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阻挡》 相亲 二月早春,乍暖还寒。 今年海城的天气比往年冷了些许,清晨和煦的阳光透过半遮光的窗帘洒进别墅二楼,给床幔镀上一层金边。白底碎花的棉被里露出一张素白的小脸,女孩细眉微微蹙起,即使在睡梦中也一副心神不定的模样。 少顷,归璟在梦里抽动,硬生生将自己吓醒。自从放假回家,她便噩梦不断,不多日,母亲的一记重锤给她平日里没由来的心慌做了个合理的解释。 归璟茫然地看着头顶的灯,回想起几天前那个致命一击。 归璟高考报志愿的时候没有选上自己喜欢的学校,她典型天蝎,死心不改,终于研究生考上了心仪的H大。 继续做一名学生,从某种程度来讲是勇敢也是逃避,但是归璟没想到,在母亲的眼里,大学毕业之后就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于是不可避免的,归璟被安排了相亲。 时间定在今天——农历大年初六。 相亲对象是她的小学同学——谢殊鹤。 然而非常不凑巧的是,谢殊鹤是她妈的干儿子,更不凑巧的是,几年之前归璟便向谢殊鹤表白过一次。当时她在国内念大一,谢殊鹤在英国留学。 拒绝的理由也是具有十足的说服力——异国恋。 归璟对异国恋没信心,对自己更没信心,于是她比想象中更加坦然地接受了这个结果,只是那次之后,她与谢殊鹤就再没说过一句话。 做不成男女朋友,那就做陌生人好了。 —— 年初六,新年的气息已经没有那么浓,归璟换好衣服从楼上下来。父母每天恨不得天不亮就起床,此刻坐在沙发上看着不知道第几百遍的春晚回放。 宋雅青正剥着一个橘子,见到归璟的一身黑,忍不住出声提醒:“今天和小谢见面没忘吧?” 宋女士是典型的江南女子,说话轻缓柔和,但是性子并不软弱。 归璟坐在餐桌前喝粥,偷偷摸摸地把不喜欢的蛋黄喂给身边的狗狗,她做贼心虚,被突然说话的女人吓了一跳:“知道知道,您都提醒了四遍了,我又不是老年痴呆。” “那你应该知道你见小谢是去相亲,不是去奔丧吧?”从归璟中学开始,宋雅青就对这个小年轻总穿得暮气沉沉很不满意,“你吃完饭赶紧去把这一身换了,穿得喜庆点。” 归璟不知道这个“喜庆点”是个什么风格,难道谢家找的不是老婆,找的是年画娃娃? 虽然心里颇有微词,但是她懒得在这种事情上争执,穿什么并不重要,反正她也没想和谢殊鹤开花结果。 相亲地点很俗气地定在一个西餐厅,归璟懒得来回倒公交直接打了个车。今天太阳很大,但是空气还带着些凉意,归璟裹紧身上的大衣朝马路对面走去,远远地就从靠窗的位置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呵。 归璟轻笑了一声。 一身黑。 谢殊鹤俨然已经完成了从男孩到男人的蜕变,褪去高中时期的青涩,面部线条更加硬朗流畅,头发比以前更短,黑簇簇地像夏草一般生长。 在归璟进入餐厅的这段过程中,服务员过来添了些水,好像在问要不要点菜。谢殊鹤接过菜单,一如以前的礼貌、得体。 自从上次表白被拒,二人已经有叁年没见过面。 西餐厅的门打开,归璟直接朝着谢殊鹤所在的位置走过去,细长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每一步都在昭示着她与过去那个自己的不同。 谢殊鹤先一步注意到了归璟的到来,他站起身帮归璟拉开了椅子。 归璟对他的体贴感到意外,道了句:“谢谢。” “客气。” 随后便是长时间的沉默。 久到归璟以为这一中午就要这样生生地挨过去的时候,谢殊鹤问:“要不要点菜?” “好啊。”归璟接过菜单随意点了几道。 抛去谢殊鹤是她妈妈的干儿子这一层关系来说,归璟与他并不算多么熟悉。 小时候心思单纯,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喜欢谁就跟谁玩,感情直白而浓烈。上中学之后,情窦初开,归璟做不到少女怀春还能一本正经,于是离谢殊鹤越来越远。 到后来就更别提,一句表白将两人的关系降温至冰点。但是归璟却不后悔,她终于从多年的幻想中醒悟过来。 想到这一茬,归璟忍不住问:“你怎么会答应来相亲?不像你的风格。” “我是什么风格?”谢殊鹤笑了一下,反问道。 归璟被这笑晃了眼,不可否认,谢殊鹤长得很好看,甚至好看得带着攻击性,他不是短视频里千篇一律的帅哥长相,但是让人一见到就挪不开眼。 归璟仔细想了想,回答:“真爱至上的类型?” 谢殊鹤愣了一下,扬起嘴角:“谢谢你这么不落俗套的评价。” 归璟的回答并不是空穴来风,大一那次酒后表白,谢殊鹤给了她叁个拒绝的理由。 1.两个人异国恋,一年见不了几次,难以维持感情的长久。 2.归璟不过才上大一,真正的生活刚刚开始,未来会遇到更好的人,不该把希望寄托在一个自己幻想出来的“好男人”身上。 3.他有喜欢的人了。 最后一个理由,归璟记得清清楚楚,现在仍能一字不差地背下来。 谢殊鹤说:“我需要明确告诉你,我现在有一个很有好感的女生。” 一切都有了结论,思绪飘到这儿,归璟还是忍不住问:“你之前说的那个有好感的女生呢?后来在一起了吗?” 比起相亲,两人更像是老友叙旧,谢殊鹤对她没有想法,归璟也认为自己不该活在回忆里,所以之后的聊天都变得自在了。 谢殊鹤没想到她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语气平静:“没有在一起,她后来走了。” “死了?!”归璟大惊失色。 “不是。”谢殊鹤觉得她想法跳脱,不禁失笑,“不知道去哪了,没再联系过。” 听到他语气里淡淡的失落,归璟心里莫名其妙地很爽,可能这就是报应吧,风水轮流转,也该让他尝尝感情失败的痛苦。 “你看起来很高兴?”谢殊鹤盯着她嘴角扬起的弧度问道。 “没有没有。”归璟急忙否认,“只是觉得一物降一物。” “嗯?” “你看啊,你把我拒绝了,我悲痛欲绝,然后一转眼你喜欢的女孩子消失了,你悲痛欲绝。咱俩还挺惨。”归璟拿刀叉努力切割自己盘中的牛排,语气透露着一点雀跃,“多奇妙啊,人家是《恋爱循环》咱们是《痛苦循环》。” “你的想法还挺特别的。”谢殊鹤的重点放在了“悲痛欲绝”四个字上,“要是我当时说过什么过分的话,你别介意,不是讨厌你的意思。” “我知道啊。”归璟继续和牛排作斗争,“你只是不喜欢我而已。” 归璟云淡风轻的语气让谢殊鹤觉得自己小人之心了,他说:“你以前看见我都不打招呼,我当时以为你很讨厌我,没想到后来突然表白,说实话,把我吓了一跳。” 喜欢总是让人小心翼翼,归璟也不例外,她不敢和谢殊鹤搭话,却总是在和朋友一块儿走的时候绕到谢殊鹤前面,故意大声说话吸引他的注意力。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傻透了,没准儿当时人家以为这女孩子是个神经病。 归璟解释:“那不是因为暗恋吗,要是明目张胆的还叫什么暗恋。” “说的也是。” 两个人一边吃东西一边聊天,氛围没有想象中的尴尬,当然也没有什么不合时宜的暧昧,到最后归璟撑得靠在椅子背上,问:“我第一次相亲,不知道该怎么表现,我还算一个合格的相亲对象吧?” “这叫什么问题?”谢殊鹤不知道怎么回答,思索片刻他说,“算是我遇到最好相处的相亲对象。” “你相过很多次亲?”归璟有些惊奇,看不出谢殊鹤是一个会参加这种索然无味的适婚男女求偶活动的人。 谢殊鹤有些无奈地点点头,“从回国之后吧,半年见了五六个。” 他的母亲到了喜欢给人张罗对象的年纪,只是没想到最后这罗盘居然指向了自己,他懒得应付又不愿意让母亲着急,于是每次见一个就会事先声明——“我喜欢男人”。 不出意外,每个相亲对象听到这种话连椅子都没坐热就恨不得跑路。 不过有一次出了些意外,那个女士居然说自己不介意。 谢殊鹤一时哑口无言,最后干巴巴地回应了句:“那您接纳度还挺高的。” 言下之意,你不介意我介意,咱们就此别过吧。 归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张小脸涨得通红:“那你这次怎么交代啊?” 杜蓉女士也就是谢殊鹤的妈妈,知道自己的儿子为了躲避相亲故意谎称自己是同性恋,所以最后才把算盘打到了归璟身上。 两家人知根知底,她又很喜欢归璟这个乖巧孩子,要是能亲上加亲做成亲家就再好不过了。 照杜蓉女士的劲头,谢殊鹤一天不结婚,她给人安排相亲的念头就一天不会散。 谢殊鹤无奈:“不知道。” 归璟第一次在谢殊鹤的脸上看到类似于束手无策的表情,觉得新鲜:“你不就比我大一岁吗?杜阿姨干嘛这么着急?” “可能怕他家的猪拱不到白菜吧。” “哈哈哈哈哈。” 匿名用户(ωoо1⒏ υip) 一顿饭吃完,归璟和谢殊鹤的关系也自然了许多,以前总喜欢抬着头看他,没发现谢殊鹤本质上来讲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大男孩。 谢殊鹤抢在归璟前面将单买了,归璟说把钱转给他,两个人AA。 看在两家关系的份上,谢殊鹤算是归璟的干哥哥,即使没有这层关系,站在一个合格的相亲对象的立场上,谢殊鹤也不会让她花钱。 归璟不喜欢欠人情,谢殊鹤也没有直接拒绝,而是问她:“那加个微信?” “我没有你的微信吗?”归璟疑惑,手指在联系人栏上下拨弄寻找。 还没有等到她把人翻出来,谢殊鹤就开口了:“你把我拉黑了。” “……” 归璟终于想起来,表白失败之后她异常决绝地删了对方的微信,一是不给自己留念想平添伤心,二是防止自己控制不住再去找他,给人造成困扰。 像是被拆穿了心事,女孩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小声说:“我忘了。” “没关系。” 归璟重新加回了谢殊鹤的微信,对方头像换成了一只猫,她认出来是谢家养了好几年的曼基康矮脚。 午餐结束的时候已经临近一点了,谢殊鹤问她要不要去看电影,归璟愣了愣,没想到还有这个环节:“我没相过亲,还有这种项目吗?” 她问得真诚,谢殊鹤被噎了一下:“没有,只是现在还早,你也可以选择别的项目。” “那算了。”归璟把自己的包背好,“我直接回家就行,不浪费你的时间了。” 谢殊鹤也不勉强,提议道:“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们不顺路。”归璟有点累,不想继续尴尬地找话题,两人虽然比以前好了点,但是还没到收放自如的程度,“我打车就好了。” 两人都搬过家,现在住的算不上近,所以归璟没有故意客套,最后他们在西餐厅门口告别,谢殊鹤看着归璟上车,用手机拍下车牌号才转身离开。 回家之后,归璟先是给谢殊鹤转了账,然后破天荒地登上自己许久未用的交友软件发了条动态。 这个软件叫“知鱼”,还是归璟的闺蜜闻亭安利给她的,说是可以筛选志同道合的人结成好友,也可以在自己的空间里发布动态,除去所有人都是匿名这一点来说,使用感上和某鹅差不多。 只不过这个软件有个很鸡肋的地方,就是一次只能和一个人聊天,如果你想和其他人开辟新的对话框就只能将原来的那个删掉。 所以到最后,归璟的对话框页面上就只剩下了一个人,又因对方沉默寡言,联系人数约等于零。 归璟以前就喜欢发朋友圈之类的东西,但是她的想法很奇怪,发出的内容既想让别人看到,又不希望让别人看到。 简而言之就是矫情。 知鱼很大程度上满足了她的这种矫情。 她点击进去,发现上一次更新还是两年之前,那段时间她忙着考研、考证书,没有时间经营别的东西,也是难为了这个弱不禁风的小app还在苟延残喘地活着。 【不听不听 王八念经】:我今天去相亲了,好累好累好累!要是结婚之前必须走这种流程,那还是希望直接给我包办婚姻算了。 配图是一个sad的表情包。 随后她将页面切换到微信,发现谢殊鹤还没有点击收款。归璟发过去一个问号:“你到家了吗?” 对方很快回复:“刚到,正在上楼。” 【归璟】:“你怎么没收款,我不喜欢白吃白喝。” 【谢殊鹤】:“你不是还在读书?自己留着花吧。” 归璟家境富裕,虽然她没有工作但是也不缺钱,于是回复:“我有钱的。” 谢殊鹤正好泡开一杯茶,他把杯子放在鼻前轻轻闻了闻,目光却一直落在手机屏幕上,沉吟片刻后:“那下次换你请我吃饭。” 手机呜的一声,归璟拿起来看到那简单的一行字,心里没由来地颤动了一下。 最后她什么也没有回。 归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境,舍不得后退更没有前进的勇气。 于是她想,自己该找个男朋友了—— 快到晚饭时间,父母终于从外面回来。归璟坐在餐桌旁边撸狗,宋女士在厨房里炒菜,归松柏在里头打下手。 不多时,饭菜的香味就从厨房里飘出来。 宋女士揉了揉腰,指挥着归松柏将菜装到盘子里,说道:“一做饭腰就很疼,改天得去医院看一下。” 宋女士过了五十岁之后,大病没有小病不断,这些不痛不痒的毛病很折磨人。 “咱们请个阿姨吧。” 以后年龄越来越大,不可能做什么事都自己亲历亲为,归松柏早就有这个想法,趁这个话头说了出来。 “我觉得不错。”归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盘腿坐在了地上,抱着阿拉斯猪抚摸,“迟早得请阿姨,不如提前几年。” “改天再说。”相比于这个,宋女士更加关心归璟相亲的结果,她问:“今天和小谢做什么了?” 左躲右躲还是没有蒙混过去,归璟边摘身上的狗毛边说:“吃了个午饭,然后我就回来了,妈妈,我们不合适,你还是不要撮合了。” “怎么不合适?”宋女士喜欢谢殊鹤,再加上是自己的干儿子,知根知底,甚是满意。 就连归松柏也看着谢殊鹤很顺眼,如果女儿必须要嫁人,还不如嫁给谢殊鹤。 “强扭的瓜不甜,您就别替我操心了。”归璟怏怏地回答。 “那也得说出来有什么不好的呀,小时候你不还总是跟在小谢屁股后头叫哥哥吗,怎么长大了反倒生疏了?” 归璟心道,您也知道是小时候。 “反正就是不合适。”归璟有些破罐子破摔,“我不喜欢他,他太无趣了,您就这么跟杜阿姨说吧。” “……” 归璟死猪不怕开水烫地扔下这样一句话,宋女士和归松柏都愣在了原地。 空气有些安静,唯有归·阿拉撕猪·屁张着大嘴快乐喘气。 归璟拍了拍阿屁毛茸茸的臀部:“屁屁,一边儿玩去。” 直到晚饭结束,宋女士和归松柏还在互相推脱。 “你去和杜蓉说,我不好意思,我一个大男人讲这些算什么。” “你就是大男子主义,连自己女儿的终身大事都不关心。” “你这是污蔑!” 追-更:fadianwen.com(ωoо1⒏ υip) 春梦 归璟趁着两人拌嘴的功夫溜到了楼上,她一边刷牙一边刷手机,发现通知栏里有一条未读消息。 是知鱼的消息栏,归璟有些惊喜,震惊于知鱼用户顽强的生命力。 对方仍是匿名:好久没看到你的动态了。 归璟仔细想了一下,这个人是她玩知鱼最入迷的那段时间的网友,话不多,不聊骚,所以归璟一直将他保留在对话框里没有删掉。 她回复道:之前有很多考试来着,时间不是很充裕。 【匿名用户626】:考试怎么样,通过了吗? 归璟奇怪于这明显的没话找话,但还是礼貌地回答:已经是去年的事了,考得还可以。 【匿名用户626】:恭喜。 【归璟】:谢谢。 归璟有个刷牙必须刷够五分钟的强迫症,她拿着牙刷又蹭了几下才将口中的泡沫吐出去。 她站在镜子前,镜中的人梳着松松垮垮的丸子头,被水沾湿的头发黏在耳廓,发际线处的胎毛也沾上了水滴,湿嗒嗒地贴在额头。 一双杏眼圆润可爱,睫毛卷翘,鼻子小巧,从某些方面看来,归璟遗传了来自宋雅青的江南温婉的气质。 从小到大,夸归璟长得好看的人不在少数,但是却鲜少有人向她表白,她为此曾深深地自卑过,怀疑自己在异性面前一点魅力也没有。 知鱼上这个匿名用户应该算是第一个主动找她聊天的陌生男人,归璟盯着对话框良久,她回复了一个“谢谢”之后对方便没有继续进行交谈。 归璟心头燃起一丝失落。 也许她该主动一点,而不是放弃地干净利索。 于是归璟思忱片刻,在斟酌着打下一句问候的时候,手机上方又有消息提示。 【匿名用户626】:不好意思,刚才去喂猫了。 归璟趴在床上打字:没关系,我家也有小动物,可以理解。 她将消息发过去的下一刻,门外很合时宜地响起了阿屁挠门的声音,归璟把门打开让阿屁进来,顺便警告道:“听话点,不许上床,不然把你丢出去。” 阿屁很委屈地呜呜了两声。 就在归璟教育阿屁的时候,她没有注意到手机上频频显示的【对方正在输入】。 好像经过了一番挣扎,对面终于问出口:听说你今天去相亲了?怎么样,还满意吗? 归璟不知道怎么说,但是必须承认,从和谢殊鹤见面回来之后她就闷闷不乐,曾经喜欢的心思昭然若揭,内心的小喜悦无处遁形。 但是她嘴硬地不能表现出来。 喜欢谢殊鹤这件事最初只有她自己知道,后来她按捺不住告诉了闻亭,再后来就是表白,谢殊鹤本人便知道了。 除此之外她没对第四个人提过。 因为两人的交际圈很大一部分是重合的,所以每次有人提到他的时候,归璟总是装作很不屑、很不在乎的样子,也难怪谢殊鹤会以为自己讨厌他。 但是现在会有第四个人知道了。 归璟组织着语言慢吞吞地打字:“很满意,我很喜欢他。” 那边延迟十几秒钟才回复:那很好,喜欢就可以接触接触。 归璟撇了撇嘴,觉得他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喜欢他,但是我不想和他在一起,他又不喜欢我。 【匿名用户626】: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他不喜欢你。 归璟盯着这几个字看了几秒,怎么感觉这个人说话有点欠揍呢。 归璟:我又不缺他喜欢,喜欢我的人多了,是他自己没眼光,我才不要这种有眼无珠的人谈恋爱。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这么说我很抱歉,但都是真心话。 某个地方,男人正在喝水,看到这行小字之后被呛了一下,笑出了声。 【匿名用户626】:你很有意思。 【归璟】:我知道。 夜深,卧室里传来浅浅低吟与猛烈撞击的声音,两种声音相奏,竟没有生出不和谐。 归璟抱着谢殊鹤,在男人的冲撞下啼哭。谢殊鹤褪去了平时的冷淡化身为不知餍足的野兽,归璟被迫分开双腿,咕咛声从交合之处溢出。 她哆哆嗦嗦地抽搐、痉挛,一种异样的感觉从下体升起。 月光洒了一地银辉,宽敞的卧室四下静谧,归璟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自己的小碎花棉被,一张嫩白的小脸露出来,眉头微蹙,似是难耐。 归璟的手无处安放,无措地将平整的床单捏皱,双腿胡乱地蹭着被角,鼻腔里溢出一声呜咽,像饿极了的小猫。 倏尔,归璟夹着被子的双腿抽搐了一下,她从睡梦中惊醒。 姑娘面色潮红,四肢瘫软,她沉浸在梦中久久回不过神来,回想起那令人脸红心跳的一幕以及男人熟悉的面庞,归璟心跳如凌乱的鼓点。 她艰难地伸出一只胳膊打开床头灯,昏黄的灯光洒在枕边,归璟抬了下脑袋,看着压在自己胸前酣睡的阿拉斯加,终于醒过味来,明白梦中那分外真实的压迫感与窒息感究竟是从何而来。 做了一个这样的梦,归璟睡意全无,她看了看手机,时间刚过十一点。 原来她睡了不过两个小时。 归璟在床上瘫坐了一会儿,看着熟睡的阿屁默默伤神,这个点父母都已经休息了,她给闻亭发了条消息。 【归璟】:睡了吗?起来陪我聊聊天。 闻亭是夜猫子,活动时间主要集中在晚上,此时她正坐在酒吧吧台前跟调酒师聊天,她看到手机闪烁了一下,打开之后发现居然是归璟。 这个每天九点必然上|床睡觉的宝宝居然在晚上十一点二十叁分给她发了微信。 【闻亭】:你还没睡觉?!这个点发消息,不是起夜就是梦游,说说,你是哪种情况。 【归璟】:…… 【归璟】:我是做了个春梦之后饥渴难耐,希望我的海王朋友带我找男人的情况。 酒吧 半个小时之后,归璟出现在了酒吧门口,她之前跟闻亭一起来过几次,对这里不算陌生,她穿过扭动的男男女女,终于在熟悉的卡座前看到了闻亭的身影。 “快点!快点!”闻亭带着终于找到盟友的兴奋朝她招手。 归璟出门的时候套了件长款羽绒服,在热闹的氛围和一众穿得清凉的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酒吧里热气升腾,归璟接过闻亭递过来的酒喝了两口,身子更热了,她把羽绒服脱下来放到一边,露出优越的肩颈和性感的锁骨。 闻亭对这少女怀春的情节喜闻乐见,一脸探究加打趣的表情问她:“介意透露一下你的春梦对象是谁吗?” “……” 闻亭是她多年的好友,说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归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将杯中清亮的酒一饮而尽,打了个酒嗝,闻亭嫌弃地捏住了鼻子。 归璟先说起了那个软件:“你还记不记得知鱼?我今天又登上去看了看,居然还没有倒闭。” 闻亭努力回忆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震惊道:“我早就不用了,什么鸡肋软件,使用感太差劲了,你居然还没卸载?” 与归璟不同,闻亭是一个追求新鲜感的人,所以那个app她用了不到一个月就卸了,现在更是连账号密码都记不清。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了?”闻亭不解,“难道知鱼又开发新板块了?可以自动匹配约/炮了?” 以往归璟听到这种不着调的话都是自动忽略的,但是今天闻亭却给她提供了一个新思路,她握住闻亭的手,神色认真地问:“你觉得我在上面找个男朋友怎么样,可行不可行?” “可行——” 归璟眸子发光,充满希冀。 “个屁!”闻亭把手覆在归璟的额头上,试探体温,“你不会喝了两杯酒把自己给喝傻了吧,比我还大胆。” 归璟眼里的光又黯淡下去,如果连闻亭都说不靠谱,那说明是真不靠谱。 网恋有风险,闻亭并不是故意打击归璟,而是因为早在叁四年之前闻亭就和知鱼上的网友面过基。 第一个男生长得和照片没什么差别,普通帅哥,但是没想到是个唇膏男,闻亭当时就被气跑了。 第二个男生便更过分,真人和图片可以说是毫无关系,非要扯上点相似之处的话,就是进化完全的人和热带雨林里的猴子之间具有的共同点。 经历两次降维打击之后,闻亭失望透顶,再也没有勇气尝试第叁次,于是她劝归璟:“什么都可以,但千万别网恋,是真难受。” 归璟现在就挺难受的,喝了点酒胃就烧起来了,再加上今天和谢殊鹤相亲带来的后遗症,归璟有些绝望,趴在闻亭肩膀上叹气:“我好想谈个恋爱啊。” 闻亭一听笑了:“看来你的春梦对象技术不错,都激起你原始的渴望了。” 她撞了撞归璟的肩膀:“帅不帅?” 帅是挺帅的,就是没有对比,归璟也不知道这个技术是好是坏。 归璟不敢直说自己的春梦对象就是谢殊鹤,她当年被拒绝之后就信誓旦旦地向闻亭表示——我永远不会吃回头草! 她怕说了之后脑袋会被闻亭按进酒桶里。 归璟支支吾吾地打岔,闻亭却认真起来,跟她说:“想谈恋爱就别总窝着,一直呆在家里是不会有对象的。”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找你的调酒小哥吧,他都盯了你半个小时了。” 闻亭顺着归璟的视线往吧台看去,调酒师正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她,视线在空中交汇,暧昧不清,闻亭捏了捏归璟的脸,叮嘱道:“自己坐会儿,我马上回来。” 酒吧这种场所向来没有“一小会儿”这种说法,如果有的话,也像是男人说的“我就蹭蹭不进去”一样不可靠。 归璟懂事,不想坏了闺蜜的桃花,于是一个人悄悄溜到一旁,捧着杯颜色奇怪的鸡尾酒小口啜饮。 美酒入口,甜味蔓延。酒吧里灯光晃眼,台上的DJ卖力地打碟,音乐声震耳欲聋,连空气里都氤氲着热情与狂欢,酒精从口腔发酵到大脑,归璟情不自禁地随着音乐小幅度地扭动起来。 她小时候学过几年跳舞,基本功没丢,身子依旧柔软,发丝随着律动飘起,在五颜六色的灯光下摇曳生姿。 归璟已经融入进酒吧的氛围当中,敏感与警觉降低,她无法发觉有几双眼睛正在注视自己,也感受不出有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正在伺机而动。 “欸,你看那人是不是有点眼熟。”距离不近再加上酒吧亮度低,男人几乎是从卡座上站起身艰难地辨认。 “你希望我说什么?”谢殊鹤盯着身边的男人看了几秒,轻哂,“搭讪的路子有点老套。” “……” 被嘲笑了丛宇也没急,只是“啧”了一声,伸出手指了指,“那个女生不是归璟吗?” 谢殊鹤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天气还没回暖,女孩却只穿了一件吊带,下身是有些宽松的牛仔裤,虽然看不清楚,但是整个人都散发着懒懒的气息。 确实是她。 丛宇一个人还在嘀嘀咕咕的:“就是归璟啊。不过她怎么会跑来酒吧,高中毕业的时候在KTV聚餐,她可不到九点就被提溜回家了。” “你看错了。”谢殊鹤塞给丛宇两瓣橘子,“吃点水果醒醒酒。” 归璟比他们小一岁,家教严是有目共睹的,平时小活动九点之前必须回家,大活动基本见不到人影,不知道成年之后情况如何,但是谢殊鹤觉得不该去贸然打扰她。 丛宇还是坚信自己没有看错,非要上去跟人确认,结果人被谢殊鹤直接按在沙发上动弹不得,谢殊鹤警告了句:“好好坐着。” 丛宇一个一米八五的壮汉被一个一米八七的壮汉按倒在沙发上,虽然对方已经起身,但是差的那两公分的气势仿佛仍然压在他身上。 他觉得谢殊鹤还挺男人,真诚地夸赞了句:“你真霸道。” “……” 谢殊鹤嘴角抽了抽,像是沾上了什么瘟神,刻意和丛宇保持了安全距离。 丛宇和谢殊鹤一样,大学毕业之后就参加工作了,丛宇年后调到海城来,发小圈的主要成员这才见了一面。 被谢殊鹤一打岔,丛宇也忘了自己本来是打算跟归璟打个招呼的,他砸吧着嘴,问:“老蔡他们在群里说要给你接风洗尘,去不去?” “我都回来半年了,还接什么风。”谢殊鹤反问。 “那就说的是同学会,反正都差不多。” 上学的时候,丛宇就热衷于班级团队建设,一转眼都二十几岁的人了,没想到还是这么爱凑热闹。 谢殊鹤对这种集体活动不排斥也不热衷,于是模棱两可地应声:“有时间就去。” 两个人又坐了一会儿,酒吧的氛围也不适合谈心,丛宇伸了个懒腰,语气有些疲倦:“都十二点四十了,我走了,明天还得去公司转一圈。” 谢殊鹤点点头,也拿起外套站起身,眼睛下意识地朝刚才的方向扫了一眼,发现归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那儿了。 凌晨一点的海城依旧灯火通明,酒吧里面的人精力旺盛不知疲惫,外面则有几个小混混蹲守在后街胡同,有的倚靠在墙边,有的大咧咧坐在台阶上。 归璟不知深浅,连着喝了好几杯酒,四处环视,不知道闻亭又和哪个帅哥厮混去了。她晕晕乎乎的,根本顾不上抱怨,只知道现在时间算不上早,她该回家了,不然会被妈妈骂。 她的脑子慢悠悠地转,转念一想,自己这个时间回家好像更容易被骂。 归璟踉踉跄跄地挤出人群,在尽头看见一个小门,她觉着像是出口,于是直接打开,小铁门连接着酒吧后街,她一出去便和一个年纪不大的男生对上了视线。 她现在反应虽然迟钝,但是最基本的感知危险的能力还没有丧失。 那个跟她对上视线的男生眼睛亮了一下,归璟几乎是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醉酒之后的脚步有些虚浮,她极力控制自己双腿,强装镇定地朝巷子外面跑去。 后面也有脚步声响起,与她的慌乱相比,身后的人显得无比沉着。 月光浅浅照着昏暗的巷子,这里没有路灯,连个人影也看不见,归璟低着头,目光落在那几道或高大或瘦小的影子上,那些影子几乎要和她的脚步重合,归璟害怕地心脏都快跳出来。 但是她不敢跑,只能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她从鞋子与地面的摩擦中可以辨别出身后的人也在加快速度,甚至开始发出肆无忌惮的调笑。 归璟恐惧到了极点。 终于,归璟看到了巷子的出口,她两条腿打着摆,开始不顾一切地狂奔。恐惧催生出源源不断的眼泪,她一边哭一边跑,直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顾不得矜持,不顾一切地拥了上去。 普罗米修斯 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里,归璟不止一次幻想过谢殊鹤会在自己最无措的时候从天而降,她想,那时的谢殊鹤必然像是环绕圣光的天神,只做她一个人的普罗米修斯。 谢殊鹤本在路口等代驾,转身却看到一个黑猫般的身影朝他跑过来,等将人认清之后,他才发现归璟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谢殊鹤看了几眼瞬间明白了当前局势,他将人半楼在怀里,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不好意思,我跟女朋友闹别扭了,各位请回吧。” 男人浑身散发着戾气,穿着打扮也透露着不同寻常的气息。 身后的小混混们鞋底摩擦着地面,低声咒骂了几句,归璟听着那些刺耳的声音突然担心会让谢殊鹤承担无妄之灾。 “人走了。”谢殊鹤松开手臂将人放开。 归璟脸上还挂着泪珠,眼睛红得不像样子,被眼泪沾湿的鬓发黏在耳廓,像一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小动物。 她后知后觉地说了声谢谢。 声音细若而颤抖。 归璟是家里独生,这一辈唯一的一个女娃娃,从小就被保护得很好。 但与其说是保护,倒不如说是圈养。 十六岁之前晚上不允许出门,十六岁之后必须遵守家里九点的门禁。 不可以跟男生单独出去玩。 外出必须一个小时给父母发一次信息。 虽然现在归璟不是十六岁,而是二十二岁,但是谢殊鹤不认为叔叔阿姨会让她在午夜凌晨出现在酒吧。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阻止丛宇同归璟打招呼,这个时间点,不论是什么原因都不是外人该窥探的。 谢殊鹤看归璟状态不太好,出于哥哥的立场询问了句:“送你回家?” 归璟低着的头抬起来,声音有点做错事的心虚:“我出来的太急,没有带钥匙。” 这个点回家势必是要将父母吵醒的,归璟有勇气做坏事,但是却没勇气承担后果。她不想被骂,也不想听来自二人恨铁不成钢般的谆谆教诲。 她用自己残存的一丝清醒盘算着今晚在外过夜,明天等父母去上班的时间再翻窗溜回去。 计划看似可行,但是归璟却不知道今晚该夜宿在哪儿。 她捏了捏羽绒服的口袋,软乎乎的触感让她平静下来:“我在这里等一下亭亭就好,你先回去吧。” 闻亭的人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个时间点她应该已经和某个艳遇捡来的男人双双躺在酒店的柔软大床上,而不是提上裤子出现在酒吧后街的小巷子出口。 谢殊鹤识破她的谎话,站在路灯下的思忱片刻,径自说道:“跟我回家,代驾马上就到。” 汽车鸣笛的声音被滞留在耳后,路灯下的人影模糊不清影影绰绰,归璟明知道这句话如果是由谢殊鹤说出来的那就不含任何歧义,但是就算是知道,她的耳朵还是难以控制的红了一下。 在喜欢的人面前,她卑劣可耻,但是仍保留着最后一丝体面。 她尽量不让自己太激动,于是小幅度地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明明傍晚的时候在父母那边已经明确的和谢殊鹤划清了界限,一转眼现在居然坐在了驶向谢殊鹤家的车子里。 她有些懊恼,又有些迟来的害怕。 酒精很好地麻痹了大脑,归璟半靠在汽车后座上阖目,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抛掷脑后。路边五颜六色的招牌映出鲜艳的光,在她的眼皮上形成一个个小小的光斑。 她醉酒后很乖,就这么一直闭着眼。如果是清醒的时候,她一定会极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但是现在她连伪装都不需要。和谢殊鹤一起坐在汽车狭窄的空间里,归璟没有一点不自然。 汽车行驶地很平稳,大概二十多分钟之后便到了谢殊鹤的住处。 归璟在梦中感觉自己被人推了推,她迷迷瞪瞪地睁开眼,黏糊糊地叫了声“妈妈”。 谢殊鹤黑着脸,说:“到家了,下车。” 归璟迟疑着“哦”了一声,从后座爬出来,她动作很慢,谢殊鹤只能等着。 谢殊鹤也喝了酒,此时脸上浮现出不耐和烦躁。 面对相亲对象他体贴温柔,那是属于外界的礼貌,是代表谢家的符号,但是当麻烦真切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谢殊鹤却难以继续伪装。 公寓不算小,有两间卧房,但是因为只有他一个人住,所以次卧至今没有整理过。 谢殊鹤拽着归璟的一只手臂,将人扶进主卧,他今晚只能在沙发上凑合一宿了。 归璟人不清醒,抬起头看了谢殊鹤一眼,眼睛不似平时那样机灵,带着几分醉酒的迟钝。 她这一眼盯的时间有点久,谢殊鹤也被看得不自在,在他要出口制止的时候,归璟终于慢吞吞地收回视线,叹了口气小声嘀咕:“我又做梦了吗,怎么又梦到谢殊鹤了呢。” 说罢又叹了口气,“好烦啊,他是不是要忘记我了。” 语气里带着闷闷的哭腔,归璟喉咙发涩,鼻子好像被堵住了,她翻了个身背对着门口,眼泪悉数掉进枕头里,像只呜咽的小兽。 谢殊鹤在英国的那段时间,归璟觉得自己要相思成疾了,她开始没日没夜地思念,晚上入梦,吃着饭都会掉下两滴眼泪了,整个人就像走火入魔了一样。 闻亭看着她整天魂不守舍,实在是不忍心,问她:“这么喜欢吗?要不你去跟他说一说?” 归璟也这样想过,可是她能说什么呢? 我喜欢你,你能喜欢我一下吗? 很长时间,归璟自己都不知道那些年少的悸动到底来源于哪里,喜欢的源头随着年轮变得模糊不清,而喜欢的长流却依然随着河流源源不断地奔向大海。 大海的分量太重,她怕自己的爱慕会是负担。 女孩细碎的语言钻进耳朵里,谢殊鹤闻言一怔,他以为归璟对他的爱意不过是一时兴起,但是现在看来是他想错了。 人总是喜欢给年少的喜欢加上回忆的滤镜,任凭其生根发芽盘虬卧龙。好一点的变成白月光朱砂痣,最后化作悬在心头的一弯月亮,久久不能忘怀;坏一点的则生长为淬着毒药的毒草,扎在心里无法连根拔起,也不会凭空消失。 谢殊鹤无法回应这份热忱,自然也不会给人飘渺的希望。 晚上的时候归璟爬起来吐了两次,喝了酒的身体出于一种戒备状态,她睡一会儿醒一会儿很不踏实。 归璟再一次睁眼,天已经亮了,她像是看了看四周陌生的环境,意识渐渐回笼。 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在谢殊鹤家住了一个晚上。 归璟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走出卧室。谢殊鹤并不在这里,归璟拿起放在茶几上的字条。 ——睡醒了就走,东西不用收。 字迹干净漂亮,龙飞凤舞。 主人不在家,归璟一个人不适合呆太久,她回去把床重新铺好,抱着自己的羽绒服朝玄关走了。 等握到门把手的时候,她又突然回身,把茶几上的字条塞进了口袋。 开始 住在富人别墅区,除去治安很好之外,还有一点好处就是在没带钥匙的时候能爬窗溜回去。 显然归璟是个惯犯,她熟练地绕到后院,蹬在除草剂上面借力,用小勾子将厨房的窗户打开,这个时间点父母都不在家,所以她的动静不小,最后把阿屁都给招过来了。 阿屁作为一个称职的看门狗,在有外物入侵的时候便发挥了它擅长撕家的本事,一边狂吠一边疯跑,归璟正迈着一只脚试探,听到阿屁四处乱撞的声音终于忍不住喊:“屁屁!你这个笨狗!是我!别叫了!” “汪汪汪!” “哎呀,我没事啦!你小心别把花瓶撞掉!等外婆回来我们就都完蛋了!” 话音刚落便听“哐啷”一声,花瓶落在了地上发出脆响。 归璟蹲在灶台上和阿屁面面相觑。 归璟:……你妈。 阿屁:汪! 归璟现在没事时间找阿屁算账,她先把自己留下的脚印擦干净,又帮阿屁收拾了残局。 这只狗还很热情地跟在归璟屁股后面走来走去。 “阿屁!你一会儿就踩到玻璃了!” “呜--” 等一切都收拾完全,归璟才有时间给手机充上电,伴随着她开机,微信里几十条消息轰炸过来。 有两条是妈妈的,告诉她饭菜在桌上,起床记得吃。 归璟回复之后,才打开闻亭的聊天框,闻亭给她打了十六个语音通话,发了叁十多条信息,一开始是说让归璟自己回去,她有情况了。但是看到归璟没有及时回复,于是忍不住担心起来,一个劲儿问她在哪儿。 归璟给她发过去一条:我到家了。(很安全) 闻亭顶着黑眼圈收到信息之后终于放下心来。 【闻亭】: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丢了呢。 【归璟】:我哪儿那么容易丢,只是被人捡走罢了。 归璟现在玩的这么大吗? 闻亭挠了挠乱蓬蓬的头发,问:啥意思啊,你跟人做了? 虽然没有,但是归璟的脑海里还是不合时宜地浮现出少儿不宜的画面。 她红着脸打字:那倒没有,但是我去谢殊鹤家里住了一晚上。 ? 闻亭按捺不住,直接拨了视频电话过来,归璟手忙脚乱地接通。 两人皆是沉默。 最后闻亭先开口问:“你俩怎么回事?这进展是不是有点快?” “我们什么也没发生好吗。”归璟的语气里透露出遗憾,“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办啊亭亭。” 归璟从小到大受过的情伤都是在谢殊鹤这儿来的,闻亭自然得斟酌着言语。 她问了句:“那咋办,你俩都好几年不联系了,你不是说不喜欢他了吗?” 归璟纠结一番:“那不是因为他说有喜欢的人了吗?我怎么能再去打扰人家。” “那现在呢?不打扰了?” “现在他喜欢的人不是走了吗,而且他也回国了,我们要是谈恋爱就不是异地了。” 闻亭行走江湖,奉行的是快刀斩乱麻的行事原则,于是鼓励道:“要我说,你就直接表白。不对,你表过一次了,要我说,你就直接追人,给他点了解你的机会。” —— 在归璟一次次深陷自我纠结的时候,闻亭总是让她勇敢的那个人。 比如第一次表白。 闻亭看不过去归璟每天自怨自艾,患得患失,她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快点表白去吧,天天魂不守舍的连个人样都没了,被拒绝了就不总想了。” 归璟当然没有那么快做好决定,她摇摆了大概一个星期,终于在一个醉酒的晚上强撑的倦意与恐惧将自己的心意悉数交付出去。 她发过几条简短告白之后就将手机关机,不敢再看。第二天收到谢殊鹤的拒绝,她好像比想象中更坦然,倒是闻亭,担心归璟承受不住打击一夜都没睡好。 谢殊鹤的回复没有什么可以挑剔,他认真地感谢了归璟的喜欢,同时也干净利索地将爱意的小火苗扼杀在了微信聊天页面。 归璟掉了几滴眼泪,觉得这样也挺好的,至少没有吊着她,也没有践踏她的真心。 归璟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走出来,她把一切无用的社交软件都关闭了,开始认真经营属于自己的生活,后来她考了好多证书,也考上了喜欢的大学的研究生。 在自己人生中每个重要的时刻,她都有好好的庆祝。 只是偶尔会梦到,小时候谢殊鹤一边不耐烦地带她出去玩,一边生气地将欺负她的小男孩揍哭。 也会梦到,小学时自己因为年纪小、理解能力差而回答不上问题来的时候,谢殊鹤把答案写在本子上偷偷给她提醒。 也会梦到,成为高中生的谢殊鹤因为违反学校纪律被停课回家,返校时拖着书包在楼梯上跟她对视的场景。 归璟有时候觉得自己走出来了,有时候又觉得没有。喜欢的人贯穿了她短暂的二十二年人生,等想将那些记忆抹去时才发现无处下手。 闻亭的煽动归璟听到心里去了,毕竟自己一直都在单相思,从没给过对方了解她的机会,也许他跟自己相处一段时间之后就知道她的好了呢。 归璟又打开谢殊鹤的微信,将那少得可怜的几条对话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最后才打下一句:“我回家了,你能不能别把昨天的事告诉我妈妈?” 对话框里没有【对方正在输入】。 归璟耐心地等着,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谢殊鹤终于发过来一个“嗯”。 就这? 归璟深吸了口气,好久没这么失落过了。但是追人不是得直白、热烈一点吗,她又说:“谢谢你收留我,改天请你吃饭。” 点击一个可爱的表情包发过去。 她的小心思毫不掩饰,谢殊鹤怎么能不知道,于是开门见山地说:“归璟,我明白你什么意思。” 谢殊鹤喊她向来是直接使用第二人称,很少叫她的大名,归璟几乎瞬间就紧张起来了。 她装傻地问:“什么什么意思?” 【谢殊鹤】:你还喜欢我是吗? 归璟突然有点喘不过气来,感觉一只大手堵住了她的喉咙和鼻腔,有点缺氧。 但是她仍然诚实地打下一个“是”字。 与此同时,谢殊鹤一连发过来好几条文字。 【我之所以去参见相亲,主要是不想被我妈唠叨,你不是第一个相亲对象,也不是最后一个,只要我妈不松口,这项活动肯定是会接着进行下去的。】 【所以我希望你不要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同,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没有。】 【见面之后,我以为你对我早就没感觉了,所以才会像朋友一样聊了几句,如果对你造成了什么误会,我道歉。】 【你是个好女孩,不该把时间浪费在我的身上,我之前说过的那个喜欢的人,我们又有联系了。】 【对不起。】 归璟怔怔地看着这几条微信,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她这是又被拒绝了吗,还是在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世界上还有比她更悲惨的人吗? 归璟有点想哭,但是眼睛干涩,一点泪也掉不出来。 他妈的。 更难受了。 还不如哭出来呢。 我要追你 归璟之前和闻亭交换闺蜜之间的悄悄话时说过,其实她不怕谢殊鹤不喜欢自己,她怕的是谢殊鹤喜欢上别的女孩,那个女孩还比她好很多。 这样的话,她就输得太惨了,毫无胜算。 归璟没有把自己又被拒绝的消息告诉闻亭,她怕闻亭的脾气太爆直接扛着刀追着谢殊鹤砍。 而且,她这一刻无比清醒地想,反正都被拒绝两次了,也不差第叁次,如果自己不争取点什么的话,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在接受了现实之后,归璟靠在床头,破罐子破摔:“那你想让我怎么办?” 谢殊鹤没料到归璟会是这种反应,正常的小姑娘不应该是难过地哭一场或者约朋友买醉,然后潇洒地朝过去挥手说再见吗? 为什么归璟反倒问起他来了。 【谢殊鹤】:别喜欢我了,浪费时间。 归璟气也上来了,直接反驳:“我的时间我说了算,喜欢你不是浪费,我只能说失去我是你的损失。” 谢殊鹤被气笑了,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不识好歹的人:“如果我们以后还会见面的话,我希望不要把场面搞得太难看。” 【归璟】:不关你的事,但是作为事件的直接参与者,我得告诉你,我准备追你了。 【归璟】:这个你也要拒绝吗? 谢殊鹤盯着对话框看了几秒,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怎么能这么油盐不进呢,他是不能不让归璟追他,因为主动权向来不是在自己这里。 但是他至少可以不接受。 【谢殊鹤】:随你,但是我很没有绅士风度,希望你别介意。 归璟撇撇嘴,心想,介意还是要介意的,但是小不忍则乱大谋,这点委屈还是能承受得住。 说开了之后,归璟觉得自己解脱了,反正都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她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归璟抱着阿屁乱摸,兴奋地说:“阿屁,你要有爹了!开不开心!” 阿屁受宠若惊地呜呜了两声。 等兴奋劲儿过了,归璟突然想起自己跟父母说的那几句对谢殊鹤没有兴趣的话。 完了。 归璟躺在床在生无可恋,爸爸妈妈不会已经跟杜阿姨说了吧。 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归璟给妈妈打了个电话。 “妈妈。”归璟有些不好意思直接开口,先问,“你在哪儿啊?” “喂,宝宝啊。”宋雅青在室内信号有点不好,她跟屋子里的人打了声招呼走到楼梯间,“怎么了,我在家政公司呢,睡醒了?” 归璟有点心虚地应了一声,问:“去家政公司干什么?找阿姨吗?” “对啊,昨天不是在家里商量了吗,今天来看看。” 归璟问有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宋雅青那边说还没有,她不想找太年轻的,做事毛躁,也不想找年纪大的,干活还没自己利索。 归璟倒没什么要求,只提了一个要找喜欢小动物的,还有不能对狗毛过敏。 宋雅青比她想的周到,这些自然是列入考量范围了,她又嘱咐了几句便要挂断电话。 归璟“哎”了一声,支支吾吾地说等一下。 “怎么了?”宋雅青这边还有事,得快点回去。 话到嘴边又被咽下去了,归璟告状似的说了句:“屁屁把花瓶打碎了。” 双方皆是沉默,宋雅青女士叹了口气:“当初不让你把它带回来,你非带,叁天两头闯祸,等我回去再收拾它。” 说着就又要挂电话。 “等一下妈妈!”归璟语速极快地说,“妈妈您先别跟杜阿姨说我不喜欢谢殊鹤的事儿了我……我就这样先挂啦,妈妈再见。” 说着便毫不留念地摁下红色键。 归璟扑腾着一颗心想,说到这种程度妈妈应该就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了。 知女莫若母,宋雅青女士当然知道了。 不光她知道了,连带着归松柏以及谢殊鹤的父母谢振业、杜蓉都知道了。 杜蓉女士扬着一头卷发,扬言自己再也不给儿子安排相亲了。 如果归璟当时直接和妈妈说自己喜欢谢殊鹤,她怀疑两家人能立马把他们打包带到民政局,然后再一条龙服务送入洞房。 倒也不是不行。 反正她挺愿意的。 —— 归璟那天放完要追谢殊鹤的狠话之后,迟迟没有动作。 因为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追人。 归璟去问了自己海王朋友--闻亭。闻亭粲然一笑,拨弄着自己秀丽蓬松的长发:“姐姐我从来没有追过别人,都是别人追的我。” 归璟对闻亭的桃花旺盛程度还是知道个一星半点的,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也不奇怪。 于是归璟又去问了自己唯一一个男性朋友--丛宇。她和丛宇一起长大,都是皮孩子类型,一块儿闯过不少祸,又因为归璟长得乖巧,从来都是丛宇帮她背黑锅。 一来二去,她便和丛宇结下了战友情谊。 归璟把自己开学要交的资料都推到一边,拿出手机问丛宇女孩子做什么比较吸引男生。 丛宇很不着调:“女孩子长得好看就吸引男生。” 说完之后又好奇询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追人,你别问是谁,我不会告诉你的,”归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态度也有点僵硬。 丛宇在另一头挑了挑眉,扬起手机向谢殊鹤示意:“归璟居然要追人了,她从小到大密切接触过的男生不超过十个吧,其中还包括你我。” 归璟男人缘不好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不喜欢和男生打交道,不喜欢到了有点恐男的程度,所以在听说归璟要追男人的时候,丛宇第一反应就是震惊。 然后他看向旁边脸上丝毫没有波澜的谢殊鹤,奇怪道:“你不觉得神奇吗?还是你早就知道了?” 谢殊鹤喝着水,眼皮子都没抬:“我有什么可惊讶的,她要追的人就是我。” 别接别接 夜里十点,本该躺在床上睡觉的人正趴在书桌前啃大部头。过两天便要开学,导师让她交的读书报告差一点还没写完,归璟有些着急,一边看书一边咬笔尖。 《资本主义文化矛盾》这本书归璟读过,不过时间过去很久,内容又晦涩难懂,大部分都记不清了。 谢殊鹤的妈妈杜蓉是特级教师,高二暑假的时候,她每天都被送到谢家补习数学。 当时她坐在书房的椅子上,痴痴地盯着上面密密麻麻的书籍。杜阿姨见她眼睛都直了,笑着说要是今天把试卷都做完就可以带一本喜欢的回去看。 最后在杜阿姨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她带走了《资本主义文化矛盾》。 临走前还听到杜阿姨自言自语:“怎么现在这小孩都爱看这种书?” 归璟当然不喜欢看,但是在听说这是谢殊鹤买的书之后便爱屋及乌地读了下去,读完了她也没有还回,和谢殊鹤有关的东西她总是很舍不得。 笔尖在纸张上沙沙作响,她又重新买了一本,现在已经被勾画得不成样子。归璟伸了个懒腰,困意渐渐上涌,她已经把大纲列好了,明天便可以把读书报告打出来。 归璟靠在椅子背上眯眼小憩,意识渐渐模糊,在马上就要进入梦乡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嗡的一声把归璟从梦里拽出来。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拿起手机爬到床上,却发现自己被拉到一个群里。 归璟在群成员里面看到了丛宇的头像,正当疑惑是什么的时候群里开始肆无忌惮地刷消息。 有几个熟悉的备注映入眼帘,原来是小学同学群。 那谢殊鹤也会在这个群里吗? 归璟睡意全无,默默地看他们聊天。 大家在说同学聚会的话题,归璟以前从来没有参加过,现在却突然有了兴趣。 话题不知道什么时候转移到了自己身上,有个人问:“归璟是不是被拉进来了?” 【丛宇】:对,我刚邀请的 【丛宇】:那个阿拉斯加头像的就是她,不过她现在应该睡了吧,都快十一点了。 归璟睡觉时间很有规律,他知道,闻亭知道,谢殊鹤也知道。 可那些半生不熟的小学同学却不知道。 所以当丛宇说完之后马上有人揶揄:“你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还知道人家几点睡觉。” 归璟在班里话不多,好多人都觉得她神迷又高冷,到毕业也没能套上几句近乎。 归璟看事情发展有点不太对,耐不住性子冒了个泡:“我还没睡……” 她一出声群里就莫名地冷了下来,像是没想到她会窥屏一样。 丛宇嘻嘻哈哈地插科打诨,归璟时不时应上几句,几番下来,大家发现归璟也没多么不好相处,于是自在地便放开话头。 老同学在一起无非就是聊点上学时候的事,说说当时怎么皮实惹老师生气、怎么逃课去小卖部吃冰棍儿,又是怎么喜欢一个梳着马尾的小女孩却一直不敢说出来。 有人说当你开始回忆过去的时候就说明在慢慢变老。归璟想,要这样的话自己不是已经变成老奶奶了,毕竟她像活在过去,每天都在回忆谢殊鹤。 相比于受到冷落,归璟更害怕自己有一天会以干妹妹的身份参加谢殊鹤的婚礼。所以自那次放了要追他的狠话之后,归璟就时不时地去骚扰他。 她困劲儿又过了,于是再一次打开和谢殊鹤的对话框。 归璟:【hi】 谢殊鹤没回。 【归璟】:你也在小学同学群里吗,我怎么没看到你说话? 谢殊鹤刚洗完澡出来,拿着毛巾在湿漉漉的头发上乱擦,拿起手机一看,归璟又给自己发消息了。 他打了几个字:在,但是一般不看。 【归璟】:那真是可惜了,你看不到我有多么受欢迎。我今天才知道有那么多男生喜欢我。 归璟长得好看,在外人眼里又很文文静静的,其实很招人喜欢。 【谢殊鹤】:恭喜,那你可以挑一个喜欢的,别总缠着我了。 归璟挠了挠头:但是我只喜欢你。 又是这样。 谢殊鹤对这种直白的表白感到无力,他觉得自己已经表达地很清楚了,但是对方仍然装傻充愣。 【谢殊鹤】:我要睡了。 归璟看着干巴巴的四个字眨了眨眼。 你拽什么拽。 -- 归璟没有接着纠缠,而是钻进了被窝静躺。她现在每天都会登上知鱼逛一圈,发个动态什么的记录一下少女怀春的心情。 几天下来,倒也成了一个小小的阴晴记录本或者屡屡失败的战况记录。 【不听不听 王八念经】:今天又是表白失败的一天 他什么时候能喜欢上我。 配图【一拳打飞你这个臭猪jpg.】 与此同时,在另一个地方,男人看着这个动态沉下了脸。 -- 同学聚餐定在一家KTV,正好在归璟开学的前一天,抱着一丝侥幸的会遇到谢殊鹤的心理,归璟也去了。 她在沙发上坐了半个小时也没有见到人影。 她跟别人都不怎么熟,于是自己一个人靠在边上默默地吃水果。 这时候丛宇坐到她身边,捏起一瓣橘子:“你怎么不去唱歌?” “不会唱。”归璟怏怏地回答,会唱也不想唱。 “你这人司马昭之心,想见谢殊鹤就直说呗,还扭扭捏捏的。”丛宇从边上靠过来,在归璟的耳边嘀咕,“老谢在路上呢,马上就赶过来了,你去门口把他带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等谢殊鹤呢?” 归璟有点意外,上一次她明明没告诉他自己要追谁啊。 丛宇心虚地眨了眨眼:“你别管了,反正我就是知道,你要不愿意去就让班长去了,反正她也挺喜欢谢殊鹤的。” “我去我去。”归璟把手里的东西放了放,从同学们中间挤过去。 晚上有点小风,归璟站在门口冷得直跺脚,等了半天谢殊鹤还没来,她往外边又走了两步,终于在路灯下看到了谢殊鹤的身影。 谢殊鹤穿着黑色大衣,站在灯光下抽烟,火光随着吞云吐雾的动作时隐时现,路灯将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阴影之下,男人的表情晦涩不明。 归璟不知道现在这个情况该怎么办,是过去叫他一声还是静静地等人走过来。 权衡之下,归璟还是觉得在这等着吧。 因为自己那个知鱼好友“匿名用户626”教她追人要把步子放缓一点,不能操之过急。 等着谢殊鹤抽烟的空隙,归璟又给自己的军师发了条私信。 【我今天和他一起出来唱歌,这个场合有什么发展的可能吗?】 归璟没有等到回复,反而是看着谢殊鹤抽完烟走过来了。她朝男人挥了挥手,笑吟吟道:“丛宇让我带你过去。” 谢殊鹤皱眉,他早该知道丛宇这个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知道归璟要追他不制止就算了还跟着助纣为虐。 他“嗯”了一声,跟着归璟进去。 KTV包厢都长一个样,归璟出来得太着急,连房间号都忘记看了,她强装镇定地带着谢殊鹤在走廊里转圈。 “你到底认不认识路?”谢殊鹤跟着她转第叁圈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出声。 归璟一激灵,心虚道:“按理说我是知道的。” “你故意的吧?”谢殊鹤语气恶劣不耐。 谢殊鹤以为她是故意带着自己浪费时间,直接给丛宇打电话问包厢号。 丛宇本来还想打趣两句,但是听到谢殊鹤语气里藏不住的不耐烦也就此作罢,安安分分地告诉了他。 归璟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她就是单纯路痴。 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误会就误会吧,她也懒得解释。 归璟心情低落地低着头跟在谢殊鹤屁股后面,该叽叽喳喳的说话的人此时一言不发。 谢殊鹤回头看了她一眼,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有点差劲。 这种微妙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两个人进包厢,丛宇招呼他们俩,归璟躲到一边去了。 丛宇看着归璟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拍了下谢殊鹤的肩膀,八卦地问:“你欺负她了?” “你说的是人话吗?”谢殊鹤也不爽,“什么叫我欺负她,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是她非得热脸贴冷屁股。” 丛宇觉得小时候谢殊鹤还挺喜欢归璟的,怎么长大之后变成这样了。 两个人的事他不方便插入太多,只是稍微提醒了一下:“你说话别太那什么了,再怎么说都是一个小姑娘,喜欢你又不是罪过。” 自己喜欢的女生喜欢上了别人,谢殊鹤最近一直被这个事儿扰得心烦。再加上归璟几天不间断的早午晚安问好,无时无刻不出现在他的生活里,饶是脾气再好的人也有受不住的那一刻。 而且谢殊鹤脾气本身就不怎么好。 也不知道归璟看上他哪一点了。 归璟坐在一边抱着手机,眼神却一直关注着谢殊鹤那边的情况,他们上学的时候的女班长凑过来,给谢殊鹤递了杯酒。 别接别接别接。 求你。 归璟在心里祈祷。 谢殊鹤自然地接过孟甜手里的酒,还笑了笑。 归璟好像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ktv KTV里光线忽明忽暗,前面几个人扯着嗓子鬼哭狼嚎,后面几个人围着桌子聊天嗑瓜子。 谢殊鹤接过孟甜递过来的酒,没放下也没喝。孟甜顺势坐在谢殊鹤旁边,说起了自己毕业之后的种种。 谢殊鹤不是会对别人的人生感兴趣的人,听得心不在焉,握着手机把玩。 突然,手里的杯子被抽走了,澄清的酒液在杯子里摇摇晃晃洒了几滴出来,全部落在谢殊鹤的手上。 “等……” 孟甜制止的话还没说出口,见看着归璟眼睛不带眨一下地将酒悉数咽入口中。 酒有些烈,呛得归璟喉头发疼。 孟甜有些担心归璟喝下去会受不了,一直劝着她喝点水顺顺,看到孟甜忙前忙后,归璟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坏。 反观谢殊鹤,他正饶有兴味地看着归璟被呛得落下几滴生理性眼泪。 归璟鼻腔凉凉的,跟孟甜说了声谢谢。 孟甜再迟钝也能看出来归璟和谢殊鹤关系不一般,尴尬地笑了笑。 一时间,叁人之间有些微妙。 “来来来。”丛宇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招呼着大家聚集起来,“唱歌的唱歌,不唱歌的一块儿做游戏。” 很老土的真心话大冒险。 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么老土的游戏还能流传至今经久不衰是有原因的。 大家围坐在一起,归璟十分自觉地挪到了谢殊鹤旁边,孟甜则在男人另一边。 归璟目光灼灼,一点也没有刚才面对她时的歉疚。归璟拉着丛宇的袖子拽了拽。 谢殊鹤看见了,冷哼一声,还说有多喜欢自己呢,不也就是叁分钟热度,转眼就跟别的男人拽上了吗。 丛宇正在发牌,被归璟一拽,下意识地低下头问:“怎么了?” 归璟很执拗地指了指孟甜和谢殊鹤中间,又将丛宇往下拽了一点,小声说:“一会儿你去坐在他们两个中间,拜托。” 归璟和丛宇一块儿长大,和他呆的时间比和谢殊鹤呆的时间还长,都是兄弟姐妹,说起话来也没什么避讳。 她小时候闯了祸就喜欢用这种语气说话,撒个娇,什么都过去了,归璟浑身酒气,熏得丛宇往后稍微撤了撤,比了个OK的手势:“放心,僚机已经准备好了。” 两个人离得太近,还说悄悄话,周围的人看见了又开始不着调地打趣:“行了行了,还发不发牌啊,丛宇眼珠子都黏人身上了。” “滚蛋!”丛宇笑骂了一声。 发完牌之后,丛宇不负归璟的期望,直挺挺地插到了孟甜和谢殊鹤旁边:“不好意思啊班长,我想和我兄弟坐一块儿。” 孟甜不好说什么,被他搞得浑身不自在,往边上挪了挪屁股。 谢殊鹤不知道丛宇搞什么鬼,连理也没理。 归璟伸着脖子,两个人中间隔了个谢殊鹤,她笑眯眯地朝丛宇竖了个大拇指。 游戏进行的节奏很快,没多久就已经转了两轮。归璟全程安全,八卦地看着其他人说真心话抑或做大冒险。 第叁轮开始,归璟没有之前那么幸运了,抽到了真心话。 有个人拿出一张牌,问她:“真心话?” 归璟点了点头。 那人又问:“香菜和葱哪个不能接受?” 怎么这个真心话强度跟别人的不太一样啊,归璟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乖乖说了句:“香菜。” 众人纷纷切了一声,有人不满意:“张杨漾,你放水放的有点严重,这个游戏已经失去它的公平性了,我要将你替换下去。” 其他人附和,“就是,你不能因为自己喜欢归璟就问这种傻逼问题吧,你刚才怎么不问我是喜欢胡萝卜还是青椒呢?” 归璟愣了愣,居然喜欢我吗? 在她发呆的时候,已经换了个同学发问,这个女生是孟甜的朋友,问起问题来也是毫不犹豫,她问归璟:“你有没有做过春梦?” 归璟老实地点了点头:“做过。” 周围人一片惊呼,就连丛宇都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这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吗?”归璟有点摸不着头脑。 众人纷纷摇头。 从归璟两岁多能听懂人话开始,宋雅青女士就给她进行过性教育,青春期的时候还带她去买了小玩具和安全套,所以归璟也没觉得这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儿。 那个人又问:“春梦对象是谁?” 大家向她投来八卦的目光,归璟不着她的道,说:“这已经是第二个问题了。” 虽然拒绝回答,但是归璟还是不受控制地看了谢殊鹤一眼,正巧谢殊鹤也看过来,两道目光交汇,归璟心虚地低下头, 谢殊鹤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归璟刚才承认自己做过春梦没害羞,因为谢殊鹤这一笑反倒害羞起来,脖子上布了一层红晕。 ktv2 游戏还在进行,有个女生抽中了大冒险,要抱自己喜欢的男生一下。她扭扭捏捏地指了指谢殊鹤,谢殊鹤愣了一下,头一次觉得自己人气还挺高。 游戏规则,他不想让人抱的话,那个女生就得喝酒。 可是谢殊鹤向来不是什么谦谦君子,他正想说抱歉,拥抱有点强人所难但是可以替她喝酒的时候,归璟又站起来了。 她拿过女生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执拗道:“不可以抱他,他是我的。” 脸是红的,眼睛是湿的。 喝高了。 丛宇从背后把归璟拽着坐下来:“祖宗,你可别闹了。” 归璟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谢殊鹤,声音有点委屈:“你别抱她们好不好,我还没追到你呢。我可以帮你喝酒的……” 谢殊鹤喉结上下滚动,匆匆避开视线,丛宇最擅长察言观色,轻轻碰了碰归璟的胳膊肘,以示安慰。 那个女生尴尬地坐回去,一直低着头,察觉到气氛有点不同寻常,大家哄笑着,堪堪把这一茬揭过去。 最后一个幸运儿是谢殊鹤本人。 丛宇拿着牌,坏笑着扬眉:“请你亲一下左手边的女生。” 左边是归璟,谢殊鹤看了一眼醉醺醺的女人,想也没想就灌下一杯。 归璟虽然醉了,但是耳朵没聋,脑子也不傻,她有些失落,把头靠在谢殊鹤肩膀上,果然又被人搬开。 还被警告了一句“离我远点。” 游戏结束了。 归璟不想说话,靠在沙发上听着上面唱的一首适时的歌曲。 【原谅我不可自拔】 【可能不经意看你一眼】 【百米冲刺都会停下】 …… 【不切实际的想法】 归璟又开始矫情了,有点想哭。 十几天里,归璟在知鱼上面和她那个唯一的好友【匿名用户626】聊了好多,聊了好久。 他说自己有个喜欢的姑娘。 她说自己有个喜欢的男孩。 两个人同病相怜,互相给对方出主意。 但是现在她觉得626说的一点也不对,什么不可操之过急,一定要循序渐进,什么要慢慢相处,让对方发现你的好。 她觉得一点用都没有。 于是气呼呼的归璟打开手机控诉起626,喝醉了之后也顾不上自己和人家是不是陌生人了,劈里啪啦地一顿骂。 【我觉得你说的一点也不对!!!】 【他根本就不会发现我的好,他都喝别人的酒了】 【他怎么能这样,不公平,他不喜欢我】 归璟的消息都石沉大海,一条回复也没有等到。 最后,归璟借着昏暗的灯光看了谢殊鹤一眼,男人桃花眼开成扇,嘴角上扬含着一抹笑,正和对面的孟甜聊天,男人下颌线优越,喉结随着说话上下滚动,孟甜则时不时羞涩地笑笑,小儿女情态十足。 好像一对璧人。 归璟难受死了,自己十几天就像一个小丑,勇敢被当作无赖,热情被认作不知羞耻。 她埋怨626,又埋怨谢殊鹤。 归璟在对话框里又打了几个字,“啪”一下将手机放在茶几上,茶几上的酒杯里的酒都被她震得晃了晃。 她的动静太大,惹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谢殊鹤不知道她在闹什么小脾气,也投了个眼神过来。 归璟浑身酒气,指着谢殊鹤含混不清道:“你给我看着手机,别给我弄丢了。” “不管。”谢殊鹤想也没想便回绝了她。 “我是在命令你,不是在请求你。” 谢殊鹤懒得和醉鬼计较,直接将头偏过去,不再理。 归璟身子轻飘飘的,摇摇晃晃地跑去了洗手间,她现在胃里翻腾,又想吐又想上厕所。 等到归璟走了之后,众人才纷纷议论起来。 “归璟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脾气这么大,以前都没听她大声说话过。” 另一个男生笑话他:“什么叫没听人家大声说话过,人跟你说过话吗?” “那她不是还朝谢殊鹤吼呢吗” “你怎么会有脸跟校草比?” “草泥马” 归璟上学的时候不喜欢跟男生玩,所以班里的男生跟她都不是很熟,除了丛宇和谢殊鹤。 孟甜站起身来帮忙打圆场:“归璟不是刚才喝了点酒吗,可能是醉了。” “甜甜,你怎么光坐着玩游戏啊,跟我去唱歌吧。”有个女生拽着孟甜的胳膊撒娇,“我都好久没见到你了。” 谢殊鹤看着这个人,脑海里仔细搜寻一番也没有搜出一个姓名。 周围的人都散到别处去了,谢殊鹤这才有时间看看手机。 ---- 歌词是沉以诚的《形容》 亲一下 一打开软件,瞬间弹出来十几条未读消息。 他眉目都柔和了些,逐条查看。 对方今天的情绪好像不是很高,先数落了一通他的不是,又自怨自艾地抱怨了自己一番,最后还狠狠地骂了她喜欢的那个男人。 看着这几条孩子气的抱怨,谢殊鹤思考该如何在不触及对方雷区的情况下回复。 思量片刻,他点击发送。 与此同时,归璟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亮了一下。 谢殊鹤刚开始没有注意到,接着发了几条。终于,他诡异地发现,自己每发送一条消息,归璟的手机就会适时地亮一下。 虽然知道不该窥探别人的隐私,但是谢殊鹤却有些按捺不住了。 归璟的手机没有上锁,他轻而易举地便将其打开,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划拉了几下,并没有发现自己用的那个软件。 他又在本地搜索里寻找,当他在搜索栏里输入“知鱼”二字之后,下面开玩笑似的弹出来了软件的图标。 谢殊鹤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难以置信吗? 确实,这种事是挺让人难以置信的。 失望吗? 失望倒是没有多么失望,反而还有些窃喜。 窃喜过后,便又是难以置信,自己的暗恋加预备网恋对象居然是归璟。 这他妈。 两个人是怎么聊了一两年都没发现的? 他还在网上给归璟支招,说让她追她喜欢的那个人的时候千万不要太着急,别让人觉得她不认真。 这姑娘确实是挺听话的,每天除了说几句话骚扰骚扰他一点别的想法都没有。 而他,还对小姑娘冷嘲热讽 他就该在归璟跟他说早晚安的时候也好好回应一句。 怎么活了二十几年,连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了呢。 谢殊鹤盯着归璟发过来的最后两条信息。 【他就是个不守男德、水性杨花的男人!】 突然有点想笑。 -- 归璟酒量称不上多好,但是胜在基因优越,归松柏自小就是在酒缸里泡大的,这点饮酒的优势也遗传给了归璟,让她在酒醉时也能走着直线挺进卫生间。 自己心情苦闷喝了几杯,再加上自告奋勇帮谢殊鹤挡酒,一来二去,进肚的不少。 她头有点晕,手扒着洗手台冲了把脸,镜中的人脸已红透,双目迷离,归璟撑着看了一会儿,酝酿着想吐。 忽然洗手间的厕所隔间里传来一阵不可描述的声音,归璟收回视线,开始寻找声音方向,她发现是从最里边的那个发出的。 归璟皱眉。 为什么人都喜欢在厕所这种称得上是公共场合的地方做这种事? 难道已经急到不能去对面酒店开个房了吗? 谢殊鹤来到女厕所门口的时候,归璟正趴在洗手台上听墙角。 经历过一番心理斗争之后,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归璟了,如果态度骤然转变会不会有点不太正常? 容不得多想,在归璟即将滑倒地上的时候,谢殊鹤进去将她拉了起来。 归璟失力的那一刻以为自己会摔个狗吃屎,但是没想到最后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 她迟钝地想,如果这个男人长得还不错的话,就把自己交待给他好了。 “还要继续听吗?”谢殊鹤问她。 归璟闻言抬头看到那张熟悉的帅气的脸,随即又低下头喃喃自语:“喝多了,喝多了,怎么看谁都是谢殊鹤。” 时间已经不早,不知道归璟有没有和家里人报备,他将人半搂着带出洗手间,开口:“你有没有——” “和叔叔阿姨说”这几个字还没出口,谢殊鹤的嘴就被人堵住了。 归璟窜到谢殊鹤的身上,男人猝不及防地被撞了一下,硬挺的背靠在墙上,条件反射地托住归璟的屁股。 归璟没有接吻的经验,亲的毫无章法,脑袋一个劲儿地转来转去。唇齿磕碰间,谢殊鹤听见归璟嗫嚅:“喝醉了,做什么都可以。” 这是归璟给自己的许可,她有些不管不顾,手臂虚虚地环在谢殊鹤的脖颈,小手伸进毛衣胡乱地摸来摸去,从肩颈吻到嘴唇,像发泄一样在男人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急迫道:“都是我的,我亲过的地方都是我的了。” 说着说着,声音竟有些哽咽。 谢殊鹤自诩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笑了笑,在归璟耳边低语:“怎么跟个小狗似的。” 画地为牢。 谢殊鹤回吻住她,腾出一只手掌抚摸柔软的长发,用了两分力将归璟往自己这处按了按,感受到那条洋溢着快乐的小舌头迫不及待地跟自己搅弄在一起。 口腔里是带着淡淡甜味的酒香,两个人变换着方向,纠缠地难舍难分。 ---- 对不起大家,我又开始上网课了,更新不稳定(哭的好大声) 开房 同学聚会,游戏一波接着一波,KTV的包厢里热闹非凡。丛宇一边晃着骰子一边四下寻找归璟的身影。 去个厕所怎么这么长时间,不会是一头扎进马桶里淹死了吧。 他将人带出来就得将人再完好地送回去,否则两家人都得将他活剥了,丛宇把骰子扔到同学手上,起身去寻归璟。 “哎呦。”张杨漾慌里慌张地跑进来,揉了揉被丛宇撞上的肩膀,“不好意思啊,没注意到。” 两个人在包厢门口相撞,丛宇道了句“没事儿”便要离开。 “等一下。”张杨漾出声叫住他。 “有事儿?” 这种事叫张杨漾说起来也有点不太合适,况且他脸皮一直很薄,但是为了避免再发生一次尴尬,他只好硬着头皮提醒。 “那个……” “卧槽!你们不知道我刚从厕所出来撞见什么了!” 一个男生激动地从外面跑进来,张杨漾止住话头,把目光投向对方。 丛宇被堵在门口不上不下:“你们今儿都怎么了?有事说事,别卖关子了成吗?” 众人也被吸引了目光,纷纷应和。 那男生难掩激动的神情,咽了口唾沫:“我看见归璟和谢殊鹤在女厕所门口接吻了,我靠,亲得难舍难分啊。” “怎么可能?你是不是看错了?” “老子视力都能当飞行员了,绝对保真。” 归璟自小不太合群,跟同学们的关系也一般,那个时候的小男孩又不知道怜香惜玉,一来二去,大家关系就越来越陌生。 但是谢殊鹤不同,虽然他也总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但是胜在和丛宇这滑头关系好,再加上班里的女生都不掩饰欣赏之情,久而久之,他便成了班里男神。 当听说这两个人搞在一块的时候,大家惊讶地都合不拢嘴。 “我就知道他俩有一腿,归璟看谢殊鹤的眼神就不一样,啧啧啧。” “真的假的,这是内部消化的第几对了。” 有女生安慰孟甜:“你别太难受,还不知道是不是男女朋友呢。” 孟甜难掩失落:“没事儿,我又不喜欢谢殊鹤。” 这种八卦讨论起来不过是茶余饭后的消遣,有几个人真为他们高兴,权当个乐子过去就过去了,反倒丛宇笑了一下,颇有种看着自己的儿子女儿修成正果的满足感—— 谢殊鹤一路将人抱着出了KTV,他把自己的身份证递给酒店前台,又问归璟:“身份证呢?拿出来看一下。” 归璟已经醉得不成样子了,酒店的小姐姐看多了这种场景,不禁提醒道:“小姐,请问您需要帮助吗?” 谢殊鹤嘴角抽了抽:“我们认识。” 前台不置可否,摆出职业微笑。归璟从谢殊鹤的怀里挣扎出来,将好不容易揪出来的身份证举在眼前:“我成年了,可以开房了,我们要住一间!” 见状前台也不再多言,利落地办好入住手续。 “您二位的房卡。” “谢谢。” 谢殊鹤搂着人上楼,在狭小的空间里接吻,归璟本能地将自己的身子紧紧地贴上谢殊鹤,柔软的位置触感清晰,谢殊鹤情欲上头,手掌从归璟的毛衣下摆抬入,绕着胸乳摩挲轻揉。 电梯缓缓上升。“叮”的一声,五楼到了,归璟依依不舍地退后一步,眼神迷离,水汽上涌。伴随着一声提醒,口袋里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是归璟的手机。 “喂,你在哪儿呢,听说你跟……” “跟我在一块儿。”谢殊鹤打断,“有事儿?” 丛宇一听是谢殊鹤的声音,心里的猜想便被验证了七七八八,他赶紧说重要的:“我刚才跟闻亭说了一声,让她告诉叔叔阿姨今天小璟儿跟她一起住,你别忘了醒了之后跟归璟通个气儿。” “知道了,没事儿我挂了。” “等一下,那什么……”丛宇出声提醒,“你注意点儿啊,你俩都是我朋友,小璟又天天傻乎乎的,你可别欺负她。” 谢殊鹤笑了:“跟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有分寸。” 丛宇:“就他妈因为是你才不放心,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有多喜欢你。” 丛宇的话像一盆冷水迎头泼下,谢殊鹤情欲退散了大半,平平生出些手足无措来,他应了几声将电话挂掉。 归璟喝完酒之后乖得很,一路跟着进了卧室,歪歪地躺在床上。 莹白的月光落在女人的小脸上,显得更加乖巧可爱。谢殊鹤心情闷闷,那句“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有多喜欢你”像魔咒一样缠在心头。 上高中的时候除了学习就是打游戏,不知道她的喜欢,给不了回应。 上大学的时候知道,但是当时的心都被那个自己单方面认定的网恋对象占据了,便不想给回应。 现在知道两个人是一个人,一时被冲昏了头脑,他看着归璟毫无防备的样子苦涩地笑了一声,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消费好感? 酒后诱奸?—— 首-发:xfadian.com(ωo𝕆1⒏ νip) 那美人计呢 谢殊鹤订的是大床房,归璟躺在床上,谢殊鹤则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再一次共处一室,心情和处境都变得不一样了。 归璟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面色绯红的小脸,她眯着眼,灯光下的男人半明半暗。她往里边挪了挪,给谢殊鹤腾出大半位置:“你怎么不躺过来?” 谢殊鹤闻言抬头,玩味地咀嚼她说的这句话:“什么意思?要我跟你同床共枕?” 醉意支撑起无边勇气,归璟埋在被子里点点头,表情纯良无害:“我在自荐枕席,邀请你和我睡个觉。” “怎么睡?”谢殊鹤已经放下手中的杯子从椅子上站起来,他走了两步,双手支在床沿上,目光灼灼地看着归璟。 两人一上一下,归璟躺得舒服,歪着头和他对视:“想怎么睡怎么睡。” “我可不会怜香惜玉。” “我不怕。” 沉默半晌,谢殊鹤叹了口气,终于败下阵来,他掀开被子躺在一边,把归璟的头往棉被里按:“老实睡觉,不然你一晚上都别想休息了。” “切,雷声大雨点小。”归璟嘲讽似的嘟囔了一句。 谢殊鹤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激将法对我可不管用。” 他说完之后卧室里又陷入了安静,谢殊鹤以为归璟已经睡着了,于是摸索着打算将床头灯关掉。 谁知下一秒,一个软乎乎的身子就迫不及待地凑了上来,归璟在被窝里把自己的裤子和毛衣都脱掉,仅剩一条内裤。 归璟故意在谢殊鹤身上蹭来蹭去,双腿岔着骑在男人腰间,手抵着胸膛,醉态明显:“那美人计呢?” 谢殊鹤开始确实存了点不好的念头,但是经丛宇一说之后这点绮思便消失地无影无踪,他只想安安分分地把这一晚上挨过去,但是这姑娘却总是跟不达目的不罢休似的缠着他。 也许从谢殊鹤没有像第一次时离开房间开始,他就已经妥协了。 谢殊鹤单手撑着坐起来,把人的腿盘上自己的腰间,意味不明道:“归璟,如果一个男人想忍住什么的话,就算是你脱光了在我面前跳艳舞也能忍住。” “你有什么好忍的?”归璟凑过去亲他的嘴唇,“我没想让你忍,就当是酒后乱性也可以啊。” 酒后乱性也好,临时炮友也好,就算是醒了之后只是一场活色生香的春梦,她也觉得满足。 谢殊鹤看着眼前头脑不清醒的人叹气:“不是怕你后悔吗?” 归根到底,还是谢殊鹤害怕。 “我不后悔,我占便宜有什么好后悔的?” 归璟把自己埋进谢殊鹤的胸膛,手伸进他的衣服里乱摸,红艳的乳尖已经挺立,归璟毫无章法地实施自己的勾引。 “我好湿了,你进来看看。” 有什么东西绷断了,一切都失控,谢殊鹤抬手把上衣脱下来扔到一边,扒下两人之间最后那层阻隔。 归璟没有骗他。 确实是好湿了。 谢殊鹤先伸了一根手指进去,紧致的穴全方位包裹住咬的死死的,温软又紧致,像有千万张小嘴一同吮吸。 归璟是第一次,干涸了二十二年的身体第一次有除了自己的手指和小玩具以外的东西进入,而且这感觉于以往全然不同,仅是搅弄了几番归璟就受不住了,倒吸一口凉气。 她扬着头大口呼吸,谢殊鹤凭着本能探索,听说女性阴蒂高潮较为常见,于是他用大拇指按住小豆豆,观察着归璟的表情。 女孩全身红透,眼里含着水,即使贝齿咬住下唇,娇吟还是从口腔溢出。 “舒服?”谢殊鹤挑眉看她。 得益于从小受到的良好的性教育,归璟一向敢于直面自己的快感,她轻呼一声,点了点头。 归璟是个手控,以前上学的时候就经常观察班里男生的手,有好看的,手指骨节分明透着力量,也有难看的,指甲光秃秃没有美感。 可能是她对谢殊鹤有天然的滤镜,她觉得还是谢殊鹤的手最好看。手指修长白皙,指节分明,指甲圆润干净,总是修剪地整整齐齐,手掌宽大干燥,从手腕处延伸出裸露的青筋更加性感。 那双能拿笔也能抓篮球的手现在真正地和自己交融在一起,搅乱一池春水。 归璟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谢殊鹤知道她快要到了,加快速度揉捏肿大的阴蒂。 “啊——停一下——” 嗓音变得甜腻,仿佛不是自己的声音,归璟哆哆嗦嗦地泄了谢殊鹤一手。 刚经历过高潮的穴敏感得很,归璟趴在谢殊鹤肩膀上缓了一会儿,察觉到她恢复地差不多时,谢殊鹤挺着阴茎闯了进去。 突然被进入,归璟的脚趾都蜷缩在一起,她突然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如此真实,肯定不是梦吧。 归璟掉了两滴眼泪,全都砸在谢殊鹤的背上。 谢殊鹤以为自己弄疼她了:“怎么了?难受?要是不舒服的话就告诉我。” “不难受,就是生理性眼泪。”归璟摇摇头,“不舒服的话你就会停下?” “不会。” 听到这,归璟轻笑了一声,撇撇嘴,说得也是,开弓哪有回头箭。 “但是我得想办法让你舒服。” 谢殊鹤搂着归璟的腰挺送了几下,每次都入得极深,但是动作却缓慢至极,仿佛在一下一下研磨女人的忍耐力。 归璟受不了这种凌迟般的快感:“你快点。” “快点?” 谢殊鹤很是顺从地加快了速度,归璟的呻吟一下比一下高,甚至带了点哭腔。 然而没等这种快感堆积到高潮,她便听到男人闷哼了声,归璟回过神来,混沌地想这是结束了吗? “你……你好了?”归璟看着谢殊鹤皱起的眉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该不该安慰一下? 还是直白一点当个笑话将他秒射此事揭过去? 还是直白一点吧,男人的自尊心都很强,万一知道她故意安慰没准儿更加没面子。 于是归璟在谢殊鹤的雷区上蹦开了迪:“就没了?如果我没估算错的话只有一分多钟,正常男人最短也是叁分钟呢。” 她话跟说不完似的:“没关系,上帝为你开了一扇门势必要为你关一扇窗,你别自卑,我不告诉别人。” 说完还自顾自地叹了口气,总结道:“果真是雷声大雨点小,唉,中看不中用。” 谢殊鹤一开始还因为自己秒射这件事有些羞赧,耳尖都红了,想开口辩解自己是第一次,秒射是在可能出现的状况之内。 可到后来便越听越不对味,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归璟喝醉之后屁话这么多,而且这莫名其妙的同情与劝慰是怎么回事。 他拽着归璟的手往下探,归璟害怕地往回抽手,但是还是敌不过男人的力量,被引导着在粗壮的阴茎上来回抚摸几下,肉棒马上就硬了起来。 后半夜,谢殊鹤掐着归璟的腰极尽疯狂:“老子他妈的是第一次,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归璟真的怕了,她说尽好话求饶,声音都被撞散了:“知道了,真的不行了,再做就坏了,我错了。” 她抽抽噎噎的,眼角哭红了,甚至流出了鼻水,稀疏的阴毛被打湿,晶亮的液体流了一床单。小腹收缩不停,马上归璟就迎来了她的第四次高潮。 “可以了……不要了呜呜呜……” 谢殊鹤一把将企图爬向角落的归璟拽了回来:“不准躲,才叁点,再做一次。” -- 有作业的时候才知道码字有多爽 吃亏是福 酒店的床头柜上放着归璟刚才喝剩的半瓶水。她醉的不轻,等一切结束便彻底不清醒,一沾枕头就睡死过去。 谢殊鹤也是头一次开荤不知节制,但做完之后只觉神清气爽,身子支着靠在床头,手臂微微收紧将归璟揽在怀里。 他从一旁摸出手机,打开熟悉的软件页面。 归璟在聚会时发的几条“控诉”还悬在对话页面,换了身份,谢殊鹤自然不会再劝导她和自己划清界限。 与此同时,在某酒店的房间内,另一场酣战也才刚刚结束。 浑身赤裸的两人双腿交缠在一起,不过是稍微触碰一下,对方便又有抬头的趋势。 闻亭腰酸背痛,马上警觉:“不行不行,不来了,您牛逼,我甘拜下风。” 丛宇扬起眉,语气不着调:“你也牛逼,吸得我爽死了。” 几个小时之前,接到电话的闻亭匆匆赶到KTV门口,不料归璟已经被谢殊鹤带走了。 她扬起手中的包包狠狠地砸向丛宇:“你有病吧,就这么让谢殊鹤那王八蛋带走小璟。” 丛宇只是叫闻亭帮忙打掩护,却不知这人直接杀到了KTV门口,他自知不是讲道理的时候,只好先认错:“都认识多少年了,老谢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他能对小璟做什么?再说了,小璟不是一直喜欢他吗,真要发生了什么也算得偿所愿,你就别担心了。” 夜深起了一阵凉风,闻亭气得浑身发抖:“就是知道才不放心,归璟喜欢谢殊鹤不是一天两天了,谢殊鹤拒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是干什么?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有你们这么玩儿人的吗?” 归璟如果能和谢殊鹤修成正果,闻亭势必是为她开心的,但是现在这个时机显然不太对,对方态度转变过快让人难以相信他是不是认真的,或者只是想玩弄一下爱慕者的感情。 丛宇没将人看好,自知理亏:“我用人格担保,老谢不是那种人,肯定不会提起裤子就跑。” 闻亭冷笑一声:“就你,你他妈还有人格呢。” 夜间的冷风刺人,没有见到归璟闻亭也不多待,裹紧外套抬脚就走,丛宇在背后叫住她:“你干嘛去?这就走了?” 闻亭回头剜他一眼:“不走干嘛?这儿风这么大,等着它把我吹成面瘫吗?” “这么晚你回去都几点了。”丛宇摸摸脑袋,“在这附近开个房吧。” 闻亭像是没听清似的,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让你开个房,别回去了。” 闻亭抱胸,提醒道:“我觉得你得清醒一下,我们已经分手了。” “你想什么呢?”丛宇也笑了,“随你吧,爱去不去,你愿意再半小时回家也行,小心大半夜不安全。” 他说完之后两人皆是沉默,闻亭冷冷地看了他几秒,随即点头:“行,开房钱你出。” 从酒店前台办好手续交付房卡再到一块儿进电梯,一种微妙的气氛始终萦绕在两人之间,沉默一直笼罩,直到二人齐齐走进房间。 丛宇没有想留下来的意思,将人送到即可。闻亭看着丛宇朝门口走去,什么也没说就直接跳到男人身上。丛宇下意识地托住女人的臀,一只手覆上纤细的腰肢,仅隔一层薄薄的布料,手下的触感炽热而清晰。 闻亭挂在丛宇身上,比男人高出一头,她低头吻上去,声音含糊:“来了还走什么,光出钱不打炮,多亏啊。” 不管是以前青涩的初高中生丛同学,还是毕业之后参加工作的丛总监,在闻亭面前,丛宇的自制力几乎为零。就算是她什么都不做,丛宇也愿意巴巴地走到她面前,更遑论闻亭主动勾引。 结束之后,两人的双腿交缠在一起,闻亭声音有些哑:“别让谢殊鹤欺负小璟,不然我饶不了他。” 丛宇看她一脸严肃还以为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没想到还没忘记那两个人,他直接被气笑了:“你能不能别一边跟我做爱一边惦记着其他人?我算什么?自慰棒?” “当然不是,您可比自慰棒强多了。”闻亭脸上氤氲着未退散的情欲,笑着回答,“自慰棒哪会自己动。” 女人的笑容太过明媚,丛宇一不小心就失了神。 “我们复合吧,闻亭。”丛宇突然出声,声音是少见的正经与慎重,细听还有些不可察觉的紧张。 闻亭大半个身子露在外面,她往回缩了缩,将自己埋进被子里翻了个身背对着丛宇,闷闷道:“说这个可就没意思了。” 许是料想到了她的反应,丛宇也不强求,只叹了口气从背后抱住她,一口咬住闻亭的肩膀:“你是真没良心。” -- 我爱没有良心的女人 溜了溜了 正式进入春天,学校里的树都开始冒绿芽,归璟结束了上午的课程,抱着几本书走向食堂。 正是下课高峰期,周遭都是叁叁两两结伴同行的学生。归璟一个人穿梭在他们之间,显得有些突兀。上大学的时候还有闻亭与她作伴,读研之后便总是独来独往。 “归璟学妹!” 身后有熟悉的声音传来,归璟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是之前做课题研究联系过的同系师兄。 幸亏归璟记性不错,她礼貌地同对方打招呼:“姜岩师兄,你这是去哪儿?” 对方笑了笑:“刚下课,正好去吃饭,一起吗?” 归璟是一个不喜欢无效社交的人,她摆摆手,拒绝道:“不是的,我准备回家。”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话,姜岩自来熟:“回家怎么朝这边走?走南门比较近。” 归璟腹诽:因为是临时决定的。 “我习惯了,走这边也一样。” “这样。”姜岩摸摸脑袋,“没想到你也是本地人,听说过两天你们要换新宿舍,需要帮忙的话可以叫我。” 姜岩长得很周正,个子也高高的,归璟微抬着头:“没关系,我东西不多,就不麻烦你了。” 姜岩去的食堂离教学楼很近,没走两步就到了,归璟同他摆了摆手:“你去吃饭吧,我先走了。” “好,路上小心。” 归璟本来的计划是在食堂吃个饭就回宿舍,被姜岩一打岔,她决定回家看看。反正今天不回,明天也得回,家里新来的阿姨已经工作快一周了,她想回去看看屁屁过得怎么样。 搭上公交车之后,归璟拿出手机来看了两眼,开学之后忙了一阵,导致她在知鱼上的动态很久没有更新。 归璟倚着窗,阳光洒下来晕成一片小小的彩虹,耳边是到站提醒的声音,气氛不算静谧,但安宁地让人昏昏欲睡。 她怕坐过站,眼睛自然是不敢闭。归璟透过公交车的窗户,拍了一张构图简单的照片,挑了个合适的滤镜稍微修了一下。 【不听不听 王八念经】:今天天气真好。 配图就是刚才拍下的照片。 叮-- 通知栏弹出一条消息【您的好友--匿名用户626赞了您】 —— 到家的时候不到十二点,归璟刚开门屁屁就冲过来扑到她的身上,她摸了摸屁屁的脑瓜,朝家里喊:“妈妈,我回来了。” 门外动静不小,宋雅青早就注意到了。她从餐厅出来,招呼道:“来得正好,进来洗手吃饭。” “好。” 餐桌上还有个陌生的面孔,不用想也知道是家里的阿姨,她接过对方递来的碗:“谢谢阿姨。” 归璟“阿姨”两个字刚叫出口就被宋雅青拍了下后背,提醒道:“叫什么阿姨啊。” ? 不叫阿姨难道要叫妈妈? 她疑惑地看向宋雅青:“那该怎么称呼?” “这是你爸爸的表妹,叫姑姑。” “哦。” 归松柏中午不在家吃饭,所以饭桌上只有她们叁人。张兰来别人家做事不爱说话,只低头静静地吃饭。 宋雅青盯着归璟看了一阵,归璟被她看得心里有些发毛,抬头问:“您怎么了?还是我怎么了?” 宋雅青不动声色,片刻后道:“这周末你杜阿姨邀请你去她家做客。” 去杜阿姨家就有纪律遇到谢殊鹤,归璟想也没想就拒绝:“我学习很忙的,没有时间。” “你做研究生周末还上课呀?”宋雅青不悦地皱眉,“妈妈都替你答应了,你把该搞的作业什么的提前弄完,不要爽约。” 归璟欲哭无泪,再想多说点什么都被宋女士一个眼神给瞪回去了。 她很后悔跟宋女士说了极易让人误会的话,现在大家肯定都觉得自己喜欢死了谢殊鹤。然而从两人睡在一起那次到今天,她已经单方面叁个星期没有跟谢殊鹤联系过了。 期间谢殊鹤还给她发过几条微信,但后来可能因为工作忙起来了,连微信都越发越少。 算起来,两人聊天的次数还没有归璟和她的网友多。 想到这儿她不禁又回想起那天和谢殊鹤躺在同一张床上醒来的场景。归璟在家的时候,每天不到七点就会被宋雅青叫起来,不知不觉地就养成了雷打不动的生物钟。 即使前一天晚上累到昏迷,第二天她还是早早地醒了。意识回笼之后,她先是看到了谢殊鹤的脸,男人尚在睡梦中,呼吸均匀绵长,手臂横着搭在归璟的身上,不安分地放在一侧小巧饱满的胸乳上。 想到昨晚激烈的战况,归璟心跳都加快了,一时间慌得六神无主最后狼狈地逃走。 她抱着自己的包冲下楼,意料之外地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试探出声:“亭亭?” “小璟!?” 归璟从没想过会和闻亭以这样一种尴尬的姿态见面,两人就近找了家咖啡厅静坐。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寂寞笼罩下让人越来越心慌。 最终还是归璟按捺不住:“我和谢殊鹤睡了。” 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初夜就这么不明不白地送了出去,虽说不后悔,但是总觉得缺点什么。 归璟说完之后静静地等着闻亭的反应,照理说她应该恭喜自己或者把自己臭骂一顿,但是这两种反应都没有出现在闻亭的脸上。 对方甚是平静:“我和丛宇也睡了。” “什么?”归璟没有控制好自己,忍不住拔高了声音,“你在开什么玩笑?” “你小点声行不行,一会儿整个咖啡厅的人都知道我跟丛宇睡了。” 闻亭和丛宇高中的时候谈过一段恋爱,是彼此的初恋,只可惜高中一毕业就分手了。 闻亭一直是享乐主义者,奉承好马不吃回头草的原则,所以当听说她和丛宇又滚到一块儿的时候,归璟不能不惊讶:“你们这算是和好了吗?” “他要和我复合,我没答应。”闻亭声音闷闷。 “为什么?那你们这一晚上算什么?”归璟知道丛宇的性格,提醒道,“我觉得丛宇不会放弃你的。” 闻亭冷哼了一声:“他不会放弃我?他是不会放过我吧。” 闻亭摩挲着咖啡厅的木桌边缘,问道:“别说我了,我跟丛宇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你先担心你自己吧,丛宇不会放过我,难道谢殊鹤就会放过你了?” 归璟不解:“不然他还想怎么样,男欢女爱多正常的事情,他难道还会对我负责?” “不是那个意思。”闻亭撑着下巴摇头,“你没想过以后和谢殊鹤怎么办?” 怎么没想过,她喜欢谢殊鹤的时候连两个人死了以后埋在哪块坟地都想好了,但是她想好有用吗,谢殊鹤又不会跟她合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