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恋爱开始之前》 第一章 傍晚,寧静的住宅区巷弄,寻常的楼房,一对男女在一楼骑楼外佇足许久。年轻的男孩,简单的白t与牛仔裤,一头略长的黑发,身材瘦高,皮肤白皙,透着清爽斯文的气息;站在一旁的女人,成熟的脸庞,留着栗色的长捲发,丝质的上衣与长裙,搭着有珠宝装饰的平底鞋,表情比男孩篤定多了。 「走吧!以辰。」女人拉着名为何以辰的男孩就往一楼住家走去。 女人按了门铃,不久有位妇人前来应门。 「我叫苏盈盈,有预约。」苏盈盈说。 「好的,在前面坐一下。」妇人指着她身后,排有两列椅子的地方说。 已经有个中年男子坐在其中,向打了照面的他们,点头示意。 屋内的陈设,眼前所及,分为两区块,前方是供人等待所坐的座位区,后方是一般起居陈设;电视、沙发、餐桌。 甚至有年幼的女童,正一边吃着晚餐一边看电视,妇人连忙张罗餵食,一家人稀松平常的生活。 这时,有位中年女子从屋里旁的房间出来,向中年男子走去,表情凝重地说着话。 妇人见状,便对苏盈盈说:「苏小姐,你们可以进去了。」 「好,谢谢。」苏盈盈回完话,推着何以辰,紧张说:「以辰,你先进去。」 「喔,好。」何以辰显得从容,放下背包,就往房间走进。 房间里,有张大书桌,坐着一名年长的男人,看起来温和慈蔼。 何以辰遂隔着书桌坐在男人的对面,拿出一张红纸,放在桌上。 「嗯。」男人看着红纸,掐指一算,随即劈头就说:「何之辰,你今年红鸞星动喔。」 「今年吗?」何以辰平静地问,但此刻他心底想,这年都过一半了,什么事也没发生,虽然感到狐疑,却又想,至少看得出他单身,还是很厉害,应该吧。 「你会遇到一个你非常喜欢的人。」男人加码说。 再怎么冷静,听到这句话,何以辰的心也开始动摇了,眼神不自觉透露出希盼的光芒。 「你会和他很幸福地在一起。」男人看着何以辰,滔滔不绝说着那会是多么幸福的关係。 「是吗?」听太多梦幻的画面,何以辰反而像被打回现实,冷不妨插了一句。 「会遇到的。」男人见何以辰不是很相信,更是篤定说:「缘分的奇妙,会让你就算只是踏出家门,也会撞上他。」 最好是!何以辰忍不住在心中啐嘴。 「那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男人问。 「我想问工作,我将来会有什么发展吗?」何以辰兴致勃勃问。 「一如往常。」男人直接说。 「一如往常?」何以辰听得一头雾水。 「跟现在一样啊,蛮好的,稳定。」 听起来没什么不好,何以辰却有些失望。 时间一到,何以辰走了出来,用眼神示意一脸紧张又期待的苏盈盈,她才起身,走入房间内。 结束后,两人手勾着手,各怀心思,走在夜晚的路上。 「怎么样?」苏盈盈忍不住问。 「蛮好的。那盈盈姐呢?」 「蛮好的。」 随即,两人又陷入沉默,一路走到捷运站前,各自回家。 位在市区的小套房,狭小的空间挤着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和号称耐重的货柜型收纳箱所拼起的床。凌乱的床上堆满衣服,桌边正挣扎避免摔落的是大量美术用品。没人待着都嫌非常拥挤的空间,却非得塞入两个人。 站在床前折衣服的年轻女人,有一头乌黑的长发和清秀的脸庞,和何以辰有些神似,她听到开门声,抬头望去。 「怎么样?」何以恬好奇问。 「蛮好的。」何以辰说。 「哪方面?」 「恋爱。」 「噗--」何以恬忍不住笑出声。 「是吧!」何以辰非常能理解这噗哧的一笑。 「那你想问的工作呢?」 「老样子。」何以辰无奈地耸肩。 「啊!老样子呀!」何以恬连用两个惊叹的用字,语气却一点都不意外,甚至说:「果然还是老样子。」 「那,我先去洗澡了。」何以辰觉得今日过得特别疲累,晚餐也是匆匆在回家前,一个人在便利商店吃着饭糰和豆浆解决。 已经折好衣服的何以恬,把衣服收好在衣柜,就躺上床,「我先睡囉。」 「晚安,姐。」何以辰一手拿着睡衣往浴室走。 为了怕吵醒对方,他迅速地洗了澡,就窝在克难的自製小床上。幸好,他身高不是很高,腿只超出床一点点。 一直以来介意的身高,现在却变成庆幸的事了。 因为接连考到台北的大学,陆续北上唸书,大学时期还能住在学校宿舍,毕业之后,因都没有回乡,两人便相约合租,房东并不介意,除了房租,就水电瓦斯自费。 先行一年出社会的何以恬,考上银行的人事工作,现在房租多由她负担,何以辰则摊着水电瓦斯费。 不能说是无所事事,却也看不见未来,何以辰不禁想。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第一次因为徬徨而去算命,每次得到的结果就是会和很喜欢的人在一起,工作则普通。 但事实上,这两者到目前为止都不上不下,他的徬徨依旧。若要说的话,工作上还算能维持生活。至于爱情,他皱了眉头。 说不在乎爱情是骗人的,可是他总是谈不成恋爱,其实光只有喜欢根本不行,他一直走不到交往的那一步。 因为,他喜欢的是男生吗? 他没有特别掩饰,家人也都知情并且支持。 教会他一切的是同寝室的学长。那时,隔日不用上课的夜晚,学长会爬上他的床,第一次的十指紧扣、第一次的亲吻,第一次的做爱。 懵懵懂懂的,紧张也害怕,然而却又兴奋地不禁全身颤抖,心灵与身体满满的满足。可是学长在毕业之后,随即出国唸书,于是不知道能不能称呼为初恋的这一段过程,沦为回忆。 为了癒合无法向人诉说的伤痕,他开始上网企图延续这段未完成的爱。他记得,有一个男人,上班族,每次见面时,都西装笔挺,笑起来总是从容,谈吐有业务的圆滑,姑且称之业务男。 一开始都很契合,直到突然看见业务男的仓皇,他们完事后躺在业务男自家的床上,一通猝不及防的电话,业务男惊吓地弹跳起来,朝他喊:「喂--快起来。」 何以辰还来不及反应,衣裤被仓促揉着一团塞入怀中。 「快一点,我女朋友要回来了!」业务男着急说,已经穿好裤子,裸着上身,十万火急地看着何以辰。 「女朋友!」那时,当下真是一阵难堪,何以辰想。 「一边说话,手也要动。」业务男说。 何以辰才正要穿上内裤,纵使如此,他不知为何仍不疾不徐穿着衣裤。顿时凝结的气氛,大概是他一直低着头,业务男才开口,语气带着和缓的温柔说:「对不起啊。」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后来,何以辰在公寓下的骑楼和业务男的女友错身而过。女人拉着行李,看起来刚结束旅游回来,一脸疲惫。 何以辰不禁想,如果他和业务男交往了,男人的秘密,女人会知道吗?知道了,结局又会是如何? 爱情到底是什么? 若要说喜欢的话,他其实也没有很喜欢很喜欢他们,应该吧。 所以,因为他并没有让他们感觉到他的喜欢,才总是无疾而终吗?现在想起他们的脸孔,都是眼神中透露着欲言又止。 真希望,当时能有谁告白。 这么想的何以辰却自嘲地笑笑,他不知道说这话的自己是不是真心的,说不定其实他根本就松了口气,如果当时和谁交往了,现在会如何,是有人相伴还是依旧形单影隻? 林荫环绕的社区,富有艺文的气息,是其一大特色,所属绿意盎然的公园,在每个月的第一个星期天会举办市集与亲子活动。 何以辰是一名猫咪手作家,美术系出身,一开始只是为了赚取零用钱,用石粉黏土捏塑了几个猫咪玩偶,玩票性质贩售,结果大受好评,他的作品特色是拟真彩绘加上在黏土硬化后特地涂上一层uv胶,让成品有瓷化感,目前最受欢迎的是有各种猫品种的钮扣与别针。他除了是摊位签约者之一,固定会来摆摊,其馀就是网路贩售与接特定单。 苏盈盈也是摊位签约者之一,和何以辰的摊子相比邻。 市集的人潮在午后近黄昏前为最大宗,许多亲子会在公园里游玩,市集有吃有玩有得买,均都是可爱向的摊位,如可丽饼摊、冰淇淋摊、爆米花、套圈圈。苏盈盈是布作手工艺家,特色是甜美的糖果色风拼布。 总算接近市集结束时间,他们稍作喘息,便聊起那一天的算命。 「所以说,他根本就都说好的嘛!」苏盈盈恍然大悟。 「普通算好吗?」何以辰不禁反问。 「普通没有不好啊,你看你,每次一摆摊,几乎销售一空。」 「是也没错,但当兴趣可以,正职好像还是太危险了。」 「男人都有这种压力吧!像我就是不想跟老公拿零用钱,自己赚外快,当打发时间也蛮好的。」 「所以,盈盈姐今天看起来格外神采奕奕。」何以辰说。 「嘿嘿,发现了吗?」苏盈盈笑得格外得意,「结果还是蛮准的啊,原本和老公吵架,命理师说回和好就莫名和好了,本来差点气到要回娘家。」 「能和好就好了!」何以辰说。 「哎呀!你的也不能算不准啊!除了工作,你的恋爱运很好啊,一定会实现的。你长得那么帅,一定很多人追,放心啦!」苏盈盈安慰说。 「是吗?」何以辰不以为然说。 「不要害羞。」苏盈盈说。 「但我其实没谈过恋爱。」何以辰冷不妨说。 「什么!」苏盈盈惊呼,「你一直母胎单身到现在?」 「盈盈姐,你太大声了啦!」 「是因为之前没出柜吗?」 「不是。」 「所以,真的一次恋爱都没有?」苏盈盈不相信地问。 「没有。」何以辰篤定回答。 「初吻也没有?」苏盈盈挑高声问。 「有。」何以辰老实说。 「不是都接过吻了吗?」苏盈盈说。 「但没有交往。」何以辰缓缓说,「现在想想,连喜欢都没有说出口。」 「然后,就被吻了!」苏盈盈又是惊呼。 何以辰轻耸肩。 「那还是处?」苏盈盈突然有种想法,就脱口而出。 「不是。」何以辰坦言。 「呀!」苏盈盈尖叫了一声,笑着推何以辰一把,「不要让腐女姐姐兴奋啦!」 「姐姐,你在兴奋什么啦!」何以辰哭笑不得。 「不行,我会开始想像。」苏盈盈双手抚着脸颊,上下打量何以辰。 「姐姐不要乱想像。」何以辰不禁哑然失笑。 「放心,你的攻……」苏盈盈一时口快,急忙改口,「你喜欢的人会出现的。」 「怎么出现?」何以辰不相信地反问。 「你看,公园这么大。」苏盈盈指着前方。 「都是爸爸与小屁孩。」何以辰眼前所及。 苏盈盈顿时语塞。思索片刻,她随即又开口:「客人!对,来来往往的客人这么多。」 「都是女生。」 「的确都是女生。」苏盈盈冷静后想,不得不承认,「因为你长得很帅嘛!白白净净,总是掛着笑,人又温和。要不是姐姐我结婚了……」她一边说,一边向何以辰靠近。 「就是因为姐姐结婚了,才敢这么大方对我上下其手吧。」何以辰笑说。 苏盈盈一边伸手摸着何以辰的肩,一边打趣说:「是这样吗?」 「因为一点邪念也没有。」 「哈哈哈……」苏盈盈笑了笑,突然有感而发:「但人再怎么坚强,终究还是需要拥有他人的温度。」 「我知道。」何以辰点了点头,看着苏盈盈说:「我没有不相信爱情啦!。」 苏盈盈怜惜地拍了拍何以辰,续说:「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把摊子收一收。」 「嗯。」何以辰应了声,开始动手先卸下摊位的佈置。 「以辰,你帮我顾一下摊子,我去上厕所。」苏盈盈说。 「好。」何以辰答应说,手里拿着摊位的招牌。 「谢啦!」苏盈盈说完即离开。 何以辰弯身将摊位的装饰佈置品收进脚底下的提箱。 「请问,这一个多少钱?」突然传来陌生男人声。 「等我一下。」何以辰说,连忙起身,看见对方,诧异了一下。 「怎么了?」男人看着何以辰,用他浑厚低沉的声音问。 「没、没事。」何以辰略显尷尬地笑了笑,莫名的紧张,大概是没有预期会遇到的人,所以他的心跳得飞快。 眼前的男人,穿着剪裁合宜的西装,留着俐落的短发,身材很高,几乎要顶到摊位的棚子,他微弯着身,大手握住一尊约莫30公分的猫偶,瞬间像拿着小玩偶。 「这个要多少钱?」男人问。 「不好意思,这是非卖品。」 「你亲手做的吗?」 「是的。」 「很漂亮,我很喜欢。」男人几乎是面无表情说着话,只有在眼神触及到猫咪时,露出一丝很淡然的微笑。 「谢谢。」何以辰说。 男人温柔地放下猫偶,隐隐透露着一丝的依恋,却不着痕跡地在转身后就消逝了。 何以辰一直望向男人的背影良久。 「在看什么?」苏盈盈从公厕回来,好奇问。 「没有。」何以辰摇了摇头。 「该不会是看到天菜了吧!」苏盈盈随口说。 何以辰顿时语塞。 「真的?」苏盈盈一惊,马上好奇问:「长怎样?」 「嗯,眼睛很漂亮。」何以辰一边回想一边说,却陷入一阵忖思,「我怎么觉得很面熟?」 「看到命中注定的人,都会觉得很面熟。」苏盈盈劈头就说。 突如其来的命定论,让空气瞬间凝结。 下一秒,两人不约而同大笑出声。 「根本就已经错身而过了!」苏盈盈不自觉地补了一刀。 何以辰收起笑,眼神流露着苦涩。 「啊,会再相遇的。如果,他对你有感觉,会再来这里找你。」苏盈盈立刻安慰说,「总有机会的,一年有十二个月啊,有十二次机会。」 「为什么听起来像在胡扯?」何以辰哑然失笑。 「不要小看缘分,还有勇气。」苏盈盈拍了拍何以辰,「有机会再遇到他,就鼓起勇气。人生真的是一踌躇就错身而过了!」 「这样也好啦!」何以辰的语气听来有些悵然,「反正,也就这点缘分而已。」他一直都是这样告诉自己走过来的。 苏盈盈也只能一笑置之。 何以辰以往在市集结束回家后都会有满满的成就感,因为每次准备的商品都能很顺利售罄,但今天多了点遗憾,立马就写在脸上。 何以恬见状,忍不住问:「怎么了?」 「怎么了?」何以辰一头雾水反问。 「表情不好。」 「有点累,今天太阳好大。」何以辰避重就轻说,「不过,商品都卖完了。」他遂开始整理提箱,小心翼翼拿出猫偶。 「那雪莉可真的是隻招财猫。」何以恬不禁讚叹说。 「是呀!今天也充分担任了店猫的工作。」何以辰好好地把雪莉安置在柜子上。 雪莉是真有其猫,是何以辰在大学时代到宠物旅馆打工,客人的猫咪,来住宿几次,时间都不长,但彼此很投缘。这段打工的经歷,也让他将所遇到的猫咪一一用石粉黏土捏塑下来当作回忆,只是就特别喜欢雪莉,因为牠有特殊的花色,像是头上有颗爱心。 「那我先去洗澡了。」何以恬说。 「好。」何以辰应声,然后摸了摸雪莉,「辛苦了啊!」 何以恬出门上班前再三叮嚀,「不准给我爽诊喔。」 「知道了。」何以辰乖乖回答。 「你知道这位牙医很难预约吗?既然牙痛了,就去好好处理,这位牙医很厉害。」 「知道了嘛!」何以辰强调说,「我会准时去的。」 得到保证的何以恬才安心出门。 下午时分,何以辰踏出家门,举步维艰。说不害怕是骗人的,他开始后悔,不该在早上时,搜寻这家牙科诊所的讯息。他有多久没看牙医了!想一想,唯一的印象总是那让人心惊胆战的过程。 轻松到达目的地,牙科诊所一点都不难找,虽然看了网路评论,早已有个底了,亲眼所见还是惊为天人。 诊所用金碧辉煌来形容也不为过,堪称媲美五星级的饭店装潢。 「好浮夸。」何以辰忍不住喃喃地说,向诊所柜檯报到后,他便在候诊区等待。 若没有医院诊所会有的消毒水味,候诊区的佈置,加上一看就是贵妇的患者,会误以为自己来到美容沙龙。 不久后,换何以辰看诊,他带着紧张的心情进入诊间。他感到有些意外,映入眼帘是有别于外在的富丽堂皇,诊间内素雅乾净。 「请坐上诊疗椅。」护理师说。 何以辰不安地躺上后,双手不自觉合十。 「嘴巴张开。」戴着口罩的医师用浑厚低沉的嗓音说。 何以辰如实张开嘴巴,因为害怕,眼神到处游移,知道他对上医师的眼睛--是有别于黑瞳的琥珀色,这让他冷静了下来。 「有蛀牙,我来处理。」医师专注地处理牙齿,简单扼要说。 何以辰只能睁睁看着医师。 「不要紧张,嘴巴放松。」医师说。 何以辰害怕得心脏跳得飞快,尤其听到器械的声音,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只好紧盯医师的眼睛。他一直觉得这双眼睛很熟悉,难得一见的琥珀色瞳孔,杏仁般的眼型,有着细长的睫毛,他曾经看过这双眼睛。 不知不觉,诊疗结束,何以辰坐起身,不由得觉得真如网路所言,技术非常好。网路!他终于想起,原来是诊所网页上,有医师的照片。 医师名为李礼,不苟言笑的脸,美肌修图却开到最大。本人比照片黝黑许多,留有乾净清爽的俐落短发和漂亮的眼睛。 何以辰想,难怪那天会觉得面熟,医师原来是上次说要买雪莉猫偶的男人。 可是,医师却不记得他了! 「何以辰,诊疗结束,可以下来了。」护理师过来提醒说。 「喔,不好意思。」何以辰慌慌张张地说,下意识瞥了一眼背对着他的医师。 踏出诊所,何以辰不禁佇足,回头一望,如今看来就像在两个世界。一个迟疑就是错身而过,可是记得的只有他而已,根本只是他自作多情。 「也不能天天来看牙齿,求认识。」何以辰喃喃自语,并自嘲想,现在的他简直像是花痴。 回到家,他坐在桌前,眼前是一尊小型的猫偶半成品,只差上色与涂上uv胶,他按照雪莉猫的样子,做了小尺寸的復刻版。 本来想说,有机会再见到他时,要送给他。没想到,人是见到了,却依旧遥不可及。 位于市区外,一间靠着口耳相传的咖啡馆,内部走美式装潢风格,外头是单色调的水泥墙,没有招牌,门口茂盛的植物就是特色。老闆是一名同志,年近半百,丰富的阅歷不是一般人能想像,据说年轻时已经环游世界,当时在各国结下的缘分,至今仍持续着。除了身为老闆,同时也是咖啡师、厨师,也是一些正处于出柜与否,徬徨的人的导师。 「麦特哥。」何以辰来到吧檯打招呼,「你找我?」 「最近忙吗?」麦特问。 「老样子。」 「有个工作想给你。」 「是什么?」 「我想打造一面网美墙。」 「喔。」何以辰惊喜说。 「竟然有人说水泥墙的建筑,像墓碑,我不能接受。」麦特忍不住白眼说。 「的确外面和里面有反差。」何以辰笑了笑,并问:「什么时候要完成?」 「不急,就按照你的进度,全权交由你处理。」麦特爽快地说,「酬劳,我先付给你,这价钱可以吗?」他在计算机上按着数字,然后递给何以辰。 「麦特哥真是大方。」何以辰撒娇说。 「满意就好。」麦特开心地说。 「那我现在可以开始了吗?」何以辰问,「是哪面墙?」 「大门左边,靠近人行道的那面墙。」 「好的。」何以辰随即走到门外。 乾净无垢却单调的水泥墙,搭配着攀沿植物也别有一番风味,只是独栋的平楼,水泥墙色,看起来真有像墓碑。 何以辰为了看清楚水泥墙的全貌并拍照,便一手拿着手机,往后退了几步,却没有注意到人行道正走来的人,结果不小心就撞到对方,手机也掉落在地,他先是急忙的道歉。 「对不起。」何以辰说。 男人反而是弯下身帮忙捡起手机,然后交给何以辰。 「谢谢。」何以辰接过手机,才看清楚对方,「啊!」他忍不住惊呼。 是牙医师! 与何以辰的惊讶形成强烈的对比,李礼一脸冷淡,面无表情地直接走开。 果然,一直都没有认出来,何以辰不禁想,他看着李礼的背影,以为人会一直往人行道前方走去,却是很自然地走入咖啡馆。 何以辰急忙跟着返回咖啡馆里,走向吧檯。 「麦特哥!」何以辰一副迫切地喊。 「怎么样?有创作的灵感了吗?」麦特随意地问,他正在手冲咖啡。 「麦特哥,刚才走进来的人……」 麦特感到意外地抬眼瞥看了一下何以辰,才问:「你说李礼吗?」 「哇!真不愧是麦特哥,什么人都认识。」何以辰一时之间忍不住讚叹。 「你想干嘛啦!」麦特笑了笑。 何以辰欲言又止,他当然知道那人的名字是李礼,预约看诊时就已经知道了,但没想到他可能喜欢男人,虽然不是每个来咖啡馆的人都是同志,但他突然有种更靠近一步的感觉。 「拿去。」麦特递给何以辰一杯冲好的咖啡。 何以辰一头雾水,「麦特哥,我没有要喝咖啡。」 「不是给你的,这是李礼点的咖啡,帮我拿过去。」麦特意味深长地看着何以辰说。 何以辰没有察觉,倒是二话不说就端着咖啡走向李礼。 「谢谢。」咖啡端上桌,埋首在书中的李礼看了一眼后说,随即又回到书里。 何以辰有些进退两难,其实他只要离开就好,可是却移动不了脚步。 李礼意识到端来咖啡的人一直没有走开,好奇地抬首看向对方。 何以辰尷尬地笑笑,李礼的面无表情,让他心想果然还是没有认出他来。 李礼看着何以辰没有更进一步举动,便低头要继续看书。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不知哪来的勇气,何以辰在李礼头低下的瞬间,脱口而出。 「请便。」李礼语气冷淡说。 「谢谢。」何以辰缓缓坐下,心跳却飞快加速。他佯装自己正在玩手机,他手肘着桌,双手持手机的高度,正好能遮住自己感到难为情的脸。 他能如此勇敢到什么时候?莫名涌现的勇气又莫名消逝,又是进退两难的局面。 正当何以辰开始逐渐不知所措时,李礼突然开口,「你的手机壳?」 先是一脸懵的何以辰,看着李礼,回神后才傻呼呼问:「手机壳?」他翻转着自己的手机。 由于背盖是向着李礼的,所以何以辰马上了然于心。 果然,还是喜欢雪莉猫,何以辰不禁想,遂主动说:「这隻猫叫雪莉喔,是毛色非常独特的三花猫,非常的善解人意,有着圆圆的脸和可爱的小短腿,这是我为牠画的q版。」 何以辰介绍他的手机壳,是用彩色uv胶,画了自己设计的雪莉招财猫。 「雪莉啊!」李礼深深地呼唤,有别于总是不带温度的语气,这次呼喊的声音,藏着温柔。 何以辰油然而生一阵羡慕。 李礼眼皮微垂下,捲翘的长睫毛因而像把扇子,一直注视着何以辰的手机壳,除了轻柔的嗓音,连带眼神都是难得一见的深情。 也许,是赌气,何以辰不禁想,其实由他主动打招呼就好— 嗨!我是你在市集上想买猫玩偶的那个店家。 嗨!医师记得我吗?我是上个礼拜去找你看牙齿的患者。 还记得我吗? 何以辰百感交集地望着李礼。 相信缘分吗? 纵使是千万分之一的机会,纵使最终的结果仍旧是一个错误。 缘份是,只要坚持,就会继续。 那,要怎么样才能让对方对自己印象深刻? 何以辰万般纠结,他承认自己的愚蠢与单纯,一线之隔而已,他想不出其他的方式了,他承认他就是笨蛋。 「要和我上床吗?」何以辰直接豁出去地说。 第二章 阳光透过窗子筛落在何以辰的脸颊上,他感到舒服地慵懒挪动了一下身体并发出细微的呻吟。他想,好久没睡得那么好。他已经好久没有像这样全身服贴在柔软丝滑的床上,彷彿就像天堂。他不想醒来,闭着眼,任性地翻身,再次讚叹,连好久都不曾拥抱过的等身大玩偶也赐给他了,真的好幸福。 他不禁吃吃露出一抹笑,可是这玩偶有些结实而且还有温度。 等等,他蹙眉地想,他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好吧!他听见有什么骚动声从耳边传来,还未反应时,一个庞然大物就向自己压了过来,他不得不睁开眼。 他赤裸的胸膛上,躺了一个男人,那温暖透过肌肤串流在他的全身。他深深凝视着熟睡的李礼,并轻抚其头发,他不禁想,眼前这男人有张下顎线条完美的脸庞、坚挺的鼻梁、细长的睫毛,只是看着,心脏就飞快怦然跳动着。 他记得昨晚,他们互相亲吻彼此的身体,互相探索彼此的需求,强而有力的手,沿着肌理纹路一路抚摸,一路压近双方的距离。一方吻着耳朵、脖子、锁骨、胸膛、肚脐,直至下方,另一方一定随之动作,甚至比对方还多,舔咬着肌肤,互相想要宣示主权,被轻易扣住的双手,那就用唇回击,以待挣脱之后,反将其圈入怀中,捧住他的头,强吻他的额头,眼睛,鼻头。廝磨至双方无法在忍耐,彷彿要将之吞下肚而后释放。 然后,彼此相拥喘息,终于偷得一丝空间,能听到那欢愉的淫靡之音,甚至已经分不清身上的汗水属于何方,一举一动都被牵制,不许再多,也无法太少,不能克制再而三贪求的慾望。 他们深刻且烙印了彼此的温度。 何以辰隐隐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有着李礼留下的痕跡,亲密地、隐私地,他一阵脸红,觉得难为情。 「你在紧张什么?」李礼睁开惺忪的眼,粗嗓地问。 「你醒啦!」何以辰微微一惊,急忙放开抚弄对方的手,拘谨地平放在两侧。 「你的心跳好快。」李礼说。 「因为你就躺在我胸膛上啊!」 李礼抬首看了何以辰一眼,便爬坐起身。 何以辰也坐起身。 突如起来的沉默,包围着他们。 应该要说点什么,何以辰想,随即就丢了句:「早。」不失礼貌的语气。 「早。」李礼也同以口吻回覆,随口又问:「几点了?」语调轻松自然。 何以辰很顺势看向床头旁的鐘,回应:「十一点,快中午了。」话一说完,他顿时想为什么是他在看别人家的时鐘,然后他怎么就这样刚好知道时鐘就在那个位置。这时,床的震动拉回他的思绪,他立刻转回头,李礼下了床。 「等一下。」何以辰急忙脱口而出。 李礼疑惑地看向何以辰。 「我想,我们是不是要彼此自我介绍一下?」 站在床边的李礼看着何以辰一会儿。 受不了这样沉默的何以辰,不等回覆,有些尷尬地避开眼,索性先开口,「我是……」 这时,李礼突然爬上床,用手扳起何以辰的下巴,仅说:「啊--」 何以辰一脸懵。 「把嘴张开。」李礼语气命令道。 迟疑中,何以辰还是乖乖把嘴打开。 「喔,是下排右边臼齿蛀牙的何以辰。」李礼一说完,随即放开手。 「什么!」何以辰惊讶直呼,「所以,你一开始就认出我了?」 「没有。」李礼老实说。 「没有?可是,你刚刚明明说对我的名字。」 「喔,我看了牙齿才认出来。」 「什么!」这下子,何以辰连带拉高音调。 「牙齿是不会骗人的。」 这简单扼要的解释,让何以辰顿时愣了几秒,才傻呼呼说:「好像是?」 「许多身分难以辨识的尸体,最后都靠牙齿排列来确认身分喔。」 「呃……」何以辰一时傻眼,忍不住嘟嚷,「我又不是尸体。」 「不就是活动力的差别而已?」李礼一本正经说。 「根本是两回事,而且我也没有到难以辨识好吗?」何以辰不禁抗议说。 李礼不以为然耸肩。 不想再纠结牙齿与尸体,何以辰索性转移话题,问:「不过,你怎么知道我有找你看诊?」 「每天病人来来去去这么多,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记得,但多少还是有印象。」 「长相和名字记不起来,却记得名字和牙齿。」何以辰不可置信地说。 「我不是说了,牙齿是不会骗人的。」李礼话一说完,便又下了床,站在床边,凝视着何以辰,意味深长地说:「不然,你以为我会随意就带陌生人回家?」 何以辰感到一阵难为情。 是呀!他就是这样随意就跟人走的人。一时衝动,冷静下来后,才知自己的举动有多么疯狂。 也许他会被当变态,何以辰不禁想。 这是一场始料未及的开始。 「要和我上床吗?」何以辰衝动地脱口而出。 李礼睁着眼,看向何以辰。 连何以辰自己都吓了一条,急忙挥手企图圆场,「欸,我开玩笑的。是天气太热了,把我给热晕,请不要在意我说的话。」 「好哦。」李礼说,低沉的嗓音,认真的语气,并不像是胡言乱语。 「好哦,是什么意思?」何以辰一脸茫然。 「你不是要跟我上床?」李礼反问。 「那是……」何以辰垂下眼,低声呢喃。球又回到他的手上,该怎么做,又是他得做选择。 这时,后悔还来得及。 赶快打哈哈地呼咙过去啊! 李礼见状,不以为然,很自然地拿起桌上的书阅读。 彷彿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切看似回到风平浪静之时。 然后…… 万般思绪在脑中翻腾,何以辰不禁想,到最后,他的后悔,会是哪一种,后悔没有发生抑或是后悔发生了? 「好哦。」何以辰坚定地说。 李礼抬眼看了何以辰。 何以辰的两颊正在发烫,但他要自己不要退缩,不要让人发现他其实很害怕,现在他开口的话,一定可以听出他在发抖。 李礼二话不说,将书收入包中,很乾脆地起身离开。 这是什么意思?何以辰见状,不禁怔忡。 「走吧。」李礼在经过何以辰身边时,冷不妨地丢下这句。 何以辰赶紧起身跟在李礼的身后,在行走间,他完全不敢看向他人,尤其在经过吧檯时。 他们总保持着很微妙的距离。 李礼并没有强迫着何以辰。 直到最后,默默在后头的何以辰,他随时可以反悔离开。 他到底在做什么呢?何以辰望着李礼昂然的身影,他有宽厚的肩,一看就结实的身材,高大挺拔,甚至有一张俊俏的脸庞。 天菜嘛!想跟他上床无可厚非。 也许,真正打动内心的理由已经微不足道,但何以辰还是想告诉自己,因为眼前这个男人出乎意料的温柔,总是冷淡而面无表情之下,其实很温柔。在他面对牙齿治疗的恐惧之下,双手紧握地合十,是细心与温柔让他卸下心防,他一直看着那琥珀色的眼睛,他甚至没想到,会替他擦去喷溅在脸上的水珠。 其实根本是吊桥效应,何以辰自嘲地想。但,为什么?内心的纠结又多了一项—这人为什么答应要跟他上床? 「欸,你还不下床吗?」李礼问。 低沉浑厚的嗓音将何以辰拉回现在,「喔!」他迷茫间应了声。 「我肚子饿了。」李礼说。 「喔,好。」何以辰急忙爬起身下床。 李礼看了一眼何以辰,没有再多说什么,便逕自先离开房间。 独留下的何以辰,匆忙穿起衣服。 偌大的起居空间,一分为二,挑高的客厅,摆有精緻的皮质沙发组和齐全的个人音响组。没有过多的居家摆饰,简单素雅却显得冷清。紧邻的开放式厨房,白色的厨柜系统,同一色的不锈钢厨具,搭配大理石面的中岛,大方素雅。 极简的风格和富丽堂皇的牙科诊所有着天壤之别。 「你很惊讶的样子。」在中岛前喝着咖啡的李礼见何以辰四处张望的反应后说。 「我以为你走诊所那种奢华路线。」何以辰本来打算用浮夸来形容,想想后决定改用奢华。 「我就知道你要说这个。」李礼说,不苟言笑的表情看起来像在生气。 「真是抱歉。」何以辰有些惊慌失措,他忍不住想,都婉转形容了,还是不行吗? 「诊所是我妈的杰作,她太high了。」李礼无奈地说,「差一点诊所就要被她们一群贵妇佔领。」 「喔。」何以辰傻傻笑了笑,不知该如何附和。 「要喝咖啡吗?」李礼看了看何以辰说。 「不用。」何以辰小心翼翼走向中岛。 「那去洗澡吧,我来煮义大利麵。」李礼转而走向流理台,清洗咖啡杯。 「好。」何以辰乖顺地说。 「浴室在客厅左边直走底,乾净的毛巾在浴室外旁的柜子上。」 「我知道了。」何以辰说完,便依指示方向走。 李礼这时拿出一个深锅煮水,并在水中放盐,然后从冰箱拿出食材,水滚之后,放入义大利麵,再拿出一只平底锅,放在另一边的炉台。待义大利麵已经软化,他夹出一条试吃,软硬适中时,便把麵捞出来放在一旁备用。点开平底锅的炉火,他倒入橄欖油,一边调整火力,一边迅速切好蒜头与辣椒,依序放入平底锅拌炒。他专注在料理时,没有注意到何以辰走近。 「好香。」刚洗好澡的何以辰,一边靠近李礼,一边探头看。 以橄欖油和蒜头为基底,辣椒调味,加入义大利麵,拌匀,简单速成一道蒜香义大利麵。 本来正在专心料理的李礼,闻声转头,却看到一头湿的何以辰,且发丝上的水珠,似乎还滴落在他的手臂上,让他直呼一声,「哎,不卫生。」他下意识用屁股推开对方。 「对不起。」何以辰吓得倒退几步。 「你洗头了,怎么不把头发吹乾?」 「我没洗头。」何以辰一脸委屈,「因为我头发比较长……」 李礼看了看何以辰,不再多说什么,开始收尾装盘,「义大利麵好了。」 何以辰现在不知道该前进还是待在原地,如同惊弓之鸟。 将盛好义大利麵的餐盘放在中岛上后,李礼见何以辰一直没反应,直接伸手拉住手,将人带到位置上坐好,并说:「吃吧。」然后自己一个人又不知跑到哪。 已经飢肠轆轆的何以辰,连忙捲起一圈麵团,放入嘴中,脸上立刻开出小花,「好吃。」他看着盘中的义大利麵,惊艳不已,沉溺在美食之中,一点都没有发现有人靠近。 何以辰的头上,突然覆盖了一条毛巾,他着实吃了一惊,随后闻到和自己身上相同的香味,他抬首眨着大眼看向对方。 李礼回望着何以辰,两人对视片刻,他意味深长隔着毛巾摸着对方的头,才坐到一旁的位置,吃起义大利麵。 何以辰静静看着正在吃麵的李礼,手一边用毛巾擦拭自己的头发。 「好吃吗?」李礼问。 「很好吃。」何以辰讚叹道。 「嗯,那就好。」李礼回应。 「好香喔。」何以辰突然说,他像小猫咪般,一边嗅着香气,一边靠近李礼。 李礼不解,「什么很香?」话一说完,一转头就对上离自己很近的何以辰。 「你用的沐浴乳好香,我很喜欢。」何以辰一脸陶醉说,才一抬眼,嘴就被封住了。 李礼一手捧着何以辰的脸颊,情不自禁地亲吻着对方。 何以辰回应着这个吻,双手缓缓攀附着离自己越靠近的身体。 终于离开难分难捨的吻,李礼深深望着何以辰,手指轻抚被他亲肿的唇,是多么红润柔软,他又忍不住细细亲啄着。 何以辰没有吃惊、没有退缩,彷彿早已预料,他接受对方的吻,甚至他伸手捧住对方的头。 彷彿像是无底洞般的慾望,两人现在只想着内心那股急欲要宣洩的激情,彼此拥吻的同时,他们不约而同开始脱下对方的衣服。 李礼更是一把将何以辰抱到中岛上,褪去碍手碍脚的裤子。像是要弥补着什么,永远不够的,是前所未有的亲暱,他们剧烈但又小心翼翼地相拥相吻相亲爱。 何以辰躺在床上睡得香甜,却被人扰醒,他不情愿地呻吟了几声才睁开惺忪的眼,睡得迷迷糊糊,他一副懵懂。 「累了就继续睡吧,只是跟你说一声,我要去诊所了。」李礼站在床头说。 听见熟悉却又陌生的低沉嗓音,何以辰顿时清醒,羞红着脸看向李礼,轻声说:「好。」 「那,不用拘束。」李礼大方地说,「我走了。」他挪动脚步。 「等一下。」何以辰唤住李礼。 「怎么了?」李礼好奇问。 「你难道不怕我……有什么企图……」 「现在才想到要问这种问题吗?」李礼感到意外。 「就……」何以辰欲言又止,「我从来没在别人家待这么久……」 「20080101。」李礼突然唸出一串数字。 「什么?」何以辰一头雾水。 「你的病歷号。」李礼一本正经说,「我们也不是完全陌生。」 何以辰顿时傻眼。 「我走了。」李礼说。 「好。」何以辰轻声说,看着李礼离去的背影,一阵惆悵。 第二个跟他说「我走了」的男人,同样的态度,轻松而瀟洒,往往仍沉溺在其中而无法自拔地终究只有他。可是,他却没有办法反抗这样的现状,不能撒娇,不能期待,不能依恋,突然间鼻头一酸,有想哭的衝动。 他正待在如梦似幻的世界,马上就要回归现实。他缓缓坐起身,下了床,穿起衣服,到浴室简单洗了把脸,然后离开。 带着一身疲惫地回到家,才刚开门进屋,就见姐姐何以恬气噗噗在等他。 「我回来了。」何以辰语气小心翼翼说。 何以恬一时忍不住,随即一阵暴打,「什么我回来了,週末两天不见踪影,讯息也只是丢了句在朋友家,随即不读不回,这对吗?」 「姐,你今天不用上班吗?」何以辰一边阻挡一边问。 「请假两小时,谁叫你现在才回家。」何以恬仍在暴打。 「不要再打了!」何以辰不禁说,「而且我已经是大人了,也会想在外面过夜。」 何以恬这时才停下手,试图冷静,「所以是哪个朋友?」她仍举着手,但努力心平气和问。 何以辰欲言又止,一看就是做贼心虚的样子,眼看何以恬的大手又要挥下来,只好坦承说:「是不太认识朋友。」 「什么叫做不太认识?」何以恬不意外地又开打。 「不是说坦白从宽吗?为什么还打我?」何以辰急忙闪躲。 「所以说,别人拐,你就跟人家跑了?」何以恬挑高声问。 「不是别人拐我。」何以辰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以为还会有攻势,结果意外地停下来,他疑惑地看着何以恬。 「不然是什么?」何以恬停下手只是稍作休息,顺便听听解释。 以为已经怒消了,何以辰傻傻地全盘托出,「是我主动……」 结果,何以恬恢復体力后,又是一阵暴打,「竟然是你去拐别人。」 「姐姐,别打了。」何以辰求饶,「姐姐,你不是还要去上班吗?」 「几点了?」何以恬顿时停下手,看了墙上的时鐘,深吸了一口气缓和情绪。 「姐姐?」何以辰战战兢兢喊。 「等我回来再说。」何以恬迅速为自己整装,然后提起包包,穿上鞋子,准备要出门,「我去上班了。」她仓促说。 「路上小心。」何以辰说。 关上门之后,一片寂静。 何以辰滑坐在地,他甚至还没消化上一个所留下的情绪,却又增添了一个,「好累。」他趴在桌上,喃喃地说。眼前是雪莉猫二代的半成品。 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来不及先做好心理准备,来不及后悔,来不及伤心。笔电上仍贴着一长串的待办事项,要准备网路商店上的货、市集贩售的商品,还有麦特哥的彩绘墙。 也许,忙一点也是好事,如此一想,何以辰便打起精神,拿出石粉黏土,开始工作。一连专注好几个小时,总算把猫钮扣的素体都做出来,紧接着等固化,他稍作休息,才发现,天色已渐渐昏暗。 待黑夜来临,何以恬提着晚餐回家,是知名速食店的餐点。 「怎么不开灯?」何以恬问,顺手开了灯。 正在使用笔电的何以辰听见声音,侧头看向何以恬,「有开檯灯,就没注意那么多了。」 「喔,那去洗手,吃晚餐吧。」何以恬先走进浴室。 「吃米汉堡啊!」何以辰开心地笑了笑,他最喜欢吃米汉堡了,「还是姐姐疼我。」 「少给我撒娇。」何以恬态度软化地说。 两人围坐在当是餐桌的小矮摺叠圆桌上吃晚餐。 「所以,对方是谁?」何以恬问。 何以辰看了一眼何以恬后,就不敢直视,只轻描淡写说:「医师。」 「喔。」何以恬应了声,语气听起来还算平静。 其实何以辰也不懂为什么不把对方的身分说出来,毕竟也不算是不认识。 「有女朋友吗?」何以恬再问。 何以辰内心一惊,没想到问题这么快直接切入核心。 何以恬正在等答覆,眼看就要没有耐性了。 何以辰只好老实说:「不知道。」 诚实换来一阵暴打。 「很痛。」何以辰可怜兮兮地说。 「身体的痛才不是最痛的!你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女友,还拐人家。」 「所以什么事都没发生嘛!」何以辰情急地说。 何以恬停下手,不相信地反问:「什么事都没发生?」 「情感上没发生。」何以辰说,随即闭上眼睛,做好被打的准备。可是大手一直没有挥下来,「姐姐?」他缓缓睁开眼睛,却看见何以恬正吃起薯条。 这出乎意料的反应,反而让何以辰不知所措。 何以恬沉默片刻才再啟口,「就说之前那个业务男好了,不是被骗了吗?」 「还好,反正我也没有很喜欢他。」何以辰坦然说。 何以恬看着何以辰,一脸心疼,「因为让心最痛的不是他。」 何以辰低下头不语。 「不要再惩罚自己。」何以恬语重心长说。 「才不是惩罚,我已经从那一段走出来了。」何以辰认真地说。 「所以,现在这个医师是你再次喜欢上的人?」 「嗯。」何以辰点了点头。 「那他知道吗?」 「不知道。」 「傻瓜。」何以恬不禁说。 「的确就像傻瓜一样。」何以辰自嘲笑说。 「傻瓜不配吃可乐饼。」何以恬一把抢走何以辰的可乐饼。 「啊!」何以辰大声疾呼,「那是我第二喜欢的。」 「我不给笨蛋吃。」何以恬故意说。 「我的可乐饼。」何以辰哭丧着脸。 真希望这次是遇到好人!何以恬看着何以辰,在心中由衷地祈祷着。 何以辰回到咖啡馆,就看见预计彩绘的那道墙上,多了遮阳棚。 「麦特哥,人最好了。」何以辰在吧檯,向麦特撒娇说。 「当然要对可爱的弟弟好一点啊!」麦特笑说。 「这个是设计图。」何以辰递给麦特一幅画。 画中是一大片花草地上,一隻毛色独特的三花猫,正在戏蝶。 「好美。」麦特讚叹道。 「谢谢。」何以辰开心地说。 「这猫的花色很特别。」麦特发现地说。 「对吧!牠的头上有一颗爱心。」 「也许会化身为爱神喔!」麦特意味深长地说。 「是吗?」何以辰完全没有听出麦特话中有话。 「还顺利吗?」 「什么还顺利吗?」何以辰第一时间完全没意会过来。 「没事就好。」麦特轻耸肩,没打算追问。 「喔。」何以辰垂下眼,他顿时明白麦特要问的是什么。但,这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的问题。 不过,也许麦特哥知道,至少知道对方有没有女友,何以辰心想,却问不出口,他害怕那未知的答案。 反正,到目前为止都是不确定还会不会有未来的关係。 「什么时候要开始动工都可以。」麦特说。 「好的。」何以辰说。 结束咖啡馆的工作,何以辰就回家,他还有许多工作要完成,今天的进度是要替猫钮扣上色。 在大楼管理员处,正巧遇到房东在张贴公告。 「以辰,遇到你正好。」房东说。 「怎么了吗?」何以辰问。 「这里已经决定要都更了,所以要请你们在近期内,另外找房子。」 何以辰有些意外,虽然早已听说,但没想到这么快,「知道了,谢谢。」他回应。 何以恬下班后也立即知道这件事。 「怎么办?姐。」何以辰问。 「其实呀!至浩跟我求婚了。」何以恬一脸幸福地娇羞说。 「哇!」何以辰惊喜地大喊,「什么时候的事?怎么现在才说?这是值得庆祝的事啊!」 「就在你在外过夜的那个週末。」何以恬冷冷说,「我错过说的时机了。」 「对不起,姐。」何以辰连忙赔罪。 「好啦!我开玩笑的,我没有在生气。」何以恬笑笑说。 「姐!」何以辰顿时松了口气,随即说:「恭喜你,姐姐,真是太好了。」 「其实就这么一提,细节都还没讨论,不过趁这时候,我想可以先搬去他那。」 「嗯。」何以辰应了声,眼神闪过一丝不安。 「别担心啦!你也跟我一起过去。」 「当大灯泡吗?」何以辰笑说。 「不会怎样,你又不是不认识至浩。」 何以辰摇了摇头,「姐姐已经照顾我很久了,接下来,我一个人也可以。」 「真的吗?」何以恬担心地说。 「我会去找再便宜一点的房子,加上生活费,还过得去。」 「虽然你的作品销量很好,可是再怎么做,手工的量就那么多,也没法提高价钱,根本就赚不了钱。」 「不会啦,虽然不多,但还是有一定金额进帐,而且我接到大案子,对方给的价钱很好。」 「真的吗?」何以恬半信半疑。 「别担心。」何以辰安慰说。 「反正搬家的事还不急,先想想。」何以恬说,她仍然不放心,不是说不相信弟弟无法生活,而是担心他一个人会感到寂寞。 「好。」何以辰点了点头,然后再次欣喜地祝贺,「恭喜你要结婚了,姐。」他感动地抱着何以恬。 「谢谢。」何以恬同样回以一个大拥抱。 在夜晚的时候看着一大片水泥墙又是不一样的感觉,除了遮阳棚,连照明的灯也装上了。 何以辰在晚餐结束后,找了个理由出来,不知道能去哪里,只好跑来咖啡馆工作。说是工作,也只是蹲坐在人行道上,向着一片墙发呆。 突然之间,发生了好多事,真的都还未能好好消化。 一开始为了排除迷惘而去算命,结果反而更加徬徨。 未来到底会怎么发展呢?说不害怕,说没关係,根本都是骗人的。但,只要他一示弱又会影响他人。明明知道要坚强,可是内心依旧像缺了一块,怎么也填补不了,在很久以前,早已经失去的热情。 他想要再次,很喜欢很喜欢,哪怕是一件事或者一个人,他想要那种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无法自拔的心情。 这时,突然有人走近。 人行道上本来就人来人往,何以辰并不在意。 走近的人是李礼,他站在一旁,低头看着何以辰时,看见了那幅猫戏蝶的画。 由于身边所站的人一直没有离去,总算引起何以辰的注意,他抬首看向对方。 两人四目相接。 何以辰深深望着李礼,内心有股想哭的衝动。 「在工作吗?」李礼问。 「嗯。」趁眼泪要掉出来时,何以辰赶紧撇开头,带着些微的鼻音说:「我要在这面墙,画上这幅画。」 「我很期待。」李礼认真说。 「因为你很喜欢雪莉嘛!」何以辰说。 「是呀!」李礼大方承认,提到雪莉时,眼神都有种柔情。 何以辰深深凝望着李礼,不禁心想,有一天,他是否也能拥有这样的深情?不论是谁,当在想起他的时候,也会带着无限的深情。 「真漂亮。」李礼再次说。 何以辰睁睁地看着李礼,恍然地发现,并不是谁都可以,而是希望那人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他情不自禁,张着泛着些许泪光的大眼,一副楚楚可怜说:「你能收留我吗?」 李礼再次又为何以辰的话而感到吃惊,他看着何以辰,彷彿像是见到在路上流浪已久的小猫。 第三章 何以辰正在打包行李,他蹲着身收拾。本来东西就不多,只有两箱衣物和最重要的生财工具。待整理告一段落,他停下来休息喝水。 简直是超展开了,何以恬在一旁不可置信想,终于逮到机会,她忍不住问:「你再解释一次你们的关係。」 「流浪猫与中途之家。」何以辰想了想后说。 「我听你在胡扯。」 「就借住而已嘛!找到地方就会搬出去了。」 「然后,这段期间都无偿让你住?」何以恬不敢相信地说。 「他是这么说。」 「你再解释一次你们的关係。」何以恬不禁说。 何以辰笑了笑,「这个你已经说了好多遍。」 「谁叫你每次回答都像在胡扯,你只差没说是汤姆与杰利鼠。」 「因为也不是汤姆与杰利鼠。」何以辰老实说。 「不要给我耍嘴皮子。」何以恬没好气说。。 「我哪有,这已经是我最好的解释了。」何以辰认真说,其实是他自己也无法定义他们的关係,能称得上朋友吗?连他自己也迟疑。 「你说,他是医师?」何以恬决定换个方式问。 何以辰正在喝水,所以点了点头。 「难道是李礼?」何以恬猜测问。 噗—何以辰将口中的水喷了出来。 「啊!」恍然大悟的何以恬曖昧地点点头。 「你为什么知道?」何以辰惊讶问。 「也不算很难猜啦!你最近遇到的医师就只有他啊。」 何以辰语塞。 「不过,没想到你们进展这么神速。」何以恬意外地说。 「也没有。」何以辰表情复杂地说。 「你在得了便宜还卖乖吗?」何以恬故作轻松地打趣说。 「才不是。」何以辰反驳。 「不要想太多。」何以恬才摸了摸何以辰的头,「如果他不喜欢你,就不会同意让你借住,而且还是无条件耶。」 「是我主动的唷。」何以辰突然说,忍住没说是我主动拐他的。 「没打到你受伤,就皮在痒。」何以恬说,她多么希望他们是正常的开始。 「我以为姐姐已经认可了。」 何以恬意味深长地看着何以辰,好多事她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她知道弟弟的感情路走来跌跌撞撞,但不是凭旁人一说就能改变现实,所以她只能说:「你再解释一次你们的关係。」 何以辰哑然失笑。 当何以辰脱口而出说:「你能收留我吗?」 未待李礼反应,何以辰瞬间回过神,急忙解释,「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你不要在意。」 「怎么了?」李礼问。 「嗯,有点事。」何以辰轻描淡写说,自嘲地笑笑,「所以我有些乱糟糟的,才第一时间就……」 「把内心的话说出来。」 「不要乱接我的话啦!」何以辰打哈哈地想呼咙过去。 「好哦。」李礼认真说。 何以辰不可置信地看着李礼,又再一次是不露声色的表情完全让人看不出心思,却也不像是在玩笑。 「想来就来吧。」李礼不介意地说。 「可以吗?」何以辰不禁问,却又疑惑着,「你知道我刚才的意思是什么吗?」 「不就是想来我家住吗?」李礼不疑地反问。 「嗯--」何以辰有些难为情,不知该如何调整李礼的话,他觉得他们两人认知的意思好像不太一样,但结论是这样没错。 「所以,怎么样?」李礼问,从始至终态度保持不变。 他真的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何以辰心想,反正他已经达到目的了嘛!可是,他自己又在鑽牛角尖。到底想怎么样呢?他一直犹豫。 李礼始终坦然而从容。 思索片刻后,何以辰终于下定决心,「那以后就请你多照顾了。」他鞠躬地说。 「你也太夸张了!」李礼说。 因为如此,靠着计程车的搬运,一个人、一箱工具、两只大行李,何以辰站在豪华社区大门口。 经由社区保全通知,李礼穿着一身轻便,走了下来,见状,「这是你全部的行李?」他不可思议地说。 「很奇怪吗?」何以辰不解问。 「听你说要搬来全部的家当,让我有些紧张呢!」李礼帮忙提着最大的行李箱。 「为什么?」 「我以为会有床之类的家具。」 「原来如此。」何以辰笑了笑,「那么,你之前怎么没跟我说,若真的有床,怎么办?」 「没差吧,我想。」李礼轻耸肩,似乎不是很在意。 第二次来这个家,心境不同了,之前认为是如梦似幻的场所,现在却变成自己日后暂时栖身的地方,何以辰想,再一次环顾四周,熟悉也陌生。 李礼把人带到客厅旁的一个房间,「一直都有整理,所以还算乾净。」 「谢谢。」何以辰由衷地说,眼睛几乎闪着星星的光芒,重点是那软绵绵的床,他已经很久没睡床了。 「你喜欢就好。」李礼说,「你安顿一下,有什么需要,再跟我说。」 「谢谢。」何以辰眨着星星眼说。 李礼随后退出房间。 何以辰要住的房间,应该是这个家的客房,格局装潢简单素雅,沉稳的大地色系,有系统柜,双人床等基本家具。 因为行李不多,没多久就整理好了,但何以辰仍在房间待一阵子,其实心情很紧张,可是越紧张越会输给生理反应,他很想上厕所。于是他步出房门,没有看见李礼,随即走到浴室上厕所。 出来时,还是没看到李礼,何以辰顿时有些心慌,又进退两难了,他可以待在客厅吗?还是乖乖回房间当隐形人? 正当何以辰踌躇时,李礼出现在他身后。 「你站在这里干嘛?」李礼问。 何以辰这才发现自己站在动线出入口的地方。 「晚餐要吃什么?」李礼很自然地问,走到中岛前,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并靠在桌上,拿出手机。 「你要跟我一起吃吗?」何以辰问。 「你不想吗?」李礼反问。 「没有。」 「那叫外送吧。」李礼看着手机,「那要吃什么?真是烦恼啊。」 「都可以。」 「你为什么一直站在那?」李礼看着何以辰问。 何以辰这才走到中岛。 「吃米汉堡好吗?」李礼问。 「米汉堡!」何以辰不禁挑高声。 李礼看向何以辰,又见到一双星星眼,「怎么了?这是好的意思吗?」 「我很喜欢米汉堡。」何以辰带着星星眼说。 「喔,喜欢就好。」 「我还要可乐饼。」何以辰语气甜甜地说,听起来像在撒娇。 「好。」李礼说。 餐点在一定时间送达,由李礼先付钱。 「多少钱?」何以辰拿出钱包问。 「不用啦!」李礼大方说。 两人坐在中岛上吃饭。 何以辰先吃米汉堡,李礼正在吃薯条。 何以辰默默看着李礼,一口红茶,吃着薯条、鸡块,比那一天帅气煮义大利麵写实多了。 「怎么了?」李礼好奇问,察觉到何以辰投射过来的视线。 「谢谢。」何以辰由衷地说。 「嗯。」李礼明白地点头。 「每次,只要有什么事发生,不论好与坏,姐姐都会买米汉堡给我吃。」何以辰有感而发说。 「你跟姐姐感情蛮好的。」 「虽然没有差很多岁,但她很照顾我。」 「所以,姐姐要结婚了,感到寂寞?」 「看得出来吗?」何以辰讶异说。 「看得出来。」 「哈哈哈!」何以辰难为情笑笑。 「我也有姐姐。」李礼在拆开米汉堡的包装时说。 「喔。」何以辰感到意外地应声。 「她结婚了。」李礼将包装纸折好,露出米汉堡一截,「但我没有感到有什么寂寞。」他不以为然地说。 「很早就结婚了吗?」 「嗯,学校一毕业就结婚了。」 「真的好早喔。」 「家长做的决定。」李礼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何以辰没有接话,他看着这样的李礼,有些忡怔,他想,这么说来,李礼的对象应该也会是家长决定吧。也是,理所当然啊,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怎么说都得门当户对。 李礼吃完餐点,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垃圾,「你慢慢吃。」说完随即就离开。 明明吃着最爱的米汉堡,第一次感到食之无味。何以辰匆匆吃完,便整理一下桌面,垃圾被分类处理得很好,很有条理的家,他比想像中适应,所以一下子就清洁完毕。 不知为何,并不是很想一个人待在房间,明明原本住的套房更小更拥挤。可是,换到现在有着舒适的空间,却莫名感到空虚。他怯懦懦地走到客厅,在沙发上乖乖待着。 沙发的舒适与柔软,让他不禁陷了下去,十分陶醉。 李礼从里头走出来,换上更服贴轻松的棉t和棉裤,是洗好澡的样子,他走来客厅,看见何以辰几乎要被沙发吞没。 「你在玩什么?」李礼不禁问。 大字型躺在沙发里的何以辰羞红了脸,他想他现在的姿势一定很可笑,连忙起身正襟危坐。 「这次,你又在玩什么?」李礼不解问。 何以辰下意识噘起嘴,怎样都不对,他越在意反而越奇怪。 李礼很自然地坐到何以辰身边。 何以辰又闻到那股喜欢的香气,不自觉嗅了嗅。 李礼对何以辰动动鼻子在那闻来闻去的举动,情不自禁伸出手摸了摸对方的头。 何以辰愣了一下,抬眼看向李礼。 「你好像猫。」李礼说。 明明不是什么情话,也让何以辰红了脸颊。 下一秒,李礼冷不防亲上了何以辰,由浅而深的吻,两人随即倒入沙发。 李礼的手,很自然就往何以辰衣服内探去。 被压在下方,陶醉在深吻里头的何以辰,肌肤感觉到李礼的抚摸,正当对方要往下时,他按住对方的手。 「我还没有洗澡。」何以辰说。 李礼只是深深看着何以辰,眼神略带迷濛。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何以辰突然说。 「什么?」李礼反问。 「我可以用你的沐浴乳吗?」何以辰认真问。 李礼顿时傻眼。 「因为好香喔!」何以辰情不自禁地嗅了嗅,很自然就往李礼的脖子上靠近。 「来不及了。」李礼匆匆丢下这句。 「什么来……」何以辰话还没说完,嘴随即被堵住。 比刚才更激烈,一点一滴的小举动都是催情剂,李礼开始褪去何以辰的衣裳,恣意妄为地抚摸揉搓。 细细发出呻吟的何以辰一直都紧紧地攀附着李礼,抚摸着头发,亲吻脸颊、耳朵、脖子。 李礼熟稔地用手摩擦两人的昂然,直到发洩后,他抱起裸身的何以辰到浴室清理,把人丢入浴缸中,然后手挤入沐浴乳,涂抹在身上。 「这就是我的回答。」李礼说。 被李礼一连串的举动,弄得心花荡漾的何以辰一直红着脸颊,由于皮肤白,羞红的顏色蔓延了全身,白里透红。 「要我帮你洗吗?」见何以辰一直没有回应,便说。 「我自己来。」何以辰说,却伸手抹过李礼的手,用得来的剩馀沐浴乳涂抹在自己的身上,羞怯地问:「你要待在这里吗?」 「喔。」李礼应了声,才离去。 何以辰松了口气,回想起来,仍害羞不已。 李礼从浴室出来就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一会儿之后就看见何以辰洗好澡穿着大t与短裤走过来。 何以辰坐在沙发上,不经意就和李礼保持了一个抱枕的距离。 李礼抬眼看了何以辰,不以为然。 何以辰一直看着李礼,才像是下定决心,说:「我可以看电视吗?」 「你很紧张吗?」李礼问,从手机中抬首,看向何以辰。 「什么?」何以辰一脸懵懂,本来没有紧张,被这么一问,倒是紧张了起来。 「不用这么拘束,你想干嘛就干嘛,眼睛所及的,都可以自由使用。」李礼大方说。 「嗯。」何以辰应了声,「谢谢你。」他感激地说。 「也可以不用一直道谢了。」 「毕竟我们还不算熟。」何以辰解释说。 「所以,熟了的话,你是会在家中裸奔的人吗?」李礼一脸正经问。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何以辰急忙说。 「你不自在的话,我也会不自在。」 「我知道了。」何以辰点了点头。 「嗯。」李礼应了声回应。 「那,我要看电视,请给我遥控器。」何以辰伸出手。 李礼从咖啡桌的抽屉拿出遥控器给何以辰。 「谢谢。」何以辰说,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选择了日本综艺频道,看得津津有味。 原本在玩手机的李礼,开始觉得无聊,也跟着看起电视,他的手枕在沙发椅背上,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综艺,好笑的时候,没有笑,却看着何以辰笑得非常开心。 何以辰非常专注,一点都没有察觉李礼逐渐的靠近,距离消失了,换来的是撘在腰上的手。 这个人比节目更有趣,李礼看着何以辰的侧脸心想。真的好香,他不禁也跟着沉溺了,隐隐闻到的香味,来自和他有着相同香味的男人。 何以辰平躺在床上,睁着大眼睛。第一个夜晚,他根本无法入眠。 太紧张了、太兴奋了、太装模作样了! 明明知道维持平常心就好,可是就有一种尊严,并不想让对方看见他生活邋遢的模样。姐姐知道了,大概又会暴打他一顿,明明是夜晚活动早上睡觉的人,平时三餐想吃就吃,不在乎所谓作息的人,突然想要正常生活。 时鐘显示为6点,精神亢奋的何以辰,索性起床,他想,既然装模作样了,那就更做作一些。 他走到厨房,看了看咖啡机,不会操作,就作罢,打开冰箱,没想到食材比想像中多,他拿了三颗鸡蛋,美乃滋,炼乳,抹片奶油,也找到吐司。 首先把蛋水煮熟,并浸泡在冷水中,凉了后剥壳捣碎,依序拌入美乃滋,些许的炼乳,撒上盐与胡椒粉调味。在吐司上抹好奶油,放入厚厚一层的蛋沙拉,就完成蛋沙拉三明治,因为没有要马上食用,就先放入冰箱冷藏。 时间还不到早上七点。 何以辰坐在中岛前,大理石的桌面,冰冰凉凉的很舒服,夏天日照长,天色早已明亮,室内的照明没有很强烈,仍有清晨的氛围。 一日之计在于晨,他很喜欢这个时刻却通常是他睡眠的时刻,突然间瞌睡虫上身,觉得想睡了,就直接趴在桌面睡着了。 醒来时,是听见了一些动静,睁开眼的同时,闻到扑鼻而来的咖啡香。 「你为什么睡在这里?」李礼在咖啡机前喝着咖啡。 何以辰寻声看去,一脸惺忪地点了点头,「早。」 「早。」李礼随着对方也问好。 「啊!」何以辰想起了冰箱的三明治,匆匆去拿了出来,端到李礼面前,说:「早餐。」 「这什么?」李礼看着眼前的三明治。 「蛋沙拉三明治啊。」 「我知道。」李礼想,他当然知道是三明治,但拿给他的意思是什么? 「给你的。」何以辰说,显得很开心,「一起吃早餐吧!我也要喝咖啡,加牛奶。」他拿了马克杯,到了一点咖啡和满满的牛奶,然后端起自己的蛋沙拉三明治和咖啡牛奶到位子上坐好。 李礼默默看着何以辰一连串举动。 「你不吃吗?」何以辰问。 「我没有吃早餐的习惯。」李礼老实说。 「喔。」何以辰垂下眼,声音听起来很失落。 李礼还是端着蛋沙拉三明治和咖啡坐到何以辰的身边。 「其实不用吃也没关係。」何以辰见状说。 「很难吃吗?」李礼反问。 「才不是,这是我的拿手料理。」何以辰掛保证说。 「很难吗?」李礼好奇问。 「是没有很难。」何以辰突然话说得很小声。 「但你就为了做蛋沙拉三明治就睡在这里?」李礼不可思议说。 「哎呀!」招架不住问题的何以辰直接将半切的蛋沙拉三明治塞入李礼的嘴中。 李礼默默咀嚼,何以辰满脸期待。 「好吃。」李礼终于说。 「是吧!」何以辰听到称讚就欣喜,「我以为你是不常下厨的人,没想到食材应有尽有。」 「我以为你是那种晚上活动、白天睡觉的夜猫子,没想到你比我早起来。」李礼意外说。 何以辰无话可说,原来他想掩饰的,早已被看穿,所以默默吃起三明治。想一想后,不禁叹息,会在意、会有小心思的人只有他,对方没有和他有一样的想法。 人嘛!总是想在有好感的人面前,展现最好的一面。 「怎么了?」李礼一边吃三明治一边问。 至少,关心一直没有少,何以辰多少释怀了,「没事。」他莞尔笑说。 李礼看了看何以辰,似乎有什么想法,停顿片刻才说:「谢谢你的三明治,真的很好吃。」 没想到李礼会这么说,何以辰一阵惊喜,开心马上就写在脸上。 李礼看着这样的何以辰,不禁问:「就这么高兴?」 「当然。」何以辰笑说。 灿烂的笑容很让人着迷,李礼深深看着,笑得很甜的何以辰,片刻之后才回神,若无其事说:「我今天一整天,都会在诊所。」 「好。」何以辰明白说。 「晚餐,会有家事阿姨来煮。下午时,可能就先过来整理家务。」 「喔!」何以辰不禁紧张了起来。 「没关係。」不知是否察觉到何以辰的心思,李礼如此说。 「好。」何以辰答应着。 李礼吃完蛋沙拉三明治后才出门。 何以辰把杯盘清洗乾净,整理完时间也接近中午,就当是吃了早午餐,便不打算在吃什么,便回到房间工作。 虽然并不是方形工作大桌,大圆面的咖啡桌也挺讨喜的,何以辰把彩绘工具先摆好,小心翼翼拿出二代雪莉猫模型,今日要完成最后的步骤,彩绘与涂上uv胶。 聚精会神一整个白天,现在是照着uv灯的时候,总算告一个段落,何以辰举起双手,伸了伸腰,才感觉到饿,他想起早晨的蛋沙拉还有一些,遂步出房门,没有预料地,碰上了一位看起来年约五十岁的大婶,着实吓了一跳。 应该是李礼说的家事阿姨。 「啊!好久不见了,谦赫。」卢美珠见到何以辰时,乍然也吃了一惊。 两人都没料想到家里还有另一个人。 但卢美珠的态度马上转为熟稔,亲和地拍着何以辰的手,笑了起来,说:「在冰箱看到蛋沙拉时,心想会是谁做的。李礼要我做晚餐时,我还觉得奇怪,他几乎不在家用餐的人。」 何以辰听得一怔一怔的。 「不记得我了吗?我是美珠阿姨啊,虽然一星期只来平日两天,但以前你们还是实习医师时,我们还蛮常在这里碰到面,只是突然间就没再看到你了,以为出了什么事。」卢美珠连珠炮地说,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何以辰脸上表情的变化。 「阿姨,对不起。」何以辰终于成功插话,「我不是谦赫。」他不禁露出一抹尷尬的笑。 「是我记错名字吗?」卢美珠喃喃地说,直视何以辰好久。 一会儿之后,也不知是真的发现认错人,还是顺着对方话。卢美珠笑得刻意,仍不失风度,又拍拍何以辰的手,说:「大婶年纪大了,记忆都乱七八糟的,不要在意喔。」 「没关係。」何以辰笑说。 「晚餐想吃什么,我来煮。」 「都可以。」何以辰直说,但又难为情补充,「我现在肚子饿了。」 「要吃什么,我来弄。」卢美珠说,马上就亲暱地牵着何以辰走往厨房,顺道问:「你现住在这里吗?」 「嗯。」何以辰直觉地回答。 卢美珠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何以辰,随即俐落地准备好材料,用蛋沙拉、火腿、起士片做热压三明治,顺带搭配一杯牛奶,「吃了这些,晚餐会不会吃不下?」 「不会。」何以辰笑了笑。 「李礼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那你等他回来一起吃晚餐吧,三明治应该到时也消化得差不多了。」卢美珠说。 「好。」何以辰乖顺地说。 「对了,要换洗的衣服放在更衣间的洗衣篮,房间的话要我帮你整理吗?」 「谢谢阿姨,不过都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那有需要我的,再跟我说。」卢美珠亲切说。 「好的。」 「啊!都还没知道你的名字。」卢美珠一边准备食材一边与何以辰间聊。 「何以辰。」 「很斯文的名字。」卢美珠手脚快速地一一备料着,看似不经心地问:「会待很久吗?」 何以辰没有回答。 晚餐做好后,卢美珠就回去了。餐桌上是蕃茄酱炒饭蛋包饭,炒饭配料丰富,虾仁、火腿、毛豆仁,汤品是玉米浓汤,看起来十足小朋友的口味。 不一会儿,李礼下班回家。 何以辰坐在餐桌前说:「你回来啦!」 李礼见状,停顿了一下,似乎不适应有人在等他回家,心情有些微妙,可是没有显露在脸上,「嗯。」他应了声,随即更衣换上家居服。 两人第一次在餐桌上吃饭。 「好吃。」何以辰吃得津津有味,在吃完麵包后,就会想吃饭。 「完全不会被挑食的两大料理。」李礼说。 「没想到你也是小朋友口味。」何以辰意外地笑了笑说。 「彼此彼此。」李礼不认输地说。 何以辰忍不住笑了出来。 「有什么好笑的?」李礼反问。 「我们还真是合啊!」何以辰心直口快,说出口后,随即又补充:「我说的是口味。毕竟,餐桌上,吃的东西不合,也蛮麻烦的。」 「不过,应该没人会不喜欢吧。」李礼不禁说。 「也是啦。」何以辰笑了笑。 「阿姨有跟你说什么吗?」李礼突然问。 何以辰看着李礼没有马上回答。 李礼恰巧垂头,看起来彷彿像在逃避眼神。 「没说什么。」何以辰冷静说。 「嗯。」李礼只应了声。 吃完晚餐,两人有默契地一起收拾碗盘。 由于何以辰吃了三明治还有炒饭,吃不下卢美珠特别准备好的水果,只有李礼一人吃着芒果。 何以辰则走到阳台吹风。 位于高楼层的位置,坐拥整个大台北的夜景,宛如繁天的星斗,美不胜收,如梦似幻。 何以辰看得入迷,眼睛里也都是小星星。 不一会儿,李礼走到阳台边。 「你不出来看吗?」何以辰疑惑问。 「不了。」李礼一副敬谢不敏的样子。 「不会吧!」何以辰讶异地直呼。 「什么?」李礼装傻。 「你有惧高症!」 李礼默认。 「那你还住这么高的楼层!」何以辰不禁说。 「因为这里是夜景最棒的。」 何以辰看着李礼,突然一脸坏心地笑,一把拉出李礼,「既然有最棒的景,当然就要好好欣赏啊!」 「你的力气还真大耶!」李礼惨白着一张脸说。 「来,有我牵着你,不会有事的。」何以辰安慰说。 李礼适应之后,身体有比较放松,「这还是我第一次在这里待这么久。」 「太好了,很棒啊,不是吗?」何以辰喜孜孜地说。 「还好。」李礼坦言说。 「那再陪我待一下。」何以辰柔声说。 「怎么了?」李礼问。 何以辰从身旁的椅子上,拿起一个小礼盒递给李礼,说:「送你的。」 「是什么?」李礼有些意外。 「雪莉猫,我做了一隻復刻版。」 李礼拆开盒子,里面是一尊可爱的三花猫玩偶。 「因为你很想要,所以我又做了一隻,比原版的有比较小一点。」何以辰说。 「谢谢。」李礼深深看着玩偶,感动地说,才娓娓道来,「雪莉其实是我养的猫,有时我不在家,会把牠寄放在宠物旅馆,听说牠在那里有很喜欢的人,但我去接牠回家时,总是没遇见他。雪莉其实不是那么亲人的猫咪。」 何以辰感到十分讶异,原来他们的缘分,很早以前就开始了。 「谢谢你这么喜爱牠。」李礼珍惜地拿着雪梨猫偶。 「雪莉不再来宠物旅馆时,我正好也离职了,我也很想见你一面,想再见雪莉。」 「突然生病了,没有救回来。」李礼遗憾地说。 「但牠将这段缘分延续了下来。」何以辰不禁说。 李礼伸手抚着何以辰的脸颊,深深凝望着,心想,这会是怎么样的缘分呢?因为这层羈绊,他让新的人走入了他的世界。 眼前男人的温度,透过肌肤,传导到何以辰的内心深处,他千头万绪,有想问的事却无法说出口,唯一能做的,就是无声胜有声,这样的心情,也能传达给对方知道吗? 万般纠结、渴望希冀的是什么? 有缘就能高枕无忧了吗? 要怎么样才能更靠近一步? 为什么肌肤之亲反而成为他们之间最容易的? 何以辰缓缓地一步一步踏入那琥珀色的深渊中,他拉下抚在脸颊的手,紧握着,然后在距离已经无法再拉近时,他踮起脚尖,献上自己的吻。 第四章 习惯真是可怕! 习惯了一个环境,不想再装模作样,没有顾及形象,就越来越放飞自我。 才不到几个礼拜的时间,何以辰已经慢慢恢復以往的作息,昼伏夜出,白天几乎碰不上面。 以为李礼也会恢復习惯,不会在家用晚餐,但意外的是,每天都会一起吃晚餐。 席间其实也不太会间聊,可是就有默契地一起做事。 彼此亲近了吗? 这要如何定义? 何以辰不禁想。 自从上一个吻之后,他们并没有再有任何亲暱的互动。 彷彿就像烟火,蹦的一声,璀璨地照亮整个夜空,充满激情与兴奋,消逝后就恢復以往的平静,船过水无痕。 喔!不是,不是不留痕跡,而是已经渐渐在心底加深。再这么下去,无法自拔,无限沉沦,贪婪与渴望,他会想索取得更多。这样的结局,目前来说并不好,何以辰想尽力避免。 在房内完成市集所要贩售的商品,心情仍心烦意乱,何以辰遂走出房外透透气。深夜时分,他喜欢这种静謐,容易让思绪放空,却也因此想得更多。 从门外,看见门缝中透露出的光,李礼还没有睡。 这多少让何以辰有些悵然,不是莫名的,而是打从心底的欲望,他好想与李礼说说话。结果,到头来,他依旧在装模作样。 何以辰替自己倒了杯冰水,喝了几口,却开始觉得腹痛,一下子就痛到自己冒冷汗。该怎么办?他企图冷静地想,赶紧回房间倒头就睡?可是,真的实在太痛了。他几乎是用爬的,爬进了李礼的房间。 「李礼……」何以辰用气音喊,面露痛苦,一脸苍白。 李礼先是听到开门声,没有看到人,但听到阵阵呻吟,寻声看去,见何以辰几乎倒地爬进来,赫然吃惊,连忙放下手边的书,下床去搀扶。 「怎么了?」李礼问。 「肚子好痛。」何以辰表情几近扭曲说。 「肚子哪里?」 「右下边。」 「应该是急性盲肠炎,我带你去医院。」李礼将何以辰安置在床上,匆匆换了外出服,并打了几通电话。 「这么晚了,是要去医院掛急诊吗?」何以辰担心问。 「我打电话给学长,他说他可以接,所以我带你去他的医院。」李礼拿着皮夹手机,「你的健保卡呢?」 「房间矮柜上的小盒子里。」 李礼迅速到何以辰的房间又回来,手里拿着健保卡跟他的大衬衫,「先套我的衬衫。」 何以辰此刻仅着一件贴身棉t与内裤。 李礼帮何以辰把衬衫穿上,安抚说:「住院就会换穿病人服了。」 何以辰点了点头。 李礼搀扶着何以辰走着,但由于人实在太痛了,几乎举步维艰,他乾脆一把将人拦腰抱起。 何以辰有些吃惊。 「我会尽量稳稳地走,你要抱好,不要跌下了。」李礼说。 「好。」何以辰环抱住李礼的肩颈。 「忍耐一下,出去搭电梯,一到地下停车场,车就在那里。」李礼说。 何以辰乖顺地在李礼怀中,身上的衬衫,有着淡淡的香气,像安慰剂,他顿时不感觉到疼。 不到几分鐘的时间,李礼就载着何以辰开车离开社区。经由联系,已经有护理师推着轮椅在医院急诊门口等着。 「要先去做检查喔!我先帮你把人带进去,你赶紧去办手续。」护理师说。 「陈医师要开刀吗?」李礼确认问。 「对,他已经先通知我们了,刚好也有手术室。」护理师说,就先推何以辰进去医院。 李礼赶紧去停车。 一气呵成的过程,何以辰一边是隐隐作痛着,一边是一脸茫然,他先被送入电脑断层室扫描,随即被推入急诊室的病房等待。 一直都没有看到李礼,何以辰显得非常不安。 没多久一名年轻的男医师拿着病歷和文件走来,「何以辰,检查结果是急性盲肠炎,等下要带你去开刀,文件先签一下。」 何以辰签下手术同意书。 护理师随即拿来病人服,「换一下衣服,等会儿要去开刀了。」 在换衣服的同时,何以辰心想,至少也要在手术前看见李礼啊!第一次一个人要面对开刀,仍旧会害怕。 一会儿时间,医院工作人员过来,确认了一下身份,向护理师喊:「何以辰要去开刀房囉!」他让何以辰躺在移动病床上,然后就推着床,往手术室前进。 直到进入手术室,何以辰都没有看到李礼。 再次醒来时,在恢復室,何以辰一阵懵,然后就被推往病房。 「还好吗?」何以恬心疼地问,她已经早先在病房等待。 「姐姐,李礼呢?」何以辰虚弱问。 何以恬有些意外,何以辰醒来第一句话竟然是在找李礼,不过先压下自己的思虑,她说:「李礼办完所有手续,交代完事情后,我刚刚要他先回去休息了。」 「是唷!」何以辰缓缓说,有些失落。 「你先睡吧,明天再说。」何以恬安抚说。 翌日早晨,何以辰已顺利排气,可以进食。 何以恬买来清粥,张罗给何以辰,不禁担心问,「我去上班可以吗?」 「放心啦,而且我也能自由活动下床,没问题的。」何以辰坚强说。 「我下班后,马上过来,有事打电话给我喔。」何以恬仍不放心说。 「好。」何以辰点了点头。 何以恬离开之后,单人病房一片寂静。 何以辰吃完早餐,自己收拾了一下,就躺在病床上看手机,眼神闪过一阵落寞。他一个人待了一上午,无聊得正在发呆。 「还好吗?」苏盈盈轻声细语走入病房。 何以辰听见声音回过神,惊喜说:「盈盈姐,你真的来啦!」 「当然呀,问你备货进度如何,竟然跟我说在开刀住院,吓死我了。」苏盈盈把随身物品放在家属陪伴椅上,「要吃吗?我买了布丁。」 「不了,我不想吃。」何以辰的声音听起来低落,午餐他也没什么进食。 苏盈盈心疼看向何以辰,夸张地双手捧住他的脸颊,「怎么看起来消瘦又苍白呢?声音听起来很没有元气。」 「没事啦!」何以辰笑说。 这时主治医师跟住院医师前来巡房。 「已经排气进食了嘛!身体有没有不舒服?」主治医师陈柏仁说,「我检查一下伤口。」 「好。」何以辰说,随即躺下,掀起病人服,露出肚脐。 「伤口看起来很好,没太大问题的话,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谢谢医师。」何以辰说。 「嗯,李礼半夜打电话给我时,吓了一跳。」 「真不好意思,医师。」何以辰难为情地说。 「真的,长得好像他。」陈柏仁若有所意地说。 「什么?」何以辰讶异问。 「没事,只是我们的一个学弟,看见你就忍不住想起他,好久没联络了。」陈柏仁笑笑,「连李礼偶尔打电话来也不是在问候。」 「谢谢医师了。」何以辰感激地说。 「嗯,你休息吧,李礼知道我说太多,又会抱怨。」 「我不会跟他说的。」何以辰保证说。 陈柏仁莞尔,然后离开病房。 何以辰坐起身,整理衣服。 「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好像发生了很多事,刚刚听到了一个名字。」苏盈盈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谢谢盈盈姐今天来探病。」何以辰刻意弯身感谢,转移话题,「那么就不打扰盈盈姐了。」 「不会啊,无所事事的家庭主妇,今天是特地来当看护的,你可以尽情使唤我。」苏盈盈笑说。 「我就知道。」何以辰一副早已预料的模样。 「别这么说嘛!反正迟早都会知道。」苏盈盈一脸期待。 招架不住的何以辰只好说:「就有个朋友。」他轻描淡写说。 见何以辰支吾的反应,苏盈盈不禁说:「该不会是上次在市集遇到的天菜吧?」 何以辰顿时语塞,形同默认。 「那很有缘啊!」苏盈盈惊呼,「所以现在是朋友?」她忍不住好奇。 「就朋友。」何以辰避重就轻说,却藏不住一闪而过的伤心。 苏盈盈似乎查觉到什么,也没有戳破,反而语带轻松问:「那么,知道你住院,会来探病吗?」她说得兴奋。 「不知道。」何以辰摇了摇头。 「好期待他的样子。」苏盈盈笑说。 「盈盈姐应该也会觉得他很帅吧。」 「怎么这样!两个都是帅哥的真人cp,我会幸福到死。」苏盈盈毫不掩饰她的腐女笑。 何以辰笑了笑,「盈盈姐太夸张了。」 「终于笑了呢!」苏盈盈放下心地说,「从我来到现在,你看起来都好忧鬱。」 「让你担心了。」何以辰不好意思地说。 「很痛吗?」 「其实不是啦!」 「嗯,那你休息吧。」苏盈盈为自己在家属陪伴椅上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 「盈盈姐真的要当看护喔?」何以辰吃惊地说。 「不想吗?」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谢谢盈盈姐。」 苏盈盈拍了拍何以辰。 何以辰心想,这样也好,有人陪,转移注意力,才不会胡思乱想,心情顿时放轻松了,就觉得肚饿,「盈盈姐,我想吃布丁。」他说,软软的语气像在撒娇。 见何以辰总算恢復开朗,苏盈盈感到欣慰,开心应声:「好。」然后开了一盒布丁,连同面纸,一起递给何以辰。 两人一边做着自己的事,偶尔间聊,一晃眼天色已暗。 何以恬带着晚餐,匆忙赶来。 「盈盈姐来探病啊。」何以恬见状说。 「来一整天。」何以辰笑说。 「那我就先回去了。」苏盈盈拿起自己的随身包包。 「谢谢。」何以恬感激地说。 「不用客气,以辰也像是我的弟弟啊。」苏盈盈笑说。 「结果,还是没让你看到他。」何以辰突然向着苏盈盈说。 苏盈盈和何以恬顿时面面相覷。 苏盈盈拍了拍何以辰,「我先回去了,要好好养病,市集上见。」 「好。」何以辰说。 苏盈盈和何以恬交换了眼神后才离开。 何以恬准备了桌子,放上晚餐,「吃点饭,我煮了鱼汤。」 「好,谢谢姐姐。」何以辰夹了一块鱼肉配饭。 「你再解释一次你跟李礼的关係。」何以恬冷不防地问。 「咳……咳……」何以辰才把饭吃下去而已,马上呛出来。 何以恬急忙拍拍何以辰的背,担心问:「还好吗?」 「姐,你怎么又再问这个?」何以辰直呼。 「不一样啊,上次我是问你们,现在是问你跟李礼。」何以恬讲得理所当然。 「意思不都一样吗?」 「昨天啊,李礼帮着惊慌失措的我,张罗好一切,好帅。」何以恬突然说。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何以辰哑然失笑。 「他在提起你的时候……」何以恬故意缓缓说。 「什么?」何以辰显得很期待。 「就像个医师。」何以恬一脸正经的说,「告诉我手术不可怕,让我安心不少。」 何以辰忍住想翻白眼的衝动。 「不然,你以为他会说什么?」何以恬反问。 「没有。」何以辰默默收拾好心情,继续吃饭。 何以恬心疼地摸了摸何以辰的头,不知该如何安慰。 患得患失。 何以辰一口一口像机器人般规律地吃着饭,他怕自己打乱了节奏,一不小心,就让眼泪溃堤。 想见他、好想见他,何以辰在内心里吶喊,他以为对方也是这样的想法。通讯软体上,一点消息也没有,已读不回了,就这样。 原来都是自作多情啊。 现在还会想起昨天的怀抱,在胸膛上,听见那细微的喘息声,夏天炽热的气温,因而沁出的汗,一点一滴在侵蚀着他的心。 真糟糕。 何以辰哀哀地想。 翌日下午,在主治医师陈柏仁检查之后,确认没有问题,何以辰顺利出院。在他坚持下,何以恬在送完晚餐后便回家了,也如常去上班,他婉拒原本打算来接出院的苏盈盈。 很多事就算只有自己一个人也做得来,一个人的时候其实并不代表孤单,只要心底不寂寞就不孤单。 和护理师道谢后,何以辰一个人搭着计程车回到住所。下了车,一个人走入如皇宫般的城堡,不再扭捏、不会迷路,搭上电梯,直达的楼层,是他的牢笼。黑色的大门,如今显得巨大。 他直挺挺地站在门口良久,直到他听见电梯门打开的声音,回首。 「你站在这里干嘛?」李礼走出电梯,见状问,手里也提了一袋行李。 何以辰一脸傻呼呼的。 「这两天还好吗?」李礼问,一边打开门,不等回答逕自说,「突然接到另一个学长求救,跑到南部支援,累死我了。」说着的同时,他很自然地接过何以辰的行李,就先走进屋。 在身后的何以辰不禁想,趁现在,还有机会可以逃,但双脚却动弹不得。 这时,李礼从门内探出头来,问:「怎么了?在发呆。」不露声色的表情,看不出心思,稀松平常的样子。 何以辰只是睁着圆圆的大黑瞳,看着李礼。 「别愣着,回家了。」李礼不经意地说,牵起何以辰的手。 那么,这是还能继续下去的关係吧!所有的纠结又在一瞬间被内化成迷恋与悸动,随着手掌心传来的温度,不断盘绕着自己的心。 一想到此,内心就会隐隐作痛,是爱情吧!何以辰恍然大悟。 酷热的天气,人都聚集在公园林荫下,设在阴凉处的市集更是挤满大人与小孩。 何以辰忙得不可开交,可爱的手作小物,尤其是别针,一下子就卖光了。 「你今天可真是朝气蓬勃啊!」苏盈盈一副要热晕的样子,看着何以辰问:「身体还好吗?也才刚痊癒而已。」 「嗯,没事,也已经拆线了。」 「为什么你满面春风?」苏盈盈觉得可疑地问。 「因为销售一空,觉得开心嘛!」何以辰避重就轻说。 「你们确认心意了?」苏盈盈乾脆直问。 「没有。」何以辰坦白说。 说实话,他们的关係依旧没有產生什么变化,何以辰心想。若要说有什么改变,应该是他变得坦率许多了,没有想着要不要刻意避开他,依旧贪心与奢求,但他已经确认了自己的心,就觉得踏实,每天都在渴望着不经意撩拨人心的互动。他一直记得,李礼牵起他的手说回家。一想到此,他顿时欣喜到脸红。 苏盈盈见状,打趣说:「不要在这里想色色的事喔!」 「你在说什么啦!这里是亲子同乐的普通级现场。」 「你笑得太甜了。」 「有吗?」何以辰装傻。 「很像是在恋爱中的人。」 「但,没有在恋爱。」何以辰一下子又成哭丧的脸。 「就连一下开心一下难过这点也很像啊。」 「算了!」何以辰马上又打起精神。 「还真是阴晴不定啊!」苏盈盈受不了地说。 「我饿了,我去前面买点东西吃。盈盈姐要吃什么吗?」何以辰立刻就调整好心情,随即说。 「不了,天气这么热,我没食慾。」苏盈盈摆摆手,「快去吧,我帮你顾摊子。」 「谢谢,那我快去快回。」何以辰说,离开摊子,一下子就没入在人群中。 没多久,前方传来此起彼落的骚动声。 「有人被脚踏车撞倒在地了。」现场听到民眾大喊。 最后透过公园市集管理会了解与排除,情况才解除。 何以辰被人搀扶回到摊位。 苏盈盈见状,大惊:「怎么了?」 「唉,不守规矩的民眾,为了躲太阳,违规骑脚踏车穿越人行道,差点撞倒正在跑的小朋友,以辰为了阻挡,自己被车撞倒在地。」搀扶何以辰回来的大叔说。 「有怎样吗?」苏盈盈紧张地端详。 「只有擦挫伤是还好,可是手很痛。」何以辰微露出痛苦的表情。 「怕是骨折了,所以我们现在要到医院。」大叔担心说,「盈盈,你帮忙拿以辰的随身包给我。」 「好。」苏盈盈拿起摊位中椅子上的背包给大叔,「这里一结束,我收拾一下,就去医院跟你们会合。」 「手机联络。」大叔说。 到医院急诊,诊疗之后,右手因为整个直接撞击地面,伤势较重,但尚未到骨折的程度,清理伤口、上药、包扎,离开医院时,天色已黑。 苏盈盈带着何以辰的东西,傍晚时就到医院和大叔换班。 「才刚开完盲肠,现在又伤成这样,是不是要去收惊?」苏盈盈心疼说,她搀扶着走路仍有些一拐一拐的何以辰到医院大门。 「好像该去一下。」何以辰打起精神笑笑。 「真是的。」苏盈盈比当事人更无奈,「我去把车开出来,你在这等我一下。」 「好。」何以辰乖顺地说,一个人待在原地等待时,拿出手机,端看许久,想打电话,但最后还是作罢。 这时候,人应该在家吧。虽然没有特别约定谁不在就要通知对方,不过时间一到,没看到人,果然也不会找。 何以辰又难过了起来。 搭上苏盈盈的车,归途的路上,何以辰莫名心烦意乱,「盈盈姐,等下我自己上去就好。」 「你现在走路不稳,一个人怎么提东西。」苏盈盈担心地说。 「嗯。」何以辰淡然应了声。 到达目的地,透过社区保全指示,将车停在会客停车场。苏盈盈一手提着何以辰的东西,一手扶着他。 「盈盈姐,谢谢。」何以辰由衷地说。 「客气什么。」苏盈盈爽快地说。 就这样,一小步路一小步路,搭上电梯,到达楼层,正要拿出钥匙开门时,碰巧门自己打开了。 没有预期,苏盈盈和何以辰双双不约而同看着开门的人。 「怎么了?」李礼看了看何以辰,不禁问。 「小车祸。」何以辰说。 苏盈盈则看得入迷,久久才脱口说出,「你好。」 李礼赶紧打开大门,然后伸手接过苏盈盈手上的东西,紧接着问:「可以走吗?」 「可以。」何以辰说。 李礼先一步把东西放在何以辰的房间,然后过去牵人,苏盈盈一直跟在后面,不时窃笑。 等房间剩何以辰和苏盈盈两人时,苏盈盈夸张地展现何谓无声的尖叫,她兴奋地说:「他就是传说中的李礼,未免也太帅了。」 何以辰哑然失笑。 「活生生高顏值bl真人cp就在我眼前,我会幸福到死掉。」苏盈盈一脸灿笑。 「你真的太夸张了啦!」 「真想看你们亲亲。」苏盈盈眼神渴望地说。 「盈盈姐!」 「噢噢噢。」苏盈盈忍不住发出腐女的鬼吼鬼叫,「该不会已经做……」 何以辰连忙捂住苏盈盈的嘴,「你太大声了。」 果不期然,有人来敲门。 「要一起吃晚餐吗?」李礼开门进来,显然是向苏盈盈问。 苏盈盈急忙挥开嘴上的手,一副若无其事地说:「不了,我也该回家了,先生在家等我。」说完便动身要走。 「盈盈姐,谢谢。」何以辰感激地说。 「我们再联络啊!」苏盈盈向何以辰投以心照不宣的笑。 何以辰装傻地笑笑。 「我送你下去。」李礼说。 「好。」苏盈盈笑着跟李礼一道出去。 李礼再回来时,何以辰已经坐在餐桌上,用左手吃饭。 「可以吗?」李礼问。 「不太行。」何以辰不禁苦笑,他使不好筷子。 「用叉子吧。」李礼说,从餐具中拿出西式牛排叉给何以辰。 「谢谢。」何以辰说。 餐后,由李礼收拾整理碗筷。 何以辰坐在客厅沙发,看着李礼忙进忙出的背影,一阵心揪。 这就是生活感,一直以来他都没有归属感,一起度过了多少次的晚餐,每每都在担心自己是否会给对方添麻烦,一直一直逼着自己,上紧发条,要做得更完美,但其实相处就是不求回报的付出。 「还好吗?」整理完毕的李礼走来客厅,在何以辰身边坐下。 「有点累了。」 「早点去休息吧。」 「可是,我想洗澡。」何以辰不自觉用软软的语气说,听起来像在撒娇。 「就第一天先不要吧。」李礼一脸认真地劝说。 「可是,天气这么热,流了一身汗,很不舒服。没洗澡的话,睡不着。」何以辰说,用软软的语气,说着任性的话。 「那要我帮你洗吗?」李礼用一本正经的态度说。 何以辰睁睁看着李礼。 没有反应就是默许,李礼乾脆抱着何以辰到浴室,小心安放,「可以站吗?」 何以辰点了点头,有些难为情,自己一一褪去了衣裤,下意识背向李礼。 李礼捲起裤管,先替何以辰冲水,「要站好喔。」他细心提醒。 「我想要洗头。」何以辰转过头来说。 「那你先把头低一下。」李礼说,为了不碰到何以辰包扎的手,乔着适合的姿势,为其把头发淋湿,而后索性把自己的上衣脱了。他在手掌心挤了洗发乳,然后开始洗发。 「这身高还真是刚好。」李礼说,高大有近百九公分的他,为才百七的何以辰洗头,身高差突然成了优势。 「什么嘛!」何以辰忍不住抗议,「这算是夸讚吗?」他其实对自己的矮身高自卑。 「很可爱啊!」李礼说。 「可是,男生要称讚帅气才可以。」 「刻板印象。」李礼说,语气认真。 「我不管。」何以辰任性说。 「冲水了。」李礼提醒说,「小心手。」 何以辰随即乖巧地任人摆佈。 洗完头后,李礼用乾毛巾稍微擦乾头发,由于何以辰的头发长,便先用毛巾包起来,紧接着是洗澡。 李礼挤了沐浴乳在手上,搓揉出泡沫后,涂抹在何以辰的身上。 「不用那么仔细也没关係。」何以辰细声说,原本只想洗去汗水,没想到李礼一板一眼的个性,直接洗好洗满。 李礼的大手滑过何以辰的每一吋肌肤,眼神却丝毫没有邪念。 反倒是何以辰阵阵觉得酥麻,觉得有什么万般在体内骚动,他一直害羞地侧过身,不愿意正面对李礼。 李礼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扳过何以辰的身子,手往下探去时,感受到了昂然的慾望。 何以辰知道李礼摸到了,顿时羞红了脸,难为情地撇过头。 李礼一手套弄着,一手勾起何以辰的下巴。 那是陶醉而无可自拔的发情。 何以辰无力反抗,兴奋地泪汪汪看着李礼,几乎要瘫软。 李礼及时扶住何以辰的腰。 何以辰发出细微的呻吟,不由自主向李礼蹭去,「我想要接吻。」他甜甜地说。 李礼便弯下身,吻咬着何以辰的唇。 肌肤对着肌肤,在慾望与理智之间,小心翼翼地探求着彼此。摸索着愉悦,释放出渴望,缠着对方,绕着对方,珍惜着对方。 李礼也褪去身上最后的阻碍,然后贪婪得索取着更多的热情与身体的香甜。 最后,何以辰的唇几乎都要被亲肿了,精疲力尽后,被傻呼呼地带出浴室,安置在李礼的床上。 「一隻手先举起来。」李礼说,为何以辰穿衣、穿裤。 何以辰乖顺地一一照做。 穿好衣服后,李礼忙碌地再为何以辰吹乾头发。轻柔的手势,温和的风,彷彿摇篮曲,让疲累的何以辰累得打起瞌睡。 最后何以辰倒入李礼的怀中睡着了,并发出细微的呼嚕声。 李礼定眼看着何以辰,软绵绵而甜美,像小猫一样可爱的人。他为其确认包扎的地方是否有因浴室的衝动遭到破坏,再重新包扎之外,也为身上的伤处擦药,完事之后,才把人放置在床上。 他情不自禁地抚上何以辰的脸。 这是能延续下去的缘分吗?连他自己都无法保证,至始至终,决定权都不在他的身上。最后,都是他被拋弃的。 所以,他还可以再相信吗? 宛如奇蹟般开始的缘分,终究谁能坚持下去?身体的靠近并不代表心也同样靠近。激情之后,留下的能否是深情? 他没有办法肯定答案,无法轻易说出口是任何的承诺,誓言是定来打破的,不是吗?他并不相信。 就像现在维持着需要与被需要,曖昧的亲暱关係,不好吗? 那么,到时,依旧会离他而去吗? 李礼不断地想着,不断地挣扎着,他缓缓靠近何以辰,在唇上烙印自己的吻,他想拥有那因他而红润,像草莓般柔软甜蜜的唇。 第五章 诊疗室内,李礼正在为一名女患者看牙,「牙齿裂开了,如果不马上处理,整个爆开之后,就得直接拔掉,到时只能装假牙或植牙。」 「我不想拔牙。」女患者害怕地说。 「那先做根管治疗,然后做牙套保护。」李礼建议说。 「好的,我希望能留住真牙。」女患者真切地说。 「当然,真牙是最棒的了。」李礼说,戴着口罩,根本看不见他的表情,不过这番话也着实让跟诊的护理师差点要吓到大牙。 位于市区,交通便捷之处,引人瞩目是那宛如五星级饭店的门面,若没有牙科诊所的招牌,多数人都误以为用途。 有些患者真的是衝着豪华气派的装潢而来,大多则是网路口耳相传的好评。牙医师年约三十多岁,高大。比起帅气,更多是,不苟言笑,严肃,儘管戴着口罩,从眼睛也能知,就是面无表情,有些吓人,可是专业度高,一视同仁,会为患者做最好的建议,基本上都不希望拔掉真牙。 所以让人易错乱的浮夸环境、不甚亲切的态度,都不及医德与医术。 牙科诊所是这样一路走来,每周平日看诊,晚上七点为止,患者一直没有间断。 刚刚还是牙医师第一次这么轻松谈话。 就像是口号般振奋人心,真牙是最棒的了,用着坚定而认真的口吻,当下差一点就要举手欢呼。 直到诊所结束,护理师和诊所助理与柜檯人员才在间谈。 「医师最近好像变得不一样了。」护理师田美玉说,「刚才竟然说,真牙是最棒的了。」 「虽然这句话没什么问题,但美玉姐的口气还真是吓人!」柜檯行政宋亦晴不禁说。 「我是说,医师好像活泼许多。」田美玉解释。 「男生的观点怎么看?」宋亦晴好奇问牙科助理韦韦。 「恋爱了唄。」韦韦的口吻像是随口说说。 「喔……」此起彼落的讶异声。 「这么说来,医师最近都准时下班,而且也不跟我们聚餐了。」田美玉说。 「虽然医师一脸严肃,但坐在那,安静却又包容的样子,反而没那么可怕,还会请客。」宋亦晴怀念说。 「好久没吃大餐了。」韦韦可惜说。 这时,李礼从休息室出来,已经脱下医师袍,带着包包,看了一眼他的员工,好奇问:「你们在说我吗?」 大伙不约而同打哈哈地笑了起来,他们知道医师虽然看起来很兇,却不曾生气,诊所工作气氛一直是愉悦的。 资深的田美玉首先说:「医师要下班啦!」 「嗯。」李礼回答。 「医师,辛苦了。」宋亦晴说。 「明天见。」最年轻的韦韦说。 「嗯。」李礼应了声,带着没有显露出来的疑惑,在离开诊所时,又看了他们一眼。 他们笑得也太不自然了。 是说,最近没有和他们聚餐了。 李礼心想,走在前往捷运的路上。 他其实不喜欢一个人用餐,所以多半会留在诊所和他们一起吃晚餐。虽然他不是主要谈话者,听他们说些有的没有,也很有趣。 没有人可以分享,一切都是那么索然无味。 他其实很喜欢,开门回家,有人在等着他。 搭乘捷运,通勤不需太多时间。心血来潮,时候还早的话,他会买冰淇淋回家。同居后,觉得很契合的共同点是,他们都是小朋友口味,喜欢甜食。 何以辰看见冰淇淋总是特别开心,眼睛闪闪发光。 李礼喜欢一开门,看见何以辰坐在餐桌前等着他,「有冰淇淋喔!」他会说。 「太棒了!」何以辰开心说,跑来接过装着冰淇淋的提袋,拿到冰箱冷冻库,「今天的晚餐有甜甜的蕃茄炒蛋喔。」他会接着说晚餐的菜色。 餐桌上总会有一道偏甜的料理,比如前天是偏甜的煎蛋捲。 他喜欢这种和谐,李礼不禁想,晚餐后,一起窝在沙发上,吃着冰淇淋,看着何以辰喜欢的影集与综艺。他并没有特别喜爱的电视节目,不过不讨厌跟着一起看。没有口味不一致而產生的挑食,没有为想看的频道而争夺遥控器。 稀松平常的琐碎小事,一点也没有產生摩擦。 大概他们仍有拘谨的关係。 是可以的吗?想触碰对方,就算是头发,是可以的吗?但心底却知道有些奇怪,名不正、言不顺。 李礼坐在何以辰身后,视线不是一同在好笑的综艺节目,而是对方哈哈大笑时,微微摆动头时,发尾令人在意的捲翘。像是完美中的一点小破绽,忍不住想装模作样中掺杂着生活感。 他喜欢如此的日常,微不足道却容易让心填满,李礼偷偷扬起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弯起眼睛笑,可惜没有人发现。 没有看诊的假日,李礼会到麦特的咖啡馆。他不喜欢一个人待在偌大的家,可是在客满而吵杂的咖啡馆,也不会与人交谈,大多的时候都是静静地看书,喧嚣中总藏着一份寧静。 「最近很难得能看见你喔。」麦特不经意看着李礼,一边准备其他客人的餐点。 李礼觉得麦特话中有话,可是的确也是如此。 好像都瞒不过麦特的眼睛,李礼不禁想,乾脆直说:「那一天,你是故意的吧?」 「怎么?我鸡婆了吗?」麦特显然知道李礼在说什么,也不拐弯抹角。 「他什么都没跟你说?」 「你是来探口风的吗?」 「当然不是。」李礼严正说。 「虽然大家很爱找我諮商,但也不是什么事都会跟我说啦。」麦特说。 「是吗?」李礼有些怀疑。 「你是想询问我的意见吗?」麦特反问。 李礼没有回答。 「看吧,你也不是什么事都想跟我说。」麦特耸了耸肩。 「你不是都看穿了吗?我也什么好说的。」李礼没好气说。 「所以,你根本就在气我要他端咖啡给你。」麦特索性说。 「当然不是。」李礼难得露出一丝烦躁。 「若要我给意见的话,我觉得其实你都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看吧,什么都让你看穿了。」 「我还蛮喜欢你的。」麦特突然说。 「什么!」李礼一脸困惑。 「当然希望你幸福。」麦特笑了笑,接着说,「所以才要他端咖啡给你,他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吗?」 李礼没有否认。 「他很可爱。」麦特由衷说。 「我知道。」李礼明白说。 这时,何以辰提着画具箱,从外头进来,见到李礼,吓了一跳,不自觉作贼心虚地眼神飘向麦特,露出尷尬神情。 麦特装作什么都不知情,忙着把餐点出给服务生。 李礼看着何以辰没有太多表情,「工作结束了吗?」他问。 「今天的进度完成了。」何以辰缓缓步向李礼,细声询问,「你怎么来了?」话一说出口,又觉得这问题很突兀,毕竟又不是不能来,一直都有来这里的习惯,那还需要原因吗?他觉得自己慌了。 「接你去吃晚餐。」李礼大方说。 何以辰顿时脸红,心想这下要怎么从容面对麦特。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李礼问。 「现在就可以走了。」何以辰说,「我去跟麦特哥说一声。」 李礼在原地等待,让何以辰去打招呼,然后有默契地一前一后离开。 麦特看着他们的背影,心想两人相处得不错嘛! 可是,一旦激情过去,首先开始被消磨殆尽的会是什么?他们能察觉到横行在彼此之间的问题吗? 一个不想改变关係,一个想确认关係。 麦特有些好奇,他们未来会怎么发展。 李礼跟何以辰走到停车场。 「喔,你今天开车出来。」何以辰意外说。 「所以,可以去远一点的地方。」李礼说。 「要去哪?」何以辰问。 「你想去哪?」李礼反问。 何以辰没有回答,两人先坐进车内前方座位,系好安全带。 李礼开车前,看了手机,喃喃说:「真是的。」 「怎么了?」何以辰好奇问。 「诊所那一群员工,说要聚餐,要我过去。」李礼答。 「啊,那我一个人搭捷运回家。」 「一起去啊。」李礼不以为意地说,「我请客喔。」 何以辰有些讶异,反问:「我可以去吗?」 「你不想去吗?」 何以辰没有直接回答,他想他怎么忘了,李礼总是会不自觉把球丢还给他。 何须烦恼?为何烦恼? 「没有。」何以辰答应说,「我想去。」 聚餐约在日式烧烤店,走入店内,何以辰有些紧张,李礼走在前方。在服务生带位下,一打开包厢,先听到开心的欢呼声,「医师来了。」随即焦点全都在何以辰身上。 「喔,第一次看医师带男朋友来聚餐。」宋亦晴惊喜说。 「难怪医师答应得那么爽快,原来是要炫耀男朋友。」田美玉说。 何以辰看向李礼,不知要如何反应时,李礼很顺口说:「不是啦。」 何以辰有些怔然。 「什么不是?」田美玉笑着反问。 「医师来了,那我们就可以点最贵的肉。」韦韦拿着菜单,翻阅说。 「你就只知道吃。」宋亦晴调侃说。 「快来坐,别站着。」田美玉招呼着说,大家依序挪动位置,一个大搬风,李礼被塞入在最角落,何以辰却坐在中心位置,两个女人对新面孔非常感兴趣。 「我想起来了,难怪觉得很面熟,是我们上次讨论说,很帅的那位初诊患者。」宋亦晴激动地拉着田美玉说。 田美玉恍然大悟,「对,没错。」一说完,就看向李礼,「医师动作好快。」 「什么?」李礼勉强应了声插入话题。 「何以辰,对吧。」宋亦晴篤定地说。 「对。」何以辰点了点头。 「韦韦,人家可是跟你同年喔。」宋亦晴朝韦韦说。 「看不出来,大概才像二十出头岁吧,可是韦韦看起来像三十岁。」田美玉不留情地说。 「听起来怎么像在人身攻击。」韦韦委屈说。 「本来觉得韦韦也蛮帅的,可是有比较有伤害,觉得韦韦变粗糙了起来。」宋亦晴品头论足说。 「姐姐们,越说越过份了喔。」韦韦抗议说。 「我倒是想听以辰喊姐姐。」田美玉说。 「我也是。」宋亦晴附和。 「拜託。」两个女人压迫力十足地同声请求说。 「姐姐。」何以辰说,笑了笑。 「不行了,心脏爆击。」宋亦晴夸张地捂着心脏。 「没想到,医师的喜好这么变态。」田美玉打趣说。 「为什么说到我这里?」李礼说。 服务生正巧前来点餐。 「你们要吃什么?」韦韦拿着菜单问。 「我都可以。」宋亦晴说。 「就点你们想吃的。」田美玉说,转头问一旁的李礼,「医师,有想吃什么吗?」 「你们点吧。」李礼说。 「你想吃什么?」韦韦问一旁的何以辰,并把菜单挪至对方面前。 「我都可以。」何以辰看着韦韦说。 韦韦看了看何以辰,才转而跟服务生点餐。 服务生离开后,随即又进来上烤架。 「怎么回事,我好像可以。」宋亦晴突然说。 「什么?」田美玉好奇问。 「今天的韦韦有些绅士。」宋亦晴说。 「难道我平时很粗鲁吗?」韦韦没好气反问。 「看吧,对姐姐跟对以辰的口气明显就不一样。」宋亦晴补刀说。 「平时是没大没小的弟弟。」田美玉笑说。 「哪有!」韦韦抗议说。 服务生此刻送上所点的菜盘与肉,将炉桌点火,调整了火力,服务完后,就离开。 「不然,你夹着一片肉分别对我们和何以辰说『我来帮你烤』,看看会怎样。」宋亦晴起鬨说。 被姐姐气势压倒,孤立无援的韦韦难以拒绝,只好照做,「姐姐,我来帮你烤和牛。」他刻意装娃娃音。见姐姐对他的举动,没有反应,只好接着转向何以辰,脑海中,飞快想着要怎么做时,看到对方一脸专注地看着自己,突然难为情了起来,脱口说:「要吃肉吗?」 顿时,一片静默。 受不了这种气氛的韦韦,赌气地开始烤肉。 「为什么害羞?」宋亦晴问,却对着田美玉说。 「有种可爱的气氛耶。」田美玉不禁说。 何以辰一愣一愣地看着,同样被姐姐的气势所威吓,格外的乖巧。 「不要吓到他。」李礼突然说,却乍听不出口中的他指谁。 「谢谢韦韦满足姐姐无理的请求喔。」宋亦晴收拾残局说,「以辰不要误会。」 「我们是闹着玩的。」田美玉说。 「我知道。」何以辰笑了笑。 像是故意反抗似的,烤好的第一片肉,韦韦夹给了何以辰。 「谢谢。」何以辰有些意外。 以为姐姐们见状会吐槽,结果出乎意料地安静。 「干嘛!」韦韦忍不住说。 「什么啦!我什么也没说。」宋亦晴说。 「我在等你烤肉。」田美玉一脸正色。 「姐姐们,真是……」韦韦无奈说,还是尽责地烤肉。 「辛苦我们韦韦了。」田美玉夸讚说。 「棒棒的。」宋亦晴帮腔。 何以辰静静看着大家的互动,宛如看了场综艺,忍不住莞尔一笑,显得很开心。 「欢迎欢迎。」宋亦晴见状说,「不要太拘束,以辰笑的时候很可爱。」 「对吧,韦韦?以辰很可爱。」田美玉对韦韦说。 韦韦只是看了一眼何以辰,没有回应,继续若无其事烤肉。 「干嘛脸红?」宋亦晴笑了笑说。 「我哪有!是被烟燻的。」韦韦坚持说。 吃开了之后,同时也喝开了。加点了啤酒,除了李礼要开车不能喝之外,搭乘大眾运输工具的人和被载的人,开心地喝了起来,微醺的情况下,他们开始日常间谈。 「从诊所开业以来,上百次的聚餐,我从来没看过医师带什么人出席,以辰是第一个。」元老级的田美玉说。 「医师也没有特别出柜吧。」资浅的韦韦说,「但好像就知道了。」 「因为周期性风暴吧。」宋亦晴忍不住说。 「大概几个月会来一次。」田美玉说。 「好像的确是。」韦韦同意说。 「什么?」听得一头雾水的何以辰好奇问。 「医师的母亲隔一段日子,然后就会带年轻女生,来诊所。」宋亦晴说。 「在诊所里直接相亲呢!」田美玉补充。 「好新颖。」韦韦说。 「两个人都逃不掉,直接碰面了。」宋亦晴说。 「我记得那个场景。」在诊间内工作的田美玉回想起来还是忍不住打哆嗦,「先不说医师母亲的强势,是医师霸气地说,我不喜欢女人。」 「医师好帅,每次听口述,还是觉得很帅。」宋亦晴讚扬说。 「很帅啊。」韦韦赞同。 「医师还有什么秘密?」宋亦晴突然问,「好想知道。」 「今天带了个男生来聚餐。」田美玉说,「好想知道他们的关係。」 「真神秘。」宋亦晴搭腔。 「你们是不是忘记我人就在这里。」李礼终于出声说。 「医师,吃肉。」韦韦夹了几块肉给李礼。 「你们这是在干嘛?」李礼不禁问出心中的疑惑。 「医师的日常研究。」宋亦晴一副理所当然说。 「从我进来工作时就有这不成文的活动。」韦韦说。 「有什么好研究的。」李礼不懂。 「医师是个很独特的人。」田美玉有感而发说。 「该怎么说才好。」宋亦晴想了片刻,「就是不知道是哪边。」 「这么说,好像是。」韦韦说。 「以为很兇,但总是不慍不火;以为会很在意细节,但其实根本就没想太多。」宋亦晴说。 「以为拥有很多秘密,却很坦荡;以为难以亲近,但会接受大家这样玩笑。」田美玉紧接着说。 「以为很苛刻,可是其实超大方。」韦韦吃得心满意足。 「医师哪有苛刻!」宋亦晴纠正说。 「算是严厉吧。」田美玉说,「那就跟兇差不多意思。」 「以辰也分享一个。」宋亦晴鼓吹说。 何以辰想了一下说:「以为很养身,但却是小朋友口味。」 「对。」田美玉认同说,「以为不吃甜食的人,上次韦韦生日会,就吃了一大块蛋糕。」 「以为是爱健身的肌肉男,但实际是爱读书的文艺青年。」韦韦说。 「你怎么知道身材如何?」宋亦晴挑高声问韦韦,「你看过了?」 「医师每次脱白袍,我都以为肌肉要爆出来,但好像是我比较壮,虽然我没很高。」 「韦韦,你根本只是想炫耀自己壮。」宋亦晴白眼 「哪有,我都说自己矮了。身高才是男人的优势好吗?」韦韦强调。 「以辰觉得医师身材如何?」田美玉突然问何以辰。 「身材吗?」何以辰喃喃说,睁着眼睛看着迎面而来的期待目光,顿时脸红。 「害羞了?」田美玉见状,直呼,「为什么害羞?」 「娇羞了,好可疑。」宋亦晴兴奋说。 韦韦甚至好奇转头看向何以辰。 微醺的何以辰,带着两个红红饱满的脸颊,眼睛睁得圆圆的,像隻楚楚可怜的小猫,不约而同地转头与韦韦四目相接。 韦韦难为情了起来,又装若无其事地撇开头。 「什么啦!你们也好可疑。」宋亦晴说。 「都是你们啦。」韦韦不平地说。 「我们什么都没做,好吗?」田美玉说。 「当事人在现场耶!各位。」李礼终于出声。 「以为不在现场,但其实都在。」田美玉结论说。 话一说出口,大家都笑了。 「下次请选在当事人背后说八卦。」李礼说。 「医师。」田美玉一阵感动,「就是这样的气度,才一直想追随医师。」 「我想继续吃肉。」韦韦有感而发说。 「不要把你的感动建筑在肉上啦!」宋亦晴调侃韦韦说。 随即大家笑了起来。 聚餐结束,李礼结帐后,与一行人在店门口会合。 「你们可以回家吗?」李礼担心问。 「我们没那么醉啦!光顾着聊天,根本没喝多少,韦韦也一直在吃肉而已。」宋亦晴笑笑说,「倒是以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我们不熟,紧张就一直喝酒。」她看向整个人很迷濛的何以辰。 「嗯。」李礼应了声,看着似乎站不直的何以辰,连忙伸手揽住。 一行人见状,了然于心。 「下次,再带以辰来聚餐喔。」田美玉由衷地说。 「大家回去时小心安全。」李礼没有正面回应。 就地解散后,李礼扶着何以辰走到停车场,将人安置在副驾驶座并替其系好安全带。 何以辰晕晃晃地靠在椅背上,闭起眼睛。 「你还好吗?」李礼坐进驾驶座,一边系安全带,一边看何以辰的状况,担心问。 「今天好开心,大家都是好人。」何以辰一脸笑嘻嘻地轻声说。 「是呀。」李礼认同说。 「然后,李礼是大好人。」何以辰挑高声说。 「谢谢。」李礼说,确认何以辰没事之后,就驶离停车场。 「他们都在观察着李礼。」何以辰为此笑了出来,「说得没错,与其说是神秘,其实是看不出来是哪边。」 李礼困惑地看了一眼何以辰,分不清是在说醉话还是正常对话。 「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何以辰又说,像在喃喃自语,并未说清楚。 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什么?究竟想问什么? 李礼心想,他觉得自己应该知道。应该知道吧,但觉得又跟承不承认是两件事。他们大概也说对了一件事,以为是个会在意很多事的人,但其实什么都没有想,更正确来说,不是都没有想过,而是他厌恶为了什么而百般的纠结。 真是可恶!李礼一阵心烦。 为什么如此心烦意乱? 从停车场走回家的那段路,何以辰看似清醒了不少,脸颊仍红通通的像水蜜桃,若无其事的样子,彷彿在车内说过的话没有发生。 一进门,何以辰走到沙发躺下,仍然一脸笑,喃喃自语:「今天好开心。」 李礼端了水给何以辰,蹲在沙发前,问:「要喝水吗?」 何以辰这才坐起身,接过水后,咕嚕嚕喝着,然后把空水杯递还给李礼。 李礼将水杯放在一旁的咖啡桌上,仍蹲在何以辰的面前。 何以辰睁着迷濛的双眼,一直在傻笑。 「这么开心呀!」李礼轻声细语说。 「开心。」何以辰点了点头,「因为又更近了一步,好像终于踏进李礼的世界。」一说完,又半躺在沙发上,闭起眼睛。 是醉话吗?李礼不禁想,却又没有正面给回应,反而说:「想睡就回房间睡。」 「不要,还没有洗澡,身上都是烧烤味。」何以辰任性说。 「那你一个人可以洗澡吗?」李礼问。 何以辰顿时睁开眼睛,回想起了什么,脸颊好似又更红润,喃喃说:「洗澡……洗澡……应该要回答问题的。」 「什么问题?」李礼好奇问。 「李礼的身材如何。」何以辰回答说。 「你还在想这个啊!」 「棒极了!」何以辰高声喊着,随即又一副难为情的样子小声说:「棒极了。」 「谢谢。」李礼感到意外地说。 「我喜欢摸着李礼结实的胸膛和腹肌。」何以辰说,但眼神没有聚焦,并没有凝视着李礼,像在自言自语,「喜欢李礼用佈满青筋的手臂,用力抱着我……」 「不要再说了。」李礼出声阻止,情急之下,伸手捂住何以辰的嘴。 何以辰一手抓住脸上李礼的手,轻轻亲吻着。 李礼一惊,顿时想抽回手,却徒劳。依旧让何以辰,紧紧抓住。 何以辰语气显得可怜,又继续说:「喜欢李礼的吻,喜欢李礼轻柔地抚……」 为了不让人继续说下去,李礼吻住了何以辰的唇,企图要吻去那些已经开始在他体内酝酿的话语。 何以辰的手轻轻抚上李礼的头,然后细细地亲吻,似哭非笑的,像在半梦半醒中告白说:「我喜欢李礼。」带着甜甜的声音,却一脸要哭的样子。 所以究竟是哪边? 喜欢,还是不喜欢? 李礼深深凝望着何以辰,伸手轻抚其脸颊。 何以辰依恋地依附在那大手上,一手覆盖那手掌,用耳际殷切廝磨着。 「就像小猫咪一样。」李礼说。 何以辰笑了笑,总算是眼带星星,眨呀眨闪亮,半起身双手环抱住李礼的颈肩,然后在其脸上轻轻舔吻。 「好痒喔,你在干嘛?」李礼抱住何以辰的腰,一手轻拍其背。 「热情的亲亲。」何以辰说,没有停下动作。 「住手。」李礼忍不住说。 「为什么?」终于停止的何以辰迷濛地看向李礼。 「你喝醉了。」李礼轻声说。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何以辰像在赌气般,反而亲得更加猖狂。 李礼瞬间拉开何以辰,「脸很脏。」 「那去洗澡。」何以辰一脸开心地说。 「那就去洗澡啊。」 「一起洗。」何以辰软软的口气,撒娇说。 「你一个人洗。」李礼坚定说。 「为什么?」何以辰不解地问。 李礼顿时心想,他现在为何要跟醉鬼在争论到底要一个人洗还是一起洗,「你想干嘛?」他乾脆直接反问。 「一起洗就……」何以辰没有把话说完,他转而用行动表示,轻轻细吻着李礼的脸,「不行吗?」他的声音听起来楚楚可怜。 一开始仍不为所动的李礼,终究臣服于何以辰。他反客为主,用力抱紧对方,激情的拥吻。 何以辰举高双手,让李礼脱去衣裳。 可恶!李礼低吼了一声。 谁说他是没有想太多,不断思考、不断纠结,他最讨厌目前的情况,应该是要想做而不做才是认真。 他想认真的保持平衡。 现在他每走的一步路都足以让天平倾斜,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倾斜之后所面临的一切。 会更好,还是会更糟? 为什么他总是在看不清楚哪边中徘徊? 只是,目前唯一能知道的是,再怎么挣扎也没有用,不论做与不做都会后悔。他的慾望比想像中强烈,他渴望着对方,比想像中强烈。 强烈到何谓藉口、何谓一时意乱情迷,压根儿已经没有理智。 李礼抱着何以辰走到浴室。 何以辰像无尾熊般紧紧攀附在李礼身上。 想要更多、想要更多的亲吻与抚摸。 李礼逐渐褪去两人的衣裳。 何以辰一直像小猫咪般磨蹭着李礼,看起来十分开心满足的样子。 「想要我吗?」李礼看着何以辰,像是做最后的挣扎。 「抱我。」何以辰殷切地说,随即他抱住李礼,「吻我。」他在李礼耳边轻声地说。 一阵酥麻流窜李礼全身,他情不自禁抱住何以辰软而香甜的身子、吻住软而香甜的唇。 第六章 有时,他会在早晨看见何以辰。 李礼坐在中岛前喝咖啡,看着何以辰如游魂般,从房间出来往浴室方向走,不久后又走回自己的房间。 不知是人还没有睡还是正在半梦半醒间。 李礼一直以为,他们相拥之后,会延续至天明。但往往一醒来时,人总不见踪影,一切宛如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一如往常,他在早晨独自喝了一杯咖啡后出门上班,夜晚下班回家,会看见何以辰坐在餐桌前等待。 说不上来,不过感觉变了,李礼不禁想,他们之间瀰漫着要让人窒息般的甜腻。容易让人兴奋、期待与幸福,可是全都滞留在体内,无处宣洩,直到不断累积至心被狠狠地挤压,成了一种痛。 是他还是何以辰变了? 生活仍一如往常。 「好慢喔。」如果比预计的时间晚回家,何以辰会这么对他说。 「我有买冰淇淋。」早一点回家,李礼会带上惊喜。 「今天吃咖哩喔。」何以辰总是会先说今夜晚餐的菜色。 一起吃饭、一起洗碗、一起窝在沙发上吃着冰淇淋看电视。 没有改变的笑容!李礼定眼凝视着何以辰。这个人,总是在很奇怪的点上大笑,喜欢看影集。可是,他并不讨厌自己的生活多了这份特别。 一切一如往常,李礼不禁想。 然而,何以辰对于他们之间,隻字未提。 松了一口气吗?其实提心吊胆的是自己,李礼无法否认。 但提了又如何?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认真就输了、在意就输了! 不— 不是不在意、不是不认真。而是他们隐隐约约都知道已经变了,心照不宣地默认着、隐藏着这个秘密。 李礼说服着自己。 究竟是谁变了? 抑或是两个人都改变了? 假日的早晨,何以辰多半会比平时早出没在客厅。因为,李礼也在。不习惯吃早餐的李礼会一边喝咖啡一边看报纸,在一旁吃着麦片的何以辰则看着李礼正在看的报纸。 举起报纸阅读的李礼看着内页两版,何以辰就看外面两版。 然后,早餐时间结束,李礼会继续读书,何以辰就洗着自己的衣服、偶尔打扫自己的房间忙进忙出。 李礼喜欢看着何以辰奔走的模样,让整个房子充满生活感。 一日,一大早何以辰就换上外出服。 「要出门啊?」李礼见状问。 「我想去行天宫收惊,最近觉得自己太倒楣了。」何以辰说,细数他不是得了急性盲肠炎开刀就是小车祸受伤。 「我载你去吧。」李礼主动说。 何以辰有些讶异,仍说:「不用,行天宫搭捷运就到了。」 「我带你去另一处的行天宫,我很喜欢的地方。」李礼说。 那里是行天宫的北投分宫,走上公路,沿途淡水河关渡美景,一路行驶到所在地,庙区广大,在附设停车场停好车,走上阶梯,是一大片青草地与造景,往前走,穿越日、月门,映入眼帘是宽阔的前殿与雄伟精緻的庙宇建筑。 假日时,人潮也不会拥挤,庄严祥和而清幽,让人的心灵感觉到平静,所有的纷纷扰扰都能获得沉淀。 何以辰走在大殿内,忍不住大吸一口气。 「觉得焕然一新了吗?」李礼说。 「我以为你是不会来庙宇的人。」何以辰有感而发说。 「为什么?」李礼反问。 「就有这种感觉。」何以辰轻描淡写说。 「其实,这里也是有人带我的。」李礼坦然说,他怀念地环顾四周,「我也已经很久没有来了。」 何以辰看了看李礼,没有多说什么。 「去排队吧。」李礼说。 前方有两位师姐在为民眾收惊。 「你呢?要掷爻求籤吗?」何以辰问。 灵验的行天宫总是有着许多前来求籤的信徒。 「不了。」李礼说。 何以辰又看了看李礼,然后说:「我也没有打算要求籤。」 「我可以等你。」李礼说。 「我害怕。」何以辰突然说。 「为什么?」李礼好奇问。 「如果得到的籤非内心所希望的,难道就不做了吗?」何以辰不禁说,「也许,不知道比较幸福,还可以盲目地衝。」 「人还真是矛盾。」李礼意味深长说,「就是不想要继续盲目才需要解惑。可是,终究想做还是会做下去,执迷不悟,直到盲目终将成为事实,恍然大悟后,再怎么悔恨,我想就算能重来一次还是会做相同的选择,依旧迷惘。」 「不过,倒是会想问无关紧要的事。」何以辰说。 「无关紧要是什么意思呀?」李礼说,「既然不重要那还问。」 「我是说,就算求到下下籤也没关係的事啦!」何以辰解释。 「真正重要的事会无关紧要吗?」李礼问。 「重要的事也有分想逃避的跟不会逃避的,不会逃避的事,不论什么结果都会接受;想逃避的事,也许都不知道、顺其自然是最好的。」 他们之间,算是让人想逃避的吧!不知道也许真的比较好。李礼心有戚戚,然后说:「快去排队吧,现在的人龙越来越长了。」他看着前方的队伍说。 「你呢?」何以辰好奇问。 「我在这周围走走。」李礼示意说。 何以辰看着李礼,本来想说,要等我哦,话到嘴边,说不出口,随即他便默默到收惊区排队。 李礼则顺着檐廊走到前殿,再从另一方向绕回大殿,突然停下脚步。他其实没有想过会再见面,明明是充满两人回忆的地方,他没有多想,他并未曾再想起关于两人的回忆,只是随心所欲沉浸在清幽平静的氛围里,沐浴在晴朗的阳光之下。 可是,他万般没有想到会再见面。 毫无心理准备,他完全措手不及。要逃吗?为何要逃?要打招呼吗?为何要打招呼? 在某一瞬间开始,他们的关係已经成为陌生人。 李礼要走到领籤处前,眼睛瞥见一名男子,一边专注看着籤诗走了出来。 熟悉的身影。 李礼不禁想,原来他一直没有忘记,一瞬间就认出来了。他想挪动脚步却徒然,只能傻傻地佇立在原地,直到对方终于抬首,发现了他。 多年不见,时间似乎没有冲淡那令人隐隐发疼的回忆。已经不痛了,老实说,已经没有当时的痛,可是感觉依旧在。 一样的震惊,但比他多了从容,李礼想,对于应对进退,他永远不及对方成熟,甚至还能莞尔笑着打招呼。那人泰然朝他一笑,然后像是刻意不与他错身而过,往反方向离去。 这时,从离去的背影前方,李礼看见迎面走来的何以辰,一阵激动。 何以辰从李礼不对劲的神情,察觉到了什么,不禁转头看向刚才与他擦肩而过的人,带着疑虑与困惑。但李礼的反应,让他明白了。 谦赫。 不经意听到的名字。 何以辰以为那已经是回忆中的人了,没想到却扎扎实实出现在现实。 「再亲下去,都要被亲笨了!」 「谁说的。」看起来略显青涩的李礼坐在床上,抱着一名男孩说,不顾对方的话,又亲了亲那白嫩的脸颊。 「再亲下去,书都不用唸了。」跨坐在李礼身上的男孩,下来后,坐到书桌前。 「谦赫,你还真是认真。」李礼遂也离开床,经过书桌时,摸了一下名为谦赫的男孩的头,然后才在书桌的另一边坐下。 「本来就是来你家唸书的啊。」谦赫说,「每次来你家,都让人惊叹,有谁的房间大到堪比一般人家的客厅,而且还带一套卫浴。」 「我妈爱浮夸啊!」李礼说。 「那你妈一定很不喜欢我。」谦赫哀哀地说,「不论外在再怎么掩饰,都改变不了我是穷小子的事实。」 「家世背景就不提了,就算你长得再帅也没用,光是你的性别是男的,就已经不行了。」李礼老实说。 「那你为什么还要跟我在一起?」谦赫问。 「因为我爱你啊!」李礼一脸深情说。 「爱什么爱啊,明明就还是个小屁孩。」谦赫笑了笑,不领情地说。 「这小屁孩可是财团的少爷喔。」李礼得意说。 「不要把我当灰姑娘。」谦赫没好气地说。 「我没有。」李礼急忙解释。 「但你明明是财团接班人,为何要来读医?」 「有一身专业,就能活下去。」 「说得好像你会被家人赶出去。」谦赫随口说,话说出口才恍然大悟。 「我不是说了吗?」李礼莞尔笑笑,「我爱你啊。」 「傻瓜。」谦赫百感交集,「你以为你在玩什么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游戏嘛!」 「我可以为了你,放弃江山不要。」李礼承诺说。 「你都靠这招骗男人吗?」谦赫嘴硬地说。 李礼笑了笑,起身走到谦赫的面前。 谦赫顿时一惊,直呼:「等等,你要干嘛?」 李礼双手扶着椅把,弯身与谦赫面对面,柔声问:「你干嘛紧张?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我以为你要来下跪求婚。」谦赫尷尬地说。 「真的吗?」李礼哈哈笑着反问。 「什么真的假的,不是就不是啊!」谦赫挑高声说。 「可以喔,要我现在求婚可以喔。」李礼认真说。 「你为什么要这样?」谦赫不禁说。 「因为我爱你啊!」李礼仍一往情深地诉说着,但他不解谦赫为何不悦。 「不要,我不喜欢你这样。」谦赫直接说。 「为什么?」李礼反问。 「因为你做到傻了啦!一直亲一直做,明明都要考试了。」谦赫显得焦虑。 「因为爱,所以才一直想亲想做啊。」李礼笑着说。 「可恶,为什么这样的你,还比较聪明!」谦赫不甘愿地直呼,像为了嘲讽自己,故意喊:「学长。」 李礼哑然失笑。 「可恶!」谦赫抓着自己的头懊恼,「明明就是同学啊!谁要我重考一年。」 「别这么说啦。」李礼安慰说。 「所以,现在开始不要吵我,要认真唸书了。」谦赫坚定地说。 「亲亲也不行吗?」李礼调皮问。 「不行!」谦赫坚决说。 李礼看着谦赫,笑了笑。 但这笑容的背后,立刻浮出母亲的脸。 「那个男孩,你不要跟他走太近。」郑丽美对自己的儿子李礼严厉地说。 「你不要管我。」李礼反抗说。 「不要管你!你知道现在大家传成怎样吗?」郑丽美大声说。 「怎样?」李礼反问。 郑丽美说不出口,反而说:「以后是要接公司的人,跟他走在一起,对你不会有好处的。」 「我不会在公司工作的,我现在是医师。」李礼篤定说。 「你不接,那公司之后要怎么办?就只有你这个儿子啊。」 「姐比我适合,她现在公司做得很好啊!」 「她日后是要嫁人的。」 「那又怎么样?」 「传统就是这样。」郑丽美强势说,「不管如何,你要当医师,随便你。但结婚的事不能丢面子,我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 「妈!」李礼喊。 「我不会让你们在一起的。」郑丽美说,严厉地瞪着李礼,斥声着,「不要丢家族的脸。」 为什么会有你这个不良品!郑丽美的声音一直回盪着。 「我们到国外生活吧,谦赫。」李礼说。 「为什么这么突然?现在才好不容易成为医师稳定下来了。」谦赫不经心地说,他正在看书。 「到国外仍旧可以工作啊!」 「嗯。」谦赫应了声,听起来不像是附和。 「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吗?」李礼反问。 「不想的话,现在怎还跟你在一起。」谦赫不以为意地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礼有些慌乱。 「那是怎么了?」谦赫终于正视李礼。 「你能不论面临到什么考验,都能坚定不移说,会跟我在一起吗?」李礼哀哀地问。 谦赫终于听出端倪,「你家人果然说了什么吧!」 「他们不可能会理解。」李礼失望地说。 「所以,你要我跟你到国外生活,不就是私奔吗?」 「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李礼真切地说。 谦赫陷入沉思。 李礼仍然相信着,「不要我去接你的话,那我们在机场见,我会等你。」他深信不疑朝着电话里的人说。 可是,等了一夜又一夜,永远只有李礼一个人,站在偌大而冷清的机场里。 李礼瞬间睁开了眼睛,恍如隔世,他让自己冷静下来后,环顾四周,这才意识到人是待在家中,他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窗外,天色已暗。 好久没梦到如此清晰的梦,李礼想,还以为会掺杂着光怪陆离,竟然格外的真实,他缓缓坐起身,发现有什么东西落下了,仔细一看,不知何时,他身上多了条被巾。 他以为何以辰在生气,从行天宫回来时,就不太搭理他。是什么原因,大概也能猜出来。他还以为自己已经是面无表情的人。在那次机场私奔失败之后,他便不爱将情绪写在脸上,他想这么做的话,总有一天,会把不愿回首的曾经,不只要成为回忆,甚至要成为秘密。 比起后来在机场被家人带回家的丢脸之外,更伤人是,他觉得自己被背叛了。 他并没有强迫对方,他以为他们拥有相同的想法。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秘密都该被埋葬的,结果轻而易举就被挖掘出来,然后他仍然陷在其中,没有释怀。所以应该是察觉了,当时他的反应和他的表情,一定全都没有掩饰。 这时,何以辰从房间出来,意外和李礼打了照面,却下意识地撇开头。 分明就是在躲他啊!李礼想,遂出声喊:「过来。」粗哑的嗓音听起来像在命令。 何以辰停下脚步,迟疑了片刻,还是朝李礼走来。 李礼抓住何以辰的手,将人拉低,与自己面对面。 何以辰睁睁看着李礼。 把人喊来了,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千头万绪在脑海中翻腾,千言万语哽在喉咙说不出口。 两人对视许久,何以辰于是想要抽身离开,李礼见状,情急之下就脱口而出,「我下麵给你吃。」 「我下面给你吃。」一脸诧异的何以辰像鸚鵡般复诵一次。 「我下麵给你吃。」李礼自己也重覆说了一次,似乎察觉到有哪里怪怪的,却说不上来。 「我下面给你吃?」这一次,何以辰反而是在确认问。 「我下面给你吃。」李礼好像搞懂其中微妙的意涵了。 「我下面给你吃。」何以辰也确认了意思。 两人不约而同脸朝下看着李礼的下面,又同时面面相覷。 「要吃吗?」李礼反问。 「要吃吗?」何以辰喃喃地说,表情变得有些复杂,也带着一丝难为情,懵懵懂懂就说:「好像要吃也可以。」 「吃什么?」李礼似乎也开始带着困惑。 「下面。」何以辰害羞地缓缓说。 「真的吗?」这次换李礼一脸吃惊了。 「什么?」何以辰被李礼的反应搞糊涂了。 「你想吃下面?」李礼乾脆直接问。 何以辰顿时脸红,着急说:「什么我想吃下面!明明是你要我吃下面。」 「所以,我要你吃下面,你就会吃下面?」李礼说,语气玩味。 「什么啦!」何以辰被搞到一头雾水。 「那就吃吧。」李礼故意逗何以辰说。 「现在?」何以辰不禁问。 「对呀!」李礼语带肯定地说。 何以辰看着李礼的表情,似乎不是在开玩笑,为了气势上不输人,于是说:「吃就吃呀!又不是没吃过你的。」然后,他伸出手,要往李礼下面探去。 李礼顿时牵住何以辰的手。 何以辰睁睁地看着李礼。 「走吧,我去煮麵给你吃。」李礼从沙发上起身,牵着何以辰的手往厨房走去。 「什么?」何以辰还一脸傻呼呼的。 「要吃晚餐了,你不饿吗?」李礼反问。 「所以刚才是戏弄我的吗?」何以辰仍搞不清楚。 「是语意上的误解。」李礼解释。 「原来如此。」何以辰恍然大悟。 「所以,我要你吃,你就会吃啊。」李礼若有所意地说。 「吃什么?」何以辰学乖了,知道曖昧不明的话要先问。 李礼却没有回答,突然伸出手,摸了摸何以辰的头。随后,他松开牵着的手,一个人逕自走到食品柜前,拿出了几包泡麵说:「来煮拉麵吧。」 何以辰一时还沉浸在刚才李礼摸他头的举动,可是立刻就打起精神,走到李礼身边,若无其事地说:「不就是泡麵吗?」 「才不是只冲热水那么简单。」李礼说,「最棒的是可以放入自己喜欢的食材。」 在小汤锅里倒入油,并依序放入肉片、切成条状的红萝卜、白菜拌炒,食材稍有软化后,倒入适当的水,加入泡麵调味包,待汤滚,放进泡麵块,紧接着等待一分半鐘。 「计时。」李礼突然对何以辰说。 何以辰吓了一跳,连忙问:「要这么精准吗?」他手忙脚乱地找厨房计时器,最后在冰箱上找到,又是一次手忙脚乱地探索,「计时器要怎么用?」 「你竟然不会用计时器!」李礼不禁说。 「那你又会用了吗?」何以辰反问。 「你不是会烹飪?平常看你煮得很顺啊!」李礼看着何以辰说。 「我才不需要计时器,目测个大概就好。」何以辰把手中的计时器递出去,「那你来弄嘛。」 李礼却装傻撇开头,「我看我们刚才聊天这么久,应该有一分鐘半了吧。」话说完,他随即走到冰箱拿出两个生蛋,打入汤锅中。 「结果,你还是没用到计时器啊!」何以辰见状说。 「不,蛋打进去后,还要再等一分鐘。」李礼说。 「那要再计时吗?」何以辰问,计时器还拿在手中。 「现在应该已经过三十秒了吧?」李礼推测。 「你也不会用计时器吧。」何以辰挑眉问。 李礼下意识避开何以辰投射而来的视线,用筷子搅和了一下锅中的食材,「我想应该差不多了吧。」 何以辰半信半疑,直说:「还是试吃一下麵条,看煮熟了没。」 「真是好主意。」李礼说,夹起一根麵条试吃,「应该可以了吧。」总结如此。 「我来拿碗。」何以辰说,从厨柜拿了两个大汤碗。 李礼接过汤碗,开始盛麵。 这时,门铃声响起。 「会是谁啊?」不速之客让正跟麵条奋战的李礼有些不耐烦。 「我去开门。」何以辰说。 门一打开,映入眼帘,是名看起来十分贵气的妇人,俐落的短发,搭配锦锻小洋装,拎着鱷鱼皮小提包。 何以辰马上就猜出对方的身份,妇人的眉宇间和李礼十分相识,不说话时的严肃,让人敬畏三分。 所以第一时间,何以辰惶恐得不知所措,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千辛万苦盛好麵的李礼,此刻正好走来,「谁啊?」话说出口的当下,也看到门外的人,随即扳起脸孔,喊了声:「妈。」 三人走到客厅,气氛一直是紧绷的。 「你要喝点什么吗?」李礼问。 「不用了,话说完,我就离开。」郑丽美说,锐利的眼神却直瞅着何以辰打量。 「有想说的,直接打电话就好了。」李礼说。 「那又是谁都不接我的电话。」郑丽美质问。 「我没注意到,我很抱歉。」李礼解释说。 「算了,反正我也是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郑丽美话中有话。 「你来,是有什么事要说吗?」李礼多少知道也是为何以辰而来,为了消弭可能所带来的伤害,他加紧对话节奏,尽量主导话题,避免节外生枝。 「你玩男人的癖好也该适可而止吧。」郑丽美说。 李礼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他觉得他低估母亲了。 「看起来很年轻,成年了吗?」郑丽美问。 「大学毕业了。」何以辰说。 「是嘛!至少成年了,闹起来也不至于太难看。」郑丽美说。 「你来就是要说这个?」李礼努力压下一触即发的怒意。 郑丽美看了李礼一眼,从皮包中拿出一个信封,「我帮你安排了相亲,这是女生的资料和联络方式,已经跟对方说好了,还蛮满意你的,就看要约何时碰面。」 「我不会跟她见面。」李礼坚决地说。 郑丽美见李礼不收下信封,便自己放在咖啡桌上,「这是你生为儿子,身为家族长孙的责任,都三十多岁了,还不结婚生子,成天跟男人廝混在一起,传出去会有多难听。」 「我无所谓,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李礼坚定说。 「你无所谓,但整个家族都在看,你要爸妈把面子放在哪里!」郑丽美挑高声问。 「那你们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李礼语调也随之提高。 「这是你为人子该说的话嘛!」郑丽美斥责说。 「我不会改变的。」李礼丝毫不退缩。 「我也不会承认的。」郑丽美说,看向何以辰,「不可能承认你们的关係。」 「无所谓,反正我自己的人生我自己负责。」李礼说。 「你不要想得太天真。」郑丽美冷声说,「我话到此,相亲时间我就自己定了,再通知你,不要不接我电话。」她话一说完,不待回应就昂首离开。 李礼颓然坐在沙发上,表情凝重。 何以辰踉蹌了几步,他以为自己会当下腿软。 片刻之后,李礼才回过神,「啊,要吃麵。」他起身要到中岛时,看着何以辰佯装若无其事之下的眼神,隐隐透露着悲伤。 「好。」何以辰回答,默默跟在李礼身后。 他们安静地吃着麵,吸吮麵条的声音反而变成对话。 好吃!何以辰心想,但没说出口。可惜的是,明明会更好吃,但麵糊了。 晚餐结束后,何以辰负责收拾洗碗。 李礼则坐在客厅沙发,一脸严肃,信封一直原封不动。 何以辰缓缓走到李礼的身前,心想该怎么安慰。 李礼倾身向前,环腰抱住何以辰。 「好唷!」何以辰突然说,低头看着李礼。 「好什么?」李礼抬首看向何以辰,不解地问。 「吃下面就吃下面。」何以辰带着一丝羞涩,乾脆地说。 「下面?」反应不过来的李礼,愣了一下。 「听不出来就算了。」何以辰笑说。 「好。」李礼见状,不管是什么,立马直觉反应说好,「好好好……」他一鼓作气接连说。 「你太夸张了。」何以辰笑了笑,伸手抚上李礼的脸颊,爱怜地说:「你果然是看不出哪边的人,现在根本看不清你是伤心还是开心。」 李礼只是头抵着何以辰的腹部,并紧紧拥抱着。 何以辰也回抱着李礼。 李礼仍忍不住想,该来的还是来了。不论他怎么逃,如影随形的是血亲的禁錮。因为如此,所以就能肆无忌惮抹去任何无法接受的事吗?他已经该做的都做了,他可以养活自己,他能承担处理自己的人生,这样还不够吗?那到底要怎么样才可以?他才能完完全全拥有自己? 难道真的要走到断绝关係这条路?听来很无情,并不是他不爱爸妈,而是他不是家族的所有物。 「喂--」何以辰突然喊。 李礼装傻。 「你不要脱我裤子。」何以辰情急地说,伸手阻止李礼。 「手刚好就在裤头上,忍不住想拉下来。」李礼一副无辜地说。 「你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呀?」何以辰哭笑不得,一手死守自己的裤头,因为是松紧带式的运动裤,真的一扯就脱下来了。 「你不是要吃下面?」李礼反问。 「我开玩笑的。」何以辰忍不住求饶。 「那换我吃下面。」李礼直截了当地说。 「但为什么还是脱我的裤子啊?」何以辰现在已经用双手在捍卫自己的裤头。 李礼则坏心地一手环腰抱住何以辰不让人逃,一手拉着裤头,要脱不脱的。 「所以是怎样啊!」何以辰已经搞不懂现在是在戏弄他,还是真的想要更进一步。 「吃。」李礼认真地说。 何以辰凝视着李礼,被其霸道而强势的眼神震慑了几秒,才回过神,说:「你走开啦!」 「不要。」李礼果断地说,紧抱住何以辰的手,一直没有放开。 然后,再次迎接新的一天时,李礼睁开眼睛,首先他感觉到的是另一个人的体温。身旁的何以辰仍沉沉睡着,并发出细微的呼吸声。 李礼蛮怀情愫地看着何以辰,觉得内心深处缺失的那一块似乎被填满了。他在此刻,感到幸福而满足。 可惜的是,这样的时间被门铃声打扰。 李礼为避免吵醒何以辰,还是起身穿好衣服前去开门。 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脆弱的,像玻璃般虽然美丽却要小心呵护的事物,果然一不注意,一摔在地,就破了。 「也许不应该说好久不见了,对吧!李礼。」 「谦赫。」李礼对站在门外的男人喊。 第七章 麦特正在手冲咖啡,坐在吧檯的李礼一直一语不发,即使咖啡送上前了,仍不为所动,看起来心事重重。 「今天以辰没有来喔。」麦特首先说。 「我知道。」李礼说,低而沉重的嗓音。 「虽然应该要先问怎么了,但我想先强调,我什么都不知道。」麦特说,但更正确来说的是,明眼人的他倒是看出很多。 「我知道。」李礼重申一次,也不知是真相信还是顺应对方的话,明明如此,还是问:「谦赫他…….你知道些什么吗?」 「谦赫?」麦特大感意外,有许多年没再听到的名字,为何会从李礼嘴中说出来? 李礼看着麦特的反应,这才确定麦特是真的不知情。 「谦赫在多年前就和女人结婚了,不可能会来这里,对他太敏感了。」麦特说,出入同志常聚集的场所多半容易受到怀疑。 李礼忖思了片刻,还是说出口:「他,今早来我家。」 「谦赫吗?」麦特感到十分惊讶。 「看起来是离家出走了吧。」李礼说,口气像推测而已。 「什么?」麦特感到困惑。 「说没地方去。」李礼轻描淡写说。 「饭店、宾馆、旅社,这不是有很多地方吗?」 「应该是身上也没带多少钱。」李礼说,这也是他的猜测。 「什么?」麦特大感匪夷所思。 「不过,你什么也不知道,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李礼显得无奈,这才啜饮了一口咖啡。 「谦赫的事,我倒是真的不知道。」麦特老实说,紧接着问:「所以,谦赫现在你家?」 「嗯。」李礼应了声。 「以辰现在也在你家。」麦特说,嘴角不自觉上扬。 李礼见状,忍不住说:「干嘛!」 「这不是很刺激吗?两个喜爱的菜就在自己面前诱惑你,现在只要你人加进去,就能3p了。」麦特调侃说。 「最好是这样。」李礼没好气说:「能这么刺激的话,我还会在这里吗?」 「就是这么刺激,你才会在这里不是吗?」麦特反问。 李礼一时语塞。 「不过,真的多来几次对心脏不好。」麦特笑说。 「没有真的要3p啦!」李礼随口无心地说。 「看你还能开玩笑,大概没什么事吧。」麦特放心地说。 「我也以为自己没事。」李礼慨然地说。 「再次与深爱过的初恋重逢,所以内心动摇了?」 「我以为已经释怀了,但其实没有。已经潜移默化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没有办法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现在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后遗症。」李礼哀哀地说。 「你说对以辰吗?」 李礼默认。 「但你的确也原谅谦赫了,不然你也不会留他过夜。」 「我已经没有恨他。」 「所以你现在想怎么做?」麦特问。 「不知道。」李礼老实说,「大概是和解吧,并不是要为什么而道歉,是想打开心结。」 「我懂你的意思。」麦特说,「但也许这已经不是和谦赫的问题,你应该要面对的人是以辰。」 「我知道。」李礼虽如此说,但语气却没有很篤定。 「就算两人长得相似,不代表以辰会做和谦赫一样的事,以辰不是谦赫啊。」 「我知道。」李礼说,他现在能说的也只有这个。 「就算很刺激,也不能逃避喔。」麦特说,收回李礼的咖啡杯。 「第一次看到老闆赶客人。」李礼嘴上这么说,人已经很自动离开位子。 「把以辰跟谦赫丢在一起,不是很残忍吗?」麦特语重心长说。 李礼结完帐,离开咖啡馆,在归途的路上。 他想,他一直不知道问题的癥结是什么。 背叛?他没有办法再相信一旦关係改变,人心还是会维持不变。然而,没有了信任,就会不由自主害怕起来,怕对方离开、怕对方根本没有如所想那样爱着自己。结果,全都是自作多情,换来的徒剩家人的冷嘲热讽。 当初,关係应该就要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刻。就算是现在也是,维持现状不好吗?他知道自己很卑鄙,就连此刻也是,自己胡乱找了理由逃出来,只在出门前留言给以辰。 两人现在应该已经碰面了吧!但他的电话目前一直是平静的,没有来电没有讯息。 李礼买了午餐回家,一进门,只看见谦赫坐在中岛前看报纸,看到他回来时笑了。 恍如隔世,有那么一瞬间,心被狠狠地痛击,他遗憾地想,曾经他们也会有如此的结局。他终于明白,他的确一开始,把以辰看成是当年的谦赫,但现在他发现两人的差异;谦赫是会为着自己设定的目标不顾一切的人,就算碰上伤心的事也会倔强笑着,可是以辰却会伤心或开心直接写在脸上。 是呀!他怎么会忽视以辰的脸上偶尔会一闪而过的忧伤! 「我买了午餐。」李礼说,将食物放在中岛上。 「还是一样,这么体贴。」谦赫笑了笑说,泰若自然,「吃什么?」他一边说,一边打开购物袋。 李礼环顾了一下四周,像在搜寻什么人的身影。 「我还没见到他喔。」谦赫见状说。 李礼睁睁看向谦赫。 谦赫张望着,有感而发说:「这个家感觉变了,从我最后离开这里时。现在感觉变可爱了,多了不少不像是你的东西,也不像是独身而居的样子,一些小地方都看的见成双成对的痕跡,所以交了男朋友吧,我想。可是,还没看到他就是。」 李礼没有搭话,逕自走往自己的房间,他看见何以辰仍躺在床上,看似仍没有睡醒,可是他看到纸条的位置变了。他随即坐在何以辰旁的床缘,伸出手,放在其身上。 何以辰没有回应。 「再不醒来,我就要吃下面了喔。」李礼说。 何以辰这才睁眼,立刻翻身向着李礼。 「这是要让我吃下面的意思吗?」李礼看了看何以辰说。 「不要再玩吃下面的谐音梗了啦。」何以辰不禁说。 「谁要你赖床。」 「嗯。」何以辰不知所以应了一声。 「赶紧起来吧,我买了午餐。」李礼催促着,遂拍拍何以辰的身体。 「我看见纸条了。」何以辰突然说。 「我知道。」李礼点头,「没关係,他知道你了。」 「是喔。」何以辰有些讶异。 「起来吧。」李礼说,又拍了拍何以辰,才走出房间。 谦赫看着李礼一连串的举动,刻意说:「两人打得正火热嘛!玩到下不了床吗?」 李礼看了一眼谦赫,才说:「不是。」声音听起来冷静,随后却想了片刻,又说:「可能是吧。」 谦赫不禁笑了笑,坦然说:「什么嘛!不要闪瞎我好吗?」 此时,何以辰才缓缓从房间出来,走向他们。 「嗨。」谦赫主动打招呼。 「嗨。」何以辰跟着说,表请看起来却像混杂了尷尬与难为情。 「米汉堡,你要吃什么口味?」李礼看着何以辰问,眼神深而沉。 「都可以。」何以辰一脸平静地说,但内心为最爱的食物翻腾。 「你们在用眼神打什么暗号吗?」谦赫见状,不禁问。 「哪有。」李礼否认。 「也是啦!突然闯入的我是不受欢迎的第三人。」谦赫碎念地说。 「我吃珍珠堡吧!」何以辰说,企图想转移话题。 李礼拿珍珠堡递给何以辰。 「来自我介绍吧。」谦赫说,笑了笑,一脸大方,「我叫姚谦赫,是李礼的前男友。」 当前男友一语说出口,李礼意味深长看了一眼谦赫。 「何以辰。」何以辰说。 「就这样?」谦赫挑眉。 「一点称谓都没有?男朋友、老公还是……」 「你吃牛肉堡,可以吧!」李礼趁时塞了一个米汉堡给谦赫,打断其继续说下去。 「那晚上我跟何以辰一起睡,李礼不会介意吧。」谦赫说。 「我吗?」何以辰一惊,急忙说:「我可以睡沙发。」 「不跟李礼睡吗?」谦赫反问。 「你到底想干嘛?」李礼向谦赫低吼着。 谦赫霎时愣了一下却不为所动,逕自又说:「哇!我很久没有吃速食了,从结婚后,就再也没吃过了吧!」 听到结婚一词,何以辰睁睁看着谦赫。 谦赫察觉何以辰的目光,不以为然说:「我结婚了,和女人。」 突然,气氛陷入一片静默。 「很卑鄙吧。」谦赫突然说,自嘲笑笑,「明明和女人结了婚,却又来找前男友。」 何以辰很想说什么安慰,却找不到适当的话语。 「好了。」李礼轻声说。 谦赫才因此冷静下来。 何以辰默默看着李礼,顿时百感交集,羡慕又嫉妒,心想,他们拥有一段他参与不了的过去,不论结果是好是坏,都存在着一份情谊,「好好吃喔。」他说,用几近夸张的口吻,企图想划破这紧绷的局面。 显然,当下的氛围没有买单,一阵不知眼神该往哪摆的尷尬。 「真的呢!」片刻之后,谦赫这才笑笑地对何以辰说。 牙齿是不会骗人的。 没有心机,不需要在意他人的目光,不需纠结任何事,受伤了就直接发疼。 李礼在牙齿中获得平静,更加卖力地在看诊上,完全没有休息,「下个病人。」看完一个病人后,紧接着说。 「医师,下午诊结束了。」田美玉提醒说。 「是吗?」李礼这才松懈了下来。 「以辰来了唷。」田美玉告知。 李礼有些讶异,「他来了吗?」一想到谦赫仍在他家,何以辰来诊所的举动让他有些不安。 「刚才的女患者,好像是以辰的朋友,他们一起来的。」田美玉说。 「是吗?」李礼说,随即起身,「他们应该还没走远吧。」一说完,随即追了出去。 李礼走出诊间,正好碰上何以辰和友人正跟宋亦晴间聊,「我们……」他压根儿没想太多,直接抓了何以辰的手臂说,但他的话才说到一半,就意识到有三双眼睛直直看着他。 「医师?」宋亦晴先投以问号。 苏盈盈则曖昧地笑笑,推了推何以辰,向李礼说:「儘管带走。」 「喔。」宋亦晴随即也曖昧笑笑,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 李礼不露声色,纵使气氛有些微妙,仍一派无表情,拉着何以辰就往休息室走。 素雅温馨的休息室,宛如一个小套房,有床有家具,附带卫浴间。 「我……」不明白李礼举动的何以辰,受刚才被鼓譟的影响,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又是一张床,显得有些难为情。 「怎么了?」李礼见状,疑惑问。 「怎么了!」何以辰挑眉,「这应该是我要问的,为什么突然把我带到这里?」 「为什么激动?」李礼不解反问。 「因为现在是午休时间。」何以辰正色说。 「对呀,因为是午休时间,所以才带你来这里。」李礼直说。 「想干嘛?」何以辰略带害羞地问,手仍被李礼紧紧抓住。 李礼没有察觉何以辰的反应,只是问:「你昨晚跟谦赫还好吗?」 何以辰睁睁看着李礼没有回应。 「还好吗?」李礼担心问。 「哪一方面?」何以辰反问。 「哪一方面?」李礼不自觉重复了一次,他其实不确定自己想听到什么,只是担心而已。 「我们抱在一起睡。」何以辰故意说。 「真的吗?」李礼有些惊讶。 「骗你的。」何以辰口吻却是淡漠,「为什么抓着我的手?」他又问,眼睛看向被李礼抓着的手。 「什么为什么?」李礼自己也很慌乱。 「那为什么不放手?」何以辰问。 李礼看了看何以辰,以为自己把人抓疼,随即放手。 「啊--」何以辰的语气听来很失望。 「何以辰。」李礼急切地呼喊着。 「你自己去问他。」何以辰哀哀地说,「你们的问题,你自己去和他解决。」他说完话就逕自离开休息室。 李礼佇立在原地良久,回过神,步出休息室时,碰上田美玉。 「医师,你跟以辰感情真好。」田美玉若有所意地说,笑得曖昧。 「什么?」完全没意会到的李礼,怔怔反问。 「我听说了,医师刚才把人带到房间里去了。真是的,有什么事大庭广眾之下不能做?你们不要公开后,就公然在诊所晒恩爱啦。」田美玉笑了笑说。 「原来……」李礼恍然大悟,心想难怪一开始何以辰的反应有些奇怪。 「医师,你还好吗?」田美玉见状担心问,「难道,是吵架了吗?」 这时,李礼接到何以辰传来的讯息:我今天不回去了,你趁时跟他好好谈一谈。 李礼不禁沉下眼。 事到如今,他的逃避伤害了无辜的人,何以辰根本不应该被拉进这个迂回里。可是,现在该怎么做?他比自己想像得还要懦弱。 「这时候就是要去喝酒啊。」田美玉说,她第一次看见李礼示弱的样子。 「什么喝酒?」宋亦晴听到关键字凑了过来。 「今天要去聚餐喝酒。」田美玉说。 「真的吗?」宋亦晴一阵惊喜。 悠间从外头回来的韦韦看见两个女人开心无比、一个男的愁云惨雾,一头雾水。 「说是今天要聚餐喝酒。」宋亦晴说。 「真的吗?」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韦韦还是先欢呼。 诊所结束后,一行人来到快炒店,点了几道菜加啤酒。 「所以,今天是为什么要聚餐喝酒?」至今仍搞不清楚状况的韦韦问。 在场的人没有回答,只见韦韦哀嚎了一声,直呼:「谁踢我?」 「喝酒哪需要理由。」田美玉说。 「开心时喝,伤心时也喝。」似乎察觉到什么的宋亦晴说。 「我是无所谓啦。」韦韦紧接着说。 席间,彷彿真是有默契似的,大伙都聊些不着边际的话,李礼仍然老样子,不太会参与话题,就默默坐在一边,他闷着头喝酒,其他人也识趣地没有打扰。 酒精顺利麻痺了烦恼,李礼在不知喝了多少瓶啤酒后,直到有人阻止他再喝下去。恍恍惚惚间,他感觉有人架着他离开。 韦韦一个人送李礼回家,吃力地撑着人高马大的人急切地按了门铃,不一会儿有人来开门,像是见到救星般,都还没看清楚对方,劈头就说:「以辰,快来帮忙,医师好重。」 李礼的重量被分摊了,韦韦先稍加喘息。 「我不是以辰喔。」谦赫说,和韦韦一同架着李礼进屋。 韦韦一听,吃了一惊,由于略带醉意,其实也不是看得太清楚,他觉得这人乍看之下,和何以辰有那么点像,白白瘦瘦,很清秀的人,仔细一看,年纪看起来就大了许多,留着一头时髦的短发,「医师喝醉了。」他说,不自觉拘谨了起来。 「看得出来。」谦赫笑说,然后和韦韦合力将人带到房间,安置在床上。 「那我就先走了。」韦韦说。 「好。」谦赫点了点头,「路上小心。」 韦韦便自行离开,途中他不禁想,把李礼就这样丢给一个陌生人好吗?可是,都是成熟的男人了,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吧? 明明是夏末秋初的夜晚,不至于太冷,韦韦还是下意识打了哆嗦。 房间内,只有李礼与谦赫。 醉得不省人事的李礼躺在床上,谦赫遂爬上床,开始为其宽衣解带。 不久后,已裸着上身,仅着内裤的李礼,因空调的低温度冷醒,他企图要让自己清醒,奋力睁开眼,依稀看见一抹身影在面前,「以辰……」他喊着。 「果然,从你嘴中听到别的男人的名字,还是会不爽。」谦赫说。 听到不一样的声音,李礼顿时整个人都酒醒了,撑起上身,仔细看向对方,「谦赫!」 「没错,我是谦赫。」谦赫说,在床上爬向李礼,「以辰到现在都还没回来,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 李礼睁睁地看着谦赫的举动。 「让我们来做些以前会做的事吧。」谦赫诱惑说,但他再更向前一步时,被李礼阻止了。 「谦赫,你不是这样的人。」李礼深深地说。 「那我是怎样的人?」谦赫停下动作,坐在李礼面前,反问。 「一旦下定决心就会勇往直前的人,一旦决定向前走,就不会回头。」李礼老实说。 「听起来很无情。」谦赫自嘲地笑笑,「也是啦!相约机场的那天,我没有出现,日后我们于私都不曾再见面。」 李礼不语。 「我想,我欠你一个解释和道歉。」谦赫说。 「但你其实并不是为此而来的。」李礼说。 「在你眼中,我就是不会道歉也不想为自己行为解释的人吗?」谦赫不禁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礼强调。 谦赫看了看李礼,冷静后,才缓缓说:「我要当爸爸了。」 「所以,你是来炫耀的吗?」李礼不禁说。 谦赫笑了笑,却还是自嘲,「明明就不是什么值得笑的事。」 「别这么说,当爸爸是件快乐的事。」李礼真心的说。 「可是,从此你的人生就得背负起另一人的人生了,直到他茁壮,可以承担起自己的人生。」 「不都是这样吗?」 「到自己的责任结束为止,我能够不后悔也没有遗憾吗?」谦赫若有所意的说。 「这是你自己选择的人生啊。」 「所以,这是我的惩罚吧,必须要这样一辈子偽装下去。」谦赫哀哀地说。 事到如今,李礼也不想再多说什么。 「有时想想,人生不过也就这样而已,应该要随心所欲地活下去。我也想,为自己坚持下去,所以那天看见了你,我一直压抑的,一动摇就全爆发了。」 「我明白。」李礼理解地说。 「明明你所背负的包袱比我重许多。」谦赫不禁说,「结果先逃的是我。」 「我不怪你。」李礼由衷地说。 因为内疚,谦赫反而不敢直视李礼,「看到你有了对象,我很羡慕也嫉妒,但同时我也松了口气。」 李礼轻轻莞尔而笑。 「以辰是个好孩子,很可爱。」谦赫有感而发地说。 「我知道。」李礼说的时候,声音与表情放了很深的情感。 谦赫看着这样的李礼,不由得百感交集,「那你要跟他说啊。」 李礼乍时语塞,想一想后才说:「我会的。」 「你知道吗,以辰真的很可爱,他跟我说他是假牙。」 「假牙?」李礼一愣。 「真是一对笨蛋牙齿情侣。」谦赫忍不住调侃。 「假牙是吗?」李礼笑了笑。 「必须和真牙一模一样的假牙,儘管是代替品,也可以随时拋弃。不论怎么说,都不比上真牙珍贵。」谦赫说,「所以,你知道他口中的真牙是谁了吧。」他遂比了比自己。 「原来,他是这么想的呀。」李礼恍然大悟,但他也无法否认,他没有把何以辰当作是谦赫。 「人往往在失去后,才知道要珍惜。」 「这是身为真牙的人有感而发吗?」 「你不是最瞭解的吗?当还拥有真牙的时候,我们都不懂得要好好保护,直到不得不拔掉后,才悔不当初。」 「戴假牙是很辛苦的。」李礼说。 「可是,以辰没有想到的是,拔掉的真牙就永远失去了,最后陪在身边的其实是假牙。」 「是没错。」李礼说,话一说完,和谦赫两人面面相覷,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天啊!大半夜在谈什么牙齿哲学。」谦赫不可置信地说。 「你先提的啊!」李礼说。 「是以辰说的。」谦赫更正。 「嗯。」李礼明白。 「这么看来,你们真是天生一对。」 「是吧。」李礼曖昧说,脸上的欣喜藏不住。 「要好好珍惜他。」谦赫语重心长地说。 「我会的。」李礼承诺说。 「你有把握他能过你妈这一关吗?」谦赫意味深长地说。 「我懂你意思。」李礼说。 谦赫却一阵心虚。 李礼见状,顿时想到什么,直说:「你别说,我妈有给你分手费。」 「如果我有拿,你会讨厌我吗?」谦赫反问。 李礼第一时间没有回答,看了看谦赫,随后才释怀,「算了,不拿白不拿。」 「听起来像在讽刺我。」谦赫不由得说。 「有吗?」李礼说,「不过,都已经事过境迁了。」 「那么,我对你,可以不必再有罪恶感了吧!」谦赫说。 「当然。」李礼真心地说。 「你要幸福喔,李礼。」谦赫诚心诚意地说。 「谢谢。」李礼坦然说,「也恭喜你要当爸爸了。」 谦赫表情一阵复杂,深深看着李礼,才点了点头,「嗯,谢谢。」 突然,猝不及防,李礼上前给了谦赫一个拥抱,像是安慰般说:「放心吧,你可以的。」 「嗯。」谦赫应了声,感到有些鼻酸,但他强忍住,不让眼泪落下来。 翌日早晨,李礼、何以辰,谦赫站在玄关道别。 「这两天打扰你们了。」谦赫说。 「不会啦!」李礼大方说。 「嗯。」谦赫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应了声。 李礼投以一抹明白的微笑。 何以辰睁睁看着这样的李礼。 「虽然以后也许不会再见面。」谦赫刻意停顿了一下,才再继续说:「我说私底下,也许没什么机会碰面了。但公开上,往后我家的牙齿就拜託你了。」他笑了笑地请求。 「没问题。」李礼答应说。 「还有以辰。」谦赫看向何以辰,拿出名片,「原谅我在跟你同床共枕时,偷窥也偷摸了你的皮肤。不愧是小鲜肉,皮肤好的要命,但如果有需要,随时欢迎你来找我,绝对非常的友情价。」 何以辰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名片,说:「谢谢。」 从名片上可知,谦赫目前是一家医美诊所的院长。 「那我走了。」谦赫转身就离开,瀟洒地挥了挥手。 直至消失在目前,李礼顿时松了口气,笑说:「好像颱风过境。」 何以辰直勾勾看着李礼。 「怎么了?」李礼不解问。 何以辰二话不说就伸手抚上李礼的脸颊。 「怎么了?」李礼柔声问,表情也随之柔和不少。 「真的耶。」何以辰不可置信地说。 「不打算跟我解释一下吗?」李礼笑了笑说。 「笑了。」何以辰睁睁地说。 「什么?」李礼听得一头雾水。 何以辰这时才缓缓说:「我第一次看见你的笑容。」 「是吗?」李礼又笑了笑,「那我以后会多笑一些。」 何以辰却沉下脸,态度不是很领情。 「怎么了?」李礼问。 「果然还是有些不爽。」何以辰坦言说。 「为什么?」李礼反问。 「假牙。」何以辰突然说。 李礼马上就想到谦赫的话,但他没有戳破,反而问:「假牙怎么了?」 「才不会有人会为假牙而喜悦。」何以辰没好气地说。 「别这么说啦!」李礼笑着安慰。 何以辰看着李礼的笑容,百感交集,「果然解铃还需系铃人。」 「嗯。」李礼没有否认。他想,真的很不可思议,好像有什么在心底解开了、释放了,他不再为过去所困。 「那谦赫哥没事了吗?」何以辰一边担心地问。 「他只是有新手爸爸的焦虑。」李礼笑说。 「喔!」何以辰惊喜。 「是说,我发现了,你喊他谦赫哥。」李礼意有所指说。 「是呀,毕竟大我快十岁了吧。」何以辰理所当然说。 「我和谦赫同龄喔。」李礼不禁说,「可是,你好像没喊过我哥。」 「是吗?」何以辰偏头想,但马上反击,「你直接喊我何以辰耶。」 「是吗?」李礼装傻,「那么,下次喊我哥,我也会叫你以辰。」 何以辰看着李礼的人一下子变得很甜,变成了有温度的人,说出口的话,都让人酥麻,就忍不住说:「有点害羞呢!」 「为什么害羞?」李礼笑问。 「感觉不一样嘛!」何以辰说,觉得李礼逐渐再跟他靠近,让他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直到抵住了墙。 「哪里不一样?」李礼整个人凑近何以辰身旁,压低音量在耳边缓缓问。 「你干嘛一直问?」何以辰情急下,音量都不自觉拉高,他别开头,从脸颊到耳际,几乎感受到李礼的鼻息,他们就是如此靠近。 下一秒鐘,在没有预期之下,李礼突然间,以一手扳正何以辰的脸,冷不妨地吻上了唇,是热情的、激烈的、深情的吻。 第八章 李礼一口气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照在仍在床上沉睡的人。但干扰是成功的,顺利把人扰醒了。只见何以辰的眼皮开始微微颤动,嚶嚅呻吟了一声,竟然一翻身,把自己的头埋进枕头,继续趴睡着。 对昼伏夜出的夜行动物来说,早起根本是酷刑。不过,李礼想,他已经尽量让人早点睡了。 「起床。」李礼坐在床缘,拍了拍何以辰。 何以辰任性地哀嚎,又瞬间没了动静,以为睡着了,结果下一秒,弓起腰,然后以极度缓慢的速度,慢慢爬起身,一脸呆懵地半睁着眼,一副我是谁我在哪的模样,头发因一夜的滚动,愤怒地炸开,仅着的内裤也没有穿好,整个人看起来乱成一团。 「起床。」李礼温柔说,伸手拨开披散在何以辰脸上的头发。 何以辰睁开一隻眼。 李礼笑了笑,「那另一个呢?」 何以辰遂睁开眼睛,「我想睡觉。」他撒娇说,声音听起来软萌。 「不是让你很早睡了嘛!」 「可是,我累。」 「你是运动量不足,体力不够。」李礼说,「所以我要带你去运动。」 何以辰却机灵地从另一方下床,看似要逃跑。 「你要去哪?」李礼伺机要逮人。 「我不管!」何以辰疾呼,「我要回自己的房间继续睡觉。」他随即衝向房门。 「别想逃。」反应更快的李礼,一把就将何以辰揽腰抱起。 何以辰愣了几秒,看着近如咫尺的李礼,整个人瞬间清醒了。 「再不起床,我就要继续囉。」李礼半威吓说,手开始在何以辰身上抚摸。 「知道了。」何以辰低声说,「所以,你可以放开我了。」 「怎么办?」李礼突然说。 「什么怎么办?」何以辰还傻呼呼地问。 「我不想放开。」李礼用沉而缓的嗓音说。 「这个运动…….」何以辰推了推李礼,开始谈起条件,「你继续的话,那我等一下要继续睡。」 「好啦。」李礼这才松开手,声音听起来有些失望。 何以辰站稳身子后,才发现原本就没穿好的内裤,因为刚才一连串举动,现在几乎褪了一半,「妈呀!」他惊叫一声。 李礼一脸贼笑地摸了摸何以辰的头,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就这样,莫名忙碌的早晨,让他们出门时已经午后。李礼开着车,看起来神清气爽。 何以辰坐在副驾驶座,看着这样的李礼,心情有些复杂,明明很开心的,一方面也不安,重要的话谁都没说出口,他在意的话,应该要主动提的,却害怕结果不如预期。应该要找个时间好好谈谈,他不禁想。 「到了。」李礼说,将车开进停车场。 李礼熟悉地带路,从办好登记,进入室内,没有花太多时间。 何以辰跟在身后,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健身房,映入眼帘是各式各样的运动器材,和大面镜墙。 「你有想锻鍊的吗?」李礼问。 「没有。」何以辰看了看,没有特别感兴趣。 「第一次要重训的话,就不要用太难的,怕受伤。」李礼叮嚀。 「那我去走跑步机好了。」何以辰说。 「那我跟教练做一下重训,等下会合。」李礼指了他待会儿会在的地方。 「知道了。」何以辰点了点头。 「你一个人可以吗?」李礼不免担心问。 「没问题的。」何以辰掛保证说。 李礼拍了拍何以辰,两人才分开。他在另一处由教练陪同,针对手、胸、脚做了锻鍊。 结束之后,李礼稍作休息,补充完水分,便前往跑步机区,却没有看见何以辰,他环顾四周,并没有看见人影,只好先走向更衣室区,拿起手机,拨打电话,并未接通,他开始慌张了起来,带着手机,走出更衣室,四处寻找,直到在入口处旁的休憩区,看见了背对着的何以辰,正在和一名男子说话。 陌生男子的态度看起来很热切,滔滔不绝在说着话。 搭訕吗? 李礼不禁想,不自觉就走到何以辰的身边。 相谈甚欢的气氛被打断了,好似后来加入的人才是第三者,男子满脸问号,何以辰一阵尷尬,李礼面无表情,就有不苟言笑的冷酷。 「我遇到认识的人。」何以辰轻描淡写地向李礼介绍,「我大学时代的学长。」然后随即向男子说:「我现在的室友。」 「室友吗?」男子语气玩味,主动跟李礼打招呼,「你好,我是朱成俊。」 「李礼。」 简单寒暄后,李礼欲带着何以辰离开。 「我们找时间聚一聚吧,以辰。」朱成俊若有所意地说。 何以辰只是笑了笑,没有正面回应。 返家的路上,车内一阵安静,李礼开着车,不时在等红绿灯时,会看向一直看着窗外的何以辰。 看不见表情、看不见反应,李礼有些不安,若要说缘由,比起突然遇见学长时何以辰的反应与当下氛围,更让人在意的是,他的身分被定义是室友。 是呀!没错,也的确是,他们目前的关係就是室友而已。 替患者诊疗时,李礼并不会多讲治疗以外的事,不间谈成了默契之后,替他挡了不少麻烦,至少不需回答私生活问题。 根管治疗结束,李礼突然说:「苏盈盈是吗?以辰的朋友。」 「没错。」苏盈盈笑了笑,「看样子,医师不太会记得人呢,其实早先以辰手受伤时,我们就见过面了,我送他回家。」 「喔。」李礼好似想起来了,笑说:「我的确是不太会记得人。」 苏盈盈看了看李礼,有感而发说:「医师,你的感觉变了。」 「是吗?」李礼笑了笑,随后说:「那请你再跟柜檯确认回诊时间。」 「好的。」苏盈盈回答,却又欲言又止。 李礼见状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医师,听说你们三人一起见过了?就是跟以辰的学长。」 李礼有些讶异,反问:「你认识他?」 「以辰有跟我提了一下,在你们认识之前。」 「喔。」李礼陷入一阵思考。 苏盈盈想了想,还是说出口,「听以辰说,是他的初恋,不过两人并没有交往,但那位学长教了他一切。」 李礼的眼神变了,有所动摇,但他仍尽力压抑住,只吐露说:「是吗?」 苏盈盈点到为止,便不再多说,「那,医师下次回诊见。」 一个患者出去,下一个患者紧接着进来,李礼没有时间多想,直到看诊时间结束,他正要消化刚才从苏盈盈口中听来的话,还来不及反应,护理师田美玉霸气地说:「医师,我们今天要聚餐。」 李礼没有拒绝,他觉得自己正心烦意乱,换个气氛透透气也好。 一行人在下班后,来到义式餐厅,环境优雅,他们特地选了角落的位置。 「真不习惯啊。」韦韦说,讲话不禁轻声细语了起来。 各自依序点完餐,服务生离开后,宋亦晴才说:「蛮适合聊天谈心的啊。」 李礼顿时就知道这次聚餐的目的是什么了,他不禁想,平时真是对员工太好了,然后也让他们知道太多,「知道了,说吧,有什么事想跟我说?」他索性自己先大方说。 「医师,你是不是劈腿?」田美玉也不拐弯抹角说。 「劈腿?」李礼一脸吃惊地反问。 「韦韦说,上次送医师回家,看见有陌生男子在,而且你们两状似亲密。」 「我没说状似亲密啦。」韦韦着急澄清说。 「不是说那人的态度很亲暱?」宋亦晴问。 眼见大家依旧习惯在当事人面前讨论,身为当事人的李礼乾脆自己先承认,「是前男友。」 大家一阵惊讶,不管是对医师的老实还是那男人的身份。 「可以了吧?」李礼说。 「可是,为什么那么晚了,前男友还在医师家?」韦韦好奇问。 「3p?」宋亦晴打趣说,又自己笑了起来补充,「我开玩笑的。」 「蛮合理的啊。」田美玉认同说。 「的确蛮合理的,大家都不介意的话,就3p啊。」韦韦说,但此话一出,一片噤声。 「你们真的越说越夸张耶,当然不是。」李礼说。 「不过,医师你跟以辰到底是怎么回事?」田美玉问,「怎么会提到以辰的初恋?一对情侣一下子出现各自的前男友和初恋,这剧情不太妙。」 「今天以辰的朋友来时说的吗?」宋亦晴问。 「医师上次跟我们去喝酒就很奇怪了吧。」韦韦说。 李礼想了片刻才说,「我和以辰没有交往。」 「蛤?」除了李礼之外,三人异口同声说。 「但不是什么都做了?」宋亦晴说。 「两人看起来很曖昧啊,有情侣的氛围。」田美玉说。 「不然,就是炮友吧。」韦韦说,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现在很常见啊,只是晕船了就很麻烦。」 「啊,所以是晕船了吧。」宋亦晴语带遗憾说,「我原本觉得是很棒的cp耶,已经开始存红包钱了。」 「等一下啦,你们。」李礼忍不住插话,「不是炮友。」 「不然是什么?」田美玉反问。 李礼眼色瞬间沉了下来。 「为什么你们不交往?」宋亦晴问。 李礼顿时语塞,他不知该从何说起。 结束聚餐,李礼回到家,看见何以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坐至一旁。 察觉到了的何以辰,转头看李礼说:「回来啦。」 「嗯。」李礼应了声,看起来一脸疲惫。 何以辰好奇问:「你们今天聚餐聊什么?」 「没什么。」李礼避重就轻说。 「今天的李礼日常研究会竟然这么轻易放过你?」何以辰笑了笑说。 「就……」李礼想说什么,但一开头,随即被来电铃声打断。 李礼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接起电话,何以辰则继续看电视。 「姐,你怎么突然打电话给我?」李礼问,听着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一番话,表情越来越凝重,声音低沉而严肃说:「我不是说了,不会去相亲。」 但直到掛上电话,比起争论,听到的是更多的妥协。 李礼陷入僵局,不知该如何是好,遂一直沉默。 「要去相亲吗?」何以辰乾脆主动提,并尽力语带轻松。 「大多时候,我姐会替我挡掉,纵使我妈坚持,但这次连我姐也没办法。」李礼无奈说,「非去不可......」 何以辰看着李礼痛苦的表情,想伸手安慰,却动弹不得,不只手伸不了,话也说不出口。 女方一直很积极想要碰面,比李礼年轻五岁,是合作企业的独生女,从留学归国后,一直担任自家公司的公关,充满自信、外型亮丽,是外界对她的评价。 相亲选在饭店里的高级餐厅。 李礼到达后,对方不久后也到了,两人简单礼貌地自我介绍后就座,李礼先点了咖啡,女方跟进。 「互称名字没关係吧,叫我安妮就可以了,那我就称你李礼囉。」安妮一开始就很大方说。 「好。」李礼说。 「你比我预期中好很多。」安妮劈头就说。 「谢谢。」李礼笑了笑。 「我也没让人失望吧。」安妮说,俏皮地一笑。 「你很漂亮。」李礼夸讚说。 高?健美的身材,无可挑剔。 「谢谢。」安妮显得很开心,继续说:「以你的条件曝光在媒体前也会成为宠儿,却选择低调,我以为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没有。」李礼淡漠说。 「听说是牙医。」 「是。」李礼应了声,随即补充,「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因为有悬壶济世的使命吗?」 「没那么伟大,只是想得到自由而已。」李礼若有所意地说。 「自由吗?」安妮,喃喃说,似乎心有戚戚。 「所以,我今天只是来当结交朋友,喝个咖啡。」李礼坦言说。 「这是拒绝的意思吗?」安妮也不拐弯抹角,「但我很满意你。」 「谢谢,不过对不起。」 「利益上来说,我们在一起,没有坏处喔。」安妮自信说。 「怎么说?」李礼好奇反问。 「受父母的期望结婚,王子与公主举办童话般的婚礼,婚后纵使闹翻了,他们也不能怎样。能怎么办呢,生气也于事无补。可是执意选择和自己心爱的人结婚,不管好坏,他们总会有理由挑剔。凡事不要太认真,做做样子就好,你要的自由我可以给你。」安妮话中有话。 「你没有真心喜欢的人吧!」李礼直说。 「难道你就有吗?」安妮反问。 「有。」李礼回答得坚定。 安妮没有感到意外,反而说:「但却不是家族可以接受的人吧,不然你现在也不会在这里。」 李礼语塞。 「你很梦幻呢。」安妮说,语气不似在嘲讽。 李礼尷尬笑了笑。 「你能保证,真爱能越过藩篱吗?」收起剑拔弩张的气势,安妮垂下眼,缓缓问。 李礼看着这样的安妮,对她的印象加了分,他不禁想,不得不武装之下,她或许也是她自己口中说的梦幻的人。 「相信会比较有力量去战斗。」李礼真诚地说。 安妮笑了笑,再次说:「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但我的答案不会变,这个相亲,请恕我回绝。」李礼严正说。 「话别说这么快,再多聊几次,也许你会改观,下次一起吃顿饭吧。」安妮若有所指说。 李礼没有给予回应。 结束美其名为相亲的会面,他们要离开餐厅时,李礼眼角的馀光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仔细一看,是何以辰和朱成俊在一起吃饭,两人相谈自然。 李礼睁睁看着他们。 安妮察觉到李礼的视线,跟之望过去,好奇问:「是认识的人吗?」 「是。」李礼说,作势要走。 安妮却冷不妨地勾着李礼前往打招呼。 李礼来不及反应,等意识到时,人已经在桌前。 「你们好。」安妮亲暱地勾着李礼,大方打招呼说,「听说你们是李礼的朋友。」 何以辰一脸吃惊。 「是,没错。」朱成俊倒是显得从容,「这么巧,你们也来吃饭,是约会吗?」 「是相亲。」安妮毫不掩饰说。 「喔。」朱成俊意味深长地看着李礼,说:「真是俊男美女的组合。」 「谢谢。」安妮开心地说。 「以辰怎么看呢?」朱成俊看向何以辰问。 「很登对。」何以辰顺势回应,目光却不敢直视着他们。 安妮看了看何以辰,有那么一瞬间她发现一直看似沉稳的李礼动摇了,随即她便说:「下次来个双cp约会吧。」 「好啊,有机会的话。」朱成俊乐意地说。 「你不说点什么吗?」安妮拉着李礼的手臂问。 朱成俊看着李礼,同样期待着他的回答。 这时,该怎么做?千头万绪在李礼脑海中翻腾。 「何以辰。」李礼突然喊。 何以辰吓了一跳,下意识抬头看向李礼。 「走了,回家。」李礼说,直接拉着何以辰离开。 「没有关係吗?」何以辰在匆匆行走中问,儘管担心,他的脚步也没有停下。 寧静而安稳的生活,以为很简单,但就不需费力去守护吗? 相亲之后,意外的,没有引起波澜,李礼以为母亲又会气急败坏来大闹一番,意外的,没有任何动静。 暴风前的寧静啊!李礼看着窗外的晴空万里,有时会这么想。他送何以辰来到咖啡馆工作,彩绘墙的进度已完成百分之八十,他自己则坐在老位子上阅读。 「先生,你的咖啡。」 不是咖啡馆人员的声音,李礼遂抬头看着对方。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朱成俊笑了笑说。 李礼没有预料到会遇到朱成俊,表情有些不自然。 「别误会,我也不是刻意来找你的。是听以辰说他在这里有个彩绘墙的工作,所以来看看。没想到老闆要我送咖啡来呢。」 「嗯。」李礼应了声,「谢谢你送来咖啡。」 「既然这么巧又遇上了,我可以跟你聊一聊吗?」朱成俊问。 「请坐。」李礼说。 朱成俊遂坐在李礼对面的位置。 「你想说什么吗?」李礼劈头问。 「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朱成俊直说,「看你对咖啡馆的熟悉,我想你也跟我们一样。」 「嗯。」李礼没有否认。 「以辰说,你们是室友,是事实吧?」朱成俊怀疑问。 「目前是。」李礼说。 「目前吗?」朱成俊挑高声说,对李礼曖昧的说法感到不满,索性直接问,「是打算放手还是打算留在身边?」 「我不会让他离开。」李礼说,他其实很想理直气壮,可是他明白以他目前的立场,说什么都很像在开空头支票。 「但我可是看到你在相亲。」朱成俊抓紧这点质疑。 「我已经拒绝了。」李礼信誓旦旦地说。 「你认为你能撑得了多久?」朱成俊感到可笑,「我知道当天的那个女生,不用说,她的名媛身份几乎无人不知,而你虽然过得低调,但我知道你是李氏金控财团的王子。」 李礼默认。 「有在注意金融圈消息的人都知道,而你的身份也没有被掩盖的很好,一旦财团出问题,你势必会被拿出来讨论,毕竟是李氏家族的接班人,再怎么不愿意也改变不了事实。」 李礼无法反驳。 「所以你能保护以辰到什么时候?反正到时事情一被公开,他就会被你们狠狠拋弃,不是吗?」 「你不懂我,就不要乱说。」李礼严正说。 「不然,你到现在为何不给以辰一个名分?别说,你们真的是单纯的室友,明眼人一看,都知道你们根本就在一起了。」 「我们的确是在一起了。」李礼说,听来却像在狡辩,他深知自己理亏。 「别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别以为这样就能唬弄人。」朱成俊嗤之以鼻说,「玩什么手法,我会不知道吗?你和我也没什么两样,用甜言蜜语的爱去包围他,给他一个假象,你会说,绝对不是虚情假意,可是没有承诺、没有责任,一旦出现了抉择,最后不需要多作解释,自以为瀟洒就能一走了之,继续欺骗自己,因为没有确认好关係,他也不会在意。」 「不要把我跟你混为一谈。」李礼厉声说。 「所以,我现在很后悔。」朱成俊坦承说,「当时的我的确是做错了,我一直在后悔中,因此再和以辰见面,我觉得是命运给的一个机会,让我去弥补,只要你愿意放手,我会马上带走以辰。」 「你也不过是自私的人罢了,如果你能这么有把握,你也不会在这里跟我说这些。」李礼不甘示弱说。 「你现在也只是在利用以辰的爱而已,你以为这样的束缚就比较高尚吗?」朱成俊冷笑。 李礼无法反驳。 「别净说些漂亮话了,事实上你根本还有许多问题要解决。」朱成俊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与其闹到最后两败俱伤,不如就趁现在还有馀地时,乾脆放手吧,对他还有你都好。」 李礼为朱成俊的话所动摇,他睁睁看着对方,所有的话,朝他重击,他完全挫败,无法抵抗。 此时,何以辰走进咖啡馆。 李礼与何以辰四目相接,不捨与眷恋,是否能当作承诺与理由,通融着他用甜与蜜囚禁着对方? 朱成俊当然也看见了何以辰,主动上前说话,两人交谈了一会儿便一同出去。 李礼见状,不禁垂下眼。 就算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他也不会有怨言。 「你在干嘛?」何以辰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李礼急忙抬头,看见何以辰就在面前。 「学长他看完我的画就走了。」何以辰说。 是朱成俊没有提,还是……刚才说的那些挑衅与宣战,宛如像刀剑一把把刺向他。究竟该怎么做才好?李礼深深看着何以辰,内心感到十分慌乱。 「为什么是这样的表情?」何以辰抚着李礼的脸说,「真是的,你要不是都面无表情,就是一下子马上有喜怒哀乐了。」 李礼笑了笑。 「回家吧,我饿了。」何以辰说,走在前方。 「晚餐想吃什么?」李礼说,跟在后面。 他们离开咖啡馆时,和麦特打了招呼。 「我想吃炒麵。」何以辰说。 「炒麵?谁会煮?」李礼问。 「你啊!」何以辰回答得理所当然。 「为什么?」李礼反问。 「你会煮义大利麵啊。」 「还是不一样啦。」李礼回答。 「哪里不一样?」何以辰问。 「国籍。」李礼一本正经地说。 就算当下错愕,也马上就相视笑起来了。两人并肩走在夜晚的街头上,日常,希冀的一般日常,小小的,也许有些无聊,却弥足珍贵。 回家前,他们还特地去买了冰淇淋,日常的小乐趣。何以辰很认真地调查炒麵的做法,基于他有别于外在的细腻,料理起来实则大胆,没有时间观念,不知何谓小火,反正外表看起来熟了就行,大火烹调起来才快速,所以最后决定下厨的人是李礼,虽然他在料理上异常的龟毛。 到家后,李礼把冰淇淋放在冷冻库,并顺便查看冷藏库,确认炒麵的食材是否足够。 何以辰已经换上家居服,扎了个小发球在头顶,露出整张脸蛋,走来厨房。 李礼见状,有些惊喜。 「怎么了?」何以辰好奇反问。 「第一次看见你露出额头。」 「不好看吗?」何以辰问。 「很帅气。」李礼真诚地夸讚说。 「谢谢。」何以辰笑了笑,「快去换衣服吧,大厨。我先来准备食材。」他一边洗手一边说。 「你先等一下。」李礼突然说,将何以辰的身子转向自己。 「怎么了?」何以辰不解问,两人面对面。 「我们谈一谈。」李礼认真说,不知怎地他觉得现在若不赶紧说的话,日后又会被无可避免的纠结而错失机会。 何以辰只是睁睁地看着李礼。 当李礼正要啟口时,他的来电铃声响起,在沉默的氛围里,异常刺耳,但看了来电者,无法拒听,遂只好先接起电话。 「姐。」李礼朝电话那头的人喊。 「你是做了什么?」李仪劈头就问。 「我做了什么?」李礼听得一头雾水。 「相亲,我以为你会拒绝。」 「我是拒绝了啊!」李礼明确说。 「但是女方回覆说,对你很满意,表示要再见面。」 「怎么可能?」李礼不可置信地说。 「妈妈现在开心得不得了。」 「姐,你不能帮我拒绝吗?」李礼不禁说。 「你堂堂当事人都拒绝不了,我怎么拒绝!」李仪声音听起来也无奈。 「现在要怎么办?」李礼不知所措地就脱口而出。 「再和她见面,好好说清楚。」李仪建议。 「但她一意孤行下去,我就算一直拒绝也没用,乾脆不要见面,等时间一久,她就会知难而退。」 「你以为现在问题最大的是女方吗?」李仪挑高声说,「你现在要过的还是妈妈这一关,不想让她最后带人上诊所开派对,我想你选择避不见面不是个好方式。」 李礼怔怔地掛上电话,他没有意料到事情是这样的发展。 「李礼……」何以辰看着李礼,语气间都是担忧与不安。 李礼深深看向何以辰。 「没关係啦!」何以辰强顏欢笑说,随即转开话题,「炒麵,你要放什么配料?」他走去打开冰箱。 李礼一举向前,关住冰箱,把何以辰困在之中。 何以辰睁睁望着李礼。 「我们……」李礼打算接续他电话前未说完的话。 可是,说时迟,何以辰突然双手捧住李礼的脸,然后奋不顾身地献祭着他的吻。浓烈的、热情的、难捨难分的,他咬着唇、舔着舌,不让人有时间思考。 李礼抱着何以辰退了几步,遂也转守为攻,他捧着对方的头,用力的、深情的,彷彿要将人吞噬。 何以辰情不自禁地将双腿盘在李礼的腰际,如果对方更进一步,他就反馈更多。 两人的情感是一样的,不断不断地想为彼此付出,希望对方快乐、希望对方愉悦、希望对方感受到爱。 可是,重要的话,何时该说出口?是说不出口抑或是压根儿不想听? 装作若无其事,是最棒的逃避,什么都不听就是什么都不知道,不用去揣测、不用去担心害怕着那随即都会被揭开的结局。 只求,在短暂而微小的时光里,仍然感觉到有一丝的幸福。 「我的身体,你喜欢吗?」呜咽的何以辰坐在李礼的身上哀哀地问。 「都这样了,还问。」奋力衝刺的李礼粗喘地说。 何以辰紧紧抱住李礼,脸上因兴奋、因痛苦全扭在一起,伴随呜咽呻吟所流下的泪珠,已经分不清是在哭泣还是颤抖下高潮的汗水。 何尝不想拋开这一切,他的自由成为了希冀的梦,李礼悲哀地想,他想要的随心所欲如今变成只在何以辰的体内如愿以偿。 他想要更多、他想要忘记、那无可奈何的现实。 第九章 那一天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有时,人会突然想漫无目的地往前走,无法停下,彷彿一站定脚马上就回归现实。李礼走着走着就来到一处佔地颇大的公园,远远看似在举办什么活动,搭起了好几个顏色繽纷的棚子,已近傍晚,人潮正在退散,看起来有许多的亲子家庭,嬉闹欢笑,沐浴在黄昏下,光与影勾勒出很美的画面。 他想起来了,听护理师说,这里每月会定期举办市集,本来他没有多大的兴趣,莫名的驱使下,让他往前走,其实摊位都已经陆续在收拾,可是远远的让他看见了,曾经是他美好的家人。 为什么这尊猫偶会那么像雪莉?他以前养的三花猫。是巧合吗? 他情不自禁开口,想向老闆买下。出乎意料,老闆是位年轻的男人,年纪看起来很轻,很清秀,却也似曾相识。是呀!隐隐想起在生命中出现的男人,已经是要遗忘的过往。 然而,老闆却说是非卖品,他没有在脸上显露太多的表情,纵使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到内心一股悸动。在翻找的回忆中,好像有那么一段,当他因出差必须送雪莉到宠物旅馆时,听说雪莉有很喜欢的照顾员,他一直很想见一面。不过,他们总是很不凑巧地擦肩而过,除了最后一次,雪莉最后一次到宠物旅馆时,他听见了那个人的声音,就和眼前的年轻老闆声音相似。 但何谓因缘际会?因为工作的关係,在他身边来来去去那么多人,他并不相信,不相信有所谓的奇蹟。深爱过的人,如今已离他远去,他并未期待他的人生会再遇到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 如今,他必须要挣脱身上背负的枷锁,他想要好好守护,不经意来到他身边盛开的花。 李礼深深地想着,再度来到公园,他只在远远的地方看着何以辰笑得非常开心,阴霾并未遮掩其脸上的灿烂。 「医师,你一个人躲在这里做什么?」苏盈盈上完厕所回来,见李礼站在角落,一副鬼鬼祟祟在窥视着。 「我只是路过……」李礼话说到一半,就整个人被苏盈盈拖走。 苏盈盈直拉着人往摊位去。 「看看我发现谁。」苏盈盈一直抓着李礼,避免人逃跑。 「你怎么来了?」何以辰见状,感到意外地问。 「嘿,这么巧,每次都会遇到你,不会是在跟踪我吧!」同样在现场的朱成俊笑了笑,拍拍李礼。 「是呀!还真是巧。」苏盈盈几乎用看好戏的角度在观看眼前的局面。 何以辰倒是显得很处之泰然。 「你一来,在场的女生都冒星星眼了。」朱成俊看着李礼打趣说。 「雪莉是招财猫喔。」何以辰向着李礼甜甜地说,手疼爱地抚摸着摆设在桌上的镇店之宝—初代的雪莉猫偶。 李礼笑了笑,一手也不自觉地叠上何以辰的手。两人突如其来就眼神饱含情愫地四目相望,旁若无人。 朱成俊显得很不是滋味,看向苏盈盈。 苏盈盈轻耸肩,一副不想搭理的样子。 骚动不已的在场顾客就像小麻雀般吱吱喳喳,惊呼声此起彼落。 有这样公开的勇气,是否也表示就无所畏惧了?朱成俊拍着李礼的肩,忍不住说:「你们是把我们在场的人全都当空气吗?看一下场合吧。」 「真是对不起。」何以辰灿笑如花。 李礼则瞬间扳起脸孔,冷声说:「那我先回去了。」 「什么呀!你来不是要接人回家喔?」朱成俊没好气说。 「没关係啦,反正一回家就见到了。」何以辰甜滋滋地笑着。 李礼看了一眼何以辰,就瀟洒地挥手离开。 那已经是没有他介入的空间了,朱成俊见状,不禁感到挫败地叹息。 饭店里的餐厅,这次是安妮先到,她坐在位子上,看似等了许久。李礼随后到,有些讶异。 「为避免又落得只喝咖啡的窘境,我已经先点好餐了。」安妮笑说。 服务生见客人来,立刻上前菜,然后陆续上菜。 「我以为我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李礼说。 「你上次的确说得很清楚,表现得也很清楚。」安妮明确地说。 「既然如此,为何又这么坚持?」李礼不解地问。 「你真的一点雷达都没有耶。」安妮无奈耸肩。 「什么雷达?」李礼困惑地反问。 安妮先叹息才说:「我也和你一样,我也有个交往多年的女朋友。原本都相安无事,但女人一旦到了三十岁,没结婚像成了罪过,家族卯足了劲要替我相亲。你以为你一个黄金单身汉能逃过猎捕?总之有人提起了你,比起其他人的活跃,你异常低调,就引起我的兴趣,所以请人调查一下,显然你也没有在藏的意思,只是大概你们公关做得不错,消息一直被压下来,反正我也没有要闹大的意思,对我没好处。」 「你明明都知道了,还如此坚持,你不知道这对我很困扰吗?」李礼严正说。 「怎么会困扰?」安妮惊讶反问,「这不是双赢的局面吗?反正你要的自由我会给你。」 「你要就各过各的,当假面夫妻吗?」李礼说。 「也没有到假面夫妻啦,这也不是什么创新的组合了,很多人都这样,其实在一起,相互扶持,像朋友般生活也不错。反正你能和男友在一起,我能和女友在一起,不是双赢的局面吗?」安妮鼓吹说。 「很抱歉,我不想这样。」李礼断然拒绝。 「你真的天真的认为婚姻就是相爱的关係吗?」安妮冷声说,「婚姻不过也只是一张契约交易而已,就算是相爱好了,你以为能坚持到多久?别说你的家族没有,外遇劈腿根本稀松平常的事,谁在看重婚姻了?各取所需的关係而已。不用把婚姻看得太神圣。」 「但到头来最后待在你身边,必须尽责的,不就是你婚姻上的那个人!我们倒好,结婚了,彼此生活有了层保障,那他们呢?你真正相爱的那个人呢?」李礼正色说。 安妮一时语塞。 「你现在的反应,就代表你没有不顾及她。」李礼语重心长说。 「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相亲到最后,被逼急了,还不是得找个有最佳利益关係的人嫁,与其会嫁给私生活乱七八糟的人,我寧愿跟你结婚。」安妮执意说。 「我没办法给你漂亮的假话说,那就抗争,但我可以说,我已经很努力了。」 「所以,你才选择当医师吗?完全脱离家族企业。」安妮恍然大悟。 「嗯。」 「你以为你会成功吗?」安妮訕笑,「如果你那崇高的爱情论能让你对抗整个家族,你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 他们都心知肚明,所以总是拿此话互戳伤疤,当连挣扎都是奢求,为了仅存的活命,也要拉着对方一起下水,不是同病相怜,而是要掠夺最后的机会。 「所以放过我。」李礼不禁放低姿态恳求地说。 安妮对李礼的举动感到震惊,「他真的那么好到,值得你这样低声下气?」 身为顶流社会的一员应该要有霸气和骄傲,而不是如此轻易示弱哀求。 「我爱他啊。」李礼深情地说。 安妮见状,久久不能言语,她也在心底想了很多,才说:「不要把你的模式套用在任何人身上,我承认你的行为都不是在空谈,但别以为我没有抗争,这已经是我想到的,对我来说最好的解决方式。」 「我知道。」李礼无奈地苦笑,「我们都是一样的,不是吗?」 「所以,你真的不打算接受我的提议?」安妮不死心地问。 「我很抱歉。」李礼重申说。 「就算我跟你装可爱也不行吗?」安妮反问,表情依旧冷若冰山。 「你能吗?」李礼笑问。 安妮看着李礼,企图尝试着,结果看来却是皮笑肉不笑,最后乾脆自己投降,「不行。」 「是吧。」 「我没法像你那么噁心装深情喊爱来爱去的。」安妮不留情面说。 「不要这么说,买卖不成也仁义在啊。」李礼打趣说,从刚才的举动,他知道安妮心软了。 「真是可惜,我以为我们会是很好的朋友。」安妮遗憾地说。 「我们可以是朋友。」李礼诚心地说。 「如果我们走在一起,我们知道彼此是朋友,但旁人却不这样认为,这不是给他们希望了吗?」 「我是无所谓。」李礼坦荡说。 「又在说大话,不要到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喊着后悔。」安妮冷笑。 「看样子,别人以为我们拥有很多,但其实失去的也很多。」李礼感慨地说。 「你是个好男人呢,李礼。」安妮突然说。 「为什么突然夸讚我?」李礼诧异地说。 「想等着看你的好戏、等着看你的下场、看你最后还能拿什么说服自己……」安妮无情说,但停顿片刻,才说出真心话:「……期待看你抗争成功……」 「谢谢。」李礼由衷地说,「你也是个很棒的人,祝你幸福。」 安妮不以为然地笑笑。 结果这顿饭又没有好好吃完。 结束之后,两人各自离去。 李礼开着车回家,为之振奋,觉得风好似开始往好的方向吹,夜间街道上的霓虹都像在为他庆祝。他现在很想马上跟何以辰说,想立刻见面,想拥抱,然后告白。 带着雀跃的心情,归心似箭。 李礼一进家门,就看见无所事事的何以辰从眼前走过,立马衝向前,从后方紧紧拥抱。 何以辰吓了一大跳,停下脚步,笑问:「怎么了?」 「因为开心。」李礼柔声说。 「有什么开心的事?」何以辰侧脸贴着李礼,声音甜甜地问。 「我们……」李礼话才说到一半,门铃声疯狂地响起。 想要忽视却没办法,除了魔音穿脑,人的声音也都要被吞没,看起来是不会停歇了。 李礼只好去开门,脸色一下刷白。 郑丽美气急败坏地出现在大门口。 「妈。」李礼首先招呼说,他大概知道是为何而来。 郑丽美进来家中,见到何以辰,当然也没有给好脸色看。 何以辰礼貌地问安后,原来打算回房,却被留下。 「我有事要跟你们说。」郑丽美语气尚显冷静,但其实一看就是来兴师问罪的。 「你先说,是怎么回事?」郑丽美指着李礼问,「女方后来回绝了这门亲事,之前还表现得那么积极,所以一定不可能是她的意思,那就是你了,你有什么不满意,对方哪一点你不满意?」 「是我的问题,自始至终都是我的问题,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我不爱女人,我是同志,为什么你不愿意承认?」李礼沉痛地反问。 「同志是什么!根本不是正常的东西,你说出去能看吗?家人还要不要脸,你平时爱玩男人,我就睁一隻眼闭一隻眼了,但结婚生子是你为人子的责任,你要延续香火啊,你爸就只有你一个独子。」 「我很抱歉。」李礼悲伤地说,他明白,身为家中独子、家族的长孙,他却不能传宗接代,这是他一辈子的愧疚,他没有什么能辩驳。 「说句抱歉就能解决吗?」郑丽美不领情地说,「所以说,你要什么女人才可以,你倒是说说看,你要怎样的女人才可以?」 「跟女人没有关係,妈,你为什么就不懂?」李礼急切地说。 「是他的关係吗?」郑丽美眼神犀利地瞪向何以辰,但话却对李礼说:「你就这么迷恋这个男人?他到底哪一点好?在床上让你欲仙欲死?」 「妈,你说话不要太过份!」李礼语气严肃说。 但郑丽美已经不管李礼,转而将矛头指向何以辰,「所以你要赖在这里到什么时候?」 「我……」何以辰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怎么会有脸待在这里?付房租了吗?还是李礼在包养你?说到底,你们是什么关係?」郑丽美厉声逼问。 「我……」何以辰不知该如何回答。 「妈,跟何以辰没有关係。」李礼出面说。 「你不要插嘴!我在处理事情。」郑丽美对李礼说,随即又转向何以辰,「李礼以多少钱包养你,你开个价,我加倍付给你,但请你离开。」 何以辰无语。 「妈--」李礼怒吼。 「不要喊我妈,你什么时候有把我当妈在看,我说的话,你全都忤逆我。」郑丽美也跟着大吼。 「那也要你的所作所为是对的才行。」李礼严正说。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我都是为你好,哪一点错了?」郑丽美挑高声反问。 「那你就不应该强迫我接受我不愿意的事。」李礼的语气透露着哀求。 「我在帮你走回正道啊!年纪这么大了,这点事也不会处理,被一个小男生缠得七荤八素,连打发都不会。」郑丽美自以为是地说。 「妈,你不要太过分了!」李礼下最后通牒说。 「你不要管。」郑丽美也不退让说。 「妈--」李礼再次大吼。 「你不要叫我。」郑丽美也不甘示弱大叫,「如果你不想看到我疯掉,这事你就不要管。」 「不可能。」李礼坚决地说,瞪向郑丽美,「不论你怎么做,都不可能会改变。」 郑丽美睁睁看着李礼,自知逼迫无效,又针对何以辰发洩,「都是你,一切都是你害的,你给我走,就算李礼说再多,我都不会让你进我的家门,除非我死,不可能会让你在这里纠缠着我的儿子。」 李礼这时一把抓住郑丽美往大门走,「等你冷静后,我们再谈。」 郑丽美挣脱不开李礼的手,只能被动被拉着走。 李礼带郑丽美离开,走进电梯,「司机在楼下等吧。」 「那个男的……」郑丽美想再说些什么,被李礼打断。 「我现在不想听。」李礼冷声说,表情严肃,「如果你还想要这个儿子,你就现在什么话都不要说,等我们都冷静了再谈。」 郑丽美遂不再多说。 李礼送郑丽美搭车离去。 不论是谁都满身疮痍了,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李礼拖着一身绝望回到家,看见何以辰仍呆立在原地,他缓缓走上前给予拥抱,他着实感受到怀中的人在颤抖,他轻抚着背说:「对不起。」 何以辰摇了摇头,片刻之后才挤出话来,「你们后来……还好吗?」 「不用担心,我会再去跟她好好谈一谈。」李礼用他沉稳的嗓音,希望能安抚何以辰的不安。 何以辰想了想,推开李礼,不禁说:「我想,我们应该先要谈一下。」 「好,当然。」李礼急切地说,「我们……」他话说到一半却被何以辰抢先。 「我想,我不应该继续待在这里。」何以辰定定地说,「你妈说得没错,我待在这里又没有付房租,简直就是佔你便宜,而且是时候我也该去找房子了,一时间太得意忘形,一待就是这么久,我会先搬回去我姐姐那……」 「够了。」李礼突然喊了一声。 何以辰睁睁看着李礼,一脸懵懂地问:「你为什么要生气?」 「我完全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李礼沉着脸说。 「我知道。」何以辰点头说。 「那你为什么要走?」李礼冷声问。 何以辰停顿片刻才啟口,「我觉得这个时候,我不适合继续待在这里。」 「因为我妈吗?」 「嗯。」何以辰老实应答,「不想再增加你们的衝突。」 「我妈的态度永远不会改变,那你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何以辰一脸为难,他心想他只是当务之急想让李礼母亲息怒。 「所以,你要离开我?」李礼悲痛地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然,你是什么意思?」 「我先离开,应该会让你妈舒服一些,你也不必为此焦头烂额。然后,好好地谈一谈。」 「我问的是你的意思。」李礼再一次地说。 「什么我的意思?」何以辰不解地反问。 「你打算去找朱成俊吗?」李礼直接问。 「为什么会提到他?」何以辰不懂。 「你要离开我吗?」李礼再次问。 「什么离开不离开的!」何以辰不禁说,他们已经越说越偏离了,真心话与气话全搞混在一起,遂他也忍不住脱口而出,「不就是恢復原状而已。」 「然后呢?」 「什么然后?」何以辰一直不明白,李礼到底想要他说什么。 「这些日子对你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吗?为什么不跟我站在一起,为什么这么轻易说要离开?」李礼低吼地问,「这一切难道都是虚情假意吗?」他哀伤地说。 何以辰乍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正在气头上,彼此心意并没有相通,任何的话语都变误解。 李礼冷不妨地亲上何以辰的唇,用力地、残酷地啃咬着,直至渗出了血丝。 何以辰痛得挣扎,但李礼力道之大,让人挣脱不了。 李礼像疯了般咬着何以辰,留下一道道伤痕,像是要烙下印记,让他将人就永远捆绑在身边。 何以辰放弃挣扎,任凭处置,但控制不了自己情绪,眼泪扑簌簌直掉。 李礼才惊觉回过神,停止动作。 何以辰哭得哽咽,「我错了吗?从头到尾我错在哪里?我为什么要被那样说!可是,我却没有办法反驳,因为无法反驳,所以我才……但是你一点都不了解,还一副把我说得好像是……」他抽抽噎噎地未能把话好好说完。 李礼睁睁地看着何以辰,每一颗眼泪都像针刺向他的心。 「说到底,我们根本什么关係都没有,你凭什么像审犯人那样逼问我,你以为我没有为了你们的争吵而伤心难过,觉得自己厚顏无耻吗?」说到激动处,何以辰忍不住大吼。 李礼恍然大悟,伸手想安抚何以辰,却被断然拒绝,怔然佇立着。 何以辰委屈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他避开李礼伸来的手,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个家。 李礼万般的后悔,所以自责,等回过神,他才发现何以辰消失在目前,他一慌,要追出去时,来电铃声响起。他看着来电显示良久,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接。可是铃声像是永无止尽,一直不绝于耳,儘管此刻心情感到厌恶,但他还是接起电话。 「李礼,爸被送到医院,情况不好,你快来!」李仪在电话那头着急地大喊。 「你说什么?」李礼震惊地说。 「详情我也不是很清楚,总之你先来再说。」李仪说。 掛上电话,李礼匆匆到浴室洗了把脸后就赶往医院。在vip休息室,他看见了李仪就坐在里面。 李仪同样高?的身材,大李礼两岁。 李礼坐至李仪身边。 李仪见李礼一身狼狈,吓了一跳问:「你是怎么了?看起来很糟。」 李礼没有正面回应,只是问:「爸呢?」 「在加护病房,听说恢復意识了,不过主治医师说,还需观察。有开放短暂会客,但妈不让任何人、甚至是我进去。」李仪说明目前情况。 「妈,还好吗?」李礼若有所意地问。 「老样子,总是对什么都不满意,很愤怒的样子。」李仪说,见李礼垂头丧气的样子,不禁问:「的确发生什么事了吧。」 「我不知道爸的状况是不是跟这个也有关,可是今天妈来我那,大发雷霆。」李礼说。 「你做了什么?平时你们不是相安无事的吗?」李仪问,「是相亲的事吗?」 李礼想了下,还是决定说出口:「我跟一个男的同居了。」 「喔。」李仪应了声,不是很意外,「都到这个年纪了,也该会有想稳定交往的对象,不过老人家不能接受也没办法。」 「严格来说,我们没交往。」 「什么!」李仪惊呼。 「是还没,还没确认关係。」李礼澄清说。 「但看妈那么生气,你们也不是那么单纯的室友吧。」 「嗯。」李礼应了声。 「所以你现在想怎样?」李仪问。 「我想和他交往。」李礼坦承说。 「可是,现在爸这样,又添变数了吧。」李仪感叹地说。 李礼痛心疾首地垂下眼。 「对方呢?知道现在的情况吗?」李仪心疼问。 「不知道。」李礼摇了摇头,「我们吵了一架,他负气离开了。」 「所以有可能他也不想继续这段关係?」李仪反问。 「不知道。」李礼老实说。 「毕竟你们还谈不上有什么关係,也许这是个时机,让你好好想一想,你真的要坚持下去吗?」李仪无奈说,「接下来要面对的庞大压力,你能承受住吗?他能承受住吗?」 李礼不语。 「若要保护他,你们不要在一起,也许是最好的方式。现在先不管妈的反应,爸这边,要处理的问题更多。」李仪语重心长说。 「姐--」李礼悲哀地喊,「但我爱他,很爱很爱。我已经努力去改变命运了,结果还是不行吗?」 「你觉得最重要的是什么?注定相逢的命运和能否相守的缘分?」 李礼睁睁看着李仪。 「不是都很重要吗?」李礼不禁反问,「相遇很重要,却有缘无分,缘分重要,但没有相遇根本无缘无分,根本是先有鸡还是蛋的问题。」 「也是啦。」李仪认同说。 「你真的很不会安慰人耶。」李礼忍不住说。 「你以为恋爱很容易吗?」李仪感叹说。 「对喔,你跟姐夫不是恋爱后结婚。」 「我屈服了现实,我没有你对爱情的那种坚定信仰。」李仪坦言说,「但,有时看你这样,很羡慕。」 「你跟姐夫关係不好吗?」李礼关心问。 「相敬如宾也是一种生活吧。」李仪不以为然耸肩。 这时,专属医疗团队中的一名年轻医师从病房出来,经过休息室。 「医师。」李仪见状,急忙出声喊。 「你们还在这里啊。」医师停下脚步。 「现在情况如何?」李仪问。 「嗯,目前稳定下来了。」医师说,「你们就先回去休息,现在也不能会客,夫人早先离开医院了。」 「谢谢。」李仪和李礼同声说。 医师随即离开。 李仪一脸错愕,「妈先回去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还在生气吧。」李礼无奈说。 「妈还有心情生气,代表爸应该真的没事吧。」李仪仍担忧说,「但继续留在这也不是办法,我们明天都要上班,下班后再过来吧。」 「嗯。」李礼附和。 他们在医院大门分开,已近凌晨的时间。 李礼回到家,屋内依旧是暗的,和他赶去医院前一模一样。他不可置信地跑去打开何以辰的房间,并未看到人,他找遍家中任何的地方就是没有看见人。 何以辰并未回家。 李礼慌乱地坐在沙发上打电话,可是直接转语音信箱。不论打多少遍电话都一样,他疯狂在讯息上留言,当然也没有得到回应。 现在,能找的人还有谁?翻遍通讯软体上的联络人,他如今才意识到他们真的什么关係也没有,对于对方的事,几乎全然无知。 剩下的,他们之间唯一认识、能找的人--谦赫,但他冷静想,应该不可能会去打扰有家庭的人。 姐姐、朋友,他全都没有联络方式,李礼焦躁地翻着手机内讯息。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朱成俊,他记得他有名片,便匆匆找出来,却直盯着上头联络方式良久。 他不禁百感交集,打电话过去,一方面等同于他对自己的承诺食言了,一方面也不安着,若人真的在那里,该怎么办。他不停在心底纠结着,但他告诉自己,现在已经不是尊严问题,于是遂打了电话过去,看了一下时间,以为对方不会接,没想到电话拨通了,电话那一头的声音听起来含糊沙哑。 「很抱歉,我是李礼。」 「我知道。」朱成俊说,「这么晚打电话来有事吗?」人应该是逐渐清醒了,声音听起来变得清晰许多,语调听来是感到很意外。 李礼欲言又止,但还是说出口了,「以辰他有跟你联络吗?」 「什么意思?」朱成俊惊讶反问。 「我们吵了一架,他跑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李礼老实说,声音听起来很挫败。 「电话、讯息都没有回覆你吧。」朱成俊一副预料中的口吻。 「嗯。」李礼应声。 听李礼难得的示弱,朱成俊也不想在此时落井下石,遂老实说:「以辰他没有来找我。」 「谢谢。」李礼感激地说。 「嗯。」朱成俊停顿了一下说:「现在说太多也于事无补,我想你也没那个心情,我就不多说多问了。以辰回来后,打电话给我。」 「好。」李礼回答后,掛上电话。 他站起身,走到何以辰的房门口,不时打开来看,见东西依旧在,来安抚自己,何以辰一定会回来。 可是,其实内心也没有多大的把握,他很害怕、他很不安,怕何以辰会趁人不在时回来收拾行李,所以他守在房门前不愿离开,他颓然跌坐在地,靠着房门,痛苦地双手抱着头。 他想,结局不该是这样的。他所说的话,如今看来也不过是漂亮的假话而已,自始至终都是他的不信任与自私伤害了对方,那么现在他还有什么脸奢求对方回来? 突然,他感觉脸颊一阵温热,他感到无限悲伤地落下泪来。 第十章(完) 小孩都哭了。 儘管戴着口罩,也挡不住自发的肃杀气氛,宛若是场龙捲风暴,只要一进范围内,就会被波及。 李礼平时冷酷归冷酷,无表情下,其实是什么也没多想,偶尔遇上突发状况,应对上还会有些反差萌。但,突然就不知怎地,气场黑暗阴沉到不行,纵使同样无表情,声音听起来也有落差。 小孩都哭了。 身为助理的韦韦,难得要使上大哥哥的唱跳功力,哄着小朋友。在诊间首当其衝的田美玉,在休息时间,不禁表示,原来要看cp撒糖是有道理的。前一阵子吃糖吃得太快乐,如今反噬,开始牙疼了!情侣吵架,看了真让人牙疼。他们不知道发生何事,也不敢过问。 今日看诊结束,李礼归心似箭。一打开家门,一如往常,一片静默、一片漆黑。但何以辰房间内的东西还在,他先是松了口气。 现在还有挽回的馀地。该怎么做才好? 要放手,还是牵起对方的手? 压迫在他身上巨大的墙,他能突破吗? 他心烦意乱地走到麦特的咖啡馆,他需要找个人谈谈。 然后,他在经过的人行道上,看见魂縈梦牵的身影。 何以辰在为彩绘墙做最后的修饰。 李礼缓缓走靠近,在一定距离佇立着,先是深深凝望着何以辰,才看到雪莉猫扑着蝴蝶的模样。 儘管喜欢,也不能太用力抓喔,不然会受伤。 专注作画的何以辰,在最后一笔画完,退了几步要看画的全貌时,意外撞上人,下意识道歉,抬首一看,才发现那个人是李礼。 眨巴眨巴闪着星星的眼睛,李礼含笑对视着。 千言万语都比不上一个深情的拥抱。 李礼情不自禁紧紧抱住何以辰,将头埋进颈窝。 何以辰莫可奈何地笑笑。 爱情就是儘管被伤到极致,也会原谅对方。 片刻之后,李礼闷着头,不知道在说什么,话被封住听不清楚。 「有话好好说啦。」何以辰用肩顶了顶李礼。 「我们……」李礼说,句子仍说得不清楚。 「又是我们!」何以辰啼笑皆非,李礼一直未说完的话,他到底想说什么? 可是,李礼不为所动。 何以辰只好双手捧住李礼的脸,让两人面对面。 深邃的眼眸中,漂亮的琥珀色,闪闪着水珠的光芒。 何以辰吻去那滑下的泪珠,他何尝不明白,无法挣脱的枷锁,永无止尽的悲伤。 「我们交往吧。」李礼深情地说。 何以辰睁睁望着李礼,「你一直想说的是这个吗?」 「嗯。」李礼点头。 何以辰没有马上回答,他不禁想,每次李礼又把球丢回给他,「可以吗?」他仍然迟疑地问。 「我以为你会马上答应。」李礼伤心地说。 何以辰不自觉叹息,说:「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都知道,我们并没有活在童话故事里。」 李礼语塞。 「我们之间,你若是自由的,不是比较好吗?」何以辰哀哀地说,「不要去定义关係,不是比较好吗?」 「但,我不是想要这样的自由。」李礼悲伤地说。 「没关係的。」何以辰深深地说,眼泪不受控地溃堤。 「什么没关係,那你为什么要哭?」李礼难过地问,自己的眼泪也止不住。 「因为一直睁着眼睛看你,好累。」何以辰佯装开朗,玩笑地说。 「那你就眨眼啊,傻瓜。」李礼哽着声说。 「要眨了啦!」何以辰没好气地说,一眨眼豆大般的泪珠就落下了。 这几晚,何以辰都借住在麦特咖啡馆的员工休息室,正好也有时间把彩绘墙完成。他们坐在人行道防撞墙上,没有说太多话,当然也没谈及接下来是否要继续同居。 徐徐吹来微风,为秋季的夜晚,带来一丝的凉意。安静祥和而美好的气氛,不想被破坏。 因为喜欢彼此的心,就算只是静静待在身边也觉得幸福满足。 此时,李礼的手机响起。他看了来电显示,纵使不想接,还是得接。 「姐。」李礼朝电话那头喊。 「爸已经转普通病房了,他想见你,过来吧。」李仪说。 李礼回应后,掛上电话,看着何以辰。 何以辰理解地莞尔一笑。 李礼赶到vip病房,郑丽美和李仪都在,病床上则坐着年约六十五岁的男人李韦恩,气色不见病容。 李礼想他的不苟言笑完全遗传至父亲,不笑时,严肃难以亲近,完全猜不透在想什么,因此他不自觉紧张了起来。 「我都听你妈说了。」李韦恩说。 「我不会改变的。」李礼坚定地说,「我不会照着你们的意思去做,这个我不会退让。」 「唐家的那个女孩,蛮漂亮的。」李韦恩突然说,但在场的人没敢搭话,他又继续说:「不过再怎么漂亮,一开始不对了,就怎么都不对,想投机也没用。一个机器,再小的零件,尺寸不合就是不合,硬是组合上了,机器纵使一开始还能使用,但一定没多久就会坏掉。」 「我很抱歉。」李礼愧疚地说。 李韦恩看了看李礼,才说:「那个男孩,我要见他。」他的表情严正,不容拒绝。 李礼遂先和李韦恩约好见面时间。 经告知后的何以辰也依约前来。 只有他们两人在病房内相谈,李礼坐在外头等待,他并不清楚父亲会说什么,所以感到非常的恐惧和不安。 约莫半小时,何以辰出来,换李礼进去。 李礼进去前,匆匆看了一眼何以辰,表情没有太多的变化。一进病房,首先见李韦恩的表情是一派轻松的,郑丽美却不甚开心。 「你已经认定他了吗?」李韦恩朝李礼问。 「嗯,我想和他在一起。」李礼真心地说。 「你们打算结婚吗?」李韦恩又问。 「我想结婚。」李礼眼神直挺挺地看着李韦恩。 李韦恩看着李礼片刻后,意外地很乾脆说:「好,我同意你们在一起。」 李礼简直不可置信,又惊又喜,全都写在脸上。 「不过,你要答应我,你不能先背叛你们这段关係。」李韦恩要求说。 「我知道。」李礼保证说。 「都已经见家长了,就不能把关係当儿戏。」李韦恩告诫说,然后朝郑丽美相劝,「你就放手吧。」 「你怎么这么轻易就答应?那男孩哪里好?」郑丽美不情愿地问。 「是个有趣的孩子啊。」李韦恩笑了笑,朝李礼说:「你知道他见我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李礼摇了摇头。 「我正好吃完芭乐,他见状,随即一脸佩服地跟我说『伯父,您的牙齿真好』。」李韦恩一想到此又哈哈地笑了起来。 「哪里有趣?」郑丽美没好气说。 「既然儿子在牙科的领域做得很好,我们又何必逼他进来他不想踏入的世界。」李韦恩朝郑丽美语重心长说。 「但之后整个家族……该怎么办?」郑丽美烦恼地说。 「他们还得看李礼的脸色,怕什么,以后牙齿都不想弄了吗?要找到好的牙医师很难。」李韦恩得意说。 「你根本歪理。」郑丽美不服气说。 「是你贪念太多了。」李韦恩睿智地说,「有捨才有得。」 郑丽美仍不妥协但也不好再说什么。 李韦恩看着郑丽美,笑了笑对李礼说:「看来你妈偶尔还是会小坏心一下。」 「没关係。」李礼理解说。 「要如何说服别人接受你们,这就是你们的课题,不要以为我答应了,就有恃无恐。」李韦恩严厉地说。 「我知道。」李礼点了点头。 「回去吧。我想休息了。」李韦恩摆了摆手说,「他可以不必再来跟我打招呼,你们直接走吧,然后跟他说,之后再一起吃顿饭。」 「好。」李礼回话,他深深看着李韦恩,内心有无法言语的激动。 「怎么了?」李韦恩见状问。 「爸,谢谢,非常谢谢。」李礼无法自拔地说,朝李韦恩弯身答谢。 「知道了。」李韦恩回应,「回去吧。」他难得温柔说。 李礼踏出病房。 何以辰也是神色一整个不安又害怕。 没有多言语,李礼满脸的开心,直接一把抱着何以辰。 何以辰还一愣一愣的。 「我爸答应我们在一起了。」李礼感动地说。 「真的?」何以辰还有些不敢相信,「我还在担心我说得不好,才初次见面,就提牙齿。」 「做得好。」李礼夸讚地说。 「是吗?」何以辰依旧懵懵懂懂。 李礼感到幸福满溢地紧紧抱住何以辰。 何以辰也深深回抱着,听见李礼飞快的心跳,才觉得有真实感。 「我们……」李礼突然说。 「又是我们吗?」何以辰哑然失笑。 「我们交往吧。」李礼慎重地说。 何以辰的心被紧紧揪着,原来喜悦是如此令人怦然心动,如此黯然销魂,整个人因此轻飘飘的,连自己都要抓不住。 「怎么不回话?」李礼好奇问。 「我整个人都在发抖,我的身体、我的心、我的脑袋,好像都不是我的。」何以辰忍不住说,声音也微微在颤抖。 「你也太兴奋了。」李礼笑了笑,遂也霸气地说:「没关係,这全都是我的。」 「好。」何以辰现在才回覆。 「你也慢太多拍了。」李礼开怀地笑。 两人手牵着手回家,在月色正美好的时候,稍微在外头散步。 「所以交往后,都做些什么?」何以辰笑问,感觉好像没什么变化。 「你有想做的事吗?」李礼反问。 「不知道。」何以辰老实说,「那你呢?」 「要说想做的事有很多,但也不急于一时。」李礼说,「顺其自然吧。」 「哇,这么平淡啊。」何以辰有些意外。 「不然,你以为我想做什么?」李礼笑问。 「嗯……」何以辰只淡然应了一声。 「干嘛,有什么不好说的?」李礼挑衅说。 拗不过李礼,何以辰才有些难为情说:「我以为你会饿虎扑羊之类的。」 「要这样角色扮演看看吗?」李礼挑逗地说。 「不用啦!」何以辰好气又好笑地别过头,才说:「一如往常就好。」 李礼笑了笑,抬头望向夜空,深情地说:「今夜的月亮真美。」 「是呀!今夜的月亮真美。」何以辰同样抬头看着夜空,附和说。 李礼看着何以辰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心想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懂。 今夜的月亮真美,代表着我爱你啊。 小孩不哭,但小孩听不懂。 「真牙是最棒的了,要好珍惜喔。」李礼说,纵使戴着口罩,也藏不住脸上的喜悦,眼睛都笑弯成月牙状了。 小朋友听得是一头雾水,他因为乳牙掉了,正在长新牙,所以前来检查。 正在成长的新牙有个很美的名字「恆牙」,顾名思义,就是会一直使用到最终的牙齿。但人往往因为时间一长就掉以轻心,肆无忌惮地破坏着。偶尔偷懒不刷牙,偷偷吃着糖。可是,却没有想过,恆牙一旦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后来不论怎么补救,假牙终究有所限制,不能吃太硬的东西,有时在嘴里会感到不舒服。 但人们在后悔时,往往都已经来不及。 「要在还能拥有时,好好珍惜。」李礼又再说了一次。 「小朋友,要记得刷牙喔。」护理师田美玉翻译着。 送出小朋友,在下一个患者进来诊间前,田美玉看着李礼,心想人之前才像被巨大的黑暗笼罩,阴暗到极致,如今拨云见日,整个人就散发着光彩,很喜悦的模样,让人见状也不自觉随之开心起来。 人果然还是要幸福才可以。 下班的时候,李礼其实一如往常,走出诊间跟员工打招呼后离开诊所。在往捷运站的路途上,看到好吃的冰淇淋或蛋糕就会买回家,这次买的是抹茶蛋糕卷,搭上捷运,没多久就到站,走几步路到达所住的社区,搭电梯返家,开门见何以辰正在摆碗筷。 「今天吃水饺,我也有跟着一起包喔。」何以辰说。 「有蛋糕。」李礼则说。 「太棒了。」何以辰满脸笑意。 一起吃晚餐,一起收拾,然后一起吃着蛋糕看电视。 李礼觉得生活非常圆满,所以感到非常快乐。有一说,幸福是会让人觉得饱的,的确是,他的愉悦、舒服、安心填满着他的身躯,他情不自禁将头枕在何以辰的肩上。 「怎么了?」何以辰柔声问。 「情人间才会做的事。」李礼说。 何以辰哈哈笑了起来,索性乾脆躺在李礼的怀中,附和说:「情人间才会做的事。」 两人突然一时兴起,开始玩起情人间才会做的事。 看完电视,何以辰便先行去洗澡,没多久李礼也裸着身进来。 何以辰一脸吃惊,问:「你干嘛?」 「一起洗澡啊。」李礼理所当然说。 「为什么?」何以辰直觉反问。 「当然是情人间才会做的事。」 「不要啦!」何以辰拒绝。 「为什么?」这次换李礼直觉反问。 何以辰顿时语塞。 「你想歪了喔!」李礼忍不住笑。 「我就不相信你想单纯地洗澡。」何以辰不禁说。 李礼倒是真的很老实,他的确目的不单纯,所以逐渐往何以辰靠近。 「你看啦!」何以辰害羞地说。 「脸红什么!」李礼明显手往下探去,「明明你口嫌体正直。」 「这明明就是不是情人的时候也在做了。」何以辰不甘示弱说,手轻轻抚上李礼的腹肌。 何以辰轻而柔的触摸,反而更加挑逗起李礼的慾望。 「再这样摸下去,可不能保证真的能单纯的洗澡喔。」李礼粗声地说。 何以辰曖昧地笑了笑,「好啊,反正不是本来就没打算要单纯的洗澡。」他眨着略带迷离的眼眸,主动更加地靠近,几乎是肌肤要贴着肌肤,然后像小猫般,轻轻舔着李礼的脸。 没多久后,李礼就尽情地拥抱、亲吻、享受着何以辰魅惑的热情之中。 以为「情人间才会做的事」游戏已经结束了,何以辰原本是这样想的,他穿好睡衣,坐在床上,一边使用手机,一边却感受到有庞然大物紧贴着自己。 「你--」何以辰忍不住直说:「我先说喔,我已经体力耗尽了。」他在浴室内整个被为所欲为后,现在完全无力,哪能又在床上被为所欲为。 「嘿,最后卯起来做的都是你好吗?」李礼委屈说。 「那种情况下,怎么可能能单纯的洗澡?」何以辰不平地反问。 「先有反应的,明明是你。」李礼无辜地说。 「但接二连三的都是你啊!」何以辰挑高声说。 「先开头的比较重要!没有先点火,炸弹要怎么爆炸?」李礼认真说。 「你真的是歪理连篇。」何以辰受不了地说。 「不过,好兴奋啊。」李礼突然说。 「有什么好兴奋的?」何以辰不领情地说。 「第一次睡在男朋友的床上。」李礼调皮地把坐着的何以辰拉下,与他并肩平躺在床。 「这明明就是你家房间的床。」何以辰吐槽说,「至今,我都还不知床垫的品牌是什么。」 「你啊……」李礼忍不住搔了搔何以辰的头发。 「干嘛啦!」何以辰急忙阻挡。 「完事后不是应该要甜甜蜜蜜地吗?」李礼不甘心地说。 「谁规定的啦!」何以辰驳斥。 「你真是一点都不可爱。」李礼加大攻势。 「我才不要可爱。」何以辰被逗弄地笑了起来,声音听起来娇嗔地说:「啊,住手,你明明知道我怕痒。」 「我不知道。」李礼赖皮说,像发现新大陆。 「李礼--」何以辰不禁吶喊。 「有事吗?」李礼装傻,手可没停下。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何以辰笑得花枝乱颤,到处闪躲,脸与身体都因此而通红了,像煮熟的虾子。 「哪样?」李礼坏笑地说。 「以前很酷的。」何以辰甚至被李礼拥入怀中戏弄,只好不断挣扎。 「现在不酷吗?」李礼笑说,用力箍紧何以辰,不让人逃。 「现在是变态。」何以辰说,声音逐渐变娇喘,「讨厌啦!」他整个人累摊了。 李礼笑了笑,满眼都是深情,充满爱意地抚摸着何以辰,然后亲吻。 由于已经算见过李礼的家人,这次换何以辰带着李礼见姐姐何以恬,他们在何以恬男友至浩家,简单吃个午餐。 「你再跟我说一次,你们是什么关係?」何以恬打趣地说。 「姐,你真是玩不腻耶。」何以辰哑然失笑。 「因为我一直没有听到正确答案啊。」何以恬笑说。 「好啦,我们现在是正在交往的关係。」何以辰说。 「恭喜你们。」至浩祝贺地说。 「谢谢。」李礼和何以辰异口同声说。 「对了,是我姐先在你的诊所看诊,然后推荐我去的喔。」何以辰突然说。 「喔,是喔!」李礼得知后,下意识朝何以恬说:「让我看一下你的牙齿。」 「现在吗?」何以恬意外地说。 「他靠牙齿排列来记忆一个人啦!」何以辰笑笑解释。 「喔!」何以恬笑了起来,不禁说:「医师跟我原先想的不太一样呢!」 「是吧!」何以辰认同说。 午后,离开至浩家,晚上就前往热炒店和诊所的人聚餐。 「这次是真的带男友来了。」李礼得意地炫耀。 在桌的各位连忙欢呼。 「我终于嗑到真的了。」宋亦晴激动地说。 「你在说什么啊?」韦韦一头雾水问。 「你不懂啦!」宋亦晴说,「像你,我就嗑不起来。」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我觉得很像是在对我人身攻击。」韦韦抗议说。 「因为韦韦很直男嘛!」田美玉补充说。 「直男喔。」韦韦这才稍微明白。 「不过直男才是最好萌的啊!」宋亦晴说,拉着何以辰坐靠近韦韦,「你看!」 何以辰和韦韦并肩坐在一起,大伙的视线一同往他们看去。 「美女与野兽。」宋亦晴註解说。 「还说不是人身攻击!」韦韦夸张地向李礼投诉,「医师,你看姐姐们啦!」 但李礼的心思全在别的地方,他急忙拉回何以辰,说:「你们在对别人的男朋友做什么啦!」 「我们又没吃掉何以辰。」田美玉笑说。 「野兽也是很帅的。」宋亦晴安慰着韦韦。 「韦韦很帅呀!」何以辰突然出声说。 大家一片静默,紧接着又骚动了起来。 「哪里帅?」韦韦惊喜地说。 「以辰太善良了。」田美玉说。 「啊……」宋亦晴先是尖叫,说:「好萌。」 「你萌什么啊?」韦韦好奇问。 这时,李礼吃醋地向何以辰说:「你为什么说别的男人帅啊?」 「什么别的男人,是同龄的朋友。」何以辰对着李礼说。 小情侣似乎正剑拔弩张。 「好萌。」宋亦晴见状,又说。 「我们来点餐吧。」韦韦瀟洒地回归正题说。 「喝酒、喝酒。」田美玉兴奋地说。 最后一站,李礼和何以辰来到麦特的咖啡馆。 麦特总是一副料事如神的模样,让李礼很不是滋味。 「所以,你一开始就是故意的吧!」李礼依旧说。 「结局很好,不就好了吗?」麦特笑说。 「意思是说,麦特哥要我端咖啡给你,是故意的?」何以辰对着李礼问,恍然大悟。 「嗯。」李礼应答。 「但我可没有让你跟李礼回家喔。」麦特调侃说。 何以辰难为情地笑笑。 「虽有缘分,但造化依旧在个人,自身若没有好好去维系,也是会无疾而终、有缘无分的。」麦特有感而发说,「所以,你们要好好延续这个缘分喔。」 「好的。」李礼保证说。 「谢谢你,麦特哥。」何以辰由衷地说。 「祝福你们。」麦特开心地说。 翌日,星期天的早晨,何以辰和李礼并肩坐在厨房餐厅的中岛。 「欢迎我们压轴的客人。」何以辰说,然后鼓掌。 李礼随之鼓掌。 「我是压轴的客人吗?」苏盈盈惊讶说,「原来,我是最后一个知道你们交往的人喔!」 「就顺序接下来就这样,没特别的原因。」何以辰不以为意地说。 「说起来,你算是这群知道的朋友之中,唯一的已婚者。」李礼说。 「喔。」苏盈盈应了声。 「谦赫哥算吗?」何以辰看着李礼问。 「喔,还有谦赫。」李礼意外地说,「但我们没有去跟他报告。」 「说的也是。」何以辰点了点头。 「咳、咳、咳……」苏盈盈用咳嗽来唤起容易就自成结界的小情侣注意,然后说:「所以呢,我有带小礼物给你们。」 「是什么?」何以辰好奇问。 苏盈盈随即拿出两份纸本放在他们的面前,「因为有些题目可能还不适合刚交往的你们,所以我更动了一下。」 何以辰看着纸本,唸出上面的标题,「夫夫相性一百问。」 「没错,你们来写看看,测试一下你们对彼此的相处与认识。」苏盈盈说。 「好难喔。」何以辰粗略瀏览题目,一开始就卡关。 李礼倒是写得很顺。 「你卡在哪啊?明明前面的问题很简单。」苏盈盈好奇问何以辰。 「生日,就不行了。」何以辰老实说,然后偷窥李礼的答案,惊呼,「喔,你竟然知道我的生日。」 「病歷上就有了嘛!」李礼理所当然说。 「怎么办?我不知道你的生日耶。」何以辰内疚地说,「这要扣几分啊?会不会到时算出来,我们不合?」 「这个问卷用途是这样吗?」李礼恍然问,他也好奇看了何以辰的纸本,「你竟然只写了第一题。」 「第一题填对象的名字,很简单啊。」何以辰天真地说,「后面就很难耶,像是你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顏色等等的,我都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李礼坦承说。 「那你怎么写那么顺?」何以辰问,看向李礼写的答案,「喜欢吃甜食。这回答也太笼统。」 「我们是小朋友饮食嘛!」李礼解释。 「那也不算答错哦。」被说服的何以辰说,并继续看下去,「喜欢的顏色是彩虹。这是什么答案啊!」他哈哈笑了起来。 「彩虹那么多顏色,至少会对一个吧。」李礼认真说。 「可是没有耶。」何以辰感到可惜地说。 「是唷,那你喜欢什么顏色?」李礼好奇地问。 「白色。」何以辰说。 「但你的作品很色彩繽纷啊!」李礼讶异说。 「应该说,我喜欢全部的顏色,但这些作品之前,都是从白色开始的,白色的纸、白色墙、白色的黏土之类的。虽然色彩让我心情愉悦,白色却让我心情平静,我可以有无限想像。」何以辰说。 「原来如此。」李礼理解地点头。 「等一下!」苏盈盈终于在他们自成的结界里,找到空隙,插话说:「你们竟然连彼此最基本的事都不知道,那你们到底有什么是知道的?」苏盈盈不禁问。 「我知道喔。」何以辰十分有把握,「李礼的右边鼠蹊部,有一块差不多手掌大的胎记。」 「鼠蹊部吗?」苏盈盈喃喃重复了一遍,不禁调侃说:「连这么私密的地方,都知道,真是太厉害了。」 「我也知道。」李礼显得很得意。 「是什么?」苏盈盈说,但她现在不确定要不要期待答案。 何以辰同感好奇。 「何以辰的屁股……」李礼还刻意停顿卖关子。 「屁股吗?」苏盈盈喃喃说,已经准备眼神死。 「何以辰的屁股,我们俗称屁股微笑线那里,有三颗并排的痣。」李礼说。 「喔,我以为你不会发现。」何以辰惊喜说。 「还蛮明显的啊,常常看到。」李礼稀松平常说。 「你的胎记更明显」何以辰不服输说。 「好了!」苏盈盈为避免听到更多爆料,让人忍不住想意淫,只好出声制止, 「我知道了,你们可以继续作答。」 接下来,总算是安静片刻。书写到一半,何以辰抬头往李礼那里看答案。 「看什么?」李礼说,大方没遮掩。 「接下来一堆关于h的问题,我很好奇你写什么。」何以辰说。 「哪一题?」李礼问。 「印象最深的一次。」何以辰说,「这个答案包办了很多问题耶。」 「真的吗?」李礼意外说,好奇地看何以辰的答案后,认同地点头,「在中岛上嘛!」 「中岛!」苏盈盈直呼,身体原本靠在中岛上,随即弹开。 「那时,我们根本还不算认识。」何以辰回忆说,「但却是第二次h了。」 「第一次拘谨,第二次就摸熟了,而且那时的气氛很棒。」李礼一同回忆说。 「自然而然就发生了。」何以辰补充,「所以很棒。」 「不过,我们之后就都没在中岛上做了。」李礼可惜地说。 听到这里,苏盈盈忍不住翻白眼,她完全被当空气。 他们仍然在热烈讨论着。 于是苏盈盈默默开始收拾东西,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她几乎要被闪瞎了!不过,她也好奇,他们到底会用多久时间才会发现她闪人了。 希望他们能好好交往。 苏盈盈由衷地祝福,莞尔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