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之失》 花魁 京城公元665年 京城街市上一片华灯初上,此时正值正月十五圆月佳节。 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独独有个春玉楼分外显眼,只因它是全京城最有名的风月场所,今日更是装饰的格外华丽。 “敢问姑娘芳名?” 春玉楼下一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正痴痴的望着美人婀娜的身影。 “奴家陆筝鸣。”美人莞尔一笑,匆匆转身离去。 众人在后面窃窃私语,“原来她就是大名鼎鼎的春玉楼头牌陆筝鸣啊,真是人如其名!” “果真是名不虚传!” “这一顶一的相貌,全京城还真找不出别个。” “那这陆姑娘的荣华富贵岂不是手到擒来。” “可听说,因为这陆姑娘弹的一手的好筝因此她只卖艺不卖身。” “这春玉楼里哪里能有独善其身的人啊,这长得再好看也不过是个以色服人的妓子罢了。” 众人循声望去。 一个俊朗的公子哥正手握折扇,站在中央。 定睛一看,原来是南阳府的小王爷沉却啊。 一时间竟无人敢接话。 却只见沉却穿过众人径直进了那春玉楼,众人才又开始了刚才的热闹。 “妈妈,把你们这最漂亮的姑娘都给我找来。”小王爷刚走进门就对春玉楼的老鸨喊道。 老鸨自然不敢得罪,南阳府的小王爷沉却可是当今南阳王最宠爱的小儿子,虽其年幼却因才华横溢深受圣上垂青,早早便有了王爷的头衔。 老鸨四下张望,催着丫鬟家丁将春玉楼有名的美人都寻了过来。 一时间真可谓是美女如云。 “不对,”这小王爷却一合折扇,皱眉道:“我看这里还少那么一位。” 老鸨怕得罪了他,赶忙回答道:“王爷,这姑娘一个不少都在这了,连正在伺候客人的,妈妈我都拉来了。” “不对吧,我看这,”沉却稍稍一顿,折扇在空中划过各位姑娘的脸,笑道:“独独缺那个名动京城的陆筝鸣,怎么?是瞧不起本王么?” “唉,王爷,我们春玉楼可万万不敢,只是这陆姑娘,”妈妈面露难色道:“不是妈妈我不给您找,只是这陆姑娘一开始说好卖艺不卖身,妈妈我也实在没有法子啊。” 沉却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来你春玉楼哪有卖艺不卖身的道理,我看这春玉花满楼的名声只怕是浪得虚名吧。” “这…”老鸨听见沉却如此挑衅却也不敢再说什么,毕竟王爷是得罪不起的,可花魁的招牌也只有这么一个。 “妈妈,”从楼上传来一位女子的声音,老鸨抬头一看,不由得面露喜色,“我来伺候这位公子吧。” “好,好。”老鸨连忙答应着把看热闹的家丁奴仆都遣散了,满脸堆笑道:“王爷,筝鸣姑娘来了。” 只见那小王爷早已呆愣住,连手里的折扇掉了都不知。 见此情景,陆筝鸣不禁莞尔一笑。 周围一片赞叹之声,因为这陆筝鸣实在是人间绝色。 老鸨忙着把沉却和陆筝鸣推进雅间,关门前连忙叮嘱陆筝鸣可要小心伺候这个王爷。 一时间周围寂静下来。 沉却寻了个条凳坐了下来,陆筝鸣坐在了他的对面。 陆筝鸣扶住衣袖要给沉却倒酒,刚才还挑衅的小王爷此刻才回过神来,恢复了往日冷傲的神色。 沉却把酒盏一推,说道:“够了,本王来这可不是来喝酒的。” 沉却站起身来用折扇轻抵住陆筝鸣的脸,将她的脸往上一抬。 “模样是好,可是你这头牌可有什么本事?” “王爷到这春玉楼又是来做什么的呢?”陆筝鸣不慌不忙的问道。 “既然到此地来,当然是寻欢作乐了。” “既是寻欢作乐王爷又何必如此讲究,非要知道我究竟有什么能耐不可?” “你…”沉却有些哑口无言,往日的伶牙俐齿竟不见踪影。 沉却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对陆筝鸣刮目相看,“好啊,你这青楼女子可当真有骨气!” “王爷是上等人,可我们下等人也有下等人的活法,倒也不是像王爷所想的那么不堪。” 陆筝鸣虽然说着这般刚硬的话,可那双眼睛却水汪汪的却又像寒冰一样。 沉却被那双眼睛看的慌乱,想要别过头却又掩饰的答道:“本王并无此意。” “王爷要问奴家有什么本事。那么让王爷记得奴家,便是小女子的本事。”说罢,陆筝鸣浅浅一笑。 沉却被她笑的不太自在,可竟又不想离开。 陆筝鸣拿出汉筝,沉却在一旁坐着,看她的手指拨动着,像四下纷飞的蝴蝶。 那些蝴蝶哗啦啦的四下散开随着曲声好像要飞进他的心里。 沉却望向她,她低着头,他望不见她的神情,沉却却从这冰冷的曲目中听出了似曾相识的温暖。 旁人不知道,可沉却知道,沉却的额娘也是这样一位貌美的乐师,只是一个在那王爷府一个在这春玉楼罢了。 一曲终了,沉却禁不住拍手叫好。 陆筝鸣收起汉筝,“王爷,这可算奴家的本事?” 沉却微微一愣,“算得,算得。”他望向陆筝鸣被烛光映照的脸庞,只觉得她看起来分外温柔,他有些恍惚,终是忍不住问道: “你可愿意随本王回府?” “王爷是要细细探究奴家的本事吗?” “本王只是觉得府上缺了那么一位貌美如花的小妾罢了。” 沉却倚靠在一旁,轻摇折扇,看起来分外风流倜傥。 “若是奴家不愿意呢?” 陆筝鸣似笑非笑,沉却似乎有些恼了,起身便要离开。 临走前他又回头望了一眼,丢下一句话。 “若是你,本王倒是可以允诺给你个侧妃,也不算亏待了你。” 沉却走了,陆筝鸣漫不经心的梳开头发。 她推开窗,望向楼下沉却独占自离开的身影。 “他倒是和从前一样,出门不爱带随从。”陆筝鸣叹了口气。 老鸨却一脸喜气洋洋的推门进来了。 “女儿,怪不得这么多达官贵人争着要你,你都不肯,原来你是等着这位尊贵的小王爷呀,这小王爷刚才执意要把你要了去,他让我来问你的意思。” “这样也好。”陆筝鸣垂下了眼睛。 “劳烦妈妈托人告诉他快点筹办此事。” 老鸨笑了笑,“我看那小王爷是动了真心思,不会这么快改变心意的。” 陆筝鸣笑了笑不再言语。 待老鸨走后,陆筝鸣看着铜镜中映出的恍惚人影,喃喃自语道: “不知道这一切重来一遭是否值得。” 成亲 沉却却未曾实言,下月初便来风风光光的迎娶她了。 京城流言四起,都说这小王爷是个痴情种,为了一个妓女,在沉家宗祠跪了叁天叁夜,终于抱得美人归。 陆筝鸣偶尔听到这些流言蜚语也只是一笑而过。 最近这些日子总有人明里暗里艳羡她可以得到王爷的垂青。只有陆筝鸣心里清楚,沉却这样并非动了真心的样子。 他这人越不在意的事便越要大张旗鼓的去操办,让别人以为他用了心。 上品胭脂和蝴蝶步摇衬得她容颜更盛。她描了描眉,老鸨在一旁张罗着指挥下人干活,趁着间隙又帮陆筝鸣梳了头发,看着镜中清秀的模样,满意的说道: “这才是我们春玉楼头牌该有模样。” “我的女儿也该嫁人了。” 老鸨转过身去偷偷擦了擦眼角落下的泪。 “妈妈,小王爷会对我很好的,他不是给咱春玉楼好些金银珠宝,这是好事。” “妈妈知道你素来性子冷,你从十四岁被卖到春玉楼,到后来成为咱春玉楼的头牌,一滴泪也没掉过。 “这些年你为咱们春玉楼也做了好些,女儿年纪大了,也是该找个好归宿。” “只是有一点妈妈希望你能记住,男人的心像那六月的艳阳天是长不了的。” 老鸨顿了顿似乎若有所思。 “你可千万要保全自己,不要…动了心。” 说完,老鸨替陆筝鸣戴上了簪子。 “我这个老太婆就不啰嗦了,花轿要来了。” 老鸨用袖子抹了抹眼泪,亲手给陆筝鸣盖上了红盖头。 沉却骑着马,看起来甚是意气风发,他牵着陆筝鸣的手把她扶上花轿。 “你怎么不问问我吃了多少苦头?”沉却戏谑道。 “奴家觉得王爷一定会说话算话。”陆筝鸣的声音很小,但沉却却听的清楚。 “哼。”沉却骑上了白马,驾着它走了。 司礼在堂前喊着拜辞: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陆筝鸣盖着红盖头,自然看不见沉却眉目含笑的眼,也看不见高堂上面无表情的南宁王。 她只知道这是她的宿命,她注定的轮回,她的命从来都是由别人摆布的。 “陆筝鸣。” 沉却一把推开门,迫不及待的掀开了她的红盖头。 陆筝鸣这才看到沉却鲜红的发带和火红的新郎官服,还有他那双漆黑的深不见底的眸子。 沉却眉间带笑却染了几分醉意,“我求了父王好几日,他都不肯。但本王觉得你配当我的妃。也是如今这府上我唯一的妻,你以为如何?。” 陆筝鸣问道:“妻又如何?” 沉却抚了抚她的额头,“这妻对于一个男儿而言最重要的女人,也是王府最重要的女人。” 窗外的月光洒了进来,沉却站在门前,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他却想起了他的额娘。 他的额娘是这个府上不应该被提及的禁忌。 她是他唯一的额娘却不是父王的妻子,无数个这样的夜晚,额娘轻声安抚他睡下后站在门边苦等,沉却知道她是在等父王。 直到离开前,父王还在流连在别的女人之间。 可因为出身低微,如今连这唯一的额娘怕是也做不成了。 “筝鸣可有重要的家人?” 陆筝鸣愣了愣,她好像从来没有过家人。十四岁被卖到妓院之前她也不过在亲戚家过活,那些人也算不得他的家人。 “有,但奴家忘了。”陆筝鸣抚了抚头发,看起来不甚在意。 “好啊,好一个忘了啊。” 沉却叹了口气,披着新郎服看着天上的月亮,一句话也没有再讲,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同这个不明来历的女人袒露心扉。 陆筝鸣却忽然之间觉得这南阳府的王爷也不尽然像世人想的那般顺心如意。 看来有钱也不一定就能让鬼推磨。 陆筝鸣笑着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感伤,她又何尝不是因为钱被卖来卖去。 “王爷,天色不早了,该就寝了。”陆筝鸣说着便要解开了绣着凤鸾的嫁衣。 沉却却回过头望着陆筝鸣:“不必了,从今日起,本王去书房睡。” “王爷这是何意?”陆筝鸣定定的望向他。 却看见沉却冰冷的眼像刀一样刺伤了她。 沉却没有再理会她,只是开了房门便离开了。 陆筝鸣怔怔的愣了许久,良久又苦涩的笑了笑。 费尽心思娶进门了怎么还要这般守身如玉呢。 看来真是厌烦我。 我是越活越不如从前了,连王爷的心一点也勾不住了。 新婚夜后,沉却竟再没来过。 对女子而言新婚之夜如此这般便是奇耻大辱。 陆筝鸣心里感叹这恩宠可真像风一样说散就散,说丝毫不介怀是假的。 她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子而已。 属于她的别院被布置的很好,丫鬟景观样样不缺又很雅致,她知道沉却对她不是没下心思。 正妃之位如今空缺着,倒是可以由着她这个侧妃呼风唤雨,府里的丫鬟对她也甚是恭敬。 陆筝鸣坐在椅子上轻摇着羽毛扇,想着倘若没有这层皮囊,又会是什么光景呢? 她想起从前很久很久的从前,从她被困在那上等檀木盒里,檀木是百年老树,有着馥郁的香味。 可那又如何呢?终归是死物罢了,她一个人寂寞又寂寞的数着一天又一天。 终于等到玉簪有了一点法力,她便想起来了,前世她在冰天雪地里终于见到边疆打仗归来的小王爷。 她原以为他会很欢喜,特地戴了他亲自差人打磨的玉簪。却没想到他怀里却又多了位佳人。 佳人并不及她貌美,但沉却的神情却仿若世间只有着女子一人。 她被沉却这样的神情刺得心痛,他从未用这种神情望过她。 她望了许久,终于等到两人终于要进了屋,沉却却回头望了过来,两个人视线相撞,一双含着泪另一双却波澜不惊。 陆筝鸣情急之下来不及躲,只觉得又羞又气,红着眼睛跑开了却不小心将玉簪掉在地上,几滴泪落在玉簪上,因而玉簪也有了几分灵气。 小王爷并非全然不知情,他虽抱着佳人,可远远便望见了陆筝鸣。 那样美的一张脸不管在何处总是分外扎眼。 他走到墙后捡起了那枚玉簪,仔细看了看,是那是他差人做的,她是来寻他的。 这世上绿色的玉随处可寻,独独这红玉世间难觅,有句话叫玉石挂红,价值连城。 他当年废了好大力气才得到了这块和田红玉,那本来是应该进贡给皇帝的。 但是沉却把它做成了玉簪送给了陆筝鸣,当作两人的信物。 陆筝鸣以为这红玉簪非同寻常,但她不知道小王爷的野心远远不止一块红玉。 原来于他而言,红玉再金贵不过就是一件物什而已,她再倾国倾城也不过是一个妓子。 尊贵的小王爷厌弃了便再一文不值。 相识 陆筝鸣跌跌撞撞跑着的不知往何处去,她不想再回王爷府,不想再看下人的脸色了。 她已经失去了小王爷的恩宠了,没有继续留下去的理由了。 陆筝鸣收了些物什,她也是有气节的,金银珠宝一概没拿,可她忽然惊觉头上那枚玉簪不见了。 她顾不得许多了,只得跑回春玉楼去,可她此刻才发觉春玉楼不知何时得罪了京城大官早早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这世上又只剩她一个人了。 她恨自己平日总是费尽心思要得到王爷的恩宠,到头来却连个春玉楼也无暇顾及。 想来妈妈也曾差人送她几封信,她却望见每次却都是沉却身边的小厮去取,想来是沉却不乐意她同春玉楼联系。 可如今,她想要去找春玉楼的妈妈,想找往日的姐妹,可这又到茫茫人海哪里去寻呢? 冰冷的夜里她一个人无依无靠,只好蜷缩在一个街角。 她裹着披风,心里却想着又有谁能想到名动京城的陆筝鸣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呢? 一双青色绣着祥云图案的官靴停在了她的面前,她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沉却冰凉的脸。 “跟本王回去吧。”他这样说道。 陆筝鸣以为是梦,听到他身上的铃铛叮叮作响才晓得这不是梦。 这又是哪家姑娘的信物呢?陆筝鸣苦涩的想。 “臣妾不想回去。”陆筝鸣红着眼睛望向沉却。 他微微皱眉,“本王并没有说要休了你。” “你这样又和休有和区别!”陆筝鸣含着泪,发簪却散落着,看起来甚是楚楚可怜。 沉却见她这幅模样,语气也软了下来,说道:“本王并未允诺只会有你一人。” “臣妾懂了。”她垂下头,不再言语。 “你若如此,甚好。” 沉却顿了顿却发觉她被冻的狠了,便将她抱了起来。 陆筝鸣只是觉得真是温暖,听着他的心跳声却只是叹了口气。 她未曾告诉沉却原来她已经有了两月的身孕,原本是想等战事平定后再告诉他。 但恐怕现在的他并不想知晓吧。 回府后她越来越消瘦,沉却倒常常来看她。直到她五个月时沉却被派去镇守边关。她才发觉吃食里原来一直都被人下了毒。 她不敢去想,也不能去想,但那位佳人拿着王爷的口谕要来杀她,她才恍若大梦初醒。 她名声在外,王爷不想被人落了话柄。 多么可笑又荒唐啊。 她直到临死前,都想着求求他们能放了她的孩子。 但她的心底还是希望能再见他一面。 她恨毒了自己对沉却的爱慕之情。 她怨气太重,不能投胎做人,她变成一缕幽魂游荡在这世间,却被附在了这玉簪上,玉簪靠她有了些法力,告诉她只要重来一世,化了情劫便能重新做人。 陆筝鸣点燃了蜡烛,她断定今日小王爷不再来了,早早的便拿出了绣品。 沉却却来了,他不同往日穿着朝服却喝的酩酊大醉。 沉却远远的就看见陆筝鸣点燃了香烛,拿出了绣品开始缝些花样,他觉得陆筝鸣应该是不会这些的。 这些年陆筝鸣虽不如官宦人家人家的女儿那般精心养着,但也应该是锦衣玉食的。 毕竟她将来是要伺候人的。 沉却在门外站了一会,他想若是陆筝鸣是公主该多好。 单纯冷淡任他摆布。 随后自嘲般的摇摇头,走出了庭院。 陆筝鸣抬起头看见沉却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他们之间是究竟是缘还是劫呢? 一早,窗边的喜鹊叽叽喳喳的,让人心烦意乱,陆筝鸣望着绣好的花样发怔,她这才发觉好久没回去看春玉楼的妈妈了。 她撑着伞走到书房借着要买胭脂水粉的由头想和沉却说要出门,沉却也没出来见她,只是沉却身旁的小厮出来恭恭敬敬的说王爷应允了她。 终于出了王府,她才觉得这才是一个人该有的自由自在。 她兴致盎然的买了一堆胭脂水粉和华贵首饰,她想着从前只是把心思全放在沉却身上,却从未为对春玉楼的姐妹们好。 毕竟她也曾希望他们能像话本上写的那般相濡以沫,相敬如宾。 她趁着买衣裳时乔装打扮了一番,扮成小厮,甩掉了那两个家丁,便匆匆赶往春玉楼去了。 “妈妈,岳阳楼的丁员外送了些东西。”陆筝鸣压着嗓子和老鸨说道。 老鸨正忙着算账本,翻了好几遍却总是算不清楚。 “哎呦,妈妈我忙的焦头烂额的,还送什么东西啊,就都放那儿吧。” 哪知陆筝鸣却笑出声了,把头一抬,妈妈这下才认了出来。 “女儿!” “妈妈!”陆筝鸣作势便要往老鸨怀里扑。 “哎呦,我的小祖宗,这要是让小王爷知道可怎么办!”老鸨有些焦急,拉着陆筝鸣说道。 “妈妈,他不会知道的,我给您还有姐妹们带了些东西回来。” 妈妈看了眼那几个箱子说道:“看你带得这好些东西,妈妈就知道小王爷对你不错。” “可你既然嫁去王府了,也得避避闲。听妈妈的话,早些回去吧,别让王爷生气。” “我知道了,妈妈。”陆筝鸣有些不满的点了点头。 哪知这一切都被第叁个人看到了眼里,他在一旁看的好笑,忍不住要去上前逗弄一番。 他拿好佩剑,大步走上前去,问道:“这是哪家的小厮,这般眉清目秀。” 陆筝鸣定睛一看,这人穿了件黑袍上面还用金线精心勾勒着祥云图案,长的嘛,倒是周正,只是这脸上有几道浅浅的疤,竟添了几分英气。 “大将军…这…”老鸨慌乱得挡住陆筝鸣,不让夜阑看到。 “这是丁员外的家丁,被打发来送些东西的。”老鸨慌忙给陆筝鸣使眼色。 陆筝鸣心领神会,忙说要回去给丁员外复命。 夜阑并没有拦她,由着她溜走了,他一眼便认出这是南阳王的侧妃,那个在每个将领口中美若天仙一朝嫁进王爷府的女人。 夜阑不喜欢沉却,他是将军,在战场上拼命杀敌才能被皇帝赞赏一句。 沉却却可以凭借家世玩弄手段就可以得到陛下垂青,真是不公平啊。 就这么想着,夜阑便跟了上去,已经过晌午了,这个侧妃却还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夜阑细细打量着这个侧妃,虽然是普通男子的装束,却仍隐隐约约看得出是位美人。 倒不随沉却,阴阴沉沉的,举手投足反倒显得纯真豁达得多,沉却怎会娶这样的女子呢。 夜阑想起有钱人家的那套,先娶个丫鬟圆房等正室过门后便遣散了她,夜阑不屑的笑了笑,又好奇的想那么陆筝鸣呢,这位侧妃地位是否也是如此呢。 可看起来俨然不是,夜阑在暗中观察着,这位侧妃正快活的吃着糖葫芦还吃了碗馄饨又买了些风车之类的小玩意。 夜阑觉得怕不是自己花了眼,这看起来倒真的是个小厮。 陆筝鸣一边吃的快活,一边觉得自己愈发像个有生气的人了。 想起从前,就算拥有了王爷的爱,也过的不过像个徒有其表的空壳。 坦言 陆筝鸣吃饱了,看着这街上的人来来往往,心生暖意。 她心里悄悄打定了主意。 若这辈子能和沉却的缘分尽了,她一定好好过,找个普通人家,当一对平凡的恩爱夫妻。 只是不知何日才能实现啊。 她叹了口气,人群中却忽然出现了许多黑衣人直直冲着陆筝鸣来,出手又狠又准,真是招招死穴。 陆筝鸣勉强应付着,心里却盘算着不知得罪了谁,竟然想要取她的性命。 凭陆筝鸣叁脚猫的功夫很快便要支撑不住了,她堪堪躲过这个黑衣人一击却被另一个黑衣人打伤了肩膀。 眼看着黑衣人拿着剑便要取她性命,忽然飞过来一个人影将她挡在身后,原来是刚才春玉楼遇见的将军。 夜阑武艺高强,几下便打伤了几个黑衣人,可着黑衣人眼看越来越多且各个武艺高强,无奈夜阑只好用轻功带她逃走了。 夜阑将她放在躲在一户人家的房顶上,便开始细细思索。 这伙黑衣人的身手不凡且行动缜密绝不是江湖帮派能组织起来的,这姑娘怕是惹上了不该惹的人,夜阑想着眼神愈发深沉起来。 “将军,你在想什么?” 夜阑一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纯真无邪的盈盈笑意。 “多谢将军搭救。”陆筝鸣从怀中取出一些散碎银子。 “这是小人身上全部的银两,没什么好报答恩人的,还请将军收下。” 夜阑一愣随即开怀大笑。 “我并不是缺钱的人。” 陆筝鸣一时语塞,手伸在半空中不知道是该继续给还是应该拿回来。 “这些不必给我了,告诉我你的名讳吧,我们交个朋友。” 夜阑心里明明早有答案,可是他还是想听听她的说法。 “奴家是个女人。”陆筝鸣随即摘下了帽子,一头长发瀑布般散落下来。 夜阑心里早有准备,即使是大家闺秀女扮男装也会说谎话圆过去,只因为要避嫌。 但她这样的回答还是令他意想不到。 夜阑怔了怔,天色朦胧,陆筝鸣的脸看起来有些模糊,却又有种动人心魄的美。 过了半晌,夜阑说道:“女人也是可以有朋友的。” 陆筝鸣觉得在这偌大又蒙昧的京城,一个男人居然能说出这样开明的话,令她心中不禁有些触动。 陆筝鸣想这个人在前世并未遇到,也许这是个改变的时机也说不定。 “那我该如何唤你?”夜阑笑了笑。 他看见陆筝鸣的望着远处人家的炊烟想的出神。 陆筝鸣微微一笑,“奴家陆筝鸣,是沉王爷的侧妃。” “我叫夜阑,是镇守边关的将军。” 陆筝鸣心里有些惊诧,难道就是传说中那个战无不胜的夜将军吗? 夜阑看起来倒不甚在意,只是说着:“那好,从今日起我们便是朋友了。” 陆筝鸣心中有千百种不明的滋味,这是她第一次坦坦荡荡介绍的时刻。 她原以为他会有些嫌恶自己的,这些年,说自己心中丝毫不在意别人的风言风语,是假的。 她知道就算是花魁又如何,在有权有势的人眼里她不过是个玩意儿般的存在。 从前好多事陆筝鸣都想不明白,今夜她好像豁然开朗了。 从前她觉得王爷的爱于她是天大的恩赐,但她忽略了小王爷心里的她未必就是真正的她。 她这样想着,刚想起身,却牵动了肩膀的伤口。 衣襟瞬间被鲜血染红了一片。 “你肩膀受伤了,你先不要动。” 夜阑拿出金疮药,轻轻撕开陆筝鸣肩膀上的碎布。 他看陆筝鸣轻咬嘴唇,说道:“我在边关呆久了,竟忘了男女大防,在我们那儿是不像京城这般在意的。” 陆筝鸣轻轻一笑,“不碍事的。” 夜阑将金疮药涂在伤口上,伤口有些微微的麻,但很快就不疼了。 她想若是世间能有医治心伤的金疮灵药就好了。 “怎么样,这是皇上昨日刚刚赏赐的。”夜阑将金疮药递给陆筝鸣。 陆筝鸣细细摩挲着瓶身,白玉做的瓶身刻上金色的花纹看起来甚是精美。 “真是好东西,今日给我用了,明日我也还你一个。” “朋友之间倒也不必计较这些。” 夜阑说罢,却听见打更人敲着梆子从街上走过。 “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那好。” 夜阑将陆筝鸣抱了起来,他自小习武,脚程很快,倒比陆筝鸣预想的快许多,不一会便将陆筝鸣带到了王爷府。 “不要让你家王爷等的着急了。”夜阑戏谑道。 说罢,便笑着飞走了。 趁着夜色,陆筝鸣从门口悄悄进了王爷府。 她一回到这里便想起前世种种,前世她鲜少能如今日一般自由自在。 她叹了口气,推开了王府的大门。 她以为此时此刻大家都早已歇下了。 可她没想到一推开门便是灯火通明,沉却疲惫的坐在大堂中央,两侧跪着的是白天同她一同出门的家丁。 “你今日去哪儿啦?”沉却轻轻揉着额头,似乎有些愠怒。 众人纷纷屏息凝神,听着这小王爷说话。 她望着沉却的神色,便知道沉却应该是真的怒了。 沉却这人就是这样,看起来平静的表象下实则暗潮汹涌。 “王爷,奴家想妈妈了,于是便就去了春玉楼。”陆筝鸣在那跪着,看起来甚是温顺乖巧。 沉却知道她说的是假话,他早早便派人去寻了,可寻了半天还是不见踪影。 他不应该这么在意的,罢了,她也仅仅只是枚棋子。 沉却在心里暗暗想道。 可看她这般温顺乖巧,怒气却不知不觉少了一些。 “你先起来吧。”沉却将陆筝鸣扶了起来。 “你们都且先去歇息吧。” 众人一声诺便都散了。 沉却把陆筝鸣搂在怀里,他望向陆筝鸣的眼睛。 “你以后不许这样骗本王了。” 陆筝鸣看向这双毫无情意的眼睛,心里只觉得有些发凉。 往日似是猪油蒙了心,她怎么今日才看得出来呢? 她轻轻一笑,说道: “臣妾下回不敢了。” 沉却笑了笑,觉得这段日子确实是冷落了她,她毕竟只是个女子。 可是朝政容不得他有半分迟疑,前有狼,后有虎,他不得不去不停算计和利用,还要快人一步下手。 可他始终还是说服不了自己,他的王妃不能是这个低微的身份。 若不是万不得已,他是定不会娶她过门的。 情意 应付完沉却,心想无非也就是些场面话。陆筝鸣回到房里,翻找了一阵,都没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 她本想送个东西还夜阑的人情,可将军能看得上的东西得仔细着挑才行。 陆筝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却怎么也闭不上眼了。 她这一世在春玉楼呆了这么多年,就盼着有朝一日能遇见沉却,可终于如愿以偿嫁进王爷府了,她本以为这一世情劫很快就能渡过去了。 但是沉却却是比从前更加古怪了,进了王府以后外人看着光鲜,但陆筝鸣知道他甚至从未碰过她。 前世种种过了这么多年陆筝鸣早已忘了大半了,说不恨是假的,只是她怎么都记不起当年沉却是怎么把她娶到府里来的。 她一向是个粗心的,如何讨取他的欢心自然也忘得干干净净了,何况前世他的心意又能有几分真呢? 她唯一记得的是她的孩子,若还活着定是个可爱的孩子。 陆筝鸣叹了口气,待她能重新投胎做人,定然会好好对他,来世一定嫁个平凡的如意郎君。 好像就差那么一点了,但这一点却比登天还要难。 但这人世间却又是那样的好,竟还有夜阑这般人物,她不想再这么不明不白的就死了。 沉却进了书房,却发现他的书案不知何时竟放着一封书信。 他拆开信封,看着书信上的陆筝鸣和夜将军云云,眉头越发皱了。 他坐在交椅上,良久,将手中的茶杯摔了个粉碎。 他控制不住自己去想陆筝鸣为何会和夜阑在一起,明明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难道是从前的恩客? 他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 这样无端揣测着,让他有些疲惫和失落。 明明也就才过门几日而已。 沉却站在窗边望向陆筝鸣住的别院。 “难道从前都是骗本王的吗?” 夜阑回到了将军府,差人查办,很快便查清了今日刺杀陆筝鸣的是竟是宫中的大内侍卫。 他想起京城往日盛传的风荷公主与沉王爷之间的传闻,便觉得也不足为奇。 只是没想到最后沉王爷却娶了青楼第一花魁。 风荷公主素日善妒又心狠手辣满朝文武谁人不知,但当今陛下偏偏却视她为掌上明珠。 他还惊诧这风荷公主怎会如此善罢甘休,没想到竟派大内高手去刺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可真是狠毒啊。 夜阑望着这信,叹了口气。 京城官吏皆知风荷公主同沉王爷从小要好,说是金童玉女只怕也不为过,但要说不知道的恐怕只有这个青楼花魁陆筝鸣吧。 虽是个花魁但也不过是个平凡女子,真不知道这个沉王爷究竟还能瞒几时。 夜阑提起笔想了想却写了陆筝鸣叁个字。 夜阑自嘲般摇了摇头,这个侧妃当真和传闻里不一样。 陆筝鸣呆在房里,想了几日,她想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她心里又焦又燥,可她知道这事急不得。 她把屋里的丫鬟全遣散了,就留了两个一个叫芷宁一个叫秋慧,她闲来无事便绣着花样打发时间。 沉却虽不上门却照例送些金银首饰。 她想若是沉却爱上了旁人,她要为以后做些打算。 她不想再去春玉楼卖艺了,就算过完这一世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她也总得按自己的想法度过余下的日子。 她想了想,看了看手中的绣品。她叫芷宁穿了她的衣服坐在屋里,自己则换上了芷宁的衣服,拿了些绣品便从后门混在丫鬟堆里偷偷走了出去。 陆筝鸣好不容易出来了,街上人来人往,她走在街上,想着将这些绣品卖了,以后也能自食其力,不至于落得前世流落街头的下场。 她只好去前几日的成衣铺碰碰运气,忽然她眼前一亮,夜阑居然在成衣铺裁衣服。 “夜将军。”陆筝鸣点了点头,因为着急便跑了过来,粉红的脸颊甚是可爱。 “你也来这做衣裳吗?”夜阑问道。 “我是来换东西的。”陆筝鸣有些羞涩。 她拿出几块绣品递给老板看了看,老板痛快的给了她几块银子。 “这是?”夜阑不解的问道。 “这是我做的花样,想来碰碰运气。”陆筝鸣从老板手里收过银子,仔细收好。 夜阑觉得惊奇:“难不成王爷府还缺你这点银两不成?” “奴家也想自食其力过日子。”陆筝鸣望向她,低下了头。 夜阑心下微动,他不知道她为何总是和其他女子不同,而他总是不能像往常一样。 当一个铁血无情的大将军。 “难得你有这份心思。”夜阑收了老板裁好的衣服。 “这事应该由将军的夫人做才对,难道将军还未娶亲吗?”陆筝鸣说道。 “怎么,难不成我应该娶亲不成?”夜阑挑了挑眉。 “我还以为夜将军早早便有心上人了呢,将军这个年纪是该有位夫人了。” 夜阑在一旁看她难得说这么多,还是一副古道心肠想当媒婆的样子,便觉得有趣。 “我是要常去边关镇守的,自然娶不到夫人。” “难道夫人不能随将军一同去边关吗?”陆筝鸣疑惑道。 夜阑觉得她果然还是个民间女子,心性还很纯真,便说道:“自然可以,却很少能有官家女子能吃得了这份苦头。” “将军如此英俊竟都不能成家立业,真令我辈心痛。” 夜阑看着她这幅自作聪明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 夜阑这才仔细打量她,今日她却穿了丫鬟的衣服,粉色的衣裳衬得她格外灵动。 “你啊,你,你难道不想为什么你家王爷既英俊又不用镇守边关,为何后院却只有你一人。” “我和他便是同样的道理啊。” 陆筝鸣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夜阑看着她这幅模样,觉得怕是说不清了。 沉却当然想娶几个女子就娶几个女子,却娶她这样一个民间女子除了真心,无非是怕有人用姻缘算计了他,沉却虽然心思缜密这样谋划却也不无道理,夜阑也怕极了这样被人算计。 夜阑从小就听父亲的告诫,异域美女是毒蛇,她们会把将士吃的寸骨不剩。 这些年他不近女色,可越长大他越发觉不仅是异域美女,连朝中大臣的女儿都是毒蛇,甚至连皇上钦定的姻缘都比毒蛇还要毒。 没有人替他着想,他们只是忌惮他手中的兵权。 如何 京城的夜晚总是那么的热闹,夜阑感叹道,天子脚下始终应该是繁华的。 晚风吹过,夜阑想起边疆的夜。 边疆的号角声,冬天冰冷的像刀子一样的风,尤其是深夜的那种荒凉的寂静,总是让他觉得既孤独又安心。 至少不必担心有人会给他下毒,边疆只会有光明正大的敌人。 但京城不同,京城虽好,每个人看起来总是那么亲近讨好却又笑的暗里藏着刀,你不知道谁想让你死谁又想让你活。 他望向一旁眼睛笑的晶亮的女子,一抹烟花便可以让她笑得这样的毫无设防。 他想要用尽气力去靠近这么单纯炽热的信任。 “陆姑娘?” “嗯?”夜阑望向她,慢慢靠近。 黑暗中,他缓缓的看见她的眼睛,她的睫毛,她的瞳孔慢慢放大,越来越近。 一切都这么的夺人心魄,他开始有些领略为何沉却偏偏会娶了她。 “夜将军。”陆筝鸣指着天空中的一抹最大的烟花,笑着说道: “好美的烟花。” 夜阑抬头望了望,天空中盛开的烟花像花一样,心里却盘算着要是他的侧妃该多好。 他望向四周,其他女子望着他窃窃私语。 他望向陆筝鸣,心下有些了然。 怕是大家以为他一个将军在和一个丫鬟谈情说爱吧。 “陆姑娘。”夜阑鼓起勇气。 “嗯?”陆筝鸣看向他,让夜阑觉得分外心焦。 “若是没有沉王爷。”夜阑顿了顿,望向陆筝鸣,“你愿意当我的将军夫人吗?” 夜阑一向爽快,想要什么便大胆直言。 饶是陆筝鸣再笨也听出是什么意思了。 她想不出来该怎么回答。 “可我眼下还是王爷的妃。” “时间不早了,奴家要回去了。”陆筝鸣这样说着,刚才的笑意却荡然无存了。 夜阑独自一人站在桥头,望着天上的烟花,笑着摇了摇头。 陆筝鸣这次聪明了许多,她先从王爷府的大门口听了听,然后又从后门绕了进去。 一路上都无人发觉,她总算松了口气,大摇大摆得把门一推,说道:“我回来了。” 一开门,却看见芷宁和秋慧正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沉却正坐在她的房里。 “你们先出去吧。” 秋慧轻轻把门关上,只留下陆筝鸣和沉却,陆筝鸣不敢坐下,就这么站着,沉却也没有理会她。 沉却在她房里等了她许久。陆筝鸣看他一言不发,心知他是生气了。 沉却打量着她的别院,布置的倒算雅致,墙上挂的也只是平常的画,摆件也不过是平常的成色。不同于王爷府的华贵,倒也算别出心裁。 丫鬟也不同于别处,竟也和和气气的。 说到底,娶了她以后沉却竟一次都没来过。 “王爷,我的腿疼。”陆筝鸣抬起头悄悄看了沉却一眼。 沉却看她一身丫鬟的打扮竟也松了口气。 没有哪位女子见情郎时会是这般模样。 沉却没有回她的话,只是走到她面前,将她抱了起来,扔在了床榻上。 陆筝鸣惊诧的睁大了眼,她想要挣扎,沉却却早已经将她牢牢牵制住。 沉却靠近她的脸,陆筝鸣只觉得能看清他瞳孔的颜色。 “你说要你究竟要怎样?”沉却苦恼的把脸侧过一旁,然后又看向她的眼睛。 “本王要如何做,你才可以心里有本王,做一个爱我的侧妃。” 陆筝鸣睁大了眼睛,不知不觉脸颊划过泪滴。 她知道她不该流泪的,他们的缘分早就该尽了。 “臣妾会的,臣妾可以。”陆筝鸣的眼泪却止不住了,沉却一怔却被陆筝鸣大力推开了。 她知道她一直在哭,她抱住沉却,她能感觉到这就是她前世一直贪图了许久的温暖。 她愈发哭的止不住了。 “筝鸣,你不要哭。”沉却抱着陆筝鸣,轻轻摩挲着她的头发。 “这阵子是我亏待了你。” 沉却还以为是她受了委屈。 “王爷可曾爱臣妾?”这么想着,陆筝鸣还是问了出来。 爱吗…沉却倒从未想过。 从前就是,他看上的女子便可以要过来,从不用去想为何。 他看着陆筝鸣竟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 “罢了,罢了。”陆筝鸣眼睛红红的,却笑了出来,“以后臣妾答应王爷当一个爱王爷的侧妃。” 陆筝鸣知道,有很多事并不是她可以左右的,天灾人祸,地动山摇从来都不是,连王爷的爱她都不能。 皇宫里,一个小厮正急急忙忙的跑往东宫。 偌大的宫殿金碧辉煌,一个丹凤眼的女子正坐在坐椅上。桌案上满满当当的摆满了各种新鲜吃食。 明黄的华贵礼服手上带着碧绿的玉镯加上满头的金钗衬得她格外华贵。 这模样更是好,一双丹凤眼默默含情,只是这鼻尖一侧有一颗米粒大小痣又显得有几丝清纯的韵味。 “公主殿下。”小厮在公主耳边窃窃私语了几句。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风荷公主懒懒的抬了抬眼睛,望向来人笑了笑。 “小人亲眼所见。”小厮笃定的拍了拍胸脯。 “好,下去领赏吧。”风荷公主闭上眼睛继续闭目养神,涂着蔻丹的手却抠着木质的扶手。 “殿下。”一个宫女走了过来。 “这沉王爷怎么还不来,我看殿下可是困了。” 风荷公主忽然睁开了眼睛,像发了狂似的将桌案上吃食全部扫到地上。 一时之间一片狼藉。 “殿下这是怎么了?”名叫喜鹊的大宫女忙看着风荷公主。 却发现她刚刚被瓷器划破了手。 一道伤痕触目惊心。 “公主又何苦这样作践自己呢?” 一个女子走了进来,打扮的十分雍容华贵,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威仪。 “母后。”风荷公主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哭着说道:“沉却在那个贱人房里过夜了。” 喜鹊忙将风荷公主扶到坐榻上,“公主,地上凉,别伤了身子。” 皇后坐到风荷公主身边,风荷公主乖顺的躺在皇后的怀中。 “本宫觉得王爷必定是有他的打算。”皇后抚着风荷公主的额头,安抚道。 “母后,他能有什么打算,听说那个贱人模样长的好,男人无非就喜欢年轻貌美的。”风荷公主不服气的说道。 皇后摇了摇头,说道:“这男人啊,就是吃软不吃硬。若你将来过了门等王爷新鲜劲过了,把她杀了便可,饶是沉却惦记也不敢说什么。” 风荷公主听了这番话转忧为喜,“母后说的是,可我还是不甘心啊。” 君心 陆筝鸣答应了沉却,做了一个合格的侧妃。 她悉心照料着沉却的起居饮食。 去沉却书房研墨成了她每日必做的差事。 陆筝鸣看他每日要处理这么多政事便觉得,原来,他也过的这么辛苦。 沉却处理完政务,看她心不在焉的研墨,说道: “今日不用研墨了,准你一天假。” 陆筝鸣刚想离开,却听见沉却低声道: “陪我去湖边走走吧。” 沉却步子又大又是习武之人,陆筝鸣追的有些吃力。 她索性也不追了,就慢慢走着。 沉却发觉陆筝鸣并没有跟上,回头一看,原来并未跟上他。 这样想了想,沉却放慢了脚步。 “夜将军。”陆筝鸣忽然眼前一亮,沉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是夜阑。 “夜大将军怎么有有闲情逸致来我府上?” “臣有要事要与王爷商议。”夜阑的目光却落在沉却身后的陆筝鸣身上。 陆筝鸣避着他的目光,转身便离开了。 沉却觉得夜阑有些太过放肆,这毕竟是在他的府上。 “随本王去书房吧。” 夜阑望着陆筝鸣离开的背影,跟着沉却去了书房。 “夜将军,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夜阑看沉却似笑非笑,说道: “王爷但说无妨。” “夜将军觉得本王的夫人如何?。” “国色天香,是个佳人。” 沉却愣住了,他完全没想到夜阑是如此的直言不讳。 “那王爷希望末将是什么答案呢?” “要臣说违心话吗?” 看夜阑一脸义正言辞的模样沉却倒觉得陆筝鸣仿佛是他的妻。 “不必了。” 沉却冷着脸转身离开了。 风荷公主大寿 沉却心下有疑,往年风荷公主都不会大操大办,今年倒是甚至连夜阑这个将军也被请了去。 这事本来轮不到王爷做,只是沉心下疑虑,他觉得风荷实在太过反常他怕是冲着陆筝鸣来的。 心里始终觉得不踏实只好暗自叹了口气。 要是能一直这样和陆筝鸣在一起,似乎也很好。 宴会上陆筝鸣看着周围恭恭敬敬的华服大臣,他们看起来又冷漠又高贵。 风荷公主姗姗来迟,她戴着华贵的金银首饰,穿着拖地的长裙,像一团炙热的火焰。 众人纷纷跪下请安,陆筝鸣也跟着请安,沉却却看见风荷公主的眼神流连在陆筝鸣身上,眼里隐隐透出几分恶毒。 凝烟在人群中四处搜寻,可怎么也没有找到那个影子。 风荷公主也没有像沉却想的那样刁难凝烟,她只是坐着,让众人吃吃喝喝,宴会上一片祥和气氛。 风荷公主看了他一眼,沉却当下便会意。 “我有些事情要办,你且在这里等着,不要乱动。” 沉却说罢便走开了。 陆筝鸣盯着公主腰间的铃铛若有所思,丝毫未曾察觉身旁有人走了过来。 “沉王妃。”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轻轻唤了声。 陆筝鸣这才回过神来。 “公主让我来请您赏她最近新得的宝贝。” “请我?”陆筝鸣心下有疑,她与风荷公主平素并无交情。 “公主吩咐的,奴婢不敢出错。”小宫女嘴角微微上扬。 陆筝鸣没法再推脱只好跟着她径直向前走,待小宫女把她领到一扇精致华丽的屏风后,便走了。 陆筝鸣心下疑惑,却看见屏风后人影绰绰。 透过繁复琐碎的花纹,她隐隐约约看出了是原来是风荷公主和沉却。 风荷公主慵懒地躺在沉却的怀中,看起来像一对璧人。 陆筝鸣愣在原地,不由自主凑到屏风前去听,只听见公主说,到底何时才能娶她过门。 沉却温柔地答复道说再等等。 风荷公主从沉却怀中起身,打了沉却一巴掌,身上的铃铛叮叮作响。 原来是她呀,陆筝鸣似笑非笑叹了口气,真是孽缘啊,看来是斩不断了。 “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你要权谋,我替你权谋,你现在不是一手遮天了吗。” “可我只要一个名分,凭什么那个贱人就可以。” 隐隐约约的,陆筝鸣觉得风荷公主流泪了。风荷公主的语气软了下来,走向前依偎在沉却怀中。 “说好了的,你不是原先还怕我吃醋还宽慰我吗?” 透过屏风,陆筝鸣果然看见风荷公主满是泪痕的脸,连妆都哭花了。 沉却抱着怀中的佳人上沉默了良久,却还是开了口。 “等过几日我就向皇上成亲。” “届时,我便修了她。” “她是死是活,你也不要…太过介怀了。” 陆筝鸣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响,原来到底到最后还是会这样。 还是会变成一样的结局。 陆筝鸣觉得不管是一年,两年,十年还是一百年,沉却是永远不会变的。他永远只是站在一旁望着他,做一个观望者。 她觉得天旋地转,不小心刮倒了屏风,晕倒在了地上。 “她怎么会在这里?”沉却红着眼睛望着风荷。 “是本宫做的,你决定的本宫只不过替你做了。” “你这个疯子。” 沉却抱起陆筝鸣飞快地跑向太医院。 路过的人看到惊慌失色的沉却都惊讶不已,因为他们从没见过从来就运筹帷幄深不可测的沉王爷,也会流露出这样凡俗的表情。 “太医,太医呢,都死到哪里去了,快看看陆筝鸣!她要是有什么事我就拿你们的项上人头陪葬!” 陆筝鸣却只是闭着眼,沉却觉得好像也并没有大碍,但是他害怕,他不知道陆筝鸣听到了多少,醒来以后又会如何待他。 “沉王爷,王妃并无大碍。只是…”老太医捋着胡须眉头紧锁。 “王爷可知道失魂,王妃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她缺了魂。” “原来陆筝鸣一直都是如此吗?”沉却颓唐地坐下了来。 “陆筝鸣,你究竟还有多少秘密。”沉却悄声说道。 “这些都是民间术士的说法,王爷也可以不信,只是王妃会不会醒是她想不想醒,她现在看来并没有求生的意志。”老太医见他这幅颓丧的模样,又捋了捋胡须。 沉却听到这番话,心里明白了陆筝鸣恐怕真的是听到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前世的孽缘还请王爷自行了结。”老太医笑了笑。 沉却听了这些话,望了望陆筝鸣,能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她只是像睡着了一般。 “我送王爷一样王爷的东西,王爷看可还认得。” 沉却抬起头太医院忽然刮起了大风,吹得人睁不开眼,待沉却睁开眼,发现老太医早已不见了,地上却只留下一个红玉簪散发着奇异的光。 筝鸣 陆筝鸣昏了很久,她梦到前世陆筝鸣在哭,她过去宽慰她。 “求求你,筝鸣,让我再去陪陪小王爷吧。” “我相信我可以得到他的心。” 陆筝鸣望着她泪水涟涟的脸,摇了摇头。 “你这又是何苦呢。” 前世的陆筝鸣却把她推倒在地,她伸手一拦才发现是幻境。 原来都只是梦。 陆筝鸣走了走发现幻境又变化了,变成了她经常逛的街市。她走着走着往日的小吃玩意都慢慢变化,变成了奇怪的旗帜和寺庙。 她走进其中一间土地庙,发现有个土地公的雕像,面前的桌案上还供着些吃食。 忽然下雨了,陆筝鸣就躲在土地公旁边躲雨。一个红衣女子忽然在风中幻化,外面虽然下着雨,却丝毫打湿不了她。 “姐姐,我是红玉。” 陆筝鸣惊觉大事不妙。 “我因得姐姐修成人形,如今我需要人的精气来滋养我。” “恩公的精气对我而言是最珍贵的,毕竟是他怀着情意创造了我,姐姐你可要一定要答应我。我也想尝尝当人的滋味。” 陆筝鸣这算知道了,她被红玉算计了,怕是一时半会难回去了。 陆筝鸣想要奋力一搏,她哭红了眼睛,眼泪在不停的落下来,在黑暗中她拼命中奔跑着。终于,她看见一丝曙光。 她睁开眼是,映入眼帘的是沉却憔悴的脸庞。 “王爷。”陆筝鸣虚弱的想要起身,却被沉却阻止了。 “王爷。”她扶着王爷的衣袖,泪水打湿了沉却的衣襟。 她以为她回来了,可王爷的下一句话令她的的心掉入冰窟。 “筝鸣,不要哭,我与公主…” 一想起风荷公主陆筝鸣被牵绊的情感又全部回忆起来,她心防一乱被红玉恰到好处的趁虚而入。 “王爷不要说。”她的眼里充满着炽热的爱意,那是从前沉却没有见过的。 沉却心下有些疑惑,他想也许是陆筝鸣刚刚大病初愈,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陆筝鸣轻轻搂在怀里。 春末夏至,又是一年过去了。 在这一年里,陆筝鸣无微不至的照料着沉却,她现在像个合格的大家闺秀了,也像个恭敬的侧妃。 可沉却总觉得心里缺了什么,时间越长,心里的那个黑洞就越大。 沉却无心看她整顿下人,每天换着不同颜色的衣服只为取悦他。 她温顺极了,像只猫,但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沉却暗自嘲笑自己,这不是他一直能梦寐以求的吗。 可越想逃避记忆中清冷倔强的神情却又愈发清晰。 “王爷,夜大将军来了。” 夜阑一脸的意气风发,他穿着盔甲似笑非笑得站在门口正望着他。 “王爷,臣要回去镇守边疆了。” 沉却兴致缺缺的把玩着茶盖,仿佛早就知道这件事。 “王爷不必费那么多心思的,于我。” 夜阑笑了笑,有一种边疆将士的粗犷,“从那日她醒了以后,便再未寻过微臣,她的心可一门心思的在王爷身上。” 夜阑脸上笑着眼底却划过一思不易察觉的悲伤。 “王爷还是把这番心思用到风荷殿下身上吧。” “风荷公主在前朝可给王爷您使了不少绊子,看样子是恨毒了您。” 陆筝鸣正从门外走了过来,端着一盘精致的糕点。 她走到沉却的身后,沉却握了握她的手。 “本王说过这些事你不必亲自动手,下人去做就好。” “可这是奴家的一番心意。”陆筝鸣笑着带着几分小女儿的羞涩。 夜阑的目光在陆筝鸣身上流连,随即笑着摇了摇头。 沉却看了陆筝鸣一眼,她却只是低着头,目光再不似从前那般对夜阑有隐约的情意。 走到王爷府门口,夜阑拱手,“王爷不必再相送。” 沉却看着门外的将士才领会到夜阑立刻便要出发。 “不知为何夜大将军绕路也要经过本王府上看一眼。”沉却讥诮的嘲讽了一句。 “王爷心知肚明。”夜阑的目光望向府里,他看见府中影影绰绰的人影,独独没有她的。 他的眼里似乎含有泪光。 “不知王爷可听说过移尸还魂呢?” “你这是何意?”沉却不解的问道可他的心里的那个念头却渐渐浮上心头。 “末将也是听一个江湖术士说的。” 沉却看他目光诚恳不似作伪,假装漫不经心的询问道: “哦,那那江湖术士说了什么?” “那术士说末将有个故人,因得前世有未了的心愿有想要追随的人借着红玉簪的灵气又重活了一回。” 夜阑仰天大笑,“听起来很匪夷所思吧,末将也是这么认为的。末将想将他赶出去,他却说她已经不在这人世间了。” “末将也希望那江湖术士在说谎,这一切若是一场梦,那个人若是一场梦也很好。” “那术士还说了什么?”沉却眼睛有些红了狠狠地盯着夜阑。 “王爷若是真爱她,便寻得她,管她是死是活,她若是死了也便叫她安心。” “我不愿看到她这样温顺迁就,对王爷而言也许是很好,但对于我而言这不公平,于她也是…王爷不必再送了。” 说罢,夜阑跨上了马。 “驾!”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消失在黄昏的余晖下。 风悄悄吹过,只留下沉却一人站在原地。 回忆中冰凉倔强的神色愈发清晰。脸还是那张脸人却不是那个人了。 “我怎么就想不到呢。”沉却的心隐隐作痛。 “她日日夜夜与我相伴,我却不敢去认。”沉却苦涩地笑了笑。 记忆中陆筝鸣的神色冰凉从容,“王爷,你醉了。” 不是像如今惯会取悦他的那般模样。 “王爷是上等人,可我们下等人也有下等人的活法,倒也不是像王爷所想的那么不堪。” “本王要如何做,你才可以心里有本王,做一个爱我的侧妃。” “臣妾会的,臣妾可以。” “奴家陆筝鸣,是这春玉楼里唯一的头牌。” 记忆中一幕幕闪过,陆筝鸣的一颦一笑原来都已经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 他原来不屑一顾的青楼女子,原来于他是那么得重要。 “王爷,如果有来生,臣妾愿做一个平凡的农家女。” “哦,当王妃不好吗?” “在王府固然也很好,但臣妾更愿意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红玉 沉却恍惚走往书房,与陆筝鸣的一幕幕在他脑海划过。 他推开门,书房里那个陆筝鸣正在帮他研墨,背影还似从前,他却怎么也和脑海里的那个模样对不上了。 “不对,不对!”沉却气急败坏地一把将书桌上的物什全数拂到地上。 “王爷!”陆筝鸣急急忙忙跪了下去想要给沉却赔罪。 可她忘了真正的陆筝鸣从来不会对沉却这样如履薄冰。 沉却垂下眼,一下子知晓了答案,他仿佛一下子没了精气神,驼着身子坐了下来。 “你是谁?”沉却沙哑地问道。 “臣妾是您的王妃啊。”陆筝鸣眼中泪光闪烁看起来分外楚楚可怜。 “那她又是谁?”沉却从袖中拿出了那枚红玉簪。 陆筝鸣只看了一眼,便不再出声。 沉却站起来看着陆筝鸣的眼睛,陆筝鸣望着他的眼里满是愤怒。“你说啊!都现在了你还要再继续骗本王吗?” 陆筝鸣低下了头,几滴泪滑落了下来。 “臣妾叫红玉原只是一枚红玉簪,原是王爷费心给陆筝鸣做的。” 红玉抬起头看向王爷,“王爷你,都忘了吗?” “陆筝鸣与王爷前世情投意合,臣妾很感激王爷能将臣妾赎回来,让臣妾不再卑贱,毕竟臣妾是世上难寻的红玉。” “这世上不光一个陆筝鸣对王爷您有情,臣妾也有。” “王爷您与风荷公主…臣妾并不介怀,臣妾也知道臣妾不配,但…红玉只求王爷不要再抛下臣妾一人在人世间像一个孤魂野鬼。臣妾做了这所有一切,都是为了能再见您。” 沉却瘫坐在椅子上,问道:“那她呢?” “她只是抹精魂而已,她并不是人。待臣妾百年以后,她便自由。” 红玉眼里带着期盼和渴求。 “这一年来,臣妾是怎样对王爷的,王爷应该心知肚明。”说罢红玉抽泣起来。 “臣妾也可以代替陆筝鸣,臣妾不是一直做得很好吗?” 沉却坐在椅子上看见一旁的砚台,忽然想起从前陆筝鸣给他磨墨的样子。 她笑起来十分冷淡却又十分艳丽,她从不会在意那些的,地位,权利。只是他一直再争,哪怕老王爷只有他一个儿子他也要争。 不争不抢他怕就只会沦为额娘那样。 他费尽心思哄骗风荷公主,操纵权势,他原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只有那个人,她不爱权势总是把他送的金银珠宝弃之不顾,甚至心里都没有他。 现如今沉却觉得她不是公主也罢,地位低微的青楼花魁也罢,她甚至不是人也可以,他只希望能再见她一面,她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离开,他需要一个答案她要亲口告诉他的答案。 “红玉,可是从前的事本王都忘了。” 沉却起身走到门边,红玉只能望到他的背影。 “我觉得我并不是前世的那个人。我也许十恶不赦也许贪恋名利,但如果一开始那个人是你,我想我是不会娶你入门的。” “我的确答应过风荷公主为她守住正妃之位,这只是个阴谋,但是那时候,我已经有了更好的对策。我了解风荷,一个爱我的女人满是破绽,若我不想无论如何我也可以蒙混过关。” 沉却转过身来,他的眼神很是平静,“如果你说的是前世的我,那我真的愧对于你,但现在我并不是他。你若问我想要什么…” “我只求你…把她还回来吧,不管她现在是何模样,我想这么久了,她一定很孤独吧。” 红玉没有再说话,她只是一个人慢慢踱步走出了书房。 “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你们人间是有这种说法吧。” 红玉叹了口气,恍惚间看见前世的那条小巷,空中不知何时飘散起像像柳絮一样的雪花,天气实在是太冷了。陆筝鸣已经在沉却怀中睡着了,沉却轻轻地呢喃着,露出少有的动情神色,“不要再离开我,陆筝鸣。” “是你做的吗?”沉却将佩剑指向风荷公主。 “是本宫做的,那又如何?你敢杀本宫吗?”风荷公主嘴角微勾。 “暴虐成性,残杀妾室,不思悔改,这些还不够本王的理由吗?”沉却冷冷地,看不出什么情绪。 “陆筝鸣也能算妾室吗?她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青楼女子,本宫杀了这么多人,往日沉王爷不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吗?那个时候为何不和本宫诳论这些,沉却,你爱过我吗?”风荷公主含着泪望着沉却。 可他却只是从容的收了佩剑,淡淡地答道,“从未。” 风荷公主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陆筝鸣,陆筝鸣。你的心里只有她吧。权谋是真对本宫的情意却是假,对陆筝鸣的名分是假,情意确实真,不知道本宫是该庆幸还是难过呢?” “本王会让你活着,”沉却居高临下望着风荷,“但本王以后再也不会见你,你想要的本王也不会给你。” 沉却从腰间解下那枚铃铛,扔在风荷公主身上。 “这种荒唐的小把戏,本王以后也不必再装模作样了。” 沉却走出了书房,也不管身后的婢女如何将身后的风荷公主拖走,他却只是觉得又痛快又空虚。 他再也不用假手于人了,因为陆筝鸣。 他不用再面对风荷公主了,因为陆筝鸣。 他不想再争名夺利,因为陆筝鸣。 但是陆筝鸣此刻又在哪里呢? “你为何不告诉本王呢,你有了身孕。” “来世不要再嫁进王爷府了,陆筝鸣,不要再当我的妻子,我让你受尽了罪。” 一只白色蝴蝶飞来飞去,围着沉却停在了沉却的肩膀上,沉却却早已泣不成声。 “你都望到了吧,陆筝鸣。”红玉在她创造的虚空幻境里。 “我因你们二人的情结所生,因为看见了你们的情爱,我也想去体会一番这令人肝肠寸断的是什么。” “下一世,你可以重新投胎做人了,不再会有陆筝鸣,也不会再有沉却。” “而我也要去寻求我的路了。”红玉莞尔一笑,消失在一片弥漫着的红雾中。 幻境也慢慢褪色,妖冶的破败街庙又变成了那个充满人间烟火气的繁华街市。 “原来我一直被困在这里啊。” 被困在离沉王府很近的街道里,只要一回身她就可以重回他的身边,可幻境却让人迷失了方向太久。 尾声 陆筝鸣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睡在在常去的馄饨铺子里。 一旁正在擦桌子的小二赶忙走了过来。 “哎呦,姑娘,你终于醒了,你在这儿我们都不敢做生意。” “对不住了,店家。”陆筝鸣走出店铺看见天空的太阳明晃晃的发亮。 “原来已经是夏天了。” 陆筝鸣这才发觉她原来真的自由了,红玉说得没错,她又可以重新投胎做人了。 她欢快的走到了王爷府却发现门口的的家丁早已经换了。 她站在王爷府门前等了一会儿,可能因得貌美,路过的人都用奇异的眼光望着她,她想明日定是要传出王爷又招惹情债的流言蜚语了吧。却没有一人认得出她是原先的京城里名声大噪的陆筝鸣。 她远远地望着沉却风尘仆仆的穿着朝服一脸忧虑的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 待沉却走到门前却浑然不觉有一位女子在他身旁。 “王爷。”身旁的随从用轻轻唤了一声。 沉却一怔,回头看向了来人,陆筝鸣身着白色长裙,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对着他莞尔一笑。 “王爷。” 她轻轻唤了一声。 金色的阳光照在她的发丝上,沉却只觉得看不清却又移不开眼。 “陆筝鸣。”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庞,却又觉得似乎有些失态,可是眼泪却顾不得禁不住先一步落了下来。 “王爷,那个陆筝鸣已经走了,云游四海去了,现在是我,这一世的陆筝鸣。” “好,好一个陆筝鸣啊。”沉却笑了起来。 “沉却,从今天起我是自由身了,我不是你的王妃了。” “好,自由身也好,不用受我的气了。”沉却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似的。 “你这一消失消失了太久,夜阑还在边疆,两年了他都还没回来。” “我知道,王爷。” “但如今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了,我并不是如从前那样一无所知。” “从前我并不知道爱是什么,但我知道王爷你并不是个好夫君,我是迫不得已才要嫁给你的。”陆筝鸣望着他。 沉却的心跳漏了一拍,因得这个眼神便是他梦里反反复复出现的。 “我知道,我算不得好夫君。”沉却悄悄叹了口气,“是我硬把你要来的。” “但是你啊,肉体凡胎,你就是普通的世间男子,你怎么连我也分不清了呢。” “但王爷将来是否仍不会仅有我一人?”陆筝鸣望向他眼里都是晶莹的泪珠。 沉却怔了怔,随即醒悟过来。 “我这一世只会有陆筝鸣一个女子。” “你只会是我唯一的妻子。” “那好,要一言为定。” 他望向陆筝鸣,他的眼里都是情意,他将陆筝鸣搂在怀中。 沉却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若不是当时的一念之差,他是否还会重蹈覆辙。 远处的烟花一片又一片的盛开,旧的一年又结束了,新的一年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