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之中》 冲动 米姝最近很不顺,脾气被甲方闹的很暴躁,脑子经常混乱,思绪不清,导致她在冲动之下答应了李博言做他的女朋友。 以至于当她下班了准备去做个马杀鸡放松放松却收到李博言约她一起吃晚饭的信息时,第一反应便是后悔。 为什么要这么冲动? 为什么想不开要去扮演一个女朋友的角色? 难道自己还没有一个清晰的自我认知吗? 这种后悔的情绪在看到谢创的那一刻达到了顶峰。 说起来,米姝会答应做李博言女朋友,也有谢创的一份功劳。 不要多想,这里面并没有什么虐心的情感纠葛。 一切只是米姝的一时想不开。 米姝是做室内设计的,谢创曾是她的甲方,除了甲方这个身份,他还是米姝的高中同学。多年未见的老同学之间除了那丁点同学情谊之外,米姝在谢创叁番五次的约谈设计稿然而每次改动的地方都可忽略不计后,终于意识到,这位老同学是对她有那么点儿意思的,可是想追她却又不明着来。 米姝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些烦。 这个项目持续了叁个月,谢创坚持撩了她叁个月,米姝也坚持视而不见若无其事了叁个月。 事情终于在项目结束后的那次饭局上有了变化。 米姝目睹了谢创和某位不知名女士在车内热吻。 除了松了一口气,她并没有其他感受。就在她以为以后不会再见到谢创时,这位男士,开始了叁番五次的偶遇,以及目的非常明显的针对性糖衣炮弹。 前段时间米姝倒霉,碰到了一个难缠的客户,又被谢创这番操作开了眼界,一气之下便答应了李博言的追求。 李博言是谢创的朋友,两人相识于项目结束后的那次庆祝宴。 说是对她一见钟情,继而展开了追求,不像谢创,他打直线球,从头到尾坚持不懈的追问了她一个月:可不可以做我女朋友? 若是正常状态下的米姝,必不可能会答应,毕竟她曾发誓,要远离男色。 米姝有叁段失败的感情经历。 她的初恋是大她一届的学长,相恋叁年,在对方毕业后半年,被劈腿分手。半年之后,她和公司前辈开始交往,在一起半年,恋情死于对方出轨。再一年后,和同事介绍的对象交往,叁个月后,分手,原因还是被......劈腿。 真的是太惨了,惨不忍睹。 要问原因,前两次被劈腿,大概可以总结为,都以为她是朵红玫瑰,千方百计得了她的身子,没想到她其实是白玫瑰,性子乖巧,适合做妻子,而他们还没有玩够,若是晚几年,这后面的话也不必听了。 米姝记得自己第一次听到她的初恋在他们同居的公寓里对着他那帮狐朋狗友笑说这些话时,是不承认自己性子乖的,这不过是她初恋找的借口而已。可后来她反应过来,自己当时没有歇斯底里质问,而只是冲进去将钥匙扔在他脸上,然后流着泪跑走的行为,就是明晃晃的乖乖女啊。 太弱了,弱爆了。 米姝第二次听到这个理由是在他们柔情蜜意发生关系后不久,一阵恍惚之后,终于做了她脑补了很久的行为。先是大骂了对方一通,讽刺他不行,又跑到出轨对象面前说了一堆渣男的坏话,最后将渣男送她的东西全部打包还了回去,拉黑删除永不联系。 虽然也并没有那么解气。 米姝长相可人,身高不到一米六,看着娇小其实身上哪哪都是肉,前凸后翘的,她知道她的两任前男友都很喜欢她的身材。 米姝并不在意婚前性行为,她认为这是促进情侣之间感情必不可少的环节,只是两次被劈腿之后,她开始想,也许是自己太容易陷入感情里了,太快了,可以放慢节奏。 然而她还是被劈腿了,理由是不给碰。 呵,哈哈。 从那之后,米姝一度怀疑是否有未发觉的自身原因才导致叁次被劈腿,不然为什么发生关系也好,守身如玉也罢,她的爱情都得不到好结果。 后来她想通了,是的,她大概肯定是吸渣男体质。 所以,想要完美解决这个问题,就要从源头切段,拒绝男色。 可是现在这个方法被她一个冲动之下,亲手给毁了。 后悔,实在是太后悔了。 这边米姝沉浸在悲伤之中,那厢李博言正高兴的宣布着她的身份。 “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米姝。” 这一桌子上有一半人米姝都见过一面,是之前谢创那个项目认识的。 她微笑着接受这群人的起哄与祝福,对谢创的注视视而不见。 “可以啊李博言,姝姐就这么被你拿下了,啊?” “就是,米姝姐,你怎么不多吊吊他呢!” 就是啊,我怎么就这么冲动呢,米姝悔不当初。 “怎么说话呢,有你们这么挤兑人的吗?再说下去今晚AA啊!” “郎才女貌!百年好合!” “是是是,祝你们幸福!” “好了好了,再说下去米姝姐脸都要埋地下了!” 米姝长了张欺骗人的脸,乖巧贤淑,一看就不是可以开玩笑的性子。这话以前挺对,但自从经历了爱情的毒打之后,米姝可以说是百毒不侵了。她并不在意大多数人对她先入为主的印象评价,在职场上,这反而是她可以利用的工具,当然在现在这样的局面下,她是完全可以做到默认与漠然的。 只是这些人或多或少带着不尊重她的调戏以及李博言把她当作个人所有物的态度,让她很不爽。 想到这,她看向谢创,翻了个白眼。 …… 有病?一直盯着她看干嘛? 米姝没有丝毫被抓包的尴尬感,反而更加不爽了。 正当她想找个借口开溜时,她的甲方爸爸来电,以往多恨现在就有多爱,感谢甲方爸爸,我必会为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 “喂?您好!” 米姝边接电话,边示意自己暂时离席一下。 等她接完电话准备回包厢时,毫不意外的在门口看到了堵她的谢创。 “你喜欢他?” 平心而论,李博言形象不差,身材高大,阳光帅气,衣品优秀,要说喜欢,当然是没有的,但会冲动答应,除了面前这位不要脸的罪魁祸首,还有一个米姝很不想承认的原因。就今天见李博言的第一眼,她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她那个人模狗样的初恋学长,从穿衣风格到身材,都很像,除了气质,和看她的眼神,那令她不舒服的攻击感,她恨不得戳瞎他的双眼然后去自首。 米姝够后悔的了,这个狗东西还要来她面前戳她脊梁骨找存在感。 “干你屁事。让让。” “你会后悔的。” 我已经后悔的不能再后悔了,不用你提醒。米姝翻了个白眼,绕开他推门进去。 “不好意思啊,公司那边有急事得赶过去,我得先走了。” 李博言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一定要去吗?” “是啊。甲方是爸爸嘛。” “再等一会?结束了我送你过去。” “不行啊,就等着我呢。”米姝微笑。 “行吧。” 哟呵,还板起脸来了。 “那你们吃,我先走啦,拜拜!”说完也不等其他人的反应,拎了包就跑。 其实也不是特别紧急的事,放在明天一样可以。不过都拿它作了借口,米姝也就顺势而为,回公司加班。 等她加完班拿起手机想看时间,却看到了谢创半小时之前发来的微信信息。 米姝有预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果然,是一段音频,十秒钟。 “言哥,你真喜欢米姝啊?” “喜欢是什么?玩玩而已,我只是想上她,毕竟她那身材,你懂的!” “哈哈哈哈哈哈” …… 算了,孤独终老得了。 米姝将这段音频转发给了李博言,拉黑删除一气呵成,还有谢创这个狗东西,都滚吧。 舒了口气,米姝好像闻到了青草的味道,轻松又明朗。 狗男人滚了,甲方爸爸也接受了方案。 可以,终于可以安心睡觉了。 清醒 米姝做了一夜的噩梦,醒来之后精神都有些恍惚。 大概是白天想到了她的初恋学长,晚上他就出现在了她梦里。 满屋的嘲笑声里,曾经米姝万分迷恋的声音响起: 她摸起来很软,浑身奶味,娇喘起来是个男人都把持不住,就是一点不行,放不开,太害羞了,时间久了就有点腻味了。 你不行啊,调教会不会? 调教?有必要吗,我不会找现成的? 接着又是一片哄笑,那张米姝摸过无数次的脸上,此刻挂着满不在乎和得意的笑。 太刺眼了。 米姝看到自己在门口泪流满面哭个不停,以至于睁开眼时,好像都感受到了胀痛。 醒来甚至怀疑,这个场景是真实存在的,只是自己忘了。 其实她当年在门外听到的,只有两句话。 感觉?当然不错。 只是米姝太乖了,有点腻。 也没有满屋的嘲笑,有的只是男人间心知肚明的坏笑,以及女人不怀好意的嬉笑。 只不过传进米姝耳里,都是一样的。 米姝每每想到当时的场景,都忍不住哭,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她想起自己当时跑出公寓楼,还回头看对方有没有追过来。 那个爱惨了对方爱到失去了自尊的自己,太卑微了。 学长是本地人,两人感情稳定后,就开始了同居生活,住到了他在校外租的公寓里。也因此,米姝虽然有宿舍,却和没有一样,同宿舍其他人的关系也一般。 她从公寓离开后一时竟不知可以去哪里,也没有人可以哭诉。 在外漫无目的的晃荡到了晚上,学长发来了信息,让她回来,他们谈一谈。 还有什么好谈的呢? 左右不过是分手而已。 但米姝肯定是要回去的,她的所有东西都在那间公寓里。 如果不是意外听到这些话,米姝都不知道原来对方对她并没有这么深的感情。 看到她红肿的双眼,没有解释也没有安慰,只是告诉她,这间公寓她可以住到毕业。 米姝开不了口说话,光是忍住眼泪就用尽了力气,她沉默的收拾东西,对学长理智性的建议听而不闻,她当时想的是,用不着你假惺惺,用不着你可怜,分手了还留在这里我是有多不要脸多蠢啊? 迅速而利落的收拾好东西,米姝自以为潇洒挥开拦在她身前的手臂,一句话也不留,关上了门也结束了这段初恋。 她在酒店住了两晚,飞快的找好房子,搬了进去,一直住到现在。 没有地方住的焦虑感和无人可求助的孤独感让她决定,她一定要有张自己的床,一定要有间自己的屋,除了自己的家,她哪也不去,不会和人同居,不会在外过夜。 只是现在回想起来,除了难过,米姝总要骂自己一句,太蠢了! 真的太蠢了! 免费的房子给你住干嘛不要? 学长说的没错,她真的,不吵不闹,乖的不行。 说到底,还是她太弱了,不过分个手而已,不过遇到了渣男而已,用得着这么狼狈不堪好像世界末日一样吗? 愚蠢! 米姝恨恨得抹掉眼角的泪,不再想她的初恋学长,现在什么男人都没有她的甲方爸爸重要。 大概是她连夜修改设计方案的行为让甲方爸爸很欣慰,态度相比以往明显缓和了许多,那些细枝末节的小问题都忽略不计起来,米姝恨不得大念甲方爸爸是天使! 一天很平稳的度过了,米姝心情很好的决定继续昨天被耽搁的马杀鸡,准时准点下班。 生活处处有意外,是这样的,没错。 米姝在公司门口看到了昨天被她甩掉的渣男,对他不要脸的堵人行为,她表示震惊。 “米姝!” 李博言一脸的急迫,生怕米姝就这样走掉。 米姝当然不会走,她得好好听听狗嘴里会不会吐出象牙呢。 “你听我解释!” “嗯,你说。” …… 李博言显然被噎到了,出乎意料的没有反应过来,脸色有些呆滞。 “说嘛。” “我,昨天喝多了…说的话可能不好听,但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承认,一开始我的目的不纯,但后来我就真的只是喜欢你了,我发誓!” 米姝:“其实我也有错,忘了告之你,我崇尚柏拉图式的爱情,我对发生关系这种行为,会生理性恶心。别急,听我说完。我的前任刚开始信誓旦旦说不在意,不在乎,说会尊重我,但他只坚持了叁个月。” 米姝顿了顿,扬起眉头接着说:“也不要抱有任何幻想,觉得自己魅力大到可以让我改变想法。我并不喜欢你,”无视对方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她笑出了声,“我只是想起了我的初恋,才一时冲动答应了你,等我回过神,可能当时眼睛出了问题吧,很后悔。” 说完,她欣赏了一会对方的表情,等着他的反应,她还想多说几句呢。 “谢创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良心发现?看不惯?谁知道呢。” “他喜欢你?” “他心中有大爱。” “所以你喜欢他?” 米姝看着他咬牙切齿的样子,想了想如果此时说喜欢,那必然很精彩,只是他要是不甘心跑到谢创面前说什么,那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人与人之间并不是只有爱情这一种感情。如你所说,喜欢是什么啊?我也不知道。” 李博言点了点头,终于不再开口,转身上车,咻的一下,走了。 米姝突然想,为什么人一定要谈恋爱呢? 若是两情相悦,那皆大欢喜。只是她和学长一开始是这样的,却没有一个好结果,而她变成了一个不敢付出真心害怕付出情感的胆小鬼。 分手之后她才发现,除了学长和学长的那些朋友,她竟然没有自己的朋友圈。以前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可以和学长说,可他突然就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那段时间的不安与焦虑,只能独自吞咽。 所以在公司前辈在她崩溃前对她表现出一丝丝关怀时,米姝自然而然的就接受对方和他在一起了。 谁知道又遇到了个狗东西呢? 说回去,若是一方有意一方无意,有意的那方明知会伤透心又为什么要跨出这一步付出不可能有结果的情感呢?平白受了伤痛,有必要吗? 撇开像李博言这种如开屏的孔雀只想无差别喷射自我优越感,或像谢创这种追求恋爱游戏之流,米姝越发觉得,爱情是最无用的东西,消耗能量,紊乱内心,应该避之不及。 清醒点,单身,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做的最明智的选择。 虽然叁段失败的感情给米姝带来了不可磨灭的伤痛,但也不是没有积极的影响的。 比如,特别独立。 独自在他乡打拼,除了同事,米姝并没有特别交心的朋友。 独来独往已成她的标签。 看电影,逛超市,在某个黄昏煮上一杯咖啡坐在吊椅上看书消磨时光。 神仙日子。 遇到特别想吐槽,特别想倾诉的时刻,米姝就会将它们画成漫画,发表在网络上。不知何时开始,看她漫画的人越来越多,每每看着底下可爱的评论,米姝想要倾诉的欲望便消失殆尽。 一个人,真是太棒啦! 若是能少遇到些奇葩的甲方爸爸,那就更好了! 米姝再次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男人不可靠,只有自己,只有爱自己,才不会受伤,这样的人生,才是最幸福的。 慌张 今日风和日丽,米姝本该喝着茶窝在吊椅上画画,而不是被一个电话召之即去,去吵一个吵不赢的架,上赶着被挨训。 其实按理来说,本该没有米姝的事,之前那个项目因为甲方的妻子不满意米姝这个设计师而要求换人,不满意的理由是她觉得米姝会勾引她老公,whatever,本就被搞的要秃头的米姝,即使这个项目她已经完成了90%,也毫不犹豫的拱手让给了公司同事。 可现在同事打电话来说,客户的妻子对主卧的设计有意见,而这部分正是米姝和客户敲定好了的,不管同事如何解释,她都不听要投诉。没法子,同事只好打电话给米姝,让她过来一趟。 奔跑在烈日炎炎下的米姝,一边跑,一边骂,遇上这样毫不讲理胡乱猜测的客户家属,她实在没有办法心平气和。 大概心情好坏也会影响人的气运,总之祸不单行,米姝在客户小区门口被一辆逆向而行的小毛驴撞了。 而对方和她一样,赶时间,所以直接跑了。 偏偏同事的微信语音一条一条的发过来,米姝以为是在催她,只好不顾被擦伤的手肘和膝盖,边听语音信息,边继续向目的地奔跑而去。 还好,电梯刚下一楼,米姝伸手拦了拦准备关上的电梯门,想对门内的人回以抱歉的微笑,就这一眼,米姝恨不得杀了客户和他老婆,然后自杀。 电梯内站着的,是米姝叁年多未见的初恋学长。 西装革履,衣冠楚楚,样貌没发生什么变化,只不过相比以往气质更加成熟,但再怎么正经,仍旧是个道貌岸然的狗男人罢辽。 米姝只愣了一秒,便垂下眼,闪进电梯,站在了门口角落里。 因为一只手拎着包,只好拿另只手去按层数,这样一来,原本放在耳边听的语音从听筒模式转为了扬声器,只听见她同事贱兮兮的声音响彻了整个电梯。 “你喊声好哥哥,我就帮你搞定,老大那我帮你挡着,提成也不要你一分,怎么样?” 她的同事,韩吉吉,为人爽朗,性格直率,业务能力强,虽然人不错,但总爱开玩笑,跳脱的不行。 若是以往,米姝必要呛声怼回去的,退一步也是视而不见,可现下不知怎么了,有股冲动,驱使着她回应。 于是她说:“好哥哥,帮帮我吧。” 声音带着柔,带着娇媚,还有一丝不可察觉的颤抖,混合在一起,真像极了情侣间撒娇时的亲昵。 说完米姝就有些后悔,她被鬼附身了吧,魔愣了吧,她在干嘛? 显然韩吉吉也被吓到了,发来了满屏的问号,接着又是一长串的语音。 米姝放在耳边听:你这样我好害怕!方先生来了,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反正已经把方太太安抚住了,她不改了,就按原来的设计弄,你也不用来了,我只是想吓吓你而已,你是故意的吧?方先生和你通过电话了?你早知道没事了所以故意吓我? …… 米姝听完顿时松了口气,她还真怕自己一会面对方太太时会克制不住吵起来,毕竟她现在心绪不宁,已经做出了难以理解的行为,她实在不敢保证不会发生不可控行为。 立马取消了楼层按钮,转而按了一,才单手回复过去:那我回去了。 韩吉吉立马追问:你还没回答我! 米姝没理,盯着不停跳动的红色数字,只觉得这十几秒过于漫长。 心焦的同时又唾弃自己,不就是遇到了前前前任男友,慌张什么,没出息。 更何况,身后的男人,似乎没有记起她来,他们对视的那一眼,是陌生,是疏离,就像他们从未相恋过。 啊,有点想哭是怎么回事? 手肘太痛了吧,大概。 “叮—” 顶层终于到了,米姝吊着的那颗心,正等待着最后放下的时刻,只要男人跨出这一步,她就安全了。 一,二… 嗯?怎么不继续走了? 男人走了两步,却是转身立在她身前,那曾经令她着迷万分的嗓音响起,在离她很近的距离:“几年不见,长本事了?见了人不知道喊?” 米姝几乎是下意识的,抬眼望过去,喊道:“学长…” 以往米姝最怕男人对她说“长本事了”这四个字,每每他这样讲,米姝都会被折腾好久,不管她在不在理。 有时候想,米姝乖巧的性子,有一半的原因得归于眼前这个男人。 而男人,到头来却因为这个原因甩了她。 电梯发出超时的刺耳声,米姝回过神,皱眉看着他。 男人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出电梯,直往前走。 “你干嘛?!”米姝挣扎起来。 “处理一下你的伤口。”男人的力气很大,完全不为所动,继续走着。 “我可以回去自己弄,就不麻烦学长了!” 男人停下脚步,低头轻笑:“学妹,听话。” 米姝恍惚中就被拉进了门。 除了学长,他身旁还跟着一位男士,一样的西装革履,手里拿着公文包,淡定的跟在他身后,对这变故视而不见。 一进门,米姝便被按坐在沙发上,陌生男人径直走开了,学长也进了另一个房间,只剩下她一个人。 如果现在立马就走,学长肯定拦不住她,米姝这样想着,有些蠢蠢欲动。 可惜男人没给她这个机会,没多久就拎着医药箱,在她身旁坐下。 “怎么摔的?” “…小毛驴蹭到的,没站稳就摔了。” 消毒水碰上伤口产生的刺痛米姝忍不了,想缩回手却被男人抓住,她不住的发出“嘶嘶”声,想以此来提醒男人轻一点。 可惜对方并没有感受到,反而在言语上刺激她:“现在知道疼了?走路的时候怎么不当心?” “和你有关系吗?” 男人涂红药水的手一顿,没说话,直到处理完伤口,将手里的棉棒扔在茶几上,而后肯定道:“确实长本事了。” “谢谢学长,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几乎是立刻的,在男人说完那句话后,米姝站起身,快速说道。 “那男人是谁?” 他向后靠在沙发上,扬着下巴,仰视米姝。 明明米姝在地理位置上处于优势方,她却觉得被对方压着难以呼吸。 “和你没关系。” 沉默,还是沉默。 米姝就这样和他对视着,每一秒都很煎熬。 “米姝。”男人神情莫名晦涩,眼里有她看不懂的情绪。 眼前的女人化了淡妆,绯红的唇色褪去了她的稚嫩,弯眼笑时衬的整个人明媚万分,裸色连身裙,黑色细高跟,到底和他记忆中那个倔强一言不发的小女孩,不一样了。 尤其是那句“好哥哥”,在一起叁年,她可是从未在他面前这样喊过人。 男人这样想着,脸色不由沉了下来。 可他到底要做什么,他自己却也说不清。只是一看到她,情绪和反应就失控了。 “你…” 你过的好吗?这几年过的怎么样? 是要问这些吗? 米姝不知道,但她不想听,于是她逃了,没等男人说完,拿起东西转身就跑。 慌张的,无措的,飞快的。 直到电梯门关上,她才喘过气来。 她一边想这情景未免太过熟悉,一边又骂自己,叁年了还是这么没出息。 嘴里却又无意识的无声念着,樊晟,樊晟,我的,学长。 出了小区,米姝直接打的回了家。 明明出门才一个小时,她却觉得今天一天都完了。 韩吉吉还在微信里轰炸她,她一条条听过去,那句“好哥哥”似乎把他吓得不轻,夸张的声音冲淡了她的难过。 “吉娃娃,你够了。” “……” 到了家,米姝也没了画画的心情。 她曾预想过,如果再见到樊晟,她肯定会心如止水潇洒自如的和他打招呼,而后满不在乎的转身离去。 像今天这样狼狈不堪的出现在他面前,再慌张的逃走,从未想过,也不被允许出现在她想象里。 可世事难料,它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发生了,以最坏的方式。 于米姝而言,最难以接受的,大概是她以为的放下其实并没有,反而躲在心底最浅显的地方,稍稍触碰就原形毕露。 既然这样,那就躲远一点,就好了。 前奏 隔天到公司,果不其然的,米姝那声“好哥哥”已经传遍了整个公司,每个人,都从韩吉吉的手机里,听到了她那无比矫揉造作的叁个字。 “你怎么回事?受刺激了?”崔筱萱促狭的问她。 米姝没好气的回道:“脑子进水了。” 崔筱萱是公司叁名设计师之一,和米姝保持着友好的同事关系。不算亲近,但也从未有过磨擦,有时还能互帮互助。 和第叁任男友分手后,米姝便跳槽到了这家名为“启泽”的设计公司。 “启泽”是公司老板的名字,老板全名骆启泽。据韩吉吉所说,骆老板是富叁代,因为不知道如何花钱就玩票似的开了这家公司,取名也很任性随意。虽然初心是因为无聊,后来做出名堂来了倒也认真了起来。 两百平的办公空间,除了叁名设计师,就只有两名设计助理,一名万能助理,负责公司所有杂事,包括但不限于人事,财务,前台等,一名程序员,两名业务员。 人员不多,人际简单,氛围轻松。 最最重要的,是老板总爱发钱。不说提成多,季度奖金,年度奖金,节假日各种福利,都是老板发钱的理由。 虽说干这行总会遇到点奇葩客户,不过这家公司倒是全方面的令她满意,不曾有过辞职的念头。 毕竟这么壕的老板,不多见。 “好妹妹,早上好呀!”韩吉吉从茶水间出来,见到她眼睛立马亮了起来。 “早上好,吉娃娃。” “看在你那声好哥哥的份上,不跟你计较~” “求你了,和我计较吧!方先生那个项目我提成一分不要,只要你删了那条语音,忘了这件事!”米姝语气诚恳。 “嗯~嗯~哥哥比你有钱,不差你那点提成。”韩吉吉晃了晃手指。 米姝默然。 全公司,大概只有她最穷。 其实她也不穷,一个人过日子开销也没有很大,她不爱出去玩,也不爱买东西,存款到现在也有六位数了。 可是,韩吉吉是有钱人,崔筱萱是有钱人,总之全公司都是有钱人,公司创办初期,人员都是老板自个找的,和老板认识或者通过老板朋友介绍来的,不管是有小钱还是有大钱,总归不是像米姝这样的。 一穷二白,没什么背景,独自在异乡打拼,孤独又寂寞的奋斗着。 啧,真是励志。 有时候米姝会想,自己怎么会就进了这家公司,金子中混进了一个铜钱呢。 而且有钱又努力,真是令人自惭形秽。 米姝认命般的,不再理他,随便吧,总归不会再有第二次。 “你手怎么了?”韩吉吉惊呼了一声。 擦伤面积不小,因为红药水,看起来确实恐怖。 “没事,不小心被小毛驴带倒了,摔了一下。”米姝解释道。 “唉,妹妹你真惨,遇上这么个奇葩的方太太,早不换晚不换,偏偏等你设计的差不多了才换,要不是老大开明,你不仅提成拿不到,还要被扣奖金,啧啧啧,女人,真恐怖。” 最惨的是因为这么个奇葩客户,她遇上了她的初恋。 米姝一想到昨天,就会想到她没出息跑掉的样子,整个人都不好了。也不想和韩吉吉插科打诨下去,拿了杯子就往茶水间走去。 “妹妹你也别难过,哥哥保证,以后你再也不会见到方太太了啊!” …… 韩吉吉还在那挤眉弄眼的,崔筱萱看了,提醒道:“你够了啊。” 米姝看似脾气温和,不和人计较,其实最是淡漠,因为不交心,所以无所谓。 “你见她真正和我们生过气吗?”韩吉吉莞尔。 崔筱萱翻了个白眼:“那也要适可而止,好歹是女孩子。” “崔姐姐心疼啦?” “滚滚滚。” 米姝泡好咖啡出来时,恰巧遇上了刚来公司的老板,他看到她,随即向她招手:“米姝,十分钟后来我办公室一下。” 几乎是下意识的,米姝以为是要找她说方太太的事,毕竟近期只有这一个客户出了问题。可昨天韩吉吉不是说已经解决了吗,难道她真的被投诉了? 米姝看向韩吉吉。 他耸了耸肩,表示不清楚。 米姝掐着点喝完了咖啡,整理了下妆容,便进去了。 “骆总。” 米姝敲了一下门。 巨大的显示屏遮挡了骆启泽的整张脸,只露出了黑色的头发。键盘声随着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张年轻英俊的脸也从显示屏旁突然出现。 米姝曾被这样一张脸欺骗过。对方常年挂着一张笑脸,也不端架子,衣着又很时尚,就以为他和蔼亲切好相处。 但笑面虎往往是最可怕的。 “进来吧!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看过你的设计,喜欢你的风格,想请你帮他设计一套公寓,这是名片,你直接联系他吧。”骆启泽直奔主题,叁两句话说完,递给她一张名片,就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哦,好。” 原来是分配工作,米姝顿时松了口气。 不过,看过她的设计?喜欢她的风格? 米姝来这公司也有一年多了,但接手过的公寓设计项目并不多,更多的是办公或者商业建筑之类的项目。 因着老板的人脉,公司开始的项目全部都是高档住宅区的公寓或别墅,客户群体也都是有钱圈子里的。慢慢的,公司就被定位成了高端私人定制品牌,当然除了住宅建筑,其他的室内建筑一并接受。 公寓设计虽然繁琐耗时长,但是提成多呀,所以不管对方是看了她的哪次设计,于她来说都没差。 名片上印着“樊氏集团”四个大字,底下写着总经理助理,宋诏,和一串手机号码。 樊氏集团? 米姝没记错的话,这是一家传媒集团,这几年名声大噪走进大众视线全是因为投资的电影没有一部不爆红,甚至好几部入围了各奖项评选。因为前瞻性的投资和旗下艺人花团锦簇般的绽放,如今可以算是娱乐业巨头之一了。 总经理助理找她去做设计? 不过她老板看着也不是凡人,认识这样的人也不足为奇。 “怎么样?是因为方太太的事吗?”韩吉吉见米姝出来,便问。 “不是,给我介绍了一个客户。”米姝摇头。 “老大还是挺关心我们的嘛,知道你少了个客户,立马就给你补上,否极泰来因祸得福,没错吧!是不是大客户?” “好像是的吧…樊氏集团总经理助理,大吗?”米姝问。 韩吉吉震惊:“大!怎么不大!设计什么?别墅?场馆?办公室?” “不是,一套公寓。” “哎…看来是他自己的…” 见米姝挑眉,他解释:“他是谁的助理?是总经理对吧,总经理要找人设计房子,谁安排?总助呀!” “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妹妹,樊氏集团总经理!他是谁?他是整个娱乐圈都想结识的男人!你搭上了他,是不是就一脚跨进了娱乐圈?那么多帅哥美女,哪天你看上了谁,那樊总经理不就可以替你引见引见嘛!” 米姝失笑,“我对娱乐圈没兴趣。” “啧,那帅哥美女有兴趣不?” 米姝摇头。 “无趣!无趣!美丽的容颜美好的肉体你竟然不爱,难不成你真喜欢李博言那种的?” “不喜欢。” 看韩吉吉大有继续聊下去的样子,米姝赶紧说:“我得给客户打电话了,我努力在你以后看上什么帅哥美女想认识的时候可以给你拉线,好吧?” “行吧,哥哥看好你哟~” 莫名 樊氏大楼在全市最豪华最黄金的地段,两栋独立大楼巍峨矗立,一座透明天桥从中连接着。米姝查了地图才发现,原来离她公司并不远,都在同一个商业区,只要再穿过一条街,十字路口的另一端,便是目的地。 米姝打了电话过去,说明来意后,对方直接约她见了面。她也没多问,收拾收拾东西便准备赴约。 直到踏进樊氏大楼,看着那些擦肩而过打扮精致的男男女女,米姝才反应过来,自己就这样随意的穿着宽大的短袖,配了破洞牛仔裤和凉拖,答应了客户的约见。 竟然穿凉拖来见客户!! 米姝,你是飘了还是不想要提成了? 因为有一个潇洒不羁的老板,从不在服装和条条框框的规矩上约束他们,所以不需要见客户的时候,他们大都不修边幅的来上班,毕竟在改稿修图面前,再精致的人到最后都是一样的丑陋。 正当米姝犹豫要不要改时间时,电话响了。 “米小姐,到了吗?我已安排了人在前台等你。” “……” “米小姐?” “在,在的,是穿灰色衬衣的那位男士吗?” “是的,麻烦你跟他上来吧。” “……好的,谢谢。” 米姝看着离她越来越近的灰色衬衣男士,露出了职业性微笑,希望对方不会因为她穿的随便就否定她的专业能力。 米姝被带到了一间会议室模样的房间,灰色衬衣男将一杯水放在她桌前后便离开了。 大约等了五分钟,她的客户终于姗姗来迟。 “米小姐,你好。” 对方伸出手,米姝站起来却没有去握。 他是昨天跟在樊晟身后的男人。 樊晟,樊氏? 米姝愣住了。 学长和樊氏集团有关系吗?这个宋诏,是学长助理的话,那么学长就是樊氏集团的总经理? 一片混乱,隐隐中又有些酸涩。 宋诏见状并没有在意,收回手,递过一迭资料,说道:“这是需要设计的户型以及相关的信息,麻烦米小姐过根据上面的要求设计出两套方案来,若有其他问题,可以随时找我沟通。对了,米小姐设计一套方案大概需要多久?” 她按下心中情绪:“看你要求,若是急,我就加紧时间赶出来,若是不急,我就按正常速度来。” “那就慢慢来吧,米小姐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宋诏微笑。 “没,没有了。” 是了,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原本米姝想问,找她设计的是他还是樊晟,可不管是谁,于她而言都只是客户,没什么不同。 毕竟,交往叁年都不知道对方是谁,那么想必是对方有意隐瞒,想必于对方而言,这个交往对象,真的没那么重要吧。 那么既然这样,米姝又何必去问,樊晟是谁呢? 何必去问,得到一个令她难堪的答案呢? 只是个前前前前任罢了,不过是,令人难过的初恋罢了。 所以,就算这一切不是巧合,是有预谋的安排,她也不会自作多情自取其辱的认为,对方还对她旧情难忘。 大约是没有料到米姝的回答,宋诏想了想,说道:“麻烦米小姐跑一趟了,一会一起吃个便饭吧。” “客气了宋先生,我想尽快赶出这个方案,还是不打扰了,若是有问题我再联系您吧。” 米姝笑着看向宋诏,他沉思了会,道:“好吧,我让小陈送你下去。” “麻烦了。” 宋诏等米姝离开后,便去了樊晟的办公室。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擒着坏笑,迫不及待想知道如果男人知道了女人对他这么避之不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宋诏跟着樊晟叁年,还从未见过他在女人身上栽过跟头,也从未见过他这么费心思的去接触一个女人,而且还是通过这么低的手段。 昨天米姝走后,樊晟就吩咐他去二十五楼了解情况,打探消息这种是于他而言小事一桩,得知了是哪家公司,又让他通过吴懋的关系,联系上了骆启泽,指名要米姝这位设计师帮他设计一套公寓。 哪里又真的有公寓需要装修? 这一系列操作宋诏惊讶之余却也没多话,樊晟反常的行为值得关注,他很想知道接下的走向。 虽然没有提他自己的名字,可显然,人一见到他,就猜到了背后的人是谁。 让宋诏惊讶的是,米姝竟也一句未问。 而樊晟,这么小心翼翼的接近一个女人,对方却毫不领情,也实在是有趣。 宋诏敲门后应声进去。 “樊总,米小姐走了。不过她什么都没问,拿了资料拒绝了吃饭的提议,就离开了。” 樊晟转动着手中的手机,他预想过米姝不会留下来,但他没想到的是,她会这样若无其事的接受然后离开,他想过她会拒绝,也想过她会来质问他,唯独没有想过,她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做。 他想到分手那天,她似乎也是一句话也不问,只她哭着将钥匙砸到他身上,当时慌乱和无措从心脏向全身蔓延,而现在他似乎又有了同样的感受,只不过叁年前被他强压了下去,而如今,他却怎么也忽视不了。 米姝没有想到有一天,樊晟的好友申请会再次出现在她的微信界面上。 她盯着那几个字母Sh.F,这个曾经似乎有魔力,仅仅盯着看就觉得甜蜜不已的字母,思绪飘远。 大一迎新晚会那天,米姝抱着一堆书从图书馆出来,在音乐学院里迷了路,找不到演出厅的门。就在她一圈又一圈绕着打算放弃回图书馆时,在楼梯口一头撞上了匆忙赶来的樊晟。 手上的书散落了一地。 鼻尖满是青草味道。 少年剑眉星目,鼻梁高挺,样貌端正,漂亮的下颌线下喉结突出,入眼就是灿烂的笑容。 米姝蓦地低下头。 “啊,不好意思!” “没,没事。” “你是新生吗?”他看到手里的书,问道。 “是。” “不进去看演出吗?” 米姝声音低低的,“我…找不到门…” 她听到了短促的一声哼笑,头低的更下。 “我带你过去吧。” 分开前,米姝被要了微信。 “我叫樊晟,学妹你叫什么?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我叫米姝。” 像是怕她拒绝,他直接将手机递到她面前。 而米姝,鬼迷心窍般的接了过来,输入了号码。 那时的米姝,是自卑的,胆怯的,孤独的。因为发育过好的原因,从小到大她一直承受着周围莫名的嘲笑与不怀好意的目光,虽不至于到排挤和孤立的程度,但因为与旁人的不同,所以受到了伤害。 所以封闭自己寻求心理上的安全。 但她在樊晟眼里看到了阳光。 大概是在阴暗里待了太久,便迫不及待的抓住了触手可及的温暖。 樊晟说:“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米姝没有犹豫,便答应了。 而樊晟,在他们在一起叁年的时间里,确确实实的温暖了她,让她不再孤单。 只是…… 她抹掉手机上屏幕突然出现的水珠,点了通过。 想要忘记,那么必须得面对。 他只是她的前前前任。 米姝的男朋友,他的名字不是只可以叫做樊晟。 她不再喜欢他了。 亲吻 米姝并没有准备开始设计,她甚至都没有仔细看过宋诏给的那堆资料。若真是樊晟借着宋诏的口来找她的,那现在加上了联系方式,便没有必要了。 但樊晟并没有联系她。 米姝从面红耳赤的自作多情到破罐破摔的心如止水,花了叁天时间。 第四天开始,她对樊晟那点点留恋变成了无边的愤懑。 狗男人! 为什么要用那样的语气喊她的名字?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为什么找谁不好偏偏找她设计什么鬼公寓?为什么又要加她的微信?! 分手后彼此成为陌生人是约定成俗的真理吧。 在电梯里的时候安安静静就当没看到她这个人不好吗? 惹了她心绪不宁后自己就无事发生抛之脑后了? 她早该知道,不管是作为女朋友还是不知道多少任的前女友,他骨子里的顽劣一直都在。 米姝初时被他的阳光帅气所吸引,热恋期过后,男人露出了本性,她又被他不羁的模样迷住,他可以对所有人彬彬有礼,唯独对她,揭开了假面,他以欺负为乐,却又以宠溺作遮掩。 她享受着这份不一样,以最热烈的情感回馈,最后却是溃不成军。 所以她为什么要通过狗男人的好友申请? 什么直面什么放下,全是狗屁不通的歪理,远不如眼不见为净来的痛快。 于是,米姝迅速而利落地删了樊晟的好友,打开被她搁置在旁的资料,她要以最快的速度,完成这个项目! 不过半天,米姝已经确定了大致的风格,框架也有了初步的构思。 午饭时间,同事叁叁俩俩外出觅食去了,米姝和韩吉吉点了外卖。 “噫~金贝贝又被爆出了恋情,你知道对象是谁吗?” 金贝贝是今年最红的女星,因为樊氏集团投资的一部动作片,她作为女主角,以火辣的身材和出色的演技掳获了一大批粉丝,话题与热度不断。而她最具争议的话题之一便是她一个月被爆一个男友。 “不知道。”米姝不感兴趣,回道。 “樊氏集团太子爷!” “…是嘛。” 韩吉吉激动:“诶,这太子爷在这之前可从未被爆过,听说之前一家杂志社因为放了他的一张模糊侧脸就被告到破产,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媒体敢透露他一点信息。这次虽然没有拍到正脸,但一个背影就够让人联想的了。你说这是什么意思呢?是被收割机金女士拿下了所以就睁只眼闭只眼了?还是这家媒体后台够硬不怕太子爷?” “你好八卦。” “你好无趣!” 米姝不理他,不停翻着手中的资料。 “妹妹啊,你去樊氏,见没见到太子爷?” “想知道?” 韩吉吉趴在桌子上,瞪大眼故作姿态眨眼看她:“嗯!想知道!” “重新问一遍。” “妹妹啊~” 米姝微笑。 “米姝!你真是无趣之极!” “没见到,我就见到了他的助理。” “反正见没见到对你来说都没差。” “……你要不要他助理的微信?”米姝想到了什么,又说:“你想不想要这个项目?” 韩吉吉吓了一跳:“干嘛啊,你不想做?难道他很变态?” “不是,我就是…反正你想不想要嘛?!”米姝一时想不出怎么解释。 “可这不是老大指定给你的吗?”韩吉吉迟疑。 “OK,我懂了。” 决定权不在老板,而在客户。 眼不见为净就该彻底,和宋诏有联系,四舍五入就是和樊晟有联系。 念头一旦冒出,便占据了她全部的思绪。 然而,她打不通宋诏的电话。 不过也无事,既然有了一劳永逸的方法,便不急于一时。 临下班前,骆启泽突然说要请全公司的人吃帝王蟹,作为上一季度业绩超额完成的福利。 因为是公司全体活动,米姝便也跟着去了。 第一摊结束后,韩吉吉又嚷嚷着要去喝酒,米姝心情愉悦,虽然下午仍然没有打通宋诏的电话,但这并不重要,于是她欣然同去。 韩吉吉表示震惊的同时又豪言要和她不醉不归。 开玩笑,喝酒她还没怕过谁,米姝想。 她可能天生对酒精免疫,不管多少浓度的酒,于她而言都似白开水,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可以把酒当水喝,喝多了还是会酒精中毒的。 韩吉吉选的地方是家私人会馆,虽然不至于需要VIP身份才能进,但想要进去,还得熟人引见。 不得不说,这世间从不缺会享受的人,只有不会享受的人。 一个喝酒的地方,环境却优雅迷醉,装饰华丽,灯光昏黄,明明说话声不断,却觉得静谧万分。 在这里喝酒的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当然,除了他们。 韩吉吉显然和酒保很熟,见了他直接上酒,口吻熟稔。 “咦,今天又带了一个美女过来啦?” 韩吉吉笑:“公司的妹妹,我罩的,你就别想了。” “妹妹?”对方语气暧昧。 “思想能不能端正点?整天满脑子黄色废料!” “行呗,妹妹,第一次见面,请你的。”随即递过来一杯酒。 米姝拒绝道:“我可没有哥哥,谢了。” “那美女,赏个脸呗!” 没再拒绝,她接过了酒。 大厅里喝酒的人并不多,交错的低喃声和舒缓的音乐让人放松,韩吉吉又在那讲“好哥哥”的历史,米姝无趣,不知不觉酒就下了好几杯。 “卫生间在哪?”米姝问。 “长廊尽头。” 长廊的尽头立着一个古色古香的屏风,有男人露出半截身子,左手星火明灭,阴影下那半张侧脸凌厉又莫名熟悉。 米姝往那方向看了一眼随即收回视线,忽略心中的异样感,左转进了卫生间。 她不该这样,不能看到一个男人就想到他。 米姝走的太快,没有看到转过身子的男人,就是樊晟。 他从米姝进门起,便看到了她。 看她接过男人的酒,一杯接着一杯毫无顾忌,看她对着旁的男人笑,露出甜甜的梨涡,看那男人将手放在她肩上而她满不在乎漫不经心。 樊晟神色阴沉,几乎压抑不住内心的阴暗。 这就是米姝喊的那声好哥哥的男人?这种男人,除了长得好,一肚的花花肠子,标准小白脸模样,连像样的一杯酒都不能给她,甚至任由她不停的喝酒,她看上了他什么? 她什么时候能长点心眼,不要这么傻的就跟了一个男人? 是了,她是很笨,不然也不会因为他的一句话,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眼里的委屈叫他不敢多看一眼。 樊晟这几年从来不敢回想那天发生的事,他怕自己后悔,就像现在这样。 所以在看到米姝起身时,他便也起了身。 脚步声一步一步的踏在他心上,手中的烟也跟着晃了晃。 在她出来那刻,毫不犹豫的握住她的手,将她拽了过来,手臂箍着她的腰,揽在身前。 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她柔软的腰肢,她双手抵在他胸前的触感,和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 都令他无比的想念。 米姝吓了一跳,抬头对上男人的眼睛,顿时松了口气,又惊叫:“你干嘛!” 她扯不动腰间的手,只好用力抵着男人,不让他继续靠近。 “你把我删了。” “对。” “我这几天都在国外,今天下午才回国。” “和我有什么关系?” “网上的报道是假的,我已经让人处理了。” 男人越来越近,米姝却动弹不了:“你说话就说话,能不能放开我?” “不能。” 男人的回答干脆又坚定,一同落下的还有他来势汹汹的吻。 他含住她的唇,不住的吮吸,舌头舔舐着牙齿,察觉到她牙关紧闭,抚住她后脑勺的手移到了她的颈项,接着在耳后重重的一压。 酥麻感瞬间从她头皮处炸开,米姝不禁软了腰,嘤咛出声,男人便趁虚而入,去寻她的柔软。 一寸一寸的舔,从舌尖到那颗熟悉的缺了口子的智齿,又一点一点的吮,从上唇肉到内里的软肉。 男人的力道越来越重,口水分泌又被吸走,嘴又酸又疼,米姝想要推开男人获得一丝喘息的机会,却因为失了力气,瘫软在男人胸前。 樊晟无法自持,碰上她的那刻起,身体便有记忆般的不受他控制,只有一个念头,抱紧一点,再紧一点。 他将脸埋在她的发里,感受着怀里女人微微的颤抖,喘息声刺激着他的耳膜,他情不自禁: “宝宝……” 到此为止 宝宝…… 一时恍如隔世。 米姝一瞬间想起了很多。 男人爱这么喊她,而她也爱听。人前他喊她米姝,人后却一口一个宝宝,一口一个宝贝,哄她的时候,亲她的时候,尤其在情事上,一声又一声,引她沉沦,诱她沉溺其中。 然而这不过是曾经的亲密,她甚至都不知道这其中的情意是真是假。 他怎么可能只对她着一个人喊宝宝呢? 在学校时,他是魅力十足的学长,而现在,他是樊氏太子爷。 不管何时,他从不缺女人。 她曾想过也疑惑过,既然不爱她,早早腻了她,为什么不直接提分手呢?为什么要虚与委蛇的假装爱她,情愿出轨也不甩了她呢? 后来她想,那是樊晟骨子里的恶劣,他游离在外,他是主宰者,控制她全部的爱。 “学长…” 米姝声音低哑,带着情欲的味道,说出的话,却毫不留情面。 “我和学长不一样,我这个人,道德观念强烈,我诚信友善,我不会出轨,我也不会当小叁,学长知道吧,我现在可是有男朋友的人了呢。” 男人闻言脸色沉了下来。 她却觉得有些痛快。 “而且,好马不吃回头草,这个道理,学长懂吧?” “我不会出轨,也不会当小叁。” 樊晟在后叁个字上加重了语气,米姝却只在意他说的前半句。 男人的手仍紧紧圈着她。 米姝却觉得莫名讽刺。 “呵,我以为学长是个有担当的男人,没想到做过的事竟也会不承认。” 樊晟皱眉:“什么意思?” “学长这就有些残忍了,我们如何分的手,难道还要我复述一遍吗?” “你以为我出轨了?” “这不是事实吗。” “别笑了。” 说完,他将拇指停在她嘴角,想要抹去这笑容。 女人满不在乎的神情和语气刺激着他的神经,这比听到她亲口说她有男朋友还要令他难以忍受。 “我没有出轨。”樊晟一字一句,他不知道米姝为何会认为他们分手是因他出轨,他是混,他说的话,他做的事,混账又无理,但他那时候,从未有过这种念头。 米姝不相信,她明明亲耳听到的,那些心照不宣的笑声,还有那个一直在他身边的女人。 她是傻,但她不瞎。 如果分手那天他和她解释,米姝或许会相信,因为她爱她。 可现在,他承认也好,否认也罢,她不会让自己拘泥于过去,再次沉沦的失去自我,变成那个离开了他就好像失去全世界的米姝。 “不管有没有,我们都已经分手了,学长这么做,不合适。” “我后悔了。” 樊晟的表情看起来很痛苦,他揉紧她,亲她的额头,眼睛,鼻子。米姝不为所动,就在要亲到嘴巴时,她听到自己清醒又冷静的声音,说着:“所以,我就要原谅你,接受你吗?” “我爱你,我当时只是……” “只是什么?” 樊晟如何说出口?他当时只是以为自己没有那么爱她? 二十叁岁,他还很年轻,他的身边诱惑太多了,而他还没有玩够这个花花世界。 他没有信心在这个年纪就许下一辈子的诺言。 他是爱她的,但他以为这个爱不足以让他忠诚于一人,所以在没有造成真正的伤害之前,就及时止损吧。 所以他故意说那些话,与其说是说与旁的人,不如说是在暗示自己。 只是他没有想到,那一天来的那样的快,而他们分手,如疾风,呼的一下,各自就那样消失在了对方的世界里,毫无一丝留恋。 樊晟以为自己做到了,阵痛不过一时。他很快的开始游戏人间,活成了他想过的花花公子样。只是他在每一段恋情开始时都会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使他又很快的结束恋情,循而往复,他很快便腻了,甚至开始厌恶身边形形色色的女人,那都不过是怀有目的的虚假奉承,也烦了参杂利益的情感关系。 爱情好像在他的心里,空了一块。 越是如此,樊晟越是不敢触碰那段记忆,但压抑只会引起反弹。 在他见到米姝的那一刻,得到了验证。 只是她的态度让樊晟踌躇,她装作不认识他,她对他避之不及,而她似乎并不是单身,即便拿到了她的联系方式,他也因为胆怯选择了逃避。 直到今晚,他见到了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不好,不要和他在一起。” “这个就不劳学长费心了,只要学长不再做出像今天这样的行为让我陷入道德困境里,我和我的男朋友,会好好的,一直在一起。” 米姝不想承认,就在刚刚,她还在悄悄期待着男人的解释,当他转移话题时,她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樊晟双眼通红,米姝尝到了他嘴里浓郁的酒味,他呼吸沉重,沉默在两人间弥漫。 米姝盯着他喉结处那颗黑痣,她摸过无数次,吻过无数次,如今,都不过是过眼烟云罢了。 “学长,到此为止吧。” “你的嘴巴怎么这么红?” “嗯?” 米姝摸着嘴唇后知后觉,韩吉吉还想凑近了看,她急忙掐了掐,不顾唇上传来的刺痛,说道:“虫子咬了痒,被我抓的。” “你一个女孩子,动作不能轻点?” “喝你的酒。”米姝语气不耐。 “不喝了,回去了。”他看了眼时间,眯着眼说:“你这个生理需求解决的够久的。” “呃……你不知道女孩子做什么事都很慢?”米姝有那么一瞬觉得他看到了什么,面色尴尬。 “但不包括你。走吧,送你回去。” 米姝确实没什么心情再在这里待下去,虽然她自我感觉表现良好,不像上回那样丢脸,但要说爽快,没有,反而觉得心空落落的。 她又想到,得赶快和宋诏联系上,赶紧结束这糟糕的一切。 但事情的发展并不如她想象中的顺利。 首先,宋诏拒绝换设计师,他们已经签订了合同,没有理由也没有可能更换设计师。 米姝敢肯定,这是樊晟的意思,她生气却也无可奈何,更不想如他所愿去找他。 其次,她的老板,也拒绝了她想换项目的想法,并告诉她,务必要做出令客户满意的方案,不要砸了公司的牌子。 在接受和找樊晟谈判这两者之间,米姝选择了前者。既然她的客户对象是宋诏,那么她需要面对的,只可以是宋诏。 一个星期后,米姝带着设计稿,约了宋诏在樊氏大楼隔壁的咖啡馆见面。 此时正当午休时间,咖啡馆到处坐满了人,米姝推开门,十月的天,室内依然冷气十足,她环顾了一圈,在靠窗的地方发现了宋诏。 米姝轻呼了口气。 “宋先生,你好。” “米小姐,自作主张点了杯拿铁,可以吗?” “……可以,谢谢。” “不客气。”宋诏扬起嘴角,笑。 米姝却觉得有些刺眼,她递过手中的设计稿,“这是初步的两套设计方案,两种不同的风格。根据你的要求,主卧和次卧中间的那堵墙会打掉,合成一个卧室,书房改成衣帽间,阳光房和阳台相连,这是几个重要的点,其余一些细节问题,你看下是否有需要再修改的地方。” 宋诏点点头,等他看完整个设计稿,开口道:“这个口味不合米小姐心意吗?” “?” “我以为米小姐会喜欢。” “我以前喜欢抹茶,现在不喜欢了。” “原来如此。” 宋诏笑的一脸深意,终于回到了正题:“既然咖啡不合米小姐口味,那我也不打扰你的时间了,设计稿我需要回去仔细看一看,若有需要修改的地方我会再联系你,辛苦了。” 米姝跟着他站了起来,伸手回握了过去:“应该的。” 内心却腹诽道:你装我装大家都装,你不累,我都替你累,能不能赶紧结束,这样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对了,贵司的韩设计师,是米小姐的男朋友?” 米姝微愣,随即点头承认。 “是吗,那看来是骆老板搞错了。上回联系骆老板时,他还打趣到要将你介绍给我呢。” 米姝心里一咯噔,是了,只要问一问,她和韩吉吉的关系一点都经不起细问。 “办公室恋情,当然要低调,若是人尽皆知了,对彼此都不好,还麻烦宋总助替我保密。” “是嘛。” 又是那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是是是!真的烦死了,米姝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爆粗口的冲动,她假笑了一下,随即转身走了。 闹剧 米姝回到公司,还是决定和韩吉吉通下气,以防万一。 “韩大设计师,和你商量个事~” “说。”他正在修稿,头也不抬的说。 “李博言你还记得吧?” “记得,怎么了?”他停下笔,来了兴趣。 “我和他说你是我男朋友。” “哈?” “所以拜托你,先假装一下我的男朋友,放心,这期间你什么都不用做,只是一个假身份而已,好吧!” “他又来骚扰你了?妹妹啊,对这种男人,千万不能心软,看,心软的下场就是被纠缠不休。” 你哪里看到我心软了? 米姝内心吐槽,面上却受教似的点点头。 “那说好了啊,这段时间你就是我男朋友了啊。” “诶,不对啊,我怎么觉得怪怪的呢?妹妹,我们是兄妹关系,你可别对我产生什么不该有的情愫,这是乱伦,背德的!” “……滚!” 米姝没有想到,她不过是拿李博言当了下借口,李博言就真的出现在了她面前,还连带着樊晟一起,演了一出闹剧。 米姝接了一个花店装修设计,甲方是位富太太,闲着没事心血来潮,便想开一家花店。 市中心的黄金地段,人流密集,往来行人皆是光鲜亮丽的白领。要么不开,一开便要成为王者。 这个项目进行的很顺利,米姝按照富太太的风格,给出了一次性过的方案,装修也到了尾声。 这天,富太太破天荒的来店里视察,带着她的一众姐妹,逛花园一般转了几圈,逗留不过短短几分钟,快的令米姝怀疑她们是否真实的来过。 直到富太太一个电话,说她的手拿包落在了店里,想麻烦她跑一趟,给她送过来。 甲方是上帝。 米姝没有任何怨言(没可能),心甘情愿(不可能)的做起了跑腿活。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一个出租车不愿意去的,到了又找不到具体位置的,从山脚下望去遥不可及的点点阑珊处,却遇到了些麻烦。 一座巨大的玻璃房子,偌大的水晶灯将光亮透过玻璃无限延伸,而黑暗不堪一击。 玻璃房内,西装礼服鲜花美酒。玻璃房外,豪车云集熙熙攘攘。 而米姝,被拦在了门外。 也难怪,卫衣加牛仔裤,还有被蹭到的五颜六色的油漆,没有邀请函,实在不像是来参加宴会的人,倒像是来闹事的。 她敢肯定,她从黑衣人的眼里看到了赤裸裸的鄙视。 无法,她只得告诉富太太,她进不去。 在她等待的那段时间里,一墙之隔的宴会上正发生着一场人为冲突。 十分钟前。 作为今晚举办宴会的某品牌最大的合作方,樊晟一刻不停的在寒暄着,寻了个机会终于抽身缓了口气,喝完手中所剩无几的红酒,他放下高脚杯,轻揉了下眉心,正欲抬脚去休息室,冷不防的听到了米姝的名字。 “上回你介绍给我们的那设计师,最近怎么都没声了啊?” “谁?” 被问的正是李博言,他一身灰色西装,模样倒也周正。他和同事作为品牌合作方之一的公司代表,也在宴会名单中。 “你行不行啊,人家的名字都不记得了?米姝啊!之前谢创那个项目的室内设计师啊!”同事一脸惊讶。 “哦,你说她啊,我都忘记了你说呢?” 闻言,同事挤眉弄眼,坏笑的问:“怎么样?身材辣不辣?爽不爽?” “你说呢?”李博言将问题抛回去,他和米姝分手的事并没有公布,而谢创也不是多嘴的人,时间久了,这当中发生什么事,也没人会深究。若是有人像今天这样问他,他便模棱两可,糊弄过去。 “我又没上过,我怎么说?不然你把她联系方式给我?” 李博言啜了口酒,摇了摇头,口吻略带深意:“玩玩而已,一次两次就够了,被这种女人缠上,很麻烦的。” 两人相视一笑,然而下一秒,李博言便猛的被人拽起衣领,脸上传来一阵剧痛。 打人的正是樊晟。 他在听到米姝这两个字,又听到室内设计师,基本就肯定,他们口中的米姝,就是那个迫使他这一个礼拜以来一直工作不愿停下一秒生怕自己一空闲就忍不住想起的罪魁祸首。 而他听到最后,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想也没想,冲了上去。 多么熟悉的调调,多么自私的欲望,多么高傲的姿态,他不知道他是打的对方,还是在发泄内心的愤懑,想要回到过去,将那个愚蠢至极的混球打醒。 用单方面的殴打来形容这一场闹剧或许更贴切,樊晟的每一拳都用尽了力气,而李博言则被打蒙了,除了努力闪躲,别无他法。 宴会里的这场动静过大,玻璃外在等待的米姝也被吸引了过去。 她第一眼并没有认出樊晟,因为她的记忆里不存在盛怒之下打人的学长形象。 只是那张熟悉的脸,那英俊的侧脸,灯光下鼻侧的阴影,下颌的轮廓,都印在了她心里。 她不由自主的走近想要一窥究竟,当确定真的是樊晟时,震惊之余第一反应竟是去拦架,不对,是去阻止他打人。 只是门口的黑衣人过于尽职尽责,不管屋内发生了何事,依然恪守职业道德,站岗的同时拦下她这种想混进宴会的不怀好意之人(微笑)。 米姝没法,只好站在玻璃房外,敲玻璃企图引起男人的注意。 只是没想到,她不过敲了一下,便和男人对上了眼,而她同时也看清了那个惨兮兮的倒霉蛋,竟是李博言。 …… 樊晟在看到米姝的时候,另一种愤怒从心底涌起。 两种怒气混合在一起,生生转化成了戾气由他周身散发出来,又因着他的身份,旁人也不敢靠近。 他疑惑玻璃房外的米姝是否真实。 但她那副明显认识被他打的站不起身的人的震惊样,除了让他肯定以外,内心也更加复杂。 愤懑,悔恨,怜惜。 在女人呆楞的眼神中,他一秒也不愿停留,向她走去。 米姝看着越来越近的樊晟,她被他这副从未见过的怵人模样吓住了,直至手腕被重重握住,才缓过神来。 “等,等一下,我不能走!” 男人回头,他一言不发,但米姝却读懂了,她解释道:“上官太太是我的客户,她的项链落在店里,我给她送了过来,不过我进不去,在等她出来。” 樊晟像是才注意到她手中的红色手拿包,他取了过去直接扔给了门口的黑衣人,吩咐道:“给上官太太。” “好的,樊先生。” 接着继续拉她向车走去。 车童早早的在车旁等候,见樊晟过去,利落的将手中的钥匙递了过去。 樊晟拉开车门,一把将米姝塞了进去,动作干脆利落。 车内很安静,似乎将外界的一切喧闹都隔开了,几分钟前的那场混乱好像不存在般太过不真实。 米姝内心充满了疑惑。 李博言?学长? 为什么学长要打李博言呢?因为她吗? 可是她和李博言,是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那场短暂的恋爱,甚至都不能称之为恋爱。 非要说,李博言也不过是她的一日男友而已。 可若说不是因为她,那学长又为何看她的眼神那么复杂? 会是因为李博言的那番话吗? 米姝摇摇头,不以为然,在她看来,学长对她说过的话,要比李博言过分百倍,对她的伤害,是李博言的千倍。 既然想不出,那干脆直接问好了。 米姝回过神来,才注意到,从她坐进车里开始,学长一直在车外站着,一动未动。 戒指 米姝摇下车窗,探出头正欲开口询问,却看到男人闭着眼眉头紧锁在压抑着情绪。 “樊,总?” 男人蓦地睁开眼。 她不想喊他的名字,也不想叫他学长,便索性,用这个称呼来喊他。 米姝承认,她是故意的。 你是樊氏太子爷,而我,只是小小设计师。 “叫我什么?” 男人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更显暗哑,米姝闻到了危险的味道,明明已经不再是男女朋友了,时间也过去了好久,久到足够改变许多习惯,可米姝还是改不掉下意识地去解读男人的反应。 她双唇紧闭,不再言语。 男人却穷追不舍:“说你长本事了,你就真觉得自己长本事了?” 车窗缓慢移了上去,人也缩了回去。 樊晟闭了闭眼。 他自己做的孽,种下的果,都得他自己来偿。 樊晟按下心中思绪,绕过车头,上了车。 米姝一身粉色卫衣和牛仔裤,让他有一种回到曾经的错觉,好像她犯了错,而他在等着她的撒娇讨饶。重遇时那个充满女人味的陌生的米姝并不存在。 他清晰的认识到,他错失又无法再拥有的时光,是她从小女孩变成小女人的时光,他缺席了却有别的男人代替了他。 樊晟觉得陌生,米姝又何尝不是呢? 裁剪精致的正装,领口的温莎结,腕上的铂金表,在满室的浮华之中让人无法忽视。玻璃内玻璃外,就是两个世界,两个无法跨越的世界。她进不去,而男人却可以轻易的进出。 所以,他们会分手,只是时间问题吧,这样想来。 樊晟眼神描绘着女人的侧颜,倔强的嘴角一如既往的微微抿起,眼眸下垂,却一言不发。 不问他为什么打人,不问他要做什么,好像他做什么都是徒留无力。 “宝宝…” “我有名字,叫米姝。”米姝扣着自己牛仔裤的破洞处,飞快回道,语气平缓。 “那男的,你和他交往过?” “对,人家也有名字,叫李博言。” 樊晟哼了一声:“人家?” “你…为什么打他?”米姝迟疑,侧过脸,望向他,想要从他的表情里窥得一丝真相。 只是男人表情太过不屑,闻言没有回答,反而质问她:“你什么时候能对身边的男人有点戒心?你傻乎乎地捧着一颗心有没有问问他要不要?能不能长点心眼不要那么容易相信男人的花言巧语?” “学长,你脑补过头了吧?而且,我也不再是以前的我了,男人喜欢什么,学长你教过我了。”米姝笑,看着男人皱着眉头的表情,继续说道:“人都是要往前看的,若是一直停留在原地,那才是真的傻。男人喜欢什么,我就给他们什么,只要他们给我我想要的,各取所需,不好吗?” 米姝清醒的知道自己在说假话,但她克制不住自己。她发现自己在男人面前真的无法保持冷静,他表现出来的所有反常,后悔也好,想要弥补也好,她没有觉得痛快,反而有午夜清醒时无尽的委屈。 她不要他这样的惺惺作态,她不要。 所以她一定会说这些他不爱听的话,告诉他,她变了,变得不再需要他。 樊晟的脸色阴沉的吓人,他克制的捏了捏眉心,“米姝,不要说气话。” 米姝嘀咕:“我没有说气话。” 他气笑了:“既然你和那个什么李是各取所需,那你说,你需要的是什么?虚假的爱情?我有没有教过你,想要别人爱你,首先你要自己爱惜自己?!” “我爱自己了呀,可是你还是离开了啊。” 和他在一起的那几年,米姝真正的爱上了这个世界。她以往的自我怀疑,自我保护,都因为樊晟的存在,而渐渐消失,她活成了开朗乐观的米姝。 可是樊晟的离开,就像魔法失了效,不复存在。她曾寻找过别的魔法想要代替,但都失败了。 樊晟呼吸沉重:“是我……” 米姝打断他:“所以学长,每个人都有自己对于爱情的选择,我现在,过的很开心。” 只是心上缺了一角,又因为害怕受伤,拒绝爱情或者说任何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罢了。 樊晟没有说下去,他垂着眼,喉结滚动。米姝顺着他的视线,发现他在看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她微不可查的动了下手指。 这枚戒指是她在今年情人节逛街时冲动买下的,因为小巧精致而价格又适中,她便鬼迷了心窍,第二天醒来就后悔了。 和韩吉吉说了那番话后,她回家整理梳妆台时恰巧翻出了这枚戒指,鬼使神差的便套在了无名指上。 樊晟抓住她的手腕,一字一句:“你是说,送你这廉价戒指的男人,可以让你开心?” 廉价?哪里廉价了!好几千的戒指,一点都不廉价! “对。” 手腕处的握力越来越重,米姝忍住想要挣脱的欲望,面不改色继续道:“在你看来也许廉价,自是比不上樊氏太子爷的身价。但我们是普通人,注重的不过是心意。” “去他么的心意!”男人爆了粗口。 “带你去酒吧,放任你被人调戏,离开半小时都没有来找你的男人,他能有什么心意?他的目的是什么你不知道?你被我吻了他知不知道?他要是对你有心意,他能这样?!” 他说这话时气急败坏的样子像极了大学时候的学长,而不是今晚看到的阴冷又气场强大的樊氏太子爷,米姝一阵恍惚。 “我不明白,学长你究竟想做什么。”她轻声问。 “分手,和我在一起。” “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呵呵,”米姝不由笑出了声,“学长真的是一点都没变呢,还是想什么就是什么。为什么要复合?我们分手几年了,我们又是怎么分开的,难道你都忘了吗?啊,不要说什么几年过去了,你发现最爱的还是我。这话我是不相信的。” “……那要怎样才能相信?”男人神色晦明。 “学长你是认真的吗?”米姝睁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樊晟却是紧紧盯着她的眼眸,明明握住的手腕处能感受到一刻不停跳动着的脉搏声,可她的眼里却是一望无边的平静。 “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 他蓦地放开手,声音干涩:“我送你回家。” 米姝转动无名指上的戒指,无声的呼了口气。 差一点点,她就要露出软弱的破绽了。 这大概是米姝头一回在男人面前这么镇定自若吧。 原来对着学长,她是可以做到如此决绝的。只要不听内心深处的声音,她就可以做的很好。 一路无言。 四十分钟的车程,米姝拿着手机在和韩吉吉插科打诨。因为她的拜托和嘱咐,韩吉吉严谨的没敢在同事群里吐槽他的情感经历,她便成了韩吉吉的垃圾桶。 而米姝的敷衍应和在樊晟看来,却是刺眼至极。他几次欲开口讽刺,都因着那句“不爱”而偃旗息鼓。 男人在想什么米姝不知道也不关心,她只不过感慨,不过是替客户送个东西,竟然又和男人搅合到了一起。 米姝没让樊晟开进小区,在门口下车后,男人深深望了她一眼,随即驱车离去。 这回,是真的到此为止了吧? 苏苏 这大概是今年以来米姝最清闲的一段时间了。 交给宋诏的设计稿还没有回复,米姝也懒得去催。 上官太太的花店也已经基本弄好,大概是因为樊晟的关系,上官太太之后对她格外的客气,收尾工作顺利又清闲。 除了这两个项目,米姝手上暂时也没有其他工作。而她这几天都在公司帮韩吉吉画图,看在他是‘男朋友’的份上。 但除此以外,米姝也不是没有烦心事。 回想起来,好像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谢创。 如果不是谢创,她就不会遇到李博言,也就不会因为想起了樊晟,而一时兴起将他们的故事画成了漫画,发表在网上。 后来遇到了樊晟,她便停了笔,没有再画。 只是网络是有记忆的,她可以假装忘记没有这一回事,但她的一众网友,却没有忘记,反而天天留言催她更新。 米姝以往爱看网友们的留言,现在却莫名胆怯。 ——木木好暖啊,苏苏好幸福! 苏苏就是米姝,是樊晟给她取的,因为他说姝姝听起来像是在喊叔叔,只是苏苏这个名字在他们后来的交往中只出现了几次。米姝还记得,男人大概是忘了吧。 木木是米姝临时给樊晟起的,而她画的他们之间的故事,她也并不担心会被人认出,除了她和樊晟,没人会知道这是他们俩的故事。 樊晟,更不会闲的在网上看漫画。 ——二十天了!整整二十天了!大米消失了吗??? 米姝在网上的昵称叫‘吃你家大米了吗’,她取的随意,她的网友们便也随意的喊她大米。 她很喜欢她的网友,所以她很纠结。 在遇到樊晟前,她确实有那个心情回忆往昔,不介意分享那些甜蜜和美好。可遇到樊晟以后,那个想和她复合被她拒绝的学长,她再去画那两人的回忆,又算什么呢? 一边说着到此为止,一边又在画着他们的爱情。 自虐吗? 太糟心了。 可是想着那些陪了她很久的网友们,她又觉得,不过是几幅画而已,有这么难吗? 总比手上这枯燥的修图有趣多了吧? “给,韩大设计师!” “好啦?中午哥请你吃饭~别客气啊!” 米姝自是没有客气的。 同样的午饭时间,同样的八卦新闻。 “最近金贝贝好惨啊。” “嗯?” “她的黑料一天接着一天放,影视资源一个接着一个被代替,看来上回的恋爱传闻,百分百是假的,不然太子爷怎么会放任他的女人被欺负?说不定这一切还是太子爷授意的。噫,好可怕~~” 米姝一脸黑线。 她真的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像韩吉吉这么喜欢娱乐八卦的男人。 “资本的力量真是太可怕了。可以让你红,让你被追捧,也可以让你一夜之间被全网嘲,成为大众茶余饭后的谈资。” “你有时间关心这些,不如多操心操心你手里的设计稿吧。你变丑了你知道吗?被甲方折磨的不够多还有这些闲情逸致吗?” 韩吉吉自顾自:“资本你知道吗?资本就是你我这等凡人望尘莫及的东西,或者人。比如樊氏集团,比如太子爷。” 米姝翻了个白眼:“谢谢,是你,不是你我,我不需要。” “米姝我和你讲,你太无趣了!哥再丑,也比你好看!” 而被称为资本的太子爷的助理宋诏,这几天可谓是苦不堪言。连续五天睡眠时间不足五小时,连轴转不停歇的开会作报告见老总。 他的上司,樊氏集团太子爷,自从在电梯里遇到那位名为米姝的女人后,脸色一天比一天阴沉,气压一天比一天低沉。 整个顶层办公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深怕一个不小心就被迫留下加班。 而这种状态,自樊晟上周参加晚宴后尤甚。 上回交给他的设计稿,也没有任何下一步的指示。宋诏期间询问过一次,只得了一个‘暂缓’的回复。 他自认对樊晟的心思揣测的十分到位,这回却令他迷惑了。 他到底,对这位米姝米小姐,是个什么意思? 若是无意,那为何频频做出反常行为? 若是有意,又为何没了动静? 看着阴晴不定折磨他们的上司,宋诏自作主张了一回。 米姝接到电话要去樊氏大楼面谈设计稿的时候其实是不愿意的,但宋诏告诉她,他很忙,没有时间,而之后的一周他又不在国内,只能麻烦她跑一趟,不会耽误她太多的时间。 其实米姝很想说,既然这么忙,何不等到回国之后再见? 可到底是她的甲方,不管是宋诏的意思还是樊晟的,她确实没有理由拒绝。 正午一点,樊氏集团一楼服务台的工作人员依然以饱满的精神姿态迎接每一位来客,兢兢业业恪守尽职的同时,也拒绝了米姝见宋诏的请求。 “抱歉,这边没有您的预约,您可以再联系下宋经理,确认是否是今天的约谈。” “……” 问题在于米姝打不通宋诏的电话。 她一时怀疑是否是自己搞错了时间。 米姝有些尴尬,在前台面带微笑的注视下,她坐到了大厅的沙发上,准备继续给宋诏打电话。只是电话还未拨出去,旋转门处就传来了一阵躁动。 米姝一抬头,便迎面对上了男人冷若冰霜的脸,眉眼之间满是不耐。 他快步的走了进来,一身黑色西装在人群中异常挺拔,身后跟着一群同样西装革履的男男女女。 在米姝愣神间,男人已转了向,抬步到她面前。 “你怎么来了?”拒人千里的漠然换成了一丝温情,樊晟轻声问。 米姝指了指他身后,“我来找宋诏。” 宋诏背后一个激灵,立马道:“是关于设计稿。” “走吧。” 米姝看向宋诏。 宋诏面露惊恐,内心大喊,看我干什么啊!米大小姐,放过我吧! “跟我上去。”樊晟声音微沉。 宋诏:“米小姐,很抱歉,是我疏忽让你久等了。” 米姝见状,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只要这个项目没有结束,那她和樊晟之间的联系就不可能彻底断掉。 宽敞的电梯里只有樊晟和米姝两个人。不同于重遇时的那回见面,这次米姝站在了他身侧。 “以后不用在大厅等,直接去我办公室。” 米姝没应声,内心却想,哪有什么以后,又为什么要去你办公室。 “设计稿在我那。” “合同甲方是宋诏。” “苏苏。” 米姝蓦地抬眼看他。 “我的身份很好用。相熟的朋友关系,于你,并无坏处。我知道,”视线在米姝手上戒指停留了一秒,“你有感情稳定让你开心的男友,那么我就会在你的道德底线上自我约束不踏过一步。” 所以,不用像只刺猬一样将满身的刺对着我,防备着我。 “你不愿意,我就什么也不做。” 电梯门开了又合。 米姝沉默了。其实她并不需要他的身份给她带来什么,她只想做一个小小的设计师,没有宏图大志,唯愿称心适意罢了。 只是…… 男人的脸色有些许苍白,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认真中带着落寞,而那句“苏苏”又触到了她内心的柔软。 米姝莫名觉得难过,她别开眼,回道:“哦。” 得到回复的樊晟,这才跨出电梯门。 “在办公室等我一会,有个会议,很快。” “宋诏也要去吗?”米姝急问,赶在他离开前。 她能感受到落在头顶的视线,她躲避着,听到男人沉沉的嗓音:“不用。” 随后开门离去,没过几秒,宋诏便走了进来。 “米小姐……” “既然今天无法讨论,那下次吧。” 宋诏实在无法理解这对男女,一个冷若冰霜,一个面无表情,两个人看起来都不高兴。 他听到樊晟用那种语气说话的时候还庆幸自己干的漂亮,可现在他开始怀疑,他的老板会不会放过他。 只是自己的女人生气了都不会哄的吗?最简单的直接卖惨都不会吗? 宋诏暗暗叹了口气。 “樊总可能因为高烧的缘故,近来事务又过多,所以情绪有些差,米小姐别放在心上。” 高烧吗?怪不得脸色那么苍白。 “不会。” “……” 这女人怎么回事?他说高烧,高烧! 算了,两人都没救了。 生日 要说女人善变,米姝不承认。 男人才是最善变的动物。 他们随心所欲,爱在他们心里似乎是最廉价的词。他们也是最优秀的演员,对爱你这种行为诠释的十分完美。 米姝承认自己在感情中是个完完全全的笨蛋,她永远不知道她交往的男人内心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米姝对男人的称呼那么恶劣。 因为狗男人说过的话都是放屁。 正常人应该都知道不越底线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总之不是这种大张旗鼓光明正大将车停在公司门口又穿的狗模狗样等她的这种行为。 米姝后悔,上周她不应该心软应了声“哦”。 男人来到她面前,脸上的笑很是刺眼。 “苏苏。” “有事吗?” “能一起吃顿晚饭吗?” “不能。” “今天是我生日。” 生日…… 米姝不记得了。 不仅是生日,还有很多纪念日,她都不记得了,只要想忘记,原来是真的可以忘记的。 “我和我男朋友有约会。” “他人呢?” “去开车了。” 樊晟闻言,挑了下眉:“是吗。” 米姝顺着他向后看的视线转头望去,那个眉飞色舞在讲电话的人不是韩吉吉是谁? 他不是说要加班?! “正要去开车。”米姝纠正。 话落,韩吉吉已收了电话快步走到她身边。 樊晟伸出手:“你好,我是米姝的大学同学樊晟。” 韩吉吉夸张道:“樊晟?!啊你好你好你好!我是韩吉吉,是小姝的同事。” “同事?”樊晟看了眼米姝,眼中意味莫名。 米姝示意韩吉吉:“你不是要去开车吗?快去!” 往常眼力见非同寻常的韩吉吉,此刻却像是故意般没有理会米姝。 “小姝你太不够意思了,认识樊总这样的大人物竟然藏着掖着不介绍我认识?!” 米姝瞪他。 “是吗,米姝倒是在我面前提起过你。不过韩先生,我今晚想请米姝吃顿饭,不知是否可以?” “可以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樊晟笑着看向米姝。 米姝不动。 韩吉吉到像是请他吃饭一般,迫不及待地推着米姝向车走去。 樊晟打开车门,米姝便被韩吉吉一把塞了进去。 “你是我男朋友你还记不记得!!!” “那不是在李博言面前才需要假装吗。妹妹,你太不够意思了啊,认识太子爷都不和我说!是不是有什么奸情?” “……你没看到我一直在给你眼神示意吗?哥?” “妹妹你傻啦?那是樊氏太子爷啊!我看他好像对你有意思,不就吃顿饭嘛,干嘛要拒绝?” “……” “你要真不愿意,刚刚干嘛不直接说出来?” 米姝要怎么告诉他,在樊晟眼里他们是男女朋友,他这个做男朋友的都不介意,还这么干脆的把她推过去,她难道对着他发火?那她之前信誓旦旦说着心意相通的话又算什么? “……算了。” “哎呀,一顿饭而已啦,他又不会把你吃了。要是晚点好事成了别忘了哥哥我啊!” “滚。” 米姝无法当着樊晟的面质问韩吉吉,一上车便拿起手机啪啪打了一通。 樊晟侧头望了好几眼,看她眉头紧皱的样子不禁无声笑了。 “你男朋友,挺大方的。” “他神经大条。”米姝没好气的呛到。 车子一路向前,窗外景象不知何时从闪烁的霓虹灯变成了斑驳的树影。 “我们去哪里?” “我家。” 房子像是不长住,虽然干净却没有人味。 灯光暖黄,米姝坐在沙发上,盯着樊晟在厨房忙活的身影。 男人说要做一顿饭给她吃,她没有任何异议,很是无所谓。 只是这样的氛围下,她的神思开始飘忽,飘到了久远的记忆深处。 生日对于米姝来说,是个最平常不过的日子。小时候大人忙,没有过生日这种仪式的意识,等米姝长大了,生日便更加可有可无了。 可和樊晟在一起后,男人便把他的生日过成了米姝的生日一般。 米姝确实忘记了男人生日的具体日子,但数字可以很容易忘记,那些回忆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第一年,樊晟带着她去坐了摩天轮,给她放了烟花。在漫天烟火中,他们接了一个长长的吻,摩天轮坐了一轮又一轮。 第二年,樊晟带她去了一个热带岛屿,在海边,他们手牵着手沿着沙滩不停的走,听着海浪声,背靠着礁石,他们抱在一起,接了一个又一个潮湿又黏腻的吻。 第叁年,樊晟带她去看了日出。他们依偎在一起,耳边是他动人的喃喃私语,他们在星星点点和灿烂橙光下,做了一场爱。 米姝还记得第一缕晨光出现时那句轻声的“我爱你”。 只是没过几个月,男人就说他腻了。 “宝宝?” “嗯?” 樊晟出来便看到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的米姝,她低垂着眼,神情傻愣,收起了浑身的刺,好像回到了从前那个乖巧的米姝。 他轻声喊了句宝宝,没想到得到了回应。 她抬眼望过来的模样,也勾起了他的回忆。 那个满心是他,对他毫无保留的米姝。 樊晟来到她身前,毫不犹豫地俯身亲了上去。 米姝眨巴着眼,这个男人,太像他的学长了。 不是西装革履,没有领结袖扣。他穿着黑色的卫衣,衣袖被他撸了上去,好像就在不久前,他也是这样,做好了早饭喊她起床。 在米姝感觉到男人把舌头伸进来的时候,她本能地往后缩了一缩,却没有拒绝。 樊晟见状将手抚上了她的后颈。 呼吸声渐渐沉重,气氛也越来越暧昧。樊晟不满足了起来,他一把将米姝抱起,自己坐下将她安放在了腿上。他越吻越重,像是要把彼此的呼吸声也吞咽,另一只手不停的抚摸着她。 米姝却在男人将手越过衣服伸进来的时候回过了神,她被男人的模样迷惑,因为那句我爱你而恍惚,又因为那句太乖了而清醒。 太乖了。 有点腻。 是不是因为她从不拒绝男人的亲近甚至渴望所以男人才会觉得她太乖了? 既然玩腻了,那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她拉住男人的手,脸上的情欲还未褪去,轻声问道:“学长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 “嗯?” 男人的手还贴着女人的背,他的拇指摩挲着女人的衣带,闻言用气音回道。 “米姝太乖了,有点腻。” 她一字一句,生生将樊晟从情欲中拉出,将他的错觉和温情一秒击的粉碎。 米姝从他腿上起身,继续道:“还请学长记住自己的话。” 男人张口欲申辩什么,可这些话,他又确实说过。 他向前走了一步。 米姝却跟着向后退了一步。 “还有,请学长记住,我有男朋友。学长觉得出轨没什么,我不行。” 樊晟脸色难看:“他不是你男朋友。” “他是。” “宝宝…” “米姝。我不可能相信你说的你还爱我,我也告诉你了我们不可能复合。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就有什么样的女人,是因为玩够了想结婚了正好我又出现了吗?还是因为不甘心?曾经爱你的人如今却对你不屑一顾?” 樊晟沉声道:“对,不甘心。那是因为你对我还有感觉。” “我没有。” 米姝倔强地拒绝他的靠近,她知道自己的否认听起来有些可笑。 “那为什么让我吻你?为什么回应我?”樊晟追问。 “因为犯贱,可以了吗?” 不是犯贱是什么?米姝强忍住落泪的冲动,瞪大眼睛看他。 她想女人也是善变的,比起男人来,更加,因为她们对待爱情更加感性,心也更加柔软。 至少米姝是这样的,不管她如何的否认,表面看起来多么坚决,多么洒脱,在樊晟面前好像总会露出破绽。 比如此刻。 她恨这个男人。本以为时间可以淡化一切,可对于米姝来说,并没有。有关于樊晟的所有,只要细细想,那些记忆便无处可藏。 她拒绝的了樊晟吗? 好像没办法。 她可以对李博言,对谢创冷眼相待,可对着樊晟,她做不到冷漠。 并不是因为她现在还爱他,而是她忘不了曾经。 “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 樊晟抱住她,嘴里不停道歉。可米姝坚决地推开了他。 “学长,我们不要见面了。” 逃避 隔天韩吉吉看到她,一脸八卦样地凑上来。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米姝推开他的脸,面无表情。 “和樊晟呀!有没有?嗯~”他坏笑道。 “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 “为什么不会。” “唉,”韩吉吉欲言又止,“其实我前天就遇到他了,喏,我嘴角这块青紫,不是撞的,是被打的。” “什么?”米姝惊讶。 “就我们上次去的那酒吧,我不是交了个新女朋友嘛,带她一起去喝酒。还没怎么喝呢,就被人拽了领子上来就是一拳。然后质问我,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这样对得起米姝吗!” 韩吉吉比划着,神情兴奋又夸张:“我一看,不对呀,他又不是李博言,肯定是误会了呀!我赶紧解释,又问他是谁,是不是在追求你,你猜他怎么说?” “不想知道。” “啧!他说他是樊晟,你大学同学来着,想追你但因为我踌躇了。我一看他递过来的名片,还真的是樊氏集团太子爷!我,韩吉吉,虽然被打的有些狼狈,但我竟然是人想追的女人的哥哥!天呐!” “……所以你就把我卖了?” 韩吉吉满脸不赞同:“怎么能说是卖了呀!你躲的是李博言又不是他!” 米姝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就说:“我就不能躲他了呀?你觉得我和他合适吗?你也说了人是资本家而我们只是普通人,他能看上我吗?如果只是玩玩的,你说你是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了?” 韩吉吉讷讷道:“也,也是哦。”又立马挤眉弄眼:“但他怎么就不能看上你了?!追你的人可从来没断过,你躲的那个李博言,在我们公司门口风雨无阻的等了你一个月,妹妹你要自信啊!” “那和他身边那些女明星比呢?” “可是我看他对你好像很在意啊,不然也不会上来二话不说直接给我一拳吧?他还拜托我先不要告诉你,他昨天和你说了吗?” 米姝摇摇头。 昨天……她拒绝再听他说一句话,也不想和他再多待一秒,樊晟没办法只好把她送回了家。 “完了,那我是不是说早了啊?”韩吉吉欲哭无泪。 米姝一脸平静:“我拒绝他了,以后也不会见面了。” “……你手中的那个项目,其实是他安排的吧,只要没结束,他就是你的甲方…” “我的甲方是宋诏,和他没关系。” “好吧,”韩吉吉拍拍她的肩,“有困难和哥说,管他什么太子爷,总归自己喜欢最重要!不过妹妹,你很优秀的。” 米姝失笑:“谢谢哦!” 其实米姝心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管她怎么躲,男人总会在她以为不会再有交集的时候突然出现。 她疲惫于这样的反反复复,也恨自己在男人面前不够狠心,更害怕自己不自觉流露出的对男人的放不下。 所以米姝选择了逃避,暂时躲开这一切,不想假装不在意,她接受了自己的恐惧。 她撒谎说手中的项目因为客户的原因暂时停下了,老板便痛快的给她批了年假。 米姝躲在她的小公寓里,认真的完结了被她搁置的连载漫画,从相遇到相识,在确认心意的时候结束。一切正好,既没有敷衍她的网友,也不用再逼自己回忆下去。 她切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卸载了聊天软件,拔掉了电话卡,她也不去看那些留言。 每天做的,就是泡壶茶,坐在吊椅上,看一整天的书,然后睡觉。 书和睡眠于米姝而言,是她自我调节的两个最佳选择。沉浸在书里,她可以暂时忘记现实世界,获得片刻的喘息。睡眠更是可以停止大脑抛弃一切。 第八天的时候,她终于出了门,为了觅食。 躲在家里的七天时间里,她一开始吃不下东西,后来饿了就熬小米粥喝,蒸玉米紫薯类的粗粮吃。再后来有胃口了,就煮泡面,鸡蛋加餐。 人一饿,好像所有问题就都没有满足口腹之欲来的重要了。 所以在米姝下楼见到在她小区门口抽烟的男人时,心情好像也就没那么的波动。 快要入冬了,小区里的树光秃秃的,很是萧条,风打在脸上已有了刺痛感。 樊晟穿着一件黑色的冲锋衣靠在车上,脚边落了一地的烟屁股。看到她出来,随即掐了烟头,直起身来。 米姝走过去,在离男人一米的地方站定。 呛鼻的烟味扑面而来,男人的脸色很是憔悴,眉眼间满是疲惫,青色的胡渣冒了出来,眼角似乎还有血丝。 他一言不发的两步跨到米姝面前,抱住了她,而后沉沉的呼了口气。 米姝任由他抱着。 她觉得自己肯定产生了错觉,才会在男人身上感觉到了后怕的情绪。 樊晟是在第叁天的时候发现联系不上米姝的。宋诏打不通她的电话,他找到她公司,韩吉吉又告诉他米姝请了假,谁都找不到她的人。 他驱车赶到她家楼下,一颗心在看到亮了灯的房间时才落了下来。 第四天他等了一天,没有等到下楼的米姝。第五天也一样,第六天的时候,若不是看到她关灯的身影,他差点就冲了上去,惊出的一身冷汗被风一吹,心也跟着一凉。 樊晟不敢上楼直接找她。 他知道米姝有遇事就想躲起来的习惯,以前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改变了她让她把事情都说给他听。 以往他是答案,如今他却是问题。 米姝不知道男人心里在想什么,她饿了,很饿。 “我想吃火锅。” “我带你去吃。” 出了小区开过一条街,就有一家火锅店,米姝给樊晟指了路,不过五分钟就到了店里。 她飞快的勾了番茄锅和辣锅,刷刷的点了几个菜,就将菜单递给了服务员,也没问樊晟要吃什么。 服务员有些迟疑,却什么也没说离开了。 等待的时间里米姝才觉得有些无措。 她没有拿手机,也不想说话,只好撑着下巴看外面。 “玩吧。” 和手机一同出现在她眼前的是骨节分明的手。 “我下了几个小游戏,社交软件也都有。” 米姝接了过来。 没有锁屏,整个屏幕都是各种小游戏,她随便打开了一个消消乐玩了起来。 还没有到真正的饭点,整个店里零零散散坐了叁桌人,米姝才玩了两局,菜就上齐了。 吃饭过程里,樊晟在煮,米姝边玩边吃。可能因为前几天吃的太少了,虽然饿却很容易饱,她吃了一半便吃不下。 “不吃了?” 米姝点头:“嗯。” 樊晟将剩下的一半一扫而光。 送她回去的路上也很安静,只在下车前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串串。米姝脱口而出。 “好。”樊晟应道。 傍晚出门的时候米姝才想起来他们没有说好时间,但她心里却觉得无所谓,本来她就是打算一个人吃的。只在在同样的位置看到同样的人和同样的车时,米姝心里还是起了丝波澜。 现在五点,这个时间并不是吃晚饭的正常时间。米姝没有想到男人已经在了,她甚至怀疑,他有没有离开过。 “去哪里吃?” “……小区门口。” “那走过去?” “嗯……” “还是没带手机吗?” “嗯。” 樊晟陪着她给她当了两天的饭友。 分开的时候米姝说:“我明天上班了。”所以明天别来了。 “好,记得把手机开机。”别再让人找不到。 米姝背过身往家走时心想,就这样吧,随便吧。 人又不是只为了情情爱爱而活。 放任 米姝插回电话卡,下回了聊天软件。 看到接近一百个未接电话的时候米姝吓了一跳。有宋诏打的,韩吉吉和崔筱萱打的,更多的都是同一个未知号码,在每一天的几个差不多时间里,坚持不懈的打了六天。 而微信上的好友申请也冒了十几条,留言都是:看到了回复我吧。 米姝没有回复但点了通过,接着在微信上回了韩吉吉和崔筱萱,告诉他们说自己没事,明天上班。 崔筱萱应了个好。 韩吉吉很是夸张的强调自己担心到差点报警。 米姝回了个呕吐的表情。 她并不需要也不大习惯这样的牵挂。 米姝的父母是因为年纪到了才遵守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而在一起的,他们彼此没有什么感情,家庭这个词对于他们来说更多的是束缚,生下米姝,也只是为了完成一个“任务”。 但他们又尽到了作为父母的责任,将她养大,供她读书,只是这个漫长的过程中少了爱与温情罢了。 米姝生活在这样的家庭氛围中,她便也习惯了这样的淡漠与疏离。 其实她本身就是个冷情的人,不管是对亲情还是友情。唯独在爱情上,她享受过最暖的光,也淋过湿冷的雨,让她患得患失,望而却步。 要是问米姝,你恨吗,你怨吗? 有的,对她的父母,对她所有交往过的男人。 但很多吗? 也没有。 纵然她的快乐与悲伤皆依附于他人,她也知道,情感从来都不是单一性的,和人一样,复杂而说不清。 就像此刻她对樊晟的感情。 她无法改变或者阻止男人的所作所为,那她能做的,只是放任。 任由他出现,纠缠,也放过自己,别再执着过去。 米姝隔天到了公司,果不其然的韩吉吉黏在她身边念叨个不停,她说晚上请喝酒才停歇下来。 她手边除了宋诏那个项目,并没有其他工作。 米姝给宋诏打了个电话。 “宋先生,你好。” “你好,米小姐。” “是关于设计方案,什么时候方便出来面谈呢?” 电话那头有一瞬的静默,“是这样的米小姐,方案我后来又看了,没什么大问题,后续也不需要再改了,至于后一步的装修什么的,我已经和你们骆总打了招呼,暂时不进行,所以这个项目就到此结束了。” 米姝有些猝不及防,但对她来说却是件好事,于是回道:“好的。” “谢谢米小姐,这段时间费心了。” 其实宋诏也很纳闷,前几天突然被告知不要继续,结合樊晟这段时间的反常与阴沉的脸色,宋诏情不自禁的脑补了一出滑铁卢大戏。 但他私心里还是希望他的樊总能称心如意的,毕竟哪个下属喜欢阴晴不定的上司呢? 无所事事的米姝又帮着韩吉吉修了一天的图。 崔筱萱说公司附近新开了一家日料店,已经预约了位置。到了下班点,米姝和崔筱萱便打算步行过去,留韩吉吉一人去将车停到日料店周围。 崔筱萱这人,用一个字形容她,就是飒。潇洒又高傲,看着好相处,其实是生人勿近。 和米姝不一样的是,崔筱萱的傲是与生俱来的,自信充满魅力。 米姝有时羡慕,有时又漠然。 现实是,比起崔筱萱,她似乎和韩吉吉更加亲近。 只是成人的世界里,每个人脸上都戴着厚厚的面具。 不过此刻,她们相处很愉快。 “你爱吃日料吗?” “唔,吃的不多。”米姝笑。 “年底的旅游应该是去日本吧,到时候姐带着你,会让你爱上的!”她眨眨眼。 “旅游?” “啊,小姝是第一次和我们出去玩吧,骆总很大方的,公司团建,费用全包。” “是啊,我今年年初才来。” “那不要走哦,我们公司,别的不说,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米姝大笑了起来。 不过笑意在看到前方靠着门柱吸烟的男人时淡了下来。 男人一身黑,更显身材修长和挺拔,米色的线帽柔和了男人身上冷漠的气息,看起来却有些不那么精神。 “认识?”崔筱萱顺着视线望过去,问道。 “嗯。” “那我在前面等你?” “不用。” 米姝和崔筱萱走过去,男人已经发现了她们。 他掐了烟,扔到一旁的垃圾桶,看向米姝,问:“一起吃晚饭吗?” 她摇头:“我有约了。” “在哪?我送你们过去。” “不用了,很近,我们走过去。” 短暂的对视后,米姝继续说道:“先走了。” “好。” 走出好几步,崔筱萱才问:“樊晟?” “嗯,你认识吗?” “看了好几眼才认出来,之前在朋友聚会上见过几面。” “他是我大学学长,我们……有点矛盾。” 她笑了声,戏虐道:“我们公司底下不会又出现个连续一个月等你的男人吧~” “怎么可能啊。”米姝失笑。 日料店里,韩吉吉比她们早到了一步,点完餐,等餐间隙他说起了在门口看到的樊晟。 对于他一向喜欢夸张表现的行为,米姝无可奈何却又制止不了。 崔筱萱听完了莞尔:“我这倒是也有一个他的八卦。” “嗯?!快说快说!”韩吉吉八卦之心熊熊燃起。 …… “我听说,他身边女人不断,对情人大方又温柔,就是换女人的速度有点快,所以呢,我有个小姐妹就想试着追追他。” “追上了吗?” “没追上。” “然后呢?” “她换了个男人追。” “……” “至于你形容的冲动不理智的樊晟,和我印象中的还是有点出入。” “哎,说来说去,还不是我妹妹魅力大嘛!” “你亲妹妹?” “你说谁?” 崔筱萱和米姝同时开口。 米姝接着说:“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嘛,不可能。你别脑补了,娱乐圈那么多八卦新闻,还不够你关注的啊?” “女人感情的事你就不用瞎掺和了好吧?”崔筱萱跟着嫌弃道。 “服务员,把最贵的菜全都给我来一份!!” 崔筱萱打趣说的玩笑话,没想到一语成谶,男人真的每天都在公司楼下等她下班。 他说:一起吃晚饭吗? 她回:不。 她也不找什么借口,就那么直截了当。男人被拒绝了神色也无变化,接着说:送你回家。 米姝仍旧拒绝,男人点点头,却跟着她一起坐公交,陪她回家。 这样坐了两天公交,她想,为什么要拒绝呢? 学长这个人,想做什么是一定会做成的。若是不达目的,一定不会罢休。 那就顺他的意好了。 反正也不会改变什么。 既然决定不再执着于过去,那就把他当作一个普通的男人,不是学长,不是初恋。 只是白天在公司要忍受韩吉吉八卦的眼神,下班了要面对纠缠不休的男人。 她忍不住问:“你不忙吗?” 男人面不改色:“不忙。” 这话要是被宋诏听到,大概要吐血。不管是工作起来不要命还是放手不管,苦的都是他。 联系不上米姝的那几天,樊晟想了很多。他的纠缠,米姝的排斥,可要他放弃,他又做不到。 他让宋诏联系启泽直接结束项目,不再想通过什么手段去接近女人。 也许他一开始就选错了方法,他的犹豫,他的试探,无疑又添了一层伤害。 简单直接的追求,像大学时那样。 男人是个合格的司机,看出女人不想讲话,便也不出声。 像一场滑稽的默剧,他们的背后是一个巨大的幽灵,在狰狞地无声比划着,可望过去的时候,却只是两个无言的男女,各置一方。 米姝原本以为男人达到第一个目的后就会有第二个,可她发现,只要她不说话,男人便也不说话。只在分开时说一句“明天见”,即使米姝没有回应,男人也乐此不疲的每天重复。 只是习惯是件可怕的事情,米姝知道。 崔筱萱说樊晟对待情人大方又温柔,米姝也是知道的,他一向如此。 而温柔,是比习惯更加可怕的东西。 他会帮你占座,会陪着你在图书馆从早待到晚,再送你回宿舍。会注意一切你感兴趣的事,送你书,带你看展览。 他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不会让你有压力,但他也无处不在,润物细无声地般侵入你的生活。 樊晟在做同样的事,米姝不能万分肯定,但她想掐断这个可能性。 所以在男人说“明天见”时她没有回应,却在第二天男人照例等她时,上了另一个男人的车。 于邡 于邡是米姝上回和韩吉吉喝酒时在酒吧认识的。他们在谈论手上难搞的客户时,于邡就在旁边听着。他送了几杯酒,借机插入了话题,几句话下来,他便成了米姝的潜在客户。 他有一栋叁层小别墅需要装修。 韩吉吉和崔筱萱都表示,米姝是他们中最出色的设计师。 其实不过是因为米姝最闲罢了。 米姝和于邡交换了联系方式,发了公司介绍和她的几份作品过去,于邡表现了很大兴趣。 而他也很爽快,没有考虑多久就和米姝签订了合同,并约定了去别墅看看现场。 米姝和于邡从公司下来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才想起男人来。 她脚步不停,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走过。 手机很快震动了起来,她也没理。 直到她和于邡驱车离开,手机才停歇了下来。 于邡注视着前方,语气随意:“刚刚那个是你的……追求者?” “谁?” “门口穿黑色夹克的高个子。” “……我不认识,为什么这么说?” 他笑了:“他看我的眼神,在警告我。” 米姝也跟着笑:“你看错了吧,我不认识他。” 于邡没在继续说下去。 米姝看了眼手机,除了未接电话外,还有一条信息: “去哪里?” 米姝想,她没有义务要告知男人她在干什么。 于邡是个风趣幽默的绅士,和他聊天不会有尴尬的时刻,他的行为包括眼神也不会让米姝感到冒犯。他也不是一个难搞的甲方,以目前情况来看米姝得出定论,她提出的建议于邡总是接受的,当然他也会提出意见,但意见的方向却是相同的。 合作真是万分愉快了。 所以于邡提出说要请她吃饭时,米姝答应了,结束后问她要不要一起喝一杯,米姝也没拒绝。 仍旧是同一家酒吧。晚上八点,稍显清闲。 酒保似乎是记得她,搭问道:“一个人?韩吉吉没一起吗?” 她接过酒,于邡不知道去哪里了,回道:“不是一个人,没来。” 韩吉吉最近和新女友如漆似胶,这会估计不知道在哪儿约会呢。 “对哦,他最近交了个新女友~” 韩吉吉就是有这么大的本事,不仅八卦别人,连自己的事情都藏不住。 “小姐姐,单身?” 米姝闻言,“小姐姐?” “喊你妹妹你不开心,喊你美女又有些俗,还是小姐姐吧,亲近~” “谢谢啊,我们没有亲近的必要。” 他笑了起来,米姝发现,酒吧里不管是酒保还是服务员,都长的清秀标志,俊男靓女,十分的养眼。眼前这个酒保,看起来要比她小,笑起来嘴边的两个酒窝很是迷惑人。 “小姐姐说话真有趣,长得也美,你知道吗,从你进来开始,起码,”他伸出一只手,“在盯着你呢。所以千万别落单哦~” 米姝默了几秒,“谢谢,不过,”她也伸出手,示意了手上的戒指,“我不是单身。” 酒保却笑而不语。 “聊什么聊的这么开心?”消失的于邡终于出现了。 米姝:“叙旧。” “我有几个朋友也来了,过去喝一杯?” 临走前,酒保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 米姝没放在心上。 只是在走近卡座于邡将手放在了她腰间时,她才觉得有些异样。 “介绍一下,我找了许久终于找到的设计师,米姝。” 米姝上前一步,不着痕迹的躲开了手。 “嗨。” “久仰大名,谢谢你救了于邡的别墅,没让它落得个长草的下场。” 米姝微笑了下。 之后于邡又表现的无比绅士,帮她挡酒,制止他朋友们的调笑,好像她刚刚的异样感只是因为酒保的话才产生的错觉。 米姝笑自己过于敏感了些。 晚上九点,对于很多人来说还只是夜生活的前奏,酒吧也开始热闹了起来,音乐轰响动感。好像工作日的意义在这些人眼里,并不存在。 她靠近于邡,大声说:“你们喝吧,我明天还要上班,先走了。” 于邡先是很讶异,很快又笑了,大声回:“那走吧。” “你也走了吗?” “嗯,一起走吧。” 米姝看到他凑到他朋友耳边,说了几句,他朋友举了举手中的酒,笑容莫名。 音乐声随着电梯门的合上被隔绝开来,一路无言,直到上车,米姝还在想什么样的说辞既不显得尴尬又很平常,能让对方不送她到小区门口,却冷不防的听到他问: “去你家还是我家?” “什、什么?” “嗯?你这是真的惊讶还是假的?” 米姝镇定道:“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 他笑,一脸别闹了的样子,又打开储蓄盒,拿出了一副金边眼镜戴上,这模样真真是斯文败类,接着说:“嗯?那不然你为什么答应我去喝一杯?” 她真是昏了头,不长记性。 是啊,为什么会答应呢? 难道说因为觉得他幽默风趣又绅士是个可以结交的朋友? 这话还真的站不住脚,何况他们还只是认识几天的甲方乙方关系。 “总之,我不是那个意思。”米姝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中的手机。 于邡注意到了,不禁哼笑一声。 “地址。” “誉天国际。” 米姝有些吊着的一颗心在看到樊晟时落了下来。 于邡也看到了。 “原来还真的认识啊。”语气中带着可惜。 米姝沉了口气:“于先生,我很抱歉我的误解让我们之间产生了一些误会和不愉快,对我来说你是个很好的合作对象,也仅限于此。我希望今天的事不会影响我们今后的合作。” 他呵呵笑了,“别那么严肃啊,是我误会了,合作愉快。” 话落,车也停了下来。 “那再见。” “下次见。” 米姝顶着身后的视线,朝立在门口的男人走去。 樊晟沉沉的看着她,一言不发,直到她走近,才抓住她的手,宣誓主权般扯进怀里。 誉天国际并不是米姝住的地方,是她曾经那个难搞客户的,也是第一次遇到樊晟时的高级住宅区。 她说完地址就给男人发了条信息,让他去一趟誉天国际接下她。 显然男人明白了她的意思。 用这样的方式来解决问题,是米姝能想到的最优方法。 签了合同,那于邡就是她的甲方。她没有必要激烈地去指责对方,破口大骂或是出言讽刺,将场面弄的不可收拾,那确实太过小题大作。 当然,她是有些害怕的,毕竟她对于邡的了解太少了,无法预知未发生的一切,未知令人恐惧。 在她看来,她处理的很好,唯一的麻烦就只有身边这个男人了吧。 米姝被箍着有些难受,她推了推男人,却被抱的更紧了。 “他已经走了,你可以放开我了。” 男人似没听到一般,将她拉进了电梯。 他不说话,米姝便也不说话。 直到进了家门,樊晟才忍不住般,语气带冲:“喝了多少酒?” “你真是出息了啊,胆子大了,竟然敢一个人和男人出去喝酒了。” “嗯?和他认识多久了?了解他吗?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和人出去喝酒?” “怎么不说话?对着别的男人聊的很开心,怎么现在不说了?” 米姝‘和’字还没说出口,男人又呛声道:“别说和我没关系!” “和我没关系你给我发信息?知道怕了?几回了?能不能对男人有点戒心?长点心眼?” 是啊,她没有心眼,谁让她命中带渣男体质呢? 他抓起她的右手,继续道:“你以为你戴了戒指男人就会看到了,你说你有男朋友他们就会信了?” “除了我会信你的狗屁话,你觉得谁还会信?” 你也并没有信好吗…… “你别老是脑补好吗?我没有怕,给你发信息不过是拿你当下挡箭牌。他可什么都没做,更不会像你这样,随便抓‘有夫之妇’人的手。” 樊晟闭了闭眼,深呼了口气。 现在的米姝,让他无措。 他告诉自己不能急躁,但他似乎做不到。 他逼得太紧,人会跑。 他不逼了,以为自己找对了方法,终于不再躲着他,接受他的存在,结果只是不在意罢了。 他的明天见,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看着她一句也不说的从他身边走过,电话不接信息不回,他无法形容自己看到那条信息时的心情。 又急又气。 然而他的气急败坏,担心焦灼,于她却是不痛不痒。 她此刻的眼神里,也没了之前看他时带着的怨恨。 她越来越清醒,而他越来越无力。 能庆幸的大概只有,在她遇到困难时,还会想到他。 若是米姝知道樊晟此刻所想,大概会说,那是她不想打扰韩吉吉的约会。 米姝撇开头,晃了晃手:“可以松开了吗,我要回家了。” “我送你。” “谢谢。” 万圣节(ωоо1⒏ υiр) 樊晟又变回了之前淡定从容的模样。 好像刚刚大声训斥人的是另一个男人。 米姝看着倒也觉得新奇,毕竟她从前那么乖,可是个省心的女朋友,没有经历过。 现在看他皱眉捏鼻梁,眉眼间具是烦躁,无可奈何恨铁不成钢的架势,米姝还有些得意。 完全放下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也没有办法一蹴而就,但若是一次一次的放下,哪怕一点点,就不需要努力地去不在意了。 熟悉的街景纷沓而至,车速渐缓,直至绿化带。 米姝想了下,还是道了谢:“谢谢你的帮忙。” 他熄了火,侧过身直直的望过来,语气平缓:“那我可以要个谢礼吗?” “你要什么?” 有那么几秒,米姝以为男人要亲她,可对方一动未动,只是将她望着。 他轻声问:“我要你就给吗?” “你说了我才能回答你啊。” “这个。” 男人终于动了,一只手伸出将她左手上的戒指拽下,俯身时另一只手绕至她的后脑,用力的咬上了她的嘴唇。 是真的咬。 带着一丝凶狠味道。 因刺痛而睁大的眼睛对上男人的,眼里一片墨色,看不出情绪。 呜咽声被他吞走,咬之后便是大力的吮吸,嘴唇碰上柔软的舌,米姝挣扎不过,便也像男人那般,张口咬了上去。 可男人太熟悉她的敏感点了,她的耳后,脖颈,稍稍触摸,都会让她不由自主松了口。 “樊晟!” 他卷着她的舌,将她呼吸一并吞咽,直到她喘不过气来,才离开抵上她的额间。 “对不起,我忍不住。” 说罢,才将揣在手中的戒指重新套回了她手上。 她对男人掩耳盗铃的行为莫名万分又无语至极,行为不再受限制,她一把推开男人: “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样?!有意思吗?” “对不起。” 声音诚恳,可神态却毫无歉意。 “滚”字在口边转了几个来回,还是没有说出来, 她下车,将门重重甩上。 “米姝。” 男人跟着下车,几步追到她面前,手中拿着一个大盒子:“这是歉礼。” 米姝觉得他真的有病。 “是个数位屏,你应该用的到。” 没等她拒绝,他又突然扬起嘴角,一脸坏笑:“如果你不要,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刚刚的行为并没有冒犯到你。” 忍不住是真的,想确认女人还在不在乎他也是真的。 只有惹恼她,他才能逃离无措感。 米姝气笑了,扯过盒子,要,为什么不要,不要是傻子! “明天见。” 鬼和你明天见啊,明天她要加班! “小姝,昨晚干嘛去了,这么困?” 崔筱萱递来一杯咖啡,米姝道了谢,“嗯……加班。” 她撒谎了。 昨晚没有忍住,男人送的数位屏用的很顺手,她一画便画了很久。 果然贵的东西就是好用。 想起因为她的突然完结而忿忿不平的网友们,米姝决定将于邡作为她下一个故事的主角。 斯文败类的企业家,和……冷酷美艳的酒保小姐姐。 经历稍稍做了修改,她越画越上头,等回过神来时已经是凌晨叁点。 熬最爽的夜,迎接最痛苦的早晨。 等闹铃响,睁开刺痛的双眼,整个人都意识不清精神恍惚。以至于出门看到樊晟时,一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觉。 男人神清气爽,表情明朗:“早上好。” …… “别告诉我,你住我家附近。” “是个好主意,我会考虑的。” “……”米姝太困了,一点都提不起应付的心思,有了免费的司机,她没有客气,径直上了车。 而她上车后,还真的睡了过去…… 想到这,她看了眼桌上的叁明治。 她看不懂男人,也快看不懂自己了。 “筱萱姐,这家的叁明治你是不是很喜欢吃?给你。” “啊,他们家很难买的,日期还是今天的啊,你一大早去排队买的啊?”崔筱萱惊讶道。 “那个,没有啦,是朋友给的。” “哦~~谢啦!” “什么叁明治?我也要。” 米姝看了眼凑过来的韩吉吉,突然迁怒:“没你的份。” “干嘛凶我。算了,不和你计较,马上万圣节了,去游乐园玩吗?听说有主题灯光秀诶!” “你几岁了,还要去游乐园?” “米姝我警告你啊,无趣不是你的错,但阻止别人有趣,你就罪大恶极了!” “……” 米姝没再理他,开始着手于邡的设计稿。 她一向不会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人的心思。如果真的答应了对方喝一杯的请求就等于接受了一夜情,她不得不怀疑,到底是她不正常还是他们不正常,还是说,这个举动存在着不成文的意思。 撇开昨天糟心的不愉快,于邡确实是个好的甲方。 她不知道的是,这个好是不是夹杂了其他的心思,她的拒绝,会不会让对方故意刁难?或者直接解约? 那她真的有必要去烧个香了。 万圣节是年轻人的节日,但它又不像圣诞节,大街小巷都是过节的气息。 对于米姝来说,更是个毫无存在感的节日。 但是年轻人爱玩,各个游乐园里都装扮起了万圣主题,宣传起了惊险刺激的鬼屋,还有韩吉吉说的灯光秀。 米姝当然也是年轻人,可她对游乐园实在没有什么好感。 所以她无情的拒绝了韩吉吉的提议。 她更愿意留在公司加班。 于邡还是她的甲方,甚至还时不时给她发消息表达他的一些建议。除此以外,不再接受对方任何的邀请。 樊晟真的成了她的免费司机,从之前的接她下班变成了送她上班再接她下班。 他们交谈依然不多。 男人单方面的‘明天见’,又多加了一句‘早上好’。 但事情却也渐渐失控了,因为她发现,沉默不再是忍受。 崔筱萱:“小姝,真的不和我们去吗?” 米姝回过神,拒绝道:“不去啦,你们玩的开心!” “你是要和樊晟约会去吗?”韩吉吉贱兮兮的问。 “我加班,谢谢。” 米姝说不清她和樊晟之间的事,便索性承认了他是在追她,不然她也无法解释每天准时准点出现在公司楼下的男人是怎么回事。 公司的人都走光了,只剩她一个。 手机上没有男人的任何信息。 但她知道他在楼下等着,韩吉吉拍了一张他在门口抽烟的照片给她。 他的烟瘾似乎有些大,他以前没这么爱抽烟。 他以前也很讨厌等人。 米姝记得,她要是动作慢了或者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他会在她耳边念叨个不停。 米姝关上灯,锁好门,下了楼。 踏出电梯的第一步,她便踌躇了。 樊晟朝着电梯的方向背靠着立柱,一见她便掐了手中的烟。 她慢慢走过去,不是很难闻的烟味串到了她的鼻尖,男人的神色沉静,看不出任何不耐。 “我加班。” “嗯,饿了吗?一起吃饭吧。” 虽说是陈述句,但语气中她却听出了小心翼翼。 米姝垂下视线,应道:“…好。” 男人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想吃什么?” “火锅。” “这么爱吃火锅吗?” “还好吧……” “那走吧。” 追·更:ρο1⑧s𝓕。cᴏm(ωоо1⒏ υiр) 醉酒 刚上大学时,米姝每天都是一个人吃饭,独来独往。 她缺少与人相处的正常能力,无法分辩他人善意的微笑是真的还是假的,所以只有选择避开。 后来樊晟开始追求她,总会在恰当的时间里突然出现在她身边,说要和她一起吃饭。 再后来,她觉得怎样都可以。 重点是吃,而不是陪伴。 她一个人住后,就自己开起了小灶,网购食材多方便呀,应有尽有。 她想这么多就是在告诉自己,只是一顿火锅而已,不会改变什么。 可有一就有二,男人又是贯会找破绽的人。 他不说花言巧语,也不用强硬的态度对待她,只在微小的细节上诱惑她,迷惑她。 男人想要温柔体贴起来,还真的比女人要厉害。 米姝原本以为,她换种态度以平常心面对男人,他总有一天会觉得无趣,觉得厌烦,到那时候,谁还记得一开始的悔恨与不甘? 初衷都被模糊了,那还要追求什么结局呢? 自然是平淡无奇,各自生活。 但樊晟没有,至少现在没有。 米姝不知该说他有毅力还是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 不过现在也没什么精力去想这些风月了,她最近忙着加班,于邡的稿子她已经修了八稿了,不是这里不满意,就是别的他还要再想想。 除了他的,米姝手上还有两个客户,一个复式公寓,一个小别墅。 她赶着稿,崔筱萱来到她位置前,喊道:“米姝。” “筱萱姐,怎么了?” “陪我喝一杯吧。” 米姝惊讶,她放下笔,看了眼崔筱萱,她神色正常,情绪也没有任何不对,随即笑道:“好呀。” “去你家,方便吗?” 米姝点点头。 “那走吧。啊,对了!”崔筱萱恍然,手往下指了指,“忘了还有他。” “他不重要。” 不重要的男人没有露出一丝恼意,只说了句注意安全便离开了。 崔筱萱打趣:“他心里肯定在骂我。” 米姝的这间小公寓还从未来过什么人,不是她个人领域意识强,而是没有必要的人可以邀请。 她对崔筱萱的提议自是讶异的,她可不是那种愿意发展同事情谊的性格。 虽然她们之间的关系要比以往亲近些,但米姝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她们之间真的有多亲密。 但显然,崔筱萱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事,不然不会到了她家,就一言不发喝起酒来。 米姝家里没有酒,她并不爱喝酒。酒是崔筱萱带过来的,红的,白的,酒瓶上各种文字的。 这是要在她家喝死过去吗? “是不是在想,我怎么了,突然找你喝酒?” 米姝点头,并没有否认:“嗯。” “真实诚。”她大笑,“是个很老套的故事啊,说吧,有点掉价,不说,又憋得慌。你看,”她又指了指桌上的瓶子,“叁瓶下去了,我怎么觉得一点都没喝呢?” “那你说吧,我想听。” “那我说啦?”她晃晃手中的酒杯,米姝第一次见她笑的这么甜。 “嗯。” 崔筱萱在大学的时候交过一个男朋友,那时候她觉得爱情很简单,两个人在一起快乐就好。直到两人毕业,对方进了她家的公司。她以前对门当户对这个词不以为然,直到自己遇到了,才发现这四个字足以摧毁全部的爱情。 “他说我爸挑剔他,无论他做什么都不满意。我呢觉得他不懂我爸的苦心,太玻璃心。我爸宠我,什么都要留给我,我说以后也是他的,但他却说我那是施舍。” “结束,从无休止的争吵和误解开始。我哪里知道,有时候男人的自尊心远远大过爱你的心。” 她说这些话时没什么表情,身子随着摇椅一晃一晃的。 “男人啊,好像总是要做占上风的那个,情感里,地位上,你觉得不重要的东西,在他们眼里却无法忽视。” “今天他结婚了。”她转过头朝她笑:“不是因为余情未了哦!” “只是唏嘘罢了。” 米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也跟着喝酒。 自尊心吗?爱情中的自尊心,无论有还是没有,都会被唾骂,好像有点惨呢。 “该你了。” “什么?” “樊晟啊,他有点颠覆我的想象诶,真的风雨无阻地连续两个月等你下班,没想到堂堂樊氏太子爷是这样追人的,真诚是真诚,但也太无趣了吧。” “呃……” “你们以前有过什么吧?你看他的眼神不对哦。” 米姝灌了一杯酒。 “你们是因为这样那样的现实原因才分开的,我和他分开,是因为他不爱我了。男人有自尊心,女人有时候会忘了自尊心是何物。” “晓萱姐,”米姝将杯中的酒倒满,“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哦!” 她大笑。 “韩吉吉一直说你无趣,我看最无趣的就是他了。” 酒一直喝到了后半夜,大多时间都是望着窗外自己喝自己的,米姝还煮了泡面当作夜宵,崔筱萱虽然嫌弃是垃圾食品却吃的很欢。 后来她又问,那樊晟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米姝答不知道,可能是不甘心。 “哼,男人的劣根性。” “小姝啊,要当心,这种能屈能伸的男人,可是最危险的。” 她自是知道的。 崔筱萱喝醉了,米姝赶她去洗漱完了就在她床上睡下了。 米姝睡不着。 要是能喝醉就好了,好过她清醒的胡思乱想。 她翻玩着手机,莫名烦躁,想宣泄,又找不到出口。 她有些话想说。 两点了,男人总该睡了吧? 不再犹豫,她点开聊天界面,一条一条语音发送了过去。 :我喝了酒,所以我现在醉了。 :我知道你之前离开我是因为不够爱我,我抗拒你抵触你否定你是因为我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但我现在接受了。 :我和你一起吃饭,让你接我上下班,不只是在告诉你,也是告诉我自己,要把你当作一个普通的追求者。 :可是这个普通好像也没那么普通啊,除非把那些记忆从脑海里拿走。 :但怎么可能啊…… :学长,我们都变了,我不是以前那个乖女孩米姝了,不再一直看着你,依赖着你,离不开你。 :我一直把你当成以前的学长,但你不是,你怎么可能是呢?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们好像都不合适呢。 :学长。 :我以后不会再喊你学长了,虽然现在也不喊。 :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啊,是真的很快乐,很幸福。只是那段记忆好像无法拿出来回忆。 :因为很难过,太难过了。 米姝还想继续说下去,屏幕上突然出现了男人的名字,她直勾勾地盯着,直到震动声停。没几秒,又响了起来,她点了接通。 “我没有哭。” 没等男人开口,她先一步说道。 男人声音沙哑,“嗯,喝了很多酒吗?” “是啊,很多。” “明天醒来是不是会忘掉?” “会吧。” “那我明天再说。” “你想说什么啊……” “我说了你不可以忘记。我们很合适,我现在比以前要更爱你很多很多。” 米姝不信,“你是大骗子,我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你这样的大骗子。” 樊晟没有反驳她,而是哄她:“睡觉吧,明天起来会头痛。” “学长,我嘴上说着不要再见面了,现在却还是见你还和你吃饭,接受你的殷勤,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在欲擒故纵,口是心非呢?” “不会。” “哈哈,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但我不是为了想听你这样回答才问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樊晟轻声说:“那就不要想了,交给我吧。现在去睡觉,乖。” “……” “晚安,明天见。” 她挂了电话。 明天是周末,见什么见。 自知 米姝醒的时候,是十点二十八分,崔筱萱还在睡。 手机有两个未接电话,一个是两小时前的,一个是一小时前。 来电的主人好似知道她们还在睡,打了两个后便放弃了。 只发了一条信息过来:午饭想吃什么。 米姝发呆似的看着阳台上那一地的酒瓶,她没什么不适,只是嘴里有些苦涩。 她想到要吃什么了。 豆腐加鲍鱼馅的小馄饨。 男人很快回了个好字。 米姝放下手机起身,烧水,热牛奶,煮咖啡,刷牙洗脸,做完这些又回到阳台收拾瓶子。大概是玻璃和玻璃的碰撞发出的声音有些刺耳,崔筱萱终于醒了。 “筱萱姐,有热牛奶和咖啡,你要喝什么?” “唔……小姝,你精神怎么这么好……我头疼。” 米姝笑笑,“我昨晚没喝多少呀。” “少来,不就是比我会喝。”她揉揉头,一下又瘫坐在沙发上。 “啊,对了,你喜欢吃馄饨吗?”米姝问。 “你这样问,我们中午是吃馄饨吗?我可不会包。” “不用包啦,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崔筱萱摆摆手,“我只要咖啡,谢谢。” “好的。” 灌了一杯咖啡,崔筱萱终于清醒了,她看米姝在那忙活着,突然感叹:“一个人住,可真好啊。” “嗯?你不是一个人住吗?” 她声音里有着明显的泄气,“不是啊,我家太后比较黏我。哎,差点忘了还得报备!”她拍了下脑门,急匆匆地找手机。 米姝偷笑,一时不知是该同情还是羡慕她。 说到手机… 她看了眼被扔在桌上毫无动静的手机,男人说好,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吃上豆腐鲍鱼馅的小馄饨。 买是买不到的,她以前是心血来潮,家里正好有剩下的鲍鱼和豆腐,她将煮熟的鲍鱼切碎了,和捣散的豆腐混在一起,包在馄饨皮里,味道意外的好。 大概是感受到了她的注视,电话铃响了。 “喂?” “我在楼下,你来拿,还是我上楼?” “我下来。” 崔筱萱听到了,以为是米姝喊的外卖,随口问道:“外卖吗?要下去拿?” 米姝挂了电话,才说道:“是樊晟。” “你不要告诉我,我们要和他一起出去,吃馄饨??” 看着她一脸不可置信,米姝笑着否认:“不是啦,他是来给我们送馄饨的。” “……你们可真有意思。” 觉得有意思的可不止崔筱萱一人,还有樊母。 樊晟对于怎么弄馅,怎么包馄饨自是不知道的,他直接打了电话给家里的闻姨,让她准备两人份的小馄饨。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米姝不会邀他一起吃,也不会让他进门。 但闻姨不知道,樊母更不知道。 一向挑食的儿子突然要吃家常菜了,还是两人份的,她不可避免的做了猜想。 樊晟赶回主宅的时候,樊母正气定神闲的坐在客厅喝咖啡,看他神色匆匆掠过她直奔厨房的样子,越发的好奇。 樊晟却是真的没有注意到樊母,往常这个时候,樊母不是还在睡美容觉,便是在世界各地潇洒着。 樊母在他出来时,咳嗽了一声。 “妈?”他驻足,面露讶异。 “做什么这么惊讶?” “这个时间见到你有些不习惯罢了。” 樊母不计较,她更好奇儿子难得一见的行为:“你什么时候爱吃馄饨了?” “有人想吃。”樊晟没有避讳。 樊母这下是真的惊讶了:“是小姑娘?” “嗯。” “稀奇了,什么时候带回来给我见一面?”樊母试探道。 “不会太晚的,你先备好见面礼。” 樊母一脸促狭,她还是了解自己儿子的,在她面前承认了有这么个小姑娘,那就是上心了,既然上心了也可以带回来给她看,那就不该是这么个答案。 “哦,那你努力~” 需要努力的樊晟果不其然被拒在了门外。 而米姝还不知道自己在樊母心里留下了这么一个印象,她下楼了才慢慢记起昨晚她都和男人说了些什么。 不过樊晟看到她并没有提及,神色如常,说到:“家里阿姨包的,不知道是不是你想要的味道,不过她手艺不错,你应该会喜欢。” “哦,谢谢。”是叁层蓝色的方盒子,精美秀气,“唔,你等我下,我把馄饨拿出来了给你盒子。” 樊晟制止了她想转身的念头:“下回我来的时候再给我吧。” “…哦。” “头疼吗?” “不疼。” “她要在你家住几天?” “不知道。”这是实话,并不是敷衍。 樊晟并不在意她是不是敷衍,他认真的仔细的描绘着她的眉眼,最后停在她抿起的有些失了血色的唇上,说:“喝酒伤身,少喝些。” 他停顿了几秒,又接着说:“我要出差几天,不在国内,事情处理完了就回来。想吃什么和我说,我让人给你送过来。” 米姝这才注意到,男人今天穿的很正式,她似乎已经很久没见他穿过西装了。 好像是从接她下班开始,他穿毛线衫,穿卫衣,穿夹克,或是穿冲锋衣,有时还会戴个帽子。 那样的樊晟,才是她记忆中熟悉的样子。 像今天这般西装革履的模样,陌生又疏离。 这才是真实的他。 她清晰地记得自己昨天说过的那些话,他们不合适,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多么清醒又自知啊。 可显然男人并没有当回事。 “会开车吗?” 米姝有些漫不经心的摇了摇头,她并不在意男人这样问的原因是什么。 “不会也好。” “那我先上去了。”她这样说着,很是无所谓地,脚也跟着往后退了一步。 樊晟伸手拉住她,神情无奈:“再等一会儿。” 米姝面露疑惑。 他叹了口气,不知道女人是真傻还是装傻,也许装傻的可能性更多一些吧。 那个粘人喜欢亲亲抱抱永远没有腻的时候的小女孩,和眼前这个清冷的甚至有些冷漠的女人,明明是一样未曾改变的面容,在他面前,前者却是遥远的似乎再也触摸不到了。 樊晟上前抱住了她,是个很轻很轻的拥抱,米姝鼻尖的烟草味只来得及停留片刻,便消失了。 “下次见。”他退回了安全的距离。 手机的震动声适时的响了起来,樊晟摁掉了,没几秒又响了起来。 他皱眉,神色不耐。 米姝见状,说了句“再见”便转身走了。 “终于上来了?水已经沸腾好久了。” 米姝下楼前烧了开水,叮嘱了崔筱萱注意厨房,她本以为很快就能上来,没想成这么久,而他们的对话,像白开水那般,毫无味道。 崔筱萱趴在厨房门口,在因水沸腾而升起的蒸汽下米姝的脸有些模糊,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娴静温婉的气质,看着很是陌生,但似乎又是她本该有的模样。 她兀地问道:“你对他还有感情吗?” 米姝将馄饨盛起放在盘子里,边放佐料边说道:“唔,他是我的初恋。” 初恋,因为是第一次,总有些特别,而对于米姝来说,和樊晟的那段恋情,有太多的第一次。 她的声音冷静:“感情没办法和是非一样,可以只有两个选择。因为没办法理智,所以做不到坚决的站在哪一个对立面,一直徘徊一直犹豫。所以,”她将盘子端起,朝崔筱萱笑了笑,“我的清醒是表面的,如果他一直如此,这个时间点是无限制的,我大概会有屈服的一天。” “但是?”崔筱萱接着她的话问。 “但是,他不会。所以其实结局已经写好了,期间不管是清醒,还是沉溺其中,都改变不了任何。” “因为你们之间,没有了信任。” 米姝没有否认,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递过了筷子,“我尝了一个,很好吃~” 崔筱萱看出来了,顺意转移了话题,“晚上喊上韩吉吉,继续喝!” “好啊。” 这之后,米姝和崔筱萱倒也亲近了起来,没再住她家,不过下班后总是约着一起吃饭喝酒蹦迪。 韩吉吉恢复了单身,对她俩突如其来的友谊深感震惊,胡言乱语了一通,深怕自己被排除在外,强行加入了她们变成了叁人行,美其名曰需要个男士当保镖。 米姝和崔筱萱嗤之以鼻。 夜生活如此丰富,在业务上,也前所未有的顺畅。 于邡的设计稿终于敲定了最终版,只剩下最后的交接便可以结束。 原本她以为于邡如此吹毛求疵,是因为她的拒绝让他不满,后来她发现,于邡只是追求完美罢了。 他确实是个幽默风趣又懂体贴的绅士,只是有了之前的误会,米姝自持的保持了距离。 交接那天,于邡提出想请她吃饭作为答谢的请求。 “我保证,只是为了感谢你忍受住了我的龟毛。没有别的意思,撇开客户这个身份,难道我们成为不了朋友吗?” 冬至将近,大雪刚过,天气越来越冷,可于邡不过一件深色风衣,虽然衬的人身材颀长,气质清冷高贵,米姝看着却不住的打哆嗦。 对于于邡的话,她不以为然,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朋友也好,还是其他,她不愿意冒险,再招来不必要的误会与麻烦。 “于先生说笑了,您的满意就是最好的感谢,不必客气。” 于邡笑了,从容又淡定,还有隐隐的势在必得:“那,我换个说法。米小姐可以给我个机会追求你吗?” 米姝错愕。 “我们的合作已经结束了,从现在起,我不再是你的甲方。我想单纯的作为一名男士,追求我心悦的女人,仅此而已。” “呃,谢谢,不过于先生,我不是单身。”她举起手示意手上的戒指,边拒绝边想,她今年,桃花运还真是旺啊! 玫瑰 于邡闻言,带着不以为然的神情,笑出了声。 “你是说,那个用眼神警告我的男人?” 米姝忆不起有这回事,但他口中的男人是谁,她知道,便点头承认。 “他在追求你。” “戒指是你搪塞我的借口,也是敷衍他的。” “只是相较于我,你似乎更愿意亲近他。” 他一连说了叁句话,话中的笃定不容米姝否认。 米姝却在那瞬间想到了男人说过的,除了他没人会信她的狗屁话。 她也想到了小酒保在她示意手上戒指时露出的意味不明的笑容。 她困惑,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米小姐不说话,是默认了我的说法吗?我有点伤心呢。” 于邡出声打断了米姝的沉思。 虽然嘴上说着伤心,但看得出他并不是很在意她的谎言,老神在在的等着她的回应。 “你说的没错。”米姝承认道,“那于先生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于邡却说:“想起来,我好像欠你一个道歉。” “嗯?”米姝迷惑,不明白他的意思。 “那晚的误会,我应该说声对不起。很抱歉我以己度人,也没有给你足够的尊重。我不否认自己对待感情是过于随意了些,但我并没有把你当作是随便的女人,喜欢和欲望总是一起的,不是吗?” 还真是说的清醒脱俗…… “不是,还有柏拉图式的爱情。” “哈哈哈哈哈!”于邡大笑不止。 ……米姝无言。 他终于笑够了,口吻宠溺地总结了一句:“你真可爱。” 其实一开始,他的目的就是泡她,设计别墅不过是接近她的借口。但她意外的很出色,能接受他所有的要求,无理的,荒谬的,甚至不合逻辑的,而她的每一次修稿都令他惊喜。 但这些话,他大概永远也不会说出口了。 她很单纯,出乎他意料的。 他以为那些心照不宣的行为在她看来却是再正常不过。 他不以为意,甚至觉得未免过于端着了。 漂亮的女人不该像她这样,他身边那些漂亮的女人,总是游刃有余的周旋在各个男人之间,将男女之爱当作游戏,拿漂亮作资本,怎么做都有被原谅的理由。 而她却是躲。 他相信如果他不是她的甲方,她肯定会消失的彻彻底底,拒绝给他任何会带来误会的可能性。 笨拙的有些好笑,也很可爱。 当男人对女人产生好奇时,就是心动的开始。 “那我们做朋友,这总是可以的吧?” “你觉得我会信吗?”米姝毫不客气。 “不会,但你可以假装相信。” “……” “米姝,偶尔享受下男人带给你的虚荣,不是坏事。” 米姝被说动了,于是她答应了于邡的邀请。 只是坐在副驾驶上,手里捧着一束红玫瑰,心情有些复杂。 这束花显然是于邡早就备好的,他这么笃定,她一定会答应吗? “不喜欢玫瑰?” “我只是在想,如果我拒绝你,这束花最后会在谁的手上?” 前方是红灯,于邡手撑着车窗沿,侧头笑道:“这束花的主人一定是你。” “呵呵。”米姝干笑了声。 “喜欢玫瑰吗?”他又问了一遍。 手中的玫瑰是艳丽的红,花瓣上的茸毛清晰可见,透着莹莹的水珠,很漂亮。 老实说,捧着这样漂亮的一束红玫瑰,米姝是欣喜的。 她不常收到花,即便是在恋爱期间。 她在这方面其实也并没有特别的喜欢,无所谓有没有。 但无所谓不代表就没有触动。 米姝对上于邡的眼睛,认真道:“谢谢。”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你喜不喜欢玫瑰。” “嗯?” “如果你不喜欢,下回我就送桔梗,如果也不喜欢,就送百合,要是还不喜欢……” “停停停,你为什么不直接问我喜欢什么花呢?”米姝笑着打断他。 “那你喜欢什么?” “呃……都喜欢?” 他轻笑,“看不出来,你这么不专情啊?” 绿灯亮了,他转过头直视前方,窗外的霓虹灯不断的后退,金色的眼镜框也忽明忽暗,暗将氛围衬托的有些暧昧,米姝别开眼,默不作声。 在这里遇到邹晗是米姝没有预料到的。 托崔筱萱的福,她知道于邡选的这家日料店十分的有名,不说价格贵的令人咋舌,预定也要提前一个礼拜。 而于邡势在必得的从容让她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怀疑。 这种怀疑带来的不确定性在遇到邹晗时变成了肯定。 邹晗在她和樊晟这段感情的最后,扮演着一把利刃的角色,令她伤心欲绝还不够,还要令她心死。 邹晗对她一直有毫不遮掩的敌意与嘲弄。她喜欢樊晟,同样地毫不遮掩,甚至是明目张胆。 而米姝呢,大概是讨厌吧,讨厌到希望她不曾出现过。 米姝记得他们分手后不久,她从图书馆出来,被邹晗她们一群人拦在了台阶上。 邹晗站在离她叁层台阶的距离,从下往上地仰视着她,像个胜利者一样,嘴边的笑意带着嘲弄与不屑,她说:不属于你的终究不属于你。 回想起这件事,米姝唯一庆幸的是她没有丢人地在众人面前哭出来,而没有等到她们想看的戏码,便觉无趣地从她身边擦过,彻彻底底的将她赶出了她们的世界。 现在,邹晗一副见到旧人高兴的模样,真真让米姝笑出了声。 大约她这爱答不理的模样刺激了邹晗内里高高在上大小姐做派的神经,米姝听到她夸张的说道:“不是吧米姝,不要告诉我,你还记恨着以前的事!” 米姝毫不犹豫地点头:“是啊,所以我不想和你打招呼,有问题?” 邹晗终于露出了米姝熟悉的那副轻视人的模样,她眯眼看着镜子里的米姝,口吻嗤笑:“记恨又能如何,到底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 语言有时比事实更具杀伤力,她的话曾经像刺刀一般,一下一下地迎面扔过来,令人窒息。她一边接受着分手的事实,一边去猜测,将原因归结于这个所谓的第叁者。 不过现在,于她毫无意义。 她轻笑了声,“你大概也记恨着我吧。” “我记恨你?哈,你除了一张脸,你还有什么?” “有脸就够了啊,我不是靠着这张脸得到过了嘛,总比,”她转过身,直视她:“得不到,要好吧?” 她想起樊晟对她的出轨定论那副莫名又极力否认的模样,她不愿去想这中间的因果几何,毕竟再去计较也无任何用处了。 最多此刻能够欣赏下邹晗难看的脸色。 “哦,还有,不属于你的终究不属于你这句话,该送给你。毕竟你口中那个不是我的男人,正天天追着我跑呢。” “你的脸色不是很好。” 于邡见米姝从洗手间回来后便不声不响,之前不碰的生冷食物也一口一口的吞下肚,有些担忧的问,“是发生什么了吗?” 米姝摇头否认,“没什么,我吃饱了。” 于邡便顺势说:“那我们回去吧。” “好。”她没有异议。 她觉得有团火在她胃里烧,让她昏沉不知所以然。在邹晗面前占上风并没有给她带来愉悦的感觉,反而痛恨起自己来。 这样的戏码未免过于无聊乏味,却又因为失了理智,令它变得荒诞可笑。 “你家在哪?” 米姝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于邡的轻笑声将她从自己的世界里拉回到了现实,他眼里的揶揄让她反应过来,此刻是什么情境。 “我……”米姝尴尬的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解释。 她忘了,上回她故意报了另个地址。 只是再撒个谎去圆上个谎似乎又错过了时机。 “看来真的吓到你了,我必须再次郑重地向你道歉。” 米姝扯了扯嘴角。 于邡看出她兴致不高,便不再开口,一路无言到了小区门口。 “谢谢你。” “下次还有机会请你吃饭吗?” “…好。”她犹豫了一下,终是点了点头。 抱着花束,道别了于邡,米姝一步一步地往家挪去。 直到听到一声绷紧的带着冷意的轻喊。 “米姝。” 米姝没缘由的觉得不耐烦,不想见他,不想听他喊她的名字,那些隐忍的,委屈的,叹息的,全是自以为是,全是自我感动。 那股火,终于从胃窜到心口,迸发开来。 她在他面前站定,目光清冷,口吻带着冷漠。 “你是不是以为,你每天接我上下班,给我带早饭,陪我一起吃饭,不管我做什么都任劳任怨,总有一天,我会接受你,重新和你在一起?” “你知道吗,我们重逢以来,我一天都没有过复合的想法。我只有痛苦,只有焦虑,只有无措,就是没有快乐。” “樊晟,我们分开四年了。在一起的时候你没有那么爱我,你又凭什么说,四年过后你更爱我了呢?我又为什么要相信你呢?” “你很忙吧?樊太子爷,你能不能有个太子爷的样子,有点追求吧,去找个真正适合你的人,对我你只是不甘心,只是挫败,你说爱我,那只是错觉。” “说完了?”樊晟等了叁秒,确认她不再继续后,问道。 他烟瘾又犯了。 面前的女人微微喘着气,睁大的双眼在昏黄的路灯下依然清澈有神,生气的样子在他看来也漂亮至极,只是说出口的话毫不留情。 他在看到她捧着刺眼的红玫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摒弃周遭的一切时,就有些克制不住地焦躁起来。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走了几天,他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又回到了原点。 而他毫无办法。 “说完了并且拒绝听你说话。” 米姝丢下这句话,心中的郁结消了不少,也不再理会他,走了。 你说我说 疼,似乎是无尽的疼痛,从腹部延伸出来,吐了又吐,却是无用,只剩苦水。 热,体内像是有火在烧,蔓延至全身,又生出阴冷来,一阵又一阵。 米姝蜷缩着身躯,不断的催眠自己,睡过去就好了,快睡着吧。 可是意识却不受控制,飘忽了起来。 她好像忍了好久,又似乎只是眨个眼的瞬间。汗珠冒个不停,淋湿了被褥。 米姝挣扎着拿起手机,她好像张口说了话,可却听不清自己说了什么,迷迷糊糊中,她听到了门铃声。 接着她就被一双坚硬的手环住,抱在怀里,只是她似乎更冷了,她想蜷缩起来,却没有办法,痛感又袭击了她。 昏昏沉沉的,不知身在何处,可寒冷和灼烧感又是那么的清晰。 “米姝?米姝?” 别喊了…… 她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好聒噪,好想让他闭嘴。 然后她被抱了起来,鼻尖是熟悉的几不可闻的烟味,令她莫名的安心,让她忍不住靠近再靠近,而抱着她的人也更加用力地圈紧了她。 她忍不住嘤咛:“疼……” “没事了,一会就不疼了。” 米姝却觉得委屈,哪里不疼了? 还是很疼,一大片一大片的疼,没有办法能够让它停下来。 为什么她还醒着? 有人在身边她不再精神紧绷,放任自己哼唧个不停。可也似乎更加难熬了,有一个世纪那样长久,她被放了下来,身边嘈杂声不断,有冰凉的液体进入她的身体,她终于如愿以偿的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再醒来时,鼻尖的味道变成了消毒水味,淡淡的烟草味似乎是错觉。 连着那无边的痛都像是梦一场,是臆想,是不存在的,只是浑身的无力感提醒着她,不是的,是真实的。 米姝侧过头,男人闭眼倚靠着沙发,头向后仰着,左手吊了瓶水,似乎是睡着了,呼吸声均匀而沉闷,胸口起伏。 她盯着他下颚处青色的胡渣,微微出神。 不多久,她转过头。 窗外阳光正好,透过纱帘斜斜的照射进来,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床头的柜子上没找到手机,又伸手摸了摸枕头下,没什么犹豫的放弃了。 米姝翻了个身,面朝着阳光,眯眼又睡了过去。 樊晟其实并没有睡着,他只是有些疲累,更何况米姝一直没有醒,他不敢真的睡过去。 米姝翻身时,他便睁开了眼。 胸口处似乎还残留着她紧抓不放的力道与温度,她往他怀里钻时,不停喊疼时,紧皱着眉流泪时,心不可抑制的痛了起来。 喘不过气来的那种。 她说她痛苦,她不快乐,她没有一次想过复合。 他头一次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又错了? 他的纠缠不清,是不是又是对她的一次伤害? 可看着她捧着别人送的玫瑰,目光清冷似陌生人,毫不留情地要将他赶走,他又心狠了起来,甚至升出一种变态狠绝的心理来,那就互相折磨吧,谁也不要放过谁。 更何况,她又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完完全全的摊在了他面前,即使这种依赖源自于病痛。 放手,不可能。 米姝是被喊醒的。 睡得久了,头越发的昏沉。 护士小姐姐朝她笑道:“醒喽,要量下体温,再吊瓶水。” 米姝点头,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男朋友,可以给她喝点水,进食晚些时候准备点米粥,其他不可以吃哦!” “好。” 米姝盯着吊瓶里的水,数着滴数,耳边是护士叮嘱注意事项的声音,夹杂着樊晟的应和与询问。 “来,我看下温度。嗯,退烧喽,有问题及时按铃,好好休息吧!” 随着关门声落下,一同响起的是樊晟的声音:“是急性肠胃炎,引起了发热,需要休养几天。” 他给她喂了点水,才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轻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米姝想,发生了什么? 大概是冲动之下毫无顾忌的吃了太多生食,导致身体造了反。 那出荒诞可笑的戏码,那个出言刻薄的自己,要说吗? “我们分手前的那段时间,我其实很不开心。” 米姝开了口,声音因为喉咙干涩而有些沙哑。 “你记得邹晗吧,她好像突然出现,然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毫不避讳地靠近你,亲近你,甚至对我露出挑衅的笑。我对你说我不喜欢她,你只是说她是朋友,我想多了。我相信你了,甚至反思自己,对你没有信任。” 药水滴落的速度有些慢,一如她的语速,口吻平淡,没什么表情。 “我们分手后,她给我发过你们亲密的照片,把我拦下对我说你从来都不属于我,以亲密的口吻在我面前讨论你。” “我和她没有关系。”樊晟否认道。 “你说你和她没关系,可我却这样认为了。为什么呀?是不是因为,你不在乎了,不管是我,还是我们的感情。所以她对我做了什么,对你做了什么,你哪里会关心,会在意,也无所谓她制造这些误会,即便你说你不知情。” 米姝终于将视线从吊瓶上移开,看向男人。 “女人为什么要因为男人而成为敌人呢?因为男人争吵,变得尖酸刻薄,充满了攻击性,失去了自我,被不理智的情绪控制,我真的讨厌死了。” “可我昨天,变成了我最讨厌的人。和你在一起过这件事很骄傲吗,你在追我这件事情值得炫耀吗。不啊,当然不,明明带给我的都是痛苦,我却把它当作可以攻击人的资本,可不可笑啊。” 她说的很慢:“啊,不对,不全是痛苦,和你在一起的那叁年,我很快乐,很幸福,那时候我是真的很爱你。你不爱等人,哪怕迟到一小会儿都会板着脸对我,每次都说软话撒娇哄你,生怕你少爱我一点。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要是没将注意力放在你身上,你必然会闹脾气,惩罚我,加倍的对我冷脸,不管我怎么讨饶。” 米姝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剖开回忆将过往展露出来,有些残忍。她盯着白色的天花板,继续说道。 “你爱我吗?爱过的吧。你好像对我很坏,但在让我依赖你这件事上却出奇的有耐心。你给我勇气,教我自信,可在这段感情中,我把自己放的很低,没了自尊,太过卑微。” “你呢?你变得不像你了,这哪里会是你会做的事啊。我有触动吗,有吧……但是不真实,所以我一直在等着你,等你再次腻烦。” 他抓着她的手,扯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沉默了一会,才慢慢说道:“我还没有追到你,怎么会腻烦。可是米姝,你一开始并不爱我。” 他又沉默了一会,“你没什么安全感,戒备心又强,你不抵触我,是因为你内心渴望。你说你生怕我少爱你一点,我又何尝不是想要你多爱我一些?你的纵容有时会让我恨你,你只是害怕失去温暖,并不在乎我对你的感情是不是爱,我甚至想过,是不是换个人,你也会同样对他。” 米姝无言地听着。 樊晟继续道:“但你比我勇敢多了,我太胆小,也太自私,在你越来越依赖我的时候我却退缩了,选择了最糟糕的方式结束了我们的感情。而在重遇你之前,我都还在逃避着,不愿意承认自己后悔了。” “我是真的,很自私,也很后悔,所以不顾你的意愿纠缠你,即便你说你不开心,你难过,我还是不会放弃。” 米姝这时扯了扯嘴角:“那如果我有喜欢的人了呢?你也一直纠缠吗?” 樊晟垂下眸,掌中女人的手修长绵软,手指又白又细,他将五指张开与她交握,“叁个月,再给我叁个月的时间,好吗?” 住院的第二天韩吉吉和崔筱萱来看她,见樊晟像是将办公室直接搬来了病房,又体贴地主动离开将空间留给他们时,韩吉吉忍不住吐槽了起来。 “妹妹啊,你说你在矫情个什么劲呢?这样的男人你还要瞻前顾后吗!” “原谅你的无知。” 他气得翻了个白眼,“我是不懂,但有什么是打一炮不能解决的呢?” 崔筱萱哧了一声:“你当然不懂,毕竟你只是个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你人身攻击!” “不好意思,我是正当反击。” 韩吉吉不理她,对着米姝继续道:“你既然不想谈情,就把他当工具人嘛,这么优质的美好的肉体,不尝一尝,不觉得可惜吗?” “可惜你不是女人吗?” “我倒想呢!” 米姝腹诽道,早八百年前他们就发生过肉体关系了,并且对方还有腻嫌之类的发言。 “他品行不好?有暴力倾向?还是他不行?” “……” “既然都不是,妹妹,哥哥劝你及时行乐,先睡他一睡!” 崔筱萱却是知道个中缘由的,为了不让韩吉吉再胡言乱语,没多久便离开了。 米姝没有想着睡一睡,却还是因为他的话陷入了沉思。 他们走后没多久,于邡也来了。 他记着米姝的那句“好”,隔天便再次约了她,米姝自然是拒绝了,他却穷追不舍起来,便索性告诉他自己在医院。 这回樊晟不再体贴,从于邡进门那刻起,他便放下了手中正在看的文件,望着他们的方向,一瞬也不放过。 于邡除了进门看到男人时惊讶了一下,没有打招呼,当他不存在般忽视了他。 他将手中的花束插到瓶子里,说道:“这回是百合,虽然不是在我预想的场合。” “谢谢。” 他低头,笑着叹了口气:“我得说对不起。” “嗯?” “如果不是和我吃的日料,你现在也不会在医院里。” “和你没关系啊。” “不,和我有关系。” 米姝失笑。 “昨晚你没回我信息,我就在想,你可太厉害了,让我抓心挠肝的,分开了还一直想着你。” 他就这样若无旁人的宣示着他的心思,不需要米姝的回应,“你没心没肺的,我还真怕你过后忘了我在追求你。所以知道你是生病了,莫名松了口气。” “……你觉得你说的是人话吗?” “哈哈,所以快点好起来,我已经想好下回吃什么了。” 米姝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 于邡没留太久,樊晟虽然一直沉默着,但周身的气场却无法忽视。于邡自然是感受到了,他是无所谓,只是米姝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他想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病房一时安静了下来,樊晟继续处理他的文件,而米姝卷着被子,睡了过去。 拥抱 叁天后,米姝出了院。 这叁天时间里,他们大多时候都是沉默的。米姝玩着手机里的消消乐,为了能够一直玩下去,她甚至花钱买了金币,只在睡前想一想樊晟的叁个月提议。 而樊晟像是有处理不完的事情,键盘声啪啪响着,没有停歇的时刻。 两个人默契的维持着这份表面的平静。 出院那天,米姝跟在樊晟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车。 樊晟没有动作,冰冷的甜腻的无花果香气在此刻有些难以忍受。 米姝知道他在等什么。她也早就有了决定。 “叁个月,可以。如果叁个月后我的想法没有改变,希望你说到做到。” “好。” 虽然米姝答应了叁月之约,但他们之间的相处并未发生什么改变,早上见一面,晚上见一面,交谈不多,你问我答式的聊天,一如既往的平和。 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多了一个期限。 她原本以为樊晟会提一些要求,但他没有。米姝乐的高兴,她再也不想去猜测他心里在想什么,他想做什么,毕竟这样愚蠢的事情做过一次就够了。 十二月底,公司全员去北海道度假。这不是米姝第一次参加团建活动,但因为有了关系亲近的同事,内心的期待却是第一次。 樊晟在看到崔晓萱给她准备的装备时,才知道她要去北海道。 “要去哪?” “北海道,公司团建。”米姝回答的漫不经心。 “什么时候?” “26号。”米姝接着补充道:“我忘了告诉你了。” 樊晟点点头,神情晦涩难懂。他没再追问,米姝便也没在意。 直到出发那天,樊晟要送她去机场。 米姝拒绝:“不用,公司包了车。“ “我和你一起去。” 米姝见他坚持,只当他是想送她,便没再拒绝。到了机场见他又打算下车跟着她,才语气坚决:“你不用送我进去了。” 樊晟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我是说,我和你一起去北海道。” “什么?” “走吧。” 米姝这才注意到,他手上除了她的行李箱,还多出了一个黑色的。 樊晟推着两个行李箱走在前方,黑色大衣将他衬的高大挺拔,在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格外显眼。米姝迟疑了几秒,踱步追了上去。 她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他的想法。 米姝顶着同事们八卦暧昧的眼神走到崔晓萱身旁,颇为无奈的笑了笑。 崔晓萱挑眉道:“在一起了?” “算…是吧。”他只说了叁个月,是这叁个月的时间可以出现在她身边,还是这叁个月里他们要像情侣一样,她不知道。 韩吉吉凑过来:“我说什么来着?及时行乐才是当代青年头等信条!妹妹,哥哥看好你哦!” “所以你就见异思迁见一个爱一个?” 米姝住院那几天,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韩吉吉带着他新交的女朋友去酒吧喝酒,好巧不巧碰上了前任,两任女友原本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嘲讽着,最后不知怎么一同数落起韩吉吉来,言辞激烈间还误伤了他。人不仅受了伤,还恢复了单身。 “这怎么叫见异思迁?合适就在一起,不合适就分手,不然就是浪费彼此追求真爱的时间。” “不,你这叫花心,是不负责任,不要找借口。” 韩吉吉摇摇头:“我确定了,我们的爱情观不同。” 若是世间所有的情爱纠纷都可以用爱情观不同去辩解,哪还有什么渣男贱女?而能走到最后的爱情,是不是就是命中注定的姻缘? 大概吧。 反正她和樊晟不是。 她希望樊晟能拥有像韩吉吉一样的爱情观,既然分手了,就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而不是像这样,让米姝明明说好了不再去猜测男人在想什么,却在看到他眼下的乌青和略显疲惫的神情时,仍然克制不住地想,他在想什么? 既然知道她没有安全感,戒备心强,那么他也该知道,比起四年前,她对他的戒备心,只会更甚。 米姝看着在座椅上睡过去的男人,微微发愣。他蜷缩着身体,眉头紧皱,嘴唇紧闭,双臂交叉抱起放在胸前。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她一开始不爱他吗?爱的。不是换个人就可以的,她只是小心翼翼地在试探的时候把爱藏起来罢了。她不敢。 而事实证明,当她敢的时候,就是一切结束的开始。 十二月的北海道是冰雪世界,是米姝从未到达过的世界。在见到窗外白茫茫一片时,米姝终于有了些兴致。 下了飞机,坐上包车,他们出发去北海道西南部的一个小城市,登别。 叁个小时后,他们入住了酒店。 在房间分配上,米姝毫无意外的和樊晟在一间,好在是套房,不止一个卧室。 米姝睡主卧,在房间里安放着行李,她和崔晓萱约好了一起吃晚饭,之后去泡温泉,酒店里配有自助餐和温泉馆。 半小时后,她换好衣服和崔晓萱碰了面。 “樊晟没一起吗?” “他有工作。” 他似乎很忙,不管是在来的路上,还是现在,总有处理不完的事情,回不完的邮件,从进门到她离开,电话也没有断过。 米姝眉头轻轻皱起,心情有些复杂,她想起她离开前男人看她的那一眼。 是让她等一下吗? 可她没理,而是干脆利落地关上了门。 莫名生出了一点说不清滋味又难受的情绪。 “想什么呢?这么纠结的表情?” 安娜回神:“没什么。” 崔晓萱也不在意,“喝什么酒?啤的,白的,红的。” “唔,水果酒。” 崔晓萱白了她一眼:“那你还不如喝汽水。” 雪花飘在脸上,雾气模糊了视线,淡淡的硫磺味不觉刺激,反而褪去了一天路程上的疲惫感,舒爽从脚底席卷了全身。 温泉池里只有米姝和崔晓萱两人。她们沉浸在这静谧之中,放空一切,享受般的喟叹了一声。 直到感觉有些头晕,俩人才从池里出来。之后她们去找韩吉吉,在酒店的小酒吧里喝酒。 等米姝回到房间,已是半夜十一点。 听到声响,樊晟在电脑前抬头,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声音沙哑:“回来了?” 男人似乎是姿势都没有变过,仍在处理工作。暖黄的灯光下,男人眼下的乌青更加显眼,下巴处的清渣也冒出了头,神情正经又严肃。 “你……” “怎么了?” “你明天回去吧,既然有很多工作,就不要在这浪费时间和精力了,而且……”也没必要… 樊晟闻言,忍不住抬手捏了捏眉心。米姝在他的注视下,后半句渐渐消了音,没说完。 樊晟叹息:“过来。” 米姝慢慢走过去,在离他两步远的距离停下。 “给我抱一下。”声音里带着丝丝恳求。 米姝心微微颤了一下。如果男人像往常一样随心所欲不顾她的意愿,她肯定会拒绝。可他这样小心翼翼地对待她,她竟然有些心软。 她能硬下心肠对他的百般示好视而不见,也能对他的自以为是痛苦悔恨不以为然,更能对他的追求坚持清醒自知。 可这样一句苦涩的询问,却让她生出了一丝动摇。 米姝往前走了一步。 还有不到叁个月的时间。 她又走了一步。 不会再多了。 樊晟伸出手,抱住了她的腰,脸也埋在她腰间,深深吐了口气。 这是他们重逢以来,第一个没有抗拒,不带强迫,毫无保留地接受的心平气和的亲近。 米姝心里酸酸的。 “你,吃东西了吗?” “樊晟…?” “再抱一会。”声音因为姿势听起来闷闷的。 房间里陷入沉默,只有一轻一重彼此起伏的呼吸声。 这个时间酒店早已不再提供餐点,米姝拿出她带过来的泡面,给他当了宵夜。看他叁两口就解决了一小桶,犹豫着要不要泡第二桶时被他制止了。 樊晟温声说:“去睡吧。” 米姝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樊晟得了她回复,准备继续手上的工作。米姝没有忍住,在关上房门前说了一句:“你也早点休息。” 滑雪 米姝醒的时候,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很是耀眼。 时间显示十点,太阳照射在白雪上像是镀了一层闪闪的金丝,好看的很。 是个好天气,适合滑雪的好天气。 米姝拿起手机,韩吉吉的信息适时的出现在了最顶端。 “下午的滑雪你还去吗?” “?” “醒了啊,睡得好吗!” “滑雪取消了?” “没有啊,我这不是怕你们昨晚太激烈你行动不便嘛~” “……” 隔着屏幕米姝都能想象韩吉吉贱兮兮的模样,她没兴致和他皮,放下手机起床。 推开房门,意外的闻到了一股烟味。樊晟一身黑衣,坐在椅子上,一手打着字,一手夹着烟,身后的窗户半开着,即便这样,屋内的烟味也无法忽视。 米姝咳嗽了一声,阻止道:“房间里不能抽烟。” 樊晟在听到她的咳嗽声时就立马灭了烟,起身将窗户开大。 米姝解释:“这是无烟房,抽烟要罚款。” 樊晟愣了一秒,是他疏忽了,随即点头应道:“好,晚点我去交。” 米姝立在门口,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她又想让他回国了,这念头一冒出,昨晚男人抱着她的画面就不适地出现在了她脑海里。她率先移开相视的双眼,往卫生间走去。 等她全部收拾好,男人出乎意料的也换了身装备,黑色大衣换成了墨绿色冲锋衣,里面裹着一件米色卫衣,高邦靴包着紧实修长的小腿,无法忽视的挺拔好看。米姝注意到桌上的笔记本合了起来,那些文件也不见了踪影。 她迟疑地问道:”你不是很忙吗?下午准备和我们一起出去?“ ”嗯。” ”哦…“ 樊晟闻言,轻笑了声,”怎么,不想我去?“ 这大概是这几天以来,男人脸上出现的最轻松的表情了。 米姝:”我说不想你就不去吗?“ 笑意收敛了些,男人没说话。 米姝别过眼:“所以啊。” 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心软被男人捉住,他不着痕迹地吐了口气,连日来的郁结和气闷在此刻有了短暂的舒缓。 樊晟没有接着这个话题,不着痕迹地拿起沙发上的围巾和帽子,走到她身旁,“去吃饭吧。” 滑雪场离酒店大概一个小时的路程。米姝从小到大头一回见到雪山,若说来之前还对滑雪抱有期待,站在山脚下仰头看那绵绵长长望不到边的皑皑白雪时,心里便有些发怵。 不知从哪蹿出的矫健身影极速俯冲而下,而后一个回旋游刃有余地在平地处即停,一个接着一个,等米姝细细瞅了几眼,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是一群在训练的学生。 带着惊叹与害怕,米姝跟着韩吉吉去领装备。她看了眼单子,上面有好几种选择,对韩吉吉说:“我只要最简单的,衣服不要,护目镜之类的不要,鞋码36,谢谢。” “为什么?”韩吉吉不解。 “初学者。” “就是初学者才更要全副武装,才不会受伤,你不想感受一下从高处滑下的刺激感吗?” “不想,谢谢。”米姝面无表情地坚持道。 韩吉吉恍然大悟:“哦~~害怕呀,别怕啊,有哥哥在,怕什么!” 他正得瑟着,一时忘了米姝身旁的樊晟。樊晟转过身,面色沉沉地望着他:“我来。” “呵呵,那什么,筱萱在叫我,一会见!”韩吉吉尴尬地挥了挥手,背影掩不住的慌乱。 “只要这些?” 米姝点头,她做好了反驳的准备,如果男人也像韩吉吉一样要劝告她的话。 樊晟没有,只是看了看,说:“加副手套吧,毛线的容易湿。” 米姝同意了。 不是很宽敞的空间里放眼过去桌上桌下堆满了背包和鞋子,米姝坐在角落里的椅子上等着樊晟,韩吉吉和崔筱萱已经穿戴好,拿着滑板对她说:“我们先走了,你们慢慢来,我们在山顶等你!” 米姝服气。 她没有等太久,他们走后没多久,樊晟便拎着两双看着笨重的鞋子往她走来,径直在她身前蹲下。 “我自己来。”米姝伸手想要拿鞋子,被樊晟挡了回去。 “先试试大小。”他托起她的小腿,往鞋口处送,“紧还是松?” “…正好。” 他将她的鞋扣紧紧扣好,扶她起身。 米姝来回走了几步,像绑了块铅,沉沉的很是不适,但又还可以。 “手套戴好。” 米姝戴手套的间隙,男人也穿好了鞋子,他伸出一只手,“走吧。” “…我自己可以走。” 樊晟看着她笨拙地挪步的样子,笑了。他拿起滑板和雪杖,跟在她身后往雪山走去。 米姝望着眼前不算陡的小坡有些胆怯,虽然告诉自己鞋子是防滑的,内心还是害怕自己会摔倒。她走了两步,想要再往上走整个人却往后滑去。 在她忍不住叫出声时,后背被一把托住。 “斜着走,不要怕。” 米姝顾不得许多,她需要这只手带给她的安全感,等她终于上了平坡,憋着的那口气才吐出来。她转头想要道谢,却看到男人一脸笑意的看着她。 “我第一次滑。”她忍不住辩解道。 “嗯,先在这试一试滑板?” 米姝环顾了下四周,相对头顶上坡度吓人的滑雪道,眼下这条缓坡对于她来说大概是最好的选择。 “别怕,我抓着你呢。” “谁怕了。”她哼哼道。 樊晟将滑板放在她脚侧,“前脚先顶,后脚用力踩。” 米姝抬起左脚,按着樊晟说的,顺利的踩住了滑板,她试着抬起右脚,左脚的滑板却滑动了起来。她慌不择路地一把抓住横在她身前的手臂,双脚钉在了地上不愿动一丝一毫。 “没事,我脚抵着,不会滑下去。” “脚软了……” “不要紧张,倚着我,像左脚那样,先顶前脚,再用力踩。” 米姝又试了几次,虽然滑板没再动,但她的右脚好像失去了知觉一般不受她控制,怎么也踩不进去。 “抓住。“樊晟将她的双手放在他肩膀上,蹲下身,抬起她的脚,用力按了下去,”好了。“ 在他起身的时候,米姝下意识地攀着他,她实在是害怕,不听使唤的双脚令她浑身僵住不敢动。男人的声音温柔又有力,他在那说着:”别怕,放轻松,把板分开,膝盖微曲,上身直起,摔了我垫着,放轻松。“ ”你别放手。“ ”我不放。“ ”啊啊啊,别放手!“ ”我抓着呢,别怕,放轻松。“ 她没办法放轻松,滑板不受控的呈外八型,下滑的速度超出了她能够承受的范围,她抓着樊晟手臂的力道越来越重,除了喊叫别无他法:”你别放手!别放手!“ 樊晟虽然紧紧握着她的手臂,但米姝显然整个人都失了控,他索性揽住她的腰,一把抱起,护着她的脑袋,一同摔在了雪地上。 等了一会,没有动静。 樊晟以为她摔到哪了,忙问:”摔疼了?“ 没有,只不过有点丢脸罢了。米姝回想起刚刚自己大喊大叫的样子,觉得那场面比现在趴在男人身上都要尴尬许多。 樊晟支起身,想要检查她的双腿。 米姝缩了缩,伸手想将滑板掰下,但是掰不动,泄气道:”没有,不想玩了。“ 樊晟笑出了声,揉了揉她的头,温声安慰道:”第一次都是这样的,休息一会再试一次?“ 他这副有耐心的模样,让米姝一阵恍惚。她想起以前他教她游泳时,也是这般,细声细语地教她动作要领,在她想要放弃时又耐心十足地哄她给她信心。可在她需要被耐心对待的时候,他却变得吝啬起来。 ”怎么了?“ ”你知道我身体极度不协调,运动细胞几乎没有,和游泳一样。“ ”但你还是学会游泳了。“ ”那你知道其实我不想学吗。“她没有多做解释,抓着他的手支撑着站了起来,“不过滑雪我挺想学的。” 下垂的眼昭显着主人的拒绝交谈的意味,樊晟沉默了。 米姝利落的脱下滑板,有了一次摔倒,心里的害怕似乎少了一些,反而多了点蠢蠢欲动。 “再试一次。” 再试一次的结果并没有好到哪里去,米姝始终没办法完全放松下来,即便樊晟一直抓着她。 大概是她再也无法像学游泳时那样完全信任他,即便樊晟说着不放手,她内心深处仍有害怕。 再一次被抱着摔倒在雪地上,米姝想放弃了,而樊晟却无法开口问她要不要再试一次。他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接受的事实,女人紧紧握着他的双手和不断的提醒重复,别放手,别放手。 她不相信他。 即使她现在毫无顾忌的趴在他身上,她的眉眼这样触手可及,呼吸声近在咫尺,他却没有实感,整颗心虚无缥缈找不到着陆点。 他想要着陆,他得着陆。 樊晟抱着米姝,喉间的干涩有些刺痛,哑着声音问:“再试一次?” “好吧。” 再试多少次都是一样的。 这个下午,米姝没有走上山顶,没能和韩吉吉他们汇合,体验从高处极速俯冲的快感,这并不意外。虽然被嘲讽了几次,她也不甚在意,本就害怕的东西,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樊晟不知从哪拿来了小孩子玩的滑雪装备,米姝趁着人不多的时候过了几次瘾,结束了北海道的滑雪之行。 唯一的意外,大概是樊晟病了。 昭告 连日高强度的工作和极度缺乏的睡眠再加上雪地里一下午的折腾,樊晟发起了低烧。 米姝注意到时是吃了晚饭回酒店,她换好衣服准备出门去泡温泉。 室内暖气很足,开了一盏昏黄的灯,樊晟仰头倚靠沙发坐着,身影看着有些孤独。 米姝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 他脱了外衣,只着一件棉质衬衫,双目紧闭,嘴唇紧抿,一只手搭在额前,双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隐隐可以看到额边的薄汗。听到她走近的脚步声,眼睑微动睁开了双眼,朝她看去,声音疲倦:“要出去?” “嗯。”停顿了下,米姝不确定地问:“你不舒服?” “没有,早点回来。”樊晟放下手,坐直了身,只是表情恹恹的,不像没事的样子。 米姝静默了几秒,既然他说没有那就是没有,她转身往门口走去,拉开合上。 樊晟说不上失望还是什么,比头痛更难受的是心脏紧缩喘不上气,他心底始终抱有一丝期望,她能再多看他几眼,多说几句。 失去似乎无止无休。 每一天他都能感觉到,原本以为已经失去了全部,却发现还不够,他亲手丢失的被她收回的远远不止这些。 而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门外的米姝没有走多远,甚至没有走到电梯口,她在犹豫,一会觉得他又不是孩子能够照顾自己,一会又觉得再怎么也没必要对生病的人视而不见,何况他现在是一个人。 她叹了口气,返身走了回去。 不过是给一粒药。 换作任何一个其他人,她也会这么做,这不过是最基本的人文关怀。 樊晟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未动,在听到开门声时眼睛亮了一下,他定定地望着她走动的身影,不说话,生怕自己一开口,面前的人会消失一般。 米姝没去看男人,她先进了房间,翻找行李箱。考虑到北海道寒冷的气温,她事先备了一些药品,没想到真的用上了。拿了一粒退烧药,她走出房门,又从水壶里倒了杯温水,才走到他面前。 “把药吃了。” 樊晟没动。他的眼神很亮,虽然脸色苍白,神情不振,但没了此前的可怜样。 米姝又将手往前伸了伸。 确认不是错觉后,樊晟垂眼,小心翼翼地低下头,就着米姝的手含下了那颗胶囊。 炽热的呼气打在手心上,米姝心一紧,倏地抽回了手,将水杯塞进他手里。 樊晟仰头一口喝完,目光仍直直地望着她,不肯移开一丝一毫。 米姝不习惯男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充满爱意的渴望的不属于他的眼神。于是她开口问道:“年末是不是有很多工作?” “嗯。”男人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会去好几个城市,北海道不小,路上花的时间也不少。”后半段她没有说出口,什么意思显而易见。 樊晟眼神暗了暗。 他知道她要说什么,他也肯定她知道即便工作多他还要留下来的原因,显然她并不在乎。在她面前晃悠努力找存在感还能引起她的一丝在意和心软,要是真就这样离开了,便是重新回到了起点。 他苦笑了一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了。” 米姝以为他真的懂了,但显然他的“知道”和她理解的并不是一个意思。 在登别待了两天,他们出发去了函馆,之后的叁天时间里又去了札幌和小樽。 樊晟没有离开,始终跟在米姝身旁。 她想,要是她再开口让他回国,似乎就显得很是不近人情。可能是最近男人表现的太温顺,她都快忘了他原本的脾性。 他们曾一起出去旅游过,不止一次。 有很多回忆不可避免地被想起,那样轻而易举,不费力气。 尤其当周围的人刻意和他们保持距离,只剩他们单独两个人的时候。 看夜景就想到他们一起看过日出,看海水打在石礁上便想起他们曾在海边接吻,逛便利店会想到他们曾在路边同吃一个冰淇淋,连走在街道上都能想起曾经他们拥在一起漫步。 这回不同。 没有牵手和拥抱,不曾亲吻,连情侣间的亲密都无一丝一毫。 有些可笑。却无法做到若无其事。 米姝将视线移到樊晟身上时,樊晟总是在注视着她。 这是他们两个人的记忆,她避之不及,他情之所钟。 “如果时钟反着走,它会被当作坏了而扔掉。人也是一样的,要向前走,而不是回顾过去。”米姝突然说道。 他们此刻站在一家玻璃饰品店窗前,窗内漂亮的八音盒在一圈又一圈的转着。 “你说得对,我们都应该向前看。” 她有理由怀疑男人又曲解了她的意思。 “你不是很喜欢这些小东西吗,进去看看?” “这个,就是过去的喜好。”米姝轻声地说,可语气坚决,又毫不留情。 樊晟没有介绍他自己,但米姝的同事中认出他的却不少。至于樊氏太子爷会出现在他们的团建旅途中,也不是没有征兆的事,毕竟这几个月来雷打不动地出现在公司楼下的身影已是心照不宣的事实,成为情侣不过是时间问题,虽好奇这中间的二叁事,但都默契的缄口不语,不表露一丝八卦之心。 说不定以后他们会和传媒大佬的老婆成为同事。 但这些同事中不包括韩吉吉。 韩吉吉真的是米姝遇到过的最鲜活的人,不管不顾的气势,机敏又直率,有时候令人厌烦,却并不讨厌。 “我怎么觉得,他进入状态了,你还没有?人眼睛都快黏你身上了,你都能无动于衷?害羞?不好意思?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至于不至于。” 但是有时候很没有眼力见,比如现在。 “你好聒噪。” 韩吉吉好不无辜,“我说错了吗?还有我憋好久了,你们为什么要住套房?虽然樊总不差钱我知道,但是不是有些此地无银?” “……” “怎么说你们的爱情也有我推波助澜的一份力,我问问都不行哦!” “推波助澜是贬义词。” “哼!小气鬼!!!” 解释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她为什么要在乎别人的看法呢,别人的理解真的很重要吗,她只想爱自己,任性地让自己过得开心。即便她与韩吉吉关系亲近,也不能分享一切。 两个当事人那么怡然自得,他们也只能当个看戏的观众。 不过这场戏没有演很久,樊晟要回国了,今年的最后一天,樊氏集团的年会他是不可或缺的主人公。 虽然知道答案是什么,走的那一晚樊晟还是问米姝,能不能和他一起回去,作为他的女伴和他一起参加年会。 他站在门口,一手支着行李箱杆子,一手搭在门把上,将推不推,不含任何期待却又挣扎着,等着回复。 “不要。” 她的背影总是这么的无所谓,明知她看不见,樊晟还是点了点头,“回来那天我来接你。” 北海道之行的最后一天,崔筱萱践行了她的诺言,带着米姝胡吃海喝,又带着她从药妆店逛到各大商场直至满载而归才回了酒店。晚上去居酒屋喝了酒,吃了荞麦面,米姝度过了一个不那么冷清的跨年夜。 新年第一天,结束了不算完美但挺开心的北海道之行,回了程。 飞机降落时已是下午两点,米姝开机收到了樊晟发来的信息,告诉她他在门口。拖着两个行李箱,另一个是新购入的为了装下买的所有东西,米姝出了到达大厅,不用找便看到了樊晟的车。 意外的是,先下车的是许久未见的宋诏,车里还有一位未曾见过面的司机。 宋诏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示意她上车。 樊晟坐在后座,一身黑色西服,温莎结考究的打在喉间,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手里拿着文件,像是刚从什么正式场合离开,而事情还没处理完便匆匆赶来。 扑面而来的陌生的硬朗的气息让米姝一阵恍惚,她被他的念念不忘与深情,被他的刻意不展现的一面迷惑,让她差点忘了四年后男人是什么身份。 “先去吃饭?”等她坐好,樊晟温声问道。 抛开之前的种种,米姝也承受不起他显赫的家世。 “不吃了,送我回家吧。” “不饿吗?” “不饿。” “好,晚饭想吃什么?” 米姝迟疑了下,还是摇了摇头,“今天不想出门。” 车里陷入了沉默。 宋诏大气不敢喘一下,不禁对他的老板产生了一丝同情,也对米姝产生了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几个月过去了,他们的关系还停留在一开始。 他从后视镜望去,一个冷淡,一个冷峻。大概是孽缘吧,宋诏暗忖。 就这么一路安静的到了米姝家楼下,樊晟一言不发的下车替她取了行李,没给她选择的机会径直走在前面,进了楼道。 这样冷脸生气的樊晟对于米姝来说才是真实的,那样温顺的男人就像换了不匹配的内芯,不适合。 他在门口停下,留下一句好好休息,深深望了她一眼后离开了。 手机震个不停,信息一条一条争先恐后地出现在屏幕上。 米姝点开,是韩吉吉发来的,先是满屏的感叹号,接着是他激动的言语。 “樊总真男人!!!” “这样的男人谁不爱!!” “反正我爱了!” “妹妹啊,这样的男人一定要抓牢!” “不合适?谁说的?” “都把对你的爱昭告全世界了,你还担心什么合不合适?” 米姝原本当他在线发疯,直到他截了张图。 “樊氏集团:是的。” 只有两个字,却是转发回复了另一个网友的帖子。 “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实……我保证图里的是樊氏太子爷,他们是在交往吧?是在交往吧?是吧?!” 帖子里附上的照片是他们在北海道滑雪时被拍的,一张是樊晟蹲下身在帮她踩滑板,一张是他抱着她摔倒在雪地里,还有一张是他的背影,在注视着从高处坐滑板滑下来的米姝。 叁张照片里两人的面容都做了模糊处理,大概是帖主害怕被追责,所以帖子下大多数的回复都在质疑主人公的真实性,和一小部分劝删的,谁都没有当回事,直到樊氏官方作了回复。 短短时间,发布于五天前的帖子才热了起来。 就这样被单方面公布恋情的米姝,叁小时前告诉樊晟不想出门的她,此时正坐在市中心的米其林餐厅里,而她对面是于邡。 漫画 她说不想出门并不是在说假话。 旅游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连日的奔波和不停歇的活动实在是累人。 于邡来电话时,米姝正在苦恼晚饭吃什么,家里没了存粮,纠结着是否要出门去趟超市。她出院后于邡曾约她晚饭,米姝以没心情拒绝了,她并不打算接受他的追求。 于邡说他不想新的一年第一天就被拒绝。 米姝犹豫了一会,答应了。 她想当面和于邡说清楚,他们没有发展下去的可能性,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而此刻这个帖子,给了她一个更好的理由。或许她都不需要多说什么,他就明白了。 帖子讨论的热度越来越高,被顶到第一条的回帖是在问她长什么样。 帖主回复道:“很漂亮很甜美!两人站在一起特别特别养眼!为了保护女朋友,太子爷亲自!联系我让我删原片!所以,各位,全网必不可能会出现太子妃的照片,不要相信假爆料!!” 还有回复问细节的。 “我每回从山顶滑下来,都能看到太子爷在教他女朋友怎么滑,教了一下午【大笑】,真的太太太有耐心了!” “他没有滑,一直在女朋友身边没离开过。这样的男朋友给我来一打好吗!” “滑板其实是小孩子玩的,太子妃特别可爱,等小孩子走光了她才玩,太子爷就在旁边宠溺地看着,我太酸了【哭】” “不是女明星!!!是普通人!” “好奇之前想想你会收到律师函警告!” “会结婚的吧!你见过之前太子爷公开恋爱吗?哪一次不是删的干干净净。” 结婚?米姝看到这里笑了。 “在笑什么?”于邡见状问道。 她放下手机,看着于邡认真地说:“我和樊晟在一起了。” 他愣了一下,“什么时候?” “上个月。” “啊,”他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接着故作悲伤,声音低沉地说:“我不介意你脚踏两只船。” 米姝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喂—” 他叹了口气:“你是我见过最没心没肺的女人了,像我这样帅气的男人,你都能无动于衷,我也不比樊晟差吧,还是这是对我一开始浪荡的报复?” “是你在报复我吧,我竟然拒绝了你这样的贵公子。这怎么可以,是吧?” 于邡呵呵笑出了声,“所以,你的下一句是不是要说,我们最好连面都不要见了?” “是,男女之间也应该讲究投资回报率,既然结局都定好了,多余的事情就没必要了,大家心知肚明。” “你可真是太直接了。” 晚饭结束后,于邡并未再提出什么邀请,开车送米姝回家。下车前,米姝捧着他送的满天星,真诚地道了句谢谢。 于邡说:“漂亮又优秀的女人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男人追求带来的虚荣感,没有必要拒之千里。”不想听她的反驳,他接着说了句再见。 “…再见。” 米姝想,她不是清高,她只是怕麻烦。她有被于邡毫不遮掩的追求满足到,但仅限于因为手中这束满天星而道谢,没有更多了。她抱着花束上楼时,并不知道樊晟就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 似曾相识的画面。他却不敢像之前一样走到她面前,喊一声她的名字。 燃尽的烟草刺痛了指尖,樊晟却毫无知觉般,低头发着愣。 车里有他买的已经凉透的蒜蓉排骨蒸粉丝,海鲜粥和抹茶拿铁。 他很想问问她,他应该怎么做,才能让她的心不这么硬。 车子驶去留下一道尾气,和满地颓丧的烟头。 米姝对樊晟突然公布的行为并没有很意外,也不感到生气,这是他会做的事情。 他们在一起没多久,樊晟在学校的广播电台点了首《梦中人》送给她,没有提她的名字,却将他的名字和对她的爱恋通过电波传到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那时候啊,是满心的欢喜和甜蜜。 而现在,是五味杂陈。 米姝原本以为这样的公开不会对她的生活产生任何影响,直到她发表漫画的账号被扒出。 不过是分享了一张滑板的照片,这个从未透露过一点点现实信息的账号,被抽丝剥茧般地暴露了。 更令她措手不及的是之前上传的她回忆往昔画的故事被翻出,并迅速地传播开来。 这种感觉,像是告诉别人你写的其实是日记,而不是杜撰的故事。 米姝有些无所适从。还有一种隐秘的难堪,对樊晟的。 同样觉得无措的,还有樊晟。 明明是那么甜蜜的故事,回忆起来却觉得苦涩不已。 对于米姝来说,他们的开始是音乐学院楼梯口的那一撞,对于樊晟来说,他的心动始于那双惊慌失措后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眸。 他承认自己卑鄙,因为自身家庭和环境的原因,他能很容易地看透米姝是一个怎样的人,有些孤僻,有些胆怯,藏得不够隐蔽的对温暖的渴望,于是他扮成温和体贴的模样去攻陷她的内心。他成功了,很容易。而在一起后米姝对他的毫无保留的钦慕与亲近,柔软与乖巧,会让他生出施虐的念头,去招惹她,想知道她对他的底线在哪里。 后来他知道了,她对他毫无底线。 信任不是一夕之间就能建立的,但崩塌只需要一句话。 他以为他不过是她的一个男朋友,并不知道原来她把他当作人生的第一束光。 他突然意识到,他自私的离开对她来说是一种精神上的抛弃,无比残酷的,令人窒息的绝望。 这样他说他爱她,实在可笑和荒唐。 樊晟曾对她说过他的身份很好用,她当时不以为然也不屑一顾。 在账号被扒的第二天,米姝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这句话实质性的含义。 好多家出版社联系她,想要出版她的漫画,问她有没有合作意向。 这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不是她妄自菲薄,虽然看她漫画的人不少,但从未有出版社主动联系她。 米姝自是拒绝的。 这种显而易见带着目的性不是单纯因为她作品本身的欣赏,她承受不起。 而在她拒绝的下一秒,宋诏就来了电话。 “你好,米小姐,我是宋诏。” “你好。” “是这样的,关于你账户暴露的事不用担心,我司公关部会处理。联系你谈合作的请务必一律拒绝,这也是我这通电话的最大来意,有关你所有作品的版权,请转让给樊氏集团。” “……?” “版权费按市场最高价,所有作品后续的处理和使用都会在双方沟通下进行,合同会——” “宋先生——” “我想樊总在讨好你的同时,他商人的本质也不会变,您的作品本身非常优秀。” “……”米姝佩服他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合同草稿稍后发过来,有任何问题或者不满意的都可以咨询樊总,虽然这句话有些多此一举。” “我并——” “米小姐,虽然我不想那么直白,但接受它是聪明人的选择,白白送上门的钱为什么要拒绝呢?如果一定要有一个可以说服你的理由,你不再是之前没有姓名的网络创作者,而樊氏集团需要一个法律意义上的身份替你维护权利,一旦樊氏集团成为版权所有者,你和你的作品能更大程度上的受到保护,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谢谢,我明白了。” “那么,合作愉快。” 几天之后账户上多了一笔巨款的米姝,确实是愉快的,从此她不再是公司里最穷的一个了。 但在这之前,她的心情说不上舒畅。 秘密被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任谁都无法若无其事。 同事的调侃,网友的过分解读,还有越发沉默的男人。 米姝以为,在看过她画的他们的故事后,樊晟一定会到她面前说些什么,也许是同她聊漫画,也许是对她说,看吧,你对我还是有感情的。她做好了如何向他解释的准备,就是没有料到,男人会一字不提,反而时常看着她陷入沉默,露出悲伤又痛苦的表情。 她哪里知道,樊晟正在说服自己放弃。 他害怕他的每一次出现会让米姝被迫想起被抛弃的绝望感,她说过的,她不快乐,她很痛苦。 她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会快乐吗?她从来没有目送他离开过,每次留给他的都是毫无留恋的背影。 他想把幸福还给她,又不甘心那个男人不是他。 愧疚与愤懑吞噬着他,令他备受折磨。 几天之后,米姝母亲的一通电话,给了樊晟喘息的机会。 二十四 米姝细想,她已经有两年没有回家过年了。 不常联系的母亲突然来电话,大约发生了什么事。 “你姥姥走了,回来一趟罢。”母亲说道。 姥姥,于米姝而言太过陌生的两个字。 在她的记忆里,她的姥姥是个严肃又强势的老太太。强势了一辈子的女人,被自己的女儿挑战威严,不是一件能够被容许的事情。在忍受了几年的闲言碎语之后,终以死相逼,逼得米姝的母亲结了婚。 所以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冷落与憎恨,嘲讽和漠视。 “小姝啊,你妈当年也是这样说着不结婚不结婚,最后被你姥姥以死威胁,还不是结了婚嘛。”这是她大舅妈在她毕业后第一年要给她介绍对象时说的话。 她本能地排斥这种虚情假意,她不知道大舅妈的目的是什么,她们之间的话题次次都是相亲,但想来也不是真心为她好。 她厌烦去维持表面的礼貌,索性避着不回家, 反正她回不回去,也无人在乎。 米姝挂了电话,看着对面又陷入沉思的男人,面前的食物一动未动,不知是因为她还是其他什么没了食欲,她猜不出来,只是有些心疼这些价格昂贵又美味的食物。 “我明天要回一趟老家。”米姝说。 樊晟回神:“发生什么事了?需要我做什么吗?”他知道她和家里人关系不好,每回次家,之后几天情绪总是很低落。 但米姝从未和他提过她的家庭。 米姝以前不愿说,是因为不想让男人知道这些令人难堪的事实。而现在,是不想多此一举。 她摇头。 樊晟没有追问,只说:“好,明天我送你。” 米姝的老家在一个小城镇,不过两叁个小时的车程,米姝没有拒绝。 按照他们那的习俗,办丧事是件大事,做道场,烧灵屋,请僧众念经礼忏,家人守铺,亲友吊唁,最后送殡。米姝的大舅舅在当地办了个不大不小的工厂,是街坊邻里口中的有钱人,也是她姥姥这辈子最骄傲的事。这丧事自是由她大舅舅操办。 米姝没打算在家里住,在酒店办了入住放好行李直接去了大舅舅家。 上午十点四十分。 雨淅淅沥沥地在下,不大,落在身上却也烦人。 米姝没有带伞,她让樊晟将她在小区门口放下,沿着绿化带踱步往目的地走去。没几步便看到扎眼的棚子,念经诵佛声不断传出。 “小姝!”在路口招呼亲友的小舅妈看到她,朝她招了招手。 米姝和她打了个招呼,便径直往里走去。她常年不回家,面孔看着陌生,一路走过去收到了不少侧目。 她在灵前找到了母亲。 “来了。” “嗯。” “去上柱香,磕个头。”没有任何寒暄地,吩咐道。 米姝闻言照做。 第一天事情杂而多,需要米姝帮忙的事却几乎没有。她和吴玥,大舅舅的女儿,吴旻,二舅舅的女儿,一同在屋里折纸钱,需要搭把手的事情一般也不要她。米姝阴沉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很是不讨喜,她不说话,便也无人搭理她。 吴玥去年生了个大胖儿子,吴旻怀孕5个月,是个女儿。 她们在聊育儿,聊老公,米姝从她们的对话里知道了这些事实。 “小姝,谈朋友了吗?” 米姝看过去,打量着叁年未见的大表姐。有些丰腴的体型,头发弄了卷,染成了咖啡色,脸上化了淡淡的妆,端着温和的笑。和她记忆里那个黑黝黝,不会打扮的大表姐大相径庭,和那个斜眼撇她从未正眼看她的态度也截然不同。 她没说话,低头继续着手中事。 吴玥也不尴尬,接着说道:“过了年27了吧,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了。”她停顿了几秒,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欸,说起来,我妈有一朋友,她儿子刚从国外回来,年纪和你差不多,改天见个面,聊一聊,说不定就碰上缘分了。” 米姝头也不抬地拒绝了:“不见。” “你这孩子,我瞧着对方人模人样的,又是海归,家里条件也不差,配你可以。” 她嗤笑了一声,也不应和。 吴玥习惯了米姝沉默的性子,不放弃地一点点细数对方的优点,又语重心长地说着过来人的想法。 “那要不表姐改嫁?” “你说什么?”吴玥惊愕,下一秒又惊叫:“你这说的什么话?!” “人话。” “你、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啊!姑姑就不该让你一个人在外面,交些个什么狐朋狗友都不晓得!” 灵堂摆在正厅,她们在正厅旁的一间小屋子里,米姝侧头往门外看去,她的母亲正跪坐着,身旁有两个在大声干嚎的妇人,米姝并不认识,相比之下,母亲脸上的表情可谓淡漠许多。 因为自己的人生被毁而产生怨恨,无论是对自己的母亲,还是对自己的孩子。 这份怨恨持久而毫无遮掩,现在姥姥去世了,母亲会有触动吗? 她对姥姥没有感情,所以她不伤心。即便周身的氛围沉重,诵经声不停,忙忙碌碌的人走个不停,她仍有种置身事外的感觉。 米姝转过头,直视表姐:“我有男朋友了。” “我有男朋友了。”米姝放下筷子,陈述道。 不大的圆桌上坐着一大家子人,大舅妈的声音聒噪,无比厌烦。 “小姝啊,你在外面这几年,没长辈提点帮衬着,还是差了点,你那男朋友我看不行,你看看你都瘦成啥样了。” “小时候多乖巧,在外面野了几年,学坏了,一点礼貌都没有。”吴玥还记恨着下午的事。 “那男孩子我见过,样貌周正,学历家境都拿得出手,不比大城市的男孩子差。你总归要回来的,难不成你那男朋友愿意跟你回来?” “谁说我要回来的?” “这话说的,不回来难道一辈子待在外面啊?你一个人,怎么在大城市落脚?没房没车的,怎么过日子?靠你那男朋友?” “舅妈,我赚很多。” “再多能多到哪里去?身边总是要有家人在的,你别嫌舅妈我啰嗦,长辈的话总是没错的,你看你妈,当年要不是听了——” “舅妈。”米姝沉着脸打断她,“我男朋友很有钱,有车有房,很是靠得住,我们在一起叁年,有结婚的打算,结了婚他的家人也是我的家人,怎么都不会是一个人,你说是吧,舅妈。” “……铃兰你说说,我不过是为了她好,她这样冲我,没大没小的,好像我会害了她一样。” 米姝看烦了她毫无顾忌地一遍遍提起母亲旧事的样子,母亲不在意,她在意。 “你舅妈说的对,回来也好,在这边有舅舅照应,不过人生是你的,你自己做决定。” “铃兰!小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 “我管不了。” 从来如此,毫不意外,一如当年高考结束填志愿,一句自己做决定便不再干涉。 米姝不用守夜,姥姥入棺后,这一天便算是结束了。她同母亲说了一声,准备回酒店。 “米姝。” 细雨如丝,无声无息地下了一整天,阴冷又沉郁,米姝没由来的一阵心慌。 “我和你爸要离婚了。我申请了支教,过段时间就走。房子给你,想住想卖都随你。我一直都说,人生是自己的,做什么决定承担什么后果。舅妈的建议你可以考虑,不愿意回来也随你。我不是合格的母亲,希望你以后不要像我一样。” “这就说完了吗?” “……好好生活。” 米姝忍不住抬起一只手抱住自己,“好好、生活。房子给我,你不准备回来了吗?”她并不是想听一个答案,只是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姥姥一走,你就迫不及待地离开,这里的一切,这个家,我,有这么让你难以忍受吗?我一直尝试着去理解你,可我为什么要去理解你?凭什么是我去理解你!你当然不是个合格的母亲,你也没有资格说做什么决定承担什么后果,你的不幸是你咎由自取,你的怨恨可笑又懦弱,是你,选择成为了一个母亲,而我,是被迫成为了你的女儿!你恨姥姥,恨她以死威逼你,恨她毁了你的生活,你也恨我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你的不幸,现在姥姥死了,你始终憋着的那口气终于可以出了,你终于自由了,是吗?!” “米姝,现在争论这些毫无意义,人各有命,你将来会有一个好的家庭。” “呵——”米姝看着神色毫无波动的母亲,忍不住哼笑出声,她按捺住内心的愤懑与不甘,将喉间的酸楚咽下,垂下眼睑,转身走了。 从此,她真就一个人了。 “米姝。” 米姝愣愣地看着本不该出现在酒店大厅的男人,他从沙发上立起,满脸温柔地喊住她,不紧不慢地走到她面前,接着皱起他那好看的眉眼,略带责备地说道:“怎么不撑一把伞?” 而她毫无动作。 “怎么了?”他轻声问。 米姝仍旧看着他,眼底渐渐升起一片雾气,她反应过来,低下头,“你怎么还在这?” 樊晟没有错过那一闪而过的脆弱和难过,他没有追问,“这几天不忙,想等你一起回去。” 其实他原本并没有这个打算,但在知道米姝不回家却定了酒店时改了主意。 “嗯。”米姝应了一声。 “回房间,先把头发擦干,喝杯热水。”樊晟拉过她的手,往电梯口走去。 米姝任由他拉着。 电水壶嗡嗡地响着,米姝坐在床沿,男人动作轻柔地替她擦着微湿的头发。 “要抱抱吗?” 米姝眼睛自下而上地深深看着面前的男人,她慢慢伸出双手,闭上眼贴了上去。 “啪嗒”一声,水开了,沸腾的声音一瞬间充斥了整个屋子。 米姝不能自已地哭了。 一开始不过是眼泪从紧闭的眼角溢出,慢慢的越来越多,先前压制的痛楚随着泪水一同宣泄而出,无声呜咽变成了小声抽泣,接着是嚎啕大哭。 樊晟想叫她不要哭了,他被她这种不要命的哭法弄的无所适从。他怕她哭断了气,手罩着她的后脑勺想将她推离好有呼吸的空档,米姝却较劲似的抵着他的腹部不肯动。没有办法,只好不住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抚她。 米姝哭的时间实在是有些长,好不容易止住了泪水,却一直打着颤,哭嗝一个接着一个,樊晟听着难受,用纸巾替她拧了鼻涕,蹲在她面前,黑沉沉的眼睛凝视着她。 他伸手抹去了她脸上的泪痕,唇贴上了她的额头。 在他退开时,米姝却缠了上来,吻住了他。 樊晟只愣了一秒,毫不犹豫地张开嘴,舌头灵活地撬开她的牙齿,纠缠地含住了她的舌头。 四片嘴唇沾满了粘腻的口水,牙齿碰撞,亲出湿哒哒的水声。 米姝的眼角一片殷红,睫毛被泪水粘成一簇一簇的,睁不开眼。她感受着男人一下极深的吮吸,一下温情的舔舐,而她极为顺从地与他交缠在一起,留恋般地不愿分开。 接下来的事情便有些不受控制。 樊晟的理智在米姝的一句“不要走”中瞬间崩塌,他应该抽身离去而不是趁人之危。他在挣扎之中一边重新吻了上去,一边脱了她的外衣,压在床上。 窗外雨似乎变大了,呼啦啦地砸在玻璃上,混合着屋内暧昧的喘息声,米姝内心却一片孑然,她急切地想要汲取身上男人温热的体温,手越抱越紧。 “我不走,让我把衣服脱了。” 米姝呜咽着不肯放手。 樊晟在唇齿交缠中将两个人剥光,赤裸的紧紧贴在一起,不留一丝缝隙。他抬起她的一只腿环在他的腰间,幅度小而猛烈地模仿着性交地频率耸动着,双手在她后背大力地抚摸着。 “我爱你。” 米姝没有回应,以不顾一切的气势咬上了男人的喉结。 樊晟忍耐了没多久,感觉温热紧致的穴口已经湿润,便将自己的阴茎缓慢而坚定地全部送入了进去。 米姝此刻感受到了痛楚,她在男人的抽动下闷哼出声,身体进入异物带来的被侵犯感让她忘了前一刻她是怎样的缠在男人身上,她不舒服地抗拒,伸手推他:“出去,你出去!” 男人将手从她的腋下穿过,扣住她的脖颈,不让她逃脱,动作克制,却抵不住久违的快感,压住她边吻边干,啪啪的撞击声回荡在室内,迷乱又色情。 “学长,慢一点……”米姝被顶的语无伦次,男人却因为这个称呼动作变得粗暴起来,她越是黏乎乎地求饶,男人越是用力地撞她。 在高潮来临那一刻,米姝叫着他的名字,下腹一阵阵抽搐,快感倾斜而出。 男人摸上床头柜的套子,猛地抽出,还未等她缓和过来,又猛烈地撞了进去。 激情持续了大半夜。 一个无休止地予取予求,一个食髓知味,不知餍足。 二十五 雨下了一夜,清晨才渐息,地面潮湿,天阴冷的很。 送殡结束后,整个葬礼也就结束了,还有最后一顿主家招待的晚饭。 米姝不想继续待在这里,却也没想着回酒店。 早晨被电话铃声吵醒,来不及细想昨晚发生的一切,匆忙地从酒店赶去姥姥家。等理智慢慢回笼时,她才惊觉自己做了一件无法收尾的事。 她承认,她十分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在看到男人含笑立在那时她心里便像是出现了一头猛兽,不管不顾地想要靠近他,抓住他,不想他离开。 她不想承认,明明男人曾经也抛弃过她,她却把他当作了能救她上岸的浮木。 但庆幸的是,醒来那一刻不用面对无言的尴尬境地,她能够躲避掉那双柔情的眼,以及满屋子不言而喻的糜乱气息。 可现下,事情结束了,他们总要见面。 在她离开前,米姝没有意外地看着来找她的父亲。她的父亲人到中年,却依旧风度翩翩,长到膝盖处的深灰色呢大衣,黑色皮鞋,气质温和儒雅,和她冷情的母亲相反,只是即便性格互补,即便有一纸婚书,两人也无法走到一起。 “你妈妈应该和你说了,我们准备离婚。”他没有过多解释,递过一张卡,说道:“这个你拿着,密码是你的生日年月日。” 米姝没什么犹豫地接过。 父亲有些如负释重地舒了口气,他接着说道:“昨天你说有结婚的打算,日子定了告诉我,我和你妈妈会一起来的。”他停顿了几秒,“结婚以后好好生活,有什么困难给我打电话,我和你妈虽然离婚了,但我们还是你的父母。” 他像是突然负起了身为一个父亲该有的责任,对她满怀关爱,而这前二十几年对她的忽视与冷漠似乎不存在般被刻意遗忘,米姝对他的惺惺作态不以为然,似笑非笑一言不发地听着。 “……小姝,对不起。”他蓦地愧疚的道了歉。 米姝看着眼前这个面带愧疚的男人,手因为紧握银行卡而有些刺痛,她问:“你为什么要和妈妈结婚?” 父亲沉默许久,仍旧没有给她一个解释,只说了四个字:“身不由己。” 米姝坐在拉面店里想着父亲口中的“身不由己”四个字,樊晟正往这来。 这家面店在她所念高中正大门隔着一条马路一排餐饮店最边上的位置,米姝在读书时常来这里吃面。 从初中开始寄宿,一直到上大学,除了寒暑假,米姝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她上的学校优秀也异常严苛,一个月放一次假,平时周日只放假叁小时。 校园门口此时停了不少车辆,父母们翘首盼望着,米姝恍然今天是周日。 从前,米姝从来都是来这家面店吃碗面,再回教室。 八年了,都没变呢。老板还是那个老板,菜单还是那个菜单,不过原本方方正正的电视机换成了液晶的,墙上又添了张大菜单。 此时店里只有她一个客人,老板坐在她旁边的桌子边看着电视,米姝说晚些时候点餐,老板见怪不怪,让她随意。 米姝眼神微凉,撑着下巴虚虚地望着一处,发起呆来。 她一会想是什么身不由己能够赌上一辈子,一会想待会见了樊晟要说些什么。 半个小时前,樊晟电话问她在哪,她没多想给他发了定位。 她一时分不清,究竟是她从此孤身一人,还是和男人上床,哪个事实更让她惘然。她始终觉得不真实,这种感觉在男人修长挺拔的身形出现在玻璃窗外时,更甚。 他神情淡漠地走来,远远看着,是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矜贵。 樊晟推门而进,在米姝对面坐下,脸上的疏离不见,转而温柔,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米姝怔怔的,半晌朝身旁的老板说道:“老板,两份素面,谢谢。” “你想吃什么菜?我去拿。” “和你一样。” 米姝随便拿了几样小菜回到桌前,老板的素面也上了桌,她一副食不语拒绝交谈的模样,两人便安安静静的吃完了面。 而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铃响,原先寂静的校门口瞬时躁动了起来,过了不多久,学生成群结队的涌出,又各自散开,找到自己父母时,眼笑眉飞起来。 “这是我的高中,隔着一条街它的西方向是我的小学和初中。这么多年过去了,好像什么都没变,门口的公交车站也还在,以前坐一趟要两块钱,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涨价……” 米姝絮絮叨叨的说着,樊晟没有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静静地望着她。她的状态说不上好,眉眼处的郁色藏也藏不住。他愿意听她说的一切,但更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过时间多的是,他并不急于一时。 而原本还说个不停的女人突然噤口不言,嘴唇紧抿,睫毛不停颤动着。 樊晟疑惑地往窗外看去。 那是一家叁口,母亲挽着男孩,父亲站在另一侧,伸手护在两人身后,叁人有说有笑地朝这边走来,在一辆黑色小轿车旁停下。此时来来往往的车辆不断,黑色小轿车花了好些时间才驶离学校。 米姝以为再坏的现实也不过如此,不曾想原来她还有个弟弟。 去他妈的身不由己。 虚妄,狗血,可笑。 她在心里恨恨的骂着,下把却被托起,温热的手指滑过她的眼角,她眨了眨眼,原本模糊的视线瞬间清晰了许多。 米姝拂开那只手,胡乱抹了把脸,垂眼张口说道:“我要卖房子,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樊晟确认道:“卖房子?” “对,卖房子。户主是我母亲,她说我可以卖掉,价钱我不在乎,只要越快越好。” “把房子的基本信息,还有你母亲的电话给我,我让宋诏处理。” 米姝不知道宋诏怎么处理的,傍晚时樊晟告诉她房子卖掉了,对方不看房子,明天直接过户,而她的银行卡里也很快转入了一笔钱。 在这之前,她打电话给母亲,母亲很干脆,似乎比她更想卖掉房子。 离开拉面店后,他们直接回了酒店,米姝自觉已经没有理由需要再在这里停留,收拾了行李和樊晟返了程。 精神放松了,身体上的疲惫便放大了数倍,浑身酸软,睡眠缺乏,车里的暖风吹得很舒服,米姝一路睡到了家门口。睁眼时,已近黄昏,柔和的夕阳挥洒,只剩寂静。 “醒了?” “嗯。” 一时只有暖风的呼呼声。 “米姝。” “……嗯?” “我们同居吧。” 樊晟想,见鬼的放弃。记忆既然无法消除,那就去覆盖它。她现在需要他,不管是自欺欺人,还是趁虚而入,他都得抓住她。 米姝嘴巴张了又张,没等她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樊晟又说道:“昨晚不是意外,你可以说是不理智的,是冲动的,但它不是意外。”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说,我就不问。” “你想当什么事也没发生,我不想。” “米姝,昨晚是你主动的。” 逃避是她的专长。 她借助一场性事来逃避因为被抛弃而陷入顾影自怜的境地,她用银行卡上的数字来告诉自己只有钱才不会背叛,现在,她又想当什么也没发生,拒绝去想后果。 她真的是一个自我主义者。 “我不搬去你那。” 米姝听见男人轻笑了一声,灼热的气息靠近,她微微侧过头,余晖打在男人高挺的鼻梁上,像是扫了一层金粉,此时淡色的眼眸里盛满了笑意,她只看了一眼便移了视线,生怕从中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 “那我搬过来。” 说罢他捧着米姝的脸,低头吻了上去。温柔又缠绵的含着她的唇,舔她的牙关,与她唇齿交缠,吻出缠绵的粘腻水声。米姝顺从的张开嘴,任他闯入她的口腔,卷起她的舌尖。 他们吻了很久。 米姝的配合让男人难以自抑,他第一次有了失而复得的感受。 和男人同居的那叁年不是能够轻易忘记的回忆,若不是结局过于惨烈,米姝不会吝啬那是一段美好的经历。 米姝在厨艺上没有天分,男人也一样,但他们为彼此努力过。 早饭是男人做的,煎蛋,小米粥,或者叁明治,热牛奶,这些都不会翻车。晚饭是她做的,照着菜谱一点点摸索,不算失败也不算美味,但他们吃得很开心。也不是每天都这样,有时候有活动,有时候想出去吃或者买了回家吃。 男人不爱做家务,也不要她做家务,他请了家政阿姨,每周来两次。而米姝在很多事情上都不会反对男人,恋爱时期的她,愿意包容和妥协。 独居四年,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生活,现在多出了一个人,米姝没打算改变自己去适应这样的变化。 这是她的家,她想怎样都可以。 米姝的厨艺没什么长进,高兴时会下厨,不高兴时点外卖,男人搬进来后,情况却发生了改变。 男人热衷于和她一起逛超市,将冰箱填满,他说以后他来做晚饭。米姝不相信他这样的大少爷在四年的时间里会去进修厨艺,果然不负众望的,被炒焦的鸡蛋是最真实的证明。 “我建议,先把火关了。” 男人手忙脚乱地关了火,锅里黑乎乎的一坨看不出它原本的面貌。他皱着眉头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很是搞笑,米姝咽下了打击他的话语,回房间继续收拾衣柜,一室一厅狭小的空间里多不出一块地方给男人放他的衣服。 那晚他们吃了方便面,色香味俱全。 客厅里的沙发不小,但米姝也没打算让男人睡沙发,成年人的同居,没必要矫情扭捏。 她有时会陷入恍惚。 不时的对话,晃动的身影,敲击的键盘,凑近的气息,腰间的手臂。 一如从前。 即便她现在习惯了一个人,也无法否认,这样熟悉的相处令她留恋与心安。 她放纵着这种留恋。 快过年了,公司处于半放假状态,米姝手上没活,索性歇在了家,而樊晟也不再那么忙碌,接连好几天没有去公司,于是他们成天二十四小时的待在一起。 樊晟仍然没有放弃他的厨艺之魂,他打着蓝牙电话一个指令跟着一个指令地处理生猪蹄的严肃表情,米姝想给他鼓掌。好在付出是有回报的,他俩的厨艺终于不相上下了。 当然和厨艺一同进步的,还有他收拾厨房的能力。 自从账号被发现,米姝便没有再更新。宋诏告诉她,公司看好她的好几部漫画,可以改编成影视剧,虽然没什么要她做的事情,但还是有告知她的必要。 米姝第一反应便是对樊晟说:“我知道你在投资电影上独具慧眼,心明眼亮的,但我不知道你在改编剧上也高明远见。你不怕遭遇滑铁卢??” 男人却是一本正经:“这不是你要担心的事情。” “……” 不过她想要买房,在这寸土寸金的地皮上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付出的金钱必然十分昂贵。 她想将未画完的漫画完结,这些天一直在更新着。她不再看底下的留言,相比较于她的作品,显然她和樊晟的恋情更令人关注。但事情不可能两全其美,巨大的流量给她带来了利益,也有很多不纯粹的关注。这时候视而不见是最明智的选择,只是可惜这个曾经的快乐小天地,至于要不要继续画下去,她还没想清楚。 日子就这么过着,晨起相伴,日落而息,自律而规律,早晨她会比男人晚一些时候起床,他做早饭,做的差不多了她便起来一起吃。然后她开始画画, 男人去研究他的菜谱,厨房里哐呛哐呛的声音倒也不刺耳,这个家终于有了点烟火味。晚饭后男人会拉着她看电影,或者纪录片,到点了就上床睡觉,单纯的。 她想再这样下去,他们应该就会分居了。 米姝烦他的管束。 她以前画起画来经常会过于投入而忘了时间,但是有男人在,管她吃饭的时间,画画的时间,睡觉的时间。 樊晟叹气的次数越来越多,米姝心想,她可不是以前那个听话的米姝了,但她还是妥协了,她受不了男人哄她的语气。 转眼到了大年夜,樊晟饭后下了趟楼,上来时手拎了好几大袋东西,接着便进了厨房开始忙乎。 “你不回家?” “你愿意和我回去?” “……不管怎样,年夜饭还是要和家人一起吃的。” “他们不在国内。” “哦……” 米姝说不上是庆幸还是什么,但她是不可能跟着他回去的。 二十六 沙发上,米姝跨坐在樊晟腿上,与他接吻。 沙发前的茶几上空酒瓶歪歪倒倒,满室浓郁的酒气。 光线暗淡又安静的室内充斥着色气满满口水交融的声音,情欲迅速蒸发,愈加浓烈。 樊晟一只手从米姝背后探出,手掌抵着她的后颈,将她重重地压向他,另一只手在她的胸前,大力而不成角度地揉捏摩挲。 米姝攀着男人的肩,急促地吞咽着口水,被吻的喘不气。 她忍不住推了下,男人的吻法凶狠又没有规律,舔她的下巴,火热的气息喷在脖颈上,又咬又吸,最后停留在她的乳尖,留下一片湿嗒嗒的痕迹。 米姝轻轻低哼着,酥麻感从耻骨处蔓延到全身,浑身上下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敏感。”男人说。 米姝呼吸停滞了一下,下一秒她推开胸前的脑袋。 她凑上去舔他喉结处的黑痣,一下轻咬,一下吮吸,她听见男人粗重的喘息,柔软的舌头小猫似的又向下去咬他的乳头。 她从他的身上滑下,跪在地上,低头隔着内裤去亲他已经发硬的东西。她还没来得及舔,便被男人拦着腰一把掼在了沙发上。 男人眉眼凶狠,目光晦暗难明,翻滚着浓重的占有意味,她腰间的力道很大,弄的她有些疼。 “你不喜欢?” 男人却是粗暴的堵住她的嘴,狠狠地吻了上来,丢下一句:不喜欢。 他怎么可能喜欢,一想到女人从其他男人那里学来了这些东西,他便难以自抑心中的暴虐与独占欲,他是嫉妒的,也是自找的。 米姝不知道男人心中所想。她曾带着学习的心理观摩了好些小电影,千篇一律的,几乎每一部里都有口交的情节。 听到那句“和以前一样”,她就想起了男人说她太乖,她没想着真去舔那东西,只是想做点不一样的,不过看来男人不喜欢。 可当男人的唇舌来到她下面,她顿时紧张了起来,挣扎着去推他的头。 她也不喜欢自己被舔啊! “樊晟!不要!我不要!” 可男人像是没听见似的,灵活的舌尖模仿性交的动作不停地往里钻,时轻时重,又在她充血敏感的小豆豆上狠嘬着。 “唔——停下,我不要,你混蛋!”她哑着嗓子骂他。 男人不管不顾,直到她高潮来临,才粗喘着离开。 她痉挛般的颤抖起来,呼吸急促,受不住地哭了。 踩在他肩上的腿无力的落下,米姝无声地哭喘着,鼻尖泛红,脸颊也红。她的双腿被男人分开,高潮的余韵还未过去,男人握着阴茎就要往里插。 “茶几抽屉里有套!” 男人动作一顿,却仍是毫不犹豫地狠狠撞了进去。 米姝要疯了。男人的动作一下子变得激烈,像是一条发狠的狼,只顾凶猛地干,对她的求饶置若罔闻。 “你、慢点……疼、疼!” 樊晟听到她喊疼,深吸一口气,停了下来。 他俯身去吻她,吻掉她眼角的泪,又在她的额上亲了一会,他的声音又低又深:“宝宝,我爱你。” “你出去。” 他狠狠顶了一下,“喊哥哥。” “唔……你要不要脸……” 他继续一下又一下的挺进,每一下都那么深,那么用力,米姝手指发软,虚虚的搭在男人肩上,双腿晃动,忽而绷紧了翘起的脚背,她继续骂着,骂他混蛋,骂他不要脸。可男人像是有执念般,大有她不喊他不停的气势。 “哥哥—!好、好了吧,你、停下……”她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 樊晟顿了一下,却是更狠地冲撞起来。 米姝又一次高潮了。体内的东西还硬着,她尖叫着让男人不要动,下面阵阵痉挛,绞得死紧,此刻受不了一点点刺激。 男人等她缓过了劲,抽了出来,翻身去找套子,戴好后又抬起她的一条腿,撞了进去,蛮横地顶了几十下,才射了出来。 室内暖气很足,即便全身赤裸着也感受不到冷意,更何况刚刚经历一场激烈的情事。 他们起先不过是晚饭后坐在沙发上看纪录片,跟着樊晟看了几天,米姝起了兴趣。他俩都不怎么喜欢看春晚,便找了纪录片金雀花王朝,边喝着酒,边看着。 怎么亲在一起的,大概是氛围作祟,而男人眼里的情欲那么深,她一时鬼迷了心窍。 短暂的喘息过后,米姝被抱着去浴室清洗。她已经没了力气,下面涨涨的,浑身酸软,也不想说话。 “别弄了。”男人又亲了上来,双手在她身上肆意抚摸。 “安全套什么时候买的?” 米姝被亲的迷迷糊糊的,心里想着这是什么问题,一边下意识回答:“前几天。”网购。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听到了一声轻笑,接着被抱起,冰凉的墙面贴上肌肤引起一阵轻颤,男人意图明显,她推拒道:“我不要了……” 樊晟挺腰,饱胀的性器长驱直入,湿湿热热的毫无阻碍,女人的嘴唇湿润润的,被它的主人咬得又红又肿,好不可怜,他覆了上去,低声道:“我要……” 男人上了瘾,在浴室里做完,擦干了身子,在床上又来了一次。 被情欲支配的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沉溺其中,浮浮沉沉,在新年的烟火声中,米姝终于支撑不住,昏睡了过去。 米姝这一觉足足睡了十二个小时,睁眼时便想起了昨晚的荒唐,她的嘴巴还有些肿,身上满是星星点点的红痕,胸前最多,乳尖还有些刺痛,米姝恨恨地骂了句混蛋。 “醒了?” 樊晟进屋,见她醒了便想凑过来亲她,米姝往后躲了躲,目光平静。半晌,抬手打了他一巴掌。 男人没躲,这一耳光声音清脆,却没什么力道,他也不计较,笑着亲了她一口,“新年快乐,我爱你。” 米姝心里不舒坦,推开他进了浴室。 这样的樊晟让她想起了从前,霸道自我掌控欲强,这些日子的体贴温柔让她忘了男人骨子里的恶劣,可是再怎么过分,也没有像昨晚那样,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 “生气了?”他跟了过来,在边上站着看她。 米姝刷完牙,准备洗脸。 “骂也骂了,打也打了,不生气了?” “所以你也觉得自己是个混蛋了。” “宝贝,情侣之间在床上再怎么亲密都不过分,是一种情趣。” “哦,但愿我的没情趣不会让你腻第二次。” 樊晟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米姝不躲不闪地直视对方。 “那不是我们分手的理由,从来都不是。我情愿你怨恨我一百次,也不想你有一次这样的想法。我喜欢和你做爱,我的疯狂只为你,我要你的每一次快感由我而生,每一次高潮由我而起,我们是最亲密的爱人,我爱你。” 米姝有些怀念之前沉默的男人了,总比现在得寸进尺恬不知耻的好。 “你出去。” “还生气?” “我饿了。” 男人细细观察了她的表情,见她不再板着脸,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飞快地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出去了。 米姝胃口小,樊晟也不见得多大,两个人其实吃不了几个菜,但他昨天倒腾了一下午,油闷大虾,清蒸螃蟹,水煮肉片,剁椒鱼头,蒜蓉粉丝,南瓜小米粥,着实费了一番大功夫,还好他们都没有出去吃的打算,解决掉这几个菜不成问题。 大年初一,阳光正好,往年农历新年的第一天,米姝都是睡到自然醒,赖床到中午,饭后泡壶茶晒晒太阳,找本书或者电影,悠闲的度过接下来的时光。今年也一样,只不过因为身边多了个人,原先多少有些孤单的感觉也冲淡了不少。 崔筱萱年前就出国度假去了,韩吉吉也不在国内,米姝消失了一整晚,手机因为信息轰炸打开时卡顿了好几秒。她先是回复他俩的新年祝福,再将几个群里的红包抢了,这其中还有樊晟的。 她晃了晃手机,“干什么?” “压岁钱。” “…老板大气。” 米姝记得她第一年收到男人的红包,她不要,男人就和她生气。那一个寒假,她每天都给他发信息,却没收到一句回复,一个电话。后来她说准备提前回校,原本以为开学才会见面的男人在当天也回到了他们住的公寓。至于最后怎么和好的,米姝一点也不想再回忆了。 “我要是不要,你是不是又准备十天半个月不理我啊?” “不,我会求着你收下。” “那我不要了,你求吧。” “求求你。” “……你不要脸。” 男人爽朗的大笑起来。 米姝不再理他,继续回复着信息。崔筱萱问她要什么新年礼物,米姝在物质上面一向没什么需求,但她没有拒绝崔筱萱的好意,韩吉吉不甘示弱地表示他也会给她准备一个惊喜。 米姝于是给他发了个红包,表示感谢。 “天气很好,我们出去走走吧。”男人收拾完厨房,对她说道。 “去哪?” “青山公园。” 青山公园离她家不远,步行十多分钟,一路梅花怒放,鲜艳夺目,米姝裹得厚厚的,在温暖的阳光下一点都不觉寒冷,反而内心闲适安宁的很。 她住这好几年了,却一次也没有来过公园,但因为没来过,便有了未知的新奇感。 公园里很热闹,走到哪都有孩子们嬉闹的银铃笑声,米姝和樊晟沿着园中湖边慢走了一圈,她不要男人揽着她,便挽住他的手臂,俩人也不说话,就只是走着。 她没想过新年的第一天是这样的,穿梭在世间的热闹之中,忘了所有遭遇过的冷漠和伤害,她想和男人一直这样走下去,想让时间停格,不用去记恨过去,不用去想以后,只要此刻。 她该对男人说句谢谢。 但她没有,她是卑劣的,猴面包树。 在太阳落下来前,他们便回了家,将昨晚看了一半的纪录片看完。到晚饭时,樊晟安静了一天的电话接二连叁的响了起来。米姝虽然听不见电话另一端说了些什么,但从男人的回答看来,大概是他朋友的邀约。 他挂了电话,问她:“明天和我出去,见几个朋友?” 米姝不喜欢他的朋友,从一开始。大概是因为胆怯,和自卑感。大学时期的她是敏感的,她分辨得出那些冷淡与不友好,也一直记得这种感受。即便过了四年,她的第一反应也是拒绝。 “好啊。” “你不想去。”樊晟肯定地说道,虽然她说好,但她的表情却不是那么回事。 “没有。”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想,她从不需要他人的认可,她是米姝,不是附庸品,就只是米姝。 二十七 樊晟正大光明地承认了他的恋情,在他们那一圈子里到底是引起了一阵轰动,尤其是对方不是什么娱乐圈小花,也不是什么名门闺秀,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网络漫画创作家。 当然这也不是一点没有预兆的,早就听说樊氏太子爷在苦追一个女人,只知道对方是个室内设计师,其余的一概不知,而男人又把不必要的活动或者聚会推了个一干二净,想窥探的机会都没有。现在又说是个漫画创作家,便越发的好奇。 纪正作为樊晟的好兄弟,也被打听了不少,奈何男人的嘴硬的不行,什么消息都不透露。这不恋情刚一公布,他就拾掇着想组个局,让他把女朋友带出来认识认识。 樊晟拒绝的很干脆。 纪正不知实情,只以为男人宝贝的很,藏起来不给看,却不知道樊晟那段时日的痛苦与煎熬。 樊晟提出同居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成想女人答应了,但他无法忽视心底的不安感。将手中紧急的工作处理掉,其余的交给宋诏,他就休起了假,和米姝过起了日常。 从老家回来后,米姝有时会陷入沉思,会无意识地亲近他,在他面前露出真实柔软的一面,眼里有依赖。有时又对他冷淡,清醒一如之前。樊晟隐约能猜到一些原因,想知道真相不难,但他更想她说给他听。 米姝觉得自己是卑劣的,樊晟何尝不是同样觉得自己卑劣。 在这场追逐游戏里,没有输家,也没有赢家。 纪正为着这场聚会,筹备十足的充分,包下一整个pub不说,还将他们那圈的熟人请了个遍,还有好些个娱乐圈叫得上名号的大花小花。 要说人的本质都是八卦的,谁不想看看这位神秘的太子妃的真面目呢? 米姝跟着樊晟来到pub门口时,还不知道她要面对的是怎样的场面,她对夜店还算熟悉,昏暗的光线和热烈的氛围多少能产生些距离,这样一想她的胆怯与焦躁少了不少。 纪正是个心急的,早早地等在了门口,见到樊晟,热情地迎了上去,却是对着米姝伸手道:“纪正,久仰大名!” 米姝刚想伸手,樊晟直接握住,回道:米姝。 “啧,这么宝贝?” 樊晟给了他一个适可而止的眼神。 纪正投降:“好好好,快进去吧,等你们很久了。” 不说米姝没想到,樊晟也没料到会有这么多人,纪正的原话明明是“兄弟几个聚一聚,见见嫂子”。 他横了一眼纪正,纪正可不怕,心想你人都来了就别想着走了。 可纪正这个flag立早了,樊晟会给他兄弟面子,米姝不会。 纪正领着他们往里走,热烈动感的音乐扑面而来,五彩炫目的灯光交错,四周目光齐齐汇聚在米姝身上,令她十分的不自在。 她想多年前第一次见樊晟的朋友,也是这样,审视的目光,低声的窃语。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米姝?原来是你。” “怎么?蒋廉你认识?” “怎么不认识,我们可是大学同学啊。” “大学同学??” 周围的声音又纷杂了起来,米姝与蒋廉对视了一眼,忽地轻笑了一声:“原来是蒋廉啊,我要是知道你也在这,就不会上赶着碍你的眼了。”她将手从樊晟的臂弯处抽出,转而对他说:“你们玩,我先回家了。” 说罢,兀自走了。 米姝的声音不大,又有音乐做掩,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知她说了几句话,便冷着一张脸走了。以她为中心的那一圈人却是面面相觑,尤其纪正,一脸的懵逼状。 米姝直到出了门,才将心中憋着的一口气吐出。 蒋廉一直是看不上她的,樊晟的那帮朋友中,她见的最多的就是蒋廉。他对她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只是喜欢挑刺、不待见她罢了。她并不想知道理由,没有利益冲突的恶意通常都是荒唐可笑的,一如她从小到大接收到的不怀好意,除非他喜欢樊晟。 她不期待也不需要被他的朋友认可。她所有的自尊都给了这场爱情。 可刚刚,她其实可以更加冷静地面对蒋廉。但她突然就不想忍受了,她没有义务站在那里,被评头论足。 她想,四年后,蒋廉同样会对她说,所谓门当户对,而这样想的人,在场的不在少数。 “米姝!” 米姝闻声看向走来的樊晟。 她个本就不高,即便穿了一双八公分的高跟长靴,也要抬头才能与男人对视。她今晚画了个淡妆,此刻,比往常更加殷红的唇抿成一条直线,下巴高昂,灯光照耀下,冷若冰霜的小脸显得更加明艳,加上一副随你说什么的倔强模样,鲜活的不行,男人内心柔软,缓缓笑出了声。 “我们去约会吧。”他说。 米姝眉头皱起:“……你说什么?” “约会,我们去约会。” “你不生气?” “为什么生气,不过有件事我想确认,蒋廉,他对你做过什么。”他本就打算只坐一会儿便离开,他知道她不自在。但她见到蒋廉反应这么大,却是出乎他意料的。 他真的变了很多,米姝想。 男人一向很聪明,处理人际关系也得心应手。他一直知道她融入不了他的朋友圈,他不在意,也叫她不用在意,而米姝向来是男人说什么,她便听什么。现在,他同样不在意,她以为他至少会对她冲动任性有些无礼的行为有些微词,可他没有。 “他没有对我做过什么,只是说了些不中意却中肯的话,其实那些话伤害不到我,因为那时我满心满眼的只想和你在一起,其他人怎样我并不在意。” “看到蒋廉,我想到了一些以前的事,发现自己有些蠢,在他们眼里大概更可笑。” “你说的对,我确实不想来,我无所谓你的那些朋友是什么想法,但我克制不了内心的胆怯,觉得不自在,我以为几年过去了,我有长进了,可我高估了自己。” “蒋廉有句话说得对,我和你们不是一路人。我以前觉得他真讨厌啊,我只是和你谈恋爱而已,现在发觉他其实没错。我不是妄自菲薄,但现实就是如此。” 米姝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等着男人的回应。 樊晟凝视着她,片晌,却是说道:“我们去看电影吧?” “……樊晟,我们——” “我们不是还有时间吗?” “……” “你说的这些,真的不重要,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说不用在意,就是真的不用去在意。你不喜欢,那就不做,我不想勉强你,也不想你勉强自己,只除了一件事,不要现在说离开。” 他们真的去看了电影。 电影院可以说是人满为患,好的场次都满座,他们索性定了个包厢,又买了必备的爆米花和饮料。 看完电影后,他们又去游乐园坐了摩天轮。 米姝问:“你是不是以后还准备带我去看海,看日出?” 樊晟回:“你还记得?” 米姝:“记忆力正常的人,一般都忘不了,比较突出的事件。” 樊晟笑。 然后,在漫天烟火中,宛如人工的星星洒满夜空的壮丽美景下,听着花火炸开的声音,他们接了个吻。 米姝可不想和他重温旧梦,只坐了一圈便下来了。 半夜的游乐园多的是年轻的小情侣们,寒冬凛冽的风一阵一阵地打在身上直叫她哆嗦,而为了见樊晟的朋友她换下了厚实棉衣,还好男人也没有久留的打算。 他们直接回了家,然后开始做爱。 米姝还只来得及开了玄关的灯,外套只脱了一半,便被男人拉过去抵在餐桌边上,她的腿磕到了椅子,但她来不及呼痛。 凶蛮又急切的吻落了下来,反复的吮吸和翻搅。 激烈的亲吻,粗重的喘息,在昏暗狭小的室内隐秘而火热。 米姝咬住樊晟的肩膀,承受着男人激烈又凶狠毫无间歇的撞击。 “宝宝,抱住我。”与他温柔的语气截然不同,是他粗暴毫不收敛的动作。 米姝想,是不是她的那番话刺激到了男人,让男人发了疯。但被情欲充昏了头脑的不止是男人,米姝的理智也很快飞散,在快感中无法自拔。 整夜无止境的需求和索取,后果是米姝醒来又给了男人一巴掌。 这之后蒋廉给米姝打过好几次电话,想要请她和樊晟吃饭。 米姝想也没想拒绝了。 樊晟不知从哪弄来了两台游戏机,每天都要问她一遍玩不玩。 米姝一开始还能严词拒绝,她的漫画创作进入了瓶颈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的人多了,她在情节和逻辑上多了一份谨慎,不像以前那么随心所欲,所以这些天情绪就很焦虑。另一方面,两人不知节制的情事也让她心里不痛快,明明每回都是男人挑起的,但到后来她也很投入,她事后的责难就显得矫情又可笑。 所以她看男人便很不顺眼。 被拒绝了的男人也不强求,自己玩了起来。 米姝看他更加的不顺眼了,觉得男人恢复了本性,之前的体贴温柔都是骗人的。 但她还是被游戏画面吸引,看男人玩了几天,激起了兴趣,于是在男人再次询问时,“勉勉强强'答应了。 两人玩了好几天,米姝一开始还操作的磕磕绊绊的,此刻看着通关的屏幕,高兴的叫出了声。 “开心吗?” 米姝不说话,只仰着头看他,眼笑成了月牙。 “这么开心啊。”樊晟也笑了,抬手将她颊边凌乱的发丝置于耳后,心头发软,声音轻柔。 “是啊,哥哥。” 果然,男人眸色渐深,向她靠近。 “我一直想问,你在床上这么喜欢被喊哥哥吗?这是什么癖好?”她手指抵着男人的胸口阻止他继续靠近。 “只有你,只想听你喊。那你呢?” “我什么?” “你能以后只对着我喊吗?” 樊晟的手已经探进米姝敏感的腰际,嘴唇在她耳边轻吻,“嗯?宝宝……” 米姝觉得莫名其妙,她又不是他,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刻,她敷衍道:“恩恩恩,你放开我,我要去画画了。” 她可不想再陷入男人的圈套中了。 二十八 假期结束前,崔筱萱结束了她在国外的度假回来了,韩吉吉比她早了两天。回国后的第二天,韩吉吉便吆喝着出来喝酒,说是多日不见,十分想念她俩。 米姝倒是不怎么想念韩吉吉,不过想喝酒倒是真的,和樊晟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她的作息老年人的很,饮食也十分的健康。 樊晟送她到目的地,在她下车前叮嘱道:“不要喝太多,结束后给我打电话。” 米姝随意道:“知道了。” “不要喝别人递给你的酒。” 米姝瞪大眼睛:“我是小孩子吗?” “我真的不能一起?”这是樊晟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第一次被米姝毫不留情的否决了。 “他们和你不熟。这家酒吧我很熟,很安全,你放心,要结束了立马给你打电话,ok?” 樊晟只得作罢,重重地亲了她一口,才放她下车。 他们约在了韩吉吉常来的那家酒吧,米姝和韩吉吉先到,崔筱萱因为堵车,还在来的路上。 米姝已经有好一阵没来了,吧台的酒保小哥还记得她,请她喝了一杯,同时对她的漫画表示了称赞。 她接过酒杯时犹豫了下,男人神经质,她也要跟着神经质吗? 小哥不是别人。 米姝喝了一口,然后轻飘飘地看了一眼韩吉吉。 “干嘛?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我也想说你画的好来着,是你让我闭嘴的啊!” “你说的还不够多吗?” 韩吉吉控诉:“米姝你对我越来越过分了,这叫差别对待你知道吗!” “知道啊。” “我伤心了,我真的伤心了啊!” 这时酒保又上了一杯酒,“不是韩哥讲的,做我们这行的,总是有点小道消息的。” 米姝微愣。 韩吉吉:“妹妹,我告诉你,你不道歉我哭给你看,原来我在你心里是个八婆。” “……”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你难道不是吗?” “什么不是?”崔筱萱在米姝旁边坐下,将手中包装精美的礼盒放在她面前,“新年礼物。”又问道:“在说什么?” 米姝简单复述了一遍,同时打开了盒子,是一对水晶玻璃高脚杯。 “你可不就是吗。”崔筱萱没当一回事儿,对米姝继续说道:“怎么样,用它喝酒是不是很有情调?你家那张小吊椅甚合我意,约个时间,再去你家喝一杯?” 米姝表示很喜欢:“可以。”就是最近去她家可能有点不方便…… “喂喂,看来我们还是挺有默契的啊,”韩吉吉从身边拿出两瓶红酒,是给她们的礼物:“不过杯子是不是少了一个?你们真的很过分…… ” 不理韩吉吉的碎碎念,崔筱萱似笑非笑的看着米姝:“听说,你在纪正为你攒的局上,当中甩脸子,抛下樊晟走了?” 刚还愤懑不已的韩吉吉闻言,惊叫了起来:“什么什么?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米姝也有些惊讶,她没想到会从崔晓萱这里听到这件事:“……什么甩脸子,不过是发生了一点点意外。” 崔晓萱继续道:“还记得我说的那个追过樊晟的小姐妹吗?纪正大张旗鼓的办这个party,主角又是樊晟和你——这位神秘的女朋友,听说还请了很多明星,她一直记恨着当年没追到樊晟的事,自然是要去凑个热闹的。” “记得记得,然后呢?”韩吉吉催促道。 “然后她去了,等了半个多小时,结果你就走了个过场,潇洒的走了,留下一众状况外的看客。当然了,进场前纪正定了规矩,无拍照,无摄影,所以并没有什么照片或者视频流出,只有口口相传的‘我听说’。” “既然不知道真相,只能猜了。有说你脾气大的,纪正惹了你,有说你压根不想来,是被强迫的,也有说你上不了台面,临阵脱逃的,虽然纪正解释说你是有急事,所以——”崔筱萱挑眉问道:“真相是什么?” 米姝组织了下语言:“一时冲动?我要是知道有这么多人,一开始就不会进去了。” 韩吉吉摆摆手指,“太敷衍,我需要更详细的解释。” “没有解释,就是不高兴所以走了。” 韩吉吉拍了拍手,赞叹了声:“佩服佩服,你这手段,哥哥我佩服。” 米姝皱了皱眉,假装懊悔道:“我其实不应该走的,不然可以帮你要到xx,xxx,xxxx的签名了。” “xxx也在?!” “嗯哼,和她传绯闻的那位好像也在。” “你怎么不上去打个招呼合个影啊!xx和xxxx不是传闻不和,绝不会出现在同一场合吗?你、你怎么就走了呢!” “你刚不还佩服我呢吗!” “……” 米姝和崔筱萱大笑起来。 韩吉吉仍然可惜米姝就那么一走了之,错过了知晓娱乐圈秘闻的大好机会,米姝表示下次如果再有机会,一定带上他,韩吉吉方才满意。 “我那小姐妹还说,纪正可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你一走,他的party算是毁了一半,面上还得若无其事,心里指不定琢磨着怎么把场子找回来,后来你们见面了吗?” 米姝摇头,关于纪正,樊晟什么也没提,没联系也没见过面。 “小姝啊,你以前说的那些话哥哥我都记得,但人生在世,还是那一句,及时行乐。他喜欢你,对你好,就不要那么多顾虑,两个字,享受就行。而且我看得出来,你也不是对他没有感觉,有什么问题,等遇到了再说,更何况,有人会冲在前面把问题解决掉。感情上要争取,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他还不知道他们已经同居了,一整个假期都腻在一起,够及时行乐的了。 不过韩吉吉说的这样一本正经,米姝难得没反驳他。 崔筱萱问她:“想过结婚吗?” 米姝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没有。” 崔筱萱:“那就先好好谈恋爱,你还小,不着急。” 米姝失笑:“二十七哪里小了。” “二十七岁我还敢闹离家出走,叁十岁我还干得出这种事吗?二十七岁我可以说结婚还早,叁十岁我还能说结婚不急吗?” 米姝和韩吉吉面面相觑,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崔筱萱这么苦恼的样子。 “我能,我家太后不允许。我几年没谈对象,我妈以为我喜欢女孩子,追着我问让我承认,把人家带回来看看,合适就结婚,国外注册。我说没有,不是,她就物色了一卡车的青年才俊,让我去见面,我拒绝,她就开始哭,说我不相信她,说她对不起我,怎么可怜怎么来。” 韩吉吉:“伯母这招高,以退为进!” 米姝:“所以,你是要去相亲了?” “相亲而已嘛,你见了回去告诉伯母,你不喜欢,她也不会逼你嫁出去啊,你也以退为进嘛!” 显然这不是一个好主意。 崔筱萱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那艳遇对象呢,还在联系吗?” 说到这个,韩吉吉便来了劲。米姝听完觉得他的经历不出一本书可惜了。 叁人喝到了半夜才散场。 他们在门口等代驾,米姝在等樊晟。 樊晟从车里跨出他的大长腿时,崔筱萱趴在她肩上,笑道:“别的不说,你男人确实英俊。” 米姝没有应声,她望着男人沉稳又疏冷的表情,想今天分别前他索吻的样子。 耳边崔筱萱继续说道:“英俊又深情的男人最要命,这么久了,你屈服了吗?” “没有。”虽然否认了,语气却不那么坚定,带着迟疑。 “虽然韩吉吉人不怎么靠谱,但他有句话我挺赞同的。” “及时行乐?” “聪明的女孩!谈恋爱,唯心而已。” “嗨~樊总~”韩吉吉伸手招呼。 樊晟朝他颔首,等两个女人讲完话,才对米姝说:“回家吧。” 米姝道了别,又嘱咐韩吉吉要把崔筱萱安全护送到家,才走到男人身边,一起往车那走去。 “难受吗?” 米姝摇头,她只是有些困了,缩在副驾驶上,头靠着车窗,她望着阴影里的男人,眼神描绘着他立体分明的五官轮廓,他一直是个英俊的过分的男人,少年时热情爽朗,青年时内敛成熟。 “你想过你的叁十岁吗?”她轻声问道。 “唔……我猜你可能没什么变化,是樊氏太子爷,事业有成的英俊男人,大概比现在更成功。我呢,可能也一样没什么变化,还是个小小设计师,托你的福,还是个略有名气的网络漫画创作者。我应该攒够了钱,有了自己的房子,是我亲自设计的。我肯定在认真的生活,偶尔像今天这样喝个酒放纵一下,时常会因为内心的迷茫而去想未来是怎样的,像现在这样。我有点害怕叁十岁的到来。” “我想过。” “嗯?你想过吗?” “想过,一直在想,不只是叁十岁。” “哦……” “不问问我想的是什么吗?” 男人的嗓音低沉而温柔,引诱她卸下防备,踏入陷阱。 可米姝闭着眼,没有回答,像是睡着了。 “我想那时的你觉得每一秒都幸福,我想成为你的另一个家。” 二十九 米姝恢复了朝九晚五的生活,樊晟也开始正常的上起班来。 他们整天腻在一起的日子结束了。 晨起相拥,日落而息。 一同出门上班,一同下班回家。 樊晟工作多了起来,不再有时间时常施展他的烹饪兴趣,他们通常是在外面解决或者买了回来吃,之后便是各自忙各自的。 男人说为了不降低生活质量,做爱的频率不能减。 米姝只能感叹他兴致高昂。但不能否认的是,它是感情催化剂。 晚上八点,本应该在家的米姝,此刻坐在樊晟办公室的沙发上,玩着平板上的小游戏。 樊晟临时有个紧急会议要参加,原本米姝想自己先回家,但男人说不用太久,米姝大概知道了他的想法,跟着他一同来了公司。 上一回来这里,她只匆匆待了几分钟,便迫不及待地想走。那时候她见了樊晟,还躲避不及。那时候她没有想过,他们会重新在一起。 所以说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只有善变的人。 会议没有像男人说的那样会很快结束,好在有网络,并不会觉得太过无聊。当米姝看着综艺节目正哈哈大笑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樊晟脱了西装外套,灰色衬衫舒展的贴在身上,没有一丝褶皱。米姝知道那底下是紧实充满力量又性感的肌肉,和火热的跳动着的心脏。 她不是个心灵手巧的女人,不会替男人打理这些昂贵的定制西服。她曾试着熨烫他的衬衫,却被蒸汽伤着了手。 从此樊晟便不再让她碰一下,好在这并不是需要米姝烦恼的事情,男人的衣物有专门的人在打理。 米姝很是庆幸。 不然这些毁在她手上,她会良心不安。 “困了吗?”樊晟来到她身边,坐下问道。 “不困,是不是还没结束?”不然就该直接对她说回家了。 “嗯,还需要点时间。要不要进休息室睡一会?” “我不困。” 米姝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是沉虞吗?”她来的时候,有在门口看到他的身影。 沉虞,最近霸占娱乐头条的男人。 因一部网络剧爆红,却在事业上升期突然从东家出走,在被曝其忘恩负义,人心不足蛇吞象,被全网群嘲之时,他放出一段录音,是其经纪人强迫其签长约否则威胁将其冷藏的对话,除此之外未附一言并销声匿迹的当红小生。 此刻出现在了樊氏集团。 饶是不追星不八卦的米姝,也不免产生了几分好奇。 “你喜欢他?” 米姝无语:“我只是好奇,我不追星的。” “他很有想法。” “你们集团难道也签艺人吗?” “不,他是来找我谈合作的。” 樊晟说,沉虞想自己拍电影。他和老东家签了十年长约,今年是第八年,原本是打算合约结束后自己筹拍,但现在突然爆红公司自是想再续约十年的,他不同意,公司要拿他赚钱,而他只想当演员,理念不同,只有分道扬镳了。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沉虞只能解约,但解约费势必要花掉他大半积蓄,计划赶不上变化,与其再等几年,而几年之后他流量是否还在也是个变数,不如趁势主动出击,找投资,谈合作。 米姝听完,不禁感叹,真是一腔孤勇,不合时宜的成年人的天真。 “你就这么都告诉我了,不怕我说出去吗?” 樊晟只是看着她笑。 米姝撇撇嘴:“没意思。” “这些不算是秘密,当然你要是想知道更多细节,我回家了和你讲,现在,”他抬手看了看时间,“最多再有一个小时就能结束,再等我一会儿?” “那不然呢?”她说想走也不让她走呀。 一个小时后,米姝从卫生间出来,正好碰上了结束会议走出来的沉虞,有了樊晟的那一番解释,她不免多看了几眼。 沉虞其实不年轻了,在小鲜肉当道的娱乐圈下,叁十岁不是一个太好的年纪,他的爆红除了角色加持,本身成熟男人的魅力也无法忽视,而能拒绝流量的诱惑,选择一条并不好走的路,米姝有些佩服。 米姝的这几眼看的正大光明,自是引起了沉虞的注意,他朝她露出一个温和善意的笑容,才走向电梯口。 明星果然不一样,绕是每天看着樊晟那张帅脸,也被沉虞熠熠发光的笑给闪住了。 “回家了。” “哦。”米姝回神,应了声。 后来米姝追问道,沉虞解约要付多少违约金,他以后的公司是哪家,他们合作谈成了吗,沉虞要拍的电影是什么,什么时候能开拍,樊晟却没有如他所言告诉她,反而问她:“不是不追星?” “是不追,但我搜了他的经历,八年的无名期,却兢兢业业演好每部戏,即便是小小的配角,而现在好不容易红了,为了拍自己的电影,舍弃唾手可得的一切,多么励志,何况他又帅又有魅力,就是希望他能成功而已。” 樊晟眸色沉沉,只说了一句“他会成功的”,多的便再也没有了。 当晚男人缠着她折腾了许久,直到她昏睡过去前,都不知道他吃错了什么药,这么亢奋。 这之后的一个月里,沉虞顺利与前东家解约,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开始导演他的第一部作品,热度也慢慢降了下来。 而与此同时,米姝也将和崔筱萱一同出发去纽约,参加由当地艺术家协会举办的设计主题交流活动。 米姝收拾行李时才想起没有将这件事告诉樊晟。 “我要出差一周,后天出发。” 樊晟放下手中正在看的文件,他通常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处理公务的,“去哪里?” “纽约。”她看男人拿起手机,似乎在查看日程,不由想到之前去北海道,男人也是这般,忍不住问道:“干什么?” 看她一脸戒备的样子,樊晟捏了捏眉头,“记得每天给我打电话。” “有时差,我想想,十几个小时呢。” 樊晟放下手,姿势不变,没说话。 “……知道啦。” “过来。” “干嘛……”虽然嘴上这么说,米姝还是走了过去。 被男人拉过去坐在腿上接吻的时候,米姝明显感觉到了男人的不爽,因为他吻得又重又密,动作不算粗鲁,但腰间的双手却箍的她有些疼。她皱眉想要推开,男人双眼泛红,眼底欲望翻滚,于是只剩下了色令昏智。 虽说是出差,其实就是参加各种展览和交流会,其余时间,她们便泡在了世上最引人入胜的艺术博物馆和画廊里,每天每天灵魂都受到了深深的冲击,米姝第一次有了自己什么也不是的想法。 当她把这些话说给崔筱萱听时,她笑着问:“要不要去我的学校看看?” 于是她们便参观了崔筱萱的母校,世界上最有名的艺术学院之一。 “分手后我颓废了一阵子,每天不是出去泡吧就是躲在房间昏睡,我爸虽然宠我,但也不会这么放任我,对我说,出去读书吧。” “第一年我和你有一样的想法,周围的人好像都是天才,而我什么都不是,这种落差感比分手了还要难受。但我要强啊,拼了命地努力追赶,好叫别人也觉得我是个天才。” “后来我如愿了,考上了这所学校,并以优异成绩毕业。那两年虽然艰苦,但是那种满足感和成就感是前所未有的。有一个目标,比‘我什么都不是’这种想法重要的多。” “小姝,你很优秀,以老大追求完美的性子把你招了进来,足以说明。” 米姝:“人生导师?” 崔筱萱掐了掐她的脸:“是啊,我的小可怜。” 米姝面无表情:“唔——我哪里可怜了,客户源源不断的找上门,项目多到数不过来,漫画卖了版权挣了钱,还能拍成电视剧,确实很优秀。” 崔筱萱却没再接她的话,她想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一把揽过她:“走吧,跟着姐好好逛一逛这纽约城。” 七天时间在充实的行程中一晃而过,离开时米姝内心生出不舍,她想她还会再来的。 回来之后米姝的情绪便有些低落,但这种情绪无法持续太久,因为她很忙,连着好几天画图纸画到半夜,也好像只有这样,才能不让自己陷入莫名的精神空虚之中。 和往常一样,樊晟接米姝下班,一上车,米姝便说道:“今天回家吃吧。” 意外地,樊晟没有答应:“我定好了位置。” “那走吧。” 一路上都很沉默,米姝瞧着车窗外,思绪放空,努力不去想今晚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因为那肯定不会很愉快。 整个顶层楼除了他们没有其他客人,巨大的落地窗外整个城市尽在脚下,此刻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柔和的钢琴曲让气氛也变得温柔了起来,如果两人不是只顾着吃不交流的话。 “米姝。” “让我先说。”米姝打断他,视线终于从食物移向了男人,目光平静。 他们静静对视了一会,米姝才开口说道:我一直没有和你说过我父母的事情,但你应该猜得出,我们关系不怎么好。他们离婚了,就在不久前,我回老家的时候。我卖的房子是我妈不要的,她离开了,去支教了。我爸有了新的家庭,有一个在念高中的儿子,那天你也看到了。我其实对他们没有任何期待,但这样被抛弃的彻底,我有些承受不了。 回忆这些事米姝并不难过,想到接下去要说的话,米姝垂下了眼,“如果你那晚没有出现,我其实可以一个人消化那些情绪,但你出现了,我放弃了理智。说是利用也不为过,放任自己沉浸在你给的爱中,我知道,你也清楚,但我们都不挑明。我不说,是因为有期限,我记得,你也没忘,今天就是最后一天。” “樊晟,在一段感情中,只有一个人在付出,是不够的。你对我太好了,但这种好会变成另一种恐慌,害怕有一天它会再次消失,你也会消失,那到时候我又该怎么办呢。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我们会走下去,所以我对你那么随心所欲,不在乎你的感受。我也想过要不就一直这样下去,等到你厌烦的那天,那么我们之间就不会再纠缠了,只要我保持清醒,我就不会受到伤害。” 樊晟预感到米姝要说的不会是他想要听的话,但真正听到时,心脏还是紧缩了一下。 他问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开心吗?” “什么都不想的时候,开心。” “既然开心,那么就不是只有一个人在付出。我也开心,觉得很幸福,每天早上醒来睁眼能看到你,能拥着你入睡,我很满足。我知道我的承诺对你来说很无力,所以我除了对你好,我不知道要怎么来证明我爱你。米姝——” 樊晟拿出一个黑色的盒子,在他准备打开时,米姝打断他,飞快地开口。 “我们之间的最大问题,是我们不合适。你要和我结婚吗?你觉得婚姻能给我带来安全感是吗?我不会结婚的,也不会和你结婚,只是和你谈恋爱,我就已经被贴上了你的标签,我的工作,我的爱好,有什么是属于我自己的吗?樊晟,我没有办法不去在意这些,和你在一起,然后依附你,成为你的金丝雀。事情一定会这样发展的,不管我一开始多么的坚定,当我周围的一切都因为你而对我优待的时候,不知不觉中,我就会丧失自我。樊晟,那不是我要的。” 樊晟喉咙紧了紧,他静了一会,才开口道:“所以,你要的,只是我消失吗?” 米姝看向他:“你会消失吗?” 樊晟笑了,带着苦涩又狠绝的口气,问道:“米姝,你有心吗?” 米姝愣住了,还没等她说什么,男人又说道:“我不会消失,是,我会继续纠缠,直到我厌烦为止。接下来你是不是该说我不守信用?” “……我没有要你消失。” “我最近又在想,叁十岁的时候,我会是什么样的。沉虞叁十岁了,在为梦想孤注一掷,我佩服也羡慕。崔筱萱叁十岁了,年龄于她而言没什么紧迫感,她活的潇洒又自由,她的父母永远是她的后盾,我也是羡慕的。和你重逢以前,我就想着,只有靠自己,努力赚钱,守着小家,一个人生活就好了。可现在我们又在一起了,大学的时候我可以只想着和你谈恋爱,可二十七岁的时候不是只有爱情的,我不想我的叁十岁和现在一样。” 她最后说道:“樊晟,给我点时间。” 完结 又是一年春。 西半球的四月,太阳也不够热烈,将将驱走寒冷。 米姝穿着厚度适中的针织外套,内里一件黑色高领绒衫,头上戴着一顶黑色渔夫帽,整个人裹的有些严实。即便这样,她还是觉得这里的风吹的她有些冷。 樊晟拖着两个大行李箱,行李箱上还挂着几个大大小小的挎包,徐徐地往院子里走去。 这是一栋小别墅,门外竖着一个白色信箱,院子里是修葺整齐的草坪,门口摆着几盆花。 很漂亮。 米姝两手空空的跟在男人身后。 樊晟从信箱里拿出钥匙,打开门,将行李箱推了进去,米姝跟着进了门。 别墅里面也很漂亮。 贵的东西哪有不好的道理。 米姝看着樊晟满意的神色,无奈的笑了。 这是她未来两年多生活学习的地方。 一年前,米姝突然决定继续读书。 她把这个决定告诉了樊晟,樊晟问她想清楚了吗。 米姝不知道这会给她的未来带来什么改变,但她想崔筱萱是对的,与其空想未来,不如有一个目标。 樊晟没有问她原因,她知道,不管她做什么,男人都会由着她。 这一年里,她每一天都过的十分充实。 米姝从公司辞了职,原本以为韩吉吉会笑她做这个决定是吃饱了撑的,但他虽然觉得很突然还是对她说了加油,之后将他们的聊天群名改成了‘今天米姝努力了吗’来鞭策她。 她每天的生活便是上课,学习,上课,学习。 樊晟给了她很多帮助,他请专业的教授根据她的作品罗列了几所适合她的可供选择的学院,给她请了语言老师,替她准备那些难找的学习资料和书籍。 让她只需要专注学习。 她和樊晟之间也没什么变化。 他们仍旧一起生活,米姝没再说过分开,樊晟也没提过以后,那天的戒指盒子,也没再拿出来过。 但也不是没有改变的。 不再抱着一定要分开的念头,米姝对樊晟不再那么的随心所欲,她开始在乎男人的感受,会把她的想法说给男人听。樊晟仍旧对她好,但他会对她说他想要什么,会表达自己的不满。他们都在改变自己,改变这段关系。 其实这一年时间里,米姝并没有多少时间去想他们之间的事,她不是属于有才华的人,选择的学校对她来说有一定的挑战性,她能付出的只有她的努力。 创作遇到瓶颈,没有灵感的时候,想要放弃的念头吞噬着她,于是整个人便陷入焦躁、不安的情绪里,而每每这个时候,樊晟都能察觉出来,他带她去看过艺术展览,也带她去过沉虞的拍摄现场,看过音乐剧,也看过相声,压力最大的时候,他们去了冰岛,运气好的看到了极光。 喘一口气,然后继续。 收到录取通知邮件时,米姝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激动,压力突然消失,目标突然达成,这种转换给她带来了不适。 于是她决定提前来适应这边的生活。 当米姝把想法告诉樊晟时,男人的沉默让她产生了一丝愧疚。 她有些不习惯男人的沉默。 她后知后觉的想,啊,他们要开始异地恋了。 这大概不会是个愉快的话题,而他们彼此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起。 因为这一点愧疚,在房子的选择上米姝做了退步,她原本不过只是想找学生公寓,樊晟却坚持虽然交通便利但房租昂贵的独栋别墅。 米姝好笑地说:“比现在住的房子都要大,我一个人会觉得很孤单啊。” 樊晟却问:“那我和你一起,好不好?” 米姝不知道他是开玩笑的,还是认真的,但她的回答却是认真的:“好啊。” 男人蓦地笑了。 米姝不知道这笑是什么意思,是将她的话当真了,还是就是高兴。 他不可能真的陪着她一起,这是事实。 米姝决定出去读书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真的面临时心底却产生了异样的情绪。 大概是怅然若失吧,对未知的新生活,对即将到来的离别。 此刻站在偌大的房子里,这种情绪再次袭了上来,不是十分强烈的,却也无法忽视。 房子似乎提前打扫过,干净又整洁,该有的家具一应俱全。 樊晟将行李搬上了二楼,米姝收了心思,在屋里转悠了一圈,她走进厨房,入眼便是台面上的一个烧水壶,打开橱柜,里面有一些厨具和碗筷,看起来都是崭新的,她又打开了冰箱,里面意外的有一些矿泉水,再多也没有了。 樊晟从二楼下来,对她说:“先出去吃饭,然后去超市,再回来收拾。” 米姝没有异议。 她来之前做过功课,房子地理位置很好,离学校近,附近又有商场,步行十多分钟就能到达。 为了熟悉路线,他们步行去了商场,吃了西餐,接着在商场里逛了两个多小时,从生活用品到各种食物,因为东西太多,最后他们叫了辆车。 回到房子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休息时,米姝突然问道:“你会在这边待多久?” 她以为自己并不在意,但一起逛超市的时候,一起挑选食物的时候,一起就这样坐着的时候,她意识到,在未来两年多的时间里都将只有她一个人。 “你想我待多久?” 她说:“唔,我会很快适应这里的生活。” 樊晟轻轻哂笑一声:“小没良心的,之前说要我和你一起是骗我的?” “没有啊,你不是和我一起来了吗?” “诡辩。” “我们要讲现实,讲实际,这里和国内有十二个小时的时差,你无法处理工作。” “这是我需要考虑的事情,你只需要单纯的回答我的问题。” “……可是我无法单纯的去思考。” 樊晟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想你待久一点。”米姝突然又说了句。 她知道男人想听什么样的回答,她也知道她的回答除了能让男人开心,并不会带来任何变化,她愿意说,她想说。 男人果然笑了,他凑过来对她说:“我爱你。” 行李箱还没有打开,卧室里的床单还没有铺,买回来的东西还没有将它们归位,他们便抱在一起,在陌生的环境里,纠缠的难舍难分。 一整个夏天,米姝和樊晟都在一起。 一开始的半个月里,他们哪里也没有去。每天睡到自然醒,醒来后一起做饭,下午出门,周围的商场,公园,超市,学校都逛了个遍,他们尝试了每一家餐厅,那些味道好的米姝做了备注,想等以后再来吃。晚上回了家樊晟便开始工作,米姝则重拾起了她的漫画创作。 后来,他们去了好莱坞,去了国家公园,在自然风光和城市繁华间穿梭,看了自由女神像,看了大瀑布,站在白而细腻的沙滩上享受金色的夕阳和翻滚的海浪,驰骋在沿着太平洋海岸的1号公路感受无边际的海洋和悬崖峭壁。 这是一段像是没有终点的旅程,他们没有计划,沿途走走停停。如果可以忘记周遭的一切,世界只剩下他们彼此,米姝希望永远也不要结束。 虽然有时会疲惫,有时会烦恼,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快乐充满期待的。 樊晟总是能规划好一切,米姝唯一要做的就是跟着他,她觉得很安心。 他们像是回到了从前,她越来越依赖男人,沉溺在男人给她的爱中。 米姝对未来仍旧充满了不确定性,她也不知道他们的结局会是什么,但她想放过自己,去享受,去好好地再爱一场。 夏天结束的时候,樊晟准备回国,米姝想要送他去机场,被他拒绝了。 他们在玄关处接吻。 这个炙热的夏天里,他们做了很多亲密的事情。樊晟从不吝啬表达对她身体的渴望,他一次次身体力行地告诉她,他迷恋她,他爱她。 一如现在。 米姝承受着男人缠绵的吻,一边分心地想,她好像有点舍不得,即使是短暂的分别。 “半个月后我就回来。”樊晟抱着米姝,鼻尖蹭着她的,说道。 “嗯。” “要好好吃饭,晚上不要出门,我会给你打电话。” “嗯。” “不要一直闷在家里,出门要注意安全。” “嗯。” “我爱你。” 米姝突然涌起了一丝委屈,她张了张嘴,却是说道:“要来不及了。” 樊晟最后重重地亲了她一口。 我也爱你。 米姝看着被关上的门,心里这么想。 她还说不出口,但将来的某一天,她会告诉他的。 故事还没有结束,他们还会继续纠缠下去,而未知的结局,时间会告诉他们答案。 追·更:ρο1⑧s𝓕。cᴏm(ωоо1⒏ υi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