 傅南歧面无表情:“说。” 只要不是想离开他,喜欢上别人,其他事情他都能答应。 白楹干笑两声:“就是,就是可能你这辈子……都不能有孩子了……” 傅南歧:“……?” 说实话,在这张俊脸上看见懵比的表情,是一件很爽的事情。 白楹:暗爽中并带点小愧疚。 傅南歧的脑子还没转过弯,看着白楹愣愣道:“阿楹,你是不是……” 白楹:“我没病!” 傅南歧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她身体出什么问题就好。 看到他表情的细微变化,白楹内心五味杂陈。 让他断子绝孙什么的……也太狠毒了…… 尤其是傅南歧还对她这么好。 白楹:我是渣女我有罪。 傅南歧道:“那是我的身体……不能有孩子?” 白楹没听出他话语中一丝微妙情绪,满怀愧疚:“就是,就是我有点不太想生孩子……”说到这里她良心难安,连忙道,“不过我刚才又想过了,生个小孩玩玩也挺好的。” 傅南歧表情古怪,“你不想要孩子?” 白楹补救道:“我挺喜欢小孩子的。” 这是真话,要是不用她生,她养个七个八个都不嫌累。 而且幻想一下继承了傅南歧优点的小孩,颜值爆表,不要太可爱哦! 白楹下定决心,疼就让她疼吧! 真让傅南歧断子绝孙,她的良心一辈子都过意不去。而且以她的性格,她也不会让其他小姐姐给傅南歧生孩子。 “我……” 傅南歧打断:“我不喜欢。” 白楹:“嗯我知道你不喜欢……啥???” 她瞪大眼睛:“你不喜欢孩子?不想要?” 傅南歧淡淡道:“我为什么要喜欢?” 白楹小声哔哔:“正常情况下,不应该是,一想到未来我们会有孩子,他(她)是我们爱的结晶……很感动吗?” 傅南歧用一种“你是傻哔吗”的眼神看她,“感动什么?” 白楹的心就这么点大,装满了家人朋友,他才占据多少? 一想到有孩子以后他可能连那一点儿位置都没了,别说感动,傅南歧连一分钟都忍受不下去。 而且生孩子代表他将近一年都不能碰她,他得眼睁睁看着她受苦什么也做不了,还得看着她在产房九死一生自己在外头煎熬……生出来后,哭闹不休,不管是男孩女孩,都会占去白楹大半心神。 傅南歧在心里冷笑一声,就这,还感动? 看着白楹懵比的脸,他面无表情:“不,要。” 白楹:“你真不要???我跟你说,你以后断子绝孙可是你自己选的!你要是怪我,我我我我……我不是没给你机会!” 傅南歧不满地哼了一声,早知道她怕疼,他也就不用纠结这么久了。 白楹忍不住道:“你真想好啦?可别一时冲动,你再想想。” 傅南歧眯起眼危险盯着她,“你自己想要孩子就直说。” 白楹:“我这不是怕你以后后悔。” 傅南歧道:“只要你不后悔。” 反正他是不想要孩子。 他自己都嫌跟白楹独处的时间太少。 如此皆大欢喜,他又不是脑子抽了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白楹:“……” 行吧。 她再三确定:“我本来是要改变主意的,是你自己不答应的哦?” 傅南歧:“是我。” 白楹松了一口气,嘀咕道:“我不要还情有可原,毕竟要生的是我,受苦的也是我……你一个男人,又不是没钱养,又不要你受罪,竟然还拒绝。” 思来想去白楹还是不放心,她倒不相信傅南歧的人品,只是不相信时间。 “来签字画押立个字条。” “……”虽然无语,但傅南歧还是照做了。 他还在最后补加了一条,如若白楹改主意,日后就得无条件听他的。 白楹:“……你真阴险。” 傅南歧登时变脸:“你若不反悔,自然没什么可怕的。” “我又不是怕……”白楹小声哔哔。 她是脑子被驴啃了才会对这货有愧疚! 他明明就很想断子绝孙的! * 等到淮南世子嫡长子满月那日,淮南王府热闹非常,上有皇帝贵妃赐礼,下有皇亲国戚世家大臣们送礼,宴席之多让底下人差点忙不过来。 好在淮南王妃本事了得,此等情况本就在她意料之中,虽然前面十多年缠.绵病榻,但只要她想,就能游刃有余。 淮南王如皇帝手足,感情深厚,淮南王妃出自大族秦氏,淮南世子青年才俊,就算已有妻室,也仍有贵女愿意为侧室,姚依依又是姚国公嫡女,曾在太学读书。一家子虽然人丁不多,但个个名气都不低。 作为淮南王府一脉单传的男丁,星星——也就是沈熙小公子,可以说是众星捧月,比皇孙还要贵重。 毕竟皇孙光是梁王底下就有十多个,嫡子庶子一堆,没啥好稀罕的。但星星就不一样了,他是淮南世子的嫡长子,淮南王的嫡长孙。 满月当日,星星被姚依依抱在怀里,忙碌程度不下于游走在世家夫人中的祖母。 作为姚依依的嫡亲表姐,怀阳郡主自然也是来了的。 她还把自己白白胖胖的儿子给带来了,从姚依依手里接过睁着清澈眼睛不哭不闹的小孩儿,跟儿子说:“草草,这是表弟。” 草草叫一声:“表弟。” 星星没搭理人,但也没抗拒怀阳郡主的怀抱。 姚依依越看越喜欢,这五官小巧又精致,跟沈宴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眉眼肖他祖母和姑姑,跟刚生出来那会儿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就是不太爱搭理人。 姚依依说:“性子也从阿宴那学了个十成十,除了饿的时候嚎几声,其他不管怎么逗,都是一个表情,好像懒得搭理你似的。” 姗姗来迟的白楹笑嘻嘻给两位嫂嫂赔了个不是,才道:“不哭不闹还不好吗?你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姚依依恢复的很好,面色红润,看着很是精神,她轻轻拍了白楹一下,“你少来,迟到我还没罚你呢。” 白楹道:“罚我什么?你舍得?” 怀阳郡主感叹道:“阿楹,星星的眉眼不像依依,倒是十分像你。” 姚依依立马被转移注意力,变成儿吹:“是呀是呀,简直吸取了他爹爹祖父祖母姑姑所有的优点!” 她美滋滋:“哎呀,我们星星真是太可爱了。” 白楹:“……” 怀阳郡主:“……” 真受不了她! 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嫌丑不想认来着? “阿楹,快过来。”淮南王妃在一种世家夫人中朝白楹招手。 “我先过去了。”白楹马上道,“来啦。” 淮南王妃拉着白楹的手,给她挨个介绍这些人。 两人亲近似亲母女,让世家夫人们暗暗吃惊。 先前倒是听说过秦氏的老太君对白楹另眼相待,也听说过淮南王妃很喜欢白楹,但任谁都没想到,淮南王妃竟然对白楹这么好,竟然好过姚依依这个世子妃。 要知道,姚依依现在可是淮南王府大功臣。 这第一胎就生下长子,日后便是淮南世子要纳侧室,也有底气坐稳世子妃的位子。 然而,看淮南王妃的态度,姚依依还远远及不上白楹。 真是纳闷了。 “姑姑。”在五六仆婢簇拥下的秦黛往这边走来,看见淮南王妃边上的白楹,含笑点头,“阿楹也在。” 淮南王妃道:“听说你前几日身子不大舒服,怎么不在家中好生休息?” “王妃是君夫人的嫡亲姑姑,这小公子满月,自然是要来的。”秦黛还未开口,就有夫人笑着插嘴。 淮南王妃微微蹙眉,看了眼秦黛,笑道:“既如此,阿盈,你带黛儿去看看星星吧。” 秦黛欲言又止,但淮南王妃已经转过身,和另外一个世家夫人交谈起来。 “黛姐姐,眉姐姐和画画来了吗?”白楹问道。 秦黛定了定心神,微微一笑,“二妹妹身子不方便,只怕是不会来了,至于三妹妹,兴许还在路上。” 白楹忍不住笑道:“便是眉姐姐想来,姜夫人也不会放她出来。” 对于秦眉肚子里这一个孩子,姜夫人看的比亲生儿子还重些,一日要问候多次不说,饮食更是上心,偶尔看见秦眉控制不住刻薄儿子几句,也是想都不想就站在秦眉这边,做到这个程度,便是秦眉的生母,也自叹不如。 这就很亚历山大了。 果不其然,一刻钟后,秦画都到了,秦眉还没有来,只派人送上满月礼,给姚依依说了一声让她见谅。 白楹和秦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我就知道”四个字。 以姜夫人对秦眉肚子里孩子的宝贝程度,她若强硬要出门,恐怕姜夫人能舍了面皮哭着求着让她静养…… 这虽然已经过了三月,但还是很危险的啊! 一个不小心,像淮南世子妃当初那样,险些小产可怎么办? 第430章 星星 “我来迟了我来迟了。”秦画小脸红扑扑,不知道是因为赶得急还是因为不好意思,讨了饶,一双小鹿眼找寻着,“星哥儿呢?快让我瞧瞧星哥儿。” 姚依依道:“你来的不巧,他刚睡着,才抱下去。” 秦画露出遗憾的神情,“啊,都说他像宴表哥,眉眼又有几分似阿楹,我可是早就想瞧瞧了。” 周边还有人,听到秦画这句话,眼睛一转不由得道:“这世子和世子妃的孩子,怎么会像白姑娘?” 又有人掩笑说道:“宋二少夫人这种话,下次可别说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孩子是世子和其他人生的呢。” 说着看了一眼姚依依,要赔不是。 怀阳郡主咳了一声,唇角微微上扬,淡笑间流露出刻在骨子里的骄矜傲气,她没看说话的那几个人一眼,漫不经心的语调:“阿楹,我们去屋里头坐吧。” 草草抱着白楹大腿,“姑姑!走!” 姚依依:“……”想说脏话。 她拉了白楹一下,道:“走什么呢,这么不给我面子。” 怀阳郡主道:“知道不给你面子,还要拉拉扯扯,你是上赶着要没脸呢。” 秦画哼了一声,“这是旁人要挑拨离间,又不是依依的错,郡主何必把气撒在依依头上。” 她娇憨可爱,又有些天真,哪怕挑破事儿,也让人无法对她生气,只有刚才说话的那两人,面色讪讪,很是尴尬。 “我不是那意思……” “是啊是啊,我们没想挑拨离间。” 姚依依冷着脸:“是不是,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阿楹和王妃有几分相似,星哥儿的眉眼像阿楹不就是等于像他祖母吗?这也至于你们说道?”秦画看上去像是真的很生气,话很重,“都是世族出身,难道两位也不清楚这种话对一个姑娘家来说名声会有多大伤害?” 那两个女子娘家身世不显,因为夫君是沈宴的同僚才得以被邀请过来,自然不敢得罪秦画等人。 只一个劲赔不是,“世子妃见谅,世子妃见谅。” 怀阳郡主低头看了看自己保养很好的指甲,语气漫不经心却又让人无法忽视:“不是该跟阿楹道歉吗?” 白楹忍着笑,看她们仨配合给她出气,眼见那两人面红耳赤说不上话,要向她低头,敛了敛神色,白楹道:“两位夫人心直口快,想来是无心之过。” 她没说原谅不原谅,但这句话已经给了她们台阶。 怀阳郡主嗔怪道:“你啊,怎么这么好说话?” 姚依依心想演戏要演全套,不能让别人小瞧了阿楹,更不能在堂姐面前被比下去! 她要让阿楹知道,她这个亲嫂嫂气,肯定比堂姐要好! “阿楹……” 再过就不好了,白楹咳了咳,“不是说去后面坐坐吗?” 姚依依只好偃旗息鼓,就此作罢。 “那你先去吧。”她还得跟淮南王妃一起招待客人。 那两人见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心下不免庆幸。 要真闹大,理亏的肯定是她们。 早知道不乱说话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们怎么知道怀阳郡主姚依依等人会这么护着白楹? 正常人听到那种话,不是应该对白楹不高兴吗? 而且她们又不知道白楹和淮南王妃有点像。 腹诽几句,接下来两人便安安分分坐在席上,也不去随意招惹了。 去了厢房,草草一个劲喊“姑姑”,要白楹抱。 他眼睛圆溜溜,黑白分明,笑起来惹人爱,“姑姑,我都想你啦!” 白楹亲了他脸蛋一下,“我也想你啦。” “姑姑,姑姑,要抱抱~”他张开双手,露出几个软糯糯的牙齿。 白楹瞅了瞅他的身板,又瞅了瞅自己,义正言辞:“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还要姑姑抱,会让人笑话的。” 草草一脸懵比,又有点失望地低下头:“好吧。” 乖乖的,非常可爱让人忍不住想把他抱在怀里。 白楹也这么做了,她还尝试了一下抱他,但……“哎呦!”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火辣辣的疼。 草草整个人压在她身上,抬脸,无辜又可怜:“姑姑……” 怀阳郡主:“还不快把阿楹扶起来!” 白楹木着脸:“你已经是个大人了,自己走路好吗?” 草草这次点头非常快,大概对自己体重有了深刻认识。 他很愧疚不安,“姑姑……你疼不疼?” 要说疼的话,她大人的尊严还要不要了? 白楹若无其事道:“没事,不疼。” 草草信以为真。 怀阳郡主看白楹偷偷揉屁.股,又无语又想笑。 她也就能骗骗小孩子! 没过多久姚依依忙里偷闲过来,还有秦画一起。 秦画道:“大姐姐和四姑姑在那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我嫌没意思,就过来啦。” 姚依依道:“我去把星星抱过来给你瞧瞧,这会儿应该也醒了。” 自从儿子变好看后,姚依依母爱泛滥,简直就是个儿控。 她心里不会说出口的是,比颜值星星不输草草,还是白楹亲侄子,阿楹要是偏心,她她她就让星星哭给她看! 姚依依垂头丧气回来,对上秦画充满期待的眼睛,她更难过了:“星星还在睡……” 白楹噗嗤笑了,“你就别吵他了,行不行啊?” 姚依依:“……” 她不就是想炫耀一下儿子吗? 怎么就这么难! “世子妃,郡主,外头来了一个人,说是将军府小姐派来的。”婢女走进来道。 姚依依皱眉,“让她在外头等,我就来了。” 秦画道:“潆悦要备嫁,怕是来不了,所以让人上门送礼。”她点点头表示认同,“一定是这样。” 白楹笑了笑,“嗯”了一声,接着就听见外头姚依依喊她,“阿楹,快过来。” 怀阳郡主眯起眼,“什么事儿,还得阿楹出去说?” 姚依依的婢女进来恭恭敬敬回话:“是曲小姐单独有东西要给白姑娘。” 秦画笑道:“潆悦总是偏心阿楹。” 怀阳郡主不置可否,“走,我们出去瞧瞧。” 草草一听她们要出去,连忙跟上,“娘亲,我去,我去!” 怀阳郡主:“……” 早知道就把他扔在家里了。 白楹很快进来,“潆悦近来闲着,就给我做了个香囊。” 她晃了晃手里头的东西,白色打底香囊上绣了一只红色的小狐狸,栩栩如生憨态可掬。 不知道为什么,怀阳郡主觉得哪里怪异。 她道:“拿来给我看看。” “喏。” 怀阳郡主摸了摸,手感很好,针线也凑活,是用了心的。 这曲楹悦,都快成亲了,不给未来的夫婿绣反而费心思给白楹弄了这么个东西…… 是吃饱了撑的吧。 秦画没想太多,只夸道:“潆悦画技一绝,就连绣工也这么好。” 提到绣工,怀阳郡主就想到自己从前怎么绣都绣不好的花样,白楹也下意识看向手指头。 两人不约而同在心里叹了口气。 人比人气死人。 想当初她们学这东西不知道戳破多少次手指头,也只能说的上一般,而且长时间不碰,就要忘了。 午后,星星终于睡醒,窝在亲娘怀里,睡眼惺忪,也不在意周围都是人,自顾自咬手,淡定的模样跟沈宴如出一辙。 “啊,星哥儿长的真俊。”秦画毫不吝啬赞美,“像宴表哥,以后一定是个美男子。” 怀阳郡主跟草草说:“以后要照顾好弟弟知道吗?” 草草在自己家中是最小的那个,上头有两个堂兄,向来只有被照顾的份,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 他郑重其事点头,又好奇道:“可以,抱弟弟吗?” 怀阳郡主:“……你还小,抱不了弟弟。” 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着不解的光,草草说:“可是姑姑说,我是大人啦。” 怀阳郡主:“……” 白楹心虚摸摸鼻子,躲到了秦画身后装死。 姚依依抱了一会儿就觉得手酸,秦画跃跃欲试,“依依,给我抱抱吧。” 姚依依大方道:“给,想抱多久抱多久。” 反正累的不是她。 白楹:“……” 怀阳郡主:“……” 草草说:“我抱!我抱弟弟!” 没人搭理他。 草草委屈地瘪了瘪嘴,想哭 白楹:“过来,到姑姑这里。” “姑姑!”哒哒哒小脚步欢快。 秦画忽然道:“阿楹,你看,星星一直在看你诶。” 白楹和怀里的草草一同看过去—— 秦画小心翼翼抱在怀里的小孩子,一双和白楹如出一辙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盯着白楹看。 白楹:“……别看我,我害怕。” 大概以前阴影太深,她总觉得小孩子下一秒就要扯开嗓子哭嚎。 太吓人了。 “……你怕什么?”怀阳郡主没好气道,“星星这是喜欢你呢。” 像是验证她的话,星星“啊”了一声,奶声奶气,口水也跟着流下来。 草草咯咯咯笑:“弟弟不乖。” 白楹忍不住抿唇笑道:“你刚生出来那会儿,也是这样的。” 草草不懂,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看白楹,认真地说:“我乖的,不流口水。” 星星不乖,口水越来越多,姚依依只好接过来,给他擦干净。 第431章 争抢 “阿盈,秦王来了。”淮南王妃带着笑意的嗓音跟随轻巧的脚步一同进来。 身后是秦黛,哪怕掩饰再好,眼底依旧存在惊涛骇浪,想必来的路上淮南王妃已经和她说过白楹和傅南岐的事情。 怀阳郡主和姚依依戏谑看着白楹,“从前竟不知,秦王会如此接地气。” 姚依依吹捧道:“还是阿楹面子大,换在以往,我是想都不敢想的。” 淮南王妃含笑道:“阿盈面皮薄,你们别打趣她。” 白楹:“......” 她搓了搓发烫的脸,扇了扇风,假装淡定:“知道是我面子大,就不要得罪我,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姚依依笑不停,指她道:“你们看她,有靠山就这么嚣张,我何时不把她当祖宗供着了?还要来威胁我,就是看我好欺负!” 怀阳郡主道:“你可不得小心着,说不准哪日她就把你收拾了,叫你有苦说不出。” “真是越说越离谱了。”淮南王妃无奈道。 在场众人皆笑,唯独一个秦画,听的云里雾里:“什么秦王?阿楹与秦王有什么关系?” 她怎么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 怀阳郡主道:“自己解释去,我们可不想搭理你。” 姚依依应和道:“就是就是。” 自己解释就自己解释。 白楹在秦画耳畔低语,紧接着秦画表情由震惊到生气,由生气到无奈,最后脸庞微红,嗔怪道:“阿楹竟瞒我这么久。” “不是有意的。”白楹道。 秦画眨巴眨巴眼睛,“那你现如今,可要出去?” 看到她眼中满满促狭,白楹:“……” 淮南王妃道:“好了好了,别打趣阿盈了。今日外头忙着呢,人多口杂,被人瞧见就不好了。”看着白楹,温声道,“也不差这一时半会,是不是?” 这个时候白楹也没想去见傅南歧,闻言点头,她就是好奇傅南歧送了什么。 “瞧这眼巴巴的。”姚依依道,“不准再想了,过来抱抱你侄儿。” 白楹“哦”了一声,接过来时忽然发现不对劲,和姚依依四目相对,后者表情逐渐呆滞:“……” 与此同时。 秦黛:“?” 秦画:“?” 什么侄儿??? 淮南王妃清咳一声,姚依依性子舒朗,一贯直接,有什么说什么,平日无碍,就是在正事上容易嘴快。 姚依依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颤巍巍道:“我错了……” 怀阳郡主不忍直视,她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堂妹?! 这个时候要是还不准备让其他人知道,那就自然地说一句“我与阿楹情同姐妹,我的孩子,就是她的侄儿”不就好了? 我错了……我错了不就等同于承认自己说的话有问题! 秦黛秦画性情虽南辕北辙,但出自秦氏,又哪里会蠢,随便动动脑子,都会觉察不对劲。 怀阳郡主简直服了姚依依了。 猪一样的队友,难怪当初会被她轻而易举问出阿楹身世。 气氛凝固一瞬,淮南王妃笑道:“早该说的,不过现在也不晚。” 将婢女们撤下去,淮南王妃正容道:“阿楹,是我的女儿。” 秦黛眸光一闪,对淮南王妃这句话并没有太大震撼,其实有很多小事都是有迹可循,虽然惊讶,但仔细想想,又都在意料之中。 秦画迷茫道:“阿楹……真的是……” 她一直以为是淮南王妃把白楹当做已故女儿的替身来着! 难道不是吗? 秦画担忧地看着淮南王妃,生怕她又陷入魔怔,又看看白楹,怕她心里有疙瘩。 只是没想到,白楹轻轻点头,道:“是。” 嗯??? 淮南王妃一脸平和,看着呆若木鸡的秦画,不用想也知道那些年自己给了秦画多少阴影。 她轻叹一声,正要开口,白楹就道:“回头我再细说,今日是星星满月,哪能喧宾夺主?” 秦画连忙点头,拉着她的袖子,像撒娇似的抱怨:“阿楹真讨厌,一天给了我多少惊喜?” 秦黛笑道:“难怪第一次见阿楹,就觉得亲切,好像是自家人,没想到真的是嫡亲表妹,可不是巧了。” 淮南王妃是秦黛的嫡亲姑姑,算起来,她和白楹的关系,确实要比秦眉秦画她们亲近。 秦画高兴坏了,也没去管那个中缘由,就抱着白楹手臂傻兮兮地笑:“太好了,阿楹,太好了。” 草草噔噔噔跑到白楹身边,“我的,姑姑!” 他扯白楹衣服,想让星星走开,奈何腿短怎么够也够不着,又急又难过,只能一个劲喊:“姑姑,姑姑,抱!抱!” 是他的姑姑啊!怎么能抱别人呢? 就算是弟弟也不行! 草草都要急哭了,怀阳郡主还笑吟吟坐在一边看戏。 白楹手里一个,腿上又一个,差点没站稳,“别动别动,姑姑抱你,抱你。” 秦画道:“给我吧。” 原本不哭不闹的星星在离开白楹怀抱的那一刻,忽然扯开嗓子啼哭:“哇——!” 白楹下意识捂住耳朵。 秦画:“……” 秦黛:“……” 姚依依:“……” 怀阳郡主:“……” 淮南王妃:“……” 只有草草锲而不舍扒拉白楹衣服,“姑姑,抱我,抱我!” 白楹坐下,顺带把草草抱到膝盖上,这样不累一些,轻声嘟囔:“别哭了行不行?” 星星还是哭个不停,只是从哭嚎变成啜泣,肖似白楹的眼睛盈满泪水,吧嗒吧嗒往下掉,哭得弱声弱气,让人心疼不已。 白楹讨厌噪音,但对这样的哭法是扛不住了。 秦画为难道:“阿楹,星哥儿好像要你抱呢。” 姚依依非但不吃醋,反而得意洋洋:“我们星星就是跟他姑姑亲。” 怀阳郡主笑道:“若论感情,自是草草跟阿楹亲厚。” 一个月哪里能和好几年比? 姚依依哼了一声,走过去柔声问道:“是不是想要姑姑抱?嗯?跟娘亲说,是不是?” 白楹一头黑线,“你别闹了行不行?” 不哄好自己儿子,还想往她身上推,哪有这样做亲娘的。 草草霸道地搂着白楹脖子不放,“我的!姑姑!” 照顾弟弟可以,把姑姑分一半给他,不行! 星星的眼泪掉的越发凶猛,哭得都快背过气去。 他就是看着白楹,满脸泪水,可怜惨了。 姚依依道:“阿楹!阿楹!你看啊,星星就要你抱,你哄哄他嘛,草草都这么大了,你多疼疼星星啊!” 后半句话怀阳郡主不爱听,“什么叫草草都这么大了?再大也是要叫阿楹姑姑的,阿楹疼他怎么了?” 淮南王妃打圆场,“来,祖母抱,祖母抱一下。” 她才伸出手,谁料星星哭得震耳欲聋,眼泪跟潮水似的涌,虽然说不了话,但情绪明显便激烈。 就是不要淮南王妃抱。 淮南王妃:“……” 她心里松了口气,若是星哥儿能一直亲近阿盈,日后……她也放心了。 草草瘪了瘪嘴,被星星这个哭功吓到了,“姑姑……” 白楹跟他打商量:“我可以抱抱星星吗?” 草草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如果白楹直接将他弄开抱星星,他会委屈会愤怒,会讨厌这个要抢走他姑姑的人,但白楹跟他好声好气商量,哪怕他年纪小,也能感受到这种尊重。 草草委屈巴巴点头,“弟弟哭……” 那就先让姑姑抱他一下好了。 白楹忍不住心软,亲了亲他的额头,“好乖,要奖励一下。” 草草立马高兴起来,主动从白楹身上爬下去,手舞足蹈:“要吃糖!” 白楹道:“这个得经过娘亲同意。”说着站起来从秦画怀里接过哭个不停的小孩子,不太熟练地哄:“不要哭啦,星星这么乖,这么可爱,我们不哭了好不好?” 来来回回就这几句话,好在小孩子没什么分量,白楹抱在怀里也不累。 说来也奇怪,白楹哄了一会儿,星星就渐渐停止哭泣,水汪汪的眼睛看着白楹,张了张嘴,又开始流口水。 白楹:“……” 她哭笑不得,半点不嫌弃地抹去他的口水,“不准哭,听见没有?” 她讨厌一切噪音,尤其是幼儿的哭声,简直就是魔音,承受一分钟都像是电锯在磨神经,折磨死个人。 星星眨了眨眼睛,忽然咧嘴一笑。 白楹:“……”啊!心都要被萌化了! 下一秒,口水不受控制地挂下来。 白楹面无表情,想戳他脸,又下不去手,不厌其烦给他擦干净,抱着他弯腰给草草看,“星星好可爱呀,跟你一样诶。” 草草好奇地看了一会儿,伸出手想摸,怀阳郡主连忙阻止了,“星星还小呢,不能摸。” 草草只好收回手,不太高兴地说:“我可爱。” 弟弟会哭,才不可爱! 第432章 妥帖 白楹顺他意哄道:“是啊,你是哥哥,可爱一点。” 还不等草草高兴,白楹又道:“草草可以帮姑姑照看一下星星吗?我想去拿一点糖蒸酥酪。” 草草鼓起腮帮子,说:“我抱不动弟弟!” 白楹笑眯眯道:“不用抱,我把星星放在摇篮里,你帮我看一会儿就好了。” 草草不太情愿,但还是说:“好吧。” 白楹把不哭不闹看上去很乖的小朋友放到古代版摇篮里,给姚依依她们使了个眼色,又夸了草草几句,才走出去。 姚依依没忍住:“阿楹要做什么?” 怀阳郡主若有所思道:“她是想让草草跟星星相处......” 她们只看着,不要插手就是了。 秦黛抿了口茶,见淮南王妃一脸温柔笑意,起身道:“姑姑......” “你跟我过来吧。”淮南王妃道。 淮南王妃有事,身为世子妃的姚依依自然要承担起招待客人的责任,厢房有怀阳郡主和秦画两个人,也够了。 淮南王妃带秦黛进了一间安静的厢房。 秦黛捏了捏掌心,深吸一口气:“姑姑,我不想那么大度......”她抬起头,脸上罕见出现一丝茫然,“我做不到给他主动纳妾,我不想那么贤良淑德。” 淮南王妃怜爱地看着她,“只是为了这个烦心?” “你既做不到,又何必勉强自己?”淮南王妃淡淡道,“可是君氏家主有意纳妾?” “这个...不曾。”秦黛低声道,若非如此,她也不会不舍得。 以秦黛的性子,哪怕再端庄高雅,也做不到夫君三心二意还对他死心塌地。 淮南王妃又道:“可是君氏老夫人逼你贤良?” 秦黛声音越发低了:“...也不曾。” 自打过门,事事都办的妥帖,孝敬婆母照顾夫君,又为君家绵延后嗣,无一做的不好,便是婆母再挑剔,也找不出一点错处。 君氏嫡长子出自她的膝下,她又是秦氏贵女,哪怕看在这两点上,婆母也不会没眼色让她给夫君纳妾。 在还有爱的情况下,没有人会愿意将夫君共享。 她也是。 淮南王妃轻轻一哂,不明白了:“既如此,又是谁逼你了不成?” 秦黛低声道:“是......君氏的族老。” “可笑。”淮南王妃冷冷道,“那些老不死的,平日只知道对你们夫妻指手画脚,倚老卖老,怎么,如今还想欺到你头上。” “夫君对他们,很是敬重...” “供养他读书成才的,是已故君家主,以及君氏的资源。”淮南王妃厌恶道,“而不是那群在自家子弟身上吸血的族老。” 见秦黛神色黯然,淮南王妃缓了缓语气,道:“只要君氏家主不曾开口,你便不用管。”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秦氏把你养这么大,金贵得很,可不是让你到别人家受气的。” 淮南王妃道:“你自己想得开最好,想不开,那也是你自己选的,怨不得旁人。” 秦黛轻声道:“是我不好,让姑姑失望了。” 淮南王妃叹息一声,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没什么失望不失望的,姑姑只希望你过得好。” 秦黛眼眶一热,比起亲生母亲,她一直是更亲近这个小姑姑的,“姑姑...” 淮南王妃无奈道:“没人给你压力,你别对自己太苛刻。” 长辈疼爱,兄长照顾,妹妹乖巧。 秦黛骄纵一点又何妨? 秦氏的姑娘,有这个资本。 秦黛应了一声,微微一笑道:“盈妹妹找回来了,姑姑也能了却一桩心愿。” 想到女儿,淮南王妃脸上笑意温柔,“是,阿盈回来,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 白楹拿了糖蒸酥酪回来,就看见怀阳郡主和秦画聊着墙上那幅满枝石榴的画,草草趴在摇篮上,小手戳着星星的衣服,小声说:“姑姑是我的,娘亲是我的,都是我的。” “草草,快来吃东西。” 草草惊喜抬头,脸上闪过一丝心虚。 但见白楹笑盈盈看着他,立马就高兴起来,姑姑一定没听见他说的话。 “姑姑,我吃!” 白楹走到星星身边,看了看他,见他咧嘴笑流口水,忍俊不禁,夸道:“星星好乖!草草把弟弟照顾的好好啊!” 草草坐在白楹身边吃东西,听到这句话,得意洋洋地晃了晃脑袋。 白楹继续道:“我们草草真是一个好哥哥!” 草草看了摇篮里的小孩子一眼,眉眼弯弯觉得弟弟好像确实可爱。 跟着怀阳郡主回去时,草草说:“我还要来看弟弟!” 姚依依笑眯眯:“喜欢星星吗?” 草草皱了皱鼻子,不是很讨厌,那就是喜欢:“嗯!” 姚依依扭头就和白楹道:“你这么会教导孩子,真的不考虑生个玩玩?” 这还站在门口呢,白楹瞪她一眼,“可给我闭嘴吧。” 怀阳郡主笑道:“若不是看在星星的面上,阿楹早就收拾你了。” 姚依依摸摸鼻子,也知道自己容易嘴快犯错的事实。 送怀阳郡主等人上了马车,姚依依撞了撞白楹:“别生我气啦,好阿楹,你看,那边那辆马车。” 白楹白她一眼,没忍住笑:“我知道。” “不过去?”满满戏谑。 白楹道:“你急什么?我这不就要走了。” 想到傅南岐送的礼,白楹不放心道:“他不会选东西,若是给星星的满月礼不好,你别放心上,回头我双倍补上。” 姚依依没好气赶人:“我道是什么事,也值得你开口?快走快走。” 沈宴送走上司,走过来道:“路上小心,早些回去,不准在外面逗留太久......” 姚依依笑的肚子都快疼了。 白楹小鸡啄米点头:“好哒好哒。” 左耳进右耳出。 沈宴:“......” 哥哥很生气。 “帮我跟娘亲说一声,我走啦。”白楹挥挥手,高高兴兴上了那辆毫不起眼的马车。 “好了别看了,等会儿叫别人瞧见,又得出现风言风语。”姚依依抱怨道,“你都不知道外头人怎么说的,竟然能造谣出你和阿楹……”她生气地说不下去。 沈宴牵住她的手一起往回走,“委屈你了。” “我有什么好委屈的?委屈的是阿楹。” “阿盈...”沈宴又是满腹怨念,她才不会在意这些。 妹妹心里只有坐在马车里的那人,至于其他,哪还会去想? “你今天送了什么给星星呀?”一上马车,白楹就问道。 傅南岐将她揽到怀里,眉目舒展:“你猜。” 白楹掐他腰,“猜猜猜猜你个鬼,快说!” 傅南岐嘟囔道:“好凶。” 白楹拧他肉,“你说谁凶呢?” 傅南岐低头亲她,被她躲过去,戳着他胸口不依不饶:“谁凶?你给我说清楚,我明明很温柔的好吗?” “阿楹。”他低声讨饶,声线不自主喑哑,“我错了,你别...” 白楹的手被他握住,唇齿相依间只听见一声叹息。 又是想成亲的一天。 “你快说......送了什么?”白楹被他亲的气喘吁吁,连话都说不连贯。 “一些寻常玩意儿。” “嗯???” 傅南岐把她脑袋摁在身前,“不会出错的,你放心。睡一会儿吧。” “你怎么知道我困?”白楹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靠在他身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阖上眼,“那我就眯一会儿,到了你叫我。” 傅南岐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好。” 从淮南王府到国师塔需要半个时辰,加上道路拥挤,等白楹睡醒,迷迷瞪瞪还以为只过去一小会儿,“到了吗?” 她睡眼惺忪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傅南岐只觉得心要化了,忍不住亲了又亲,把她惹毛了才眉眼带笑开口道:“快了,你饿了没有?” 白楹打哈欠:“我回国师塔吃饭。” 所以你别想了。 傅南岐眼眸微垂,看着很是黯然。 白楹:“别装了,再装我也不可能改变主意的。” 傅南岐抿了抿唇,淡淡道:“你回去就是了。” “那你别生气啊。” “我没生气。” 白楹捶他一下,把他别过去的脸掰回来:“还没生气呢?你看着我,摸着你的良心问问你自己,至于吗?我们改天再约就是了,你看看外头天,都很晚了。” 傅南岐淡淡道:“我没不让你回去,也没生气。” 白楹:“行叭。” 说完她就真的不管他了,坐到一边东翻西找从暗格里找出不少零嘴外加一本话本子。 马车外表看着其貌不扬,内里却有乾坤,至少够白楹趴在那一边看话本子一边吃东西。 看到精彩片段,白楹哈哈大笑又因为嘴里有东西差点被呛到,眼泪花都要笑出来:“妈耶这个男主角太蠢了吧哈哈哈哈哈!” 傅南岐抿唇不悦:“阿楹。” 白楹抬头,又忍不住哈哈哈地笑,“怎么了?” 傅南岐面无表情:“你看你的,别拍我大腿。” 白楹:“......” 她看了一眼边上,发现自己手拍的起劲的地方正是傅南岐大腿,想到刚才情不自禁的力道... 白楹“噗”一声笑出来,“哈哈哈你也太惨了吧?” 傅南岐:“......”他也觉得自己挺惨的。 傅南岐忍无可忍把她东西没收,将她抱到怀里,一边给她擦嘴巴一边散发低气压,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我在生气你要哄我”这几个字。 白楹笑死了,漏着他的脖子甜甜笑:“将离哥哥,我好喜欢你哦。” 这个性格,怎么这么好玩呢。 傅南岐皱了下眉头,还有点不高兴,但看着她笑,他就无法控制地软下眉眼,“阿楹。” 这世上最动听的两个字,莫过如此。 第433章 心机 过了两日,白楹总算知道傅南岐送的满月礼是什么了。 星星吐着口水泡泡,躺在摇篮里自顾自玩的高兴,时不时挥舞两下小手,咿呀咿呀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 姚依依满脸羡慕地看着傻儿子,回头问白楹:“我现在叫秦王妹夫,还来得及吗?” 白楹:“.......” 她看着手里头一张又一张地契,无一不是京中位置很好的宅院,最底下是几间商铺,也是出了名的日进斗金。 白楹深深怀疑自己当初脑子进了水,她之前怎么会觉得傅南岐经济情况紧张还得海棠接济的??? 也难怪,她怎么问他都不说,一副毫不担心的样子......就这满月礼,苛刻如沈宴,也挑不出一丝错啊! 姚依依戳了戳星星的手,“这四季楼和竹南小苑怎么这么赚钱的呀,竟然能让秦王短短几年内置办这么多房屋店铺。” 她也才刚知道,这两个有名的“销金窟”是傅南岐的产业,真是深藏不露啊。 白楹啧了一声,把十几张纸放回匣子里:“大手笔。” 不愧是有钱人。 有钱人还老爱谦虚,想到前两天傅南岐说的“一些寻常玩意儿”,白楹就忍不住牙疼。 真装比。 姚依依感叹道:“可不是大手笔吗,我今儿闲来无事翻了一翻,看到这个,还以为他把聘礼拿成了满月礼,吓死我了。” 白楹笑道:“真没看出来你是这么容易被吓到的人。” 姚依依嗔怪道:“还不是你家秦王殿下,好端端的如此厚礼,这小孩子的满月哪里需要这么夸张了?” “他愿意给,你就替我们星星收着呗。”白楹弯下腰逗了逗自娱自乐不亦乐乎的小朋友,“给他以后娶媳妇用。是不是呀,小宝贝?” 星星的注意力落在白楹身上,抓住她的食指,就要往嘴里塞:“啊,啊。” 白楹忙抽走,“脏死了,乖乖的,不可以吃手手。” 姚依依一言难尽:“你现在说话跟小孩子似的,有点恶心。” 叠词什么的,她都好多年没听过了。 白楹白她一眼,“你知不知道你很欠打啊?” 姚依依有恃无恐:“我是你亲嫂嫂,你舍得打我吗?”说着不容白楹反应,就扭身出去了,“我给你们拿点牛乳。” 逃的倒是快。 白楹失笑,继续逗弄小朋友,“星星,看这里。”她伸出手指晃了晃,让星星来抓,快抓到的时候偏离,让他抓了个空。 小朋友“咿咿呀呀”叫,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白楹,有点茫然,好像在说:抓不到呀。 不知道为什么,白楹看见他的眼睛,就觉得心头一软,不由自主就把他抱起来。 “星星生的这么好看,以后不知道要俘获多少姑娘芳心呢。”她笑吟吟看着他,“来,叫姑姑。” 边上侍候的婢女笑着开口道:“姑娘,小公子才满月不久,还没到说话的年纪呢。” 白楹笑道:“我知道,我就是逗逗他。” 星星总算抓住了她的手,一个劲往嘴里放,白楹吓唬他:“再动打你啦。” 星星呆呆地看着她,忽然动嘴一口咬! “我我我我我擦!!!”白楹看着自己沾满口水的食指,她不就一个没注意怎么就被他迅速塞到嘴里了呢??? 疼是不疼的,毕竟这么小的孩子牙齿都没长齐,就算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也不会让白楹手指头多出一个牙印,她就是......“沈熙你要上天啊!脏不脏脏不脏?!” 要不是看在小崽子还小的份上,她都想戳他脸了。 姚依依闻声而来:“怎么了?他撒.尿你身上了?” 话刚说完,星星表情就变得非常乖巧,与此同时...... 白楹感受着湿哒哒的双手,从牙齿缝里挤出声音:“姚依依!你个乌鸦嘴!” 星星:乖巧.jpg 姚依依扑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婢女们忙从白楹手里接过小公子,将他带下去清理,姚依依的贴.身婢女找出一套姚依依没穿过的衣裳,“楹姑娘,婢女伺候您沐浴更衣吧。” 主子可以毫不留情地嘲笑,但她们做下人的,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也不做? 姚依依笑够了,才擦眼泪认错:“阿楹阿楹,你别生气,这可不怪我啊,是他自己要这样的...大不了你打他一顿出出气嘛,我保证没有任何意见!你哥哥也是!” 白楹:“你可做个人吧。” 等她换了套衣服出来,就见淮南王妃坐在那,姚依依和她说的起劲,“母亲你不知道,阿楹当时的表情,哈哈哈太好笑了!” 白楹:“......”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又是想打死姚依依的一天。 解决完生理,又填饱肚子,星星满足地睡着了。 白楹看着躺在摇篮里的小孩子,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挥了挥手拳头:“迟早跟你算账。” 淮南王妃忍笑道:“等他大了,你拿这事儿臊他,看他日后敢不对你好。”淮南王妃知道女儿在这里,左右无事就过来了,也就知道了前两日傅南岐送的什么满月礼。 心下不由得再添几分满意。 虽说淮南王府家底丰厚,光她一人的嫁妆就够整个王府吃用三辈子,她的东西都是要留给白楹的是一回事,但傅南岐自己有本事攒下这么大家业又是另外一回事。 毕竟日后白楹要给他长长久久地过日子,总不可能都靠着白楹的东西吧? 姚依依把淮南王妃的心思嘀嘀咕咕告诉了白楹,最后道:“原来他打的是这主意。真看不出来,秦王如此老谋深算。” 白楹不禁陷入沉思,“你多想了吧?兴许他就是随便选的满月礼。” 姚依依不信,“如今你们过了明面,这星星的满月礼又给了他表现的机会,你说正常人肯定会抓住机会,讨好心上人的娘家啊。” 白楹还是不太懂,“那为什么他不去太妃那边献殷勤?对霍家也平平淡淡的。” 她记得草草的满月礼,他还跟她闹别扭,去了一趟霍家又很快走了,礼不礼的她不清楚,就知道他那做法让霍家特没面子。 一声不吭地来,一声不吭地走。 当霍家是什么? 这不是明摆着看不起你吗? 没把霍家人得罪死了都是他们大度。 姚依依戳了戳白楹脑门,“你平日的聪明劲儿去哪儿了?怎么不从秦王的角度想?” “静太妃不喜秦王,又是油盐不进的性子,便是秦王百般讨好也是无用功,倒不如对你好些再好些,或许太妃还会高看他两眼。霍家虽与你亲厚,但到底和你没有血缘关系,在秦王看来,淮南王府才是你正儿八经的亲人,你和沈宴兄妹情深,远超父亲母亲,沈宴那他是别想讨好成功了,倒不如让父亲母亲是他印象好些。若是平日送些东西,虽不至于适得其反,但也一定没有这次效果好。” 喘了口气,姚依依继续道:“你看,像这次借着星星满月,送上如此厚礼,既让母亲看到了他的财力,又表露出对你的在乎...如此还不够吗?” 白楹听的一愣一愣:“......他,他真想这么多?” 她还以为他只是挑选不出什么好礼物才送这些的。 姚依依一副“你是不是傻”的表情看白楹,“我告诉啊,秦王城府极深,做事老谋深算,哪能这么简单?你在他面前可多提防着些吧,省的哪天被他卖了还给他数银子。” 白楹道:“我知道啦。” 傅南岐比她聪明是肯定的,但一般来说还是她的家庭地位比较高。 白楹喝了几口茶,道:“我就不久留了,还得去将军府一趟。” “你和潆悦感情倒是好。”姚依依道。 “去去去,就这还要吃醋,你脸红不红?” 姚依依推搡她,呸道:“我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好上的,感情一日千里,还不让我说了?” 关于怎么好上的,白楹含糊道:“就这样认识了呗。” 总不可能说她差点就被几个地痞流氓欺负了,我英雄救美出现救了她然后成了好朋友? 那是曲潆悦一辈子的阴影,差点坠入地狱,她和姚依依关系再好也不会说这事。 姚依依道:”行了行了,你走吧。改日来家里吃饭,你忙得很,也不知道肯不肯赏脸?” 白楹是确实行程排的很紧,今天要去将军府,明天要进宫,后天要去竹南小苑看洛妃,大后天跟秦画约一约,大大后天上霍家,大大大后天还得去姜家探望怀孕的秦眉...... 国师大人给她布置的任务她还得去完成呢! 压根就没有时间好好谈恋爱。 怨念.jpg 也难怪傅南岐有时候见了面就摆脸色,一脸的委屈...要换她,可能早就撑不下去了。 咳咳,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她对她家将离哥哥那是妥妥的真爱啊。 姚依依一见白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谁,不忍直视,但也没打扰她。 姚依依或许自己都没发现,随着时间推移,她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对傅南岐意见颇深了。 吩咐人去厨房给白楹装好新鲜糕点,姚依依给她带路上吃:“你太瘦了,多吃点。”忍不住碎碎念,“也不知道你一日日吃的东西都去哪儿,光吃不长肉,浪费粮食。” 白楹说:“我看你就是羡慕我。” “知道就行了还要说出来。”姚依依瞪她,又笑了,“你日后去将军府,可要仔细打听过没其他人再去,不然要是哪天碰上祁王......未免太尴尬。对你和潆悦感情,也要有影响。” 白楹点点头,一次两次不介意,但人言可畏,傅云祁又确实 第434章 闸蟹 “入秋了。”曲潆悦站在窗边儿,看着院子里头的树,愣怔出神,“阿楹怎么还没来?” 奶嬷嬷给她穿好披风,动作缓慢打了个好看的结,慢声道:“小姐别急,白姑娘许是在路上呢。” 曲潆悦回神,想到什么,问侍立一边的婢女,“那几只金秋大闸蟹送去国师塔了吗?” 婢女小声说:“小姐,那是祁王殿下给您和将军的东西,您就这么送给白姑娘,被祁王殿下知道了,若是不高兴...” 奶嬷嬷呵斥道:“小姐吩咐你照做就是,哪来这么多废话?” 曲潆悦神色淡淡,没说一句话,但已经表明了态度,婢女心一慌忙跪下道:“奴婢这就去。” “罢了。”曲潆悦皱眉,“想必阿楹也在路上了,到时候让她一起带回去就是。” 婢女松了一口气:“是,奴婢知错,多谢小姐。” 一刻钟后,马车停在了将军府外。 曲潆悦的婢女将白楹迎进去,正要说“小姐已经等候您多时”话到嘴边转了一圈又被她咽下去,看着白楹进屋,她不免拍拍胸脯庆幸,还好没说出口,否则小姐知道了,定要怪罪她多嘴多舌。 绕过清雅的屏风,白楹一眼就看见身姿纤纤的曲潆悦站在窗口,这个时节风有点冷,姑娘家大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体质一般,稍不注意就容易着凉。 “这再过不久就是要做新娘子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任性?若是着了风寒,我看你到哪里后悔。”调笑声如珠玉落地,清脆悦耳。 白楹将提着的糕点放在桌上,对曲潆悦招手:“快来尝尝。” 曲潆悦脸上情不自禁带上笑容,步步生莲开口娇嗔:“你走路怎么没声儿呢,吓我一跳。” 白楹毫不客气捏了捏她消瘦的脸颊,“还说呢,站那吹风也不知道在想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想见到我呢。” 不过几月光景,曲潆悦就瘦了好多。 她下意识地将脸往白楹柔软温热的掌心蹭了蹭,上面似乎还带着小孩子的奶香,她撒娇道:“胡说,我分明就是在想你。” 白楹被她蹭的一愣,忍不住笑道:“像只没断奶的小奶猫似的。” 看着她消瘦的脸,她轻声道:“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曲潆悦挨着她坐下来,拿了食盒里的一块糕点小口小口咬,摇头道:“不过是我的空矫情,想开了就好了。” 她既然不愿意说,白楹也不勉强她,“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曲潆悦笑着点头,又道:“我近日得了一些肥美的大闸蟹,你等会儿带回去尝尝,觉得好吃我这还有呢。” 白楹道:“螃蟹性凉,不宜多食。我不是很爱吃,你也是少吃一些,别贪多。” 曲潆悦笑道:“好。不过味道尚可,我和爹爹两个人也吃不完这么多,等会儿我送些到霍家宋家还有王府去,大家都尝个新鲜。” “好呀。”白楹想了下,问道,“这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你这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不怪白楹要多嘴问一句,实在是将军府没个正经女主人,曲潆悦又是个没经验的姑娘,曲将军虽然疼爱女儿但只是个大老粗,在这些事情上还不如曲潆悦懂得多。 曲潆悦脸上笑意加深,眸光柔和,“一切都弄好了。” 白楹点点头,想到她身边还有个奶嬷嬷,怎么样也会指点曲潆悦,安了安心道:“那我就等着喝你喜酒了。” 曲潆悦眼底哀伤一闪而过,轻声道:“可我......不想成亲。” 她憋了好久,终于还是没忍住把心里话说出来。 她垂首低声道:“我不想成亲,一点儿都不想。” 如果不是为了爹爹的仕途着想,她宁愿绞了头发做姑子,一辈子青灯古佛也不想和男子过一辈子。 曲潆悦的眼底渗出恨意,她攥紧手咬牙喃喃道:“我讨厌男人,我讨厌他们...我不想和任何儿成亲,我甚至不想看见他们不想他们碰我。” 她抬起头,跌进白楹诧异又温柔的眸子,眼眶一红,只觉非常委屈:“好恶心,他们好恶心,我好脏,我好脏啊阿楹......” 她微一晃神仿佛又回到了那天,被抓着头发扇耳光,将她当成楼里的姑污言秽语轻贱着,但凡反抗挣扎便狠狠掐她,生疼之后又是令人恶心地触碰。 “这大户人家的千金,皮肤就是好啊哈哈哈。” 到现在,她还记得他们说的那些话。 那肮脏的东西碰着她,耳光扇的她一阵耳鸣,衣衫褪尽皮肤遍布掐出来的红痕,他们甚至隔着小衣抓她的脖子下面...丑陋的嘴脸上是迫不及待的贪婪欲.望。 “不花一分钱就能尝到将军府小姐的滋味,哈哈哈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买卖?” “哪里是不花一分钱?我们明明赚了!” “快,给老子抓住她的手!臭女表子再动一下抽死你!” 曲潆悦咬住手背,眼泪砸下来,她无力地蹲在地上,细碎哭声从她嘴里流露,噩梦再度笼罩,她悲伤又绝望。 “如果...可以不嫁人...”该多好。 她看见男人,就胃里翻涌控制不住想要作呕。 这种生理反应,被她死死压着,轻易不暴.露。 她不能让别人知道,曲将军的女儿,差点被人污.辱,肮脏不堪...... “哎。” 曲潆悦听见头顶一声无奈叹息。 她瞬间清醒过来,抹了泪不等白楹弯腰就伏在她膝上,长发披散半掩她的脸,“阿楹...你什么也别说。我只是最近睡不安稳,又想起以前的事情。” 白楹摸了摸她的头发,像长辈兄嫂对她那样,“你不脏的,你是好姑娘啊潆悦。至于那些人,我已经亲手送他们去地狱,你忘了吗?” 怎么会忘? 那是她绝望之时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将她从无边地狱拉回来的光。 她这辈子都不会忘。 曲潆悦抓住白楹的手,看着她手心浅淡的掌纹,轻轻牵起嘴角,“阿楹,可我也忘不了那些伤害。我真的好恶心,好恶心那些男人。” 除了曲将军,家里小厮下人都被下过命令,一律不准出现她面前。 “潆悦......”白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 劝她放下? 没受过伤害的人是没有资格说这种话的。 她轻巧一句“别去想啦忘记吧放下一切向未来看齐”,就能抹去那些痛彻心扉的伤痕吗? 那未免太冷血太简单了一些。 曲潆悦慢慢站起身,微微一笑道:“我懂的,阿楹,我懂你的意思。你别担心,迟早有一日我会走出来。我不是小孩子了,只是...你今日,能陪陪我吗?” 她眸中闪着希冀的光,仿佛不堪一击的瓷瓶,但又很坚强。 白楹眉眼弯弯,嗓音轻软雀跃:“求之不得呢。” 曲潆悦慢慢松开手,跟着她一起笑。 如果可以不嫁人的话该多好。 她一点都不想穿上红嫁衣,一点都不想和别人成亲。 但她没有办法。 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不能任性。 不能给爹爹带来麻烦。 白楹陪着曲潆悦待在书房画了半个下午的话,她画技不行,曲潆悦作好一副山水图,她才画了几块石头和几棵树,不生动也不形象,更毫无意境可言。 白楹把笔一扔,瘫在椅子上生无可恋:“你别欺负我了,我不行真不行。” 曲潆悦抿唇一笑,拿起白楹的笔继续描绘。 不得不说有些人真的是老天爷赏饭吃,经过曲潆悦的描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死板的画瞬间就活了过来。 白楹凑过来看,啧了一声,“下次不跟你作画了,我就是来找打击的。” “那我下次...画差点儿?” 白楹翻白眼:“去去去,你放水更气人。” “为什么?” “放了水我也没你画的好。”白楹嘀咕了一句,义正言辞道,“拒绝攀比,独自美丽。” 曲潆悦笑的乐不可支,抱着白楹手臂道:“阿楹最美了。” 白楹忍不住道:“你怎么也跟画画一样学的这么爱撒娇。” 曲潆悦眨了眨眼睛,笑道:“只许她撒娇,不许我这么做吗?” 白楹莫名感受到一丝怪异,这种感觉一闪而过,她没放心上,只当曲潆悦现在缺少安全感,遂笑道:“你高兴就行了。说的我好像我偏心似的。” 曲潆悦呢喃道:“你别偏心啊。” 白楹戳戳她脑门,“不会不会,你快起来,去把桌上的糕点吃了,瞧你瘦的。” 曲潆悦道:“吃不下了...” 白楹看着她叹了口气,“你这段时日瘦的也太严重了,要是大婚那日还这样,不太好上妆啊。”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半点不期待大婚,好看与否,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她倒希望丑一些,吓坏祁王,好让他离她远点,这辈子也别踏进她房门半步。 不过这些话自然是不能在白楹面前说的。 她道:“既然阿楹这么担心,在大婚之前,我会努力养回来的。” 白楹安慰道:“吃不下也别勉强自己。” 不然反胃吐出来更难受。 临近傍晚,夕阳西下,白楹离开将军府。 “小姐,白姑娘的马车看不见了,咱们进去吧。”奶嬷嬷柔声道。 曲潆悦抬头望了望天,残阳如血,染红半片天空。 她扯了扯嘴角,眼底毫无笑意。 “嬷嬷,回去吧。” 第435章 找茬 距离祁王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傅南岐的脾气也跟着不稳定起来。 原本几日见一次就够了,现在要隔日见一回,哪怕他在书房处理重要事情也要白楹陪在身边,寸步不离。 “什么臭毛病。”大半月过去,白楹实在忍受不了,皱着眉头没看傅南岐一眼就走出去找洛妃。 她憋了一肚子话吐槽道:“您不知道,他是跟人说话也要往我这边看几眼,生怕我跑了似的,好不容易我趴桌上快睡着了,他又忽然叫我,吓得我一激灵差点磕到下巴!我看会儿书也不清净,不是让人送茶进来就是送点心,真是没一刻舒坦!” 哪怕白楹说的还不够详细,但看她烦躁的样子,洛妃就能想象出傅南岐的举动。 她忍俊不禁道:“既如此,你回去就是了。” 白楹没精打采地趴在榻上,唉声叹气:“我走了,他要不高兴的。” 洛妃唇角笑意一僵,“阿楹还得看他脸色?” “不是看他脸色,只是偶尔得顾忌一下他的心情。”白楹解释道,她怕洛妃对傅南岐印象不好,“这些日子他不高兴也是事出有因,不算无理取闹。” 都想把白楹吊裤腰带时时看着了,这还不算无理取闹? 洛妃淡淡笑道:“便是事出有因,也不该老将你拘在他身边儿啊。” 顿了顿,她温柔注视趴在床榻上的少女,“况且,阿楹,你们尚未成亲,本不该如此的。” 白楹和傅南岐的所作所为和这个世界的规矩背道而驰,若是为外人所知,那是要被千夫所指的。 只不过他们一个不懂也不将规矩放在眼里,一个视规矩为死物,而身边长辈朋友有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才让他们过的如此轻松肆意。 白楹闷闷应了一声,“我会注意分寸的。” 洛妃心下叹息,又觉得不忍心,她柔声道:“阿楹,我思来想去,老是住在竹南小苑也不是长久之计,我入宫前,手头有已故祖母给我留的一个庄子,那边人烟稀少,不易被人发现......” 她笑道:“我想着,让人打理打理,这几日就搬过去。” 白楹皱眉,坐起来,不赞同道:“祁王大婚在即,昭贵妃只会更谨慎。您若是动身离开,不被人发现最好,但若是被人觉察出蛛丝马迹,只怕还会连累洛家。” 她走过去,在洛妃跟前蹲下身摇了摇她的手,问道:“是不是这里太闷了?您住不习惯?” 洛妃失笑,“怎么会?我只是觉得常住给秦王添麻烦。” 白楹道:“怎么会麻烦呢?您别多想。您再等等,再等等好不好?等他处理好一切,我陪您下江南去览秀丽江山的风光,我向往那边很久了。” 白楹是为洛妃好,不舍得她出一点意外。 毕竟皇帝还在位,昭贵妃掌管整个后宫,他们做的是会株连九族的事,稍有差池万劫不复,所以不能赌。 洛妃摸了摸白楹的小脸,无奈笑道:“跟我去江南?没有其他人?” “呃...这个......”白楹心虚一笑,“把将离哥哥也带上好啦,他身手了得,能保护我们两个弱女子!” 洛妃点了点她的鼻尖,“我才不跟你们出去。” “为什么?”白楹不放心道,“您自己出门,要是出了事儿怎么办?” 就算带再多的人,但只要没亲眼看见,总归是不安心。 洛妃轻声道:“我啊,等一切尘埃落定,就去我祖母留给我的庄子上,那里风景极好,我待上半辈子也不会腻烦。” 至于秀丽的江南风光,艳绝的塞北豪情,她想,她还有很长的时间,总有一天,她会去看看的。 见白楹还是皱着眉很担心,洛妃笑道:“好了,我日后不提要走的话了,阿楹也别再去想。这里住着很好,没人吵我,我一个人清净得很,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你又常来看我。” 白楹心想难道是刚才发牢骚洛妃觉得住在傅南岐的地盘上不好? 正想着,如花敲敲门进来道:“楹姑娘,秦王殿下来找您了。” 白楹:“......” 洛妃推推她,“去吧。” 白楹哼了一声说:“我这次一定要好好收拾他!” 洛妃扑哧一笑眉眼舒展开,瞧白楹的样子也不像是会在傅南岐面前吃亏的人,她稍稍安心,语气柔和:“你才说事出有因,这会儿又放狠话,故意说给我听的是不是?” 白楹嘿嘿一笑,“才不是。” 如花催促了一句:“楹姑娘快出去吧。” 秦王就跟尊煞神似的站外头,她们压力很大的好不好! 也不知道白楹怎么受得了傅南岐,真是一个能人! 被赶出去的白楹一眼就看见站姿挺拔如松的傅南岐,她看的赏心悦目,下一秒突然回过神,狠狠瞪他一眼:“你是不是有病啊?” 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口的傅南岐因为错失机会被白楹喷了个狗血淋头。 “......” 此刻白楹看上去比傅南岐还要暴躁,她连踩傅南岐好几脚,撒完气才背着手走在前头,回头一看,傅南岐冷着脸跟在后头,火气一下子蹿上来,明明她回头就是想叫他的来着。 开口就变成了:“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傅南岐冷冷看着她,没说话。 白楹自顾自找茬:“才这么一会儿功夫又换了身衣服,你花孔雀啊?” “别人成亲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可别告诉我你喜欢的是祁王,所以这些日子心情这么不好......” 傅南岐忍不住冷笑一声回嘴道:“你才喜欢他。” 白楹扬眉,“好啊,我喜欢他,只要你别哭就行。” 傅南岐赤红着眼瞪她:“......你再说一遍。” 白楹呵了一声,还瞪呢,都是你自找的。 “再说一遍就再说一遍,反正气的是你不是我。” ——来啊互相伤害啊! 傅南岐咬牙切齿,“你……” “我什么,我怎么你了?还不是你先发神经,我就不明白了别人成亲跟你有屁点关系啊?我是要跟别人跑了吗你非得牢牢盯着我???”白楹说完就气的不行,为了照顾他的情绪,她连名字都不提了,直接用别人称呼。 谁料她刚说完,傅南歧就快步走到前面,也不等她。 还长本事了! 白楹追上去,忍住笑数落他:“你自己说你是不是有毛病,我欠你钱了?你还摆脸色给我看。我忍你很久了我告诉你傅南歧,今天我都快睡着了,你突然喊我名字,吓得我心脏骤停差点就去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傅南歧猛地停住脚步,白楹走的太急没刹住一头栽在他背上,“诶呦!” 白楹泪眼汪汪看着他,练武的人是不是都是铜皮铁骨,她感觉她脑门磕的不是正常人的后背,是一块砖!!! 傅南歧面无表情,白楹看他伸出手,还以为要给她揉脑门,结果下一秒眼前一花整个人就被他扛到了肩膀上…… 白楹:我敲你嘛我敲你嘛!!! 毫无人性傅南歧你个混蛋!!! 白楹捂住脸不让别人看见她的脸,“……你快走,快走!” 傅南歧淡淡道:“我们出去逛逛。” 我逛你大爷! 白楹捶他背,“你放我下来!不准出去!我丢脸死了傅南歧!” 白楹在外面好面子,这点傅南歧一直很清楚。这次要不是她说话太气人,他也不会这么做。 傅南歧任由她打,纹丝不动:“不出去,就在我们自己院子逛逛。” 那也有很多下人的好不好! 白楹眼前一黑,“不行,不行……” 她嘤嘤嘤假哭:“你放我下来……我头晕,难受……” 傅南歧脚步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 白楹又捶了他一下,“快点快点,要吐血了,要晕过去了!” 傅南歧无可奈何给她换了个姿势,想了想好像是叫公主抱。 白楹搂着他脖子,一口咬在他喉结上:“我让你放我下来你听见没有?!” 傅南岐气势肉眼可见减弱,“别咬...” 白楹折腾他,“快放我下来!你不要面子我还要呢!” 傅南岐微恼道:“面子重要还是我重要?” 在他的地方,连抱一下就不可以了吗? 白楹仰着脑袋冷笑看他,“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你可以跟我的面子比?” 傅南岐:“......” 就很委屈。 憋着气,傅南岐就这样抱着她离开洛妃的院子,回到他们自己的房间,先前跟傅南岐商量事情的人早已离开,江林守在外头看见他们回来,忙道:“殿下......” 目光落在傅南岐脖子上的牙印脸上的红痕,忽然消声低下头迅速离开。 他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 一进屋,白楹就绷不住了:“都怪你!他们都看见了!” 傅南岐:“我没让你咬我。” 白楹:“谁让你抱我的!路上这么多人!” 傅南岐沉默了一瞬走出去,就在白楹以为他选择自己静静的时候,傅南岐又折回来,手里头捧了个茶杯。 白楹嗅了嗅,“......红糖水?” 傅南岐放下茶杯,把她抱到自己膝上,才小口小口喂她,“有点烫,慢慢喝。” 白楹表情古怪,还有点尴尬:“我这次提早几天,你怎么知道的?” 傅南岐心想他还能怎么知道的,今天脾气这么大他又不是感觉不出来。 他就是有点后悔,要是第一时间发现她小日子提早了,他今天一定不会像前半个月一样。 嗯,某人的求生欲也是很强了。 傅南岐用手掌贴着她肚子,轻轻揉:“...有没有舒服一点?” 白楹有气无力点头,想跟他算账。 傅南岐立马道:“我错了。”非常识时务。 把白楹的话堵在了喉咙,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 很好,想找茬都没理由了。 第436章 可比 “我之前看到哪儿来着?”白楹抬眼,入目就是傅南岐完美无缺的下颚,线条流畅宛如刀削。 傅南岐接过她的话本子,想了想说:“这本你还没看过。” “难怪我一点印象也没有。”白楹挪了挪脑袋调整位置,还是很不舒服,“你腿上的肉怎么也这么硬?” 傅南岐:“......我的错。” 他伸出手想拉她起来,“躺在我怀里舒服。” 白楹嫌弃道:“你怀里有床舒服吗?” 要不是他非得黏着她,她才不想睡他腿,是枕头它不软还是锦被它不厚实? 傅南岐一声不吭,摸着她柔软乌黑的秀发,迟疑半天:“阿楹,傅云祁就快要成亲了。” 白楹翻了个白眼,不搭理。 还没看几行,傅南岐的手就游走到前面,给白楹揉太阳穴,“...他之前那么喜欢你,还说非你不娶。” “......” 傅南岐语气幽幽:“你真的一点都不心动?” 某人也是很有自我认知清楚自己除了一张脸哪哪都没有傅云祁出色。 白楹本来就很烦,不想理他,谁知道她的沉默落在傅南岐眼中就成了心虚,他眼底瞬间翻滚浓重的情绪,“阿楹...” 白楹直接一本书砸他脸上,“你什么意思?” 话本子边角在傅南岐的脸上砸出红印子,他曲起腿坐直身体,好像没感觉到一点痛,只看着白楹,沉默片刻:“......没什么意思。” 白楹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没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你还说那些话,怎么,存心找打啊?” 今天第一天亲戚来的异常凶猛,白楹摸了摸肚子,跪在被褥上下意识看向身后有没有染红,这一下也就错过了傅南岐眼底一闪而过的阴冷,她回头,凶巴巴地看着他:“你什么毛病?没完没了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今天不说清楚谁都没想走!” 傅南岐慢慢道:“好啊。” 那就在这个院子这个房间这张床榻上耗死。 白楹一噎,气的闭上眼,念念有词:“我不气我不气我气死了谁得意。”来来回回好几遍,才算心平气和。 姨妈期动怒很伤身的好不好! 傅南岐这个渣男! “你...” “阿楹。” 傅南岐定定地看着她,神情出现一丝裂痕,“我难受。” 白楹:“......我还难受呢。” 傅南岐眼神怨气满满:“你明知道,你明知道我什么意思,你还要这样。”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意思?”就知道发脾气。 他咬牙切齿低声道:“我不过就是想听你说一句......” 白楹打断,“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还要这样试探我,你觉得有意思吗?” 傅南岐动了动嘴唇,声音逐渐变低:“我就想听你说不喜欢他。” 就这么一句话的事情,她都不肯。 白楹盘腿坐好,盯他好一会儿,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她怎么觉得任何女人都比不过傅南岐? 在心里啧了一声,白楹想通后从善如流道:“我就喜欢你啊。” 傅南岐似乎不太满意,但也知道见好就收,他慢吞吞道:“他说喜欢你,却还是娶了别人。” 所以??? 他慢慢靠近她,与她额头贴额头,鼻息相融,“阿楹,我才是最爱你的。” 白楹没被他七拐八拐的表白感动,反而觉得他泛红的耳垂很有意思。 这个人,真矛盾。 有心计是真的有心计,纯情也是真的纯情。 没得到回应,傅南岐慢慢捏紧手,神情平静,眼神中融着令人无法抗拒的爱,轻轻吻住白楹。 白楹微微愣神,这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丧失了所有气力,任由傅南岐摆布。 他呢喃好似爱语,温柔缱绻又带点小委屈:“阿楹,你对我好点,再好一点。” 这样的他谁能抗拒? 白楹含糊答应一声,对你好点,当然要对你好啦,爱给你,命也给你。 你就是我的大宝贝! 白楹脑海闪过这么一个念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美色所惑,迷得神智不清了。 傅南岐还在问:“真的?只爱我?” 白楹感受到了他那占有欲十足的爱,清醒一瞬刚想说话,就被他堵着嘴。 “阿楹...你看,他们对你的爱,不过如此。”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不忘踩情敌一脚。 白楹:“......” 狗男人永远是狗男人。 但他示弱的样子实在是太勾人了,白楹闭了闭眼睛,小心脏扑通扑通跳的无比欢快,她顺着傅南岐的力道被压在厚实温暖的锦被上,一动不动装死。 傅南岐轻轻咬了一口她的唇,“阿楹,睁开眼。” 就不。 白楹脸颊发烫,推他一把,娇气地哼哼:“我想吃糖。” 傅南岐:“......我和糖谁重要?” 白楹:“这有可比性吗???” 傅南岐:“说。” 白楹甜蜜蜜道:“当然是你重要啦,将离哥哥~” 傅南岐这才舒展眉眼,给白楹理了理衣服,亲了亲她的眉心:“你躺着,我去拿。” 知道她肚子疼,他还特意去拿了个暖手炉。 等回来的时候,白楹窝在被窝里昏昏欲睡,听到动静,也没起来。 傅南岐把暖手炉塞到她手中,“坐起来吃点东西。” 白楹探头,“糖呢?” “让人去买了。”傅南岐面不改色道,“你先起来吃点银耳羹。” 白楹瞅了眼碗,看见里面还有几颗红枣,这才慢吞吞靠在他身边由他喂着吃了个一干二净。 红枣去核煮熟后甜滋滋的,傅南岐又让人放了红糖,白楹吃完身体上没觉得有多舒服,但心理上高兴了。 肚子越来越疼,她有气无力:“我想回家。” 傅南岐顿了顿,“我照顾你。” 白楹心想你别让我哄你都是谢天谢地了,“我想回国师塔好好睡一觉。” “这里不能睡?”傅南岐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就在边上处理公务,不吵你。” 白楹用“你当我傻子”的眼神看了傅南岐一眼,在他心里,她就这么好骗吗?? 傅南岐皱眉,退一步:“你现在不舒服,先躺一会儿,下午在送你回去。” 白楹:“我又不是怀孕,哪儿就这么严重了。” 而且这半个多月她在竹南小苑待的都快吐了。 傅南岐眸光沉沉,看着她红.肿的唇,用一种很低落的语气道:“你是不是不想和我不想和我待在一起。” 白楹:“......”是男人就别用苦肉计。 她深深叹气,“没有,我就是觉得在这里容易打扰到你。” 傅南岐道:“不打扰。” 这个人怎么油盐不进一点哔数都没有??? 又要控制不住脾气了。 白楹捏了捏眉心:“那你别老盯着我看。” 傅南岐展露笑意:“好。” 接下来,白楹可算是知道他的嘴有多能骗人了。 刨去她真正睡着的一个时辰,其余时间,白楹迷迷糊糊总能感受到那令人无法忽略的目光,她背对着他,他一个人什么也不做光看她的后脑勺也能看很久。 这踏马,谁还能睡得好?!! 白楹忍无可忍一个枕头砸过去,“你给我死出去!” 然后,跑腿的下人远远就看见门开,一身黑袍的傅南岐抱着一个枕头走出来,面无表情冷若冰霜。 嚯—— 不会是被赶出来的吧? 下人们互相对视一眼,非常惜命地挪步到了院子外,就剩下江林一个人。 江林琢磨着这个时候除非是有天大的事,否则还是不要上去触霉头比较好。 毕竟,被赶出房门这种事儿,面子上实在没光。 “江林。”傅南岐沉声道。 心中叫苦,江林忙过去,“殿下。” 傅南岐冷冷道:“盯紧傅云祁...”下意识看向屋内,他压低声音,“别让他有任何就接触阿楹的机会。” 江林:“......是。” 傅南岐还是不放心,“这几天,也不能让阿楹去将军府。” 傅云祁偶尔会去将军府向曲将军请教问题,若是心怀不轨故意碰上白楹...... 想到这里傅南岐眼底闪过阴冷的光,别以为他不知道傅云祁还没有对白楹死心。 就要成亲,心里还装着其他姑娘,也不怕他那个手握几十万兵权的岳父有意见。 江林想到什么,道:“殿下,太后那里?” “由她去,总归活不了几日了。”傅南岐想到那个枯瘦如柴的老人,风光显赫了大半辈子,临老落得这个地步,也是咎由自取。 所以啊,恶人还得恶人磨。 也只有像昭贵妃那样狠心又工于心计的人,才能反杀太后这样的老狐狸。 殊死搏斗,棋差一招。 到底是老了。 江林不太明白,“殿下当初何不帮太后一把,先解决了昭贵妃......” 在江林看来,昭贵妃自然是要比太后棘手的多。 而且再怎么说,太后也不会害傅南岐,哪怕她不喜欢这个孙子。 但昭贵妃就不一样了,从傅南岐出生,她就恨不得他死。 江林想到傅南岐在冷宫吃的苦,大多数都是来自于昭贵妃的吩咐。这个女人,不管先皇后娘娘的死跟她有没有关系,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昭贵妃不是虫,是一条毒蛇。 傅南岐皱眉,走远几步,不让声音传到屋里吵着白楹,“白氏不是这么好扳倒的。” 江林不免觉得遗憾。 第437章 下水 傅南岐有傅南岐的思量,江林这些下属从来不会质疑(当然也可能是没那胆子),等白楹睡醒又被傅南岐逼着喝了满满一大碗红糖水后,总算精神许多。 白楹一边反胃一边朝傅南岐竖中指:“......谁家红糖里面还加生姜的?你是魔鬼吧???” 傅南岐面色如常,抓住她的手,放了块糖在掌心。 “吃糖。” “......” 白楹含着桂花糖,面无表情伸手:“还有吗?” “有。”傅南岐与她十指相扣,“你答应我一件事。” exm??? 所以现在吃块糖还得谈条件了? 不是吧! 白楹甩开他的手,“不给就不给,我又不是买不起。” 傅南岐沉默片刻:“没说不给。” “就是想和我谈条件呗。”白楹瞥他一眼,笑道,“你不直说,那都是无理取闹的事,你以为我会答应?” 傅南岐:“......” 被看穿了。 所以说情侣之间太熟悉也不是什么好事。 白楹用手指勾住傅南岐的腰带,轻轻一扯,就把他带到面前。 傅南岐还以为有戏,谁知道白楹上手在他身上东摸西摸把他撩出一身火,忽然得意笑道:“你不给,我不能自己找吗?” 白楹抓着几块糖,冲傅南岐哼了一声,转身往外走。 “......”心里苦。 等傅南岐追上来,白楹已经在吃第二块糖,甜食的滋味太让人愉快了,她眯起眼感受甜度,像只慵懒的小猫。 “阿楹。” “怎么了?”白楹懒洋洋道。 傅南岐低声道:“你别去将军府了好不好?” 白楹皱眉还没说话,傅南岐就道:“白氏派了几个宫女到将军府,还不知道会做什么,在他们大婚前,你先别去了。” 想了想,他补充:“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白楹道:“那潆悦...” “她不会有事的。”傅南岐道,曲潆悦是昭贵妃的准儿媳,她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会对曲潆悦下手,更何况还是在将军府上。 白楹思忖半晌,觉得傅南岐说的也有道理,忍不住笑道:“你要提的就是这个?我还以为是那种没有道理可言的事儿呢。你早说不就行了,支支吾吾还要跟我做买卖,也不怪我想错。” 傅南岐那句“你冤枉我”卡在喉咙,说不出也咽不下,面色很臭:“...下次不会了。” 白楹又剥了块糖,还没塞嘴里,就被傅南岐眼疾手快夺走,他冷着脸:“不准再吃。” 白楹心想我不在你面前吃不就行了。 “天色不早了,我回去了。”她抢在傅南岐开口前说,“接下来我就乖乖待在国师塔,哪里也不去,这样你放心了吧?” 傅南岐:“......” 他憋出几个字:“不行。” 白楹坏心眼道:“为什么?” 傅南岐搂住她,微微低头闷声道:“我想你。” 白楹眼底笑意愈浓,咳了声,道:“那我尽量出来陪你?” 尽量...... 傅南岐不太满意,但怕要求太过,让白楹不悦,他道:“我送你回去。” 自从见过家长后,两人是越来越肆无忌惮,偶尔出去街上,都不做修饰以真容见人。 马车停在国师塔外,傅南岐也跟着下来,给白楹理了理碎发,脸上写满不舍:“那你别忘了。” 白楹有时候忙国师大人吩咐的事情,能一忙好几日,不出门不看信,典型的“两耳不闻窗外事”。 白楹答应了,看了看紧闭的大门,她心微微一动,“不然,你跟我一同进去见见师父还有轻风姐姐他们?” 傅南岐表情僵硬一瞬:“今日...未免太仓促。” “是我想的不周全。”白楹笑道,“那等改天,师父他们有空,你再来。” 傅南岐心虚啊,就道:“国师塔不是有规矩不准外人进入......” 白楹一脸理所应当:“可你又不是外人。” 轻风早就说过了,她日后的夫婿是要进去给他们看看的,到时候都是一家人了,怎么能算是外人? 傅南岐内心是纠结的,毕竟他真实命格绝不是什么福气旺盛,对大煜国运有利。 如果见了国师大人,他随手算一卦就会知道空远大师说的都是狗屁,之前的谎言眨眼就会被揭穿。 从白楹的话里能知道,国师大人对他满意更多是来自于他有和白楹相同的命格,两人在一起相辅相成,只会越来越好。 但如果他的命格不好呢? 天煞孤星,厄运缠身,他是一个从未被天道眷顾的人,手中鲜血无数。 国师大人只要见了他,就会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那么...... 到时候他还会允许白楹和他在一起吗? 傅南岐掩住眸底沉沉,轻声道:“那等我将所有事情处理好,我再随你见国师大人。” 还要这么久啊? 白楹心里叹了口气,“好吧。” 怕傅南岐紧张,她安慰道:“你放心,师父一直都很喜欢你的。” 傅南岐放心不了。 看着白楹进去,傅南岐也慢慢收回目光,江林低声道:“殿下,祁王还在四季楼等您呢。” 傅云祁已经等了傅南岐一下午了。 虽然厌恶憎恨昭贵妃,但平心而论,江林对傅云祁是没什么恶感的。 安国公府和昭贵妃的所作所为,傅云祁基本上是不知道的,如果知道,从一开始他就会竭力阻止,只是如今一切都已经发生,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被动拖下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江林又是同情傅云祁的。 他的前半生过的实在太顺风顺水,说是老天爷私生子都不为过,和半生阴暗的傅南岐比起来,傅云祁就是光之子,他温柔善良,宽容律己,比傅南岐更像是先皇后的儿子。 他太好了,好到昭贵妃有时候都恨他的光明磊落和正直坦荡。 这样的他,把所有人都衬的阴暗卑劣。 傅南岐讨厌他,却不是因为他母亲和安国公府的缘故,他阴冷卑劣,活在冷宫就像是阴暗中的老鼠,在傅云祁这样温润干净的人面前,总会不可避免产生一丝自卑。 他是在爱中成长的孩子,优秀自信,温润君子,几乎没有人会不喜欢他,哪怕是傅南岐,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听到傅云祁喊他“二皇兄”,也不禁动摇过心中那个念头。 当然也只是短暂一秒的动摇,他的恨意不会随着时间消磨而就这样过去,岁月永远无法真正掩埋鲜血和伤疤,每每看见傅云祁,傅南岐就会想起那十多年在冷宫是怎么过来的。 诚然,傅云祁无辜。 但傅南岐又做错了什么事? 他们过着天差地别的人生,性情也截然相反,如果不是因为上一辈的恩怨和白楹,恐怕永远不会有交集。 如果不是傅云祁也喜欢白楹,傅南岐不会做这么狠的。 江林推开门,请傅南岐进去。 等了一下午,傅云祁还坐在里头,他静静地看着茶杯中沉浮的茶叶,听到声响,才抬起头。 比起傅南岐对他毫不掩饰的讨厌,傅云祁则是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心理面对他。 静了半晌,还是傅云祁先开口,他微微垂眸,抱手道:“二皇兄。” 傅南岐冷冷扯唇,多可笑,明明是你死我活的阵列,他还能平心静气喊一声“二皇兄”。 搞得他们感情很好似的。 傅南岐没坐,傅云祁也跟着站起来,没得到回应是理所应当,他抿了抿唇,道:“母妃已经知道你与阿楹之间......”他没说下去,再怎么君子,也无法坦然接受心上人喜欢别人的事实,说一遍就等于匕首在心口划一刀,痛得让人窒息。 傅云祁深吸一口气,继续:“我知道阿楹和曲小姐关系好,但接下来,就不要让阿楹去将军府了。” 虽然母妃送去的人中他也插了几个人,但他不能保证她们不会对白楹下手。 最安全的还是别去将军府。 傅南岐眼中戾气划过,并不接受傅云祁的好意,冷冷道:“阿楹也是你能叫的?如果我没记错,曲潆悦才是你名正言顺的祁王妃吧?” 对自己未来的妻子称呼“曲小姐”,如此客气有礼,对其他姑娘喊的倒是亲密。 傅云祁脸一阵红一阵白,“便是阿楹对我无意,我们也还是朋友。” 所以为什么不能喊? 这世上只有他一个人能喊“阿楹”吗? 傅南岐也未免太过霸道。 “阿楹的安危有我,不劳你操心。”傅南岐眼神极冷,“管好白氏,她若手长,我抓不住她的把柄,拿安国公府开刀也不是不可以。” 嘴角压平,他眼中嘲讽似刀子落在傅云祁身上,“也不知道,通敌卖国的罪名,够安国公府的人死上几回?” 傅云祁脸色刹那如白纸。 他所有的底气所有的骄傲就在这一句话下破碎泯灭。 傅云祁只觉得开口都艰难无比:“...我会管好他们。” “天真。” 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这么天真? 傅南岐道:“你管好他们?你觉得可能吗?” 你我都清楚,从傅云祁踏进这个权利的漩涡,他就再也无法置身事外,轻易脱身。 他已经被牢牢绑死在了安国公府这棵根子都被蛀烂的树上,除非他亲自砍断,保全自身,否则...... 胜败分明,只有死路一条。 第438章 有罪 像安国公府这样的母族,有时候还不如没有的好。 没有的话,至少傅云祁此刻不会因为安国公府的所作所为而感到羞愧难当。 江林同情地看着傅云祁,微微弯腰语气还算谦和:“祁王殿下,您不妨狠心一点,自己动手处置了安国公府,否则等我家殿下查清当年和蛮族那一战北氏一族真正的死因......”他露出一个含蓄又诡异的笑,像是恍然大悟,“奴才记得,彼时安国公管着后方粮草,这其中啊,能动的手脚可多了去了。” “若等我家殿下查出北氏一族覆灭和安国公有关,祁王殿下。”江林笑道,“那到时候,可来不及了。” 北氏一族只剩下个傅南岐,没道理安国公府可以享尽荣华富贵,肆意妄为。 傅云祁的脸色白的不能再白,几乎摇摇欲坠:“他们,他们不会的...” 当时北氏的全族都去了边疆,为国效力,与蛮族厮杀,那事关大煜存亡,安国公再怎么荒唐也不可能在这上面动手脚啊! 傅南岐冷冷一笑,他生的俊美无双,哪怕神情刻薄也不惹人厌。 江林大吃一惊,怜悯道:“祁王殿下,一个能和北疆皇族交易的人,他其他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奴才怀疑安国公早在多年前就和蛮族勾结,这不是没可能啊。” “您说呢?” 傅云祁听的双目通红,“够了,够了......” 别说了,别说了。 他面色煞白,忽然喷出一口血,双目失神空洞,整个人无力滑跪在地。 这是...被刺激的急火攻心,吐血了啊! 江林下意识看向傅南岐,“殿下?” 傅南岐扯了扯唇,就这样还想觊觎他的阿楹。 顺风顺水没受过波折的人,被心上人拒绝几次就仿佛天塌下来一般,他也配许阿楹一生? 傅云祁跪在地上,喃喃道:“二皇兄......纵使安国公犯下滔天大罪,可安国公府尚有稚子无辜,你饶他们一命吧。” 他屈膝折颈,是对傅南岐多年来所受的苦有愧,亦是为安国公的所作所为感到有罪。 他生来坦荡骄傲,清清白白,只是摊上这么一个母族,一切都毁了。 “尚有稚子无辜......”傅南岐轻轻念着这句话,神情平静,如果不看他眼底怨恨和手背青筋突起的话,“跟蛮族那一战,我三舅母即将临产还在为战士疗伤,我的二表兄不过五岁,天资聪颖,是颇负盛名的神童,还有我的表姐,温婉娴淑,明明是世家贵女,却心甘情愿跟婢女一起为将士缝补衣物。” 当时作战艰苦,国库亏空,大军过着紧巴巴的日子,是北氏出钱出力出人,为大煜抛头颅洒热血。 如果他们是真的实力不敌蛮族,全族死在边疆,那也无话可说。 可当时谁都看到了胜利曙光,偏偏因为安国公办事不力错过良机,导致北氏一族和边境无数将士覆灭。 这种情况下,哪怕傅云祁,都无法信誓旦旦保证安国公是无心之失。 傅南岐对北氏并没有感情,但再怎么样,那也是他的母族,他冷冷看着傅云祁,反问道:“我的表兄表姐,舅舅舅母,外祖父外祖母还有那么多将士,他们是活该死在那,连具完整的尸首都没有,也不配葬回故土吗?” 字字锥心,恨意无处遁形。 傅云祁只觉气血翻涌,心口被一块巨石压的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是啊,无辜的人这么多,凭什么,凭什么就要宽恕安国公府? 傅云祁再也没了力气开口。 他知道,他和傅南岐早就是站在对立面,除非一方付出血的代价,再也无法翻身,否则只会一直不死不休,纠缠下去。 傅南岐走出四季楼,江林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小心翼翼问道:“殿下,您觉得...祁王会亲自处理安国公府吗?” 傅南岐道:“他舍不得。” 或者说,他不忍心看着安国公府的男人连累那些内宅女眷,和尚在年幼的孩童。 傅云祁太心软了,太仁慈了,他的光明磊落,迟早有一天会变成一把利剑,捅向自己。 江林忍不住面露惋惜,“但凡他果决一些,也不会被安国公府拖累至此啊。” 傅南岐淡淡看他一眼,江林面色讪讪,“奴才说错话了。” 说错了吗? 没有。 傅南岐微微一哂,如果傅云祁真的能果断处置了他的母族,他照样可以如从前一般清白磊落,没有污点,不会因为有这样的母族而被攻击,甚至傅南岐愿意亲自推他坐上那个位置。 可他真这么做了,就不是傅云祁了。 江林觑着傅南岐脸色,道:“奴才还有一事不明,既然殿下早就知道祁王不会更改主意,为何还要来一趟...这岂不是白费功夫?” 傅南岐淡淡道:“不来怎么让他清楚认识到,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一条,果决一些处置了安国公府,一条,依旧心软。 可他心软,傅南岐不会手下留情。 他既然选择了第二条路,就不要抱有任何希望,没有人会为他的选择买单。 像求傅南岐放过安国公府老弱妇孺这种想法,根本就是妄想。 如今他只能坚定不移的为了那些“无辜的老弱妇孺,一并护住满手人命的白氏,和犯下滔天大罪的安国公。 江林恍然大悟,看着傅南岐的背影,第一次觉得,或许殿下他其实......也很心善。 至少在傅云祁这个情敌上面,他还给过他机会,想来也是不希望看着这样一个曾经风光霁月的人因为那样藏污纳垢的母族而失去一切吧? 江林这样想着,在心里不免感激白楹。 比起从前阴冷暴戾的傅南岐,在有白楹管束之后,已经变得克制不少。 虽然距离真善美还是道路漫长,但对于江林他们这些下属来说很满足了。 * 白楹还不知道傅南岐和傅云祁之间有这么一出,她才在国师塔休息没两日,霍府就遣了人过来送喜讯。 “你说什么?” 怀阳郡主身边的婢女站在国师塔门口,恭恭敬敬回话道:“郡主今早诊出了一个多月的喜脉,还没和长公主说,就让奴婢先来告诉姑娘这个好消息。” 白楹:“......” 婢女小心翼翼抬眼,见白楹神情复杂,还以为自己哪里说错话了,正诚惶诚恐,就听见白楹说:“啊...这样,是个好消息。你在这等等,阿元姐姐,你去我房间柜子里第三个抽屉拿......” 白楹回过头温声道:“你帮我带点东西给郡主,其他也不必多说了,左右她都有经验了。就是有一点,让她多照顾草草的情绪,小孩子敏感,可别让他以为郡主有了孩子就对他不上心了。” 婢女连连点头,心里却不以为然。 小孩子这么点大能懂什么? 若是小公子知道郡主即将给他生一个弟弟或妹妹,高兴还来不及呢。 哪里还会闹脾气? 心里想归想,婢女回去后还是老老实实照原话复述给怀阳郡主。 怀阳郡主正躺在榻上,霍澜小心翼翼伺候着,草草靠在老嬷嬷怀里好奇看着怀阳郡主平坦的腹部,想如往日一样扑到娘亲怀里,但老嬷嬷却不让。 “小公子乖,郡主怀孕了,肚子里有小宝宝呢,您可不能再像往常一样扑上去了。” 草草委屈瘪嘴,他不明白为什么娘亲的肚子里会有小宝宝,明明那么平坦,而且他也是娘亲的小宝宝啊,为什么不能和娘亲亲近? 姑姑不是说过,娘亲最爱的就是他吗? 连爹爹都比不上。 这个时候,怀阳郡主听完婢女的话,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霍澜则回头看了儿子一眼,在那张肖似他的脸上看见委屈迷茫,忽然就有点心疼。 一半心疼儿子,一半心疼他未来的家庭地位。 “阿楹说的对。”良久怀阳郡主慢慢开口道,“还是她考虑的周全。” 她朝草草招手,“过来娘亲这里。” 老嬷嬷忙道:“郡主,小公子调皮不知轻重,若是伤到郡主和肚子里的孩子......” 怀阳郡主冷冷道:“我有分寸。” 霍澜见妻子不虞,也皱眉道:“行了行了,都出去吧,用不着这么多人伺候。” 草草走到怀阳郡主面前,想抱她,又害怕地看了一眼她的肚子,“娘亲......” “没关系,快让娘亲抱抱草草。”怀阳郡主搂着儿子,露出笑容,“草草知道吗?很久很久之前,你也是这样在娘亲肚子里,然后一点点变大......” 草草好奇道:“变大?” 怀阳郡主点头道:“对呀,所以娘亲想问问草草,你希望有弟弟妹妹吗?” 草草嘟嘴道:“不要......他们会哭,会流口水,讨厌!” 霍澜心想他也觉得讨厌,但怀都怀了,总不能让怀阳郡主喝堕胎药吧? 那样更伤身。 “嗯......草草不是挺喜欢星星的吗?” 草草表情很委屈,奶声奶气:“姑姑想让我跟弟弟好啊。” 怀阳郡主和霍澜对视一眼,对小孩子的敏感聪慧有了更深一个程度的认知。 他们总以为小孩子很好骗很好玩,甚至有些话从不避讳就当着他们面说,实际上,小孩子都能听懂。 他们比大人还要敏感,能感知到各式各样人的情绪,听懂别人话里是善意恶意。 怀阳郡主头一回这么小心翼翼和孩子说话:“那,草草不喜欢星星的话,我们下次不去玩了好不好?” 草草有点小纠结:“弟弟乖,就喜欢。” 那什么才算乖呢? 第439章 糊弄 怀阳郡主头一次觉得养孩子头疼,看了看同样不知所措的霍澜,轻轻叹了口气,征求他的意见:“不然,把草草送阿楹那住几天?让她开导开导草草。” 霍澜想也不想反对:“她自己都还像个孩子,哪里能照顾好草草?而且把草草送去她那,孩子心里想岔以为我们不要他怎么办?” 怀阳郡主:......好像也是。 “那你说怎么办?” 霍澜一脸理所应当:“跟他好好说就是了。” 怀阳郡主无语:“行,那这个差事就交给你。” 霍澜心想交给我就交给我,自己儿子他还能对付不了?开什么玩笑! 霍澜就抱起自家儿子往外走。 怀阳郡主不放心,喊道:“你别欺负他!” 草草回头看娘亲,哇地一声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我要娘亲!我要娘亲!” 霍澜:“不许哭,咱们爷俩好好谈谈。” 怀阳郡主心疼地想下床跟上来,被婢女拦住:“郡主,您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听到外头越来越远的哭声,怀阳郡主头都疼了,“让他好好跟曹操说去,他怎么一下就给弄哭了。” 半个时辰后,霍澜一个人回来了。 怀阳郡主注意到他换了身衣服,面色臭臭的,活似别人欠了他几万两银子。 “怎么了?草草还听话吗?” 霍澜说:“听话。” 顿了顿,忍不住道:“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不稳重,得找个夫子好好管教管教他了!” 怀阳郡主的眼神微妙起来:“是不是尿你身上了?” 霍澜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难怪臭着一张脸,她还以为怎么了。 怀阳郡主抿唇一笑,柔声道:“辛苦夫君了。” 这一声“夫君”喊到了霍澜心坎里,心里甜蜜蜜,臭脸立刻绷不住了,他笑道:“这算什么辛苦,你怀孕才辛苦。” 怀阳郡主道:“你和草草说了什么?” 霍澜道:“也没说什么,就问他想不想要个妹妹,他考虑了一下就同意了,还让我照顾好你,别忘了给他生个妹妹。” 怀阳郡主:“……?” 这确实是草草会说出的话。 霍澜面色柔和下来,看着怀阳郡主与平日无大差别的肚子,“是个姑娘就好了,家里都没有姑娘。” 怀阳郡主无语:“这要不是个姑娘,草草可不得跟你闹。” 霍澜摆摆手满不在乎:“等那时候,恐怕他早就忘了。” “草草记性很好的。”怀阳郡主瞪他,“你这么糊弄他,他记在心里日后跟你不亲,可别怨旁人!” 霍澜嘟囔道:“那我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因为他不喜欢,就打掉这个孩子吧?大夫都说了,打胎对你身体不好,落下病根往后可有的苦头吃。” 怀阳郡主也不知道该气好,还是该感动好。 “你就不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跟他好好说吗?” “我哪里没和他好好说了?”霍澜委屈,“那也有可能生的就是女儿,我这也不算骗他啊。” 怀阳郡主扶额,行了,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她又想把孩子扔白楹那儿去让她教导了。 草草是真的想要一个妹妹,不只是他,他的两个堂兄也想要妹妹,所以再次有孕的怀阳郡主成了霍家的宝贝疙瘩,上到霍夫人,下到草草,都希望怀阳郡主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是个小姑娘。 宋宜生了两个儿子,一直很想再要一个女儿情,但又怕自己像婆母一样连生三个儿子,她可受不了这么多臭小子,只好作罢。 林粟是一直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奈何霍时不喜欢,因为这事两人没少闹不和,次数多了连霍夫人都劝累了。 霍夫人说:“如果阿渝肚子里孩子是个姑娘,那名字就由我来取吧。” “家里都是男孩儿,郡主生个姑娘,可就是家里大功臣了。”宋宜掩笑道,“如果是姑娘家,性情定会随了郡主,日后提亲的人可不得把家门槛踩烂?” 林粟道:“像楹妹妹的话也好,她那种活法,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被围在中间的怀阳郡主:“……” 草草一脸得意站在怀阳郡主身边,跟两个堂兄说:“我很快就有妹妹啦。” 霍庭霍堂两兄弟互相对视一眼,齐声道:“你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 草草愣了一下,很快生气道:“我的妹妹!是我的!” 那是娘亲给他生的妹妹,是他一个人的! 霍庭如今也有十岁出头,得益于爹娘的教导,像个小大人似的,一本正经讲道理:“草草是我的弟弟,草草的妹妹不就是我们的妹妹吗?” 草草急了,“不是!不是!” 他赶紧搂住怀阳郡主纤细的腰肢,急道:“我的妹妹!我的!” 这么霸道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怀阳郡主摸了摸他的脑袋,无奈道:“也可能不是妹妹,是弟弟。” 草草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点了点头肯定道:“妹妹,是妹妹。” 他已经有弟弟了,才不要好多弟弟! 他要一个跟娘亲一样美丽,跟姑姑一样温柔的的妹妹! 怀阳郡主哭笑不得,把霍澜在心里捶了好几遍,对上霍夫人慈爱的目光,是真的无奈:“母亲……” 林粟笑道:“好了好了不给郡主压力了,生儿生女都是我们霍家的宝贝。” 霍夫人点头道:“粟粟说得对,阿渝,你别有压力。” 话是这么说,但大家都希望怀阳郡主能生个女儿。 在这种期盼下,怀阳郡主想不有压力都难。 她都想私底下去寻了生女儿的药方,结果才跟白楹旁敲侧击问了一句,就被她给教训了。 “你这才一个月呢,喝什么药?是药三分毒这个道理你不懂吗?还偏方呢,若是出了点什么差错,你连哭的地方都没有!不准东想西想,好好养胎,平日里多走动,就算是个男孩儿,只要相处久了,草草也会好生爱护,他们是同胞兄弟,骨肉至亲,只要你们夫妻一碗水端平,关系还会差到哪里去?” 怀阳郡主被白楹说的一个劲直点头,也不敢再提什么偏方,这要是传出去真是要贻笑大方了。 这种行为,跟内宅一心想要儿子的妇人有什么区别? 亏她一向瞧不起那些人的做派,觉得她们愚昧无知,还说别人呢,如今可不是脑子糊涂了,差点闹笑话? 白楹搞不懂怀阳郡主夫妻的心思,“我先前不是说了吗,多关注草草的情绪,别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就冷落了他,其他也没什么的啊,怎么就提到了女儿妹妹?” 怀阳郡主也气恼,“还不是霍澜,好好的偏哄草草我肚子里孩子是妹妹,害他这几日四处和人说自己要有妹妹了。” 这九个月后生下来要是个男娃儿,草草不得闹翻天? 白楹若有所思:“难怪今日看草草这么乖巧,问他是不是被三哥哥教训了,还说不是,一脸骄傲地和我说他要做一个好哥哥。” 怀阳郡主哭笑不得道:“他是心里就惦记着妹妹了,这几日乖的不行,时不时就问我妹妹什么时候出来,我和他解释,也不听。” 白楹白她一眼,“你就不该指望三哥哥把事情办好。” 这不,搞砸了吧。 夫妻本一体,就算白楹把错处都算怀阳郡主头上,她也没话说,本就理亏不是。 怀阳郡主道:“哎呀,阿楹你就想想办法好好跟草草说清楚,我总觉着我这一次怀的,又是个男孩儿。” 白楹头疼道:“要不是看在你怀孕的份上,我就打你了。” 怀阳郡主没被她吓唬到,反而笑道:“你可不能偏心,星星是你亲侄儿,草草也是。” “我什么时候偏心过了???”白楹觉得手痒痒。 怀阳郡主道:“咳,我知道是我和霍澜没用对方法,阿楹你就辛苦些,帮我和草草说清楚,你的话他向来听的,至少生了弟弟,他能接受……” 说着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说说这都什么事啊,好端端提什么妹妹不妹妹的,给自己找麻烦呢。 白楹看了一眼怀阳郡主的肚子,站起身去找草草。 路上她琢磨了一下以后跟傅南歧领养一个孤儿的可能性。 还是有个孩子在身边热闹一些,不过傅南歧这种性格,会喜欢孩子吗? 要是哭了闹了尿了拉了,傅南分分钟就是暴走的节奏。 唔……这个想法,待定,待定。 草草的院子离这不远,白楹刚进去,就看见白白胖胖的小孩子辣手无情摧残着院子里的花。 但凡长了花的盆栽,都秃了。 婢女嬷嬷们站在一边儿看着,在没有涉及安全隐患的前提下,她们一般都是由着草草的。 毕竟不由着也没办法,这小子越长大,越像霍澜,闹腾起来比谁都厉害。 草草捏着一把半死不活的小花,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嘀咕什么。 白楹嘴角一抽,“……你在做什么?” 第440章 一劳 草草一抬头就看见他最喜欢的小姑姑站在不远处,一言难尽看着他。 “姑姑!”他兴高采烈地跑过去,张开手就要白楹抱,结果张手蔫哒哒半死不活的花掉了一地,草草明显愣了一下,又快速蹲在地上一根一根捡起来。 “花花,花花,给妹妹的花花...”他一边念一边捡。 白楹看他捡的吃力,就帮忙一起。 草草冲她甜甜道谢:“谢谢姑姑。” 白楹嫌弃地看着他满头汗水,“站好别动。” 让别动,草草就真的乖乖不动,看见白楹拿出帕子,还特别机灵地抬起头,让白楹擦的更顺手。 “姑姑。”他甜甜道,“我想你啦。” 白楹眼底流露笑意,将他抱了起来,往屋内走去。 草草手里还抓着那些花,他问白楹,“姑姑,好不好看?好不好看?花花!” 白楹瞅了眼,小孩子控制不好手劲,这花又这么纤细脆弱,都快被他捏死了还哪儿来的好看可言? 草草得不到回应,一个劲缠着她:“姑姑,姑姑,姑姑~” 白楹昧着良心夸道:“真好看。” 草草立马笑的牙不见眼,搂着白楹脖子乖乖道:“给妹妹的。” 白楹停下脚步,身后服侍的人也跟着停住,包括草草在内,都疑惑不解:“姑娘,怎么了?” 白楹看着草草,问:“这么好看的花,是给妹妹的?” 草草点头:“对呀!” 白楹难过死了,“我没有吗?” 草草呆滞一瞬,捏着花花,有点紧张又有点贼凑到白楹耳边小声说:“我每天给你摘!” 白楹睁大眼睛,又气又委屈:“你手里的为什么不能给我?你是不是不跟我好了?” 草草道:“跟你好的呀,喜欢姑姑!” 白楹学他憋嘴,“那我把花给我。” 草草急了,“这是给妹妹的!” 怕白楹不高兴,马上小声说:“我明天给你摘,等下就给你摘。” “我不要!”白楹蛮不讲理道,“我就要你手里的!” 草草有点舍不得,但在未出世的妹妹和姑姑之间还是选择了后者,“那,那给你吧。” 白楹还抱着他,哪有手接? 她也不要,表情一变泫然欲泣道:“你有妹妹就不跟我玩了,以前那么大方,现在给个花都要犹豫半天,我以后还是去找星星吧,你就跟妹妹好吧。” 草草一听登时急了,花也不要了就搂着白楹的脖子不放:“不要不要!” 白楹越说越难过:“你有了妹妹,就对我不好了,我好可怜。” 还是小孩子的草草没经历过社会险恶,轻而易举就动摇了,他委屈道:“我对你好。” 白楹眼巴巴看着他,完全没有为难小孩子的愧疚之心:“那以后我和妹妹吵架,你帮谁?” 草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闪着疑惑的光芒:“为什么吵架?” 呃......这个问题不好回答,白楹痛心疾首道:“你为什么不回答我?是不是心虚了?枉我这么疼你,有心里只有妹妹,对得起我吗?” 草草:“......” 听的一愣一愣的,满脸都是见到大世面的震惊。 好半天才算缓过来,扭着小身子委屈哒哒说:“那,那我不跟妹妹好了......” 白楹忽然问道:“为什么一定是妹妹呢?为什么不会是弟弟?” 草草在经历了女人蛮不讲理无理取闹的折磨后,也是下意识想,为什么不是弟弟?是弟弟的话,姑姑是不是就不会和弟弟吵架了? 他晃了晃晕晕的脑子,小声说:“那......娘亲肚子里,是弟弟吗?” 白楹说:“我不知道啊。” 草草皱着眉头,颇为苦恼。 眼见小孩被她带偏,不再一心固执念着妹妹,白楹满意地勾了勾唇,掂了掂他的分量,深吸一口气走进屋。 呼—— 手臂都快酸死了。 草草已经没心思去关注他的那些花了,被白楹放下来的时候还揪着她袖子,紧张道:“姑姑,你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白楹想也不想就说:“最喜欢我们草草!” “!!!” 内心炸开无数烟花,草草露出傻兮兮的笑容,甜甜道:“我也最喜欢姑姑。” 白楹道:“好了,一身汗臭味,去让老嬷嬷给你洗洗换身衣服。” 被甜言蜜语蒙蔽心智的草草,现在是白楹说什么就是什么,哪里还顾得上怀阳郡主肚子里的到底是妹妹还是弟弟。 “姑姑等我哦。”他不忘叮嘱道。 白楹笑眯眯点头,“等你哦。” 哎呀小孩子真是太好玩啦,可可爱爱,又要糊弄。 好想把草草偷回家养! 不过...会被霍澜打死的吧? 白楹掏出块糖剥开含在嘴里,在草草出来的前嚼碎吃掉,等他穿着新衣服香喷喷出来,白楹就陪着他玩了一会儿。 等到怀阳郡主的婢女过来问情况,就看见小孩子玩的精疲力尽,趴在白楹怀里一副快要睡着了的样子。 婢女连忙接过草草,将他放在榻上,让其他伺候的婢女和嬷嬷仔细看着,才请白楹出去。 “楹姑娘,小公子那...” “让三哥哥和郡主他们少提妹妹,就没事了。” “多谢楹姑娘。”婢女笑道,“也就您能在劝得动小公子。” 白楹笑道:“我可没有劝他。” 婢女不信,只当她是谦虚,将她送到怀阳郡主屋内,把事情说了一遍后,就见主子满脸笑拉着白楹手道:“还是阿楹最好了。” 主子心情好,出手也大方:“这一天天的,你跑来跑去也辛苦了,下去领赏吧。” 婢女白得了两个月月钱,立马高高兴兴下去领赏。 白楹嫌弃道:“下次再把烂摊子甩给我,我就打你了。” 怀阳郡主不把威胁放心上,而且说这话的时候,白楹还隔着衣服轻轻摸了摸她的肚子,动作温柔,感叹道:“真是神奇啊。” 九个月后,就有一个鲜活的生命从这里出来。 怀阳郡主好笑地看着她,“喜欢孩子的话,就赶紧提上日程。” 她压低声音道:“你和秦王,也该成亲了。” “不急。”白楹想就算成亲也不一定会要孩子,“生孩子好疼的。” 怀阳郡主用一种“你在说什么傻话”的眼神看白楹,“生孩子哪有不疼的?傻阿楹,难道你日后就因为这个不生孩子了?” 白楹但笑不语,目光落在她的腹部,心生敬意。 不管多久,每每看见怀孕的女子,她都会由内而生敬佩之意。 从怀孕到生子,要经历半年多的时间,前三个月小心翼翼,后面肚子大了像揣个球一样,怀孕就是受罪。 虽然,虽然孩子生下来挺好玩的,但养大孩子的成本和心血太多了,而付出最多的那一方,基本上都是母亲。 白楹看怀阳郡主的眼神越来越柔和,“你好好养胎,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能做到的我都会做到。” 怀阳郡主含笑点头。 明明前几分钟还说要打她呢。 现在不还是对她温声细语,百依百顺? 啊,怀孕真好~ * 虽然不再去将军府,但白楹依旧每天忙碌,行程满满,连陪男朋友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 大半部分时间拿来完成国师大人安排的任务,大半时间一分为二不是去看星星,就是去陪怀阳郡主和草草。 让傅南岐气的牙根痒痒。 这还没孩子呢! 就没什么时间陪他。 等日后成亲有了孩子,他还不得被她忘到哪个旮旯胡同里去?! 傅南岐心里打定主意,不要孩子坚决不要孩子! “让你去找的人找到没?”这样想着傅南岐看向边上站着的江林。 江林苦瓜脸:“殿下,这要是让华贵人知道......” 傅南岐:“不让她知道不就行了?” 江林为难道:“可是,可是华贵人一直关心您和楹姑娘的事儿......” 这要是让她知道,傅南岐有断子绝孙的念头,她不得两眼一翻晕过去? 傅南岐不耐烦道:“让你找就找,废话什么?” 江林只好苦兮兮道:“那老大夫好多年前就不在了,只留下一个孙女。” 傅南岐沉默片刻,“去问问。” 江林:“.......” 让他一个没根的太监去问人家姑娘你知不知道你家祖传避孕的方儿......殿下你还能做个人吗??? 一天天净不干人事儿! 江林怨气满满,楹姑娘不来看他,就来折腾他们这群奴才。 他们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傅南岐思忖道:“有没有那种,一劳永逸的药...” 最好是男子吃了,无法让女子有孕。 这样也不至于伤到女子身体。 大概是真的怨气很深了,江林幽幽道:“有啊。” 傅南岐抬眼:“什么?” 江林露出一个恭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像奴才这样,就可以了。” 傅南岐:“......” 什么叫像他这样??? 傅南岐冷笑一声:“胆子大了。” “奴才不敢!” 傅南岐面无表情:“滚。“ “奴才遵命!”眼见傅南岐脸黑如锅底,江林立刻溜了。 心想这可不就是一劳永逸的法子? 别说孩子了,根子也没了。 皇后娘娘在天之灵......棺材盖都得被气炸吧?! #来八一八我家的不肖子孙# #聪明才智净用在这些上面了# 第441章 同行 临近祁王大婚还有十余日,皇城之外几十里地的一个小城引起了皇帝的注意。 原因是大多数人都得了昏迷不醒的症状,这病似乎还会传染,就连附近的城镇,都逐渐有人昏迷。如果只是寻常毛病,皇帝或许还不会放在心上,但据当地官府所言,这些人已经持续好几日这样了,如果再昏迷下去,无法进食,只怕危在旦夕。 一个两个倒也无所谓,可偏偏一个城中大半人都这样,看样子这种奇奇怪怪的病还会蔓延。 当地大夫都束手无策,官府只好一层一层打通关系往上报。 最后由郑大人在朝会上提出来。 皇帝如今什么都不怕,就怕死,一听会传染会蔓延,连忙派人去查,然后发现是有人在大家饮水的井中下毒。 这毒稀奇古怪,竟无一人认识,那下毒之人干了坏事,逃得也快,至少就目前为止皇帝的人都没抓到他。 皇帝愁啊,愁的他又多吃了一颗延年益寿的丹药,也正是因为看见丹药,他才想起国师大人。 “去,请国师大人进宫。” 国师大人一天天忙着研究那些失传丹方呢,哪有空搭理皇帝?而且他还怕皇帝请他炼制长生不老的丹药,一口回绝的同时想到皇帝他儿子是自家弟子的心上人,犹豫了两秒,国师大人改口让轻风去跟国师塔外的太监转达他的意思—— “阿楹能代我前去。” 这几个字意思谁都知道,详细来说就是“虽然我闭关不能去给皇上分忧但我的亲传弟子继承了我一身本事,皇上请不要客气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别来烦我”。 以上是这是白楹内心翻译的,她敲了敲书阁的门,愁眉苦脸跟国师大人打商量:“那些s疑难杂症的书阿楹还没看完呢,师父,我不行啊。” 国师大人道:“我为你卜了一卦,此去定能顺利解决此事。” “……” 白楹不相信自己也得相信国师大人的占卜能力,她琢磨了一下,还没等她想好要不要去,皇帝的圣旨就下来了。 丁元给接的,就算是皇帝身边太监,也不能踏进国师塔,这是规矩。 “姑娘!姑娘!”丁元急冲冲的,被轻风看见忍不住斥了一句,“怎么还这么不稳重?你这样,我怎么放心你跟着阿楹出去。” 丁元认错,将圣旨送到轻风手中:“轻风姑娘,您看,皇上竟然让秦王陪同姑娘前去……” 轻风扫了一眼,合上,淡淡道:“这样,阿楹的安危我也能放心了。” 丁元傻眼了,“可,可是……” “可是什么?” “若是被皇上知道,姑娘和秦王的事,会不会不好啊?还有……他们孤男寡女的,秦王,秦王……” 轻风道:“皇帝已是日暮西山,不必忌惮。此去安城,难道你不跟着阿楹?” 丁元下意识摇头,她当然是要跟去的,如果让白楹一个人出远门,她不放心。 “既如此,又何必担心?”轻风道,“你去同阿楹说一声,皇帝希望她尽早动身,路上还要耽搁两日,我先去给她收拾东西。” 这种事情怎么还能劳烦轻风呢?丁元忙道:“我去跟姑娘说,轻风姑娘您忙其他的,行李我来收拾就好了。” 轻风笑了笑,无可无不可点了下头,就去找国师大人。 国师大人对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扰很不满,他研究丹方的思路都没了! “大人。”轻风微微欠身,“轻风有一事,想问问大人。” 国师大人对帮他处理琐事的轻风还是很好说话的,毕竟要是轻风撂担子不干了他可就惨了。 “何事?” 轻风往里走了两步,道:“国师塔有规矩,不能掺和皇室中,但阿楹与秦王两情相悦,他们……” 国师大人沉默片刻,“规矩是死的。” 而且他就这一个亲传弟子,总不能因为她喜欢上了皇帝的儿子就把她逐出师门跟她断绝关系吧? 轻风:“……” 她早该猜到的。 轻风继续道:“可若皇上知道阿楹和秦王的事,只怕会因此利用阿楹要求她炼长生不老的丹药。” 不要怀疑,以皇帝的德行这种事不是干不出来。 如果是前几年,他或许还会因此忌惮傅南歧,觉得他心机深重是为了皇位接近白楹,但现在?皇帝第一反应绝对是兴奋,国师塔的规矩他一直都知道,但现在可是年轻人自己两情相悦,只要国师大人不棒打鸳鸯,皇帝就有借口让白楹给他炼制丹药。 简直不要太高兴! 像捡到了大便宜的一样! 甚至可能会第一时间给他们赐婚,然后白楹成了皇帝名正言顺的儿媳妇,给公公炼制丹药续命怎么了? 理所应当的好吗! 轻风现在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至于其他,昭贵妃或是其他仇家,想必傅南歧会处理好,所以轻风并不害怕。 国师大人皱眉,如明月皎洁的面容出现其他情绪,让仙人一般的他多了人间烟火气息。 每个皇帝都这么烦人,这届皇帝更讨厌。 国师大人有时候真希望皇帝保持年轻状态,年轻时好的他们聪明睿智一心为大煜,但老了以后,疑心病跟着接踵而来,事儿精一样令人烦不胜烦。 国师大人闭眼掐指一算,淡淡道:“皇上寿数不足一年,便是阿楹给他炼制丹药,也改变不了什么。” 轻风却道:“皇帝是老天爷要收走的人,阿楹若是做了违背天意的事情,可要承担因果?” 国师大人:“……” 倒是忘了这茬。 不过想到白楹的福星命格,国师大人又松开眉头,脸上带了淡淡的笑:“阿楹得天命眷顾,凡事皆能逢凶化吉,无妨。” ……好吧,国师大人既然都这么说了,轻风也不好再打扰,她退出去给带上门,站在外面思索半天,还是决定听国师大人的,反正秦王也跟着一同去,如果他不能保护好阿楹,那这次回来,什么也别谈了,就算入赘,他们也不要。 国师塔又不是什么人都收的。 另一边,丁元说的口干舌燥,也只得到白楹一个“哦”,她不免无力,“姑娘,您怎么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白楹说:“我觉得有点奇怪。” 丁元问:“哪里奇怪?您是说皇上下旨让秦王陪同您一起前去吗?我也觉得有些奇怪,是不是秦王跟他说了你们之间的事情,皇上会不会做些什么呀?我看很多话本子里,做父母的若是不喜儿媳妇,就会想尽办法拆散,您说皇上是不是想借此在路上做手脚?或者让您染上那奇奇怪怪的病……” “阿元姐姐。”白楹一本正经打断道,“你最近又看什么话本子了?不要胡思乱想。” 丁元尴尬一笑,就听见白楹接着道:“话本子看完记得给我看看。” “……”她忽然觉得自己白操心了。 丁元叹了口气,先给白楹收拾东西去了,这个要带那个要带,她收拾了好久,大包小包最后都把轻风惊到了。 轻风:“你们这是不回来了?” 这满满一堆的行李,没两辆马车都装不下。 丁元低头小声说:“感觉什么都用的上,不如都带去的好,省得到时候路上需要还得去买。” 轻风头疼,“那也没必要被褥什么的也带去啊。” 丁元越发小声了,“这外面的谁知道干不干净呢。” 轻风:“……” 她说不出话,只觉得平日里真是小看了丁元。 摆摆手,轻风不再管:“让你哥哥也跟着一同去吧,他跟丁卯学武也学了挺久,你们兄妹俩没事也能说说话。” 丁元感激道:“谢谢轻风姑娘。” 上午收拾好东西,中午皇帝的圣旨人人都知道了,白楹一边忙着安抚亲人,一边还得抽出空去宫中跟静太妃道别。 静太妃没什么好嘱咐的,看着她冷冷道:“若做了那些出格的事,你看回来我不抽死你。” 白楹:“……!” 她嘟囔道:“我哪儿敢啊?” 静太妃挥手赶她走,白楹扒拉着她的衣服,小心翼翼道:“进宫前我去霍家看了外祖父,他看着好像……时日不多了。” 霍老太爷是跟秦老太君一辈的人,但没有秦老太君豁达,他心里始终有块心病,整日郁郁,纵使儿孙满堂,也感受不到快乐。 这样的高寿并不多,哪怕去世也是喜丧,但亲人哪有不难过的? 白楹抿了抿唇,“您别难过,等我回来我给外祖父看看……” 静太妃淡淡道:“我没难过,你快去吧,别耽误了正事。” “我……”白楹还想再说什么。 “去吧。”静太妃神情疲惫,连骂人的力气也没了。 白楹失落地“哦”了一声,临走前从后背抱了抱静太妃,小声说:“您还有我呢。” 静太妃忍不住弯唇,声音也放柔了些许,“万事小心,别轻易相信别人。” 白楹说:“我记住了。” “去吧。” 白楹这次没回头,但她能感觉到静太妃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 既然来了宫里,皇帝那肯定也是要去一趟的。 皇帝比之前瘦了好多,眼神浑浊,气色也不好,奈何他自己觉得吃了丹药就有使不完的力气,一个劲一个劲吃,内里不掏空才怪。 皇帝对白楹态度还算不错,关怀了几句,就开始旁敲侧击她和傅南歧的关系。 白楹早有准备,一双星星眼,脸颊泛红,小女儿娇态暴露无遗:“秦王殿下……很好看。” 傅南歧那张脸,何止好看啊。 整个大煜能和他抗衡的,不过寥寥数人,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国师大人好看,但人家是高高在上的明月,清冷如雪,又是白楹的师父。 沈宴好看,俊逸无双,但他都是有家室的人了。 其他傅云祁霍澜一流,虽然也是美男子,但比沈宴还要差一点,更不可能和傅南歧比了。 皇帝看着一副少女怀春神态的白楹,浑浊的眼眸有精光闪过,和蔼笑道:“这孩子,长相随了朕和他母亲,就是性子别扭了一些。” 白楹暗暗发笑,或许皇帝年轻时候确实相貌不错,但如今?说这话总感觉在碰瓷傅南歧。 她面上依旧害羞,“秦王殿下,人挺好的。” 皇帝好奇道:“哦?” 白楹道:“你忘了吗?先前您让我去景吾宫安慰秦王殿下,旁人都说他性子不好,可我只看见他对着云妃娘娘的遗物默默流泪。” 皇帝表情一滞。 白楹越说越难过:“秦王殿下从前,实在过得不好,皇上您又政务繁忙,连自己身体都顾不上哪里还能照顾的到他,可阿楹心疼他,所以想对他好一些。” 皇帝脸色好看不少,但心情复杂,也没了再试探的心,“朕……亏欠他良多。” 白楹忙道:“皇上是一国之君,自然是先君后父,您每日要忙的事情这么多,便是有心想关爱,也分身乏术啊。秦王殿下不是爱说话的性子,但阿楹觉得他心中很尊敬您,不然一般人受了委屈尚且都有怨恨,可秦王殿下还是这么孝顺,他一定很爱您。” 皇帝被她说的很欣慰,又难免对傅南歧有愧疚。 他总是这样,在疑心和愧疚间徘徊,就像对傅云祁,他疼爱这个儿子,属意他为继承人,同时也忌惮他。 他还想再活几年,再活几年呢! 但凡他的儿子流露出一丝想要觊觎皇位的苗头,就能得到他的狠狠责骂。 皇帝总算熄了试探白楹的心思,同时对昭贵妃心生厌烦,他道:“安城怪病就靠你了,事不宜迟,快些动身吧。” 白楹行礼退下:“是。” 皇帝眼眸浑浊幽深,问身边的高公公:“你说,秦王是不是也喜欢白楹?” 高公公小心翼翼笑道:“皇上,奴才眼拙,实在看不出什么,或许秦王喜欢白姑娘,又或许只是拿她当妹妹。不过,像白姑娘这样乖巧可爱的姑娘,奴才也忍不住喜爱,秦王殿下对她特别一些,也是应该的。” 皇帝淡淡看她一眼,“朕不过随口问了一句,你就说这么多。” 是不是心里有鬼? 高公公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奴才惶恐!奴才只是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在皇上面前,奴才不敢藏着掖着。皇上明鉴,奴才绝无二心啊。” 说着用力磕了几个头,磕的头晕脑花:“皇上,奴才从小就跟在您身边……” “行了。”皇帝收回目光,“朕知道你忠心耿耿,起来吧。” 高公公喜不自禁,抹了把泪慢慢站起来,跟在皇帝身后,越发谨慎小心伺候。 第442章 通情 从宸极殿出来,白楹远远就看见傅云祁站在必经之路上,低着头手里不知在抚摸着什么,他沐浴在阳光下,侧脸被镀上一层灿灿晨光,眉眼微垂温柔得不像话。 白楹顿了顿脚步,思考一秒就决定绕远路。 还没走两步,傅云祁就有所察觉抬头,看见白楹连忙追上来,“阿楹。” 躲也躲不过。 白楹闭了闭眼睛,转身露出一个客气疏离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清甜乖巧,可傅云祁只有说不出的难过。 白楹曲膝行礼:“祈王殿下。” 傅云祁抿了抿唇,笑容苦涩:“阿楹喜欢二皇兄,就必须这么疏离我吗?” “我们之间,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吗?” 白楹轻声反问:“祈王殿下是只想和我做朋友吗?” 傅云祁无法说出违心之言,尤其是在心上人面前,他下意识摇了摇头,唇角笑容越发苦涩。 自从情窦初开,他的心里眼里就只能装下她一个人,所爱所想是她,想娶的人也是她,哪里还能回到过去? 可如果连朋友的身份都没有了,他们是不是要越走越远,最后只能沦落陌生人的地步? 想到这里,他几乎控制不住眼底的悲伤,他咬紧牙关,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阿楹,此去安城,还不知会如何,你...多保重。” 白楹没看没接,只温声道:“祈王殿下,还有寥寥数日就是你和潆悦的大婚之日,届时你就是有家室的人,而我也有心爱之人,言行举止都得注意分寸。” 顿了顿她觉得自己说的太过含蓄,又道:“我是个小心眼的人,如果有人给我的心上人送东西,我会吃醋的。同样,我和潆悦是知交好友,我不希望她因为我受到伤害。” 傅云祁张了张嘴,哑声道:“小心眼的人,是他吧。” 白楹忍不住笑了,在外面还是维护傅南岐的形象,“不,是我。” 说完,她怕傅南岐等急,又施了一礼:“白楹告退。” 傅云祁低头,掌心躺着一枚平安符,是他昨夜赶去九龙寺求来的,可惜......它没有福分,没能得到她的正眼。 就和他一样。 一上马车,白楹就感受到了如有实质的怨气。 还不等她解释,傅南岐就黑着脸先发制人:“我等了你整整一个多时辰!” 白楹琢磨着前脚后脚的事情,就算傅南岐消息灵通也不可能知道傅云祁找她的事情,于是毫不心虚一脸正气道:“那我办正事呢,去完景玉宫又去找了皇帝,肯定得耽搁一些时间。” 傅南岐阴阳怪气道:“就这些?” “不然呢?”白楹熟门熟路从暗格里翻出枕头,毯子一铺就躺下来,背对傅南岐,嘟囔道,“一天天忙死了,都没时间睡觉。” 傅南岐冷笑一声,觉得她从头到脚连头发丝也写满心虚,“没时间睡觉,有时间和别人说话。” 白楹心里咯噔一声,震惊于他消息的灵通程度,也不好再瞒,她坐起来,讪讪一笑道:“ 就说了几句话,我这不就连忙出宫了吗?” 就说了几句话? 傅南岐冷冷道:“除此之外你还做什么不成?” 白楹诶道:“你这个人怎么回事?非得吵架是不是?我只不过是跟他说了几句话,你就这副德行,阴阳怪气像个太监,甩脸子给谁看?” 她觉得自己不能再惯着他,皱眉不悦道:“我不吃你这套。” 傅云祁火大道:“是,你就吃别人那套,明明可以视而不见,却还是心软!” “我对谁心软了?诶你这个人怎么老是不讲道理?” “你喜欢通情达理的,就回去找别人和你同行好了。”傅南岐一气之下口不择言。 他知道自己有很多毛病,这世上也只有白楹一个人会喜欢他,正因为如此哪怕白楹处处迁就,他也没有安全感。 他连一点可能失去的苗头都接受不了! 放完狠话,马车里忽然安静下来,气氛凝固,让人难以适应。 白楹淡淡道:“好啊。” 傅南岐呼吸一窒,心脏骤停,喃喃道:“你说什么?” 白楹忽然一脚踹在他小腿上,对外面驾马的江林喊道:“停下来!” 傅南岐咬着牙吼道:“不准停!” 白楹淡淡看他一眼,一字一顿道:“我要去找通情达理的人。” 傅南岐总算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绷着下颚,口腔中满是被他咬破的血,恶狠狠盯着她:“不许去! 相比傅南岐的暴躁易怒,白楹看上去冷淡无比,让她去找通情达理的人是他,不让去的也是他。 行,她倒要看看,谁会先被气死。 白楹把毯子一裹,抱着枕头闭上眼,懒得搭理他。 她心里还存着疑心,只是没到安城,事情没得到验证,她不想就这么说出口。 就算闭着眼睛,白楹也能感受到傅南岐那股视线,一直持续离开京城,她有了睡意,那股视线也没离开。 路途颠簸,但马车内有乾坤,白楹睡的很安稳。 半路上她醒来过一次,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傅南岐的怀里,盖着毯子靠在他胸膛,手里的枕头变成了他的手臂。 “......”难怪她觉得很不舒服。 白楹抬头懒懒看他一眼,就感受到他身体紧绷起来,干巴巴道:“你自己过来的。” 白楹“哦”了一声,善解人意道:“可能我有梦游的症状。” 傅南岐低下头,小心翼翼将她拢在怀里,就听见白楹道:“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我还是更喜欢善解人意的那种。” 她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要从傅南岐怀里离开。 傅南岐的表情一寸寸龟裂,他没想到她还揪着这件事不放,“阿楹......” 白楹:“放手。” 傅南岐摇头,“不放。” 白楹无奈道:“我喜欢通情达理......” 傅南岐低头狠狠堵住她的嘴,他才不想再听到那些气人的话! “唔......你......有病啊!”白楹尝到他嘴里血腥味,头皮瞬间发麻了,她恼火地推他,谁料傅南岐动作逐渐变得温柔,像是耳鬓厮磨情人间的呢喃,他轻轻吻她,断断续续求和,“你别这样...阿楹,你别这样好不好?” 白楹:“......” 这人是不是犯贱? 闹矛盾的是他,想吵架的是他,蛮不讲理无理取闹的也是他,行,她随他的愿,才过去几个时辰啊,就忍不住求和好。 大写加粗的服气=_=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闹脾气? 傅南岐他图什么呀? 图她会哄他? 还是就喜欢无理取闹后舍下脸面求和好? 白楹不想再吃他带着鲜血的口水,她又没有自虐的爱好,“你,给我...死开。” 傅南岐抬眼看她,眼眸像是浸过水,黝黑发亮,藏着小心翼翼。 他恋恋不舍又啄了一下她的唇,手掌下滑落在她纤细的腰肢,低声下气道:“别生气了,我......” “我知道错了。”白楹从善如流接下去他的话。 傅南岐:“......” 他表情僵硬一瞬,有点控制不住暴戾情绪,但还是败在害怕失去白楹的恐慌下,。 “阿楹......”他知道他的容貌对她的吸引力,也愿意利用这张脸,但才开口,白楹就叹了口气。 这声意味不明的叹息让傅南岐提起心,连身体都紧绷起来。 白楹觉得有点好笑,“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她说怎么老觉得傅南岐的所作所为很熟悉,这踏马都是她玩剩下的好吗? 犯错认错,知错不改,下次还会...... 白楹憋着一口气,想发火,但看到他那双眼睛,就控制不住心软。 内心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说:算了算了原谅他,狗男人什么德行你还不知道?要不然怎么能是狗男人呢。 一个说:不能再姑息!他就是掐准了你会心软才屡教不改,乱吃飞醋,无理取闹! 原谅他吧,他其实很自卑敏感。 不能原谅!一而再再而三,他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两个声音在脑海里吵得要死,白楹头疼。 傅南岐很有眼力见地给她揉太阳穴,关怀地看着她:“阿楹,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连台词都和她一样...... 果然是男女朋友啊。 白楹面无表情:“你这是第几次了?” 傅南岐心虚一秒,又振振有词:“我等了你好久,怎么等你都不出来。” 白楹微笑道:“我的错。” 傅南岐忙改口道:“...我的错。” 白楹扬眉,“你怎么会有错???” 傅南岐张嘴想说什么,白楹就点点头说:“要错也是我错啊,我不该和别人说话,应该直接把别人给的东西收过来,贴身放好......” “阿楹!”他骤然升高音调,猩红着眼瞪她,呼吸都不平稳起来,“你,你别逼我...” “我逼你什么了?怎么,你还想做什么?”白楹冷冷道,“你自己想想这都是第几次了,我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你还要如此疑心病重,你有信任过我吗?” 傅南岐红着眼眶瞪她,一字一字道:“你别逼我,不然......” “不然什么?” “我哭给你看。”傅南岐盯着她,耳根子慢慢爬上红色。 白楹:“......” 还以为他要放什么大招呢。 出息! 第443章 变脸 白楹下定决心治治他的臭毛病,一路上就都没有和他再说过话。 就算傅南岐红着眼睛看她,她也不为所动,虽然心里很想扑到他怀里好好亲亲抱抱他但是......这也太显得她没骨气了吧! 她是那种会被美色迷惑的人吗? 绝对不能啊! 临近傍晚,江林找了一家酒楼休息,白楹没等傅南岐就下了马车,早就担心情况的丁元赶紧跑过来,对着白楹嘘寒问暖,时不时偷偷看傅南岐几眼,生怕白楹受欺负。 “睡了整整一下午,腰疼。”白楹趴在丁元肩上,软绵绵撒娇,“想吃糖。” 丁元正要掏糖出来,就见傅南岐冷冷看过来,她背后陡然一寒,扶好白楹,小声劝道:“这都是要用晚膳的时候,先别吃糖了。姑娘前两日不是还牙疼睡不着觉吗,先忍忍吧。” 嘴巴里没什么味道,白楹没精打采耷拉着脑袋,看的丁元一阵心疼,想偷偷塞糖给她,又怕被秦王看见。 进酒楼,丁元先要了几间上房,扶着白楹去休息,白楹兴致不高,到饭点丁元就直接让人把饭菜端上来。 “姑娘,外面不比京城,您多少吃点。” “啊?”白楹咬着筷子抬起头,神情有一丝茫然,回过神道,“我不是嫌弃,我在想事情呢。” 丁元看了眼桌上的五菜一汤,转身出去又要了份糖醋排骨,多少带点甜,想必白楹也能有胃口一些。 等丁元回来,就看见傅南岐坐在白楹身边,低声下气说着什么。 白楹吃完一碗饭,菜没动多少,她招呼丁元:“阿元姐姐,快来吃。” 压根没分给傅南岐一个眼神。 丁元杵那没动,哪怕隔了这么远,她都感受到了傅南岐身上的低气压,她心慌慌,而傅南岐就在白楹身边,白楹竟然还能这么神情自若…… 不愧是她! 敬佩之情油然而生,丁元低下头恭敬道:“姑娘,我现在不饿,等会儿再用。” 说完硬着头皮把桌上收拾了,然后快速带上房门。 发现了两人之间相处是傅南岐处于劣势,丁元如今也不担心白楹受欺负了。 她害怕傅南岐,想着他也不敢对白楹如何,自然是能躲就躲。 要知道傅南岐看过来的眼神...太瘆人了! 阴冷的仿佛没有一丝一毫情感。 丁元拍了拍胸口,就在白楹房间隔壁,长舒一口气。 白楹吃饱了,也不想动弹,就支着下巴发呆。 不管傅南岐说什么,她都听不见。 安城怪病,不早不晚偏偏是傅云祁大婚前几日上奏到皇帝跟前,这种事情如果太医解决不了,那基本上都是由国师大人处理。 偏偏国师大人自从得了那些失传丹方,就一直闭关参悟,一应事情都交与轻风和白楹,而她替师前去,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如果皇帝没让傅南岐同行,白楹也不会疑心,但一环紧扣一环,不容白楹不多想。 这一切未免太巧合了。 倘若她的猜想是真的,那么...... “啊嘶——!”白楹倒吸一口冷气,捂住耳朵瞪大双眼看向身侧的人,恼火道,“你干什么?!” 傅南岐舔了一下唇,似在回味刚才咬人的乐趣,这个动作但凡换个人做都会色.情下流又猥琐,但偏偏傅南岐有绝色容颜,神情又看着极为冷淡。 白楹骂人的话卡在喉咙,怒火也跟着慢慢消失。 我去见鬼了! 长得好看了不起啊! 看着傅南岐那张脸,白楹磨牙:“你给我出去。” 傅南岐抿唇,“我还没吃。” “出去吃!别在我这儿!” “你不在身边,吃不下。”傅南岐黑眸沉沉定在她身上,好似藏着委屈,又像是控诉她的行为。 白楹:“...你别这样。” 傅南岐语气更低:“你跟他说话,我生气说了几句,你还拿他气我。” 白楹的暴脾气又控制不住了:“你生气说了几句?是几句吗?睁着眼睛说瞎话都没你厉害,你是想上天吧!还我拿他气你,不是你先无理取闹我们一点事儿都没有,我跟你说,你这都是自找的。” “还我错了,你错了吗?是我错了,我就不该和别人说话,男的女的都不行,最好只待在你身边,哪里也不去。”白楹说完捕捉到傅南岐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心底一寒,脸上依旧是被气得不轻的表情,冷笑连连,“你干脆那根绳子把我当狗一样套起来带身边好了。” “没有!”傅南岐嚯一下起身抓住白楹的手,“我没有这么想过。” 是后面没有想过吧。 白楹甩开他的手,甩了两下没甩动,气道:“你别逼我打你。” 傅南岐负气道:“你打死我算了。” ......这句话也很耳熟。 白楹还真挺想打他的,她拧住他的手臂,找了块最软的地方,用力一扭。 掐死你! 傅南岐眉眼纹丝不动,好像没感受到疼痛,只低低喊了一声:“阿楹。” 白楹泄气松手。 她心想,快点结束吧这一切,所有所有,不管什么结局,她只想亲人平安,然后跟傅南岐好好过日子。 这个人形醋桶自带炸药,一有不如意就原地爆炸,白楹不是不能把他哄好,但次数多了他得寸进尺是一回事,她会厌烦又是另外一回事。 感情一事磕磕绊绊总是难免,若是有了裂痕,那轻易可就缝补不上了。 白楹虽然是第一次谈恋爱,但见得多了,理论知识过关,最怕就是矛盾讲不开,日积月累爆发起来无法挽回。 不过傅南岐这个人实在难搞,别人家的男朋友吃醋生气都是困难级别,他不一样,他一上来就是地狱模式,白楹险些招架不住。 傅南岐心思敏锐,察觉到白楹的松动,立马打蛇上杆小心翼翼抱住她,在她唇畔轻轻落下一吻,讨好道:“阿楹,不生气了吧?” 惹人生气他在行,讨人欢喜也是他的强项。 白楹默默收紧手,没说话。 傅南岐低低道:“阿楹,你都一整天没和我好好说话了。” 哪有一整天? 午时动身出发,除了最开始的争执矛盾,到现在也不会三四小时没说话。 白楹淡淡道:“是你不想和我好好说话。” 傅南岐嘟囔道:“那我现在想跟你好好说话,你又不搭理我...” 白楹说:“你是我祖宗行了吧?我就得哄着纵着宠着你,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到头来不高兴都是我的错。” 白楹越想越震惊,“我俩到底你是女的还我是女的?你好矫情啊!” 傅南岐:“......” 刀子往心口捅,深不见底。 白楹继续回想:“都是你在吃醋,我都没吃醋过......” 傅南岐脱口而出:“你一点都不在乎我。” “我还不够在乎你?”白楹被他气的险些暴跳如雷,掐着他脖子使劲摇晃,“你说,你再说一遍我不在乎你!” 她没用力,但傅南岐还是配合着表现的很痛苦,咳了两声,弱声弱气还很委屈:“那,那是喜欢你的人太多了,我害怕...” 最后三个字轻到几不可闻,白楹接触到他眼底泛起的生理泪花,心脏骤然一疼,松了手。 真是够了...... 傅南岐说的是心里话,她如星河如朝露,遥不可及又脆弱无比,是他心底最珍贵的宝物。 同样,她在别人眼里,也是美好如初。 他不允许任何儿觊觎,一点都忍受不了那种喜爱眷恋甚至渴求的目光。 这会让他控制不住心底的暴戾。 他明明就不是一个好人的,可在她面前,他又怎么能那么黑暗不堪。 傅南岐紧紧抱着她,心口滚烫情难自抑,低声诉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明明很想控制的,可看见你,就好难过,好委屈,我不想和你闹矛盾的,阿楹......” 你不知道怎么了,你怎么会不知道,你明白我爱你,会迁就你,会一如既往顺从安抚你,然后做出一系列的让步允诺。 直到你达到目的满意为止。 这才是你发火的原因。 白楹仰头温柔地看着他,轻轻叹道:“你就是吃准我了。” 傅南岐心中一喜,低头亲她:“阿楹......” 白楹乖乖仰头站着任他施为,良久分开摸了摸被他亲肿了的嘴巴,“你去吃饭吧。” 傅南岐道:“我让江林拿到你这里来吃。” 白楹拒绝:“我要休息了。” 傅南岐眸光一暗,语气亲昵,就算是小声抱怨也不会让人反感:“下午不是在马车上休息好久了吗?阿楹,你陪陪我吧?” 没有人会抵抗住傅南岐这种语气。 但白楹不是人。 她用甜腻不死人的嗓音喊了声“将离哥哥”,搂着他脖子,在他看不见的角度笑容一寸寸消失,撒娇道,“你先去吃,我再睡会儿,睡醒找你。” 傅南岐只能应好。 走出房门的那一刻,两人几乎是同时,变了脸。 背对着白楹,站在房门口,傅南岐眼底毫无笑意,甚至他眼神逐渐转冷,幽深难测。 看着傅南岐离去背影,白楹唇角弧度慢慢压平。 听到关门声,白楹才冷笑一声,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最好别让我知道,是你做的。” “不然......” 等死吧你! 第444章 完了 两人重归于好,一切又恢复如往常一样。 江林丁元等人看在心里,心下不免松了口气。 这要是一直冷战下去,最先坚持不住的可能不是傅南岐,而是他们这群深受怨气折磨的无辜百姓! 一晚过去,再次启程,走半日歇一会儿继续赶路,临近傍晚,安城将近。 江林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殿下,楹姑娘,天色不早了,咱们不如先找个地方住一晚,明日早上再启程出发。” 傅南岐正要同意,白楹就笑盈盈开口:“安城快到了吗?” 江林恭恭敬敬答道:“再有半个多时辰就到了。” 白楹笑道:“既如此,那就再辛苦一点,今日就到安城。怪病汹汹,耽搁一晚怕是又会有不少百姓被传染,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 傅南岐慢慢收拢掌心,不动声色道:“赶了一天路,真的不休息休息吗?” 江林察觉到主子意思,立马道:“奴才看那些侍卫都露出疲态,这要是一鼓作气赶到安城,只怕他们也要精疲力竭……不如稍作休息,就近也有酒楼,歇上一晚,想必也不会耽误什么事儿。” 白楹似笑非笑看了傅南岐一眼,“既如此,我带着丁和他们先行一步,你们休息好了,再赶上来吧。” 傅南岐沉声道:“阿楹,你身子会受不了的。” 白楹道:“哪有这么弱了?又不是以前。” 傅南岐见她态度坚决,不由皱眉:“一晚你都等不了?” 白楹叹气道:“我担心这怪病。” 傅南岐干巴巴来了一句:“不会有事的......” 白楹笑了笑,“你别安慰我了。” 她拍拍傅南岐手臂,作势要下马车:“你去和丁和他们说一声...” 傅南岐拉住她,忍着火气道:“一起去。” 白楹回头,真诚关怀道:“你们身体吃得消吗?可以吗?” 傅南岐绷着脸,硬邦邦道:“你坐好。” 白楹笑嘻嘻用手指挑傅南岐下巴,凑近调笑道:“累不累啊?你在这休息一晚也不要紧的,明日再来找我就是了。我又不会跑。” 傅南岐握住她的手,软软绵绵的,他捏了两下,淡淡道:“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怎么会是一个人呢?这不是有阿元姐姐他们吗?” “......”傅南岐有苦难言,又不好因此再跟她置气,免得闹僵难以收手。 他算是看出来了,她的心可比他狠多了,别说僵持冷战,她要是生气,能十天半个月都视他如空气,更别说其他。 傅南岐只好自己跟自己怄气,捏着她手不放,也不开口说话,心想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反正他在她面前,就没有赢过。 除了一败涂地,还是一败涂地。 江林也看出风向,改口很快:“人命关天,想必侍卫们也愿意赶路的。” 白楹温声道:“多谢。” 江林道不敢:“这都是奴才该做的,大家都是奉旨办事,理应以百姓为先。” 白楹笑着赞道:“一张嘴能把死人都给说活了。”扭头看傅南岐,笑问,“你说是不是?” 傅南岐不吭声。 江林抹了把不存在的汗,连忙去通知大家赶路,争取早点到安城。 白楹自顾自哼着轻快的调子,把手从傅南岐掌心抽出来,随便找了本什么书翻看。 傅南岐在她面前向来沉不住气,没一会儿就靠过来跟她一起看书,但是有关玄术的古籍,白楹自己都费脑筋,更别说傅南岐了。 他看的头疼,也不想让白楹看,低头凑在她耳畔吹气:“阿楹,你跟我说说话啊。” 温热气息喷洒,耳根发痒,白楹偏了偏头,笑道:“你没事做就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别来吵我。” 傅南岐默默道:“...我为你好,你却老拿这话堵我。” “没有啊。”白楹一脸惊讶,“我也是为了你好啊,你是不是又多想了?” 这个“又”很是耐人寻味。 傅南岐有点下不来台,他弱弱喊了声“阿楹”,后者连忙笑嘻嘻过来亲了他一下,把书合上放置一边,“好了好了,我们一起休息会儿。” 她靠在他肩上,依偎的姿态,让傅南岐心里升起诡异的满足。 他放轻呼吸,小心翼翼将她揽到怀里,让她靠在他胸口,调整了一下位置,以求让她舒服。 如江林所言,确实过了半个多时辰,安城终于到了。 皇帝派了不少侍卫跟随,虽有监督的想法,但更多的还是为了保护白楹安全,以免出点什么事,国师大人没了继承人还不得跟他拼命。 当地官府早已等候多时,白楹一行人下了马车,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热情。 知府看见白楹和傅南岐从同一辆马车上下来,眸光一闪,随即毕恭毕敬迎上前去:“秦王殿下,白姑娘。住处已经安排好,二位舟车劳顿,实在辛苦,不如先进食......” 傅南岐不耐烦听这些话,尤其是白楹着急去看那些病人,“直接带我们去济慈堂。” 为了不让怪病四处传播,大部分病人都安置在了济慈堂,有专门人员照料看管。 知府紧张道:“秦王殿下,白姑娘,你们就这样直接去,若是得病了......先服药吧,免得被传染。” 白楹疑惑道:“这是什么怪病?” 知府面露苦色:“下官也不知道,若非实在束手无策,也不好意思麻烦白姑娘走这一遭。” 白楹笑道:“既然还不知道是什么病,怎么就有药了?这药谁弄出来的?能否医治百姓?还是说只能防治被传染?” 一个接一个问题扔出来,差点把知府的脑袋砸晕! 他下意识看向江林,又低着头讷讷道:“下官,下官......” 傅南岐替他解围,“怕是哪个大夫的祖传药,不过现在看来,效果并不是特别好,不然也不会让我们来了。” 白楹淡淡看他一眼,这一眼让傅南岐险些控制不住面部表情就要暴露。 傅南岐轻声道:“怎么了?” 白楹冷淡道:“你闭嘴。” 傅南岐:“......” 知府都惊呆了。 江林给自己抹了把汗。 丁元悄悄拉了拉白楹袖子,这在外呢,多少还是给秦王留点面子吧。 白楹继续问道:“到目前为止,可有死人?” 知府战战兢兢,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临老还得受这种罪。在傅南岐森冷警告的眼神,和白楹一而再再而三的逼问下,他几乎无法保持镇定,只一板一眼将打好的腹稿说出:“并无。” 白楹轻轻一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知府道:“那......二位还要去吗?” 白楹问傅南岐:“秦王殿下,您觉得还要去吗?” 傅南岐抿紧唇不说话。 江林陪着笑道:“楹姑娘,您才让殿下闭嘴......” “哦。”白楹一脸平静,看着傅南岐,“现在可以说了。” 傅南岐垂眸,遮住眼底的情绪:“听你的。” 知府对白楹的敬畏又加深一层。 此女绝非一般人啊! 知府正要掏出丹药,白楹就道:“左右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事,先去吃饭吧。” 知府:“......?” 他也算反应快了,“好,好,这边请,这边请。” 众目睽睽之下,傅南岐跟上白楹脚步,去拉她的的手。 “阿楹......” 白楹回头,侧过身子躲开他的动作,泛着冷意的眸子落在他身上,让他僵住身子,不再动弹。 白楹淡淡道:“在来的路上我已经把药给了秦王殿下,服药后一日之内便能醒来。” 知府和江林面面相觑,手底下人更是完全不知道情况,还真以为白楹这么厉害。 唯独傅南岐,瞳孔一缩,脸上流露出几许恐惧,他拦住白楹去路,开口声音都是发颤的:“你,你听我解释...” 白楹不为所动,淡淡道:“秦王殿下,但愿明日我能见到平平安安的百姓。” “可以吗?”她歪了歪脑袋,绵软的语调像是在撒娇,可眼底毫无笑意。 在这一瞬间,傅南岐如坠冰窖。 他张了张嘴,突然觉得很无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知道了,她知道了。 明明他都掩饰的这么好了,可她还是猜出来了。 傅南岐眼底一片猩红,盯着白楹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江林小心翼翼上前喊了一声“殿下”,他才慢慢转身,充满杀意的眸子落在知府身上。 “废物!”他一脚踹在他心口窝,力气之大直将知府踹飞好几米远。 知府惨叫一声,重重摔在地上,半条命都去了。 丁元跟着白楹去用饭,丁和慢了一步就看到这个场面,他面露不忍,犹豫一瞬还是快步上前把知府扶了起来。 知府不敢起来,忍着痛跪在地上认错:“下官下官知错,求殿下恕罪,求殿下恕罪。” 白楹不在身边,傅南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阴冷无情,暴戾残酷。 他一字一顿道:“你该死。” 江林欲为知府说话,人家一把年纪了演技不好也正常,总不能因为这个就把人给弄死了……但看到傅南岐冷酷的神情,江林又默默把话咽了下去,给丁和偷偷递了一个眼神。 丁和皱眉道:“姑娘不会想看秦王殿下这么做的。” 傅南岐喃喃道:“她还会想看到我吗?” 她怕是恨极了他,要与他划清界限从此不再往来。 傅南岐心脏一阵一阵的抽痛,像有刀在绞杀,他疼的都快无力呼吸。 他是真真切切想杀了知府。 他害他暴露,害他被白楹厌弃。 他现在一百个一千个后悔,不该把这件事交给他的,这就是个蠢货,他什么事也办不好,阿楹或许早起疑心,不过来回几个试探,就什么都清楚了。 如果再缜密一些,再缜密一些...... 傅南岐咬着牙,“去,让那些人恢复正常。” 江林立马道:“奴才即刻就去。” 再傻也该看出来了。 江林在心里叹了口气,若非殿下心急,又怎么会想出这么一招,此事虽然完成很好,但也并非天衣无缝。 尤其是白楹她可不是那种容易被爱情蒙蔽双眼的女人。 哎呦我的老天爷,这一天天的,都是什么事儿啊! 江林想到傅南岐那令人胆寒的模样,就为接下来的日子忧心忡忡。 他也不敢去求白楹理解傅南岐,只怕真这么做了,无异于火上浇油。 到时候傅南岐不把他皮给剥了那都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哎——! 怎么命苦的都是他们啊! 第445章 病了 半月前,傅南岐就有这个念头了。 曲潆悦是白楹好友,她和傅云祁大婚,白楹就算想避嫌,碍于曲潆悦的面子也还是会去。 但傅南歧不想让她去。 他无法忍受傅云祁看她的目光,那种那怕小心翼翼也藏不住的爱意,让他恨不得挖了他的眼珠子。 他挣扎了好长时间,最终下定决心。 因为时间仓促,他安排的不够完善,但对付其他人够了。安城这里都是他的人,朝堂上自有大臣会按照计划开口办事,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唯独白楹,在做了这件事后,他看她总是带着一点心虚,生怕暴露。 他想过她知道真相后会生气,但他没想过一切崩溃的这么快。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怀疑了。 什么怪病,来的这么突然这么巧合。 而他又偏偏跟了去。 她从来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这也不是小事,事关人命,哪怕没出事情她也不会轻拿轻放一笑而过。 而他在她面前,也向来都是毫无招架之力。 江林处理完事情,就急忙回来复命,谁知道找了一圈没找着人,他饿着肚子,想来想去忽然一拍脑袋,骂道:“蠢货!” 这个时候傅南歧不在自己房间还能在哪? 答案还用想吗? 果不其然,江林在白楹房门口那条长廊下看到了傅南歧,他忍不住叹气,上前恭恭敬敬道:“殿下,事情已经办妥了,明日一早,他们就能恢复正常。” 傅南歧好半天才哑着嗓子问:“会有后遗症吗?” 江林道:“殿下放心,那药没什么危害,顶多好好休养温补数日,一切就能如从前一样了。” 说着抬头偷偷看了傅南歧一眼。 虽然他没说话,但江林总觉得他好像松了一口气。 江林心有不忍,从前的殿下哪有这么卑微的时候,他向来是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除了一心为生母养母报仇,哪怕自己,他都不在乎。 江林有时候觉得白楹的出现拯救了傅南歧,让他的世界丰富多彩有了除仇恨之外的其他,但有时候比如现在,又觉得傅南歧爱一个人实在太累了。 客观来说这件事本身就是傅南歧的问题。 但江林是傅南歧的人,他客观不了。 “殿下。”江林斟酌着开口,“这个时候想必楹姑娘还没有睡下,您不妨进去,好好同她解释一番。” 傅南歧问:“解释什么?” 他扯了扯嘴角,江林竟从这昏暗环境中看到他脸上的自我厌弃。 “解释这件事不是我做的?我并不知情?” “可能吗?” 傅南歧喃喃道:“她不会信的。” 孤僻冷漠如他,在爱里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男子。 他爱的卑微又偏执,和白楹那样的人,其实并不相配。 但那又怎么样呢? 除非傅南歧死,否则他是不会放手看着白楹嫁给别人的。 江林和声道:“殿下,您再了解楹姑娘不过了,您应该知道,她气,不过是气您视人命于儿戏,而非其他。” 傅南歧看过来。 江林识趣地继续道:“可实际上,咱们并没有让一个无辜百姓死亡啊,况且这都是他们愿意做的,殿下您也没有亏待他们不是吗?” 不知道出于什么思量,傅南歧在安排这件事情的时候,要求确保不会发生人命,且每一个自愿服药昏迷的人,都有一百两银子补偿。 一百两银子啊,节省一点都够一户人家吃喝多少年了? 而且只是昏睡几日,每天家人都能灌米汤到嘴里,被伺候着不会死还有钱拿,这种买卖,无异于天上掉馅饼啊! 傻子才不干! 大家伙抢着签字画押,但哪里需要这么多人? 因为要坐实“传染”,邻县也有不少生病,安城的人还在私底下怪他们好运抢了他们财路呢! 江林最后微微一笑,“这造福百姓的事情,只要想开了,楹姑娘一定会原谅您的。” 静默半晌,傅南歧道:“要是她想不开呢?” 江林:“……” 他苦笑道:“您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楹姑娘的想法。” 江林没说出口的是,傅南歧做白楹不喜欢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之前怎么和好如初的,现在还是照做啊。 他死皮赖脸一些,哪怕磨的白楹生气,也比自个儿站在外头当木头人一样好吧? 白楹要是不出来,他难道还得站上一宿? ……虽然这是傅南歧能干出的事。 江林言尽于此,过犹不及的道理他懂,再说下去只怕傅南歧就得把火往他身上撒了。 他弓着腰慢慢退下,准备先去填饱肚子再过来伺候。 傅南歧脑海里来回播放着江林的话,刚迈出一步,又如踩到岩浆似的被烫坏赶紧收回来。 来来回回好几遍,终于挨不住心头的慌乱,轻轻敲了敲门。 敲了两下,傅南歧就收回手做贼心虚似的左右看了看。 没人回应。 他又低眸看地,垂头丧气的模样。 阿楹不理他。 傅南歧捏紧手又松开,或许……是睡了? 但她白日睡了那么久,现在还能睡着吗? 傅南歧心想,她可能就是不想搭理他,里头才会这么安静。 如果可以,傅南歧真想就这么不管不顾冲进去抱着她不松手,但他不敢。 她本来就在气头上,他若再做让她不愉快的事情……那恐怕真的要完了。 傅南歧喉咙干涩不太舒服,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白楹房门看,就连肚子什么时候叫了,也没发现。 过了一会儿,房间里的灯熄灭了。 傅南歧的心啪叽一下死了,他惶恐甚至焦虑不安,又忍耐许久,等到白楹睡着,他小心翼翼推门而入。 虽然没有灯,今夜也没有月亮,但傅南歧夜视能力好,毫不费力就找到了白楹床榻位置。 看着窝被褥里睡的安稳的那一团,他心底涌上委屈,仍没忘记放轻脚步,毫无声息地半跪在她床榻边。 “肯定还生气。”傅南歧心里默默道,想去抱她又怕把她吵醒,纠结半天最终拉着她一块被角捏在手心,这么多天来的惴惴不安随着疲惫睡意一同涌来,他就这样枕着手臂捏着白楹被子睡着了。 傅南歧原本是想趴一会儿,然后在天亮以前白楹还没醒来的时候悄悄离开。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睡的很沉,一觉到天亮,直到脸颊忽然被人重重拧了一把,才惊醒。 他眨了两下眼睛,看清面前——白楹穿着单衣裹着被褥,又气愤又无语盯着他。 傅南歧下意识松了口气。 总算不是那种冷漠的眼神,让他觉得被判了死刑再也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还好,还好。 看着他脸上明晃晃的红印子,白楹毫不心虚,她冷冷道:“起来。” 与此同时白楹伸出手准备拉他一把。 傅南歧的手里还捏着白楹的一寸被角,半边脸被手臂压出红印子,半边脸被白楹掐的明显,他看着她白白嫩嫩的手,犹豫了一下,怕她生气,低声道:“没,没事。” 说着就要站起来。 奈何他跪了一宿,腿都酸麻酸麻了,这么一起来,不仅腿一软,还眼前一花,整个人差点栽地上! 白楹快速扯住他的手臂,一拉。 好家伙,他就顺势压在她身上,两人额头撞一块,白楹吃痛叫了一声,骂道:“你故意的吧!” 傅南歧头晕腿酸,委屈的不行:“……难受。” 白楹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摸了摸傅南歧额头,被他惊人的温度烫到,“你你发烧了!” 她慌了,肯定是他昨晚跪在地上着凉了。 白楹要起身,“你快起来,我去给你拿药,不对你先喝点粥……” 她推了两下没推动,怒气就上来了,“起来啊!听到没有?” 傅南歧窝在她脖颈那,闻着她的体香,只觉脑子更晕了,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阿楹,难受……” 他哪有力气起来? 白楹无语,只好费力地把他推到一边儿,自己穿好衣服起来从带来的药箱里面找出药,想了想还是吩咐知府府里的下人先拿点早膳过来。 大约是生病了的缘故,傅南歧面色不太好看,他躺在白楹睡过的床榻上,心里委屈一阵一阵如潮水涌来,但他什么也没说,只低低吟了几句“难受”。 能不难受吗? 这都入秋了,晚上凉,容易寒气入体,他仗着自己体魄好就乱来,他不生病谁生病? 府里下人办事效率很高,没一会儿就把早删送来。 傅南歧还躺床上呢,白楹没让他们进来,接过托盘就喊道:“你能不能自己下来吃点?” 傅南歧用枕头压住脸,声音闷闷的:“难受……” 还有完没完了? 合着难受还是她害的? 白楹在心里骂了句“造孽”,认命拿起碗走过去,“坐起来,我喂你。” 傅南歧不敢拿乔,乖乖坐好,眼角泛红看着白楹,“阿楹……” 才开口白楹就把勺子塞到他嘴里。 白楹:“好好吃,别说话。” 傅南歧眼角微微湿润,不知道是心里难受,还是粥太烫的缘故。 白楹费了好大劲才给他喂完,她洗漱后再自己吃,全程没理傅南歧一下。 傅南歧忍不了,也不想忍:“阿楹……好热。” 浑身跟个火人一样,能不热吗? 白楹无可奈何,算了算时间差不多就给他吃药,“吃完药你回自己房间去。” 第446章 不及 “我不回去。” 傅南岐扯住白楹的衣袖,低低道:“阿楹,你别走。” 他垂首低眸,眼角泛红,脸颊上病态的红晕让平日里的冷漠锐利所剩无几,就连喷洒出的鼻息都是炙热.烫人的。 这一时半会,白楹也硬不下心肠赶他走。 她也不敢走,以他的德行,她要是叫了别人来照顾他,他能掀翻了这知府府邸。 白楹叹了口气,给他盖好被子,“你好好睡一觉,我就在这,不走。” 傅南岐长睫毛扑闪两下,像受惊的蝴蝶,看着有几分可怜:“那你,还生气吗?” 白楹瞬间冷下脸,起身欲走。 傅南岐猛地拉住她手腕,“你别走!” 白楹淡淡看着他,忽然意味不明道:“你该庆幸,你现在生病。” 不然谁还来搭理他啊? 傅南岐面色一白,低低道:“我没伤他们性命。” “我知道。”白楹淡淡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还会跟你说话?” 傅南岐就跟吃了黄连一样,满嘴苦涩:“那我是不是还得庆幸自己没做太绝?” 白楹非常无情,“睡觉。” 傅南岐嘟囔道:“睡不着。” 白楹道:“那我出去了。” “不行!”傅南岐紧紧抓着白楹的手,执拗重复,“不行。” “那就睡觉。”要不是看在他生病的份上,她真想一枕头砸死他。 药效上来,也容不得傅南岐说不困。 他慢慢合上眼,迷迷糊糊间感受到有人在掐他脸,那力道可没有一点心软。 是阿楹。 这是他睡着前最后一个念头。 “姑娘......”门轻轻被推开,丁元小心翼翼探出头,“秦王睡着了吗?” 白楹面无表情“嗯”了一声。 丁元松了口气,走进来道:“姑娘,既然这病好的差不多了,我们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白楹眼神复杂看了傅南岐一眼,这人就连睡着都要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真是无药可救了。 “姑娘?” 白楹慢慢道:“再留几日吧,等百姓彻底好全我们再走。” 丁元说:“那这几日不是很无聊吗?” 安城就算再好,也不能和天子脚下京城相比。 在这里玩两日还好,待久了就没意思了。 白楹看一眼睡得正熟的某人,下意识压低声音道:“我看安城附近山上有不少草药,闲时我们多采点回去。” 丁元明白点头,“还是姑娘观察仔细。” 白楹扯了扯嘴角,哪里是她观察仔细,在出发前,傅南岐就已经打听安排好了。 他如此费尽心力殚精竭虑,不过就是想让她错过曲潆悦大婚,为此不惜拿人命来筹划,都这样了她要是还不如他的愿。 白楹心气不平,又狠狠捏了一把傅南岐的脸,好几个红印子被掐出来,丁元看的心惊胆战,忙出去了。 傅南岐这一病,就是好几日。 不像其他人忧心忡忡,白楹早有预料,江林这个帮凶每天都把傅南岐的药偷偷倒了换成颜色相近的红糖水,真以为她是傻子吗连这个都闻不出来??? 傅南岐还假惺惺拉着她衣袖可怜兮兮道:“难受......” 丁元和江林等人快速离开,给两人留下独立空间。 “难受?”白楹俯身凑近,盯紧傅南岐,在他目光闪躲,心虚气短之时,忽然轻轻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傅南岐:“!!!” 无数烟花在脑海炸开,他面红耳赤还以为白楹不生气了要原谅他了,就听见一声冷笑。 傅南岐傻眼了。 白楹不紧不慢道:“喝红糖水喝的这么开心,你跟我说难受?哪里难受?” 傅南岐:“......” 他说她为什么忽然就亲他,原来是有目的的! 好气! 白楹抱着手臂站直身体,“行了,别装了。就你这身体,小小风寒顶多一天就好。” 傅南岐慢慢收敛神色,从床榻上下来,他确实早就好了。 白楹嗤了一声,转身出去。 “你去哪儿?”傅南岐阴着脸,“还有两日就是傅云祁大婚,你迫不及待回去了是不是?” 刚说完,傅南岐就后悔了。 他自知失言,急忙补救道:“我不是那意思。” 他疾步上前走到白楹面前,才发现她一脸平静,没有半点动怒的痕迹。 白楹说:“我去山上采药。” 傅南岐忙道:“我陪你。” 白楹淡淡看他一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收拾好背篓小锄头等工具,又换了套简便衣服,准备出发。 傅南岐拼了命献殷勤,跟在白楹屁.股后面给她背背篓,拿水壶,她找到需要用的草药,小心挖出来后,傅南岐就自觉接过来放进背篓。 堂堂秦王殿下,竟沦落到做杂活的地步。 哦不对,就他笨手笨脚的,做杂活白楹也嫌弃。 在傅南岐不小心捏断一株草药后,白楹忍无可忍道:“给我给我,你别碰了!” 傅南岐小声认错,“我下回小心点,一定小心点。” 白楹面无表情看他许久,也没心思挖药了,就坐在杂草上,抱着膝盖从高处眺望山下。 傅南岐皱眉纠结好半天,忍着洁癖一脸心不甘情不愿在白楹身边坐下。 白楹道:“亏得太妃他们担忧,谁知道这会是你算计的?” 她的话打了傅南岐一个猝不及防,那话里话外讥讽意味,就跟针一样密密麻麻扎在他心上。 且他无法狡辩一句。 白楹默了默,“我是真的没想到,仅仅只是为了这种小事,你就拿人命开玩笑。” “那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工具啊。” “我并不曾,伤害他们......”傅南岐哑声道。 白楹低着头,看脚边走走停停的小蚂蚁,好半天没说话。 一直到傅南岐以为她对他失望透顶的时候,白楹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而后伸出手:“走吧,我们回去。” 傅南岐下意识问了句:“回京城?” 白楹摇了摇头,“我带你在城里逛逛吧。” 安城遍布傅南岐的人,就连皇帝派来的侍卫,也在江林的唆使下“叛变”了。 这里远离京城,民风淳朴,得了补偿银两的人家还私底下偷偷给丁元他们送自家种的果蔬,以表谢意。 白楹知道后:“......” 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走在大街上,面对不少妇女打量惊艳的目光,傅南岐心中厌恶至极,表面拘谨不知所措,他悄悄拉住白楹的手,见她看过来,颇委屈:“她们都看我......” 白楹不悦道:“...看几眼又不会少块肉。” 话虽如此,她还是拉着傅南岐快步离开人群,找了家看着还挺干净的酒楼,要了点吃的,两人坐在角落。 白楹盯着傅南岐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幽幽道:“下次出来,带面具。” 傅南岐用她说的话呛她:“你不是说,多看两眼不会少块肉。” 白楹冷笑一声,“随你好了,反正被看的不是我。” 傅南岐磨牙:“看你的人也不少!” 这时候,白楹要的东西陆续上来了,两人同时闭嘴。 安城这边口味偏清淡,桌上很少见辣椒,都是几道家常菜,也没有什么精致香甜的糕点,白楹扒拉了半碗饭,就吃不下了。 白楹闷声道:“我想回家了。” 她想太妃娘亲哥哥轻风姐姐他们了。 也想京城正宗的冰糖葫芦,各色各样的糕点,四季楼的招牌小馄饨。 傅南岐沉默半晌,艰难道:“那我们回去吧。” 六个字仿佛用掉了他所有力气,说完就紧抿唇,移开目光一言不发。 白楹觉得他真是又好笑又可怜,“都待了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两天。” 傅南岐敏锐察觉到她的心情,“......阿楹,你不生气了吧?” 白楹横他一眼,装不出那种凶巴巴的表情,只好作罢。 “你应该和我说的,我未必不会答应。”她淡淡道,“拿这么多百姓做筹码,算计了所有人,包括我在内...你觉得我不该生气吗?” “可我想不出其他好办法了。”傅南岐轻声说,“而且,你不会跟我走的。” “你提都没提,怎么知道我不会跟你走?” “你和曲潆悦不是好友吗?她大婚,你难道会不去?”傅南岐语气不太好。 白楹皱眉,“你好好跟我说,我就不去。” 傅南岐心想你现在都在安城了,当然会说这种话。 白楹说:“你以后做决定能和我商量一声吗?你老说我不信任你,其实你也没信任过我。” 傅南岐说没有,“...我以后,会和你商量的。” 白楹觉得他这句话可信度实在不高,但她懒得戳破,“好。” 两人又和好了,但也仅限于表面上的风平浪静。 白楹心里藏了个疙瘩,傅南岐又一直都是患得患失的性格,他的性子难以改变,就算白楹说再多也没有用。 多少次了,她口水说干,嘴巴说破,也扭转不了多少。 算了,她也累了。 既然改变不了,她就时刻盯着他,以防再出幺蛾子。 白楹主动去找牵傅南岐的手,自然而然道:“晚上江边有人放河灯,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傅南岐心微微泛酸,闷声闷气道:“去。” 白楹点头,叮嘱他:“正事别忘了,早日解决,我们早日成亲。” 傅南岐忽然停住脚步,呆呆看着她,“不是说,等你,等你长大吗......” 白楹轻叹道:“可我等不及了。” 再不把他放身边盯着,她都不知道他还能干出其他什么事。 第447章 厮守 傅南歧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知府府邸的,他脚步虚浮只觉是踩在云上,轻飘飘好不真实。 她说,她等不及了。 她说,她等不及了…… “叩叩叩!”白楹敲了敲碗,“别傻笑了,快吃饭!” 丁元提醒道:“不能用筷子敲碗。” 白楹一秒变乖巧,“好哒。” 她瞪了眼傅南歧,见他竭力压住笑意嘴角却还是忍不住上扬,心想他现在智商也顶多只能和草草相比了。 白楹抬头,“你能不能别看我了?看得我都吃不下饭。” 傅南歧嘟囔道:“我忍不住啊。” 白楹一本正经道:“那这样,我想了想,你就当我没说过那话吧。” 傅南歧神情一变,凶神恶煞道:“不行!” 白楹拿他没动过的筷子敲了他脑门一下,“那还不快吃饭!” 丁元只当没瞧见,老祖宗规矩只说不能敲碗,可没说不能敲人。 傅南歧被白楹教训了,也依旧抿着唇克制上扬弧度,一双如黑曜石深不见底的眸子此刻盛满光,似外头缀满夜空的繁星,注视白楹的样子…… 像极了一个抢到糖吃的孩子。 傻到不行。 他心里脑子里反反复复就是白楹那句话,哪里还有心思吃饭,坐也坐不住,见白楹又看过来,他解释道:“我忽然想起还有其他事情……” 声音愈轻小心翼翼:“阿楹,我忙完就回来。” 白楹“哦”了一声,傅南歧就走了出去,也不知道他是去干什么。 丁元好奇道:“姑娘,您和秦王到底说了什么?怎么一回来,就是这副模样?” 白楹喝了一口汤,眯眼道:“我说什么时候给先皇后娘娘找出幕后主使,就什么时候成亲。” 丁元瞠目结舌:“就这,就因为这?” 她还有半句话没说,丁元怎么都不敢相信,傅南歧这么一个人,竟然会为了白楹一句话高兴的像个傻子。 太不可思议了。 丁元暗暗摇头,秦王此人,真是人不可貌相,每天都在刷新她对他的印象。 不过这样也好,他们也不用担心秦王对姑娘不好了。 照现在看来,都是姑娘在欺负秦王。 丁元掩唇一笑,“姑娘吃好了吗?可要江公公去催催秦王殿下,等会儿还要出去放河灯呢。” 白楹放下筷子,用帕子擦擦嘴:“不等他了。” 丁元:“?” 白楹神秘一笑:“我们先去。” 等傅南歧盘算好自己名下有多少宅院铺子庄子等产业,已经半个时辰过去了,他稍稍安心,又想到还在等他的白楹,心下一慌。 等在外头的江林:“……殿下,楹姑娘说,她先走一步,在河边桥头等你。” 江林眼泪都要飙出来了,惨兮兮的模样,为什么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都是他干! 他也好想去白楹身边! 至少现在就不会被留下来传话。 也不用承担傅南歧的怒火! “她是一个人去的?”傅南歧沉着脸问。 “不不,丁元姑娘,还有丁和……奴才还派了不少人跟着。”江林连忙道。 傅南歧冷冷看他一眼,“没有下次。” 江林诶道:“是是,下回楹姑娘出去,奴才第一时间和殿下汇报。” 话才说完,傅南歧的身影就消失在视线中。 江林:“……” 虽然大不敬,但他还是想说一句—— 难怪白楹不等他。 活该! 等傅南歧找到白楹,又是一刻钟后了。 白楹和丁元站在桥头,一人手里拿了跟糖葫芦,丁和手里抱着一堆热气腾腾的糕点,都是安城小吃。 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白楹今日穿了件藕荷色的襦裙,墨发用青簪束起,仅有两朵精致小巧的珠花点缀。 她已经看见傅南歧,忙扬起手,冲他笑。 她不施粉黛,一汪秋水剪瞳像是会说话,唇色娇艳欲滴如盛开的玫瑰,白皙面容比剥了壳的鸡蛋还嫩,精致五官组合在一起,笑起来如百花盛开。 世间璀璨,皆不如她分毫。 傅南歧快步上前,抓住她的手,不由分说就把出门前准备好的面具戴在她脸上。 白楹叫道:“等等,等等!我还在吃东西呢!” 傅南歧也戴上面具,一个黑底白纹,一个白底黑纹,像黑白双煞夜行。 傅南歧拉着她手往外走,“回去再吃。” 白楹说:“你等等,走慢点。” 傅南歧皱眉,但还是听话地慢下脚步,回头看她。 白楹揭开他面具,把最后一颗糖葫芦喂到他嘴边:“我吃不下了,你吃吧。” 傅南歧一口咬下,眉头拧成山峰。 白楹忙把他面具戴回去,凑在他耳边小声说:“是不是没有京城的甜?” 傅南歧摇头,他感觉都是一样的不好吃,没什么区别。 白楹哼了一声,先发制人道:“我等了你好久,左等右等你就是不出来,你去做什么了?” 傅南歧老实回答:“清点产业。” 白楹:“?” 傅南歧轻声说:“给你的嫁妆,不能少。” 白楹脸庞微红,小声说:“这么着急,回去再算不行么?” 傅南歧也有点不好意思,耳廓红红的:“等不及。” 一想到能和你共度余生,我就对未来充满期待。 傅南歧心里不安,再三确认:“阿楹,你不会反悔的对吧?” “不会。”白楹白他一眼。 “真的不会?以后生气,也不能反悔。” 白楹:“你再说一句,我就反悔。” 用这招对付傅南歧正好,他立马闭嘴不说话了。 两人买了河灯到河边,一路上不少人向他们投以怪异的目光。 出来玩还遮遮掩掩,不是本地人吧? 傅南歧一个冷嗖嗖的眼神过来,顿时好奇的目光消失,一个个忙自己的事情,心里不住嘀咕,脾气这么差,谁受得了? 傅南歧冷哼一声,低头神情柔和,问道:“阿楹,你在河灯上写了什么?” 白楹用袖子遮住,“不跟你说。” 傅南歧不死心:“我的给你看。” 白楹头也不抬,“被别人知道就不灵了。” 傅南歧语塞,犹豫半天决定作罢,他不信神佛,不信天命,但有关于她,他不愿马虎。 河边都是人,河上漂流着不少河灯。 天上繁星点缀,地下灯光连片。 白楹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把河灯慢慢放进水中,推着水让它漂远:“快走吧。” 傅南歧的河灯就在白楹身边,黏的紧紧的,他看了满是欢喜。 天命注定,他们不会分开。 不多时,两人的河灯分开,旁人的河灯与之擦肩而过,白楹的河灯摇摇晃晃,里头烛火摇曳,看着让人揪心。 傅南歧的脸登时黑下来。 白楹看的好笑,拉他手,“好了,我们回去吧。” 傅南歧回头望了一眼,心想这些东西绝不能信! * 傅云祁大婚一过,白楹一行人也踏上归途。 回去路上,白楹还是和傅南歧一辆马车,白楹教傅南歧看医书,傅南歧一点看不进,便拿了新出来的话本子塞白楹手里,“看这个。” 白楹破有兴趣,但见傅南歧凑过来,就不太高兴:“还有呢,你自己看去。” 挤在一起多不舒服! 傅南歧不要,“一起。” 白楹推他不动,反被他圈在怀里,看到一半她忽然想起来:“听丁和说你那天一气之下还伤了知府大人,事后你有赔礼吗?” 傅南歧在小本本上给丁和记上一笔,都离开安城了,还要打小报告。 “补偿了。”他说,给白楹翻过一页,看似在看话本子,实际上心神都在白楹身上,看她侧脸,眉毛眼睛睫毛,哪里都好,百看不厌。 白楹点点头,这事就当翻篇。 再追究也没用,她还不如日后多盯着他点。 两天路程,傍晚各自回家。 临分开,傅南歧拉住白楹小手,一瞬不瞬盯着她看,想被抛弃的小狗。 ……还小狗呢,这丫就是条疯狗,能把人咬死那种。 白楹心里腹诽,还是很配合地亲亲他的脸,说:“回头我就和爹爹娘亲说。” 傅南歧露出笑,看着温顺无比:“好。” 白楹道:“你母亲的事……有线索了吗?” “有线索了。”傅南歧道,“你放心,不会让你久等的。” 白楹笑,“久等也没关系。” 傅南歧听出促狭,无奈道:“是我心急。” 白楹笑出声,又想到什么敛笑道:“安城怪病,你怎么弄出来,就怎么解决好,别让其他人知道。” 被傅南歧的敌人知道,傅南歧药丸,被静太妃他们知道,傅南歧还是药丸。 傅南歧说知道,但看他样子还是半点不知悔改,没后悔做了这件事。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如果没有这一趟,阿楹怎么会答应他提前成亲? 白楹笑笑,握住他的手,道:“我们的未来全在你一念之间,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若被师父,爹爹娘亲他们知道,郑元嘉还有这次安城事情,或者还有其他我都不知道的事……” 她语气轻柔,“你说,他们会不会反对我们成亲?” 用这个威胁傅南歧百试百灵。 他面色一僵,知道白楹是在警告他别再犯,否则他们或许就要走到尽头了。 傅南歧默然点头。 白楹嫣然一笑,甜甜道:“将离哥哥,好想好想,快点嫁给你呀。” 这句话一出来,傅南歧什么负面情绪阴暗念头都抛之脑后,他抿唇一笑,小声但坚定:“我也是。” 想把你快点娶回家。 想和你日日在一起。 想要与你长相厮守。 想要……你依旧爱我,一辈子。 第448章 毁容 除了会在白楹身上翻车以外,傅南歧的办事效果一般来说都是很靠谱的。 至少安城连带周边小城这么一场令人难以置信的荒唐闹剧,轻轻巧巧拉下帷幕。 以桑大人为首的朝臣,对白楹和傅南歧赞不绝口,夸他们的同时也不忘带上皇帝,洋洋洒洒三千字把皇帝吹捧上天,让他明白傅南歧等人的功劳,又不会为此心生忌惮。 不得不说,傅南歧这一派的人都是大佬,一张嘴能把死人说活还带返老还童的技能。 总之,除他们之外,没人知道安城怪病的真相。 皇帝也只以为他们在那辛苦多日,一办好事就不辞辛劳赶回京。 为此赏下不少好东西。 白楹全单照收,就当是未来公公送的礼物,转头就统统交给了淮南王妃名下的一个慈善堂,那里有孤寡老人,也有被遗弃的女婴。 人生在世,总该做点什么力所能及的事情。 白楹现在身家丰厚,这些年也没怎么乱花,钱放着也是放,她一没有经商头脑,二吃穿不愁,也不需要什么珠花首饰名贵瓷器,还不如拿去给需要的人。 就当是为身边亲人好友积福报了。 “姑娘,又来一张帖子。”丁元进来道,“是祁王府的,祁王妃请您明日去四季楼喝茶。” 虽然距离祁王大婚已经过去三四日,但大婚那日曲将军为掌上明珠掏空家底十里红妆浩浩荡荡途径好几条街的架势,依旧为人津津乐道。 出发安城前,为了以防万一赶不回来,白楹早早给曲潆悦备好贺礼,现在想起来又庆幸又愧疚,白楹也惦记着曲潆悦,想了想明日没什么事,加上又不是去祁王府,就答应下来。 丁元看着桌上那一叠帖子,忍不住叹气道:“接下来的日子,又不得空了。” 白楹也是哭笑不得,每次一出去,回来总有大堆帖子等着她,光光淮南王府她就得去好几趟,霍家洛家秦家还有秦画三姐妹的婆家,这些也不用提,这都没算上宫里以及洛妃娘娘那。 不过还好,总归不是都挤在一天里的。 不然白楹一个人去好几家也分身乏术。 回来头两天白楹好好休息调整了一番,第三天白楹先去四季楼赴曲潆悦的约,她才大婚,这么急匆匆找她说不定是有什么事。 这个念头从脑海一闪而过,白楹也只是随便猜的,却不想是真的发生事了。 祁王妃的婢女守在外头,看见白楹来了恭恭敬敬行礼,给她开门,“白姑娘请进,王妃在里面等您。” 有一个是服侍曲潆悦多年的,看着白楹欲言又止,随即想到什么,又低下头不语。 白楹怪异看她一眼,心底有种不好预感。 走进去,看见坐在屏风后面戴着白色面纱梳妇人髻的女子,白楹心头怪异越发深重,这人像曲潆悦,又不像曲潆悦。 她印象中的曲潆悦,是灵气逼人的姑娘,但如今,仿佛成了行将就木的老妪,静坐着只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潆……”白楹眼睛微微睁大,哑然失声:“潆悦,你这是——” 窗外有些许风吹进,面纱扬起露出半边脸,细腻光洁的皮肤上赫然是一道可怖的伤痕! 曲潆悦连忙捂住脸,平静神色在看见白楹进来后就变得有点难以自控。 眼中有泪光闪过,曲潆悦低着头,将脸捂的严严实实,还没开口,白楹就先去把窗关紧。 她语气紧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回事啊,快别捂着了,小心出血。” 曲潆悦努力扬起唇角,不让她担心:“没事,一点小伤罢了。” 话虽如此,但白楹关切担忧的目光,让她仍是十分慰藉,干涸许久的心田重新注入汩汩泉水,她以为她够坚强够心狠了,但在看见她的这一刻,她才恍悟。 她还是那个懦弱无能的曲潆悦。 “诶,诶!怎么哭了,别哭别哭……”白楹手忙脚乱给她擦眼泪,她笨嘴拙舌安慰不了人,只能小心翼翼揭开她的面纱,轻哄道,“快别哭了,让我看看这伤,都心疼死我了。” 曲潆悦揪着白楹衣服,泣不成声:“我还是那么无能,阿楹,我终究……辜负了你的期望。” 白楹看着她,又是惊骇又是震怒,她竟不知道,前几日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祁王大婚,皇帝龙心大悦,大赦天下,将军府里里外外挂满红丝绸红灯笼,一派喜庆。 秦画等人有和曲潆悦交好的,也有看在白楹面子上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来给曲潆悦撑场面。 热热闹闹,鞭炮声不绝。 虽然早在大婚前,曲潆悦就已经将所有事情妥善安排好,但到了大婚这一日,她还是不可避免忙的一团乱,看着镜中梳妆绞面的自己,曲潆悦暗暗松了一口气,只盼早日结束,也省得再应付昭贵妃送来的那些嬷嬷婢子。 身边调笑声持续不断,除了在家中养胎的秦眉,其他人都在,怀阳郡主推了推草草,笑道:“看呆了是不是?” 被这么多人盯着,草草有点害羞,但还是鼓起勇气说:“舅妈真好看!” 怀阳郡主是傅云祁表妹,按理来说她还得称呼曲潆悦一声表嫂,草草叫的这声舅妈也没错。 曲潆悦微微一笑,因还在上妆,就没有说话。 不多时有人进来,汇报说曲潆悦的姨母和表姐求着想见曲潆悦一面。 大婚的日子,曲潆悦不想出什么幺蛾子,虽然她并不期待这一切,但她也绝不容许有人在今日让爹爹失了颜面。 曲潆悦才拒绝,那人又去请示了曲将军,换了个说辞,只说那对母女想远远看着曲潆悦出嫁,也算全了那点子血缘情分。 曲将军对她们厌恶至极,本不想答应,后思及亡妻,心想今日过后便将她二人送走,省得给女儿添麻烦,便应允她们进府,让人看好了。 谁都没想到,曲潆悦的姨母和表姐,竟然和花氏母女勾结到了一块去。 看守她们的人恰好被厨房借去使唤,只留下两个,本以为不会出差子,结果却被田夫人用多年来干粗活的力气活生生打死,那块沾满血的石头,滚落一边儿,两个小厮一个面目全非,一个手脚全被砸烂…… 曲娉婷便趁此机会逃了出去,她本就是一身婢女衣裳,没了脂粉修容,容貌黯淡失色,又无珠钗点缀,整个人比婢女还像婢女。 大家手里头都有活,忙的不行,也就没人注意一个婢女鬼鬼祟祟摸进曲潆悦的院子。 吉时将近,秦画等人纷纷走到正厅等候,院子里一下子冷清不少,曲潆悦望着镜中精心打扮容色明艳的自己,微一慌神。 可惜了…… 奶嬷嬷心知她在想什么,不由劝道:“这大喜日子,小姐应当高兴才是。” 曲潆悦喃喃道:“今日我凤冠霞帔,妆容艳丽,可惜她不在。” 奶嬷嬷笑道:“便是不在,也有贺礼相赠。只看这送来的贺礼,便可知其是用了心了。” “是啊……她做事一向稳重。”曲潆悦低声道,“嬷嬷,你带人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会儿。” 奶嬷嬷急道:“这就要上花轿了……” 曲潆悦道:“就一会儿,一小会儿。” 她语带哀求,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奶嬷嬷照顾她十多年,又亲眼见证她的变化,哪能不心疼心软? “好吧。”奶嬷嬷带着人下去。 曲潆悦捂住眼睛,低低道:“阿楹,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都这么久了,都这么久了,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没有书信,没有捎话,你是不是出事了? 无数担忧和悲郁藏在心头,曲潆悦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没听见房门吱嘎轻轻推开。 有人躲过奶嬷嬷耳目,进来了! “曲潆悦!”满是恨意的声音,几个呼吸间就来到曲潆悦身后,她扬起手露出藏在袖子里的打破了碗的碎片,眼中怨毒如有实质,“你去死吧!” 曲潆悦又惊又怒,躲闪不及,头上的珠钗摇摇欲坠,碰撞间发出悦耳的敲击声。 那璀璨的夜明珠,颗颗莹润的珍珠,以及赤金打造的簪子……无一不刺痛曲娉婷的眼。 她甚至想,如果不是曲潆悦,这一切,都该是她的! 曲娉婷发了疯似的扑上去,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她要毁了她! 她要毁了她! 曲潆悦容貌尽失,丑陋无比,皇室是不会要这样一个儿媳妇的,爹爹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自然会疼她爱她,而她也就能代替曲潆悦嫁给祁王殿下! 祁王殿下啊…… 那是她年少最美的梦,时至今日也依旧不变。 她做梦都想成为祁王殿下的人。 但曲娉婷自知昭贵妃不会允许儿媳妇是庶出,也不敢奢望正妃位置,她只是想陪在祁王殿下身边,只是这一个小小的愿望! ……都不可以。 偏偏曲潆悦成了祁王的正妃。 凭什么?! 曲娉婷手上的劲越来越大,她似陷入魔障,一边怨毒诅咒,一边下狠手! 若是往日,曲潆悦还能躲避,偏偏此刻头顶千斤重,身上喜服里里外外好几层,笨重的她根本不可能逃出这个房间。 “来人!快来人!”曲潆悦只好叫道。 急匆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曲娉婷尖叫一声扑上去撕扯,想也不想碎片用力划下! “啊!” 鲜血顺着脸颊流下,紧接着一帮人赶来。 奶嬷嬷,婢女们,还有秦画,姚依依,怀阳郡主…… 曲潆悦被重重推到在地,曲娉婷还没来得及划第二道第三道,就被人捆绑起来,奶嬷嬷恨恨给了她几个巴掌,打的她嘴角渗血,仍旧不知悔改。 曲娉婷哈哈大笑,“毁容了!毁容了!曲潆悦,我看你还怎么嫁给祁王殿下!” 第449章 折手 液体慢慢顺着脸颊流下,疼痛感愈发明显,曲潆悦想捂住脸,又不敢触碰。 她抖着手,什么时候被扶起来了也没感觉。 像是有一千根针扎着她的神经,昏昏沉沉,只余空白一片。 那种无能为力任人宰割的感觉,再次如潮水汹涌将她淹没。 她痛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张着嘴喃喃,却没人听清她说什么。 她说什么? 阿楹... 阿楹... “小姐!小姐!白姑娘送来的那些药,您放哪儿了?”奶嬷嬷焦急道,见她情绪不对,要不是看着这伤十分骇人,她都想摇醒曲潆悦了! 这是什么时候了,吉时马上就要到了,再耽搁下去可就什么都兜不住了! 怀阳郡主冷声道:“还不快将人捆起来!捂住嘴!” 姚依依到底是世子妃,也跟着淮南王妃学了不少管家之道,几乎事情一发生,她就立马让人围住了曲潆悦的院子,不放一点风声出去。 当然其中也有曲潆悦调.教下人的功劳。 秦画什么也不懂,也不需要她做什么,她站在边上,紧张兮兮看着曲潆悦,明显没有其他人镇定:“大夫呢?药呢?先给潆悦止血啊!” 秦黛蹙眉道:“这个样子...若是被祁王瞧见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惹出事端。” “黛姐姐放心。”姚依依一副稳操胜券的神情,“不管潆悦如何,先止血再说。总之,她一定是铁板钉钉的祁王妃,无论是什么意外,都不会改变这个事实。” 秦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听到这句话的曲娉婷发疯似的要挣脱束缚,不可能!这不可能! 曲潆悦一个毁了容的人怎么还能嫁给祁王殿下?! 她怎么配得上祁王! 曲娉婷发出呜呜呜的嘶叫,她发狂实在厉害,周遭一个婆子都被她抓花了脸。 怀阳郡主冷冷道:“折了她的手!” 看她还怎么掀得起风浪。 真要怀阳郡主说,曲娉婷做出这种事,乱棍打死也是应该的,本就是庶女,这么多年还不安分守己,若是换了另外一个人,哪能容她活到现在? 但再怎么样,这也是曲潆悦的家事,怀阳郡主不好擅作主张,越俎代庖替她处理。 不过一会子说话功夫,婢女已经把白楹赠给曲潆悦的药膏药粉药丸子都翻找了出来,它们全放在一个匣子里,锁的很好。 若非今日她保管钥匙,也不能这么快拿到。 白楹给的药自然是最好的,药粉止了血,后续处理也就快了。 外头有人来催,吉时到了,该去拜别曲将军上花轿了! 曲潆悦紧紧扣着椅子扶手,总算从刺痛中清醒过来。 上药的功夫,婢女已经给她重新整理好头饰喜服,曲潆悦慢慢站起身,空洞的目光落在曲娉婷身上,她被折了双手,疼痛不堪,像条死狗一样瘫在地上,嘴巴里塞着布,无法说话谩骂,唯独那双眼睛依旧充满恨意。 她恨她!都是曲潆悦夺走了她的一切! “我不会杀你的。”曲潆悦脸上是如死水一般的平静。 这份平静实在不合寻常。 甚至有些可怕。 怀阳郡主微微皱眉,想到白楹临走前让她多照看曲潆悦,遂提醒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你饶她一回又一回,她可不会感恩悔过。” 曲潆悦像是没听见,面无表情:“既然已经折了手,这腿也一并打断了吧。装进嫁妆箱子里。” 如果说第一句话旁人还能理解,那么后面...是什么意思? 秦画觑着曲潆悦的神情,忽然觉得心头慎得慌,她犹豫道:“潆悦,你想做什么呀?” 奶嬷嬷急急忙忙道:“小姐,快别说了,将军派人来催好几回了,赶紧的,盖头!盖头盖上!” 鲜红如血的盖头落下,曲潆悦的脸再也瞧不见。 秦画还想说什么,被秦黛拉住手,眼神示意叫她不要轻举妄动。 怀阳郡主和姚依依神情凝重对视一眼。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曲潆悦虽然十分平静,但情绪仿佛在失控边缘,就如同......暴风雨到来之前的平静。 也不知道她怎么忍下的,又不知道她准备如何处置曲娉婷。 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塞到嫁妆箱子里,且不说这难度有多大,只说目的...她要把曲娉婷一同带去祁王府? 怀阳郡主等人没再跟上去。 秦黛轻轻叹道:“经此一事,只怕这好好的一个姑娘,都要性情大变了。” 大喜的日子,是每个姑娘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曲娉婷却害曲潆悦毁了容。 还不知道日后会不会留下疤痕呢。 曲潆悦不恨死曲娉婷才怪! 秦黛的话得到几人赞同,她们不知道,早在之前,曲潆悦就性情大变了。 这次又因为白楹不在,若非为了这么多年疼爱她的爹爹,曲潆悦...当真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在拜别曲将军,上花轿前,曲潆悦还把自己的奶嬷嬷留下,她要她把参与这件事的人都抓起来,三朝回门,她会一个个处理。 劈里啪啦的鞭炮声不绝于耳。 曲潆悦靠在花轿上,一阵又一阵无力席卷而来。 她松开掌心,好好的手被指甲掐出了血印子。 “阿楹......”她张了张嘴,无声喃喃,“你怎么还不回来?” “我好疼,我好疼啊,阿楹。” 她咬着牙,生怕自己昏厥过去。 她有点撑不住了,头好疼…… “王妃,下花轿了。”喜婆的声音忽然响起。 曲潆悦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被搀扶着下了花轿,后面情况她记不大清了,只记得祁王进屋来,让所有人下去。 早在很久之前,他就和她坦白。 他心中有人,那是一个很好的姑娘。 他说,你若不愿,我可以去同皇上禀明,所有罪责都在他一人,绝不会让她坏了名声。 曲潆悦微微恍神变摇头拒绝了,爹爹要扶持祁王登上大宝,她就必须坐祁王妃这个位置。 祁王满脸愧疚,说他不会碰她,他对不起她。 曲潆悦心想这再好不过。 于是,两人就这么商量好了,谁也不知道。 祁王还是心中过意不去,洞房花烛夜,他和曲潆悦说了好几遍“对不起”,然后才发现他名义上的妻子顶着红盖头不说话。 曲潆悦自己掀开盖头,露出骇人伤痕。 傅云祁:“......” 曲潆悦平静道:“殿下,我还有家事要处理,您不妨去书房歇息。” 傅云祁心有愧疚,想做点什么。 曲潆悦却说:“我自己能处理好,麻烦殿下移步。” 若是没有今天这糟事,曲潆悦或许还不会对傅云祁不假辞色。 但她的神经已经绷在这里很久很久了,她急需一个发泄口。 虽然对妻子没有感情,但该有的尊重傅云祁一点儿也没少给。 他本就是君子,哪怕经历这么多事,骨子里也还是刻着君子风度。 退出房,在一众异样惊恐的目光下,傅云祁道:“王妃身子不适,你们好生照料。” 祁王府虽不是铜墙铁壁,但也被傅云祁管理的严严实实。 至少,没有洞房这件事是不会传到宫中昭贵妃耳中去的。 嫁妆箱子被抬到屋内。 半死不活的曲娉婷像死狗一样被拖出来。 她双手双腿都被打断,又蜷曲与箱内这么长时间,就算现在救治,也不能完好如初。 婢女在曲潆悦的示意下扯下曲娉婷嘴里的布,她有气无力,看见曲潆悦还有力气骂人。 “贱...” 啪!清脆耳光声。 “啊!” 啪啪!左右两巴掌,对称。 接下来,但凡曲娉婷张口说一个字,婢女就使劲打她耳光,直把人两边脸都打肿了,自己手也虚脱无力,才得到曲潆悦的指示停手。 曲潆悦语气轻柔:“姐姐,你不是一直想嫁进祁王府吗?如今,总算是如愿了。” 曲娉婷肿着一张猪头脸,眼神总算不再是憎恨,而是惊恐。 她摇着头,想让曲潆悦走开,别离她这么近。 曲潆悦慢慢扬唇,“你怕了?” 疯子!曲潆悦这个疯婆子! 曲娉婷想逃,但她手脚都废了,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她看着一寸一寸逼近的曲潆悦,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曲潆悦这次,真的不会放过她了。 不,不——! 她不能这么做! 她这是杀人! 是要蹲大牢的! 曲潆悦轻轻笑了,笑时扯动了伤口,蓦地一疼,她敛了笑,轻声道:“这余生啊,你就好好在这过吧。” 饱受折磨,痛苦而死。 她不好过,她也别想轻易了结! “我不想这么做的,阿楹,我真的不想变成这样。”曲潆悦泪眼婆娑看着白楹,痛苦道,“我不想变的这么心狠手辣,但我......” “不。”白楹一脸严肃,朝她竖起大拇指,“干得漂亮!” 曲潆悦一怔,眼泪又要流下来。 白楹:“好啦好啦,别哭,没事的,我保证不让你脸上留下一点疤!” 曲潆悦哽咽着摇头,不,不是的,她不是因为疤痕而难过。 她只是觉得,自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那个天真善良的自己,被埋葬在了无人途径的巷子里,她是那么委屈那么绝望。 曲潆悦哭的断断续续,“我好怕啊阿楹,我好怕自己变成不择手段的人,我不能那样......” 白楹握住她的肩膀,直视她的眼睛:“只要能保护好自己,什么手段都无所谓。” “最重要的是,你要保护好自己。” 第450章 心急 只要能保护好自己,什么手段都可以吗? 曲潆悦嗓音轻颤,一双秋水剪瞳注视着白楹:“你不觉得,我心狠手辣吗?” 白楹问:“别人不伤害你,你会去伤害别人吗?” 曲潆悦下意识摇头。 她又不是杀人魔。 白楹笑:“那不就好了,对待要伤害你的人,不需要客气,否则他们会把你的善良当作懦弱一而再再而三变本加厉。” 曲潆悦心跳如擂鼓,她想起奶嬷嬷从小就跟她说,她生母如何如何善良,这么多年,虽然没说过,但她一直都是向这个方向靠近。 她向往从未见过面的生母,也想成为她那样的人。 可事实证明,善良并没有用。 “怎么会没用?”白楹轻笑道,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目光流露出几许追忆思念,“很久以前,有长辈和我说,做人一定要善良,只是在这基础上,必须保护好自己。” 白楹的眸光柔和,“我碰到的都是温柔的人,所以我也想像他们一样,温柔而强大。爱自己,也爱身边人。” “你也爱我吗?” “爱呀。”白楹笑眯眯,“你这样的小仙女,谁会不爱呢?” 仗着身高优势,她轻轻摸了一下曲潆悦的头,这感觉真好,难怪轻风姐姐他们都喜欢揉她脑袋。 曲潆悦抿唇微笑,轻声应道:“好啊。” 她知道白楹没把她的话当真。 白楹的目光不可避免落在曲潆悦的伤痕上,心疼道:“现在还疼吗?这么大的事你也不早点和我说,我又不是今日才回来。” 曲潆悦下意识捂脸,被白楹拦住了。 曲潆悦低着头声如蚊蝇:“阿楹,你,你别看我......” 白楹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想了想,笑道:“别怕,我记得国师塔有罐容肌膏,是师父做的,效果一定很好,等回去我就让人给你送过去,你每日涂抹几回,少捂着伤口,很好就会好的。” 她保证:“绝对不会让你留下一点伤疤。” 曲潆悦轻轻“嗯”了一声,抿唇一笑:“那阿楹可别让人送错了。” 白楹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是了是了,你现在已经不在将军府了。” 曲潆悦状似不经意叹道:“我们一般岁数,如今我都嫁做人妇,阿楹你呢?你的心上人什么时候娶你?” 曲潆悦是知道白楹有一个心上人的事情的。 谈及此事,白楹没有一般姑娘的羞涩,她摸了摸下巴,笑道:“应当也快了吧?” 曲潆悦心跳骤然一停,好奇问道:“他是谁?” 白楹沉吟。 “左右都是要知道的,阿楹不肯现在跟我说吗?” 这个倒也不是不好说。 毕竟白楹已经做好提前日子的准备了。 她怕她不在身边,傅南岐又一声不吭做出什么气死人不偿命的事情。 “阿楹?” “告诉你也无妨。”白楹说,嘴角忍不住上扬,“毕竟,我们可是要做妯娌的。” 说完,妯娌这个词戳中她奇怪的笑点,白楹哈哈哈笑起来。 曲潆悦脑海一片空白,“......妯娌?” 是梁王?秦王?还是安郡王? 不,梁王和安郡王早就娶妻,孩子都一堆了。 至于秦王......曲潆悦喉咙干涩,挤不出声儿:“是......谁?” 白楹促狭道:“你说还有谁?” 秦王。 是他。 一定是他! 曲潆悦勉强笑道:“竟是他......” 白楹点点头,忽然想到一件事。 傅南岐是不会放过昭贵妃和安国公府的,他若扳倒他们,傅云祁只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那么作为祁王妃的曲潆悦...... 难怪曲潆悦脸色这么白,是她疏忽了,竟然忘了这茬。 曲潆悦手撑着桌角,和白楹对视上,她脑子正乱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白楹也有点尴尬,就傅南岐和傅云祁的关系了,还妯娌,死敌还差不多。 一时无言,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曲潆悦笑了笑,想找话一时嘴快就说:“我听说,秦王好像和祁王不太合。” 白楹眨了眨眼睛,讪讪一笑,说“好像”都太委婉了。 昭贵妃一直都想弄死傅南岐,在冷宫那些年全凭傅南岐本事不然早活不到现在了。 一桩桩一件件这些恩怨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傅南岐又怎么可能和傅云祁如亲兄弟一般要好? 退一万步,傅南岐到现在还记着傅云祁跟她表过白的事情呢,还不知道私底下给傅云祁使了多少绊子。 秦王一系和祁王一系,也早就势如水火不死不休。 ......对了,曲将军既然把女儿嫁给祁王,那就是祁王那边的人。 她得跟傅南岐说一声,怎么斗她不管,至少不能伤害到曲将军的性命。 抛开阵营,曲将军是一个保家卫国的真男人。他是曲潆悦的父亲,因为曲潆悦和白楹关系要好,也对白楹很是和善。 曲潆悦说完那句话,白楹一直沉默不语,她暗暗后悔,早知道嫁给祁王会和阿楹成为对立面,她就不该... “别多想。”白楹笑道,“男人的事情跟我们没有关系,真要是发生什么,我也一定会保护你和曲将军。” 曲潆悦轻声道:“我也是。” 不管发生什么,她和爹爹永远是最重要的人。 天慢慢黑下来,白楹打道回府后第一件事就是征求了国师大人意见拿了膏药让人给曲潆悦送去。 与此同时,她刚把给傅南岐的信送出去,就收到了他的信。 傅南岐很忙,几乎没有空的时候,不然这几天也不会没找白楹,但书信是一直有的。 一目十行扫过,基本上什么内容白楹都能猜到,果不其然就看见他抱怨她一整天都陪着别人。白楹哼笑一声。 说到后面,才是正事。 白楹微微凝神,傅南岐查出来当初陷害先皇后与人私通的幕后主使了。 是昭贵妃身边的芳年。 白楹冷冷一笑,芳年,不就等同于昭贵妃吗? 海棠猜的果然没错。 真的是昭贵妃!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昭贵妃会把手伸向宫外,安排了这么一个人进宫做侍卫,就为了陷害先皇后。 不得不说,这份谋略心计,白楹和海棠加起来都不足昭贵妃的一半。 她是个狠角色。 即便傅南岐为了早日成亲动力十足,也只是从芳年房间床底下找出当年和那个侍卫的字条联络,上面丝毫没有提及昭贵妃半个字。 送到皇帝那,昭贵妃也有理由为自己辩驳。 弃车保帅,再容易不过。 芳年对昭贵妃忠心耿耿......嗯? 白楹啧了一声,她没看错吧?傅南岐说怀疑芳年可能对那个侍卫有心思? 真的假的? 不过他们也不知道那个人长什么模样,从先前那家人的描述来说,那个天阉的侍卫,长得还算俊秀。 但白楹记得小可爱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那个香囊,里面字条上可是倾注了那侍卫对“娘娘”的爱慕啊! 他爱慕“娘娘”,愿意为她付出生命。 如果,芳年喜欢他呢? 理清思绪,白楹只想感叹一句贵圈真乱。 傅南岐询问白楹,有没有可能利用芳年让她反戈昭贵妃。 这明显是不可能的。 就算芳年喜欢那个侍卫,但昭贵妃对她更重要,要不然当年她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侍卫被皇帝狠辣处置了。 “也太心急了。”白楹嘀咕了一句,傅南岐是被成亲两个字糊住脑子了吧,要不然怎么会把主意打到芳年身上。 要她说,就算傅云祁背叛昭贵妃,芳年也不可能出卖她主子。 “还得和爹爹娘亲提一提。”白楹琢磨着,也不知道十八岁之前傅南岐能不能把所有事情搞定,就现在看,他火急火燎的办事速度,只怕半年都不用。 淮南王妃他们态度怎么样白楹不知道,但她知道静太妃是绝对不会允许事情没结果前,就让她和傅南岐成亲的。 没事,没事,不着急...... 不着急个屁啊! 白楹抓了抓头发,就傅南岐字里行间透露的几近和喜悦,她都很担心他为了提早成亲,冲动行事。 这个人...... 怎么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不省心的某人打了个喷嚏,江林眼观鼻鼻观心,心想肯定是有人在背后咒骂傅南岐呢。 谁让他净不干人事? 傅南岐则喜滋滋想,这么晚了,一定是阿楹在想他。 他迫不及待拆开白楹的信,才看第一行,脸就黑了下来。 “曲潆悦算什么东西?”只听见他压着火气不悦道,阿楹竟然为她着想这么多,连带还要操.心她爹! 也不见她这么关心自己。 傅南岐一肚子怨言,那都是傅云祁的妻子老丈人了,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救了曲潆悦一命还不够? 江林小心翼翼问道:“殿下?” 傅南岐磨了磨牙,“明日去霍家,后日去淮南王府,一日日比我还要忙!” 一封信,统共没多少字,都在说其他人其他事! 傅南岐都委屈死了。 他为了早日成亲累死累活,不惜暴露一些底牌去查清真相,只想快点解决完一切隐患,好迎娶她回家。 她却一点都不上心! 她就知道记挂别人,也从来不想到秦王府看他。 江林:“...殿下,许是楹姑娘想跟长辈朋友说提前和您成亲的事情呢。” “......”傅南岐严肃着脸,唇角微扬,也是。 阿楹向来尊重长辈,这种事情肯定会和淮南王妃他们说。 这样一想,傅南岐心里顿时舒服多了。 江林:“......” 呵,男人。 第451章 嫁妆 白楹是和长辈们都说了,除了沈宴,其他人都没意见。 毕竟这并不是什么无理要求,更何况过了年白楹十七,怀阳郡主在她这个年纪都有草草了。等事情解决,隐患全除,也该成亲了。 淮南王妃甚至都已经在给白楹准备嫁妆。 公中按例出一份,另外她的嫁妆是要全部留给白楹的,她失去女儿这么多年,想要最好的都给她。 慈母心肠无可指摘。 但毕竟寻常人思维都是长辈东西迟早要留给晚辈,沈宴或许没意见,就怕姚依依心存疙瘩。 姚依依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但谁都知道淮南王妃当年的嫁妆,丰厚无比远胜公主,那可是出嫁的秦氏女中的独一份! 淮南王妃的嫁妆价值无可估量,她的担忧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若是换了旁人,以她的傲气也不屑于跟对方解释,那可是她的东西,就连淮南王都不敢多说半句,儿媳妇又能怎么样?就算不爽,也得憋着! 但偏偏儿媳妇是姚依依,她和白楹关系要好,若是她心中不满埋下隐患,于两人交情有碍,只怕白楹要伤心。 说到底,淮南王妃还是为了女儿考虑。 找了个合适机会,淮南王妃状似不经意地和沈宴小两口提了一嘴。 “阿盈日后成亲,公中.出一份,不用太多。另外我的嫁妆都给她,你们看看,还有没有少什么?” 姚依依接过淮南王妃陈列出的嫁妆单子,细细看了起来。 沈宴不想听到白楹嫁人这种话,但不管怎么样白楹始终是要出嫁的,他也不愿让妹妹一辈子做尼姑不幸福。 静了半晌,他道:“家里所有东西都有妹妹一份,该给的都得给。”算是回应淮南王妃的第一句话。 至于淮南王妃的嫁妆,“娘亲自己的东西,自己做主就是了。” 又低头询问姚依依:“还少什么吗?” 姚依依看的认真,没应答。 沈宴不太放心,想了一下家中开支,总共才几个正经主子,一月也用不了多少银子。 “不若把公中一分为二,妹妹拿一半......” “不行。”姚依依皱眉道。 淮南王妃面上含笑,心里却咯噔一声,虽说沈宴的想法确实不太合适,但姚依依这态度,她是不是不满了? 姚依依看沈宴一眼,“公中是公中,哪能随便划分?我知道你担心阿楹,怕她日子不好过就想多给她一些家产好让她有底气。” 沈宴抿了抿唇,静静听她说话。 姚依依笑着对淮南王妃道:“母亲,您的嫁妆您安排,我们也无二话。至于公中,就出该有的那一份,其他也别动了,咱们自己抱住家底基业,比什么都强,这样就算届时阿楹真受了委屈,咱们也能给她撑腰不是?” 有理有据,无从反驳。 淮南王妃暗暗点头,笑道:“是这个理儿,还是依依想的周到。” 没不满就好。 姚依依又道:“不过阿楹成亲,我和沈宴自然是要出一份的。” 淮南王妃笑道:“够了够了,哪能还要你们的?” 姚依依笑道:“我和沈宴私己多着呢,母亲还怕我们穷了?再穷我们也是吃王府的用王府的,又有什么要紧?” 淮南王妃:“......” 不是她就来试探试探姚依依会不会生气不满,没想从她哪儿掏钱给白楹啊! “真不用......”淮南王妃无力道。 沈宴这次和姚依依统一战线,“这是我和依依的心意,这些年我也有攒下一点家底,都是自家人,我和妹妹之间,用不着见外。” ......不这不是见外不见外的问题,你再疼你妹妹,也是有家室的人,你的家底不算姚依依的?怎么处置不得和她商量商量? 就算淮南王妃再疼女儿,也没想过动儿子儿媳的东西去养白楹啊。 更何况这种做法,只会让姚依依对这个小姑子心有芥蒂。 很不好。 淮南王妃摆摆手,“不跟你们客气,阿盈也不缺这点东西,该有的我都会给她备上。就这么说定了。” 姚依依手里的嫁妆单子被抽走,她急了,“母亲,母亲你等等!我怎么感觉这单子上好像还少点什么?” 淮南王妃:“......” 姚依依见她停下脚步,还以为自己说对了,念念叨叨:“我库房里还有几件玉器,那面刺绣屏风也加进去吧,还有还有那些缎子,拿给阿楹做衣裳正合适。” 她左想右想,觉得库房每样东西都适合白楹,蠢蠢欲动的心啊,控制不下来。 她好像有点明白沈宴想要把家底搬空的心情了。 姚依依一脸惆怅,没注意到淮南王妃嘴角抽了抽,不想再搭理她的表情,“一转眼阿楹都要快嫁人了,好快啊。” 这句话让屋里几个人都沉默了。 是好快。 姚依依还在无意识往大家伤口撒盐,忧伤道:“好舍不得,自家的白菜就这么被猪拱了。” 沈宴:“......” 淮南王妃:“......” 不愧是一家人,大家想法都一样。 淮南王妃:“你的东西自己留着。”说完急匆匆走了,不想再听姚依依说话。 扎心。 姚依依还在那嘀咕,“不然让秦王入赘吧,也不算入赘,让他来王府住,一家人团团圆圆这不是挺好的吗?” 反正傅南岐又没亲人。 沈宴默不作声抱起在床榻上打滚的星星,他睁着一双和白楹相似的眼镜,懵懂天真,咧着嘴笑时口水就挂下来。 咿呀咿呀叫了两声,他抓住沈宴的衣服,四处张望,好像在找什么。 姚依依拿了库房钥匙,准备去看看还有什么是白楹需要的。 “对了,你明日没事吧,阿楹要回来。” 沈宴沉默片刻,“有公务。” 姚依依同情地看着他,“你好惨。” 沈宴:“......”他也觉得自己有点惨。 姚依依走出房间,转角处嗤笑一声,“母亲还怕我对阿楹有意见,哎,杞人忧天。” 且不说她的如意郎君都是白楹给牵线的,单单她和阿楹这么多年的交情,那是俗物能比的吗? 她的婢女笑说:“世子妃和楹姑娘感情深厚,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姚依依得意地笑,“那是。” 阿楹对她好,她自然也对阿楹好。 她们的感情,坚不可摧! “还有件事忘记和阿楹说了。”姚依依顿住脚步,皱起眉头,“她已经和曲潆悦见过了,想必也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出曲潆悦的不对劲。” 婢女道:“楹姑娘聪慧,一定能发现的。” 姚依依摇头道:“你不了解阿楹,她看着朋友很少,也不爱四处交友,但其实心肠很软,只要是她认定的朋友,她就会护到底......其实我一直很纳闷,她到底是怎么和曲潆悦有交情的,两人的关系怎么就突然这么好了?” 而在此之前,也没听说曲潆悦有什么手帕交闺中好友啊。 婢女道:“您这么一说,是有些可疑。不如奴婢去查查?” 姚依依看她一眼,“被阿楹或是潆悦知道,还以为我有什么呢。算了,好就好吧,反正再好也越不过我去。” 毕竟她可是白楹亲嫂嫂! 婢女应了一声是,又担忧道:“只是曲小姐如今成了祁王妃,楹姑娘又是跟秦王......她们还能做朋友吗?” 众所周知,秦王和祁王不合,势如水火。 婢女跟了姚依依多年,可以说是她的心腹也不为过,有些时候她说这些话姚依依是不会怪罪的。 “您想啊,若是祁王让祁王妃利用楹姑娘,做些什么事,她听是不听?” 一个是夫君,一个是朋友。 很简单的一道选择题。 姚依依的神情逐渐凝重,不会吧,曲潆悦看着不像是会见色忘友的人啊。 “人心难测啊。”婢女说。 姚依依走走停停,心情跌宕起伏:“那我要是跟阿楹说让她提防着点潆悦,我,我不就是挑拨离间吗?” “不行不行。”她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不能这样。” 婢女无奈,“也不是说提防,咱们小心些又没错。” 是没错,但看白楹那护着曲潆悦的态度,很明显是非常信任的。 姚依依心里犯嘀咕,还没见阿楹这么护着一个人,那感觉就像是,就像是...... 她也形容不来,总归就是很怪。 好像曲潆悦是个瓷娃娃一样。 人家爹爹是手握兵权的曲大将军,谁还能欺负得了她......姚依依忽然想起那天曲潆悦倒在地上双目无神的样子,仿佛感觉不到脸上疼痛,被抽离了魂,一个人喃喃自语着,魔怔了一般。 曲娉婷。 这个名字浮现脑海,这位可以说是老熟人了。 当初在太学她还老是对白楹冷嘲热讽,说刻薄话呢。 后面也是她和傅云岚一起,把白楹推到了将军府的池子里,想让她吃苦头。 这样的人,生性不安分。 难道曲潆悦在这个庶女身上吃了很多亏? 而阿楹,又恰好帮过她? 不得不说,姚依依猜的已经八九不离十,无比接近事实了。 她琢磨着琢磨着就走到库房,想到白楹嫁妆一事,把脑海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清除,就专心致志挑东西。 婢女笑道:“这个送子观音极好,您不如把这个也加进去。” 姚依依看了一眼,没说话,心想阿楹都不想生孩子,送什么观音? 第452章 去了 “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啊。”面对静太妃温和的关怀,白楹笑眯眯在她跟前转了个圈,“您看,我好着呢。” 静太妃心里松了口气,移开目光,哼了一声,“祸害遗千年。站远点,转的我头晕。” 白楹伏在她膝上,脸蛋蹭了蹭她手掌心,讨好笑道:“这么久不见,您就不想我吗?” 静太妃反手就要给她一头皮,但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她没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也没说想不想,只道:“平安回来就好。” 舒嬷嬷在一旁道:“你走了以后,小姐生怕你也着了那怪病,整日整日愁眉苦脸,晚上也睡不好。老天保佑,可算让我们把你盼回来了。” 静太妃横她一眼,“话多。太闲了是不是?” 被戳穿了恼羞成怒呢。 白楹勉强一笑,心中愧疚不已。 因为怕怪病传染,四下戒备森严,是不准任何人出入的,她也就没机会让人回去给静太妃他们报个平安。 在安城待了数日,傅南岐是高兴满足了,可完全不知道真相的长辈们,始终忧心牵挂着她。 原本准备翻篇就此不提的白楹又给傅南岐记了一笔。 她也有错。 碰上他就跟成了恋爱脑一样,次次纵容步步退让。 她可从来没对谁这样过! 他就是她祖宗! “洛妃那,你去过了吧?” 白楹打起精神,不让静太妃觉察出半点猫腻,道:“还没有,准备等会儿出宫再去。” 静太妃微微眯眼,“太后就这几日的事儿了。” 白楹心头一突,不知道该说什么。 静太妃看了她一眼,仿佛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淡淡道:“傅云祁已经成亲,昭贵妃了却一桩心事,自然不会让太后还活着。” 哪怕苟延残喘,也碍眼的很。 更何况现如今耳目灵通的都发现白楹和傅南岐之间有点什么,昭贵妃是不会让傅南岐有那个机会和国师塔搭上线的。 太后一死,儿孙就得守孝,至少今年傅南岐是别想成亲了。 静太妃按了按眉心,说:“接下来你先别进宫。” 白楹道:“你跟我出宫吧。” 她实在放心不下,拉着静太妃的手:“外祖父寿数将近,您就不想回去看看他吗?还有舅舅舅妈,这些年他们一直挂念您......” “别多管闲事。”静太妃冷冷道。 “可是,” 静太妃警告似的盯着她:“你皮痒了是不是?” 白楹:“......” 她郁闷闭上嘴,往外走了两步又回头对静太妃扮了个鬼脸,不敢顶嘴,就气气她! 静太妃回以死亡凝视。 白楹:溜了溜了。 一出宫,白楹就看见熟悉的马车,应该是傅南岐来接她了,白楹摸了摸鼻子,带他去见洛妃娘娘也算陪他了吧? “等会一起去看洛妃娘娘吧?”白楹去拉他的手,看他脸色,“怎么了?别不高兴啊。” 傅南岐慢慢道:“有件事情,你别太难过......” 白楹:“?” 她下意识问道:“你又做什么了?” 傅南岐脸拉下来,瞪她一眼,想到那件事,又努力语气放好,“不是我。” 白楹等他继续说。 傅南岐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道:“阿楹,霍老太爷去了。” 轰! 平地惊雷! “怎么会......这么快?”白楹喃喃道,其实她知道霍老太爷的寿数将近,没多少日子了,这个岁数就是在现代也算长寿,她不该震惊不该难过的,但就是。 控制不住。 白楹想到就在刚刚,她还和静太妃说霍老太爷活不长了她就不想去看看吗? 没想到...... 洛妃娘娘那是暂时去不了了。 白楹闭了闭眼,“你先把我送去霍家吧。” 傅南岐说:“我陪你一起。” “你有事的话先去忙,不用陪我。”她没这么脆弱。 就是一时半会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傅南岐低声道:“这点时间还是有的。” 他不放心她一个人。 霍家里里外外已经挂上了白绸,白楹到的时候,怀阳郡主等人已经换上了素净的衣裳,草草哭个不停,被霍澜训斥了之后只敢小声抽搭,想大哭就捂住自己嘴巴,看的人真是又好笑又心疼。 霍夫人难掩道:“阿渝,你怀着孕,带着草草先去歇着吧。” 怀阳郡主刚想说她没事,就看见白楹带着傅南岐远远走来,眼下也顾不上其他,她拂了拂身道:“母亲,那我先带阿楹去换身衣裳再去祭拜祖父。” 霍夫人点点头,让她多保重身子。 白楹快步走到他们面前,霍澜见她来了,就把草草交给她,红肿着双眼看了傅南岐一眼,就到前头帮衬霍大人他们。 草草抱着白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哇——姑姑,姑姑!没有了,没有了!” 他应该是说霍老太爷去了。 白楹有些头疼,抱起他轻轻拍着,“不哭了不哭了。” 宋宜和林粟陪在霍夫人身边,朝白楹点点头,宋宜是再稳妥不过的性子,她劝了霍夫人先去歇会儿,又让林粟帮衬着处理琐事,和白楹道:“楹妹妹先和郡主去吧。” 她温声道:“祖父去的匆忙,但这些东西是早就备下的,所以其实也没什么要忙的。祖父高寿,去的时候很平静,刚好霍澜带着草草去看他,发现他躺在摇椅上合着眼很安详......” 白楹知道宋宜的意思。 无非就是让她不要操心,不要太难过。 “辛苦大嫂嫂了。” 宋宜微微一笑:“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都是该做的。” 像是不经意瞥到白楹身后的傅南岐,宋宜温和有礼道:“见过秦王殿下,不知秦王殿下来所为何事?” 傅南岐淡淡道:“我陪阿楹来祭拜外祖父。” 宋宜等人嘴角一抽,好家伙,这都没成亲呢!外祖父就喊上了。 白楹有点尴尬,“你去吧,等会儿我过来。” 傅南岐“嗯”了一声,走前不忘叮嘱道:“快点过来。” 白楹:“......知道了。” 林粟啧啧称奇:“秦王好黏人啊。” 宋宜含笑道:“二弟不也是如此。” 林粟:“大嫂!” 宋宜拍拍白楹的手,只问了一句:“认定了?” 白楹红了脸,“嗯嗯!” 宋宜笑道:“好。” 就没说其他。 虽然在此之前这些东西都有备好,就是为了以防万一老太爷去的突然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但有些事情还得主子吩咐下去,一一盯牢,免得出了什么岔子,在亲戚面前闹笑话。 霍夫人年纪也大了,再过一年霍大人致仕,霍岑接替他的位置,宋宜就是霍家当家主母。 霍家重心不全在朝堂,对于他们这样的家族,只要守住祖宗留下基业,教养好后代,那至少还能再延续个百年繁荣。 这种情况下白楹基本上可以任意择婿,但她选了傅南岐。 哎,也没办法。 不过看这个样子,傅南岐会对白楹好的吧? “今晚在家里住下吗?” 白楹还没回答,草草就抱着她的脖子抽抽嗒嗒:“姑姑,留下,留下好不好?” 白楹笑了一下,“你别哭姑姑就留下。” 草草憋的很委屈,哇一声哭出来,“我忍不住啊呜呜呜!” 怀阳郡主头疼不已,声音不自觉严厉几分:“不准再哭了!” 大概是白楹在这的缘故,草草娇气的不得了,直接把怀阳郡主的话当耳旁风,边哭边喊“姑姑”。 “姑姑你别走,你别走呜呜呜......” 白楹一个头两个大,她还想换身衣服回去祭拜霍老太爷呢。 怀阳郡主让人抱走草草,他哭的越发伤心,扯着白楹衣服不放。 白楹看了怀阳郡主一眼,说:“还是我来抱着吧。” 婢女停住动作,“郡主?” 怀阳郡主说:“他看到祖父不回应他,就知道祖父去了,一个劲哭个不停,嗓子都哑了还不肯歇。你来了,他有靠山越发不听话。霍澜说的对,得把他送去族学好好教导了。” 白楹下意识说:“他还小呢。” 怀阳郡主无奈道:“你别老是纵着他。” 白楹笑道:“没有,草草平日都很懂事的,大概是被外祖父吓着了,他年纪小,第一次直面死亡,难免害怕。” 怀阳郡主摇了摇头,男孩子家家的,可不能这么娇气。 也就阿楹,不仅对朋友好,对小孩子更是纵容宠爱。 难怪依依说她不要孩子,她日后若是有了孩子,还不知道宠成什么样呢。 白楹要换衣服,自然不能再带着草草。 她温声道:“你在外头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出来。好不好?” 草草不情不愿点头了。 “姑姑快点哦。” 换好衣服,怀阳郡主拉了她的手悄声问:“灵堂那还有其他亲戚,祖父去了的消息一经传出,他的学生都来祭拜,人多口杂。你现在去和秦王一块儿,会不会......” “没事儿。” 众目睽睽之下,傅南岐也不会和她太亲密。 要是这点分寸都没有,她回头咬死他。 怀阳郡主低声道:“我前几日去看太后,这吊着一口气,还不如早些去了好。也省的她痛苦。我们看着也心里难受。” 语气哽咽,毕竟是疼了她十多年的嫡亲外祖母。 白楹默了默,还是没把太后死期将近的话说出来。 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死亡,实在是煎熬。 但她不能出手干预。 她付不起那个代价。 第453章 赐药 有些话,怀阳郡主也只和白楹说说。 说过了就好了,至少不再憋着难受。 拭去眼泪,又是那个端庄大气的怀阳郡主,她问草草:“你跟姑姑去找爹爹,还是在这里陪娘亲?” 草草犹豫了一下,红着眼睛看了看怀阳郡主,又看了看一身丧服的白楹,小声说:“我陪姑姑。” 怀阳郡主对白楹歉然一笑,“又得麻烦你了。” “不麻烦。”白楹笑道,“草草很乖的。” 草草连忙点头,他乖的! 走出院子,直往前头灵堂而去。 草草看了眼后头跟着的奶嬷嬷等人,吸了吸鼻子,委委屈屈道:“姑姑,嗓子疼。” 嚎那么久,能不疼吗? 白楹安慰道:“等会儿喝点水。”又问霍庭霍堂是不是也在前面。 草草歪着脑袋想了想,肯定道:“哥哥们和伯父在一起。” 白楹嘱咐道:“等会儿去了,不准再哭了,去找哥哥们,和他们一起,乖乖听话,知道吗?” 草草带了哭腔说:“我忍不住啊。” 白楹弯腰蹲下身,和他平视:“忍不住也要忍,姑姑知道你很难过,但你一哭,爹爹和伯父还有祖父也会想哭,还得抽功夫安慰你。还有啊,外祖父就躺在里面,他在天上看着呢,你哭了,他心里会很难受的。” 草草的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他抱着白楹,将眼泪全抹她身上,哭的断断续续:“我,我知道了...我等,等会儿,我一定...一定不哭...” 白楹道:“姑姑知道的,草草一直是孝顺懂事又贴心的好孩子,如今娘亲怀着小宝宝,咱们多体谅体谅她,她很辛苦的。就像怀你的时候一样。” 草草慢慢止住哭声,看着白楹,小声说:“娘亲凶我,但我不生气的。我知道娘亲爱我。” 白楹笑了,“是,不止娘亲,爹爹也爱你,还有祖父祖母,两个伯父、伯母,包括哥哥们,我们大家都很爱你。” 她温柔地亲了亲小男孩的额头,一如既往的轻柔语调:“所以,有什么心事心里话,都可以和我们说,憋在心里会很难受的。” 草草皱眉,扭扭捏捏道:“爹爹老打我屁.股,哥哥们读书好厉害,外祖母老是想让我到她家陪她......” 白楹拉着他的手,边走边说:“爹爹打你或许是因为不小心做错事了,哥哥们读书厉害,因为他们都很刻苦努力,所以你要向他们学习。外祖母想你陪她,是因为她很喜欢你啊。” “好吧......” 草草还有很多很多心里话想说,但远远就看见黑漆漆的棺材,他猛地闭上嘴,忍住不让自己哭。 灵堂前跪着霍大人和两个小辈,至于霍岑三兄弟则站在两侧应付自如前来问候上香的同僚以及霍老太爷曾经的学生。 令人意外的是,傅南岐跪在霍堂身边,背脊如松,神情淡漠,微垂眼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幅样子,不像祭拜,倒像是寻仇。 草草憋不住,告状道:“那是我的位置!” 白楹嘴角抽了抽,没说话。 她的到来让霍大人抬了抬眼,一些在朝为官的男子看了眼白楹,想到她到底是记在霍家族谱上的,又因为前几日安城怪病的事情圆满解决,略微思索一下便收回目光低头朝白楹拱了拱手。 算是避嫌尊敬的意思。 虽然白楹年纪不大,但她继承国师大人的一身本事,屡次为皇帝分忧,为百姓出力,实在不容小觑。 这样的人,值得尊敬。 毕竟和他们又没有利益牵扯:-| 白楹弯了弯腰,回以一礼。 这一幕落在傅南岐眼中,又多生几许阴霾。 理那些人做什么?! “舅舅。”白楹轻声唤道,“您脸色好差。” 霍大人看着很是憔悴,闻言苦笑,他是没什么说话的力气了,甚至连应付那些和他一辈的老大人的心情也没有。 但白楹是自家人,他勉强露出一个笑,道:“来这么早,午膳没用吧?” 白楹摇了摇头,下人拿了香给白楹,她正对着躺在棺材中的霍老太爷上了三炷香。 白楹跪下来,跪在霍大人和霍庭两人身后中间位置。 “舅舅节哀。”白楹道,“千万保重身体。” 霍大人点了点头,闭上眼遮住眼中泪光,不让自己在小辈面前丢脸,他说:“你也是。” 就在这个时候,傅南岐起身,众目睽睽之下走到白楹身边,直直跪了下来。 好家伙,他跪在霍庭霍堂两兄弟的中间。 草草连忙到哥哥们身边,看着棺材有点想哭,又不敢哭,回头看了傅南岐好几眼,颤颤巍巍又带了点疑惑问:“小,小姑父?” 他声音不大,也就身边几个人听见。 白楹等人:“?” 傅南岐抬头,看了草草好一会儿,直把人看的快吓哭了,还以为自己喊错了人,才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自认为友善的笑:“嗯。” 要死要死要死! 还“嗯!”谁要他嗯了? 霍大人脸色本就憔悴,听到草草那句“小姑父”更是难看的不行,或者从一开始傅南岐来上香他就很不高兴,也不搭理直接无视了。 这家里白菜被猪拱了是事实,他们看不见也就不去想,但傅南岐这么正大光明像是自家人一样的做派是怎么回事?! 找死啊! 心情不爽! 要是傅南岐一直不动不响,霍大人也能再忍下去,偏偏草草这臭小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就这样喊出来......让霍大人想无视他都不行! 再退一百步,喊就喊了吧,霍大人憋着气,想装作没听见。 谁知道傅南岐这厮厚颜无耻答应一声! 霍大人:就很想骂娘。 不行不行,他们文臣,是不能这么粗鲁的。 霍大人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霍庭霍堂两兄弟也赶紧收回目光,恭恭敬敬跪的笔直。 就是这一出,把原本悲伤的气氛都冲淡不少。 唯独草草,看着磨牙不爽的姑姑,和唇角微扬的“姑父”,越来越委屈,越来越难过。 他不想要姑父哇呜呜呜呜! 草草不住抹眼泪,他真的忍不住了,他想哭,他就是要哭! 呜呜呜他不发出声音爹爹和祖父他们是不是就不知道他哭了? 白楹压低声音咬牙切齿,“你做什么?好端端不站着,跪在我身边是几个意思?” 傅南岐淡淡道:“我跪你的外祖父,不行吗?” 白楹:“这么多人呢。” 傅南岐冷淡道:“我也没做什么。” 白楹想扶额,隔着一点距离,又不好掐他,只能生生憋了这口气。 “阿楹。”霍大人忽然出声。 白楹作乖巧状。 霍大人道:“秦王殿下来拜你外祖父,心意已到,恐还有要事,就不耽搁他了。你也是家里主子,就替我好好送一送。” 白楹连忙道:“好。” 没人看见的角度,她暗暗瞪了傅南岐一眼,垂首道:“秦王殿下,我送您。” 傅南岐冷下脸。 “你慢点,跑什么?我追不上了!” 傅南岐停住脚步,冷淡道:“我没跑。” 小路没什么人,白楹拉住傅南岐的手臂,“你闹什么别扭?” “夫妻本一体,你说我闹什么别扭?” 白楹笑了,就知道拿她的话堵她。 “是,但刚才这么多人,你跪在我身边。”白楹掰过他的脸,与他四目相对,“我们还没成亲啊,到时候流言蜚语出来,太妃娘亲他们要生气的。” 她自己倒没什么,傅南岐也不会在乎名声这玩意儿。 但国师塔的名声不能被抹黑,长辈们听了会在意。 她不是一个人,她还要为身边人考虑。 白楹好声好气道:“你就不能等晚上吗?我们一块守灵,其他人也不知道,我还一直没有跟外祖父说我们的事情。” 傅南岐松开眉头,“好。” 他低声道:“阿楹,你别难过了。” 白楹笑了笑,想到那个和她虽然相处时间不多,但很疼爱她的老人,慢慢沉默下来。 良久,她道:“我不难过,会过去的。” 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她又重复了一遍:“会过去的。” 人的一生不过匆匆数十年,她的职业让她看惯生老病死,她应该习惯。 迟早有一天,她也会死。 但她很自私,她想死在所有人的前头,这样就不用面对亲人离去,不用感受那种无能为力的痛苦。 “会过去的。”她把眼泪憋回去,说了第三遍。 霍老太爷的死午后就传到了宫里,静太妃打破了一只碗,一个人动作迟缓去了小佛堂。 皇帝派高公公到霍家慰问了一番,赏下不少东西慰藉臣下的心。 其中还有一颗延年益寿的丹药,因为珍贵,只给了霍大人一人。 霍大人:“......”皇帝是炼丹走火入魔了吧! 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但面上还是不得不恭敬接过来,叩谢圣恩。 霍家上下,对皇帝的骚.操作除了无语还是无语。 就连皇帝亲外甥女——怀阳郡主,都忍不住私底下跟夫君吐槽:“舅舅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这种满是丹砂的丹药,吃了可是要死人的! 阿楹早就和她说过了,不是什么丹药都能治病救人,如果没有正宗炼丹之术,那都是害人! 与此同时,宫里也得了一些风声。 傅南岐竟然去给霍老太爷上香! 他和霍家无缘无故,为什么这么做? 锦绣宫中,昭贵妃最喜欢的青花瓷瓶被人不小心摔了,昭贵妃心疼之余杖毙了两个宫女,气病了。 翌日,太后骤然病逝。 皇帝哀伤不已,悲痛之下竟呕出血来! “来人,来人!叫太医,把太医给朕都叫来!”皇帝盯着手上的血,目眦欲裂! 第454章 莫为 太后崩逝,举国同哀。 皇帝悲痛欲绝,伤及根本,竟呕出血来。 太医院一众太医因办事不力贬黜大半,人人自危,一时间整个皇宫都被阴云笼罩。 从宸极殿出来,赤芍扶着海棠,小心翼翼又难掩眼中兴奋,低声道:“贵人,看皇上样子,不太好呢。” “何止啊。”海棠勾唇道,和前来探望皇帝的昭贵妃打了个照面,她笑意盈盈行礼,“嫔妾见过贵妃娘娘。” 不等昭贵妃开口,她自顾自起身,笑的貌美动人,又暗藏锋芒:“贵妃娘娘不是昨儿病了吗?怎么嫔妾看着春风得意,容光焕发呢?” 芳年呵斥道:“放肆!” 昭贵妃抬了抬眼,微微一笑:“芳华,你且继续嚣张吧。” 错身而过,海棠冷笑道:“少拿这种名字来恶心我,当然,比起你那张脸,我确实要比你会更合适这个名字。” 昭贵妃脚步一顿,回头,阴毒的目光剜过海棠,她轻轻笑了,“好,很好。” 她是比不得她貌美,也没有北倾绝色,但不是好看的人就能活得长久。 “贵妃娘娘,可要记住一句话。” 才走两步,昭贵妃又停住。 海棠慢悠悠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她笑了一声,阴冷的声音平白让人打了个寒颤。 “老天爷都看着呢。” 走远,赤芍担忧道:“贵人未免太冲动了。” 海棠捏紧拳头,“我没上去给她一巴掌,已经很克制了。” 自从知道芳年屋内有那个侍卫的字条,海棠的心就像是被放在油锅里煎,她是硬生生在忍啊!如若不然,她真想撕了她们!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这群贱人! 害得娘娘落得如此下场,二十多年后才算洗清冤屈。 白!鸢!鸢! 迟早有一日,她要扒光她的头发,用刀子在她脸上作画,她要剥了衣服,把她扔到大街上去任人踩踏侮辱! 她要亲手杀了她,把她的血放干! 她要让她给娘娘三跪九叩哭着说自己错了,求娘娘原谅。 海棠深吸一口气,袖子里的手气的不停颤抖。 不行,她一定要忍住,不能冲动,绝对不能冲动! 殿下费了这么大功夫才查出这么点证据,她不能毁了这一切。 她要等,等一切水落石出。 她要还娘娘一个清白,她要堂堂正正把证据都摆在众人面前,让他们知道白鸢鸢都做了些什么! 她要她,身败名裂,失去一切,不得好死! 比娘娘的结局还要惨千倍万倍! 海棠闭了闭眼睛,回到寝殿连灌好几杯冷茶,才算压住火气。 “太后崩逝,楹姑娘肯定要进宫一趟。她若来了,你去请她过来。” “是。” “罢了。”海棠不放心,这是殿下的心上人,哪能由白楹来见她的道理,“还是我去找她吧。” 赤芍说:“自从洛妃娘娘病逝,楹姑娘就越发地少往宫里来了。” 海棠淡淡道:“这种肮脏地儿有什么好来的?走了才好。” 她说的是洛妃,赤芍却听成了白楹。 赤芍笑道:“有静太妃在,只怕少不了进宫呢。” 没有解释,海棠只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等白楹进宫,素华长公主怀阳郡主等臣妇已经在了,满宫一片哀戚,素华长公主甚至一度哭的晕厥过去,皇帝感念其孝心,对胞姐多加安慰,甚至亲自扶了一把让人送去偏殿休息。 “舅舅。”怀阳郡主红着眼眶,脸色苍白,一双眼睛溢满关怀,“您也要多保重身体,切勿太过劳累。” 皇帝看着她,轻轻一叹:“还是怀阳懂事。” “怀阳如今只希望舅舅安康。”怀阳郡主哽咽道,“这大概也是外祖母的心愿。” “安康......”皇帝幽幽一笑,说不出的瘆人,他道,“你如今有身子,自己也多注意。” 怀阳郡主落泪道:“是。” 皇帝看向昭贵妃,“辛苦贵妃了。” 昭贵妃柔情道:“这都是臣妾应该做的,能为皇上分忧,臣妾高兴都还来不及。” 皇帝扯了扯嘴角,实在精力不济,就回了宸极殿,继续服用丹药。 白楹恰好是这个时候到的。 走完流程,又于昭贵妃等人见了礼,一套表面功夫做下来至少大家看着都很和谐。 怀阳郡主咳了两声,脸色苍白唤道:“阿楹。” 白楹适当流露出担忧之色,走过去接替婢女的位置,扶着怀阳郡主:“郡主看着不大好,我陪她出去走走。” 昭贵妃微微一笑,“去吧。” 王妃臣妇都跪在那,曲潆悦也在其中,余光将怀阳郡主离去的背影收入眼底,她敛下神色,不让昭贵妃察觉出半分。 殿内萦绕着经久不散的药味,今日又有浓重香火,阴影笼罩处,火光不断,苏嬷嬷弯腰跪在那,一脸麻木烧着纸钱。 昭贵妃注意到这一幕,眸光一闪,和芳年低声道:“找个时候,处理了她。” 苏嬷嬷是太后身边最信任器重的人,恐怕知道不少事情。 昭贵妃做事一向谨慎心狠,又怎么可能放过她? “娘娘放心。”芳年道。 另一边,白楹扶着怀阳郡主,往寂静无人的小路走着,一众服侍的婢女嬷嬷远远跟在后头。 “素华长公主还好吗?”白楹问道。 怀阳郡主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轻声说:“母亲她......她或许心里是知道的。” 白楹微微挑眉,“知道什么?” 怀阳郡主深深皱眉,“我也是特别清楚,但想来,外祖母的病,怕是蹊跷的很。” 白楹没说话。 怀阳郡主喃喃道:“这些话我也就和你说说。阿楹,其实你我都有数,无非就是没说出来罢了。我只是不明白,外祖母年岁已大,为何就不能容她再活几年......” “郡主。”白楹冷静道,握着她手臂的力道微微加重,“这不是你该想的事情。” “那是我的亲人,是疼爱我多年的外祖母!” “你糊涂了吗?”白楹微微压低声音,一双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她看,“如今也不过是猜测,没有证据,是不能乱下定论的。” 怀阳郡主道:“但除了她,宫中谁还有这么大本事?谁还有这么大胆子......”敢对太后下手?! “阿渝!”这还是白楹第一次喊怀阳郡主闺名,她一字一句咬字清晰道,“便是她又如何?就连素华长公主都要避其锋芒,你又能做什么?” 怀阳郡主脸色苍白如纸,她紧紧握住白楹的手,“我知道,我知道...” 她都知道的。 白楹见她稍稍冷静了一些,不由放缓语气道:“你如今不是一个人,你不能冲动。” 怀阳郡主喃喃道:“我知道,可我忍不了。” 白楹轻轻叹气,没再说什么安慰的话。 道理都懂,可以做起来太难了。 在外头待了一会儿,怀阳郡主强撑着要回去。 白楹不放心她,毕竟还怀着孕呢。 怀阳郡主说:“阿楹,你陪着我,我也好受一些。” 白楹轻轻应了一声:“嗯。” 怀阳郡主想起什么,问道:“姑姑这几日还好吗?” 霍老太爷去的忽然,至今想起来都让人难过。 白楹沉默半晌,“我也不清楚。” 怀阳郡主讶异:“你不是常去看她吗?” 白楹苦笑道:“我是去了,但太妃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肯出来,我想见她一面,都不肯出来。” 怀阳郡主担忧不已,“这,这可别做傻事啊。” “不会。”这个白楹很肯定。 静太妃不是寻死觅活的性格,她坚韧无比,从前不会做傻事,如今霍老太爷去了,更不会用死来伤害兄长。 霍老太爷的死对霍大人打击很大,或许等不了明年,他就要致仕了。 怀阳郡主愁眉苦脸,“今年真是不太平。” “多事之秋啊。” 白楹瞥她一眼,“老皱着张脸,小心生出一个苦瓜脸的孩子。” 怀阳郡主:“......” 到了寿康宫,白楹发现昭贵妃已经回去了。 她左右看了看,和正好抬头的曲潆悦对上视线,有国师大人制作的膏药,曲潆悦脸上的疤痕很快愈合,到现在只剩一点淡淡的粉红印子,只用些脂粉就能轻易掩盖。 这里还留了昭贵妃的人,两人十分有默契地移开目光,仿佛刚才的对视只是一个意外。 淮南王妃带着姚依依姗姗来迟,听说是因为嫡长孙感染风寒,一整日都在上吐下泻,这是王府是一个孙辈,王府上下都重视得很,淮南王妃和儿媳两人不放心也是正常的人,故此来迟了一些。 眼下人多口杂,就算姚依依有一肚子话想说,也不会挑在这个时候,双方打了个照面,淮南王妃便带着姚依依去见昭贵妃了。 如今后位空缺,昭贵妃一人独大。 虽然看不上她,但表面功夫还是得做好,淮南王妃是不会给人留下任何话柄的。 就在白楹分神的时候,忽然感受到一股令人难以忽视的目光。 她抬起头朝来源望去,苏嬷嬷眸光深沉,她如机械一般持续着烧纸钱,火舌好几次卷席到她的手,也死气沉沉,毫无反应。 隔着浓浓烟味,白楹看见她嘴唇蠕动。 白楹沉了沉心,不知道该不该信她。 “阿楹!”怀阳郡主忽然捂着肚子一脸痛苦,“我好疼!” 几乎是瞬间,白楹作出决定。 她扶住怀阳郡主,朝还在烧纸钱的苏嬷嬷急声道:“苏嬷嬷,郡主恐怕是动了胎气!您快来搭把手,帮我把郡主扶到她以前住的偏殿去!” 苏嬷嬷缓缓起身,低着头:“是。” 第455章 配合 怀阳郡主是太后最疼爱的晚辈,未出阁前,寿康宫就如同她第二个家,还在太学读书的时候,更是隔三差五就睡在偏殿。 其殊荣可见一斑。 整个宫里,怀阳郡主最熟悉的也是这儿。 她捂着肚子,冷汗涔涔,虚弱无力,看上去像是真的动了胎气。 白楹刚想给她把脉,就见怀阳郡主慢慢起身,紧紧抓住苏嬷嬷干瘦的手,轻轻喘气:“苏嬷嬷,你是不是,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 苏嬷嬷跪下来,重重一磕头:“太后娘娘早先病前就让奴婢给您和长公主留了些东西。奴婢恐怕活不了几日了,这才铤而走险。” 怀阳郡主苍白的脸上逐渐凝重。 白楹道:“我去外头守着,你们快点说。” 外头还有怀阳郡主身边伺候的人,白楹说这话不过是为了避嫌。 怀阳郡主刚想叫住她,苏嬷嬷就低声道:“郡主,此事事关重大,奴婢只能和您说。” 至于之后,怀阳郡主想和谁说,那是她自己的事情,苏嬷嬷管不了这么多了。 她跟在太后身边多年,一直是太后的心腹,今日看昭贵妃望她的目光,苏嬷嬷就知道她命不久已。 太后已死,她唯一的女儿也跟着云妃一起去了,苏嬷嬷这后半辈子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死了就死了吧,但太后吩咐的事儿,她怎么说也的给她办好。 不管太后如何,至少这些年来,太后待她,一直都是信任有加。 怕昭贵妃留下的人觉察到不对劲,苏嬷嬷不敢耽搁,她低声快速道:“太后给您和长公主留了很多东西,其中有地契银两,还有一些多年前昭贵妃作恶的证据......” 苏嬷嬷语速越来越快,听的怀阳郡主脸色煞白,心跳如擂鼓,震惊不已! 告知了怀阳郡主证据所藏地,苏嬷嬷深深磕头拜别:“劳烦郡主转告长公主,奴婢没能护好太后,实在罪该万死。” 怀阳郡主道:“快起来。” 苏嬷嬷摇了摇头,“做戏还要做全套,奴婢去给您请太医。” “有阿楹在,哪里还需要太医?”怀阳郡主略微思索,“这样吧,你去太医院拿几味安胎的药材,我让人煎了。” 至于喝不喝,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苏嬷嬷露出一个笑,这个笑似乎还有别的意味,她最后深深看了怀阳郡主一眼,便脚步匆匆走出去。 白楹走进来,没问苏嬷嬷和她说了什么,只道:“我已经让人去通知了素华长公主,依依她们应该也快来了。” 怀阳郡主喃喃道:“阿楹,太可怕了,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她完全不敢相信,温柔善良备受宫人喜爱的昭贵妃会是这样一个人。 哪怕后面她知道昭贵妃心思不纯,另有所谋,甚至或许还对太后下手......但她都不曾彻底认定她是那种心肠狠毒的人。 阿楹说的对,在没有证据前,一切都不能胡乱猜测妄下定论。 但如今证据摆在她面前,她又不敢相信。 怀阳郡主脸色很难看,“还好,还好你没有嫁给云祁哥哥,不然......” 太可怕了,这真的是太可怕了! 白楹道:“好了,你冷静一点!” 怀阳郡主苍白着脸,摇头:“不,我冷静不下来,阿楹,我......” “怀阳是怎么了?”昭贵妃温柔的嗓子随着珠帘撩起一同传进来,素来高贵典雅的素华长公主竟然跟在昭贵妃身后。 来的倒是快! 怀阳郡主忙急着要下床,白楹扶住她带了点责备道:“还不小心些?你还想不想要肚子里这个孩子了?” 又忧心忡忡对昭贵妃道:“贵妃娘娘见谅,郡主这几日许是太累了,方才还险些见了红......” 昭贵妃宽和一笑,温柔目光落在怀阳郡主身上,“你这孩子,不舒服也不和本宫说,这强撑着总归是自己吃苦,好在苏嬷嬷已经去请了太医,你且等等。” 怀阳郡主虚弱道:“方才怀阳晕了过去,也不知道阿楹和苏嬷嬷说了什么。” 又对白楹嗔怪道:“阿楹给我把个脉就是了,我相信你的医术。这样也不必劳烦苏嬷嬷走一趟。” 素华长公主淡淡道:“不过就是个奴才,分内之事,什么劳烦不劳烦的。” 苏嬷嬷是太后身边人,却没有照料好太后,素华长公主早就对她不满,压了一肚子火气,只能太后葬入皇陵再行处置。 昭贵妃唇角笑意加深。 正要说什么,白楹就道:“我给你把过脉了,若是再不注意,这孩子......”顿了顿,她又说,“所以让苏嬷嬷去太医院抓点药来,给你煎碗安胎药。” “原来如此。”昭贵妃含笑道。 外头有婢女急急忙忙跑进来,“不好了!不好了!贵妃娘娘!” 昭贵妃身边伺候的一个太监冲在主子前头,上手就是一巴掌,把人扇倒在地,“什么不好了?莽莽撞撞,惊吓到郡主,我看你也不用活了!” 那婢女吓的直磕头流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娘娘恕罪!” 芳年道:“什么事慌慌张张?还不快说来。” 婢女犹豫了一下,害怕道:“苏,苏嬷嬷她......她拿了药回来,走台阶的时候,一脚踩空不小心滚落下来,死,死了!” 怀阳郡主微微睁大眼睛,脸上闪过一抹慌乱,下意识求助素华长公主,“母亲......” 她揪住盖在身上的被褥,本就苍白的脸色越发难看,“是我,是我害了她......” 昭贵妃眸光一闪。 “怀阳!”素华长公主的声音有些严厉,也不顾忌昭贵妃在场,就冷冷道,“不中用的东西,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难怪母后在她伺候下,病情越发严重。” “就算没有这一遭,本宫也不会饶恕她!” 怀阳郡主低下头,不敢忤逆她:“是。” 昭贵妃打圆场:“素华何必如此动怒,如今这人也死了,还是尽快给怀阳抓药才是。” 素华长公主淡淡看了昭贵妃一眼,又移开目光:“本宫怀疑,母后的死与苏嬷嬷有关。” 昭贵妃惊讶道:“苏嬷嬷伺候太后多年......” 素华长公主冷冷道:“便是因为如此,母后才不会对她设防。” “这......” “怀阳身边婢女众多,又不缺她一个,抓药的事随便哪个人去都可以,她倒是殷勤得紧,这点活也抢着干。” 昭贵妃笑道:“可本宫听说,当时是白楹喊苏嬷嬷来搀扶怀阳来偏殿。” 白楹站出来,一脸歉意道:“阿楹当时也是慌了,下意识就喊了苏嬷嬷,觉得她对寿康宫最是熟悉不过,才......” 素华长公主看着白楹,微微皱眉。 “这里好生热闹。”淮南王妃笑着走进来,左右看了看,脸上笑意微敛,关怀地看着怀阳郡主,问道,“这是怎么了,郡主不舒服?” 姚依依跟在她身后,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快步上前:“堂姐,堂姐你没事吧?” 淮南王妃见此嗔怪道:“这孩子,关心则乱,还不快向贵妃认错。” 姚依依尴尬一笑,忙给昭贵妃行礼告罪。 淮南王妃那话看着是嗔怪,实则是为姚依依撑腰。 她出身大族秦氏,夫君又是深受皇帝信任的淮南王,可以说是顶级世家夫人中的第一位,就是昭贵妃,也得给几分面子。 更何况这种小事。 昭贵妃温和笑道:“姐妹情深,无妨。” 芳年便将刚才事情说了一遍。 淮南王妃的目光不经意在白楹身上停留几秒,笑道:“我知道长公主殿下的心情,只是凡事都得讲究证据,若没有证据,这罪名可不是说安就能安的。” 素华长公主冷冷淡淡,却什么也没说。 “当下还是郡主最要紧。”淮南王妃道,“其他的不管什么事,都先往后面排排。” 素华长公主身后的姑姑给诸位行了一礼,问白楹拿了药方子,就去太医院抓药。 昭贵妃又发挥了她长袖善舞的本事,三言两语就和淮南王妃聊的融洽无比,两人一同走出去,都没搭理素华长公主。 白楹知道怀阳郡主母女俩有话要说,便也寻了个由头,带着姚依依出去。 “母亲......” “住口。”素华长公主严厉道,“你还敢叫我。” 见到这种态度,怀阳郡主暗暗松了口气,越发肯定心中猜测,乖顺道:“女儿让母亲操心了。” 素华长公主冷淡移开目光,吩咐人都下去。 等到殿内只剩她们母女二人,怀阳郡主难掩急切之色,“母亲。” “阿渝,你今日实在冲动。”素华长公主坐在床榻边,握住女儿的手,怀阳郡主这才发现,素华长公主手心全是湿黏湿黏的汗。 怀阳郡主歉疚不已:“女儿知错,可若是不冲动,女儿只怕来不及。” “阿渝,你要记住,凡事再重要,都没有你保全自身重要。”素华长公主语重心长,“知道秘密的人,往往活不长,若是没有自保能力,还是不要轻易相信去碰不该碰的东西。” 她眼中泪光闪过,母后没了,再也不会有人说我全心全意护着她和阿渝了。 怀阳郡主知错,但她也不后悔冲动行事。 至少她知道了昭贵妃害太后的证据! 素华长公主凝重道:“你知道你这次有多危险吗?若非母亲替你圆了这场面,白鸢鸢恐怕就已经疑心上你和阿楹了。” 怀阳郡主一阵后怕,尤其是想到苏嬷嬷和她说的昭贵妃做过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让她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母亲。”她哀求道,完全没了平日的端庄稳重,“我们回家吧,我们回家吧,别在这里了。” 素华长公主将她搂到怀里,“莫怕,你舅舅还在,她不敢做什么的。” 怀阳郡主喃喃:“明的不行,暗的呢?” 第456章 迷信 几番思量,素华长公主还是把怀阳郡主给带回去了。 太后崩逝,皇帝心中感伤,难免对同样哀痛不已的素华长公主母女又多几分关怀,怀阳郡主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因为伤心过度差点导致小产,皇帝便让其在家好好休养,顺带将霍澜官职又提了提。 怕昭贵妃疑心未消,怀阳郡主特意等了好几日,等太后出殡葬至皇陵,才暗中让人偷偷去把东西拿出来。 说到这里,又不得不感谢傅南岐和海棠多年来的筹谋,否则昭贵妃一家独大,宫里全是她的人,怀阳郡主有点小动作,就能被抓起来! “昭贵妃倒了,对他也有好处,可别说的就是为我们一样。”怀阳郡主哼了一声。 证据偷渡出宫的当日,素华长公主还在宸极殿未出宫,怀阳郡主心中不安,又觉得刚到手的东西烫手,怕自己不能护好,心乱之下赶到了国师塔,把一个其貌不扬的匣子交给她。 国师塔是她能想到最安全的地方。 白楹让丁元把东西放了,自己站在门口和怀阳郡主说话,“长公主还没出宫吗?” “没有。”怀阳郡主心急如焚,她看着白楹,“你说,她会不会对母亲......” 白楹也不知道,看着明显慌乱都找不到理智的怀阳郡主,她安慰道:“应该不会的,你想啊,皇上还在呢。” 怀阳郡主道:“这几日母亲日日去找舅舅,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她不让我过问,我这都快担心死了。” 怀孕的人本来就心思敏感容易多想,怀阳郡主又从苏嬷嬷口中知道这么多事,这简直颠覆了她对皇宫的认知。 富丽堂皇的宫殿,令人艳羡的生活,百花争艳,高贵奢靡,从前只觉得是天下最好的去处,如今......那一块块地砖,一寸寸宫墙,到底埋葬了多少人的血和泪啊! 至于昭贵妃,她是那么雍容华贵,温柔善良,但现在在怀阳郡主心里,已经成了最可怕的恶魔。 她害怕极了,再怎么稳重端庄,也还是那个被母亲和外祖母保护得很好的小姑娘,她所经历的家宅琐事,皇宫恩怨,也不过最浅薄简单的那些。 乍一接受这么多这么黑暗的残酷现实,就难免要被打击到。 所以说,有时候过度的保护,也不是一件好事。 诚然素华长公主对怀阳郡主要求严格,把她培养的很好,但也仅限于此,一个母亲,再怎么心狠,也不舍得让女儿去明白那些残忍的黑暗的现实。 白楹心里也不好受,越深入了解,越能感受到两个时代的差别,什么叫人命如草芥,这就是啊。 怀阳郡主这几日,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本就不算丰腴身材这一趟折腾下来越发苍白纤瘦了。 可把霍澜心疼死了。 站外头不好看,白楹便把怀阳郡主一个人带到院子里,但她也坐不住啊,她满目苍惶:“阿楹,我一睡着,就梦见昭贵妃杀了我和母亲,我怎么办啊?” 白楹也不懂,她小心翼翼道:“可以带着证据直接去找皇上吗?” 怀阳郡主咬牙道:“母亲说,得让秦王控制住整个皇宫,才能把证据送到舅舅那,否则......舅舅如今只知道炼丹,祈求长生,那奏折都堆着好几天了,也不知道管,宫里好多都是昭贵妃的人,只怕我们才进宫,她就得到消息来拦我们,甚至圈禁......” 急匆匆的脚步声打断了怀阳郡主的话。 丁元带着怀阳郡主的婢女进来,走到白楹身边附耳低声道:“姑娘,秦王让江公公来传话,说接下来您好好待在国师塔,什么也别管。” 发生什么事了? 白楹神情一下子变得凝重无比。 怀阳郡主的婢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拉住怀阳郡主的裙摆,哽咽道:“郡主,郡主不好了,长公主她......” “母亲怎么了?”怀阳郡主惊疑不定,急声道:“你快说啊! “长公主被昭贵妃留在了宫中!说是想留长公主说说话,今日怕是回不来了!” 轰——!尘灰散去,只余一片空白。 怀阳郡主全身力气被抽干,什么冷静自持,什么高贵端庄,统统都没了! 她抓住白楹的手,整个人摇摇欲坠:“阿楹,她要对我母亲下手了,她真的这么做了!” “她竟然敢圈禁母亲!”她面色惨白,不知想到什么,腹中一阵翻涌,“呕——!” 怀阳郡主作呕不止,把嗓子眼都呕痛了,也没有半点东西吐出来。 “苏嬷嬷说,她曾经把一个模样好看的宫女配给了身边的太监,让那个太监活生生把人折磨死。”只因为她怕那宫女有勾.引皇帝的心思。 她喜欢把一切威胁都会掐死摇篮中。 怀阳郡主想哭,“她一定是知道了,她一定是知道了这些证据在我们手上!母亲她为什么要去宫里啊!” 怀阳郡主已经毫无理智可言。 白楹握住她的手,“华贵人还在宫里,她一定不会让昭贵妃伤害长公主的。” 怀阳郡主道:“华贵人又有什么用处?” 昭贵妃想做的事情,谁能阻拦? 怀阳郡主满腹怨言:“舅舅竟然对此置之不理,那可是他的亲姐姐啊!” 白楹转头看丁元,丁元暗暗摇头,道:“秦王殿下说他来解决,姑娘就不要管了。” 对,对!还有秦王! 母亲说过,先皇后的死和云妃的死都和昭贵妃有关,秦王和昭贵妃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他一定不会让昭贵妃得逞的! 怀阳郡主握紧白楹的手,目光哀求看着她:“阿楹,你一定要让秦王把我母亲带回来。” 怀阳郡主的情绪太不稳定,白楹不敢迟疑片刻,忙点头:“你放心,一定会没事的。” 谁知道昭贵妃会忽然来这么一出啊! “母亲会不会......” “你要相信长公主。”白楹有种直觉,或许这是素华长公主早就算到的。 她是皇帝一母同胞的姐姐,是先帝最疼爱的女儿,才智谋略都不输于一般男子,更有太后教导,对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更是了如指掌,又怎么可能轻易被昭贵妃算计? 白楹道:“关心则乱,我先送你回去,想必这个时候,三哥哥肯定也回来了。” 怀阳郡主此刻最需要一个主心骨,霍澜是她的夫婿,对怀阳郡主了解的很,说不定他的安慰还能有点用处。 回去路上,怀阳郡主一直处于焦虑不安状态,她绞着手,生怕宫中传出不好的消息。 已经失去了外祖母,她不能再失去母亲了。 如白楹所料,霍澜听到素华长公主留宿宫中,立马从官署赶了回来。 素来稳重端庄的怀阳郡主,在看见霍澜那一刻哭的像个孩子,“怎么办,霍澜,怎么办啊?” 白楹心里揣着事,就没久留。 丁元似乎很怕她一个冲动就跑到宫里去,一直在说:“姑娘,您要相信秦王,既然他说他来解决,那一定是没事的。” 白楹忽然道:“太妃还在宫里。” 她也很害怕静太妃出事啊。 丁元小声说:“静太妃和昭贵妃无冤无仇,应该,应该不会对她做什么吧?” 白楹眼眶一红,“昭贵妃恨我。” 丁元怕白楹哭,忙道:“那不是还有华贵人在吗?” 白楹默了默,很没底气地开口:“我那是安慰郡主的。” 她心里一点底也没有好吗? 丁元:“......” 她无奈道:“姑娘还说郡主关心则乱,您不也是吗?” 白楹讪讪一笑,心情沉重。 良久,丁元听见白楹低低道:“我讨厌失去,讨厌分离,讨厌一切无能为力。” 丁元心疼道:“这并不是姑娘的错啊。” “不。”白楹抬头,轻声但又坚定,“无能,就是原罪。” 丁元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心疼白楹的时候,又总是被她的通透所震撼。 人和人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丁元总觉得,白楹不像是一个十六岁的姑娘。 白楹道:“阿元姐姐,你放心。我哪儿也不去。” 这种关头,她什么也不懂,能做的唯有保全自身不让傅南岐有后顾之忧。 “不能慌,不能乱。”白楹暗暗对自己说,她还可以炼制一些丹药让人给傅南岐送过去,他手底下人很需要,这个她一直都知道。 白楹的脆弱好像只来了一小会儿。 丁元松了口气,想到怀阳郡主送礼的东西,那可真是个烫手山芋! “姑娘,咱们不是有规矩,不掺和皇室的事情吗?”丁元说,“轻风姑娘会允许您把那些东西留在国师塔里吗?” 这是个重要问题。 白楹也才刚刚想起来。 她咬了咬唇,“我不知道......” 丁元小声抱怨:“这也太危险了。” “放在霍家更危险。”白楹说,心里惴惴不安,其他事也就算了,但那个匣子里装的可都是皇室腌臜事,轻风姐姐或许不会同意。 事实上白楹也很头痛,那些东西她连看都不敢看。 如今这形势,她想给傅南岐传个信,又怕被人半路拦截。 送丹药好说,没了也就没了,她可以再炼,但信要是被人看了...... 白楹双手合十闭眼:“老天爷救命啊,求求快让事情过去吧,谁也别出事,求求了求求了。” 她碎碎念不停,好好一个崇尚科学的医学生,被整的如此迷信。 第457章 谷底 寂静无声的宸极殿,只能瞧见香炉渗出丝丝缕缕的白烟。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破死气沉沉的静默。 高公公听到动静,忙不迭弓着腰走进殿内,“皇上。” 皇帝坐在斜躺在榻上,双颊消瘦凹陷进去,突出一双眼睛暮气沉沉,阴翳吓人。 皇帝睁着眼睛,看样子进气多出气少,开口说话都像是沙砾磨过平坦地面,“把朕的...仙丹,拿来。” 又是急促剧烈的喘咳。 高公公面上担忧,却不敢慢下动作,赶紧从皇帝床榻暗格中拿出一个小盒子装的丹药。 “皇上,奴才去给您拿点水。” 皇帝费劲地坐起来,直接将丹药一口吞下,他捂着胸口喘气,表情狰狞得吓人。 好半天,才慢慢平静,呼吸平稳,也有力气起身沐浴更衣。 高公公心中惊骇,不敢显露半分。 他恭恭敬敬伺候在一旁,“皇上,天色不早了,今夜可要召人侍.寝?” 皇帝皱眉,忽然问道:“素华今日在宫里歇下了?” 服侍皇帝多年,高公公自认还是对他很了解的,便答道:“是,贵妃娘娘见长公主殿下近日辛劳憔悴,便让其歇在锦绣宫中。” 皇帝不悦道:“素华从前的宫殿还在,住什么锦绣宫?” 高公公陪着笑脸道:“这个奴才也不清楚,只是那会儿子贵妃娘娘身边伺候的芳年来传达一声,说是贵妃娘娘和长公主在一块说说体己话,住在锦绣宫也方便。” “昭贵妃管理六宫,虽执掌执掌凤印,但终归不是皇后。”皇帝淡淡道,“就算要和素华说些体己话,也得让人回去歇息。” “住在锦绣宫,成何体统?” 长公主乃是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就算素日少见,感情也不是一般宗亲能比的。 更何况太后才去不久,皇帝对这个仅剩的妹妹更是上心几分。 他是皇帝,就算老来昏聩也不至于脑子都被狗吃了。 有些事,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去理会。 有些事,触及他的底线,皇帝自然要敲打敲打。 便是管理六宫又如何? 这权是他给的,地位也是他封的,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昭贵妃若是不安分,皇帝也不介意让她先一步陪葬。 皇帝眼中冷光一闪而过,随即吩咐下去:“把素华从前在宫里的住处好好收拾一番,再去锦绣宫把人接过去。” 堂堂长公主,先帝最疼爱的女儿,如今却要因为太后的病逝屈居于一个贵妃之下。 说出去也不怕让人笑话! 高公公犹豫道:“皇上,这,若是昭贵妃不高兴......” “她算什么东西?”皇帝面色不愉,又淡淡瞥了高公公一眼,“你以前的胆子可没这么小。办这点小事都畏畏缩缩,越活越回去了。” 高公公跪下,“说来不怕皇上笑话,贵妃娘娘威仪万千,奴才不过是个太监,哪能......” 皇帝冷哼一声,心中不悦越发。 “你只管去。” “是。” 高公公退出殿内,皇帝收回目光,走上高处于龙椅坐下。 上面堆了好几重的奏折。 皇帝看也没看,反倒是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昭贵妃,安国公府,祈王。 前两个被他眼不见为净一笔划过,两笔成差如判死刑,剩下来的祈王二字孤零零躺在边上,只得了皇帝一个眼神。 昭贵妃......威仪万千...... 皇帝想到那日素华长公主跟在昭贵妃后头的样子,不禁恶感又深几分。 也不怪乎高公公对昭贵妃惧怕敬畏,就连他的长姐,在母后病逝后,也对昭贵妃避其锋芒,再三退让。 那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不是旁人,皇帝心里又怎么可能好受? “昭贵妃...”皇帝轻轻一叹,“你太让朕失望了。” 高公公去了锦绣宫,奉皇上吩咐把素华长公主送至她从前住的素月宫中去。 昭贵妃自然不敢违抗皇帝的命令,只是颇为遗憾,还拉着素华长公主的手笑道:“本宫在宫里也没个说话的,公主若是不嫌弃,可要常来看本宫,陪本宫说说话。” 素华长公主面无表情,扯了扯嘴角,“好啊。” 便抽出手,走到前头。 高公公给昭贵妃行了一礼,忙跟上去:“长公主殿下,您身边伺候的人......” 声音渐远。 昭贵妃敛了笑,表情阴冷。 芳年道:“娘娘,好在咱们什么也没做,不然......” “不然如何?”昭贵妃冷笑道,“本宫早就知道,皇上薄情寡义,偶尔一点温柔体贴,像是施舍一样,本宫早就看透了!” 她也没想过这个时候对素华长公主下手。 在此之前,她得把皇帝所有耐心磨尽,让他只知道炼丹,最好什么事也不管。 到那个时候,素华长公主,怀阳郡主,华贵人,白楹他们这些人,她一个都不放过! 只是昭贵妃没想到的是,素华长公主出了锦绣宫,直奔宸极殿而去。 还是那种仿佛受了天大惊吓,魂都没了的模样。 “我要见皇兄,我要见皇兄!” “什么声音,吵吵闹闹?”皇帝精力不济,已经歇下,好不容易有点睡意,又被吵得心烦气躁。 伺候的太监回话道:“是长公主。” 皇帝皱眉,让人伺候着穿上衣服,传素华长公主进来。 素华长公主一进殿内,就慌慌张张跑到皇帝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抱着他的腰泣不成声道:“皇兄,皇兄救我,皇兄,求求皇兄救我。” 素华长公主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像小时候被其他兄弟欺负了的样子,也是第一时间来找皇帝,哭着喊着要他帮忙。 皇帝晃了晃神,赶紧扶起她:“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起来!” 素华长公主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听到皇帝的话,使劲摇头,哭着说:“皇兄你别不要我,我已经没了母后,你再不要我,我就没有家了,皇兄,你别不要我......” 素华长公主哭的伤心,哪里还有平日高贵典雅的气势,分明就是一个被欺负了回来找兄长求助的小姑娘。 皇帝心疼不已,心中有种奇异的感觉。 怎么说呢,嫔妃们一个个主意大,儿子们一个个翅膀硬了,就连太后也死了,皇帝很久很久没感受到这种被信任被依赖的感觉了。 他亲自扶起素华长公主,温声道:“你快起来,跟朕到里头去说,还好说,朕怎么会不要你呢?你是朕的妹妹啊。” 一口一个朕,架子摆的比谁都大。 素华长公主心中嗤笑一声,好半天才像是回神,拉着皇帝衣袖不放,眼泪直流,但没出声。 “娘娘!娘娘不好了!”芳年得到消息,连忙进殿告诉昭贵妃。 昭贵妃被吵醒,“什么事?” 芳年看出昭贵妃心情不好,连忙道:“娘娘!素华长公主去找皇上了!” “什么?”昭贵妃瞬间清醒,眯起眼,“她好大的胆子。” 是,任昭贵妃也没想到,素华长公主会直接去找皇帝。 不过,“本宫只是找她说说话,宫里的人有眼睛的都看见了,再怎么样,她也栽赃不了本宫。” 昭贵妃冷笑一声,“好一个素华,真以为自己还是当初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吗?” 芳年也松了一口气,“还是娘娘英明。皇上被扰,若知道素华长公主信口胡说,定要大发雷霆,斥责心思不纯。往后,恐怕她说什么皇上也不会信了。” 芳年知道昭贵妃一直都很讨厌素华长公主,不,准确来说,她是讨厌所有高高在上,生来高贵的女子。 比如素华长公主,嫡公主,又比如先皇后北倾继后李氏。 她们生来高贵,拥有万千宠爱,不知人间疾苦,轻轻松松就拥有旁人需要花千倍百倍费尽心机才能得到的东西。 如何不让人厌恶憎恨?! 当年昭贵妃处心积虑勾搭上还是太子的皇帝,以小官之女成了他心中的白月光,可太子妃之位还是落在北倾头上,她是天之骄女,闺中好友也是淮南王妃素华长公主一流,当时人人艳羡,却不曾有人嫉妒。 谁让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呢? 当时配做太子妃的,除了北倾,就只有淮南王妃秦南霜。 而她呢? 在那光芒之下,还得小心翼翼靠着那点字情分,跟皇帝说:臣女爱慕殿下,远远地看殿下一眼,就知足了。 这才让太子怜惜,白月光滤镜越发深厚,昭贵妃才得以进入东宫成太子侧妃。 可即便是日后她绊倒北倾,生下皇帝最疼爱的儿子,也改变不了素华长公主她们心中的印象。 啊,昭贵妃? 不就是那个婚前就勾引太子的人吗? 真正的世家贵女,又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素华长公主瞧不起她,也不愿搭理她。 就连皇帝,口口声声说最爱的是她,?北倾死后,他也不曾封她为后,而是选了李丞相的嫡女做继后。 是啊,她算什么? 就连安国公府的富贵荣华都是靠着她得来的。 她能依靠的除了儿子,只有自己。 她一直努力往上爬,不惜牺牲任何。 最后总算得到了这一切。 要知道几年前,白楹才进宫没多久,昭贵妃在素华长公主面前,还是只有巴结讨好的份儿! 她连对怀阳郡主,都是温柔体贴,关爱有加。 但实际上,昭贵妃恨透了她们! 她们生来就拥有她所渴望的一切,这是多么不公啊! 昭贵妃怀着怨恨,重新躺下。 她没有入睡,只等皇帝对素华长公主的惩罚。 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殿下,也该从云端跌落谷底了。 第458章 翻身 皇帝确实暴怒不已,甚至一怒之下杖毙了好几个伺候的宫人。 素华长公主素面朝天,坐在一边默默垂泪。 虽然她不说话,但从头到脚都写满了委屈绝望这些字眼。 皇帝余怒未消,脑海还回荡着素华长公主哀戚的话。 “母后走了,贵妃也容不下我了,素华在这世上就只有皇兄一个骨肉至亲,皇兄若不喜我,就让我随母后一起去吧。” 皇帝自然怒斥道:“胡说八道!”皇帝再怎么心狠手辣残害兄妹,也不会丧心病狂到对自己妹妹下手。 更何况,他这个妹妹一向安分守己。 素华长公主掩面哭泣:“皇兄还在,贵妃就要对妹妹下手,皇兄若是不在了,妹妹和怀阳他们哪里还有活路?”她跪着扯住皇帝的寝衣,哭的梨花带雨,再无往日高贵傲慢,“倒不如现在皇兄赐我一个干净,也请贵妃莫牵连驸马和怀阳,妹妹就这么一个女儿,皇兄!妹妹求你了!” 皇帝面色铁青,再次把人扶起,下令要召贵妃前来问话。 素华长公主牺牲这么多,又岂是只想给昭贵妃找不痛快来的? 她要的是一击毙命,永除后患。 只把昭贵妃传召来问个话算什么? 昭贵妃那张嘴,她都是甘拜下风的,若是她来了,素华长公主所筹谋的一切可要全完了。 “皇兄,妹妹也非空口无凭,母后病前,有东西留给苏嬷嬷,苏嬷嬷死前又曾把东西都交给妹妹,或许是贵妃娘娘知道了,今日才不让我出宫。”素华长公主面上出现屈辱的神情,但在皇帝面前,她又不曾多提,只道,“皇兄若是信我,明日我让怀阳带着东西进宫,皇兄一看就知真假。” 皇帝沉默半晌,“可。” 素华长公主又是苦笑一声:“若是可以,妹妹真的不想就这样死了。” 这样的坦诚皇帝喜欢,因为谁都不想死,皇帝深有体会。 尤其是素华长公主高贵了一辈子,如今却要栽在一个小官之女头上,便是死了,也不会甘心的。 皇帝疲惫道:“你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 素华长公主见好就收,哭着说了一句:“皇兄,妹妹只有你了。”让皇帝动容。 “你受苦了。” 素华长公主拭泪道:“素华从小都把烂摊子留给皇兄,这么多年,若是没有皇兄和母后疼着护着,只怕早就......” “你是朕的妹妹,谁跟你过不去,就是跟朕过不去。”皇帝加重语气道。 那可不是吗? 皇帝的妹妹都敢欺负,等于就是不把皇帝放在眼里啊。 皇帝威严,怎能挑衅? 皇帝让侍卫亲自护送素华长公主回去歇着,自己却再没了睡意。 他让高公公把去锦绣宫接素华长公主时昭贵妃每个细节都详细说了说。 高公公记性好,事无巨细说清楚。 皇帝阴着脸,“她当真是这么说的?” 高公公说是,“奴才记得很清楚。” 他又重复了一遍:“本宫在宫里也没个说话的,公主若是不嫌弃,可要常来看本宫,陪本宫说说话。” 皇帝冷笑一声,“好个昭贵妃!” 昔日太后在时,昭贵妃对素华长公主如何,皇帝也是一清二楚看在眼里的。 可以说是殷切无比。 到如今,素华长公主竟“落魄”到要陪昭贵妃说话的地步了! 昭贵妃算什么东西? 再得皇帝宠爱也只不过是个妾! 唯有皇后才能和长公主姑嫂相称! 怎么到昭贵妃嘴里,自己还比皇后尊贵了? 皇帝眼神阴狠,“昭贵妃尚且如此,安国公府更是狂妄自大。” 往日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在昭贵妃和祈王的面上对安国公府容忍不已,现如今,昭贵妃竟然把主意动到素华长公主头上...... 那往后,是不是也会这样对他?! 说白了,皇帝不单单是为了素华长公主。 皇室亲情再好,能有自己的命重要? “听素华说,那些东西放在国师塔了?”皇帝问道。 高公公恭恭敬敬答:“是。” “明日一早,让怀阳和白楹她们带着东西进宫。” “是。” 为什么要让白楹也跟着进宫呢? 皇帝如今迷信,又是一门心思追求长生,白楹好巧不巧又掺和进了这件事,皇帝自然不可能放过她。 一来白楹救过皇帝多次,虽然真本事可能没有国师大人一半,但她身上的运道,玄乎得很,皇帝莫名就很信任她。 二来,皇帝还没打消从白楹那拿到长生不老丹药的主意。 在他看来,国师大人能够永葆青春,就是证明了这世上有长生之药的事实。 但皇帝不敢去找国师大人,每任皇帝都动过这个心思,但也仅限于动过,惹怒国师大人的代价,他们就算再糊涂也知道自己承担不起。 白楹就不一样了。 谁让她是个小姑娘呢? 又谁让傅南岐长的这么好看,即便大了白楹十岁,也让她喜欢上了他那张脸呢? 皇帝不敢打国师大人的主意,还不敢借着傅南岐,让白楹给他炼制长生之药吗? 怀着这样的心思,直到五更天将亮,才有了一点睡意。 半梦半醒间,皇帝忽然含糊吩咐了一句:“让秦王也跟着来。” 高公公轻声道:“是。” 怀阳郡主等人还不知道素华长公主玩了一场大的,得到皇帝让进宫的口谕,还以为素华长公主出了什么事,怀阳郡主差点晕厥过去,好在听到了下半句,皇帝让他们带那些东西。 “阿渝,那些东西是什么东西?”霍澜扶着妻子问道。 怀阳郡主稳住心神,猜想母亲可能没事,要不然皇帝不会让他们带那些东西进宫......难不成,母亲已经和舅舅说了? “我先去找阿楹。”怀阳郡主看着霍澜,“你等我回来,回来我再把一切同你说明。” 霍澜抚了抚怀阳郡主没什么气色的脸,坦白说:“我不放心。” 怀阳郡主靠在他胸膛,低声道:“我怀疑,这是母亲安排的。” 霍澜挑了挑眉,如果真是这样,把岳母可真够狠心的。 竟然一声不吭半点风声都不透露,也不怕怀阳郡主蒙在鼓里伤心欲绝。 霍澜松开手,“那你一切小心。” 怀阳郡主道:“我是害怕的,但说来奇怪,我一听阿楹也去,竟什么也不担心了。” 明明白楹比她小这么多。 霍澜笑道:“她就是个鬼灵精。” “也不知道舅舅是怎么想的,竟然让秦王也进宫。”怀阳郡主面露忧色,素华长公主什么也不曾和她说过,她心里一点底子都没有。 但再怎么样,也不能让皇帝久等。 怀阳郡主换了身衣裳,就先去国师塔找白楹。 谁料,傅南岐的马车先一步把白楹接走了,也来不及知会怀阳郡主一声。 等怀阳郡主到宸极殿,就察觉到空气中的冷凝。 气氛不对。 怀阳郡主抬眼一看—— 皇帝坐在龙椅上,手中是已经打开翻阅的匣子,阴沉着脸,眼睛瞪的很大,像是要吃人一样。 素华长公主双眼红肿,素面朝天,坐在椅子上默默垂泪。 白楹和傅南岐站在一边,见怀阳郡主来了,白楹偷偷给她使了个眼色。 多年默契加上所看到的这一场面,怀阳郡主几乎是瞬间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屏住呼吸恭恭敬敬给皇帝行了礼:“怀阳给舅舅请安。” 皇帝忽然暴怒掀翻了案桌,把怀阳郡主吓了一跳! 皇帝眼睛瞪的跟铜铃一样大,胸膛起伏明显,说话都是咬牙切齿的。 “把白氏给朕打入冷宫!没有朕的允许,不准任何人去探望!” 高公公道:“皇上息怒!保重龙体啊!” 皇帝吼道:“还不快去!” “是,是!” 这个时候也就素华长公主能开口了,她轻声道:“从前还觉得白氏温柔和善,待谁都好,觉得她才是继后的不二人选,如今看来......” 皇帝冷冷道:“朕的枕边,原来是这么一个蛇蝎毒妇!” 想想真是后怕,昭贵妃看着温柔,可做的每一桩事,都狠辣非常,说她恶毒,都是轻了。 大牢中这么多杀人凶手,都不及昭贵妃一人手上沾染的人命多! 素华长公主看了眼傅南岐,哀哀道:“若是没有母后留下来的这些证据,我怕是这辈子都不会想到,先皇后竟是这样被陷害而死的。” 皇帝脸色愈发难看。 又骂道:“这个贱人!” 傅南岐扯了扯嘴角,皇帝何尝不知道先皇后冤枉,只是如今昭贵妃要威胁到他的皇位,才如此震怒。 素华长公主轻叹道:“妹妹原不想把母后留下来的东西交给皇兄,但谁知一看......白氏如此狠毒,焉知不会对皇兄下毒手?” “她巴不得朕早点死,好给她儿子腾位置!” 素华长公主立马道:“皇兄死了,素华也不想活了,没了母后,没了兄长,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皇帝深吸一口气,“朕要杀了这个贱人!” 但祈王怎么办? 昭贵妃是祈王生母,祈王又是皇帝看好的继承人,便是知道昭贵妃和安国公府狼子野心,皇帝也没有放弃祈王,可见对他有多疼爱。 这也是昭贵妃最大的依仗。 皇帝疼爱祈王,就会投鼠忌器,动了昭贵妃,祈王也会受伤害。 看出皇帝的顾虑,素华长公主眸光一闪,轻声道:“非是妹妹狠心,若白氏安分守己,让她再冷宫安稳度过余生也就罢了。可她心思狠辣,若是......只怕到时,这大煜就得改姓白了。” 只要祈王在一日,昭贵妃就有翻身的机会。 昭贵妃野心勃勃,祈王又太过温和。母强子弱,届时朝臣又该听谁的? 第459章 流放 素华长公主的话让皇帝终于下定决心。 他大煜的江山,自然不能毁在妇人手里,否则若干年后他又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传朕口谕,贵妃白氏,私德有亏......” “皇上!祈王殿下求见!”高公公急急忙忙进来,伏地道,“祈王殿下正跪在外头,想见皇上一面。” 素华长公主眸光转冷,余光又见傅南岐跟个没事人一样站在白楹身边,方才皇帝话里话外都是偏爱傅云祁的意思,他竟也无动于衷? 他到底知不知道,不彻底扳倒昭贵妃他们,后患无穷啊! 若是这一次不能彻底将昭贵妃置于死地,不能把安国公府打散,她这些日子的苦心经营可全都泡汤了! 这样一想,素华长公主越发觉得傅南岐不堪大任,一个男子,这点野心都没有,他就不想让白楹坐上凤位,做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吗?! “皇上?” “传他进来。”一番犹豫过后,皇帝还是不忍自己最疼爱的儿子跪在外头。 傅南岐对此毫无波澜,从始至终他就没对皇帝有过任何期待,没有期待,就没有失望。他们只不过是有血缘的陌生人而已,他为什么要去在乎一个陌生人的所作所为? 傅南岐也不是没感觉到素华长公主朝自己看过来的目光,他们是达成协议合作,但也仅限于搞死昭贵妃和安国公府,至于其他,他可什么都没应承。 太后这么多年果然不是白活的,她给素华长公主她们留下的东西就是一道保命符,若是昭贵妃敢对她的女儿外孙女下手,那就是自寻死路。 这些东西里面,除了当年昭贵妃陷害先皇后,还有其他妃嫔的枉死,不孕,被皇帝厌弃的证据。 这些足够让昭贵妃翻不了身。 但让傅南岐遗憾的是,没有多年前安国公府与蛮族勾结的证据。 不过也无所谓了,皇帝知道安国公府私下里和蛮族交易马匹,也是一样的死罪。 祈王一进来,外头就有人通报。 淮南王和霍岑有要事求见。 皇帝看了祈王一眼,“传。” 祈王想要给昭贵妃求情的话顿时卡在喉咙,他控制不住看向白楹,见她精神奕奕,气色红润,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怅然。 傅南岐面无表情。 本来只想弄死昭贵妃和安国公府的,现在是越看傅云祁越不顺眼。 都娶妻了还把目光往他家宝贝上放。 那双眼睛还想不想要了? 淮南王先一步到大殿,霍岑作为晚辈,官职也不可能高过淮南王,如此既显恭敬又尽了礼数,霍家人做事,向来挑不出一丝错。 当然,早些年年少轻狂乖张傲慢的霍三公子是个例外。 行了礼后,自然是要禀告要事。 两人都是皇帝的心腹,尤其是淮南王,亲兄弟都没有他在皇帝面前有脸面。 “皇上,微臣前些日子外出狩猎,不巧射下一只信鸽。”淮南王将东西呈上,“因事关重大,微臣不敢马虎,又怕冤枉忠良,便私底下好好查了一番。” 看了纸条,皇帝的脸色骤然间黑沉如锅底,呼吸都急促几分。 淮南王仍不疾不徐继续道:“这过程中,微臣发现霍大人也在查,便找了个休沐时间寻他问上一问,巧了,霍大人跟微臣是一样的疑虑。” 霍岑恭敬道:“此事是我家二弟带弟妹外出游玩先发现的,证据都在此,微臣不敢欺瞒皇上。” 这说的到底是什么事? 素华长公主微微挑眉,见女儿也一脸茫然,不知所措,又看白楹皱眉思索,心下明白几分。 这恐怕是傅南岐和淮南王他们几个的安排了。 好啊,她说呢,傅南岐怎么可能让杀母仇人逃过一劫。 在场众人皆脸色沉凝,唯独祈王一人,焦虑不已,又不敢开口惊扰皇帝。 “好一个昭贵妃!好一个安国公府!”皇帝怒声道,“朕还没死呢!” 祈王重重跪下,“父皇......” “你闭嘴!”皇帝整个人都快气炸了,他把太后留下的,以及方才霍岑他们带来的证据统统扔下去,有些砸在祈王脸上,白净的面庞瞬间多出几道红痕,“你自己看!看看你的母妃,你的外祖家都干了些什么!” 素华长公主劝道:“皇兄保重身体,这...安国公府近年来低调的很,到底做了什么,惹得皇兄如此震怒?” 低调是往含蓄了说,实际上素华长公主很好奇,像安国公府这种烂泥扶不上墙的玩意儿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蠢事,才会让皇帝这么生气。 淮南王也劝慰道:“皇上息怒,虽然安国公私下与蛮族交易马匹,但兴许也是为了进献给皇上,证据不足,难下定论。” 什么?! 素华长公主猛地起身,瞪大双眼! 皇帝也是一样的表情,他冷笑道:“还要什么证据?与蛮族私下来往如此密切,不知长达多少年之久!若是朕不知道,只怕哪日尚在梦中,被蛮族铁骑踩死都不知道!” 这当然也太夸张了...... 不过可以看出皇帝有多愤怒。 再看傅云祁那一脸恍惚,皇帝怒斥:“这些事情,你究竟知不知情?” 傅云祁手腕颤抖,他捧着这些确凿证据,红了眼眶,低下头道:“儿臣不敢欺瞒父皇...母妃所为,儿臣不知。安国公府所为,儿臣,儿臣......” 他闭了闭眼睛,磕头道:“儿臣阻止过,只是安国公一意孤行。儿臣知道安国公之罪无可饶恕,只是求父皇宽恕安国公府其他无辜的人,他们......” “你闭嘴!”皇帝怒道。 他想起之前祈王明里暗里削弱安国公的权力,甚至三番两次在他面前说安国公年迈,早就可以让位与安国公世子,想来他是又想阻止安国公,又想留下他一条命。 皇帝冷冷道:“回你的王府,闭门思过去!没朕的旨意,不得让人探望!” “安国公犯下滔天罪行,国公爷的位子也别想要了!于三日后午时问斩,其子女发配边疆做苦役,终生不得回京!” 傅云祁动了动嘴唇,眼泪落在冷冰冰的地面,连带着声音也有些哽咽:“谢父皇恩典,谢父皇......” 除了安国公,至少其他安国公府的人都保住了性命。 傅云祁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否则这种足以株连九族的罪名,又怎么会只落了这么一个结果? 皇帝冷冷道:“下去吧。” 傅云祁给皇帝磕了几个头,这才离开。 他走后,皇帝猛地咳嗽起来,高公公担忧地递上帕子,“皇上......” 素华长公主面露关切:“皇兄,不如召太医来瞧瞧。” 皇帝盯着帕上的那一点血迹,忽然暴怒:“出去,都给朕滚出去!” 目光落在白楹身上,他又道:“秦王和白楹留下。” 怀阳郡主还想说什么,但看见素华长公主的眼神,知道如今情形不容她开口,连忙跟着母亲一同行了礼离开皇宫。 有秦王在,阿楹应该不会有事的。 皇帝也不跟白楹七拐八拐绕弯子,直接就问她拿长生不老的丹药。 白楹:“......” 傅南岐冷淡道:“她没有。” 长生已成执念,皇帝又怎会善罢甘休? 他盯着白楹,慢慢道:“你可喜欢秦王?” “喜欢,喜欢啊。”白楹在傅南岐开口前抢先道,她一副少女怀春模样,脸颊绯红又时不时偷偷看傅南岐几眼,虽然羞涩,但还是大大方方道,“看着秦王的脸,阿楹能多吃半碗饭呢。” 皇帝面色稍缓,“爱美之心,人皆有知。” 白楹露出甜蜜的笑容,“秦王知道阿楹会炼丹,早就私底下拜托阿楹好几回了。” 皇帝眼睛微微眯起,“是吗?” “是啊,他求阿楹炼制长生之药,但阿楹没本事,只能炼出一些延长寿命的丹药。”白楹低头愧疚一笑,没看见皇帝浑浊双眼瞬间亮起来,她从袖中拿出一个天青色的小瓶子,“正准备今日给皇上呢。” 傅南岐:“......” 他想说话,又直觉哪里不对,丹药呈到皇帝手中,他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小瓶子,也没心思关注白楹和傅南岐,白楹便看了傅南岐一眼,让他别说话。 白楹继续道:“此药有违天和,所以暂时只能炼制一瓶,皇上先吃着,一日一丸,切记不可大动肝火,否则影响药效,阿楹也没办法。” 皇帝高兴,自然满口答应:“好,好!” 没有长生不老的丹药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白楹不比国师大人,皇帝一开始只是想让她去国师大人那里偷丹药,没想到得了这么一个意外之喜。 这一个个要求,在皇帝看来也很正常。 毕竟这是延年益寿的丹药,可不是什么其他清心丸静心丹能比的。 皇帝满意地看着白楹,又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傅南岐,心想多亏了他给的这张脸,否则就傅南岐这种脾气性情,怎么能让白楹这么付出? 皇帝温声道:“秦王也老大不小了,改日选一个小日子,朕给你们赐婚。” 白楹下意识看向傅南岐。 这一小动作更加证实了皇帝心中猜测,不禁暗哼一声,长的俊美就是好,人家好歹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就因为喜欢他,愿意为他付出,婚事这种还得看他脸色。 傅南岐淡淡道:“多谢皇上。” 皇帝莫名心虚,大概是傅南岐这一声“皇上”让他想到自己对傅云祁有多好,同样是儿子,他偏心得也太过了。 白楹有点疑惑,但见皇帝父子俩一个神情复杂,一个面色淡淡,只好喜中带羞,谢了恩。 出宫后,白楹总算能问出口:“事情都解决了?” 傅南岐没回答,反而问:“你给他什么丹药?” 说到这,白楹扑哧一笑,拉着傅南岐的袖子仰头道:“你猜?” 傅南岐:“......天青色瓶身,是静心丹?” 白楹哈哈大笑,虽然没说话,但这个反应,可见傅南岐是猜对了。 见她笑的乐不可支,傅南岐忍不住弯起嘴角。 “好了,我说完了,该你回答我了。” 傅南岐沉默片刻,“你知道当年是谁策划的把你抱走的吗?” 白楹皱眉,“是昭贵妃?” 不可能吧,她家跟昭贵妃又没仇。 傅南岐声音有一股冷意,“是安国公长子。” “啊?” 第460章 狭隘 早在淮南王妃尚在闺阁的时候,安国公的长子就很喜欢很喜欢她,甚至多次求安国公夫人为他提亲。 但要知道,在当时,淮南王妃的身份那是做太子妃都绰绰有余的,又怎么可能看的上一个太子侧妃的兄长? 这不是搞笑的吗? 别说那时他只是一个小官长子,就是到后面,白家借着昭贵妃的荣宠一步登天被封安国公府,他成了世子,想要秦老太君答应这门亲事,那也是不够格的。 白德风恨啊,他怎么能不恨? 他看着淮南王抢走了他心心念念多年都未曾得到一个笑脸的女子,而自己却娶了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她哪哪都比不上淮南王妃,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让白德风的内心越发不平衡。 尤其是淮南王与淮南王妃恩爱非常,犹如神仙眷侣,人人艳羡称颂,可谓佳话一段。 白德风更是恨到极点。 平庸又不肯上进的人的内心却有多狭隘呢? 无法娶到天之骄女,白德风恨淮南王妃不肯正眼看他,恨秦老太君狗眼看人低,恨秦国公势利眼,更恨淮南王横刀夺爱! 等到追封世子那一日,他心想淮南王妃可会后悔? 秦氏一族的人可曾后悔? ——后悔个屁啊! 当今皇帝他们都看不上,更别提这种半点真本事没有靠着姊妹才有世子位子的人! 还偏偏自我感觉良好,总觉得不嫁给他就全天下都亏欠他似的! 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 白德风时常能听到淮南王对淮南王妃多少多少好的夸赞,他们过得如此幸福美满,儿女双全,想来又怎么会记得当初那个苦苦爱恋淮南王妃的自己呢? 不甘心,白德风死都不甘心! 白家的人骨子里仿佛都藏着令人意想不到的疯狂,如安国公,如昭贵妃,又如白德风。 凭着一腔恨意,他算计了被淮南王揭发的世家,那两个蠢货,他不过让人唆使几句,就胆大包天将淮南王的小郡主偷走,给她灌下了他从蛮族那里得到的毒药,他至今都记得,那个小姑娘痛苦的表情。 后面,一如他所料,淮南王和淮南王妃将所有罪责都怪在了淮南世子头上,小郡主的夭折,让整个淮南王府支离破碎。 淮南王妃一病多年,和儿子离心,与亲人疏远。这么多年,白德风不是没后悔过,那毕竟是他心心念念得不到的白月光。 但比起看着他们一家幸福美满,白德风更愿意看他们互相折磨,一辈子活在痛苦之中! 他得不到,别人也别想好过。 而这件事深埋多年,又是如何被挖出来的呢? 傅南岐在查安国公府通敌卖国证据的时候,意外发现白德风的侍妾知道一点当年的内情,便重金问出了真相。 有一日,白德风喝醉了酒,抱着小妾得意洋洋地说着他这辈子做的唯一一件“大事”,末了又狠狠捏一把小妾身上的肉出气道:“活该!谁让她不选择我!这就是她的报应!” 小妾瑟瑟发抖,生怕第二日被灭了口。 好在白德风醒来后忘掉了发酒疯的事情,但看见小妾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也心生不喜,从此往后便再未踏足她的院子。 如果不是这样,恐怕当年的真相,永远都不会为人知晓。 谁会相信白德风这种好色懦弱的男人竟然干出这种事情? 谁敢相信? 这也是为什么,安国公府被爆出勾结蛮族,轰动全京城的原因。 安国公府的不着调的行事作风和让人瞧不上眼的德行,向来让满朝文武都对他们没有好感,以及不抱任何期待。 这种蛀虫玩意儿,看见一次就脑充血一次,哪天要是安国公府不闯祸不惹麻烦,恐怕别人都要不习惯了。 在这种长年累月的认知洗脑下,大家都已经把烂泥和安国公府划上等号,偏偏这家人靠着宫中的昭贵妃和祈王,硬生生站稳脚跟这么多年,名气声望几乎和二等世家相差无几。 有些心里看不上安国公府的,碰见的还是得笑脸相迎,谁让人家命好?生了一个好女儿,女儿又生了个皇帝最疼爱器重的皇子? 除了清流世家和百年望族之外,其他人多多少少都会给安国公府一点面子。 但也仅限于此,真要提本事,安国公府哪个是有真才实学的? 所以,当安国公府被皇帝查出和蛮族私下交易往来时,所有人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第二反应是尼玛这么多近竟然看走眼了! 大家内心不约而同:握草小瞧安国公府了!这哪里是烂泥扶不上墙?这分明就是一盘散沙想上天! 不少人庆幸安国公府被查出了与蛮族私下交易的证据,大煜及时止损没有造成太大伤害,也暗自嘀咕,这种诛九族的罪名,皇帝竟然只斩首了安国公一人,其他包括知道安国公所作所为的几个儿子,也只是得了一个流放千里的下场。 可以说是非常仁慈了。 要知道同是皇子母家,北氏一族和继后李氏这一脉,都可以说是断子绝孙了。 啧啧,果然祈王才是亲儿子。 亲儿子没被生母和外祖家连累,除了关禁闭,其他一如往常,皇帝态度分明,谁敢苛待祈王? 更何况,母家倒台,祈王还有一个手握兵权的岳父! 不管是从哪方面看,都是祈王的赢面大一些。 这让一直等着皇帝厌弃祈王的梁王和安郡王气的牙根痒痒! 这到底是有多偏爱,才会如此轻拿轻放? 祈王在皇帝心里,除了一个储君位子,其他哪样不是按照继承人来对待的? 同为皇帝的儿子,这让梁王和安郡王又如何能甘心忍气吞声? 他们试图拉拢傅南岐,想和他结盟扳倒祈王,谁知道傅南岐连搭理都不想搭理他们。 除去昭贵妃和安国公府,一切隐患已无,他心心念念就是和白楹成亲,至于那两个蹦跶个没完的兄弟,谁还来搭理他们啊? 一连等了五日,白楹的“长生药”果然没白给,皇帝下旨给傅南岐和白楹赐婚。 与此同时,淮南王进宫,将白楹的身世说明,白楹出嫁,自然是要在淮南王府的。 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白楹是淮南王当年“夭折”的女儿,这件事让很多人都大吃一惊,皇帝虽然也很惊讶,但想到这都是缘分,自己和淮南王亲如兄弟,白楹是他的女儿岂不是更好? 两家亲上加亲,日后还怕白楹不孝敬他? 淮南王认回女儿,皇帝也大气地给了丰厚的赏赐作为表示,顺便把婚期定下。 傅南岐自然是想越快越好,奈何淮南王妃不同意,还是白楹好说歹说,才定在了下个月月底。 自从事情结束,傅南岐就恨不得一日十二个时辰都待在她身边,那占有欲...就连她多陪星星玩一会儿,他都要打翻醋坛一个生闷气好久。 他也二十六了,过了年二十七,这么大岁数,沈宴比他年纪小上好几岁,儿子都有了,霍澜更是二胎都快抱上,傅南岐还是个童子鸡......说真的,白楹都有点心疼他。 提前就提前吧,反正到时候可以秦王府淮南王府两边跑。 只是这时间到底仓促了些。 淮南王妃整日忙的见不着人,霍夫人和轻风也偶尔过来帮忙布置。 虽然很着急成亲,但该有的诚意傅南岐也一点没少给。 皇帝已经赐婚,白楹就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有日,傅南岐亲自抓了四只活雁到淮南王府,后头江林紧赶慢赶,带着傅南岐所有的家产过来,当着淮南王一家的面,把这些地契店铺庄子等不动产交到淮南王妃手中,还有一些账本,叠的小山高,看的人嘴角直抽。 白楹:“?” 没必要吧。 傅南岐正色道:“这些都给阿楹。” 怕自家殿下不会说话得罪了岳父岳母以及大舅子,江林连忙补充道:“这只是一小部分,明日奴才再将剩下聘礼送过来。还请王爷王妃,世子接受,这是我们殿下对楹姑娘的一片心意。” “诶!”白楹注意力被转移,将手指头从星星嘴里抽出来,“脏死了脏死了,不准吃手!” 星星不听,既然白楹不让他吃她的手,他就把自己整个小拳头塞嘴里,口水糊了一片,时不时咯咯笑。 姚依依心想,这是谁的终身大事? 阿楹怎么跟个没事人一样? 还逗小孩呢! “让嬷嬷带下去吧。”姚依依说,嬷嬷刚上前,星星就察觉到了,手也不吃了扯开嗓子就是一顿哭嚎:“哇!!!” 受到波及最大的白楹:“......” 饶了她的耳朵吧。 淮南王妃等人的谈话中断,星星不肯离开白楹,他就是要这个跟他长得很像的人抱! 白楹费了好大劲才把他哄好,傅南岐看在眼里,眼神暗了一瞬,原本就不想要孩子,这下更加坚定了这个念头。 “阿楹,你觉得怎么样?”淮南王妃温柔道,虽然傅南岐有诸多让他们不满意的地方,但他对阿楹死心塌地,这点很是重要。 聘礼不聘礼的不要紧,反正淮南王府有的是家底,她的嫁妆就够白楹挥霍几辈子了,难能可贵的是傅南岐这份真心。 让淮南王妃想到了几十年前,淮南王到她家提亲的画面。 她很幸运,能嫁给一心一意待她的男人。 为人母,她希望她的女儿,也能嫁给她 第461章 负责 白楹咬了咬指甲,从最上面那张地契开始翻,一直往下,翻到三分之一她就开始手疼。白楹抬起头,见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忽然感觉到了好大压力。 “呃,那个...”白楹拍了拍这厚厚一叠纸,“都是给我的嘛?” 淮南王妃笑道:“自然,既然是聘礼,到时候你再带回去就是了,家里不缺你这点东西。” 这点东西......光光一个四季楼就是日进斗金,淮南王妃不愧是秦氏大族出身,豪气!江林默默在心里竖起大拇指。 若不是白楹也喜欢傅南岐,就淮南王府这种底气,傅南岐想娶到白楹,那可真是痴人说梦。 白楹眨了眨眼睛,说:“那既然是给我的,就放我房间吧。”反正她是一点都不想看了。 傅南岐下意识问:“哪里房间?” 这话一说出来,就接收到了好几道不善的目光。 白楹憋笑憋的脸都红了,“下个月都要成亲了,秦王府里,还没有给我准备房间吗?” 傅南岐:“?” 江林心想还是白楹厉害,一个姑娘家neng大大方方说这种话,果然不是一般人! 当然,一般人也配不上傅南岐。 成亲了不是两个人睡一屋的吗...还分什么你的房间我的房间。 内心虽然这样想,但当着岳父岳母的面,傅南岐情商上线,改口道:“有的。” 淮南王妃笑容越发满意。 不知道为什么,傅南岐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阿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看到了傅南岐的心意,聘礼不聘礼的,淮南王他们也不在乎,除了沈宴不太高兴,淮南王妃直接摆摆手打发他们出去。 “阿盈带将离去院子里转转吧。” 噗! 白楹笑出声,她连忙捂住嘴,一脸无辜看着傅南岐,余光见到姚依依也快绷不住笑,她抿唇低头心想都怪娘亲喊的太搞笑了,明明是很正常的语气,可将离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就莫名喜感。 傅南岐面色淡淡,“走吧。” 白楹连忙跟上去,“你不会生气了吧?诶,你等等我啊,走那么快干嘛,你是不是生气了?不至于吧,我不就笑了一下嘛.....” 傅南岐忽然停住脚步。 “!”白楹捂着额头,因为想追他,走得太快一时半会没刹住,还好现在入冬,衣服都穿厚了,不然就这么撞上去肯定很痛。 白楹瞅着傅南岐脸色,“我都撞去了,你就别生气了吧?”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爱生气?”傅南岐淡淡反问。 呃......这种问题,你心里没数的吗? 白楹笑眯眯拉住他的手,“怎么会呢?我就是太紧张你啦,生怕你有一点不高兴,你不高兴,我也就跟着不高兴。”说完还眨了下眼睛表示自己很真诚。 傅南岐眼中浮现笑意,跟着她走到她的院子。 “娘亲真开明,换做其他人家,怎么可能任由女儿和未来女婿这样那样。”白楹感叹道,“毕竟在多数人看来,很是伤风败俗啊。” 傅南岐道:“以后我们可以来王府小住。” 白楹笑眯眯点头,“你真体贴。” 傅南岐捏了捏她的手,状似不经意问道:“成亲后我们住在一个屋子里,那些东西先放库房好不好?你什么时候想看,在让人拿出来。” 白楹笑容一滞,又恢复正常:“住一屋你确定你能控制住自己?” 她没说完整,但傅南岐听懂了,底气不足:“那都成亲了......” 白楹心想这要是十八岁我就同意了,现在这个身体才十六,过了年也不过十七,身体还没发育完全就同房,危害很大的好不好? 她内心是抗拒的。 傅南岐很委屈,“那跟没成亲有什么区别?” 白楹坐下来,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道:“那不如推迟一年半载......” 话还没说完,傅南岐就凶巴巴道:“不行!” 态度强烈,“不行!不能推迟!圣旨都下了!” 白楹:“可是你又从来不在乎圣旨这玩意儿。” 傅南岐瞪大眼睛,声音提高:“反正就是不行!” “那是你说的呀,既然成亲和不成亲没区别,我就在家里多陪陪娘亲他们不是挺好的吗?” 傅南岐:“......” 他超委屈,因为没有底气,声音都弱了下去:“阿楹,你不能这样。” 白楹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恶趣味上来挺坏的,但谁让傅南岐这么好欺负?越是好欺负,就越想欺负,这就是人骨子里的劣根性啊。 她抓住傅南岐的手,看着他掌心纹路,软软道:“不会推迟,我开玩笑的呢,你也知道啊,我早就很想很想嫁给你了。” 傅南岐闷闷不乐地“嗯”了一声。 白楹摸了摸他手掌的感情线,曾经有老人说过,感情线在中指下面往下弯,就代表这个人在感情里爱的任性,不择手段。 她以前不相信这种东西,但自从来到这里,跟着国师大人学到很多东西,虽然没什么天赋,也这么多年也了解了不少。 有些东西,不知道并不代表它就不是真的,不存在的。 对于自己不擅长或者不了解的领域,往往应该报以敬畏的心,而不是去质疑去急着否定。 白楹带着万分柔情低头亲了亲他感情线的位置,语调软软绵绵像撒娇一样,“我害怕呀,过了年再说好不好?” 好不好? 好不... 好。 掌心那抹温热刺激着傅南岐,他只觉得整只手都开始发烫,他还能说什么?除了答应,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阿楹......”轻轻开口,嗓音沙哑的傅南岐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白楹清楚看见他喉咙滚动两下,好像在忍耐什么,“你....别勾.引我。” 他漆黑的眸子中,除了贪恋的情.欲,还有浓浓的委屈。 委屈??? 白楹觉得自己可冤枉,“我哪里有?” 傅南岐有理:“你,你亲我!” 白楹:“?” 好好吧。 年轻气盛的男人经不起半点撩拨。 “那我以后不碰你了。”白楹还是很好说话的。 “不行!”傅南岐反对,耳廓微红,眼睛仿佛落满了星,亮的不得了,“你不能不碰我。” 白楹憋笑道:“那你要指责我勾.引你。” 傅南岐气急败坏:“你负责不就好了!” 说完不想再听白楹说话,他弯下腰双臂将她圈在怀里,准确无误堵住她的嘴。 谁勾.引的,谁负责。 就算暂时不能同房,该亲该抱这些都不能少。 傅南岐心想,他一定要磨的白楹同意。 他不想再等了,一点都不想再等。 * 幽深冷暗的宫殿,只有一盏微弱的油灯。 早在傅南岐出冷宫那一天,这里面属于他的东西都被一起带走了。 带不走的,如那个连夜砌起来的灶头,也给毁了。 对于傅南岐来说,这点和白楹的美好记忆,并不能完全掩盖他在这十多年的生活。 那是傅南岐所有的卑微和痛苦。 他在这里,受人欺辱,任人践踏。哪怕宫里最卑贱的太监,夜深人静也敢来这里狠狠打骂他,直到出了被主子责骂的气,才啐一口拍拍衣服走人。 傅南岐不是没有反抗,但那时候的他,也不过三四岁,一旦反抗,咬伤他们,第二次就会有更多的人过来对他拳打脚踢,最过分的一次,他们揪着他的头发将他脑袋往墙上撞。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了六岁,傅南岐亲手杀了平日里最爱往他身上撒气的太监,他用一片摔碎了的碗的碎片,狠狠的用力的割断了太监的脖子。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对他动手。 但谩骂侮辱,还是不曾断过。 傅南岐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见过了这世上最黑暗的一切,他长得好看,哪怕穿着破衣裳,头发乱糟糟,也有太监或是老宫女对他心怀不轨,他们仗着他年纪小,想让他脱了衣服供他们取乐,但无一例外,他们不是被傅南岐用削好的竹尖插死,就是被他拿破旧的凳子砸死。 这里埋葬着他所有不堪的回忆,每每想起,都仿佛有个声音在叫嚣——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白楹? 傅南岐的冷漠之下,自卑如附骨之蛆爬遍他全身。 这点,白楹看出来了,海棠也看出来了。 她看着荒败的院子,从前这里还有一丛竹林,现如今,什么都不剩了。 每每踏足此地,她都会心疼的难以呼吸。 娘娘拼尽全力生下的孩子,却在这种地方活了这么多年。 她甚至愿意用自己性命来证清白,给自己的孩子一个未来,可谁知道皇帝薄情寡义,虚伪自私,竟然做出这种事情。 娘娘若是知道,若是知道......只怕早就痛不欲生,肝肠寸断。 她爱若至宝的孩子,受了这么多的苦。 娘娘在天之灵,可会后悔不曾提防那些毒如蛇蝎的贱妇? 唇间逸出冷笑,海棠捏紧又松开拳头,径直走进里头。 娘娘的善良与宽容,从来都不是错。 该死的,是那些不择手段伤害她的人。 “贵妃娘娘,别来无恙。” 剥下锦衣华服,失了凤钗珠翠,昭贵妃还剩什么呢? “啊。”海棠轻笑道,“我忘了,如今的贵妃娘娘,已经被打入冷宫。” “又还算什么娘娘呢?” 芳年是唯一一个跟在昭贵妃身边不离不弃的,此刻也护在昭贵妃前头,“芳华,你不要太过分了!” “过分?这就过分了?”海棠扬手一巴掌抽在她脸上,还不等芳年打回来,一脚踹在她心口,力气之大直让人倒地呕血。 芳年手指颤巍巍指着她:“你,你竟然会武功!” 海棠笑了笑,不再理会她,“白鸢鸢,皇帝没直接赐死你,你以为他是看在昔日情分上?” 昭贵妃冷冷看着她,“小人得志。” 海棠笑道:“母债子偿,你到现在还如此嚣张。也不知道祈王病逝的那一日,你还能不能继续这样。” 昭贵妃脸色终于变了,眼中渗出怨毒的光,“你敢动他?” 第462章 愚弄 “啊,”女子笑了一声,兴味盎然道,“我为什么不敢?你说,我为什么不敢?” 一连说了两遍,她扑哧笑出声,忽然动手揪住昭贵妃的头发,将她拖着到墙边,用力地往上面撞! 一下又一下,咚咚响。 芳年扑上来,“我杀了你!” 海棠将流了满脸血的女人扔过去,芳年顾不及喊打喊杀,连忙接住昭贵妃。 “娘娘!娘娘!” 海棠轻声细语道:“到底是养尊处优多年的贵妃娘娘,才几下呀,额头就破成这样。” 她面露心疼,“贵妃娘娘,疼么?是不是很疼?” 昭贵妃吸着冷气,额头上流下的血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心里恨意滔天,一字一顿道:“你得意什么?芳华,你得意什么?” 她笑起来,疼的头晕脑胀想吐,“祁儿是皇上的儿子,他不会让人害了他的儿子的。” “是。原是我忘了。”海棠冷冷一笑,“祈王殿下可是皇上最疼爱的儿子,在皇上心里,恐怕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这里只有他们三个人,昭贵妃也不怕激怒她:“当初,傅南岐在这里受苦,皇上可是半个字都不曾问过,哈哈哈,哈哈哈哈。” “啪!”昭贵妃的脸倒向一边。 海棠看向芳年,冷冷道:“闭嘴!不然我先杀了你!” 海棠慢慢起身,居高临下看着这对主仆:“我倒是想看看,皇上他到底能不能护住他最疼爱的儿子。” 芳年恨恨道:“殿下可从未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曾经你做错事,还是殿下给你求的情。芳华,你若是还有一点良心,就不该对殿下下手!” 海棠哈哈大笑,笑的眼泪花都冒出来:“良心?你竟然跟我说良心?” 她抬脚踩在芳年的胸口,微微施力:“你们这样的人,也配和我提良心这两个字么?当初,害死娘娘,迫害殿下的时候,你们怎么忘了还有良心这回事?” 昭贵妃道:“是本宫养虎为患,没想到你是北倾的人。” “你怎么能提娘娘的名讳?”海棠阴狠道,“你怎么配?!” 她扬手,就要落下重重的巴掌。 昭贵妃冷冷地看着她。 海棠忽然一笑,“你以为只有我一个恨不得将你处置而后快?” “昭贵妃娘娘,你不要忘了,这些年,你做下了多少孽。” 芳年脸色一变。 海棠道:“我不会杀你,至少现在不会。白鸢鸢,你害娘娘死不瞑目,害殿下伤痕累累,这些我都记得!祈王无辜又如何?摊上你这么一个母亲,就算死了,他也不无辜。” “我要让你看着祈王死,活生生的被折磨而死!”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你们能做的,我一样可以!” 海棠阴测测地笑,“对了,还有一件事。白楹是淮南王和淮南王妃的女儿。下月,就要和我们殿下成亲了。” 昭贵妃瞳孔一缩:“你说什么?” “也不知道祈王殿下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了,若是可以,我还真想他能去观礼。”海棠轻叹惋惜道,“毕竟他爱慕白楹这么多年,可人姑娘瞧不上他。” 说着捂嘴笑的花枝乱颤。 昭贵妃瞪着她,心里只怕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这个贱人! “恨吧?”海棠捏住昭贵妃的下巴,芳年刚想动作就被她反手一巴掌抽的耳鸣嗡嗡叫,她勾唇笑,“你也不想死在你主子前头吧?” 芳年眼中流露出恐惧,身上的疼还不及海棠给她的震慑让她害怕。 昭贵妃扯了扯唇,“我当初就不该让你活下去。” “是,你提醒我了。我一定不会犯你犯过的错误,给自己留下隐患。”海棠道,“白鸢鸢,你会让你,不得好死的。” 她走了几步,回头,“记住了,我可不叫什么芳年,我叫海棠。” 娘娘取得。 ...... ...... 今夜的冷宫不太平静,来了一波人,又走了一波人,来来去去,热闹得很。 如海棠所言,昭贵妃这些年做的孽,可不是一笔两笔就能数得清的。 尚活着的妃嫔,在得知自己失宠小产再难有孕的真相,一个个恨不得冲到冷宫来把昭贵妃生吞活剥了! 她是生了儿子了,也风光无限了,哪怕做下这么多恶毒的事情,看在祈王的脸上,皇上也还是没要了她的命。 可她们呢? 她们的一生,全被白鸢鸢这个毒妇毁了! 毁的一干二净,再无半点希望! 琳贵人是继海棠走后的第二个人,她带了几个宫女太监,看见昭贵妃脸上的伤痕,不禁冷笑一声。 “给我打!”她道。 到底碍着祈王还没倒台,所有人都有默契地留了昭贵妃一口气,只恨恨盼着随便哪个皇子扳倒祈王,她们也就毫无顾忌! 宫中风波无人管,宫外喜气洋洋。 白楹一觉到天亮,伸了个懒腰,洗漱后习惯性地开始做早课。 丁元给她送早膳,笑道:“下月出嫁,姑娘还这么用功呢。” 出嫁不出嫁,好像没有什么感觉。 不过就是住到了秦王府上,至于国师塔,淮南王府这些地方还是要时常回来的。 白楹咬了一口蜜枣糖糕,“师父交代我要完成的功课,还没做好呢。” 丁元不甚在意:“国师大人也没逼你呐,想来是不着急的。” 她满脸的喜气,“嫁人可是人生大事,姑娘,这一晃多年,你也要嫁人了。” “是呀。”白楹填饱肚子,捧起书要出去。 丁元:“姑娘去哪?” 白楹头也没回:“有个地方不懂,得问问师父。” 丁元:“......” 怎么觉得,白楹一点儿害羞激动期待都没有呢? 反倒是她们这些不相干的人,一个赛一个地好心情,恨不得给白楹来一场举世瞩目的成亲排场。 ......哎?这算不算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丁元一拍脑袋,将东西收拾了。 秦王殿下身边的那个江公公才是真太监呢。 白楹来的巧,国师大人刚参透完一张失传丹方。 他难得好心情,如明月清冷的面容也带上星星点点的笑意,想到白楹的亲事,心头生出一抹怅然,是她招手:“阿楹,过来。”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国师大人于白楹有十多年的师徒情谊,白楹对他不只有尊敬,还有孺慕信任。 “师父。”她拿着书跪坐在蒲团上,仰头朝国师大人露出笑容。 国师大人一如既往喜欢摸她的脑袋,“阿楹长大了。” 白楹说:“阿楹早就长大啦。” 国师大人又一不小心把白楹的头发揉乱,他心虚收回手,温声道:“即便是嫁了人,你也还是我的弟子,国师塔日后也是要交到你手上的。” 白楹深深拜:“阿楹明白,不会沉迷儿女私情。既负重任,必用一生,践行职责所在。” 国师大人眼神柔和,他捡到她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快死去的小孩子,娇弱瘦小,仿佛一阵风就能要了她的命。 后来... 她也长这么大了。 国师大人道:“快起来。” 白楹抬起头,国师大人的目光落在她手上古籍,声音不自觉又温和几分:“可是有不懂?” “是。”白楹手指点了点好几处,表情纠结,“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不明白。” 没有什么比弟子好学还让师父高兴的了。 尤其是白楹并不愚钝,国师大人点拨几句,她就能举一反三融会贯通,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她垂下眼眸深思一会儿,好半天露出兴高采烈的笑,“阿楹知道了,谢师父教诲。” 看到她这样勤奋好学,国师大人也高兴。 兴致来了,他道:“师父为你占卜一卦,也可知你成亲后的好坏。” 白楹:“好呀好呀!” 国师大人的本事就是一百个白楹也比不上,她正襟危坐,又难掩好奇看着国师大人掐指。 忽然,国师大人皱起眉头。 白楹想问怎么了,又怕打扰到他,心头疑虑不安。 国师大人睁开眼,疑惑道:“怎么回事?” 还不等白楹问,他又闭眼掐指一算,再睁眼脸色又难看一分。 不会啊...... 为什么是这个结果? 国师大人一连算了好几回,终于确定了。 他的脸上似有寒霜笼罩,明月清晖凉人心,开口就是:“秦王命格不对。” 白楹心底不安扩大,“怎么不对?他的命格,不是很好的吗?” “一派胡言。”国师大人冷冷道,“我们都被愚弄了。” “什么?”白楹睁大眼,“被谁愚弄?” 她想起空远大师信誓旦旦说傅南岐乃事福泽深厚命格,对大煜国运有利。 白楹咽了咽口水,不敢相信空远大师撒下这么一个弥天大谎! 国师大人没有说话,他再最后算了一次。 果真如此。 傅南岐压根就不是什么福泽深厚的命格! 国师大人面若寒霜,有种被愚弄的愤怒。 “他是百年难遇的天煞孤星!”原来是他! 是他太相信空远了,以至于这么多年都不曾亲自一算。 他早该想到,像白楹这种命格的人世上怎么可能还会有第二个。 真如这样,傅南岐也不会在冷宫中蹉跎十多年之久了! 国师大人闭了闭眼睛,“阿楹。” 白楹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抢先急声道:“师父,命格这种东西,也不能完全信啊!您之前还夸过他是好孩子的!” 那是他以为...... 国师大人语气不悦道:“他天生与你相克,你们不能在一起。” “怎么会相克呢?”白楹急了,“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而且,而且师父你忘了吗?他救过我好几次,这些丹方也是他给的,您不能因为命格不对就否认他啊!” 在此之前白楹一直以为三焦是昭贵妃找来胡说八道陷害傅南岐的,结果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她没有怀疑国师大人的话,如果连他都算错,那就没有对的了。 白楹跪在他面前,拉住他的袖子:“师父,命格这种东西并不是他能决定的,他对我的好,师父也是有目共睹不是吗?” 国师大人不为所动,他算出来傅南岐天煞孤星,于大煜于皇室都是大凶,又怎么可能会因为白楹这几句话而动摇? “不可。” 白楹脸色变得很难看,忽然就觉得很委屈:“为什么?就因为命格吗?可他什么都没做,实在无辜啊。” 国师大人深深地注视着她,“他真的什么都没做吗?” 意味深长。 白楹如坠冰窖,一颗心刺骨冰冷。 师父......什么都知道了。 第463章 想想 白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茫然无措,就连抓着国师大人袖子的手都因为他的那句话而渐渐失去力气。 “师父,他不是那样的人。”她张了张嘴,也只说出这么一句话。 国师大人淡淡地看着她,白楹能清楚看见他琉璃似的眸子中倒映着她的脸,像一个垂死挣扎的小丑,可笑而不自知。 国师大人的声音冷淡近乎无情:“天煞孤星,生来就是个错。” “不是的!”白楹大声道,“这并不是他能决定的事情,他有什么错?他错在不该来到这个世上吗?” 国师大人微微颔首,“他的所作所为,有哪件事是良善之辈该做的?” 白楹讷讷道:“他也不想的,他不过是为母报仇...” “他没有对无辜之人下手吗?” 白楹一窒。 这件事,她无从辩驳。 国师大人收回目光,起身径直往外走。 “师父!”白楹慌忙抓住他的衣摆,他低头看她,眼中一如既往的柔和,“阿楹,不要胡闹。” 白楹红着眼睛问:“师父你去哪儿?” 国师大人道:“进宫禀告皇上,天下人都被空远愚弄了。” “不行!不行!”白楹连连摇头,哀求道,“师父,你别这样。他本来就不被皇上喜欢,如果再被人知道他......他的处境会更加艰难的。” 国师大人淡漠道:“国师塔管的是大煜百姓...” 白楹大声打断:“他也是大煜百姓!” 国师大人微微蹙眉,似在苦恼她的顽固不化。 白楹哀求道:“师父,阿楹求你了,他以前是做过不好的事情,但他现在已经改过自新了。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也没有伤人性命,为什么不能对他宽容一些呢?” 国师大人长叹道:“阿楹,你有私心了。” 有私心就会偏心。 是人都会偏心。 但国师塔的主人必须公平公正,一视同仁。 一如国师大人,心怀苍生,心有大爱。 白楹睁大眼睛,泪水控制不住滚落,她呜咽道:“对不起...师父。” 国师大人摸了摸她的脑袋,“阿楹,你还小啊。” 所以没关系。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更何况在国师大人心中,是傅南岐的出现让白楹的命格发生了一丝偏移,虽说后面不知道为什么又回到原点,但总归来说傅南岐的天煞孤星命格对白楹影响很大。 国师大人是不会允许他还在白楹身边的。 白楹仰面,满脸泪痕,她磕头道:“阿楹从未求过师父任何,只求师父,别把这件事说出去。” 国师大人沉吟片刻,到底还是心疼她,点了头,扶起白楹,带着几分怜惜,他道:“只是阿楹,你不能再和秦王来往。” 白楹惨白了脸:“师父是要我...悔婚?” 国师大人道:“你们之间不过一段孽缘,早早断了才好。” 白楹摇头,说:“我不答应。” 她又重复了一遍:“我不答应。” 他心心念念成亲,想要和她在一起,这几乎都要成他的执念,如果她忽然反悔......白楹闭了闭眼,不敢去想后果。 “师父所担心的不过是他是否会做出危害大煜,危害大煜百姓的事情,我嫁给他,我好好看着他,师父还不放心吗?”白楹道,“师父不相信他,难道还不相信我吗?” 国师大人皱眉,“我不答应。” 白楹觉得这话有点耳熟,接着国师大人又道:“我不答应。” 白楹:“?” 她抹干眼泪,“师父你不要学我说话。” 国师大人认真道:“我不答应。” 他活了这么多年,才碰到白楹这么一个稀世罕见的好苗子,更重要的是,她福泽深厚,得天眷顾,有时候运道比天赋重要的多,而白楹两者兼备,国师大人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傅南岐祸害? 国师大人不忍心她难过,试图掰碎道理和她说:“阿楹,你细细想,好多次你命悬一线,其实是受了秦王命格的影响,否则绝不至于如此。” 白楹矢口否认:“不是不对不可能,那是我自己倒霉。跟他没有关系。” 国师大人的不高兴全写在了脸上,换做其他人,看到自己的弟子这么偏帮外人,都要生气。 胳膊肘往外拐! 白楹道:“师父,有些事情你不能只看表面,秦王随先皇后娘娘,再坏也不过为自保,而且有我看着,他绝对不会伤及无辜。” 她双手搭在国师大人手臂上,求道:“师父,我保证!我发誓!他绝对不会再伤及无辜的!” 国师大人肃容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不许乱说话。” 白楹忍不住道:“神明在哪?若老天有眼,神明保佑,天底下怎么还会有这么多凄苦?秦王那些年在冷宫受的苦,可有一个神明看见?” 国师大人淡淡道:“天煞孤星,生来罪恶,坎坷艰辛都是命中注定。” “我去你妈的命中注定。” “什么?”国师大人没听清。 白楹深吸一口气,把脏话咽了下去:“我不信命中注定,我只信自己。” 国师大人眼中有惊讶有赞叹,更多的还是怅然。 他默然许久,“容我想想。” 白楹松了一口气,脸上扬起笑容:“谢谢师父,师父最好了!” 国师大人不为所动,让白楹出去后,又开始卜卦。 傅南岐的命格确实是天煞孤星,就是不知道空远为什么要欺骗大家。 连他也被误导,相信无比,没有亲自算过。 否则又怎么会如此。 ...... ...... 怕最后国师大人还是决定让她和傅南岐分开,除了丁元,白楹瞒着所有人连夜跑到秦王府。 出门前她卜了一卦,赶在大雨前进了秦王府邸,傅南岐急匆匆走出来,看见白楹那一刻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下一秒大雨倾盆而下,白楹扑到傅南岐怀里,脸上洋洋得意又拍着胸口庆幸:“还好我跑得快,不然就淋成落汤鸡啦。” 傅南岐忍不住扬唇,又责备道:“大晚上的你怎么过来了?也不带个人。” 白楹嘿嘿一笑,“就是想你了啊,想见你,还带别人做什么?” 傅南岐抱紧她,用身躯为她挡去风雨。 她一句话,就让他心头盈满感动,内心前所未有的充实,他很满足。 “阿楹。”他压着声音,有点哑,“你来了,我就不放你走了。” 白楹眨了眨眼睛,有恃无恐:“反正这里也有我的住处。” 那就不走了。 她来这里,就没想过今晚要回去。 傅南岐哼笑一声,“想得美。” 留下来就只能和他一个屋。 说完直接将她揽腰抱起,从长廊而过绕开前面庭院,直直往寝卧而去。 白楹抱着他的脖子,忽然问道:“如果有一天,我说私奔,你觉得怎么样?” 傅南岐还没回答,白楹就先否定了,“不行,师父会生气的。” “发生什么事了?”傅南岐的声音沉下去。 白楹摇了摇头,闭口不谈。 走到房门口,傅南岐停住脚步,低头看怀里的女孩子,“我进去了?” 白楹笑他:“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傅南岐:“......” 他默默红了耳廓,连脸颊都爬上淡淡粉色。 白楹喟叹道:“让哥哥知道,你一定会被打得很惨。” 傅南岐不以为意:“打就打吧。” 白楹惊奇看他。 傅南岐眉眼一弯,“反正你会心疼,是不是?” 白楹哈哈大笑,点头:“我会心疼的。” 傅南岐心满意足。 白楹坐在床榻边沿,傅南岐弯着腰给她脱了鞋,他握住她的脚,和他手掌一样大。 白楹躲了躲:“你别摸,痒。” 她爬到里面,霸占了傅南岐的被子,也没有一点不好意思,“你自己再去拿一床,我先睡了。” 傅南岐:“......” 白楹说睡就睡,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蚕宝宝的形状,就滚到最里面,枕着傅南岐的枕头,背对他,呼吸平稳绵长。 傅南岐只好认命地去橱柜里拿被子,他没脱衣服,难得和衣睡下。 他注视着白楹后脑勺,毫无半点睡意。 “阿楹。”他小声喊道。 白楹已经睡熟了,自然不可能回应他。 傅南岐幽幽叹了一口气,将“蚕茧”抱到怀里,闭上眼睛。 没一会儿,他睁开眼凑过去小声说:“阿楹,别睡了。” 傅南岐亲了亲她的侧脸,想把她吵醒,又怕被打,纠结不已。 “阿楹...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我睡不着。” “你回应我一下啊。” 傅南岐气不过,他闭上眼睛全是她,就连鼻尖萦绕也是她的气息,他压根睡不着! 可她怎么这么好睡? 他对她是不是一点影响也没有? 他是不是不好看了? 一点诱惑都没有了? “阿楹......”他憋不住又喊了一声。 白楹忽然翻了个身,掀开眼皮子面无表情看着他:“你叫叫叫,叫魂是不是?” 傅南岐心虚:“我睡不着。” 白楹打了个哈欠:“那你出去呗。” 傅南岐登时不高兴了,“我为什么要出去?” “不是还有很多事情没处理完吗?”白楹迷迷糊糊地说,“反正你也睡不着,去忙呗。” 傅南岐小声说:“你陪我说说话吧。” 白楹说:“你想被我打死吗?” “......”他闭上嘴,将裹的严严实实的她抱在怀里,他才不想去忙那些烦心事! 说起来,现如今祈王被关禁闭,昭贵妃被废冷宫,安国公斩首,其余人等流放边疆,祈王一派元气大伤,梁王和安郡王像是看见肉的饿狼,恨不得把祈王咬死。 他二人联手,把祈王这边的官员挤了好几个下去。 眼下,已经盯上了日渐虚弱的皇帝。 怕是离那一天不远了。 傅南岐即将迎娶淮南王之女,对他们来说同样是一个劲敌,不过,皇帝心中只有傅云祁这一个儿子,就算要对付傅南岐,也得先干掉傅云祁。 第464章 如一 “阿楹,我带你出去狩猎吧。” 一大清早,傅南岐就开始骚扰白楹,他早就醒了,见白楹还在睡,就按耐着不发出声音,直到天亮,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虽然说让他就这样看着白楹一辈子他也愿意,但能出去玩谁还要选择这种相处? 他亲了亲白楹的脸,见她微微皱眉,立马停下动作,“阿楹......” “别吵。”白楹翻了个身。 傅南岐凑过去,手指摸了摸白楹露出一截的修长脖颈,细腻柔软,跟他手上的茧子形成鲜明对比。 “阿楹,我们出去玩吧。”他很久没有跟她出去过了。 白楹被他扰的不胜其烦,往被子里缩了缩脖子,不让他碰。 傅南岐忽然说:“阿楹,你昨夜呓语了。” 白楹强打精神转过来,揉了揉眼睛一脸警惕:“我说什么了?” 她还有说梦话的习惯??? 傅南岐一本正经:“你说爱我,只爱我一个。” 白楹:“......” 她用枕头砸了他一脸,气呼呼:“你给我出去!” 傅南岐殷勤地把枕头给她垫回去,讨好地亲了亲她脸颊,“阿楹,既然醒了就出去狩猎吧。” “不去。”白楹瞪他,“你让我再睡会儿行不行?” 傅南岐:“但我睡不着了。” “你去忙正事啊!”白楹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快去!不然下个月能不能成亲我就不敢保证......” 话还没说完,傅南岐表情一僵,憋屈无比地从床上下去,一步三回头,闷声闷气:“那我去忙了。” 白楹缩在被子里,只留给他一个冷酷无情的后脑勺。 麻溜滚,莫挨老子。 傅南岐:“.......” 起床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 白楹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连傅南岐什么时候进来都不知道。 “阿楹。”忽然幽幽出声。 白楹被吓的一抖,小心脏骤停。 她木然侧首,抡起枕头就砸过去:“你吓死我算了!” 傅南岐一动不动,任由她砸中脑门。 枕头掉在地上。 白楹拍着胸口,小声念:“不怕不怕,让傅南岐怕。” 等念完了,抬头看向傅南岐的时候,白楹才发现他的不对劲。 他沉着脸,眼神阴戾,见白楹看过来还有点儿委屈。 白楹问:“怎么了?” 傅南岐紧抿唇,一言不发。 白楹开玩笑道:“生气要变老的。” 傅南岐脸色更加难看。 白楹心慢慢往下沉,但还是笑道:“发生什么事了?你别不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傅南岐一瞬不瞬盯着她,好半天才道:“国师塔来人,让我自觉与你早早断了关系,去和皇帝说收回赐婚圣旨。” 白楹脱口而出:“不可能!” 傅南岐问:“为什么不可能?” 白楹涩然道:“师父答应过我,他会好好想想的......” 静了很久,傅南岐又问:“为什么?” 白楹不敢和他对视,“...师父发现空远大师说谎了。” 哦...... 还是命格的问题。 傅南岐扯了扯嘴角,弧度说不出的讽刺。 “我早就猜到这个结果了。” 从国师大人一而再再而三夸他开始,他就做好被揭穿的准备。 假的永远成不了真。 只是他内心还是存在一丝侥幸,希望不要被发现,哪怕最后还是被国师大人知道,但等到他们成亲,是不是就无从更改了? 可惜...... 傅南岐看着白楹,轻声问:“那你呢?” “你是怎么想的,阿楹。” 白楹走到他面前,深吸一口气,认真地看着他,“你说呢?” “我的答案,始终如一。” 傅南岐忽然一把抱住她,双手紧紧箍着一点缝隙都没有,好半天,他才说话:“阿楹,你别离开我。” 他声音很低,有点迷茫,更多的是孤注一掷的狠戾。 “你反悔的话,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白楹拍了他手臂一巴掌,“你少发疯。” 她想到某件事情,笑了:“以前有长辈说我看着好说话,其实最固执不过。我做的决定,没人能改变。所以你放心,放一百个心,我绝对不会屈服,谁反对都没用。” “真的?” “真的。” 白楹见他情绪慢慢平稳下来,趁机问道:“国师塔来的谁?” 傅南岐抿了抿唇:“轻风。” 白楹松了一口气,总归不是国师大人。 如果是轻风的话,也可能是她自作主张。 就白楹对国师大人的了解,他考虑的话没个三天是不会做决定的。 “我先回去一趟。”白楹说,“我会说服师父的。” 傅南岐不松手,静默半晌,低声问道:“阿楹,你会不会生气?我骗了你。” 生气吗? 白楹歪头想了想,“没有吧。” 听到国师大人说他真的是那种命格,白楹心里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她为什么要生气? 不过,想到自己以前像个小傻子一样抱大腿蹭福气,白楹忍不住就想捂脸。 不堪回首的岁月啊。 白楹笑道:“不过,师父说的对,你能有今天还真是占了我的便宜。” 她得意洋洋,手指点了点傅南岐的胸口:“我跟你说哦,你欠我的多了,得用一生来偿还。” 傅南岐轻轻扬唇,与她低语:“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抵给你。” 傅南岐最害怕的是白楹会嫌弃他,抛弃他,如今她给他承诺,虽然还不能够让他安心,但也聊胜于无。 他本来就不想和她分开,尤其轻风来过后,他更加不想放她回去。只是想到今早江林回报来的事情,傅南岐眼神一暗,不情不愿松口:“我送你回去。” “不,我昨天卜了一卦,接下来几天会有大事发生,你肯定很忙。”白楹拒绝了,“我自己可以回去,你好好处理事情,棘手的话去找爹爹和哥哥他们,别一个人硬抗。” 她笑的眉眼弯弯:“反正就要是一家人了了,不用客气。” 傅南岐轻轻点头。 白楹走后,他脸彻底阴沉下来。 一秒变脸堪比川剧绝活。 白楹占卜的没有错,梁王和安郡王准备逼宫了。 江林站在外头,见傅南岐出来,忙道:“殿下,我们可要?” 傅南岐冷冷道:“白氏虽然被废,但宫里还有她的人。” 江林了然,恭敬笑道:“殿下英明。” “那奴才告退,先去安排。”正要退下。 傅南岐叫住他,皱眉道:“让人保护好春庭宫和景玉宫。” 江林称是,这个自然,不用吩咐他也会记得。 才走几步,想起什么,江林折回:“殿下,郑大人有要事想询问您的意见。” “让他去竹南小苑等。” “是。” 虽然有事,但傅南岐没有第一时间动身。 傅南岐目光放空,喃喃道:“阿楹不会私奔的,她昨晚说过了。” 所以这条路行不通。 他也不舍得她背井离乡。 私奔代表他们是不被祝福的,傅南岐虽然不在意别人的想法,但他想给白楹最好的一切。 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一定会有的...... 傅南岐闭了闭眼。 事实上,他还不确定国师大人知道多少,他不敢轻举妄动。 白楹回到国师塔,还没去找轻风,她先过来道歉了。 “阿楹。国师大人并不知道这件事,睡是我自作主张的。” 白楹笑了笑:“我猜到了。” 轻风也跟着笑,“不过,以国师大人的性子,你和秦王恐怕是不能成亲了。” 白楹笑容渐止,轻声说:“不会的。” 轻风摇头:“国师大人不会同意的。” 国师塔主人,向来将大煜看的最重。 白楹道:“我也不同意的。” 而且她刚卜了一卦。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她和国师大人,其中肯定有一个会选择妥协。 但那个人绝不会是她。 轻风惊讶于白楹的态度,转念一想又觉理所应当,她笑道:“那我拭目以待。” 轻风走出去,想了想又回头:“这几日先不要出去了。” 这不是征求白楹的意见,而是告知。 白楹没有反抗,缓缓笑:“好。” 轻风自然不会是想关她禁闭,大概是朝堂上,又要发生什么事了。 白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淮南王妃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解决了仇家,又有皇帝赐婚圣旨,一直高高兴兴忙着成亲事宜。 白楹也不准备让他们知道。 一来没有必要,二来也是怕他们对傅南岐有意见。 哎,你说说,怎么就不能让国师大人再迟些发现呢! 哪怕迟上个一月半月的,能拖一日是一日,拖到成亲,想来也没有后悔余地了吧? 白楹抓了抓头发,关上房门准备好好精进占卜之术。 与此同时,冷宫之中踏足一位格格不入的贵客。 这是傅云祁第一次来这里。 他从来都不知道冷宫是什么样,偶尔想到傅南岐在这过的十多年,光靠猜,也能猜出这里不太好。 但等真正踏足这里,傅云祁才知道傅南岐这么多年能活下来,实属不易。 昭贵妃才来冷宫几天啊,看着竟憔悴衰老了十岁有余! 空旷的宫殿,只有一张硬木板的小床,一床破旧的被褥,甚至连桌椅茶具都没有。 芳年是拿了稻草垫着睡在地上的。 傅云祁愣在了原地。 与此同时,昭贵妃似心有所感回过头来,她的头发不再光泽柔顺,她的面容蜡黄憔悴,身上的衣裳也没有从前锦绣华贵。 高高在上的昭贵妃娘娘,如今在冷宫苟延残喘。 任人欺凌。 “母妃......”傅云祁快步上前,一颗心钝痛钝痛,“孩儿来迟了。” 皇帝下令禁足,但傅云祁好歹还有个手握兵权的岳父,宫中昭贵妃的人接应,小心一些,总能避过耳目进来的。 昭贵妃泪眼婆娑看着傅云祁,“祈儿,你还好吗?” 傅云祁不忍她担心:“一切都好。” 昭贵妃悲痛万分:“你外祖父他们......” 说到这个,傅云祁淡淡道:“母妃,你可有后悔?” 昭贵妃攥紧手,没想到傅云祁不先关心她,反而问这些有的没的。 有些话昭贵妃不好说,芳年可以,她脸上好几块青紫,像是被人打的:“殿下,你可算是来了,娘娘这些日子受尽了委屈,如今宫中,连个小小的贵人都敢欺负娘娘......” 昭贵妃微微皱眉,这个芳年,怎么到了冷宫以后连话都不会说了? 以前不是很机灵的吗? 傅云祁一言不发,等芳年说完了,才冷淡道:“不过一报还一报罢了。” 假如昭贵妃没有做那些事情,今日又怎么会落得这个下场? 傅云祁看着昭贵妃,又问了一遍:“母妃可悔?” 自然不悔! 昭贵妃泪如雨下,“祁儿,母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傅云祁心中只余失望,他轻声道:“母妃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我。” 昭贵妃悲伤地看着他,“你怎么能这么说......” 她捂住心口,快要喘不过气来的哀痛模样。 傅云祁轻轻叹气,道:“母妃再等等,我想办法救你出去。” 他是想把昭贵妃救出宫改名换姓过安稳日子,他是她的儿子,血浓于水,就算母亲做了再多错事,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只希望日后,昭贵妃能想明白,心有忏悔。 但昭贵妃却听成了其他意思,她握住傅云祁的手,急声道:“母妃不重要,祁儿,你得小心梁王他们,还有傅南岐!白楹竟然是淮南王的女儿!她不是早就应该死了吗?” 昭贵妃情绪激动,没发现傅云祁的手被她抓出了指甲印子,“你听母妃说,梁王他们想要造反!想害死你父皇!” 第465章 贤惠 昭贵妃知道傅云祁进宫一趟不容易,所以她没再藏着掖着,把自己所知道的全说出来。 “梁王和安郡王想谋反!他们想谋权篡位害死你父皇!祁儿,你不能去和你父皇说,一来他会疑心你如何得知,二来必会打草惊蛇,你不能冲动!” “你要等,等他们有所行动,你再联合曲将军将前去救驾,好让你父皇知道,你才是最孝顺的!还有傅南岐!也不知道淮南王使了什么手段,竟让你父皇一点都不顾忌还在孝期就赐婚!” “祁儿,母妃如今就只有你了,你是母妃唯一的依靠!你不能再向着白楹,她心里从未有过你!” “母妃同你说的你都要记住,对曲潆悦好一些,你现在还用得着曲将军,绝不能亏待了人家。你看傅南岐,若非勾搭上了白楹,他何来今日?早知如此,我当初便不该心慈手软!” 是心慈手软,还是无能为力? 傅云祁轻轻抽出自己的手,看着憔悴的昭贵妃,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表情都有些狰狞,她还尤未察觉。 自从成了太子侧妃,而后一路高升备受荣宠,这么多年昭贵妃就没吃过什么苦,如今...变成这样,可以说是自作自受。 从云端跌落的感觉自然不好受,心里落差太大,昭贵妃一时半会难以适应心态崩掉也是理所应当。 傅云祁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但想到她所做的一切,一颗心又冷下来。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孩儿记下了。”傅云祁道,他是偷偷摸摸地来,不能久待,否则被人知道捅到皇帝哪里去,还要惹出更大的麻烦。 傅云祁竭力忽视心头那抹疼痛,尽可能让呼吸平稳,他站起身,温声道:“母妃,孩儿先走了。” 昭贵妃能知道这么多事情,可见宫中眼线不少,但这些日子的苦头也是实打实的。 傅云祁移开目光,哪怕不愿相信也得正视这个事实。 昭贵妃为了逼他狠下决心,竟然愿意任人欺凌毫不反抗。 她的心啊,比他想的还要狠。 傅云祁心中一片苦涩。 回到祁王府上,曲潆悦还未歇下,听到动静,在婢女的伺候下梳理一番,让厨房将煨了一日的鸡汤盛好,她亲自给送过去。 虽然没有夫妻之实,但既然担了祈王妃的名头,妻子该尽的本分,曲潆悦还是愿意做的。 走到书房外,曲潆悦停住了脚步。 里头似乎不止一个人,谈话声隐约,好几个声音。 曲潆悦猜想是谈正事,她转身欲走,就听见“秦王”二字。 秦王......阿楹的心上人。 未来的夫婿。 曲潆悦捏紧了手心,站在书房外听了好一会儿,才扬起完美的笑容,敲了敲门。 里头谈话声戛然而止。 有人来开门,见是曲潆悦,面上肃然一收,笑着拱手行礼:“见过王妃。” 曲潆悦道一句先生有礼,避嫌走开,与傅云祁笑道:“妾身在外面站了好久,见殿下与几位先生迟迟未说完,忍不住打扰。” 婢女送上热气腾腾的鸡汤。 曲潆悦道:“鸡汤快冷了,殿下用一些吧。” 一个蓄着山羊须的幕僚含笑道:“王妃既早早来了,何不进来?站在外头吹风,若是感染风寒,可就是我们的罪过了。” 曲潆悦假装没听懂他话中试探,歉然一笑:“妾身在外头听了好一会儿,也没听清殿下和先生们说些什么,怕是正事,不敢贸然打扰。本想再等等,又可惜这煲了一天的鸡汤。” 半真半假,更让人信服。 曲潆悦关切道:“殿下近日待在王府,心中牵挂母妃,都消瘦不少。” 幕僚赞道:“王妃贤惠。” 傅云祁曲潆悦一直都有愧疚,他总觉不该耽误人家姑娘一生,对她向来客气有礼。 “辛苦你了。”他道,犹豫了一下,低声道,“连累你与我一同被关在府中,且再等几日...” “殿下客气,夫妻本一体,何谈连累。”曲潆悦欠了欠身,“妾身先下去了,殿下注意身子,早些歇息。” 傅云祁让人送她,曲潆悦道不用,她弯了弯眸子,笑道:“在自己家中还会出什么事不成?” 她走后,手心一片濡湿。 “殿下!”山羊须幕僚皱眉,“王妃她......” “诶我说你,未免太过紧张,杯弓蛇影!”另一人笑道,“就是听见了,王妃还能和其他人说不成?她既嫁给了我们殿下,曲将军也一心一意助殿下共谋大事,你还有什么好疑心的?” 一直没说话只一开始给曲潆悦行了礼的男子思考一番,也应和了他的话。 傅云祁出声道:“不必疑心。” 山羊须的幕僚皱着眉头,还是不太放心。 但想想,另外一人说的也有道理。 曲潆悦都嫁给傅云祁了,她还能害他不成? 叹了口气,山羊须继续道:“殿下,贵妃娘娘深谋远虑,所言句句在理,您必须先......” “小姐,小姐。”婢女连唤好几声。 屋内只剩下她们两人,其余曲潆悦都让他们下去休息了。 青枝担忧地看着曲潆悦,“小姐,您......” “你先别说话,容我静一静。” 纵有千言万语,听曲潆悦这样说,也只得憋住了。 想到方才隐约听到的那些话,青枝就忍不住害怕。 她从小伺候曲潆悦,是奶嬷嬷的女儿,虽然不太机灵,但胜在嘴紧老实,最重要的是忠心耿耿,曲潆悦愿意信任她,跟着一起进王府的伺候的人里头,就属她最有体面。 虽然也见了不少世面,但碰上这种事情,青枝还是下意识手抖后背冒汗,她急的不行,生怕曲潆悦做出什么事。 她了解曲潆悦,知道她最在乎的是曲将军,其次就是白楹。 秦王是白楹未来的夫婿,可祈王他们现在要对付秦王! 青枝藏不住心里话,蹲下身哀求道:“小姐,青枝求你,别做傻事,你已经是祈王妃了,将军也在帮着祈王殿下,你不能......” “阿楹很喜欢秦王。”曲潆悦轻声打断。 她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又重复了一遍:“阿楹是真的很喜欢秦王。” 她说起心上人的时候,嘴角含笑,眼中有光。 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可见是爱极了,才会连说起都带着甜蜜。 曲潆悦忍不住笑,“虽然很不喜欢秦王,但没办法,谁让阿楹喜欢呢。” 青枝心想你不是不喜欢秦王,你是不喜欢除曲将军以外的所有男人,尤其最后和白楹成亲拜堂的那一个。 青枝道:“小姐,既然秦王和白姑娘即将成亲,那淮南王还有霍家他们肯定都会帮着秦王的呀。你就别操心了。” 虽然白姑娘很好,但曲潆悦嫁的是傅云祁,她是要跟傅云祁过一辈子的。 两者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曲潆悦轻轻叹气,这个傻丫头,连祈王偷偷出府去宫里见了昭贵妃也不知道。 昭贵妃心思深重,恐怕早就算计,就算秦王料事如神,也未必不会栽跟头。 她不能赌。 倘若秦王真的出了什么事,阿楹怎么办呢? 她一定会很难过。 甚至心如死灰就想跟着秦王而去。 她的眼里,再也不会有那种光了。 曲潆悦轻声道:“我不舍得她难过。那么漂亮的眼睛,不是拿来流泪的。” 这句话是白楹和她说的,她记在了心里,这辈子也不会忘。 青枝心急如焚,“小姐,你不能!诶呀、你不能这么做!咱们现在也出不去啊!” 曲潆悦笑了,祈王都能出去,还偷偷进宫,她当然可以。 而且她不出去,她只是让人给白楹递个消息。 仅此而已。 青枝还有一个优点就是听话。 规劝未果,她只好给曲潆悦想办法。 皇帝关着祈王,但他们总要吃饭,每日都要派人出门采购食材。 办好事,青枝还是很担心,“小姐,若是秦王他们有了防备,先一步下手,祈王会不会...还有将军,咱们不能害了自己人啊。” 曲潆悦摇了摇头,说:“阿楹会保住爹爹的。” 至于祈王,她还能管得了他? 他喜欢阿楹这么多年,也没个结果,看样子还不肯死心,秦王会放过他吗? 曲潆悦不知道。 但她知道,傅云祁虽然温文尔雅,有礼君子一个,但他并不软弱好欺,耳根子也不软,不会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有自己的成算。 昭贵妃摆布不了他。 “那个女人,一定要死。”她声音冰冷,不含一点感情。 昭贵妃一日活着,就一日作妖不停。 她早就记恨上了阿楹,她不会放过她的。 她相信傅云祁的为人,她也羡慕傅云祁能一直初心不改时至今日还保持良善,但她不放心昭贵妃。 自从经历了那种事,曲潆悦对别人的情绪很敏.感。 她能感觉出来,哪怕昭贵妃对她再温柔和善,她看她的眼睛里也依旧透着浓浓算计。 她也知道,自己并不出色。 昭贵妃看中她,无非是因为她有一个深受皇帝器重的爹爹。 尤其爹爹手握兵权,对祈王有大帮助。 想到那日昭贵妃拍着她的手,让她多多包容祈王不要在意他心中有人,曲潆悦心里说不出的恶心。 她竟然还想挑拨她和阿楹之间的关系。 她竟敢明里暗里说阿楹不喜欢祈王却还屡屡勾.引不肯放手。 她当她是什么? 任她摆布的蠢货吗? 曲潆悦冷笑一声,只望梁王他们逼宫一并把昭贵妃也给解决了。 也省的她麻烦! 第466章 夺权 虽然不让白楹出门,但轻风并不阻止她接收别人送来的东西。 白楹收到曲潆悦的消息是在第二日晌午,她原先还以为是曲潆悦碰到了什么麻烦,拆开信之后,才知道,要有麻烦的人是傅南岐。 白楹把这封信重新塞回去,让丁元跑一趟秦王府,她出不去,丁元总是可以出去的。 其实轻风并没有把白楹管的很严,白楹想出去,撒泼打滚耍无赖,一哭二闹三上吊,随便用哪个方法都能达到目的,但她不想这么做。 白楹摩擦着手里头那块还是傅南岐给她找来的龟甲,她现在担心的是曲潆悦。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和她说的后果? 如果被傅云祁他们知道,恐怕就连曲将军都要被怀疑上。 再退一步,即便他们不会怀疑曲将军,但曲潆悦这种举动,无异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白楹脸色微白,她这几日学习占卜之术,为了精益求精耗费不少精力,但相对的进步也很明显。 白楹默了默,拿起工具,用自己的方式又卜了一卦。 曲潆悦会有事吗? 半晌,龟甲上爬出裂纹。 ——不会。 白楹神情一松,打起精神把东西收拾干净,爬到床上睡的天昏地暗。 她太累了。 学习永无止境。 虽然不能出去,但她还是想为傅南岐做点什么。 “姑娘......”门轻轻推开,发现屋内静谧一片,丁元放轻脚步,看见白楹趴在床榻上,睡容难掩疲态,她轻手轻脚扯过被褥,给她盖的严严实实。 丁元温柔地看着她,轻声说了一句:“姑娘可以不用这么累的。” 没有人回应她。 她也不需要回应。 丁元把从秦王府带回来的一封信压在白楹枕头底下,放慢动作出去。 等睡醒已经是半夜三更,白楹腹中空空,好在丁元在厨房给她温了一些吃食。 白楹咬着红糖馒头,慢悠悠往回走。 “喵~”黑暗中,忽然响起一声尖锐的猫叫,幽绿色的光闪烁,一步一步,踩着优雅的爪子走过来。 “....小可爱?” “喵!”黑猫腾空跃起迅速扑到白楹怀里,白楹手忙脚乱差点手里馒头都扔了,好不容易抱稳,忽然发现刚才还在吃的馒头,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在黑猫嘴里了! 白楹:“......” 原来爱会消失对不对? 黑猫一爪子拍向白楹脑门,不客气地使唤她。 再去找点吃点! “没有啦...”白楹嘟囔了一句,她还没吃饱呢。 小鱼干!它要吃小鱼干!黑猫拍了白楹好几下,把她头发都给弄乱了。 白楹没办法:“好好好,我去找找。” 又问:“你怎么来了?我都好长时间没见你了。” 黑猫不屑地抬起脑袋,不想和她说话。 猫大爷自由自在,四海为家,不知道多少潇洒快活。 白楹任劳任怨抱着它又转回厨房觅食。 一到厨房,黑猫就立马从白楹怀里跳了下去,像个巡视领地的大佬,踩着慢悠悠的步子,左闻闻,右看看,身后跟着小弟。 小弟碎碎念:“我都说了没吃的,你还不信,非得自己过来看。” 黑猫转头:“喵呜~”不要吵! 白楹哼了一声,小心我给你关里面。 黑猫忽然不动了,一连叫了好几声,催促意味很重。 快过来!快过来! 白楹走过去,打开橱柜,闻了闻。 好像...是炸鱼的酥香味? 白楹咽了咽口水,打开陶罐,炸鱼干的味道立马飘出来! 猫瞳迸射出惊人的光,黑猫挠着白楹裤腿,快点给我! 不知道是不是谁留着当零嘴的,白楹没拿太多,取了一小部分包好,做贼似的招呼黑猫:“宝贝我们快走。” 黑猫:“?!” 这是你家!这是你的地盘! 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都拿了行不行? 猫大爷才不想跟你一起分享! 都不够它塞牙缝的!!! 白楹催促:“快点,走了,别贪心,不然我一个人吃了。” 什么?! 还想吃独食? 黑猫一爪子把她裤子抓花了,气势汹汹跟上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和小可爱共享完宵夜,两人一躺椅一木凳,懒洋洋躺/趴在上面,一边揉肚子,一边唠家常。 通常都是白楹一个人自说自话。 黑猫没吃过瘾,才懒得搭理她呢。 “你怎么来了?你每次想吃小鱼干就找我就不想我吗?” “喵~”臭丫头都被那个大魔王带坏了,他才不想找她。 “你最近有没有饿肚子?我都跟你说了,饿了去找舒嬷嬷。” 黑猫翻了个身。 它能找到吃的,干嘛还要去求别人? “昭贵妃现在待在冷宫,那个地方你别去了。” 黑猫摇了一下尾巴,又不是什么风水宝地,谁稀罕谁去。 白楹越说越困,怀里的龟甲啪嗒掉在地上。 白楹生怕摔破,连忙弯腰去捡。 黑猫先一步跳下一爪子划上去,幽绿色的猫瞳中闪着嚣张的光芒,还不等白楹反应,就大摇大摆跳上了树。 白楹:“你干嘛?” 一声渐远的叫声,昭示着黑猫的离去。 就这么走了??? 果然她的作用只有这么点。 白楹拍了拍龟甲上的灰,刚要起身,“咦”了一声。 她摸了摸被小可爱抓过的地方,那是...... 她晌午刚占卜出的结果。 曲潆悦会有事吗? ——不会。 现在呢? 她捏紧龟甲,抓痕和裂痕形成一个“x”,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是巧合吗? 但小可爱又为什么忽然抓龟甲? 白楹的心莫名不安起来。 她想回房再重新占卜一次,但起身时一阵眩晕又让她明白自己身体暂时经不起折腾。 白楹准备明天让丁元偷偷给曲潆悦送点东西。 师父这两日又炼制了一些丹药,刚好派上用场。 还不等丹药送出去,就传来皇帝病重无法上朝的消息。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帝的病很奇怪。 但真要强行解释起来,也可以拿那些丹药做借口。 毕竟满朝文武都知道,皇帝沉迷炼丹祈求长生,一日不知道要吃几次丹药。 丹药这玩意儿,是能当糖豆吃的吗? 就连炼药到超凡脱俗境地的国师大人,也不敢让人这么吃。 更何况,那些江湖术士,能有几分真本事? 长此以往,没病都要得病,更遑论皇帝身子早已被掏空。 这场病来势汹汹,但也在很多人的意料之中。 皇帝年纪大了,也该......退位让贤了。 皇帝病的突然,是在用膳的时候忽然两眼一翻直直倒下去,后面就不省人事。 听丁元从外面得到的消息,皇帝这是中风了,除了脖子还能动,其他,跟死人没什么两样。 哦,不对。 死人可不会吃喝拉撒,还要发脾气。 皇帝一病,什么口谕都没留下,还是梁王和安郡王先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赶到宫里服侍,梁王更以长子的名义,替皇帝处理政务。 皇帝,皇帝气都气死了,原本还能有气无力地骂人,听到这件事,嘴巴都给气歪了! 不过,梁王想这样达到目的,显然是不可能的。 宫里多是傅南岐的人,昭贵妃的耳目也暂时忠心耿耿,一日两日倒也罢了,时间一长,就有流言从宫里传出。 ——梁王毒害皇帝,意图篡位夺权! 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不管是换在哪儿都要被千夫所指,众人唾骂的。 朝堂上支持梁王和安郡王的人是多,但傅云祁一派也不是吃素的。 况且众所周知,皇帝最疼爱的人是祈王,心中最属意的人也是他。 皇党一分为二,一派因为皇帝平日态度站祈王,一派站队傅南岐。 是的,傅南岐。 梁王他们几乎要咬碎一口牙! 傅南岐是先皇后所出,乃中宫嫡子,论起身份,是皇帝几个孩子中最尊贵的。 前不久,安国公府被查出不少罪证,恶行累累,其中就有二十几年前给北氏一族捅刀子的事。 朝中不乏忠良,知道这种事,许多武将纷纷倒戈傅南岐,临走还要踩祈王他们一脚。 表示不屑与之通敌卖国的人为伍! 也有人坚持到底,认为皇帝只处置了安国公府,都没牵连傅云祁,说明傅云祁的赢面更大一些。 朝堂乌烟瘴气,争斗不休。 直到一个残云如血的傍晚,杀戮拉开序幕。 梁王和安郡王饱受争议,日日面对朝堂上大臣的指责,对祈王秦王两派人的明枪暗箭应接不暇,还要承受百姓的质疑,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为今之计只有拿到皇帝的禅位诏书,才是真的名正言顺! 但皇帝都瘫成这样了,他还怎么写圣旨? 更何况,他要是愿意妥协,早就妥协了,又何至于等到现在? “父皇,你只要把玉玺交出来,交出来儿臣就此打住,你我还是父子。”梁王眼神阴狠,“否则,不要怪儿臣心狠......” 几队人将宸极殿搜了个遍,也没找到玉玺。 安郡王暴躁地砸碎了一个皇帝平日最喜爱的花瓶,刚想说什么,梁王抬了抬手,“不许无礼。” 他上前,看着皇帝躺在榻上斜着嘴淌口水,眼中划过一抹嫌恶。 “父皇,儿臣是你的长子,安郡王是你的幼子,我们不是嫡出,得不到你的重视也就罢了,但祈王他凭什么可以得到这一切?”梁王冷笑一声,压低声音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把皇位留给三弟。” 皇帝瞪着他,眼睛突兀像是要从眼眶蹦出来,他啊啊啊说不出话,想来是恨极了,可又无能为力。 梁王扫视一圈,冷冷下令:“既然这里没有,就去后宫好好搜搜!寿康宫,锦绣宫,春庭宫,这些地方一个都不准放过!” “你想把所有好东西都留给傅云祁?” “我告诉你,不可能!” “我绝对不会让你如愿的!” 第467章 能者 凭什么傅云祁一生下来就得到父皇的喜爱和重视?他的生母和外祖家还不如傅南岐呢! 比起他们,傅云祁又是从小被皇帝带在身边教养,如此细心栽培,从一开始,皇帝的心就是偏的! 想到皇帝为傅云祁细心挑选的妻子,虽非出生望族,但其父战功赫赫,为武将之首,手里头的兵权也是实打实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帝属意这个儿子继承皇位。 但梁王不甘心,他才是长子,他才是父皇第一个儿子,难道就因为生母卑贱早亡,就不得欢心重视吗? 那傅南岐呢? 他倒是中宫嫡出,其母曾与淮南王妃其名,生下来就被封太子,可后来......呵,也不过如此。 安郡王为幼子,寻常百姓人家都是重视长子或嫡子,偏爱幼子,可看看他们,有哪一个得到过皇帝的恋爱了? 在皇帝心中,恐怕他们三个加起来,也抵不过傅云祁一个。 凭什么? 他生母和安国公府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他不受牵连也就罢了,可皇帝为什么眼里还能看见他一个人? 难道他们就不是他的儿子吗? 梁王定定地看着床榻上歪着嘴垂涎瞪眼的皇帝,“父皇,这些年,你可有正眼看过儿臣一眼?你还记得我的王妃出身哪个世家吗?你可知道我膝下有几个孩子?” 安郡王过来道:“皇兄,别说这些了,父皇眼里何曾有过我们?还是忙正事要紧。” 但凡皇帝对他们在意一点,傅南岐也不会单身到现在,靠着淮南王那点和皇帝情分,才把婚事定下来。 说好听点是开明,随便儿子怎么样他都不管。 实际上,他只是不在乎罢了。 要不然他怎么不让傅云祁打光棍一辈子? 搜查的人回来复命,“启禀两位殿下,没有。” 梁王怒从心起,恨不得把皇帝掐死:“在哪?玉玺在哪?!”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快意,他啊啊啊说不出话,一双眼睛瞪的老大大,像是要从眼眶跳出来,着实吓人。 安郡王低声道:“皇兄,我们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将他...”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只要控制好皇城,先一步继承大统,接下来,便是秦王和祈王想做点什么,也可以给他们按上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 “您看如何?” 梁王微微点头,露出恶意的笑容:“对了,别忘了把冷宫那位给处理了。父皇,儿臣对您不薄吧?您所爱的,儿臣都会让他们下去陪你。” 皇帝不在意昭贵妃,但梁王口中“所爱的”.... 他啊啊啊口水流的更多,如果手能动的话,说不定还要挥动着两条枯瘦胳膊来表示自己的愤怒。 梁王笑道:“对,先送三弟来见您。至于秦王......” 安郡王犹豫了一下道:“秦王看着并不想要这个位子,皇兄,他本事不小,若能拉拢,咱们还是不要与之为恶的好。” 梁王瞪他一眼,“你忘了从前她尚在冷宫我们是怎么对他的了?” 那般欺凌侮辱,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善罢甘休。 反正梁王自认是不可能有这么大气量的。 安郡王一想,也是。 就不再提。 不过也足以看出他们对傅南岐的忌惮。 梁王的人包围了整个皇宫,他们甚至收买了御林军,将皇城把控的严严实实,就防着傅云祁他老丈人手里头的兵权。 “走水了!走水了!”尖叫声带起一片慌乱,天边晚霞红如血,与之映照的是冷宫方向熊熊烈火,将天空都染红。 有上了年纪的老嬷嬷看到这一幕,喃喃道:“和先皇后娘娘死的时候,一模一样......” “快闭嘴吧!冷宫那位指不定日后要当太后的,还不去救火?” “太后?”一声冷笑,“凭她做的孽,老天都瞧不过眼,这场大火,是要她下十八层地狱呢!” 说完佝偻着背,一步一步慢吞吞走回屋。 她反正也没几年好活了,这种事,谁爱管谁管。 跟她没有任何干系。 梁王的人自然也得到了这个消息,他心想这么大的火里头的人必死无疑,只让人控制不要蔓延周边宫殿,便不再费心。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祈王,眼中钉肉中刺,他是一定要拔除的。 秦王,心腹大患,最好让他和祈王斗的你死我活,他再坐收渔翁之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欢畅的笑声透着几分诡异,海棠抹去笑出的眼泪,握着赤芍的手臂,“你说,她会不会死?” 赤芍坚定道:“不会。” 这场火来的奇怪,她们压根没动手脚,或者说她们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海棠点头,道:“她不会死的。” 白鸢鸢这种女人,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又怎么舍得死呢? 这恐怕又是她的手段。 海棠回头,看了一眼被翻的乱糟糟的宫殿,她敛了笑,艳丽绝色的面容无端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赤芍道:“贵人,我们去静太妃那避避吧。” 这宫里,恐怕也只有景玉宫没被搜过了。 海棠摇了摇头,“别去给她老人家添麻烦了。” 而且,这个关头,她只想去一个地方。 昔日的中宫,先皇后住所。 ——凤翎宫。 海棠弯了弯眸子,眼中闪过追忆温柔悲伤等等情绪,她轻轻笑道:“今晚啊,会有一场大动静。我得去陪陪娘娘。” 赤芍道:“那奴婢就在这等殿下进宫。”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劳您帮我跟娘娘问个好,这么多年,奴婢一直都很想她。” 海棠笑着点头,眼眶不知何时红了。 她拍拍赤芍的手,一直往前走,再也没回头。 我们都一样。 数十年如一日地想她。 冷宫着火的消息传到宫外,傅云祁再也等不住,通知了曲将军一声,便和其他部下一路往宫门而去。 曲将军得到消息,不禁摇了摇头:“太过重情。” 这对帝王来说,不是一个好优点。 但自己选的人,当然得扶持到底啊。 分出一小部分人保护好祈王府,曲将军大手一挥,副将放出信号弹,城外驻扎的士兵蜂拥而入。 兵分两路,一队跟着傅云祁进宫,一队跟着他前往郑桑等秦王一派拥护者家中。 他得给傅云祁清理了这些隐患。 否则他们和梁王安郡王斗的你死我活,岂不是便宜了秦王? ...... ...... 不知道过了多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萦绕在皇城上空,经久不散。 结束了吗? 所有人心中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 百姓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不敢出声,生怕闹出动静惹来杀生之祸。 曲将军阴沉着脸,干干净净地进去,干干净净地出来。 谁知道郑家桑家他们全都人去楼空一只苍蝇都见不着?! 他妈.的! 为什么他们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这些人是凭空消失了吗?! 曲将军咬了咬牙:“去秦王府!” “将军,将军!”副将急急忙忙跑过来,“秦王不在府中,他早就进宫了!” 什么?! 他哪儿来的人手,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撞邪了!”曲将军低骂一句,带着剩下所有人以最快的速度去支援傅云祁。 梁王安郡王是一加一大于三,傅南岐深不可测旁人都不知道他底蕴多少,严格算起来,傅云祁是最吃亏的! 不过好在他有皇帝这个靠山。 ......天晓得梁王他们看见傅云祁带着兵马手持玉玺走进大殿是什么心情。 握草(▼皿▼#) 安郡王年轻冲动更是气的直接抽出佩剑横架在皇帝脖子上! 这个老不死的竟然早就把玉玺给了祈王! 偏心眼竟然能偏心到这个程度! “四弟!” 安郡王道:“皇兄你别拦我!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谁抢到玉玺,玉玺才是谁的!” 至于皇帝,玉玺都出现了,还要他有何用处? 不等梁王阻拦,安郡王手起刀落让皇帝断气,扔了剑,他怒喝一声:“祈王图谋不轨,意图篡位,实乃大逆不道!我等保护不力,害父皇惨遭不测!来啊!拿下!” 看着皇帝死在眼前,傅云祁呼吸一窒,心痛难忍,目眦欲裂,“父皇——!” 如果白楹在场看到这一幕一定高呼溜溜溜! 这种临危不惧干完坏事直接甩锅的操作,简直不要太牛批! 安郡王是真的眼睛都没眨一下杀了人之后就把罪名安在了傅云祁头上。 别说敌方,就连自己人梁王都愣了一下,然后才跟上弟弟脚步,应和了一句,“拿下祈王!就地诛杀!” “我看谁敢!”一帮老臣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宫,为首发声的一个白胡子老头颤颤巍巍指着安郡王道,“天下人都有眼睛!尔等怎敢颠倒黑白!” 事情已经超脱了梁王预料,他自以为掌控了皇城皇宫,可谁知道祈王还有这帮大臣都来了! 梁王明显慌了一下,这个紧要关头,还是安郡王稳得住,他心一狠,想着一不休二不休,拔了身边侍卫的剑,凭着这些年的功夫底子,三两步上前冷光一闪,血光四溅。 咕噜噜。 方才指责的老臣,就这样倒在了地上。 尸首分家,那双眼睛直勾勾瞪着,死不瞑目啊! 在场众人心底一寒! 祈王更是怒不可竭,他甚至都不想废话,直接开打! 两拨人打在一起,混乱无比。 安郡王拉着梁王躲到安全位置,“皇兄,只要杀了他们,再把罪名安在祈王头上,天下人又怎么会知道今日发生的一切?” 梁王点点头,都到这个地步了难道还要讲手足情谊?真要是有情,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皇位,能者居之! 但显然,梁王并不是能者。 曲将军手底下的兵都是在战场上见过血的,梁王的人原先还能抵挡一二,到后面就慢慢呈现颓势。 安郡王一见不妙,就拉着梁王跑。 方才搜宫的人还有一些没回来,安郡王放出讯号,把人集合的七七八八,再加上御林军,未必没有再战的实力! 第468章 换我 皇宫乱成一片,喊打喊杀中还夹杂几声微弱的“救火,救火”呼叫。 冷宫里到底是祈王的生母,分了一队人去救火,随着火势逐渐变小,太监宫女灰头土脸出来。 “人呢?人呢?” 被抓住的太监慌忙摇头,结结巴巴道:“里面,里面没有人.....” 这是最坏的结果。 也是最好的结果。 傅云祁提着心,不确定昭贵妃是被大火烧成灰烬,尸骨无存,还是早就逃出生天。 “殿下,咱们快离开吧。”东临脸上还有被溅到的血迹,如今局势混乱,不管昭贵妃如何,他们保全自身才是最重要的。 梁王安郡王虽呈颓势,但怎么说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他们防着祈王,早就准备了后手。 两相针锋相对,想到被斩杀面前的皇帝,又想到生死不知的昭贵妃,傅云祁怒火攻心,冷声放话,要他们束手就擒。 梁王冷冷一笑,能说出这种天真的话,也就只有他了。 束手就擒就是个死,他还没走投无路呢! “三弟,你看这是谁。”他扬了扬手,一个梳着妇人髻的貌美少女被压了出来,她嘴里塞着粗布说不出话,满目惊慌却没流泪,仔细看,一侧脸颊还有极淡的疤痕未消。 “悦儿!”最先出声的不是祈王,而是匆匆赶来的曲将军。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曲潆悦,他明明已经派了这么多人保护祈王府,为什么他的女儿会在这?! “呜呜呜!”曲潆悦呜咽两声,嘴里塞着布,只能发出这种声音。 她眼中有泪光,神情焦急,想说话却不能,只一个劲摇头,呜呜呜发出声。 梁王脸上露出胜券在握的微笑,“三弟,曲将军,你们可要考虑清楚了,这刀剑无眼,若是不小心伤了弟妹,那么就......” 他啧啧两声,看上去很遗憾。 这种表情无异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太惹人气愤! 傅云祁那边的人都快气炸了,尤其是曲将军,他捏紧拳头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一双眼睛渗出红血丝,骇人无比。 他咬牙道:“放了我女儿,什么要求你尽管...” 站在后头的山羊须幕僚高声打断道:“将军!” 曲将军赤红双眼瞪过去,咆哮道:“闭嘴!!” 曲潆悦默默流泪。 “呜呜呜,呜呜。”她一边流泪,一边摇头,眼睛在曲将军和发傅云祁身上打转,是两种不同的意思。 曲将军铁青着脸,跟傅云祁说:“我要救我的女儿。” 这不是商量。 他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视若明珠,却很少有时间陪伴,若非为了女儿,他又何至于如此拼命? 还不是看重傅云祁人品贵重,是个可以依靠的对象。 若是只为他夺取皇位,而牺牲自己女儿.... 除非脑子被驴踢了狗吃了!否则曲将军绝不可能干这种事! 真这样做了,傅云祁倒是获得了一切,但他的女儿呢? 什么福没享到,反倒是白白为后者做了嫁衣。 这也是梁王计划中的一环。 曲将军他们自愿放弃最好,若是两者之间意见相左,那他们也不亏! 看样子,祈王手底下大半人都是不支持曲将军的做法。 毕竟胜利就在眼前,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唾手可得的一切,血亏的买卖啊这是! 甚至有人心里希望梁王快点把曲潆悦干脆利落地杀了,曲将军为了给女儿报仇,也不可能倒戈相向。 傅云祁沉默地看着曲潆悦,他在努力读取她给他传达的意思。 呜呜呜,呜呜呜呜。 是什么? 阿...楹? 是阿楹! 傅云祁心头一震,脑子混乱起来。 阿楹怎么了? 他胸闷地喘不过气来,竭力稳住阵脚:“您放心。”这句话是对曲将军说的。 三个字,道明他的意思。 曲将军松了一口气,虽然相信傅云祁的为人,但面对皇位的诱惑,他也不敢保证傅云祁会选择曲潆悦。 毕竟他们都清楚,傅云祁对曲潆悦没有感情。 傅云祁道:“你要什么?” 安郡王道:“玉玺!先把玉玺扔过来。” 是“先”。 山羊须幕僚等人气结,但没办法,东临捏紧拳头,用力把玉玺砸过去。 安郡王身边侍卫接住,递给安郡王。 “皇兄。”安郡王转手就送到梁王手中。 梁王露出笑容,眼神恶意满满:“让你们的人退出皇宫。” 他没敢说让他们放下武器自断手臂,这里头虽说大半都是曲将军的人,但他们也都上有老下有小。就算他们肯听令曲将军的话,曲将军也一定舍得让跟随他多年的将士受此等羞辱。 只要他们退出皇宫,也足够了。 这次不等曲将军开口,傅云祁就道:“可以,但你先把人放了。” 安郡王道:“等你们都出宫,曲将军的人马离开皇城,我们再放人。” 曲将军怒道:“我来做你们的人质!” 梁王笑了一声,“曲将军武功高强,哪有弟妹好控制?” 傅云祁闭了闭眼,“那换我。” “殿下不可!” “殿下三思!” “绝对不能!” 阻拦声此起彼伏,都是一个意思。 曲潆悦死了就死了,傅云祁照样可以再娶一个世家贵女,但他还是出了点什么事,他们这群人效忠谁去? 这么久的谋算,不全都泡汤了? 山羊须幕僚看着曲潆悦,眼底划过一抹暗光。 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这个女人,未免太废物了一些。 亏的还是曲将军的女儿。 竟无半点自保能力。 还害他们左右为难,放弃大好时机! 他手臂微动,藏在袖子的袖箭忽然射向梁王! 擒贼先擒王! 破空声! “皇兄小心!”安郡王眼疾手快扑过去,利芒撕拉划过衣袖,安郡王吃痛一声,半条手臂被划伤,鲜血直流。 梁王勃然大怒,他和安郡王从小感情很好,虽然不是亲兄弟,但胜似亲兄弟。 他亲自拔了剑横架在曲潆悦脖子上,锋利剑刃轻轻擦过她脖颈,一条血线冒出。 梁王冷笑道:“既然如此,就别怪本王无情了!” 傅云祁猛地回头,脸上是罕见的怒意,他揪住山羊须幕僚的衣领,“你怎么敢!” 有人劝:“殿下息怒,他也是为了救王妃。” 曲将军直接一脚踹在他心口,把偷袭不成的幕僚踹出好几米远! 他满头汗水,瞪着梁王,哑声道:“你别动她,想要什么只管提...我可以自断一臂,你放了我女儿。” 傅云祁拦在曲将军前面,扬手匕首寒光一闪,就见他刺啦一声将左臂重重划破! 他皱了下眉,呼吸有些粗重,扔了沾血的匕首,道:“我做人质。” 梁王冷哼一声,算是接受他这一伤还一伤。 东临心痛道:“殿下!” 山羊须幕僚倒地吐血,看到这一幕更是后悔不已——他那一箭,就该射在曲潆悦心口! 曲将军从未有这么一刻庆幸傅云祁的重情,他没看错人,至少这种关头,傅云祁选择的是他的女儿。 哪怕他不爱她。 但他做到了一个丈夫的本分。 安郡王的手臂已经被包扎好,他目光警惕看着对面,生怕再来偷袭,“皇兄,我们换人!” 他打得好算盘,人一换,就解决了傅云祁! 没了他,祈王一派就是一盘散沙,就算他们还想争,又给谁争? 除了曲将军和他的部下,傅云祁这边没人愿意换人。 但傅云祁心意已决,无从更改。 他早已把兵器扔地,手臂流着血,滴答滴答,每走一步,血就跟不要钱似的洒在地上。 曲潆悦眼中有愧疚,她呜呜呜说这对不起。 是她没早点发现府中有梁王的内应。 是她活该。 祈王已经先一步走过来,走了两步他回头,神情平静道:“你们离开。” 曲将军深深看他一眼,似有千言万语。 傅云祁微微一笑。 侍卫压着曲潆悦走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忽然响起嗖嗖箭声。 梁王等人眼眶瞪大,完全不敢相信。 铺天盖地的箭雨往梁王他们而来。 因为不曾设防,大半侍卫只来得及痛呼一声便折损在地。 昭贵妃带着她在宫中集结的人马,浩浩荡荡而来。 重梳鬓发,妆点容颜,锦衣华服的昭贵妃油恢复往日高贵,她含笑道:“不要放过弑父逆贼。” 只听见一声高呼“是”,手持弓箭的人再次扬手射箭! 曲将军怒吼道:“不准动!不准动!” 昭贵妃她分明就想连曲潆悦一起射死! 混乱之中,无人顾及得上曲潆悦。也幸好老天庇佑,箭矢来势汹汹,却只擦过束缚她双手手腕的粗绳,绳断,她扯下嘴里粗布,跌跌撞撞跑向曲将军。 “爹爹!” “悦儿!你快躲好!”曲将军吼道。 空气中气流不断变化,曲潆悦背靠石柱躲避箭雨,她已经很小心了,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被箭矢划破脸颊,她捂住脸,忽然似有所感,猛然抬头往一处望去。 “阿......”她失声道,张嘴连喊出名字的力气都没有。 那条铺满鹅软石的道路,有人走来。 白楹,丁元,丁和,还有曲潆悦的婢女。 所有人都看见了,昭贵妃喝道:“杀——!” 她怎么可能放过白楹? 不是现在,就是将来。 如今她送上门,倒给她省事。 命令一下,却只有鲜少几个人动手,他们面面相觑,显然是认识白楹。 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怕是要不了几年就要接替国师大人的位子。 而国师大人对他们大煜每一个人来说意义非同一般。 他们踌躇了,犹豫了。 就是这么片刻功夫,白楹扬手一挥,无色无味的粉末融入空气之中,不需要太多,就能发挥作用。 “捂住口鼻!”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又不知道是谁咚得一声先倒下。 白楹道:“医者,能救人,也能杀人。” 丁元快步上前扶起曲潆悦。 白楹看着他们一个个失去力气,“虽然只带了一点药,但也足够了。” 她不想杀人,只想救人。 大部分的人都没了力气,剩下的人虽然吸入不多尚有余力,但见识了白楹这一手,也不敢轻举妄动。 昭贵妃面露狠色,她这是彻底撕破脸了。 “白楹,你也要做逆贼吗?” “母妃!”傅云祁厉声喝道,他的手臂尚在流血,但昭贵妃从头到尾都没关系一句,甚至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其实傅云祁也早就看透了,失望到极点,还能剩什么呢? 昭贵妃道:“本宫忍辱负重都是为了谁?” 她冷冷下令,“拿下逆贼,为皇上报仇!” 梁王和安郡王齐声道:“你敢!” “你算什么本宫?”安郡王道,“父皇早就把你废了,谁知你诡计多端竟放火掩人耳目,逃出生天!还口口声声逆贼!如此行径,谁图谋不轨一目了然!” “杀了这个贱妇!” 第469章 求救 半个时辰前。 有人跌跌撞撞跑来用力敲国师塔大门,这是极大胆的行为,哪怕皇室的人也不敢这么做。 但她没有办法了,她哭着喊着求开门,涉及主子性命,到底保留了几分理智,只喊道:“白姑娘,白姑娘救命,救命啊。” 开门的是丁元,她跟白楹去过两趟将军府,见来人有几分眼熟,皱起的眉头微微一松,按耐下教训,道:“你且等一等,我叫姑娘出来。” 只是在门口,应当无妨。 来人跪在地上给丁元磕了个头:“人命关天,求姑娘快些,奴婢感激不尽....” 丁元避开扶了一扶,叹道:“我家姑娘也不是事事都在行的。” 话虽如此,她的主子和白楹关系匪浅,丁元要是就这么隐瞒下来,事后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儿,只怕白楹还要恨上她。 不过片刻功夫,披散着头发面色微白的少女匆匆走出来,丁元小跑着跟上,手里还提着鞋子,她微微喘气道:“姑娘,你的鞋!快穿上,小心着凉!” 白楹双手搭在婢女肩上,眼睛定定地看着她,道:“你慢慢说,不要急,她到底怎么了?” 和曲将军的第一反应一样,曲潆悦明明哪儿也没去,怎么就出事了? 婢女小声啜泣,怕隔墙有耳,不敢说。 白楹心里焦急不行,安抚道:“周围有人把守,没关系,你只管说。” 婢女也怕耽误正事,忙道:“我们家小姐,方才还在院子里看书,奴婢怕她渴了,回去后面倒水,才走没多远就听见乒乒乓乓的动静,王府竟然有梁王安插的内应!他和外头的人里应外合,杀了曲将军和祈王殿下留下保护的人,只留下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下人,奴婢在屋里瞧的一清二楚,小姐被绑起来抓走了!” 她说着就要跪下来,道:“求白姑娘救救我家小姐,求白姑娘救救我家小姐!” 白楹抓紧她的手臂不让她跪,怎么说她也是练过武的,婢女瞬间动弹不了,但眼神哀切,道:“求求您了,看在往日情分上,求求您了。” 丁元道:“我们姑娘手无寸铁,如何救人?” 婢女落泪,她喃喃道:“可是小姐这么信任您,将军和殿下都去宫里了,奴婢也不知道该去求谁。” 好一个有情有义忠心耿耿的婢女。 丁元宽慰道:“既然祈王和曲将军都在,那你更不应该担心了。” 相反,婢女脸上浮现焦急神情,道:“若,若梁王他们拿我家小姐威胁祈王殿下,奴婢怕他们会不顾及我家小姐性命!白姑娘,您神通广大,救救我家小姐吧!她,她受了太多苦,奴婢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就这样...香消玉损啊。” 丁元道:“姑娘你先把鞋穿上。”又道,“我们姑娘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一个人冲到皇宫去把祈王妃救出来,你......” 白楹忽然弯腰把鞋穿好,温声道:“你等我一等,我拿点东西,很快就好。” 说完最快速度跑回国师塔。 丁元喊道:“姑娘!” 她气急败坏,恰好这个时候轻风去外头进药材不在国师塔内,她又不敢上七层直接去找国师大人。 只能看着白楹用最快速度将头发挽起,手一扫带走不少药,就这样匆匆忙忙跑出来,她道:“你先找家酒楼等吧,我去把你家小姐带回来。” 丁元道:“姑娘!” 婢女道:“求白姑娘带上奴婢!” “好罢。”白楹侧首,道,“阿元姐姐,我只去把潆悦带回来,其他什么事也不做,行吗?” 她没有那么大本事掺和这些打打杀杀里,但她答应会保住曲潆悦的性命,她说到做到。 她东西都收拾好了,她能说不行吗? 丁元气道:“那我们也进不去宫中啊!” 白楹道:“可以的。” 一刻钟后,丁元坐在马车里,额头冒出不少细汗,她敢保证,等回去后,轻风姑娘肯定会大发雷霆! 还有国师大人,他都让姑娘不要和秦王往来了....虽然姑娘不是为了秦王,但,但! “阿元姐姐,你别害怕。”白楹笑道,“宫门守卫有秦王的人,他会放我们进去的。” 丁元已然气的不轻,口不择言道:“既是秦王的人,姑娘一进宫,只怕很快秦王就会得到消息!秦王先前不是也让姑娘不要进宫吗?” 白楹叹道:“这不是不得已吗?” 谁能想到梁王心计这么深,还在祈王府安插了人。 丁元道:“我们就这么几个人,等同于送死啊姑娘!” 白楹点头道:“是。” 丁元,丁元快气死了! 知道是还要去送死,这到底是什么人啊! 罪魁祸首拍拍丁元的背,温声道:“阿元姐姐,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 丁元道:“那就回去。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一直缩在角落不敢出声的青枝听到这句话猛地抬起头,紧张地看着白楹,生怕她被丁元说动。 小姐这么信任她,甚至愿意为了她将祈王所做的事情告诉她,好让秦王做好防范。 她不能辜负小姐对她的好啊! 丁元急切道:“姑娘,实在不行,我们可以麻烦秦王殿下,让他的人护住曲小姐,没必要您亲自去的。” 白楹摇了摇头,道:“有些事情,还是得自己走一趟才放心。” 丁元心头一跳,白楹话里的意思,是不相信傅南岐? 丁元咬牙道:“国师塔规矩,不准掺和皇室......” 白楹微笑道:“我只是想带好友回家,我不想做什么的。” 丁元一阵胸闷,她不想做什么,可不代表别人会放过她啊! 就算没有脑子的人也知道此刻皇宫乱成一锅粥,她们几个手无寸铁,真是羊进狼群——送死! 天色慢慢黑下来,黑暗即将降临整片大地。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紧张了,丁元心跳不停,她闭了闭眼,不再多言。 白楹做好决定的事情,从来都是改变不了。 丁和在外头驾马车,即使里面争吵不休,他沉默不语。 前路无非生死,他们的命都是白楹给的,又有什么好说? 丁和已经暗暗下定决心,不论如何,一定要护好白楹,哪怕牺牲自己牺牲妹妹或是...其他人,也无所谓。 ...... ...... “阿楹!”曲潆悦紧紧抓住白楹手臂,她所有的勇气在这一刻崩塌,泣不成声道,“你不应该来的,你不应该来的。” 她红着眼看向青枝,忽然扬手打了一个耳光,她厉声道:“谁让你去找阿楹的?!” 她动手快得很,白楹都没来得及拦,青枝红着眼眶道:“小姐担心白姑娘安危,可奴婢只关心您。” 白楹道:“好了好了,我们先找个地方把你伤口处理一下。” 天地良心,不是白楹不肯走,而是现在的情势她们已经走不了! 好在白楹露的那一手震住了所有人,又有祈王和曲将军都非常有默契的护着她们离开现场,虽然其中昭贵妃最恨她想要她死,但跟梁王安郡王比起来,昭贵妃还是愿意先解决了他们。 天色已暗,虽然看不清路,但不要知道这里离景玉宫有很长一段距离。 而且,她要是去景玉宫,静太妃可能会抽死她。 不能冒险不能冒险。 最好不要让静太妃知道她进宫。 随便找了个空殿,青枝第一时间找来蜡烛,烛火光芒映照着曲潆悦的脸,虽然伤口不大,但也很容易留疤。 尤其这血,一个劲流不停。 白楹小心翼翼给她做了处理,用纱布包好,又看向血迹凝固了的脖子。 她忍不住摇头道:“潆悦,你这运气不行啊。” 曲潆悦没有半点说笑心思,她道:“阿楹,你不该来的。” “没有什么该不该。”白楹道,“我只做我想做的。不过,傅南岐肯定要被我气死了。” 最后一句复古声音很轻又含糊,曲潆悦没听清。 她眼神复杂看着白楹,垂下头,喃喃道:“也不知道爹爹如何了。” 白楹一边用清水擦干净她脖子上的血迹,一边道:“曲将军武功高强,不会有事的。” 曲潆悦握紧了手,轻声道:“果然,就该早点弄死白氏。” 白楹给她抹药粉,“别动。” 她像是没听见曲潆悦那句话。 丁元道:“姑娘,我们得想办法出去,必须快点出宫!” 给曲潆悦上好药,白楹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道:“嗯,我知道,我在想办法。” 丁元忍不住道:“华贵人呢?秦王呢?这个紧要关头,他们去哪儿了?” 白楹道:“他们啊,现在大概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吧。” 丁元气急败坏道:“那我们怎么办?” 白楹点了点眉心,试探着道:“不然,我们先躲着?等事情结束了我们再出去。” 丁元一口回绝道:“不行!” 这样太危险了! 丁和道:“够了。” 白楹道:“不要生气,都不要生气。阿元姐姐也是为我们着想。” 曲潆悦轻声道:“是我连累了你。” 白楹笑道:“说这种话就没意思了啊。” 几个人中就白楹表情最轻松,但丁元还是捕捉到了她眼底深深的忧虑,她闭了闭嘴,心里忍不住骂自己。 恐怕没有人比白楹还想离开了。 她豁出去进宫救曲潆悦,不知道承担了几方压力,要是被国师大人,轻风姑娘,傅南岐还有淮南王府的人知道...... 后果不堪设想。 丁和道:“姑娘,我出去探探情况。若是可以,咱们就原路返回。” 白楹道:“把守宫门的侍卫隔一会儿就换人,我不确定是不是都是秦王的人。你不要出去。” 她脸色微微沉,鲜血味越来越浓,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匆促的脚步声,杀人杀到这边来了。 丁和也听见了,习武的人五识比普通人敏锐,这里面只有他跟着丁卯用功学武一学好多年,算是不错。 至于白楹,她学了个半吊子,只有自保能力。 白楹咽了咽唾沫,心里估算着剩下的药够用几次。 第470章 逆贼 不知道又是谁的援军到了,兵器厮杀声再次响起,鲜血溅上窗棂,白纱染上红梅,声嘶力竭的吼叫,刺啦一声利剑穿膛。 曲潆悦吓得脸色发白,嘴唇颤抖,道:“阿楹,你不该来的。” 其他人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谁知道外头那群人什么时候闯进来。 白楹道:“这是你说的第八遍了。” 她蓄力爬起,拍拍衣服,吹灭唯一的蜡烛,眸光沉静道:“再等一刻钟,秦王的人就到了。” 丁元诧异道:“姑娘如何得知?” 明明这两日,她没有和傅南岐有过任何书信往来啊。 白楹笑道:“你猜?” 青枝一听再过一刻钟就能安全,心情也轻松了,脱口而出道:“是心有灵犀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朝她看来。 青枝缩了缩脑袋,惴惴不安道:“我,我随口说的......“ 白楹憋笑,怕引来外头喊打喊杀的人,她一本正经点头,道:“是呀。” 丁元嘟囔道:“又胡说了。” 曲潆悦轻声道:“阿楹和秦王的感情,真是好啊。” 丁和忽然肃容道:“姑娘,我们躲起来。” 又有好多脚步声往这边来了! 白楹当机立断道:“你们躲起来,我跳窗出去引来他们。” 曲潆悦道:“不行!” 她目光如炬,定定看着白楹,道:“我要和你一起。” 白楹道:“我能自保,你不能。” 丁和丁元两兄妹也是反对态度:“姑娘,你不能出去。” 丁和道:“我出去引来他们。” “我和你们不一样。“白楹揉了揉眉心,道,“别争来争去,我上有师父下有爹娘,一般人看见我是不会动我的。至于你们,就不一样了。” 曲潆悦坚决道:“我要和你一起,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你身边。” 白楹“呸”了一声,道:“我辛辛苦苦跑一趟是为了让你死在我面前的吗?别废话,阿元姐姐,你们帮我看好她,能躲多久躲多久。” 丁元道:“可是......” 时间来不及了。 白楹深深看了一眼留下来的人,她愿意赌一把,国师大人不是常说她运气很好福泽深厚得天眷顾吗? 那么,她赌她不会死。 白楹身手敏捷翻窗而出,动静不大,但也足够把人招过来。 原本准备破门而入搜索宫殿的侍卫很快追上来,就算留几个继续走进去也没关系。白楹临走前在前殿洒了不少药粉。 “站住!不许跑!” “你,你不许跑!快停下!” 白楹回头一笑,道:“你让我停下,我就停下,那我多没面子啊。” 感谢老天爷,她有一直学习武功,虽然比不上傅南岐十分之一,但逃跑也绰绰有余。 东临不知道什么时候追来,他喊道:“白姑娘!你停下!我们不会伤害你!” 白楹迟疑了一下,也仅仅是一下。 “阿楹!”是傅云祁的声音。 他单手垂在身侧,因为跑得很快,几缕发丝飞扬,如玉面容沾染血迹斑斑,鲜血淋淋的手上没有任何兵器。 他焦急喊道:“阿楹,你别跑,会有危险的。” 白楹心想不跑才危险。 大概是梁王安郡王和昭贵妃他们互相绊住脚步,这才让傅云祁有了空出来找人。 他心里还记着曲潆悦的伤,不知道她情况如何。 又怕白楹被昭贵妃的人抓住,母妃手段狠毒,只怕不会放过她。 “阿楹!” 看到来人,傅云祁慢慢停住脚步。 白楹眼前一亮,脸上漫上笑容,其实她心里很慌,但看到傅南岐,一颗心总算定下来。 她舒了一口气,道:“你可算是来了。” 傅南岐搂紧她,声音低柔道:“我来迟了,你有没有事?” 白楹道没有。 傅南岐微微皱眉,捧住她的脸,道:“我不是说过让你别离开国师塔吗?你为什么不听我的?” 就知道他要兴师问罪,白楹道:“......这个,这个,你不是来了吗,其他就不要计较啦,哈哈哈。” 回头再收拾你。 给了白楹这样一个眼神,傅南岐抬首,淡淡道:“这一切该结束了。” 傅云祁脸色微白,沉默地看着他揽住白楹肩头的手,东临于心不忍道:“殿下,咱们回去帮娘娘吧。” “晚了!”桑大人从一行人中走出来,他一身浩然正气,义正言辞道:“白氏被废,还不知悔改,在宫中兴风作浪,天下人都已经知道她所犯罪孽。祈王殿下若是还有几分良知,就赶快束手就擒吧!” 束手就擒? 东临冷笑道:“尔等逆贼,才是真正图谋不轨!犯上作乱!” 郑大人道:“犯上作乱?犯谁的上?” 东临道:“皇上早就私下把玉玺给了我们殿下!” 郑大人道:“哦?是吗?谁看见了?焉知不是祈王殿下用其他见不得人手段得到的。” 桑大人附和道:“没错,没有传位诏书,一切都不算数。” 东临怒道:“你们,你们!” 傅南岐冷淡道:“玉玺呢?” 东临正要说话,猛然间想起玉玺早就在梁王手里了,他暗暗后悔太过冲动,低声道:“殿下,属下先去帮助娘娘。” 虽然如今昭贵妃名声尽毁,人人唾骂,但也没有办法,光靠傅云祁一个人,恐怕很难扭转局面,前有狼后有虎,昭贵妃的狠毒强势在这个时候就派上了用场,起到很关键的作用。 捏着剑柄的手微微用力几分,东临的目光在傅南岐和白楹身上停留几秒,不再耽搁。 郑大人桑大人身后还有不少朝中重臣,分量不小,此刻一个个被护卫其中,吹胡子瞪眼道:“狼子野心!狼子野心!” “我就知道白氏不安分!果真如此!” “有其母必有其子,只怕祈王等人早已谋划多时。” “我等只扶持正统!” 傅云祁的人不欲与他们纠缠,但不见得傅南岐就会放过他们。 他抬手覆住白楹眼睛,道:“我们走。” 被蒙住眼睛,白楹下意识抓住他手臂,走路都磕磕绊绊,她道:“去找阿元姐姐他们。” 傅南岐道:“嗯,你说,我带你去。” 白楹道:“可以放下你的手让我自己走吗?” 看不见真的很让人害怕啊! 傅南岐哼笑一声,道:“不行。” 被他轻轻一扯,眼前那只手不见,白楹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整个人撞到他怀里,脚下一空,被抱着远离了原地。 白楹:“???” 她有点激动,“是,是轻轻功吗?” 刚抬头,就稳稳落地。 傅南岐揉了揉她脑袋,笑了一下道:“怎么还结巴了。” 白楹微笑,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她都还没好好感受一下古代轻功是什么样子,竟然就结束了?! 她拍开傅南岐缠在她腰间的手,左右看了看你,道:“走这边。” 傅南岐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这个角度正好,不会错过她的一举一动,若是有人暗中偷袭,他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血腥味越来越浓重,没走几步就能看见倒在地上的侍卫。 有被抹了脖子的,有一剑刺穿胸膛的,有断手断脚的,也有被刺好几剑血尽而亡的。 白楹抿紧唇,哪怕她努力克制,脸色还是不受控制地难看起来。 “阿楹。”傅南岐走上前,才伸出手,白楹就有感觉似的偏移了位置,她笑了一下,道,“这味道不太好闻。” 她好几天连轴转几十个小时不休息,做的手术见过的血也没今天一天加起来多。 傅南岐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色,慢慢收回落空的手,他道:“嗯,等会儿让人清理了。” 白楹道:“好。” 皇宫几乎可以用血流成河来形容,鲜血味浓重的让人窒息,白楹屏住呼吸,一阵头晕,脚下速度加快,尽量避开横在路上的尸体和血迹。 度日如年。 总算到了先前躲避藏身的宫殿。 月光洒照,黑暗环境平添几分幽异,白楹用力推开门,忽然感觉不对,她低头看了看手掌心,黏糊糊的。 尖叫卡在喉咙,不上不下。 白楹回头,傅南岐看着她。 白楹强颜欢笑道:“有,有纸吗......有布,帕子吗?” 傅南岐的目光落在她手上,虽然没有灯火,但他视力一向很好,自然看见了白楹手上的血。他神情一变,拿出帕子想到是白楹给绣的,又塞了回去,道:“你拿我衣服擦。” “......其实大可不必。”白楹道,认命地往自己身上抹了抹,才迈过门槛,忽然想起自己在殿内洒了不少药粉,她提前吃过解药,但傅南岐没有。 白楹喊道:“潆悦!阿元姐姐!你们在吗?” 静了一瞬,里头有人跑出来,曲潆悦紧紧抱住白楹,喃喃道:“阿楹,你没事就好了,你没事就好了。” 白楹道:“没事没事,我肯定没事的啦。不要担心了。” 虽然很黑,但借着从乌云身后探出脑袋的明月光辉,还是能一眼看见白楹身后的傅南岐的。 尤其,他的脸和天空一样颜色。 丁元恭恭敬敬喊道:“秦王殿下。” 曲潆悦松开白楹,道:“阿楹,你衣服上...你受伤了?” 她观察得细致,这点连丁元都没发现。 听到曲潆悦这一声低呼,丁元紧张道:“姑娘,不是说没受伤吗?” 白楹无奈道:“刚才推门的时候没仔细看,门上有血,就拿衣服擦了擦手。” 齐齐松了一口气,就听见傅南岐淡淡道:“阿楹,我先送你出宫。” 丁元:好啊好啊! 差点脱口而出。 心里差不多已经认同傅南岐,自从入宫,丁元就一直提心吊胆,好不容易熬到傅南岐到,总算能让白楹安全回家了。 谁知道,白楹摇头道:“你不是还有要事吗?你现在不能离宫。” 丁元心想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这管那,咱们管好自己就行了啊!自己小命要紧,秦王有这么多帮手你还愁什么啊! 曲潆悦低声道:“阿楹,我想去找我爹爹。” 得,一个个的,就想找死。 第471章 结束 虽说昭贵妃那一出不顾及曲潆悦性命的箭雨让曲将军心里有了疙瘩,但心里再恨,看在大家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曲将军也会先将私人恩怨放一放,一致对外。 傅南岐带来的人实在勇猛,东临差点废掉一条胳膊,好不容易带着人护送傅云祁赶到昭贵妃这边,就看见安郡王被抹了毒的箭矢射穿脑门,横死在长长阶梯之上。 梁王身上脸上全是血,大大小小的伤口,血流不止,猩红的眼睛定在昭贵妃身上,道:“贱人!贱人!贱人!” 昭贵妃的狠毒,无人敢较量。 她微微勾唇,道:“丧家之犬,不过如此。” 仅存不多的人围在梁王身上保护他,但无一例外身上遍布伤口。 虽说昭贵妃这边也死了不少人,但和梁王比起来,她还是保留了不少实力的。 毕竟曲将军手底下的兵,可以一抵三不在话下。 梁王癫狂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以为你赢了?本王告诉你,不可能!就是傅云祁明日坐上龙椅,天下人也会逼他亲手杀了你这个毒妇!” 早在梁王进宫,就让手底下的人帮忙宣扬昭贵妃的丰功伟绩。 他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白氏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就算傅云祁得到那个位子,也会有无数大臣逼着他上奏处死白氏! 到那个时候,他就不信白氏肯甘愿赴死! 眼见昭贵妃脸色渐冷,梁王就知道自己踩到了她的痛脚。 他哈哈大笑道:“你猜,如今百姓大臣是怎么议论你的?” 昭贵妃道:“闭嘴。死到临头还敢嚣张?” 梁王的目光扫过横死台阶的安郡王,心头恨意越发深,他心想拼死也要拉一个人陪葬,这里头,他最恨的莫过于昭贵妃。 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 他绝不会容她在这个世上活下去! 梁王大吼一声:“给本宫杀了他们!” 曲将军给副将使了个眼色,不动声色放慢了动作,尽管在外人看来他们还是很努力地和梁王等人厮杀,但内行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曲将军他们并没有使出浑身解数,甚至他们还有意放水,慢慢绕到了昭贵妃后头。 曲将军可不介意梁王临死前带上昭贵妃。 就冲她想害死他女儿,曲将军就不会犯过她! 昭贵妃这么精明的人自然也察觉出了曲将军的敌意,她暗暗生恨,却不敢在紧要关头惹怒曲将军。 大概是穷途末路,梁王等人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杀伤力,昭贵妃在东临芳年等人的保护下连连后退。 梁王是铁了心要弄死昭贵妃,长剑挥动厉害,一路过去不知斩杀多少人,他的目标只有一个! “受死吧!” 芳年扑上去,道:“娘娘快走!” 鲜血喷涌,她倒在地上。 梁王拔出剑,恼火不已,一个回头不设防,后背就被砍了一刀! 他险些稳不住脚跟。 “殿下!”侍从喊道,挥手杀了几个人,快步扶住他。 梁王只要一想到安郡王死在他面前,胸口就有无数熊熊火焰在燃烧,他深吸一口气,呸了一声吐出血沫,不管皇位花落谁家,他今日,非杀了白氏这个贱妇不可! 凭着滔天恨意,他握紧剑柄,长吼一声,不管不顾杀过去! 他来势汹汹,身边人受他感染,也将生死置之度外,干踏娘的! 就是不活了,也要拉几个人下地狱! 曲将军不愿保护昭贵妃,只靠昭贵妃收拢的人和东临完全不够梁王残兵杀的,东临身上多出不少伤,有苦难言。 “娘娘,您...快去找殿下吧!” 昭贵妃亲眼看着心腹大宫女死在自己面前,却还能保持冷静,这份心狠,就是东临也为之胆寒。 但有什么办法? 谁让她是殿下生母? 若是护不住,也就罢了。 但只要还有一点力气,东临就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否则... 好在傅云祁很快带着人赶到,后头傅南岐的人紧咬不放,他们也已经精疲力尽。 曲将军一见傅云祁,就问道:“悦儿呢?她在哪?” 傅云祁道:“她没事。” 曲将军稍稍安心,就见傅云祁提了一口气冲到前头刺啦一声挡住了梁王的利剑。 黑暗中,只有明月的清辉和宫灯的烛光。 梁王冷笑一声道:“你来得正好!” 虽然身上伤口比发傅云祁多,但他下手又快又狠,是傅云祁所不及。 白楹和曲潆悦等人匆匆赶到,曲将军抹了一把脸,眼前一亮,道:“悦儿!” 就是这么一个空档,梁王狠狠打落傅云祁的剑,却没有攻击他,反而转了个方向刺向昭贵妃! “贱人!贱人!我要你不得好死!” 身前已经没有再护着她的人,东临被傅南岐的人砍断一只手臂,傅云祁失去武器,两只手臂都在流血。 寒芒一闪,眼见就要逼近,昭贵妃瞳孔一缩,慌乱间拉住了一人袖子,用尽毕生最大力气,硬生生将人扯到面前。 刺——! 衣服撕破和痛苦闷哼声混在一起。 昭贵妃忽然尖叫道:“祁儿!祁儿!” 被她当作挡箭牌护身盾的,是她的亲儿子!亲骨肉! 傅云祁低头看着穿透胸膛的剑,目光茫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流出更多血。 他抬手缓慢地擦去嘴角的血,闭紧嘴,目光投向远方。 他爱的姑娘,一脸愣怔震惊,像是被这场面吓到了。 他心想,真糟糕。 本来就不喜欢,如今,恐怕要成为她一辈子挥之不去的梦魇了。 阿楹。 他在心里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说不出是遗憾还是释然,总归是来不及了。 这一切可以结束了吧? 他已经,很累,很累了。 “殿下!”东临喊道,用仅有的一只手接住他。 梁王抽出剑,正要砍掉昭贵妃的脖子,曲将军的动作更快,几乎是瞬间,他重重倒在地上。 血啊,无穷无尽地流。 梁王的脑子逐渐迟钝。 他努力地往那边看去,安郡王躺在台阶上,身下是一滩血迹。 “四弟......”他喃喃道,“我来陪你了。” 他想起幼年被父皇冷落,笑里藏刀的贵妃,看菜下碟的宫人,那段日子并不好过。 唯一给过他温暖的,一个是温柔似水的先皇后,一个是和他相依为命的安郡王。 先皇后娘娘啊.....为了她儿子,死的好惨啊。 “祁儿!祁儿!你别吓母妃啊!”昭贵妃痛哭不已,没了祈王,她连最基本的依靠都没有。 东临怒道:“滚开!” 这是他这一辈子最大胆的时刻,他用力推开昭贵妃,单臂扶着傅云祁,想要去找太医。 “殿下,殿下你撑住,你撑住啊!” 曲将军过来搭把手,被东临吼道:“为什么不护好殿下?为什么?!” 如果不是他不用心,只顾和昭贵妃的矛盾,殿下又怎么会被梁王伤害! “东...临...”傅云祁张嘴就流血,他不想让白楹和傅南岐他们看见这样的自己,虚弱道,“带我,去......” 声音低不可闻。 东临慌乱点头,道:“好,好,殿下你撑住,你一定要撑住!” 傅南岐冷冷看着,并未阻止。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傅云祁这是强弩之末,已经无力回天。 江林和海棠姗姗来迟,看见毫发无损只乱了头发的昭贵妃,齐齐露出冷笑。 得亏她没死! 否则,他们找谁去? 海棠道:“殿下!” 傅南岐道:“去吧。” 江林立马折断昭贵妃的双臂,拖着她往凤翎宫废殿走去。 海棠捏了捏拳头,回头看了傅南岐一眼,红着眼眶道:“奴婢等这一日,已经很久了。” 她笑着笑着掉下眼泪。 而后头也不回。 她说过,要让白氏给娘娘磕头赔罪,她要用白氏的血,慰藉娘娘在天之灵! 曲潆悦拉着白楹袖子,道:“阿楹,你没事吧?” 白楹道:“......有点想吐。” 曲将军看见女儿完好无损,对白楹行了个大礼,感激不尽。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四个皇子里独独剩下傅南岐一个,现在不示好,恐怕接下来就要等着被清算了。 傅南岐吩咐人爸皇宫残局收拾干净,傅云祁眼看着生机已去,他手底下的人也没了反抗之力。 傅南岐低声道:“阿楹,我们回家吧。” 白楹愣了好半天,才迟缓点头,道:“好。” 她的状态不太好,傅南岐深吸一口气,冷冷看了满眼担忧的曲潆悦一眼,拦腰抱起白楹,轻柔哄她:“阿楹,你睡一觉,睡醒一切就都过去了。” 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觊觎你。 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白楹没说话,没出声,亲眼看见一场血腥无比的杀戮,她感觉白天吃的东西都在胃里翻涌,她那句想吐不是假话。 鼻尖萦绕浓浓血腥味,好像每一根头发丝上都沾染这个味道,经久不散。 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白楹心里默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一百遍,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想念家乡。 太可怕了,这里太可怕了! 人命,真的一点都不值钱。 一刀一个,杀人就跟割稻子一样! 白楹想让傅南岐放她下来自己走,但她能感觉到自己两条腿都是软趴趴的,别说走了,恐怕站都站不稳。 白楹咽了咽口水,一闭上眼就是利芒划过脑袋咕噜咕噜掉在地上的血腥场面。 夭寿了!!! 白楹越想越害怕,都有心理阴影了。 她颤颤巍巍道:“傅傅...南岐......” 还没说完,就惊吓过度晕了过去。 ...... ...... “殿下,到了,到了,您醒醒!” 东临扶着傅云祁一步一个血印子,走到太学。 太学早已听课,冷清清的只有几个老嬷嬷躲在屋子里头生怕被波及不出来。 傅云祁费力的睁开眼睛,满身是伤,他道:“东临,我想在这里睡一会儿。” 东临刹不住眼泪,还是忍不住哀求道:“属下去喊太医,属下,属下去喊太医...殿下,你等等我。” 傅云祁微微点头,想扯出一个笑安抚他,又怕太吓人,坐在白楹的座位上,滴答滴答静悄悄,可以听见血流在地上的声音。 他这副样子,可真是糟糕透顶。 东临面色惨白,拖着残躯用最快的速度跑去太医院。 他心里或许清楚,但又不甘心。 或许,或许还能挽救呢? 他又怎么能放弃? 所幸傅南岐的人并没有拦他。 一路畅通无阻。 傅云祁轻轻摸着白楹的桌子,手上的血不小心染污了桌面,他极小声说了句:“对不起”,血就哇地顺着嘴角大口大口往外吐。 他快死了。 东临也是。 不过他去找太医,太医看到他那么大的伤口,一定会先给他包扎。 傅云祁伏在桌面,贴着胸膛的,是他没有送出去的礼物。 一枚平安符。 “阿楹......”他轻轻念道,眼中有破碎的微光,“如果,如果早一点,遇见你......” 就好了。 疲惫如潮水将他淹没,傅云祁慢慢闭上眼。 他太累了,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好好睡过一觉。 什么外祖母妃,什么荣耀富贵,什么皇位龙椅,什么滔天权力。 他都不用再去想了。 他来人世走一趟,酸甜苦辣咸各种味道都已经尝遍,他见过世上最美的风景,知道了什么是爱,什么是无奈。 没有遗憾了。 没有......遗憾了。 傅云祁嘴角慢慢上扬,大概是做了什么美好的梦,他狼狈的脸上,是安静,平和,温柔。 他看见躲在草丛里肤白胜雪的小姑娘,眉眼弯弯如春花烂漫,胜星光璀璨。 他看见躲在重重书本之后酣睡的小姑娘,睫毛落下一片阴影,苍白脸颊睡出红印子。 他看见...... 他看见,她朝他走过来,歪着脑袋笑,甜甜软软喊道:“照之哥哥。” 他应了一声,再也没有醒过来。 “殿下,殿下......”东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太医小心翼翼探了探傅云祁的鼻息,叹了一口气。 东临泪流不止,以头抵地,长跪不起。 皇帝最疼爱的三皇子,素有君子之名的祈王殿下,温文尔雅,正直良善,于二十岁那年立冬,结束了漫长而又短暂的一生。 第472章 明君 “跪下。” 江林一脚踹在昭贵妃腿上,逼她抬头。 残破的宫殿,点着几根烛火,冷风刮过,又添几分阴森。 海棠站在前头,背对着他们低低说了一句什么,唇角上扬,侧脸柔和。 她道:“扰了您的清净,您别怪我。” 不过想必以娘娘的温柔好脾性,是舍不得怪责她的。 昭贵妃强装镇定,脸上难掩恐惧,她道:“芳华,你带我这里做什么?” 做什么? 自然是要你赔罪啊。 海棠慢慢转过身,露出案桌上的那一块木牌。 上面刻着—— 北氏嫡女北倾。 不是先皇后,是北氏金枝玉叶的嫡女。 木牌是黑色的,那几个字是红色的。 像是用血写起来的,在这种环境下,阴森恐怖,昭贵妃瞳孔剧烈一缩,尖叫一声。 她下意识想捂住眼睛,但两只手臂早就被折了。 昭贵妃尖叫道:“芳华!你别想拿她吓我!” 海棠道:“说了多少次了,我叫海棠。” 江林道:“只有心怀鬼胎的人,才会畏惧!” 这不过只是一块简简单单的木牌,连幅画像也没有。 海棠冷冷道:“跪好,给娘娘磕头!” 昭贵妃道:“你休想!” 她剧烈喘息,仰着头看着海棠,嘲讽道:“北倾算什么东西?她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哈哈哈哈哈,我可从来没遇见过她这么蠢的女人!” 北氏都是蠢货!要不然也不会被她白家害得满门惨死一个不剩! 昭贵妃哈哈大笑起来,这些事情,想起来依旧让她自得,身份高贵又如何?还不是被她一个小官之女害得家破人亡,唯一的儿子从小受尽凌辱? 啪! 江林森森道:“闭嘴!” 海棠道:“早知她不会悔改,动手吧。” 江林二话不说,掐住昭贵妃的后脖子,用力往下摁! 昭贵妃尖叫道:“啊!你们敢!你们敢!” 一下又一下,砰砰作响。 海棠道:“有什么不敢?不过是丧家之犬罢了。” 原话奉还。 昭贵妃被迫磕头很快磕破了皮,鲜血直流。 她尖叫不停,吵的人心烦意乱。 “闭嘴!” 昭贵妃喘了口气,只觉脖子都快断了。 她看见那块木牌,忽然冷笑一声,油开始哈哈哈地疯笑。 她道:“北倾,她就是北氏的罪人!哈哈哈哈哈哈!” 江林道:“你有什么资格说娘娘!” 又一巴掌下去,用力地将脸抽肿。 海棠忽然笑道:“天呐,雍容华贵,善解人意的贵妃娘娘,怎么落到这个下场了?跟条狗似的,跪在地上。贵妃娘娘,你不如学学怎么摇尾乞怜,我们....说不定也会放了你呢?” 昭贵妃恨恨道:“贱人!芳华你这个贱人!” “我说了,我叫海棠。” “一百个头,还有八十个。别停。” 江林应了一声,掐着脖子用力撞地,道:“你不忏悔,我们有的是本事让你后悔!” 昭贵妃尖叫道:“我不后悔!本宫绝不后悔!哈哈哈!就算落得这个下场,本宫也比北倾强!她再怎么能干,不还是死在本宫手上!” 海棠一脚踹在她后背,不知道从哪儿拿来的竹条,她狠狠抽在昭贵妃身上,“闭嘴!闭嘴!让你闭嘴听见没有!” 昭贵妃笑了,一边痛苦出声一边喘着气道:“戳中你们痛脚了吧哈哈哈哈哈!” 海棠忽然扔了竹条,道:“一个亲手杀了自己儿子的人,我为什么还要跟你废话?真是脏了自己的眼,也浪费时间。” 这回轮到昭贵妃道:“闭嘴!你给本宫闭嘴!” 江林道:“您还自称本宫呢?” 他阴阳怪气一笑,随手扯了块布堵住昭贵妃的嘴,再次摁着她给木牌磕头。 磕完一百个,也近乎没气儿了。 海棠道:“原先还想将你抽筋剥皮碾碎骨头,但如今看来,还是算了。” “你怎么配死在娘娘的殿里?” 江林拖着昭贵妃出去,像拖一块血肉模糊的死肉。 海棠轻轻抱住木牌,道:“娘娘,您别怪我心狠手辣。”求您了,别怪我。 她抱着木牌往寝殿走,嘴角慢慢渗出血。 “娘娘,我好像看见您了......”她道,看着那床榻,眼泪慢慢滚落,“对不起,我实在是,实在是。” 她无力屈膝跪在地上,嘴角血流的越来越多。 她张了张嘴,笑道:“我实在是...太想您了啊。” 所以别怪我,我真的很想很想再见你。 “娘娘,殿下很好,他喜欢的姑娘也很好。”她低声道,“一切都会很好的。” 只有你,我实在放心不下。 “我想见你,我想来陪你......” 药效完全发挥作用,海棠沉沉倒在地上,怀里抱着那块木牌,这是她毕生的温暖与信仰。 她的无上神明。 她永远的。 娘娘。 真好,我可以来找你了。 将昭贵妃的尸体喂狗,江林返回来看见这一幕,眼中泪光一闪而过,他默默跪下磕了个头,收捡了海棠的尸体,按照她的遗愿,将她葬在了北氏一族的墓地里。 就在北倾的身边。 她这辈子,只想守护她。 守护娘娘。 ...... ...... 一个晚上能发生多少事情? 皇室几乎全部覆灭。 皇帝死了,安郡王动手杀的。 安郡王死了,昭贵妃下令杀的。 祈王死了,昭贵妃亲手杀的。 梁王死了,曲将军亲手杀的。 还有几个大臣亡命,与无数侍卫太监宫女。 皇宫上头萦绕着的血气,数日才消散。 死了这么多人,接下来有个很严重的问题,谁做皇帝? 秦王? 不不不,他可从来没想过要那个位置。 那怎么办? 皇帝...啊不对,是先皇,他统共四个儿子,如今只剩下一个啦! 秦王不肯登基,国一日无主,岂不是要方寸大乱? 朝堂上争吵不休,直到秦王带着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走上殿,一个眼神就让殿内迅速冷下来。 秦王道:“你们要的皇帝。” 除秦王一派的大臣以外,其他:“???” 这算什么事?! 有人弱弱道:“秦王殿下,这,这是谁家的孩子?” 桑大人笑眯眯道:“王大人,这是梁王之子。才思敏捷,人品贵重,是秦王殿下千挑万选继承皇位的不二人选啊。” 一群问好冒出来。 梁王之子? 梁王......梁王这么多孩子,他们怎么知道还有这么一个? 这就很尴尬了。 梁王是先皇长子,十五六岁通晓人事就有了庶女,后面一王府的莺莺燕燕,庶子庶女几乎是嫡出的五倍不止。 就是曾经拥护梁王的大臣,也只记得他喜欢疼爱器重的那几个孩子,至于这个.... 呃,实在没听说过啊! 由此也能看出,梁王到底有多....强大。 咳咳。 秦王没空跟这群老头子废话,扔了一句“早日登基”就离开了。 留下郑大人等打圆场,应付其他大臣。 这压根不是什么费力的活,因为朝中现在就是秦王的一言堂,就算是曲将军,祈王前岳父,也低调做人。 至于为什么是前岳父.... 祈王都死了,曲将军会让他女儿跟着守活寡吗? 不可能的。 话说回来,在秦王扶持之下,很快昭告天下,梁王之子于不日后继承皇位。 傅景,也就是被砸中馅饼即将成为新帝的梁王庶子,看着宫人来来往往给他量身高尺寸,恭恭敬敬的伺候让他一阵恍惚。 时至今日,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一个默默无闻被兄弟姐妹欺负的庶子,就这样,要成为皇帝了。 不敢相信。 他......有什么优点吗? 傅景扪心自问,努力寻找,也不得不认清事实。 嫡母苛待,从小他就没读过书,只识得几个大字,文不成武不就,就连长相也普普通通,不占嫡不占长也不占幼,他毫无长处,所以不得梁王欢心重视,在王府,就连一个下人都能欺负他。 所以,为什么秦王会选择他? 傅景努力回想,但总共秦王和他也就说了三句话。 第一句,是在父王死的那个晚上,一大批侍卫闯到王府,一身黑袍的秦王脸色跟衣服颜色一样,他走到他破旧的小院子,那惊艳世人的容颜让他的住所都蓬荜生辉。他道:“跟我走。” 傅景被带出梁王府,住进一处宅院。 有个姑娘偶尔会来看他,秦王跟在她身边,给他送一些美味的糕点和治疗旧伤的丹药。 她生的好看,是那种灵气逼人的美。一双眼睛弯起来,给人甜软甜软的味道。 她声音很温柔,看他像看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只是呆的时间不长,有次走前,他还看见秦王摆着张臭脸抱怨道:“这里有吃有喝,这么多人伺候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那个姑娘轻轻哼了一声,秦王就不说话了。 第二句,他被带出宅院,秦王和那个姑娘来最后一次,他看着他说了一句:“做好准备,你当皇帝。” 他如遭雷劈,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就是做梦,也不会可能梦到这种骇人听闻的内容啊! 那姑娘瞪了秦王一眼,道:“你还好说话行不行?他还小呢,你别摆臭脸,吓到他了。” 秦王冷冷道:“十二三岁还小?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 “好了好了。”她打断道,“陈年旧事不要提了,我一想就心疼。” 秦王嘴角微微上扬,勉为其难道:“好罢。” 然后那个姑娘就和他说:“你别怕,虽然这个决定很突然......” 秦王道:“不突然,他住在这里都有好几日了。” “闭嘴。” “......” 傅景莫名想笑。 姑娘声音很温柔,像是怕把他吓着。 她说,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做皇帝,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胜任这个位置。 她说,我卜过卦,你是所有人里最适合做皇帝的。 她说,如果你不想,我们不会勉强。 傅景记得自己讷讷道:“我,我可以吗?” 她就笑了,道:“你认为自己可以,那就可以。” 她还说:“我希望你,可以成为一代明君。” 于是第三句话,就是秦王带他入宫,路上他忽然冷幽幽道:“好好做皇帝,知道吗?” 傅景:“......好,好的。” 第473章 生路 料理好先皇丧事,就是新皇登基,登基那日,除了众人畏惧的秦王,满朝文武都在。 昔日梁王党暗中嘀嘀咕咕道:“秦王也太放肆了,这压根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啊。” 他说话声音不大也不小,刚好能让身边几个人听到,看着像是为主不平,实际上...... 那点挑拨离间谁都能听出来。 淮南王冷淡瞥来一眼,道:“安大人慎言,秦王此刻有要事在身,正在国师塔拜访国师大人,这事皇上也清楚。” “是,是。”安大人讪讪一笑,在淮南王面前一个屁也不敢放。 还不等他挑拨离间成功,周围几个原先和他一起效忠梁王的大臣,一致默契地远离了他。 安大人内心脏话连篇,心想秦王不在这些人还这么怕他!一点儿文人风骨也没有! 他以外这事半路夭折就算完了,谁知道,耳朵比谁都尖的内侍回头就把朝堂上的一举一动都汇报给了新帝。 新帝平静道:“朕知道了。” 看不出是喜是怒,明明也才十二三岁,因为营养不良甚至个子不高瘦小,但龙袍加身,莫名地就给人一种震慑。 秦王今日要去国师塔,这件事还是白楹和他说的。 虽然说傅南岐对皇位没想法,虽然说新帝看着还算老实敦厚,但朝堂上总是不缺乏心怀鬼胎意图挑事的人。 或许现在新帝信任秦王,但傅南岐这个人什么德行白楹比谁都一清二楚,他对新帝没什么感情,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虽然这种行为大体上来说没什么错,但被有心人挑拨,日积月累,迟早在新帝心里埋下钉子。 他回想秦王这个人太狂妄了一个臣子竟然这么不把我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他是不是想造反想谋逆把我拉下马自己做这个皇帝? ...... 虽然脑补的有点过分,但白楹觉得还是防患于未然的好。 傅南岐觉得没必要和新帝说,被白楹瞪了一眼,只好同意让丁元走一趟。 毕竟人家现在是皇帝,该有的尊敬还是要有的。 傅南岐很不高兴,觉得白楹对那小子太好了。 虽然傅景长相普通,个子还没白楹高,但傅南岐就是有种危机感。 白楹现在也才十六,那小子十二三岁,两人岁数只相差一点儿。 但他不一样,他年长她整整十岁,两只手掌。 内心焦虑不安,傅南岐几乎每天都磨着白楹,问她还有几日成亲。 白楹嫌他烦人,知道原因后更是又好气又好笑,傅南岐十八岁的时候,她还把他当高中生看呢,他为什么会觉得她...... 难以启齿。 这个人,真是...... 被他磨的不行,白楹直接拉着他进了国师塔大门。 白楹道:“快点吧,你再磨磨蹭蹭等会儿赶不上吃午饭了。” 傅南岐难得扭捏道:“国师...不是不喜欢我吗?” 白楹道:“喜欢的,师父今天今早还说让我带你来给他看看。” 傅南岐心想恐怕不怀好意,一抬头,就看见轻风站在屋檐下,面带微笑看着他们。 傅南岐:“......” 就有点儿拘谨。 白楹松开他的手,朝轻风笑了笑,甜甜问道:“轻风姐姐,中午吃什么呀?” 轻风道:“都是你喜欢吃的。” 白楹拽了一下傅南岐袖子,指了指他道:“将离哥哥喜欢吃清淡一点的。” 轻风一顿,看了傅南岐一眼,意味不明,含笑道:“好。” 白楹道:“那阿楹先去找师父了。” 轻风道:“好。” 白楹带着傅南岐往楼上走,她道:“你别紧张。我在呢。” 傅南岐硬邦邦道:“我才没紧张。” 过了两秒,又问:“国师大人....和淮南王他们,谁更重要?” 白楹道:“你不用拐着弯问我会不会反悔。” 傅南岐道:“没有。“ 白楹停下脚步,看着他,“我最后说一遍。不管师父什么态度,我都不会反悔。我对傅景好,是因为他是皇帝,国师塔的存在意义你应该清楚。” “......”傅南岐皱眉,心里窃喜,表面还是不情愿,道:“哦。” 白楹拧了他一把,“给你个机会重新回答。” 傅南岐道:“...好的。” 白楹道:“你别摆脸色,等下师父以为你是来寻仇的。” 傅南岐忍不住道:“那我对着他笑不出来。” 白楹:“......”好像也有点道理。 她叹了口气,道:“算了算了。” 傅南岐不喜欢看她叹气,他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该怎么笑。 国师大人等他们好久了。 白楹带傅南岐进去,道:“师父。” 国师大人背对他们,站在桌前。 白楹又喊了一声“师父”,道:“您让我去把人带来,又晾着我们,是什么意思?” “......”国师大人转过身,冷淡的目光落在傅南岐身上,“秦王。” 傅南岐下意识低头看白楹,她嘻嘻道:“叫将离吧,我取得。” 国师大人一愣,道:“将离?” 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白楹咳了一声,低头看脚:“...芍药花。” 傅南岐:“......” 国师大人:“......” 他迟疑道:“你取得?” 白楹点头,一脸理所当然,道:“对呀。” 国师大人表情一言难尽,道:“...当年,有人让我给...秦王取字,我写的也是这个。” 这回轮到白楹:“???” 傅南岐想起来,海棠曾经拿了一张折叠很好的纸,说是求了国师大人让他取得字,知道傅南岐有了字以后,气得要死恨不得把取字的揪出来打死。 而今,国师大人竟然说他取得字,跟白楹一模一样? 想到海棠,傅南岐眼神不禁黯然几分。 白楹道:“师父,我们好有默契诶!” 国师大人看她一眼,道:“没有。” 白楹取将离是出于某种恶趣味,国师大人则是卜过卦,勉强可以算是用心,才得出这个字。 只不过那时候,虽然看在先皇后赠予的那两根人参情分上给傅南岐取了字,但国师大人并没有给他算过命格,得出这么一个“将离”,也只是念了一句此字命途多舛,就抛之脑后。 谁能想到今日,会是这番情景。 国师大人盯着傅南岐看了好一会儿,道:“你们好大的胆子。” 这个你们当然不是说白楹和傅南岐。 而是傅南岐和他的团伙空远大师。 白楹想说话,国师大人道:“阿楹,你出去。” 白楹看了一眼傅南岐,道:“是。” 麻溜滚了。 也没走远,就在门口。 白楹走出去,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一瞬间冷清下来。 国师大人不通俗事,傅南岐不善言辞,两人同处一室就像是一潭死水,毫无波澜的那种。 国师大人皱眉看着傅南岐,眼神复杂。 他想起昨天晚上问神之后做的一个梦。 梦里,没有阿楹的存在,傅南岐在冷宫长到二十二岁,因为宠妃无意一句话,皇帝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儿子,又有空远大师胡诌说他命格贵重,于大煜国脉有福运,皇帝斟酌一番将他放了出来。 而后,在昭贵妃,李皇后,贤王,大皇子等人的打压下,傅南岐经历一系列栽赃陷害污蔑,无数罪名扣在他头上,皇帝隔三差五训斥,对这个儿子厌恶至极。 反转出现在他二十五岁。 皇帝宠妃忽然暴毙,死因不明。一直被多方打压的傅南岐在那一日屠.杀整个大煜皇室,从皇帝到贤王,李皇后到昭贵妃,每一个人,都没逃过。 那才是真正的血流成河。 除了几个深居简出的太妃,无宠的妃嫔,其他无一生路。 直到现在,那个梦还在国师大人脑海浮现。 画面血腥情绪的让人挥之不去。 他扬手锋芒落下,一个又一个人头滚落在地,神情麻木,好像不是在杀人,而是切白菜一样。 俊美面容被溅上血迹,黝黑的眸子阴气森森,嘴角上扬弧度嗜血无比。 活脱脱就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索命的恶鬼。 他要报仇,但证据难求,或者说,即使他有了证据,皇帝也不会因为先皇后,云妃以及枉死的北氏一族而去怪罪李皇后他们。 所以他也不要什么真相大白了。 他就要他们死。 全部,都死。 从小欺负他的大皇子四皇子,对他尖酸辱骂的嫡公主,还有落井下石的妃嫔们。 一个个,都被砍掉了脖子。 包括傅云祁。 哪怕他什么都没做。 傅南岐的手段简单粗暴又狠辣,一个人,覆灭了整个皇室。 国师大人数不清他到底杀了多少人,只记得最后他放了一把大火,烧毁了整个皇宫。 然后单枪匹马去了安国公府。 一模一样的杀戮。 多数尚在梦中的公子小姐,还没来得及惨叫,只感受一阵剧烈疼痛,就已经尸首分家。 饶是国师大人历经百年岁月,见多识广,也被傅南岐的行为举止所惊骇。 这个男人,蛰伏多年,心性早已扭曲! 他只想毁了一切,带着他们一同下地狱! “我想娶阿楹。”傅南岐忽的开口道。 国师大人回神,眼神复杂看着他,面前的人虽然依旧脾气暴躁,神情冷淡,但却没有梦里那样麻木狠绝。 而让他犹豫不决的是,今日再次占卜,他发现傅南岐的命格有一丝偏移原先的轨道。 是白楹命格所影响。 国师大人暂且看不出这丝偏移是好是坏,但...... 就目前看来,总归不会比昨晚所梦到的结局差劲。 他摇了摇头,天意弄人啊。 傅南岐悄悄收紧掌心,他会错了意,以为国师大人不同意。 傅南岐道:“...国师有什么要求,可以提。我会做到。我只想娶阿楹。” 国师大人道:“我问你,你可曾想过毁掉整个皇室?” 第474章 尽早 可曾有过想要毁掉整个皇室的念头? 国师大人的语气并不重,但却让傅南岐表情一僵。 他动了动嘴唇,在国师大人的目光之下,怎么也说不出“没有”这两个字。 国师大人看着他,表情转冷,道:“你有。” 是,他有过那个念头。 不止一次,不止一年。 无从反驳,无从辩解。 那些黑暗岁月,他几乎无时无刻不想毁了他们所有人。 他身在炼狱,苟延残喘痛苦活着,他们又怎么可以好过? 傅南岐道:“但我现在,没有那么想了......” 国师大人道:“为何?” “阿楹。” 所有所有,这两个字就能概括。 沉默半晌,国师大人道:“阿楹,你进来罢。” 白楹在外面道:“叫我吗?” 国师大人道:“进来罢。” 白楹进来后先是看了傅南岐一眼,见他脸色不是很好看,又去瞧国师大人,国师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只是眉头稍松,像在纠结。 白楹道:“师父,您瞧过了,如何?” 国师大人道:“大凶,大恶,大煞。” 白楹道:“与我一起呢?” 国师大人顿了一下,道:“...前路茫茫,又,有一线生机显现。” 白楹绽开笑容,道:“既如此,便是天命注定,无上姻缘。” 国师大人的眉头皱起,道:“罢了。” 白楹嘻嘻道:“我就知道师父最好了。” 虽然不知道国师大人为什么会态度大变忽然松口,但卦象上那一线生机,果然没有一点错。 她暗暗松了口气,笑道:“师父,一起下去用膳吗?” 不出意料,国师大人摇了摇头,让他们出去。 他点了点手指,愁容满面。 难道...... 真是天命注定吗? “这最后一关也过了,你安心吧。”白楹拉着的手,每走几步就闻到了令人垂涎的菜香。 傅南岐低声道:“方才,是什么意思?” “我和师父说的话吗?”白楹道,“没什么意思,就是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仅此而已。” 傅南岐抿了抿嘴角,虽然他们说话像是在打哑谜,但大致意思他还是能听懂的。 “阿楹。”他握住她的手,“那我们是不是快成亲了?” “成亲吗?”蓦地出声,轻风走过来,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笑道,“阿楹如今也才二八年华,会不会太早了一些?” 傅南岐道:“先帝赐婚,不好拖延。” 轻风笑道:“先帝崩逝,秦王当守孝三年,虽有赐婚在前,但到底礼法为重,且百善孝为先。秦王放心,这点时间,我们阿楹还是等的起的。” 傅南岐淡淡道:“是吗?” 白楹头皮一紧,生怕他又出什么幺蛾子,忙道:“等不起,等不起!” 谁知道话刚说完,傅南岐就看过来,冷幽幽的含了莫大怨气。 白楹:“???”她说错了吗? 轻风含笑道:“说什么胡话呢?” 白楹后知后觉明白过来,顶着傅南岐的怨念,快速改口道:“不行不行,我等不及,我...”她闭了闭眼道,“我就想快点嫁给他。” 蹭一下,脸变得通红。 虽然习惯了不要脸,但是这种话说出来,还是有点尴尬丢人啊! 尤其是轻风脸上笑容一顿,那无奈的眼神,看的白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傅南岐嘴角微微上扬,“是我想要求娶阿楹,度日如年,一刻也等不了。” 轻风敛了笑,道:“那置礼法于何地?秦王肆意惯了,我们阿楹可是守规矩的人。” 这话就有点重了。 “轻风姐姐。“ 轻风置若罔闻,只看着傅南岐道:“若一切照旧,便是明面上没有人敢说什么,但背地里,秦王敢保证没有人会戳着阿楹脊梁骨说她不顾礼法,不守规矩,生怕没人要似的上赶着成亲?” 傅南岐眼神冷下来,道:“我和阿楹可以离开京城。” “咳咳咳咳!”白楹被他一句话说的呛到口水,就连轻风也睁大眼睛,失态道:“不可能!” “咕咕咕。” 两人齐齐看向白楹。 白楹捂着肚子,一脸尴尬,道:“...要不然你们接着说,我先去吃饭。” “......”轻风道,“先去吃吧,饭菜都要凉了。” 接下来,傅南岐一个字也没说,吃了饭也没要白楹送,一个人出了国师塔直奔皇宫,如今也没有人敢拦他,一路畅通无阻直到新帝那儿。 于是傅南岐跟傅景说了他们之间的第四句话—— “下旨,完婚。” 四个字,干脆又利落。 傅景:“......” 他懵住了,没听懂什么意思,想问清楚,看着傅南岐阴沉沉的脸色,又不敢问...... 傅南岐道:“快点。” 还是新帝身边的小太监机灵,小声提醒道:“皇上,秦王殿下是想让您给他和淮南王家的小郡主下旨早日完婚。” 赐婚的事情先帝已经做了。 所以只需要再下道旨让他们尽早完婚。 傅景打从心眼害怕傅南岐这个皇叔,他结结巴巴道:“怎,怎么写啊......” 傅南岐皱眉,傅景的心瞬间提起来,紧张兮兮的。 “就写,我诚心求娶阿楹,想要与她共度余生。”傅南岐想了想道,“你感念我一片真心,不忍受其相思之苦,所以下旨。就这样。” 傅景:“......” 小太监:“......” 还能这样??? 这是什么骚操作? 不带脸皮这么厚的吧... 傅景想到白楹对他的好,点点滴滴他都记在心里,鼓起勇气问道:“皇叔,白姑娘...她同意的吗?” 傅南岐道:“你说呢?” 噗呲—— 刚打好气的气球瞬间被戳破,在傅南岐黑沉的目光下,傅景一点儿底气也没有。 他低着头道:“好,好。” 傅南岐“嗯”了一声,准备离开,没走两步又想起什么,回头道:“下次再见,叫皇婶。” “......”他想起白楹的教导,小声说,“可是,可是白姑娘说过,叫皇婶显老。” 她还说如果不嫌弃,你也可以叫我一声姐姐。 傅南岐在一旁虎视眈眈,傅景没敢喊。 虽然他也挺想要这样一个姐姐的。 傅南岐黑着脸,道:“不能乱了辈分。” 这会儿倒记得辈分了,完全忘了自己在国师塔是怎么视礼法规矩于空气的。 傅景不敢反驳傅南岐,他才十三岁,因为营养不良个头不高看着就十岁出头一点儿,傅南岐一只手就能把他拎起来,跟拎小鸡崽一样轻松。 傅景讷讷道:“我,我记住了。” 傅南岐走后,小太监碎碎不止道:“皇上,您下次记得喊朕,天大地大,都没有您大。您才是皇帝,得有皇帝的气势,不然会被人看轻的......” 傅景道:“你很多话。” 小太监的话戛然而止。 傅景道:“拖下去。”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小太监还没磕两个头,就被侍卫拖了下去。 殿内一片静谧,傅景心想,在秦王面前,恐怕他这辈子都拿不出皇帝的气势了。 不过没关系,比起秦王,他觉得自己还是要好一点的。 至少他不会在白姑娘面前,被白姑娘瞪一眼就乖乖闭嘴,一句话都不敢说。 啊不对,白姑娘才不会瞪他。 新帝下旨让秦王早日完婚的消息很快传遍各个角落。 傅景实诚,傅南岐怎么说他就怎么写。圣旨一出,在外人看来,傅南岐是一点面子就不要了。这还没成婚呢,就把姿态放这么低。 真要成婚了,还不得被人家管的死死的连个屁都不敢放? 不过话又说回来,秦王也老大不小了,梁王像他那个年纪都有好几个新帝这么大的孩子了。 秦王.... 还是一个老光棍。 惨也是挺惨的。 关键白楹出身淮南王府,母亲娘家是大族秦氏,养母静太妃出身霍氏,自己又师承国师大人,这都不是一座靠山了,这分明就是连绵不断的群山! 秦王就算再寂寞,也不敢纳妾取乐啊。 这样一想,也能理解他迫不及待要娶白楹过门的心思了。 这都入冬了,一个人睡哪儿比得上两个人被窝暖和呀。 嘿嘿。 可怜了白楹,被傅南岐一顿不要脸的骚操作闹的都不敢出门,即便如此,秦眉秦画,怀阳郡主姚依依等人依旧写信挪揄不停。 白楹,白楹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还记得听到圣旨那日,轻风那震惊的表情。 和那句怒骂:“无耻之徒!!!” 白楹躲了两天,趁人不注意,溜到了宫里。 静太妃已经病了好些日子。 因为是心病,白楹也束手无策。 她趴在她床边儿,道:“你跟我走吧,我们出宫好不好?” 静太妃有气无力,她的岁数已经很大了,每病一次,身体素质就下降一回。 她虚弱道:“不......” 白楹气道:“宫里有什么好的,你就这么不肯跟我走。” 霍老太爷都死了,她反而心结越来越深。 白楹红着眼睛看她稀疏银白的鬓发,鼻子一酸,道:“我陪你去九龙寺吧。” “我不去......”静太妃道,下一秒睁大眼睛,瞪着舒嬷嬷,“你,你!“ 舒嬷嬷叹道:“小姐。” 静太妃声若蚊蝇,道:“我要打死你们。” 白楹:“......” 舒嬷嬷:“......” “您真的不想去吗?”白楹握住静太妃枯瘦的手腕,因为生病了,也没胃口吃东西,她瘦的只剩下一层皮了。 真真正正的皮包骨头。 “我不去。”静太妃看着床顶,眼神涣散,喃喃道:“我没有脸去见他......我不能去......” 泪水从眼角滑落,没入枕芯。 她闭上眼睛,轻声道:“让我睡会儿。” 白楹吸了吸鼻子,道:“那你记得醒来。我就在边上。” 静太妃有气无力地点头,想起什么又忍不住骂她:“....都快成亲了,还乱跑。” “......”白楹道,“你还是快睡吧。” 第475章 愚笨 趁静太妃睡着的功夫,白楹去了宸极殿一趟。 先前说过,国师塔主人的义务就是辅佐皇帝,保大煜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然,国师大人的德行大家也都清楚,他虽为国为民肯不辞辛劳东南西北地跑去救援支助,但本质还是不食人间烟火,不通俗事宛如天上明月。 早在新帝即位前,国师大人就有意无意地暗示白楹,接下的任务全权交由她负责,以往国师大人怎么做的,白楹就要怎么做。 以白楹的性格,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完美。 新皇年轻,虽有内阁老臣辅佐,但到底底子薄,很多事情一窍不通,就是掰碎了一点点塞到他脑子里,恐怕也尚不能理解。 白楹没有国师大人那种好运气,可以双手一摊万事皆安。新帝生母出身低微,又早早亡逝,他既无母家,又不能和梁王余下子嗣多加联络感情,朝中大臣虽表面恭敬,但也只是碍于傅南岐恶名,不得不低头罢了,真正为他着想的人没几个。 这种情形,少不得白楹为他多费心思。 白楹:忽然感觉自己成了轻风2.0,还是升级版保姆的那种t^t “白姑娘,您来了。”站在外头的是高公公,这些年明里暗里他也给了傅南岐不少帮助,不管是看在先皇后的情分上,还是另有所谋,傅南岐都承了他的情,梁王逼宫那一日,他便早早让人护送他到宫外宅子里避难,新帝登基,身边无可用之人,问过他意见,才把人又弄宫里来。 说实话,经历了那一场血腥场面,再看见熟悉面孔,白楹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怅然。 “高公公。”她笑道,“您还好吗?” 对长者不由自由就会带上敬称,但如今的白楹可不是高公公能高攀得起的了。 他忙摆手,一脸笑容道:“多些白姑娘关怀,老奴很好。您是来找皇上的吗?” 白楹点头道:“是,我有事求见皇上,麻烦公公给我通报一声。” “应该的,应该的。”高公公佝偻着腰进去了,心里忍不住感叹,谁能想到,几年前被嫡公主欺负的那个小姑娘,会有这么大造化。 不仅让秦王深爱,又是淮南王府失而复得的珍宝。 不过白楹让人喜欢的从来不是这些后台。 即便是对高公公这些人,她也是一如既往友善尊敬,那种善意是发自内心的,在她看来是理所应当而非刻意对待。 这就让人很舒服。 上一个让高公公另眼相待的,还是先皇后。 只不过先皇后是仁爱,白楹是平等。 前者不管性情如何到底出身北氏一族,身上少不了世家的骄傲,而白楹,她一个生长在五星国旗底下的五好青年,再怎么优秀天才在泱泱华夏也自认只是个普通人啊。 身份不同,处境不同,自然不可能相较而论。 这样想着,高公公面对正在习字的新帝弯腰行礼,恭恭敬敬道:“皇上,白姑娘有要事求见。” 傅景一听,手一哆嗦,辛辛苦苦写好的字全毁了。 他心想白姑娘是不是来找他麻烦的?可圣旨是秦王让他下的啊,就算要找麻烦,也不能找他啊。 人就在外头,不能不见。 傅景表情像是要哭了,第一次觉得皇叔太讨厌,这种得罪人的事情竟然让他干。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练的字,狗爬一样,不堪入目。 他沮丧道:“请白姑娘进来吧。” 虽然白楹已经认祖归宗,但霍氏族谱上依旧没划掉她的名字,淮南王妃等人也尊重她的意见,没有强制性要求她改回“沈”姓。 所以如今,大家伙都一致默契老样子称呼白楹。 天早已经凉下来,傅景从小营养不良,身子骨不比同龄人,殿内烧着地龙,白楹一进来就感觉热气扑面而来。 她屈膝行礼,傅景忙不迭从上头下来扶着白楹,不知道是吓得还是热的,额头上都冒出细汗,道:“姑娘,您,您别这样。” 白楹道:“礼不可废。” 傅景道:“姑娘与皇叔于我有大恩,不必行礼。” 小孩子固执,白楹只好随了他。 白楹这次来就一件事,问了几句傅景近状,还适应否,便不再废话,说明来意:“皇上,您看,可要寻个几个老师教导功课?” 傅景十三岁,大字不识得几个,写字扭扭歪歪,他脸登时红起来,那颗因为生怕白楹来找他算账的惴惴不安的心落回原处,又满身尴尬,愧疚不已。 “姑娘,我,我实在愚笨......” 白楹也不计较他又自称“我”,温声道:“皇上早年受苦,底子单薄,但我相信勤能补拙,只要皇上用心,一定可以做的很好。” 傅景犹豫了下,小声道:“可有人会愿意教授我吗?” 这是个难题。 教导少年新帝,最怕不够用心,或是另有居心。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会埋下祸根。 好在白楹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她微微一笑,道:“有一上上人选。” “是谁?”傅景眼中流露期待,“是姑娘你吗?” “......”白楹道,“我还没有这么大本事。” 新帝失望地垂下头,如果不是姑娘,其他人肯定会嫌弃他太笨,基础差,哪怕他是皇帝,也不会给好脸色.... 要不然就是敷衍,但傅景是想好好认真学的。 白楹道:“他的大名,想必皇上也曾耳闻。也是曾经教授过我的先生,季原季先生。” 大儒其实早就到退休年纪了,只是自身本事过硬,又是真的想培育出好苗子,才会答应在太学教书。 新帝半期待半忐忑,道:“他......会愿意吗?” 白楹笑道:“先生人很好的,教书育人是他志向所在,一定不会拒绝这个请求。你大可放心。” “为何?” “你现在还小,不明白什么叫‘朝闻道,夕死可矣’。等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什么是道?”傅景忍不住问。 白楹但笑不语。 傅景不解,但还是真心诚意道:“谢谢姑娘。” 白楹随手说了一句:“反正都要是一家人了,不用客气。” 傅景心虚地移开目光,没话找话道:“皇叔,他没有陪姑娘一起进宫吗?” 说起这个白楹神情略尴尬,含糊道:“没...最近忙。” 也不说是谁忙。 傅景理所应当地认为是白楹很忙,毕竟傅南岐是逮着空袭就往白楹身边凑的人。 事情说完,白楹也不久留,“皇上虽然用功,但还是要注意身体。”她看着傅景单薄的身体,不免唠叨了两句,“多吃饭,你还在长身体呢。” 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这种话,傅景心中升起点点温暖,郑重道:“是。” 白楹笑了笑,看时间还早,拐去太学看了几个老嬷嬷,回来路上撞见傅云岚。 她们好像很久没见了。 傅云岚穿着石榴色长裙,五官长开,算不上绝色,也没有怀阳郡主那种大气端庄,但生来高贵,也有另外一种美丽。 她看着白楹,忽然冷哼一声,眉眼不改当年倨傲。 亲眼看着昭贵妃把亲儿子当肉盾,傅云祁就这样殒命,白楹看见讨厌的傅云岚都有点怀念。 她笑道:“公主风采,一如既往啊。” 傅云岚道:“你笑什么?你是不是很得意?” 白楹摇了摇头,再看傅云岚,她还是那个被泡在蜜罐子里被宠的骄纵任性的姑娘。 算了算了,不和她一般见识。 傅云岚身后还跟着两个宫女,梁王搜宫,唯独没动明兰殿和景玉宫,她自然也没受到任何波及。 不过,傅云岚这个年纪,早就可以嫁人了,她也没想过吗? 傅云岚得意道:“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还留在宫里?” 公主成亲是有公主府的,自然不可能一直住在宫里,但傅云岚一直没成亲.... 要说先前丞相府没倒台前,还是很多人求娶她,但李皇后一个也没看上,傅云岚骄傲惯了也从没想过谁能配得上她,皇帝多有纵容,便由着她去。 后面,丞相府覆灭,李皇后被赐死,皇帝也没有迁怒傅云岚,反而吃穿用度一切照旧,毕竟这是唯一的女儿。 倒是傅云岚,知道李皇后这些多年的所作所为,震惊之余心情复杂,不知道该心痛好还是该悲伤好,但总归因为这件事长大不少。皇帝要给她挑选夫婿,也被她拒绝了。 她就要一个人过。 皇帝也随她,想着偌大一个皇宫还供养得起女儿,大不了在死前把她未来安排妥当,衣食无忧,无人可欺。 谁知道....皇帝这么快就嗝屁了。 想不到啊真的想不到。 白楹道:“为什么?” 傅云岚更加得意了,“我就不告诉你,气死你!” 白楹:“......” 果然这个人还是一点都没变。 傅云岚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从白楹身边走过去。 白楹忍不住想笑。 “喂!”她忽然回头,眼神清亮,不加以掩饰,“我还是很讨厌你!讨厌鬼!” 是的,她还是很讨厌白楹,这个人的特别与身俱来,她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所以那夜晚宴,她第一次见他,就讨厌她! 公主生来骄傲,高高在上,哪里能容得了别人比她优秀呢? 尤其是当时白楹病歪歪仿佛多走一步路就要断气的样子,更让傅云岚轻视不已。 她讨厌白楹,想要折腾她,折磨她,最好哭着喊着跪在地上求她。 然后看她狼狈,看她卑微,看她低头。 傅云岚是坏,是蠢,是恶,但她从来没想过要白楹性命。 她也只是一个惹人讨厌的小姑娘。 在大是大非上,她还是能明白的。 李皇后死后,她低调简出,不是没了底气,也不是怕了谁,只是她过不去心里那关,她第一意识到疼爱她入骨的母后竟然做出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手上沾染的人命几乎数不清。 骄纵任性如傅云岚,都不可避免产生了一丝心虚。 她想为李皇后赎罪。 但她还是那个她,骄纵傲慢,高高在上。 她是嫡公主,新帝即位,便是大长公主。 她永远骄傲,不可一世。 她看着白楹,一字一句道:“白楹,我讨厌死你了!” 白楹无语道:“你放心好了,我也很讨厌你。” 傅云岚冷哼一声,这次是真的头也不回走了。 她才不想看见白楹! 她最讨厌她了! 第476章 发疯 回到景玉宫,静太妃已经睡醒。 她靠着枕头,捧着碗低头慢慢喝药。 “太苦了,快拿走。”喝了一半,静太妃眉头紧锁面如苦瓜,将碗递给舒嬷嬷推着她手远离自己,“拿走,快拿走。” 白楹笑眯眯道:“不行。” 静太妃吓了一跳,道:“你什么时候在那的,也不出声,想吓死我啊?” 白楹慢悠悠道:“不要转移我的注意力,快点喝完,你还想不想病好了?” 静太妃摆手让舒嬷嬷下去,舒嬷嬷当然是希望静太妃快点好起来,一动不动只当没看见。 静太妃:“......” 不知道是不是睡醒的缘故,她多了几分力气,说话也不再有气无力,矛头直对白楹道:“你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轮到你在我上拉屎拉尿,约束我了。” 白楹咳了一声,对舒嬷嬷道:“嬷嬷你看,太妃说这些话......” 舒嬷嬷目光不赞同,道:“小姐,楹丫头也是为了你好。” 白楹重重点头:“快点喝了。” 静太妃气的面色都红润不少,她道:“你给我等着。” 等静太妃憋屈把剩下药喝完,白楹忙掏出糖,剥开糖纸送到静太妃嘴边,一脸诌媚。 静太妃面无表情道:“晚了。” 舒嬷嬷笑着把碗拿下去,“你们聊。” 白楹给她捏肩捶腿,时不时问道:“真的不跟我走吗?” 静太妃被她烦的想打人,奈何没力气,只闭着眼睛皱着眉头,享受着她的按摩。 忽然她想起什么,“你成亲那日,从哪里出嫁?” 白楹被她问的愣了一下,低下头思考起来。 静太妃皱眉道:“淮南王妃他们也没有跟你说过?” 白楹茫然摇头:“没有啊。” 静太妃道:“那你呢,想从哪里出嫁?” 白楹更加懵毕了,“这个还能选吗?” 静太妃瞪她一眼,平复了一下气息,道:“按理说,你应该从淮南王府出嫁,但......” 但后面十几年,是国师塔和静太妃养着白楹,于情于理,也轮不上淮南王府。 虽然静太妃没说完,但白楹跟她相处了好几年,这点了解还是有的,她嘟囔道:“让你出宫,出宫不就好了。” “你说什么?” 白楹连忙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 静太妃深吸一口气,“那你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 国师塔不允许外人进入,所以可以把它踢出去了。 淮南王妃他们自然理所应当认为自家女儿从自家出嫁,也就没考虑其他选择,更没有和白楹提过一字半句。 静太妃又是不可能出宫的,她摸了摸白楹的头,见她仰头露出笑,眼神不由得柔和,道:“问问傅南岐,能不能在宫里出嫁。” 虽然这个做法很自私,但她想亲眼看着她嫁人。 白楹握住静太妃的手,嘻嘻道:“好呀好呀,那您可得把景玉宫弄的好看一些。” 静太妃轻轻应了一声,忍不住说:“淮南王妃他们要是不同意,就算了。” 白楹问:“那你要跟我走吗?” “不。” 白楹哼了一声,道:“知道了,知道了。” 跟她奶奶一样,固执的要死。 陪着静太妃说了一会儿话,舒嬷嬷就进来了,她神情无奈,道:“楹丫头,秦王来了。” 这下轮到静太妃冷哼了,她嫌恶道:“一个大男人,整天无所事事,就知道黏着你,有什么用?” 白楹心想你别对着我骂啊,我还无辜呢。 静太妃摆手,道:“快滚,我可不想看见他。” 话音刚落,傅南岐走进来。 他脚步一顿,以他的耳力,应该是听到了静太妃说的话。 隔着帘子,他抱拳给静太妃行了个礼,以示尊敬,又道:“阿楹。” 静太妃没有半点被听到的尴尬,“叫你呢,还不走?” 白楹支支吾吾道:“我想陪您啊。” 傅南岐淡淡道:“我有话跟你说。” 静太妃道:“别赖在我这,跟个狗皮膏药一样,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听话。” “......”白楹被赶了出去,她看了傅南岐一眼,那种尴尬冒上来,也不等他,直接往前走。 傅南岐不紧不慢跟在她后面,直到出宫,才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带上秦王府的马车。 白楹不想跟他在外面拉拉扯扯,等上了马车,才道:“你干什么啊。” 傅南岐道:“这句话我该问你才对,你为什么躲我?” 白楹:“我哪里躲你了?我我,师父有很多事情安排我做的,我是忙着呢,才一直没出来。” 傅南岐眸光沉沉,肯定道:“你生气了,才不出来。” 被戳破谎言,白楹破罐子破摔,道:“还不是你!你干嘛去找傅景下那种圣旨?” 她背对着他,戳着马车壁,碎碎念:“这么丢脸,这么丢脸,我都丢脸死了。” 厚脸皮是厚脸皮,但她也很爱面子的好不好! 傅南岐不解:“有什么丢脸的?” 白楹,白楹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丢脸,尴尬死了,怀阳郡主她们好像也闲得慌,一天天就拿那道圣旨说事,秦眉更加,直接在信里说秦王迫不及待要她去暖被窝了。 白楹揉了揉脸,闷声道:“你干嘛这么高调......” 显得特别迫不及待。 傅南岐不可置信,“就因为这个,你这么多日没理我......” 他气的不行,掰过她肩膀对着她脸就是一口咬。 “你干嘛......” 傅南岐不假思索道:“干.你。” 说完,两个齐齐一愣。 白楹眨了眨眼睛,“你说什么?“ “......”覆水难收,傅南岐咬了咬牙,道,“干,你!” 白楹道:“我要延迟成亲的日子!” 傅南岐冷冷道:“做梦!” 白楹欲哭无泪,揪着他衣服绝望道:“你,你,还没成亲你就对我这个态度,等成亲了,你肯定对我更加不好。” 傅南岐道:“你没有反悔的机会。” 白楹得意道:“我可以逃婚。“ 傅南岐眼中凶光乍现,森森道:“敢逃婚,打断你的腿。” 白楹:“......” 这是人能说出的话吗? 这是人能说出的话吗! 她手一抖,这下是真有点害怕了。 傅南岐慢条斯理摸着她的脸,语气放柔道:“玩够了没有?” 白楹小心翼翼道:“你跟我开玩笑的吧?” 傅南岐反问道:“你跟我开玩笑吗?” “......”如果她说真的,那他也来真的??? 白楹咽了咽口水,委屈道:“你做事一点都不考虑我,我都快尴尬死了,都没脸出去见人。” 转移话题太过生硬,傅南岐也不揭穿她,将她抱在怀里,才道:“是我一刻也等不住,就算丢人,也是我。” 白楹心想你懂个屁,这种事情都是女孩子尴尬的好吗? 她小声说:“你还咬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傅南岐定定看着她,道:“你不知道?” 白楹嘴硬道:“你咬我,你还吓唬我。” 傅南岐笑了,慢慢道:“不是吓唬你。” ......就不要纠结这个话题了好吗吓死你爹我了!!! 白楹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我,我开玩笑的。” 傅南岐微笑道:“我也是。” 他低头亲了亲她,语气很温柔:“阿楹,以后别和我开玩笑了。” 白楹背脊发凉,只能一个劲点头:“知道了。” 傅南岐这才恢复正常。 白楹在他身上坐不住,动了两下想下去,傅南岐摁住她,眼眸沉沉,“别动。” 白楹莫名害怕,一动不动靠在怀里,小声哔哔继续算账:“你刚才咬我。” 傅南岐道:“你躲我。” “你咬我!” “你躲我。” 白楹生气道:“还不是你让傅景下那种圣旨,要不然我会躲你吗?” 而且她也不是单单躲他,她闭门不出更大原因是因为怀阳郡主她们太烦人了。 傅南岐完全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的觉悟,“你难道不想快点成亲吗?” “......”原本没感觉,现在,倒有点想延迟了。 当然这种话绝对不能说出来,白楹很乖(怂)道:“想啊。” 傅南岐多了解她,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口不对心。 他淡淡道:“那就好。” 白楹后知后觉问:“去哪儿啊?不是回国师塔吗?” 傅南岐扯了扯嘴角,笑道:“谁跟你说,是回国师塔?” 回国师塔然后让她再躲个十天半个月吗? 白楹头皮一麻,主动搂住他脖子,亲昵道:“回淮南王府也行,有个事情,我正想和你商量呢。” “不是。” “啊?” 傅南岐道:“不是去淮南王府。” “那,是去哪儿?” “秦王府。” “......”失算了。 傅南岐问她:“阿楹,再过不久那里就是我们的家了,你是不是还没有想过?” “......”白楹道,“就是,还不习惯。” 傅南岐慢慢道:“会习惯的。” 他今天不太对劲。 白楹埋头他肩上,闭了闭眼,轻轻应了一声“好”。 真是失算啊失算。 她还是大意了。 但她也没想到啊,都快成亲了,他怎么还能发疯? 总不至于这点都等不住啊。 越想越气,越想越不对劲,白楹磨了磨牙,慢慢凑近他脖子,她盯着他白皙的皮肤,舔了舔唇,张口就咬了下去! 傅南岐绷紧肌肉,好半天沉声道:“......阿楹。” 呼吸明显不稳。 白楹咬着他肉不放,想到他今天脾气这么大,又用力了两分。 应该有牙印了吧? 她松口,还没来得及看,忽然一股力气压着她,整个人后背贴着马车壁,一动不能动。傅南岐的吻来势汹汹,凶猛急促,像是要把她吃了一样。 白楹:“......” 第477章 忙着 白楹硬生生给傅南岐亲哭了。 还是哄不好的那种。 她抽抽嗒嗒,一手抹眼泪,一手捂嘴巴,走得很快,头也不回。 “阿楹。”傅南岐跟在她身后,每每去拉她的手,都被她甩开,他心浮气躁,也知道自己做的太过火,没什么底气,“你别生气了,你打我......” 白楹回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狠狠瞪了他一眼! 她捂着嘴巴,想说话,看见来往下人,又闭上了嘴,脚步飞快跑进了傅南岐的书房。 至于为什么不是寝卧而是书房...... 白楹算是看透了傅南岐的人品,这个狗男人,她都不想再和他独处了! 竟然压着她亲了一路!!! 他简直丧心病狂!!! 好几次白楹差点呼吸不过来,舌头麻的不能再麻,不用照镜子也知道嘴巴一定很肿! 白楹气得要死,摸了摸唇瓣,感觉火辣辣疼的要死。 吱嘎门开又关上,傅南岐托着一块木板进来。 啪——很大动静。 白楹转身,就见一块搓衣板静静躺在地上。 傅南岐慢吞吞道:“...别生气了,我下次轻一点。” 白楹拿开捂着嘴巴的手,气的眼睛都红了:“你自己看!都肿成个香肠了!” 傅南岐盯着她红艳的唇看了好一会儿,眸色越来越暗,才沉声道:“没有,好看。” 白楹没发现他声音异样,朝他吼了一句:“你太过分了!” “我下次轻点......”傅南岐心虚道。 白楹冷笑道:“还想有下次,做梦吧你!” 傅南岐低头瞥一眼搓衣板,小声道:“那,那你是先咬我的。” 白楹看了一眼他脖子上牙印早就褪掉的地方,更加气急败坏,脑子都给气糊涂:“别说跪搓衣板,这次就是跪榴莲,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傅南岐:“...什么榴莲?” 白楹表情一滞,虚张声势道:“关你什么事?” 傅南岐笑了一下,走过来:“那好,我们来谈谈有关我们的事情。” 白楹这个怂鬼,一听生怕他又逮着她亲个没完,一秒气势全无,捂着嘴巴泪汪汪看着他:“不行,不行。” 傅南岐忍不住扬唇,他轻轻握住白楹的手,拿开,眼中有愧疚后悔心疼,也有暗沉无边的贪恋,他摸了摸白楹略微红.肿的唇瓣,说了一句“对不起”,又道:“我跪搓衣板,你消消气。” 跪搓衣板这个想法还是从白楹哪里得来的启发。 白楹一时语塞:“......” 反应过来后气焰顿时又嚣张起来,“你求我我都不会原谅你!” 傅南岐从善如流毫无节操道:“阿楹,求你了。” 还不等白楹开口,他又讨好笑笑,道:“我给你买了好多点心,还有糖。” 不受控制地咽了咽口水,白楹恶狠狠道:“我嘴巴痛死了怎么吃?” 傅南岐轻哄道:“我的错,我的错,阿楹,你别生气了。” “不然,你打我吧。”他凑过去,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无瑕疵的脸放大在她眼前,看着很乖很顺从,“你打我出出气,然后不生气了好不好?” 白楹用尽平生最大自控力,从牙齿缝里蹦出几个字:“你、做、梦!” 推开他的脸。 傅南岐心里暗暗窃喜,面上越发难过。 他抱着白楹,低着声音,一遍又一遍说:“我错了,我知道错了...阿楹,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信了你的鬼哦! 白楹想起正事,忍着想打他的冲动,道:“太妃让我问你能不能从宫里出嫁?” 傅南岐:“?” “不行。”他一口回绝。 白楹诧异道:“为什么?” 傅南岐哼了一声道:“从宫里出嫁,耗费时间太长了。” 还让不让人快点成亲了? 听出他的潜台词,白楹气得狠狠掐了他一把,“你能不能,能不能别老想这些?” 傅南岐抱着她的手臂不由得收紧几分,低首在她肩膀上,闷闷道:“除了你,我什么也不想。” 白楹被他一句话说的,就是有气都发不出了。 她嘟囔道:“干嘛呀......” 老来这套。 傅南岐又说了一遍“对不起”,委屈道:“我一直在算日子,算我们成亲的日子。” 白楹:“......”疯了吧? “你就不能做点其他事情?” “做什么?”提起来就生气,傅南岐气呼呼瞪她,“你宁愿闲在国师塔也要躲着我,就为那点小事!” 白楹:“......什么叫小事?” 傅南岐气愤道:“反正我也不重要!” 白楹瞠目结舌,这人...... 怎么拿了她的剧本?! 不对啊,是她在生气啊。 白楹张了张嘴,傅南岐就快速道:“我想你想的整宿整宿睡不着,你呢?”又放低语气委屈不已,“我不就是想早日成亲吗?那你们国师塔的人不同意,我也不能带着你私奔啊,我这么做,也,也没错啊......” 话匣子一开就停不下来。 他怨念无比,“为什么要去在意别人的说法?你在意我一个不行吗?我在你心里到底排第几?你是不是根本就不爱我?” 说到最后就有点无理取闹了。 白楹:“......”仿佛打开新世界大门。 让人叹为观止。 “还有......这次是我错了。” 嗯? 白楹还以为他会接着往下说。 没想到等半天,等来了他低低的道歉。 一时间心情复杂,她看着他,忽然叹道:“你应该去说相声的。” 傅南岐:“......” 白楹算了算成亲的日子,“竟然就快到了,那得赶紧去问问娘亲他们。” 傅南岐道:“我不同意。” 皇宫到秦王府这么长一大段路,得浪费多少时间啊? 白楹非常冷酷无情:“你的意见不重要。” 傅南岐阴阳怪气跟了一句:“是,反正我也不重要。” 白楹冷笑道:“知道就好,死远点。” 傅南岐生闷气,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莫过如此,明明是他自己说的话,但白楹这样承认,明知道是故意气他,他也还是心里不好受。 但在怎么样也不可能禽.兽到把失去理智把她按在墙上亲一遍,傅南岐慢慢松开手,紧紧跟在她身后,“那...我送你去淮南王府。” 白楹哼了一声,提醒道:“别忘了把点心和糖带上。” 傅南岐气道:“不是嘴疼吃不了吗?” “我就不能等好了再吃?!” 傅南岐忿忿不平,但说不过白楹,也不敢再惹她生气,只能恨恨闭上嘴。 恰好今日淮南王妃在家,看见白楹跟傅南岐上门,高兴得脸上笑容止也止不住,又嗔怪道:“这几日这么忙的吗?也不来看看娘。” 傅南岐幽幽道:“是啊,忙着呢。” 白楹道:“你别煽风点火啊。” 她挽住淮南王妃手臂,“娘亲,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儿啊?”淮南王妃对她向来有求必应,“你只管说就是了,娘亲还能不答应你?” 傅南岐凉凉道:“这事跟成亲有关。” 白楹道:“你可以闭嘴吗?” 淮南王妃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怎么了这是,和将离闹别扭了?你别老仗着他对你百依百顺就欺负他。” 白楹:“???”到底谁欺负谁啊? 忽然就很后悔为什么要等嘴巴不红不肿才过来,她应该把罪行都给淮南王妃看的! 傅南岐适时解围道:“我不给阿楹欺负,还给谁欺负?” 白楹瞪他,煽风点火,火上浇油一把好手! 坐实了她欺负他的事实! 淮南王妃乐不可支,对傅南岐越发满意。 逼宫那天,淮南王府紧锁大门,宫里消息被傅南岐锁的死死的,半点风声没透露,他们到现在也都以为那日白楹乖乖待在国师塔哪儿也没去。 傅南岐没做皇帝是好的,若是做了皇帝,日后免不了三宫六院,届时淮南王府就是再厉害,也阻止不了。 “阿盈,你说吧,什么事?” 傅南岐抢在她前头道:“她想从宫里出嫁。” 白楹微笑:“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傅南岐一副受了委屈也不敢顶嘴的模样,美人做什么表情都好看。 淮南王妃此刻却没有半点心思帮他说话,她蹙眉道:“从宫里出嫁?” 白楹暗暗瞪了傅南岐一眼让他别捣乱,又软绵绵撒娇道:“娘亲,就是...太妃她身体不好,照顾我这么多年,唯一愿望就是想亲眼看着我出嫁。我也在景玉宫生活了八年,您看......好不好嘛?” 白楹撒起娇来几乎没人能抵挡,更何况还是爱女若宝的淮南王妃。 “诶...”淮南王妃还想再挣扎一下,道,“都认祖归宗了,从皇宫出嫁难免招人非议。其实,也可以跟皇上说一声,让静太妃出宫来......你觉得呢?” 白楹垂头丧气道:“但她就是不肯出宫啊。” 淮南王妃纠结不已,最后道:“这事,等你爹爹他们回来,我们再商量商量。” “谢谢娘亲!” 淮南王妃心里觉得静太妃没事找事,但人家怎么说也照顾了她女儿好些年,又是长辈,她暗自摇了摇头,其实很不想答应,又不想看白楹为难。 她叮嘱道:“你别欺负将离,虽然他宠着你,但也不能太过分,知道吗?” 白楹内心叫苦不迭,“...知道了。” 淮南王妃一走,白楹就扑上去打他,傅南岐不躲不闪接住她,抱了个满怀不让她动弹。 “你这个阴险小人!啊啊啊我要打死你!” “娘还没走远。”他提醒道。 白楹立马停止动作就又看了一眼,发现被傅南岐耍了后,正要打他,忽然哼笑道,“还没成亲呢,你这就喊上了。” 傅南岐神情不大自然:“反正,迟早的事。” 白楹想起件事,得意洋洋道:“先前娘亲他们想让你入赘来着,多亏我给反对了,要不然,你就成我家上门女婿了。” 出乎意料,傅南岐一脸无所谓,他道:“我们又不要孩子。” “而且,我本来就是你的人。” 白楹呸了一声,脸颊微烫:“不要脸。” 说完自己先笑了。 她戳了戳傅南岐掌心,说:“那我给你一个家。” 傅南岐眼中浮现喜悦的亮光,像夜空中的星星,璀璨动人。他握住白楹的手,眼角眉梢止不住飞扬笑意,“那,说好了。” 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第478章 托词 淮南王府的人商量了好几日,终于下了决定,让白楹从景玉宫出嫁,就当是报答近年来静太妃对她的教养和爱护。 小皇帝也很高兴,私底下偷偷问傅南岐要不要给白楹封个郡主公主什么的。大儒答应亲自教导新帝,其中也有白楹的缘故。 大儒所教授学生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但真正喜爱的唯傅云祁和白楹二人。 知世故而不世故。 很多大人穷极一生都无法做到的事情,他们小小年纪就能如此通透,这才是难能可贵之处。 可惜,傅云祁年纪轻轻于地下长眠,得知他的死讯,大儒醒了一夜,满腹愁肠与哀思最终也只化作一声叹息。 再怎么惋惜难过,人也回不来了。 倒是白楹,令人叹为观止。 先是静太妃养女,后又成了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万万没想到,一波三折,身世揭开,她是多年前淮南王早夭的女儿。 从一介孤女变成世家贵女中任人追捧的明珠,白楹是独一份。 她的身世坎坷,也曾受人冷嘲热讽,遭人白眼嫌弃,如今将与秦王成亲,结两姓之好,身份贵不可言......在大儒看来,她也仍旧保留初心,赤诚不改。 大善。 所以在接到白楹书信请求后,大儒思索片刻便落笔写下一个“可”字让人送过去。 也算是他这个先生,给学生一点帮助吧。 白楹自己是不知道大儒对她评价这么高的,毕竟她身边熟悉的人如怀阳郡主她们都十分了解,十堂课她睡六堂,剩下四堂课也都是躲在书本后面玩龟甲看话本。 还有一句话说得好。 好学生只是做坏事没被老师看见,而已_(:3」∠)_ 话说回来,经历了那一场血洗,宫里难得有喜事,不管真高兴还是假惺惺,至少面子功夫做足了,宫内喜气洋洋,一片热闹。 景玉宫尤盛,处处挂满红丝绸红灯笼,张灯结彩,入目便是一片红。 淮南王妃和霍夫人进宫好几趟,跟静太妃坐一块喝茶,偶尔谈及白楹小时候的趣事,脸上都不禁浮现淡淡笑容。 不知道是不是喜事将近,静太妃的气色都好了不少。 洛妃不敢进宫,又想做点什么,白楹就请她在秦王府小住,在一些事情上给出意见。 大家伙都很忙,唯独白楹无所事事,除了大婚前几日被抓去量了尺寸做衣裳,剩下日子就待在国师塔。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傅南岐怨气冲天还没来得及怪她然后趁机讨要赔偿,白楹就带着丁和丁元两人跑到了北方的一座城池。 这里早京城数日便下起了雪,气象异常,风雪迟迟不停,加之一直未见金乌,积雪不化,厚度能没过成年人的胸口。 消息传到京城,都是好久之后。 本来嘛,白楹大婚在即,好好安心备嫁就是了,区区风雪,国师大人走一趟就能解决。 奈何国师大人早就成了甩手掌柜,又一直担心傅南岐对白楹有影响,为了扭转他对傅南岐的看法,白楹偷偷摸摸谁也没说就带了两个人出去办事了。 等傅南岐知道,她已经离开京城半个时辰。 傅南岐:原地爆炸。 气都要气死了! 她果然一点都不在乎他! 傅南岐驾马连夜追了上去,但到底慢一步,等他赶到,肆虐了数日的风雪已经停了。 白楹耗费大半精力,甚至无法应对当地百姓的感激谢意,正准备到头睡上一觉,就听见丁元慌里慌张的脚步,她面色苍白,像是被什么洪水猛兽吓到了。 “姑娘!姑娘!秦秦王,他来了!” ??? 白楹被傅南岐拎回了京城。 一路上不知道被教训几回,从刚开始的“你竟然打我屁.股你不是人你不准亲我我要逃婚”,变成了后面的“呜呜呜我错了爸爸饶命”。 丁元等人不忍直视。 两人之间还差点爆发一场争执。 由傅南岐的“你怎么能一声不吭就跑到这里来”开头,白楹狡辩了几句“这种小事我能解决就不让你们担心了”,最后看见傅南岐通红的眼眶心疼地老老实实认错,又伏低做小哄了他好几日,才结束。 事后,白楹回想起来,总觉得接下来的家庭地位堪忧,一直到大婚当日,她坐在景玉宫的房间里,看着镜子里头的自己,还在想如何成为说一不二的一家之主。 淮南王妃等人都在景玉宫,热热闹闹的,像过年一样。 新帝也过来了一趟,一想到白楹要嫁给他最敬畏的皇叔,他就忍不住想哭。 但是想想,要是哪天被皇叔责骂,还能找到靠山,也,也挺不错的。 他没惊动任何人,偷偷摸摸在高公公的掩护下进了白楹院子,跟她道了声谢,又扭捏问她要不要封个公主,在白楹拒绝后遗憾地快速离开。 不快点离开不行啊,被皇叔知道了,他肯定会死得很惨的! 新帝是忍不住想哭,有人是已经哭了。 草草和星星两个大喇叭,一个比一个嚎的响。 草草是心里难过,觉得姑姑被人抢走了,而且那个人还这么凶! 星星啥事也不懂,虽然挺喜欢白楹,但他这个年纪还不懂什么叫出嫁什么是姑夫,但草草哭了,他也跟着哭,好像凑热闹似的。 静太妃被两个小孩子吵的头疼,她最烦吵闹,但小孩子嘛,跟他计较倒显得自己气量太小。 静太妃只好把气撒在“罪魁祸首”身上,“你还吃!都什么时辰了,你就知道吃!” 白楹咬着糕点,小声嚷嚷道:“那我午饭没吃饱嘛。” 静太妃瞪眼道:“你一觉睡到午时你还有脸说!” 白楹不服气,小声哔哔:“还不是您昨晚上睡不着非找我聊天。” 静太妃:“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淮南王妃打圆场道:“成亲嘛,大喜日子,睡的晚一些也不要紧的。” 亲娘要护着,静太妃也没办法,冷哼一声指使道:“让他们别哭了!吵的我头疼!” 说完哭声反而更大。 静太妃忍无可忍,舒嬷嬷扶着她赶紧出去了。 姚依依一直哄着星星,怀阳郡主有身孕不好抱他,霍夫人闲着也是闲着,搂着草草轻声安抚。 白楹肚子饿,跟个小仓鼠似的一直吃没停过。 淮南王妃忍不住笑,见哭声小去不少,便轻声问了秦画,“你这成亲也有些日子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秦画:“......” 她就是来打酱油的,为什么要问她这种问题? 秦画向白楹投以求救目光,后者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又有人掀起帘子进来问好,道:“姑娘,快别吃了,该梳洗打扮了。” 白楹被吓得呛到了,灌了好几杯茶才缓过来。 淮南王妃心疼道:“慢慢吃,我们不着急,怎么样,没事吧?” 伺候的人不禁心里暗暗道虽说是隔了十多年才找回来的,但淮南王妃依旧疼爱入骨,果然命好。 “没事没事。”白楹擦了下嘴,端正坐在梳妆镜前,忍着疼绞面,姚依依嘻嘻道:“可不要哭啊。” 秦画捂嘴道:“这出嫁呀,也该哭上一哭。” 怀阳郡主忽然想起,低声问秦画:“潆悦不肯来吗?” 秦画看了眼正闭眼上妆的白楹,同样小声道:“阿楹请过了,她只送来贺礼,说身子不舒服,就不来了。” 怀阳郡主道:“托词罢了。” 秦画越发小声道:“祈王...去了,潆悦心里怕是十分难过。” 想到那个风光霁月,温柔似水的青年,怀阳郡主眼中流露出一丝难过,叹道:“云祁哥哥......我只怕她对阿楹心生怨怼。” 秦画不解:“为何?” 怀阳郡主道:“虽说云祁哥哥是被白氏害死的,但终归还是因为那个位子,如今只有秦王活的好好的,阿楹万事如意,又要嫁给自己的心上人,平日她们在闺阁中那么要好,再想想此刻,你说潆悦心中可会不平?” 秦画道:“...不会吧,潆悦不是那样的人。” 怀阳郡主不置可否,道:“那就当她只是避嫌吧。” 两人话说完,白楹刚好转过头,她才上妆到一半,看着很是怪异,姚依依等人扑哧笑起来,纷纷道:“不许作怪!” 等全部弄好,白楹只感觉脸上厚厚一层,气都喘不过来。 霍夫人赞道:“好一个标志的人儿!” 淮南王妃笑道:“谢您夸奖。” 姚依依啧啧道:“我就知道,以阿楹姿色,成亲这一日绝对冠压群芳!” 秦画红着脸道:“秦王殿下的美貌,怕是很难被压下去了。” 姚依依:“......”好吧,这是实话。 给新娘子梳头的人必须是六亲皆全,儿女满堂的长辈,恰好皇室宗亲里有一位老王妃符合,身份也尊贵,她满脸皱纹,眉眼弯弯,一脸笑容,看着就是和蔼可亲,极有福气的面相。 她捏着木梳,轻轻给白楹梳发。 口中念道:“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绾发时,这位老王妃就站在边上笑吟吟看着白楹,道:“那位秦王啊,真是好大的福气呢。” 一般来说,好福气都是夸新娘子的。 譬如“你家女儿好福气哟,嫁了个如意郎君”,又譬如“姑娘好福气,嫁了个如此体贴的好夫君,日后必定恩爱不已”。 几乎很少有说男子好福气的。 但淮南王妃姚依依等人都一副赞同的模样,点头笑道:“可不是吗?能娶到我们阿楹,是几世才能修来的福分。” 老王妃一双慈蔼的眼睛落在白楹身上,笑道:“是呢,怕是他把这辈子的运气都花光了,才遇见这么好的姑娘。” 第479章 完结 上妆,绾发,着衣,一连套下来,白楹累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尤其是当淮南王妃亲自给她戴上纯金打造的凤冠时,白楹只觉得脑袋沉甸甸的,仿佛随时就要断了一样。 ——太遭罪了! 白楹喘着气,握住淮南王妃的手,道:“娘亲,能不能,能不能不戴?” 淮南王妃道:“这怎么行呢?” 秦画小声说:“可是...阿楹好像很累的样子。” 白楹想点头,奈何脑袋上的东西太重,她欲哭无泪,擦了厚厚的粉的脸惨白无比。 “我...不想...成亲了。” 丁元扶白楹起身,一听这话哆嗦了一下,道:“不行啊姑娘,秦王殿下会很生气的。” 她央求道:“您忍一忍,很快就过去的。” 忍一忍,忍一忍。 白楹深吸一口气,咬牙点头。 出嫁前还要叩别双亲,因为是在景玉宫出嫁,淮南王和淮南王妃坐在最前头,静太妃没想过跟他们争这些,她坐在下首,见白楹被搀扶着走进来,向来刻板的脸上浮现一丝笑容。 两边是秦画等人,一个个面上带笑,看着白楹出嫁,她们发自内心的高兴。 跪下去的那一刻,白楹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脑袋都要断啦! 淮南王妃又是心疼又是后悔,早知道不该把凤冠打造的这么金贵,她当时只想着给白楹最好的一切,却忘了她到底能不能承受这种实打实的分量! 静太妃也看出白楹的异样,大喜的日子,她不好说什么,只等白楹走近叩头时候扶了她一把,“就这样罢。” 她没让她下跪。 这么多年,她都没舍得打过她,临出嫁,又何必讲究这些。 静太妃握住白楹的手臂,动了动唇,最后什么也没说,只笑了笑,本想摸她脸,可惜脸上有妆,她轻声道:“去吧。” 白楹小声说:“我又不是不回来,你可别哭啊。” “......”静太妃一秒面无表情,“你还是别回来吧,求你了。” 白楹嘴角一抽,静太妃给她盖上红盖头,红布落下遮挡视线的那一瞬间,她不受控制红了眼眶。 她看着白楹一步一步被搀扶着踏出门槛,心里某个角落仿佛一瞬间空了。 白楹在脖子酸痛中走出景玉宫。 沈宴站在外头。 他身边是臭着脸的霍澜。 丁元提醒道:“姑娘,停一停。” 沈宴走上前,看着一身红嫁衣的姑娘,一颗心酸酸涩涩,他扬起嘴角,温柔道:“哥哥背你上花轿。” 白楹“啊”了一声,下意识掀盖头,被丁元拦住了。 “不是说快到宫门口再背吗?”白楹道,“这么长一段路,还是算了吧。” 沈宴温柔但不容拒绝道:“哥哥背你。” 他注视着才到他肩膀的妹妹,在他心里,她不管多大都依旧是那么娇气天真的小姑娘。 “哥哥已经,很多年没有背过你了。” 一句话让白楹在眼眶打转的泪水掉了下来,她忍了很久,没敢在淮南王妃静太妃她们面前哭,红盖头没盖,被看见了平白惹她们难过,不过现在没事。 她小声说:“好。” 沈宴听出了她的鼻音,动作微微一顿,笑容无奈,他背着妹妹,脚步稳健,不紧不慢。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 他还来不及把那失去的十多年给补上,他还没有好好听一听妹妹这些年的所有故事。 他舍不得。 白楹趴在他背上,小声说:“哥哥,你可千万别哭啊。” 霍澜毫不客气拆台:“他昨哭了一晚上,今天哪儿还有眼泪?” 沈宴:“闭嘴。” 霍澜冷哼一声,谁让他猜拳输给了沈宴,他才不会让他好过。 虽然说嫡亲兄长背上花轿才名正言顺,但他也就这么一个妹妹啊,虽然老是气他,但这么多年感情也不是白来的。 沈宴凭空出来抢妹妹他还没找他算账呢! 哪儿来的脸跟他争? 嘁! 白楹搂紧沈宴脖子,眼泪控制不住往下掉,“我忽然,不想嫁人了。” 沈宴轻声道:“你若是不喜欢他,哥哥现在就可以带你走,虽然哥哥没有什么大本事,但总能护好你的。” 他牵起嘴角,声音更轻:“但你喜欢他,哥哥希望你幸福。” 白楹道:“那你不要难过了啊。” 沈宴顿了一下,无奈道:“忍不住啊。” 白楹吸了吸鼻子,感觉脸上的粉都花了,造孽哦。 “哥哥,我过两天就回来的。” 沈宴说我知道,“你嫂嫂说了,他要是欺负你,凶你,不管是什么,都要和我们说,哥哥会保护你的。” 白楹点点头。 “还有,他要是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你也记得回家跟我们说。” “好。” “他......” 霍澜道:“还有完没完了?这是嫁人又不是送死,非得让她哭的稀里哗啦才甘心?沈宴你还是不是个人了?” 白楹扑哧一笑。 “......”沈宴咬了咬牙,跟白楹说,“他想跟我抢背你的机会,可惜实力不够,输了,所以阴阳怪气的。” 白楹乖乖应了一声。 霍澜:我去你大.爷的沈宴! 尽管到宫门口的路很长,但也有走完的时候。 白楹能感觉到沈宴脚步越来越慢,与此同时霍澜低声嘟囔了一句:“这人怎么来这么快?” 是傅南岐吧? 他应该早就等在宫外了。 沈宴淡淡道:“别说话了。” 又走了几步路,沈宴停了下来。 天色渐晚,傅南岐快步上前,轻轻喊了一声“阿楹”,沈宴道:“扶阿楹上花轿吧。” 丁元道:“是。” 傅南岐淡淡道:“多谢兄长,一路辛苦。” 沈宴听不得他这声兄长,傅南岐可年长他好几岁呢。 娶了他妹妹,也不怕被人说老牛吃嫩草。 “这算什么辛苦。”他语气冷淡,并没有给傅南岐什么好脸色,“倒是秦王辛苦,不知在这等了多久。” 傅南岐道:“我倒是想进去亲自接阿楹,不是兄长不让吗?” 他一口一个兄长,别说沈宴霍澜了,就是坐在轿子里的白楹,都只觉听的瘆人。 白楹咳了一声,轻轻捶了一下脖子,没有镜子,也不知道这张脸哭成什么样子了。 “哥哥。”她轻轻喊一声,低声道:“脖子疼。” 沈宴立马改了语气道:“好,你等等,很快就到秦王府。” 霍澜:“......” 傅南岐微微皱眉,加快速度,准备等会儿到了王府就好好看看她脖子。 花轿里头布置的很好,但也免不了颠簸,白楹腰酸背痛,直到下了花轿踩过火盆子被傅南岐拦腰抱起,一路直行到寝卧,坐在床榻上,才找回一点知觉。 “可以掀盖头了吗?”她说,“好累啊。” 喜娘摇头正想说没到时候,就听见傅南岐道:“都出去。” 丁元第一个麻溜的滚了。 紧接着剩下的人看了看傅南岐脸色,一个走的比一个快。 等人都走光了,傅南岐才迫不及待掀开红盖头,入目的是哭花了的妆,他微微一愣,忍俊不禁,又赶紧把她头上沉甸甸的发冠拆取下来。 这东西精美绝伦,唯一的缺点就是太重。 傅南岐拆了好一会儿才全部弄干净。 白楹:“啊......活过来了。” 她动了动脖子,傅南岐坐在她身边给她捏了捏肩,等白楹舒服一点,发出一声喟叹,夸道:“手艺不错诶。” 傅南岐忍不住扬唇,道:“我去学过了。” “学这个干嘛?”她边说边站起来,走到梳妆桌前看了眼自己的脸,嚯!这个女鬼! 白楹不忍直视。 她以最快的速度把脸清洗干净,回头可怜兮兮道:“对不起......我真的没忍住,我本来不想哭的......” 傅南岐拿过她手头的布,抬起她下巴,一点一点把她脸上水珠擦干净。 “以后不要说对不起。”他道,“不然,我会以为你红杏出墙了。” 白楹:“......” “我饿了。”她仰头可怜兮兮道,“我今天都没吃多少东西。” 傅南岐道:“我早就让人把吃食备好了。” 白楹想起来,“你是不是还要出去喝酒的?需要吗?还是有其他什么事情,我忘了......你快出去吧,让人把东西送进来就行了,不用管我。” “......” “对了,让阿元姐姐进来帮我把衣服脱了,我想先沐浴更衣。” 傅南岐道:“......我可以给你脱。” 白楹看他一眼,“别捣乱,快出去。”她推了他一下,想了想又道,“等会儿太累了我可能就先睡了,你进来看见我睡着就自己随便找间屋子睡了吧,别吵我。” 傅南岐:? 他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成亲......还不能睡一块?” 白楹:“呃...也可以,你别把我吵醒就行。” 傅南岐更委屈了,“你不等我回来吗?” 白楹诧异道:“我都这么累了,就不能先睡吗?” “那我不去了。”傅南岐任性道。 “随你,爱去不去。”白楹朝外头喊了一声丁元,抬头就见傅南岐黑着脸,一双黑眸控诉着她,看上去委屈至极,她上下将他打量了一遍,忽然笑道:“你穿红衣服也太好看了吧!” 傅南岐一愣,脸慢慢红起来,道:“......也,还行吧。” 白楹满眼赞叹,看过一眼就挪不开了。 这还是傅南岐第一次穿红衣服,新郎官的喜服穿在他身上,把白皙肤色衬的越发莹润如玉,大红色弱化了几分他眉目间的冷漠,身姿修长,绝世无双。 那眉眼,是用精雕细琢都无法形容出的好看。 哎呀,白楹不受控制的俗了。 她心想看在这盛世美颜上,她让一步也不是不行。 “我等等你,你早点回来。”她没忍住,勾住他脖子亲了他脸颊一下,补充道,“实在太累我就先睡。” 傅南岐点点头,脸上带了笑,朱唇乌发,唇角翘起,越发勾人心魄,他肯定会早点回来的。 丁元等傅南岐走后才进来,给白楹脱了衣服,弄来热水,等她整个人泡在浴桶,轻轻给她捏肩。 白楹敲了敲后脖颈,又酸又痛,那玩意儿简直不是人戴的。 丁元感叹道:“姑娘今日着实辛苦了。” “忙了一天,大家都辛苦。”白楹道:“阿元姐姐,等会儿你就下去休息吧,不用守在外头,半夜要是有事我会吩咐傅南岐的。” 丁元犹豫了一下,“不好吧......” 主子亲力亲为,还用得着他们什么事? 白楹道:“没关系的,等明日阿元姐姐你休息好,就回国师塔吧。” 轻风劳累这么多年,也很需要一个助手。 丁元点点头,“那姑娘有事记得找我。” 白楹笑了一下,“我又不是不回来。” 丁元也笑,确实,国师塔的担子都交到白楹身上,她不回来也不行。 沐浴更衣后,白楹披着头发吃了两碗小馄饨外加一盘软糯易消化的点心,让丁元也跟着吃了点,等两人都填饱肚子,她就把丁元赶去休息。 “我也睡了。” 丁元回头,惊讶道:“姑娘不等等秦王殿下吗?” 白楹眨巴眨巴眼睛,“我坐床上等。” 丁元松了一口气,放心出去了。 她一走,白楹立马掀开被子,好家伙,下面铺满了桂圆红枣,她吃了一点,剩下的收拾起来放在篮子里,整个人滚到被褥里,一卷,啊,舒服。 腰酸背痛了一天,白楹心安理得闭上眼,不管了,先睡一觉,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等傅南岐好不容易应付完岳父大舅兄几人的刁难,回到房间,满心欢喜喊了一声“阿楹”,就看见裹得跟个粽子似的白楹睡成了死猪。 笑容一秒僵硬,傅南岐面无表情看了几秒。 他果然不该心怀期待。 傅南岐认命地叹了一口气,洗漱好换了寝衣,坐在床榻边盯了桌上那两根红烛好久。 直到双双燃尽,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转了个身轻手轻脚把白楹的被褥剥开,小心翼翼搂到怀里。 他亲了亲她额头,低声道:“坏蛋。” 坏蛋是真的被累到了,睡的很沉,就连傅南岐逐渐放肆的动作都毫无察觉。 “阿楹......”他轻轻念,怀里的人只剩下一件单衣,他抱着她,像拥有了全世界,嘴角上扬弧度是前所未有的满足,慢慢合上眼的同时遮去眼底疯狂的偏执与爱欲。 他在她身上留下一寸寸痕迹,尽量地动作放轻,又控制不住心里想要弄醒她的念头。 不知过了多久,他眼角猩红,似埋怨似委屈,呢喃道:“坏蛋,就知道折磨我。” 他狠狠咬了一口她的唇,闭上眼搂紧她。 红烛双双燃尽,夫妻长长久久。 他终于,终于娶到她了。 名正言顺。 他的妻子。 阿楹...... 吾爱。 已完结 第480章 番外婚后 大婚当夜,白楹心无负担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朦朦胧胧醒来的时候,还以为是在国师塔,翻了个身找枕头,摸了半天忽然摸到一只手臂。 白楹陡然惊醒坐了起来! “睡醒了?”床榻上响起另外一个声音,有些许慵懒,还带着点鼻音。 白楹僵硬转头,愣愣地看了傅南岐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昨天已经成亲了啊。” 傅南岐幽幽看着她,半夜动来动去一点儿也不安分,害他一次又一次起来冲冷水澡。 就知道折腾他。 白楹揉了揉眼睛,还有点恍惚。 “算了,接着睡吧。”她重新躺下来,找到自己的枕头,抱在怀里闭上眼,还没有两秒,就被傅南岐搂到怀里,他下巴抵在她头顶,语气怏怏,“转过来。” 白楹已经想起了昨晚“言而无信”没有等他的事情,正心虚呢,怕傅南岐跟她秋后算账,态度十分配合,让她转过来就转过来。 傅南岐扯走她抱着的枕头,扔到了角落,目光落在她袒露外面的锁骨,肤如凝脂,上面还有点点红梅。 暧昧得让人脸红。 傅南岐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喉咙滚动,只觉一阵口干舌燥,又想去冲冷水澡。 白楹还是第一次和人面对面睡觉,而且盖的一床被子,对方还是个成年男子。 他们离得很近,只有两个拳头的距离。白楹闭着眼都能感受到他成年男子的阳刚之气,呃...这么形容好像有点怪。白楹轻轻吐出一口气,脸颊微烫,困意全无,睡不着了。 她睁开眼,看着傅南岐下巴,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搂着她腰肢的那只手很热,莫名烫人。她憋了半天,冒出一句:“我饿了......” 傅南岐心想我才饿呢。 他低头亲她,被她受了惊吓仰头躲开,捂住嘴,白楹眨了眨眼睛:“还没洗漱呢。” 傅南岐不满哼了一声,幽怨无比:“你嫌弃我?” “不......” “才成亲第一天你就开始嫌弃我了,昨晚上洞房花烛夜也没有等我,自己一个人就睡了,我一个人孤零零坐了好久,也没见你醒来,你压根就不重视我。现在就这样,日后是不是更加......唔!” 白楹忍无可忍将他后脑勺摁在枕头上半个身子压上去堵住他的嘴! 怎么跟个怨妇似的,叨叨叨叨个没完。 还让不让人起床了? 傅南岐心想这可是你自己凑上来的,便眉目舒展欣然接纳。 他用掌心扣住白楹后脑勺,在她想结束的那一刻压住不放。 “唔......起......床......” 傅南岐眉眼一弯,道:“不急。” 虽然暂时不能拆骨腹中,但...蝇头小利总是能先收取一些的。 半个时辰后,一脸餍足的傅南岐给白楹清理干净手,才不紧不慢起床,白楹抱着被子对着他背影咬牙切齿,越想越生气,脸红的跟蒸熟了螃蟹毫无差别。 她气不过从被子里伸出脚踹了他后背一下,道:“我,我不出去了!” 屋子里什么味道旁人走进就能闻出,傅南岐回头瞧她眼角微红水光潋滟满是胭脂色的模样,口干舌燥之余险些又差点把持不住。 嘴角不受控制上扬,他系好衣带,双手撑着绣着鸳鸯戏水的红被单,眼角眉梢俱是藏不住笑意:“那我等会儿把午膳给你拿进来。” 白楹瞪着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趾高气扬吩咐道:“别忘了开窗!” 傅南岐嘻嘻道:“那我让人都离远些。” 白楹没控制住,一个枕头砸在他脸上,“你滚不滚!” 傅南岐忽然将裹着被子的白楹扑倒,亲了亲她的脸,“不生气了,是我不好。” 白楹熄了火,正想跟他撒娇说手又酸又疼,傅南岐就咬着她耳垂亲昵吐出几个字。 “我想,跟你一起滚。” 热气尽数洒在白楹脖颈,她从头热到脚,这下连带脸一起都蒙了起来,“傅南岐,你给我出去啊啊啊啊......” 见好就收,再逗下去傅南岐怕晚上连床都没有了。 穿戴整齐,开了窗通风,一系列事情做完,傅南岐开门就见到丁元等人站在外头,和傅南岐对视上,神情顿时尴尬。 丁元道:“姑娘醒了吗?我去伺候她梳洗。” 傅南岐道:“不用。去拿点吃的过来。” 丁元还在犹豫,江林就立马迫不及待去厨房拿了些清淡食物,几乎每样都来了一份。 傅南岐回头看他们一眼,神情与平日没什么两样,但从语气就能听出来他心情很好。 “这里不用你们伺候,忙自己的去吧。” 丁元心想,这春风得意的模样,可别是昨晚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了吧? 她家姑娘,身子骨还没长开呢! 门再度合上。 隔绝了所有视线。 傅南岐将饭菜放在桌上,走到里间见白楹还躲在被子里,脸上笑容淡了几分,皱眉道:“闷不闷?” 白楹:“要你管?” 傅南岐揭开被子,又忍不住笑,害羞的白楹真是太可爱了。 可爱到他心痒难耐。 白楹被他看的恼羞成怒:“不准笑!” 她从他手里抢过衣服,扯下床幔,一件件穿好,才目不斜视走到梳妆镜前坐下。 傅南岐站在她身后,取下她手中木梳,“我来。” 尽管已经很小心翼翼,但还是接二连三扯断头发的傅南岐抬头看了眼镜子,白楹面无表情看着他。 “......”傅南岐心虚地把木梳还给她,“我去打水。” 说完快步走出房门。 白楹忍不住笑了,头发已经到腰间,太长了,她早就想剪,奈何静太妃不让。 白楹手笨,漂亮的发髻不会弄,妇人髻也没学过,想着反正不出门,就随手挽了起来,用木簪固定。 木簪轻巧,比银的金的不知道好多少倍。 头发沉甸甸的,白楹琢磨着还是哪天给剪了吧,剪到肩膀下面一点,别人问起来就说是傅南岐让的。 白楹正在想甩锅会不会不太道德,忽然眼睛定定地看着镜子,脖子上怎么有点红? 白楹不信邪翻开衣领,就发现底下全是一点一点红印子! 并不是单纯少女的白楹瞬间想到了某种某种可能。 她黑着脸,深吸几口气,等傅南岐打了水进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脖子上怎么有一点红啊?是不是昨晚被蚊子咬了?” 傅南岐捧着水盆愣了一下,很快耳朵根红起来,眼神飘忽不定,含糊其辞道:“嗯......” 白楹:“我嗯你个大头鬼啊嗯!” 她扯下衣领给他看,“这么多都是蚊子咬的?你当我傻呢?这个季节蚊子都冻死了哪儿来的蚊子?你吗?啊?” 傅南岐面色泛红,眼睛一顺不顺地看着她雪白脖颈,小声嘟囔道:“我就我吧。” 白楹给气笑了。 这么一副委屈的样子,还我就我吧? 感情是她冤枉他非说是他弄的咯? 白楹狠狠剜他一眼,把衣领整理好,遮的严严实实,“给我吃饱再跟你算账。” 洗漱后,傅南岐亲力亲为把水倒了,坐到白楹身边,“我也没吃。” “自己去拿碗筷。” “你喂我。” “什么?”白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咬着虾,抬起头看他,“你说什么?” 傅南岐重复那三个字:“你喂我。” “......”白楹很不解风情地冒出一句话,“你没长手吗?” 傅南岐嘴角一抽。 白楹不可思议地看他,“还坐着呢?去拿碗筷啊。” 傅南岐磨了磨牙,夺过她的碗筷,夹了一筷子素菜,表情很凶,吃菜像吃谁的肉一样。 白楹......白楹可耻地怂了,“我去拿,我去拿......”还没说完,就被他喂来的糖醋排骨堵住了嘴。 好不容易等她咽下去,费解道:“你不觉得这样吃饭很没效率吗?” 傅南岐:“吃你的。” 又喂来一口饭。 白楹叹了口气,随他吧,反正饭够,菜够,她一个人也吃不完。 吃饱喝足,傅南岐收拾干净,白楹拉住他手指,“快到吃点心的时候了诶。” 傅南岐握住她的手,还记恨她刚才的话,“才吃过饭,就不要吃点心了。” 白楹:“点心又不占位置。” 傅南岐哼笑道:“没有。” 白楹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合着我成亲成了个寂寞?你连点心都不让我吃?” “成了个寂寞?”傅南岐咬着这几个字,缓缓露出危险笑容,“是我不好,昨晚......冷落你了。” 白楹:“不不不不不是!” 她含泪道:“我想吃甜的。” “不给。” “我消化很快的!吃点怎么了?” “不给。”还是这两个字。 “你怎么这么小气的!”白楹指责道。 “嗯。” “傅南岐,你不要太过分了!” 傅南岐捏了捏她脸,“叫夫君。” 白楹正准备说她可以回国师塔,回淮南王府,再不行去霍家,去洛妃娘娘那里,想吃什么有什么,傅南岐还想虐.待她?做梦去好了。 结果听到他这么说,白楹狐疑看着他:“叫了就让厨房做点心?” 傅南岐点了点头,眼眸亮亮的藏着期待,耳朵根子则是红透了。 白楹毫无心理负担,“夫君。” 傅南岐皱眉,有点不太高兴:“不是这样。” 白楹瞪眼:“不是叫了吗?什么不一样?” 傅南岐:“....跟,跟别人叫的不一样。” 白楹眼眸微眯,“谁还这样叫过你?别人什么样?” 傅南岐心想他才不会说淮南王妃叫淮南王夫君的时候恰好被他听见还牢牢记在心里就等这个时候让白楹也这样喊。 但白楹喊的是什么?她分明像是完成任务一样毫无波澜毫无起伏,冷冰冰地念完就好了! 傅南岐负气道:“反正不是刚才那样。” 白楹皱眉思索片刻,明白了。 她站起身,搂住傅南岐脖子,拖着尾音娇娇软软喊:“夫君......我想吃如意糕,茯苓糕,桂花糕,糖蒸酥酪......” 报了一堆名字,她用撒娇语气又喊一声“夫君”,今天怎么说也得吃过瘾啊。 想着,非常上道地亲了亲他好看的唇形。 又把做工最复杂的那几样减掉,“就这几个吧,今天吃了明天就不吃了。对了,太妃要是哪天问起来,你就说我什么也没吃。” 说完见傅南岐没反应,白楹催促道:“行不行啊?” 傅南岐抿了抿嘴角,心里说不出是甜蜜还是其他什么滋味,他想问甜食和他哪个重要,又怕自取其辱,这点子闷气憋着等晚上再讨回来。 他道:“做了,还有银耳莲子羹,放了好几块冰糖。” 白楹笑容满面,忽然发现不对劲:“早就做了你还耍我?” “嗯?” “......”白楹嘀咕了一句讨厌鬼,抬起头的时候又甜蜜蜜卖乖,“夫君~可以吃了吗?” 完了。 一家之主的地位离她越来越远了。 白楹内牛满面,她得像个办法自己再搞个小厨房,绝对不能受他压制! 第481章 番外日常 某日晚上,白楹因为宵夜吃太多撑的睡不着,她趴在枕头上撑着下巴欣赏傅南岐的美色,时不时摸摸他的眉毛,碰碰他的睫毛,发出一声赞叹: “你怎么越来越好看了呢?” 傅南岐微微扬眉,道:“真的?” 白楹重重点头,嘻嘻道:“好看的人上了年纪也照样风华绝代呢。” 明天要去宫里,奈何白楹这几天没控制住自己,一直暴饮暴食,光是冰糖葫芦今天就吃了四根,白楹怕傅南岐明天在静太妃跟前告状,所以想拍他马屁讨好讨好。 谁知道,“上了年纪”四个字戳到傅南岐痛脚,他眼神幽深看着她,意味不明重复了一遍道:“我上了年纪?” “......”白楹干笑两声,发现自己好像,拍马屁拍到马腿上去了,她咽了咽口水,不着痕迹往后面退。 傅南岐快速将她捞了回来,撑着手俯视着她,慢条斯理道:“阿楹,你是不是故意气我的?” 天地良心!她真没觉得二十七岁算老! 这个年纪也就比她从前大三四岁而已,她只不过想夸夸他奉承一下,意思是哪怕他七老八十了,也照样风华绝代! 白楹欲哭无泪,过了年后除了那一步没做,他几乎就差把她拆骨腹中了。 白楹颤颤巍巍道:“明天,明天还要去看太妃呢......” 傅南岐善解人意道:“我会克制的。” 这一克制,就是一个多时辰将近三个小时。 白楹精疲力尽,脑子里就一个念头。 这还没做到最后一步呢就这么累,真要是......她还不得被他弄死在床榻上? 清洗干净,他抱她重新回到被褥里,他心里还对那句“上了年纪”耿耿于怀,想把她折腾得死去活来好叫她知道自己厉害,又顾及明日进宫,权衡利弊最终选择把这一笔账记在小本本上面。 来日方长,他总有机会一笔一笔讨回来的。 因为记恨白楹时刻牢记他的年龄,傅南岐第二日不动声色在静太妃面前把白楹近日所作所为说了个遍,然后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白莲花作派,感受到白楹暗暗掐他,他神情慌乱一瞬似乎才想起来来之前的“警告”。 看了眼静太妃,他默默补充道:“我开玩笑的。” 静太妃一声冷笑,她会相信就有鬼了! 白楹:“???” 要不要这么记仇啊! 一番操作行云流水,简直不要太狗!!! 白楹道:“太妃太妃你听我解释,我真没吃这么多东西,我前不久才病好,怎么可能又原形毕露?你你先放下东西,你先听我说啊啊啊!” 静太妃二话不说拿了竹条要抽白楹,暴脾气控制不住:“你瞪谁呢?你以为他不说我就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你是不是觉得嫁人了我就管不了你了?你翅膀硬了啊!我的话当耳旁风!” 白楹一边躲一边狡辩道:“没有!没有!我真没吃这么多!” 她恨恨道:“都是傅南岐胡言乱语!他栽赃我!” 傅南岐沉默半晌,“嗯。”承认了。 静太妃冷笑道:“你是现在乖乖站着让我打,还是等把我气死了再让我打?” 气死了还这么打? 白楹心里腹诽一句,趁竹条落在身上前快速躲开,不管不顾把傅南岐往前推,“你不能打我!要打也是打他!是他纵容的!” 说完不等静太妃反应,就跑的没影。 静太妃气喘吁吁,她这样的年纪,实在不应该这么剧烈运动。 她用竹条指着傅南岐,边喘气边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 傅南岐扯了扯嘴角,还是很愿意对着静太妃尊老的,道:“多谢太妃。” 静太妃扔了竹条,心气不平,她烦白楹,更不想看见傅南岐,赶人道:“滚滚滚!” 傅南岐立马走了。 也不跟她客套。 舒嬷嬷轻轻抚着静太妃后背,替她顺气,满脸担忧道:“楹丫头看来被秦王吃的死死的啊。” “那是她自己蠢!”静太妃冷哼道,语气隐隐恨铁不成钢,“我怎么养了这么一个蠢丫头?” 舒嬷嬷知道她嘴硬心软,笑道:“不过好在秦王是真心疼爱楹丫头,这点小心机,也无伤大雅。” 静太妃慢慢平静下来,“等有朝一日爱消失,只希望他不要把那些心计用在白楹身上。” 舒嬷嬷道:“您又开始了,要是被楹丫头听见,还以为您老盼着她不好呢。” 静太妃轻轻笑,道:“我比谁都希望她过得好。” 她希望她过得好,肆意张扬,耀眼如烈日,无人敢欺,只凭自己心意过日子。 她没有圆满的一切,她都希望她可以拥有。 可惜她没有本事。 这一切,她不能亲手给她。 ...... ...... 在傅南岐独守空闺的第四个晚上,他按耐不住半夜偷摸进了国师塔。 其实就算他正大光明也可以,毕竟已经是自家人了。但一向不管事的国师大人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白楹单方面和傅南岐冷战,他有点高兴,趁这个机会给白楹布置了两倍的任务,还让轻风阻拦着暂时别让傅南岐上门。 轻风:“......” 国师大人,您真是天真呐。 以傅南岐的身手,想要进国师塔,其实是很轻而易举的事情。 傅南岐记性很好,找到白楹房间,并没有第一时间敲门,他知道她这个点还没睡,自从成亲,她以前养成的好习惯全被她改了,大概就像是静太妃说的仗着没人管她了,所以怎么高兴怎么来。 傅南岐琢磨着该怎么卖惨认错才能求得原谅,想得太认真,等丁元走到身后才听到声响。 傅南岐回头,淡淡看她一眼。 意思很明显。 丁元还以为半夜三更哪个鬼站在白楹房门口,吓得她差点心脏跳到来。 谁知道是傅南岐。 她有点无语,转了个身假装没看见,手里的冰糖雪梨看来是没福气被白楹享用了。 不是她不尽心,是恶势力逼着她低头啊。 傅南岐满意收回目光。 很好。 很识时务。 他继续在心里组织语言。 而屋内,白楹左等右等都没等到夜宵,手里头的书也看不下去了,准备去厨房看看。一开门,就被门口门神似的杵着的人吓了一跳! 白楹拍着胸口,道:“你想吓死我吧?” 傅南岐:“没有......” 白楹幽幽道:“你真恶毒。” 傅南岐闭了嘴,轻轻拉住她的手,白楹总算知道为什么左等右等她的夜宵都没到了。 她很不淑女地翻了个白眼,“别吵到别人。” 傅南岐乖乖跟她进去了。 白楹考虑了几天,决定摊牌。 “我有件事跟你商量。” 傅南岐微微皱眉,他不喜欢白楹用这么正经的语气跟他说话,好像距离一下子拉开了。 “你说。”他捏了捏她的小手,想到前几日还是这只手被他逼迫在床榻上干苦力,就越发觉得这几日独守空闺过的凄惨。 白楹很认真地看着他:“你之前是不是说过,我是一家之主这种话?” 傅南岐想也没想点头了。 白楹又道:“那你想想,自从成亲,我过得什么日子。” 傅南岐还没说话,白楹就幽幽道:“过着不是人过的日子。” “......”傅南岐算是明白了她的意图,好整以暇道,“所以?” 白楹激动起来:“所以我要说一不二!我是一家之主......” 傅南岐打断道:“我记错了,我是一家之主,你是一家之王。” 白楹道:“我不管,反正以后什么事情你都得听我的!” 傅南岐“哦”了一声,道:“就这样?” 白楹轻蔑道:“你能做到?” 傅南岐将她打横抱起,稳稳当当走向她那张睡两个人有点勉强的床榻,声音漫不经心:“做不到。” 白楹:“傅南岐你这个混蛋!你就是骗婚!你不要脸!我真是信了你的邪!你放我下来,你不准上来,你给我打地铺!” 傅南岐堵住她的嘴,冠冕堂皇虚伪无比:“夜深了,不要吵到别人休息。” “......”死渣男!欺骗她感情! 白楹恶狠狠道:“我算是看透你了!” 傅南岐懒洋洋道:“没关系,反正已经成亲了。” 他嘴角上扬,笑得恶劣又撩人:“后悔也没用了啊。” 回应她的,是白楹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铁头功! 她疼的龇牙咧嘴,念念有词道:“我撞死你算了。” 傅南岐非常宽容大度给她揉额头,忽然转了话题:“我今日从外面挖来一个厨子,祖上是御厨,专门做点心的。” “......”白楹眨了眨眼睛,变了脸色,冲他甜甜一笑,“天一亮我就跟你回家。” 白楹语录:唯有甜食与爱,不可辜负。 至于她心心念念的家庭地位,所谓的一家之主,一拖再拖,直到怀阳郡主第二个孩子出生,办满月酒那日,彻底没希望了。 那日,白楹和秦眉坐一块一起喝了点果酒,等天黑回到家,酒劲发作,她抱着傅南岐不肯撒手,一会儿撒娇要吃浇了蜂蜜的桂花糕,一会儿嘤嘤嘤假哭说傅南岐不做人就知道欺负他,一会儿强盗一样没有章法地对着他一通乱亲,嘴里还嘟囔着迟早有一天让你跪着喊我爸爸...... 于是当晚,傅南岐真的不做人了。 趁着白楹第一次喝醉,把她里里外外吃干抹净,禽.兽不如地把她折腾的下不了床,第二日还一脸委屈。 “你先动手的。” “还说让我跪着喊你......”傅南岐不确定道,“爸爸?” 他不知道这两个字的意思,但看见白楹气势汹汹的表情一僵,就知道拿住了她的把柄。 傅南岐故意道:“爸爸?” 白楹不再怀疑他话中真实度,以头抢地,没脸见人了:“请你,把昨晚的事情忘了吧。” 傅南岐憋着笑意,捧起她撞枕头的脸,温柔道:“那你要补偿我。” 白楹胡乱一通应了,只要傅南岐把昨晚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让她喊他爸爸就行。 一想到昨天晚上自己的所作所为,白楹觉得羞愧难当,尤其是傅南岐身上遍布各处的抓痕,让她低着头不敢看。 “对不起对不起......”她不停道歉,心想自己是有多丧心病狂啊,还说等到十八成年,结果比他还要迫不及待。 傅南岐噙着笑,大度道:“没关系,反正...你觊觎我的美色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换作平时,傅南岐厚颜无耻说这种话白楹能把他喷死——臭不要脸!也不知道每晚谁跟个饿狼似的! 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白楹一个屁也不敢放,尽管身上酸痛无比,连下床都做不到,还是跟傅南岐保证:“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傅南岐笑的像只狐狸,很好说话:“好呀。” 第482章 番外有了 大概是因为白楹早早和淮南王妃他们说了自己不想生孩子这种话,让他们有了心理准备,一直到她十八岁,就连秦画的孩子都生下来了,也没有人催他们。 除了静太妃。 她真是一个矛盾体。 她希望白楹肆意快活,又要她事事做的让人无处指摘。 后面,傅南岐单独一个人去找了静太妃,两人谈话不到一刻钟,静太妃砸了两个茶杯,之后再也没提过让白楹怀孕的事情。 白楹问:“你是不是说浑话气太妃了?” 傅南岐:“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白楹面无表情道,“你今晚睡书房。” 傅南岐啧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半夜,白楹迷迷糊糊感觉被子被掀开,冷空气灌进来,还不等她一哆嗦,身边就凑上来一个大火炉。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白楹心想,果然不该只锁门,窗户也应该钉死的! “睡吧。”爬床的某人没胆子折腾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作安抚,感受到呼吸逐渐平稳,才放心地闭上眼睡觉。 ——爬床也不是一两次。 ——要死也是明天的事。 第二日,白楹意外的没掐他瞪他赶他下床,反而非常温柔地喊了一声“夫君”,哄的傅南岐乖乖待在家里哪儿也没去,她一个人进宫去见了静太妃。 静太妃早就料到她会来,因为她敢肯定傅南岐不敢和白楹说出昨日的事情。 “坐吧,我一五一十和你说。”静太妃看了白楹一眼,没忍住道,“你到底为什么要找这样一个男人?全天下的男的都死绝了是吗?” 白楹讪讪道:“他昨天到底说了什么,惹您这么生气?” 静太妃冷笑一声:“你猜?你就是死也猜不到!” 白楹微微皱眉,“难不成,他对您不敬?” 静太妃深吸一口气,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他昨日来和我说,他一直在服用避孕的药,恐怕早已不能让你生育,让我不要再折磨你了。” 白楹:“???” 信息含量太大,白楹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回应她的是一声冷笑。 白楹的表情逐渐震惊,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心情五味杂陈,最后小声道:“竟然还有让男子......的药。”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 静太妃怒一拍桌子:“我想和你说的就是这个吗?” 白楹立马站直身体,“我跟他没完!” 静太妃表情稍稍缓和,虽然觉得傅南岐的行为很是惊世骇俗,但她并没有想害他们夫妻感情不睦,只叹了口气,道:“你好好问问他,到底....还能不能治了。” 白楹郑重其事地点头。 一回家就把傅南岐往床榻上摁,一顿猛捶,“你吃的到底是什么药?有没有副作用?还能不能治了?这么大的事情你都瞒着我,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从她气势汹汹进来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傅南岐就知道要完蛋,他也不狡辩反驳,干脆躺平任她暴打出气。 白楹打累了,盘腿坐在边上喘气:“......傅南岐,你真不是个好东西。” 傅南岐默默道:“你昨天还说我不是个东西。” 这不是自相矛盾了吗? “......”白楹恶狠狠道,“闭嘴!” 傅南岐顿了下,“你都打我这么多下了,就不要生气了吧?” 习惯性地开条件做交易。 话说出口就隐隐后悔,傅南岐瞧着白楹脸色,生怕她怒火之下说出和离,那是他的禁区,谁踩谁死。 “是我不好,我没有和你说。”傅南岐坐起来,小心翼翼道,“但是阿楹,我们先前不是说好了的吗?不要孩子,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 见她沉默,他心里恐慌蔓延,加重语气强调道:“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能反悔。” 静默半晌,白楹道:“你瞒了我多久?” 傅南岐心虚道:“.......不记得了。” 白楹揉了揉太阳穴,道:“太妃知道就算了,其他人...包括爹爹他们,都不要说,知道吗?” 傅南岐点点头。 白楹难掩担忧地看着他,“你这个药,哪里找来的?你现在还在吃吗?会不会不舒服?” 傅南岐享受着她的关心,这让他感受到白楹是在乎他的,将他放在心上的。 他抿唇笑,挑简单的说:“江林找的人,祖上就是学这个的,没有坏处,就是...不能有孩子而已。” 白楹皱眉,“你以后不要乱吃东西了。” 傅南岐满口答应。 白楹又道:“吃了这么久,以后别吃了。” 傅南岐欲言又止,要是不吃以后没效果了怎么办? 白楹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不免恼火道:“是药三分毒,你能不能对自己身体上点心?” 傅南岐扬了扬眉,凑过去抱她,“我记住了,阿楹你别生气了,虽然生气的样子也好看。” 傅南岐最近学会说甜言蜜语,让人实在招架不住。 白楹忍不住笑,又想让他把药给她看看,研究研究到底有没有危害,但看傅南岐闭口不谈的样子,她只好打消念头。 “手伸过来。” “嗯?” 白楹给他把了把脉,没发现什么毛病,不由松了一口气,又瞪他:“你下次再有事瞒着我,被我发现的话,我们就直接......” 傅南岐打断道:“好。” 他亲了亲白楹眉心,半哄半撒娇地央求:“别说,阿楹,你别说...我听了难受。” 白楹心里也不好受,但他心眼多如马蜂窝,白楹就算事先防备,也扛不住他算计。 傅南岐的手指慢慢往下,解开白楹的衣带,埋首在她颈间,含含糊糊委屈道:“昨晚怕你醒来生气不理我,一宿没睡好。阿楹,你陪我再睡会儿吧。” 白楹:“这是白天!!!” 傅南岐咬住她嘴巴,“白天也可以睡觉。” 关键是......你踏马不是睡觉是想睡我啊靠! 白楹挣扎未果,被压制的死死的,禁不起他动手动脚,只能对着他耳朵低吼:“前天才,才有过,你能不能消停会儿?” 傅南岐振振有词道:“昨天什么也没干,所以现在补上。” 补上......我补你个大头鬼啊! 白楹一直都知道傅南岐不做人,但没想到他这么不做人! ...... ......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三个月后,白楹发现自己有孕一个多月。 因为没有任何不适反应,她都不敢相信自己肚子里竟然有了个小生命。 一想到自己要经历生产,白楹就有种想撞墙的冲动。 救命—— 她这么怕疼的人,让她生孩子,这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阿楹,怎么了?”洛妃的声音依旧温柔。 白楹反反复复给自己把脉,发现脉象都是有喜,确诊无误,她看着洛妃,声若蚊蝇:“我....好像有了。” 洛妃没听明白,“什么有了?” 白楹低着头,“就是,孩子。” 洛妃心头涌上喜意,满面笑容,“有喜了?有喜好啊,有喜好啊!” 她一连说了两遍,才发现白楹表情并不是特别高兴。 “阿楹,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白楹摇了摇头,喃喃道:“怎么会有孩子?不应该啊......” 洛妃道:“你说什么呢?阿楹,你不想要孩子吗?” 白楹说:“生孩子很疼的。” 洛妃哭笑不得,“那是自然,但...你也不能就因为这个不生啊。既然有了,你难道还想不要吗?” 不行,打胎也很疼。 白楹握紧身侧衣服,“我......回去和傅南岐说。” 洛妃笑道:“好,好,那你可得小心些,不能再莽撞了。” 白楹六神无主回了秦王府,想不明白为什么随手一把脉就是有孕,为什么傅南岐的药断了就没效果了,这踏马是假药吧! 傅南岐一见她回来,就控诉道:“出去也不带我。” 白楹抬头看他,这个看着二十八九岁的男人,实际上幼稚小心眼爱吃醋......白楹无法想象他做父亲的样子。 她没说话,傅南岐这才发现白楹脸色不太好看。 由于前科累累,傅南岐第一反应就是他是不是做了哪些连自己都忘了的事情,而被白楹知道了。 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 傅南岐握住白楹肩膀,低头轻声道:“阿楹,怎么了?” 白楹忽然叹气,沉重道:“有件事情,你原先吃的那个药,大概是假药。” “.......”他脑子一下转不过来,“为什么?” 说完,他见白楹右手放在肚子上,心里有了一个不好猜测:“阿楹,你你别吓我。” 白楹幽幽道:“你要当爹了,惊喜吗?刺激吗?” 傅南岐:“......” 他表情一寸寸龟裂开,眼睛睁大,双手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抽离,“不可能!” 他又震惊又愤怒,仿佛天塌下来。 “不可能!我明明吃了那么久的药!那个药,那个药怎么会......” 忽然消声,他看着白楹摸肚子,眼角泛红,像是受了天大委屈,声音低低发颤:“都怪你......都怪你,你说让我不要吃,结果,结果呢?” 傅南岐通红的眼睛看她,“你是不是早就想要孩子了?” 白楹差点以为他要哭了。 她控制不住脾气,暴躁道:“怪我,都怪我好了。我不该担心你怕你一直吃对身体不好,我就应该让你吃死,当饭吃!” 她也不是很想要孩子,虽然小孩子很可爱,但是生育之苦不是谁都能忍受的。 但傅南岐这个反应,让她尤为愤怒,和一月有余的胚胎统一战线,她深吸一口气道:“我先回房,你别跟来,各自冷静一下。” 傅南岐这回很硬气:“我不。” 他跟在白楹身后,脑海里闪过不知道多少个念头,最后走到房门口,他问:“阿楹,你是不是想要孩子?” 白楹已经冷静下来了。 她看着平坦无比的腹部,到现在还是有点难以置信,她竟然怀孕了,怀孕了?! 白楹低声说:“我不想生孩子,但是打掉它也很痛。” 她抹了一把眼泪,说:“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要不是他不知节制,她怎么会年纪轻轻就怀孕。 傅南岐原本很委屈很愤怒无法接受白楹怀孕的事实,一见她哭,就慌了:“阿楹,你,你别哭。好好,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他抬起她的脸,用指腹轻轻擦去眼泪,苦涩道:“是我不好。你若是想要这个孩子,我们......就要吧。” 白楹道:“我不知道。” 傅南岐眼中浮现挣扎,很早之前他就了解过女子有孕生产这些知识,相比生产在鬼门关都一遭,堕胎对女子的损伤更大。 他动了动嘴唇,艰难道:“留下吧。” 白楹看他一眼,低着头道:“可以吃药,它现在还不是个孩子。” 傅南岐摇头,这次很坚定:“不行。” 堕胎的危害很大,他不能冒险。 白楹道:“你不是不想要吗?” 是啊,他不想要孩子,他讨厌任何人插足他和白楹的世界,哪怕是他的亲生骨肉。 但那有什么办法呢? 傅南岐低声道:“我早前问过太医,堕胎比生产危险,更何况堕胎有损身体,若是落下什么病根子,恐怕药石无医...阿楹,我不想你出事。” 他抱紧白楹,一颗心像是被人拧的稀巴烂,疼的不的了。 “你答应我,就算生下来,你也不能爱他/她。”他执拗道,“你只能爱我,只爱我。” 白楹把眼泪抹在他衣服上,抽抽嗒嗒:“我自作自受,早知道让你一直吃那个药了......” 本来还想生的,但是看傅南岐这么可怜委屈,她又觉得是自己做错了。 傅南岐不让她揽罪责,只要她保证。 “你不能爱这个孩子。” “你不能在乎她/他多过我。” “你不能因为孩子跟我置气。” 白楹一一点头,傅南岐尤不满意,他厌恶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甚至觉得他/她是来破坏他生活的罪人,抿了抿唇,傅南岐道:“阿楹,等她/他生下来,我们就送走好不好?送去景玉宫,或者淮南王府,没人要的话我给他找户人家......” 越说越离谱了。 白楹忍不住道:“还是打了算了。” 还没出生就被亲爹讨厌的孩子,不是一般命苦。 白楹觉得哪里出现问题,她道:“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它难道不是你的孩子吗?常理来说,不应该是爱屋及乌?难道你不是真心爱我?” 被堵的哑口无言,傅南岐沉声道:“反正我不喜欢。” 又不放心地重复先前的话:“你也不许喜欢!” 白楹心累,应付地点点头。 要不就不要,但既然她都下定决定选择留下这个孩子,怎么可能不爱他/她? 十月怀胎,她受尽辛苦生下,怎么可能不疼爱入骨? 当然这话也只能在心里说说。 真要说出口,只怕傅南岐要当场发疯。 ——还没出生就逼近他的地位,真出生了他还不得被赶出家门? 第483章 番外混账 因为不足三月,白楹有孕的消息只有淮南王妃几个长辈,还有怀阳郡主等闺中好友知道。 他们一个个都按耐不住欣喜想要上门探望,奈何傅南岐早早就把秦王府大门锁死,不让任何人打扰。 姚依依等人都快气死了。 吃了闭门羹,她在沈宴面前上眼药:“他是什么意思呀?竟然把阿楹锁在秦王府,不让任何人探望,也不让阿楹出来。他这种做法,跟圈禁有什么区别?” 沈宴冷着脸,他本来就不喜欢这个年纪比他还大几岁的妹夫,要不是看在这一年来傅南岐对白楹体贴照顾,无微不至,压根不会待见他。 姚依依看了眼已经睡着了的星星,悄声道:“阿楹先前和我说过,她和秦王都不是很想要孩子,如今阿楹有喜,你说秦王会不会?” 沈宴面若寒霜,道:“我明日去见见阿楹。” “你去也没用,傅南岐把门锁死了,还有人看守,就是只苍蝇也进不去。”姚依依继续煽风点火。 沈宴嘴角一抽,这个季节苍蝇早就死光了。 但姚依依说的不无道理。 沈宴轻轻拍了一下姚依依的肩膀,道:“你也别老把妹妹当作小孩子看待,若傅南岐待她不好,她也不会忍气吞声的。” 姚依依心想也是,白楹看着不像是那种会为情迷智的人,不过还是不放心道:“阿宴,你别忘了想想办法去看阿楹啊。” 沈宴微微一笑,“好。” 白楹的日子并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么惨,事实上,傅南岐简直把她当作大熊猫看待,每天胆战心惊生怕白楹哪里不舒服。 他本来还想把太医院所有太医叫到秦王府来,白楹一头黑线,她自己都是医生好吗?不就怀个孕,哪里这么严重了。 在没怀孕前,白楹对这件事的态度一直都是恐慌且抗拒的。但自从怀了孕,随着日子一点点过去,她反而越发心平气和,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看着傅南岐急躁焦虑 要不然也没其他事情能干。 这货哪里都不让她去,除了一个月回国师塔几次,其余时间恨不得都让她躺在床榻上一动也不动。 白楹倒是想过这样吃吃喝喝咸鱼的日子,但是身体它不允许啊。 又是一日午后,用过午膳,傅南岐在一旁紧张兮兮地问:“要不要去歇会儿?去床上躺着吧,阿楹?” 白楹语重心长道:“但凡是个人都知道饭后立即躺下对身体不好,你愿意了解一下这些常识吗?” 傅南岐一天不知道要被白楹怼几回,他已经习以为常,白楹也是。 该说的说,该焦虑不安的还是焦虑不安。 “那你累不累?”傅南岐又问,趁白楹翻白眼的功夫恶狠狠瞪了一眼她的肚子,为什么才两个月?为什么还不出来?他几乎度日如年! 白楹选择不搭理傅南岐,坐着看了会书,在傅南岐幽怨委屈又紧张的目光下,打了个哈欠,起身:“去散步消食,然后午睡。” 傅南岐立马跟上。 沈宴前几天来的,他不来,白楹还不知道傅南岐把所有人拒之门外的事情。 沈宴说话也很直,开门见山就是:“他有没有欺负你?” 白楹捏了捏自己脸上的肉,忧愁道:“哥哥你看我,吃得好穿的好睡得好,像是被养在猪圈的猪,过的不要太好。” 沈宴:“” 傅南岐:“” 沈宴忍不住一笑,又道:“娘亲想过来照顾你。” 傅南岐拒绝道:“我会照顾。” 白楹道:“娘亲过来照顾我,谢谢怎么办?” 兄妹二人齐齐想到幼年时期被爹娘狗粮支配的噩梦,沈宴果断道:“哥哥知道了。” 看也看过了,傅南岐毫不留情地赶人。 回头又是忧心忡忡盯着白楹,左一句累不累,又一句疼不疼,吵得白楹想打人。 她明明是个温柔无比的淑女啊。 竟然被傅南岐带成这样。 他简直不是人。 “阿楹,你你你别动。”傅南岐忽然紧张兮兮地喊了一句,把正在游神的白楹吓了一跳,一动不敢动,还以为怎么了,结果傅南岐快步上前一脚踢开一块小石子,压着火气道:“不是早就打扫干净了吗?为什么还会有石头?” 白楹:“” 就很纳闷,傅南岐的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的。 心想等会儿再跟扫地的人算账,傅南岐过来小心翼翼扶着白楹,又小心翼翼地问:“阿楹,走好了吧?我们回屋吧?” 白楹无可无不可地点了下头。 傅南岐露出笑容,“那我抱你。” 白楹:“大可不必。” 傅南岐哄她:“我抱你快一点。” 白楹:“你好烦啊。” “”傅南岐沉默好久,咬着牙道,“我就知道,你已经开始厌恶我了,你是不是还想跟我和离?是不是因为肚子里的这个混账?我” 白楹皱了皱鼻子,张开双手:“抱。” 话音戛然而止,傅南岐不太情愿地住了嘴,将白楹打横抱起收在怀里,如果不是肚子里的那个混账,他一定很满意。 傅南岐从来不掩饰自己对未出世孩子的讨厌,说出去几乎没人相信,明明他这么爱孩子的母亲,可奇怪的是,他对自己的亲骨肉就是喜欢不起来。 怀阳郡主说:“等孩子出生就会好了。” 真的吗? 白楹尝试私底下跟傅南岐沟通,但他态度抗拒,完全不想和她谈孩子,每晚盯着她平坦腹部,白楹有次半夜醒来看见他那眼神还以为他想拿刀把那个没成形的胚胎剖出来 着实让人惊悚。 白楹为没出生的孩子感到万分担心。 满三个月后,白楹可以自由出入秦王府,尽管傅南岐依旧看的很紧,步步紧跟,但至少不会像头三月那样一惊一乍,神经兮兮。 白楹回国师塔,傅南岐也跟着来。 她去找国师大人,他只好先在她房中等候。 这个过程漫长,他又开始习惯性的焦虑。 甚至想去偷听也不是,就想守在门外。 “师父,您觉得这种心理还有救吗?” 国师大人简单明了就两个字:“没有。” 白楹有点后悔当年没去听老教授的心理学。 国师大人淡淡评价:“不愧是天煞孤星。” 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在眼里。 只能说白楹能走进傅南岐的心里,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白楹嘟囔道:“您别老是扯到这上头,这两者又没有什么关系。” 国师大人不再多言。 两人谈话不到一刻钟,但傅南岐却感觉度秒如年,十分煎熬。 好不容易白楹回房间,傅南岐从后面抱住她,委委屈屈道:“阿楹,我们回家吧。” 这种小事上白楹还是很顺着他的。 “回家吧。” 越往后月份越大,傅南岐的心情就越急躁不安。 每日除了紧张关心白楹一百遍,就是盯着她肚子咬牙切齿问:“怎么还不出来?!” 可以说是非常暴躁了。 上一秒:“阿楹阿楹,我陪你去床上躺着好不好?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下一秒:“这个混账什么时候出来?他还踢你?!” 白楹都要以为他精分了。 有时候想想,白楹也挺心疼傅南岐的。 她怀个孕,都快把他折磨成神经病了。 她丝毫不怀疑,孩子出生后会被他第一时间扔出去自生自灭。 别说,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他干的出来。 夜深人静的时候,本该睡觉的时间,奈何孩子踢的她睡不着,白楹靠在傅南岐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他手指。 白楹本来还想让他摸摸她的肚子感受一下孩子的活泼,看看能不能激发一点他的父爱,谁知道傅南岐幽幽来了一句:“我怕我忍不住打它。” 打它不就是等于打白楹吗? 傅南岐不舍得。 所以眼不见为净。 傅南岐一遍一遍告诉自己,还有两个月,两个月之后就结束了。 因为怕白楹动了胎气,哪怕傅南岐再怎么想要,也不敢碰白楹一下。 想到这种苦日子很快就要结束,傅南岐又开始咬牙切齿。 他一定要把这个混账扔掉! 扔!掉! “你又在想什么?”因为在傅南岐怀里的缘故,白楹抬头只能看见他的下巴,她挠了挠他掌心,“你猜是男孩还是女孩?” 这不是白楹第一次问。 鉴于前几次被打的太惨,傅南岐这回不假思索道:“男孩女孩都一样,你生的我都喜欢。” ——才怪!反正都是要被扔掉的,男孩女孩当然没区别! 白楹:“你回答的太快了,一点都不真诚。”像早就背过的答案。 傅南岐顿了顿,配合道:“你生的,男孩女孩都一样,都是我们的孩子。” 白楹点点头,又问:“那你想好给孩子取什么名字了吗?” 傅南岐脱口而出:“反正要扔掉的还取什么名字?” 白楹:“?” 睡书房去吧狗男人! 白楹十九岁这年的冬天,孩子终于出生了。 是个红通通皱巴巴的小姑娘。 稳婆还没来得及贺喜秦王喜得千金,会被他冷漠推开,怀里脆弱的宝宝哭的响亮,稳婆心想完了,就冲秦王这种冷冰冰的态度,就知道他不喜欢这个女儿,这回的赏钱怕是没着落了。 傅南岐几乎是第一时间冲进产房,握住白楹的手,“阿楹,阿楹” 白楹努力睁开眼睛,生孩子的时候疼的她死去活来,哭的嗓子都哑了,现在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但她清楚地听见傅南岐破碎的声音,握着她的手轻轻发颤,不敢用力。 白楹疼的要死,低低喊了一声“将离哥哥”,她说:“你别哭。” 傅南岐慌乱点头,“你还好吗?是不是很疼?能不能动啊?我我能做什么” 眼泪就完全控制不住地崩下来。 他哑着嗓子,红着眼看着白楹。 天知道他在外面等的时候到底有多心急如焚,听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喊,他心都要碎了。 白楹说:“别哭了,我心疼。” 这个时候也不管什么洁癖不洁癖了,傅南岐随手抹了把泪,咬着牙道:“我要摔死那个混账东西!” 白楹有气无力:“你别气我了行不行?” 又问:“男孩女孩?” 傅南岐道:“不知道,我不知道阿楹你别问了,你好好睡一觉,我陪着你,你现在能不能吃东西?我我让人给你做” 白楹闭上眼睛:“不吃,不想吃。” 淮南王妃等人脚步匆匆进来,第一句话是“阿盈你怎么样了?”,第二句话就是指责傅南岐,“你怎么回事?孩子都差点被你摔了!” 白楹来了点精神,“男的女的?给我看看。” 淮南王妃抱着小外孙女,眼中是对女儿的心,脸上带着几分笑,温柔道:“是个小姑娘,阿盈,很像你。” 她欲上前,抱给白楹看看。 傅南岐拦住,冷冷道:“阿楹要休息,你们出去吧。” 轻风微微蹙眉,在淮南王妃不悦之前开口道:“孩子日后有的是时间看,先让阿楹好好睡一觉吧。” 白楹:“我想看” 傅南岐通红着眼看她,“不行!” 他满眼都是“你为什么要看她?你是不是爱她多过我?你都这么疼了还要看她她有什么好看的!你看她我就生气你信不信我哭给你看!” 白楹:“我还是睡觉吧。” 醒来已经是半夜,肚子饿的咕咕叫,白楹睁开眼就看见傅南岐趴在床边,她看了半晌,轻轻戳了戳他脸,小声说:“我爱你。” 傅南岐忽然睁开眼,握住她的手,亲了亲她的指尖。 他低声道:“好怕你醒不过来” 白楹轻轻叹气,忽然之间就很想抱一抱他。 “你吃了没有?”她问,“没有的话,我们一起吃点吧。” 傅南岐说好,让人把备着的吃食拿过来,他则寸步不离守在白楹身边。 白楹看了眼傅南岐脸色,还算平静,她小声道:“孩子呢?” 傅南岐眉眼未动,语气冷淡:“才醒来你就问她。” 又心疼她遭了这么大的罪,他缓和了语气,道:“在淮南王府。” 白楹皱眉,轻轻道:“我还想看看她长什么样的啊。” 傅南岐压着火气道:“不要管她了。你别动,我喂你。” 白楹乖乖喝了一口鸡汤。 “没你做的好吃。” 傅南岐原本也不会烧菜,但白楹四五个月的时候忽然挑嘴,瘦了一大圈,傅南岐就绞尽脑汁想办法,最后找了人学厨艺,历经磨难,第一份成品是小馄饨,也不知道是不是肚子里的孩子跟她爹做对,就喜欢她爹做的吃食,其他人做的白楹一闻就反胃。 傅南岐面色淡淡,并没有被夸奖的喜悦。 他服侍白楹填饱肚子,细致地给她擦擦嘴巴,掖好被角,才把剩菜剩饭快速解决了。 白楹拉住他的手指,没用一点力气他就自觉靠近,说好不让她动就不让她动。 白楹凑在他耳畔,轻声道:“我废了这么大劲才生下来的孩子,不瞧一瞧总觉得亏了,总不能让我的苦白吃吧?将离哥哥” 她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傅南岐见不得她这个样子,“以后会见到的。” 白楹有点好奇:“她像你还是像我?好看吗?” 他们两个人长得都不差,尤其傅南岐,貌美如花不是吹的。 白楹非常期待她家小朋友了。 傅南岐淡淡道:“没看。” 白楹皱了皱眉,“那名字,你想好没有?” 傅南岐闭口不谈:“睡吧。” “我睡了那么久,哪里还睡得着?”白楹不放过他,都说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小情人,他对女儿应该会比儿子温柔一点吧? “你想想嘛,她是你女儿啊,大名的话让师父来取,你给孩子取个小名吧?好不好?” 傅南岐忍无可忍,“从醒来到现在,你三句话不离她。” “她把你害的这么惨,害你这么痛,你都忘了?” “出生不到一天,你就这么记挂,日后还准备怎么样?” 傅南岐眼角泛红,执拗道:“你之前明明答应过我,你不会在乎她的。” “你骗我。” 白楹:“” “不是这样的。”白楹道,“她是我的孩子啊,是我选择生下她,不是她选择来到这个世上,那我当然要承担这些痛。哪个母亲不是这么过来的呢?真要说起来,只能说男女之间太不公平。我怀胎十月,又要生孩子” 喘了口气,白楹继续道:“虽然我知道你也恨不得代替我怀孕生子,但目前为止是不可能的嘛。你想想,我九死一生换来的孩子,我当然会忍不住牵挂啊。” 傅南岐不为所动,“我只爱你一个。” 白楹:“”虽然很感动但是这个人怎么油盐不进呢? 第n次谈话,失败。 精┊彩┇文┊章:wоо⒙νiρ﹝Wσó⒙νiρ﹞woo18.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