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作者:陈森森
文案:
【一句话文案】我抛下皇帝徒儿飞升了,醒来已是五年后,我变成了献给皇帝徒儿的绝色美人?!
【正经文案】
我是一个家里蹲的天才剑修,一辈子没下过山。掌门师兄说,若是想飞升,必须去人间收徒历练。
听说人间皇帝昏庸,民不聊生,我决定化身凡人,教导那个任人欺凌的小皇子,扶他上位,平定天下。
过程很艰难,但我成功了。
十年后,年轻的皇帝登基那一天,天空乌云密布,劫雷隆隆。
我站在金銮殿外,遥遥看了他最后一眼。
他并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微笑地望着我,漆黑的眼中似有千言万语。
然后我转过身,飞升了。
我甚至没有和他好好道别。
睁开眼睛,却不是仙界。
我茫然地趴在御书房地毯上,旁边的老太监正低眉顺眼地介绍:“陛下,这是晋王进献的绝色美人。”
上面传来一个熟悉而冷酷的声音:“晋王还真是煞费苦心。可惜,朕这辈子最讨厌的事,就是别人长得像……那个人。”
【深情偏执狂皇帝攻X迷糊大美人剑修受】
一句话简介:醒来后,我变成了献给徒儿的贡品
内容标签:年下宫廷侯爵仙侠修真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秋雨桐,陆霄┃配角:新文求预收《当外科医生穿成太监》┃其它:
第1章
冷……
好冷……
怎么这么冷……
秋雨桐紧紧蜷缩着身子,几乎费尽了吃奶的劲儿,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景物朦朦胧胧,他的脑子也稀里糊涂,犹如一团乱七糟八的浆糊,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过了许久,模糊的视野终于渐渐清晰。
秋雨桐呆呆望着眼前的景象,努力转动着迟钝的大脑。
这是什么地方?
他怎么了?
他怎么在……一个笼子里?
眼前这个笼子,是一个极其精致的檀香木笼子,形状有点像鸟笼,并不太大,只能容一个人蜷缩着,没法站直身子。笼子外面,还罩了一层薄薄的白纱。
透过笼子上的薄纱,外面的景物有些模糊,但也能勉强看出,这是一处小小的院落。
此时夜色已深,院落里极其安静,一个人也没有。
天空乌沉沉的,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屋檐下悬了两盏暗淡的灯笼,映着院子的青石板地面,冷冷清清的。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
他怎么会在一个笼子里?这院子又是什么地方?
秋雨桐心中一片迷惘。
他撑了撑身子,想要翻身坐起来,可四肢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劲儿。忽然,他感觉到了什么,动作陡然一顿。
秋雨桐有些僵硬地低下头,望向自己的双手。
他愣住了。
眼前这双手,并没有什么古怪,甚至可以说是一双非常漂亮的手。
手背雪白无暇,隐隐可以看到淡青色的静脉;手指修长纤细,没有丝毫粗茧,犹如最娇嫩的青葱;椭圆形的指甲透着一点淡淡的粉色,如同花瓣一般覆盖在圆润的指尖上,令人几乎想要轻咬一口。
可是,可是……
秋雨桐死死瞪着这双漂亮无比的手,脑子里嗡嗡作响。
这根本不是他的手!
他的手,应当是一双极其典型的剑修的手——纤长有力、干净稳定,指腹和掌心有一层极薄的剑茧,那是绝对武力的象征。
而眼前这双手,实在太纤细漂亮了,也太柔弱无力了。
秋雨桐呆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身子。
“……”一瞬间,他几乎想要骂娘了。
和这双手一样,这具身体也非常漂亮,肤色雪白无暇,四肢纤细修长,实在没什么可挑剔的。
然而,这具漂亮的身体,只穿了一块小小的布料——或者说,压根儿就没穿什么,只在腰间裹了一块巴掌大的墨绿色刺绣锦缎,稍微遮了遮要紧部位,大片雪白的肩背四肢,全都裸露在外。
难怪方才那么冷!
除了腰间那块小小的锦缎之外,这个身体的脖颈、手腕和脚腕上,还戴着一圈圈繁复华丽的金链子,链子上镶嵌着一颗颗硕大的祖母绿宝石。
这一身装饰,自然是极其华贵的,可是,可是……这也太轻浮了!
到底是什么人,才会穿这种衣裳?!
忽然,秋雨桐又想起了什么,赶紧深深吸了一口气,尝试着调动丹田灵力。
果然不出所料,这个身体的丹田空空荡荡,就像一口枯竭的泉眼,什么都没有。
他的灵力呢?
他的元丹呢?
他,他的先天剑体呢?
秋雨桐脑子里简直一团乱麻,没有半点头绪。他勉强定了定神,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冷静,一定要冷静。
朔雪城第五条戒律,戒心浮气躁。
冷静下来,再心平气和地仔细想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秋雨桐紧蹙着眉头,努力回想着之前的事情。
醒来之前……他在干什么来着?
是了,飞升。
他在陆霄的登基大典上,白日飞升了。
那一天,他站在金銮殿外面的汉白玉栏杆旁,目送陆霄身着墨黑色九龙云海纹衮冕,一路缓缓进殿,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
那一瞬间,他终于灵台空明,心境大圆满。
片刻之后,渡劫的隐隐雷声滚过天际,沉闷而压抑。
秋雨桐心里明白,自己要走了。
他仰望着劫云密布的苍穹,心中一阵五味陈杂,又忍不住回过头,向金銮殿内望去。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3
陆霄坐在高高的宝座之上,似乎并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他微笑地望着秋雨桐,漆黑的眼睛非常明亮。
两人定定地对视了片刻,秋雨桐忽然有些恍惚。
他和陆霄相识多少年了?
十年零两个月?还是三个月?
十年前,他为了修炼心境,听从掌门师兄的建议,从平静无聊的修真界,来到了兵荒马乱的人世间。
一个雪夜,他在京城的荒郊,救了一个被追杀的小皇子,陆霄。
他收陆霄做了徒弟,之后的十年间,又竭尽全力地教导陆霄,帮他扫清障碍,平定天下,最终登上九五之尊的帝位。
而秋雨桐自己,也通过这十余年的人间历练,终于在陆霄的登基大典上,修得了心境大圆满,迎来了渡劫飞升。
一切都非常完美。
他们师徒二人,都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帝位,以及飞升。
这是最好的结局,最圆满的结局。
对,就是这样。
劫云愈发厚重,隆隆的雷声从头顶滚过,犹如催促一般。
秋雨桐勉强压抑住心底那一丝莫名的惆怅,对着殿内高座上的陆霄遥遥点了点头,轻声道:“我走了。”
两人距离实在太远,陆霄的神色有些疑惑,似乎没有听清。
秋雨桐心下歉然。
整整十年的陪伴,这样的道别,实在是过于草率了。但是头顶劫雷隆隆,一声比一声来得急,他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做更郑重的道别了。
“嘶啦——”一道亮紫色的闪电,撕裂了漆黑的苍穹!
天道在催促。
秋雨桐深深看了陆霄最后一眼,而后不再犹豫,转过身子,缓缓升上半空。他雪白的袍角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他必须离人群远一点,再远一点,避免劫雷伤害到无辜的凡人。
一层又一层的厚重劫云,在他身边散开又聚拢,聚拢又散开……下面的情形已经看不清了,头顶隆隆的炸雷一个接一个,蓝紫色的巨大闪电纵横交错,似乎要将他撕成碎片。
秋雨桐定了定神,“刷”一声拔出随身佩剑“天水碧”,剑尖遥遥指向苍穹:“来吧。”
……
“唉,再过几天就是白露了,怎么这天儿,还是这么闷?”
一个尖锐的声音,把秋雨桐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抬头望去,只见两个身着青罗圆领常服的小太监,一边嘀嘀咕咕,一边走进了院子月门。
此时已是深夜,笼子上又搭了一层轻纱,虽然屋檐下挂了两盏暗淡的灯笼,但秋雨桐还是看不清两个太监的具体长相,只能看出其中一人较高,另一人较矮。
他眨了眨眼睛,有些迷惑。
他不是飞升了吗?
怎么会有太监?
难道他还在大宁宫里?
高太监道:“天这么闷,依我看呀,今晚得有场大雨。说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对了,你还记不记得,五年前陛下登基那天,那场暴雨?”
“怎么不记得?那场雨可真大啊,把京城龙门大街一整条街的店铺,淹了一大半……这都元德五年了,京城再也没下过那么大的雨。”矮太监叹道。
“我听说,仙人升天或者降世的时候,都会天生异象,也不知道真的假的。”高太监压低了声音。
“谁知道呢……”
秋雨桐听着两个小太监的对话,更加迷惑了。
他们在说什么?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4
元德五年?
“元德”,是陆霄亲自拟定的年号,如今陆霄刚刚登基,明明应该是元德元年吧。
两个太监站在院子中间,嘀嘀咕咕地交头接耳。
“这眼看就要下雨了,咱们赶紧把人抬进去,把差事儿给交了,也好回去歇息。”高太监抬起头,看了一眼乌云密布的天空。
“哎,你着什么急呀,着急也没用。”矮太监慢悠悠道,“张公公说了,陛下还在批折子呢,至少还要一个时辰,咱们才能进静心殿。左右没什么事儿,咱们就在这院子里等着呗。”
“唉,也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秋雨桐努力听着两人交谈,终于隐约意识到了一些事情。
难道……他并没有飞升,而是来到了五年后的大宁宫?
可是,这个纤弱的凡人躯体,这身轻浮的打扮,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会在一个笼子里?
这个身体到底是什么身份?
战场俘虏?蛮族奴隶?
感觉都不太对。
秋雨桐满脑子乱七八糟的问题,更加糊涂了。
“咳咳,请问……”他想问些什么,可是这个身体似乎太久没有喝水了,喉咙干涩得如同刀割,只能勉强发出一点模糊的音节。
笼子在院子角落,两个太监压根儿没听到他的声音,高太监又叹了口气:“唉,这都快二更天了。我听说这些年来,陛下每天晚上,最多只睡两个时辰……这身子骨又不是铁打的,日子长了,可怎么吃得消啊?”
“话是这么说,可是连掌印太监张公公,还有内阁首辅陈大人,他们都劝不住陛下,其他人又能有什么法子?陛下身边又没有贴心的美人,不然还能稍稍劝解一下。”矮太监摇了摇头。
“美人儿?”高太监眨了眨眼睛,忽然想起了什么,贼头贼脑地瞟了一眼院子角落的笼子,“咳咳,晋王今儿个,不就送了个美人儿过来嘛。”
“哦,你说雪容公子啊……我方才看了看,他好像睡着了。”矮太监瞥了笼子一眼,似乎颇有些不以为意,“这位雪容公子啊,我看要不被退回去,要不就被送进冷宫。你想想,这些年以来,各地进献的美人,难道还少了吗?那些美人除了这两个去处,还有第三种下场吗?”
“话虽如此,可是我总觉得,这位雪容公子,和往常那些美人不大一样。”高太监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
“怎么就不一样了?”
“晌午刚抬进来的时候,笼子还没搭上纱呢,你也看到了,他的模样吧?咳咳,我的意思是……你还记得那一位吧?”
“哪一位?”
“就,就那一位啊。新来的人当然不知道,可是咱们这些宫里的老人,不少人都见过的。”高太监挤了挤小眼睛,“你真的不记得了?六年前,陛下还是燕王的时候,他打完蛮族回宫的那一天,正是冬至。咱们哥儿俩在朱雀门清扫积雪,远远望见他身边那个人……当时,你不都看呆了吗?嗯?想起来没有?”
“……我的天,你疯了吗?!不要命了?你以为自己有几个脑袋?”矮太监反应过来,几乎要大惊失色,压低了声音骂道,“你忘记小安子的下场了?他只不过提了一嘴那位的名字,被陛下听到了,就被拖进慎刑司打了八十杖,半条命都没了……”
高太监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小鸡啄米一般点着头,瓮声瓮气道:“是是是,多亏你提醒。”
矮太监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确定院子里没有旁人之后,又若有所思地瞟了笼子一眼。
“呼,还好,这院子里只有咱们哥儿俩。”他顿了顿,又轻声道,“其实,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儿像,就是感觉不大一样。也不知道晋王是怎么想的,送这么一个人进宫。他难道不知道,陛下对那一位,简直恨得要命,自从……陛下就把清霜玉桂园给封了,什么人也不准进去……”
“……嗯嗯,谁知道呢。也许晋王压根儿就没想这么多,只是进献美人罢了……毕竟,你瞧瞧,那模样那身段,啧啧。”高太监忍不住啧了两声。
“说得也是。你说这晋王吧……”
“嗯嗯,对了,你知道不知道,那一位……”
两个太监交头接耳地八卦了老半天,声音压得很低,秋雨桐只听到一小半,心中有些糊涂。
“那一位”是谁?
陆霄干嘛把清霜玉桂园封了?
自己还挺喜欢那个园子的……
当然,这些都是小事,至于太监提到的晋王,倒是个麻烦角色。
这位晋王,是陆霄的亲四叔,大陈朝硕果仅存的唯一一位亲王,原本也是个不安分的桀骜主儿,不过被秋雨桐狠狠教训了两次之后,就老实多了。
听这两个太监话里的意思,晋王似乎献了一个美人进宫,叫什么“雪容公子”?这个“雪容公子”,长得像“那一位”?而陆霄很恨“那一位”?
什么乱七八糟的。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5
再说了,“雪容公子”……听起来,应该是个男的吧。可是,陆霄十分清心寡欲,而且根本就不好男风,晋王居然献了一个男宠给他,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秋雨桐正在疑惑,院子外面忽然传来一个高亢的声音:“张公公说了,你们可以把人抬过去了。”
两个太监赶紧道:“是,小的们马上就抬过去!”
秋雨桐眨了眨眼睛。
抬过去?抬什么?
他还没反应过来,两个太监已经走了过来,一前一后抬起笼子,晃晃悠悠地往外面走去。
“……”秋雨桐默然,原来是抬他。
他轻咳了一声,忍着喉咙的干涩疼痛,试探着开了口:“二位公公,请问咱们这是往哪里去?”
前面的矮太监微微一愣:“雪容公子,你这是睡糊涂了?自然是去静心殿啊。”
“什么雪容……”秋雨桐话还没说完,已经陡然明白过来。
一瞬间,他只觉得一道九天玄雷从天而降,“轰隆”一声巨响,从他的天灵盖直接劈到了脚趾尖,整个人都被震傻了。
雪,雪容公子?
自己……自己就是那个什么见鬼的雪容公子?!
晋王献给陆霄的那个男宠?!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最近好忙,终于抽出时间开文了,让小可爱们久等了~
开业大吉,评论有红包哦~
第2章
作为一名自幼便在朔雪城修行的修士,秋雨桐确实不太懂得人情世故,但好歹也在人间界历练了整整十年,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了一些东西。
比如“男宠”,他还是听说过的。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了,方才两个小太监所说的,晋王献给陆霄的“绝色美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他是一个……男宠。
秋雨桐的脑海一片空白。
他成了一个男宠,一个献给陆霄的男宠。
秋雨桐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如同雨后春笋一般,争先恐后地从他的脊背上冒了出来。
太荒谬了,太尴尬了,太……丢脸了。
秋雨桐僵硬了好一会儿,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赶紧低头往身上望去。
他全身上下,除了腰间一小块遮羞的墨绿色刺绣锦缎,就只有手腕脚腕上一圈圈华丽繁复的黄金链子,整个打扮简直糟糕到了极点。
“……”秋雨桐默默抽了抽嘴角。
原来如此,他早该明白的。
方才他还在胡乱猜测,自己这个身体究竟是什么身份,是外族奴隶,还是战场俘虏……其实根本不用猜,这个身体完全就是一副以色侍人的打扮,只是他压根儿没往那方面想!
这都是些什么破事儿啊!
天道就算要玩儿他,不让他飞升,也不用这样折腾他吧!
秋雨桐简直欲哭无泪。
他并不是一个执着的人,所谓道法自然,飞升不成也不强求,甚至魂飞魄散他也认了,可是莫名其妙地上了一个男宠的身,还被该死的晋王当做礼物,进献给自己唯一的徒弟……
这简直太荒唐了,他真的没法接受。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6
可是,虽然不愿意接受,但事实已经这样了,眼下最大的问题是,他该怎么办?
要不然,待会儿见了陆霄,索性直接和对方相认,让这小子好歹给他拿身像样点儿的衣裳过来?
……不行。
只考虑了短短一瞬,秋雨桐就极其坚定地、毫不犹豫地、斩钉截铁地否决了这个想法。
不行,绝对不行。
他如今这副糟糕到了极点的样子,绝对不能和陆霄相认!绝对!!
他丢不起这个人。
可是,如果不相认的话,眼下这个要命的情形,他又该怎么应付自己这个曾经的徒弟?
嗯,陆霄一向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孩子,如果装装可怜,或许可以蒙混过关……而且陆霄为人清心寡欲,又不喜好男风,说不定会对晋王的这份“礼物”嗤之以鼻,直接把自己赶出去,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正绞尽脑汁地拼命想着法子,两个小太监已经抬着笼子,来到了静心殿的院门前。
对于静心殿,秋雨桐倒是很熟悉。
这座小小的宫殿,并不是正式的帝王寝殿,而是一个偏殿,总共也只有三进院子。老皇帝逝世之后,陆霄登基之前,他们师徒二人,曾经在这里短暂地住过三个月。
没想到,陆霄登基整整五年了,还没搬走。
矮太监和院子门口的侍卫打过招呼,两人抬着笼子进了前院,在前殿朱红色的大门前,缓缓停了下来。
“吱呀”一声轻响,前殿大门开了,一个矮矮胖胖的老太监走了出来。
“小的们给张公公请安。”两个小太监道。
大门两侧挂着数盏明亮的灯笼,隔着薄薄的白纱,秋雨桐一眼就认了出来,眼前这个矮胖老太监,正是当年陆霄的贴身太监,张德福。
只是此时此刻,张德福已经全然不是昔日的落魄模样,他身着酱红色熟罗圆领掌印太监服,手持一柄雪白的拂尘,俨然是一位位高权重的大太监。
张德福眯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笼子:“这笼子里的,就是晋王进献的美人,雪容公子?”
“回张公公的话,正是。”矮太监毕恭毕敬道。
“嗯,让咱家瞧瞧。”张德福点了点头,弯腰揭开白纱一角,往里望去。
秋雨桐赶紧垂下眸子。
张德福陡然一愣,整个人都僵住了,手不由自主地狠狠一抖,纱幕又掩了回去。
“怎么了,张公公?”矮太监殷切道。
张德福根本没搭理他,只是呆呆地瞪着笼子,仿佛见了鬼。
过了好半晌,这位一向稳重圆滑的老太监才缓缓回过神来,自言自语一般喃喃道:“像,太像了。晋王他……”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神色极其复杂地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轻叹一声:“也罢,不管他是什么用心……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秋雨桐心里嘀咕,什么叫“这样也好”?
晋王送了个男宠给陆霄,这有什么好的?
张德福犹豫了片刻,又弯腰叮嘱道:“雪容公子,这宫里不比宫外,容不得半点行差踏错。你既然来了这里,规矩自然也学过了,待会儿进去了,可不要自作聪明,要是惹恼了陛下,谁也救不了你。”
秋雨桐哭笑不得,勉强应了一声:“知道了。”
张德福顿了顿,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唉,你这副长相,你这副长相……也不知道是福是祸。罢了罢了,总而言之,你好好伺候,陛下满意了,自然有你的好处。”
“呃,这……”秋雨桐只觉得头皮发麻。
好好伺候?伺候陆霄?
……怎么伺候?
他拒绝想下去。
他轻咳了一声,试图挽救一下自己的命运:“张公公,那个,咳咳……其实我今天不大舒服……”
“不必多说。”张德福不容置喙地挥了挥拂尘,“抬进去吧。”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7
秋雨桐:“……”
随着张德福一声令下,笼子又被抬起,摇摇晃晃地进了前殿。
一进门,地龙的融融暖意扑面而来,混合着馥郁的龙涎香,几乎让人昏昏欲睡。
前殿并不算大,东南和西南两个角落,各放着一尊精致的白玉睡莲香炉,香炉里点着名贵的龙涎香,屋子里烟雾缭绕,暗香浮动。
再往里走十来步,房间的正北方,是一张巨大的紫檀书案。
书案后面,坐着一个男人,正低头批阅奏折。
秋雨桐望着他,心口轻轻颤了一下。
陆霄。
那位低头批阅奏折,无比陌生又无比熟悉的英俊青年,正是秋雨桐唯一的徒弟,大陈朝年轻的皇帝,陆霄。
隔着笼子上的薄纱望去,陆霄的面容并不十分清晰,但书案前方有一尊巨大的铜雀烛台,上面点了数十支鲸油蜡烛,透过薄纱从暗处看亮处,倒也能勉强看个大概。
秋雨桐望着书案后的男人,感慨过后,又略微有些疑惑。
陆霄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成熟了?
他转念一想,不由得失笑——虽然对自己而言,两人分别不过是眨眼间的事,但实际上,人间界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年。掰指一算,陆霄此时已经二十三岁了,当然和刚刚登基时不一样。
秋雨桐正胡思乱想着,笼子微微一震,被放在了厚厚的地毯上。
“启禀陛下,这位就是晋王进献的绝色美人,雪容公子。”张德福肥胖的身躯匍匐在地毯上,毕恭毕敬道。
陆霄自顾自地批着折子,连眼皮也懒得抬一下,声音低沉而冷淡:“朕知道了。人搁这儿,你们都下去吧。”
“是。”张德福又深深磕了一个头,才窸窸窣窣爬起来,带着两个抬笼子的小太监退了下去。
于是,书房里只剩下两个人。
大陈朝年轻的皇帝,和笼子里有苦说不出的倒霉帝师。
秋雨桐活了两百年,什么世面没见过,可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奇葩情况,紧张得嗓子都有点发干,忍不住默默咽了口唾沫,随即又开始唾骂自己。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有什么好紧张的?
他把陆霄从八岁带到十八岁,这小子的剑术兵法谋略,哪一样不是他教的?只不过,只不过这小子如今长得大了一点,成熟了一点而已,可骨子里还不是自己那个小徒弟?
秋雨桐稍微镇定下来,又开始犯愁。
如今这个情况,他该怎么敷衍陆霄,才能蒙混过去?
总之,他既不想丢脸地暴露身份,也万万不想“伺候”陆霄,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倒霉事儿啊。
秋雨桐忍不住又抬起眼皮,瞟了一眼陆霄。
巨大的紫檀书案之后,那位年轻英俊的人间帝王,似乎对笼子里的“绝色美人”并不感兴趣,一直聚精会神地批着那叠高高的折子,连头都懒得抬。
见对方一直低头批折子,并不关注自己,更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秋雨桐暗暗松了口气。
看来,这小子还是跟以前一样,清心寡欲。
秋雨桐放下心来,这样就好办多了,只要硬着头皮把眼前这关蒙混过去,之后再想法子回到朔雪城,他就能重塑肉身,再证大道。
既然打定了主意,他也就不着急了,索性微微眯起眼睛,借着纱幕的遮挡,细细打量起了自己的得意门生。
书案之后,陆霄低垂眸子,全神贯注地批着折子,明亮晕黄的烛光,映照着他年轻的脸庞。
他已经完全蜕去了少年时候的青涩模样,曾经柔弱稚嫩的轮廓,变得棱角锋利起来,凤眼薄唇鼻梁挺直,简直英俊得无懈可击。
他看起来冷酷、坚定而且成熟,眉宇间是全然的帝王气象。
书房里非常安静,只有狼毫毛笔落在宣纸上的细微“沙沙”声,像秋日绵绵的细雨,又像微风拂过树梢。
秋雨桐遥遥端详着自己唯一的徒弟,心中感慨不已。
陆霄真的长大了,也成熟了。
不,不止如此……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8
秋雨桐轻轻蹙起了眉头。
不知为何,他隐隐觉得,陆霄和以前不大一样了。这种不一样,不仅仅是成熟或者稚气的区别,而是青年整个人的气质,不一样了。
是哪里不一样呢?
他看起来,似乎不太快乐……
是国事太操劳了吗?
秋雨桐望着陆霄,正出神地思索着,对方却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忽然抬起眼皮,两道冷电一般的目光,在笼子的白色纱幕上打了个转。
其实,从明亮的书案后面,看阴暗处的笼子纱幕,完全看不清楚。但那两道如同实质一般的锐利目光,仍然让秋雨桐僵了一瞬。
与昔日少年孺慕依赖的目光完全不同,青年此时此刻的眼神,冷酷得如同极北塞外难以融化的千年寒冰,没有一丝一毫的暖意。
陆霄缓缓搁下毛笔,冷冷道:“看够了吗?”
秋雨桐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不太适应陆霄的语气。
这样森冷的语气,秋雨桐从来没有听到过。
他有些茫然。陆霄怎么了?
见他不吭声,陆霄冷笑一声,从书案后面站了起来。这位年轻的皇帝绕过巨大的书案,缓步走了下来,在笼子前面站定了。
高大的影子,几乎罩住了秋雨桐整个人。
秋雨桐不由自主地,往后挪了一下。
陆霄缓缓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纱幕后面,那一道朦朦胧胧的人影。
房间里只有书案前掌了灯,笼子笼罩在阴影之中,透过白色的薄纱,只能隐约看到一个单薄的人影,正蜷缩在笼子角落,看起来柔弱而无助。
“故弄玄虚!”
陆霄冷笑一声,而后“刷”一声轻响,随手抽出了腰悬配剑,暗沉如水的剑锋横掠而出——
“咔嚓”一声脆响,木笼轻而易举地被斜斜劈为两半!
而笼子上的白色轻纱,也被划为两片,缓缓飘落。
第3章
纱幕坠地,轻盈得没有一丝声音。
陆霄的瞳孔陡然缩紧。
笼中人一头浓密的漆黑长发,在凌厉的剑风中如同瀑布一般披泄而下,雪白的躯体上只有腰间一缕薄薄的墨绿色绸缎。他蜷缩在破损的笼子里,错愕而惶惑地望着陆霄,模样狼狈到了极点。
陆霄呆呆看着他。
这位年轻帝王原本冷漠阴鸷的英俊面孔之上,此时只剩下一片全然的空白,连那张寡情的薄唇,都在不自觉地轻轻颤抖。
“你,你……”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秋雨桐差点就要脱口而出“霄儿,怎么了?”,却忽然反应过来,千钧一发之际猛地闭上了嘴——他这副几乎半裸的打扮,还有这个难堪的身份,实在太尴尬了,也太丢人了。
更何况,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向陆霄解释这个情况……
算了,还是装傻吧。
秋雨桐默默垂下眼帘,一声不吭。
先糊弄过去,等回了朔雪城,总能找到解决的法子。待他恢复了修为,再回大宁宫来看望陆霄——当然,绝对绝对不能让陆霄知道,他曾经当过什么“雪容公子”。
一时之间,房间里简直安静得可怕。
陆霄几乎石化了一般,神色恍惚地盯着秋雨桐,那目光几乎让他有些头皮发麻了。
难道这个身体的脸,有什么问题?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9
“哐啷!”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一只精致的汝窑茶盏从书案边缘落下,摔了个粉碎。而后,一只雪白的猫儿轻盈地从书案上跳了下来,低低“喵呜”了一声,似乎也发现自己闯了祸,一溜烟跑了。
陆霄陡然震动了一下,终于回过神来,眼神渐渐清明。
他缓缓蹙起眉头,死死盯着笼子里几乎半裸的绝色美人,目光暗沉沉的,一言不发,似乎在琢磨着什么。
过了许久,他忽然自嘲一般轻笑了一声:“原来如此,朕还真是……晋王煞费苦心了。”
此时此刻,陆霄已经完全恢复了原本的样子,方才那种震惊到了极点的神色,仿佛只是秋雨桐的错觉。
秋雨桐简直搞不清他在闹什么鬼。
陆霄轻轻眯起眼睛,从头到脚地,仔仔细细打量起了秋雨桐。
和方才相比,他的目光已经全然不同。
两道若有所思的阴冷目光,宛如毒蛇滑腻猩红的信子,从秋雨桐的身上,一寸寸一分分地扫过,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只有冰冷的审视和怀疑。
秋雨桐被他看得几乎有些毛骨悚然,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正想说些什么,陆霄却忽然开了口。
“方才,朕听张德福说,你叫雪容?”
秋雨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听那几个太监的话,自己这个身体,似乎的确叫什么“雪容”……他这么想着,便点了点头。
“晋王送这么一个人过来……”陆霄捏住秋雨桐的下巴,硬把他的脸抬了起来,“他在打什么主意,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吧。”
陆霄手上的劲儿相当大,与其说是“捏”,不如说是狠狠“掐”住了秋雨桐的下巴。
秋雨桐疼得轻轻“嘶”了一声,想扭头摆脱,却被对方修长有力的手指掐得死死的,根本动弹不得。
“回答朕。”
秋雨桐无言以对。
他怎么知道那个该死的晋王想干嘛?!
“说话啊,你是哑巴吗?”陆霄森然道。
秋雨桐实在不习惯陆霄这样的神态和语气,他虽然向来随和,此时也忍不住有些暴躁起来。
陆霄这小子,说话怎么这么欠揍?
如果是过去,秋雨桐早就一巴掌拍在这小子脑门儿上,然后再罚他挥剑一千遍了。
只是如今这个情况,他这个身份,实在太尴尬了……也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秋雨桐勉强压抑住情绪,忍着喉咙的干涩疼痛,极其艰难地开了口。
“我不知道……咳咳,我需要休息。”
他的确什么也不知道,他也的确需要休息。
事到如今,秋雨桐已经接受了变成男宠这个操蛋的事实,他只想赶紧找个安静的地方稍微缓一缓,把这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好好理一理,再想想怎么回朔雪城。
只要回到师门,总有办法的。
陆霄冷冷地盯着他,修长有力的手指紧紧捏着他的下巴,简直像铁箍一样。
秋雨桐觉得下巴都快被对方捏麻了,只能无奈地重复了一遍:“我是真的不知道。”
“哦?你不知道?”陆霄毫无感情地扯了扯嘴角,漆黑的眼睛里一点笑意也没有,“你顶着这么一张脸,穿成这个样子,大半夜地被送到静心殿来’伺候’朕……你却说你不知道?”
什么叫顶着这么一张脸?
秋雨桐眨了眨眼睛,忽然想起来,方才那两个小太监似乎说过,他这张脸,长得很像陆霄痛恨的某个人……
所以陆霄才这么愤怒?
因为他讨厌这张脸?
秋雨桐刚刚想明白了几分,陆霄又冷冷道:“你主子能找到一个这般长相的人,也真是难为他了。不知道私底下费了多少苦心,你说是不是?”
秋雨桐实在无奈,只能默然不语。
“只可惜,你主子不过是自作聪明。”陆霄一字一顿道,“朕这辈子最讨厌的事,就是别人长得像……那个人。”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0
秋雨桐心中疑惑,忍不住拧起了眉毛。
长得像“那个人”?
“那个人”,到底是谁?
陆霄为人一向冷静自持,并不轻易动怒,“那个人”究竟做了些什么,竟然让陆霄恨成这个样子?
甚至连长相相似的人,也一块儿恨上了?
秋雨桐记得,陆霄最恨的人,就是害死他娘亲的老皇帝。可是,那老头子早就死了啊……而且,这个身体既然是所谓的“绝色美人”,也不至于长得像那个糟老头子吧。
又或者,那个让陆霄无比痛恨的人,是最近这五年间出现的,所以自己并不认识?
秋雨桐简直一头雾水,心中疑问一串接着一串,只想赶紧找面镜子照一照,看看这张脸到底是何方神圣,或者哪间妖孽。
陆霄见他始终不肯吭声,忽然冷笑一声,缓缓松开了钳住对方下巴的手指:“其实,就算你不说,朕也能猜到,晋王在打什么主意。”
秋雨桐眨了眨眼睛:“哦?”
陆霄冷冷道:“当年,朕的这位叔叔手握重兵,几乎权倾朝野,又很是看朕不顺眼,要不是……朕恐怕活不到现在。如今,他竟然送了这么一个人过来,朕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缓缓抬起了手中长剑,剑尖直直指向秋雨桐的咽喉。
“既然你对晋王如此忠心耿耿,什么都不愿意说……那么,朕成全你的忠心,也就是了。”
剑身暗沉如水,寒气逼人。
“这柄剑,这柄剑是……”秋雨桐望着那柄长剑,心中怔然。
方才他没有留意,直到此时才注意到,面前这柄长剑,正是他赠给陆霄的灵剑——“夜雨”。
秋雨桐没有本命剑,只要兴之所至,万物皆可为剑。但当年为了行走人间方便,他在兵器铺子里买了一对低品灵剑,一柄色泽如同雨过天青,他自己使用,另一柄色泽暗沉如水,给了陆霄防身。
那时,陆霄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拿到灵剑之后兴奋不已,还给这对低品灵剑起了名字,一柄名为“夜雨”,一柄名为“天水碧”,据说是从前朝诗篇“夜雨染成天水碧”中得到的灵感。
秋雨桐对此不置可否,除了剑谱之外,他只爱看才子佳人的狗血话本,对诗词歌赋一窍不通,也不感兴趣。再说了,不过是两柄低品灵剑而已,又不是掌门师兄那种极品灵剑“止戈”,这种低品灵剑,还如此慎重地起个名字,感觉有点……莫名羞耻,咳咳。
不过陆霄似乎非常喜欢这两个剑名,还花了许多心思,仔细镌刻在剑身底部,秋雨桐虽不以为然,但也不忍心泼他冷水,索性随他去了。
小孩子家嘛,都是这样。
不久之后,陆霄遇到了一次极大的危险,秋雨桐险些没赶到。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再次发生,他便在“夜雨”剑身内封印了一道剑气,这道剑气蕴含他全力一击的灵力,足以打发绝大部分一流高手,保护这个小徒弟的安全。
可是,眼下的情形就很尴尬了。
陆霄持着“夜雨”,剑尖直指自己的咽喉。
秋雨桐望着眼前这柄低品灵剑,实在有些头疼。
他换了个身体,不但灵力尽失,手头更是连根筷子都没有。秋雨桐虽然没有本命剑,但一切顺手的东西,都可以成为他的剑,比如树枝、冰棱……甚至筷子。可是现在,别说筷子了,牙签都没有一根。
该不会,刚刚重生回来两个时辰,就被自己的剑气一招毙命吧……这也太衰了,足够整个修真界的人笑上三百年。
剑身暗沉如水,室内一片寂静。
烛台之上,数十点烛火静默燃烧,偶尔发出“哔哔剥剥”的轻微爆裂声。“夜雨”暗沉的剑身,在这晕黄的烛光中闪烁着奇异的微光,映得人须发皆寒。
两人的脸庞,也在这光影中明明暗暗。
那么远,又那么近。
那么模糊,又那么清晰。
那么可恨,又那么……
陆霄死死盯着秋雨桐的脸庞,神色极其复杂,似乎非常痛苦,又难以言说地压抑,脸上的肌肉甚至有几分扭曲。
“罢了!”他狠狠闭了闭眼睛,“夜雨”剑光陡然暴涨!
一道凌厉无比的森寒剑气,向着秋雨桐呼啸而来,杀意凛然!
秋雨桐下意识微微侧身,可是这具身体十分迟钝,根本无法避开这道自己过去的剑气!
电光石火间,只听一声轻微的“嗤——”,一阵凉意掠过颈侧,接着又是微微一疼。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1
那道凌厉无比的森寒剑气,险险擦着他的脖颈掠了过去,带起一串腥热的血珠!
而后,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斜后方一道精致的屏风,已被剑气拦腰削断!
剑气竟然偏了方向。
陆霄愣住了。
秋雨桐则轻轻吁了口气——这道剑气,还认得他这个主人。
如此看来,即便换了个躯体,只要神魂不变,他还是可以驾驭自己过去的剑气。
陆霄很快回过神来,他低头望向手中的长剑“夜雨”,深深蹙起了眉头:“夜雨……它不愿伤你?”
第4章
陆霄盯着暗沉如水的“夜雨”,神色由疑惑渐渐变得怔然。
秋雨桐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夜雨”封印的这道剑气极其厉害,从来没有失手的时候,不止一次救过陆霄的小命。这样的剑气,怎么可能对付不了一个小小的男宠?
秋雨桐轻咳了一声,他觉得,必须为自己辩解一下。
“咳,陛下这道剑气,好生厉害。”
厚着脸皮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虽然有点羞耻,但秋雨桐作为一个死要面子的天才剑修,怀疑他什么都可以,绝对不能怀疑他的剑术造诣!
这是他的底线,底线懂吗?
陆霄似乎完全没听到秋雨桐的话,只是失神地望着手中的“夜雨”。
“……连你的剑气,也不忍心伤害弱小吗?”他轻声道。
陆霄的声音越来越轻,渐渐地几乎变成了呢喃,仿佛在对着某个并不存在的人偶偶低语:“你对这样一个贱人,都狠不下心,为什么却对我……”
他的声音非常含糊,秋雨桐只听清楚了前面几个词。
“弱小”。
“贱人”。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呵呵。
算了,忍了,不跟这小子一般见识。
陆霄愣了许久,才缓缓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把“夜雨”收进了剑鞘。
归剑回鞘之后,他又垂下眸子,淡淡瞥了秋雨桐一眼,忽然扬声道:“张德福!”
“吱呀”一声门响,张德福迈着小碎步,亦步亦趋地走了进来,胖胖的脸上堆满了笑容:“陛下,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老奴?”
陆霄垂眸看着秋雨桐,淡淡道:“张德福,你把这个人,给朕送到……送到西六宫去,随便找个院子安顿下来。”
“是。”张德福看了秋雨桐一眼,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惋惜,但也并不感到意外。
陆霄轻轻抚摸着“夜雨”的剑柄,不再搭理二人,转身去了后殿。
张德福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把秋雨桐从破笼子里扶了出来,一边叹着气,一边不住地絮絮叨叨:“唉,雪容公子,你没事儿吧?能站起来吗?瞧你这头发乱的……”
秋雨桐在这位老太监的帮助下,终于勉强站起身来,却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这具身体在笼子里蜷太久了,两条腿麻得几乎失去了知觉。
“雪容公子,你没事吧?”张德福关切道。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腿有点发麻。”秋雨桐尴尬地拽了拽腰上那片小得可怜的布料,勉强遮住要紧部位,“小德……张公公,能不能给我找件衣裳?”
“这个自然。”张德福点了点头,扭头吩咐下面的小太监,找了一袭大红色的缎面披风,给秋雨桐裹上了。
张德福见秋雨桐实在站不起来,便又叫了两个小太监,抬了一顶小撵过来。他把秋雨桐扶上小撵,自己跟在旁边,一行四人摇摇晃晃地出了静心殿,往西六宫去了。
夜色已深,一路过去,两边都是高高的赭红色宫墙,只能看见一条窄窄的漆黑夜空。
大宁宫极其宏伟,分为前朝的三大殿,以及后朝的东西六宫,都是赭红宫墙琉璃瓦片,占地足有数百公顷大小。此时此刻,即便在夜色之中,这座宫殿也显得气势恢宏,森严肃穆。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2
小撵摇摇晃晃地走了许久,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一路上几乎没什么人,偶尔遇到一两名提着灯笼的宫女太监,见了随行的张德福,都赶紧弯腰避让。
秋雨桐低下头,望向张德福:“张公公,我们这是往哪里去?”
张德福看了他一眼,目露同情之色:“西六宫翡翠院。”
秋雨桐有些茫然地重复了一遍:“西六宫……翡翠院?”
大宁宫的后宫,分为东六宫和西六宫,当年老皇帝自缢之后,陆霄把皇贵太妃江氏,打发去了东六宫软禁,西六宫则空着。
秋雨桐对后宫不熟,自然没听说过什么翡翠院。
张德福似乎以为他不高兴了,柔声劝道:“唉,雪容公子,既然进了宫,也得有心理准备,是不是?江南柳家那个金枝玉叶的小公子柳碧桃,还不是给打发去了西六宫听雨居?他大吵大闹了一通,最后被拖去慎刑司打了三十仗,也就老实了。其实,想开一点儿,也没什么的……”
秋雨桐稀里糊涂地听了半天,总算明白过来了。
虽然张德福没有明说,但意思非常明显,如今的西六宫,就是陆霄的冷宫。陆霄把那些不方便退回去的“贡品”,比如什么柳家小公子,以及自己这种“美人”,都打发到西六宫胡乱养着。
原来是冷宫啊。
这简直……太好了!
他可以不用绞尽脑汁应付陆霄,专心研究怎么回朔雪城了!
“嗯,我明白的。”秋雨桐努力压抑住喜悦之情,装作十分失望的样子,勉强点了点头。
“其实吧,这个翡翠院,虽然偏远了点儿,但收拾一下还是不错的。雪容公子,你也别灰心,来日方长嘛。”张德福是个话痨,一旦打开了话匣子,整个人絮絮叨叨个没完,“老奴也会找机会,经常在陛下面前提起公子的,或许哪天陛下一高兴,又召公子伺候了……”
“张公公,你不用这样,真的。”秋雨桐大惊失色,赶紧一口拒绝。
“公子不必同老奴客气,老奴也是为了……唉。”
就在两人鸡同鸭讲的时候,小撵缓缓停了下来。
张德福扶着秋雨桐下了小撵:“雪容公子,到地儿了,请吧。”
秋雨桐抬头望去,眼前是一个小小的四合院,大门朱漆剥落,台阶上满是湿滑的青苔,显得十分破败。
“这就是翡翠院?看起来还不错嘛。”
秋雨桐对环境并不怎么在乎,对他而言,一床一剑足矣,如果还有几册才子佳人帝王将相的狗血话本,那就更好了。眼前这个院落,虽然有些破败,但看起来十分幽静,他还挺满意的。
张德福见他“懂事”,欣慰地点了点头,又让一个小太监上去叩门。
不多时,随着院子里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动,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
他见了张德福,哆哆嗦嗦地“扑通”一声跪下:“小,小喜子给张公公请,请安……”
“行了行了。”张德福受不了地摆摆手,“以后,这位雪容公子就是你的主子了,好好伺候吧。”
小喜子赶紧转过身,冲着秋雨桐接连叩了好几个响头,结结巴巴道:“公,公子……”
张德福又仔细嘱咐了秋雨桐几句,这才离开了。
秋雨桐在小喜子的搀扶下,慢慢走进了院子北面的堂屋。
堂屋里点了一盏小小的油灯,除了简单的桌椅矮塌之外,没有多余的陈设,看起来甚至有些寒酸。西侧放了一幅泛黄的屏风,屏风后面就是卧房。
秋雨桐在矮塌上坐下,一边扫视着屋子,一边心中感叹,巍峨华丽的大宁宫,竟然也有如此萧瑟的地方。
小喜子垂手站在旁边,小心翼翼道:“公,公子有什么吩咐吗?”
秋雨桐斜靠在矮塌上,随意摆了摆手:“你也坐吧。”
小喜子微微一愣,犹豫了片刻,才战战兢兢地在圆凳上坐了,也没敢坐满,只挨了半个屁股。
秋雨桐心中好笑,也不勉强他,随口问道:“多大了?”
“十,十四了。”小喜子嗫嚅道。
“你是怎么进宫的?怎么这院子里,只有你一个人?”
“元,元德二年,家乡遭了水灾,爹娘养不活,就,就把小的卖给了人伢子……再后来,就进了宫。”小喜子小声道,“大,大伙儿都嫌小的结巴,不,不乐意和小的一块儿干活,管事就让小的来守这院子。”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3
“元德二年啊……”秋雨桐喃喃道,“对了,今年是不是元德五年?”
小喜子老老实实道:“今儿是元德五年九月初十,刚,刚过了白露。”
秋雨桐呆了片刻,而后轻轻吁出一口气:“原来不是做梦,真的已经五年了。”
“公,公子,你说什么?”小喜子眨了眨眼睛,似乎没听明白。
秋雨桐也不解释,望着桌上那盏昏黄的油灯,略微出了一会儿神,回过神来的时候,忽然发现小喜子正呆呆地看着他。
秋雨桐好笑:“你看我做甚么?”
小喜子陡然回过神来,脸不由自主地红了,吞吞吐吐道:“公,公子,你真好看……比,比其他院子的主子们好看多了,陛,陛下一定会喜欢公子的。”
这什么跟什么啊……
秋雨桐简直哭笑不得,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赶紧道:“对了,这屋里有镜子吗?”
“有,有的,小的这就去拿。”
小喜子很快翻出一面小小的黄铜镜子,恭恭敬敬地双手递给秋雨桐。
秋雨桐拿过镜子,一时间竟然不太敢照。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淡定,淡定,就算看到一个涂脂抹粉的娘娘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他才硬着头皮,缓缓把镜子举到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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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这……这怎么回事?!”
秋雨桐瞪大了眼睛,脑子一片空白。
他本来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就算看到什么青面獠牙的妖魔鬼怪,或者涂脂抹粉的娘娘腔,都不会惊讶。
可是,可是镜子里这张脸……
这张脸,分明是他自己的脸!
这张熟悉无比的面孔,肤色白得几乎透明,眼珠乌黑如同点漆,嘴唇的颜色非常浅淡,下颌的弧线锐利完美,就连左眼下面那颗小小的鲜红色泪痣,位置都一模一样。
这,这到底是……
秋雨桐僵硬地望着镜子,脑子里简直一团乱麻。
过了许久许久,他才缓缓回过神来。
他勉强定了定神,又凑近铜镜,仔仔细细端详着,试图找出一些不同之处。
凑近了看,镜子里这张脸,和他原来的脸,还是有一些细微区别。这张脸的轮廓更加柔和一些,鼻尖微翘,下巴更尖,气质也偏向清冷柔弱,而不是随意散漫。
秋雨桐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之前的许多疑问,终于拨云见日。
原来,小太监们神秘兮兮说的“那个人”,张德福喃喃自语的“太像了”,以及陆霄厉声的质问“你顶着这么一张脸”,竟然是这个意思。
所谓的“那个人”,就是过去的他,秋雨桐。
这个男宠的身体,长了一张他的脸……
秋雨桐只觉得头痛欲裂,几乎要无语问苍天。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4
他揉了揉太阳穴,忽然又想起了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
既然这个男宠的身体,长了一张他的脸,这么说,陆霄恨得要死的“那个人”,就是他秋雨桐。
可是,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当年,陆霄对他这位师尊,可以说是十分尊敬,而且非常乖巧懂事……他怎么可能恨自己?还是说,当初自己太过迟钝,没有发现陆霄的恨意?
秋雨桐不由自主地想起,方才陆霄那句“朕最讨厌的事,就是别人长得像那个人。”,心中一阵不是滋味。
他就这么讨厌自己?至于吗?
好歹两人也是师徒一场,相依为命了整整十年,他还救过这小子的命,不止一次。
可是方才陆霄流露的,是明明白白的恨意。
秋雨桐盯着铜镜,胡思乱想了许久,一直没有吭声。
或许见他脸色不太好,小喜子小心翼翼道:“公,公子,怎么了?”
“……没什么。”秋雨桐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他放下铜镜,只觉得脑仁疼得慌,忍不住又揉了揉太阳穴:“唔……”
小喜子忙道:“已,已经这么晚了,公子也累了吧?小,小的服侍公子歇息吧。”
秋雨桐确实累了,便点了点头:“也好。”
小喜子虽然口齿不利索,手脚却十分麻利,不一会儿就端来了热水和毛巾,伺候着秋雨桐擦了脸洗了手脚,又把人扶上床,才吹灯退下了。
秋雨桐静静仰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或许因为这里是冷宫,身上的被褥并不柔软,但浆洗得还算干净,透着一点淡淡的皂角味道。
秋雨桐仰望着幽暗的床顶帐幔,闻着淡淡的皂角香味,心中一团乱麻,思绪万千。
他竟然落到了这种境地……飞升不成,反而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徒弟的男宠。
太倒霉了,太尴尬了,太丢脸了。
而且,陆霄似乎非常憎恨他这个师尊。
恨到过了整整五年,见了长相相似的人,还要迁怒的地步。
想到这儿,秋雨桐有些烦躁地翻了个身,他实在想不通,陆霄为什么这么恨他。
再怎么说,他当初对待陆霄,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他是第一次做师尊,肯定有不足的地方,比如说喜欢摆架子,有时候缺乏耐心,有时候又过于严厉……可是,陆霄从来没有表示过任何不满,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总是乖巧懂事,任劳任怨。
难道,陆霄表面恭谨,其实心里一直憋着股怨气?
直到他飞升以后,陆霄才把这股怨气发泄出来?
秋雨桐心里有些堵得慌。
他为人一向随意散漫,但此时此刻,要说不难受,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他只有这么一个徒弟。
毕竟,他虽然没什么经验,但也尽心尽力地,努力去做一位好师尊。
陆霄到底……
唉,也罢,也罢。
如今去纠结这些也没有意义,此地不宜久留,他必须尽快赶回师门朔雪城,先解决了这个身体的问题,再慢慢考虑陆霄的事情。
可是,朔雪城远在塞外苦寒之地,距离京城何止万里,这个身体如此娇弱,说不定连马都不能骑,又怎么回去?
不知道掌门师兄他们怎么样了,也以为自己飞升了吗?
秋雨桐胡思乱想了许久,渐渐地,眼皮越来越沉。
……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5
第二天,当秋雨桐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快到晌午了。
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雨。
“昨,昨儿半夜,好大的炸雷,吓死人了。”小喜子伺候着秋雨桐洗脸,“公,公子被惊醒了吗?”
昨晚打雷了?
秋雨桐微微一愣,他睡得太沉了,什么也没听见。
陆霄……没事儿吧?
陆霄从小就特别害怕打雷,雷雨夜一定要钻进秋雨桐的被窝里躲着,否则整宿都睡不着。昨晚那么大的炸雷,他……
秋雨桐转念一想,又忍不住失笑。这小子如今都二十三了,当了整整五年的一国之君,总不能还怕打雷吧。如今,他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在这儿瞎操什么闲心呢。
小喜子伺候完秋雨桐洗漱,忽然猛地一拍脑门儿:“哎呦,小,小的差点儿忘了,该去大厨房领膳了!去,去晚了可就没了!”
他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从廊下取了一件蓑衣,就消失在雨幕中。
雨越下越大,“噼噼啪啪”地敲打着庭院里的芭蕉叶子。秋雨桐望着窗外那丛茂密碧绿的芭蕉,心思却已经飞到了很远的地方,又琢磨起了昨晚那个问题。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返回朔雪城,找掌门师兄帮忙,重塑自己的先天剑体之身……可是,朔雪城远在万里之外,虽然御剑前往只需片刻功夫,但如今这个娇滴滴的凡胎□□,要回去还真是件麻烦事儿。
该怎么办呢?
秋雨桐正沉思着,忽听“砰!”一声巨响,房门被撞开了。
他微微一惊,抬眼望去,只见小喜子趴在门槛上,被绊了个狗吃屎,整个人淋得跟落汤鸡似的,双手还牢牢抱着一个食盒,看起来又是可怜,又是好笑。
秋雨桐无奈地摇了摇头,走过去把这倒霉的小太监扶了起来:“没摔着吧?”
小喜子满脸都是雨水,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呜呜呜……公,公子……”
秋雨桐放柔了声音:“怎么了?”
小喜子哭道:“汤!食,食盒里有汤……一,一定洒了!”
秋雨桐打开食盒,里面果然有一碗青菜豆腐汤,还有四个素馒头、一碟咸萝卜、一碟煮花生。
当然,汤已经洒了一大半。
小喜子呜呜咽咽道:“我,我怎么就这么笨呢!”
秋雨桐安慰道:“没事儿,洒了就洒了吧。别哭了,啊。”
“公,公子,你真好。”小喜子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泪,把碗摆上小几,伺候着秋雨桐坐下了。
秋雨桐望着面前的小几,忍不住叹了口气。
小半碗青菜豆腐汤、四个素馒头、一碟咸萝卜、一碟煮花生……他虽然很喜欢人间界的食物,但是嘴比较挑,对着这些东西,实在提不起什么食欲。
好想念陆霄做的桂花糕啊,有软又糯,甜而不腻。
“咕噜……”秋雨桐正想着软软糯糯的桂花糕,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好吧,虽然他不想吃这些馒头萝卜,可是这个身体却不能不吃。
秋雨桐没法子,只得拿起筷子,犹犹豫豫地夹了一片豆腐,慢慢放进嘴里。
味道实在不咋地,比陆霄的手艺差远了。
秋雨桐忍了片刻,才勉强咽下去。
小喜子看着他吃,喉咙动了动,“咕噜”咽下一口唾沫。
秋雨桐随意地摆了摆手:“别站着,坐下一起吃吧。”
小喜子吓了一跳,急忙摆手:“那,那怎么成,不合规矩!等,等公子你吃完了,小的吃一点儿剩下的,也就是了。”
秋雨桐在修真界以随意散漫闻名,根本不在乎人间界的这些繁文缛节:“你这小家伙,小小年纪规矩倒挺多。让你坐你就坐,让你吃你就吃,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小喜子不敢违逆,战战兢兢地坐了,拿了个素馒头,小心翼翼地啃起来。
两人吃着东西,雨也渐渐小了,丝丝缕缕的。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6
小喜子嘴里含着一口馒头,含含糊糊道:“公,公子,待会儿我去卧房收拾收拾,被子薄了,咱们今年的炭火份例,也,也不知道够不够……”
“什么炭火份……”秋雨桐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
“哟,这么晚了,还在吃饭呢?”
秋雨桐抬起头,只见一个美貌少年,正俏生生地站在堂屋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这少年约莫十六七岁年纪,杏眼桃腮下巴尖尖,一身薄薄的鹅黄衫子,模样十分秀丽,身后跟着一个粗壮的小太监。
少年看了看小喜子,笑道:“怎么,翡翠院的下人,也能上桌了?这就是雪容公子的规矩吗?”
小喜子猛地站起身来:“柳,柳公子。”
秋雨桐轻轻挑了挑眉。看来,这位美貌少年,便是张德福提起过的,江南柳家进献的小公子,柳碧桃。
柳碧桃并不搭理小喜子,径直走进堂屋,垂眸望着秋雨桐:“你知道我是谁吗?”
秋雨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而后抬起脸,对着柳碧桃笑了笑:“不知柳公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柳碧桃似乎被这个笑容晃了一下,整个人都呆了呆:“你……”
秋雨桐又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柳公子有何贵干?”
柳碧桃猛地回过神来,似乎懊恼自己竟然看出了神,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忽然恼羞成怒一般,狠狠一脚踢翻了小几!
随着“哗啦!”一阵巨响,小几翻倒在地,四只青花瓷碗滚落一地,青菜豆腐汤、萝卜干、煮花生洒得到处都是,几个馒头也咕噜噜地滚了开去。
秋雨桐微微蹙眉,倒也并不动气。
毕竟,以他的心境修为,天底下能让他动气的事情,实在太少了。在他眼里,这位嚣张美貌的柳公子,不过是个小屁孩儿罢了。
他叹了一声:“柳公子,你这又是何必呢?”
柳碧桃厉声道:“你别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陛下日理万机,外平四夷内定三藩,你不要不知羞耻地缠着陛下……”
他叽哩哇啦地说了一大通,声音又尖又利,语速飞快,内容奇葩,秋雨桐听得直起鸡皮疙瘩,好几次想稍微辩解两句,可是根本插不上嘴,只得无可奈何地扶了扶额。
柳碧桃见他不吭声,冷哼一声,又从漆黑的发髻上拔下一枚碧玉簪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知道。”秋雨桐摇了摇头。
在他眼里,这不过是一枚成色普通的碧玉簪子,半点灵气也没有,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这种好东西,你当然没见过。”柳碧桃得意地笑了,“这支碧玉簪呀,是陛下在听雨居过夜之后,赐给我的。”
秋雨桐有些意外,忍不住挑了挑眉:“原来如此。”
哟,还懂得过夜赏赐了,陆霄这小子真的长大了。
柳碧桃得意洋洋道:“怎么着?说不出话了?”
柳碧桃身后的粗壮小太监挠了挠脑门,神色有些疑惑:“公子,陛下什么时候来过听雨居了?小的怎么不知道啊?还有,这碧玉簪子,不是咱们从家里带过来的吗?”
“你,你他妈给我闭嘴!”柳碧桃登时急了。
旁边的小喜子实在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笑?!”柳碧桃一张雪白的瓜子脸涨得通红,“你主子这种下贱货色,陛下根本就不会放在眼里!”
小喜子也恼了,结结巴巴道:“放,放不放在眼里,小的不知道。可是,柳,柳公子既然来了这里,想必也是听说了,陛,陛下昨儿晚在静心殿,留了我家公子整整一个时辰,最后,还,还是张公公送我家公子,裹着披风,坐着小撵回来的。这,这事儿在西六宫都传开了,大,大家都知道。”
“噗——”秋雨桐差点被茶水呛着。
什么叫这事儿都传开了?
昨晚他的确在静心殿呆了一个时辰,差点儿被陆霄一剑削了,这都传成了什么?“裹着披风”、“坐着小撵”倒是真的,可是听起来怎么这么不对劲儿?
柳碧桃似乎已经被气愣了,连话都说不出来。
秋雨桐尴尬地笑了笑,试图挽回一点名誉:“柳公子,其实,我昨晚进了静心殿之后……”
“你进了静心殿又如何?!不过仗着几分姿色而已,嚣张什么呢?!”柳碧桃恼羞成怒,忽然一步上前,一爪子向秋雨桐脸上挠去!
“不要——”小喜子尖叫一声。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7
秋雨桐一伸手,轻而易举地捉住了柳碧桃的手腕,食指和中指正好搭在对方脉门之上:“柳公子,稍安勿躁。”
柳碧桃被他捏着脉门,半边身子一阵酸软,不由自主地垂下了手。
“你,你使了什么妖法?”他死死瞪着秋雨桐,又是疑惑又是恼怒,“快放开我!”
秋雨桐蹙眉看着对方,没有说话。
柳碧桃这么一通胡闹,让他很是不快,本想给对方一个小小的教训,但是转念一想,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凡间小孩儿而已,自己又何必同他当真?
这么想着,秋雨桐缓缓松开了手,和颜悦色道:“如果没什么事情,柳公子还是请回吧。”
柳碧桃赶紧缩回手,一边揉着手腕,一边恶狠狠道:“我不管你会什么妖法,总之,你不要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妄想爬上枝头当凤凰!陛下是不会喜欢你的!你,你不准勾引陛下!”
这小屁孩儿竟然在警告他,让他不准勾引陆霄……
秋雨桐简直啼笑皆非。
他无力地摆了摆手,干巴巴道:“这个你大可以放心,我不会的。”
“哼,谁信啊!这西六宫里面,谁不是眼巴巴地盯着陛下,妄想着一步登天……”
“那你想怎样?”秋雨桐无奈道,“还要动手吗?”
柳碧桃刚刚吃过亏,到底有些犯怵,恨恨地瞪了秋雨桐片刻,使劲跺了跺脚,扭身“蹬蹬蹬”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双更~这文估计会比前两篇长一些~
第6章
秋雨桐望着柳碧桃匆匆离去的纤细身影,着实有些无语。
呃,他方才是不是经历了一场,狗血话本中极其经典的桥段——争风吃醋?
好吧,整个过程虽然谈不上愉快,但也算是他漫长的修行生涯中,从未有过的人生体验了。
小喜子蹲在地上,一边收拾着破碎的瓷碗,一边愤愤不平道:“公,公子,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什么过夜,什么赏赐……都,都是他胡编的!”
秋雨桐敷衍地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虽,虽然陛下不常来西六宫,但陛下对公子是不一样的,静,静心殿可不是谁都能进去。说不定,明,明儿个陛下就会来咱们院子呢。”
秋雨桐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呵呵。”
得了,可千万别,饶了他吧。
小喜子以为他不信,急忙道:“昨,昨儿夜陛下留了公子那么久,是从来没有过的事,真的!陛,陛下日理万机,常年住在静心殿,每天只睡两个时辰,几乎不怎么来后宫……公,公子这样的,还是头一回!”
秋雨桐微微一愣:“哦?陆……陛下他真的这么忙?”
昨晚,张德福送他回来的时候,也稍微提了一嘴“中宫虚悬”,他以为陆霄只是没有立后,可是听小喜子的意思,难道陆霄连个正儿八经的妃嫔也没有?只有一堆进贡的“美人”?
“是,是真的。公子有所不知,陛下他……”小喜子磕磕巴巴地讲了起来。
小喜子虽然才十四岁,但进宫已经整整三年了,也算宫里的老人了。他平日里乱七八糟地听了不少八卦,这时结结巴巴地说起来,倒也说明白了一大半。
五年前,陆霄登基之后,先是内定三藩外平四夷,接着又轻徭薄赋休养民生,把陈朝治理得一片欣欣向荣。
由于国事繁忙,这位年轻的帝王常年居住在静心殿,每天只睡两个时辰,几乎不踏足后宫,更不用说广选秀女、纳妃立后了。
如今的大宁宫中,没有一个拥有位份的妃嫔,只有下面进贡的各色俊男美女,大约十五六人,都在西六宫养着。而这群环肥燕瘦的美人们,似乎也没有任何人,得到过陆霄的恩宠。
至于皇嗣,更是没影儿的事。
“这样吗……”秋雨桐听着小喜子的八卦,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陆霄少年时候,似乎就对男女之事没什么兴趣,当年师徒二人捉一只艳鬼,不小心误入了烟花巷子,他拉着自己跑得比兔子还快。
可是,再怎么不近女色,迎娶妃嫔诞下子嗣,都是帝王天家的头等大事,也是不容推拒的责任。
当年,陆霄还是燕王的时候,燕王府的几位谋士还仔细分析过,如果要通过联姻来拉拢权贵,最合适的燕王妃人选,到底是内阁首辅的嫡亲孙女,还是护国大将军的同胞妹妹,一群人在燕王府书房里争得口沫横飞。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8
“徐大人的嫡亲孙女年方二八,在京城的大家闺秀中,可以说是品貌无双。更何况,如今徐大人深得圣眷,如果能够得到徐大人的鼎力支持,对王爷可是一大助力!”
“白将军手底下禁军八万,常年驻扎京师,说句大不敬的话,今上身体不好,万一哪天一朝殡天,到时候几个王爷动起手来……虽然白将军的胞妹相貌一般,但娶妻娶贤,依我看……”
“非也!虽然白将军……”
秋雨桐斜靠在一旁的矮塌上,听得头疼。
他对这些乱七八糟的政治联姻,一点兴趣也没有,又不好意思离开,只得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一边拿了块桂花糕慢慢吃。
谋士们吵得面红耳赤,陆霄只是安静地听着,不置可否。
眼见谋士们争执得愈发激烈,陆霄忽然抬眼望向秋雨桐,柔声道:“关于此事,不知师尊的意思是什么?”
书房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秋雨桐。
秋雨桐拿着块桂花糕,刚咬了一半,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问他干吗?
他又不认识什么徐姑娘或者白姑娘。
陆霄静静地看着他,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
秋雨桐没办法,只得含着桂花糕,含含糊糊道:“嗯,这种终身大事,要看霄儿你自己的意思,还有那位姑娘的意思。总而言之,你得喜欢才行,不必勉强自己。”
陆霄盯着秋雨桐,许久没有说话。
秋雨桐有些不解:“怎么了?我说得有什么不对吗?”
“师尊说得是,我明白了。”陆霄轻声道。
……
“公,公子,怎么了?喝点儿热茶吧。”
小喜子的声音,把秋雨桐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没什么。”秋雨桐摇了摇头,拿起茶水抿了一口,心里着实有点儿发愁。
这么看来,当年的陆霄,对纳妃立后就没什么兴趣。
按理说,年少慕艾是人之常情,十**岁也就罢了,如今陆霄已经二十三了,没个正儿八经的皇后不说,连个有位份的的妃嫔也没有……皇嗣什么的,就更别提了。
虽然秋雨桐有点不通俗务,但也知道,帝王婚娶在人间界那可是头等大事。
等等,陆霄这么回避男女之事,该不会是……不能人道吧?
“咳咳咳!”他呛着了。
“公,公子!”小喜子大惊失色,赶紧上前给他拍背。
秋雨桐剧烈地呛咳了老半天,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立刻否定了自己这个可怕的想法。
不会的,不会的,陆霄看起来不像那方面有问题的样子。
就算,就算万一有什么问题,也有办法解决的……对了,药王庄!这种小问题,药王庄的灵丹妙药,一定可以药到病除!而且,药王庄那位神医庄主,欠了他一个大人情,一定会帮他这个忙的!
等等,或许事情并非自己想的那样……说不定,陆霄还没遇到喜欢的人呢?这小子固执得很,没有遇到喜欢的人就一直熬着,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帝王家的婚娶大事,也由不得喜欢不喜欢,但对自己唯一的徒弟,秋雨桐多多少少,还是存了几分私心。
他希望这个从小孤苦无依,一路刀山血海过来,跌跌撞撞长大的小徒儿,能够得到真正的快乐……而不是仅仅成为一名英明冷酷的帝王。
秋雨桐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他这样的想法,似乎过于感情用事了,和所谓的道法自然,实在有些背离。
更何况,陆霄还那么恨他……
徒弟恨师尊倒也罢了,师徒反目在修真界那是常有的事儿。只是明明知道陆霄恨他,他还在这儿剃头担子一头热,为陆霄的婚事瞎操心,这就十分可笑了,还有点可悲。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不,可怜天下师尊心啊。
哪怕被憎恨,哪怕完全帮不上忙,也忍不住去瞎操心。
“我担心这个做什么。”秋雨桐自嘲地摇了摇头,“我还真是……唉,也罢。”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9
与其担心陆霄的婚娶子嗣,他还不如担心一下自己,到底怎么回朔雪城。
“公,公子,你别担心。”小喜子以为他还想着方才的事儿,便安慰道,“昨儿晚陛下让你在静心殿,呆了足足一个时辰,还,还让张公公亲自送公子回来……陛下一定是喜欢公子的。”
秋雨桐随口道:“得了吧,昨晚在静心殿,他差点把我削……”
话没说完,他的眼睛忽然微微一亮。
对啊,昨天晚上,陆霄差点儿用夜雨把他削了……夜雨的剑身之中,封印了他当年的一道剑气,而那道凌厉的剑气,似乎还认识秋雨桐这个主人,并没有伤到他。
既然剑气有灵识,还认得主人,那么应该可以供他驱使……
靠这道剑气,他就可以御剑飞回朔雪城!
想到这里,秋雨桐一阵兴奋,忍不住面露喜色,“啪”一声重重拍上了榻上的小几:“对啊,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小喜子被吓了一跳,而后眨了眨眼睛,喜道:“公,公子这是想通了?小的就说,陛,陛下一定是喜欢公子的……”
“嗯嗯嗯,你说得对,他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我知道了,不用再说了。”秋雨桐敷衍地摆了摆手,懒得跟这小太监费口舌了。
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件东西——陆霄腰上的夜雨。
有了夜雨,他就可以回去。
可是,新的问题又来了——怎么才能拿到夜雨?
陆霄似乎一直把夜雨挂在腰上,连批奏折的时候也不取下……那么,想要拿到夜雨,就必须见到陆霄。
见到陆霄……
“小喜子,你方才说,陛下不常来西六宫?那他大概多久来一趟?两个月?三个月?”
小喜子眨了眨眼睛,神色有些迟疑:“这,这个嘛……陛下真的很少过来。说,说实话,我都没见过陛下。不,不过,陛下既然喜欢公子,一定会来咱们院子的,公子请放心。”
秋雨桐暗暗翻了个白眼,得了,他还是自己想法子吧。
……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
一转眼,就过了好几天。
这些天,柳碧桃又趾高气昂地来找了两次茬,每次都被秋雨桐轻描淡写地打发了,气得这位柳公子直跳脚。
除此之外,还有好几个其他院子的美人,纷纷前来串门儿,拜访这位新得宠的“雪容公子”。
什么楼兰国进贡的舞女苏曼尔,淮南王献上的琴师洛雅楼,青州节度使送来的蛮族奴隶阿娜……总而言之,男男女女环肥燕瘦,什么都有。
那个什么琴师洛雅楼,之前被柳碧桃狠狠欺负过,还哭哭啼啼地跟秋雨桐诉苦,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话里话外地想要拉拢他,结盟搞宫斗,对抗柳碧桃,搞得秋雨桐哭笑不得。
宫斗,这个真不会。
秋雨桐一心琢磨着怎么回去,对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概不予理会。于是,在后宫众说纷纭的传言之中,这位新进宫的“雪容公子”,便成了一个孤高傲慢的冷美人,仗着自己进过静心殿,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渐渐地,上门拜访的人终于少了,秋雨桐总算松了口气。
这一天午后,秋高气爽,阳光格外灿烂。
秋雨桐让小喜子搬了张竹椅到院子里,懒洋洋地躺着晒太阳。
深秋的艳阳天,温暖得恰到好处,在这暖融融的午后阳光中,似乎连远处飘来的淡淡桂花幽香,也馥郁起来。
秋雨桐望着院子上空那方瓦蓝的天空,心思已经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关于夜雨,这些日子,他设法摸清了一些情况。
第一,夜雨这柄灵剑,陆霄确实从不离身。
第二,陆霄常年住在静心殿,而负责守卫静心殿的禁军,是京师禁军中最精锐的金吾前卫,他们分为四支队伍,日夜交叉巡逻静心殿,戒备极为森严。
秋雨桐如今只是个凡胎肉/体,要偷偷溜进静心殿,的确是件麻烦事儿,但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他曾经和陆霄一起生活了整整十年,非常了解陆霄的生活习惯。
根据这些生活习惯,他这些天日夜琢磨,终于做出了一个自认为非常完美的“盗剑计划”。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0
秋雨桐躺在竹椅上,一边舒舒服服地晒着太阳,一边把“盗剑计划”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捋了一遍,觉得切实可行,便伸了个懒腰,打算起身回屋了。
“喵呜~”
他眨了眨眼睛,缓缓低下头。
一只胖乎乎的雪白猫儿,正蹲在躺椅旁,睁着一双又大又圆的碧绿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
这只猫儿通体雪白,只有尾巴末端有拇指大小一撮黑毛,是十分罕见的品种,叫做“雪里一点墨”,正是之前在静心殿打落茶盏的猫儿。
“胖团儿,真的是你!之前在静心殿,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秋雨桐又惊又喜,赶紧伸手把猫抱了起来。
当年,秋雨桐在一个雨夜里,捡到了这只**的小猫,那时它只有巴掌大小,被秋雨桐捧在手心里,畏畏缩缩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陆霄对这只小猫嗤之以鼻,说多半养不活,劝秋雨桐趁早丢了。秋雨桐见这小猫实在太瘦,也怕养不活,便给它起了个吉利的名字——“胖团儿”,希望它能长大长胖。
这么多年过去了,它果然长成了一只胖团儿。
胖团儿被秋雨桐抱在怀里,睁着一双碧绿的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喵呜”一声,舔了舔他的下巴。
秋雨桐被它舔得痒酥酥的,忍不住笑道:“这么多年了,胖团儿你也长得这么大了,又胖又沉,真好。”
胖团儿似乎非常不喜欢这个评价,立刻愤怒地给了他一爪子:“喵呜!”
“哎,你怎么……”秋雨桐赶紧往后一缩,胖团儿趁机跳了下去,一溜烟往后院跑去。
“长本事了啊,会挠人了!给我回来!”
“喵呜~喵呜~”
一人一猫绕着屋子追逐着,不到片刻,秋雨桐就累得撑着膝盖,呼哧呼哧直喘粗气:“你,你给我回来……”
这个身体,也太柔弱了……
秋雨桐正喘着气,忽然间,丹田中一阵剧烈的冰冷绞痛,如同一道撕裂苍穹的闪电,狠狠击中了他!
他痛得眼前一阵发黑,胡乱摸索了一下,扶住了旁边一棵大树。
丹田中的剧烈绞痛,迅速蔓延开来。他的五脏六腑,每一根血脉经络,都仿佛被锋利的冰渣子狠狠割着,划着,撕裂着。
秋雨桐扶着树干,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发着抖,连脑子也被那可怕的寒意冻住了一般,完全无法思考。
冷……好冷……
好痛……好难受……
他要死了吗……
……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极其可怕的寒意,才渐渐消退。
当秋雨桐终于清醒过来的时候,他正紧紧蜷缩在树下,胸腹间一片冰凉。胖团儿蹲在旁边,有一下没一下地舔着他的手指,“咪呜~咪呜~”直叫,似乎很是着急。
秋雨桐想摸摸胖团儿,安慰安慰它,手指却仿佛被冻僵了一般,一点儿力气也使不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之前,他刚刚重生的时候,也是这么冷……
这具身体到底怎么了?
是生病了吗?患了某种寒疾?
可是,那种深入骨髓一般的寒意……并不像普通的寒疾。
难道,那位原身“雪容公子”,就是这样死的?
秋雨桐并不是医修,对人间界的各种疾病也并不精通,想了好一会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他又试了好几次,还是起不了身,只得就这么躺在后院树下,直到日头西落,才恢复了一点力气,勉强扶着树干站了起来,两条腿还有点发软。
胖团儿眼巴巴地望着他:“喵呜~”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1
“没事儿了,乖。”秋雨桐安抚地揉了揉它的颈子。
虽然不知道这具身体到底患了什么怪病,但只要回了朔雪城,有的是洗髓易经,重塑肉身的法子。
只是,既然这个身体有这么严重的毛病,那就更不能等下去了,必须赶紧把夜雨弄到手,尽快赶回朔雪城。
否则,万一哪天这具身体撑不下去了,那他即便神魂逆天,没了肉身,也只能消散于天地间,或者做个四处流浪的孤魂野鬼。
按照陆霄的生活习惯……秋雨桐决定,这个月十五就动手。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双更哦~秋秋盗剑~感谢在2019120918:19:59~2019121019:00: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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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深秋的夜晚,来得格外早。
这一天,不过酉时,已是暮色四合。随着日晷逐渐西移,天边最后一抹亮色也逐渐隐去,大宁宫笼罩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秋雨桐猫着身子,躲在宫墙拐角的一大丛桂花树后,侧耳仔细倾听着。
他在等人。
等一个御膳房的送膳小太监。
此时已经过了晚膳时分,但秋雨桐知道,陆霄有个非常固定的习惯——每月十五日晚膳之后,一定会吃两块桂花糕,再配上一壶秋露白。
而今天,正是九月十五。
秋雨桐身为修道之人,却非常嗜好人间界的美食,特别是甜食。一碟软糯香甜的桂花糕,再配上一壶清淡的秋露白,简直让他无法抗拒。
因为这事儿,他没少被朔雪城的师兄们嘲笑。
秋雨桐身为小师弟,被师兄们笑话也就罢了,但在陆霄面前,他总是试图端起一点师尊的架子。所以,收陆霄为徒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一直忍着这个小小的嗜好,最多偶尔买一点,偷偷藏着吃。
可把他给憋坏了。
好在,秋雨桐很快发现,陆霄竟然也是个喜欢吃甜食的。不仅吃喜欢甜食,还很会做甜食,特别是桂花糕,做得比京城流芳斋的大师傅还好,雪白绵软,又粉又糯,甜而不腻,简直让人能把舌头都吞下去。
更让秋雨桐惊喜的是,陆霄不仅很会做甜食,而且口味挑剔,每次都吃不了多少。
稍微吃两块之后,陆霄就会蹙眉道:“唉,这次做得不太好,有点甜了……师尊要尝尝吗?”
秋雨桐便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不咸不淡道:“嗯。”
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习惯——每月十五日,陆霄都会亲手做一碟桂花糕,配上一壶解腻的秋露白,师徒二人一块儿吃。
这个习惯,一直维持了很多年,风雨无阻。
登基前的那段日子,陆霄为了稳定朝内局势,每天都要忙到深夜,就算这样,每月的十五日,他还是会挤出一点时间,亲手做一碟精致的桂花糕,配上宫里最好的秋露白,招呼秋雨桐一起品尝。
当时,秋雨桐看着他那两个黑眼圈,忍不住道:“这些日子,就别再弄这些了。”
陆霄却毫不在意的样子:“这次的桂花糕,我试着加了一点椴树蜂蜜,更粘一点,还有股椴树清香……师尊试试看?”
“哦。”
……
秋雨桐蹲在桂花树下,想着那些遥远的往事,忍不住叹了口气。
前几天,他已经打听过了,陆霄如今还是很喜欢桂花糕。这些年来,每月十五日,这位大陈朝的一国之君,都会亲手在静心殿的小厨房做一碟桂花糕,再让御膳房送一壶上好的秋露白。
这是他唯一接近静心殿的机会。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2
他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远远传了过来。
来者脚步轻盈,但是下盘虚浮,穿着硬底布鞋,应该是个小太监。
秋雨桐精神一振——终于来了!
就在小太监转过拐角的一瞬间,秋雨桐猛地从桂花树后窜了出去,一手紧紧捂住小太监的嘴,而另一只手,则无比准确地点中了对方后脑勺的玉枕穴。
“唔,唔……”小太监软绵绵地挣扎了几下,就晕了过去。
秋雨桐把小太监拖进树丛里,扒拉下那身青罗圆领太监服给自己换上,而后掏出对方的梨花木腰牌,小心翼翼地挂在腰上。
他想了想,又在地上抹了两把灰,胡乱擦在脸颊和脖颈上,这才提起食盒,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他十分小心,一路都低眉顺眼地垂着头,遇见人就恭恭敬敬地弯腰回避。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御膳房小太监,一路上几乎没什么人注意他。
不过片刻功夫,秋雨桐就来到了静心殿的院门前。
院门之外,站着两名金吾前卫的带刀侍卫,顾盼神飞,威风凛凛。
一名高个子的黑脸侍卫伸出手,拦住了秋雨桐的去路:“做什么的?”
秋雨桐压低了声音,嗫嚅道:“我……小的是御膳房的。今儿十五了,这不,按惯例送秋露白过来。”
他提起食盒,揭开了盖子。
顿时一片酒香四溢,沁人心脾。
黑脸侍卫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赞叹道:“好酒。不过,你这小太监,看着可眼生得很哪……你的腰牌呢?给我看看。”
“哦。”秋雨桐抿了抿唇,只得把腰牌摘了下来,递给黑脸侍卫。
“御膳房徐安,面黄无须……”黑脸侍卫一边念着腰牌上的小字,一边打量着秋雨桐,“你就是徐安?可我看你这张小脸儿,也不算黄啊。”
秋雨桐实在无奈,只得随口瞎扯道:“最近值夜,捂白了。”
黑脸侍卫蹙起眉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旁边一个侍卫插嘴道:“老赵,差不多得了,这都是宫里的人,有什么好查的。你忘啦,上次那谁耽误了陛下的事儿,结果……”
黑脸侍卫打了个寒噤,赶紧挥了挥手:“行了行了,赶紧进去吧。”
秋雨桐松了口气,拎着食盒快步走了进去。
进了院子,绕过前殿书房,便是后院和寝殿,这里一片安静,连个使唤的太监宫女都没有。
五年前,秋雨桐和陆霄曾经短暂地在静心殿住过三个月,所以对于后院寝殿,他可以说是非常熟悉。
寝殿西侧是陆霄的卧房,东侧是秋雨桐的卧房。
陆霄卧房的后间,则是一间西围房改建的小小浴房。陆霄每次下厨之后,都会在浴房里简单沐浴,而后才招呼秋雨桐一起用膳。
所以,按照陆霄的生活习惯,秋雨桐做了这个盗剑计划。
第一步,冒充御膳房太监,以送酒的名义混进静心殿;第二步,陆霄沐浴的时候,总不能把夜雨也带在身边,十有**会挂在卧房里,他就可以趁这个机会,偷走夜雨。
秋雨桐蹑手蹑脚地走进卧房,后间传来隐隐水声,还有淡淡熏香,陆霄果然正在沐浴。
他轻轻把食盒放在桌上,正想寻找夜雨,却忽然顿了顿。
桌上放着一碟桂花糕。
一碟雪白的,裹着一层芝麻糖粉的,看起来非常可口的,桂花糕。
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了。
秋雨桐盯着那碟诱人无比的桂花糕,默默咽了口唾沫。
吃一小块,应该没关系吧……可是……
他忍了忍,又忍了忍,到底还是没忍住,轻轻拈起碟子边缘一小块不起眼的桂花糕,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
这味道……和五年前一模一样。
又软又糯,入口即化。
实在是太好吃了。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3
秋雨桐舔了舔嘴唇,实在很想再吃一块,可是正事还没做,只能勉强忍住口腹之欲,轻手轻脚地四下翻找起来。
陆霄的卧房并不大,东西也不多,除去一张雕花架子床之外,只有桌椅板凳和屏风,连个柜子都没有,冷冷清清的。可是秋雨桐翻了半天,床褥子都揭起来看过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找到。
渐渐地,秋雨桐有些着急了。
陆霄能把夜雨放到哪儿去呢?
不在卧房,难道在前殿书房里?可是,陆霄一向习惯把剑挂在卧房里,不会放那么远……
他正苦苦琢磨的时候,后间的水声忽然停了。
陆霄似乎听见了什么响动,厉声道:“什么人?!”
卧房内一片寂静。
“砰!!”
一声巨响,陆霄胡乱批着雪白的内衫,一脚狠狠踹开了卧房后门,大步迈进了卧房。
他凌厉地四下扫视着,漆黑的长发还滴着水:“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出来!”
“喵呜~”胖团儿从桌子下钻了出来,围着陆霄的脚直打转。
陆霄愣了愣:“……是你啊。”
秋雨桐趴在卧房的横梁上,轻轻松了口气。胖团儿,好样的,回去一定奖励你小鱼干。
方才,他情急之下,竟然凭借一股巧劲儿,轻轻巧巧地翻上了横梁。只是这具身体十分娇气,这样一番折腾,胳膊简直疼得要死。
横梁上满是厚厚的积灰和蛛网,秋雨桐忍着胳膊疼,小心翼翼地趴伏着,生怕碰下一点落灰,被陆霄逮个现行。
陆霄捋了捋滴水的长发,抱起胖团儿,在桌旁坐下了。
秋雨桐小心翼翼地探头一看,心中顿时忍不住骂街——他苦苦寻觅的夜雨,
正好端端地悬在陆霄腰上!
难怪他找不到,感情这小子洗澡的时候,都把护身灵剑随身带着!
这小子好歹也是他这个天才剑修的徒弟,至于这么胆小吗?晚上睡觉是不是还要放在枕头下面压惊啊?!
陆霄自然没有听见秋雨桐的腹诽,他抚摸着胖团儿,呆呆望着桌上那碟桂花糕,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轻叹一声:“你又偷吃了。”
秋雨桐眼前一黑,不会这么倒霉吧,他只偷吃了不起眼的一小块儿,就被陆霄发现了?
虽然这小子一向细心,可是,这也太细心了吧!一个日理万机杀伐决断的帝王,竟然能注意到碟子里少了一块桂花糕!
这是何等的……毛病!
偷吃被抓,对于一位修士而言,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秋雨桐心里有点讪讪的,正想尴尬地轻咳一声,从房梁上翻下去,胖团儿却低低“喵呜”了一声。
陆霄摇头道:“别耍赖。既然偷吃了,明天就没有鱼干了。”
胖团儿莫名其妙地背了黑锅,委屈得“咪呜咪呜”直叫。
秋雨桐松了一口气。
呃,这锅,就让胖团儿背了吧。
不过,看起来陆霄如今待胖团儿还不错。以前这小子动不动就拎着胖团儿的后颈,十分嫌弃地想要扔出去,搞得胖团儿见了他就躲。
陆霄坐在桌旁,一边抚摸着胖团儿,一边盯着那碟桂花糕发呆。
秋雨桐在梁上趴了许久,手脚一阵阵发麻,心中忍不住暗暗叫苦。陆霄一直坐在这儿,他当然也下不去,而这个娇弱的身体,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陆霄呆坐了许久,忽然伸出手,给自己斟了一杯秋露白,一饮而尽。
而后,又斟了一杯。
他就这么一杯接一杯地,接连喝了好几杯。
秋露白虽然不是烈酒,但是后劲儿很大,空腹这么喝,不仅十分伤身,而且很容易醉。
秋雨桐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4
这么个不要命的喝法……陆霄这是遇见什么不顺心的事儿了?是朝堂上发生了什么吗?还是边疆又乱了?
陆霄自斟自饮了许久,直到一壶酒都空了,才缓缓放下酒杯。
他有些茫然地摇了摇空酒壶,又慢吞吞地抬起眼皮,醉眼朦胧地瞪着桌上那碟孤零零的桂花糕。
秋雨桐松了口气。是了,喝了这么多的酒,人也醉了,胃也难受了,该吃点东西了。
吃了桂花糕,就脱衣解剑,好好休息吧。
等陆霄睡着了,他就可以……
陆霄死死瞪了那碟桂花糕许久,眼睛都有些发红了,忽然狠狠一袖子拂出!
“哐啷!”
一声脆响,雪白的桂花糕滚落一地,精致的盘子也摔了个粉碎。
秋雨桐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睛。
陆霄这是在发哪门子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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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陆霄死死盯着地上那片狼藉,眼角泛着红,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
他看起来,几乎像被主人抛弃在大雨里的弃犬,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抛弃,也不知道主人还会不会回来,只能死死抓着那么一丁点儿救命稻草般的期望,又是委屈,又是绝望地苦苦等待着。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没有尽头地,毫无指望地等下去。
看着陆霄泛红的眼角,秋雨桐心中一揪,又是疑惑,又是心疼,但还是不明白陆霄到底怎么了。
屋内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卧房的门外,忽然传来张德福恭谨的声音:“陛下。”
陆霄微微一震,终于回过神来,几乎有些狼狈地,把目光从那滩狼藉上仓促移开。
他闭了闭眼睛,神色已经恢复成了平日模样,而后淡然道:“什么事?”
门外的张德福低声道:“陛下,晋王在静心殿外求见。”
“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陆霄蹙起了眉头,“不见。”
张德福恭恭敬敬道:“是,老奴这就去回话。”
“等等。”陆霄盯着地上那滩碎瓷片和桂花糕,似乎想起了什么,“让他进来。朕倒要看看,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是,老奴这就让王爷去前殿书房候着。”
“不用了,让他直接过来。”陆霄很干脆道。
秋雨桐趴在梁上,心中暗暗叫苦。
这该死的晋王,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这么晚了,他跑静心殿来做什么?这样一折腾,陆霄什么时候才会睡,自己又什么时候才能下去偷剑?
秋雨桐简直一筹莫展。
陆霄站起身来,扯了件墨黑色云海暗纹外袍,随手披在肩上,而后绕到了卧房外间。
静心殿的寝殿并不大,卧房内外间只用了一道屏风相隔,秋雨桐趴在高高的横梁之上,内外间的情形都尽收眼底,一目了然。
陆霄绕过屏风,在外间一张太师椅上坐了下来,又端起旁边一盏茶,轻轻抿了一口,看起来全然一副淡然沉稳的明君模样,方才摔碟子砸糕点的暴躁神色,已经全然不见了。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5
秋雨桐忍不住心中腹诽,陆霄这小子,竟然还有两副面孔!
没过多久,门外就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随着这脚步声,一名身材高大健硕的鹰钩鼻中年男子,大步迈进了卧房外间,朗声大笑道:“陛下,臣今日在城西的乌林猎场,猎得了一只白狐狸,看着挺稀罕的。臣不敢掠美,这便给陛下送过来了。”
陆霄点了点头,淡淡道:“四叔有心了。”
张德福惊叫道:“这是……”
只见晋王从一只黑色皮囊中,拎出了一只死狐狸。
狐狸的左眼珠还插着一截短短的羽箭,雪白的皮毛被浸染成了黑红色,血珠“滴滴答答”地落在光洁的地板上。
带着这样一只血淋淋的猎物进宫面圣,这已经是大不敬了。
“王爷你……”张德福拧起了两道粗短的眉毛,这位素来谨慎圆滑的掌印大太监,似乎已经要开口斥责了。
“张德福,你出去吧。”陆霄微微举手,阻止了张德福的呵斥。
“是。”张德福愤懑地瞪了一眼晋王,才退下了。
陆霄垂下眼帘,淡淡瞥了一眼那只血肉模糊的白狐狸:“四叔夙夜来访,恐怕不是为了这只畜生吧?”
晋王笑了:“陛下果然明察秋毫。”
“有什么话,四叔不妨直说。”陆霄点了点头。
晋王盯着陆霄:“陛下,臣今日打猎回来,听说臣修葺府邸的折子,已经被陛下驳回了?”
这样的语气,几乎接近责问了。
但陆霄并不动怒,只是淡淡道:“如果朕没记错的话,四叔的晋王府,六年前才扩建过,花费了好几十万两银子。朕还听说,今年晋王府又新增了不少娇童美眷,热闹得很。六月份南边才遭了水灾,如今国库空虚,四叔这修葺府邸的事么……”
说到这里,陆霄顿了顿,不慌不忙地抿了一口茶,才道:“依朕看,就算了吧。”
晋王沉默了片刻,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陛下,先皇在世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待自家人的。”
陆霄的声音也冷了下来:“四叔,天色已晚,你请回吧。”
晋王盯着陆霄,并不说话。
陆霄不再搭理他,低头用茶盏盖撇了撇浮沫,自顾自地喝茶。
室内的气氛,一时间十分僵硬。
秋雨桐趴在横梁上,小心翼翼地略微活动了一下发麻的手脚,心中十分奇怪。
晋王的性格,素来嚣张跋扈,但自从几年前被自己教训了两次,陆霄又牢牢掌控了军队和朝政之后,这位晋王爷整个人都焉儿了,听说这几年一直闭门不出。
他怎么又嚣张起来了?居然敢这么跟陆霄说话?
要知道,如今的陆霄,可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欺凌的小皇子了。
难道,这位晋王爷打算破罐子破摔了?还是说,他又找到了什么靠山?是哪位手握重兵的藩王,或者……某位修真界的大能?
秋雨桐正胡思乱想着,晋王却忽然笑了:“陛下,雪容这小家伙怎么样?”
陆霄端着茶盏的手顿住了。
片刻之后,他将茶盏轻轻放在旁边小桌上,而后缓缓抬起眼皮,面无表情地望向晋王:“四叔这话是什么意思?”
“陛下已经尝过味道了吧?”晋王盯着陆霄,声音极其不怀好意,“臣可是寻遍了整个陈朝的大江南北,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个谪仙般的人儿。虽然臣的府中,各色美人也不少,但没有一个及得上他的模样。可惜……陛下也明白,他长成那副模样,臣又怎敢动他一根手指?只能献给陛下享用。”
陆霄低垂眼眸,下颌骨微微动了动,似乎极轻地咬了咬牙。
秋雨桐听着晋王的话,简直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连宫里年资稍长的小太监,都知道陆霄非常恨他,晋王自然不可能不知道。他千方百计地找了个“雪容公子”送给陆霄,如今又说这些胡话,目的自然只有一个,就是恶心陆霄。
晋王这样费尽力气,只是为了让陆霄不痛快,这又是何必呢?简直是损人不利己。
这个晋王爷,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自大又愚蠢。
见陆霄不吭声,晋王又得寸进尺地往前踏了两步,缓缓弯下腰,嘴唇几乎贴到了陆霄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比起……的滋味如何?”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6
他的声音非常轻,秋雨桐没听清楚,陆霄已经霍然起身,厉声喝道:“陆炎德!你放肆!”
晋王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陆炎德正是晋王的名字。
陆霄为人冷静多疑,单凭几句挑衅的话,几乎不可能激怒他,这样厉声直斥宗室,更是极为罕见的事,连秋雨桐都愣了愣。
晋王退后两步,勉强镇定下来,略微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臣到底是不是胡说,陛下自然心中有数。对吗?”
陆霄死死盯着晋王,胸口急剧起伏着,似乎竭力压抑着滔天的怒意:“陆炎德,你……”
秋雨桐蹙起了眉头,有些疑惑。
陆霄自幼经历坎坷,在无数的阴谋与血海中打滚,一向细心多疑,而且冷静自持,非常沉得住气。正是这样,他才不动声色地接连扳倒了晋王、太子、皇贵妃,最后逼得老皇帝退位。
哪怕晋王深夜拎着一只血淋淋的死狐狸来访,他方才也没有动怒,一直游刃有余地应付着对方。
晋王到底说了些什么,让他如此恼怒?
而这个晋王又是怎么回事,竟然这么嚣张?和耳根子极软,又偏心宗室的老皇帝不同,陆霄行事雷厉果决,并不是个顾及宗室亲情的人,难道晋王就不怕陆霄一怒之下,削了他的爵位,将他贬为庶人?
秋雨桐正胡思乱想着,晋王已经微微一笑,拱手道:“当说的话,臣已经说尽了,就不耽误陛下歇息了,臣告退。”
“对了,陛下请放心,方才那件事,臣是不会说出去的。”他刚走到门边,又转过身来,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毕竟,这种……丑事,实在有损天家清誉。”
晋王走了之后,陆霄一直没有起身。
房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秋雨桐趴在横梁上,更是一动也不敢动。
过了许久,只听一声轻微的“咔嚓”声,陆霄手里的茶盏,竟然被他生生捏了个粉碎。
陆霄微微一震,终于回过神来,低头望向自己鲜血淋漓的掌心。
“陆、炎、德。”他一字一顿道,声音又轻又缓。
秋雨桐心中微微一凛。
陆霄这是……起了杀心。
张德福听见声音,匆匆忙忙赶了进来,急得直跌脚:“哎哟,陛下,你这手……传太医,赶快传太医!”
“不用了,随便包扎一下就行了。”陆霄淡淡道。
又乱七八糟地折腾了许久,室内终于安静下来。
陆霄轻叹一声,终于起身走进卧房里间,随手把外袍扯了下来,手搭上了夜雨的剑柄。
秋雨桐不由得一喜,陆霄把夜雨挂上墙之后,自然就该上/床安歇了。然后,他就可以偷偷溜下去……只要拿到夜雨,他也不用回翡翠院了,直接就可以御剑走人。
待恢复了修为,他再回大宁宫看看。
陆霄果然解下了夜雨。
而后,他轻轻把夜雨放在枕边,吹熄了蜡烛。
黑暗之中,秋雨桐傻眼了。
这事情发展,和他想的不一样啊!陆霄怎么不把夜雨挂在墙上,反而带上/床了?
这,这让他怎么偷?
总不能硬生生地从陆霄的被窝里,把剑给抽出来吧?
陆霄一向机警浅眠,这根本行不通啊!
秋雨桐整个人都风中凌乱了。
这可怎么办?
他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万无一失的好主意,而陆霄的呼吸声,已经渐渐匀净悠长。
秋雨桐暗暗咬了咬牙,既然到了这个地步,只能冒险一搏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蹑手蹑脚地从横梁上滑了下来,做贼一般猫着腰,向陆霄的大床走去。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7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有小天使担心有宫斗和生子,哈哈这个真没有
这本世界观比前两本大一些,人间界只是一部分,修真界的剧情后面会慢慢展开,包括小受为什么飞升失败这些都会讲到,也有很多大场面,当然狗血也很多……
第9章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斜斜照在陆霄脸上。
他安静地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熟了。
只是那英挺沉郁的眉宇之间,有一道深深的痕迹,仿佛有什么极其沉重的心事,让这位年轻的帝王,在睡梦中也不自觉地蹙着眉。
秋雨桐心中一阵难受,几乎想要伸出手去,轻轻抚平那道痕迹。
这些年来,陆霄一个人扛起了千疮百孔的大陈朝……他肩上的担子实在太重了,忧虑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连睡梦中也无法舒展眉头。
所有人都要依靠他,可是,又有谁能让他依靠呢?
秋雨桐忽然有些恍惚。
他曾经以为,帮助陆霄登上九五至尊的位置,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其实,真的……是这样吗?
他的想法正确吗?
陆霄快乐吗?
秋雨桐闭了闭眼睛,努力驱散了这股忽如其来的软弱情绪。
他如今这个样子,凡胎肉/体弱不禁风,什么也帮不了陆霄。
眼下最好的法子,就是把夜雨弄到手,然后飞回朔雪城重塑肉身。待恢复了修为,他就返回大宁宫。
他想……跟陆霄聊聊。
聊聊这些年的事情,聊聊大陈朝的民生,聊聊他到底快不快乐,聊聊……他为什么恨自己。
秋雨桐打定了主意,便大着胆子伸出手,悄无声息地往夜雨探去。
陆霄忽然翻了个身,把夜雨压在身下了。
“……”秋雨桐实在很想骂人,可又不敢发出动静,只能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他缩回手,又等了好一会儿,陆霄还是死死地压着夜雨。
总不能一直这样等下去吧……秋雨桐实在没法子了,他琢磨了片刻,轻手轻脚地抓住夜雨剑柄,用了一点点力,试图悄悄把夜雨从剑鞘中抽出来。
剑锋划过剑鞘,发出极其轻微的一声“吱——”
陆霄漆黑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秋雨桐心中暗暗叫苦,完了完了,这小子要醒了!这神态他简直太熟悉了,陆霄从小就是这样,睫毛颤动之后,一定会醒。
他赶紧松了手,这时候也来不及上梁了,只好猫着腰,蹑手蹑脚地从侧门溜了出去。
他刚刚溜出侧门,陆霄已经陡然翻身而起,“刷”一声拔出了夜雨,厉声道:“谁?”
侧门外是一道回廊,秋雨桐情急之下也没仔细看路,胡乱推开旁边一道门,侧身躲了进去。
眼前是一间幽暗的围房,除了一扇屏风之外,便是一个巨大的香木浴桶,里面是满满的一桶水。秋雨桐微微一愣,才想起这便是陆霄沐浴的地方,只是太监还没倒水。
“砰”一声巨响,陆霄一脚踹开卧房侧门,脚步声停在浴房门外的回廊上。
秋雨桐心中暗暗叫苦,前后左右看了看,实在是无处可藏。他咬了咬牙,悄无声息地翻入了浴桶,而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沉了下去。
浴桶里的水,还略微有一点点温热,水面浮满了一层雪白细碎的桂花花瓣,看不清水底。
“吱呀——”,浴房的门被推开了。
陆霄走了进来。
秋雨桐在水底憋着气,一动也不敢动。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8
此时此刻,他都有点后悔了……或许,他不该那么死要面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该直接跟陆霄袒露身份。这种事情,一旦撒了第一个谎,就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圆下去。
如今坦白的话,比当初还尴尬……师尊威严,荡然无存啊。
陆霄沉稳的脚步声,在浴房缓缓转了一圈,最后在浴桶旁边停下了。
“哗——”随着一声轻微的水声,一只修长的手探进了水面。
秋雨桐紧紧盯着那只手,一颗心都吊到了嗓子眼。
那只手不紧不慢地,从水中徐徐划过,指尖几乎掠过了秋雨桐飘散在水中的一缕发丝。
不知过了多久,那只手终于收了回去。
秋雨桐松了口气。
陆霄收回手,忽然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一声,仿佛想明白了什么,又仿佛讥讽着什么。
而后,便是离开的脚步声。
“哗啦——”秋雨桐猛地浮上水面,深深吸了一大口冰冷的空气,感觉自己总算活了回来。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陆霄的声音:“把浴桶抬出去倒了。”
片刻之后,两个小太监走进浴房,一前一后晃晃悠悠地抬起了浴桶,从后门出了静心殿,往浣洗司的方向去了。
秋雨桐偷偷浮起一点,轻轻吸了一口气。
两个小太监弯腰驼背地,努力抬着重重的浴桶,根本没注意到浴桶里探出了半个脑袋。
浴桶拐过宫墙转角的时候,秋雨桐随手拔下簪子,轻轻往前一掷!
前面的小太监背上一麻,“哎哟”一声跪了下去。
一声闷响,浴桶也落了地,溅出不少水花。
后面的小太监赶紧上前察看:“小宁子,怎么了?”
“背上麻了一下……哎哟,这桶怎么比往日沉啊。”
“是不是扭伤了?我看看。”
秋雨桐借他们说话之机,轻手轻脚地爬出浴桶,窸窸窣窣地钻进了旁边的树丛里。
当他回到翡翠院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了。
小喜子提着一盏灯笼,正在院子门口焦急地翘首张望着。秋雨桐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回来了!”
“公,公子!”小喜子猛地转过身,脸刷一下白了,“公子,你,你怎么……”
秋雨桐眨了眨眼睛:“我怎么了?”
小喜子看起来几乎快哭出来了:“公子,你,你这是被白露院水井里的女鬼,抓下去了?她,她就算要索命,也不该找公子你啊!”
秋雨桐简直莫名其妙,而后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看了看自己。
浑身**地滴着水,满头黑发胡乱披散着,一双手泡得泛白,脸估计也是一样……
“呃,小喜子,你听我解释……”
好不容易安抚了小喜子,让这小太监相信他并没有被水鬼索命之后,秋雨桐稍微收拾了一下,终于躺上/床,感觉整个人都快累散架了。
不多时,他便沉沉睡了过去。
……
睡梦之中,似乎有人轻轻敲着窗户:“叩叩!叩叩!”
“霄儿,别吵。”秋雨桐迷迷糊糊地嘟哝了一声,翻了个身又继续睡。
窗外的人低声叫道:“雪容!雪容!”
秋雨桐一个激灵,猛地惊醒过来。
“雪容!开窗啊!”窗外的人急促道。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9
不是做梦?
秋雨桐一骨碌坐了起来,往卧房的窗户望去。窗户是关着的,一道长长的黑影,被明亮的月光映在窗棂纸上。
秋雨桐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窗棂纸上确实有道黑影。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小喜子的话,水鬼索命什么的……这数百年的深宫大院,该不会真的有鬼吧?
他倒不怕鬼,可是捉鬼不是他的强项啊,画符捉鬼跳大神这些乱七八糟的活儿,原本是三师兄的拿手好戏。
那黑影又敲了敲窗棂,语气已经很是不耐烦了:“雪容,开窗!是本王!”
本王?
秋雨桐呆了呆,忽然反应过来,这声音……这他妈是晋王啊!
晋王离开静心殿之后,怎么不出宫回府,反而混进后宫来了?他来找雪容干嘛?
是了,雪容是晋王进献的,难道他们……呃,有一腿?
这什么跟什么啊……秋雨桐头都大了。
窗外的晋王似乎急了,原本压低的声音也略微高了起来:“雪容!”
人深夜静,秋雨桐并不想引起围观,只得起身打开窗户。
窗外的中年男人脸色阴沉,一个硕大的鹰钩鼻子,身材健硕魁梧,果然是晋王陆炎德。
“怎么这么久?”晋王冷哼一声,翻身进了卧房。
秋雨桐瞪着他:“陆炎……王爷,这么晚了,你到这里来,恐怕不太合适吧。”
晋王冷笑道:“你进了宫,翅膀长硬了,自以为可以得到陆霄的宠爱,就忘了本王的事了?”
“……什么事?”
“小雪容,你这是跟本王装傻呢,还是装傻呢?”晋王逼视着他,“你进宫已经这么久了,怎么什么消息都没有传递出来?!”
哦豁,感情这雪容还是个卧底啊。
晋王见秋雨桐不吭声,忽然伸手捏住他的下巴:“东西到底在哪儿?你有没有打听到什么消息?”
“东西?”秋雨桐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别装傻了。”晋王不耐烦道,“本王听说,你进宫的那天,在静心殿逗留了整整一个时辰,陆霄想必已经宠幸了你。凭你一个大红清倌人的本事,还有这张要命的脸蛋儿,完事儿之后从陆霄嘴里套点消息,在这后宫里找件东西,想必不是什么难事儿吧?”
大红清倌人……要命的脸蛋儿……呃,好吧。
“你说的这件东西……”秋雨桐想了想,试图套出一点话。
晋王焦躁地打断了他:“这件东西,屠仙师已经等了很久了。如果再没有消息,本王固然讨不了好,你也别想好过!”
秋雨桐蹙起眉头,迟疑道:“屠仙师?”
凡人们习惯称呼修士为“仙师”,以前陆霄的下属,便称秋雨桐为“秋仙师”。
这么说,晋王果然找了个修士做靠山?
而且听晋王的意思,似乎这位屠仙师想要找一件东西,这件东西在大宁宫的后宫里,所以晋王才把雪容送进宫里,希望他能找到这件东西?
还真是曲折。
“怎么,被陆霄玩儿爽了,连本王和屠仙师的事也忘了?”晋王冷冷道,“你忘了其他的不打紧,可别忘了你身上的蛊毒。”
秋雨桐喃喃道:“蛊毒?”
他立刻想起了那天的刻骨寒意。
晋王似乎以为他害怕了,便放柔了声音:“本王知道,这冰蚕碧血蛊让你吃了不少的苦。屠仙师也说了,只要找到那件东西,就解了你身上的蛊毒。”
“冰蚕碧血蛊?!”秋雨桐猛地抬起眸子,漆黑的眼睛直直望向晋王。
他心下一片雪亮,原来之前这具身体忽然寒疾发作,并不是生了病,而是中了蛊!
“冰蚕碧血蛊”……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30
秋雨桐身为剑修,并不精通丹药蛊毒之道,但也听说过“冰蚕碧血蛊”的大名——这是北海剑派掌门人,云洱海升仙岛灵虚观主,归无涯的得意之作。
灵虚观主归无涯,名字虽然仙风道骨,却是个毒剑双修的大能,为人极其残忍,常用活人炼药,背后人称“鬼乌鸦”。
“冰蚕碧血蛊”,是将数百条透明的冰蚕,放入一只小小的寒铁钵饲养,却并不给予任何食物,冰蚕饿极了便会互相吞噬,最后只剩下一只巨大肥硕的冰蚕,便是母蛊。
用母蛊产下的虫卵,再加上九十九味性情极寒的药草,以活人心头血炼制,便可制成“冰蚕碧血蛊”。
中了此蛊之后,若不定期服用解药,发作起来犹如万千条冰蚕在血脉中蠕动噬咬,令人痛不欲生。更可怕的是,手握母蛊的蛊主,还能驱动蛊虫,让这痛楚成百上千倍地增加。
这具身体,竟然中了冰蚕碧血蛊……难道,晋王背后的靠山,竟然是北海剑派?
是了,归无涯共有三个师弟,其中最小的那个,就叫屠无畏……想来就是晋王嘴里的“屠仙师”了。
晋王见秋雨桐一直垂眸不语,着实有些不耐烦。
他勉强压抑住烦躁,做出一点怜惜的神色,伸手揽住了秋雨桐的肩膀,柔声哄道:“雪容,自从那日扶柳楼一见,本王心里就有了你。不然的话,又怎么会花费整整五千两银子,给你赎身呢?”
秋雨桐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往后退了两步,将晋王的手甩了下去。
大哥,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啊。
晋王似乎误会了什么,立刻踏前一步,单手撑在秋雨桐脑袋旁边的墙上:“雪容,本王知道,你心里委屈……你对本王的心意,本王自然是清楚的。只是眼下,本王必须以大局为重,不得已才将你送给了陆霄。”
“……”秋雨桐无言以对。
谁能告诉他,这种时候该说些什么?
看来,那位真正的雪容公子,是个什么头牌清倌人,被晋王重金买下之后,又被哄着进了宫,去偷一件什么东西。而晋王和那位“屠仙师”还不放心,在雪容身上下了蛊,只可惜这个身子太过虚弱,经不起蛊毒折腾,竟然死了。
“你只要把陆霄哄开心了,找到了那件东西……”晋王压低了声音,“到时候,有了屠仙师相助,只要弄死陆霄,这大陈朝的天下,便是本王的。”
“哦?是么?”秋雨桐淡淡道,“有了那个什么屠仙师的相助,这天下就是你的?”
屠无畏?
呵,哪怕是屠无畏的师兄,北海剑派掌门人,灵虚观主归无涯亲自来了,他也丝毫不怵。
想动陆霄?先过了他这关。
“只要陆霄死了,他又没有子嗣,这天下自然是本王的。”晋王深深凝视着秋雨桐,眼中尽是万千柔情,“待本王登上大宝,虽然不能立你为后,但四个妃位,一定少不了你一份儿。就算陆霄已经碰了你……本王也不会嫌弃的。”
“……”秋雨桐木然地看着晋王的嘴脸。
怎么办,他有点想吐。
作者有话要说:陆霄:这该死的晋王送了个奸细进宫,还想来偷朕的夜雨!朕先按兵不动,看看他们到底想耍什么花招。
晋王:听说偷到那件东西,屠仙师就会帮我杀了陆霄,让我做皇帝。
秋秋:呵呵,屠无畏这种角色,我一只手可以打十个。
第10章
晋王握住秋雨桐的肩膀,柔声道:“本王方才说的,都是真心话。虽然你出身勾栏,也不能生养……但只要找到那件东西,你便立了大功,本王绝不会亏待你的。”
秋雨桐不动声色地拂开他的手,笑了笑:“是么?”
只可惜,那位真正的雪容公子,已经死了。
“雪容,你是不是……还在恨本王?恨本王把你送给了陆霄?”
“……不说这个了。”秋雨桐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赶紧转移话题,“关于那件东西,我目前还没有头绪。王爷可有什么新的线索?”
晋王叹了口气:“本王只知道,它是一块黑色的灵龟龟壳,除此之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屠仙师说,这块灵龟龟壳,已经遗落在大宁宫很多年了,陆霄自幼在大宁宫长大,或许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天家隐秘,所以本王才让你去接近他,看看能不能打探到什么消息。”
秋雨桐垂下眸子,心中十分疑惑。
他还以为,北海剑派如此大费周章,要找的东西定然是罕见的天材地宝,没想到,只是一块灵龟龟壳?在修真界,哪怕是千年的灵龟龟壳,也只是一种常见药材,算不上什么奇珍异宝。
见他犹疑不语,晋王似乎误会了什么,冷下脸来:“雪容,你可不要吃里扒外,迷上那个陆霄。你知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31
“王爷倒是说说,陆霄是个什么样的人?”秋雨桐回过神来,淡淡道。
“天下人都说,陆霄是个大大的明君,极其勤政不说,还十分节制寡欲……除了手段残忍,喜欢任用酷吏,几乎没什么大毛病。”晋王冷笑一声,“本王曾经也以为,我这侄儿无懈可击,直到……”
“直到什么?”
“直到五年前,先皇在云熹殿办寿宴,那天的寿宴一直闹到很晚,本王喝多了点,本想到殿后的厢房歇息片刻。谁知,竟然看到陆霄在……”
秋雨桐蹙起了眉头:“陆霄怎么了?”
“具体的事情,涉及天家阴私,本王不便多说。总之,那天晚上,本王终于知道了,这个侄儿的龌龊心事。”晋王神秘一笑,“多余的事情你也不用知道,你性子单纯,知道得多了,反倒在他面前着了痕迹。陆霄这小子,鬼心眼儿多得很。”
秋雨桐望着对方,心中疑惑。
晋王的样子,不像在说谎。五年前,老皇帝的寿宴……秋雨桐仔细回想着,是了,那次他也去了。
那天是老皇帝的六十大寿,整个大宁宫一片张灯结彩,巍峨灿烂,热闹无比。云熹殿的皇家大宴,更是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酒如流水美人如云。
那天晚宴上,秋雨桐第一次喝到大宁宫特产的秋露白,觉得这酒清淡甘甜,便忍不住多喝了几杯。没想到,这秋露白虽然入口清淡,后劲儿却很大,他没有运灵力解酒,竟然不小心醉倒了。
一觉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燕王府自己卧房的大床上,身上换了干净的雪白内衫,清清爽爽的。
陆霄坐在床边,神色有些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秋雨桐还有点昏沉,迷迷糊糊道:“霄儿?”
陆霄微微一震,终于回过神来,哑声道:“师尊。”
“嗯。”秋雨桐又闭了一会儿眼睛,才伸出手,让陆霄扶着他坐了起来。
陆霄把他扶起来之后,又规规矩矩地坐了回去,低垂着眼帘,没有看他。
秋雨桐感觉到了什么,眨了眨眼睛,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长发散乱,雪白的内衫也松松垮垮的,露出大片锁骨,实在很没有形象,难怪陆霄神色那么别扭。
他赶紧扯拢了领口,又轻咳一声,勉强维持住师尊的威严形象:“我昨晚……是不是喝醉了?”
陆霄目光闪躲,似乎有些不敢看他:“师尊稍微多喝了两杯,我……我就提前退席,把师尊送回府了。”
陆霄一向冷静淡定,秋雨桐见他那副一反常态吞吞吐吐的样子,不由得心下起疑,试探着问道:“我……我没怎么样吧?”
陆霄的神色明显绷紧了:“没有。”
“那就好。”秋雨桐放下心来。三师兄说,他喝醉了就喜欢抱着人撒酒疯,果然是骗自己的。
……
秋雨桐仔细回想着当时的情形,那天早上陆霄的态度,似乎的确有点奇怪。
难道前一天的寿宴上,他醉酒之后,陆霄偷偷跑去做了什么事情,被晋王发现了?
可是,陆霄做事,从来不会瞒着他……晋王到底看到了什么?
“雪容,你听明白本王的意思了吗?不要迷上陆霄,这是为了你好。”
晋王的声音,把秋雨桐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晋王叹了一声,又道:“陆霄此人,性情极其凉薄残忍。先皇自缢,根本就是被他逼死的,那可是他的亲生父亲……还有江妃,陆霄那个贱婢亲娘死后,江妃好心收养他,他却恩将仇报,灌了江妃疯药,将她囚禁在白露园里……”
他盯着秋雨桐,一字一顿道:“这种人,你如果指望他,只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秋雨桐不想和他争辩这些旧日的天家恩怨,便道:“天快亮了,王爷还是走吧。”
“雪容,你可千万记住,不要耽误了本王的事情。”
“我知道了,就是一块黑色的龟壳,对吧?我尽力找找。”秋雨桐心道,他倒的确想要瞧瞧,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让北海剑派的人如此趋之若鹜。
“你知道就好。”晋王点了点头,从腰间取出一枚指头大小的碧绿丹药,“这是今冬的解药,你服了吧。”
秋雨桐接过解药,轻轻嗅了嗅,而后一口吞了下去。
晋王轻叹一声:“雪容,那日屠仙师逼着本王服用冰蚕碧血蛊的丹药,你抢着吞了下去,本王很是感激,你这份情,本王一直记着。把你送给陆霄,实在是无奈之举,你千万不要怨本王。”
秋雨桐微微一愣。
这冰蚕碧血蛊,竟然是雪容主动代替晋王服下的?而晋王却转手便将他送给了陆霄?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32
他垂下眼眸,淡淡道:“雪容不会怨你的。”
虽然雪容瞎了眼,但他既然那么喜欢你……我便送你下去陪他,想必他就不会怨你了。
既然接手了这具身体,那便了却了他的因果,也算干净。
“本王就知道,你最懂事。”晋王又好声好气地宽慰了他一会儿,眼见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临走时还爱怜横溢地摸了一把秋雨桐的脸,把他给恶心坏了。
送走晋王之后,秋雨桐倒在床铺上,思绪万千。
晋王和雪容那堆乱七八糟的事儿,他倒不怎么在意,反正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到时候送晋王下去,陪那个可怜的雪容就是了。
只是,北海剑派这些年来声势浩大,而且野心勃勃,他们费了这么大的劲儿,要找的东西一定极其重要。
那块灵龟龟壳,到底是什么东西?
秋雨桐有些懊恼,他从前一心练剑不问世事,下山后又在人间历练了整整十年,对于修真界的很多事情都十分陌生,不像掌门师兄那么博闻强识,也不像三师兄那么消息灵通,此时简直一片茫然。
唉,早知道,就该听掌门师兄的话,多读读藏了。
算了,先不管那块龟壳到底是什么,找到东西再说。
晋王说,那块龟壳遗落在大宁宫里很多年了,让他跟陆霄打探消息……呃,之前在静心殿里,他跟陆霄只说了两句话,就被夜雨削了一剑,然后被赶进了冷宫。
晋王到底凭什么觉得,陆霄会对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
还好夜雨的剑气认识他,换了真正的雪容,哪怕不被寒毒害死,也早在夜雨剑下血溅五步了。
陆霄那边是别指望了,只能靠自己,可是大宁宫这么大,又怎么找呢……
秋雨桐胡思乱着,不知不觉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第二天是个阴天。
秋雨桐闲着没事儿干,随手折了根细细的树枝,在院子里比划着。
小喜子搬了个小火炉在旁边坐着,他看不懂这等高深剑术,只知道在旁边一个劲儿地胡乱喝彩,什么“厉,厉害!”“再,再来一个!”,听得秋雨桐心中好笑。
这小太监当自己是卖艺的吗?
“哟,耍什么呢?”
秋雨桐暗暗翻了个白眼,又来了。
柳碧桃慢吞吞地走进院子,背着双手绕着秋雨桐走了一圈,笑道:“雪容公子,你这些花拳绣腿的剑法,是跟谁学的呀?勾栏院还教这些吗?学了这些,是不是就能卖个好价钱?”
看来这位柳公子,终于打听到了雪容的出身,赶紧上门找茬。
秋雨桐懒得理他,自顾自地舞剑。
“勾栏院是怎么伺候客人的?听说,花样儿很多?你应该学得很好吧,才在静心殿呆了那么久……”
柳碧桃冷嘲热讽了许久,秋雨桐还是没什么反应。
“啧,你这人是不是傻的啊?”柳碧桃觉得无趣,翻了个白眼,抬腿便往屋里走去。
小喜子刚想阻止,秋雨桐道:“随他去吧。”反正屋里也一穷二白,什么也没有。
没过一会儿,柳碧桃便蹬蹬蹬地跑了出来,高高举着手里的东西,兴奋得满脸通红。
“这是什么?你好大的胆子!”
秋雨桐看着他手里的东西,有点茫然:“那是什么?”
柳碧桃把手里的香囊直直塞到他鼻子下:“你还想抵赖吗?这香囊上面绣的四爪金龙,是一等亲王才能用的!我记得,你是晋王爷进献的,你们两个……呵呵。”
秋雨桐顿时明白过来了,不由得在心里破口大骂。那个该死的晋王半夜翻窗也就罢了,居然还把香囊落在他卧房里了!
这种破事儿他当然不在乎,可是在这后宫里,会很麻烦。
柳碧桃洋洋得意道:“我这就去禀报陛下,看你还怎么嚣张!”
秋雨桐懒得和这小破孩儿计较,手里的枝条微微一晃,便把那只锦囊挑了过来,而后准确无误地甩进了旁边的火炉里。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33
柳碧桃整个人都呆住了:“你,你……”
秋雨桐头也不回,转身进了屋子:“想要就自己伸手去炉子里拿吧。”
小喜子赶紧狂扇扇子,小火苗呼呼直窜,几下就吞噬了香囊。
“你们!卑鄙!无耻!!”柳碧桃气得满脸通红,在院子里直跳脚。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大概一两章,秋秋就要被迫搬进静心殿同居啦(纯洁的那种)
看到小可爱都在期待掉马,掉马还要等几章,但不会很久了~没法子,霄霄这人疑心病重,秋秋的情况又比较特殊……
第11章
“喵呜~喵呜~”
胖团儿一边惨叫着,一边拼命扭动胖乎乎的身子,企图从秋雨桐的魔爪下逃脱。
秋雨桐实在很无奈,只能小心地摁住它,柔声哄道:“胖团儿乖,帮了我这个小忙,待会儿给你小鱼干吃,好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小鱼干”三个字,胖团儿将信将疑地停止了挣扎。
秋雨桐好笑地摇了摇头,提起还在滴血的食指,继续在这只肥猫脑门儿上涂画着。
不多时,胖团儿雪白的脑门儿上,就出现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圆形血符。
秋雨桐仔细端详了片刻,满意地点点头:“师兄他们都说我只会舞剑,画符就是鬼画桃符……依我看,这不挺好的吗,只比三师兄差了那么一点点。”
他把食指含进嘴里止血,又揉了揉胖团儿的背,含含糊糊道:“胖团儿,你说是不是啊?”
胖团儿没好气地“喵呜~”了一声。
秋雨桐画的这个血符,是他的三师兄桑灵溪的独门自创,叫做“灵息符”,可以把普通小动物变成追踪灵兽,追踪其他灵兽的微弱气息,本是用于秘境捕猎的。
而晋王所说的“灵龟龟壳”,也算是灵兽的一部分,于是秋雨桐便想了这个法子,试试能不能找到。
“灵息符,启——”
随着秋雨桐一声清斥,血符缓缓亮起了淡淡金光。
胖团儿陡然睁大了眼睛,“喵呜~”一声,拔腿往外跑去。
有戏!秋雨桐心中一喜,赶紧跟了上去。
深夜的大宁宫冷冷清清,一路上几乎没什么人,秋雨桐紧紧跟随着胖团儿,越走越偏僻,片刻之后,来到了一个小院外面。
胖团儿脚下微微一顿,回头看了看秋雨桐。
秋雨桐抬起头,望向院子大门上的匾额——“白露院”。
他微微一愣,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白露院?
这是……陆霄软禁江氏的地方。
江氏,就是昔日的江皇贵妃。
老皇帝耳根子软,又极为宠幸年轻貌美的江氏,说是千依百顺也不为过。江氏性情善妒,害死陆霄亲娘后,又假惺惺地收养了三岁的陆霄。陆霄在江氏手里的那几年,受尽了非人折磨,几乎生不如死。
后来陆霄逃亡天涯,江氏的人一路追杀,幸亏遇到了秋雨桐,才捡回一条小命。
再后来,陆霄在边疆屡立奇功,掌控了北境二十万精兵,又回到京城彻底控制了朝政,老皇帝自缢身亡,江氏直接发了疯,亲手掐死了她的小儿子,被陆霄软禁在白露院里。
“白露院……”秋雨桐望着那块破旧的匾额,喃喃道。
胖团儿站在门前的石阶上,回头看着秋雨桐,催促一般“喵呜~”了一声,而后从门缝钻进了院子。
秋雨桐回过神来,赶紧跟了上去。
院子很荒凉。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34
堂屋门板红漆剥落,院子里杂草丛生,角落的一棵大槐树倒是茂盛,下面还有一口井。
秋雨桐心中感叹,昔日的江皇贵妃何等风光,如今竟然落魄至斯。不过按她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陆霄肯留她一条性命,已经很不错了。
“咔嚓”一声脆响。
秋雨桐低头一看,他踏断了一根枯枝。
枯枝断裂的声音,在深夜幽静的冷宫里,显得分外清晰。
“谁?”一个尖锐的女声,陡然响起。
秋雨桐吓了一跳,赶紧躲到大槐树后面。
“是谁?谁在外面?是……是你吗?你终于来接妾身了?妾身不要在这个地方了……妾身想出去……我们的孩儿死了,被人活活掐死了,呜呜……”
女人披头散发地跑了出来,满脸污秽不堪,身上一袭宫装脏得几乎看不出颜色,但秋雨桐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正是江氏。
她在呼唤谁?老皇帝吗?可是,老皇帝早就死了啊。
她的孩儿,也是被她自己掐死的。
看来是真疯了。
江氏神色仓皇,一边哑声呼唤,一边在院子里疯疯癫癫地跑着,忽然脚下一滑,摔倒在青石板上。她愣愣地趴了一会儿,“咯咯”笑了起来。
她的笑声又轻又低,似乎很凄凉,可又透着某种快活,听得秋雨桐心底一阵莫名发寒。
江氏痴痴地笑了一会儿,忽然轻声唱起歌来。
“泪湿罗巾梦不成,夜深前殿按歌声……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
江氏的歌声曾经非常美妙,毕竟老皇帝最爱的,就是她那一把黄莺般的嗓子。可是此时此刻,她的声音却嘶哑得如同乌鸦夜啼,似乎充满了绝望的爱恋,又充满了极度的怨恨。
秋雨桐忽然感觉到了什么,抬头向夜空望去。
剑的声音。
“刷——”一道明亮的剑光从天而降,正正落在屋顶上,接着又是一道灰影,无声无息地落在剑光对面。
秋雨桐定睛一看,不由得微微一惊。
御剑而来的人,是一名青衣道人,面色阴沉又高又瘦,仿佛一根凶恶的竹竿子。
随后落下的那道灰影,则是一名中年灰衣僧人,容貌清癯,神色平和。
江氏尖叫起来:“什么人?!好大的胆子!”
“疯女人。”瘦道人冷哼一声,凭空一挥袖子,江氏便软软地晕倒在地。
灰衣僧人双手合十,沉声道:“屠道长,此间那件东西,应当是本寺前任方丈的遗物。”
秋雨桐心中一凛。
屠道长?这瘦道人便是晋王背后的屠无畏?
瘦道人笑道:“清慈大师何出此言?贫道乃是奉了归掌门之命,前来此处寻找本门遗失的重要物事,怎么就成了南天寺的东西?”
灰衣僧人淡淡道:“北海剑派深谋远虑,屠道长更是久居京城,早已在大宁宫布满了灵符网,想必方才那股微弱的灵兽气息触动了灵符网,屠道长才匆匆赶来。”
“所以大师就跟着过来,捡现成便宜了?”瘦道人嘿嘿一笑。
秋雨桐心下了然,这瘦道人,果然便是北海剑派归无涯的四师弟,屠无畏。而这灰衣僧人,则是南山寺住持方丈的首席弟子,清字辈大师兄,清慈。
看起来,他们是为了那枚“灵龟龟壳”而来。
可是,他们所说的微弱灵兽气息,应该不是灵龟龟壳,而是胖团儿——这只肥猫被自己画了血符,变成了追踪灵兽。
秋雨桐正思索着,忽然屠无畏一声厉喝:“谁在那边鬼鬼祟祟的?给本道爷滚出来!”
秋雨桐陡然一惊,屠无畏已经猛然拔剑,灵剑脱手而出!
一道雪白如练的剑光,狠狠向秋雨桐的方向掠了过来!
清慈惊道:“屠道长手下留情!”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35
秋雨桐微微一愣,他的剑术造诣极高,只一眼就看出了,这道剑光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扭头望去!
柳碧桃正趴在他身后的墙头上,吓得小脸煞白,连躲都忘了。
电光石火间,剑光已从秋雨桐身边擦过,他来不及思索,旋身使出四两拨千斤的法子,中指对着剑身侧面轻轻一弹——
“铮——”剑作龙吟,凌厉的剑光瞬间偏移,呼啸着从柳碧桃的脸颊旁掠了过去!
柳碧桃双腿一软,一个跟头从墙头跌了下来,正好落在秋雨桐旁边,整个人吓得面青唇白:“我,我……”
“你简直是胡闹。”秋雨桐无奈道。
这小屁孩儿怀疑他和晋王有染,一直暗中监视他,这次多半见他半夜出门,便偷偷跟了上来,谁知道碰见神仙打架。
屠无畏跳下屋顶,伸手召回灵剑,惊疑不定地望着秋雨桐:“尊驾是何方神圣?也想要分一杯羹么?哼哼,那也要问问贫道手中这柄剑,答应不答应。”
清慈也从屋顶上跳了下来,蹙眉道:“屠道长,此二人身上并无灵力,想必是误打误撞推开了灵剑,让他们走吧。”
“有没有灵力,试试便知!”屠无畏话音未落,忽然狠狠一振剑,一股磅礴的剑风平地席卷而起,直接把秋雨桐和柳碧桃掀了起来!
“哎哟!”
秋雨桐眼前一黑,耳边是柳碧桃的惊叫声,随即感觉身下一软,似乎陷进什么淤泥里。
“咱们,咱们掉井了!”柳碧桃尖叫道。
秋雨桐也反应过来,方才屠无畏掀起的那阵剑风,将自己和柳碧桃掀进了槐树下面的枯井里!
柳碧桃还在嚷嚷:“救命啊——”
“别吵了,你还想再挨一剑吗?”秋雨桐坐在淤泥里,头疼地揉了揉眉头。
柳碧桃立刻紧紧地闭上嘴,脸憋得像个包子。
秋雨桐凝神静听,上面的屠无畏和清慈,似乎不打算搭理自己和柳碧桃,一个进了堂屋,一个进了东厢房,正稀里哗啦地四处翻找着。
如今该怎么办?
秋雨桐挣扎着从淤泥里站了起来,摸了摸井壁,井壁上长满了厚厚的青苔,又湿又滑,要爬上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他正在踌躇,柳碧桃又尖叫起来,同时一把死死地抱住他。
“雪容,有鬼,有鬼!”
秋雨桐脑仁儿都被他叫疼了,受不了地扒拉开对方细细的胳膊:“你给我安静点儿!又怎么了?”
柳碧桃上下牙关直打颤,比小喜子还结巴得厉害:“有,有,有鬼……鬼,鬼,鬼在抓我的脚……”
秋雨桐叹了口气,蹲下身摸索着:“什么鬼……”
他顿住了。
他摸到……一缕湿哒哒的长发。
秋雨桐愣了片刻,心底下不由得犯起了嘀咕。
难不成,小喜子说的鬼故事是真的?白露院枯井的井底,真的有个冤死的水鬼?
那缕长发缠住了柳碧桃的脚,秋雨桐费了很大的劲儿才解开,而后小心翼翼地顺着长发摸索着。
他拽着这头湿漉漉的长发,从井底的厚厚淤泥里,拖出了一件东西。
一具完整的骸骨。
此时正是月到中天,冷冷的月光从井口投下,柳碧桃吓得连叫都叫不出来了,整个人抖得跟筛糠似的:“死,死,死人……”
秋雨桐仔细看了看,蹙眉道:“是个小姑娘。”
江氏向来残忍,这具纤细的骸骨十有**是个小宫女,不知道怎么惹恼了她,被她丢进了井里。
秋雨桐心中微微叹息,把骸骨污秽的长发顺了顺,又脱下身上的外袍,想稍微给她裹一下,却忽然看见了什么,动作微微一顿。
骸骨的盆骨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36
秋雨桐犹豫了一下,伸手将那件东西拿了出来。而后,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是一片龟壳。
准确地说,是一片黑黝黝的龟壳,只有寸许大小,上面刻着一些曲曲绕绕的细密线路。
即便在井底,龟壳仍然发出一层淡淡的莹润光泽,显然是一片灵龟龟壳。
秋雨桐对着月光仔细打量着这片龟壳,心中极其疑惑,自言自语道:“难道,这就是晋王要找的东西?”
柳碧桃睁大了眼睛:“雪容,你果然和晋王……”
“别瞎说。”秋雨桐简直懒得搭理他。
柳碧桃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你放一万个心,你今天救了我,咱们以后就是铁哥们儿了。我柳碧桃向来恩怨分明,一定替你保守秘密,绝对不会告诉陛下的。”
作者有话要说:争取下一章同居!
有小可爱问秋秋醉酒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写了个猫猫的小番外~
(关于他们那十年的过往,还有霄霄五年的等待,以后或许会写个霄霄视角的长番外)
本尊有两个铲屎官仆人。
其中一个爱穿白衣服,他很敬爱本尊,总是喂本尊小鱼干;另一个爱穿黑衣服,他很畏惧本尊,总是想要扔掉本尊。
今天,白衣服带本尊去了一座好大的房子,里面有好多好吃的,可把本尊给撑坏了。后来,白衣服好像睡着了,黑衣服扶着他去了后面。本尊忽然想起,今天白衣服还没喂本尊小鱼干,便跟了上去。
黑衣服把白衣服放在床上,然后一动不动地坐在旁边看他。
本尊不耐烦了,便爬了上去,咬了咬白衣服的衣襟,想提醒他,今天还没喂本尊小鱼干。
黑衣服想拎本尊的后颈,可是白衣服已经醒了。
白衣服似乎想要起床,还一直嘀嘀咕咕:“我没醉,我还要喝……你把酒藏在哪儿了?”
“师尊,你真的醉了……”黑衣服试图把白衣服按回床上,可总是不成功。
黑衣服从来都冷冷冰冰的,这个时候却连汗都出来了。
白衣服和黑衣服推推搡搡了很久,白衣服好像闻到了什么味儿,啪叽一口咬住了黑衣服的嘴巴,含含糊糊道:“藏在这儿了!”
黑衣服僵住了,就像白衣服进献给本尊的小木偶人,真好玩儿。
然后,黑衣服一下就把白衣服狠狠按在床上,这次成功了。
再然后…等等,黑衣服为什么扯白衣服的衣服,还在白衣服的身上啃来啃去,看起来三天没吃饭的样子,可是白衣服又不是小鱼干,能管饱吗?
想到小鱼干,本尊赶紧跳上床去:“喵呜~”(别啃了,本尊的小鱼干呢?!)黑衣服果然十分惧怕本尊,猛地停了下来。
窗外有人路过,闻起来像是那个鹰钩鼻子的讨厌人类。
黑衣服恢复了平日的样子,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窗外,然后用被子裹着白衣服,抱起来回府了。
今天,本尊还是没有吃到小鱼干,sad。
感谢在2019121318:30:22~2019121420:00: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御秋池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0瓶;梓桐、欢喜今天也要开心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秋雨桐躺在窗边的矮塌上,把龟壳举起来,对着阳光仔细观察着。
大前天夜里,他和柳碧桃被北海剑派的屠无畏,打进了白露院的枯井里,碰巧找到了这块龟壳。直到第二天早上,他才踩着柳碧桃的肩膀爬了出去,又用绳子把柳碧桃吊了出来。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37
可是他回来之后,琢磨了好几天,也没琢磨出这龟壳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块龟壳只有半个巴掌大小,呈扇形,是整张龟壳的一小部分。
龟壳乌黑油亮,似乎在漫长的岁月中,被很多人细细摩挲过,但上面的纹路还很清晰。这些曲曲折折的纹路十分复杂,显然是被人刻上去的,龟壳的边缘还刻了一只朱雀。
龟壳的灵息极其微弱,在井底又被尸体的死气包裹着,难怪一直没人找到。要不是尸体腐化成骨,导致死气减弱,恐怕就是三师兄专门追踪灵兽气息的“灵息符”,也找不到这玩意儿。
秋雨桐嘀咕道:“这种东西,怎么会在一个小宫女的肚子里?”
他想了许久,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索性不想了。他放下龟壳,打了个呵欠,正琢磨着要不要午睡片刻,门外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
“阿容,阿容!你瞧瞧,我带了什么好东西过来?”
秋雨桐一阵头疼,柳碧桃已经兴高采烈地走进了堂屋,手里还拎着一个小小的酒壶:“阿容,你今天一定要陪我喝个痛快。”
看着这蹦蹦跳跳的美少年,秋雨桐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他救了柳碧桃之后,这小孩儿的态度完全变了,从之前的横挑鼻子竖挑眼,变成了三天两头提着吃的喝的玩的上门,似乎已经单方面把秋雨桐当成了好兄弟。
“柳公子,你还是留着自己喝吧。”秋雨桐懒洋洋道。
“说了多少次了,阿容你叫我碧桃就行了,干嘛那么生份。”柳碧桃瘪了瘪嘴,眼珠骨碌碌转了一圈,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前些日子,我在宫里发现了一个好地方,你肯定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地方。我带你去看,好不好?好不好嘛?”
秋雨桐拗不过他,左右也没什么事儿,便被他半拖半拽着出了门。
两人一路往大宁宫的西北角走去,起初还能碰到三两个太监宫女,渐渐地越来越僻静,几乎看不到什么人了。
秋雨桐越走越犯嘀咕,这方向……难不成?
是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不是被陆霄封了么?
柳碧桃拉着秋雨桐走了许久,终于在一堵朱红色的巍峨高墙下面,停了下来。这堵高墙足有两丈余高,墙皮剥落得斑斑驳驳,墙根的蓬松野草足有半人高。
柳碧桃兴致勃勃地扒开一蓬枯草,露出一个尺许见方的狗洞:“阿容,你瞧!”
秋雨桐:“……”
柳碧桃得意地笑了:“怎么样?没想到吧?是不是很惊喜?”
秋雨桐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柳公子……碧桃,你说的好地方,就是清霜玉桂园?”
柳碧桃眨了眨眼睛:“是啊。我听说,这清霜玉桂园漂亮得不得了,里面那个祈雪台,全是大块汉白玉堆砌的。我一直想进去看看,可惜陛下登基之后,就把园子给封了。还好被我找到这个狗洞,嘻嘻。”
秋雨桐抬头看了看高高的宫墙,倒也有几分心动。
当年陆霄软禁了老皇帝之后,便大兴土木,修建了这个偌大的清霜玉桂园,以及园子里那座高高的祈雪台。
那个时候,他还问过陆霄,修这园子干嘛,又没什么用。
当时,陆霄怎么回答的来着?
陆霄微微一笑:“师尊,我修了这园子,秋天就可以拣最好的桂花,做出天底下最好吃的桂花糕。我身为一国储君,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喜好,难道连这点小小的愿望,都不能满足么?”
天底下最好吃的桂花糕……秋雨桐没出息地暗暗咽了口唾沫,淡淡道:“如果你这么喜欢的话,倒也无妨。”
不久之后,园子就修好了。
当时正值深秋时分,大片金黄粉白的桂花挂满枝头,如云如霞灿烂无比,整个大宁宫都笼罩在馥郁的暗香之中。
只可惜,自己还没等到陆霄的桂花糕,就飞升了。
……
秋雨桐出神地想着往事,胳膊忽然被使劲摇了摇。
他回过神来,柳碧桃正不满地瞪着自己:“阿容,你发什么呆啊,走啊。”
“呃,怎么走?……钻狗洞吗?”
“你说呢?”柳碧桃趴了下去,窸窸窣窣地钻进狗洞,“阿容,快进来!这边好大啊!好香啊!”
秋雨桐看着那个狗洞:“……”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38
也罢,反正这里没人认识他。况且,他确实有些怀念这个园子。
一进园子,馥郁的桂花香气迎面扑来。
此时夕阳西斜,暖绯色的朦胧余晖,温柔地笼罩着整个园子。
园子已经十分破败,枯黄的杂草几乎及腰,满园的桂树却还十分苍翠,大片金黄粉白的桂花点缀其间,暗香浮动。
“好漂亮……”柳碧桃喃喃道。
秋雨桐也十分感叹:“是啊。”
以前更漂亮。
柳碧桃忽然拉起他的手,催促道:“走,我们到祈雪台看看!”
祈雪台……秋雨桐还没回过神来,便被拉着往前跑了。
这园子实在太大了,两人跑了许久,柳碧桃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瞪大了眼睛:“这就是祈雪台?好高啊!”
秋雨桐抬头望着那座巨大的建筑,轻声道:“九丈九。”
眼前这座巨大的高台,全部由大块的汉白玉堆砌而成,通体雪白毫无瑕疵,在夕阳的余晖下泛起一层柔润的光芒,几乎不似人间造物。
“我的天,好漂亮。走,我们上去看看。”柳碧桃回过神来,拉着秋雨桐走到高台下面。
只可惜,一道足有手腕粗细的铁链,把祈雪台的大门给锁上了。
柳碧桃露出失望的神色:“锁了啊,小气。”
秋雨桐淡淡道:“上面也没什么好看的,只有个亭子。”
“你又没上去过,怎么知道?”柳碧桃一边嘀咕,一边用力扯了扯那根铁链,铁链自然一动不动。
秋雨桐抬起头,出神地望着这座寂寞的高台,没有回答。
这座祈雪台,是陆霄按照他的描述,修建而成的。
当年他以为,自己不会走得那么快,还会在人间界呆上很久。或许十年,或许二十年,甚至五十年,一百年……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在这座高台之上,为百姓们祈雨祈雪,保佑陈朝风调雨顺。
“算了算了,上不去就算了。”柳碧桃失望了片刻,很快又振作起来,拉着秋雨桐,在附近找了块平地坐下来。
这块平地背靠祈雪台,四周都是大片茂密的桂花树,倒也十分惬意。
柳碧桃把包袱里的米酒和小菜都拿了出来,笑嘻嘻道:“既然上不去,咱们就在这儿吃,也不错。”
米酒确实非常可口,秋雨桐喝了一小口,赞叹道:“不错。”
此时夕阳西沉,天边大片大片的绯色晚霞,映照着漫漫桂花林,既温柔,又落寞。
柳碧桃喝着米酒,望着天边的晚霞,忽然轻声吟起了歌儿。
“天之南,海之北,朔雪城下玉琴摧……玉琴摧,不可追,昔日仙尊今是谁……”
秋雨桐愣了愣:“你在唱什么?”
柳碧桃眨了眨眼睛:“儿歌啊,你没听过吗?这是我小时候,奶奶教我的,大家都会唱。这歌啊,讲的是修真界的事儿,仙人们的事儿,没事儿多唱唱,搞不好能沾点仙气儿呢。”
秋雨桐点点头:“原来如此。”
陈朝崇尚修真,各大家族都希望自家子弟能拜入最好的宗门,就连皇室也不例外。百姓们根据修真界的传说,编写一些儿歌,倒也不足为怪。
“天之南,海之北,朔雪城下玉琴摧……玉琴摧,不可追,昔日仙尊今是谁……”秋雨桐跟着柳碧桃,轻声哼起了儿歌。
恍惚间,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平静的修真界。
“阿容,你说这歌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天南海北,什么朔雪城,还有什么玉琴……”
“天之南,指的是南山寺,海之北,指的是北海剑派。”秋雨桐顿了顿,才又道,“朔雪城下玉琴摧……指的是朔雪城,和玉琴宫。”
柳碧桃瞪大了眼睛:“阿容,你好厉害啊,什么都懂!这些门门派派的,就是修真界的宗门吗?仙尊又是谁?”
“南山寺、北海剑派、朔雪城、玉琴宫,并称修真界四大门派。仙尊,应该是指清衡仙尊,他是两千多年前的一位散修大能,据说有通天彻地的本事,后来不知为什么,在血狱秘境中陨落了,剑毁人亡。”秋雨桐解释道,“具体我也不清楚,我是听师……长辈们说的。”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39
柳碧桃崇拜地看着秋雨桐:“阿容,你懂得真多。对了,上次你弹开了那个牛鼻子老道的剑,你是不是哪个武学世家的子弟啊?那你怎么被卖到勾……那种地方?你的剑术这么好,多可惜啊。”
秋雨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避重就轻道:“剑术之道,浩渺无边。我那天救你那一招……”
他站起身,随手折下一根细细的桂花树枝,凌空斜斜一推,正是四两拨千斤之势:“……叫做斗转星移。”
秋雨桐多喝了两杯米酒,此时已经有些微醺,比划两下之后,忍不住一声轻啸,旋身舞起剑来。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漫天的繁星逐渐亮起。
夜色如水的桂花林中,白色衣袂旋转飘扬,点点剑光吞吐闪烁,犹如漫天星辰坠落,又如同暮春桃花飘零。
“好啊!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柳碧桃不懂剑术,但到底是世家子弟,看到目眩神迷之处,不由得大声喝彩起来。
秋雨桐舞得兴起,随手所至,怪招迭出。这些招式,都是他从自创的《九问剑法》中演化而来,更加轻灵飘逸,却少了几分肃杀萧瑟之意思。
没法子,这个身体太柔弱了,驾驭不了《九问剑法》,只能稍加更改,聊以□□。
“哐啷!!”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酒壶碎裂声,似乎是柳碧桃惊落了酒壶。
而后,是柳碧桃结结巴巴的声音:“陛,陛下……”
秋雨桐还没回过神来,一只冰冷修长的手,已经狠狠攥住了他的手腕。
对方手劲大得吓人,简直如同一圈铁箍,秋雨桐几乎听到这具身体细瘦的腕骨在咯咯作响。剧痛之下,五根手指不由自主微微一松,“啪嚓”一声轻响,桂花树枝落地。
陆霄一双漆黑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厉声质问道:“你这剑法,是从哪里学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看到有小可爱担心替身梗玩暧昧什么的,不会的啦,霄霄这人特别死心眼儿,而且疑心病重,秋秋又是晋王送来的……
备注:柳碧桃那句诗,出自杜甫大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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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秋雨桐瞪着眼前的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么晚了,陆霄怎么在这里?
清霜玉桂园不是被他封了吗?
他自己怎么跑来了?
“朕在问你话。”陆霄铁箍般的五根手指死死捏着他的手腕,一字一顿道,“你这剑法,是从哪里学来的?”
被那双漆黑的眼睛紧紧逼视着,秋雨桐不由自主地说了实话:“是我自己悟到的。”
话音刚落,他就想狠狠抽自己一耳光。
陆霄可是认识《九问剑法》的!
方才那些剑招,都是从《九问剑法》里变化出来的,虽然一个轻灵飘逸,一个萧瑟肃杀,但多多少少有些相似,自己这么一回答,不就露馅儿了吗!
“你自己悟到的?”陆霄缓缓眯起眼睛。
秋雨桐紧张得喉咙都有些发干,一边暗暗唾骂自己没出息,一边稀里糊涂地胡乱找补:“呃,其实自创剑法,也没那么难,真的。”
……天道在上,有他这么找补的吗,他到底在胡说些什么啊!
陆霄沉默地盯着他,冰冷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秋雨桐被那种沉甸甸的目光,看得几乎头皮发麻。再这样下去,他觉得自己可能撑不了一盏茶功夫,就要主动招供了。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40
就在他几乎要开口招供的时候,陆霄终于淡淡地开了口:“大言不惭。只可惜,不过是画虎类犬的花拳绣腿罢了。”
作为一名天才剑修,秋雨桐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他简直要恼羞成怒了——虽然方才那些剑招的确没什么杀伤力,但这个毫无灵力的破身体,细胳膊细腿儿的,走一步喘三步,能把一根破树枝使成这个样子,已经很不错了!
“朕知道,陆炎德的府上,养了个北海剑派的修士。你这些花架子,是陆炎德让他教你的?”
秋雨桐瞪着陆霄。
这小子说的修士是……屠无畏?
看来,晋王府的一举一动都在陆霄的监控之下,他这是要对晋王下手了?
等等,现在不是晋王府的问题,现在的问题是,屠无畏那种横冲直撞的破剑法,怎么配教自己?
反驳,可能会丢脸地暴露身份。
承认……怎么可能?屠无畏他配么?!
陆霄淡淡道:“回答朕。是,或者不是?”
秋雨桐憋了许久,才憋出短短两个字:“不是。”
宁可暴露身份,也不能让屠无畏当自己的便宜师尊!
“真的?”陆霄轻轻嗤笑一声,低头凑近他的耳边,放柔了声音,“朕已经查过了,陆炎德费尽心机从窑子里找到你,又方方面面地调/教了你大半年,让你在朕的面前装模作样……只可惜,你实在不是个说谎的料。”
秋雨桐被他呼在耳边的热气弄得有些起鸡皮疙瘩,硬着头皮站着没动,飞快地动着脑子。
陆霄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觉得“雪容”在撒谎?
所以说……自己还没露馅儿?
秋雨桐心下微微一松,垂眸不语,看起来似乎默认了一般。
陆霄冷哼一声,又扫了一眼匍匐在地的柳碧桃:“你们两个,是怎么进来的?”
柳碧桃瑟瑟发抖,不住地拼命叩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秋雨桐见这小孩儿实在吓得厉害,便坦然道:“是我带他进来的。”
“哦?胆子倒是不小。”陆霄扬了扬眉毛,“擅闯清霜玉桂园禁地,是死罪。你可知罪?”
“死罪?”秋雨桐愣了愣。
他忍不住心下嘀咕,一个破败的荒园子而已,至于吗?
陆霄这小子,当年通情达理又听话懂事,如今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柳碧桃的小脸刷一下白了,两片嘴唇直哆嗦:“陛,陛下,不是那样的。其实,是,是,是我带他来的……他,他,他找不到这里……”
陆霄看都懒得看他,一双黑沉沉的眸子只盯着秋雨桐:“不过,朕可以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
柳碧桃马上道:“是他带我来的。”
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秋雨桐:“……”
枉费他还感动了一下。
陆霄扯了扯嘴角,仿佛在嘲笑他们的虚假兄弟情。
秋雨桐无奈道:“什么机会?”
“你回去收拾一下,搬到静心殿的西厢房。”
“搬到……静心殿?”秋雨桐有些迟疑,“这好像不合规矩吧。”
陆霄这是想干嘛呢?
这小子清心寡欲得跟个和尚似的,又不喜好男风,难道想就近监视自己?
“大宁宫里面,朕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规矩。再说了,你主子大费周折地把你送进宫,不就是为了让你接近朕吗?朕给你这个机会。”陆霄淡淡道。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41
“不是……”秋雨桐实在辩驳无能。
他简直有苦难言,但转念一想,进了静心殿,虽然有暴露的危险,但是也离夜雨近了一步。
离夜雨近了一步,也就离朔雪城近了一步!
想到这里,秋雨桐精神一振,很爽快地点了头:“我明天就搬过去。”
陆霄似乎早已料到他的回答,轻轻勾了勾嘴角,但眼睛里一点笑意也没有:“这就对了,又何必装模作样。”
“我没有装……”秋雨桐顿了顿,声音不由自主地变小了,“没有装模作样。”
他忽然有些心虚,他好像的确在装模作样……
虽然他的“装模作样”,和陆霄嘴里的“装模作样”不大一样,但表现出来,大约都是一副心怀鬼胎图谋不轨的样子。
陆霄笑了笑:“这套欲擒故纵的把戏,不知道多少人在朕面前玩过……你既然出身那种地方,又被晋王调/教了大半年,自然更加熟练。”
秋雨桐:“……”
算了,他无话可说,闭嘴得了。
“其实,这些都不关朕的事。”陆霄轻轻捏住秋雨桐的下巴,语气柔和低沉,却透着某种冰冷的意味,“可是,你顶着这张脸,让朕……非常恶心。”
而后,他放开秋雨桐,毫不留恋地拂袖而去。
……
一片金黄的银杏叶子打着璇儿,缓缓落在秋雨桐脚边。
“唉。”秋雨桐坐在门槛上,伸手捡起叶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天气越来越冷了,银杏叶子也黄了,距离他重生在这具身体里,已经快两个月了,可他还是没有拿到夜雨。
前些天,柳碧桃拉着他去清霜玉桂园,结果被陆霄撞了个正着,第二天他就被迫搬来了静心殿。
说是被迫吧,倒也不全是,毕竟他还指望着,离陆霄近了,就有机会接触到夜雨。
谁知他搬过来这么多天,别说夜雨了,连陆霄的影子也没见着!
这小子的作息,简直严苛到了变态的地步!
他大清早寅时末,便雷打不动地起床练剑,一个时辰之后去上朝,然后去军机处和重臣们议事,再回到静心殿书房批折子,一直到子时才就寝,每天只睡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
而秋雨桐生性懒散随和,喜欢顺其自然,在朔雪城的时候便天天赖床,师兄们也都纵容着他,早就养成了习惯。如今这具身体又十分柔弱,每天要睡足整整四个时辰,否则便会头晕眼花。
一个晚睡早起,一个早睡晚起,所以他根本见不着陆霄。
这可怎么办?
要不今晚熬熬夜,或者明天起个大早,看看能不能遇见陆霄?可是见了陆霄,他又能说什么呢?
“陛下,麻烦把那柄剑借给我用用。”
想也知道陆霄会怎么回答……不,他根本就不会回答,只会用看傻子的眼神,冷冷地看自己一眼。
秋雨桐头疼地叹了一声,呼出一团白蒙蒙的寒气。
“公,公子,是不是有点冷了?”小喜子正在旁边拨弄着一尊小巧玲珑的黄铜暖炉,他似乎见秋雨桐似乎有点冷,赶紧把炉子往这边推了推。
秋雨桐把手放在炉子上烤着,心不在焉道:“这炉子不错。”
小喜子眉飞色舞道:“那,那可不是!这,这黄铜暖炉是内务府专程送过来的!还,还有这银丝炭,只有贵人才能用的,这次内务府直接给咱们留了五十斤!整整五十斤哪!唉,真好,今年过冬不用愁了。”
秋雨桐压根儿分不清什么金丝炭银丝炭,也不感兴趣,便随意“唔”了一声。
小喜子的话匣子打开了,可没那么容易关上:“公,公子,昨儿个小的领回来那几匹布料,公子看见了吗?都,都是上好的云锦,还有一匹水红苏绣,特别衬肤色!明,明儿个小的就去织造坊,让孙绣娘好好给公子做几身衣裳,把公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秋雨桐简直哭笑不得:“小喜子,你是不是还想给我涂脂抹粉啊?”
小喜子微微一愣:“公子,你,你怎么知道还有粉黛和香料?要不要试试?公子你这么好看,再,再打扮一下,陛下看了一定……”
“停停停。”秋雨桐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陆……陛下连个人影儿都没有,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42
小喜子眨了眨眼睛,似乎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一时间沉默了。
过了片刻,他安慰一般轻轻拍了拍秋雨桐的手背:“公,公子,你放心。小的听说,陛下每月十五都会提早回寝殿,今儿不就是十五吗?说,说不定,今晚陛下就会召公子侍寝……”
秋雨桐有气无力道:“小喜子,算我求你了,能不能别说这个话题了。”
小喜子急道:“公,公子,你别灰心啊。小,小的说的都是真的,陛下一定会召公子侍……”
秋雨桐赶紧抬起手,阻止他继续说出什么惊人之语:“你前几天不是把两套被褥送到浣衣监清洗吗?今天应该可以领了吧。”
小喜子“哎哟”一声跳了起来:“对,对啊,差点忘了!小的这就去拿!”
秋雨桐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小孩儿人挺好的,只是有时候实在让他有点吃不消。
他百无聊赖地坐在门槛上,看着两只小麻雀在地上啄食蚯蚓,忍不住伸手去逗弄,忽然动作微微一顿,鼻翼轻轻翕动——桂花糕的甜香味儿。
他的肚子刚好“咕——”了一声。
是了,方才小喜子说,今天又是十五了。每月十五,陆霄都会提前回静心殿,亲手做一碟桂花糕。
所以,陆霄正在小厨房做桂花糕?
秋雨桐忽然有点好奇,不知道这小子当了皇帝之后,下厨是什么样子?
他实在是又饿又无聊,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站起身来,偷偷摸摸往小厨房溜去。
小厨房在静心殿的西南角,秋雨桐一路过去,香气越来越浓郁,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厨房窗户外面,舔湿了手指,然后轻轻戳了戳窗棂纸。
窗棂纸悄无声息地破了一个小洞,秋雨桐把眼睛对准小洞,凝神望去。
果然,陆霄在里面。
他修长的身影侧对着窗户,正拨弄着一只小蒸格里的糯米饭,糯米饭雪白饱满,杂夹着一些金黄的蜜渍桂花,看起来诱人极了。
秋雨桐忍不住轻轻吸了吸鼻子,方才那阵浓郁的香气,应该就是蒸桂花糯米饭散发出来的。
陆霄往案板上撒了一层熟芝麻,又撒了一层花生碎,而后将桂花糯米饭倒了上去,修长的手指轻轻拍打揉捏着,直到糯米饭裹满了熟芝麻和花生碎,变成了一条长方形的糯米桂花糕,又将这诱人的糯米桂花糕,仔细切成手指大小的一条条,最后装进一个雪白的盘子里。
他一步步做下来,神色极其认真,简直堪比批阅军机奏折,秋雨桐忍不住暗暗好笑。
陆霄这小子,十几岁的时候贪吃也就罢了,如今都是一国之君的人了,居然还每个月都忙里偷闲地做桂花糕……啧啧。
片刻之后,陆霄终于摆好了盘,但却并不动用,只是呆呆看着那盘桂花糕,神色怔然。
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自言自语道:“这次的桂花糕,我加了些其他东西,和以往的不一样……真的。”
秋雨桐吃惯了他做的桂花糕,自然看得出来,这次的桂花糕用的是糯米饭,而不是常用的糯米粉,还加了熟芝麻和炒花生碎,看起来十分美味。
陆霄自言自语之后,又沉默了片刻。
而后,他忽然极轻地嗤笑了一声,喃喃道:“我他妈真是贱得慌。”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好不容易写到同居了,我真的好啰嗦,计划三千字的内容可以写一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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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陆霄在说什么?
什么贱不贱的?
秋雨桐听得莫名其妙,正暗自犯嘀咕,忽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肩膀。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43
他吓了一大跳,赶紧回过身:“谁?”
张德福站在他身后,笑眯眯地看着他:“雪容公子,是老奴。”
“哦,是你啊。”秋雨桐松了口气,又略微有些别扭,毕竟趴窗户偷看被逮到,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张德福似乎并不介意,一张胖胖的脸笑得极为慈祥可亲,他看着秋雨桐的目光,仿佛看到了什么宝贝:“雪容公子,你在外面站着干嘛?陛下正在里面做桂花糕呢,还不赶紧进去帮忙。”
“呃,我不太懂厨艺。”秋雨桐下意识拒绝了。
他怎么觉得,张德福的笑容怪怪的,似乎还带了点儿哄骗的意思?
“雪容公子呐,老奴也知道自己多嘴,可是陛下他……”
张德福正苦口婆心地劝说秋雨桐,陆霄低着头,一边整理袖口,一边走了出来。
他扫了二人一眼:“张德福,怎么了?”
“陛下,雪容公子专程到小厨房来,想要给陛下打下手呢。”张德福满脸堆笑。
秋雨桐:“???”
“哦?是吗。”陆霄淡淡瞥了秋雨桐一眼,“张德福,把里面那碟桂花糕端到寝殿外间,再过来伺候朕沐浴更衣。”
张德福张开嘴,看样子正想说“是”,却忽然瞅到了旁边傻站着的秋雨桐。
这位矮胖老太监一双小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一圈,而后愁眉苦脸地揉了揉腰:“陛下,今儿个着实不巧,老奴这腰啊,不小心扭了。不如让这位雪容公子,伺候陛下沐浴更衣?您看如何?”
秋雨桐愣了愣,望向张德福。
这家伙方才明明精神得很,哪儿像腰扭了的样子?
“让他伺候朕沐浴?”陆霄蹙起了眉头,不悦道,“张德福,你这腰,可是真扭了?”
张德福低眉顺眼道:“老奴不敢欺君。”
陆霄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轻叹一声:“你不必如此。你知道,没用的。”
张德福放低了声音,苦苦哀恳一般:“陛下!就算是老奴求您了。这么多年了,您一直这样,老奴这心里,这心里……”
到后来,他的声音几乎有些哽咽了。
秋雨桐站在一旁,总觉得气氛有点古怪。陆霄和张德福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能听懂,可是凑在一起,却又稀里糊涂了。
“也罢。”陆霄沉默了片刻,抬眼望向秋雨桐,“既然张德福说他腰扭了,那就由你来伺候吧。”
“这,我不会……”秋雨桐眨了眨眼睛,下意识想回绝,眼角却瞥到了陆霄腰上悬挂的暗色长剑——夜雨。
上一次,他趁着陆霄沐浴,偷偷跑进卧房盗剑,结果陆霄连沐浴也随身带着夜雨,害他扑了个空。
今天,如果他跟着陆霄进了浴房,陆霄总不能把夜雨放在浴桶里吧!
秋雨桐正琢磨着,张德福使劲推了他一把,急道:“陛下已经走了,你还不赶快跟上!”
秋雨桐回过神来,才发现陆霄已经走远了,赶紧跟了上去。
“雪容公子!”身后传来张德福有些犹豫的声音。
秋雨桐停下脚步,回头望去:“怎么了?”
张德福定定地看着他的脸,神色十分复杂:“雪容公子,你,你好生伺候陛下,陛下他……唉,唉。”
秋雨桐总觉得对方有什么话没说完,但陆霄已经走得远了,只能胡乱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雪容公子……”张德福欲言又止,“算了,你去吧,记得好好伺候。”
……
秋雨桐走进浴房的时候,陆霄已经放散了长发,正在解腰间的长剑。
夜雨。
秋雨桐盯着夜雨,下意识舔了舔嘴唇。他想了想,学着那些宫人的样子,尽可能地放低了姿态,硬着头皮柔声道:“陛下,把剑给雪容吧。”
陆霄的动作顿了顿,而后抬起眼皮,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44
那目光几乎是厌恶的。
秋雨桐被他看得有点瘆得慌,自己是哪里学得不像么?宫人们不都是这么说话么?软软的,嗲嗲的,讨好的。
陆霄沉默了片刻,冷冷道:“别顶着这张脸讨好朕。”
……好吧,原来问题不是出在态度上面,而是出在这张脸上面。
秋雨桐面无表情地想,陆霄到底是有多恨他这个师尊?
陆霄不再搭理他,自己解下了夜雨,小心翼翼地放在浴桶旁边斜倚着。
秋雨桐眼睁睁地看着,心中好生失望,但又没有办法。
陆霄仔细放好了夜雨,又转过身来,扬起手臂站着。
秋雨桐抬头望着陆霄,对方也垂眸望着他,漆黑的眼珠冷冰冰的。
两人面面相觑,室内一片寂静。
僵持了片刻,陆霄微微蹙起眉头,不耐烦道:“给朕宽衣。晋王是怎么调/教你的,连伺候人都不会?”
这辈子都没伺候过人的秋雨桐这才恍然大悟,赶紧上前一步,把手伸向陆霄的腰带。
九五之尊的常服玉带,非常精美,也非常繁复。秋雨桐折腾了足足半盏茶功夫,额头都微微见了汗,才终于解了下来。
他把玉带搭在旁边的屏风上,又硬着头皮伸手去解陆霄的交襟衣领。
“嘶——”陆霄倒抽一口冷气,一把推开了秋雨桐,“你想勒死朕吗?!”
秋雨桐被推得连退了好几步,忍不住瞪着陆霄,心中简直憋屈到了极点。伺候别人宽衣解带,他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这小子还有什么不满的?!
“蠢货。”陆霄忍无可忍地骂了一句,自己扯开衣襟,随手把雪白的中衣抛在地上,转身跨入浴桶。
秋雨桐呆站在原地,被那句“蠢货”震撼得大脑一片空白。
孽徒,陆霄这个孽徒!
让自己伺候他宽衣解带也就罢了,居然还如此,如此辱骂师尊……简直是,简直是欺师灭祖!
他真想冲上前去,一巴掌拍在这孽徒脑门儿上,再狠狠地教训他一顿!让这个孽徒挥剑一千次,不,一万次!剑身上还要吊石头!五十斤,不,一百斤!
……算了,冷静,冷静。
朔雪城第五条戒律,戒心浮气躁。
可得了吧,这叫他怎么冷静!
这是徒弟说的话吗?!要是师兄们那些徒弟敢这么说话,早就被抽了灵根,剜掉元丹,逐出朔雪城门墙了!
算了,算了,冷静,冷静,毕竟这小子现在也不知道他是谁……如今最重要的事情,还是拿到夜雨。
过了好一会儿,秋雨桐才勉强平复了情绪,抬眼望向陆霄。
陆霄似乎已经不指望他伺候了,自顾自地洗了起来,连正眼都懒得看他。
夜雨就倚靠在浴桶外侧,陆霄的手边。
秋雨桐深深吸了一口气,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拿起旁边一块香胰子,走上前去。
陆霄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秋雨桐犹豫了一下,把香胰子浸湿了,又放在陆霄背上,慢慢打着旋儿。
陆霄的肩背强健而宽阔,浅蜜色的肌肤覆盖着结实而不夸张的肌肉,看起来充满了猛兽般的爆发力,和当年雪地里那个瘦巴巴的小男孩儿,简直是天壤之别,也不知道这些年是怎么长的。
香胰子不断地打着旋儿,渐渐从后背到了前胸,陆霄也缓缓放松下来,往后仰靠着浴桶边缘,闭上眼睛享受着。
秋雨桐见他闭上眼睛,心中一喜,右手握着香胰子缓缓打旋儿,左手悄无声息地往夜雨伸去。
他的手还没碰到剑鞘,陆霄忽然冷冷道:“别碰它。”
秋雨桐猝不及防被抓了个正着,只得干笑一声:“这剑放在这儿,有点儿挡着。”
“哦,是吗?”陆霄面无表情地勾了勾唇角,伸手把夜雨放在了浴桶的另一侧。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45
秋雨桐:“……”
心好累。
过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打完了香胰子,秋雨桐想了想,又拿起一个木瓢,从旁边的热水桶里舀了一瓢热水,缓缓浇在陆霄的肩背上,冲刷着香胰子的细密泡沫。
他努力装作殷勤小意的样子,柔声道:“陛下,水温还合适吧?”
陆霄淡淡“嗯”了一声。
秋雨桐又舀了一瓢热水,忽然不堪重负一般,水瓢陡然一斜!
“你做什么?!”陆霄怒吼一声,一把抓起浴桶旁的夜雨,这才避免了连剑鞘带剑穗,被这瓢洗澡水淋个透湿。
“没什么,手滑了。”秋雨桐简直沮丧极了。
他本来想把夜雨淋个透湿,然后就可以主动要求擦拭剑鞘什么的,再趁机御剑溜走。
可陆霄这反应也太快了!
这小子当年学剑的时候,怎么反应那么慢,一个简简单单的剑招,手把手地教好几遍,还是学不会!
陆霄仔细检查了一遍夜雨,确定没有淋湿,才小心翼翼地放在浴桶旁。
而后,他忍无可忍地指了指浴房的门:“滚出去。”
“你……”秋雨桐憋了一肚子气,又实在无计可施,只能恋恋不舍地看了夜雨一眼,极其失落地走出了浴房。
张德福正在寝殿前的院子里晃悠,他看见秋雨桐,胖胖的脸上难掩失望之色:“这么快就出来了?怎么不陪着陛下多洗一会儿?洗一两个时辰也不要紧啊,热水有的是,咳咳,老奴还在架子上放了脂膏……”
“……”秋雨桐实在不想和他多说,默默摇了摇头,转身往自己的西厢房走去。
张德福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哎,雪容公子,陛下待会儿要用晚膳,你也留下来一起吧。”
秋雨桐心情极其沮丧,正想拒绝,却忽然闻到一股桂花糕的香甜味儿,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好。”
作者有话要说:霄霄心眼儿很多,秋秋盗剑其实挺不容易的……
有小可爱说如果不隐藏身份,就可以直接要剑了,其实吧……
秋秋:“霄儿,为师飞升失败了,现在没了灵力,想借夜雨飞回朔雪城,重塑肉身,再证大道,飞升成仙。”
霄霄:“呵。”
PS:掉马大概在二十章出头,到时候争取连更个七八章吧,我这几天尽力存稿……感谢在2019121618:39:24~2019121718:52: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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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张德福喜笑颜开,赶紧把秋雨桐拉进了房间:“雪容公子,晚膳已经准备好了。你稍等片刻,陛下一会儿就过来。”
秋雨桐低头看着桌上的菜色,心中有些感叹。
陆霄如今身为一国之君,饮食却还和当年一样简单朴素,晚膳只有两荤两素一汤,还有一道甜点,正是他方才亲手做的桂花糕。
秋雨桐正望着那碟桂花糕出神,陆霄已经披着外袍走了进来。
他看见秋雨桐,立刻蹙起了眉头:“张德福,他怎么在这儿?”
张德福恭恭敬敬道:“陛下,是老奴让雪容公子……”
“让他出去。”陆霄直接打断了他。
秋雨桐一声不吭,眼观鼻鼻观心,陆霄这小子爱咋咋吧。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46
陆霄微微一顿,又看了一眼桌上的桂花糕,似乎想起了什么:“算了,也罢。”
“雪容公子,陛下这是答应了。”张德福轻声道。
“哦。”秋雨桐犹豫了一下,也在桌旁坐了下来。
说实话,他还真有点不习惯,毕竟当年陆霄都是伺候着他这位师尊落座之后,才在旁边坐下。
张德福登时急了:“雪容公子!谁让你坐下的?!”
秋雨桐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大宁宫规矩森严,他如今这个身份,似乎不能落座?得站在旁边布菜?也就是说……他得眼睁睁地看着陆霄吃?
陆霄淡淡道:“无妨。”
张德福呆了呆,接着面露喜色,连声道:“是,是,老奴逾越了。”
这位老太监佝偻着胖胖的身子,窸窸窣窣地退到了门边,又笑盈盈地看了秋雨桐一眼,这才退了下去,还小心地把门给掩上了。
秋雨桐:“……”
这张德福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忍不住抬眼望向陆霄,谁知陆霄也正垂眸看着他,一时间四目相对。
秋雨桐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陛下,请用膳。”
陆霄略微点了点头:“你叫雪……雪容是吧?不必拘谨,爱吃什么,自己随意吧。”
秋雨桐迟疑了一下。
桌上放着他最爱吃的桂花糕,还有一碟水晶蹄膀、一碟清蒸鲈鱼,一碟清炒芦笋、一碟白灼芥蓝,还有一道白玉大骨汤。
修士们大多口味清淡,剑修尤其如此。可秋雨桐偏偏是个异类,他虽然身为剑修,口味却很俗气,平生最爱吃甜食,而后便是——肉。
他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一直努力隐瞒着真实口味,所以他这个小小的饮食习惯,除了三个师兄之外,就只有陆霄这个小徒弟知道。
见他不动筷子,陆霄挑了挑眉:“怎么,不合胃口?”
“这倒没有……”秋雨桐犹豫了片刻,理智终于勉强战胜了口腹之欲,硬着头皮夹起一筷子清炒芦笋,放进嘴里努力咀嚼着。
好难吃,像草一样,还有股苦味儿。
他欲哭无泪地想,从小到大,连掌门师兄都不能让他吃一筷子青菜,谁能想到,他有一天竟然会主动吃青菜?
“可合口味?”
“嗯,挺好的。”秋雨桐简直要佩服自己的演技了。
陆霄嘲弄一般勾了勾嘴角:“看来,陆炎德调/教得确实不错……天下人都知道,修士们只爱吃清淡的蔬食。”
秋雨桐不知道这小子阴阳怪气地说些什么,也顾不上他在说些什么——嘴里这股草腥味儿让他直反胃,几乎费尽了吃奶的的劲儿,才没有当场吐出来。
陆霄这小子,简直就是他的克星!
当年,他带着**岁的小陆霄去酒楼大吃大喝,不小心点了一坛烈酒,喝了一口就差点吐了。可是面对小陆霄亮晶晶的崇拜眼神,他简直骑虎难下,为了维持师尊的威严形象,只能一边努力运灵力解酒,一边硬着头皮把一整坛烈酒全都喝了下去。
事后,他整整恶心了三天,见了饭铺的酒招子都想吐。
而这一切,都怪陆霄!
秋雨桐一边恨恨地回想着当年的悲惨往事,一边咬牙切齿地将芦笋咽了下去,眼睛都有点泛湿了。
陆霄垂眸看着他,眼神忽然恍惚了一下,仿佛想起了什么极其遥远的往事。
秋雨桐好不容易将芦笋咽了下去,嘴里还是直发苦,忍不住又盯上了那碟桂花糕。
呃,如果他装作讨好的样子,先夹一块桂花糕给陆霄,然后再顺其自然地自己吃一块,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秋雨桐舔了舔嘴唇,夹起一块桂花糕,放进陆霄面前的小碟子里,低眉顺眼道:“陛下,尝尝这个吧。”
陆霄微微一震,仿佛从某种美梦之中,陡然清醒过来。
他闭了闭眼睛,冷冷道:“朕从来不吃这种甜腻腻的东西。”
秋雨桐心中嗤笑一声,这小子骗鬼呢,简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怎么,难道喜欢吃甜食,有损他英明君主的形象?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47
陆霄自然不知道秋雨桐在腹诽什么,他沉默了片刻,随手把小碟子里的桂花糕倒回了盘子里,而后淡淡道:“都撤了吧。”
“这就撤了?可我还没……”秋雨桐眼睁睁地看着两名宫女走了进来,把几乎没有动过的桂花糕、水晶蹄膀等等,全都撤走了。
他扭头望向陆霄,目光几乎是恼怒而控诉的。
你这小子怎么可以如此浪费粮食!知不知道民生疾苦!而且,而且为师还没吃饱呢!
陆霄垂眸望着他,语气冰冷:“你这样看着朕做甚么?想侍寝吗?”
这孽徒在说什么?!
秋雨桐瞪着陆霄,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他下意识正想斥责这孽徒,却忽然僵住了——自己如今的身份,可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师尊”,而是晋王进献的“雪容公子”!按“雪容公子”这个身份,陆霄这句话,实在再正常不过了。
这……这可怎么办?
等等,陆霄说过,他很恶心自己顶着这张脸主动讨好……
秋雨桐僵硬了片刻,硬着头皮堆起一个十分谄媚的笑容:“陛下,您的意思是,想让雪容侍……”
果然,陆霄立刻极其厌恶地瞥了他一眼:“朕没这个兴致,滚吧。”
秋雨桐松了口气,赶紧躬身告退。
张德福站在门外,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了出来:“雪容公子,你怎么就出来了?你,你得伺候陛下啊。”
秋雨桐理直气壮道:“不关我的事,是陛下让我滚的。”
张德福跌了跌足,几乎要唉声叹气了:“唉,这都多少年了,陛下他怎么就,怎么就想不开呢……”
秋雨桐不想和张德福啰嗦,一路溜回了西厢房,直接往床上一倒,望着雪白的床幔,长长呼出一口气。
“唉,夜雨啊。”
低三下四地累了大半天,连夜雨的毛都没摸着。
陆霄这小子怎么盯得这么紧?
难不成,真要骑马坐车回朔雪城……且不说路上得花大半年时间,单是骑马坐车回去这件事儿,就能被碎嘴的三师兄嘲笑一百年。嗯,二师兄估计会无语地瞥自己一眼,只有掌门大师兄人最好,不仅不会嘲笑他,可能还会安慰他。
而且,他到哪儿去弄车和马?
这些东西可都是要花银子的,而他简直是一穷二白。
秋雨桐想了许久,还是没想出什么法子,只能安慰自己,姑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万幸的是,陆霄很讨厌他这张脸,连带着对“雪容”也毫无兴致,倒是帮他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不然的话,光是想想就头皮发麻。
晋王也是毛病,送人进宫打探消息寻找宝物也就罢了,还故意找个这般模样的人,他到底是想恶心陆霄呢,还是脑子有问题?
秋雨桐胡思乱想了许久,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之后的十余天,倒也安然无事。
陆霄似乎变得很繁忙,一直没有传唤他,他便每天琢磨着怎么回朔雪城,又试图打通这具身躯的灵窍,可惜都没什么进展,几乎有些泄气了。
这天午后,秋雨桐用了午膳,正在院子里晒太阳看话本,忽然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气声。
他扭头一看,张德福正拎着个食盒,唉声叹气地走进院子。
秋雨桐见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道:“张公公,怎么了?”
张德福沮丧地摇了摇头:“没什么。”
秋雨桐看了看他手里的食盒,立刻猜到了什么:“陛下不肯吃东西?”
陆霄这从小就是这副德性,一生闷气就不肯吃东西。
张德福无奈道:“最近南边儿出了点儿事,陛下气得厉害,又忙得很……这不,今儿都快一天了,什么也没吃。老奴方才想送一蛊银耳羹进去,也被赶了出来。”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48
秋雨桐踌躇了片刻,到底不忍心让自己唯一的小徒弟挨饿,便道:“你把食盒给我,我去劝劝。”
张德福犹犹豫豫道:“这,这不大好吧……之前有些事情,老奴似乎自作聪明了,陛下还训斥了老奴一顿。”
秋雨桐伸出手:“给我。”
张德福迟疑了一会儿,才把食盒递给秋雨桐,又叮嘱道:“雪容公子,陛下今天心情不好,你万事小心,不要惹恼了陛下。”
秋雨桐接过食盒,点了点头:“张公公放心,我会小心的。”
张德福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
秋雨桐拎着食盒,一路来到前殿门前。
还没进门,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碎裂声,伴随着陆霄的怒吼:“一群废物!!朕养着你们有什么用?!”
门口两名带刀侍卫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砰!”一声,大门开了,几名身着朱红官服的大臣走了出来,个个垂头丧气,面带羞惭之色。
秋雨桐微微一愣。
中间那名清癯微须的中年官员,是他的老熟人,昔日陆霄燕王府的头号门客,如今的内阁首辅,陈思儒。
陈思儒一眼看见了秋雨桐,失声道:“秋仙师?!”
他随即反应过来:“不,不对,你不是……”
秋雨桐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陈大人,在下雪容。”
陈思儒微微一愣,而后恍然大悟:“哦,你就是晋王送给陛下那个男……”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上上下下打量着秋雨桐,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摇着头:“太像了,太像了。陛下他这是……”
作者有话要说:霄霄:呵,晋王送来这个小婊砸,三番五次想偷朕的夜雨,还在朕的面前装模作样,可惜破绽一大堆。朕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花招。
张德福:陛下这些年过得那么苦,好不容易有个长得像的,就不能凑合凑合吗!
秋秋:飞升失败,孽徒恨我,盗剑不成,我太难了。
陈思儒:陛下昏了头,妖孽祸国啊!
晋王:本王的龟壳呢?感谢在2019121718:52:26~2019121818:35: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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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一名官员喃喃道:“秋仙师不是已经……这,这是妖孽啊。”
陈思儒举起手,阻止了那人继续说下去:“不得无礼。”
“陈大人,我……”秋雨桐也十分尴尬,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下官还有要事在身,告辞了。”陈思儒似乎也不想和他多说什么,对他点了点头,便带着几名内阁官员匆匆离去了。
“呃,陈大人慢走。”秋雨桐讷讷道。
他也知道,陈思儒虽然为人温和有礼,但骨子里十分自恃清高,自然不屑于和“雪容”这种身份的人打交道。
众人离去之后,秋雨桐望着朱红色的前殿大门,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轻轻推开门。
静心殿内十分昏暗,四面的长窗都关得紧紧的,地毯上乱七糟八地扔了一地的奏折,还有碎裂的茶盏瓷片,以及淋漓的茶水茶叶。
陆霄坐在书案后面,面无表情地翻着一份奏折。
秋雨桐忍不住心里嘀咕,这小子又怎么了,板着一张臭脸,简直像谁欠了他几百万两银子似的。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49
他犹豫了一下,轻手轻脚地绕开地毯上那一滩狼藉,走到书案旁边,而后揭开食盒的盖子,把一蛊雪白的银耳羹放在书案上。
“陛下,多少喝一点吧。”秋雨桐耐着性子,柔声哄道。
忍耐,忍耐,就当陆霄还是当年那个八岁小屁孩儿吧。
陆霄没理他。
“陛下……”
“滚出去!”陆霄忍无可忍地随手一拂!
“哐啷!”一声脆响,温热的银耳羹洒了秋雨桐一身,碗也摔了个粉碎。
秋雨桐猝不及防地被洒了一身黏糊糊的银耳羹,顿时恼了:“你耍什么脾气呢?!”
陆霄陡然抬起头,死死盯着秋雨桐:“你说什么?!”
秋雨桐刚刚说出那句话,就已经后悔了,磕磕巴巴道:“呃,这个……”
完了,按照他如今的身份,方才他对陆霄说的那句话,足够砍头一百遍了吧?
秋雨桐暗暗叫苦,赶紧垂下眼眸,低眉顺眼地试图补救一下:“陛下,请恕罪,雪容只是……担心陛下。”
陆霄盯着那张柔顺讨好的脸,没有回答。
殿内一片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霄才忽然泄气一般,极其疲倦地往椅背上一靠,抬起右手挡住了眼睛。
“你……你是怎么学的?你应该没见过他。是陆炎德教你这么说的?”陆霄的声音显得疲惫而嘶哑,“陆炎德,陆炎德……朕真想杀了他。”
秋雨桐差点露馅儿,此时简直心惊胆战,只想逃之夭夭。他一边努力收拾着食盒,一边含含糊糊地应付着陆霄的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陆霄忽然道:“行了,既然送来了,就放这儿吧。”
“放这儿?”秋雨桐微微一愣,这小子愿意吃东西了?
陆霄没有回答,自顾自地打开食盒,拿出一碟芙蓉糕。
他拈起一块糕点,似乎有些走神,忽然轻声道:“如果……如果他还在,应该也会那样骂朕吧。”
“陛下在说什么?”秋雨桐没听清楚。
陆霄没搭理他,慢慢吃了起来。
秋雨桐松了口气,既然这小子肯吃东西了,那就再好不过。
陆霄吃了两块点心,便又展开一份奏折,仔细看了起来。
他一边看着奏折,一边伸手拿过毛笔,想要批阅,却蹙起了眉头。
墨干了。
“你留下,给朕磨墨。”
秋雨桐刚刚收拾好食盒,正想偷偷溜走,但皇帝既然发话了,他只得不情不愿放下了手里的食盒,老老实实拿起一块松香墨,蘸着水磨了起来。
陆霄一边看折子,一边随手批阅,一笔漂亮峻拔的瘦金体,落笔毫不犹豫。
秋雨桐垂眸看着,心中不禁一阵自豪。
陆霄的这笔字,可是他一笔一划教出来的。
当年他带着小陆霄,师徒二人在民间颠沛流离了五六年,那些年的每一个晚上,他都会努力教小陆霄读书写字,如今看来,总算是没有白费功夫。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名师出高徒。
“你看什么?”陆霄蘸了一笔墨,淡淡道。
秋雨桐轻咳一声,暗戳戳地自卖自夸起来:“陛下的这笔瘦金体,可真漂亮。不知道是哪位书法大家教授的?”
陆霄垂眸看着自己刚刚落下的那个“准”字,语气不自觉地带了一点淡淡的笑意:“他啊……”
秋雨桐正准备接受小徒弟的赞美,只听陆霄接着道:“字写得特别烂。”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50
“……”秋雨桐整个人都懵了。
这小子,至于这么诋毁他吗?
算了算了,他明明知道陆霄非常恨自己,本来就不该指望这小子能说什么好话。
陆霄出神地望着那个瘦金体的朱砂“准”字,似乎回想起了什么极其遥远的往事,连长年紧绷的嘴角,都轻轻勾起了一点儿。
“他不仅字写得烂,四书五经、兵法国策也讲得烂。很多东西,他自己压根儿就没弄明白,还每晚硬着头皮跟朕讲课,每次遇到不懂的地方,就胡说八道,或者东拉西扯,要不然就偷偷翻书临时抱佛脚。每次他上完课,朕都要再自学一遍,还不敢让他发现。”
秋雨桐:“??!!”
陆霄这一通话,犹如一套势大力沉的组合拳,把他打击得头晕眼花。
他作为一名天才剑修,朔雪城未来的希望,为了给陆霄这个小屁孩儿上课,努力自学人间的瘦金体,自学枯燥的四书五经,还有那些乱七八糟晦涩难懂的兵法谋略……他,他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孽徒居然还嫌弃他!
而且,陆霄以前明明不是这样说的……
秋雨桐不由自主想起了,小陆霄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还有乖巧软糯的声音:“师尊,这个地方霄儿没有听明白……师尊能不能再给霄儿讲一遍?”
敢情这小子全是装的?
从小到大,装了整整十年?
其实每次听完课之后,小陆霄都要再自学一遍?
难道,难道自己真的教得那么烂……
秋雨桐僵硬地站着,眼神都放空了,整个人都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朕跟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陆霄回过神来,轻叹一声,又开始批折子。
秋雨桐沮丧到了极点,连话都不想说了,有气无力地磨着墨,整个人都焉儿了。
过了许久许久,他才慢慢缓过劲儿来。
是了,反正,反正陆霄都成才了……俗话说得好,不看过程看结果,他这个帝师,还是十分合格的。至于陆霄这个孽徒的胡言乱语,不必当真。
秋雨桐自我安慰了好一会儿,心里终于好受了些,又忍不住偷瞟陆霄批折子,想看看这个徒弟到底教得怎么样。
看了片刻,他也大概明白了,陆霄之所以对内阁官员们发那么大的火,是因为南边的长清江。
长清江今年六月刚刚决过一次堤,光是安顿灾民,就花了数百万两银子。可是前些天秋雨绵绵,长清江又决堤了。
陆霄严办了之前负责修堤的官员,结果拔出萝卜带出泥,陆陆续续牵连了一大串地方官员,甚至还扯上了工部尚书,所以陆霄才勃然大怒,把一群内阁重臣骂得狗血淋头。
看着小徒弟认真处理公事的样子,秋雨桐心中颇为感慨。
陆霄这小子,真的长大了。
当年两人打完北方蛮族回到大宁宫,不久后便是元宵节,老皇帝决定在这一天重开经筵,找了当世最有名的几位大儒,给皇子们讲学。
重开经筵,是大宁宫的一件盛事,也是皇子们展现自己的大好时机,结果陆霄听说他要去看元宵花灯,便死活缠着他,非要跟着去。秋雨桐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剪了个纸傀儡,让那张纸傀儡代替陆霄去听经筵。
而如今,他那个不肯听经筵的小徒弟,已经可以为了国事废寝忘食了。
过了许久,陆霄终于批完了长清江的相关折子,疲倦地揉了揉眉心:“陈思儒还在内阁?把他叫过来。”
不多时,陈思儒就匆匆赶来了。
“陛下,可是有什么事情,传唤微臣?”
陈思儒说完之后,又淡淡地瞥了秋雨桐一眼,似乎对于陆霄让“雪容”这个男宠呆在书房十分不以为然,但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坐吧。”陆霄赐了座,又道,“陈爱卿,关于长清江决堤一事,朕已经有了决断。江耀是个有才干的,官降三级,让他戴罪立功。徐长安罢官,贺子诚流三千里,罚两万金……至于李沐恩,斩,家产尽数充入赈灾府库。这几件事情,你尽快落实。”
陈思儒起了身,毕恭毕敬道:“陛下圣明,微臣这就去办。”
他这么说着,但却站着没动。
陆霄挑眉道:“怎么,还有什么事吗?”
陈思儒犹豫了一下,轻声道:“陛下,方才钦天监收到了……朔雪城的白鹤仙谕。三日之后,朔雪城的桑仙师要来大宁宫,挑选根骨上佳的皇家子弟,带回朔雪城修行。陛下您看,要不要安排一下?”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51
陆霄愣住了,几乎是不由自主地狠狠捏紧了手上的奏折,喃喃道:“朔雪城?”
秋雨桐也完全呆住了。
桑仙师……三师兄桑灵溪,要来大宁宫!
陈朝民风崇尚修仙,各大世家藩王都想将自家子弟送入最好的仙门,皇家也不例外。陆家与朔雪城略有些微薄渊源,几百年来,陆家子弟斩断尘缘拜入朔雪城的,也有三四个,只是大都陨落了。
近百年来,除了秋雨桐和陆霄这对师徒,陆家和朔雪城几乎断了联系。
而如今,桑师兄竟然要来大宁宫,亲自挑选弟子!
那他岂不是可以跟着三师兄回去了?虽然他这个样子确实有点丢脸,但是总比一直在大宁宫耗着强吧!
陈思儒轻声道:“陛下?”
陆霄没有回答,只是怔怔地望着书案前那一点暗淡的烛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他才哑声道:“朔雪城桑灵溪……朕知道了,你安排吧。”
作者有话要说:基友说《剑尊帝师》这个书名太直男起点风了,换个比较晋江风的文名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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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这一日午后,秋高气爽,温暖的阳光洒满了静心殿后院。
秋雨桐懒洋洋地躺在竹椅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心不在焉地摩挲着手里的龟壳。
这段日子,他身上的寒毒又发作了两次,但都比较轻微,裹着厚被子也就撑过来了。
上次,晋王给了他一枚药丸,说是这个冬天的解药,能够压制寒毒三个月。如今看来,即便服用了解药,也不能完全压制寒毒,要彻底解决“冰蚕碧血蛊”,必须将蛊虫从体内拔除。
不过,秋雨桐倒也并不十分担心。
明天,三师兄就要来了。只要跟着三师兄回到朔雪城,掌门师兄神通广大,又交游广阔,一定能解决这小小的寒毒。
大不了,直接找到北海剑派掌门人,冰蚕碧血蛊的蛊主,“毒剑双修”归无涯。
虽然北海剑派如今声势滔天,但朔雪城的这个面子,想必归无涯还是要卖的。
想到归无涯,秋雨桐又拿起手里的龟壳,对着阳光仔细看着。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近年来,归无涯的声望如日中天,只怕下一届的仙道盟会上,那枚代表修真界至高无上权力的“仙道盟主令”,也得从南天寺掌门人无尘大师的手里,交给归无涯。
归无涯为人极其骄横,能让他如此重视的东西,定然非同一般。
可是秋雨桐手里这块龟壳,又确实只是一块普通的灵龟龟壳,除了上面那些弯弯绕绕的细细纹路,还有那个十分简陋的朱雀图腾,再没有什么特别的。
“嘿!”
秋雨桐吓了一大跳:“柳碧桃,你干嘛呢?!”
柳碧桃从他身后转了出来,得意洋洋道:“吓到了吧?”
秋雨桐暗暗翻了个白眼,简直懒得理他。
柳碧桃犹豫了一下,别别扭扭道:“那天在清霜玉桂园里,我听陛下说,他可以饶你一命,我才推到你身上的……雪容你可千万不要生气啊。”
秋雨桐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没生气。”
柳碧桃顿时高兴起来:“我就知道,我家雪容最好了!对了,我听说陛下对你可好了,不仅让你搬进静心殿,还让你在书房磨墨伺候,这可是天大的恩宠!这些日子,过得还不错吧?”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52
“……”秋雨桐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随意应了一声,“还行吧。”
“这是井底那个死人肚子里的龟壳?”柳碧桃瞥见了他手里的龟壳,忍不住拧起了细细的眉毛,“我记得,当时你说,这是晋王要的东西?你和晋王,你们……”
他犹豫了一下,俯身到秋雨桐耳边,压低了声音:“雪容,不是我多管闲事啊,你和那个晋王,还是断了吧。陛下那么喜欢你,万一被他发现了,可就惨了。”
秋雨桐哭笑不得,还没想好怎么解释,身后传来一阵剧烈的呛咳声:“咳咳咳!”
两人回头一看,张德福正站在后面,一边咳嗽,一边拼命地对秋雨桐使眼色。
陆霄站在张德福身后,神色淡淡的。
柳碧桃吓得魂飞魄散,也不知道陆霄听见没有,“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陛,陛下!”
秋雨桐也起了身,迟疑道:“陛下。”
陆霄没理会他们,穿过院子走了。
张德福顿了顿足:“雪容公子,你,你啊!”
这位老太监恨铁不成钢一般,狠狠瞪了秋雨桐两眼,才追着陆霄去了。
柳碧桃惊魂未定:“陛下应该没听到我说的话吧?他那么喜欢你,如果听到了,估计咱们都得掉脑袋。”
秋雨桐眨了眨眼睛:“呃,大概没听到吧。”
他也不太确定,方才那么近的距离,看样子张德福是听到了,那么陆霄应该也听到了,但这小子又确实没什么反应,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
这些日子,秋雨桐也隐约听说了一些,他和陆霄的八卦。
大多数八卦,都比较……香艳。
其实,和那些稀奇古怪的香艳八卦完全不同,陆霄对他十分冷淡,从来没有什么逾越的行为,只偶尔跟他说两句话,也不在乎他的回答,似乎把他当成了一个……呃,一个树洞。
秋雨桐曾经以为,自己很了解陆霄,可是到了如今,他才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懂这个小徒弟。他甚至不知道,陆霄为什么活得那么不开心,也不知道,陆霄为什么恨自己。
算了,不管那么多了,反正三师兄明天就要来了。他可以跟着三师兄回到朔雪城,待治好寒毒,恢复修为之后,再回大宁宫找陆霄谈谈。
……
秋雨桐心不在焉地磨着墨,时不时地偷瞟一眼大门。
陆霄瞥了他一眼:“你走什么神?”
秋雨桐低头一看,才发现砚台里的墨汁已经满了,一部分溢了出去,流到了书案上。
他尴尬地擦着桌子,没话找话道:“听说朔雪城的桑仙师,今天要来大宁宫?也不知道仙人长什么样子。”
陆霄淡淡道:“不过是两只眼睛一张嘴,没什么特别的。”
秋雨桐沉默了一下,有些无语。
他有些不确定地想,陆霄似乎是……见过桑灵溪的?是了,七八年前,桑灵溪来人间找过自己,那个时候,陆霄也就十五六岁吧。
可是,陆霄既然见过桑灵溪,他居然还说得出“两只眼睛一张嘴,没什么特别的”这种话?
要知道,桑灵溪可是修真界出了名的美男子。
只可惜,这位美男子是个花心大萝卜,还给朔雪城惹了不少事。
比如三十年前,他始乱终弃了一位女修大能,结果那位大能找上门来,却走错了地方,没找到桑灵溪的翠屏峰,反而把二师兄的傲雪峰砸了个稀巴烂,然后十分解气地走了。
二师兄回来后,气了个半死,提着灵剑追着桑灵溪跑,两人一前一后地追上了秋雨桐的飞来峰。
桑灵溪精通各种旁门左道,也算是修真界一等一的高手,但是论起剑术,却比二师兄稍逊一筹,好在他脸皮够厚,整个人拼命往秋雨桐身后躲,一叠连声道:“杀人啦,杀人啦!小师弟救我!你小时候三师兄还给你做过小木偶!你可不能忘恩负义啊!”
二师兄厉声道:“小师弟,让开!”
秋雨桐:“……”
心好累。
最后,还是掌门师兄赶来,罚桑灵溪去了问剑崖,静坐悔过三年,这才息事宁人。
……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53
秋雨桐正回想着往事,忽然“哐啷!”一声巨响,前殿大门陡然打开,一阵狂风呼啸着卷过大殿,刮落一地雪白宣纸!
“桑某来晚了,还望陛下见谅。”一个清朗而熟悉的声音,从大门外遥遥传来。
秋雨桐陡然抬头。
陆霄缓缓抬起眼皮,冷冷地注视着来者。
一名白衣男子,步履轻盈地走进了静心殿。
这名男子容色风流俊美,一双笑眯眯的桃花眼水光潋滟,腰间佩了一柄墨绿色的细长灵剑,这便是天下闻名的,朔雪城翠屏峰峰主桑灵溪的本命剑——“烟波绿”。
秋雨桐差点脱口而出“三师兄”,却硬生生忍住了。他略微迟疑了一下,而后深深埋下头,拼命磨起墨来。
不是他临阵脱逃,而是当着陆霄和三师兄的面,承认自己变成男宠……这,这实在是太难了!
要是只有三师兄在场,他还可以拉下面子,硬着头皮承认,可是在自己的小徒弟面前……他,他真的做不到啊!
而且,他之前还在陆霄面前,装模作样了那么久……秋雨桐低着头拼命磨墨,心中简直欲哭无泪,后悔到了极点。
如果,能和三师兄单独说两句话就好了。
桑灵溪没留意这个闷头磨墨的小男宠,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只盯着陆霄,忽然笑了:“多年不见,陛下已经长这么大了。”
陆霄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桑仙师怎么有空来大宁宫?”
桑灵溪笑道:“朔雪城和陆家向来交好,我那小师弟更是和陛下有着师徒之谊……怎么,难道陛下不欢迎桑某吗?”
“朕并无此意。”陆霄淡淡道,“只是朔雪城远在万里之外,桑仙师忽然大驾光临,朕略微有些疑惑罢了。对了,谢仙师和白仙师,他们二位可还安好?”
“有劳陛下挂念,二位师兄均安好。”桑灵溪笑道,“掌门师兄正在闭关,二师兄那个锯嘴葫芦不提也罢。只有小师弟逗起来比较好玩儿,可惜他资质太高,心性又纯,早早地飞升了……唉,桑某实在很无聊,所以想收个徒弟玩玩儿。”
秋雨桐闷头磨墨,心里郁闷得直想哭,他不仅没有飞升,还在这儿低三下四地伺候陆霄这个孽徒!
陆霄沉默了片刻,忽然道:“桑仙师,你能否回答朕一个问题?”
桑灵溪爽快道:“陛下请讲。”
“修士们入世历练,究竟是为了什么?”陆霄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
桑灵溪愣了愣,似乎没想到陆霄会问这个问题。
他犹豫了片刻,才道:“入世历练,自然是为了心境圆满,证道飞升。”
陆霄十分艰难地涩声道:“只是如此?”
“不然呢?”桑灵溪疑惑地蹙起眉头,“陛下觉得是为了什么?”
陆霄没有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这位杀伐决断的一国之君,此时看起来几乎失魂落魄,甚至显得有些可怜。
过了许久许久,他才轻轻闭了闭眼睛,终于缓缓开了口,原本低沉悦耳的声音,此时显得嘶哑而疲惫:“是了。其实这些年来,朕也是这么……想的。桑仙师,你请回吧,眼下陆家并无合适的子弟。”
桑灵溪有些惊讶,忍不住挑了挑眉毛:“陛下确定?”
秋雨桐也十分意外。
陈朝民风崇尚修仙,几乎所有的藩王世家,甚至包括皇家陆氏,都希望自家子弟能够拜入最好的仙门,比如北海剑派,比如南天寺,再比如朔雪城。像陆霄这样一口拒绝朔雪城邀请的,简直是闻所未闻。
陆霄淡淡道:“朕确定。”
桑灵犀定定地看了他许久,才道:“桑某还会在京城呆上一段日子,如果陛下后悔了,可以在元宵节前,到卷帘胡同的香雪姑娘那儿找我。”
“再说吧,朕很忙。”
“也行。”桑灵溪似乎也觉得有些自讨没趣,口中轻啸一声,一道清幽剑芒闪过,“烟波绿”出鞘,便要御剑离去。
秋雨桐急了,抬头叫道:“三……”
桑灵溪的步伐僵住了,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失声道:“小师弟?!”
陆霄忍不住蹙起了眉头:“你说什么?”
“不对,你不是……你只是个凡人,连灵窍也没有打通。”桑灵溪摇了摇头,自嘲般轻笑了一声,“是桑某眼花了,请莫见怪。”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54
秋雨桐焦急地望着桑灵溪,又迟疑地看了陆霄一眼,硬生生把那句“三师兄”憋了回去,还好“三”和“桑”发音很近,便含含糊糊道:“桑仙师,您走好。”
也罢,既然三师兄还要在京城停留一段日子,那么就算今天不相认,自己也可以偷偷去卷帘胡同找他。
桑灵溪上上下下打量着秋雨桐,又看了一眼脸色极其难看的陆霄,而后了然道:“原来是这样。”
他玩味一般弯了弯嘴角,便御剑离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工作又忙起来了,为了之前承诺的掉马爆更,每天努力抽空写,因为掉马那里是个大**,如果一章章更新,确实非常磨人,想一次性更了。
谢谢小可爱们的评论哦,最近太忙了没有挨个回,掉马时给大家发红包~
大家要监督我鸭,多催催更,给我点压力,免得我的拖延症又犯了,拖延症患者真的好难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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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这一天,老天爷的脸色格外阴沉,明明才过晌午,却仿佛入夜一般。
“要变天了。”秋雨桐望着湖心亭外暗沉沉的天空,喃喃道。
一阵冷风呼啸而过,卷起湖心亭四面的垂地白纱,碧荷湖偌大的湖面之上,只余下几支孤零零的枯荷,在冬日的北风中瑟瑟发抖。
“满上。”陆霄把酒杯往石桌上一放,淡淡道。
秋雨桐抿了抿唇,无可奈何地又倒了一杯。
自从前些日子,桑灵溪来了大宁宫一趟,陆霄这些天都阴沉着一张脸,仿佛谁欠了他几百万两银子。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陆霄的心情更是差到了极点。早朝的时候,他直接在午门杖毙了两名严重渎职的官员,下朝之后,连静心殿书房也不去了,奏折也不批了,径直到了大宁宫后面的碧荷湖,闷头喝酒。
陆霄仰头一饮而尽,又将空空的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满上。”
秋雨桐忍不住蹙起了眉头:“陛下,这样喝下去,对身子不好。”
陆霄冷冷瞥了他一眼,直接劈手夺过酒壶,自斟自饮起来。
“……”秋雨桐无话可说。
“轰隆隆!!”一声巨响,暗沉的天际滚过一阵沉闷的隆隆雷声。
陆霄的手轻轻一颤。
“哐啷!”一声,精致的羊脂玉酒杯猝然落地,在坚硬冰冷的青石板地上摔了个粉碎。
秋雨桐微微一愣,随即想起来,陆霄从小就怕打雷。
十几年前,一个闷热的夏日,他带着小陆霄正在乡间赶路,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只好找了一户乡下人家借宿。农户家院子很大,屋子也很多,他和小陆霄便住了相邻的两间卧房。
那天晚上,暴雨哗啦啦地下,雪亮的闪电交错嘶鸣,轰隆隆的炸雷更是一个接着一个,秋雨桐睡不着,便在床上闭眼打坐。
“叩,叩!”三更天的时候,卧房的门忽然轻轻响了两下。
秋雨桐睁开眼睛:“谁?”
小陆霄怯生生地从门外探了半个脑袋进来,头发乱糟糟的,漆黑的眼睛还带着一点湿意,声音又软又糯:“师尊。”
“……”秋雨桐简直没法抵抗,柔声道,“怎么了?”
小陆霄咬着嘴唇,犹豫了片刻,才嗫嚅道:“霄儿……霄儿可以和师尊一起睡吗?”
秋雨桐愣了愣。
正在此时,一个炸雷响彻天际!
小陆霄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55
秋雨桐瞬间便明白过来了,这小孩儿怕打雷,又不好意思直说。他心中又是柔软,又是好笑,轻轻拍了拍身边的床榻:“过来吧。”
小陆霄的眼睛微微一亮,赶紧一溜小跑爬上了床,手里还拖着一个大大的枕头。
“你睡里边吧。”秋雨桐怕这小孩儿滚下床,便让他睡在里侧,又抖开薄薄的棉被,轻轻裹住两人,而后一弹手指,灭了桌上的蜡烛。
屋内一片黑暗,偶尔被雪亮的闪电照亮,然后便是隆隆的雷声。
每次炸雷响起,小陆霄都会轻轻地颤抖一下,小手紧紧揪住秋雨桐的内衫领口,努力把自己小小的身体蜷缩进秋雨桐怀里:“师尊……”
秋雨桐也有些倦意上涌,单手轻拍着小孩儿单薄的背脊,低声哄道:“乖,不怕了啊,师尊在这里。”
“嗯。”小陆霄低低应了一声,渐渐地不再颤抖,呼吸逐渐匀净,终于沉沉睡去。
从那以后,每次雷雨夜,小陆霄都会跑来钻秋雨桐的被窝,一直到十七八岁还是如此,搞得秋雨桐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有时候简直想揪着这小子的耳朵,狠狠骂他两句:“多大的人了,还怕打雷?嗯?丢人不丢人啊?”
……
“轰隆!!”又是一声炸雷,把秋雨桐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垂眸看着地上的酒杯碎片,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陆霄如今已经二十三岁了,当了整整五年皇帝,行事堪称杀伐决断,难道还怕打雷?
陆霄缓缓抬起眼皮,醉眼朦胧地望向乌云密布的天空。
“轰隆隆!!!”又是一阵闷雷隆隆滚过!这阵闷雷声势惊人,甚至有几分像当年秋雨桐飞升时的劫雷,从每个人心头沉沉压过。
陆霄颤了一下,神色竟然有些瑟缩。
他的薄唇轻轻发着抖,声如蚊讷一般:“别走……”
雷声很大,秋雨桐没有听清陆霄在说什么,他只是发现,陆霄似乎醉了。
他心中微微一软,柔声安慰道:“别怕,只是打雷而已。”
话刚出口,他就发现,按自己如今的身份,这句话实在是太过逾越了。
好在陆霄已经醉了,也没追究什么,只是怔怔望着天际暗沉的滚滚乌云,许久没有吭声。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终于缓缓开了口,也不知道是在回答秋雨桐方才那句话,还是在自言自语:“以前是怕的,后来就不怕了。再后来,还盼着……后来,又怕了。”
他喝醉了,说话颠三倒四的,秋雨桐听得稀里糊涂:“陛下在说什么?”
陆霄没搭理他。
过了许久,陆霄忽然轻声道:“我恨他。”
这句话,秋雨桐倒是听明白了。他心口微微一拧,又酸又疼,既心疼这个小徒弟,又觉得胸口堵得慌。
陆霄恨他。
秋雨桐忍了片刻,到底没能忍住,终于问出了那个疑惑已久的问题:“为什么?”
陆霄没有回答,一双漆黑的眼睛呆呆望着阴沉沉的天际,微微挑起的眼角甚至有些泛红,看起来既迷茫,又伤心,和小时候倒有几分像了。
秋雨桐垂眸看着他,胸口又是酸楚难受,又是心疼柔软。
他想了想,轻轻拍了拍陆霄的肩膀,柔声哄道:“陛下……”
陆霄微微一震,陡然清醒过来,而后狠狠一把推开了秋雨桐,厉声道:“放肆!”
“砰”一声巨响,秋雨桐猝不及防,被推得撞到了湖心亭的柱子上!
背脊传来一阵剧痛,他疼得“嘶……”了一声,眼前直发黑。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陆霄已经站了起来,正冷冷地盯着他,看起来完全清醒了。
这,这个孽徒!
秋雨桐瞪着陆霄,简直要咬牙切齿了。
他忍了忍,又拼命劝说自己,算了算了,反正他已经决定了,元宵节就去找三师兄坦白,然后师兄弟二人一同返回朔雪城。等他恢复了修为,再回来慢慢修理这个孽徒。
陆霄缓缓走了过来,垂下眸子逼视着他,冰冷的目光毫无感情,仿佛在审视着一只卑贱的蝼蚁。
秋雨桐不由自主地想往后退,可是却被柱子挡住了。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56
“晋王教了你这么多法子,千方百计地接近朕,那天在清霜玉桂园里,朕还看到你在舞剑。朕听说,你在勾栏院的时候,便十分擅长那些勾人的剑舞,后来在晋王府里,又得了北海剑派修士的传授……今天,就让朕来试试你的剑法吧。”
“……剑法?”秋雨桐瞪着对方,这孽徒喝醉了推自己不说,还想一出是一出的!
“取剑给他。”陆霄淡淡道。
不到片刻,一名侍卫走进湖心亭,双手捧着一柄寒光闪闪的青钢剑,奉到了秋雨桐面前。
“接剑。”陆霄盯着秋雨桐,缓缓拔出了夜雨。
秋雨桐无可奈何,只得拿起了青钢剑。
唔……就稍微让这小子两招吧,不要太打击他了。可是,怎么才能让得不动声色呢?这倒是个难题。
两人静静相对。
忽然,又是一连串炸雷响过,而后“哗——”地一声,滂沱大雨倾盆而下,湖上激起了万千涟漪!
就在这磅礴雨声之中,一道幽暗剑芒如同水底游蛇一般,转眼间已经到了秋雨桐眼前!毫不留情!
秋雨桐精神微微一振,好剑法!
看来这些年,陆霄每天早晨都坚持练剑,进步颇大嘛。
心念电转间,他挥剑斜掠,青钢剑雪亮的剑锋,险险擦着夜雨剑刃,斜斜抹了上去!
这招“柳絮斜飞”,出自《飞絮四式》,是朔雪城一位已经陨落数百年的女修大能,坤道静雅真人自创的剑法。
《飞絮四式》分为“缠、粘、勾、挑”四式,“柳絮斜飞”是第四式“挑”字诀中的第五招,一旦使出这招,对方只有立刻弃剑,否则四根手指必然被齐齐削断!
秋雨桐使这套《飞絮四式》和陆霄过招,自然是仔细思量过的,他不想让陆霄认出自己,便不能使看家剑法《九问剑法》,而朔雪城的其他剑法,陆霄或多或少也见他使过。
而这套《飞絮四式》,秋雨桐嫌弃它过于诡谲柔媚,失之疏朗洒脱,从来没有使过,但如今这个身体十分娇弱,使这套剑法正好合适。
秋雨桐挥剑斜抹而上,一瞬间心中忽然通透,竟然若有所悟,果然天下无不是的剑法,只有不合适的人。
雪亮的青钢剑锋,沿着夜雨的剑身一路抹上,眼看陆霄的四根手指,就要被齐齐斩断!
“鬼蜮伎俩!”陆霄冷哼一声,夜雨顺势狠狠一绞,使了《九问剑法》第三式“问风式”中的第九招“风旋电掣”,轻松化解了过去。
秋雨桐心中暗叹,自己这具身体毫无灵力,速度也跟不上,否则方才陆霄这一招,根本就使不出来。他随即又暗暗失笑,自己不过是陪陆霄喂喂招而已,难道还真要取他四根手指吗?简直是荒唐。
秋雨桐正在走神,陆霄反手又是一剑,狠狠横掠而过!气势如虹!
正是《九问剑法》中的“横断北海”!
这一“横断北海”,是秋雨桐昔日观沧海时,看见潮起潮落,心中有所感悟,即兴所创。此招名为“横断北海”,对北海剑派十分不敬,还被掌门师兄狠狠训斥过,秋雨桐平时也用得很少,此时陆霄使了出来,显然是针对晋王背后的北海剑派!
秋雨桐回过神来,赶紧假装胡乱招架,一时间看起来手忙脚乱,几乎要溃不成军。
陆霄攻势极其凌厉,秋雨桐又要不着痕迹地相让,过了片刻,竟然被他一步步逼出了湖心亭,两人在湖面的露天回廊上过起招来。
大雨滂沱,不过片刻间,两人便浑身湿透。
陆霄一声清啸,夜雨横掠而至,连雨水也为之横流!
回廊十分狭窄,身后便是茫茫湖水,秋雨桐实在避无可避,只得微微后仰,避过夜雨锋芒,同时脚尖轻点回廊的汉白玉栏杆,整个人轻飘飘地拔地而起,旋身落在夜雨剑身之上!
他单足凌空立于窄窄的剑刃之上,大雨之中白衣凌乱浑身湿透,一头漆黑长发胡乱披散着,无比狼狈的同时,姿态又极尽曼妙,仿佛某种柔美旖旎的剑舞,充满着难以言说的暧昧意味。
夜雨猛地颤了一下,而后“咔嚓”一声轻响,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秋秋:“!!!”
霄霄:“……”
张公公(顿足):“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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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57
第19章
秋雨桐飘落在地,不可置信地瞪着那两截断剑,整个人都僵硬了:“……”
断了?
这,这就断了?!
当年在朔雪城的时候,他经常和三师兄过招,三师兄那柄弱不禁风的细长软剑“烟波绿”,他也不知道踩了多少回,也没断啊!
呃,不过话说回来,那个时候他是修士,而如今这个肉/体凡胎……确实有可能把剑踩断。
大雨滂沱中,陆霄怔怔望着地上那两截断剑,年轻英俊的脸上雨水纵横,没有任何表情,只余下一片全然的空白。
“陛下……”秋雨桐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却实在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毕竟,是他踩断了夜雨。
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张德福也匆匆赶了过来,他只看了一眼地上的断剑,胖胖的脸刷一下就白了,颤声道:“陛,陛下。”
陆霄对周围的一切都恍若未闻,他愣愣地站了片刻,而后极其缓慢地跪了下去。
他跪在冰冷的雨水中,小心翼翼地捡起了两截断剑。
“不会的,不会的……”他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努力想把两截断剑拼起来,可是剑既然断了,又怎么拼得起来?
陆霄跪在大雨中,徒劳地拼了许久许久,最后发现这柄夜雨,永远也拼不起来了。
夜雨染成天水碧……天水碧早已随着那个人离去,而夜雨也终于断了。
他什么也没有了。
“为什么,为什么……”陆霄紧紧捏着两截断剑,整个人**地发着抖,那种狼狈绝望到了极点的样子,让人几乎有些不忍心了。
夜雨的剑刃非常锋利,早就割破了他的手掌,浓稠温热的鲜血顺着剑刃缓缓滑落,混合着雨水漫开一地污浊的血色,可他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痛楚。
四下一片寂静,只有哗哗的雨声。
没有任何人,敢说一句话。
作为一名罪魁祸首,秋雨桐实在有些愧疚,他犹豫了片刻,柔声劝道:“陛下,别这样。这柄剑,只是一柄普通的下品灵剑而已,京城的藏剑阁里,这样的灵剑要多少有多少,几百两银子就能买到,不值钱的。”
“你说什么?”陆霄极其缓慢地抬起头,充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秋雨桐,一字一顿道。
那种极其可怕的冰冷目光,让秋雨桐几乎有些毛骨悚然,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把这个贱人拖进慎刑司,先打八十杖。”陆霄轻声道。
秋雨桐:“……”
一柄不值钱的破剑而已,至于吗?!
而且,他也不是故意的啊!
“我不是故意……”他还没来得及辩解,两名膀大腰圆的侍卫就走了上来,一把捂住他的嘴,毫不客气地将他拖走了。
……
慎刑司的刑房,阴冷而潮湿。
“啪——”
随着一声清脆的杖响,秋雨桐忍不住颤了一下。
监刑的老太监拖长了声调:“三十九——”
秋雨桐有气无力地趴在刑台上,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刚开始打的时候,背脊臀部还火辣辣地疼,可是到了如今,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
他估摸着,多半已经打烂了一层皮肉。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58
他可能是天底下最倒霉,也最丢脸的师尊了。
耳边传来微弱的“哒——哒——”声,那是鲜血从刑台边缘滴落的声音。
“啪——”又是一下。
“唔……”秋雨桐紧紧咬住下唇,勉强维持着清醒。其实这点皮肉伤,对他的神魂而言,实在算不了什么,可是这个身体太娇弱了,这样继续打下去,真的有点够呛。
陆霄不会是想打死他吧?
就为了一柄不值钱的下品灵剑?
“啪——啪——”
一杖接着一杖重重落下,仿佛永远没有止境,或许是失血过多,秋雨桐渐渐有些迷糊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种熟悉而久违的感觉,缓缓涌了上来,某种凉丝丝的微弱气息,顺着他头顶的百会穴,注入了体内。
气息……灵气……
秋雨桐猛地一个激灵,陡然清醒过来。
他怎么会感觉到灵气?
这具身体并没有开窍啊?
凡人的身体表面,遍布着数百个穴位,穴位开窍,即成灵窍。灵窍可以吸收天地灵气,贮藏于丹田气海,化为自身灵力,最后结成元丹。
这个过程,便是修道的过程。
难道,这具身体在生死关头,竟然开窍了?
秋雨桐明白过来之后,不由得一阵大喜过望。
他之前尝试过好几次,试图给这具身体开窍,都没能成功。如今却在这生死关头,无意间打通了灵窍!果然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他又可以走上证道之路了!
这时,身后行刑的太监似乎害怕打死了他,板子越来越轻,而百会穴的凉意也渐渐减弱了,灵窍又开始封闭起来。
这怎么成?!
灵窍要是半途封闭,此生此世再也别想开窍了!
秋雨桐顿时急了。
他强忍着背脊的剧痛,扭头望向行刑的太监,哑声道:“公公,能不能麻烦您用点儿力?这跟挠痒痒似的!”
行刑的健壮太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他愣了愣,有些不确定地望向监刑老太监。
监刑老太监瞪大了一双浑浊发黄的小眼睛,尖利的声音陡然提高:“竟然有如此猖狂之人!打,给咱家使劲地打!”
“多谢公公!”秋雨桐喜道。
“你,你……竟然如此嚣张!给我打!给我打!”老太监颤巍巍地指着他,气得满脸褶子都抖了起来。
……
一顿板子下来,秋雨桐觉得整个人都快散了架,脊背臀部、两条大腿,没一块完好的皮肉,只余下一片狰狞的血肉模糊。
痛归痛,他心里却极为喜悦——这顿板子果然没有白挨,他头顶的百会穴灵窍,已经完全打通了。
“既然打完了,就请雪容公子下来吧。”老太监阴阳怪气道。
“呜呜呜呜,公,公子……”小喜子一边抽泣着,一边把秋雨桐从刑台上扶了下来。
秋雨桐紧紧咬着牙,努力攀着小喜子,想要站起来,可是两条大腿直打颤,整个人一个劲儿地往下滑,脚下滴滴答答全是淋漓的鲜血。
“公,公子,我们回去,我们回翡翠院,不待在这儿了,呜呜呜……”小喜子哭得快断气了。
老太监冷笑一声:“这就想回去了?陛下说了,打完之后,让你家公子在静心殿门口跪着,好好反省!”
“公,公子这个样子,怎,怎么还能跪?呜呜呜……”小喜子连鼻涕泡泡都哭出来了。
“没事儿,别哭了,跪就跪吧。”秋雨桐倒不在乎,反正他刚刚开窍,需要吸收天地灵气,室外还好一些。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59
再说了,掌门师兄动不动就罚人在问剑崖绝壁静坐,三年起步,上不封顶,比起那种日子,挨挨板子罚罚跪什么的,简直就是毛毛雨。
只是这个身体伤得太重,实在站不起来,最后秋雨桐只好趴在小喜子背上,让小喜子把他背到了静心殿大门前,而后在坚硬的青石板地面上,跪了下来。
罚跪的人自然不许有人伺候,小喜子没办法,只得哭哭啼啼地走了。
此时正是晚膳时分,陆陆续续有一些太监宫女经过,有人诧异地交头接耳,有人唏嘘地轻轻摇头,也有人幸灾乐祸地指指点点,但这些宫人都不敢在静心殿门口停留太久,倒也没有形成被众人围观的悲惨局面。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人也慢慢少了。
秋雨桐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开始吸收天地灵气。
人间界不比修真界,灵气十分稀薄,过了足足一个时辰,秋雨桐也只吸收到一丝丝灵气。他略微有点沮丧,但也并不泄气,继续努力地吸收着灵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灵气渐渐浓郁起来。
秋雨桐有些疑惑,而后脸上微微一凉。
他愣了愣,忽然想到了什么,睁开眼睛,抬头望去。
漫天雪花,宛如轻盈洁白的羽毛,纷纷扬扬从夜空中洒落。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初雪,灵气最浓郁的一场雪。
秋雨桐望着这漫天大雪,轻轻吁了一口气,心中十分感慨。
他最近时运不济,飞升不成也就罢了,还变成了小徒弟的男宠……倒霉了这么久,天道总算开眼了,他不仅在短短一个时辰内开了灵窍,还在刚刚开窍的关键时刻,迎来了一年之中,人间界灵气最浓郁的初雪时分。
雪越下越大。
渐渐地,天色越来越暗,静心殿大门两侧都上了灯笼。
秋雨桐垂下眼眸,静静地吸收着初雪中的灵气,感受着丝丝缕缕的灵气进入灵窍,在奇经八脉中游走一遍之后,进入丹田气海,最终化为自身的灵力。
雪花飘飘扬扬,落在他的脸颊上、脖颈里,带来丝丝冰冷的凉意,但秋雨桐已经毫不在乎了。
忽然,雪花停了,眼前的雪地上落下一个阴影。
秋雨桐抬起头,不由得微微一愣。
柳碧桃撑着一柄油纸伞,正站在他身前,看起来几乎要哭出来了:“怎么会这样?陛下不是很宠爱你吗?”
“……”秋雨桐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轻咳了一声,勉强解释道,“咳咳,总之是我做错了事,跪一跪也没什么,应该的。你不用管我,让开吧。”
赶紧让开,不要打扰他吸收天地灵气!
这可是最珍贵的初雪啊,每年只有这么一场!
柳碧桃瞪大了眼睛,仿佛看着一个傻子:“你脑子冻坏了?再这么跪下去,不说两条腿废了,连命都没了!”
秋雨桐只想他快点走开:“你们凡……咳咳,你们不是有句话来着,雷霆雨露,皆是天恩。你快走吧,不要管我。”
“你,你啊!”柳碧桃恨铁不成钢地顿了顿足,伸手就要拉他起来,“什么天恩,这样的天恩,我看不要也罢!走,我们去求陛下,大不了脑袋不要了,省得受这些零碎苦头……”
“不去!”秋雨桐死死钉在雪地上,犹如一只秤砣,打死都不肯起来。
两人争执之间,他的胸口忽然微微一滞,一股极其熟悉的阴寒之气,从他的心口丹田,以及四肢百骸,缓缓渗了出来……好冷。
该死的寒毒,怎么好死不死,在这个时候发作了!
“唔……”秋雨桐咬牙支撑了片刻,终于眼前一黑,软软倒了下去。
迷迷糊糊间,耳边是柳碧桃惊惶的声音:“你怎么了?雪容!雪容!来人啊!来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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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好冷……好冷……
下雪了?
人间界的雪,就是这样的?
像鹅毛一样轻柔,飘飘扬扬,漫天洒落。
秋雨桐左手提着一盏碧纱灯笼,右手拿了串晶莹红润的糖葫芦,十分新奇地仰望着漫天雪花。
他刚刚来到人间界不久,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很新鲜,方才还在京城城郊的夜市上,买了一盏碧纱灯笼,又买了一串糖葫芦。
嗯……按照卦象,那个小皇子一路逃亡,应该就在这小树林附近。
秋雨桐低下头,望着林间雪地上那串凌乱的脚印,又有些心虚地看了看手里的糖葫芦。难道自己排队买糖葫芦的时候,耽误了太长时间,小皇子已经被江氏的人抓走了?
呃,再往前走走看吧。
他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雪水渐渐浸湿了鞋子,湿哒哒地十分难受。他想了想,反正自己也不怕冷,索性把鞋扔了,赤脚在雪地里走着。
过了片刻,他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什么声音。
“日他奶奶的,这小兔崽子,跑得还挺快!”
“我按住他,你砍了他的脑袋,咱们早点拿回去交差!”
“你可按好了,别让这小兔崽子又咬我!”
是了!秋雨桐精神一振,赶紧提起灵力,足不沾地往前轻盈掠去。
穿过小树林,前方是一大片白茫茫的雪地,一个黑脸汉子骂骂咧咧地摁着一个小男孩,另一个黄脸汉子持着一柄雪亮的钢刀,正要往下砍去!
那男孩不过七八岁的样子,满脸脏污地被死死按在地上,他紧紧闭着眼睛,既不嚎哭也不尖叫,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黄脸汉子扬起了钢刀,而后狠狠落下!
电光石火间,秋雨桐随手一扬!糖葫芦的竹签破空而至,发出一声尖锐至极的呼啸之声!
持刀的黄脸汉子,双眼忽然凸出。
而后“哐啷”一声,钢刀落地。
黄脸汉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竹签从他一侧太阳穴插进,从另一侧露出一点尖端,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根竹签而已,并没有什么锋芒。
另一个黑脸汉子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仍然死死按着男孩,惊惶地四处张望着:“谁?是谁?!给老子出来!!”
“放开那个孩子。”秋雨桐从暗沉的小树林里,缓缓走了出来。
他赤着一双脚,浓黑的长发随意披散着,一身白衣如雪,手里提着一盏幽幽的碧纱灯笼,几乎不似尘世间人。
黑脸汉子瞪着他,喃喃道:“妖怪?”
“你才是妖怪。”秋雨桐不高兴了。
他是剑修,不是妖修!这些外行,不懂就不要胡说!
男孩似乎也感觉到了异样,缓缓睁开眼睛,愣愣地望着秋雨桐。
秋雨桐脚下微微一顿,有些不好意思。
按照卦象,眼前这个小孩儿,就是大陈朝的九皇子,也就是他未来的小徒弟了。可是,他如今这个样子,披头散发不说,连鞋也没穿,还用糖葫芦的竹签杀人。
这也太邋遢了一点。
本来,他还想营造一个高冷师尊形象的……唉。
但事情已经这样了,秋雨桐也没有办法,只好慢吞吞地走了过去,对黑脸汉子淡淡道:“滚吧。”
黑脸汉子愣了愣,忽然暴吼一声,弯腰捡起地上的钢刀,劈头便往男孩头上砍去!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61
人哪,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秋雨桐随手一挥,竹签如同活物一般,从死去的黄脸汉子脑袋中,“刷”一声抽出,斜斜刺入黑脸汉子的鼠蹊部!
足足四五寸长的竹签,一点也没有留在外面。
黑脸汉子“嗷”地一声,丢下钢刀,在雪地上一边打滚,一边嘶声惨呼。
男孩看都没看他一眼,一双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秋雨桐。
“咳咳!”秋雨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他为人散漫,出手也一向随心所欲,没什么忌讳,所以经常被掌门师兄唠叨……掌门师兄的唠叨,他可以当成耳边风,可是当着孩子的面,方才这一招,是不是不大好?似乎太毒辣了,还有点不雅,毫无高人风范。
早知道,他该换一招的。
秋雨桐一边后悔,一边挤出一个假惺惺的温柔笑容,弯腰摸了摸男孩的头发,试图转移对方的注意力:“没事儿了,别怕啊,乖。”
男孩哑声道:“你……你是仙人吗?”
……
秋雨桐缓缓睁开眼睛,望着雪白的床顶帐幔,还有些恍惚。
过了许久,他才清醒过来。
他又梦见过去了。
那时的陆霄,还是个小屁孩儿,脏兮兮地趴在雪地里,又可怜,又可爱。
如今小屁孩儿长大了,竟然为了一柄下品灵剑,打了他整整八十板子,还罚他跪雪地……孽徒啊。
秋雨桐忍不住有些咬牙切齿,但又没有法子,只得安慰自己,也罢也罢,反正自己也算因祸得福,开了灵窍不说,还吸收了不少天地灵气。
等他去卷帘胡同找到三师兄,回到朔雪城恢复了修为,再回来修理这个欺师犯上的孽徒。
秋雨桐正胡思乱想着,忽然一个惊喜的声音传来:“雪容,你醒了!”
“你终于醒了!”柳碧桃蹬蹬蹬地跑到床边,又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冲着门外扬声道,“小喜子,别熬药了,赶紧去叫太医,你家公子醒了!”
“哎,哎!”小喜子一叠连声地应着,扔下药碗就跑了出去。
“感觉怎么样?冷不冷?饿不饿?你睡了整整三天三夜,我们都以为你不行了!”柳碧桃小心翼翼把秋雨桐扶起来,让他靠在床头。
秋雨桐被他吵得脑仁疼,哑声道:“水。”
柳碧桃赶紧倒了杯水过来,秋雨桐只喝了一口,“噗——”一声全喷了,差点没被烫死。
柳碧桃讪讪道:“那个,我不太会伺候人。”
秋雨桐有气无力道:“行了,你方才说,我睡了三天三夜?”
柳碧桃顿足道:“可不是嘛!把我们都给急坏了,幸好张公公送了些野山参过来,我那边也有些鹿茸,小喜子每天切几片鹿茸熬参汤,才勉强把你的小命吊住。”
秋雨桐心中微微一暖,小喜子不用说了,柳碧桃刀子嘴豆腐心,张德福也一直待自己不错。
两人正说着话,小喜子和张德福带着一个老太医进了门。
老太医把过脉之后,捋了捋花白的胡子:“雪容公子这脉象,倒是已经平稳了,背上的伤也好了许多。最近不要受寒,伤处按时换药,不要沾水,每日一碗参汤补着,开春之后便大好了。”
张德福松了口气,送走老太医,又把一盒野山参放在秋雨桐床头:“唉,雪容公子,这些东西老奴也用不着,你拿去好好补一补吧……唉。”
秋雨桐谢过了张德福,又见他愁容满面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张公公,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张德福叹道:“自从公子你弄断了陛下的爱剑之后,陛下就把自己关进了……秋仙师以前的卧房里,这都快三天三夜了,一直不吃不喝。”
“他把自己关在我……秋仙师以前的卧房里?”秋雨桐微微一愣。
陆霄卧房的对面,那间上锁的房间,就是他过去的卧房。
张德福叹了一声:“雪容公子,你有所不知,秋仙师是陛下的师父。他的模样和你,和你……”
他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只道:“这柄夜雨,和另一柄天水碧,原本是一对灵剑。秋仙师将夜雨赠给了陛下,陛下一直爱若珍宝,恨不得时时带在身边。后来秋仙师走了,如今夜雨也断了,陛下他就……唉,唉。”
秋雨桐听得糊里糊涂。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62
他自然看得出来,陆霄非常珍爱夜雨。也对,虽然夜雨只是一柄下品灵剑,但封印了自己的一道剑气,还救过陆霄好几次,难怪陆霄如此珍爱。
可是,为了一柄碎剑,把自己关在卧房里三天三夜,不吃不喝?
这怎么可能?陆霄为人冷静强势,根本不是这样软弱的人。
张公公望着秋雨桐,轻声道:“雪容公子,老奴也知道,你心中有怨。可是,可是……老奴斗胆,想请公子去看看陛下,劝一劝他。”
秋雨桐茫然地摇了摇头:“他不会听我的。”
别说如今这个无足轻重的“雪容公子”,就连过去的秋雨桐,陆霄也恨之入骨。他拿什么去劝陆霄?
张公公哑声道:“就算老奴求你了,好不好?”
秋雨桐犹豫了许久,到底还是担心这个唯一的小徒弟,轻叹了一声:“我试试吧。”
“多谢公子!”张德福大喜过望。
秋雨桐身上还带着伤,行动十分不便,张德福招呼着两个小太监,抬了一顶小撵过来,将秋雨桐抬了上去。
一行四人出了门,此时正是黄昏,天上飘着细碎的小雪。
到了静心殿后院,只见那间曾经锁着的卧房,此时房门大开,里面空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人。
秋雨桐喃喃道:“人呢?”
张德福慌了:“这,这……陛下方才还在里面的,他去哪儿了?这可怎么办?陛下心情不好,可别出什么事儿……”
皇帝失踪,整个大宁宫都慌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太监和金吾卫们撑着火把,从前朝到后宫,一路呼唤,一路寻找。
这一找,就找到了三更天,还是什么也没找到。
夜色浓重,雪越来越大。
秋雨桐坐在小撵上,仰望着夜空中的漫天飞雪,苦苦思索着。
陆霄去哪儿了?
这么大的雪,他能去哪儿?
天这么冷,这可是腊月间了……
腊月间?
秋雨桐猛地一个激灵,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厉声道:“快,抬我去清霜玉桂园!”
腊月……今天正是腊月十九,陆霄的二十四岁生辰。
十二岁的小陆霄紧紧捏着手里的本命年红手绳,忽然扬起了小脸:“师尊会一直陪着霄儿吗?”
“当然。”秋雨桐笑着揉了揉小徒弟的头发,“以后霄儿的每一个本命年,每一个生辰,师尊都陪着你。”
后来,陆霄建起了清霜玉桂园,又在园子里建起了高高的祈雪台。
祈雪台落成的那一天黄昏,晚霞漫天。
师徒二人一起登上了这座洁白的高台,陆霄望着被漫天晚霞染红的茫茫桂花林,低声道:“师尊,以后我的每个生辰,我们都在这里,两个人一起过……只有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秋雨桐已经记不清了,自己似乎……点了点头?
今天,正是陆霄二十四岁生辰。
两个小太监抬着小撵,匆匆赶往清霜玉桂园,不停的颠簸之中,秋雨桐背上的伤处又缓缓渗出血来,浸湿了雪白的衣衫。
但他几乎没有感觉到痛楚,只是焦灼地捏紧了小撵的扶手。难怪,难怪前些日子陆霄心情那么坏,难怪……难怪他那么恨自己。
“快一点!”秋雨桐哑声催促道。
小撵很快到了清霜玉桂园门外,两个小太监犹豫着不敢进去,秋雨桐厉声道:“进去,去祈雪台,一切由我负责!”
很快,小撵便到了祈雪台下面。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63
小太监嗫嚅道:“公子,上面是禁地,就算杀了小的,小的也不敢上去。”
“扶我下来,把灯笼给我。”
秋雨桐忍着疼痛,极其艰难地站了起来,从小太监手里接过一盏碧纱灯笼,而后扶着墙壁,沿着祈雪台陡峭狭窄的台阶,一步步往上走去。
夜色沉沉,灯笼的光芒显得十分暗淡,北风卷着鹅毛大雪迎面扑来,刮得人脸生疼。
祈雪台的汉白玉台阶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又湿又滑,他接连摔了好几跤,最后索性把鞋脱了,赤着脚往上爬。
不知道过了多久,秋雨桐终于气喘吁吁地爬上了祈雪台,他顾不上背后伤处撕裂的剧痛,也顾不上脚底的细碎割伤,急急忙忙四下寻找起来。
祈雪台顶部是一个宽阔的平台,平台正中有个小小的亭子,灯笼昏暗的光芒之下,隐隐约约能看见,有个人俯趴在亭子前的雪地上,身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毫无生气的样子。
陆霄。
秋雨桐心中狠狠一揪,脱口而出:“霄儿!”
陆霄没有动。
秋雨桐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直接在雪地里跪了下来,一边喘着气,一边焦急地把陆霄搂进怀里,哑声唤道:“霄儿,霄儿。”
陆霄挂满雪粒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连眼神都是涣散的。他手里还紧紧抓着夜雨那两截断剑,剑身上的血水混着雪水流下,凝了一地污浊的血色薄冰。
秋雨桐简直快要哭出来了:“霄儿!”
“……”陆霄迷茫地看着他,嘴唇轻轻抖动着,神色宛如做梦一般,似乎还不太清醒。
“你这傻小子,你想冻死自己吗?!”秋雨桐紧紧搂着这个唯一的小徒弟,试图用自己那点单薄的体温,去温暖对方冰块一般的身体。
好冷……
他搂着陆霄,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发着抖。
是寒毒又发作了吗?
好冷……好冷……
意识不受控制地逐渐远去,在缓缓陷入黑暗的同时,似乎有一双结实的手臂狠狠搂住了他,那双手臂简直如同一双铁箍,其力度之大,几乎想将他融入骨血一般,他的肋骨被勒得生疼,几乎无法呼吸,可是连稍微挣扎一下,也根本做不到。
有人在他耳边颤声道:“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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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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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冷……好冷……
那种刻骨的寒意,仿佛血管里每一滴血液,都被冻成了冰渣子,五脏六腑从里到外,再也没有一丝鲜活的热气。
秋雨桐紧紧蜷缩着,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发着抖。
“他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说啊!!”
“哗啦!!”
模模糊糊之中,好像有人说话,又有东西摔碎的声音。
好像是……霄儿。
又好像不是。
他这个小徒弟,从小遇事就很冷静,从来没有这种极度慌乱的语气,更不会乱摔东西。
又过了一会儿,秋雨桐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背部出现了一个温暖的东西,他在几乎血凝成冰的刻骨寒冷之中,稀里糊涂地向那个热源靠去,努力贴住那点活命的温度。
背后的热源轻轻颤了颤,又更紧地贴了上来。
他觉得很舒服。
又过了许久,有什么温热柔软的东西贴着他的嘴唇……嘴里有股浓重的苦味……
不要,好苦……
……
不知道过了多久,秋雨桐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雪白的床幔,身上盖着厚厚的柔软锦被,身后……他愣了愣,有人紧紧地抱着他,滚烫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内衫传来,舒适而熨帖。
这是怎么回事?
秋雨桐下意识地微微挣扎了一下,可是腰间那双铁箍般的结实手臂,死死固定住了他,根本动弹不得。
而后,身后的人猛然一震,陡然翻身而起,颤声道:“你,你醒了?”
秋雨桐仰望着对方,还有些茫然。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65
陆霄双手撑在他的左右,一双狭长的漆黑凤眸紧紧盯着他,原本清澈的眼白里,此时全是浓重的血丝,看起来憔悴到了极点。
“你终于醒了……”陆霄的声音嘶哑无比。
两人四目相对了许久,秋雨桐才缓缓回过神来。是了,他在祈雪台上找到了冻僵的陆霄,然后自己也寒毒发作,晕倒了。
“我晕倒了?”
“嗯。”陆霄目不转睛地死死盯着他,那目光简直像饿狼一般,贪婪得几乎有些露骨,仿佛看着什么失而复得的命根子,或者某种终于可以让他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秋雨桐稍微觉得有点不自在,不由自主地往后挪了一点。
他竭力回想着之前的情况,在祈雪台上,陆霄认出他了吗?
虽然他脱口喊出了“霄儿”,可是那个时候,陆霄的神志似乎已经不太清楚了……
陆霄到底有没有认出自己?
秋雨桐有些不确定。
说实话,如果陆霄已经认出他来了,他也就认了,丢脸就丢脸吧,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但如果陆霄没有认出他来,他这个时候主动坦白,感觉有点……没法开口。
如果陆霄没有认出他来,他还是想先回朔雪城,恢复修为之后,再以秋雨桐的身份,回来找陆霄谈谈。
秋雨桐犹豫了片刻,决定主动试探一下:“陛下?”
陆霄的呼吸陡然一滞,瞳孔极其轻微地缩紧了,他死死盯着秋雨桐,似乎在判断着什么。
秋雨桐不知道他听见没有,又重复了一遍:“陛下?”
陆霄沉默了许久,终于哑声道:“怎么了?”
看来是没有认出来。
秋雨桐心中微微一松。
陆霄又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翻身坐起,随手披起一件外袍,扬声道:“张德福,宣李太医。”
不多时,李太医就来了。
这位太医院最好的老太医,仔细摸了摸秋雨桐的脉象,而后捋了捋花白的胡子:“雪容公子目前的脉象十分平稳,只是还有些虚浮,可能是在祈雪台上受了风寒之故。微臣可以开一剂补气驱寒的方子,给雪容公子补一补。”
陆霄紧绷的唇角略微放松了一些:“只是这样而已?可是,他之前怎么昏迷了那么久?五天四夜,中途一次也没醒过。”
李太医摇头晃脑道:“或许是公子的身子太弱了些,之前又挨了板子,还在雪地里跪了那么久……”
陆霄轻颤了一下,一时间脸上血色尽褪。
李太医偷瞥了皇帝一眼,顿了顿,没敢继续说下去:“总而言之,雪容公子身子太弱,千万不能受寒,平日也要注意进补。之前那种情况,可万万不能再发生了。陛下?”
陆霄的薄唇极轻地抖了抖:“朕知道了。”
秋雨桐心里明白,他可不是患了什么风寒,而是中了要命的寒毒,恰好被寒气引发了而已。只是这寒毒,太医也治不了,他也没必要说出来。
反正板子也挨了,雪地也跪了,没必要再让陆霄愧疚。
他对着李太医勉强笑了笑,声音还有些嘶哑:“谢谢李大夫,我已经好多了。”
李太医退下之后,陆霄沉默了片刻,忽然颤声道:“为什么,连那种时候,你都不肯……说吗?”
“我能说什么?”秋雨桐有点莫名其妙。
他能怎么办,跪地求饶吗?那时陆霄坡头散发地跪在雨地里,双手血淋淋地握着断剑,一副随时要发疯的样子,求饶有个屁的用。
陆霄怔怔地望着他,英俊的脸上几乎没什么血色了。
过了许久,他终于闭了闭眼睛,轻声道:“没什么,是我……是朕不好。”
“陛下,你不用这样的。”秋雨桐有点头皮发麻,实在不太习惯陆霄这个样子。
陆霄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你是我……是朕的救命恩人,如果没有你,朕在祈雪台上就冻死了。朕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朕会好好待你的。”
秋雨桐隐隐觉得有些古怪,但又不知道到底古怪在什么地方,一片尴尬的沉默,弥漫在卧房之中。
正在此时,张德福端着一碗药汤,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66
“陛下,李太医的药煎好了。”
“给朕吧。”陆霄点了点头,伸手接过药碗。
秋雨桐瞪着那黑乎乎的药汤,心里一万个不乐意。
他根本就不是受了风寒,而是中了冰蚕碧血蛊,喝这种苦药根本没用,他为什么要白白受这个罪?
陆霄端着药碗,舀了一小勺药汤,轻轻吹了口气,才送到他的嘴边:“喝药了。”
秋雨桐瞪着他,死活不肯张口。
陆霄的手顿了顿,柔声劝道:“这药汤里有上好的千年野山参,还有许多大补的药物,对你的身子有好处。”
秋雨桐紧紧闭着嘴,一声不吭,生怕一个不小心,对方就把勺子塞进来。
与此同时,他又忍不住有些疑惑,陆霄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有耐心了?就因为自己在祈雪台上救了他?
陆霄又劝了几句,秋雨桐还是不为所动。
呵,挨了打跪了地,还想让他喝苦药,没门儿。
陆霄轻轻蹙起眉头,看了他一会儿,态度略微强硬了一些,把勺子凑到他的嘴边:“张嘴。”
秋雨桐闻着那股子难闻的焦糊药味,不由自主地烦躁起来,随手推了一把:“不喝。”
陆霄的手微微一晃,一勺子药汤洒了一身。
张德福忍不住道:“雪容公子,你这是……”
陆霄低声道:“张德福,你出去。”
张德福闭了嘴,有些疑惑地看了陆霄一眼,窸窸窣窣地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两个人。
陆霄看着秋雨桐,叹了口气:“不想喝是吧?那你想要朕怎么喂你?昏迷时那样吗?”
秋雨桐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忽然想起了昏迷之时,嘴唇上的某种柔软触感。
他陡然明白了什么,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了,脑海里一片空白。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这……这多恶心啊。”
这个孽徒!竟然让自己吃他的口水!
陆霄的呼吸微微一滞,过了片刻,才涩声道:“不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如果你不肯喝药,朕不介意一直这样喂你喝,不管你恶……恶不恶心。”
秋雨桐瞪着他,而后二话不说,一把夺过药碗,猛地一仰脖子,一口气全喝了下去。
他喝,他喝还不行吗?
“这就对了。”陆霄勉强笑了一下,又把一个东西塞进了他的嘴里。
一颗甜糯的蜜枣。
“……”秋雨桐愤懑地咀嚼着蜜枣,连话也不想说了。
这小子也太过分了!居然,居然用那种法子威胁自己!不过……这蜜枣挺好吃的。
陆霄低垂眸子,静静看着他吃蜜枣。
喝完药,又吃了蜜枣,或许是折腾得太久了,秋雨桐又觉得冷了,上下两排牙齿不由自主地轻轻打颤。
“冷了?”陆霄回过神来,赶紧脱下外袍,从身后抱着他,滚烫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内衫,熨帖而舒服。
“陛下,你,你不用这样的……”秋雨桐讷讷道,声音冷得直打颤,“而且,就,就算我不去祈雪台,其,其他人也会找到陛下的……没,没什么区别,都一样。”
陆霄忍耐一般闭了闭眼睛,到底没有吭声,只从身后紧紧搂着他。
秋雨桐说了半天也没有用,讪讪地闭了嘴。
过了许久许久,陆霄轻轻侧过头,把脸埋在怀中人颈侧的浓黑长发之中,极其缓慢而放松地,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一头在风雨中流浪多年的孤狼,终于找到了此生此世的唯一归宿,安心到了极点,又珍惜到了极点。
秋雨桐觉得有点痒,但又没有法子,只得让陆霄这么搂着。他原本的身体也算得上修长挺拔,只比陆霄略矮那么一两寸,可是这具身体却比陆霄矮了整整一个头,几乎被陆霄整个儿抱着,这让他觉得……极其不爽。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67
……
卧房内一片宁静,谁也没有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吱呀”一声轻响,门被推开了。
“陛下,内阁陈大人求见。”张德福轻声道。
“不见。”
秋雨桐忍不住微微蹙眉。陆霄一向非常勤政,陈思儒又是内阁首辅,如此重臣求见,他怎么一口就回绝了?
他迟疑道:“陛下……”
“……”陆霄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宣他进来。”
陆霄坐了起来,随手扯了件外袍披上,小心地给秋雨桐掖了掖被子。他想了想,又拉下半幅床幔,把秋雨桐遮着。
不多时,陈思儒就走进了卧房,他俯首拜下,不卑不亢道:“微臣陈思儒,参见陛下。”
陆霄坐在床上,摆了摆手:“赐座。”
陈思儒也不推拒,直接坐了下来,而后抬起头,直直望了过来。
秋雨桐只觉得这位内阁首辅锐利的目光,几乎要穿透那薄薄的床幔,在他脸上瞪出两个洞来。
呃,估计在这位陈大人心中,他就是个祸国妖孽。
陈思儒沉默了片刻,才道:“陛下已经好几天没有上朝了。”
“是北夷又进犯了,还是长清江又决堤了?”陆霄淡淡道。
“……这倒没有。”
“既然太平无事,那么一些琐碎小事,内阁自行处理了,也就是了。这也是你们身为人臣,当尽的责任。”
陈思儒忽然抬起头来:“陛下,如今是元德五年,距离先皇殡天,已经快六年了。”
陆霄冷冷道:“那又如何?你到底想说什么?”
“孝期已经过了整整三年,陛下也该遴选秀女,开枝散叶了。”
陆霄缓缓抬起眼皮,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位国之栋梁:“这话,去年曹子榕已经说过了。你也知道,朕是怎么回答的。”
陈思儒沉声道:“微臣心里也明白,这话陛下不爱听。可是,有些话总得有人说。哪怕陛下立刻将微臣押至午门之外,鞭挞至死,臣也不得不说。”
他忽然起身,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朗声道:“臣敢请陛下,广选秀女,为我大陈朝开枝散叶。”
陆霄没有回答,眸色冰冷。
卧房里的空气,几乎凝固了。
过了许久,陆霄忽然微微侧过头,轻声道:“你说呢?”
“陛下……是在问我?”秋雨桐迟疑了一下。
难道他在祈雪台上救了陆霄一次,所以在这种天家的婚姻大事上面,也有了进谏的资格?
他踌躇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倒是希望陆霄能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可是人间界和修真界不同,这毕竟是天家大事,事关国之根本……
秋雨桐犹豫了片刻,才道:“此事只能由陛下自己定夺。”
陆霄盯着他看了片刻,而后缓缓道:“既然如此,此事不必再提。”
陈思儒憋了憋,忽然豁出去了一般,陡然提高了声音:“陛下!你被他迷昏了头吗?你难道忘了秋仙师说过的话吗?”
陆霄狠狠蹙起了眉头,厉声道:“陈思儒,你放肆!”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想提醒陛下,秋仙师当年说过,要陛下一切以国事为重!”陈思儒仰起头,直直逼视着陆霄。
秋雨桐感到陆霄的身体极轻地颤了一下。
而后,这位年轻的皇帝涩声道:“……师尊也说过,此事不必勉强。”
不知为何,秋雨桐觉得这个冷静强干的小徒弟,此时竟然显得那么无助。
陈思儒毫不退让地逼视着陆霄,忽然伸手直直指向秋雨桐的鼻子:“不必勉强?!所以陛下就养了这么个玩意儿?!还为了这个玩意儿好几天都不上朝?!更不用说他这副长相……陛下如此荒唐行事,秋仙师他知道吗?”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68
第22章
“陈思儒,你,你……”陆霄死死盯着陈思儒,胸口剧烈起伏着,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他那种眼神,几乎像要吃人一般,简直可怕到了极点。
秋雨桐真怕下一刻,他这个小徒弟,就让人把这位不要命的陈大人,拖出去砍了。
而且,虽然陈思儒那么骂他,什么什么“小玩意儿”之类的,但秋雨桐并没什么受辱的感觉,他只是觉得有点……囧。
呃,他如今的立场,实在是非常之尴尬啊……秋雨桐十分为难地左思右想了半天,还是觉得,不管他如今是什么身份,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有责任劝一劝这个小徒弟。
他正踌躇着,不知道该什么开口,陆霄已经厉声道:“来人哪,把陈思儒给朕拖下……”
陈思儒拧着脖子,毫不畏惧的样子。
秋雨桐倒是吓了一跳,赶紧轻咳了一声,尽可能地放柔了声音,试图稍微抚慰一下小徒弟暴躁的情绪:“陛下息怒。不管如何,陈大人也是一片忠心耿耿。”
陆霄极轻地颤了一下,而后哑声道:“怎么,你要为他求情?你是不是……也觉得他说得对?我就应该广选秀女,为陆家开枝散叶,做个完美无缺的好皇帝?对,还是那句话,一切以国事为重,是不是?!”
他连自称“朕”都忘了。
秋雨桐愣了愣,他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陛下……”他犹豫了片刻,生怕又说错了话,惹得陆霄更加暴躁,直接把陈思儒拉出去砍了,便选了个含糊的折中说法,“陛下尚且年轻,正是春秋鼎盛之时,此事可以从长计议,不必勉强。”
陆霄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似乎判断着他的意图。
秋雨桐被他看得几乎有些发憷,不知道过了多久,陆霄终于缓缓平静下来,垂下眸子,轻声道:“是,不必勉强。”
眼见陆霄的情绪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陈思儒却是个不怕死的,直接扬起了脖子,高声道:“陈家世代忠良,陈某不需要你这种妖孽为我求情!”
秋雨桐哭笑不得,陈大人,您可闭嘴吧。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陆霄狠狠将空药碗摔在了陈思儒面前,溅起片片碎瓷!
“朕不杀你。”他一字一顿道,“滚出去。”
陈思儒恨恨地瞪着秋雨桐,仿佛看着什么祸国妖孽,清癯消瘦的脸上缓缓渗出一道血迹。
他慢慢爬了起来,沉声道:“陛下,忠言逆耳利于行,色字头上一把刀,微臣言尽于此。微臣告退。”
陈思儒退下后,陆霄一直没有吭声。
秋雨桐也十分尴尬,一时间卧房内一片寂静。
秋雨桐沉默了一会儿,犹犹豫豫道:“陛下,要不然,我还是搬回翡翠院吧,这样也比较自在。”
“……自在?”陆霄喃喃道。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接近于自言自语了。
秋雨桐没听明白,陆霄又闭了闭眼睛,低声道:“你既然救了朕的命,又受了寒,身上还有伤。你住在静心殿,朕也方便照顾,陈思儒的那些混话,你不必理会。”
“那我搬回西厢房,总可以了吧?我睡在这个地方,实在是……”
“等你身子好了,再说吧。”陆霄直接打断了他。
“哦。”秋雨桐实在是无可奈何,他这小徒弟从小就十分固执,打定了的主意,旁人很难劝得动,于是只好作罢。
卧房里又沉默下来,秋雨桐略微挪动了一下身子,稍微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陆霄不由自主地抬了一下手,似乎想把他拉回来,但又颓然放下了。
秋雨桐解释道:“刚刚喝的药,里面似乎放了太多燥热之物,我觉得有点热。”
解释完之后,秋雨桐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这种事情?之前他生病了,昏迷的时候为了驱寒抱一抱也就罢了,如今他已经醒来了,两个大男人紧紧搂在一起,本来就很奇怪。
陆霄闷闷道:“嗯。”
这么一番折腾,秋雨桐觉得身上有些汗湿粘腻,便道:“我想擦擦身子,把小喜子叫来吧。”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69
陆霄微微一愣:“什么?”
“……”秋雨桐总觉得自己醒来之后,跟陆霄的沟通变得更加艰难了,只能耐着性子解释道,“我身上不舒服,想擦一擦,让小喜子来伺候我吧。”
“你想……擦身?”陆霄似乎终于明白过来,接着又蹙起了眉头,“小喜子是谁?”
“就是照顾我的那个小太监啊。”秋雨桐一阵无力,简直要翻白眼了,“我背上疼,又没有力气,不让他伺候我擦身,难道让你伺候我擦身吗?”
话音刚落,他就发现自己这话,岂止是大不敬,简直可以直接拖出去砍了。
陆霄却并没有勃然大怒,只是僵硬地坐了一会儿,而后忽然起身,往后面浴房走去。
秋雨桐还没反应过来,陆霄已经端着一盆热水,走进了卧房。
秋雨桐:“……”
这小子亲自去端了盆热水?
陆霄把热水放在床头的小桌上,而后有点不知所措一般,抬眼望向秋雨桐。
“你先扶我起来,我得脱衣服啊。”秋雨桐无奈道。
陆霄僵硬地把秋雨桐扶了起来,然后就像根木头似的杵在旁边。秋雨桐见他那个样子,也不指望他伺候了,这小子根本就没伺候过人,压根儿指望不上。
他摇了摇头,开始费力地脱内衫。
陆霄别过脸去,没敢看他。
秋雨桐随手把内衫扔在床尾,望着身上裹着的一层层雪白绷带,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这可怎么擦啊……
陆霄沉默了许久,在秋雨桐身旁坐了下来,低声道:“趴着,朕给你擦。”
“哦。”秋雨桐老老实实地趴了过去。
陆霄犹豫了一下,先用一块香胰子浸湿了水,而后从肩颈处开始,慢慢地打着旋儿,他一路打旋儿,一路用热毛巾轻轻擦去多余的泡沫,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秋雨桐舒服得叹了口气。
陆霄似乎僵了一下,手上顿了顿。
“怎么了?”
“没什么。”陆霄哑声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擦完了肩背。陆霄又闷着头,把秋雨桐翻了个个儿,僵硬地擦完了胸口和四肢。
“可以了,多谢陛下。”擦完了身子,秋雨桐觉得舒服了许多。
陆霄没有吭声,秋雨桐疑惑地抬眼一看,陆霄立刻把头别到了一边。
秋雨桐心中暗暗好笑,这小子果然清心寡欲得跟个和尚似的,连看到别人的身体,都会这么不自在。
陆霄沉默了片刻,又闷闷道:“朕给你换药。”
秋雨桐背部伤势十分严重,缠满了一层又一层的绷带,李太医叮嘱了,每天都要换一次药。
秋雨桐点了点头:“也好。”
陆霄让他趴在床上,而后小心翼翼地揭起一点纱布。
纱布和伤处的皮肉已经有些黏连,秋雨桐疼得轻轻“嘶……”了一声。
陆霄的手颤了颤:“很疼吗?”
秋雨桐很是无语,勉强忍着没说什么大不敬的话,只道:“那可是八十板子,我的陛下。”
陆霄低头望着那雪白背脊上的层层绷带,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声音都在发颤:“我,我……”
他顿了顿,几乎没有勇气继续说下去。
秋雨桐叹了口气:“陛下,这些都过去了,先换药吧。”
陆霄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而后拿起一块帕子,在盆里浸湿了,又仔细拧干,然后小心翼翼地用帕子润湿了纱布边缘,在水分还没有浸到伤口的时候,轻轻揭开一点。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70
这样如此反复,折腾了足足小半个时辰,秋雨桐身上的绷带,终于全部解下来了。
大片不忍目睹的伤处,尽数暴露在陆霄眼前。
那单薄的背脊之上,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全是一片狰狞的血肉模糊。
陆霄拿着金疮药药罐,极其僵硬地坐在床边,脸色苍白到了极点,几乎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秋雨桐等了半天,忍不住催促道:“陛下,你能不能快点儿?有点冷。”
陆霄勉强应了一声,挖了一点药膏,极尽轻柔地抹了上去。
他涂药的手法很不熟练,手指一个劲儿地发抖,这具身体又十分娇弱,秋雨桐好几次痛得眼前都有点发黑,他强忍着没吭声,心里翻来覆去地把这个孽徒骂了一万遍。
这小子就是天道派下来折磨他的!
好不容易涂完了药,陆霄拿起新的绷带,轻轻地一圈圈缠了上去。
如此一番折腾下来,最后终于弄完的时候,秋雨桐已经疼出了一身的冷汗,陆霄也好不到哪里去,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都失魂落魄。
秋雨桐十分颓废地趴在床上,犹如霜打了的茄子,他有气无力地想,如今这个样子,还能翻墙出去找三师兄吗?
……
日子过得飞快,一晃又过了大半个月,转眼就到了正月间,过年了。
陆霄一向勤政节俭,不爱过节,大宁宫也没有张灯结彩,除了个别宫女剪了些窗花贴在窗户上,几乎没什么过年的气氛。
这一天是个大晴天,阳光格外温暖。
秋雨桐斜倚在卧房窗边的矮塌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看着一本狗血话本,大概内容是一个侠客如何飞檐走壁潜入皇宫,救出了青梅竹马的妃子,暴打了狗皇帝之类云云。
看到暴打狗皇帝时,秋雨桐心中好笑,忍不住看了一眼旁边的陆霄。
陆霄正在书案后面,低头批着折子,根本不知道秋雨桐在腹诽他。他最近下了朝也不去书房,而是把奏折搬过来,在卧房里批阅。
秋雨桐暗暗笑了一会儿,又觉得有些无聊,随手把话本扔在一边,无精打采地叹了一声。
陆霄立刻停下了笔:“怎么了?”
秋雨桐实在没法说,他最近看了许多话本,里面不乏一些侠客盗贼悄悄出入皇家宫闱的段子,可是没有一个是他能借鉴的。
比如方才话本里这个侠客,就是靠高超的轻功出入宫廷,可是秋雨桐的伤势虽然稍好了些,但也只能勉强走路,飞檐走壁还是不行。
而其他的法子也不太靠谱,什么化妆成宫女,什么贿赂太监,什么藏在粪缸里……呸呸呸,最后这个就算了。
陆霄又柔声问了一遍:“是不是伤口疼?”
“这倒没有。”秋雨桐忽然灵机一动,“只是在屋里呆久了,我觉得有点闷得慌。”
陆霄想了想:“要不,朕陪你去碧荷湖划船?或者去清霜玉桂园赏雪?”
秋雨桐舔了舔嘴唇,试探道:“陛下,我想……我想元宵节去龙门大街看花灯,好不好?”
三师兄住在卷帘胡同,龙门大街是京城最热闹的一条街,距离卷帘胡同只有几条巷子的距离,一刻钟就可以赶到。
秋雨桐觉得,自己这个想法简直妙极了。
最近这段日子,陆霄似乎因为打了他八十板子,而自己又在祈雪台上救了他,所以十分愧疚,经常对他嘘寒问暖,简直是无微不至。
如此看来,陆霄多半不会拒绝他这么一个小小的请求,只要出了大宁宫,元宵节大街上人那么多,他随便往哪里一钻,还不是鱼入大海鸟上青天?
陆霄定定地看了他片刻,轻声道:“只是想看花灯而已?”
被那双漆黑的眼睛这样沉默地注视着,不知为何,秋雨桐忽然有点紧张,莫名有种妖修被照妖镜罩住,无所遁形的感觉。
可是话已经出口了,骑虎难下,他只能硬着头皮,勉强干笑了一声:“当然。不然陛下以为我想做什么?”
陆霄轻轻垂下眸子,许久没有吭声。
就在秋雨桐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陆霄忽然道:“好,朕答应你。只是在那之前,朕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71
第23章
京城西郊,碧云山。
昨天夜里,京城下了一场大雪,原本郁郁葱葱的碧云山,全然成了一片苍茫的白色。
“陛下,我走不动了。”秋雨桐实在走不动了,一屁股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了下来,往手里哈着白气,“这天儿也太冷了。”
小喜子赶紧把黄铜手炉递了过去:“公,公子,手炉。”
秋雨桐接过手炉,轻轻“嘶”了一声:“好烫。”
小喜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可,可能是银丝炭加多了点儿,小的皮糙肉厚,没觉着烫。”
“你先拿着吧。”秋雨桐把手炉还给小喜子,又往上看了看,只见一条窄而陡峭的青石板山梯蜿蜒而上,看不见尽头。
他犹豫地看了一眼陆霄:“真的要上去吗?听松寺在山顶上,还远得很,估计还得走上一个时辰。”
陆霄轻声道:“你怎么知道?”
秋雨桐噎了一下,讷讷道:“我听别人说的。”
“原来如此。”陆霄点了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答案,不再追问。
他犹豫了一下,在秋雨桐面前半跪下来,一手轻轻捏着秋雨桐的脚掌,一手把绸缎白袜褪下了一小截,露出微微红肿的脚踝,忍不住蹙起了眉头:“已经肿了……你不能再走了。方才朕就让你不要逞强,你非要自己走。”
秋雨桐喜道:“那咱们回去?”
陆霄没吭声,转过身子,一把将秋雨桐背了起来。
“陛,陛下……”小喜子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你可闭嘴吧!”张德福赶紧拉住小喜子,两人远远地跟在后面。
秋雨桐傻乎乎地趴在陆霄背上,脑海一片空白,还没反应过来。
陆霄拉着他的手,把那双冰凉的手塞进了自己的颈窝里:“还冷吗?”
秋雨桐结结巴巴道:“不,不冷了。”
山道由大块的青石板砌成,上面的雪融化之后,又重新凝结成冰,湿滑得很。陆霄背着秋雨桐,一步步往上走着,步伐很沉稳。
秋雨桐趴在那宽阔结实的背脊上,觉得很稳,又很暖和,不知不觉间,就有点昏昏欲睡。
陆霄轻声道:“碧云山的这条山路,我曾经走过一次……不,应该说,曾经有人背着我,走过一次。”
秋雨桐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年我才八岁,在雪地里冻伤了,实在没法长途跋涉。当时,整个京城都在追捕我,金吾卫挨家挨户地搜,那人没法子,只得带我来碧云山养伤。碧云山听松寺的慧空大师,是那人的忘年交,这个地方偏僻得很,没人找得到。”
“那天雪很大,比今天还大得多。我拽着他的袖子,勉强走了一会儿,就走不动了,还摔了一跤,把膝盖磕出了血。他想了想,便让我趴在他背上,说要背我上山……可我哪儿敢啊,我全身上下都脏得很,他一身衣裳雪白雪白的,没有半点尘土,跟仙人似的。”
陆霄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笑:“我一直不肯,他不耐烦了,骂我小小年纪就婆婆妈妈,然后一把将我拎到了背上。然后他说,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他把我的手,放进他颈窝里暖着,还说他是修士,不怕冷。你说,修士真的就不怕冷吗?”陆霄的声音有些哑了。
秋雨桐没有回答。
陆霄回头一看,秋雨桐趴在他肩上,已经睡熟了。
……
秋雨桐这一觉睡得很踏实,还做了个梦。
梦里面,他背着一个小男孩,一步一滑地走在冰天雪地的山路上,路的两旁全是高高的松林,松枝上覆盖着一层絮絮白雪,玉树琼枝,一片苍茫。
天地之间一片寂静,除了偶尔能听见松枝被雪压断的清脆“咔嚓”声,再没有其他声音。
男孩的手冷得像冰块儿似的,在自己背上一个劲儿地发抖,却倔强地不肯出声。他想了想,将那双冰冷的小手,拉到了自己颈窝里。
男孩瑟缩了一下:“仙师,会冷的……”
小家伙还挺懂事的。
秋雨桐心中好笑,又软得不行,便柔声哄道:“我是修士,修士不怕冷。”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72
男孩似懂非懂。
秋雨桐也懒得跟他解释,就这么背着他,沿着山路一级级地往上走。山路很长,也很陡峭,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他就这么一直走着,走着……
……
“当——当——”悠扬的寺庙钟声,回荡在碧云山间,激起一群寒鸦,在天地间盘旋着嘶鸣:“哇——哇——”
“唔……”秋雨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山道的尽头,是一座小小的庙宇,杏黄院墙青灰殿脊,在密密雪松的掩映之下,若隐若现。
秋雨桐揉了揉眼睛:“到了?”
陆霄柔声道:“到了。”
“我的脚不疼了,可以自己走了。”
山路上没人倒也罢了,待会儿让听松寺里那些和尚看见,让慧空老友看见,他这么大个人了还要别人背,多丢脸啊。
陆霄也不勉强,把他放了下来:“小心点。”
两人走进庙里,张德福和小喜子远远跟着。
庙里暗沉沉的,佛祖垂眸微笑,金身蒙尘,飘飘荡荡的布幡间,全是蒙蒙的灰尘和蛛网。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沙弥,端端正正地坐在角落里,正闭着眼睛,一板一眼地敲着木鱼,发出轻微的“砰砰”声。
“这里似乎破败了许多,好多灰。”陆霄低声道。
秋雨桐仰望着那尊蒙尘的鎏金佛像,忽然轻声道:“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小沙弥听见人声,睁开眼睛,放下手里的木鱼,起身走了过来,双手合十道:“二位施主可是要进香?”
秋雨桐道:“慧空大师呢?”
小沙弥抿了抿唇,低声道:“师父三年前就圆寂了,现在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秋雨桐微微一愣,而后半晌无语。生老病死乃是人间常事,修士更应该通透明白,可他心中还是有些淡淡的惆怅。
陆霄也沉默了片刻,而后摸出一锭金子交给小沙弥:“小师父,我们想在这里住一晚。”
小沙弥愣了愣,犹犹豫豫地接过金子:“可是,庙里只有粗粮,被子也不够……”
陆霄道:“无妨。”
小沙弥拿着那枚沉甸甸的金子,迟疑道:“就算施主不介意,也用不了这许多,十个铜板就足够了。”
秋雨桐柔声道:“拿着吧。”
好不容易才劝得小沙弥收下了金子,秋雨桐和陆霄又各点了三支香,闭眼敬了香。敬完香之后,陆霄望着香案上的签筒,略微犹豫了一下,从筒里抽出一根竹签。
秋雨桐有些意外:“你还信这个?”
“试一试,倒也无妨。”陆霄把竹签递给旁边的小沙弥,“小师父,你会解签吗?”
“略会一些。”小沙弥点了点头,接过竹签,“不知施主想问什么?”
陆霄噎了噎。
秋雨桐难得见他噎住的样子,忍不住打趣道:“怎么,不好意思了?难道陛……难道陆公子想求姻缘?”
陆霄低垂着眸子,没有说话。
就在秋雨桐以为他要生气的时候,陆霄忽然道:“是,求姻缘。”
秋雨桐愣了愣,简直有点震惊了。陆霄这小子从小就清心寡欲,二十几岁了还没开窍,怎么忽然就春心荡漾了?难道他错过了什么?
“让我看看。”小沙弥点了点头,而后仔细看了看竹签,轻轻蹙起了眉头,“这……”
“怎么样?”陆霄急道。
小沙弥有些不确定:“似乎不大好。”
陆霄蹙眉道:“什么意思?’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73
“是下下签,有缘而无分,不可解也……施主不必太过执着。”小沙弥几乎有些歉然了。
“有缘无分……”陆霄愣愣地看着那支竹签,几乎有些失魂落魄。
秋雨桐看着他那副样子,心中不忍,便劝道:“这些东西,也未必做得准。虽然情爱一事不可强求,但你若诚心,我想不管是哪户人家的大家闺秀,都不会无动于衷的。”
他的徒弟,自然是最优秀的,他还不信了,凭陆霄的才貌身份,还有哪家的姑娘,会看不上他这个徒弟。
陆霄没吭声,脸色还是不怎么好看。
秋雨桐绞尽脑汁,努力地给徒弟打了许久的气,连“我会帮你的”这种拍胸脯的话都说出来了,到了最后,陆霄也只是十分勉强地扯了扯嘴角,似乎苦笑了一下:“嗯。”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张德福和小喜子帮着小沙弥张罗了一桌素斋,虽然都是粗粮野菜,但众人饿了,倒也吃得挺香。
用过晚膳之后,小沙弥便领着四人去了寺庙后院,这个小庙的空禅房不多,陆霄和秋雨桐住一间,张德福和小喜子住另一间。
不多时,天便全然黑了,细碎的雪花从夜空中漫漫洒落。
秋雨桐望着窗外的雪花,心中莫名一阵惆怅:“又下雪了。”
朔雪城的雪,比人间界的雪可大多了,几乎像打翻了盐罐子一般,打在脸上都疼得慌。
“我上次来的时候,那天的的雪,比今天还大。”陆霄走到他身后,忽然下定了决心一般,轻声道,“你还记……”
秋雨桐忽然道:“今天已经是正月初九了。”
陆霄沉默了片刻,才道:“嗯。”
秋雨桐转过身来,凝视着陆霄:“陛下,你答应过我,回去之后,便带我去龙门大街看元宵灯会。”
他必须赶在元宵节结束之前,去卷帘胡同找到三师兄。
陆霄有些艰难地哑声道:“一定要去吗?”
秋雨桐蹙眉道:“你答应过我的。”
陆霄静静地看了他许久,才轻声道:“好。”
天色已晚,秋雨桐累了一天,跟陆霄说了一会儿话之后,便有些困了,两人早早地上了床。
屋里只有一张床,也没有多余的被子,两人只能盖一床薄被,陆霄把所有的衣裳都搭在被子上,又从身后搂着他。秋雨桐觉得有些别扭,忍不住推拒了两下,陆霄闷闷道:“李太医说过,你不能再受寒了。”
秋雨桐实在拗不过他,想着之前寒毒发作昏迷的时候,陆霄也是这样给他取暖的,索性破罐子破摔,随他去了。
屋里安静而黑暗,陆霄的体温非常暖和,不多时,秋雨桐便觉得睡意如同潮水一般,漫漫涌了上来。
“我小时候,曾经在这庙里住过一个多月,当时也是冬天,天特别冷,那个人每天晚上,都这样搂着我睡……”陆霄轻声道。
秋雨桐在半睡半醒间,迷迷糊糊道:“嗯。”
陆霄垂眸看着他,神色有些痛苦。
这天晚上,窗外北风呼啸,屋里却很暖和,秋雨桐被陆霄搂在怀里,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一会儿是在客栈里,他在灯下给小陆霄讲课,一会儿是在乡下,他手把手地教陆霄练剑,一会儿是在军帐里,陆霄身上中了三箭,还一直笑着说没事儿……
一会儿是在刚刚落成的朔雪台上,漫天晚霞下,陆霄轻声道:“我知道,自己是天绝灵脉,此生此世也无法修道,无法同你并肩。可是……如果有一天,我能变得更强,我……”
后面的话,秋雨桐听不清了,陆霄望着他,神色十分焦急,声音嘶哑:“师尊!我,我……”
秋雨桐一个激灵,醒了。
睁开眼睛,已是满室阳光灿烂,他身上搭着薄薄的棉被,还有一些凌乱的衣衫,倒也十分暖和。
陆霄正站在窗边,只穿了一身素白的单衣,静静望着漫山遍野的积雪,在初升的朝阳下熠熠生辉。
他转过身,对秋雨桐道:“我带你去看元宵花灯。”
第24章
这一日,正是元宵佳节。
天色刚刚暗下来,京城的龙门大街上,就亮起了大片大片的串串花灯,人群熙熙攘攘,喜气洋洋,热闹非凡。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74
“你看,那盏乌龟灯漂不漂亮?”陆霄饶有兴致地指向前方不远处。
“嗯,漂亮。”秋雨桐却是心不在焉。
他一边随口敷衍着陆霄,一边暗暗盘算着,三师兄住在卷帘胡同,卷帘胡同距离龙门大街不远,前面拐过三道巷子就到了,可是陆霄一路都紧紧跟着自己,实在甩不开。
两人在龙门大街上随意逛着,不知不觉间,天色越来越暗,游人越来越多,次第亮起的花灯更是包罗万象,有兔子灯、老虎灯、仙鹤灯、金鱼灯……一盏盏一串串,大片大片地悬挂在街边和头顶,一片辉煌灿烂。
除此之外,还有更加精致的寿星捧桃灯、钟馗捉鬼灯、嫦娥奔月灯、张果老骑驴灯……最稀奇古怪的是走马灯,灯里的剪纸武将们骑着马,一前一后追逐着,栩栩如生,有趣极了。
大街上熙熙攘攘行人如织,男男女女裙带飘香,还有那敲锣的打鼓的,卖糕点的踩高跷的,端的是热闹非凡。
“兔子灯,乌龟灯,五文钱一盏,十文钱三盏!”
“买糕点啰!刚出炉的糯米糕!又香又甜!”
“糖葫芦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
“哎呀,姑娘你让一让,你挡着我看花灯了!”
“走走走,咱们买了糖葫芦,去那边看!”
正是“千门开锁万灯明,正月中旬动地京。三百内人连袖舞,一时天上着词声。”
秋雨桐心中十分感叹,今年的元宵节,似乎比五年前热闹了许多,满城张灯结彩,一片盛世景象。
陆霄这五年的辛苦,到底没有白费功夫。
想到这儿,秋雨桐忍不住看了一眼身边的青年,陆霄正出神地望着远处一盏花灯,漆黑的凤眸中倒映着万千灯火,和五年前一模一样。
想起五年前那个元宵节,秋雨桐又忍不住好笑。
当时,老皇帝心血来潮,趁着元宵佳节,在大宁宫重开经筵,找了当世最有名的大儒讲学。这本是皇子们展现自己的好机会,但陆霄一听说秋雨桐要去龙门大街看元宵灯会,死活都要跟着他一起来。
秋雨桐实在拗不过他,只得剪了个纸傀儡,让那纸傀儡代替陆霄去听经筵。
那时陆霄才十八岁,虽然比同龄人更为冷静成熟,但到底还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他拉着秋雨桐走在大片明亮的花灯下,几乎难掩兴奋之意。
“师尊,你看那盏灯,像不像嫦娥?”
“师尊,你看,这盏灯会动哎,是不是修真界的宝贝?”
秋雨桐被他拖着逛了一会儿,陆霄脚下忽然微微一顿,在一个花灯摊位前站定了。
秋雨桐疑惑道:“怎么了?”
陆霄指了指摊位上贴着的告示:“上面写着,只要猜中了花灯上的灯谜,就可以拿走花灯,不用花钱。”
秋雨桐忍不住失笑,这小子还挺节约的!
摊位的老板娘笑道:“两位公子,可是要猜灯谜?”
“嗯……我先看看。”陆霄打量着摊位上的花灯。
摊位上挂着数百盏大大小小的花灯,大部分是纱绢所制,还有几盏琉璃灯,都十分精致,每一盏花灯上都贴着一张小小的纸条子,上面写着一则短短的谜语。
陆霄盯着一盏粉色的绢制莲花灯看了许久,忽然俯下身,轻声对老板娘说了句什么。
“行,中了,你拿走吧。”老板娘笑着把花灯取下来,递给了陆霄。
陆霄提起花灯,仔细端详了一番,又抿着唇对秋雨桐笑了一下,好像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了?”秋雨桐心中暗笑,这小子白拿了别人的花灯,这会儿倒是知道不好意思了!
陆霄有些慌乱地垂下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片刻,他有些迟疑地把花灯递给秋雨桐:“师尊,这个给你。”
“给我?”秋雨桐接过花灯,有些好奇地看了看上面的纸条,“酒入愁肠醉伤秋,说者无言心自留,卿可知否?霄儿,这谜语打的是什么?”
陆霄憋了憋,没敢吭声。
秋雨桐又念了一遍,而后摇了摇头:“这平仄不对。”
老板娘笑道:“这位公子,老百姓的东西,哪儿有那么多讲究,这灯谜的谜底是……”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75
老板娘的话还没说完,陆霄已经一把拽着他离开了摊位:“师尊,那边有做糖人儿的!”
“糖人儿?”秋雨桐本来还想问问谜底,一听到有糖人儿,注意力马上被转移了。
……
“怎么了?”陆霄的声音,把秋雨桐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他有些遗憾地想,其实那盏莲花灯还挺漂亮的。只可惜,后来他和陆霄去买糖人张的糖人,排队的人实在太多,不小心把花灯给挤烂了,陆霄还惆怅了好久。
想起糖人,秋雨桐又闻到一股淡淡的焦糖甜香味儿,不由得精神一振:“去那边看看。”
陆霄垂眸看着他,忍不住微微翘起了一边嘴角:“好。”
糖人张的摊位上,一片人山人海。
两人费了好大的劲儿,结果还是陆霄技高一筹,居然从一群大妈中杀出重围,在糖人张收摊之前,拿到了最后一个小糖人。
只有一个。
秋雨桐眼巴巴地看着陆霄手里的糖人,目光几乎有些哀怨了:“……”
“看着好像有点儿腻,忽然又不想吃了。”陆霄轻轻嗅了嗅小糖人,“要不扔了算了。”
秋雨桐急了:“别浪费,要不……呃,我帮你吃吧。”
陆霄看着他,抿了抿唇,似乎想笑又不敢笑。
秋雨桐瞪着他,有点恼了:“你什么意思?”
“嗯,你帮我吃吧。”陆霄赶紧把小糖人递给他,又拉着他继续往前走,“走,我们去前面猜灯谜。”
秋雨桐拿着糖人,被他拉着一路前行,身侧一串串明亮的花灯纷纷后退,一时间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多年以前。
一路灯火辉煌,陆霄拉着秋雨桐,在一个猜灯谜的摊位前,停了下来。
他指了指摊位上挂着的一盏粉色绢制莲花灯,俯身对老板娘说了句什么,老板娘点了点头,笑着取下了那盏莲花灯。
“给。”陆霄把莲花灯递给秋雨桐。
秋雨桐有些迟疑地接过莲花灯,低头看了看灯上的小纸条:“酒入愁肠醉伤秋,说者无言心自留,卿可知否?这灯谜好像和……”
他顿了顿,没把后面那句“和以前那个一样”说出来。
陆霄垂眸看着他:“怎么了?”
秋雨桐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没什么。”
“是吗?真的没什么?”陆霄轻声道。
一时之间,气氛隐约有点古怪。
“我们走吧。”秋雨桐摇了摇头,努力不去想太多,陆霄也不再说什么,两人拎着花灯,沿着长街一路慢慢逛着。
“哎哟!”一个男子惊呼了一声,而后转过身来,横眉竖眼道,“你是怎么走的路?没看见本少爷吗?”
秋雨桐歉然道:“抱歉,实在太挤了。”
被撞的是个年轻男子,二十五六岁的模样,面目还算英俊,只是脸色十分苍白,再加上浮肿的眼袋,看起来已经被酒色掏空了一大半。
“你……”他呆呆盯着秋雨桐,整个人都愣住了。
陆霄蹙起眉头,拉走秋雨桐便要往前走:“别理他,走了。”
男子却一把拽住了秋雨桐的胳膊:“别走!你是哪家院子的公子?别跟着那小子了,跟本少爷走吧,我出双倍的银子。”
秋雨桐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敢情这人把他当小倌呢?!
虽然这具身体的模样比较柔媚,陆霄又那么杵在他旁边,再加上今晚这龙门大街上的姑娘小倌们也确实不少……但是,他这气质,哪里像是卖身的?连最沉默寡言的二师兄,都承认他杀气四溢的时候,威压几乎令人窒息。
那男子还拉着他不放:“多少钱?你开个价。”
秋雨桐气得快笑了:“你这人……”
陆霄一把抓住男子的手腕,将他的手从秋雨桐的肩膀上拽了下来,森然道:“滚。”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76
男子的手腕被捏得咯咯作响,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了下来,他死死瞪着陆霄,颤声道:“你,你是什么人?你,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大哥可是吏部侍郎李志远!”
陆霄盯着他,忽然笑了:“李志远?我倒是不知道,李志远还有你这么个弟弟?”
秋雨桐看着陆霄的神色,就知道那个什么“李志远”要倒大霉,他正想说两句什么,男子却仿佛忽然看见了什么救星,大声嚷嚷起来:“大哥!大哥!我在这里,有人打我!”
一名高大的锦衣男子带着几名家丁,拨开人群走了过来,蹙眉道:“李江,你又惹什么祸了?”
李江指着陆霄:“大哥,他打我!”
李志远抬起眼皮,望向陆霄:“你打……”
他的声音忽然哑了,整个人呆若木鸡。
陆霄缓缓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李爱卿,你是个能干的,朕不会为难你。但是,如果你这个弟弟还想要活命的话,你最好今晚就把他送出京城,永远也不要回来。”
李志远微微弯腰,颤抖着低声道:“微臣遵旨。”
“大哥,你跟他废什么话呢?!”李江还在旁边大吵大闹,李志远站直了身子,而后狠狠一挥手,“把这个小畜生给我绑了!”
李江惊呆了,委屈叫道:“大哥!”
“大少爷,这……”家丁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敢动手。
李志远怒道:“没听到吗?把这个没用的畜生给我绑了!”
家丁们互相看了一眼,领头的家丁对李江抱了抱拳:“二少爷,得罪了。”
而后,家丁们便七手八脚地扑了上去,试图把李江绑起来,“你们敢!”李江拼命挣扎着,宛如一条离水的活鱼,一时间场面简直乱成了一团。
第25章
正一片兵荒马乱的时候,远远地传来一阵敲锣打鼓声。
“咚咚锵,咚咚锵,咚咚锵……”
随着这敲锣打鼓声,一支庞大的杂技队伍,沿着长长的龙门大街,一路缓缓行来。
这杂技班子很有一套,有踩高跷的,有抛碗的,有叠罗汉的,还有胸口碎大石的……街上众人纷纷退到大街两侧,驻足观看杂技表演,不时发出阵阵欢呼声。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太厉害了!”
眼看杂技班子马上就到了近前,李江被一群膀大腰圆的家丁拉着,兀自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嚷嚷:“大哥,大哥!你不能这样!你快让他们放了我!”
“你这个小畜生,成天在外面闯祸,我今天不好好收拾你一顿,我这个李字就倒过来写!”李志远一边吹胡子瞪眼,一边偷偷瞟着陆霄的脸色。
陆霄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大哥!这事儿真的不怪我!是那两个人,是他们先招惹我的!”
“小畜生还敢顶嘴!看我不割了你的舌头!”
“……”秋雨桐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拿着糖人,看着这场因他而起闹剧,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陆霄笑了笑,拉着秋雨桐:“我们去那边看看。”
秋雨桐点了点头:“嗯。”
两人正要离开,陆霄忽然脸色一变,揽着秋雨桐就往旁边一旋:“小心!”
原来李江和众家丁拉拉扯扯的时候,杂技班子的队伍已经到了近前。
这支队伍的最前面,是四个扮成“福”、“禄”、“寿”、“喜”的小孩儿,他们踩着高跷,戴着面具,一步一晃地走了过来。
最前面那个扮做寿星的小孩儿,不小心被一个家丁绊了一下,连人带高跷,一头栽了下来!
秋雨桐眼见就要被砸到,陆霄飞快地搂着他往旁边一旋,恰好避了开去!
可是那高跷足足一丈五尺有余,电光石火间,那孩子头朝下方坠落,眼见就要血溅当场!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77
秋雨桐看在眼中,旋转之间猛地一挥袖子,长袖舒卷而出,轻轻托了那孩子一下!可是力道仍然不足!
与此同时,对面一道青影闪过,也挥袖轻轻托了一下!
二人合力,那孩子轻飘飘地坠地,而后一骨碌爬了起来,满脸惶惑,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怎么摔下来了?”
街上众人对着李家兄弟指指点点:“都是他们……”
“你这小畜生!看你惹的这堆破事儿!”李志远脸上挂不住,更加恼怒了,一边咒骂,一边对李江拳打脚踢,李江的鬼哭狼嚎声简直能传出去几里地,“大哥,我再也不敢了,呜呜呜,大哥……”
陆霄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一双眼睛只望着秋雨桐:“你没事吧?”
“没事。”秋雨桐摇了摇头,又望着地下摔得稀烂的糖人和花灯,懊恼道,“糖人是最后一个了……花灯也坏了。”
一个青衣年轻人走了过来,他面目清秀,约莫二十来岁,对着秋雨桐拱手笑道:“方才多谢阁下援手了,单凭我一个人,恐怕还救不下那孩子。”
秋雨桐回过神来:“哦,无妨。”
他一边说着,一边眼角还瞥着地上的糖人。
青衣人扫了一眼地上摔碎的糖人,似乎明白了什么,笑道:“我朋友在那边的醉仙楼订了一桌菜,有他家最有名的醉仙元宵,如果阁下不嫌弃的话,不如一起来?”
陆霄微微蹙眉,似乎正要拒绝,秋雨桐已经眨了眨眼睛,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醉仙元宵?”
陆霄沉默了。
三人一起来到了醉仙楼,一路互相通了姓名。原来那名模样清秀的青衣年轻人名叫徐冬青,白州人氏,这次是专程来京城赏灯的。
陆霄和秋雨桐也报了姓名,只说一个姓萧,一个姓童。
醉仙楼的小二十分殷勤,引着三人上了二楼雅间,一名俊朗的锦衣年轻人站了起来:“冬青,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徐冬青笑道:“遇到了一点事。对了,这两位是萧公子和童公子,是我刚刚结识的朋友。萧公子,童公子,这位是我的朋友,林逐风。”
陆霄淡淡地点了点头。
秋雨桐笑道:“林公子,你好。”
林逐风扫了二人一眼,微微撇了撇嘴,凑到徐冬青耳边,压低了声音:“我说冬青啊,你到处结交些来路不明的人,上次被骗了五十枚灵石还不够么?幸好药王庄有你哥哥撑着,不然迟早给你败了。”
“别这样说,大家都是好朋友。”徐冬青笑道,“再说了,我有哥哥,逐风你不也有个哥哥么?玉琴宫宫主这样一个哥哥,可不是谁都有的。”
林逐风嗤笑道:“他?不提也罢。”
陆霄并非修真界人士,倒还没什么感觉,但秋雨桐听着这二人交谈,不由得十分讶异。
原来这徐冬青,便是药王庄庄主徐秋石的弟弟,而那个锦衣年轻人林逐风,则是玉琴宫宫主林郁容的弟弟。药王庄和玉琴宫,虽然比不上北海剑派和朔雪城,但也算是修真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林逐风有些傲慢,陆霄也是个不搭理旁人的,气氛一时间有点尴尬,还好徐冬青十分热情,招呼着众人落座:“都坐啊,菜马上就上来了。”
秋雨桐犹豫了一下,坐了下来,陆霄便跟着坐了下来。
林逐风翻了个白眼,也坐了下来。
“您请嘞!”不多时,小二就上了四凉四热八碟小菜,接着又端上了四碗“醉仙元宵”,一时间酒香四溢。
秋雨桐早就饿了,立刻舀起一颗白白胖胖的元宵放入口中,而后一张脸全都皱在了一起,烫得“呼哧呼哧”直吐舌头,不停地用手扇着风:“好烫,好烫!”
陆霄垂眸看着他,嘴角微微勾起了一点儿:“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谁知道他那么烫啊……”秋雨桐含含糊糊道。
两人正说话间,台上的说书先生猛地一拍板子,开始说书了:“诸位客官,上次老朽说到,那飞来峰主秋雨桐,正与朔雪城主谢晚亭怒目而视,师兄弟二人相持不下,眼见便要动手!”
“咳咳咳!”秋雨桐剧烈地呛咳起来,几乎呛得满脸通红。
天地可鉴,他怎么敢跟掌门师兄动手?!
“那飞来峰主秋雨桐乃是先天剑体之身,身高丈余虎背熊腰,肌肉虬结力大无穷,只见他一声怒吼,一剑当空劈下,谢晚亭避无可避,只能连退三步,硬生生地撑住了这一剑,顿时吐出一口鲜血!”
“咳咳咳!”陆霄也被茶水呛着了。
徐冬青不满道:“那位说书先生,你别胡说,谢城主怎么可能打不过他的师弟?”
说书人瞪着一双小眼睛:“老朽怎么就胡说了?”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78
徐冬青蹙起了眉头:“你明明就在胡说,谢城主他……不良于行,又怎会连退三步?”
林逐风也点头道:“是了,谢晚亭腿脚不便,已经很多年了。因为这件事情,连论剑谱上’止戈’的排名,都跌到了第三位,落到了归无涯的’泣血’后面。”
徐冬青顿时不高兴了:“那什么破论剑谱,根本就做不得准!谢城主的剑术,自然比归无涯高明!”
林逐风撇嘴道:“不信算了,这可是天机先生排的论剑谱,不说多了,前十名的排位,绝对是靠谱的。”
徐冬青怒道:“天机先生又如何?清衡仙尊早就在血狱秘境陨落了,他的’天照云海’还排在第一位,飞来峰主秋雨桐白日飞升,却根本没有排进去!”
林逐风嗤笑一声:“那还不是因为秋雨桐没有本命剑嘛,这玩意儿名叫论剑谱,自然没法把他排进去。冬青啊,我知道你崇拜谢城主,但谢城主确实不是归无涯的对手,泣血排在第二位,止戈排在第三位,也是应该的,毕竟当年朔雪论剑的结果,天下人都知道。”
徐冬青沉默了。
陆霄看着秋雨桐,想说什么却又没说。
秋雨桐默默吃了一个元宵。
当年朔雪论剑的时候,他还是个小不点儿,只听说归无涯力压群雄,废了掌门师兄谢晚亭的一双腿,又碎了玉琴宫宫主林郁容的琴,所以民间流传的儿歌里面,才会有“朔雪城下玉琴摧”这么一句。
“朔雪论剑”那一场比试,到底打得有多惨烈,秋雨桐并不知道,他只知道,掌门师兄从来不提起此事,朔雪城也没人敢提。
林逐风“啧”了一声:“算了算了,不说这些扫兴的事了。对了,听说你哥哥云游回来了?还给你带了个嫂子?”
徐冬青点了点头:“嗯,打算三月间就办喜宴。”
林逐风笑道:“恭喜恭喜!这次药王庄喜宴,来的人一定很多吧?”
“嗯,已经递出去两百多份喜帖。”徐冬青叹了一声,“本来我还指望谢城主也来的,可是听说他闭关了,白峰主又是个不问世事的,估计还是桑峰主来。”
秋雨桐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
之前三师兄来大宁宫的时候,也提起掌门师兄闭关了,如果三师兄去参加药王庄的喜宴,那么到时候,自己是不是可以跟着一起去,让那位药王庄庄主,大神医徐秋石,解了自己身上的寒毒?
他正琢磨着这件事的可行性,林逐风又道:“说起桑峰主,我前些天听说,他也在京城。”
“真的?我怎么不知道?京城的仙盟会馆里,也没见着他人啊。”徐冬青讶异道。
“呵,这位桑峰主,怎么会去会馆?我听说啊,他已经在卷帘胡同里住了一个多月了,昨儿个还跟人打了一架,听说是为了一个叫朱颜的清倌人。”
秋雨桐:“……”
丢脸哪。
掌门师兄要是知道了,估计又得罚三师兄在问剑崖静坐面壁三年了。
还有,三师兄来大宁宫的时候,不是说他住在什么香雪姑娘那儿吗?怎么又变了?掌门师兄果然没说错,三师兄就是个花心大萝卜,连这位玉琴宫的少宫主,都知道三师兄的狼藉名声。
秋雨桐沉默了片刻,还是决定打听一下:“林公子,这位桑峰主,他住在卷帘胡同的什么地方?”
陆霄微微侧头,看了秋雨桐一眼,而后垂下了眸子。
林逐风扬了扬眉毛:“怎么,你想去找他?”
秋雨桐含糊道:“没有,只是好奇罢了。不知道什么样的青楼女子,能让这位桑峰主和人大打出手?”
“让我想想啊……桑峰主喜欢的那位姑娘,似乎是什么胭脂阁的头牌,那他应该就住在那里吧。”
“胭脂阁?”秋雨桐点了点头,暗暗把这个名字记下了,胭脂阁。
陆霄低垂着睫毛,一言不发。
不多时,四人便用完了膳,而后只听外面“咚咚锵——咚咚锵——”几声锣鼓声,夹杂着乱七八糟的欢呼声:“龙来了,龙来了!”。
“走走走,看舞龙去!”林逐风拽着徐冬青,两人和秋雨桐陆霄道了别,便匆匆忙忙下楼看舞龙了。
“我们也去看看。”秋雨桐拉了拉陆霄。
二人并肩走下醉仙楼,街上已经聚集了大量的游人,挤挤挨挨地等着舞龙队伍过来:“快了,快了,马上就过来了!”“别挤呀!”
在这无比的喧嚣之中,陆霄却似乎什么也没听到,他垂下眸子,静静凝视着秋雨桐,忽然低声道:“我们回去了,好不好?”
秋雨桐微微一愣,莫名有些心虚,吞吞吐吐道:“可是,我……我还想逛逛。”
他得甩掉陆霄,去卷帘胡同找三师兄。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79
陆霄的睫毛轻轻颤了颤,许久没有说话。
第26章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间沉默下来。
正在此时,“咚咚锵——咚咚锵——”,敲锣打鼓声越来越近,龙门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逐渐散到两旁。
舞龙队过来了。
夜空之下,花灯灿烂,八条硕大的金龙在这灯火辉煌的龙门大街之上,上下翻飞,争夺着前方一颗龙珠,灵活得犹如活物一般,男女老少们笑着唱着拍着手,跟随着金龙一起往前走去。
秋雨桐隔着大街,望了对面的陆霄一眼,略微犹豫了片刻,转身往一条黑暗的小巷子里跑去。
方才舞龙队过来的时候,人群哗啦啦往大街两边散开,他趁乱混入人群之中,到了大街对面。
没有时间了,他今晚子时之前,必须找到三师兄。
上次在大宁宫的时候,三师兄就说了,他只在京城呆到元宵结束,也就是今晚子时,如果错过这次机会,就很难再有合适的机会,回到朔雪城了。
陆霄死死盯着那个决然远去的背影,轻轻闭上了眼睛,缓缓捏紧了拳头。
他是如此地用力,手背上根根青筋绽出。
他掌心被夜雨割伤的创口,至今没有完全愈合,如此一用力,伤口顿时崩裂,浓稠温热的鲜血顺着指缝,“滴滴答答”落在石板地上,而他似乎完全感觉不到。
所以,你还是要走。
所以,你一直不愿意认我。
所以,哪怕被杖责,哪怕跪雪地……你都不肯叫我一声,霄儿。
你行走人间,救我助我,只是为了证道吗?
……那我这个人呢?又算什么?
……
秋雨桐穿过几条小巷子,很快来到了卷帘胡同口,他略微踌躇了一下,就走了进去。
卷帘胡同今晚也分外热闹,到处都挑着精致的花灯,花灯上面画着许多让人面红心跳的图,莺莺燕燕人来人往,一片热闹非凡,不时还有柔腻的女声,热情招呼着秋雨桐。
“这位公子,进来玩呀。”
“公子,奴家等你好久了哟!”
“哎呀,这位小公子,到姐姐这里来嘛。”
秋雨桐努力躲避着姑娘们的纤纤玉手,硬着头皮一直往前走,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处小楼前。他抬头看了看,牌匾上写着“胭脂楼”三个软绵绵的大字。
没错,就是这里了。
胭脂楼的门口,坐了一个徐娘半老的妇人,那妇人看见秋雨桐,眼睛微微亮了一下,娇声道:“公子,第一次来玩?让姐姐陪你玩,怎么样?”
秋雨桐头皮有些发麻,干巴巴道:“我不是来玩的,我来找个人。”
妇人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原本故作娇媚的声音,也拔得老高:“来找人?有本事就把自家男人栓住,来老娘这儿找什么人?!”
秋雨桐:“……”
这变脸速度也太快了吧,比那些蜀州修士们的变脸术还快。
看着秋雨桐讷讷的样子,妇人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忽然伸手捏了捏秋雨桐的脸颊:“不过嘛,就凭你这副小模样,就算你家男人不要你了,姐姐这胭脂楼也欢迎你,嗯?”
秋雨桐哭笑不得,一把拂开她的手,挑开帘子走了进去。
“哎呀,又有客人进来了!”大厅里几个莺莺燕燕涌了过来,浓腻的脂粉香气熏人欲醉。
“阿嚏!阿嚏!我不是来玩的……”秋雨桐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也不敢多停留,他一边小心地推拒着,生怕推到不该推的地方,一边努力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可是当他好不容易突出重围,终于站在二楼客房楼道口的时候,却忽然愣住了。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80
三师兄在哪个姑娘那儿来着?
香雪姑娘?不对,已经换人了……秋雨桐犹豫了许久,还是想不起来。
这可怎么办?难道挨着一个个房间找吗?
茶楼什么的也就罢了,这种地方……
秋雨桐虽然有点不通人情世故,但他也知道,像胭脂楼这种地方,是万万不能一间间屋子敲门过去的。
可是现在已经很晚了,过了子时,三师兄就要走了。
要不然,只有那样了。
秋雨桐咬了咬牙,不再犹豫,从回廊尽头的一扇窗户翻了出去,轻轻巧巧地落在了屋脊上。
后背传来一阵疼痛,伤处多半又裂开了一点,可是秋雨桐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半跪在屋脊上,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地揭开一块瓦片。
下面是间空房,没有人。
秋雨桐松了口气。
而后,他又轻手轻脚地往前走了几步,再次揭开了一块瓦片。
这一次,屋里是个俊俏少年,正站在床前宽衣解带。
秋雨桐眨了眨眼睛,心里直犯嘀咕,这副模样还要来嫖?
下一刻,床幔里伸出一只毛茸茸的大手,揽着少年的细腰,用力把他拉了进去。不到片刻,少年的手又伸了出来,紧紧拽着半幅床幔,指甲都泛白了,哑声道:“啊……”
呃,胭脂楼不止有姑娘。
秋雨桐终于明白过来了,面红耳赤地盖上了瓦片。
老天,他到底在这里做什么啊?!
可是,可是……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他总得找到三师兄吧!
秋雨桐默默在屋顶站了片刻,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才又轻轻揭开一块瓦片。
这间屋子倒是十分清净,桌上一灯如豆,旁边坐着两个人。
一个山羊胡老头开了口:“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另一个精瘦的中年人低声道:“大人放心,点子已经进了套,快了。”
秋雨桐愣了愣,“点子”?
他隐约记得,这好像是人间界的某种黑话,指的是要对付的人,或者抢劫对象什么的。
山羊胡老头沉吟道:“点子这次没带侍卫,那柄怪剑也断了,我们人多,想来没有太大问题。”
精瘦中年人道:“这次王爷为了稳妥起见,派出了八名一流的黑道好手,点子只有一个人,绝对不是对手。”
怪剑?王爷?
秋雨桐隐约意识到了什么,深深蹙起眉头,仔细听了下去。
“机会难得,这次不能再失手了。”山羊胡老头喃喃道。
“大人放心,点子被王爷送的那个小男宠迷昏了头,一个侍卫都没带,只带了那个小男宠。”
“嗯,但也要小心行事。”
“那是自然。”
秋雨桐听到这里,背脊不由得升起了一股淡淡的寒意。
精瘦中年人又叹道:“王爷真是神机妙算,送了个小男宠去蛊惑点子,让他只身出门,这招太高明了!先生您一路筹谋安排,也是功不可没!”
“事成之后,你我都是功臣。”山羊胡老头点了点头。
“来,卑职先敬未来的内阁首辅大人一杯!”
“不可胡说。”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81
“卑职哪有胡说,陈思儒不过是狗仗人势罢了。等王爷登上大位,他如此看重您,内阁首辅这个位置,迟早是大人您的。”
“不敢。”山羊胡老头微微一笑,两人碰了一下杯。
秋雨桐轻轻抿紧了嘴唇。
如此看来,陆霄这次微服出游,不知怎的,被晋王得到了消息,而晋王胆大包天,竟然派出了八名黑道好手,想要趁机杀掉陆霄。
他该怎么办?
还有小半个时辰,就是子时了。要是错过子时,没找到三师兄,他想要回朔雪城,就很难了……而那八名所谓的黑道好手,也未必对付得了陆霄。
可是,可是……
秋雨桐咬了咬牙,旋身翻下屋顶,往来时的方向飞身掠去!
他强行提起体内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灵力,忍着背脊上的剧痛,沿着大街小巷,拼命地往离开的地方奔跑着,他忽然很害怕,万一,万一……
龙门大街,灯火辉煌,金龙狂舞。
陆霄背负双手,站在他离开时的那个地方,仰头望着八条盘旋飞舞的金龙,英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八条金龙,八名好手……
秋雨桐陡然意识到了什么,厉声喝道:“快躲开!!”
就在这一瞬间,八名黑衣人猛地掀开硕大的龙头,八柄雪亮的长剑,犹如八道利箭一般,挟裹着刺耳的破空之音,直直刺向陆霄!
秋雨桐随手抽出身旁一位佩剑书生的长剑,不顾一切地提起体内全部灵力,旋身而上!
“嗤——嗤——嗤——嗤——”
“嗤——嗤——嗤——嗤——”
九问剑法,第三问,问梅式。
“落红无情”,无人可挡。
八声轻响过后,八名黑衣人的咽喉处,喷洒出漫天滚烫鲜血。
他们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瞪着秋雨桐——天底下,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剑法?
只是,他们再也没有机会,问出这个问题了,只能一个接一个地,缓缓软倒在地,死不瞑目。
八条金龙无人领头,也随之轰然坠地,引起四周一片惊叫。
与此同时,远处响起了阵阵欢呼声,大片大片的烟花腾空而起,在京城的夜空之中,绽开了漫天灿烂辉煌的金色花朵。
元宵夜,子时。
在这绚烂无比的烟火之中,秋雨桐如同一片毫无重量的羽毛,轻飘飘地从夜空中旋身落下。
由于灵力消耗过多,落地时他不受控制地踉跄了一下,勉强拄着剑,这才站定了。
他一边轻轻喘息着,一边缓缓抬起头,浓黑的长发胡乱披散,一身白衣被鲜血染透,连素白的下颌之上,也沾染了几滴鲜血,仿佛杀神降世。
“杀人啦,杀人啦!”众人惊呼着四散奔逃。
不过瞬间,秋雨桐身边数十丈,便空无一人。
除了陆霄。
在这一片狼藉的龙门大街之上,秋雨桐站在一地血泊之中,一边轻喘着,一边望向数丈外的陆霄。
陆霄沉默地回望着他。
四目相对。
这一瞬间,秋雨桐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瞳孔陡然缩紧了。
“师尊。”陆霄凝望着他,终于轻声说出那两个字。
秋雨桐拎着血淋淋的长剑,几乎是艰难地开了口:“你……你是不是,早就认出我了?”
陆霄深深看着他,没有回答。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82
但是这种沉默,本就说明了一切。
“你是故意的,你早就认出了我,你明明知道有刺客……你知道我会回来,你一直在看我笑话,你在耍我……”秋雨桐喃喃道。
陆霄忍耐一般闭了闭眼睛,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我不知道。”
也不知道他这句“不知道”,到底是指的什么,是“不知道”有刺客,还是“不知道”秋雨桐会不会回来。
而后,陆霄又自言自语一般开了口,轻得几乎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我只是……想知道。”
秋雨桐没有吭声。
他紧紧抿着唇,低头望着脚边那八具散乱的冰冷尸体,心里难受到了极点。
他这些日子的一举一动,在陆霄面前,简直像个滑稽的小丑。他被自己的徒弟玩得团团转,却还可笑地拼命回来救他……陆霄这样愚弄他,到底当他是什么?
陆霄望着他,缓缓走了过来。
秋雨桐下意识地扬起了手中长剑,低声喝道:“别过来!”
陆霄恍若未闻,踩着一地血泊,在漫天血色烟火中,缓慢而坚定地向秋雨桐走来,仿佛天底下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止他。
他在秋雨桐面前站定了,而后徒手抓起对方手中那柄血淋淋的长剑,将剑尖轻轻抵在了自己胸口。
他轻声道:“霄儿知错了。师尊若是不高兴,一剑了结了我,也就是了。”
秋雨桐愣愣望着手中的长剑,他的剑术天下无双,却从来不会对着自己人,而此时此刻,这柄血淋淋的长剑,却抵着他那小徒弟的胸口。
他忽然有些恍惚,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陆霄紧紧盯着秋雨桐,似乎在仔细判断着他的表情,而后又极其缓慢地,往前迈了半步。
锋利的剑尖,无声无息地刺入了他的胸口,月白色的衣衫上面,缓缓渗出一点殷红的血迹,刺目无比。
秋雨桐稳定无比的的手,忽然轻颤了一下。
长剑“哐啷”一声,猝然落地。
“你别这样。”他涩声道。
陆霄忽然难以忍受一般,一步上前,极其凶狠地将秋雨桐一把搂进了怀里!
他整个人止不住地轻轻颤抖着,两条胳膊如同两道铁箍一般,死死锁着怀里单薄的人,仿佛只有怀里这一点点微弱的体温,才能支持他的心脏继续跳动,才能支持他的血液继续流动,才能支持他继续……活下去。
秋雨桐被他那样死死搂着,一时间有点懵了。
陆霄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他轻轻垂下眼眸,遮住了眼中饿狼一般的暗沉神色,而后稍微放松了手臂的禁锢,几乎是委屈地喃喃道:“师尊……你怎么走了那么久?”
这一瞬间,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雪地里的孩子。
第27章
秋雨桐被陆霄两条结实的胳膊死死搂着,这小子如今几乎比他高了一个头,胸膛结实而宽阔,他不得不艰难地仰起头,将下巴搭在对方肩上,才能勉强呼吸到一点空气。
他想用力推开这个孽徒,又想狠狠训斥这个孽徒,可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陆霄那种委屈到了极点的轻颤。
仿佛只要轻轻一推,就碎了。
秋雨桐迟疑了许久许久,终于缓缓抬起手,轻轻摸了摸陆霄的头发:“霄儿。”
不过是轻轻的一个触碰,陆霄高大结实的身体却狠狠抖了一下。
他抿紧了嘴唇,似乎在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只是把脸埋进了秋雨桐浓黑散乱的长发,极尽贪婪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师尊。”
“这一次就算了。”秋雨桐闷闷道,“以后,再也不许耍我了,知道吗?”
陆霄把脸埋在他的头发里,哑声道:“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此时此刻,深蓝的夜空之中,朵朵绚烂无比的金色烟花还在继续绽放,远远近近一片欢腾雀跃之声。
龙门大街之上,却是一片狼藉。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83
围观的众人挤挤攘攘,一边好奇地窃窃私语,一边小心地指指点点,却不敢靠得太近,只是远远看着空旷的大街正中,那位极其英俊的年轻人,紧紧搂着一个满身血污的白衣青年,耳鬓厮磨,旁若无人。
过了片刻,只听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从长街一端远远传来。
秋雨桐轻轻推了推陆霄的胳膊:“松手,官府的人来了。”
陆霄紧了紧胳膊,才忍耐一般,缓缓放开秋雨桐。
长街一头,数十骑骏马飞奔而至,几名金吾卫从马上翻身而下:“何人在此行凶?!”
围观群众纷纷指向秋雨桐。
为首的一名百户长似乎有些不信,上上下下打量着秋雨桐:“是你杀了这些人?”
“呃,这个……”秋雨桐眨了眨眼睛,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白衣鲜血淋漓,衣摆还在淅淅沥沥地滴着血,简直赖也赖不掉。
百户长看了一眼地上八条大汉的尸体,又看了一眼秋雨桐,神色有些迟疑:“凶手是不是另有其人?就你这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怎能杀掉这八条大汉?如果有什么隐情,你大胆地讲,不要害怕。”
手无缚鸡之力?不要害怕?
秋雨桐立刻道:“人都是我杀的,他们不是我的对手。”
陆霄:“……”
百户长愣了愣,而后低喝一声:“既然如此,给我拿下!”
四名金吾卫立刻围了上来,便要动手。
陆霄一步上前,将秋雨桐挡在身后,沉声道:“住手。”
百户长蹙眉道:“大胆!你是何人,竟敢拒捕?这里可是天子脚下!”
秋雨桐忍不住斜睨了一眼陆霄,原来不止他这个师尊当得憋屈,皇帝也会有这么憋屈的时候,呵呵。
陆霄看了一眼秋雨桐,似乎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又从腰间摸出一块令牌,递给百户长:“看得懂么?如果看不懂,给你的长官看看,或者给你们的许指挥使。”
百户长接过令牌,迟疑了一下,转身递给了马上的一个人:“罗千户,您看看,这是什么?”
“这是……”千户长只看了一眼,就忽然哑声了,而后翻身下马,结结巴巴道,“陛,陛……”
陆霄微微抬起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这里人太多了,不要引起骚动,你找几个人,把这条街打扫了。”
千户长战战兢兢道:“是。”
……
当秋雨桐和陆霄回到静心殿的时候,已经是丑时末了,大宁宫一片寂静。
折腾了整整一天,方才又靠着仅有的一点点灵力,勉强击杀了八名刺客,秋雨桐已经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他勉勉强强走到床前,随手扯下脏污的外袍,一头栽了下去,舒服地叹了一声:“唔。”
陆霄端来一盆热水,给他擦了脸,又擦了手脚。
秋雨桐迷迷糊糊道:“别忙了,你也去睡吧。”
陆霄犹豫了一下,脱下外袍,坐上/床来,伸手想要揽过秋雨桐。
秋雨桐推开他,摇了摇头:“我已经好多了,你不用这样,去隔壁睡吧。”
之前陆霄搂着他睡觉,他就觉得十分别扭,可是碍于男宠这个身份,没法强硬地拒绝,如今既然已经暴露了身份,他便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嗯。”陆霄沉默了一会儿,也没有勉强,轻轻给他掖了掖被子,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
第二天,秋雨桐是被一阵香气惊醒的。
什么东西,这么香……唔,好像是桂花的味道?
他吸了吸鼻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睡眼朦胧地嘀咕了一声:“霄儿?”
“师尊。”陆霄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秋雨桐肚子恰巧“咕噜”了一声,他翻身爬了起来,瞪大了眼睛:“桂花糕?”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84
这么一大早,就有桂花糕吃?
这也太好了吧。
陆霄笑道:“师尊,起床吧,用早膳了。”
秋雨桐一骨碌下了床,随手扯了一件外袍披上,充满期待地坐到了桌边。
陆霄把一碟桂花糕、一碟五柳鸡丝、一碟松菇芦笋,以及两碗白米粥放在了桌上,笑道:“我早上起来,忽然想起了以前那些日子,忍不住动手做了一些饭菜。师尊要不要尝尝?”
秋雨桐暗暗咽了口唾沫,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努力维持住师尊形象。
陆霄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蹙起眉头:“不过这桂花糕,一大早就吃,是不是过于甜腻了?要不撤了吧。”
什么?!
秋雨桐顿时急了,勉强按捺住一把将盘子拖过来的冲动,淡淡道:“既然已经做了,就不要浪费。”
陆霄的嘴角极轻地翘了翘,而后夹了一块桂花糕,放在秋雨桐面前的小碟子里:“也是,师尊曾经说过,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你明白就好。”秋雨桐尽量斯文地夹起桂花糕,咬了一小口。
今天的桂花糕,是当年陆霄最常做的那种,用酒酿糯米和腌桂花蒸制而成,不仅甜糯绵软,还带了一点淡淡的酒香。
刚刚吃完一块,陆霄又给他夹了一块:“慢慢吃。”
秋雨桐小口小口地吃着,心中感动得几乎要老泪纵横了,他太不容易了,重生后这么几个月,就之前偷吃了一块,还差点被逮到!
陆霄垂眸静静看着他吃,长年紧绷的唇角,终于略微放松了一些。
两人正用着早膳,忽然有人轻轻敲了敲门,张德福在门外低声道:“陛下,许指挥使求见。”
陆霄手上微微一顿:“师尊,你慢慢吃,我先去处理一点事情。”
“你去吧,不用管我。”秋雨桐点了点头,也没太在意,不过是些无聊的政事罢了。
陆霄又给秋雨桐夹了一块桂花糕,这才起身去了外间。
外间的门轻响了一声,似乎有人进来了,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点武将特有的杀气:“微臣许长春,参见陛下。”
许长春?这不是以前燕王府里的侍卫统领么,看来也升官了。
秋雨桐如今开了灵窍,耳目比以前灵敏了不少,陆霄和许长春在外间压着声音说话,他也能隐约听到一些。
许长春道:“陛下,事情已经办妥了。”
陆霄低声道:“可有遗漏?”
“回禀陛下,晋王府上下,共计一百三十五口,老弱妇孺无一遗漏,已经全部下狱。”
“陆炎德怎么样?”
“他一直喊冤,还说了许多大不敬的话,微臣已将他单独囚禁在水牢。”
“喊冤?”陆霄似乎笑了笑,“昨晚那八名刺客,每个人的长剑之上,都刻着晋王府的字样,他还有脸喊冤?”
秋雨桐吃着糕点,心中忍不住有些犯嘀咕。
行刺皇帝,这可是满门抄斩的死罪,晋王好歹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怎么如此疏忽?刺客的武器上面,竟然刻了晋王府的字样?
他又转念一想,晋王这老小子,明明知道陆霄之前有些怨恨自己,还派了个这般模样的“雪容公子”进宫当卧底,可见不是什么聪明人,做事疏忽也属正常。
北海剑派那个屠无畏也是脑子进了水,居然找了晋王这么个蠢货,让他找什么龟壳。
唉,说起来,那块龟壳到底是做什么的,他到现在还没弄明白……掌门师兄见多识广,或许会知道。
想到掌门师兄,便想到朔雪城,秋雨桐忍不住又是一阵郁闷。
如今他虽然开了灵窍,可是又中了寒毒,人间界的大夫根本没办法,三天两头就要发作一番,实在是十分难熬。
对了,之前听药王庄那个徐冬青讲,他哥哥徐秋石要办喜宴,三师兄可能会去药王庄贺喜。
药王庄位于白州寒鸦渡口,距离京城只有七八百里,坐马车的话,只要三四天功夫……
秋雨桐正沉吟着,陆霄已经打发了许长春,走进卧房内间。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85
“怎么了?想什么呢?”
秋雨桐回过神来,随口问道:“你把晋王抓起来了?动作挺快的嘛。”
“嗯。”陆霄点了点头,“这种事情自然是越快越好,免得他跑了。”
秋雨桐有些疑惑:“我方才听你们说话,这晋王也是奇怪,居然在刺客剑上刻了晋王府的字样,这不是不打自招么?”
陆霄的表情略微不自在了一瞬,而后笑道:“是啊。或许他觉得这次行刺十拿九稳,所以才这么嚣张。”
秋雨桐想了想,又道:“晋王府一百三十五口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陆炎德凌迟,府里十二岁以上的男丁,全部处死。其余的妇孺,流放塞北采石场。”陆霄淡淡道。
“这样啊。”秋雨桐点了点头。
虽然确实残酷了一些,但是刺杀皇帝,本就是满门抄斩的死罪。陆霄肯放过妇孺,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陆霄在桌边坐了下来,又夹了一筷子鸡丝给他:“不说这些扫兴的事了,尝尝这个。对了,待会儿我带师尊去碧荷湖划船,好不好?”
秋雨桐没有回答,他略微沉吟了片刻,忽然道:“霄儿,我想去见晋王一面。”
陆霄蹙起了眉头:“你见他做什么?”
秋雨桐叹道:“我这具身体沾了因果,必须去了结一番。”
说到这里,他略微有些不好意思:“霄儿,之前一直没跟你讲,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来的。我本来以为自己已经飞升了,可是一睁眼,又在皇宫里面,而且已经过了整整五年。”
他顿了顿,又讷讷道:“我醒来的时候,就在……那个笼子里。”
陆霄淡淡一笑,眼底却没什么笑意:“原来如此。师尊也不知道,自己还会回来。”
秋雨桐眨了眨眼睛,他虽然有些不通人情世故,但此时也能感觉到,陆霄似乎很不高兴。
是了,这小徒弟之前一直怨恨自己,恨自己不守承诺,没有一直陪着他。
秋雨桐想了想,还是试图解释一下:“霄儿,我曾经答应过,要一直陪着你,这件事情是我食言了。你之前怨恨我,也是应该的。只是我也没想到,会那么快就飞升了。我回来之后,一直瞒着你,还想偷偷拿走夜雨,是因为我得回朔雪……”
“别说了!”陆霄粗鲁地打断了他。
陆霄很少直接打断他的话,秋雨桐不由得愣了愣。
陆霄勉强笑了笑,似乎不愿多聊这个话题:“这些都不重要,师尊回来就好。”
见陆霄没有深究他那些装模作样的丢脸事,秋雨桐暗暗松了口气,转移了话题:“我占了雪容的身体,就背负了他的因果。而晋王陆炎德,就是他最大的因果,所以我必须去见陆炎德一面。”
“我明白了。”陆霄点了点头,“我这就去安排。”
他稍微犹豫了一下,又道:“陆炎德如今受了刺激,有些疯疯癫癫的,他如果说了些什么,师尊千万不要听信。”
秋雨桐点头道:“我知道了。”
第28章
大理寺天牢,阴暗而潮湿。
这里的空气,仿佛永远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霉味,而这霉味之中,又带着淡淡的血腥气。
长长的走廊两侧,点着几柄火把,昏暗的火光映照在粗糙的花岗岩墙壁上,影影绰绰,阴森森的。
最里面的一间水牢,不时传来沙哑的嘶吼声。
“陆霄那个贱种,竟然诬陷本王!他一个奴婢生的贱种,凭什么坐那个位置,凭什么?!”
秋雨桐的脚步微微一顿,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引路的狱卒讪笑了一下:“这人过两天就要凌迟处死,已经吓得疯了。”
“嗯。”秋雨桐点了点头,他虽然没说什么,但心中十分不快。
陆霄的亲生母亲是个浣衣监的宫婢,在大宁宫无数的妃嫔美人中,低微得如同一粒尘埃。她偶然被喝醉的老皇帝,在御花园假山里临幸了一次,七个月后便生下了一个早产儿,那就是陆霄。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86
这个可怜的女子,产后一直缠绵病榻,又被宫人们排挤,没拖两年就无声无息地死了。
又过了一段日子,孤苦伶仃的小陆霄被皇贵妃江氏收养,只可惜江氏也并不是什么善茬,在江氏院子里那几年,小陆霄受尽了各种非人的折磨。
晋王和先皇,乃是一母同胞,都是太皇太后嫡出,自然瞧不起陆霄这种宫婢的儿子。
虽然这么多年,陆霄从来没有详细讲过他那些童年遭遇,但从小陆霄身上那些交错的烫伤和鞭痕,一直到如今陆炎德崩溃之后肆无忌惮的辱骂,秋雨桐几乎可以想象到,陆霄小时候过的是什么日子。
他心中一阵难受,闭上眼睛稍微定了定神,才继续沿着长廊走了下去,在水牢门外站定了。
透过一道道胳膊粗的木柱,可以看见水牢正中是一个丈余见方的水池,晋王陆炎德双手被铁链吊在天花板上,大半个身子都浸在冰冷的水里,身着囚衣披头散发,脸上还带着几道血痕,狼狈到了极点,完全没了当初的光鲜模样。
即便如此狼狈,他仍然声嘶力竭地辱骂着:“陆霄这个贱种!千刀万剐的贱种!”
秋雨桐忍了忍,对狱卒道:“开门。”
狱卒为难道:“公子,这不大好吧……陛下说了,要以公子的安全为重。”
“他这个样子,伤不了我。你在走廊那头候着便是。”
狱卒犹豫了片刻,掏出钥匙打开了牢门:“公子,小的在那头等着。就一刻钟。”
秋雨桐点了点头,走进水牢。
他站在水池旁边,垂眸望去:“陆炎德。”
陆炎德停止了叫骂,瞪大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秋雨桐,哑声道:“是你?”
“是我。”秋雨桐静静看着他。
陆炎德“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忽然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人,竟然还有脸来见本王……”
他说着说着,陡然激动起来:“你这个贱人,你是不是早就跟陆霄串通好了?一起陷害本王?是不是?!晋王府上上下下一百三十五口,你们,你们连两岁的稚儿都不肯放过,都要一起流放采石场……”
“你意图弑君,本来就是满门抄斩的死罪。妇孺流放塞外采石场,已经是网开一面。”秋雨桐淡淡道。
“意图弑君?本王意图弑君?哈哈哈哈哈哈……”陆炎德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秋雨桐蹙眉道。
“雪容啊雪容,你是装不懂呢,还是真不懂?”陆炎德低声嘶吼道,“这他妈都是陆霄那个贱种给我下的套!这一切都是那个贱种做的!那个下贱的狗杂种!!”
他整个人几乎癫狂了一般,满嘴都是各种不堪入耳的辱骂,一会儿骂陆霄是下贱的狗杂种,一会儿骂秋雨桐是万人骑的表子。
秋雨桐低垂眸子,任他辱骂,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陆炎德连嗓子都骂哑了,才不得不住了口。
他呆呆望着秋雨桐,过了片刻,两道眼泪忽然流了下来,颤声道:“雪容,就算本王求你了,救救本王,好不好?”
秋雨桐沉默了片刻,淡淡道:“雪容为什么要救你?”
他这话里的“雪容”,自然指的是死去那位“雪容”,只是听在陆炎德耳中,变成了自称。
“你忘了吗?是本王把你从勾栏院里赎出来的。不然的话,你一个清倌人,被曲家那两个变态兄弟买下了初夜,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你这个人,你这条命,都是本王的!”
秋雨桐心中一阵极度的厌恶,连话都懒得说了。
陆炎德苦苦哀求了秋雨桐许久,各种涕泪横流伏低做小,秋雨桐丝毫不为所动。
陆炎德喘了几口气,神色愈发绝望,忽然哑声吼道:“你以为本王死了,你就能跟陆霄逍遥快活了吗?别忘了你身上的寒毒!冰蚕碧血蛊,世间无人可解,屠仙师已经走了,你也得陪着本王一起死!”
秋雨桐心中暗叹,忍不住摇了摇头:“雪容是为了救你,才抢着服下了冰蚕碧血蛊,你就这么希望雪容死?”
陆炎德狞笑一声:“你这种身份,能够陪着本王去死,是天大的福气。若不是本王,你早就被曲家兄弟玩死了,还能有今天?”
秋雨桐看着他那张毫无悔意的脸,心中忽然为那位雪容公子一阵难过。
“其实,他也没能熬到今天。”秋雨桐轻声道,“他早就死了。在进宫的第一天,他就死了。”
陆炎德愣了愣,而后哈哈大笑起来:“小雪容啊,你是疯了吗?”
秋雨桐轻轻扯了扯嘴角,漆黑的眼珠里却毫无笑意:“陆炎德,你当真不认得我了?”
“你什么意思?”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87
“六年前,你在乌叶林猎场吃的亏,全都忘了?”秋雨桐盯着他,声音又轻又缓,“我记得,那一剑,把你吓得屎尿齐流,在床上躺了整整三个月。”
陆炎德的笑容凝固了。
他呆呆望着秋雨桐,仿佛见了鬼。
过了许久,他终于明白了什么,整个人剧烈颤抖起来:“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秋雨桐明明已经飞升了……”
秋雨桐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你……”陆炎德涩声道,“你真的是秋雨桐?”
“你说呢?”秋雨桐反问道。
陆炎德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那天,我就觉得你有点古怪……你,你为了陆霄,又借尸还魂回来了?怎么,你的徒弟扳倒了我,你来看笑话了?”
“我没那么无聊。”秋雨桐摇了摇头,“我今天来到这里,是代替雪容,来见你最后一面。我要用他的这双眼睛,替他看看你最后的样子,为他了结这段因果,让他能够顺利地进入轮回。”
“因果,因果……”陆炎德喃喃念了几遍,忽然顿了顿,又道,“秋雨桐,那你和陆霄,又是什么因果?你这么帮着陆霄,到底是了为什么?”
秋雨桐微微一愣,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间竟然答不上来。
过了片刻,他才迟疑道:“自然因为他是个好皇帝,是我的好徒儿。”
陆炎德忽然怪笑了一声:“好皇帝?好徒儿?秋雨桐,你知不知道,我那皇兄是怎么死的?”
“他自缢而亡,天下皆知。”
“不,今天本王就告诉你,”陆炎德盯着秋雨桐,一字一顿道,“我那位皇兄,是被他的亲儿子陆霄,亲手用一张三石的硬弓……活活绞死的。”
“你说什么?”秋雨桐愣住了。
“你不信?当时,我就躲在侧殿柱子后面,大气也不敢出。皇兄一直苦苦哀求那个贱种,可他根本就不为所动……那张硬弓的弓弦,发出的那种吱吱吱的声音,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那个贱种绞死皇兄之后,随便收拾了一下,就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他对外面那些人说,皇兄自缢殡天了。他的声音平静得很,还很沉痛,一点都没有颤抖。秋雨桐,他是不是也这么对你说的?你真的觉得,自己了解这个徒弟吗?”
秋雨桐冷冷道:“空口无凭,我为什么要信你?”
“你信不信,都无所谓。”陆炎德笑了笑,“对了,他是不是还跟你说,因为先皇殡天,三皇子又战死白芦荡,江氏整个人都发了疯,亲手掐死了十一皇子?”
“陆炎德,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秋雨桐心中一阵烦躁。
“那本王就告诉你,江氏的大儿子,三皇子陆霖,是陆霄送进白芦荡的。而江氏的小儿子,十一皇子陆雯,是陆霄当着江氏的面,亲手掐死的。”陆炎德轻声道,“那个时候,他已经大权在握,陆霖和陆雯,对他根本没有任何威胁……但他还是这么做了。这些事情,他告诉过你吗?”
“……”秋雨桐没有回答,他轻轻抿了抿唇,脑子有些乱。陆炎德说的这些事情,和过去陆霄告诉他的,完全不同。
他定了定神,才道:“陆霖和陆雯人都死了,自然随你胡说。”
陆炎德微微一笑,此时此刻,他已经渐渐平静下来,恢复了几分过去的王爷气概:“秋仙师,本王过去以为,陆霄做事如此心狠手辣,却偏要装出一副伪善的样子,只是想要欺世盗名。不过……本王如今有了其他想法。”
他盯着秋雨桐,缓缓道:“他只是想在你面前装样子而已。”
秋雨桐蹙起眉头:“他为什么要在我面前装样子?我从小看着他长大,他是什么性子,难道我还不明白?”
“秋仙师,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陆炎德上上下下打量着秋雨桐,忽然玩味一笑,“而且,你如今这副羸弱模样……估计再合他意不过了。”
他那种古怪的目光,看得秋雨桐心里极其不舒服,仿佛一条湿漉漉的舌头,从身上缓缓舔过。
秋雨桐拧紧了眉毛,还想问些什么,陆炎德忽然闭上眼睛,而后牙关用力一咬!
随着这狠狠一咬,这位曾经风光无比的晋王,喉咙发出了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咯咯”声,嘴角缓缓流下一道殷红的血迹,头无力地垂下去。
他咬舌自尽了。
秋雨桐闭了闭眼睛,感到天地之间,有种极其玄妙的感觉——这具肉身的因果,终于了结了。
按理说,因果已了,他应该感到十分轻松,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却很乱。
或许,因为体内的冰蚕碧血蛊;或许,因为陆炎德那些莫名其妙的话,陆霄到底……
秋雨桐摇了摇头,竭力不去胡思乱想,转身走出了水牢。
这个时候,几名狱卒终于发现陆炎德自尽了,天牢里顿时一阵兵荒马乱。
“犯人自尽了!”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88
“怎么回事?”
“我哪儿知道啊?!”
“公子……”
秋雨桐没理会他们,缓缓走出了大理寺。
外面刚刚入夜,天上飘着细碎的小雪。
陆霄静静地站在大理寺门外的雪地里,手里撑着一柄天青色的油纸伞,一身墨色,长身玉立。
他看见秋雨桐出来了,英俊的脸上露出一点温柔的笑意:“师尊。”
秋雨桐忽然有股冲动,很想问一问这个小徒弟,老皇帝到底是怎么死的?陆霖和陆雯,又是怎么死的?而晋王陆炎德,究竟有没有意图弑君?
他沉默了片刻,到底还是开不了口。
陆霄脱下自己的墨色暗金九龙纹披风,仔细给他披上了:“走吧,这里太冷了。”
秋雨桐低着头,看着他给自己系披风带子,没有说话。
这双系带子的手,修长稳定又非常灵活,指腹覆盖着一点薄茧。秋雨桐也知道,这双手可以挽三石硬弓,百里穿杨,箭无虚发。
“是不是陆炎德说了什么?”陆霄了然地笑了笑,“将死之人,什么鬼话都说得出来,只当笑话听听罢了。”
秋雨桐抿了抿唇:“嗯。”
陆霄给他掖了掖披风的玄色毛领:“师尊,明天我们去乌叶林打猎,好不好?最近下了几场大雪,那边好多狍子和雪兔,全都出洞了,热闹得很。”
“以后再说吧。”秋雨桐略微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决定告诉陆霄,“霄儿,我正想同你说,我……我想去白州寒鸦渡,去那里的药王庄一趟。”
第29章
陆霄正仔细给他掖毛领的手,陡然顿了顿。
过了片刻,陆霄才涩声道:“你什么意思?”
“我要走了。”秋雨桐实在有些内疚,但又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重复了一遍。
他飞升前承诺过陆霄,要一直陪着他,要为大陈朝祈雨祈雪,保佑民间风调雨顺……结果他没能做到。
而如今他刚刚回来没多久,又要走了。
陆霄沉默不语,一只手不由自主地狠狠捏紧了那昂贵的玄色毛领,手背青筋根根绽起。
秋雨桐见他不吭声,又解释道:“霄儿,我这一走,也不是不回来了。我只是想去药王庄求医,这具身体先天不足,之前又在慎刑司挨了……”
他看了一眼对方的神色,没忍心继续说下去。
陆霄的薄唇轻颤了一下,艰难得几乎开不了口:“我……”
秋雨桐看着他那个样子,实在说不出“其实那个时候,我还中了寒毒”,只能勉强安慰道:“如今想来,我之前做的那些事,也有许多不妥的地方,比如瞒着你,比如弄断了夜雨……霄儿你不必太过自责。”
陆霄低垂着睫毛,过了许久才哑声道:“有多疼?”
秋雨桐愣了愣,而后才意识到陆霄指的是挨板子的事,便随口道:“呃,也还好,不是特别疼。”
其实吧,还真挺疼的。不过身为一名代表绝对武力的剑修,挨几下板子就呼天抢地的,那也太丢人了。再说了,也没必要让这个小徒弟更加内疚了。
陆霄轻声道:“你又在骗我了。”
“……”秋雨桐着实有些无语,悲催地挨了八十板子不说,还得煞费苦心地安慰这个打他的孽徒,结果人家还不信!
到底要他怎样啊!
但是看着陆霄那副样子,他又实在发不起火来,只能耐着性子解释道:“只是一开始有点疼,后来机缘巧合,这具身体的灵窍忽然打开了,就不太疼了,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你打通了灵窍?”陆霄猛地抬起头,“你又可以修道了?”
“嗯,所以说凡事祸福难料,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天地万物自有因果,你也不用太过愧疚了。”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89
陆霄喃喃道:“天地万物,自有因果……”
秋雨桐顿了顿,又道:“本来,我还以为这具身体没法开窍,只能回朔雪城重塑肉身,那才叫一个疼呢。如今这具身体已经开了灵窍,又了结了原身的一段孽缘因果,我只要去药王庄易经洗髓,将这具身体内部多年的沉垢洗涤干净,就能重新走上证道之路了。”
还可以顺便把寒毒给治了。
陆霄怔然望着他。
秋雨桐忍不住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这小徒弟的头发,柔声安慰道:“不过,即便我要再证大道,那也得很长时间,不会很快就飞升的。”
这小子没事儿长这么高干嘛?!一直抬着胳膊好累的。
“嗯。”陆霄轻轻低下头。
……
秋雨桐勉强夹起一筷子豆腐,放进嘴里,心中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
这道菜,还是咸了。
眼前这一大桌子晚膳,四荤四素,奶汁鱼唇、花鼓鸭掌、桃仁鸡丁、绣球干贝、莲蓬豆腐、鲜磨菜心……就没有一道菜,能够入口的。
陆霄这小子,难道不小心打翻了盐罐子吗?!
“……”秋雨桐抿了抿唇,有点想吐。
他看了一眼旁边魂不守舍的陆霄,还是勉强把嘴里的咸豆腐咽了下去。
秋雨桐咽下豆腐之后,迅速喝了口茶水,将嘴里的咸味儿冲淡了,又略微清了清嗓子,才道:“霄儿,我洗髓之后,一定会回来的。上一次我修道整整两百年,方得飞升,这一次,我应该可以陪着你很长时间。”
陪着你走完整个人生。
“很长时间?”陆霄轻声道,似乎听明白了秋雨桐的意思。
一辈子,可也只是他的一辈子。
一个没有灵根的凡人的一辈子,短短几十年,稍纵即逝。
不过是大能修士一生之中的,一点涟漪。
陆霄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我听说,修真界岁月绵长,很多修士都会有共同修行的道侣。”
他顿了顿,才勉强继续说下去:“师尊,你以后也会有……道侣吗?”
“道侣?”秋雨桐愣了愣。
他反应过来之后,心中忍不住暗暗好笑,敢情陆霄是担心自己万一找了个道侣,就不搭理他这个小徒弟了?
道侣么,确实很多修士都会找一个,毕竟修士生命绵长,偶尔也会感到寂寞,而且有的修行方式,双修还可以提高修行的速度,比如——风月道。
只是秋雨桐修的是剑道,剑修大多**淡薄,他也从来没有考虑过道侣这回事。
秋雨桐许久没有回答,陆霄忽然难以忍耐一般,猛地抬起头,漆黑的凤眸直直望着他:“师尊,你想过找一个道侣吗?”
秋雨桐犹豫了一下:“还没有想过。”
“还没有?那就是以后会有了?”陆霄紧紧盯着他,逼视一般。
秋雨桐哭笑不得:“怎么,怕我给你找个师母啊?我如今刚刚重生回来,又要易经洗髓,没功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这样吧,我答应你,我易经洗髓之后,回来当陈朝国师,期间也不找道侣。”
陆霄沉默了许久,才轻轻应了一声:“嗯。”
……
之后的几天,陆霄的话少了许多,心情似乎也一直不大好。
秋雨桐琢磨着,自己体内的“冰蚕碧血蛊”,一时半会儿不会发作,易经洗髓也不用着急,而且元宵节在醉仙楼的时候,那位药王庄的少庄主也说了,药王庄的喜宴是三月份,去早了遇不到三师兄,没有三师兄的引荐,那位药王庄的大庄主也未必肯帮他。
要不,在大宁宫多留一段日子吧,顺便哄哄陆霄这小子。
既然打定了主意,接下来的这段日子,秋雨桐便努力陪着陆霄划船、赏雪、下棋、舞剑……但他总是忍不住惦记着药王庄的事,老是有些心不在焉。
对于秋雨桐的心不在焉,陆霄也看在眼里,只是经过了之前的一番谈话,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一转眼,就到了二月底。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90
皑皑冬雪渐渐融化,湖边柳条吐出新绿,又是一年春来到。
“叽叽喳喳……”这天早晨,窗外传来一阵婉转的燕子啼鸣,秋雨桐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闻到一股桂花糕的甜香味儿、
他吸了吸鼻子:“霄儿?”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人回答。
“……霄儿?”
秋雨桐稀里糊涂地撑起身子,又揉了揉眼睛,才发现桌上放着早膳,还有一个包袱,包袱旁边放着一件黑黝黝的东西,看起来有点眼熟。
秋雨桐微微一愣,翻身下床,拿起那件东西。
这是一块十分精致的墨玉令牌,足有半个手掌大小,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上面雕刻着九龙夺珠的繁复图纹。
这块墨玉令牌,前些天在龙门大街上,他曾经见陆霄拿出来过,金吾卫的千户长一见令牌,立刻变了脸色,恭敬到了极点。
秋雨桐意识到了什么,眨了眨眼睛,又打开了旁边那个包袱。包袱里面是两套衣衫、一大盒桂花糕、一叠厚厚的银票,还有一包金叶子。
“这小子。”秋雨桐放下包袱,忍不住叹了口气。
看来陆霄终于想明白了,愿意让自己走了。
秋雨桐垂眸望着包袱里的东西,心情十分复杂,略微松了口气,但又有点淡淡的惆怅。
小徒弟长大了,不再依赖他了。
仿佛一只幼鹰终于可以凭借自己的双翼翱翔天际了,而他这只两百岁的老鹰只能独守空巢,凄凄惨惨戚戚。
去他的,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啊!秋雨桐忍不住失笑地摇了摇头。
他想了片刻,从枕头下面摸出那块龟壳放进包袱里,又给陆霄留了一封书信,写明自己洗髓之后,一定会回来。
……
秋雨桐拿着陆霄留下的那块九龙墨玉令牌,果然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出了大宁宫,又出了京城。
他背着小小的包袱,步履轻盈地走在城郊小道上,肚子忽然响亮地“咕噜”了一声。
这具身体又饿了。
秋雨桐无奈地摸了摸肚子,他如今没有辟谷,这具身体又十分娇气,一日三餐一顿都不能少,可是这城外全是大片大片的农田,哪儿来的饭庄啊?
包袱里那盒桂花糕,他也早就吃完了。
秋雨桐踮起脚往四周眺望,只见远远近近都是些农田,如今刚刚开春,田地里只有一些零星冒头的嫩绿小苗,也没有什么瓜果可以摘采。
“唉,怎么什么都没有啊……”他摇了摇头,勉强忍着肚饿,无精打采地继续往前走。
他又走了许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远山渐渐笼罩在一片雾一般的黛色之中。
就在这时,远远地迎面走来一名农妇,背着一筐黄橙橙的脆梨。
秋雨桐眼睛一亮,赶紧招呼道:“那位大姐,请留步。能不能卖几个脆梨给我?喏,我这儿有……嗯,有这个。”
他翻了翻包袱,直觉那叠一张五千两的通兑银票似乎面额大了点儿,便递出了一小片薄薄的金叶子。
农妇看着他递过来的金叶子,吓了一跳,犹豫着不敢收:“这个是金子?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
农妇上下打量着他,见他似乎不像骗子,倒像个傻乎乎的富家公子,便道:“金子的话,俺可不敢收。俺这一筐梨最多也就……”
她犹豫了一下,又瞥了秋雨桐一眼,咬牙报道:“也就三两银子。”
秋雨桐又渴又饿,急着想吃梨,硬把金叶子塞进农妇手里:“拿着吧。我只要……嗯,五个脆梨。”
多了他也拿不了。
“成。”农妇高兴起来,立刻手脚麻利地给他包了五个脆梨。
秋雨桐拿起一个脆梨,“咔嚓”一声咬了下去,果然是汁水四溢,又脆又甜。
他津津有味地啃着梨,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大姐,我想问一问,我要去白州寒鸦渡,听说在前面的白水江坐船,我这方向对不对啊?”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91
“对的对的。”农妇指了指前方,“喏,看见前面那个冒烟的地方没有?那是俺们村里的人在烧秸秆做晚饭。过了村子,往前再走一里地,就是白水河。只是这天都快黑了,俺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船家。”
“哦,这样啊,那我去碰碰运气吧。谢谢大姐了。”秋雨桐点了点头,一边啃着脆梨,一边往前走去。
果然,过了一个小村子,不多时便听见哗啦啦的水流声,秋雨桐循声而去,只见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条大江,江面极为宽阔,水势十分湍急。
看来,这便是白水江了。
此时天色已晚,江面上没有渡船,秋雨桐沿着江边走了许久,才看到前面有一点小小的渔火。
他心中一喜,一路拨开长草,踩着高高低低的石头走了过去:“船家!船家!”
小小的渔船停靠在江边,船家是个身量颇高的男人,他戴着一顶斗笠,批着一件黑色的蓑衣,背对着岸边坐在船头,在小炉子上烤着一条鱼。
暗淡的火光之下,可以看出那是一条肥硕的黔鱼,正滋滋地冒着油,一片焦香四溢。
秋雨桐看得有点发呆。
脆梨果然吃不饱。
他舔了舔嘴唇:“船家,那个……鱼卖不卖?”
男人背对着他,缓缓摇了摇头。
秋雨桐憋了憋,又没出息地软言求道:“真不卖?可是我饿了,能不能卖我半条?嗯,小半条就够了,我有银子的。”
船家叹了一声,站起身子转了过来:“我这鱼是不卖的。如果师尊饿了,坐下来用膳便是,又何必同我讨价还价?”
秋雨桐瞪着他:“你怎么在这儿?”
陆霄揭下斗笠,漆黑的眼睛盯着他,微微一笑:“我不在这儿的话,师尊晚上吃什么?”
“……”秋雨桐无言以对,“那朝廷怎么办?你简直是胡来!”
“师尊放心,从元德元年到元德五年,这五年来,我已经把北边那帮蛮族打得再也不敢越境,长清江的堤坝也加固过了,国库也非常充裕。前些日子,我和陈思儒、许长春他们聊过,一切都安排好了,没有问题。”
“话虽如此,可是国不可一日无君……”
“有的。”陆霄直接打断了他。
“你不是在这儿吗?!”
“师尊难道忘了,以前我不想听经筵,师尊便剪了个纸傀儡,代替我去听经筵?那个纸傀儡确实惟妙惟肖,只要我一点指尖精血,就跟活人无异。”
“可是,那毕竟是傀儡,坐在那儿听听经筵也就罢了,你要用他去上朝?你是不是昏了头?”
“所以我告了病,让那只纸傀儡呆在行宫养病。至于朝廷的事,陈思儒和许长春会处理好的,而且现在驿站遍布天下,白州距离京城也不远,如果有什么事情,我随时可以回京。”
“可是……”秋雨桐还想说些什么,陆霄已经弯下腰,把烤鱼翻了一面,“这面可以吃了,要不要涂辣椒油?”
“……要。”
秋雨桐愤懑地啃着香喷喷的烤鱼。
陆霄这小子,做事越来越随心所欲,根本不问他这个师尊的意见,简直太不像话了!以后有机会,得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孽徒!
可是,这烤鱼真的太好吃了……皮脆肉嫩,又鲜又辣。要不,看在这条烤鱼的份儿,再原谅这个孽徒一回?
好像也不是不行……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师徒二人顺着白水江南下,一路船轻水急,不过数日便已临近白州。
第30章
这天晚上,小船穿过莲花山大峡谷,终于进入白州境内。
清清冷冷的月光之下,江面显得愈发宽阔,水势也渐渐变缓。
秋雨桐坐在小船甲板上,呆呆仰望着那轮皎洁的明月。
今天已经是三月十二了,深蓝色的夜空之中,一轮明月将圆未圆,月中隐约可见丹桂玉兔,仙影渺渺。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92
秋雨桐发了一会儿呆,又觉得有些无聊,便摸起甲板上一支残破的竹萧,略微试了一下音,吹了起来。
在这静谧的夜里,涛声如泣如诉,而萧声呜呜咽咽,虽然有几个音不大准,但也颇为动人。
陆霄靠着船篷,怔然望着他。
秋雨桐察觉到了对方的目光,不好意思地放下竹萧,轻咳了一声:“咳,这支《江枫渔火》,我吹得不大好,有几个音不准。”
陆霄闷闷道:“我都不知道,师尊还会吹萧。”
“只会那么几首而已。”秋雨桐挠了挠头,“小时候,掌门师兄教我们吹箫,最后也就三师兄稍微强点儿。我虽然吹得不咋地,但二师兄吹得比我还烂,连掌门师兄都捂着耳朵求他别吹了。”
“我觉得师尊吹得挺好的。”
“那是因为你没听过,掌门师兄那支’邀仙’的萧声。”
陆霄沉默了片刻,还是没憋住:“师尊,你和你那位掌门师兄,关系很好?”
“呃,我们可是师兄弟诶,能不好吗?”秋雨桐眨了眨眼睛,“不过说起来,二师兄、三师兄,还有我,我们三个都是掌门师兄拉扯大的,说是掌门师兄,其实跟半个爹妈差不多了。虽然他脾气很好,但发起火来,连二师兄都得滚去问剑崖静坐悔过。”
“如兄如父,原来如此。”陆霄点了点头,“听起来,你们都很怕他,他很厉害吗?”
“我没见过掌门师兄拔剑,可是听三师兄说,当年掌门师兄手提一柄’止戈’,和上古凶兽吞天蟒大战三天三夜,最后将其诛杀于剑下,威震整个修真界。可惜那个时候,我还没出生呢,没见着。”秋雨桐叹了口气,“朔雪论剑之后,掌门师兄的腿……废了,从此就不再拔剑了。平时,我只能跟二师兄三师兄过过招,再后来,连二师兄三师兄都不肯跟我过招了,闷死我了。”
陆霄扬了扬眉:“怎么,他们打不过你?”
“自家师兄弟,只是切磋而已,又有什么打得过打不过的。”秋雨桐顿了顿,压低了嗓子,“你说得没错,他们是真的打不过我,怕丢脸呢。”
“……”陆霄无语地摇摇头,嘴角却忍不住微微翘起。
“唉,我还挺想跟掌门师兄过过招的,可惜他不拔剑了。或者北海剑派那个归无涯,也可以啊。不过,我还是更想跟掌门师兄过招,看看他到底有多厉害。”秋雨桐望着明月,心中一阵惆怅。
陆霄不解道:“可是,元宵节在醉仙楼吃饭的时候,我听那个药王庄的徐冬青说,在论剑谱上,你那位掌门师兄的排名,在那个归无涯后面?”
“嗯。天机先生的论剑谱,总共排了一百柄大能佩剑的名次,第一位是清衡仙尊的’天照云海’,第二位是归无涯的’泣血’,第三位才是掌门师兄的’止戈’,第四位是南山寺的……不过,剑道无常,排名这种事情,也不一定做得准。”
两人聊了许久,秋雨桐只觉得倦意如同潮水般阵阵上涌,眼皮一个劲儿地往下耷拉:“唔……”
陆霄垂眸看了秋雨桐一眼,轻轻把他的脑袋往自己肩膀上靠了靠。
他感受着肩膀上那份令人无比安心的重量,仰望望着天上一轮明月,彻夜未眠。
……
“霄儿,你看前面那个渡口,好多人啊。我们是不是到了?”秋雨桐努力踮起脚,望着江边一处热闹的渡口。
陆霄点了点头:“应该是了。”
陆霄掌着船舵,小船很快就靠上码头,秋雨桐一下就蹦了上去。
“嗷!乌鸦!”他惨叫一声。
数十只巨大的黑乌鸦,一边“呱呱呱”叫着,一边呼啦啦地涌了上来,围着他直打转。
陆霄急忙一个箭步过来,挥手将乌鸦赶走:“去去!”
“去去去……怎么这么多乌鸦?!”秋雨桐狼狈地胡乱挥着手。
码头旁边的几艘小船上,传来阵阵笑声。
“哈哈哈……”
“又一个被啄傻的!”
“这小子细皮嫩肉的,可别被啄破相了!”
“哎,你们几个能不能少说两句?”一个抽着旱烟的老船家笑了笑,“咳咳,俺们这里的乌鸦精得很,专门欺负公子你们这种生人。”
秋雨桐随手抓了一把被啄得凌乱不堪的头发,哭笑不得:“我还以为寒鸦渡只是个名字呢,没想到真有这么多乌鸦!”
老船家笑道:“这位公子,你看那边是什么?”
秋雨桐循声望去,不由得微微一惊:“怎么会这样?”
陆霄也拧起了眉毛。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93
不远处的白水江边,大片荒凉的石滩上面,聚集着数千只密密麻麻的乌鸦,几具尸体被啄食得破破烂烂,五脏六腑流了一地。
“这是怎么回事?”秋雨桐蹙眉道。
“公子,你以为寒鸦渡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老船家见惯不怪地摇了摇头,“既然来了这里,公子应该也是去药王庄的吧?那药王庄里的人,每天都要把死在谷口的病人,扔到这河边来。慢慢的,这儿的乌鸦就越来越多,才有了寒鸦渡这个名字。”
秋雨桐有些疑惑:“怎么,药王庄不救人吗?”
老船家深深吸了一口旱烟:“咳咳,哪儿救得了那么多啊。药王庄那位徐大神医,如今每年只救一个病人,还得看眼缘。”
他咳了两声,又压低了声音:“前些年,因为徐大神医从阎王爷手里抢走的人命太多了,徐大神医的两个姐姐被阎王爷召去抵了命,然后徐大神医就订了这个规矩。”
“原来如此。”秋雨桐点了点头。
大概十多年前,他曾经顺手救过徐秋石一次,可是两人并不太熟,他也不知道徐秋石还有两个姐姐。不过既然有“徐秋石”和“徐冬青”,那上面曾经有过“春”和“夏”两个姐姐,也不奇怪。
秋雨桐沉吟了一番,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怎么也得去试试:“老丈,请问药王庄往哪里走?”
“看见那条大路没有?”老船家指了指前方,“沿着那条大路一直往前走,会看到一个谷口,那个就是灵鹿谷了,药王庄就在灵鹿谷中。至于你们能不能进谷,或者进去了徐大神医又肯不肯治,那就要看你们的造化了。不过嘛,徐大神医最近要娶亲,说不定心情好,就给你治啰。”
“我知道了,多谢老丈。”秋雨桐和老船家道了谢,两人便沿着大路往前走去。
不多时,果然看见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山谷。
“到了!”秋雨桐兴高采烈道。
陆霄望着山谷谷口,蹙起了眉头:“这么多人。”
谷口外面,有一大块平地,上面或坐或躺了一百余人,有人搭着帐篷,有人铺着毯子,有人大声呻/吟,有人哭哭啼啼,看起来已经等了很久了。
“都是求医的病人,怪可怜的。”秋雨桐轻声道,“我们去谷口瞧瞧吧。”
二人穿过众人,来到谷口。
谷口由四个粗壮家丁守着,领头那名青年面色黝黑,他上上下下打量着二人:“来者何人,可有介绍函件?我家庄主不见生人。”
秋雨桐眨了眨眼睛,颇有些为难,要不要把朔雪城搬出来唬人?可是自己身上也没有信物啊。
黑脸青年不耐烦道:“没有?那就到空地上等着吧。”
秋雨桐急了:“我……”
黑脸青年挥了挥手,赶苍蝇一般驱赶着秋雨桐:“我什么我?去去去!”
陆霄一步上前,狠狠拽住了对方手腕:“我们不是来求医的,是来贺喜的。这位是童语秋公子,我姓萧名路,我俩来得早了,还请行个方便。”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塞了什么在对方手里。
“……”黑脸青年低下头,偷偷瞟了一眼手里的金锭子,脸上顿时满满地堆起了笑容,“原来如此,二位请跟我来。”
秋雨桐瞪着陆霄,这小子都是当皇帝的人了,还行贿行得这么自然!
陆霄低声道:“师尊既然不想亮出身份,如今又不能得罪庄里的人,便只有这样了。”
黑脸青年领着二人进了谷口,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这灵鹿谷极其巨大,翠竹森森绿意盎然,一道清澈的小溪从谷底蜿蜒流过,不时有灵鹿轻盈地纵过溪水。更远处,翠竹掩映之中,隐隐可见大片黑瓦白墙的房屋,想来便是药王庄的主宅了。
黑脸青年将二人带到小溪旁一排茅屋前,略微有些不好意思:“萧公子,童公子,二位没有喜帖,便是散客,只能住这里了。”
“不打紧。”秋雨桐点了点头。
送走黑脸青年,两人便走进了茅屋。
茅屋里的摆设十分简陋,只有一张书案、两把椅子,还有一张窄窄的硬板床,上面胡乱堆叠着一床薄薄的旧棉絮。
此时已是傍晚,夕阳的余晖从小窗映了进来,倒也十分温暖。
“终于到了,累死我了。”秋雨桐伸了个懒腰,在小床上坐了下来,“方才那人也没说,在什么地方吃饭啊?”
陆霄从包袱里拿出两张金黄的馕饼、一包切好的卤牛肉,又拿出一只鼓鼓的牛皮水壶:“师尊,凑合着吃一点吧。”
“你还带了干粮?”秋雨桐愕然道。
两人曾经在民间颠簸流离了好几年,秋雨桐生性散漫不拘小节,陆霄不得不养成了晴带雨伞饱带干粮的习惯,如今这小子已经当了皇帝,这习惯居然还没变。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94
秋雨桐接过馕饼,咬了一小口。脆脆的,味道还不错。
他吃着馕饼,含含糊糊道:“霄儿,你说这徐大神医成亲,咱们应该准备点儿什么贺礼啊?”
“倒是忘了这茬。”陆霄沉吟了片刻,“要不,明儿去谷外采买一些?”
“不用那么麻烦。”秋雨桐摸摸下巴,忽然笑了,“我有个好主意。”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窗边那张旧书案前坐了下来,像模像样道:“霄儿,给为师磨墨。”
终于可以让这个孽徒给自己磨一回墨了!
“好。”陆霄微微一笑,便站在书案旁,细心地磨起墨来。
秋雨桐提笔蘸墨,一鼓作气“刷刷刷”地写了起来。过了大半个时辰,天渐渐黑了,而他已经写了数十页宣纸的蝇头小楷。
陆霄略微有些疑惑:“师尊,你在写……剑谱?”
秋雨桐得意地笑了:“药王庄这位徐大神医虽然不会剑术,但却是个剑痴,喜欢收集各种名剑和剑谱。我就投其所好,送他一本朔雪城秋雨桐亲笔所着的孤本剑谱。霄儿,你说这份贺礼,够不够重?”
陆霄忍不住翘了翘嘴角:“师尊这法子甚好,这可是无价之宝。只是,朔雪城那位秋仙师数年前就已经飞升了,这墨迹未免太新了一些。”
秋雨桐挠了挠头:“这倒也是。”
陆霄拿起那叠宣纸,笑道:“不过,我倒是有个法子。”
秋雨桐盯着他,见他把纸张凑近了油灯,不由得紧张起来:“你想干嘛?可别点着了!我好不容易才写了这么多!”
“不会的。”陆霄仔细把纸张在油灯上翻来覆去地熏着,熏一小会儿又换一张纸,不多时,一叠雪白的宣纸便变得略微发黄,看起来十分陈旧。
秋雨桐拍手道:“这样就天衣无缝了!”
“其实内行也看得出来,但糊弄一下外行足够了。何况字迹本来就是真的,更加不好分辨。”
两人又忙活了一会儿,将宣纸用旧棉线细细订了起来,而后用一张墨蓝色的布巾,郑而重之地包起来,俨然一本价值连城的绝世剑谱。
“呼,累死我了。”秋雨桐往床上重重一倒,“这床好窄啊,咱们两个人可怎么睡?”
陆霄犹豫了片刻,从屋子角落抱了些干稻草,窸窸窣窣地铺在床前地面上,又脱了外袍铺在干草上:“我睡地上就行了。”
秋雨桐翻过身,趴在床上看着陆霄打地铺,忽然有些于心不忍。这小徒弟已经是当皇帝的人了,放着大宁宫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跟着他跑到这破地方来受罪,吃干粮打地铺……
他琢磨着,渐渐有些睡意上涌,便随手扯下外袍胡扔在床尾,又扯松了内衫的领子,整个人努力往床里面靠了靠:“霄儿,你上来睡吧。”
陆霄抬头看了他一眼,视线仿佛被狠狠烫了一下。
他极其仓促地垂下眸子,神色几乎显得有些狼狈了:“我,我就睡这里。”
“霄儿,你上来嘛,没关系的……”秋雨桐实在很困,但还想努力劝说两句,只是眼睛都睁不开了,声音也带上了浓重的鼻音,仿佛很委屈似的。
陆霄的呼吸沉重了一瞬,连身体都绷紧了。
“你……”他忍无可忍地闭了闭眼睛,忽然一个指风弹熄了油灯,窸窸窣窣地躺进了稻草堆里。
“霄儿。”
“师尊,别说话了,我是不会上去的。赶紧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哦。”秋雨桐只得默默闭嘴了。
在陷入梦乡之前,他忍不住迷迷糊糊地想,自己寒毒发作昏迷的时候,这小子死活都要搂着自己一起睡,如今倒是装模作样地矜持起来,宁愿用稻草打地铺,也不愿和他睡一张床……看来这小子果然清心寡欲,只有万不得已的时候,才会和别人亲近。
第31章
“唔……”秋雨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猛然被吓了一大跳,“霄儿?!”
陆霄一双漆黑的凤眸,在极近的距离,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师尊。”他陡然回过神来一般,有些仓皇地垂下了眸子。
“你凑这么近做什么,吓死我了。”秋雨桐回过神来,拍了拍胸口,吁了口气。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95
“师尊昨晚翻了个身,不小心掉下来了。”陆霄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收回了对方腰上的胳膊。
“我掉下来了?”秋雨桐这才发现,他并没有躺在那张窄窄的小床上,而是在地上的稻草堆里,整个人都蜷缩在陆霄怀中,一双冰冷的脚还紧紧贴着小徒弟温热的大腿,姿势简直不雅到了极点。
“……”他赶紧把脚收了回来,试图解释自己这种丢脸的行径,“呃,我睡糊涂了。”
他真不是故意的,只是这具身体原本就十分娇弱,中了寒毒之后更加畏寒,总是不由自主地靠近热源。陆霄如今不喜欢和人亲近,昨晚还不乐意跟他睡一张床,这小子不会生气了吧?
唉,徒弟什么的,果然还是小时候比较可爱,遇到打雷还会拖着枕头钻被窝,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叫师尊,哪儿像现在这么麻烦。
“嗯,我明白的,师尊在船上休息得不好,昨晚自然就睡得沉了。”陆霄却没有生气,还十分善解人意地给秋雨桐找了个台阶下,又仔细帮他拉拢了散乱的内衫衣领,“师尊,该起床了。待会儿咱们去庄子里瞧瞧。”
“哦。”
……
这一天是个艳阳天,春风拂面,万里无云,灵鹿谷中溪水潺潺,小鹿轻跃,一片生机勃勃。
往灵鹿谷深处走去,大片白墙黑瓦的连绵屋宇出现在眼前,看起来朴素而雅致,这便是药王庄的主宅了。
此时此刻,庄子里里外外都挂上了红绸灯笼,窗棂上也贴了大红喜字,一派喜气洋洋。
“师尊,如今临近喜宴,想来这位徐大神医,心情应该不错。”
“但愿如此吧。”秋雨桐叹道。
两人沿着曲曲折折的回廊,一路往庄子里走去,路上十分清幽,没遇见什么人。
忽然,一阵叽叽喳喳的低语声传来,秋雨桐脚步微微一顿:“霄儿,好像有人?”
回廊旁边有个巴掌大的小花园,花园的假山里,似乎有两个婢女正在聊天。
“云姐姐,这花样也太难绣了吧,我这手都被扎了好几针了。”一个稚嫩的声音抱怨道,“我真羡慕那位还没过门的庄主夫人。要论出身的话,她比咱们还差呢,只是一个孤女,怎么就能当上庄主夫人呢?”
“珠儿,你别瞎说,小心被人听了去。大庄主那天在崖壁上采药,不小心跌下悬崖,腿也摔断了,要不是被段姑娘捡了回去,说不准连命都没了。而且段姑娘温柔善良,人又长得漂亮,大庄主喜欢她,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我总觉得那个段姑娘,一个人住在崖底,有点来路不明……”小婢女讷讷道。
大婢女轻斥一声:“什么来路不明?我听陈姨说,这位段姑娘的爹娘,是一对私奔的小夫妻,怕被家里人找着,所以才在崖底搭了个茅屋,生下了段姑娘。只是段姑娘可怜,爹娘早早地就死了,留她一个人挨日子。还好,好人有好报,她救了大庄主的命,大庄主又喜欢他,也算是一段天赐的好姻缘。”
“云姐姐,大庄主是不是真的很喜欢这位段姑娘呀?”
“你想想,大庄主性情孤僻,为了不委屈这位段姑娘,专门让二庄主帮忙操办喜宴,请了许多大能修士前来,就是为了给段姑娘面子。”
“唉,也是。可我总觉得,段姑娘她……”
“哎哟,我的珠儿啊,你就别想那么多了。对了,你知不知道,这次二庄主替大庄主操办喜宴,都请了哪些人?”
“我听说,已经请了朔雪城、北海剑派、南山寺的掌门人,对了,还有玉琴宫宫主……云姐姐,你说那些修士大能们会来吗?”
“当然会来。我听张大管事说啊,那个什么千年难遇的’血狱秘境’,很快就要开了。这些大能修士们出入秘境,肯定要准备一些救命的灵丹妙药,那可不得来咱们药王庄?”
“嗯嗯,云姐姐说得是。”小婢女压低了声音,“据说朔雪城来贺喜的客人,是那位翠屏峰主桑灵溪?我听说啊,他长得可俊了,嘻嘻嘻。”
“你就发花痴吧。我上次帮张大管事整理喜帖回执,朔雪城那边,除了翠屏峰主桑灵溪之外,那位傲雪峰主白寒渊也会来。”
“哇,听这个名字,就知道是个冷傲美男子。我知道了,云姐姐就喜欢这种冷冰冰的类型,对不对?”
大婢女恼了:“去你的,看我怎么收拾你这个胡说八道的小蹄子!”
“哎哟,云姐姐生气啦,哈哈哈哈哈,别挠我痒痒啊……”
“哼哼,看你还敢胡说?”
“救命啊,救命啊……”
两个婢女说着说着,似乎打闹嬉戏起来。
秋雨桐和陆霄在回廊里,听着她们打打闹闹,陆霄低声道:“这么说,你那位二师兄也会来?”
“嗯,我也没想到他会来。”秋雨桐也有些惊喜,“二师兄这个人,一向不喜欢凑热闹的。”
他这位二师兄白寒渊,天生一张冰块脸,老是被三师兄说几棍子也打不出个闷屁来,但其实为人极好,剑术又高,只是看着有点儿吓人。
两个婢女打闹了一会儿,又叽叽喳喳地八卦起来。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96
“哎,听说北海剑派特别霸道,和朔雪城、玉琴宫、南山寺全都有仇。云姐姐,你说他们不会在喜宴上打起来吧?”
“自然不会,那些什么仇啊怨的,都是百年前的事情了,谁还在乎啊?这些年不是清清静静的嘛,也没见谁和谁打起来。”
“嗯,也是。”小婢女轻声哼起了歌谣,“天之南,海之北,朔雪城下玉琴摧……玉琴摧,不可追,昔日仙尊今是谁?”
“你在唱什么?!”一个年轻人快步走进小花园里,厉声喝道。
两个婢女吓了一跳,赶紧跪了下去:“二庄主!”
徐冬青拧紧了眉毛:“我早就说过了,不许在庄子里唱这些无聊的歌谣,更不准在背后编排朔雪城的事!谢城主神仙一样的人物,是你们能够编排的吗?!”
秋雨桐在回廊里听着,心中不由得暗暗好笑。上次元宵节在醉仙楼吃饭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这位药王庄的二庄主,大约是掌门师兄的众多崇拜者之一,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小婢女战战兢兢道:“婢子不敢了。”
“这次就算了,下次决不轻饶。”徐冬青哼了一声,抬头望见了回廊上的秋雨桐和陆霄,不由得愕然道,“……是你们?”
秋雨桐走上前去,笑道:“是我。”
陆霄也微微点了点头:“二庄主,你好。”
徐冬青又惊又喜,上前拉住二人的手:“童公子,萧公子,你们怎么来了?上次京城一别,我时常想念你们。”
“二庄主,是这样的,”秋雨桐犹豫了一下,“其实我有点事情,想求见大庄主,顺便也给大庄主贺喜。”
“你找我哥哥啊。”徐冬青了然地点了点头,“是不是身子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我的情况有些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我哥哥什么病都能治,只是……”徐冬青挠了挠头,“他脾气有点古怪,治病得看有没有缘分。童公子,如果你有个引荐人就好了。”
“呃,是朔雪城的翠屏峰主桑灵溪,他介绍我来的。”秋雨桐踌躇了一下,到底还是把三师兄搬了出来,背靠大树好乘凉嘛。
徐冬青睁大了眼睛:“你认识朔雪城的人?上次在酒楼的时候,你怎么没跟我说?”
秋雨桐轻咳一声:“这个,也没有必要大肆宣扬吧。”
徐冬青点了点头:“也是,谢城主一向低调,定然不喜欢别人在背后议论他们。”
这徐冬青本就十分豪爽好客,此时听说二人认识朔雪城的人,更是极其热情地引着二人往前走去:“走走走,既然有翠屏峰主桑灵溪引荐,我这就带你们去见哥哥!”
药王庄占地数十顷,三人一路行来,只见处处白墙黑瓦,竹林森森,十分雅致。
不到片刻,徐冬青便带着二人进了一处小院,在一间书房前停了下来。
“我哥哥不喜欢见生人。”徐冬青压低了声音,“这个时候,他一般正在书房里读药经,我先进去跟他说一声,二位暂且在院子里等等。”
秋雨桐点了点头:“如此便有劳二庄主了。”
徐冬青进去之后,陆霄有些淡淡的不悦:“这位大庄主好大的架子。”
秋雨桐安抚道:“咱们是来求医的,况且人家有真本事,等一等也是应该的。”
“嗯,师尊说得是。”
二人正低声交谈着,忽然只听屋里“哐啷!!!”一声巨响,似乎砚台被重重砸在了地上。
“哥哥!!”这是徐冬青的声音。
一个沙哑的声音怒吼道:“徐冬青,我看你是皮痒了!又把你那些狐朋狗友往庄子里带!这次还长进了,想让我给你那些狐朋狗友治病!”
“哥哥,童公子是我在京城看花灯时认识的,我们还一起救了个小孩儿,我知道他的为人……”
“花灯花灯,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跟那什么花酒花船似的!京城龙蛇混杂,你又知道什么了!”
徐冬青憋了憋:“童公子说了,他是朔雪城翠屏峰主桑灵溪引荐来的!再过几天,桑峰主就要来庄子贺喜,咱们总不能惹得桑峰主的朋友不开心吧!”
“朔雪城桑灵溪?”徐冬青阴阳怪气道,“别说那个花花公子桑灵溪,就是傲雪峰主白寒渊,或者他们那个假惺惺的掌门师兄谢晚亭来了,我也不治!”
陆霄压低了声音:“看来这位大庄主,不怎么喜欢你那位掌门师兄。”
秋雨桐挠了挠头,略微有些尴尬:“呃,这个……”
徐秋石又咆哮了几句,徐冬青没敢吭声。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97
过了片刻,徐冬青才小心翼翼道:“可是,朔雪城那位飞来峰主秋雨桐,不是曾经救过哥哥吗?”
“秋雨桐是秋雨桐,朔雪城是朔雪城!再说了,大家都说秋雨桐飞升了,我看啊,搞不好是谢晚亭嫉妒这个小师弟,把人给害死了!”
“咳咳咳!”秋雨桐差点被口水呛着。
不好意思,他是真的飞升了。
屋子里沉默了一瞬,似乎里面的人听见了他的呛咳声。而后,一个瘦高男子,大步从书房里迈了出来:“我是不会给你治病的,滚吧!”
这一位,自然便是药王庄大庄主,徐大神医徐秋石了。
只见他年纪约莫三十来岁,身材又高又瘦,一双三白死鱼眼,左脸上老大一块青色胎记,面相凶恶得很。此时此刻,他正恶狠狠地瞪着秋雨桐,看起来着实有些吓人。
秋雨桐望着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徐秋石却忽然呆住了。
“秋峰主?!”
秋雨桐立刻反应过来,徐秋石是见过他的。
大约十多年前,这位徐大神医不自量力,去一条千年妖蛇的洞穴里偷蛇蛋,结果差点被吃掉,还好自己路过那里,随手救了他一命。不过两人也就打过这么一回照面,没想到徐秋石还记得他。
徐秋石瞪着他看了片刻,忽然摇头道:“不对不对,你这骨龄最多二十岁,怎么可能是他?”
他跳下台阶,十分无礼地绕着秋雨桐走了好几圈,忽然道:“方才我弟弟说,你是桑灵溪引荐来的?你跟桑灵溪是什么关系?”
“这个……”秋雨桐略微有些踌躇。
要说是朋友吧,他如今这个身体的修为太浅,年龄也实在小了点,要说是弟子吧,他又不乐意让桑灵溪直接压自己一辈。
他想了想,勉强道:“我是桑峰主的……师侄。”
虽然还是矮了一辈,但好歹不是直接的师徒关系,勉强能接受。
徐秋石定定地站在他面前,忽然伸出脑袋凑了过来,极近距离地打量着秋雨桐的眉眼,喃喃道:“你是桑灵溪的师侄?”
陆霄不悦地蹙起了眉头:“你看什么看?”
徐秋石压根儿不搭理陆霄,一双三白眼只是瞪着秋雨桐:“你这个模样,又是桑灵溪的师侄……”
秋雨桐被他看得有点毛骨悚然,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把身后包袱里的东西拿了出来:“些微薄礼,还请大庄主笑纳。”
“哦。”徐秋石应了一声,随手把那本“绝世剑谱”抖开,眼睛忽然直了。
他失声道:“这是……这是秋雨桐的《折梅七剑》!这,这个字迹,我绝不会认错!绝不会!”
秋雨桐笑道:“大庄主好眼光,这一册孤本剑谱,正是秋雨桐亲笔所写。”
徐秋石死死盯着着那本珍贵无比的“孤本剑谱”,忽然猛地抬起头,恍然大悟地望向秋雨桐:“你是秋雨桐的儿子?!”
秋雨桐的笑容凝固了。
“可是,他没有道侣啊……哦,我明白了,你是他的私生子?”
“咳咳!”陆霄呛咳了两声,又偷偷看了秋雨桐一眼,神色十分古怪,似乎想笑,但又不敢笑。
“……”秋雨桐面无表情地沉默了片刻,才勉强解释道,“不是的,秋雨桐他没有私生子。真的,我保证。”
陆霄努力忍了片刻,默默把头扭到一旁,肩膀微微抖动着。
秋雨桐不动声色地把手藏在袖子里,狠狠掐了一把陆霄的胳膊。这个孽徒,竟敢取笑他!
第32章
徐大神医摸了摸下巴,又沉吟道:“对了,方才你说,你是那个花花公子桑灵溪的师侄?桑灵溪只有三个师兄弟,既然你爹秋雨桐已经飞升了,那你的师父是谢晚亭,还是白寒渊?”
秋雨桐犹犹豫豫道:“呃,家师乃是朔雪城主谢晚亭。”
他是掌门师兄拉扯大的,掌门师兄勉强能算半个师尊,二师兄和三师兄就算了吧。
“谢晚亭?”徐秋石冷哼一声,“虽然白寒渊那个死人脸也不咋地,但秋雨桐竟敢把你这个弱不禁风的亲儿子,托付给那个假惺惺的谢晚亭?看来秋雨桐的眼光也挺烂的,啧。”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98
死人脸。弱不禁风。假惺惺。眼光烂。
这位徐大神医,一句话就把朔雪城上上下下损了个遍,园子里一片尴尬的沉默。
秋雨桐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正想稍微为几位师兄辩解两句,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徐冬青已经顿足道:“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谢城主?!”
秋雨桐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哟,看起来这位药王庄的二庄主,还真是掌门师兄的狂热崇拜者,他明明很害怕他哥,居然可以为了掌门师兄跟他哥顶嘴。
“小孩子家家的,你懂什么?!一天到晚谢城主长谢城主短的,你见过他本人吗?知道他的品性吗?就知道瞎咋呼!”
“我,我……”徐冬青还想说些什么,看了看哥哥的脸色,又讷讷地闭了嘴。
徐秋石训斥了弟弟一番,而后想了想,又勉强道:“不过,既然秋雨桐愿意把私生子托付给谢晚亭,或许这个喜欢装腔作势的谢城主,也有那么一点点可取之处。嗯,就一点点。”
“……呃,家师自然是很好的。”秋雨桐顿了顿,又艰难地试图解释,“还有,大庄主,我真的不是秋雨桐的……私生子。”
“不是?你逗我玩儿呢?”徐秋石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神色明显不信。
“真不是。”秋雨桐简直诚恳到了极点。
“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一天到晚藏着掖着做什么?”徐秋石嗤笑一声,“十五年前,我曾经欠了秋雨桐一个大人情……如果你是秋雨桐的儿子,那我可以破例为你治病。如果你不是,那就请滚吧。”
秋雨桐沉默了片刻,果断道:“既然到了这个地步,我也就不隐瞒大庄主了。家父正是朔雪城飞来峰主,秋雨桐。”
陆霄低着头,默默抽了抽嘴角。
徐冬青十分意外地看了秋雨桐一眼:“童公子,你真的是秋仙师的儿子?”
徐秋石冷哼一声:“这不就对了?真是搞不明白,秋雨桐的儿子怎么这么叽叽歪歪的,连自己亲爹也不敢承认,简直太不爽快了!亏你还是个剑修!”
秋雨桐眨了眨眼睛:“你怎么知道我是剑修?”
“你爹就是剑修,按他那股子如痴如醉的疯劲儿,怎么可能不让自己儿子修剑?再说了,方才我冲出屋子的时候,你下意识在腰间虚握了一下,虽然你没有佩剑,但那个动作,明显是剑修的本能反应。”徐秋石眯起眼睛,“只不过,你的身体似乎先天不足,嗯,好像还有别的问题……这就是你来找我的原因吧?”
秋雨桐由衷叹道:“大庄主果然目光如炬。”
“那还用说?进来,我给你诊脉。”徐秋石一边说,一边拉着秋雨桐往屋里走,同时十分粗暴地将陆霄和徐冬青拨到一边,“让开让开!”
陆霄不由自主地迈了一步,似乎想要跟上来。
徐秋石猛地一个旋身,瘦长的手指几乎指到了陆霄的鼻子上:“你给我站住!我这屋子,只有病人能进去!”
陆霄狠狠拧起了眉头:“你怎么如此冥顽不……”
秋雨桐赶紧安慰道:“霄儿,你就在院子里等等吧,用不了多长时间的。”
“哦。”陆霄不情不愿道。
徐秋石一边把秋雨桐往屋子里拽,一边嘀嘀咕咕:“你说你们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娘们唧唧的,这样也能修剑道?”
秋雨桐简直哭笑不得,陆霄的脸都黑了。
进了屋子,徐秋石让秋雨桐在一张矮榻上躺了下来,而后将三根瘦得像鸡爪子似的冰凉手指,搭上了秋雨桐的脉门。
“嗯,脉象平缓,就是稍微弱了些,肺腑沉荷较重。不过也不碍事,用五行洗髓汤洗个三天,也就是了。”徐秋石闭着眼睛,自言自语道。
秋雨桐咳了一声:“大庄主,我之前中了……”
“怪哉!怪哉!”徐秋石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两道眉毛狠狠拧了起来:“你这脉象怎么回事?!这一阵波动好生古怪!好生古怪!”
秋雨桐还想说什么,徐秋石扬起了手:“你给我闭嘴。”
“唔,这个脉象……”他又细细摸了好一会儿,冥思苦想得一张瘦脸都皱成了一团,而后忽然猛一拍大腿:,“哈哈,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他直直望向秋雨桐,一双三白眼亮得出奇:“是北海剑派归无涯的冰蚕碧血蛊!对不对?对不对?方才我没摸出来,是因为这冰蚕碧血蛊的蛊虫,一般只在宿主的血脉肺腑中活动,而你这脉象,蛊虫已经深入骨髓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庄主果然是神医,我确实中了冰蚕碧血蛊。”秋雨桐忍不住衷心赞叹道。
这位药王庄大庄主果然名不虚传,确实是一位神医,单凭摸脉就能看出这么多问题。
“行了行了,别吹捧我了。你可知道,这蛊虫是怎么钻进你骨髓里的?”
“这个……呃,我也不知道。”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99
徐秋石瞪着他:“你中毒之后,是不是曾经大量失血?”
秋雨桐想起那八十板子,便点了点头:“是。”
“是不是还受了好几个时辰的寒?”
“是。”
徐秋石猛一拍大腿:“这就对了!服下冰蚕碧血蛊的蛊丹之后,蛊丹里的虫卵会孵化成许多小虫,潜伏在宿主的血脉肺腑之中,以宿主的血液为食。但大量失血和过度寒冷,让这些蛊虫没了活路,它们就会拼命往宿主的骨头缝里钻,于是就钻进了你的骨髓里。如此一来,可就麻烦了,啧啧。”
“没有办法吗?”秋雨桐蹙紧了眉头。
这玩意儿听起来就很麻烦,该不会像晋王说的,自己要陪着他一起死吧?
徐秋石摸了摸下巴:“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秋雨桐精神微微一振:“愿闻其详。”
“虽然,蛊虫已经钻进了你的骨髓,但我有一张偏门秘方,可以先用一种秘制药汤,浸泡你的全身,将蛊虫从骨髓驱进血脉,然后再用百根银针,刺入你全身上下的百个穴位,让蛊虫顺着血液流出来。只是,这整个治疗过程,需要整整七天七夜,每天持续四个时辰,你会非常受罪。依我看,还是算了吧。”
“我不怕。”秋雨桐定定地看着徐秋石,一字一度道。
开玩笑,为了修剑证道,他什么苦没吃过?
“你怕不怕,其实我也无所谓。可是,这药汤中有一味药材,挺难搞的……嗯,可是说是根本搞不到。”
“什么药材?”
“冰蚕碧血蛊的蛊丹,是用母蛊的虫卵,再加上活人心头血,炼制而成的。正因为蛊丹是用活人心头血炼制成的,所以有一味非常霸道的药材,可以把蛊虫从骨髓中驱赶出来。”
“大庄主,你就直说吧,到底是什么药材?”
“真龙天子心头血。”
秋雨桐愣住了。
徐秋石微微一顿,又叹了一声:“而且,得是新鲜现成的真龙心头血。你想想,连续七天七夜的药浴,每天都要取小半盏真龙心头血,作为药引子……我总不能去京城,把陈朝皇帝请过来吧?再说了,虽然每天取少量的心头血,对身体并无大碍,但是过程十分不好受,人家陈朝皇帝能愿意吗?”
秋雨桐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地偷偷往门外瞟了一眼。
巧了,外面就有一个真龙天子。
他犹豫了片刻,俯身在徐秋石的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徐秋石陡然睁大了眼睛:“真的?外面那个?咳咳咳,真龙天子?!”
秋雨桐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嗯,我也知道,这听起来很不靠谱。但事情就是这么巧,我这位……这位朋友,正是大陈朝的皇帝。”
徐秋石瞪了他许久:“好吧。”
这位神医沉吟片刻,又眯起了眼睛:“可是,就算他真的是皇帝,他肯取心头血为你驱毒?”
秋雨桐想了想:“他肯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有一种直觉,陆霄一定会愿意的。
“他真的肯?你确定?”徐秋石似乎不大相信。
“我确定。”秋雨桐笃定道。
徐秋石舒了口气:“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只要连续七天七夜,每天用掺了真龙心头血的药汤浸泡全身,将蛊虫全部驱入血脉,再用银针引流,就可以完全驱除蛊虫。完了之后,再用五行洗髓汤浸泡三天,将你这具身体多年以来的沉荷,全部洗涤干净,你今后的修道之路,就畅通无阻了。”
秋雨桐松了口气:“如此甚好,多谢大庄主了。”
“不过,驱除蛊虫的整个过程,非常痛苦,而且我丝毫不会手软的,你要有心理准备。”
“有多痛苦?”
“估计能痛得你拼命惨叫,几里地外都听得到的那种叫法,特别撕心裂肺。”徐秋石幸灾乐祸地咧嘴一笑。
“呃,这样吗……”秋雨桐忽然想到了什么,略微犹豫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屋外,压低了声音,“大庄主,我有个不情之请。”
“你这人怎么婆婆妈妈的?行了,有话快讲有屁快放。”
“……”秋雨桐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体内的冰蚕碧血蛊,包括之前失血和受寒,加重了病情这件事,大庄主您能不能别说出去?特别是我那位朋友,千万别让他知道。”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00
徐秋石不悦地看了他一眼:“你这人怎么这么麻烦?我心直口快,藏不住事儿的。”
就是知道你老人家大嘴巴藏不住事儿啊,如果被你说出去,不知道会添油加醋地说成什么样子,陆霄那小子估计能愧疚得去跳白水江!
“而且,我为什么要帮你撒谎?”徐秋石又道。
秋雨桐憋了憋,勉强求道:“大庄主,您就看在……家父的面子上,能不能答应我这个请求?”
“好吧。”徐秋石撇了撇嘴,“嗯,那我就跟他说,你身子骨太弱,必须用五行洗髓汤易经洗髓,才能继续修道,而这个五行洗髓汤,需要他的心头血作药引子。我这样说,总可以了吧?”
“嗯,如此甚好。”
两人说定了,徐秋石便站起身来,向院子里喊道:“喂,那个谁谁谁,你进来!”
陆霄还没反应过来,徐冬青已经推了他一把:“哥哥叫你呢!咳咳,他这人就这样。”
陆霄大步走进屋子,有些担心地看了秋雨桐一眼,才转头问徐秋石:“他身子没问题吧?”
徐秋石摇头晃脑道:“他身子骨太弱了,可以说是先天不足,后天又保养不善,体内沉荷过重,得用五行洗髓汤易经洗髓,才能继续修道。”
陆霄垂下眸子,低声道:“嗯,原来如此。”
徐秋石又道:“可是,我这五行洗髓汤的方子,需要一味罕见的药材,而这味药材呢,只有你才有。”
“什么药材?为什么我会有?”陆霄蹙眉道。
“真龙天子心头血。”徐秋石盯着他,“他已经告诉了我,你的真实身份。怎么样,大陈朝的皇帝陛下,你愿意吗?你放心,只是每天取一点,我的手法很娴熟,绝对不会影响你的身体。”
“我的心头血?”陆霄怔然望着徐秋石,似乎还没听明白。
“对,你的心头血,就是这五行洗髓汤的药引子。”
陆霄沉默下来,许久没有回答。
见他久久不愿回答,秋雨桐略微有些失望。和他之前想的不大一样,他这个小徒弟,似乎并不愿意?也是,连续七天七夜,每天取少量的心头血,虽然对身体没有大碍,但整个过程非常痛苦。陆霄不愿意,也很正常。
徐秋石看了秋雨桐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我说得没错吧,哪儿会有人愿意取心头血给你药浴。”
屋子里一片寂静。
过了许久许久,陆霄才缓缓抬起眸子,漆黑的眼睛有些不确定地望向秋雨桐,轻声道:“你说呢?”
秋雨桐叹了一声:“取心头血会很疼,而且连续七天,每天都要取一次。大庄主,要不我们再想想别的法子?”
徐秋石摇了摇头:“没有别的法子了。”
陆霄又沉默了片刻,线条冷硬峻峭的下颌微微动了动,似乎极其艰难地咬了咬牙。
他哑声道:“你真的……就那么想要证道吗?”
秋雨桐愣了愣:“那还用说?”
陆霄定定看了他许久,才开了口,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我明白了。”
而后,他缓缓转过身,望向徐秋石:“大庄主,我愿意取心头血,做五行洗髓汤的药引子。”
“你说什么?!”徐秋石眨了眨眼睛,似乎略微有些意外,而后不由得大喜过望,“好好好,果然有胆量!”
陆霄垂下眸子,没有回答。
秋雨桐坐在矮榻上,望着垂眸不语的陆霄,还有笑容满面的徐秋石,心里却并不怎么开心。
他能感觉到,陆霄似乎……很难过。
秋雨桐有些疑惑。
他承诺过陆霄,自己易经洗髓之后,便会跟他一起回到大宁宫,做大陈朝的国师,护佑天下风调雨顺……可是,陆霄看起来很难过。
是了,这小子虽然早熟冷静,又十分能干,但其实颇为胆小,以前怕打雷,现在怕放血。
秋雨桐踌躇了片刻,轻轻拍了拍身边的矮塌:“霄儿,你过来,坐这里。”
“……嗯。”陆霄迟疑了一下,才走到秋雨桐身边坐了下来,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秋雨桐看着这个六神无主的小徒弟,心中微微一软,柔声道:“霄儿,我实话实说,取心头血确实会很疼。我以前为了淬剑,曾经自己取过,差点没把我痛死……结果淬剑也没成功。咳咳,扯远了,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吧,不必勉强。”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01
陆霄呆呆望着他,那目光几乎有些惶然无措了,似乎动摇得厉害,连漆黑的睫毛都在轻轻颤抖。
过了许久,他才轻声道:“我不是怕疼,我只是……”
秋雨桐柔声道:“怎么了?不愿意也没关系的,我们再想其他法子。”
陆霄整个人都轻颤了一下,而后颓然闭上眼睛,缓缓把额头抵在秋雨桐的肩膀上,哑声道:“我愿意的,我愿意的。”
第33章
“嗯,我知道了。”秋雨桐轻轻摸了摸陆霄的头发,心中有些柔软,又有些莫名沉重。
陆霄静静把额头抵在他肩膀上,许久没有说话。
徐秋石却不耐烦了:“既然定下来了,这位陈朝的皇帝陛下,麻烦把手递给我,我给你把把脉,看看你的身体状况,能不能取心头血。动作快点儿,这都三月中旬了,月底我就要娶亲了,没时间陪你们磨叽。”
陆霄沉默地坐起身来,伸出了手。
徐秋石将三根瘦巴巴的手指头搭上陆霄的脉门,沉吟道:“嗯,脉象强劲有力,年轻人身体很不错啊。”
“咦?有点奇怪。”他摸着摸着,忽然蹙起了眉头,“你是不是……天绝灵脉?”
陆霄黯然点了点头:“是。”
“可是,这不大对啊……”徐秋石喃喃道。
陆霄无精打采道:“有什么不对?”
“别打岔!不对不对,就是不对!非常不对!”徐秋石忽然焦躁起来,又换了一只手把脉,一张长长的瘦脸皱成一团,似乎在冥想苦想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索性把两只手全都搭了上来,十根细长的手指头跟弹琴似的,在陆霄手腕上摸个没完没了。
秋雨桐盯着徐秋石的神色,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大庄主,难道……霄儿他不是天绝灵脉?”
陆霄微微一震,陡然抬眼望向秋雨桐,又扭头望向徐秋石,连声音都颤了:“大庄主,我……”
徐秋石十指如风,眉头紧锁,并不回答。
“别着急,让大庄主再看看。”秋雨桐安抚一般,对陆霄轻轻点了点头。
他知道,自己这个小徒弟,一直很想修道。可是天绝灵脉,灵窍先天闭塞,就算勉强开了灵窍,灵脉不通也无法吸收灵气,更不用说化为灵力了。
而且,和秋雨桐两百年的大能神魂不同,陆霄的神魂也是普通人,甚至不能重塑肉身,这辈子都与修道无缘了。
徐秋石十根手指头在陆霄手腕上摸来摸去,一张冷冰冰的瘦脸上,连虚汗都出来了。
过了足足一炷□□夫,他才缓缓放下手,喃喃道:“不成,不成,我也……看不出来。”
秋雨桐小心翼翼道:“怎么样?”
“大庄主,我……我可以修道吗?我的脉象,到底是怎么回事?”陆霄的声音都嘶哑了,一双漆黑的凤眸死死盯着徐秋石,似乎紧张到了极点,又渴望到了极点。
“别问我,我他娘的也不知道!”徐秋石顿了顿足,神色极其沮丧,又十分气恼。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实在有些过分,又稍微放缓了语气:“陈朝皇帝,你的脉象很奇怪,奇经八脉全是堵着的,即便是天绝灵脉,也不会堵塞得如此严重,所以我才说,我也不知道。不过,照这样看,你此生此世,是不可能修道了。”
陆霄愣愣地看着徐秋石。
那种神色,几乎显得有些可怜了,仿佛刚刚有了一点点微弱的希望,又被毫不留情地打碎了。
秋雨桐心中十分不忍,刚想安慰陆霄两句,徐秋石已经无精打采地挥了挥手:“虽然我也看不出来什么,不过你的脉象非常强劲,取一点心头血是没有问题的。我先准备药汤,你们两个明早过来吧。”
而后,两人便被徐秋石毫不客气地赶了出来。
徐冬青给两人重新安排了住宿,就在徐秋石院子旁边的客房里,一人一间小屋,倒也十分清净。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蒙蒙亮,秋雨桐和陆霄便起了床,在徐秋石的院子里候着。
此时天色尚早,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股极其浓重的苦涩药味儿,弥漫在整个院子里,几乎熏人欲呕。
秋雨桐忍不住捂住了鼻子:“这也太难闻了。”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02
徐秋石从屋子里大步走了出来,横眉竖眼道:“难闻?你懂个屁!我这药汤,可是用八十九种珍贵无比的药材,熬了整整一晚才弄出来的,你还嫌难闻?”
“我瞎说的,不难闻,不难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秋雨桐一边讪讪地赔笑,一边偷瞟了陆霄一眼。
按他对陆霄的了解,若是往常,这个小徒弟定然已经轻轻翘起了嘴角,可是此时此刻,陆霄却低垂着睫毛,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
秋雨桐心中了然,这小子临到头来,又开始害怕取血了。
他想了想,轻轻拍了拍陆霄的肩膀:“霄儿?如果害怕的话,就算了吧。天下之大,定然还有其他法子的。”
陆霄微微震了一下,才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我不怕的。”
徐秋石已经不耐烦了,拉着二人便往屋里走:“行了,别磨磨蹭蹭的,快进来,我都准备好了!”
一进屋子,药味儿更浓了。
只见屋子正中,放着一个巨大的橡木浴桶,里面是整整一桶黑沉沉的浓稠药汤,令人望而生畏。
徐秋石瞪着秋雨桐:“还愣着干啥,脱啊!”
秋雨桐有些愕然:“呃,就在这儿吗?”
药浴自然是要脱衣服的,可是这光天化日的,当着他的小徒弟,还有这位大神医,就这么直接宽衣解带,秋雨桐还真有点不太习惯。
“不在这儿脱,那在哪儿脱啊?你磨蹭个啥啊,又不是大姑娘,当我喜欢看吗?在我眼里,你们这些病人,都是一坨肉!”徐秋石不耐烦地催促道。
秋雨桐哭笑不得,又没有法子,只得厚着脸皮胡乱扯下外袍,又脱了内衫,硬着头皮跨进浴桶。
徐秋石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着他,还一直嘀嘀咕咕:“就这弱不禁风的小身子骨,还修剑道呢,啧啧……”
秋雨桐光溜溜地泡在漆黑的药汤里,只有肩膀露在外面,憋着没还口。
陆霄有些僵硬地偏头望着窗外,没有看他。
唉,还是小徒弟比较贴心。
“第一天刚刚开始的时候,不会太疼。不过,过一会儿会越来越疼,而且是一天比一天疼,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秋雨桐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徐秋石又冲着陆霄招了招手:“你随我来。”
两人走进旁边的内间,徐秋石让陆霄坐在一张椅子上,脱了外衫露出胸口,而后这位神医取出一卷牛皮,在旁边的桌子上摊开。
牛皮里面,是一排大大小小的刀子、剪子,还有数十根纤细铜管。
“年轻人,忍住了。”徐秋石拿起一柄尾部带着放血槽的小刀子,在手里掂了掂,另一只手仔细摸着陆霄的肋骨,数到了第四肋间隙。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将刀子送了进去。
刀子很锋利,一点声音也没有。
陆霄低低闷哼了一声,而后立刻死死咬紧牙关,额头青筋隐隐迸出,可是一声不吭。
“好样儿的。”徐秋石赞道。
过了片刻,他缓缓将刀子抽了出来,又将一根细细的采血铜管送了进去。
殷红滚烫的心头血,便一滴滴地,从铜管中淌了出来。
徐秋石拿着一只雪白的小瓷盏,小心翼翼地接了半盏血,自言自语道:“今天的份儿够了。”
他把瓷盏放在一旁,轻手轻脚地抽出铜管,又将一块药棉递给给陆霄:“自己按着。”
“嗯。”陆霄低低应了一声,英俊的脸上毫无血色,一只手紧紧按着胸膛上的伤口。
徐秋石端着那小半盏心头血,走到浴桶边:“心头血来了,会有点痛,忍住了啊。”
秋雨桐心下微微有些紧张,但还是点了点头:“我能忍住的。”
半盏滚烫的真龙天子心头血,缓缓倒进了浴桶,原本漆黑苦涩的药汤,顿时发出一股极其浓重的血腥味儿。
秋雨桐缓缓闭上眼睛,感觉到一股极其轻微的麻痒感,渐渐从骨髓里透了出来。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03
那麻痒感越来越厉害,他忍不住捏紧了桶沿,闷哼了一声:“大庄主,有点痒。”
“忍忍,这是正常的反应。”
秋雨桐勉强点了点头。
又过了片刻,那种古怪的麻痒感,渐渐地化为了难以忍耐的剧痛,仿佛有万千条小虫子,在他骨髓里乱钻乱窜……
“唔……”秋雨桐疼得连意识都有些模糊了,他很想嘶声惨叫,可是那样也太丢脸了,只能拼命死死咬住牙关,也不知道咬破了哪里,满嘴都是浓重的血腥味儿。
“他怎么了?怎么会这样?!”似乎是陆霄的声音。
“哟,你刚刚取了心头血,还挺活蹦乱跳的嘛。放心,他没事儿,只是在驱赶……咳咳,驱赶体内的沉荷。”
“可是,他吐血了……”陆霄的声音有些颤。
“哦,大概是太痛了,把舌头咬破了。唔……对了,我这儿有给病人咬的木片,要不你拿给他咬着。”
陆霄没有回答,脚步声停在了浴桶边,而后两根温暖修长的手指,硬生生地撬开了秋雨桐的嘴唇:“咬这个。”
秋雨桐疼得稀里糊涂的,什么也分辨不了,一口狠狠咬住了那两根手指。
“嘶……”陆霄似乎倒抽了一口冷气,但却没有动,反而柔声安慰道,“别怕,我在这儿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秋雨桐才渐渐清醒过来。
他只觉得全身上下都软绵绵的,四肢仿佛灌了水银一般沉重,几乎费了吃奶的劲儿,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客房雪白的床幔,他身上清清爽爽的,并没有药味儿,似乎已经擦拭过了,还换了干净的内衫。
陆霄坐在床头,低垂着漆黑的睫毛,似乎在想着什么。
秋雨桐张了张口,哑声道:“霄儿。”
“师尊,你醒了?”陆霄陡然回过神来,赶紧倒了一杯水给他,“喝点水吧。”
秋雨桐“咕噜咕噜”地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水,才稍微缓过起气来:“我晕过去了?”
“嗯。”陆霄低声道,“我都不知道,易经洗髓会这么难受。”
“其实也还好,不过每天泡四个时辰而已,七天后就结束了。”秋雨桐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对了,你怎么样?取心头血是不是很疼?”
“大庄主手法很快,不怎么疼。”陆霄犹豫了一下,又道,“师尊,这样易经洗髓之后,你的修道之路,就一帆风顺了吗?”
“这具身体先天不足,后天心情又过于沉郁,导致体内沉荷太重。这么洗涤一番之后,以我目前的心境,今后的修道之路,不敢说一帆风顺,但也不会太难。”
陆霄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秋雨桐自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便安慰道:“霄儿,易经洗髓之后,我一定会跟你回大宁宫的。等回了大宁宫,最短八年,最长十年,我就可以在祈雪台为大陈朝祈雨祈雪了。这一次,为师一定护佑你一生,决不食言。”
“……那之后呢?”陆霄的声音很轻。
秋雨桐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陆霄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
……
如此过了六天六夜,徐秋石每天都给陆霄放血,给秋雨桐药浴,随着蛊虫活动愈发剧烈,疼痛也越来越强烈。到了第六天,秋雨桐几乎疼得死去活来,整个人痉挛了好几次,陆霄得死死摁着他的肩膀,才没有把浴桶弄翻。
今天是最后一天,秋雨桐已经没什么力气了,躺进浴桶之后,他便闭上了眼睛,准备着剧痛的到来。
陆霄照例跟着徐秋石,进了内间。
徐秋石一边准备着刀子和采血铜管,一边叹道:“没想到他的意志力竟然这么强,居然熬到了现在。我看他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还以为他中途就会放弃呢。”
“他一直是个非常坚强的人。”陆霄低声道。
“嗯,我也看出来了,他的心性不比他爹差,就是身体差了点儿。在我这儿易经洗髓之后,我估计他的修行,一定会一日千里,啧啧。”
“……嗯。”
“唉,天道还真是不公平。你说他爹秋雨桐长成那样,天赋又那么高,他长成这样,天赋还不比他爹差。虽然他如今的修为还很浅薄,但是数十年之后,或者百年之后,不知道会有多少男男女女的修士,会争着做他的道侣。”
陆霄的薄唇轻颤了一下:“是吗?”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04
“朔雪城那些个剑修,在修真界可吃香了,更不用说他还长成这副模样。也不知道,今后哪位大能修士,会跟他结为道侣……”徐秋石一边插着采血铜管,一边摇头晃脑地八卦,“哎,你怎么了?是不是很疼?我这铜管的位置,没插错啊……”
陆霄用力闭了闭眼睛,勉强道:“没什么,继续。”
徐秋石小心翼翼地抽了半盏心头血出来,又仔细观察了一番陆霄的脸色:“你的脸色很难看,是不是不舒服?”
陆霄哑声道:“没有。”
他垂眸沉默了片刻,而后缓缓抬起眼皮,出神地盯着徐秋石手里那小半盏心头血,忽然轻声开了口:“给我吧,我去照顾他。待会儿他疼起来,恐怕又要折腾了。”
“嗯,也好,我先收拾一下这边。”徐秋石点了点头,把那小半盏心头血递给陆霄,“直接倒进浴桶里就行了,小心点儿啊,别弄洒了。”
……
秋雨桐醒来的时候,已是满室阳光灿烂。
窗外的森森竹林,在晨风中发出沙沙的轻微响声,一对早起的黄莺,正在枝头婉转啼鸣。
徐秋石背对着床站在窗边,瘦长的手指拈着一根数寸长的纤细银针,正借着清晨的阳光,仔细观察着什么。
“醒了?”听见身后的动静,徐秋石转过身来,笑着把银针递给秋雨桐,“你瞧,这是什么?”
秋雨桐定睛一看,只见那根纤长银针的尖端,挑着一条米虫大小的小小蠕虫,形如桑蚕,身躯是半透明的,正在拼命扭动。
“这是……蛊虫?”秋雨桐有些不确定地问。
“没错,这就是冰蚕碧血蛊的蛊虫。”徐秋石得意洋洋道,“昨天那最后一次药浴,把蛊虫全部驱进了你的血脉里,然后我花了整整一个通宵,用银针从你的一百零八个穴位之中,引流出了三百二十三条蛊虫。”
“三百二十三条?”秋雨桐喃喃道。
这蛊虫也太多了吧,难怪之前发作的时候,难受得死去活来。
“嗯,整整三百二十三条。你体内的冰蚕碧血蛊,如今就算是全部拔出了,今后三天,每天用五行洗髓汤,好好地易经洗髓,固本培元一番,就可以了。放心,五行洗髓汤不疼的,跟泡澡差不多。”
徐秋石的神色轻松了不少:“哎,还好,这一番也算顺利,不会影响我月底去碧峰崖迎亲。”
秋雨桐也松了口气:“真是多谢大庄主了,这种大喜的日子,还这么帮我……”
“医者父母心,你不必多说了。”徐秋石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要谢的话,你还是谢那位陈朝皇帝吧。他昨天取了最后一次心头血,整个人虚弱得很,还要拼命按着你,免得你把药桶打翻。你是不知道,你疼得厉害了,那劲儿有多大,反正我是按不住,他又不肯让下人进来。对了,他现在还在内间昏睡着呢。”
“我去看看他。”秋雨桐心中微微一疼,勉强撑起身子,往内间走去。
第34章
秋雨桐轻轻掀开内间的帘子,往里望去。
陆霄躺在靠墙的矮塌上,双目紧闭,脸色极其苍白,胸口散乱的雪白衣襟之上,还沾着一点发暗的血迹。
秋雨桐心中微微一疼,勉强忍着双腿的虚软,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在榻边坐了下来。
“师尊……”
他那小徒弟眉头紧锁,神色显得十分痛楚,似乎在昏睡之中,也难受到了极点。
秋雨桐有点怕吵醒陆霄,但又实在心疼,犹豫了片刻,才轻轻摸了摸小徒弟的头发,带着一点安抚的意味。
只是这么一个轻柔到了极点的碰触,陆霄却陡然颤了一下,而后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神色十分茫然,似乎还没完全清醒:“师尊?”
秋雨桐看着小徒弟的眼睛,心中简直又酸又软,那双漆黑的眼珠雾蒙蒙的,几乎是惶惑地望着自己,看起来无助到了极点。
他一阵难以言说的心疼,甚至后悔用了陆霄的心头血,可是又没有办法,只能柔声安慰道:“师尊在这儿。”~_~
陆霄怔然望着他,忽然哑声道:“……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秋雨桐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睛,“霄儿,你说什么胡话呢?”
他简直怀疑陆霄是不是发烧了,忍不住摸了摸这小徒弟的额头。
呃,好像也没有发烧啊?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05
冰凉的手指搭上温热的额头,陆霄猛地颤了一下,眼神终于渐渐清明起来:“师尊。”
“嗯,我在这儿呢。”秋雨桐随口应了一声,又疑惑道,“没发烧啊。你是不是睡昏头了?”
陆霄有些心虚地别过头,似乎不太敢看秋雨桐一般:“没什么。”
秋雨桐认认真真地看了陆霄片刻,也没看出什么异常。他估摸着,这小徒弟多半失血过多了,脑子还犯糊涂呢。
想到这儿,秋雨桐忍不住叹了一声:“霄儿,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没有。”陆霄低着头,闷闷道。
“嗯,走吧,回去休息了。”
……
这天夜里,忽然下起了倾盆暴雨,雪亮的闪电一道接着一道,隆隆的沉闷雷声一阵阵滚过天际,仿佛战车从心头碾过。
秋雨桐闭着眼睛在床上打坐,仔细感受着体内那丝丝缕缕的微弱灵力,如同小溪的涓涓水流一般,一遍遍冲刷着这具身体细弱的经脉。
“叩叩!”卧房的门,轻响了两声。
秋雨桐睁开眼睛,向门口望去。
陆霄站在卧房门口,修长的手指紧紧拽着一个枕头,眼神更是游移不定:“师尊,我……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多大的人了?”秋雨桐着实有些无语,又有些好笑,这小子如今明明不喜欢和人亲近,可是遇上了雷雨天,还是和**岁的时候一模一样。
其实陆霄十几岁的时候,雷雨天来钻他被窝,他已经不大乐意了,还训斥过两句。到了如今,陆霄更是比他高了大半个头,但看着小徒弟苍白的脸色,想着那些滚烫的心头血,秋雨桐又实在拒绝不了。~_~
可是……这也太大只了,挤得下吗?
秋雨桐许久不答,陆霄又轻轻叫了一声:“师尊。”
那声音很低,哑哑的。
“你啊。”秋雨桐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拍了拍身边的床榻,“过来吧。”
陆霄漆黑的凤眸微微一亮,赶紧大步走了过来,把枕头放在了床上:“这么晚了,我给师尊铺床吧。”
秋雨桐捂着嘴,打了个小小的呵欠:“行,也该睡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睡里
面?嗯,柜子里有被子,自己拿。”
这小子如今这么大一只,显然不能和小时候一样,跟自己睡一个被窝,还好柜子里有多余的被子。
“嗯。”陆霄抿了抿唇,从柜子里拿出被子,仔仔细细地铺起床来。
秋雨桐坐在一旁,看着他整理被褥,眼皮直往下耷拉。
“师尊,好了。”
“唔。”秋雨桐话都懒得多说,随手把外袍扔在床尾,“哧溜”一下钻进了被窝,又在被窝里蹭了蹭,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蜷缩起来,才满意地叹了一声,喃喃道,“真舒服。”
陆霄垂头望着他,漆黑的凤眸暗沉沉的。
秋雨桐不知道这小徒弟又在发什么愣,便道:“霄儿,把灯灭了,赶紧睡吧。”
“嗯。”陆霄回过神来,轻轻吹熄了油灯,窸窸窣窣地躺在了秋雨桐身边。
这天晚上,暴雨“噼噼啪啪”地敲打着窗户,雪亮的闪电纵横交错,炸雷一个接着一个,秋雨桐睡得不□□稳,还做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梦。
梦里面,似乎有人在他耳边,哑声倾诉着什么。
“我会待你很好很好的……我连命都可以给你。我,我真的没有法子……我只要一想到,百年以后,你会有道侣,他还会对你……我就恨不得杀了那个人,我就恨不得自己立刻死了。”
那声音很轻,很低,很缥缈,又远又近……秋雨桐睡得稀里糊涂,也不明白什么意思,只觉得很吵。
“唔……”他胡乱翻了个身,想把这烦人的声音赶走。
那个声音果然顿住了。
又过了许久,有什么冰凉柔软的东西,在他嘴唇上极轻地碰了一下。那微微颤抖的触碰,仿佛眷恋到了极点,渴望到了极点,又痛苦到了极点。
“对不起……”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06
……
接下来的三天,秋雨桐每天都按时到徐秋石院子里,接受“五行洗髓汤”的洗礼。
之前七天七夜的龙血药浴,驱除了他体内的蛊虫,而这三天的“五行洗髓汤”,会为他洗涤沉疴,固本培元。
当然,对陆霄那边,徐秋石只说这最后三天的药浴,是易经洗髓之后的大补药汤。
最后一天的药浴之后,秋雨桐闭眼坐在矮塌上,感受着无比纯净的灵力,缓缓冲刷着彻底清透的灵脉,仿佛潮水一般生机勃勃,无穷无尽。
那种遥远而熟悉的感觉,几乎是上辈子的事了。
这具身体终于洗尽沉疴,接下来只需要慢慢修行了。
秋雨桐缓缓睁开眼睛,由衷道:“大庄主的再造之恩,我实在是无以为报。如果大庄主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请尽管说。”
徐秋石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图你什么,只不过看在你爹份儿上,才帮你这个忙。”
秋雨桐沉默了片刻,勉强道:“我爹如果知道我知恩不报,也会不高兴的。”
徐秋石不耐烦道:“行了行了,你这个承诺,先留着吧。今后我想到了什么,再跟你说,到时候你别推三阻四就是了。”
秋雨桐郑重地点了点头:“听凭驱使。”
……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月底。
这一天,正是三月二十八,徐
一身大红色的新郎装,长年拉着的瘦脸之上,居然出现了几分笑容。
秋雨桐走到徐秋石身前,笑着拱了拱手:“恭喜大庄主了。”
徐秋石居然有些不好意思,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瘦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嘿嘿,谢了。”
说话间,喜乐奏起,轿队也准备完毕。
胖胖的喜婆高声催促道:“大庄主,吉时已到,该起轿迎亲啦!碧峰崖在二十里地外,去晚了,段姑娘等得心急不说,晌午可就赶不回来啦!”
“哎哎,赶紧起轿,起轿!”徐秋石翻身跨上一匹枣红骏马,急急忙忙道。
秋雨桐望着徐秋石急匆匆的背影,忍不住笑着摇了摇:“连这位徐大神医,都逃不过情之一字,这还真是……”
陆霄望着那顶远去的大红轿子,许久没有说话。
“师尊,你修道两百年,就从来没有……动过情吗?”他忽然道。
秋雨桐微微一愣:“我修的是剑道,剑道一途,本就淡薄情爱。”
“那师尊没有想过吗?”陆霄执拗地问道。
“呃,这个嘛……”秋雨桐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倒也不是完全没想过,只是朔雪城压根儿就没有女人,到了人间界之后,又一直带着陆霄这个小拖油瓶,确实没什么机会发展感情。
“师尊?”陆霄紧紧盯着他。
小徒弟这副咄咄逼人的样子,让秋雨桐略微有些不舒服,可是又不好说什么,便转身往庄子里走去:“说这些做什么?走吧,别傻站在门口了。”
陆霄抿了抿唇,跟了上去。
眼看红日渐渐中天,贺喜的大批客人,也陆陆续续到了,门童不时高声唱道:“明虚真人,潘云林到——”
“极乐宫主,薛怀柔到——”
“玉琴宫主,林郁容到——”
“毒龙教主,巫胜男到——”
院子里的各色修士越来越多,寒暄的,攀谈的,吃东西的,窃窃私语的,指指点点的,简直热闹极了。
“这玉琴宫的林郁容怎么也来了?他的根骨早就毁了,本命玉琴也碎了,难道这位玉琴宫主,还想在药王庄觅得灵药,然后再去血狱秘境碰碰运气?”
“嘻嘻,依我看,他在做梦吧。诶,那个戴了半边银面具的女子是谁?身段好生窈窕。”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07
“嘘,小声点,那是毒龙教主巫胜男。”
“原来是她啊。你说她一个娇弱女子,名字叫什么胜男也就罢了,还偏偏喜欢豢养毒蛇,还取了个什么毒龙神教的名字,啧啧。”
“嘘,小心被她听见,她全身上下都是毒蛇,你一口都挨不起!再说了,巫胜男一介女流不提也罢,你瞧那极乐宫的薛怀柔,明明一个大好男儿,却偏偏喜欢搔首弄姿,这次还穿了女装前来,真是不知羞耻……”
“哈哈……”
“对了,怎么都是些小门小派,南山寺、朔雪城、北海剑派的人呢?难道徐大神医的面子还不够大?既然要去血狱秘境,怎么着也要准备点丹药吧?”
“我也不清楚,再看看吧。”
对周围的一切,陆霄都恍若未闻,他把一个小碟子推到秋雨桐面前:“师尊,剥好了,是五香味儿的。”
徐秋石去碧峰崖迎亲了,这招呼客人的事儿,自然就落在了徐冬青身上,这位二庄主虽然年龄不大,但平日便十分热情好客,此时前前后后地招呼着诸多宾客,竟然井井有条,丝毫不乱。~_~
“南山寺住持方丈,无尘大师到——”
随着门童一声高唱,院子里顿时骚动起来。
“无尘大师他老人家也来了?”
“诶,真是没想到啊……”
“无尘大师来了?”秋雨桐也有些惊讶,抬头向门口望去。
陆霄也随着他的目光,抬眸望向门外。
只见徐冬青笑容满面走在前面,引着一位矮矮胖胖的老和尚进了院子:“无尘方丈,这边请,这边请。清慈大师,清慧大师,也这边请。”
“徐施主客气了。”无尘点头道。
这位南山寺的住持方丈,身材矮胖,眼睛细长,看起来十分普通,几乎让人不敢相信他就是南山寺住持方丈,当今仙道盟主,无尘大师。他身后的两位弟子清慈、清慧,倒是一看就知道修为高深。
不少宾客纷纷围了上去,恭恭敬敬地施礼:“无尘大师!”
“无尘大师,您也来了?”
“无尘大师,在下十分仰慕您老人家,早就想见您一面……”
陆霄一边给秋雨桐剥着瓜子,一边道:“这位就是南山寺的住持方丈,无尘大师?师尊,你认识他吗?”
秋雨桐摇了摇头:“听倒是听说过,但不认识。我本来以为,南山寺也就派个清字辈的弟子前来贺喜,没想到无尘大师竟然亲自来了。还有玉琴宫主林郁容,他好几十年都没出过门了,这次也来了……今天好热闹啊,大庄主果然好大的面子。”
陆霄淡淡一笑,不以为然道:“那个什么血狱秘境,不是就要开了么?依我看,这些宾客啊,十有**都是冲着药王庄的灵丹妙药来的。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不过如此罢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秋雨桐顿了顿,有些出神,“唉,血狱秘境,我也想去啊。”
这次血狱秘境开启,他多半赶不上了。这个身体的修为,如今还太过浅薄,强行进入秘境恐怕会有危险,甚至不一定出得来。
旁边有人嗤笑了一声:“怎么,这位小公子,难道你也想去血狱秘境?”
秋雨桐转头一看,原来一名胡子拉渣的散修剑客,正戏谑地望着他。
他正十分失落,便冷冷道:“想去又如何?不想去又如何?”
“就你?”剑客毫不忌讳地上下打量着他,“这血狱秘境千年一开,上一次开境的时候,清衡仙尊就陨落在了里面,论剑谱排名第一的’天照云海’,至今不知下落。清衡仙尊都陨落了,你确定你这小身板进去了,能出得来?”
他那放肆的目光让秋雨桐十分不快,忍不住蹙起了眉头:“你这人怎么如此无礼?”
“小公子……”
那剑客还想说什么,陆霄已经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子,挡住了他的目光,又夹了一筷子芙蓉糕,放进秋雨桐面前的小碟子里:“这芙蓉糕,味道还不错。
秋雨桐眨了眨眼睛:“真的?我尝尝。”
而后,陆霄警告一般
知道?清衡仙尊陨落之后,北海剑派、南山寺、朔雪城、玉琴宫联手封印了血狱秘境,当时四大派便约好了,每过一千年,血狱秘境开启的时候,只有持有通行玉牌的人,才能进入秘境。”
“那什么见鬼的玉牌,在哪儿拿啊?他奶奶的,这么麻烦!”
“这玉牌么,一共也就一百二十枚,四大派各占二十枚,这就是八十枚了。其余四十枚,则由当今仙道盟主,也就是无尘大师,逐一分配。你们明白了吧,为什么无尘大师一进门,就那么多人围上去讨好。”
“操他大爷的,原来是这样!洒家那个卵蛋师父,就没跟洒家说过这茬!”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08
“哈哈哈,大师稍安勿躁,也不是没有机会……”
秋雨桐一边小口小口地吃着芙蓉糕,一边听着燕然八卦,心下也明白了个七八成,原来方才那些围着无尘打转的人,是想要讨要血狱秘境的通行玉牌。
“啧啧,洒家就看不起这帮人的嘴脸!”莽头陀大声道。
几人正说得热闹,门童忽然拉长了声音,声调几乎拔上了天。
“朔雪城傲雪峰主,白寒渊到——”
“朔雪城翠屏峰主,桑灵溪到——”
偌大的药王庄顿时一片寂静,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停止了谈话,往门外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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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秋雨桐也霍然抬头,向院子大门望去。
二师兄和三师兄来了?
只见两名容貌极其出色的剑修,并肩从大门走了进来,众人立刻窸窸窣窣地让开了一条路。
左边那名剑修,身形高挑矫健,一身白衣如雪,目如寒星长眉入鬓,容色堪称极其英俊,只是脸上如同罩了一层寒霜,半点表情也没有。他腰上悬着一柄长剑,剑鞘如雪般洁白无暇,上面纹着三个淡金色的小篆——“斩风雪”。
众人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这位就是朔雪城傲雪峰主,白寒渊?他腰上那柄斩风雪,听说在论剑谱上排名第五,只比南山寺的无怒大师低一位……”
“嘘,小声点儿,这位爷看起来脾气就不大好。”
“我听说过,白寒渊这人脾气大得很。不过他也就是脾气坏点儿,再怎么也比他三师弟强,你看桑灵溪那副模样哟,啧啧。”
“哈哈,翠屏峰主还是那个样子,风流成性,哎……”
“是啊,我听说,去年岳阳李家的大小姐,马上就要出嫁了,二月二龙抬头的时候,在观音庙进香见了他一面,立刻吵着闹着不肯嫁了,把李家老爷给愁秃了头,哈哈哈……你看,他又在四处勾搭了。”
白寒渊身边那位风流俊俏的剑修,自然便是翠屏峰主桑灵溪了,只见他一双桃花眼水波潋滟,一身淡鹅黄色的薄薄衫子,腰间悬了一柄墨绿剑鞘的细长软剑,剑鞘上同样纹着三个淡金色小篆——“烟波绿”。
秋雨桐听着周围众人低声八卦,忍不住有些无语,又有些好笑。看来三师兄这些年来,不仅没有收敛,还愈加放荡不羁,也不知道回去之后,掌门师兄会不会罚他去问剑崖,跪个三年五载的。
桑灵溪一边走着,一边不停地向前后左右的女修们抛着媚眼,从十八岁到八百岁,从修风月道的艳修,到修无情道的坤道,简直啥也不挑剔,只要是女的、活的,都能收到这位翠屏峰主的媚眼。
“师姐,他看我了,他看我了!”
“他还看我了呢!我的天,他看咱们师父了!这种花花公子,啧啧。”
“花花公子又怎么了,他长得那么俊,连师父都在看他……”
“小柔,你说为师在看谁呢?!”
“师父……啊,他又看我了!”
白寒渊忍无可忍地微微别过头,狠狠瞪了桑灵溪一眼:“问剑崖跪得还不够?”
桑灵溪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立刻老老实实地收回了目光,毫无骨气地求道:“二师兄,看在同门百年的情谊上,您老人家可千万别再跟掌门师兄告状了,我这腿还发着软呢。”
“你知道就好。”白寒渊冷哼一声。
“知道的,知道的,二师兄您大人有大量……”桑灵溪一边点头如啄米,一边别过头去,暗暗翻了个老大白眼,低声嘀咕道,“只会拿掌门师兄来压人,啧。”
“嘀咕什么呢?!”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09
“没什么……”桑灵溪立刻怂了。
秋雨桐坐在角落,望着两个师兄熟悉的斗嘴场面,好笑的同时,又莫名觉得鼻子一阵发酸。这么多年了,二师兄和三师兄,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副老样子。
只可惜掌门师兄没来,掌门师兄在的话,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如果掌门师兄在,二师兄便会抱着剑,垂眸站在掌门师兄身后,一言不发,反正他本来就是个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性子。而三师兄呢,肯定不敢这么明晃晃地四处抛媚眼,只会夹紧尾巴,趁掌门师兄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调戏哪个害羞的小姑娘,然后被掌门师兄微笑着轻轻一瞥,立刻各种赔笑告饶,怂得不行。
唉,好想念朔雪城啊。
秋雨桐一边感叹,一边心不在焉地拿起茶杯,却发现空了。
陆霄提起茶壶,给他倒了大半杯热腾腾的清茶:“刚倒出来会有点烫,小心点儿。”
“嗯。”秋雨桐点了点头。
有个贴心的徒弟还真是好。此时此刻,药王庄院子里所有的人,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那两位大能师兄,而他这个小徒弟,居然还能发现他杯子空了。
“白峰主,桑峰主!您二位可来了!”徐冬青大喜过望地迎了上去,“来来来,这边请!”
白寒渊淡淡地点了点头:“二庄主。”
桑灵溪笑嘻嘻道:“二庄主,恭喜了啊。听说嫂子美得很,连大庄主都不能逃脱温柔乡呐。”
白寒渊瞪了他一眼:“别胡说八道。”
“哈哈,没事儿的,我哥他不会介意的。”徐冬青殷勤地将二人往院子中间的主桌引去,“两位峰主这边请!”
徐冬青将白寒渊和桑灵溪引到主桌,无尘大师缓缓起身,点头道:“白施主,桑施主。”
白寒渊和桑灵溪也作揖见礼:“无尘大师。”
白桑二人落座之后,徐冬青轻咳一声,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打听道:“二位峰主,不知谢城主他老人家,近来如何?”
白寒渊点头道:“尚好。”
桑灵溪笑道:“劳烦二庄主挂心了。我那位掌门师兄好得很,正在闭关修炼呢,待出关之后,想来修为又会大进了。”
四下登时一阵低声议论。
“难怪谢城主这些年都闭门谢客,原来在闭关修炼呢。”
“两百年前那场朔雪论剑,他在自家大门口被归无涯废了双腿,心里指不定有多憋屈呢,这些年来肯定一心修炼,想要报仇雪恨嘛。”
“谢晚亭可是剑修,这两条腿废了,怎么使剑啊?”
“谁知道呢!这么多年了,也没人见他出过手。反正论剑谱上,他那柄’止戈’还排在第三,上面就只有清衡仙尊的’天照云海’,和归无涯的’泣血’。”
“我觉得吧,这论剑谱也太不靠谱了……”
秋雨桐听着这些八卦,心中略微有些不舒服,忍不住蹙了蹙眉头。
陆霄轻声道:“师尊,别理他们。”
那位名叫燕然的碎嘴剑客听了一会儿,忍不住笑道:“其实要我说吧,这位朔雪城的谢城主,当真是一位惊世奇才。两百年前,朔雪城那场仙盟大会,归无涯当众废了他的双腿,几乎让他颜面扫地。那个时候,他师尊□□真人刚刚陨落不久,他一个人带着三个小萝卜头师弟,大家都以为朔雪城从此就一蹶不振了,没想到啊……”
“没想到什么?”莽头陀疑惑道。
“没想到,谢晚亭竟然仅仅闭门谢客了一年,就重新振作起来,还把三个师弟都拉扯大了。白寒渊和桑灵溪不用说,一个论剑谱排名第五,一个论剑谱排名第七,自然是一等一的大能剑修,更可怕的是那个小师弟,飞来峰主秋雨桐。”
“秋雨桐又怎么了?洒家听人说他飞升了,可也不知道真的假的,论剑谱都没这个人。”
“论剑谱里没有秋雨桐,是因为他没有本命剑,天机先生才没有把他排进去。如果真的打起来,别说白寒渊和桑灵溪,就是谢晚亭,甚至归无涯……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这么厉害?”莽头陀忍不住咂舌。
“厉害是厉害了,只可惜谢晚亭千算万算,算错一步,还没等到向归无涯寻仇呢,这位小师弟就飞升了,我要是谢晚亭啊,肯定气得吐血。不过嘛,虽然没了秋雨桐,白寒渊和桑灵溪两个,也足北海剑派喝一壶了。”
“你的意思是,谢晚亭想利用这些师弟,向归无涯寻仇?”
“那可不是。否则他怎么会煞费苦心地,拉扯大这三个师弟?他又不是他们师父,图什么?”
这张桌子在院子角落,没几个人听见他们在聊些什么,但秋雨桐已经极其不悦了。
掌门师兄虽然有时候的确很可怕,但对二师兄、三师兄和自己,那可是没得说,而且掌门师兄从来没有流露过,想要他们帮忙复仇的意思。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10
陆霄安抚一般轻轻拍了怕他的手背:“师尊。”
秋雨桐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没忍住,扭头对那碎嘴剑客燕然道:“你别胡说八道,谢城主不是这样的人。”
燕然看了他一眼,笑道:“哟,这里也有个谢晚亭的崇拜者。谢城主的崇拜者,还真是到处都是。”
秋雨桐还想辩解些什么,燕然已经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其实我也没有恶意,虽然谢晚亭这人心机深沉,但也非常能干,同样是败在归无涯手下,你看看那个林郁容。”
他抬起下巴,往侧前方指了指。
侧前方那一桌,只坐了两个人,正是玉琴宫主林郁容,和他的弟弟林逐风。林郁容身型瘦削,相貌清俊秀气,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他呆呆望着主桌那边的白寒渊和桑灵溪,目光中带着一点淡淡的羡慕。
林逐风不耐烦地压低了声音:“哥哥,能别看了吗?多丢人啊。”
“嗯。”林郁容抿了抿唇,低下头去。
燕然叹了口气:“看吧,连他弟弟都看不起他。”
秋雨桐望着那位玉琴宫主,也忍不住心中叹惋。要知道,当年林郁容的琴中剑“妙音”,可是论剑谱第八位,如今却……
莽头陀疑惑道:“这林郁容是怎么回事?洒家只听说当年朔雪论剑,归无涯废了谢晚亭两条腿,又碎了林郁容的本命琴,他怎么就这副模样了?”
“玉琴宫有钱嘛,不像朔雪城那么清苦,林郁容是玉琴宫的大少爷,自然从小就娇生惯养,在朔雪城被归无涯碎了本命玉琴,丢了大脸,从此就一蹶不振了呗。你看他那个样子,多半坏了道心,修行再也没有进展……这些年来,连谢晚亭都不与他来往了,要知道,他们过去可是至交好友,号称’一琴一萧动九天’,可见这交友啊,还是得看实力。”
莽头陀点了点头,大声道:“别说谢城主了,连洒家都看不惯这种人!俗话说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这般当缩头乌龟不思进取,实在太没出息了!”
他说着说着便激动起来,忽然“啪!!”一声,狠狠一拍桌子,连桌上的茶水都晃了出来:“废物!”
莽头陀这一番话,嗓门儿着实大了些,众人忍不住向这边望来,秋雨桐赶紧低头喝茶。
林郁容的身子轻轻颤了颤,简直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别说还嘴了,竟然不敢往这边看。
林逐风蹙眉道:“哥哥!”
旁边一张桌上,毒龙教主巫胜男一手轻轻抚摸着左脸半边白银鬼面,一手玩弄着一条赤红色的小小毒蛇,艳若桃李的半边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很是不以为然。
而那位修风月道的娇俏少年薛怀柔,则嫣然一笑,愈发显得妖媚动人:“其实吧,这位林宫主虽然被废了修为,不过模样倒还不错,不如来本座门下,修这风月之道如何?”
“哈哈哈……”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很快又压低了声音。
林郁容的头垂得更低了,细瘦的手指拽紧了外袍下摆。
这边的躁动,引起了中间主桌的注意,无尘大师闭眼合十,低声道:“阿弥陀佛,恶语伤人呐。”
白寒渊面无表情地喝着茶,似乎并不关心这一切。
桑灵溪笑了笑,压低了声音:“二师兄,我真不敢相信,这位林宫主如此柔弱的性子,竟然曾经是掌门师兄的至交好友。”
白寒渊放下茶杯,冷冷道:“我也不敢相信,你这碎嘴的性子,竟然是掌门师兄教出来的。”
桑灵溪摸了摸鼻子:“呃,好吧。”
见引起了骚动,连主桌的几位大能都望了过来,燕然忍不住狠狠瞪了莽头陀一眼:“大和尚,麻烦你小点儿声,成不?”
莽头陀自知理亏,兀自嘴硬道:“洒家说的,可都是实话。”
话虽如此,他还是默默压低了声音。
徐冬青赶紧高声打岔道:“管事,上酒了!”
众人转回目光,又嘻嘻哈哈起来:“喝酒了,喝酒了。”“来来来,干一杯!”“我敬你一杯!”
燕然喝了一口清酒,疑惑道:“怎么都这个时候了,北海剑派的人还没来?虽然归无涯仇家太多,但他向来十分狂妄,不至于害怕吧?”
“谁知道呢,说不定这归无涯,也是个外硬内软的怂包。”莽头陀撇嘴道。
秋雨桐心中也有些疑惑,之前他听徐冬青说过,药王庄也往北海剑派递了喜帖。不过,归无涯号称“毒剑双修”,自然精通炼丹之术,或许并不稀罕药王庄的灵丹妙药,也是有可能的。
正在此时,院门之外,远远传来了一阵敲锣打鼓声:“咚咚锵,咚咚锵!”
众人一阵骚动,徐冬青也满脸喜色地站了起来:“哥哥迎亲回来了,我出去看看,诸位稍候。”
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向院门外迎了出去。
燕然摸了摸下巴:“听说这位新娘子,本来是碧峰崖下的一个孤女,无意间救了大庄主,两人竟然一见钟情,也算是一段佳话。”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11
“是啊。”秋雨桐望着院门,心中很为徐秋石高兴,这位大庄主性情古怪暴躁,有了一段如此良缘,也算不容易了。
陆霄点了点头,轻声道:“两情相悦十分难得,他确实是个有福之人。”
随着锣鼓声越来越近,徐秋石身穿喜服,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身后跟着一顶大红轿子,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院门。
“哥哥,接到嫂子啦?”徐冬青喜道。
“嘘,还没拜堂呢,小孩子家家,别瞎说!”徐秋石训斥道。
徐冬青十分敬畏这个兄长,讷讷地闭了嘴:“哦。”
“你小子!”徐秋石并没有真的生气,一张古怪的长长瘦脸上,洋溢着傻兮兮的幸福笑容,看起来几乎有些可笑。
他跳下马背,略微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揭开轿帘,伸出手去,连声音都变得格外柔和:“阿宁,到了。”
没有人回答。
轿子竟然是空的。
徐秋石陡然一呆,喃喃道:“阿宁?”
徐冬青也愣住了:“嫂子呢?”
院子里顿时爆发出一阵低低的议论声:“怎么回事?”“怎么了?人太多了,我看不到!”“新娘子不见了?”“我的天,不会跑了吧?”“谁知道呢,哈哈哈,这下药王庄可闹了个大笑话。”
正在此时,北边忽然遥遥传来一声锐利的长啸:“海上升明月——”
啸音刚落,东边一声更加高亢的清啸和了上去:“海上升明月——”
“海上升明月——”这一声低哑的长啸,则是西边传来的。
院子里先是一静,而后剧烈地骚动起来:“北海剑派来了!”“今天有热闹看了!”“是归无涯?”“不知道!”
莽头陀急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燕然站了起来,激动得脸都微微泛红:“海上升明月,这是北海剑派的传讯口号,听这声音,难道来了三名大能剑修?是归无涯,还是他那几个师弟?”
电光石火间,三道明亮的剑光,从天而降!
只听“啪啪啪”三声轻响,三个人分别落在了院子北、东、西三个方向的屋檐上。
御剑而来,直接落在主人屋檐上,这是极其无礼的做法。南山寺的莲花云舟停在灵鹿谷内,无尘大师和清慈、清慧都是步行进庄,而白寒渊和桑灵溪,也是御剑到了灵鹿谷内,再步行进入药王庄。
北海剑派这三名剑修如此从天而降,几乎是当众打徐秋石的耳光!
徐秋石不见了新娘,正在六神无主,此时更是极度焦躁起来,指着屋檐厉声骂道:“我不管你们是不是北海剑派的人,统统给我滚出去!”
正北方向的堂屋之上,站着一名面色极其苍白的剑修,他手里提着一个圆滚股的黑色包裹,脸上毫无表情。
“那是风雪鬼神陈无伤,归无涯的二师弟!他好像提着什么东西?”
陈无伤轻轻牵了牵嘴角,露出一个全无笑意的笑容:“大庄主,我等师兄弟三人,是专程前来药王庄贺喜的。既然大庄主下了逐客令,这杯喜酒就不敢讨要了,但是这份贺礼,大庄主一定要收下。”
“我不要什么贺礼,你们三个给我滚出去!”徐秋石厉声喝道。
陈无伤淡淡一笑,而后随手一抛!
那个圆滚滚的包裹“啪”一声轻响,落在了院子的空地上,骨碌碌地滚了开去。
包裹并不严实,随着这滚动,外面的黑色布巾散开了。
众人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是……”
包裹之中,赫然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浓稠的鲜血还未曾凝固。
一个女人的头颅。
第36章
那是一颗十分美丽的女人头颅,一双无神的杏仁眼还没有合拢,精美的黄金头饰虽然已经歪斜,但仍然能看出是新娘打扮。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12
死一般的寂静之后,药王庄偌大的前院,如同一锅滴了冷水的滚油,几乎要沸腾起来!
“天哪,这……这是新娘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
“造孽啊,造孽啊……”
“北海剑派想要做什么?”
“简直是丧心病狂!”
院子里一片哗然,秋雨桐完全愣住了,陆霄也轻轻蹙起了眉头。
“阿宁?”徐秋石呆望着那颗血淋淋的头颅,双腿不由自主地一软,整个人跪了下去。
他傻傻地趴在地上,一双滑稽的三白眼仍然死死盯着那颗头颅,而后重重喘了两口气,挣扎着往前爬去,那蠕动的姿势几乎丑陋到了极点,但却没有人发出笑声。
数百道目光盯着他,院子里简直安静得可怕。
过了不知道多久,徐秋石终于爬到了头颅旁边,颤抖着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新娘的脸颊。
那冰凉的触感,让他的手轻轻抖了抖。
就在这一瞬间,这位古怪暴躁的大庄主仿佛终于确定了什么,猛地仰头向天,发出一声长长的,几乎不似人声的嚎叫!
“啊——啊——啊——”
这嚎叫一声比一声更加凄厉,如同濒死的孤狼一般撕心裂肺,有些女修已经悄悄别过脸去,不忍再看。
陈无伤苍白的脸上毫无表情,脚底轻轻一点,从屋檐上落进了院子里:“老三,老四,你们也下来。”
“是,二师兄。”
东厢房屋檐上的红衣剑修罗无垢,和西厢房屋檐上的灰衣道人屠无畏,也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陈无伤、罗无垢和屠无畏!归无涯的三个师弟都来了……看来今天,北海剑派是铁了心要搞药王庄。”
“啧,怕不是要大开杀戒。”
“也不知道这药王庄,是怎么得罪了归无涯?”
“谁知道呢?归无涯,鬼乌鸦,啧啧。”
“小声点儿,别惹祸上身。”
对于这些议论,陈无伤恍若未闻一般,一双石头般冰冷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徐秋石:“徐秋石,你可知罪?”
“陈无伤,我□□大爷!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徐秋石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竟然跌跌撞撞爬了起来,猛地向陈无伤扑去!
“杀我?”陈无伤嗤笑一声,连剑带鞘,随手一挥!
“砰!!”
徐秋石被这毫不留情的一击,狠狠挥出了两丈有余,“砰!”一声落进了旁边的人群里,顿时“哇”地一声,呕出一滩腥热的鲜血!
“啊!”“天哪!”人群发出一阵惊叫,如同受惊的蚂蚁一般四下散开,只留下空地上的徐秋石。
众人有的惊讶地望着徐秋石,有的心有余悸地偷瞟着陈无伤,有的不知所措地四处张望,有人吃惊,有人愤怒,有人好奇,有人叹息……毒龙教主巫胜男轻叹一声,别开了眼睛,轻轻抚弄着手里的小蛇。而极乐宫主薛怀柔则眼睛发亮,笑嘻嘻地盯着徐秋石:“哎呀,吐血了,还真是可怜呐。”
徐秋石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呕着鲜血,瘦长的手指痉挛一般抠着泥土:“陈无伤,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阿宁……阿宁……阿宁啊!!”
几名年轻的女修,眼圈已经红了。
“师姐,他们简直太过分了。”
“嘘,小声点儿,北海剑派可不是咱们小门小派惹得起的,别给师父惹麻烦了。”
“可是,南山寺的无尘大师,还有朔雪城的白峰主和桑峰主都在这儿,北海剑派他们怎么敢如此……”
众人一边低声议论着,一边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主桌,望向无尘大师,以及白寒渊和桑灵溪。
桑灵溪已经沉不住气了,霍然站起身来,又低头看了看正在品茶的白寒渊,跌足叫道:“二师兄!”
秋雨桐也忍不住望向白寒渊。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13
这位二师兄虽然冷口冷面,但剑术极高,而且生平最憎恨欺凌弱小。秋雨桐小时候随师兄们下山逛集市的时候,曾经亲眼见过,这位二师兄是怎么把一伙欺负卖菜老婆婆的小流氓,打得鼻青脸肿,跪地求饶。
连这种小事,二师兄都忍不住插手,何况北海剑派如此做派?
白寒渊不慌不忙地抿了一口茶,才轻轻抬起眼皮,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那颗新娘头颅,又缓缓将目光转到陈无伤脸上。
而后他站起身来,走到院子中间,冷冷地看着陈无伤。
陈无伤被他看得心中发憷,勉强笑了笑:“怎么,白峰主想要为这徐秋石出头?你知不知道他做了些什么?”
“你就是归无涯的二师弟,陈无伤?”白寒渊淡淡道,“我听说,你绰号……风雪鬼神?”
陈无伤硬着头皮道:“不错!不知白峰主有何指教?”
“那你可知我这柄剑,叫什么?”
众人忍不住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天下皆知,朔雪城傲雪峰主的本命剑,名为——“斩风雪”。
风雪鬼神,斩风雪。
四下一片安静,数百道目光都望着院子正中两人,众人心中不约而同地有一个想法——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陈无伤苍白的脸上怒气一闪而过,勉强扯了扯嘴角:“白峰主若想指教在下,今后有的是机会。只是今天,却不是什么好时机。”
“我白寒渊教训人,还要挑日子吗?”白寒渊冷冷道。
陈无伤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忍了忍,才沉声道:“白峰主,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割了这女人脑袋?”
“禽兽的心思,我自然不知。”
“你……”陈无伤憋了憋,向旁边的红衣剑修罗无垢使了个眼色,“老三,驱魔粉。”
罗无垢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从腰间乾坤囊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大步走上前去,将瓶子里的一些白色粉末,细细撒在了那颗新娘头颅上面。
“嗤——”
随着粉末洒下,一阵青烟从头颅上冒起。
“诸位朋友,大家可要看仔细了!你们瞧瞧,这位药王庄的新嫁娘,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陈无伤朗声道。
众人凝神望去,只见那颗头颅的脖颈、脸颊、耳畔,逐渐浮现了大片密密麻麻的黑色细鳞,闪烁着不祥的血色暗光。
“她……她是魔族!她是魔族啊!!”
极度的寂静之中,有人颤抖着喊出了声!不过瞬间,在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院子里如同炸了锅。
“魔族?新娘是魔族?”
“她是魔族?徐秋石娶了个魔族?”
“我日他奶奶的,是个魔族?!”
这位新娘子,竟然是个魔族!
陈无伤冷冷道:“徐秋石,你勾结魔族妖女,谋夺我北海剑派的宝物,究竟意欲何为?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想与整个修真界为敌?”
“你对阿宁做了什么?!我□□祖宗十八代!”徐秋石眼里布满了狰狞的血丝,忽然大吼一声,整个人一跃而起,狠狠咬住了陈无伤的手腕!
陈无伤痛得“嘶”了一声,立刻反手抽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啪!!”随着一声脆响,徐秋石被扇得倒在一旁,几乎爬不起身。
“徐秋石,你勾结魔族妖女,谋夺我派宝物,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想要狡辩的?!”
“我去你大爷的,你这个狗娘养的,你杀了阿宁,你还污蔑她是魔族……阿宁,我的阿宁……”
罗无垢冷哼一声,上前两步,踩住了徐秋石的背脊:“徐大神医,嘴巴放干净点儿!”
陈无伤缓缓抬头,望向白寒渊:“白峰主,你明白了吗?你还要与在下动手吗?”
白寒渊死死盯着那个布满黑色细鳞的女人头颅,一声不吭。
“白峰主,你可不要忘了,尊师是怎么陨落的!”陈无伤厉声道。
白寒渊低声道:“你给我闭嘴。”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14
桑灵溪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白寒渊:“二师兄……”
秋雨桐怔怔望着那颗魔族头颅,脑中一片混乱。这位美丽的新娘子,竟然是魔族?秋雨桐不曾与魔族交过手,只是听三师兄说起过,他们的师尊□□真人,便是中了魔族的卑劣圈套,被围攻五天五夜,最后力竭自尽。
那时秋雨桐还很小,几乎没什么记忆,三师兄也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娃娃,但是掌门师兄和二师兄,却都不愿意提起这件事。
白寒渊盯着地上那颗魔族头颅,几乎难以自控地捏紧了拳头,手背上根根青筋暴起。
他忍耐一般用力闭了闭眼睛,哑声道:“三师弟,我们走。”
桑灵溪犹豫地看了一眼徐秋石:“可是……”
“走!”白寒渊厉声道。
只听“刷——刷——”两声轻响,“斩风雪”和“烟波绿”两道明亮的剑光腾空而起,众人望着两道剑光如同流星般远去,忍不住纷纷摇头叹息,也不知道是叹息魔族凶残,还是叹息没了好戏看。
无尘大师也缓缓起了身,细眉细眼的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双手合十,低声道:“原来是魔族余孽……阿弥陀佛。清慈、清慧,我们走吧。”
清慈和清慧齐声道:“是,师父。”
众人不由自主地为他们让开了一条道,无尘大师带着两名弟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药王庄院门。
“怎么无尘大师也走了?”
“你难道不知道,无尘大师的师兄,就是被一个魔族妖女勾引,失了道心不说,最后还被剜了元丹,成了废人,生不如死!”
“哦哦,我听说过,方才忘了……”
“这位徐大神医眼睁睁地看着那女子头颅显出魔族原形,竟然还执迷不悟,说不定他早就知道了……”
“是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玉琴宫主林郁容面露不忍之色:“逐风,我们也走吧。”
林逐风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一般:“哥哥!”
林郁容轻声道:“逐风,我们玉琴宫自身难保,管不了这许多,走吧。”
“可是,冬青他……”
“你走不走?你要是再不走,我就当没了这个弟弟!”
……
不过片刻,朔雪城、南山寺、玉琴宫的人便走了个精光,院子里仍然熙熙攘攘,但却没了方才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徐秋石趴在地上,轻轻抚摸着那颗魔族头颅,低声呢喃着:“阿宁……”而陈无伤、罗无垢、屠无畏三人呈犄角之势,包围着他。
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余下的,只有围观众人或好奇,或怜悯,或幸灾乐祸,或八卦戏谑的种种目光。
“那几个大能都走了,咱们要不要也走啊?”
“你急什么,看看热闹呗!咱们又不是魔族,北海剑派不会拿咱们怎么样的!”
“也是,那就再看看……”
陈无伤揪着徐秋石的头发,硬生生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大庄主,跟我装傻是没用的。你伙同魔族妖女,谋夺我北海剑派宝物……你把那件东西藏哪儿了?”
“什么狗屁东西!你这杀千刀的……”
陈无伤冷笑一声,反手就是一个耳光:“东西呢?!”
“就算新娘是魔族,这也太过分了!”秋雨桐忍不住低声骂道,狠狠一按桌子,便要站起身来。
陆霄望着陈无伤和徐秋石,微微蹙起了眉头,而后轻轻按住秋雨桐的手背:“师尊,等等。他们在说什么?”
“什么?”秋雨桐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凝神望去,只见陈无伤将嘴唇靠近了徐秋石的耳朵,似乎轻声说了句什么。
这低低一句话,没有任何人在意,秋雨桐却如遭雷噬!
那个口型,陈无伤是在说——“那枚龟壳呢?”
龟壳,怎么又是龟壳?!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15
徐秋石披头散发地被陈无伤拎在手里,似乎被两记重重的耳光打懵了,呆呆望着地上那颗新娘头颅,三白眼里一点光也没有了,既不骂人,也不讨饶。
陈无伤不耐烦了,厉声道:“徐大庄主,问你话呢!我师兄之前接到了确切的消息,七年前北海剑派的叛徒凌无悔,就是来你这里疗伤的!他偷走的那件东西呢?!”
秋雨桐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摸了摸怀里那枚小小的龟壳,脑子里乱成一团。
之前在大宁宫的时候,北海剑派的屠无畏、南山寺的清慈和尚,曾经同时来寻找这枚龟壳,当时清慈曾经说过,这枚龟壳,是南山寺前任方丈的遗物……清慈的样子,不像是说谎。
而如今,陈无伤又说北海剑派的叛徒偷走了龟壳,看样子也不像说谎……
到底是谁在说谎?
突然之间,秋雨桐心中微微一亮。是了,他手中那块龟壳并不完整,只是整张龟壳的一部分……或许他手里这块龟壳,确实是南山寺前任方丈的遗物,不知为何流落到了大宁宫里,而陈无伤向徐秋石索要的那块龟壳,则是叛徒从北海剑派偷走的!
这龟壳到底有几块?
秋雨桐一阵心乱如麻,又抬眼往院子里望去。
他这一望,正好和徐秋石的目光对上了。
徐秋石愣愣地望着他,散乱的眼神忽然微微一亮,嘴唇轻轻蠕动了一下,似乎认出了他。
“大庄主……”秋雨桐心中不忍,脚下微微一动,便要迈出去。他如今刚刚治好寒毒,身子虚弱不说,修为也十分低微,这一步迈出去,不一定救得了徐秋石,说不定还会搭上自己,但他实在不能不管。
陆霄一把拽住他,急道:“师尊!”
秋雨桐低斥道:“霄儿,放手!”
徐秋石乞求一般望着秋雨桐,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似乎在阻止他强出头,而后蠕动着嘴唇,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秋雨桐已经明白了。
“救、我、弟、弟。”
电光石火间,秋雨桐意识到了徐秋石想要做什么,他心中陡然一惊,正想要阻止,可是徐秋石已经猛然一个旋身,整个人扑在了陈无伤剑上!又一口狠狠咬住了陈无伤的脖颈!
“嗤——”一声轻响,雪亮的长剑洞穿了这位神医的胸口,鲜血喷溅!
众人一阵惊呼!
而陈无伤“嗷!”地惨叫一声,拼命想把将徐秋石推开,可徐秋石牙关咬得太紧,一时半会儿竟然推不开!
直到罗无垢一步上前,揪着徐秋石的头发狠狠一拽,才将他拽了下来!
陈无伤紧紧捂着受伤的脖颈,手指缝里鲜血汩汩直冒,鲜血映衬之下,他的表情狰狞到了极点:“屠了药王庄!”
徐秋石没搭理他,整个人软绵绵地趴在地上,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努力向那个头颅挪去:“阿宁,阿宁……我陪你来了……”
他这就样爬着,在地上拖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院子里一片死寂。
秋雨桐望着那道长长的惨淡血痕,忍不住闭了闭眼睛,整个人都有点眩晕,脚下极其轻微地晃了晃。他胸口的血液如同沸腾了一般,又是愤怒,又是悲恸,却只能狠狠咬着牙,嘴里全是浓厚的血腥味儿……他必须清醒,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要救……
秋雨桐缓缓睁开眼睛,眼神渐渐清明过来。他悄悄往后退去,一边努力推开身边挤挤攘攘的众人,一边向主桌的方向挤去。
方才,徐冬青就在那个方向。
徐秋石死了,陈无伤若要逼供,下一个就是徐冬青。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只能趁着徐秋石的死造成的这场混乱,把徐冬青带走。
忽然,一只修长的手狠狠攥住了他的手腕:“师尊!”
秋雨桐低声道:“霄儿,放开我!”
陆霄漆黑的凤眸紧紧盯着他,神色焦灼而无奈,似乎已经猜到了他想要做什么:“师尊,太危险了。”
“你先走,别管我!”秋雨桐心中着急,用力甩了甩手,可是陆霄的手如同铁箍一般,死死抓着他的手腕,根本甩不开!
秋雨桐忍了忍,只能压低了声音,急切道:“我承诺过大庄主,要为他办一件事情……他临死托孤,我决不能忘恩负义。徐冬青,我一定要救。”
陆霄盯着他,忽然轻声道:“好,我陪你去。”
他不再多说什么,拉着秋雨桐,努力拨开拥挤的人群,拼命往主桌的方向挤了过去。
片刻之后,二人终于找到了徐冬青。这位少年庄主跌坐在桌旁,半个身子都被厚厚的桌布遮掩着,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几乎吓傻了,或许正因为这样,周围的人反而没有注意到他。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16
他茫然地望着秋雨桐:“哥哥怎么了?哥哥,哥哥……”
秋雨桐一把抓住他的手,又怕引起周围人的主意,只能低声道:“别说话,跟我走!”
“哥哥……”徐冬青瘫坐在地上,根本起不了身,秋雨桐焦急到了极点,可是又没有办法,“你……”
“师尊,我来吧。”陆霄蹙紧了眉头,轻轻拨开秋雨桐,扯下外袍往徐冬青脑袋上胡乱一裹,又拿起一杯酒直接泼在他身上,而后一把将人背了起来,放粗了嗓子:“给爷让一让,爷这兄弟喝醉了!让一让,让一让……”
秋雨桐松了一口气,赶紧跟了上去。
好在院子里人山人海,都在惊呼徐秋石撞剑自尽,竟然没有人留意他们,不过片刻,三人便窸窸窣窣地挤出了人群。
刚刚走出偏门,便听见院子里一阵骚动,陈无伤厉声道:“人呢?”
“方才还在那边的!”这是罗无垢的声音。
“他们开始找人了!”秋雨桐低声道,“我们得快点儿出去,离开这里!”
陆霄咬牙道:“来不及了。他们会御剑,我们跑不过的。”
秋雨桐抿了抿唇,断然道:“我留在这里,或许可以挡住他们片刻。霄儿,你带着他赶紧走!”
陆霄沉默了片刻,而后几乎忍无可忍地,低吼出声:“……你怎么总是这样!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我?!”
秋雨桐愣住了。
看着秋雨桐愕然的神色,陆霄的声音又哑了,颤抖得几乎说不下去:“你以为,你以为……如果,如果……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秋雨桐轻声道:“霄儿?”
陆霄闭了闭眼睛,又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平静下来,而后侧头问道:“二庄主,药王庄里,可有什么隐蔽的地方?”
徐冬青趴在他背上,整个人傻愣愣的。
“啪!”陆霄毫不犹豫地反手给了他一个重重的耳光,同时厉声道,“二庄主,药王庄有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你以为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他妈给我清醒一点!!”
徐冬青似乎被这一记响亮的耳光打醒了,哆哆嗦嗦道:“后,后面药房,有地道。”
第37章
“是庄子后面那排药房吗?想清楚了再说。”陆霄沉声问道。
徐冬青趴在他背上,颤巍巍地点了点头:“嗯。”
陆霄二话不说,一手紧紧拽住秋雨桐,转身便往庄子后面奔去。
三人刚刚转过一道回廊,便听见一声厉喝!
“那边是谁?给我站住!”
陆霄的脚步微微一顿,秋雨桐抬头望去,只见回廊前方不远处,一名身着北海剑派服饰的年轻修士,正提着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神色十分警惕地望着他们。
徐冬青抖得厉害:“完了,完了……”
秋雨桐低声道:“没事儿,是个还没有引气入体的小孩儿。”
他一边说,一边随手在廊边折了一根柔软的迎春花枝,正想将那年轻修士点晕,陆霄已经一把扔下背上的徐冬青,猛地扑了上去!
那年轻修士猝不及防,长剑还没递出,就已经被陆霄反手勒住了脖子!
陆霄毫不犹豫地狠狠一拧,只听“咔嚓!”一声轻响,修士的脑袋软绵绵地垂了下来,没了气息。
“霄儿,你怎么……”秋雨桐失声道。
他原本没打算取这年轻修士的性命,只想用花枝点晕对方,可是陆霄的动作实在太快了,他根本来不及阻止。
陆霄拎起尸体,随手抛进回廊旁边的一口井里,这才回头解释道:“这样没有血迹,免得麻烦。怎么了?”
“没什么。”秋雨桐垂下眸子,没再说什么。
并不是血迹的问题,只是他觉得……算了,这种时候,确实也顾不了许多,留下这名年轻修士的性命,说不定会走漏三人的行踪。陆霄做得对,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17
陆霄走过来,把徐冬青拎起来放在背上,又把修士那柄雪亮的长剑递给秋雨桐:“师尊,这剑你拿着。”
三人匆匆穿过后花园,来到了庄子后院,眼前是一排低矮的房屋,这便是徐秋石平日炼药的药房了。
徐冬青指着最左边的那间,哑声道:“那间!”
三人走进屋子,一股极其难闻的浓重药味,扑面而来。
这间炼药房四面都是高高的药橱,中间一个硕大的药炉,地上散乱放着几卷药经,靠墙还有张矮塌。
陆霄把徐冬青放了下来,沉声道:“地道在哪儿?”
徐冬青愣愣地望着墙边那张矮塌,并不说话。
陆霄厉声道:“二庄主,我在问你话,地道在哪儿?”
“地道,地道就在榻下。七年前,那个北海剑派的叛徒,就死在这塌上,还是我给他收的尸。他受了重伤,身上也没什么宝物……哥哥没能救他,如今还莫名其妙地搭上了自己一条命……”徐冬青结结巴巴道,说到后来,他的声音几乎有些哽咽了。
“那个北海剑派的叛徒,就死在这张榻上?唔……”陆霄眯了眯眼睛,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旋即又摇了摇头,“算了,先进地道。”
陆霄将矮塌移开,徐冬青跪下去,用力按了按一块青石板,只听“咔咔咔……”一阵令人牙酸的响声,那块尺余见方的青石板,缓缓翘了起来。
青石板下面是一道垂直的暗道,一眼望下去黑洞洞的,犹如深井一般,暗道的石壁上面,有一道竖直的铁扶梯,已经锈迹斑斑了。
“师尊,你们先进去。”
“你也快点。”秋雨桐点了点头,先钻了进去。
下面一片漆黑,也不知道有多深,秋雨桐紧紧攀着铁梯,摸索着往下爬,感觉自己足足往下爬了五六丈,才终于踩到了地。他松了口气,低声喊道:“二庄主,你下来!”
徐冬青也慢慢爬了下来,秋雨桐接住了他。
“霄儿?”
“马上!”陆霄在上面忙活儿了一会儿,把矮榻归了位,这才放下青石板,轻手轻脚地爬了下来。
石板一盖下,地道里顿时伸手不见五指。
“这也太黑了。看不见路,怎么走啊?”秋雨桐嘀咕道。
“这里太窄了,不能点火。对了,我带了东西。”
秋雨桐听着陆霄窸窸窣窣地摸了片刻,而后眼前忽然一亮。
陆霄拿着一颗拇指大小的夜明珠,压低了声音:“走吧。”
地道十分曲折,除了人工开凿的痕迹之外,不少地方都怪石嶙峋,有些地方还悬垂着洁白的钟乳石,“滴滴答答”地滴着水。这药王庄在灵鹿谷中,两边都是高山,看来这条地道并非完全人工挖掘,而是顺着天然洞穴开凿而成。
地道的地面十分湿滑,而且凹凸不平,秋雨桐在最前面打头,徐冬青当中,陆霄断后,三人一脚深一脚浅地,不知道走了多久,还没有到尽头。
秋雨桐喘了口气,正觉得有些累了,忽然听见身后“咕咚!”一声,他赶紧转身望去,只见徐冬青倒在了地上。
秋雨桐顿时急了:“二庄主!”
陆霄弯下腰,仔细摸了摸徐冬青的鼻息:“没什么,估计是太过劳累,再加上之前惊吓过度,晕倒了。”
“原来如此。”秋雨桐松了口气,“也是,走了这么久了,要不就在这儿歇息片刻吧。”
陆霄点了点头:“后面一直没什么动静,北海剑派的人估计没找到这儿,歇息片刻也可以。”
这大半天实在太过紧张,此时陡然松懈下来,秋雨桐才觉得整个人都有点发软,便在旁边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擦了擦额头的细汗。
他回忆着这惊心动魄的几个时辰,忍不住轻轻吁了口气:“霄儿,今天多亏有你。不然的话,方才就算我留下,也未必能挡住北海剑派那些人……搞不好,如今咱们已经全军覆没了。”
“师尊,你觉得我不让你留下,是怕你挡不住?”陆霄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秋雨桐微微一愣,他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呃,也不是这么说……”
夜明珠柔和的光晕之中,陆霄漆黑的眼珠定定地望着他:“是么?”
秋雨桐被那复杂深邃的目光看得有点发毛,随即暗暗唾弃了自己一口,被徒弟看得发毛,出息呢?
他又想了想,刚要说些什么,陆霄忽然轻声开了口:“你对我,很重要……比你想象的,重要得多。”
陆霄为人冷静内敛,难得说这种直白的话,秋雨桐胸口微微一暖,又有些心软。他的小徒弟已经这么大只了,外貌出落得英挺矫健不说,人也十分聪明冷静,但还和小时候一样依赖他,这种被人依赖的感觉实在是……很好。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18
他犹豫了片刻,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只能像过去哄小陆霄一样,轻轻摸了摸大陆霄漆黑柔软的头发:“我知道了。”
“……嗯。”陆霄闭上眼睛,英俊的侧脸在他掌心里,轻轻蹭了蹭。
秋雨桐暗暗好笑,又有些感慨。陆霄小时候就很喜欢蹭他掌心,像小猫撒娇一样,但如今陆霄这么做,呃,不像小猫,倒像什么猛兽。
他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带着笑意低叹了一声。
“师尊在想什么?”陆霄忽然睁开了眼睛。
被那双黑黝黝的眼睛直直望着,秋雨桐有些讷讷地:“呃,也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你小时候……”
他说着说着,就有点说不下去了,地道里安静到了极点,夜明珠的光芒温暖而柔和,陆霄漆黑的凤眸深不见底,在这极度的寂静之中,秋雨桐忽然觉得气氛有点怪怪的。
“咳咳咳……”正在此时,旁边躺着的徐冬青忽然一阵剧烈的呛咳,终于醒了过来,“哥哥,哥哥!”
秋雨桐赶紧起身扶住他:“二庄主,你醒了?”
徐冬青迷迷糊糊地仰望着他:“我哥哥呢?”
“二庄主……”秋雨桐答不上来,心中一阵难过,那位暴躁粗鲁的徐神医,已经不在了。
徐冬青怔怔地望着秋雨桐,终于渐渐清醒过来,两行眼泪夺眶而出:“我哥哥……没了。我……我以前一直很怕他,很少跟他说话,我还觉得他太粗鲁,太暴躁……我,我……”
秋雨桐轻轻抱了抱他,柔声安慰道:“大庄主已经往生轮回了。他这辈子一直救死扶伤,下辈子会生在好人家的。”
徐冬青再也忍不住了,一把狠狠抱住秋雨桐,放声大哭起来:“呜呜……呜呜……哥哥,哥哥……”
秋雨桐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无奈,只能安抚一般,轻轻拍着他的背脊。
陆霄抿了抿唇,忽然道:“师尊,方才我在药房的矮塌下面,摸到了一件东西。我估摸着,这件东西,可能是北海剑派那个叛徒,临死前塞进了矮塌旁边的缝隙里。”
秋雨桐愣了愣,轻轻推开了徐冬青:“霄儿,你找到了什么?”
陆霄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小的布囊,递给秋雨桐:“就是这个。”
布囊只有巴掌大小,看起来已经很陈旧了,上面一层厚厚的灰尘和蛛网。秋雨桐意识到了什么,微微蹙起眉头,缓缓打开了布囊。
一块龟壳。
和他怀里那块一模一样,一块巴掌大小的,墨黑黝亮的灵龟龟壳,上面纹着弯弯曲曲的线路。
秋雨桐盯着那块龟壳,莫名觉得嗓子有些发干,这太诡异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定了定神,将龟壳递给徐冬青:“二庄主,这块龟壳,应该就是北海剑派要找的东西,你拿着吧。”
徐冬青脸刷一下白了,拼命摇着头:“这种东西……我不要,我不要。”
“可是……”秋雨桐犹豫了一下,虽然他也不知道这玩意儿到底是个啥,可是北海剑派如此看重,徐秋石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为它送了命,这龟壳定然是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
“这东西本来就不是药王庄的,我哥哥还为它……这,这是个不祥之物,我是不会要的!要不,要不就扔了吧。”徐秋石颤声道。
“……”秋雨桐沉默了一下,“我暂且收着吧。”
陆霄点了点头:“师尊暂且先收着,咱们也该继续往前走了。”
三人起了身,又在地道里走了许久,终于到了地道尽头——尽头处,是一扇厚重的石门。
陆霄用肩膀顶着石门,用了一点巧劲儿,石门缓缓转开了。
秋雨桐走出石门,外面是一片茂密的山林,大片郁郁葱葱的树木,尽数笼罩在血色的落日余晖中,除了风过树梢的沙沙声,和倦鸟归巢的啼鸣声,再没有半点声音。原来三人在地道之中,竟然已经走了整整一个下午,此时已是黄昏了。
秋雨桐深深吸了一口气,初春傍晚的空气,微凉而清新,沁人心脾。
“此处不宜久留,我们继续往前走。”陆霄低声道。
“嗯。”秋雨桐点了点头。
三人片刻也不停留,一路分开长草,往密林中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下来。
秋雨桐听着身后徐冬青的步伐越来越慢,忍不住担心地回头看了他好几眼:“二庄主,你没事吧?”
徐冬青还没有回答,陆霄忽然道:“前面好像有座庙。”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19
秋雨桐抬头望去,果然前方不远处,树林掩映之中,隐隐可见一处庙宇。
“前面有座庙?”徐冬青喘了口气,“要不,我们去歇歇吧……我,我实在走不动了。”
“二庄主,你怎么如此娇……”陆霄瞪了徐冬青一眼,秋雨桐赶紧打断了他,“我的脚也有点疼。”
“怎么不早说?是不是扭了?我看看。”陆霄立刻半跪下去,轻轻捏住秋雨桐的脚踝,想要察看。
“没有没有,就是累了。”秋雨桐赶紧道。
陆霄站起身来,又看了徐冬青一眼,似乎意识到了秋雨桐在护着他,忍不住冷哼一声:“行吧,那我们就在前面歇歇。估计北海剑派那些人,要么还在庄子里搜,要么已经走了。”
不多时,三人便到了庙宇门前。
这是座小小的土地庙,杏黄色的墙漆大片剥落,赭红色的两扇木门歪歪斜斜的,庙里土地爷的彩塑神像落满了灰尘,样子十分破败。
陆霄先进去,前前后后看了一圈,回来点了点头:“里面很小,没人。”
秋雨桐松了口气,转头对徐冬青道:“咱们就在这儿歇一晚吧。”
三人走进庙里,徐冬青直接瘫软在了一堆稻草上。
这小孩儿,今天确实太不容易了。秋雨桐正在感慨,肚子却忽然不合时宜地“咕噜”了一声,还非常响亮。
陆霄立刻向他望来。
秋雨桐十分尴尬,又试图挽回一点面子,勉强解释道:“呃,这个身体没辟谷,我也没办法。”
“等等我。”陆霄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大门。
不过片刻,他便拎着一只肥硕的野兔回来了,又在土地庙后面的小池塘边,把野兔洗剥干净,然后用剑切成两片,将其中一片撕成小块,用芭蕉叶子包了起来,塞进土地爷神像下的香炉里。
秋雨桐看着他的动作,不由得有些疑惑,陆霄这小子干嘛呢?
他忍不住问道:“霄儿,以前咱们在野外烤兔子的时候,不是直接用树枝穿起来,在火堆上烤吗?”
陆霄一边仔细拨弄着香炉里的炉灰,一边解释道:“我担心北海剑派的人在天上御剑巡逻,万一被他们看见这里有火光,那就完了。这样把兔肉包起来,用炉灰的余烬焖烤,也可以弄熟,味道还不错,就是麻烦点儿。”
“原来如此。”秋雨桐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他明白过来之后,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这个师父,竟然还没有徒弟细心……唉,真是没面子。不过,他很快又安慰自己,毕竟他过去修为高深,遇到事情喜欢硬来,而这个小徒弟在深宫勾心斗角地长大,心思自然繁复多了。嗯,就是这样。
不多时,香炉里便传来阵阵肉香。
陆霄小心翼翼地把芭蕉叶团子弄了出来,拨开芭蕉叶后,里面的兔肉果然已经熟了,热乎乎地冒着香气。
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秋雨桐忍不住轻轻咽了口唾沫。
陆霄拈起一条兔腿,略微吹了吹,递给秋雨桐:“小心烫。”
“嗯。”秋雨桐吸了吸鼻子,喜滋滋地接过兔腿,正准备大快朵颐,却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他扭头一看,徐冬青果然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秋雨桐眨了眨眼睛,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热乎乎的兔腿,实在有些舍不得。可是,他毕竟是两百岁的人了,而徐冬青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还刚刚死了亲人……
他左右为难地挣扎了许久,终于勉勉强强把兔腿递给了徐冬青:“给。”
徐冬青接过兔腿,眼圈微微泛红:“你待我真好。”
陆霄瞪着秋雨桐。
虽然陆霄没说什么,但秋雨桐已经心虚起来,小徒弟辛辛苦苦地捉兔子烤兔子,还把最好的兔腿给了他,结果他转眼就给了别人,好像确实不大好。
他讷讷地笑了笑,试图弥补一下:“霄儿,那个,我帮你烤吧。”
陆霄一声不吭地把剩下半只生兔子推了过去。
半个时辰之后,秋雨桐瞪着眼前那坨兔肉,或者说那坨黑炭,整个人都傻眼了。明明是同样的做法,把兔子肉撕成小块,用大片芭蕉叶包裹起来,埋进香炉灰里,再拨弄火星慢慢焖烤……怎么陆霄做出来就是色香味俱全,他做出来就是……一坨黑炭?!
陆霄盯着那坨黑炭,也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努力拨弄出一块不那么黑的兔肉,放进嘴里干巴巴地嚼了几下,勉强笑道:“其实还不错,有股焦香味儿。”
“真的?我尝尝。”秋雨桐眼睛微微一亮,赶紧拿起一小块兔肉,想要往嘴里放。
陆霄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慌张得连声音都颤了:“千万别吃!”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20
第38章
“霄儿,怎么了……”秋雨桐说到这里,忽然微微一顿,而后低头望向手里那坨黑炭,忽然明白了什么。
呃……不会吧?
陆霄轻轻垂下眼眸,默认了。
“咳咳。”秋雨桐沉默了片刻,勉强扯了扯嘴角,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敢情陆霄这小子,方才是在给他留颜面呢……不过,话说回来,难道他的厨艺,就真的就这么……不不不,一定不是他的问题,一定是炉灰的问题!多半是陆霄之前烤兔肉的时候,把炉灰的火星吹得太旺了!对对对,就是这样,绝对没错!
秋雨桐不动声色地放下了手里的焦黑兔肉,淡然道:“其实兔肉吃多了,也有些腻味。”
“没错。”陆霄明显松了口气,“对了,我还采了些野果,味道还不错。师尊要不要尝尝?”
“嗯,也好。“秋雨桐淡淡道,硬凹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
徐冬青闷闷地啃着兔肉,完全不明所以。
三人吃了兔肉,又吃了些野果,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清冷的月光如同薄纱一般,静悄悄地从庙门投进来,在青石砖的地面上,映出一方明亮的月色。初春的山林夜晚,连蝉鸣声都没有,只有枝叶轻微的“沙沙”声,如泣如诉。
徐冬青之前伤心过度,又太过劳累,早早便蜷缩在稻草堆里睡熟了。
~_~
秋雨桐躺在稻草堆里,满脑子都是怀里那两块诡异的龟壳,怎么也睡不着。这两块灵龟龟壳,到底是什么东西?北海剑派为什么如此重视它们,这么大费周章地来抢夺,甚至不惜当众闹出人命?
他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忍不住烦躁地翻了个身,正好对上陆霄一双黑黝黝的眸子。
秋雨桐微微一愣,陆霄已经轻声道:“师尊,怎么了?你一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吗?”
秋雨桐略微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两块龟壳:“霄儿,你看。”
陆霄接过龟壳,疑惑地蹙起了眉头:“怎么有两块?是了,这一块是我在榻下找到的……这块又是哪儿来的?”
“那块龟壳,是我之前在大宁宫的一口枯井里找到的。当时……”秋雨桐把第一块龟壳的来历,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我总觉得,这两块龟壳很不一般,可是又想不出为什么……霄儿,你有什么想法?”
陆霄盯着手里的两块龟壳,眉头紧锁,许久没有吭声。过了片刻,他又借着明亮的月光,把两块龟壳翻来覆去地仔细看了一遍,最后缓缓凑到了一起:“师尊,你看。这两块龟壳,应该是同一张龟壳敲碎了。”
“还真是这样。”秋雨桐喃喃道。
两块龟壳的某侧边缘拼在一起,果然严丝合缝,恰恰是半张完整的龟壳。
陆霄指着龟壳上的图腾:“这第一块龟壳边缘,有个朱雀图腾,朱雀属南。而第二块龟壳边缘,有个青龙图腾,青龙属东。还有这些弯弯曲曲的纹路……师尊,我猜这是一张地图,朱雀和青龙代表方向,而这上面的纹路,代表山川河流。”
秋雨桐愣了愣,凑上去仔细看了看,又有些疑惑:“可是,我御剑到过人间界和修真界大部分地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山川河流。”
陆霄沉吟道:“人间界和修真界没有,未必其他地方也没有。比如魔界,比如秘境……而且,这张地图还缺了两块——西边的白虎、北边的玄武。”
秋雨桐望着那两块龟壳,脑子里一团乱麻。这诡异的龟壳,拼起来竟然是一张地图?剩下的两块龟壳,又在哪里?如果真的是一张地图,它会……指向何处?
他正胡思乱想,陆霄
忽然压低了声音:“嘘,好像有什么声音。”
秋雨桐陡然一惊,赶紧凝神听去,果然听见一阵“嗤——嗤——”的轻微破空声。他闭上眼睛,轻声数道:“一、二、三、四……有九名修士,正御剑往这边过来,离此处还有……十二里。按他们的速度,片刻即到。”
陆霄立刻站了起来:“我们得赶紧躲起来!”
秋雨桐点了点头,用力推了徐冬青两把:“二庄主!二庄主!”
徐冬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傻乎乎地望着秋雨桐,似乎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秋雨桐一把将他拽了起来,三人窸窸窣窣地钻进了土地爷神像背后的厚重帷幕里。
“怎么了?”徐冬青有些疑惑。
“闭嘴。”陆霄不耐烦道。
秋雨桐安抚地对徐冬青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嘘。”
不过片刻,便听“刷刷刷”几声轻响,数人在土地庙前落了地。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21
接着,是一个清亮的声音:“就在这里歇歇罢。”
“是,师父!”众人齐声道。
这个声音……秋雨桐和陆霄对望了一眼。方才那个清亮的声音,正是北海剑派那名红衣剑修,归无涯的三师弟,罗无垢的声音。
随着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一群人走进了土地庙,七嘴八舌地嘀咕着:“大半天了,什么也没找着,可累死我了。”
“唉,师兄你还好,我刚刚学会御剑,这腿还发软呢。”
“这不没办法嘛,陈师伯下的令,让咱们搜索南边这片山林……”
“说起来,屠师叔他们负责搜索的北面区域,比咱们还大呢!”
秋雨桐凝神听着,听这帮弟子的谈话,似乎陈无伤和屠无畏并不在,只是罗无垢一人,带了八名低阶弟子。
罗无垢沉声道:“小贺,带夜明珠了吗?”
一阵摸索声之后,一名弟子讷讷道:“师父,弟子忘带了。要不,生个火吧?”
“怎么这么粗心?那就生火吧。”罗无垢似乎有些不悦。
~_~
那名弟子赶紧将功赎罪地吆喝起来:“来来来,你们两个,一起来生个火呗!”
“可是,哪儿来的柴啊?”
“把这桌子砍了呗!”
吵吵嚷嚷中,外面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似乎把供桌给劈了,不多时外面便亮起了火光。
“这火烧得不大旺啊……诶,这神像后面挂了许多破烂儿布巾,要不都扯来烧了吧!”
“也行,走,我们扯去!”
秋雨桐心中微微一紧,陆霄安抚一般轻轻捏了捏他的掌心。秋雨桐眨了眨眼睛,缓缓低头一看,才发现不知何时,他竟然攥住了小徒弟的手,不由得有些尴尬。
外面那帮年轻弟子还在吵吵嚷嚷:“不去!我已经劈了桌子了,要扯布巾,你自己扯去。”
“我们一起去呗!”
“凭什么?”
“行了,别扯了。待会儿弄些灰下来,脏得很。”罗无垢不耐烦道。
“是,师父。”几名弟子讷讷道。
片刻之后,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摸索声:“谁带了水?”
“唉,我这儿
他的声音含含糊糊的,似乎正在吃着干粮。
“陈无伤啊……”罗无垢冷笑一声,似乎心情很不好。
另一名弟子道:“谁知道呢。方才接到屠师叔的传讯卷轴,他好像也没找到什么。”
“唉,咱们一行人向南边山林搜索,屠师叔一行人向北边山林搜索,怎么大家都没找到人?徐冬青那小子又不是什么大能,总不能插翅飞了吧?”
“谁知道呢?”
“他不会真的御剑跑了吧?那咱们就白费功夫了。”
罗无垢冷冷道:“那小子没有引气入体,根本不会御剑,又怎能上天?依我看,他多半还躲在庄子里面呢。陈无伤自己留在药王庄,翻天覆地地找,却把我和老四打发出来……哼哼。”
他似乎心情极差,众弟子一片沉默,谁也不敢说话。
秋雨桐也听明白了,之前在药王庄里,这罗无垢对陈无伤十分恭谨,还隐约有点拍马屁的意思,但在背后,可是不满得紧呢。
“对了,师父,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新娘明明不是咱们杀的,陈师伯为什么要那么做?最后还搞得那个老家伙自尽了。”
众弟子也附和问道:“是啊?为什么?”
秋雨桐微微一愣,他们在说什么?新娘……不是他们杀的?他忍不住望向陆霄,陆霄也疑惑地蹙起了眉头,而后缓缓摇了摇头,似乎也不明所以。徐冬青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轻轻发着抖,秋雨桐安抚一般按了按他的手背。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22
“陈无伤想得太简单了,他以为只要丢下那颗女人头,把徐秋石吓傻了,就会乖乖交出那件东西。他可没想到,那徐秋石竟然是块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罗无垢冷哼一声。
“师父,那您老人家觉得,这新娘子到底是谁杀的?”
罗无垢沉默了片刻,才道:“今天清早,掌门师兄收到一个传讯卷轴,说徐秋石的新娘子是个魔族,那件东西也在徐秋石手里,掌门师兄便让为师和陈无伤、屠无畏,前来药王庄察看。陈无伤想让我和老四出面,中途把新娘子劫走,威胁徐秋石交出那件东西……”
“然后呢?”
“我和老四用遁地术从下面进了花轿,但新娘子当时就已经没气了。”
秋雨桐睁大了眼睛,心中惊讶到了极点。这种时候,罗无垢说的应该是真的……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从徐秋石接到新娘,到罗无垢和屠无畏潜入轿子,这短短的一两个时辰之间,新娘便悄无声息地遇害了……谁会这么做?这,这根本没有理由啊。
众弟子沉默了片刻,又有人问道:“师父,那新娘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罗无垢并没有说话,想来是摇了摇头。
“那个时候,她就被斩首了吗?”又有弟子追问道。
“那倒没有。当时她身上没有一点伤痕,脸上也没有惊恐之意,还带着微笑。”罗无垢缓缓道。
带笑的新娘尸体……秋雨桐莫名觉得背脊一阵发寒,陆霄安抚一般捏了捏他的手掌。
罗无垢又道:“我和老四没法子,只得把新娘尸体带了回来,但人确实不是我们杀的。”
众弟子沉默了一瞬,而后叽叽喳喳地热烈讨论起来:“搞不好新娘子是个魔族叛徒,被魔族自家。”
众人又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一番,忽然有人惊叫起来:“你们看,外面有火光!”
“哎哟,真的,半边天都映红了!”
“那个方向……好像是药王庄烧起来了?”
“没错,是药王庄!”~_~
“好大的火啊!”
外面一阵吵闹,众弟子骚动不已,罗无垢似乎也起了身,过了片刻才冷笑道:“看来,陈无伤也没找到人,于是恼羞成怒了,索性把庄子给烧了……”
秋雨桐心中一阵难过,忍不住望向徐冬青,徐冬青瞪大了眼睛,脸色苍白得几乎不似活人,嘴唇微微颤抖着。
“嘘——”陆霄地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徐冬青的抽泣声如同被剪刀陡然剪断了一般,剩下的半截都憋回了肺里。
可是已经晚了。
罗无垢的声音戛然而止,而后厉声道:“后面有人!给我搜!!”
电光石火间,陆霄猛地跳了起来,伸腿便是狠狠一踢!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土地爷的神像陡然倾倒,一时间庙里尘土飞扬,众弟子齐声惊叫!!趁着这阵混乱,陆霄一把拽起秋雨桐和徐冬青,便想要夺门而出!
“想跑?”罗无垢冷笑一声,随手捏了个剑诀,长剑宛如灵蛇一般,“刷”一声脱鞘而出!
长剑破空而来,闪烁不定的剑光,已将三人完全笼罩其中!
电光石火间,秋雨桐猛地扯下一条长长的帷幕,随手轻轻一抖,毫不犹豫地迎了上去!那道雪亮的剑光陡然一滞,帷幕险险绞住了剑柄,逼得灵剑斜斜飞了出去!
“有两下子!”罗无垢赞叹道,随即低声念了个口诀,“悬剑空垄,启——”
随着这口决声,灵剑在半空中徐徐盘旋了一圈,而后犹如活物一般,带着刺耳的呼啸声,掉头而下!雪亮的剑光如同狂风暴雨般落下,凌厉的无形剑气不断发出“嗤——嗤——嗤——”的破空之声,几下便将秋雨桐手中的破旧帷幕,狠狠绞了个粉碎!
剑光逼人,眼见三人便要血溅五步!!
说时迟那时快,秋雨桐几乎来不及思索,也顾不上自保了,他猛一旋身,提起身上全部灵力,狠狠推了陆霄和徐冬青一把:“快走!!”
秋雨桐几乎能感觉到,森然的冰凉剑气刺痛了他的背脊!
他要死了?
“轰!!”下一瞬间,他被狠狠扑倒在地,摔了个头晕眼花,却并没有感觉到剧痛。有什么沉重温暖的东西,紧紧趴在他的背上,有什么温热湿润的液体,缓缓浸湿了他的背心衣裳。
不过瞬间,秋雨桐便明白过来,连声音都抖了:“……霄儿?”
他慌慌张张地翻过身,只见陆霄软绵绵地倒在一旁,漆黑的眼睛怔怔地望着他:“……师,师尊。”
这一瞬间,秋雨桐什么也顾不得了,什么徐冬青,什么罗无垢,什么逃跑,全都抛到了脑后……他猛地扑了上去,颤声道:“霄儿。”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23
“师尊,我,我……”陆霄的薄唇轻轻颤抖着,似乎努力想对他说些什么,可是到底说不出来。
他的左边胸口,墨黑色的布料之上,迅速浸染开了一大片深色的湿润痕迹,即便在墨色的”
“是!”众弟子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把秋雨桐和徐冬青五花大绑起来,又牢牢捆在柱子上。
陆霄软绵绵地躺在地上,身下迅速蔓延开了一大片浓稠的血水,他努力地微微侧过头,漆黑的凤眸一瞬不瞬地盯着秋雨桐,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想再多看一眼……再看一眼。
罗无垢并没有留意秋雨桐和陆霄,一双眼睛只盯着徐冬青,忽然狞笑一声:“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见了药王庄的二庄主。这可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呐。”
一名弟子走到罗无垢身前,双手奉上两块龟壳:“师父,这是方才绑人的时候,在那个人身上搜到的。”
罗无垢的眼睛陡然亮了:“这是……灵龟龟壳?怎,怎么有两块?”
他捧着那两块龟壳,激动得手都有点颤抖,而后用力闭了闭眼睛,似乎努力压抑着心中的喜悦之情:“好好看着他们,明早我们就回升仙岛!趁这个机会,为师跟掌门师兄好好说说,这次的血狱秘境,咱们这一支,至少能再拿到五块通行玉牌!”
众弟子一阵欢呼:“太好了!”
“之前咱们只有三块通行玉牌,陈师伯那边可有整整五块!”
“就是啊!这次师父立了大功,掌门师伯也不能偏心了!”
“对了,这藏龟壳的小白脸长得不错,还可以送给掌门师伯做炉鼎,哈哈哈……”
“嘿,你还别说,他这副娇滴滴的模样,好像还引气入体了,搞不好掌门师伯真的会喜欢!”
罗无垢笑道:“也不是不可以。”
秋雨桐根本没在意这些侮辱之词,一双眼睛只紧紧盯着陆霄,胸口焦灼得几乎五内俱焚。怎么办?怎么办?!他的小徒弟只是个凡人,根本撑不了多久,万一,万一出了什么事……就连收集神魂重塑肉身,都没有半点可能……
怎么办?连自己的徒弟都保护不了,他……他这个师尊,到底有什么用?!
陆霄固执地望着秋雨桐,漆黑的眼神都有些涣散了。
秋雨桐胸口一阵难以言说的剧痛,他唯一的小徒弟,他养了整整十年的小徒弟,他看着长大的小徒弟,就要撑不住了……那种极度的痛楚,像是一柄烧红的刀子,狠狠搅着他的肺腑,又仿佛一只粗糙的大手,无情地揉捏着他的心脏……他自幼修剑道,性情纯挚,处事淡然,几乎无欲无求,更从未有过这种极度痛苦的感觉……
秋雨桐用力闭了闭眼睛,竭力镇定下来,努力转动着脑子,怎么办?要不要坦诚身份,求罗无垢救救陆霄?以他的身份,北海剑派可以向朔雪城换取不少好处……可是,罗无垢也许会害怕朔雪城报复,索性直接杀了他们三人灭口。
正在此时,陆霄十分费力地缓缓转开头,呆呆望着庙中的熊熊火堆,忽然喃喃道:“娘……我好冷。”
秋雨桐心中狠狠一拧,他自然知道,凡人失血太多便会觉得冷,而且还会产生种种幻觉……可是,可是……这一瞬间,他忽然有种极其轻微的怪异感觉,陆霄娘亲死得很早,陆霄似乎对她并没有什么记忆,小时候雷雨天害怕了也只会叫“师尊”,怎么这种时候,却忽然想起了娘亲?
陆霄努力向火堆挪动着,随着这挪动,他的身下渐渐拖出了一
滚了好几圈,软软地趴在地上,不动了。
“看他那个样子,简直跟条狗一样!”
“还找娘呢,哈哈哈……”
众弟子嘻嘻哈哈地笑着,忽然之间,神色变得有些异样。
他们彼此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嘴唇轻轻蠕动着,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而后一个接一个地,软软倒了下去。
罗无垢厉声道:“怎么回……”
他话还没说完,也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秋雨桐也觉得浑身一阵极度的乏力,整个人几乎就要往下滑去,不过他本来就被绑在柱子上,倒也滑不下去。
罗无垢和众弟子瘫软在地上,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只剩下一双眼睛还能眨巴两下,有人惊怒,有人惶恐,有人迷茫无措。
到底是怎么回事?
秋雨桐也愣住了,随即意识到了什么,向陆霄望去。
陆霄俯趴在地上,费力地蠕动了好几下,才勉强撑起身子,忽然“哇”地一声,呕出一大口鲜血。他趴在那滩血泊里,低低喘了两口气,又过了片刻,才勉强爬起来。
他一手紧紧捂住鼻子,另一只手缓缓捡起了一柄雪亮的长剑,跌跌撞撞走到罗无垢身前。
罗无垢睁大了眼睛,嘴唇轻轻颤动着,目光从极度愤怒,到慌乱无措,再到苦苦哀求。
陆霄垂眸望着罗无垢,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而后,他缓缓提起右手,轻轻将那柄雪亮的长剑,插进了罗无垢的咽喉。
作者有话要说:霄霄:没想到吧,进入地道之前,我在药房拿了龟壳,还拿了**炭、五毒散和疗伤灵药。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24
为什么,最近年终那么忙,反而灵感大发,就像当年考试月,总是想刷剧看画画……感谢在2020010520:05:15~2020010620:04: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ls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罗无垢瞪大了眼睛,眼中流露出几乎不敢置信的绝望神色,仿佛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竟然会死在一个凡人手里。
陆霄垂眸望着他,目光冷得如同冰块一般,手上长剑极其缓慢地一搅。
“咯咯咯咯……”随着长剑的搅动,罗无垢的喉咙之中,发出一阵极其可怖的垂死声音,嘴角溢出一大堆带血的淡红色泡沫。
他死死瞪着陆霄,瞳孔渐渐散了。
“呼……”陆霄轻轻吁了口气,而后身子微微一晃,再也撑不住了,软沓沓地倒了下去。
他仰躺在冰冷的青石砖地板上,重重地喘着粗气,不过片刻,身下便浸出了大片浓稠的鲜血,脸色更是惨白得几乎不似活人。过了一会儿,他又十分费力地侧过头,漆黑的眼珠微微转动着,仿佛寻找着什么。
秋雨桐紧紧盯着陆霄,他的小徒弟那么狼狈无助,他只觉得自己那颗心脏,仿佛被架在烈焰上狠狠炙烤着……他拼了命地想挣脱身上那些麻绳,可是浑身软绵绵的,就连一根手指头,也动弹不得。
“师……”陆霄缓缓转动着眼珠,茫然又固执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的目光,终于对上了。
陆霄暗淡的眼睛微微亮了亮,仿佛又有了一点生气,秋雨桐心如刀绞,竭力蠕动着嘴唇,颤声道:“霄儿……”
“我,我没事……”陆霄的声音,嘶哑得几乎说不下去。
他低低喘了口气,又努力对秋雨桐笑了笑,而后极其费力地翻过身子,一手拖着长剑,一手抠住地上的青石砖缝隙,缓缓向前爬动着。
他修长的手指紧紧抠着青石砖的缝隙,五枚指甲几乎抠出了血,终于勉强爬到一名弟子身边。那名弟子惊恐地望着他,嘴唇轻轻蠕动着,似乎在求饶,而陆霄完全无视了对方苦苦哀求的眼神,毫不犹豫地将长剑送入了对方的小腹,直至没柄。
然后,他又继续爬向下一个……
不到半个时辰,小小土地庙的地面之上,全是狼藉的斑驳血迹,有些是死者的血,有些是陆霄身下拖出的血痕,狰狞的血迹在青砖上凌乱地纵横交错着,几乎分不清楚到底是谁的鲜血……
陆霄喘了两口气,又艰难地抬起头,似乎在看着庙外。秋雨桐心中一凛,也顺着他的目光,抬眸向庙外望去。
那是最后一名弟子。
那名弟子仰躺在土地庙门外约莫两丈处,他距离火堆最远,吸入的毒烟应该也最少,此时正惊惶地望着陆霄,显然知道下一个就是他了。
陆霄稍微歇息了片刻,又缓缓爬到门槛前,试图翻出去。小庙的门槛只有半尺高,陆霄个子甚高,腿也很长,平时随随便便就能跨过去,可是此时此刻,他努力尝试了好几次,竟然爬不过去,只能趴伏在地上无力地喘着粗气,看起来狼狈到了极点,又可怜到了极点。
秋雨桐望着他那副样子,心口绞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的小徒弟茫然地趴在那里,连拖曳在地上的衣衫下摆,都被鲜血浸得透湿,他看起来那么狼狈,那么无助,那么绝望,跟十几年前那个趴在雪地里的孩子,几乎一模一样……可是此时此刻,自己竟然没有半点能力,稍微帮一帮他……
门外那名弟子死死盯着陆霄,目光又是惊恐,又是惧怕。
~_~
不知道僵持了多久,忽然之间,那名弟子的小手指轻轻动了一下。他微微一愣,随即眼神中露出狂喜之色!~_~
药效要过了!
陆霄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他死死盯着那名弟子,眼白中布满了狰狞的血丝,修长的手指狠狠抠着门槛,两枚指甲已经翻了起来,露
出了狰狞的血肉,可他仿佛根本感觉不到……
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他必须……他要保护……
年轻弟子竭力挪动着手指,摸索着从腰间扯下了一个小小的卷轴。
传讯卷轴。
陆霄、秋雨桐、徐冬青三双眼睛,都望向了那枚小小的传讯卷轴,只觉得呼吸都几乎滞住了。只要那个人将传讯卷轴往空中一抛,陈无伤和屠无畏马上就能得到消息,所有的一切,全都完了!
那名弟子颤抖着抬起手,就要往空中一抛——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25
“啊——”几乎是同一瞬间,陆霄犹如一头受了重伤的狂暴猛兽,发疯一般怒吼一声!!
他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拼命将手中长剑往前一掷!!
卷轴颓然落地。
那柄雪亮的长剑,狠狠贯穿了年轻弟子的胸膛,将他死死钉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陆霄一声不吭,晕了过去。
月亮又从云后露出了半张脸,薄纱一般的光芒依旧冷冷清清,漫山遍野的枝叶在夜风中“沙沙”作响,似乎一切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这小小的土地庙内外,九具北海剑派修士的尸体横七竖八,死状凄惨无比,或开膛破腹,或身首分离……浓重的血腥味,几乎熏人欲呕。
“霄儿,霄儿……”秋雨桐拼了命地试图提起一点力气,哪怕一只手也好,哪怕一根手指也好,只要能动一动,只要能动一动……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左手指尖,终于轻轻动了动。
他几乎费了吃奶的劲儿,好不容易挣脱了身上的麻绳,而后强撑着发软的双腿,极其勉强地站了起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了陆霄身上:“霄儿!醒醒!你醒醒啊……我求你了……为师求你了……我不准你死,你这个孽徒,你还没有报答为师的养育之恩,你怎么可以死,你怎么可以死……”
陆霄漆黑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迷茫到了极点:“……师尊?”
秋雨桐一阵狂喜:“霄儿!”
陆霄极其勉强地对他笑了笑,眼皮止不住地往下垂:“师尊,我,我好困……我好想睡……我,我可能不行了……”
秋雨桐厉声道:“不许胡说!我不准你死!你听清楚了,为师命令你,不许死!”
“我不想死,我还想……”陆霄似乎意识都有些涣散了,低哑的声音也断断续续的,“我,我以前太天真了……我还以为,这辈子可以一直护着你……我太天真了,太自私了……我,我竟然做了那种事情……对不起,对不起……”
他迷迷糊糊地道着歉,忽然剧烈地呛咳起来,咳出的全是温热的鲜血,点点滴滴地落在秋雨桐白色的衣襟之上,那么殷红,又那么刺目。
秋雨桐轻轻抖了一下,忽然一把紧紧搂住了这个小徒弟,声音颤得几乎不成样子:“说,说什么胡话呢……你会好好的,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的……”
陆霄似乎根本听不到秋雨桐在说些什么,他剧烈地咳了一阵之后,又喘息了两口,继续喃喃道:“待会儿,你……你把我的心剜了去,我怀里有本药经,是我在炼药房里拿的……里面,里面有洗髓汤的方子……你拿着我的令牌回京城,让太医照着方子弄……你就可以继续修道了……等,等你恢复了修为,就再也不
紧紧按住那鲜血淋漓的背心,拼命把体内那一点点灵力送了过去。
可是,那点灵力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根本没有半点反应。
徐冬青被捆在柱子上,整个人也一副软绵绵的样子,他努力蠕动着嘴唇,哑声道:“把我放开,让我试试。我,我稍微会一点医术,是跟哥哥学的……”
“你说什么?!”秋雨桐猛地扭头向徐冬青望去,心中燃起了一点点微弱的希望,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中间差点摔了一跤,又颤抖着手,努力把徐冬青身上的麻绳解开,扶着他到了陆霄身边。
“你帮帮我,把他放平。”徐冬青招呼着秋雨桐,两人费力地将陆霄摆成平躺的姿势,徐冬青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扯开陆霄胸口的血衣,而后几乎倒抽了一口冷气——那结实宽阔的胸膛之上,有一个极深的贯穿剑伤,浓稠温热的鲜血如同泉涌一般,根本止不住。
“怎么会这样……”秋雨桐呆呆望着那狰狞的伤口,一颗心几乎直直堕进了冰窟。
徐冬青咬了咬牙,用力点了陆霄胸口两个穴位,而后略微犹豫了一下,又点了另外两处穴位。片刻之后,血流的速度渐渐减慢了,可是仍然没有停下来。
秋雨桐急道:“怎么样?需要我做什么吗?”
徐冬青喘了口气:“我手法太差,不能完全止血。他好像拿了哥哥的**炭……不知道,他有没有拿其他东西,比如伤药什么的。”
“我找找。”秋雨桐在陆霄怀中一阵胡乱摸索,果然找到了几个小瓶子小盒子,还有一卷薄薄的药经。
徐冬青眼睛微微一亮,拿起一个黑玉小盒子:“有了,鹿茸墨玉膏!”
他拿着那小盒子,费力地想旋开盒盖,可是他毕竟只是个凡人少年,此时**炭的药效还没有完全过去,手一直发软打滑,根本拧不开。
秋雨桐一把抢过盒子:“我来!”
旋开盒盖之后,里面是大半盒墨绿色的半透明药膏,阵阵清香扑鼻,令人心旷神怡。
“这鹿茸墨玉膏,是天底下最好的止血灵药,你挑一点点,给他敷在伤口上面……只要指甲大小的一点,就足够了。剩下的,就要看他造化了。”徐冬青哑声道。
他话还没说完,秋雨桐已经胡乱挖了一大坨鹿茸墨玉膏,小心翼翼地糊在陆霄胸口的伤处上,然后又挖了一大坨,继续往上面糊,仿佛他手中的不是什么珍贵灵药,而是街边五文钱一两的金疮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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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你涂得也太多了。对了,如果有灵力活络经脉,帮助药物吸收,或许活命的机会,会更大一些。”徐冬青咳了一声,“不过,我听哥哥说,他好像是天绝灵脉,也不知道灵力能不能输进去……”
“试试再说!”秋雨桐糊完药膏之后,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手紧紧按住陆霄前胸膻中穴,一手紧紧按住后背灵台穴,而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把全身残余的所有灵力,尽数输了进去。
他几乎倾尽了全力,到了最后只觉得丹田气海一片空空荡荡,整个人几乎虚脱,可是陆霄仍然紧紧闭着眼睛,没有任何反应,脸色渐渐地苍白下去。
“霄儿……”秋雨桐简直有些绝望了。
他呆呆望着怀里这个唯一的小徒弟,脑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26
脉搏,轻声道:“你先别太着急,虽然他情况不大好,但还有一点微弱的脉搏……应该有救的。”
秋雨桐一把抓住了徐冬青的胳膊,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哑声道:“真,真的?我该怎么做?我输过去的灵力,一点反应也没有。”
“没有反应?也没有倒流回来?”
秋雨桐点了点头:“是,什么反应也没有。”
徐冬青喃喃道:“按医书上说的,如果他是天绝灵脉,完全无法吸收外界灵力,那么你的灵力就会倒流回来,就像河道阻塞了,河水就会逆流四溢。他这样一点反应也没有,倒是很奇怪,我,我也想不通,或许哥哥知道……”
他猛地一顿,说不下去了。
秋雨桐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狠狠闭了闭眼睛,终于稍微镇定了一点:“天绝灵脉什么的,这些以后再说。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立刻离开这里,另外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给他疗伤。”
徐冬青如梦初醒:“对对对!”
他想了想,又捡起了罗无垢的乾坤袋:“待会儿翻翻,说不定里面有什么伤药。”
“嗯,你拿着吧。”秋雨桐咬了咬牙,摇摇晃晃地背起陆霄,徐冬青撑着一根树枝在前面探路,两人一路拨开长草,往更深的密林中走去。
夜色深沉,山林中一片幽暗,密密的枝叶让月光几乎透不进来,秋雨桐背负着陆霄,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渐渐地,两条腿越来越沉重,简直如同灌了铅一般……就在他几乎难以迈步的时候,徐冬青忽然低声道:“前面好像有个山洞。”
秋雨桐抬眼望去,清冷朦胧的月光之下,前方树林掩映之中,果然有个小小的山洞。
他低低喘了口气:“进去躲躲吧。”
徐冬青轻轻抿了抿唇:“你太累了,我帮你背他吧。”
秋雨桐摇了摇头,再次拒绝了对方的好意:“你是凡人,方才又中了毒……他这个样子,不能再摔了。”
“都是我不好。我,怎么会这么没用。”徐冬青低声道,“我以前还一直自鸣得意,觉得自己交游广阔,比哥哥强多了,临到头来却……”
“你太小了,过去又一直一帆风顺,骤逢大变难免如此,不必太过自责。”秋雨桐叹了口气。
说话间,三人已经进了山洞,秋雨桐轻手轻脚地将陆霄放在地上,又赶紧摸了摸对方鼻端,手指感觉到了一点微弱温暖的鼻息,这才松了口气,抬头望向徐冬青:“那些伤药呢?”
徐冬青摸出一个小玉瓶,倒了一颗红色的药丸出来:“血已经止住了,但还是很凶险。这是熊胆丹参丸,可以保护心脉,就是药性有点猛……不管怎么样,先把命吊着。”
秋雨桐点了点头,接过那颗小小的红色药丸,又努力掰开陆霄的嘴,把药丸塞了进去。可是陆霄紧紧闭着眼睛,喉头也一动不动,根本不知道吞咽。
“他好像吞不下去……这可怎么办?”秋雨桐喃喃道。
“要是有水送服就好了。但是这荒郊野岭的,又是三更半夜,上哪儿找水去?”徐冬青蹙紧了眉头,也一筹莫展。
“怎么办?”秋雨桐又有些六神无主了,可是这个时候,陆霄只能依赖他,自己绝对不能慌神……他用力闭了闭眼睛,又狠狠掐了掐自己的手心,竭力镇定下来。
是了,之前在大宁宫的时候,他在祈雪台上受了寒,寒毒发作昏睡了整整五天五夜,睡梦之中也不肯喝苦药……那个时候,陆霄是怎么做的来着?陆霄他……
这种时候,秋雨桐也顾不上许多了,他毫不犹豫地埋下头,紧紧贴上那两片冰冷干涩的嘴唇,柔嫩的舌尖努力撬开了那道紧闭的唇缝,又细细寻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了那颗小小的救命药丸,用力把它推进了陆霄咽喉里。
“唔……”陆霄喉咙微微一动,而后漆黑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霄霄其实是个冷静到冷酷的人,城府也非常深沉,只有在秋秋的问题上才会极度患得患失,所以才会做出之前那种事情(把最后一碗心头血倒了),然后又一直纠结万分。
第40章
秋雨桐呆呆眨了眨眼睛,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仍然伏在对方身上,两人的嘴唇也紧紧贴着。
陆霄怔然望着他,神色仿佛做梦一般。
秋雨桐猛地回过神来,脑子“轰”一下空白了,而后闹了个大红脸,赶紧手忙脚乱地试图爬起来,可是山洞的地面实在太湿滑了,他脚底下接连打了两三下滑,还是没能爬起来,对方已经哑声道:“别走!”,而后狠狠一拽,又把他给拽了回去,不要命一般狠狠吻了上来!
“呜呜呜……”秋雨桐被亲得连气都喘不过来,胡乱扑腾着想躲开,却被对方死死扣住了后脑勺,根本躲不开。
陆霄还不满意一般,猛地一个翻身将他牢牢压住,一只修长的手如同铁箍一般,将秋雨桐两只手腕都锁在头顶,而另一只手则紧紧扣着他的后脑勺,发疯一般掠夺着他肺里仅存的一点空气……那种姿态,简直像一头干渴到了极点的濒死猛兽,终于找到了活命的甘甜水源……
怎么回事?这小子忽然发什么疯呢?秋雨桐脑海一片空白,整个人都稀里糊涂的,完全忘记了反抗……头昏脑涨间,他忽然猛地一个激灵,整个人陡然清醒过来,狠狠一把推开了对方!
陆霄闷哼一声,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这……这个孽徒!秋雨桐瞪着他,惊魂未定地喘着气,猛然意识到了什么,颤抖着抬手一看,满手鲜红粘稠的血迹——他方才胡乱推拒,正好推到了陆霄的胸前伤口上。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27
他整个人都慌了神,一下扑了上去:“霄儿!”
旁边呆愣着的徐冬青,此时也终于回过神来,赶紧凑过来,仔细摸了摸陆霄的脉搏:“应该没事儿,只是有点发热。书上说,伤后发热是正常的。”
“呼……”秋雨桐长长松了口气,而后几乎后悔到了极点,陆霄明显已经意识不清了,让他亲两口摸两下又不会少块肉,自己怎么就那么粗鲁……就算要推开他,也该稍微轻柔一点。
徐冬青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呃,你的衣服。”
秋雨桐意识到了什么,赶紧低头看了看,前襟果然一片凌乱不堪。他窘迫地拉了拉衣襟,又稍微理了理头发,忽然又有些担心:“那个,他好像不太清醒,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徐冬青沉吟道:“嗯,我记得书上说,发热时出现幻觉,也是常有的事。他方才那个样子,明显是出现幻觉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你不用太担心,应该没问题的。”
“哦,这样啊。”秋雨桐略微放了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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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了想,又站起身来,出洞胡乱拔了一大抱茅草,抱进洞穴堆成一堆,又招呼道:“二庄主,到草堆这边睡吧,稍微暖和一些。”
他一边招呼着徐冬青,一边试图把陆霄抱到草堆上。
徐冬青走过来,摸了摸草堆,忽然轻轻“嘶”了一声:“好痛!这,这什么草?”
“就洞外的茅草啊……”秋雨桐愣了愣,轻轻放下陆霄,“怎么了?”
徐冬青拈起一根茅草,借着洞口的月光仔细看了看:“这草的边缘太锋利了,有点儿割人。呃,对了,你的手没事吧?”
秋雨桐这才感觉到了什么,赶紧低头望去,只见细嫩的双手掌心,被割出了许多细小伤痕,只是他这晚实在太心慌意乱了,方才竟然没注意到。
徐冬青轻轻叹了口气,拿了药膏给他敷上:“你是不是没怎么出过门?”
秋雨桐垂眸看着对方给自己上药,心中忽然一阵酸楚:“也不是,我去过很多地方。只是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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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他带着小陆霄,师徒二人在民间颠簸流
离了许多年,后来陆霄长大了一点,非要去边境立军功,他也跟着去了,一呆就是好几个月……只是当年那些日子,所有的琐碎事情,都被陆霄一手打理了,根本用不着他操心,最艰难的时候,陆霄都没让他吃过苦,他又怎么分得清这些乱七八糟的茅草。
这些年来,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个多么不合格的师尊……还一直自鸣得意,觉得自己教了个好徒弟。
徐冬青轻声道:“童公子?”
秋雨桐回过神来:“你说什……”
他微微一顿,忽然想了起来,自己和陆霄出门在外的时候,一直自称“童语秋”和“萧路”,可如今这个情况,继续欺骗徐冬青确实不大好,但也不能全部说出来,毕竟他和陆霄的身份都很敏感。
秋雨桐略微想了想,含含糊糊道:“二庄主,其实我不姓童,我姓秋。你叫我阿秋吧,叫他……阿霄就好了。”
“哦,原来如此。是了,你是秋雨桐的儿子嘛,自然姓秋。对了,你也叫我冬青好了。至于二庄主这个称呼……”徐冬青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这世上再没有药王庄了,自然也没有二庄主。”
他神色十分暗淡,秋雨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点了点头:“嗯,那我就叫你冬青吧。”
徐冬青沉默了片刻,又道:“对了,你们是师徒吗?我一直以为你们是朋友来着,可今天我听他叫你师尊?”
“嗯,我们是师徒。我们是出来……历练的。”
两人乱七八糟地聊了一会儿,徐冬青也累坏了,不知不觉间便靠着洞壁睡了过去。
秋雨桐望着那堆割人的茅草,努力琢磨了片刻,从洞外扯了一些芭蕉叶子,仔细铺在茅草堆上,而后轻轻把昏睡的陆霄抱了上去,摆成一个舒服的姿势,又脱了外袍盖在他身上。
做完这些,秋雨桐已经十分疲惫了,但还是硬撑着走出山洞,借着月光在附近山林里摘了些果子。这样的话,如果明早陆霄醒了,觉得渴了饿了,也有果子充饥解渴。
回到山洞的时候,陆霄和徐冬青都已经睡得很熟了,呼吸沉静而绵长。秋雨桐蹑手蹑脚地把果子放在茅草堆旁,又轻轻摸了摸陆霄的鼻息,指尖那点微弱温暖的气息,让他的心稍微镇定了一些。
当秋雨桐终于躺在草堆上的时候,整个人几乎累得散了架,可还是不敢睡,强撑着直往下耷拉的眼皮,竖起耳朵值夜。~_~
但他实在太累了,不知不觉间便迷迷糊糊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隐约听见一阵低低的嘟哝声:“师尊,好热……”
秋雨桐猛地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赶紧翻身向陆霄望去:“霄儿,你醒了?”
陆霄紧紧闭着眼睛,双颊一片酡红,额头上面满是细密的汗珠,显然并不清醒。他的神色十分不安,薄薄的嘴唇轻轻蠕动着,一会儿低低地叫着“师尊”,一会儿又喃喃说“难受”。
秋雨桐焦灼不已,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心头不由得微微一颤——太烫了。
是了,徐冬青曾经说过,熊胆丹参丸的药性很猛,本来陆霄已经在发烧了,再加上这味猛药……他得给陆霄降温。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28
秋雨桐犹豫了一会儿,又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熟睡的徐冬青,还是扯开衣襟
雨桐晕头晕脑地翻了个身,抬手捂住耳朵,想要躲开那烦人的鸟叫,可是叫声依然很吵。
他低低“唔……”了一声,终于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却正正撞上了陆霄几乎有些惊恐的漆黑眸子。
秋雨桐微微一愣,赶紧翻身坐起,拉好了散乱的衣襟,又轻咳一声,迅速转动着脑子。这可怎么解释?虽然这小子平日不喜欢旁人亲近,但昨天是紧急情况,陆霄一向拎得清轻重,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反应吧……
陆霄看起来比昨晚精神健旺了许多,但脸色却愈发苍白了,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秋雨桐的唇角,薄薄的嘴唇轻轻颤抖着。
就算不喜欢和人亲近,这反应也太大了吧?难道烧傻了?秋雨桐心中疑惑,正想摸摸对方的额头,陆霄已经极其艰难地开了口:“昨晚,我是不是……我,我……”
秋雨桐顺着他的目光,摸了摸自己被啃得破碎的嘴角,顿时明白过来,不由得有些尴尬。陆霄的目光缓缓移到他布满淤痕指印的手腕,脸色更加难看了。
两人相对无言,秋雨桐又是窘迫又是无奈,他也没有法子啊,谁让陆霄不愿意吃药呢,而且他还被乱七八糟地啃了一顿,也很吃亏好吧。
“为师也没有办法,谁让你不肯吃药?再说了,之前你不也是这样喂我的,犯得着这么惊讶吗?”他微微一顿,又抿了抿破碎的唇角,“至于你昨天……看在你是个病人的份儿上,又发着烧稀里糊涂的,估计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言下之意是,大家互相抵消,谁也别嫌弃谁了。
陆霄愣了一会儿,而后终于明白过来什么,闭了闭眼睛,轻轻吁出一口长气,又有些隐隐失望的样子。
秋雨桐正莫名其妙,陆霄忽然轻声道:“原来如此。可是我给师尊喂药的时候,师尊说……很恶心。”
秋雨桐看着他那副委委屈屈的样子,简直哭笑不得,当时他就那么随口一说,这小子居然一直记恨到现在!太小气了吧!
秋雨桐很想骂陆霄两句,可看着对方那副苍白模样,到底骂不出口。他憋了好一会儿,又努力提醒自己,这是个病人,这是个病人,不要跟病人斤斤计较……
他自我教育了许久,终于和颜悦色地转移了话题:“我看你既然好些了,要不要吃果子?”
“果子?”陆霄疑惑道。
“唔……什么果子?”徐冬青低低嘟哝一声,也醒了。
秋雨桐站起身,把昨晚摘的一大堆果子都抱了过来,心中不由得略微有些得意:“这些果子,都是我昨晚摘的。”
“……”徐冬青瞪着那堆花花绿绿的古怪果子,整个人都沉默了。
陆霄面无表情地垂眸看着那堆果子,过了片刻,又抬头望向秋雨桐。
秋雨桐充满期待地看着他:“霄儿,你先挑。”
“……这么多,还真难挑啊。”
“没关系的,你随便挑,想吃多少都可以。不够的话,我再去摘!”
“呃,够了。”陆霄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又犹豫了许久,才十分艰难地挑了一个看起来相对正常的紫色果子,狠狠咬了咬牙,便要往嘴里送。
徐冬青地抓住了他的手腕:“你是不是疯了?这些果子……这,这
着那堆颜色鲜艳奇形怪状的果子,无言以对。
陆霄忽然插嘴道:“这种果子叫毛虫果,本来就什么颜色都有。虽然它确实有一点毒,但也可以吃,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因为只有一点毒,所以你就要吃?!”徐冬青不敢置信地看着陆霄,“我一直觉得,你特别聪明,特别冷静,特别靠谱,怎么就……”
秋雨桐默默抱起那堆果子,扔到了洞口。
洞内一片寂静,气氛十分尴尬,最后还是徐冬青从罗无垢的乾坤袋里,翻出了一点点灵食,三人才勉强裹了腹。
秋雨桐感觉丢了大脸,连话都变少了,吃了东西之后,就在旁边默默打起坐来。
他闭着眼睛,努力引导着体内那点微薄的灵力,在奇经八脉缓缓运行了三个周天,而后又一小股一小股地汇入丹田……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轻叹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只觉得浑身舒畅清爽到了极点。
陆霄漆黑的眼珠愣愣地望着他,睫毛轻轻颤了颤,而后嘴唇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
秋雨桐扬了扬眉:“怎么了?”
陆霄沉默了片刻,才涩声道:“师尊,你修行得怎么样?”
秋雨桐眨了眨眼睛:“还行吧。之前在药王庄洗了髓,吸收灵气的速度快了许多,灵脉也畅通了不少。对了,你是不是还有点糊涂?昨天在庙里的时候,你一直说胡话呢,让我剜了你的心,再洗一次髓什么的。”
“我……我确实糊涂了。”陆霄低声道。
“你们在说什么呢?”徐冬青一边翻着罗无垢的乾坤袋,一边好奇道。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29
秋雨桐笑道:“霄儿他担心洗髓汤没效果呢。”
“书上说,易经洗髓的话,洗三天就可以了。我听说哥哥给你洗了整整七天,还额外加了什么心头血,然后又泡了三天大补汤,应该没问题的。”
秋雨桐心道,前七天是驱蛊虫呢,后三天才是洗髓,看来徐大神医果然是一位信人,答应自己之后,连弟弟也瞒着。
“原来如此。”陆霄轻轻抿了抿唇,看起来终于松了口气,神色间又有些隐隐失落。
徐冬青翻弄着罗无垢的乾坤袋,忽然道:“咦,这是什么?”
“怎么了?”秋雨桐抬眼望去,陆霄也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
徐冬青神色有些疑惑,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来:“你们看。”
他手中是三枚拇指大小的淡青色玉牌,上面弯弯曲曲地用血色小篆纹着两个字——“血狱”。
第41章
秋雨桐拿起一枚玉牌,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这枚玉牌触手温润,整体呈现出一种通透深邃的碧绿色,几乎毫无瑕疵,显然质地非常好,上面的两个血色小篆——“血狱”,也雕琢得极尽精细。
秋雨桐略微犹豫了一下,将拇指轻轻按在“血狱”两字上面,果然不出所料,他的指尖立刻感觉到一股纯净的淡淡灵气,在玉牌内婉转流动。
“这是一枚通行玉牌。”秋雨桐微微一顿,又道,“看这上面的’血狱’二字,我估计这枚玉牌,就是传说中千年一开的’血狱秘境’的通行玉牌。”
陆霄也点头道:“是了,之前在土地庙的时候,那个罗无垢抱怨,说归无涯只给了他三枚玉牌,想来就是这三枚了。”
徐冬青犹豫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该拿这些玉牌怎么办?会不会惹祸上身啊?”
秋雨桐望着手中那枚玉牌,心中十分惋惜,忍不住叹了口气:“可惜了,如果我的修为再高深一些,就进秘境去了……但眼下这个情况,就算我进了秘境,估计也是凶多吉少。”
话虽如此,可秋雨桐轻轻摩挲着那枚温润的玉牌,还是有些舍不得。其实修为浅薄,倒不是他放弃的主要原因,毕竟他上辈子就很喜欢越级挑战,让他放弃的主要原因,还是陆霄。
如今小徒弟这副苍白样子,自己怎么能抛下他?万一出了什么事,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秋雨桐强忍着不舍,将那枚玉牌递还给了徐冬青:“冬青,这玉牌……你拿去卖了吧。我估计,如今这玩意儿应该值不少灵石,说不定卖了这三枚玉牌,你就能重建药王庄了。”
徐冬青接过玉牌,神色十分黯然:“就我现在这点微末本事,哪怕有再多的灵石,恐怕也……”
秋雨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沉默了。
过了许久,徐冬青才缓缓抬起头,强颜欢笑道:“你们二位呢?又有什么打算?”
陆霄目光柔和地望着秋雨桐:“师尊,你说呢?”
秋雨桐沉吟道:“我方才正在想这个问题。霄儿你虽然用了灵药,伤势稍微好了一些,但毕竟失血太多,我还是不大放心。还有,你的脉象很古怪,连大庄主都弄不明白,似乎不是普通的天绝灵脉……我琢磨着,索性带你回一趟朔雪城,让掌门师……尊给你看一看。”
最后一句话,秋雨桐顿了顿,差点说漏嘴。在药王庄的时候,徐秋石和徐冬青两兄弟,一直以为他是秋雨桐的儿子,还是朔雪城主谢晚亭的弟子……唉,撒谎总是很别扭,但他这情况又实在没法说,等以后有合适的机会了,还是跟徐冬青坦白吧。
“你要带他回朔雪城?还要让谢城主给他把脉?”徐冬青睁大了眼睛,“可是,朔雪城远在西域苍龙雪山,离这儿有上万里的路程,你们怎么过去?”
陆霄呆呆望着秋雨桐,神色还有些茫然,不敢置信一般:“师尊,你……你要带我回朔雪城,给我看灵脉?”
“嗯,如果你能够修行,那就再好不过了。”秋雨桐点了点头,“至于怎么回去,我已经仔细想过了,如今我修为浅薄,御剑带人太过危险,坐马车又实在太慢。但还有个法子——我们可以去京城的仙盟会馆,买一个传送卷轴,直接传送过去。”
他说到这儿,轻咳了一声:“只不过,要你破点费了……”
传送卷轴的使用方法非常简单,稍微有点微薄灵力的修士,都可以使用。只是这玩意儿价格非常昂贵,能将人传送万里的卷轴,在修真界要灵石百颗,在人间界要黄金千两,只能让陆霄的国库出点血了。
见秋雨桐不是开玩笑,陆霄眼睛都亮了,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整个人几乎容光焕发一般,立刻点了
点头:“没问题!”~_~
徐冬青眨了眨眼睛,疑惑地问秋雨桐:“可是,你难道不担心朔雪城的护城剑阵吗?我听说,前些年有人想拜白峰主为师,又没有拜师途径,就异想天开,用卷轴把自己传上了傲雪峰,结果被困在护城剑阵里,差点没命!”
“对我来说,那个剑阵也没那么可怕。”秋雨桐笑道。
呃,其实那个护城剑阵,就是他亲手做的……他还经常改进它,弄了许多稀奇古怪的功能出来,以至于掌门师兄经常叹气:“雨桐啊,你就别玩儿那个剑阵了,好不好?昨天灵溪又着了道儿,还在床上躺着呢。”
徐冬青“哦”了一声:“是了,你是秋雨桐的儿子,剑阵自然认识你。那你带他进去,就没有问题了。”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30
陆霄望着秋雨桐,轻声道:“师尊做事,自然是稳妥的。”
徐冬青看了一眼陆霄,目光中带着淡淡的艳羡,而后垂下眸子,神色又暗淡下来:“唉,我也想去朔雪城。”
秋雨桐疑惑道:“你想去朔雪城?那儿不好玩,又冷得很。”
“我如今这个样子,文不成武不就的,医术也一般,剑术更是半点不会……我,我想学好医术,再学好剑术,有一天能够查明真相,为哥哥报仇雪恨。”徐冬青的声音有些哑了,“我想……我想拜谢城主为师。”
秋雨桐微微一愣:“你想拜他为师?”
呃,他那位掌门师兄,可不轻易收徒的。
徐冬青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当然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连白峰主和桑峰主,一听我哥哥的新娘子是魔族,都掉头就走,谢城主自然也……”
“倒也不是这样……”秋雨桐沉吟道。
二师兄嫉恶如仇,对魔族相关的一切都恨之入骨,三师兄风流浪子,有些怕麻烦,很少主动揽事儿。但掌门师兄的心胸十分开阔,人也相对比较好说话,说不定还真有可能,愿意收徐冬青为弟子。
自己欠了徐秋石一个天大的人情,对这位神医唯一的亲弟弟,自然应该照拂到底。
秋雨桐仔细想了一会儿,缓缓道:“冬青,要不这样吧,你跟我们一起走,我带你回朔雪城。但拜师一事,不能强求,只能看你的造化了。”
徐冬青愣了许久,忽然欢呼一声,扑上来狠狠一把抱住了秋雨桐:“阿秋,你真好!”
陆霄蹙着眉头把他拉开,不悦道:“你叫他什么?”
徐冬青眨了眨眼睛:“阿秋啊。阿秋让我这么叫的,他还让我叫你阿霄。”
陆霄有些无语地看了秋雨桐一眼,又转头对徐冬青道:“什么阿秋阿霄的,简直乱七八糟。你得叫他秋仙……秋先生,叫我霄哥。”
“咳咳。”秋雨桐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他自己对长幼尊卑没啥太大感觉,倒是忘了陆霄对待外人一直很有距离感,自然不喜欢这样没大没小地随口乱叫。
徐冬青瘪了瘪嘴:“哦。”
~_~
……
山林之中到底不能久留,三人歇息了片刻之后,便分林拨草,往山下去了。
秋雨桐和徐冬青还好,只是陆霄受伤太重,虽然敷了鹿茸墨玉膏,又吃了熊胆丹参丸,但整个人
吧,总比山上强多了。”
三人进了客栈,客栈大堂里没几个人,店小二热情地送上了茶水和热毛巾:“几位客官是想要住店呢,还是打尖?”
陆霄摸出一锭银子:“先打尖,再住店。店里有什么好吃的,尽管上。”
店小二用力咬了咬银子,脸上顿时满满地堆起了笑容:“好咧!”
不多时,卤牛肉、羊羔煲、雪豆炖猪蹄、鸡蛋炒野菜……便满满地摆了一大桌子,虽然并不精致,但也香气扑鼻。
三人都饿坏了,埋下头稀里哗啦一顿猛吃,秋雨桐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了,抓起一根肥硕的猪蹄就是一通狂啃,直到陆霄忍不住弯了弯唇角,他才回过神来,恼羞成怒道:“你吃你的吧,笑个……”
为了师尊形象,勉强把“屁”字忍了下去。
陆霄默默低下头,肩膀还在轻轻发抖,忽然低低“嘶……”了一声,似乎扯动了伤口。
“怎么了,是不是……”秋雨桐抓着白白胖胖的猪蹄,有些担心地看了徒弟一眼,陆霄又忍不住笑了。
“……”秋雨桐咬牙道,“活该!”
徐冬青在旁边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含含糊糊道:“这个好吃……这个,这个也好吃!”
三人风卷残云一般,不多时一大桌子菜便被一扫而空,陆霄又要了两碟点心,秋雨桐正把一块绿豆糕往嘴里塞,却听见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
他抬头一看,只见几名身穿淡绿衫子的女修,正从客栈楼梯上走下来。
“玉馨师姐,我听说昨天晚上,药王庄被陈无伤烧了个精光……北海剑派也太过分了。我觉得啊,他们比什么魔族,还要更可怕。”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道。
徐冬青默默攥紧了筷子,脸有些发白。
一名面目严厉,约莫二十七八的女修低声斥责道:“玉珠,别胡说八道!魔族什么样子,你见过吗?”
“小师妹,大师姐说得对,这里人多眼杂,还是别说这些的好。”另一名女修拉了拉玉珠的衣袖。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31
“哦。”玉珠偷偷吐了吐舌头,似乎并不太服气。
秋雨桐已经认了出来,在药王庄的时候,他曾经见过这几名女修。似乎是……青霞观的女修?她们的师父呢?
几名女修在旁边一张桌子坐下,叫了两壶茶水,又叫了几个清淡的素菜。那名玉珠小师妹一边等菜,一边又叽叽喳喳起来,却不敢再提药王庄和北海派的事,转而说起了其他八卦:“你们说,师父她老人家到血狱谷了吗?”
那位玉馨大师姐冷哼一声:“师父神通广大,大清早便御剑而去,此时自然到了。”
“哎,听说南山寺无尘大师手上,还余下十几枚玉牌,也不知道能给咱们青霞观留多少枚?”
“师父和无尘大师是老交情了,再怎么着,也得给咱们留五枚吧?”
“不好说,通行玉牌太少了,说不定轮到咱们这儿,只有两三枚了,或者只有师父一枚。”
“对了,我昨儿个听说,黑市上这通行玉牌,已经炒到了八千枚灵石……”
“真的假的?!八千枚灵石?那都可以买一座小山头了!”
“那可不是,这次血狱秘境可热闹了,说是有什么不世出的天阶
嗯嗯,听说这次朔雪城倾巢而出,除了谢城主之外,白峰主和桑峰主都去了,还带了不少二代弟子。北海剑派和南山寺,多半也会带很多人。唉,他们四大派啊,每一派都有二十枚玉牌,好羡慕啊。”
“也没什么好羡慕的,秘境里面那么危险,白送我玉牌,我也不去。”
“切,谁会白送你玉牌啊,难道看你长得美吗?”
“哈哈哈哈……”
几名年轻女修说着说着,便嘻嘻哈哈笑了起来,大师姐咳了好几声,她们才吐着舌头安静下来。
陆霄蹙起眉头,抬眼望向秋雨桐,低声道:“师尊,这可怎么办?”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秋雨桐有些头疼,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要不,咱们去血狱谷?先给你看了脉象,等他们进谷了,咱们再回朔雪城,找些灵丹妙药给你疗伤……如果你能修行的话,朔雪城也有一些疏通经脉的丹药。”
陆霄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秋雨桐略微犹豫了一下,又转头望向隔壁桌,柔声问道:“这位玉珠姑娘,在下想问一问……”
玉珠转过头来,微微一愣,而那位玉馨大师姐已经横眉怒目道:“玉珠,别搭理他!”
秋雨桐还没反应过来,玉馨又瞪了他一眼:“登徒子!”
“登徒子?”秋雨桐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睛,他只不过想打听一下血狱谷怎么走而已,怎么就成登徒子了?
陆霄抿了抿唇,似乎在忍笑。
徐冬青轻咳了一声:“秋先生,我觉着,可能是你那两撇胡子……”
胡子?他什么时候有了胡子?秋雨桐稀里糊涂地摸了摸上唇,这才反应过来,方才易容的时候,陆霄不仅给他涂黄了脸,还剪了一点头发,给他弄了两撇山羊胡子!这样虽然万无一失了,可是真的有点……猥琐。
而那个罪魁祸首的孽徒,正在笑话他!
陆霄赶紧抿唇忍住笑,努力板起了脸,十分严肃地安慰道:“师尊,没事儿的,不难看。”
秋雨桐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愤懑地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绿豆糕。
……
吃完了饭,店小二便引着三人,到了二楼客房门前。
“实在非常抱歉,敝店今晚只有两间上房了。三位客官,要不稍微挤一挤?对了,如果客官想要沐浴的话,店里有热水和浴桶,叫我一声就行了。”店小二殷勤道。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实在太忙啦,微博抽奖明天开奖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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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三人面面相觑,徐冬青沉吟道:“要不阿秋你……秋先生你单独住一间,我和霄哥两人住一间,我略微会一点医术,也能顺便照料他的伤势。”
秋雨桐想了想,觉得这样似乎也挺好,便点了点头,而后又望向陆霄:“霄儿,你觉得如何?”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32
陆霄默默垂下睫毛,没吭声。
秋雨桐轻轻扬了扬眉,他看着小陆霄长大,自然知道这个表情的意思是——不乐意了。
他了然道:“是了,你不喜欢和人亲近。要不这样吧,我和冬青住一间屋,你单独住一间屋?万一有什么事,反正只隔着一道墙,你叫我就行了。”
小徒弟毕竟是伤号嘛,自然是要照顾的,他和徐冬青随便凑合一晚上,也没什么。
陆霄猛地抬起头来,厉声道:“不行!”
“又怎么了?”秋雨桐看着他,有点懵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这小子到底想怎样?
这时,“轰隆隆!!”一阵闷闷的春雷声,从屋顶缓缓滚过。
“哦,原来如此。”秋雨桐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陆霄轻轻抿了抿唇,似乎默认了,而徐冬青望着他俩,仍然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
秋雨桐看着陆霄伤后的苍白脸色,心中不由得微微一软,便对徐冬青道:“冬青,你单独住一间屋吧,我和霄儿住一间。他怕打……咳咳,他怕我打扰了你,我这人睡相不大好。”
在外人面前,还是要给小徒弟留点面子的,陆霄怕打雷这个毛病,他可从来没对任何人讲过。
“怕打扰我?不会的,我睡觉特别沉。”徐冬青转头望向陆霄,十分诚恳地保证道,“真的,霄哥你放心,秋先生不会打扰我的,我睡着了就跟死人一模一样。”
陆霄淡淡道:“就按师尊的安排吧。”
“哦,那也行。”徐冬青虽然还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想了想,又摸出罗无垢的乾坤袋:“秋先生,这乾坤袋你拿着吧,药瓶和玉牌什么的,全都在里面。霄哥他晚上得再吃一枚熊胆丹参丸,伤口的膏药也要换一次。”
秋雨桐点了点头:“嗯,我记下了。”
……
三人安排妥当,便各自进了屋。
这客栈地处偏僻,上房也并不十分华丽,但还算干净整洁,桌上摆着热腾腾的茶水,雕花大床挂着雪白的床幔。陆霄在床边坐下,轻轻按了按伤口,忍不住蹙起眉头。
“折腾了一天,伤口又疼了吧?先吃枚药,缓一缓。”秋雨桐从乾坤袋里摸出个小药瓶,倒出一枚鲜红色的熊胆丹参丸,又倒了杯热茶,端到陆霄面前。
“霄儿,吃药了。”
陆霄垂眸望着他掌心那枚鲜红的丹药,神色略微有些犹豫:“这熊胆丹参丸确实对伤势有奇效,但瓶子里只有五枚,我昨天已经吃了一枚……师尊,咱们这次前往血狱谷,也不知道路上还会不会遇到什么意外,不如先把这丹药留着,以防万一。”
秋雨桐忍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这小徒弟哪里都好,就是心眼儿忒多,总是想着未雨绸缪。他“啪”一声把丹药拍在陆霄掌心:“行了行了,别叭叭叭了,让你吃你就吃,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陆霄迟疑着,还是不肯吃。
秋雨桐勉强耐着性子又劝了两句,还是劝不动,这小徒弟倔起来简直跟头驴似的!他有些不耐烦了,但又没什么好法子,忽然灵机一动,放沉了声音,缓缓道:“你到底吃不吃?再不吃,我就像上次那样喂你了!”
“……喂,喂我?”陆霄呆了呆,不由自主地看向他的唇角,耳朵边缘渐渐红了。
秋雨桐看着他的窘迫模样,心中不由得暗暗好笑,这
小子一向冷静靠谱,这副羞涩样子倒是很少见,方才这招威胁果然灵验。
他顿了顿,又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紧紧瞪着对方:“嗯?到底吃不吃?再不吃,我真的喂你了啊!”
陆霄慌里慌张地垂下睫毛,眼神到处游移,几乎不敢跟他对视,过了片刻,才低声道:“我吃就是了。”
他果然不再推辞,一仰头便吞下了那枚药丸,连茶水都没喝。
“这就对了。”秋雨桐满意地点了点头。陆霄这小子果然是头倔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这么大个人了,连吃个药都这么麻烦,还好自己知道怎么对付他,啧。
秋雨桐心中一边腹诽对方,一边暗自得意,又从乾坤袋里拿出了那盒“鹿茸墨玉膏”:“把衣服脱了。”
陆霄呆了呆:“啊?”
秋雨桐叹了口气:“为师让你把衣服脱了,该换药了。”
他实在有些疑惑,怎么感觉受了伤之后,这小子反应都变迟钝了?不会是失血太多,脑子缺血了吧?
陆霄结结巴巴道:“我,我自己来就行了。”
“……”秋雨桐无语地看他一会儿,叹了口气,几乎是苦口婆心地劝道,“霄儿,你这是贯穿剑伤,虽然没有伤到心肺,但还是很严重。而且前胸还好说,后背的伤口你怎么上药?你想扯着伤口吗?再说了,你之前昏迷的时候,我已经给你上过一次药了……”
陆霄蠕动着嘴唇,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秋雨桐已经不耐烦了,直接上手扒拉起对方的衣衫,一边沉声教训道:“躲什么躲?!啧,扭扭捏捏的,不像个大男人!诶,不准乱动!”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33
陆霄被训了一通,只能僵硬地坐在床上,秋雨桐毫不客气地把他上身剥了个精光,又旋开小盒子,挖了一大坨膏药出来,顿时满屋药香扑鼻。~_~
秋雨桐一边把膏药往陆霄背上伤口涂,一边还想讽刺对方两句,却忽然摸到了什么,不由得默默住了口。
陆霄宽阔的背脊上,除了这个狰狞的新鲜剑伤之外,还有许多微微泛白的陈旧疤痕,虽然大部分疤痕,如今已经淡得几乎看不出来,但指尖轻轻摸上去,仍然有种特殊的粗糙感。
这些疤痕,有些是烫伤和鞭伤,是陆霄小时候被江氏虐待留下的……还有些是战场上的砍伤和箭伤……这一处箭伤,是陆霄为他挡箭留下的,虽然那时候他修为十分高深,根本不需要别人为自己挡箭,按陆霄的说法是,看见羽箭来势凶猛,脑子一昏什么都忘了,啥也没想就扑了上来……这事儿让秋雨桐又好气又好笑,又心软不已。
秋雨桐涂完了药,又忍不住轻轻抚摸着那些遥远的伤痕,有些悠然出神。
陆霄忽然开了口,那声音几乎忍无可忍了:“师尊,你……你别瞎摸。”
秋雨桐回过神来,忍不住“啪!”一声拍了一下对方的背脊:“你小时候这些伤,不都是我给你上的药?害羞个什么劲儿呢?”
陆霄背上的肌肉绷得死紧,艰涩道:“那是以前。”
秋雨桐见他实在僵硬得不得了,似乎真的不能逗了,只能无奈地站起身来,随手把药盒扔给他:“行了,反正后背都涂完了,胸口你自己涂吧。”
陆霄默默捡起被褥上的药盒,又把被子一直
陆霄抿了抿唇,犹豫道:“这才刚刚开春,走廊里没有火盆,挺冷的。”
这小子真不是一点点麻烦……秋雨桐没奈何,便在旁边的矮塌坐下,闭上眼睛打起坐来:“这样总可以了吧。”
陆霄“嗯”了一声,而后便是轻轻的水声。
他擦洗得很慢,秋雨桐把灵力在体内运行了好几个小周天,几乎快要睡着了,才听见陆霄道:“好了。”
秋雨桐睁开眼睛,陆霄已经换上了干净的雪白内衫,头发也放散了,正坐在床上,抿唇看着他,一双眼珠黑沉沉的。
这小子遇事极其冷静果断,有时候又十分羞涩内敛,此时却一副乖宝宝的样子,跟小时候没两样……这个小徒弟的性子,还真是复杂啊。
秋雨桐一边心中嘀咕,一边走过去帮陆霄弄好了枕头,又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躺下,顺便还给他掖了掖被子:“睡吧。”~_~
陆霄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漆黑的眼睛安静地望着他,忽然轻声道:“师尊,你真的不会走了?”
秋雨桐心中一片柔软,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不走了。”
春雷闷闷地滚过屋顶,宛如昔日的劫雷隆隆,细细的雨点淅淅沥沥地打在窗户上,发出“沙沙”的轻柔响声……这是今年的第一场春雨。
在这轻柔的春雨声中,两人静静对望了片刻,秋雨桐低低叹了口气,又说了一遍:“我不会走了。”
过了许久,陆霄才轻轻点了点头:“我信师尊。”
“嗯。时候不早了,赶紧睡吧。”秋雨桐坐在床边,轻轻摸着他的头发,低声哼起了一支以前哄小陆霄睡觉的山野歌谣,虽然有点五音不全,但陆霄的呼吸也渐渐匀净了。
……
第二天,春雨过后,碧空如洗。
三人一大早便下楼用早膳,秋雨桐吃着热腾腾的小笼包,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望向店小二:“店家,昨日那几位穿绿衫子的姑娘呢?”
店小二笑道:“公子,您这可就问得晚了。那几位姑娘啊,她们五更天就起来啦,早就结了账离店了。”
秋雨桐微微一愣,不由得有些失望,他还没问到去血狱谷的路呢。
陆霄蹙眉道:“她们是往哪个方向走的?”
店小二望着陆霄,笑而不语。
陆霄了然地放了一小锭银子在桌上,挑了挑眉:“嗯?”
店小二眉开眼笑,噼里啪啦道:“这位客官,是这样的,那五位姑娘结了账之后,便沿着门外那条大道往西走了,我听她们聊天,说是要去什么谷口和师父汇合呢。对了,她们没骑马也没坐车,三位客官诚心要追的话,脚程稍微快一些,或者雇辆马车,小的估计还是赶得上的,嘿嘿。”
三人彼此对视一眼,陆霄对小二点了点头,起身结了账:“我知道了,结账吧。”
结账之后,陆霄又掏了五两银子,在客栈门口雇了辆马车,三人坐着马车,沿着客栈门口的大道,往西边行去。
不过一盏茶功夫,马车便出了镇子,秋雨桐撩开车窗帘子往外望去,只见道路两边都是一望无际的碧绿麦田,犹如一块柔软的绿色地毯,一直远远铺到了淡水墨色的远山脚下。
田野的清新空气从车
秋雨桐凝神望去:“好像是青霞观那几位姑娘。”
陆霄沉吟道:“先过去瞧瞧。”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34
马车行到近前,那棵巨大的黄果树下面,果然是昨天那几位青霞观的年轻姑娘,正坐在树下喝水歇息。她们听见车轱辘的声音,纷纷抬头望了过来,目露诧异之色。
徐冬青最先跳了下来,而后秋雨桐也扶着陆霄慢慢下了马车。
玉珠轻声道:“咦,大师姐,是昨天那三个人。”
大师姐玉馨看清了来人,立刻蹙眉道:“玉珠,别理他们。”
~_~
“哦。”
秋雨桐尴尬地摸了摸上唇的假胡子,讪讪地笑了笑。
为了不引人注意,万无一失地到达血狱谷,今天三人还是昨天那副灰扑扑的打扮,秋雨桐原本的模样实在太过扎眼,陆霄只好涂黄了他的脸,又给他粘了两撇小胡子,虽然秋雨桐极为不情愿,但毕竟大局为重,也就没有反抗。
见女修们一副警惕模样,三人也不好说什么,便在黄果树的另一边坐了下来,好在这黄果树的树荫颇宽,倒也能遮住毒辣的太阳。马夫把马儿卸了下来,牵到旁边吃草去了。
三人坐了片刻,前面远远传来一阵悠扬的梆子声:“卖豆腐脑啰~新新鲜鲜的豆腐脑~今早刚磨的豆腐脑~”
秋雨桐精神为之一振,连眼睛都亮了。
陆霄看了他一眼,便道:“师尊,我有些饿了,不如叫个豆腐脑来吃吧?”
徐冬青舔了舔嘴唇,似乎也有些饿了,眼巴巴地望着秋雨桐:“秋先生,要不然……”
秋雨桐矜持地点了点头:“既然你们饿了,那便叫吧。”
陆霄轻轻翘了翘唇角,对着卖豆腐脑的老头招了招手:“三碗豆腐脑!”
那边青霞观的大师姐玉馨也道:“我们也要五碗!”
老头答应了一声,挑着两大桶豆腐脑,一颤一颤地慢慢走了过来,他把担子放在树下,擦了一把额上的细汗,十分殷勤地赔笑道:“几位客官,豆腐脑是要甜的,还是咸的?”
秋雨桐断然道:“甜的!”
玉馨厉声道:“咸的!”
两人缓缓扭过头,四道凌厉的目光对了个正着,空气中弥漫起了一股浓重的火/药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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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我……我可以要辣的吗?”徐冬青弱弱道。
秋雨桐和玉馨同时瞪向他:“你说什么?”
卖豆腐脑的老头一边摸着碗筷,一边笑着打圆场:“哎哟,几位客官,小老儿这豆腐脑啊,咸的甜的辣的都有。这儿有绵蔗糖、老陈醋、香酱油、辣椒油、熟芝麻、花生碎……客官们爱吃什么口味,小老儿都可以调的。”
玉馨又瞪了秋雨桐一眼,才道:“给我来五碗咸的。”
秋雨桐冷冷道:“三碗甜的。霄儿,甜豆腐脑双倍结账。”
“没问题。”陆霄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但还是点了点头。
徐冬青低声道:“秋先生,我那碗不要甜的,要辣的。”
“行了行了,随你吧。”秋雨桐不悦道。
“马上来喽。”小老儿陪着笑,摸索着舀出了八碗热腾腾的豆腐脑,又摸索着放了各种调料。
而后,他犹豫了一下,有些为难地开了口:“咳咳,几位客官,实在很抱歉,能不能麻烦过来自己拿一下?小老儿的眼睛不大方便。”
秋雨桐微微一愣,随即凝神望去,这才看清楚,这老头的一对眼珠毫无光泽,竟然是个瞎子!他有些意外,又有些不忍,不由得暗叹一声,人间界真是生活不易。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35
玉馨呆了呆,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略微抬了抬下巴,玉珠和另一名女弟子便走上前去,端过了五碗咸豆腐脑。
陆霄站起身走过去,将三碗甜豆腐脑端了回来。
众人确实饿了,都埋下头稀里哗啦地吃了起来。
秋雨桐吃了一口热腾腾的甜豆腐脑,舒服得闭上眼睛轻轻吁了口气,他睁开眼睛,又忍不住偷瞟了一眼徐冬青手里那碗红乎乎的辣豆腐脑,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豆腐脑就是要吃甜的,你这也能吃?”
徐冬青轻咳了一声:“呃,还行吧。”
玉珠好奇地望着秋雨桐,轻声道:“大师姐,甜豆腐脑真的那么好吃吗?”
玉馨厉声道:“难吃死了!”
“可是,师姐你上次说鲜肉汤圆也很难吃,我吃了一颗,觉得还挺好吃的诶。”
“你这小丫头……”玉馨瞪了他一眼,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天空中忽然传来一声清亮的鸣叫,一只雪白的信鸽盘旋着飞了下来,落在玉馨的手腕上。
玉馨赶紧捉住信鸽,从绑在鸽脚上的铜管里面,拿出了一卷小纸条,走到一旁看了起来。
一名女弟子嘀咕道:“怎么师父不用传讯卷轴啊,这样多麻烦。”
“咱们青霞观小门小派的,哪儿有那么多灵石买传讯卷轴。”
玉珠偷偷瞥了一眼正在看信的大师姐,蹑手蹑脚地挪到秋雨桐身边,轻声道:“甜豆腐脑,真的好吃吗?”
秋雨桐眨了眨眼睛,直觉自己可以从敌人阵营里拉过来一个叛徒,虽然心中十分舍不得,但还是强忍着心痛,微微一笑道:“旁边这一小块我还没有动过,姑娘可以舀过去尝尝。”
玉珠舔了舔嘴唇,果然把那一小块完整的豆腐脑舀了过去,尝了一小口之后,连眼睛都亮了:“真的很好吃耶。”
陆霄冷冷道:“想吃就自己买去。”
玉珠看了他一眼,似乎有点害怕,老老实实地回去了。
秋雨桐看了陆霄一眼,略微有些不满:“只是一个单纯的小姑娘而已,还挺可爱的,你凶她干什么?”
可爱?
陆霄垂下睫毛,神色有些阴沉。
不过瞬间,他便收敛了表情,略微委屈地闷闷道:“师尊,你怎么舍得……你怎么把你的豆腐脑舀给她了?你明明很喜欢吃的。”
秋雨桐理所当然道:“她看起来
就一副年幼无知的样子,我可不能让她师姐把她带上咸豆腐脑的邪路。”
“……”陆霄沉默了片刻,眉宇间的阴郁终于消散了些,又觉得实在无话可说,索性低头默默吃起了自己那碗豆腐脑。
卖豆腐脑的瞎眼老头笑道:“这豆腐脑嘛,甜的咸的辣的,各有各的味道,各有各的好处,也不必太计较。小老儿当年也是想不开,非要在许多小事上跟人争个长短,结果失去了一位好友,也是十分遗憾。”
陆霄抬眸瞥了他一眼:“老丈可是读过书?”
瞎眼老头并不回答,反而问道:“几位客官可是往血狱谷的方向去?想要进那血狱秘境?”
这卖豆腐脑的老头,怎会知道血狱秘境?陆霄忍不住蹙起了眉头,秋雨桐也有些疑惑,徐冬青眨了眨眼睛,玉馨的神色变得极其戒备,而玉珠却脆生生道:“是啊,我们正要去那儿找师父!”
玉馨忍不住瞪了玉珠一眼:“小师妹你……”
瞎眼老头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叹道:“听小老儿一句话,那血狱秘境,诸位还是别去了。”
玉馨不悦道:“你懂什么?!”
陆霄轻轻眯了眯眼睛:“老丈,此话怎讲?”
瞎眼老头叹了口气:“小老儿虽然双眼俱瞎,心眼却不瞎。诸位气运不佳,只怕这一去,有血光之灾。”
修士最忌提及气运吉凶,玉馨立刻勃然大怒,“刷”一声拔出了明晃晃的长剑,搭在老头脖颈上:“你这瞎子,定然不是什么卖豆腐脑的!说,你是什么人派来的?!”
瞎眼老头叹了口气,轻轻拨开了雪亮的长剑,喃喃道:“天机难测,不信也罢,不信也罢……”
他一边喃喃低语,一边默默收拾好了豆腐脑挑子,一颤一颤地沿着大路东去了。
秋雨桐愣愣望着那个佝偻的瘦小背影,总觉得最后那句话,他似乎曾经听谁过……天机难测,天机难测……~_~
陆霄轻声道:“师尊,这人十分古怪,修真界可有这么一号人物?”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36
“不知道。”秋雨桐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他那句话有点耳熟……算了,想不起来了。”
青霞观众人歇息片刻,眼见日头渐渐西移,便又收拾着上路了。秋雨桐一行人也重新坐上马车,不远不近地缀着他们,玉馨虽然十分不高兴,但也没有办法,玉珠倒是十分好奇地频频回头。
两拨人一前一后,你走我也走,你停我也停,如此过了五六日,到了一处山岭前面。这道山岭颇高,漫山的雪松和云杉,密密地遮住了阳光,林子里十分阴暗。
山路崎岖,马车不能行走,陆霄的伤势也好了许多,便给了五两银子,将马夫遣走了。
青霞观的女修们爬到半山腰,在一处平地上停了下来。
“翻过这道山岭,前面就是血狱谷口了。师父在信上说,让我们在这儿等她,她会御剑过来接我们。”玉馨一边说着,一边狠狠瞪了不远处的秋雨桐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看你个登徒子,还怎么跟着我们!
秋雨桐摸了摸鼻子,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可是他也没办法啊,路上又没有遇到别的修士,只能跟着青霞观的女修们了。
不多时,便听见“刷”一声轻响,空
名弟子道:“无尘大师给了为师三枚通行玉牌,为师已经想好了,这一次,就带玉馨和玉珠进秘境。”
玉馨和玉珠面露喜色,齐声道:“谢师父!”
其他几名女弟子虽然略有些失望,但也没说什么,毕竟玉馨是修为最高的大师姐,玉珠又是根骨最好的小师妹,绵云真人带她们二人进血狱秘境,倒也很正常。
绵云真人拿出三枚玉牌,给玉馨玉珠看了看,又收入怀中:“进入下面的山谷之后,就是血狱秘境的入口境内了,只要捏碎玉牌,立刻就会堕入秘境。这三枚玉牌为师先收着,进去的时候再给你们。”
玉珠眨了眨眼睛:“师父,那咱们什么时候进去呢?”~_~
“无尘大师和谢城主,都在下面的山谷里,咱们进谷跟他们汇合之后,就一起进秘境,这样安全一些。据说在同一处进入秘境,就会落入秘境的同一处,万一忽然遇到什么妖兽,也有大能们出手解决。”绵云真人缓缓解释道。
秋雨桐心中微微一喜,掌门师兄就在下面的山谷里!
正在此时,他忽然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头望去。
上面有人!
绵云真人的话音也陡然顿住了,而后厉声道:“何方宵小鬼鬼祟祟?给我滚出来!”
一个绿衣少年,从一棵巨大的云杉树上轻轻巧巧地落了下来,脆声笑道:“绵云真人,你这两个娇滴滴的徒儿,若是进了血狱秘境,也不知道出不出得来?这三枚玉牌,不如给了本宫罢!”
秋雨桐失声道:“极乐宫?!”
这个从树上落下的绿衣少年,正是极乐宫主薛怀柔!秋雨桐曾经在药王庄见过此人,此时一眼便认了出来。
传说中,这位修风月道的极乐宫主,是个五百多岁的老怪物,可他这副模样,却最多不过十□□岁。
薛怀柔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一双细长的妩媚眼睛斜睨着绵云真人,同时伸出一只洁白的手掌:“玉牌。”
绵云真人厉声道:“你这不男不女的妖人,既然无尘大师不愿给你玉牌,你找我做什么?”
薛怀柔脸色微微一变,而后冷笑一声,纤纤五指如同铁钩一般,陡然凌空抓去!
随着他这狠狠一抓,空中顿时浮现出五道血色的利爪虚影,狠狠罩住了绵云真人全身上下!
众弟子齐声惊叫“师父小心!”
“雕虫小技而已!”绵云真人毫不退缩,“刷”一声拔出长剑,整个人蹂身而上,雪亮的剑光交错纵横,瞬间便撕碎了那道血色虚影!而后她毫不停歇,径直扑向薛怀柔!
薛怀柔冷笑一声:“老太婆不怕死么?”
霎时间,只见一道灰影一道绿影,狠狠绞在了一起!不到片刻,两人已经翻翻滚滚地过了数百招!
“啊!”薛怀柔忽然痛呼一声!
绵云真人一个鹞子翻身,轻轻落到一旁,冷笑道:“妖人也不过如此!”
薛怀柔紧紧捂着左肩,指缝中溢出汩汩鲜血,他微微踉跄了一步,然后狞笑道:“老太婆,你为什么不摸摸自己的颈子?”
绵云真人微微一愣,还没抬起手来,整个人便软软倒了下去。
秋雨桐看得分明,她的脖颈侧面,有五个极
一道雪亮的弯刀凌空而来!
弯刀狠狠打着旋儿,闪烁着逼人的耀眼光芒,斜斜向玉馨和玉珠横劈而去!眼见便要将这两个姑娘劈为两截!
但却并没有鲜血溅出。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37
千钧一发之际,秋雨桐猛地提起灵力,一个纵跃扑了上去,随手抽出玉珠腰上长剑,一剑狠狠横削而去,凌厉的剑气直逼薛怀柔胸口!
这一剑气势如虹杀气腾腾,毫无回防之意,竟然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只不过,他这一招看似同归于尽,其实是攻敌不得不救,薛怀柔果然“腾腾腾”连退三步,口中一声尖利的长啸,弯刀绕过两名女修,猝然转了一个大圈,“当啷”一声挡住了秋雨桐的长剑!~_~
秋雨桐随手收回长剑,纵身往后跃去,狠狠推了一把玉珠:“你们快走!进谷找无尘大师他们!”
“可是,可是……”
“你留在这儿,也没有!”秋雨桐一边随手抵挡着弯刀,一边急道。
“玉珠,我们走!”玉馨咬了咬牙,一把背起绵云真人,招呼着几个女弟子,五人沿着羊肠山道,匆匆往山下谷口奔去。
薛怀柔拔腿想追,可是三番五次都被秋雨桐死死缠住,怎么也走不了,他简直恼怒无比,弯刀闪烁,杀招频出!
秋雨桐一边随手抵挡,一边暗暗叫苦,他虽然剑术极尽精妙,但灵力却十分微薄,如此下去,恐怕支持不了太久!他也就罢了,陆霄和徐冬青怎么办?
他忍不住向陆霄望去,心头又是微微一凛,原来陆霄已经捡起一柄长剑,悄悄绕到了薛怀柔身后,看样子正想上前夹攻!可是,薛怀柔下手毒辣,陆霄的伤势也未曾痊愈,万一,万一……
秋雨桐定了定神,猛地凝聚全身灵力,一剑直直向薛怀柔头顶劈下!
正是九问剑法之“开天辟地”!
这一招来势太猛,薛怀柔不得不横刀一挡!刀剑相碰,火花四溅,剑气凛然!秋雨桐借着对方这一挡之力,猛地纵身跳开,一把拉起陆霄和徐冬青,便往山下奔去!
薛怀柔呆站在原地,颤抖着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脸颊。
满手鲜红血迹。
他修的是风月道,精的是采补术,向来十分爱惜容貌,此时忽然被秋雨桐的剑气破了相,不由得整个人都愣住了。
薛怀柔呆了许久,俊俏的面目渐渐扭曲起来,忽然尖叫一声:“本宫要抓了你们三只臭耗子,开膛破肚!戳骨扬灰!!”
他一边尖叫,一边猛地提起灵力,整个人简直如同一朵轻飘飘的绿云,迅疾无比地追了上来!
秋雨桐紧紧拉着陆霄和徐冬青,胡乱往山下谷口奔去,忽然猛地刹住了脚。
前方是一道深深的悬崖,他们走错了路!
薛怀柔已经在身后数十丈了!
陆霄厉声道:“捏碎玉牌!进秘境!”
秋雨桐如梦初醒,赶紧抖出乾坤袋里三枚玉牌,飞快地给了陆霄和徐冬青一人一枚。
徐冬青颤声道:“进去后,我们还能活着出来吗?”
说时迟那时快,徐冬青话音未落,薛怀柔陡然发出一阵长长的尖啸声!随着这尖啸声,雪亮弯刀犹如索命恶鬼一般,盘旋着呼啸而来!刀尖的寒意几乎刺痛了秋雨桐的背脊!
电光石火间,陆霄一手紧紧揽住秋雨桐,一手狠狠拽住徐冬青,三人往深谷之中,直直坠去!往下坠落的同时,秋雨桐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耳畔一缕细细发丝,被弯刀凌空削断,飘散在空中!
“咔嚓”一声轻响,他一把捏碎了手中玉牌!
作者有话要说:大约下面两章,就会和掌门师兄相认了~
然后在这个秘境里,秋秋和霄霄的感情会有大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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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捏碎玉牌的同时,秋雨桐紧紧闭上了眼睛,做好了狠狠摔进秘境的准备!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38
过了片刻,下坠之势仍然丝毫不减!
耳边凌厉的风声呼啸而过,秋雨桐猛地感觉到了什么,陡然睁开眼睛,扑面而来的并非地面,而是一张狰狞无比的血盆大口!
这张腥臭无比的血盆大口,足有丈余宽阔,一颗尖利的獠牙上还挂了个男人,正在拼命挣扎!
秋雨桐微微一惊,电光石火间也来不及多想,随手用力一推,将旁边的陆霄和徐冬青狠狠推了开去,自己则直直堕入了那张布满黄色獠牙的血色巨口!
令人作呕的腥臭热气迎面扑来,秋雨桐踩着满脚的粘稠滑腻,拼命攀住一根长长的獠牙,才没有坠入那漆黑的喉咙,而对面那个腰带挂在獠牙上的男人,似乎发现了他,立刻大声叫嚷起来:“救命啊,救命啊!”
“当心了!”秋雨桐长剑一送,凌冽剑风破空而去,那人的腰带登时断了,整个人都被甩了出去,一时间嗷嗷大叫!
这阵剑风,似乎让血盆大口的主人受了莫大刺激,它拼命摇晃着脑袋,上下颚“咔咔咔”地啃咬着,似乎想将口中活物嚼成肉泥!
天旋地转间,秋雨桐一边努力躲避着上下袭来的交错獠牙,一边深深吸了口气,猛地提起丹田内仅存的微薄灵力,将其全部注入剑身之中,而后一提手,将长剑狠狠往那黑洞洞的喉咙掷了进去!
“嘶嘶——嘶嘶——”
那个漆黑的喉咙之中,陡然发出一阵可怖的高声嘶鸣,而后更加剧烈地晃动起来!在这剧烈的摇晃之中,秋雨桐揪住一个空子,整个人轻轻一荡,极其惊险地从齿缝中滑了出去!
“哗啦——”一阵水声响起!
下方是一片浅浅的河滩,秋雨桐重重地摔了个头昏眼花,整个人在浅水里接连打了好几个滚,才勉强停下来,趴在水里直喘粗气。
陆霄已经扑了过来,焦急地扶着他:“你没事吧?”~_~
“咳咳,没事儿,这东西也太大了!”
秋雨桐被陆霄扶着,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脑子还有点晕眩,他随手撩了一把**的凌乱长发,抬头望向那头发疯的怪兽,还有些惊魂未定。
这是一条庞大的魔族蜥蜴!
这条魔蜥足有数十丈长短,浑身布满了暗红的血色鳞片,此时此刻,它骤然受了重伤,正狂怒地高声嘶鸣着,那尖利的嘶鸣声在河谷中反复回荡,几乎刺耳欲聋!
“嘶嘶——嘶嘶——”
魔蜥又嘶鸣了两声,忽然安静下来,金黄色的竖瞳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陆霄紧紧盯着那头可怖的魔物,一手拉着秋雨桐,两人屏息凝神,蹑手蹑脚地往后退去。忽然,秋雨桐踩到一块滑溜溜的鹅卵石,脚下顿时狠狠一滑,差点摔倒!陆霄赶紧拉住他,但还是发出了一点水声。
虽然只是极其细微的一点水声,但魔蜥的动作立刻停止了。
“它听到了,快跑!”陆霄拽着秋雨桐,转身就跑!~_~
可是,已经晚了。
魔蜥缓缓低下头,顿时发现了那个害得它重伤的小小罪魁祸首,金黄色的竖瞳猛地收紧了,而后陡然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向秋雨桐咬来!它的动作之迅猛,甚至让秋雨桐感到脑后刮来了一阵腥臭的热风!!
秋雨桐扭头一看,心头不由得微微一慌,他的长剑方才已经掷入了魔蜥喉咙,此时已是手无寸铁!
眼见那张腥臭的巨口瞬间便到了眼前,秋雨桐狠了狠心,正准备徒手一搏,可是陆霄已经用力一拽,两人极其狼狈地倒了下去,而后就地一滚!
魔蜥狠狠咬上了秋雨桐身后那块巨大的礁石,随着“咔嚓”一声轻响,碎石四溅!
秋雨桐喘着粗气,挣扎着爬了起来,正准备和这头庞然大物斗个你死我活,魔蜥却忽然一阵颤抖,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轰隆——轰隆——”随着魔蜥倒下,河谷中巨声回荡,水花溅起了数丈之高!
“霄儿?”秋雨桐终于看清楚了情况,不由得微微一愣。
只见陆霄紧紧抓着一根手腕粗细的枯枝,而枯枝的另一头,深深插入了魔蜥的一只眼睛!原来方才魔蜥咬住巨石之时,陆霄趁机捡起河滩上的一根枯枝,狠狠插入了它的眼珠!
“呼……”秋雨桐轻轻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疑惑——这头魔蜥如此巨大,只不过被插瞎了一只眼睛,怎么如此轻易地死了?
陆霄死死盯着魔蜥已经成了血窟窿的眼眶,双手还紧紧抓着枯枝的另一端,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似乎太过紧张,竟然忘了松手。
秋雨桐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脊:“霄儿,松手吧,它已经死了。”
陆霄微微一震,手中枯枝猝然落地,整个人恍如大梦初醒一般:“哦,已经死了?”
这小子,别是没见过这种阵仗,吓傻了吧?不过嘛,凡人见了这么庞大的魔物,还能上前迎击,已经是万里无一了,事后害怕也是正常。
想到这里,秋雨桐又安慰一般摸了摸他的头发:“没事儿了。”
陆霄垂下睫毛,望向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有些失魂落魄一般:“嗯。”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39
秋雨桐点了点头,又扬声叫道:“冬青?你在哪儿呢?没事儿吧?”
不远处的浅滩上,徐冬青摇摇晃晃地从水里站了起来,颤声道:“这,这就是血狱秘境?难不成,这里到处都是这种玩意儿?”
“呃,我也不清楚。”秋雨桐摇了摇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咦,方才那个人呢?”
刚才那个挂在魔蜥獠牙上的男人呢?
“咳咳。”那个男人窸窸窣窣地从河边一处芦苇丛里钻了出来,讪讪地轻咳了一声,似乎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秋雨桐恍然大悟,这人怕自己打不过魔蜥,躲在一旁看热闹呢,可真够滑头的。
“你……”秋雨桐顿了顿,又眯了眯眼睛,虽然这男子灰头土脸,看不出具体面目,可他总觉得有些眼熟。
陆霄冷冰冰地盯着男子:“你怎么在这里?”
男子讪讪一笑:“二位不也是在这里么?还把药王庄的二庄主也带来了……嘿嘿,大家都是凑热闹嘛。”
他这一开口,秋雨桐顿时认出来了:“咱们是不是在药王庄见过?你叫燕……燕什么来着?”
男子笑道:“嘿嘿,在下姓燕,单名一个然字。”
“是了,燕然。”秋雨桐点了点头,全部想了起来。之前在药王庄的时候,此人曾经和他们同桌吃饭,是个消息十分灵通的碎嘴八卦剑客。
陆霄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燕然:“怎么,难道无尘大师给了你玉牌?”
他的语气充满了怀疑,秋雨桐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这碎嘴剑客燕然的修为十分普通,人品看起来似乎也一般般,无尘大师怎么会把玉牌给他?
“嘿嘿,这个
“你来秘境寻宝?之前青霞观的弟子,也提到了什么秘宝……到底是什么秘宝?”
燕然微微一愣:“你们难道不知道?那你们进来干嘛,找死玩儿吗?”
陆霄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而秋雨桐抿了抿唇,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被追杀进来的,便含含糊糊道:“偶然得了玉牌,就进来随便瞧瞧。”
燕然十分了然地笑了笑:“原来如此。是不是觉得既然有了玉牌,不进来碰碰运气就亏了?不过你们也真是的,进这种秘境之前,多少也该收集点资料吧,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如果不是我们,你方才就已经死了。”陆霄不耐烦道,“别废话了,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哟,还挺凶。”燕然讷讷地摸了摸鼻子,“不过,你能戳爆那只大蜥蜴的眼珠子,确实挺厉害的,嘿嘿。”
秋雨桐心中暗暗好笑,这个碎嘴剑客虽然十分滑头,但是又很胆小,简直怂得不行。
燕然顿了顿,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你们真的不知道,那些大能们进秘境来,是想找什么吗?”
秋雨桐茫然地摇了摇头,徐冬青好奇地睁大了眼睛,陆霄则冷冷道:“少废话,说。”
“他们是来找——”燕然顿了顿,轻声道,“天照云海。”
秋雨桐呆了呆,而后失声道:“天照云海?!就是论剑谱排名第一的那柄天级灵剑?清衡仙尊的本命剑?”
燕然挑了挑眉,反问道:“难道还有第二柄天照云海吗?”
听到这柄着名的天级灵剑,秋雨桐眼睛都亮了,自言自语道:“原来天照云海真的存在,不是传说……”
陆霄蹙起了眉头:“天照云海?”
徐冬青眨了眨眼睛:“啊,我听哥哥说过,那是清衡仙尊的本命剑!”
“三位既然知道天照云海,那自然也知道,它的主人清衡仙尊,当年是怎么陨落的吧?”
秋雨桐想了想,才道:“我小时候听师兄们说起过,清衡仙尊以身殉魔,和一个极其厉害的大魔,在血狱秘境中同归于尽了。”
燕然笑道:“这个以身殉魔的故事嘛,很多人都知道,只是时日太久,许多细节已经失传了。据我所知,虽然如今这天地间,修士和凡人都居住在人界,与魔界完全隔绝,但在三千年多前,却并非如此。而这血狱秘境,便是当年人界和魔界,唯一连通的地方。”
秋雨桐点了点头:“嗯,如今这里还有许多魔物,比如方才那只魔蜥,想来就是当时来到秘境的魔物后代。”
燕然点了点头,继续道:“血狱谷,是人界通往秘境的入口;而翠微寒潭,则是魔界通往秘境的入口。只是即便千年之前,魔族也不能出入血狱谷,人族也不能出入翠微寒潭,这样就把人界和魔界分了开来,但并不像如今这样完全隔绝。
传说中,三千多年前的某一天,一只极厉害的大魔,独身从翠微寒潭来到了血狱秘境,又拼死出了血狱谷,终于来到了人界。这只大魔在人界大开杀戒,屠戮了无数凡人和修士,搅得一片血雨腥风,大能们人人自危。
最后,当时正在闭关的仙道盟主清衡仙尊,终于提前出关,率领修真界残余的数千名修士,拼死将这只大魔赶回了血狱秘境。修士们死伤惨重,清衡仙尊独自一人,将它赶到翠微寒潭,和它同归于尽。临死前,清衡仙尊散尽浑身修为,封印了整个翠微寒潭。~_~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40
从那以后,魔族再也不能进入血狱秘境,自然更不能入侵人间了。眼下秘境里的这些魔物,都是当年残余魔物的后代,至于如今的魔界是什么样子,已经没人知道了。”
“原来是清衡仙尊散尽修为,才封印了魔界入口?”秋雨桐听得悠然神往,不由得喃喃道。
陆霄蹙眉道:“那柄天照云海呢?”
燕然叹了口气:“清衡仙尊死后,他的本命剑——天照云海,也失落在了翠微寒潭中。血狱秘境千年一开,清衡仙尊陨落之后,血狱秘境又开了两次,但没人找到翠微寒潭,更不用说天照云海了。如今这第三次开境,就不知道有没有哪个人,能有这个运气啰。”
“天照云海……”秋雨桐轻声道。
天照云海,传说中唯一的天级灵剑,论剑谱排名第一的绝品剑器,清衡仙尊的本命剑。
明明这柄剑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天照云海”这个名字,让他有种隐隐的亲切感。
第45章
燕然又八卦了一些有的没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徐冬青望了望暗沉的天空,面露忧虑之色:“眼看这天就要黑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你问我?”燕然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还指望着你们想法子呢!”
秋雨桐踌躇了一下:“我小时候听别人说,大多数魔物都喜欢在夜间活动。要不,咱们先在这河边找个地方歇息一晚,等天亮了,再想法子去找朔雪城谢城主?”
陆霄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徐冬青和燕然自然也没有异议。
这道河谷很深,河谷两岸都是高耸的森然悬崖,四人在崖下找了个凹陷的避风处,燕然和徐冬青又去河边拔了许多干芦苇回来,在地上厚厚地铺了一层,倒也算个不错的歇息之处。
燕然还没有辟谷,身边自然带了不少干粮,只是他口味粗糙,带的干粮都是肉干烙饼一类,味道实在算不上好,充其量勉强果腹而已。但是这种时候也没什么可挑剔的,秋雨桐拿着一个粗糙的荞麦面饼,味同嚼蜡一般努力啃着,好在陆霄烧了些热水,就着热水总算能咽下去。
四人吃完东西,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漆黑的夜空之中,别说月亮了,连一点星子也没有。厚厚的芦苇上,徐冬青侧身蜷缩着,燕然四仰八叉地躺着,都已经睡熟了。徐冬青还算比较安静,燕然的呼噜声简直震天响,时不时还“嘎啦嘎啦”地磨磨牙,简直听得人牙根直发酸。
秋雨桐躺在芦苇堆上,呆呆仰望着暗沉的天空,有些出神。
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他想着天照云海,想着朔雪城,想着三位师兄,想着被烧光的药王庄,想着这可怕的血狱秘境,想着清衡仙尊,想着北海剑派,想着那两块诡异的龟壳……
他胡思乱想了许久,还是没有半点头绪,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又侧了侧身子,却直直撞进了一双暗沉的漆黑凤眸之中。
秋雨桐微微一愣,那一瞬间他几乎有种错觉,仿佛除了他之外,天底下再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入这双眼睛半分。
“霄儿?”他回过神来,疑惑道。
陆霄几乎是慌张而狼狈地移开了眸子,秋雨桐还有些疑惑,却忽然看见了什么东西,眼睛不由得微微一亮:“咦?那是什么?”
他伸手轻轻一捉,从芦苇堆旁边拎起了一只肥硕的耗子。
这只耗子和人界的耗子不大一样,足足有兔子大小,长得非常肥硕,尾巴又大又蓬松,雪白的厚厚皮毛中点缀着丝丝缕缕的金色,看起来十分滑稽可爱。此时此刻,它一对乌溜溜的小眼珠惊慌地盯着秋雨桐,叫声十分凄厉:“吱吱吱!吱吱吱!”
“这好像是……金丝雪鼠?”秋雨桐拎着它的后颈皮,仔细打量着。
“什么是金丝雪鼠?”陆霄疑惑道。
“哦,就是一种普通的低阶魔物,据说很喜欢偷东西,但没什么大危害,我在朔雪城的藏里,曾经看到过它的图鉴,画得还挺像的。”
那只金丝雪鼠“吱吱吱”地乱叫了一会儿,似乎发现秋雨桐并没什么恶意,更不是想要吃了它,便逐渐安静下来,一双小眼睛有些好奇又有些警惕地盯着秋雨桐。
“这小家伙,还挺机灵的。”秋雨桐好笑地扬了扬眉,把它放在腿上。
这只胖乎乎的金丝雪鼠在秋雨桐大腿上趴了一会儿,似乎觉得很舒服,又试探着往对方怀里拱了拱,而后眯了眯小眼睛,一副十分享受的样子:“吱吱吱。”
陆霄挑了挑眉毛,伸手把这小东西从秋雨桐怀里拎了起来,仔细打量着:“这肥耗子虽然没多大,但肉挺多的,稍微烤一烤,味道应该很不错。”
金丝雪鼠惊恐地睁大
了小眼睛,“吱吱吱”一阵胡乱尖叫,四只小爪子也拼命扑腾起来,原本雪白掺金的漂亮毛色逐渐变得灰白,连光泽也没有了。陆霄渐渐感觉到了什么,整个人都愣住了,手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颤,金丝雪鼠“啪嗒”一声落了地,一瘸一拐地跑了。
秋雨桐疑惑道:“它怎么变灰了?”
陆霄悄悄将颤抖的右手藏到身后,哑声道:“或许是吓着了。有些小动物受了惊吓,就会变色……有种蜥蜴就是。”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41
“哦,这我倒是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胆小的魔物,我还以为魔物胆子都很大呢。”秋雨桐笑道。
陆霄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道:“师尊,魔……魔物到底是怎么回事?它们都是这种怪物吗?都没有人形?就像今天那条蜥蜴,还有这只老鼠?”
秋雨桐挠了挠头发:“呃,这个么,我也不是特别了解。不过小时候,我听掌门师兄讲过,一部分有灵识的魔物也可以修行,修为到了一定程度就可以化为人形,叫做魔修。”
“魔物怎么修行?也要吸收灵气吗?”陆霄追问道。
“我看古籍记载,魔物修行的法子,跟人族修行的法子不大一样。凡人必须慢慢吸收天地灵气,才能凝成元丹,但高阶魔物除了吸收自然魔气之外,还可以直接吸收低阶魔物的魔气。所以高阶魔物修行起来,比普通人族快了很多,但终归不是正途,也难证大道。”
陆霄仔细听着,脸色渐渐有些苍白:“魔物……可以吸收同类魔气?”
秋雨桐点了点头:“嗯,所以魔物之间的争斗,非常惨烈。虽然不知道如今魔界是什么样子,不过估计比人界危险多了。”
陆霄沉默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道:“既然魔界和人界,三千年前就彻底分开了,那么人界……应该不会有什么魔物吧?”
“呃,这个问题就复杂了。其实据说万年之前,人界魔界并不是分开的,而是混沌一体,后来发生了上古时代的人魔大战,激怒了天道,人界和魔界才被分成了两界……再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三千年前清衡仙尊陨落之后,人魔两界就彻底隔绝了,但人界还是有一些残余魔物,只是数量很少。”
“既然完全隔绝了,人界又怎么会有魔物呢?”陆霄急道。
“因为上古时代那些大能魔修,在人界遗留了不少血脉啊。这些人魔混血的后裔,如果觉醒了魔脉,自然就成了魔物……我听掌门师兄说,我们的师尊□□真人,就是为了歼灭一群人魔后裔,结果被它们围攻几天几夜,最后自尽身亡的。不过那时候我还太小了,没有什么记忆。”
“……觉醒魔脉?”陆霄喃喃道。
“嗯,据说人魔后裔受了刺激,或者吸收了魔气,都有可能觉醒魔脉。不过听掌门师兄说,也有一辈子都不觉醒的。”
陆霄沉默了许久,忽然道:“如果遇见了魔物,师尊会怎么办?”
秋雨桐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犹豫了一下才道:“我没有遇见过魔物……如果万一遇到为非作歹的魔物,我应该会像当年的师尊一样,尽可能地将其诛杀吧,总不能让它一直为祸人间。”
“是么?”陆霄低垂着睫毛,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英俊的脸上几乎没什么血色了。
秋雨桐有些疑惑,又有些担心。
霄略微侧过头,脸颊在他温暖的掌心里蹭了蹭,滚烫的嘴唇有意无意地擦过那修长微凉的手指。
秋雨桐心口莫名其妙地微微一跳,又觉得手指有点痒,忍不住想抽回手去:“你这孩子,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
陆霄一把攥住他的手腕,难以忍耐一般哑声道:“别把我当小孩子!”
秋雨桐呆了呆:“又怎么了?”
他已经两百来岁了,这小子才二十来岁,虽然已经当了好几年皇帝,可是跟他相比,不是小孩子是什么?再说了,以前这种话他也没少说,没见这小子这么大反应啊。
陆霄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撑起身子,垂眸紧紧盯着他,那双微微上挑的漂亮凤眸,暗沉得几乎没有一点光泽,漆黑的眼底仿佛涌动着什么极其激烈的东西,又仿佛苦苦压抑着某种要命的冲动。
~_~
秋雨桐被他看得有些紧张:“霄儿?”~_~
陆霄低垂的的睫毛微微一颤,而后忍耐一般闭了闭眼睛,紧绷的肌肉缓缓放松下来,最后放弃一般,颓然趴倒在秋雨桐胸口:“师尊。”
秋雨桐眨了眨眼睛:“嗯?”
这小子怎么忽然撒起娇来?刚才还口口声声地,不乐意自己把他当成小孩子……
此时此刻,陆霄几乎难以掩盖自己极其激荡的情绪,只能把脸深深埋进对方颈侧浓黑的长发之中,极其缓慢而无比渴求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股雪地一般的清冽气息,让他魂牵梦绕了多少年,又辗转难眠了多少个夜晚……那些初晓人事的夜晚,那些光怪陆离又难以启齿的梦境,他最初不敢回想,不愿回想,甚至害怕回想,可是到头来根本无法抗拒,最后只能放弃一般,任由自己反反复复地细细回味,怀着无比沉重的罪恶感,战栗着沉溺其中,一边羞愧悔恨,一边难以自拔……
那些年的雷雨之夜,仅仅躺在这个人身边,仅仅闻着那浅淡清凉的气息,他竟然就能……而这个单纯的人却毫无察觉,甚至会在他难耐颤抖的那种时候,睡意朦胧地柔声哄他:“唔……霄儿?别怕,只是打雷而已,为师在这儿呢。”那种微哑而柔软的声音,几乎让他头皮发麻……
他向来冷静自制,心思极其复杂,手段也足够残忍,可是面对这个人的时候,却愚笨得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亲手用弓弦绞杀了父亲之后,他对皇位已经没什么兴趣了,可是这个人似乎很希望他做皇帝,他就做了皇帝。其实,他做的这一切,只是希望这个人……能够对他满意而已。
然后,在他的登基大典上,他的师尊飞升了。
这几乎击垮了他。
原来,在这个人的心中,他并不是……那么重要。一直到如今,陆霄仍然没法坦然地谈起那场飞升,没法质问他的师尊到底为什么,因为他知道,那个答案,或许能直接撕碎他。
或许他的师尊,是为了飞升,才救了他……他不能再想下去了。
他心底也知道,自己大概是疯了,在药王庄的时候,他甚至做了那种连自己也感到恶心的可怕事情,他竟然想靠那种卑劣法子,把这个人留在身边……
他曾经多么渴望自己能够修行,他想要千千万万年地陪着这个人,守着这个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42
的血脉……这个人会怎么对他?会不会,会不会……
陆霄闭上眼睛,他不敢想了。
秋雨桐眨了眨眼睛,感到对方灼热的鼻息渐渐急促起来,一阵阵扑在自己颈侧。虽然陆霄从小就喜欢这样闷闷地把头埋在他颈窝里,可是此时此刻,秋雨桐却莫名有种十分诡异的感觉,他忍不住想往后面稍微挪一挪,但对方强健的手臂死死揽着他的腰,简直跟铁箍一样,他一点也动不了。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就一小会儿。”陆霄哑声道,“可以吗?”
小徒弟这种可怜巴巴的语气,让秋雨桐根本没法拒绝。他叹了口气,心中软乎乎的,简直无可奈何,只能伸手摸了摸对方额头:“怎么了?是不是伤口不舒服了?又发热了?……好像没有啊。”
“师尊,等出了秘境,我……我想跟你说件事情。”
……
当秋雨桐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陆霄、徐冬青、燕然都已经收拾好了包裹,正等着他。
秋雨桐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眼睛:“呃,我一向睡得沉,霄儿你怎么不叫我?”
陆霄还没有回答,秋雨桐忽然愣了愣,而后猛地跳了起来:“传讯烟花!那是传讯烟花!”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抬头往东边苍穹望去,只见遥远的东边天际,一朵烟青色的烟花腾空而起,犹如一朵硕大的寒梅凌空绽放,在绯色的朝霞映衬下格外夺目。
秋雨桐惊喜交加:“那是朔雪城的传讯烟花!他们一定就在那个方向!”
陆霄凝神望去:“看烟花的方向,他们应该就在这条河的下游。”
燕然喜道:“这么说,咱们只要顺着这条河往下走,就可以找到朔雪城的大能修士了?!哎哟,我这条小命总算有救了!”
“谢城主就在那里?”徐冬青的眼睛也亮了,“走,咱们赶紧过去吧!”
四人稍微收拾了一下,立刻上了路。
他们沿着狭长的谷底,足足走了两三个时辰,河谷终于渐渐开阔,河床也变得宽阔起来,水面白茫茫的一片,几乎看不清对岸。
燕然吸了吸鼻子,忽然道:“好香啊,什么味道?”
徐冬青仔细嗅了嗅:“好像是……墨莲的香气?”
“在那里!”燕然眼尖地瞅到河边一株小小的墨色睡莲,立刻踩着礁石,几步跳了过去,伸手便想去摘,“没想到这秘境里居然有墨莲,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外面多少灵石都买不到!”
“别摘,那是……”秋雨桐赶紧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只听“刷刷刷”几声轻响,数名白衣少年从天而降,一道雪亮的密密剑网顿时将燕然整个人都笼罩起来,领头的清秀少年一声厉喝:“何方宵小,竟敢动我朔雪城的苍龙墨莲?!不想要命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1220:02:13~2020011320:05: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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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燕然吓了一大跳,但是已经来不及收手了,指尖碰到了那朵墨色睡莲的娇嫩花瓣!
众少年齐声斥责:“不能碰!”
“你做什么呢?!”领头的清秀少年登时急了,雪亮长剑贴地就是一个横扫,剑风悄然无声袭来,直取燕然下盘!
燕然呆了呆,他也算是江湖老油条了,但这简简单单的一剑,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招架!
清秀少年这一剑,正是朔雪城入门剑法《夜雪十三剑》中的第五剑——“雪泥鸿爪”,这一剑看似十分简单,但却极尽精妙,让人避无可避。少年这一剑虽然并不成熟,但也有了三分火候,燕然这种三脚猫的功夫,自然毫无抵抗之力!
眼见他的双腿,便要被齐膝斩断!
说时迟那时快,秋雨桐来不及说什么,随手捡起脚边一根芦苇,轻飘飘地贴地扫去!细长的芦苇杆,正正对上了少年的剑锋!
众人齐声惊呼,用一根破芦苇抵挡精钢长剑,简直就是以卵击石!
柔弱的芦苇杆和剑锋相交的一瞬间,秋雨桐不等招式用老,手腕微微一侧,芦苇杆平平贴着剑身扫了过去,一路迅捷无伦地扫上了少年持剑的五根手指,而后灵力微吐!
少年“哎哟”一声惊叫,长剑拿捏不稳,登时脱手!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43
秋雨桐不忍心当众拂了这小师侄的面子,芦苇杆随手一托,又将长剑剑柄送回了少年手中,而后微微一笑:“看你的手法,应该是谢城主这几年新收的弟子吧?谢城主他在哪……”
他话还没说完,少年已经横剑当胸,又惊又怒道:“摆紫微剑阵!”
众少年齐声道:“是,杨师兄!”
朔雪城少年们身形闪动,十二柄雪亮长剑齐齐出鞘,指向秋雨桐!
“诶,我不是坏人,我只是想见谢城主……”秋雨桐急急解释道。
这些小萝卜头他一个也不认识,如果说自己是他们已经飞升了的四师叔,估计会被当成江湖骗子,可是掌门师兄到底跑哪儿去了?二师兄三师兄呢?
“掌门师尊岂是你想见就见的?师弟们,给我上!”杨姓少年冷哼一声,同时随手一招,霎时间十二道剑光闪烁不定,一张明晃晃的剑网,登时将秋雨桐四面八方包围起来!
“还真的要用紫微剑阵,来对付我啊?”秋雨桐简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个“紫微剑阵”,是他当年在问剑崖上悔过的时候,胡乱琢磨出来的,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毛孩儿,居然想用他的剑阵来对付他?
陆霄蹙眉道:“师尊,他们这是……”
“无妨。”秋雨桐对陆霄摆了摆手,随意荡开两剑,又对那位带头的杨姓少年道,“你这紫微宫的位置,压根儿就没站对,而且我看你性子十分急躁,其实不大适合站紫微位……”
杨姓少年怒斥一声:“休得胡言!师弟们,变阵型!紫微无定势,太微转天市!”
随着他一声清斥,十二名少年手持长剑,九人后退回防,三人上前夹击,一人取秋雨桐上盘,一人取秋雨桐下盘,一人直取当胸丹田,剑招虽然尚且稚嫩,但是剑势已经凶猛无比!
只是在秋雨桐眼中,少年们的剑阵,也就跟小孩子过家家差不多。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往后踏了半步,轻轻巧巧一个旋身!
“锵锵锵!”随着三声轻响,少年们迅猛无比的三剑,竟然全部落空,三柄长剑互相撞击,而后狠狠绞在了一起!
三名少年互相僵持着,都呆住了。
陆霄紧蹙眉头盯着剑阵,神色逐渐焦躁起来。
秋雨桐感觉到了什么,安抚地望了陆霄一眼,又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陆霄抿了抿唇,略微点了点头。
杨姓
少年狠狠瞪着秋雨桐,似乎不敢相信一般,再次厉声道:“再换阵型!大理两星阴德边,勾陈尾指北极巅!”
“是,杨师兄!”
可是不管他们再怎么努力地变换阵型,秋雨桐连手都懒得出,只略微往前后左右踏那么一两步,所有的剑招就全部落了空,还总是差点砍到自己人,简直狼狈不已。
这怎么可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少年们从惊怒,到恐慌,又到隐隐害怕,后来几乎使尽了浑身解数,十二柄灵剑的剑光瓢泼而下,简直如同暴雨一般劈头盖脑而来!
“你们这……唉,这根本就不对嘛。”秋雨桐简直有些无语了,“掌门师兄到底是怎么教的?不对,这么烂的剑阵,多半是三师兄教出来的。”
他叹了口气,索性扬起芦苇,轻轻拍了拍左边一名少年的手肘:“沉肘!”
接着又退后两步,芦苇托起一名少年手中长剑:“疾刺!”
“退后!”“斜扫!”“前掠!”“直劈!”
“手腕太僵硬了,动作太慢了!其柔如柳,其疾如风!”
“不要冒进!其缓如云,其退如潮!”
“唉,你这孩子怎么走的位,你站的虽然不是紫微主位,但好歹也要记住口诀啊!中元北极紫微宫,北极五星在其中!”
十二名少年被这根细细的芦苇带着,剑势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紫微剑阵翻翻滚滚,只见银光不见人影,几乎分不清谁是谁!
“嗯,勉强可以了,撤手!”不知过了多久,秋雨桐一声清斥,芦苇横扫而去!
只听“锵锵锵——”数声清脆的响声,少年们不由自主地松了手,十二柄长剑直直抛向天空!
众人纷纷抬头望去,长剑冲了数十丈之后,又齐齐落了下来,“刷刷刷刷——”几声轻响,恰恰插在秋雨桐前后左右,正是黄道十二宫的位置。
陆霄松了口气,走到秋雨桐身边:“没事吧?”
“没事,一群小毛孩而已。”秋雨桐笑道,而后又顿了顿,望向朔雪城众少年,“怎么样?方才教你们的,都学会了吗?”
众少年如同大梦初醒一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知道彼此的剑术修为得到了极大提升,而后他们齐齐望向秋雨桐,只是目光已经从警惕、提防、恐惧,变成了极度的惊讶、佩服、疑惑……
领头的杨姓少年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死死盯着秋雨桐:“阁下……阁下怎么对我朔雪城的剑法如此熟悉?你到底是什么人?!”
秋雨桐微微一笑:“这个么,就算跟你说了,你也不会信。对了,谢城主他人呢?”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44
一名少年迟疑了片刻:“其实,我们进秘境的时候,就跟师尊师伯们失散了……方才我还在放传讯烟花,找师尊他老人家呢。”
杨姓少年狠狠瞪了他一眼:“胡昊,别跟他说!”
“若羽,可是……”
杨若羽瞪了他一眼,胡昊讷讷地不说话了。
“走散了?”秋雨桐挑了挑眉毛,已经明白过来,敢情这群小毛头跟师兄们走散了,在这儿抓瞎呢。
他瞟了一眼河边那朵苍龙墨莲,了然道:“你们是不是怕待会儿挨骂,所以想在谢城主找来之前,用这朵苍龙墨莲,诱捕几只妖兽邀功啊?”
直递出:“你到底是什么人?!说!!”
只是长剑距离秋雨桐的脖子还有两分距离的时候,却陡然停住了。陆霄用三根指头,平平地紧捏住了剑尖,森然道:“你找死?”
“霄儿,算了。”秋雨桐赶紧道。
现在这些小孩儿,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这样下去早晚吃大亏……等再长大一点,让师兄们罚去问剑崖多跪两年,可能会好一点吧。秋雨桐还没感叹完,忽然感觉到了什么,心中微微一凛:“有什么东西过来了……是魔物!”
他话音未落,地面已经陡然震动起来!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远处河滩上水花四溅,一头丈余高的黑色庞然大物,浑身紫色电光闪烁,正朝着这边猛冲过来!
“什么鬼东西?!”
“是……是吞雷象!它是被这墨莲的香味吸引过来的!不对,后面还有人在追它!!”
“这,这可怎么办?”
“大家先避开!”秋雨桐话音未落,只听“刷——刷——”两声轻响,两道极其明亮的剑光如同流星一般,陡然从长空坠落而下,将这头雷光闪耀的庞然大物,死死钉在了河滩之上!
而后,两道人影缓缓从天而降。
“什么人?!”杨若羽厉声道。
秋雨桐凝神望去,不由得心中微微一惊,忍不住回头和陆霄对望了一眼。两人对视之后,又齐齐望向徐冬青,徐冬青脸色惨白,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这两名从天而降的修士,一名脸色苍白面无表情,一名瘦如竹竿面如金纸,正是北海剑派的陈无伤和屠无畏!
陈无伤随手一召,长剑从吞雷象的体内,“刷”一声飞回了手中。
“人还真不少嘛……”他缓缓扫视一圈,忽然猛地一震,而后面露狂喜之色,“徐冬青?!”
屠无畏也反应过来,立时道:“原来你躲到秘境里来了?!难怪到处都找不着你这小崽子!”
徐冬青面色惨白:“你们,你们……”
朔雪城众少年微微一愣,而后窃窃私语起来。
“徐冬青是谁?”
“就是药王庄的二庄主啊。前些日子药王庄的事,你总该听说过吧?”
“哦,我听说过。药王庄的二庄主不是失踪了么?”
“听说他哥哥娶了魔族,所以被陈无伤逼得自尽了,庄子也被烧了……”
“魔族固然可恨,可是哥哥都死了,北海剑派怎么连弟弟也不肯放过?”
“我听说,北海剑派想抢夺药王庄的什么宝物?”
“可不是嘛,我还听说啊……”
众少年一边嘀咕着,一边纷纷向徐冬青望去,显然药王庄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天下。~_~
秋雨桐和陆霄对望了一眼,陆霄微微摇头,秋雨桐轻轻点了点头,小徒弟这是劝他别冲动,先看看情况。
~_~
屠无畏踌躇道:“二师兄,朔雪城这么多人在这儿……是不是有点儿不大方便?”
“怕什么,一群小崽子而已。”陈无伤面无表情地翘了翘嘴唇,“简直是天助我也,既然谢晚亭他们几个不在,那咱们干脆把这些小崽子全都杀了,还
不行,他不能在师尊面前……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冲动……他竟然想徒手……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45
秋雨桐没留意陆霄,一双眼睛只紧紧盯着陈无伤握剑的右手。他心中十分清楚,陈无伤这一出手,必然是杀招!
该怎么办?如果来硬的,以他如今的修为,能打得过陈无伤加上屠无畏吗?这里太多小孩了,他不能冒险……
心念电转间,秋雨桐忽然眼睛微微一亮,急道:“霄儿,你补上太微位!燕然,你补上天市位!冬青,站我身后!杨若羽,你按我方才教的,指挥你的师弟们,七人回防,五人迎击!”
杨若羽紧紧抿着唇,没吭声。
胡昊犹豫地望向杨若羽:“杨师兄?”
又有一名少年急道:“杨师兄?你说话啊!”
杨若羽咬了咬牙:“听他的!”
“垂死挣扎!”陈无伤冷笑一声,屠无畏面无表情,两人飘然拔地而起,两道剑光如狂风暴雨一般,倾泻而下!
几乎是同一瞬间,众人也织出了一张耀眼无比的剑网!
剑光与剑网一碰即退,陈无伤捂住肩膀“腾腾腾”连退三步,屠无畏接连往后轻纵数丈,额头缓缓流下一道鲜血。
两人死死盯着眼前的古怪剑阵,又是惊怒,又是迟疑。
屠无畏犹豫道:“小崽子们扎手得很,师兄那边还在等着,要不先撤了?”~_~
陈无伤紧紧捂着肩膀,一时半会儿竟然看不出剑阵的半点破绽,只能咬了咬牙:“……撤!”
秋雨桐暗暗松了口气。
陆霄的神色也略微放松,轻轻蜷起了手指。他真怕再这样下去,他会控制不住那种嗜血的冲动……
正在此时,天空忽然传来“铮!铮!!”两声锐响!这两声锐响高亢而凄厉,带着摄人心魄一般的韵律,众人心口都不由得重重一跳!
陈无伤和屠无畏对视一眼,不由得面露喜色:“师兄来了!”
秋雨桐心中微微一震,缓缓抬眸望去。
不知何时,一名黑衣人已经静静地悬浮在了远处的江面之上。他凌空盘腿而坐,面带一张斑驳的古银面具,身前摆放着一具漆黑的长长铁筝,一双狭长的眼睛如同石头一般毫无感情,冷冷地望着众人。
北海剑派掌门人,升仙岛主,归无涯。
归无涯面无表情地望着众人,同时轻轻拨动手下铁筝,“铮铮铮铮——”,锐利的音色激荡而凄厉,几乎令人头痛欲裂。
随着这阵阵筝声,天空渐渐晦暗起来,
“啪嗒”一声轻响,秋雨桐脸上微微一痛,他随手一摸,满手温热的猩红。
他呆了呆,忽然想起了什么,厉声道:“布剑网!归无涯毒剑双修,这是他召来的毒雨,能将肉身腐蚀成白骨!布剑网!布剑网!”
说时迟那时快,筝声越发凄厉,血色乌云迅速沉沉聚拢,随着“轰隆!!”一声炸雷响彻天际,漫天血雨,倾盆而下!
与此同时,一道雪白的剑网也罩住了众人,一时间滴雨不漏!
“你上前,补上太微宫!你退后,补上天市宫!别碰那边,过去补位!”
秋雨桐厉声指挥着众人,心中却着急到了极点,这样耗费体力抵御血雨,一
灼无比,如此下去,这整张剑网,立刻便要崩溃!要不然,他索性出去,和归无涯拼个你死我活?可是万一……他自己也就罢了,身后这些人怎么办?况且旁边还有陈无伤和屠无畏虎视眈眈!
正在此时,一阵隐隐约约的缥缈萧声,从江面上遥遥传来。
这萧声低沉而柔和,并不高亢也并不霸气,但此时此刻,巨大的雷雨声和凄厉的古筝声,竟然丝毫无法掩盖它的存在!
秋雨桐愣了愣,而后一阵狂喜!
掌门师兄来了!
众少年也忍不住齐声欢呼道:“师尊来了!”“师伯来了!”
归无涯的筝声微微一顿,而后“铮铮铮!!!”连续三声,更加激烈起来!
随着筝声愈发高亢,萧声也由柔和低沉,逐渐转为开阔浩荡,如艳阳高照,又如雪海苍茫,如碧空万里,又如风过松林……而筝声凄厉萧瑟,如风雨晦暗,又如厉鬼啼哭……
二者相持不下!
忽然间,萧声陡然拔高了数个调子,几乎要挑破天际,直冲云霄!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46
“铮铮铮铮!”筝声也同时大作,而后“啪!啪!啪!啪!啪!啪!啪!”一串连续不断的轻响,十九根筝弦,尽数断裂!
这时,萧声又渐渐柔和下来,如春雨润物,如夜潮拍岸……渐渐地,漫天血色乌云尽数散去,金色的阳光洒落粼粼江面,湿润的江风迎面温柔拂过,潮水轻拍,微风低语。
朔雪城众少年齐声欢呼!
“师尊,师尊!!”
“师伯赢了!”
“铁筝又如何,还不是弦断无人听!”
秋雨桐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子,心中十分懊恼,早知道萧曲儿这么管用,他当年也该在学剑之余,好好学学吹箫。虽然他已经想好了,这次无论如何,都要硬着头皮和师兄们相认,可是眼下这个局面,还真是丢脸啊。
不过话说回来,三师兄丢脸的时候多了去了……跟三师兄比起来,他这点儿丢脸。似乎也算不了什么。
秋雨桐十分努力地自我安慰了许久,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看了一眼身旁的陆霄,轻声道:“放心,待会儿我跟掌门师兄相认了,就让他替你看看血脉。”
陆霄垂下眸子,轻轻抿了抿唇:“不着急。”
江面之上,归无涯缓缓抚摸着残筝,神色倒也并不如何恼怒失态:“阔别多年,谢城主这支《朔雪暖阳》,倒是愈发精进了。只是不知谢城主的腿脚,可曾好了些?”
远远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谢某贱体,不敢劳烦归岛主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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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不知何时,一叶扁舟出现在江面上。
此时暴雨初歇,乌云渐渐散去,辽阔的江面在温暖的阳光之下,泛起一层淡金色的粼粼波光,这叶小小的扁舟便在这波光中逆流而上,不疾不徐地飘然而来,最后在归无涯身前数十丈停下了。
小舟的甲板上,坐着一位青衣人。
这青衣人容色儒雅俊美,眼尾略微下垂,看起来温润而柔和,他手中持着一支通体莹润的九孔白玉长箫,语气淡然:“不知归岛主对我这些小徒儿们,还有什么指教?”
归无涯嘴角抽动,冷哼一声:“谢城主不必如此冷嘲热讽,再怎么样,也比不上谢城主对我那凌师弟的指教。”
“谢某不明白归岛主的意思。”
“谢城主,天下人都说你为人宽容仁善,行事更是光明磊落,为何七年前却对我那凌师弟下此毒手?让他好好的一个人失了记忆,发疯偷了本门至宝,最后更是叛出宗门,死在药王庄?”
谢晚亭蹙眉道:“凌无悔自己叛出北海剑派,与谢某何关?归岛主,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哼哼,你不承认也无妨。我那凌师弟失忆后的混沌模样,分明是被某种邪曲所惑……普天之下,能够洗去凌师弟记忆,驱使他为己所用的曲子,除了谢城主的《灵台涤心曲》,本座不作他想!”归无涯厉声道。
“随你怎么想。”谢晚亭语气微带不耐,似乎不想再与归无涯争论。
“怎么,你的徒儿就是徒儿,我的师弟就不是师弟了?!”归无涯缓缓捏紧了铁筝上的断弦,语气森然。
两人正僵持不下,天空中忽然传来两声悠长的清啸,却是白寒渊和桑灵溪到了。
二人从天而降,缓缓落到了江面之上,正好一左一右地站在小舟两侧,护卫着谢晚亭。白寒渊冷冷地望着归无涯,面罩寒霜一言不发,而桑灵溪则笑嘻嘻道:“哟,归岛主,你这铁筝怎么坏了啊,是不是弹的时候太用力了?都是修行的人了,火气不要那么大嘛。”
归无涯脸色微微一沉,似乎也觉得再留下来也十分无趣,便随手将残筝摔入江中,厉声道:“老二,老四,我们走!”
他一边说着,一边凌空站了起来,脚底渐渐浮现一柄鲜红的血色长剑,霎时间便御剑拔地而起!
陈无伤和屠无畏赶紧也御剑跟了上去,陈无伤赶到归无涯身边,气喘吁吁道:“归师兄,药王庄那个徐冬青,好像投靠了朔雪城!不知道那件东西,到底还在不在他身上,我们要不要……”
归无涯冷冷道:“你们两个,方才连那么一群小鬼都拿不下,如今谢晚亭师兄弟三人都赶回来了,你还想做什么?”
陈无伤讪讪地闭了嘴。
屠无畏一直沉默不语,仿佛在想着什么。过了许久,他忽然若有所思地回望了一眼,低声喃喃道:“方才徐冬青身边那两个人,似乎有点眼熟……”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47
……
朔雪城众弟子见归无涯等人御剑离开,都大声欢呼起来。
“鬼乌鸦跑了!”
“师尊太厉害了!”
“掌门师伯!”
“师尊,师尊!”
秋雨桐心中也一阵激荡,忍不住几步迈到了河边,遥遥眺望着江面上的三位师兄。
陆霄略微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白寒渊和桑灵溪护着谢晚亭的小舟,三人缓缓靠了岸,而后谢晚亭身下的乌木轮椅略略浮起半寸,轻轻巧巧地落上了河滩。
秋雨桐欣喜地迎了上去,三人诧异地望着他,神色略微有些疑惑,白寒渊和桑灵溪不由自主地按住了剑柄。
秋雨桐只能停下脚步,又犹豫了片刻,但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从何说起。
谢晚亭轻轻蹙起了眉头:“阁下是……”
秋雨桐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弯腰掬起一大捧河水,用力将脸上易容的灰尘草汁,以及乱七八糟的胡子尽数拂去,而后才抬起脸来,鼓足勇气道:“掌门师兄,二师兄,三师兄,是我。”
三位大能修士,不约而同地睁大了眼睛,看起来几乎有些傻了。
朔雪城众弟子更是惊得呆了,杨若羽喃喃道:“他在胡说些什么?他说他是……四师叔?!”
胡昊结结巴巴道:“好,好,好像是这么说的。”
“怎么可能?!四师叔不是飞升了吗?”
“是骗子吧?”
“可是他剑术那么好,他指挥的剑阵,我觉得才是真正的紫微剑阵……”
“他是……飞来峰主秋雨桐?”燕然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看起来几乎有些滑稽了,而徐冬青则木愣愣地望着秋雨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陆霄轻轻垂下了眼帘。
而这边,谢晚亭整个人都僵住了:“小师弟?雨桐?!不……不对,你才刚刚引气入体……你不可能是他……”
白寒渊还在发愣,桑灵溪已经回过神来,忽然想起了什么:“在大宁宫的时候,我是不是见过你?那个磨墨的小家伙……”
“嗯,那个就是我。”秋雨桐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之我好像飞升失败了,一睁眼又莫名其妙地回到了大宁宫,而且已经是五年后了。”
他生怕三人还不相信,又急道:“掌门师兄,你还记不记得,我很小的时候,你教我们吹箫,三师兄学会了一支曲儿就去勾搭你的侍女,二师兄吹来吹去只会五个音还特别难听,我觉得很无聊,便趁你教训三师兄的时候,拿你的碧玉箫和二师兄打架,结果弄碎了碧玉箫,气得你追着我打了两个时辰……后来,你才换了这支白玉萧。”
谢晚亭愣愣地望着他,过了许久许久,这位大能修士才颤声道:“你,你真的是雨桐?”
秋雨桐喉咙一阵哽咽,忍不住一步上前,紧紧握住了谢晚亭冰凉的双手:“掌门师兄,真的是我。”
谢晚亭颤抖地回握住他的手:“你,你真的是小师弟,你是小师弟,你是雨桐……”
白寒渊呆立在旁边,冰块般的脸上还是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指尖却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刷”地一声,通体雪白的“斩风雪”向着秋雨桐的脖颈斜掠而去,杀气四溢!秋雨桐连头也没抬,随手便将那根细细的芦苇拂上了“斩风雪”,轻轻将剑锋带得偏向一边,手法简直妙到毫巅!
白寒渊顺势收回灵剑,深深吸了一口气:“不错,你确实是小师弟。”
桑灵溪一双明亮的桃花眼死死瞪着秋雨桐,似乎还不大相信:“你说你是小师弟,除了这些之外,还有没有别的证据?为什么在大宁宫的时候,你没有跟我相认?”
“咳咳,当时那种情况,我不好意思嘛,稍微犹豫了一下,你就走了。”秋雨桐略微有些窘迫,又踌躇了一下才道,“至于证据嘛,三师兄,你在朔雪城的时候,每个月的灵石份例都不够花,又不敢跟掌门师兄讨要,每次都到飞来峰跟我借,迄今为止,总共欠了我三万一千四百八十三颗灵石,一百多年了,一次都没还过……”
“灵溪,你去雨桐那儿讨要灵石?一百多年都没还过?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地方要花那么多灵石?”谢晚亭狠狠拧起了眉头。
白寒渊冷哼一声:“找姑娘呗。”
桑灵溪尴尬地眨了眨眼睛,忽然干咳一声,一把狠狠抱住秋雨桐:“行了行了,啥也别说了,都是自家兄弟,我信你就是了!小师弟啊,三师兄我想你想得好苦啊!这些日子你有没有受委屈啊?有没有被欺负啊?有什么一定要说出来啊,三师兄替你报仇!”
白寒渊的嘴角忍不住轻轻抽了抽,谢晚亭一副无语问苍天的样子,秋雨桐也哭笑不得:“行了,三师兄,你也不用这样……我明白的,那些灵石不用还了。”
桑灵溪立刻道:“这可是你说的,我的传音石已经记下来了。”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48
“……”秋雨桐无语地沉默了片刻,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身把陆霄拉了过来,“掌门师兄,这是我收的徒儿,陆霄。霄儿,这是你的掌门师伯,谢晚亭。”
陆霄抿了抿唇,略微有些僵硬道:“掌门师伯。”
“哟,这不是你那个皇帝徒儿嘛,怎么也带进秘境来了?我记得,他可是傲得很呢。”桑灵溪摸了摸下巴。
谢晚亭细细打量了陆霄片刻,而后缓缓点了点头:“此子虽然年轻,但看起来性情倒是十分沉稳,是个好资质的。雨桐,之前在朔雪城的时候,我就一直劝你收几个徒弟,也可以顺便锻炼一下你的心性,但你一直醉心练剑,不肯收徒。后来你下山历练,我听说你收了个凡人弟子,又不知道你眼光如何……这下我倒是放心了。”
秋雨桐忍不住炫耀道:“我的眼光自然是好的,我这小徒儿可能干了,什么事情都不用我操心。”
“有个靠谱的徒儿伺候你,倒也挺好。”谢晚亭叹了口气,“雨桐啊,你是我们师兄弟几个里面,天赋最高的一个,也是性情最单纯的一个,最让我操心的一个。寒渊冷心冷情,视旁人如无物,灵溪这货不提也罢,他不去祸害别人就算好的……只有你,我着实放心不下。唉,不管怎样,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桑灵溪高声抗议道:“什么这货那货的?掌门师兄你太偏心了,我要不高兴了啊。”
谢晚亭瞪了他一眼,又对秋雨桐道:“对了,你那座飞来峰,寒渊和灵溪一直帮你打理着,和当年一模一样。不管什么时候,朔雪城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要是在外面受了欺负,不高兴了,就回来吧。”
“掌门师兄,我……”秋雨桐心中又是感激,又是内疚,一时间几乎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谢晚亭又絮絮叨叨了好一会儿,眼见日头缓缓西沉,渐渐已是晚霞漫天,江面也被映得一片绯红灿烂,这才回过神来。
“算了,天色也晚了,先不说了,找个地方歇息吧,晚上再慢慢说。”谢晚亭叹了口气。
桑灵溪提声道:“朔雪城众弟子们,听我号令——找个好地方,准备过夜了!”
众弟子笑着轰然应道:“是!”
众弟子应声之后,立刻分散开来,四处去找过夜的地方。不到一盏茶功夫,白寒渊的大徒弟胡昊,便找到一个硕大的山洞,距离河边不过两三里,足有两丈余高,里面十分宽阔,可以容纳数百人休息。
找到山洞之后,杨若羽又指挥着少年们,捡了了许多柔软的枯叶秸秆,把洞里略微铺陈布置了一番,又在洞口燃起一堆熊熊火堆,而后才来河边,请谢晚亭一行人过去。
一路上,燕然一直围着秋雨桐大呼小叫,而徐冬青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连话都变少了,似乎被秋雨桐的真实身份惊呆了。
陆霄没怎么说话,只是默默跟在秋雨桐身后,进了山洞之后,他又仔细选了一处平坦的地方,重新铺了一层厚厚的枯叶秸秆:“师尊,累了大半天了,歇歇吧。”
“嗯。”秋雨桐坐了下来,陆霄轻轻给他捏着胳膊:“师尊,你如今这个身子不比以往,这些天这样使剑,会不会负担太重?”
“还好。”秋雨桐被捏得十分舒服,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待会儿我就让掌门师兄给你看看血脉。他修行几百年了,见多识广,什么都懂,说不定会有什么新发现。”
陆霄垂下睫毛,过了片刻才轻声道:“师尊,你和掌门师伯刚刚见面,还是先叙旧吧。我……我的事情,不用着急。”
秋雨桐眨了眨眼睛,略微觉得有些奇怪,这小徒弟一直很想修行,怎么进了秘境之后,眼看机会就在面前,却反而推三阻四起来?
他这边正暗自嘀咕着,那边徐冬青忽然猛地站了起来,径直走到谢晚亭身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谢城主!求您……求您收我为徒!”
“你是?嗯……你好像是随雨桐来的?”谢晚亭疑惑地望向秋雨桐。
秋雨桐赶紧起身走了过去,解释道:“掌门师兄,这位就是药王庄的二庄主,徐冬青。他的哥哥徐秋石,对我有着再造之恩,是我带他过来的。”
听到“药王庄”三个字,白寒渊忍不住深深蹙起了眉头,桑灵溪的神色也变得十分古怪,显然两人都想起了那个魔物新娘。
谢晚亭自然也听说过此事,不过他似乎不太在意,只轻轻点了点头:“哦,原来是你啊,先起来吧。”
“求谢城主收我为徒!求谢城主收我为徒!!”徐冬青跪在地上,重重叩下头去,无论如何也不肯起身。
谢晚亭有些为难地看向秋雨桐:“雨桐,你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秋雨桐叹了口气,把大宁宫和药王庄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谢晚亭说了一遍,包括那两块诡异的龟壳,也全都说了:“……师兄,所有的事情,就是这样的。”
谢晚亭听着听着,原本沉稳淡定的神色,渐渐变得有些恍惚:“雨桐,你方才说……你在大宁宫和药王庄里,得到了两块灵龟龟壳?”
“嗯,就是这两块。”秋雨桐点了点头,从怀里把龟壳摸了出来,递给谢晚亭,“我一直搞不明白,这龟壳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归无涯他们拼了命地想要抢夺……掌门师兄你见多识广,知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
谢晚亭垂眸望着膝盖上那两块小小的龟壳,神色复杂到了极点。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缓缓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两件物事,轻轻和膝盖上秋雨桐那两块龟壳拼在了一起——恰好凑成了一张完整的灵龟龟壳。
火堆明亮的光芒之下,只见这张黝黑的灵龟龟壳,通体布满了细细的山川河流纹路,边缘还有四个小小的图腾,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
秋雨桐愣住了:“掌门师兄,这是?”
谢晚亭缓缓道:“我手里这两块龟壳,一块是师尊明/慧真人传给我的,一块是玉琴宫林宫主托付给我的。而你手里这两块,应该分别是南山寺和北海剑派流传下来的。这整张灵龟龟壳,是通往清衡仙尊陨落之地——翠微寒潭的唯一路引。”
作者有话要说:明/慧真人:本座真的没有涉及银灰涩情,哭唧唧。
因为过年要出去玩,这些天午休写当天的日更,晚上写过年的存稿,都没有回头去看前面的章节,竟然不知道真人一直被框框着……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49
第48章
火堆“噼噼啪啪”地燃烧着,偶尔有一两颗明亮灼热的火星倏然冒出来,又悄然变暗,最后默默消失在半空中,布满暗绿色苔藓的洞壁在火光照耀之下,愈发显得幽暗阴森。
“我还以为,这通往翠微寒潭的路引,终究是凑不齐了,没想到……”谢晚亭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出神地望着膝盖上的龟壳,摇曳的火光倒映在他漆黑的瞳仁中,有种奇异的光彩。
秋雨桐有些疑惑,忍不住道:“师兄,怎么了?”
谢晚亭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唉……对了,你们应该都听说过,清衡仙尊以身殉魔的故事吧?”
不知什么时候,众人纷纷围了上来,围坐在火堆旁边。
杨若羽点头道:“弟子听过。”
其他人纷纷附和:“嗯,听过。”“我也听说过。”
秋雨桐也点头道:“略微知道一些。”
谢晚亭叹了口气:“其实,民间那些小道传说,当不得真。清衡仙尊他……他并不是跟魔物同归于尽,而是被魔物蛊惑,以至于失了道心,与修真界反目为仇,最后同魔物一起,被整个修真界围剿而死。”
众人都面露讶异之色:“怎么可能?”“不会吧?”
秋雨桐也瞪大了眼睛:“真的?掌门师兄你是怎么知道的?”
谢晚亭缓缓道:“因为三千年前,正是修真界四大门派,率领了数千名修士,围剿了翠微寒潭。这件事情的真相,只有四大门派的掌门人代代相传,你们当然不知道了。南山寺、北海剑派、朔雪城、玉琴宫……这四派如今的地位,也正是当年翠微寒潭一战,方才奠定的。”
“原来是这样啊……掌门师兄,你继续说。”秋雨桐很爱听故事,忍不住又往前坐了坐,聚精会神地听着。
谢晚亭望着火堆,神色有些悠远:“我也是听师尊讲的。三千年前,魔界发生了大叛乱,昊天魔皇被属下背叛而死,当时,他的独生幼子年龄很小,还未曾化形,只能以稚弱的兽形,匆匆逃出魔界,来到了修真界,又误闯了清衡仙尊的修炼之地——苍山翠竹海,月下琉璃台。”
秋雨桐好奇道:“清衡仙尊把它抓起来了?”
谢晚亭摇了摇头:“据说,这只幼魔的兽身原型并不狰狞,甚至颇为可爱,当时又受了重伤,看起来十分可怜。清衡仙尊一时糊涂,竟然把它收进琉璃台,细心养了起来,还养出了人形。
可惜好景不长,数年之后,魔物便露出本性,趁清衡仙尊闭关的时候,逃出琉璃台,一路狂性大发,重伤了许多大能修士,最后四大门派的修士们联起手来,将它逐回了血狱秘境。当时,魔物受了致命伤,但修士们也不敢轻易上前,就在双方相持不下的时候,清衡仙尊终于出关,赶到了秘境。”
听到这里,秋雨桐忍不住插嘴道:“清衡仙尊赶来收服魔物?”
谢晚亭摇了摇头:“或许那个时候,修士们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毫无防备。谁知清衡仙尊看见垂死挣扎的魔物,立时脸色大变,随手召来天照云海,便是一剑横扫!他那惊天一剑,瞬间便重伤了十二名大能,终于把包围圈撕开了一个缺口,然后他便带着魔物,逃进了翠微寒潭。
四大门派的修士们又惊又怒,上千名修士围攻了翠微寒潭整整七天七夜,最后由四位掌门人出手,摆出天煞剑阵,终于重创了清衡仙尊,魔物也奄奄一息。
当时,所有人都劝清衡仙尊交出魔物,换自己一条性命,谁知清衡仙尊他……他竟然自爆灵体,散尽浑身修为,封印了整个翠微寒潭!当时翠微寒潭附近的数千名修士,外围的重伤无数,内围的几乎全部陨落。
四位掌门人都在最内围,自然无一幸免,侥幸存活的四派首席弟子,用翠微寒潭中一只灵龟的龟壳,做成了追踪路引,又将这追踪路引分成了四块,分别由玉琴宫、南山寺、朔雪城、北海剑派四大门派的掌门人亲手掌管,代代相传。”
“所有的事情,就是这样。”谢晚亭顿了顿,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唉,清衡仙尊真是……可惜了。魔物妖邪蛊惑人心,当真害人不浅。”
秋雨桐疑惑道:“既然清衡仙尊已经陨落,那只魔物也死了,为什么四大门派还要做灵龟路引,这么大费周章地寻找翠微寒潭?”
陆霄沉吟道:“我想,或许是为了那柄天照云海。”
谢晚亭点点头:“不错,修士们寻找翠微寒潭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这柄绝品灵剑,天照云海。但最重要的目的,还是为了……那只魔物的魔丹。那只魔物是魔皇一脉唯一的残存血脉,虽然已经死去,但只要魔丹未碎,它便能再次进入轮回,为祸苍生。除此之外,如果有修士炼化了这枚魔丹,便可以成为道魔双修之体,从此天下无敌。”
桑灵溪恍然大悟,猛一拍大腿:“我明白了!所以归无涯才那么想要这破龟壳,其实是想去翠微寒潭,找到天照云海和魔丹,炼成道魔双修之体。”
谢晚亭轻轻叹了口气:“我正是担心如此……我们必须第一个找到翠微寒潭,找到天照云海和魔丹,再用天照云海将魔丹镇压在问剑崖下,既不让它轮回转世,也不让任何修士得到它,这才能保得修真界一方平安。”
“原来如此……”秋雨桐喃喃道。
他垂眸望着那张完整的灵龟龟壳,忍不住胡思乱想。原来这枚灵龟龟壳,是通往翠微寒潭的路引?而归无涯这些人抢夺龟壳,是为了天照云海和魔丹?道魔双修之体,又有多厉害?清衡仙尊那样的人,也会被魔物蛊惑道心吗?到底是什么魔物,那么可怕……
谢晚亭面露疲惫之色,揉了揉眉心:“大家都歇息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去翠微寒潭。”
秋雨桐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望向陆霄:“对了,霄儿,要不要看看你的血……”
陆霄摇头道:“师尊,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说吧。”
……
这一天实在很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秋雨桐躺在枯草堆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50
他闭着眼睛,努力数了许久的羊,还是十分清醒,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窸窸窣窣爬了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到洞外,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来。
秘境的夜空,和外面不太一样,是一种近乎妖异的深邃蓝色,既没有月亮,也没有半颗星子,看起来十分苍凉。
秋雨桐坐在大石头上,呆呆地望着夜空,想着谢晚亭方才说的那些话,想着翠微寒潭,想着天照云海,想着清衡仙尊,想着那只魔物,胸口莫名其妙有些发闷,好像被什么极其沉重的东西压住了,几乎喘不上气来。
他忍不住按了按胸口,肩膀上却忽然微微一沉。秋雨桐眨了眨眼睛,转过头去:“霄儿?你怎么也起来了?”
陆霄仔细地给他披上外袍,又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睡不着。”
“哦。”秋雨桐点了点头,也没有追问。年轻人嘛,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心事,不好多问的。
两人肩并肩地坐着,安安静静地望着深蓝色的夜空,谁也没有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秋雨桐的睫毛慢慢往下垂去,头也开始像小鸡啄米一般,一点一点的。
陆霄垂眸望着他,而后轻轻握住对方肩膀,小心翼翼地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让对方斜靠在自己大腿上,整个人蜷在自己怀里,就像小时候这个人抱着自己一样。
秋雨桐迷迷糊糊中,隐约觉得这姿势有点怪怪的,但睡意如同潮水一般漫漫涌来,他也懒得去想那么多了,十分没出息地往背后的热源靠了过去,还舒服地蹭了蹭,又换了个姿势窝着。
陆霄把人揽在怀中,又忍不住低下头,把脸埋在对方浓黑的长发之中,轻嗅着那股雪地冷香,终于略略安心了一些。
这些天,他实在过得很艰难。刚刚进入秘境的时候,那头巨蜥的血腥气息,沿着枯枝疯狂地涌进他的体内,后来,那只小小的金丝雪鼠,那一点点气息。他也没有放过……再到后来,秘境的天地之间,那些无处不在的细微气息……他根本没法控制,那些气息仿佛活物一般,丝丝缕缕地涌入他的身体。他想要抗拒,可又忍不住贪婪地吸收着,那种力量感,那种控制感,那种嗜血感……仿佛只要他想,他就可以得到一切,他想要的一切。
他不知道这些气息到底是什么,他从来没有感受过所谓的灵力,所以也无从比较,但是理智告诉他,这或许就是所谓的……魔气。
陆霄轻轻咬了咬牙,将这个念头死死压了下去。只是凡人也就罢了,不能修行也就罢了,可是魔物……药王庄里那个魔物新娘的下场,清衡仙尊和魔物的故事,无一不在告诉他,修真界对魔物的态度。
如果他是魔物的话,怀里这个人……
陆霄闭了闭眼睛,没有继续想下去,胳膊却不由自主地缓缓收紧了,禁锢一般的力度。
“唔……”怀里的人低低嘟哝了一声,浓密的睫毛轻颤了两下,微微蹙起了眉头,似乎觉得不大舒服,但也没有剧烈挣扎,只是略微扭了扭,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继续沉沉睡了。
陆霄垂眸望着怀里安静熟睡的人,只觉得自己冰冷坚硬得如同石块一般的心中,那唯一的一点点柔嫩脆弱的心尖,被这个人全然捏在掌心里。而对方毫无察觉,天真无邪而毫无章法地随意揉搓着自己的心,那种感觉,时而又酸又疼,时而又苦又涩,时而甜得如同最浓稠的蜂蜜,时而痛得几乎丧失了所有的力气……
他紧紧搂着这个人,简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他的师尊,纯澈坦然,心无旁骛,在人世间这潭烂糟糟的污泥里滚了一遭,还是初遇时的模样,就像冬天的第一场雪,干净、纯粹、柔软、无情……抓在手里,片刻就化了,最后什么也不能留下。
陆霄犹豫了许久,终于难以忍耐地低下头去,轻轻捕捉住了那张柔软而无情的嘴唇。
这张唇,他从少时开始,不知道肖想了多少年,这是第三次碰触。和之前苦涩而焦灼的喂药不同,和昏乱中迷迷糊糊的强吻也不同,这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意识清醒的吻,虽然,也只是一个可悲的偷吻而已。
他辗转反侧地蹂/躏着那张柔软的唇,从最初怜惜的吻,到难耐的轻啃,再到后来忍不住想要更加深入,而对方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陆霄微微一震,终于清醒过来。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还不是时候,会吓着这人的。
陆霄几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勉强控制住自己,极其缓慢而艰难地抬起头来。他垂眸望着那张被自己吻得嫣红微肿的唇,望着那毫无防备的沉沉睡颜,只觉得一颗心跳得又重又急,连背脊的肌肉都绷紧了。
这样的一个吻,仿佛奴隶渴到极点的时候,终于偷喝到主人壶里的一小口清水,稍稍缓解干渴之余,却让他的胸口灼烧得更加厉害。
不,不够,完全不够,根本不够。他想要得更多,更多……他想沿着这个人的唇角,一路肆无忌惮地狠狠往下吻去,他想听这个人发出各种声音,难耐的惊喘声,破碎的抽泣声,上下牙齿不由自主打颤的细细战栗声,或者哑着嗓子唤自己“霄儿”的声音……他想让这个人强忍着羞耻迎合自己,颤抖而努力地接纳自己……他想在这个人身上所有最隐秘的地方,留下大片大片只属于自己的痕迹……
怀里这个人,他一生一世,永生永世,绝不会放手……这是他的师尊,这是他的人,这是他永生永世的劫数,这是他所有的,也是唯一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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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秋雨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望着黑黝黝的洞顶:“……唔?”
他方才好像出去了吧,怎么又回到了洞里?
陆霄在一旁收拾着东西:“师尊,你醒了?外面太冷了,我见你睡得沉,就没叫醒你,把你抱进来了。”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51
“哦。”秋雨桐略微有些不好意思,揉揉眼睛爬了起来,“外面怎么那么吵?”
陆霄笑道:“早上的时候,谢城主答应了收徐冬青为弟子,刚才在洞外行了拜师礼,正闹着呢。”
“真的?那可太好了。”秋雨桐精神一振,一骨碌起了身。
他正想出去瞧瞧,只听洞口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徐冬青已经推着谢晚亭的轮椅,朔雪城一行人人热热闹闹地走了山洞。
桑灵溪笑道:“哟,小师弟,终于起来啦?”
谢晚亭看了秋雨桐一眼,就蹙起了眉头:“雨桐,以前在朔雪城也就罢了,怎么在外面,还每天赖床?”
“咳咳,这不没睡醒嘛。”秋雨桐讪讪一笑,胡乱捋了捋乱糟糟的头发,又拉过陆霄当挡箭牌,“掌门师兄,能不能帮我这个小徒儿看看血脉?”
“你这徒儿怎么了?”
“他的灵脉好像被堵住了,我也看不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想让掌门师兄你帮忙看看。霄儿,伸手啊,让掌门师兄给你瞧瞧。”
“嗯。”陆霄垂下眸子,轻轻吸了一口气,终于缓缓伸出手去。他那只手甚至在轻微地发着抖,控制住体内的气息……不能被发现……
“我给你把把脉,不必紧张。”谢晚亭和颜悦色道,而后将两根手指轻轻搭上陆霄的脉门,沉吟起来。
片刻之后,这位淡定的朔雪城主,终于露出了一点诧异之色:“你是……天绝灵脉?”
陆霄悄悄松了口气:“嗯。”
秋雨桐不由得十分失望:“掌门师兄,真的是天绝灵脉吗?可是徐神医说,他的脉象有点奇怪,不像是天绝灵脉。”
“他的奇经八脉都是堵着的,自然是天绝灵脉。或许,徐神医不想让你们太过失望,才那么说的。”
“这样啊。”秋雨桐沉默了一瞬,又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陆霄,“霄儿?”
陆霄垂下眼帘,淡淡道:“师尊曾经说过,修心即修行,凡事不必勉强。灵脉一事,我已经看开了。”
“唉,可是……”秋雨桐轻轻叹了口气,又安慰一般揉了揉陆霄的头发,“以后有机会了,为师再替你想想办法吧。”
“嗯。”
两人说话间,众人已经收拾妥当,准备上路了。
“寒渊,准备好了吗?”谢晚亭望向白寒渊,白寒渊点了点头,“刷”一声祭出本命剑——“斩风雪”。这柄雪白的灵剑,在主人灵力催动之下,迅速变大变长,最后变得足有两丈余宽,数十丈长,犹如一只狭长而平坦的大船。
“都上来吧。”白寒渊淡淡道。
众人纷纷走上灵剑,秋雨桐也拉着陆霄走了上去,朔雪城众弟子已经习以为常,徐冬青略有些拘束,燕然到处乱摸,叽叽喳喳。
“启——”随着白寒渊一声清斥,“斩风雪”瞬间拔地而起。
“寒渊,稍微慢点儿,雨桐那小徒儿,还有我新收那小徒儿,我怕他们吃不消。”谢晚亭轻声道。
“少年男儿,不必娇养。”白寒渊不以为然道,灵剑却慢了些。
“寒渊你啊,总是这般嘴硬心软……好了,路引来了。”谢晚亭笑着摇了摇头,从怀里拿出那枚灵龟龟壳。
众人都围了上去,屏息凝神地望着那枚小小的龟壳,在数十道好奇目光之下,谢晚亭缓缓将手放了上去。
随着精纯灵力的输入,龟壳上那些繁复的细小纹路逐渐亮了起来,其中一条纹路越来越亮,最后变成了鲜艳的血色。
“寒渊,就是这条路了。”谢晚亭缓缓道。
白寒渊仔细看了一眼那条血红的纹路,微微点了点头,巨大的灵剑迅速转了个圈,向着龟壳指示的方向,飞掠而去!
……
不到两个时辰,灵剑便逐渐慢了下来,从高高的云层中缓缓往下降去,众人低头望去,纷纷惊呼起来:“好大的湖!”
秋雨桐也低头望去,只见大片苍茫荒芜的黄色土地上,有一个巨大的湖泊,足足有上千公顷大小,湖水是一种极美丽极深邃的碧绿色,湖面泛着一层淡淡的朦胧白雾,犹如一块巨大冰冷的绿翡翠,被人捧在手心里呵了一口热气。
谢晚亭喃喃道:“翠微寒潭。”
白寒渊御着灵剑,缓缓在寒潭旁边落了下来。
众人站在寒潭旁边极目望去,碧绿的清冷水面笼罩着一层薄雾,茫茫然一望无际,又透着彻骨的森然寒意,果然不愧“寒潭”二字。
谢晚亭望着这巨大的寒潭,轻声道:“天照云海,还有那枚魔丹,应该就在下面了。”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52
徐冬青小心翼翼地推着轮椅,忍不住道:“掌门师尊,这寒潭这么大,看起来很深,还很冷,怎么下去找东西啊?”
“让我试试!”桑灵溪性子最冲动,胆子也最大,立刻轻轻一个纵跃,“哗啦——”一轻响声,便跳了进去!
“灵溪,且慢……”
谢晚亭话音未落,桑灵溪又“哗啦——”一声,猛地冲上了水面!他浑身**地悬浮在水面上,一双桃花眼茫然地望着岸上的人:“我,我怎么又回来了?”
陆霄轻声道:“有封印。”
秋雨桐点了点头,扬声道:“三师兄,有……”
秋雨桐还没说完,桑灵溪不信邪一般,又是一个猛子,狠狠扎了下去!
而后,“哗啦”一阵水响,他又回到了水面上!
如此三番五次之后,桑灵溪终于忍不住瘫倒在寒潭岸边:“什么邪门玩意儿,只要一下去,就出来了!”
谢晚亭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是清衡仙尊用性命封印的地方,是天照云海遗落的地方,哪儿那么容易进去?”
“那可怎么办?”桑灵溪叹了口气。
谢晚亭沉吟了片刻,只能摇了摇头:“我也没什么好主意。”
此时此刻,秋雨桐完全没留意他们在说什么,只是愣愣地望着那雾气弥漫的碧绿水潭,觉得一颗心跳得很快。就在方才,有什么东西,在水面下召唤他……那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东西,非常非常重要……
陆霄轻声道:“师尊,怎么了?”
秋雨桐回过神来,用力摇了摇头,驱散了那种诡异的感觉:“没什么。”
他想了想,对谢晚亭道:“掌门师兄,不如让我试试?”
谢晚亭迟疑道:“你?你如今这身子……”
秋雨桐认真道:“我虽然换了个躯体,但神魂仍然是先天剑体之魄。清衡仙尊已经陨落,翠微寒潭的封印,自然由他的本命剑天照云海镇压。或许以我的先天剑体,能够抗衡天照云海的威压,进入寒潭。”
谢晚亭犹豫了许久,才缓缓点了点头:“那……那你试试吧。总之,一切多加小心,切勿勉强。”
“嗯,掌门师兄放心,我会小心的。”秋雨桐点了点头,转身便往寒潭走去,手却被紧紧拽住了。
他回头一看,陆霄果然正死死攥着他的手,颤声道:“师尊,你要下寒潭?”
秋雨桐安抚一般拍了拍小徒弟的手背:“没事儿的。说不定,我跟三师兄一样,马上就回来了。”
他又柔声哄了好几句,陆霄犹豫了许久,终于缓缓放开了秋雨桐的手。
秋雨桐又对他安抚地笑了笑,这才慢慢踏入水中。
翠微寒潭的潭水,冰凉刺骨……这冰冷的水,渐渐漫过了他的脚背、膝盖、腰身、胸口……直到没顶。
他往下潜了数丈,仍然没有被封印弹出。
秋雨桐心中微微一喜,又掐了一个避水诀,身边立刻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水泡,将他罩在里面。
他深深吸了口气,正要提起灵力,往那幽暗深邃的潭底潜去,头顶却忽然出现了一阵水声。
秋雨桐抬头望去,惊讶道:“霄儿?你怎么下来了?”
陆霄努力往这边潜来,一路紧紧抿着唇,脸都憋红了,秋雨桐来不及多想什么,赶紧把他拉进小水泡里。陆霄整个人**的,虚脱一般抱住了他:“你没浮上来,我还以为……”
秋雨桐又好气又好笑:“我没浮上来,自然因为我是先天剑体,天照云海容许我进潭。我这么大个人了,难道还会溺水吗?你怎么就跟着……”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微微一顿,十分迷惑地眨了眨眼睛:“对啊,你怎么也能下来?封印没把你弹回去?”
陆霄迷茫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秋雨桐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不想了,操控着小水泡,两人慢慢往潭底潜去。
两人越潜越深,不过一盏茶功夫,已经往下潜了数百丈,身边的潭水渐渐变得昏暗,到了后来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但还没有到底。
“怎么还没到底啊?”秋雨桐忍不住抱怨道。
他话音未落,忽然周身陡然一轻,水泡进入了另一个空间,“啪!”一声破了!
秋雨桐还没来得及惊呼,已经踩到了软绵绵的地面,他惊讶地四处张望着:“这是什么地方?”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53
陆霄也蹙起了眉头:“这寒潭水底,怎么会有竹林?”
他们身处的地方,正是一大片郁郁葱葱的碧绿竹林,脚下是一层厚厚的枯竹叶,此时微风拂过,翠竹沙沙作响,令人心旷神怡。
陆霄喃喃道:“苍山翠竹海,月下琉璃台……或许,这就是当年清衡仙尊的修炼之地,苍山翠竹海?”
“潭底的翠竹海?”秋雨桐疑惑道。
说话间,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了过来。两人立刻抬头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一个白衣人正拂开竹枝,沿着竹林间的鹅卵石小径,轻盈地走了过来。
“有人来了!”秋雨桐微微一惊,忍不住攥紧了陆霄的手。
可是白衣人似乎完全没看见他们,径直走到林间空地,在空地中间的一块大石头上面,闭眼打起坐来。
秋雨桐微微一愣,而后凝神望去。只见这人黑发雪肤,容色极美,一头浓黑的长发并没有挽起来,瀑布一般拖到了脚边,身上十分随意地披着一袭素锦白袍,一双脚也是光着的,看起来十分闲适。
秋雨桐心中不由得一阵羡慕,在朔雪城的时候,他也总想散发赤足,可是每次都被掌门师兄骂得狗血淋头,最后不得不每天老老实实地梳头穿鞋。
陆霄低声道:“这竹林好像是幻境,这人只是个虚像。”
秋雨桐点了点头:“这多半就是当年的清衡仙尊。”
“嗯,我也这么认为。”
清衡仙尊在大石上打了一会儿坐,终于睁开眼睛,十分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又从怀里摸出一小包松子糖,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秋雨桐:“……”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修行的时候,可以光明正大地吃松子糖?!而自己修行的时候,只要稍微偷吃东西,就会被三位师兄念叨、鄙视、嘲笑?!
清衡仙尊吃了一颗松子糖,纠结了片刻,忍不住又吃了一颗,而后忽然蹙起眉头,警惕地抬起头来:“谁在那边?”
被发现了?可是,这不是幻境虚像吗?
秋雨桐微微一愣,正想走出去,陆霄轻轻拉住了他:“他说的不是我们……林子里有东西。”
果然,清衡仙尊紧紧盯着前方一大丛竹子,不一会儿,便有什么东西,窸窸窣窣地从竹子后面钻了出来。
“蛇?”秋雨桐讶异地睁大了眼睛,“不对,是龙!”
那是一条很小很小的龙,只有一尺长,拇指粗细,连角都没有长出来,鳞片也不是金色的,而是一种奇异的暗红色,仿佛烈焰燃烧后的余烬。它怯生生地望着清衡仙尊,小小的爪子轻轻刨了刨地面,忽然倒下了。
清衡仙尊愣了愣,而后一声惨叫:“着火了!”
他猛地从大石上跳了下来,上前甩出两袖子袖风,拂灭了小龙附近燃烧的枯叶,而后一把将小龙捉了起来,又立刻“啪!”一声扔了回去,一声痛呼:“嗷,好烫!”
“你是什么东西?敢到本座的翠竹林纵火?”清衡仙尊一边质问,一边用袖子将手包了起来,这才小心翼翼地捏着小龙的尾巴尖,将它倒提起来。
小龙可怜巴巴地被他拎着尾巴抖来抖去,努力地想蜷缩起来,却总是不成功,一双暗金色的眼珠都带上了湿意,简直楚楚可怜到了极点。
秋雨桐轻声道:“好小啊……不过,长得还怪可爱的。”
陆霄蹙眉道:“丑死了。”
清衡仙尊拎着小龙仔细打量了许久,忽然摸了摸下巴:“虽然脏兮兮的,长得倒是蛮可爱。”
秋雨桐忍不住得意地瞥了陆霄一眼。小徒弟,看见没有,大能修士之间,果然英雄所见略同。
清衡仙尊拎着小龙,坐回了大石头上面,又把小龙放在腿上,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摸了一遍,连指甲大的小爪子都没有放过:“啧啧,伤得可不轻啊。这么小的一条龙,是谁狠心伤了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纵火烧了别人屋子,才被打了?”
“吱吱——”似乎被碰到了伤处,小奶龙忍不住呜咽了一声。
那声音又细又弱又可怜,跟耗子叫差不多,跟传说中的龙吟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秋雨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哟,还会龙吟呢。”那边的清衡仙尊也忍不住笑了,而后又拎着小龙的尾巴提了起来,“走吧,跟本座回琉璃台。”
“好可爱,我也想要一条……”秋雨桐眼巴巴地盯着那条小龙,眼前的景象忽然扭曲变幻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终于渐渐清晰起来,二人已经不在竹林中了,而是站在一间竹楼里。这竹楼十分古怪,每一根竹子都是透明的琉璃,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秋雨桐轻声道:“琉璃台?”
陆霄点了点头:“应该是。”
清衡仙尊站在一张琉璃桌旁,正捧着一小坛甜酒细细闻着,神色十分陶醉。他忽然听见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来,脸色都变了:“不准进来!”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54
“砰,砰!”外面似乎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轻轻撞着门,连窗户的光线都被遮住了,屋子里变得黑漆漆的。
“我说了,不准进来!”
门外传来一声委屈的呜咽声,清衡仙尊怒道:“你长这么大了,直接进来会把房子弄垮的!我不是教你化形了吗?”
外面的东西沉默了片刻,似乎很不甘心地扭了扭,渐渐变小了,光芒重新回到了屋子里。
而后,大门“吱呀”一声轻响,一个高挑的黑衣青年瘪着嘴走了进来:“清衡……”
他的声音十分委屈,模样却极其英俊,眼珠是一种充满压迫感的暗金色,眼尾狭长上挑,左脸颊上有一缕火焰形状的血红色花纹,看起来十分诡异。
“不许叫我清衡!我说了多少遍了,要叫我仙尊!仙尊懂吗?你这样乱叫,被其他道友听见了,我多没面子啊。”清衡仙尊的神色十分不悦,“面子,面子懂吗?唉,算了,你一条魔龙能懂什么……”
“呜。”青年委屈地盯着地面,过了一会儿,又磨磨蹭蹭地走到清衡仙尊身后,一把将人狠狠抱住,胡乱用鼻子在对方浓黑的长发里拱来拱去,“呜……呜呜……香……”
清衡仙尊被他一把抱住,差点把酒弄洒,忍不住反手就给了青年脑门一个暴栗:“怎么,变回原型才半天,连人话都不会说了?还有,你龙身的时候喜欢乱缠人也就罢了,人身的时候,不准瞎缠瞎抱,要有礼貌!唉,自从养了你,我感觉心境都倒退了……”
青年被打了个暴栗,十分无辜地摸了摸脑门,看起来又迷茫,又可怜:“呜。”
秋雨桐看着懵懵懂懂的青年,心口莫名其妙一阵酸软,连目光都变得柔和起来:“按龙的年龄算,他应该还挺小的,还不太懂事……哎,可怜兮兮的。”
陆霄冷冷道:“那不叫可怜,叫蠢。”
作者有话要说:好像大家都猜到了,这就是秋秋和霄霄的前世……只是他们自己还不知道。感谢在2020011620:08:14~2020011720:00: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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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清衡仙尊见青年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无奈地揉了揉对方头发:“墨鳞你啊……”
“墨鳞?”秋雨桐忍不住嘀咕,原来这青年叫做“墨鳞”,倒也算是名副其实。之前竹林里那条小龙的鳞片,便是一种接近墨黑的奇异暗红色,“墨鳞”多半是清衡仙尊给它起的名字。
墨鳞“呜呜”两声,努力低下头,侧脸在清衡仙尊掌心里蹭了蹭,似乎很是享受。
清衡仙尊笑着又揉了他两下:“别呜呜了,走吧,上屋顶去,我教你吹叶子。”
“呜!”墨鳞暗金色的眼睛微微一亮,立刻拉着清衡仙尊,两人从窗户轻身纵了出去。
“走,跟上去瞧瞧!”秋雨桐有些好奇,也拉着陆霄上了屋顶。
二人上了屋顶才发现,这整栋琉璃竹楼,是一栋吊脚楼,离地约莫有丈余高,设计得十分精巧。
此时此刻,正是夕阳西下,水墨一般的远山边缘处,半轮橘色的落日若隐若现,朦胧的温暖余晖,映照着无边无际的翠绿竹海,泛起一层柔和的橘色光晕。微风过处,整片竹海都起伏起来,余晖波光闪耀,仿佛粼粼大海一般。
清衡仙尊坐在琉璃屋檐上,随手摘了一片竹叶,略微折了一下,便含在淡色的双唇之中,呜呜咽咽吹了起来,是一支十分明快的春日小调。
陆霄低声道:“他也走调。”
“说什么呢?”秋雨桐忍不住瞪了小徒弟一眼,什么叫“也”走调!“也”是什么意思?!
墨鳞趴在琉璃屋檐上,微微仰着头,痴痴地听着清衡仙尊吹竹叶,时不时“呜呜”地表示喜欢。
清衡吹了一小会儿,就连错了好几个音,他脸上有些挂不住,气恼地将竹叶扔在一旁:“这竹叶漏风,不吹了。”
墨鳞迷惑地眨了眨眼睛:“呜?”
他似乎在问,这么好听,怎么就不吹了?
清衡仙尊发现自己吹得实在很烂,心情十分沮丧,也懒得搭理墨鳞,随手拿起旁边的小酒坛,一巴掌拍开酒封,仰头喝了起来。
他“咕噜咕噜”地喝了好几口,才放下酒坛,略微抹了一下嘴角:“呼,果然还是甜酒好喝。唉,过些日子又要去洞天拍卖会,那洞天夫人的酒,难喝死了,又辣又苦。”
墨鳞紧紧盯着他。
“怎么着,你也想喝酒吗?我这竹叶蜜酿,只剩两坛了……”清衡仙尊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酒坛递了过去,“算了,给你尝尝也行,不过只准喝两口。”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55
墨鳞盯着他的唇角,没接酒坛,却忽然凑了上去,轻轻舔了舔对方唇角那一小片淡蜜色的酒渍。
“这傻龙,他以为怎么喝酒呢?”秋雨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陆霄垂眸看了他一眼,倒没笑。
清衡仙尊眨了眨眼睛,整个人都呆住了,墨鳞又胡乱舔了片刻,眼看舌头都要伸进来了,他才陡然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地将对方一把推开:“你做什么?!”
墨鳞被推得歪倒在一边,委屈地眨了眨眼睛:“呜。”
“不许呜呜呜,说人话!”
“清衡说……说,给墨鳞,喝。”墨鳞结结巴巴道。
“不是这么个喝法!”清衡快抓狂了,“刚才那种事情,以后不准做了,知不知道?!”
“为,为什么?”
“那是互相喜欢的两个人,才能做的!”
“清,清衡不喜欢墨鳞吗?可是,墨鳞喜欢清衡。而且,而且……墨鳞小时候,明明可以亲亲的,清衡喜欢的。”
“你这傻龙,你懂什么叫喜欢吗?我,我真是……算了,跟你这种魔物,简直说不清楚!那个时候,你还是小龙,筷子那么大一根,天天盘在我脖子上,亲也就亲了……”
“小龙?”墨鳞偏着头想了一会儿,细细的暗红色鳞片渐渐覆上了他的耳畔脸颊,暗金色的眼珠也缩成了竖瞳,指甲逐渐变成了极其锐利的纤长模样,最后“啪!”地一声,一条墨色的长长龙尾甩了上来,将清衡仙尊拦腰绞住了。
墨鳞双手撑在清衡仙尊左右两边,嘀咕道:“墨鳞是小龙了,清衡,清衡说了,小龙可以亲亲。”
清衡仙尊瞪着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应付这强盗逻辑,对方已经狠狠压了下来,胡乱啃着他的嘴唇,这下换成清衡仙尊“呜呜呜”了。
“他们好傻啊。”秋雨桐忍不住笑了,可是好笑的同时,心口又有种奇怪的酸软感。
“……”陆霄望着那两个人,没吭声。
清衡仙尊“呜呜呜”地挣扎着,墨鳞死死按着他,一路乱七八糟地亲到了脖颈,气息都沉重了,毫无章法又激动得很,清衡仙尊被啃得又痒又疼,又好气又好笑,忽然间,他猛地一个激灵,浑身都僵硬了:“你……”
墨鳞一边亲着他,一边迷迷糊糊地蹭着他,抓着他的手往下探:“呜呜,这里难受,清衡摸摸。”
清衡仙尊脸都黑了,狠狠一把将他掀开:“你疯了?!”
墨鳞被掀了个四仰八叉,手足无措地望着清衡仙尊,神色十分迷惑,但似乎也知道对方真的生气了,再也不敢有什么动作,只是眼巴巴地望着对方,暗金色的眼珠泛着一点水汽,看起来又是难耐渴望,又是懵懂迷茫。
清衡仙尊顺了一会儿气,才勉强道:“算了,你长大了,这也是正常的。”
墨鳞歪了歪头:“呜?”
“你长大了,自然会这样,可是也不能……唉。”清衡仙尊十分为难地揉了揉眉心,“我要怎么跟你解释呢?这个地方,又没有你的同族……”
“总之,你长大了,这是好事。等你以后回到魔界,会有很多很多漂亮的姑娘喜欢你,你也会喜欢她们中的一个,你们会……嗯,做喜欢做的事,就像刚才那样,然后就会有小小龙了。”清衡仙尊干巴巴地解释道。
墨鳞眨了眨眼睛,似乎没听懂。
“总之,你以后会离开我,找到喜欢的人,那个人也要喜欢你,然后才可以做这种事,懂了吗?”清衡仙尊只能简单粗暴道。
墨鳞死死瞪着他,忽然叫道:“不懂!不要懂!不离开!”
他对着清衡仙尊怒目而视,看起来又是紧张,又是愤怒,又是伤心,暗金色的瞳孔缩成了细细一条线,连盘在对方腰间的尾巴都收紧了。
清衡仙尊恼了,劈手就是一个暴栗:“放手!不,放尾巴!”
墨鳞又气又急,连话都不会说了,捂着脑门又委屈又生气地“呜呜”起来,控诉一般瞪着清衡仙尊,眼圈红得厉害。
秋雨桐心中莫名其妙地微微一软,忍不住叹了口气:“它太小了,这里又没有其他雌性同族,自然不懂这些,也怪可怜的。”
陆霄沉默了许久,忽然轻声道:“我觉得,它只是想……”
他还没说完,两人眼前的景色又幻化了。
……
竹林中的空地上,摆放着精致的白玉桌凳。清衡仙尊靠在白玉桌边,努力念着一卷男欢女爱的狗血话本,十分艰难试图跟墨鳞解释,什么叫做“喜欢”,墨鳞趴在桌边听着,似懂非懂的样子。
清衡仙尊念到一半,忽然抬起头来:“长宁?你怎么来了?”
一名英俊的灰衣男子拨开几枝翠竹,走到白玉桌旁一屁股坐下:“我怎么就不能来了?诶,有果子吃!”
长宁道君从果盘里捡起一枚果子,正要啃下去,墨鳞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厉声道:“不准吃!这是清衡摘给我的!”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56
长宁道君挑眉道:“哟,小魔物长这么大了?说话也顺畅了不少,就是小气了点儿。小魔物啊,我和清衡认识的时候,你还没从蛋里孵出来呢,我吃清衡两个果子,你着什么急啊?”
墨鳞抿紧了嘴唇,恶狠狠地瞪着对方,手上一点儿也不松劲儿。长宁道君挣了好几下,也没能挣开,索性没脸没皮地低下头去,“咔嚓”咬了一大口。
“呸呸呸!这他妈有毒啊!”
清衡仙尊不高兴了:“怎么就有毒了?这是我亲手摘的,虽然有点酸,我也不太吃,但墨鳞可喜欢了。你非要跟他抢也就罢了,还浪费,还说有毒,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他喜欢吃这玩意儿?”长宁道君看了一眼紧紧护住果盘的墨鳞,干巴巴道,“行吧,可能魔物和我们的口味不大一样。”
两人又瞎聊了一会儿,长宁道君忽然道:“对了,上次我跟你说的事儿,你想好了吗?”
清衡仙尊犹豫了一下,又看了墨鳞一眼:“墨鳞,你今天的字还没练呢,回屋去。”
墨鳞迟疑地看了看长宁道君,又看了看清衡仙尊,不情不愿地走了。
秋雨桐轻声道:“这小龙今天还挺听话的。”
陆霄眯了眯眼睛:“没走呢,它绕了一圈又回来了,你听。”
秋雨桐侧耳细听,有些无语:“……好像到我们后面了。”
两人小心翼翼地回头望去,墨鳞果然蹲在二人后面,全神贯注地盯着石桌那边。
长宁道君喝了口茶,又叹了一声:“清衡,你还没想好吗?”
清衡仙尊盯着手里的狗血话本,没吭声。
“早晚也是要送走的,长痛不如短痛。”长宁道君摇了摇头,“上次洞天拍卖会,它从你袖子里窜了出去,把会场搞了个乱七八糟,如今修真界都传遍了,大家都知道清衡仙尊养了条魔龙。”
清衡仙尊默默攥紧了手里的话本:“只是条小龙而已。”
“它是什么龙,你心里还不清楚吗?十八年前魔界大乱,昊天魔皇的幼子逃了出来……据说这幼子是天纵魔脉,通体血色墨鳞,如同火焰余烬,跟你养的这条小龙一模一样。”
“是又如何?”
长宁道君缓缓道:“你心里清楚,除非你把它送走,否则你这片翠竹林,永远也不得安宁了。”
清衡仙尊轻声道:“我这片竹林有封印保护,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只能出不能进。”
“你的封印固然很厉害,可是如果几名大能同时冲击呢?我听说四大门派的掌门人,对你养的这条魔龙,特别是那颗魔丹,可都很感兴趣呢。”
“不会的,既然是大能修士,再怎么也不会如此卑鄙。”清衡仙尊蹙眉道,“就算我养了魔龙,可它又没做什么坏事,而且这些年,我帮过不少人,也略有一些微薄口碑,如果这些掌门人为了魔丹,联手袭击我的翠竹林,这种事情传了出去,那他们的掌门位置,多半也别想坐了。”
“希望如此吧。”长宁道君叹了口气,“说起来,你快要突破了吧?那就趁闭关的时候,好好想想,修行证道和一只魔物,到底孰轻孰重?”
清衡仙尊垂下眸子:“这是两回事。”
“清衡,你一向想得开,这次怎么就……”长宁道君忍不住摇了摇头,“它既然生于魔界,又是那样的身份,早晚都是要回去的,待在你这里的时间久了,对它未必是好事。其实,说不定你闭关久了,它自己觉得无聊,也就走了……你不会是舍不得吧?”
清衡仙尊低垂着睫毛,没有吭声。
墨鳞听着二人谈话,神色愣愣的,暗金色的瞳孔微微缩紧:“清衡……”
……
幻境不断变化着,不久之后,清衡仙尊便在琉璃竹楼里闭关了。
墨鳞呆呆坐在琉璃竹楼下面,仰望着那流光溢彩的楼宇:“呜,清衡……”
竹楼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过了许久,墨鳞渐渐着急起来,连人形也维持不住了,下半身逐渐化为了墨黑色的龙体,上半身趴在门上,不停地挠着门:“清衡,让我进去,呜呜,我要进去!”
墨鳞挠了许久,屋里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整条龙都焉儿了,暗金色的瞳孔渐渐黯淡下来。
他想了想,又绕着旁边一根巨大的翠竹盘了上去,努力往琉璃竹楼里张望着,试图看看那人到底在做什么,可是整个琉璃竹楼,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芒,什么也看不清。
幻境迅速变化着,天气渐渐转冷,墨鳞已经在竹楼外守了整整三个月,也没等到清衡仙尊出来。
秋雨桐心中不忍:“它年纪太小,还不懂闭关,估计以为清衡仙尊不要他了。”
陆霄沉默了片刻,涩声道:“其实如果不出意外,清衡仙尊也是要飞升的,道魔殊途,还不是……一样。”
他声音有些苦涩,不知道他说的这个“一样”,到底是在说墨鳞和清衡仙尊,还是在说当年那场登基大典。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57
渐渐地,翠竹林开始下雪了,漫山遍野的白。
墨鳞似乎以为清衡仙尊在跟他赌气,于是成天冒着大雪出去,不知道从哪儿捡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回来,试图讨好对方,有鲜红的鸡血石,有晶莹的水晶石,有奇异的灵花灵草……全都堆在琉璃竹楼门口。
这天,它又弄了一大堆雨花石回来,然后盘上竹子,往里面望去,当然还是什么也看不到。
墨鳞的神色有些失望,而后,他忽然警惕地微微侧头,瞳孔猛地缩紧了。
秋雨桐迟疑道:“好像……有人来了。”
陆霄深深蹙起了眉头:“听这声音,至少五百人以上。”
“怎么回事?”
“我猜,八成有人趁着清衡仙尊闭关,联手来取这条魔龙的魔丹了。”
果然,不到片刻,大群修士涌入了翠竹林,看服色至少有七八个门派,有人大喊道:“他在闭关的紧要关头,大家手里的家伙,直接往竹楼上招呼就是了!让他走火入魔!”
“只要清衡死了,那条魔龙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大伙儿上啊!!”
众人大声叫喊着,一时间,无数的灵剑带着破空之声,“刷刷刷”往琉璃竹楼直奔而去!精致的琉璃竹楼上,顿时响起了一片清脆的破裂声!
琉璃竹楼的淡淡光芒立刻暗了一瞬,墨鳞的眼睛陡然充血了,它猛地和身扑了上去,用身体护住了琉璃竹楼!
可是,他这半龙半人的身体实在太小了,根本护不周全!
墨鳞深深吸了口气,迅速现出原型,竟然是一条硕大无比的暗色魔龙!这条魔龙浑身布满了细密的鳞片,那些鳞片泛着一层不祥的暗色血光,仿佛烈焰燃烧后的余烬一般!
众修士齐声惊呼!
“魔龙!是魔龙!!”
“它化形了!怎么办?!”
“别怕,它年龄还小,什么法术也不会,大伙儿上啊!”
“上啊,砸了琉璃台,杀魔龙取魔丹!”
“杀魔龙,取魔丹!”
“杀魔龙,取魔丹!!”
随着这呼喊声,灵剑、灵力攻击、以及各种法宝,如同暴雨一般向琉璃竹楼坠来!
墨鳞盘旋起来,用身体紧紧护住了琉璃竹楼,可是毕竟还是护不周全,不时有灵剑透过空隙,狠狠击中琉璃竹楼的门窗,发出阵阵的清脆的破裂声!
“这些人竟然趁着清衡仙尊闭关,想要扰他心境,让他走火入魔……太卑鄙了!”秋雨桐狠狠拧起了眉毛。
陆霄轻声道:“这些修士的主要目的,应该还是魔丹。这墨鳞毕竟只是一只魔物,没在人间厮混过,根本就不懂得人心险恶……其实,只要它走了,这些修士一定会追着它离开,清衡仙尊就暂时安全了。”
墨鳞紧紧护着那摇摇欲坠的琉璃竹楼,又是心疼,又是愤怒,又是焦灼不安,还有些迷惑,它望着下面这群面目狰狞的修士,似乎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清衡这么好,这些人还要杀清衡?
“清衡养魔为患,是与我修真界为敌!不配称为仙尊!”
“没错,他这是咎由自取!”
“杀魔龙,取魔丹!”
“杀魔龙,取魔丹!”
“大伙儿上啊!!”
忽然间,一柄雪亮的巨大灵剑,带着凌冽的风声,破空而来!
墨鳞一个甩尾,“啪!’一声将灵剑打开,尾巴顿时溅出一串鲜红的血珠!它痛得颤了一下,暗金色的瞳孔陡然缩紧了,可是仍然一动不动地护着那摇摇欲坠的竹楼。
无数的灵器攻击纷至沓来……墨鳞一边忍受着剧痛牢牢护住竹楼,一边努力思索着这些人族的目的,过了许久许久,它终于懵懵懂懂地明白过来,这些人要杀清衡,是因为自己。
那个讨厌的长宁道君说的话,没有错。
都怪自己。
如果自己不在了……清衡就安全了。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58
墨鳞闭了闭眼睛,而后缓缓仰起脖子,随着一声响彻天际的狂怒龙啸,一口暗红色的沸腾火焰,熊熊喷薄而出!!
“轰!!”翠竹林瞬间便被烧去了一大片,数十名修士浑身着火,在地上打着滚,大声哀嚎着!
“魔龙杀人了!!”
“果然是魔物!兽性难驯!”
“这可怎么办?!”
四名一直袖手旁观的大能修士,此时此刻都紧紧盯着那条暴怒的魔龙,而后他们同时浮了起来,缓缓抽出手中灵剑。
四大门派掌门人联手一击,谁能抗衡?!
墨鳞不等他们出手,便纵身腾空而起,带着一阵灼热的狂风,往翠竹林外掠了出去!
“魔龙逃走了,大家追啊!!”
作者有话要说:小龙:来生……我想做人,我想经历很多事情,那样我就会懂得人心险恶,就可以保护他。感谢在2020011720:00:17~2020011820:03: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反正我就是白5瓶;念奴娇?、吃瓜者热爱瞎扯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追啊!!”
“它已经受伤了,别让它跑了!”
“快跟上去!!”
众修士们大声呼喊着,丢下破破烂烂的琉璃竹楼,跟着那条墨色魔龙追出了竹林,四位掌门人彼此看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也御剑跟了上去。
“墨鳞……”秋雨桐望着小龙仓皇远去的身影,不知为何心中狠狠一揪,几乎就想要拔腿追上去,陆霄一把抓住他,厉声道:“师尊,你冷静点!只是虚影而已,都过去了!”
秋雨桐回过神来,喃喃道:“是啊,都过去了……该发生的,也都发生了。”
可是,为什么自己会如此难受?望着小龙狼狈的背影,就好像有一只大手,狠狠揉搓着他的心脏,又好像有一块沉甸甸的石头,重重压在他的胸口,让他几乎无法呼吸……恍惚之中,秋雨桐忍不住拽紧了陆霄的衣襟,小徒弟那熟悉而安心的气息,终于让他稍微好过了一点。
陆霄犹豫了一下,轻轻搂住他:“没事儿的,没事儿的。我觉得,它是心甘情愿的,倘若换成是我,我也……”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秋雨桐没听清楚对方在讲什么,他整个人都眩晕得厉害,靠着身边那结实温暖的胸膛,才能勉强站立着。
陆霄没再说什么,就让他这么靠着。
秋雨桐低低喘了两口气,终于有了一点力气,他缓缓抬起眸子,几乎有些惶惑地望着自己的小徒弟:“为什么?为什么这和传说中的故事,根本不一样?”
“师尊,你太纯善了,你不明白,人心是……非常复杂的。”陆霄轻声道,“为了巨大的利益,为了至强的力量,人这种东西,什么都做得出来,什么都编造得出来。”
秋雨桐愣愣地望着他,周围的景象又渐渐扭曲了。
……
这是个一望无际的巨大湖泊,湖面碧波荡漾,春意盎然,飞鸟盘旋,鱼儿跳跃,充满了勃勃的生气。
只是那碧绿的湖边,浮动着丝丝缕缕的血色。
湖边一处石滩上,聚集着大群修士,他们正围着一个东西,商量着什么。
“挖丹吧,这时候最新鲜。”
“它还没死呢。”
“死了吧?”
“刚才好像又动了一下。”
“别管那么多了!老子动手了啊!这条臭畜生,伤了我们三河门好几个人!”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59
“贺门主且慢,咱们这次围剿魔龙,哪门哪派没有死人?!这魔丹,到底由谁来挖,还得有个计较!慧空大师,您说是不是?”
“阿弥陀佛!依老衲看,这魔丹吧……”
吵吵嚷嚷的争执声中,墨鳞安安静静地趴在石滩上,原本漂亮的暗红色鳞片剥落了许多,露出下面狰狞的血肉,一条条深深的伤痕因为泡了水而泛着白,暗金色的眼珠都失去了光彩。
众修士也十分狼狈,不少人都受了伤。有人头破血流,有人瞎了一只眼,有人半张脸都被龙焰烧焦了,正狠狠地踢着墨鳞的身体:“去你妈的臭畜生!待会儿爷爷挖了你的臭魔丹,撕了你这张喷火的臭嘴,看你还怎么神气!”
墨鳞似乎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整条龙都恹恹的,毫无生气的样子。
众人争吵了半天,也没有结果,忽然几个人惊呼起来:“有人来了!”
“是……是天照云海!”
“清衡仙尊……不,清衡来了!”
墨鳞微微一呆,而后精神猛然一振,竟然稍微爬起了一点,暗金色的瞳孔也竖成了一条线,简直亮得吓人。
清衡,清衡来了!清衡没有不要它!自从清衡躲进琉璃竹楼,它好久好久,都没有见过清衡了……可是,可是它现在这么丑,鳞片都没有了……清衡最喜欢它的鳞片了,夏天午睡的时候还会抱着它,说冰冰凉凉的很舒服,现在它的鳞片掉了这么多,清衡会不会嫌弃它?会不会觉得它很丑?
它不想让清衡看见,自己这个丑样子……对了,化成人形,清衡就看不出来了,然后,它就可以偷偷把鳞片养回来……
想到这儿,墨鳞喘着粗气,努力提起最后一点力气,试图化成人形。魔龙上半身的鳞片渐渐褪去,显出了极其英俊的人形模样,可是它的伤实在太重了,下半身那条长长的龙尾,无论如何也变不成两条腿,急得“呜呜”直叫。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死死盯着天际,那柄破空而来的天青色灵剑!每个人的神色都紧张无比,没有人留意这条拼命化形的小小魔龙。
“刷——”一声轻响,天照云海落地。
众修士不由自主地散了开去,石滩空地之上,只剩下一条孤零零的半人半龙,它拼命挣扎着试图化形,血淋淋的龙尾在石滩上胡乱拍着,可是根本变不成双腿,看上去又狼狈,又慌张,又可怜。
清衡仙尊缓缓从灵剑上走了下来,浓黑长发凌乱不堪,素色长袍披散拖地,雪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他甚至忘了收回天照云海,只愣愣地看着伏在地上的小龙。
“墨鳞,墨鳞……墨鳞!”他喃喃念着这个自己亲自取的名字,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一下跪倒在小龙身边,颤抖着抱起那伤痕累累的上半身。
周围数百名修士,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一时之间,湖边简直安静得可怕。
墨鳞睁大了眼睛,紧紧盯着眼前气喘吁吁的人,这个人这么好看,又这么狼狈,满头浓黑的长发乱七八糟的,漂亮的淡色嘴唇都在微微发抖,它一时间忘了自己的丑样,只想安慰地亲一亲那张颤抖的嘴唇,或者舔一舔也行……可是它还没有凑上去,就想了起来,这个人不喜欢自己的亲亲,还会生气,而且自己现在又这么丑。
一想到自己的丑样,墨鳞忽然有些畏缩:“清衡……墨鳞变丑了,但很快,很快鳞片就会长回来的……真的,只要半年,不不,只要一个月,不不不,只要三天……咳咳……”
它说着说着,忍不住剧烈地咳起来,又赶紧抿住唇,把满口腥热的鲜血都咽了下去,生怕弄脏清衡的白衣。
清衡仙尊紧紧搂着它,原本清脆悦耳的声音,此时嘶哑得不成样子:“别说了,别说了,墨鳞没有丑,墨鳞好看。”
“没,没有丑吗?”墨鳞暗金色的眼睛微微一亮,随即又暗了下去,“可是,清衡,清衡不让墨鳞进屋子,不让墨鳞呆在清衡身边,墨鳞好难过……墨鳞给清衡捡石头,清衡也不要……清衡还不让墨鳞亲亲……呜呜……”
“只要你好好的,你想呆在哪里,就呆在哪里,你捡什么,我就要什么……你想对我做什么,就,就做什么……只要你好好的,只要你好好的,什么都可以。”清衡仙尊颤声道,两行眼泪流了下来。
“真,真的?”墨鳞愣愣地望着清衡仙尊,似乎不敢相信一般,而后轻轻摇了摇头“可是,墨鳞好累……墨鳞知道,墨鳞要死了,清衡只是,只是在安慰墨鳞……呜……”
“不会的,你不会死的,不会的……”清衡仙尊拼命摇着头。
“如果,如果还有下辈子,墨鳞想做人……做了人,就会懂很多……很多很多……墨鳞是魔物,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墨鳞也想懂事……想保护清衡……呜……”墨鳞喃喃道,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它的瞳孔散了。
清衡呆呆望着那双毫无生气的暗金色眸子,整个人渐渐发起抖来。他抖得是那么厉害,周围的修士,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过了许久许久,这位一向淡然纯善的清衡仙尊,忽然仰头向天,发出了一声极其几乎不似人声的长啸:“啊——”
那啸声凄厉到了极点,充满了极度的绝望,充满了滔天的愤恨,充满了对天道的控诉,也充满了沸腾一般的……杀意。
众修士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清衡仙尊随手一召,远处的天照云海“刷——”一声到了手上!
这柄巨大的天级灵剑,这柄从未伤过任何一个修士的天级灵剑,此时此刻,带着一抹冰冷无比的森然寒光,带着山呼海啸一般的磅礴杀意,向着众人横掠而去!!
方才围着墨鳞讨论挖丹的数十名修士,纷纷纵声惨呼!有人身首分离,有人拦腰横切,有人断手断脚!霎时之间,石滩之上鲜血喷涌,惨叫连连,一片狼藉!数人横尸当场,还有几个人拖着半截血肉模糊的身子,在石滩上爬来爬去,滑腻腻的肚肠流了一地!
剩下的人或大声惊呼,或两股战战,或拔腿就跑!
“清衡疯了!快跑啊!!”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60
“天哪,天哪!”
“他强行破关,根基不稳,别怕!”
“我们这边还有四大掌门,他已经不行了!”
“对对对,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果然,清衡仙尊挥出一剑之后,忍不住“哇”地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他勉强伸手召回天照云海,脸色已经白得跟纸一样。
“他吐血了,大伙儿上啊,魔丹就在眼前了!”
“对,上啊!”
“他已经不行了!”
众人大声呼喊着,可是推推搡搡之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一步!过了许久许久,才有四名大能修士,缓缓走了出来。
“四大掌门出来了!”
“呼,他杀了这么多人,四大掌门不会放过他的!”
“对对,就算他再强横霸道,也对不不了天煞大阵!”
“杀凶手,挖魔丹!”
“杀凶手,挖魔丹!”
清衡仙尊一手持剑,一手搂着墨鳞,又呕了两口血,整个人都稀里糊涂的,他模模糊糊地听着众人的喊声,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是了,魔丹。
碎丹或者死亡,都有可能转生,可是如果魔丹落到这些人手里,一旦被彻底炼化,墨鳞连转生的机会,都没有了……从此天上地下,再没有那条懵懂的小龙。
“咳咳……”清衡仙尊咳了两声,勉强咽下一口温热的鲜血,又“刷——”地狠狠挥出一剑,逼得众人倒退两步,而后他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双手抱着墨鳞的尸体,脚下驾着天照云海,歪歪斜斜地向湖中掠去!
一位掌门人厉声道:“他跑了,跟我追!!”
“他跑不掉的!”
“摆天煞大阵!!”
清衡仙尊抱着墨鳞的尸体,强忍着丹田中的剧痛,驾驭着天照云海在翠微春湖上歪歪扭扭地飞着。湖面宽阔无比,碧波荡漾,宛如仙境一般,可是此时此刻,他们一人一龙,又能往哪里去?
幻境不断地扭曲着……
数天之后,在四大派掌门人的天煞大阵下,清衡仙尊终于精疲力竭,无处可逃。他紧紧搂着墨鳞的尸体,茫然地悬浮在湖心上面,披头散发,满脸鲜血,肮脏不堪,整个人狼狈到了极点,再也看不出半点昔日模样。
“清衡,放下你手里那只魔物,老衲可以给你一条活路。”
“清衡,你就听慧空大师一句劝吧。”
“是啊,难道我们还会害你吗?”
“本座也承诺,只要你交出那条魔龙,本座绝不为难于你。”
“阿弥陀佛!”
一个面目慈祥的老和尚,试探着凌空往前踏了几步:“清衡,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只要你把魔物交出来,你还是那个清衡仙尊,老衲向你保证。”
清衡仙尊死死瞪着他。
“呸!!”
忽然间,这位一向极好面子,又十分单纯亲善的仙尊,竟然狠狠将一口带血的唾沫,重重唾在了老和尚脸上!
老和尚也不动气,连脸上的唾沫也不去擦拭,只是淡淡道:“清衡,看来你是敬酒不吃,想吃罚酒了……我们四人的天煞大阵,你是破不了的,到时候不仅保不住魔丹,还白白搭上自己一条命,值得吗?阿弥陀佛!”
“我确实破不了天煞大阵,可是……”清衡仙尊的嘴角轻轻弯了弯,而后抬起手来。
“你还要打?”老和尚蹙起了眉头。
可是清衡仙尊并没有召剑,五根手指竟然缓缓掉头,对准了自己的胸腹丹田!老和尚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瞳孔骤然缩紧,而后猛然后掠!!
可是已经晚了。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61
那位散漫随意,又天真可欺的清衡仙尊,竟然硬生生地将五根手指,狠狠插入了自己胸膛!而后直接捏碎了气海中那颗大能元丹!!
“轰!!!”
大能修士自爆的余波,在翠微春湖之上,掀起了一阵狂暴的飓风!!一时间巨浪涌来,偌大的湖面如同沸腾一般,几乎看不见人影!
过了许久许久,狂风巨浪才渐渐平息下来,四位掌门人不见了,清衡仙尊不见了,墨鳞的尸体也不见了……而原本碧波荡漾的湖面,渐渐笼罩起了一层冰冷的薄雾,从此之后,曾经的翠微春湖,终于变成了翠微寒潭。
寂静的湖心之中,清衡仙尊紧紧搂着墨鳞的尸体,他安安静静地闭着眼睛,苍白的脸上还带着一点微笑,渐渐往下沉去……水色幽暗,终于再也看不见了。
秋雨桐愣愣地望着那幽暗的水底,脸上忽然一阵淡淡的凉意。
他茫然地伸手摸了摸,满手都是湿滑的泪水。
“别哭了,”陆霄努力安慰着他,可是声音也莫名哑了:“只是幻象而已,只是幻象而已……”
……
不知道过了多久,秋雨桐才渐渐清醒过来,只是身边既没有苍山翠竹海,也没有月下琉璃台,没有自碎元丹的清衡仙尊,更没有那条护主而死的魔龙……他们师徒二人,仍然在漆黑的寒潭水底,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可以自由呼吸。
陆霄扬起右手,手里拎着一只小小的动物:“方才那些幻境,就是它在捣鬼。”
那只动物不过巴掌大小,看起来像一只软软的鼻涕虫,有六只小小的触脚,正细细地叫着:“叽叽叽——”
“是……蜃妖?”秋雨桐疑惑道。
“嗯,它会用幻境迷惑人,然后吸人生气,方才那些幻象,全都是它造出来的。”
“可是,蜃妖造的幻象,和海市蜃楼一样,都是真实存在的……它怎么会知道那些事情?”
“我猜想,或许当年清衡仙尊自爆之后,他残余的意识,被这只湖底蜃妖吸收了,所以它才能做出这么逼真的幻境。”
秋雨桐蹙起眉头,把那只小小的蜃妖拎了过来,又轻轻抖了抖:“小妖,你既然住在湖底,那你知不知道天照云海在哪儿?嗯,就是一柄很大的剑,是天青色的。”
“叽叽叽……”小妖瞪大了眼睛,拼命挣扎着。
陆霄冷冷道:“它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也罢,我看它虽然丑了点儿,但是烤一烤,或许还挺有油水的。”
“?!”蜃妖发着抖,小小的前脚往前方指去,“叽叽叽!!”
秋雨桐和陆霄对望了一眼,顺着蜃妖指的方向,努力往前游去,不知过了多久,前方果然出现了一团巨大的淡淡光晕。
二人游到近前,只见一柄丈余长的灵剑,深深插在一块黑色礁石上面。这柄巨大的灵剑,通体呈现出一种缥缈的天青色,剑身泛着一层朦胧的淡淡光晕,强大的森然威压,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天照云海。
“这就是……天照云海?”陆霄喃喃道。
“应该是了。”秋雨桐心中一喜,正想上前拔剑,忽然一条硕大的东西,悄无声息地拦腰横扫而来,直接将他卷了开去!
秋雨桐被那东西勒得喘不过气来,他拼命挣扎着,摸到的全是一片冰冷滑腻,还有密密麻麻的吸盘!他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借着天照云海的微光望去,忽然一阵毛骨悚然!
眼前这东西,竟然是一只硕大无比的章鱼!
这巨型章鱼足有数丈大小,滑腻的触手如同水桶一般粗细,上面布满了成千上万的吸盘,而两只凸出的巨大眼睛,在这幽暗的水底简直犹如灯笼一般,泛着骇人的莹莹绿光!
秋雨桐强忍着恶心,竭力挣扎着,想要挣脱那条触手,可是这章鱼实在太大了,他简直被甩得晕头转向!
忽然间,他周身一轻,触手的力道陡然松了,陆霄急道:“师尊,我制住它了,你快去拔剑!”
电光石火间,秋雨桐也来不及去思考,他的小徒弟究竟是怎么制住这只章鱼的,只是赶紧推开腰上的粗大触手,努力游到天照云海旁边,双手紧紧握住剑柄,而后狠狠一拔!
“轰!!!”
随着一声巨响,论剑谱排名第一的上古绝品灵剑——“天照云海”,终于重新出世!整个翠微寒潭,都为之震动!!
随着水波的剧烈动荡,那块巨大的黑色礁石,也陡然爆裂开来!一颗寸许大小的魔丹,从碎石里缓缓浮了起来,淡淡的血色光芒,让人为之心悸!
作者有话要说:【多年以后】
霄霄:师尊,我想起前世死的时候了。
秋秋(心疼ing):霄儿……
霄霄:那个时候,师尊是不是说,只要我活着,想对你做什么都可以?连这样……也可以吗?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62
秋秋:??!!
第52章
秋雨桐紧紧握着天照云海,某种极其柔和,但又极其霸道的力量,顺着天照云海的剑身,疯狂涌入他的身体……他知道,那是清衡仙尊残存的一缕灵力,虽然不多,但却足够精纯,也足够强悍。
奇怪的是,他对这股外来的灵力,竟然毫无排斥,不仅接纳得极其顺畅,而且几乎是毫不费力地,便让这股灵力在体内运转了三个小周天,然后缓缓汇入丹田之中,混合着他之前修得的微薄灵力,最后凝成了一颗虽然很小,但却非常纯净的元丹。
那颗渺小而纯净的元丹,安静地悬浮在他的丹田之中,他能感受到那股淡淡的暖意,那种洁白而柔和的光芒……他忍不住轻轻按着自己的胸口,那种感觉,非常熨帖,也非常舒服。
不知道过了多久,秋雨桐才从那种迷人的感觉之中,慢慢回过神来,而后被吓了一跳。
那颗明亮的血色魔丹,正在他眼前数寸处浮动着,仿佛一颗轻盈的夜明珠,随着水波轻轻晃动。
秋雨桐迟疑了片刻,缓缓伸出手去。
他小心翼翼地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这颗悬浮在水中的明亮魔丹,和想象的不同,这颗魔丹并不灼热,反而有点冷冰冰的,捏在指间的感觉,就像一颗冰凉而脆弱的水晶珠子,轻轻一捏就碎了。
秋雨桐略微定了定神,轻手轻脚地将魔丹收入了乾坤袋,而后回头望去:“霄儿!”
陆霄血淋淋的右手紧紧按着胸口,正低头望着那条巨大的章鱼尸体发愣,他的神色十分复杂,似乎没有听见秋雨桐的话。
秋雨桐一眼就看见了他按着胸口那只血淋淋的右手,心中不由得微微一拧,赶紧游了过去:“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吗?”
陆霄回过神来,赶紧把右手从胸口松开,又缩到背后,结结巴巴道:“没,没什么。”
秋雨桐心中起疑,这个小徒弟一向十分冷静,很少有慌张的时候,难道他受了伤,想瞒着自己?
他一边琢磨着,一边仔细打量着陆霄的胸口,却并没有看到什么伤痕,难道是手受了伤?
“你的手伤了?”
“没有。”陆霄一边说,一边又把右手往背后缩了缩。
秋雨桐看着小徒弟那副遮遮掩掩的模样,忍不住蹙起了眉头,厉声道:“把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师尊……”陆霄哀恳一般望着他,目光几乎有些可怜了。
秋雨桐心中不由得微微一软,但又想到小徒弟可能想隐瞒伤势,便硬起了心肠,严厉地望着对方:“把手给我。”
陆霄犹豫了许久,最后抿了抿唇,终于把手伸了出去。
“你这手怎么了?这么多血……”
秋雨桐紧蹙着眉头,轻轻拉过那只血淋淋的右手,一手托着,一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随着他的抚摸,那些血肉模糊的絮状物,逐渐飘散在水里,露出一只修长有力的手——那上面并没有半点伤痕。
“你没有受伤?那这些血肉是……”秋雨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转头望向那只巨大的章鱼。
那只数丈大小的章鱼,此时安静地躺在湖底一块礁石上面,已经没了生气。它那可怖的硕大躯体上面,有个很小很深的伤口,一些滑腻的内脏流在外面,附近的潭水之中,也飘散着丝丝缕缕的暗红血色。
这一次,没等秋雨桐发问,陆霄就轻声道:“我……我掏了它的心。”
秋雨桐呆了一瞬,而后不由自主地看了看那只巨大的章鱼,又扭头看了看陆霄,神色都有些茫然了:“这,这怎么可能?”
陆霄涩声道:“我也不知道。我看见它袭击你,我……我就忍不住,然后脑子一晕,就这样了。”
秋雨桐愣了许久,而后疑惑道:“或许……或许情急之下,你激发了某种潜力?某种特殊的灵脉?”
陆霄苦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秋雨桐沉默了片刻,似乎也觉得这个荒谬的理由,连自己也无法说服,便摇了摇头:“算了,我们先上去,以后再慢慢说。”
陆霄轻声道:“也好。”
秋雨桐随手一召,那柄强横的天照云海,十分柔顺地横过了巨大的剑身,乖乖让两人踩了上去,而后便载着师徒二人,缓缓往湖面浮去。
“哗啦——”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一声巨大的水响,二人终于浮出水面,秋雨桐抹了一把脸上冰冷的潭水:“掌门师兄,我们找到了……”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63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此时此刻,只见翠微寒潭的岸边石滩上,竟然聚集了不下百余人。
除了朔雪城众人之外,还有北海剑派归无涯等人、南山寺无尘大师等人、玉琴宫林郁容、林逐风兄弟二人……甚至连极乐宫主薛怀柔、毒龙教主巫胜男都到了,还有青霞观的大师姐玉馨和小师妹玉珠,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的闲散修士,乌压压的一大片人。
众人原本分成几拨,或窃窃私语,或大声议论,此时听见水声,全都向秋雨的方向望了过来。
陈无伤厉声道:“他们出来了!”
桑灵溪立刻道:“我小师弟出来了,关你这陈年僵尸鸟事?”
陈无伤的脸色一向十分苍白,为人又阴郁狠毒,时常有人在背后骂他“陈年僵尸”,他平生最忌讳的,也就是“僵尸”这两个字,此时竟然被桑灵溪指着鼻子骂,顿时忍不住向桑灵溪怒目而视,气得声音都在发抖:“桑灵溪!你,你……”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吗,你这陈年……”
谢晚亭低声斥道:“灵溪!”
“哼。”桑灵溪讷讷地闭了嘴,神色还有些不大服气。
白寒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归无涯并没有理会这边的无聊斗嘴,他按着腰间那柄暗红色的名剑“泣血”,同时冷冰冰地打量着寒潭上的秋雨桐,古银面具后面的一双眼睛,简直犹如两粒硬邦邦的灰色石头一般,一点感情也没有。
而他身边那名瘦竹竿道人屠无畏,则喃喃道:“他脚下那柄剑,莫非就是……天照云海?他真的是秋雨桐?”
“多半是了。”归无涯缓缓道。
二人声音并未压低,众修士顿时一阵窃窃低语。
“真是秋雨桐?”
“我昨天便听到了传闻,说飞来峰主回来了……”
“我今早也听说了,难道是真的?”
林逐风睁大了眼睛:“大哥,那柄剑真的是天照云海?那个人……那个人是秋雨桐?飞来峰主不是飞升了吗?”
玉琴宫主林郁容的神色也十分茫然:“我也不知道。”
“大师姐,那不是之前救咱们那人吗?”青霞观小师妹玉珠低声道。
“嗯,好像是。”
“他怎么能拔出天照云海?”
“据说,他就是飞来峰主秋雨桐……秋雨桐是先天剑体,应该能拔出天照云海吧?”玉馨也有些不确定。
也有人疑惑道:“他是秋雨桐?!不会是骗子吧。”
“对啊,秋雨桐五年前就飞升了,这人多半是个江湖骗子。”
“虽然方才桑灵溪管这人叫小师弟,但桑灵溪这人一向不靠谱……”
桑灵溪还没发作,白寒渊已经冷冷道:“他正是本门飞来峰主,秋雨桐。倘若有人有任何疑问,先问问白某这柄斩风雪。”
谢晚亭也轻轻点了点头。
天下人都知道,傲雪峰主白寒渊一向话少,但从无虚言,他这一开口,再加上谢晚亭的态度,众修士顿时一片哗然!关于秋雨桐重回人间,之前不过是一些八卦传闻,万万没想到,这竟然是真的!
“秋雨桐没有飞升?这人就是秋雨桐?!”
“除了飞来峰主,还有谁能拔出天照云海?”
“是啊是啊,他可是修真界唯一的先天剑体之身……”
众人低声议论纷纷,秋雨桐十分尴尬地笑了笑,一时间有点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霄低声道:“师尊,先停到朔雪城那边去,离北海剑派远一点。”
“嗯。”秋雨桐点了点头,驾着天照云海掠过寒潭水面,缓缓落到了谢晚亭轮椅旁边。
他刚刚落地,只听“刷——”一声轻响,天照云海缩成了三尺余长的一柄灵剑,斜斜别在他的腰上,剑身呈现出一种朦胧的天青水色,并不十分明亮,但却寒意逼人。
“好剑!”白寒渊赞叹道。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64
“小师弟,能不能给我摸一下?”桑灵溪跃跃欲试地搓了搓了手。
“雨桐,你这剑……”谢晚亭轻轻蹙起眉头,似乎想说些什么,一个冷峻而低哑的声音,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剑确实是好剑,不过,这柄剑姑且不论,那昊天魔皇幼子的魔丹呢?”
归无涯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走了出来,古银面具后的一双眼睛,冷冷盯着秋雨桐:“既然天照云海在你身上,那颗魔丹,定然也在你身上了……把它交出来。”
他的语气实在太过理所当然,秋雨桐先是微微一愣,而后几乎要怒极反笑了:“魔丹确实在我身上,但这颗魔丹关系重大,我掌门师兄已经说了,要将它带回朔雪城,镇压于问剑崖下,至于其他的,以后再做打算,但绝不能让任何人炼化了它,怎么可能随便交给你?”
谢晚亭点头道:“正是。”
归无涯冷笑一声:“带回朔雪城,镇压于问剑崖下?谢城主怕不是想要将魔丹带回朔雪城,然后自己炼化了,做个道魔双修第一人?”
“谢某并无此打算。”谢晚亭涵养甚好,竟然并不动怒,只是桑灵溪却忍不住了:“这种屁话,别人倒是说得,但以归岛主的为人,此时此刻说出来,怕不是想要笑掉天下人的大牙?归岛主打的是什么主意,难道自己不清楚?”
“怎么,难道你们朔雪城,想就这样把魔丹带走?那也得问问,本座这柄泣血,到底是答应不答应!”归无涯冷冷道,“谢晚亭,你萧曲儿确实吹得好,至于使剑嘛,就……哼哼。”
谢晚亭微微蹙眉,并不说话,似乎懒得和归无涯争执。
“归岛主的意思是,魔丹交给我朔雪城不行,交给你北海剑派就行了?!”桑灵溪厉声道。
白寒渊双手抱着剑,冷冷地望着归无涯。
陈无伤和屠无畏,也缓缓将手按上了剑柄。
两派的众弟子们,也纷纷怒目而视,剑拔弩张。
眼见朔雪城和北海剑派两大门派,立刻就要打起来,众修士们一边悄悄往后退,一边议论纷纷。
“我觉得,归岛主说得对,魔丹这种玩意儿,可不能让哪门哪派随便拿走!谁知道朔雪城拿了魔丹去,会做些什么!”
“可是,桑峰主说的也有道理啊,难道这魔丹不给朔雪城,就能给北海剑派吗?”
“是啊,是啊……”
“不过,这两派若是打起来,嘻嘻……”
“啧啧,怎么还不打啊?”
忽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了起来:“既然吵吵嚷嚷了大半天,也没有打起来,我看谢城主和归岛主,也不是真心想要打架。依我看,不如将这枚魔丹,交给仙道盟主无尘大师保管,明年的仙盟大会,谁当盟主,谁得魔丹。”
这声音慵懒而娇媚,众人循声望去,却原来是毒龙教主巫胜男,她一边玩弄着一条鲜红色的小蛇,一边懒洋洋道:“大家说是不是呀?”
无尘大师敛眉合十,低低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倘若将魔丹放在老衲此处,老衲一定竭力保管。”
无尘大师是现任仙道盟主,为人淡泊名利,又十分公正,在修真界口碑极好,朔雪城和北海剑派的修士们虽然十分不服气,但到底没有更好的办法,两派都人数众多,而且不乏大能修士,倘若真的打起来,只怕要两败俱伤,反倒让其他人渔翁得利。
归无涯沉吟片刻,首先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谢晚亭垂下眸子,轻轻叹了口气:“雨桐,那就交给无尘大师吧。”
秋雨桐犹豫了一下,轻手轻脚地从乾坤袋里掏出了那枚明亮的魔丹,单手捧在掌心里,缓缓走上前去:“无尘大师,这便是魔丹,小心别伤了它。”
无尘大师也迎上前来,他左手托着一只青铜伏魔钵,小心翼翼地将魔丹收进钵里,神色十分肃穆:“阿弥陀佛,老衲一定好生保管。”
“无尘大师,您可千万要小心某些人呐。”归无涯斜睨了谢晚亭一眼,而后带着北海剑派众人,拂袖而去。
……
天色渐渐暗下来,魔丹有了去向,朔雪城和北海剑派之间的好戏,似乎也没得看了,各门各派的修士们逐渐散去,各自在附近找过夜的地方。
朔雪城的众弟子,则在寒潭旁边找了一处干燥的空地,搭了几个临时安顿的芦苇草棚。
经过这一番折腾,秋雨桐简直疲倦到了极点,谢晚亭把他叫到草棚里,询问他寒潭里发生的事情,他也只是恹恹地大概讲了一遍。谢晚亭见他精神不佳,便也体贴地不再多问,只让他好好休息。
秋雨桐从谢晚亭的草棚里走出来,也不想往人多的地方去,便在寒潭旁边寻了一片茂密的芦苇,就在芦苇丛里躺着,呆呆地望着夜空。
寒潭的夜空,也笼罩着淡淡的雾气,朦朦胧胧的。
“师尊。”随着一阵拨开芦苇的沙沙响声,陆霄也走进了芦苇丛,在他旁边躺了下来。
“嗯。”秋雨桐望着雾蒙蒙的天空,忽然轻声道,“霄儿,为什么真相明明是那样,可是人间界都说清衡仙尊以身殉魔,而修真界又说他坏了道心,咎由自取呢?”
“我猜想,当年那场围剿实在闹得太大,不少修士都隐约知道一些真相,四大门派只能最大限度地,将责任推卸给清衡仙尊……而对着人间界的诸多凡人,修士们自然要维护修真界的面子,清衡仙尊以身殉魔,就是最好的含糊说辞。”陆霄淡淡道。
“唉,那颗魔丹,真的就那么重要?到了现在,还争抢不休。”秋雨桐喃喃道,“无尘大师一向慈悲,希望他能好好保管那颗魔丹……”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65
陆霄沉默了许久,忽然轻声道:“师尊,魔丹到底是怎么回事?是魔物自己结的丹么?和修士的元丹一样?”
“我听说,昊天魔皇那支魔龙血脉,每条魔龙只有一枚魔丹,转世轮回的时候,若是遇到合适的时机,魔丹便会觉醒……不过,除了这支魔龙血脉之外,大部分普通魔物,只要吸收了一定的魔气,就可以自己结丹,只是这种普通魔丹,自然是没法和魔龙魔丹相提并论了。”
“吸收了魔气,就可以自己结丹吗……”陆霄自言自语道,而后几乎是不由自主地,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他默然了片刻,忽然道:“师尊,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本来想带你回朔雪城的,可是掌门师兄已经说了,对于你的灵脉,他也没有办法。唉,如今我有了一定的修为,魔丹也暂时有了归宿,徐冬青也托付给了掌门师兄,仙盟大会要等到明年……最近也就没什么事了。”
“那……师尊是想?”陆霄犹疑道。
秋雨桐疲倦地揉了揉眉心:“霄儿,咱们明天就回京城吧,回大宁宫去。回去之后,你让人把静心殿里面,我当年住的那个房间收拾一下,我还住那儿。我不想待在这个地方了,我觉得好累,我想回家了。”
陆霄静静凝视着他,轻声道:“好,我们回家。”
秋雨桐低低“唔”了一声,沉重的眼皮直往下垂,在陷入梦乡之前,隐约听见他的小徒弟轻声说:“回去之后,我想跟师尊……说一件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魔丹的很多疑问,后面会慢慢揭开哒,总而言之,霄霄很快就会变得非常牛逼,其实书名里的“皇帝”,不仅指人间帝王,也指将来统一三界的“魔皇”啦。感谢在2020011720:05:29~2020012019:21: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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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出事了!那边出事了!”
“快去看啊!”
“怎么了?”
“你不知道吗?死人了!!”
秋雨桐稀里糊涂地翻了个身,又软绵绵地挥了挥手,想赶走耳边那些烦人的苍蝇。忽然,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浑身一个激灵,一下子翻身坐了起来:“外面怎么了?”
陆霄已经起了身,正披着外袍,蹙眉望着草棚外面:“好像南山寺那边,出事儿了。”
“南山寺出事了?”秋雨桐一骨碌爬了起来,随手扯过外袍披上,也往草棚外望去。
昨晚,这水潭边的石滩上,除了朔雪城之外,还有不少散修也在此处歇息,此时此刻,只见数十名散修,纷纷往前面跑去,朔雪城的弟子们也聚集在一起,一边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一边努力垫脚往远处眺望。
“霄儿,出去看看。”秋雨桐匆匆拉好外袍,带着陆霄走出草棚。
桑灵溪一边乱七八糟地绑着发带,一边走出自己的草棚:“出啥事儿了?出啥事儿了?”
“不知道。”白寒渊双手抱着灵剑,摇了摇头。
“若羽,怎么了?一大早就大呼小叫的。”谢晚亭揉着太阳穴,徐冬青推着他的轮椅,两人也从草棚里出来了。
众弟子纷纷围了上去,杨若羽赶紧从徐冬青手中抢过轮椅,还瞪了徐冬青一眼:“掌门师尊,好像是崖上出事儿了,就是昨晚南山寺过夜那地儿。”
众弟子一边点头,一边望向远处的断崖:“是啊是啊,今天一大早,好多人都过去看热闹了。”
“听说死人了。”有人神秘兮兮道。
“出人命了?”秋雨桐蹙起眉头,望向远处那座隐隐约约的断崖。
无尘大师生性好静,南山寺的草棚也远离众人,搭在寒潭边的一处断崖上。这断崖距离石滩并不太远,约莫一里有余,但寒潭上雾气很重,从此处望去,只能看见一些影影绰绰的人影,还能听见一些隐约的吵闹声。
谢晚亭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过去瞧瞧吧。”
当朔雪城众人赶到断崖上的时候,断崖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除了原本就在崖上的南山寺众僧人,还有北海剑派众人、玉琴宫兄弟、青霞观女修们、极乐宫、毒龙教,以及一堆看热闹的散修……乌泱泱地挤满了断崖。
断崖一面临着寒潭,中间的平地上面,搭了几个简单的芦苇草棚,最大的一个草棚之中,传来阵阵哭喊呼号声。
“师父,师父!!”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66
“哪个丧心病狂的贼子,竟然害了您老人家……”
“呜呜……师父啊……”
秋雨桐心中微微一紧,忍不住望向身边的陆霄,陆霄也正向他望来,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一个疑问。草棚里哭喊的声音,似乎是无尘大师的两个弟子,清慈和清慧,难道……无尘大师出了事?!
秋雨桐略略定了定神,抬脚便要往草棚里走去,那枚魔丹在无尘大师手中,事关重大,这件事情他必须弄清楚。
“且慢。”一柄暗红色的长剑,连剑带鞘地横在了秋雨桐面前。
归无涯手持“泣血”拦住秋雨桐,古银面具后面的一双眼睛,冰冷得没有一点温度:“伏魔钵还在里面。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没有北海剑派的许可,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秋雨桐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这归无涯担心自己浑水摸鱼,又把伏魔钵里的魔丹偷回去!
他勉强压抑住怒气:“归岛主,现在不是争抢魔丹的时候。”
桑灵溪轻轻翘了翘嘴角,但眼睛里一点笑意也没有:“依我看啊,归岛主是怕别人进去了,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比如……凶手不小心留下的线索。”
“桑灵溪,你什么意思?!”陈无伤怒道。
“无稽之谈,归某只是担心有人浑水摸鱼而已!也罢,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罢!”归无涯冷哼一声,暗红色的剑鞘微微一挑,只听轰然一声巨响,整个芦苇草棚,都飞散开去!
众人凝神望去,不由得失声惊呼!
只见搭草棚的的芦苇茅草,散落得遍地都是,而这一片狼藉之中,除去跪伏痛哭的清慈、清慧之外,赫然是一具尸体!
或者说,两截尸体。
无尘大师的两截尸体。
尸体的头颅轻轻闭着眼睛,嘴角微微翘起,似乎还带着一点笑意,看起来十分安详,只是这颗安详的头颅,此时已经不在脖子上面。
尸体的身子,端坐在一张草席之上,而头颅却滚落在身子脚边,草席上全是喷溅的斑驳血迹,散发出阵阵腥臭。
“这是……”秋雨桐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略微退后半步,陆霄蹙起眉头,轻轻捏紧了秋雨桐的手。
“简直是丧心病狂。”谢晚亭闭上眼睛,轻叹一声。
白寒渊拧起了眉毛,冰块儿一般的脸上,仍然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而桑灵溪则瞪大了眼睛,瞳孔都缩紧了。
众修士寂静了片刻,而后一片哗然!一时之间,断崖上一阵巨大的“嗡嗡”声,几乎听不清谁在说什么。
归无涯只呆了一瞬,随即几步上前,十分急躁地用剑鞘四处拨弄,不断翻看着杂乱的芦苇和衣物:“伏魔钵呢?魔丹呢?!”
他胡乱翻了一圈,什么也没找着,竟然走到尸身面前,伸手便要去搜!
清慈猛地站起身子,牢牢护住了尸体,怒道:“归岛主,你,你……你太过分了!”
清慧脾气大些,厉声斥骂道:“归无涯,你给我滚出去!!”
南山寺其余众僧,纷纷大声斥责,其他门派的一些修士,也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谢晚亭沉声道:“归岛主,无尘大师尸骨未寒,你这样不太好吧?”
归无涯厉声道:“谢晚亭,你在这里假惺惺地充什么好人?!是不是你杀了人,把魔丹偷走了?!”
“刷”一声轻响,桑灵溪的烟波绿已经出鞘半截,寒光逼人:“归无涯,你再说一遍?!”
陈无伤和屠无畏也立刻按住了剑柄!
白寒渊抱着长剑,冷冷地盯着二人。
“灵溪,寒渊,别冲动。”谢晚亭轻轻按住桑灵溪的手,又缓缓道,“归岛主,虽然谢某问心无愧,但你身为北海剑派的掌门人,说话应当有些分寸。”
归无涯一时冲动脱口而出,此时也自知理亏,只是他性子狂傲,自然也不会道歉,便冷冷道:“无论如何,人已经死了,魔丹也没了……哼哼,这秘境之中,总共也就这百来号人,挨着一个个搜,怎么也能搜出来。”
他顿了顿,又转身对着清慈,放缓了声音:“清慈大师,归某不仅是为了寻找魔丹,也是为了找出凶手,替无尘方丈报仇雪恨。”
断崖上的众修士神色各异,有人愤怒,有人不安,有人无所谓,有人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搜身?凭什么啊?”
“无所谓,爱搜就搜吧,反正不是我。”
“啧,这下可热闹了。”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67
“凶手真的就在咱们里面?”
“大师姐,真的要搜身吗?”玉珠怯生生道。
“他敢?!”玉馨怒道。
清慈和清慧对望一眼,神色十分犹豫。
林郁容看了一眼青霞观的女修们,又看了一眼巫胜男,忍不住道:“这,这不太好罢?”
“玉琴宫主不必过虑。”巫胜男淡淡道,“如果归岛主想要搜小女子的身,尽管来搜便是了。”
巫胜男一边说着,一边慢条斯理地理着袖子,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宽大的水红色袖子轻轻蠕动着,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东西,洁白的领子内侧,缓缓爬了一只乌黑的蜘蛛出来。她身边的几名修士,都忍不住退开了几步,恨不得离这满身是毒的妖女远一点。
归无涯号称“毒剑双修”,是使毒用蛊的大行家,自然也知道厉害,他踌躇片刻,勉强扯了扯嘴角:“是归某欠考虑了,搜身的确不妥。不过,我这儿倒有样小东西,是前些天刚刚抓到的,正好派上用场。”
陈无伤忍不住道:“归师兄,是不是那只蝎子?”
归无涯没有回答,只是缓缓伸出左手,平摊的掌心之上,顿时出现了一只拳头大小的紫色铜鼎。这铜鼎虽小,但却十分精致,鼎身纹着复杂的虫蛇花纹,几乎有种蠕蠕而动的错觉。
“紫铜万虫鼎!”
“是归无涯的本命法器!”
“我还是第一次见……”
众人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这只紫铜万虫鼎,正是归无涯的本命法宝。两百多年前,归无涯结丹之后,便以极其罕见的紫铜,在毒火中淬炼了九年零九个月,铸就了这只紫铜万虫鼎,据说可以收服世间一切毒虫毒物。
归无涯淡淡道:“紫铜鼎里这只血尾蝎,在秘境中并不罕见。它是一种非常弱小的魔物,胆子特别小,只要感觉到大魔的魔气,就会落荒而逃。”
“血尾蝎?”一名散修大着胆子,凑上去瞧了一眼。
只见紫铜鼎的底部,趴着一只拇指大小的蝎子,浑身漆黑如墨,只有尾巴是血红色。此时此刻,它正安安静静地趴伏在紫铜鼎的底部,不知是死是活。
“这玩意儿有什么用?”散修忍不住问道。
归无涯扯了扯嘴角:“它还没醒。待会儿我弄醒它,昊天魔皇幼子的魔丹,散发出的魔气自然浓郁无比,这只小蝎子感觉到了,就会拼命逃开……它逃跑的时候,尾巴指向哪个方向,魔丹就在哪个方向。”
那名修士恍然大悟:“哦,归岛主的意思是,这只蝎子害怕魔气,就会拼命逃往魔丹相反的地方,那它的尾巴指向哪个方向,魔丹就在哪个方向?”
“正是如此。”归无涯点头道。
谢晚亭蹙眉道:“这血尾蝎,毕竟只是一只畜生,可做得准?”
归无涯冷冷一笑:“怎么,谢城主怕了?”
“谢某问心无愧,自然不会怕。”谢晚亭摇了摇头,“谢某只是担心,归岛主冤枉了好人。”
归无涯冷哼一声:“哪怕被血尾蝎指认,只要身上没有魔丹,就不怕搜身,又怎么会冤枉好人?”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这倒也是。”
“先让这小蝎子试一试,然后再搜身,似乎也说得过去。”
“是啊是啊。”
“我也这么觉得……”
说了半天,归无涯似乎也不耐烦了,便轻喝一声:“醒——”
话音刚落,只见他的掌心之中,那只拳头大小的紫铜鼎便渐渐亮了起来,鼎身散发出一层朦胧的紫色光晕,而那只小小的血尾蝎轻轻颤动一下,摇头摆尾地醒了。
归无涯稳稳地托着紫铜鼎,绕着一众修士,极其缓慢地踱着步,古银面具后的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血尾蝎的动静。
在谢晚亭的轮椅面前,他特别多停留了一会儿。桑灵溪狠狠瞪着归无涯,白寒渊也忍不住蹙起了眉头,朔雪城众弟子的脸色都十分难看,谢晚亭却并不动怒,只是微微扬眉:“归岛主,如何?”
血尾蝎并没有任何动静。
归无涯冷哼一声,端着紫铜鼎绕了开去。
“没动静啊。”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68
“我就是说嘛,不可能是谢城主。”
“是啊是啊。”
众修士一阵窃窃私语,桑灵溪瞪着归无涯的背影,忍不住低骂了一句:“鬼乌鸦!怕不是贼喊捉贼!”
“灵溪,不得无礼。”谢晚亭淡淡道。
归无涯缓缓走着,眼看就绕着断崖走了一圈,而那只小小的蝎子,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众修士忍不住纷纷摇头。
“估计是找不到了。”
“我要是偷了魔丹,也不会放在身上。”
“可是偷魔丹的人,未必知道归岛主有这一手啊。”
“凶手能够杀了无尘大师,悄无声息地盗走魔丹,肯定是个大能修士!说不定,他有什么法子,能遮掩住魔丹的魔气……”
忽然间,血尾蝎猛地弹跳起来,发出一阵高亢尖锐的嘶鸣声!
“嘶嘶……嘶嘶……”它一边惊惶地嘶叫着,一边努力攀爬着鼎壁,拼了命地想要逃跑,而那根血红的蝎尾更是伸得笔直,直直指向崖边。
“是你?!”归无涯的瞳孔骤然缩紧!
秋雨桐愣住了。
血尾蝎的尾巴,正笔直地指着他。
众人呆望着秋雨桐,静默一瞬之后,崖上陡然爆发出一阵“嗡嗡嗡”的议论声。
“秋峰主?!怎么会是他?”
“不可能啊,明明是他把魔丹交出来的……”
“对啊对啊,如果他想要魔丹,拿了魔丹直接走了便是,这说不通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说不定他拿出魔丹之后,又反悔了……那可是昊天魔皇唯一血脉的魔丹,炼化之后能够重塑道体,让人道魔双修!”
“我还是觉得不可能。”
“搜一搜不就知道了?”
“搜飞来峰主的身?这……”
秋雨桐怔然盯着那只小小的蝎子,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
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
是归无涯想要陷害他吗?
桑灵溪冷哼一声:“一只小蝎子做得了什么准?更何况,这还是归岛主养的蝎子……哼哼,朔雪城的人,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白寒渊双手抱着斩风雪,低垂着眼帘没有吭声,但显然也是同一个意思。
归无涯似乎也没有想到,这血尾蝎竟然指认了秋雨桐,他望着秋雨桐,神色有些犹疑:“秋峰主,难道是你……”
秋雨桐摇了摇头,打断了对方的话:“归岛主,不是我。”
归无涯深深吸了一口气:“秋峰主,归某也不想怀疑你,但是这血尾蝎,绝对不会出错。”
谢晚亭轻轻蹙起眉头,凝望着归无涯手中那只紫铜鼎,似乎思索着什么。他沉吟了片刻,忽然道:“雨桐,你让开一些。”
“掌门师兄,你说什么?”秋雨桐话音未落,忽然猛地一个激灵,陡然明白了谢晚亭的意思。
掌门师兄叫他让开。
他的小徒弟,正在他身后。
血尾蝎的尾巴,笔直地指着自己的方向,而陆霄就站在他的身后……掌门师兄的意思是?
秋雨桐只觉得脑子一片混乱,嗓子也阵阵发干,他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微微侧过身子,牢牢护住了身后的小徒弟:“掌门师兄……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魔丹不是霄霄偷哒~霄霄整整一夜都在看秋秋睡觉~感谢在2020012019:21:48~2020012119:40: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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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雨桐,你让开一些。”谢晚亭蹙眉道。
“掌门师兄,我……”秋雨桐几乎有些无措地望着谢晚亭,脚下却生了根似的,一动不动。
“谢城主,你可不能包庇啊。”归无涯冷冷道。
桑灵溪狠狠瞪了归无涯一眼,又低头望向谢晚亭,轻声道:“师兄?”
白寒渊垂下眸子,也望向轮椅上的谢晚亭。
谢晚亭紧紧盯着秋雨桐身后的陆霄,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许久,仿佛在判断着什么。
断崖之上,一片死寂。
过了好一会儿,这位朔雪城主深深吸了一口气,又转眸望向秋雨桐,尽可能地放柔了声音,几乎是哄着这个小师弟一般:“雨桐,你过来,到师兄这边来。”
随着谢晚亭这句话,秋雨桐明显感觉到,身后陆霄的呼吸,陡然紧了一瞬。他心下莫名一慌,回头望向陆霄:“霄儿,你说句话啊,凶手不是你,对不对?”
陆霄紧紧抿着薄唇,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血色了,只勉强摇了摇头:“不是我。”
“不是你?!那你身上,怎么会有如此浓郁的魔气?!”归无涯一步上前,厉声喝道。
“刷——”随着一声轻响,秋雨桐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把拔出了天照云海,剑尖直直对着归无涯:“你别过来!”
“雨桐,你怎么了?”谢晚亭拧紧了眉头,“如果你的徒弟是无辜的,那就不要护着他,让大家仔细检查一番,也就是了。”
“师兄,我……”秋雨桐的声音极其干涩,脑子也一片混乱。
掌门师兄的话很有道理,如果他问心无愧,自然应该让陆霄接受检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底却隐隐害怕,他忍不住反复回想着,回想着这段日子,陆霄那些反常的举动,他很害怕……万一,万一……
“秋峰主?”归无涯冷笑道,“怎么,你想包庇你的徒弟吗?依我看,凶手八成就是他,魔丹就在他身上!”
“不是他,绝对不是他。”秋雨桐哑声道。
“雨桐,既然你相信不是他,那就让他过来,让大伙儿明明白白地检查一番。”谢晚亭沉声道,“你放心,只要有师兄在,就绝对不会冤枉好人。”
桑灵溪点头道:“小师弟,放心吧。”
白寒渊也微微点头。
秋雨桐不由自主地捏紧了剑柄,掌心微微出汗。他心中极其挣扎,掌门师兄说得很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直觉自己不能把陆霄交出去,但如今这个情况……他该怎么办?
他望着谢晚亭,声音几乎有些乞求了:“师兄,我不能,我真的不能……”
陆霄站在他身后,忽然轻声道:“师尊,别为难了。”
秋雨桐呆了一瞬,而后猛地意识到了什么,陡然回身!
陆霄深深凝视着他,忽然迅速倒退几步,一个轻身后跃,竟然就这样,直接跳下了数十丈高的断崖!
“霄儿!”秋雨桐几乎来不及思考,也纵身跃下了断崖!
弥漫着雾气的潭面迎面扑来,耳畔风声凛然,忽然间,一阵高亢的剑器破空声,从身后袭来!
秋雨桐不假思索地挥剑一挡,天照云海凌空横扫,登时将泣血荡了开去!
“哗啦——”随着一声巨大的水响,师徒二人前后坠入了寒潭!
“小师弟!”
“他们跑了!”
“果然有问题!”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70
“追啊!”
“小心,不要伤了秋峰主!”
“刷——刷——刷——”随着阵阵破空之声,数十柄灵剑,如同暴雨一般,纷纷坠入水面!
水下被搅得一团浑浊,陆霄横臂揽过秋雨桐,奋力往外游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才缓缓浮出水面,精疲力竭地爬上一块大礁石。
这块礁石不知道在寒潭的什么地方,四周都是笼罩着薄雾的茫茫水面,礁石又冷又湿又滑,秋雨桐伏在礁石上,重重喘了两口气,头发衣衫全都湿透了,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发着抖。
陆霄的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可他似乎完全不在乎这些,一双漆黑的凤眸,只是愣愣地望着秋雨桐,声音轻微地颤抖着:“师尊,你,你怎么也跟着我……”
“因为凶手不是你。”秋雨桐勉强撑起身子,紧紧盯着自己的小徒弟,“霄儿,只要你说不是,我就信你。”
“不是我。”陆霄一字一顿道。
“我就知道。”秋雨桐松了口气,又略微犹豫了一下,“可是,你为什么要跑?霄儿,这段日子以来,我总觉得你……不大对劲儿。”
陆霄垂下眸子,许久没有回答。
就在秋雨桐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陆霄却轻声开了口:“师尊,我……我或许是魔物。”
秋雨桐脑子里“嗡”地一声,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魔物?!这怎么可能?”
陆霄微微别过头,似乎不太敢看秋雨桐的表情:“刚刚进入秘境的时候,我们遇到那条蜥蜴……”
他豁出去一般,将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昨天,在寒潭水底,我掏了那只怪物的心,那个时候,我有种奇怪的感觉,我觉得……我好像结丹了。”
秋雨桐觉得嗓子哑得厉害:“你,你结丹了?”
不等陆霄回答,他就颤抖着抬起手,将手掌轻轻贴在对方的胸口上。即便隔着一层湿漉漉的布料,他也能感觉到,对方胸腹丹田之间,那股异乎寻常的灼热气息,那不是修士温润的元丹,也不是昨天那颗冰凉的魔丹,他手底下的,是一颗异常灼热,而且极其强大的……魔丹。
秋雨桐感受着那颗魔丹的滚烫温度,只觉得又是惶惑,又是迷茫,忍不住抬头望向陆霄:“霄儿?这……这怎么可能?”
陆霄轻声道:“师尊,如果你不能接受,就杀了我吧。”
秋雨桐不由自主地摇着头:“不,不……”
他怎么能杀他的小徒弟?这是他漫长的修道生涯中,唯一的小徒弟,他养了十几年的小徒弟,他可怜又可爱的,会做桂花糕的,很害怕打雷的,孤苦伶仃的小徒弟,就算,就算是魔物……他又怎么能……
“你,你又没做什么坏事,就算是魔物,就算是魔物……你也是我的徒弟。”秋雨桐哑声道,“反正你是我的徒弟,其他的……我,我不管。”
陆霄怔然望着他,绝望的眼神之中,渐渐浮现了一点微弱的光彩,连声音都颤抖起来:“真的?你,你不在乎,我是魔物?”
秋雨桐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定下神来,咬牙道:“先不说这些,你的身份太危险了,他们不会放过你的……我们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说到后来,秋雨桐的声音都有些涩了,他非常清楚地知道,如今这种情况,自己一旦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便是将自己和修真界,甚至和朔雪城,割裂了。
他背叛了修真界,背叛了朔雪城。
陆霄死死盯着他,似乎也明白他到底放弃了些什么,声音哑得很厉害:“师尊,我不想连累你。”
“这种时候,少废话!”秋雨桐心里乱得很,忍不住重重拍了一下小徒弟的脑门,又极其烦躁地抓了一把自己湿漉漉的头发,“算了,让我想想,我们能躲到哪儿去……你也别闲着,给我想!使劲想!”
陆霄望着他那副狼狈又着急的样子,只觉得胸口里的一颗心,仿佛被某种小小的火苗灼烧着,烫得厉害,疼得厉害,又难以形容地喜悦,难以形容地甜蜜……他想紧紧搂住面前这个人,想不顾一切地狠狠亲吻这个人,他想哭,又想笑,他想反反复复啄吻这个人的耳畔脸侧,一遍遍地告诉这个人,自己是多么地爱他……
秋雨桐没发现他的异样,眯起眼睛望着雾蒙蒙的远处:“要不,我们往那边……”
他还没说完,一股凌冽的冷风,紧紧贴着水面,呼啸而来!
秋雨桐猛地反应过来,立刻横剑一荡!
天照云海剑光扫过之处,泣血飞快地盘旋着,又回到了远处归无涯的手中!而归无涯身后,北海剑派、朔雪城、南山寺……数百名修士,全都御剑追了上来!
“走!”秋雨桐一把拉起陆霄,两人跃上天照云海,便往潭心呼啸而去!
身后风声凌冽,不断有灵剑破空袭来!
陆霄咬牙道:“师尊,你这样待我,我……我很开心。可是,我不能再连累你了,把我交出去吧。”
秋雨桐理都懒得理他,脚下天照云海微微一斜,又避开了一柄灵剑!
“雨桐,你给我站住!你疯了吗?!”一个极其焦急的声音,从身后遥遥传来。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71
秋雨桐脚下微微一滞,是……是掌门师兄。谢晚亭一向从容淡定,秋雨桐从来没有听过,对方这样焦灼的声音。
而对面红影闪烁,泣血再次盘旋着,呼啸而来!
秋雨桐不假思索地凌空跃起,脚尖往那猩红的剑尖,微微一点!泣血登时偏了方向,呼啸着回旋而去,几乎是擦着归无涯的面具掠过,剑风甚至带下了归无涯的一缕长发!
而身后,谢晚亭的轮椅已经擦着水面而来,他微微蹙起眉头,抽出了腰间的白玉/洞箫!
陆霄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从天照云海上旋身而下,狠狠扣住了谢晚亭的咽喉!
他死死掐着谢晚亭的喉头,只觉得胸口的血液,几乎如同某种凶兽一般,狂热地沸腾起来!他知道,只要手上轻轻一拧……可是,这是师尊最尊敬的掌门师兄,他不能这么做,他不能……
电光石火间,他的腹部微微一疼。
谢晚亭手中的白玉/洞箫,毫不留情地扎入了他的腹部。
陆霄痛得“嘶”了一声,狠狠咬紧了牙关!他知道,面前这个人很危险,非常危险,他应该立刻捏碎这个人的喉咙,可是他也知道,只要他捏下去,他和秋雨桐之间,就全完了。
“霄儿!”秋雨桐脑子一晕,反手召过天照云海,剑风呼啸而出!
谢晚亭操控着轮椅,猛地往后滑行了数丈:“雨桐!你给我醒醒!你这个徒弟,真的是魔物!”
天照云海凌冽的剑风,在潭面激起了数丈高的巨浪,秋雨桐一把捞起陆霄,跳上天照云海,御剑呼啸而去!
他紧紧搂着陆霄,耳畔风声凌冽,翠微寒潭如此广阔,可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这一瞬间,秋雨桐几乎有种错觉,仿佛回到了潭底的幻境之中,而自己就是那个茫然无措的清衡仙尊……
“他们在那个方向!”
“秋雨桐伤了谢城主和归岛主!”
“他是不是已经化魔了?”
“都是那魔物的事,别伤了秋峰主!”
“雨桐!”
“快追啊!”
寒潭四面八方,都是乱七八糟的呼喊声,秋雨桐搂着小徒弟,简直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他呆呆凝立在天照云海上,听着远处那些隐约的叫喊,心中一片茫然。
“他们在那边!”“别怕,那魔物已经受伤了!”随着阵阵喊声,数十柄灵剑,尖啸着破空而来!数百件法宝,也漫天袭来!
“启——”秋雨桐陡然回过神,哑声喝道!
“轰!!”随着一阵轰然巨响,寒潭水面之上,一幅巨大的水墙升了起来,而后迅速凝为一片通天的冰幕,灵剑法宝“噼噼啪啪”打在冰幕之上,纷纷坠落!
怎么办,怎么办?
秋雨桐勉强支撑着冰幕,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的灵力有限,这道冰幕支撑不了太久,这样逃下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而且,霄儿还受了伤……如果,如果自己能引开这些人,就好了。可是,他们已经发现了霄儿是魔物……就算兵分两路,他们也只会去追霄儿,而不是自己。
陆霄勉强捂着腹部的伤口,低低喘了口气,断断续续道:“师尊,听我的,把我交给他们吧。剩下的,我自己想办法,我会和他们周旋……那个归无涯想要的,只是魔丹而已,你把我交出去,他就不会为难你了……没了我这个魔物,你的师兄们,也会护着你的……咳咳……”
秋雨桐忍无可忍道:“你和他们周旋?!你拿什么和他们周旋?!你是个魔物,朔雪城也好,南山寺也罢,没人会帮你说话的!归无涯如果抓到你,立刻就会把你关进升仙岛的水牢,剜了你的魔丹……”
说到这里,秋雨桐猛地一顿。
魔丹?!是了,北海剑派等人,只是想要魔丹而已,而朔雪城、南山寺的修士们,则想要诛灭魔物。
诛灭魔物,抢夺魔丹……要是魔物死了,而魔丹在自己手上,又会怎样?
秋雨桐拼命思索着,陆霄见他默然不语,又轻声重复了一遍:“师尊,别为难了,把我交给他们吧。”
电光石火间,秋雨桐猛地一个激灵,有了主意。
这个主意,能够救下他的小徒弟,只是他必须骗过归无涯,骗过掌门师兄,骗过清慈清慧,骗过这数百名修士……不仅如此,他连陆霄都要一起骗过,才能保证万无一失……虽然,这对他的小徒弟,实在太过残忍,但是用不了多久,陆霄就会明白的。
秋雨桐紧紧抿着唇,努力思索着,他很有自知之明,以他的心计,以他的水平,要骗过陆霄,骗过掌门师兄,骗过归无涯,这实在太难了……按他平日的性子,他要怎么做,才能骗过所有人?
秋雨桐沉默了许久,终于犹犹豫豫道:“霄儿,你的意思是,让我把你交给他们?”
陆霄轻轻点了点头。
“可是,如果你落到他们手里,他们一定会剜了你的魔丹。”秋雨桐抿了抿唇,抬眼望向自己的小徒弟,眼睛里满是挣扎。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72
“师尊,没什么的……”陆霄放柔了声音,似乎想要安慰对方,秋雨桐轻轻摇了摇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霄儿,我只是觉得,与其便宜了这些人,不如把魔丹……给了为师。”
陆霄的声音忽然哑了,整个人都愣住了。
秋雨桐觉得嗓子直发干,他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得太过僵硬,太过绝情,那样就实在太假了,陆霄一定能察觉到异样,如果陆霄的神色稍微有些不对,冰幕那边的掌门师兄、归无涯他们,说不定就会发现异常,那样就前功尽弃了。他必须表现得非常自然,非常完美,才能骗过所有的人。
这种事情对他而言,实在是太难了……可是为了他的小徒弟,他必须竭尽全力,把这一台戏,演得完美无缺。
秋雨桐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拿出平日的口吻,柔声哄道:“霄儿,把魔丹给为师,好不好?”
陆霄呆呆望着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迟疑道:“师尊,你……你在说什么?”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无数的灵剑法宝,“噼噼啪啪!!”地狠狠击打着冰幕,冰幕上已经出现了道道裂痕,眼看就支持不住了!
归无涯忽然道:“且慢,秋雨桐想做什么?”
“停。”谢晚亭也举起手,制止了众人的攻击。
冰幕两边,死一般的寂静。
秋雨桐非常明白,此时此刻,所有人都紧紧盯着他,他必须竭尽全力,不让任何人,看出半点破绽。
“霄儿,对不起……我会很快的,不会太疼的。”他一边轻声道歉,一边陡然扬起了右手!
五根纤长白皙的手指,如同闪电一般,狠狠插入了陆霄的胸膛!
陆霄疼得哆嗦了一下,但并没有丝毫的反抗,只是惶恐而迷惑地望着秋雨桐,仿佛怀疑自己还在幻境之中,或者在什么可怕的噩梦之中。
秋雨桐垂下眸子,做出心虚的样子,悄悄避开了对方的目光。
渐渐地,陆霄似乎终于明白了一点什么,那张年轻英俊的脸上,霎时间几乎血色尽褪:“师尊,你,你要杀我?你也想要……魔丹?”
秋雨桐低垂着眼帘,并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收紧了五指,他几乎能感觉到,对方胸膛中那颗灼热的魔丹,正在自己五指间轻轻颤抖着,不堪一击。
他掌控着那颗魔丹,终于鼓起勇气一般,缓缓抬起眼帘,直视着自己的小徒弟:“霄儿,你应该也知道,为师当初救你,只是为了入世历练……这次救你,也只是不想让你的魔丹,落到别人手里。剑术之道,浩瀚无边,太上忘情,方得圆满……你就当是,成全为师吧。”
陆霄愣愣地望着他,脸上再没有半点血色。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开了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咳咳,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太上忘情,方得圆满……其实五年前,你飞升的时候,我就该明白的。”
秋雨桐无言以对,只能勉强道:“霄儿,你知道,为师修的是剑道。”
陆霄看了他许久,忽然扯了扯嘴角,只是这个笑容,简直比哭还难看:“也对,剑道……剑道,师尊修的是至高无上的剑道,大道无情,我又算什么东西。”
“霄儿,别这样。我,我……”秋雨桐的声音哑了,他无话可说。
他的五根手指,正插在对方温暖的胸膛之中,而那颗灼热的魔丹,就在他的指尖颤动,他还能说什么?
陆霄没有理会他,甚至似乎并不觉得痛,声音轻得像呢喃一般:“咳咳,这么多年了,我一直自己骗自己,以为师尊虽然醉心剑道,但多多少少,还是在乎我的……我甚至想着,回去之后,我要告诉你……我还以为,自己会有一点点机会……我简直是痴心妄想,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他说着说着,漆黑的眼睛里面,终于一点光也没有了:“……太可笑了。”
秋雨桐看着他的样子,胸口一阵难以言说的绞痛,仿佛被尖利的指甲,狠狠掐着心尖,一时间几乎喘不上气来。够了,他没法继续装下去了……他的指尖猛地凝起一团灵力,狠狠打入了对方丹田!
陆霄闷哼一声,却丝毫没有挣扎,他的瞳孔渐渐涣散了,空洞而固执地望着秋雨桐,最后软绵绵地倒在对方臂弯里。
秋雨桐轻轻紧了紧胳膊,睡吧,我的小徒弟,当你醒来之后,自然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对不起,这样欺骗了你,这样伤害了你,可是我也没有办法,我实在是太笨了,我只能想到这个法子,来保护你……
他左手搂着陆霄,右手缓缓从对方胸膛中收了回来,指尖已经幻化出了一枚魔丹,一枚莹润而明亮的假魔丹。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那枚魔丹。
而后,秋雨桐轻轻一推。
陆霄残破的身体,从天照云海上面,轻飘飘地坠入了深深的寒潭,犹如一片单薄的叶子,甚至没有溅起太大的水花。
没有人再注意他,魔物死了,魔丹没了,再没有任何价值。
秋雨桐低垂着眸子,望着陆霄缓缓沉入幽暗的寒潭,终于消失不见……这样一来,魔物已死,而魔丹到了自己手里,所有人都会跟着自己追来,十二个时辰之后,陆霄就会在寒潭水底醒来,当他发现魔丹还在体内的时候,就会明白自己的苦心。
他的小徒弟是这么聪明,自然能找到逃出秘境的法子,只要撑过了眼前这一关,以后他们师徒二人,还有相会的时候。
秋雨桐闭了闭眼睛,装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轻手轻脚地将那枚假魔丹收入了乾坤袋,而后头也不回地,御剑绝然而去!
“哗啦——”随着一声巨响,大片冰幕陡然碎裂,归无涯厉声道:“魔丹在秋雨桐手上,给我追!”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73
作者有话要说:秋秋: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咳咳,可是谁知道霄霄什么时候会醒来,醒来的时候,魔丹还在不在呢?
第55章
秋雨桐驾着天照云海,提起丹田内残余的所有灵力,呼啸着往岸边掠去!
他必须离开翠微寒潭,他将这些人引得越远,他的小徒弟就越安全……耳畔风声凌冽,身后不时传来灵剑的“嗖嗖”破空声,秋雨桐或斜身避开,或随手荡开,整个人头也不回地,向前方飞掠而去!
脚底下笼罩着薄雾的翠色寒潭,逐渐变成了大片荒芜的黄色平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追杀呐喊声逐渐远去,终于渐渐消失。
秋雨桐匆匆回头一看,后面果然没人了。他估摸着,自己已经飞出了上千里,各派的修士们,也差不多追出了上千里,这个时候,陆霄应该基本安全了。
秋雨桐稍微松了口气,驾着天照云海,往下沉去。
下方是一处黑黝黝的深谷,秋雨桐想了想,御剑缓缓落入深谷之中。这个地方看起来十分隐蔽,各派的修士们应该暂时找不到这里来。
落地之后,秋雨桐收起天照云海,只觉得浑身的骨头,累得仿佛散了架,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抬起来。他勉强提起一口气,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了几步,就觉得两条腿软得像面条一样,根本抬不起来,只能停下来,扶着天照云海,低低喘了两口。
“秋峰主,怎么不跑了?”
秋雨桐一个激灵,猛地抬起头来!
归无涯站在他前面数丈处,古银面具后的一双眼睛,闪烁着冷冷的寒光。
秋雨桐当机立断,拔腿转身就跑!可是他没跑两步,便陡然站住了——陈无伤和屠无畏,从谷底两块大石后面,缓缓转了出来,堵住了他的后路。
秋雨桐深深吸了口气,只能转过身,望向归无涯:“归岛主。”
归无涯轻轻翘了翘嘴角:“怎么,秋峰主见了归某,就跟见了鬼似的?”
秋雨桐没有回答,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对方,缓缓收紧了捏着天照云海的五根手指。这个深谷之中,两侧是百丈绝壁,前面是归无涯,后面是陈无伤和屠无畏,再没有别的出路。
他估摸着,今天是不能善了了。
归无涯缓缓道:“秋峰主,你把魔丹交出来,本座可以饶你一命。”
“魔丹吗?”秋雨桐垂下眸子,似乎在犹豫。
归无涯冷冷地扯了扯嘴角:“没了性命,魔丹也没用,对吗?”
“好。”秋雨桐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做出决定一般,缓缓将左手伸向腰间的乾坤袋。
归无涯死死盯着他的左手,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往前迈了一步。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秋雨桐猛地提起天照云海,陡然横扫而去!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雾蒙蒙的天青色剑气,挟裹着凌冽的风声,贴地席卷而来,甚至卷起了谷底的大片尘土碎石!
归无涯措不及防,只能上半身直直往后倾倒,使了一个直挺挺的“铁板桥”,险险避过了这凌厉无比的一剑!天照云海的剑风,如同冰冷的刀子一般,几乎是擦着他的脸扫了过去!这位傲慢的升仙岛主,一时间披头散发,狼狈无比!
“好一个秋雨桐!”归无涯翻身而起,一声厉喝,暗红色的泣血,呼啸着向秋雨桐袭来,“嗡嗡嗡”的剑鸣之音,简直犹如炼狱鬼泣!
陈无伤和屠无畏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加入了战局,登时成了三对一的围攻之势!
秋雨桐心中极其清楚,如今这个局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咬紧牙关,提起体内全部灵力,一时间剑气纵横,天照云海的剑光,几乎犹如暴雨倾盆一般,谷底只见一片雾蒙蒙的天青剑色!
不到片刻,四人已翻翻滚滚地过了数百招!
剑光闪烁间,屠无畏只觉得耳畔微微一凉,而后一阵剧痛!他大惊之下,立刻后跃一步,摸了一把耳畔,只见满手都是温热的鲜血,竟然被活生生削掉了半只耳朵!屠无畏呆呆望着满手的鲜血,又惊又怕,又惧又恨,这秋雨桐以一敌三,竟然丝毫不落下风!太可怕了!
忽然,陈无伤长长地惨叫了一声,而后紧紧捂着肩膀,往旁边就地一滚!
与此同时,一件物事从翻滚的天青色剑光中陡然飞出,“啪”一声落了地!屠无畏定睛一看,那件物事,竟然是陈无伤的左臂!
屠无畏呆了一瞬,而后赶紧几步上前,“刷”地扯下半幅衣襟,死死绑在陈无伤的断臂之上,陈无伤的脸色苍白到了极点,哑声道:“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此时此刻,陈无伤和屠无畏都退出了战局,谷底一片黄尘弥漫之中,只见一道朦胧的天青色,和一道明亮的血红色,两者来回纵横,一会儿互相绞杀,一会儿闪烁不定,打得难分难解!
秋雨桐接连挥出三剑,心中焦灼万分,他体内灵力不多,全仗着之前吸收了清衡仙尊的一点灵力,才勉强支撑到现在,方才下手狠辣,连伤两人,便是想速战速决,一旦时间拖久了,万一落败的话,归无涯便会发现,东西并不在他身上!
他焦急之下,微微一个旋身,手上陡然变招,天照云海连续直直劈落!剑气逼人,杀意凛然!!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74
归无涯一声闷哼,连退数步,不得不挥剑护住了自己上盘!
随着“咔嚓”一声轻响,他脸上那张百年以来,从未取下过的古银面具,从中裂开,跌落黄土!
秋雨桐愣了愣:“你的脸……”
归无涯的面孔,坑坑洼洼十分不堪,全是大片红红白白的瘢痕,嘴唇也缺了一块,仿佛被无数虫子啃过一般,简直丑陋到了极点。传说中,归无涯也是个美男子,怎会如此模样?
归无涯缓缓横过暗红色的泣血,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本座为了炼成绝品蛊虫,区区容貌,何足挂齿?”
屠无畏听到“蛊虫”二字,整个人微微一震,似乎陡然想起了什么,他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秋雨桐,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着,忽然低叫一声:“啊,原来是你!”
归无涯瞥了他一眼:“老四,怎么了?”
屠无畏似乎有些不确定,略微压低了声音:“大师兄,我之前听说,此人乃是借尸还魂……他借的这个身体,我有点印象。”
归无涯不耐烦道:“说下去。”
屠无畏看了秋雨桐一眼,凑到归无涯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此话当真?”归无涯缓缓转动眼珠,望向秋雨桐。他的目光变得十分古怪,从隐隐的钦佩、恐惧、警惕,变成了莫名玩味。
秋雨桐有些茫然。
怎么了?他们在说什么?
屠无畏点头道:“我之前便觉得他眼熟,就是一直想不起来,方才师兄您提起蛊虫,我才忽然想起来,确实是他。”
“是不是,试一试就知道了。”归无涯扯了扯嘴角,缓缓摊开左手,那只小小的紫铜万虫鼎,又出现在他的掌心中。
只是这一次,紫铜鼎中的东西,不是血尾蝎,而是一只肥大的透明肉蚕——冰蚕碧血蛊的母蛊。
看到那只肥大的冰蚕,秋雨桐微微一愣,忍不住蹙起了眉头,但也并不十分害怕。之前这具身体,便中过屠无畏的冰蚕碧血蛊,但是在药王庄的时候,徐秋石已经将蛊虫全部驱除了。
归无涯号称“毒剑双修”,是使毒的大行家,可是下蛊毒十分麻烦,他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把这冰蚕母蛊拿出来?难道他想给自己下蛊?虽然不大可能,但也不得不防。
秋雨桐挽了个剑花护住自己,同时警惕道:“归岛主,你什么意思?”
归无涯弯了弯嘴角:“本座也不大确定,不过试一试,倒也无妨。”
两人说话间,归无涯掌心的紫铜万虫鼎,发出了淡淡的紫色光晕,他一声低斥:“醒——”
随着归无涯这一声低斥,那只肥大的冰蚕母蛊,陡然挺起身子,缓缓蠕动起来。
秋雨桐愣了愣,而后猛地一颤,整个人都踉跄了一下,忍不住死死揪住了自己的衣襟。怎么回事?!方才那一瞬间,好像有一颗冰凉的钉子,在他腹部某根血脉之中,狠狠扎了一下!
看着秋雨桐的模样,归无涯的眼睛陡然亮了:“老四,你说得没错,这人确实中了冰蚕碧血蛊!”
他一时间得意至极,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秋雨桐啊秋雨桐,你号称剑术无双,竟然也有今天!真是千算万算,不如天算!哈哈哈哈!”
剧痛之中,秋雨桐只觉得眼前直发黑,脑海一片白茫茫的,几乎无法思考,可是在这极度的茫然之中,他也感觉到非常不对,某种极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他紧紧揪着衣襟,强撑着驾起天照云海,他要离开这个地方!
可是,他才颤巍巍地升起数丈,归无涯轻声念了句什么,他的腹部就一阵冰凉的绞痛,再也支撑不住,直接从天照云海上摔了下去!
秋雨桐摔得头晕眼花,整个人无力地趴伏在地上,脑海里一片昏昏然,怎么回事?他这是怎么了?方才那种冰冷的痛楚,很像之前的寒毒……可是,可是寒毒已经治好了啊。
迷迷糊糊中,随着一阵脚步声,三双乌黑的皂靴,缓缓停在了他的面前。
屠无畏弯腰解下他的乾坤袋,稀里哗啦地搜了一通,可是里面只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桂花糖、松子糖,还有一只肥肥胖胖的小蜃妖,其余什么也没有。
没有法宝,没有灵药,也没有魔丹。
秋雨桐头皮猛地一痛,归无涯已经狠狠揪着他的长发,把他上半身扯了起来,沉声道:“秋峰主,魔丹呢?”
秋雨桐勉强提起力气,抬眸瞪着对方。
归无涯揪着他的长发,似乎觉得有些好笑:“你中了我的冰蚕碧血蛊,还想跟我犟?回答我的问题,魔丹呢?!”
秋雨桐紧紧抿着唇,一声不吭。
陈无伤被他断了左臂,心中恨得几乎滴血,此时忍不住一步上前,重重抽了秋雨桐一个响亮的耳光:“贱人!你倒是说啊!!”
秋雨桐被打得偏过头去,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满口都是浓重的血腥味儿。
归无涯看着他倔强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来你是敬酒不吃,想吃罚酒了。”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75
“万物生息,以血为祭……”归无涯喃喃念着,左手托着的紫铜万虫鼎,渐渐地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这个身体十分娇弱,其实承受不了太大的痛楚,可是秋雨桐死死咬紧了牙关,竟然一声不吭,而小腹中那点冰冷尖锐的痛意,顺着奇经八脉缓缓蠕动着,最后到了丹田之中。
“秋峰主,你体内的冰蚕蛊虫,已经进了你的丹田,只要我一声令下,它就能咬碎你的元丹。”归无涯顿了顿,轻声问道,“你明白吗?”
秋雨桐疼得都有些不清醒了,上下两排牙齿不由自主地打着颤,可还是不肯说话。
忽然间,他的丹田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秋雨桐忍不住闷哼一声,随即紧紧咬住了嘴唇!好痛,好痛,他的丹田,他的元丹,仿佛要裂开一般……好痛,好痛……
归无涯操控着蛊虫,厉声道:“说啊!”
秋雨桐忍着剧痛,竭力抬起头,对着归无涯,重重地“呸”了一声!
那一口唾沫,正正吐在归无涯的鼻梁之上,归无涯随手抹了一把,整个人都气得笑了,左手凌空虚虚一捏!
秋雨桐狠狠颤了一下,几乎忍不住蜷缩起来!与此同时,他体内传来一声极其细微,又极其清晰的碎裂声。
他新结的元丹,碎了。
归无涯站起身来,似乎也有些意兴阑珊,随意踢了秋雨桐一脚:“这人已经废了。哼哼,他这个样子,就算藏起了魔丹,又有什么用?”
陈无伤眯起眼睛:“依我看,他多半在逃跑途中,把魔丹藏在了什么地方……要不,咱们挨着搜过去?”
归无涯摇了摇头:“太费事了。”
屠无畏忽然弯下腰,捡起了一件物事:“这是什么?”
他手上拿着一只红色的乾坤袋,那是罗无垢的乾坤袋。
归无涯一把夺过那只乾坤袋,瞳孔缓缓缩紧了:“秋雨桐,老三……是你杀的?!”
秋雨桐愣愣地望着那只乾坤袋,嗓子里全是干涸的血腥味儿,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索性闭了嘴。
归无涯死死盯着他,忽然道:“老二,废了他的手。”
“是,大师兄。”陈无伤扯起嘴角,缓步上前,冰冷坚硬的鞋底,踩住了秋雨桐的右手,“秋峰主,你剑术通神,这只右手,想必一定很珍惜吧?”
“不要……”秋雨桐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他可以没了元丹,他可以不修道,他可以不长生,可是剑术,可是剑术……陈无伤看着他的脸色,脸上渐渐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鞋底缓缓碾了下去。
秋雨桐疼得眼前阵阵发黑,他那只纤长有力的右手,那只使剑的右手,在陈无伤坚硬的鞋底下,渐渐地,被碾得血肉模糊,筋骨尽断……到了最后,几乎成了一滩血泥。
归无涯俯视着他,语气森然:“秋雨桐,你杀了我家老三,又不肯说出魔丹在哪里……如果你招了,我可以把你带出秘境,再给你一笔小钱,让你做个普通的富家翁,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可是,如果你一直不肯说,那我也有的是法子,慢慢折磨你。比如,扒了你的衣裳,用滚水浇在你的脊背上,再用精钢刷子,从脊背开始,把你的皮肉,一层层地慢慢刷下去,最后肝肠涂地,血肉成泥……你想试试吗?”
……
不知道过了多久,秋雨桐稀里糊涂地趴在地上,只剩下一点点模糊的意识。
在无穷无尽的残酷折磨中,他痛得晕过去了好几次,又被三人强行用法术唤醒,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他趴在一滩自己的血肉之中,一动也动不了,只能勉强半睁着眼睛,透过被鲜血模糊的视线,迷迷糊糊地望着自己的右手。
他不能使剑了。
正在这时,一阵悠扬悦耳的萧声,隐隐约约从远处传来。
陈无伤的脸色微微一变:“灵台涤心曲!是谢晚亭!”
归无涯冷冷道:“谢晚亭又如何?难道本座还怕他不成?”
屠无畏沉吟道:“这个人已经这副模样了,我看马上就要断气了,咱们还是走吧……大师兄,您将来是要做仙道盟主的,这种事情传出去,总归不太好。”
那萧声越来越近,归无涯烦躁地揉了揉眉心:“鬼蜮伎俩,扰人心魄!我们走!”
秋雨桐安安静静地趴在地上,听着三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而那阵柔和的萧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仿佛被包裹在一团温暖柔软的棉花之中,冰冷、剧痛、恐惧……全都渐渐远去了,消失了,忘却了。
陷入黑暗之前,他听见掌门师兄轻叹了一声:“傻孩子……走吧,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我(长舒一口气):终于虐完了,可以时间飞逝**啦。
基友(疑惑):虐完了?那你大纲后面那些是什么?
我(义正辞严):小黑屋的事情,能算虐吗?!
ps:秋秋回朔雪城就会重塑道体的,放心啦~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76
第56章
好痛……好痛……
他仿佛成了一只软绵绵的面团,整个人毫无反抗之力,被一只无形而有力的大手,肆意地揉来搓去,直到把所有的血肉筋骨,全都揉碎了,又重新捏起来……而整个过程,他连一根手指头也动不了。
那种翻来覆去的,被揉碎了又重新捏合的痛楚,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才渐渐缓和下来。而后,有一股十分柔和的灵力,从他背心的灵台穴中,缓缓涌了进来……过了很久,那股柔和的灵力又变了,变得有些冰冷……再后来,又变得十分温暖灵动……
“唔……”秋雨桐几乎费尽了吃奶的劲儿,终于抬起了沉重的眼皮。
眼前的景象,渐渐从模糊到清晰,这是一个丈余方圆的露天池子,池水温暖而熨帖,弥漫着热腾腾的白色雾气,水面隐约可见数十朵娇小的墨色睡莲,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秋雨桐隐隐约约觉得,这水池似乎十分眼熟,可是此时此刻,他的脑子简直一片稀里糊涂,一时间竟然想不起来,这个地方到底是哪里。过了许久许久,他才缓缓反应过来,这是……飞来峰后山的墨莲灵池?
他回到飞来峰了?
秋雨桐愣了片刻,又十分迟钝地感觉到,似乎有一只修长而温暖的手,正紧紧贴着他的背脊,而那只手的掌心之中,一股活泼泼的灵力,正源源不断地输入自己体内。
他极其费力地张开嘴唇,刚想问些什么,却忽然一阵剧烈地呛咳:“咳咳咳……”
身后的人猛地一震,陡然松了手,一把将他掰了过来,惊喜地叫道:“小师弟,你,你醒了?!我的天!你真的醒了!”
秋雨桐怔然望着眼前的人,声音嘶哑得仿佛被砂纸狠狠打磨过:“三师兄,我,我怎么了?”
桑灵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紧紧握着他的肩膀,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一张俊美倜傥的脸上,满满都是欣慰的喜色:“唉,唉,终于醒了,终于醒了……对了,你感觉怎么样?”
“咳咳,还好。”秋雨桐咳了两声,又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这是怎么了?三师兄怎么高兴成这个样子?他隐约记得,自己似乎追着陆霄,跳下了翠微寒潭,然后,然后……然后他就醒来了。
桑灵溪看着他呆呆愣愣的苍白样子,又蹙起了眉头:“你太虚弱了,这样不行,我再给你输点灵力吧。”
他不由分说地,又将双手贴上秋雨桐左右肩头的肩贞穴,想要输送灵力,秋雨桐赶紧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三师兄,不用输灵力给我了,咳咳……我,我已经没事儿了。”
桑灵溪瞪大了一双桃花眼,简直不满到了极点:“怎么,你还嫌弃我的灵力啊?虽然我的灵力确实不如掌门师兄精纯,但比二师兄那个冰疙瘩可好多了!哦,对了,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去年二师兄练寒冰剑法的时候,给你输了三个月灵力,差点没把你冻死,掌门师兄都被气坏了!相比之下,我给你输灵力的时候,可从来没有出过岔子,你就别鸡蛋里面挑骨头了,成不?”
“我不是这个意思……”秋雨桐正想辩解,却忽然愣住了,“三师兄,你说什么?什么……什么去年?”
桑灵溪微微一愣,然后恍然大悟地摸了摸下巴:“是了,你才刚刚苏醒,什么也不知道。”
“我只记得无尘大师出了事,魔丹也丢了,归无涯一口咬定是陆霄做的,我实在没办法,只好跟着陆霄,一起跳下了寒潭……”秋雨桐顿了顿,而后蹙起了眉头,“对了,我那小徒弟呢?”
桑灵溪瞪着他,神色十分古怪:“不会吧……你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秋雨桐茫然地摇了摇头,又急切地追问道,“我徒弟呢?他不是凶手,也没偷什么魔丹,真的,我知道他的为人。”
桑灵溪定定地看了他许久,忽然叹了口气:“小师弟,你和陆霄跳下寒潭之后,所有人都跟着你们追,我们也没办法,只好跟着一起追……后来,你驾着天照云海,御剑逃走了。”
“我御剑逃走了?”秋雨桐心中一片迷惘。
桑灵溪点了点头:“是啊。你御剑逃走之后,掌门师兄、二师兄、还有我,我们兵分三路去找你,到了最后,掌门师兄终于在一个深谷里面,找到了你。可是那个时候,你已经,你已经……”
说到这里,桑灵溪顿了顿,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唉,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掌门师兄把你抱回来的时候,我和二师兄,都没认出那就是你……那个时候,你已经没剩多少了。”
“没剩多少?那是什么意思?”秋雨桐喃喃道。
“算了,别想了,都已经过去了……总之,你的身体残破得很厉害,连掌门师兄也没办法修复。”桑灵溪摇了摇头,似乎不愿意回忆下去,“最后,我们只好把你的魂魄抽出来,放在一朵墨莲的花苞里面,然后我们三个人,轮流用灵力温养着墨莲。”
“你是先天剑体之魄,我们试过很多种材料,想给你重塑道体,但是全都失败了。后来,还是掌门师兄想的法子,让二师兄每天凌晨都到问剑崖上面,收集第一片沾染了剑意的雪花,最后,掌门师兄用这些带着剑意的雪花,终于重塑了你的身体。怎么样,好不好使?”
“雪花?”秋雨桐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打量着自己光裸的身体。
如今这个身体,似乎比他之前的身体更加白皙一些,从肩头到胸腹,浑身肌肤几乎如同初雪一般,没有半点瑕疵,双手修长而纤细,手指骨节分明,掌心半点薄茧也没有,手背上隐隐可见淡青色的静脉。
秋雨桐并不在乎肤色什么的,只是翻来覆去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又试探一般反复活动着五根手指,有力、灵活、敏锐、稳定,感觉非常好。
他抬起头,忽然又发现了什么,忍不住道:“三师兄,我怎么比你矮?”
他自己原本的身体,和桑灵溪差不多高,后来重生的身体稍微矮些也就罢了,如今既然重塑了道体,怎么还是比桑灵溪矮了一点点?
桑灵溪没好气道:“你以为问剑崖每天凌晨的第一片雪花,有很多吗?反正二师兄负责收集雪花,掌门师兄负责用雪花给你捏身体,我负责打下手,捏出来就只有这么高。你要是觉得不够高大魁梧,问他们去!”
秋雨桐瘪了瘪嘴,只能闷闷道:“哦。”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77
他低着头闷闷不乐了一会儿,忽然又想起了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陡然抬起头,急急追问道:“对了,三师兄你方才说我御剑逃走,然后受了重伤……那陆霄呢,他没事吧?”
桑灵溪微微一愣,而后神色变得有些复杂,许久没有回答。
秋雨桐着急了:“三师兄?你说话啊!”
桑灵溪垂下眼眸,轻叹了一声:“好吧,反正你早晚也要知道的。你御剑离开寒潭的时候,并没有带上陆霄……你发现他是魔物,然后掏了他的魔丹,把他扔进了寒潭里,就是这样。”
秋雨桐愣愣地望着桑灵溪,脑子里“嗡嗡嗡”的,整个人都呆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回过神来,而后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摇着头:“……不,不可能的,这不可能!”
桑灵溪叹了一声:“这件事,上百名修士都亲眼看见了。不过,这也不能怪你,他毕竟是只魔物,你也算是大义灭亲了。后来你御剑飞走,又受了重伤,多半也是因为有人抢夺那颗魔丹……对了,掌门师兄找到你的时候,魔丹已经不在你身上了。”
秋雨桐涩声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怎么会……”
他一边说着,一边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这不可能,我,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桑灵溪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厉声道:“你疯了?!血狱秘境早就关了,还要九百多年,才会再次开启!你现在根本没法进去!就算进去了,也没有用!”
“什么……什么九百多年?”秋雨桐猛地意识到了什么,雪白的脸上血色尽褪,“我,我到底睡了多久?!”
桑灵溪望着他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以为呢?你已经睡了二十年了。血狱秘境千年一开,还要九百八十年,才会再次开启。”
“……二十年?二十年?二十年?”秋雨桐几乎是下意识地,喃喃重复着这三个字,整个人都有种虚软的感觉。
“准确地说,是二十一年零九个月。”桑灵溪顿了顿,又道,“就算你有法子破开秘境,你那魔物徒弟,也早就在翠微寒潭的潭底,化成一堆白骨了。”
秋雨桐呆呆站着,只觉得胸口一片彻骨的冰凉,雪白无暇的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了。
三师兄到底在说什么?
已经,已经二十年了?
他的小徒弟,就这样……没了?
桑灵溪的神色有些不忍,又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算了,别管他了。下个月,就是朔雪城的弟子选拔大会了,我已经提前看过了花名册,这次选拔大会,各大家族送了很多好苗子过来,里面有两三个小孩儿,都是上好的天灵根,简直前途无量。”
秋雨桐只觉得脑子一片白茫茫的,他听到了桑灵溪在说什么,可是根本没法理解,他的心底只有一个念头,他的小徒弟已经……没了。
桑灵溪叹了口气,又柔声劝道:“雨桐,别想那么多了,再收个徒弟吧。这一次,我们都不跟你抢,让你最先挑。不过,这次可别再瞎选了,我们三个帮你把关,挑个最好的,最听话的。”
作者有话要说:三师兄:小师弟,别难过了,再挑个听话的徒弟吧。
已经变成魔皇的霄霄:??!!你再说一遍。
祝小可爱们新年快乐,鼠年大吉!
感谢在2020012320:00:53~2020012419:27: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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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真的,这次好苗子特别多!”桑灵溪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半天,什么陈家的变异灵根小少爷啊,什么许家的天灵根大小姐啦,秋雨桐望着他的嘴唇开开合合,心中还是一片茫然,整个人都木木的。
渐渐地,桑灵溪也说不下去了,他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把秋雨桐扶起来:“行了,不说这些了。不管怎么样,先起来吧,怎么样?走得动吗?”
“……嗯,还行。”秋雨桐心里一团乱麻,在桑灵溪的搀扶之下,才勉勉强强站了起来。
他刚刚站起来,便觉得两条腿直发软,忍不住又要往下跪。
桑灵溪赶紧一把拽住他:“哎,你慢一点!”
“我,我怎么站不住?”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78
“这是正常的,你这具身体这么多年没动过,不要着急。”
两人折腾一番,终于出了灵池,旁边的架子上面搭了几件衣裳,桑灵溪随手扯了件白袍下来,扔给秋雨桐:“穿这个吧。”
秋雨桐努力活动着僵硬的胳膊,笨手笨脚地穿衣裳系腰带,桑灵溪又从乾坤袋里拿出一道传讯灵符,“嗖——”一声放了出去。
淡青色的烟花漫天绽放,桑灵溪望着那朵烟花,感叹一般摇了摇头:“这下子,掌门师兄和二师兄可要高兴坏了。唉,一晃就这么多年了……这段日子我给你输灵力,你一点反应也没有,我都觉得没什么希望了。”
秋雨桐心中感激,点头道:“三师兄,谢谢你。”
桑灵溪随意地摆了摆手:“你我百年的师兄弟,说这些作甚么?”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回到了秋雨桐的飞来阁。飞来阁位于飞来峰峰顶,地势极其险峻,里面十分幽静,只有一个十一二岁的洒扫童子,他呆呆望着二人,似乎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桑灵溪扶着秋雨桐在床边坐下,又拿了面铜镜给他:“照照呗。”
秋雨桐拿起铜镜,迟疑了一下,才抬眸望去。
光滑的镜面里面,映出的是一张极其熟悉的面孔,肤色雪白,眼珠漆黑,唇色浅淡,和当年的他一模一样。秋雨桐愣愣地望着铜镜,过了许久,又十分勉强地笑了笑,左嘴角果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梨涡,这是重生那具身体没有的,他当年很嫌弃这个梨涡,觉得有些孩子气,有损师尊威严,所以尽量不笑。
“怎么样,还不错吧?你还嫌矮,其实也就比我矮了那么一寸,跟你重生那具身体差不多高。”桑灵溪笑道,“依我说,简直和你以前一模一样。”
“嗯,一模一样。”秋雨桐放下镜子,又想了一会儿,才抬头望向桑灵溪,“三师兄,我那小徒弟……”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欣喜的温润声音打断了:“雨桐,你醒了。”
“掌门师兄?”秋雨桐微微一愣,赶紧抬头望去,只见徐冬青推着谢晚亭的乌木轮椅,缓缓进了门。
谢晚亭为人沉稳,不像桑灵溪那么咋咋呼呼,但此时也满脸笑容,和平日的淡定神色截然不同:“唉,终于醒了,终于醒了。”
徐冬青比当年略成熟了一些,眼神带着隐隐的温润光华,显然已经迈入了修道之途,他笑着跟秋雨桐打了个招呼:“秋峰主,你可算是醒了!”
白寒渊抱着长剑,跟在二人后面走了进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秋雨桐一番,点头道:“不错。”
秋雨桐感激道:“掌门师兄,二师兄,这些年……真是让你们费心了。我,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谢晚亭感慨地望着他,又轻轻摇了摇头:“唉,行了,说那些做什么。你这身子现在还虚得很,得好好养养。冬青,待会儿把我上次采的那棵雪参,熬一熬送过来。”
徐冬青点头道:“是,掌门师尊。”
白寒渊也道:“好好喝药。”
“嗯,这次我一定好好喝药。”秋雨桐极其认真地点了点头。他从小就十分怕苦,最讨厌喝药,经常偷偷把药倒掉,但这种时候,可不能再任性了。
桑灵溪打趣道:“哟,小师弟也肯喝药了?太阳从西边出来啦?”
几个人乱七八糟地聊了一会儿,秋雨桐才犹犹豫豫道:“掌门师兄,我之前听三师兄说,是你找到的我……可是,我什么都记不得了,只记得自己跳下了断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你多嘴。”谢晚亭瞪了桑灵溪一眼,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唉,雨桐,我找到你的时候,你的身体……受了很大损伤,魂魄非常不稳定,我怕你魂飞魄散,便用《灵台涤心曲》安抚着你。这曲子能涤荡心境,让人忘却曾经的痛苦,或许正是这个缘故,你才忘了那段事情。不过,这也没什么,有时候,忘了反而是件好事。”
“掌门师兄,我,我真的挖了霄儿的魔丹?”秋雨桐哑声道。
谢晚亭蹙起眉头,又狠狠瞪了桑灵溪一眼:“他才刚刚醒来,你跟他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
桑灵溪讷讷地摸了摸鼻子,没敢吭声。
“雨桐,事情是这样的,当时……”谢晚亭避重就轻地,把当年翠微寒潭发生的事情,重新讲述了一番,最后柔声安慰道,“你那徒弟是个魔物,你有你的难处,这件事没人怪你。”
秋雨桐愣愣地听着,脑子里乱得厉害,一颗心渐渐沉到了水底,又苦又涩,又冷又沉。
连掌门师兄都这样说了,他真的……真的挖了陆霄的魔丹?
他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那是他的小徒弟,这,这怎么可能呢?
可是,事情明明发生了。
桑灵溪看着他的样子,赶紧把话岔了开去:“对了,陈朝那边……”
秋雨桐回过神,忍不住站了起来:“对,对,还有人间界那边……”
谢晚亭安慰道:“雨桐,放心吧,陈朝那边的事情,寒渊已经办妥了,他重新扶了一个陆家的宗室子弟上去,又让陈大人许将军他们好好辅助,一切都很顺利。陈朝原本就国库充盈,四方安定,这些年我们一直盯着,没出什么问题。”
白寒渊言简意赅道:“根基不错,没有问题。”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79
“哦,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秋雨桐喃喃道。
按理说,他应该松一口气,可是心底却莫名一阵空落落的,这么多年了,一切都尘埃落定,似乎大家都过得很好,可是他的小徒弟,就……就这样了吗?就沉在翠微潭底了?
谢晚亭柔声道:“你如今刚刚醒来,身子还很虚弱,不要胡思乱想。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每天好好修行,按时喝药,把这具身体的根基打好,这才是最重要的。你明白吗?”
秋雨桐默然地点了点头,谢晚亭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又把身边的素尘、凝雨两个童子留下来照顾他,这才离去。
……
山中日月长,更梦白云乡。
不知不觉间,距离秋雨桐醒来,已经有一段日子了。
这一天,他结束了两个时辰的打坐,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这段日子以来,他每天认真地打坐、修行、练剑,早晚都坚持喝一碗苦药,这具身体资质极好,再加上体内丰沛的灵力,进步十分快。他琢磨着,再过一阵子,自己就可以上问剑崖,感悟剑意,结成元丹了。
他已经想好了,就按掌门师兄说的,好好修行,好好喝药,努力结丹。
但是,秋雨桐还有个重大的决定,并没有跟谢晚亭说。他暂时不想飞升了,他想留在这个地方,帮陆霄好好看着大陈朝,等千年之后,血狱秘境再开,他要去寒潭水底看看……看看他那小徒弟,哪怕只是一堆白骨。
他知道,身为修道者,这种执着其实非常不妥,可是,可是他真的没有办法……他挖了小徒弟的魔丹,把他抛弃在那种地方……他又怎么能,怎么能自顾自地证道飞升?
这些有违道心的想法,秋雨桐从来没有跟谢晚亭提过,谢晚亭见他日日认真修行,进步神速,倒也十分欣慰。
只是这位掌门师兄十分细心,似乎也发现了秋雨桐郁郁不乐,便常常劝他收个新徒弟,也好排解忧悒,桑灵溪更是经常跑来飞来峰,眉飞色舞地跟他说这次选拔大会,又有多少多少好苗子。
秋雨桐不好意思拂了师兄们的好意,便答应在选拔大会的时候,去掌门师兄的云霞峰看看。
其实,他已经没有收徒的打算了。
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法再教一个徒弟出来了,那十几年间,在陆霄身上,他已经把所有的心血都耗光了。
但是,既然答应了掌门师兄,他怎么也得去看看。
而今天,正是选拔大会的日子。
“唉。”秋雨桐轻叹了一声,随手披起一件素白锦袍,驾起天照云海,便往苍龙雪山的主峰,掌门师兄的云霞峰去了。
苍龙雪山共有四座山峰,也被称为“四圣山”,其中,飞来峰最高最料峭,傲雪峰最偏远最冷清,翠屏峰最苍翠最灵秀,而主峰云霞峰则最为巍峨,坐落在苍龙雪山的正中间。
此时此刻,云霞峰前殿的青石广场上,已经熙熙攘攘地挤满了数百名少男少女,全是前来拜师的各大家族子弟,不时低低议论着。
“不知道会不会选中我啊,紧张死了。”
“我想拜谢城主为师,或者白峰主也行!”
“哟,你还挑三拣四的,不如回家做梦吧!”
“哎,你们知不知道?听说这次,秋峰主也会收徒!”
“秋峰主要收徒?别是骗人的吧!他拔出天照云海之后,回来就闭关了,据说是在领悟天照云海中的剑意,这些年都没露过面。”
“说不定他已经突破了,所以才想出来收徒……”
秋雨桐不想惊动旁人,悄悄驾着天照云海,在一处僻静的地方停了下来。前殿和广场上都吵吵闹闹,他实在提不起兴致去凑热闹,便在后殿外面找了一处小小的观云台,盘膝坐了下来,抱着天照云海,静静望着山间云起云散。
千百年来,苍龙雪山的云海,每天都在变幻,可似乎又从未变过。此时此刻,远处的傲雪峰、翠屏峰、飞来峰,都在厚厚的云层中若隐若现,仿佛批着白纱的神女,朦胧神秘,高不可攀。
秋雨桐小时候,经常在这个观云台上看云,那个时候,他总能从那些变幻莫测的云彩中,看出一些有趣的故事,可是此时此刻,云彩虽然还是那样,可是心境却已经全然不同了。
他觉得很累。
“你,你手里的是……天照云海?!”一个惊讶的声音,打断了秋雨桐的思绪。
他微微一惊,而后回头一看,只见一名身着墨蓝色锦衣的英俊少年,正呆呆望着他怀里的天照云海。
这少年的面相十分陌生,秋雨桐不由得有些疑惑:“你认识天照云海?”
“论剑谱上写的明明白白,天照云海,剑长三尺五寸,剑身作天青雾色,剑鞘作苍蓝玄色,剑柄有祥云纹路……”锦衣少年说起天照云海,简直滔滔不绝,满脸都是崇拜之色,“众所周知,秋峰主在血狱秘境之中,在翠微寒潭湖底,亲手拔出了这柄绝品灵剑,轰动了整个修真界。”
他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忽然顿了顿,又有些犹疑地问道:“对了,我还没问呢,这天照云海怎么在你手里?你是谁?”
他一边说,一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秋雨桐,显然并没有把眼前这个苍白单薄又极其漂亮的人,和传说中拔出天照云海的“飞来峰主”联系起来。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80
秋雨桐不想和他多说,淡淡地转过眸子,望着山间起伏的云雾。
少年不由自主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恍然大悟道:“你长得这么好看,是不是秋峰主的……咳咳,那个。”
他最后两个字说得含含糊糊,秋雨桐没听明白,只听见“秋峰主”三个字,以为少年已经认出了他,便轻轻点了点头。
“还真是啊?”少年瞪大了眼睛,神色一瞬间有些复杂,而后又十分不屑地撇了撇嘴,“咳咳,那个啥,炉鼎……是不能做奉剑之人的,这不合规矩。”
他嘀嘀咕咕的声音很小,秋雨桐没听清楚,只觉得心中一阵烦闷,不想和他多说,便道:“你是来参加弟子选拔大会的吧?选拔大会在前殿广场上进行,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还是过去吧,不要错过了。”
少年傲然道:“我想要拜的师尊,不在那边。”
秋雨桐有些迷惑,他的三位师兄,全都在前殿里啊。
少年盯着他,眼睛忽然微微一亮:“对了,既然他让你保管天照云海,你是不是……很受宠?”
秋雨桐有些莫名其妙,什么保管天照云海?什么受宠?是说师兄们很关爱他吗?应该是吧。
他眨了眨眼睛,点头道:“嗯。”
“我猜也是……”少年一边嘟哝着,一边翻着腰间的乾坤袋,掏出厚厚一叠银票,硬往秋雨桐手里塞,“这些是我娘让我带来的,全都给你。你能不能,帮我引见一下秋峰主?”
秋雨桐疑惑道:“引见……谁?”
“怎么,不愿意啊?嫌少的话,我还有灵石。”少年似乎有些不高兴,可是看着秋雨桐的脸,语气又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几乎是语重心长了,“你现在虽然很好看,很得宠,但是应该也知道,以色侍人是做不长久的,早晚都会被抛弃。你要是聪明的话,就趁早为自己做打算,多攒些银子。”
秋雨桐忍不住蹙起了眉头:“你到底在说什么?”
少年的神色有些不耐烦,可是看着那张雪白的脸,又实在发不出火来:“别装了,你刚才不是都承认了吗?我说了,只要你肯帮我引见秋峰主,这些银子都是你的。”
他看着秋雨桐迷茫的神色,抿了抿唇,忽然又道:“而且,这次你帮了我,以后等我有了修为,就算他不要你了,我也会……好好待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秋秋:???啥意思?
霄霄:!!!真当我死了吗?!
第58章
少年话音刚落,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于唐突,又结结巴巴解释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我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我只是说,如果你这次帮了我,我以后也会帮你的……我听别人说,做炉鼎的,最多也就光鲜几年,后来的日子,都不会太好过。”
到了这个时候,秋雨桐总算明白过来,对方到底误解了什么了。他实在很无语,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干瞪着少年。
“你看我做什么?我说的,可全都是实话……”
少年在那双漂亮眼睛的谴责目光之下,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实在说不下去了,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又忍不住偷偷用眼角去瞟秋雨桐。
“……”秋雨桐不想多费口舌,但是这种情况,又不能不解释,他蹙眉望着少年,刚想说些什么,可是少年和他的目光一接触,就赶紧转开了眼睛,嘟哝道:“只不过帮我引见一下秋峰主而已,你到底答不答应啊?”
秋雨桐无奈道:“不是答不答应的问题,我就是秋雨……”
“除了银票灵石,我还有别的东西!”少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又稀里哗啦地掏了一大堆东西出来,乱七八糟地往秋雨桐怀里塞,“喏,这个,这个,这个紫檀木梳,这个墨玉砚台……全都给你!哦,对了,还有这夜明珠串……”
秋雨桐被迫抱着一大堆奇奇怪怪的玩意儿,简直哭笑不得,他正想解释,一个温润淡然的声音传来:“雨桐,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我们都等着你呢,怎么不去前殿挑徒弟?”
秋雨桐赶紧站起来:“掌门师兄。”
谢晚亭转动着轮椅轮子,慢慢到了近前。他看了看秋雨桐,又看了看少年,疑惑道:“雨桐,这位小友是?”
“谢,谢城主?!”少年蓦然瞪大了眼睛,呆呆望着谢晚亭,过了片刻,他又极其僵硬地缓缓扭过脖子,傻乎乎地看着秋雨桐,整个人仿佛被一道炸雷当头劈中,震惊得舌头都不利索了,“他是谢城主,你,你管他叫……掌门师兄?那,那你是……”
谢晚亭看着这小孩儿语无伦次的样子,不由得轻轻拧起了眉头,他不再去管少年,低头望向秋雨桐怀里那一大堆东西:“雨桐,这些是什么?”
“……”秋雨桐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硬要说的话,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似乎是少年塞给他这个“受宠炉鼎”,让他帮忙引见“炉鼎主人”的……贿物。
“雨桐?怎么了?”谢晚亭疑惑道。
秋雨桐还没回答,那边的少年却已经陡然明白过来了,一时间,他的脸色忽青忽白忽红忽黑,堪称五颜六色地变幻了一番之后,突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谢城主,这些东西,这些东西是……是我孝敬师尊的一点心意!”
秋雨桐:“?!”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81
谢晚亭疑惑道:“……什么师尊?”
少年转过身,重重地向秋雨桐叩下头去:“徒弟的一点心意,还望师尊笑纳!”
谢晚亭微微一愣,而后了然道:“原来如此。雨桐,你已经选好徒弟了?就是他吗?”
“没有没有。”秋雨桐简直啼笑皆非,“行了,你赶紧起来,别在掌门师兄面前捣乱了。”
“秋峰主,求您收我为徒!”少年直直跪在地上,仰头望着秋雨桐,就是不肯起来。
谢晚亭看着少年,似乎想起了什么,忍不住挑了挑眉毛:“你是不是,陈家那个变异灵根的小少爷?叫……叫陈悦麟的那个?”
少年点了点头:“嗯,我就是陈悦麟。”
谢晚亭沉吟片刻,转头望向秋雨桐:“陈家世代清白,他的资质也确实不错,要不,你就收了他吧。”
秋雨桐赶紧摇头道:“掌门师兄,你也知道,我现在的情况,我真的没法子……”
谢晚亭叹了口气:“雨桐,以往我觉得你的性子太过纯挚,总希望你收个聪明靠谱的徒弟,可如今你这个样子……收个活泼一点的徒弟,倒也挺好。唉,你一直这样,我不放心啊。”
“师兄,我……”秋雨桐心中十分愧疚,但还是摇了摇头。
陈悦麟急道:“师尊,你就收了我吧,我什么都会的!我会好好伺候您老人家的!”
秋雨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谢晚亭已经点了点头,和颜悦色道:“你都会些什么?”
“呃,打马球、斗蟋蟀、听小曲儿……”陈悦麟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讷讷地闭了嘴。
谢晚亭的嘴角微微抽了抽:“这些啊,咳咳……不过,活泼开朗一点,也挺好的。这样吧,我暂时收你为朔雪城的外门记名弟子,你先在飞来峰住着,至于雨桐他肯不肯收你为徒,就看你的造化了。”
陈悦麟立刻点头如捣蒜:“弟子明白了!弟子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掌门师兄,我……”
秋雨桐还想说些什么,谢晚亭已经摆了摆手:“行了,就这样吧。你要是实在不喜欢,就把他赶下山,也就是了。”
“哦。”谢晚亭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秋雨桐只得默默闭了嘴。
陈悦麟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全然忘了方才的“炉鼎事件”,绕着秋雨桐团团打转:“师尊,师尊,师尊,师尊!”
师尊……秋雨桐听着这个称呼,心中一阵难受,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我没收你为徒,别叫我师尊,叫秋峰主就行了。”
……
朔雪城的弟子选拔大会,除了单方面强行拜师的陈悦麟之外,谢晚亭、白寒渊、桑灵溪三人也收了好几个世家子弟,大家都十分满意。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一转眼,又过了小半年。
天气渐渐转冷,朔雪城也终于迎来了今冬的第一场大雪。
这一天早晨,秋雨桐站在飞来阁后面的凌霄台上,双手抱着天照云海,怔怔望着山间飘飘扬扬的鹅毛大雪,回想着一些极其遥远的往事。
这个冬天这么冷,不知道霄儿在寒潭水底,冷不冷?
“师尊!”一声清脆的少年音,打断了秋雨桐的思绪,陈悦麟欢欢喜喜地蹦了进来,“师尊,你听说了吗?城主让我们下山采购年货呢!”
朔雪城每年过冬,都要派人到山下的集市,采购一些年货,比如对联啦,窗花啊,糕点啊……这些东西。比起抓鬼祈雨之类的枯燥任务,采购年货可是个天大的美差,大家都抢着去。
秋雨桐小时候,总是千方百计地央求师兄们,让他们带着自己一起下山采购年货,可是此时此刻,听见掌门师兄让自己去采购年货,他却觉得实在提不起精神来。
他也知道,掌门师兄故意安排这差事给自己,是想让让自己下山散散心,他很感激掌门师兄,可是……他真的没有兴致。
陈悦麟见秋雨桐不吭声,便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把怀里精致的黄铜手炉硬塞给他:“师尊,你脸都冻白了,别呆在这儿了,外面冷,回屋吧。”
秋雨桐轻轻叹了口气:“悦麟,我说了多少次,别再叫我师尊了。你要是真的想修行证道,去翠屏峰山腰的碧云楼,求一求我那位三师兄,他脾气最好,或许会收你为徒。”
陈悦麟瘪了瘪嘴:“不要,我就要呆在这里。”
“我其实不大会教徒弟,会耽误你的。”秋雨桐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你如今也知道了,我之前在秘境里受了伤,这个道体还没有结丹,三师兄可比我强多了……”
陈悦麟看着他那副苍白脆弱的样子,只觉得心中莫名其妙微微一疼,忍不住道:“谢城主给了我一本入门心诀,我这阵子正在自学呢。师尊受了伤,慢慢将养着就是,我会进步很快的,我……我会保护师尊的。”
“说什么呢?虽然我现在这个样子,但也不至于要你这小孩儿保护。”秋雨桐简直啼笑皆非。
他的修行之路,确实是从头开始,但这个身体资质极好,体内灵力又十分充沛,估计下个月就能上问剑崖结丹了,这小毛孩儿当他是什么呢?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82
“我知道师尊不需要,可是……”陈悦麟没有说下去,又死皮赖脸地伸手拉他,“好啦,师尊,走吧走吧,我们去买年货,好不好?”
秋雨桐被他缠得没办法,又不忍心拂了掌门师兄的好意,便道:“行了,我跟你下山采买年货便是。只一点,不要叫我师尊。”
陈悦麟兴高采烈道:“是,师尊!”
“……叫秋峰主!”
“哦,秋峰主。”陈悦麟不情不愿道。
两人收拾一番,便御剑往山脚去了。
苍龙雪山的山脚下,有许多零零散散的小城镇,其中最大的镇子叫做青石桥镇。这天上午,正是镇子年前最后一场集市,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小贩们的叫卖声、乡民们的讨价还价声、大婶们的八卦声、炒栗子爆开的声音、油果子下锅的香味儿、姑娘们脂粉的清香……种种俗气的声音和香气交织在一起,分外有年味儿。
“卖松子啦,又香又脆的炒松子!”
“刚出笼的包子,皮薄馅儿多的包子~”
“公子,要不要买对联?这可是我们李家村的秀才老爷写的!”
“诶,姐姐你看那边,有炒栗子!”
“窗花一贴,来年大吉~买窗花啦~”
陈悦麟拽着秋雨桐,两人在拥挤的集市上挤来挤去,东逛逛西瞧瞧,买了一大堆年货拎着,什么对联啦、糕点啦、炒货啦、窗花啦……还有,一盏花灯。
秋雨桐拿着对方硬塞过来的鲤鱼花灯,脑子里霎时间空白了一瞬。
虽然这盏鲤鱼花灯做工十分粗糙,远远没有当年陆霄给他的那盏莲花绢灯精美,也没有贴着什么古怪的灯谜小字条,可是此时此刻,秋雨桐简直拿不住那盏轻飘飘的花灯,手抖得很厉害。
陈悦麟茫然地望着他:“秋峰主,怎么了?你脸色好差。”
秋雨桐努力定了定神,勉强摇了摇头,涩声道:“没什么。”
“算了,我来拿吧。”陈悦麟接过花灯,又疑惑道,“秋峰主,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然,我们找间酒楼,稍微休息一下,顺便吃点东西?”
“嗯。”秋雨桐胡乱点了点头。
镇子上的饭铺酒楼很多,两人随便走进街边一间热闹的酒楼,陈悦麟掏出一大锭银子,大呼小叫地喊了一桌子菜,秋雨桐魂不守舍地望着酒楼窗外,脑子里乱糟糟的。
“秋峰主,你看,这是什么?”陈悦麟神秘兮兮地把一盘东西,轻轻推到秋雨桐面前,“我之前向谢城主打听过,他说你从小就喜欢吃这个。”
秋雨桐低下头,愣愣地望着面前那盘雪白的桂花糕,胸口蓦然一阵难以言说的剧烈绞痛,脑子更是阵阵晕眩,他紧紧咬着牙,几乎是不由自主地狠狠掐着自己的掌心,才不至于失态。
陈悦麟疑惑道:“秋峰主?”
秋雨桐闭了闭眼睛,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把那盘桂花糕推到了陈悦麟面前,哑声道:“悦麟,你吃吧。”
这曾经是他最爱吃的桂花糕,是他一辈子也吃不腻的桂花糕,可是,可是……他再也吃不下了。他一看到这雪白的糕点,就会想起被自己亲手挖了魔丹,推入寒潭水底的小徒弟……他没办法面对,他没办法。
“给我吃吗?”陈悦麟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他仔细端详着秋雨桐低垂的密密睫毛,又看了看自己面前那盘雪白的桂花糕,心中不由得微微一荡,大着胆子道,“师尊,你待我真好。”
“嗯。”秋雨桐极其勉强地扯了扯嘴角,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也就没有反驳这句亲昵的“师尊”。
“谢谢师尊!”陈悦麟对他甜甜地笑了笑,这才喜滋滋地低头吃起来。
谁也没有注意到,酒楼角落的一张桌子旁,一个高大的男子,正冷冷地看着这边。
那男子身型高大矫健,神色十分木然,面皮焦黄枯槁,可是如果内行人凑近了仔细看,便知道他戴了一张极其精致的人/皮/面/具。此时此刻,他正紧紧捏着手里的青花瓷酒杯,手背上根根青筋凸起,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控制住自己极度暴戾的情绪。
“咔嚓”一声轻响,酒杯裂开了一条细缝。
男子全然没有留意手中的酒盏,一双晦暗无比的漆黑凤眸,只死死盯着秋雨桐那张桌子。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人伸出修长雪白的手,毫不犹豫地把最喜欢的糕点推到少年面前,他听着那个英俊少年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听着那个人淡然宠溺的声音,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嗡嗡”直响,胸口仿佛被一柄布满了尖刺的沉重铁锤狠狠碾着,痛楚酸涩得几乎难以呼吸。
那个少年笑着说,“师尊。”
作者有话要说:魔皇霄霄回来偷看师尊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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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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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陈悦麟一边吃着桂花糕,一边含含糊糊道:“师尊,你也赶紧喝汤吧,这芙蓉莲子汤得趁热喝,可暖和了。”
“嗯。”秋雨桐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端起面前的青花瓷蛊,食不知味地抿了一小口,“不错。”
陈悦麟看着他喝汤,笑得眉眼弯弯:“不错吧?我在家的时候,每到冬天,我娘就爱炖这道汤给我喝,喝了不怕冷。唉,好想我娘啊。”
“过年怎么不回去?”
“哎,我离家的时候,就在心里发了誓,除非在外面混出个人样,否则绝对不回淮州老宅。我可不想回去,看二娘和我那庶弟的脸色。”陈悦麟撇了撇嘴,“我娘只会让我忍让,她可不知道有些人啊,你越忍让,人家越得寸进尺……反正,我只想好好修行,早早混出头。只要有了修为,就可以自立门户,把我娘接出来。”
秋雨桐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那你要好好努力了。”
人间界这些大户人家的内宅争斗,他确实不大懂,不过也能理解少年想要出人头地,让娘亲享福的想法。
两人说话间,酒楼中间的台子上面,说书先生“啪”一声,狠狠一拍竹板,高声道:“各位客官,各位父老乡亲们,咱们上次说到,那位朔雪城的秋峰主,在血狱秘境里大义灭亲,诛杀了自己的魔物徒弟,将他推进翠微寒潭……”
秋雨桐的手猛地一颤,热汤洒了出来。
陈悦麟赶紧拿了条雪白的毛巾,替他擦着前襟:“怎么了?烫着没有?”
“没,没事儿。”秋雨桐摇了摇头,整个人都有点魂不守舍。
陈悦麟看了台上的说书人一眼,似乎也明白过来,秋雨桐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便柔声劝道:“师尊,还有我呢。以前那些事情,全都过去了,不用在意的。”
秋雨桐脑子里白茫茫的,根本没留意到他在说什么,只胡乱点了点头。
角落里的男子眸色沉沉,木然焦黄的脸上完全看不出喜怒之色,只是下颌微微动了动,似乎极轻地磨了磨牙,竭力按捺着什么一般。
台上的说书人继续讲着故事,这青石桥镇虽然不大,但地处苍龙雪山脚下,往来的修士着实不少,这酒楼里便有好几名散修,都兴致勃勃地听着说书人讲讲故事。
“……后来的事情,各位客官想必也听说过了,秋峰主大义灭亲,掏了那只魔物的魔丹之后,便驾着天照云海,回到了苍龙雪山,他在飞来峰上潜心闭关了二十年,终于用那绝世魔丹,重塑了道魔双修之体……”
“这怎么和我听说的不一样啊?”一个客人高声打岔道,“我听说,秋峰主挖的那枚魔丹,在秘境里被人抢走了,秋峰主也受了重伤。”
“对对对,好像是被魔界的大魔抢了回去!”
“不对吧,我听说,是被别的修士抢走了……”
说书人摇着扇子,微微一笑:“朔雪城那边嘛,自然要这么说。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不这么说的话,上门抢魔丹的人一茬接一茬,谢城主虽然修为高深,可是事务繁忙,哪里应付得过来?大家不妨想一想,若不是得了魔丹,秋峰主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地闭关二十年?我听说,前阵子他终于出了关,看起来仙体无恙,并没有受伤,还收了个小徒弟,就是淮南陈家的嫡出小少爷。”
听到这里,陈悦麟挺直了背脊,嘴角也忍不住微微翘起了一点,似乎因为旁人认可了自己秋雨桐徒弟的身份,而感到十分开心。
台下有人恍然大悟:“我也听说秋峰主收了个徒弟,原来就是淮南陈家的小少爷啊?那确实不错。陈家世代清白,绝对不会出什么魔物,秋峰主之前收了个魔物徒弟,这次挑选徒弟,一定是小心翼翼,慎之又慎了。”
“是啊是啊,据说那陈家小少爷资质甚好,日后定然会成为秋峰主的得意门生。”
“我有个朋友是陈家门客,听说那小少爷是变异灵根,很少见的……”
“哎,之前秋峰主收了个魔物孽徒,这回总算选了个好的。”
陈悦麟望着秋雨桐,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在说,快收我为徒,快收我为徒。
“悦麟,你别这样……”秋雨桐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他听着那些人口口声声地“魔物”、“孽徒”,心中阵阵难受,很想站起来反驳一些什么,可又觉得这样做简直莫名其妙。
角落的男子盯着他们,眼神冰冷。
“怎么了?不想听这个故事了?”陈悦麟小心翼翼地看着秋雨桐,而后想了想,摸出一锭银子,往台上抛去,“说书先生,血狱秘境的故事都听腻了,你换个新鲜的故事讲讲,好不好?”
说书先生扬手接过银子,小眼睛微微一亮,立刻猛一拍竹板:“好勒!那就不讲血狱秘境了,讲讲这次的仙盟大会,客官觉得如何?”
陈悦麟眨了眨眼睛:“仙盟大会?也行。”
“之前说了,在那血狱秘境中,无尘大师意外逝世,秋峰主回来就闭了关,朔雪城的谢城主,和升仙岛的归岛主,他们都忙得很,玉琴宫的林宫主,又无心俗务,于是,那一年便没有召开仙盟大会。这仙道盟主令,便暂时由无尘大师的首席弟子,清慈大师掌管。而过了年,这二十年一度的仙盟大会,便又要召开了。”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84
“要开仙盟大会了?”秋雨桐微微一愣。
是了,按日子算,明年确实要召开仙盟大会了。只是他醒来后忙于修行,没有想起这件事,师兄们也从没有提起过,想来是不想打扰他修行。
台下有人高声道:“今年的仙盟大会,在哪儿举办啊?”
说书人笑道:“既然仙道盟主令还在南山寺,按照往年的规矩,今年这仙盟大会,自然在南山寺举办。我听说,清慈大师已经向各大门派都递出了帖子,这次的仙盟大会,估计热闹得紧呢。”
众人不由得一阵议论纷纷:“也不知道,这仙道盟主令,今年花落谁家?”
“归岛主吧?或者谢城主?”
“说不定还是南山寺呢?”
“听说黑市上已经开了盘口,归岛主可是力压群雄……”
“咳咳,说到这次的仙盟大会,”说书人猛一拍竹板,引回了众人的注意力,“诸位客官有所不知,这次的仙盟大会,除了四大门派和诸多小门派之外,据说还有一位十分特殊的不速之客。”
“什么不速之客?”
“谁啊?”
“说书先生,你倒是快讲啊,别卖关子了!”
“这位不速之客嘛,”说书人顿了顿,吊足了众人胃口,才缓缓道,“小老儿听说,魔界那位新任魔皇,已经向南山寺递了帖子。”
他话音刚落,酒楼里“轰然”一下炸了锅:“魔界要来人?!”
“魔界不是乱了几千年了吗?哪儿有什么魔皇?”
“新任魔皇,那是谁?我怎么没听说过?”
“昊天魔皇早就死了啊,他的独生子,也被清衡仙尊诛杀了……这什么魔皇,不会是骗人的吧?”
“且不说这个,血狱秘境不是已经封了吗?”
“难道血狱秘境又开了?”
“什么?!血狱秘境开了?”秋雨桐猛地抬起头,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此时此刻,什么仙盟大会,什么新任魔皇,秋雨桐都不在意了,他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就是血狱秘境又开了,那他是不是就可以进去,去翠微潭底找他的小徒弟?
旁边一人笑道:“血狱秘境倒没有开,听说那位新任魔皇,有通天彻地之能,能打开魔界与人界的缝隙,随意往来。”
“这样啊。”秋雨桐喃喃道,心中十分失望。
接下来,说书先生又讲了些什么,秋雨桐也没留意,只是望着窗外积雪的树枝发呆。
忽然,陈悦麟惊呼一声:“哎,小心!”
秋雨桐还没反应过来,便闻到一股布料的焦糊味儿,他赶紧低头一看,不由得吓了一跳,原来他方才走神,竟然把怀里的黄铜手炉打翻了,银丝炭倒了一膝盖!
他赶紧伸手去拨,却疼得“嘶——”地倒抽了一口冷气,原来这身子是落雪所化,现在还没有结丹,对烫手的东西特别敏感。好在今日天寒,他穿着夹棉锦袍,腿上倒是无碍,只是左手的手背,却被银丝炭烫起了一大片水泡。
“小二,端盆凉水过来!”陈悦麟急道。
正在此时,角落那名男子忽然站起身,疾步走了过来。他低头看了看秋雨桐的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碧玉瓷盒:“凉水不管用,我这儿有烫伤膏,先敷上。”
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仿佛嗓子曾经受过什么伤。
“有烫伤膏?太好了!”陈悦麟欢呼一声,刚要伸手接过,男子却并不理会他,直接在秋雨桐身边坐了下来,有些粗鲁地捏着秋雨桐的手腕,蹙眉打量着雪白手背上那些大大小小的水泡。
“你是?”秋雨桐微微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挖了一坨淡绿色的透明膏药,轻轻涂了上去,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来回摩挲着,生怕弄疼了他一般。
那膏药冰冰凉凉的,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涂在发红发烫的水泡处,凉丝丝地十分舒服。秋雨桐低头看着对方给自己抹药,略微有些不自在:“呃,谢谢。”
男子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不客气。怎么这么不小心?”
“方才我听说,血狱秘境重开了,一时惊讶……”秋雨桐说到这里,声音不由自主有些哑,说不下去了。
“怎么,你很怕血狱秘境重开吗?有仇人在里面?”
“不是。”秋雨桐摇了摇头,心中一阵酸涩,也不想多解释。
男子也没继续追问,低头细细涂好膏药,又让小二拿了些干净的布条过来,轻轻裹了上去,才道:“好了。这几天不要沾水。”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85
“哦,谢谢你了。”秋雨桐总觉得很别扭,赶紧收回了手。
“你方才已经说过谢谢了。”男子转动着眼珠,冷冰冰的视线缓缓扫过旁边那堆大红年货,目光在那盏粗糙的鲤鱼花灯上停了停,嘴角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怎么,买了这么多年货啊?”
秋雨桐点头道:“嗯,要过年了。”
说到年货,陈悦麟忍不住炫耀一般插嘴道:“这些窗花、对联、糕点……全部是我选的,他都很喜欢。”
“是吗?”男子面无表情地瞥了陈悦麟一眼,又转头望向秋雨桐,而后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很是惆怅。
“怎么了?”秋雨桐疑惑道。
“要过年了,家家户户都贴对联,贴窗花,挺好的……只可惜,我却没这个福气。”
“你不回家吗?”秋雨桐忍不住追道。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男子有些亲切,便想和对方多说两句话。
“我没有家。”男子微微一顿,又淡淡道,“曾经有过的,那人答应我,要陪我一辈子……后来,他拿了我所有的东西,走了。到了如今,这种家家团圆的日子,我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这样啊。”秋雨桐大致明白过来,这个男子遇人不淑,妻子卷了家里的细软跑了,不由得有些同情,“你不去找她吗?”
“我当然会去找他。”男子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我还会让他补偿我。”
秋雨桐眨了眨眼睛,莫名其妙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还没琢磨过来怎么回事,男子忽然又道:“公子可是附近人氏?”
秋雨桐点了点头:“嗯,怎么了?”
“我之前问过,这镇子上的客栈,全都住满了。如果公子方便的话,不知道,能不能……收留我两天?”男子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
“你是说,想住我那儿?可是,我那儿……”秋雨桐呆了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对方这个要求,听起来十分唐突,不过苍龙雪山地处偏远,山脚小镇民风淳朴,客栈也没有几家,一些小户人家会收留过往的客商住宿,或多或少收几钱银子,作为住宿费用。这男子不知道他的身份,提出这个要求,似乎也并不奇怪。
“怎么,难道公子家中,没有多余的屋子吗?”
“呃,这倒不是。”秋雨桐讷讷道,“只不过……”
飞来峰向来人丁稀少,空屋子的确还有好几间,虽然他从来没有留过陌生人住宿,可是这人刚刚帮了自己,看起来又这么可怜……秋雨桐犹豫着,一时间有些为难,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陈悦麟深深蹙起了眉头:“这怎么成?我师尊不喜欢生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2620:00:58~2020012720:00: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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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悦麟,不得无礼!”秋雨桐低声斥道。
“哦。”陈悦麟不情不愿地收了声,一双眼睛还斜睨着男子,很不服气的样子。
男子完全不搭理陈悦麟,黑沉沉的凤眸只盯着秋雨桐,声音很轻:“公子,我是真的没有地方去了。”
秋雨桐踌躇了片刻,努力解释道:“倒不是我不肯,只是,我并非这青石桥镇上的人,我住在苍龙雪山上面,这大雪天的,上山的路也挺滑的……”
男子摇头道:“没关系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而且这人刚刚才帮过他,秋雨桐实在没办法拒绝,何况他内心深处,隐隐觉得这男子十分亲切,也并不排斥让他借宿几天,便点了点头:“呃,既然如此,那……那好吧。”
男子轻轻翘了翘嘴角:“多谢公子。”
秋雨桐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四周,稍微压低了声音:“咳,我还得告诉你一件事,我其实不是人间界的人,我……我是朔雪城的人,飞来峰秋雨桐。”
“原来如此。”男子盯着他,缓缓点了点头,“秋峰主,久仰大名。在下姓肖,在家里排行第五,一介江湖散修,秋峰主唤我肖五便是。”
“哦,原来是肖道友。”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86
见透露身份之后,对方并不怎么惊讶,更没有大呼小叫,秋雨桐不由得松了口气,又稍微有些意外。不过,这人既然是散修,自然也了解修真界的格局,在苍龙雪山脚下,碰见朔雪城飞来峰主,似乎也不是什么离奇的事情。
两人又交谈了几句,陈悦麟在旁边干瞪眼,似乎很不高兴,但又没有办法。
说话间,天色渐渐晚了,三人收拾了东西,便离开青石桥镇,往苍龙雪山山脚去了。
临近傍晚,天色阴沉沉的,雪越发大了。秋雨桐不想御剑,三人便沿着飞来峰的青石台阶,缓缓往山上走,待回到飞来阁的时候,天已经全然黑了。
飞来阁坐落于飞来峰绝顶之上,除了秋雨桐的卧房之外,还有好几间空余的厢房,秋雨桐唤来一名洒扫童子:“凝雨,你把这位肖道友,带到东厢房歇息吧。”
洒扫童子的神色颇有些为难:“峰主,房间倒是有,可是……没有多余的干净被褥了。”
秋雨桐想了想,转头望向肖五:“肖道友,我房间里倒是有条多余的被褥,只是未曾洗过,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拿去用吧。”
肖五点头道:“如此甚好。”
“嗯。凝雨,你把我榻上那条被褥抱出来吧,悦麟,你帮我招呼一下客人。”
秋雨桐奔波了一天,觉得有些疲倦,便让童子和陈悦麟招呼肖五,自己进屋睡了。
肖五从凝雨手中接过被褥,又跟着陈悦麟进了东厢房。
陈悦麟把人带进屋子,却还不肯离开,他瞪着肖五手里那床雪白的织锦缎被,心里极其不舒服,那床缎被上面,甚至还有一点淡淡的雪地冷香!他,他都没有盖过,这个陌生人凭什么……
陈悦麟抿了抿唇,忽然伸出手,便想抢夺被子:“这被子给我,我那里还有床毯子,给你用便是了。”
肖五猛一缩手,陈悦麟扑了个空,忍不住狠狠瞪着肖五:“你这人怎么这样!”
“这是秋峰主给我的。”肖五蹙眉道。
陈悦麟一下子恼了,猛地提高了声音:“你,你死皮赖脸地缠着他,还想用他的被褥,他……他可是我的师尊!”
他把“我的”两个字咬得很重。
肖五盯着他,声音变得冰冷无比:“你的师尊?你是怎么拜他为师的?”
“这个……”陈悦麟不由得噎了一下。
他当然不肯说,自己其实并没有拜师成功,还在死缠滥打,便厚着脸皮道:“我可是变异灵根,家世又清清白白,朔雪城弟子选拔大会的时候,他一眼就相中了我。”
肖五攥着锦被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紧了:“变异灵根,家世清白……所以,他一眼就相中了你。可是,今天上山的时候,我看你的身法,也十分一般,并没有得到什么真传。”
陈悦麟的脸微微一红:“师尊说了,修行不必着急,慢慢来就是了。”
“他倒是有耐心。”
“那是自然。师尊他人可好了,从不罚我,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给我留着……谢城主那边,时常送些糕点过来,他每次都会分一大半给我吃。”
说到这里,陈悦麟不由得有些得意,他这些话的确是真的,都说秋雨桐嗜好甜食,可是这段日子以来,却分了许多糕点给他,这也是他坚持赖在飞来峰的信心之一。
肖五的声音有些发涩:“他舍得?”
“怎么不舍得?你难道没看见,今天在镇子上,他还把那盘桂花糕推给我,让我吃呢!我听谢城主说,那是他最喜欢吃的糕点!”陈悦麟喜滋滋道,“毕竟,我可是他唯一的徒弟。”
“唯一的徒弟?”肖五喃喃道。
“自然。谢城主都说了,以前那个魔物,根本不能算朔雪城弟子,师尊既然已经大义灭亲,又没有收过别的弟子,我当然是他唯一的徒弟。”
“出去。”肖五忽然道。
陈悦麟蹙起了眉头,不悦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
“我叫你出去!滚啊!!”肖五忽然难以忍耐一般,几乎是极其粗暴地将陈悦麟推出门,而后“砰!”地一声巨响,关上了房门!
肖五关上房门之后,整个人几乎脱力一般,颓然靠在房门后面,再也难以控制自己的神色,紧紧闭上了眼睛,连睫毛都在轻轻发抖,似乎竭尽全力地,苦苦压抑着什么。他修长有力的手指紧紧抠着门框,指尖已经按捺不住地,伸出了带着淡淡血色的墨黑指甲,仿佛想要撕碎一些什么,又想要夺回一些什么。
陈悦麟盯着死死关着的房门,莫名其妙道:“这人脑子有问题?”
……
天寒地冻,大雪纷飞。
秋雨桐叹了口气:“霄儿,你这招春风化雨,使得不大对。”
年少的陆霄收了剑,尚且稚嫩的俊脸上,露出了惭愧的神色:“师尊,是我太笨了。”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87
“也不是,这招本来就有点难,你这一剑,得先从这边撩上去……”秋雨桐一边安慰着小徒弟,一边走上前去,从身后握住了陆霄的右手,带着他轻轻挽了个剑花,“看见没有,是这样。”
“哦。”
“还是不对,你绷这么紧做什么?”秋雨桐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捏了捏他的腰,“放松点!哎,叫你放松啊,怎么搞的……”
他一边训斥,一边暗暗嘀咕,陆霄这小子才十六岁,个子都快跟自己一样高了,看上去还会继续长高……可恶。他二十二岁便定了颜,早知道该过几年再定颜,虽然掌门师兄说他不会再长高了,可是万一呢……徒弟比师尊高,像什么样子,让他的面子往哪儿搁。
陆霄自然不知道,秋雨桐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又僵硬地挽了个剑花。
“哎,不对。”秋雨桐握着他的手,接连教了他好几遍,还是不行,“你倒是放松一点啊。”
陆霄又别别扭扭地挥了一剑。
“算了算了,你自己练一会儿吧。”秋雨桐有些烦躁起来,便放开陆霄,走到一旁的石桌边坐下,倒了杯热茶捂在手里,十分嫌弃地看着小徒弟舞剑。
“啧,还是不对。”这小徒弟今天怎么回事,昨天都已经使得像模像样了,今天居然又退步回去了,秋雨桐觉得心好累,怎么自己学起来这么简单,教徒弟就这么难啊!
“师尊,我悟性太差了。”陆霄见他面露嫌弃之色,讪讪收了剑,走过来轻轻给他捏肩膀。
“嗯,其实也还好,跟三师兄的悟性差不多。”秋雨桐也不好说什么太打击对方的话,索性闭上眼睛,享受起对方的按摩。
陆霄这小子,剑术虽然不行,按摩手法倒是挺好,秋雨桐一边腹诽,一边享受着小徒弟的独家按摩,渐渐地,整个人都软绵绵地,几乎想要昏睡过去。
迷迷糊糊中,陆霄似乎坐了下来,让他靠在怀里,又轻轻地给他揉着胳膊。秋雨桐稀里糊涂地想,真是个孝顺的好徒儿,比师兄们那些徒弟都强。
他正要睡去,陆霄忽然低下头,轻声道:“师尊,把你手里那颗魔丹,还给徒儿,好不好?”
秋雨桐猛地一个激灵,陡然睁开了眼睛,而后缓缓低下头,发现自己血淋淋的手中,赫然是一颗浑圆无暇的魔丹。
他几乎是惶然无措地抬起头,陆霄正垂眸望着他,漆黑的头发**地滴着水:“师尊,我好冷啊,水底好冷啊……”
他的小徒弟,漆黑的眼睛无神地望着自己,浑身都湿透了,胸口上是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里面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秋雨桐一声惊呼,猛地坐了起来。
他望着眼前幽暗的雪白帐幔,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方才做了一个噩梦。
霄儿……他紧紧咬着牙,整个人都在轻微地发抖,修长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狠狠揪着锦被,过了许久许久,终于勉强缓过气来,却再也睡不着了,便披起一件素白外袍,走了出去。
飞来阁的后面,是一处宽阔的玄武岩平台,叫做凌霄台。
这里是苍龙雪山最高的地方,可以俯视任何一座山峰,此时此刻,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从夜空中飘落,远处的几座山峰,在夜幕下模模糊糊的,像一张被染湿的深色水墨画。
秋雨桐抱着天照云海,在石台边坐了下来,呆呆望着幽暗的群山。
“秋峰主?”
秋雨桐微微一愣,转过头去:“肖五?”
肖五走了过来,在他身旁坐下:“秋峰主,怎么起来了?”
秋雨桐讷讷道:“我……我睡不着。”
肖五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道:“是不是做噩梦了?我方才在厢房里听见,你一直在叫,对不起。”
秋雨桐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垂下眸子,沉默不语。
可肖五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你对不起谁了?”
对方这副咄咄逼人的样子,让秋雨桐十分不习惯,他甚至有些后悔,怎么把一个陌生人领回了飞来阁,便淡淡道:“梦话罢了。”
肖五点了点头:“梦话啊。”
两人一时无话,过了许久,肖五忽然又问道:“秋峰主,我听别人说,你如今只有一个徒弟?”
秋雨桐黯然点了点头:“嗯。”
肖五的呼吸狠狠一滞,拳头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凸起,不堪忍受一般。
过了许久,他才涩声道:“那……其他的呢?”
其他的?秋雨桐疑惑地眨了眨眼睛,随即反应过来,肖五说的是陈悦麟,便坦然道:“他不是我徒弟。”
肖五愣愣地望着他,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轻轻扯了扯嘴角,惨然道:“不是你徒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也对,魔物这种东西,怎能污了朔雪城的门楣。”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88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峰顶风声呼啸,秋雨桐并没有听清楚,疑惑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肖五轻轻摇了摇头,“不重要了。”
秋雨桐莫名其妙有种十分古怪的感觉,忍不住转移了话题:“过了年,你有什么打算?”
肖五淡淡道:“我不是说了吗,我要去找那个人。我要让他好好地补偿我,把他拿走的一切,都加倍地还给我……不管他愿意不愿意。”
秋雨桐恍然大悟道:“是了,你说过的,你要去找你的妻子。”
肖五看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对。”
秋雨桐望着远山,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既然她那么对不起你,你又何必如此执着,不如尽早放下,另觅良缘。”
肖五沉默了片刻,忽然冷笑一声:“放下?怎么可能?他招惹了我,又抛弃了我,把我弃如敝履,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想让我放下?”
说到后来,他的声音几乎有些咬牙切齿了,秋雨桐忍不住劝道:“你虽然是散修,但也算修道之人,应当知道,凡事不可强求,只有放下,方得圆满。”
肖五微微侧过头,盯着他看了许久,才缓缓转开目光,安静地望着大雪纷飞的晦暗天空,声音变得很冷:“秋峰主,只有你这样的仙人,才能说放下,就放下……大道无情,便是如此么?”
秋雨桐微微一愣,而后忍不住暗暗苦笑。他劝别人放下,可是他自己呢?不过,他的情况,到底又不一样,他对不起他的小徒弟,根本就没有资格,说什么放下……而肖五的事情,他并不是很了解,也不应当乱出主意。
秋雨桐沉默了片刻,摇头道:“是我多管闲事了,我不清楚你和她之间的事情,不应该这么劝你。”
“我和他之间的事情,说起来……也很简单。”肖五望着水墨一般的沉沉远山,忽然轻声开了口,“我小时候,在一家大户人家的后院长大,那大户人家的主母,经常打我骂我,用鞭子抽我,用炭火烧我,用猛犬咬我……那个时候,我心里只有仇恨,我成天想的,就是怎么弄死这个女人,弄死那家的老爷,弄死那帮狗仗人势的下人。”
秋雨桐蹙眉道:“你是那户人家的童仆?他们虐待你?”
“童仆?我连童仆都不如。”肖五扯了扯嘴角,“后来……我遇到了他,他长得就像神仙一样好看,对我很温柔,笨笨地给我出主意,努力保护我……其实,到了后来,我已经不那么在乎报仇雪恨了,甚至有时候,我会偷偷感谢那些苦难的过往,因为如果不是那样,我就遇不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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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她也是童仆吗?你们两个,都在同一户大户人家干活儿?”秋雨桐疑惑道。
“当然不是。”肖五淡淡一笑,“他出身高贵,那个时候,他就是天上高不可攀的云,我就是地上任人践踏的泥。”
“这样啊。”秋雨桐点了点头,心中已经了然。
如此看来,那个抛弃肖五的负心女子,应该是个富家小姐。
秋雨桐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以前看过的许多狗血话本,话本里的穷小子被富家小姐抛弃之后,一般都会进京赶考,然后高中状元,迎娶宰相女儿,最后衣锦还乡。而抛弃穷小子的富家小姐,这个时候往往已经家道中落,所托非人,看着昔日的穷小子,心中后悔不迭。
秋雨桐原本以为,这些只是话本故事而已,没想到还真有这种事情,不由得追问道:“那后来呢?”
肖五自然不知道,秋雨桐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又接着道:“那个人出身高贵,可以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但对我非常温柔。我遇到他的时候,病得很厉害,他便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让我好好养病,白天熬药给我喝,晚上帮我盖被子,笨手笨脚地照顾我……”
说到这里,肖五的神色悠远起来,似乎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之中,紧绷的嘴角甚至露出了一点温柔的笑意:“其实,他每天熬的药都糊了,又焦又苦,也没什么药性,晚上又恨不得把所有的被褥都盖在我身上,总是把我捂得一身大汗。但我知道,他真的是非常努力,非常认真地在照顾我……从来没有人,这样待过我。”
秋雨桐忍不住道:“其实煎药还真挺难的,我第一次煎药也学了好久,不过煎得还算不错。”
肖五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煎得不错?哦,原来如此。”
“是啊,病人说不苦的。”秋雨桐得意道。
说到煎药,秋雨桐便想起了,自己当年在小庙里,照顾发高烧的小陆霄。那个时候,虽然他也没什么照顾病人的经验,但却做得很不错,小陆霄每天都乖乖喝药,从来不叫苦叫糊,晚上也不踢被子,只是小陆霄身子太弱了,在庙里呆了好几个月,天气渐渐转暖之后,才稍微好了一些。
不过这么看来,他当年还是做得不错的,至少药没煎糊,被子也不薄不厚。
秋雨桐想着当年庙里的那些日子,唇边不由得露出了一点笑意,可是很快,他又黯然想起,他救回来的小徒弟,已经没了。
肖五道:“怎么了?”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89
秋雨桐心中阵阵难受,但他向来好面子,不想让外人看出自己的情绪,便摇了摇头:“没什么,你……你继续说吧。”
肖五点点头,继续讲了下去:“他待我那么好,我也想更加努力,我也想照顾他。后来,我渐渐长大了,有了一座很大的宅子,那个时候,我还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和他,在这座宅子里面,好好过日子……可是,他却走了。”
“走了?为什么?”秋雨桐蹙眉道。
肖五笑了笑:“其实很简单,我拼了命争来的那些东西,家宅也好,钱财也好,权力也好……他根本就不稀罕,有或者没有,都是一样。我记得他走的那一天,他驾……驾着一匹骏马离去,我像个疯子一样,拼命追着他跑,他一次都没有回头。”
“然后呢?你就去找她了?”
“没有。那个时候,我连去哪里找他,都不知道。”肖五摇了摇头,“我只能等,就这么一直等下去……那几年,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我竭尽全力地,把那座大宅子经营好,希望他能回来看一眼。后来,他果然回来了,虽然不是自愿的……他出了点事,不得不回来,尽管如此,我还是高兴得跟个傻子似的。”
“你们和好了?既然如此,那她怎么又走了?”秋雨桐有些疑惑。
“他回来之后,陪了我很长一段时间,我死皮赖脸地跟着他,生怕又被丢下。后来,他发现我有件东西,那件东西价值连城,人人争抢,他……他捅了我一刀,拿了东西,走了。”
说到这里,肖五顿了顿,又轻声道:“当时,我受了很重的伤,虽然没死,却恨不得自己死了。那些年,我没有一天不在想,如果我能活下来,如果我能找到他,我要怎么对他。”
这转折实在太过出乎意料,秋雨桐完全愣住了:“她怎么可以这样?你,你应该找她报仇啊!”
“他会补偿我的。”肖五淡淡道。
“她这样自私的人,又怎么会补偿你?”
“我会让他知道我的本事的,我会让他后悔的。”肖五轻轻翘了翘唇角,可是眼睛里一点笑意也没有,“他会把欠我的一切,连本带利地还给我,不管他愿不愿意。”
秋雨桐摇了摇头,他实在不大明白,这些痴男怨女之间的爱恨纠葛:“哎,你跟我说这些,我也不大懂……”
肖五一双漆黑的眼睛,沉沉地望着他:“你当然不懂了。大道无情,我早就明白了。”
“……”秋雨桐总觉得对方这话有些怪怪的,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便转过了头,望着幽暗的群山,一双雪白的赤足,无聊地踢着积雪。
肖五忽然蹙起眉头,捉住了他的一只脚:“你怎么又……你怎么不穿鞋?”
“呃,不想穿,怎么了?”秋雨桐下意识挣了挣,把脚收了回来,略微有点尴尬。他这不爱穿鞋的毛病,被师兄们念叨了两百年,还是改不过来,可是这肖五的举动,未免也太过唐突了。
肖五似乎也觉得不妥,有些僵硬地把手收了回去:“你这样,会冷的。”
“我这个身体和常人不同,不太怕冷,只是稍微有些怕烫。”秋雨桐解释道。他如今真的不怎么怕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大家似乎都觉得他应该怕冷,掌门师兄经常送一些驱寒补品到飞来阁,三师兄前些日子送了一大堆夹棉锦袍过来,陈悦麟成天塞黄铜手炉给他……难道因为他看起来太苍白了,没什么血色的缘故?
“不怕冷?”肖五淡淡道,“是了,我也听说过,秋峰主自秘境归来之后,便重塑了道体。”
对方这样的语气,让秋雨桐有些不舒服,他沉默了片刻,站起身来:“你坐吧,我先回去了。”
秋雨桐说完之后,便转身往飞来阁走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对方的一双眼睛,还在背后盯着自己。
……
第二天一大早,徐冬青便推着谢晚亭的轮椅,来到了飞来阁。
“雨桐,这位是?”谢晚亭看了一眼肖五,神色有些疑惑。
“哦,这位是我新认识的朋友,散修肖五,我邀他来小住几天。”秋雨桐赶紧解释道。
“谢城主,久仰了。”肖五道。
“原来是肖道友。”谢晚亭对肖五略微点了点头,便不再搭理他,又转头望向秋雨桐,“雨桐,年货采办得怎么样?”
“悦麟,咱们昨天买的年货呢?赶紧拿出来!”
秋雨桐赶紧叫来陈悦麟,让他把昨天在青石桥镇买的东西,全都摆了出来,一时间,对联、窗花、糕点、鞭炮、花灯……乱七八糟地摆了一大桌。
谢晚亭随意看了几眼,便点头道:“不错。冬青,你把东西收起来,让童子们分发到各峰去吧。”
“是,掌门师尊。”徐冬青赶紧将年货收了起来,走到旁边吩咐两名随行童子,让他们待会儿将年货送去各峰。
年货的事情安排妥了,谢晚亭在秋雨桐对面坐了下来,又喝了一口热茶,才道:“雨桐,其实我这次过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情,关于这次的仙盟大会。”
肖五抬眸看了谢晚亭一眼。
秋雨桐点头道:“是了,年后不久,便是仙盟大会了。”
“这次仙盟大会,我本来不太想去的,既然归无涯那么想做仙道盟主,让他做便是了。只是……”谢晚亭顿了顿,才缓缓道,“我最近得到一个确切的消息,这次的仙盟大会,魔界的新任魔皇,将要前来赴会,争夺仙道盟主令。”
秋雨桐蹙眉道:“我也听说了此事。掌门师兄,你打算怎么办?”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90
谢晚亭叹了口气:“自从昊天魔皇死后,魔界就乱了,这才有了修真界几千年的太平日子。可如今看来,这太平日子,就要到头了。”
“那位新任魔皇,到底是什么来头?”秋雨桐疑惑道。
肖五轻轻垂下了眸子。
“这位新任魔皇非常神秘,没人知道他的来历。”谢晚亭摇了摇头,“我只听说,他十分残忍嗜杀,在短短的十几年里,就杀了好几位魔界的大领主,终于平息了魔界几千年的纷争。可是,他的野心似乎还远远不止于此,据说他递到南山寺的帖子,措辞极其无礼,似乎已经将这仙道盟主的位置,当做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秋雨桐忍不住蹙起了眉头:“他是魔皇,怎么可以来抢夺仙道盟主的位置?这也太荒唐了。”
“正是如此。”谢晚亭叹了口气,“所以,这一次仙盟大会,我们朔雪城也不能袖手旁观,必须去南山寺走一趟。”
秋雨桐想了想,又问道:“有人跟那位魔皇动过手吗?”
“暂时没有。”谢晚亭摇了摇头,“不过,听说去南山寺送帖子的两只魔物,是新任魔皇的两员大将,清慈和清慧一时冲动,跟他们动了手,对方似乎并没有出尽全力,但两位大师都受了轻伤。其中一只魔物说,自己还不如魔皇的一根小指头。”
秋雨桐睁大了眼睛:“这么厉害?”
“据说这位新任魔皇的血脉十分特殊,可以吸食任何魔物的魔气,在魔界几乎所向披靡。”说到这里,谢晚亭看了秋雨桐一眼,“或许,只有巅峰时期的你,可以与他一战。”
秋雨桐深深吸了口气:“我明白了。”
“这魔皇极其凶残,绝不能让他得到仙道盟主令,从此为祸人间。”谢晚亭沉吟道,“到时候,我和寒渊两人,会先上去试一试他的底细,如果我们出了事,你再上。”
“师兄,还是由我先……”
“诛灭魔物,是我辈当尽的责任,不必多说。”
秋雨桐沉默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年后便上问剑崖结丹。我如今这具身体资质极高,灵力十分充沛,又有了天照云海,或许能与那魔物一战,将其斩于剑下。”
肖五的呼吸狠狠一滞,连声音都哑了:“秋峰主,魔物就这么罪不可恕?”
秋雨桐微微一愣,还没有回答,谢晚亭已经冷冷道:“肖道友说的是什么话?这新任魔皇十分嗜杀,手段极其残忍,曾经为了统一魔界,连屠十二座城池,如果任由他肆意妄为,后果将不堪设想。更何况,道魔不两立,既然他要来争夺仙道盟主令,便要让他知道我修真界的厉害。”
肖五缓缓捏紧了拳头:“如果,修真界、人间界、魔界……三界重新归为一体,也还是道魔不两立吗?”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看到有小可爱很着急,放心吧,小黑屋会有的,追妻火葬场也会有的~当然最后会甜甜甜的~感谢在2020012820:00:09~2020012920:02: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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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谢晚亭深深蹙起了眉头:“三界重新归为一体?肖道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秋雨桐望着肖五,也有些疑惑。
肖五沉默片刻,摇了摇头:“随口一提罢了。”
“雨桐,你这位客人,还是注意一下言辞的好。”谢晚亭淡淡道,神色颇有几分不悦。
“呃,他也就是随口说说吧。”秋雨桐一边胡乱打着圆场,一边暗想,其实肖五这个说法,倒是十分新鲜,不过看着掌门师兄的脸色,他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谢晚亭喝完茶,也没再停留,唤来徐冬青,两人离开了飞来阁。
……
一转眼,便到了过年的时候。
或许因为年后的仙盟大会,或许因为魔皇的重新现世,朔雪城除夕夜这顿团圆饭,吃得十分压抑,谢晚亭忧思重重,白寒渊沉着张脸,连一向咋咋呼呼的桑灵溪,话都变少了。
各峰弟子见几位师尊师叔们都神色凝重,也不敢造次,吃了年夜饭之后,便早早回了各自山峰。
第二天,正是大年初一,小雪。
一大早,秋雨桐便起了床,披着一件素白锦袍,走出飞来阁,望着雪中雾蒙蒙的远山,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缓缓握紧了手中的天照云海。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91
今天,他便要上问剑崖,准备结丹了。
秋雨桐提着天照云海,沿着苍龙雪山的青石小路,一路往问剑崖走去。
天刚蒙蒙亮,冷风裹着细碎的雪花,刮得人脸生疼,路上一个弟子也没有,平日在枝头蹦蹦跳跳的小松鼠,也全都躲了起来。此时此刻,这条青石小径简直安静到了极点,除了山间呼啸的风声,便只有积雪压断松枝的清脆“咔嚓”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秋雨桐不紧不慢地走着,渐渐地,青石小路愈加陡峭,也愈来愈窄,在山腰转过一道急弯,前方忽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断崖,足有数百丈高,深灰色的崖壁直上直下,让人望而生畏。
这道巨大的断崖极高极陡,上面没有一棵松柏,连最灵活的猿猴也难以攀援,只有崖壁的半腰,架了一条极窄的陈旧栈道,可以勉强通行。
这条栈道紧紧贴着崖壁,不过尺余宽窄,整条栈道都由厚厚的木板搭成,长年的风吹日晒之下,已经显得十分残败。栈道旁边便是黑黝黝的百丈深渊,栈道入口处,竖着一人高的石碑,上面爬满了湿滑的青苔,只能勉强看清楚四个篆字——“问剑崖”。
秋雨桐丝毫没有犹豫,轻轻巧巧地走了上去,几乎如履平地一般。毕竟这条栈道,他从小到大不知道走了多少回,闭着眼睛也不会踏空。
忽然,他轻轻拧起了眉头。
身后有人。
秋雨桐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往前走着,但就在抬步的一瞬间,天照云海已经悄然出鞘,挟裹着凌冽的风声和碎雪,迅疾无比地往身后横扫而去!
随着这一剑,秋雨桐也猛地一个旋身:“何方宵小,如此鬼鬼祟祟?!”
杀气四溢的天青色剑锋,在身后那人的脖颈旁边,陡然停下了。虽然如此,但凌厉的剑气,已经将对方颈侧的肌肤,划开了一道细细的血痕,可是对方只是直直地看着他,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
好在,出剑的人是秋雨桐,倘若换了其他任何人,这一剑未必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停下。
“肖五?你怎么来了?你知不知道,我差点杀了你。”秋雨桐缓缓收了剑,疑惑地蹙起了眉头。
“朔雪城的问剑崖盛名在外,听说秋峰主年少之时,便常常在此习剑,我想上来看看。而且,秋峰主今日上崖,难道不是打算结丹吗?既然要结丹,总得有个人护法吧。”肖五神色如常,甚至还笑了笑。
秋雨桐蹙着眉头,盯着肖五看了一会儿,他明明应该拒绝这个人的,但是一开口,却莫名其妙地同意了:“那就随我来吧。”
肖五点了点头,两人便一前一后地,沿着窄窄的栈道,往前走去。
此时此刻,苍茫的云海边缘,渐渐透出了一点绯色,秋雨桐忍不住道:“今天应该是个晴天,太阳就要出来了。”
渐渐地,云海边缘越来越亮,忽然之间,一抹极其明亮的橘红色,陡然跳了出来,终于露出万丈金光,将肃穆的苍龙雪山,也染成了一片绯色。
秋雨桐忍不住叹了一声:“真美啊。”
肖五看着他的侧脸,轻声道:“嗯。”
秋雨桐笑道:“我以前在问剑崖面壁的时候,便从这云海日出当中,悟出了一套剑招。”
“确实,天地自然造物,实在是鬼斧神工。”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栈道尽头。
这窄窄的栈道尽头,竟然是一处十分宽阔的灰色石台,石台后面,有一个小小的洞窟,这便是面壁静坐的地方了。
秋雨桐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有些不妥:“肖道友,我要进洞闭关了,或许要好几天……你还是回去吧,此处十分僻静,不需要护法的。”
肖五没理会他,自顾自地在石台上坐了下来:“你去吧,我就在此处等着你。”
秋雨桐还想说些什么,肖五又道:“秋峰主,第一次结丹十分重要,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再重新结丹的话,会……会非常痛苦,你小心一些。”
秋雨桐疑惑道:“难道你重新结过丹?”
肖五望着远处起伏的苍茫云海,许久没有回答。就在秋雨桐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才低声道:“秋峰主,你进去吧,我就待在这儿。如果有什么意外,我也可以帮忙。”
秋雨桐劝不走他,只能道:“呃……好吧。我体内灵力十分充沛,或许也就三五天,便可凝气结丹。”
肖五静静看着他,又叮嘱道:“凝神静气,不要着急。”
“我明白的。”秋雨桐点了点头,便走进石窟,在中间一块大青石上坐了下来,缓缓闭上眼睛。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全神贯注地将丹田中的灵力,缓缓抽出一丝,再从膻中穴导出,沿着鸠尾穴、巨阙穴、石门穴、曲骨穴……从任脉绕行一圈,又汇入督脉,最后回到丹田,如此循环往复……渐渐地,丹田之中的灵力愈发浓郁,慢慢绕成一小团,不断地旋转着,旋转着。
而秋雨桐的意识,也逐渐沉入其中……
……
寒冬腊月,天气很冷。
夜已经很深了,偌大的军营一片黑暗,数千顶营帐都安安静静的,只偶尔传来巡夜兵士的梆子声,以及远处战场上秃鹫的嘶哑啼鸣声。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92
经过整整一天的战事,陈朝的士兵们都非常疲倦,早早地就陷入了梦乡,只有大帅的主营,还亮着一盏暗淡的油灯,影影绰绰的。
“啪!”随着一声轻微的响声,油灯爆出一朵小小的灯花,秋雨桐拿起剪子,将长长的灯芯,仔细地剪短了一小截。
“咳咳,师尊,不用守着我了,早些歇息吧。”年轻的陆霄躺在简陋的行军床上,结实的小麦色胸膛上面,裹着厚厚的白色纱布,他的脸色十分苍白,不时低低咳着。
“你啊……”秋雨桐轻叹一声,将换下来的脏纱布随意扔在一旁,又拧了一条干净的毛巾,有些笨拙地给小徒弟擦着身上的血污泥尘。
他擦着那些干涸的血迹,忍不住道:“你说你是不是傻的?竟然给我挡箭?为师用得着你挡箭吗?”
陆霄抿了抿薄唇,低声道:“我听说呼延家那个小单于,膂力十分惊人,我远远地看见他向你挽弓,一时情急,就……咳咳……”
秋雨桐听着他的咳嗽声,又是生气又是心疼:“那个小单于确实膂力惊人,这不就把你射了个对穿吗?还好没伤着心肺,不然你还能躺在这儿?”
“师尊,你怎么夸他?他那箭术,比我差远了。”陆霄哼了一声,语气有些不满,“那个小单于五大三粗,虽然膂力惊人,但准头却差了点儿,下次让我遇见他,我会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才叫做真正的百步穿杨……哼,师尊你瞧着便是。”
秋雨桐无语地摇了摇头:“我那叫夸他吗?而且,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你身为主帅,却这样冲动……再说了,我用得着你挡箭吗?”
秋雨桐唠叨了几句,陆霄也不吭声,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密密的睫毛低垂着,神色几乎有些委屈了。
“算了,睡吧。”秋雨桐看着小徒弟苍白的脸色,到底没忍心继续骂他,只摇了摇头,又起身给他掖了掖被子,便要弯腰吹灯。
“师尊……”陆霄忽然开了口。
“怎么了?”
“师尊,你,你能不能就在这里睡?我有点冷。”陆霄讷讷道。
“冷?”秋雨桐立刻明白过来,这小子失血过多,自然会觉得冷,而且人虚弱的时候,也会变得比平时更加脆弱,更需要陪伴。
“多大的人了?真是拿你没办法。”秋雨桐嘟哝了两句,到底还是随手脱了外袍,在陆霄身边躺了下来,又一个指风弹灭了油灯,“这样总行了吧,赶紧睡了。”
陆霄轻声道:“嗯。”
夜色沉沉,营帐里一片黑暗,外面不时传来悠长的梆子声,秋雨桐给陆霄捂了捂被子,自己又翻了个身,很快便沉沉睡去。
没过多久,他便被热醒了。
“唔,放手……”他稀里糊涂地挣扎了一下,可是身后那双胳膊,简直跟铁箍一样,死死地搂着他,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滚烫的呼吸不断喷在他脖子后面,身上也烫得不行。
糟了,这小子发烧了!秋雨桐一个激灵,赶紧翻过身去,果然,陆霄脸上一片酡红,眼睛紧紧闭着,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嘴唇却干裂得很厉害。
他心中焦灼,赶紧摸了摸小徒弟的额头,简直跟煮熟了的鸡蛋似的,一片滚烫。
伤后发热,是十分危险的兆头,秋雨桐顿时急了,刚想扬声叫军医,陆霄却忽然睁开了眼睛,直直地望着他:“师尊,我好疼。”
秋雨桐微微一愣,陆霄已经抓着他的手,缓缓摸上了那结实的胸口。不知什么时候,陆霄胸口的厚厚纱布已经消失了,那强健宽阔的胸膛正中,是一处黑洞洞的伤口,足足有拳头大小,似乎已经很陈旧了,连血也没有。
“师尊,我好疼啊……师尊,你能不能,把魔丹还给我……”陆霄死死盯着他,声音嘶哑得几乎泣血。
……
秋雨桐紧紧闭着眼睛,丹田中的灵力剧烈地波动着,原本已经凝聚起来的灵力团,又渐渐散开了。
不行,这样不行……
结丹的过程之中,一旦出了意外,稍不留意便是走火入魔,更严重的甚至会丹碎人亡!秋雨桐自然清楚这一点,他竭尽全力地控制着自己,心底却非常明白,自己已经堕入了心魔,可是,可是……
忽然间,一股极其强悍的力量,从他背后的灵台穴涌了进来。
那股力量和普通的灵力有些不同,有种烈焰焚烧般的感觉,强悍到了极点,又凶残到了极点,可是它与秋雨桐的灵力纠缠的时候,却又十分温柔,几乎是小心翼翼地梳理着,极尽轻柔地引导着,它帮着秋雨桐,慢慢将紊乱的灵力理顺,再导入丹田,缓缓凝聚成团……
大量的灵力聚拢成团,不断地旋转着,旋转着……渐渐变成了一颗圆润的内丹,静静悬浮在丹田之中,明亮而柔润,完美到了极点。
不知道过了过久,秋雨桐终于睁开了眼睛,只觉得浑身充盈着满满的力量,有种焕然新生的感觉。
肖五正背对着他,长身玉立地站在洞口,夕阳血色的光芒从洞口投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看起来很孤独。
“方才……是你帮了我?”秋雨桐疑惑道。
肖五转过身,脸色很平静:“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
“真是谢谢你了。”秋雨桐心中十分感激,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对了,肖道友,我方才察觉到,你的灵力似乎有些特殊?”
肖五垂下眼帘,淡淡道:“对,我的修炼心诀,和普通门派不大一样,一般的修士,都没法承受我的灵力。”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93
“原来如此。”秋雨桐点了点头,心中还是有些疑惑,但没好意思多问。
“秋峰主,你这重塑的道体,也十分与众不同,竟然可以完全吸收我的灵力。”肖五垂眸望着他,漆黑的眼睛暗沉沉的,语气有些冷。
“嗯,这具身体的资质确实不错。”
肖五不由自主地抿紧了唇:“是啊,毕竟你炼化了……”
他忍了忍,默默握紧了拳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秋雨桐也没留意到对方这半截话,只觉得结丹之后,简直浑身清爽,丹田之中更是一片暖洋洋的,忍不住跳了起来,奔到外面的石台之上。
他望着四周茫茫的云海,望着脚下的万丈深渊,胸口一阵舒畅,忍不住一声清啸,随手抽出天照云海,向着远处直直劈下!
“轰!!!”
随着一声巨响,翻涌的千里云海,竟然被斩开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这一剑的威力,几乎和他全盛的巅峰时期,相差无几!
“飞来峰主,果然名不虚传。”肖五站在他身后,声音又轻又缓,几乎有些森然的意味了,“秋峰主这一剑如此威势,定然能在仙盟大会之上,将那魔头斩于剑下。”
秋雨桐刚刚结丹,此时心情大好,又十分感谢肖五方才的援手,便道:“对了,我听掌门师兄说,待元宵节过了,我们便要前往南山寺,参加仙盟大会。肖道友可愿与我一同前往?”
“当然。”肖五盯着他,轻轻扯了扯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小可爱们应该也猜到了,霄霄在寒潭底下醒来的时候,魔丹就没有啦,被别人顺走了……然后他最后的记忆,就是师尊尊掏了他的魔丹……悲催的霄霄,悲催的秋秋。感谢在2020012920:02:16~2020013020:01: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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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关于秋雨桐邀请肖五,随朔雪城一同前往南山寺这件事情,很快谢晚亭便知道了。
对于这件事,这位朔雪城主似乎很是不以为然,但也没有多说什么,白寒渊一如既往地毫无反应,倒是桑灵溪调侃了秋雨桐几句:“小师弟,你什么时候除了练剑之外,也会交朋友了?可不要被坏人骗了,到时候回来找三师兄哭哟。”
桑灵溪说这话的时候,肖五就在旁边,秋雨桐不由得有些尴尬,好在肖五只是淡淡一笑,似乎并不在意。
“三师兄,你别胡说八道了,这位肖道友是好人。”秋雨桐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瞪了桑灵溪一眼。
自己已经是两百多岁的人了,怎么可能轻易被骗?况且,如果肖五真的想要害他,在他堕入心魔的时候,袖手旁观就行了,又何必费心费力地救他?
“他是好人?难道三师兄我就不是好人了?”
“三师兄,你……”秋雨桐无言以对,只能抱歉地看了肖五一眼。
桑灵溪看了看秋雨桐,又看了看肖五,而后哀怨地叹了口气:“小师弟,你怎么胳膊肘朝外拐啊?你和我认识了多久,和他才认识多久……我真是好生伤心啊。”
“三师兄,你再这样,就把以前借的灵石都还给我!”
桑灵溪立刻正色道:“依我看,这位肖道友,的确是个好人,小师弟你可要好好招待人家。”
“……”
……
朔雪城的这个新年,过得格外潦草,元宵节一过,谢晚亭便带着朔雪城众人,浩浩荡荡地往永州城去了。
永州城外有座浮屠山,浮屠山的最高峰,叫做菩提峰,而着名的南山寺,便在这菩提峰之上。
这次的仙盟大会,将于清明节后,在菩提峰上举行,距离此时,还颇有一段日子。无尘大师在秘境中意外身亡,归无涯闭关数年,魔皇又重新现世,这次仙盟大会的情形,变得格外扑朔迷离。
所以,谢晚亭仔细思忖之后,朔雪城众人并没有直接御剑前往南山寺,而是提前了一段日子,骑马坐车前往永州城,一路顺便打听消息,免得到时候太过被动。
好在朔雪城并不缺银子,杨若羽雇了一支很好的车队,众人骑马坐车前往永州城,一路都是平坦的黄土官道,倒也十分惬意。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94
谢晚亭、白寒渊、桑灵溪三人,时常呆在同一辆马车里,商量仙盟大会的事情,众弟子们则骑马随行,这些少年们平日难得下山,如今简直兴奋到了极点,一天到晚嘻嘻哈哈的,几乎把这次出行,当做了春游。
至于秋雨桐和肖五,自然坐同一辆马车。陈悦麟对此非常不高兴,但也没有办法,只能每天找借口,不停地进进出出端茶送水,讨好秋雨桐的同时,顺便警告一般,狠狠瞪肖五几眼。
对于陈悦麟的幼稚行为,秋雨桐虽然有些无语,但也顾不了许多,这段日子以来,无论在马车里,还是在客栈里,他都抓紧了一切琐碎时间,打坐练气,滋养内丹,默默准备着即将到来的,仙盟大会一战。
虽然到时候,不一定需要他上场,但他必须做好准备。
这么多年了,他从来没为朔雪城做过什么,但师兄们却总是为他操心,这一次,也是他回报的时候了。
……
渐渐地,官道上的积雪从厚到薄,终于完全消融,这个时候,车队也从西北的苍龙雪山,来到了江南的永州。
永州城地处江南水乡,处处白墙黑瓦,小桥流水,此时刚刚开春,更是垂柳泛绿,燕子呢喃,一片欣欣向荣的繁华景象,城内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小贩们的叫卖声也格外悠扬。
“卖栀子花咯,香得很呐~”
“桂花头油~桂花头油~”
杨若羽领着车队,到了永州城内着名的“聚仙客栈”,订了数十间上房,掌柜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把谢晚亭等人迎了进去。
只是天字号上房有限,本来谢晚亭四人都是单独一间,可是如今多了一个肖五,倒是不大好安排。
“四师叔,房间不够了,您这位朋友……”杨若羽看了看秋雨桐,又看了看肖五,神色颇有些为难。
秋雨桐不以为然道:“无妨,让他和我住一间便是了。”
陈悦麟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以?!”
肖五已经点头道:“那就叨扰秋峰主了。”
陈悦麟只能干瞪眼,但在秋雨桐面前,又不敢多说什么,便一直在旁边嘀嘀咕咕,小声地念叨个没完没了。
众人住下之后,天色还很早,杨若羽便请示谢晚亭:“掌门师尊,弟子们想出去逛逛。”
谢晚亭想了想,点头道:“早些回来,别在外面惹祸。”
“是!!”众弟子欢呼雀跃,而后几乎是一哄而出,出门闲逛去了。
秋雨桐听着走廊里少年们嘻嘻哈哈的吵闹声,望着窗外嫩绿的垂柳发了一会儿呆,站起身来。
肖五问道:“秋峰主,你要出去?”
“嗯,出去透透气。”秋雨桐点了点头。
“我跟你一起去吧。”肖五没等秋雨桐回答,便已经站起身来。
“……也好。”
两人走在永州城繁华的大街上,秋雨桐望着熙熙攘攘的往来人群,一时间有些头晕目眩,几乎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这座江南水乡的永州城,十几年前,他和陆霄曾经来过的。
当年,陆霄只是个不受宠的燕王,奉了皇命来到永州城,查办一起河堤贪污大案,这件案子牵连甚广,前一位查案的官员,甚至送了命。
秋雨桐和陆霄来了之后,在这里足足待了一个多月,才慢慢把这件复杂的案子抽丝剥茧,查了个清清楚楚,最后拔出萝卜带出泥,直接将属于□□的吏部尚书下了狱。
此时故地重游,秋雨桐心中又是感慨万分,又是沉重无比,几乎连话也不想说了,肖五也不吭声,两人就这样默默地并肩而行,不知走了多久,秋雨桐不由自主地,转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
这条僻静的小巷,沿着一条小河而建,小河只有丈余宽窄,河边是一条小径,小径旁是一排白墙黑瓦的民居,幽静到了极点,只偶尔遥遥传来几声“汪汪!!”的犬吠声,和当年一模一样。
秋雨桐心中一阵难受,肖五似乎看出来什么,轻声道:“秋峰主可是来过此处?”
秋雨桐呆呆望着河边一棵柳树,那上面刚刚抽出一点嫩芽:“嗯。”
当年,他和陆霄来永州城查案的时候,也是初春时节,两人在这条巷子深处的一户人家,借住了足足一个多月。
“这里什么都没变……”秋雨桐喃喃道。
肖五没再多问什么,两人沿着小河,缓缓往小巷深处走去,越往后面走,秋雨桐越是魂不守舍,不时有一两只猫狗,从两人腿间穿行而过,河边捶打衣物的年轻妇人,偶尔偷瞟二人一眼,一切都非常宁静,非常安详。
秋雨桐忽然看见了什么,整个人都微微一震,脚步陡然顿住了。
只见前方不远处,挑出了一根竹竿,竹竿上挂着一条青布饭招子,那饭招子已经十分陈旧了,肮脏的青色布面上写着“陈记面庄”四个大字,字体歪歪斜斜的。
“陈记面庄……”秋雨桐愣愣地望着那条陈旧的饭招子,只觉得呼吸都有些艰难了。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95
当年,他和陆霄查案回来的时候,往往已经很晚了,便会在这里随便吃一碗牛肉面……只可惜,如今已经物是人非。
肖五看了他一眼:“秋峰主可是想用晚膳了?这个地方太破旧了,换个地方吧。”
秋雨桐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就在这里吃吧。”
“也好。”肖五没再说什么,两人一同走进了面庄。
这面庄的铺面很小,里面光线很暗,除了黑黝黝的灶台之外,便只有两张油腻腻的桌子,凳子也摇摇晃晃的,墙上挂着一幅泛黄的胖娃娃年画。
“有人吗?”肖五扬声道。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约莫五六十岁的胖妇人,掀开脏兮兮的门帘走了出来,她瞥了两人一眼,没好气道:“叫什么叫?想吃什么?我这儿除了面条,可没别的。”
秋雨桐只觉得嗓子阵阵发涩,竟然答不上来,面前的这一切,几乎跟十几年前一模一样。黑黝黝的面庄、油腻腻的桌子、脾气奇差的老板娘……只是当年头发乌黑的老板娘,如今头发已经花白了。
老板娘不耐烦了:“问你话呢,吃什么?”
“两碗……不,三碗牛肉面。”秋雨桐低声道。
“加辣子不?加肉臊不?”老板娘围起围裙,一边麻利地拉着面条,一边问道。
“一碗多加辣子,多加肉臊,其他两碗照平常来。”秋雨桐轻声道。
肖五微微侧过头,垂眸看着他,一双眼睛黑沉沉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点了面条之后,两人便坐下来等着。不多时,三碗热腾腾的牛肉面,便端上来了。
这家面庄虽然又破又小,老板娘脾气还很差,可是面条确实做得极好。此时此刻,只见端上来的这三碗牛肉面,面条雪白劲道,面汤浓稠红艳,浮着一层厚厚的香油,几片炖得烂软的卤牛肉盖在上面,再配上两片碧绿的菜叶,实在是让人食指大动。
其中一碗,多加了辣子,还多加了几片卤牛肉,看起来更是分外可口。
秋雨桐推了一碗给肖五,自己又端过一碗,把多加了辣子肉臊的那一碗牛肉面,轻轻放在一旁。
肖五轻声道:“这一碗是给谁的?”
秋雨桐沉默了许久,才道:“这一碗,是给一位故人的。那个时候,他很年轻,胃口很好,喜欢多加辣子,喜欢卤牛肉臊子,总是吃不够。”
“那他人呢?”
秋雨桐心中一阵绞痛,没有回答。
肖五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忽然道:“这位故人,就是你那个魔物徒弟吧?大家都说,飞来峰主在血狱秘境里大义灭亲,诛杀了自己的魔物徒弟……这位爱吃牛肉面的故人,想必就是他了?”
秋雨桐的声音有点发抖,几乎是不自觉地摇着头:“别说了,别说了。”
“那就是他了。”肖五扯了扯嘴角,“秋峰主手刃魔物,大义灭亲,本来是件痛快的事情,也早就该放下了,何必念念不忘?”
“我没有……”秋雨桐顿了顿,说不下去了。
他能说什么,他没有大义灭亲?没有觉得痛快?
“没有念念不忘?可是这段日子以来,我总是听到你在睡梦之中,说对不起。”肖五沉沉地盯着他。
“我没有办法,我不想的,我不知道……”秋雨桐颤声道。
肖五轻轻点了点头:“我也明白。秋峰主为人宅心仁厚,自然不愿意做这种事情,可是你那徒弟,毕竟是只魔物……更何况大道无情,取得魔丹,得证大道,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吗?”
秋雨桐的嘴唇轻轻抖了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其实他也知道,从某种程度来说,肖五的话是对的,而且自己当年,也确实这么做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想为自己的小徒弟辩解一番,他的小徒弟虽然是魔物,但并没有做什么坏事,甚至把陈朝治理得很好,他也并不想要“大义灭亲”,更不想通过这种方式,得证大道……
秋雨桐只觉得胸口阵阵钝痛,忍不住闭了闭眼睛。
他觉得自己不会做这种事情,可是,可是那么多人看见,连师兄们都看见了……他亲手挖了小徒弟的魔丹,把小徒弟推进了寒潭里,如今修真界人人夸他大义灭亲,他又能说什么呢?
好像说什么,都是错的。
说什么,都是枉然。
说什么,都是虚伪。
“秋峰主,怎么了?”肖五低沉的声音,把秋雨桐的思绪拉了回来。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96
“不说这些了,面要冷了。”秋雨桐沉默了片刻,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默默低下头,味同嚼蜡地吃起面条来。
肖五眼神晦暗地盯着他看了许久,才慢慢挑起一筷子面条,不紧不慢地吃了起来。
吃完面条之后,天色已经很晚了,秋雨桐也没有心情继续逛下去,两人便沿着河边小道,慢慢往回走。
走了没多远,便看见前方一道围墙下面,围了一大群小孩儿,正叽叽喳喳地吵闹着什么:“老爷爷,你接着讲啊,后来又怎么了?那什么仙道盟主令,到底谁拿到了?”
“是啊是啊,归无涯废了谢晚亭的双腿之后,又怎么了?老爷爷,你快说嘛!”
一个老头笑道:“你这小娃娃再买一碗豆花,小老儿就接着讲。”
“嗯,那我就再要一碗!”小男孩脆生生道。
“要甜的还是咸的?”
秋雨桐望着那老头,不由得微微一愣:“这……这卖豆腐脑的老伯,怎么跑到永州城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黑屋其实快了,霄霄已经要憋不住了,不过该走的情节还是要走的~感谢在2020013020:01:50~2020013120:02: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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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秋雨桐呆了片刻,到底还是走上前去。
只见白墙之下,一个老头盘腿坐着,正给一群小孩儿讲故事,整个人眉飞色舞,简直是口沫横飞。
这老头身型矮小,瘦骨伶仃,双眼白瘆瘆的,显然是个瞎子——秋雨桐再次确认,自己并没有看错,这人正是他进入血狱秘境之前,在白州碰到的那个瞎眼老头,当时,他还曾经在这老头手上,买过三碗甜豆腐脑。
白州距离永州,足有数千里之遥,这老头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秋雨桐盯着这奇怪的瞎眼老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当年这老头跟他说过的那句话。
“听小老儿一句话,那血狱秘境,还是别去了,只怕有血光之灾。”
那个时候,他丝毫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结果后来在血狱秘境中,他亲手挖了小徒弟的魔丹,又将小徒弟推入寒潭……再后来的事情,虽然他也不记得了,但师兄们说,他似乎也遭受了一场惨不忍睹的折磨,整个人几乎不成人形,师兄们花了整整二十年,才帮他重塑道体。
这个瞎眼老头,究竟是谁?
秋雨桐发呆的时候,那老头忽然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来,一双白瘆瘆的眼睛,直直望着秋雨桐的方向:“这位公子,可是要吃豆腐脑?”
秋雨桐回过神来,犹豫了一下,摸出一大块碎银子,投进了豆腐脑担子旁边的竹筒里:“我要两碗甜的。”
瞎眼老头听着银子投入竹筒的声音,一张满是褶子的老脸,顿时堆起了笑容:“小老儿多谢公子了。这么一大块银子,莫说两碗豆腐脑,便是两百碗,也足够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满满地舀了两碗豆腐脑,递给了秋雨桐。
旁边一个小男孩有些着急,忍不住催促道:“老爷爷,后来怎么了?你接着讲啊。”
老头笑道:“小娃娃不要着急,小老儿这就接着讲,接着讲。”
他顿了顿,又挠了挠脑门:“对了,方才我讲到哪儿了?哦,是了,两百多年前,那场仙盟大会,在朔雪城的云霞峰举办,所以也被称为朔雪论剑。当时,明/慧真人刚刚仙逝不久,仙道盟主令从他的手里,传到了他的首席弟子手里。而这位首席弟子,便是如今大名鼎鼎的朔雪城主,谢晚亭。”
虽然秋雨桐早已听说过这段往事,但听到朔雪城和掌门师兄,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聚精会神听了起来。
肖五微蹙眉头,也仔细听着。
瞎眼老头叹了口气:“谢晚亭性子高傲,自然想保住仙道盟主令,但是谁能料到,在那场仙盟大会上,归无涯竟然连败七名大能修士,最后当着各大门派的面,以铁筝弹奏一曲《北海破阵乐》,当场震碎了玉琴宫主的本命玉琴,林郁容呕了好几口血,差点死去。
那个时候,谢晚亭和林郁容,还是至交好友,于是他立刻下场,对上了归无涯,奈何技不如人,被归无涯的《听涛剑法》逼得自乱阵脚,最后被泣血的凌厉剑气,割断了双足经脉,从此再也不能站立行走。”
“老爷爷,那仙道盟主令,就到了归无涯手里吗?”一个小男孩好奇道。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97
“也没有。归无涯千算万算,不如天算,他和谢晚亭一战,虽然废了谢晚亭的双腿,但他自己也受了重伤,最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仙道盟主令反而让南山寺得了去,从此便在南山寺手中,一直传到了现在。”
一个小孩儿叫道:“我知道我知道,就是城外那个南山寺!我爹爹说,上面住的都是高僧!”
“对,就是城外那个南山寺。”老头笑道,“两百多年了,归无涯一直潜心修行,想要夺得仙道盟主令,登上仙道盟主的位置,谢晚亭也处心积虑,发誓要将当年那笔债,变本加厉地讨回来。这两个人,一个毒辣桀骜,一个阴狠深沉,再加上那位新任魔皇横插一杠子,也不知道今年这场仙盟大会,究竟鹿死谁手……”
秋雨桐有些不悦,忍不住打断了他:“老伯,谢城主为人淡泊,并不是你说的那种阴沉的人。”
老头翻了翻那双白眼睛,无所谓地笑了笑:“小老儿也只是说着玩的,公子不必当真。”
肖五若有所思地望着那老头,没有吭声。
秋雨桐抿了抿唇,还想为谢晚亭辩解两句,老头又道:“公子,你两次照顾小老儿的生意,出手都十分大方,小老儿就再提醒你一句——千万要当心身边人。”
身边人?
秋雨桐微微一愣,不由自主地侧过头,望向肖五。
肖五也呆了呆,而后很快隐去了脸上神色,若无其事地微微一笑,打趣一般道:“是了,秋峰主,你可千万要当心肖某啊。”
“肖道友,我不是这个意思……”秋雨桐赶紧摆了摆手。
肖五笑了笑:“肖某也是开玩笑的。”
秋雨桐略微有些尴尬,他回过头,还想对那老头说两句什么,但老头已经站起身来,弯腰驼背地挑起担子,慢悠悠地往巷子深处走去。
他那佝偻矮小的背影,很快便隐没在巷子的阴影之中,只余下悠长而沧桑的吆喝声:“卖豆腐脑咯~甜的咸的豆腐脑~卖豆腐脑咯~”
……
一路回到客栈,秋雨桐还有些神思不属,肖五也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沉默着走上二楼走廊,正好碰到徐冬青推着谢晚亭的轮椅回房,谢晚亭望着二人,微微蹙起了眉头:“雨桐,如今这永州城里人多眼杂,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你出门的时候小心些,也不要太晚回来。”
秋雨桐心中微微一暖,点头道:“是,多谢掌门师兄关心。”
肖五看了谢晚亭一眼,谢晚亭也抬眼望向他,神色淡淡的。
回到屋里,秋雨桐直接和衣倒在了床上,望着雪白的帐幔发呆。
“千万要当心身边人……”不知为何,瞎眼老头的这句话,总是萦绕在他耳边,让他心中隐隐不安。
身边人?肖五吗?
是了,他一直只知道肖五是个散修,其他什么也不清楚,肖五也从来不提起自己的具体身世,只十分含糊地说过一些事情……可是,如果肖五真的想要害他的话,在他走火入魔的时候,直接袖手旁观不就行了?又何必这么麻烦?
秋雨桐翻了个身,心中有些烦躁。
此时此刻,肖五已经打好了地铺,他站起身来,看了秋雨桐一眼:“秋峰主,我看你精神不大好,要不早点睡吧?”
秋雨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低低“嗯”了一声,肖五点了点头,轻轻吹灭了油灯,柔声道:“睡吧。”
屋里顿时一片幽暗,外面响起了两声悠长的梆子声,已经是二更了。
秋雨桐向来是个睡眠极好的人,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翻来覆去也睡不着,脑海中反反复复回荡着,瞎眼老头那句话。
“千万要当心身边人……”
他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忍不住又翻了个身。
黑暗之中,肖五忽然轻声道:“秋峰主,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做些什么?”
秋雨桐微微一愣,踌躇了片刻,才道:“我……我想帮师兄击退魔皇,让仙道盟主令,落到一个德高望重的人手里,这样,修真界才能重回安宁。”
肖五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之后呢?”
“之后啊,我倒是没多想……”秋雨桐微微一顿,又道,“不过,如果这次仙盟大会,我能全身而退的话,我想回到朔雪城,好好潜心修行,努力精进修为,尽可能地磨炼剑术。”
如果自己努力修行,变得强一点,更强一点,再强一点,或许不用等到千年之后,他就能用天照云海,强行劈开血狱秘境,然后潜入翠微寒潭,找到他的小徒弟……哪怕只是一堆白骨。
“你想回到朔雪城,潜心修行……也对,修真界的人,谁不是想着好好修行,得证大道呢。”肖五自言自语道。
“我倒不是……”秋雨桐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能说什么呢?难道他要告诉肖五,他想提高修为,磨炼剑术,用天照云海劈开血狱秘境,潜入翠微寒潭,找那个被自己掏了丹的小徒弟……这种事情,就算说给别人听,别人也只会以为他脑子有病,或者觉得他虚伪到了极点。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98
黑暗之中,两人一时无言。
过了许久,秋雨桐才道:“那你以后呢?打算做些什么?”
肖五缓缓道:“自然是找到那个人,让他补偿我。”
“你要报复她吗?”
肖五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道:“我……我想再给他一次机会。如果这一次,他能选择我,不抛弃我,我就好好待他,什么都听他的。”
秋雨桐蹙眉道:“她那样待你,你还要再给她一次机会?”
黑暗之中,肖五似乎低声苦笑了一下:“可能,我就是贱吧。”
这种男女之间奇奇怪怪的感情纠葛,秋雨桐实在不大明白,但又不好多问,只能懵懵懂懂道:“哦,我不大懂这些。”
肖五沉默一会儿,又淡淡道:“这种事情,你自然不懂的。所谓大道无情,像秋峰主你这样的仙人,就算相处多年,就算偶尔触景伤情,也总能放下的……我要找的那个人,他也是这样。”
“哦……”秋雨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望着黑暗中的帐幔,心中有些茫然,渐渐地眼皮越来越沉,终于陷入了梦乡。
……
“咔!”
一声极其细微的轻响,让秋雨桐猛地清醒过来。
他一个激灵,陡然撑起身子,发现卧房的窗户,被推开了一条细缝,一道清冷明亮的月光,投在凌乱的地铺上,上面已经没有人了。
肖五出去了。
秋雨桐微微一愣,不由得心生疑惑,大半夜的,肖五出去做什么?
他忽然又想起了瞎眼老头的那句话:“千万要小心身边的人。”
秋雨桐望着那空空荡荡的地铺,想着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想着瞎眼老头那双白瘆瘆的眼睛,忽然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噤。
肖五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行,他必须去瞧瞧。
秋雨桐只犹豫了片刻,便披上外袍,轻手轻脚地攀着窗沿,也跃了出去。
他轻轻巧巧地落在窗外的屋脊上,此时此刻,正是月上中天,永州城家家户户的屋顶,如同一层层密密麻麻的鱼鳞,在月下泛着冷冷的光。
秋雨桐提起灵力,凝神细听,而后抬头往东边望去,远处果然有一道小小的黑影,正在屋宇间轻盈纵跃着,他不再犹豫,轻身跟了上去。
他小心翼翼地跟着,前方那条人影,几乎如同鬼魅一般飘忽,他几乎要使出吃奶的劲儿,才能勉强跟上。
秋雨桐不由得心生疑惑,肖五不过是个散修,身法怎么如此诡异?
忽然间,人影消失了。
秋雨桐愣了愣,赶紧跃下屋顶,四处打量着。
他所在的地方,是一处很大的园子,但显然已经荒废很久了,园里的杂草足足有半人高,在夜风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园子中间有个水塘,里面已经没有水了,几片早已干枯的荷叶,有气无力地趴在淤泥中。
肖五去哪儿了?
秋雨桐深深吸了一口气,总觉得有些诡异,他没带天照云海,便随手折了一根长长的干枯树枝,犹豫了一下,抬步往前走去,忽然,脑后传来一阵凌厉的风声!
有人偷袭!
秋雨桐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手中枯枝斜斜往身后掠去!
就在此时,前方忽然闪起一道暗沉如水的剑光,向着秋雨桐疾刺而来!
持剑之人,正是肖五!
不好!看来肖五故意将他引来此处的,然后前后夹击!
电光石火间,秋雨桐已经想好了法子,他可以用枯枝将身后那人的长剑粘住,然后带着对方转一个圆圈,最后用身后那人的剑,挡住肖五的剑!
可是,肖五的剑光,却丝毫没有停留,直接擦着他的脸侧,狠狠掠了过去!而后,身后传来一声长长的惨呼!几乎不似人声!
秋雨桐回头一看,不由得愣住了。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1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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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这是什么人?他的血怎么……”秋雨桐拧着眉头,望着地上那个受伤的黑衣人,心中有些疑惑。
黑衣人是个面目蜡黄浮肿的中年男子,此时此刻,他一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瞪着秋雨桐,又苦苦挣扎一般,努力蠕动了两下,终于不动了。
秋雨桐迟疑了一会儿,往前走了几步,弯腰察看。
方才,肖五的那一剑,可以说是极其凌厉,偷袭秋雨桐的这个黑衣人,直接被死死钉在了地上,可是清冷的月光之下,这人身子下面涌出的,并不是温热鲜红的血液,而是一种乌黑粘稠的液体,看起来十分恶心。
渐渐地,黑衣人蜡黄浮肿的脸上,浮现出一层滑腻腻的油亮鳞片,翻白的眼球也泛起了一层青灰色,看起来十分瘆人。
秋雨桐伸出手,刚想摸一摸那黑色的液体,肖五厉声道:“别动!”
秋雨桐微微一愣,手顿了顿,就在这片刻之间,黑衣人脸上的血肉,忽然大块大块地剥落下来,化为一种腥臭的粘稠黑水,渐渐融入泥土之中。
不多时,地上只余下一套黏答答的衣裳,和一小滩烂糊糊的,尚未融化的乌黑血肉。
秋雨桐盯着那滩腥臭的血肉,只觉得喉咙隐隐作呕,忍不住捂住了嘴,肖五抓着他的手,低声道:“别看了。”
“这是魔物?”秋雨桐勉强忍住了呕吐的**,喃喃道。
肖五点头道:“这叫乌魃,是一种可以化作人形的低级魔物,不知道怎么来了这里。”
“乌魃?低级魔物?”秋雨桐简直心乱如麻,低级魔物死了就是这副样子?这只低级魔物,怎么会出现在永州城里?又怎么会忽然从背后袭击他?还有肖五,此人到底……
想到这里,秋雨桐猛地回头,手中的枯枝,直直指向肖五的咽喉要害:“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到这个园子里,是不是和这魔物约好的?你们是一伙的?!”
虽然他手中只有一根枯枝,但是天下所有的人,都知道飞来峰主手中的枯枝,比任何利剑都更加可怕。
肖五却并没有后退,他抿了抿唇,沉声道:“如果我跟他是一伙的,方才我又怎会出手杀他?”
秋雨桐警惕地盯着对方,手上的枯枝一动不动。
肖五叹了口气,又解释道:“我一直睡不着,半夜的时候,听见外面传来一种很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吹埙,又像是有人在哭。我觉得很古怪,但又担心自己听错了,所以没有叫醒你,只是自己过来看看,谁知道,秋峰主你也跟着来了……方才,我看见这东西从背后偷袭你,便出手杀了它。”
“你说的那个声音,我怎么没有听见?”
“那声音只响了片刻,或许秋峰主你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停了。”肖五的神色十分诚恳,还有些无奈。
秋雨桐犹豫了许久,终于缓缓放下了手中枯枝,脑子里还是乱得很。
“别想了,我们回去吧。”肖五柔声道。
秋雨桐想了一会儿,还是毫无头绪,只能点了点头:“嗯。”
两人回到客栈之后,秋雨桐想了想,还是去了谢晚亭的房间,将整件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谢晚亭,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略去了自己跟踪肖五的那一部分。
谢晚亭认真地听完之后,又沉吟片刻,才道:“魔物一般不会单独出现,照这么说,永州城内,或许已经有不少魔物了。”
秋雨桐点头道:“看来的确如此。”
谢晚亭顿了顿,又道:“你方才说,你和那个肖五,是一起去的?”
“嗯,他半夜叫醒了我,说听到一些古怪的声音,我就和他一起去了那个荒园子,结果遇到了袭击。”秋雨桐说着说着,越来越心虚,连声音都变小了。
谢晚亭看了他一眼:“真的?”
秋雨桐勉强道:“……真的。”
谢晚亭没再说什么,只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回去休息吧。”
秋雨桐其实不太擅长撒谎,尤其不太擅长在师兄们面前撒谎,如今他竟然在掌门师兄面前公然撒了谎,心中多少有些心虚,也不再多说什么,默默回了自己卧房。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00
肖五正安静地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沉沉夜色,不知道为什么,秋雨桐觉得他看起来很孤单。
肖五似乎听见了身后的响动,回过头来,神色十分平静:“秋峰主,你都和谢城主说了?谢城主打算怎么办?可是要联系永州城的仙盟会馆,全城仔细搜捕,看看有没有别的魔物?或者……把我抓起来?”
秋雨桐愣了愣,而后轻咳一声:“师兄没说什么。”
肖五挑了挑眉:“按谢城主谨慎的作风,就算不全城搜捕,也会让你把我抓起来,好好审问一番,他竟然没说什么?”
秋雨桐有些不好意思:“我……我跟掌门师兄说,是你叫醒了我,我们一起去的园子。”
“为什么这么说?明明是我独自离开,你跟踪我去的。”肖五盯着他。
秋雨桐沉默了片刻,竟然答不上来。
他为什么要对师兄撒谎?或许,因为肖五救过他的命;或许,因为他信任肖五;或许,他觉得没必要小题大做……或许,因为他心底很清楚,只要他将实情说出去,肖五就会像当年的小徒弟一样,被正道不分青红皂白地追杀,不管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过了许久,秋雨桐才道:“你明明知道我去找师兄了,但也没有逃走,便说明你心中无愧,不应该被人责难。”
肖五看了他一会儿,一双眼睛黑沉沉的,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秋雨桐疑惑地望着对方,肖五忽然叹了口气:“我真是不明白,你到底……算了,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儿吧。”
……
由于永州城内出现了魔物,朔雪城上上下下也加强了警惕,但却一直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谢晚亭吩咐徐冬青和杨若羽,让他们去仙盟会馆打听消息,但也没打听到什么要紧的,全都是一些鸡零狗碎的事情。
不知不觉间,天气渐渐转暖,终于到了清明节。
这天一大早,众人收拾一番,便准备上浮屠山,拜访南山寺了。过两天便是仙盟大会,朔雪城与南山寺一向交好,今日先上山,也可以好好休整一番,准备仙盟大会。
浮屠山位于永州城外,距离永州城不过二十里地,与冰冷肃杀的苍龙雪山不同,这座浮屠山可以说是山清水秀,山间松柏森森,处处可见小溪涓涓,黄莺啼鸣。
走了许久,杨若羽忽然一声欢呼:“前面就是南山寺了!”
众人纷纷抬眼望去,只见前方松柏遮掩间,隐隐可见一段黄瓦红墙的建筑,桑灵溪不由得喜道:“总算到了。”
“阿弥陀佛——”随着一声悠长的佛号,清慈大师带着几名知客僧人,沿着林间一条青砖小路,遥遥迎了上来,“不知谢城主大驾光临,贫僧有失远迎了。”
谢晚亭笑道:“清慈大师此话怎讲?明明是谢某叨扰了。”
“谢城主,这边请。”清慈双手合十,侧身引路。
无尘大师遇害之后,南山寺的住持重任,便落到了无尘大师的首席弟子,清慈肩上。此时此刻,他与谢晚亭一路低声交谈,两人神色都很凝重,而那几名知客僧人,则将朔雪城其余众人,引进了寺后客房,接待得十分妥帖。
晚上用的是素斋,倒也算宾主尽欢,晚膳之后,众人便各自回房歇息。此时天色尚早,秋雨桐觉得有些无聊,便和肖五打了一声招呼,自己提了天照云海,打算去寺庙后面的小竹林练剑。
南山寺气势宏伟,规模甚大,不知道有多少进院子,秋雨桐沿着曲曲折折的回廊,一路往后面走去,经过一间禅房窗下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了什么,不由得顿住了脚步。
“对于当年那桩案子,想必谢城主心中也是疑虑重重。”这是清慈大师的声音。
谢晚亭并没有回答,想来是点了点头。
清慈又道:“这桩案子,这二十年来,我同清慧师弟反复推敲,都觉得凶手除了归无涯之外,别无他人。”
听到这里,秋雨桐不由得微微一震,知道两人此时所说的,正是当年无尘大师离奇遇害,魔丹失窃一事。
当年无尘大师遇害,魔丹被盗走,归无涯通过血尾蝎,发现了陆霄身上的魔气,自己不得不跟着小徒弟跳下了寒潭,才引发了后来的一堆事情……只是无尘大师一案,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还没有水落石出,倒也十分蹊跷。
不过,听清慈的说法,南山寺似乎已经确定了,凶手便是归无涯。
谢晚亭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了口:“这件事情,我回朔雪城之后,也百思不得其解。当时那只血尾蝎,指向了我那四师弟的孽徒,但那孽徒原本便是魔物,自然魔气旺盛……可是,他到底是不是凶手,而无尘大师身上那颗魔丹,又究竟到了什么地方,却是不得而知。”
清慈冷笑一声:“那血尾蝎是归无涯养的,既然魔丹不在别人身上,自然便在养蝎人身上。”
秋雨桐心中微微一凛,清慈这话倒也并未说错。
谢晚亭沉声道:“大师这话虽有道理,但毕竟没有证据。”
清慈道:“正是因为没有证据,所以贫僧才想请谢城主帮这个忙,逼那归无涯露出马脚。既然炼化魔丹,能让人道魔双修,这些年来归无涯一直闭关,想必也炼得差不多了,哼哼,道魔双修,道魔双修,那自然便是灵气与魔气,都能操控了。”
谢晚亭踌躇道:“清慈大师的意思是,想让谢某逼他使出魔气?”
“不错,贫僧正是这个意思。”
“只怕不妥吧。”谢晚亭的声音有些迟疑。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01
“贫僧也知道,谢城主十分为难。但是这一次的仙盟大会,归无涯必定全力以赴,争夺仙道盟主令,我们既然身为修道之人,就绝不能让盟主令,落到这种人手里!”
“清慈大师所言甚是,但那归无涯剑术甚高,又精通蛊毒……”
“谢城主,你放心,我同师叔师弟们已经商量过了,我的师叔无闻大师,是南山寺第一高手,他会先上场,用大柔云掌,耗掉归无涯大部分灵力,废了他的万虫鼎,然后再由谢城主上场,以萧曲咄咄相逼,引他发狂,让他不得不使用魔气,这样一来,众目睽睽之下,这鬼乌鸦便再也无从遁形!”
“此计甚妙,可是,谢某还是觉得不大妥当。”
“谢城主不必推辞,我与师叔师弟们都商量好了,如果这一次,谢城主能帮南山寺得报大仇,那这枚仙道盟主令,自然便是谢城主的。”清慈一字一顿道,声音极为慎重。
“谢某倒不是贪图那仙道盟主令,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谢某还得好生考虑一番……”
听到这里,秋雨桐已经恍然大悟。
原来,对于无尘大师的离奇死亡,虽然已经过了整整二十年,但南山寺并没有放下,而无尘大师的首席弟子清慈,更是没有放下,他早就在怀疑归无涯,这次的仙盟大会,便是一张天罗地网。
谢晚亭和清慈又低声讨论了一些什么,秋雨桐没有继续听下去,只是轻手轻脚地离开了,他方才也并不是故意偷听,其实以他的身份,完全可以直接推门进去,可他总觉得不大好。
这一下,他也无心练剑了,索性回了自己的客房。
肖五正在榻上闭眼打坐,听见响动,立时睁开了眼睛:“秋峰主,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想练了。”秋雨桐坐下来,倒了一杯热茶捧着,整个人有些发呆。
肖五看着他,微微蹙起了眉头:“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秋雨桐犹豫了许久,才道:“肖五,你可曾听说过,当年无尘大师在血狱秘境里,离奇遇害一事?
肖五微微一愣,而后点了点头:“当然听说过。怎么了?”
“你觉得,凶手是谁?”
肖五沉吟道:“不瞒秋峰主说,我曾经因为好奇,仔细研究过这桩案子。我认为,凶手的可能性,共有三种。”
“哪三种?”秋雨桐急道。
“第一种,归无涯贼喊捉贼。他养的血尾蝎,当然不会指认他,但如果凶手是归无涯的话,又有一个问题说不通,南山寺与北海剑派并不和睦,无尘大师的尸身面带微笑,显然临死前毫无防备,如果归无涯是凶手,无尘大师应该不会是这样的神色。”
秋雨桐点头道:“此话有理。第二种呢?”
肖五顿了顿,又道:“第二种可能性,南山寺的某个高手,监守自盗。我听说那个时候,归无涯的血尾蝎,并没有检查南山寺的人,而且这样的话,无尘大师临死前的神色,也就可以解释了,毕竟凶手是南山寺的人,他自然不会有任何防备。”
“那第三种呢?”
“至于第三种嘛……”肖五顿了顿,没说下去,“算了,不提也罢。毕竟,如果是第三种可能的话,那人与无尘大师向来交好,无尘大师自然不会有防备,但是归无涯的血尾蝎,也确实极其灵敏,哪怕那人将魔丹藏在其他地方,但只要经了手,那血尾蝎多半当场就把他指认出来了……这也是我最想不明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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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你说的这个人,到底是谁?”秋雨桐忍不住问道。
肖五安静地看着他,目光沉沉的,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也只是揣测而已。”
秋雨桐又追问了几句,肖五还是不肯说,只得作罢。
这天晚上,秋雨桐睡在禅房的硬板床上,翻来覆去了许久,总是睡不着。
他脑子里止不住地胡思乱想,他想着白天听到的那些对话,他想着肖五的种种推测,按照清慈大师和掌门师兄的说法,凶手应该就是归无涯,可是肖五所说的疑点也很有道理,如果凶手是归无涯的话,为什么无尘大师临死前,会面带微笑?
秋雨桐想了许久,还是不得其解,直到三更时分,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
日子过得很快,一转眼,仙盟大会的日子便到了。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02
这天一大早,秋雨桐起床之后,便和肖五一起,来到了南山寺大雄宝殿正前方的大广场上。
南山寺占地甚宽,而这个广场,更是足足有数顷大小,广场的地面,全部由十二斤重的水磨青砖铺成,平整宽阔,极有气派。
此时此刻,只见广场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早已挤满了上千名修士,大大小小的门派鳞次栉比,老友亲热攀谈,仇人互相瞪视,引见的引见,避让的避让,简直热闹非凡。
南山寺的数百名知客僧,不断在人群中穿梭着,引着各路客人,到各自门派的位置坐下,是以虽然人多,倒也井然有序。
“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秋雨桐不由得感叹道。
“确实挺热闹的。”肖五也点了点头。
远远望去,只见广场之上,玉琴宫、毒龙教、极乐宫、六刀门、青山派、长海门、再加上各路散修……密密麻麻的人群,大大小小的门派,几乎把偌大的广场挤了个水泄不通。
这些形形色色的修士们,如今都十分兴奋,眼巴巴地望着广场前方——那个地方,有一座高大宽阔的演武台。
待会儿,好戏便要开场了。
不多时,只听一个悠扬的声音,高声唱道:“南山寺住持方丈,清慈大师到——朔雪城掌门人,谢城主到——”
随着这声音,清慈大师引着谢晚亭一行人,出来了。
广场上顿时一阵骚动。
“是谢城主!”
“朔雪城果然早就到了!”
“朔雪城和南山寺向来交好,早到也属正常。”
“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看到谢城主和归岛主一战?”
“你难道没听说过吗?上一次的朔雪论剑,谢晚亭被废了双腿,从此只知吹箫,对打斗退避三舍,连剑也不拔了……”
“是啊,我觉得,既然如此,他那柄止戈,便不应该占着论剑谱第三的位置……”
“嘘,你小声点儿,想找死吗?”
清慈似乎听见了一些议论声,忍不住看了谢晚亭一眼,神色略有些尴尬。可是作为当事人,谢晚亭的脸色倒是淡淡的,也不知道是没有听见,还是涵养甚好。
“谢城主,这边请。”
“清慈大师,你也请。”
清慈引着谢晚亭和朔雪城众人,在玉琴宫旁边的位置安顿下来。
“晚亭,近来可好?”林郁容眼睛微微一亮,赶紧跟谢晚亭打了个招呼,又十分努力地笑了笑,那笑容几乎有些讨好了。
谢晚亭并不回答,只是轻轻扯了扯嘴角,对林郁容微微颔首。很显然,这位朔雪城主,对自己这位曾经的至交好友,并不十分热情。
“听说谢城主和林宫主交情甚好,我看着怎么不像啊?”
“我听说,好像是掰了吧。朔雪论剑之后,林郁容被归无涯吓破了胆,道心尽毁,把玉琴宫的面子丢了个精光,谢晚亭早就瞧不起他了……”
“诶,说到归无涯,怎么北海剑派还没到?”
“嗨,升仙岛主架子一向很大,迟到也属正常。”
“也是哦……”
修士们正低声议论纷纷,忽然间,天际传来一声极其清亮的长啸:“海上升明月——”
这一声长啸中气十足,远远近近的群山,都荡起了隐约回音,回音未落,接着又是几声应和的长啸:“海上升明月——”
“海上升明月——”
“海上升明月——”
众人不由得精神一振:“北海剑派来了!”
此时,秋雨桐已经带着肖五,到了朔雪城的地盘上,两人听见这啸声,不由得同时往天上望去。
“是归无涯?”秋雨桐蹙起了眉头。
“应该是了。”肖五点头道。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03
谢晚亭静静地坐在轮椅上,轻轻抚摸着手中的白玉/洞箫,神色淡然,甚至并不抬头,似乎完全置身事外。
肖五瞥了他一眼,又若无其事地调开了目光。
“这归无涯此时才到,也是十分无礼了。”桑灵溪忍不住道。
白寒渊的神色,似乎也非常不以为然。
“掌门师尊,这北海剑派,当真是太嚣张了!”杨若羽忍不住道。
“若羽,不得无礼。”谢晚亭淡淡道。
众人说话间,只见一道暗红色的剑光,如同流星一般从天际划过,那血一般的光芒,简直耀眼到了极点,而后轰然一声,正正落到了广场中央,正是归无涯!
今日,这位傲慢的升仙岛主,竟然没有戴那个古银面具,直接将一张伤痕累累的脸,露在了众人面前,甚至还微微一笑,倒也十分坦然。
而后,随着“刷刷刷”几声轻响,又有数十柄灵剑在他身后次第落下,正是陈无伤、屠无畏,以及数十名二代弟子。
北海剑派这样直接落在广场之上,对于南山寺,是一种十分无礼的做法,众修士的神色,一时间十分古怪,有人吃惊地望着归无涯,也有人忍不住去看清慈的脸色。
“诸位道友,久违了!”归无涯似乎不以为意,十分随意地拱了拱手,神色傲然。
“归岛主。”清慈淡淡道,并不回礼。
谢晚亭略微点了点头:“归岛主。”
而谢晚亭身后的徐冬青,则死死盯着这个害得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简直恨不得扑上去,直接咬掉对方一块肉。
而旁边那位玉琴宫主林郁容,脸色陡然变得十分苍白,甚至低下了头,似乎不敢去看归无涯,林逐风瞥了一眼懦弱的哥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其余众修士也神色不一,有人恭谨地弯腰回礼,有人谄媚地堆起笑容,有人默然不语,有人十分不屑。
归无涯拱手一圈之后,北海剑派便在广场旁边找了一处空地,又搬来一张硕大的太师椅,归无涯泰然坐下,神色自如。
广场上安静了片刻,又有不少八卦之人,开始窃窃低语。
“咳咳,真是好大的架子!”
“听说他闭关多年,想必又有精进了……”
“上一次,他就差点拿到仙道盟主令,这次多半是志在必得。”
“可是,我听说,那位魔皇也要来,这事儿还真做不得准。”
“那魔头说是要来,可现在还没现身,我看这所谓的新任魔皇,搞不好也是个绣花枕头,放两句狠话罢了。”
“也对……”
说话之间,时辰已经到了。
“当——当——当——”一名高大的僧人,缓缓敲响了广场旁边的一口黄铜巨钟,随着这悠扬的钟声,偌大的广场之上,顿时一片寂静。
清慈缓步走上演武台,一张清癯的脸上,神色极其肃穆,而后,这位南山寺住持沉声道:“阿弥陀佛,承蒙各位朋友大驾光临,贫僧这里有礼了。”
他说着便双手合十,深深施了一礼。
众修士纷纷起身还礼:“清慈大师客气了。”
清慈施礼之后,又从身边的小沙弥手中,接过了一个十分精致的沉香木描金盒子,他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枚乌黑的令牌。
“是盟主令!”有人低声叫道。
秋雨桐凝神望去,只见那令牌约莫一尺余长,通体乌黑,看着非金非木,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令牌上面布满了繁复的花纹,以及一行清晰的小篆——
“仙道盟主令”。
清慈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将那枚乌黑的令牌高高举起:“此乃仙道盟主令,持令者即为仙道盟主,从此号令修真界,惩恶扬善,造福苍生。”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嗡嗡嗡”的议论。
“果然是仙道盟主令!”
“号令修真界,啧啧……”
归无涯紧紧盯着那枚令牌,眼中精光四射,简直想将这仙道盟主令,一把抓到手中,而谢晚亭甚至并不抬眼,似乎对这枚令牌不太在意。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04
桑灵溪饶有兴趣地望着那枚令牌:“这令牌看着也没啥特别的啊,又不能吃又不能穿的,拿了还得多干活儿,不划算。”
白寒渊淡淡道:“幼稚。”
桑灵溪立刻不服气了:“嘿,二师兄,你倒是说说,这令牌是能吃呢,还是能穿啊?”
秋雨桐:“……”
都什么时候了,这两位师兄还没忘记斗嘴。
清慈大师又说了几句,而后才道:“本次仙盟大会,规矩和往年一样,无论哪门哪派,也无论资质辈分,都可以下场随意挑战,最后的胜者,即为仙道盟主,得此仙道盟主令。”
虽然早已料到了,规矩应该不会变,但众人还是不由得一阵议论纷纷。
“啧啧,还是老规矩啊。”
“随意挑战?这么说,先上去的可不划算啊。”
“是啊,那可是车轮战,我可不愿意。”
“怎么,难道你还想上去不成?是想打谢晚亭白寒渊呢,还是想打归无涯陈无伤啊?”
“我就说说而已,你什么意思?”
“别吵了别吵了,你们看,谢城主和归岛主,好像都没有动静……”
确实,当清慈宣布规矩之后,各大门派的掌门人,全都没有丝毫动静,一个个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显然并不愿意先下场,当其他人的试刀石。
“诸位有意的道友,尽可下场一试!”清慈又高声道。
广场上一片安静,无人应答。
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忽然有人大喝一声:“让洒家来试试!”
随着这极其粗豪的声音,一名高大的头陀,轻盈地跃了出来。
这头陀极高极壮,一双牛眼宛如铜铃一般,满脸凶相,披头散发不说,还大敞着胸口,露出一大片毛茸茸的胸毛,手里又提着一柄寒光闪闪的月牙铲,看起来实在不大像个出家人,不过,他虽然极为高壮,但身法却十分轻盈,而且目露精光,显然颇有道行。
“原来是他。”秋雨桐不由得轻轻扬了扬眉毛,他在药王庄曾经见过此人,只是不知道对方姓名。
“的确是……”肖五微微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没说下去。
清慈双手合十,沉声道:“不知大师名号?”
“洒家便是岭南元空!”莽头陀大声笑道。
有人失声惊呼:“是元空和尚!”
“是哪个吃人头陀?”
“哈哈,这下可有好戏看了,不知谁敢上去招惹这疯子?”
“谁要跟他打啊,怕不是想被他吃了肉去!”
原来,这元空和尚,是岭南的一名散修头陀,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在云台山做过绿林大盗,不知道杀了多少过往商户,后来偶然被一名高僧点化,居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在云台山出了家,之后又开了灵窍,有了修为。
可是,他虽然身为佛修,但却不戒荤色,甚至有人传言,他通过生吃修士血肉,来提高修为,因此名声极差,被称为“吃人头陀”。
“谁来与洒家一战?”元空将手中的月牙铲,徐徐转了一圈,大笑道,“一群脓包!”
这一下,登时便有人忍不住了,轻身跃上了演武台:“贫道来会会你!”
来者是一名脸色铁青的干瘦道人,他说话之间,手上一柄雪白的拂尘,已经挟裹着凌冽的灵气,带起一团偌大的白色虚影,向着元空迎面而去!
那白色虚影呼啸而来,竟然是一只九尾灵狐!
原来,这柄拂尘是用一只九尾灵狐的尾毛所制,九尾灵狐的魂魄也被囚在拂尘之中,竟然成了一件绝佳的攻击法宝!
“嗷——”那九尾灵狐一声嚎叫,露出了雪亮的獠牙,可是元空竟然毫不在意,甚至并不躲避,只是赤手一抓,竟然将那拂尘直接抓在了手里!
他拽着拂尘,往下狠狠一掷!
“啊——”那道人尖叫一声,连人带拂尘,被元空狠狠摔在了坚硬的水磨青砖上,整个人头破血流!
“哈哈哈哈哈!你也配与洒家过招!”元空纵声长笑,又张开蒲扇大小的手掌,直接握着道人的脑袋,将他提了起来。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05
“不好!”秋雨桐忍不住叫道。
只听“咔嚓!”一声轻响,元空手上微微用力,那名道人的颅骨,简直犹如薄薄的瓦片一般,直接被他捏了个粉碎,红红白白的东西流了一手,登时腥气四溢!
作者有话要说:掐指一算,秋秋再作一次死,就该小黑屋了,大概还有两章吧。。。好想写小黑屋啊,写剧情好累的。。。感谢在2020020220:01:02~2020020320:00: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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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哒——哒——”血液混合着脑浆,缓缓滴落在演武台的地面上。
偌大的青石广场上,先是死一般的寂静,而后简直犹如烧沸的油锅之中,猛地浇下一瓢冷水,顿时一片沸腾!
“我的天!这一开场,就死人了?!”
“不是说点到为止吗?”
“屁的点到为止,这是不死不休啊!”
“这样才有看头嘛!”
在一片“嗡嗡嗡”的议论声中,元空大笑三声,随手将道人软沓沓的尸体,往下面一掷!
“啪!”随着尸体落地,台下顿时响起一阵惊呼声,众人忙不迭地让开一大片空地,生怕那道人漫开的脑浆血液,污了自己衣裳。
“这头陀下手也太辣了。”秋雨桐忍不住蹙眉道。
“那道人出手的时候,也没有手下留情,既然技不如人,也无可抱怨。”肖五道。
“也是。”秋雨桐叹了口气。
元空将手中的月牙铲舞了一圈,哈哈大笑道:“谁还敢上来?!洒家奉陪到底!”
“让老子来会会你!”随着一声怒喝,一名精壮的汉子,猛地跃上台去!
众人定睛望去,只见这精壮汉子手持两柄雪亮的弯刀,此时此刻,他手中的双刀舞得简直如同铜墙铁壁一般,裹着一团明亮的灵气,牢牢将上盘护住,毫无攻击的空隙!
“是双刀姚亮!他也想来露脸?”
“可不是嘛!不过,这小子刀法倒是不错,啧啧……”
“你难道没听过吗,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敢使短刀的,必然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肖五望着台上的双刀姚亮,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人只顾护着自己,根本没有进攻的意思,未战先露怯,不是好兆头。”
秋雨桐轻轻叹了口气,并不说话。
他心中十分明白,正如肖五所说的,这刀法炫目的“双刀姚亮”,恐怕活不了太久。
“耍什么玩意儿呢?”元空歪着脑袋,看着那汉子舞刀,片刻之后,这头陀忽然哈哈一笑,猛然将手中的月牙铲,狠狠掷了出去!
就在这一瞬间,月牙铲陡然显出了巨大的青灰色虚影,原本只有五尺余长的月牙铲,陡然暴涨到丈余长!
“灵气化形!”有人惊呼道。
“这,这可怎么挡?!”
“我哪儿知道啊!”
“来啊!!”双刀姚亮大吼一声,额上青筋暴出,手中两柄弯刀交叉抵住,似乎打算硬架这月牙铲!
可是,他竟然架了个空!
原来那青灰色的月牙铲虚影,并非灵气所化,仅仅是一道虚影而已!
说时迟那时快,姚亮立刻明白自己上了当,一时间脸色剧变,他正想收刀防御,就在这一瞬间,元空的另一只手,已经闪电一般伸出,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而后毫不犹豫地狠狠一拧!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06
“咔!”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姚亮的脑袋软软垂了下去,嘴角边涌出一大堆血色的泡沫,没了气息。
台下寂静了片刻,而后爆发出一阵“嗡嗡嗡”的议论声。
“又死了一个!啧啧,今天这趟没白来!”
“这头陀好生凶残!”
“不然怎么叫吃人头陀呢?”
“可是,我看他虽然凶恶,也不是什么一流高手,怎么谢城主归岛主他们不肯出手呢?”
“跟这种人交手,赢了也没什么光彩,可是一个不小心,稍微失了手,却是大大地丢脸,谢城主他们自恃身份,哪儿肯上啊。”
“也是……”
议论纷纷中,只听一声娇斥:“兀那秃驴,看鞭!”
一道细长的鞭影,如同活物一般,“刷”一声往演武台上掠去!
随着这道鞭影,一名娇小的美貌少女,已然轻身纵上了演武台!这美貌少女身法之美妙,落地之轻盈,让广场上的许多修士,都忍不住大声喝彩!
“是蛇鞭仙子乔小妹!”
“乔小妹?这样娇滴滴的姑娘,怎么来也凑热闹?”
“嘿嘿,你说她娇滴滴?她能打得你满地找牙!”
“啧,怎么来了个娘们儿?”元空哈哈一笑,直接伸出蒲扇般大小的手掌,凌空一抓,竟然想直接将那鞭子抓在手中!
可是那细细的鞭子,简直宛如一条黑蛇,灵活滑溜到了极点,竟然从元空指缝间溜了出去,而后又“啪!!”地一声,鞭头回转,狠狠抽在了元空脸上,顿时带起一道鲜明的血痕!
元空微微一愣,登时怒吼一声,月牙铲直直挥了出去:“臭娘们儿!!”
乔小妹见他神色十分可怕,不由得连连轻身后纵,不敢直撄其锋!
演武台上,两人一个追一个逃,一时半会儿,只见一条高大的灰影,一道娇小的红影,来回交错纵横,根本看不清人脸!
“啧啧!这吃人头陀,怕不是要活吃了这娇滴滴的小姑娘!”
“也不一定,这姑娘棘手得很!你看出来了吗,她那根鞭子,是活的!”
“是……是灵蛇所炼?”
“要不怎么叫蛇鞭呢!”
肖五低声道:“乔小妹方才这招回鞭打脸,有些不大明智,既没有什么杀伤力,又平白无故地激怒了对手,若是我的话,会先示弱诱敌,再趁机杀之。”
秋雨桐摇了摇头:“那倒也不一定,这元空看样子便十分莽撞,这一下颜面受损,必定更加暴躁,这小姑娘或许还有一丝机会。”
两人说话间,元空已经追着那乔小妹,绕着演武台跑了好几圈,却始终抓不到人,急得哇哇直叫!
他一边怪叫,一边提起月牙铲,狠狠往前捅了出去!
电光石火间,乔小妹竟然毫不躲避,脚尖在台边一点,一个轻身纵跃,竟然凌空踏上了月牙铲,而后,她手中的鞭子,犹如毒蛇一般,向对方的脖颈席卷而去!
那鞭子裹着凌厉的风声,去势堪称凶狠无比,眼见这可怕的头陀,便要颈断骨折!
“啊!”不少人都站了起来,死死盯着台上。
难道这吃人头陀,今天竟然要折在这小姑娘手上?!
说时迟那时快,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乔小妹竟然迟疑了一下,似乎不想伤了人命,可是演武台上,哪里容得半点犹豫,元空立刻徒手抓住鞭子,而后狠狠一拽!
这一拽力道极大,乔小妹身不由己,从月牙铲上重重跌了下来!
元空立刻一脚将鞭子踩住,而后捏着乔小妹的脑袋,将她整个人拎了起来,喃喃道:“臭娘们,活得不耐烦了!”
他五根手指缓缓收拢,乔小妹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眼见这小姑娘,便要像方才两人一样,血溅五步!
“太过分了,如果不是这小姑娘手下留情,这头陀早就死了!”
“是啊是啊,他怎么可以这样!”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07
“这小姑娘太可怜了……”
秋雨桐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右手按住了天照云海,就在他准备拔剑的时候,忽听一声厉喝:“哪里来的头陀,竟敢在仙盟大会上撒野!”
众人凝神望去,不由得都十分诧异。
“是……是玉琴宫的林二宫主!”
“林逐风!”
原来这跃上演武台的矫健少年,正是林郁容的弟弟,林逐风!
“逐风!”林郁容忍不住站了起来,脸上的神色又是焦虑,又是无奈,还有几分恐惧,很显然,林逐风忽然跃上台去,是这位玉琴宫主,所根本没有料到的。
元空一声冷笑,将乔小妹扔下了演武台,而后提起月牙铲,一个纵身,向林逐风扑来!
林逐风足尖轻轻一点,往旁边避了开去,他的身形极为轻灵,绕着元空不断疾行,元空根本抓不到他,急得哇哇大叫。
“他想将这头陀拖累,然后一举击杀。”肖五轻声道。
“没错。”秋雨桐点了点头。
过了片刻,元空果然渐渐暴躁起来,忽然间,林逐风的身型微微一滞,元空登时大喜,猛地伸手一抓!
林逐风早有准备,陡然矮下身子,元空抓了个空,而林逐风的灵剑,已经从元空的腋下,斜斜刺了进去!直至没柄!
“你,你……”元空睁大了铜铃般的眼睛,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了数步,而后一个踏空,跌下了演武台!他整个人瘫软在地,一阵腥臭扑鼻,却原来是剧痛之中,竟然失禁了。
“什么吃人头陀,不过如此!”林逐风冷哼一声,随手将灵剑上的血迹,在护腕上擦掉。
此时此刻,偌大的演武台上,这英武少年翩然而立,令人目不转睛!
不少修士都忍不住赞叹:“真是英雄出少年!”
“一招制敌,玉琴宫的武功,不错嘛!”
“我之前听说,林郁容被归无涯的铁筝,一曲碎了本命琴,还破了道心,只怕是假的罢?”
“我也觉得,既然弟弟如此,哥哥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只怕归无涯一曲碎琴,里面还有什么猫腻……”
“嘘,小声点儿……”
归无涯听着这些议论,忍不住冷笑一声:“老二,你去试试这个林二宫主的底细。”
“是,大师兄!”陈无伤精神一振,一声清斥,跃上了台子。
“陈无伤?”林逐风微微一愣。
台下的林郁容,此时急得脸都白了:“逐风,别闹了,赶紧下来!”
“哥哥,没事儿的。”林逐风压根不听林郁容的,只上上下下打量着陈无伤,“陈无伤,如果你左臂还在的话,我倒是愿意和你打一场,可你如今这个样子,还是算了吧。”
陈无伤的神色十分阴沉:“林二宫主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林逐风傲然道:“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林某不愿占这个便宜。”
“无知小儿!”陈无伤几乎气得笑了。
有人低声道:“这陈无伤少了条胳膊之后,就很少出来了,今天既然敢上台,看来修为也没有落下。”
秋雨桐望着演武台,疑惑道:“陈无伤什么时候少了条手臂?”
“我听说,陈无伤从秘境出来之后,左臂就没有了,可能是遇见了什么猛兽吧。”肖五蹙眉道。
秋雨桐怔怔望着台上的陈无伤,总觉得肖五这话并不是真相,好像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被自己遗忘了。
到底是什么呢?
似乎,和陈无伤的手臂有关?
就在秋雨桐发呆的时候,陈无伤已经按捺不住了,一剑狠狠席卷而出!那凌厉的剑气,甚至让广场之上,平地起了一阵狂风!
林逐风吓了一大跳,猛地一个后跃,横剑挡住了陈无伤的攻势!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08
两人相持之际,林逐风光洁的额头之上,缓缓出现了一根横贯的细细血线,正是被陈无伤的剑气所伤!如果方才林逐风闪避得稍微晚了一瞬,就是开颅破脑的惨事!
陈无伤见一击未中,冷哼一声,往后跃去。
林逐风摸了一把额头,满手都是淋漓的鲜血,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再也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地跟陈无伤周旋起来。
陈无伤冷笑一声,又旋身而上!
他的身法简直如同鬼魅一般,忽前忽后忽左忽右,飘忽到了极点,林逐风根本招架不过来,两人翻翻滚滚地过了数百招,林逐风身上已经多处中剑,星星点点的鲜血,不断溅了出来!
此时此刻,众人已经看出来了,陈无伤不忿林逐风方才的轻视,故意在戏耍林逐风,就像猫耍耗子一般,要慢慢地折磨他!
林郁容急得站了起来,脸色苍白到了极点,但又毫无办法,忍不住向谢晚亭投来求助的目光,传音入密道:“晚亭,你能不能……”
谢晚亭正凝神望着台上,似乎根本没有听见林郁容的话。
“掌门师兄,让我去会会这陈无伤!”桑灵溪却已经看不下去了,他不等谢晚亭回答,便一剑直掠而去,恰恰挡住了陈无伤对着林逐风的当头一劈!
归无涯冷笑道:“好啊,两个打一个?”
他话音未落,人已经到了台上,一手将陈无伤轻轻送了下去,一手将林逐风狠狠摔了下去!
于是,台上便只剩下了两个人,桑灵溪,以及归无涯!
秋雨桐呆呆望着台上,心中又是疑惑,又是茫然,他并没有跟归无涯直接动过手,可是此时此刻,他竟然觉得归无涯的身法,竟然是如此地熟悉,仿佛两人曾经酣畅淋漓地,交手过数百招……
而且,他竟然有种隐隐的恐惧感,这种恐惧感的来源,似乎并不是因为对方的强大,而是某种极其可怕的过去,某件曾经发生过的事情……秋雨桐有这个自信,他可以在三百招之内,击败归无涯,可是,可是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这种连骨髓都在发冷的感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秋雨桐只觉得嗓子阵阵发干,几乎是无法控制地,缓缓往后退了一步。
肖五低声道:“怎么了?”
秋雨桐愣愣望着演武台上的归无涯,脑子里一团混乱,可他实在是想不出,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跟归无涯交过手,也同样想不出,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恐惧,只能勉强摇了摇头,哑声道:“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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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真的没事?”肖五蹙眉道。
秋雨桐定了定神,努力强迫自己忽略掉,那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嗯,真的没事。”
“可是我看你脸色不大好……”
“方才有点头晕,现在已经好了。”
两人低声交谈的时候,整个青石广场之上,却寂静到了极点,所有的门派,所有的修士,全都目不转睛地,紧紧盯着演武台上的两个人,此时此刻,他们的心中,只有同一个念头——
朔雪城和北海剑派,终于对上了!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翠屏峰主和升仙岛主,啧啧,这排场……”
“依我看啊,桑灵溪不是归无涯的对手!”
“桑峰主的修为,确实略逊一筹……”
“对啊,一个论剑榜第二,一个论剑榜第八,差了好几名呢。”
“真的打起来,那也说不好谁输谁赢!”
众人议论声中,清慈望着台上的两人,深深拧起了眉毛,这跟他和谢晚亭之前商议的对策,完全不一样……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09
他忍不住微微侧头,望向朔雪城的方向,谢晚亭也正好往清慈的方向望来,两人远远交换了一个眼色,谢晚亭轻轻摇了摇头,传音入密道:“事发突然,看看再说。”
清慈点了点头。
而玉琴宫这边,林郁容一边给弟弟涂着金创药,一边担忧地望着台上:“你看看你,害的桑峰主上了演武台……”
林郁容话音未落,电光石火间,桑灵溪一声清朗的长啸,腰间的“烟波绿”陡然出鞘!
他竟然想要抢攻!
“嘿!”归无涯一声冷笑,泣血带起一阵明亮的猩红剑光,向着桑灵溪,斜斜横扫而去!
两柄灵剑霎时间成了一团绿影,一团红云,狠狠纠缠在了一起!
不过片刻,两人就已经翻翻滚滚地过了数百招,台下众人简直眼花缭乱,修为稍逊的修士,几乎连两人的招数也看不清楚!
“这是……不分上下?”
“好像是吧?”
“我看啊,还是归岛主略占上风!”
“是啊,归无涯号称毒剑双修,那尊紫铜万虫鼎,还没有出手呢!”
“是啊是啊……”
这个时候,归无涯虽然稍占上风,但他性子高傲,此时久战不下,不由得有些焦灼,他略一思忖,便连退三步,右手挥剑护住上盘,左手掌心向上平平托起,嘴里念念有辞。
渐渐地,一团朦胧的紫光,隐隐浮现在他的左手掌心之中,那团紫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逐渐凝成了实体,竟然是一只巴掌大小的紫色铜鼎!
“万虫鼎。”谢晚亭喃喃道,轻轻捏紧了轮椅扶手。
白寒渊不由自主地,将手按在了斩风雪的剑柄之上。
“桑峰主,快躲开!”台下一名女修,忍不住低声叫道。
“归无涯要驱动万虫鼎了!”
“这下桑灵溪完了!”
“还不快跑啊!”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归无涯嘴唇轻轻蠕动,正要催动万虫鼎之时,桑灵溪竟然不退反进,身型犹如轻烟一般,瞬间便到了归无涯面前!
“想找死吗?”归无涯一声冷笑,几乎是想也不想地,直直递出了手中泣血!
桑灵溪欺身而上,竟然毫不闪避!
“嗤——”随着一声极其轻微的声音,泣血轻易地洞穿了桑灵溪的胸口,直至没柄!
台下顿时一阵惊叫!
“天哪!”
“桑峰主!”
有几名女修,忍不住微微侧过头,似乎不忍再看。
而归无涯的嘴角,则轻轻翘了起来,可是,他的脸色很快就变了:“桑灵溪,你疯了?!”
原来,桑灵溪竟然不顾泣血穿胸,忍着疼痛直逼归无涯,右手猛然按上了万虫鼎!
“等等,桑灵溪是故意撞上去的!”
“故意撞上去?!”
“天哪,他是想抢万虫鼎吗?”
谢晚亭死死盯着台上的动静,不发一言,清慈忍不住站了起来,神色十分不忍:“阿弥陀佛!”
“他这是想……”肖五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秋雨桐没有说话,一双眼睛只紧紧盯着演武台上的两人,指甲不自觉地深深掐入了掌心,他已经明白了,三师兄这是拼着自己受重伤,想要废掉归无涯的本命法宝!
“你,你……”归无涯死死瞪着桑灵溪,神色又惊又怒,似乎也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10
可是此时此刻,两人贴得极近,泣血已经完全插入了桑灵溪胸膛,被他体内的灵力死死绞住,归无涯若是想要摆脱桑灵溪,只能撒手放剑,对于归无涯这种人而言,被逼得放弃自己的本命剑,这是绝对不能忍受的!
桑灵溪紧紧咬着牙关,原本轻佻俊美的眉目,在极度的痛楚之下,几乎有些扭曲了,他忍受着胸口的剧痛,右手紧紧握住归无涯手中的万虫鼎,凝聚了全身所有的灵气,猛然发力!
“啪!!”
随着一声爆裂般的轻响,那只小小的紫铜万虫鼎,陡然碎了开来!
一瞬间,无数稀奇古怪的毒虫,从碎裂的万虫鼎中,疯狂涌了出来,蜈蚣、蝎子、蠕虫、毒蚁……密密麻麻地漫上了归无涯的左手臂,接着又漫上了桑灵溪的右手臂!不过片刻,两人全身都已经被毒虫包裹!几乎看不出人形!
“好多虫子!是毒虫!”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万虫鼎碎了!”
距离演武台较近的修士,都忍不住纷纷往后退去,生怕沾染上这些毒虫。
“嘶嘶……”毒虫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嘶鸣声,疯狂啃噬着归无涯和桑灵溪的血肉,但是此时此刻,两人正是灵力僵持的时候,竟然无暇顾及这些毒虫!
白寒渊眉头狠狠跳了一下,右手已经握住了斩风雪!
“再等等。”谢晚亭扬起了手。
白寒渊几乎是不敢置信地,低头看了一眼谢晚亭:“掌门师兄!”
“还不是时候,灵溪正在消耗归无涯的灵力。”谢晚亭沉声道。
与此同时,“刷——”地一声轻响,秋雨桐心急如焚,天照云海已经出鞘一半,肖五地按住他的手:“等等,你看,那是什么?”
秋雨桐微微一愣,就在这一瞬间,只听一声极为尖锐的啸鸣声,台上两人身上的毒虫,竟然纷纷掉落,四下散去!
秋雨桐呆了呆,这是什么声音?毒虫在害怕?
随着这尖利的啸鸣声,两道修长矫健的人影,几乎如同鬼魅一般,忽然出现在演武台上!然后,这两道人影,竟然一左一右地,紧紧扣住了归无涯的左右脉门!
归无涯大惊失色,手上登时一软,泣血猝然脱手!
归无涯一松手,桑灵溪胸口插着泣血,跌跌撞撞往后退了几步,而后一个趔趄,双腿一软,跌下了演武台!
白寒渊飞跃过去,接住了他。
“三师弟,怎么样?”
“咳咳,没事儿,没伤着心肺,不要紧……二师兄,那,那是什么东西?”桑灵溪胸口受了重伤,脸和手也被毒虫咬得几乎面目全非,可是这个时候,根本没几个人关心他的伤势,甚至就连桑灵溪本人,都顾不上自己,只死死盯着台上!
魔族!
台上忽然出现的两个人,他们肤色苍白,身型修长,长相一模一样,堪称一对极其出色的双生美男子,只是这两个美男子的眼珠,竟然都是墨绿色的竖瞳,带着一股极其妖异的气息!
归无涯猝不及防,被这两名魔族一左一右地拿住了脉门,此时简直又气又急,连连运气,想要摆脱禁锢,可是谈何容易?
两名魔族死死制住归无涯,同时朗声道:
“诸位朋友有请了,在下乃是御天魔皇麾下,白虎旗主乌六,今日奉命来此,取仙道盟主令!”
“诸位朋友有请了,在下乃是御天魔皇麾下,朱雀旗主乌七,今日奉命来此,取仙道盟主令!”
这两人同时开口,同时闭口,清朗高亢的声音一模一样,说的内容也一模一样,只是一个叫乌六,一个叫乌七,除此之外,毫无差别。
众人听明白之后,登时一片哗然!
“他们是魔族?!”
“这是何等的嚣张!何等的嚣张!”
“可是,可是他们拿住了归岛主……”
“不过是趁人不备罢了!”
乌六乌七缓缓扫视了广场一圈,乌六忽然伸手,提起归无涯整个人,向台下的清慈,狠狠抛去!
清慈猝不及防,只能使了一招“圆转如意”的擒拿手,将归无涯带得绕了一圈,落下地来,两个人都狼狈无比!
可是,就在这一瞬间,乌七已经纵跃而上,几乎是毫不费力地,轻轻抽出了清慈腰间的仙道盟主令!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11
“大胆魔物!”清慈脸色剧变,正想发难,而乌六已经拉着乌七,两人轻身纵了开去,同时朗声笑道:“多谢大师,告辞了!”
这眼花缭乱的一串变故,看得众人简直晕头转向,难道这仙道盟主令,竟然如此轻易地,就被魔族拿了去?那整个修真界,岂非成了一个笑话?
“慢着!”随着这一声厉喝,所有的目光,都往朔雪城的方向望去。
谢晚亭推着轮椅,行了出来。
“谢城主?”
“他要出手了?”
“可是,他的腿……”
谢晚亭的轮椅,缓缓进了广场中央,众人几乎是不由自主地,纷纷退避,为他让开了一条路。
谢晚亭在乌六乌七面前,不过丈余的地方,停了下来。
所有的修士,都紧紧盯着这位残疾的朔雪城主,屏住了呼吸。谢晚亭多年未曾出手,此时忽然挺身而出,独自面对魔族,实在是令人十分钦佩。
谢晚亭望着两名魔族,沉声道:“放下仙道盟主令,我可以饶你们一命。”
乌六和乌七彼此对视一眼,忍不住失笑出声:“这瘸子腿虽然坏了,但还挺会讲大话的!哈哈,倒也新鲜!”
众修士都面露不忿之色,广场上顿时一阵“嗡嗡嗡”的议论声,还有各种低声叫骂。
“狗魔物,滚回魔界!”
“我可去你妈的!操/你狗魔族的大爷!”
“滚啊!赶紧滚啊!”
虽然修士们都极其愤怒,但作为当事人,谢晚亭的涵养实在是十分好,尽管被乌六乌七言语侮辱,却也并不动气,只一字一顿地,缓缓重复了一遍:“我说了,放下仙道盟主令。”
“有本事的话,就自己来取!”乌七嗤笑一声,而后狠狠一拂袖子!
随着他这一拂袖,偌大的青石广场之上,顿时平地起了一阵妖风,几乎飞沙走石,尘土迷眼!而谢晚亭的乌木轮椅微微一斜,竟然被这阵妖风,带得倒了下去!
“谢城主!”有人忍不住低声惊呼。
“咳咳……”谢晚亭趴在地上,似乎被尘土呛着了,剧烈呛咳起来,他一边咳嗽,一边十分狼狈地想要爬起身来,但他双腿早已废去,又怎么可能爬得起来?
“啧,这瘸子,真是不自量力!”乌六乌七轻蔑地笑了笑,便要离去。
“那仙道盟主令……咳咳,是假的……”谢晚亭趴在地上,一边低声咳嗽,一边道,“真正的仙道盟主令,在……”
“你说什么?”乌六乌七的脚步顿住了,而后,两人同时缓缓回过身。
“真正的盟主令,在灵州乌叶竹海的……”谢晚亭的声音越来越低。
乌六乌七对视一眼,乌六沉吟道:“姑且听听这瘸子怎么说,万一弄到了假的盟主令,咱们可没法向上面交待。”
两人缓缓上前两步,走到了谢晚亭身前,乌七迟疑了一下,微微弯下腰:“瘸子,你方才说,盟主令在乌叶竹海的什么地方?可有证据?如果你敢骗我,哼哼……”
说时迟那时快,乌七话音未落,就在这一瞬间,只见一道淡金色的虚影,陡然从谢晚亭手中横扫而出!
止戈!
这道淡金色的剑气,简直气势如虹,席卷着排山倒海的灵力,乌六乌七猝不及防,眼见便要被这道剑气,拦腰斩为两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轰!!!”随着一声轰然巨响,一道硕大的血色剑影,从空中直直劈落,竟然将整个青石广场,狠狠劈为了两半!中间成了一道巨大的深深沟壑!
谢晚亭在沟壑东边,乌六乌七在沟壑西边,登时被隔了开去!谢晚亭的剑气,自然也未曾伤到两人!
所有人都还没有明白过来的时候,秋雨桐却已经愣住了,他是先天剑体,对剑气格外敏感,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方才那道剑影,正是身边的肖五,凝聚自身剑气,所化出的虚影。
秋雨桐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缓缓侧过身,望向面无表情的肖五:“方才那道剑影,是你……”
肖五低声打断了他:“等我片刻。”
秋雨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肖五已经缓缓升起,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轻轻落在了乌六乌七面前。
肖五垂眸看着这两名可怕的魔物,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道:“蠢货。”
修士们盯着肖五,全都摸不着头脑了:“这是谁?”“好像是跟着朔雪城一起来的……”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12
而乌六乌七一见肖五,登时面露狂喜之色,忙不迭地跪了下去:“属下乌六,多谢吾皇救命之恩!”
“属下乌七,多谢吾皇救命之恩!”
肖五冷冷道:“回去之后,自己领罚。”
两人齐声道:“是!”
肖五和乌六乌七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特意压低声音,众修士听得明明白白,登时一片哗然!
“是魔皇,是魔皇!”
“原来他早就来了!是跟着朔雪城来的!”
“他跟朔雪城是什么关系?!”
在满场的吵闹声中,秋雨桐遥望着肖五,心中一片迷茫。
他们在说些什么?肖五不是个散修剑客吗?可是,他为什么要救那两个魔物?那两个魔物,又为什么要向他下跪?魔皇?什么魔皇?这怎么可能?
就在秋雨桐茫然无措的时候,肖五已经缓缓转过身,望向沟壑对面的谢晚亭,而后轻轻眯起了眼睛,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肖五他……他想对掌门师兄做什么?!
秋雨桐陡然一个激灵,几乎来不及思索,一个极其轻盈的纵跃,整个人挡在了谢晚亭身前!而天照云海也终于出鞘,雾蒙蒙的天青色剑身,裹挟着凌厉的剑风,向着肖五席卷而去!
在这磅礴无比的剑风之中,广场上的数千修士,几乎如同大风中的叶子,全都摇摇晃晃,简直站立不住,而肖五在极近的距离,直直面对剑风,却只是稍微退后了一步,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死死盯着秋雨桐。
在这极其凌冽的剑风之中,肖五脸上蜡黄的皮肤,竟然出现了道道纵横交错的细小裂缝,而后猛然裂开,片片飘散!
一张英俊到了极点,熟悉到了极点,但却又有着某种奇异陌生感的面孔,从那片片飘散的人/皮/面/具之后,终于露了出来。
秋雨桐陡然睁大了眼睛。
他呆呆望着对面那英俊挺拔的男人,脑海里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在这一瞬间,他连言语的功能,都失去了,连呼吸,也不能继续,连心跳,都为之停滞,连血液的流动,都仿佛完全凝固了。
那是他最最疼爱的小徒弟,是他养了十几年的小徒弟,是他聪明能干的小徒弟,是他怕打雷的小徒弟,是他会做桂花糕的小徒弟,是被他掏了魔丹,沉入寒潭的小徒弟……
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不知道过了多久,秋雨桐才颤声道:“……霄儿?”
陆霄一双漆黑深邃的凤眸,沉沉地盯着他,低哑悦耳的声音非常轻柔:“师尊,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终于写到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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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广场之上,一片寂静,只偶尔传来几声窃窃私语:“那人到底是谁?”
“说是魔皇,可是,他怎么跟秋峰主……”
“秋峰主好像认识他?”
“看样子,应该是认识的。”
桑灵溪紧紧捂着伤口,也不由得愣住了:“咳咳,那魔皇好像是……是陆霄?四师弟那个徒儿?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白寒渊蹙紧了眉头,简短道:“是他。”
秋雨桐呆呆望着眼前的人,脑子里简直混乱到了极点,过了许久许久,他才不由自主地,缓缓往前迈了一步,声音颤抖得很厉害:“……霄儿,真的是你?”
陆霄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望着他,眼睛黑沉沉的。
秋雨桐愣愣地看了他许久,喃喃道:“是你,真的是你,你还活着……”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13
这一瞬间,狂喜、震惊、茫然、无措、愧疚、悲痛……无数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简直如同咆哮的海浪一般,铺天盖地向他涌来,秋雨桐死死盯着陆霄,整个人难以抑制地,剧烈发起抖来,此时此刻,这位朔雪城的飞来峰主,简直如同秋风中的一片叶子,颤抖得几乎无法站立。
“你还活着,还活着……”
陆霄看着他那副脆弱到了极点的模样,只觉得呼吸都绷紧了,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缓缓往前迈了一步,而后终于难以忍耐一般,忽然一个轻纵,毫不费力地越过了那条深深的沟壑,站在了秋雨桐面前。
他垂眸看着秋雨桐,柔声道:“师尊,是我。”
秋雨桐仰望着那双漆黑的凤眸,只觉得胸口仿佛被狠狠揪住了一般,几乎无法呼吸,连视线都有些模糊了,他极其费力地喘了口气,他想抬起手,他想抱一抱自己的小徒弟,可是,他的胳膊沉得厉害,仿佛灌满了铅水,几乎抬不起来。
自己亲手挖了小徒弟的内丹,把他推入了寒潭,此时此刻,自己又怎么能,这样若无其事地……
可是,他真的很想,很想抱一抱,他的小徒弟。
他想紧紧抱着他,他想跟他说,对不起,对不起……
秋雨桐努力抬了抬胳膊,陆霄立刻发现了他的意图,瞳孔不由自主地缩紧了,漆黑的凤眸之中,泛起了一点微弱的光彩,忍不住也轻轻扬起手臂,似乎想要搂住秋雨桐。
就在这个时候,谢晚亭厉声道:“雨桐,让开!”
秋雨桐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已经微微侧开了——掌门师兄疾言厉色的话,他从来没有违背过,几乎形成了一种下意识的条件反射,可是随着他这一侧身,一道淡金色的剑芒,陡然从谢晚亭的手中闪烁而出,直直刺向陆霄的咽喉!
陆霄丝毫不理会那道剑芒,他只是眼睁睁地看着秋雨桐侧过身子,漆黑的眼睛暗淡下来。
而后,他动了。
没有任何人,能看清他的身型,就在这一瞬间,陆霄已经到了谢晚亭身前,他甚至没有拔剑,只是迅疾无比地,狠狠扣住了谢晚亭的咽喉,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这一切,不过瞬息之间!
“咳咳!”谢晚亭一张苍白儒雅的脸,憋得通红,可是毫无反抗之力,只能徒劳地掰着陆霄铁一般的手指,极其狼狈地挣扎着。
偌大的广场一片寂静,很多修士已经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他们都明白,这个时候,只要陆霄的手指稍微用力,就可以直接捏碎谢晚亭的咽喉!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陆霄竟然并没有直接下手,而是略微犹豫了一下,谢晚亭拼命掰着他的手指,剧烈地呛咳着,嘴角淌下一道鲜红的血迹。
那道极其刺目的血迹,让秋雨桐猛地从一片茫然中惊醒过来,他几乎来不及思索,随手便挥出一剑!
他的内心深处,根本不愿对陆霄挥剑,即便是情急之下,这一剑也使得极其软弱,简直有失飞来峰主的水准,可是,完全出乎众人意料的是,陆霄竟然没有抵抗。
“啊!”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那柄雾蒙蒙的绝世名剑,天照云海,深深扎进了陆霄的肩膀。
陆霄并没有还手,只是闭了闭眼睛,而后修长的手指微微一松,谢晚亭软绵绵地摔了下去。
“霄儿,我不是……”秋雨桐只觉得嗓子阵阵发涩,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刚想撤剑,陆霄却一把抓住了剑锋,丝毫不理会掌心涌出的浓稠鲜血。
“霄儿,别这样……”秋雨桐说不下去了。
陆霄紧紧捏着剑锋,漆黑的眼睛静静地望着秋雨桐,声音很轻:“师尊,我根本就没有伤他,他是装的。之前,他摔倒在地,说盟主令是假的,也全是装的,他只是想把乌六乌七引过去,趁机杀之……师尊,你的这位掌门师兄,不仅修为高深,而且精明到了极点,狡猾到了极点,根本就不需要你的保护。”
“我不明白……我不能让你伤他……”秋雨桐不自觉地摇着头,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他刺伤了霄儿,可是掌门师兄似乎也伤得很重……霄儿说掌门师兄是装的,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这片刻之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被冲击得整个人都糊涂了,他到底该怎么办?他又能怎么办?
陆霄看着他慌乱的样子,有些勉强地笑了笑:“师尊,我一直知道,修行证道,对你很重要,我也认了。可是,我如今才知道,除了修行证道之外,竟然还有许多东西,都排在我的前面……就连这个虚伪至极的谢晚亭,在师尊心中,也排在我的前面。”
“不是这样的……”秋雨桐哑声道。
陆霄看着他,忽然轻声道:“师尊,我如今不仅仅是魔物,我已经是御天魔皇了,统御整个魔界大陆,你要诛杀我吗?”
秋雨桐愣住了。
过了许久,他才极其艰涩道:“你……你真的是魔皇?”
谢晚亭趴在地上,厉声道:“雨桐,杀了他!”
“谢城主,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朔雪城想想,为你的师弟和徒弟们想想。”陆霄冷冷道。
秋雨桐心中陡然一沉,几乎来不及思索什么,急道:“霄儿,之前是我对不起你,跟朔雪城没有关系,跟师兄也没有关系,你别这样……”
陆霄咬牙道:“师尊,我方才已经说了,这人吐血是装的!我根本就没有伤着他!你,你怎么就……”
他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秋雨桐的胳膊。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14
一名少年陡然跳了出来,厉声叫道:“魔头,离我师尊远一点!”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只见陈悦麟拿着一柄细细的灵剑,脸色十分苍白,手也在微微发抖,似乎怕得厉害,但还是坚持一般,死死瞪着陆霄:“放,放开我师尊!”
“你师尊?”陆霄微微侧头,斜斜看了一眼陈悦麟。
他的目光并不如何凶恶,甚至可以说是没什么表情,但是这一瞬间,陈悦麟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
秋雨桐厉声道:“悦麟,你发什么疯!快走!”
陆霄缓缓回过头,他看着秋雨桐焦急的样子,忽然笑了:“所以,我现在又成了无恶不作的魔头。师尊不担心自己,反而担心我伤着你的掌门师兄,或者,伤着你疼爱的……新徒弟?”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来越沉,几乎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了,握着秋雨桐胳膊的手,也越收越紧,秋雨桐几乎能听到,自己骨骼“咯咯”作响的声音。
秋雨桐疼得厉害,却还是紧紧咬着牙,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挣扎,对于霄儿,他于理有亏,于情有欠,如今这一切,都是他应该受的,可是,这毕竟只是他一个人的错,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他勉强喘了口气,硬着头皮道:“霄儿,以前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你,你不要伤害他们。”
“如果我偏要伤害他们呢?”陆霄盯着他,目光冰冷到了极点,“师尊,你是先天剑体,你应该能够感觉到,如果我想屠了这里,也就是片刻的事,没有任何人能阻止——除了你。怎么样,师尊是不是,又想杀了我啊?”
陆霄想要……屠了这里?
秋雨桐呆呆望着自己的小徒弟,只觉得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浑身都有些发冷,他向来极爱面子,特别怕丢脸,可是此时此刻,他既不能伤了陆霄,又不能让陆霄伤了旁人……他确实万般对不起他的小徒弟,可是,可是这跟别人没有关系……
他沉默了许久许久,终于极其艰难地开了口,那声音几乎有些哀恳的意味了:“霄儿,都是我的错,你杀了我吧……别伤害其他人,跟他们没有关系的,只杀我一个人,我绝不还手,好不好?我……我求你了。”
偌大的广场一片寂静,修真界向来规矩森严,大庭广众之下,师尊哀求徒弟这种事情,实在是让人难以言说。
陆霄涩声道:“你想用你的命,换他们的命?你还真是个大好人哪……也行,我答应你。”
他死死抓着秋雨桐的胳膊,轻轻咬了咬牙,忽然纵声长啸!
随着这声极其清越的长啸,广场中间那道深深的沟壑,顿时发出一阵古怪的“咔嚓咔嚓”声,竟然越裂越大,沟壑下面黑黝黝的,一眼望不到底,仿佛某种吃人的深渊!!
“乌六,乌七,我们走!”陆霄厉声道。
“是!”两名魔物齐声应道。
“且慢!”“慢着!”随着两声厉喝,白寒渊和桑灵溪同时轻跃而出,横剑挡在陆霄面前。
桑灵溪脸色苍白,一手紧紧按着胸口伤处,一手稳稳持着烟波绿,厉声道:“魔头,你要滚便滚,留下小师弟!”
“留人,滚。”白寒渊言简意赅。
陆霄盯着面前这两位大能修士,轻轻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师尊,看来你的师兄们,不肯让你以命换命呢。”
这个时候,秋雨桐也稍微冷静了些,他心中明白,此时此刻,这偌大的广场之上,没有任何人是陆霄的对手,而自己也根本没法真正地对陆霄动手,陆霄正在气头之上,这个时候再起争执,没有任何好处。
他正想劝说两位师兄离开,陆霄忽然轻声道:“师尊,我帮你问问你的掌门师兄,看看他愿不愿意,让我带走你。”
秋雨桐微微一愣,掌门师兄一向待他极好,这种情况下,又怎么可能同意,让陆霄带走他?而且,他最不愿意的,就是看到自己的小徒弟,和掌门师兄起争执。
不等他回答,陆霄已经弯下腰,对着地上的谢晚亭轻声道:“谢城主,我用仙道盟主令,换你的小师弟,不知谢城主意下如何?”
谢晚亭微微一愣,没有回答。
但是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很好。”陆霄似乎意料之中一般,轻轻翘了翘嘴角,他往后伸出右手,乌六立刻将仙道盟主令,递到了陆霄手中。
陆霄将这枚乌黑的盟主令,轻轻放在谢晚亭面前,然后紧紧抓住秋雨桐的胳膊,纵身便往深渊中跳去!
“小师弟!”白寒渊狠狠一跺脚,冲到深渊旁边,便想跟着往下跳,桑灵溪急得脸都白了,握着烟波绿,也想跟着跳下去,谢晚亭厉声道:“寒渊,灵溪,给我回来!”
“掌门师兄!”白寒渊急道。
桑灵溪也急了:“师兄,那魔头把小师弟掳走了!难道盟主令,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谢晚亭喘了口气,漆黑的眼珠紧紧盯着两人:“记住,无论如何,都要以大局为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那个魔头,暂时不会伤害小师弟的。”
就在三人说话间,广场中间那道深深的沟壑,悄无声息地合拢了,再也没有一丝缝隙。
……
秋雨桐醒来的时候,还有些茫然。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15
他在哪儿?
他……他怎么了?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慢慢回忆起来,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
霄儿没有死,还成了魔界的御天魔皇……他伤了掌门师兄,自己又刺伤了他,他带着自己跳下了那道深渊,然后,自己就晕了过去……
秋雨桐呆呆望着头顶雪白的帐幔,直到这个时候,他才从之前的一片混乱中,彻彻底底地清醒过来,霄儿没有死,霄儿还活着,还活着……想到这里,秋雨桐忍不住眼眶一热,伸出一只手,用手背捂住了眼睛。
他心中又是欢喜,又是酸涩,又是担心,又是愧疚……他对不起他的小徒弟,他的小徒弟还活着,却已经成了魔皇……可是不管如何,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哪怕他恨自己,哪怕他想杀了自己。
过了许久许久,秋雨桐才定了定神,勉强爬了起来,而后他愣住了。
眼前是一间十分精致的屋子,天花板上垂下层层叠叠的雪白纱幕,精致的紫檀木雕花大床,画着山海云雾的薄薄屏风,朱雀造型的黄铜烛台之上,点着数十支粗大的鲛油蜡烛……一切都显得非常舒适,非常奢华,非常细心。
唯一的缺点是,这间屋子竟然没有门窗,墙壁都是用大块黑沉沉的花岗岩砌成,看起来十分压抑。
秋雨桐疑惑地下了床,又绕着墙壁走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缝隙。
难道,这就是魔界的囚室?
可是作为囚室的话,条件未免也太好了一点,那些精致的烛台帐幔不说,方才他躺着的那张大床,也十分柔软舒适,连被子都是雪白的锦缎绣被。陆霄不是想报复自己吗?那就应该把自己关到水牢之类的地方,再加以各种刑罚折磨,那样才对啊……
秋雨桐疑惑了一会儿,又趴在墙上,努力摸着那些巨大的花岗岩,试图找出一点缝隙,就在他摸索的时候,忽听“咔啦啦——”一声轻响,旁边的墙壁之上,忽然翻转过一道厚重的石门,陆霄走了进来。
“……”秋雨桐傻傻地看着陆霄,整个人还维持着趴在墙上摸索的姿势。
陆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想出去?”
秋雨桐讪讪地收回了手,想起自己囚徒的身份,又赶紧坐回床沿边,竭力做出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咳咳,我就摸摸,没别的意思。”
陆霄没吭声,缓步走到他面前,垂眸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道:“师尊,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在血狱秘境的时候,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秋雨桐眨了眨眼睛,他没有想到,陆霄会忽然问起这个问题,虽然他已经不记得了,但毕竟是自己做的事情,也只能自己承担后果,他想了一会儿,犹犹豫豫道:“我也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大概是昏了头。”
陆霄沉默了片刻,而后自嘲地笑了笑,声音轻得几乎像自言自语:“昏了头啊……原来如此。我居然还抱着一丝希望……是了,师尊一心向道,我只是个魔物而已,师尊想要炼化我的魔丹,也无可厚非。”
秋雨桐心中一阵难受:“霄儿,我……”
他说不下去了。
陆霄垂眸看着他,声音渐渐变得很冷:“师尊想要修行证道,所以挖了我的魔丹,我也认了。可是,一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师尊可以为了朔雪城,为了自己的师兄,为了自己的……新徒弟,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乖乖跟我回来。原来,除了修道之外,还有那么多的人和事,都比我重要。”
秋雨桐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沉默了片刻,只能涩声道:“真的不关他们的事,都是我的错,我会补偿你的……”
说到这里,秋雨桐顿了顿,他想告诉陆霄,陈悦麟不是自己的徒弟,虽然这也没什么重要的,陆霄或许并不关心,但他还是想告诉陆霄,自己只有他一个徒弟,他是自己唯一的小徒弟。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陆霄已经轻轻扯了扯嘴角:“你挖了我的魔丹,把我沉入寒潭……你根本不知道,这二十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如今,你说你要补偿我,你拿什么补偿我?”
秋雨桐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道:“你可以把我的内丹拿去,我绝不反抗。”
“内丹?”陆霄淡淡道,“我不需要。”
“那你想要怎样?我,我只有内丹了……难道,你想要天照云海?”
说到天照云海,秋雨桐不由得微微一顿,对于这柄绝品灵剑,他简直爱若性命,实在是万分舍不得,但还是勉强道:“你实在想要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陆霄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望着他,眼睛黑沉沉的,仿佛某种嗜血的猛兽,静静看着自己落网的猎物。秋雨桐被这种古怪的目光,看得几乎有些毛骨悚然了,忍不住轻轻吞了口唾沫,正想没话找话说,陆霄却忽然低下了头。
有什么冰冷而柔软的东西,极轻极轻地,碰了碰自己僵硬的嘴唇。
而后,他听见自己的小徒弟,在自己耳边哑声道:“如果我说……我想要这个呢?师尊肯给吗?”
作者有话要说:师尊尊懵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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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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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陆霄说完之后,便垂眸望着他,似乎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秋雨桐睁大了眼睛,怔怔地仰望着陆霄,似乎完全没有明白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完全不明白,陆霄说了什么。
陆霄等了片刻,又问道:“如何?”
秋雨桐呆呆道:“你想亲我?”
陆霄没辙一般,深深叹了口气,又犹豫了片刻,似乎在筹措着适当的表述,不要太吓着对方:“对,我确实想亲你,但又不止如此……我的意思是,我想跟你做那种事情。”
“……”秋雨桐瞪着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什么也不明白,连说话都结结巴巴起来,“做,做什么事情?”
陆霄安静地凝视着他,漆黑的眼睛在摇曳的烛光映衬之下,显得很深邃:“我想和你做,男人和女人之间做的那种事情,我说得够明白了吗?”
“你,你什么意思?”秋雨桐只觉得嗓子直发干,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点,“你在跟我开玩笑?我,我是你的师尊!”
陆霄忍不住嗤笑一声:“哦,你现在又想起来了,你是我的师尊?你之前不是说,你只有陈悦麟一个徒弟吗?”
秋雨桐不自觉地摇着头,几乎有些茫然了:“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陈悦麟不是我的徒弟……”
“行了,别骗我了。”陆霄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伸手捏住了他的下颌,“怎么,到了现在这种时候,才想起来撒谎?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我就问你,到底肯不肯?”
秋雨桐盯了陆霄片刻,终于发现对方居然是认真的,一时之间,他整个人都懵了,几乎是病急乱投医地,努力试图劝说对方:“霄儿,你既然是魔皇,当然会有很多妃嫔,你不用这样来羞辱我……”
陆霄简直被他气笑了:“哦,你觉得我应该有很多妃嫔?或者说,你希望我有很多妃嫔?我想跟你亲热,就是羞辱你?”
秋雨桐大概知道自己说错了,但又不知道到底哪里说错了,忍不住又开始道歉:“霄儿,我确实对不住你,我会补偿你的,除了这个之外,什么都可以,我的内丹、我的天照云海……这些,我统统都可以给你。”
“我不稀罕。”陆霄冷冷道,“我只想要这个。”
秋雨桐茫然地摇着头:“我不明白,你是魔皇,会有很多女子喜欢你的,你又何必……”
陆霄轻轻咬了咬牙,难以忍受地打断了他:“对,我有很多妃嫔,但却唯独没有飞来峰主这一款的,我就是想……尝个鲜。”
“尝个鲜?”秋雨桐呆呆道。
“不然你以为呢?难道我还喜欢你不成?我就是想尝尝,师尊这种大能修士的味道……”陆霄的脸色极其难看,虽然嘴里说着羞辱的话,但却似乎比秋雨桐更加生气,他说着说着,便暴躁起来,伸手便去拉秋雨桐的衣襟,秋雨桐一下子跳了起来,便要往床那边跑,陆霄地一把拽住他,把人狠狠往床上一扔!
“砰!”
秋雨桐被摔了个头晕眼花,整个人都有点发懵,陆霄难以忍耐一般,低下头就想要吻他,被那冰冷的薄唇一碰,秋雨桐猛地一个激灵,又拼命挣扎起来,一边挣扎,一边乱七八糟地骂道:“孽徒,你这个孽徒!你,你欺师犯上!”
“对啊,我就是孽徒!我今天还就要欺师犯上了!”陆霄死死按着他,可是秋雨桐实在是很有精神,扑腾起来简直像一尾上了岸的活鱼,陆霄又不能下重手,一时半会儿竟然拿他没办法,还接连被挠了好几把,不仅头发被挠散了,连衣襟都被挠乱了。
秋雨桐胡乱扑腾了一会儿,忽然顿住了。
陆霄的衣襟被他扯开了,那结实的胸膛之上,有五个指印形状的疤痕,已经变成了浅淡的粉白色,明显很久以前,曾经被某个人,用五指洞穿了胸膛。
陆霄按着他,哑声:“怎么,不挣扎了?”
秋雨桐呆呆望着对方胸口上那刺目的五处疤痕,他虽然不记得了,可是潜意识告诉他,这就是自己留下的。
他望着那五道疤痕,一时之间,整颗心都沉了下去,简直万念俱灰,到了这个时候,他再也没有任何怀疑,自己真的挖了小徒弟的丹,把他沉入了寒潭,如今,陆霄想要这样羞辱自己,也是自己罪有应得。
陆霄顺着他的视线,缓缓低头望去:“哦,你在看这个啊,我一直留着,时时提醒自己,不要忘了师尊。”
“霄儿……”秋雨桐的声音有些嘶哑,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方才那股拼命挣扎的劲儿,忽然全都散了。
他咬了咬牙,放弃一般闭上眼睛,也不再有任何推拒的动作,罢了,既然陆霄想要报复自己,想要羞辱自己,那就随他吧。
“你这是,愿意了?”陆霄的动作微微一顿,似乎有些意外。他沉默了片刻,而后低下头,试探一般,轻轻碰了碰秋雨桐的嘴唇。
秋雨桐紧紧闭着眼睛,整个人僵硬得像一块木头,任由小徒弟从轻到重,反反复复蹂/躏着自己嘴唇,陆霄享受着他的柔顺,仔仔细细地亲了一会儿,又哑声道:“张嘴。”
秋雨桐忍了忍,还是顺从地张开了嘴。
陆霄顿了顿,而后极其粗鲁地,几乎是恶狠狠地吻了下去,两人唇舌交缠了许久,陆霄的气息非常干净,有种清苦的味道,并不让人反感,可是那种极度亲密的温存感觉,还是让秋雨桐头皮发麻,连手脚都阵阵发软,他清醒地意识到,他在和小徒弟接吻,他们在做道侣之间,才能做的亲密事情……这,这怎么可以?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17
陆霄按着他亲了好一会儿,渐渐地,呼吸都有些沉重了,又顺着那雪白的脖颈,缓缓往下吻去。秋雨桐感受着那冰凉的嘴唇,渐渐往胸口移去,那种濡湿的感觉,让他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忍不住揪紧了锦被,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挣扎,声音都带上了隐约的哭腔:“别,别这样……”
陆霄含含糊糊道:“师尊现在就这个样子,待会儿可怎么办?”
“唔……”秋雨桐被他折磨得简直就要哭出来,可是又没有办法,只能紧紧闭着眼睛,忍受着小徒弟对自己做的一切。过了许久许久,他身上微微一轻,陆霄似乎撑起了身体,而后,秋雨桐闻见一股淡淡的清香,忍不住微微睁开了眼睛:“那是什么?”
陆霄旋开手中的小瓷瓶,笑了笑:“师尊一向喜欢桂花糕,这桂花油,想必也是喜欢的。”
秋雨桐眨了眨眼睛,茫然地转动着眼珠,呆呆跟随着陆霄的动作,忽然一下子紧紧揪住了床单,连手指关节都发白了:“你,你做什么?”
陆霄的声音也有些嘶哑:“这样,待会儿你会好受点儿。”
秋雨桐臊得满脸通红,脑子烧得一片稀里糊涂,只能紧紧咬着嘴唇,控制着自己不要挣扎,竭力忍受着这极其不堪的一切。
陆霄沉沉地注视着他,观察着他的每个反应,忽然道:“师尊,你活了两百多年,你以前有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秋雨桐稀里糊涂之中,只当陆霄又在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到了这种时候,他实在也没什么可拒绝的了,便胡乱点了点头。
陆霄的呼吸狠狠一滞,整个人都绷紧了:“有过?和谁?”
“你是说……”秋雨桐这才反应过来,陆霄的意思。
他自幼便上了朔雪城,以童子之身入道,又怎么会做过这种事情?他实在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可是看着陆霄黑沉沉的眼睛,他下意识有种十分危险的感觉,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干巴巴道:“没有。”
陆霄审视一般观察着他的表情:“真的没有?”
此时此刻,秋雨桐觉得自己的模样和处境,已经不堪到了极点,什么脸都丢完了,还要被迫回答这种羞辱一般的问题,简直快要哭出来:“没有。”
陆霄细细看了他一会儿:“只有我一个?”
“嗯。”秋雨桐紧紧闭着眼睛,只觉得丢脸到了极点,一时间什么也不愿去想,什么也不愿去听,只能勉强忍着泪意,维持着最后一点点尊严,希望这羞辱一般的报复,赶紧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霄哑声道:“好了,忍着点。”
秋雨桐还没明白过来,一阵陡然的剧痛,将他整个人都撕裂了,他觉得自己仿佛被某种烧红的烙铁,毫不留情地劈成了两半,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剧烈哆嗦着,可是又不能躲,只能死死抓着身下的锦被,拼命咬紧了嘴唇,浑身都在发抖。
剧烈的痛楚之中,陆霄灼热的呼吸一阵阵喷在他耳边,又是粗重又是压抑,似乎也不怎么好过,迷迷糊糊中,秋雨桐能感觉到,小徒弟把他拽着锦被的手指,一根一根缓缓掰开,两人十根紧紧相扣,而后,对方低头轻轻吻了吻他的发鬓,声音虽然低哑,但居然很柔和:“放松点,别怕。”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种难以言说的剧痛,才稍微缓和了些,而后,他听见陆霄低声道:“睁眼。”
秋雨桐死死闭着眼睛,简直像鸵鸟一般逃避着现实,根本不听陆霄的话。
陆霄沉声重复了一遍:“我叫你睁眼。”
秋雨桐被他逼得实在没有办法,只得万般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睫毛都被泪水糊住了,望出去一片模模糊糊,只能看见陆霄一双黑沉沉的眼睛,正静静地俯视着自己,某种酸涩而委屈的情绪,忽然从他的心底翻涌上来,忍不住呜咽道:“霄儿,我疼。”
“我知道。”陆霄叹了口气,低头吻了吻他睫毛上的泪珠,又捏着他的下颌,强迫他低下头去,“看清楚了。”
秋雨桐还没弄明白,就被他捏着下颌,稀里糊涂地往下望去,而后,整个人都狠狠哆嗦了一下。他和陆霄,他们,他们两个……他怎么能和自己的小徒弟,做这种事情……那种极其羞耻的场景,让他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摇着头,挣扎着拼命往后退去:“霄儿,我们不能这样,我不要了,不要了……”
“怎么,后悔了?”陆霄冷冷地盯着他,并不阻止他后退,可是等他稍微退了一点之后,陆霄又一伸手,拽着他的脚踝,将人狠狠拉了回来!
“啊——”秋雨桐忍不住低低尖叫了一声,整个人都剧烈地痉挛起来,两道眼泪一下流了下来,到了这个时候,陆霄瞳色都变深了,终于难以忍耐一般,一边死死按着他,一边胡乱亲着他的脖颈,仿佛猛兽掠夺着自己的猎物:“师尊,师尊……”
“我不要了,不要了,霄儿,我错了,放过我,放过我……”秋雨桐疼得眼睛都被泪水模糊了,什么面子里子也不顾了,只知道哽咽着胡乱求饶。
“不可能的,永远都不可能……”
……
不知道过了多久,秋雨桐才迷迷糊糊地醒来。
他浑身都疼得厉害,仿佛马上就要散架一般,嗓子火烧火燎的,脑子还有些稀里糊涂,他能感觉到,有人从身后紧紧搂着他,结实的胳膊像铁箍一般,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秋雨桐呆愣了一会儿,而后脑子里“嗡——”地一声,想起了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想起了自己在小徒弟面前,是怎么毫无颜面地呜咽求饶,而对方又是怎么毫不留情地,翻来覆去地狠狠折腾他。
他竟然让自己的小徒弟,对自己做了那种事情……他们,他们昨晚……秋雨桐紧紧揪着被子,满脑子都是自己昨晚的不堪模样,只觉得自己简直尊严扫地,羞愧得无地自容。
“唔……”陆霄在他身后动了动,终于也醒了,微热的气息吐在秋雨桐耳边,低哑慵懒的声音里,还带着极度餍足后的余韵:“醒了?感觉怎么样?昨晚稍微有点没控制住,是我不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秋雨桐低垂着眼帘,没有吭声。
“有没有发热?”陆霄伸出手,似乎想要摸摸他的额头,秋雨桐不由自主地往旁边缩了缩,这种时候,他真的没办法面对自己的小徒弟,一想到自己在陆霄面前的那种丑陋模样,他就羞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陆霄的手落了空,声音顿时冷了下来:“怎么,不喜欢我碰你?”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18
“……”秋雨桐没法回答,他窘迫得甚至不敢看陆霄,只能微微偏着头,十分勉强地涩声道,“我已经补偿过你了,可以让我走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欺负爱面子又单纯的师尊尊,真是令人愉悦啊……
霄霄:我现在有个很大的问题,我跟师尊说了,我有很多妃嫔,如今我去哪里变一堆妃嫔出来?感谢在2020020620:02:37~2020020720:00: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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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陆霄盯着他,声音冰冷得出奇:“你想走?”
秋雨桐没吭声,他身上极其不舒服,嗓子也哑得厉害,再加上尊严扫地的羞耻感,让他根本不想和陆霄多说话。
陆霄捏着他的下颌,强行把他的脸扭了过来:“想去哪里?”
秋雨桐被他那样羞辱了一番,心里原本就十分难受,此时还被迫看着罪魁祸首,只觉得又是丢脸,又是憋屈,他实在很想发火,但是看着陆霄胸口的五点疤痕,想到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又发不起火来,只能闷闷道:“我要回朔雪城。”
陆霄冷笑一声:“朔雪城?那里天寒地冻的,又有什么好的?”
“总比这里好。”秋雨桐顿了顿,又忍不住道,“当年,我就不该下山,更不该遇到你……”
陆霄的声音简直有些咬牙切齿了:“哦?你不该下山,不该遇到我?为什么?”
秋雨桐轻声道:“如果我没有遇到你,或许对我们两个人都更好。”
陆霄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拧出水来:“原来如此,师尊后悔了?师尊想回朔雪城,去照顾你的好师兄,去教导你的好徒儿?”
秋雨桐很想解释,陈悦麟不是自己的徒儿,可是转念一想,之前他已经解释过了,陆霄根本不信,而且这种小事,就算解释了,也没有任何意义,便默默闭了嘴。
他不吭声,陆霄反而更生气了,开始口不择言起来:“怎么,被我说中了?你知道不知道,你那个瘸子师兄,就是个伪君子,他拿你这个小师弟,跟我换盟主令!而你那个新徒弟,简直笨得要死,蠢得跟猪一样!”
他这么一骂,秋雨桐也恼了,忍不住反驳道:“掌门师兄才不是伪君子,他只是大局为重!至于悦麟,他虽然没你天资高,但他至少比你听话!”
“哦,所以那个陈悦麟,现在是你最心疼的乖徒儿了?难怪之前仙盟大会的时候,他才站出来,我只看了他一眼,你就紧张得跟什么似的……”陆霄说着说着,捏着秋雨桐下颌的修长手指,几乎是不自觉地越收越紧,“他是乖徒儿,我就是孽徒?”
“放开我!”秋雨桐被他捏疼了,心中也恼火起来,忍不住一把拂开了对方的手,胡乱骂道,“没错,你就是个孽徒!我要把你逐出门墙!”
“你说什么?!”陆霄愣了愣,而后气得一把将人拽了过来,低头便恶狠狠地吻了下去,一边吻,一边乱七八糟地扒拉着秋雨桐原本就松散的内衫衣襟:“你要把我逐出门墙?也行,反正都要被逐出门墙了,那我总得多做些孽徒该做的事情!你的乖徒儿呢?你的好师兄呢?让他们来救你啊!不知道他们看见你这个样子,会想些什么?”
“呜呜……”秋雨桐被他亲得喘不过气来,手脚也全都被压住了,只能小范围地扑腾着,渐渐地,他的脑子越来越晕,手脚也越来越软,慢慢扑腾不动了,连声音都变小了。
陆霄发了一会儿疯,渐渐冷静下来,喃喃道:“你不舒服?”
秋雨桐身上本来就很难受,又跟陆霄推搡一番,此时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他勉强瞪着陆霄,连话都不想说了。
“真的不舒服?”陆霄沉默了一会儿,轻手轻脚地把他翻了过去,让他趴在自己膝盖上,又仔细检查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嘟哝道,“好像有点严重……你怎么不早说。”
秋雨桐被那修长有力的手指细细摸索着,简直又羞又恼,又气又急,但是手脚直发软,完全反抗不了,只能毫无尊严地任由对方仔细检查着,羞窘得恨不得自己立刻消失掉。
好不容易陆霄起了身,他稍微松了口气,听见陆霄在外袍里窸窸窣窣地摸索了一阵子,居然又坐了回来,而后,身后传来一阵冰冰凉凉的感觉,他知道是陆霄在给自己上药,心中又是愤恨又是羞恼,虽然疼得厉害,但也不想示弱,默默啃着被子,不吭一声。
上完药之后,他整个人都焉了,只觉得什么面子,全都丢完了,从此以后,在这个孽徒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
陆霄强行给他上完了药,居然莫名其妙地心平气和了些,他搂着秋雨桐,一边用手指细细梳理着那头浓黑的长发,一边安抚地啄吻着那光裸雪白的后颈,柔声哄道:“不疼了,不疼了啊。”
秋雨桐向来十分爱面子,但他心里也知道,自己确实有些不谙世事,所以最讨厌被师兄们当做小孩子,收徒之后,也很努力地摆出师尊架子,此时此刻,被翻来覆去地羞辱了整整一夜之后,又被小徒弟这样角色颠倒地哄着,他简直郁闷得想撞墙:“你到底还想怎样?”
陆霄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要你补偿我。”
“我已经补偿你了,你说你想……”秋雨桐顿了顿,实在有些说不下去了,只能含含糊糊道,“你说你想……尝个鲜,连这种事情,我都答应了,你还想我怎么补偿?”
陆霄的神色变得有些僵硬:“我不是……”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19
“我知道,你不是喜欢我,只是想羞辱我,如今你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就让我走吧,好不好?你有那么多妃嫔,又何必……”
陆霄听着听着,脸色渐渐沉下来,忍不住冷笑道:“对,我是有很多妃嫔,三宫六院三千佳丽,个个美貌温柔,能歌善舞。说白了,师尊的味道,也不过如此,但是你欠我的,还没还清。”
“你还要我怎么还?”
陆霄冷冷道:“你挖了我的丹,把我沉入寒潭二十年,这才陪了我一晚,你就以为还清了?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秋雨桐呆了呆:“难道,你要我陪你二十年?”
“二十年?”陆霄冷笑一声,“师尊在人间的时候,从来不沾钱财俗物,想必也没进过银庄,如今,我就跟你按通常的二十八分复利计算,抹掉零头,你得陪我一百五十年。”
“一百五十年?”秋雨桐整个人都愣住了。
陆霄想把他关在这里一百五十年,天天这样,这样折腾他?秋雨桐不太懂这些银钱算法,虽然陆霄只是随口瞎诌,但他居然被唬住了,脸一下变得刷白:“一百五十年?这,这怎么可能?”
陆霄看着他那副慌张样子,脸色也沉了下来:“修士寿命绵长,短短一百五十年,又算得了什么?”
秋雨桐急道:“你把我关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还,还那样待我,一天两天也就罢了,一百五十年,这怎么行?”
“我怎么待你了,难道你就不舒服吗?师尊难道忘了,昨天晚上,你是怎么叫的吗?”
“你,你还好意思说!”秋雨桐简直怒急攻心,一时间连面子都不顾了,“昨天晚上,其他的我就不提了,你明知道我怕烫,我都说了不准了,我都那样求你了,你还,你还在……而且每次都那样……你就是故意的,故意看我笑话……”
他说着说着,气得声音都在发抖,可是又实在不好意思说得太直白,只能恶狠狠地瞪着陆霄,控诉一般。
陆霄似乎也想起了自己干的好事,不吭声了。
房间里面,一片尴尬的沉默。
过了许久,陆霄才哑声道:“这不能怪我。你那个样子求我,我又怎么忍得住……”
秋雨桐简直被他气笑了:“所以还怪我了?你这个孽徒!”
因为挖丹的事情,秋雨桐一直极其愧疚,之前在陆霄面前,简直伏低做小到了极点,可是这个时候,他感觉自己已经偿还了一部分,虽然整个过程十分难堪,但是到底已经还了一些,便不再像之前那么内疚心虚,也恢复了一点做师尊时的气焰。
陆霄默默低着头,也没还口,跟以前那个听话的小徒弟,倒有几分像了。
“你简直是欺师犯上!”秋雨桐忍不住又骂了两句,然后感觉光是骂还不够,便撑起身子,扬手想给陆霄两下,可是膝盖忽然一软,竟然“噗通”一下,往前扑倒了。
他这一扑倒,正好把陆霄给压住了,陆霄毫不反抗地被他压倒在床上,秋雨桐也有些窘迫,胡乱撑着对方的胸膛,想要爬起来,可是试了好几次都不行,陆霄愣愣地仰望着他,瞳孔的颜色都变深了,呼吸也沉重起来,难以忍耐的样子。
秋雨桐忽然感觉到了什么,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你,你又……你怎么这个样子!”
陆霄也有些狼狈,急匆匆地翻身下了床:“我先出去了,你身上有伤,好好呆着。”
他刚走到门边,忽然又转过身,警告一般道:“为了你的师兄徒弟们着想,别总是琢磨着回朔雪城。”
陆霄丢下这一句威胁,便转身出去了,秋雨桐气得把被子拉起来蒙着脑袋,他想狠狠地踢被子泄愤,想摔坏屋子那些精致的摆设,可是身子还有些疼,腿也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儿,只能咬牙切齿地生了一会儿闷气,又开始胡乱咒骂着陆霄,只是他自幼修道,骂人的词汇实在有限,绞尽脑汁翻来覆去也就是“孽徒,犯上,逐出门墙”几个词。
他身子不舒服,骂了一会儿,也有些累了,晕沉沉地几乎睡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听见“咔啦啦——”一阵响声,他以为陆霄去而复返,便也懒得搭理。
“秋仙师,这是陛下送来的糕点。”
秋雨桐愣了愣,赶紧掀开被子,扯了扯衣襟,翻身爬了起来,只见乌六、乌七兄弟二人,正毕恭毕敬地,将食盒里四只精致的小碟子,放在房间的紫檀桌案上。
“什么东西?”秋雨桐忍着不适,疑惑地走了过去,只见桌上摆着翡翠糕、芙蓉糕、水晶糕、枣泥膏四碟精致的糕点,有的碧绿可爱,有的雪白软糯,有的香甜扑鼻,实在是让人食指大动。
他呆了片刻,忍不住道:“这些糕点,是陆霄让你们送来的?”
乌六恭恭敬敬道:“是。”
乌七叹了口气:“秋仙师,陛下也不容易,孤零零的一个人……”
“孤零零的一个人?他的三宫六院呢?他不是说,他有很多妃嫔吗?”秋雨桐有些疑惑,陆霄怎么会孤零零的?他不是后宫佳丽三千,个个能歌善舞吗?
“三宫六院?妃嫔?”乌六微微一愣,而后似乎明白了什么,狠狠瞪了多嘴的乌七一眼,又对着秋雨桐笑道,“陛下的后宫之中,自然是美人如云,秋仙师不必过虑。”
“哦。”秋雨桐点了点头,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乌六乌七把糕点摆好之后,就恭敬地退了出去,秋雨桐盯着桌上那几碟精致的糕点,默默看了一会儿,心里实在有些犹豫不决。
这是那个孽徒给的东西,他一口都不能吃,绝对不能吃……可是,孽徒虽然不好,但糕点却是无辜的,于情于理,他都不能这样迁怒,这有失大能修士的风度。
秋雨桐想明白之后,简直如释重负,坦然地吃了一块芙蓉糕,又吃了一块翡翠糕,然后又吃了一块枣泥糕……吃了四五块糕点之后,他又喝了两口热茶,心情终于略微好了些,身上也舒坦了不少,便又细细琢磨起来。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20
陆霄这个孽徒,看起来短时间之内,是不打算放自己走了,可是,这并不代表,他就得老老实实地呆在这儿。只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他只能偷偷溜走,绝不能弄出太大动静,不然陆霄半路追上来,自己又不忍心真的动手削他,到时候可为难至极了。
最好的法子是,自己偷偷逃走,然后找个乡下小地方躲起来,暂时不回朔雪城,陆霄到处找不到人,过一阵子,估计气也就消了,也就放下了。
秋雨桐怀着这个十分美好的想法,端着一只鲛油蜡烛,整个人趴在花岗岩墙壁上,四处敲敲打打,努力寻找着薄弱的地方。
他之前就已经发现了,这间囚室,应该是依山而建,除了大门之外,其他地方的墙壁,敲起来似乎都是实心的,可是如果从大门突围,一定会惊动守卫,陆霄立刻就会过来,所以,他必须另找出路,偷偷逃走。
秋雨桐敲敲打打了一会儿,忽然听见“哐——”一声空空落落的声音,他心中微微一喜,有了!
这处花岗岩,在敲击之下,显得十分空洞,很显然,后面多半有山体洞穴,或者裂缝之类的东西。他只要将这块花岗岩劈碎,后面如果有山体缝隙或者洞穴,他就能顺着逃出去,万一遇到狭窄的地方,他还会泥鳅功呢,挤一挤也就过去了。
秋雨桐一向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既然想好了,他便不再犹豫,退后一步,左手微微一捏,雾蒙蒙的天照云海,顿时出现在手中。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扬起天照云海,便向那块花岗岩狠狠劈去!
作者有话要说:秋秋啊,霄霄那个算法是高利贷,你可千万不要上当啊感谢在2020020720:00:10~2020020820:01: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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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咔嚓!”
一道雾蒙蒙的天青色剑气闪过,墙上那块尺余见方,硕大沉重的暗色花岗岩,只发出了一声轻微的破裂声,就陡然裂了开来,滚落一地碎石。
秋雨桐收了剑,凝神望去,只见那块花岗岩裂开之后,后面并不是山石,而是一道黑黝黝的缝隙。
果然如此!秋雨桐心中忍不住微微一喜,而后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手持着鲛油蜡烛,一手撑着缝隙边缘,小心翼翼地探了半个脑袋进去。
他刚刚探头进去,便感到一股深邃洞穴特有的森然寒气,从黑暗中迎面扑来,花岗岩后面这道缝隙,虽然只有一尺来宽,但非常幽深,一直往里延伸进去,几乎看不到尽头。
秋雨桐细细观察了一会儿,不由得踌躇起来。
很明显,这道缝隙,是山体中的一道裂缝,这种山体裂缝,在岩山中十分常见,一般都很深很长,也不知道会通向哪里,或许能通向外面,或许只是一条死路,谁也说不清楚。
秋雨桐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试一试,就算走不通,大不了回来就是了,反正现在的情况,也不可能更糟糕了。
他想了想,将房间里那道精致的山水屏风,拉到了墙边,稍微遮挡住缝隙,又将地上的碎石块,全都踢进床下,然后把一个枕头,藏在被子下面,又拉上床边帐幔,这样从外面看起来,就好像有人在床上蒙头睡大觉一样。
秋雨桐十分认真地,把房间好好伪装了一番,他看着自己的成果,不由得很是满意,这样一来,就算万一有人进来,也不会马上发现他逃走了,多少能为自己争取一点时间。
做完所有的准备工作之后,他便端着蜡烛,小心翼翼地挤进了那道狭窄的缝隙。
这道缝隙只有一尺余宽,两侧的石壁摸上去很粗糙,还有些湿漉漉的,秋雨桐端着蜡烛,慢慢往里挤着,心中不由得有些欣喜,蜡烛一直燃烧得很好,说明这缝隙之中,是有通风的,既然有通风,便一定通往外界。
他有了信心,便更努力地往前挤去,渐渐地,缝隙变宽阔了些,前面出现了两条黑黝黝的岔道。
秋雨桐不由得呆了呆,该走哪边?
他只愣了一小会儿,便想起以前,似乎也出现过这种情况,当年,他和陆霄在陈朝边疆的一个迷宫峡谷里面,遇到了许多岔道,陆霄便用小旗子判断风向,最后终于走了出去。
虽然如今他并没有小旗子,可是火苗,却比小旗子更加准确,秋雨桐定了定神,将蜡烛移向左边的岔道,作为一名剑修,他的手非常稳定,没有一丝颤抖,蜡烛上那簇小小的火苗,静静地燃烧着,纹丝不动。
这条岔道,没有风。
秋雨桐心中有了底,又把蜡烛移往右边的岔道,果然,火苗立刻轻轻颤动起来——这条岔道是通风的。
他松了口气,往右边的岔道走去。
一路走着,湿意越来越重,头顶开始滴下水来,脚下也越来越湿滑,出现了大片大片的青苔,秋雨桐心中一喜,既然有了青苔,这便是快要接近洞口了!
他努力往前走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前方终于隐隐出现了一点亮光。
秋雨桐大喜,赶紧往前走去,只见前方重重藤蔓遮掩之下,赫然便是一处通往外界的出口!
“呼。”他长长松了口气,随手丢下蜡烛,拨开大丛藤蔓,又小心翼翼地往外看了看,这才走了出去。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21
外面是一处小院子,十分清净,一个人也没有。
秋雨桐迟疑了片刻,小心翼翼地纵上院子的屋檐,四下扫视一圈,果然不出他所料,这是一处极其巨大的宫殿群,大片暗色花岗岩砌成的魔界宫殿,层层叠叠,依山而建,看起来巍峨雄伟,难描难述。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把这巍峨的暗色宫殿,映成了一片灿烂血色。
秋雨桐四下看了一会儿之后,大概记住了宫殿群的布局,又轻轻跳下屋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
他如今这件衣裳,自然是陆霄给的,是一件十分精致的蛟纱外袍,只是这件原本洁白华贵的蛟纱外袍,在山石缝隙里挤了两个时辰之后,也变得脏兮兮的,有些地方还被刮破了,自己这个样子,在宫殿里行走的话,也太显眼了些,得稍微改变一下。
秋雨桐犹豫了一下,走到小院子的堂屋前面,轻轻贴在窗户的棉纸上,仔细听了听,堂屋里静悄悄的,似乎并没有人,他松了口气,直接推开大门,打算偷两件衣裳换上。
刚刚走进屋子,秋雨桐就愣住了。
眼前的堂屋,竟然是一间十分宽阔的厨房,干净的青石灶台、巨大的实木案板、蒸笼碗筷、各色调料……简直一应俱全,原来这个小院子,是宫殿里的一处小厨房。
“怎么是厨房?”秋雨桐简直失望到了极点,既然是厨房,自然没有衣裳让他偷了,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刚想转身出去,便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说话声。
“陛下,军情紧急,能否移驾议事堂……”这是一个高亢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焦急。
“无妨,你进来说吧。”而这个淡淡的声音,秋雨桐再熟悉不过了,这他妈是陆霄!
怎么又撞上了这小子!
秋雨桐简直欲哭无泪,赶紧慌慌张张地四处看了看,也没找到什么躲藏的好地方,只能随便掀开一处桌案的桌布,弯腰躲进了桌下。
他刚刚躲进桌下,便听见“吱呀——”一声门响,而后便是两个人的脚步声,前面那个沉稳的脚步声,自然就是陆霄,而另一个人的脚步声十分轻巧,显然也身怀深厚的修为。
随着这脚步声,一双乌黑描金的白底皂靴,缓缓停在了秋雨桐躲藏的桌案前面,秋雨桐屏住呼吸,死死瞪着桌布下方那双靴子,只觉得自己简直倒霉到了极点。
这个孽徒,他到厨房来干嘛?
难道他发现自己了?应该不会啊。
陆霄在桌案边停了下来,而后又是一阵“哗啦啦”的水声,似乎从旁边的水缸里,舀了一瓢水,然后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倒了些东西,在案板上面。
这小子在做什么?秋雨桐正听得莫名其妙,忽然之间,他一下子福至心灵,明白了陆霄在做什么,一时间简直哭笑不得。
陆霄在和面。
这小子从小就很贪吃,喜欢亲自下厨做糕点,这个习惯维持了很久,如今成了魔皇,居然还是这样!那句俗语怎么说的来着——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真是没错。
秋雨桐正心中感叹,旁边那人迟疑道:“陛下,您这是……”
陆霄一边和面,一边淡淡道:“玄武使,有什么事情,直说就是了。”
玄武使?秋雨桐略微有些惊讶,原来这个人,便是玄武使。乌六乌七两兄弟是白虎使和朱雀使,这人是玄武使,那么自然还有一位青龙使,想来这四个人,便是陆霄的左臂右膀了。
“你不是有军情要禀报吗?说啊。”陆霄说着话,手上也没停下来,秋雨桐听着他翻来覆去地揉面,时不时还把面团“啪!啪!”摔两下,简直熟练到了极点,秋雨桐啼笑皆非的同时,又有些同情那位沉默的玄武使——毕竟,一边眼睁睁地看着魔皇揉面,一边汇报军□□务,还得保持表情严肃,也是一件挺不容易的事情。
但是,这位玄武使似乎也是个人才,他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便若无其事地缓缓开了口:“陛下,您之前不在的时候,西边澜水十二城,全都投靠了白蝠伪王!白蝠伪王他还扬言,要在一年之内,拿下这座御天魔宫!”
陆霄“啪”地摔了一下面团,不以为然道:“口气不小。”
玄武使似乎有些着急:“陛下,恕臣愚钝,臣真的不明白,为什么那个时候,明明我们已经可以拿下白蝠伪王了,您却抛下大军,去参加修真界那个什么仙盟大会?仙道盟主令又如何,只要陛下一统三界,到时候那玩意儿,还不就是一块烂木头!”
陆霄沉默了片刻,而后似乎笑了笑:“朕去修真界,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微微一顿,声音变得很轻,仿佛自言自语一般:“比任何事情,都更加重要。”
“还有什么事情,能比一统魔界更加重要?陛下十五年前横空出世,不过十余年的时间,便将魔界江山,统一了大半,可是攻打白蝠伪王的时候,陛下却忽然走了,我们群龙无首,这段日子以来,被白蝠伪王趁机夺回了不少地盘……陛下,到底是什么事情,如此重要?”
陆霄并没有回答,而玄武使忽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不住地叩头:“陛下恕罪!陛下恕罪!是臣逾越了!臣该死!”
秋雨桐虽然看不见外面的情形,但心中却十分了然,按陆霄的性子,多半冷冷地瞥了这位可怜的玄武使一眼,陆霄这小子在人间界当皇帝的时候,就是这个习惯,不高兴的时候很少怒骂斥责,只是忽然沉下脸来,冷冰冰地看着对方,让人忍不住毛骨悚然。
玄武使叩了七八个响头,陆霄才淡淡道:“起来吧。”
“谢陛下。”玄武使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话都不敢多说了。
陆霄又用力摔了一下面团,而后道:“朕之前,确实去做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不过眼下,统一魔界也很重要,朕需要一个安安稳稳的环境……如今这个魔界,朕决不允许,再有任何动荡,也决不允许,有任何人,打这座宫殿的主意。”
“臣明白了。”玄武使恭恭敬敬道。
陆霄没有回答,似乎正在仔细地揉着面团,过了片刻,他终于揉好了面团,又“砰砰砰”地将面团切成数块,窸窸窣窣地放进了蒸笼里,然后轻轻拍了拍手上的面灰,淡淡道:“一个月之后,朕便会亲率大军,将那西边那白蝠伪王的势力,彻底夷为平地。”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22
玄武使大喜,接连高声道:“陛下英明,陛下英明!”
秋雨桐蹲在桌案下面,只觉得两条腿直发麻,陆霄将面团蒸上之后,又开始和玄武使讨论起西边的战事,各种兵阵布局,简直没完没了,秋雨桐听得昏昏欲睡,只希望这两个人赶紧出去,然后他就可以到旁边的院子里,胡乱弄件衣裳,偷偷溜出这座偌大的魔界皇城。
等出了皇城之后,他再设法回到人间界,找个小地方躲起来,朔雪城附近,自然是不能去了,陈朝京城附近,最好也离远一点……
是了,江南的水乡小镇,倒是很不错,他的乾坤袋里面,还有一大叠银票,是之前去药王庄的时候,陆霄给他的,虽然他不知道如今的行情,但是那么一大叠银票,在江南小镇买个两进的小四合院,想来也是可以的。
作者有话要说:追妻火葬场快要来了,不过还有个重要副本~秋秋不会平淡地悄悄离开的,既然要走,自然要走得轰轰烈烈,让霄霄肝肠寸断~~唉,话说最近居家办公,感觉比正常上班还累,一件事情打几十个电话都扯不清,希望疫情赶紧好起来,恢复正常秩序,小可爱们也要注意身体,戴口罩勤洗手鸭~~感谢在2020020820:01:21~2020020920:00: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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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秋雨桐蹲在桌下,听得睡意阵阵上涌,连脑袋都开始一点一点了,陆霄才道:“行了,就这样吧,你下去安排。”
“是,陛下。”玄武使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而后退了下去。
玄武使退下之后,陆霄又靠着桌案,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把蒸笼里的东西拿了出来,顿时,一阵糯米糕特有的酸涩清香,在厨房里弥漫开来。
闻到香味儿,秋雨桐精神微微一振,原来这孽徒方才揉的不是面粉,而是糯米粉。
他忍不住轻轻吸了吸鼻子,又听见陆霄“啪!”地一声,似乎拍开了什么坛子的封盖,而后,一阵极其浓郁的香气,几乎是扑鼻而来。
蜜酿桂花!
蜂蜜裹着桂花的香气,简直馥郁到了极点,让秋雨桐一下子清醒过来,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陆霄又窸窸窣窣地动作了一阵,似乎把蜜酿桂花,浇在了糯米糕上面,而后深深叹了口气:“这蜜酿桂花糯米糕,也不知道师尊爱不爱吃。”
秋雨桐:“!!!”
如果,如果他晚逃走一会儿,是不是就可以吃到,这碟蜜酿桂花糯米糕了?
想到这儿,秋雨桐立刻狠狠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如今这个悲催境地,是惦记吃食的时候吗?陆霄这个孽徒,之前那样报复他,那样欺辱他……自己怎么能贪图这一点小小的口腹之欲?!简直太没出息了!
陆霄又感叹了两声,然后端着桂花糕,施施然走了。
秋雨桐默默蹲在桌子下面,听着陆霄的脚步渐渐远去,心中又是愤然不平,又是恋恋不舍,又是自我唾弃,他想着陆霄这个欺师犯上的孽徒,想着那盘远去的桂花糕,想着这两天受过的屈辱,想着自己在对方胸口留下的五点指痕……一时之间,心情简直复杂到了极点。
过了许久许久,他才慢慢从桌子下面钻出来,望着空空荡荡的桌案,整个人都有些怅然若失,而后又忍不住暗骂自己没出息。
桂花糕有什么了不起的?!等他逃出去了,他有的是银子,糕饼房的桂花糕、玉兰糕、绿豆糕、芙蓉糕……要什么有什么,要多少有多少!不过,那些糕饼房的糕点,似乎都没有孽徒做的好吃……呸呸呸!孽徒就是孽徒,就算会做桂花糕,那也是孽徒!
秋雨桐一边在心里骂着陆霄,一边在厨房旁边的耳房里,找了一套干净的青布直裰,看起来似乎是洒扫小厮的衣服,他犹豫了片刻,把身上的脏衣服脱了,把青布直裰换上,又将脏衣服塞进厨房的火炉里,再抹了一把炉灰,随意擦在脸上,而后提起一个空食盒,低着头走了出去。
这个样子,应该不会被认出来了。
此时此刻,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夕阳仅剩的一点血色余晖,也渐渐消逝了。
秋雨桐方才在房檐上看过了,这座御天魔宫的布局,和陈朝的大宁宫,似乎大同小异,他凭借着记忆,沿着宫殿曲曲折折的回廊,往西边走去,他记得,往这个方向走,再穿过一处御花园,便是宫人们经常进出的西侧门,守卫也相对比较薄弱。
秋雨桐一路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走着,一路上只遇到两三个魔族宫人,倒也顺利地来到了御花园里。
此时夜色渐浓,一轮淡淡的下弦月,静悄悄地悬在深蓝色的苍穹中,御花园里大片郁郁葱葱的植物,都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银光,虽然和人间界的植物不大相似,但也十分赏心悦目。
秋雨桐沿着一条青石小径,轻手轻脚地走了一会儿,正要转过一道拐角的时候,忽然听见前面传来一阵低低的说话声。
他微微一愣,立刻停下了脚步。
“烦请阁下回禀白蝠君上,御天魔皇已经决定了要御驾亲征。”这个声音,好像有点耳熟,是……玄武使?
秋雨桐有些疑惑,玄武使在和谁说话?什么白蝠君上,难道就是之前说的那个叛乱的白蝠伪王?
“御天魔皇要御驾亲征?你有何凭证?”另一个人的声音十分沙哑,秋雨桐倒是从来没有听过。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23
“是他亲口说的。”玄武使低声道,态度十分谦卑。
“那太好了,我待会儿就用传讯卷轴,回禀君上。”
玄武使犹豫道:“御天魔皇神通广大,君上那边,可有什么打算?”
“上一次在黑龙谷,君上本来已经设好了圈套,谁知道那御天魔皇,忽然去了修真界,害得咱们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一次,咱们无论如何,也要把他诱入黑龙谷中,只要御天魔皇死了,剩下的那些人,包括乌六乌七,全都不足为惧。”
“是是。”玄武使连连称是。
秋雨桐贴着墙壁,躲在一丛树后,不由得有些发呆。
玄武使这是……里通外敌?而另一个人,似乎是那个什么白蝠伪王的手下?听他们说话的内容,好像那个白蝠伪王,想趁陆霄御驾亲征的时候,把他诱进什么黑龙谷,然后设计杀了陆霄?
这可怎么办?
玄武使又和来者说了许多话,声音很轻,秋雨桐只听清楚了一小半,大多是一些拍“君上”马屁的话,没过多久,两人便分头离开了。
两人离开之后,秋雨桐才从墙边的树丛后面,缓缓走了出来。一时间,他几乎有些犹豫不决了,他现在距离西侧门已经很近了,马上就能出宫,可是很显然,有人里通外敌,要在一个月后的西征之中,设计圈套谋害陆霄,这些事情,他应该告诉陆霄的。
可是,可是……
秋雨桐左右为难了许久,最后咬了咬牙,还是往来时的路,返了回去。
虽然陆霄那样羞辱他,但他确实也掏了陆霄的魔丹,两人如今也算勉强扯平了,陆霄虽然是个孽徒,但也只能被自己打骂,决不能让别人欺负!
秋雨桐沿着曲曲折折的回廊,快步往回走着,忽然间,他猛地停了下来。
陆霄站在回廊的另一端,在清冷的月色之下,静静地看着他:“师尊。”
“呃……”秋雨桐停下脚步,略微有些讪讪的。陆霄这小子,该不会以为他要逃走吧?不对,他确实想要逃走,可是现在,他并不是要逃走,他是回来警告陆霄,有人要害他。
不过如今这个情况,似乎也不大好解释……而且他为什么要解释?这孽徒那样羞辱他,他要逃走,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秋雨桐这么想着,便理直气壮地望着陆霄,并不解释。
陆霄深深凝望着他,神色虽然十分复杂,但似乎并不怎么生气,反而上前几步,接过了秋雨桐手里的空食盒,柔声道:“回来了?”
秋雨桐愣了愣,而后忍不住瞪着对方:“你什么时候发现我走了?你一直跟着我?”
陆霄微微一笑:“那种地方,又怎么关得住师尊?只是,我原本以为按师尊的脾气,身子稍微恢复之后,就会直接碎了正门,一路打出来,然后再狠狠削我一顿,没想到师尊比我想的,聪明多了。”
秋雨桐瞪着这孽徒,只想立刻如他所愿,狠狠削他一顿。
陆霄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危机,居然还笑了笑:“之前在小厨房的时候,我做了蜜酿桂花糯米糕,师尊居然也一直忍着,没有出来。”
秋雨桐喃喃道:“那个时候,你就知道了?”
“嗯。”陆霄的声音十分温柔,“不过,师尊到底还是回来了,我真的很……开心。”
陆霄虽然开心了,但秋雨桐却十分憋屈,便淡淡道:“我之所以回来,只是要告诉你,那个什么玄武使有问题,你防着他点儿。”
陆霄笑道:“方才在小厨房的时候,他一提到盟主令,我就知道他有问题了。”
“盟主令?为什么?”秋雨桐疑惑道。
“师尊还记得吗?他说盟主令是什么?”
秋雨桐努力回忆着:“呃……烂木头?”
“没错。哼,烂木头,他并没有跟着我去仙盟大会,又怎么会知道,盟主令是一块千年乌木?之前,我们在那个荒园子里,不是发现了一只魔物吗?现在我总算知道,那是谁派来的了。”
“原来如此。”
秋雨桐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种自讨没趣的感觉。是了,他早就知道,陆霄这小子比他精明万倍,又怎么会需要自己,来提醒他这些事情。
陆霄似乎看出来他正在想什么,便柔声道:“师尊肯回来提醒我,我真的很开心。我已经想明白了,或许在师尊的心中,我比不上你的掌门师兄,也比不上你的……新徒儿,但是,我多少还是有些分量的。”
秋雨桐懒得再跟他解释,直截了当道:“那你肯放我走吗?”
陆霄的表情略微僵了僵:“师尊既然来了,还是留一阵子吧。”
“如此看来,你还是不肯放我走了?难道你真的打算,一直把我关在那种破地方,每天,每天都那样……那样欺辱我?你觉得我会毫不反抗吗?霄儿……陆霄,你虽然已经贵为魔皇,但是我俩真的打起来,多半是两败俱伤,你向来聪明,可要想清楚了。”
陆霄忍不住叹了一声:“之前那个屋子,本来就是我一怒之下,打算吓唬吓唬师尊的,我怎么可能让你,一直住在那种不见天日的地方?师尊的住处,我早就安排好了,我现在就带你去看。”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24
他一边说着,一边引着秋雨桐:“师尊,跟我来。”
秋雨桐此时实在不想跟他动手,又见他做出一副恭恭敬敬的徒弟样子,略微犹豫了一下,勉强跟了上去。
两人沿着曲曲折折的回廊,走了约莫一刻钟,眼前忽然豁然开朗。
秋雨桐呆了呆:“这里是……”
“这是雾胧湖。我就是看上了这片湖水,才在这里起了这座宫殿……怎么样,很美吧?”
此时此刻,展现在秋雨桐眼前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静谧湖水,朦胧的月光之下,湖面蒙着一层轻烟般的薄雾,而这道曲折的回廊,则一直通往湖心,湖心有一处精致的水榭,看起来犹如仙境一般。
陆霄引着秋雨桐,两人顺着回廊,一路到了水榭之中。
这座湖中水榭,全是由洁白的汉白玉砌成,四面垂着轻柔的半透明鲛纱,水榭前厅之中,一张檀木矮几上,放着一碟雪白的桂花糕,正是陆霄亲手做的蜜酿桂花糯米糕。
这碟桂花糕做得相当精致,糕体洁□□糯,上面浇了一层粘稠金黄的蜜酿桂花,简直诱人到了极点。
“师尊也累了吧,要不然坐下来,用一些糕点?”
秋雨桐默默咽了口唾沫,勉强维持着淡然的表情:“嗯,也好。”
两人在矮几旁边坐了下来,秋雨桐拈起一块桂花糕,轻轻咬了一小口,只觉得满口清香,又软又糯,几乎入口即化,他微微一顿,忍不住又咬了一口,同时愤懑地想,为什么陆霄这个孽徒,竟然这么会做糕点!
“怎么样?”陆霄问道。
秋雨桐淡淡道:“还可以吧。”
秋雨桐小口小口地吃着,而陆霄在旁边低垂眸子,安静地看着他吃,过了片刻,陆霄忽然低下头,从他的唇角处,轻轻舔去了一点雪白的碎屑,修长冰凉的手,也在不知不觉间,从下摆探了进去。
秋雨桐陡然瞪大了眼睛,厉声呵斥道:“陆霄!”
陆霄勉强忍了忍,眼睛的颜色变得很暗沉,声音都有点哑了,几乎是诱骗一般柔声哄道:“怎么,不行吗?我们都已经那样了,师尊也是愿意的啊……上次我急了些,这次我会轻一点,不会那么疼的,别怕。”
微凉的夜风轻轻拂过,撩起了水榭四周的轻纱,秋雨桐一个激灵,猛地推开陆霄:“你发什么疯!”
陆霄哑声道:“这水榭周围,没人敢来的,我们在这里,做什么都可以……”
秋雨桐实在听不下去了,直接打断了他:“陆霄,我之前确实对不住你,所以你那样羞辱我,我也认了。可是,如今我们也算勉强扯平了,你既然给我准备了住处,我也可以在这里暂时住一阵子,但是你不准……”
他实在有些说不出口,顿了片刻,才勉强道:“你不准再对我做这种事情,不管你是为了报复也好,或者觉得新鲜也好,我们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之前那些荒唐的事,就一笔勾销,全都忘了吧,就当没有发生过。放心,我不会记恨你的,也不会把你逐出门墙,我还是你的师尊,你还是我的徒儿。”
作者有话要说:大概会别别扭扭地甜几章。。。至于解开误会嘛,小可爱们不要担心,秋秋虽然失忆了,但当时还有只可以重现场景的小蜃妖在嘛~等秋秋没了,小蜃妖还在鸭~感谢在2020020920:00:32~2020021020:00: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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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你还认我这个徒儿?师尊之前不是说,我是个孽徒,要把我逐出门墙吗?”陆霄愣愣地看着秋雨桐,一时间神色复杂到了极点,一双漆黑的眼睛之中,似乎又是极度的欢喜,又是隐隐的失落。
他这副忐忑不安的样子,倒有些像小时候了。
秋雨桐看着他那个样子,心中不由得微微一软,连声音也放柔了:“那只是为师的一时气话。虽然……虽然你为了报复我,做了那种不好的事情,但我也曾经对不起你,我们就算互相扯平了,从此还做师徒,好不好?”
陆霄抿了抿唇,默默垂下睫毛,没有吭声。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秋雨桐估计这小子还有些心结,便也不逼他,轻轻叹了口气,把手里的半块桂花糕,慢慢吃完了。
唉,孽徒就算有万般不好,但好歹也是自己的小徒弟,辛辛苦苦地养了十几年,自己也确实对不起他,而且,孽徒做的糕点,又是这么可口……
秋雨桐吃完了桂花糕,陆霄仍然低垂着眸子,似乎还没想明白,秋雨桐也懒得搭理他,抬眸往水榭外面望去。
此时此刻,正是月上中天,清冷皎洁的月光,如同九天仙子身上的薄纱一般,轻柔地洒落在静谧的湖面之上,泛起一片粼粼的银光。
而水榭旁边,是一大片碧绿的荷叶,几支淡粉色的花苞,在夜风中缓缓摇曳着,荷叶互相轻轻摩擦,发出“沙沙”的响声,除此之外,湖面上万籁俱寂,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秋雨桐出神地望着那一大片荷叶,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些极其遥远的往事,那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很久以前,为师曾经带着你,在一户乡下农家借宿,你半夜起来练剑,结果不小心跌进了后面的荷塘里,弄得一身泥……霄儿,你还记得吗?”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25
陆霄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似乎被“霄儿”这个久违的称呼,震动了一下。
过了许久,他才极轻地点了点头:“记得,当时我才九岁,有一招’月落乌啼’,怎么也学不会,我很着急,就半夜爬起来练剑,结果一脚踩进了荷塘里,后来师尊跳下水,把我捞了起来。”
秋雨桐望着湖面,回想起当时小陆霄的狼狈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当时,你就跟只小泥猴似的,只剩下两个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心理阴影,那一招’月落乌啼’,你后来怎么也练不好。对了,你现在学会了吗?”
陆霄低声道:“没有。”
“还没学会?”秋雨桐挑了挑眉,站起身来。
他轻轻舒展了一下手臂,而后忽然一声清啸,右手微微一扬,那柄雾蒙蒙的绝世名剑,天照云海,立刻出现在他的手中!
“霄儿,看好了!”
随着这一声清斥,秋雨桐已经拔地而起,他整个人轻盈无比,犹如一道轻烟,又如同一只燕子,掠上了波光粼粼的湖面!
他未曾穿鞋,一双雪白的赤足,从荷叶上轻轻点过,却连荷叶上滚动的晶莹露珠,也没有惊动半分,简直像谪仙临世,又像一抹幽魂,轻飘飘的没有半点重量。
清冷朦胧的月色之下,忽然间,只见一道雾蒙蒙的天青色剑气陡然亮起,一时间纵横交错,剑光漫天!
天照云海的剑气,时而如同千军万马般杀气腾腾,时而如同落花掠水般悄然无声,时而极快,时而极慢,而一道白衣如雪的人影,在这纵横交错的剑气之中,几乎像要御风而去,让人根本分不清,这到底是人是鬼,亦或是魔是仙?
陆霄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怔然望着那个潇洒到了极点的身影,几乎连呼吸都忘记了。
这是抚养他长大的师尊,这是他想要得到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秋雨桐才陡然一声清啸,天照云海过处,直直将湖中的明月倒影,狠狠斩为两半!
“轰!!!”随着剑气斩落,湖面顿时扬起了数丈高的巨浪,几乎遮天蔽月!!
而后,秋雨桐陡然收剑,飘飘然凝立于荷叶之上,巨浪轰然落下,湖面又渐渐重新归于平静,最后终于了无痕迹,仿佛方才的剑气漫天,只是一个缥缈的梦境。
秋雨桐闭了闭眼睛,体会着方才新悟到的一些东西,然后一个轻纵,跃回了水榭,笑道:“这次会了吗?”
陆霄垂眸盯着他,漆黑的眼睛几乎深不见底:“会了。”
不愧是他的小徒弟。秋雨桐心中十分满意,点了点头:“既然会了,你便赶紧回去参悟吧,为师今天也累了,想要早点休息。”
陆霄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师尊要赶我走了?”
“呃,难道你还想跟我彻夜长谈?可是我有点困了……而且,你的三宫六院,多多少少,也要照料吧。”秋雨桐有些为难。
“我没有……”陆霄急切道,可是似乎想起了自己说过的话,又陡然沉默下来。
“没有什么?”
“不说这些了。”陆霄抿了抿唇,“总之,我就要在这里歇息,师尊若是不喜欢,我不进水榭内间,睡外间的矮榻,也就是了。”
秋雨桐瞪着他,简直又好气又好笑:“你一个御天魔皇,在自己的皇宫里,睡别人的外间矮榻?”
“这既然是我的皇宫,那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小徒弟一向十分倔强,秋雨桐也拿他没办法,只得勉强答应了,陆霄显得非常高兴,赶紧给他铺好了被褥,又端了热水和毛巾过来,给他擦脸洗漱。
陆霄从小就很殷勤,秋雨桐被他伺候惯了,一时之间,倒也没觉得什么,他擦完脸后,便放散了一头浓黑的长发,又脱下外袍,随手搭在屏风上,然后转过身子,发现陆霄正呆呆地望着他。
“怎么了?有什么吗?”秋雨桐疑惑地眨了眨眼睛,顺着对方的目光,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他刚刚摸上去,便疼得轻轻“嘶”了一声,而后忽然想了起来,之前陆霄对他做……做那种事情的时候,这孽徒一边发疯,一边对着他的脖子,又是亲又是啃,估计留了好些青青紫紫的伤痕,外袍的领子高,倒是看不出来,而此时他只着了内衫,脖子全露在外面。
陆霄盯着他布满淤痕的雪白脖颈,目光似乎被粘住了一般,简直没法挪动,连呼吸都有些发紧了。
“看什么看?!还不是你干的好事!”秋雨桐有些恼怒,又有些羞窘,本来发生了那种事情,他如今还能平静地面对陆霄,已经费了很大的劲儿,几乎动用了他全部的道心,这小子还做出这副样子,简直,简直……
“不准看了,听见没有!”
“是。”陆霄慌里慌张地垂下眸子,整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他定了定神,还是勉强忍耐着,伺候着秋雨桐上了床,又轻轻掖了掖被子,从头到尾都礼数周全,没有什么逾越的行为。
而后,陆霄轻轻吹熄了蜡烛,轻声道:“师尊,睡吧。”
“嗯,你也早点睡。”秋雨桐听着他窸窸窣窣地退出了里间,略微放了心,他今天实在是很累,很快便迷迷糊糊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朦朦胧胧中,仿佛有几根冰凉修长的手指,在他额头上轻轻碰了碰,又在他脸颊上碰了碰,好像在试探他有没有发热。
“唔……”秋雨桐被那修长的手指冰了一下,觉得有些不舒服,忍不住扭了扭,稀里糊涂地翻了个身,努力地缩进被窝里。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26
秋雨桐其实还有些疼,只是这种痛楚实在太尴尬了,他又很要面子,清醒的时候自然不会说出来,而这个睡意朦胧的时候,被那熟悉的修长手指轻轻触碰着,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不堪的夜晚,被他伤害过的小徒弟,极其粗暴地折腾着他,几乎是故意地羞辱着他,直到他崩溃地哭出来……即便在睡梦之中,秋雨桐也忍不住深深蹙起了眉头,轻声嘟哝道:“疼……不,不要了……”
他的声音很轻,还有些细细的发抖,不堪承受一般,一头浓黑的长发散在雪白的颈间,勉强遮掩住大片尚未消褪的青紫痕迹。
对方的手微微一顿,似乎连呼吸都滞了一瞬,但到底没有做什么,只是轻轻给他掖了掖被角,而后仿佛逃跑一般,匆匆退出了内间。
……
乌六是一只沼泽乌鸦,他百岁化形,天赋极高,又十分聪明,跟他那个一根筋的弟弟乌七,完全不一样。
可是这些天,乌六觉得自己一帆风顺的魔生,受到了严重的挑战。
俗话说得好,良禽择木而栖,乌六一直觉得,自己跟随御天魔皇陛下这个决定,简直正确到了极点,可是这些天以来,他那位英明神武,城府深沉的陛下,居然在自己汇报军情的时候,三番两次地走了神。
“陛下最近到底怎么了?总是魂不守舍的。”乌六忍不住向弟弟抱怨。
而他的傻子弟弟一脸莫名其妙:“你说什么?我觉得陛下和往常一样啊,哥哥你是不是多心了?”
而今天,望着御座上魂游天外的陆霄,乌六终于忍无可忍了:“陛下,您在听吗?”
陆霄微微一愣,终于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乌六忍不住叹了口气:“陛下最近可是有什么烦心的事情?不妨说出来,或许我们兄弟两人,也能帮忙出出主意呢?”
陆霄似乎确实非常苦恼,居然没有立刻拒绝乌六的建议,他犹豫了片刻,忽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乌六,朕听下面的人说,你很受魔界女子的喜欢?”
乌六呆了呆,有些捉摸不定,这位御天魔皇到底在想些什么,只能小心翼翼道:“呃,一般般吧。”
陆霄摆了摆手:“别怕,朕没有别的意思,朕就是想知道,如果一个男子,他喜欢一个人,然后因为一些事情,他冒犯了那个人,还撒谎骗了那个人,但是那个人,他还不知道男子的心意……这种时候,该怎么做?”
乌六听得稀里糊涂,只得捡重点问:“是怎么冒犯的?又撒了什么谎?”
陆霄的神色略微僵了僵,索性闭口不谈“冒犯”二字,直接道:“撒了什么谎……呃,就是男子对那个人说,自己已经有了妻妾,但其实并没有。”
“说自己有了妻妾?这男的撒这种谎干嘛?”乌六疑惑地蹙起了眉头。
他刚想再追问几句,忽然间,头皮猛地一紧,想起了秋雨桐说的那句话——“陆霄的三宫六院呢?”,一时之间,这位倒霉的白虎使,陡然明白了什么极其了不得的事情,简直张口结舌,竟然不敢回话了。
乌七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大大咧咧地开了口:“那不正好,如果那位姑娘吃醋了,或者伤心了,就说明她也喜欢那个男子。”
陆霄沉吟着:“吃醋?伤心?”
“……”乌六心里已经大约明白过来,此时简直欲哭无泪,忍不住暗暗戳了戳弟弟的腰,弟弟啊,这种要命的浑水,千万不要乱趟!
乌七莫名其妙地看了哥哥一眼,又扭头对陆霄道:“比如,可以找几名能歌善舞的青楼女子,假扮做妾室,看看那位姑娘的反应……”
乌六厉声喝道:“乌七,你在陛下面前,胡说些什么?!”
其实魔界民风豪放,并没有太多的男女大防,乌七这个建议虽然荒谬,但也不是不可以,此时此刻,他莫名其妙地看着凶巴巴的哥哥,几乎有些委屈了:“我说的不对吗?”
兄弟二人正面面相觑的时候,陆霄忽然开口了。
“找几名女子?那倒不必了……”这位御天魔皇沉吟了一会儿,忽然道,“朕记得你们兄弟二人,是沼鸦成魔,最擅长化形?”
乌六瞪着陆霄,忽然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他干巴巴地咽了口唾沫,刚想谦虚推辞,乌七已经十分开心地点头道:“对啊对啊,我和哥哥都特别擅长化形,花鸟鱼虫,男女老少,无所不能,保证惟妙惟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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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乌六瞪着乌七,恨不得随手抓过一张抹布,把这弟弟的大嘴巴狠狠塞起来。
乌七眨了眨眼睛:“哥哥,你瞪我干嘛?”
面对这傻子弟弟,乌六简直无话可说,他心中一声长叹,转身向陆霄解释道:“陛下,其实我们兄弟二人的化形能力,也就一般……”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27
陆霄一挥手,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行了,不用说了。你们两个准备一下,过两天,到雾胧湖的听雨水榭来。”
“……”乌六勉强维持着低眉顺眼的表情,心中已经冒出了许多大不敬的语言,他实在不明白,他这位心思深沉杀伐决断的御天魔皇陛下,今天怎么跟中了邪似的,竟然听了乌七这蠢货的建议?!
“陛下,臣觉得……”乌六还想稍微挽救一下,但是陆霄已经站了起来:“就这样吧,你们下去好好准备准备,朕要去水榭了。”
陆霄不等乌六回答,便急匆匆地离开了,留下兄弟二人面面相觑,乌七犹犹豫豫道:“哥哥,陛下说让咱们准备,准备什么啊?”
乌六:“……”
……
这一天,秋雨桐还没走进水榭,就有种十分古怪的感觉。
“什么声音?”他疑惑地蹙起眉头,缓缓停下了脚步,仔细凝神听去。果然,并不是他的错觉,湖心水榭之中,隐隐传来一阵叮叮咚咚的琴声,还有十分细碎的女子笑声。
秋雨桐眨了眨眼睛,心里有些奇怪,这座湖心水榭向来十分幽静,陆霄从不让人靠近,又怎么会有女子笑声?难道是陆霄带过来的?
他摇了摇头,也懒得多想,直接漫步走进水榭。
陆霄坐在水榭的一张矮几旁,对他笑了笑:“师尊回来了。”
秋雨桐淡淡地“嗯”了一声,并没有怎么留意陆霄,一双眼睛都粘在水榭中间那对姐妹花的身上。
这两位女子,显然是同胞姐妹,长相一模一样,尖尖的瓜子脸,水灵灵的杏仁眼,高挑的个子,饱满的胸脯,身上都只穿了一层极薄的藕色纱衣,若隐若现之间,实在让人浮想联翩。
此时此刻,她们一个抚着缠绵悱恻的《凤求凰》,而另一个则在柔美的琴音之中,手持一柄软剑翩翩起舞,配合得简直□□无缝,实在是一对赏心悦目的双生姐妹花。
不过,让秋雨桐格外在意的,倒不是这对姐妹花的长相,而是那舞姬的身法。在他疑惑的目光之中,那舞姬又轻轻旋了一个圈,手中摇曳的软剑,从秋雨桐身边斜斜递了过去,整个姿态婀娜到了极点,几乎柔若无骨。
而弹琴的琴姬,神色略微有些僵硬,她狠狠瞪着那舞姬,手上连连错了好几个音。
秋雨桐盯着舞姬,心中不由得有些奇怪,这女子明明只是个柔弱的舞姬而已,可是她这轻盈的身姿,还有这脚下的步法,还有这使剑的感觉,实在是个……
可造之材啊!!
他想到这里,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旁边的琴姬,既然是双生姐妹,那这位琴姬,想来资质也不会太差,自己前些天从湖心那株并蒂莲,悟出了一套绝妙的《双生剑法》,或许这对姐妹,便是极其合适的人选。
陆霄见秋雨桐盯着两人看个没完,神色还十分古怪,忍不住挑了挑眉毛:“师尊在看什么?”
“咳咳,没看什么。”秋雨桐回过神来,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这对姐妹花或许是陆霄的什么姬妾,自己作为师尊,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弟子的姬妾,实在有些失礼了。
可是,可是……他忍不住回过头,又看了那名舞姬两眼,这样的步法,这样的天赋,只做一个深宫中的舞姬,真是暴殄天物,太可惜了!
“师尊,怎么了?”
“没什么。”秋雨桐勉强回过头,不再去看那名舞姬。
最近这几天,陆霄表现得很正常,几乎和以前一样了,秋雨桐也努力地用最淡然的道心,去坦然地面对小徒弟,尽可能地控制着自己,不去想前些天那件难堪的事情。这样一来,两人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师徒关系,虽然还略微有些尴尬,但比前阵子好多了。
秋雨桐坐到陆霄身旁,陆霄看了他一眼:“师尊要不要吃葡萄?”
“什么葡萄?甜吗?”
“挺甜的,是下面进贡的,就是葡萄皮有点涩。”陆霄一边说着,一边仔细地剥了葡萄皮,放在秋雨桐面前的小碟子里。
“唔,确实挺甜的。”秋雨桐心不在焉地吃着软软滑滑的葡萄,又忍不住去瞟那名舞姬。
啧啧,这个反身回旋,比朔雪城大部分弟子都好多了!这个沉肘坠肩,也是恰到好处!而且,这琴音和剑舞的配合,简直流畅到了极点,太适合他那套《双生剑法》了!
秋雨桐一边看着,一边吃了好几颗葡萄,终于有些忍不住了,试探着问道:“霄儿,她们是谁?”
陆霄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而后抿了抿唇,淡淡道:“她们啊,是下面送来的舞姬,我觉得还不错。师尊觉得如何?”
秋雨桐心想,岂止还不错,简直就是非常不错,相当不错!这对姐妹花,太适合练他那套《双生剑法》了,可是,既然是别人送的舞姬,那应该也算是陆霄的姬妾吧……如果是婢女还好办,是姬妾就有些为难了。
他想了半天,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便旁敲侧击道:“霄儿,你很喜欢她们吗?”
“师尊的意思是?”陆霄小心翼翼地看着秋雨桐,似乎在观察着什么,又似乎在判断着什么。
见小徒弟半天不回答,秋雨桐不由得有些焦躁,又问道:“我问你喜欢不喜欢她们?”
陆霄看着他焦躁的神色,渐渐地,漆黑的眸子里浮现出极为欢喜的神色,但又勉强克制住了,只淡淡道:“也就一般吧。”
“一般?”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28
一般?意思就是不太喜欢了?那自己开口讨要,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秋雨桐心里琢磨着,如果自己把这对姐妹讨过来做婢女,顺便让她们练练那套《双生剑法》,一方面自己可以看看,而另一方面,也不会浪费了这对姐妹的天赋。
秋雨桐想来想去,觉得这实在是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可唯一的问题是,他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虽然,陆霄似乎不大喜欢这对姐妹花,但再怎么说,也是两个美貌女子,他作为师尊,这样急急忙忙地讨要徒弟的姬妾,会不会显得……太过好色猥琐?
他抿了抿唇,神色不由得十分挣扎,连眉毛都忍不住蹙了起来。
陆霄看着他别别扭扭的神色,勉强按捺住心中的欣喜,有意无意地问道:“师尊可是想说什么?放心,只要师尊一句话,我自然都同意的。”
秋雨桐微微一愣:“真的?”
陆霄垂眸看着他,忍不住露出了一点笑容:“真的。”
秋雨桐又犹豫了片刻,终于厚着脸皮道:“霄儿,为师觉得,你既然不喜欢她们,也就不要耽误人家了,不如把她们……给我如何?”
他话音刚落,只听“啪!”地一声脆响,琴姬的琴弦断了。舞姬懵懵懂懂地停了下来,轻声问琴姬:“怎么了?”
而陆霄的脸上一片空白,似乎根本没反应过来,秋雨桐到底说了些什么。
过了许久许久,他才渐渐回过神来,一双漆黑的眼睛,死死瞪着秋雨桐,几乎是不敢置信地问道:“师尊这是……跟我要人?!你喜欢这样的女子?”
秋雨桐解释道:“其实也不是喜欢,我就是觉得……”
陆霄没等秋雨桐说完,便急躁地打断了他的话:“这两个人长得这么丑,师尊如此急着跟我讨要,也不怕污了眼睛?”
陆霄在深宫中长大,说话向来极有分寸,很少直接说女子容貌丑陋,此时此刻,竟然有点口不择言,气急败坏的样子了。
“丑?没有吧?”秋雨桐呆了呆,方才他只顾着看那舞姬的身姿步法,并没有仔细观察长相,但隐约记得还是不错的,此时他听陆霄这么一说,便扭过头去,细细打量起来。
那舞姬听陆霄说他“长得丑”,整个人都呆住了,似乎受了莫大的屈辱,一张樱桃小口都在发颤。
琴姬赶紧拉了拉她的裙子,舞姬颤抖着低声道:“哥哥,我的化形术,就那么糟吗?我练了好久的。”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又颤得厉害,秋雨桐并没有听清,但看她那副柔弱颤抖的样子,简直楚楚可怜到了极点。
秋雨桐心中一阵不忍,低声向陆霄抱怨道:“霄儿,你胡说些什么啊,这不是挺好看的。虽然她们身份不高,但也不要这样……”
陆霄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哦,师尊这是心疼了?你才见了她们多久,不过看了一支舞而已,这就开始心疼了?”
“霄儿?”秋雨桐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睛,这小徒弟又在发什么脾气?
自从两人做了那种事情之后,虽然秋雨桐竭力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陆霄也像过去一样恭谨,但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总有些怪怪的,若是往常,陆霄这样没大没小地顶嘴,秋雨桐多半已经开口斥责了,但如今这个情况,他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霄这小子,最近越来越喜怒无常了,在自己这个师尊面前尚且如此,背后估计更加暴躁,这些后宫的女子,讨生活也真是不容易啊。
可是,这对姐妹看起来确实十分有天赋,既然陆霄并不喜欢,还不如送给自己做婢女,自己也可以好生指点一番,正好试一试那套《双生剑法》的效果。
秋雨桐这么想着,又看了一眼那位楚楚可怜的舞姬,硬着头皮道:“霄儿,既然你觉得这两位姑娘长得丑,不如把她们给了我,反正我最近也没什么事……”
陆霄简直要气笑了:“哦,原来如此,师尊最近没什么事,于是想找两个女子,琴棋书画,风花雪月了?这些天,师尊让我碰一碰手指不乐意,连那天的事情,也从来不准我提起……”
“这跟那天的事情,有什么关系?!”提起那天的事情,秋雨桐顿时有些恼了,索性直接道,“我就是觉得那舞姬的步法,还有那琴姬的指法,都很不错,我最近从这雾胧湖的一株并蒂莲中,悟出了一套《双生剑法》,很适合双生子修行,反正也无聊,不如传给她们。”
“双生剑法?”陆霄明显呆了呆,然后骤然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师尊怎么会……”
而此时此刻,秋雨桐也完全明白过来了,简直哭笑不得:“你都想到哪儿去了?她们是别人送你的姬妾,就算你不喜欢,难道我……我还能有别的想法不成?你怎么可以这样想?”
“是徒儿的错,我不应该这么想的。”陆霄低垂着睫毛,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方才紧绷的嘴角,终于缓缓放松了。
“你知道就好。”秋雨桐冷哼一声。
“还不快走。”乌六赶紧拉着乌七,静悄悄地退下了。
两人窸窸窣窣地退下后,水榭之中,顿时一片安静,秋雨桐还有些恼怒,又有些尴尬,索性闭上嘴,不说话了。
陆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闭上眼睛,微微往前倾身,把额头轻轻抵在对方的肩头上,喃喃道:“没有姬妾……什么都没有。”
陆霄的声音很轻,含含糊糊的,温热湿润的鼻息扑在秋雨桐的颈间,有种痒酥酥的感觉。过去,陆霄也经常这样做,秋雨桐并不在乎,可是自从那次之后,他很不习惯被陆霄这样贴着,感觉……很奇怪。
秋雨桐忍了忍,还是忍不住把陆霄推开了一点:“多大的人了,别跟我撒娇。”
陆霄垂下眸子,轻声道:“师尊,你是真的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秋雨桐蹙起了眉头。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29
陆霄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笑:“也是,这种事情,师尊哪怕略懂一些皮毛,或许早就在遇到我之前,就被别人抢……这样也好,这样最好,没有别人,只有我和师尊,只有我们两个人。”
他低垂着漆黑的眸子,深深凝望着秋雨桐,目光柔和到了极点,声音低沉而温柔,秋雨桐眨了眨眼睛,隐约有种极其古怪的感觉,心脏莫名其妙地漏跳了一拍,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干巴巴道:“霄儿?”
“师尊,其实我……”陆霄抿了抿唇,仿佛还想说些什么,忽然有个魔族侍卫,惊惶失措地跑了进来:“陛下,外面有个剑修求见,已经伤了好几名兄弟,白虎使他们正在拦着!
“什么剑修?哪门哪派的?”
魔族侍卫结结巴巴道:“他说他是朔雪城的什么,什么脆饼峰主!”
“朔雪城?”秋雨桐听到朔雪城三个字,几乎是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而后又有些发愣,“可是……脆饼峰主?朔雪城没有这个山峰啊。”
陆霄蹙起了眉头,忍不住有些烦躁:“是桑灵溪!他来做什么?该不会是那个谢晚亭派来的吧?”
是了,是翠屏峰主!
秋雨桐反应过来,连声音都发颤了:“是,是三师兄?三师兄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三师兄:我不是脆饼峰主。感谢在2020021120:02:19~2020021220:02: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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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真的是三师兄?”秋雨桐简直难以按捺兴奋之色,几步走到那魔族侍卫面前,“他现在人在哪儿?赶紧带我过去!”
“这……陛下?”魔族侍卫呆了呆,有些不确定地,抬头望向陆霄。
陆霄沉默了片刻,才极其不情愿地站起身来,轻轻拉住秋雨桐的胳膊:“师尊,我陪你一起去。”
“也好。”秋雨桐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但是,你可不能对三师兄无礼。”
“嗯。”陆霄勉强点了点头。
魔族侍卫恭恭敬敬地带着二人,来到了御天魔宫的正门——九霄门。
这座九霄门,是御天魔宫的正门,整座城楼高九丈,宽八十一丈,全部都由墨黑色的大块玄武岩砌成,再配上暗红色的琉璃瓦片,巍峨宏伟的同时,又显得十分肃杀。
可是此时此刻,这座气势恢宏的九霄门,却已经变得破破烂烂,镶着碗口大小铜钉的朱红色大门,有气无力地歪斜在一边,一侧精致的角楼,也损毁得厉害,大块破碎的玄武岩,滚落在门前广场上。
白虎使、朱雀使、青龙使和玄武使,这四位魔界的四方使者,以及数百名高大的魔族侍卫,正虎视眈眈地望着前方那位翠屏峰主,如临大敌一般。
桑灵溪拎着烟波绿,十分潇洒地挽了一个剑花:“你们不是我的对手,叫陆霄出来!”
乌七捂着鲜血淋漓的胳膊,还有些不服气:“你,你方才偷袭!”
桑灵溪笑道:“兵不厌诈,你们兄弟两个打一个,我偷袭一下,又怎么了?不服气就单打独斗啊。”
乌七恨恨的,可是又说不出什么来,只能咬牙道:“你强词夺理!你,你……”
秋雨桐刚刚从大门出来,便看到了这个场面,忍不住心中暗暗好笑,果然,三师兄不管在什么地方,嘴上都不会吃亏。
他拨开几名魔族侍卫,快步走了上去:“三师兄!”
“小师弟?!”桑灵溪蓦然抬起头,眼睛微微一亮,一个轻纵避开乌六乌七,直接跃到了秋雨桐面前,“我都在这儿耗了整整两个时辰了,你总算出来了!我还以为,陆霄不让你出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双手握住秋雨桐的肩膀,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着:“这些日子,你还好吧?陆霄那小子,他没有折磨你吧?唉,唉,可把我们担心坏了,因为这事儿,二师兄还和掌门师兄大吵了一架,下山去了。”
“他们吵架了?”
“唉,可不是嘛,吵得可厉害了,差点动了手,我在中间啊,简直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秋雨桐心中一阵歉疚:“都是我不好……三师兄,你回去跟掌门师兄他们说,不用担心我,我过得很好。”
“真的?那个孽徒没有为难你?”
桑灵溪似乎并不相信,他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一眼秋雨桐身后的陆霄,陆霄阴沉着一张脸,倒也没有反驳“孽徒”这个词。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30
桑灵溪眯了眯眼睛,又低下头,轻声问道:“小师弟,你跟我说实话,他真的没有为难你?”
秋雨桐抿了抿唇,想起了那天发生的事情,几乎是不自觉地垂下了眸子,不敢看桑灵溪锐利的目光,含含糊糊道:“呃,没有。”
桑灵溪看着他那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忍不住冷哼一声:“还说没有,我看一定有!小师弟,你就不要护着他了,他是不是打你了?折磨你了?哼哼,我们朔雪城的人,怎能让人欺负了去?”
看着桑灵溪关切而着急的样子,秋雨桐心中又是愧疚,又是窘迫,可是那种事情,他实在没法说,只能低垂着眸子,默不作声。
“我和师尊之间的事情,还轮不到桑峰主管吧。”陆霄缓缓开了口,神色不悦到了极点,“不知桑峰主今天大驾光临,到底有何贵干?”
桑灵溪瞥了他一眼,冷冷道:“要不是为了小师弟,你以为我想来这个鬼地方?”
说到这里,他微微顿了顿,十分不情愿地从怀里掏出乾坤袋,而后“哗啦啦”地,直接倒了一大堆东西出来。
“这些是……”秋雨桐低头望去,只见地上那一大堆东西里,有苍龙墨莲、千年人参、冥火琉璃、雪域火狐皮……这些极其珍贵的天材地宝,如今乱七八糟地堆在地上,简直熠熠生辉,耀眼生花。
秋雨桐疑惑地抬起眸子:“三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桑灵溪,你什么意思?”陆霄也蹙起了眉头。
桑灵溪并不回答,他把东西倒出来之后,又窸窸窣窣地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给陆霄:“这是掌门师兄给你的信,你自己看吧。”
“谢晚亭给我的信?”陆霄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了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淡金色的信笺。
“真是掌门师兄的信?”秋雨桐也有些惊讶,他自然认得,那淡金色的信笺,正是掌门师兄常用的信笺,掌门师兄居然写了一封信给陆霄?
信笺上的字很小,都是蝇头小楷,秋雨桐看不清楚,只能看到是短短的一段话。
“霄儿,师兄说了些什么?”
秋雨桐刚想凑过去,陆霄已经看完了,脸色陡然一沉,手心中暗红色的火焰升腾起来,信纸瞬间便化为了湮粉,飘散在风中。
秋雨桐顿时急了:“你做什么?我还没看呢!”
陆霄的声音有些发涩:“你那位掌门师兄说,他想用这些宝物,把你换回去。”
桑灵溪点了点头:“正是如此。这些天材地宝,是掌门师兄费尽力气收集来的,是朔雪城百年的积累,足以让任何大能的修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不知魔皇陛下,意下如何?”
陆霄冷冷道:“我是不会让他走的。”
桑灵溪顿时沉下脸来:“我这小师弟性子单纯,他虽然曾经挖过你的丹,但那也是因为道魔不两立,而且,若不是我小师弟当初收养了你,你早就死了,哪里还有如今的风光?你一定要这么拘着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霄答不上来,脸色简直难看到了极点。
秋雨桐生怕他俩一言不合打起来,赶紧道:“三师兄,其实我……”
桑灵溪直接打断了他,伸出手来:“小师弟,你跟我走,别怕,他拦不住我们的。”
“我们?什么叫我们?他是我的师尊。”陆霄冷笑一声,几乎有些忍无可忍地,一把攥住了秋雨桐的胳膊,转身就走,“师尊,别理他,我们回去了。”
秋雨桐被拉得一个趔趄,他一边跌跌撞撞地跟着小徒弟走,一边忍不住回头:“三师兄!”
陆霄的手紧了紧,走得更快了。
“站住!”桑灵溪一声低斥,烟波绿已经出鞘!
陆霄根本不回头,拉着秋雨桐接连两个轻纵,就跃上了九丈高的城楼,而后直直往宫里掠去!
“陆霄,你给我站住!”
桑灵溪急了,一路提剑追来,四方使者大声呼喝着,向着桑灵溪围了上去,眼看就要成包围之势!
秋雨桐忍不住挣扎了一下:“三师兄,小心后面!”
桑灵溪微微侧身,避过了一道刀光,厉声道:“小师弟,赶紧甩开那孽徒!”
秋雨桐其实并没有想走,可是这种时候,他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桑灵溪被人围攻,忍不住急道:“霄儿,你先放开我!你,你让他们住手啊!”
陆霄没有吭声,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下水来,拽着秋雨桐胳膊的手越来越紧,而瞳孔几乎是不由自主地,紧紧缩成了一条细线!
“小师弟,跟我走!”
桑灵溪话音未落,陆霄忍无可忍地猛一拧身,而后左手凌空一抓!
随着他这一抓,只见一道巨大的血色爪影,陡然浮现在半空中,锋利如刀的指甲,挟裹着无比凌厉的风声,狠狠向桑灵溪袭去!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31
桑灵溪正挡住了左右交叉袭来的两柄剑,一时之间,竟然无法躲避这道来势汹汹的爪影!眼见便要被被开膛破肚!!
“三师兄!”秋雨桐大惊失色,再也顾不得什么,一把狠狠甩脱了陆霄的手!
与此同时,雾蒙蒙的天照云海,已经出现在他的手中,他一个轻飘飘的旋身,挡在了桑灵溪身前,而后狠狠一剑,直直劈向那道巨大的血色爪影!
“轰!!!”
魔气与灵气相互撞击,发出一声巨响,虚影陡然散去!!
虚影散去之后,陆霄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他死死盯着秋雨桐和桑灵溪,胸口难以自控地剧烈起伏着:“你护着他……你要跟他走?”
秋雨桐望着陆霄,只觉得嗓子莫名发干,他的小徒弟,好像不大对劲儿……他不由自主地捏紧了天照云海,将桑灵溪挡在身后:“霄儿,你冷静点!”
此时此刻,陆霄的瞳孔,几乎缩成了一道细线,而原本漆黑的眼珠,竟然变成了浅浅的金黄色,脖颈和脸侧,也缓缓浮现了大片泛着血色的墨黑色龙鳞,看起来又是妖异,又是可怕。
秋雨桐呆了呆,忍不住退了一步:“霄儿,你别急……”
陆霄看着他往后退去,金黄色的眼珠暗淡了一瞬,他拼命咬着牙关,额头上的青筋根根绽出,似乎在竭力控制着什么,又仿佛苦苦挣扎着什么,与此同时,他脸上那些泛着血色的墨黑龙鳞,渐渐覆盖了面颊,又缓缓消褪下去……
桑灵溪喃喃道:“这是……半魔?他居然还没有完全化魔?他到底在想什么?”
秋雨桐弄不明白这些,他生怕陆霄又发疯,赶紧推了桑灵溪一把:“三师兄,你快走吧,我没事的,他不会对我怎么样!”
桑灵溪看他的模样,似乎的确没有说谎,但还是有些犹豫:“真的?他没有为难你?”
“真的,我保证!”秋雨桐焦急地点了点头,“三师兄,你回去转告掌门师兄和二师兄,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了,我就回朔雪城!”
桑灵溪踌躇了许久,终于咬牙道:“行,我们等着你!”
说完之后,他不再犹豫,御着烟波绿,化为了一道流星,消失在天际。
四方使者也并不追赶,他们站在陆霄前面数丈处,互相看了几眼,但是没人敢上前帮忙,因为陆霄如今的样子,实在令人望而生畏。
此时此刻,陆霄正死死盯着秋雨桐,可是神态和模样,都跟往日完全不同,眼珠变成了极其明亮的妖异金色,更不用说,他的脸颊颈侧,已经被泛着血色的墨黑龙鳞覆盖,指甲也不由自主地,渐渐伸长了……
秋雨桐硬着头皮,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柔声道:“霄儿?”
“别,别看我……”陆霄极其狼狈地别过脸去,整个人止不住地发颤。
“霄儿,别这样,你放松点,好不好?师尊在这儿……”秋雨桐定了定神,又柔声劝道。
陆霄的神色略微有些动摇,终于支持不住一般,整个人轻轻晃了晃,颓然跪倒在地,而后难以自控地,一把狠狠抓住了地面!
他的指甲早就变得极其尖锐,泛着不祥的暗淡血色,随着他这一抓,原本极其坚硬的岩石地面,发出“咔嚓咔嚓”的细微响声,裂开了蛛网一般密密麻麻的深深裂缝!!
秋雨桐看着陆霄的样子,整个人都慌了神,他的小徒弟到底怎么了?方才三师兄说,他还没有完全化魔?他……他这是在挣扎吗?
秋雨桐的脑海一片混乱,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但他也看了出来,陆霄如今的状态,极其不稳定,也非常危险……他必须帮帮他的小徒弟。
这种时候,所有人都不敢接近这位可怖的御天魔皇,秋雨桐咬了咬牙,疾步走了过去,他这个身体十分单薄,试了好几次,才勉强背起高大的陆霄,而这个时候,陆霄的意识已经有些迷糊了,极其不安地挣扎着:“别,别管我……别看我……”
秋雨桐心中一阵难受,柔声哄道:“霄儿别怕,师尊在这儿,师尊哪里也不去……”
陆霄被他哄了几句,居然渐渐安静下来,可是他的个子很高,肌肉又非常结实,自然十分沉重,秋雨桐费了吃奶的劲儿,才把他弄回水榭,又轻手轻脚地,将人放在床上。
秋雨桐喘了口气,轻轻拍了拍陆霄的脸颊:“霄儿?”
陆霄紧紧闭着眼睛,没有回答,一只手死死拽着秋雨桐的手腕,光洁的额头之上,是一层密密的虚汗,脸色酡红,整个人都烫得厉害。
秋雨桐其实十分怕烫,但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了,他试着抽了抽手,可是陆霄拽得实在太紧了,根本抽不出来,他只能用另一只手,轻轻贴在陆霄胸口,而后将体内的灵力,细细抽出一丝,缓缓输入陆霄体内。
灵气和魔气,原本是互不相容的,可是不久之前,陆霄曾经用魔气帮他结丹,秋雨桐琢磨着,或许因为他这具身体是雪花所化,所以有些不同,能够让灵气和魔气,互相交融汇通。
果然,陆霄的经脉,似乎对他的灵气并不排斥,秋雨桐小心翼翼地将那丝灵气,缓缓探入陆霄的丹田之内,而后吃了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
陆霄的丹田里面,充盈着极其浓郁的强悍魔气,可是此时此刻,那些魔气完全乱成了一团,既狂躁不堪,又凌乱无比,随时都有失控的危险,那种感觉,仿佛他的小徒弟,正在人性与魔性之间,苦苦挣扎着,既不愿堕入深渊,又被本能所吸引,根本无法自拔。
这,这可怎么办?
秋雨桐焦急到了极点,他竭力想了一会儿,十分费力地将人扶了起来,而后咬了咬牙,迅速把两人的上衣除去,从身后抱住陆霄,两人后背和胸口的光裸肌肤,直接紧紧相贴,秋雨桐被小徒弟那滚烫的体温,烫得颤了一下,但还是努力忍受着,用胸口柔和的灵气,缓缓抚慰着对方体内狂躁的气息。
柔和的灵气和狂暴的魔气,紧紧纠缠着,互相裹挟着,沿着陆霄的奇经八脉,缓缓循环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秋雨桐浑身大汗淋漓,整个人都湿透了,只觉得头晕目眩,再没有半点力气,只能虚脱一般,勉强倚靠着对方强健的背脊,才不至于软倒下去。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32
而陆霄低低呻/吟一声,终于醒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霄霄委屈,霄霄害怕,霄霄不敢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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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唔……”陆霄轻轻哼了一声。
秋雨桐在迷迷糊糊之中,陡然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惊喜道:“你醒了?”
陆霄没有回答,只是低哼了一声,似乎还有些稀里糊涂。
“霄儿?你还好吗?”秋雨桐顾不上自己发软的手脚,十分费力地把陆霄抱在怀里,轻声呼唤着。
小徒弟脸上那些狰狞的龙鳞,此时已经完全消散下去,眼珠也重新变成了漆黑的颜色,正茫然地望着他。
秋雨桐眨了眨眼睛,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倒有几分尴尬了。
陆霄也不说话,只是紧紧地盯着他,看个没完没了,那目光懵懵懂懂的,仿佛渴望到了极点,但又有些隐隐的害怕,既贪婪又畏惧,既渴求又迟疑,就好像贫穷的农家孩童,眼巴巴地看着糕饼房中,最精致昂贵的那块糕点。
陆霄平日十分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酷,极少露出这种脆弱的样子,他如今这副模样,倒有些像小时候遇到了雷雨夜,拖着大大的枕头,怯生生地站在卧房门口,眼巴巴地望着秋雨桐。
这孩子……秋雨桐心中微微一软,又有些莫名好笑,他正想揉揉小徒弟的头发,陆霄已经鼓足勇气一般,略略撑起身子,将自己的嘴唇,轻轻贴了上来。
秋雨桐呆了呆,对方那张滚烫的薄唇,紧紧贴着他的嘴唇,连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唔……”
这个吻,和那一天的吻,全然不同。
那一次,陆霄十分急躁,恶狠狠地要将他吞吃入腹一般,从最初啃咬一般的吻,到后来的……整个过程,简直混乱到了极点,粗暴到了极点,羞辱到了极点,秋雨桐又疼又难堪,完全不愿意去回想,而如今这一个吻,不仅不粗暴,反而有些怯生生的,可怜兮兮的。
秋雨桐眨了眨眼睛,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陆霄好像不大清醒,自己应该推开他的,可是,可是……
见秋雨桐没有拒绝,陆霄的胆子似乎大了一些,甚至试探着,想要撬动他的唇缝,可是接连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陆霄明显有些着急,居然发出了一些乞求般的哼哼声,和平日冷静的样子,和那天暴躁的样子,都完全不同。
秋雨桐被他搞得晕乎乎的,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鬼使神差地张开了嘴,两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吻在了一起,在这极度亲密的唇舌交缠之间,秋雨桐只觉得自己脑子简直成了一团浆糊,他们到底在做什么,他们不能这样的……
两人黏黏糊糊地吻了一会儿,陆霄的气息变得沉重起来,忽然翻了个身,把秋雨桐压住了。有了上次的悲惨经验,秋雨桐明显能感觉到,对方此时想做什么,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这样不行,陆霄是他的小徒弟,他们怎么能……可是,可是……秋雨桐还在犹豫的时候,陆霄已经按着他,从他的脖颈一路往下吻去,一只手紧紧捉住了他的脚踝。
他这样再直白不过的意图,让秋雨桐猛地一个激灵,厉声道:“霄儿!”
陆霄狠狠一颤,眼神终于渐渐清明过来,他茫然地望着身下的秋雨桐,一时间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我……”
秋雨桐其实也不怎么好受,一头黑发几乎湿透了,勉强哑声道:“你先起来。”
陆霄如梦初醒,赶紧翻身起来,他看着秋雨桐的样子,脸色有些发白,整个人都绷紧了:“我以为在做梦,我,我方才不大清醒……”
“嗯。”秋雨桐披散着一头黑发,不由自主地垂下了眸子,没好意思去看陆霄,他只觉得耳根子直发烫,实在不好意思告诉对方,他方才也稀里糊涂地回吻了。
他简直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小徒弟不懂事,为了报复他羞辱他,欺师犯上也就罢了,方才那样迷迷糊糊地吻他,也是因为神志不清,可是自己身为师尊,自然应当以身作则才是,又怎么能这样乱来,简直是枉为人师……
他胡思乱想着,又是后悔,又是羞愧,连话也不想说了,陆霄明显有些慌了:“我方才糊涂了,以后不会这样了……”
秋雨桐低垂着睫毛,含含糊糊道:“没什么,你体内的气息有些混乱,可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且,我也有不对,我方才回……”
他很想坦然承认,自己回吻的错误,可是话到嘴边,又实在开不了这个口,只能勉强转移了话题:“对了,你好些了吗?三师兄方才说,你还没有完全入魔,这是怎么回事?当年,你到底……”
陆霄抿着唇,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道:“当年,师尊把我推下寒潭,我就晕了过去。”
秋雨桐心中一阵难受:“霄儿……”
“我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四周都黑沉沉的,潭水冷得很,我渐渐想起了之前的事情,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就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说到这里,陆霄垂下睫毛,声音有些发颤,“然后,我发现并不是做梦。”
秋雨桐看着他那个样子,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拧着,又酸又疼,又痛又悔,他不由自主地想着,小徒弟在寒潭水底醒来的时候,发现魔丹被自己这个师尊掏了去,该是多么地绝望,多么地伤心,又是多么地无助……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33
那种心情,他没法想象,也不敢去想象,而这所有的一切,全都是自己造成的。
“当时,我难受得简直想去死……”陆霄顿了顿,声音哑得几乎说不下去了,连漆黑的睫毛都在颤抖。
陆霄很少露出这样脆弱的神情,秋雨桐只觉得胸口闷闷的,简直心疼到了极点,又愧疚到了极点,连呼吸都有些艰难了,他看着陆霄颤抖的睫毛,忽然有种奇怪的冲动,他想轻轻吻一吻那些睫毛,他想搂着小徒弟,好好地安慰他,他想告诉他,过去那些事情,都是自己的错,自己再也不会那样做了……
他许久没有说话,陆霄疑惑道:“师尊?”
“啊?”秋雨桐陡然回过神来,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绷紧了,他方才的想法,实在是太奇怪了,他身为陆霄的师尊,居然有这样的想法,未免也太不庄重了,简直是有辱斯文。
陆霄轻声道:“师尊,怎么了?”
秋雨桐赶紧摇了摇头,勉强搪塞道:“没什么。”
如果陆霄知道自己居然想亲他的睫毛,估计会觉得自己脑子有问题吧,虽然之前……两人已经做了那种事情,但那是因为自己伤害了小徒弟,他想要报复羞辱自己而已,而现在,他们两人之间,好不容易才回到正常的师徒关系,自己竟然萌生了这样的轻浮想法,真是古怪极了,简直有损道心。
陆霄细细看了他一会儿,才接着道:“那个时候,我躺在潭底,想了很久很久,终于明白之前的事情,并不是做梦。我难过得整个人都糊涂了,我想去找师尊,我想亲口问你一句为什么,可是我稀里糊涂地挣扎了许久,不仅没有浮上水面,反而被水底的一个巨大漩涡,吸了进去……”
秋雨桐心中很是难受,听到最后一句,忽然想起了什么,不由得轻轻“啊”了一声:“是了,那翠微寒潭本就通往魔界,只是被清衡仙尊封印了,或许你血脉特殊,就通过了封印。”
陆霄点了点头:“或许如此吧。我被那漩涡吸进去之后,不知道过了多久,才从一个沼泽里浮了出来,那个沼泽很大,方圆数百里,里面有许多可怕的魔物,有巨蟒,有毒虫,有蜥蜴……沼泽里食物匮乏,它们都想吃了我,一开始,我很害怕,可是过了没多久,我却发现……”
他顿了顿,才涩声道:“我发现,我也很饿。我是比那些魔物,还要更加可怕的怪物。”
秋雨桐不由自主地,抓紧了陆霄的手,低声道:“霄儿,你不是怪物。”
陆霄深深看了他一会儿,又继续道:“我在沼泽里住了两年的时间,那段日子,我简直活得跟鬼一样,我发了疯地恨你,我发誓要报复你,我喝那些魔物的血,吃它们的肉,渐渐地……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像它们,我开始害怕。我怕自己也会变成那样恶心的魔物,我怕你看到我,都认不出我来……”
秋雨桐听着他的话,想象着小徒弟过的那些日子,只觉得胸口阵阵发闷,声音都哑了:“所以,你就一直克制着自己,没有完全入魔?”
“对,但是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控制多久。因为入魔,才是我的……本性。”陆霄沉默了片刻,似乎鼓足了勇气,终于问道,“你方才有没有,看到我的样子?
秋雨桐点了点头。
“你都看到了?是不是很可怕?”陆霄轻声道。
秋雨桐其实并不觉得,半魔形态有什么可怕的,但是他的小徒弟,明显非常在乎。他略微想了想,便伸手搂住对方,柔声安慰道:“没什么可怕的,只是一点鳞片而已。我猜,你可能和墨鳞是同族,都是魔龙一族。”
“你不怕我?”陆霄怔然望着他。
秋雨桐笑道:“有什么好怕的?方才你发疯,还是我把你背回来的,别的不说,你还真挺沉的。”
“……你,你真的不怕我,不嫌弃我?”陆霄的声音都颤了,漆黑的眼珠紧紧盯着对方,仿佛在判断对方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秋雨桐看着他那个样子,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潭底幻境里的那条魔龙,小心翼翼的,又懵懵懂懂的,和平日冷酷的模样,完全不同。
他心中一片爱怜横溢,又柔声哄道:“霄儿,不管你是人是魔,是妖是鬼,你永远都是我的徒弟,我永远都是你的师尊。或许从前,我确实做了一些糊涂事,但是从今往后,我只会教导你,爱护你,绝不会怕你,更不会嫌弃你。”
陆霄看着他,呼吸都急促了:“当真?”
秋雨桐极其认真地点了点头:“绝无虚言。”
陆霄死死盯着他,眼睛简直亮得吓人,胸口重重起伏了几下,似乎激动到了极点,而后,他又忽然想起了什么,眸子迅速暗淡下来:“可是,方才你跟桑灵溪说,你要回朔雪城。”
秋雨桐有些尴尬:“呃,我倒不是急着回去,只是我总不能,一直被你拘着吧……而且,我也有我的难处。”
陆霄沉默了许久,缓缓道:“我明白的,道魔不两立,师尊夹在中间,自然十分为难。我之前就想过,待我把魔界西边统一之后,我们就一起回朔雪城,你那位掌门师兄,如今应该已经是仙道盟主了,我愿意以魔皇的身份和他谈判,甚至可以做一些退让,从此消弭两界纷争……这样,师尊就不会为难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可爱们情人节快乐鸭~秋秋终于有点开窍啦~感谢在2020021320:02:14~2020021420:02: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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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陆霄顿了顿,又柔声道:“到了那个时候,师尊想去哪儿,我就陪着师尊去哪儿,师尊想修行,我就陪着师尊修行。”
“好。”秋雨桐揉了揉小徒弟的头发,心中软绵绵的。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34
“师尊。”陆霄低头看着他,侧脸在他掌心里轻轻蹭了蹭。
这个动作,其实陆霄以前也经常做,可是此时此刻,秋雨桐却莫名其妙地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把手收了回来,而后又想起了什么:“霄儿,你方才说,你要去西征?”
陆霄点了点头:“魔界方圆数万里,东部、北部和南部,这些年以来,都已经被我一一平定了。只有西边,是蝙蝠妖族的巢穴,它们数量极多,性子又凶残嗜杀,向来不服管教,我打算下个月月初,就率军出发,如果不出意料的话,大概中旬就可以回来。”
魔界西边……蝙蝠妖族……
秋雨桐沉吟片刻,忽然道:“我也去。”
陆霄微微一愣:“师尊,魔界的西边,全都是些穷山恶水,而且这种小事,也不用劳烦师尊大驾,你在宫里练练剑,等着我回来就是了,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去朔雪城。”
小徒弟的话,其实很有道理,可是不知为何,秋雨桐总有种隐隐不安的感觉,他必须跟着陆霄一起去。
大能修士的直觉,往往十分准确,秋雨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你不必说了,我也要去。”
陆霄又劝了几句,还是劝不动,只好作罢。
不过,或许因为觉得秋雨桐关心自己,这位御天魔皇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微微翘了起来,连眼睛都亮了不少,他竭力隐藏着这种雀跃的情绪,可是又哪里藏得住?
秋雨桐看着小徒弟那个样子,又是好笑,又是心软,他还想说些什么,胸口却忽然微微一滞,仿佛被火苗轻轻燎了一下,有种古怪的灼烧感。
“唔……”他抬手揪住衣襟,忍不住拧紧了眉头,又深深吸了两口气,那种灼烧感,才稍微好了些。
陆霄疑惑道:“师尊,怎么了?”
秋雨桐努力定了定神,摇头道:“没什么。”
此时此刻,胸口那种古怪的灼烧感,已经完全消失了,或许因为自己方才帮陆霄运气,而魔气和灵气到底有些不同,所以才产生了这种感觉吧。
秋雨桐想了一会儿,还是不得其解,不过既然灼烧感已经消失了,他便也不以为意。
……
日子过得很快,一转眼,便到了六月初。
陆霄打算速战速决,所以这次的西征,并没有十分张扬,甚至没有举行祭天仪式,一切从简。乌六乌七留守御天魔城,而玄武使和青龙使,则跟随陆霄前往西境,数十万魔族大军身披玄甲,从御天魔城出发,浩浩荡荡地一路往西行去。
秋雨桐和陆霄所乘坐的御天撵车,在魔族大军中央,由三头巨大的黑色九翼怪鸟拉着,距离地面约莫两丈,倒也十分平稳。
不过数日,魔族大军已经逼近了西境,而蝙蝠妖族还是毫无动静,不知道为什么,秋雨桐总是有一种,隐隐不安的感觉,就连陆霄带来的桂花糕,也有些吃不下了。
“怎么,味道不好吗?”
“不是。”秋雨桐放下手里的半块桂花糕,有些烦躁地坐起身来,掀开撵车的帘子,往旁边看了一眼。
这条行军道路,一侧靠着陡峭的黑色花岗岩山壁,而另一侧,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深渊底部隐隐有些泛红,仿佛火光一般。
秋雨桐望着那可怖的深谷:“这是什么山谷?”
陆霄道:“是黑龙谷。”
“黑龙谷?我看谷底好像有火……”
“据说,这里是魔龙一族的埋骨地,魔龙属炎,所以谷中温度很高……”说到这里,陆霄摇了摇头,“不过,我也不是很清楚。”
“魔龙一族的埋骨地?”秋雨桐喃喃道。
之前陆霄化为半魔的时候,脸上曾经出现大片的墨色鳞片,虽然并不十分确定,但秋雨桐总觉得,他这个小徒弟,和幻境里的那条魔龙墨鳞,有种隐隐的相似感,或许,陆霄也是魔龙一族……
而这个深渊,便是魔龙一族的埋骨地……秋雨桐心中,忽然一阵莫名其妙的难受,连带着胸口,也不舒服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前阵子他帮着陆霄运气之后,就时常觉得胸腹丹田之间,偶尔有种隐隐的灼烧感,但并不是很严重,他也没有十分在意。
陆霄轻声道:“师尊,怎么了?”
秋雨桐忍受着那股轻微的灼烧感,觉得还是等回去之后,再告诉陆霄,便摇了摇头:“没什么。”
“真的?”陆霄蹙眉看着他,似乎不大相信。
陆霄似乎还想问些什么,可是正在此时,后面忽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什么声音?”秋雨桐微微一震。
陆霄脸上倒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冷笑一声:“我一直等着,终于来了。”
秋雨桐心中疑惑,掀开撵车的帘子,探头往后望去,只见一块极其巨大的黑色山石,正正坠落在道路中间,把长长的魔族军队,断为了两截。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35
殿后的青龙使,以及魔族大军数万名后军,全都被挡在山石后面,看不清楚具体情况。
玄武使慌慌张张跑了过来,“噗通”一声在撵车前跪下:“陛下,后方有山石坠落,青龙使他们被挡住了!”陆霄盯着他,极轻地翘了翘嘴角:“是么?我去看看。”
这个时候,秋雨桐的胸口,又是一阵奇怪的灼烧感,他勉强忍着不舒服,低声道:“我跟你一起去。”
“嗯。”陆霄点了点头。
两人下了撵车,一起来到山石前面,那块山石十分巨大,宛如一座黑色的小山包,陆霄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忽然狠狠一掌击出!
一道巨大的血色掌影,正正击中了山石!!
“轰!!”一声巨响之后,山石微微一晃,裂开了许多细小的裂缝,但并没有立时碎开。
陆霄提起手掌,似乎还想发力,动作却微微一滞,而后闷咳了两声:“咳咳!”
他虽然马上捂住了嘴,但指缝之间,已经溢出了一丝殷红的鲜血。
秋雨桐呆了呆,赶紧上前扶住小徒弟:“霄儿,怎么了?”?
陆霄握着他的手,低低喘了口气:“咳咳……之前那次,我魔气紊乱,丹田有损,方才,好像又牵动了伤势。”
“这……这怎么可能?”秋雨桐有些着急,又有些疑惑,陆霄体内的魔气,确实紊乱过一阵子,可是自己已经帮他梳理顺畅了,丹田也并没有什么损伤,又怎么会忽然吐血呢?
或许见他的神色十分担忧,陆霄垂下眸子,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力道不轻不重,仿佛安慰一般,又仿佛意有所指。
秋雨桐眨了眨眼睛,忽然明白过来——陆霄并没有受伤,只是故意装出受伤的样子,想引敌人上钩。
明白过来之后,他顿时放下心来,但他不善作伪,也不知道该配合着说些什么,只能默不作声。
而旁边的玄武使眼中,陡然闪现出一丝喜意,随即又做出担忧的神色,往前走了一步:“陛下,这可怎么办?”
“咳咳咳……”陆霄并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闷咳,他越咳越厉害,简直连肺都要咳出来一般。
玄武使盯着他看了许久,仿佛仔细判断着什么,而后狠狠一咬牙,手中寒光陡然一闪!
下一瞬,他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匕首猝然脱手!
陆霄铁箍一般的手,狠狠拧着对方已经骨折变形的手腕:“蠢货。”
“你,你没有……”玄武使死死盯着陆霄,脸上血色尽褪,之前陆霄和桑灵溪对峙的时候,忽然走火入魔,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轻易上当,趁机偷袭,可是,这竟然是个陷阱!
陆霄缓缓弯下腰,捡起地上那柄青光幽幽的匕首,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啧,这匕首还淬了尸沼蜈蚣的毒液,你和你主子,还真是肯下功夫。”
玄武使被他狠狠拧着已经骨折的手腕,痛得两条腿直发软:“陛下,是,是那白蝠伪王逼我的!他,他……”
陆霄笑了:“哦?是他逼你的?”
“他,他给我下了毒,每月都必须服用他的独门解药,他让我在这黑龙谷旁边,找机会偷袭你……”
秋雨桐轻轻“啊”了一声,想起了之前在花园里,他隐隐约约听到这玄武使和另一个人聊天,他们提起的那个地名,似乎便是“黑龙谷”,只是那个时候,他并没有听得很真切。
“陛下,陛下饶命,都是那白蝠伪王逼我的……”玄武使哀求道。
“此处地势险峻,我料想你们会在这里动手。”陆霄冷哼一声,而后又压低了声音,“你那主子,定然就在这附近,你就当做自己已经偷袭成功,把讯息放出去……听明白了吗?”
“是,是。”玄武使颤声道,“只求陛下,饶我一命……”
陆霄冷冷道:“你现在按我说的做,回去之后立即自尽,我可以饶你全家老小不死。”
玄武使的脸色极其苍白,过了许久才哑声道:“谢陛下。”
而后,他颤巍巍地从腰间摸出一枚黄铜烟花筒,又费力地点燃了引线,只见一道极其明亮的血红色烟花,“嗖——”地一声,陡然冲上天去!
秋雨桐轻声道:“霄儿,你这是想……”
陆霄低声道:“那白蝠伪王就在这附近,我将计就计把他引出来,就在这里把他解决了,也免得再多费周折,夜长梦多。”
“如此也好。”秋雨桐点了点头。
正在此时,只听天际传来一声极其尖锐的长啸声!随着这长啸声,成千上万的巨型蝙蝠,铺天盖地飞了过来,振翅声和嘶鸣声简直震耳欲聋!这些蝙蝠妖族通体黝黑,翅膀展开足有丈余宽,黑压压的一片,几乎遮天蔽日!
“总算来了!”陆霄冷哼一声,一道巨大的血色爪影凌空劈出,顿时斩落了数十只巨型蝙蝠!
“吱吱吱吱——”不过片刻,数万只蝙蝠妖族从天而降,它们獠牙尖利,口喷毒液,顿时与魔族大军混战起来!一时之间,到处残肢横飞,惨叫连连!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36
“来得好!”陆霄凝气为剑,接连劈开了上百只巨型蝙蝠,浑身几乎被对方肮脏的鲜血湿了个透,他一边护着身后的秋雨桐,一边迅速四处扫视着,寻找着那只白蝠王。
秋雨桐还有些不舒服,胸口那股灼烧感越来越强,但也努力斩杀了数十只蝙蝠,忽然之间,耳后风声凌冽,他猛地旋身,挥剑横掠!!
剑光闪烁之中,一只足有人高的巨大白蝙蝠,凌空扑来!
和其他蝙蝠不同,这只硕大的白蝙蝠,居然长了一张肥胖丑陋的人脸!
那张惨白丑陋的人脸,仿佛泡了水的尸体一般,一双圆睁的眼睛猩红如血,口器中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层层獠牙,嘶鸣声高亢尖锐到了极点,正是蝙蝠妖族的首领——白蝠王!
而此时此刻,天照云海凌厉的剑风,眼见便要将这凶狠无比的白蝠王,狠狠斩为两截!
就在这一瞬间,秋雨桐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一簇滚烫的火苗,狠狠燎了他的内丹一下!
他痛得轻颤了一下,剑气陡然散了。
“唔……”秋雨桐紧紧揪着衣襟,整个人都微微晃了晃,勉强拄着天照云海,才站稳了身形,脑子里一片稀里糊涂。这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了?
好烫……好难受……
就在此时,他耳畔又是一阵风声凌冽,那只丑陋的巨型白蝙蝠,已经抓住这个机会,发出极其刺耳的怪叫声,从身侧向他袭来!它猛地张开巨大的口器,无比腥臭的毒液,向着秋雨桐泼洒而出!
可是,秋雨桐并没有感到毒液灼体的疼痛,因为陆霄已经旋身过来,一把紧紧搂住了他,白蝠王所有的毒液,全都被陆霄用背脊挡了下来!随着一阵“滋滋”的响声,皮肉被毒液烧烂的腥臭气味,顿时弥漫开来!
陆霄紧紧咬着牙,顾不上背脊的剧痛,急道:“你怎么了?”
秋雨桐勉强按捺住胸口那种灼烧般的感觉,摇了摇头:“咳咳,我不知道,你,你小心……”
两人说话之间,蝙蝠妖族的攻击,几乎如同疾风暴雨一般,铺天盖地而来!它们不再去管其他魔族,只攻击陆霄和秋雨桐两人!
陆霄心乱如麻,只紧紧护着秋雨桐,根本管不了那些袭击!
白蝠王似乎发现了什么,一边发出极其尖利的高亢嘶鸣声,一边指挥着数万的蝙蝠妖族,让所有的攻击,都直直对着秋雨桐而去!
一时之间,漫天漫地的蝙蝠,几乎什么也看不见,耳边也都是凌乱的振翅声和嘶鸣声,就在这极度的混乱之中,一滴滚烫的毒液,溅上了秋雨桐的脸庞!那种灼伤般的剧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雪白的侧脸,顿时出现了拇指大小的一处鲜红灼伤!
“找死!!”陆霄几乎是难以自控地,陡然一个转身,五指如钩,狠狠挥出!!
随着他这一挥,一道巨大的血色爪影,呼啸着凌空而下!
“嘶嘶——”白蝠王发出一声难听到了极点的绝望嘶鸣,硕大丑陋的惨白身躯,猛地炸了开来!
它的血液、体/液都有极其厉害的剧毒,此时此刻,这些剧毒之物,简直如同泼天大雨一般,向四面八方爆裂开来!
道路狭窄,陆霄紧紧抱着秋雨桐,实在是避无可避,只能一个旋身,两人直直向黑龙谷中坠去!!
作者有话要说:秋秋快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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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秋雨桐稀里糊涂之中,只感觉陆霄紧紧搂着自己,而后脚下陡然一空,两人迅速往下坠去!
耳畔风声呼啸,刮得人脸生疼,忽然,两人下坠的速度狠狠一顿,骤然慢了下来!
陆霄低低“嘶……”了一声,听起来仿佛有些痛楚,秋雨桐勉强睁开眼睛,只见陆霄一手死死拽着悬崖边的藤蔓,一手紧紧抱着自己,而那藤蔓之上,是大片刺目的鲜血淋漓。
秋雨桐心中狠狠一揪,显然,方才陆霄一把抓住藤蔓,才阻止了两人的下坠势头,但两人加起来的重量,以及急剧下坠的速度,让那粗糙的藤蔓,将陆霄的掌心,蹭得一片血肉模糊。
这个时候,秋雨桐胸口的那股灼烧之感,稍微好了一些,他心中微微一喜,赶紧努力提了提丹田中的灵气,却发现根本提不起来,不由得又惊又疑:“怎么回事?我提不起灵气……”
陆霄低声道:“这黑龙谷里,似乎有些古怪,我也提不起魔气。”
此时此刻,两人悬在万丈深渊的半空,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要么往上攀援,要么往下滑去,秋雨桐刚刚好了一些,但手脚还有些发软,而陆霄单手搂着秋雨桐,显然没法往上攀援……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37
“师尊,抱紧我。”陆霄抿了抿唇,而后轻轻咬了咬牙,忍着掌心的剧痛,顺着那根粗壮的藤蔓,两人慢慢往下滑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秋雨桐才觉得脚下微微一实,终于落了地,他赶紧撕下一条衣襟,把陆霄鲜血淋漓的左手包扎起来:“霄儿,忍着点。”
“一点皮肉伤而已,没事儿。”陆霄忍着疼痛,四下环顾,神色略微有些疑惑,“这地方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秋雨桐把小徒弟的手包扎好之后,也抬眼望去,不由得呆住了,“这里是……”
这万丈深渊的谷底,竟然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巨大沼泽!
而且,跟普通的沼泽不大一样,这片沼泽的泥浆,竟然是一种鲜血般的暗红色,很多地方还“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和热气,看起来犹如地狱岩浆一般,令人心生畏惧。
秋雨桐喃喃道:“这片沼泽,就是魔龙一族的埋骨地?”
“埋骨地……”陆霄的神色有些怔然,仿佛被勾起了某种极其遥远的种族本能,他用力甩了甩头,似乎想摆脱一些什么,而后低声道,“先不管这些,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调息。”
“嗯,也好。”秋雨桐点了点头。
悬崖和沼泽之间,是一道窄窄的岸滩,这道岸滩之上,布满了从崖上坠落的花岗岩碎石,陆霄和秋雨桐互相扶持着,两人一脚深一脚浅地,顺着岸滩走了许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处洞穴,足足有丈余宽窄,看起来十分幽深。
秋雨桐喜道:“前面有个洞穴,我们去里面歇一会儿吧。”
“嗯。”陆霄似乎很疲惫,只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
两人刚刚走进洞穴,陆霄的身子微微一晃,就要往下软软倒去,秋雨桐吓了一跳,赶紧扶住他的胳膊,让他靠着洞壁缓缓坐下:“霄儿,怎么了?”
陆霄低低喘了口气,咬牙道:“那白蝠王的毒液,好生厉害。”
“白蝠王?”秋雨桐呆了呆,这才想起来,之前那头蝙蝠怪物,向他喷出的毒液,全被陆霄给挡住了,可是陆霄一直没说什么,甚至没有露出痛苦的神色,他还以为,陆霄里面穿了贴身轻甲一类的法宝……
想到这儿,秋雨桐又是内疚,又是着急,忍不住埋怨自己:“霄儿,你怎么不早说?我也是太大意了,都怪我……”
陆霄哑声道:“没事儿的,别担心。”
“你别乱动,让我看看。”秋雨桐十分费力地抱着陆霄,让他趴在自己腿上,又轻轻撩开了对方披散的长发。
眼前的惨状,让秋雨桐的呼吸,都几乎滞了一瞬。
小徒弟背上的衣衫,早已被蝙蝠的毒液,腐蚀得破破烂烂,又被浸出的浓稠鲜血,尽数粘在了皮肉之上,看起来情况非常糟糕。
“霄儿,稍微忍一忍。”秋雨桐狠下心,轻轻撕开了陆霄背部的衣衫,而后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小徒弟强健宽阔的背脊,已经被毒液腐蚀得血肉模糊,几乎惨不忍睹,有好几处地方,甚至已经见了森森白骨。
“怎么会这样?”秋雨桐只觉得胸口直发闷,他简直不知道,陆霄带着这样的伤势,是怎么抱着自己滑下深渊,又是怎么硬撑着一路走来,直到进了山洞,才倒下去。
陆霄低低喘了口气,咬牙道:“师尊,此处不宜久留,你出去找找,看看有没有别的出路……别管我,我不要紧的。”
“闭嘴。”秋雨桐简直懒得理他,只略微想了想,便迅速从乾坤袋里面,摸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罐,又从瓷罐里面,蘸了些绿色的膏药,轻轻往那血肉模糊的背脊抹去。
他的手法已经尽量轻柔了,但毕竟没有太多的上药经验,陆霄不时疼得低低抽气,秋雨桐又是歉疚,又是着急:“霄儿,再忍忍,一会儿就不疼了。”
因为伤口面积实在太大了,上药时间也持续了很久,陆霄趴在秋雨桐的腿上,渐渐地,连神志都有些迷糊了,低声喃喃道:“师尊,我好疼……”
陆霄神志清醒的时候,从来不会说这种话,看着小徒弟这个样子,秋雨桐的心中,难受到了极点:“霄儿……”
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略微低下头,将自己的嘴唇,在那乌黑的发鬓上,轻轻贴了一下,就像过去哄小陆霄那样,柔声哄着自己可怜的小徒弟:“不疼了,不疼了啊,师尊在这儿呢……”
“唔……”陆霄低低哼了一声,紧蹙的眉头居然放松了些,似乎终于安心下来。
秋雨桐就这么一边哄着他,一边将伤药厚厚地敷了一层,待伤药敷完之后,陆霄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唉。”秋雨桐擦了一把额上的细汗,忍不住叹了口气,又有些发愁,这黑龙谷底,看起来十分古怪,既提不起灵气,也提不起魔气,陆霄又受了重伤,他们师徒二人,怎么才能走出这山谷呢?
秋雨桐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出去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别的出路,于是,他轻轻将陆霄摆成一个舒服的姿势,而后起身走出山洞。
一出山洞之后,灼热的沼泽气息,裹着硝石硫磺的味道,迎面扑来。
他如今这个身子十分怕烫,不敢离沼泽太近,只能整个人紧紧贴着崖壁,缓缓往前走着,他足足走了七八里地,也没发现出谷的道路,不由得十分失望,又有些担心陆霄,便想返回山洞。
正在这个时候,他忽然看见了什么,整个人都呆了呆:“什么东西?”
只见前方不远处的沼泽中,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黑色石碑,足有七八丈高,看起来十分残旧,但自有一股森严的气势。
这黑龙谷底,怎么会有一座石碑?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38
秋雨桐一边嘀咕,一边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凝神细细望去。
这座巨大的黑色石碑,并不是光秃秃的,上面铭刻着十分精致的龙形图腾,以及密密麻麻的小篆碑文,但是很多地方都已经磨损了,显然岁月已久。
“此地乃是龙族圣地……魔龙一族,化龙之时,当遵循祖训……”秋雨桐努力辨认着那些残旧的碑文,过了许久许久,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这黑龙谷,并不是所谓的魔龙一族“埋骨地”,而是魔龙一族,真正化龙的地方。只是这化龙蜕变的过程,极其凶险,绝大多数龙族,都没能撑过去,陨落在了谷底沼泽之中,所以这黑龙谷,才被称为“埋骨地”。
而化龙蜕变的过程,之所以极其凶险,是因为魔龙一族属于炎龙,在化龙的时候,原本的身躯,会被体内新生的龙焰焚烧,在龙焰焚烧的过程中,渐渐脱胎换骨,生成真正的龙躯。
如果龙躯未成,原本的躯体又没有经受住龙焰焚烧,神魂无所依托,便会死去。
魔龙最终的形态愈是强大,龙焰也愈加厉害,再加上这黑龙谷中,限制了魔气和灵气,化龙者只能凭借自身躯体,硬生生地扛过去,最后要么化龙,要么死去。
“原来如此。”秋雨桐看完了碑文,不由得心中叹息,这化龙的过程,实在太过严苛,也太过痛苦了,难怪魔龙一族,到了昊天魔皇死去的时候,就只剩下墨鳞这孤零零的一条小龙了。
他心中忽然一紧,是了,陆霄……陆霄也是魔龙吗?之前,陆霄脸上浮现的那些墨色鳞片,看起来很像墨鳞身上的那种龙鳞……
想到这里,秋雨桐只觉得一颗心都悬了起来,他再也不敢耽搁,拔腿便往山洞的方向跑去!
如果他的小徒弟,当真是魔龙转世,那如今到了黑龙谷中,是不是也会化龙?万一,万一……秋雨桐越想越着急,居然在碎石滩上狠狠摔了一跤,但他根本顾不上手掌和膝盖的擦伤,胡乱爬起来之后,又急匆匆地往山洞的方向跑去。
靠近山洞的时候,秋雨桐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威压。
他所感受到的这股威压,简直可以称之为恐怖,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大能修士,都要可怕百倍,仿佛无间地狱的鬼焰一般,铺天盖地而来,席卷一切生灵……
如果是普通修士,在这样的威压之下,估计早就已经双腿发软,连站都站不住,但秋雨桐的神魂是天生剑体,本就极其强大,而且这股可怕的威压,似乎对他十分温柔,秋雨桐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定了定神,才缓缓走了进去。
“唔……”陆霄趴在地上,披头散发衣衫凌乱,原本高大强健的身躯,此时几乎蜷缩成了一团,尖锐的墨色指甲,死死抠着地面坚硬的岩石,留下道道极深的爪痕,而他的手背之上,已经浮现了大片大片泛着血色的墨黑龙鳞。
“霄儿!”秋雨桐只觉得心尖仿佛被狠狠拧了一下,赶紧走上前去,可是他的指尖,才刚刚碰到陆霄的身体,就被烫得缩了一下,与此同时,他的胸腹丹田之中,也有种极其难受的灼烧感。
秋雨桐微微一愣,忽然明白过来,如果陆霄是魔龙转世,那他的气息,自然是极其霸道的龙炎魔气,而自己这个躯体,却是初雪所化,所以,之前自己帮他运气调息之后,才会那么难受,甚至有种内丹被火苗灼烧的感觉。
如今看起来,陆霄即将化龙,而接下来会是什么情形,根本没人知道,他最好的选择是,赶紧出去,离这个山洞越远越好,绝对不要靠近。
可是……他的小徒弟,真的能化龙吗?
会不会,会不会……
秋雨桐死死盯着自己的小徒弟,只觉得嗓子直发干,脑子里更是一团混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霄趴在地上,神志已经完全不清醒了,但仿佛还能感觉到秋雨桐的存在,不住地喃喃道:“师尊,师尊……我好疼……”
“霄儿……”理智告诉秋雨桐,他应该赶紧走,可是他觉得自己的两条腿,仿佛灌了铅,几乎有千斤重,根本没法迈出一步。
他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陆霄光裸的后颈、肩膀、脊背、手臂之上,大片大片的皮肤裂了开来,露出狰狞的血肉,他的小徒弟痛得直发抖,但却并没有新的龙鳞产生。
石碑上写的,化龙的时候,原本的躯体,要忍受体内新生龙焰的焚烧,从而脱胎换骨生成龙躯,而越是厉害的魔龙,龙焰就越是灼热,也就越难撑过这一关……
秋雨桐只觉得脑子一片混乱,简直进退两难到了极点。
他该怎么办?
他能怎么办?
看起来,他的小徒弟,很有可能撑不过这一关,可是,如果自己上前帮忙,搞不好自身难保……毕竟,他这个躯体是初雪所化,连炭火都很怕,又怎么能靠近即将化龙的陆霄?
作者有话要说:秋秋化掉前,要不要让霄霄再吃一次呢。。。感谢在2020021520:02:21~2020021620:03: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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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唔……”陆霄又低喘了一声,泛着血色的墨黑指甲,紧紧抠着粗糙的岩石地面,整个人散发着极其灼热的气息,原本潮湿森冷的山洞,也渐渐变得热浪逼人。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39
秋雨桐心乱如麻,几乎是下意识地,往洞口退了一步。
“师尊,别……”陆霄似乎能感觉到他的退后,有些惊慌地抬起眸子,哀求一般望着他,只是眼神都有些涣散了。
秋雨桐颤了一下,退后的脚步停住了。
此时此刻,他那小徒弟的面颊、脖颈、肩膀、手臂之上,全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皲裂伤口,露出了狰狞的血肉,却并没有新生鳞片蔓延,甚至没有血液涌出,仿佛某种极其毒辣的火焰,正由内而外地灼烧着他,要将他的鲜血,全部烤干,要将他的整个人,都化为灰烬。
秋雨桐看着小徒弟的样子,只觉得胸口一阵难以言说的绞痛,他狠狠咬了咬牙,强撑着极度的不适感,快步走了上去,而后半跪下来,费力地将陆霄搂在怀中:“霄儿,没事儿的,没事儿的。”
或许,情况没有那么糟糕,或许,自己可以帮他撑过去……毕竟自己这个身体,是初雪所化,可是,可是……秋雨桐不敢想下去了。
陆霄被他抱在怀中,暗淡的眼睛微微一亮,仿佛略微清醒了些:“师尊,你回来了?”
秋雨桐点了点头,仿佛哄小孩一般,柔声安慰道:“霄儿放心,师尊就在这儿,师尊哪里也不去。”
陆霄愣愣地望着他,哑声道:“师尊,方才你离开之后,我就觉得好难受,好难受,我的丹田里面,好像有火在烧……我是不是,要死了?”
看着他那个样子,秋雨桐只觉得喉咙都有些发哽了,只能涩声道:“不会的,你不会死的,霄儿,你是真龙,你马上就要化龙了……只要撑过这一阵子,就好了……”
陆霄迷惘地摇着头:“我不知道,我好难受,我好难受。”
秋雨桐紧紧搂着他,只觉得他的身子越来越烫,仿佛成了一块炭火,而小徒弟的生命,便随着这炭火,一点点地烧去……
秋雨桐的心又痛又急,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在这个黑龙谷底,他连一丝丝灵气,也提不起来,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陆霄低低喘了口气,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努力往他身上蹭了蹭:“师尊,你身上好凉……好舒服……”
小徒弟滚烫的嘴唇,在他的脖颈上轻轻蹭了一下,可是这样的举动,实在是有些超出师徒的关系了,而此时此刻,秋雨桐已经有些稀里糊涂,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往旁边微微一缩。
陆霄立刻发现了秋雨桐的躲避,漆黑的眼睛暗淡了一瞬,但也没有勉强。
他紧紧咬着牙,忍受着体内灼烧般的剧痛,而后忽然豁出去一般,猛地抬起眸子,直直看着秋雨桐,声音又轻又哑,但却很坚定:“师尊,我可能要不行了……有句话,我一直想跟你说,或许你会觉得很恶心,但我一定要让你知道……”
秋雨桐哑声道:“你说。”
“我……我心悦你,我一直喜欢你,从我十几岁开始,我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你,你不仅是我最仰慕的师尊,更是我……唯一心爱的人。”
秋雨桐完全呆住了,脑海里一片空白。
陆霄在说什么?
他的小徒弟,在说什么?
他说自己是他……心爱的人?
看着他极度震惊的样子,陆霄十分勉强地笑了笑:“是不是很恶心?不过,如果我现在不说,恐怕就没有机会说了……师尊,我喜欢你,我心悦你,从十几岁开始,我就想对你做那种事情,我也觉得自己简直疯了……”
他顿了顿,又道:“之前,之前那一次,我不是为了报复你,也不是为了羞辱你……我早就想这么做了,从我十几岁的时候,你每次从身后搂着我,教我练剑习武,每次手把手地,教我读书写字,每次在军营里,给我包扎伤口,你每次靠近我,每次哄着我,我都想……我都想吻你,抱你,对你做那种事情……咳咳,我是不是很恶心?”
秋雨桐整个人都懵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陆霄说,他心悦自己?他喜欢自己?这怎么可能呢?他是自己的小徒弟,自己是他的师尊……就算,就算他们之前……可是,可是……
秋雨桐一直不说话,陆霄的眸子也渐渐暗淡下去,只哑声道:“师尊,我知道,你心里只把我当徒儿,可是,我好难受,我撑不住了……我可不可以,再亲你一下?我知道,这样很卑鄙……”
秋雨桐低垂着眸子,没有说话。
陆霄看了他一会儿,努力撑起身子,似乎想轻轻碰一碰秋雨桐的嘴唇,可是才撑到一半,就再也没有力气了,他呆呆望着秋雨桐,那目光又是伤心,又是渴望,又是哀恳,又是眷恋。
他那样的目光,让秋雨桐心中一阵难以言说的绞痛,再也顾不得什么,缓缓低下头,碰了碰小徒弟那张干裂的嘴唇。
“师尊?”陆霄陡然睁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这一切,而秋雨桐轻轻贴着他的嘴唇,心里已经做了一个决定。
如今这种情况,他根本提不起灵气,如果想要救陆霄,那就只有一个法子,双修。双修可以采阴补阳,也可以采阳补阴,陆霄如今的情况,是体内炎气过重,而他这个身躯,正好是初雪所化,可以说是完美的采补炉鼎。
只是,他也不知道,如果他这样做了,那自己这个身体,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可是,他必须试一试,他不能让他的小徒弟,就这样没了……
想到这里,秋雨桐贴着陆霄的嘴唇,含含糊糊道:“霄儿,张嘴。”
他这样的举动,让陆霄整个人都茫然了,几乎是稀里糊涂地张开了嘴,秋雨桐略微犹豫了一下,他其实不大会做这种事情,只能学着上次陆霄吻他的样子,有些笨拙地吻着自己的小徒弟。
这样一个深吻,实在是生涩到了极点,简直毫无技巧可言,但陆霄只被他吻了片刻,就连气息都粗重了:“师尊,你,你什么意思……”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40
秋雨桐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他都要帮小徒弟闯过这一关,他咬了咬牙,也不回答陆霄的问题,厚着脸皮脱去了自己的衣裳,而后沉默地垂眸望着陆霄。他抿了抿唇,想说些什么,可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但是他的意图,却再明显不过了。
陆霄怔然望着他,连声音都哑了:“师尊,你这是做什么?……你,你在可怜我?”
秋雨桐低声道:“你以为,我可怜谁,就会让谁对我做这种事情吗?”
陆霄死死盯着他,目光渐渐从怀疑困惑,到不可置信,到依稀明白,再到狂喜交加……最后,声音都有些哽咽了:“师尊……”
陆霄的衣衫,早就破烂不堪了,几乎衣不蔽体,秋雨桐犹豫了片刻,轻轻搂住小徒弟的脖子,让两人光裸的肌肤,尽可能地紧紧相贴,对方的体温高得吓人,仿佛要将他烫伤一般,秋雨桐紧紧咬着牙,忍受着那种滚烫的痛楚,强迫自己不准后退。
陆霄狠狠搂着他,那种极其可怕的力道,仿佛要将对方揉进自己骨血之中,声音更是嘶哑得不成样子:“师尊……”
秋雨桐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把面子这回事情,扔到了天边,而后,一边忍着极度的羞耻感,一边咬牙将身子往下沉去,他努力了许久,两条腿疼得直哆嗦,心中简直欲哭无泪,这种事情,实在是……怎么可能做得到……
“霄儿,你,你能不能……”他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低声求助,连声音都在发抖,也不知道是因为羞耻,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陆霄并没有回答,只死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几乎要忘记了呼吸,秋雨桐被他看得简直无地自容,忍不住把头往旁边扭去,颤声道:“你,你看什么。”
陆霄紧紧咬着牙,眼珠的颜色都变深了,最后忍无可忍地一个翻身,便将秋雨桐狠狠压了下去……
……
不知道过了多久,秋雨桐伏在陆霄结实的胸膛上,只觉得自己整个人,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那种极度的疲倦,由内而外,如同漫漫的潮水一般,无边无际地向他涌来。
“唔……”秋雨桐费力地睁开眼睛,陆霄正垂眸望着他,漆黑明亮的凤眸里面全是笑意,心满意足到了极点的样子。
秋雨桐忽然想起了什么,也顾不上身体的疼痛,赶紧翻身而起,细细地打量着小徒弟,发现对方脸颊、脖颈、手臂上那些可怕的皲裂伤口之中,新生的细小墨色鳞片,正在缓缓蔓延。
他的胸口陡然一松,他的小徒弟,到底撑过来了。
秋雨桐刚刚松了口气,便感觉到某种极其炙热的目光,正凝视着自己,他缓缓抬起眸子,正正对上陆霄含笑的眼睛。
两人就这么傻乎乎地对望了好一会儿,陆霄忍不住微微倾身,把脸埋在秋雨桐的脖颈里,一边贪婪地呼吸着那股雪地冷香,一边喃喃道:“你怎么这么好,这么好……”
秋雨桐心中一阵酸软,他抬起手,想轻轻摸一摸小徒弟的头发,动作却忽然微微一顿。
一滴透明的水滴,正悬在他的指尖。
霎时间,某种巨大的恐惧,如同撕裂苍穹的闪电一般,陡然击中了他!他隐隐恐惧的事情,他最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要发生了。
而陆霄正搂着他,一双凤眸亮得吓人,幸福得几乎不知所措。
秋雨桐咬了咬牙,低声道:“霄儿,闭眼。”
陆霄微微一愣:“怎么了?”
秋雨桐的心中极其难受,但还是柔声哄道:“听话。”
“哦。”陆霄翘了翘嘴角,轻轻闭上眼睛,脸上还带着一点笑意,仿佛期待着什么。
果然,两片柔软而润湿的嘴唇,缓缓贴了下来,轻得仿佛一片羽毛,那种感觉,似乎怜爱到了极点,又愧疚到了极点。
秋雨桐一边轻轻吻着他,一边含含糊糊道:“霄儿,过去那些事情,虽然我不记得了,但确实是我对不住你,我也想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做……”
陆霄心中有些疑惑,师尊在说什么?什么不记得了?
虽然满腹疑问,但被秋雨桐主动亲吻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简直让他神魂颠倒,身心俱醉,胸口那种滚烫的爱意,幸福得几乎要满溢出来……他根本舍不得睁眼,舍不得说话,更舍不得打断这一切。
“霄儿,你方才说,你……你喜欢我,虽然我也不知道,我对你,到底是什么感觉,但是对我而言,你是我独一无二的小徒弟,我能给的,全都给了你,我永远也不会这样,待另一个人了。”
“师尊……”陆霄的声音有些哽咽,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某种极其饱胀的情绪充满了,他想呼喊,他想痛哭,他想欢笑,他想狠狠亲吻这个人,他想紧紧拥抱这个人,他想把世间所有最好的东西,全部捧到这个人面前,他还想……
秋雨桐还在吻着他,嘴唇微凉而柔软,而且非常湿润:“霄儿,你要好好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别为难了自己。”
秋雨桐的声音越来越轻,仿佛疲倦到了极点,陆霄略微有些疑惑,正想睁开眼睛,可是就在这一瞬间,他的怀里猛然一空,而后仿佛被一场绵绵春雨,淋了个透湿。
他迷茫地睁开眼睛:“师尊?”
作者有话要说:霄儿要去追寻真相啦,马上就可以解开误会了,虽然师尊尊已经化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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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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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深秋早晨,苍龙雪山,朔雪城。
昨夜的一场霜降,让云霞峰山腰那片郁郁葱葱的雪枫,全都化为了火红色,璀璨得几乎如云如霞,而山顶却还是一片苍茫的白雪皑皑,这让云霞峰看起来,仿佛一位白发红衣的悲悯神女,垂眸俯视着人世间的种种悲欢离合。
“刷……刷……”山腰的一条青石小径上,一名十四五岁的外门小弟子,正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懒洋洋地扫着台阶上的落叶,有气无力的样子。
忽然间,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来:“什么人?!”
不远处,一名黑衣青年,正沿着这条青石小径,缓缓往山上走来。
这名黑衣青年,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个子很高,凤眸薄唇,眼珠漆黑,实在是个非常英俊的年轻人,可是此时此刻,他的模样简直憔悴到了极点,原本清澈的眼白之中,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丝,一张薄唇干涩得裂了好几道血口子,仿佛几天几夜不曾碰过水,更没有用灵力滋润过。
可是这些外表的东西,与他眼中那种浓厚的绝望之意比起来,又根本算不了什么。
“你……”洒扫弟子张了张口,刚想说些什么,却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那种极其可怕的威压,哪怕对方似乎已经竭力压制了,可是普通的修道之人,仍然根本无法承受。
黑衣青年抬头望向他,而后缓缓开了口,声音虽然很嘶哑,但居然十分有礼貌:“请问谢城主可在山上?”
他这一抬头,洒扫弟子一眼便看见了他左脸的龙鳞花纹,顿时整个人都呆住了。那一小片花纹,并非普通的纹身,而是极其细小的墨色鳞片,形成了一缕火焰般的纹路,浮动着隐隐的暗淡血色,看起来既妖异,又可怕。
洒扫弟子只觉得嗓子直发干,他连连退了好几步,才陡然回过神,猛地扔了扫帚,拔腿便往山上跑去:“魔族来了!有魔族!有魔族!!”
黑衣青年苦笑了一下,也不阻止他,仍然慢慢往上走着。
到了山腰的凉亭处,黑衣青年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缓缓抬头望去,而后微微一愣,涩声道:“桑峰主。”
桑灵溪背靠着凉亭柱子,双手抱着烟波绿,一双水波潋滟的桃花眼,正冷冷地看着他:“陆霄,你来朔雪城做什么?我那小师弟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陆霄低下头去,薄唇极轻地抖了抖,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极其艰难地开了口:“师尊他……他不见了。”
“不见了?”桑灵溪呆了呆,片刻之后,他陡然反应过来,几乎是难以自抑地,一把狠狠揪住了陆霄的衣领,“不见了?你倒是说清楚点,什么叫不见了?!”
陆霄眸色灰暗,甚至并不反抗,只低声道:“四个月前,他就不见了,我用尽了所有的法子,什么也找不到。我猜,或许他的魂……回朔雪城了,就来找找。”
陆霄的声音很含糊,桑灵溪并没有听明白,只知道这人要来找秋雨桐,他几乎要怒极反笑了:“你把他掳走大半年了,上次我去找他,你也不放人,他又怎么能回朔雪城来?你说,你到底把他怎么了?!你说啊!”
陆霄哑声道:“我……我之前化魔的时候,龙焰灼身,五内俱焚,就快要死了,是他救了我,可是我睁眼的时候,他就不见了……”
“你说什么?龙焰?”桑灵溪整个人都呆住了。
过了许久许久,这位向来风流爱笑的翠屏峰主,才极其僵硬地开了口:“你说你龙焰灼身,他救了你,然后就不见了?”
陆霄勉强点了点头:“我一睁眼,他就不见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他,这几个月以来,我也试过召……可是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所以我猜,他或许回这里了。”
龙焰灼身……不见了……他的小师弟,是初雪所化……
桑灵溪愣愣地望着陆霄,只觉得脑海一片白茫茫的,两条腿直发软,几乎要站立不稳,他不由自主地往后趔趄了一下,又扶住了柱子,才喘着气道:“他救了你,然后就不见了……你已经,已经试着召过魂了?”
陆霄沉默了很久,似乎根本不愿意承认,“召魂”这件事情。
“你说啊,到底是不是?!”桑灵溪低吼道。
陆霄轻轻点了点头,哑声道:“是。”
他顿了顿,又慢慢道:“这四个月以来,我总共试了六十九次,用心头血画符,再加上他的衣物,进行……召魂。可是,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
此时此刻,桑灵溪已经完全明白过来,他一边死死瞪着陆霄,一边沉重地喘着气,片刻之后,眼圈忽然红了。
“陆霄,你到底,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你,你什么都不明白……你什么都不知道……”
陆霄颤声道:“我该明白些什么?我又该知道些什么?我只想找到他……我只想找到他。”
桑灵溪闭了闭眼睛,哑声道:“你随我来。”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往山上走去,一路上再没有任何交谈,遇到的弟子们也纷纷闪避,桑灵溪为人向来随和大方,又十分爱笑,甚至有些轻佻,这些弟子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副样子,不由得面面相觑,不敢吭声。
桑灵溪带着陆霄,来到山顶主殿后的一间书房门前,而后轻轻敲了敲房门:“掌门师兄,是我。”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42
谢晚亭平静温润的声音传了出来:“灵溪,你带了谁回来?”
桑灵溪咬牙道:“是陆霄。他方才上山,他说……小师弟不见了。”
谢晚亭沉默了片刻:“你让他进来。”
“你进去吧,师兄会告诉你一切的。”桑灵溪冷冰冰道,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霄有些僵硬地推开门,走进了书房,谢晚亭一身轻袍缓带,正在窗下的书桌前面,慢慢描着一幅雪中寒梅。
这位朔雪城主似乎听见了身后的声音,缓缓搁下手中毛笔,而后把轮椅转了过来,面向陆霄:“坐。”
陆霄盯着他,并不坐下。
谢晚亭也并不勉强,只淡淡道:“方才灵溪说,雨桐他不见了?是怎么回事?”
陆霄哑声道:“我之前化魔的时候,体内龙焰太过灼热,几乎死去。他救了我,然后就不见了。”
谢晚亭呆了呆:“龙焰?”
“我是魔龙转世,化魔的时候,会龙焰灼身,五内俱焚。”陆霄简单道。
“龙焰灼身,五内俱焚……雨桐救了你,然后就不见了……”谢晚亭喃喃道,脸上的血色渐渐消失了。
这位温和淡然,城府深沉的朔雪城主,甚至可以做到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可是此时此刻,他的脸色却白得跟书桌上的宣纸,一模一样。
陆霄看着他的样子,只觉得自己那颗焦灼得几乎焚烧的心脏,渐渐沉到了冰冷的万丈深渊,他甚至没有勇气,再多问谢晚亭一句话。
过了不知道多久,谢晚亭才哑声道:“他是怎么救你的?”
陆霄紧紧抿着唇,没有吭声。
“陆霄,你跟我说实话,”谢晚亭死死盯着他,“你是不是……强迫他跟你双修了?”
陆霄脸上的肌肉,狠狠颤了一下,过了片刻,他轻轻点了点头。
“陆霄,你!!”
谢晚亭陡然捏紧了轮椅扶手,一张苍白儒雅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整个人似乎愤怒到了极点,但他的修养极好,居然没有对陆霄动手,而是猛地一拂袖子,满桌极其珍贵的笔墨纸砚,“哗啦——”一声,乱七八糟地滚了一地。
“他难道没有告诉你,他如今这个身体,是雪做的?你自己发疯化魔也就罢了,你怎么能,你怎么能强迫他……”谢晚亭紧紧咬着牙,声音直发抖。
陆霄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你说什么?什么雪做的?我以为,他是炼化了我的魔丹……所以才……”
谢晚亭闭了闭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而后才缓缓道:“没有什么魔丹。当年,我在秘境里找到他的时候,他整个人昏迷不醒,身上也没有魔丹,或许已经被旁人取了去。”
“当时,他那个身体,受了很严重的伤……”谢晚亭十分缓慢地,将之前发生的事情,都讲了一遍,“他伤势实在太重,根本恢复不了,我只能把他的魂魄,放在墨莲里温养着,又让寒渊每天清晨上问剑崖,采来第一片初雪,最后费尽心血,才给他做了这个身子。龙焰属性极炎极热,他连碰都不能碰,又怎么能同你,同你双……”
陆霄的嘴唇轻轻颤抖着,胸口难以形容地阵阵绞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谢晚亭冷冷地看着他,声音几乎有些残忍了:“是了,你既然找来了这里,应该也发现了,他并不是不见了,而是……没了。你想来这里,是想找他的魂魄,对不对?”
“谢城主,”陆霄的声音嘶哑到了极点,此时此刻,这位冷酷刻薄,不可一世的魔皇,几乎放下了一切尊严,苦苦哀求着对方,“谢城主,求您告诉我,他,他的魂魄……有没有回来过?”
“你说呢?”谢晚亭惨笑一声,“没了躯体依托,只能魂飞魄散……你既然已经贵为魔皇,连你都召不回他的魂魄,居然还问我要?你心里清楚得很,秋雨桐已经没了,天上地下,碧霄黄泉,再也没有了!”
“你胡说!!”陆霄陡然低吼道,与此同时,某种极其可怕的威压,如同咆哮的怒涛一般,铺天盖地向着谢晚亭狠狠压下!那种威势,几乎可以让任何修士,都无法呼吸!
而下一瞬间,陆霄的声音却忽然虚弱下来,颤抖嘶哑得不似人声:“你……你胡说,你给我闭嘴……闭嘴……”
若是旁人,在这样的威压之下,恐怕早就跪了下去,可是谢晚亭居然咬牙忍受住了,还冷笑了一声:“闭嘴?你做的好事,我为什么要闭嘴?我早就料到,你这人睚眦必报,十分记仇,但是我还以为,你对他多少有些师徒之情,不会过于为难他,所以,我才让你带走他……”
他喃喃道:“我早就应该看出来的,你当初看着他的那种眼神……都怪我,都怪我……你这禽兽,你居然对他,对他……”
他实在说不下去了,这位温文尔雅的谢城主,忽然拿起一只墨玉砚台,用力向陆霄狠狠砸去:“你给我滚!滚啊!!”
……
两人的谈话不欢而散,陆霄失魂落魄地走出书房的时候,桑灵溪正靠在廊下的柱子上,冷冷地看着他。
陆霄无神地瞥了他一眼,而后转开了目光:“没关系的,我会找到他的,我一定会找到他的……就算他不想见我,就算……我也会找到他的。”
他的声音又低又哑,虚弱到了极点,也不知道是说给桑灵溪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桑灵溪忍不住冷笑一声,微微张了张口,似乎想要骂他,但是看着他那个样子,又实在骂出不出口,只是喉咙都有些哽了:“我那小师弟一心向道,又傻得很,从来就没有什么多余的心眼,他虽然掏了你的丹,但道魔本就不两立,而且他好歹对你有过大恩……翠微寒潭的事情,他又不记得了,你怎么能,怎么能那样待他……”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43
陆霄呆了呆,陡然抬起头:“你说什么?什么不记得了?”
桑灵溪微微一愣:“他没跟你说过?他受伤太重,翠微寒潭的事情,全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陆霄混混沌沌地,想起了秋雨桐消失前说过的话,可是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明白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只觉得脑子阵阵晕眩,几乎站立不稳:“他不记得了?他不记得了?”
当年那件事情,他也曾经问过秋雨桐,为什么要这么做,秋雨桐显得有些茫然,但从来没有推卸过责任,只是任由他报复羞辱,可是,他居然其实不记得了……
是了,他的师尊,既然愿意用初雪所化的身体,默默忍受那样的痛楚,帮他度过化魔时的五内俱焚,又怎么会,又怎么会……
如果……如果当年那件事情,根本就不是那样的呢?
陆霄只觉得脑海中一阵难以形容的剧痛,仿佛有一柄生了锈的钝刀子,狠狠割着他最柔嫩的那根神经,他不由自主地低低喘了口气,才勉强道:“当年,你们是在秘境的什么地方,找到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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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桑灵溪抿着唇,没有回答。
陆霄哑声道:“桑峰主,求您告诉我……这对我,很重要。”
桑灵溪看着他那个样子,咬了咬牙,又踌躇了片刻,才道:“掌门师兄说,当年他是在翠微寒潭以东,一千二百里的一处谷地里,找到小师弟的。”
陆霄点了点头,轻声道:“多谢桑峰主。”
道了谢之后,他不再犹豫,转身便往山下走去,桑灵溪望着那道孤寂修长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山路尽头,心中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只觉得胸口沉甸甸的,几乎喘不上气来,仿佛压了一块巨大冰冷的石头。
小师弟,真的没了?
就这样……没了?
这怎么可能呢?
桑灵溪用力闭了闭眼睛,还是有种不大真实的感觉,只觉得整个人仿佛踩在云端上,两条腿虚软得没有一点力气。
他睁开眼睛,又勉强定了定神,才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掌门师兄,他走了。”
谢晚亭没有说话,他正坐在轮椅上,望着书房的一面墙壁发呆。
午后温暖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棂上糊着的薄薄绵纸,斜斜投射在这位朔雪城主苍白的脸上。此时此刻,他那张永远温和淡然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看起来就像一尊没有生气的汉白玉石像,安静、沉默、坚硬。
桑灵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顺着谢晚亭的目光,也抬头往那面墙壁望去,而后微微一呆,心中陡然一阵极度的酸楚,几乎要落下泪来。
那面墙上,依次挂着三柄精致的小木剑,都不过尺余长短,明显是手工雕刻的,看起来不像武器,倒像幼童的玩具。桑灵溪自然记得,那是许多年前,谢晚亭给小时候的白寒渊、桑灵溪、秋雨桐做的,如今它们都已经很陈旧了,但依然保存得很好。
谢晚亭推着轮椅,缓缓到了墙边,他伸出手,努力想取下最后那柄小木剑,却怎么也够不着。
桑灵溪赶紧走上前去,把木剑拿了下来,双手递给谢晚亭:“掌门师兄。”
谢晚亭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只低下头,轻轻抚摸着那柄精致的小木剑,神色怔然。
桑灵溪只觉得鼻子直发酸:“这是小师弟的剑。”
谢晚亭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当年雨桐上山的时候,才四岁,还没有一柄剑高。那个时候,你也才七八岁,顽劣得很,整天只知道上房揭瓦逗猫弄狗,忽然有了个小师弟,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桑灵溪低声道:“嗯,那个时候,我是真的很高兴。”
谢晚亭叹了口气:“雨桐的爹娘,早在灾荒里死了,他从小挨饿,就喜欢吃糕饼,你偏偏要抢他的糕饼,每次都把他气得直哭,其实,你也不是想抢他的糕饼,你就是想逗他玩儿罢了。”
桑灵溪想着那些小时候的日子,只觉得喉咙仿佛塞了一团棉花,什么也说不出来。
谢晚亭继续道:“后来,我给他削了这柄小木剑,他只练了两三年,就能把你打得满山跑,你很不服气,想了许多邪门歪道的诡计,设了不少乱七八糟的陷阱,但还是打不过他,又不敢跟我告状,憋屈得团团转……不过,雨桐性子单纯,你脸皮又厚,只跟他服一服软,他也就放过你了。再后来,你们都长大了一些,你闯了祸,寒渊要打要杀的,你吓得直往他身后躲,他居然还护着你,真是没大没小的。”
说到这里,谢晚亭忍不住轻轻翘了翘嘴角,只是笑容还没浮上来,眼圈却先红了。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44
桑灵溪简直要哭出来了:“师兄,你别说了……小师弟他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说不定……”
谢晚亭沉默了许久,忽然道:“灵溪,是我害了雨桐。”
桑灵溪勉强忍着泪意,涩声道:“师兄,虽然当初你确实不应该……不应该让陆霄那个孽徒带走小师弟,但那个时候,谁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弄成这个样子……”
“不是这个。”谢晚亭摇了摇头,“你不明白,是我害了他。”
桑灵溪不解道:“师兄,你什么意思?”
谢晚亭的声音轻得出奇,几乎像是自言自语了:“当年,师尊他老人家不幸陨落,我匆匆接任了掌门的位置,可是我的资质虽然不错,但也算不上惊才绝艳,又太过年轻……那个时候,你们三个都很小,朔雪城的日子,实在是很艰难,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什么人都能踩一脚,什么人都能唾一口。朔雪论剑之后,我又废了双腿……我真的没办法,我只是想护住朔雪城,除了你们三个,其他那些人,我没把他们当人。”
“师兄,你到底在说什么?”桑灵溪听得稀里糊涂。
“算了,也没什么。”谢晚亭闭了闭眼睛,淡淡道,“你出去吧。”
……
陆霄低着头,浑浑噩噩地往山下走去。
翠微寒潭以东,一千二百里的一处山谷……
混混沌沌之中,一声愤怒的清斥,忽然传入了他的耳中:“魔头,你来这里做什么!我师尊呢?!”
陆霄微微一愣,缓缓抬起头来,只见一个十□□岁的清俊少年,正怒气冲冲地望着他,手里还持着一柄细细的灵剑。
是陈悦麟。
是师尊的……新徒儿。
“你倒是说话啊,我师尊呢?!你把他掳到哪里去了?你把师尊还给我!!”陈悦麟狠狠瞪着陆霄,一双眼中仿佛要冒出火来,简直像一只不知死活的小狼崽。
“你说什么……”陆霄死死盯着这位清俊少年,只觉得胸口一股难以言喻的晦暗妒火,陡然冒了出来,烧得他几乎头脑发昏。
是了,这就是师尊的新徒儿。自己在寒潭水底的时候,他们或许正朝夕相处,言笑晏晏……师尊也轻轻摸过他的头发吗?也手把手地带着他练剑吗?也笨拙地教他读书写字吗?也……也会对着他那样笑吗?
下一瞬,陈悦麟只觉得眼前一花,陆霄已经到了他的面前,只用两根手指,就毫不费力地捏住了他的灵剑剑尖。
“魔头,你做什么?!”陈悦麟大吃一惊,赶紧使了一招“苍山落雪”,手肘猛地下沉,用力往回抽,可是怎么也抽不动。
陆霄冷冷一笑:“你这招苍山落雪,连他的一成皮毛,也没有学到。你这个样子,居然还有脸叫他师尊?”
“你,你……”陈悦麟一张清俊的脸,霎时间便涨得通红,不由得怒道,“要不是你这个该死的魔头,要不是你这个叛出师门的孽徒,他早就收我为徒了,我又怎么会,只能成天对着一本剑谱练剑?!”
陆霄的脑海空白了片刻。
过了许久许久,他才十分艰难地开了口:“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陈悦麟死死盯着他,恨恨道:“我是这批新进弟子里面,资质最好的一个,就连掌门师伯谢城主,都一直劝他收我为徒,可是他总是说,他已经有了一个徒弟,不愿意再收徒了。我赖在飞来峰上,成天跟着他,缠着他,磨着他,一点用也没有……本来,我还以为你是个什么样的好徒弟,让他那么挂念你,结果,结果你居然是个魔头,还把他给掳走了!你,你这种人……”
陈悦麟说着说着,声音都嘶哑了,几乎有些哽咽,而陆霄呆立在原地,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完全无法思考。
陈悦麟在说什么?
他什么意思?
他说……师尊说,因为已经有了一个徒弟,所以不愿意再收徒了?
师尊没有收他为徒?
……是因为自己?
是了,师尊曾经说过,他只有一个徒弟,唯一的一个徒弟……自己当时勃然大怒,妒恨到了极点,只觉得一颗心都在滴血,可是,难道师尊所说的,那个唯一的徒弟,不是陈悦麟,而是……而是自己?
那个唯一的徒弟,那个让师尊不愿再收徒的原因,竟然是……自己吗?
陆霄只觉得脑子一片混乱,痛得几乎要裂开,连声音都颤了:“他真的没有收你为徒?那,那你怎么会叫他师尊?”
“我乐意那么叫!”陈悦麟咬牙道,“怎么,你很得意吗?我告诉你,就算你掳走了他,他总有一天会回来的,我一直跟着他,缠着他,磨着他,他心肠那么软,他一定会收我为徒的,然后把你这个该死的孽徒,逐出门墙!你这种魔头,根本就不配做他徒弟!等师尊回来了,我……”
陆霄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陈悦麟接下来又说了些什么,又骂了些什么,他已经不在乎了。
此时此刻,某种巨大的悲痛,和某种极度的狂喜,混合成了一片滔天巨浪,狠狠击中了他,淹没了他,吞噬了他……他就那么呆呆站着,眼前的景物,忽然一片模糊。
云霞峰漫山遍野的雪枫红叶,在这一瞬间,变成了铺天盖地的残忍血色,漫漫向他涌来……他眼前一片朦胧,耳边嗡嗡作响,他什么也看不明白,什么也听不明白,什么也想不明白了。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45
忽然,他的肩头轻轻一痛,陆霄有些茫然地睁开眼睛,缓缓垂眸望去。
原来方才他捏着灵剑的手指松了,而陈悦麟趁机将灵剑往前用力一挺,刺中了他的肩头。
陆霄垂眸看了看,又慢慢抬起头来,陈悦麟望着他的眼睛,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魔头,你怎么……”
可是陆霄居然什么也没做,甚至没有再多看他一眼,只是轻轻拨开灵剑,木然地从他身旁走过,径直下山去了。
陈悦麟怔然望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而后忽然发泄一般,手中灵剑狠狠挥出!!
“轰!!”随着一声巨响,路边一块花岗岩巨石,登时被劈成了两半!
少年望着被自己劈成两半的巨石,努力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不住,低低抽噎出声:“师尊,你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
陆霄并没有花太大的功夫,就找到了那处荒凉的山谷。
山谷地处偏僻,安静到了极点,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山谷崖壁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森然剑痕,依然显得杀气逼人。
陆霄自然认得,其中相当一部分剑痕,分明带着秋雨桐的剑意,那种纯净淡然的感觉,在这个污秽的世间,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
谷底一片凌乱,大量从崖壁坠落的碎石,以及数百块被狠狠斩开的巨石,都在无声地述说着,这里曾经有过一场多么激烈的争斗,可是到了如今,谁也不知道,这场如此激烈的争斗,到底是为了什么。
陆霄顺着谷底,茫然地往前走着,这里非常安静,除了他的脚步声,就只有风从身边穿过的声音。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仿佛听到了什么,脚步微微一顿。
陆霄闭上眼睛,凝神细细听去。果然,并不是他的错觉,确实有什么东西,在不远处低低叫着,那种“吱吱吱”的声音,虽然很轻微,但的确存在。
他抬起眼来,缓缓扫视着这片谷底。
前面不远处,那座高高的崖壁下方,有一条十分细小,但却很深的岩石罅隙,罅隙附近布满了青苔,里面居然汪了深深的一汪水,而方才的“吱吱”声,就是从这汪水里发出的。
陆霄微微蹙眉,而后平平一伸手,只听“哗啦——”一声水响,一只胖胖的六足虫子,被他凌空从那汪水里提了出来,那只肥虫子悬在半空,不停地扭动着,**地滴着水,“吱吱吱”直叫唤,仿佛在求饶。
陆霄愣了愣,陡然想起了什么,失声道:“是你?”
当年,他和秋雨桐在翠微寒潭的水底,发现了这只制造幻境的小蜃妖,陆霄隐约记得,那个时候,秋雨桐将它收入了乾坤袋,它又怎么会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努努力,看看明天能不能让秋秋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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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陆霄的手虚虚一握,那只悬浮在半空的蜃妖,瞬间便被他捏在了手中,肥胖的小小身躯,顿时剧烈地挣扎起来:“吱吱吱!!”
这个时候,陆霄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厉声问道:“当年你是不是随着他,来到这里的?!说!”
蜃妖被他吓得直发抖,一双乌溜溜的绿豆小眼之中,居然流下泪来:“叽叽叽!叽叽叽!!”
“……”陆霄忍了忍,略微放松了手指的力道,低声道,“别怕,你把当初的情形,全都重现一遍。只要你做得好,我不仅饶了你,还会助你化形。”
“叽叽!”蜃妖瞪大了绿豆小眼,滴溜溜地打量着陆霄。
过了片刻,它似乎相信了陆霄的话,也终于没那么怕了,胖虫子般的小身躯扭动了一会儿,周围的景色,渐渐变了。
……
翠微寒潭,碧波万顷,薄雾缭绕。
“这是……”陆霄不由得微微一愣。
此时此刻,他的视野十分奇怪,眼前是一大幅雪白的鲛纱,完全遮挡住了视线。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46
而后,他听见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从极近的上方传来:“霄儿,你的意思是,让我把你交给他们?可是,如果你落到他们手里,他们一定会剜了你的魔丹。”
陆霄整个人都震了震,这是……师尊?
他鼻子陡然一酸,刚想说些什么,却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似乎在安慰着秋雨桐:“师尊,没什么的。”
这时,陆霄面前那片雪白的鲛纱,在风中微微一晃,往旁边拂了开去,他的视线陡然开阔起来,而后,他看到了自己——过去的自己。
陆霄呆了片刻,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此时所看到的景象,正是当年蜃妖看到的景象。
当年,在翠微寒潭水底,秋雨桐把小蜃妖放进了乾坤袋里,而此时此刻,这只好奇的小蜃妖,居然从秋雨桐腰间的乾坤袋里,钻了个脑袋出来,方才陆霄面前那片雪白的鲛纱,正是秋雨桐的袖子。
陆霄刚刚想明白,秋雨桐又说话了。
这句话,他记了二十年,也恨了二十年。
“霄儿,与其便宜了这些人,不如把魔丹……给了为师。”
陆霄几乎是难以忍受地,轻轻闭了闭眼睛。
即便已经过去了二十年有余,他如今的心境也大不一样了,可是再次听到这句话,他仍然觉得,胸口一阵刀绞般的剧痛,仿佛连呼吸,都成了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而过去的自己,声音也颤抖得很厉害:“师尊,你在说什么?”
陆霄睁开眼睛,看着自己过去的那张脸,那种哀求一般的神色,简直可悲到了极点,仿佛即将被屠宰的家畜,还不敢相信主人会对自己下手,又是卑微,又是可怜。
他不愿再看,便微微侧头,望向旁边的大片冰幕。
此时此刻,那片冰幕已经摇摇欲坠,他自然知道,这道冰幕的另一边,是归无涯、谢晚亭、清慈等等许多大能修士,他们都在虎视眈眈,想杀了自己这个魔物,剜走自己胸膛里的那颗魔丹……
“霄儿,对不起。”
随着秋雨桐低沉而柔和的声音,陆霄的眼前,忽然血光一闪!
他再次看见了当年那一幕——秋雨桐那五根白皙修长的手指,狠狠抠入了自己的胸膛。而过去的自己,在一片极度的茫然之后,居然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仿佛到了这种时候,还不肯相信,秋雨桐对他做的事情。那种惶惑的神色,让他看起来几乎有些可笑了。
“霄儿,我……”秋雨桐又哑声说了几句什么,而后,五根修长的手指,又陡然插深了一寸有余!
而过去的自己,丝毫没有挣扎,只是低低闷哼了一声,眼睛还愣愣地望着秋雨桐,整个人软绵绵地往前倒去。秋雨桐一把搂住了昏迷的自己,而后将五根血淋淋的手指,缓缓从自己的胸膛之中,收了回来。
这一切,都和当年一模一样。
陆霄忽然有些僵硬。
不对,有什么不对。
从他此时的角度,也就是蜃妖的角度,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秋雨桐五根血淋淋的手指,在离开对方的胸膛之后,指尖忽然一团幽光闪烁,而后迅速凝成了一颗莹润的魔丹。
这是一颗……假魔丹。
这颗假魔丹,根本就不是从自己胸膛里掏出的,而是秋雨桐用自身灵力,幻化而成的。
他的师尊,幻化出了一颗假魔丹。
陆霄极其聪明,只是一瞬间,便已经明白了,秋雨桐为什么要这么做。明白过来的瞬间,他的脑子里“嗡——”地一声,几乎一片空白。
秋雨桐想用这枚假魔丹,将追杀的修士们引开……
他的师尊,根本没有剜走他的魔丹,只是想要救他。
只是想要救他。
陆霄死死盯着秋雨桐指尖那团幽幽的“魔丹”,只觉得脑子痛得仿佛要裂开一般,他的师尊为了救他,幻化出了这颗假魔丹,引开了追杀的修士……
而他对此一无所知。
他在翠微寒潭水底醒来之后,只记得一件事情,就是师尊亲手剜了自己的魔丹,狠心将自己推入寒潭……
因为这件事,他怨恨了秋雨桐整整二十年,殚精竭虑地想要回来报仇雪恨,不仅将人掳回了魔界,还……还那样强迫他,翻来覆去地折腾他,用尽了各种言语羞辱他……
而他的师尊,没了这段记忆,自然也无法辩白,全都默默忍受了,不管多么屈辱,也没有丝毫反抗。甚至,还因为极度的歉疚,表现得很柔顺。
可是,师尊其实根本没有抛弃他,更没有伤害他,而是竭尽全力地,保护着他……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那些日子,自己那样地羞辱他,折磨他……
“师尊,我,我……”陆霄整个人都眩晕得厉害,他不由自主地喘着粗气,只觉得胸口之中,时而滚烫时而冰凉,沸腾般的狂喜,刻骨般的剧痛,难以言说的悔恨……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淹没了,撕裂了。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47
身边的景色,又渐渐变了。
秋雨桐已经将陆霄推入了寒潭,而后驾着天照云海,整个人腾空而起,往东边飞去。
风很大,秋雨桐雪白的鲛纱衣袖,不断地往后拂来,带着冷冷的雪地味道,纯净而淡然。
那种极其熟悉的味道,让陆霄几乎觉得喉咙直发哽,他简直不敢深想,这些年来,他的师尊为他做了些什么?而自己,又做了些什么?
就在他思绪极度混乱的时候,秋雨桐已经驾着天照云海,缓缓降了下来,落进了一处山谷中,他似乎非常疲惫,拄着天照云海,低低地喘着气。
“秋峰主,怎么不跑了?”
秋雨桐猛地抬起头来,陆霄也一个激灵,望了过去。
一个男人,正站在前面不远处。
归无涯。
陆霄心念电转间,想起了桑灵溪的话——“小师弟在秘境中,受了重伤”,如此看来,竟然是归无涯下的手?可是,归无涯虽然出手极其狠辣,但他真的是秋雨桐的对手吗?
秋雨桐看起来很疲倦,明显不愿恋战,转身就走,而这个时候,归无涯的两个师弟,陈无伤和屠无畏,同时从两块大石后面,缓缓走了出来,堵住了秋雨桐的退路。
三对一。
陆霄只觉得一颗心直往下沉,他忍不住安慰自己,归无涯固然算得上修真界的顶尖高手,他的两个师弟也都是一流高手,但就算他们一起上,也不见得就是秋雨桐的对手,他对他的师尊,有这个自信。
可是,可是……
陆霄抿着唇,紧紧盯着归无涯,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其实非常可笑,因为这场争斗的结局,早就已经注定了。
难道归无涯,耍了什么花招不成?
陆霄心中极其焦灼,勉强定了定神,才继续看了下去。
果然,秋雨桐一出手,攻势便极其凶猛,即便是一对三,也丝毫不落下风,四人翻翻滚滚地过了数百招,屠无畏和陈无伤先后受了伤,而后,秋雨桐一剑狠狠劈出!归无涯不敢接招,只能连连后退,天照云海剑气过处,青铜面具裂为两半!!
陆霄稍微安了心,他的师尊,是真的很强。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屠无畏死死盯着秋雨桐,忽然轻呼一声:“啊,原来是你!”
陆霄微微一愣,这人在说什么?
屠无畏上上下下地细细打量着秋雨桐,神色惊疑不定,而后附在归无涯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屠无畏的声音很轻,但陆霄仍然依稀听见了几个词——“雪容……冰蚕碧血蛊……药王庄……”
什么意思?
陆霄有些迷茫,他还没完全想明白,归无涯已经祭出了万虫鼎,而后一声低斥:“醒——”
随着这一声低斥,秋雨桐的脸色,陡然变得刷白,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踉跄了一下,他似乎还有些茫然,但也知道大事不妙,强撑着驾起天照云海,晃晃悠悠地转身就跑!
归无涯冷笑一声,又低声念了几句什么,秋雨桐猛地颤了一下,从天照云海上面,狠狠摔了下来!
他迷茫地趴在地上,仿佛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陆霄只觉得心如刀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雪容……冰蚕碧血蛊……药王庄……陆霄竭尽全力地思索着,忽然之间,仿佛一道雪亮的闪电,陡然闪过脑海,他心中顿时一片雪亮,终于将这一连串散落的珠子,串了起来。
是了,当初晋王背后的靠山,便是北海剑派,他们极有可能,在雪容身上下了冰蚕碧血蛊,方便控制……所以,他的师尊才那么着急地,想要去药王庄,并不是为了易经洗髓,而是为了驱除蛊毒……
陆霄只觉得浑身发冷,他简直不敢想下去了,当年,在药王庄里……自己做了些什么?
他以为秋雨桐急着飞升,所以想要易经洗髓,那个时候,他难受到了极点,在最后一天,他脑子一昏……倒掉了那半盏心头血。
如今看来,那整整七天的药浴,竟然是为了驱除蛊毒……
陆霄想着当年的那些事情,只觉得周身越来越冷,他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冻结成了冰渣子,那些锋利的冰渣子,乱七八糟地切割着他的血脉,切割着他的五脏六腑,只剩下一片烂糟糟的血肉模糊……
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陆霄已经不敢看了,可还是死命撑着,强迫自己继续看了下去。
他的师尊无力地趴在地上,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归无涯一步上前,狠狠揪着他的长发,把他提了起来:“秋峰主,魔丹呢?”
陈无伤狠狠给了他的师尊一个耳光:“贱人,你倒是说啊!!”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48
秋雨桐只是紧紧咬着牙,默不吭声。
而后,归无涯又用蛊虫,慢慢折磨了他很长一段时间,陈无伤更是用鞋底,狠狠碾压着他的右手,那只绝世剑修的右手,曾经轻轻抚摸过自己的头发,曾经开开心心地拿起过自己做的桂花糕,曾经有些笨拙地给自己敷过伤药……如今,被活生生地碾成了一滩血泥。
再后来,再后来……陆霄已经完全无法思考了,他的眼前只剩下一片血红,他要活剥了那些人的皮,他要生撕了那些人的血肉,他要抽了他们的每一根经脉,碎了他们的每一寸骨头,将他们的元丹捏为湮粉,让他们的神魂万劫不复……他想嘶声惨叫,他想痛哭呼号,他想扑过去,他想紧紧搂住他的师尊,他想柔声安慰他,保护他,亲吻他……可是他什么也做不到。
因为这些事情,早就已经发生过了。
因为自己,他那个天真得有些笨拙的师尊,那个天底下最好的师尊,遭受了这一切。
秋雨桐颓然趴在大片血泊中,眼神已经涣散了,一头浓黑的长发胡乱铺了满地,整个人血肉成泥,几乎看不出人形。
这时,一阵低低的萧声,遥遥传了过来……
蜃妖呆呆地望着陆霄。
那个男人,在流泪。
是因为幻境里发生的那些事吗?可是,那个男人的泪水,居然是血一样的鲜红色。
他看起来……很可怜。
……
“唔……”秋雨桐轻轻动了动手指。
好累……身体好沉重……好想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费尽了吃奶的劲儿,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脑海中还是一片茫然。
头顶是发黄的陈旧帐幔,还打了几个难看的补丁,鼻端是一股发霉的味道,身上的褥子,更是又薄又硬。
他怎么了?这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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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唔……”秋雨桐还有些稀里糊涂,他盯着头顶那发黄的陈旧帐幔,又十分努力地动了动手指。
还是动不了。
秋雨桐不禁有些泄气,但又安慰自己,没关系的,放松一些,再试试。
他紧紧咬着牙关,又挣扎了好一会儿,右手的小手指,终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动。
动了!他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喜,就在此时,耳边忽然传来“哐啷!!”一声巨响,好像有人打翻了什么。
秋雨桐眨了眨眼睛,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耳边又是一声尖叫“啊啊啊——”
那高亢到了极点的尖叫声,几乎要把他的鼓膜都刺破了,可是他根本没法抬起手来,更不用说捂住耳朵了,只能躺在床上干瞪眼。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秋雨桐想了想,又努力扭动着脖子,终于把沉重的脑袋,稍微往旁边斜了一点点。
眼前是一间十分破旧的土坯房子,茅草顶棚已经发黑了,凹凸不平的黄泥墙上,挂着两条很小的咸鱼,桌椅板凳都非常破旧,有张凳子甚至少了一条腿,居然还稳稳地站着。
秋雨桐来不及去感慨这屋子的破旧程度,因为此时此刻,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正死死盯着他,整个人吓得直发抖,看起来随时可以再来一轮尖叫。
这小姑娘又黑又瘦又矮,脚下是一只打翻了的洗衣木盆,水泼了一地,看起来似乎便是这间屋子的主人。
“你,你活了?!”她颤声道。
“咳……”秋雨桐勉强张了张口,只觉得嗓子又涩又痛,舌头也僵硬到了极点,根本说不出话来。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49
小姑娘见他嘴唇在动,又颤声道:“你,你真的活了?”
秋雨桐试了试,还是说不出话来,只能稀里糊涂地想,什么叫“活了”?难道不是“醒了”吗?
两人就这样尴尬地僵持了片刻,或许见他动不了,小姑娘似乎也不那么害怕了,居然大着胆子走上前来:“你怎么会活了?”
“……”秋雨桐实在是很无语,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嗓子的剧痛,竭力挪动着僵硬的舌头,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遮里湿……”
他只说了半句话,便住了口。
这个声音,也太难听了……而且这舌头怎么搞的,发出来的音节,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你渴了?”小姑娘明白过来什么,赶紧拿下黄泥墙上挂着的一个葫芦瓢,从旁边的水缸里舀了小半勺水,小心翼翼地凑到秋雨桐的嘴边。
秋雨桐努力低下头,勉强喝了两小口水,还弄洒了一半,而后喘了口气,终于说完了那句话:“咳咳,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
小姑娘瞪着他:“你先说,你是鬼,还是妖怪?”
秋雨桐简直哭笑不得:“我不是鬼,也不是妖怪,我是人。”
小姑娘断然道:“不可能!我爷爷说了,你是莲藕成精!”
“什,什么莲藕成精?”秋雨桐有气无力道,“咳咳咳,我到底是怎么来这里的?”
小姑娘盯着他看了片刻,似乎确定了他没有什么危害,又瘪了瘪嘴,才道:“你是我和爷爷,一起挖出来的。”
“……挖出来的?”
“对啊,三个多月前,我和爷爷在湖边挖莲藕的时候,从泥里挖到了你。你到底是不是莲藕成精?”
秋雨桐只觉得一片茫然,这小姑娘说,她在挖莲藕的时候,从泥里挖到了自己?什么意思?
他依稀记得,自己好像是融化了……又怎么会在湖边的淤泥里?
忽然之间,仿佛一道闪电撕开了夜幕,秋雨桐的心头陡然一亮,猛地想到了什么——难道,难道?!
他再也顾不了别的什么,竭尽全力地抬起右手,而后缓缓低头望去。这一瞬间,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只右手,他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这只手修长、白皙、稳定、有力,椭圆的指甲修剪得非常细致,掌心指腹有一层极薄的剑茧……这只手,是他自己的手。
或者说,这是他原本的躯体,飞升时的那个躯体。
可是,当年那个躯体,不是在飞升的时候,就灰飞烟灭了吗?难道,其实那个躯体,并没有灰飞烟灭,而是掉了下来?!
“咳咳……”秋雨桐只觉得思绪一片混乱,忍不住咳了两声,又道,“小姑娘,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还有,你是怎么发现我的,你仔细跟我说说。”
小姑娘看了他一会儿,才犹豫着开了口。
“这里是月牙湖张家村,三个月前,我跟爷爷去湖边挖莲藕,爷爷挖了好多莲藕,我也帮着挖……然后,我一锄头下去,锄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说到这里,小姑娘似乎还有些心有余悸:“我觉得有点奇怪,就伸手摸了摸,结果摸到了一只冷冰冰的手!差点把我吓死!”
秋雨桐喃喃道:“那只手,是不是我的手?”
小姑娘点了点头:“没错。当时,我吓得大叫起来,以为湖底有死人,爷爷也吓了一跳,赶紧走了过来。然后,我们就把你从淤泥里弄了出来,爷爷还用湖水给你洗了脸上的泥。”
“……”秋雨桐不由得默然。
挖莲藕的时候,从泥里挖出来一个人,难怪这爷俩以为自己是莲藕成精……
小姑娘又道:“说来也奇怪,你当时那个样子,虽然冷冰冰的,连气儿都不喘了,但是看起来,又不像死人。”
“我本来就不是死人。”秋雨桐心中苦笑,他原本这个躯体,修行了整整两百年,自然不腐不朽。
“我和爷爷把你洗干净之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又不能把你重新埋回泥里,只好把你搬了回来,放在床上躺着。爷爷说,你长得那么好看,又那么白,还是从湖边泥里挖出来的,一定不是凡人,说不定是莲藕成精,会保佑我们丰收的。”
秋雨桐简直哭笑不得,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你们发现我的时候,我身边是不是有柄剑?”
他飞升的时候,那柄“天水碧”还在手里,或许也一起掉下来了?
“有的。”小姑娘轻声道。
“那柄剑呢?”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50
小姑娘半晌没吭声,眼圈渐渐红了。
“怎么了?没事儿,就算丢了,也不要紧的。”秋雨桐心中一软,赶紧柔声哄道。
“村头的张水根兄弟要抢那柄剑,爷爷不给他们,那个张水根,他就把爷爷,把爷爷打死啦……呜呜呜呜……家里只剩我一个了……呜呜呜……”小姑娘声音一哽,放声大哭起来。
秋雨桐微微一愣,而后心中一阵难受,又是一阵极度的歉疚。陈朝虽然安定富庶,但也有不少穷苦人家和乡里恶霸,更有许多不平之事,而且这小姑娘爷爷的死,跟自己也有些关系。
小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秋雨桐勉强撑起身子,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哄道:“乖,不哭了,不哭了啊,我会帮你爷爷报仇的。”
这小姑娘已经十三四岁了,秋雨桐这样摸她的头发,其实十分不妥,但秋雨桐有些不谙世事,这小姑娘也是穷苦人家的单纯闺女,从小没学什么女红规矩,居然都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小姑娘被他摸着头发,反而哭得更大声了:“呜呜呜……哇……”
秋雨桐简直手足无措了,他哄小孩的经验,全部来自于小陆霄,可是小陆霄非常早熟,从来不哭鼻子。此时遇到这种情况,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只能一个劲儿地随口瞎哄:“不哭了,不哭了啊。”
小姑娘又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停了。她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胡乱擦了擦眼泪:“嗯,你刚刚醒,应该饿了吧……我,我方才蒸了红薯饭。”
“呃,我不用……”秋雨桐的话还没说完,小姑娘已经转身出门,很快端了一小锅红薯饭回来。
“你们莲藕精,吃这个吗?”小姑娘忐忑道。
“我真的不是莲藕精,”秋雨桐无奈道,“我是个修道之人,我之所以在湖底淤泥里,是因为……我在练习龟息功。”
“你,你是仙人?!”小姑娘睁大了眼睛。
“我不是仙人,我只是个修道之人,你就叫我……秋先生好了。对了,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略微扭捏了一会儿,才道:“我叫张黑妞,村里人都叫我阿妞,你也叫我阿妞好了。”
秋雨桐点了点头:“好。”
这顿红薯饭,是用红薯和各种粗粮一起蒸煮的,没油没盐也没有配菜,实在是很难入口,但秋雨桐不忍拂了这小姑娘的好意,便勉强陪着她吃,他这具身体其实已经辟谷了,但略吃一些凡食,也并无大碍。
吃饭的时候,阿妞又说了许多事情,秋雨桐终于大致明白了,自己如今的处境,以及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个小小的张家村,位于陈朝东边的一个大湖——月牙湖的旁边,村里人都靠种藕和打渔为生,日子十分清苦。
而这月牙湖,又位于沧白江下游,沧白江上游流经陈朝京城,估计自己当年飞升失败之后,躯体便掉进了沧白江,而后随着滔滔江水,一路冲到了月牙湖里,最后沉进了湖边的淤泥里。
如此算来,自己这个躯体,估计在淤泥里埋了至少二十年,要不是这爷孙俩把自己挖了出来,那自己估计就会从水底淤泥里醒来了,嘴巴鼻子里都是泥。
秋雨桐刚想到这儿,阿妞便开了口:“秋先生,你不知道,当时我们把你从泥里拖出来的时候,你的头发耳朵鼻子里面,全都是泥,爷爷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你洗干净……”
说到爷爷,阿妞的声音又有些哽了,没再说下去。
秋雨桐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又想起了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对了,现在是什么时候?”
“呃,刚过晌午?”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如今是什么年份月份?”
阿妞眨了眨眼睛:“哦,你说年份月份啊?如今是昌和六年十一月。”
“昌和六年十一月?”秋雨桐不由得愣住了。
仙盟大会是昌和四年清明节后的事情,之后自己被陆霄掳去了魔界,然后在西征蝙蝠妖族的时候,落进了黑龙谷,最后化掉了……那个时候,大约是六月份。
这么说,已经过了两年零五个月?
霄儿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秋雨桐的脑海之中,忽然一阵剧烈的绞痛,仿佛有一柄烧红的刀子,在狠狠绞着他脑髓,与此同时,大量零散的记忆碎片,如同漫漫潮水一般,铺天盖地涌了过来……翠微寒潭……魔丹……谷底……归无涯……好痛……
哪怕只是一些散乱的记忆,哪怕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可是那种血肉成泥的痛楚和恐惧,还是刻骨铭心般地鲜明,他几乎是难以自控地,轻轻发起抖来。
归无涯他们用冰蚕蛊虫逼问自己,用各种酷刑折磨自己,他们踩烂了自己的手,刷掉了自己的一层皮肉,捏碎了他的每一处关节……满地都是血……好痛,好痛……可是,魔丹并不在自己手上,自己根本没有剜走霄儿的魔丹,只是引开了那些追杀的修士们……
秋雨桐紧紧咬着牙,脑海中一片茫然。
怎么会这样呢?自己在药王庄的时候,明明已经驱除了冰蚕碧血蛊,又怎么会,又怎么会……这不应该啊……
他混混沌沌地回想着当年那些事情,那些药王庄里的点点滴滴……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整个人仿佛落进了一口寒冷而黑暗的深井,浑身的血液几乎冻结,连骨髓深处都在发冷。
是了,当年那最后一盏心头血,并不是徐神医端来的,而是霄儿端来的,当时,因为没有药浴的刺痛感,他还有些奇怪,但是霄儿说,这是正常的,他也就信了。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51
可是,如今看来,当年那盏心头血……
秋雨桐只觉得自己整个人,仿佛被一团冰冷的雾气笼住了,又冷,又怕,又迷惘。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再后来,魔界的那些事情……
秋雨桐只觉得头痛欲裂,他根本不愿意去回想,但大脑完全不受控制,他不断地想着,自己向小徒弟哀恳认错的样子,想着自己逆来顺受的样子,想着自己做出的那些极其羞耻的姿态……最后,在那个黑龙谷里,他甚至主动,主动……
而这一切的开端,是因为陆霄说,自己剜了他的魔丹。
可是,自己根本就没有那么做,自己只是幻化出了一颗假魔丹,引走了追兵而已。
既然残存的蛊虫,是因为陆霄瞒着自己,悄悄倒掉了那盏心头血,那魔丹的事情……
秋雨桐没有勇气再想下去了。
或许,魔丹根本就没有丢。
只不过,陆霄知道自己失去了那段记忆,所以骗了自己。
他为什么要骗自己呢?为了让自己内疚,为了让自己顺从,为了满足一些难以言说的**,为了……尝个鲜?
秋雨桐几乎是难以自抑地,想起了小徒弟在他身上做过的那些事情。
他想着自己那种卑微又可怜的内疚感,那些羞耻而柔顺的难堪姿态,他想着陆霄事后那种餍足又愉悦的神色,那种极其微妙的心满意足的表情……他只觉得一股森然寒意,悄然从脊背爬了上来。
那些时候,陆霄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他是不是觉得,自己这个师尊,简直就是个傻子?他是不是觉得,天底下居然有这么蠢的人,因为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就那样心甘情愿地忍受着他,毫不拒绝地顺从着他,被他折腾成那种样子,也不反抗……最后甚至主动……助他化了龙……
如此说来,就连最后的那些话,那些表白,那些甜言蜜语,也都是……假的?其实,只不过是想让自己,助他化龙而已?
是了,他的小徒弟,从来都是那么聪明。
秋雨桐只觉得头痛得厉害,脑海仿佛火烧火燎一般,胸口却是一片彻骨冰凉。
怎么可以这样……
怎么可以这样……
“秋先生,怎么了?你的脸色好差啊。”阿妞疑惑道。
秋雨桐猛地回过神来,他想勉强对着这小姑娘笑一笑,可是根本挤不出一丝一毫的笑意,只能哑声道:“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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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真的没什么?可是,你看起来……”阿妞的神色十分担心。
“真的没什么。”秋雨桐极其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对着这淳朴的渔村小姑娘,安慰一般笑了笑。
阿妞看着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到底没说。
吃完饭之后,阿妞手脚麻利地收拾了碗筷,端出去清洗了,秋雨桐觉得手脚还有些僵硬,便又躺回了床上。
也是,这个身子被埋在湖底淤泥里,一动不动地过了二十年,这样还不僵硬的话,那才怪了。
“唔……”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小心翼翼地,尝试着提了提灵气。
果然,丹田中的灵气,丰沛而纯净,悬浮在丹田中间的那颗浑圆元丹,也同二十年前一样,光彩夺目,毫无瑕疵。这个身体的状态,完全是他巅峰时期的样子,只是运转起来,还略微有些不灵活。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52
秋雨桐努力引导着体内的灵气,将那浩浩荡荡的灵气导出丹田,又沿着奇经八脉绕了三圈,居然就有些累了。
他也不勉强,索性睁开眼睛,盯着头顶发黄的陈旧帐幔,发起呆来。
看起来,这个身体没什么问题,很快就能完全恢复到巅峰状态。
可是然后呢?他又该去哪里?
黑龙谷的事情,已经过去两年半了,估计所有的人,都以为他死了吧。掌门师兄他们,一定非常伤心……是了,他得尽快赶回朔雪城。
……陆霄呢?他如今怎么样了?应该已经顺利化了魔龙,统一魔界了,不再需要自己了吧。
他那样骗了自己,算计了自己,自己死了之后,他会……伤心吗?哪怕只是一点点?
或者他会觉得,松了一口气?
秋雨桐只觉得胸口一阵憋闷,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他一直知道,自己这个小徒弟,从小就极其聪明,不到二十岁,就能把北方外族、满朝文武、陈朝先皇,以及那些精明的皇兄皇弟们,耍得团团转。
如今想来,当年陆霄征战边疆,宫斗夺位,也都是凭的真本事,自己这个笨拙的师尊,其实根本就没什么用。
他这个小徒弟,城府深沉又冷酷薄情,确实是天生的帝王之材,可是当那些算计,终于用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他觉得很难受。
他为什么会如此难受?
他是修道之人,爱憎都应该很淡薄。
掌门师兄曾经说过,自己虽然过于单纯,但胜在无欲无求,天生豁达乐观,没有特别执着的东西,而这种心态,是最为难得的道心。
二十年前,正是凭着这份道心,他白日飞升了。
可是为什么,此时此刻,他却觉得如此难受?
难道到头来,他终于还是有所求了吗?
或许,他当初真的不应该下山。
他不想懂什么七情六欲,也不想懂什么悲欢离合,更不想让自己平静的心境,变成如今这副乱七八糟的样子。
他就应该一辈子在问剑崖练剑,在飞来峰打坐,他就应该一辈子不下山,不入世,不收徒……这样的话,就不会遇见陆霄,就可以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
作为师尊,他很失败,可是他真的已经尽力了。
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小徒弟,他从来都是毫无保留,能给的,都痛痛快快地给了,不能给的……也稀里糊涂地给了。
陆霄从他这里,拿走了太多太多,他什么都没了,他已经被掏空了,就像一只空空荡荡的珍珠蚌,忍着疼痛被人拿走了所有珍贵的东西,然后也不再被人需要了。
其实,也不能全怪陆霄,只是自己真的太傻了,什么也不懂,没能守住师徒之间应有的那道界限。
如今想来,陆霄十几岁的时候,正是青春勃发的年纪,日日夜夜和自己朝夕相处,或许……或许那个时候,陆霄就对他的身体,产生了那么一点兴趣,所以会试图留住他,会给他做桂花糕,会用好听的话哄着他……他也就什么都信了。
他的小徒弟,跟他说的那些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药王庄的事情,剜魔丹的事情,他居然从来没有怀疑过,小徒弟说什么就是什么,就连被那样彻彻底底地羞辱的时候,被翻来覆去折腾的时候,他都还在内疚,还在不停地道歉,甚至苦苦哀求自己的小徒弟,希望对方能原谅他,放过他……陆霄当然没有放过他,只是好整以暇地享用他,甚至故意逼着他……其实,只是想看自己哭着求他的丑态而已。
是了,陆霄在玩够了之后,还说过一句话,自己当时没有留意,如今想来,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师尊的味道,也不过如此。”
那个时候,自己到底是蠢到了什么程度,卑贱到了什么程度,可怜可笑到了什么程度……后来被稍微哄一哄,居然又信了他,还主动……
秋雨桐闭了闭眼睛,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不行,他如今的心境太乱了,他不能就这样回朔雪城……就让他在这个小渔村里,在这个月牙湖边,平静过一段日子,把阿妞的生活安排好,再回去见师兄们吧。
至于陆霄……他不会报复,也不会责问,可是也不愿意多想了。
就这样吧。
他会努力忘了的,他会慢慢好起来的。
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只不过被小徒弟欺骗了而已,只不过被小徒弟玩弄了而已,只不过被梳洗得血肉成泥,只不过被羞辱得无地自容,没什么的,没什么的……
这个世间本来就是如此,他这样的傻子,合该被聪明人玩弄。
至少,他从来没有对不起过别人,这也就够了。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53
昏昏沉沉之中,秋雨桐只觉得头痛欲裂,而眼皮却越来越沉重,渐渐地,渐渐地,终于陷入了黑暗之中。
……
不知道过了多久,秋雨桐才缓缓睁开眼睛,但还是觉得十分疲倦,而眼前一片耀眼生花,明亮的阳光从房门直直射了进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他勉强起了身,刚刚披上外袍,阿妞便端着饭菜,轻快地走了进来。
“秋先生,吃饭了。”
今天的饭菜,似乎比昨天稍微丰盛了一些,居然有两小碗粗糙的白米饭,还蒸了两条热气腾腾的咸鱼,还有一小碟凉拌的苋菜。
阿妞有些扭捏:“秋先生,家里就这些了。”
“真是辛苦你了。”秋雨桐点了点头,心中有些感动,夹起一筷子咸鱼,轻轻咬了一小口。
虽然看起来寒酸,味道其实还不错。
阿妞盯着他,喉咙微微一动,似乎咽了口唾沫。
“味道挺好的,阿妞,你也吃啊。”
“嗯,一起吃!”阿妞高高兴兴地夹了一块咸鱼,香喷喷地吃了起来。
虽然饭菜十分简陋,但两人却吃得很香,阿妞一边吃,一边问些十分奇葩的问题,比如“修道之人可不可以变成莲藕?”“能不能把这条鱼骨头重新变成咸鱼?”,秋雨桐有些哭笑不得,但也尽量解答。
正在此时,忽然“轰!!”的一声巨响,外面院子的大门,被踢了开来!
而后,两名汉子大步迈进院子,一个面黄肌瘦十分猥琐,一个肥胖高大满脸凶相,黄瘦汉子高声叫道:“死丫头,你秋天的租子,到底什么时候交?!”
阿妞陡然站了起来,小脸一下变得刷白:“阿财,阿狗,你们来做什么?!秋天的租子,不是已经交了吗?”
黄瘦汉子阿财大步走进屋里,他一眼看见了秋雨桐,不由得呆了呆,而后笑道:“原来你在家里藏了个野男人!”
“……”秋雨桐沉默了一瞬。
他活了两百年,被人骂过“妖孽”,也被人骂过“怪物”,可是被骂“野男人”,还是大姑娘上花轿,破天荒头一回。
阿妞又气又急,但没法解释,只结结巴巴道:“你,你别胡说!”
高胖汉子阿狗上下打量着秋雨桐,眼睛亮了:“哟,还是个小白脸呢!跟着爷去快活快活,怎么样?”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便要来拉秋雨桐,秋雨桐心中一阵厌恶,随手将筷子轻轻挥出!
只听“嗤——”一声破空轻响,阿狗呆了呆,随即大声惨呼起来!
“耳朵,我的耳朵!啊啊啊!”
原来他的耳朵,竟然被急掠而过的筷子狠狠割下,深深钉在了后面的黄土墙上!
阿狗还在嚎叫,秋雨桐已经缓缓站了起来,冷冷看着二人:“滚。”
阿财看了一眼阿狗,不由得后退了一步,而后忽然伸出手,猛地箍住了阿妞的脖子!
“唔,唔……”阿妞一个劲儿地挣扎,可是毫无用处。
阿财死死盯着秋雨桐,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这死丫头家的那柄破剑,根本就用不了!害得我挨了少爷一顿好打!”
原来这两个人,便是张家兄弟的下人,而阿妞的爷爷,正是被张家兄弟打死的。
秋雨桐明白过来之后,胸口顿时一阵怒气沸腾,他懒得多说,手中剩下的那根筷子陡然射出,又是血光一闪!
“啊啊啊啊!”阿财顿时松开了箍着阿妞的手,捂着耳朵大叫起来,痛得直跳脚。
他的耳朵,也被筷子钉在了黄土墙上。
“妖怪,妖怪!”两人一边大声惨叫着,一边争先恐后地往房门外挤去。
秋雨桐不想和这两个狗腿子多说,只淡淡道:“滚吧。”
两个汉子紧紧捂着流血的耳朵,一边连滚带爬地往院门外跑,一边扯着嗓子大喊大叫:“再过两天,玉琴宫的仙人就要来了,我家少爷的舅舅,可是仙人身边的红人,到时候有你们好看的!你们给我等着!!”
玉琴宫?这人怎么会提到玉琴宫?
秋雨桐不由得微微一愣,而后忽然恍然大悟。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54
是了,玉琴宫在妙音岛上,而妙音岛所在的那个湖,似乎便叫月牙湖……如此说来,自己如今是在玉琴宫的地盘上?
“秋先生,咳咳……”阿妞一边咳着,一边从地上爬了起来。
秋雨桐回过神来,赶紧扶住这小姑娘:“阿妞,你没事吧?有没有摔着?痛不痛?”
“咳咳,我没事的。秋先生,他们方才说,玉琴宫的仙人要来了,这,这可怎么办?听说那个张水根的舅舅,是玉琴宫仙人身边的红人……玉琴宫的仙人,会不会来找我们麻烦?”
秋雨桐沉吟不语,心中有些疑惑。
修士们很少插手人间界,自己收陆霄为徒这种事情,已经十分罕见了,玉琴宫又怎么会管这个小渔村?
最大的可能是,玉琴宫的外门弟子们,偶尔会来月牙湖岸边采买东西,就像朔雪城的外门弟子下山采买一样,但这种事事情,却被那什么张家兄弟夸大其词,仿佛结交了仙人一般。
玉琴宫的外门弟子啊……这还真有点不好办,毕竟对自己而言,这完全是欺压小辈了。
秋雨桐想了一会儿,柔声安慰道:“放心吧,没事儿的,有我在呢。”
“可是,可是……”阿妞似乎还有些害怕,可是看着秋雨桐的眼睛,渐渐也平静下来,“嗯,有秋先生在,我不怕。”
两个汉子走了之后,倒也过了几天太平日子。
这些天以来,秋雨桐日日潜心修行,身体手脚和丹田灵气,都灵活了许多,只是人深夜静的时候,偶尔想起小徒弟,还是觉得胸口隐隐闷痛,遇到这种时候,他也只能勉强凝神静气,尽量不去回想那些事情。
这天晌午,艳阳高挂,阿妞急匆匆地进了门,大叫道:“秋先生,不好了,不好了!玉琴宫的仙人到了张家,说是要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霄霄啊,会尽量快点让你出场的,别急啊。感谢在2020022120:01:53~2020022220:03: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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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玉琴宫的仙人要见我?”秋雨桐微微蹙眉。
阿妞焦灼地点着头:“是啊是啊,阿顺在院子外面等着呢,他说那个仙人,指名要见你!秋先生,你说这可咋办啊?要不,要不,我带你去湖边的芦苇丛里,躲一躲?”
“……呃,这倒不必了。放心,没事儿的,我也想去那个张老爷家里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秋雨桐安抚了阿妞几句,两人略微收拾了一下,便一起出了小院子。
果然,一个瘦巴巴的灰衣小厮,正在破破烂烂的土墙外面,有些焦急地张望着。
“阿顺哥!”阿妞叫道。
“阿妞!”阿顺顿了顿,目光移到秋雨桐的身上,而后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呆了一瞬,“这位公子就是……你说的那位秋先生?”
秋雨桐点了点头:“是我,走吧。”
阿顺看着他的模样,神色有些讷讷地,忍不住低声对阿妞道:“阿妞,这是神仙,还是妖怪啊?”
“阿顺哥,你胡说些什么呢,这是秋先生。秋先生,这是阿顺哥,他在张老爷家打杂。”
阿妞说着说着,又担心起来,“阿顺哥,那个玉琴宫的仙人,怎么会忽然要见秋先生呢?我,我害怕。”
“唉,边走边说吧。”阿顺叹了口气,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絮絮叨叨地讲了起来,“阿妞啊,上次阿财阿狗他们两个,从你这里回去,就没了耳朵,水根少爷和铁根少爷,可气坏了……”
听到这两个名字,阿妞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紧紧咬着下唇,满脸都是又怕又恨的神色。
秋雨桐自然知道,这水根少爷和铁根少爷,便是打死阿妞爷爷的张家兄弟了。
他看着阿妞的样子,暗暗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瘦骨伶仃的肩膀,柔声安慰道:“别怕,有我呢,我会给你报仇的。”
“嗯。”阿妞抿了抿唇,慢慢平静下来,又扭头望向旁边的阿顺,“阿顺哥,那玉琴宫的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唉,是这样的……”阿顺是个热心肠的话篓子,不到片刻,秋雨桐便听明白了大半。
原来这月牙湖畔,一共有五个小渔村,而这张家村,便是其中最大的村子。张家村的大部分土地,都归地主张老爷所有,而张水根和张铁根,就是张老爷的两个宝贝儿子。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55
这张老爷一家人,在张家村里,原本就十分跋扈,自从张老爷他老婆的哥哥李有富,也就是张家兄弟的舅舅,攀上了妙音岛的玉琴宫之后,更是气焰嚣张到了极点。
玉琴宫位于月牙湖心的妙音岛,平日和湖边这些小渔村,并没有什么交道,更不会在这种小地方收弟子,只是每个月的月初,玉琴宫会派出一名外门弟子,来湖边采办一些东西。
而张家兄弟的舅舅李有富,费了很大功夫,终于攀上了这名负责采办的外门弟子,做了个接洽采办的底层小管事,于是张家在这月牙湖畔,就更加横着走了。
之前,阿财阿狗在秋雨桐这里吃了亏,张家摸不清秋雨桐的底细,不敢来找茬,直到今天月初,李有福带着玉琴宫那个外门弟子过来了,张家顿时感觉腰杆一下子硬了,便来传唤秋雨桐。
“……”听明白之后,秋雨桐着实有些无语。
张家所谓的靠山,所谓的仙人,只是一个玉琴宫的外门弟子……说实话,就算是玉琴宫主林郁容,在他面前也是客客气气的。
秋雨桐默然不语,阿妞看着他的脸色,也有些忐忑起来:“秋先生,要不然,你就直接走了吧,别去了。我怕他们……”
听到阿妞这么说,阿顺顿时急了:“那可不行!要是这位公子走了的话,阿妞你可就倒大霉了!”
秋雨桐摆了摆手:“我不会走的,先过去看看吧。”
张家村虽然不是特别大,但也有数百户渔民人家,一路上,不时有大婶大妈探头探脑,她们一边补着手里的渔网,一边低声议论:“哎哟,阿妞这小妮子,可真是造孽了,刚死了爷爷,如今又……”
“那男的是谁啊?”
“不知道,好像是阿妞爷爷捡到的那个僵尸?还是莲藕精什么的?”
“嘘嘘,可别让他听见了……”
听着这些话,阿顺忍不住一直偷瞟秋雨桐,欲言又止的样子,秋雨桐简直无话可说。
半盏茶功夫之后,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村头的张老爷家,阿顺松了口气:“到了。”
“就是这里?”秋雨桐抬眼望去,不由得挑了挑眉毛。
他这一路行来,张家村大部分村民的屋子,都是黄泥坯墙的茅草屋,而这张老爷家,居然是一座三进的小四合院,而且这四合院的院墙,全都是大块水磨青砖砌成的,看起来颇有一点小小的地主气派。
“进来吧。”阿顺领着两人进了堂屋,低眉顺眼道,“老爷,小的把人带回来了。”
“秋先生……”阿妞有些害怕,一个劲儿地往秋雨桐身后躲。
秋雨桐没有说话,只淡淡地抬眸望去。
这间堂屋明亮而宽大,堂屋的上座,坐了两个人,右边的中年男人肥头大耳,自然便是张老爷了,而左边那个年轻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出头,面目清秀,神色傲慢,青纱罩袍,腰悬长剑,完全是一副修士打扮。
还有两个十七八岁的肥壮少年,正围着那位青衣修士,一个端茶倒水,一个捧着暖炉,两张肥胖凶恶的脸上,全是谄媚的表情,这应该便是张家兄弟了。
秋雨桐感觉到背后的阿妞在轻轻发抖,便微微侧过身,挡住了她,低声道:“别怕。”
除了张家父子三人之外,堂屋里还有个山羊胡子的阴沉中年男人,他正坐在另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秋雨桐,这便是张家兄弟的舅舅,采买小管事李有福了。
堂屋门外跪了两个人,都用白布包着耳朵,正是阿财和阿狗,他们看见秋雨桐,顿时瞪大了眼睛,嘶声喊道:“老爷,就是他!就是这个人!!”
张老爷翻着一双浑浊发黄的小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秋雨桐:“就是你,伤了阿财阿狗?”
秋雨桐对这些张家人十分厌恶,只轻哼一声,并不回答。
青衣修士望着秋雨桐,蹙眉道:“你为何伤人?我已经看过了他们的伤势,你应该也会一些法术吧?你到底是什么人?”
秋雨桐还没说话,张水根已经凑到了青衣修士耳旁,压低了声音:“罗仙师,你有所不知,这人是个妖怪!”
罗仙师蹙眉道:“什么妖怪?我之前听人说,那柄灵剑,就是从他身上得来的?”
张铁根接过哥哥的话,添油加醋道:“这妖怪原本沉在月牙湖的泥里,是我们村里一个老头子,把他挖出来的。当时,那柄灵剑,便在他的身边……他一个妖怪,怎么会有那么好的灵剑?哥哥,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张水根冷笑一声:“那还用说,定然是他偷的。后来,那个老头莫名其妙地死了,我看多半就是被这妖怪杀了,结果这妖怪还倒打一耙,施妖法割了我家下人的耳朵!”
秋雨桐平静地听着他们一唱一和,也并不反驳。
罗仙师喝了一口热茶,又沉吟了片刻,才抬眸望向秋雨桐:“我不关心那些乱七八糟的,我只问你一句话——那柄灵剑到底是怎么回事?”
秋雨桐本就有些厌烦,听着这种居高临下的质问语气,更是不悦,便冷冷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罗仙师挑了挑眉,似乎没想到这人居然这个态度:“你难道不知道,我是玉琴宫的人?”
“玉琴宫的人?那又如何?”秋雨桐笑了笑。
其实,他对玉琴宫并没有偏见,玉琴宫主林郁容为人十分温和,和掌门师兄还颇有些交情,可是俗话说得好,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果然诚不我欺。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56
“……你,你好大的胆子!”罗仙师顿时恼了,一下子站了起来,“这月牙湖方圆千里,数百年以来,都受玉琴宫的庇护,你到底是什么人,居然如此出言不逊?!”
秋雨桐面无表情道:“在下姓秋,一介散修,不懂这些规矩。”
罗仙师愣了愣,而后恍然大悟地嗤笑一声:“原来只是个散修,怪不得……对了,那柄灵剑,你是怎么得来的?看你穿成这个样子,那柄剑应该不是你自己的罢……到底是捡来的,还是偷来的?”
“……”秋雨桐实在是无言以对。
确实,他此时穿的只是阿妞家的麻布衣衫,可是这位“罗仙师”身为修道之人,居然如此浅薄,难怪都二十好几了,还只是个外门弟子。
他也懒得辩解,便道:“就当是我捡的吧。”
“我猜你也会这么说。”罗仙师了然地点了点头,“可是,为什么我把那柄剑带回宫后,二宫主却没法驾驭?”
“二宫主没法驾驭?”秋雨桐轻轻扬了扬眉,略一思索,心下便已经明了。
这张老爷家抢了灵剑,便将灵剑给了那小管事李有富,李有富又拿去向玉琴宫的外门弟子献媚,而这个外门弟子“罗仙师”,又把灵剑献给了玉琴宫的二宫主。
可是,那二宫主拿到灵剑之后,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驾驭,自然很是不快,便层层问责下去,张老爷家多半也挨了骂,所以张家兄弟十分气恼,派了阿财阿狗来找麻烦,又被自己削了耳朵。
这些人哪里明白,那柄天水碧,虽然不是天照云海那种绝品灵剑,但好歹也在自己手里呆了数十年,深受自己剑意浸染,又岂是旁人可以随意驾驭的?
对了,玉琴宫的二宫主,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林逐风?
自己当年还见过此人,是个有些高傲的少年剑修,本性似乎也并不坏……
秋雨桐还在沉吟着,那边的罗仙师已经不耐烦了:“喂,那个散修,我在问你话呢!为什么我家二宫主,不能驾驭那柄灵剑?”
说到这里,罗仙师顿了顿,又放柔了声音:“既然那柄灵剑是你捡的,你也算有些功劳,只要你能帮上忙,我愿意用二十枚灵石,作为给你的补偿。”
“那柄灵剑,只是我偶然得来的,至于为什么二宫主无法驾驭它,我也不是很清楚,或许我见了灵剑,就明白了。”秋雨桐淡淡道。
天水碧虽然算不上什么绝品灵剑,但也是自己的东西,当然要拿回来。他如今不想暴露身份,让这外门弟子带自己去,倒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你想见灵剑?”罗仙师犹豫了一会儿,点头道,“也行,灵剑如今在二宫主手里,我明天就要回玉琴宫,你随我一起上妙音岛吧。”
“罗仙师,你要带他上妙音岛?!”张水根和张铁根两兄弟登时急了,异口同声道。
张老爷也急了:“罗仙师,这种来路不明的人,怎么能去玉琴宫?我这两个儿子都很聪明,他们一直想上妙音岛,拜入玉琴宫,可是却没有机会……”
“咳咳!”李有福赶紧打算了张老爷的话,满脸堆起了笑容,“罗仙师,您看这是不是……”
罗仙师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我早就说过了,他俩根骨太差,不能上妙音岛。”
张家兄弟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但也不敢说什么,只能死死瞪着秋雨桐,那目光简直是又嫉又恨。
罗仙师扫了秋雨桐两眼,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你今晚回去之后,收拾几件得体的衣裳,我明天清早,便来接你上岛。再过几天,会有一位非常尊贵的客人,大驾光临玉琴宫,你上岛之后,可不要到处乱跑,免得冲撞了贵客。”
“……贵客?”秋雨桐有些疑惑。
什么贵客?
虽然林郁容被归无涯碎琴之后,玉琴宫就渐渐衰落了,但是饿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修真界之中,能被玉琴宫称为贵客的人,并没有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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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罗仙师冷哼一声,并不回答。
秋雨桐虽然十分疑惑,但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在心中暗暗沉吟。
能够被玉琴宫称为贵客的人,多半是四大门派中的,某一位大能修士。北海剑派和玉琴宫有深仇大恨,不太可能上门做客,那么,这位贵客要么是南山寺的某位高僧,要么是……朔雪城的师兄们。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57
想到三位师兄,秋雨桐的心中,不由得微微一酸。
师兄们是这世上,真正真心待他的人,可是自己如今这样的心境,实在是无颜回朔雪城……再过一阵子吧,等自己平静下来,就回到朔雪城,从此呆在飞来峰上,永远不再下山。
他想着满腹心事,许久都默然不语,罗仙师似乎也觉得无聊,便淡淡道:“行了,今天就这样吧,回去好好收拾收拾,我明早去接你。”
旁边的张老爷一家人,虽然老大不高兴,但也没有办法。
张老爷和李有富还能勉强撑着笑容,送走了罗仙师,而张家兄弟就直接阴沉着脸,盯着秋雨桐和阿妞离开。
……
入夜,一灯如豆。
秋雨桐望着桌上那盏昏暗的油灯,发了好一会儿呆,忽然问道:“阿妞,你家里有没有铜镜?”
“铜镜?有的有的。”
阿妞赶紧窸窸窣窣地翻找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旧镜子:“这是我阿娘留下的。”
这面铜镜做工十分粗糙,而且已经很陈旧了,镜面磨损得厉害,照出来的人影,也是模模糊糊的,秋雨桐仔细看了一会儿,点头道:“有点模糊,不过也凑合了。”
“秋先生,你要镜子做什么?你想梳头吗?”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秋雨桐笑了笑,从桌边站起身来,将铜镜塞进枕头下面,又拎起薄薄的被子,仔细抖开铺上。
然后,他走到屋子角落,开始用稻草和旧棉絮打地铺。
“秋先生,你要休息了吗?要不,还是我睡地铺吧。”阿妞看着他打地铺,有些怯生生地说。
阿妞的家里,只有一张稍微像样的木床,便是秋雨桐之前睡的那张床。秋雨桐身子略好之后,便十分坚决地把床让给了阿妞,而自己在屋子的角落,用稻草和旧棉絮打地铺。
“秋先生,地下太凉了,你身子刚刚好了些,还是睡床上吧。”
秋雨桐摇了摇头:“今天晚上,我们两个都睡地铺。”
阿妞眨了眨眼睛:“啊?”
“今晚,可能有人来。”
“有人来?谁啊?”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没事儿的。”
“哦。”阿妞的神色还是十分迷惑,完全不明所以,但她对秋雨桐一向又敬又畏,也没再多说什么。
弄好了一切之后,秋雨桐便吹熄了油灯,两人在屋子角落的地铺上,背对着和衣而眠,倒也还算凑合。
秋雨桐侧躺着稻草堆上,望着黑漆漆的墙壁,想着许许多多的事情,怎么也睡不着,背后阿妞的呼吸却渐渐匀净,不久便沉沉睡去了。
子夜。
屋外不远处,传来一阵细小的窸窣声,仿佛有什么人,正在爬墙。
“哥,拉我一把……”
“你他妈怎么搞的?!”
果然来了。
秋雨桐陡然睁开眼睛,凝神听了一会儿,便悄悄爬起身来。
旁边的阿妞还睡得很熟,秋雨桐轻轻捂住她的嘴,将人晃醒了,又压低了声音:“阿妞,外面有人来了,千万别出声,明白了吗?”
阿妞面露惊恐之色,微微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屋外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外面的人已经爬过了院墙,轻手轻脚地走到了窗户下面。
“哥,进去吗?”这是张铁根的声音。
张水根低声道:“等等,我先听听。”
“……”阿妞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猛地睁得老大,她终于明白过来什么,眼神又是恐惧,又是愤恨。
秋雨桐眯了眯眼睛,白天的时候,他看见张家兄弟目露凶光,隐隐有些杀气,便预料到了这种事情。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58
自己明早就要去妙音岛了,张家兄弟如果要做什么的话,肯定就是今晚……虽然身为修道之人,他从不轻易对凡人动手,但是,这种情况例外。
“老头已经死了,这小妞家里只有两个人,待会儿咱们进去之后,先把那个妖怪杀了,再抓小妞。”
“哥,万一那个妖怪,他又施妖法怎么办?”
“我看那妖怪的妖术,好像也不咋地。今天白天的时候,在罗仙师面前,他不是什么也没敢做吗?待会儿啊,咱们不等他施展妖术,先一刀下去,直接把他斩了!再说了,咱们这两把杀猪刀上,都涂了黑狗血,据说那些妖魔鬼怪,都怕这个。”
“哥,待会儿抓了那小妞,嘿嘿嘿,能不能先让我玩一会儿?虽然只是个瘦巴巴的柴火妞,但是直接杀了,倒也有点可惜。”
“随便你,反正天亮之前放一把火,什么也没了……”
听到这里,秋雨桐的心中,简直恼怒到了极点,这张家兄弟,根本就是两头畜生!不,连畜生都不如!
正在此时,只听“咔嚓!”一声轻响,窗户被推开了。
两个长长的影子,映在了地上。
阿妞整个人都剧烈地哆嗦了一下,秋雨桐安抚一般按了按她的肩膀,又将手指竖立在嘴唇前,示意她不要出声。这瘦瘦的小姑娘虽然脸色刷白,但还是紧紧抿着嘴唇,非常听话地一声不吭。
清冷的月光之下,只见两个肥壮的黑影,一前一后地跳进了屋子,正是张家兄弟。
他们进屋之后,略微扫视一番,便蹑手蹑脚地往床铺走去。
奇怪的是,那张床铺上面本来没有人,可是此时此刻,薄薄的被子却微微凸起,还缓缓起伏着,仿佛被子下面有人正在熟睡,而且看起来,这个人身材十分修长,应该是个男人。
张家兄弟彼此对视一眼,而后两人眼中凶光暴射,双双扬起了手中的杀猪刀,两柄雪亮的刀子,狠狠往被子上插去!!
“啊啊——”两声惨叫划破天际!
此时正是月上中天,明亮的月光下,张铁根跌跌撞撞地往后连退了好几步,而后软绵绵地仰天倒下,小腹正中,赫然便是一柄雪亮的杀猪刀!
“妖怪!”张水根紧紧捂着腹部,一边嘶声大吼着,一边猛地掀开了被子!
可是,那床薄薄的被子下面,哪里有什么妖怪,赫然只有一面巴掌大的陈旧铜镜!
张水根瞪着那面铜镜,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可怖声音,充血的眼睛睁得老大,仿佛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哥,救我,救我……我的肠子……”张铁根嘶声叫着,滑腻腻的肠子流了一地。
张水根腹部也中了一刀,又哪里顾得上弟弟,他紧紧捂着腹部,靠着床沿缓缓滑了下去,整个人瘫软在地,口中兀自喃喃道:“妖怪,妖怪!”
秋雨桐平静地看着兄弟二人垂死挣扎的样子,心中没有丝毫的同情,只有极度的厌恶。
“秋先生……”阿妞紧紧握着他的胳膊,整个人都在簌簌发抖,也不知道是解恨,还是害怕。
“没事儿的。”秋雨桐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扶着她站了起来,两人从黑暗的角落,缓缓走到屋子中央。
张水根睁大了血红的眼睛,狠狠瞪着二人,仿佛见了鬼一般:“你,你们,妖怪……”
张铁根哑声道:“咳咳,救我,救我……”
“我确实可以救你们。”秋雨桐垂眸望着二人。
张家兄弟登时面露喜色,结结巴巴道:“仙,仙人……”
“不过,我还得问一个人。”秋雨桐微微扭头,柔声问道,“阿妞,你说要不要救他们?”
阿妞死死盯着地上扭曲蠕动的张家兄弟,这个怯懦又瘦弱的小姑娘,明明整个人都在发抖,但还是非常坚定地摇了摇头,断然道:“不救!!”
秋雨桐点了点头:“好,不救。”
他说完之后,便不再搭理张家兄弟的哀求,只扶着阿妞在桌边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二人在血泊中挣扎。
张家兄弟倒在屋子中间,血和肠子乱七八糟地流了一地,他们一开始还苦苦哀求阿妞和秋雨桐,绝望之后又撕心裂肺地破口大骂,什么污言秽语都骂了出来,可是秋雨桐只低垂着睫毛,除了恶心之外,再也没有任何感觉。
渐渐地,两兄弟的骂声低了下去,终于没了气息,成了两具冰冷的尸体。
阿妞望着两人狰狞的尸体,一张瘦巴巴的小脸毫无血色,牙齿不自觉地打着战:“秋,秋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才,我不是问你要了一面铜镜么?我在那面铜镜上面做了点手脚,让它变成了一个镜傀儡。这种镜子做的傀儡,所有对它的攻击,都会返回到凶手自己身上……所以,他们其实是自作自受。”
“原来是这样。”阿妞轻轻点了点头,一双眼睛盯着地上那两具丑陋的尸体,虽然手里全是冷汗,但渐渐地不再颤抖了。
这段日子以来,这个可怜的小姑娘,还是第一次这么平静。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59
有些事情,宽恕可以得到平静,但还有些事情,只有以血还血,才能得到平静。
秋雨桐暗暗叹了口气,安慰一般拍了拍阿妞的肩膀,又从怀里掏出一枚黄色的符纸,放在对方手里。
“阿妞,你已经不能再待在这个村子里了。这是我昨天画好的符纸,你拿着这张符纸,去八十里外的白州府,找到那里的仙盟会馆,他们见了这张符纸之后,就会帮你安排好一切的。你在路上,万一遇到什么危险,也可以撕碎这张符纸,我会过来救你。”
“嗯。”阿妞紧紧捏着那张符纸,低声道,“秋先生,你呢?你以后怎么办?”
“我……”秋雨桐微微一愣,而后有些茫然。
以后?他自然是要回朔雪城的。
回去之后,他会在问剑崖峭壁练剑,把每一片飘然坠落的雪花,都削成两半,他会在飞来峰绝顶打坐,从月上中天,一直到东方既白……他会潜心修道,与剑同眠,从此再也不问红尘俗事,更不染七情六欲。
可是,可是……
过了许久许久,他才低声道:“我不知道。”
……
第二天一早,那罗仙师便来接人了。
秋雨桐站在黄土院墙外面,身后那座简陋的茅草土坯屋,早就在昨夜的熊熊大火之中,化为了一片灰烬。
罗仙师瞥了那片灰烬一眼,也没说什么,毕竟,这些凡人蝼蚁的生生死死,绝大多数修士都并不在乎。
“收拾好了?”
秋雨桐点了点头,淡淡道:“走吧。”
见秋雨桐似乎不想多说话,罗仙师也没再说什么,两人一同离开了张家村,来到了月牙湖畔,湖畔早就有一叶灵舟等着,两人登上灵舟,往湖心的妙音岛去了。
月牙湖占地数千倾,湖面极其辽阔,远处一片茫茫的水天相接,微凉的湖风迎面拂来,令人心旷神怡。
灵舟稳稳地在湖面行驶着,过了足足一炷□□夫,一座烟波缭绕的岛屿终于出现在眼前,岛上隐隐传来丝竹之音,恍若蓬莱神山一般。
这自然便是妙音岛了。
不多时,小舟便在妙音岛的码头旁边,缓缓停了下来。
秋雨桐轻盈地跃上码头,四下扫视了一番,这处码头虽然十分宽阔,但却并没有南山寺或者朔雪城的恢弘气派,反而显得有些冷清。
看起来,玉琴宫果然是衰落了。
几个外门弟子正急匆匆地搬着什么东西,他们纷纷向旁边的罗仙师打着招呼,偶尔向秋雨桐投来好奇的一瞥。
“罗师兄,回来啦?”
“子文师弟,这次又采办了什么好东西?这人谁啊?”
“一个散修罢了。”罗子文笑道。
到了岛上,罗子文的态度变得谨慎了许多,全然不像在张家村那么嚣张,他一边和其他外门弟子打着招呼,一边带着秋雨桐七拐八拐,最后来到了岛后的一片竹林旁。
这片竹林十分茂盛,枝叶更是苍翠欲滴,让人忍不住心生喜欢,秋雨桐扬了扬眉毛:“这里是?”
“这是翠林客居。”罗子文指了指竹林旁的一排矮屋,“你暂且住这里吧,明天我就带你去见二宫主,千万别乱跑。”
秋雨桐不想和他多说什么,只敷衍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根本就不打算见林逐风,也不想见林郁容,或者说,他如今这个境况,不想引起任何人的主意,只想今晚取了那柄天水碧,然后悄悄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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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60
这天晚上,皓月当空。
子夜时分,秋雨桐悄然起了身,他推开房门往外看了看,外面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他的天水碧,十有□□在林逐风的卧房里,可是这个翠林客居在妙音岛后面,距离前岛的玉琴宫林家主宅,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而且,虽然玉琴宫已经衰落了,但到底还是四大门派之一,恐怕这一路过去,会有许多护岛大阵,秋雨桐自然不怕什么法阵,可是也不想惊动太多人。
他沉吟片刻,便往屋后的竹林走去。
白天过来的时候,他仔细观察过,这片竹林后面是一座高高的断崖,要想穿过这片竹林,去前面的林家主宅,必须翻越这面陡峭的山壁,所以这一条路,估计不会有法阵。
果然,一路上安安静静地,没有遇见任何人,也没有遇见任何法阵。
这片竹林占地甚广,长得枝繁叶茂,白天看起来苍翠欲滴,晚上则显得十分冷清。
此时正是月上中天,皎洁的月光透过竹叶的密密缝隙,洒在地面那层厚厚的枯枝败叶之上,犹如一块洁白的薄薄银纱,干净而柔软。
秋雨桐提起丹田灵气,几乎足不点地一般,飘然往前掠去,就连踩踏竹叶的轻微“沙沙”声,也丝毫没有发出。
忽然,他猛地停了下来。
“嘿!”前方传来一声清斥,而后又是挥剑的“嗖——嗖——”声。
是谁?难道自己被发现了?
秋雨桐迟疑了片刻,前方的清斥声和挥剑声还在继续,原来那人并没有发现自己,只是在独自练剑。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秋雨桐又有些疑惑,这半夜三更的,谁会到这片竹林里来练剑呢?
他略微犹豫了一下,便蹑手蹑脚地往前走去。
竹林中间有一块小小的空地,此时此刻,明亮的月光倾泻而下,一名清俊少年正从半空猛地旋身,而后一剑狠狠挥出!一片打着旋儿坠落的竹叶,登时被锐利的剑锋削为两半!
秋雨桐轻轻挑了挑眉。
少年手中的剑,正是天水碧。
而这练剑的清俊少年,自然便是玉琴宫的林二宫主,林逐风了。
林逐风将那片竹叶一削为二之后,又接连挽了数个剑花,将风中飘荡的数十片竹叶,逐一削为两半,身法飘逸至极。
秋雨桐看得心中直摇头,不对,不对,还是不对。
这林二宫主到底是怎么练的剑?全是一堆花架子!
这时,一片竹叶被夜风吹得稍远了些,林逐风凝视着那片竹叶,轻轻一抖长剑,似乎想要发出剑气,可是剑光闪烁之中,根本没有丝毫剑气发出——他根本没法驾驭这柄灵剑,只能当做普通的长剑使用。
“啧!”少年面露懊恼之色,随手收了长剑,又低头沉吟了片刻,似乎在苦苦思索着什么。
这时,一团厚厚的乌云遮住了月亮,竹林里登时一片幽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秋雨桐想了想,往前迈了一步,既然碰巧在这里遇上了,索性直接向林逐风把剑要回来罢。他这么想着,便没有提起灵气,可是刚刚踏出一步,脚下便踩碎了一片干枯的竹叶。
“谁在那里?!”
林逐风一声厉喝,黑暗之中剑光闪烁,泼天的剑势登时倾泻而下!
“林二宫主……”
秋雨桐还没来得及说完,一抹天青色的明亮剑光,瞬间已经到了眼前!他没料到林逐风竟然如此莽撞,只得随手折了一根细细的竹枝,将天水碧轻轻荡了开去!
其实,他完全可以直接将天水碧收回手中,可是林逐风这几式剑招,破绽实在太多了,秋雨桐看着十分无语,忍不住和对方过起招来。
“你是何人?!”林逐风连环三剑的凌厉攻势,被对方轻轻荡了开去,这少年居然不退反进,又是一剑横扫而出!
这招倒是不错。
秋雨桐心中暗暗赞叹,这少年在黑暗中陡遇强敌,居然丝毫不慌张,还能迎难而上,甚至连连抢攻,看来这位林二宫主虽然剑术不怎么样,但却颇有几分胆识。
他一边想着,一边斜挑竹枝,蹂身迎了上去,不过片刻功夫,两人已经翻翻滚滚地过了数百招!一时之间,灵气四下纵横,几乎将满地的枯枝败叶,都激荡起来!!
只是两人的剑术造诣实在差得太远,与其说是过招,不如说是秋雨桐在单方面地喂招,百余招之后,他也有些不耐烦了,便纵身掠到林逐风旁边,用竹枝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沉肩!”
又拍手腕:“收腕!”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61
而后是侧腰:“放松!”
“你,你到底是何人?!”林逐风起初又惊又怒,几乎要破口大骂,可是慢慢地不再吭声,到了三百余招之后,更是完全顺着秋雨桐的指点,老老实实地出招接招。
不知道过了多久,秋雨桐终于稍稍满意了些,便用竹枝轻轻拍了拍对方的手腕:“撤剑!”
“锵——”随着一声清越的剑响,天水碧被高高抛向半空!
此时此刻,月亮恰好从乌云后面露出了出来,天水碧的剑身在漫天月华之下闪烁不定,而后不偏不倚地,正正落进了秋雨桐的手里。
这一瞬间,这柄灵剑仿佛忽然有了魂魄一般,明亮如水的剑身倒映着主人雪白的面颊,寒气四溢,不可逼视。
林逐风陡然瞪大了眼睛:“秋,秋峰主?!”
“林二宫主。”秋雨桐淡淡道。
少年呆立在原地,清俊的脸庞一阵青一阵红:“秋峰主,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听说,你不是已经,已经……”
秋雨桐不想同他解释,便随口道:“我前几年闭关了。我这次过来,是来取剑的。”
“取剑?这柄剑……”林逐风呆了呆,而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难怪我觉得这柄剑有些眼熟……原来是天水碧!”
“正是此剑。”
“我……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只在几年前的仙盟大会上,遥遥看过此剑一眼……我实在很抱歉。”林逐风几乎有些结结巴巴了。
这位林二宫主居然十分通情达理,秋雨桐倒有些意外了,便点了点头:“无妨。”
他一边说,一边随手挽了个剑花,将天水碧插入腰间,而后略微想了想,又道:“林二宫主,我来这里取剑的事情,希望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林逐风紧紧盯着他,抿了抿嘴唇,许久没有回答。
“林二宫主?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林逐风还是不吭声,秋雨桐有些疑惑,正想再重复一遍,少年却忽然“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秋峰主,求您教我剑术!”
“教你剑术?”秋雨桐望着跪倒在地的少年,有些愕然地眨了眨眼睛。
林逐风急道:“秋峰主,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如今修真界动荡不安,我哥哥又实在是……我,我只是想学好剑术,保护玉琴宫!”
“修真界动荡不安?怎么回事?”秋雨桐茫然道。
“你不知道?”林逐风微微一愣,而后了然地点了点头,“是了,秋峰主你这些日子一直在闭关,自然不知道了。”
秋雨桐忍不住蹙起了眉头:“到底怎么了?”
“唉,说来话长。两年前,先是归无涯莫名其妙地失踪了,而后陈无伤和屠无畏两个人,不知道被谁活活剥了皮,倒吊在北海剑派的大门上,据说嚎了好几个时辰,血流了一地,才慢慢死去。从那以后,北海剑派就成了一盘散沙……这样一来,北方修真界整个都乱套了,许多门派散的散,乱的乱,谢城主虽然身为仙道盟主,但也没有插手……”
说到谢晚亭,林逐风忍不住看了秋雨桐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
秋雨桐有些茫然,林逐风在说什么?归无涯失踪了?北海剑派散了?这两年多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至于掌门师兄为什么没有插手……秋雨桐倒是有些明白。
掌门师兄如今执掌仙道盟主令,按道理讲,这么大的事情,仙道盟主确实不能不管,可是如果事关北海剑派……掌门师兄多半不想管。
秋雨桐正在沉吟着,林逐风又重重地磕下头去:“虽然,虽然我也很恨北海剑派,可是那么大的一个门派,居然倾覆得如此容易,玉琴宫如今这个样子,更是任人宰割,我真怕……秋峰主,求您收我为徒,教我剑术!”
秋雨桐心中乱糟糟的,许久没有说话。
如今他的心境太乱,暂时不想回朔雪城,但也没别的地方可去,如果能在玉琴宫静悄悄地呆一段日子,偶尔指导这少年使剑,顺便平静心境,梳理一番思绪,倒也不错。
他想了许久,终于低声道:“林二宫主,我目前不打算收徒,但我可以教你一些剑术,至于你能学到多少,就要看你自己的悟性了。”
林逐风大喜过望,深深地磕下头去:“多谢秋峰主!”
“你我平辈论交,不必多礼。”秋雨桐将他扶了起来,略微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先说好了,我要与你约法三章。”
“约法三章?”
“很简单,第一,我住在这竹林旁边,每晚子时,教你练剑一个时辰;第二,你不能向任何人,泄露我的身份和行踪;第三,这段日子,你把这两年以来,修真界发生的所有事情,好好跟我说说。”
林逐风满口答应:“这些都没问题!这片竹林本来就没什么人,只有我偶尔过来,哥哥最近在准备迎接贵客,更不会过来。”
“贵客?我之前就听人说,过阵子会有位贵客前来玉琴宫,到底是哪位贵客?”秋雨桐有些好奇。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62
提起这件事情,林逐风忍不住撅起了嘴,老大不高兴的样子:“哎,我也不知道,哥哥一直神神秘秘的,就是不肯告诉我。不过,哥哥这段日子好像很是发愁,依我看啊,恐怕这位贵客,不是什么善茬。”
林逐风的神色不似作伪,看来的确是不知道,秋雨桐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心中十分疑惑。
这位神秘贵客到底是什么来头?林郁容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要瞒着?
林逐风瘪了瘪嘴:“算了,不说这个了。秋峰主,我方才那一招,是不是这个地方不大对?”
秋雨桐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细心指点起了林逐风的剑法。
如此一来,秋雨桐便在这片竹林旁边,暂时住了下来。
每晚子时,他便到竹林里的这片空地,传授林逐风一些剑招,林逐风极其勤奋,进步非常快。
因为担心万一遇到其他故人,秋雨桐又让林逐风弄来一顶雪白的鲛纱斗笠,每晚进出小竹林,他都戴着这顶斗笠,把一张脸遮得严严实实。
……
一转眼,便过了好些天。
这天晚上,月亮已经圆了,看起来分外明亮,秋雨桐传了林逐风一招“月落乌啼”,这招颇有难度,不知不觉间,一个时辰就过去了,两人便沿着竹林中的一条小径,一同往外走去。
林逐风学到了一招厉害的剑招,此时十分兴奋:“方才那招,我觉得我还可以再快一些……”
“嘘。”秋雨桐的脚步忽然顿住了。
虽然周围非常安静,但是绝顶剑修极其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前面有人。
林逐风愣了愣,压低了声音:“怎么了?”
就在此时,前方不远处的竹林中,传来了一个清冷而无奈的声音:“不是我不肯帮忙,只是……我的本命玉琴,早就已经碎了。这两天,我仔细看了那支《十方召魂曲》的谱子,这谱子极其古怪,用普通的七弦琴,根本弹不出来,你就算杀了我,我也无能为力。”
“林宫主,陆某也不想强人所难,只是……”
这个极其冷酷而熟悉的声音,让秋雨桐只觉得仿佛有一桶刺骨的冰水,“哗啦”一声迎头浇下,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这一瞬间,他的脑海成了一片全然的空白,一时间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没法想了。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终于努力让霄霄出来了感谢在2020022420:00:51~2020022520:03: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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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这个声音……分明是陆霄。
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一瞬间,秋雨桐只觉得脑海里一片白茫茫的,耳边更是“嗡嗡嗡”直响,完全无法思考,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立刻离开这里。
可是,虽然他的脑子这么想,但他的腿脚却好像在地上生了根一般,僵硬得一动也动不了。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林逐风小心翼翼地看了秋雨桐一眼,轻声道:“你没事吧?”
他的声音非常轻,但前方竹林里面,那两个人的交谈声,却戛然而止了。
而后,有人陡然厉喝一声:“谁?!”
随着这声厉喝,紧接着又是“轰——”一声巨响!一阵极其狂暴的罡风,如同排山倒海一般,汹涌喷薄而来!大片大片青翠挺拔的竹子,往两边颓然倒了下去!!
不过瞬息间的功夫,秋雨桐眼前这片茂盛的竹林,便被这阵狂暴无比的罡风,完全夷为了一片平地!
竹叶飘散,尘埃落定,清冷明亮的月光投了下来,平地之上再也没有任何遮掩,只剩下四个人面面相觑。
一位模样清秀的年轻人,惊讶地望着林逐风,神色十分疑惑:“逐风,大半夜的,你在这里做什么?……这位又是?”
这位清秀青年,自然便是林逐风的哥哥,玉琴宫主林郁容了。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63
“呃,我……”面对哥哥的疑问,林逐风的神色有些讷讷地,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转头望向秋雨桐。
可是,秋雨桐根本没有听见林郁容的问话,也没有看见林逐风求助的目光,他的一双眼睛,只是怔然望着林郁容身边那个冷峻的黑衣男人,除此之外,他再也听不见别的,也看不见别的。
那个男人,曾经是他最疼爱的小徒弟,是他养了十几年的小徒弟,是会给他做桂花糕的小徒弟……但是,也是骗他最深的人,羞辱他最深的人,是害得他血肉成泥,尸骨无存的人……
是他最不想见,也最害怕见到的人。
老天仿佛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把他最疼爱的小徒弟,变成了他每一晚的噩梦来源,又把这个他最不想见的人,带到了他的面前。
秋雨桐僵硬地望着对方,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和过去相比,如今的陆霄看起来更加成熟稳重,也更加冷酷内敛了。
他身着一袭墨黑色滚暗金云纹的鲛丝外袍,英挺的眉目之间,全是阴鸷冰冷的神色,全然成了一位冷酷而强悍的御天魔皇,再也看不到半分过去的样子。
此时此刻,他那双漆黑深邃的凤眸,正直直望着秋雨桐,那种鹰隼般的锐利目光,仿佛可以穿透这世上的一切伪装,不管那伪装是多么复杂,或者多么精巧。
在那样的目光之下,秋雨桐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一股森然寒意从脊背悄然窜了上来,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陆霄沉沉地盯着他,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秋雨桐的背心都汗湿了,掌心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原来在极度紧张之下,指甲已经将掌心掐破了。
放松些,不要这样……
在斗笠的白纱遮挡之下,秋雨桐轻轻吸了口气,强迫着自己放松下来,勉强稳住了心神。
是了,自己戴了斗笠,陆霄认不出自己的。
陆霄死死盯了他许久,漆黑的瞳孔缓缓缩紧了,连颜色都浅淡起来,几乎有种隐隐要变成黄金竖瞳的感觉,那是魔龙一族激动到了极点的征兆,与此同时,某种做梦般的狂喜神色,渐渐浮现在那张原本极其冷峻的面庞之上。
陆霄他……他怎么了?
在那样狂热的注视之下,秋雨桐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稀薄起来,可是这种时候又不能转身就跑,只能硬着头皮站在原地,强撑着面对自己的小徒弟。
陆霄再也无法克制一般,陡然往前跨了一步,声音嘶哑到了极点,还抖得很厉害:“你,你……”
这位御天魔皇极其紧绷的神色,让林郁容似乎误解了什么,脸色一下变得刷白:“御天魔君,这是我的弟弟,他不是故意偷听我们说话的,真的……”
林郁容慌慌张张地解释着,可是陆霄根本恍若未闻,那双漆黑上挑的凤眸,只是死死盯着秋雨桐,除了秋雨桐这个人之外,他似乎再也看不到别的,听不到别的,想不到别的。
而他的神色,更是恍惚到了极点,仿佛陷入了一个极其珍贵而荒谬的隐秘梦境,这个梦境是他最渴求的,是他甚至不敢奢望的,是他可以用一切去交换的……如今这个梦境,就这么陡然摆在了他面前。
可是,这个梦境又是那么脆弱,那么虚幻,或许轻轻触碰一下,或许声音稍大一点,它就碎了。
一时之间,竹林里安静得可怕,气氛简直让人窒息。
林郁容有些手足无措,又转头望向林逐风,厉声训斥道:“逐风,你深更半夜地跑到这竹林里来也就罢了,为什么随便带人过来?这人到底是谁?怎么还戴着斗笠?”
“呃……”林逐风看了看身边僵硬无比的秋雨桐,又看了看对面神色恍惚的陆霄,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赶紧轻咳了一声,“咳咳,哥哥,这位是……是我的朋友,他身子不大好,嗓子也不好,不能说话,也不能见风,所以戴了斗笠。”
……林逐风在说什么?
秋雨桐呆了一呆,随即明白过来,少年这是在帮自己掩饰身份,他心中一阵感激,便轻轻点了点头,承认了林逐风的话。
“逐风,你可不要骗我。”林郁容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而陆霄微微一震,终于回过神来,喃喃道:“朋友?不能说话?”
“……”秋雨桐紧紧抿着唇,把自己想象成一个锯嘴葫芦。
陆霄盯着沉默不语的秋雨桐,神色渐渐从恍惚般的震惊狂喜,变成了隐约的茫然无措,然后又变成了极度的困惑不解,最后甚至有些可怜了……他好像完全弄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人,不肯与自己相认。
小徒弟那样的目光,看得秋雨桐心中一阵轻轻的绞痛,不由自主地垂下了眼眸,几乎不敢去看对方。
陆霄他……是不是认出自己了?
他看起来,似乎很难受……可是,可是……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霄仍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这位阴鸷冷峻的魔皇,此时看上去简直困惑极了,还有种不敢置信的伤心,如同一头找不到回家归途的凶恶猛兽,可怕又可怜。
他茫然地看了秋雨桐许久许久,然后忽然想起了什么,缓缓扭动脖颈,望向旁边的林逐风。
他的目光,让少年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64
陆霄极其凶狠地瞪着他,忽然暴怒一般喝道:“你对他下了什么妖术?!你找死!!”
随着他这一声低吼,一股充满血腥气味的浓郁杀气,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陡然扑面而来!
不好,陆霄这是要……秋雨桐心中猛然一凛,他来不及多想什么,侧身便挡住了林逐风!
可是他这个举动,此时简直就是火上浇油,陆霄的眼睛一下红了,一个纵身便跃了过来,伸手就要去掀秋雨桐的斗笠!
“你做什么?!”林逐风鼓起勇气,随手挥出天水碧,使了一招新学的“月落乌啼”,将陆霄的手挡住了。
其实以林逐风的修为,根本不可能拦得住陆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陆霄并没有还手,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那柄明亮的天水碧,斜掠着从自己的臂膀擦了过去。
这柄天水碧,这一招行云流水般的“月落乌啼”,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居然没有再去掀秋雨桐的斗笠。
过了许久许久,他才颤声问了林逐风一句:“他教你的?”
林逐风呆了呆,随即明白过来,方才自己使的这一招“月落乌啼”,恐怕已经泄露了什么,赶紧随口胡乱搪塞:“关你什么事?他乐意教我,你管得着吗?”
“我……”陆霄的呼吸狠狠一滞,薄唇轻轻颤抖着,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根本说不出来。
他愣了一会儿,又缓缓转眸望向秋雨桐,那目光又是伤心,又是无助,仿佛在苦苦地哀恳着什么,卑微地乞求着什么,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霄儿”,哪怕只是一个轻轻的点头。
被他那样看着,秋雨桐只觉得胸口阵阵发闷,喉咙也有些发哽,他几乎想要往前迈出一步,就像过去那样,轻轻摸一摸小徒弟浓密柔软的头发。
陆霄他……他应该是认出自己了。
他看上去很难过,很需要自一些安抚。
可是,可是……这人一直在骗自己,说不定如今做出这个样子,又是在骗自己了……秋雨桐,你难道忘了当初的教训吗?你忘了自己遭受过的一切的吗?你还要不要这么蠢,要不要这么贱?!
秋雨桐紧紧咬着牙,终于还是没有吭声。
陆霄呆呆望着他,脸上的血色渐渐褪了下去,变成一片灰败的惨白。
看着小徒弟那个样子,秋雨桐只觉得胸口好像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沉重几乎无法呼吸……不,不能心软,想想药王庄的事情,想想翠微寒潭的事情,想想自己受过的那些折磨和羞辱,又怎么能仅仅因为对方一个哀求的眼神,就,就……他不能再昏头了。
陆霄颤声道:“你,你到底怎么了?”
“……”秋雨桐实在撑不下去了,极其狼狈地转过身,匆匆往竹林外走去。
林逐风狠狠瞪了陆霄一眼,也跟着追了上去。
“怎么回事?”林郁容轻声道。
陆霄死死盯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哑声道:“没什么。”
……
回到翠林客居之后,秋雨桐还有些恍惚。
陆霄怎么会忽然出现在妙音岛上?他找林郁容做什么?他方才那个样子,到底是不是认出自己了?
……多半是认出了。
毕竟,自己虽然戴了斗笠,可是如今这个躯体,曾经和对方朝夕相处了数十年……甚至陆霄十几岁的时候,还假装害怕打雷,哄骗着自己和他一起睡,甚至装作做噩梦,那样搂着自己……想着小徒弟那些数也数不清的谎话,秋雨桐只觉得胸口又阵阵闷痛起来。
林逐风看着秋雨桐的脸色,略微犹豫了一下,给他倒了一杯热腾腾的香片茶:“秋峰主,喝口热茶吧。”
“谢谢。”秋雨桐魂不守舍地接过香片茶,稀里糊涂地喝了一口,却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秋峰主,方才那个人……好像是您曾经的弟子?就是那个心术不正,最后终于堕魔的魔皇陆霄?”林逐风小心翼翼道。
秋雨桐下意识地想反驳:“他不是心术……”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到了这种时候,他居然还想着为陆霄辩解。
其实,如今这个陆霄,根本就不需要自己为他辩解了,因为他已经足够强悍,足够深沉,足够冷酷,再也不会被任何人欺负,也不会被任何人伤害了。
“他不是……不是我的弟子。”秋雨桐沉默了片刻,低声改了口。
“哦……”林逐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又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是了,他那个样子,您自然早就把他逐出师门了,对不对?”
秋雨桐垂眸望着地面,没有回答林逐风的话。
“这种孽徒,就该逐出师门!秋峰主你做的一点儿也没错!按我说,光是逐出师门,还便宜他了……”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65
林逐风学剑的这段时间以来,对秋雨桐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连带着对这个孽徒陆霄,也万般厌恶起来,他“噼里啪啦”地骂了一大堆,秋雨桐听得脑仁疼,便道:“我有些乏了,逐风你先回去吧。”
“哦。”林逐风眨了眨眼睛,老老实实的应了一声,而后又将手中那柄天水碧,仔仔细细地挂在卧房墙上,这才恭敬地退了出去。
林逐风离开之后,秋雨桐呆呆坐在床沿上,望着桌上的一灯如豆,只觉得心乱如麻。
眼下该怎么办?
陆霄方才那个样子,十有八/九是认出自己了,就算没有认出自己,也一定十分怀疑,露馅儿是迟早的事。
可是,自己如今根本就没法面对他……只要一看到他,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回忆,就如同涨潮的海水一般,全都涌了上来。
药王庄洗髓,翠微寒潭掏丹,乃至于后来的血肉成泥,魂飞魄散,那些花言巧语的欺骗,那些极尽羞辱的情/事……
他不想报复,不想斥责,但也不想再有任何交集了。
他太累了。
秋雨桐自然知道,自己是在逃避,作为朔雪城的飞来峰主,这实在是很没出息,也很丢脸的事情。可是他真的没有办法,他不想跟陆霄动手,也做不到坦然面对……要不,还是走吧。
是了,趁陆霄还没有反应过来,尽快离开妙音岛,然后找个隐蔽的乡下小地方,先躲起来,这是最好的法子。
事不宜迟,今夜就走。
片刻之间,秋雨桐便打定了主意,他不再犹豫,起身取下墙上的天水碧,又轻轻吹熄了桌上的油灯。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略微迟疑了一下,并没有推开房门,反而转到屋后,轻轻推开了屋子的后窗,打算偷偷翻窗离开。
而后他愣住了。
“师尊。”陆霄站在窗外,深邃的眸子沉沉地望着他。
秋雨桐措不及防地瞪大了眼睛,猝然往后退了一步,差点绊倒:“你,你……”
陆霄看着他那个慌张而防备的样子,胸口不由自主地重重起伏了一下,眼神都黯淡了几分,然后轻轻冷哼一声,左手一撑窗沿,整个人轻盈地掠了进来,飘然落在秋雨桐面前:“怎么,师尊急着走?”
此时此刻,明亮的月光从窗户投了进来,陆霄个子非常高,肩膀也很宽,秋雨桐的身型虽然也算修长,但还是被笼罩在对方的阴影之中。
这种压迫感实在太强,他忍不住又往后退了两步,极其艰难地开了口,声音干涩得犹如被砂纸打磨过:“……你,你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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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方才,我一直在屋顶上。”陆霄垂眸俯视着他,因为背对着月光,那双漆黑的眼珠暗沉沉的,看不清楚里面的情绪。
秋雨桐抬头望着自己的小徒弟,轻轻吸了口气,略微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静:“是吗?那又怎样?”
“我听见,你跟那个林逐风说,我不是你的弟子。”说到这里,陆霄的下颌微微动了动,似乎极轻地咬了咬牙。
“对,我是这么说的。”秋雨桐淡淡道,而后转过身,便要往前屋走去。
陆霄却根本不肯放过他,一把狠狠揪住了他的手臂:“为什么?!”
“……”秋雨桐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强忍着没有动手,心中却极其难受,连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一声不吭。
为什么?
这人居然还敢问他为什么?
他一直默不吭声,陆霄看起来更生气了:“你明明回来了,可是这两年多以来,却始终不来找我?你宁愿呆在这种偏僻的破地方,教林逐风那种蠢货学剑,也不肯来找我?你居然还跟他说,我不是你的弟子?你以前,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秋雨桐沉默了片刻,忽然轻声道:“你也说了,那是以前。”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66
毕竟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甚至以为,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一切都是我负了你。
“……师尊,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我哪里没有做好,惹你生气了?你告诉我,好不好?不管是什么,我都一定改。”陆霄忍了忍,又柔声问道。
秋雨桐听着这些极尽温柔的话,只觉得太阳穴疼得厉害,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
这人居然还好意思问,他哪里没有做好?他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他难道不清楚吗?居然还装出这副样子……
想到这里,秋雨桐忍耐一般闭了闭眼睛,他其实也想质问一些什么,怒斥一些什么,责骂一些什么……他甚至有些想哭,想痛痛快快地,将自己受过的所有委屈和愤怒,全都发泄出来,可是那样未免也太过矫情了,他丢不起那个脸。
他轻轻咬了咬牙,到底还是做不到淡然自若,只冷冷道:“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总之,从此以后,我不再是你的师尊,你也不再是我的弟子……你走吧。”
“……你什么意思?”陆霄颤声道。
秋雨桐垂眸望着干干净净的青砖地面,没有回答。
卧房之内,一片死寂。
过了许久许久,陆霄忽然重重喘了口气,神色变得有些狰狞,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了口:“我不是你的弟子?那我是你什么人?你可别忘了,当初跟我做过些什么……是了,在黑龙谷的时候,你看着我那个可怜兮兮的样子,一时冲动意乱情迷,主动跟我,跟我……还胡乱承诺了一堆好话,然后呢?你就后悔了?想趁机跟我撇干净?所以一直不来找我?”
“……
”秋雨桐无话可说。
随他怎么理解吧。
陆霄看着他那个默认的样子,忍不住死死握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绽,而后冷笑一声:“怎么,真的被我说中了?当初,你都说过那种话了,还想跟我撇干净?天底下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你信不信,我随时可以让三界所有人都知道,知道你这位朔雪城的飞来峰主,是我这个御天魔皇的师尊,也是我床上的人,跟我**帐暖,翻云覆雨……”
“陆霄,你!!”秋雨桐蓦然抬起头,狠狠瞪着对方。
他恼怒到了极点,又羞窘到了极点,连嘴唇都在发抖:“你,你怎么能这样……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你,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逼我……”
陆霄看着他的样子,眼神动摇了一下,似乎略微有些后悔,可又不知道该怎么道歉。
一时之间,卧房里沉默下来,只有淡淡的月光在两人之间浮动。
过了许久,陆霄才哑声道:“师尊,我不想这样的。那个时候……你就那样消失了,你根本不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那样……那样救了我,我清醒之后,只剩下一身透湿的冷水……我疯了一样地找你,我几乎把整个黑龙谷都翻过来了,可是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后来,我去了朔雪城,我去找了你的掌门师兄,他跟我说,你是雪做的,怎么经得起龙焰,早就身死道消,魂飞魄散了。你知不知道,我当时的心情?”
秋雨桐紧紧抿着唇,一声不吭。
“我回魔界之后,大病了一场。那个时候,我整天都稀里糊涂的,我甚至有种冲动,我想把这个世界毁了,什么魔界,什么修真界,什么人间界……都应该给你陪葬。”
“你不能……”秋雨桐陡然抬起头,急道。
“我当然没有。后来,我稍微冷静了些,身死道消又如何,魂飞魄散又如何,我总有法子,慢慢把你拼回来……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不管需要多少年。从那以后,我就只做一件事——给你召魂。”
秋雨桐盯着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颤声道:“你,你是怎么召魂的?”
“你说呢?”
陆霄轻轻扯了扯嘴角,缓缓扯开自己的衣襟,心口上那道尚且新鲜的伤口,看起来十分狰狞:“每个月,我都会从这个地方,取一盏心头精血,给你召魂……结果,你早就回来了,只是不想见我?还说我不是你的弟子?那……那之前在黑龙谷里,你做过的那些事情,许下的那些承诺,又算什么呢?”
秋雨桐呆呆望着那处狰狞的伤口,脑海中一片混沌。
陆霄一直在设法给自己召魂?
用他的心头精血?
他看起来,似乎真的很伤心……
难道说,自己误会他了?其实他没有骗自己?也没有玩弄自己?还是说,他又在装可怜……
可是,可是……
秋雨桐挣扎了许久,决定给小徒弟一个解释的机会。
“其实……我都想起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其实他们就是在鸡同鸭讲,关键还是那枚魔丹的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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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秋雨桐才勉强平复了心境,扶着房门慢慢站起身来。
这排矮屋的外面,是一大片竹林,如今已是初冬时节,地面上铺了寸余厚的一层枯败竹叶,哪怕是一只小小的松鼠轻盈窜过,都会发出细微的“沙沙”响声,可是,他却没有听到陆霄离去的脚步声……
难道陆霄还没走?
秋雨桐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凑在门缝处,凝神往外望去。
此时,沉沉的乌云已经遮住了月亮,从狭窄的门缝往外望去,依稀能够看到,那个孽徒不仅没有离开,还跪在房门外三四丈远的地方,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脸颊上还残留着五道鲜红的指印,看起来又是沮丧,又是可怜。
这也太会装了。
秋雨桐忍不住暗暗冷笑,这小子还真是心机深沉,转进如风,方才那样……那样猩红着一双眼,几乎是面目狰狞地想要欺师犯上,现在又做出这种脆弱不堪的模样,想要博取自己的同情。
难不成,他以为自己还会上当?
秋雨桐简直懒得搭理这人,只是此时已近子时,陆霄又守在外面,今晚肯定走不了了,他索性和衣往床上一躺,拉上厚厚的锦被,打算睡觉了。
那孽徒要跪,就自个儿跪吧,反正他要睡了。
……
“唔……”稀里糊涂中,好像有些冷。
秋雨桐迷迷糊糊地把锦被往上扯了扯,脑子还有些浑浑噩噩的。
怎么变冷了?
如今已是初冬,可是他记得,屋子里明明烧了暖炉的。
虽然,只要修为到了一定境界,就不会怕冷,但是自从吃过冰蚕碧血蛊的苦头之后,秋雨桐就非常厌恶阴冷的天气,冬天没事儿都要揣个黄铜手炉,只有在问剑崖练剑的时候,才丝毫不避风雪,不畏寒暑。
好像真的变冷了……怎么回事?
秋雨桐昏昏沉沉地又扯了扯身上的锦被,有些费力地睁开了眼睛。
幽暗之中,他茫然地盯着头顶上那层层叠叠的雪白帐幔,耳边传来一些细碎的轻微声音,好像有什么细细密密的东西,落在屋顶上。
他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翻身而起。
……下雪了?
秋雨桐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走到房门前,悄悄凑到门缝处,往外望去。
果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乌云越发厚重了,盐粒一般洁白细腻的小雪,纷纷扬扬地从夜空中簌簌洒落,这是今冬的第一场雪。
怪不得变冷了。
陆霄还跪在老地方,漆黑的发顶和宽阔的肩膀之上,落了不少细碎的雪花,他低垂着眼眸,整个人一动不动,宛如一尊沉默的石像。
秋雨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索性把房门打开了一条细细的缝隙:“陆霄。”
陆霄陡然震了一下,猛地抬起头来,黯淡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些:“师尊,你叫我?”
“你……你走吧,别跪在这儿了,我说了,我不恨你。”
陆霄呆呆望着他,眼神渐渐黯淡下去,过了片刻,才低声道:“是我自己要跪的。再说了,跪一会儿又算什么,就算跪三天三夜,那也是应当的……师尊当年,也跪过的。”
“……”秋雨桐劝不动他,又不想跟他多说什么,只好把房门关上。
是了,这孽徒不仅骗了自己,玩弄了自己,而且早就不听话了,他既然执意要跪,那就让他跪个痛快好了,反正自己要睡了。
秋雨桐心里有些难受,又有些愤懑,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他决定不再搭理陆霄,走到床边倒头睡了下去。
只是这么一番折腾之后,他这一觉便睡得不怎么安稳。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68
……
又下雪了。
鹅毛般蓬松的大片雪花,飘飘扬扬地从铅灰色的天空中徐徐洒下,自己揣了个小小的黄铜手炉,慢吞吞地走进屋子:“霄儿?咦,这是什么东西?”
堂屋的桌上摆着一碟雪白的糕点,还冒着腾腾的热气,看起来非常可口。
十来岁的小陆霄站在桌旁,稚嫩的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师尊,我想吃桂花糕,就自己试着做了一些,刚刚才蒸好。只是味道好像很一般,师尊要不要尝尝?”
“哦,那为师就尝尝吧。”
秋雨桐闻着那股热腾腾的甜香味儿,忍不住暗暗咽了口唾沫,但是为了保持师尊的端方形象,还是不慌不忙地坐了下来,而后轻轻拈起一小块雪白的桂花糕,斯斯文文地放进嘴里。
又绵又软,又滑又糯,有股清甜的桂花味道,但又不会太甜,刚刚好。
秋雨桐一边吃着桂花糕,一边忍不住暗想,自己这个小徒弟果然很聪明,不仅兵法国策学得很快,连做桂花糕都不输京城糕点坊的大师傅,就是小孩子家太贪吃了,成天捣鼓这些玩意儿。
不过,既然这小子喜欢做糕点,那就让他做吧,毕竟自己也可以……咳咳,自己可不是贪图什么,只是不忍心拂了小徒弟的孝心。
“唔,还不错。”秋雨桐吃完了一块桂花糕,淡淡道。
小陆霄漆黑明亮的眼睛里露出一点喜意:“真的?弟子不小心做得多了些,师尊要是喜欢,就再吃一些吧。”
“嗯,既然已经做了,就不要浪费。”秋雨桐心下暗暗窃喜,语气却十分平淡,仿佛丝毫不在乎这些庸俗的口腹之欲。
从那以后,小陆霄就经常做一些糕点,献宝一般端过来和秋雨桐分着吃,糕点的花样儿也时常翻新,味道更是堪比京城最好的糕点师傅,秋雨桐简直惊喜极了,觉得自己真是捡到宝了。
几年之后,两人到了北边的镇北军营里,那里的条件非常艰苦,有时候连盐也没有,陆霄居然也能用野桂花和糙米,做出别有风味的桂花甜米糕。
所以说,这小子果然很贪吃,那么艰苦的条件,也要千方百计地做糕点……不过,味道真的很好……
……
秋雨桐睡得稀里糊涂,又晕晕沉沉地翻了个身,唔……桂花糕……好吃……
就在这半睡半醒之间,他迷迷糊糊的脑海里,忽然浮现了一个古怪的想法,陆霄向来聪明,又极其自律,对时间和精力都十分吝啬,从来不做无用之事,又怎么会浪费那么多时间,去做一盘小小的桂花糕?
仅仅因为贪吃吗?
说起来,陆霄冬天早起练剑的时候,很喜欢喝一点烈酒暖身,可是到了镇北军营之后,整整两年,他几乎滴酒不沾,似乎并不是注重口腹之欲的人。
想着想着,秋雨桐渐渐清醒起来,然后再也睡不着了,又回忆起了许多当年的事情,是了,每一次的桂花糕,好像都是自己吃得最多,陆霄却没有吃多少,往往只拈两块尝尝味道……会不会,会不会……
打住,打住。
别自作多情了,就算那些桂花糕,真的是做给你吃的,那也只是另有目的而已,他小时候只能靠着你,长大了又想对你做那种事情……他就是个心机深沉,玩弄人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孽徒!
没错,他一直把自己当傻子耍,自己已经吃过两次亏了,绝不能再上当。
秋雨桐咬了咬牙,决定不再胡思乱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再也睡不着了,满脑子都是过去的事情。
那年冬天特别冷,小陆霄做桂花糕的时候,因为力气小,光是冷水和面就要弄很久,一双小手经常冻得通红,却不肯告诉自己,后来满手都长了冻疮,手指头肿得像胡萝卜一样……
秋雨桐几乎是抑制不住地,想着过去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在床上翻来覆去了许久,还是睡不着,最后终于猛地坐起身来,极其烦躁地揉了一把头发,起身打开房门。
雪下得很大,纷纷扬扬飘飘洒洒,一丈之外就看不清东西,秋雨桐没顾得上穿鞋,就这么赤着一双雪白的脚,走了出去。
外面白茫茫的一片,没有一个人。
……陆霄呢?
怎么不见了?
难道走了?
也对,这么大的雪,是该走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秋雨桐心中并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有些隐隐失落。
他站在雪地里愣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狠狠唾骂自己,自己到底满脑子想些什么,居然会因为那个孽徒走了,而觉得失落?
算了,别想了,还是回屋吧。
秋雨桐正想转身,眼角余光却忽然瞥到了什么,他整个人都呆了呆,而后忍不住低呼一声,急急忙忙跑了过去。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69
数丈外的雪地之中,有一处微微的隆起,看样子是个趴着的人。
“陆霄!”秋雨桐慌慌张张地跑到那人旁边,又赶紧半跪下去,把那人身上厚厚的一层积雪拂开,果然便是陆霄。
此时此刻,他一张脸冻得惨白,眼睛紧紧闭着,嘴唇毫无血色,整个人冷得像一块冰。
“你,你怎么不御气抗寒?你是不是把护体魔气卸了?”秋雨桐简直又气又急,“这么大的雪,你就这样冻着?”
陆霄紧紧闭着眼睛,似乎已经昏迷了,睫毛上还挂着细碎的冰屑。
“陆霄,你……你是故意的!”
秋雨桐瞪着他,忽然明白过来,这孽徒就是故意的!他吃准了自己不会不管他,这是一场明摆着的苦肉计,可是,可是……
他又是恼火,又是焦急,但实在没法把对方扔在雪地里不管,只得勉强把人扶了起来,弄回了屋子里。
屋子里面烧着暖炉,比外面暖和了许多,秋雨桐很想把肩膀上这个又高又沉的累赘,直接扔在硬邦邦的青砖地上,可是犹豫了片刻,还是粗暴地把人塞进了被窝,又把暖炉移到床边。
他的动作实在太过粗鲁,整个过程中,陆霄的脑袋在床沿上“砰砰砰”地撞了好几下,可是秋雨桐丝毫不心疼,反而咬牙切齿地想,这个该死的孽徒,一定是老天爷派下来折磨他的!
他一边咬牙切齿,一边狠狠瞪着对方,陆霄还没有醒,整个人软绵绵地窝在被子里面,看起来毫无反抗之力,头发也乱糟糟地十分可笑,两条手臂还露在外面,秋雨桐刚想把他的手也塞进被窝里,动作却忽然顿了顿。
这小子的手指怎么这么冰?还泛着一种难看的青白色……看样子冻伤得很严重。
这种程度的冻伤,如果不马上涂药的话,以后会很麻烦……
那就让他残废好了!
秋雨桐恨恨地瞪着那只耷拉在床沿的手,可是又想到当初这只手,是怎么慢慢揉着面团,是怎么细细挑选着桂花……
“我他妈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对了,我只是不想你残废了,以后缠着我照顾……明白吗?”
玉琴宫客房里的冻伤膏,自然是最好的,秋雨桐直接挖了一大坨,狠狠涂在陆霄的手背和手指上,然后毫不留情地用力揉搓着,丝毫没有过去的小心温柔,甚至还故意加大了揉搓的力道。
痛死你!
或许是他的力道实在太大了,陆霄低低“唔”了一声,居然痛醒了。
屋子里没有点油灯,只有床边一只小小的红泥暖炉,散发出微弱的暗淡光芒,仿佛一个昏沉而安静的遥远梦境。
陆霄怔然望着正在给自己涂药的秋雨桐,忽然道:“师尊,我方才做了个梦。”
“什么梦?”秋雨桐没好气道。
“我梦见,我们打仗赢了,我也做了皇帝,你却不见了。我等了好多年,好多年……你才回来。然后我变成了魔物,你也没有嫌弃我……可是,我却冤枉了你,我的魔丹没有了,我以为是你拿了,我,我就对你……”
这小子睡迷糊了吧……多半以为两人还在镇北军营里面,自己正在给他涂金创药呢。
秋雨桐心里暗暗嘀咕着,忽然猛地一个激灵,意识到了什么。
过了许久,他才颤声问道:“你方才说什么?你的魔丹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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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陆霄微微一呆,终于清醒过来,神色还有些茫然:“怎么了?”
秋雨桐盯着他,忍不住咬紧了牙关:“你,你是不是还想再骗我一次?”
陆霄不敢和他对视,微微垂下眸子,涩声道:“药王庄的时候,我确实撒了谎,偷偷倒掉了最后一盏心头血,可我真的没有想到,会害得你被归无涯那个畜生,折磨得……我恨不得杀了自己。不管你想怎么报复我,怎么折磨我,我都不会反抗,只是……别赶我走。”
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说不下去了,又沉默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似乎想轻轻碰一碰秋雨桐的脸颊,可又不敢。
“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秋雨桐心中极其烦躁,一把拂开陆霄的手。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70
药王庄那件事情,他已经不想提了,可是只要一想到那枚魔丹,只要一想到陆霄是怎么骗他的,他就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脏,仿佛被一只无情的大手狠狠揉捏着,撕扯着……
他甚至可以想象,陆霄当初用魔丹作为借口,逼着自己用那种极尽羞辱的姿态和他欢/好的时候,是怎么暗暗嘲笑自己这个师尊,白白活了两百年,还是这么蠢,这么贱……
他一向很好面子,就算到了这种时候,就算心中仿佛烧了一把毒辣的烈焰,他还是没脸把这件事情摊开来讲,只能咬牙沉默着,可是陆霄居然一直愣愣地望着他,一脸的茫然和无辜。
过了许久许久,陆霄才轻声道:“师尊,你方才说的,到底是什么事情?你能不能……明白地告诉我?”
秋雨桐死死盯着他,只觉得心口那把毒辣的烈焰,简直越烧越旺,他竭尽全力忍了又忍,终究没能忍住。
“行了,别装了!!你明明知道,我只是假装剜了你的魔丹,我只是为了引开那些追兵……可是你居然趁我失忆的时候,那样骗我,故意让我内疚,让我心甘情愿地和你,和你做那种事情……还那样折腾我,羞辱我……”
“陆霄,摸着良心说,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你……我,我是你的师尊!你怎么能,怎么能……那样玩弄我……你,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他的声音哽咽了,眼前的景物被泪水模糊成了一片。
他居然在徒弟面前哭了,这实在太丢脸了,如果被师兄们知道了,一定会被嘲笑至死,可他真的忍不住。
陆霄怔怔地看着秋雨桐,目光渐渐从极度茫然,到困惑不解,再到隐隐明白……最后微微一震,终于完全恍然大悟,整个人都僵住了。
秋雨桐不想看他,轻轻别过脸去。
“我没有骗你!”陆霄猛地回过神来,一把握住对方的肩膀,急道,“我没有骗你,我在寒潭水底醒来的时候,魔丹真的没有了。那个时候,我以为是你剜走了我的魔丹,所以心灰意冷,所以想报复你……我真的没有骗你,我,我怎么可能那样骗你……”
秋雨桐被他紧紧握着肩膀,根本挣脱不开,只能愣愣地望着对方,脑海中一片白茫茫的,脸上还
有些微凉的泪意,一时之间,几乎无法理解陆霄的意思。
他在说什么?他没有骗自己?魔丹真的没有了?可是,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陆霄看着他那个脆弱样子,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将人狠狠搂进怀里,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对方嵌入自己的骨血一般:“师尊,我真的没有骗你,我怎么可能那样对你……别哭了,别哭了……”
这一次,秋雨桐没有直接推开他,只是迷茫地任由他抱着,努力转动着还有些浑浑噩噩的大脑。
陆霄的意思是,他在寒潭水底醒来的时候,魔丹就没有了?可是,当时自己将他推进翠微寒潭之后,看着他沉下去,才离开的……翠微寒潭水面有清衡仙尊的结界,除了自己和陆霄之外,连三师兄都进不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陆霄说的话……是真的吗?
还是说,他又在骗自己了?
这到底……
秋雨桐闭了闭眼睛,努力定了定神,而后缓缓推开陆霄,语气终于勉强平稳下来:“你醒来的时候,魔丹就已经不见了?”
陆霄肯定地点了点头:“对。”
秋雨桐审视一般盯着他,许久没有吭声,陆霄有些急了:“师尊,你相信我,我可以对天发誓,或者,你可以搜我的魂……”
搜魂?
秋雨桐的心,微微动摇了一下。
他愿意被自己……搜魂?
难道,他真的没有说谎?
搜魂……不行,搜魂对魂魄的损伤,实在太大了。
“搜魂就不必了。”秋雨桐想了片刻,缓缓开了口,“这件事情,我得好好想想。”
“师尊,到底要怎样,你才能相信我?”
“为师不是不信你,只是药王庄那件事……而且,掌门师兄说得对,我这个人确实太傻了,又缺少江湖阅历,很容易上当受骗,魔丹这件事情关系重大,我必须仔细想清楚。”
陆霄怔怔地望着他,那目光心疼到了极点,又痛楚到了极点,但终于不再逼他了,只认真地点了点头:“好。魔丹的事情,我跟师尊一起查。”
秋雨桐没有再说什么,起身披上一袭素白外袍,又往窗外看了看:“雪停了,你可以回去了。”
陆霄愣了愣:“回哪里去?”
“你是玉琴宫的贵客,难道没有自己的住处吗?非要赖在我这个小屋子里?”秋雨桐忍无可忍道。
“哦。”陆霄看上去简直万分不情愿,磨蹭了整整一盏茶功夫,才从被窝里起了身,然后坐在床沿上慢吞吞地穿衣裳,袖子穿错了三次,云龙盘扣又扣错了五次,看上去没有一炷香/功夫,这衣裳是穿不好了。
秋雨桐看着他那个没出息的样子,简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的天照云海呢?还给我。”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71
当年他那个雪做的身子融化的时候,天照云海也落在了山
洞里,想来一定被陆霄收了起来。
“嗯,在我这里。”陆霄摸出乾坤袋,有些不情愿地拿出了天照云海。
这柄雾蒙蒙的绝世剑器一出匣,屋子里的温度都好像降了些。
秋雨桐伸手正要接,陆霄忽然缩回了手,吞吞吐吐道:“师尊,如果我把天照云海给你,你能不能让我……留在这儿?”
“这本来就是我的剑!”秋雨桐简直被他气笑了,直接一伸右手,只听“刷”一声轻响,天照云海便回到了他的手中。
“……”陆霄望着自己空空荡荡的手心,无话可说。
此时此刻,天色已经大亮了,陆霄磨磨蹭蹭地给秋雨桐沏了热茶,又仔仔细细地整理了床铺,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
陆霄这一番折腾,秋雨桐的身份自然再也瞒不过林郁容了。
这位玉琴宫主亲自上门请了两次,秋雨桐也不愿意搬入玉琴宫林家主宅,林郁容也只好作罢。
但是如此一来,林逐风也不用再半夜起来,偷偷摸摸地学剑,而是光明正大地白天过来,找秋雨桐学剑。
这一天,小竹林中,微风习习。
“秋峰主,我这一招杨柳依依,使得对不对?”
秋雨桐看着他的姿势,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走到林逐风身后,轻轻握住了少年的手腕:“手腕不要这么僵硬。这招既然叫杨柳依依,你想象一下杨柳在春风中的样子,稍微柔软一些,灵活一些……”
他话还没说完,便感觉到两道沉甸甸的不满目光,从身后投了过来。
……陆霄那小子又来了。
那天早上,陆霄被他赶出去之后,不仅没走,反而在隔壁的一间客房住了下来,自己只要一出门,他就眼巴巴地跟着,赶也赶不走,骂也骂不动,只能随他了。
特别是自己教林逐风剑法的时候,这小子就一直在旁边蹲着,虽然也没说什么,但是一直阴沉沉地盯着林逐风,看上去非常没有礼貌,非常丢自己这个师尊的脸。
算了,反正自己也没剩下什么脸面了,随他去吧。
秋雨桐懒得搭理陆霄,又继续跟林逐风讲了一会儿剑法,觉得有点渴了:“我回屋喝口茶,逐风你先练着吧。”
“哦。”林逐风应了一声,老老实实地练了起来。
少年身姿轻盈,剑势如虹,正练得起劲,忽然身后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林二宫主,你是不是
很得意啊?”
林逐风心中一阵无语,暗暗翻了个白眼,但还是停下了手里的剑,转过身去:“御天魔君。”
陆霄冷哼一声,缓缓走到林逐风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目光十分不屑,说出的话更是极其不客气:“你这样的天资,让他教你练剑,简直是对牛弹琴,烂泥糊不上墙。”
“……”林逐风瞪着他。
这位林二宫主出身极好,向来十分骄矜,只对秋雨桐一个人服气,虽然林郁容
反复叮嘱过他,绝不能得罪陆霄这尊煞神,但他还是忍不住将了对方一军:“秋峰主愿意教我,旁人管不着。”
“……哦?旁人?管不着?”陆霄极轻地咬了咬牙,缓缓眯起眼睛,左手忽然虚虚一捏!
“啊!!”林逐风惊叫一声,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提了起来。
他一边拼命抓着脖子上那只无形的大手,一边剧烈地呛咳着:“咳咳咳……你,你做什么!放,放开我!”
陆霄修长的手指凌空捏着林逐风的喉咙,玩味一般欣赏着对方挣扎的样子:“林二宫主方才不是说,他愿意教你,旁人管不着吗?”
“咳咳!!你,你……”
“逐风,怎么了?”秋雨桐的声音远远传来。
陆霄脸色一变,手上陡然一松,只听“啪!”地一声轻响,林逐风落在了厚厚的枯叶上。
眼见秋雨桐便要从林间小径拐过来了,电光石火间,陆霄极其粗暴地一把将林逐风从地上拽了起来,声音居然变得十分柔和:“林二宫主,练剑的时候,也要注意吐纳呼吸,不要岔了气。”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72
“你,你……咳咳……”
秋雨桐走到林间空地上,看着两人的样子,心中不由得一阵狐疑:“怎么了?”
自己离开的时候,林逐风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咳得这么厉害?
难不成,陆霄这个孽徒又做了什么?
“师尊放心,没什么的。林二宫主方才练剑不小心岔了气,我正在帮他顺气呢。”陆霄对秋雨桐温柔地笑了笑,又轻轻拍打着林逐风的背脊,关切道,“林二宫主,好些了吗?”
“咳咳咳……”林逐风捂着喉咙,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秋雨桐无语地瞥了陆霄一眼,又望向林逐风,“逐风,是不是他说的这样?别怕,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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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秋峰主,咳咳……”林逐风接连呛咳了好几声,才勉强停下来,脸都憋红了。
看着他那副虚弱的样子,秋雨桐心中微微一软,不由得放柔了声音:“逐风,陆霄他方才是不是欺负你了?”
林逐风还没说话,陆霄倒先急了:“师尊,我没有……”
啧,这孽徒遇事一向冷静,此时居然这么着急,这里面果然有问题。
这么想着,秋雨桐又冷冰冰地横了陆霄一眼:“你给我闭嘴!我在问逐风,没有问你。”
“是,师尊。”陆霄勉强应了一声,神色颇有几分不情不愿,但果然不敢再多嘴,只阴沉沉地盯着林逐风。
那种神色,几乎让秋雨桐想起了盯着抢食野猫的胖团儿。呸呸呸。
“秋峰主,我……”林逐风看了一眼陆霄,神色很是犹豫。
这可怜孩子,多半被孽徒吓着了,秋雨桐赶紧鼓励道:“逐风,大胆说就是了,有我在,他不敢怎么样的。”
“……咳。”陆霄没敢反驳,只轻咳了一声,阴沉沉的脸色变了变,居然露出十分诚恳的亲切笑容,还轻轻拍着林逐风的脊背,“林二宫主,我师尊让你说,你直说就是了。师尊,你说是不是?”
怎么感觉这么古怪?陆霄这孽徒,十有八/九没安好心。
秋雨桐心里直犯嘀咕,也没搭理陆霄,只对林逐风道:“林二宫主,你说吧。”
林逐风犹豫了一下,咬牙道:“秋峰主,他方才……咳咳咳!”
他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呛咳!
“林二宫主,你怎么了?没事吧?是不是又岔气了?怎么这么不小心!”陆霄露出惊慌的神色,关切地扶住了林逐风。
“陆霄,你!”秋雨桐瞪着陆霄,心里已经完全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这小子在捣鬼!
这个孽徒,简直,简直……
“让开!”他一步上前,一把扯开陆霄,又将掌心轻轻贴上林逐风的背脊,缓缓输入一丝灵气,细细探索着。
果然不出他所料,林逐风丹田内的灵气,紊乱得十分厉害,几乎是毫无章法地胡乱揉成了一团,显然是被某种极其厉害的外力搅乱的,而且就是刚刚发生的事情。
至于是谁搞的鬼,除了旁边那个一脸无辜的孽徒,还能有谁!
“逐风,忍着点。”秋雨桐一边努力梳理着林逐风体内紊乱的灵气,一边冷冷道,“陆霄,去对面那丛竹子旁边,挥剑一万次,不挥完不许停。”
“师尊,你为了这个没用的臭小子,要罚我?我手上的冻伤,才刚刚好了一些……”陆霄瞪大了眼睛,看起来居然十分委屈,好像受了天大的冤枉。
别的不说,这小子装模作样的本领,倒真是一流!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73
难不成他以为,他如今还是当年雪地里那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儿吗?这么大的人了,这么高的个子,还做了什
么御天魔皇,也真是不害臊!
秋雨桐简直极其无语,心中冷笑两声,不再搭理对方。
“师尊!”
“挥剑一万次,一次都不能少。”秋雨桐仔细理着林逐风紊乱的灵气,连眼皮都懒得抬了。
“师尊……”陆霄垂眸看着他,由于背光,漆黑的眼珠几乎让人有种湿漉漉的错觉。
“……”秋雨桐简直无话可说,他咬了咬牙,极其勉强地忍住了破口大骂的冲动,“还不快去!”
“哦。”陆霄又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最后似乎终于发现,这一招装可怜已经行不通了,只得不情不愿地走到对面一丛竹林旁边,抽出自己的灵剑,一下一下地挥了起来。
“嗖——嗖——”
听着那有气无力的挥剑声,秋雨桐忍不住瞥了他一眼,而后微微一愣。
那柄剑,好像是……夜雨?
是了,陆霄手中那柄暗沉如水的墨色灵剑,分明是夜雨。
不是当初那柄断成好几截的残剑,而是被仔细修复过的完好夜雨,就连秋雨桐这样毒辣的眼光,也几乎看不出什么残缺。
难不成,这小子一直把这柄残剑带在身边,还花费时间心血,细细修复了一番?既然有这个功夫,为什么不去另找一柄上好的灵剑?
“夜雨染成天水碧”……是了,当初这两柄灵剑的名字,是陆霄起的,夜雨,天水碧。那个时候,自己只当他年纪轻见识少,忽然得了灵剑,一时兴起,才给剑起了名字。
可是如今想来,这两柄剑的名字,似乎……
难道……
唉,自己纠结这些做什么,简直是道心不纯。
秋雨桐努力收回了乱七八糟的心思,硬着头皮顶着陆霄不时投来的委屈目光,仔细给林逐风梳理着灵气。
……
“嗖——嗖——”陆霄挥剑的破空声,在竹林里低低回响着,也不知道到底挥了多少下了,剑风居然还是十分平稳,只是有些垂头丧气的感觉。
“逐风,你自己慢慢吐纳一番。”
少年体内紊乱的灵气,终于梳理得差不多了,秋雨桐缓缓收回贴着对方脊背的手,又瞥了一眼旁边那个可怜巴巴的孽徒。
也差不多了吧。
秋雨桐略微沉吟片刻,正想让陆霄停下,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他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瘦弱的青衣小厮,正匆匆
忙忙从林间小径跑过来,还大呼小叫着:“二宫主!二宫主!不好了!”
林逐风吐出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林福,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那青衣小厮急道:“二宫主,大宫主不见了!”
林郁容不见了?秋雨桐微微一愣,忍不住扭头望向林逐风,林逐风似乎也愣住了:“哥哥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
“一大早就不见了!”
“这怎么可能?你们好好找过了
吗?”秋雨桐不由得有些疑惑,堂堂的玉琴宫主,怎么可能在妙音岛上消失了?
小厮顿足道:“到处都找遍了!从一大早,一直找到现在!”
“一大早就不见了……”林逐风呆了一会儿,忽然轻轻“啊”了一声,“是了,今天是……阿娘的忌日。”
阿娘的忌日?
秋雨桐微微一呆,而后顿时明白过来,原来今天是林小月的忌日。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74
玉琴宫的上一任宫主,正是林郁容和林逐风的娘亲,绰号“九指琴仙”的坤道真人,林小月。
当年,林小月在世的时候,一把七弦玉琴,一曲《林中逐月》,几乎声震整个修真界,那个时候,玉琴宫在修真界的地位,也极其崇高。只可惜天妒红颜,林小月飞升陨落之后,玉琴宫的重担就交给了她的大儿子,也就是如今的玉琴宫主,林郁容。
同泼辣骄傲的母亲不同,林郁容的性子较为柔弱,剑法和琴艺也只学到了林小月的一点皮毛,后来朔雪论剑的时候,更是被归无涯直接碎了本命玉琴,从那以后,玉琴宫便一蹶不振了。
或许正是如此,这位玉琴宫主才会在林小月忌日这一天,偷偷躲起来。
想到这里,秋雨桐不由得有些唏嘘,又听见林逐风道:“今天是娘亲的忌日,哥哥他多半去了宫后的林家祠堂,我去找找。”
“我跟你一起去。”秋雨桐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去看看林郁容。
虽然他已经想好了,过几天就回朔雪城,可是无论如何,他在妙音岛的这段日子,受了林家的许多照拂。
这些天以来,他在这片小竹林里练剑,听着玉琴宫传来的幽幽丝竹声,琢磨出了一套可以和音律搭配的剑法,虽然只有一个雏形,但剑意颇为缠绵,很适合林郁容的性子。
或许这套新悟得的剑法,能为玉琴宫的命运,带来一丝转机。
如今江湖大乱,就连北海剑派那样的名门大派,都能瞬间倾覆,虽然归无涯确实作恶太多,也算是罪有应得……想到这儿,秋雨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扭头看了陆霄一眼。
……难道?
陆霄正无精打采地挥着剑,但居然立刻发现了秋雨桐在看他,漆黑的眼睛里顿时流露出一点喜意:“师尊,怎么了?”
秋雨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心里沉吟着,归无涯失踪,屠无畏和陈无伤被活活剥皮,悬挂在北海剑派的大门上……会不会,会不会是……
算了,过两天再问陆霄吧,先处理眼前林郁容的事情
。
“逐风,带我过去看看吧。或许,我能略尽一些绵薄之力,稍微劝一劝林宫主。”
林逐风叹了口气,语气有些不明显的轻蔑:“唉,秋峰主,没用的……哥哥不是谢城主那么坚强的人,自从朔雪论剑之后,他就一直这个样子,估计这辈子都振作不起来了。”
他的话让秋雨桐有些不悦,忍不住道:“当家人不好做,林宫主也有他的难处,你既然是他的弟弟,应当多多体谅兄长。”
“嗯。”林逐风瘪了瘪嘴,神色还是颇有些不以为然,“那好吧,我带秋峰主您过去看看。”
“陆霄,你也一起来吧。”秋雨桐望向陆霄,淡淡道。
“是,师尊!”
于是,林逐风便带着二人,一起来到了前岛的玉琴宫。
和苍凉宏伟的朔雪城、气势巍峨的南山寺相比,这座玉琴宫显得格外秀雅,虽然规模不大,但处处都是极尽精致的亭台楼阁,花香扑鼻,丝竹幽幽,令人心旷神怡。
沿着曲折的回廊行去,不过半盏茶功夫,就到了玉琴宫后面的一处院子,院子里便是森严的林家祠堂。
此时此刻,祠堂暗红色的琉璃门窗全都紧闭着,里面什么声音也没有。
秋雨桐望向林逐风:“林宫主就在里面?”
“门上的铜锁没了,哥哥一定在里面。”林逐风叹了口气,“唉,这里就是林家的百年祠堂。我娘死的时候,我还很小,什么都不记得,也很少过来。”
他说着说着,轻轻摇了摇头,而后上前叩响了门环:“哥哥!”
祠堂里面,悄然无声。
林逐风的神色有些不耐烦,叩门的声音也大了些:“哥哥,你在里面吗?我是逐风,开门啊!”
清脆的叩门声回荡在院子里,惊起了几只“哇哇——”乱叫的寒鸦,它们在院子上空惊慌地盘旋着,可是祠堂里面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怎么回事?”林逐风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自言自语道。
秋雨桐也十分疑惑,难道林郁容不在祠堂里面?那他能去哪儿?
正在此时,他的脸色忽然一变!
这种感觉……不好!
他还没做什么,就觉得身子陡然一沉,整个人被狠狠地扑倒在地!原来是身后的陆霄猛地扑了上来,一把将他牢牢护在身下!
“轰!!!”
随着这声轰然巨响,这座祠堂四面的琉璃门窗,全部碎了开来!暗红色的琉璃碎片,犹如千万片极其尖锐的血色暗器,呼啸着向四面八方射了出去!!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75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虐霄霄的呼声很高啊,前面作话说过哒,完结后会有霄霄视角的番外,他超会自虐的。。。
感谢在2020022920:02:06~2020030120:00: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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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嗡嗡嗡……”
秋雨桐稀里糊涂地趴在地上,背上是陆霄沉甸甸的温热身体,耳朵被震得嗡嗡嗡直响,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一个激灵,猛地抬起头来,直直望向祠堂大门。
烟尘弥漫之中,祠堂的琉璃窗户碎了大半,两扇赭红色的大门微微歪斜,但并没有倒下。
方才那阵激烈的灵力波动,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尊,里面有人灵气爆发了。”陆霄嘶哑的声音从耳侧传来,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那丝淡淡的血腥味儿,让秋雨桐的心脏几乎漏跳了一拍,他有些慌张地翻身爬起,“你受伤了?”
“被几片碎片割破了,一点皮肉伤,不碍事。”陆霄坐起身,随手擦了一把侧脸殷红的血迹,不以为意道。
“真的没事?”秋雨桐上下打量着小徒弟,还是有些担心。
“真……”陆霄看着秋雨桐,忽然顿了顿,脸微微皱了起来,原本平稳的声音,也变得虚弱不已,“师尊,好疼啊……”
“……”秋雨桐简直懒得搭理他,立刻绝情地转过身,望向旁边趴着的林逐风,“逐风,怎么样?没事吧?”
“咳咳咳,没事儿。”林逐风一边呛咳着,一边爬了起来,他抬头望向祠堂大门,神色变得极其担忧,“秋峰主,我觉着,方才好像是哥哥……”
秋雨桐盯着那扇赭红色的大门,深深吸了口气,右手虚虚一捏,雾蒙蒙的天照云海已然在手!
“轰!!!”
随着一声巨响,祠堂大门被狠狠劈开,登时一片尘埃弥漫!
秋雨桐疾步走了进去,扬声叫道:“林宫主!”
里面一片黑洞洞的,几乎什么也看不清楚,他一边呼喊着,一边四下寻找。
忽然,他的余光瞥到了什么,心头不由得微微一震,赶紧几步上前,单膝半跪下去:“林宫主,你怎么了?”
祠堂幽暗的光线之中,林郁容正侧躺在森严的牌位供桌面前,一张俊秀的脸庞惨白得不似活人,双眼紧紧闭着,嘴唇毫无血色,也不知道究竟是死是活,身边还散落着一堆洁白的玉石碎块。
秋雨桐努力把他上半身扶了起来,又呼喊了几声,仍然毫无反应。
“……这,这是琴弦。”林逐风的声音颤得很厉害,他半跪下去,缓缓从地上捡起了一根细细的琴弦,“难道,哥哥想修复它?这怎么可能……”
那琴弦极细极长,宛如一根柔韧的发丝,闪烁着淡淡的鎏金光泽,几乎不似凡物。
“这是妙音的琴弦?”电光石火间,秋雨桐陡然明白过来,地上这滩碎玉和琴弦,正是林郁容碎了的本命玉琴——“妙音”。
林小月的忌日……满地的碎玉……方才那阵灵气爆发……是了,林郁容多半想要强行修复“妙音”,结果不仅没修好,反而灵气紊乱,终于失控爆发。
想到这里,秋雨桐猛地一个激灵,厉声道:“逐风,你赶紧把林宫主扶起来!他现在很危险!”
“哦,哦。”林逐风慌慌张张地答应着,又手忙脚乱地把林郁容半扶起来,让哥哥背靠着自己,坐在地上。
秋雨桐毫不迟疑地盘腿坐在林郁容面前,缓缓运了一口气,将手心贴上了林郁容胸口的膻中穴。
陆霄沉声道:“师尊,让我来吧。”
“不行,你那炎龙魔气太霸道了,和灵气融合不好,会伤上加伤。”
秋雨桐拒绝了陆霄的提议,也顾不上再多说什么,只深深吸了一口气,从自己的丹田之内,抽出了一缕纯净无比的灵气,慢慢送进了林郁容的膻中穴,而后忍不住微微一震。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76
林郁容的灵气,实在太乱了。
此时此刻,这位玉琴宫主丹田中残留的灵气,一部分正围绕着那枚黯淡的元丹旋绕着,还有一部分在奇经八脉中四处乱窜,简直像无头苍蝇一般,再这么下去,林郁容说不定会走火入魔,自爆气海!
膻中穴……灵台穴……大椎穴……秋雨桐紧紧咬着牙,竭力梳理着对方经脉中乱成一团的暴躁灵气,渐渐地,渐渐地,周围的声音都远去了,脑海中只余下一片寂静空明。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感觉到,林郁容体内那枚暗淡的元丹,极轻极轻地颤了一下,而后,对方丹田内狂躁的灵气,也渐渐和缓下来,居然开始随着自己的灵气,在奇经八脉中缓缓盘旋。
这是醒了?秋雨桐不由得微微一喜,林郁容多半已经恢复了一点意识,知道自己在帮他,所以全力配合自己,只是还没有完全清醒。
片刻之后,“嗯……”林郁容低低呻/吟一声,终于睁开了眼睛。
林逐风大喜道:“哥哥!”
“林宫主,赶紧把经脉中的灵气收回丹田!”秋雨桐急道。
林郁容怔怔望着面前的秋雨桐,眼神还有些迷茫,不过还是按照秋雨桐的指示,将奇经八脉中的所有灵气,慢慢收回了丹田。
又过了许久,秋雨桐终于轻轻吁出一口气:“好了。”
他缓缓收回贴着对方胸口的手掌,又忍不住抹了一把额头,满手都是冰凉湿滑的冷汗。
方才那一会儿,实在太危险了,只要两个人的灵气运行,稍微有一点点差池,他面前这位林宫主,多半已经走火入魔,自爆身亡了。
“师尊,没事吧?”陆霄轻声道。
秋雨桐摇了摇头,“没事。”
旁边的林郁容闭眼调息了片刻,而后睁开眼睛,极其感激地对秋雨桐点了点头,只是声音还很虚弱,“秋峰主,多谢了。”
“林宫主,到底是怎么回事?”秋雨桐疑惑道。
“咳咳……”林郁容轻咳了两声,忍不住面露惭愧之意,“唉,不瞒秋峰主说,只怪我急于求成,想要强行修复本命玉琴,谁知道体内灵气忽然紊乱,险些走火入魔……”
是了,果然如此。秋雨桐心中微微叹息,柔声劝道:“林宫主,妙音乃是玉琴宫镇宫之宝,想来不是那么容易修复的,你也不要太过勉强。”
“唉,我……我实在是没用。”林郁容低低喘了口气,眼神十分黯淡,“秋峰主,你不该救我的,让我死了算了。”
这位玉琴宫主的性子,实在有些柔弱,或许林小月交给他的这副担子,对他而言,是真的太重了。
秋雨桐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安慰道:“林宫主,你是掌门师兄的至交好友,我那掌门师兄的眼光极高,他绝不会和一个无用无能,没有担当的人成为好友,林宫主千万不要妄自菲薄。”
不知道为什么,林郁容听了他这番话,神色居然更加凄然了,“秋峰主,你有所不知,自从晚亭将那枚灵龟龟壳拿走之后,这么多年了,他再也没来过妙音岛……他一定也觉得我很没用。”
灵龟龟壳?
秋雨桐疑惑地眨了眨眼睛,随即明白过来,林郁容所说的灵龟龟壳,便是当年在秘境里面,掌门师兄拿出来的两枚龟壳之一。
那个时候,掌门师兄的两枚龟壳,和自己手中的两枚龟壳,正好完美无缺地拼在一起,成了寻找翠微寒潭的地图。
可是翠微寒潭的事情,二十多年前便已经尘埃落定了,此时林郁容忽然又提起龟壳,感觉实在太遥远了。
忽然,秋雨桐心中隐隐闪过一丝极其怪异的感觉,他忍不住呆了一呆,可是回头细细思索的时候,却又捕捉不到什么具体的东西,只觉得很不舒服。
就在他十分迷惘的时候,陆霄忽然沉声开了口,“师尊,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在血狱秘境里面,谢城主将那两枚龟壳拿出来的时候,他曾经说过,其中一枚灵龟龟壳,是林宫主主动托付给他的。”
是了!秋雨桐只觉得心头猛地一跳,他方才那丝异样的感觉,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当年掌门师兄所说的,和如今林郁容所说的,不大一样。
“怎么了?你们在说什么?”林郁容看起来有些疑惑,“那个时候,晚亭来玉琴宫找我,他说那枚龟壳很重要,我才给他的。”
按林郁容的说法,那枚灵龟龟壳,真的是掌门师兄主动上门讨要的?难道那么多年以前,掌门师兄就在寻找这些龟壳了?
秋雨桐蹙紧了眉头,心中疑窦丛生。
他还没想明白,陆霄又沉声问道:“林宫主,你和谢城主是多年的至交好友,你觉得他为人怎样?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你说晚亭?”林郁容愣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他自然是很好的。”
“至于我和晚亭是怎么认识的……当年,我第一次去人间界历练,稀里糊涂地到了江南水乡,便寻了一处知名的酒楼喝酒。喝酒的时候,我听旁边那桌的人说,二楼包间里有个修士,正在调戏酒楼歌女,我那时年轻气盛,一怒之下便冲了上去,结果迎头撞上了晚亭,然后打了一架。”
啥?林郁容和掌门师兄打过架?
秋雨桐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用一种全新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这位柔柔弱弱的玉琴宫主。
林郁容看起来实在是荏弱可欺,而掌门师兄又是那般温和端方的样子,秋雨桐实在很难想象,他们两个居然会打架?!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77
似乎看出了秋雨桐在想些什么,林郁容忍不住微微苦笑了一下,“秋峰主,你别笑话,那个时候,我和晚亭都还很年轻,也非常冲动,我们互相以为对方就是那个轻薄歌女的修士,就那么昏头昏脑地打了起来,直到一百多招以后,才发现打错了人。”
他说着说着,神色变得很悠远,仿佛回到了年少轻狂的过去,“我们不打不相识,居然成了好朋友。那些年,他时常来妙音岛找我,我们在月下抚琴吹箫,谈论江湖,切磋剑法……那实在是很好的一段日子。”
说到这里,林郁容长年忧郁的眉梢眼角,居然浮上了一点微笑,仿佛在回想着那些年少轻狂,有歌有酒的美好岁月。
“后来呢?”秋雨桐刚刚问出口,立刻就后悔了。
是了,自己又不是不知道,后来林小月死了,而掌门师兄和自己的师尊,明/慧真人也陨落了,两个门派都陷入了漫长而艰难的日子。
果然,林郁容的神色暗淡下来,“后来,秋峰主你也知道的,明/慧真人陨落了,晚亭他变得很忙,我娘亲也……慢慢地,我们就不太来往了。朔雪论剑之后,我的本命玉琴碎了,他也废了双腿,便闭关了。”
陆霄蹙眉道:“可是林宫主你方才说,谢城主后来找过你,讨要那枚灵龟龟壳?”
“嗯。朔雪论剑之后,他只来过那一次,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当时,他是怎么说的?”陆霄追问道。
林郁容抿着唇,似乎在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况,“那个时候,我已经很久没跟他见面了,他忽然找上门来,我特别高兴,还准备了酒宴。酒宴上面,他跟我说,归无涯正在到处寻找这四枚龟壳,我手里这一枚,多半保不住,不如给了他,由朔雪城来保管。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又想……又想留住这个朋友,就把龟壳给了他。”
“这样吗……”陆霄蹙紧了眉头,似乎在竭力思索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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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陆霄沉吟片刻,又继续追问了几句,但并没有问出更多的事情。
林郁容体内紊乱的灵气刚刚平复,整个人还十分虚弱,略微多说了几句话,便又开始喘气,秋雨桐不好意思再多叨扰,便带着陆霄回了翠林客居。
回到翠林客居后,天色已经是近黄昏。
听了林郁容方才那些话,秋雨桐心中一直乱糟糟的,也没心情用晚膳,只倚靠在屋子门边,呆呆望着天边那一抹淡淡的霞色。
此时此刻,朔雪城能看到晚霞吗?师兄们是不是也在看晚霞?
秋雨桐依稀记得,自己和三师兄小时候,还没有分到各自的山峰,就住在掌门师兄的云霞峰上,那个时候,每到黄昏时分,掌门师兄就会怔怔望着晚霞下连绵起伏的苍龙雪山,仿佛沉思着一些什么。
自己那时才几岁,曾经也好奇地问过,“掌门师兄,你在想什么啊?”
掌门师兄没有回答,只是轻叹一声,摸了摸他的头。
那个时候,掌门师兄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自己当时还很小,并不清楚朔雪城的处境,后来他知道了,那时的朔雪城,实在是艰难到了极点,甚至连苍龙雪山的连绵灵矿,也几乎保不住,多亏掌门师兄拉下脸面,四方苦苦周旋,才留住了最后一点根基……
想到这里,秋雨桐忍不住闭了闭眼睛,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担忧什么,或者说,在心底深处,他其实知道自己在担忧什么,只是不愿多想。
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而后是陆霄低沉的声音,“师尊,喝口热茶吧。”
“嗯。”秋雨桐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从小徒弟手中接过一盏热气腾腾的香片茶,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陆霄并没有走,而是垂眸望着他,神色有些犹豫,仿佛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想说什么?直说吧。”秋雨桐转身回屋,将手中微烫的茶盏放在桌上,淡淡道。
“师尊,我觉得……或许谢城主有些问题。”陆霄斟酌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道。
秋雨桐胸口微微一闷。
他其实已经猜到了陆霄要说什么,可是陆霄真的说出来了,他还是觉得心里极其不舒服。
他勉强压抑着胸口翻腾的复杂情绪,低垂眸子,没有回答。
陆霄继续说了下去,“师尊,其实听了林郁容说的那些话,你心里也觉得有些奇怪吧?”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78
“哪里奇怪了?”
“林郁容性子软弱,不像会说谎的人,而且他说这种谎,也没有任何意义。所以,如果不是林郁容在说谎,那便是谢城主在说谎了。”
“你什么意思?”秋雨桐只觉得一阵难以言说的烦躁,忍不住蓦然站起身来,在屋里来回兜着圈,“就算,就算是掌门师兄主动讨要了那枚龟壳,那也没什么!”
“既然没什么,那谢城主为什么要说,那枚灵龟龟壳,是林郁容主动托付给他的?”
“或许他只是一时口误罢了!再说了,是掌门师兄主动讨要,还是林宫主主动托付,有多大区别吗?”秋雨桐闷闷道。
“有多大区别,师尊难道不知道吗?如果龟壳是林郁容主动托付给他的,那就意味着,谢城主对血狱秘境,对翠微寒潭,甚至对那枚……魔丹,并没有太大兴趣。但是,如果龟壳是他主动讨要的,那就说明,谢城主从很多年以前,就想寻找翠微寒潭,他的目的自然是……”
陆霄看着秋雨桐,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秋雨桐被他看得极其烦躁,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
“我想说什么,师尊心里自然明白,不然的话,师尊也不会如此烦躁。”陆霄叹了口气,“其实很久以前,我就有所怀疑……只是,有一处地方,我始终没想明白。”
“什么地方?”
“当年丢失的魔丹,其实是两枚。第一枚,是我们在翠微寒潭水底取到的那枚,当时师尊交给了无尘大师,由他保管。可是就在第二天,无尘大师便被斩首,那枚魔丹也不知所踪。”
说到这里,陆霄微微一顿,又继续说了下去。
“那个时候,归无涯简直暴跳如雷,他召出万虫鼎,用鼎里的一只血尾蝎,将在场所有修士,都细细检查了一遍。而且,他特意在谢城主面前,停留了足足半盏茶功夫,可是那只血尾蝎,始终毫无反应。”
秋雨桐也想起了此事,心头不由得微微一松,“没错,血尾蝎对魔气非常敏感,既然它对掌门师兄没有丝毫反应,那就说明第一枚魔丹的失窃,跟掌门师兄毫无关系!”
“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无尘大师的死,以及第一枚魔丹的失窃,和谢城主无关的话,那么凶手就一定另有其人。而我自己那枚魔丹的丢失,或许正是这个凶手搞的鬼。”
说到这里,陆霄蹙起了眉头,“可是,这些年以来,我花费了很大功夫,都没有找到这样一个人。后来,我还怀疑过归无涯……”
听着小徒弟的话,秋雨桐忽然想起了什么,忍不住抬头望向对方,“对了,归无涯两年前失踪了,陈无伤和屠无畏更是被活活剥皮……这些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陆霄沉默了一会儿,居然非常干脆地承认了,“陈无伤和屠无畏那件事,确实是我干的。但是归无涯的失踪,和我没有关系,我也一直在找他。”
“你活剥了陈无伤和屠无畏的皮,把他们倒挂在北海剑派的大门上?”秋雨桐涩声道。
“师尊,他们那样待你,我就算用千百倍的酷刑折磨他们,甚至抽魂炼魄,也毫不为过。”陆霄沉声道。
秋雨桐愣愣地看着他,许久没有说话。
陆霄抿了抿唇,闷闷道:“就算师尊觉得我行事残忍,要责罚我,我还是会这么做的。”
“……”秋雨桐望着他,忽然轻叹一声,抬手摸了摸小徒弟的头发,“唉,霄儿,你啊。”
他许久没有这么称呼陆霄了,陆霄明显愣了愣,而后连声音都颤抖了,“师尊?”
“霄儿,以后别这样了,我自己的仇,我自己会报。但我没有怪你……这种事情,我怎会怪你?”
陆霄的呼吸急促了一瞬,漆黑的眼睛紧紧盯着秋雨桐,仿佛判断着什么。
秋雨桐被他看得有些尴尬,正想说些什么,却觉得腰上微微一紧,而后一张微凉柔软的薄唇,试探着碰了碰他的发鬓。
小徒弟的声音有些嘶哑,“师尊,以前那些事情,你也不怪我了?”
“……别这样。”秋雨桐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心肠推开了对方的手,低声道,“霄儿,在当年的事情搞清楚之前,我不想再轻信任何人,也不能和你这样……亲热。”
陆霄也不勉强他,只轻声道:“好,我等就是了。”
“嗯。”秋雨桐没再说什么,只坐在床边,呆呆想着这些年的许多事情。
四枚灵龟龟壳……两枚失窃的魔丹……没有反应的血尾蝎……归无涯的失踪……
杀死无尘大师,拿走第一枚魔丹的人,一定不是掌门师兄。如果是掌门师兄的话,为什么归无涯的血尾蝎,根本没有丝毫反应?
是了,那个时候,没有被血尾蝎检查过的修士,只有南山寺的僧人们,和归无涯自己。
到底是怎么回事……
必须尽早回朔雪城,搞清楚一切。
秋雨桐又想了一会儿,只觉得头痛欲裂,便打发了陆霄,早早上床睡了。
……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79
第二天,两人便向林家兄弟辞行,打算回朔雪城了。
林郁容和林逐风一路送到了妙音岛的码头,林逐风眼巴巴地望着秋雨桐,那目光简直不舍到了极点,惹得陆霄一直狠狠瞪他。
只是秋雨桐在旁边,林逐风也不太怵陆霄,居然还恋恋不舍道:“秋峰主,等我的剑法有所成了,再去朔雪城找你指点。”
“逐风,你灵气和剑法的根基,都非常不错,以后一定会有所成就的。”
说到这里,秋雨桐微微一顿,又从怀里摸出一卷薄薄的册子,转身递给林郁容,“林宫主,这些天以来,一直承蒙你的照顾。这是我在小竹林里悟到的一套剑法,剑意较为柔和,可以配合音律使用,我觉得或许会适合你。”
林郁容呆了呆,“这,这是给我的?”
也难怪林郁容这么吃惊,修真界之中,各派的心经和剑谱,都是极其珍贵的宝物,怎么可能轻易给人?只是秋雨桐生性豁达单纯,并不在乎这些条条框框,就连他的本命剑法《九问剑法》,如果不是根本没人学得会,他多半也会找个人传授一番,以便同自己过招。
陆霄盯着那本薄薄的小册子,神色简直不悦到了极点。
秋雨桐猜到这小子在想什么,忍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但又不好多说什么,只能低声安抚道:“霄儿,别这样。我以前给你写的剑谱还少吗?”
“哦。”陆霄闷声道。
四人絮絮话别了一番,而后秋雨桐和陆霄便在林家兄弟的目送下,一同驾起天照云海,离开了妙音岛。
妙音岛和朔雪城,一个在陈朝东南,一个在陈朝西北,相距何止万里,就算是御剑,也足足用了大半天功夫,才到了苍龙雪山脚下。
此时正是初冬午后,淡金色的和煦阳光,静静洒落在苍龙雪山延绵起伏的白色山脊之上,映出碎金般的熠熠光芒,壮美非凡。
陆霄望着这壮丽的景色,忍不住轻叹一声,“师尊,两年多前,我曾经来过这里一次,那个时候,我简直……没想到,我能和你一起回来。师尊,我真怕这是做梦,忽然就醒了。”
……这傻徒弟。
秋雨桐失笑地摇了摇头,“行了,别做梦了,走吧,前面就是山门了。”
“嗯。”陆霄柔声道。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山门的方向走去,没走多远,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吵闹声。
“滚回去!听见没有!”
“掌门师伯没工夫见你!”
“北海剑派的狗杂种,也好意思求见掌门师伯!”
“快滚啊!信不信小爷削你!”
“呸!”
怎么回事?秋雨桐心中一阵疑惑,赶紧加快步伐走了过去。
只见宏伟的山门之前,一群朔雪城弟子正横眉怒目,有的还拔出了灵剑,个个大呼小叫,激动不已。
这群弟子面前,一个矮矮的灰衣修士,正规规矩矩地跪在山门外的青石平地上,任凭朔雪城的弟子们怎么唾骂,也不还口。
他容色十分憔悴,神色倒是不卑不亢,只是声音有些沙哑:“谢城主既然身为当今仙道盟主,自然应该为修真界的大小门派主持公道。我北海剑派的陈师叔和屠师叔,已经双双遇害,而我的师尊归掌门,也失踪了整整两年,多半遭了毒手。晚辈敢请谢城主,查明真凶,为我北海剑派讨个说法!”
作者有话要说:秋秋霄霄回娘家。。。感谢在2020030220:02:48~2020030320:02: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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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正在此时,忽听一阵喧哗,朔雪城众弟子纷纷让开,一名青年男子缓缓走了出来。
“徐师兄好!”
“徐师兄好!”
“徐师兄,你说怎么办?”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80
看清楚来人的模样之后,秋雨桐不由得微微扬眉。
徐冬青?
原来这青年男子,正是昔日药王庄的二庄主,徐冬青。如今,他已经全然脱去了当初青涩少年的模样,看起来约莫二十□□岁,气质也十分稳重,大约数年前就定颜了。
徐冬青站在宽大的青石台阶上,居高临下地望着那名北海剑派的灰衣修士,眼神冰冷。
当年,他的哥哥徐秋石在新婚当天,被北海剑派割了新娘脑袋,最后当众自刎而死,药王庄也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徐冬青和北海剑派,可以说是血海深仇。
那名灰衣修士缓缓抬起头来,哑声道:“阁下可是徐冬青道友?在下北海剑派归掌门四弟子朱云,恳请徐道友,能否为我引见谢城主?”
“为你引见掌门师尊?”
徐冬青极其讥诮地冷笑一声,忽然一步上前,“砰!!”地一声,一脚狠狠踹翻了灰衣修士!
只听一阵“骨碌碌”的闷响,朱云接连滚下了数十级台阶,才勉强停下来,只是额头已经撞破了一大块,鲜血流了满脸,发髻也散了,衣衫更是滚满尘土,简直狼狈到了极点。
众弟子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哈哈哈,看他那个狗样!”
“滚吧!”
“回你的老巢去!滚啊!”
朱云趴着喘了会儿气,又抠着青石台阶上的缝隙,一级级地爬了上去,最后跪在徐冬青面前,“徐道友,在下求您……”
“啪!!”
一声脆响,徐冬青竟然直接抽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朱云被扇得侧过头去,嘴角缓缓渗出一丝鲜血,脸颊也高高肿了起来。
徐冬青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冷笑道:“北海剑派的狗杂种,也配做我的道友?”
朱云沉默了一会儿,又慢慢回过头,声音几乎是哀恳了,“恳请徐道……徐仙师为我引见谢城主。谢城主身为仙道盟主,修为高深莫测,只有他才能为我北海剑派查明真相,寻回归掌门……在下来生定然做牛做马,衔草结环,报答徐仙师和谢城主的大恩大德。”
“呸!这狗杂种好不要脸!”
“谁稀罕你做牛做马!”
“呸!呸!”
“鬼乌鸦那老匹夫,多半早就死了!”
朔雪城众弟子一边破口大骂,一边你一口我一口地,向朱云吐起了唾沫。
朱云默默低着头,既不反抗也不吭声,不多时,他满头满脸便都是唾沫,更不用说身上衣衫了。
看着这副场景,秋雨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或许,这朱姓修士并没有做过什么大恶,可是他的宗门,北海剑派昔日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招人恨,如今落到棒打落水狗,墙倒众人推的境地,也怪不了旁人。
可是秋雨桐心中,也并没有什么酣畅淋漓的痛快感觉,只是叹了一声,走上前去,“冬青。”
徐冬青微微一震,蓦然抬起头来,眼睛顿时睁大了。
“秋,秋师叔?!你不是已经……你,你……”
“呃,这个就说来话长了。掌门师兄他们在山上吧?”
徐冬青还在发愣,一时间没有回答,而众弟子也个个呆若木鸡,不知道过了多久,众人才回过神来,再也顾不得地上跪着的朱云,全都围了过来,又是惊讶不已,又是欢喜雀跃,还有人偷偷望向陆霄,暗自嘀咕。
“真的是秋师叔!”
“秋师叔回来了!”
“秋师叔,你还记得我吗?你教过我一招雪泥鸿爪!”
“秋师叔,我是丁林!”
“秋师叔旁边那个人是谁?”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81
“好像有点可怕……”
“嘘……”
和冷漠寡言的剑痴白寒渊不同,秋雨桐剑术虽然极高,但脾气却很好,这些朔雪城弟子虽然跟他不熟,但也不怎么畏惧,全都叽叽喳喳地,一口一个“秋师叔”,好不热闹。
“等以后有了空闲,我还会教大家剑法的。”秋雨桐对众弟子点了点头,又扭头望向徐冬青,“冬青,掌门师兄他们在山上吧?”
“哦,掌门师尊正在峰顶的霞光殿待客,桑师叔也在那里。秋师叔,我这就让人去通知,掌门师尊他们要是知道你回来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秋雨桐点头道:“也好。”
说到这里,他忽然感觉衣裳的后摆微微一紧,回头望去,只见那头破血流的灰衣修士朱云正跪在地上,紧紧扯着自己的衣裳后摆,眼睛里全是苦苦乞求之意,“秋峰主,求求您了,为我引见谢城主……”
“这……你先放手。”
“求您了!”朱云死死揪着他的衣裳后摆。
旁边的陆霄微微蹙眉,冷冷道:“你这只手还想要吗?”
“霄儿。”秋雨桐举手阻止了陆霄,又垂眸看了朱云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昔日种种,皆为因果……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朱道友,你也不必太过执着。”
说完之后,他轻轻摇了摇头,不再搭理朱云,带着陆霄径直上山去了。
一路沿着青石小径往峰顶走去,倒也十分清幽,虽然如今已是初冬,但山脚到山腰这一段路程,还是苍柏森森,一片绿意盎然,师徒二人一边往上走,一边聊着天,倒也并不着急。
“……小师弟?!”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秋雨桐心中一震,猛地抬起头。
果然,桑灵溪正站在前方的山路上,呆呆望着他,似乎还不敢置信。
“三师兄,是我。我回来了。”秋雨桐心中一酸,哑声道。
桑灵溪回过神来,急匆匆地往前奔了几步,差点绊了一跤,而后还嫌不够快一般,忽然一个凌空轻纵,直接越过数十级台阶,落到了秋雨桐面前,紧紧握住他的肩膀,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
“真的是你?你没死?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这位向来轻浮爱笑的翠屏峰主,说着说着,声音哑了,眼圈也红了。
秋雨桐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歉疚,只轻声道,“这段日子,让师兄们担心了。”
桑灵溪死死盯着秋雨桐看了许久,终于长长吁出一口气,一把紧紧搂住了这个让人操碎心的小师弟,“真的是你,真的是小师弟!”
“嗯,是我。”秋雨桐安慰一般轻轻拍着桑灵溪的背脊,而后忽然感觉到了什么,忍不住往旁边悄悄一瞥,陆霄的脸已经黑得跟锅底差不多了。
呃……这小子真是啥醋都能吃。
“师尊。”陆霄努力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伸手把秋雨桐往自己这边揽了揽。
桑灵溪不明所以地松了手,疑惑地抬头望去,不由得微微一愣,随即咬牙切齿道:“是你?你怎么又来了?!”
陆霄冷哼一声,并不回答。
“三师兄,其实霄儿他……”秋雨桐有些讪讪的,他想帮陆霄说两句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个时候,他忽然理解了之前三师兄说的,什么叫做风箱里的老鼠,两面不是人。
“小师弟,你别帮这孽徒说话了!就他做的那些好事,你早该把他逐出门墙了!对了,你走之后,你那徒儿陈悦麟成天魂不守舍的,我便把他收到了翠屏峰,这两年也算略微打了些根基。如今你回来了,我明天就让他回飞来峰去,也好伺候你的起居。”
“……”陆霄盯着桑灵溪,而后又扭头望向秋雨桐。
在小徒弟爆发之前,秋雨桐赶紧撇清道:“三师兄,悦麟他不是我的徒弟,我从来没有收他为徒。你既然收了他,就好好教他吧。”
桑灵溪奇道:“陈悦麟这娃娃天赋很好的,人也特别机灵,手脚也麻利,小师弟你当真不要?”
“不要不要。”秋雨桐勉强顶着小徒弟那哀怨又阴沉的目光,一个劲儿地摇头。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真不要?”桑灵溪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狠狠瞪了旁边的陆霄一眼,“哦,我明白了,因为这小子?”
“……”秋雨桐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转移话题,“我听说,掌门师兄在峰顶待客?”
“哦哦,是了,我马上带你去见掌门师兄。话说回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都以为你已经……”桑灵溪一边絮絮叨叨,一边带着秋雨桐往山上走去。
不过一柱香/功夫,三人便到了云霞峰顶,此时已是夕阳西下,宽阔的青石广场和高大的主殿屋脊,都笼罩在柔和的橘色霞光之中。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82
桑灵溪犹豫了一下,“掌门师兄正在和清慈大师议事,小师弟你稍等,我去唤他。”
“不用了,我等一会儿就好了,也不急在这一时。”
两人话还没说完,便听见一阵熙熙攘攘的喧哗声,而后只见谢晚亭和一名青衣僧人,在一群内门弟子的簇拥下,出了大殿。
“大师,今日你我商议之事,最好……”谢晚亭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了,而后失声道,“雨桐?!”
一时间,他那向来淡定温和的面庞,几乎空白了一瞬。
秋雨桐心中一阵极度的酸楚,忍不住一步上前,扑倒在乌木轮椅前,“掌门师兄!”
“你,你……”谢晚亭垂眸望着他,神色几乎有些恍惚了,声音也在发抖。
过了好一会儿,这位朔雪城主才试探一般,轻轻摸了摸秋雨桐的头发,“……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
“嗯,活着。”秋雨桐努力忍了忍,可是声音还是略微有些发哽。
旁边那位青衣僧人,正是南山寺如今的住持清慈大师,他见了此情此景,忍不住低低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恭喜谢城主和秋峰主,终于又师兄弟团聚了。”
“承蒙大师吉言。”谢晚亭似乎意识到还有外人在场,勉强维持住冷静的神色,只柔声道,“雨桐,你先起来。”
秋雨桐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身来,“掌门师兄,这段日子以来,真是让你们担心了,我实在是……”
谢晚亭望着他,只叹了一声:“别说那些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啊,唉,唉。”
他叹了口气,目光望向秋雨桐身后,忽然愣了愣。
秋雨桐自然知道谢晚亭看见了谁,只能硬着头皮把陆霄拉了过来,“掌门师兄,这是我徒弟,你也见过的,陆霄。”
旁边的桑灵溪冷哼一声,低声道:“孽徒。”
“……”谢晚亭教养极好,只是盯着陆霄,许久没有说话,最后淡淡道,“嗯。”
陆霄垂着眸子,脸上没什么表情。
“霄儿,说话啊。”秋雨桐轻声道。
“谢城主。”陆霄勉勉强强道。
谢晚亭略微点了点头,并没有回答。
一片尴尬的沉默。
旁边的清慈紧紧盯着陆霄,忽然往后退了一步,而后金光一闪,一柄极其沉重的黄金禅杖,已经出现在他手中,“御天魔皇?你这魔头,来这里做什么?!”
就在黄金禅杖出现的一瞬间,陆霄的瞳孔陡然缩紧了,而后周身的威压,几乎如同怒号的惊涛骇浪一般,铺天盖地向清慈涌去!
“来得好!”清慈举起黄金禅杖,咬牙挡住了涌来的威压,可是脚下那块巨大的青石,忽然发出几声轻响,裂开了数道细细的裂缝!
这仅仅是威压而已,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差距实在太大了。
“清慈大师,霄儿他是我徒弟,他如今尊师重道,又一心向善,不会做什么的。霄儿,你说是不是?还不把威压撤了!”秋雨桐赶紧道。
“……嗯。”陆霄勉强点了点头,收回了那磅礴的威压。
“一心向善?”清慈呆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宣了一声佛号,“唉,谢城主,既然秋峰主回来了,想必你们也有很多话要讲,至于这魔头……也罢,贫僧也糊涂了。取消仙盟大会的事情,我们下次再细细商讨吧。”
“取消仙盟大会?那下一任仙道盟主怎么决定?”秋雨桐呆了呆。
“自然是由谢城主连任。如今的修真界,除了谢城主,也无人能够当此重任了。”
“清慈大师,关于这件事情,我们下次再详细商议。”谢晚亭不置可否。
“也好,我们改日再会。”清慈点了点头,便御剑离去了。
送走清慈之后,谢晚亭又缓缓转着轮椅,来到了秋雨桐面前,“雨桐,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两年,你去了哪里?”
“呃,是这样的……”秋雨桐只得把这段日子发生的所有事情,捡重要的讲了一遍,有些颇为尴尬的事情,比如陆霄和他那些稀里糊涂的纠葛,便略去了。
“你去了玉琴宫?”谢晚亭蹙眉道。
“只是碰巧而已。”说到玉琴宫,秋雨桐又想起了那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心中不由得一阵烦躁,忍不住问道,“掌门师兄,你和林宫主,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以前不是好朋友吗?”
他刚刚问出口,便有些后悔,掌门师兄不会生气吧?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83
可是谢晚亭神色淡淡的,似乎根本不以为意,“也没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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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说到这里,谢晚亭微微一顿,似乎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便和颜悦色道:“雨桐,既然你回来了,我这就传令下去,从明日起,朔雪城全城休沐三日,庆贺你归来。”
“呃,这倒不必了。”秋雨桐略微犹豫了一下,又道,“掌门师兄,我上山的时候,看见有个人跪在山门前……是归无涯的四弟子,叫朱云。”
“这人又来了?”桑灵溪不耐烦道,“他已经死缠烂打好几个月了,脸皮简直比城墙拐弯还厚,我待会儿就去把他轰走!”
比起桑灵溪的极度厌恶,谢晚亭的脸色倒是十分平静,只淡淡道:“算了,不理会便是了。”
“哦。”桑灵溪不情不愿道。
秋雨桐也跟着应了一声,可心里却略微有些怪怪的。
掌门师兄虽然性情温和,但对于北海剑派,向来极其憎恶。若是往日,按掌门师兄的性子,多半会让弟子们直接将那朱云轰走,现在却如此淡然……实在是有些不合情理。
是了,或许因为归无涯失踪,屠无畏和陈无伤惨死,北海剑派也都作鸟兽散了,到了如今,掌门师兄也没什么可记恨的了,所以态度才如此淡然吧。
秋雨桐一边暗暗嘀咕,一边陪着谢晚亭和桑灵溪说了一会儿话,陆霄沉默地站在一旁,垂眸想着什么。
桑灵溪说着说着,忽然叹了一声,“唉,小师弟,只可惜因为你的事情,两年前,二师兄和掌门师兄大吵一架,独自下山去了。要是他知道你回来了,一定很高兴。”
白寒渊愤而出走这件事,桑灵溪之前来魔界的时候,便跟秋雨桐说起过,当时秋雨桐便十分自责,这时又提起此事,秋雨桐心中一阵难受,“都是我的错。”
“雨桐,这事与你无关,别瞎想了。”谢晚亭冷哼一声,“寒渊那个臭脾气,下山去受点磋磨,也是应当的。”
“……”秋雨桐实在有些无语。
虽然掌门师兄似乎是在安慰自己,但是二师兄那个又冷又横的性子,恐怕只有他磋磨别人的份儿,哪儿有别人磋磨他的道理啊。
咳咳,他没有说二师兄不好的意思。
师兄弟三人聊了许久,又在霞光殿用了晚膳,秋雨桐这才带着陆霄,师徒二人直接御剑回了飞来峰。
飞来峰还是那么峭拔而清幽,宛如一支青翠的雪毫毛笔插在群峦叠嶂之间,洒扫童子凝雨和素尘得了消息,早就把飞来阁仔细打扫了一遍,恭恭敬敬地将秋雨桐和陆霄迎了进去。
“师尊,我可不可以住在你这里?”
虽然陆霄努力装出可怜巴巴的样子,但他早已没了小时候的懵懂可爱,也没了受伤时的羸弱虚软,秋雨桐自然铁面无情地将他赶去了东厢房。
……
接下来的日子,倒也相安无事。
一转眼,便过去了一个多月,眼看就要过年了。
这一天傍晚,秋雨桐从问剑崖练剑回来,便看见凝雨和素尘在廊下剪窗花,他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觉得十分有意思,便让两个童子拿了剪子和一叠红纸到书房里面,也想试着剪一剪。
结果自然显而易见,他虽然剑术精妙无双,可是剪窗花的本事,还赶不上凝雨的一根小指头。
秋雨桐瞪着书案上那张破破烂烂的红纸,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花费半个时辰的杰作,他正在郁闷,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师尊,这是什么?破破烂烂的。”
“……”秋雨桐咬牙道,“你懂什么?这是虎虎生威!明年不是虎年吗?”
“这是师尊剪的……老虎?”陆霄站在秋雨桐身边,垂眸盯着那张窗花看了许久,似乎努力想找出一些夸赞的词汇,可最后还是只能保持沉默。
“看什么看?!”秋雨桐心中一阵气闷,几乎要恼羞成怒了,左手虚虚一捏,桌上那张破破烂烂的红纸,登时化为了一团湮粉,飘散在空中。
陆霄呆了呆,露出十分失望的神色,“我还想贴在我房间里呢。”
“你就是想笑话我!你,你这个孽徒!”秋雨桐怒道。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84
“……师尊,让我试试吧。”陆霄的神色似乎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拿过剪子,又拿起一张红纸。
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轻微“咔嚓咔嚓”声,秋雨桐忍不住又狠狠瞪了这孽徒一眼,这孽徒以为自己没看见吗,他方才分明在忍笑!他就是在笑话自己!
自己剪得有那么差吗?虽然不大像老虎,但至少挺像猫的,特别像当初大宁宫里那只懒猫,胖团儿。
胖团儿和老虎,又能有多大区别?不都是毛茸茸的,见了自己会呜呜叫,翻着白花花的肚皮让自己挠,前些天他练剑回来,还在山路上遇到过一只吊睛白额大虎,比胖团儿还乖呢,就是毛有点扎手。
是了,自己剪的窗花,虽然略有瑕疵,但已经很不错了,这孽徒剪的窗花,没准还不如自己呢。
这么想着,秋雨桐便冷哼一声,背负双手,翻着老大的白眼,等待着陆霄剪完窗花,好嘲笑这个孽徒。
过了片刻,他忍不住把眼皮稍微降下来了一点儿,诶?怎么好像还挺不错的?呸呸呸,粗糙得很……
又过了片刻,他的眼皮又降下来了一点儿,似乎变精致了?还有几分栩栩如生的感觉?不过,也不是特别像老虎嘛,只比自己强一点点,就小指头那么一点点……
再过了片刻,他的眼皮又降了一些……
一盏茶功夫之后,陆霄便将一张“龙争虎斗”的窗花剪出来了,而秋雨桐的眼皮已经完全降了下来,目瞪口呆地盯着书案上那张极尽精致的大红窗花。
这,这孽徒使了什么妖法?
陆霄愣了愣,而后忍不住“噗”地笑了,秋雨桐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把方才那句话说出口了,忍不住脸上一烫,忙道:“我不是说你使了妖法……”
“我知道,我知道,师尊只是一时口误。其实我这窗花,剪得也就一般般,还是师尊方才剪的那张虎虎生威,咳咳……更漂亮。”陆霄强忍着上翘的唇角,安慰道。
秋雨桐瞪着他,总觉得这孽徒虽然嘴里说着好话,但笑容别有深意,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便冷冷道:“哼,你剪的这张窗花,虽然不如我那张……特别,但还是有些可取的地方,不算一无是处。”
“咳咳……对对对。”陆霄咳了两声,勉强忍住笑意,而后拿起窗花和浆糊,“师尊来贴吧。”
“哦。”秋雨桐心中的郁闷,终于略微消散了些。
毕竟,把辛辛苦苦剪好的窗花让别人来贴,就好像亲自下地摘了西瓜,又冰镇切好之后,让别人吃最中间的那一口,都是莫大的牺牲。
孽徒还是懂事的,不算太糟糕。
秋雨桐一边腹诽着,一边接过陆霄手中的浆糊罐,而后用浆糊罐里的竹片,仔仔细细地在窗棂上涂了一层浆糊,最后将那张精致的“龙争虎斗”,认认真真地贴了上去。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贴来贴去,窗花的一处边缘总有些皱巴。
“这样。”陆霄站在他身后,微微倾过身子,伸手轻轻抹了抹窗花边缘,将那一处皱巴巴的地方抚平了。
“霄儿,这窗花……”秋雨桐回过头,刚想说些什么,嘴唇却轻轻擦过了什么微凉而柔软的东西,不由得呆住了。
陆霄愣了片刻,而后瞳孔陡然缩紧了,一把将他按在窗棂上,几乎是恶狠狠地吻了下去!
“唔……”两人黏黏糊糊地吻了许久,秋雨桐只觉得脑海里一片稀里糊涂,耳边陆霄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随着“稀里哗啦”一阵巨响,陆霄拂开了书案上的笔墨纸砚,一把将他抱了上去,而后再也难以忍耐一般,修长的手指乱七八糟地扯他的衣襟,微凉的薄唇沿着他的脖颈一路狠狠吻了下去,“师尊……师尊……”
直到那只滚烫的手急躁地往下裳里探去,秋雨桐才猛地一个激灵,终于勉强找回了一点残余的理智,一把将对方推开,“霄儿,我,我说过的,在事情查清楚之前,我们不能……你别这样……”
这个时候,陆霄连瞳色都变深了,他紧紧盯着秋雨桐,狠狠咬着牙关,终于极其艰难地停了下来,声音嘶哑得厉害,“师尊,你明明是相信我的,我的魔丹真的被人剜走了,我没有骗你,更没有故意玩弄你……你清楚的。你心里早就有了怀疑对象,只是你不敢深想罢了。”
他这番话,如同一桶彻骨的凉水,把秋雨桐整个人都泼醒了。
秋雨桐沉默了许久,勉强拉好了凌乱的衣衫,涩声道:“霄儿,你没有证据,不要胡说。”
“师尊,我方才根本没说是谁。”陆霄叹了口气,“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要查明真相,实在太难了。这段日子,我和谢……他接触过几次,可是并没有感觉到炼化魔丹的魔气,要么他是无辜的,要么他就是深藏不露。”
秋雨桐烦躁地坐在书案上,又胡乱抓了一把头发,“行了,你先出去吧,我再想想。”
陆霄垂眸看了他许久,忽然柔声道:“师尊,别烦心了,我带你回魔界,好不好?”
“回魔界?”秋雨桐愣了愣。
“魔界有很多人迹罕至的地方,静月海、雾淞林、叹息湖……都非常美。如果师尊不想去魔界,我们还可以去人间界,江南水乡、漠北楼兰、天府蜀郡,也都很好。或者,师尊想要一个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境,我也可以建一个,只是要多花一些时间。”
陆霄垂眸看着他,漆黑的眼珠深邃得仿佛一汪无底的湖泊,“师尊,不管修真界发生了什么,不管那枚魔丹到底去了哪里,不管是谁做仙道盟主……我们都不理会了,不在乎了,从此以后,只有一生一世一双人,再也不问世事,再也不沾红尘,你也不会这么烦扰了。好不好?”
秋雨桐怔怔地望着他,许久许久,都没有回答。
……
这天晚上,秋雨桐躺在柔软暖和的大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陆霄的话,反反复复回荡在他耳边,离开修真界,从此不问世事,不沾红尘,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可是……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85
他做不到。
霄儿他,也许真的很爱自己,就连魔丹的事情,都可以一笔勾销,不再追究……或许,他已经感觉到了什么,所以不想让自己陷入两难,陷入一个难以抉择的局面。
可是,自己真的需要一个真相,一个确切的真相,否则永远无法安心。
秋雨桐闭上眼睛,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才开始想接下来的事情。
魔丹的事情,掌门师兄……确实很可疑。
可是,就连霄儿都试探不出什么,自己这样的直肠子,更不可能从掌门师兄嘴里问出什么。
唯一的法子,是偷偷潜入云霞峰后山,那里有一处掌门师兄的修炼洞府。如果掌门师兄真的拿走了霄儿的魔丹,还炼化了那枚魔丹,那么他的洞府里面,一定可以看出一些端倪,比如炼化的法器,比如古怪的道符。
秋雨桐想着想着,忍不住烦躁地翻了个身。
可是,如果掌门师兄是清白的呢?掌门师兄这样待自己,自己却如此怀疑于他,还窥探他的**,这实在是太卑鄙了。可是,可是……
他翻来覆去了好几次,只觉得内心煎熬不已,但还是找不到更好的法子。
也罢。秋雨桐咬了咬牙,如果掌门师兄是清白无辜的,那他便背负天照云海,上云霞峰负荆请罪,不管掌门师兄怎么处罚,就算废了他的修为,他也毫无怨言。
而年前这段日子,掌门师兄非常繁忙,洞府里面应该没人,如果自己要偷偷潜入的话,这就是最好的时机。
作者有话要说:霄霄别沮丧,番外秋秋会努力补偿的。。。
第98章
这天早上,秋雨桐琢磨了许久,还是给陆霄留了一封信。
他这趟去云霞峰后山,潜入掌门师兄的修行洞府,寻找蛛丝马迹,也不知道会花多长时间,快则三四个时辰,慢则一两天,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大约因为他融化过一次,陆霄有了极深的心理阴影,自从两人在妙音岛重逢以来,这小子只要一会儿看不见他,就会慌慌张张地到处寻找,直到找着了人,才安心下来。
万一陆霄发现他不见了,把事情闹得太大,反而会暴露了他的行踪……
这么想着,秋雨桐便给陆霄留了一封简单的信,大意是自己下山散心两天,很快就会回来,不用担心云云。
他写完了信,用玉石镇纸把这封信压在书案上,又把天照云海收进乾坤袋,而后便沿着曲曲折折的山路,往问剑崖去了。
走到半路,他并没有继续往问剑崖的方向走去,而是拐上了一条十分隐蔽的林间岔道,悄悄往云霞峰后山去了。
苍龙雪山被人间界称为“四圣山”,一共有云霞峰、傲雪峰、翠屏峰、飞来峰四座山峰,其中云霞峰为主峰,前山巍峨雄伟,后山清幽险峻,秋雨桐一路行去,竟然没有碰见半个朔雪城的弟子,只有溪水潺潺,空谷鸟语。
一个多时辰后,他便来到了后山半腰,谢晚亭的洞府前。
此时此刻,这座洞府的厚重石门紧紧闭着,四下鸦雀无声。
掌门师兄应该不在吧?
秋雨桐略微犹豫了一下,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凝神放出一丝灵识,悄悄往洞府里面探去。这个洞府他小时候曾经来过好几次,里面只有十几丈深,下面埋着一条灵矿,灵气十分充沛。
此时此刻,他的灵识探入了足足二十余丈,还是没有任何活物的气息,如此看来,里面果然没人。
秋雨桐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才轻轻将手掌贴在石门上,徐徐输入一丝灵气。
只听“咔嚓”一声轻响,厚重的石门缓缓开启了。
洞府里面一片宁静,水磨的青砖地面,平整的麻石墙壁,布置得简单而朴素,墙上镶嵌着一颗拇指大小的夜明珠,发出幽幽的光芒。
秋雨桐转身将石门轻轻掩上,又蹑手蹑脚地往炼丹房的方向走去。虽然他方才已经试探过了,洞府里面并没有人,可还是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不敢弄出太大动静。
毕竟,他可是偷偷潜入掌门师兄的洞府。
炼丹房里面,也是静悄悄的。
一座巨大的青玉炼丹炉矗立在丹房中央,下面的炉子没有生火,左边是一整面墙的黑檀木书架,上面整整齐齐地堆放着各种药谱丹谱,看起来足有数千册,书架旁边还有个巨大的百草柜,想来里面也堆满了各种天材地宝。
秋雨桐绕着那尊巨大的青玉炼丹炉逛了好几圈,仔仔细细地从上看到下,也没看出什么端倪。
他想了想,又走到书架旁边,翻起了上面的药谱。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86
《九和丹经》、《夜陵药谱》、《白鹿千金方》……
翻了许久,也没什么发现,如此看来,掌门师兄确实是清白的。
这么想着,秋雨桐不由得略微松了口气,眼角却忽然瞥见一本奇怪的丹经,它的封面不太像普通的纸张,反而有点像硝制过的羊皮。
“咦?”秋雨桐眨了眨眼睛,伸手它拿了过来。
这本丹经的封面是一种薄薄的灰白色皮革,入手软绵绵的,像是小羊皮,上面也没写书名。
他随手翻了一页,心中登时大震。
“引气入体,炼化其丹,消而弥之,可容魔气也……”
秋雨桐整个人都懵了,脑海里一片白茫茫的,他回过神来,又急匆匆地翻了几页,全是诸如此类的内容,一时之间,他的手几乎是不自觉地发着抖,手里的丹经“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这……这是什么?
炼化魔丹的法门?
正在此时,他忽然听见一阵极其轻微的“骨碌骨碌”轮椅滚动声,从洞府深处传来,那声音非常遥远,若非秋雨桐身为剑修,五感极其敏锐,恐怕根本不会发现。
怎么回事?掌门师兄过来了?可是自己方才分明用灵识察看过了,这洞府里面根本就没人啊!慌乱之中,秋雨桐也来不及细想,一把捡起地上的丹经,匆匆往外走去。
他还没走出炼丹房,就差点和人撞了个满怀。
徐冬青抱着一大堆药材,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跟他打招呼。
秋雨桐听着洞府深处遥遥传来的轮椅滚动声,根本来不及说什么,在徐冬青还没发出声音的时候,就狠狠点中了他的灵台穴,而后一把拎起软绵绵的徐冬青,直接跳进了炼丹炉里!
这尊青玉丹炉非常大,炉身里面足足有一丈余高,光线十分幽暗,秋雨桐拎着徐冬青跳进去之后,立刻随手画了一个隐息封印,隐藏了自己和徐冬青的气息。
徐冬青被点了穴,不能说话,只能傻乎乎地瞪着秋雨桐,满眼的迷惑不解,秋雨桐只得竖起一根手指,轻轻“嘘”了一声。
不多时,从洞府里面传来的轮椅滚动声越来越近,终于到了炼丹房的大门前。
轮椅的声音停了,忽然有人叹了一声,“冬青这孩子,让他拿个药材,都这么毛手毛脚的。”
正是谢晚亭的声音。
秋雨桐心头极轻地“咯噔”了一下。是了,他方才慌慌张张地把徐冬青拎进了炼丹炉,而徐冬青手上那一大堆药材,自然撒了一地。
听见掌门师尊的声音,徐冬青眼露喜色,可身子还是动不了,也说不了话,只能可怜巴巴地望着秋雨桐,似乎在乞求他放开自己。秋雨桐心中极其紧张,根本没空搭理他。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谢晚亭正在捡地上的药材。
又过了片刻,谢晚亭似乎将捡起来的药材,放到了旁边的桌案上,然后轮椅的滚动声,来到了墙边的百草柜旁,接着是开关抽屉的响动,以及取药材的细碎声音。
听起来,掌门师兄正从百草柜里取药材?
他这是要炼丹了?炼什么丹?
秋雨桐还没想明白,谢晚亭已经开了口,“行了,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怎么回事?难道自己被发现了?
秋雨桐的脑海空白了一瞬,他还没想出应对的法子,却听见一个嘶哑的声音回答道:“谢城主城府深沉,我自愧不如,死到临头,也没什么多余的话要说了。只是有几件事情,我想要弄明白。”
听到这个嘶哑的声音,秋雨桐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声音是……归无涯?!
可是,方才明明只有师兄的轮椅滚动声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归无涯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脑子里简直一片稀里糊涂,而谢晚亭已经淡淡道:“你说。”
“谢城主,两年前你半路截杀我,那场比试我输得心服口服。当年我废了你的双腿,你为了报复我,把我的腿也废了,又将我囚禁在这地下水牢里,日日诸多酷刑折磨……这也不奇怪,我对待仇人,也会这样。”
谢晚亭沉默着,不置可否。
秋雨桐努力转动着脑子,终于隐隐明白了一些,归无涯两年前失踪了,原来是和掌门师兄比试之后,被掌门师兄废了双腿,关在地牢里折磨?
是了,方才自己的灵识只往洞府里面探了二十余丈,并没有往地下探去,自然没发现洞府底下还有地牢,地牢里面还有个人。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87
可是,这,这种事情……
归无涯又道:“如今,你也算是出够了气,终于把我从地牢里提了出来,想必是要炼那九转血灵丹吧?怎么,你体内的魔气,终于遮掩不住了?”
九转血灵丹?
听到这个名字,秋雨桐不禁呆了呆。当年他在药王庄洗髓的时候,曾经听徐神医提起过,这是一种可以压制走火入魔的丹药,但是这丹药的原材料里面,有一味材料,是大能的精魄。
只是这大能的精魄,哪里是那么容易得来的?所以,这“九转血灵丹”,从来没人炼得成……如今看来,掌门师兄想用归无涯的精魄,炼制这九转血灵丹?为了……压制魔气?
想到这里,秋雨桐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了上来,而谢晚亭又冷冷地开了口,“什么魔气?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谢晚亭,你不用在我面前装了!当年无尘和尚身上那枚魔丹,是你拿了吧!只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我的血尾蝎,竟然没有当场把你揪出来?谢晚亭,谢城主,我归无涯横竖是活不过今天了,你能不能让我死个明白?”
谢晚亭沉默了片刻,淡淡道:“归掌门向来聪明,难道就没有想过,其实无尘大师手里那枚魔丹,本来就是假的,根本就没有半点魔气?”
归无涯静默了一瞬,而后陡然大笑出声,那声音几乎有些癫狂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真他妈是个傻子,竟然没有想到这一层!那枚魔丹,是秋雨桐从寒潭水底拿出来的,秋雨桐模样单纯,竟然根本没人怀疑他!就连谢城主你,居然也被他骗了!你杀了无尘和尚,却拿走了一枚假魔丹!难怪,难怪我的血尾蝎,对你没有半点反应!”
“归掌门,你又错了。我确实杀了无尘大师,拿走了一枚假魔丹,可是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和雨桐无关,他什么也不知道。”
谢晚亭微微一顿,又道:“本来,我以为是那个陆霄搞的鬼,我以为他在寒潭水底,在雨桐眼皮子底下,把魔丹掉了包。可是,我后来潜入寒潭,发现陆霄也只有体内一枚新生的魔丹……到了现在,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雨桐给无尘大师的,会是一枚假魔丹。”
听到“假魔丹”三个字,归无涯又忍不住大笑起来,“假魔丹……哈哈哈,假魔丹!你杀了无尘和尚,却只得了一枚假魔丹!所以,你又潜入翠微寒潭,拿走了陆霄体内的魔丹?可是我之前试过,那寒潭水面有清衡仙尊的封印,根本进不去!你又是怎么进去的?”
“正因为你是’之前’试的,所以进不去。虽然清衡仙尊在翠微寒潭水面下了封印,可是护印的天照云海,却被雨桐拿走了,封印自然不堪一击。”
听到这里,秋雨桐心中一片雪也似的明亮,随后又是一片彻骨冰凉,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归无涯听了谢晚亭的话,呆呆地沉默了许久,忽然长叹一声,“我苦心筹划多年,最后却落得如此……天意啊,天意啊。”
他喃喃地感叹了几句,又哑声道:“谢城主,我认命了。只是,我还有一个最后的疑问,你能不能明白地告诉我,我那五师弟,当年偷了我的灵龟龟壳,从宗门叛逃而出,最后死在了药王庄……他到底是不是受了你那支《灵台涤心谱》的蛊惑?我始终不能相信,老五会背叛我。”
“就算是《灵台涤心谱》,也只能放大内心的贪念,并不能随意捏造贪念。你那五师弟既然能被区区一支曲子蛊惑,自然早就有了这个想法。”
“……也对,也对。这么说,你先用《灵台涤心谱》蛊惑了老五,让他从我这里偷走了那枚灵龟龟壳,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老五居然在药王庄里死了,灵龟龟壳也不知去向,你费了这么大的功夫,结果一无所获,定然极其恼怒……是不是?”
谢晚亭没有说话,默认一般。
“然后呢?你做了什么?你趁徐秋石迎亲的时候,在路上杀了他的新娘子……我听老二说,她死的时候面带微笑,身上毫无伤痕,定然是你那箫曲的功劳了。”
“一曲传音入密的《碎心》而已。那个女人死得很平静,没有丝毫痛苦。”谢晚亭的声音毫无波澜。
“谢城主,你真是,你真是……”归无涯喃喃道,“老二老三根本不是你的对手,被你耍得团团转,竟然割了新娘子的头颅,想要威吓徐秋石……他们哪里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到了最后,那四枚灵龟龟壳,终于全都落进了你的手里。”
归无涯顿了顿,又忍不住苦笑一声,“谢晚亭啊谢晚亭,你借刀杀人,自己却全身而退,还把所有的罪名,全都推给了我北海剑派。你城府之深,心计之毒,下手之狠,我归无涯甘拜下风……我死得不冤,一点不冤。”
谢晚亭安静地听着他感叹,没有说话,也没有反驳。
而秋雨桐整个人完全呆住了。
归无涯在说什么?他什么意思?
什么借刀杀人?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药王庄那桩惨案……那颗血淋淋的新娘头颅……自刎而死的徐秋石……
不不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一定是归无涯在胡说八道!
可是,可是……掌门师兄为什么不反驳?是了,掌门师兄方才还说,那个女人死得很平静……
秋雨桐脑海里一片浑浑噩噩,耳边“嗡嗡嗡”直响,他整个人仿佛堕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荒谬噩梦,仿佛浸入了一潭无边无际的刺骨冰水,浑身的血液几乎冻结成了冰渣子,他不敢听下去了,不敢想下去了。
他希望自己从来就没有来过这个洞府,从来就没有听过这些事情,他希望自己听了小徒弟的话,他们一起去了魔界的静月海,雾淞林……而不是来了这个地方……
过了许久许久,秋雨桐才想起了什么,极其僵硬地转过头。
徐冬青的脸白得像纸一样,一丝一毫的血色也没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我为什么会想出这种要命的剧情,写到这里差点有弃坑的冲动,我发誓下一本一定只写甜甜甜了!!!
还好就快大结局了,只能安慰自己,再坚持一会儿,就可以写沙雕的甜甜甜番外了!
番外目前暂定有两个,一个短番外《霄霄那些年》,一个稍长的番外《秋秋现代寻夫记》,长番外紧接正文,讲秋秋来到现代找霄霄,努力学会坐地铁(然而被人当成CO色R),去学校找小徒弟,然而小徒弟已经变成十八岁的不良少年头头了。。。当然最后会恢复三世记忆,大团圆结局的。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88
第99章
秋雨桐有些狼狈地转过头,几乎不忍心再看这位昔日药王庄的二庄主。
因为徐冬青的样子,实在是太悲惨了。
与此同时,归无涯笑得简直停不下来:“哈哈哈哈哈哈,谢城主,我真是佩服你,太佩服你了!对了,那个药王庄的二少爷,叫徐什么青的来着,好像拜在你门下吧?你居然肯收他为徒?你每天看着这个徒弟在眼前晃来晃去,心里不会觉得难受吗?”
“一个普通的内门弟子而已,资质平庸之至,性格乏善可陈,毫无特别之处。这样的人,我一天能见到一百个,和路边那些石头,又有什么区别?我为什么要觉得难受?”
谢晚亭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任何多余的波动,连厌恶和嫌弃都没有,只有一种极尽冷酷的淡然。
那种语气,仿佛他和归无涯讨论的,不是一个和自己有着血海深仇的弟子,而是一个面糊模糊的路人,一块普普通通的小石头,一株貌不惊人的小草,一只朝生暮死的蜉蝣,无足轻重,毫不在意。
没有歉疚,没有心虚,没有鄙夷,没有厌憎,只是单纯地不在乎。
徐冬青极轻地抖了一下,求助一般望向秋雨桐,仿佛在乞求他,赶紧叫醒自己,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噩梦。
面对那绝望到了极点的眼神,秋雨桐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能极其僵硬地别过头。
就连归无涯,都忍不住沉默了一会儿:“……谢城主,我如今才发现,我斗不过你,是应该的。”
谢晚亭淡淡道:“归掌门过谦了。”
归无涯低低嗤笑一声:“何来过谦之说?本来就是如此……我斗不过你,但是我已经尽力了。”
“谢城主,或许你还记得,两百多年前,你我还年轻的时候,北海剑派是个什么鬼样子……我师尊和你师尊可不一样,你师尊是名满天下的明/慧真人,而我师尊瑶玥真人呢,修为不行,性子窝囊,跟明/慧真人根本没法比。”
“那个时候,我很羡慕朔雪城,也很羡慕你。你有那么出色的师尊,我的师尊却是个没用的废物。北海剑派任人欺辱,他既没办法,也没脾气,只会叫我们多多忍让。可是我这个人呢,从小就不喜欢忍让,别人打我一拳,我定要还他一刀。谢城主,你应该能够理解我吧?”
谢晚亭没说话。
归无涯似乎也不在乎,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十五岁入道的时候,就对天发誓,一定要振兴北海剑派,我要让天底下所有的人,听到我北海剑派的名字,都要情不自禁地抖一抖。”
“归掌门,你错了。在这个世上,让人恐惧,远不如让人仰慕。”谢晚亭低声道。
归无涯自嘲地笑了几声:“哈哈哈,是啊。师尊总是批评我,说我冲动霸道,迟早闯出大祸,我也确实没有谢城主你那样的城府,我只知道,想要不受欺负,就得让别人害怕。明/慧真人陨落后,那一场朔雪论剑,我力压群雄,天下震服,风光无两……谢城主,就算是你,也不得不承认,当年你是打不过我的。”
“不错。不仅我打不过你,那个时候,就算我和林郁容、傅云清、成瀚林几个人加起来,也打不过你。”谢晚亭坦然道。
“林郁容……是了,我记得我好像震碎了他那把七弦琴,他其实只受了一点轻伤,却吓得瘫倒在地,爬都爬不起来,最后还是被弟子背下去的。他如今怎么样了?我听说,你们后来没什么来往了?”
“他被你吓破了胆,连道心也坏了。这样的人,我没兴趣打交道。”
谢晚亭的语气很冷淡,完全听不出林郁容曾经是他的好友。
这样的人,我没兴趣打交道……秋雨桐听着他的话,又想起林郁容提起谢晚亭的样子,不由得为这位懦弱的玉琴宫主,感到一丝难以言说的酸楚。
“可是,你好像也没跟林郁容撕破脸吧……不过也对,这确实是你的作风,你从不无缘无故地得罪人,唉,我恰好相反。”
归无涯叹了口气,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说起来,那四枚灵龟龟壳里面,有一枚是玉琴宫的吧?你是怎么弄到手的?嗯,先别说,让我猜猜……是了,按林郁容那个性子,他大概急于讨好你这个渐渐疏远的’朋友’,你略微一提,他就急慌慌地把龟壳给了你?对不对?”
“……不错。”
“我猜也是。”归无涯喃喃道,“四枚龟壳,一枚是朔雪城传下来的,一枚是林郁容给你的,一枚是老五从我这里偷走的……南山寺那枚呢?你是从哪里弄到手的?”
谢晚亭淡淡道:“南山寺那枚龟壳去了哪里,归掌门你不是也查到了吗?”
“是,我查到了。南山寺上一代那个元衡和尚,偷偷还俗做了陈朝国师,把那枚灵龟龟壳,从南山寺带到了人间界。我还得到了一个小道消息,说那枚龟壳其实流入了皇宫,可是始终找不着。”
“你的消息没错,那枚龟壳确实流入了皇宫,只是你的人没找着。”
说到这里,谢晚亭微微一顿,又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了口:“归无涯,既然你的死期就是今天,那么这件事情说与你听听,倒也无妨。其实很多年前,我就查到了,当时那个陈朝大国师,就是南山寺还俗的元衡和尚,灵龟龟壳极有可能在他手里。”
归无涯疑惑道:“元衡是无尘的师伯,昔日也算是当世大能,按谢城主你的性子,自然不会硬抢……你是怎么弄到手的?”
“你说对了,我当然不会硬抢。那个时候,元衡经常出入陈朝后宫的占星台,给陈朝老皇帝占卜国运。我打听清楚之后,费尽心血找了一个人,又把人送进后宫,终于从元衡的手里,把那枚灵龟龟壳骗了过来。”
“什么人能骗倒他?这种佛修无欲无求,非常讨厌,最为难搞。”
“一个女人。一个天生媚骨,倾国倾城的女人。”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89
“……”归无涯静默了一瞬,而后长长叹了一声,“唉,谢城主,我真是不知道,是该骂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呢,还是该夸你机变百出,不拘一格。”
“你怎么想,都没关系。总之,我费了很大力气,终于找到了这么一个女人,把她送进了陈朝后宫。她貌美惊人,很快就成了那个昏庸老皇帝的宠妃,常常让老皇帝请那个元衡和尚,去她殿里占卜子嗣气运。她天生媚骨,又有我背后指点,元衡自幼在寺庙里长大,怎么是她的对手?一来二去,自然什么都到手了。”
归无涯一时间没说话,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谢晚亭的做法。
谢晚亭低叹一声:“只可惜,事情的发展,却不是我想象的那么顺利……”
“怎么,那个女人看上你了?”归无涯笑道。
谢晚亭沉默了一瞬,居然承认了:“对。我也没想到,她居然为了多见我几面,明明已经拿到了灵龟龟壳,却偷偷藏了起来。”
“藏起来?藏到哪里?”
把灵龟龟壳藏了起来……听到这里,秋雨桐微微一呆,忽然想起了大宁宫里的那口枯井,还有枯井里的那具女尸。是了,第一枚龟壳,他是在那具女尸的骨架里找到的。
那个女人……她把龟壳藏进了一个小宫女的尸体里?
谢晚亭又继续道:“元衡手里的灵龟龟壳,被那女人骗走之后,他终于明白了一些什么,忽然大彻大悟,离开大宁宫,云游天下去了。我听到元衡离开的消息,便去大宁宫找那女人,可那女人说元衡并没有把龟壳给她,我非常失望,再也没有去大宁宫。”
“再也没有去大宁宫?那你是怎么拿到龟壳的?”
“机缘巧合罢了。后来在血狱秘境里,雨桐拿出了那枚龟壳,听了他说的话,我才明白过来,其实那女人早就拿到龟壳了,只是一直瞒着我。”
归无涯叹道:“她最开始不告诉你,是想你多去大宁宫找她几次,最后不告诉你,多半是为了报复你。只可惜她剃头担子一头热,谢城主你又冷心冷情,你只把她当棋子,自然根本猜不到,棋子居然会有这种奇怪的心思……对了,那灵龟龟壳上面,多少会有一些灵气吧?她是怎么瞒过你的?”
谢晚亭冷哼一声:“她怕龟壳的灵气被我发现,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了邪法,杀了个小宫女,把龟壳藏在尸体腹内,又扔进了一口枯井里。尸体的死气,遮掩了微弱的灵气,我也是大意了,低估了这个凡间女子,去了大宁宫那么多次,都没有发现。”
听到这里,秋雨桐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心中一片冰冷彻骨的五味陈杂。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当年那个虐待小陆霄的先皇贵妃江氏,其实是掌门师兄派进大宁宫的探子,为了从当时的国师元衡手中,骗取那枚灵龟龟壳。
只是那江氏却莫名其妙地迷上了掌门师兄,一开始生怕师兄得了龟壳就不再过来,到后来,或许还对掌门师兄生出了怨怼之心……出于这样的心思,她便把龟壳藏进了小宫女的尸体里,不肯告诉任何人。
是了,当年自己跟着胖团儿去冷宫寻宝,江氏在院子里疯疯癫癫地唱小曲儿,那个时候,自己还以为曲子里那个求而不得的薄情人,是死去的先皇,其实……是她幻想中的掌门师兄?
怎么会这样?
这种事情,这种事情……
秋雨桐实在想不下去了,他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嗡作响,连呼吸都有些艰难,这所有的一切,都太可怕了,太荒谬了,可是居然如此地顺理成章,仿佛一根细细的丝线,终于把散落的珠子全都串了起来,再也没有任何遗漏。
这个时候,归无涯又开了口:“谢掌门,我还是想不明白,那龟壳怎么又到了你那小师弟手里?”
“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吧。雨桐天赋极高,心性又纯善,只是略微有些笨拙,当年他要去辅佐那个陈朝小皇子陆霄,我本来不以为然,没想到那个陆霄居然十分能干,居然真的做了皇帝,我也很是意外……后来我听雨桐说,他飞升不成,莫名其妙地回到了大宁宫,又阴差阳错地落进了一口枯井里,在井底找到了这枚龟壳。”
“天意,天意啊……”归无涯喃喃道。
“或许真的是天意吧。那个时候,你让屠无畏呆在晋王府里,到处寻找灵龟龟壳,却引起了雨桐的兴趣,若非如此,恐怕他也不会找到冷宫里去。不过,这也是因为日子久了,尸体腐烂,死气散去,龟壳上微弱的灵气溢出,雨桐他才能找到那枚龟壳……”
谢晚亭接下来又说了些什么,秋雨桐没有听进去,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心中一片极度的茫然,胸口有种噩梦般的虚软感。
原来,在血狱秘境的时候,自己只说了几句话,掌门师兄就什么都明白了,就什么都猜到了……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明白的,只有自己而已。
这么多年了,他稀里糊涂地活在一个局里,什么也没有怀疑过,什么也没有深想过……他后悔了,他宁愿自己没有来过这洞府,宁愿自己什么也不知道,那样的话,掌门师兄就还是那个温和端方的掌门师兄,自己也还是那个懵懵懂懂的小师弟。
归无涯呆了许久许久,忽然叹了口气:“如此一来,四枚龟壳全都到了你的手里,你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的翠微寒潭。然后,你又让你那先天剑体的小师弟潜入水底,拿到了魔丹……虽然魔丹是假的,可是谁也没有想到,那个陆霄居然也是魔龙一脉,你苦心经营多年,终于得偿所愿,做了道魔双修第一人,从此之后,天下无敌。”
他顿了顿,几乎是诚心诚意道:“谢城主,我归无涯这辈子没佩服过什么人,可是谢城主你,实在是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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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90
谢晚亭冷冷道:“你佩服也好,不佩服也好,都不要紧。因为你很快就要死了。”
“也是。”归无涯低低嗤笑一声,似乎也不以为意,“对了,谢城主,还有一点,我觉得非常奇怪。”
“哪一点?”
“我既然已经死到临头了,却还一直问东问西的,谢城主你难道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谢晚亭淡淡道:“怎么,你想暗示什么?”
归无涯并没有回答,只是“嘿嘿”怪笑了几声。
不知为什么,听着归无涯那古怪的笑声,一股幽幽的冰冷寒意,从秋雨桐的心底缓缓冒了出来。
方才归无涯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
炼丹炉外面,归无涯又低低笑了几声,而后才道:“其实也没什么,我之所以问那么多,不为别的,只是想死个明白罢了。”
“归掌门,如果你以为,方才你引诱我说的那些话,能够让炼丹炉里的那个人,出去之后替你伸冤,揭露我做过的那些事情,那你未免想得太简单了……你本不该是这么天真的人。”
谢晚亭的声音又轻又缓,平静到了极点,可是归无涯的笑声却戛然而止了。
而秋雨桐整个人都僵住了,手脚一片冰凉。
掌门师兄……他发现自己了?
“谢晚亭,你早就知道了?”归无涯极其艰涩地开了口,完全没了之前的坦然。
“我一进炼丹房,第一眼就发现书架被人动过了,少了一本人皮丹经不说,药材还洒了一地,而这些洒了一地的药材,正是我让徐冬青放进百草柜的药材。这种情况,你觉得我会怎么想?”
归无涯没吭声。
“徐冬青为人谨慎胆小,又十分尊师重道,他如果不小心洒了药材,一定会捡起来,根本不敢任由药材洒在我的炼丹房地上,除非……他看见了什么,惊慌到了极点。”
说到这里,谢晚亭微微一顿,声音变得很冷,似乎在说给炼丹炉里的人听:“那他到底看见了什么?我猜,他抱着药材经过书架的时候,大着胆子顺手翻了几册丹经,结果正好翻到了我忘记收走的那一本……他大惊之下,把丹经揣在怀里,转身正想出去,结果在门口听到我过来了,于是吓得药材洒了一地……”
归无涯苦笑道:“我只不过猜到炼丹炉里面有人,没想到,谢城主你连整个过程都推测出来了。”
谢晚亭讥诮地笑了一声:“归掌门自然也看见了,那炼丹炉上方的进药口,被蹭掉了一些灰……大约是进了某只耗子吧。”
听到这里,徐冬青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发着抖,而秋雨桐只觉得一颗心慢慢沉到了水底。
“出来!!”谢晚亭忽然厉声道!
他这一声厉喝,蕴含着浑厚无比的磅礴灵力,整个偌大的炼丹房,都被震得嗡嗡作响,回声震荡不已!!
眼见再也躲不下去了,秋雨桐暗暗咬了咬牙,刚想跳出炼丹炉,可是眼前忽然一花,原来徐冬青竭力挣开了被封的穴道,而后破开那层薄薄的隐息封印,一跃而出!
“啪嗒!”炼丹炉外面传来一声落地轻响,而后一片鸦雀无声。
没有任何人说话,气氛紧绷得几乎让人窒息。
过了许久许久,归无涯才喃喃道:“谢晚亭,你早就知道这个姓徐的在里面了。我居然还费尽苦心,想引诱你说出实话……你是不是很得意?”
“归掌门,你也不想想,连你都能看出炼丹炉里面有人,难道我会看不出来?”
“既然你知道他在里面,为什么全都说了出来?”归无涯哑声道。
谢晚亭沉默着,没有回答。
偌大的炼丹房之中,没有一丝声音,只有极其轻微的“咯咯”声,秋雨桐脑海中一片混乱迷茫,片刻之后,他才反应过来,那轻微的“咯咯”声,是徐冬青控制不住的牙齿打颤声。
愤怒,恐惧,不敢置信……仰慕,憎恨,恍如噩梦……秋雨桐几乎能想象到,这位药王庄二庄主的情绪——绝望到了极点,恐惧到了极点,憎恨到了极点,又惶惑到了极点……
“师……师尊,你方才说的,都是,是真的吗?”徐冬青的声音颤抖得很厉害,虚软得几乎不像一个已经入道的修士。
谢晚亭根本就懒得搭理他,反而对归无涯道:“归掌门,你方才问我,为什么我明明知道他在炼丹炉里,却把什么都说了出来……你现在明白了吗?”
归无涯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我明白了。就在你发现炼丹炉里面有人的时候,这个人就已经是死路一条了。你要让我们两个,都死得明明白白。”
谢晚亭叹了口气:“正是如此。”
就在此时,忽听“锵!!!”一声清脆的拔剑声,而后是徐冬青沙哑的嘶吼声:“谢,谢晚亭!给我哥哥偿命!!”
秋雨桐心中陡然一惊,徐冬青这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91
就在这一瞬间,炼丹房里的威压,犹如泰山压顶一般,猛地沉了下来!那种极其可怕的磅礴威压,几乎如同谢晚亭本人一样,强大、冷酷、温和、淡然……毫不留情。
“住手!”秋雨桐来不及多想什么,一个轻身跃纵,人在半空的时候,天照云海已经握在手中!
“锵——”
随着一声悠扬的清响,几乎在千钧一发之际,雾蒙蒙的天照云海横掠而出,狠狠挡下了雪亮耀眼的止戈!!
这一刹那,止戈那薄如蝉翼的淡青色剑锋,距离徐冬青的头顶,只有半寸而已!秋雨桐只要晚了一瞬,徐冬青便已经被从头到脚,劈为两半!
谢晚亭被震得虎口发麻,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向来温和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愕然:“……雨桐?!你怎么在这里?”
秋雨桐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地望着谢晚亭:“你的腿……”
谢晚亭是站着的。
他的腿……已经好了。
“掌门师兄,你,你方才说……”
秋雨桐的嗓子干涩几乎说不下去,他从来没有想过,说话竟然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情,他只觉得自己仿佛堕入了一个无边无际的噩梦,甚至到了现在,他也只能下意识地横剑当胸,根本没办法把天照云海的剑锋指向谢晚亭。
他做不到。
这是他的掌门师兄……这是含辛茹苦,把他们三个从小带到大的掌门师兄……这是如兄如父,把最好的天材地宝都留给他们,舍不得他们受一点点委屈的掌门师兄啊……
对掌门师兄刀兵相见……他怎么能,又怎么敢?
理智告诉秋雨桐,他应该立刻抢攻,速战速决,将对方一举擒获,可是他的身体却根本动不了,他的手臂仿佛有千斤重,连天照云海也举不起来。
炼丹房内,一片死寂。
“哈哈哈哈哈哈哈……”忽然之间,一阵疯狂的笑声,终于打破了这凝滞的空气!
归无涯一边狂笑,一边喘气,简直连笑出来了:“哈哈哈哈,谢晚亭啊谢晚亭,不知道该说人算不如天算呢,还是该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就算是聪明如你,又怎么会想到,这炼丹炉里除了这个姓徐的,还有你的好师弟呢?哈哈哈……”
到了这个时候,秋雨桐才终于注意到了,这位昔日的北海剑派掌门。
这……这是归无涯?
眼前这个坐在乌木轮椅上的男人,整个人瘦得几乎脱了形,只剩下一把皮包骨头,昔日满头浓密的黑发,如今只剩几缕灰白的发丝,发丝间裸露的头皮上面,是大片大片被灼烧过的斑驳瘢痕。
此时此刻,他的左眼正微微眯起,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秋雨桐,而右眼已经没有了,只余下一个可怖的黑色空洞。
那双扶着轮椅扶手的手,曾经也算是一流剑修的手,甚至可以和秋雨桐过数百招,可是这个时候,这双手却连一片指甲都没有了,光秃秃的指头血肉模糊,流着黄褐色的腥臭脓水,隐隐可以看见下面白森森的指骨。
至于他的腿……已经没了。或者说,他的下半身,已经没了。
他看起来,几乎不像个人,而像某种残缺的畸形怪物。
只有那熟悉的狂妄语气,和那只独眼里隐约的傲慢光芒,能够找到昔日北海剑派掌门的一点影子。
“归无涯,你,你……”秋雨桐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咳咳,怎么,秋峰主好像很吃惊?”归无涯皮包骨头的丑脸上,渐渐浮起一丝古怪的笑容,嘶哑的声音居然有些快意,“没错,这就是你那位温和仁慈的掌门师兄,整整两年的杰作。要不是我心口还有一丝灵气护着,如今哪里还能跟你说话?”
谢晚亭上前一步,涩声道:“雨桐,别看了。”
“……师兄?”秋雨桐缓缓抬眸望向谢晚亭,心中一片极度的茫然。
“他作恶太多,还那样折磨过你,如今不过是罪有应得而已,没什么的。”谢晚亭柔声道。
秋雨桐愣愣望着眼前这个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人,沉默了许久许久,才低声道:“师兄,你的腿……你的腿什么时候好了?”
谢晚亭还没回答,归无涯已经嘶声笑道:“他的腿早就好了!在炼化魔丹,打通经脉之后,他就已经可以站起来了!只不过,只不过为了隐藏实力,他居然一直坐着这个破轮椅……哈哈哈哈哈哈……”
“归无涯,你已经死到临头了,话还是这么多。”谢晚亭冷冷道。
可是到了这个地步,归无涯似乎什么也不怕了,他抬手指着谢晚亭,笑得几乎喘不上气,最后笑得整个人都伏在了轮椅扶手上,完全爬不起来:“哈哈哈……”
“疯子!”谢晚亭骂了一句,又轻声劝道,“雨桐,别理他。”
秋雨桐没有回答,他晕沉得厉害,他听着归无涯疯狂的笑声,只觉得胸口沉闷得几乎无法呼吸,炼丹房的空气之中,弥漫着沉甸甸的威压,这威压既熟悉又陌生,既可亲又可怕,这是前所未有的强敌……而这个强敌,正是他的掌门师兄。
他攥紧了天照云海。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92
可是,他向来稳定得如同磐石一般的右手,此时居然不自觉地发着抖。
“雨桐,你该不会想对掌门师兄动手吧?”谢晚亭柔声道。
“掌门师兄,我……”秋雨桐勉强横剑当胸,可是无论如何,也出不了手。
谢晚亭那双漆黑温和的眼睛,深深地看着他,那双眼睛仿佛可以看到他的魂魄最深处,看到他的一切软弱,一切犹豫,一切不忍……
“雨桐,听师兄的话,把剑收了,然后回飞来峰去,好好睡一觉……要是睡不着,就起来舞舞剑,或者让你那个小徒弟,陪你下下棋。这里的事情,都由师兄来处理,你什么也不用管,什么也不用沾手。好不好?”
秋雨桐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摇着头。
虽然他很笨,但他也知道,只要他这一走,身后的徐冬青就完了。
谢晚亭看着他,忽然长长叹了口气:“唉……雨桐,你啊,你啊。你怎么跟寒渊一个德性,他跟我大吵一架,头也不回地下山去了,整整两年,也没个音信。你呢?你也要跟我动手吗?”
“掌门师兄,我,我……”秋雨桐紧紧握着天照云海,他分明可以劈山分海,可是此时此刻,他却虚软得连挥剑也做不到。
他该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谢晚亭闭了闭眼睛,低声道:“雨桐,我也明白,你大概觉得我就是个怪物……但我真的尽力了。我也想简简单单地活着,光明正大地护着朔雪城,护着你们。可是,那真的太难了,太难了……我是你们的掌门师兄,如果我们师兄弟四人,注定有一个不干净,那只能是我,不能是你们。”
作者有话要说:霄霄:师尊尊怎么还不回来鸭?我要去找师尊尊。
第101章
“掌门师兄……”秋雨桐怔怔望着谢晚亭,心中彷徨到了极点。
这些年以来,自己和白寒渊、桑灵溪两位师兄,确实什么也没做过,但却从来没短过灵石花销,也没缺过灵丹妙药……他们只要潜心修行,好好练剑,入世历练,就可以了。
最大的烦恼,也不过是被掌门师兄罚去问剑崖面壁。
其他的一切,全都交给谢晚亭,在他们心里,这位掌门师兄几乎无所不能,无所不会,门派争端也好,天材地宝也罢,谢晚亭总能从容不迫地,举重若轻地处理好一切,如果他们想插手帮忙,还会被训斥一顿。
他们甚至没有想过,自从掌门师尊明/慧真人意外陨落之后,这位大师兄要付出怎样的的代价,才能护住摇摇欲坠的朔雪城,护住苍龙雪山的灵矿灵脉和剑谱传承……
同样是四大门派之一,同样是在朔雪论剑中一败涂地,可是到了如今,朔雪城和玉琴宫在修真界的地位,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就像掌门师兄说的,他真的已经尽力了。
想到这里,秋雨桐忍不住闭了闭眼睛。
可是……可是就算如此,掌门师兄做的那些事情,他还是没法接受……他接受不了。
就在秋雨桐发愣的时候,谢晚亭盯着他的身后,瞳孔陡然缩紧了:“陆霄?你怎么来了?”
霄儿?!
秋雨桐猛地回过头,可是身后空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
与此同时,随着“嗖——”一声轻响,一条乌黑的灵索,悄无声息地,向秋雨桐身旁的徐冬青卷去!
不好!这是声东击西!
秋雨桐立刻意识到自己上了当,他来不及思考,手中的天照云海已经横掠而出!一道雾蒙蒙的天青色剑光,呼啸着向谢晚亭袭去!!
此时此刻,谢晚亭手中的灵索,已经将徐冬青卷了过去,立刻就能将他毙于掌下!
可是面对天照云海排山倒海般的剑光,谢晚亭根本顾不上手中的徐冬青,只能竭尽全力挥出止戈,迎头挡住!
“锵——”剑刃相交,师兄弟二人都被震得虎口发麻,往后纵了开去!
谢晚亭还未落地,便反手扬起止戈,杀意沸腾的剑气,陡然往徐冬青的脖颈扫去!秋雨桐如同闪电一般蹂身而上,劈手将那剑气荡了开去!
两道极其强横的剑气相撞,连炼丹炉也被震得嗡嗡作响!
一时之间,炼丹房内剑光纵横,杀气四溢!只见一道雾蒙蒙的天青色剑光,一道明亮轻薄的淡青色剑光,它们时而绞在一起,时而陡然分开,几乎分不清谁是谁!
满室剑气纵横交错,不到片刻,徐冬青就被逼到了角落,而归无涯趴伏在轮椅扶手上,一只独眼阴沉沉地望着谢晚亭的身影。
他看了片刻之后,左手悄悄垂了下去,手指微微蜷缩,不着痕迹地从地上捡起了一小块炼丹用的灵炭。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93
这时,随着天照云海横扫而过,谢晚亭猛地一个鹞子翻身,后背正正对着归无涯!
好机会!归无涯眼中凶光乍现,而后左手虚虚一握,手里那块乌黑的灵炭,猛地发出耀眼的白光!
他竟然将全身残存的所有灵力,如同泄洪一般,尽数输入了这块小小的灵炭之中!
谢晚亭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地凌空旋身,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枚明亮夺目的灵炭,转眼就到了他的眼前,避无可避!
一抹扭曲的笑容,已经出现在了归无涯的丑脸之上。
说时迟那时快,谢晚亭的瞳孔陡然缩紧,可是居然不躲不避,只是随手狠狠一拉,手中那条乌黑的灵索,竟然将角落里的徐冬青,如同风筝一般轻轻拉了起来,正好挡在谢晚亭和灵炭之间!
这枚小小的灵炭,聚集了归无涯爆发的全身灵力,几乎可以想象,如果它击中谢晚亭,或许只是重伤,可是如果击中徐冬青,那便是魂飞魄散!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秋雨桐来不及多想什么,猛地扑了上去,狠狠推开徐冬青!
他向徐秋石承诺过,要保护他的弟弟!
“嗤——”青烟冒起,白光夺目!
最先只是一种极度麻木的感觉,而后一阵闪电般的灼烧剧痛,狠狠击中了秋雨桐!他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往前软软倒了下去。
“唔……”他紧紧咬着牙,勉强忍着肩膀上那种灼烧般的剧痛,死死捏着手里的天照云海,不要紧的,只要一盏茶功夫,他就可以重新站起来,可是如今这个境况……
眼见这搏命一击,并没有击中谢晚亭,归无涯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响声,丑脸上露出无比失望的神色,而后瞳孔渐渐散了。
灵气涣散,他死了。
谢晚亭根本顾不上这个刚刚死去的宿敌,直接扑到秋雨桐的身旁,颤声道:“雨桐!”
秋雨桐疼得意识都有些不清楚了,眼前一片模模糊糊,但还是紧紧咬着牙,强忍着没有叫疼。
“雨桐,是不是很疼?你,你怎么这么傻……你救他做什么?”说到这里,谢晚亭缓缓转头望向徐冬青,目露凶光,“都怪你,都怪你……”
秋雨桐勉强伸出手,死死拽住谢晚亭的手腕,同时哑声喝道:“走……走啊!!”
他这句话,自然不是说给谢晚亭听的,而是说给徐冬青听的。
徐冬青猛地震了一下,终于回过神来,转身便往外面跑去。
谢晚亭并没有追他,只低声道:“雨桐,你倒是想救他,可是你看,他顾你的死活了吗?”
“我,我答应过徐秋石……掌门师兄,你,你别……”秋雨桐拽着谢晚亭的手腕,还想说些什么,可是意识渐渐变得模糊起来,眼前的景色也暗了下去,最终变成一片黑暗。
……
肩膀好痛……好痛……好像火在烧……
有种冰冷的清凉感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秋雨桐费了吃奶的劲儿,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一片沉寂的幽暗,只有床边小桌上一支小小的鲛油蜡烛,散发出昏黄的黯淡光芒。
谢晚亭正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把银剪子,仔细修剪着短短的烛芯。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这位朔雪城主回过头来,而后松了口气:“……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肩膀还疼吗?我给你上了墨莲生肌膏,但不知道对这种灵气灼伤,效果好不好。”
“……好多了。”秋雨桐哑声道。
谢晚亭点点头:“那就好。”
秋雨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愣愣望着这位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掌门师兄。
“好好躺着,别乱动。”
谢晚亭安抚一般对他笑了笑,又转头继续修剪着烛芯,神色和动作都十分自然。
烛光摇曳中,秋雨桐望着谢晚亭那张平静的脸,忽然想起了很多年以前,也有过似曾相识的一幕。
那个时候,自己才□□岁,在桑灵溪的怂恿之下,非要去爬霞光殿的檐角,结果摔了下来,人事不知。
当他醒来的时候,额头上肿了老大一个包,空气中弥漫着药油的辛辣味道,而谢晚亭就坐在床边,神色淡淡地修剪着烛芯,桑灵溪可怜巴巴地跪在地上,试图说服谢晚亭不要罚他去问剑崖面壁。
如果不是眼前这个阴森的地牢,如果不是肩膀上火辣辣的疼痛,秋雨桐几乎要以为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噩梦,他只不过又从檐角上摔了下来,如此而已。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94
可是,这毕竟不是梦。
他沉默了许久,终于开了口:“掌门师兄,你为什么……要做那些事?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谢晚亭手上顿了顿,轻轻放下剪子。
他垂眸望向秋雨桐,忽然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会明白。你也不用明白。以前不用明白,现在不用明白,将来……也不用明白。”
……将来?
一股淡淡的寒意,沿着秋雨桐的背脊缓缓窜了上来:“掌门师兄,难不成,你还想做些什么?”
“一些琐事而已,雨桐你不用管。”
“掌门师兄,你告诉我,你到底要做什么?”
谢晚亭放柔了声音,仿佛哄着一个孩子:“雨桐,你别管这些了,你就在这里养伤,等师兄把外面的事情处理完了,就把你放出去。到时候,你会发现,朔雪城已经成了天下之宗,从此之后,千秋万载,再也不用担心什么,再也不用烦恼什么,天底下所有的天材地宝,都任由你们三个随意取用。”
秋雨桐看着他,忽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什么意思?”
谢晚亭没有解释,只微微一笑:“寒渊一直想要红莲剑冢里的那柄鬼剑,灵溪一直很喜欢佛陀山的那朵千秋莲……可是,红莲剑冢和佛陀山,如今都不是朔雪城的地盘。”
他顿了顿,又低声道:“很多年前,雨桐你刚刚入道的时候,看见有个修真家族的小少爷,养了一只白色的小灵虎。那个时候,你才一点点大,却已经很懂事了,没有跟我要,就那么眼巴巴地看着,还咬手指头……那天晚上,我一直睡不着,我觉得很对不起你,你才那么一点点大,就已经入道了,可我身为掌门师兄,连一点小小的奖励,连一只小灵宠,都拿不出来。”
秋雨桐心中又是酸楚,又是难受,不由自主地揪紧了谢晚亭的袖子,哑声道:“掌门师兄,我如今什么也不要了……我有天照云海,有飞来峰,有朔雪城,有三位师兄,我还有……我还有霄儿。我足够了,我心满意足了,你不用再去争取什么,真的……”
“唉,傻孩子,你怎么就是不懂呢?这个修真界,本就是弱肉强食,就算你不争不抢,别人也不会放过你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所有的一切,全都牢牢地攥在手里,才能万无一失。”
“可是……”秋雨桐很想反驳一些什么,但是看着谢晚亭那双温和沉静的眼睛,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谢晚亭摇了摇头:“雨桐,你虽然是先天剑体,但是心性太过纯善。我说过,这些事情你不会懂,也不需要懂,你只管修道练剑,至于其他的琐碎事情,都交给师兄,师兄会处理好的。”
秋雨桐沉默了片刻,咬牙道:“掌门师兄,徐冬青已经逃走了,你做的那些事情,他一定会说出去的。你,你不要一错再错了……你赶紧走吧,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你做的事情,我会向天道祈求,都报应在我身上好了……”
“你啊,唉,你啊。”谢晚亭低低叹了口气,“别怕。徐冬青算什么东西?他就算说出去,又有谁会信?他有证据吗?他有声望吗?他什么也没有。”
“掌门师兄……”
秋雨桐还想说些什么,谢晚亭已经站起身来:“行了,我得去处理事情了,还有你那个徒弟,我看他疯得很,也不知道有没有闹事……”
“掌门师兄,或许我真的很笨,可我也知道,你这样做,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就算我求你了,收手吧。”秋雨桐乞求道。
谢晚亭没搭理他的话,只淡淡道:“行了,别说这些了。你就安心地呆在这里,我安排了两个铜傀儡伺候你,有什么吃的用的,都可以吩咐它们。最多一个月,我就会放你出去的。那个时候,想必寒渊也回来了,我们师兄弟四个人,还和以前一样。”
他站起身来,轻轻摸了摸秋雨桐的头发,转身离去了。
……
陆霄拿着一张薄薄的信纸,有些烦躁地站起身来,在屋里绕了一圈。
秋雨桐已经走了一天一夜了,还没回来。
敏锐的直觉告诉陆霄,这件事极其不对,非常不对,可是这张信纸上的每一个字,又分明是师尊的手笔,他绝不会认错。
可是,可是……
他再也等不下去了,随手披起一件外袍,便往山门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当年朔雪城很穷很惨,掌门师兄偷电瓶车养孩子,做了很多坏事,后来越走越偏,于是就这样了,没法洗白了,他到现在还是不觉得自己错了。。。
第102章
陆霄心急如焚,匆匆下了飞来峰,便往朔雪城山门走去。
他心中焦急,步伐自然也极快,不到半个时辰,便已经可以遥遥望见高大的山门,还能听见阵阵刺耳的呵斥声。
“你还跪在这里做什么?!我说了好几遍了,让你滚!滚啊!听不懂人话吗?!”一名弟子大声道。
“就是,死皮赖脸的!”
“怎么还不滚啊!真是不要脸!”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95
桑灵溪举起手,制止了众弟子的叫骂:“朱云,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师兄最近非常繁忙,他是不会见你的,你赶紧回去吧。”
朱云执拗地跪在地上,还是那般蓬头垢面的样子,只是瘦了很多,声音更是嘶哑得几乎难以入耳:“桑峰主,我派归掌门失踪了整整两年,陈师叔和屠师叔都死了,北海剑派已经散了,我无处可去。我就跪在这里,谢城主一日不见我,我就一日不起来。”
“你怎么就是不听劝呢!”桑灵溪忍不住蹙起了眉头,而朔雪城众弟子自然又是一顿斥骂,无外乎“北海剑派的杂种”、“死皮赖脸”一类。
陆霄心中焦灼,也懒得理这些无关琐事,直接拨开外围人群,走到了桑灵溪面前:“桑峰主。”
桑灵溪抬头一看,不由得微微一愣,而后警惕道:“陆霄?你怎么来了?”
也不怪桑灵溪吃惊,陆霄自从上了飞来峰之后,成天粘着秋雨桐,根本不下山,此时忽然出现在山门前,确实十分古怪。
“桑峰主,你最近有没有见到我师尊?”
“你什么意思?小师弟不见了?”桑灵溪睁大了眼睛,连音调都提高了。
见他这个样子,陆霄心中不由得微微一沉,很显然,桑灵溪也不知道秋雨桐的去向。
一时间,陆霄简直心乱如麻,而桑灵溪往后退了一步,微微眯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怎么了?是不是你惹他生气了,他在躲着你?”
“没有。”陆霄干巴巴道,心中却忍不住一阵狐疑。
难道,前些天他跟师尊说的那些事情,真的惹师尊不高兴了?可是,谢晚亭此人,确实非常可疑,师尊虽然训斥了自己,但明显也是有所察觉的……
该不会,该不会……
他正暗暗琢磨着,桑灵溪又急道:“小师弟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他有没有留什么话?”
陆霄沉吟片刻,从袖子里摸出一张信纸,递给桑灵溪:“师尊昨夜没有回飞来阁,只在书房里留下了这封信。”
“这确实是小师弟的字迹。”桑灵溪接过信纸,只看了一眼,就笃定道。
他继续看下去,又忍不住蹙起了眉头:“小师弟说,他要下山逛逛,顺便散散心?”
“师尊的这封信上,的确是这么写的……可是,我总觉得不太对劲儿。”
“唔,确实有些古怪。”桑灵溪捏着信纸,沉吟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朱云忽然插嘴道:“我这一天一夜,都跪在山门前,并没有看见秋峰主经过。”
陆霄立刻转过眸子,紧紧盯着他:“你一直跪在山门前?你确定没有看见他?”
朱云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我确定。”
桑灵溪呆了呆,迟疑道:“或许,或许小师弟是御剑下山的?”
陆霄阴沉沉地盯着远处延绵起伏的雪山,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勉强压抑着胸口涌动的惶恐不安:“不可能,师尊下山不会御剑,他很喜欢走山路,还爱闲逛……”
说到这里,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只用力闭了闭眼睛,努力回想着之前飞来峰上发生的所有事情。
他们一起剪窗花……关于谢晚亭的争执……书桌上的信纸……并没有出山门……
是了!陆霄陡然睁开眼睛,狠狠咬了咬牙关,转身便往云霞峰方向走去。
他要去找谢晚亭。
“陆霄,你要去哪儿?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小师弟他到底在哪儿?”
背后传来桑灵溪焦急的喊声,可是陆霄根本顾不上回答,只是急匆匆地往前走去。
如果,如果师尊真的背着自己,偷偷潜入云霞峰,想查明真相……可那个谢晚亭,根本不是好对付的……万一,万一……
他不敢想下去了,只觉得一颗心焦灼到了极点,仿佛被某种毒辣的火焰灼烧着,他几乎有些后悔了,他根本不该听师尊的话,当初,他就应该先下手为强,要么直接把谢晚亭的伪装撕个粉碎,要么带着师尊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
沿着云霞峰的青石山路一路盘旋往上,天色渐渐阴沉下来,不知不觉间,山间刮起了呼啸的冷风,吹得脸颊生疼,可是陆霄根本顾不上这些,只一口气登上了云霞峰顶峰,来到了霞光殿前。
昔日热闹非凡的霞光殿,今天居然静悄悄的,巨大的水磨青石广场之上,一片空空荡荡,一个弟子也没有。
怎么回事?为什么一个人也没有?
陆霄心中不由得一阵狐疑,他生性多疑而谨慎,此时尽管焦灼到了极点,但也并不轻举妄动,只抬眸缓缓四下扫视,而后将目光锁定在了一个方向。
霞光殿高高翘起的东边檐角之上,一位清瘦高挑的青衣人,正站立在檐角迎风处。
他的神色安静而平和,一双深邃乌黑的眼睛,遥遥望着远方连绵的雪山,凌冽的山风把他的袍角吹得猎猎作响。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96
谢晚亭。
他的腿……已经好了。
此时此刻,分明正是晌午时分,可是天色却已经阴沉得吓人,苍穹呈现出一种浓墨般的沉沉黑色,几乎像入夜一般。
忽然,一阵阴冷的山风吹来,檐角下的串串风铃,响起了细碎的“叮铃铃”声,那风铃声如泣如诉,如怨如慕,令人心中一片莫名的空空落落。
仿佛感觉到了什么,谢晚亭微微侧身,垂眸向陆霄望来,漆黑温和的眸子一片平静:“陆霄,你来了。”
“谢晚亭,你……”陆霄盯着他,瞳孔缓缓缩紧了。
他分明能够感觉到,这位朔雪城主身上散发出来的古怪气息,那不是修士应有的灵气,也不是魔族应有的魔气,那分明是……
陆霄定了定神,微微阖上眼睛,静静感受着空气中的威压波动……那种极其浓郁的灵气……还有那磅礴无比的魔气……它们互相交缠,互相融合,简直浑然一体!
“你以道入魔?”
谢晚亭淡淡一笑:“你发现了。”
“这么说,当初的确是你剜了我的魔丹?”陆霄沉声道。
“没错。别这么惊讶,如果换做是你,你也会这么做的……对不对?”
陆霄懒得回答,只冷冷道:“谢晚亭,你之前明明隐藏得很好,为什么今天忽然不再隐藏了?看样子,你是故意遣散了所有弟子,只身在这里等我?”
谢晚亭垂眸看着他,清俊温和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容:“陆霄,你是真的很聪明,和我那个傻乎乎自己找上门的小师弟,完全不一样。”
“你什么意思?”陆霄只觉得心口猛地一紧,几乎无法维持住冷淡平静的表情,“你把他怎么了?”
“放心,他很好。”谢晚亭淡淡道,“你还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
他说完这句话,宽大的袖子,忽然迎风轻轻一振!随着他这一振,一枚墨黑色的乌木令牌,陡然出现在他手中!那枚墨黑的令牌,背后映出一片巨大的虚影,仿佛一座高大而沉重的黑色墓碑!
仙道盟主令!
谢晚亭将它高高举起,厉声喝道:“乌木盟令,传召全境!”
他话音刚落,万千道传讯符,闪烁着明亮的淡金色光芒,从盟主令的虚影之中,疯狂涌出!这无数的传讯符,拖着淡金色的尾迹,向着东南西北,向着千千万万里之外,向着整个修真界全境,尽数倾洒而去!
陆霄望着漫天无穷无尽的传讯符,轻轻眯起了眼睛:“你放了传讯符?你要把仙道盟的修士尽数召来?”
“其实,我原本不想这么做的,至少暂时不想。我本想用归无涯的精魄,炼制九转血灵丹,暂时压制住体内的魔气,然后再从长计议,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你……可是,事情太过突然,我也只能改变主意了。”
陆霄冷笑一声:“是不是师尊撞破了你的事情?所以你一不做二不休,囚禁了师尊,还想以仙道盟主的身份,召唤天下修士,在他们面前杀了我?从此扬名立威,再也不留后患?”
谢晚亭挑了挑眉毛:“不错,正是如此。你确实很聪明,什么都猜到了。”
陆霄冷冷道:“这又有何难?你故意在这里等我,又不压制魔气,还发出上万道传讯符……你想做什么,实在再明白不过了。可是,你怎么就觉得,你一定能赢我?”
“陆霄,你确实很强,但也不要太过自大了。你只是修魔而已,而我以道入魔,道魔皆修……再说了,你既然知道我已经传讯天下修士,难道你觉得,他们还会帮你不成?”
“谢城主,别忘了,你身上也有魔气。”陆霄缓缓道。
谢晚亭嗤笑一声:“魔皇陛下,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你难道忘了,我体内的魔气,是怎么来的?你利用雨桐潜入朔雪城之后,千方百计诱我入魔,而我虽然中了你的毒计,被灌输了魔气,但还是用极大的毅力,克制住了体内的魔气,和你打了起来。”
陆霄并不愤怒,只轻轻摇了摇头:“谢城主,你脸皮之厚,实在让我刮目相看。”
谢晚亭神色淡然,继续说了下去:“在打斗的途中,我抓住一个空隙,发出万千道传讯符,召唤天下所有修士,共同降妖伏魔……最后,经过三天三夜的苦战,你这大魔头终于伏诛,而修真界、人间界、魔界重新统一,从此天下归心,皆大欢喜。”
陆霄冷冷望着他,没有说话。
“怎么,不发表一点评价?”谢晚亭笑道。
“这故事实在烂透了,但是就算再烂,也与我无关。我只问你一件事,我师尊呢?”
“雨桐他很好,只是他不想见你。”
“你把他关在哪里?你有没有折磨他?”陆霄涩声道,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
谢晚亭失笑:“我怎么可能折磨他?他是我的小师弟。雨桐只是想通了,没必要再跟你这个魔头纠缠下去。”
陆霄咬紧了牙关:“我不会信你的,我要见他。”
“陆霄,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们师兄弟四人相处百年,犹如至亲之人一般。而你呢,只是他下山历练途中,遇到的一个小小劫数而已……他之前一直勘不破情障,如今听了我的规劝,心结尽数解开,你对他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了。我、寒渊、灵溪、雨桐,我们四个,才是真正的亲人。”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97
陆霄再也忍不下去了,厉声道:“谢晚亭,你当初拿他跟我换盟主令,如今却装成这副样子,你不觉得自己令人作呕吗?”
谢晚亭死死盯着他,极其缓慢地吸了一口气,似乎想忍耐什么,但到底没有忍住,陡然喝道:“陆霄!那个时候,他对你有情,我也以为你会好好待他,结果呢,你做了些什么?!你鬼迷心窍,害死了他!我这三个师弟,雨桐年纪最小,人又最傻,我以前没能保护好他,是我这个师兄的错!但是从今往后,你再不能伤害他了!”
他话音未落,止戈已然在手!轻薄如同蝉翼的剑刃,蕴含着令人胆寒的腾腾杀气!
“嘶啦——”与此同时,一道雪亮的闪电划过天际,撕裂了整个漆黑的苍穹!一时间乌云翻滚,雷声隆隆,震人心魄,大雨倾盆!
陆霄手中微微一闪,暗沉如水的夜雨悄然出现,他不等谢晚亭出手,身型犹如鬼魅一般,转眼到了谢晚亭身后!
可是谢晚亭脑后仿佛长了眼睛,反手就是一剑!
“锵——”两剑相交,浓郁的灵气和磅礴的魔气,陡然发出巨大的爆破声!而后一连串的炸雷响起,几乎分不清是剑声,风声,雨声,还是雷声!
“轰隆——轰隆——”
大雨倾盆中,两道迅即无比的身影,如同闪电般互相交错,剑气纵横!
一道修长矫健的黑影犹如鬼魅,而另一道清瘦高挑的青影则如同仙人,两道人影之间,暗沉如水的夜雨和薄如蝉翼的止戈,它们的剑光仿佛两条翻滚的巨龙,互相狠狠撕咬着,几乎将苍龙雪山暗沉的苍穹,都尽数映亮,尽数撕碎!
作者有话要说:掌门师兄这人非常偏激,还有点不太健康的大家长心态,控制欲很强,奈何寒渊冷硬叛逆,灵溪风流轻佻,只有雨桐最乖最听话,然后他觉得霄霄拱了他辛辛苦苦种的小白菜不说,还啃坏了,还要威胁他的事业,于是一不做二不休了。
第103章
不过瞬息间,两人已经交手数百招!
此时此刻,暴雨如同银色的鞭子一般,狠狠抽打着苍龙雪山延绵起伏的山脊,漆黑如墨的暗沉苍穹,不时被雪亮的闪电撕裂,一个接一个的隆隆炸雷声,在天地间发出巨大的回响!
忽然,暴雨中的两人,陡地交错分开!
谢晚亭凭空而立,神色平淡,青衣飘然,犹如仙人一般。
陆霄站在霞光殿顶,脸颊上缓缓渗出一丝鲜血,又很快被雨水冲去。他低低喘了口气,而后抬眸望向半空中的谢晚亭,手背青筋暴绽,狠狠捏紧了夜雨的剑柄。
他能感觉到,灼热滚烫如同岩浆般的血液,在自己的血管中沸腾雀跃,在自己的血管中呼啸奔涌……某种极其可怕的力量,某种他一直苦苦压抑的力量,如今随时随地,就要从他的血脉之中,从他的丹田之中,呼之欲出!
谢晚亭紧紧盯着他,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漆黑的瞳孔缓缓缩紧了:“陆霄,你……”
这个时候,尽管风雨如晦,但是陆霄周身附近,竟然没有丝毫雨丝,甚至冒出了淡淡白烟,那是雨水蒸发的水汽!
而他的脸侧耳畔,渐渐浮现出了一层微带血色的墨黑鳞片,那薄薄的鳞片迅速蔓延到了颈部,乃至手背……与此同时,他手中那柄暗沉如水的夜雨,竟然如同烧红的刀子一般,散发出一种极其不祥的幽暗血色!
天地之间,某种压倒一切的疯狂魔气,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炎龙魔气?
谢晚亭微微一惊,而后迅速定下神来,他缓缓吸了口气,不由自主地往后掠了数丈,可是说时迟那时快,陆霄陡然一声厉喝,整个人轻纵而起,夜雨挟裹着凄厉的啸鸣声,凌空斩下!
夜雨剑刃掠过之处,雨水发出“嗤——嗤——”的轻微响声,不断冒起淡淡的白烟,竟然不能粘上剑刃半分!
谢晚亭避无可避,只能举剑格挡!
“轰!!!”
两剑相击,声动苍穹!
陆霄根本不给对方任何躲避的机会,立刻反手收剑,而后又是一剑狠狠凌空劈落!
随着这第二次直劈,夜雨泛着血色的幽暗剑身,竟然裹上了一层淡绯色的浅浅火焰!
龙焰!
谢晚亭咬了咬牙,再次横剑一挡!
“咔嚓!!”随着一声轻响,止戈的剑刃,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陆霄又一次反手收剑,而后在雨幕中凌空旋身,夜雨陡然浮现出一抹巨大的虚影!这虚影涌动着,燃烧着,挟裹着鲜血一般的妖异龙焰,挟裹着铺天盖地的炎龙魔气,直直劈落!!
谢晚亭后退一步,再次横剑格挡!
与此同时,止戈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青色虚影,勉强挡住了熊熊燃烧的夜雨!血色的虚影和淡青色的虚影,一时之间,相持不下!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98
“谢晚亭,撤剑!”陆霄厉声喝道!
谢晚亭咬紧牙关,嘴角缓缓溢出一丝细细的鲜血,对陆霄的话竟然恍若未闻。
随着两人的僵持,止戈剑刃上的缺口处,渐渐出现蛛网般的细细裂纹,那裂纹迅速扩散开去,眼见几乎要布满整个剑刃!
“你魔气不纯,灵气虚弱,不是我的对手,撤剑!!”
止戈的淡青色剑影不断颤抖着,眼见马上就要碎裂,而谢晚亭居然十分勉强地笑了笑:“陆霄,你听……那是什么声音?”
“呼——呼——”天际传来阵阵尖锐的呼啸声,数万道灵剑,正疯狂向苍龙雪山涌来!除了无数的灵剑之外,还有数百条云舟,上千头灵兽!修真界几乎所有门派的修士们,终于倾巢而出,前来驰援!
陆霄冷笑一声,“刷”一声收剑回跃,而后高高举起夜雨,直指苍穹!
“嘶啦——”随着他这一剑,一道紫白色的巨大闪电凌空劈下,几乎撕裂了整个暗沉的天地!
谢晚亭脸色陡变:“难道,你想要……”
闪电过处,苍龙雪山巨大的山谷之中,竟然裂开了一道幽深的三界裂缝!
不过片刻,无数的魔族军队,无数可怕的怪物,几乎如同密密麻麻的蜂群一般,从这道裂缝之中,蜂拥而出!他们霎时间便漫天盖地,挡住了那数万名修士!
谢晚亭厉声道:“陆霄,你竟然召唤魔族?你这是要与整个修真界为敌?”
陆霄沉声道:“谢晚亭,你是师尊的掌门师兄,我不愿伤你。我再说一次,立刻撤剑,把师尊交出来!或许师尊心软,还会给你一条活路。”
谢晚亭嗤笑一声,声音陡然变得冰冷:“陆霄,我谢晚亭从一个人间界的乡野孤儿,凭着自己的本事,一直走到了今天,我用得着你这个毛头小子来指教?”
……
幽深的洞府地牢之中,秋雨桐陡然睁开了眼睛。
好厉害的灵气波动!
还有……这浓郁的魔气……
他呆了片刻,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一骨碌爬了起来,大声叫道:“铜傀儡,铜傀儡,过来!”
不到片刻,囚室厚重的石门便传来“咔咔”的响声,缓缓打了开来,两个笨拙高大的铜傀儡,迟钝而缓慢地走进了囚室。
秋雨桐不再犹豫,随手狠狠一扬!
“嗖——”一道乌黑的铁索横空掠过,直接将两只傀儡死死绞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秋雨桐翻身而起,轻盈地穿过傀儡身后的石门,跃了出去!
他昨晚用了好几个时辰,终于将这赤铁索磨断了,或许因为他受伤了,掌门师兄并没有在这铁索上面布下封印,不然的话,他也没法如此轻易地挣脱,如此轻易地逃出去!
秋雨桐冲出囚室之后,几乎足不点地一般,沿着地牢盘旋的石梯,往上面冲去!
此时,又是一阵极其剧烈的魔气波动!
秋雨桐心中陡然一沉,方才这阵魔气……霄儿!霄儿失控了!
他简直心急如焚,不过片刻功夫,便来到了地牢门口,而后呆住了。
地牢的大门,并非普通的花岗岩石门,而是一道极其厚重的息灵门!
这种息灵门,可以吸收一切灵气,任何修士在它面前,犹如普通人在一道千斤重的石门面前!是了,这地牢之前是关押归无涯的,对付这种大能,自然要使用息灵门!
可是如今怎么办?这种息灵门,只有从另一侧才能打开,这个时候,又有谁会在外面呢?
霄儿,霄儿……
秋雨桐感受着空气中沸腾一般的魔气,只觉得一颗心仿佛在油锅里面煎熬,他强忍着肩膀上灼烧的疼痛,用尽全力推着那道厚重的息灵门,可是简直如同蜻蜓撼石柱一般,根本一动不动。
怎么办,怎么办?天照云海也不在手边,否则他早就一剑劈碎这道门了!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只听“咔嚓”一声轻响,门居然开了。
“小师弟!”
“秋峰主!”
门外的徐冬青和桑灵溪,几乎是同时喊道。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299
“小师弟,冬青他跟我说,你被掌门师兄关在这里,你没事吧……”桑灵溪急急道。
原来如此,徐冬青逃出去之后,叫来了三师兄!秋雨桐简直大喜过望,可是根本来不及和他们多讲什么,只略微点了点头,便飞身往外扑去!
路过洞府藏剑室的时候,他略微停顿了一下,果然,他的天照云海被存放在这里!
秋雨桐来不及多想,一把抓过天照云海,翻身腾跃而上,御剑冲出洞府大门,径直往云霞峰顶扑去!
外面天黑如墨,大雨倾盆,而在这磅礴无比的倾盆大雨之中,在这延绵数百里的苍龙雪山之上,无数的修士和无数的魔族,在空中一团混战!
处处都是灵气魔气的爆破声,处处都是刀兵相击的铿锵声!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秋雨桐御剑从半空掠过,一时间简直心乱如麻,他猛地感觉到了什么,抬头往峰顶望去,心跳几乎停止了一瞬!
瓢泼大雨中,夜雨幻化出巨大的血色虚影,裹挟着滔天的愤怒龙焰,狠狠往下劈去!
谢晚亭勉强一挡!
“咔嚓!”随着一声轻响,止戈终于再也承受不住,碎为了千万片细小的薄薄碎片,飘散在风雨之中!
夜雨与谢晚亭的头颅,只有数寸之遥!
电光石火间,陆霄忽然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眸向秋雨桐的方向望来,失声道:“师尊!”
就在这一瞬间,他的剑犹豫了,到底没有落下去。
“霄儿!当心!!”秋雨桐焦灼的声音,被隆隆雷声淹没了。
“轰隆隆——”随着一道炸雷劈下,谢晚亭凝雨为剑,一柄极薄极锐的透明冰刃,陡然捅穿了陆霄小腹!
而后,谢晚亭毫不犹豫地,随手将沾满鲜血的冰刃抽出,又是一剑,往陆霄心口狠狠刺去!
可是,这致命的一剑,到底没有刺下去。
秋雨桐横剑挡住了这道冰刃,声音里几乎带上了哭腔:“掌门师兄!你,你为什么……”
与此同时,陆霄轻飘飘地坠落在霞光殿的琉璃屋顶上,身下迅速浸染开了一大片鲜红的血泊。
谢晚亭还想继续追击,却被天照云海拦住了。
“掌门师兄,你收手吧……”秋雨桐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风雨中颤抖得很厉害,“你,你做了那些事情,你还剜了霄儿的魔丹,整整二十年,他都以为是我……师兄,这还不够吗?你还想怎样?”
“雨桐,让开!”谢晚亭厉声道。
“师兄……”秋雨桐哀恳一般望着他,手里的天照云海丝毫不让,死死封住了谢晚亭的去路。
谢晚亭顿了顿,略微放柔了声音:“雨桐,你只是一时迷惑而已,过些天就清醒了。你仔细想一想,这陆霄不仅是个天生的魔物,心性又差,害了你那么多次……雨桐,你就是太心软,太容易被骗了,我当初不应该让你独自下山的,要不然,你也不会碰到这么个恩将仇报的孽障。”
“霄儿没有恩将仇报,霄儿也不是孽障。”秋雨桐的声音干涩无比,他从来不曾反抗过掌门师兄,从来不敢和掌门师兄顶嘴,可是,可是……
“唉,你啊。”谢晚亭叹了口气,也不和他争辩,只柔声哄道,“雨桐,我马上就可以一统三界了,从此以后,朔雪城就是天下之宗,而你就是朔雪城尊贵的飞来峰主。到时候,不管你想要什么样的道侣,美貌妖娆的女修也好,温柔体贴的男修也罢,师兄替你慢慢挑,比这个好一百倍。”
秋雨桐只是摇头。
“雨桐,这魔头天性多疑,又桀骜不驯,实非良配。师兄以后一定替你找个身家清白,温柔听话的道侣,好不好?”谢晚亭深深望着秋雨桐,漆黑温和的眼睛几乎能摄人心魄,声音更是轻柔得仿佛哄孩子一般。
“掌门师兄,你不明白,其他人再怎么好,也与我无关。我,我只要这一个……这辈子,不,下辈子,不不不,下下辈子,永生永世,我只要霄儿一个,就足够了。”
暴雨滂沱之中,陆霄润湿的睫毛极轻地颤了颤。
他竭尽了全力,才缓缓睁开眼睛,有些茫然望着半空雨幕中的秋雨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又听到了什么。
他看到他那个单纯得有些孩子气的师尊,为了自己这个三番五次伤害他的孽徒,和最敬仰的掌门师兄刀剑相峙,他听到他那个一心向道天赋卓绝的师尊,在最心慌意乱的时候,说了一句天底下最笨拙,最真挚,最结结巴巴的可笑情话。
这一瞬间,他感觉不到痛了,也感觉不到冷了,他听不到耳边滂沱的雨声,听不到天际隆隆的雷声,听不到铺天盖地的厮杀呐喊声,他仰躺在冰冷坚硬的琉璃屋脊上,眼前忽然一片模糊。
他不知道那是雨水,还是泪水。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两章完结,然后就是现代番外啦~努力学坐地铁的仙人秋秋,对秋秋一见钟情的校霸霄霄~大约会比较搞笑。。。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300
第104章
谢晚亭终于失去了耐心:“雨桐,赶紧让开!”
“……不。”秋雨桐哑声回答,不自觉地握紧了天照云海。
他从来没有发现,天照云海竟然是如此地沉重,那份难以形容的重量,让他几乎抬不起手臂。
“唉,你真是糊涂啊。”谢晚亭盯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接下来的一瞬间,谢晚亭手中青光一闪,薄如蝉翼的止戈在银色的密密雨幕中,陡然划了一个斜斜的圆,而后往上掠去!谢晚亭清瘦的身型,也随着这柄止戈,凌空而起!
秋雨桐微微一愣,掌门师兄要做什么?难不成,他想绕开自己,袭击霄儿?
情急之下,他来不及过多思考,立时轻身纵起,紧随谢晚亭而去!
耳侧风声凌冽,身旁暴雨滂沱,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了厚厚的雨幕,终于冲进了乌黑的云层之中!
一时之间,四面都是黑沉沉的乌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秋雨桐握着天照云海,缓缓闭上眼睛,仔细聆听着周围的细微响动。
忽然,耳后一阵剑风呼啸!
秋雨桐猛地旋身,轻飘飘地一剑横掠!
他这一剑,并没有用尽全力,谢晚亭应该抵挡得住,可是天照云海横扫而过,却并没有“锵——”的刀剑撞击声传来,秋雨桐心中先是微微一愣,而后又是猛地一沉,掌门师兄怎么不招架?!
此时此刻,收剑已经来不及了,但出乎意料的是,天照云海并没有斩入绵软的肉/体,而是轻飘飘地扫了一圈,什么也没有碰到。
秋雨桐收回了剑,不由得松了口气,而后又是一阵疑惑,他这一剑“风中飘絮”,虽然力道不足,但胜在剑势飘忽,极难躲避,连擅长剑术的二师兄也只能硬碰硬地挡,掌门师兄又怎能无声无息地避过?
这时,只听轻微的一声“刷——”,止戈淡青色的轻薄剑锋,从厚厚的云层之中,悄然横扫而来!
秋雨桐吃了一惊,赶紧横剑使了个“烟笼寒江”,护住周身上盘,可是那柄淡青色的止戈,居然在他身前数寸处就掠了过去,并没有伤到他半分,更没有和天照云海直接交刃。
怎么回事?
止戈,止戈……
是了!电光石火间,一道雪亮的闪电猛地划过脑海,秋雨桐陡然明白过来!
止戈方才就已经碎了!
如今这个掌门师兄,如今这柄止戈……分明是掌门师兄的分/身幻影之术!他用幻影将自己引开,然后便趁机杀掉霄儿!
想明白的一瞬间,秋雨桐只觉得胸口一片冰凉。
他怎么就这么傻,居然又上了掌门师兄的当,白白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他和幻影纠缠了这么久,霄儿,霄儿该不会已经……
“嘶啦——”就在这个时候,又是一道巨大的紫白色闪电,无情地撕破了
漆黑如墨的天空!
随着这道闪电,秋雨桐狠狠闭上双眼,高高扬起手中的天照云海,提起了丹田内所有的灵气,凌空斩落!!
天照云海势不可挡,这一瞬间,雾蒙蒙的天青色剑光,挟裹着斩碎一切的冰冷剑气,几乎笼罩了整座苍龙雪山!
乌云被撕裂了,雨幕被撕裂了,风声被撕裂了,雷电被撕裂了……所有的一切,都被这一剑撕裂了!
下一瞬,秋雨桐眼前一亮,他已经不在云层之中,而是出现在了霞光殿的琉璃屋脊之上。
他正前方不远处,谢晚亭清瘦高挑的背影,正抬头目送着“分/身幻影”和“秋雨桐”,一前一后地冲进乌黑的云层!
这是片刻之前的事情……时光倒流了!
方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剑,他竟然突破了自己,使出了《九问剑法》中从未触及过的最高一层——问天式,一剑斩碎时空!
此时雷声大作,谢晚亭并没有注意到去而复返的秋雨桐,只微微侧头,向远处的陆霄望去。
陆霄趴伏在琉璃屋脊上,勉强撑起身子,怔怔望着谢晚亭身后的秋雨桐。
谢晚亭却并没有意识到他在看什么,只淡淡道:“陆霄,你方才对我手下留情,我本该饶你一命,但事关重大,我留你不得。”
话音未落,这位朔雪城主犹如一缕轻烟,霎时间便到了陆霄身前,手中薄薄的冰刃毫不留情地横扫而出,眼见便要让对方身首分离!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301
“轰——”天照云海磅礴的剑气席地卷来,冰刃碎成了万千碎片!
陆霄丝毫没有留意四溅的冰刃碎片,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秋雨桐。
谢晚亭陡然一呆,也顺着陆霄的目光回头望去。
瓢泼大雨之中,这位飞来峰主眼珠漆黑脸色苍白,长发散乱浑身湿透,他手中的天照云海,仿佛可以斩杀一切鬼神,他身后的千万道闪电,同时轰然撕碎苍穹,这一瞬间,他看起来犹如神仙,更犹如妖魔!
“……雨桐?”谢晚亭的声音,不自觉地发着颤。
他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雨桐方才明明被自己的分/身幻影,引进了云层,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这根本不可能!
陆霄趴伏在冰冷的琉璃屋脊上,身下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泊,可他根本就顾不上自己的伤势,只望着那如仙如鬼的挚爱之人:“师尊斩碎了时空……一力降十会,谢晚亭,你不是他的对手。”
“斩碎时空?”谢晚亭微微
一呆,但他反应极快,立刻猛地回身,手中再次幻化出尖锐的冰刃,向着陆霄的侧颈狠狠斩落!
这距离实在太近了,根本没人救得了陆霄!
可是下一瞬间,天照云海再次斩碎时空,凭空出现了在谢晚亭面前!那势不可挡的冰冷剑气,宛如死神的呼吸一般,没有丝毫温度!
谢晚亭再也避无可避,心中一凉,闭上了眼睛。
“轰!!!”磅礴的剑气陡然爆发,将他整个人高高掀起,但却
并没有疼痛传来。
“咳咳……”秋雨桐几乎用尽了全力,终于在最后一瞬,狠狠收回了天照云海。
与此同时,他双腿一软,颓然跪倒在陆霄身边,一时间胸口气血翻涌,忍不住“哇”地一声,呕出一口温热的鲜血。
陆霄手足无措地搂住他:“师尊,师尊……”
秋雨桐勉强打起精神,低声道:“霄儿,很多事情,我一直错怪了你,委屈你了。掌门师兄他,他……”
他说不下去了,又呕出一口鲜血。
谢晚亭被汹涌的剑气掀到高高的半空,而后轻飘飘地往下坠去,他怔怔望屋脊上不断呕血的秋雨桐,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啪!!”地一声轻响,落在了冰冷的青石广场上。
雨势更大了。
谢晚亭仰躺在这瓢泼大雨之中,心中忽然明白,一切都完了。
这个时候,空中数万名修士和魔族也渐渐停止了打斗,不少修士开始聚拢,窃窃私语着什么。
“你听说了吗?药王庄二庄主的事情……”
“难道是真的?”
“是啊,还有无尘大师,也是他杀的。”
“嘘,我听说……”
有些事情,终究是瞒不过天下人。
谢晚亭勉强爬起身来,只觉得丹田中一片虚软,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而前方不远处,数十只面目狰狞的魔族凶兽,正缓缓向他走来。
一只人面凶兽狂吼一声,张开血盆大口,猛地扑来!
谢晚亭下意识退后一步,而后又站定了,轻轻闭上眼睛。
行了,就这样吧。
可是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反而有几滴温热腥臭的液体,溅上了他的侧脸。
怎么回事?
谢晚亭有些迟疑地睁开眼睛,白寒渊随手甩了甩长剑上的凶兽鲜血,面无表情道:“掌门师兄。”
桑灵溪站在白寒渊身旁,神色十分犹豫,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掌门师兄。”
三人一时相对无言,只有“哗哗”的巨大雨声。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302
这个时候,白寒渊似乎看见了什么,轻轻蹙起了眉头。
徐冬青从远处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一柄雪亮的长剑,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谢晚亭。
“你来了。”谢晚亭哑声道。
“你……你还我哥哥命来!”徐冬青嘶吼一声,猛地扬起长剑!
可是,长剑却被白寒渊和桑灵溪同时握住了。
剑刃非常锋利,轻易地割破了手掌,温热的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在青石地上,徐冬青的眼圈忽然红了,怒吼道:“放开!放开啊!”
“我为他偿命。”白寒渊低声道。
桑灵溪紧紧捏着长剑,涩声道:“冬青,的确是朔雪城对不起你,是掌门师兄对不起你。可是,可是我不能……你刺我吧,随便你刺几剑,都没有关系,掌门师兄他,他已经身败名裂,自有仙道盟的审判……”
“别跟我
说这些废话,让开!”徐冬青嘶声吼道。
“寒渊,灵溪,你们放开他。”谢晚亭忽然道,“冤有头债有主,该还的总是要还。”
白寒渊和桑灵溪同时望向谢晚亭,两人迟疑了许久,终于缓缓放开了徐冬青的长剑。
徐冬青提剑走到谢晚亭身前,谢晚亭平静地直视着他,不闪不避。
“你,你……”徐冬青扬起长剑,剑尖正正抵着谢晚亭的心口。
这位药王庄二庄主的手,颤抖得不成样子。
桑灵溪忍不住踏前一步,白寒渊伸手拦住他,轻轻摇了摇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嗤——”一声轻响,那柄雪亮的长剑,终于刺进了谢晚亭的胸口。
但到底偏了那么一寸。
徐冬青死死盯着谢晚亭,满脸都是纵横的泪水,他狠狠闭了闭眼睛,随手将长剑抛掷在地上,发出“哐啷”一声轻响。
“谢晚亭,掌门师尊……从此以后,我俩恩断义绝。”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师兄!”桑灵溪赶紧一步上前,想要扶住谢晚亭,但却被谢晚亭推开了。
“我没事。你们,咳咳,你们赶紧去屋顶看看雨桐,他方才刚刚突破,又强行收回天照云海,估计受伤不轻,咳咳……”
“小师弟受伤了?”白寒渊抬眸往屋脊望去,忽然愣住了,“怎么回事?”
此时此刻,乌黑的云层愈发厚重,但不知道什么时候,雷声与闪电却已经悄然停了。
忽然间,一道水缸般粗细的紫色闪电,像一条狰狞扭曲的巨蛇,直直往霞光殿屋脊劈落!
“轰隆隆……”
“天哪,是九天玄雷!”桑灵溪低低惊呼道。
“小师弟他……”白寒渊紧紧蹙起了眉头。
“雨桐要渡劫了。”谢晚亭喃喃道。
此时此刻,流光溢彩的琉璃屋脊之上,大片狼藉不堪的血泊之中,陆霄愣愣望着秋雨桐,秋雨桐也怔然回望着他,可是身子已经不由自主地漂浮起来。
秋雨桐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把手伸向陆霄:“霄儿?”
这一瞬间,陆霄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一把拽住秋雨桐的袖子,颤声道:“你,你又要走了?”
秋雨桐心中也一片迷惘,是了,他方才突破了某种至高无上的剑术境界,一剑斩碎了时空……难道,他终于要飞升了?
作者有话要说:绕了一大圈,终于又回到了开篇的场景。。。lt/p
第105章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303
“轰隆隆——”
此时此刻,第二道劫雷轰然落下!
这道劫雷如同一柄雪亮的纤细长剑,从两人之间直直插落,直接将整个霞光殿的琉璃屋脊,狠狠劈为了两半!
秋雨桐手上陡然一松,整个人几乎不受控制地往上升去,狂风如同一只巨大的手掌,托着他直直冲向漆黑的苍穹,迎接那九天玄雷的考验!
“师尊——”
他听见小徒弟在下面呼唤自己,那声音是那么地惊惶,那么地绝望,可他却毫无办法。
身边是厚重的乌云,耳畔是呼啸的风声,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黑之中,忽然之间,第三道劫雷,狠狠撕裂了漆黑的云层,直直向他劈落!
这道劫雷发出“嘶嘶”的嘶鸣声,曲曲折折地蜿蜒而下,优美得如同妙龄少女发间柔滑的缎带,又危险得仿佛沼泽地里吐着信子的斑斓毒蛇。
秋雨桐咬了咬牙,左手捏了个剑诀,右手剑尖微凝,在玄雷将至未至之时,猛地旋身反手,天照云海一卷一撩,正是《九问剑法》问云式之中,四两拨千斤的一招——风卷残云!
凌冽的剑气刺破长空,厚厚的云层如同破棉絮一般,毫无脾气地被撕成碎片,而第三道玄雷在剑气的绞杀中,如同活物一般疯狂扭曲挣扎,最后不情不愿地断为两截,无声无息地消逝在半空。
天照云海的剑气去势不缓,浩浩然径直奔向远处山峰,在一声轰然巨响中,将正北方向的傲雪峰斜斜劈下半边,山石泥沙混着万年积雪倾泻而下,在隆隆雷声中坠入深渊!
沉闷的巨响在群山深谷间久久回荡,一时间草木震动,山鸣谷应!
而后,第四道和第五道玄雷同时到来,极明极亮,左右辉映,咄咄逼人!
这两道九天玄雷一东一西,呈犄角夹击之势,将秋雨桐整个人完全笼罩,就连厚厚的墨黑云层,也被这两道耀眼生花的玄雷,映照得一片雪亮!
秋雨桐深深吸了一口气,正要挥剑迎击,眼前却微微一花。
“师尊,外面又打雷了,我害怕……”孩童咬着嘴唇,神色很紧张。
……是霄儿,是小时候的霄儿。他正拎着一个大大的枕头,漆黑的眼睛怯生生地望着自己,看起来又是无助,又是可怜。
秋雨桐心中微微一软,天照云海的剑势登时一缓。
与此同时,他的背脊如遭重击,而后又是一阵灼烧般的剧痛,整个人登时呕出一口温热的鲜血!
他被劫雷击中了。
“师尊,师尊……”
不对,不对,这是幻境,这是心魔,他不能被蛊惑……
他不能死在这里,他还有霄儿……他不能死……
“师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霄儿躺在幽暗的水底,失望地望着自己,他的胸口涌出浓稠的鲜血,他看起来那么绝望,那么痛苦……
秋雨桐只觉得心尖被狠狠揪了一把,忍不住稀里糊涂地往前走了一步:“霄儿,为师没有……”
“轰隆隆——”
第六道劫雷落下!
……
不知道过了多久,秋雨桐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仿佛变成了一只阳光下的蝴蝶,翩然飞舞在金灿灿的油菜花田之中,又舒服,又轻盈,又暖和。
“唔……”他低低呻/吟了一声,终于懒洋洋地睁开眼睛。
雷声消失了,乌云消失了,风雨也消失了。
他整个人飘浮在雪白柔软的厚厚云层之上,苍穹一片水洗般的通透碧蓝,淡金色的阳光洒落一身,那种暖洋洋又软绵绵的感觉,让人连一根手指也不想动弹。
“清衡,你终于来了。”一个威严而缥缈的声音,在苍穹中回荡。
秋雨桐微微一愣。
清衡?什么清衡?
是了,这是清衡仙尊的道号。
就在这一瞬间,无数散乱的记忆,如同汹涌的漫漫潮水一般,疯狂涌进了他的脑海。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304
那些记忆,有快乐的,也有痛苦的,有沉重的,也有欢喜的……
清衡仙尊……天照云海……翠竹林里捡到的小龙……
自己想了想:“小龙,你就叫墨鳞吧。”
“嗯!”墨鳞认真地点头。
整日缠着自己的墨鳞……被自己狠心关在门外的墨鳞……
仙道盟的修士们……翠微寒潭……
自己搂着浑身是血的墨鳞,缓缓沉入了漆黑的翠微寒潭,好冷,好黑,好痛……他狠下心肠,从墨鳞冰冷的胸膛之中,将那枚暗淡的魔丹剜了出来,然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牢牢封住魔丹中汹涌的魔气,将它投向人间……
墨鳞,我已经没法保护你了,可是仙道盟的修士们一定不会放过你,他们一定会千方百计地潜入寒潭,剜走你的魔丹……所以,下一世,去人间界吧,我封住了你的魔气,不会有人发现你,也不会有人伤害你……
好好活着,好好活着……活着等我。
他闭了闭眼睛,指尖幻化出一枚散发着幽幽光芒的魔丹,一枚假魔丹。
就让这枚假魔丹,陪着我的天照云海,双双沉在这深深的寒潭水底,让那些修士们抢夺吧……
做完这一切,意识已经开始涣散,他紧紧咬着牙关,极其吃力地抬起右手,指尖轻轻勾勒出一道淡金色的因果符,一道给自己的因果符。
清衡,下一辈子,你得护着墨鳞。
你一定会再次遇到它,不管它是什么身份……你会陪着它成长,你会陪着它觉醒血脉,你会看着它幻化成龙,拥有世间最强大的力量,从此再也不会被伤害……在那之前,你不可飞升,不可飞升……
……
许久许久,秋雨桐终于缓缓睁开眼睛,脸上一片冰冷润湿。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上一世的自己,和这一世的自己,在同样的处境下,都做出了同样的选择,都试图幻化出一枚假魔丹,换来墨鳞的平安,换来霄儿的平安……
原来上一世的自己,和这一世的自己,都是同样地天真,同样地笨拙,尽管已经绞尽脑汁,尽管已经竭尽全力,却还是没能护住自己的小徒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上一世的自己,临死前种下一道因果符,许诺来生陪着墨鳞,护着墨鳞,直到它觉醒血脉,直到它幻化成龙,自己才能飞升……
这一瞬间,秋雨桐终于明白了所有的前尘往事,所有的机缘因果,他心中忽然一片空明,一片柔软,一片了悟。
这个时候,那威严而缥缈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清衡,你已度过九天雷劫,从此之后,脱去凡胎,位列仙班,再无烦忧。”
随着这个声音,仙乐袅袅响起,阵阵异香扑鼻,一道极其明亮的金色天光,从碧蓝的苍穹直直透了下来,那就是修士们追求的通天之途,终极之道。
秋雨桐仰望着那道明亮的天途,却没有动作。
过了片刻,那声音疑惑道:“清衡,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秋雨桐闭了闭眼睛,轻轻摇了摇头:“我不走。”
“为何不走?难道你还有所牵挂?不过区区情爱小欲而已,不值一提。”
“所谓道法自然,当随心所欲,率性而为,方得自在通透……痴痴于白日飞升,汲汲于得证大道,只是另一种执迷不悟罢了。不是吗?”
那声音沉默了许久,忽然道:“你的话很有意思……世间诸事,的确不可强求。清衡,我许你陆地散仙,从此不受三界约束,自由自在。”
“多谢。”秋雨桐微微一笑,不卑不亢道。
那声音低叹一声,仿佛若有所悟,又仿佛有所遗憾。
……
当秋雨桐缓缓降落在云霞峰顶的时候,暴风雨已经停了,修士与魔族的争斗也停了,高而辽远的苍穹碧蓝如洗,一道朦胧的彩虹横过天际。
漫山遍野的修士和魔族,都怔然仰望着他,仰望着这位从天而降的散仙,几乎不敢发出什么声音。
桑灵溪一步上前,担忧地握住他的肩膀:“小师弟,怎么样?”
“我很好。”秋雨桐心中微微一暖。
“呃……”桑灵溪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唐突,赶紧想要缩回手,“呃,我忘了,你已经是仙人了。”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305
秋雨桐轻轻按住他的手:“三师兄,不管我是仙是魔,是人是鬼,我永远是朔雪城的小师弟。”
白寒渊点了点头,坦然道:“小师弟。”
桑灵溪深深望着他,忽然叹了口气:“唉,不管如何,你没事就好。掌门师兄他鬼迷心窍,做出这种事情……”
“对了,掌门师兄呢?”想起谢晚亭,秋雨桐心中轻轻一揪,而后又是一阵酸楚。
“掌门师兄他……他被徐冬青一剑刺破了气海,从此修为全废。方才一片混乱,我到处找他,却没找着……”
白寒渊简单道:“他废了修为,独自走了。”
秋雨桐垂下眸子,心中一阵空空落落。
也罢,也罢。或许这样,已经是掌门师兄最好的结局,他执迷太深,因果太重,所谓天道轮回,总得偿还些什么。
偿还因果之后,或许他们还能相见,还能再叫一声“雨桐”,还能再叫一声“掌门师兄”。
秋雨桐低低叹了口气,转身便要往霞光殿屋脊飞去,他的霄儿还在那里。
桑灵溪一把拽住他:“小师弟!”
“怎么了?”
“陆霄他,他……”
秋雨桐看着他吞吞吐吐的模样,心中陡然一沉,一把甩开桑灵溪的手,轻身纵上了琉璃屋脊。
一瞬间,他几乎要站立不住。
他的墨鳞,他的霄儿……
霞光殿的琉璃屋脊,虽然已经被劫雷劈为两半,但在暴雨洗涤之后,仍然显得流光溢彩,一片耀眼生花。
屋脊之上,趴着一条孤零零的半人半龙。
那墨色的漂亮龙身之上,遍布着雷电灼烧的狰狞伤痕,一头漆黑浓密的长发,胡乱披散在大片血泊之中,只露出一小片苍白的结实背脊,看起来几乎没有半点生息。
是了,方才……方才他被情障所困,几乎死在九天雷劫之中,是霄儿化作龙身,拼命护住了自己……
他的墨鳞,他的霄儿……他曾经那么害怕自己飞升,那么害怕自己离开,可是如今宁愿粉身碎骨,也要护住自己……
秋雨桐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扑过去的,又是怎么紧紧将小徒弟搂在怀里,他只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霄儿,霄儿……墨鳞,墨鳞……”
陆霄漆黑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神色还有些迷迷糊糊:“清衡……师尊……”
“是我,是清衡,是师尊,我在这里……”秋雨桐拼命点着头,看见大颗大颗透明的水滴,落在小徒弟的脸上。
“真的是你,你回来了……你已经是仙人了,真好,真好。我,我好痛……我是不是要死了……师尊,你,你会想我吗?”
这个时候,他那冷静沉稳的小徒弟,仿佛又变回了小时候的样子,仿佛又变回了那只懵懵懂懂的小龙墨鳞。
“霄儿,不许胡说,你不会死的……”
陆霄紧紧盯着他,那目光简直有些贪婪了,仿佛要将他的样子,最后死死记在心底:“师尊,你方才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我这一生足够了,足够了。咳咳,你还记得那盏花灯吗?花灯的谜底是,我心悦你,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师尊,我,我不想只做你的小徒弟,我想做你的道侣,唯一的道侣……”
“我也是,我也是……”秋雨桐低下头,颤抖着亲吻那微凉的薄唇,全然不顾对方嘴里那极其浓郁的血腥味。
天地间一片寂静,只有轻微的风声。
不知过了多久,秋雨桐终于抬起头来,陆霄静静凝望着他,漆黑明亮的凤眸之中,全是心满意足的喜悦和滚烫浓烈的爱意。
他的瞳孔散了。
漫山遍野的魔族,都缓缓跪了下去,漫山遍野的修士,都低头沉默不语。
“霄儿,睡吧,师尊在这里……”秋雨桐紧紧搂着那逐渐冰凉的身体,轻轻拍着对方结实的背脊,仿佛哄着小时候的陆霄,或者哄着调皮捣蛋的墨鳞。
过了许久许久,他只觉得怀里一轻,那具伤痕累累的半龙半人的躯体,终于幻化为星星点点的淡金色光点,消失在微凉的山风之中,了无痕迹。
秋雨桐愣了很久,才站起身来。
依旧是苍穹如洗,依旧是山风习习,可是他唯一的小徒弟,已经不在了。
秋雨桐缓缓闭上眼睛,感受着无声的微风,轻轻拂过面庞。这一瞬间,他心中没有悲伤犹疑,也没有挣扎迷茫,只有一片柔软宁静。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306
因为他知道,他一定会找到他的小徒弟,他们会在醉人春风中再次重逢,在阑珊灯火下再次相拥,从此以后,再没有隔阂,再没有伤害,只有无尽的喜悦爱意……
他们会天上地下,永不分离。
(正文完,放心不会比e的啦,明天开始更轻松番外《秋秋现代寻夫记》)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告一段落啦,小可爱们开心不开心鸭~
明天开始更番外《秋秋现代寻夫记》~
终于找到小徒弟的秋秋:不是说好了重逢在醉人春风中,阑珊灯火下吗?这是什么鬼地方?霄儿的裤子怎么这么多窟窿?简直不成体统!……什么叫破洞牛仔裤?
对秋秋一见钟情的霄霄:强行保持冷酷沉默的校霸人设,其实胸口“咚咚咚咚咚咚咚咚”跳得仿佛锤鼓,紧张得话都说不出来
第106章
“应该就是这个小世界了。”秋雨桐看了一眼手中的描金漆面罗盘,自言自语道。
三年前那场变故之后,他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终于帮二师兄和三师兄安顿好了修真界,又帮助乌六乌七安顿好了魔界,而后就开始破碎时空,在三千世界之中,在岁月长河之中,四处寻找他的小徒弟。
只可惜他虽然剑术无双,占卜之术却实在不行,好在三师兄给了他这个描金罗盘,他靠着这个描金罗盘,已经找遍了数十个小世界,但始终没有找到陆霄的转世。
就在秋雨桐几乎有些灰心丧气的时候,他来到了这个小世界。
一到这个小世界,描金罗盘上的黄铜指针就开始剧烈颤抖,显然感受到了极其强大的魔气,秋雨桐紧紧盯着那枚颤抖的黄铜指针,狂喜如同c黄a0水般漫漫涌上心头,没错,霄儿就在这里!这次不会有错了!
狂喜过后,秋雨桐又有些犹疑,眼前这个小世界,好像有点古怪?
这里似乎没有灵气?
也没人御剑?
秋雨桐小心翼翼地四下扫视着,此时此刻,他身处的地方是一条非常繁华的大街,街道上奇奇怪怪的通行法器川流不息,看起来好像是云车,可有些地方又不大像,身边许多奇装异服的行人急匆匆地赶着路,不时有人向他投来古怪的目光。
“妈妈,你看那个大哥哥,他穿得好奇怪啊……”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指着他,声音脆生生的。
秋雨桐低下头,对那小女孩温和地笑了笑,小女孩的母亲立刻十分警惕地瞪了他一眼,拉着小女孩匆匆走过,“嘘,囡囡乖,不要去看那些怪人。”
“……”秋雨桐无话可说。
这个时候,又有两个小姑娘端着透明水杯走过,水杯里面是一种古怪的泥色浆水,泥浆里面还有一些黑色小丸子,她们一边喝着那泥浆,一边嘀嘀咕咕地讨论着:“诶,周末要不要去看电影?”
“好啊,我听说那边新开了一架网红日料……”
两人聊着聊着,其中一个小姑娘忽然瞥到了秋雨桐,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低声对同伴道:“你快看,那边有个色r!他好好看啊!”
“真的诶,啊啊啊,我可以!”
这两个小姑娘到底在说些什么?秋雨桐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睛,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虽说如此,但他也能感觉到,这两个小姑娘没有敌意,便缓步走上前去,和颜悦色道:“两位姑娘,这个地方怎么走?”
他一边说,一边把罗盘递了过去,罗盘精致的漆面表盘上,浮起了一行淡金色的文字——江州市第七中学高中部。
“诶,这是什么啊?好奇怪的东西。”一个小姑娘嘀咕道。
另一个小姑娘扬了扬眉毛,热情地指向前方:“你要去七中啊,你一直往前面走,坐地铁4号线,坐到衡眼路站下车,七中就在衡眼路上。”
“哦,谢谢姑娘了。”虽然没有完全听懂,但秋雨桐还是认真地道了谢。
“不客气哦。”
两个小姑娘一边往前走,一边不停地回头看他,还低声叽叽喳喳:“嘻嘻,听见没有,他叫我小姑娘,好可爱啊……”
“美得你!”
秋雨桐顺着那小姑娘指的方向往前走去,又辗转问了两个路人,终于来到了四号线的地铁口。
这个时候,他也大概弄懂了,所谓的“地铁”,是此界一种常见的公共通行法器,想明白了这点,他便十分聪明地顺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来到了安检处。
安检员大叔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对这种奇装异服已经见惯不怪:“没有包?过去吧。”
秋雨桐过了安检,又稀里糊涂地来到闸机处,可这次却过不去了。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307
眼见旁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过去,秋雨桐略微有些着急,不过他如今有了些经验,知道这个小世界十分古怪,便仔细观察着通过闸机的行人,而后趁没人的时候,偷偷将手按在扫码处,稍稍输入一点灵气。
只见绿灯闪烁,而后“滴——”地一声,闸口打开。
哟,还是挺简单的嘛。
秋雨桐并不知道自己这种行为叫做“逃票”,他通过闸机之后,便随着人流,坐扶手电梯下到负一层,而后又问了一个人,便在玻璃门前排起队来,耐心等待即将到来的通行法器。
这个小世界似乎非常富裕,连这通行法器的隧道墙壁,都是大片大片的琉璃水晶……啧啧,这也太奢侈了。
不到片刻,地铁就缓缓进站了。
秋雨桐眨了眨眼睛,刚想抬腿进去,可是“轰!!!”地一下子,地铁上下来了一大堆人,而后又“轰!!!”地一下子,上去了一大堆人,他还没回过神,地铁已经开走了。
“……”这个小世界,人还真是多啊。
一直等了三趟地铁,他终于在一个好心大妈的帮助下,勉强挤了上去。
地铁上男男女女人山人海,有不少人在偷看他,秋雨桐略微有些别扭,但他也算被万众瞩目惯了,也并不十分介意。
过了好几个换乘站,地铁上的人终于少了些。
秋雨桐刚刚松了口气,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凑到了他的面前,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粉色东西,大大方方道:“帅哥,你是色r吗?你s的是哪个古风游戏啊?我能跟你合个影吗?”
她在说什么?
秋雨桐还没反应过来,小姑娘已经凑到他的身旁,左手比了一个v,右手高高举起手里的粉色东西,让秋雨桐大吃一惊的是,那巴掌大小的粉色东西上面,竟然清清楚楚地映出了两个人的面容!
他忍不住狠狠蹙紧了眉头,他甚至看到自己的脑袋上面,出现了两个硕大的兔耳朵!还一动一动的!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难道是……摄魂法器?!
说时迟那时快,秋雨桐猛地一个激灵,他几乎来不及思索,只是随手虚虚一握,天照云海已然在手!
电光石火间,随着“嗤——”一声轻响,雾蒙蒙的天青色剑光如同轻烟般掠过,而那粉色的摄魂法器,已被平平削为两半!
它的下半截还握在小姑娘手里,上半截则飞到了好几丈外,“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地铁里一片鸦雀无声。
而后,“刷——”地一声,车厢里附近的人群陡然散开,在秋雨桐身边留出了一大片空白。
“那个人在做什么?”
“他有刀!那么长!”
“管制刀具怎么能上地铁?”
“你看他穿的衣服,不会脑子有问题吧?”
“这么好看,真是可惜了……”
众人“嗡嗡嗡”议论着,那个小姑娘呆呆仰望着秋雨桐,忽然嘴一瘪,豆大的眼泪夺眶而出:“我,我的爱疯11!!!你,你做了什么!!”
其实就在挥剑的瞬间,秋雨桐已经发现了,那古怪的粉色摄魂法器上面,并没有灵气,也没有妖气,似乎摄不了魂,他多半误解这小姑娘了……
此时此刻,面对嚎啕大哭的小姑娘,面对义愤填膺的吃瓜群众,秋雨桐简直手足无措了,只能从乾坤袋里摸出厚厚一叠金叶子,努力往对方手里塞去:“我,我很抱歉,我不知道……我以为……”
“呜呜呜……我的爱疯……”
就在秋雨桐磕磕巴巴道歉的时候,旁边一个背电脑包的小哥已经开始打报警电话了:“喂,是江州地铁吗?这边有人携带管制刀具,对对对,就在4号线,快到衡眼路站了……”
小哥报警的同时,众人也警惕地盯着秋雨桐,一时之间,车厢里的气氛简直凝固了,秋雨桐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几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庆幸的是,地铁终于到站了。
地铁缓缓停下,秋雨桐往车窗外面望去,几名荷枪实弹的乘警,正往这节车厢走来!
秋雨桐呆了呆,他虽然不知道这些人是做什么的,但十分敏锐地感觉到大事不妙,难不成,他触动了这个世界的仙道盟会?不会吧……
他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但又实在不想惹事,便赶紧施了个隐身术,偷偷溜了出去。
“谁报的警?管制刀具呢?”
“那人刚刚还在这里的!拎了好长一把刀!”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308
“你到底看清楚没有?”
“我看清楚了的!真是奇了怪了,他人呢……”
……
秋雨桐偷偷溜出地铁站,为了稳妥起见,又往前走了很长一段距离,才解开隐身术。
这个小世界的通行法器真是十分麻烦,他还丢了个大脸,早知道这样,他就御剑过来了!
想到丢了面子,秋雨桐不由得有些闷闷不乐,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眼角忽然瞥到了什么,赶紧抬头望去,只见街道对面是一座大门,大门上写着“江州市第七中学高中部”十个鎏金大字。
此时此刻,正是六点一刻,晚自习前的短短休息时间,中学门外十分热闹,几个小吃店和N茶店里都挤满了学生,闹哄哄的。
按描金罗盘的提示,霄儿就在这个地方……可是,这里这么多人,他怎么才能找到霄儿呢?
秋雨桐不由得一阵头疼,他努力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想到什么好法子,只好决定碰碰运气。
他深深吸了口气,走到一家N茶店门口,随便找了个面善的小女生,柔声问道:“小姑娘,你认识陆霄吗?”
其实秋雨桐已经做好了慢慢找的准备,可那小女生居然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高三火箭班的那个陆霄?!你认识他?”
旁边一个小女生c黄a嘴道:“火箭班的陆霄啊,刚才我看见他在学校后门。”
不会吧,这也太顺利了!秋雨桐心中一阵欣喜,赶紧谢过两个女生,便匆匆往学校后门赶去。
那两个女生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他好好看啊,他那件衣服也好好看!他是动漫社的吗?”
“可看着挺面生的,是不是刚转学的?”
“也对哦,他这么好看,我不可能不认识……”
“洛洛你这个花痴!对了,那个人刚才说,他要去找陆霄诶,会不会挨打啊?”
“就是,那个陆霄好凶的,成天打架!”
“对啊,我听咱们班老张头说,那个陆霄虽然成绩好,但爸妈都死了,没人教没人养的,就是个混社会的小混混!老张头让咱们千万别惹他,也别跟他混在一起。”
“可是,他真的好帅……”
秋雨桐自然没听见女生们的这些八卦,他急匆匆地走到后门,前方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厉喝:“你也不打听打听,七中是谁的地盘?居然勒索到这儿来了?你们老大是谁?”
……是霄儿的声音!
陆霄毫不在意地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狠狠踢了地上那两个小混混几脚,而后弯腰从对方裤兜里摸出一小叠钞票。
他略微数了数,忍不住重重唾了一口:“怎么就这么点儿钱?!妈的,两个穷鬼!呸!”
他一边十分粗鲁地骂骂咧咧,一边把钞票往兜里揣,却忽然感觉到了什么,动作缓缓顿住了。
陆霄僵y地抬起眸子,他看见一个古怪的陌生人,正呆站在前方不远处,怔然望着自己。
那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岁上下,一身寒烟笼罩般的白纱外袍,肤色比冬天的第一场雪还要洁白,一双黑如点漆的漂亮眼睛睁得很大,正死死盯着自己。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陆霄呆呆望着那漂亮而古怪的陌生人,只觉得脑海一片全然的空白,耳边只剩下又重又快的“砰砰砰砰砰”声,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反应过来,那是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作者有话要说:秋秋:!!!小徒弟竟然骂脏话!
霄霄:完了,是恋爱的感觉。
哈哈昨天看到好多小可爱嘤嘤嘤,放心啦,秋秋已经成了散仙,不会再转世了,他只要把霄霄找到,让霄霄恢复记忆就行了~
至于恢复记忆的方式么,自然是双x了~嘻嘻嘻~
不过在霄霄还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要怎么才能双x,还真是为难秋秋了,毕竟秋秋脸皮真的很薄~哈哈哈我的恶趣味
第107章
秋雨桐愣愣地望着陆霄,心中一片茫然。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309
霄儿方才说了些什么?
“妈的”、“穷鬼”……
霄儿为什么会说这么粗俗的话?地上那两个躺着的人,似乎是普通凡人?霄儿从他们身上摸了什么东西?银票?还是其他财物?
他整个人都有点懵比,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回过神来,发现陆霄正死死盯着自己,那目光几乎可以说是直gg的,非常没有礼貌。
秋雨桐眨了眨眼睛,是了,如今的霄儿没有记忆,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十八岁少年,就算略微……长歪了一点,无礼了一点,也不要紧的,过两天恢复记忆就好了。
抱着这种十分美好的幻想,秋雨桐迈前一步,尽量放柔了声音:“这样做不太好,赶紧把银票还给人家。”
陆霄微微一震,终于回过神来,神色还有些恍惚:“你,你说什么?”
“把你方才拿的东西,还给人家。”秋雨桐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还?”陆霄明显愣了愣,“凭什么?”
秋雨桐有些生气了,不由得蹙紧了眉头:“你怎么不听话呢?”
陆霄失笑:“你是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我……”秋雨桐一时语塞,愣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撒了个不怎么高明的谎话,“我,我是你的远房表哥。”
“远房表哥?”陆霄疑惑地拧起眉头,上上下下打量着秋雨桐,“我爸死了之后,我妈就跟人跑了,这都十几年了,从来没见过什么远房表哥。”
秋雨桐呆了呆,心中不由得微微一酸,看起来小徒弟这一世,也不太好过……难怪,难怪会养成这种X子。
他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怜爱,态度顿时软和下来:“放心,我不是坏人。”
他一边说,一边从丹田里抽出一丝细细的灵气,极轻地碰了碰陆霄的童年记忆,而后解释道:“我是你四表姨陈巧云的孩子,你小时候见过她的,是她让我来找你的。对了,我姓秋。”
“四表姨?”陆霄微微一愣,而后迟疑道,“我很多年没见过四表姨了,听说她搬到乡下去了……她让你来找我?为什么?”
“我想照顾你。”秋雨桐认真道。
“……”陆霄盯着他看了许久,也没有说话,但神色明显在说——“你丫是不是有病?”
秋雨桐还想说些什么,陆霄已经无语地摇了摇头,转身便走。
这小子,真没礼貌!秋雨桐心中不悦,刚想叫住对方,再好好数落两句,却听见陆霄头也不回地说:“我要去吃东西了,你也来吧,有什么事情慢慢讲。嗯,表哥?”
最后一句话,他拖了个长长的尾音。
……
七中后门外面,是一条热闹的小吃街,小吃街上挤满了形形色色的拉面店、烧烤店、N茶店……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秋雨桐跟着小徒弟进了一间小小的烧烤店,店面比仄,光线暗淡,墙壁上布满了陈年的烟熏油腻,还贴了几幅搔首弄姿的明星海报。
陆霄随手拉了个塑料凳子:“坐吧。”
那塑料凳子脏兮兮的,薄薄的凳面泛着一层油光,看上去摇摇欲坠,秋雨桐迟疑了一下,还是勉强坐下了。
这时,外面几个男生嘻嘻哈哈地路过,有个染黄毛的高壮男生一眼看见了陆霄,他愣了愣,随即压低了声音:“你们看,那个陆霄又逃课了。”
几个男生纷纷向店里望来。
“看什么看?找打啊?”陆霄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
“没什么,没什么。”男生们不敢停留,赶紧往前走了,他们一边走,一边低声议论着:“拽什么拽!”
“就是啊,没爹没娘的野种……”
“可他上次又考了年级第一诶。”
“年级第一又怎么样?还不是个野种?他天天逃课,老李头也不管管。”
“对啊,这都快上晚自习了,他还在那儿吃烧烤。”
“啧,野种就是野种,烂泥糊不上墙……”
这些小破孩,是不是一直这样欺负霄儿?秋雨桐耳力极其敏锐,他听着男生们的话,心中十分不舒服,便低声安慰道:“别理他们。”
陆霄低垂着眸子,也不知道听没听见那些话,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310
看着他那副倔强样子,秋雨桐心中又酸又软,不由得放柔了声音,拿出当年哄小陆霄的架势:“别怕,只要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陆霄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摇了摇头:“没事儿,我要是不爽的话,自然会揍他们,只是闹到校长那里,又要我赔医药费。”
“……这样啊。”秋雨桐放下心来,又问道,“晚自习是什么?”
陆霄无语地沉默了一瞬,解释道:“就那几本破书,简单得很,不用上晚自习。”
秋雨桐还是没Ga0懂“晚自习”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既然霄儿这么说了,他便十分支持地点了点头:“嗯,不用上。”
这时,烧烤店的胖老板娘过来了,她一边在油腻腻的围裙上擦着手,一边殷勤道:“帅哥,今天想吃点啥?”
“你能吃辣吗?”陆霄随手翻着菜单。
“哦,能吃。”
“嗯,那要五串烤J翅、十串小土豆、五串豆腐皮、香菇也要五串,还有……就这些吧。”
“好勒!”老板娘笑道。
不一会儿,一大盘热腾腾的烧烤就端上来了,最上面的J中翅“吱吱吱”地冒着油,一时间香气扑鼻。
“吃吧。”陆霄淡淡道。
秋雨桐本来还想旁敲侧击一番陆霄的现状,但看到那又焦又nEnG的烤J翅,一时间啥也忘了,不由自主地拿起一串。
……好辣!好吃!
“唔,好吃……”他辣得一边吐舌头,一边把手里的烤J翅吃了个精光,而后抬头一看,陆霄漆黑的眼睛正沉沉盯着自己,还没开始吃。
完了完了,自己为人师表的形象……秋雨桐赶紧扔下手里光秃秃的J骨头,讪讪地笑了笑:“呃,味道不错,就是有点辣,对了,你也吃啊。”
陆霄看着他的样子,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没事儿,你慢慢吃,不着急。”
秋雨桐看着他那个笑容,心里忍不住直犯嘀咕,小徒弟这副神情,倒和上辈子那个年轻的大陈皇帝有些像了……唉算了算了,Ga0不懂这些聪明人,他懒得多想,又吃了两串烤J翅,辣得直抽气:“好辣,好辣……嘶……”
陆霄忍不住失笑,又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走了出去。
“你要去哪儿?”
陆霄背对着他挥了挥手,没有回答,秋雨桐正十分迷惑的时候,小徒弟已经拿着一罐奇怪的东西,走了回来。
他将那罐东西放在秋雨桐面前:“喝吧,冰的,解辣。”
“……”秋雨桐仔细观察了许久,也不知道这玩意儿该怎么下口,但又拉不下脸问。
陆霄似乎明白了什么,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啪”一声打开了易拉罐:“喏,这样。”
“哦。”秋雨桐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易拉罐,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咦,这甜水好凉啊,还有种麻麻辣辣的感觉?不过真的很好喝!
“咕噜咕噜咕噜……”秋雨桐一口气喝完了整罐冰可乐,而后不由自主地张了张嘴,“嗝。”
当他反应过来之后,整个人都风中凌乱了。
他居然打了个嗝?在自家小徒弟面前?这,这……这绝不是自己的问题,一定是麻辣甜水的问题!
秋雨桐简直尴尬极了,他偷偷瞟了陆霄一眼,但对方似乎并不介意这个可笑的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而后忽然道:“我之前觉得你是骗子,但我现在相信你是表姨的儿子了。”
他顿了顿,又道:“因为你这个样子,做不了骗子。”
“……”秋雨桐瞪着陆霄,隐隐约约觉得这孽徒又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可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陆霄看着他那个样子,忍不住极轻地翘了翘嘴角:“你是不是一直跟表姨住在乡下老家,所以什么也不懂?你这身衣服又是怎么回事,网上买的汉服?”
秋雨桐没听懂,只能胡乱点了点头。
“以后别穿这种乱七八糟的衣服了。你长成这样,本来就……”陆霄微微一顿,神色有些不自然,又转移了话题,“对了,你刚才说你姓秋,那你的全名是什么?”
秋雨桐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真话:“我叫秋雨桐。”
“秋雨桐,秋雨桐……”陆霄轻轻垂下眸子,将这个名字反反复复咀嚼了几遍,神色有些迷茫。
这小子,居然对他直呼其名!秋雨桐立刻不乐意了:“我确实叫这个名字不错,但你不能这么叫我,我比你大多了,你至少得叫我……雨桐哥。”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311
陆霄瞥了他一眼,没吭声。
吃完烧烤之后,陆霄起身付账,秋雨桐十分敏锐地发现,小徒弟在用抢来的银钱付账。
看着陆霄大模大样地用抢来的银钱付账,秋雨桐的心情一时间有些复杂,可小徒弟这辈子的身世很凄凉,而且自己也吃了好几个烤J翅,还喝了麻辣甜水,好像没有资格训斥什么……
他还在这边暗自纠结,陆霄已经走了过来:“走了。”
“哦。”
两人走出烧烤店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小吃街两边高大的梧桐树,被夕眼映出一种淡淡的绯红色,看起来很温暖。
陆霄垂眸望向秋雨桐:“雨桐……哥,你住在哪个酒店?我送你。”
“呃,我没地方住。”秋雨桐充满希冀地看着小徒弟。
陆霄轻轻眯了眯眼睛:“怎么,你想住我那里?”
“如此甚好,”秋雨桐赶紧点头,恨不得一锤子把买卖敲定,“就这么定了!”
陆霄没说什么,只是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摇了摇头:“算了,跟我来吧。”
片刻之后,秋雨桐便坐在一种古怪的两轮法器上,抱着陆霄结实的腰,往小徒弟的住处去了。
自行车在江州老城区的小巷子里轻盈地穿梭着,凉爽的夜风迎面扑来,周围的老旧楼宇里传来阵阵晚饭香气,盏盏灯火也逐渐亮了起来,秋雨桐闭上眼睛,感受着微凉的夜风,这个小世界真的很不错。
不多时,自行车便在一栋破旧的居民楼前,缓缓停了下来。陆霄将自行车锁在一楼的楼梯间里,而后带着秋雨桐上了三楼,打开一扇布满锈迹的防盗门。
“……你就住在这里?”秋雨桐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怎么,很失望?虽然破了点,但好歹也是市中心,而且明年就要拆迁了。”陆霄挑了挑眉毛,似笑非笑道,“表姨不就是为了这个,才让你来找我吗?”
秋雨桐没有回答,只是愣愣地望着眼前的屋子,这是一套十分破旧的屋子,只有一室一厅,墙壁都起了皮,家具更是简陋到了极点,屏风、书案、文房四宝、熏香铜炉……这些最最基本的东西,统统都没有。
这样的屋子,别说和大宁宫、御天魔宫比了,就是和飞来阁比,也寒酸得过了头。
一想到小徒弟居然在这种地方住了十几年,秋雨桐心中忍不住一阵酸楚,至于霄儿方才说的……“拆迁”?那是什么意思?
“别发呆了,进去了。”陆霄不耐烦地推着他进了屋子,又随手从沙发上捡起两件g净衣服,塞进他的怀里,“快九点了,十点就没热水了,你从乡下过来,也赶了一天的路了,去洗洗吧。”
“哦。”秋雨桐抱着衣服,闷闷道。
这个屋子的环境实在太差了,他得尽快让小徒弟恢复记忆,把人弄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秋秋真的太适合被欺负了哈哈哈哈~
感谢在2020031420:00:36~2020031520:02: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Ye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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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8章
秋雨桐还在发愣,陆霄已经推着他进了浴室:“红色旋钮是热水,蓝色旋钮是冷水,自己调。”
浴室非常狭小,老式的白涩方块瓷砖已经略微有些泛黄,但打扫得很干净,秋雨桐东看西看,又随手拿起一个巴掌大的圆东西,淡绿色的,滑滑腻腻的感觉。
“这是我平时用的香皂。”陆霄顿了顿,又道,“你头发这么长,要是不习惯用香皂,我下去给你买洗发水。”
“哦,不用了,这个就可以。”秋雨桐好奇地把玩着那个淡绿色的圆东西,估摸着这所谓的“香皂”,应该是一个大皂角。
陆霄蹙眉看了他一会儿,而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出去了。
诶,霄儿怎么就出去了?对了,方才他说的什么来着?蓝色旋钮……秋雨桐犹豫了片刻,伸出手去。
“哗啦——”
随着巨大的水声,秋雨桐被喷了满头满身的冷水,他吓了一大跳,又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拧了拧红色旋钮,水温果然慢慢变热了。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312
……温泉小瀑布!
这小世界真有意思。
秋雨桐新奇地冲了一会儿热水,又拿起香皂到处胡乱涂抹,很快就弄出了许多泡泡,他觉得十分好玩儿,便努力用香皂揉搓着长发,一边弄出更多的泡泡,一边情不自禁地哼起歌来。
……
陆霄把秋雨桐送进浴室之后,便坐在客厅的破沙发上发呆。
听着浴室里“哗啦啦”的巨大水声,还有乱七八糟的走调歌声,他觉得一阵心乱如麻,忍不住站了起来,在客厅里来回走着。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居然带了个陌生人回家?虽然那人说他是四表姨的儿子,是自己的远房表哥,可是,可是……
自从这条街要拆迁的消息传出去之后,这阵子确实来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七大姑八大姨,他全都懒得搭理,可是今天却跟鬼迷心窍一样,居然把这个一看就很有问题的“远房表哥”给带了回来!
想到这里,陆霄只觉得一阵头疼,忍不住揉了揉眉心,他从小就十分理智冷静,今天却跟中了邪一样,第一眼看到那个人,脑子里就“嗡——”地一声,有种天旋地转的晕眩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霄儿!”
陆霄猛地抬起头,那个人在叫他?
……霄儿?
妈的,只是两个字而已,他的心脏就直接重重地漏跳了一拍。
“唔……霄儿,你能不能进来一下?”
陆霄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了浴室:“怎么了?”
浴室里弥漫着热腾腾的乳白色雾气,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一点若隐若现的白皙肤色,还有……陆霄脚步微微一顿,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觉得喉咙忽然干得厉害。
秋雨桐紧紧闭着眼睛,雪白的脸上全是泡泡,嘴唇的颜涩被热气熏染得很鲜艳,两只手到处乱摸:“……霄儿?我眼睛疼。”
“你把香皂泡沫弄眼睛里去了?”陆霄勉强开了口,只觉得自己的声音简直嘶哑得可怕。
“霄儿?”秋雨桐听见他的声音,脸上露出喜色,立刻摸索着往前走了两步,结果脚下狠狠一滑,整个人直接往前倒了下去!
“小心!”陆霄来不及思索,一个箭步接住了对方,奈何地上全是滑腻的泡泡,两个人就这么四仰八叉地摔了下去。
“……”陆霄脑海里一片空白,整个人僵y得几乎成了一段木头,他身下是润湿冰冷的地砖,身上是,身上是……
他向来极其清醒的脑子,此时此刻简直成了一团烂糟糟的浆糊,稀里糊涂之中,他想伸手去扶对方,可是指尖刚刚碰到一点温暖柔滑,整个人就跟触了电似的,猛地缩回手来。
“对不起,我踩滑了……”秋雨桐明显也十分尴尬,一手胡乱抹着眼睛上的泡沫,一手撑着陆霄的x膛,努力地试图爬起来,可总是不成功,简直越弄越糟。
乱七八糟地折腾了许久,两个人总算互相扶持着从地板上爬了起来,陆霄脑子一片浑浑噩噩,浑身的肌肉绷得死紧,他完全没法思考,只是紧紧捏着对方雪白光裸的肩头,一颗心几乎快要跳出胸腔。
他是不是该放开了……
可是,可是……他舍不得。
他下意识地觉得,他应该直接把人搂过来,他应该恶狠狠地吻他,亲他,把他按在墙上,然后就在这里……
天哪,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个时候,秋雨桐终于勉强抹掉了眼睛上的泡沫,神色也有些不好意思:“没事儿了,霄儿你出去吧。”
陆霄僵y地点了点头,晕晕沉沉地出去了。
……
又过了半个小时,秋雨桐才胡乱擦着一头湿漉漉的浓黑长发,慢吞吞地走了出来,他换上了陆霄干净的旧t恤和运动裤,裤脚稍微有点长,不得不挽了一小截起来。
这孽徒没事儿又长这么高!秋雨桐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看着挽起来的裤脚,忍不住愤懑地瞪了陆霄一眼。
陆霄正在沙发上铺被褥,此时此刻,他也瞥了秋雨桐一眼,两人正好四目相对:“……”
陆霄迅速转过头去,仔仔细细铺着被褥,声音干巴巴的:“我今晚睡沙发,你睡卧室。”
秋雨桐看着那狭小破旧的双人沙发,感觉小徒弟躺上去估计腿都伸不直,不由得蹙起眉头:“别铺了,你跟我一起睡吧。”
这小子从小就缠着自己一起睡,后来还装作怕打雷,骗了自己好多年,转世之后,应该也不会排斥和自己睡一张床吧……
秋雨桐正暗暗琢磨,陆霄已经非常干脆地一口回绝了:“我就睡这里。”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313
这小子转性了?
秋雨桐睁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陆霄已经粗鲁地推着他进了卧室:“早点睡,我明天还要上课。”
卧室也非常狭小,一张窄窄的单人钢丝床放在窗边,一个八十年代的矮小衣柜,床边的椅子上放了几本高数,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秋雨桐在床边坐了下来,顶着一头湿漉漉乱糟糟的浓密长发,眼巴巴地望着陆霄:“霄儿。”
陆霄忍无可忍地看了他一会儿,而后几乎是放弃一般叹了口气,拿出一个旧旧的廉价塑料电吹风,有些粗鲁地给他吹着头发:“你说你一个男的,留这么长的头发干嘛?麻烦死了!”
是了,这个小世界的男子,好像都是短发……而且这里的灵气非常稀薄,自己不方便使净化符咒,沐浴洗发还挺麻烦的。
这么想着,秋雨桐便道:“那你给我剪了吧。”
陆霄的手微微一顿,过了片刻,才低声道:“不用剪,留着也行。”
“哦。”秋雨桐忍不住暗暗嘀咕,这小子怎么比上辈子还难懂啊?
小徒弟修长的手指在发丝间轻柔地穿梭着,麻酥酥的感觉非常舒服,没过多久,秋雨桐的长发就干透了,浑身也暖呼呼的,他一阵困意上涌,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钻进了温暖的被窝:“霄儿,你也早点睡。”
“嗯。”陆霄简单地应了一声,“啪”一声关了灯,掩门出去了。
……
这天晚上,陆霄在小沙发上翻来覆去,又是困惑,又是烦躁,怎么也睡不着。
他一会儿觉得自己简直疯了,居然带了个陌生人回家,还给他吹头发,让他睡自己的床;一会儿又觉得如果不把这人带回来,任由他在外面晃荡,那是万万不行的……妈的,自己到底怎么了……还有浴室里的事情……
一直折腾到凌晨,他才朦朦胧胧地睡过去。
“霄儿,轻,轻点……疼……”那人微微侧着头,羞窘得几乎不敢看自己,一头浓黑的长发凌乱地铺散开去,整个人都在发抖。
“这是你欠我的……你忘了你做过什么吗?看着我。”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手指紧紧捏着对方下巴,强行把那张脸扭了过来。
那人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漆黑的睫毛被泪水糊成了一片,看起来又是屈辱,又是难堪,但居然并没有生气,只是哽咽道:“对,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
可是他的道歉根本没用,自己垂眸看着他那个样子,只觉得浑身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既想狠狠折腾他,发泄一般羞辱他,又想柔声安慰他,轻轻啄吻他,舍不得他受半点委屈……
浑浑噩噩之中,他想要把这个人尽数揉碎,揉进自己的骨血里,让他再也不能抛弃自己,再也不能伤害自己,再也不能丢下自己……
陆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的。
幽暗的客厅墙上,时钟刚刚指向凌晨三点,他低低吁出一口气,闭上眼睛,感觉到被子下面一片难堪的润湿狼藉。他一定是疯了,他只和这个人认识了不到一天,居然做了这种梦……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吱——”一声轻响,卧室的门缓缓开了。
陆霄一个激灵,轻轻屏住了呼吸。
有人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
那人起床了?这三更半夜的,他想做什么?
所有的钱和银行卡,都放在客厅的电视柜里,不动产证也在里面……
陆霄心中微微一沉,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他向来不在乎这些东西,可此时却觉得一阵莫名难受,但还是闭着眼睛,装作熟睡的样子。
那人居然并没有去翻柜子,只是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在沙发前站定了。
陆霄闭着眼睛,竭力让呼吸显得匀净而绵长,他能感觉到,对方在垂眸看着自己,而后两根微凉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了他的眉心。
过了片刻,那人疑惑道:“怎么不行?”
秋雨桐收回手指,心里直犯嘀咕,灵气怎么送不过去?这可怎么办?他得把灵气送入对方识海,才能让对方恢复记忆和修为啊……要不然,用嘴渡一口灵气过去?这是最简单的法子了。
这么想着,他便微微低下头,想要碰一碰那张熟悉的薄唇。
陆霄忽然睁开了眼睛:“你做什么?”
“……”秋雨桐僵住了。
幽暗的客厅中,两人大眼瞪小眼,气氛简直尴尬到了极点。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陆霄才极其烦躁地翻身而起,“啪”一声打开了客厅的顶灯,而后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瞪着沙发上的秋雨桐:“嗯,偷吻我?”
秋雨桐猝不及防地被抓包,丢了个大脸不说,还背负上了“轻薄”孽徒的罪名,此时此刻,他简直又是窘迫,又是羞恼,完全抬不起头来,只能低垂着脑袋,恨恨地瞪着陈旧的木地板,考虑着要不要g脆扑上去强吻渡气。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314
只是他还没想好,陆霄已经冷冰冰地开了口:“你喜欢男人?”
“……”秋雨桐抬眸瞪着孽徒,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简单的问题。
他自幼便上了朔雪城,以童子之身入道,情欲一向非常淡薄,甚至可以说是十分迟钝,除了跟小徒弟那两次稀里糊涂的经验之外,再没有过其他经验……这算不算喜欢男人呢?既然小徒弟是男的,他也喜欢小徒弟,那……就算吧?
他犹豫了许久,终于勉勉强强点了点头:“嗯。”
陆霄低垂着眸子,黑沉沉的眼珠死死盯着他,薄薄的嘴唇抿得很紧,许久没有作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秋雨桐被看得背上都快发毛了,孽徒才咬牙切齿一般开了口,低沉的声音里带着难以压抑的怒气:“就算你喜欢男人,可你才认识我多久?难道你以前也这么随便,认识一个男人就跟着他回去,半夜三更往他床上爬?”
作者有话要说:霄霄: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气,越想越气
秋秋:……这一世也是个孽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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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秋雨桐微微一愣,忍不住蹙紧了眉头:“霄儿,你胡说些什么?”
“难道不是吗?”陆霄紧紧盯着他,咄咄逼人的样子,“你随随便便就跟着我回来,故意把香皂泡沫弄在眼睛里,让我进浴室帮忙,还做出那种样子……你当我是傻子吗?”
这,这个孽徒!自己千辛万苦来找他,他就这副态度!
“陆霄,你……”秋雨桐又是心塞,又是恼怒,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他也懒得解释了,只微微别过头,望着晨曦初上的窗外,不愿再去看这讨人厌的孽徒。
陆霄看着他那副恼怒又委屈的样子,沉默片刻之后,不由自主地放软了语气:“我也不全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很容易吃亏,会被骗的。”
“不是有你吗?”秋雨桐下意识反问道,自己这辈子是学不会什么心计了,可孽徒机灵得要死,谁能骗过他啊?
陆霄呆了呆:“你什么意思?”
“呃……”秋雨桐噎了噎,这才反应过来,陆霄如今没了记忆,忘了自己是他师尊,自己方才那么说,好像确实不大合适……
一想起小徒弟不记得自己了,他的心情不由得低落下来,闷闷道:“没什么意思,你不乐意就算了。”
“……”陆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哑声道,“你是说,你想跟着我?所以才故意那样……”
“跟着你?”秋雨桐疑惑地眨了眨眼睛,霄儿这是什么意思?不过,自己确实想呆在孽徒身边,然后找个合适的时机,帮他恢复记忆……
这么想着,他便点了点头:“嗯。”
陆霄的呼吸停滞了一瞬,而后神色极其复杂地看了他一会儿,居然没再说什么难听的话,反而扔了个小东西给他:“天快亮了,你也别睡了,我去做早饭,你玩会儿手机吧。”
“手机?”秋雨桐好奇地拿起那个小玩意儿,随手拨弄了几下,他还想问什么,可是陆霄已经进厨房了。
当陆霄端着两碗番茄J蛋面出来的时候,秋雨桐正捧着手机,笑得在沙发上直打滚。
“哈哈哈哈……霄儿,你快看,这人在表演铁锅炖自己,哈哈哈……”
“……”陆霄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拿了过来,放在一边,“吃面了。”
“哦。J蛋面啊?”秋雨桐低下头,只见雪白的细面之上,盖着一枚娇嫩欲滴的金黄色煎J蛋,旁边还有两棵碧绿的小白菜。
他“哧溜”吸了一口面条,忍不住叹道:“霄儿,你的厨艺还是这么好。”
“还是?”陆霄疑惑道。
“……没什么。”
“好好吃面。”
“哦。”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315
两人不再说话,秋雨桐认真地“哧溜哧溜”吸面条,陆霄一边吃面条,一边忍不住看他,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忽然响了。
陆霄皱了皱眉头,没理会那手机铃声。
“霄儿,它在响。”
“别管它……”
陆霄还没说完,秋雨桐已经好奇地戳了手机屏幕一下,正好戳中了免提键,屏幕立刻显示为绿色的通话状态:“诶?变绿了?怎么回事?”
电话对面沉默了一下,而后传来一个高亢的中年女性声音:“喂?是陆霄的家长吗?”
家长?
秋雨桐立刻道:“我是。”
“……”陆霄默默看了他一眼。
“哎,总算联系上你了!你家陆霄啊,上周打了隔壁二班的张浩翔同学,人家家长昨天告到校长那里了,不管怎么样,你今天来学校一趟吧……”
陆霄直接伸手按断了电话:“是我们班班主任,别管她。”
“怎么回事?”秋雨桐疑惑地望着小徒弟。
“没什么,你不用管。”
虽然陆霄不肯说,但秋雨桐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所谓的“学校”,就是学堂吧?霄儿打了学堂里的同窗同学?可是,昨晚吃烧烤的时候,他看到那些同学对霄儿的态度,实在不怎么好……霄儿这么讲道理,一定是被欺负了,迫不得已才还手的。
既然如此,那他得去一趟学校,为霄儿撑腰。
秋雨桐正暗自琢磨着,陆霄已经抬眼望向他:“你在想什么?”
“我要去你们学堂……学校,我要见你们校长。”秋雨桐理直气壮道。
“……”陆霄无语地摇了摇头,“你?算了吧。”
“这种事情,怎么能算了?人家都欺负到你头上了!再说了,我是你师……我是你表哥!”
闹了半天,陆霄实在拗不过他,只得勉勉强强答应带他去见校长,秋雨桐也郑重承诺,绝对不在校长面前胡言乱语。
陆霄犹豫了一下,又从卧室翻出一件干净的白色套头卫衣,一条旧旧的牛仔裤,扔给秋雨桐:“这是我两年前穿的,估计尺码差不多,你试试。昨天那种汉服,不能穿去学校。”
“哦。”秋雨桐对这种服饰不太熟悉,别别扭扭地弄了许久,好不容易穿上牛仔裤,又坐在沙发上折腾卫衣,可脑袋怎么也钻不出那个洞。
陆霄看了一眼时钟,忍不住翻了个老大的白眼,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蹲下来给对方穿鞋袜。
他犹豫了一下,才轻轻握住那纤瘦雪白的足踝。这一瞬间,他只觉得心脏狠狠漏跳了一拍,他忽然有种古怪的感觉,他觉得自己曾经顺着这雪白的足踝,一路狠狠吻上去,一直到……那个人摇着头拼命往后缩,哀求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自己毫不怜惜地将他拽了回来……
妈的,难道自己真的是个变态?怎么满脑子都是这种事情……陆霄勉强压抑着那种古怪的躁动感觉,仔仔细细给对方穿好了鞋袜:“走了,要迟到了。”
这个时候,秋雨桐那颗乱七八糟的脑袋终于从套头卫衣里钻了出来:“霄儿你这什么破衣服!”
出门时,陆霄又顺手拿了一顶藏青色棒球帽,用力罩在秋雨桐脑袋上,又把帽檐往下压了压:“就这样吧,不许取。”
虽然是长发,但白色卫衣加旧牛仔裤加棒球帽,看起来简简单单,倒也并不违和。
下了楼,陆霄把自行车推出来,秋雨桐已经有了经验,十分熟练地跳上自行车后座,又眼巴巴地望着陆霄:“霄儿。”
“怎么了?”
“我想玩手机。”
“……”陆霄沉默了一瞬,还是把手机给了他。
秋雨桐一声欢呼,迅速调出一个小视频看了起来。
自行车轻盈地上了街,陆霄心不在焉地骑着车,他能感觉到,身后那人紧紧靠着自己的脊背,不时轻轻抖动,估计又看到了什么“铁锅炖自己”,陆霄忽然有种极度恍惚的感觉,他觉得他的胸口像有蝴蝶在鼓动,又轻盈,又温暖,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带着这个人,就这么一直骑下去……
这个时候,正是清晨七点多,偌大的江州市逐渐醒了过来,老城区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早点铺子,炸油条的油烟味、豆浆的甜香味、包子馒头的腾腾热气……这些气息飘散在清晨微冷的空气中,形成一种难以形容的人间烟火味。
行色匆匆的白领和背着书包的学生在地铁站和进进出出,公交站台上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繁忙的一天又开始了。
不到半个小时,两人便来到了七中校门口。
“到了,下来。”陆霄淡淡道。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316
“哦。”秋雨桐紧紧盯着手机屏幕,跳下自行车。
正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小车,缓缓停在自行车旁边,深色的车窗摇了下来,昨天那个高高壮壮的黄毛男生从车窗里伸出头:“陆霄,还骑这破车啊?你家长呢?再不叫家长的话,可要全校通报批评了,搞不好还会被开除哦!嘻嘻嘻嘻嘻!”
陆霄低垂睫毛,摆弄着自行车龙头,懒得搭理他。
“霄儿?”秋雨桐看了看陆霄,又看了看黄毛,心里已经明白过来,这黄毛八成就是之前欺负霄儿,被霄儿揍了一顿,然后还恶人先告状的恶霸同窗!
这种恶劣的小破孩,真应该给他一点教训!对了,这小破孩好像还嘲讽了霄儿的两轮通行法器……
秋雨桐一边暗暗嘀咕,一边打量着黄毛坐的黑色小车,这黄毛的通行法器是四个轮子,估计确实比霄儿的两轮法器更好一些……该怎么办呢?
诶,对了!秋雨桐忽然想起方才看的x音小视频,视频里面那个贫穷漂亮的女主角被刁蛮女二号看不起,然后男主角的小弟开了一辆四轮法器过来,还说“陈总派我过来接您”,视频弹幕里全是“打脸”“霸道总裁”“护妻狂魔”……
是了,既然自己要和霄儿做道侣,那自然也该护着霄儿……秋雨桐一边回忆着视频里的台词,一边四下看了看,而后眼睛微微一亮。
校门的正对面,停着一辆大红色的四轮通行法器,虽然稍微矮了点,但看起来还不错,只是没有顶棚,里面坐了个戴墨镜的小青年。
秋雨桐暗暗抽出一丝灵气,轻轻碰了碰小青年的意识。
小青年神色微微一凝,而后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那辆大红色的四轮法器陡然启动,绕了个大圈,发出尖锐的“吱——”一声,直接停在了陆霄的自行车面前。
墨镜小青年连车门也不开,手一撑就跳了出来,而后恭恭敬敬道:“陆哥,早上好!您看把车停在哪里?”
黄毛的表情凝固了。
几个路过的学生也站住了:“法拉利诶!”
“谁家的车啊?”
“好像是……陆霄家的?”
“他家原来这么有钱啊?”
陆霄盯着这忽然开着大红跑车出现的富二代小青年,蹙眉道:“你认错人了吧?”
小青年狠狠一拍脑门:“陆哥,瞧我这记性,您说过的,做人要低调!我这就把车开走,您要用车的话,随时给我打电话。”
大红色的法拉利“轰——”一声又开走了,三人目送着它远去,陆霄满脸狐疑,黄毛目瞪口呆,秋雨桐暗自得意,顺便捏了个指诀,为富二代小青年消弭了一点未来的小小灾厄,也算是酬劳了。
黄毛呆呆道:“陆霄,那,那是你家的车?”
陆霄还没回答,秋雨桐已经笑道:“这车也就一般般吧,这样的车,我表弟家还有好多辆呢。你说是不是啊,霄儿?”
“行了,走了。”陆霄十分无语地摇了摇头,推着自行车往校门里走去,秋雨桐赶紧跟了上去,只留下黄毛呆呆留在原地,一脸被雷劈的表情:“法拉利?一般般?家里还有好多辆?”
秋雨桐回头看了黄毛一眼,确定这小破孩被严重打击到了,不由得一阵得意,让你欺负我家霄儿!
他正暗自得意,陆霄侧头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复杂:“刚才那人认错人了,你也别那么虚荣,不用说那种话的。你要是真的喜欢那种车……”
他顿了顿,低声道:“我以后给你买。”
秋雨桐瞪大了眼睛,他好不容易想了个法子帮孽徒出气,孽徒不但不感激他,还说他虚荣!他要是真的虚荣,就把方才路上看到的那个巨型法器弄过来了!
那个巨型通行法器,又高又大,威风八面,前面还有个巨大的攻击铲,看起来杀伤力惊人,还会发出“轰轰轰——”的声音,一看就是高阶通行法器,这些小小的四轮法器简直差远了。
如果有机会的话,他还真想试一试……不过,孽徒真的会给他买吗?
陆霄自然不知道,秋雨桐惦记上了隔壁工地的大型工程挖掘机,他低头推着自行车,心里有点闷闷的。
这个人好像很喜欢跑车……自己要什么时候,才能毫不费力地买一辆呢?
陆霄虽然自幼孤苦,但一向物欲淡薄,可是此时此刻,他却忽然有种奇怪的冲动,他觉得他应该把天底下最好的东西,全都捧到这个人面前,只要这个人对他笑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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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317
第110章
陆霄闷头推着自行车往前走,秋雨桐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瞥了他一眼,而后又瞥了一眼,孽徒怎么变沉默了?
“是陆霄诶!”
“洛洛,快看快看!”
“他真的好帅啊!”
“他旁边那个戴帽子的是谁啊?”
“看不清楚呢……”
一阵低低的议论声,从教学楼的眼台上传来,秋雨桐的耳力极其敏锐,他听着这些小姑娘叽叽喳喳地夸着陆霄,心中不由得一阵愉悦,虽然有几个小破孩故意为难霄儿,但还是有不少同学喜欢霄儿的,那些小破孩不过是嫉妒罢了。
他心中愉悦,忍不住轻轻翘起了嘴角,陆霄侧头看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你们学校这些小姑娘,还挺可爱的。”
陆霄沉默了一会儿,而后警告一般冷冷道:“她们好多都没成年,也就十六七岁,你可别瞎想。”
“……”秋雨桐暗暗翻了个白眼。
自己一个活了数百年的散仙,能瞎想些什么?再说了,这些叽叽喳喳的小丫头片子,确实挺可爱的啊。
这么想着,秋雨桐不自觉地抬头看了一眼教学楼眼台,此时此刻,上面已经聚集了一大堆小女生,他这么一抬头,那堆小女生不由自主地愣了愣,然后爆发出一阵低低尖叫。
“那个人好好看啊!”
“真的诶!天哪!”
“简直不像真人,像书里走出来的!”
“嘻嘻嘻,他和陆霄挨得好近啊!”
秋雨桐虽然没太听明白,但忽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陆霄蹙紧了眉头,一边侧身挡住他,一边拽着他往前走:“别发呆了,快走。你不是要去见校长吗?”
“哦。”
两人绕过教学楼,直接进了教师办公楼,往顶楼的校长办公室去了。
校长办公室的大门紧闭着,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站在门外,她一眼看见了陆霄和秋雨桐,立刻迈着小碎步走了过来,声音又尖又高:“陆霄!你还知道来学校啊!!”
“李老师好。”陆霄淡淡道。
这就是霄儿的学堂老师了?作为负责任的家长,秋雨桐赶紧赔笑道:“李老师您好,我是陆霄的表哥,秋雨桐。”
胖女人拧起两道细细的眉毛,推了推眼镜,上上下下打量着秋雨桐,而后噼里啪啦就是一大通:“你是陆霄的表哥?昨天电话里那个?你知道你家表弟打了同学吗?人家家长昨天告到校长那儿了!校长正和刘局长谈事情,没时间招呼你,我先跟你谈谈,你就说,这事儿怎么办吧!”
秋雨桐还没说话,陆霄已经冷冷道:“是他先动手的。”
“你看看,他还顶嘴!!”胖女人尖利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你这表弟,还有没有点家教啊!你们到底是怎么教的?!”
“李老师,霄儿他……”
胖女人直接打断了秋雨桐的话:“别跟我说这些!我就问你,他一天到晚到处惹事,欺负同学,简直就是个小流氓!你这表哥还打不打算管了?嗯?你倒是说啊!!”
秋雨桐被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他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架势,几乎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该不该去擦脸上的唾沫。
他还在懵比,陆霄已经一把拽住他的手,拉着他往楼梯走去:“我们走。”
“霄儿……”
“陆霄!!你想被开除吗?!”
陆霄不理会胖女人的叫喊,一边拉着秋雨桐往楼下走,一边低声解释:“那个黄毛的舅舅是校董会的,学校里没人敢惹他,都要上赶着讨好他。这种事情没法讲道理的,别跟她啰嗦了,我们回家。”
秋雨桐站在楼梯上,死活不肯往下走了:“可是明明不是你的错,而且你还要上学啊,以后怎么办?”
“不要紧,我习惯了,他们拿我没办法。”陆霄顿了顿,又安慰道,“没事儿的,等我考上大学就好了,真的。”
秋雨桐瞪着小徒弟,胸口忽然一阵酸楚,虽然他知道,陆霄一向极能忍耐,很多事情也并不在乎,可是,可是他这个师尊都在这里了,又怎么让自己唯一的小徒弟受委屈!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318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方才那个李老师说,校长在和什么刘局长开会,校长和那个刘局长,他们谁的权力比较大?”
“应该是刘局长的权力比较大吧……”陆霄蹙眉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跟我来!”
秋雨桐几乎是不由分说地,y拽着陆霄回到了校长办公室,胖女人瞪大了眼睛,就在这个时候,校长办公室的大门忽然开了。
校长陪笑道:“刘局长,慢走啊。”
刘局长挥了挥手:“行了,不用送了。”
看来这个刘局长,就是官府里负责管理学堂的人了?秋雨桐盯着那个刘局长,暗暗抽出一丝灵气,轻轻碰了碰对方的意识。
刘局长微微一愣,而后猛地抬起头来,他紧紧盯着陆霄,又惊又喜道:“是你?”
“……”陆霄一脸的莫名其妙。
“哎,这位同学,昨天我路过你们学校后街,看见几个小混混在欺负低年级同学,当时你见义勇为,出手打发了那几个小混混,这份勇气,实在是很难得啊!”
校长和李老师互相对望,大眼瞪小眼。
秋雨桐低垂眸子站在一旁,尽量保持低调,他昨天在学校后街找到霄儿的时候,霄儿确实正在打发两个勒索学生的小混混,就算后来霄儿抢了小混混的银票……那,那也是劫富济贫!是正义之举!
没错,确实是劫富济贫,自己就是那个“贫”!自己孤身一人来到这个古怪的小世界,身上的灵石金叶子全都用不出去,霄儿劫了小混混的银票,又大方地请自己吃烧烤,这不是劫富济贫,还能是什么?
这个时候,秋雨桐已经全然忘了,他昨天是怎么批评小徒弟的。
校长和李老师还在发愣,刘局长看了他俩一眼,十分热情地开始解释:“徐校长,我昨天路过你们学校后街,正好看到这位同学在见义勇为,年轻人能有这份勇气,实在是难能可贵!对了,你们学校的管理也要加强了,怎么能让小混混SaO扰学生呢?”
“是是是,一定加强管理,一定加强管理。”校长赔笑道。
“刘局长啊,您真是慧眼识英才,这位陆霄同学,是我们班的优秀学生,从来都是品学兼优,不但成绩优秀,而且特别有礼貌,特别爱帮助同学……”胖女人笑得简直要满脸开花。
品学兼优的优秀学生陆霄瞪着口沫横飞的胖女人,一脸懵比。
难得看到小徒弟懵比的样子,秋雨桐紧紧抿着唇,强忍着不笑出声。
刘局长又跟陆霄寒暄了一通,校长和胖女人站在旁边,把陆霄夸得简直是天上有地上无,陆霄从“没有家教的小流氓”,一跃而成了一朵品学兼优,毫无瑕疵,饱受欺压,楚楚可怜的清纯小白莲。
两人离开办公楼的时候,秋雨桐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霄儿,我怎么觉得他们说的那个人,不像是你呢?哈哈哈……”
“很好笑?”陆霄无语地瞥了他一眼,又沉Y道,“这件事情,我总觉得有点古怪。”
“咳咳,没什么古怪的。”秋雨桐赶紧忍住笑,正色道,“虽然人家刘局长夸你见义勇为,但你以后可不许做这种事情了,那些小混混万一带了刀,伤着你怎么办?以后看见这种事情,你可以报官……咳咳,报警,也不要再拿别人的银钱了。”
陆霄沉默了片刻,忽然道:“你这是在……担心我?”
“我当然担心你啊。”秋雨桐疑惑地看了小徒弟一眼,“你听见我方才说的话了吗?以后不许打架了,也不许拿别人的东西。”
陆霄垂眸看着他,眼神非常复杂,过了许久,终于低低“嗯”了一声。
“这才对嘛。”小徒弟如此听话,秋雨桐一时间简直心满意足,忍不住顺手摸了摸陆霄的头发,小徒弟这一世是短发,手感痒酥酥的。
忽然被摸头,陆霄明显愣了愣,眼神几乎是恍惚了一瞬。
秋雨桐眨了眨眼睛,想起自己“远房表哥”的身份,似乎不应该做这种亲昵的事情,赶紧把手缩了回来:“呃,抱歉,一时手痒……”
陆霄垂下眼帘,也没说什么,只轻声道:“这都第四节课了,上午的课也不用上了,我带你逛逛学校吧。”
于是这天上午,陆霄便带着秋雨桐逛了逛学校,中午又带着他吃了食堂的营养餐,还吃出一条煮熟的胖虫子。
到了下午,陆霄回去上课,秋雨桐便坐在楼梯间玩手机,他玩了一会儿手机,又好奇地跑到教室窗外,偷看小徒弟上课的样子,窗边的同学还以为年级主任来巡堂了,差点吓个半死。
……
之后过了两周,倒也平安无事,陆霄没再打架,又考了两次年级第一,黄毛见了法拉利之后,收敛了许多,不再故意挑衅,学校也没再找陆霄麻烦。
这段日子,秋雨桐白天窝在那个小小的家里,要么玩手机要么看电视,晚上等着陆霄回家做饭,吃完晚饭就一起出门逛夜市,小日子过得十分滋润。他也想通了,不急着给陆霄输送灵气,只是耐心地等待合适的时机。
这天早晨,他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感觉有人扔了件衣服在他脸上:“雨桐……哥,起床了。”
“唔……霄儿,几点了,你不去上课吗?”秋雨桐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揉着眼睛,慢吞吞地坐了起来。
“今天是周末,我上周打工存了一点钱,今天带你出去玩儿。”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319
“去哪儿玩儿?”秋雨桐立刻来了精神,一边问,一边把身上当做睡衣的旧t恤脱了下来,扒拉着穿衣服。
陆霄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睛,淡淡道:“就是上次电视里新开的那个游乐场。我也不是专程带你去,只是抢到了团购票,不去怪可惜的。你到底去不去啊?”
“去去去!”秋雨桐大喜,立刻爬了起来。
两人简单洗漱之后,又吃了陆霄做的手工小笼包,便乘坐地铁来到了游乐园。
今天正是周末,游乐园里的游客非常多,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呼朋唤友的学生、亲密的小情侣……到处都是飘扬的气球、挤挤挨挨的兔耳朵,一片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排队玩了两个小项目之后,眼光渐渐强烈起来,两人便坐在树荫下的长凳上休息。
“你别走,我去买个东西。”陆霄叮嘱了一句,便起身往旁边走去,不一会儿,拿了个奇怪的东西回来。
秋雨桐疑惑地看着陆霄手里的怪东西,这是什么玩意儿?黑乎乎的,还在冒着白烟,看起来很烫。
“巧克力脆皮冰淇淋,我觉得你应该喜欢这个口味。”陆霄把怪东西递给他。
“吃的?只有一个吗?你呢?”
“太贵了……”陆霄顿了顿,改口道,“我不爱吃。”
秋雨桐盯着那黑乎乎的玩意儿看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T1aN了一口,而后眼睛陡然睁大了。
不是烫的,是冰的,而且……好吃!
陆霄看着他小心翼翼地伸着舌尖,一点点地T1aN着冰淇淋,渐渐有种坐立难安的感觉,忍不住哑声道:“你,你别这样吃。”
“啊?那怎么吃?”秋雨桐不明所以望向他,嘴角粘了一点融化的巧克力,嘴唇泛着淡淡的水色,“霄儿,你要吃吗?真的很好吃。”
这一瞬间,陆霄只觉得耳边“嗡”地一声,脑海里忽然一片空白,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低下头去,几乎是蹂躏一般,狠狠吻着那两片魂牵梦绕的柔软嘴唇,仿佛沙漠里g渴濒死的旅人,终于找到了一汪甘甜的泉水。
这些天以来,每一晚,每一晚他都想这么做,他一直拼命克制着自己难以言说的难堪欲望,可是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人本来就是属于自己的,自己应该紧紧搂着他,狠狠吻遍他每一寸肌肤,肆无忌惮地做尽一切想做的事情……而这个人一定会温柔地包容他,努力地承受他,就算羞得无地自容,就算疼得眼睛都湿了,也不会拒绝他,就像梦里一样。
不管这人到底是谁,不管他从哪里来,不管他想做什么,不管他是虚荣浅薄还是天真无知……他只知道,从看到这个人的第一眼开始,自己的生命才忽然从黑白变成了彩色,才忽然有了全新的意义,才忽然感觉到什么叫做真正地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快要恢复记忆啦~
不过两人暂时回不去了,霄霄会在这个世界创业,然后当几十年霸道总裁,直到过完这一世人生,两人才会回去~
这个番外大概还有几章吧,还会写一点十年之后,霄霄当了总裁的事情。
第111章
秋雨桐眼前一黑,一张微凉的薄唇狠狠印了上来。
他先是微微一愣,而后大喜过望,他正愁着怎么输送灵气呢,孽徒就自己送上门儿来了!
见他没有挣扎,陆霄的气息急促了一些,两人稀里糊涂地吻了好一会儿,秋雨桐才发现,小徒弟的动作虽然粗鲁,但却十分生涩,只知道乱七八糟地啃咬着他的唇瓣,毫无技巧可言,更不用说深吻了。
没有深吻,又怎么输送灵气呢?
秋雨桐略微犹豫了一下,微微张开嘴唇,努力回想着前世那点可怜的亲吻经验,试探一般伸了伸舌尖。
对方明显愣了愣,而后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一把扣住他的后脑勺,几乎是恶狠狠地掠夺着他嘴里的气息和津Ye。
“唔,霄……”秋雨桐直接被吻了个七晕八素,差点忘了输送灵气,他努力定了定神,缓缓吹了一口气过去。
树荫附近非常清净,几乎没什么人,两人就这么紧紧搂着,唇舌交缠地深吻了许久,秋雨桐接连送了好几口灵气过去,可是陆霄的识海还是没什么反应。
到了后来,秋雨桐觉得自己的舌头都有点发麻了,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只能不断发出“唔,唔”的抗议声,陆霄才缓缓回过神来,终于恋恋不舍地放开了他。
两人面面相觑,呼吸都有些急促。
虽然上辈子什么事情都做过了,可是如今青天白日的,又是在外面……秋雨桐看着小徒弟,脸皮忍不住有点发烫,他竭力定了定神,又仔细观察着陆霄的眼睛:“霄儿?……感觉怎么样?”
灵气倒是送过去了,可看起来好像没什么效果啊。
陆霄怔怔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急促的呼吸终于缓缓平息下去,神色变得有些复杂:“感觉……很好。”
他顿了顿,又轻声道:“你倒是挺有经验。”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320
秋雨桐眨了眨眼睛:“啊?”
“你以前……”陆霄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似乎还想问些什么,但到底忍住了,“算了,没什么。”
秋雨桐疑惑地蹙起了眉头,可他还没来得及深究,却忽然发现了一件悲催的事情,不由得惨叫一声:“冰淇淋!!”
原来方才两人唇舌交缠的时候,冰淇淋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地上了,巧克力脆皮全碎了,里面r白色的冰淇淋流了一地。
“我的冰淇淋……”秋雨桐望着那滩冰淇淋的“尸骸”,简直心痛得不行,恨不得捶x顿足。
看着他那个样子,陆霄也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只是神色有些闷闷的。
这时,眼光越发强烈,已经是中午了。
两人吃过午饭,又去玩了几个项目,过山车、海盗船、摩天轮、大摆锤、鬼屋……虽然不少项目都很刺激,但秋雨桐自然不会害怕,还觉得十分好玩儿,陆霄则有些郁郁不乐,秋雨桐故意逗他说话,他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
从鬼屋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游客也变少了,四处华灯初上。
前方不远处,响起一阵“叮叮咚咚……”的《天国木马》钢琴曲,与此同时,大片璀璨的金色灯光亮了起来,秋雨桐不由得睁大了眼睛:“霄儿,那是什么?”
陆霄无精打采地瞥了一眼:“旋转木马。”
“走,我们去玩那个!”
“嗯。”陆霄明显兴致不高,但还是没有拒绝,跟着秋雨桐走了过去。
此时此刻,旋转木马上已经没有人了,秋雨桐兴致比0比0地挑了两匹左右相邻的白色木马,随着《天国木马》钢琴曲响起,木马一边上上下下摇晃着,一边缓缓转动起来。
夜色如水,一串串明亮的金色小灯泡,悬垂在旋转木马的四面八方,伴随着舒缓悦耳的钢琴曲,仿佛置身童话世界一般,美得几乎不似人间。
“好漂亮啊……”秋雨桐一边感叹,一边好奇地左顾右盼,却忽然瞥到了旁边闷闷不乐的小徒弟。
陆霄低垂着眸子,极其年轻的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虽然坐着幼稚的旋转木马,可是他如今这副神色,和前世那个蹙着眉头批阅奏折的大陈皇帝,也相差无几了。
小徒弟……好像很不开心?
秋雨桐心中疑惑,忍不住眨了眨眼睛,看着神色郁郁的的小徒弟,他心中微微一软,忽然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在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倾身过去,嘴唇贴上了陆霄的嘴角。
陆霄呆了呆,转头看向他。
秋雨桐一时冲动,此时被小徒弟这么看着,又不好意思起来,强作镇定道:“怎么了?我觉得你好像有点不高兴?”
陆霄没有回答,只是紧紧盯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睛倒映着旋转木马缤纷璀璨的金色灯光,几乎和前世魔龙的金色竖眸重合了,让人有种奇异的眩晕感。
他就这么沉默地看了秋雨桐好一会儿,忽然倾身过来,也轻轻碰了碰秋雨桐的嘴角。
这一来一回的两个轻吻,和之前那个深吻相比,简直纯洁到了极点,没有丝毫情欲的成分,此时此刻,在璀璨的金色灯光之中,在柔和的钢琴乐声之中,旋转木马不停地上上下下,两人就这么呆呆对望着,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
两人不知道对望了多久,秋雨桐只觉得一颗心跳得越来越快,到最后简直有些撑不住了,只能不自在地别过头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许久许久,谁也没有说话,只有柔和悦耳的《天国木马》钢琴声。
在这悠扬的钢琴声中,他听见陆霄哑声道:“以后……我会照顾你的。”
一直到游乐园关门,两人上了地铁,又下了地铁,气氛还是怪怪的。
地铁到小区,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两人沉默地走在梧桐树下,此时夜深人静,除了偶尔一辆闪着“空车”的出租车掠过,街上几乎没什么人。
秋雨桐低着头,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又软绵绵的,还有种暖洋洋的感觉,他忍了一会儿,还是偷偷瞟了陆霄一眼,黯淡晕黄的路灯灯光,如同薄纱一般洒在小徒弟身上,有种温暖可靠的感觉。
这时,陆霄也垂下了眸子,两人目光对了个正着。
“……”秋雨桐赶紧别过眼去。
陆霄低声道:“你偷看我?”
秋雨桐被抓了个正着,羞恼之余,不由得愤懑起来。孽徒说的这是什么话!这是他养了那么多年的小龙,养了那么多年的小徒弟,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稍微看一眼,又怎么了!
这么想着,他便理直气壮道:“看一眼,又怎么了……”
只可惜话还没说完,他忽然吸入了一点点桐花花粉,忍不住打了个大喷嚏:“阿嚏!!!”
陆霄愣了愣,赶紧拿出一方g净的手帕,给他擦了擦鼻涕。
……太丢脸了。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321
秋雨桐被小徒弟用手帕擦着鼻涕,一时间什么话也不想说了,只想用遁地术离开这个地方。
此时夜风微凉,陆霄略微犹豫了一下,脱下外套,罩在秋雨桐肩膀上。
秋雨桐忍不住抗议道:“我不怕冷的……”
方才,方才他只是被花粉呛着了,他是散仙之T,不畏寒暑!
“我说过的,我要照顾你。”
“……哦。”
两人没再说话,又开始默默往前走,气氛极其古怪。
好不容易回到那个又小又破的家,已经快十点了,秋雨桐松了口气,赶紧往浴室跑去:“我先去洗澡了!”
进了浴室之后,他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从门缝里伸了个脑袋出来:“十点半就没热水了,你要一起洗吗?”
陆霄愣住了:“一起洗?……你什么意思?”
秋雨桐忽然明白过来什么,脸皮有点发烫,结结巴巴道:“你不乐意的话,就,就算了。”
他正想关上门,陆霄忽然一步过来,单手撑住了门:“等等!”
“霄儿?”秋雨桐有些不知所措地退后了一步。
陆霄一时冲动抵住了浴室门,此时似乎也有些慌张,他紧紧抿了抿薄唇,才勉强镇定下来,而后下定决心一般,推着秋雨桐进了浴室。
秋雨桐还没回过神来,小徒弟已经拧开了热水旋钮,随着“哗啦——”一声水响,一大蓬温暖的热水从天而降,浴室里顿时蒸腾起了一片蒙蒙白雾。
稀里糊涂之中,衣物一件件丢了下去……热水非常温暖,陆霄缓缓把他按在墙上,然后低下头吻他,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霄儿,你……你做什么?”
“你让我进来的。”
这,这种事情……秋雨桐稍微有点发懵,虽然上辈子他就答应了霄儿,他们早就应该是道侣了,该做的事情也全都做过了,可是,可是……如今的陆霄,实在太年轻了。
见他犹豫,陆霄也没继续做什么,沉默地垂眸看着他,只是眼珠的颜色都变深了,气息也十分沉重,苦苦忍耐一般。
秋雨桐踌躇了许久,才轻声道:“你会吗?”
“我前两天看了一点资料。”陆霄哑声道。
这样啊……秋雨桐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默默垂下眸子,声音低不可闻:“嗯。”
陆霄看着他那个样子,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忽然一把将他抱上了洗手台,让他面对自己,背靠镜子坐着。
秋雨桐被身后的镜子冰得颤了一下,他几乎是掩耳盗铃一般闭着眼睛,只觉得脸颊一片滚烫,他能感觉到,陆霄握住了他的两边足踝,然后……他在自己的小徒弟面前,摆出这副一览无余的难堪姿态,实在是,实在是……
可是,可是自己已经答应了霄儿,要做他的道侣,既然要做道侣,那么这种事情,自己也应当努力配合的……
浴室里一片寂静,陆霄始终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秋雨桐紧紧闭着眼睛,只觉得自己好像一条砧板上的鱼。
过了许久许久,还是没有什么动静,秋雨桐实在忍不住了,便偷偷将眼睛略微睁开一条缝,顿时又羞又恼,脸都涨红了:“你,你在看哪里!你怎么这个样子!你,你就是故意的……”
陆霄回过神来,见他气得眼睛都泛起了薄雾,赶紧低下头,安慰一般不断轻轻啄吻他的面颊:“你不知道,你有多好看……”
见小徒弟没有看自己的丑样了,秋雨桐终于稍微安心了一点,两人便黏黏糊糊地接吻,又过了一会儿,秋雨桐感觉到对方手上的动作越来越过分,他努力忍了忍,又忍了忍,终于低声道:“这样……这样不行。”
“怎么了?”陆霄柔声道。
“……”秋雨桐实在有些难以启齿,他这方面的经验着实少得可怜,只能勉强回忆着前世那段不堪回首的强迫情事,又犹豫了许久,才小声道,“要,要桂花油。”
“桂花油?”陆霄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黑沉沉的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呼吸明显有些不稳了,“你有过经验?”
“……”
见他不肯吭声,陆霄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继续问道:“……和男人?”
“……”
“回答我。”
“……”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322
孽徒!这个孽徒!
秋雨桐又羞又气,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浑浑噩噩的脑子里只有“孽徒,欺师犯上,逐出门墙”几个词,一时间什么话也说出不来,可是这种时候,不回答似乎也代表着某种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孽徒快恢复记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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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浴室里一片寂静,只有“哗哗”的水声。
秋雨桐不愿看陆霄,便微微垂下眼帘,浴室的灯光昏黄而黯淡,但也足够他看清楚自己的模样了。自己这副样子,这副不知羞耻的样子……简直,简直难堪到了极点。
他抿了抿唇,勉强将足踝从陆霄手里挣脱,想要跳下洗手台:“……我不要了。”
可是他脚尖还没落地,陆霄已经一把将他打横抱了起来了,而后大步迈出浴室,狠狠将他扔在了床上!
那张陈旧而柔软的单人钢丝床,顿时发出一阵“吱吱吱”的刺耳声音,秋雨桐被摔得懵了一下,他有些茫然地仰躺在床上,还没反应过来,陆霄已经俯下身子,双手撑在他的左右,将他牢牢禁锢住了。
“放开我!”
陆霄盯着他,一言不发。
“你,你……”秋雨桐又气又急,但又不能对现在这个“弱小”的陆霄使用天照云海,只能恨恨地瞪着对方。
陆霄垂下眸子,沉默地俯视着身下的人,这个人躺在自己破旧的单人床上,简直好看得惊人,因为刚刚从浴室出来,雪白的皮肤泛着一点点粉,漆黑浓密的长发散了满枕,那双湿润的眼睛狠狠瞪着自己,连纤长的睫毛都带着难以言说的湿意。
被那双漂亮的眼睛那样瞪着,陆霄只觉得喉咙阵阵发g,浑身血Ye几乎有种燃烧起来的错觉……这个人是属于自己的。
他也知道,这人既浅薄虚荣,又天真无知,喜欢跑车也就罢了,路上看见什么好东西,还会趴在橱窗上,眼睛亮晶晶的,毫不掩饰的样子。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自己居然就这么沦陷了,从第一眼开始,没有丝毫抵抗力……这人就像一片散发着腐烂甜香的沼泽,自己心甘情愿地踏进去,从此万劫不复。
他这么好看,又这么……随便,他躺在自己身下的模样,别人也看过吗?他方才说,要桂花油。
所以,他以前和别人,是用的桂花油……陆霄不由自主地咬紧了牙关,他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他有种杀人的冲动。
可是,就凭着这副皮相,这人又怎么会孤身一人,流落在这个光怪陆离的大城市里面,还想跟着自己?
陆霄垂眸看着身下的人,只觉得胸口酸涩到了极点,难受到了极点,仿佛有一簇毒辣滚烫的火苗,在狠狠灼烧着他的心尖,让他几乎无法维持理智。
他忍了一会儿,低声问道:“你以前……是不是被人骗了?你不要贪图那些东西,那些东西,我以后也会有的,我会给你的。”
“你说什么?”秋雨桐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孽徒在说什么?什么被人骗了?贪图什么?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许久,忽然之间,仿佛一道雪亮的闪电划过脑海,秋雨桐终于猛地反应过来,陆霄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不敢置信地瞪着陆霄,简直要气笑了。
被人骗了?难道这孽徒以为,自己就那么容易被人哄骗着……做这种事情吗?贪图,贪图什么?他是朔雪城的飞来峰主,他是修真界唯一的散仙,他能贪图什么?
是了,他确实被人骗过,当初孽徒说自己剜了他的魔丹,骗自己和他……没错,就算孽徒本人不知道真相,但那个时候,他就是被骗了!
这孽徒就是个大骗子!几千年前,他还是条小龙的时候,自己不让他进琉璃竹楼,他就一个劲儿地“呜呜”直叫,装可怜!装不会说话!
到了上一世,更是越来越狡猾,为了钻自己的被窝,装了多少年的怕打雷!御、天、魔、皇、怕、打、雷!说出去不笑掉人家大牙!
想到这里,秋雨桐几乎是咬牙切齿道:“对,我就是被人骗了,被一个混账骗了!一个大混账!”
陆霄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他会回答得这么g脆。
过了许久许久,他抿了抿唇,放柔了声音:“那个混账是不是伤害你了?他到底是谁?你告诉我,我会帮你报仇的……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不管他是什么大人物,我不会放过他的。”
……孽徒有没有伤害过自己呢?
或许有过。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323
可是,可是……孽徒也为自己,做过很多很多,甚至不止一次豁出X命。而且,自己也做过很多过分的事情,也曾经不分青红皂白地怨恨孽徒,根本不听孽徒的解释……自己也有错。
想着过去的那些事情,秋雨桐心中一团乱麻,不由得默默垂下睫毛,没有吭声。
陆霄看着他那个样子,胸口微微起伏了两下,哑声道:“怎么,不肯说?你想护着那个人?”
“……”
“……你喜欢他?”
“……”
秋雨桐愣了愣,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一旁。
“你真的喜欢他?”
一片死一般的沉默之中,陆霄的胸口重重起伏了几下,而后咬牙道:“那我呢?我又算什么?你,你明明说了要跟着我的……那个人骗你,玩弄你,你居然还惦记着他,还喜欢他,你,你怎么能这么自甘下……”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
小徒弟在说什么?他说自己……秋雨桐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颤声骂道:“……孽徒!”
“姓……聂?”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秋雨桐一时间什么话也不想说了,一把推开他,“我不要了,你这个混账,我要把你……”
只是“逐出门墙”四个字还没说出口,陆霄已经忍无可忍地低头狠狠吻了下来:“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
秋雨桐修长的手指紧紧揪着被褥,脸深深埋在枕头里,陈旧的钢丝床“嘎吱嘎吱”响得厉害,身后那人的呼吸极其沉重,一边粗暴地吻着他的后颈背脊,一边……那种急切的侵占姿态,和前世一模一样……
稀里糊涂之中,他几乎分不清楚,这到底是前世,还是今生……脑子里一片混混沌沌,只能紧紧咬着嘴唇,勉强压抑住喉咙里的呜咽声,可枕头上早就湿了一大片,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
身后的人似乎发现了什么,粗鲁的动作微微一顿:“……怎么哭了?”
“……”秋雨桐只觉得丢脸到了极致,把脸埋得更深了。
“你不想跟我亲热?”陆霄沉默了一会儿,涩声道。
秋雨桐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哑声骂道:“孽……”
“不许叫他!”身后男人的气息猛地急促了一瞬,而后力道陡然加重了。
满室暧昧的声音几乎让人面红耳赤,到了后来,秋雨桐连骂都骂不出来了,脑子里一片白茫茫的,整个人都浑浑噩噩,只觉得自己仿佛一页小小的扁舟,随时会被狂怒的海浪打成碎片……
忽然之间,他感觉到了什么,连面子也不顾了,颤声道:“不准,不准在……”
“你倒是很清楚。”孽徒咬牙切齿道,死死摁住了他。
“唔……”秋雨桐不由自主地狠狠哆嗦了一下,整个人都细细地发起抖来,这个孽徒,这个孽徒,居然又……前世也是这样,自己明明说了不准的……自己前世那个身子是雪做的,特别怕烫,到了如今也很厌恶烫,这孽徒就是故意的,故意看自己笑话……
他又是羞耻,又是难受,逃避一般把脸埋在枕头里,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人忽然僵住了。
一瞬间,强悍无比的的魔皇威压陡然铺展开去,刹那间便笼罩了整个城市,远处传来一阵“扑棱棱”的振翅声,大片敏感的鸟群感觉到了什么,惊惶地冲上夜空,不停地盘旋着,惊叫着。
陆霄颤声道:“师……师尊?”
秋雨桐死死把脸埋在枕头里,浓黑的长发散了一枕,死活不肯吭声。
“师尊,真的是你,真的是你……”陆霄的声音哑得厉害,几乎是强行把秋雨桐翻了过来,不由分说地把他死死抱着的枕头扯走了,扔在床边。
秋雨桐没了遮脸的枕头,也没法再继续逃避了,只能勉强y着头皮,极其缓慢地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透过一簇簇湿润的睫毛,模模糊糊地看着上方的小徒弟。
此时此刻,陆霄漆黑的眼珠已经变成了暗金色,完全是昔日御天魔皇的样子,而那暗金色的瞳仁里面,倒映着自己乱七八糟的丢脸模样,满脸都是纵横的泪痕,嘴角也被咬破了,脖颈往下……完全是一团糟。
“师尊,你,你来找我了?”陆霄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发着抖,“你真的来找我了?”
经过方才那么一场丢人现眼的情事,秋雨桐实在不想承认自己来找他这种事情,嘴唇颤了一会儿,有气无力地骂道:“孽徒!”
陆霄死死盯着他,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暗金色的眼珠越来越亮,忽然一把狠狠搂住他:“是,是,是……我是孽徒,我该死,我该死……”
此时此刻,这位以强悍冷静著称的御天魔皇,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紧紧搂着怀里的人,不断地喃喃道歉,不断地啄吻着那人雪白的脸侧,浓黑的长发……
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_324
这人是来找他的,还为他受了那么多的委屈,而自己之前失忆的时候,居然那样揣测他,怀疑他……愧疚悔恨的同时,某种极其浓稠的甜蜜感觉,渐渐从心底蔓延上来,混合着沸腾一般的滚烫爱意,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淹没了……
这种难以形容的感觉,世上没有任何言语可以表达,他只能不断地轻吻着怀里的人,喃喃诉说着一些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呢语。
秋雨桐被他搂着哄了许久,方才那种难堪羞耻的丢脸感觉,终于稍微淡了一些,他犹豫着要不要再训斥孽徒两句,可是现在这个样子,又实在没什么师尊威严……
他正琢磨着,却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异样,低头一看,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准这样!你,你快变回去!”
“我刚刚恢复记忆,控制不住……师尊,我想……”
覆盖着墨黑色细鳞的巨大龙尾卷了上来,讨好一般轻轻绕在秋雨桐腰上,小徒弟低头看着他,求欢的眼神再明显不过了。
秋雨桐简直面红耳赤,脑海里几乎一片空白,这种事情,这种事情……他从来没有想过,和半龙半人的霄儿……这实在是太过了,太过了。
他毫不留情道:“变回去!”
陆霄盯着他,语气忽然软了下来:“师尊,清衡……呜……难受……”
听到这遥远而熟悉的,带着鼻音的,撒娇一般的“呜……”,秋雨桐眼前一黑,这个孽徒,居然拿出当年的杀手锏来对付自己!
……
不知道过了多久,狭小的卧室里终于雨收云散,天已经蒙蒙亮了,晨风拂起薄薄的窗帘。
秋雨桐稀里糊涂地趴在陆霄x膛上,只觉得浑身都散了架,连丹田都有种空空荡荡的感觉,而那条一直紧紧绞着他的龙尾,终于渐渐变回了修长结实的双腿,空气中浓厚的魔皇威压,也逐渐收敛起来。
这个小世界灵气稀薄,这孽徒长此以往,他真的会撑不住……这么想着,秋雨桐勉强打起精神:“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陆霄紧紧搂着他,声音是极度的餍足:“师尊,我方才试了试,这个小世界好像陷入了一个时空漩涡,我们暂时走不了了。”
“走不了?那怎么办?”秋雨桐睁大了眼睛,“我只带了一点灵石和金叶子……”
“没关系,我会照顾师尊的。”陆霄低下头,温柔地亲了亲他的唇角,“这个小世界里面,师尊喜欢的那些小玩意儿,我以后都会买给师尊的。”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是十年后了,霸总霄霄投资了一个电影,秋秋跑去片场偷看。。。
感谢在2020031920:01:12~2020032020:02: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Ye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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