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何时曾相识》 01 无影脚 有人踹了我一脚。 那一脚,趁我不注意,如重鎚般踹上我的背,我立刻「啊」地一声整个人扑了出去,而那时,我正好刚要下楼梯。 今天是高一开学日,我那崭新的、还未绣上学号的漂亮制服上衣,就这样被弄脏了。 何以知道踹我的是脚呢?因为人的触觉就是这样神奇,从背部传来的大小重量,足以让我判断,那是一隻球鞋,而且很大。 我不确定是否骂了脏话,只知向前飞跃时,自己的一生彷彿在眼前走马灯似地上演,其实也没多长,也才短短16年而已。 首先映入脑海的,是早上刚踏进校门那一幕。 桂中的校门口像是几座贞节牌坊连在一起,显得巍峨高耸,富丽堂皇,校园内种植着几株杏树,透过围墙往外伸展而出。 新生入学,照例,校长主任在校门口迎接,学长学姐们也在旁列队欢迎,可说人山人海,盛况空前,掌声与问候声不绝于耳。 戴着度数不够的黑框眼镜,我只想赶紧越过人海,快快去一个人少的地方,不时捏捏书包上的卡比玩偶,紧张时我都会这么做,我有轻微人群恐惧症,人多的地方容易出事,什么传染病啊踩踏什么的,我怕。 但人流好似岩浆缓慢移动啊!到底怎么回事?我踮起脚尖往前看,才发现罪魁祸首是长官身后的三个男生,他们穿着桂中上白下黑素雅的男生制服,因为过人的身高而在人群中特别显眼。 中间那一个,目测个头约185,瀏海有些长,微微盖住他向上斜飞的凤眼,挺直的鼻樑下是薄薄的嘴唇。 远看五官立体分明,还不错,但也没必要这样吧!只见他前面聚拢着无数小女生,鶯鶯燕燕地喊着:「jonathan学长!」「jonathan会长!」 喔,原来还是学生会长啊!怪不得。 眼见入校新生越来越多,一干校长主任的表情犹如孟克吶喊,用眼神频频向那三人求救。 那位叫jonathan的果断拿出白色手套,凛冽如电的目光交待左右,开始有次序的疏导,他身边那两人照办,还叫来其他干部一同处理。 说到疏导就不免磕磕碰碰,不同于其他女生被会长碰到时酥麻了半身的表情,我在经过时,特意闪过他的白手套,侧头看了他一眼。 典型的东方男子相貌,细长的凤眼覆盖着不浓密也不纤长的睫毛,却胜在色泽乌黑而疏落有致。 朝阳照在他蓬松的短发上,竟显出像狮鬃一样的深棕色,高耸的鼻樑微微沁出汗珠,薄唇紧紧抿着,身材高挑骨骼匀称,真是个好模板。 我的眼光可毒了,一瞥就能看得如此透彻,因为我是绘师,而他是我想画的人物,想描绘他各式各样的姿态。 jonathan会长因为我的闪避而微微一愣,本能似地回应了声「抱歉」,他正想转头过来瞧时,早已经将他全身上下扫描完毕的我,瞬间撇头就闪,是以,我们完全没对上目光,他大概也无所谓地继续指挥疏导人群去了。 我离开时,忍不住偷偷回头看了他背影一眼,果然不出我所料,胸宽腰窄腿长,以模特来说,还真不错。 如果当时我能料到和他之间那种剪不断里还乱的牵扯,大概就不会只用绘师的眼光看待他了。 好不容易从校门口的混乱逃出,肚子却突如其来一阵绞痛,想起早上大概因为紧张,还没清空肚里的残渣,于是想找间僻静的厕所解决一下。 我生性怪癖,只要身边有人就必定解不出来,所以都在家里上,可现在偏偏肚子里如旋风滚搅。 我憋啊憋地,虽然地形不熟,但我有稍微查过校园地图,只能尽量往偏远的科任教室走去。 桂中的校园佈置庄严肃穆,种了不少植物,例如乔木有龙柏、凤凰木、小叶欖仁,灌木有月橘、马缨丹、软枝黄蝉,藤本有紫藤、九重葛,草本有一串红、斑叶月桃、黄花酢浆草等等。 可我现在很急,根本无暇欣赏这些,只能忍着肚子里的绞痛,三步併作两步,想要赶快到达目的地。 几乎快开一指了,好不容易来到最偏僻的厕所,想着终于可以解放,差点忍不住倾泻而出,幸好只得了几声屁。 可我一踏进女厕就知道不好,厕所很乾净,左右两排小隔间,漆成粉红与白色,空气中有淡淡芳香剂的味道,冲水马桶正在补水。 问题是里面传出来「嗯嗯啊啊」的声音,让我的便意瞬间缩了回去,怎么回事?该不会有人受伤了吧? 我轻着脚步向里走去,发现最末间的厕所上锁着,呻吟声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门外掉落一隻血红色的高跟鞋,在这样的场景显得很诡异。 我先忍着不敲门,往隔间下的通风处一看,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竟然出现传说中的四脚兽! 那是一双球鞋和另一隻血红色的高跟鞋! 我瞬间往厕所门口退走,想要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尷尬的场景,但惊慌之下,肚肠却背叛了我,噗地一声放送了个好悠长好响亮的屁。 「有人!」声音听来惊慌失措。 总说狗急跳墙人急跳樑,这瞬间的机智连我都不得不佩服自己,我马上躲入了旁边的男厕隔间,顺便来了顿彻底释放,真是舒畅啊!女厕那对小情侣一定想不到,我躲来了这里! 正想从书包抓出厕纸时,却发现我的小卡比不见了!怎么可能?难道…… 我虽然急,却还是在男厕门口偷偷左顾右看,确定没人知道我在这里才徐徐走出,假装要来上女厕,实则要来找我心爱的小卡比。 那对野鸳鸯自然是不在了,红色高跟鞋也被收走,想必被撞破后惊慌落跑了,搜寻一番后,我在洗手台上找到了卡比,应该是刚才逃跑时不小心从书包上掉落的,幸好幸好。 我拍了拍卡比,将之掛回我的书包,之后便匆匆忙忙赶到礼堂参加新生始业式。 浑然不知,这一切就是恶梦的源头。 02 朵朵与她的家人们 偌大的厅堂闹哄哄地,堆着成排的临时座椅,这里平时也充作体育馆使用,旁边还有桌球桌和记分板,新生菜鸟们或坐或站,跟刚认识的同学聊天讲话,间或爆出一阵大笑。 找到我的班级101,因为来的晚些,位置剩下不多,为了不引起注意,我赶快一屁股坐下,不小心碰到了身边的同学,我说了声「不好意思」,抬眼一看,前方忽地出现了一张神仙容顏。 弯弯的眉,挺直的鼻,乌黑的秀发,粉嫩的小嘴,虽然年纪尚幼,却活脱脱是个小美人啊。 「没关係。」小美女声音如蚊,眼神十分空灵。 「我是明瑄儿,明亮的明,玉字旁的瑄,你呢?」这等美人我怎会放过,我已决定要画她个几十张肖像。 她微微一愣,彷彿不曾遇到这样粗鲁直白的介绍。 「我是秦朵,花朵的朵。」秦朵嫣然一笑,真如百花盛开。 好美,我忍不住手痒,好想画她……突然发现她和那个叫强纳森的长着一式一样的高挺鼻子,果然俊男美女鼻子就要高些才行啊。 我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扁鼻,唉,人生真是。 台上长官拉拉杂杂讲一堆之后,学生早已不耐烦地在座位扭来扭去,椅子发出被挤压的声音。 终于到了最后介绍家长会长的环节,身边的秦朵猛地将头一低,都快埋到领子里去了。 只听校长介绍会长叫秦永汉,乃永汉综合工业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家中一双儿女都在本校就读。 我用手肘轻推秦朵。 「姓秦,嗯?」 她低着头看向我,眼神彷彿无法聚焦。 「嗯,我爸。」 原来如此啊! 「你爸很帅。」 秦永汉身高腰挺,通身成功人士的气派,看来不到五十岁。 秦朵轻笑一声。「大家都这么说。」 我很喜欢秦朵,她彷彿也喜欢我,那种遇到可以结交之人的感觉。 「嘿,我可以叫你朵朵吗?」 「家人都这么叫我。」 「等等加一下。」 「好。」 长官致词完,早上在校门口看到的那位高挑男同学登场。 只见强纳森迈着长腿,一步步走向讲台时,台下不少女同学频频压抑惊呼,只差没醉倒一片。 那身段,那步姿,简直可说是超凡脱俗,好想画下来啊! 他往台上一站,立刻吸引眾人所有的目光与注意力,棕色的大型讲台上佈置着新鲜的花草,趁得他容顏如玉,气宇轩昂。 立在讲台上,他丝毫不紧张,缓缓扫视底下仰望他的人们,犹如君王校阅他的臣民,底下渐渐没了声音,所有人都静待他开口,王者气质展露无遗。 他对着麦克风,用那清亮好听的声音开始说话。 学生会长今年高三了,名叫秦「ㄙㄣ」,哪个「ㄙㄣ」啊?动森的森吧?(註1) 可并不是,投影片现上出大大的「罧」字,他还解说了一番,《说文解字.网部》:「罧,积柴水中以聚鱼也。」 我偷笑,原来是个补鱼的!今天收穫应该不错,捕获了不少新学妹,可转头一想不对啊,我看向秦朵。 「姓秦,嗯?」 「嗯,我哥。」 原来如此啊!我不言语了,是有这么巧吗? 秦朵又轻笑一声。「你不说我哥很帅吗?大家都这么说。」 我愣了愣,认真思考一下才回答:「你爸比较帅。」 秦朵噗哧一声,笑得前仰后合,我跟着嗤笑。 男导师的眼光狠狠杀向我这边来,一副你不要命了,看见朵朵后目光却放软了,非常柔和,呿。 接下来介绍两位副会长,他们是关氏兄妹,关山岳,英文名peter,与关心颖,英文名katherine。 学生会根本俊男美女大本营,长得不齐整些恐怕还进不去,看看这三位正副会长,这顏值未免也太高了。 女副会长诚恳地邀请高一新生到学生会实习,如有意愿可以中午到学生会会办面试。 好不容易捱完漫长的新生训练,我背起书包跟着朵朵一起出发回到教室,突然,一阵饱含恶意的眼光向背后袭来,我浑身发冷地抖了一抖。 「怎么了?」朵朵看我脸色不对,关心询问。 「没、没事。」我甩开那股恶寒。 朵朵是个好女孩,只是感觉心不在焉,有些空灵。 「加吧!」她取出最新款的哀凤手机,差点闪瞎我的眼。 「加!」我是老爸汰换的旧安卓手机,萤幕还裂了。 「『亲亲小朵朵』是你吗?」 朵朵脸红了一下,低头说是。 「那么michelle是你吗?」 「是啊,我的英文名。」 桂中可是双语学校,不取个英文名怎行。 「我的英文名是dorothy。」 「绿野仙踪的桃乐丝?」 「是啊!你知道?」 「当然,我喜欢绿野仙踪改编的音乐剧『女巫』,有生之年想去伦敦西区或百老匯听现场。」 「我去百老匯看过。」朵朵怯怯地说。 羡慕啊!突然发现我跟朵朵的贫富差距可不只那么一点两点,而是好几个档次,不过,whocare…s?英文这样说对吧。 只要我们情投意合……不不不,年轻人只要有共同兴趣话题,就可以成为朋友,不用去计较社经地位,这就是青春啊! 我和朵朵相视一笑,真的,有些人你虽接触不多,但立刻就知道彼此意气相投了。 「放学……要不要去我家玩?」朵朵怯怯地问。 这这这,我们才刚认识,还不到见父母的时候吧?可看朵朵那副神情我又不忍,爽快答应了。 快出礼堂的时候,忽然一群人簇拥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进来,我身边的朵朵瑟缩了一下。 贵妇一见朵朵,就迎上来问:「我来晚了,新生训练结束了吗?」 「嗯。」朵朵不安地扭捏。 「算了,你爸代表就可以了。」说完,又在一群人前呼后拥下,往礼堂里找人去了。 我看着朵朵母亲的背影,突然如冷水浇灌头顶吓到浑身僵直,她穿着血红色的高跟鞋,正是我之前在女厕看到的那一双。 这就是我重摔在楼梯间时,脑中最后播放的画面。 ※註1:动物森友会 03 未婚夫 「救我……救救我……」 迷茫中,我彷彿听到求救声。 头……好痛啊!喉咙灼烧,浑身彷彿要散架,我这是死了吗?我到底怎么了? 天地宇宙彷彿颠倒,日月星仄快速转动。 我骤然开眼,狂出了一身冷汗,眼前所见,不是我熟悉的白顶天花板,而是……而是类似架子的东西。 就像我乡下阿嬤陪嫁的那张价值连城的檜木红眠床,这也是张有顶的床舖,只是更华丽。 「醒来了!姑娘终于醒来了!」 姑娘?什么怪异的称呼? 眼睛尚未能完全视物,迷糊间只见一张一团和气带着泪痕、满是皱纹的笑脸出现在面前。 「瑄儿醒了吗?」 听到这冷静清脆的声音,我禁不住喊了出来:「妈……」 渐渐能看清了之后,惊讶到差点下巴脱臼,只见我母亲,穿着一身素雅的襟衫襦裙,头上盘着高高的发髻,鬓边插着珠翠,摇摇地在床边坐下。 「妈……你怎么……」怎么打扮成这样?疯了吗?唱大戏吗?拍片吗? 「妈什么?要叫太太!」刚刚那位温柔的老妇好意提醒。 太你个……我悚然一惊,老妇也穿着同款装饰,只是更加朴素,头上也只有木簪子。 感情我是来到拍片现场了吗?今天愚人节吗?我家人跟我恶作剧吗?想到我母亲,登时将这个念头抹去。 穿着古装的母亲低眉冷眼地瞧着我,犹如在看一隻小狗小猫。 「会认人就好,头还疼不疼?」 言谈之中丝毫不觉她的关切,早习惯她这样的我,从豪华丝被里伸出手来,摸摸头上隆起的肿包,不禁哎哟一声。 疼啊,怎么不疼。 「不疼了,太太……」我违背心意地说,这会是她满意的答案。 「不疼就好,等下起来用膳。」母亲不多停留,身边跟着两个丫鬟就速速离去。 我困难起身,老妇在我身后塞了个靠枕让我支撑。 「请问……你、你……是?」 「哎唷!」老妇又快哭了。「姑娘不对劲啊,我是陈嬤,这是巧比啊!姑娘可都忘了吗?」 陈嬤拉了一个看起来才十多岁梳着两鬟的小丫头过来,着急看着我,我一脸茫然,眨巴着眼睛。 「我再去叫太太!」 「记得记得!」我拉住她,对老的那位叫『陈嬤』,对小的那位叫『巧比』,二对二,一个萝卜一个坑,简单嘛! 突然,我的肚子传来一阵震天轰隆响,陈嬤和巧比同时笑了出来,她们麻俐地扶我下床,坐上圆桌旁的小圆凳。 我环顾四周,对,就是古装剧里看到的那样,屋内摆设简洁大方,桌椅床榻皆是古朴有致,小茶几上还有一碗水果,散发着淡淡的果香,沁人心脾。 巧比端来食盒,拿出一碗雪白晶莹的清粥,几碟小菜,香味扑鼻。 我饿得狠了,拿起碗来就喝,间或塞一些小菜,吃得狼吞虎嚥,吓得陈嬤和巧比瑟瑟发抖。 「姑娘……姑娘……」陈嬤咬着手帕,一脸泫然欲涕。 我缓下嘴来,慢动作播放似地咀嚼我的食物,她俩脸色才好些。 刚刚吃完,食盘被收拾整洁,我才要发话,巧比又上来让我漱口洗手擦脸。 x的,可不可以不要这么麻烦?现在电视拍古装剧都没有这么讲究了!但在陈嬤温柔而坚持的眼光下,我还是默默地顺从了。 我知道我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不然人生时空怎么会如此转换?莫非我来到了多元宇宙?对对对,一定是看了在disney+上的奇异博士2害的! 又或者我是在作梦?应该是梦没错吧!哈哈哈,一想到这里我就轻松起来,既然是作梦,管他呢,反正不会怎样,一切都是假的! 其实,人能在梦中意识到自己在作梦的情形并不多见,即使处处破绽都能在脑中自圆其说,好像人在梦中就是甘愿被骗似的。 认真想想,人生不就是真实与梦境组合起来的吗?那么,梦也是我人生的一部分囉? 我应该能称得上是梦中的强者吧,好几次都在作梦时意识到自己是在作梦,因此摆脱恐惧,不再被恶梦所纠缠。 而且,我也常常作梦中梦,就是梦里的我再度作梦,虽然每次醒来身心都疲惫异常,但却十分有趣,依之前的经验,即使梦境再真实我都能应付自如的。 漱洗完毕之后,陈嬤和巧比扶我上床,这时我才发现这张床好大啊,先有个小里间,踏板上去之后才是真正的床铺,真讲究。 我一样在靠枕上倚着,叫过陈嬤细问,即使是梦,也要扮演好梦中的角色,因为人生如梦,梦亦如人生,唉,莫名其妙过了一把文青癮。 「陈嬤,你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巧比,你来说!」陈嬤罕见脸色沉重。 「呜呜……」巧比未语泪先流。「都怪我啦!跟着姑娘上学堂,却没有好好保护姑娘……」 「傻丫头,别哭了,好好说。」我拍拍她晃动的小头颅,只见她鬟上系着粉红色的发带,非常可爱。 「就早上姑娘和秦姑娘、关姑娘一起上学时,原坐在女学子这边,中间还隔着屏风,没想到男学子那边什么黄公子的一堆紈裤子弟,竟然趁老爷师傅不在,推倒屏风过来调戏,姑娘为了保护秦姑娘,跟他们几个打了起来,可姑娘怎么打得过他们,一不小心从楼梯跌落,头撞到了地面,幸好秦公子即时过来抢救,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秦姑娘、关姑娘是谁?那秦公子又是谁?」怎么多了这么些人物,我一时之间无法消化。 陈嬤和巧比又用那种难以想像的眼神看着我了,好巧不巧,这时竟然有人通报:「秦公子来访!」 陈巧两人唬地将我从床上拉起,迅速帮我更衣梳头,扶着我过了一间穿厅,接着来到正堂。 阳光从外头透过纱帐晒进来,只见一名胸宽腰窄腿长的男子,背对着我站在厅中,这背影,在绘师的眼中,一眼见过就不会忘记。 冠束在脑后的长发微现深棕色,身上的儒衫,让他显得身长玉立,风度翩翩。 陈嬤和巧比扶我坐在椅上后,在那男子示意之下,退了。 喂喂喂,这不符合古代人设吧?这里我应该是个未出嫁的黄花大姑娘,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成何体统!好歹留个丫头吧!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凤眼高鼻,眉睫疏朗。 「秦……秦……秦……罧!积柴水中以聚鱼也的罧!」我好不容易才吐出这几个字,奇怪自己怎么把说文解字都背熟了。 他嘴角微扬,彷彿松了一口气。 「还记得就好!」他的声音既清亮又沉稳,一听难忘的那种。「朵朵也受伤了,不能来,哭着要找你。」 他向我走来,越靠越近,越靠越近……我忍不住贴紧椅背,拉开跟他的距离,可这人却不知进退,逕往我坐着的地方来,当他高大的身影垄罩在我身前时,只觉得一阵好大的压迫感袭来。 「黄二和那帮狗腿子我已叫人打了一顿,将他们逐出学堂,永不许来!」 「没保护好朵朵我真是过意不去……」 我彷彿无处可逃的小动物,被逼到角落了,只能低下头来躲避与他直视,却看到他一双长腿在我身前,脚尖对脚尖,相距不到十公分! 这时,我听到微微的男性叹息,头上肿包被人用极轻柔的手抚着,我全身彷彿电流通过,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另一边的肩膀却被人用同样温柔的方式按住了。 「还疼吗?」 「不、不疼了……」我低着头不敢看,怕对上他的目光。「秦、秦公子……男女授受不亲,请适可而止!」 摸着我额头的手顿了顿,我感觉对面忍笑忍得很辛苦。 即使生在古代,我也要当个不令人任意欺侮的人,就算是他这样温润如玉的公子,轻薄就是轻薄! 「可、可是我是你的未婚夫啊!」 又是平地一声雷,宇宙银河轰天雷那种。 「未、未婚夫?」 我猛然抬起头来,对上了那流光似水的眼眸,他弯下腰来与我平视,目光切切凝视着。 「你,明瑄儿,是我,秦罧,未过门的妻子!」 斩钉截铁,不容置喙。 我的头一晕,往前俯去,他立刻接住我。 「瑄儿,你还好吧?瑄儿……瑄儿……」 彷彿火车进入隧道,耳中回盪着他一声声焦灼的呼唤,我的意识又进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04 灰姑娘 头…好痛啊!喉咙灼烧,浑身彷彿要散架,我这是死了吗?我到底怎么了? 天地宇宙颠倒旋转,日月星仄快速转动。 我骤然开眼,狂出了一身冷汗,眼前所见,是我熟悉的白顶天花板,鼻子闻到阵阵消毒水的味道。 「呜呜,瑄儿……瑄儿……」伏在我身上的,是已经哭得梨花带雨的秦朵。 「朵……朵……」我声音沙哑。 「瑄儿!瑄儿你醒了!」朵朵喜极而泣,听得出来十分喜悦。 貌似校护的阿姨过来看了我一眼,确定我没事后,塞了一瓶药膏在朵朵手上,嘱咐她帮我涂在额头上的肿包。 「朵朵,你怎么在哭?我怎么在保健室?」 「瑄儿,你从楼梯上跌下来,然后就昏倒了!」 我猛然从床上坐起,记起了一切,我是被故意踹下楼的! 「朵朵,手机拿出来,拍我背上的制服!」 我转身趴着,朵朵惊呼了一声。 「好、好大的脚印啊!」 朵朵赶快按下快门,马上将照片传给我。 「是不是!我就知道,我绝对不是无缘无故跌下楼梯,是有人踹我!」 「什么?你是被踢下楼的吗?」清朗好听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跟梦中听过的一模一样。 秦罧迈着大步从保健室门口往我和朵朵走来,我挣扎着坐起,朵朵回头见了,叫了一声「哥」。 「校园霸凌兹事体大,你可确定?」 他站着犹如天神般睥睨着我,一脸严肃,我坐着看他,头部仰角很大,很快脖子就酸了。 这时,校园上课鐘响起。 「朵朵,你先回去上课,我来问她。」 朵朵临去前,将药膏託付给秦罧。「哥,请帮瑄儿涂,温柔一点喔!」 秦罧尷尬地拿着药膏,有点无语,朵朵走后,我将枕头架在背后,斜靠着,尽量以轻松的姿势跟秦罧讲话。 「你就不用上课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是学生会长,你是101班的明瑄儿,我妹妹的同班同学。」 学生会长就不用正常上课吗?好大的官威啊!可我没说。 「你是不是把妹妹班上同学的名字都背熟了?」说不定秦罧是个妹控! 「是全校。」他淡淡地说。 我呆了呆,好个将相之才,将来或许可以去选政治人物。 「你……」我还想说什么却停住了,只见他已经开啟盖子,用那白皙纤长的手指,挖了些透明的膏状物,真的很轻柔地往我额头上抹。 他碰到我额头的那一剎那,我浑身犹如触电,『唉呀』一声惊慌地差点跳起来,他略略收回一些,低声问:「弄痛你了吗?」 「不……不痛……」x的,这是什么天杀的对话! 校护都忍不住过来关切了,看到是秦罧,就放心的把我交给他了!这是什么世界?你秦罧就这么值得大人的信任吗?学生会长就不会是个小色胚吗? 「让我自己来……」我想把药膏抢过来,但他不给。 「别动,一下子就好。」 「……」 为了要更精确地帮我抹上药膏,他的俊秀的脸庞挪到我眼前近在咫尺,我们两个之间的距离近到我几乎能闻到他的鼻息,淡淡的薄荷味,是刚刚吃了airwave吗? 眼睛根本不知道往哪里摆,只好垂下眼来,听他任意为之。 「你,明瑄儿,是我,秦罧,未过门的妻子!」 陡然想起他梦中对我说的话,忍不住抬眼,竟对上他的双眸,他眼色清明毫无杂念,不似梦中的似水柔情,我呆呆的看着他,几乎要发怔了。 「好了。」他收回来,对我的肿包左右审视,彷彿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还疼吗?」语气、声音,都跟梦中一模一样。 「不、不痛了!」梦境里与现实里,我都不知说过几次了。 有真话,也有假话,虚虚实实,理也理不清,我甩了甩头,甩开梦里那份化不开的柔情。 「好,那将事件的前因后果仔细告诉我。」 「学生会长还兼任犯罪调查员啊?」我一脸不可思议。 他拉了把椅子坐下,尽量与我平视,看着我缓缓说道:「如果你真是被踢下去的,那就是严重的校园霸凌事件,你不提校方就不会调查,通报很麻烦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我们学生会知道了,一定会调查清楚,因为我们会站在学生这边,保护学生的安全与权利。」 果然是政治人物的好苗子,说起话来清楚分明,连推带打的。 「其实也没什么,就我刚要下楼梯时,不知怎么的感觉背上被用力踹了一脚,跌下好几层楼梯,然后就昏倒了,醒来就在保健室了。」 其实中间还做了一个梦,关于你的梦。 「嗯……」他连沉吟的声音都好听。 「喔,对了,你看看我的背。」我突然想起什么,连忙趴下来,露出背上那个大大的鞋印。 「嗯……」他沉吟依旧。 当我开始感觉有隻手摸在背上时,忍不住叫了出来:「你、你干什么?」 「抱、抱歉!」他迅速缩回。「我只想把制服拉平,好看清楚一点。」 「你名侦探喔?看鞋印就知道是什么鞋?」校护阿姨你还不赶快过来看看,确定他不是色狼吗? 他轻笑。「高中男生最重视球鞋了。」 「嗯,就跟中年男子最重视头发一样吧!」我听到他在喷笑。「好,没关係,为了找出兇手,你可以摸,可以看,我忍!」 我一副引颈就戮、视死如归的模样,他倒是没乱来,只是把制服下摆拉平,让鞋印更加完整。 「你别动,我拍下来!」我听见按相机的快门声,还有他喃喃推测着:「这是n牌这季最贵的新品限定款式,这种鞋学校里穿的人还不多……」 我突然灵光一闪。「把你的鞋子脱下来,跟我背上的鞋印对一下!」 「你、你是怀疑我吗?」口气有点受伤。 我哈哈一笑。「不是啦,你误会了,我想用你的身高做对比,鞋比你大,代表害我的人比你高,以此类推而已。」 「学校比我高的也没几个。」他咕噥着。 「哼哼,不管啦,你比看看。」他果真把鞋子脱下来,拿到我背上,我提议:「放上去比一比。」 「可是你的制服……」 「反正都已经脏了,照片也拍了!」我果断说道。 「好!」他果然把鞋子放上来。 可却就在鞋子碰到我背部的那瞬间,我痛得像隻虾子般弓起身子来,那一脚还是踹伤我了。 「哎唷……」我小声哼唧,怕引起误会。 「这里痛吗?」他立刻放下球鞋,轻柔地抚上我背部的痛处。 他的手带电!麻得我不要不要的,好死不死,他碰到的刚好是我胸罩的扣环处!可能刚刚被踢的时候就开了两个,最后一个在他碰触的时候就整个绷开了。 他也感到不对了,大大的手掌贴上我毫无防御的光滑背脊那瞬间,马上知道分寸快速把手收回。 虽然隔着制服,他应该还是能察觉我的内衣松了。 「你、你出去!」我翻过身来拉起棉被盖到下巴。「唉呀!好痛!好痛!」 他被我懟到无语,一脸担心又惊慌的模样,全无学生会长的风范。 「校护老师,请你过来看看!」他张口呼唤。 校护阿姨过来,将我掰过身,正要拉起制服时…… 「你出去!」阿姨喝令,看他还呆站着,只差没拿药膏丢他了。 仔细检查过后,她断定跟我头上的肿包一样,并无伤及筋骨,只是会红肿一阵子,这次由校护阿姨亲自为我上药,她可不像秦罧那么温柔,霸气地帮我大片涂抹,痛得我该该叫。 「好啦,多休息,胸罩先不要扣,以免压到受伤的地方,真的痛到不行的话,就赶快去看医生喔!」声音温柔到滴出水,下手却这般兇残。 校护料理完我后,秦罧又再次进来,他一脸愤怒。 「踢你的人下手也太狠!你最近有得罪什么人吗?」 「没……」我想到那隻四脚兽,那双红色的高跟鞋!「有……啊……」 他微微挑起一边眉毛,一脸不信。 「或许,就是单纯的校园霸凌吧!」不能说实话,打死都不能说,我避开他灼灼的目光。「人家讨厌你,不需要什么理由。」 「你不说清楚我没办法帮你!」 我陡然抬起头来,一字字清楚地说:「不需要你的帮忙,我自己会小心!」 「你是新生,而且才开学第一天就发生这么严重的校霸事件,我不会置之不理的!」他语气坚决。 「不然还能怎样?」 「至少……」他慧黠一笑。「我们还有灰姑娘的鞋印啊!」 05 大夫 又来了,又是那种灵魂抽离的撕裂感,彷彿活生生把你从身体里挖出来,灵肉分离,痛不可言。 我浑浑噩噩,只感觉有人不停地掐我的人中,搓我的手足,一阵兵荒马乱。 「瑄儿!你醒醒!明瑄儿!你给我醒过来!」 有人在叫我呢,深切不捨地叫着我呢,焦急的男人低吼声在我耳边迫切回响着,把我从黑暗深渊拉回来。 我一看到眼前那张清朗绝伦的男性面容,竟然忍不住『哇』地哭出声来,他只是轻轻拍着我,任我涕泗纵横,什么都没说。 「我没事,你别担心。」好一阵子我才收住,哽咽着说:「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想念这个时空的你吗? 我发现又回里间的大床上了,而穿着长身襦衫的秦罧就在我身边,看着这个时空的他,我感觉自己是记掛着这个人的。 不知道为什么,那份凄凄楚楚的惻惻柔情,我竟能渐渐与他產生共鸣。 在这个时空背景,他彷彿年纪大些,可能已经行了冠礼,而我年纪小些,才刚刚及笄,是的,我们即将婚配了,我将成为他的妻。 「姑娘,刚刚你在前堂昏倒了,是秦公子抱你进来的!」巧比还是带着泪说的,今天不知被吓到几次了。 「你……还好吗?」他一脸担忧的望着我,眼中的柔情几乎满溢。 我突然感到捨不得,怕再也看不到这双深情的眼睛。 「公子……我、我的背……疼……」我哎哟地翻过身去,想要以此止痛。 「一定是那个黄公……公把姑娘踢下楼的!正好踢在背上才会这么痛!」巧比愤愤地挥舞着小拳头。 秦罧一听,连忙叫巧比与陈嬤除去我的外衣与里衣,只剩下一件小小的褻衣,几不蔽体地护住我最后的防线。 「这这这……」我大羞,脸一定红的像个猪肝了。「秦公子、秦公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怎么不赶快出去,小女子快被脱光了。 陈嬤呵呵一笑。「姑娘难道这也忘了,公子除了文武双全,还是本城最好的大夫啊!」 什么?这人设未免也太高大上了吧?什么都会而且还是我的未婚夫!跟高中生秦罧比起来……想起他稍微稚嫩的模样,还是忍不住轻笑出来,牵动痛处后又哎唷起来。 「你还笑!真的不疼吗?怎么不早说?」他语带责备,我听来却温馨。 因为他在乎。 陈嬤拿来药箱后,就和巧巧去张罗治伤用的热水与巾子。 他让我舒服趴着,解开了身后褻衣的绳结,整个背就裸在他眼前,他轻轻叹息,伸出手来一节一节检查我的脊椎与肋骨,双手所到之处,犹如烈火燎原。 虽然他试图展现专业,但我可以感受到他指尖还是微微颤慄着,人的触觉真是不可思议啊,不用看我就能感受的到。 他的手稍微用力之后,我就忍不住呻吟了,那穴位之精准,力道之深沉,害我只能紧抓着枕头,将脸深埋在里头,以防自己呜呜浪叫,真的太丢人了! 接着他帮我上了温热的药膏,按摩推拿之下,一阵痠爽强烈袭来,我觉得自己要死了。 如果我死在这里?那我会不会在另外一个世界重生?抑或这只是梦?可是这梦竟然还会连续?就像在看连载小说一般,前言对的上后语,伏笔处处,前呼后应,是个令人期待的故事。 我现在无法思考,因为在他的推拿下,热巾子敷上来,强烈的睡意阵阵袭来,虽然还想多看他一会儿,但眼皮沉重不由我,我又悄然进入梦乡。 06 兄妹 「瑄儿,瑄儿,醒醒啊!我家到了!」是朵朵轻柔呼唤我的声音。 我揉揉眼,看见自己跟朵朵在车上后座,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辆特斯拉,司机转过脸来,正是桂中大名鼎鼎的学生会长秦罧。 「你、你会开车?」梦里他还会行医呢! 「瑄儿你睡傻了啊?哥哥都十八岁了,早就考到驾照,刚上车就跟你说过了,怎么你睡一觉就忘了。」 睡一觉彷彿过了一世,怎能不忘? 「你妈知道你要来我家吃饭吗?」秦罧好意提醒。 「有啊,我妈虎妈耶,哪敢不跟她说。」我吐吐舌头。 两兄妹领我走出地下停车场,我发现这里停了好多不同款的名车,玛莎拉蒂、法拉利、保时捷、布加迪、宾利、宝马、宾士、奥迪……跟这些豪车一比,特斯拉……嗯,就是特斯拉。 到了电梯,朵朵按了顶楼35层,难不成他们住的还是penthouse!真是壕啊! 我的眼镜在被踢下楼时一起喷飞出去就摔破了,我也不修了,之后想直接换隐形眼镜,美瞳加变色一定妙不可言。 此刻顶着200度的近视,睁大小小的瞇瞇眼,我准备用力欣赏呼吸豪奢的装潢与富贵的气息。 结果没有耶,就是很简洁俐落的黑白或咖啡米白的装潢,雅緻脱俗,一点都不财大气粗!看来我八点档什么xx世家的看太多,观念都被扭曲了。 朵朵热情介绍她的家,她哥倒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该开门的时候开门,该礼让的时候礼让,进退得宜,非常绅士,进了门之后,秦罧说他有事要先行处理,等吃晚饭再叫他,就告辞回房去了。 朵朵拉我在客厅坐下,旁边有个小平台,摆了一座雪白的立式钢琴,她立刻打开弹了一手迎宾曲,琴音流畅悦耳动听,之后拉我到吧檯喝饮料,饮料是从吧檯后面的厨房递过来的。 我发现秦宅顾了不少人,管家、厨师、清洁人员一定有,只是他们神龙见首不见尾,明明都忙活着,却让你感受不到他们的存在,或者他们已经融入了整间房子,成为一体彼此不分了。 「爸妈今天都不回来,就我们三个吃!」 我松了一口气,我好怕那双红色的高跟鞋啊。 朵朵拉我走向她的房间,我发现这间顶楼房两边打通,客厅餐厅在中间,朵朵的房间在右边,秦罧的在左边,男左女右,嗯,还满好记的。 走过长廊时,头上的灯一盏一盏亮起,彷彿在走星光大道,朵朵的房间就一般女孩子的样子,粉嫩色系,只是比较大,比较宽敞。 见我正在看她并不大的衣橱,朵朵便笑着说:「那是我放内衣的。」 她拉我到另一个转角,打开门,吓了我一大跳,那是整间的衣帽间!衣服不用说了,掛满了各式各样十几个架子,可以拉出来推进去,有的还能旋转,简直目不暇给。 「瑄儿你多高,体重多少?」 「呃……」没想到朵朵这么直接。「我168,体重……嗯……49!」 对,还不到五字头,虽然我很久没量了。 「那太好了,我165,体重46,有些衣服应该可以混着穿!要不要试试看?」 「好啊!」说不想就太矫情了,哪个女生不爱纸娃娃,男爱车来女爱衫嘛! 自小到大我哪有这样玩过?我和朵朵换过一件又一件,疯狂自拍,笑到东倒西歪,想想,我们才认识第一天呢?为什么会有一见如故的感觉? 莫非在另外一个时空我们已经相识?而且早就是好闺蜜、bff了? 朵朵看着我笑靨如花,我们彷彿心有灵犀一点通。 前面传饭了,我和她手挽着手出席,我们换上晚宴穿的衣服,一黑一白,朵朵白色那件宛如清水百合在她的领口袖口裙边绽放。 我的礼服则是紧身黑丝窄版,对我来说有点小,绷得我胸挺腰细,修长的美腿也是不俗地展露出来。 秦罧看我的时候眼睛都直了,害我小小得意了一下。 「又不是正式晚宴,穿成这样太隆重了。」他撇过头去。 他自己还不是穿了浅蓝衬衫与长裤,还敢说呢!换了衣服的他更显俊逸帅气,跟朵朵简直一对璧人……呃不是,他们是兄妹。 我发现他不是个毒舌的人,讲话斯文有礼,教养绝佳。 「开心就好!」朵朵向我眨眨眼。 「请。」秦罧绅士地帮我拉开宾客的座位,我也很配合地优雅坐下。 其实这衣服坐下来之后侧边缝线都快爆开了,这一顿大概吃不了什么,哭。 「那我呢?」朵朵抗议。 秦罧不理她。「你自己坐啊,自己家又不是客人!」 朵朵嘟着小嘴坐下了,但很快她就恢復心情,跟我一边吃,一边聊,咭咭呱呱说个不停。 秦罧不加入话题,默默吃饭,偶尔眼睛飘过来看一下,我装作没看见。 吃完饭,换回制服,秦罧就说时间不早了要开车送我回去,朵朵不捨,他就说明天还要上课呢。 送别的时候,朵朵拉着我的手说:「瑄儿,明天学校见!」 「明天见,朵朵!」我回握她温暖的手。 依依不捨彷彿十八相送,秦罧已经在大翻白眼了,彷彿在说你们够了没。 下到地下室,他让我坐在副驾驶座上,盯着我系上安全带,我很少坐前座,不太会扣,手忙脚乱一阵子,咻咻咻一阵乱拉。 他叹气,侧过身来帮我拉好扣好,结实紧绷的身体不经意稍微擦过我的,令我全身颤慄一下下,他应该没发现吧! 他看了看我,眼神依旧清澈单纯,跟另一个世界里的他完全不一样,我咬咬嘴唇,强烈的思念袭来,撇开脸不去看他。 车开出了地下室,到了街上他才问:「今天不开心吗?」 「开心啊!怎不开心?」我咧嘴一笑。「认识朵朵,认识你,看到不该看的,还被踢了一脚,紧张刺激的一天啊!」 「看到不该看的?」他也太过敏锐了吧? 「呃……我已经忘了看到什么了……」谎话连篇! 可是他却不戳破,继续专注开车,真的……还满善解人意的。 到了我家附近的巷弄,我叫他直接开走,他却坚持停好车,下来送我到家门口,其实我不想的,比起他家的豪宅,我家只是学校配给的学员宿舍,老旧窄小,难登大雅之堂。 可他不管不顾,踏着近秋的习习晚风,就这样一路陪着我走在无人的巷弄里。 「已经到门口了。」我拿出钥匙想开门进去。 「你在学校务必要小心!」他叮嚀这么一句。 「我知道,谢谢你送我。」 临走前我看他一眼,毫无波澜的俊俏年轻容顏,跟梦里的他简直相去不可以道里计。 「再见。」 还没分离我已经想他了,想念那个梦里的他,因为我这辈子,还没被人这样珍爱过。 回到家,母亲彷彿古代当家主母秉烛以待等着问话。 「你知道你那位秦同学的爸爸,在富人榜中排行前20吗?永汉综合工业股份有限公司是跨国企业你知道吗?」母亲看着我,有点欲言又止。 「我不知道。」我冷冷回应。「我去温习功课了。」 自从国中叛逆期我跟母亲闹掰了之后,她就拿我没办法了。 我回到房间,制服没脱就和衣倒下,嘴里喃喃呼唤着:「秦罧、秦罧、秦罧……」 希望我的呼唤,能带我到他的身边。 可这天晚上,我辗转难以入眠,或许这些关于古代的梦,只是暂时的,不会一直作下去。 我试着放缓呼吸,让自己全身放松,一心想着古代的场景,想着他那双深情的眼眸,终于进入梦乡。 07 恋爱脑 秦朵养好伤之后就迫不及待来找我,银红罗衫,玉色綃裙,云髻花鈿,玲瓏明璫,通身大家小姐的气派。 我俩拉着小手,窝在暖阁里说了一车子的话。 「朵朵朵朵,我们秦明两家是不是世交,你我从小一起长大?」 「瑄儿,你……你都不记得了吗?」她瞪大了明媚的双眼,小心翼翼地问,大概是在想我脑子是不是摔坏了!。 「应该说,那一摔,我很多事都忘记了,可我还记得你,记得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是呀!」朵朵笑到嘴巴都快裂开了。「怎么样你都不会忘了我的!」 忽然她拿着抱枕跳起来。「那我哥呢,你不会忘记他吧?忘记他你就惨了!」 「哪会呢?」我虚笑一阵,其实我真的不记得。 「你们是娃娃亲,你我母亲同时怀孕,约好男的结为兄弟,女的结为姊妹,如果是一男一女就结为夫妻。可是我哥那时候五岁,偏指着伯母的肚子要你作媳妇!即使母亲生下的是弟弟他也不让,笑坏一堆大人。」 「因为你是女孩,所以我就变成你哥的未婚妻了?」 「对啊,他对你的佔有慾可强烈的呢,从小护你比护我还周全!所以听到你被姓黄的那王八羔子打伤后,除了把他狠揍一顿除去学籍,还动用朝里的关係让他下狱,黄家的人急得焦头烂额,求我哥放过,可你想他怎么肯?受伤的可是他心爱的未婚妻啊!」 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你也受伤了啊!难道你哥不心疼你?」 他看到我时总是一副情深雋永的模样,可惜我没有之前的记忆,怕跟不上他的情意。 「我哥也是心疼我啦,但完全不能跟你比!」朵朵大字躺在暖阁的榻上,毫无淑女的样子。 「再多跟我说说我们两家,我当故事听。」 「嗯。」朵朵望着樑柱,空灵的眼神又来了。「家父秦永汉是侯爵,所以我们是秦侯府,你们是明伯府,我们两家世代交好,爹爹是结拜兄弟,母亲是闺中蜜友,小辈们也相亲相爱,彼此联姻……」 朵朵看向我说:「就等你明年初嫁来我家,好为两家开枝散叶……」 「好为两家开枝散叶?朵朵,我没有兄弟吗?」 「你连这么要紧的事都忘记了?」朵朵怔怔地看着我。「伯父伯母只你一女,将来你多生男丁,说好要过继给明家的!」 原来如此!我握拳敲掌心。 「哥哥说你跟之前不太一样了……」朵朵不安地起身,疑惑地看着我。 「不、不太一样?」我紧张起来。 「说你看他的模样,跟他的互动,都似隔着一层……」 「应该是我大病初癒脑袋糊涂了吧,我一定改进、改进!」开什么玩笑,我可是妥妥的母胎单身到16岁,守身如玉的闺阁好女呢! 我从没谈过恋爱,对,事实就是这么残酷,没谈过恋爱的我,怎么知道如何应对这个世界的秦罧,那累积了十五年的款款深情? 不要开玩笑了好吗?难度一下子调那么高,我小小闺女哪能承受的住?光想那天他帮我治伤抹药,一整个欲到无边无际我就要羞愧死了。 在这世界,或许女子十五岁就能嫁人,三年抱俩、五年抱三,可在我的世界,我还是未成年少女呢!与未满16岁未成年人发生性行为,触犯妨害性自主罪呢! 其实,我已经快要16岁了!话虽如此,这不代表我就一定要这个那个呀!小学的时候学校来了个什么妈妈协会要我们签什么守贞协议,要我们发誓婚前不要发生性行为,我当时的导师立刻就把她们轰出教室了。 我可以,但不代表我要,是不为也,非不能也,嗯,应该是这样的没错。 明年我要嫁去秦家,不就代表我要跟秦罧ooxx,还要开始养儿育女,这对我来说都还言之过早,而且,我发现依现在我跟他那么「不熟」的情况,他靠近我就全身僵硬! 是啦,被他按摩很舒服没错,可我当他是大夫、大夫、大夫!很重要所以我要说三遍!我当时的酥麻痠软感绝对不是对他动了情慾,绝对不是馋他精壮健美的身子。 我还小,就是这样,句点。 难怪他会觉得未婚妻变了,我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以前怎样,不过现在铁定不一样,我跟他没有过去的感情基础,怎么回应他多年的深情等候? 即使我会想念他,想念他如细水般情感流动的眼波,可是那应该只是一时恋爱脑作祟罢了! 对,就是恋爱脑,16岁的我,应该满脑子都是恋爱才是,但是,我感觉自己不太一样,似乎已经活过了几辈子,身体里住着苍老的灵魂。 目前的我只有目前的回忆,其他都是听别人说来的,那不是我,所以我一定、绝对、肯定、不应该也不可以对秦罧恋恋不捨,我不能背弃自己的信念。 想好了,打定主意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秦公子来了!」 一听他来,我的身子彷彿提线木偶,违背心愿地往主厅飘过去,朵朵在我身后笑到弯不起身。 怎么会这样?不是想好,一定、绝对、肯定、不应该也不可以对他流露出这么明显的贪念? 不行!明瑄儿给我停下脚步,不要去见那个人! 可一旦看到他那頎长健朗的身躯、情意满满的眼睛,我整个人脑空地扑到他怀里,彷彿饿虎扑羊。 矜持点,明瑄儿!放开那个男人,明瑄儿!住手啊,明瑄儿…… 只见他一把将我深深按在胸膛里,摸着我的发,柔柔地、轻轻地在我耳边呢喃。 「我好想你,明瑄儿。」 08 花痴 x的,明瑄儿你这个口是心非,口嫌体正直,嘴巴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的骗人鬼!经过昨晚那一齣,你拿什么底气去证明你不是恋爱脑?你就是,你绝对是! 「瑄儿,你怎么了,干嘛打自己的脑袋?」 中午,我和朵朵在校园树下的草皮上席地而坐吃午餐,远处可见操场有不少人在跑步、踢足球、打篮球,还算热闹。 朵朵吃的是精心炮製的美味饭盒,我吃的是60块一个的外卖便当,不仅过咸还带着股油耗味!她不住将饭盒里的菜夹给我,满意地看着我一口一口香甜地吃下去。 「朵朵,我是不是花痴?」 她噗哧一声笑出来。「你绝对不是花痴,我很肯定。」 「你怎么知道?」我扬眉。 「因为你看到我哥时,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把脸藏在饭盒后面偷笑。 我重重放下手中的纸盒便当。「对你哥没反应就不是花痴了吗?」 「你不仅不是花痴,还是我见过最强的钢铁直女!」 我无语到眼睛瞇成一条线了。 「瑄儿你不知道,我那哥哥号称行走的贺尔蒙,女生看到就会不自觉情生意动,你看看追他的女生有多少就知道了。」 「是这样吗?」他是很帅,适合当模特儿罢了。 「你坐过他的车,跟他一起吃过饭,你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嗯……」那是因为我看过你哥更好的版本,更柔情,更温存! 「我猜他已经对你很好奇了。」朵朵咬着一朵小小花椰菜,吞嚥之后说:「你一点都不花痴,ok?钢直到让他怀疑人生,呵呵。」 「我很感激他帮我查是谁害我,他真的是很尽责的会长。」该给他颁个奖。 「你以为他是在履行会长的责任而已吗?」朵朵怜悯地看着我。 「啊不然呢?」他能图我什么吗? 正聊得开心,远方又走来一帮三人组,跟学生会三人组一比,这三人简直是8+9三人组,满脸横肉不说,表情也煞气,为首一名染金发的黄毛屁孩,一来就蹲在朵朵面前,腆着脸说:「朵朵,放学我来接你!」 朵朵放下饭盒,冷冷地说:「我不要!」 「朵朵别这样,给我机会……」他抓着朵朵的手不肯放。 「放开你的脏手!」我飞扑过去挤在两人之间,用力推开那隻猪蹄。 「你、你……你开学那天被一脚踹下楼梯,嫌一次不够死,要再来一次吗?」 我开学被踹哪件事早已人尽皆知了,他毛手毛脚抓过来,我使出左右互搏将之拍开,黄毛气极了,站起来一脚踢翻我的便当,伸出手就想甩我一巴掌。 我抱着朵朵滚到另外一边,也不管头发乱了,制服脏了,拉着朵朵就死命狂奔。 「救命啊,打人了,校园霸凌啦!」 那三个阿三也提脚追来,一副不把我打死誓不罢休的狠样,远远地我看到救星来了,玉树临风,风姿挺拔,这莫不是学生会三人组吗? 只见秦罧身边站着他的好兄弟阿龙和阿虎,是一对双胞胎,长相一样我不太能分辨,只知道都是有练拳脚功夫的。 我拉着朵朵躲到三人身后,特别是秦罧,他人高马大,肩宽腿长,躲起来特有安全感。 「大哥,救救我们!他们要打我和朵朵!」其实他们要打的是我,但拉上朵朵,增添秦罧的仇恨值也不错。 我听到他的指节传来巨大的嗑啦声,黄毛三人组一见到秦罧立刻就耸了,如鼠见猫退避三舍。 「黄志杰,我警告过你别再来骚扰我妹妹,想必你是忘了!」冷颼颼的话从他的牙缝中迸出,特别带劲。 「我、我只是想放学请朵朵喝杯咖啡……」 「朵朵是你叫的吗?」他讲得咬牙切齿。 「秦、秦学妹,之前多有不敬,我想请你喝杯咖啡赔罪。」黄同学勉强挤出微笑,说多丑就有多丑。 「不必了,我原谅你。」朵朵淡淡地说道。 一阵冷风吹过,黄毛三人组站在草地上,那种空虚寂寞冷啊。 「走吧。」秦罧转过身,左手揽着朵朵肩膀,右手也没忘了捎上我。 我边走边回头对黄同学齜牙咧嘴,叫他看清楚了,学生会长罩我,看以后还敢不敢惹我! 「好了!」他单手将我的头转回来。 我看着左上方的他,见他嘴角都上扬了,莫名不开心起来。 「其实我一个人就能保护朵朵,看我多机灵,那一抱一滚一起身你看到没有,简直一气呵成无懈可击啊!」 我自己都讚叹不已,为了美人我真的拼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句。 我无语,无法辩驳。 「啊,我和朵朵的便当还没收!」 他抓住想要奔回收拾的我,像鷂鹰抓兔子一样。 「没关係,会有人收的。」 原来学生会的实习生早就收拾得乾乾净净了,难道这就是令人绝对腐化的绝对权利吗?走在秦罧旁边,真有种狐假虎威的快感,好爽啊!有权有势真好,将来我上位了,我也要嘿嘿嘿。 「你别多想!这是做给别人看的,让有心人不敢害你。」 是啊,让人知道我背后有人,惹不起啊!哈哈哈。 「闭上嘴,苍蝇都快飞进去了!」 我立刻把嘴闭紧紧,彷彿哑巴吃黄莲,比起保健室那天他被轰出去的狼狈样,现在他知道怎么治我了,可恶。 「你别急,我快查到踹你的人是谁了。」 「真的吗?你太强了!」 大人英明!他简直是当代包青天、公孙策、御猫展招,是柯南是金田一,是白罗是福尔摩斯! 我抬眼望他,满眼小星星,他尷尬地别开脸去,朵朵又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突然,我又感到一阵恶意的眼光向我杀来,环顾四周之后却又不知是谁干的,到底是谁对我有意见啊? 下午有社团课,朵朵原本想选烹飪社,看我选了吉他社之后,她也想一起学。 「嘿,你的手可是要弹钢琴的!练吉他的话,琴弦会把指尖都磨出茧来的!」 「从小爸妈要我学钢琴,觉得这样很有气质,可是我其实很喜欢听摇滚乐,可以的话,我想练电吉他!」 想到娇弱美丽的朵朵弹电吉他的模样,那画面真是美不胜收啊! 社团老师来了,是一位身材修长,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染成银色的头发束拢在身后,戴着墨镜,要我们叫他paul。 老师用那低沉温柔的声音介绍自己的时候,全场的女生已经倾倒了,等他再开口唱歌,这会儿连男生都倾倒了,他弹奏的技法绝佳,声音动听,要我两节社团课听他开演唱会都可以。 「他的歌声和吉他声里有种隐隐的悲伤……」朵朵专注地看着老师,喃喃地说。 我倒觉得还好,但朵朵音乐天份绝佳,她能听得出来也不是很奇怪的事。 「不知道老师私底下有没有开课,如果有的话,我们一起报名吧!」我提议,其实要把吉他学好,光上社团课是不够的,多半还是得花钱去外面找老师学。 「嗯……」朵朵不专心地应着,在琴音与歌声的渲染下,眼中闪现了点点泪光。 09 好人 秋老虎发威还是挺热的,厢房外头有着一汪水池,我脱下鞋袜,将双足浸在沁凉的池水里,忍不住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池中小鱼游过来吃我脚上的皮屑,又痒又舒服。 周围种植秋季盛开的木芙蓉,花香浓烈,花瓣还会随着时间变色,一边银白,一边粉红的品种,又叫「鸳鸯芙蓉」。 现在我大概釐清何时可以来到这个世界,例如睡个午觉、晚上睡觉等等,有时候突然过来了,应该是我上课打瞌睡了吧!所以这里的事件也渐渐不连贯起来,彷彿读小说时跳着看,漏掉很多细节。 那么我不在的时候,是原来的瑄儿吗?是那个被秦罧爱了十五年的明瑄儿吗?唉,我叹了又叹,不知是什么心情。 我也想要这样深沉爱一回,死而无憾啊!在我自己的世界,要再有这样无悔的深情,几乎是不可得了。 现代人的选择太多,选择太多,变数就多,所以比起古代的人年纪轻轻就结婚生子,现代的人很容易就错过成家的黄金时期。 选择一多,人生彷彿就不那么迫切,慢慢拣择,岁月就这么蹉跎了。 古人平凡质朴的生活虽令人嚮往,但我仍然更喜欢现代人的多种选择,因为一切操之在于我,我自己做决定,我自己负责自己的人生,结不结婚,生不生子,都是我的选择,他人请闭嘴,这个他人包括亲朋好友与间杂人等。 亲朋好友总会以关心之名,行情绪勒索与言语勒索之实,有时候旁人的言语可以不在意,亲友的话语却会深深刺伤你,因为你可以不在乎旁人,却不能不在乎亲友。 屈着膝,把头架在上面,我看见自己水中的倒影,映着木芙蓉的倾城丽色,真是大为惊艳。 以现代的观点来说,我绝对称不上是美女,当今的审美是浓顏,大眼睛、双眼皮、高鼻樑、蛇精脸,塑料美人大行其道,而我长得就跟古画里的女子一样,杏眼鹅蛋脸,飘渺如水墨。 这张淡顏,在这个世界可是很吃香的呢……水中突然出现一张清俊绝伦的男子面孔。 「罧……」明瑄儿真幸运,能得这样的未婚夫婿。 「入秋了,还这样调皮,水冷伤身啊!」 他弯下腰来毫不费力地将我横抱在怀中,本想挣扎一下,想想我现在的身份是人家未婚妻,也就作罢了,他抱我入内室,将我安放在榻上,跟陈嬤要来乾净的巾子和热水,就这样帮我洗起脚来。 他边洗边按摩我的双足,舒爽到令我快升天,我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你最近睡得不好是吗?」他帮我脚底按摩的时候问。 「你怎么知道?」睡觉的时候在两个世界穿来穿去,能好好睡才有鬼! 「你的脚底都是气结,我要用力了,你忍耐一下。」 他加重手上的力道,我瞬间周身脱力,双脚乱踢,想摆脱他的掌握。 「痛、痛死我了!」我的小脚被他紧紧箝在他的大掌里。 「乖,不要乱动,这里是涌泉,你忍耐一下。」他往我足底中间偏上,人字型肉垫中央用力按了下去。 「啊啊啊啊……」我立刻不客气地大叫出来。 「你叫得太大声了,有这么痛吗?」他的眼神看似责备,实则宠腻。 「就、就又痛又痒啊!」 「这是足心穴。」他不管不顾,仍持续不停按着。「这是失眠穴。」 我转过头咬着帕子,克制自己着不要乱叫,之后换按另一脚,更加难以忍耐,因为感官已经被打开,略微按压都很刺激。 「别……别再按了……我……我受不了了……」我边讲边呜咽啜泣,希望激起他怜香惜玉的心。 「好了好了,结束了。」 他怜惜地将我从榻上扶起,用帕子擦乾我的泪珠,之后帮我穿上袜子套上鞋子,十分体贴细心。 「秋日木樨正香,我们赏桂花去吧!」 他拉我到园中赏桂,桂花香气清冽,风吹一阵过来,花瓣散落在他的头上、肩上,好一幅绝美的风景。 此情此景,深深烙印在我心中,难以抹去,如果这是梦,希望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他不知哪里蒐集来的一大把金黄色的落桂,冷不防洒了我一头一脸,然后笑着帮我拍开花瓣。 我突然泪莹于睫,因为明白了一件事。 「公子,你是……好人。」 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 可惜不是我的,他属于这个世界的明瑄儿,再好的人事物,只要不是我的,我都不会要。 10 电玩 週末,朵朵邀我到她家玩,这次有跟她爸妈照到面,只是他们都有事匆匆离开了,这么大的房子,常驻的就这么几个人,显得空空荡荡冷冷清清。 我请朵朵让我看她妈妈的衣帽间,血红的高跟鞋,就在眼前,我站在鞋柜前久久无法言语,那天在女厕看到的,就是这一双吗?可是当天会长夫人很晚才来,时间对不上。 「你在看这双红高跟鞋吗?这是ysl当季新款,我妈很爱,常常穿出门,我最近也买了一双。」 我悚然一惊,连忙退出衣帽间。 「你怎么了?脸色好苍白喔!」 这双高跟鞋简直是我恶梦的来源!我镇定心神,勉强一笑问朵朵:「今天玩什么?」 「今天来玩switch吧!」 秦家客厅墙面有70寸的超大电视,打起game来一定很爽。 「你哥呢?」我不经意问。 「应该在房间里唸书,要不就是在打ps5吧!」 「ps5?你家也有喔!」 「有啊,哥房间里还有投影机、立体音响,超专业的游戏室。」 「我、我可以看一下吗?」我两眼冒爱心。 「你自己去问他吧!」 我向左边走去,廊道上的灯一盏一盏亮起,我在秦罧门前停下,深吸口气,敲了敲门,他穿着居家服出现,即使穿得随意,也像画报上的模特儿。 「有事吗?」 「我、我……」我鼓起勇气。「我可不可以看一下你的游乐设施,听说有ps5是吗?」 我一脸期待,他表情古怪地看了我好一会儿,才悠悠地说:「可以,不过要付入场费。」 「什么入场费?」 他迅速地将我压在门上,然后俯下身来,轻轻地吻在我的额头上。 「入场费收了,进来吧!」 他开门让我进去,可我两脚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到底要不要打game?」他笑。 「打!怎么不打!」 我俩席地而坐,拿起游戏摇桿,过了不知多久,朵朵敲了门进来。 「你们在玩什么啊?老头环(註1)?最后的生还者?」她一看游戏画面,一脸不可置信。「你们竟然在玩『真.三国无双七猛将传』!这游戏都快十年了耶!」 「好玩啊!」我边笑着看秦罧,边对朵朵说:「他玩诸葛亮我就玩黄阿丑,他玩大耳刘我就玩小香香,他玩美洲狼我就玩小乔,他玩死蚂蚁我就玩张春华,他玩司马昭我就玩元气姬(註2)……总之一定要成双成对,锁死cp,我有轻微强迫症。」 「唉!」朵朵摇头叹气。「那我只好继续玩动物森友会了,最适合单身狗的游戏。」 「我想玩赵云。」 秦罧突然来了一句,我差点把摇桿摔在他头上。 「好好好,你玩赵云,那我就玩吕布!」 「赵云吕布不是cp,吕布是貂蝉的。」 「赵云吕布就不能搞bl吗?我不管,只要能砍死你就好,看我的方天画戟!」 眼看大战一触即发,朵朵突然幽幽地说:「瑄儿,我有星之卡比探索发现喔!」 我果断放下ps5的摇桿,飞奔switch而去。 「jonathan你自己玩吧!朵朵,卡比魅塔,cp锁死!」 我和朵朵开怀畅笑,离开关上房门前,我歪着头从门缝看了他一眼,对他说:「谢谢你陪我打game!」 他不说话,只是一直笑,直到我关上门,他可能还继续笑个不停呢。 ※註1:艾尔登法环,eldenring ※註2:诸葛亮与黄月英,刘备与孙尚香,周瑜与小乔,司马懿与张春华,司马昭与王元姬 11 从军 「瑄儿,你劝劝哥哥,他要弃文从武了!」朵朵跑来找我,满脸着急。 「他不考文举,要去考武举吗?」我睁大双眼。 秦罧在想什么啊?妥妥的一甲状元、榜眼、探花,对他来说如探囊取物,为什么突然改变职涯规划?就不怕影响明瑄儿吗?明年初就要成亲了耶! 「他今早跟夫子说了,说什么要效法班超投笔从戎,大丈夫志在四方……」 不知道他做这个决定时有没有跟明瑄儿商量过,不过我想,明瑄儿一定会支持他的,无须任何理由。 在明瑄儿身体里待久了,我除了渐渐能扮演好她的角色,也能够体会她对秦罧的爱,这段双向奔赴的感情,着实令我羡慕不已。 「朵朵,你赞成他由文转武吗?」 「瑄儿,哥哥文武双全,医术高明,的确是人间罕见的奇才,家里的人希望他担任文职,因为这样至少人身安全无虞啊!战事诡譎多变,戎马操劳,餐风露宿,出门就不见得能回家,这种日子叫人太不放心了!」 朵朵一番话说得我愣住了,的确,有舒服的日子不过,为什么要吃苦呢?秦罧到底在想什么? 午后他果然来了,站在正厅等我,一身挺拔昂然而立,不论出将入相,他都是无双国士,绝好人才。 我心中油然生出仰慕之情,不论他选择哪条路,他都会帮助许多人,救下无数生命。 「恭喜将军大人,贺喜将军大人!」我行了个万福礼。 「八字还没一撇呢!你这促狭鬼。」他点了点我的鼻头。 「我想你不论拿笔墨还是拿刀剑都好,官场中的腐败令人厌恶,战场上的廝杀反而快意颯爽,可毕竟刀剑无眼……」还是令人担心啊! 「身为将领,原本就要有马革裹尸的觉悟!」他轻抚着我的脸说:「男儿保家卫国,妻儿在后方才能安全无虞。」 「我们成亲后,不管哪里,我都要跟着你!」我看着他的眼说,这应该是明瑄儿的心底话吧! 他把我拉入怀中,脸埋在我的肩窝,轻轻叹息,浓烈的男性气息喷在我的肌肤上,令我颤慄不已。 我浑身突然僵硬,他低笑,拉我坐在他腿上,我像隻惊慌失措的小兔子,只想逃。 「怎么了?」他低声问,如铁铸的双臂紧扣住我的腰,不让逃。 「我们还未成亲,这样……这样不太好!」 他看着我的眼,我对上一汪洪潭,几乎溺死在里面。 「你放心,让我抱着你一下,我不会乱来。」听到他保证,我才放松下来。 「瑄儿,你认识我十五年了,我很早就把你框进我的人生里,除了我,你从来没有别的选择。」 有这样的他,瑄儿根本不需要别的选择。 「有时我会想,我会不会把你管太紧,限制了你的眼界,让你眼中只有我。」他叹息。「其实,这个世间还有其他的人,形形色色,多到令人目不暇给。」 我想了想,以明瑄儿的立场回应他。「或许因为我是女子,来去就家里学堂寺庙这几个地方,我的世间虽然就这么点大,但我不会不满足,因为只要知足,就不会慾壑难填,珍惜眼前所有的,过好每一天,就是很棒的一生了。」 我的双手紧紧交叠在腿上,丝毫不敢乱动,因为只要身体一晃动他的眼色就会变得深沉,危险危险。 「我的世界就像个小鱼缸,左右不过几条鱼,你的则是汪洋大海,浩瀚无边……我只想问你,你阅歷无数之后,还会甘于我这样的小女子,还想忠于五岁时的心愿,娶我为妻吗?毕竟世间有这么多好女人……」 我发现握着腰的手猝然一紧,不禁呀了一声。 「我这辈子只会有你一个妻子。」 我嫣然一笑。 「我这辈子也只会有你一个夫君。」 他轻轻在我脸上吻了一下。 12 证物 我不知道这样下去自己会不会发疯!我不是演员,同时扮演两个人,角色切换不会像车子换档那么顺利。 那个世界里,秦罧是个超有魅力的成熟男子,深情款款,光一双眼睛就可以把人溺死,有时候太过亲暱,我就想逃跑啦。 总觉得,会对另一个人不好意思,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真不该如何是好。 扫地时间我在学生置物柜取东西,看见一群小女生拿着一叠喷香的情书,走到秦罧的置物柜前面,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塞进去。 可是那里已经塞了不少情书了,小女生不死心,硬掰置物柜的门,没想到竟把门扯了下来,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小女生吓得一哄而散。 我摇摇头,走过去帮忙收拾,却在看到他置物柜里的东西时,全身瞬间石化。 秦罧的置物柜里,端端正正摆着一双n牌当季限量球鞋,我拿起一隻来,打开手机叫出图案对比鞋印。 嗯,就是踢我的那一脚,一模一样,丝毫不差,一时间我不知道要哭还是笑,原来……他一直都在骗我! 我气得浑身颤抖,一转头就看见他站在那里,两眼瞪大一脸不可置信。 「你这个大骗子!」我抱着球鞋对他大吼,然后回身就往外跑。 他腿很长很快追上我,拉着我解释。 「你误会了!」 「误会?你明明有这双鞋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咬牙切齿。「还说要帮我找兇手!你就是兇手对吧!在女厕玩四脚兽的是你!在楼梯踹我的也是你!你怕事蹟败露,所以到保健室找我问话,就是要确定我知道多少!还一脸惺惺作态,假装很在乎的样子,原来都是骗我!」 他许久都不言语,一开口就说:「球鞋还我。」 「不要!」我死抱着球鞋。「我要拿来当证据。」 他两手抓着我的肩膀,正色说道:「我没有在女厕玩四脚兽,我也没有在楼梯踹你,我什么都没做,所以我不怕事蹟败露,我到保健室找你是想釐清真相。」他叹了口气。「而我在乎你,那是真的。」 我抱着球鞋呆若木鸡,哑着声吼:「都证据确凿了你还在狡辩!」 「所以我才要你把球鞋给我,我证明给你看!来,听话,把鞋给我……」 他哄小孩般把球鞋从我怀中拿走,鞋底向上给我看。 「这双球鞋属于我,全校只有我有,而且,这的确就是踹你的那隻鞋……」 「你、你、你说什么?真是这隻鞋?」我倒吸一口气,因为鼻涕都快留下来了。 「没错,我很肯定!」 「那、那、那你还狡辩!只有你有,不是你踹我那又会是谁?」 他突然靠近我,我吓了一跳。 「你觉得我会踹你吗?我有什么理由要对你那么做?」 「因、因为我撞见了你的丑事!」我惊慌失措。「开学那天早上你在女厕跟人家这个那个,我都听见了!」 他又重重叹了一口气。「开学那天我在门口迎接新生,哪有时间去搞这些有的没的!」 我一惊,想想也对喔!他的确没时间,除非他会分身术。 「真的……不是你……」心情一放松,我整个人脱力,瘫坐在地上,眼泪扑簌簌往下流。「呜呜呜,我快吓死了,刚刚我以为是你做的,心里就像被挖了个洞似的快要死掉了……」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他蹲在我身边,怜惜地摸着我的头。 我擦擦眼泪,正经八百地说:「其实我心底是相信你的,可是眼前的证据叫我不得不怀疑啊!」 我感觉他的眼角嘴角都在抽搐。 「为什么会这样?你的球鞋又怎么会踹在我背上?」 「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之处!」他拉我起身,帮我掸掉泥土草屑。「这双球鞋我买了之后从没穿过,好好地放在置物柜里。」 这双球鞋好歹要几万耶,他就这样把它供起来当神像膜拜喔! 「是以,鞋底绝对是乾净的,可是你看!」他把鞋底给我瞧,上面有摩擦地面的痕跡。「那天从保健室出来,我马上就到置物柜查看球鞋,发现真的被人穿过,所以你的背上才会出现脚印。」 「那么,是有人要陷害你囉?」我恍然大悟。「好一招借花献佛!」 「是借刀杀人啦!」他竟然笑出来! 「你早告诉我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啊!」我还是抱怨。 「我怕你误会,想查明了再跟你说。」他深邃的眼睛看着我,竟然和另外那个人越来越像。 我有点感动,硬生生拉住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看来不只我有仇人,你也有喔,不然不会被这样陷害,此人真是恶毒!」 「是不是只有一个人我们无法断定,你会被踹应该跟女厕那件事有关,走,我们现在就过去看看!」 他不着痕跡拉起我的手往校园偏僻处走,我觉得被他这样牵着,挺自然的,也就随他去了。 到了事发当地,我们一起进入那个女厕隔间,他把门锁上之后,我俩挤在小隔间里,连转身都不太容易。 「这奇怪了……」他沉吟。 「哪里奇怪?」 空间很小,跟他挤在一处,莫名其妙感到燥热。 「你说你听到呻吟声,是怎样的呻吟声?」 「就是嗯嗯啊啊……啊啊嗯嗯……那种啊……」看到他的表情,我模仿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细不可闻。 「声音有很大吗?」他再问。 「没有,不是很大声,但很压抑、很禁慾、很闷骚,似乎无法发洩慾望那种,需要我模仿吗?」 「不、不用了!」他连忙阻止。「那你有听到啪啪声吗?」 「什么啪啪声?」我一脸疑惑。 「就是男女肉体撞击发出的那种啪啪声。」 「还真的没有耶!」我仔细回想。「好像是衣服摩擦的声音比较大!」 「这就是了!这里空间狭小,的确有人爱这种调调,觉得这样很刺激,可是他们被你发现之后,是不是很快就逃走了?如果有脱衣服的话,不可能这么快,况且你没听到啪啪声……」 不要再提啪啪声了好吗?现在满脑子都是啪啪啪了! 「所以,你的推理是?」 「他们那天应该只有dryhump而已。」 「什么是dryhump?」我天真地问。 「就是隔着衣服做爱。」 「隔着衣服怎么做爱?」真是无法理解。 「嗯……」 我们共同思索,两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嘛! 「会是这样吗?」我轻轻往墙壁上靠,分开双腿站着,要他把一隻脚踏在我两脚中间。「是不是像这样,然后男的把大腿顶上来磨蹭?」 我为自己的推理感到十分天才,他表情古怪,一脸想笑却忍住不笑。 「所以我会看到四脚兽,是因为他们穿着衣服站着玩……可是不对啊!」 「哪里不对?」他的声音有点沉闷。 我们还是维持相同的姿势,非常靠近。 「鞋子的方向不对!我看到的鞋尖都是朝里面的!」我真是太有侦探办案的精神了,这么执着于小细节。 「啊,应该是这样。」我略一沉吟就想通了,真是绝顶聪明。 转过来胸口对着墙,我上半身稍微往下压,要他用两手轻扶我的腰,人站在我身后。 「这样鞋子的角度就对了!就是这个姿势,这样就说的通了!我记得这有个专有名词,叫什么老、老什么的……」 「老汉推车!」他轻敲我的头。「你哪里知道这些的?」 「那你又怎么知道这些的!」我没好气地回瞪他,转身过来,兴奋地拉着他说:「我们真是太天才了!什么也没看到,就能推理出真相!我们这样是不是像福尔摩斯与华生啊!」 他咳了咳。「比较像工藤新一和小兰吧。」 「可是我又没长角!」 「……」 调查完毕,我们打开厕所门走出来,正好撞见一位来打扫的女生,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脑海中正上演无数小剧场。 「107班的王若蓝同学,这是我们学生会的机密调查任务,请务必保密,如果传出去,我们会知道是你。」 充满王者气质的学生会长迈开步伐瀟洒走出去,我则像桿弟般小心翼翼地陪着,留那位同学一脸诧愕,嘴巴都合不拢了。 可话说回来,就算知道当时他们在厕所里用什么姿势办事,对破案会有帮助吗?会不会歪楼了? 13 绑架 这是入冬前最后一次上学堂了,也是我首次见到朵朵口中的关氏兄妹,关山岳和关心颖是公爵府的世子与千金,地位尊贵。 既然秦罧不考文举了,关山岳应能在殿试上拔得头筹,因为他在文考上一向输给秦罧。 「瑄儿,你好些了吗?许久没来学堂了。」他温然如和煦太阳,也是谦谦公子一个。 「哥,人家明年初等着嫁人呢,难道就不用置办嫁奩吗?」心颖丽如芍药,灼灼美艳令人几乎不敢直视。 「唉,你们别欺侮我未来嫂子了!」朵朵出来护我。 朵朵跟关山岳业已定亲,只等我嫁人之后,她也随之嫁入公爵府,可我怎么觉得他们两人互动起来,更像兄妹。 「入冬之后就不用上学,真是太好了!」朵朵虽然笑着,眼神仍然一片空灵。 「你的功课可不许落下,开春之后仔细哥盘问你!」关山岳一副夫子口吻。 「开春之后你们也要成亲啦!到时候洞房花烛夜再好好细问吧!」心颖拍手大笑。 「心颖你坏死了!」朵朵害羞地跺跺脚跑开了。 「小丫头,面生皮薄,禁不得人家取笑!」心颖转过来对我说:「啊,我有东西要送你!」 「咦,我的荷包怎么不见了?」她摸摸身上,脸色忽尔煞白。「里面有我要给瑄儿的贺礼!」 关山岳蹙眉问:「你最后在哪里看到荷包的?」 「嗯……」心颖偏着头细思。「我早上想去学堂后院摘菊花,可现在已剩残菊,大概就是在那时落下的。」 「我们一起去找。」关山岳说。 「我也去吧,三个人找更快。」我主动提议。 后院的确只剩下几株残败的菊花,即使显得孤苦伶仃,但菊花依旧高洁傲然,我正专注寻找时,突然,有条黑影越过后院的矮墙,直往我这边奔来。 那身着夜行衣的人用力打我肚子一拳,痛得我两眼直冒金星,接着把我拦腰掛在肩上,就好像扛着压寨夫人那样。 他想越过矮墙,可是第一次失败了,是我太胖了吗?第二次才成功。 「哥哥,瑄儿被贼人抓走了!」越过矮墙之后,才听见心颖惊叫起来,接着是许多奔来跑去的声音。 我基本上动弹不得,腹部受的那一掌让我把早餐午餐全都吐在贼人身上,可没多久,我发现贼人奔跑的双腿突然跪了下来……不,他不是跪下,他的双腿被削断了。 接着有人稳稳把我从贼人身上卸下,横抱在怀里,说时迟那时快,我看见贼人的头颅被刀剑砍下来,他的脖子鲜血直喷。 「不要看。」我的眼睛被人温柔地摀住了。 空气中瀰漫着铁锈般的血腥味,我拉下那人的手,往上看去,就看见秦罧通身都是鲜血,一脸杀气腾腾。 我从没看过他这等模样,吓得闭上双眼。 「别怕,没事了。」他柔声说。 我睁开一眼瞄他,虽然他的脸色已恢復寻常,但在满脸血污的画风下,别有一番说不出的……狠劲,贼人把他体内的野兽释放出来了,这是秦罧隐藏许久的一面吗? 他踢了踢地上的头颅,我赫然发现这贼人竟是黄二少,他不是已经下了大狱吗? 「昨晚他逃狱了,第一件事就是来抓你,因为他知道你是我的软肋。」 也是你的弱点!我挣扎着落地,不能再任由自己如此孱弱了,我必须学会自立自强,拿出手帕来擦他脸上的血污,他侧头避开。 「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样,是我害你受到惊吓。」 我坚定地对上他的眼,感觉心中的明瑄儿正热血沸腾。 「我不怕,只要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她在我内心深处,这样呼喊。 秦罧紧紧拥我入怀,回应明瑄儿那执着无悔的一往情深。 14 遇劫 上完两节直男导师和圣女老师的课,朵朵忍不住跟我说:「瑄儿,你不觉得他们很相配吗?为什么不直接在一起呢?」 最近朵朵眼神常常无法聚焦,上课也大多昏昏欲睡。 「你开玩笑吗?我们直男导师都四十出头了,而圣女老师还不到三十吧,怎么会相配?」 「他们一个缺男友,一个缺女友,刚刚好啊!」 「朵朵,话不是这么说地……」我呼出长气。「直男老师不修边幅,鼻毛耳毛都喷炸出来了,哪个女生能接受?而圣女老师信仰虔诚,发誓婚前守贞,至今仍是处子之身,她自然要挑个自己喜欢的人,才能把纯洁的身子奉献出来啊!而且你怎知她单身,说不定她已经有交往的对象了呢!」 我拍着书包上的卡比,真是越看越可爱。 「我觉得个人怎么选择是个人的事,旁人不要多嘴,管好自己比较重要!」 「要是人人都能像你这样想就好了,可惜天不从人愿。」朵朵眼神有些黯然,最近她几乎都懒洋洋的,不知怎么了。 「我的朵朵还好吧?」我拍拍她趴在课桌上的头。 朵朵长发及腰,发尾陶瓷烫,捲捲的跟洋娃娃一样。「我不知道,瑄儿,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好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我也有这种感觉耶!」我已经过doublelife好一阵子了,没疯算我心理素质强大。 其实我都把那个世界当成梦境解释,而且是有小说连载的梦,上次的梦虽然很血腥,但却很甜很甜。 「瑄儿,我家非常重视教育,从爷爷那一辈开始每个家族成员都是顶大出身,我压力山大啊……」 我怜悯地看着她。 「我最近功课渐渐赶不上了,你看黑板。」 我朝黑板看去,作业迟交名单上,每个都有朵朵的座号。 「朵朵,以后去你家我们别玩了,我陪你做功课!」 「你自己功课也不好……」 「……」 「还不如请我哥教我们,他高二就考上顶大医科了,为了我才留在这间学校,瑄儿,为什么我差我哥那么多?」 「傻朵朵,你是你,他是他,有什么好比的?我功课不怎么样,但我会画图啊!天生我才必有用,我相信你会找到自己的出路。」 「出路?」朵朵的眼神空茫。「像我这样的人,什么都被安排好了,会有什么出路?」 「别这么悲观,事在人为不是吗?」 「瑄儿,你觉得paul老师如何?」 「他声音很温柔,唱歌很好听,也很会教吉他。」 「哥哥帮我们问过了,他礼拜五晚上在x学社有一对二的吉他课,要不要一起去?」 「好啊!」 「那一起去学吧!」朵朵说完又趴下去睡了,我叹息地抚摸她的秀发安慰她,像朵朵这样人人称羡的豪门贵女,心里却有个莫名的黑洞吞噬着她。 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有这样的黑洞,或大或小,伺机而动,在人最脆弱无妨的时候发动突袭。 上完室外课后,由于留下来帮老师忙,我比较晚回教室,正急着要赶路回去时,面前却出现了拦路虎,那是黄毛三人组,他们横在我前面不让我过去。 「你们让开!」我周身警戒开到最大,这里是校园死角,我无路可逃。 黄毛不理会我,示意左右,两隻走狗立刻反折我的左右臂,踹我的小腿逼我跪下,膝盖被粗糙的地面磨破了。 黄毛狞笑两声,向我走来时,缓缓拉开他的裤头拉鍊。 「你、你要干什么?」我怕了,真的怕了!我已经看到他骚包的夏威夷内裤。 「嘿嘿,我要干什么?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他的两隻走狗拿出手机准备录影拍照,就在黄毛要掏出他那脏东西的时候,我听到有人大声叱喝。 「你们在干什么?放开她!」 得、得救了!我虽全身酸软,却当机立断,马上趁恶棍分心的时候挣开束缚,往来人那里奔去。 那人一样身材修长,只比秦罧矮了一点,我知道他是谁,学生会副会长关山岳,虽然他应该不认识我。 「黄志杰,你敢动她!」副会长一脸正气凛然。 「反正我豁出去了!这小贱人欠教训,谁叫她那么嚣张!」黄毛桀桀笑着。「你以为你一个人救得了她吗?我们三个对你一个,你死定了!兄弟们,上!」 关山岳把我护在身后,转头说:「你快逃,我来拖住他们!」 一身壮烈牺牲的豪气。 「好,我去找人来帮忙!」反正我留下来也只会扯后腿,逃跑才是最佳选择。 可如果是秦罧的话,我会逃吗?如果是他的话,我不用逃,他会把黄毛三人打趴。 我才刚要闪,就看见秦罧身边的阿虎突然窜出,将黄毛三人用地堂腿扫倒,然后一脚一个结果他们,阿虎的身手让我看得目眩神迷,有空真想向他讨教几招。 秦罧身边常常跟着两个人,那是他的同门师兄弟阿龙和阿虎,他们自幼一起练武,一起成长,要说他们是秦罧的保镖护卫也可以,他们精通柔术、截拳道与自由搏击,可说是十八般武艺俱全,妥妥的武林高手啊。 阿虎收拾完垃圾,跟我点头致意之后,就快步离开了,我这时才感到腿软,跪坐在地上浑身无法动弹。 「你还好吗?」关山岳弯着身问我。 「嗯,我还好。」我努力让自己站起来,脱力之下又差点跌倒,他扶我的手臂帮我起身。 「刚刚真是太危险了,要是我晚了一步……」 「谢、谢谢……」我强自镇定,不想在他面前落泪,轻声地说:「我想回家。」 关山岳陪我到学务处,我向生教组长报告刚刚路上遇袭的事,只说黄毛三人霸凌我,并没提到差点被性侵,因为根本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如果我要为此追究,会惹上一身腥,不值得,当然,如果憾事真的发生了,我不会逃避,一定会勇敢面对,转瞬间我已经想得通透,怎么做我才能不受到伤害,并让坏人得到惩处。 请了假,我们退出学务处。 「你刚刚这样处理很好。」关山岳对我说。 「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只知道这样我才能保护自己,毕竟什么事都没发生不是吗?」 他用一种欣赏的眼色看着我。「很少人能像你这样看得那么开。」 「成大事者不纠结。」 他看着我诚挚地说:「我都在学生会,之后如果需要我作证,随时叫我,还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帮忙。」 「这怎么好意思。」 「你……是秦罧和朵朵的朋友,不是吗?原本想叫他们介绍我认识你,没想到是在今天这种状况下。」 是啊,人生怎么是你可以预料的! 15 一辈子 我拖着酸麻疼痛的身体回家,爸妈都还在学校,家里只我一人,我把自己闷在棉被里,脑袋浑浑噩噩,什么都不想做。 这时,门铃声突然响起,会是谁来找呢? 我拿起手机查简讯,讯息栏已经被疯狂轰炸,不情愿地拖着腿去门口,一开门就看见满脸焦灼的秦罧,我不想说话,转身走进客厅。 「你还好吗?」他抓住我的手仔细审视,上面满是瘀伤,他的脸突然爆出怒气,呼吸急促起来。「你的手都是伤!」 「你怎么知道的?是阿虎告诉你的吗?」 他点头。「我让阿虎跟着你,预防发生不侧。」 「所以即使没有关山岳学长,我也不会出事囉?」 「不会,我不会让你出事。」 看着他这样真切地关心我,我的眼泪不禁流下来,即使我并不想哭。 「我很害怕,他们三个押着我跪下,要我下去吸那脏东西!为什么会有人如此可恶?逼迫一个弱女子很了不起吗?」 他狂抽客厅的卫生纸,笨拙地擦我的眼泪。 「秦罧,你知道我当时想什么吗?只要能活下去,多苦我都会忍耐!」 他拥我入怀,心痛地说:「都是我害你经歷这些!」 黄毛当然不是只针对我,秦罧才是他报復的最终目标。 「自从开学日那一天遇到你,我就衰事连连,先有四脚兽,后有无影脚,今天还差点被强姦,你说,我怎么会这么倒楣?」 他稍微放开我一些,瞪大眼看着我。「开学那天?我在校门口是不是差点碰到你?我还跟你说『抱歉』?」 「你居然记得!记忆力未免太强了。」 他缓缓说道:「开学前我就把所有新生的名字和脸都连起来了,我记得每一个人的班级,特别是朵朵的同班同学,我更是一清二楚。」 「所以那时你就知道我是谁,我爸妈做什么,家住哪里?」 「没那么厉害,顶多知道你的名字罢了!」他轻笑。「我记得开学那天你还戴着黑框眼镜,但之后你就没戴了。」 他的记性真是好到夸张。 「我改戴隐形眼镜了,还加了美瞳,很好看吧!」我眨巴眨巴眼睛,眼泪还是直直落。 「我知道你受到很大的惊吓,放心,这事我会好好处理,我会让那三个人永世不得翻身!」 他说得出做得到,这点我相信。 「谢谢你来看我……」我咬咬唇。「我知道我受你保护了,也很感激你对我的关怀,但是我还是必须懂得自己保护自己。」 我深吸一口气继续说:「女性其实一辈子都会受到性骚扰与性侵犯的威胁,甚至是小婴儿和老婆婆都会!我只能尽量避开危险,但是如果真的避不开躲不掉,我也会忍耐,努力活下去,因为活着才能再见到亲爱的人!」 我直视秦罧。「所以,请阿虎不要跟着我。」 「不行,你已经遇到太多危险,我不能不防!」 「你又能护我多久?」 「……」 我叹气。「我得自立自强,今后不论发生什么事,那都是我的人生,我自己会负责!」 他的呼吸沉重起来,握着我的上臂,上半身倾向我。 「你问我能护你多久?一辈子可以吗?」 「一辈子?」我瞪大双眼。「你开玩笑吗?我们才几岁?」 如果是古代,我说不定已经结婚生子了,可我和他现在都还是青少年,说一辈子太沉重了。 「年纪与人的能力无关。」他低语。 「我知道你本事大,但我不要任何人的保护,一辈子都不要,我会自己保护自己,听清楚了吗?」 他瞪着我,眼神闪过无奈与激赏。 「好,你保护好自己,我知道该怎么做。」 秦罧左右审视我,在发现膝盖上的破口后,立刻帮我处理伤口,他要我坐在椅上,取来急救箱,手法相当熟练,细緻地帮我治疗,将来他一定会是个好医生,正如另一个世界的他。 贴好纱布,包上网袋后,他试着拉我起身,我一个重心不稳,就跌入他怀中,着急地想挣脱。 「等等,你还能站直吗?是伤口包扎太紧吗?」他扶着我,我无法脱身。 「没事,你包扎得很好!」 我左手抵着他的胸口,想拉开两人的距离,却感受到制服底下结实的肌肉,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他嘴角微微一笑,竟弯身一把将我横抱在怀中,古代的秦罧也这样做过,一样不费吹灰之力,举重若轻似的。 一瞬间我将两人重叠了,不禁有点心慌意乱。 「我抱你去房里休息。」他声音低沉。「你房间在哪?」 他的脸靠我好近,再加上这样的姿势,我觉得开始呼吸困难。 「二楼。」 他脸不红气不喘地抱我到房间,轻轻把我放在床上,还帮我盖好被子。 「你今天一定吓坏了,好好休息吧。」他的声音好温柔,跟梦中的他几乎一模一样。 我的眼皮沉重,在感觉他要离开时,突然忍不住抓着他的手。 「别走……」我声音呜咽。「再……陪我一下下……就好……」 我沉入梦乡时,只听他说:「好好睡吧,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16 鸳鸯蝴蝶 我躺在床上,裸露着肚子,肚脐上点着炙艾,那贼人揍我的那拳,让我整个肚子肿胀乌黑。 秦罧先用手掌触诊,确定内脏没有受伤之后,在我的肚皮上施针,过程中他不发一语,表情凝肃,我的肚子像个针包,场面十分壮观。 「唉……」他叹息,不忍我受此重伤。 自从那记无影脚之后,我的确灾祸连连,可也因为那无影脚,让我跟这个世界產生连结,让我看到这个世界的他。 很奇妙的感觉,虽然年岁不太一样,成熟度也不同,可我感觉得出来他和他是同一个人,只是版本不太一样,所以面对这里的秦罧,我有时还是会把持不住。 其实,对于我那个世界的秦罧,我自己是怎么想他的,我也不明白,我只知道我们不相配,就像直男导师和圣女老师不相配一样。 他家高门大户,我高攀不起,我发现自己每每要对他动情的时候,理智总会告诉我,别傻了,你们不会长久的,差太多了,不要作梦了。 但对于这个世界的秦罧,我总是被他的深情牵动心弦,内在的情感能与之共鸣,所以说,我那个世界的他,其实并不如这个世界的他这样钟情于我,所以我也无法共感囉? 想到这里,我不禁笑出来,我和他才认识多久?再加上门户隔阂,我们很难像这里的秦罧明瑄儿一样生死相许,之死靡他。 同样是那个问题,选择太多,变数太多,想到在我的世界里和他鸳鸯蝴蝶,爱得死去活来,我就大翻白眼。 如果是淡淡的喜欢,那就可以接受,牵牵小手,偶尔偷一个吻,这程度我可以。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他温柔地瞧着我。 「在想你。」想另一个世界的你。 我想,我是喜欢的,只是不敢。 「这个冬天好好静养,绝对不能再出事了!」他忧虑地握紧我的手。 「嗯。」其实我不能保证什么,人生本来就无法预料。 「我开了一些药方,补身子用的,让陈嬤盯着下人煎好,你一定要喝喔。」 他是如此深情款款,我都不禁脸红了。 「好好好!什么时候可以起针?还有我肚脐好烫喔,快烧起来了啦!」 他笑着帮我除去针灸,帮我整好衣裳,扶我坐起。 「怎么样,有好些了吗?」 「公子是华佗转生扁鹊再世,起死回生,药到病除,我哪能不好?」 我俩对视,笑得温馨。 「我很好奇,你的功夫怎么会这么好?」想起他一刀就砍断人双足,一剑就砍掉人头颅,那画面还是令我心神震颤。 他瞧我一眼。「恩师乃不世出的高人,我自小与师兄弟一起习武,彼此切磋数载,武艺自然高于常人。」 「你又会读书,武功又高,还会医术,喜欢你的女子一定多了去了。」简直比张无忌还厉害! 「从小我的心中只有你,容不下其他人。」 这样专一的感情,真是令人不胜嚮往,过了今年,我就是他的新娘了,我仍然会这样在两个世界穿梭吗?又或者会继续作这个真实的梦? 想到新婚之夜,我突然感到头皮发麻,绝对不能在那个时刻过来,明瑄儿你要自己上! 17 学生会 我想再看他一眼,确定自己的心意,就往学生会这边过来,手上抓着卡比吊饰壮胆,透过学生会办公室的窗户,我看见他了,他正拿着资料和副会长关心颖在讨论着。 我捏紧了手中的卡比。 关心颖身高约174,站在秦罧身旁说不出多么相配,高一生里朵朵是最漂亮的那一个,高二则是关心颖,正副会长犹如金童玉女,我的手又痒了,好想把他们画下来啊! 「明瑄儿,你来了!」有人叫我的名字,是关山岳。 我笑着对他打招呼:「副会长好!」 「叫称谓多彆扭,叫我英文名字peter吧,我们在这里都用英文比较多。」 桂中不愧是双语学校,连学生会都这么洋派,我但笑不语。 「你好些了吗?」 「伤口都好了。」 「那……心里呢?可有好些?」 他真是个暖男,让你由内暖到外那种。 「瑄儿!」秦罧一发现我,就立刻迈步走来,关心颖跟在后面。 「你一定是明瑄儿吧,朵朵跟我提过你。」心颖学姐跟我打招呼,不愧是豪门千金,举手投足间自然散发着一股贵气。 「你有事?」秦罧问我。 「嗯……」我不好意思承认。「我来找peter学长,谢谢他那天救了我。」 我特意加重peter这个字,不好意思啦,peter,拿您当挡箭牌。 「别客气,应该的。」关山岳望着我微笑。「对了,瑄儿,你要不要来学生会实习?我们正在培养下一任干部,朵朵也会参加喔!」 学生会实习生?就是那天帮我们收便当的?感觉和打杂差不多。 「既然朵朵也参加,那我也参加吧!」 「太好了!」关山岳笑容更深了。「以后你跟朵朵就跟katherine学吧,她负责带新人。」 katherine是关心颖的英文名字,我对着关心颖说:「那就麻烦学姐了!」 他们事多,我请他们去忙,不要特别招呼我,离开前,我还是忍不住用眼尾馀光偷瞄了秦罧一眼,看他神情专注、举止俐落的模样,心有些痛起来。 我甩甩头,赶紧往教室走去,快要午休了,迎面走来圣女老师,她看见我手上甩着的卡比吊饰,惊喜地说:「明瑄儿同学,去哪里买这么可爱的吊饰?」 「虾皮。」 「我也要去买一个!」 卡比真是全年龄向,老少通吃呢! 放学,我到朵朵家陪她做功课,我发现朵朵很容易分心,一下子心思就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难怪会累积那么多功课没做。 休息的时候,朵朵去房间里拿出吉他练习,轻轻哼着paul老师教过的歌曲,比读书还要专注几分。 我出来吧檯开冰箱找水喝,秦罧突然出现把我拉走,一路带进他的房间,重重把房门关上。 「你你你、你干嘛!」 「你知道关山岳是朵朵的内定夫婿吗?」他神情不悦。 我摇头。「我哪里知道?」 在另一个时空,他们也是未婚夫妻,没想到这里也是。 「你还是和他保持距离比较好。」他语重心长。 「peter学长应该只是因为我是朵朵的朋友,所以才对我亲切,爱屋及乌,你知道的嘛!」 如果有人突然对你好,那一定是有理由的。 「你不是说会保护自己吗?对人太没有戒心了!」 「我没戒心?自从发生那件事之后,我只有比以前更加小心!」我抗辩。 「你知道熟人性侵的比率佔了65%吗?每天平均有六件约会强暴上演,占性侵比例二成!」 「那又如何?我现在很安全啊!」 「你确定你现在很安全?」他眼神莫名一沉。「你可是孤身一人在我房间里。」 他靠近我,我后退一步。 「等等,我们没有约会,所以不会发生约会强暴这件事,而且我们不熟,所以熟人性侵也不会发生。」 这样说得通吗? 「你的逻辑死掉了吗?」他圆睁着眼不敢置信。 「才没呢,如果这房间里真的发生什么事了,那就是35%的非熟人性侵,八成的非约会强暴,嗯,机率好像还是挺高的!」 他根本不听我的推论,懒得跟我夹杂不清。 「你现在很危险你知道吗?你就不怕我对你动手?」 我瞄他一眼,说:「我不怕。」 「为什么不怕?」 「因为你不会。」 他一咬牙,猛地把我推倒在他床上,双手撑在我头部两侧,身体并没有压住我。 「你知道男人是不能激怒的吗?」他俯视着我,露齿一笑。 我的心漏跳了两拍,随即呵呵笑出来,柔声对他说:「你不会伤害我的。」 眼睛平静地注视他,隐藏好自己的心情,他无奈叹气,拉我起身,跟我一起坐在床沿。 「是的,我不会伤害你,永远不会。」 上次是一辈子,这次是永远,对16岁的我来说,一切都还未定,用这么重的词实在让我承受不住,我不是他,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又不能用吐真剂严刑逼供。 「我觉得你最近都在躲我。」他转过头来看我。 因为我领悟了一些事啊,知道你我不可能。 「有什么好躲?我有看见你就闪吗?」 「不是行动,而是心态。」 不要说我听不懂的话好吗?我没你那么聪明。 「瑄儿……」他低声唤我。「你……喜欢我吗?」 我心中一窒,沉默许久才一脸真挚地对他说:「喜欢,像喜欢哥哥一样喜欢。」 看见他眼中的痛楚,我心底彷彿传来一阵碎裂声。 「我无法当你是妹妹。」他转开眼不再看我。 「那么,就做朋友吧,好吗?」 我伸出手来以示友谊,做不成情人那就做朋友,你好我也好,皆大欢喜。 「好。」 他握住我的手,但该放手时他却不放,就这么牵着我的手,切切凝视。 「哥,你干嘛把瑄儿抢走,快点还我啦!」 我趁机把手收回,往门口走,回头对他说:「我不怕你对我怎么样,因为朵朵会来救我!」 我才没那么憨呢! 18 雪球 冬天的第一场雪,就这么毫无预警地落下了,关心颖邀我和朵朵去她府上玩,我坐在马车里往公爵府前去,巧比跟着我。 古代千金小姐难得出门,巧比兴奋地透过马车窗户四处张望,我则不停餵她吃一些瓜果小点心,从侧门进入之后,换上软轿往公爵府后花园走去。 公爵府的格局自然宏大壮丽,可在别苑却有一方小小茅草屋,周围养鸡养鸭,农田几亩,桑树处处,在雕樑画栋之间力行农家之乐,只能说有钱人真的很会,玩起来都不是同个档次。 心颖早已佈置妥当,细食酒水无一不缺,旁边竟还开了小炉,上面摆着铁丝蒙,叫小ㄚ头们烤肉给我们吃,巧比自是和她们相熟的。 心颖的丫鬟叫小翦儿,圆脸圆眼,脸上几点雀斑,身材五短,手脚麻俐,令人喜爱,好像……在哪里看过,可是我想不起来了。 朵朵的丫头叫荼靡,是个瘦高肤黑话不多的女孩,三个小女生聚在一起,开心地不得了。 其实天气并没有想像中寒冷,我们边吃喝边赏雪,外面的寒潭薄薄结了一层冰,细雪断断续续无声飘落。 我们三人赌酒划拳玩得正不亦乐乎时,秦罧和关山岳踏雪并肩而来,加入了我们,心颖赶紧叫他们烤火。 「颖妹,有好吃的也不叫我们。」关山岳懟他妹子。 「我看你们公事繁忙嘛!」心颖言笑晏晏。「你们这不就闻香而来了吗?」 「闻香而来?我们是来看朵朵和瑄儿的!」关山岳就是不肯顺着妹子。 朵朵不禁大羞,红着脸别过头去,秦罧看着我笑了笑,没说什么,我也回他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屋里几个女孩的脸早就被烤得红噗噗,铁网上的肉品脂香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关山岳埋头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秦罧却只拿着小酒杯自斟自饮,礼貌回应旁人的问话,大多时候都看向我这边。 人一多,更显得秦罧气质出眾,隐隐透着领袖的沉着与睿智,不知是天生还是自小培养出来的。 我的巧比和小ㄚ头们边忙活边玩闹,冬日宴会逐渐进入高潮,潭景甚美,薄雪围着潭缘,更显得景緻如画。 「我出去赏景。」我对眾人说,巧比立刻拋下小姐妹想跟上,我笑着说:「不用,就在旁边,你不用跟着。」 秦罧也想起身,关心颖笑着拉他坐下来。 「你才刚到,身子还没暖,什么都还没吃呢!」她边说边殷勤劝他进些酒菜。 我对秦罧说:「别担心,你用过酒菜暖过身子之后再来找我吧!」 他无奈一笑,我披上大氅就出门去了,在我生长的地方,不会下雪,春夏秋冬都不会,因此我对雪很好奇。 天空的雪犹如鹅毛,无声落地之后犹如棉絮,松松软软就像枕头床被,如果不是这整身的服饰行头,真想躺下去做一个雪天使。 我在潭边缓步慢行,呼吸空气中的冷冽,远处有数隻丹顶鹤正举着单足啄食,真如画中场景一般。 身上披着银鼠镶边猩红卍字大氅,我并不觉得寒冷,看潭面薄薄结着一层冰,便探身向前伸手戳戳看,没想到后背却突然遭受重击。 跟楼梯上踹我的大脚不同,这次是圆圆的冰冷物件,从远方强劲投射而来,准确地k到我的背。 由于我本来的姿势就不稳,一瞬间竟往前栽倒,衝破薄冰往潭里跌落,潭水比想像中寒冷得多,饶是我会游泳,却因为骤然的降温让四肢失去行动力。 我整个人往下沉,无法抵抗,就这么直落潭底,快失去意识前,我看到满脸焦急的秦罧,手脚并划往我这边游来。 唉,又给他添麻烦了!我到底还要被他救几次? 随即而来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19 界线 中午我和朵朵去学生会实习,心颖学姐交代朵朵去茶水间清洗茶具与咖啡机等设施,让我去资料室清理柜子上的灰尘。 资料室在会议室最里面,经过会议室时我看到进行简报的投影机和多媒体萤幕,还有数排长方形桌子,搭配舒适的座椅。 桌上摆着水杯与影印的资料,可能等一下要开会吧!室内的照明很充足,天花板的吊扇发出嗡嗡声。 我发现秦罧正站在白板前的多媒体讲台后面,专注地看着笔记型电脑里的资料,他大概没注意到我,我也不打扰他,逕自去资料室做自己的工作。 一打开资料室,灰尘与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我轻咳几声,里面有好几排放置资料的储物柜,走道狭窄,几乎只容一人通身,我看了看,资料柜的玻璃还算乾净,就柜子上存放资料的箱子有点脏。 资料柜大概有185公分高,加上资料箱之后有点超乎我手能拿取的范围,但我不死心,我也不算矮,踮起脚说不定能搆得到。 我双手撑着柜子顶端,想慢慢把资料箱抽出来,可我错估箱子的重量,只见它出来一半之后,由于过重的关係便往前倾倒,直接往我脸上砸过来。 正当我紧闭眼睛,以为会被正脸直击时,有隻修长的手帮我挡住落下的资料箱,稳稳地将之推了回去。 走道狭窄,那人就站在我身后,前身几乎贴着我的后背,热烈的气息喷在我的脖子上,令我汗毛直竖。 我转过身去,背靠着资料柜,乾笑了几声。 「谢、谢谢会长!下次我会小心的!」 他低着头看我,一脸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我们两人挤在狭窄的走道,几乎身贴着身,我不安地扭动,然后他的眼色驀地深沉。 「闭上眼睛,我想亲你。」他轻轻在我耳边说。 我咬一咬牙,撇过脸。「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不会这样。」 「那朋友之间会怎样?」他的语气中带着蛊惑。 「顶多就友好的拥抱啊……」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拉进胸怀里,他的双手用力箍着我的腰,瞬间把我肺部的空气几乎挤光。 我喘息着,用手推着他坚实的胸膛,断续地说:「这、这太超过了!朋友之间的拥抱……不会这么紧啦!」 「这样吗?」他稍微松了一点。 「距离还是太近了,朋友之间还是会保持personalspace的!」我把他推开,让他的背部顶着对面的资料柜,两人之间大概有半臂宽。 「朋友之间,应该就fistbump就可以了!」我像招财猫般举起拳头,等他以同样的方式回应。 「你说可以拥抱的。」他闷闷地说。 我大翻白眼。「朋友之间的拥抱应该是这样的!」 我向他靠过去,双手呈o字形拥抱他宽阔的肩头,侧脸微贴着他的,两人之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像这样,了解了吗?够friendly吧!」 他叹息,我想结束这个拥抱,他却不放,单手揽着我的腰。 「所以,这就是你的『界线』?」 「嗯,记得不要越线喔!」我在他耳边轻声叮嚀。 他终于松开我,看我一头一脸灰,帮我拍去灰尘,我也帮他拍满是尘埃的头发和肩头,边拍边咳边笑。 正在我们彼此互拍的时候,关心颖进来了。 「jonathan,会议要开始了,你在这里吗……」 我们这副模样说有多曖昧就有多曖昧,只见心颖学姐脸色微微一沉。 「这里你一个人整理不来,先跟我去准备开会的资料。」他以会长的身份命令我。 「是的,会长。」我甜甜地回应。 我给心颖学姐一个满是歉意的微笑,然后屁颠屁颠地跟着秦罧去会议室。 20 你是我的命 醒来时我已经回到家中,秦罧和母亲都守在我身边。 「罧儿,我女儿最近真是多灾多难,幸亏有你。」 「我应该的。」秦罧满是愧疚。 母亲交代几声之后就把我託付给他,巧比捧上水盆,陈嬤用乾净的巾子沾着热水帮我匀面,秦罧在一旁静静看着。 巧比的眼睛都哭肿了,抽抽噎噎地说:「都是我不好,我应该跟紧姑娘的,却因为自己贪玩差点害死姑娘,我真该死!」 我怜惜地说:「巧比你别哭了,又不是你推我下水的!」 巧比哭得更大声了。「秦公子把姑娘从水里拉上来的时候,姑娘整个人冻的跟冰棍一样,呼吸若有若无,快要没气了!公子要我立刻除去你的湿衣服,然后抱着你,一口气一口气渡给姑娘,这才把姑娘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我抱歉地望向坐在一旁的秦罧,难过自己又带给他这么多麻烦,陈嬤和巧比帮我打理好之后就退了出去,留下我和秦罧在房中。 他过来帮我按摩冰冷的手脚,扶我起来坐着,帮我将双足落在地面,我立刻感到一阵刺痛。 「你在冰水里有段时间,末梢可能被冻伤了,你需要復健。」 我沉吟,终于下定决心告诉他。 「罧,我是被打下潭里的。」 他虎躯一震,眼中杀意暴涨。 「你说什么?」 「我蹲在潭边的时候,背后有人用雪球打我!因为那东西一碰到我的背就散了,所以我知道那是雪球,是我不小心……我非常抱歉……」 「这怎又是你的错呢?」他温柔将我拥入怀中。「是有人要害你,到底是谁……」 听出他的语气透着杀意,我浑身一震。 「你会怎么做?」 「先找到那人再说!」他压着怒气。 「没想到这么安全的公爵府也会出事,我真是想不透啊!」 「因为觉得安全,所以才会放松戒心,瑄儿,公爵府不可再去。」 「你觉得是公爵府的人干的吗?」 「那里人多混杂,保不定有些刁奴心怀险恶,想伺机加害主子。」 他细心推理的样子就跟我的秦罧一样,周遭闪闪发光,满身名侦探的气场。 「你是说,我被人误认了,所以才会中招?」 「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他的表情终于缓和下来,刚刚怒气勃发的样子有点可怕。 「唉……」我喟然而叹。「没有你,我几次都不够死!」 在这个世界,要自己保护自己,真有那么难吗?我曾拒绝秦罧的保护,说我自己会保护好自己,在我自己的世界或许可能,但在这里…… 我看向身边高大伟岸的男子,这辈子当真得像株菟丝花般依赖他这参天乔木吗?古代女子好可怜啊!如果被夫君拋弃了那该怎么办? 「你在想什么?」他那充满爱意的眼神又向我袭来。 「没、没什么!」 他叹息,拥我入怀。「幸好你没事,不然我……」 我幽幽说道:「你答应我,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好好活着。」 他摇头,声音从他胸口传来。 「瑄儿,你是我的命,如果你没了,我的命也会没了。」 如此深沉无悔,如此令人窒息的爱,是这个世界独有的,在我的世界,不会再有人这样。 我本来还想劝他,后来想想罢了,这是秦罧和明瑄儿的世界,这是他们相爱的方式,我无权擅自改变。 21 诱惑 我在学生会的茶水间帮学长姐泡咖啡,有胶囊咖啡机非常方便,泡出来的浓醇咖啡,真是香的不得了,我在流理檯摆弄的时候,关山岳进来了。 「peter学长,来杯咖啡吗?」 我笑着端一杯给他,他含笑接受了,可他并没有离开,拿着咖啡杯,靠着冰箱一口一口啜饮着,眼神牢牢盯在我身上,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学长,你不拿去前面喝吗?」 「我在这里喝就好,喝完直接洗。」 他还是一步不肯移开地站着喝咖啡看我,不禁让我有些恼怒,我要开冰箱门取茶点,他才退让开来,眼神还是死死看着我。 「咳咳。」我清清喉咙,请他克制。「学长一直看我有事吗?」 他手中的咖啡杯抖了一下,大概没料到我会问得这么直接吧。 「黄志杰以退学处分了。」 「嗯,谢谢你和会长的帮忙。」我知道秦罧一定有介入。 他的眼光还是不离开我,我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学长,你可以不要这样一直盯着我看吗?」 「让你不舒服了吗?我很抱歉。」他毫不掩饰地说:「瑄儿,你的身上充满活力,我喜欢看这样的你。」 「学长。」我重重放下手上的茶点,瞪着他说:「我听说你和朵朵已经定下来了。」 他的脸色突然煞白,吞了口唾沫后,他缓缓地道:「那是我们父母决定的,我和朵朵并没有那个意思,我们一起长大,朵朵就跟我妹妹一样。」 「那你有跟朵朵说过吗?」 「还没,但我想她也是一样的。」他老实承认。 「请你不要这么自以为!很多事不说开,曖昧来曖昧去,会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我声音有些严厉了。 「不要自以为?」他把咖啡杯往水槽一丢,跨一大步到我身前来,捏住我的手腕。「你以为我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自以为?从小到大所有的一切都在别人的掌握中,什么都安排好好!」 他看向我眼里来。「难道我就不能随心所欲,遇到心仪的人也不能有所表示,只能按照家族的意思去跟不喜欢的人结婚吗?」 我听到背后哐啷一声,回头看见朵朵手中的杯盘重重摔落,碎了一地,随即秦罧衝上来,往关山岳脸上揍了一拳,茶水间立刻杯盘齐飞,场面混乱无比。 关山岳也不甘示弱想要回敬一掌,可他怎么打得过秦罧,很快就被打趴在地,被秦罧拎到朵朵面前。 「朵朵,我很抱歉。」关山岳鼻青脸肿,但他看到朵朵满面泪痕时,还是心疼地道歉了。 「我知道岳哥哥不想娶我,但生在这样的家族,我们别无选择,哥哥……」朵朵对秦罧说:「别怪岳哥哥,他可以追求自己喜欢的人,我不介意的。」 说完,朵朵擦擦眼泪,开始收拾乱七八糟的茶水间,我也拿起扫帚,清扫一地混乱。 我知道秦罧一直看着我,但我不想理他,他一定很想揍我吧,明明警告过我不要惹关山岳,却把场面搞得这么难看。 可是……是学长来招惹我,又不是我招惹学长?我有多无辜他知道吗?我死也不会伤害朵朵!朵朵是我的心头肉耶!我没有对她的岳哥哥出手!我不是那种人! 这些话我只在心里吶喊,反正他听不到。 收拾的时候我不小心被破掉的杯盘划伤了手指,鲜血汩汩直流,我咬住手指,眼尖的他一发现,把我的手指从嘴里扯出来,抽出卫生纸压在我的伤口,一路把我拖到保健室。 他几次牵我的手时都是那么自然,是因为在梦里牵过无数次的关係吗? 「嘿,你又来了!」 校护阿姨一见我就这样说,害我很想鑽个洞躲进去,不过她还是很细心地帮我包扎伤口,秦罧在一旁看着静默不语,之后我们一同走出保健室。 我边走边闷闷地说:「我没有勾引他。」 「我知道。」 「我没有要伤害朵朵的意思!」 「我知道。」 他默默给我一个朋友的拥抱,我用手捂着脸,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情绪翻江倒海而来,差点让我溃堤。 感觉头发被轻抚着,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咬咬唇,逼迫自己离开他的怀抱,看着他,提醒自己一定要镇定。 我本来要解释什么的,他却摇摇头。 「你不用说,我都知道。」 心底的一角彷彿崩塌了,他一直试着用各种方法跟我沟通,可我一直不肯回应。 他懂我,可我却不愿意懂他,终究,我是不能喜欢他的,是不肯?是不愿?还是不敢? 22 中毒 我復原之后,关心颖特意过来关怀我的状况,因为事情发生在公爵府,她十分愧疚,她刻意淡妆素裹,白綾貂鼠袄,月白熟绢裙,白衣蓝裙的搭配显得她清丽秀雅,不可方物。 「哥哥已查出那天丢雪球的下人,立刻将那人乱棍打死了!都是奴僕们之间的角力斗争,连累到你,姊姊真是万分过意不去。」 我不禁心惊肉跳,囁嚅地说:「也没出人命,为什么要杀人?」 「瑄儿,话不是这么说!」心颖细白柔腻的手握住我的。「难道要等出了人命才要追悔莫及吗?御下不严是我和哥哥的错,该当处置便当处置,杀一儆百,看之后谁还敢起恶心!」 我觉得她乌黑的眼睛深不见底,似乎会将人吸进去。 「我们这些主子的命,其实跟奴僕习习相关,所以,不忠心的人绝不能留,伤害人命者就必须死!否则我们必将寝食难安!」 我心里颇不赞成,这个世界,奴僕的命犹如草芥,社会阶级的压迫令人窒息,可我所身在的世界不也如此?一样很多惯老闆奴劳工,虽不至于喊杀喊打,但鄙视鍊无处不在,一样压迫着现代人。 「这个冬天过去,你就要跟罧哥成亲了,来,这是我送你的贺礼。」 心颖从她绣得极为繁复的荷包中,拿出一隻翡翠手鐲,取出丝帕裹住我的左手,将之缓缓套入,手鐲小巧,戴上的过程中,我手掌都快压扁了,好不容易才套进去。 我举起左手细看,只见手鐲通透翠亮,一看便知是上等货。 心颖看着我的手上的鐲子,叹息地说:「这翡翠手鐲可以助你安定心神,希望你之后都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她说得诚恳,我不禁拉住她的手,感谢再感谢。 这时,朵朵也来了,她一看到我的手环立刻睁大双眼说:「心颖姊姊,这是你送瑄儿的玻璃种翡翠手环吗?那我呢?」 「你啊!」心颖捏捏朵朵的鼻头。「你叫你的未来夫婿送你吧!少来囉唆我!」 「哼!心颖姊姊偏心!」朵朵努嘴跺脚,可爱的让心颖把她搂在怀里疼。 之后,她们就是姑嫂关係了,突然想起,在我的世界里,关山岳与朵朵之间,并无男女之情,那么在这个世界,状况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我不禁有些忐忑起来。 送走两位娇客之后,巧比兴冲冲拿了一盒糕饼过来,刚刚我和朵朵、心颖聊天的时候,她也和朵朵的丫头荼靡与心颖的丫头小翦ㄦ一起玩。 「姑娘姑娘,这是京城刘师傅点心坊做的限量桂花绿豆糕,我知道你最爱吃这个了,姑娘快嚐嚐吧!」 「哪来这么金贵的点心啊?」 桂花绿豆糕是绿豆仁泡水后,不加水用蒸笼乾蒸,放凉后把绿豆仁碾压成泥,放入蜂蜜混合均匀,加上桂花酱揉捏成糰,再用压模印上花样,吃起来黏糯香甜,非常可口。 我拈起一块来品嚐,果然入口即化,芬芳四溢。 「我忘了是荼靡还是小翦儿带来的,他们今天都拿了好多东西来给姑娘,有吃的有喝的有玩的……」 我看着巧比收拾礼物,突然感到胃部一阵激烈疼痛,食道灼热,头晕目眩,四肢麻痺。 我抱着腹部,头上冷汗涔涔,之后,开始呕吐并全身剧烈抽搐。 意识模糊之间,听见巧比惊声尖叫着:「姑娘你怎么了?来人那!救命啊!」 倒地的时候,翡翠手环碰碎了,断成好几截。 23 解毒 「朵朵,我很抱歉让你经歷这些。」学生会的茶水间里,我拉着朵朵的手说话。 朵朵睁着一双空灵大眼,声音如从幽谷传来。「不是你的错,我早就知道岳哥哥是这样的人了……」 我心一痛,握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 「秦关两家是世交,将来我和岳哥哥结婚,是我们双方家族所有长辈的期盼,但对我来说,岳哥哥只是哥哥而已,他也只当我是妹妹。」朵朵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我想我可能还小吧,什么都不懂,将来情形或许会改变,可是岳哥哥已经是大人了,他很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我尊重他的选择。」 「朵朵……」我很心疼。 「家族的期待归家族的期待,当真不行我们也不会被逼着在一起,所以瑄儿,不要可怜我,不要因此而感到负担,你要我哥还是岳哥哥都随你,不用顾忌我。」 「……」我可以都不要吗? 「而且比起岳哥哥,我有更喜欢的人了……」她轻哼。 朵朵站起身来,说了这么多话,她可能有些渴了,走去桶装水饮水机,那儿才刚刚换了一桶满满的水,她弯身取水。 「你也要来一杯吗?」 「好,麻烦你了!」 我边喝水,边看着的朵朵,经过这次事件后,她真的长大好多,整个人变得成熟懂事,不復之前的天真烂漫了。 「所以,你是要我哥还是岳哥哥?」她的眼神竟流露出顽皮的神色。 「不关朵朵的事!」我故意卖弄关子。 「跟我说嘛!我们那么要好……」 「我自己也不知道啊!」我瞪她。「但绝对不会是岳学长。」 「那就是我哥囉?」朵朵一脸兴奋。 「为什么不是岳学长就是你哥?我有那么缺对象吗?」 朵朵一脸无奈。「除了他们我想不到还有谁!」 「我就不能迷韩团吗?很多俊美的欧巴可以爱,你如果问我bts里哪一个是我的本命,我可以立刻告诉你。」 「那是偶像,偶像是遥不可及的!而我哥就近在你眼前,条件跟韩国欧巴不相上下,身高顏值,学问人品,哪一个不是顶流,你怎不考虑考虑?」 「你干嘛一直要凑合我们?」 「因为我是你们这对的cp狂粉啊!」朵朵笑着说:「我就爱看你们在一起,你们进度缓慢,我好心急啊!」 「小姑娘,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我敲敲朵朵的头,这小脑袋里不知在想什么。「比起岳哥哥,你更喜欢谁……」 突然,我感到胃部一阵激烈疼痛,食道灼热,头晕目眩,四肢麻痺,我抱着腹部,头上冷汗涔涔。 这、这不是跟我昨天的梦境一样吗?为什么我也发病了?之后,我忍不住开始呕吐,全身剧烈抽搐起来。 朵朵急坏了,呼唤人来救我,我被抬上了救护车,一路风驰电掣地往急诊室而去。 一路上我都意识模糊,只知道自己被上了点滴,呕吐好不容易止住之后,便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醒来后我发现人在急诊室,人声、哭声、呻吟声、痛苦的呼吸声传来,空气中混合着消毒剂、体臭、呕吐味与酒臭味。 掛着听诊器的医护人员检查我的瞳孔,听我的心音与呼吸,测量我的脉搏,并继续在点滴里加入输液。 我看到旁边病床上,爸妈抱着小孩等待医生诊断,救护车送来病患,救护员现场跟护理师简报患者的伤势程度。 一切都好不真实啊! 「我……我不清楚怎么回事!」我听到朵朵哭泣的声音。「我们原本一起坐着聊天,后来瑄儿就倒下去了!」 「她醒了!」 我眼前出现一张满是忧虑的面孔,是秦罧,旁边是泣不成声的朵朵。 「你别乱动。」秦罧压住我。「你爸妈正在帮你办住院手续。」 「我……很严重吗?」我脑中迷茫,乱成一团。 「很严重!依照你的症状来判断,你应该是中毒了!」 中毒!我心神大乱,想起另一个世界的瑄儿,她应该也是中毒了,不知现在可安好。 「你先别说话,好好休息,一切等你好起来再说。」他交代着,语气不如平常那般冷静。 我被转移到病房,从急诊室病床搬到另一个病床时,全身疼痛不止,推到病房后,发现是单间,宽敞豪华,像是总统套房,这很贵耶!我家住不起啊! 朵朵看出我的疑虑,轻轻对我说:「这是我们家族的医院,你不用烦恼,放心住下吧!」 我在她面前倒下,她一定饱受衝击,可不是么,她哭到两眼都成了肿包。 「朵朵,放心,我会没事的!」 我在医院整整打了三天点滴,朵朵有空就来陪我,倒是很少见到秦罧。 「哥来看你的时候,你都在睡,而且他正在配合警方和学校调查这件事。」 连警察都出动了!这事可不小,果然,我状况好转之后,警察就过来做笔录,我将那天的情形如实告之后,他们离开了。 秦罧请我父母和看护回避一下,说他有话要单独跟我说,他脸色苍白,这几天瘦了不少,整个人有些憔悴,让我心中有些不忍。 他将一边的病床摇高,让我舒服地靠着枕头,帮我整理好被单之后,在我床边坐下,眼睛平视我。 「毒检报告出来了,是砷中毒。」他的语气是压抑过后的冷静。 「砷?」我吓得摀住嘴。「那不是砒霜吗?」 「是的,正是砒霜,你的症状都跟砷中毒一样,这几天医院使用支持疗法,施打了三天份二巰丙醇,这种螯合剂会结合你血液中的砷化物,之后经由尿液排出体外。」 不愧是要当医生的人,他说起专有名词来简直毫无滞怠。 「比较令人担心的是,你的肾脏功能是否有受损。我问过伯父伯母,你小时候曾经因为肾脏病而一年都无法行走,到哪里都需要人抱,是不是?」 我自己都快忘记了!依稀记得应该是幼稚园大班的时候吧,所以我幼稚园没有毕业。 他抓住我的手,表情十分担心。 「如果后续检查出来你的肾脏受损,在螯合剂治疗完成后,你还要用肾脏透析机来排除二巰丙醇和残馀的砷化物……」 他的脸贴上我的手,我感觉他下顎紧绷。 「你已经克服初期的中毒徵状了,但……如果你身体的器官和循环受到的损伤,可能还要好几个月才能痊癒……」 一滴热泪突然落在我手心。 「你差点就没命了……」说到后来他已哽咽。 「对不起……」我开始抽抽噎噎。「你一定吓到了吧!我没事了,我一定会好起来,所以你别难过,别哭啊……」 看到他的眼泪我的心都碎了,他吸了口气,振作了一下,眼眶还是红红的。 「你现在觉得如何?有任何不适吗?」 「我还好,目前调查到哪里了?」 「你当天吃的食物我都去调查过,从早餐到午餐,都没有问题,依照你毒发的时间,如果是急性砷中毒,最有可能的来源就是学生会茶水间的桶装饮水机了!」 我惊讶到差点跳起来。「可、可是,朵朵也有喝啊!那她怎么没事?」 「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 我看着秦罧深沉的双眼,立刻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可能!朵朵不可能对我下毒的,你不要乱想!」 「当然不会是朵朵!」他斩钉截铁地说,然后眼睛看着我。 我接触到了他的目光,心中突然明白他的意思。 「我……也不会自杀!砒霜要去哪儿买我根本不知道,而且好好的我干嘛自杀?」 他舒了一口长气,接着解释道:「砷这个元素,在自然界以灰色金属的状态呈现。无机化合物亚砷酸,又叫二氧化二砷,就是所谓的砒霜,毒性非常强烈。」 他说了一堆化学名词,听得我雾煞煞的。 「亚砷酸是一种白色粉末,无色无味,加在食物中不容易察觉,人体一旦摄入,亚砷酸会和负责能量合成的sn基酵素结合,使人体细胞无法补给能量。」 又是一堆生物名词解释,他到底是怎么背起来的啊? 「19世纪出现的marshtest利用氢砷反应能让砷无所遁形,因此近代已不流行用砷下毒杀人了。」 那古代呢?我想起明瑄儿,心中一阵焦虑。 「茶水间饮水机里的水已经检查过了,没有砷化物的痕跡,你和朵朵的水杯也都没有,这才是这整件事诡异的地方!」 我悚然一惊,另一个世界的明瑄儿无疑是中了砷毒,而这个世界的我竟然也受到影响,即使我没有任何摄入砷毒的可能。 「其实……每个人体内都有微量的砷,工业上砷也是泛用元素,灭鼠剂里也有,五金行就能买到。」 「所以,根本无法确定我的中毒来源吗?」 「目前看来是这样。」他沉吟。 我总不能跟他说我梦中那另外一个世界的事吧?说我这几个月以来,常常在梦中穿越到另外一个世界,两个世界的事件有时还会互相影响,像我和明瑄儿都同时被踢下楼梯,同时中毒,同时心有所属……我看着秦罧,表情一定很复杂。 「瑄儿,你有话要跟我说吗?」 我绝对不能说,说出来他肯定认为我是疯子。 「谢谢你照顾我,帮我调查真相,还让我住这么好的病房。」 我和他交握着,他的手大而温暖,将我的紧紧包覆。 「你别这样说,我只担心你遇到的事,一件比一件危险,我怕下次你可能小命都没了!」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啊!」我淡笑,想到另外一个世界,他说她是他的命。「说真的,我已经很努力每天好好活着,但意外总是令人措手不及,如果我掛了,那是老天要我死,达尔文的物竞天择,有时候就是踩到机率了,没办法呀。」 他英挺的眉毛有点倒竖起来。「你怎能如此冷静地说生死这种大事?」 「对我和我的亲朋好友才是生死大事,对这个世界来说我不过是小小尘埃罢了!我从不把自己想得很伟大,我活着能帮忙别人,死了就遵循自然法则而去,简单平凡的一生,来去全无牵掛。」 「你身体里是不是住着苍老的灵魂?」他瞪着我。「才小小16岁年纪,就如此老气横秋。」 就像我先前所想,说不定我已活过了好几辈子,很多事都在前几辈子经歷过,所以才能如此淡然看人间。 我又累了,那种倦怠感强烈袭来,他也看出来了,体贴地服侍我躺好,在一旁看着我闭上双眼。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他轻轻抚摸着我的发,直到我沉沉坠入梦乡。 24 復活 身体沉重,我彷彿沉在水底,水的重量压在我身上,令我完全无法动弹,我听到许多哭声、泣声、嚎声,各种人类表达心里痛楚的情绪反应。 悲伤啊,不捨啊,心碎不已啊。 我睁开眼,看见床幔已经换成白色,随着悽惨的阴风摆动着,诵经声不绝于耳,香料的味道充斥鼻间,努力睁开眼,发现身边还摆着透心凉的冰块。 难道,我已经死了吗?我动动手指,把手举起来审视。 突然,有人尖叫起来:「姑、姑娘在动啊!姑娘活过来了!」 立刻有无数人飞扑到我身边,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秦罧那张憔悴的脸,他原本梳理整齐的鬓发蓬乱无章,下巴皆是鬍髭,眼窝抠搂,双颊凹陷。 他一向都是意气风发,姿态殊胜的,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我心疼的抚摸他的脸颊,发现他满脸都是泪痕。 「瑄儿啊……」 他一把将我抱入怀中,我才发现自己已经穿上了白色的寿衣。 白綾袄,白绸裙,白綾袜……莫非我将行入殮? 「这是怎么回事?」 一身縞素的陈嬤上前,一样泪流满面。「姑娘吃了巧比的糕饼之后,中毒昏迷,失去气息,秦公子抢救无效,只得停灵在此,等候发丧……」 「什么?我真的死了吗?」 「老爷和太太都病倒了,我赶快去通知他们!」 陈嬤将一干僕妇丫头与诵经的比丘尼都带了出去,只剩我和秦罧在室内。 他开始检查我的身体,确认我安然无恙之后,整个人瘫软下来。 「罧,你看我,我好好的,我没事!」 他仍旧无法张口说话,只一逕地把我用力抱在怀中。 「我倒下之后,真的死了?」 他终于缓过气来,声音粗涩地说:「是的,心跳呼吸俱无,你中了砒霜剧毒。」 「没错,是砒霜。」我看着他的眼。「应该是藏在桂花绿豆糕里。」 「绿豆糕里的确发现砒霜的白色粉末,巧比、荼靡和小翦儿已经被关押起来,他们都矢口否认,彼此互推绿豆糕的来源,但因为给你吃下绿豆糕的是巧比,所以她嫌疑最大!」 「巧比绝对不会害我的!」我急了。 「这我知道。」他安抚我。「你放心,你人没事就好了,之后由我来处理。」 他把我的脸捧在掌心,细细审视着我。 「你没死,我应该不是在作梦吧?」 「不,这不是梦,我还活着!」 「感谢老天没把你带走!」他哽咽。「看着你毒发身亡,我根本无能为力,我恨不得替你死……」 我摀住他的嘴。「你不要乱说!」 所以,明瑄儿曾经死过,因为砒霜中毒而死,不知为何缘故,明瑄儿竟然死而復生!这之间的道理我想不明白。 「我想……」我沉吟。「那盒绿豆糕应该是被歹人趁乱时丢进去的,不是那三个丫头的锅,把人放了吧!」 「是与不是,还得再查!」他语意坚定。 「查可以,不要严刑逼供,她们是我、朵朵、心颖姊姊的贴身丫头,万万不可伤了她们好吗?」 「我知道。」 他深沉叹息,再次拥我入怀,满是失而復得的喜悦。 25 领悟 住院期间我想了很多,自从认识秦罧以来,都是他对我好,帮我抹药,开车载我,为我撑腰,跟我一起打电动,助我调查兇手,派人保护我,出了事第一时间关心我,提醒我要小心身边的恶狼,随时随地注意我的安全,帮我安排病房,听我说很多很多话…… 这么一回想,才发现他竟然对我那么好,我竟然欠他那么多,我好像都没有回报过他,老是让他担心我的安危,无视他的心意,硬要当朋友,只因为两人的差距,根本试都不愿意试,就堵死两人所有可能的发展性。 真的,很对不起他啊!难怪朵朵说我是钢铁直女,其实这样看来,我根本没心没肺好吗?老是只要自己好就好,自己决定了就绝无转寰的馀地,这难道不也是一种自私的表现? 当然不是因为他对我好,我就一定要喜欢上他,我知道,这世上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对你好,那么,他对我好的理由是什么? 突然想起他在我额头上偷亲的那一吻,不经意之间牵起我的手,还有在资料室里,他轻声地说:「闭上眼睛,我想亲你。」 忽然一阵颤慄从我枕骨顺着脊椎,一路传到我的脚底,能说他对我没有任何表示吗?或许那些不经意的凝视,从来都捨不得放开的手,都在向我传达他的心意吧,而我回敬他的是什么? 「记得不要越线喔!」 我真的方方面面封锁他所有进一步的可能,想起他在我掌心落下的那一滴泪,那个地方瞬间火烧火烫起来。 我吻着掌心,想像他的笑、怒、悲、喜,竟然无法克制地呜咽哭泣,我真的对他很坏很坏啊! 他是怎么撑过这些冷遇,还能在我面前永远那么温柔体贴,那样完全不埋怨的? 我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待他,关心他,报答他,让他知道,他这些日子以来的付出,已在我心田种下小小苗圃,加以灌溉,说不定能日渐茁壮,繁茂兴盛。 康復后第一天回学校,我中午立刻去学生会找他,满脸笑咪咪的。 「会长……」 「你回来了,身体还好吗?」他正看笔记型电脑的资料,侧着头这样问。 「我都全好了,请别担心。」 说真的,自我想通之后,突然觉得他看起来英俊到不可思议,以前怎么都没发现身边有这样一个大帅哥呢?呃,应该我都把他当成物件(object),看到他都只想怎么画才会好看。 「会长……」我讨好地说。 他眼神看向我,一脸狐疑。「瑄儿,你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他吗?我想我是被宠坏了,以为他会随时standby。 「会长,你要喝咖啡吗?看资料会累吗?要抓龙吗?」我一脸諂媚。「如果需要,告诉我一声,我马上替您办到!」 他一脸『你脑袋坏了喔』那种表情。 「不用了。」他轻笑,皓齿微露,真是好看到没天理下地狱。「你的直属是peter,你去找他吧!」 「peter学长是我直属?」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啊? 关心颖这时走过来,跟我说:「新生实习已经都安排好直属学长姐了,我们抽籤决定,我哥抽到你,朵朵跟我,至于会长……」 「会长,我来报到了!」 门口传来一声清脆娇嫩的奶声,我看见一位身高不到160的娇小女生,正小碎步地往秦罧这边走来,这女孩圆脸圆眼,留着短发,颊上几点雀斑,脸上笑容可掬。 好像……在哪里看过?可是我不记得了,我有轻微脸盲症。 「你来了啊,过来这边,有事请你帮忙!」他微笑招呼着。 女孩如获圣旨,踏着欢快的脚步,挤到我和秦罧之间。 我看向心颖,她说:「这是107班的王若蓝同学,罧抽到她当他的直属实习生。」 啊!我想起来了,是那天我和秦罧在女厕现场调查时,那个偶然闯入的女生!她竟然跟古代心颖的丫鬟小翦儿长得一模一样! 看若蓝对秦罧那殷勤的模样,我撇撇嘴,心想:好啊,有人帮你就好,省得我费心! 「心颖学姐,那我继续去打扫资料室了。」我自告奋勇,她用眼神示意我:ok,去吧。 所以我整个午休都独自在清理,弄得自己一身脏兮兮的,我从资料室出来,彷彿一个蓬头鬼似的,远远看到秦罧与王若蓝几乎头靠着头在看资料,我转身去茶水间流理檯清洁一下。 「瑄儿,你怎么像个小乞丐呢?我的专属实习生可不能这样啊!」关山岳看我这副鬼样,不禁笑出声来。 「别提了,我要去洗脸!」 「来,用这个吧!」他从柜子里取出乾净的巾子。 我接过来,说了声谢谢,他还是立在一旁看着我把毛巾打溼,从脸开始擦拭。 「学长你够了喔,可以不要一直看吗?」我没好气。 「瑄儿……」他突然一脸正经。「我和朵朵说好了,两人以后当兄妹就好。」 我擦着脸的手顿了一下,淡淡地回:「能说清楚,这样很好。」 「瑄儿,我喜欢看你,这点我无法掩饰,你可以多包涵吗?」 我心里翻了个大白眼。「不要让我发现就好!」 「等等!」他忽然发现什么,拿起我手上的巾子,往我鬓边擦去。「这里还很脏……」 气氛一下子变得很曖昧,我一把夺过毛巾。「我自己擦就可以了!」 「朵朵说你是钢铁直女,没想到是真的!」 「知道就好!」我得意,知道就不要接近我。 他靠近我,在我耳朵旁边说:「我不会放弃的!」 我感觉鬓边的血管在抽动,又一个不怕死的吗?儘管来,没在怕的! 他一脸无奈。「我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不能对我和顏悦色些吗?」 不得不承认他对女人真的很有一套,可惜遇到的是我。 「peter学长,古人说,施恩不望报,这是美德你知道吗?」 「没错啊!」他耸肩。「施恩给别人之后,就不要忘记一定要对方回报呀!」 最好是有人这么解释的,这个无赖。 「懒得跟你瞎扯了,还有什么事要帮忙,快点说,要上课了!」我满脸不耐。 「没事没事,有事再找你,没事我也会找你。」他脸皮真是有够厚的! 我从茶水间出来,看见王若蓝也正好结束和秦罧的卿卿我我……呃,是资料研读,就和她两人一起走回高一教室区。 若蓝站在我身边,差我快要一颗头,所以身高大概155公分,如果她跟秦罧站在一起,那简直是最萌身高差了。 「你是101班的明瑄儿对不对,以后请多多指教了!」 「若蓝同学……」我尷尬地说:「那天我跟会长真的是在现场调查……」 解释那么多做什么?根本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说什么?」她甜甜一笑。「现场调查?我都忘记了!」 「忘记最好!」我乾笑。「哈哈,忘记最好。」 她仰着望我,表情十分认真。「从会长一看到我,立刻喊出107班王若蓝的时候,我就决定跟随他了!」 「你也觉得会长很有出息对不对?跟着他,有肉吃!」 「不是这样的……」若蓝皱了皱眉。「学校那么多新生,他却能一眼看出我是谁,并把我的班级姓名都记住了,不就是正在告诉我,他注意到我了吗?」 其实他每个新生都能叫出名来!我不忍心跟她说。 「他是我的理想,我一定会跟会长好好学习的!」她握紧小拳头,一副心意已决的模样。 真是好棒……棒啊! 「加油喔!若蓝!」 我鼓励她,秦罧多了一个忠诚的小帮手,一定如虎添翼。 非常好,非常之好! 26 谋杀 「姑娘,我真的是冤枉啊!」巧比扑在我怀里,哭到泪流成河。 经过一次生死关头,我发现自己可以读取许多关于明瑄儿的回忆,从小到大,她的亲友,她的人生,还有她的挚爱……那是一种很模糊的感觉,你无法确切说出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的回忆,比较像是一种感情,以情绪带领着过往种种。 比如想起母亲时的疏离淡漠,想起陈嬤巧比的贴心融洽,想起朵朵的意气相投,想起秦罧的情深意重,明瑄儿短短15岁的生命里,爱比恨多,真是幸福啊! 我摸着巧比的头,轻声安慰。 「巧比,你七八岁就来我家了,无父无母,我犹如你的姊姊,我们一起长大,你虽然偶尔犯糊涂,但大关节上是不会出错的,这点我很明白。」 陈嬤很会调理人,她把巧比教得很好。 「你无依无靠,这辈子就指望我一个人,你根本没有害我的理由,想想就明白了。」 「就是啊!」巧比抬起头,还掛着两条鼻涕。「哪一个天杀的猪油蒙了心,竟敢害我们姑娘!」 「那天你和荼靡、小翦ㄦ整理礼物的是不是?」 巧比歪着头想了一想。「是啊!因为姑娘要跟公子成亲了,许多亲戚好友都有送礼物过来,我们三个拆得不亦乐乎。」 巧比吸了吸鼻涕。「我发现有姑娘最爱的桂花绿豆糕,特特留下来给姑娘享用,没想到……」 她又『哇』地哭倒在我身上,眼泪鼻水沾了我一身。 「别哭了,好孩子,你一定吓坏了!」我拍着她抖索的背。 「如果姑娘有个三长两短,巧比也不活了……」 「呸呸呸,傻丫头,快别乱说!」我检查她的身上。「这几天有没有受到委屈?关押的时候有没有吃到苦头?」 「没有,秦公子好像早就知道不是我做的,把我关起来只是为了要保护我。」 「嗯……」我思考推敲着。「巧比,自从我在学堂跌下楼梯之后,是不是灾祸连连?越逼近婚期,情势越加严重,被人绑架,跌入冷潭,食物中毒……这已经是谋杀了啊!」 「谋、谋杀?」巧比睁大双眼。「姑娘人这么好,怎么会有人想要谋害姑娘?」 这个世界的明瑄儿到底得罪了谁?她的社交范围狭窄,统共相熟的不过是那几人。 过些时候,秦罧来找我,我正在绣房里假装做女红綉花。(因为我真的不会。) 我放下针黹,面对他,说出了我的忐忑。 「子森哥哥,有人要我死!」能读取明瑄儿的记忆后,我知道她之前都是这样叫秦罧的,子森是他的字。 他看了我好一会儿,牵起我的手说:「没错,有人处心积虑想要你的命。」 「那你心里有谱吗?」我仰望着他。 「有锁定几个人,正在蒐集证据。」 「我们将要大婚了,我好害怕……」 我能感受到明瑄儿那深深的恐惧,这次死而復生,让我与明瑄儿更加紧密联系。 他的头向我俯下,双唇要贴上时,我突然侧头避开,他亲上我的脖子。 「瑄儿?」他虽微微一愣,却继续吻着我的颈项,细细啃咬,让我酥麻到全身发软。 他双手抓着我的腰,一把将我抱到桌上,唇齿吮我的肌肤,兴奋感强烈来袭,我想併拢双腿,却没想到夹住他的腰。 他低哼一声,亲吻着我的锁骨,接着换去囓咬另外一边的脖子,我仰头呻吟,几乎快要无法呼吸。 「等……等我们成婚那天……」我喘息着说。 他终于停止了那极为挑逗的攻城掠地。 「瑄儿别怕。」他紧抱着我,柔声说:「我会保护你,一切都会没事的!」 27 吻痕 27吻痕 我的脖子上出现了吻痕! 一早起来差点惊声尖叫,我雪白细腻的皮肤上竟然被种了两个大大的草莓,红艳艳地,像要滴出血来!到底是谁干的?会不会是蚊子咬?我再看一眼,鬼才会相信这是蚊子咬。 天哪,我还要不要见人?我赶忙拿起一块ok绷贴起来,可这更加引人注意! 改死的秦罧……我悚然一惊,梦里发生的事情怎么会应验在我自身身上?从上次中毒之后我就这么怀疑了,难道一次次与明瑄儿的相连,已经将我俩的世界绑在一起了吗?这是怎么回事?我应该是疯了吧!怎么会有这种怪诞的想法。 在学校里,我刻意将领子拉高,多少遮掩一下,可是在学生会时,却被若蓝不小心发现了,大嗓门的她立刻帮我大声广播:「michelle你脖子上被种草莓了!」 「cora你这个大嘴吧!」我怒喊,cora是若蓝的英文名。 朵朵和心颖学姐立刻靠过来看,她们三个把我的领口扯开,仔细研究。 「嘖嘖,吻得好用力喔!还两个耶!是谁对你做这么激烈的事啊?」若蓝奸笑着眼睛都瞇成一条线了。 「这、这不是吻痕!是、是蚊子咬,是刮痧、是拔罐,对,拔罐啦!」我试图解释。 「瑄儿,到底是蚊子咬、刮痧,还是拔罐,你说清楚啊?」朵朵一旦较真起来也是很执着的。 秦罧和关山岳也过来看热闹,关山岳只瞥了我脖子一眼,就说:「这是吻痕,绝对是吻痕,不是的话我请大家吃鸡排!」 他说得万分篤定,不容质疑。 「哥哥很有经验喔!」心颖学姐在一旁酸。 只有秦罧眉头深锁地说:「如果是红斑性狼疮那就要小心了,狼疮会侵犯人体的关节、肌肉及免疫系统,也会破坏皮肤、内脏、神经系统,以及血液相关的器官……」 他看到大家一脸无语就闭上了嘴。 「jonathan,就跟你说是吻痕了你还不信?」关山岳挤兑他。「先声明,不是我弄的喔!」 大伙儿齐刷刷看向秦罧。 「看我干嘛?」秦罧表示无辜。「啃咬颈部有可能会造成供血不顺,进而形成血栓,流入大脑后造成中风身亡,这会有一定的风险。」 他哪里来的这种冷知识啊? 「人一激情起来,谁会管那么多啊?」关山岳耸肩。「只是没想到michelle私底下竟然玩得这么high啊……」 「谁谁谁玩得那么high了?」我大声抗议。「我睡起来才发现脖子上多了这么两块,睡前还没有的!」 秦罧突然正色说:「这个六日我帮你安排全身健康检查,你一定要到!」 他语气坚定,不容拒绝。 「好……」我俯首答应,明白他担心我身体里的毒素还未清乾净。 只剩下我和若蓝的时候,她欣羡地对我说:「会长对你真的很好!」 我一愣。「他对谁都很好呀!」 「哪有,他对你『特别』好!」她加重『特别』两字。 我摇头。「那是因为你加入之前,我曾在学生会中过毒,差点死掉!这件事还在调查,你别说出去啊!」 「中毒?」她惊愕不已。「这太夸张了吧?」 「是啊,差点闹出人命,所以会长『特别』关心,也是情有可原。」我也是这样说服自己的。 「唉,如果早点加入学生会,中毒的说不定就是我了……」若蓝惋惜。 「你在说什么东西啊?脑袋有洞吗?」 我一脸看到神经病的表情。 「michelle你不懂啦!」若蓝摇晃着她的小圆脸说:「我好不容易才成为会长的专属实习生,可是我并不只想当他的小跟班而已,我想成为他不可或缺的那个人!」 「不可或缺的那个人?」如果想听对方继续说下去,重复最后一句准没错。 「是啊,你也知道喜欢会长的女生何其多,多到他天天置物柜被情书礼物塞爆,到哪里都有女生会主动攀谈示好……」她的声音低下去了。「而且我发现他每个女生都叫得出名字来,不独独只有我……」 你现在才发现吗?我真是无语到了极点。 「要怎么才能成为他『特别』的人呢?」她望向我,目中精光闪烁。 「你何不想想,自己为什么想成为他特别的人?」我垂眼避开她的目光。 「他是个好对象,不是吗?」她的嘴角往上捲。「长相帅气身材高挑,重点是……学长家还是超级有钱人!」 若蓝双眼发出璀璨光芒。「michelle你知道吗?学长的爸爸秦永汉,在富人榜中排行前20!永汉综合工业股份有限公司是跨国企业!」 咦?这话我妈好像也说过。 「我自小出生单亲家庭。」若蓝低下头来。「跟妈妈的亲戚住在一起,两人挤一间房,连读书的地方都没有,表哥也常常骚扰我……」 我听着听着不禁怜惜起她来,并不会介意若蓝贪图富贵,妄想高攀。 人各有志,各凭本事去追求想要的,旁人有什么好批评的? 「你可要小心保护好自己啊!」我诚恳真挚地说。 她看着我,眼中闪起了泪光。「国中的时候,有一天在客厅沙发不小心度咕了,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在亲我的嘴,睁开眼才发现那是我表哥在偷亲我!」 「什么?这是性骚扰耶,你当时怎么处理?」 「因为当时被亲的很舒服,表哥也很帅,我也很享受,所以我就没有闹出来了……」 「……」我彻底无语了,她到底在想什么?自己开心就构不成性骚扰了吗?而且还是自己的表哥! 「后来表哥也跟我道歉了,说我睡着的样子实在可爱,所以一时情不自禁……」若蓝脸红。「可是,我现在喜欢的人是会长!一开始只是喜欢他的人,后来发现他很有钱,就想,说不定跟着他,或许能改善我和妈妈的生活,至少不用寄人篱下……」 她真的想得很多,也想得很天真,她敢老实说想利用男女关係改善自己的生活环境,我也是佩服她! 「我这样想,michelle你不会瞧不起我吧?」她偷看我一眼。 很多女子也有类似的想法,但也很多都走上了情妇小三的不归路,甚至变成了娼妓。 反正,秦罧目前还没有正宫。(据我了解,应该没有吧!) 「不会,秦罧还没有女朋友,人人有机会!」只是个个没把握啊,那就各凭本事囉! 「那么,michelle喜欢会长吗?」她表面害羞,其实问题很直接。 「这我很难回答耶!」我才不会被问住呢。「如果断然说不喜欢,那不是显得我们会长不够优秀?其实是,会长一路帮了我很多忙,我想着无论如何一定要报答他才行,是不是喜欢,我自己也不清楚。」 「原来如此!」若蓝一脸领悟。「其实我觉得你和peter学长还满相配的,看你们斗嘴火花四射啊!」 她这点小心机难道我还看不透? 「少乱点鸳鸯谱了,有时间想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好好读书!」说到我自己笑出声来。 「嗯!michelle说得对,这次期中考我一定要拿全年级第一名,成为更棒的人,才能配得上会长!」 我真的很佩服这样的她,为了喜欢的人努力成长,而我呢?为了某人改变,这有可能吗? 28 待嫁 开始准备嫁娶之后,明瑄儿就被禁止见秦罧了,我也松了一口气,毕竟他们多年累积的感情,一旦爆发起来那是很恐怖的,真的很怕明瑄儿在婚礼之前提前失身! 婚仪大致上依照古代六礼进行。 纳采,就是提亲。 问名,为了合八字。(听说瑄儿一出生就合过了。) 纳吉,过大帖,相当于小聘,秦家给了明家许多订婚礼物,除了衣服布帛,还有首饰、发簪、耳环、戒指等等。 明家接受秦家的纳吉礼品之后,也回赠男帽男鞋和笔墨纸砚等文具,完成了纳吉之礼。 纳吉当天,秦夫人特别在僕妇与丫鬟的陪同下,在瑄儿手上戴上一金一银的喜字戒指,还有手鐲耳环等等。 想到现实中她那双血红色的高跟鞋,还是令我感到十分后怕,但在这里,她的确自小把明瑄儿当媳妇儿看待,疼爱之情溢于言表,举动着实亲热。 纳徵,即送彩礼,秦家派人带备聘金、礼金及聘礼到明家,完成纳聘礼仪式,婚约正式成立。 请期,就是算日子,选一个吉日良辰成婚。 亲迎,就是接媳妇啦,秦家会用花轿接瑄儿,完成拜天地、拜祖先的仪式后,便送入洞房。 细看秦家送过来的纳吉礼,洋洋洒洒一长串真是太惊人了,我特别注意到一些首饰,例如珠宝缨络围髻,掛在发髻周围,满头珠翠映得瑄儿容顏绝色,秀丽无双。 还有许多耳环耳坠,二珠的,四珠的,各个成双成对。 我特别喜爱一种叫「金丁香」的耳饰,那是一种贴着耳垂的小型耳环,或金或银或珍珠,雅緻小巧,非常衬托瑄儿娇美的小脸。 日子过得缓慢无聊,成天就翻弄这些彩礼,还要接受陈嬤的婚前教育,巧比太小所以不能听,被赶了出去。 瑄儿的嫁妆里有张黄花梨卍字拔步床,整体看来气势宏大,像个独立的小房间,床的下面是木板平台,床的前面有隔间,四角立栏柱掛着帐子,床边和床下都有小柜子和抽屉,床帐拉起来就成了室内独立场所,由于上床时要先抬脚踏上好几步,所以才叫「拔步床」。 陈嬤教了瑄儿很多可以在床上玩的夫妻秘戏,羞得我掩面偷笑,古代人超劲爆的,床上的支架很多,各种玩法令人瞠目结舌,想当然尔能增进不少夫妻情趣。 比起现代人都是从谜片获取性知识,古代小姐都有贴心的嬤嬤教这些还算不错。 想到洞房花烛夜我就紧张不已,当我在这边时,瑄儿身上发生的事已经会对应到我的现实生活,例如瑄儿中了砒霜毒,我本身也会中毒,幸好现代医术有办法救治砷中毒,要不然古代的明瑄儿可不是要香消玉殞? 如果瑄儿死了,那秦罧怎么办?我想都不敢想。 还有之前,秦罧亲吻瑄儿的脖子,我不只能感受到那种欲仙欲死的酥软发麻,连我本身也确实留下了吻痕,惹出一场风波。 那么,如果成婚那夜,我也来到瑄儿身上呢?我会不会确实感受到男女结合的感觉?我自己会不会因此也失去处子之身?想到这里我就浑身发抖,这也太超过了,我绝对无法接受! 我怎会到这个世界呢?这个世界到底是梦幻还是真实?我其实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如果是梦,又为何会影响到我的真实生活,如果不是梦,那么是我的前世吗?又抑或是另一个世界? 两个世界,奇妙地连结在一起,到底是为什么呢? 29 反咬 这个週末,我乖乖听秦罧的话到医院做检查,前晚就开始禁食,朵朵也陪我一起,因为她最近状况委实不佳。 检查包含一般生理评估,例如身高、体重、体温、腰围、体脂肪与身体质量指数(bmi),还有血压、脉搏、呼吸测定,末梢饱和血氧浓度测量。 除了理学、血液心血管、尿液粪便检查,生化、骨密、内视镜检查,心电图、超音波检查,x光检查等等,居然还有脑电图,ct640超快速电脑断层扫描,和磁振造影mri。 每顿餐都是营养师专门调製,林林总总加起来,粗估费用大概要十万,从我住院开始,秦罧就没要我付过任何钱,这次健检也是,不过我会默默把收据收着,以后一定要还的。 我和朵朵一间房,因为有伴,所以过程并不无聊,吃饭的时候秦罧会过来陪我们,不过多半都是我和朵朵边吃边聊,他在一旁听着,有时也看见他和主治医生在说话,不知在说什么。 朵朵先被推去检查时,我在病房等待,他坐在我床边,表情欲言又止。 「怎么了?有话对我说吗?」 「……」他静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你脖子上的瘀青还是很明显。」 我拿起手机照了一下,发现瘀血已经稍微消散,有点泛黄了。 「真是莫名其妙!我一下中毒一下身体瘀青,还都找不出原因!」 其实我知道为什么,脖子上的确是吻痕,只是因为太超越现实,根本说不得。 「这就是为什么要健康检查啊!」他轻笑。 「如果,连健检也检查不出个什么,又或者检查出什么大毛病,那我该怎么办?」我心中恐惧。 「也不能因此讳疾忌医,有问题就治疗,没问题的话,那就得再想想其他原因了……」 「瑄儿……」他声音越发低沉,上半身倾向我。「你有别的事要告诉我吗?」 他漂亮的眼睛盯着我,我忽然感到窒息。 「没、没有!」我立刻否认,然后就马上后悔,因为太明显了。 「你脖子上的瘀青,真的不是吻痕吗?」他的眼睛微瞇起来。 「咳、咳、咳…」我突然被口水呛到了。 我剧烈咳嗽,他过来拍着我的背帮我顺气。 「唉……」我尷尬叹气。「有些事,我自己也不好说,等我理清处头绪再跟你讲好吗?」 「所以说,真的是吻痕囉?」他的声音更低了。 「是啦!」我怒了。「就是吻痕没错!我不过是作了春梦,醒来脖子就有吻痕了!你信不信?」 他有点惊讶。「我信就是了,你别生气。」 「就跟你说我自己都搞不懂怎么回事了,还这样逼问我!」 「好好好,都是我的不对,跟你道歉,原谅我好吗?」他宠溺地摸摸我的头,声音极为温柔。 其实,我并不讨厌这样,peter只要看我久一点我就会爆气,可是秦罧他不管做什么,摸头、拉手、拥抱,甚至亲吻,我都不会不自在,真是特别啊! 是的,他对我来说很特别,可是我对他来说,也是特别的吗?突然想起若蓝的话。 「学长……」我内心挣扎。「你觉得若蓝怎么样?」 她想成为你特别的人,你觉得她如何呢?其实我是想这么问的。 「若蓝很积极主动,学生会的事她学得很快,功课也很好,将来可以委与重任当干部培养。」他一脸认真地评论。 哪像我,消极懒惰,除了打扫泡咖啡什么都不会,功课也很烂,根本上干无望,不被退训就不错了! 「你气色不佳,身体不舒服吗?」他温暖的大手放在我额上测量温度。 「若蓝她真的很努力呢!」我闷闷地说,为了喜欢的人,把自己变得更优秀,即使她本身已经非常优秀了。 「我觉得你也很努力啊!」他对我笑着。 完蛋了,我的心居然欢喜到快要膨胀炸裂开来,不同于梦里秦罧那深情满溢的笑,我眼前的他少年感十足,他开朗明亮的笑容让我整个人身体暖洋洋的。 我突然心生感激,感激上天让我遇到他,在我们这么年轻的时候,想到这里,不由得对着他温情一笑。 他忽地抓起我的手,靠近他形状优美的嘴。 「梦里,你是这样被咬的吗?」 他的唇贴上我的手臂内侧,嘴张开来,露出洁白的牙齿,轻轻咬住我雪白的肌肤。 我浑身颤慄,纠正他:「不,再重一点!」 他真的用力囓咬着,眼神盯着我,彷彿在惩罚我的不老实,我忍着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他亲吻着、吸吮着、啃咬着,直到心满意足之后,才放下我的手,仔细端详。 「的确是吻痕没错,跟你脖子上的一模一样!」 他到底想证明什么? 接着他用酒精清洁我的手臂,有点刺激,再帮我涂上清凉的药膏,连脖子上那两个都帮我抹了。 我看着手臂上新种的草莓,鲜艷欲滴,几乎快要出血,便苦着脸说:「医生问我,身上怎么会多出这一块,我该怎么回答?」 「你就说,是我咬的。」 他笑得像猫一样。 30 洞房 婚礼在黄昏举行,一路吹吹打打,在圆形金灯带领下,我坐在花轿中,这才发现自己真的在这天也来到明瑄儿身上了。 轿子用綵绸装饰着,上面锈着百子图,秦罧骑马在前亲自引领,我穿着凤冠霞帔,踏着绿绣花鞋,顶着红盖头,端坐在花轿中,走不多时,就到了秦宅。 还没下轿,先有人给我一个碟子,取其谐音「递子」,身边帮忙的都是一些父母、配偶、子女都健在的妇女,又叫『全福人儿』。 她们扶我下轿,跨过门槛上暗喻『平安』的马鞍,地上铺着毡席,一路走到室内都脚不沾地,毡席底下有布料和高粱,表示「步步高升」。 新人拜堂后,我和秦罧在新房中「坐帐」,喝交杯酒,吃花生枣子。 终于,秦罧取下我的盖头,这么一段时间不见,他越发英俊挺拔,整个人散发着刚强的男子气息。 僕妇丫鬟帮我们除去婚服之后,说了些吉祥话,就将我们留在新房中。 喜烛高照,越发让我觉得他丰神颯爽,气度非凡。 我的秦罧长大也会是这样吗?想到他,我不禁跳了起来,跨下拔步床,跑到桌边,看着发愣的新郎。 「瑄儿……你……」 他也箭步下床,朝我跑过来,我俩绕着桌子跑,他往左我就往左,他往右我就往右,见他快要抓住我,我赶紧跑到黄花梨款彩屏风后面躲着。 「瑄儿,你这是怎么了?」 他柔声唤我,我差点要跑出去见他,硬生生忍住了。 「今天不行……不是你不行,是我不行!」 「瑄儿你在说什么?今天是我们成亲的日子啊!」他的语气极为耐心。 「我……那个……癸水来了!」 癸水就是月经的意思,先前我为了预防这个悲剧发生,特别去查的,想用这个理由搪塞过去。 现场一片静默,只听得到他厚重的呼吸声。 「我知道了,你出来吧,别躲了。」 我怯怯地探出头来,发现他又好气又好笑地望着我,示意我过去他那边,我一步当作三步走,极为缓慢,超不甘愿地蹭到他身边,接着突然一把被他拉下来坐在他腿上。 他的俊目凝视着我,轻声地说:「帮你算过,你天癸才刚过不久,今天洞房的话,说不定会有『入门喜』喔!」口气十分诱惑。 他居然连瑄儿的生理期都一清二楚!没办法,谁叫他是大夫! 「就……今儿个突然又来了!可能是紧张的缘故,所以乱经了!」 他挑起一边眉毛,满脸不信,疑惑的样子跟我的秦罧真的一模一样,我又开始心猿意马。 「总之,今儿个不成啦!我们睡吧!」 我想从他的腿上站起来,可他的手死死箍住我的腰。 「没关係。」他突然深深叹了口气。「反正这么多年都等了,不在乎这几天。」 他看起来有点沮丧,有点像被淋湿的幼犬,我都想不顾一切从了他了,但事关我的清白名节,我可不想在这个世界失去自己的第一次啊。 他将我横抱在怀中,走进了温暖舒适、佈置华丽的床舖里,轻轻将我放在绣工细緻的鸳鸯枕被上,我屏着气,以为他会突然兽性大发,但他却只是俯下头来,轻柔地吻在我的额头上。 「睡吧,我的小新娘。」 31 餵食 中午我和朵朵用完餐之后,朵朵说她精神疲惫,留在教室休息,我则跑到学生会去。 为什么我管不住自己的两条腿?今天中午又没有实习任务,这样飞也似地跑过来,未免也太羞耻了! 我透过会办的窗户,看见秦罧一个人在打电脑资料,旁边摆着和朵朵一式一样的家庭饭盒,该不会他忙到连午餐都没吃吧? 一想到这个,我忍不住走进学生会办公室,拉了张椅子在他旁边坐下,他转头看我一眼,手上继续盲打,十指飞快键入资料。 「会长。」我看得目瞪口呆。「您该不会还没用餐吧?」 「嗯,还没时间吃。」他将眼光转回电脑上。 我打开饭盒,喷香的味道从里面传了出来,他的菜色跟朵朵一模一样,只是份量比较多,满满的锦绣花寿司,有蛋皮、海苔,也有虾卵,看起来五顏六色,非常美味。 其实刚刚已经被朵朵餵食了不少,可我还是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你吃吧!」他对我一笑,害我的心乱跳了一下。 「不,你还没吃呢!」 我拿起一卷花寿司,递到他嘴边,他微微一惊,停下打字的动作。 时间彷彿过了一世纪那么长,我的手拿着食物停在他嘴边,已经开始颤抖,就在我想放弃要收回时,他却突然张嘴把寿司一口吞下去了。 「嗯,好吃!」他边咬边称讚。 等他吃完,我再拿起一个送到他嘴边,这次他很快吃下去,不再犹豫,我就这样一口一口餵食他,好几次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嘴唇,差点没把食物抓好掉下去。 「michelle,你在做什么?」若蓝的大嗓门喊着,她挪动着短腿跑来,气喘吁吁。 「在餵会长吃午饭啊!他要打字忙到没时间吃。」 「那也该由我来帮忙餵会长啊!」若蓝一脸不以为然。「这是我实习生的工作!」 「这不是实习生该做的工作。」秦罧淡淡地回应之后,两口三口把剩下的花寿司都解决了。「瑄儿,谢谢你!」 他对我灿烂笑着,吃那么快牙齿还不会黏上海苔残渣,真是天之骄子。 若蓝气结,把我拉到外面质问。「你怎么可以抢我的工作?」 「会长说餵食不是实习生的工作啊!」 「那你又为什么可以餵会长吃东西?」她嘟起小嘴。 「可能因为我不是实习生吧!」 「所以说,不是实习生才可以餵会长吃东西囉?」若蓝一脸认真。 「应该是这样吧!」 「可恶,为什么我是会长的实习生!」若蓝非常懊恼。 我简直快要笑出来了,不是实习生也不见得能餵秦罧吃上一顿饭啊! 从此之后,我中午吃完饭都会偷溜过来,看他有没有好好吃午餐,而他也好像知道我会来,都会刻意不吃等我。 就这样我餵他吃了几天,直到有天圣女老师发现了我们的餵食秀,气到衝进会办来制止我们。 「秦罧!明瑄儿!你知道学校规定男生女生之间不得餵食吗?」 我默默把汤匙放下来。 「刘圣恩老师,校规里并没有这一条。」秦罧不慌不忙地说。 「可是……」圣女老师还想说教。「男女同学之间应该举止合宜,互相餵食实在不妥,也不卫生……」 「我因为要打资料不方便吃东西,所以瑄儿才帮我,我们并没有互相餵食。」 「是、是这样吗?好,我再去查查,去问学务主任,看他有什么说法!」 圣女老师狠狠瞪我一眼,气冲冲地走了。 我仍然搁着汤匙,他转头过来面向我,张开嘴巴,无可奈何,我餵了他最后一口,又气又好笑地说:「以后你自己吃吧,我可不想惹麻烦!」 「我不觉得麻烦。」 「再餵下去,怕有流言要传出来了!」 「我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我站起身来,叮嚀他说:「你一定要记得吃饭喔!不要忙到把身体搞坏了。」 他以一种难解的眼神看我。 「你餵我的时候,特别好吃。」 我快要翻白眼了,他真是被我宠坏了,得寸进尺。 「公子,请自立自强,自食其力,小女子今后不会再来了!」 餵食这么几天,也算还了他一点恩情吧! 32 雾气 天气已进入寒冬,说也奇怪,自从古代成亲后,我有好一阵子都没能到那个世界体验新婚生活,想是夫妻之间浓情蜜意,容不下我插足吧! 我和朵朵报名了吉他老师paul在x学社开的课,每週五晚上一个小时,秦罧会开车载我们过来,然后像家长一样在外面等着。 他和老师好像彼此认识,碰面时都会点头致意。 paul老师除了我们学校,也有在其他学校兼课,他一如既往地,在室内也带着墨镜,银色的长发束在脑后,显得瀟洒不羈。 我和朵朵在他的指导下,进步神速,很快学会了和弦指法和单音,也会刷弦了,但有个问题,只要我刷弦,就唱不出歌,唱歌就无法刷弦,两者无法同步。 paul老师教我们用四四拍,以蹦蹦恰蹦的刷法,全程都用c和弦来弹唱『抓泥鰍』这首歌。 「池塘的水满了,雨也停了 田边的稀泥里,到处是泥鰍 天天我等着你,等着你捉泥鰍 大哥哥好不好,咱们去捉泥鰍 小牛的哥哥带着他捉泥鰍 大哥哥好不好,咱们去捉泥鰍……」 神奇的是,这样练习之后,我和朵朵都学会边弹边唱了! 朵朵的歌声清脆悦耳,跟paul老师一起合唱,令我听得如痴如醉,在最后连续唱「大哥哥好不好,咱们去捉泥鰍」时,她眼睛里居然泛起泪光,看着paul老师,整个人好像呆住了。 上课完毕,原本因为顺路,秦罧都会先送我回家,再跟妹妹一起回去,可今晚朵朵表示她很累,要哥哥先送她,秦罧于是绕路先送朵朵。 「朵朵她……最近怪怪的!」我看着她上楼时消瘦的背影这样说。 他继续开车。「你们的体检报告出来了,你一切正常。」 「总算没事了!」我松了一大口气。「那朵朵呢?」 「她……」秦罧犹豫。「事关她的隐私,我不方便说。」 我虽然担心,但也不好过问。 「你……有再做过那种梦吗?」他试探地问。 我愕然,脸蛋瞬间炸红,别过脸去不让他看见。 「没有!我身上也没有出现吻痕!」 「你确定没有?或许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最好是有!」我气到想槌他。 最近都没再作古代的梦了,可能故事只演到两人成婚就结束,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也就没必要再续了。 柴米油盐酱醋茶,婚姻是恋爱的坟墓啊!说不定秦罧娶了明瑄儿之后,疯狂生娃,然后嫌老婆容貌变丑身材变差,就开始嫖妓纳妾,这种故事,不管古代现代几乎都天天上演! 至少停在结婚那里算是个happyending了吧!没什么好苛求的了。 「能跟我说你作了什么梦吗?」 「你想听春梦的内容?」我完全不感兴趣。 「应该不只有那种梦吧?」 我转过脸来侧头看着他,缓缓说道:「梦里是一对从小订亲的夫妻,歷经艰险阻碍,终于成婚的故事。」 「就这样?」 「就这样。」 「没有细节?」 细节?怎么可以说细节?跟他说男主角就是你,女主角就是我,梦里你恋我至深,惜我如命,这种事能说出来吗? 「你怎么了?脸一阵红一阵黑的。」 「在梦里,那对情人情深无悔,生死相许……我都是从女子的角度看整个梦境,她的男人如此疼惜她,老实说,我很羡慕……」我长叹。「那男人对那女子常常又是亲又是抱的,我也能感同身受啊……」 我看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车子突然抖动一下。 「嘿!专心开车啊!那不过是梦罢了,随他去吧!」 到家了,他照例陪我走在小巷里,送我到门口,只是这次他都不说话。 上学期快结束了,认识他这几个月以来,心境上有很大的变化,我们经歷了许多事,从不熟到相熟,从不认识到朋友,好的事坏的事都经歷过,现在回想起来都有点觉得不可思议。 凛冬寒流已至,我微微发抖了一下,他立刻脱下风衣披在我身上。 「我都快到家了,你穿着吧!」 我想脱下来把衣服还给他,但他抓住风衣的领口,把我整个人温暖地包覆在里面,只有头脸露出来。 「你……喜欢梦里那个男人吗?」他的声音低抑沉重。 我吐气成雾,眼前的他变得有些模糊迷茫。 「你的界线还在吗?」他迫切地问:「我们只能是朋友吗?」 「界线……早就不在了……」我说得很小声。 听闻此言,他立刻俯身过来,同时拉近风衣的领口,吻住我的双唇。 我垫着脚尖,像溺水般拼命抬头想接住这个吻,可实在太笨拙了,频频撞到他的牙齿,他索性把我连风衣一把抱举起来,贴着墙,温柔地吻着我。 这是只属于我的,他深沉而压抑多时的爱。 我们亲着,笑着,鼻息与口齿之间皆是因寒冷生成的白雾。 「瑄儿……」他再问一次。「你……喜欢我吗?」 「喜欢!」我坚定地说:「非常非常喜欢!」 然后他又再度吻了我,在这寒冷却温暖的冬夜里。 33 偷袭 这个週末,我还是跑去朵朵家陪她,毕竟她很多很多功课要补,我们在餐桌上写作业,秦罧在一旁指导,有我和他陪着,朵朵看起来状况好很多。 「你们在一起了吧!」朵朵写作业的时候,冷不丁迸出这么一句。 我和秦罧你望我,我望你,不知所措。 「你怎么知道的?」我问。 「看就知道了!你们眼神交会的时候,浓情蜜意的,我快要被闪瞎了!」 「有这么明显吗?」我搔头。 「哥哥!」朵朵放下笔,突然正色说:「瑄儿是我的好朋友,我很高兴你们交往,但是你们一定要长长久久,如果你们分手了,我就会失去瑄儿这个朋友了……」 原来朵朵在担心这个啊!我哈哈大笑。 「朵朵别烦恼,就算我跟你哥分手,我和你也永远都是朋友!」 这下子换秦罧不开心了,他皱着眉头说:「我们才刚开始交往,你就提分手!」 「这我可要说清楚,我从来不觉得交往就要天长地久,只是这个时候,两个人适合,就在一起了。」我认真表示:「我这个人比较注重现在的感受,未来就留给未来吧!」 「所以,瑄儿你谈恋爱的时候还是会用脑,算是冷静理智型那种。」朵朵这样下评论。 「我不是恋爱脑,『绝对』不会因为恋爱冲昏头的!」我很得意。 「是这样吗?」秦罧沉声说,表情有些不悦。 写了两个小时作业,还有半小时才要吃中饭,朵朵说她累了回房卧床休息一下。 只剩下我和秦罧两人,他对我不怀好意地笑着,我立刻知道自己完蛋了,他对我刚刚说的话,十分介意。 「你……生气了吗?」我怯怯地说。 他马上拉着我的手,一路把我带进他的房间,关上房门之后,立刻如狂风骤雨般捧着我的脸狂亲猛吻一顿,我被吻得昏昏沉沉完全无法思考,浑身瘫软地倚在他身上。 「你会跟我分手吗?」他咬我的耳垂,整个麻到头顶。 「我不会跟你分手……」我闭起眼睛,声音软绵无力。 「你会跟我天长地久吗?」他开始啃囓我的脖子。 「我会跟你天长地久……」 「你还能思考吗?」他回到我的双唇,又舔又咬,令我晕头转向。 「没……没办法思考……」 我揽着他的脖子,踮起脚尖要求更深的吻,他低吟一声,将我抱起来放到他床上,用舌头撬开我的唇齿,找到我的,交缠在一起。 我被他亲得呜呜低鸣,几乎快要无法呼吸,接着,我翻身压住他,捧着他漂亮的下巴,亲他额眉鼻眼。 他被我亲得意乱神迷,双手开始不规矩的时候,我淡然地推开他,幽幽说道:「我们打game吧!」 说完,我起身离开,拿起摇桿开啟ps5,坐在地毯上准备开打。 恋爱归恋爱,日子还是要过,game还是要打啊! 他叹了一口气,直接坐在我身后,大长腿舒展在我身侧,我整个人被他团团包围住了,就这样,他双手环抱着我,脸贴着脸,两人一同打game。 我一直趁他不注意时偷袭,又是摸又是亲的,然后他就一直输给我。 今天的游戏,我大获全胜。 34 告白 午休时间,我在茶水间洗杯盘的时候,想到和秦罧相处的点点滴滴,忍不住一直微笑。 这时,关山岳又来找我了。 「michelle!」他直直盯着我看。「怎么一阵子不见,你整个人犹如盛开的花朵,艳光四射的!」 「peter学长谬讚了,有朵朵和心颖学姐专美于前,我根本称不上好看好吗?」 「你也太妄自菲薄了!我说过我很喜欢看你,因为你散发着光芒,非常吸引人。」他压低声音说。 「哪有,peter学长太夸张了!」我乾笑。 「一点都不夸张!」他靠近我,对我说:「我喜欢你,michelle,你愿意当我女朋友吗?」 他倒是直接就告白了。 「不愿意。」我淡淡地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他的表情如被雷击。「你喜欢的人,该不会是jonathan吧?」 「对啊,正是jonathan。」我的笑容甜似蜜糖。 「你怎么这么傻?」他一脸惋惜。「喜欢jonathan的女孩那么多,你觉得轮得到你吗?」 「轮不轮得到,有何相干?我只要专注着喜欢他就好了!」我灿笑。 他靠近我,两手抓住我的肩膀,摇晃着我。 「你清醒一点,jonathan自小到大从没喜欢上任何女孩,你的感情注定是单向的,不会有结果的!」 「你又知道了!」我冷笑,挣开他抓住我的手,离他一段距离。 「如果你喜欢的人是我,我一定会回报你所有的感情!」他脸上满是自信。「我懂得如何去疼爱一个女人,试试看你就知道了。」 「我不会喜欢你的,所以不用你回报,我也不需你的疼爱,把你的心思,用在别人身上吧!」 「michelle你真的太傻了!」他摇头叹息。 「我喜欢上了,就绝不后悔!」 这是我对感情的态度,以前犹如沉睡般无知无觉,可是一旦被唤醒了,我必定勇往直前。 下午有社团课,由于我和朵朵经过paul老师的指导,吉他功夫已经好上其他人许多,因此晋升为社团的教学实习生。 两节社团课中间休息,我发现朵朵和老师同时消失在社团教室,不知怎地心神不寧,便放下吉他走出教室看看。 在隐蔽的树丛后,我发现了朵朵摀着脸啜泣,而paul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抚。 「老师……」我听见朵朵抽抽噎噎地说:「我们真的不可能吗?」 paul满脸不忍,柔声说:「dorothy,我已经有所爱的人了。」 「可是,你说她并不在你身边!」 「穷我此生,我一定会找到她的。」 朵朵哭了,我从暗处走出,把她从paul身边接过来。 我看向paul,用另一种角度审视他,墨镜虽隐藏住他的眼睛,但刚毅的嘴角与下巴,仍透露出他是个意志相当坚决的人。 忽然,paul拿下他的墨镜,露出他黑如点漆的眼眸,猛地我全身打了个冷颤,这是一双多么有穿透力的眼睛。 彷彿,彷彿在哪里见过…… 「我们……更早以前,见过吗?」我努力思索。 「更早以前?你指的是什么时候?」他的眼睛彷彿在笑。「我先回去上社团课,你陪一下dorothy。」 他迈着长腿离开我们,很奇怪,自从看到他的眼睛,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朵朵,你还好吗?」我轻轻抱着怀中颤抖的她,心疼地拍着她的背脊。 「瑄儿,我该怎么办?我满脑子都是老师……」 「朵朵,你这样很正常啊!」我试图安慰她。「paul老师那样帅气,会弹吉他又会唱歌,光这些就能让女孩子心动了,你会喜欢他,一点都不意外啊!」 「是、是这样吗?」 朵朵抬起她如梨花带雨的小脸,清新绝俗,秀雅绝伦,我真的不相信世上有任何男人能狠心拒绝这样美丽的女孩。 「当然是啊!要不是有你哥了,我想我也会很欣赏paul老师吧!他真的很吸引人,不是吗?」 「嗯,每次听老师唱歌,我的心就会不由自主地狂跳,有那种『我还活着,活着真好』的感觉……」 「所以朵朵,你别伤心了,你才16岁,正在摸索感情是怎么回事,我也跟你一样!」我对她微笑。「我们还小,一切都懵懵懂懂,不经过这些,我们怎么会成长呢?」 朵朵听了这些话,表情和缓过来,空灵的双眸看着我。 「所以,我喜欢他没有错囉?」 「喜欢一个人怎么会有错呢?喜欢一个人是世上最美好的事情了!当我们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眼神会明亮,精神会抖擞,会有种『活在当下』的感觉,不是吗?」 朵朵也笑了。「没错,就是这样的感觉,我已经很久没有感觉自己真真切切地活着了……」 这也是我的真实感受,只要想到秦罧,我感觉比任何时候都活得踏实。 「可是,老师已经有心上人了……」朵朵眉头一蹙,泪水又盈上来。 「嘿,我们喜欢一个人,是我们自己的事,对方如果也能喜欢我们,这当然很好,但如果得不到回应也不必太过伤心,因为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就是处在自己最美好的状态。」 我缓口气,继续说:「我有听过一种说法,你之前所喜欢的人,都在指引你找到那个会和你廝守一生的人,你所喜欢过的人身上的特质,都会映现在你最终的归宿身上,你相信吗?」 「所以,人必须多看、多听、多找、多尝试,才能帮助我们找到命中注定那个人吗?」 「是呀!」我朗朗一笑。「过程可能很漫长很辛苦,可人的一生,不就是这样不断的追逐寻找,直到眼睛永远闭上那一天吗?」 「是的,正是如此!老师说他一定会找回她,不论何时何地……」朵朵一脸嚮往。「或许,我喜欢的正是这样的深情无悔吧!」 「朵朵将来也会有专属于自己的爱情喔!」我拍拍她的头。 「这句话听在我这个单身狗耳里,一点说服力也没有!说,你怎么跟我哥在一起的,老老实实,全部交代一遍!」 我被朵朵闹到不行,只好挑着重点讲了一些,听得她好生艷羡。 「其实我觉得,我哥很早就喜欢上你了,从没见过他对哪个女孩这样在意和用心。」 「真的吗?」我很难掩饰心中的欢喜。 「是啊!仔细想来,还真的只有你呢!」朵朵微笑。 突然,我又感到那种恶意的目光了,冷不防打了个颤,举目四望,又看不到任何人。 「瑄儿走吧,回去上社团课,虽然不能跟老师在一起,但看着他我就觉得幸福了,你瞧,我是不是长大了呢?」 「是啊,我们都要好好长大喔!」 跟她说了这些,我自己也有所体悟,对于喜欢上秦罧这件事,虽然比较缓慢,但我确实喜欢上他了,这点毋庸置疑。 只是,他喜欢我什么呢?这其实是一个难解的谜啊。 35 诛心 放学的时候,我被若蓝截住了,她拉着我到校园的僻静处说话,圆脸上满是不愤。 「michelle,我跟jonathan学长告白,结果他跟我说他有喜欢的人了!」她圆圆的眼睛瞪着我,整个人怒气腾腾。 「他有喜欢的人,这也很正常啊!」 「我问他喜欢的人是谁,他说那是他自己的事,没必要告诉我。」 说的真是好啊!我不禁在心中讚叹,不愧是秦罧,连说话都这么合我心意,我和他的默契,就是没必要让别人知道我们互相心许了,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与他人无关。 「喜欢什么人,的确没必要让别人知道啊!」 「你也是这样想的吗?在茶水间,我听到你跟peter学长说,你喜欢jonathan学长!」若蓝把眼睛瞪得超大。 「那是因为peter学长对我一直纠缠不清,我还是老实跟他说我的想法,以免他胡思乱想比较好。」 「所以,你真的喜欢jonathan囉?」她逼问到我脸上。 我俯视她,忍着不笑出来。「就像先前我跟你所说,他帮了我很多忙,我想报答他。是不是喜欢,我原本不清楚,可后来我想通了,喜欢学长是一件多么自然的事,你也喜欢他,很多女生都喜欢他,所以我喜欢他也不足为奇了,不是吗?」 若蓝顿然像洩了气的皮球一样,肩膀垮下来。 「我也不知自己为何那样介意你喜欢学长这件事……」她情绪不佳。「学长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到底是谁啊?」 「michelle!」她突然仰起圆脸望着我。「学长喜欢的人,该不会就是你吧?」 我无所谓地说:「你怎么会觉得是我?」 「我一直觉得学长对你很好,可他对其他人也不错,但我觉得学长喜欢的不会是你!」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扬起眉毛,继续听她说。 「如果是katherine学姐,我就能接受,毕竟她是二年级级花,跟学长两家是世交,彼此从小认识,而且不论外貌、能力、家世,无一不相配!」 我边听边点头,说得很有道理啊! 「可是michelle你呢,跟katherine学姐简直不能比,你说是吗?」 「嗯,的确不能比。」突然有些心情低落。 「所以,学长有什么理由会喜欢你?」 若蓝这句话可以说诛心了,直接问到点上来。 其实我自己也很疑惑,秦罧喜欢我什么?我也曾反问我自己,究竟喜欢他什么? 一开始古代的梦境的确影响了我,看到他如此情深的一面,令我心生羡慕与嚮往,后来在现实中他对我的点点滴滴,从细涓匯成宏流,让我不顾一切险阻,正视自己的感情,跟他表明了心意。 而他彷彿等待许久,我一解除界线,他就迫不及待地攻破我的心防,让我无所遁逃。 我喜欢他,是因为水到渠成,他喜欢我,是为了什么呢?是因为我平常多多行善,所以才会遇到这样的好事吗?可见我也不清楚他为什么喜欢我,不然我不会有这样的疑问。 「他的确没什么理由喜欢我。」我闷闷地承认。 「那就好啦!」若蓝松了一口气。「所以michelle,我们就不用多想了,如果学长没什么理由喜欢你,同样他也没什么理由喜欢我!」 没想到若蓝脑筋这样清楚,真是佩服佩服。 「可是我会努力!」若蓝满脸坚决。「我才不会不努力就放弃,虽然学长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但不代表死会就不能活标啊!」 若蓝刚刚的推论的确让我纠结了,以至于我好几天精神都提不起来,自己鑽着牛角尖,不去朵朵家,不去学生会,尽量避开秦罧,不接电话,已读不回…… 早上我在置物柜要放东西,刚打开门就被人用手压回去了,我转头,看到皱眉的他,不禁虚弱一笑。 「学长……」 「你最近怎么了?为何一直躲我?」 被困在秦罧与置物柜之间,他居高临下,显得我很娇小,无处可逃。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需要时间思考……」 「你要思考什么?」他整个人压上来。 我推着他,怕被别人看到。 「我需要空间,自从我和你表白之后,我们在一起只会这个那个……」 「什么这个那个?」他听起来有一点点生气。 「就一直亲亲抱抱啊,我都没时间跟你好好聊。」 「聊什么?」他换了站姿,怎么看怎么帅气。 「聊我们。」 「好。」他頷首。「找时间,我们聊。」 「一言为定喔!」 「一言为定!」 36 清醒梦 我感觉自己以前见过paul,但到底在哪里见过呢?我想不起来。 回忆我从小到大做过的梦,大多我都不记得,只知道在梦中我能拥有自己的意志,可以操控梦境的内容,甚至曾经在梦中遇到危险的时候,能再度进入更深层的梦避开危险。 我不知道是否其他人也有这种能力,或许我并不那么特别吧。 从我被踢下楼梯之后,我开始能从古代明瑄儿的视角看她的世界,感受她的心情,经歷她的人生,醒来还不会忘记,是因为我留下了纪录,也就是我现在正在写的文字,帮助我记得一切。 以前我也写过一阵子梦日记,内容多半怪诞离奇,不似现在这般身歷其境,我所有的感官,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甚至第六感都在告诉我,我在那个时空感受到的所有,都是真真实实的。 我并不清楚怎么回事,翻开我以前的梦日记,发现有一段记述很有趣,梦里我和一个同龄的小女孩,跟一个大哥哥玩在一起,那个大哥哥要我长大后当他的媳妇…… 我悚然一惊,这不就是在那个时空的秦罧和明瑄儿小时候发生的事吗?原来我很早以前就作过这样的梦了!是梦境?还是真实?我无法釐清。 有人说,梦是情绪的调节器,人在日常生活中的压力,会在梦中释放出来。 可是我的情形比较像是『清醒梦』(luciddream),我有着清楚的意识,能完全感受并知晓自己在梦里。 我上网查过,梦境有分许多种,有所谓的『生理梦』(physiologicaldream),就是自己的生理感受,也会真实反映在梦里。 比如说,如果晚上睡觉时產生尿意,梦中的自己受到影响,会在梦境里一直找厕所,可是找到的厕所大多都不能上,非常诡异。 很神奇的是即使在梦中上了厕所,有人真的会尿床,也有人不会,真是令人难以理解的机制。 只要当过学生,应该都做过『典型梦』(typicaldream),也就是梦见自己要考试了,却什么都没准备;或是梦见亲友过世,醒来泪流满面,庆幸还好只是梦。 还有一种情形叫『假醒』(falseawakening),就是你以为自己已经醒来,但其实还在作梦。 我在作梦中梦时,最容易经歷假醒状态,以为自己醒不过来,会一直停留在梦里,简直是恶梦中的恶梦! 甚至我听过有人做过『预知梦』(propheticdream),真假难以分辨。 有时在现实生活中,会出现『既视现象』(dejavu),就是根本没看过的人、没听过的歌、没经过的事、没到过的地方,你却觉得自己看过、听过、经过、到过,会不会是因为在预知梦里经歷过的关係呢? 我最有兴趣的是『心电感应梦』(telepathicdream),有时候跟亲朋好友聊天,发现作了相似的梦,甚至彼此在梦里还有交流,令人嘖嘖称奇。 例如,a说:「b,我昨天梦到你了!」,b接着回答:「a,你昨天真的有到我梦里来!」简直太玄幻了,不是吗? 过去也有发生『预知梦』成真的事情,例如梦见自己好朋友车祸死亡,以为只是梦没说,后来好友真的车祸死掉,因而懊悔不已,觉得如果自己当时出声警告,或许好友就不会死了…… 诸如此类的事情,在这个世界,的确发生过,我所遇到的情况,已经超乎正常人能理解的范围,我自己也有苦说不出。 这就是我想跟秦罧说的,说我那不寻常的经歷,希望他能理解,不要当我疯了就好。 我们说好要聊彼此,却因为事情接踵而来,让我们无法说个清楚明白,而我心中的不安,也越来越大,几乎要将我吞噬。 37 分心 期末考前那个週末,我在秦家跟朵朵一起复习进度。 朵朵情绪非常低落,因为paul老师下学期不再继续担任社团老师,而且他也不再x学社兼课教我们弹吉他了,彷彿要避开朵朵一般,刻意将能接触的机会降到最低。 如今,只剩下能用讯息联络了,但paul对朵朵的讯息连读取都没有。 朵朵的精神状况不对,而这时秦夫人突然像风一样出现在我们眼前。 她真的很适合红色,合宜的套装趁得她身段窈窕,看不出来是生过两个孩子的妈,秀丽的脸上妆容精緻,波浪般的长发吹整得十分蓬松,那种在人群中一出场就是最耀眼的女子。 她今天穿的正是那双血红色的高跟鞋。 朵朵一见她母亲,惊得犹如含羞草一般立刻萎靡下去,整个人缩小一圈。 「瑄儿!听说朵朵在班上欠了很多功课是吗?」 秦夫人一开口就问我,害我不知如何回应才好。 「呃……伯母,」我解释着:「高一的功课本来就很多,国英数社自每科都有上课讲义、回家作业,还有专题研究、多元选修要做,自从新课纲实施以来,高中生就多了好多要做的东西,以利将来学测的备审资料与面试使用,我们面临的压力前所未有的大啊!」 「朵朵。」秦夫人转问她的女儿。「你不仅欠功课,上学期段考成绩也不好是不是?你们导师都跟我说了!」 「妈妈……我很抱歉……」朵朵的头都低到快撞桌子了。 「秦家祖辈多少秀才出身,你爷爷是着名学者,更是现在跨国家业的创立者,你爸爸和叔叔伯伯们,每个都是顶大出身,到哪里都受人敬重!你哥哥更是高二就考上顶大医科,即将成为我们家族第一位医生!怎么你功课就是读不好呢?」 朵朵闻言,崩溃地大哭起来,我抱着她,鼻头一阵酸涩。 「伯母,朵朵已经很努力了,她每天都在赶功课……」 「我听说你功课也不怎么样,是吗?」秦夫人一脸不以为然。「你父母是教授老师,应该更要把书唸好才是呀!」 我一直告诉我自己,要冷静,一定要冷静才行! 「我父母从小对我用心教育,也有一阵子逼过我课业,但他们后来发现我的确不是读书这块料,也就任我发展。」我深吸一口气。「我有自己的长才,我知道自己将来要做什么,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瑄儿,你还小,你不懂!」秦夫人耐着性子跟我说:「身处我们这样的位置,儿女成不成材,对我们来说事关家族存亡命脉!朵朵的几个堂哥堂姐都是顶大,亲戚间都会竞比,朵朵这样,叫我怎么在亲戚间抬得起头来……」 「妈你说够了没有!」 秦罧手上拿着一堆资料,从玄关进来,他走到秦夫人身边,看了我一眼,眼神表示『没事,我来了』。 我的眼眶不由得湿润起来,有种『终于得救了』那种感觉,原来喜欢上一个人之后,会渐渐地想依赖他,遇到事情,更会想跟他一同面对。 「怎么这样跟妈说话!」秦夫人轻声斥责儿子。 「朵朵的健康检查报告出来了。」秦罧将手上的资料放在桌上。「你有兴趣知道吗?」 「怎么会没有兴趣!」秦夫人笑瞪了儿子一眼。「朵朵是我怀胎九月生出来的,她一出生就被医生夸好可爱,是新生儿中最漂亮的女娃呢!」 「妈,请坐。」秦罧示意秦夫人坐下。 「怎么了?很严重是吗?」看到儿子表情凝重,秦夫人这才开始紧张。 「瑄儿,可以麻烦你送朵朵回房休息吗?」他诚挚地拜託我。 我知道秦罧或有难言之隐,不想朵朵知道后受伤,便想扶着朵朵站起来离开。 朵朵拒绝了,冷冷地说:「我自己的身体,我不能知道吗?我要听!」 我无奈,只得在她身边坐下,秦罧叹气,在母亲面前,拿出报告内容给她看。 「朵朵身体是健康的,这点不用担心。」 秦夫人舒了一大气,怨懟地看着儿子说:「那你干嘛吓我?害我好紧张!」 秦罧静静地抽出其中一张有着脑部扫描的报告,开始解释。 「这是朵朵的脑部单光子断层扫描,可以发现前额叶和顳叶活动明显低落。」 他指着扫描图左上、右上及右下的部份。 「这代表什么意思?」秦夫人皱起眉头。 我怀中的朵朵不安地扭动了一下,我轻拍着安抚她。 「前额叶负责脑部集中注意力的区域,时间管理、组织计画、思考判断、衝动控制、沟通能力,都和这个地方息息相关。」 「所以,朵朵这个部份出现问题了吗?」秦夫人美艳的脸上出现无限惊恐。 「前额叶皮质区主要影响注意力持久度,帮助大脑注意重要资讯和过滤不必要的思绪和感受。」 「如果这个区域受损了呢?」她的面容已经微微扭曲。 「会因为缺乏过滤机制,而导致分心现象……学名是add(註1),注意力缺乏症。」 「add是什么?我只听过adhd(註2),注意力缺乏过动症。」 「其实都是跟肾上腺素分泌有关,过多或过少都会造成失调。」 「怎么可能?」秦夫人双拳紧握。「朵朵出生时再完美不过,养到十六岁也健健康康的,怎么可能会有注意力缺失?」 「add分为几种类型,依照脑部扫描图判断,朵朵属于涣散型add,患者大多是女孩子,很难被诊断出来,因为这类型的人多半个性文静却容易分心,比起其他调皮捣蛋或容易衝动的add,更不容易被发现,只会被贴上迷糊、懒散、缺乏上进心的标籤。」 「所以,朵朵才会欠那么多作业,功课才会一直这么差吗?」秦夫人看起来快要崩溃。「为什么?我们家的人明明个个都资质优异,为何偏偏朵朵会这样?连当个正常人都没办法?」 我怀中的朵朵浑身发抖,她猛然站起身来,力量之大,连我都撞开来。 「妈妈,我就是个残缺品,是个废物,很抱歉我生成这个样子!」 说完,她立刻拉开后方的落地窗,准备往阳台外纵身一跳!这可是35楼啊!我几乎吓死,用尽全力往她身上扑去,拚命地抱住了她的腰。 「朵朵别这样啊!」我尖叫着,几乎疯狂。 她就这样半身悬在大楼外,下半身被我卡在阳台,稍有不慎便要坠落。 秦罧迅速上前将我俩从落地窗阳台拉回室内,锁上窗户,将我们一起紧拥在怀中。 「朵朵,千万别做傻事!」他痛心地低吼着。 我因为用力过度,全身肌肉已经僵直,跟秦罧一起合抱着朵朵。 朵朵忽然放声大哭。 「哥哥,对不起……瑄儿,对不起……」朵朵对着秦夫人说:「妈妈,对不起……」 「我的天啊!」秦夫人已经泪流满面,妆都哭花了。「朵朵,你怎么会想死?妈妈不过是一时口不择言,你别这样吓我好不好?幸好瑄儿就在你身边,否则后过不堪设想啊!」 秦夫人过来抱着朵朵,母女俩痛哭失声。 我的身体仍旧僵直,肌肉非常疼痛,真是用尽了洪荒之力啊! 秦夫人带着朵朵回去卧室安抚,我则被秦罧牵着,关节像机器人似地僵硬,痛苦地走向他房间。 他发现了,弯下腰来一把将我打横抱起,到了房间后,他让我坐着,温柔地按摩我的手足,缓和僵硬的肌肉。 「你怎么想都不想就扑了上去,都不怕出事吗?」他轻声责备。 「如果是你你会思考吗?」我撇嘴。「我那时一心只想拉住朵朵!」 「如果你也一起下去了呢?」 我一时无语,许久才说:「我想,你应该会拉住我吧!我只要死命拉住朵朵就好了!」 「你为了救人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 「这个人可是朵朵啊!」我大声抗议。「你自己都会捨命救她,还来说我!」 他喟然叹息,拉起我的手说:「谢谢你救了朵朵,也救了我们全家!我不应该当着朵朵的面说她的病情……」 他凤目含泪,我心中十分不忍。 「其实,朵朵的顳叶也出现异常,这会让她有自杀倾向……」 我睁大眼,摀住嘴发不出一点声音。 「罧,这该怎么办啊?」 「放心,朵朵有最好的主治医生,会给她最好的药,只要爸妈不要再逼朵朵,有你我的陪伴与理解,她会慢慢好起来的。」 其实朵朵今天会这样,也可能是因为她失恋了,我犹豫着要不要跟秦罧讲这件事,见他一脸疲惫,就说不出口了。 回家之前,朵朵已经睡着,秦夫人拉着我的手,不断道谢。 「我就知道你是朵朵的贵人,多亏你救了她一命!」 我无法说什么,想起当时的凶险,还是后怕。 「伯母,别再逼朵朵了,好吗?」我鼻酸。 「我明白,什么事都比不上活着重要。」 她眼眶发红,握紧我的手,女儿发生这种事,她一定吓到心胆俱裂了吧。 我不要秦罧送我回家,可是他坚持,我只好作罢。 「你不是说想谈谈吗?」开车的时候他问我。 「今天累了,改天吧!」 我终于放松紧张的身心,闭上眼睛。 ※註1:attentiondeficitdisorder,简称add,注意力缺乏症 ※註2:attentiondeficithyperactivitydisorder,简称adhd,注意力缺乏过动症 38 双生 张开眼,我震撼住了,华丽的古代厅堂,穿着古装的人来来去去,我又来到这个异界时空了吗? 「不好了!少奶奶,秦姑娘她……上吊了!」陈嬤满脸惊慌地对我说。 我遽然起身,跟着她穿梭在古代的园林间,一路走到朵朵的闺阁绣楼。 秦罧彷彿不在家里,秦老爷和夫人也不见人影,整个大宅由我作主。 我到的时候,朵朵已经被救下了,一息尚存,只是脖子上有明显的红肿。 我跟着朵朵的嬤嬤和小丫头荼靡,拼命搓揉她的四肢,掐她的人中,终于,她回转过气来,看到我之后,哇地大哭出来,声音微微沙哑。 「瑄儿嫂嫂,我不想嫁到公爵府,你救救我啊!」 瑄儿和秦罧成亲后,接着就要办朵朵的婚事,可没想到她如此抗拒。 我屏退了眾人,仔细检查,确定她无恙之后,才拉着她的手说话。 「傻朵朵,你干嘛寻死?」说着说着我眼泪流下来。 想到现实世界中,朵朵也差点坠楼死去,我就心痛不已。 「瑄儿,我视岳哥哥如兄长,不愿与他结为连理。」 我看见朵朵坚决的神情,心中猛然一惊。 「你心中……可有所爱之人?」 「说来你可能不信,近来我常做着一个梦。」朵朵惨然一笑。「梦里,有位银色长发的男子,他教我弹一种很奇怪的乐器,只要一听他唱歌,我的心就会又酸楚又喜悦……」 我睁大了双眼,她所说的,不就是paul吗? 「梦里我倾慕着他,可他却有所爱之人,因此不愿再与我相见……」朵朵抱住头。「想到此处,我真的不想活了,又因为即将嫁到公爵府,所以才一心求死,想着,或许死了就能见到那个人了吧……」 「朵朵……」我泪盈于睫。「怎么会让一个虚无飘渺的梦境影响你,甚至为此轻生呢?」 我想到秦罧说的add,注意力缺失症,这里的朵朵,莫不是也罹患这样的病吧? 「瑄儿,虽然只是梦,但我很清楚知道,我爱着那个人……」她痛苦地垂下双眼。「梦中那个世界很奇怪,跟这里完全不同,但有哥哥,也有你,我们好像还一起上学堂……」 没想到这里的朵朵也梦到我们那个世界,真是难以想像啊! 「梦里的事我多半醒来就忘记了,但唯独记得那个人,面对他的时候,我总是心痛难以自己……」她掩面啜泣。「瑄儿,我该怎么办呢?」 「活着,才有希望啊!」我抓着她瘦削的肩膀。「切莫再做傻事了!好吗?」 「嗯,不会再这样了!」朵朵哽咽。 「如果你哥哥知道了,他会多么痛心啊!」我问朵朵:「你哥人呢?怎不见他?」 「瑄儿你忘了吗?」朵朵一脸疑惑。 我搜索明瑄儿的记忆,才知道秦罧考武举的时候,武艺和军事理论技压全场,成为前三甲武状元。原本可以经由荫补入职,但他却从军职转补,从地方军做起。因为立下不少军功,目前已经转补中央军武官,成为将军指日可待。 而秦老爷秦夫人就任知县,目前不在府内,秦罧任职中央军,也在武学兼任授课。 两人成亲之后,繾綣缠绵,我尽量不去想那个画面。 重点是,今天明瑄儿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秦罧说! 堪堪等到他回家,知道今天发生的事之后,他先检查朵朵的身体,确定她没有大碍才放心。 「哥哥,你帮我退亲吧!」朵朵哀求。「我真的不能嫁给岳哥哥!」 「我知道,我会处理的。」 他让朵朵服下安定心神的珍珠母丸,要嬤嬤与荼靡好生伺候姑娘睡下后,便携手与我走回自己的院落。 院外有一片竹林围绕着水池丛生,水上还搭有小桥,我和他在落日馀暉下,缓缓踏上桥面。 许久不见这个时空的秦罧,想是成为武官的缘故,他身型更加挺拔,英姿勃发,令人倾倒。 「我很抱歉,没保护好朵朵。」我低头致歉。 「别这么说。」他捏捏我的掌心。「朵朵思虑过甚,沮丧抑鬱的情况已非一日两日了。」 我突然想到,朵朵该不会患上忧鬱症了吧? 「子森,这该怎么办呢?」 「我已安排每日服用汤药,并施以针灸,请你日常多陪伴她,开解她心中的鬱鬱不乐,希望退婚之后,她能渐渐好转起来。」 「好,我会多陪陪朵朵的。」 「近来你身子多有倦怠,让我帮你把把脉……」 他执起我的手,我慌忙抽回。 「怎么了?」他扬起一边的眉。 「不、不用把脉了……」我握着他的双手,笑着说:「我们俩就要有孩儿了,你要当爹爹啦……」 我话没说完,他就将我整个人抱起,开心得原地旋转好几圈。 「好啦好啦!」我拍拍他的背。「再转下去我就要吐了!」 他赶紧将我放下,细心搭住我的脉搏,仔细诊断。 「一切都好、一切都好……」他开心到说不出话来,突然他噫了一声。「奇怪,怎么会……」 「怎么了?」听他的语气我莫名其妙紧张起来。「莫非孩子有事?」 「不,孩子没事。」他的眼眶一红,差点落泪。「瑄儿,你怀的是双生子,我们将会有两个孩儿……」 39 梦络 期末考后,秦夫人带着朵朵飞往国外治疗,听秦罧说是因为治疗涣散型add的药物adderall要在国外才能取得,因此趁寒假这段时间出国,也听听国外医疗团队的建议。 冬日午后,我坐在咖啡厅里,啜饮着我加了很多牛奶和焦糖的咖啡,静静等待着。 吧檯上摆着电镀义式浓缩咖啡机,磨豆机发出喀啦喀啦磨咖啡豆的声音,厅内满是豆子与刚冲泡好的咖啡香味。 大部份的客人都自带笔电或书本,点一杯饮料,在角落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 耳朵听着轻快的bossanova,鼻尖闻到刚出炉的马芬香味,看着陈列糕点、三明治等轻食的玻璃柜,肚子不禁有点饿了起来。 这时,咖啡厅的门因为被打开而响起铃鐺声,抬头往门口看去的人,尤其是女生们,都不由自主轻轻倒吸了一口气。 进门者是一位頎长清瘦的男子,一头银色长发披在身后,脸上戴着墨镜,穿着皮衣皮裤,乍看以为是明星。 但明星亦无他这等风采,一举手一投足,皆能倾倒眾生。 他在店内扫视一圈,发现我之后,对我一笑,直直向我走来。 瞬间,我听到许多女性的叹息,那之中充满的羡慕与忌妒,不禁让我有点飘飘然。 我暗骂自己虚荣,真是太不应该了。 paul坐在我对面,摘下他的墨镜,瞬间我又看到他那对深不可测的黑眸,看久了彷彿会将人吞噬。 「michelle,找我什么事?」 他随意坐着,有种懒散淡然的风姿,我从没这么近地看过他,仔细一瞧才发现他真的很美。 跟秦罧俊朗清爽的男子容顏相比,paul的面貌比较柔和,眉毛淡疏,鼻子也不挺,但整体非常和谐,是张极为耐看的脸。 「你找我出来,不只是要看我吧?」他勾起嘴角笑,竟然比女子好看。 我脸一红,清了清喉咙才说:「paul老师……」 「叫我paul就好。」他举起手纠正我。「我已经不是你们的老师了。」 「嗯,paul……」我思索着接下来要说的事。「你为何都不回朵朵讯息呢?她一直试图与你联络。」 他微叹了口气,摇头说:「你明知她对我……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只要一阵子不见面,想法就会改变了,所以我还是别和dorothy联络,对她比较好。」 「paul……」我压抑内心的激动。「你知道她差点轻生了吗?」 他的脸色倏地刷白,看得出来他并非无动于衷。 「她……她没事吗?」 「她没事了,因为其他因素,目前人在国外治疗。」 我盯着他那双异于常人的眼眸,观察他的细微变化。 「没事就好……」他的眼神黯淡下去,瞳色显得更加墨黑。 「paul,我想起我曾在哪里见过你了!」 我从口袋拿出梦日记,翻到其中一页,那页画着一双黢黑的细长眼睛,和我眼前的人一模一样。 「这本日记是我小时候写的,专门纪录我所作过的梦,我的疑问是,你怎么会出现在我幼时的梦境中呢?」 我突然庆幸今天咖啡店里人不多,我们身处的角落也只有我们两个人,才不会被听到这般诡异的对话。 「你想起来了吗?」paul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欣慰和怀念。「小时候,你曾经罹患出血性肾脏病,一年都不能走路,只能卧床休息,到哪里都需要人抱着,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们在梦里相遇了。」 「梦里相遇?」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概念啊?除了现实生活,人也能在梦中相识吗? 「你那时大概六岁,我十二岁,我从小就有窥看他人梦境的能力,你相信吗?」 他黝黑的双眼一瞬也不瞬地望着我。 「相信。」 自从被踢下楼之后,我跟另一个明瑄儿互通以来,我就明白这世上真有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无法以常理度之。 「一开始只有我一个人,我在别人的梦境里来来去去,有时还能改变别人的梦境,后来你来了,我们曾在梦中一起玩,一起捉弄别人,也一起帮助过别人……」 「我……都不记得了……」我怔住,仍旧无法理解。 他看着我,就像个亲切的大哥哥。 「你不如这样想,梦境就像网路一样,将人与人的意识连结起来,我们称呼那个地方叫『梦络』。」他耐心跟我解释。「能脱离自己的梦境,在梦络里『醒来』的人,我们称为『梦络觉醒者』。一般人多半困在自己梦境里出不去,可是我们,不仅能跳脱自己的梦境,还能进而看到别人的梦。」 「窥视他人的梦境?」老实说这想法让我有点难受。 梦多半会把人平常最嚮往、最渴望、最害怕、最恐惧的那一面投射出来,如果被他人看见的话,不就如同赤身露体般,显现自己最不欲人知的那一面? 「我们那时候还小,不懂得这么做是对他人的冒犯。」他温柔地说:「后来你病癒之后,我就没在梦络见过你了。」 我突然想到什么,不禁一阵心头惻惻。 「那么,这些年来,就只有你一个人在梦络里,孤孤单单一个人吗?」 他的眼神露出一丝痛苦。 「不,不只有我们,还有其他人……」他深吸口气。「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梦络里找寻同伴,梦络觉醒者,除了络梦能力,还有其他不一样的能力……」 「例如说呢?」我隐隐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视梦者能在梦络中看到别人的梦,砌梦者就像编剧一样,架构他人的梦,而覆梦者,也就是你,能透过梦络,将自己覆在另一个时空的自己身上……」 他看着我,双瞳神色更加捉摸不透。 「你能透过梦络进入别人的心智,进而控制那人的言行举止。」 我的脸色一定变了,咬着唇说:「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去年开学的时候,我在梦络突然看见长大的你,从我面前飘过去,原本我很惊喜想叫住你,没想到你竟然直接进入一个古代女子所作的梦境,然后就消失了……我猜,你应该是佔据她的身体和意识了吧?是不是这样?」 以他的角度来看,在我身上发生的事,竟然是如此吗? 「后来你退出她的梦境,回到你自己的,速度之快,我根本无法在梦络拦住你,只知道你来来回回出入了好几次……因此我到桂中担任社团老师,希望藉此认识你,看你还记不记得我,不过小时候的事你好像全部都忘了。」 他顿了顿,续言道:「你当时的情形,比较类似『梦络潜行者』,若不是我们幼时的缘份,恐怕我也察觉不到你。」 「像这样的『梦络潜行者』多吗?」我问。 「不知道,既然是『潜行』,不交集的话便无从得知到底有多少。」他垂下黑瞳,陷入思虑中。 「古代的那名女子,也叫明瑄儿!应该是我们身上发生了攸关性命的危机,才将我们紧紧联系在一起,我好几次都听到有人在喊救命,而我也确实救下了她的命。」 「michelle,你是我在梦络十数年来,少数见过络梦能力最强的人之一了!」他欲言又止。「我今后……可能需要你的帮忙……」 「你说过,不只有你我,还有其他人有类似的能力吗?」 「是的……」 「那个人,就是你所爱的人?那个让朵朵伤心不已的人吗?」 他点头,眼眶已泛红。 「我小时候初次上梦络的时候,因为不熟悉环境而差点被吞没,是她救了我……」他的眼神陷入回忆。「我幼时遇到她时,她已经是个成年女子,她对我非常照顾,这让从小失去双亲的我,倍感温馨。」 他唇边露出怀念的微笑。「随着我长大,她也没变老,一直都年轻貌美的模样,我们只在梦络见过,不知她在现实中的样貌。」 「她叫什么名字呢?」 「sarah。」他轻唤着情人的名字,听起来令人心碎。 「所以当你们年貌相当之后,你们就恋爱了?」 「其实,是我先爱上她的,小的时候觉得她像妈妈,大一点时觉得她像姐姐,等我长成之后,才发现自己早就深爱着她了。」 「她呢?她也爱你吗?」我轻声问。 「我觉得她应该是爱我的,即使在梦络中再也找不到她,仍能感受她的存在……」 「所以有天她就突然离开了是吗?」 「是的,毫无预警地,她不再来梦络了。」 她会不会是找到归宿,结婚生子了,所以才决心斩断联系?看他一脸悲伤,我不忍跟他这样说。 「她的能力与你相似,但更强大,能利用梦络在多人之间切换身份,可是有天,她消失了,不管真实世界还是梦络世界,我都找不到她……」 换我叹气了。「你可知道,在古代时空的朵朵,她也有络梦的能力,曾经窥视现代朵朵的梦境,你都没在梦络见过她吗?」 「她应该是逆向潜行,我小时候见过她,也一起玩过,她都叫我『大哥哥』……只是很多人长大之后,就失去连上梦络的能力了。」 「我希望能藉由梦络来治疗朵朵的病痛。」 如果现代的朵朵能经由梦络到古代朵朵身上,说不定能治疗她的注意力缺失,并且让她不再有轻生的念头。 「朵朵她生了什么病?」他一脸担心。 「如果不爱人家,就不要关心人家了,以免纠缠不清。」我对他说:「其实,我还不知道你的真名呢,paul?」 「我叫傅斯孟。」他温文尔雅一笑。 「如果还能连上梦络,我会试着不要直奔古代时空,我会在梦络停下来,看看能不能再见到你。」 梦与梦之间由梦络连结,明白这个道理之后,我应该能在梦络『醒来』吧!概念很抽象,不过我能理解。 「好,我等你。」 他的笑容带着温柔与苦涩。 40 你跟我 终于,我有时间能坐下来,跟秦罧好好聊聊了。 寒假期间,学校都没人,我们在学生会会办的沙发上坐着,买了一堆零食饮料,准备互诉心曲。 我开了零食饮料,狂嚼狂喝一阵之后,才准备要说话时,他突然从沙发那一头靠过来,轻轻啄了我的嘴唇一下,然后再回座。 「你……」我拿着零食的手都发抖了。「说好要好好聊的!」 他轻轻叹了口气。 「我想你了。」 他周身散发寂寞的气息,我真的有股衝动想把他搂在怀里疼惜,但被我硬生生忍住了。 「你……请乖乖坐好,不要乱来,一切等讲完再说!」 我伸手示意他保持距离。 「讲完就可以了吗?好。」他正襟危坐起来。 我被他逗笑了,忽然觉得他有点可爱。 「罧……」我严肃起来。「我要问的是,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他看着我,神色难解地说:「你想先听哪一个?」 「都可以。」 他抬头遥想,声音彷彿从宇宙深处幽幽传来。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是你要求参观我房间的时候吗?是你躲在我身后的时候吗?是我送你回家的时候吗?是一起吃饭的时候吗?是我在保健室里看见你的时候吗?还是开学那天跟你擦身而过的时候就喜欢上了?总之,我无法确定,只知道自己发现之前,我早就喜欢上你了。」 他说了这么多等于没说,但我的嘴却一直不停咧开,快要到耳朵了。 「我……」我心中感动,摀着的双颊,现在一定红透了。「我一直不敢相信自己运气这么好,你会喜欢上我,我有什么让你喜欢的呢?我的家世、外貌、能力,都跟你不匹配啊……」 katherine学姐才是跟他才貌相当的人,就连努力成长的若蓝也比我适合他,我是这么想的。 他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是你,这样就够了。」 他这样化繁为简,有点偷懒喔,我不甚满意。 「那么你呢?」他反问。「你何时喜欢上我?喜欢我什么?」 「嗯……」要老实说吗?我敢老实说吗?「其实……一开始我就没有要喜欢你的……」 他的脸色猛然一沉,害我吓一跳。 「这很复杂……我该怎么说呢?」我陷入长考。「你先答应我,不要当我是疯子,我才跟你说!」 「好,不当你是疯子。」他好整以暇,彷彿很享受我慌乱的模样。 「其实一开始在校门口看到你,我只觉得你很适合当素描的模特儿,每次看到你,都会想要把你画下来……」 我拿起口袋中的小素描本,打开给他看。 上面几乎都是他与朵朵,有他站在讲台上的时候,吃饭的时候,打电动的时候,开车的时候,打报告的时候…… 他一页一页看过去,越看脸色越动容。 「在你眼里,我有这般好看吗?」 「嗯,超好看,我只想一直看你,一直画你,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 他翻到最后一页,脸色陡然一变,他将素描本还给我,那一页是另一个男人忧伤的黑眼睛…… 「这是paul老师吗?」他颤着声音问。 「是的……」我点头。「你别多想,这就是我接下来要告诉你,你可能会认为我是疯子的事……」 我深吸一口气说:「开学那天被踢下楼之后,我发现自己可以穿越回古代的自己身上,在那个时空,我是你的未婚妻,你我自幼两情相悦,经歷了绑架、谋杀、下毒等等危难之后,我们终于成亲了,目前最新的进度是……」 「你怀孕了。」 我整个人跳起来,指着他说:「你你你怎么会知道?」 41 视角 他拉我坐下,坐在他腿上,我想起身,可他不给。 「你听我说……」他极有耐心地安抚我。「我和paul早就在梦络里认识了。」 这又是一个重大的打击,我竟然完全不知道! 「但我能力没有你们强,一开始顶多是个视梦者,只看到别人梦境,但我并没有能力改变,也无法像你这样直接进入对方的意识操控。」 「你也能连上梦络?」 如果朵朵可以,他为什么不行呢?我完全没想到啊!我不安地在他腿上扭动,他握着我的手,让我安心。 「你初次覆梦到古代明瑄儿身上,斯孟就发现了,在梦络里,他将你的气息脉络指引给我,我便跟着你一起过去那个时空。」 「你是透过古代的秦罧吗?」 「是的,原本我只有窥看他人梦境的能力,但可能因为是另一个时空的自己,我竟能进入他的意识,而且能读取他的思想与记忆!」他淡然一笑。「你刚过去时,他以为你变了,整个人跟之前不一样,着实担心了一阵子。」 「你还知道什么?」我突然担心起来。 「我在他的记忆里看到……」他在我耳边低语,令我鸡皮疙瘩竖起。「他为了治疗,让你裸着背,帮你整脊……」 「我那时的哀号你也都听到了?」 「应该算是听到了。」他低语。「不仅听到了,还感受到你在他掌下扭动挣扎,无路可逃……」 「不要再说了!」我掩住耳朵,羞愧欲死。 「当时,你被他吸引了吧……」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发现自己会不顾一切飞奔到他身边是吗?」 「那是明瑄儿,不是我!」 我虽然暂时佔据了明瑄儿的身体,但阻止不了两颗互相奔赴的心啊! 「我记得,他还帮你脚底按摩呢,很舒服是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危险,我的汗毛根根竖直,心中警铃大作。 「其实那个时候我已经明白……」我望向他的眼睛。「我不会对他动心,因为他是明瑄儿的,不是我的!」 这个回答令他满意,他对我的箝制略微松了些。 「你还跟他说,他是好人,直接发卡是吗?」他笑得很开心。 被他这样抱着拷问,简直是酷刑折磨,什么时候才要结束啊? 「他也这样抱过你,跟你说,这辈子只会有你一个妻子,是不是?」 他轻轻吻了我的脸颊。 「你什么都知道了,干嘛还问我?」我羞到想鑽个地洞躲进去。 突然想起后续。 「等等,他杀人的时候,你也在吗?」 「在。」 「你不怕?」 「为了救你,有什么好怕?」他的声音饱含肃杀。 我全身打哆嗦,眼前的他彷彿和古代的秦罧合而为一了。 「那个世界的秦罧,文采风流,武功卓绝,还会医术,想必你心动了?」 「那个世界的明瑄儿,秀美无双,知冷知热,心中只有一人,想必你也心动了?」 我们对峙了一下,同时笑了出来。 更多是藉由他们这对恋人,了解到何谓情到深处无怨尤。 想到明瑄儿遇险时,秦罧心痛的告白,我敛起笑容,情绪渐渐低落。 「他说明瑄儿是他的命,如果瑄儿没了,他也会没命的……」 我含着泪看他,他也望向我的眼眸深处,表情执着而坚定。 「如果你死了,我不会寻死的,我会好好过完这一生。」 我哭出声来,拥抱着他,把脸埋在他的颈间。 「谢谢你,真的很感谢。」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酸楚。 谁都不能料到自己能活多久,但知道自己所爱之人能好好活着,就令人倍感欣慰了。 「古代的秦罧不明白,何以中了砒霜剧毒的明瑄儿还能死而復生,可从我的观点看就能了解,那时瑄儿尚未死透,她的毒透过梦络转移到你身上,藉由现代的医学技术,你痊癒了,明瑄儿也活了。」 「应该是如此没错……」 「在梦络里,我和斯孟从没遇过像你这样厉害的梦络觉醒者,竟能将病痛转移……」他的眉头紧蹙。「这太危险了!万一你因此受伤甚至送命的话,那该怎么办?」 「如果只是几个吻痕那还好,没什么危险性啊。」我想起连这个都能转移就很无语。 他倏地捏紧我的腰,害我『哎哟』一声。 「讲到这个我就有气,你那时还想瞒我!」 「大人冤枉啊,我是怕你把我当成疯子!」我很无奈。「你要是那么气,没关係,脖子给你,让你咬回来消气好不好?」 我露出脖子,他眼神透着渴望。 我紧闭上眼睛,等待他下手,但他却仰躺在沙发,把我一起拉下来,半卧在他身上。 「聊完了吗?」他眼神迷濛。 「不知道,你说呢?」我气息急促。 「新婚之夜那晚……」 我用拳头轻槌他的胸口。「你你你该不会偷窥人家夫妻这个那个吧?」 「当然不会,我只是很羡慕……」 「羡慕什么?」我没好气。 「羡慕他们可以这么早就成亲!」 说完他堵住我的嘴,细腻地、缠绵地亲我,吻到我周身发软,只能虚弱地伏在他身上。 突然,我浑身悸颤,又感到那种恶意的目光,可是寒假又有谁还在学校里? 「怎么了?」 我发着抖,他将我紧紧抱在怀里。 「罧,那个害我的人还没找到呢!」 42 砌梦 梦络是个很奇妙的空间,具体来说是梦与梦之间连结的地方,人睡觉的时候,脑部仍然在工作,从未休息,全天运转中,所以,人几乎无时无刻藉由脑部发送讯息,即使作梦也是。 而梦络,就是匯集这些讯息的地方。 人常常作梦而不自知,误以为梦乡是真实,而对于那些有能力可以跳脱自己梦境,甚至窥视偷听他人梦境的梦络觉醒者来说,难道不会觉得人类可悲可笑又可怜吗? 视梦者能在梦络中看到别人的梦。 砌梦者就像编剧一样,架构梦境。 透梦者能穿过梦络,进到另一个时空的人身上,但只能看,像录影机,无法操控。 覆梦者,除了透梦,还能进而操控。 而我能覆梦,秦罧能透梦,皆因为那是另一个时空的自己。 如果,有人能任意穿越与控制他人的意识呢? 截梦者。 我不禁浑身发抖,觉得反感与噁心,心底还是抗拒入侵他人意识这种事。 到了透梦这个层级,情况可能有好有坏,有时得付出相对的代价。 例如吻痕与砒霜。 前往梦络的过程很奇妙,首先,必须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也就是进入『清醒梦』(luciddream)的状态。 1968年哲学家celiagreen在《清醒梦》一书中提出了这个概念,20世纪80年代的心理学家stephenlaberge,首次用科学方法研究清醒梦和快速眼动睡眠(rem)之间的关係,利用光线来诱发快速眼动睡眠中的清醒梦。 时至今日,网路上搜寻internationaljournalofdreamresearch就可以找到很多关于梦境的研究论文和科学期刊。 进入清醒梦之后,再以假醒(falseawakening)的方式,进入梦络。 失败的话,可能从梦中真正醒来,或者进入『梦中梦』。 梦中梦多半都会执行每天日常活动,例如上厕所吃早餐,可实际上还是在梦中,这种梦中梦最怕醒不过来,醒来之后感觉还会很差,因为知道自己确实在梦中被欺骗了。 以为清醒,实则没有。 如果成功进入梦络,五感会变得极为敏锐,四面八方都是讯息,因此要小心举措,以免迷失。 既称梦络,表示有路线能连结。 傅斯孟之所以能在我恢復络梦能力后,立刻感知到我的存在,就是因为小时候就曾经连结过了。 就像在成千上万条线中,有一条发出特别的光芒,当然能一眼识之。 斯孟曾试着跟上我连去古代,无奈他无法进入那个时空,可能不像我和秦罧有『受体』。 他的能力目前仅限于『砌梦』,只能限制在梦络里行动,无法脱离这个范围。 于是他把我那条『络』指给秦罧,让他得以透梦至古代自己身上,只能窥听,无法操控。 秦罧从视梦者成为透梦者,能力大大跃进。 或许能连上梦络的人都有这种潜能吧,说不定将来梦络觉醒者会越来越多,还能开个『梦络学』来切磋琢磨研究各种穿梦的能力呢。 想太多了。 我轻而易举藉由清醒梦与假醒,成功进入梦络,之后,我发现两缕丝线连往我这边。 我『意识』到他们来了,然后他们渐渐变成平日里看到他们的样子,只是服装有点特别。 傅斯孟穿着白色的长袍,银色的长发以玉色束冠固定在脑后,黑眸一如既往深沉,整个人仙气飘飘,浑然不似凡尘中人。 而秦罧竟穿着艾尔登法环的黑刀盔甲,又帅气又中二,想是刚刚在玩ps5。 那我该穿什么好呢?古代欧洲的鲸甲箍大蓬蓬裙加上紧身爆乳胸衣,内衬用丝绸,外罩饰着珍珠宝石、绣着花朵与蕾丝的蚕丝缎礼服。 两位男士看我的表情都很无语。 「原来在梦络可以随意换装啊,真好玩,呵呵呵。」 我拿着鏤雕玫瑰花图案的椴木摺扇遮住半张脸,假装贵妇,其实我没有真正开口说话,比较类似意识传送。 「我好久没来这里了……」 人长大之后,很多小时候拥有的超能力就消失了。 这时,原本抽象的空间突然改变,场景成了中古世纪的皇室宫廷,铺着红毯的厅堂尽头,是一张红丝绒座垫的黄金王座。 我惊讶地上下左右看着,心知这是斯孟身为砌梦者的能力,他凭空就能捏出这样逼真的场景。 「你们怎么认识的?」我问。 「小时候,我曾经无意间来到这里,遇到了斯孟,还有……」秦罧看了我一眼,转而说:「其实我很少来这边,不像斯孟,常在梦络。」 傅斯孟听了之后眼色黯然。 秦罧接着说:「对你们而言,在梦中清醒、假醒、连上梦络可能驾轻就熟,可是对我来说很困难,试十次成功不到一次。」 「我会常来这边,也只为了找她。」斯孟容色惨然。「她原本跟我一样是砌梦者,后来她试着入侵他人的意识并实施操控后出了意外,为此付出代价。」 「她因为劫掠他人的意识而消失了吗?」 「我不知道……」斯孟的表情惨然。「我找不到她,在梦络,在我们的世界,都没有她的踪跡。」 「别难过,你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了,你有我们帮你啊!」 我将『意识』移到斯孟身边,用感觉轻拍着他。 「谢谢……」他眼泪即将落下,转头对秦罧说:「你陪瑄儿吧,我先回去了。」 说完他的意识就消失在梦络中,断线了,华丽的宫廷场景也因为他的离去而消失。 我感觉秦罧的意识来到我身边,感觉他出手搂住我的腰。 「下次不要穿得那么暴露好吗?」 「好。」 感觉他灼热的视线,我害羞地用手遮住胸口。 「我发现我也不是想去哪里就能去的,梦络浩瀚无垠,没有提示我根本找不到那个时空的明瑄儿!」 「所以,可能有需要的时候,你才能过去吧!」 「是啊,没事干嘛来来去去,很累的!」 「梦络待久了会让人迷失,你还是回到自己的梦里,好好睡吧!」 他亲了我的额头之后就断线了。 我突然想起,小时候,在这里,我见过他。 只是我全都忘记了。 43 偷拍 下学期开学的时候,一张照片差点毁去我平静的人生。 照片场景在学生会会办,时间是寒假,主角是我和秦罧,我们正亲热完,他徜徉在沙发上,我伏在他胸口喘息。 那照片,其实没有很煽情,就两个热恋中的小情侣。 几乎全校都看过这张照片了吧,都被传到社交媒体上了。 秦罧怎么应付旁人的窃窃私语与臆测目光?他直接在学校牵起我的手,昭告天下我是他的女朋友,用这种方式来堵攸攸之口,很直接也很有效率。 但是,照片到底是谁偷拍的?感觉真凶呼之欲出了。 新学期新开始,朵朵也从国外回来了,状况比以前好上很多,虽然她还是很想paul,但看得出来她比较释怀了。 午休在学生会帮忙打扫的时候,我直接被若蓝呛了。 「哼,没想到你扮猪吃老虎,都怪我看错你了!」 她的脸本来就圆,气噗噗的样子看起来很像可爱的河豚。 「因为我和会长交往吗?」 「会长怎么可能喜欢你!」若蓝用力甩抹布。「我分析过了,你们俩根本不可能!」 「感情这种事情,很难分析的。」 「就算你们在一起,你们也不会长久的!」她彷彿算命师铁口直断。 「我们还年轻,没想那么远。」 老是想着未来如何,担心这担心那,无法活在当下,怎能快乐起来? 「我、我也很喜欢会长啊!」若蓝嘟起小嘴,眼泪一直掉。「被会长拒绝后,我还去辅导室接受心理諮询呢!」 「你能寻找帮助,这很棒啊!辅导老师怎么说?」 「圣女老师跟我说,要我把心思放在课业上,考上更好的学校,自然能遇到更好的人。」 「……」我有点无语。「还……满实际的。」 「可是,哪里去找比会长更好的人?」她的眼睛眨巴眨巴,泪水如珍珠滴落。「他又帅又有钱,这太难了!」 「若蓝,如果一开始你是为对方的外貌与钱财吸引,一旦对方失去这些,你还会跟他在一起吗?」我难得苦口婆心。「当你真正喜欢上一个人,你才不会在乎他的外貌和钱财呢。」 「我就是喜欢又帅气又有钱的人!不可以吗?」 想到她自小的经歷,我明白她的坚持所谓何来。 「那是你的选择。」 「反正你和会长不会长久,我可以等!」她的脑洞大开。 我噗哧笑出声来,跟一个受欢迎的人交往真的很难,情敌环绕,危机处处啊。 「我跟你说,你以为只有我吗?我看过圣女老师的辅导纪录,心颖学姐也喜欢会长你知道吗?」 我大概隐隐猜到了,想到在资料室时,她发现我和秦罧打闹的表情。 「学姐从小喜欢会长,一直等着会长追求她,结果等了这么多年,都毫无动静。」 以学姐的家世与身份,即使心中有喜欢的人,也不好表示吧,只能等待。 即使目前秦罧身边的人是我,只要她愿意等,说不定她才会是最后的胜利者。 我忽然全身一颤,赶紧打消这个想法。 「michelle,cora,收拾得如何了?」 心颖学姐的声音传来,若蓝的身体瞬间冻成冰块。 「快好了,过了一个寒假,真得好好打扫。」我含笑回应着。 若蓝不爽我和秦罧在一起,会明着跟我对呛,可是心颖学姐呢?她仍旧压抑着,礼貌地对我微笑,应对进退,一如既往。 「恭喜你和会长交往了,祝你们幸福喔!」 她巧笑嫣然,我也报以笑容。 「谢谢心颖学姐!」 44 会审 关心颖的丫头小翦儿跪在秦家的大厅里。 我和秦罧坐在主位,关山岳和妹妹坐在客位,朵朵在房里休息没出来。 场面十分严肃,长得跟若蓝一模一样的小翦儿瑟瑟发抖。 「子森,我都查明白了!」关山岳沉痛地说:「瑄儿吃的桂花绿豆糕,就是这个贱婢弄来的!」 「公子,翦儿冤枉啊!」小翦儿大声喊着。 「你还狡辩!我在你箱笼里发现了未用完的砒霜,分明是你下的毒!」 明瑄儿肚子已经很大,离临盆不远矣,秦罧一直握着爱妻的手。 关心颖从椅子上起身,对着我和秦罧款款行礼。 「是我教出来的混帐东西,交由你们夫妻发落吧,或打或卖或杀,全凭你们,切勿顾忌我的顏面。」 「姑娘!」小翦儿抱着心颖的腿,痛哭失声。「虽然翦儿一心想跟着姑娘一起嫁入秦府侍奉秦公子,可是奴从未有心加害瑄儿娘子!那桂花绿豆糕明明是姑娘给翦儿的,为何箱笼里会出现砒霜?奴实在不知啊!」 心颖忙踢开小翦儿,怒极道:「少来拉扯我!你这刁奴满怀险心,竟然攀咬主子!哥哥,这不该乱棍打死吗?」 「这……」关山岳一脸蒙圈,不是审丫头吗?怎么会审到主子身上? 「还有那个丢雪球,害瑄儿娘子掉到冷潭的家奴,也是受姑娘指使,姑娘给他银两的时候我都看见了!」 「好好好!」心颖的纤指戳着小翦儿的脸,在她脸上刮出血痕。「你这个贱婢,竟拿我没做过的事情来污衊我!」 小翦儿也破罐子破摔了。 「还有呢!姑娘和黄二少串通,引瑄儿娘子到学堂后院,让黄二少劫走,这些我都知道!」 关心颖气得仰倒,失声叫道:「哥哥你还不塞住这贱婢的嘴,难道眼睁睁看她诬陷我吗?」 「妹子,这些事都是你做下的吗?」关山岳声音发颤。 「哥哥,你怎么会去相信一个贱婢所说的话?」心颖状若疯狂。「瑄儿被劫、落水、中毒,都与我无关啊!」 我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肚子已经很大,像个大西瓜,因为怀的是双胞胎,胎头已降,压得我耻骨好生疼痛。 两手撑着腰部,我挺着大肚子,在心颖和小翦儿面前走来走去。 「事情确有蹊蹺,我不相信心颖姊姊会做出这样的事。」 心颖见我这样说,感动万分,忍不住放声大哭。 小翦儿则眼光闪烁,一脸惊疑不定。 「不如这样吧,山岳大哥带心颖姊姊回府休息,小翦儿留下,我们慢慢审。」 「好,就这么办!」 关山岳赶紧将花容失色的妹子带离秦府。 我叫家僕将小翦儿先关押起来,忙了一阵子,乏了,秦罧拉我在他腿上坐下。 「子森今天都没说话。」不知我的秦罧今天有没有跟着过来。 他轻抚着我的孕肚,万分怜爱。 「我可是仔细观察呢!」 「你看出什么了吗?」 「小翦儿言词闪烁,目光惊疑不定,必定有鬼!」 「说得不错,过阵子再审她,保证她说得又不一样了!」 秦罧将我揽在怀中,两人之间隔了个大肚子。 「圣上亲封我为征远大将军,明日即刻出发,我担心赶不上你生孩儿……」 「赶不上也没关係,国事为重啊!边境不寧,外敌进犯,保家卫国是夫君此生大愿,我会好好把孩子生下来的,你莫要担心。」 「孩儿们乖!」他对肚里的孩儿说:「别折磨娘亲。」 这时,彷彿在回应爹爹,胎动突然来了,像是宝宝们在肚子里比手画脚,忙得不亦乐乎。 我不禁直起脊椎放大腹中的活动空间,他感动地笑了,在隆起的肚子上吻了好几下。 45 对峙 放学的时候,我打开置物柜,全身如堕冰窖。 柜子里有一隻血红色的ysl高跟鞋。 我左顾右看,并无其他人,拿起单隻高跟鞋,鞋里面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不想活了,我在顶楼,救我……」 一瞬间我想到朵朵,难道她又想不开了? 我拿着高跟鞋衝向六楼,心中祈祷,千万要来得及啊! 打开天台的门,强劲的风袭来,让我的制服裙襬飞扬。 我看见围栏边有另一隻血红高跟鞋,却不见朵朵,惊慌地跑过去拾起鞋子的时候,冰冷的刀刃突然抵上我的脖子。 「你终于来了!」 这声音,我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为什么?」我两手各抓一隻高跟鞋,心下震撼。 那人从背后架住我的左手反折,右手持着的刀刃深深压在我脖子的血管气管上,我感觉那里流血了,全身无法动弹。 「要怪就怪你坏了我的好事!」那人桀桀笑着。「开学那天,我好不容易约个会,没想到却被你撞破,你说,你该不该死?」 脖上的刀刃压得更深了,这个人疯了! 「所以开学那天是你踹我下楼梯的吗?」 「是啊,你的命还真硬,竟然没死!」 「那位什么要嫁祸给秦罧?」 那人冷笑。 「秦罧?那个目中无人的傢伙,之前我是多么欣赏他,可他从来不看我一眼,非常嚣张!所以我去偷他的置物柜,穿上他心爱的球鞋,趁你不注意,一脚把你踹下楼去,你那时叫得可大声了,可惜没踢死你,嘻嘻!」 我全身发冷,这人精神不正常! 「可是你怎么知道撞破你的人是我?我明明很快就跑了!」 「呵呵,这就要感谢你的小卡比了!」那人右手用力,让我仰起脖子。「你走得太匆忙,卡比吊饰不小心掉在地上了,我还特意拿起来放在洗手台上呢,我只要看谁有这个吊饰,就知道要找的人是谁了!」 「所以,你一直知道是我?」 「知道啊!」 「这么久了你才对我动手?」 「都要死了还这么追根究底?」那人还是笑。「我叫黄志杰对你下手,可那个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黄志杰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傻瓜!」那人还是笑。「那天在厕所跟我玩的就是他啊!」 「你……你好大的胆子!」我呼吸急促。 「秦罧把你护得太好了,让我无处下手,所以我换了另一种方式……」说着说着突然叹气。「唉,这样好累,来,换个姿势。」 那人让我转身,用刀子示意我坐在栏杆边缘,从这个角度,谁也看不到我被威胁。 我直接面对那人,完完全全意料之外。 「我进入黄志杰的梦境,把他的记忆洗掉,所以他不会把我供出来。」 我差点从地上跳起,再度被那人用刀子压迫着坐下。 「你、你也去过梦络吗?」 「何止去过?你还不知道吗?」那人十分得意。「潜行梦络多年,我能藉由梦络对人进行心灵操控,甚至窜改记忆,可比你强得多了!」 「所以,你是梦络潜行者,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斯孟应该不知道这人的存在,不然应该会出面制止。 那人蹲在我身前,怜悯地看着我。 「既然你诚心诚意问了,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那人笑容越发阴险。「那一踹,让我发现你竟然也能上梦络!大多上了梦络的人顶多能偷看别人的梦境,很少人能像你我一般,直接进入意识进行操控。」 那人满脸兴奋。「一开始我是很期待的,没想到你去的地方,竟然是另一个时空的自己,我在那里没有受体,无法进入那个世界,可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这不是,在那里,关心颖一样深爱着秦罧,这让我找到了突破口。」 「你竟然利用心颖学姐?」我怒极。 「我抓住了心颖的弱点,在那个世界拦截了她的意识,让她和黄二少合谋绑架你,害你落水,对你下毒……」 「你……好恶毒!」 「你不知道我经歷过什么事!」那人越发阴冷。「喜欢秦罧的人还真是多啊,难怪他对我不屑一顾!」 我突然想起之前的会审。「你对小翦儿做了什么?」 「关心颖也罢了,外貌家世能力的确配得上秦罧……可是那个王若蓝啊,身材矮小其貌不扬,居然还敢肖想我的秦罧,真是癩虾蟆想吃天鹅肉!」 她把秦罧冠上『我的』,令我非常不舒服。 「不要这样说若蓝!」我咬牙切齿地说:「你没有资格污辱别人的感情!」 「小翦儿这丫头每天巴望着主子能嫁给秦罧,将来好做个通房丫头,就和现代的若蓝一样不自量力,可是这也让我找到了破口。」 她拿刀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会审那天,我拦截了小翦儿的意识,藉由她的嘴把心颖之前做的事情全都抖出来,相当精彩,你说是不是?」 「你这个阴险的人!」 「虽然是我拦截心颖意识时做的,可旁人看来,就是她干的没错,谁人知道我在背后操控?关心颖和小翦儿都得死,谁叫她们妄想别人的东西!」 「秦罧不是你的!」我体内突然热血上涌,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遍佈我全身。 「你又凭什么能得到他呢?」她的面容开始扭曲。「想到你们在古代秀恩爱我就想吐,你都不知道关心颖心里酸得什么似的,可惜她自恃身份高贵,连表白心意都不肯,只会等着秦罧来求爱于她,真是愚蠢到了极点!」 「那是人家的教养,人家的选择,不要把人讲得这么不堪!」我反击。 「古代也就罢了!现代的她也是如此,将恋心深深藏起,从来不敢表示!知道秦罧跟你在一起之后,那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后悔不已,悔不当初啊!」 「不要把别人的祕密随便说出来,亏你还是……」 「王若蓝那个蠢妹也是,根本是看上秦罧家财万贯,还说什么要提昇自我,做一个配得上他的人!明明那么爱钱,怎么不找个人包养?我最看不起那种又当又立的女人,既想当婊子,就不要想立什么贞节牌坊!」 「我觉得你曲解了很多地方……」 「你给我闭嘴!」她把刀直接戳到我眼前。「你可知道,你们的亲热照也是我传出去的?我可以理解古代秦罧为何会如此钟爱明瑄儿,那是自小的情份,别人无法插足其中……可是你呢?为什么秦罧要你不要我?明明我那么喜欢他……」 「你有对他表示过自己的心意吗?」我直接问。 「……」她微微一怔。「我的身份让我不能……我一直对他很好,很疼爱他……」 「那你这样跟心颖学姐有何差别?都不说谁会知道?」 「我自己明白,说了他也不会接受我的!」她语带怨恨。「我们两个之间注定没有希望!他不可能拋下一切跟我在一起……」 她的表情一脸悲壮。「其实我暗示过他的,只是他一直不为所动,所以我才会找黄志杰,把他当成秦罧……」 「这两人差很多好吗?」我突然很想呕吐。「你不是出了名的婚前守贞信奉者吗?怎么会跟人在厕所……」 「哼哼!」她口吻讥讽。「守贞也分精神和肉体两方面,我在这个世界的身体,的确是纯洁的,我和黄志杰都有穿着衣服,并没有来真的……」 所以当时我和秦罧猜对了,可是万万联想不到她身上来。 「可是,你不知道,有一次我侵夺他人意识的时候,却遇上了轮姦,我整个人被摧残糟蹋,我都不知道自己还算不算是处女……」 所以她才会神智失常吗? 「曾有几次,我拦截他人意识时,现实的我身心也受到了牵连,所以我才会陷害古代瑄儿,看看这对你会造成什么影响……」 原来这一切都是她的阴谋诡计! 「你把我骗来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 她将刀顶在我的喉咙上。 「来,慢慢起来,站到栏杆上,转过身去……」 被她所迫,我不得已丢下高跟鞋,爬上栏杆,面朝外站在上头。 这里是六楼,操场上还有不少人在运动,跑步、跳高、跳远、撑竿跳…… 「我来这里之前,去过梦络,发现明瑄儿就快死了喔!」 「什么?」 操场上有人发现我高高站在六楼天台栏杆上,立刻到处呼救,站在我背后的她还没发现这件事。 「她正经歷难產,怎么用力都生不出来,已经剩半条命了……」 「秦罧呢?秦罧人呢?」我心中万分着急。 「他人还远在边境打仗,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不知道呢!」她的笑声尖锐,犹如巫婆。 我看见眾人将跳高与撑竿跳厚垫搬来这栋楼的底下,也有人往六楼天台跑上来。 往下一看,六楼还是很高的,我不禁头晕腿软。 再撑一下就会有人来救我了…… 「既然明瑄儿即将难產而死,你不如和她一起去死,以免横生枝节,像上次中毒事件那样。」 远远我看见秦罧在操场上向我奔来,可是来不及了。 「老师……」我含泪回头看她。 「给你两个选择!是要被我割喉而死,还是跳下去来个痛快?」 她用刀抵着我的背,把我往前推。 「你这样要付出代价的!」 「我会用梦络,把一切都修回原状!」 她穿上血红色的高跟鞋,轻轻把我踹下高楼。 「不──」 我彷彿听见秦罧心碎的嘶吼,之后就一直降落……降落…… 46 战场 彷彿永无止境的降落之后,我突然跌入一个坚实的怀抱,温暖的血液滴落在脸上。 我抬头一看,只见秦罧穿着全副盔甲,满身血污,肩上还插着羽箭。 鼻尖闻到浓重的血腥味与烧焦味,到处旗帜飘飘、浓烟漫布,隐隐传来鼓声与武器碰撞的声音,廝杀声不绝于耳。 「瑄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穿着制服的我,竟然来到古代战场,这是怎么回事? 秦罧用披风将我裹在怀中,骑着马抱着我衝杀而出,四周不断有冷箭射来,他一一挡开。 他像抱着婴孩般把我整个护着,不让我受到一丁点儿伤害,带着我左衝右撞。 我狂跳的心好似要跃出喉咙,只能紧紧搂着他,把脸深埋在他宽阔的胸膛里。 战鼓声渐缓,到了两军休整的时刻,秦罧俐落下马,直接将我抱往主帐。 将军帐架于平台上,位置略高于其他帐幕,我透过披风的缝隙,看他踏着阶梯,越过两排侍立的卫兵,进入帷幄之中。 幄帐呈长方形,一进去就看到立体地势图与旁边罗列的各种兵器。 披着虎皮的将军椅后有张绘製着地图的大屏风,他抱着我入内时吩咐手下带来热水、巾子与伤药。 屏风后面就是他的卧榻与一些箱笼,他放我在狼皮铺成的榻上之后,随即站立在一旁脱去他的鎧甲。 我仍然裹着他的披风,看着他艰难地卸甲,忍不住脱下披风到他身边帮忙。 他看到我的穿着,眼神十分古怪,却不发话。 我帮他解开鹿皮製成的绑绳,卸下沉重的盔甲一一摆好,见他满身脏污与血跡,拿起巾子打溼,先从他的脸擦起,然后开始脱他的衣服。 他拉住我的手,眼中浮起渴望。 「你不该在这里……」他声音嘶哑。 「我知道,可我还是来了。」 我让他坐在狼皮褥子上,褪去他的白色汗衣,露出他刚健厚实的上半身。 帐中的炉火热烈燃烧着,让整个幄帐空间暖意融融。 我拿起湿巾小心擦拭,避开一些伤口,将血污清理乾净,接着,我拿起伤药处理受伤的地方,抹药的时候,他的身体轻微颤抖着,我自己也何尝不是? 我不敢看他的眼眸,怕一看就会陷入那无边无际的慾海中。 伤口处理好了,我想帮他找乾净的衣服换上,却被他一把拉住,他把我揽入怀中紧抱着,托起我下巴,让我的眼睛直视他。 这眼神我很熟悉,深邃而饱含感情,只是更多了点……欲望。 刚刚的战场拼搏廝杀,想必让他热血沸腾了吧!总说人在性命攸关的时候,最想做的就是留下后代…… 他眼神深沉,轻吼一声,将我压倒在榻上后,立时迫不及待地深吻我的双唇,新生的鬍髭刺得我皮肤发痒。 我拼命推拒着,却让他的攻击更加猛烈。 他扣住我的后脑杓,逼我打开唇齿,不断地抽乾我所剩不多的空气。 我用双手抵挡他光裸强壮的胸膛以示反抗,没想到进一步刺激他的攻势。 他一手扣住我的腰令我无法动弹,另一隻手解开我的制服釦子,我的衬衣露了出来,他更加不肯停手,从我的下巴亲到我的脖子与锁骨,接着吻上我隆起的胸部曲线…… 「我……我不是你的瑄儿啊!」 我哭出声来,摀着嘴别过脸去。 「我知道……」 他的声音暗哑低沉,我却听得清清楚楚。 我猛地坐起身来,发现自己制服上衣已被褪去一半,裙子也被撩高起来,连忙整理起衣衫。 慌乱之中却怎么都扣不上釦子,他叹了口气,帮我将胸前的釦子扣好,并拉好裙子盖住大腿。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开始。」 我瞪大双眼不敢置信。 「瑄儿一向都叫『子森』,只有你会叫『公子』。」 「那是一开始,后来我都叫你子森了!」从能读取明瑄儿的记忆之后,应该不至于再穿帮了吧。 「明明不是同一个人,感觉却一样……」他爱怜地将我的发顺到我耳后。「你今天的穿着,一看就知道不是这边的人,而且瑄儿应该怀着身子,哪有你这样苗条……」 我双手环抱住身体,大声抗议:「你明知道,刚刚还对我这样,就不怕明瑄儿伤心吗?」 「瑄儿……」他的声音充满魅惑,将脸移到我面前来。「你再看清楚一点……」 我审视着他俊朗的脸,还有嘴角那抹微笑,扬起的眉毛…… 身为绘师我怎么会粗心没注意到! 「你……你是jonathan!」 「没错,我是jonathan。」 47 真相 「怎么连你也过来了!」 军帐中的炉火,映照出他深邃的轮廓。 他随意披起汗衣,结实紧绷的腹肌仍然裸露着,慵懒地靠在榻上,想是累了。 可是他眼神从没瞬间离开过我,情致缠绵,加上这帐中的热度,令我口乾舌燥。 我起身去倒了一杯水,先给他喝,他只啜了一口,便把杯子交给我。 「你喝吧。」 我一口饮尽,再次审视他的全身,不敢相信他也在这里。 「我记得,我被推下楼,然后就到了战场上,跌入你怀里……」 「我亲眼见到你从六楼坠落,腿软跌倒,眼前突然一黑,醒来就在这军帐里了。」他缓了口气继续说:「身边的幕僚告诉我,秦罧将军在战场上受了重伤,眼见不能活了,却又见我完好无缺地清醒过来,个个嘖嘖称奇。因为仗还得继续打,所以不管我如何抗议,幕僚军师们还是把我全副武装死活推到前线去……」 我边听边不由自主微笑,他瞪着我,捏了我脸颊一把。 「我想,总不能死在战场上吧!于是打起精神来对付,然后你就掉到我怀里了。」 「将军,你做得很棒!」我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他叹息,轻拥我入怀,我的脸贴着他的胸膛,听见沉稳有力的心跳。 「看见你坠楼,我真的好怕……」他仍然馀悸犹存。 「我没事的,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我拍拍他的背,安抚他受伤的心灵。 「所以我刚刚才会情难自己,我不能再失去你了!」他将我抱紧。 「我还以为自己要失身了!」我双颊酡红。 「我……一时情不自禁……」他的声音带着歉意。 「我以为你是这个时空的秦罧才会害怕,怕他会趁明瑄儿怀孕时背叛她……」 「所以……」他的手伸到我脥下,抬起我的身子平视着他。「如果是我,你可愿意?」 我甜甜一笑。「等我们再长大些吧!」 又是一声长叹。 「罧,一切都是圣女老师策划的!」 我将前因后果叙述一遍。 「竟然是她?」他浑身僵硬,厌恶至极地说:「她从我高一就对我各种言语暗示,肢体撩拨。」 「你应该告她性骚扰的。」 「男告女,举证十分困难。」 「男生也要懂得保护自己啊!」 「所以在我们那边,她偷我的球鞋踢你,想嫁祸给我,还叫黄毛非礼你。」他怒气勃发。「在这个时空,则利用心颖对你下杀手,真是个狠毒的女人!」 「她的悲惨经歷还有对你的喜爱,让她疯魔了……」我惋惜。「她竟然利用心颖和若蓝的弱点,策划这场谋杀……说到底,还是为了你啊!难道你都不知她们这么喜欢你?」 「知道又如何?我一向比较注重个人学习,父母希望我考上顶大医科,成为家族第一位医生,我必须刻苦自励达成目标,哪有时间管这么多?」 「没想到你也是名钢铁直男啊……」 不然哪能轮到我?我上高中时他已经考上顶大医科,完成阶段性任务,才有机会注意身边的女孩吧?怎么就这么刚好让我遇到,运气也太好! 「你这么努力考上医科,伯父伯母给你什么奖励?」 「就ps5啊!」 唉,有钱人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跟我以前想像的差太多了。 「不知这里的秦罧和明瑄儿怎么样了?一个重伤一个难產,我好担心啊!」 「我们睡吧!」他突然这样提议。 我一怔,随即笑了出来。 「对,我们一起睡!」 他让我卧在榻的里边,体贴地帮我盖上被子,顺着我的身侧躺下,拥我入眠。 「睡吧!待会儿见。」 他在我鬓边低语。 48 交替 在梦络里,我们遇到了焦灼的傅斯孟。 「秦罧,瑄儿,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他看见我们无恙,松了一口气。 他手一挥,场景变成加护病房,医生和护理师在里头来来去去,可没人注意到我们。 这是他使用能力所架出的空间,病床上躺着秦罧与明瑄儿,两人皆沉睡着。 「宝宝……宝宝呢?」 我发现明瑄儿的大肚子消失了。 「你别担心,听我说。」傅斯孟安抚我。「你从高楼坠落后,幸好落在软垫上,可是你却变成古代难產中的明瑄儿!」 他接着对秦罧说:「你跌倒昏迷后,也变成了古代受重伤的秦罧!」 我和秦罧面面相覷,无法置信。 「你们两个被立刻紧急送医,明瑄儿全身麻醉,动了剖腹手术,平安生下双生子,是两个健康强壮的男孩,声音十分宏亮。」傅斯孟高兴的好像他才是亲爹。「明瑄儿很快就会从加护病房推出来,回到產妇病房,护理师会给她卫教,教她如何哺乳和照顾宝宝。」 「可是,瑄儿是古代人啊,她能接受吗?」我担心地问。 「我会让她以为那只是一场梦。」傅斯孟微微一笑。「秦罧则是受到武器的穿刺伤,动了胸腔外科手术,他的状况比较凶险,只差个几公分刺到心脏就会没命,幸好现代医术还是救得回来,不过医生大概会一直上镇定剂让他沉睡,看他的体格,应该会好的很快。」 傅斯孟缓了口气,继续说:「宝宝们在育婴室被妥善照顾着,已经吃了配方奶,也开始解尿,目前就等胎便排出再观察,新生儿该打的疫苗也都打了,请放心。」 我听着傅斯孟说这些,瞬间明白了一切。 如果我们没和他们交换身体,那他们将会全家死光! 「罧,他们一家得救了!」 我抱着秦罧哭了出来,他也拥着我,眼眶含泪。 「这一切的一切,我一次又一次地穿到明瑄儿身上,都是为了能与她同步,她受伤我也受伤,她中毒我也中毒,直到我能与她交替,这原来都是为了拯救他们……」我哽咽。「斯孟,这就是梦络的能力吗?」 「是啊……用的好,就是救人,用的不好,那就是害人了……」他喟叹。「你们这次两边互相交换,这已经远超乎我所能理解,是真真实实的『穿梦』,高出视梦、覆梦、截梦的层级许多,如果梦络能做到这种地步,那委实令人可惊可叹。」 「就怕有人利用梦络来作恶。」秦罧垂目说道。 「老师呢?她后来怎么了?」我问。 「她因为意图谋杀你,被刑事拘留,后来因为严重的精神疾病,已经被精神医疗照护机构收治。」 「即使身体被关押,她仍能利用梦络为非作歹。」秦罧冷言道。 「不会的。」傅斯孟眼眸深沉。「我已经封锁她的梦境,她再也不能到这里来了。」 「那么,她会永远困在自己的梦里了吗?」我喃喃地说。 「不管梦里还是真实的人生,她永远出不来了。」斯孟平静地说:「这是她必须付出的代价。」 我浑身哆嗦,这就是拦截他人意识的下场吗? 「梦络中应该有不少像她这样不知好歹的潜行者,如果心怀恶念之人利用梦络窥视他人梦境,窃取他人机密,更甚者像她这样拦截他人意识行谋杀之实,她不仅能陷害他人犯罪,自己更能逃脱制裁,现实中知晓梦络底细的人不多,也无法用常理解释,这可难办!」 「古代的关心颖和小翦儿后来有被定罪吗?」我问。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关心颖所为,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其实是刘圣恩,我能做的也就是帮忙修改他们的记忆,不让无辜的人揹锅,成为代罪羔羊。」 「老师说她也有修改他人记忆的能力,这种人在梦络里叫作什么呢?」我问。 「绎梦者。」 老师藉由潜行梦络,拦截他人意识,操弄别人的生死,最终也引火自焚。 那么,斯孟所爱的那个人……我怜悯地看着他,他頷首致意。 「一直以来我有个想法,想在梦络设一个管理局,杜绝此类的事情再度发生。」 我十分赞成这个主意,立刻大声叫好。 「交给我吧,我来规划。」斯孟微微一笑。「你们可能还得留在那个时空一阵子,等秦罧和明瑄儿好了之后再换回来。」 我和秦罧相顾无言,古代的日子,并不好过啊! 「放心,我会帮忙打点一切。」他淡然说道:「我会用梦络修改相关人等的记忆,如学校学生和医护人员,甚至你们的父母……他们只会以为你们受了重伤,不会知道真实情况的。」 突然觉得,傅斯孟的能力,可能远远超乎我所想像。 「那么,我们只好再回去当古代人了。」 秦罧牵起我的手,一笑。 49 古代生活 由于对方的主力已经被古代秦罧灭去大半,虽然也因此导致他身受重伤,但接下来收尾的工作就轻松多了。 这几天,驻扎的大军除了忙着追捕残兵之外,还要整理军备,治疗伤兵,收编俘虏,种种大小事都得大将军亲自处理。 每天他都忙到三更半夜才有办法进帐休息。 这期间,我扮成侍童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一早起来帮忙张罗吃食,穿戴盔甲,送将军出帐后,还要缝补衣物,清扫整理,然后晚上还要帮忙沐浴更衣。 夜深了,还得陪将军睡觉! 基本上,跟现代主妇的生活没什么两样。 间来无事,我就在帷幄之中晃悠,发现古代的帐篷设计十分精巧。 铜质鎏金的帐架,帐内不设垂柱,顶盖使用的是桁架结构,凹槽承插处标着天干地支用于扣合,坚固又便于拆卸。 汉高祖刘邦曾说:「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遥想当年,令人神往。 秦罧不管做什么事都很认真,常常阅读兵书到深夜,我在一旁边陪读边点头打瞌睡时,他才会抱着打呼嚕的我去睡觉。 这天他很晚才回帐,我等得望眼欲穿,好不容易盼他回来,看他一脸疲惫的样子,我十分担心。 「罧,你知道ptsd吗?」(註1) 「知道,创伤后压力症候群。」 他闭上眼睛,坐在浴桶里,全身放松,享受我的擦澡服务。 「你在这古代战场一定看到很多残忍的画面,回去之后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你……」 他微开双眼看着我,放在浴桶边缘手轻抚我的脸颊。 「你觉得我会吗?」语气低沉诱人。 我瞬间明白他又想干嘛了,于是快速地转到他身后刷背。 「我知道你心理素质很强……拜託,让我赶快把事做完,不要乱动!」 他的背脊雄壮无比,肌肉线条俐落分明,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不过想想,他练武多年,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也是很正常的吧! 也还好他原本练就一身武艺,不然来这边之后,如何担得起将军这个重责大任? 「背擦好了,剩下自己洗!」 我将澡巾扔给他,却被他一把拖下水。 他抱着我,在我耳边说:「过几日就要拔营回都城了,以后没机会跟你起一起洗了……」 声音里满是惋惜。 「谁、谁跟你一起洗了?」 我拿水泼他,他也泼我,我们两个像在儿童充气游泳池里打水仗的小屁孩,玩得不亦乐乎。 玩了许久,直到地上都汪着水,他轻薄蹂躪我的双唇好一阵子之后,才恋恋不捨地放我离开去换衣服。 夜深了,他把我搂在怀中,倦极而眠。 我看着他的睡顏,将他疏朗的眉目尽收眼底,他在我身边,睡得好放松好安心,烦恼尽去,忧愁全消。 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如果一直过下去,其实我也不排斥。 只要能跟他在一起,不管在哪个时空哪的地点,都是我的归宿。 这不也是当初明瑄儿的心情吗?我完全能理解了。 真的,不想和他分开啊! 很快地,军队拔营回都城,秦罧官职又蹭蹭蹭往上加,这是后话了。 我们回到秦府,眾人见到并肩回归的我们,集体惊掉了下巴。 「少奶奶……」陈嬤第一个衝上来,审视我的身体。「你生產到一半人就失踪了,怎么会这样?孩子呢?」 「孩子们很好,别担心。」 「哥哥?」朵朵看着秦罧,一脸疑惑。 怕眾人发现秦罧和明瑄儿被调包,我们赶紧推说行军路途遥远,身体疲惫不堪,躲进内室休息去了。 「要怎么换回来呢?」 夜已深沉,我和他并卧在华丽的拔步床上,彼此面对面。 「不知道。」他看着我,彷彿百看不厌。 「你想回去吗?」 「想。」他毫不犹豫。 「回去之后,我们就不能像现在这样,食同桌,寝同床了。」 「是啊……」他亲吻我的手背。「所以,我想问你……」 「问我什么?」 「问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我惊坐起身,他也从床上缓缓坐起,凝视着我,眼神满是执抝的深情。 「明瑄儿,你可愿意成为我的妻子?」 我往床架的深处退去。 「可是……我们还小啊!」虽然心里有点愿意,但仍有所顾忌。 「在这里的我们,已经成亲,连孩子都生了。」他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即使在我们的世界,我们也可以先订婚啊。」 他温柔地、诱惑地说着,彷彿在哄我去做一件不应该做的事。 「我……我不知道!」 我背对着他躺下,抱着棉被不愿面对。 「我是很喜欢跟你在一起,也不愿跟你分开……」说着说着不禁鼻酸。「可我们终究有自己的人生要过,有梦想要实现,不是吗?」 我吸了吸鼻子。 「而且,即使我们现在很好,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我终于哭了出来,将这些日子以来的压力倾泻而出。「我们完全不相配不是吗?」 「什么相不相配,那都是相对的。」 他叹息,把我连同棉被一起抱在怀里,轻声安慰。 「对我来说,从来都不是你我相不相配,而是我们在一起的感觉,你让我开心,让我每天都觉得活着真好,这世上只有你能做得到。」 「可这世上,并没有所谓永恆,无时无刻都在变化。」我理智脑又跑出来警告我。 「瑄儿,别忘了,人都有改变的能力。」他的眼睛里满是温柔的笑意。「正如你所言,我们都还小,可因为这样,我们才更有能力改变自己,去面对千变万化的人生。」 「如果你我在成长的过程中,感情生变呢?」 他微笑,笑得我心痛。 「未来的事情,谁会知道呢?就像你之前所说的,未来就留给未来吧!」他柔软而温暖的唇轻轻碰触我的额头。「我只知道,现在的我,很爱很爱你……」 他顺着我的鼻樑轻轻亲着,在我的嘴唇上方停住,垂下睫毛的眼看入我的灵魂深处。 「瑄儿,你……也爱我吗?」 我勾下他的脖子,吻上他令人渴望的唇瓣。 「爱你,非常非常爱你。」 ※註1:post-traumaticstressdisorder 50 尾声 具体怎么换回来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自己在病床上醒来,全身痠痛不适。 这难道是交替过后的后遗症吗? 隐隐觉得,梦络彷彿是活的,有自己的意识,一切都在她的运筹帷幄中。 梦络带领我成为那个时空的明瑄儿,让我知道她的喜怒哀乐,她的人生,她的挚爱,这才能在她最危急时,救下她一命。 更甚者,救人救彻,梦络连瑄儿一家人都救了。 总觉得,梦络有心,不忍使有情人分离。 回首过往的经歷,真正如梦似幻,欲语还休。 我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秦罧一跛一跛地走到我身边,扑倒在我身上,将我搂在怀中。 「瑄儿……」 「罧……」 我动弹不得,他却能下床来找我,这身体素质也未免过硬。 他紧抱着我,浑身颤抖着,我自己也是。 恍如隔世之感,能在这个世界遇见他,我何其有幸。 傅斯孟也跟着进来房中,银发束在身后,他没戴墨镜,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 「你们成功了。」 「换过来了吗?」我焦急地问。 「我上过梦络去看了那边的情形,他们和孩子,已经平安回到秦府,对他们来说,就像经歷了一场梦……」斯孟身上总有股寂寥落寞之感。「对我们这边来说,你们只是在校园出了意外,等痊癒就可以出院了。」 「谢谢你,斯孟大哥。」我诚心感谢他,为我们,为这两个世界所做的一切。 「别这么客气,我很高兴自己有了伙伴。」他嘴角噙笑。「秦罧、瑄儿,你们休息吧!之前提到的『梦络管理局』,等你们完全復原后,再来详谈,我们后会……有期。」 他对我们点头致意,瀟洒地转身离去,银发在他身后飘动,身影不再孤单冷清,想是因为有了同伴的缘故。 是啊,等梦络管理局成立后,我们将杜绝潜行者作恶,预防更多的不幸。 秦罧还是趴在我身上,一动也不动。 「喂,你干嘛一直压着我,你很重耶!」 我推着他,却如螳臂当车,蚍蜉撼树。 「我刚醒来就急着过来看你,忘了身体根本还没完全恢復过来。」 「知道逞强不好了齁!」 「有力气抱你就够了!」他伸出双臂把我圈在怀里,头靠着我的。「梦络管理局,听起来就很危险,你确定要加入?」 「你没看过蜘蛛人吗?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他的鼻息吹在我的耳边,令我汗毛直竖。「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除了防止作恶,如果能用梦络将这个世界变成更美好的地方也不错啊!」 好与坏,端看人如何使用罢了! 「你想当英雄吗?」他问我。 「当不当英雄我无所谓,这次能救下瑄儿一家,让我觉得是梦络帮的忙,她也有心想要有情人终成眷属!」 「果真有心,就不会放任老师在梦络胡作非为了!」 「罧,我们对梦络的了解还不够,不知里面有何机制,即使是健康的人,也不知身体何时会出状况啊!」 「树大必有枯枝,大有大的难处,这或许就是梦络力有未逮的地方吧!」他总能一语中的。 「我们把梦络说得像个人似的!」我笑。「其实我们没人真正理解她……可我感觉她是善意的,你觉得呢?」 「这世间的道理,有善必有恶,这也是我担心你加入梦络管理局的原因。」 「我不怕,你可愿意陪我?」我看着他。 「你在哪里,我就去哪里,休想离开我。」轻轻哼了一声,他随即抬起上半身,鼻尖摩挲着我的。 他倒是恢復的挺快,心理与身体素质都异于常人。 额头抵着额头,我俩近距离对视。 「瑄儿,我们……订婚吧!」 「嗯。」 我害羞点头。 双方家长会面的时候,两边聊开来,才发现当年我肾脏病刚好,被妈妈带去儿童公园玩,由于身体还不能剧烈活动,只能眼巴巴地看其他小朋友玩。 这时,有个大我两岁的小哥哥带我去盪鞦韆,细心地照顾我玩了一下午。 那个小男孩就是秦罧。 秦夫人回忆,说当时儿子跟她说,这个妹妹他在梦里见过,将来要娶我。 那时,我妈和秦夫人笑着没当一回事,彼此也没留下联络方式,不过是妈妈们带小朋友公园放电,后来也没再遇见过了。 两个小孩都忘记了以前的事,但大人却都还记得。 现在回想起来,细思极恐啊。 我们回来之后,不知内情的人都以为是圣女老师发疯,逼我跳楼,然后目睹此事的秦罧重跌受伤。 真相就此被掩盖。 心颖学姐与若蓝依旧喜欢秦罧,peter学长依旧喜欢我,所以我们更要好好交往,不让旁人有机可趁。 这样的高中生涯可说紧张刺激,一点也不轻松。 这几天中午在学校老地方吃午餐的时候,我都会传授朵朵透过梦络穿越到那个世界的方法,朵朵慧人也,一点就通。 「那边的秦罧和明瑄儿感情超好,都要生第二胎了,他们说希望是个女儿。」 「进度也太快了吧!」我瞠目结舌,他们一年抱俩、两年抱仨,未免太会生了! 「我很努力吃药,也很认真看医生,应该能帮助那个世界的我吧!」朵朵乖巧得让我心疼。 「嗯,你们两个都会好好的!」 朵朵低下眼瞼,长长的睫毛微微翘着,盖不住她满眼寂寞。 「我不想在梦络与那个人相见……」 那个人指的当然是傅斯孟。 「朵朵,你想开了吗?」 「他终究不会爱上任何人的……」她悲伤地说:「因为他爱上的,不过是幻影……」 「你说什么啊,朵朵?」我惊愕不已。 「他所爱的人,其实就是梦络,她照顾着年幼失去父母的斯孟大哥,看着他逐渐成长,竟然动心爱上了他……」 我放下手中的便当,心中气血上涌,澎湃不已。 「你说,sarah就是梦络?」 「应该说是梦络化身成sarah……如果梦络是女神,那么sarah相当于她的女儿,梦络公主……」朵朵低下头,露出雪白的颈项。「公主对大哥哥强烈的爱,竟令她想掠夺别人的肉体来跟他在一起,这会导致梦络崩坏破碎……惩罚就是,公主把自己解裂,碎片四散各处,再也无法成形了。」 「朵朵,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我握住她颤抖的手。 「因为、因为……」朵朵抬起脸来,已是满面泪痕。「因为我,就是其中一个碎片……」 「所以,你能感受到梦络爱着斯孟的心……」我抱着哭泣的朵朵,一同落泪。「所以你才会对他情深无法自己……」 「我不知道,自己是真的爱他,还是受到梦络影响……」朵朵将脸埋在双手中,痛哭失声。 「你怎么不告诉他真相呢?」 「有人寧愿一直活在梦里,我何必去戳破他的美梦?」朵朵擦乾眼泪,强自压抑地说:「除非他自己能幡然醒悟,不然谁都救不了他!」 虽然朵朵有自己的病痛,但或许,她才是那个最明白最通透的人,比谁都看得清晰明瞭。 只我和秦罧两人的时候,我将朵朵告诉我的说给他听,他知道斯孟的故事后,也不禁摇头叹息。 「我从未见过斯孟喜欢的那名女子,或许,只有他能看到她吧!」 「应该说,她只让斯孟接近她,化为他心悦的女子,即使那可能意谓着梦络的毁灭……」我望着他,泪盈于睫。「她的心情,我能懂……」 他吻去我眼睫上的泪珠。 「即使要遇上那么多劫难才能跟你在一起,多苦我都愿意。」 我仰望着他,注视他的双眸。 「我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你的呢?」我问。 他深情拥我入怀。 「小时候,我在梦里见过你,是吗?」我再问。 「是的。」他笑得温馨。「原本我在梦里乱闯,到处偷看别人的梦境当故事取乐,是斯孟发现了我,教我不要任意窥探别人的梦境,要懂得尊重他人。」 他牵起我的手,放在嘴边亲吻。 「直到有一次,我遇到一个小女孩,她跟我之前一样迷失在梦里,我问她为什么哭,她说……」 「我生病了,爸妈不让我出去玩!」我边说边抱着他的腰。 「生了什么病呢?」他柔声问。 我渐渐想起来了,回忆如潮水涌上。 「爸妈说我肾脏在流血,走路就会死,要躺在床上不能动。」 那是一段多么艰辛的岁月。 「在这里,你不用怕,我会陪你……」 他话未完,我已吻上他的唇,轻声低语。 「我找到你,不再迷失了。」 写在最后~设定与感谢 原本想写校园霸凌和青少年身心问题,初始意象是一名高中女生被踹下楼梯的画面,结果写着写着就变成校园恋爱甜文,之后还跳脱格局变成穿越悬疑故事,当然想讲的还是有讲,该提还是有提。 之后想描绘的画面,是穿着制服的少女落到正在战场廝杀的将军怀中,为了走向这个场景,中间横生枝节,所以故事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本来预定的结局很丧,后来主角们不依,硬是要携手共赴好结局,实在超出作者所能控制,一路写来角色有了自己的意识,本身会带领故事的走向,身为创作者只能帮忙拉着韁绳,以防剧情失控爆走(你知道的)。 很多事情是角色自己告诉我的,所以即使我是那个说故事的人,也被角色们骗得不要不要的,例如我一直觉得秦罧好奇怪,干嘛对瑄儿那么好?直到「视角」那章才知道原来他一直都在,不管古代还是现代,写到那里有稍微吓到了一下。 还有战场那个场景,一直在纠结要让哪个秦罧上,后来角色自告奋勇告诉我答案,才这样定下来,果然毫无违和感,就是我想像的那个场景。 写到最后才豁然开朗,例如穿梦目的与梦络身份,前因后果原来如此,即使被瞒过,身为作者的我甘之如飴,因为写故事的同时也和角色们一起领略成长了。 这次的经验让我觉得写作真是又疗癒又爽快,整个人一扫阴霾,心境都明亮起来了,大家有机会不妨试试,当知我此言不虚。 初次来到popo,发现了这里聚集许多有才华的作家,实在是万分惊喜。 首先是高灰的「雨天的幸运」,是我第一本收藏的书,以男女主角的观点轮流讲述故事。高灰叙事严谨,精细描绘每个场景与细节,让我深受震撼,这是身为作家一定要尽力而为之处啊!后来我开始写文,高灰也一直鼓励我,真的非常感动! 还有都说的「最后一隻舞」,把读者带回了那个美好的年代,让我想起韩剧请回答系列,因为是在本地,更有带入感,结局超震撼,会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那种,在此也感谢都说的鼓励。 之后在高灰那里知道了十步芳草的「命中的私藏」,是我很喜欢的算命题材,我从小就很迷东西洋占星术、紫微斗数、塔罗牌等等,芳草在写人物命运的曲折之处特别动人,往往能让读者感同身受。 以上作品都让我一口气追到最新进度,然后就一直不断去催促更新xd 目前在追的还有haley的「以你为名的青春」,故事是一对可爱的高中小情侣,可爱得让人不由自主发自内心微笑;接近无限透明的蓝的「在灰烬中拥抱你」,充满各种意象与符码,是一种闻得到香气、听得到音乐的故事;鸭子黄的「查某人」,三代女人大河剧般的传承与铺陈,也是我很爱的类型。 因为工作繁重生活忙碌,每天只要能看几章节正在追的作品就会倍感幸福。我也很喜欢留下感想与心得,纪录我当下读完的心情,而作者们的回应也让我很惊喜,让我更了解故事的设想与脉络,真的是十分难得的体验。 我就这样一边读着故事,一边写着故事,竟然就这样完成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完成一篇九万多字的小说「未知何时曾相识」,心里真的万分开心,以此要特别感谢一路走来陪伴我的朋友们,不论您帮忙点阅、留言、赏珠、收藏或推荐,对我都是莫大的鼓励。 也希望我小小的故事能陪伴您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 后艳2022/08/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