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绿》 chapter 1 钟绿刚回国,就被叫回家吃饭。 姚姐来机场接她。 “待会我自己开车去。”钟绿坐在后座,背靠后仰了仰。 虽然很累,但她很难轻易入睡。 回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钟绿开车去近郊的一处别墅区。 进门,看来钟堂还没回来,钟绿把一个深蓝色纸袋拿着,“母亲。”递给了许敏敏。 “你来了啊。”许敏敏看钟绿来,眼前一亮。 “爸爸他们还没回来吗?”钟绿自顾坐在沙发上,叫人给自己拿了杯水。 “我今天刚榨了橙汁,别人农场给的几箱橙子,喝这个吧。” “好。”钟绿应着,把盒子从纸袋里拿出,“您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许敏敏打开一看,一对珍珠耳坠,一条珍珠坠子链。 “哎呀,可好看了。”许敏敏忍不住拿起耳坠在灯光下看。 钟绿跟着笑了。她知道许敏敏最喜欢珍珠。 “妈!” 钟许先进屋,他把西装外套脱掉递给一个家政拿着,转眼就看到钟绿坐在沙发上。 “回来了。”许敏敏应了声,眼光看着那吊坠。 钟绿帮她拿起,“我帮您戴上试试?” 钟许撇了一眼,嘴里啧了声,就上了楼。 刚戴好,钟堂进门。 “爸。”钟绿叫了声。 “嗯。”钟堂嘴里应着,看了一眼许敏敏。 钟绿主动,“爸你看这链子好看吗?” 钟堂认真看了许敏敏十秒,“好看。”然后走去了洗手间。 许敏敏转头和钟绿相视一笑。 吃饭时钟许才下来,还是让人叫了好几遍。 钟绿坐在钟堂一边,留了许敏敏一旁的位置给钟许。 动筷前,钟堂先说明了此顿饭的用意。 “你们两个年纪也是时候考虑结婚了。” 钟许不置可否,他照样夹菜吃饭。 钟绿沉默,她知道钟堂说出这话就已有所安排。 钟堂看了一眼钟许,“先说你吧,悦美的二女儿杨旗,我之前叫你接触看看,你现在什么想法?” 许敏敏也帮腔,她见过杨旗几面,深得她心。 钟许咽下一口汤,才没好气地说,“我能有什么想法。” 钟绿才懒得绞进他们的家事,默默夹了几片莴笋,脆脆的很好吃。 “你们结婚,我觉得还不错。” 钟许哼了声,重复了钟堂的话,他觉得可笑,“你觉得还不错!” 钟堂没太听清这小声嘀咕,又看了眼钟绿,她不住家,还是先说她的事要紧。 “钟绿,你现在有没有交往的人?” 钟绿嘴里还嚼着饭,她都懒得咽下去就为回这一问,直接摇了摇头。 “李克的儿子,李玩,你没见过,我和你哥都接触过他几回。” 钟绿有点震惊,她知道最近有风声说双宇和利隆要合作,没想到是这种方式。 自己这个局外人也被掺合了进来。 钟许也惊讶钟堂这拉郎配,合着他爸从小这么宝贝的女儿现在要指配嫁给一个人尽皆知的玩咖。 钟绿看他嘴角都快收不住了,瞪了他一眼。 许敏敏没多说话,虽然她很少参与这些事情,但圈子里的风评多少也听过。 她担忧地看了钟绿一眼,对方倒是很平静,最后像安慰似的说了句,“也才二十六岁嘛,可以先试试接触一下,不用着急。” 钟绿抬头对她笑了笑。 钟许不爽,“妈,你刚刚怎么不帮我说话?” 钟绿觉得这样的人大概永远三岁吧,经历多少也白瞎。 又自嘲,唉,人家有父母,再大也是个孩子不是。 chapter 2 钟绿来到这家时正好七岁。 她妈病逝,跟着生父回家是理所当然。 虽然钟许恨她,但许敏敏对她还不错,叫一声母亲也不为过。 小学初中国际学校读完,就出国读高中大学,一直到常春藤硕士毕业。 之前她也试图求证她妈没那么不堪,或许有难言之隐。 但事实就是如此,她妈就是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插足者。 她父母就是一对道德观念低下的男女。 所以从这个方面,她或多或少能理解钟许对自己的态度。 她也同情甚至心疼许敏敏,但钟绿并不认同钟许对这件事的看法。 钟许觉得造成他破碎家庭的罪魁祸首就是她妈,就是她,然后连带着他爸。 钟绿觉得可笑,一个男人,或许包括绝大部分人,永远只觉得女小三可憎。 可她认为,出轨男同样可恨。 从这看,钟绿多少还有些佩服李玩。 钟堂说她没见过人是真,但两家作为商场上的同业竞争者,没做过功课的话是她不及格。 况且就算商场上不了解,娱乐版她也看过这个大名不少。 想着,钟绿就点开了娱乐八卦页面,她刚吃完饭回来,换了身衣服躺在床上。 今天首页全是某对明星离婚的新闻,钟绿划了几下,才终于看到“李玩”二字。 这次女主角换了两个钟绿不知道的女演员,照片里一行人正前后脚从某间酒吧往外走。 李克今晚吩咐秘书查查李玩的近况,本想问问他最近公司运行如何。 但秘书汇报得事无巨细,然后他就看到了几张高清照片。 “你马上给我滚回来!” 虽然早知道他这儿子胡来,但有徐从玉护着,他也多少睁只眼闭只眼算了,以为他会收敛,谁知就快变本加厉。 “再不回来,老子最后一面你也别见了。” 李玩听完差点笑出了声,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爸也开始了“以死相逼”。 还能怎样,只能回了见了。 李玩进门,看到李克坐沙发上,正戴着副眼镜看报纸,比电话里平静不少。 徐从玉也坐着,眼睛瞅着那墙上挂着的电视。 “妈,还没睡呢?” 李玩走过客厅,径直到厨房冰箱拿了瓶冰可乐。 李克喊他,“去哪呢?” 李玩边喝着可乐边走到沙发坐下,“现在我喝口水也要请示了?” 徐从玉拦了拦李克,说了句李玩,“你大晚上的别喝那么多冰的。” 李克从头到脚看了李玩一眼,一副吊儿郎当的样,“你那照片怎么回事?人家记者都要上门来问我了,我们家丢不起你这个脸!” 李玩也没理,眼睛直勾勾看着电视里一个牙膏广告,“那都是谈项目,生意场上的事,这不都跟您学的嘛爸?有其父必有其子您还不高兴?” 徐从玉看了李玩一眼,又转而看李克,先出口假意骂李玩一句,”你爸也是想问问你最近怎么样,那做生意也不能这样做,都把身体搞坏了。” 李克本就是借题发挥,本意不在此,见徐从玉说了,也不再讲这个事。 “今天我和老钟见了一面,他儿子比你大两岁,还有个小女儿,今年二十六。” 李玩“呵”了一声,他就知道李克今晚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什么态度?”李克语气强硬。 徐从玉见李克怒气上来,忙拉住他,“李玩,你平时玩归玩,不闹出事来我和你爸也就算了,可你看看你上新闻的都是些什么模特演员,哪个靠谱的?这次你爸说的我也同意,大家门当户对,也算知根知底。” 李玩有点困了,既然两人都这么说,他点头就是了,也没什么损失。 “行,我就去见见你们这个靠谱的。” chapter 3 钟绿约李玩来她的画廊。 刚回来那年,钟堂给了她一间画廊、一间美术馆,说女孩子嘛,浸润浸润艺术总归是好的。 虽然与她的专业没什么关系,钟绿当着兴趣来做,也算个消遣。 一年后,钟堂才让她进了双宇。 钟绿从来不争,至少明面上,钟堂叫她做,她就去做。 好不容易这次让她选,钟绿去了后台财务。 钟许抓着市场大头,以为她要来分自己一杯羹。 钟绿可不会不识好歹。 抓住钱,对她就够了。 刚好明天有来一批新展,钟绿打算借今日自己先见见。 自从转到双宇,画廊展馆虽在她名下,但日常运营她都转接给了别人。 李玩早到了十分钟。 不同于他,钟绿很少有新闻报道,更别谈照片了。 只有圈子内的人,才知道双宇还有个小女儿在做事。据说是从小在国外练琴,七岁才回家上学。 李玩交际这么多人,也没见哪个和她有交集。 他看了入口处的一幅画将近十分钟,才见人来。 钟绿今日穿着牛仔裤白罩衫就来了,她见面前这个和她同穿牛仔裤的男生,确认了句,“你是李玩?” 李玩看她,也顺着回了句,“你是钟绿?” 钟绿嘴角笑笑,“是我。” 李玩第一眼只觉得她白,脸、露出的颈部、手臂,全都跟那白墙壁似的。 他随口说起,“听说你在国外长大?” 钟绿和他并排走着,只是笑笑,并没说话。 这个可能是她来历“流传”最广的版本。 李玩当她默认,他看着墙上又一幅画,“你是艺术生吗?” “当兴趣做而已,我学数学的。”钟绿也停下,跟他一同看那画,“你好像也是理科生?” 其实答案不言而喻。 “是,物理。” 李玩没想到,走出校园这么多年,工作私下都和人谈了那么多年的项目、女人与钱,今天与一个刚见面的人竟还能聊起学科知识。 其实他对钟绿的印象不错,她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就连模样也是一切都刚刚好。 特别像那种家境殷实、一心奉献给艺术的乖乖女。 如果他不知道云雾资本是她一手创立的话。 怪不得,原来不是从小培养的艺术家。 她学数学,学金融,看起来还对物理很感兴趣,只是当年留遗憾。 chapter 4 晚上,许敏敏给钟绿来了电话,关心她同李玩的见面。 实话说,她觉得对方的情况还真在她意料之中。 身体样貌各方面硬件没什么可说的,那媒体用的形容词比她说的准确。 什么“剑眉星目”啦、“仪表堂堂”啦,这些个词新闻报道没少用在他身上。 她和他聊两句物理也还算愉快。 其实钟绿知道自己对他是羡慕,利隆那么大的企业,他没要,自己做了个通信辅助的公司,又一心往互联网走,完全和家里老本行无关,但人家就还做得出色。 人家这是真有骨气,所以他爸拿不了他怎样。 钟许其实能力和李玩相差无几,但他不敢,就只能待在双宇,走老路。 所以钟绿佩服李玩。 她和钟许一样没骨气,哪能憎恶钟堂这一个投资人呢? “明天画廊开新展,我叫助理给您送几张票过去。” 许敏敏那头应着,她倒是真正的从小培养起来的艺术家,“好,那你早点休息吧。” “嗯,晚安,母亲。” 挂掉电话,她看着电脑里姚姐发过来的云雾资本的一些近期报告。 这公司很新,钟绿一年前才办的。 当初钟堂是不建议的,他认为钟绿自己独自做一个没必要,新公司对比一个依仗双宇的子公司,那面临的问题只会多不会少。 但钟绿在这件事上难得态度坚决。 钱是钟堂给的,但钟许也没有很在意,他和他爸一样的看法。 这钱注定是打水漂,给钟绿长教训而已。 但云雾资本就是这样开了市,烧钱阶段持续了不久,但就那么十个八个中投对了一个,使得它站稳了脚跟,开了个好头。 钱生钱从来不是很难的,只要稍微那么认真一点。 钟绿主要还是在双宇做事,像画廊美术馆一样,云雾的运作都是花钱招工。 巧的是遇上了姚姐,她作为管理层的主干,钟绿很放心。 周一早上双宇大会,钟绿照例是要出席的。 虽然对于合作事项有所耳闻,但这是第一次在内部会议里点明出来。 一个资金数额庞大的娱乐设施项目,人人都想分这个蛋糕。 现在竞争排名上榜的除双宇和利隆外,还有个瑞加。 瑞加长期低迷,不久前作出接受外资注入决定后转为涨势,双宇和利隆都有稍逊一筹的趋势。 与其鹬蚌相争,不如合作让瑞加出局。 钟绿轻笑一声,若钟堂和李克如今二三十岁,绝不会选择合作,成王败寇才够意气风发。 散会后,钟堂叫钟绿过去,钟许看了他们两眼。 钟绿以为要过问财务,带了报表过去。 钟堂给她泡了杯茶,问,“你和李玩见面怎么样?” 钟绿有一丝惊讶,钟堂很少在公司问她私事,可见这不是。 “还不错,”仿佛在品茶,顿了顿,才又说,“不过只见了一面,我也不太好说。” 钟堂点了两下头,他知道钟绿一向稳妥。 “你们有空可以多聊聊。过两天,我们打算家里一起吃个饭。” 钟绿点了点头。没想到这事出乎意料,这项目,竟这么急。 chapter 5 吃饭的日子在周日。 钟绿怕失礼,穿了条藕粉色的连衣裙。 地点在一家中餐酒店七楼的包间。 李玩和钟绿先后到,一一叫了人。 许敏敏拉她的手,让她坐在了自己和钟堂两人中间的座位。 钟许晚了几分钟才到,也一一打过招呼。他看了钟绿一眼,坐在了许敏敏旁边的座位。 两个家庭见面,这顿饭的意图就快摆上台面了。 徐从玉打量了几眼钟绿,见她正拿着勺子小口喝汤,加之裙子颜色很相衬,又斯文又温柔。 要不是当年条件不允许,她一直就想再要个女儿。 说是自由恋爱,但这顿饭基本没钟绿和李玩说话的份。 两人也很有眼力见,毕竟总不能拿起碗吃饭,放下碗就要追求自由与爱。 据从钟堂口中听到李玩的名字到订婚,钟绿看了看日历,还不到一个月。 这事,李玩一家看起来满意,钟堂许敏敏认为不错,就连钟许都没什么反对意见。 看起来皆大欢喜。 钟绿刷了一下手机,这几天连带着李玩的花边新闻也没见几条。她问开车的姚姐,“你觉得李玩怎么样?” 姚姐看了一眼车后视镜,反问,“你们不是要结婚了吗?” 钟绿靠着车座后背,看着车窗外的车流,下班高峰看着吓人,“是啊。” 要是谁都决定要结婚了才来问觉得人怎么样,她也会认为奇怪。 “到时候你也要过来喝酒。” “那肯定啊,就怕你不请我。” 钟绿又哈哈笑了两声,“那不会,就等你的份子钱呢。” 今晚云雾内部聚餐,钟绿再忙也要过去看看。 钟绿让姚姐先过去,她去趟洗手间。 洗手台还有另一个女生,钟绿一走进去就闻到了大片浓郁的Chanel 5号,她第一反应用手捂住了鼻子,又放下,皱了皱眉到洗手台前洗手。 短发女生正用气垫补了补妆,又重新涂了口红。 钟绿边擦手边从镜子看了她几眼。脸很小,眼睛倒是大,鼻梁还算挺,脖子上戴了条白色四叶草项链。 钟绿先走,转角就见到了钟许,她看到对方也是一副惊讶的表情,还没等谁先开口,身后就听到了声音。 “我好了,走吧。” 那个短发女生走上前拉起钟许的手,见他未动,又转头看了看一旁的钟绿,“你们认识啊?” 刚说完,就被钟许一把拉走了,临走时他还瞪了钟绿一眼。 钟绿只觉得无辜,她又什么都没做。 虽然她也没见过杨旗,但直觉告诉她,那个应该不是。 他要真勇敢一回,或许钟绿会高看他一眼。 果然判断不会有错,还没一星期,勇敢不见得,倒开始做贼心虚起来。 徐从玉晚饭的时候和李克谈,没必要让儿子就这样娶钟绿来合作。 公事公办,何苦让私事也掺一脚,到时公私不分,也不见得好。 李克听她讲,那晚吃饭回来,徐从玉对这事、对钟绿都是满心欢喜的,现在竟然要说他公私不分。 他追问下去,徐从玉又说不出个什么,只念叨着她不同意这件事,李克只当她又发疯。 这个项目的周期长,变故自然不会少,不然哪需要到两家联姻的地步。 徐从玉见他执意要李玩娶钟绿,打算转劝李玩。 她知道这个信息不过三天,但三天,该查的一样不落。 钟绿是私生女这结论虽没有确切证据,但模模糊糊验证的巧合实在太多。 李家独子要靠娶一个私生女来合作,简直就是笑话! 徐从玉拿出了当年查李克、劝李克的状态,转头就和李玩说了。 态度非常明确,晓之以情,动之以礼。 “李玩,你结婚的事妈妈不同意,你要是娶一个私生女,就跟你爸一样,那就是在打妈妈的脸!” chapter 6 李玩听到私生女的事和徐从玉一样产生怀疑。 虽钟绿在圈内几乎不怎么露面,但钟家小女儿的身份一直都很明确,就那晚吃饭的表现,钟堂、许敏敏和钟绿也都是里外一致的一家人。除了钟许有点奇怪。 不过外人认为是两兄妹对双宇话事权的争夺矛盾而已。 私生女这个词,好像从未跟钟绿有过一点关系。 李玩只听着徐从玉说,嘴里应着自己会去查,让她不用着急。 多少,他也认为是徐从玉精神对此过于紧绷了,仿佛一瞬又回到了几十年前。 作为一个手里有钱的老板,不管他样貌与私德,总有花草自己就沾了上来。 李克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但徐从玉没许敏敏那样认命,她本就眼里容不得沙子,娘家也撑的上腰,什么蜂蝶都给她拍碎了。 那时候,徐从玉没少闹,李克也没少骂,李玩少年时期的家庭情况就是这样的鸡飞狗跳。 每个李克不在家的晚上,徐从玉就跟他哭。 李玩问过一次,既然两人吵得这么痛苦,为什么不分开?当场就被徐从玉打了一手掌。 那话他现在都还记得。 “你就和你爸一样盼着我走,哼!除非我死了,否则这个位绝不会轮到别人!” 现在来看,竟还能说上句白头偕老来形容二人,婚姻可真是奇妙。 私生女的事李玩觉得是空穴来风,还没等他去查,主角就自己送上门来解释了。 钟绿知道这事时还不是很确定,这词听起来年代感也太过久远。 真叫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事是真的,消息源头也指向钟许。 他甚至都没怎么掩饰,巴不得直接告诉钟绿作为警告。 不过这事钟绿早有打算,毕竟她也没打算骗人家,诚实一贯是她良好的品德。 钟绿前一天晚上才问李玩有没有空,她打算明早去趟他公司见面谈。 钟绿穿一身职业装来的,浅蓝色丝质衬衣,黑色西装裤,黑色绒面尖头高跟鞋,背一个放得下A4纸的挎包。 前台见她进来,还以为是客户上门谈合同。 确实是谈合同,李玩定睛看着面前这份协议,又抬眼看坐在他办公桌对面的钟绿。 她没察觉,正注视着他身后玻璃窗外的景色。 今天太阳有点大,阳光有点刺眼。 上一秒钟绿进来,秘书刚倒了杯水给她,出去门还没关紧,她就说出了口。 “我本来也没想着要骗,”李玩看到她蹙着眉,似乎觉得这词不准确,又换了个。 “没想瞒你们,我今天来就是说清楚的。”钟绿停顿几秒,“不过,怎么说这都是我的私事,我希望你能够保密。” 李玩听她说完,眼睛只看着她,以她今日这阵势来看,非得拿出份保密协议要他签了才肯说,见她又没动作,开口说了句,“好,我保密。” 接着钟绿就往下说了,李玩倒不是被钟绿的身份吓住。只是她这么谨慎的一个人,他说了句保密,她就开口跟他说了。 李玩对钟绿的行事作风有了新认识。 chapter 7 “其实这件事很简单,无论实际情况怎么样,在法律上、公众面前,我的身份永远不会变,这一点没必要担心。” 钟绿翻开包拿出两份文件,留一份在自己面前,递一份给李玩。 “但这件事也提醒了我,无论我们实际如何,但一旦决定这样操作,在项目持续的将近三年周期内,” 李玩认真地听她讲,她眼睛往上转了转,似乎在斟酌用词。 “至少要这样维持下去,所以协议是必要的。” 李玩看完协议,盯着她看,似要在她脸上看出个什么。 钟绿一脸平静。 片刻,李玩笑了一声,“你这么快把底牌亮出来,不怕我骗你吗?” 钟绿和他对视,“我一向是个诚实直率的人。” 今天她过来,没知会任何人,钟堂更不会知道她和李玩之间的协议。 这番接触下来李玩更不解,她这样的性格不见得会点头这件事,钟绿临走前,他忍不住问出口,“你为什么会答应?” 他指两家合作、联姻、他们即将开始的一段至少不能少于三年的婚姻。 钟绿站在李玩办公室门前,手放在关着的门的把手上,她还是没看李玩的脸,依旧扫了眼窗外,今天阳光真好,她在心里又感叹了一遍。 “你大学做过布置的小组作业任务吗?我虽然很讨厌它,但每次分数都还不错。” 这天,可能是李玩和钟绿认识以来两人说话最多的一次。 涉及到双方利益来谈合作,两人在这方面也算身经百战了。 没过几天,钟绿又打电话来问他明天早上有没有时间。 李玩想着这联系频率,不禁怀疑对方是不是早看上自己了才做这打算。 问要做什么,又没说,每次都这样神秘。 但他没空,一口回绝了。那边刚要挂断,李玩又补了句,“换到后天吧,后天早上可以。” “那就下个星期吧,我后天没时间。”说完就挂断了。 早上七点,钟绿就开车到了李玩住的地方楼下。 从六点开始,李玩就遭受了钟绿连续的电话轰炸,要不是尚存一丝理智,李玩差点要问候钟绿全家。 他想不通有什么事非要拉他这么早起来,还到他家接送这么贴心。 李玩远远地就看到一辆黑色奔驰,车响了一声喇叭,就在那停着,也不开过来,等他慢慢走。 副驾驶车门被拉开,钟绿和李玩对视了两秒。 她本想叫他坐后面,见对方脸色并不好看,想到今早还扰人清梦,怕他发火,慌忙把副驾驶位上的包和一些文件纸张理了下,往后座扔了去,让出位来。 李玩打量了正开车的钟绿两眼,她正目视前方,神情专注。 这穿着,该不会真浪漫到要去山顶看日出吧。 李玩正庆幸自己穿了运动服,就被告知到了,下车。 “你这么早叫醒我就为了带我来医院?”李玩一脸不可思议。 chapter 8 钟绿今天来医院是要两人都做一个全面的检查。 嗯,其实主要是针对李玩的检查。 她信不过婚检,还是自己亲自来盯着,自己人检查一遍,她才放心。 毕竟野花那么多,他怎么沾是他的事,她要为自己的身体健康负责。 一路上李玩没说话,他还沉浸在竟然被带来体检的不可思议中。 说得好听是两人体检,傻子都知道不过是想查他而已。 钟绿见他没说话,也沉默地并排走着。 拿了表格,还没开始第一个项目,李玩终于醒悟了过来,他停住,钟绿疑惑地看他。 “钟绿,你就觉得我有病是吗?”他语气带怒。 其实不是,钟绿有洁癖,她觉得这种流连花丛中的男性都有点脏,像钟堂、李克,还有她面前这个李玩。 “对各自身体情况都有一个充分的了解,这对我们两个人都很公平。”钟绿语气仍然冷静。 李玩觉得自己再在这里配合检查才是真的有病。 又贱又有病!自己一大早上起来就为了被她羞辱。 他没看钟绿,直接掉头走了。 钟绿眼疾手快,上前拽住他的手。 两人坐在医生面前听讲时,李玩觉得这一大早上的心路历程比他这二十多年来的还复杂。 “就当关心你,做个检查而已,好不好?” 李玩脑袋里又回想了刚才钟绿拉他手时说的这句。 她眼神诚挚,态度诚恳,仿佛身边一位相濡以沫三十年的伴侣,眼中只有你的健康最重要。 然后李玩就鬼使神差地配合检查了。 想到这,他都忍不住啧了自己一声。 钟绿坐着听面前的医生讲,李玩没什么毛病,因为规律运动,身体状况还非常不错。 只是问题都找到她自己身上了。运动少导致的肺活量低,经常久坐导致的腰肌问题,睡眠浅、神经衰弱,长时间压力过大,容易影响内分泌与乳腺。 来来去去这些问题,钟绿早听了不少,她心不在焉地随便听着。 一旁的李玩第一次听这些,稀奇,听得认真。 两人出来后,李玩想吃早餐。 医院附近都是些小店小摊,钟绿觉得不干净,不想吃,因前面争执了回,这次她语气缓了下来。 “回去吃好不好,你忍一忍,很快的。” 虽然李玩都不知道“回去”是回哪,但他还是同意了。 其实争执有时候不一定非要硬碰硬个你死我活才能得出个结果,选择适当示弱可能更省力高效地得到最想要的那个。 这道理,钟绿在今日实践了回。 两人在李玩公司写字楼下的餐厅吃了拉面。 钟绿又边看着手机边吃着面,正吸完一口,手机就被对面的李玩给拿走。 “干嘛啊?” “你这不良习惯也太多了。” 李玩没想到自己还能有教育别人作风良好的一天。 这感觉还不错,怪不得他爸妈总日常致力于教他做人。 钟绿丝毫没有受体检时自己“贼喊捉贼”的影响,她淡定地嘴里嚼着拉面,看着面前李玩的脸又狐疑起来。 总的来说,她并没有完全放下心来,乱搞的风险可能还在潜伏期没有败露而已。 这个问题可能还要再挤出点时间谈一下。 钟绿咽下面,没好气地回他,“你赶紧吃完回去上班吧。” chapter 9 钟绿也不知道李玩怎么跟徐从玉说的。 反正他们两个人就领结婚证了,消息出来,没几个月,项目也拿到手即将动工了。 一纸凭证,对相爱的人不算什么,对不相爱的人也算不得什么。 这样想,有与没有都是一样的。 钟绿原想,她计划着她和李玩两人婚后也不住哪家,名义上在外有个房子当作他俩的家也就得了,实际还跟之前一样,各住各的家。 但不知为什么,徐从玉非要她回他们家住。 没办法,作为条件之一,钟绿只好接受双方各退一步了。 李玩也有些烦,自他独立后,比钟绿更早不住家了。这会儿要他搬回来,他也抗拒。 领证的日子很随便,两人对看了下日程表,选了彼此都不算忙的那天,拿到手就各自回去上班了。 结婚仪式没办,徐从玉说要重新挑个日子,主角二人也不想费周章,就这么延着。 两家又吃了顿饭,钟绿就搬过去住了。 她没拿多少东西,一个二十一寸箱子刚刚好。 李玩还象征性地打电话来问要不要帮忙,钟绿说不用,她自己下班会过去。 六点半,钟绿才到。 李家和钟家差不多,独栋别墅,布局都相似。 钟绿看到已经停在那的几辆车,知道自己是最后到的那个。 进门,见的第一个是徐从玉,钟绿愣了愣,还是叫了声,“妈。” 她把抱着的一束百合给徐从玉,虽然徐从玉在私生女事件后对钟绿热情减半,但这花也确实取悦了她。 本想来一个下马威,但来日方长嘛。 徐从玉接过花,朝钟绿笑笑,“回来了啊。” 这样就很好,钟绿想,不必强求。 吃饭的时候各自都很沉默,钟绿和李玩坐一边,各吃各的。 徐从玉边吃饭边观察着钟绿,对方吃了好几口白饭。 “钟绿,你是不是不喜欢吃今晚的菜?” 红烧茄子,清炒丝瓜,油焖大虾,糖醋排骨,外加一条红烧鱼。 钟绿觉得自己真的太难了,这顿饭没一个能入得了她口。 茄子丝瓜她都不吃,排骨她不喜欢,鱼她不会挑刺,虾人家都带壳吃,可她不能接受。 就这样,钟绿还只能应句,“没有,没有。”,说完还要伸筷子夹点什么来证明。 她颤巍巍地夹起一小块排骨,也不知徐从玉是真心还是假意,愣是每样都给她来了几勺。 钟绿慢吞吞地嚼着口中的白饭,惆怅地看了一下旁边的李玩,那人只顾埋头吃饭。 好不容易等到徐从玉走开去卫生间,钟绿看李克正拿起碗喝汤,她抓紧时机,把菜都倒到了李玩的碗里。 李玩不解,对方正卑微地看着他,并小声说,“我没动过的。” 徐从玉和李克两人吃完,钟绿也喝完了最后一口汤。 “李玩,今晚到你洗碗了,吃得这么慢。”徐从玉走前说一句。 钟绿跟她笑笑,李玩面无表情,依旧沉默地吃着。 chapter 10 李克徐从玉两人卧室在一楼,钟绿李玩住楼上。 钟绿正收拾着自己的衣物,就听见李玩走过来对她感叹,“你也太挑食了吧。” 她慌忙把手里的内衣往抽屉里塞了塞,李玩也没避开,就站在那看着她。 “你不是挺喜欢吃的吗,我看你都夹了好几次。” “你观察得还挺仔细的啊。” “那是。”饭桌那会儿钟绿还有点不好意思,这会儿过了关她才不管。 “以后你想吃什么跟张姐说吧,不然我看你每天都要吃白饭。” 钟绿在吃饭的时候就思考过这个问题,她想李玩也没见得天天回家吃饭,所以她也不用。可能不用几天,住都不用在这了。 她见李玩转身往外走,喊了句,“你去哪?” 李玩刚想回句,你管我去哪,协议上说除涉及双方共同利益外,其他互不干涉。 最后说出口的却是,“我就在这处理下公司的事,哪也不去。” 钟绿放心了,他不下去陪父母,她自然也不用下去见人。 她收拾好东西,洗完澡出来。 李玩嗅到一大阵香味。 钟绿穿着深蓝色丝绸睡衣,长衣长裤,脸上贴着一张面膜,戴着双眼镜,头发散着,头上戴一个毛绒绒的发箍,抱着笔记本窝在窗前沙发上处理工作。 李玩看她,无心工作,问出口,“你用什么了这么香?” 钟绿双手打着字,眼睛没离开屏幕,面无表情,像机器人样从嘴里吐出字,“有吗?你现在别和我说话,我敷着脸呢。” 李玩只好合上电脑,也去洗澡了。 到衣帽间,他嗅到了那阵同样的香味,进了浴室,又变成了另一种浓郁的气味,看着架子上新增的瓶瓶罐罐,他依次确认,最终发现是钟绿的洗发水。 两人待一个房间也没觉得奇怪,室友嘛,学生时代谁没有过,虽然现在是睡一张床上的那种,但本质上,两人觉得并没有大的区别。 钟绿在沙发上左躺右窝了会,还是觉得不太舒服,拿了电脑准备瘫床上。 李玩叫住她,“你别拿电脑到床上。” “为什么?”钟绿停住,他怎么知道她要瘫床上了。 “太脏了。”李玩陈述事实。 钟绿想那些报告花边新闻的创作者绝对不会知道,李玩竟然还会有洁癖。 他竟会觉得电脑太脏不能上他的床。 简直不可思议。 关灯入睡前,两人又差点吵了起来。 钟绿觉得冷,要调高空调温度。李玩觉得热,说温度已经很高了。 最终还是调了二十六度。 李玩嘟囔了句,“你洗澡那水温都快赶上开水了,差点没烫着我。” 钟绿一个一年四季都要洗热水澡的人自然无法理解李玩这种一年四季洗冷水的。 床很宽大,两个各盖一张被子,各自睡一边。 尴尬吗?钟绿觉得还好吧,既然都选结婚了,那睡在一张床上不是很正常吗? 连如果发生点什么她都做足了心理准备,对成年人,这也很正常。 选项一旦做出,就应该预料到这些,到发生时再推脱,钟绿没这么矫情。 躺在床上没两分钟,李玩突然坐起,把上衣脱了。 钟绿睡在另一边,在黑暗中看他这一举动,不满地说了句,“有这么热吗。” 她还盖了一张被子,觉得一切刚刚好。 那边平躺下,没回她。 许久,黑暗中没动静。 钟绿翻来翻去了几趟,她很难在一个新环境睡着,突然想起什么。 “你睡着了吗?” 那边嗯了声。 “我事先声明一句,我睡姿不太好,可能会把你踢下去。” chapter 11 钟绿很早醒了,她对陌生环境一贯如此。 睁眼看着天花板,确认自己身在何处。小心转过身,对方正裸着上身背对着她。 谢天谢地,昨晚她没听到鼾声,还算睡得舒服。 回想下昨晚,特别像她七岁刚到钟家时的场景。 也是傍晚,钟堂和她一起回来,开门就见了许敏敏,她小心翼翼把钟堂买的一束花递出。 那晚餐桌上也有油焖大虾,许敏敏夹给她的,她带着虾壳吃了。 虾壳是软的,和着虾肉咽下去,她还是觉得不习惯。 真的,那感觉特别相似,特别熟悉。 也是这样的早上,特别早,她醒了,睁眼看着天花板,想自己以后要怎么走。 李玩翻了身面对着她,钟绿以为他醒了,慌忙闭上双眼,假装还在梦中。 又没动静了。 她小心睁开眼,斜着看李玩那边,见他眼睛闭着。 钟绿也转过身面对着,大胆地看着李玩,她还未如此近距离观察一个人的脸。 他头发乱着,面容放松,上下睫毛合在一起,鼻子高挺,嘴唇闭着,一夜过去,有些许胡渣浮现。 裸露的上半身皮肤不白,明显留有阳光的痕迹,手臂线条明显。 略微惊讶地是他腹部肌肉看起来很结实,钟绿不自觉地伸手往下摸了把自己的腹部。 妈的。钟绿在心里骂了句脏话,还试想了下怎么抽出时间也练出线条的可能性方案。 李玩等浴室响起水声时才睁开了眼,确认下半身盖着被子后,才看着天花板发呆,让自己冷静片刻。 绝不是因为什么人,只是一个正常男性的早上生理反应而已。 正常生理反应,不是他能控制得了。 他自己一个人住时无所谓,只是现在多了个人太不方便了。 李玩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钟绿洗漱完,换了身衣服才见李玩从床上起来,他也没说话,匆匆进了浴室。 她又坐在昨晚的沙发上,电话里姚姐跟她汇报着工作。 李玩收拾好出来,见钟绿还在,问,“你怎么还没走?” “等你啊。”钟绿不耐烦地看他,她可不想一个人下去面对他父母。 今天早餐还不错,钟绿昨晚就没吃什么,今早起来饿得她吃了一整碗牛奶燕麦。 吃完就各人上各班了。 李克有司机接送。 李玩假意问了钟绿一句,要不要坐他的车? 钟绿一脸你动动自己那个猪脑子好不好的表情,问,“那你今晚下班来接我吗?” 李玩了然,丢下句“那你还是自己开车吧。”就走了。 持续了一周这样的生活,钟绿开始疑惑,她对李玩的认知好像出现了误差,甚至是错误。 又是一个相似的夜晚,两人洗完澡后各自对着自己的电脑敲键盘。 钟绿看着李玩,忍不住问出了口,“你晚上怎么不出去了?” 李玩把视线从电脑转移到钟绿身上。 “我看你之前上八卦的次数还挺频繁的。” 李玩笑了声,逗她句,“看来你一直都很关注我。” 钟绿没理,等他说下去。 李玩接着看下一份邮件,“那还不是现在有你了吗,我还出去外面干吗?” 钟绿愣了愣,抬起头看他,李玩与她对视。 “怎么,你协议说的云雾的事现在不算数了?” 钟绿脸一热,反应过来,狡辩了句,“那它毕竟还是个新公司。” “你之前跟我谈的时候讲得可不是这样,云雾这么大能耐,我也不用去外面找钱了。白纸黑字也写得很清楚,我就赖上你了。” 钟绿琢磨着,为什么这些话听起来总有些奇奇怪怪。 chapter 12 没几天,李玩就出差了。 钟绿也因此早出晚归,能躲就躲,基本没在家里吃饭。 这天是她妈的忌日,她依旧在双宇正常上班。 下午五点,徐从玉打电话给她,说今晚特地下厨做了她爱吃的菜,让她一定要回家吃饭。 钟绿正想着怎么推辞,徐从玉像知道她会推脱一样,直说自己跟钟堂说了,今天一定让她准时下班回家吃饭。 说她这几天也太忙了,吃饭都顾不上,也是要适当休息的。 一下把钟绿想的借口给摘没了,虽然对徐从玉这一套关心觉得莫名其妙,但她只能答应了。 下班前又见到钟堂,他特地跟钟绿说要她记得回家吃饭,知道她工作拼命也要注意身体。 还很高兴地说徐从玉人还不错,知道关心她。 钟绿笑笑应着没说话,她看着他的笑脸,什么爱人的逝世怎么可能还记得。 她也没有特别伤感,骨灰都撒海里了,只是有点感慨。 这就是当初那抛妻弃子、不顾一切的爱情啊。 这男人真绝情,随便就毁了人,现在还能笑得出。 到家时饭菜都上桌了,李克不在,钟绿正庆幸可以少应付一个人。 徐从玉先客套了几句,见钟绿没接茬儿,索性直入主题。 “钟绿,你和你哥关系怎么样?” “还不错。”钟绿也停筷了。 “我看你那么早就自己出去住了,你哥倒还住家里。” 看来这是一场鸿门宴,钟绿一向直率,“您想问什么?” 徐从玉没想到她这么直接,也不掩饰了,“李玩是李家独生子。” 意思很明显,你钟绿是私生女的话,绝对配不上,绝对门不当户不对。 钟绿没客气,她呵了一声,“独生子又怎样?还不是舍不得买房子,结婚要住家里。” 徐从玉一听就火气上来,敢情她还住得不情不愿了,“我早看出来你想出去住,好让李玩给你买房子!” 钟绿今天心情本就不怎么好,这会儿只往徐从玉心窝子里捅,“最想出去的人是您儿子,”她起身往楼上走,想想又转头,“还有,我自己有房子,李玩可以来我这住。” 当晚钟绿睡眠还不错,看来身体已经逐渐接纳这个环境,第二天一早,把自己的物品收拾好,她才开车走。 她又恢复了自由。 那种解脱感,和她搬离钟家时也是如出一辙呢。 李玩知道这件事时,他还在出差。 隔着十二小时的时差,徐从玉还是坚持给他打了电话。 说到气愤处声音大了好几倍,末了,又变成带着点哭腔。 上次发生这种情况里的主角还是他爸,谁能想到今天变成了钟绿。 李玩差点失笑。 周三的航班,历时将近两周的出差结束。 听到自己房子有门铃声时钟绿还以为幻听了,看了监控才开门,李玩拿着行李箱站在门外。 “你怎么来了?”钟绿问。 李玩直接进门,换了那双钟绿用来证明不是独居的骗人的男性拖鞋,“不是你跟我妈说我可以来你这住的吗。” 看他拿着行李箱往里走,钟绿跟在后面,“你真要在这住啊?” 李玩回过头看她,神色认真,“你又准备说话不算数了?” 不是这样的,她那天一吵,充分发挥了自己的聪明才智,不仅自己能出来住了,还顺带帮了他一把。 接下来的发展不就回到了她最初规划的那个理想状态,像这些天一样从未通信,大家都当对方不存在,互不干涉,各住各家。 钟绿在黑暗中看着躺在床另一边的李玩陷入了沉思。 “李玩,你是不是喜欢我?” 李玩听见钟绿问。 chapter 13 李玩转过身,两人在一片漆黑中对视。 他小的时候阴差阳错地养过一只猫,面上嫌弃着,从不跟它玩,后来不知怎的,猫跑丢了,李玩倒开始想了。 以前每天他放学回来,猫都站在进门处等他。每次他在厨房打开冰箱,猫都跟在他脚边转。 想到好几天做梦都是那只猫的身影。 最后无意中,李玩在院子一角发现了它,那头没什么人去,草长得比人高。 他不敢去,怕有蛇,叫了几声想把猫招回来,猫也没理。跑回去叫了人来,猫早跑了,从此再也没见到过。 那见着猫时不能让自身陷于危险中的坚定是真。 那丢猫的几天里魂不守舍的日思夜想魂牵梦萦也是真。 李玩更靠近了钟绿,可以看到她的睫毛在小幅度地颤着,眼神却很坚定。 他轻轻地和她碰住。 接吻的感觉没什么。 钟绿一向认为那些文人墨客在鬼扯,又或者是她局限,是她经历匮乏。 不过是肉与肉的碰触,她更震惊于和她发生这事的对角是李玩。 在他手摸上她胸部时,钟绿毫不犹豫地伸手推开了李玩。 这刻氛围的影响因素太多,特别容易把某样东西错判、弄混,得出自以为是的结果。 钟绿往床的另一边靠了靠,冷冰冰地说了句,“你自己先冷静冷静。” 这晚,终于轮到李玩清醒地听着另一边的钟绿睡着后均匀的呼吸声。 她喜欢朝左蜷着,膝盖微微弯曲,整个身体连同卷着的被子缩成一团。 头发散在枕头上,只要他再靠近一点,就可以清晰地闻到那阵香味。 李玩觉得自己再想下去,今夜就不用入睡了。 也不是毛头小子,没见过女人似的这么饥渴,他默默自嘲。 第二天还是钟绿最早起,她收拾好,站在房间浴室的门口,抱着手,看李玩对着镜子刷牙。 “你那些花边新闻是怎么回事?” 李玩把嘴里泡沫漱干净,“你是不是想问很久了?” 钟绿没理这话,依旧站那执着地面无表情看他。 李玩用水抹了把脸,“真的是合作而已。” 早餐,钟绿倒了麦片进碗里和酸奶拌了拌,洗了盒蓝莓,李玩煎了鸡蛋和培根裹进吐司里。 都在国外独立生活过也有这点好处,自己每样都能来一下,多少都会点自力更生。 钟绿抹了点花生酱在煎蛋和吐司上,随意问了句,“你谈过多少个女朋友?” 李玩回想了下,诚实回答,“五六个。” 钟绿边吃边点点头。 “你应该也差不多吧?”李玩问。 “哪有,”钟绿咽下酸奶,“你是第一个。” 李玩不信。 “中国人里。”钟绿把话说完,面不改色。 这是真的,到谈恋爱的年龄她都在国外读书,交往过的三个男朋友都是外国人。 chapter 14 第二天,钟绿生日。 也不知道徐从玉和李玩两人怎么达成一致的,反正李玩就住她这了。 麻烦暂时还没找到她头上,钟绿也不费心这些事。 只是她自己一个人住惯了,就算是同性一起住也不自在,何况还是个异性更不方便。 钟绿琢磨着怎么劝李玩回他自个儿的家住去。 她刚开完部门会议,手机就收到许敏敏的信息,说祝她生日快乐,没一会儿,钟堂也发了条过来。 还让她今晚回家吃饭,一起给她庆祝。 钟绿其实不过生日,她觉得有什么意思呢,但钟堂要她过,她也不能不过。 她发了条信息给李玩。 钟绿:今天我生日,晚上你要过来钟家吗? 李玩看了下日程,晚上要和一家银行的几个人吃饭。 李玩:我晚上要和人吃饭,结束大概要九点到你家。 李玩:生日快乐。 钟绿:OK。 不知道钟堂哪里来的兴致,钟绿一踏进家门,就被塞了一大束红玫瑰。 说什么九百九十九朵,花特别红艳。 钟绿觉得特别蠢,她可讨厌玫瑰了。 但她还把脸凑近花束里,假装嗅了嗅鼻子,假意感叹一句好香。 没想到钟许也在,他正忙着那个合作的娱乐项目,跑来跑去,钟绿平日在双宇都很少见他。 见到杨旗,钟绿才明白其中缘故,但她总感觉钟许并不情愿。 杨旗留黑色长发,穿白色上衣配黑色流苏A字裙,一问,果然从小学钢琴,现在在一个画室画画。 钟绿都结婚许久,钟许也要将此提上日程。 有外人在,钟许没什么反应,说什么就应着。 八点,杨旗就走了,九点,李玩到了。 钟绿看了一眼手表,他真是准时。 没坐一会儿,钟堂拉着他不知讲了些什么,钟绿招呼他吃了块蛋糕,两人就各开各车回去了。 到家洗漱完,钟绿才拆了礼物看。 杨旗送了一对水晶耳坠,许敏敏给一只玉镯子,据他妈说蛋糕是钟许买的。 那一大束玫瑰留给钟堂自个儿欣赏了,还说送她辆新车。 钟绿现在车开得好好的,无端端换什么车。 李玩洗完澡出来,钟绿看他是完全放肆了。 之前也就入睡的时候他嫌热要脱衣服,现在洗完澡出来就直接裸着上身在她面前走来走去。 钟绿刚想发作,李玩扔了个盒子给她,“你的礼物。” 钟绿暂且忍住口,打开盒子。 一条钻石项链。 其实很素,一条银链子,吊了个坠托,嵌了颗钻石上去。 钟绿把链子拿起来看,比起华丽,确实她更喜欢这种简单粗暴的东西。 但他俩那名义上的结婚,至今都没为此买戒指。 李玩从来就不戴戒指,钟绿自己本来就许多首饰,钻戒自己买的都好几个。 两人一致认为实在没必要为这桩婚姻多添不必要的实物。 钟绿拿着项链疑惑地看着吹干头发走过来的李玩,他以为钟绿这眼神意思是要帮她戴上。 于是李玩从她手里拿过项链,把它戴上。 钟绿颈部皮肤更白,灯光照在上面,明晃晃的。她今晚用完了旧的那瓶身体乳,换了支新的,味道特别好闻。 李玩扣完项链扣,迎着那花香的引诱,忍不住低头埋在钟绿的颈窝,亲了上去。 钟绿脖子某处神经跳了跳,身体僵了僵,她觉得一定是自己回来后太久没有谈恋爱的缘故,要不怎么会问了句,“这也是你的礼物吗?” chapter 15 李玩搂住她的腰,唇从她颈部离开,低头看着她。 钟绿不喜欢这种对视,她最忌被人居高临下地俯视,脸又不受控制地发红,刚想说句什么来掩饰,就被李玩低下头吻住。 入口,是她一阵牙膏残留下的薄荷味,口腔中混上他漱口水中淡淡的酒精味。 一点也不甜,李玩想,这薄荷凉得快冲上头了。 他伸手进睡衣,对方腹部平坦,乳房很小,不知是紧张还是敏感,搂他脖子的手紧了紧。 刚解完一件睡衣,钟绿已经把李玩的衣物脱干净。 在这事上,她一向不喜欢自己全身赤裸而对方衣冠整齐。 一碰她腰部的皮肤,钟绿整个人往他身上靠得更近了,这样的姿态,李玩与她相处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 意乱情迷中,钟绿尚存理智,跟李玩说了句避孕套在洗手台下面的柜子里。 两人躺在床上,李玩有点迫不及待,钟绿还没反应过来,李玩耳边就听到了一声喊痛。 声音倒不像平时那般中气十足,柔柔弱弱的,回想起来还带了点哭腔。 看对方动作没有停止的迹象,反而更带了兴奋,钟绿不爽地抓了几把李玩的后背,李玩也不甘示弱在她肩膀上咬了一口。 一夜醒来,钟绿仍处在一种眩晕的状态,连眼皮睁开也费劲。 成年人,性行为,很正常,也很平常。 她只是暂时没有很想得通会和李玩发生这事而已。 旁边男人的呼吸全打在她脖子上,钟绿嫌弃地推了李玩一把。 她没推动,他也没动静。 于是钟绿踹了他一脚,把搂她腰的手拿开,起床,边洗漱边注视着镜子里左边锁骨下的一块充血。 性行为发生后的第二天,两人都处理得很成熟,一点也没受到任何影响,一如既往。 亲密欢愉片刻过后,依旧能保持冷静与各自距离。 这样的有张有弛,钟绿一瞬竟觉得他们或许能走得长远。 李玩洗漱完,裸着上身进衣帽间换衣服。 钟绿刚把衬衣塞进自己西装裤里,看到他背上的几条红痕,有些细小的结了血痂,犹豫着问,“你那背上要不要擦药?” 李玩穿好一件衣服,朝镜子看看,“知道自己心狠手辣过意不去了?” 钟绿没理,爱擦不擦,反正痛的是他。 上午连开两个会,后遗症发作,钟绿哈欠连连,差点没忍住要打电话过去问候李玩。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才被许敏敏一通电话惊醒。 没想到钟许真有勇气,直接跟钟堂说他不想和杨旗结婚,两人大吵一架。 知子莫若母,许敏敏旁敲侧击,问钟许是不是有交往的女朋友。 几个人都劝不住钟许,她钟绿哪有这本事。 两人之前一直处于竞争中,钟绿都乖乖和李玩结婚了,按理钟许不可能会不和杨旗结婚。 说实话,钟绿不是很信钟许。但许敏敏都这样说了,钟绿怎么样也要给她摸索一下这件事。 挂掉电话,她打给李玩。 工作时间,两人很少电话联系。 “你吃饭了吗?”钟绿客套一句。 “没有。”李玩可没觉得两人已经亲密到钟绿会专门打电话来关心他吃饭了没,一定是有事才会找他。 果然下一句就是,“你能帮我找一个人吗?” “我有什么好处?”李玩也很直接。 “暂时没有。”钟绿答得理直气壮。 李玩已打算挂电话,那边像知道似的,喊了句,“先别挂。” “你现在在我家连吃带住,我还没问你要钱呢。”钟绿声音大了点。 李玩还没说上句,那边又威胁到,“赶紧查,不然马上把你扫地出门!” “你要查谁?”李玩懒洋洋地问,他本以为对方又要故伎重演谈条件,谁知她也学会了跟他耍赖发脾气,而且脾气比他还大。 “一个女生,”顿了顿,又说,“你认识的。” chapter 16 晚上,钟绿洗完澡,李玩才回来。 她换下了长衣长裤的睡衣,穿上惯常的吊带短裤。 反正两人已经亲密接触过了,什么没看过不是。 谁知李玩比她还猖狂做自己,直接下半身围了个浴巾就往外走。 她还没开口,就被李玩先将了句,“你那么色情地看着我干什么?” 钟绿翻了个白眼,长呼出一口气,罢了,她决定先问问孙思异那事。 “她之前不是和你一起吃过饭吗?” “是啊,”李玩看着手机,头也不抬,“是我们一群人一起的,你叫我查人家做什么?” “她是不是也看上过你?” 李玩听完抬头看着钟绿,辨别她脸上是否有计较和吃醋的可能性。 “现在看上钟许了。”钟绿平静地说,“可能要结婚。” “那不可能。”李玩迅速答到。 做做玩伴女朋友什么的还成,结婚?李玩想钟许就算没脑子也不可能和孙思异结婚,何况他还挺聪明。 门当户对不说,孙思异连本科学历都没有,说好听点是KOL,这样的人嫁入钟家,就算是许敏敏那样好脾气容得下私生女的大家闺秀,也容不下一个孙思异。 钟绿当然清楚李玩的想法,像她这样半路来的多少都对孙思异有些评价,何况李玩这种“土生土长”的,最要讲门当户对,条件相配,就算一加一不大于二也绝不能小于二。 “指不定人家是真爱呢,才不像我们互相算计。”钟绿躺下来,盖好被子。 李玩把灯关了,他往钟绿那边靠着,凑近在她耳边说,“我们这是互相成就,合作共赢。” 李玩最近发现钟绿越来越放任自我了。 刚接触那会儿,刚结婚那会儿,他小心翼翼,对方比他还谨慎。 现在,两人都原形毕露。 昨晚,入睡前钟绿就翻来覆去换了十几个姿势,李玩一向平躺入睡,也被吵得只能转身背对着她。 半夜,钟绿一脚干脆利落地把自己的被子全踢了,然后抢了他的被子卷起来包住自己。 这一套动作完成,李玩不禁对这个熟睡中的女人心生敬佩。 早上,李玩整个人被挤得只能睡在床的将掉未掉的边缘,看到对方那边剩一半的空位置,却整个人挨在他旁边。 看来之前那句事先声明不是假的。 他刚想发作,钟绿的一只手却勾住了他的脖子。 她依旧闭着眼,嘴唇微微张开,一边吊带滑落到肩膀下,露出半块胸脯,肤若凝脂。 李玩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他凑近过去,吮了一口锁骨处。 钟绿不舒服地哼了声。 李玩没理,他推了推钟绿的吊带,伏在她的胸部。 钟绿迷迷糊糊地醒了,含糊不清地说了句,“干什么啊?” 他一路往下亲,还捏了把她的腰。 细小的胡渣刺刺地扎在皮肤上,钟绿觉得痒,敏感地动了一下身体,清醒过来。她及时挣扎起来,制止了这种行为。 这可能是两人相处以来,钟绿觉得有那么一丝尴尬的时刻。 她看着李玩黑着脸洗漱完,面无表情地穿好着装,不发一言地吃完早餐,到两人沉默地坐电梯到停车场,空气似乎凝固。 钟绿多少也有点忿忿,她今早还被吵醒了呢,起床气还没发作,凭什么面前这个始作俑者还生气得这么理直气壮。 李玩依旧没说话,走到自己的车前,开车门,上车,关门,系安全带,刚打火,钟绿就走过来敲了敲车窗。 他依旧黑着脸降下车窗,眼神冷漠地看着她。 “干什”二字刚说出口,钟绿就直接伸出左手把他的头往前一揽,闭眼吻上李玩,堵住了那未说完的话,末了还伸出舌尖舔了下他的上唇。 李玩刚沉浸其中,钟绿就已经放开他,转身潇洒大步地走向她的车。 chapter 17 和钟许发生争吵不是什么难得一见的大事。 周五下班前,钟绿又接了一通许敏敏的电话。 钟许安排的孙思异和许敏敏的见面,地点在一家新晋网红餐厅。 当然钟堂是不可能被告知的,许敏敏心软,借了钟绿这个挡箭牌。 “这样啊,没事我今天可以早点下班的,您过来让司机到停车场等我就好了。” 钟绿心想这自由职业者活得真够舒服的,约饭专约忙死人的工作日。 她在车上发了条信息给李玩,问他今晚能不能来餐厅接她,她车留在公司了。 如果打车,许敏敏肯定要送她,钟绿宁可麻烦下这位室友。 孙思异见两个人向她走来时有点惊讶,明明叫钟许只约许敏敏一人的。 钟绿的事她听钟许讲过,暂时不知这便宜妹妹对她是敌是友,正犹豫着怎么称呼,对方倒大方落座后说了句“我是钟绿。” 这顿饭钟绿也没说几句话,她本来就不想掺和这些事,就当和许敏敏吃餐饭而已,桌上全是那两人在说话,她时不时咽完一口回应一两句。 这餐厅不过徒有虚名,食物很一般,估计钱全花在网络营销和这网红装修上了,钟绿不懂怎么会有人这么闲排队吃这个。 对面孙思异正转眼看她,钟绿想着突然笑了一声。 孙思异有点恼火,虽然许敏敏跟她说话的语气也不怎么样,但这个钟绿有什么资格嘲笑她。 这顿饭快结束,钟许才出现,过来接孙思异。 他没想到钟绿竟也在,语气不善地问了句,“你怎么也在这?” 没等钟绿开口,许敏敏答了,“我叫钟绿一起来吃饭的。” 钟许脸色还没好,许敏敏又接着往下说,“孙小姐,我实话说,你们好聚好散吧。” 别说对面孙思异和钟许两人没反应过来,连坐旁边的钟绿都愣了两秒。 她印象中的许敏敏从来就是温柔、贤妻良母这等词汇的投影,平日里恼人的话都没说过一句。 毕竟连背负着这样不光彩来历的她都能被友好对待,今日对一个孙思异竟说出这种话。 钟绿眼前仿佛又见了刚才吃饭时孙思异又热情介绍又主动夹菜的一系列动作,不禁失笑,又赶忙伸手捂住作掩饰。 钟许拉住许敏敏打算说些什么缓解,许敏敏摆摆手,今日有外人在,不方便再多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她示意钟绿一起出去。 钟绿走上前,“您先回去吧,李玩说要来接我,快到了。” 孙思异还在原位呆坐着,在这之前她觉得一切都很愉快,许敏敏没想象中那么不好说话,钟绿甚至都没怎么说话。 直到当下,她都不明白自己整晚做小伏低,问题到底出在哪。 钟许没拦住许敏敏,怕被钟绿看了笑话,只好打算和孙思异一起回去。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许敏敏明明那么干脆答应了他过来和孙思异吃饭,现在却又这么强烈反对。 本以为这餐饭能多少改善下局面,谁知现在雪上加霜。 钟绿不打算留在这,李玩刚才发信息说已经到了这附近,正找地方停车。 她走回来座位拿了包,准备出去等。 “你笑什么?” 听到面前孙思异的声音,钟绿还以为自己听错,但她懒得理,走出了餐厅。 谁知对方在后面追上来,下一句又出了口。 “一个见不得光的,还真以为自己是大小姐了。” 这句钟绿倒是听得清楚,她毫不畏惧,转身直视孙思异的眼睛,阵势看上去要打人,“你说什么?” 她走上前更靠近孙思异,第一次见面时那阵浓郁Chanel 5号香水的气味直冲鼻子。 钟许跟在后面,看孙思异这架势,以为之所以造成今晚火上浇油都是因为钟绿添油加醋,再加上之前知道的钟绿告诉他妈孙思异的事,恍然发觉事情都想通了。 他往前把孙思异挡在了后面,居高临下看着钟绿,“你想干什么?” 钟绿发现她看人的眼光真的不行,总是失误。 亏她之前还觉得钟许聪明,但大庭广众下她不必为这种事失态跟人争辩。 她冷笑一声,钟许倒被这激怒。 “怎么?心里阴暗成这样?自己不幸还见不得别人好?” 钟许眼睛盯着钟绿,面前这个女人一言不发,他也冷笑了声。 “看不起别人爱钱?你妈不爱钱能跟着我爸?你不爱钱能嫁给李玩?你妈的基因可一点没在你身上浪费!” chapter 18 在看见钟绿伸手要扇钟许巴掌又被后者抓住手时,李玩才走上前拉开了两人。 转眼,他就见到钟绿眼中满是杀气。 钟许还在面前说些什么,孙思异在旁边拦着。 见了李玩,钟绿却突然平静下来,放了手,拉着他走了。 路上,车里安静得只听见一点飞驰的风声。 李玩撇了眼坐在副驾驶的钟绿,她靠着一点车门的一侧,没什么表情,眼睛只看着前方。 李玩也没打算说点什么,之前恋爱他一向我行我素惯了,从来都是别人哄他的份,这会儿怎么知道该如何哄人。 况且问也不好问些什么,说到底是别人的家事,清官都难断。 于是两人沉默了一路。 钟绿只想着车速快点,再快点,让她快点回到家。 怕慢一秒,她就要忍不住在人前失声痛哭。 太丢脸,也太软弱了,她觉得自己实在是道行不够,竟这么轻易就让人给溃败。 车停好在车位,李玩先解开了安全带,看钟绿没有动静,“到了。” “你能不能回去住?”钟绿也解开了安全带,用手掩饰吸了把鼻子,开口问。 李玩沉默了几秒,虽然觉得自己无辜,她跟人吵架,现在却要迁怒他,但最后还是说了句,“好。” 钟绿感谢这一刻的理解。 幸好没人犯蠢,她从来说一不二,纠缠安慰的戏码若在这上演即刻就被判刑。 刚打开房门,眼泪就滴落到手背,她用手抹了一把,却越抹越多。 直到打开浴室花洒,她才终于任眼泪在脸上流。 这种时刻对她从来都不是陌生的。 还没讲起就会被批评说幼稚,说二十六年才经历过多少,这样的光阴尚在,衣食无忧,早胜过许多人,被说了句就受不了了么,竟这样软弱。 是啊,说到底还是她不够坚毅,钟绿抹了把脸上的水,可她真的觉得太累了。 身上的罪名和指责从来都那样多,十几岁时她就已经不懂这样痛苦地生活意义在哪。 唯一能得出个结论是管好自己,再不顾其他。 自私自利、冷血无情些,总归是爱自己,不会有错。 李玩心不在焉地在附近的酒店套房处理了下公事,犹豫着要不要打给钟绿。 这种经历他不是没有过,迫于自尊,有人在旁边陪着反而要故作坚强,更痛苦。 他合上电脑,躺在床上,又忍不住拿出手机盯着那个号码看。 已经十一点半了,睡了吗。 梦中,又回到了停车场。 钟绿解开了安全带,用手掩饰吸了把鼻子,还是问了那句,“你能不能回去住?” 他看了她很久也没有回答。 钟绿不等了,烦躁地想开了车门往外走,被他一把拉回,抱住,她的眼泪浸湿他的胸口。 那感觉,真切地像拥抱着十几岁的自己。 李玩在床上惊醒。 chapter 19 虽然昨晚久久没能入睡,钟绿还是规律地醒了。 脑子里又想起昨晚那痛哭流涕的模样,自骂了句真傻。 有什么好哭的,姐姐睡一觉起来又是一条好汉。 好汉本人挣扎着起来洗漱,看着镜子中因整晚哭泣而红肿的双眼,还好今日周六不用上班见人。 吃完早餐,又冲了个澡,找了家里一瓶香槟开了,钟绿坐在客厅的地毯上,背靠着后边的沙发,一边喝着一边处理邮件。 外面大片朝阳通过落地窗透进来,和高脚杯里的液体一样闪闪发光。 香槟快喝了一半,接到了李玩的电话。 她还没出声,对方已经说出口。 “开门。” 相当言简意赅。 她不紧不慢地走去开门,李玩手里拿着一个纸袋走进来。 钟绿以为他过来拿东西,又看着那个袋子疑惑。 李玩把纸袋放到餐桌上,问,“你吃早餐了吗?” 钟绿朝他晃了晃手里的杯子,“都几点了,你还没吃?” 李玩也没在意,进厨房拿了个杯子,走过去坐在地毯上,也给自己倒了杯。 钟绿看他倒完酒,又打开电脑,像平常一样处理公事。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昨晚好像已经把他扫地出门了吧。 她看着他扬起头喝了一大口香槟,放下,转头和她对视。 一句你到底来干嘛还没问出口,突然记起自己脸上现在这双红肿的眼睛,联想到昨晚的窘迫,忙用手顺了顺头发作掩饰,移开目光,垂下头,又觉察到哪好像不对,转移了话题。 “你换香水了?” 李玩没别开头,闻了闻自己衣服领口处,“可能是酒店的沐浴露吧。” “你昨晚住的酒店?”钟绿准确捕捉到某个字眼,眼睛从电脑屏幕移开,审视着他。 李玩没急着说话,他喝完了那口,又倒了一杯,有点莫名得意。 “不是你昨晚要赶我走的吗?” “不是让你搬回去你自己的房子住吗?” 钟绿没动,眼睛一直看着他,似要在他身上找出些什么证据。 李玩停下手中动作,又和钟绿对视。 一个晚上,整整快过了十几个小时,怎么这把火还没烧完。 他有些烦闷,对方眼睛直在自己身上转,这神情,像他妈当初查他爸。 李玩没回,起身,又去开了一瓶酒,还给她杯子倒了点。 钟绿静静注视这人的一举一动,算,她不想吵完一个又来一个,转了头回着邮件。 “你来了也正好,走的时候把自己的东西都带上。” 刚说完就听见李玩笑了声,“你昨晚也没那么丢脸,不至于。” 钟绿的脸刷一下红了,什么都没过脑,羞愤占据上风,只想着输人不能输阵。 她恶狠狠地看过去,伸手想打人,朝李玩整个扑过去。 结果当然是毫无悬念地被抓住了手,钟绿再一次痛恨这男女力量悬殊。 李玩看穿她恼羞成怒,脸上要笑不笑的,又补了句,“又想抓我背?” 钟绿想开口骂人,来了个电话,两人都看了手机一眼,徐从玉女士的大名显示在屏幕上。 李玩放开了她,接了电话,语气如常,只是钟绿怎么看都觉得这张脸真的欠打。 电话那端似乎问他回去吃饭。 “我中午要和别人吃饭,你也知道最近忙公司的事,嗯,快要谈完了,嗯,我现在在办公室。” 说起谎话来眼睛一眨都不眨,钟绿啧了声。 李玩讲了几句,喝完了杯里的酒,咽下,喉结动了动。 钟绿看着,调整了下坐姿,更靠近了,一只手放上他的后颈,看准空档,凑过去吻上了他的喉结。 霎时,他说话的声音抖了抖。 李玩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咽了咽口水,另一只耳朵都能听到钟绿的笑声,赶在更大的声音发出前,他果断挂了电话。 钟绿也没往回躲,鄙夷地评价,“切,这都玩不起。” 扔了手机在地毯上,李玩双手把钟绿拉了过来坐在他身上,搂着,抬头看着她,认真地问,“你想怎么玩?” chapter 20 他的眉眼,鼻子,嘴唇,迎着照进来的光。 她好似尝到空气中那瓶香槟留下的甜味。 这不是见色起意,是见鬼了。 但还不至于就如此让她丢盔弃甲,钟绿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想着要是她没见过什么世面怎么招架得住。 面上静着,晾着他,她的手没闲着,一只还放在他后颈,另一只从他上衣底下进去,指腹感受着他腹部的皮肤,触摸过他结实的肌肉。 突然就感觉到了什么,大白天的钟绿有点不好意思,靠过去他的肩膀,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脸,笑他,“你这反应也太大了吧。” “那摸你试试。”李玩没和她废话,手探进她衣服,从她后背上来,“你没穿内衣。” “谁在家穿。”钟绿反驳,先行一步把他的衣服脱了,低头解着皮带。 李玩也没搭手,看她一脸认真,这神态,和她抱着电脑工作时没什么差别。 “笑什么?”钟绿扯开了皮带,瞪了他一眼。 李玩要脱她的衣服,钟绿不肯,又抱紧他,头埋在他的肩膀,“这没拉窗帘,我要去床上。” 依旧是不求人的强硬语气,李玩抱起她时假意要摔,“你太重了。” 钟绿双手搂紧他,确保自己不会掉地才把头从他肩膀移开,看着他,又毫不留情地说他句,“我哪里重?是你太弱了唔…。”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玩强行让她闭了嘴。 微醺的状态比较有感觉,钟绿想起不知在哪无意中看过的这句。 是真的对。 浴室里的水声还没有停,李玩本想抱她先去,被拒绝了。 这一次状况激烈,不知吻了她多少次,嘴都快要破皮。 转眼撇到床头的避孕套盒子,什么时候被拿来放这的?她怎么不知道。 浴室门被打开,李玩用毛巾擦着头发,钟绿还在床上瘫着。 精神是放松了,就是身体累。 “抱你去洗?”李玩问,头发上滴落一滴水珠到她锁骨。 “不用,我自己去。”钟绿裹着张白色的毛巾起来,吩咐道,“你换张新的床单。” 进浴室前,她又坦白,“如果我说我是因为压力太大,想解压才做的,你会生气吗?” 怪不得一反常态主动勾他,头脑里闪出刚才她那张潮红的脸。 李玩边擦头发边玩手机,没接这话,反问,“那你爽吗?” 钟绿被这直白打得措手不及,一下子没想出什么妙语回怼,只能装作没听见进了浴室。 下午快两点,两人才坐在餐桌前吃了李玩早上买的那纸袋早餐。 本来早上也没吃什么,又动得大汗淋漓,钟绿吃完一个半的三明治,李玩吃了剩下那半。 打算偷懒半天,钟绿拉李玩去超市买东西。 脖子、锁骨上还有几处红的没散,钟绿换了件有领子的衣服。 路上,李玩开着车,钟绿坐在副驾驶上拆包装,把苏打饼塞进他口里。 “之前和你妈妈那件事,你怎么说的?” 她这会儿心情还不错,难得关注一下自己和他家这事的处理结果。 红灯,李玩停了车,拧了瓶盖喝了口水。 “你的房子买好了,叫你什么时候有空选一下。” “啊?” “别墅和平层看你选。” 变绿灯了,李玩跟着前面的车慢慢开。 “张嘴。”钟绿伸手把一片盐苏打递过去塞他口里,“我能都要了吗?” 李玩咬断了一口饼干,递给钟绿一个眼神,您老可真够厉害的。 chapter 21 比起时装店,钟绿自问更喜欢逛超市,原因也挺奇妙,这件事总让她多少找回些真实的烟火气。 就,还蛮温暖的。 她以前在国外读书,逛超市买东西洗菜做饭一条龙下来,到底不管是学业还是哪的压力都减轻不少。 但是回来后就少了,忙,总是忙不过来,像这样忙里偷闲半天都够她乐的了。 购物车里装了不少东西,晚饭有了,一个星期的食物储备也差不多了。 推车结账的途中,李玩顺手扔了几盒避孕套进去。 “不是还有吗?”钟绿喊他。 “你买的size都不对。”李玩没回头,看着货架又扔了两盒。 钟绿也没避着,她思想可开放了,拿起一盒认真研究了一下包装盒上的信息。 “会过期的。”钟绿比较着日期。 “那就用快点。” “....” 回去的路上钟绿就犯困了,其实出来那会也很累,但她都撑着没敢合眼。 怕人疲劳驾驶看花眼,多个人多双眼睛。 虽然开车的这个看上去倒是怪精神的,但根据理论与实践,她深知这不太科学,想来应该归因于自己昨晚痛哭熬夜。 到家后一秒没耽误,钟绿把自己拿的东西都放在餐桌上,什么也没管就去睡了。 被叫醒时她还躺在床上不愿醒,李玩拉开卧室的窗,外面的天已经变黑,几家灯火亮着。 “几点了?”钟绿坐起来,按亮手机,六点半,双手托着下巴,感叹一句,“好累啊。” 李玩拉她起来吃饭。 “你都不累的吗?”钟绿坐在餐桌前喝了一口水,听起来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 李玩听烦了,反问,“今天你有动过?” “我睡你我为什么要动。” 好像也对。 终于扳回一城,看他吃瘪,钟绿暗爽,叫你还问。 饭后钟绿自觉收了碗碟,丢进洗碗机里,又洗了点草莓蓝莓装盘子里。 今天的工作堆了大半天,还什么都没做,处理完几份新报表,才终于清醒。 看了眼时间,晚上九点半,喊了句,“早知道别睡这么久,今晚又睡不着了。” 李玩双手在键盘上打着字,没看她,搭了句话,“那别睡了,今晚继续。” 钟绿嘲笑,“我不信,你还能有这能耐。” “那试试。” 手机响了,不是她的。 “我出去一趟。” “嗯。” 对嘛,这才是他们的相处常态。 他不会细说,她不会细问。 可以谈公事聊工作,可以斗嘴、接吻、做饭,可以发生性行为、睡觉抱对方,日常生活中绝大部分的事都可以。 但不能过问,不能限制,不该碰的事谁也别过界。 这一点,钟绿和李玩都相当默契。 一个惧重蹈覆辙,一个怕步人后尘。 那些事情其实跟谁都能做,没有差别,不过是这个时间点她碰到了李玩,李玩遇到了她而已。 换个人,照做不误。 chapter 22 钟绿的车在停车场过了两天。 周一早会必定要见钟许,倒不是怕谁,钟绿只是连吵架的时间都不想分给他。 李玩的公司通过云雾这个中介,顺利搭上另一家金融机构,正发了一批新债。 向钟堂请了个假,钟绿跟李玩的车到他公司和机构几个负责人碰个面。 一男一女两个主管出来接待,男的嘴甜,最先喊人,“李总,李太。” “我姓钟。”钟绿刚听完这称呼,打断了他的话。 怎么她一个这么努力勤奋的职业女性,就结了个婚,工作场合非要冠上配偶的姓才能称呼了? 那男主管还没明白有什么,旁边的女主管很有眼力,“钟女士,我是这次的负责人之一王麦。” 钟绿点点头,赞赏地看了她一眼。 李玩皱了皱眉,没说话,拉起了钟绿的手,到姚姐过来带她去会议室见小组别的人,他才放开。 回双宇是姚姐送的,临走前钟绿本想跟李玩打声招呼,助理说在开会,她就不打扰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收了条信息。 李玩:什么时候走的?还以为能跟钟女士吃个午饭。 钟绿正吃着饭,翻了个白眼。 钟绿:钟女士业务繁忙,没空。 钟绿:你公司好多男生。 做技术的公司,确实理工男更多。 李玩:? 钟绿没再回。 周一,噩梦的周一终于在加班中快结束。 将近年末,各项财务报表堆得哪都是,带回去也麻烦,双宇的要看,云雾的要审,快十点半她才从办公室离开。 开出停车场没多远,李玩打过来。 “在哪?能过来接我吗?” 那边隐约传来吵闹的音乐声。 “你喝醉了?” “嗯,就发债那事。”停顿了三四秒,又说了个地址。 钟绿不悦,工作了一天,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家躺在床上,“你叫助理送你吧。” “你不来我脱不了身。” “那你之前怎么走得了的?” 李玩没出声,静了有十几秒,挂了电话。 路口,红灯,钟绿看了看那个挂掉的电话,犹豫着,用手干抹了把脸,导航了地址。 十一点,夜场不过刚开始。 钟绿被音乐吵得头痛,烦躁地走动,电话又没人接。 门被推开,里面的人眼睛一道扫过来。 有男有女,有喝有玩,灯光不太亮,钟绿找了下人在哪。 二三十岁、四五十岁的男人比较多,什么样的都有,围着坐的小姑娘倒是个个青春靓丽。 最靠门的一边几个中年男人见她一身职业装,问是谁。 “家属。”钟绿没好气应了句,找到李玩在最靠里坐着,旁边是几个年轻点的男生。 好像是公司的人,一个戴眼镜的认出了她,见她过来,喊了声嫂子。 李玩的衬衣被解开了两三颗扣,在那坐着也没起来,没什么表情,眼神迷离地盯着。 钟绿看出这意思来了,戏谑她不是说不来吗,怎么又来了。 她也不想理他,跟那男生搭话,“喊老了,叫姐姐吧。” chapter 23 出去时李玩右手搭在钟绿肩膀上,整个人往她身上靠。 助理本来跟着扶他,不知发哪门子脾气,非甩开了,还不准人家跟上来。 开车前,钟绿嫌弃地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你说趁这个时候打你,你也不知道是谁吧。” “你敢。”他懒散坐着,左手抓住她的右手。 钟绿凑近过去,“你就装吧。” 李玩放开她的手,闭了眼,没和钟绿对视。 从停车场上来到家,自然又是钟绿扛了他一路。 她觉得自己真的够了,忙活一整天,现在还要做苦力。 不想弄脏卧室的床,进门后直接把他扔在了客厅的地毯上。 空气里即刻来了一大阵酒味。 得,她又得变成封建年代的通房大丫头了。 钟绿忍不了这阵味,拍了两下李玩的脸,对方看起来清醒了些,架着他去了浴室,让他坐在浴缸里。 掏了口袋里的东西出来,直接拿花洒冲了几下李玩的头,他终于有了点反应,抹了几把脸上的水。 “醒了吗?”钟绿有点生气。 她转身去拿了两条浴巾,回过头那人又没动静了,看似坐在浴缸里思考人生。 钟绿翻了一个白眼,走过去坐在浴缸边上,拿了条浴巾粗鲁地擦他的头发。 因过于愤怒,动作幅度过大,差点摔进浴缸,李玩双手环住了她的腰。 手是湿的,碰到过的衣服和裙子的腰身边沿都带了水渍,钟绿想发作,但这氛围突然就让人有点不忍破坏。 好像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叫她要珍惜。 让她想起最开心那几年,一个人在外读书,终于离开一个地方,好似能抛弃所有过往与不堪,从此重新做人。 什么都不需要太操心,头脑不算笨,也得到了些科研的学习乐趣。那时候每天都很兴奋,精力充沛,因为知道太难得,也太短暂,不抓紧感受一次就再也没有。 任由他抱了会,最终还是被打破。 李玩低笑,“你好像我妈。” 钟绿气得把浴巾直接扔他脖子,从他怀里要挣脱出来。 “别动。”他手上又使了点劲,不让她走,隔着她的衬衫亲了一下胸口。 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单纯想抱她。 呵,他何时也变得这么纯情。 他几乎不在外喝醉,敢醉得无忧无虑的人是幸福的。 回家的场景总是相似,夜半,装醉,导致一通谩骂,引来一波关注。 一次又一次,他擅长制造假象。 旁人艳羡,实则破裂的家庭多少让人有些分裂。 看他们互相破口大骂明明早就分道扬镳,转眼又统一战线指导教育他的人生,久了,竟也能生出些诡异的暖。 知它畸形,他掩饰得好,还是暴露出那一点贪恋。 就像此刻。 chapter 24 电话响,钟绿看了一眼放在洗手台上李玩的手机,暗的,是她的。 这个点,按习惯已入睡,李玩和她对视一眼。 铃声没有停止的打算,钟绿疑惑,起身去卧室接电话。 一接,那边又是一阵吵闹的音乐声,看了眼屏幕,这个号码她不认识。 “你好?” “诶....诶....” 声音断断续续,她耐心等了几秒。 “是钟绿吧,我是杨旗。” 还没回话,那边又接着往下说。 “等我一下,这边信号不太好。” 她和杨旗自上次生日见过一面,之后并无交集,何况这个点打过来,钟绿不解。 “在吗?听得清吗?” 那边环境比刚刚安静了些,但还是吵闹。 “有什么事吗?”虽无奈,钟绿还是换上一副好说话的语气。 “噢,就是展馆的事,我突然想起又怕忘了所以赶紧打给你说一声,”说到这,杨旗愣了两秒,似乎意识到不妥,“不会打扰你了吧?” 已经打扰了,钟绿在心里接了句,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 “因为我的作息是这样,一下子忘了,不好意思啊。”杨旗又解释了句。 赶紧说吧。 “不知道你是说展馆的什么事,那边是有其他工作人员负责。” “啊?这样啊,我听许阿姨说的以为直接跟你说。” 杨旗的画室下个月要在展馆上一批学生的作品,公益性质。 李玩洗了澡,吹干了头发出来,看到钟绿站在窗前背对着他,一手还拿着手机在耳边听着。 “没事,我也可以帮你看一下。” 李玩看了一眼手机,快凌晨一点,帮忙,这绝不是还能让钟绿心平气和说出没事二字的正常状态。 “好,谢谢你了,那我不打扰了,晚安。” 钟绿又愣了两秒,她和杨旗有这么熟?出于礼貌,只能同样回句,“晚安。” 李玩走过去从背后抱她,低下头,脸贴着她的脖子,想听听那端是谁。 钟绿被他这突然吓了一下,手机差点掉地。 李玩放开了她,看她一脸慌乱,本来没想问的,“是谁?” “没。”她又换上之前对付人的那副面孔,拿着手机烦躁地走进了浴室。 放肆的感情是危险的,它擅长弄乱秩序。 钟绿清楚地意识到自身即将陷于其中,或者已经陷入。 过往的恋情持续时间都不太长,她标榜自己喜新厌旧,这不过是人类本性,谁敢责怪。 在赶往抛物线的最高点,情感的临界值前,一定要刹住车,止步。 珍珠变鱼目,那么多对怨偶叫她识得残忍。峰值定格后才能再无变数,这便是所谓永恒。 钟绿醒来发了一会呆,耳边感受到均匀的呼吸. 李玩朝她那边侧躺着,手还搂着她的腰。 钟绿握住了他的手。 赶在一地鸡毛前,她要趁早放手。 chapter 25 周末,杨旗约钟绿出来下午茶。 按她一贯作风,对方刚说完应该就会被拒绝,毕竟回来后除去同事和合作伙伴,她懒得交友。 交际能力除非工作场合必要,私下已被她自愿放弃。 但眼下找到新焦点来转移注意力多少有助于分散给男人的份量。 钟绿换了条黑色薄纱连衣裙,短外套。 “我出去一趟。” 李玩抬眼,看站在书房门口的钟绿,她有点不一样。 “去哪?”问得自然兼顺口。 她皱了皱眉,有点抗拒,讽他:“朋友逛街,你也要去?” 朋友?她哪来的朋友?工作日上班就不用说了,周六日在电脑前呆一整天的工作狂形象都是常态,拼命程度远胜过他。 “顺路送你,我回去一趟。”李玩套了件外套,跟她一起往外走,“你那边不好停车。” 有人免费甘愿做司机,没有拒绝的理由。 到地方,钟绿下车,车门还没关,另一边来个女生敲了敲驾驶位的车窗。 “真是你啊,我还以为谁把你车给偷了呢。” 没等李玩说话,她朝钟绿那扬扬头,“怎么又一个?我上次见的好像不长这样啊。” 李玩没理她,转头看钟绿,“她开玩笑的,邵觉,我朋友。” 钟绿只顾打量着那人光着的一双腿,着实美丽冻人。 “别,朋友还算不上,认识而已。”说完邵觉朝钟绿摆了摆手,做了一个Hi的口型。 钟绿跟她扬扬嘴角。 后面有车按响喇叭,李玩先走。 “我是钟绿。”钟绿与邵觉并排进去。 “原来是你啊。”邵觉停下从头到脚扫了一遍钟绿,“画室那个展是你在做?” 画室?钟绿正专注邵觉那夸张的耳饰,“你说杨旗那个?我负责花钱而已。” 邵觉笑了一声。 餐厅在一个院里,要拐几条巷,四面砌灰黑色石砖。 “竟然有人在这里面开店?” “可不,生意火爆,很难订位。” 服务员帮忙从里拉开玻璃门,她们全是女性,统一穿米色旧式长袍。 古色古香,清新俊逸,邵觉说它火爆,钟绿笑。 杨旗见二人,在座位上招手。 “怎么找了这么个地方,七拐八拐的。”还没坐下,邵觉就开始吐槽。 “你们怎么一起来的呀?”杨旗显然早已习惯她们的相处模式。 “在门口碰上了。”钟绿喝了口茶。 杨旗贴心,已点了几样食物预备,又叫人拿菜单过来。和钟绿第一次见她面时一样周到。 画室是邵觉的,市区中心路三间铺面全给她拿来放画。 人够高够漂亮,家境富裕,又天资聪颖,是货真价实的明珠,不比钟绿和杨旗。 杨旗念完书回来,和邵觉一起画画,按时领家里零用,到时嫁人生子,便算完成人生任务。 一个杨旗,一个许敏敏,大家庭好似总偏爱这样的小家碧玉。 够稳妥,一家家的算盘都打得精。 钟绿想自己和她何尝不是一样的处境,还先走了一步在人家前头。 “那辆车是被你截了吧。”邵觉打断。 钟绿反应过来,生日那天钟堂说的礼物提到手了,一辆红色超跑,她正愁处理。 “害我现在不知道给我妹生日送什么礼物。” 邵家除去这个独生女,还收养了一男一女。 “给你怎么样?我没开过。” “给我?”邵觉眼睛眯了一下。 “卖给你。” “不是你的生日礼物吗?”杨旗插一句。 “我又不开,放着还浪费钱。” “好啊,”邵觉拿起茶杯和钟绿碰了一下,“你这朋友我交了。” chapter 26 钟绿本以为出来一个下午就能撤,没想到交了个新朋友,热情得她不容拒绝。 一个下午茶快吃到晚餐时间,又被拉去附近一个酒吧,说是朋友开的,请她去看里面的画。 邵觉说起自己的画作时眉飞色舞,眼里的自信与神彩让人着迷。 杨旗倒是令她意外,以为是闺中预备役的贤妻良母,却也不符常规地频繁喝酒泡吧。不过有邵觉这样的好友,确实不愁精彩生活。 李玩先是发了几条信息问钟绿什么时候回,一拖再拖,按捺不住又打了个电话。 音乐放得大声,钟绿没注意到手机震动。 酒吧在一栋三层的楼里,一面全装落地玻璃。 钟绿在吧台点了一杯鸡尾酒,跟着那两人去看她们的画。 邵觉的画有非常明快的色彩,一片鲜艳的混乱,极具感染力。旁边一幅小的出自杨旗,一张黑白的女人的脸。 大概是人看着手机时的那张脸,细挑眉,眼睛瞪圆,嘴唇紧抿,连鼻子的线条都坚硬。 钟绿被正中靶心。 对比在现实生活中“不近人情”,她极易沉浸甚至沦陷于作品中的虚幻世界,那里,可以毫不遮掩地自由释放她的喜好与厌恶。 “你老婆和我玩着呢,没空搭理你。” 钟绿回过神,邵觉正接着电话,很不耐烦的样子。 见钟绿看她,很快停止通话,“你说他怎么回事?你出来还要给他报备的吗?” 钟绿才反应过来说的是自己,走到吧台喝了口酒,慢悠悠看手机,一个未接来电。 邵觉坐旁边,看她划着手机,凑近过去,语气夸张,“你还真这么听话啊。” 钟绿放下手机,问邵觉,“他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没事。”邵觉手里拿着杯子,注意力已经换了地方,眼睛正看着八点钟方向的一群男生。 “我看到个熟人,过去打个招呼。” 剩下钟绿和杨旗两个坐着,钟绿先开口,“刚刚那幅画你什么时候画的?” “好久之前了,你喜欢?”杨旗明显带有兴奋。 “那么好看,谁会不喜欢。” 直白的夸赞,出于害羞,杨旗听完有点脸红,虽然在灯光下看不清楚。 钟绿还没忘杨旗和钟许的事情,有点惋惜她,“你和钟许的事现在怎么样了?” “随便吧,不是他也有别人,他看上去还行,是吧?” 杨旗仍然很精神,脸上没有一点疲态,钟绿记起第一次通话时她说过的作息习惯。 她看起来是真不在乎,好像说的是别人的事。 “你应该知道孙思异吧,几百万来着,”杨旗的眼珠子往上转了转,回想,“忘了,反正还不够一套好地段房子的钱,这么好打发。” 钟绿看她笑着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 “不过他怎么回事啊,审美不行,还搞得我好像上赶着一样,”最后评价了句,“真够难看的。” 不知在说孙思异,钟许,还是嘲她自己的姿态难看。 钟绿很少管人家私事,上面那一问已是多嘴,但听完这一段,她实在没忍住。 人对于一个过去的自己总是没办法拒绝与抵抗的,帮她,就当是帮一把过去的自己。 “你有没有想过拒绝?” “可能吗?”杨旗接得迅速。 前有大哥支撑家业,后有小妹备受瞩目,此事对于常年处于被忽视中间的她是难得被认为对家庭有作用与贡献的一件。 自知今晚说得太多,杨旗马上转了话,“你不也结了吗,现在不挺好的。” 钟绿跟她碰了碰杯。 没再坐多久,这次钟绿真要走了,打了电话给李玩,没人接,没再打第二个。 邵觉还和她朋友在聊,杨旗叫司机送钟绿一起。 下车前,杨旗想和钟绿拥抱,钟绿多少有点排斥肢体接触,但还是抱了一下她。 开门,家里一片漆黑,钟绿开了灯。 房子里安静得不像有人,她边换鞋边打开手机放起了音乐,有意在这黑暗的空旷中弄出大动静。 独居女性的生活总要处处提防危险,不可掉以轻心。 虽然是自己的家,但也不免有时要借外力壮胆,恐意外发生。 走到卧室推开门,突然出现一团黑影和电脑屏幕的光吓了她一跳。 chapter 27 “我去!”钟绿伸手拍了几下胸口,站在原地大口喘气。 李玩只板着脸扫了她一眼,像看空气一样掠过又看回了电脑。 钟绿没打算放过他,依次用力按开卧室、浴室、衣帽间的灯,拿东西、放东西,一顿操作噼里啪啦。 在她进浴室前,李玩终于忍不住开声,“你不能小声一点?” 钟绿就等着这,她又按了两下开关,房间一下变暗又变明,挑衅般。 摆脸色给谁看,她从不惯着这少爷脾气。 等她洗完澡出来,房间的灯又被关了。钟绿刚想按亮,望了眼床上躺着的人。 算,她君子不必和这个小人计较。 李玩闭着眼,耳朵倒是一直在听周围动静,等待着又一起开关按动的声响。 “啊!” 接着李玩听到了今晚第二句脏话。 “你怎么了?”他起身,看了一下人在哪。 钟绿扶着床边慢慢爬起。 李玩伸手拉了她一把,“你摔了?”听起来有点幸灾乐祸。 “都是你非要关灯害的我!”钟绿坐上床,摸了摸左脚,痛得她还没缓过来。 “摔哪了?”李玩掰开她的腿。 “别碰!”钟绿挡开他,忍痛盖了被子躺下,背对着他。 第二天疼痛没有减缓,反而更甚。 等李玩起来去洗漱,钟绿才慢悠悠地起来尝试下地。 才走一步,持续痛感立马叫她坐回床上。 钟绿伸手去摸了一下昨晚碰到那处,一按,嘶了口气。 没法,她只能靠另一只脚跳着。床到浴室的几步路,顿时变得异常漫长。 跳到门口,李玩正出来,看她抬着左脚没落地。 “你脚怎么了?” 钟绿还没说话,他蹲下看她的脚。 “别碰,好痛啊。” 钟绿凭着坚定意志跳进去洗漱完,又跳出来换好衣服,差点都想变身爬行动物。 在贫穷和疼痛面前,自尊算得了什么。 坐在餐椅上喘气时,她暗骂自己为什么拒绝李玩的帮扶建议并为此在内心深刻检讨了一番。 没必要在这种艰难时刻跟自己过不去,识时务者为俊杰。 所以看到李玩要出门时钟绿即刻转变了态度:“等一下我。” 李玩转身,静静看她。 “你背我下去吧。” 没人应,一阵尴尬的安静。 钟绿站起来跳了两步,懊恼自己此刻在他人眼中应该像一只笨拙的动物。 “不是说不用我,要自力更生的吗?” 说完,果然她又变了一副咽不下气不甘心的面孔,李玩没打算和一个病号较劲,他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上来吧。” 有些人表面看上去又乖又听话,实际别扭得很,时刻武装着自身具备坚毅品质,轻易不肯说一句软话。 李玩看人也不忘反思自己,背上这个,嘴硬程度和他十几岁时的水平不相上下,还好他今年已经二十七。 chapter 28 “这件事责任在你,所以你现在是义务劳动。” “我快要断气了。” “不然我会掉下去的。” 虽这样说,钟绿还是松了手,随意搭在他肩膀上,然后她就往下滑了。 “喂!我掉下去了!” 钟绿又箍紧了他的脖子,李玩双手在背后往前带了带。 嗯,是一个幼稚园没毕业几天的举动了。 “你待会要开会吗?” “你要干什么?” “我这样不用去医院的吗?” “你昨晚自己说没事的。” 大水冲了龙王庙,钟绿被气到,只好默默把自己冷冰冰的双手贴他脖子。 李玩被冻得一激灵,刚骂了句脏话又被她捂住嘴。 到双宇楼下停车场,钟绿犹豫着怎么上去。 “你扶着我就行了。” 这样出现在公司实在令人难堪,有损她一贯维持的职场形象。 李玩无语,扶她走了几步,看了几眼手表,“我开会要迟到了。” “那我也走不快啊,你刚刚停车不停得离电梯口近一点。”钟绿看他不耐烦,放了他的手,拿出手机,“你先走吧,我叫我助理下来。” 最终钟绿是被扛到办公室的,此举成功让她成为公司职员午休的热点话题,连钟堂都问了句怎么回事。 邵觉打了电话来,约晚上的局。 “我昨晚带的地方不错吧,”得到赞同后,又说:“我从不说假的,我带的地方绝对可以,今晚下班继续?” “我腿断了,蹦不起来了。” “腿断了?” “昨晚我撞床上了。” “你俩这么激烈?”邵觉又开始用她固有的夸张语气陈述,“你竟然没打得过他呀?” “不是。”钟绿解释一番,闻声抬头,李玩推门进来。 他牺牲了午饭时间,过来送钟绿去看医生。 “你吃饭了吗?” “没有。” “那你有力气背得了我吗?” “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 路上,坐在副驾驶的钟绿一边翻白眼一边拆盐苏打喂他。 到医院,男医生年轻,似乎和李玩认识,钟绿一坐下,他也没问,看了下撞到那处。 “痛吗?” “当然痛啊。”钟绿心理吐槽了句废话,面上卑微兼小心。 “拍个片,应该是脚趾骨折了。你倒挺能忍痛的。” 今天一大早他就接到李玩电话,问他几时在医院上班。 虽然伤的是一只脚趾,但还是用纱布包扎了整只脚,至此,钟绿开始了伤筋动骨一百天的拄拐生活。 回去时钟绿在车上问,“你是不是和那个医生认识?朋友?” “嗯。” “那你把他电话号码给我一个。” 李玩以为她要问骨折的事,一个好字刚说完。 “那他是单身吧?” “结婚了。”李玩没好气地答。 钟绿沉默回想了下,“可是我看他手上好像没戴戒指?” “我也没有婚戒。” “....”又关您老人家什么事了,钟绿心里嘀咕,半信半疑。 chapter 29 下班前,李玩给钟绿电话。 “我叫司机过来接你。” “你去哪?”钟绿脱口而出,自认不妥,马上又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我有事。” “噢。” 他这段时间“有事”的频率增加不少,具体是同一件事还是许多件事,她不清楚。 其实平日很少花时间在这些事上,一是不知出于什么立场,二是就算基于一段婚姻关系,钟绿也没多大查人的兴致,花这时间宁可多睡会儿觉。 看手机,问行踪,时时提防蛛丝马迹,花费大精力与时间去验证配偶忠贞在她的观念里是很可怕的行为。 提心吊胆就别开始,出问题就及时止损,多简单的人生信条。 但婚姻的恐怖之处就在于这样的逼迫,让人轻易被打破,是关心在意还是单纯占有欲作祟,界限很难清楚挑明。 钟绿打出电话时是晚上九点四十分,加班工作刚结束。 如果没人接,那就算了。她给自己做足铺垫。 那边接通得快,入耳的依旧是吵闹的音乐声。 看来“在哪”是不用问了,换下一句“还没结束吗”,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一句女声叫他,特别清脆。 钟绿一下子后悔,说话声很平静,“没事,我打错了。” 戏演得足,她不慌不忙,等着那边回复句什么再挂断。 李玩走出了外面,听她的声音清楚了些,“忘了跟你说,我要出差几天。” 这么烂的借口也好意思用,钟绿开头那点询问的想法已经没了,敷衍应了句。 “你现在在哪?” “在公司。”钟绿开始收拾东西下班。 李玩听着那边响起翻动纸页的声音,难得温柔:“这几天我叫司机过来接送你。” 但钟绿莫名烦躁,“我都说了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她拄着一边拐杖站起来,结束了通话。 后续几次换药是杨旗陪着去的,钟绿拒绝无果,被磨得没办法只好同意,软磨硬泡的好意不知道该如何生硬拒绝,且她又存了私心。 最后一次邵觉也跟着来慰问她,那男医生同是她认识的朋友,三言两语中得知医生有青梅竹马女朋友一个,一下打碎了钟绿帮杨旗牵红线好脱离她家苦海的想法。 李玩回来那天晚上他家司机给钟绿打电话,说要她一起过去。 他们两个人的事没必要祸及无辜人员,钟绿愤愤不平地上了车。 接他时司机帮忙放了行李,钟绿连车门都没开,嚣张地坐在车里玩手机。 虽然她的脚已经好得差不多,下地走路没什么问题,但在李玩上车后钟绿还是不满地呛他一句,“我腿都断了还要叫我来接你!” “我想见你。”李玩拉她进怀。 这又是哪一出?靠在他胸口的钟绿莫名其妙。 chapter 30 年底,正是公司手忙脚乱最多事情的一段,他要出差,都不用多想就知道是私事。 钟绿在衣帽间里拿衣服准备洗澡,回想起李玩刚才的模样,举动、言语,好像哪变了。 但她本来也没认真观察过他到底是怎样,或许这才是他真实的一面也说不定。 况且必须承认经过前面几次,她看人的眼光好像是真的不怎么行。 李玩从浴室出来,在背后抱她,主动说起,“你想知道是什么事吗?” 钟绿嗅到了他身上自己那支沐浴露的气味。 “我说了,你听完后要负责的。” 有事情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有序发展着,重要的事情。 “我想....”钟绿咽了咽口水,“先洗个澡。” 拖延与退缩在意料之中,李玩了解钟绿为人,必须再三确认对方会走五十步并已经走到第四十九步,她才会耐心地开始走自己那五十步。 “好,我等你。” 她有预感,无论如何这都会是两人关系的转折。 事情发生了,不可能心安理得拒绝接收装作不知情,换句话,他不想让人知道,根本不会开口多此一举,李玩不过在这事上逼迫她站队。 “你不会杀人了吧?”钟绿洗完澡出来,直接问出口。 “你又乱想什么。”李玩半躺在床上,拉住她的手。 钟绿心刚放下,至少不是犯罪违法的事。 李玩又慢悠悠补充道:“应该不算是吧?” 什么叫应该不算? “堕胎不算吧。” “你搞大了人家肚子?”钟绿难以置信,搞什么,纠结这么半天还神神秘秘的结果是这种下流事。 李玩没说话,静静观察了会钟绿脸上的神情,她真是有点可爱,“是我爸。” 钟绿下一句骂他的台词都快要出口,此时没接住话,怎么一下子又变成了家庭伦理剧。 李克第二春来得快,或许一直都存在也未可知。 徐从玉自儿子成家立业后也积极专注在自己如何过得快活上,这段婚姻带来长年累月的折磨已完全消耗掉所有念想,现时不过算作完成任务而已。 “监工”换成了李玩,一种因利益传递而出现的自然延续。 “她怀孕了,我不可能留后患,这件事情也不太值得花时间,所以最好是她自愿。” 巧妙接近她,给她错误暗示,让她觉得可能,一个年轻一个年过半百,诱惑太大总让有野心的人冒险赌一把。 “我以为你不想要。”她指利隆,但说完钟绿就知道闹了笑话,自己是过于天真。 果然李玩轻蔑地笑,“我要不要是我的事,但还轮不到他们。” “她不知道你结婚了吗?”走这条路的人也会有这钟愚蠢的幻想? “你觉得婚姻对我们算什么?我爸难道没结婚?”李玩反问。 这难倒了钟绿,我们是指他和他爸,还是他和她?好像哪个都成立,哪个都好像不算什么。 她脑中无缘由地浮现出一个女性形象,长卷发,大概二十二三岁,总之是年轻,大概率还在上学。 思维又跳跃到那次下午茶,和邵觉第一次碰见听到的话。 是在那时候,还是更早? 李玩看钟绿仍在思考,打断她,“事情已经结束了,我只是跟你说一声,没什么影响。” 没有影响?怎么会没有。 这不是同居显露某种生活习惯一样无关紧要,主动暴露出自我的另一面,她作为知情人,总感觉会像电影里常演的知道某种隐秘的角色,不留神就会被灭口。 “你父母知道吗?”钟绿犹豫着问。 “我们现在才是一个家庭。”李玩不满地提醒她。 是的,不可能再各自独善其身,他们现在已经是个一致对外的利益共同体。 婚姻算什么,大概算这个。 钟绿想,在更了解他之前,还是多少留些心眼,搞不好日后调转枪头来对付自己。 她换上一副轻松语气,结束这件事的对话。 “我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我们一直都睡在一张床上。” chapter 31 “你不会跟你爸一样吧?” 这种程度的调侃她经常用,只是现在好像有点不合时宜。 李玩黑了脸,非常嫌弃,“你觉得我会像他?” 很好,刚自我反省了要留心,她就把人给得罪了。 钟绿在黑暗中看着另一侧背对她躺着的身影,考虑了两秒是不是要道歉。 她靠近过去,想着从哪下手,最后伸出右手从背后抱他,“我....不好意思刚才。” 实在别扭,她人生还没有过这种不知该怎么描述的心情,只怪自己说错话,踩了尾巴。 晾了她三分钟,李玩在心里默数完一百八十秒才转过身。 钟绿以为他没动静睡着了,被他突然转身吓到,盯着他的眼睛,和他们第一次接吻那晚有点相像。 “宝贝,道歉不是这样道的。”在露出的肩颈之间,他咬了她一口。 钟绿被这声“宝贝”叫得鸡皮疙瘩都起了,莫名有点后背发凉。 此刻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来跟一个生气的男人发生性行为,她用卖惨来婉拒。 “我腿断了还没好呢。” 李玩本来就是吓唬她,她想一想就知道他今晚“出差”回来有多困多累,根本没精力做。 是她慌了。 这个发现让他有点得意,没再有后续动作,只是抱着她,“嗯,睡吧。” 醒来的时候比平时早,钟绿被抱得不舒服,朦胧睁开眼,对上另一双眼睛。 “嗯?”她还有点困,不太想起。 “你摸了我一整晚。”李玩因刚开嗓,声音有点哑。 “怎么可能?你这是在造谣,诽谤我!”钟绿战斗力觉醒,挣扎着起床,手却还被抓住在他腰上。 钟绿也没急着抽手,光明正大地顺带摸了他腹肌一把,语气不屑,“再说了你这有什么好值得摸的?” “是吗?”李玩抓着她的手强制往下带。 这意味也太明显了点,钟绿踹了他一脚,趁机下了床,男人果然就是麻烦,“你自己解决吧。” 李玩跟在钟绿后边进了浴室,任由裤子突起一块不管,站在她旁边洗漱。 钟绿握着牙刷刷牙,望着镜子发呆,乱瞥中移到那碍眼处,抬眼又和他在镜中对上,被抓了个正着,她咳嗽一声差点把牙膏泡沫咽下一口。 什么玩意,为什么她觉得这么尴尬,从前男友裸体在眼前她都面不改色的,钟绿觉得自己可能暂时失了智,因她脑里还莫名自动响起了一首歌的旋律。 WOH~WOH~YEAH~YEAH~ I LOVE YOU MORE THAN I CAN SAY. I’LL 打住! 钟绿往脸上扑了两次冷水,加快动作洗漱好赶紧离开,李玩没放过她,拉她去花洒那。 “干什么?” “帮我。”李玩已经吻上来,拉她的手往下带。 “要上班....” “很快。” 一个男人连很快这种话都说了,钟绿实在不好意思不给个面子。 这事她之前不是没做过,但这会儿感觉太奇怪了,她自己都不明白在紧张什么,下了个重手。 李玩伏在她肩膀嘶了口气,手覆在她的手上,“别那么大力。” 他亲她的脖子、锁骨,另一只手边从她的腰顺着脊椎摸上后背,敏感点都挑到位。 不得不承认,钟绿真的蛮享受这套前戏。 但这情形不太像“很快”啊,她往后退了几步,试图躲开,李玩跟着压上来,手挡在她背后开了花洒。 热水在左边淋下,打湿了她一边衣服,溅出的水珠从她颈部滚落,后被吮干。 他用舌头舔了一口她的耳垂,贴在她耳边说,“宝贝,我想进去。” chapter 32 果然被骗了。 耳边全是他的喘息,一下一下,钟绿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谁能忍得了诱惑,钟绿松开手,一手扶他脖子和他接吻,一手摸他身体。 二十一世纪了,女人不必拘泥于矜持与被动,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要爽。 进入是趁她还沉浸在被摸大腿内侧时,抬高到他腰间,轻咬她耳垂转移进入的不适感。 百叶窗透过朝阳的光,空间满是热气,雾蒙蒙的,融在皮肤上,感官都被放大,听他的呻吟。 纵是铁石心肠的人,若此时被问也会毫不犹豫地将情话说出口。 爱你,最爱你,再没有比这一刻更爱你了。 结束前,钟绿欣赏着李玩的表情,他抿嘴,看起来像是因为受不了,到最后射出他没憋住闷哼那一声,精准撩拨到她那条神经。 前戏做足,趁你最舒服的时候进来,先温柔后频率变快,一口一个宝贝叫你,这活儿,真没得说。 早高峰的车流把两人各自堵在路上,但不约而同,彼此都心情愉悦地回味了一番,一个想着下次新花样,一个想着下次新要求。 今年大环境都不怎么样,复苏未见,经营不善的公司成堆倒闭,难得来一个大项目,个个都上前抢破头,连双宇和利隆这样资质的企业都只能求稳合作,靠一个三年项目作渡难关基石。 当然正处风口的行业自然风光无限,所以钟绿才惊讶李玩的做法,但烂船也有三斤钉,何况一间持续盈利的企业,不算太意想不到。 果然人人都做不到太淡泊名利,潇洒只是被展示的表面。 镜像思考到自己身上,钟许当初若也有脑子,也不至于能轮到她。 不过不对,他们两个本来就不算对手。 真蠢。钟绿骂出口一句,竟然会把她当成假想敌。 公司年会场地包了酒店会议厅,现金流紧张也没太下规格,新的一年总要激励员工,画也要画出个大饼,不然全没了信心才是真的玩完。 从酒店回来,钟绿在电梯口撞上李玩,他套一件黑色卫衣,头上戴着后面的卫衣帽,外面是同色的外套,和她那一身满是毛的貂大衣配黑色长裙对比明显。 她今晚喝了不少,还不至于醉,但眼睛看人有点晕,穿着高跟又站了一晚上,累得整个人靠在电梯边上。 李玩看她搓了搓双手,裹紧了貂,形态像一只海獭。 钟绿察觉他的眼神,打量他露出的脖子,“你不冷吗?” 李玩没答,注视她,开口,“过来。” “凭什么?你过来。”钟绿一向不配合。 谁也没动,两人就各自站在电梯左右两边。 直到李玩问,“你年会定好了吗?” “姚姐管这事,我不管。” “过来跟我一起吧。” “你们公司去的那地方,我们小本生意哪消费得起?” 钱永远是他们不多的交谈里出现频率最高的话题。 李玩确实存有个人计划,不必双标到对此反感,毕竟结婚靠的是钱,不是爱。 “有认识的朋友,你来可以给你打折。”李玩抛出诱饵。 “你朋友可真多。”钟绿过去,隔开最外边的外套,从里面双手环抱他的腰。 卫衣是全棉质地,余有外套的热度,又软又暖。 李玩刚把手搭上她的肩膀,就见对方抬头看他,问,“能打对半吗?” “想得美,”抱一下就砍掉一半价钱,李玩毫不留情,“打骨折要吗?” 钟绿朝他翻了个白眼,虽然对人不太了解,但在公事上还是很有把握,他会答应才怪。 她脑袋放空兼眼神专注地盯看电梯数字,发出邀请。 “你年假要不要跟我去玩?” chapter 33 除夕这天,钟绿要回去吃饭。 下午出门,李玩才发觉她和他回的不是一个家。 “你收拾一下,带你要用的东西,我们住一晚。”那次她已把她所有东西拿走。 钟绿满脸疑问,“你在说什么?” 她早就默认两人各回各家,各吃各饭。另一个却以为他们心有灵犀。 “回家吃饭。” “是啊,你回你家,我回我的。”钟绿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你不和我一起?” “你问过我了吗?” “现在不是在问你?” 钟绿懒得争吵,好心劝他,“你妈又不喜欢我,别大过年的给你妈添堵了。” 显然人家家人只想和儿子团聚,她没必要上赶着凑这个热闹招不待见。 钟绿觉得自己和徐从玉之间的关系还挺好的。两家合作的缘故,怎样也不会难看到撕破脸皮,她不晃到人眼前惹不痛快,徐从玉也没闲到非要来作践自己。 日常基本没有交集,互不打扰的关系堪称完美。 钟绿也理解徐从玉,人家妈妈爱儿子,总不能强人所难,强迫人爱屋及乌吧,二十六年,她也只见过一个许敏敏能心甘情愿地忍得下。 李玩被她一句又一句刺激,差点口不择言,他深呼吸一口,没事,她要回她家吃饭合情合理,他们两个都是通情达理的人,没必要为这种事情不愉快。 是他的错,考虑不周,没事先和她商量。 李玩咳嗽一声,语气放缓,“那你吃完饭我过去接你。” “我吃完饭就回来,”为免歧义,钟绿又补充,“这里。” “晚上你自己在这?” “嗯。”钟绿欣慰他终于听懂。 “吃完饭我过去接你,我们晚点到,我爸妈....” “我说了我不去。”钟绿烦躁地打断他,怎么一件事没完没了了。 李玩也不再低声下气哄她,“你就不能为我考虑一下?为了我....” “我这不就是为你着想?不用辛苦你做夹心饼,还不觉得我够贴心吗?”钟绿再一次打断他,情绪波动导致下腹更加不舒服。 李玩哼出一声,嗤之以鼻,“说得这么好听,你不就情愿自己呆着好不用应付人吗?” “是啊,我自己一个人不知多舒服,不用看人脸色。”李玩看她终于说出了真心话。 可真让人心凉。 原来他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她多厌恶这种虚伪把戏。知道又怎样,还是要逼迫她。 李玩比她高,但钟绿毫不畏惧抬头盯着他,总是这样相似的情景,钟堂,钟许,到他,一个个的,都一样。“怎么,你也想扇我?还是想马上离婚?” 她嘴巴一张一闭,轻易将此随口说出,李玩怒火中烧。 钟绿丝毫没想停嘴,还朝他冷笑,“不会想叫我滚吧?这是我家,要滚也只能是你滚。” 李玩难以置信,他居然还他妈的反省是自己的错?居然会觉得他俩的感觉是对的?他没再待着,出去把门摔得整个楼道都是声。 两人感情多脆弱,一点事就让人动摇。 巨响过后安静得让人不安,钟绿到浴室洗了把脸,深呼吸了好几口平复情绪。还好他走了,她还是不擅长争吵,还没骂人两句,差点自己先哭了。 她拿纸擦了擦眼睛,怕待会吃饭被看出。 不知道在伤心什么,明明已经无数次劝诫自己不必对他人抱过大期望,可仍然会存侥幸心理,他看起来是不一样,可能有希望呢。 然而现实擅长教训人,一试便知。 大脑还在反复回映争吵的片段,她竟然说了要离婚,真是昏过头了,现在才后怕。 应付人那套她经验多多,面具从来都戴得稳当,为什么非要给他真实的一面? 唉,她竟然会寻求理解,在他身上。 过会又自我安慰,真要离就离吧,反正她二十多年已经受够,大不了什么都不要。 她去钟家吃饭,席上又是一副其乐融融的场面,她也能陪着挤出好几个笑容。精疲力竭回到家,屋里填满厚重黑暗,阳台玻璃窗映出万家灯火。 洗完澡出来,钟绿忍着腹部不适叠放着衣物,看着行李箱出神,想任性一把,管它什么后果,有去无回也没关系。 chapter 34 李玩回去一路上飙到了最高限速还没解气,吃了饭洗了澡躺了床,还是越想越气,他这辈子还没在吵架上输过。 凭什么叫他滚就滚得这么听话,凭什么? 李玩凭着钟绿这句经典狡辩,又穿了衣服开车回了家,这一趟路上倒是往脑子里过了很多金句,势必要把架吵赢。 可惜对手正躺在客厅地毯上,整个人曲着,一手捂着下腹,暂时无力应架。 在电梯里的心情是很迫不及待的,李玩盯着电梯变动的数字,一种赴架的兴奋油然而生。 开门时却又很矛盾,尽量小心轻声按下门把,李玩把这解释为免得打草惊蛇。 钟绿下腹持续坠痛,外面的飘雪似乎误把室内的声音吸附、抽空,静悄悄的,除去门把按下的声响,还有她过快的心跳。 不会新的一年开始就被入室抢劫这么惨吧? 门被打开,钟绿惊恐地望那,握紧手机。 他有这么可怕?李玩以为蛇在卧室,也被躺在客厅的钟绿吓到,关上了门,对方还躺在那没动。 看到是李玩,钟绿心跳缓了些,恐惧消退,痛感重新占据上风,她闭上双眼,紧紧捂住了腹部,双膝尽可能离上半身更近,以此来舒缓减轻疼痛。 之前她也经常工作完躺在那睡一会儿觉的,李玩没太在意,按兵不动,慢条斯理洗了手出来,等着她开口问自己。 等了半天也没被理睬,李玩估摸着这又是什么新战术,按捺不住走到钟绿旁边,见她闭着眼,果然是睡着了。 他在地毯上坐下,才看清她皱着眉,又握紧拳头,轻轻摇了摇她肩膀,“你是睡了吗?” 坠痛是一阵一阵的,钟绿不想说话,静等它过去。 李玩有点慌了,看出有点不对劲,她脸色有点发白,露出的一侧发际有点湿漉,“你怎么了?”差点伸手要探她鼻息。 “还没死呢。”钟绿睁开眼,有气无力,这阵疼痛过去,下腹暂时消停了会。 她坐起,想到厨房倒杯热水,李玩盯着她的肚子,她的手一直放在那。 他紧张地发问,“你?” “痛经。”钟绿故意答得缓慢,看他听完一脸如释重负。 喝了水,热流下去舒缓了腹部沉闷不少,外卖的止痛药送上门,吃下,她准备早早上床入睡。 “你以前好像没有这样过?” 自以为是,又认为很了解她,钟绿腹诽。虽然她的确很少痛经,不然也不会没备止痛药。 “被你气的。” 钟绿没打算纠结一次争吵,有台阶给就顺着下呗。恢复了理智清醒了过来,她不能功亏一篑,就为着这点事。 八成是经期情绪波动的祸,不然她怎么会生出那么可笑的想法,因为吃一次饭就放弃多年来的坚持与努力,现在讲出来都笑掉人大牙。 应付人而已,她做的还少吗?不差这一回。 李玩换了衣服又洗漱了一番才上床,她裹在被子里,卧室只留着他那边一个灯,以为她睡着,他尽量小心。 钟绿躺在床上看着手机咽口水,月经期间总想吃点甜的碳水化合物,总是特别渴望热量炸弹。 对着吃播里可口的蛋糕冰淇淋,她发出哀叹,“好想吃甜的啊。” 另一边被子被掀开,钟绿尴尬地回头看了一眼,他什么时候出来的一点声都没有。 李玩瞥见她的手机屏幕,掰过她的头,吻上她的嘴唇,吮了一口舌头才放开,问她,“够甜吗?” ? 有事吗?钟绿觉得他很搞笑,笑出声,“你今年几岁?” chapter 35 “终于肯笑了。”李玩靠近她,把手放在她的腹部。 钟绿伸手挡住,想制止他,“别摸了,今天什么也做不了。” 李玩手没动,“我是这样的人吗?” “怎么不是,我痛成这样还不是因为你?你是一点事都没有舒舒服服的。” “谁说的,我心痛。”李玩说完都想笑。 “你?你是不是看了什么?”钟绿笑得更开心了,肩膀都在抖,“你这个笑话很成功。” “我说的是真心话。”李玩坚持把台词说完。 “噢。”钟绿敷衍。 “你知道我为什么回来?” “不就吵输了不服气想回来再开一局吗?” “....” 钟绿说完没听见他回话,又笑,“真被我猜对了?” 李玩另一只手从她头上绕下来,双手围着她,“我们以后别吵架了。” 放弃很简单,坚持不是很容易,哪里都要讲机遇,婚姻关系也是,互相都有对的感觉,没有理由不抓住它。 钟绿没接他话,说不吵架也太乐观,和包容的父母一起都会有摩擦,理想主义不是她对未来的看法。 “你也不要再乱说话,伤感情。” “我们有什么感情?” “你究竟在顾虑什么?你不用对我有信心,对你自己有就可以了,在工作上相信你的能力,在感情上是同样的道理。” 李玩没正面给她答案,他用他的方式。 “所以你对我也没信心?”钟绿根据他的说法,听出这意思。 “是,但我对你,很自信。” “你是不是自恋?”钟绿不想承认,她被说服,甚至是打动。她讨厌自以为是,又恰被自信吸引。 有放烟火的声音响起,新年很快就来了。 房间窗户已经拉上了厚窗帘,看不到烟花,两人听了几声。 “我今年居然结婚了,真神奇。” “我也是。”李玩应她。 “其实我还挺年轻的。”不该这么早结婚的,钟绿后半句没说出。 “快三十岁了。” “三十岁又怎么了,我三十岁还大好年华,倒是你,男人三十岁以后会逐渐不行的。” 温馨剧本不适合他们,互怼才是乐趣所在。 “....我不行了你会怎样?” 钟绿没想到他这么坦然,刚刚不是还很自信,现在语气委屈,像撒娇,弄得她也不好继续打击,只好转为鼓励。 “你....你就坚持运动保持住腹肌,保持住行!” 她配合竖起了大拇指,李玩幽怨的眼神递过来。 “唉,怎么感觉我好像坏人一样?”钟绿无语自己引到这种话题上,赶紧生硬结束,“你晚上吃了什么?” 在大脑里过了一遍今晚,李玩才发现除去和她吵架的片段,其他的所剩无几。 一心只顾和她赌气,看到她不舒服又全是担心,他不至于气度这么小,甚至还暗喜自己的眼光果然没错。 过去就过去了,两人都不想再探讨谁对错。 这是他欣赏的处事风格。 “你想吃什么?”钟绿见他没答,又问,“礼尚往来,给你一个新年愿望。” “辣的。”李玩明知她吃不了辣。 “这么重口,那我没法满足你了。” 相处这么久,他们几乎没有过长时间的交谈,不知李玩是什么想法,钟绿原是不太想聊。 探讨观点、分享经历在她是比接吻做爱更亲密的举动。 之前思考他做法的动因,思考她应该如何应对才不算踩界,但这晚,钟绿突然开窍。 她告知自己,享受就好,享受他,享受这段关系,不是对他有信心,要把期望全寄托在他身上,是相信自己有勇气、有能力做到进退自如。 chapter 36 李玩早上醒的时候,钟绿正在边上拍了一张。 他往上拉了拉被子,盖住上半身,“你还有这爱好?” 钟绿拉开他被子,笑嘻嘻地唬他,“来不及了,裸照都到手了。” 李玩拉她的手,亲了一下手背,“就你睡得跟猪一样,拍你的照片多的是。” “你真拍过?”钟绿被反客为主。 “骗你有什么用?” “不可能。”钟绿看他像说得认真,要从他那边拿他的手机。 李玩抱住她的腰,力度牵扯着钟绿无法再往前顺利碰到手机。 “真的假的?”钟绿盯他的眼睛。 “假的。”他脸上辨不出真假。 “说实话。”钟绿掰开他的手,还是要看到他手机才放心。 “你再动的话要拍视频了。” 钟绿停下,右腿膝盖正顶着他,“呵呵,你再动一下看谁损失大。” 李玩也没动,“我要废了你也废了。” 钟绿正要怼他哪来这么大脸,下腹就被他一只手抚摸。 “今天感觉怎么样?还痛吗?你要不舒服就别去了。” “没什么,最后一天应该没事。” 下到停车场,钟绿看着停车位上一辆陌生的黑色跑车,问,“你的?” 只有这车速度才止得住他昨晚的脾气。 “你喜欢?” “还行吧。”钟绿装作不在意。 “眼睛快冒光了,”李玩识破她,拿出钥匙在她面前晃,“想要就要开口说。” 钟绿想着这话有点不对劲,上前强行抢走他的钥匙,扑了个空。 “好玩吗?”她假装生气。 “好玩。”李玩把钥匙抛给她,“这么不经逗。” 钟绿接过钥匙,开了车,“放心,我开车技术好得很。” “上星期体验了是挺好的。”李玩边说边看了眼车镜。 上星期?钟绿正不解他在说的什么东西,后反应过来,脸一红。 中午和他家亲戚一起吃饭,在一个郊外的风景区。 钟绿在高速上过足瘾,路况空,一段弯道也没太降下速度,在车位上也停得漂亮。 下车,她前后查看了一下车位线,不以为意。 李玩过来揽住她,“你还差点,别看线才够帅。” 钟绿白了他一眼,这人比她还能装。 两人结婚时没办婚礼,钟绿自然没见过李玩那边的人,好几个目光打量过来,她不自觉拉紧了他的手。 “没事,你又不是焦点,没人在意你的。”李玩习以为常,拉她过去打招呼。 钟绿一时没听出这话到底是宽心还是损人。 李克徐从玉和几个中年人在聊,钟绿也不认识,跟着李玩喊人。 没想到徐从玉关心起她,问起昨晚,不知是兴师问罪还是碍于情面。 “你今天感觉还好吧?昨晚说你肚子不舒服。” 钟绿看了李玩一眼,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一个烫着卷发的妇人接话。 “肚子不舒服?”她声音又放低了点,朝徐从玉挤眉弄眼,“是不是有好事了?” 徐从玉也带着点笑意看她。 “不是,”钟绿连忙否认,赶紧说谎,“是吃坏东西了。” 旁人对这种答案没兴趣,“你们结婚也有一年了吧,还不抓紧要个孩子?” 结婚生子是多自然的人生顺序,没话找话时谁催促起来都是又顺口又好听的托辞。 钟绿默默在心里反驳怎么算的数哪来的结婚一年,她尴尬笑了笑,面上不好驳人话,委婉道,“我们还没准备好。” 又有人想抢话,李玩适时开口,“我们二人世界还没过够呢,哪轮得到小孩子来捣乱?” 其他人听完也不敢再说什么,徐从玉不悦,推了推李玩,“我看最会捣乱的就是你!” 李玩往后退开几步,连带拉着钟绿有点踉跄。 “你们男人说起来是轻巧,哪知道我们辛苦?”徐从玉瞪了李克两眼,意有所指。 钟绿差点想为她拍手鼓掌。 “不过还是早生早恢复,年轻恢复得快。”徐从玉眼睛看回钟绿。 钟绿内心表示收回鼓掌,当然表面上还是尴尬地笑,不接话,不同意也不反驳。 有人拉他们过去说话,两人才得以逃脱催生漩涡。 李玩走开去联络他的亲朋好友,知道钟绿不喜欢社交也没勉强,安排她到座位坐着。 剩下同桌坐一起的看起来都是差不多大的同龄人,多数是成对夫妻,少数一两个落单。 聊天丝毫不忌讳,也许婚姻日常就是这样露骨。 “你们现在多久做一次?” 钟绿刚坐下就听到隔壁一个女人的灵魂发问,她往前拉了拉椅子,不知装没听见好还是怎样,挨着交流的几人却跟她友好打招呼,各自都很大方,大有拉她进局的意向。 在她玩起手机时,那边又开始了怎么不戴套还能不怀孕的讨论。 还有这种事?钟绿成功被引起该死的好奇心和求知欲。 那几人说起经验有板有眼,她听了几句,果然是不靠谱且风险系数极大的做法,正鄙夷,走过来一个人说出她的心声。 “这种鬼话你们也信?看看我现在。” 钟绿闻声也看了一眼,是一个牵着小孩的大肚孕妇。 反例及时又生动形象。 chapter 37 不过大尺度话题得以消停,几人交流了会育儿经验,转而谈论起身材。 “我说还是不能太瘦,摸起来全是骨头,还是要有肉,男人喜欢抱软的。”卷发妇女说得仿佛真理一般。 钟绿摸了摸自己的腰,疑问,软的肉不就是体脂率比较高吗? “是吧,瘦的都硬得硌手,我也喜欢软的。” 对面女人看向钟绿,要她接话。 讲来讲去全是男人,钟绿听得没意思,有意要唱反调,“我比较喜欢硬的,练出肌肉线条那种。” 话被和李玩一起走过来的男人听了去,故意曲解句子意思,他跟李玩嬉皮笑脸,“你老婆说喜欢硬的。” 低级笑话,钟绿不屑地打量他。 “你家品味独特,喜欢你这种,够软。”李玩回敬他,在钟绿右手边坐下。 钟绿伸手假意帮他理了下衣领,朝他笑。 李玩拉住那只手,表示小意思,不用搞崇拜这么大阵仗,钟绿无语撇嘴,松开了手。 本来隔壁座位是挨着女人的,孕妇非要把她儿子靠钟绿坐,说这桌结婚还没小孩的就他俩,不是没准备好吗,马上给安排跟小朋友多接触的准备工作。 钟绿忍住翻白眼,忍住跟李玩换座位的冲动。 服务员先过来上酒水,好多个年轻的都是自己开车来,全是上岁数的父辈在喝,女人倒点红酒意思意思。 问到钟绿这,她说要喝白的。 “白酒是茅台噢。”服务员女生有点意外,好心提一句。 “可以啊。”钟绿应。 满桌人对她形象的反差惊讶,纷纷又各自多看了她几眼。 李玩第一个制止她,“你别喝醉了。” “不会,”钟绿看他,“这不有你吗?” 桌上另一个喝酒的人圆场,“你俩谁开车?你不开车有什么关系。” “对呀,你别喝你开车就行了。”钟绿已经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小男孩一直好奇地看着钟绿,额头、眉毛、眼窝、眼皮、睫毛、眼睛、鼻子、嘴唇、下巴,一张脸看得仔细。 钟绿不太喜欢和小朋友相处,虽然互相坐隔壁,但她把椅子拉得离李玩更近,中间留着明显一条通道。 孕妇在男孩另一边照顾他吃东西,见他盯着钟绿看,逗他,“你一直在看姐姐干嘛呢?” 钟绿听到,特意转过身靠近他,举着手里的酒杯,“是不是想喝这个?” 白酒的酒杯像个小玩具,男孩伸手要拿。 孕妇以为钟绿不会给,谁知还真给了,在男孩拿到手前她伸手制止,男孩不肯开始哭闹,最后孕妇原定安排计划破产,以换座位不让他看到酒杯收场。 钟绿没什么不好意思,她安下心来吃饭,白酒刚入口是辣的,刺激把口腔唤醒,然后才是味觉感受,喝下又成了一股暖流,身心舒畅。 “你说的吃辣的是不是这个?”坐在车里,钟绿灵光一现李玩昨晚说的,突然凑近过去。 李玩怕她过来吻自己,往后躲了一下,用手别开她脖子。 钟绿老实坐回座位,笑他,“别自作多情,没人想这时候和你接吻。” 饭局结束后有继续留在那看风景搞娱乐的,也有跟他俩一样开溜的。 李玩自顾开车,一手放在方向盘上,一手过去摸她的脸,“你是不是喝醉了?” “没有,我酒量挺好的,”钟绿把手贴他手上,“我手是不是很暖?” “嗯。”李玩专注路况。 姚姐打电话来,钟绿把车里声音调小,听她讲诉。 两人在云雾开始就搭手,算是默契搭档,姚姐比钟绿快大了一轮,面试时她刚生完小孩。 许多公司在生育前计较产假,生育后顾虑能否兼顾工作与家庭,总的来说,还是男性最对他们胃口,因为在某种传统上,他们没有这些“麻烦”。 钟绿拍板定她,绝对是她工作能力出色,职场上单为她套上妈妈称号也太不公,私心也是有的。 既然同等甚至不同等条件下,社会主流青睐男性,那钟绿只好多给她们机会。 不要说她敏感,钟绿在钟家多年,对权利相争再清楚不过,同类没理由不相帮。 事实证明,钟绿招人眼光不错,姚姐确实能担当大任,除去主雇一层,二人也成了能聊聊天的朋友。 一通电话打得长,钟绿没说什么,她扮演听众角色,到了楼下,电话才挂断。 “谁啊?” “姚姐。” 李玩显然等她讲下去,什么事,怎么打了这么久。 钟绿没接着说,不太好透露人家隐私。 插曲告一段落,两人忙于收拾行李,开启难得的假期。 chapter 38 钟绿不喜欢在途中的感觉,哪种交通工具坐起来都很无聊,纯粹是浪费时间。 “你傻笑什么?” 从机场出来,坐上车去酒店,李玩帮她理了理头上毛线帽。 “开心就笑咯,不行啊?” 钟绿把手伸进他衣服里面,抱紧这个大型热水袋。 “怕冷还来这?” “这叫挑战自我。”她道理多多。 到酒店,套房很大,钟绿最先查看窗外美景是否合格。 快天黑,余光照在大片空旷雪地和高树上,理想的世外桃源。 放好行李,坐电梯下到酒店餐厅吃饭,邻桌都是外国游客,他们是最平常不过的度假夫妻。 钟绿没抵住诱惑,餐后甜点来了一大块蛋糕。 吃完出去附近商场买了日用品才回房,李玩先进去洗,钟绿后进去泡澡。 水流很暖和,流淌全身,好不惬意,钟绿泡了许久,玩着手机,后悔没开支香槟喝。 “还没泡够?”李玩推门进来,他等待多时。 “你急着干嘛?你也要泡?” 李玩站着看她,脸、颈、肩,目光按顺序经过。 白色泡泡密密的一层盖在表面,反而感觉好似全被看光,胸、腰、腿都明晃晃地暴露在他眼睛下。 她拿过浴巾,“还看吗?” 李玩没应,也没走。 又不是没被看过,钟绿干脆起身,一丝不挂围好浴巾,经过他,“没见过这么好的身材?” 那肩膀留有一小块泡泡,李玩用她围着的头巾掉落的一角擦去,一丝不苟。 她右肩一动,锁骨出来了,他喉结一动,开门出去。 “快点。”他说得很慢,是在忍耐。 钟绿慢悠悠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开吹风机最小档位吹着。 没几分钟,头发未吹干一半,他又进来。 “你又要用吹风机了?”钟绿关了按键,双眼无辜。 “吊我胃口?” “什么胃口?你晚上没吃饱?”她装傻。 李玩走到她身后,按她坐在椅上,拿过吹风机,开到最大档吹她的头发。 他动作粗暴,钟绿表情有些不满,然后他就温柔下来。 用温柔这个词形容男生还真是有点奇怪。 颈部皮肤连带着被风吹过,时不时和他指腹相触,空气里散开洗发水的气味,过于好闻,她觉得有点热,只想得出温柔这个词最恰当。 “好了。”他的手仔细摸过一把把发丝,确认再无湿发。 “噢。”钟绿看了看镜子梳好头发,走出浴室,“弄完了,早点睡吧。” 李玩拉过她手,压她在床上。 “轮到我了。” 没有钟绿说话的份,开口只在他舌头进去的瞬间。 比起这位嗜糖成瘾全靠自制力控制的,他不太喜欢吃甜,从没有这种烦恼。 然而和她接吻的时刻总让人觉得甜蜜,是嗓子不舒服喝下水那般,其实也不是甜,只是这种感觉描述更切合人对美好事物的幻想。 比甜更要命的,是让他眩晕,此刻她满足了那个幻想。 大脑清楚告知不过幻象,他无动于衷,甘之如饴。 她的双手被他举过头顶,她的眼睛里倒影出他,她的嘴唇是他吻的。 她在他身下,一切都显得很渺小。 他自嘲莽撞,无论是今晚还是以后,明明有大把时间,不用一次做完的。 速度慢下,力道变缓,她的指甲划过身上,轻盈的,他只感觉到麻。 是蚂蚁般极小的咬痛感聚集、吸附在体内,摘不掉,也不想掉。 却忽被一个巨浪打来,蚂蚁跑了,蚀感顿时遍布全身。 chapter 39 钟绿早上醒不来不是因为做得累,是困的。 另一边枕头上没有人,被子卷在她身上,低头一看,裸的。 找了手机看了时间,李玩说他运动完,出去见朋友。 他朋友真是够多的,哪里都有。 床上放了她的衣服,钟绿穿上,简单洗漱,从昨晚买来的东西中拿出食物来吃。 拆开一盒牛奶,翻遍袋子也没看到买的蛋糕,转眼看到盒子在他电脑旁,蛋糕只剩一半。 “你竟然把我蛋糕吃了。” 电话那边火气十足,李玩还没意识到事态严重。 “你醒了?” “为什么吃了?” 别的那么多事情都没见她问过,现在为一块蛋糕向他要解释,不知计较是真,还是想找人。 “因为我饿了,昨晚没吃饱。” 就知道他是故意的,买的时候说不吃,偏偏趁她睡的时候吃了,报复昨晚催促他快点结束。 “你要不要过来一起吃饭?” “不要,我待会自己出去逛逛。” 钟绿出酒店已经下午,随便进了家店吃了东西,然后赶去商场。 买包和衣服都不够出他血,她目标明确,直奔珠宝。 第一次用他的钱,两人结婚以来依旧保持各自财务独立,虽然有卡在她这,但没用过。 店员把卡递回来,钟绿收好,突然想到什么,按亮手机屏幕。 最后又买了几件衣服才回酒店,今天比昨天气温更低,她被风吹得有点头痛,没热水袋还真有点冷。 晚上七点半,钟绿洗了澡,穿着浴袍躺在床上看着手机。 他怎么还不回来? 脑袋有点昏沉,她起身,站着靠墙。 不是,有什么好纠结的呢?打个电话而已。 门卡的声音,门开了。 钟绿赶紧按断通话,低头玩着手机。 李玩拿着蛋糕到她面前,是昨晚买的那款。 “赔你的,”他手拨开她的头发,撩起脖子上戴的项链,新买的,“连本带息。” “你们在那边吃饭?” “特地过去买的。” 李玩洗了澡,门一开,看到钟绿站在面前,她神色慌张又扮作无事发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有事?” 钟绿观察他面部表情,联系起那蛋糕,判断他是否忘记。 她调整呼吸,拿出个蓝不蓝绿不绿的盒子,动作迅速一把塞进他手里,脸上挂着营业微笑,用轻松语调说出HAPPY BIRTHDAY,如同早上出门见到邻居说一声MORNING一样礼貌随意。 李玩一愣,“你不是不过生日?” “你过呀。” 毕竟连自己的生日都不过,她不记得也再正常不过,可是她记得。 “送婚戒当生日礼物?”李玩打开盒子,看到那颜色就知道是什么了。 “不是婚戒,就是个戒指,”钟绿把它拿出来,“就是挺好看的我就买了。” “好看?”李玩抓住她另一只手,那上面也有一只同样的。 “对啊,所以我也买了。”她不着痕迹地把手收回,粗鲁地把戒指套上他手指,“不知道合不合适呢?这个巧凑对了,刚刚好。” “这事应该我做。” “放心,钻戒肯定留给你买。” 钟绿及时刹车,自己怎么这么顺嘴,尴尬笑笑,不再讲戒指的事,拉他到桌前,“你还吃蛋糕吗?” 用酒店叉子叉起一点蛋糕,送到他口中,李玩配合张了嘴。 “先让我试一下。”蛋糕最终落入她口。 钟绿再次用叉子沾了点奶油,重复同样的动作。 “哎呀,怎么掉了?” 夸张的语调,今晚她格外热衷耍把戏,叉子在他脖子上抹了两次,冰得那处血液都似流得缓慢。 她吻上去,舔着奶油,从脖子一路往下,手往他里面摸。 低头,她浴袍领口往前倾出,露出黑色蕾丝内衣。 李玩一把拉起钟绿,压她在桌子,靠近,要跟她接吻。 “别!我好像感冒了,别传染给你。”她伸手挡住他嘴。 chapter 40 感冒对昏了头的人算什么事。 李玩亲了一下她的手,双手在下面解开她的浴袍。 是一套的。 打开一瞬钟绿便把浴袍合上,“给你欣赏一下而已。” 李玩抱着她腰,双手也被包在浴袍里,吞了吞口水,“我说想吃辣的是这个。” 什么东西?钟绿还在思考,他一只手已经摸上她的大腿,从外到内。 条件反射,她突然弓住身,李玩顺势把她抱起到桌上。 内裤被脱下,色泽加重,湿润的。 嘴被吻住,舌被缠绕,下体被进入。 咽了一口水,不知道是谁的。 “砰”! 身影都被惊得停下。 钟绿躺在桌上轻呼一声,李玩站着笑,她没东西可抓,无意扫了桌上一个塑料花瓶落地。 她要求到床上,因桌子硌得背痛。 李玩没急着继续,慢条斯理脱下她的浴袍,解开她的内衣,往她腰下垫上枕头。 看得更清楚了,光从灯管缝隙出来,照射上,也在欣赏。 暗红色的器官,同血液结痂般,告知他那里极具侵略性。 呼吸急促起来,他竟想起一首诗。 BODY OF A WOMAN,WHITEHILS,WHITE THIGHS YOU LOOK LIKE A WORD,LYING IN SURRENDER MY ROUGH PEASANT’S BODY DIGS IN YOU AND MAKES THE SON LEAP FROM THE DEPTH OF THE EARTH “想听什么话?”此时他想满足她的一切幻想。 “夸我。”她不懂他为什么要笑。 “你里面好热。”他又故意捉弄她,肩膀被咬了一口。 她被顶得很深,有力的动作带来的不是撕裂,反而是融合,两个人的融合。 没戴套,他开始想要个孩子了。 如果这是一场拉锯,他自愿缴械投降。 可她想着他明天早上该剃须了,扎得人很痒。 完事后,两人还在床上相拥没动。 “你刚刚在想什么?” “想着好爱你。” 男人床上的话可信吗? 钟绿摸了摸他的头发,“是因为爽吗?”她将疑虑问出口,“那如果你不爽了或者跟别人也爽了怎么办?” 她真是一个现实的人,亦或是事后暂时没了那点事的想法,人的脑袋在这会变得聪明又清醒。 “爽不只是一种生理运动带来的物理性快感,”李玩没有否认她提出的可能性原因,一本正经地和她探讨,“关键是做的那个人,那才会带来指数性增长。” 钟绿摸他的脸,看他的眼睛,“你这是在表白吗?” 甜言蜜语太多容易惯坏人,从此肆无忌惮。 李玩不回应,凑近要亲她,钟绿偏了头躲开,势必要他下不来台般尴尬。 第二天没有任何意外,互相感染致双双感冒。 她的脸埋在他肩膀上,李玩抱着她,感觉体温有点高,“你好像有点热。” “我都说我要感冒了。”钟绿说话带着鼻音。 李玩催促她起来,叫了客房服务,从行李找了感冒药。 外面寒冷,抱团取暖应是不错的选项。 ---------------------------------------------------------------------------------- 女人的身体 /聂鲁达 女人的身体,洁白的丘陵,洁白的大腿, 你看上去像一个世界,温顺地躺着。 我这粗俗的农夫之躯将你开垦, 进而从大地深处跃出子嗣。 我孤单如隧道。众鸟离我而去, 夜色以它致命的侵袭将我淹没。 为了拯救自我,我锻造你如一件武器, 如我弩上之箭,如我弓上弹丸。 而复仇的时刻来临,且我爱你。 chapter 41 “我昨天如果忘了你生日是不是就是这种结果?” 墙上屏幕刚放过《革命之路》里男主角和一个女人上床的片段。 电影钟绿很早就看过,在她读书那会儿搞不懂结婚到底为了什么时,出于寻找论据的原因。 “到点吃药了。”李玩自己吃好,把药片放到她手里,递了杯水过去。 “你喝过的?你现在也感冒别加重我病情。”他还是不理睬,钟绿不想下床,只能将就喝下。 李玩试了试她的体温,没什么异样,挨着她继续看。 钟绿玩他手上的戒指,“你昨晚没带套。” “我想要个孩子。”李玩把手覆在她肚子上。 钟绿当听到笑话,回头看他笑,“这么自信能一次就中?” 李玩抬起她下巴,“多来几次,我不着急。” 钟绿打掉那只手,转过身看电影。 影片里主角二人都已决定好换个地方重新感受生活,去年轻时最想去的巴黎,一切准备就绪,男主角却在为一个加薪的职位犹豫不舍,附带着对一个新生命的到来思绪各异。 “我们以后会这样吗?”她想听听男性立场。 “你不是巴不得我多点钱?” “错,是我自己多点钱。” “所以我们不会是这种导向的结局。” 就像在说,看,你和我都不是怀有理想主义的人,所以不可能因为所谓的空虚而分歧。 钟绿沉默了一会,到底是被说中还是被误解,自己也没有太清楚。 “你能接受婚姻里的开放关系吗?当合作那样互相辅助,不带私人感情。” “这叫互相利用。” “不是,是爱他但又不仅爱他那种。” “你想这样?” “不是我。”钟绿想到姚姐的事,她可能要离婚,“说你的看法。” “我不能。” “可是保证一直只爱一个人也是不现实的。” “我是不能保证。新鲜感可能会过去的,但责任感不会。” 非要说家庭教育了他点什么的话,那责任感无疑是排最前那一个。 别人家父母婚姻美满是做一个好榜样,引导正确方向,他父母也很尽职当一个反例,时刻提醒他绝不能往这条路上走。 “哇,花蝴蝶原来是个这么有担当的好人。” “你以为我随便和你结婚的?” 他怎么会做随便的事,目的性都快摆上台,但事实是一回事,从本人口中说出好像又是另外一回事。 感冒头几天没法出门,除了吃和睡,剩下不多的清醒时间都裹在被窝里,留给了一部部电影。 “这些人不累的吗?这事不就为了放松放松,搞这么高难度动作,做苦力吗?” 屏幕上演着角色变为了画面构图换了好几种姿势,钟绿发表评论,质疑此番操作的合理性。 “学术讨论一下,你有什么感觉?” “没什么特别,又不是十几岁精力旺盛。” 画面转到一个女人裸体,镜头从她脸一直下到她胸。 钟绿伸手戳他,“你喜欢大胸吗?据说男人都喜欢。” “你这问的我还有得选吗?”李玩学她翻了个白眼。 “不用不好意思,你就诚实回答。” 前一分钟刚坦然说自己不是十几岁精力旺盛,后一分钟手就抓上了她的胸,钟绿叫了一声。 “我喜欢实践多点。”李玩已经要脱她衣服。 “你好了我感冒还没好呢。” “第五天了,你多出点汗会好得快点。” 又是歪理,她抵挡不让他得逞。 “明天要回去了。”他语气软下来,钟绿没放弃要拉着他说话。 “其实我当时结婚是很随意的。” “把我底都查光了是很随意?” “哪有查光?我连你前女友是谁都不知道。” “那你亏了,我知道你初恋叫什么。”李玩在她耳边说了个名字。 看看谁才是贼喊捉贼,他从来不是一个被动的人,之前竟还假模假样地问她。 “不做了。” 哪有边做这种事边讲各自前男女朋友的,匪夷所思。 “嘴硬。” “没你硬....不是....” “是。” 七天假期下来,真心,假意,两人心知肚明各自占了几分。 真实沟通不是容易事,人太容易在话题谈论中轻易选出像品德考试般的正确答案,大多不是假话敷衍人,就是吵架气死人,真实想法从来被隐藏得好,但还是要交流,不然永远没机会知道。 观念问题不是避而不谈就会自动消失的存在,相反,没早早窥探出来,迟早转化到行动上,令人措手不及。 分辨能力始终是重要的,这是钟绿的家庭教育,或者说是家庭教训。 chapter 42 回来一周,钟绿才意识到李玩说要孩子是真的,在一次性行为中要求他戴套未果后。 她很惊讶,差点脱口而出问他是不是精虫上脑。 “我还没准备好。”赶在他说话前,又说,“不是我一个人,我认为我们都没准备好。” “我准备好了。”李玩抢她的话。“我很认真,也很谨慎。” 太晚了,钟绿工作一天,回来只觉得累,不想再和人接着打辩论赛。 “过两天休息再谈好吗?我现在很累。” 她没想好,另一边却有人迫切落入圈套。 杨旗和钟许领了结婚证,因她怀了孕。 钟绿看着手机上的信息,惊讶与疑问一样多,直觉事情不简单。 当晚三人成局,骗了李玩说要加班,那人每晚下班回去都给她做思想工作,烦闷得很。 杨旗和邵觉早早在位置上等她,还是在一间club。 钟绿自己开车来,没法喝酒。杨旗面前放纯净水一杯,看来消息是真的。 三人只剩邵觉一个能沾酒精,她夸张地感叹,“你们两个真没意思。” 钟绿开门见山,询问真假,邵觉笑她消息太落后。 “怀孕是假,但我们真的在备孕。”杨旗讲得很平静,她总是存有一种对自己置身事外的状态。 结婚是真,孕是真,那怀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钟绿的疑问都快跳到嗓子眼,可是要怎么问,为什么突然要跟他结婚?为什么突然要怀孕?可她当初也是这样仓促,为什么?哪有为什么,不过是走到了这一步。 以为可以帮忙搭把手,然自己都无法反抗,拿什么说要救人,笑掉人大牙才是。 她变得沉默,不想问了。 邵觉看出她异样,拍了拍她肩膀。 “放心,她现在连一只山坡上的绵羊都可以爱上了。” “对,你说对了。”杨旗失笑,也握了握她的手。 区区一段婚姻在漫长人生中又算得上什么,结了离,离了结都再平常不过,为情为利,因自私因大爱,哪个都是理由。 钟绿回去时心事重重,叹息杨旗,叹息自己,更隐隐莫名恐惧,哪处变故出现,她不知道。 “你看起来好累。”李玩看到她疲倦的双眼。 “没,还好。” 他帮她按了几下肩膀,“加班到这么累吗?” “嗯,早点睡吧。”钟绿应得很无力。 她脑袋空空,无意识想到今晚的月亮,路上等红灯时随意望了一眼,不算太亮。 它又见证了一次。 “我之前做了皮埋,三年内没打算要孩子。” 声音不大,腰上的手轻微地动了一下,她知道他听到了。 “你之前明明和我一样不想要的。” “我没有。” “那你怎么会跟我结婚呢?”钟绿转过身,即使在黑暗中,人的双眼也异常清晰,“别骗人了。” 李玩没急着说话,别自乱了阵脚。 “初恋这种年代的事都查得清楚,这事你要跟我说不知道?” 他承认自己确实没想过要孩子,和她结婚后也没变过,甚至和她结婚的众多原因中这一个的占比也不低。 但人也是在成长的,一些不屑一顾的东西转瞬就变得珍贵,渴望它,想要拥有它。 人就是这么奇怪,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我不是强迫你,你现在没想好,那我和你慢慢想明白。”他避重就轻。 钟绿没搬出协议来说事,虽说这才是她的一贯作风。变卦的是他,她在理也不好如此不近人情。 最重要是,不想伤感情,伤人心。 “究竟为什么你会突然着急想要?” 一时间周围个个都忙着怀孕,到底是真的想要孩子还是想要别的什么?她毫无头绪。 为什么? 真是没道理,人奇怪兼多变,到一个阶段就突然不一样了吗? 李玩犹疑中,却被另一个突然跳出的答案吓住。 他怕失去她。 所以突然着急想要一个孩子,好将关系彻底捆绑,一劳永逸再难生变故。 这般患得患失,他当初竟敢自称对她有自信? chapter 43 一个月过去,无事发生,一切都在原轨稳步运行。 尽管如此,钟绿依然没放下心。 直到下一个月中,才有大事发生,或者说小动作暴露比较准确。 当晚两人都很反常,六点半已前后脚到家。 李玩风风火火进门,“你把那两套房子卖了?” 钟绿心里一坠,答得干脆,“是啊。” 事实明明白白,他还非跟本人再亲自求证一遍怕误会她。 “你自己想卖就卖了?也是,你一向我行我素,把钱全放进云雾也不用跟我商量!” “你现在什么立场说我?于私,房子已经过给我了,是你心甘情愿给的,我怎么处置是我的事,我车卖了也没见我爸问过,于公更轮不到你来干涉我公司的事。” 钟绿说完一长串,看他没回话,恍然大悟,“噢,原来是假大方。” 当初正好来了房子这个借口,向家里套现的理由正当得很,他不可能不用。 李克什么情况都有可能,他忙起来也没空时刻看着,最省心省力就是每次机会都别放过。 本来两套房子也是要卖的,谁知让人先下手。 李玩被说中,多少有些恼羞成怒,但根本还在他不认同她的决策。 “你疯了!现在风险还不够大?你还在加码!” “哇,你叫我搞钱的时候报那么大个数出来,我当时怎么没说你疯了?” 他心情复杂,真是遇到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偏偏这会儿轮到对手占尽上风,嚣张得很。 “看我野心太大,怕了?” 打着她的名义来为他自己谋利,还敢说爱她?钟绿真是被气笑。 那时房子的事总觉得哪不对,她没开过这个口,就算开了也没本事叫得动他家里买房子,随口一句,馅饼就掉进嘴,哪里有这等容易好事,想来肯定是别处在推波助澜。 看钟堂送车给她,就效仿塞套房过来,她爸那是自我感动的一贯作风,这个突如其来的就稍显古怪。 她房子也住得好端端,怕是个烫手山芋,最好是早早脱手不用再多想。 原本还对隐瞒他多少心存愧疚,现在只剩下庆幸,自己的判断没有错,对他,先斩后奏是真理。 “那两套房子值得多少钱,你想要就给你了,我是说你做决定之前跟我商量一声,我们现在是一个家庭。” “你要真这么想就不会算计我了,你现在也不用觉得自己多委屈,你先动的手就别怪我,最多一人一次扯平。” 第二次吵架,他主动,因为钱。 没钱的为钱吵架,有点钱的肯定也避免不了,钱数多少的问题而已。 回想起来,钟绿觉得自己和他第一次争吵简直是调情般的小打小闹,因为理解吵架,她都不好意思再提,这男人这次可是因为实打实的钱跟她吵。 别以为面上低姿态哄哄人就觉得人服软,真碰到他那块蛋糕,马上站出来和你跳脚。 还好她也没对谁存不切实际的幻想,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吹来,谁会不在乎,纸上风月才有不惜一掷千金博得情人开心。 他,钟绿盯着李玩,打个半折都不肯的人,这次这么多钱,可不是要对她问责吗? 虽然换到她自己身上也绝对是同样的结果。 这样看,还真是有点像同一类人。 现实男女哪个不为钱吵架?连兄弟姐妹为钱打起架来都多得数不清。 钟绿没太把这事放心上,留他一个人呆着,她进去洗澡。 从时间顺序上看,确实是他先做的事,但不能定性说是错。 她搅了一搅,原先计划连带着被打乱,他需要重新布局。 又是一个新麻烦,李玩多少也烦闷。 经此一役,他越发觉得要孩子绝对是明智之选,确保两个人保持统一战线,孩子是最有效的保险。 面上都很平静,局面不至于僵硬,没喊没闹,仅存有一种真相揭露后的尴尬。 chapter 44 半夜入睡,二人都在床上躺得很规矩。 身体平躺,手放两边,盖两张被,睡各一侧。 床大到不刻意都不可能碰到对方。 同一张床,互不打扰,婚姻最好是不是就是保持这样的距离呢? 大半段时间里觉得自己变化好多,情绪波动到似回到十几年前。 眼皮重了,困意来袭,钟绿没有抵抗地陷进去。 见到一个地下迷宫,次次闯关都差一点,跑不出去,又要重新来过。 里面设施完备,人看起来都过得很好,好像只有她一个想方设法要出去。 其实都不知道外面环境是什么样,但心里就很坚定地要离开这个地方,一定要走。 无人理解,甚至身边还见到她妈妈都中途叫她放弃。 不知道差那一点在哪里,又试了一次,半路终于出来个人带她。 为什么这个人脸看起来有点眼熟呢? 刚想问话,闹钟响。 回到现实了,又是差一点。 钟绿没放弃,再度闭眼,期望续上旧梦。 李玩被惊醒,压过她摸到了手机,关了闹钟。 如同货物过身,钟绿梦中只剩一片空白,只得愤怒睁开眼。 瞳孔对瞳孔,她先移开了眼。 吵架了,睡得很规矩,那现在这种姿态醒过来又是怎么回事? “看我干嘛?肯定是你自己睡过来的。” “我....”钟绿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结巴,似心虚,“我还说是你呢。” 右眼下方一块疼痛起来,照镜发现破了皮。 “我就说为什么我脸上这么痛。” “不关我事,你自己抓的。” “你说是我自己把我的脸抓破了皮?” “反正不是我。” “绝对是你。” 李玩放弃无聊把戏,出去换衫,钟绿一把拉起他手,指甲光秃秃。 到底是谁?简直都要怀疑一遍昨晚床上是不是还有第三个人。 “你今晚装个摄像头在床边,看看是谁。” 一早破相事件纯属意外,不然没打算和他讲话。 奇怪的是为什么吵完也跟没吵一个样呢? 钟绿不觉得李玩对这件事无所谓,愤怒不是假的。 吵归吵,过日子归过日子,是不是这个道理? 手机机械提醒着今日行程,白天要生计真是没时间想风花雪月。 中午收到通知,之前订的钻戒完成了,李玩决定快刀斩乱麻。 发生了的事不可以回过头,他的人生信念是吸取教训,往前看往前走。 情节一点都不浪漫,温情都谈不上。 上一次钻石链是洗完澡出来抛给她,这一次是深蓝色盒子方方正正摆在她面前后再进去洗的澡。 一种调皮学生在强威下不得不交作业又要扮不服的感觉。 有句话讲出来可能会招人打,礼物不重要,真是不重要。 这个样和扔块石头到池塘有什么区别。 连自己都不觉,对他,已经是要求多多。 钟绿看都不看,上床睡觉。 李玩出来,盒子还在原处。 “是你的。” “无功不受禄。” 他快要强硬塞进她手。 “多少钱?一百?两百?你一个孩子就值这么点?” “你这样想我?” “难道不是吗?”她像忍不住,多讲一句,“你是不是真是这么喜欢小朋友?” 想要一样东西,第一反应的可能性是喜欢与爱它。 她有时是真天真,李玩想。 chapter 45 钟绿躲进厕所,坐在马桶盖上同杨旗聊天。 在自己家要避人,她竟然会走到这一步。 杨旗好自来熟,琐碎日常,备孕的事,创作灵感,通通都和钟绿讲得仔细。 杨旗:我有件事你要不要听? 钟绿:怀孕? 杨旗:答对。 钟绿:是不是要讲句恭喜你? 杨旗:话讲不讲都可,礼物到我手就行。 如果这是她的心愿,钟绿替她开心,得偿所愿。 钟绿: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 杨旗:问。 杨旗:我讲了这么多,你都没和我分享下你的生活。 钟绿:你要小孩的时候有在想什么吗? 钟绿:是什么让你下定决心要小孩呢? 杨旗:我无下定决心。 钟绿:? 杨旗:这件事对我不是到需要下决心的程度。 杨旗:我觉得多点体验对我比较多帮助。 杨旗:特别是在创作作品的时候,其实不亲身经历过有些事是没法真实地描述显现的,起码自己的感觉就没有那么真实。 钟绿定睛看了几遍回复的语句,她没有想到杨旗做出这一个选择是出于自身事业的考虑。 钟绿:你的说法有点惊讶到我。 杨旗:哈哈人生多点经历不是坏事,不行就走第二条路,后悔药多的是,不需要太忧心。 当晚做梦竟然又回到之前那个,同样的场景,而且保留着记忆。 钟绿差点惊呼。 剧情仍然是按部就班进行,重点人物出现了。 画面清晰不少,一定可以看到人脸。 “杨旗?” 钟绿在床上惊醒,转头,看到李玩的脸。 无需自我欺骗,她清楚内心隐隐期望那个人是谁,以至于梦中出现另一个时被吓到即时跳出。 为什么会是她呢? 特别是睁开眼见到他时,一种欺瞒与背叛人的感觉油然而生。 再闭眼,脑中还在继续那个梦,怕再次陷入,她猛然强迫自己醒过来。 顾不上二人矛盾未解决,反正现在她是纠结着一个梦的不清醒状态,身边任何事物此时都是救命稻草,钟绿抱住李玩的一只手。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他转过身抱她,还将嘴唇贴到她额头一下。 一连串下意识的动作,近在耳边的呼吸声揭示他睡得够沉。 爱意来得突然,她凑近亲了下他的脸。 这一刻多好。 他沉睡,她半梦半醒,不用彼此对付,只需互付真心。 一早叫醒李玩的还是她的闹钟。 他起床气原本和她不相上下,但是睡醒第一眼见到她的脸,什么气都消了。 若被她知悉肯定要笑他。 “直接点,想夸我不用这么迂腐的。” 她会这样讲,然后他就会抬起她下巴,和她热吻。 出于性欲的爱不算目的不纯,换句话,如果都是目的,纯与不纯有何区别? 回过头想想,好像觉得自己爱她的时候都是在床上,原因只不过是其他时间氛围不够。 其实讲爱是不是不严谨?毕竟他未见得会为了她放弃生命、一定资产与自我。 像现在看到她的黑眼圈会不忍心叫醒,想让她多睡一会,他只会做到这种程度。 chapter 46 钟绿起来时,另一边没人。 一般情况先下床那个人是她。 洗了脸冲了澡,出卧室去吃早饭。 餐桌上食物已经摆好两份,李玩正拿着咖啡走到桌前。 旁边放着一个行李箱,怪不得他今天这么早。 “我要出差几天。” “噢。” 她从来都很少过问他的事情,其他人多问两句会觉得好啰嗦,巴不得教育人家遵守沉默是金的好品质,换成面前这个,又觉得是不够关心自己。 人的双重标准如此,主动问嫌管束,给自由嫌不爱。 钟绿没说话,坐在对面边看手机边吃。 各自沉默,各做各事对他们是常态,只是除去今早一面,又要一段时间见不到,李玩静静看她。 她垂下眼,挖了满勺的酸奶麦片进口。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她黑眼圈明显。 起迟了还怎么见你,和你一起吃早餐? 钟绿抬头看他一眼,讲出口的却是另一句。 “今天不用开工吗?还是你准备出多少钱雇我在家做阔太?” 李玩变了脸色。 瞧瞧,就说她不适合讲话,钟绿再次收声,免得再闹不愉快。 她的标准也是奇怪,最客气那面永远留给外人,因为不必对不相干的人有任何过激情绪,所以大脑很清晰地告知应该讲哪句,做哪样。 但对在乎的人会忍不住抱有更进一步的期望,忍不住在他面前展示出自己最不理智那面,要他接受、包容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就是这么不堪与丑陋,假如他要讲爱她。 她知道是歪理,漂亮事物才人人喜欢,谁要上赶着找不自在,无条件包容另一个的脾气秉性?连生育自己的妈妈听到都要骂是无理取闹。 不过她一向擅长破罐子破摔,反正没接受过爱的教育,对爱人的认识就是这么畸形,如果要讲爱她,请按照她的标准来严格执行。 临走前想拥抱她,而她看起来不情愿,他也没心情。 司机电话告知到了楼下,李玩收拾好,拿起行李箱出门,钟绿亦起身回房换衫,留下个背影给他。 对他离开松了一口气,这段时间不是互刺就是沉默,气氛压抑到极点,既然进一步不了,倒不如退回原路。 慌忙中,戒指卡着袖口,险些将衬衫扯烂,忽然生出后悔情绪。 是不是一开始就做错?如果他一早告知想法,她定不会贸然接受。 铂金显得好刺眼,似在嘲笑她当初多愚蠢。 双方继续保持客气关系就不会这么多事,真是自寻烦恼。 当晚下班钟绿开车去了云雾的写字楼,姚姐在办公室等她。 做完例行报告,处理公事完毕,钟绿随口问了一句,“现在谁帮你带小朋友?” “小朋友上兴趣班啊,等会下课我去接。” “才多少岁啊?这么小就要上课?以后十几年都要上课的。” “等你生一个就知道现在什么情况了。” 离婚的事姚姐只电话那一次讲诉过,连假都没休过,一转眼又是潇洒模样。 工作与家庭都难不倒她,考验只增加了她的阅历,中年在她身上没显现出危机,反而是胸有成竹和游刃有余,钟绿期望自己迈入四五十岁时可以做到同样优秀。 “我现在才发觉你之前多有勇气。” “什么?” “结婚生育,重返职场,到现在单身带小朋友,件件都令我佩服,值得学习。” “好的不学学我?你现在有钱有样有人爱,我羡慕你才真,老板。” chapter 47 姚姐的车拿去维修,钟绿载她一程。 教育机构楼下聚集许多家长,姚姐上楼接人,她在楼下车里等。 拍了一张人群的照片发到三人群里,点名杨旗。 钟绿:你以后的命运。 杨旗:我是解放天性的艺术派,这种情况只可能出现在你身上。 邵觉:你们两个半斤就别说八两了。 邵觉:是你们共同的命运。 后边车门被打开,姚姐带她儿子下来了。 “咦?妈妈,今天是个女司机。” “不是,是妈妈的朋友,叫人啦。” 钟绿应一句,送他们到楼下,姚姐看出她想聊聊,拉她一起上到家中。 小朋友自己过去洗澡,姚姐接了杯水给她。 “之前欠的结婚酒都还没有叫你喝。” “反正我的礼数到了,剩下的看你的良心。” 钟绿和她会心一笑,“不过我开始都没打算办的,觉得都没什么意思。” “那你觉得什么才有意思?” “不知道,好像哪样都差不多,可能是太累了,身心疲倦,所以对这些事情已经丧失了知觉。” “哇,你今年才多少岁?怎么讲得人生全没了激情?” “可能本来也没有,全靠硬撑。” “我觉得你给自己好大压力,其实搞砸一次也没什么的,我就给你现身说法了,说实话有了这一次我觉得自己在处理事情上会更坦然,经历过一次会让人认识清楚自己的能力,我是可以处理好的,这种从实践中来的自我肯定是比你干想那么多更重要的。” 钟绿饮下一口水,没说话。 “多考虑一些是好事,但是顾虑太多反而显得人瞻前顾后,束手束脚,某种程度来说,也是自我贬低的一种表现。当然我这么说不是叫你怎样,最终决定权始终在你手上。” 善意提醒,钟绿明白她的意思,只是想法是想法,发落到行动上,很难不遵循惯性思维。 早上收到李玩的视频通话,他穿戴整齐,坐在办公桌前。 她还在床上躺着不想起来。 原本出差的事双方都不会互相细致报备,换一个地方,两人就变回自由身。 当天发送的询问安全信息只有到了二字外加问号一个。 确实这次是她主动,但只是出于礼貌的关心,绝对没低头或者粘人的嫌疑。 “为什么睡我那边?” 李玩没想太多弯绕,他习惯想做就做,所以想到她就打过去,眼尖好奇就发问。 对方扮作没听到,不答却装模做样问他好。 看来她依然热衷和自己玩游戏,他被激起胜负欲,忍不住构思逼她认的方案。 钟绿把手机挨在枕头,整个人缩进被窝,只露出双眼睛。 本来没什么感觉,看到镜头后的他,竟然好挂念。 右手在被子下转动着左手的戒指,手指在上面的纹路转圈。 那次早上醒来,只不过还不舍睁眼,正好被她抓住他往自己手上套戒指。 傻子一个,钟绿看着视频里李玩低头看电脑的样子点评道。 chapter 48 过去几天,二人几乎日日通话,开着摄像头各自处理工作,听他她呼吸声入睡。 相隔着距离,算起来却比平常在身边时参与到对方更多时间。 远看,大部分事物都不差,关系与感情都是如此。 但是分歧依然存在,一接近便会显露,而且性质关键,不可忽视。 这次究竟是会拖延着交给时间给答案,还是人为快刀斩乱麻,一方妥协低头,抑或是激化矛盾? 她忘记了解决只是让一个问题消失的方式之一,其二是更严重的新问题出现,令人无暇兼顾。 周三早晨,刚下到停车场,钟绿就接到了紧急电话。 “快点过来医院,钟老出车祸了。” 手抖得有点握不稳手机,她命令自己镇静。 “我爸昨天还在外地。” “是,在早上赶回来的路上。” 不敢自己开车,她心太慌,早高峰叫车等了许久,车多,车速慢,路上花了不少时间。 车载广播里放着本地早间动向,一男一女主持话语里深表担心同情。 “事故调查还在继续,目前暂时还没有出具情况通报,我们后续会保持关注,还是请大家注意出行安全,开车小心。” 一个急刹,钟绿听完这句,整个人往前一扑,又被安全带拉回,广播已经开始下一条新闻。 司机看了后镜几眼,后座客人面色有点可怕。 到了医院,电梯迟迟不到,她走楼梯到腿软,最后几步真是爬上来的。 推开通道门前深呼吸了好几口,整理了一下仪表,左手放在口袋里握拳才支撑着自己强装镇定走出去。 许敏敏在座椅上坐着,钟许正起身叫着家里司机去买水。 四目相对,二人都无表情,无话讲,只得抢救室的灯亮得刺眼。 灯灭,人被推出来,头被白色纱布包裹,脸上留有被处理过的血痕。 触目惊心,她被吓到一下子没反应,呆呆站在原地。 还好还好,他还在,她还没失去,钟绿忍住眼泪。 抢救室转到ICU,钟堂的情况不算好。 钟许看她一身得体打扮,连头发丝都不乱,左手居然还轻松插在衫袋。 “据我所知,爸明天才会回来。” 钟绿知道他不满自己来得迟,这件事他要对她问责,但她也不是知情人。 “但是,是你告诉爸今天临时要开会,所以才会赶着回来。” 钟许盯紧这双和他有点相似的眼睛,她怎么可以还这么冷漠。 “会议改期不是我方定的,这件事我只是根据流程如实上报,而且我已经告知安排其他人过去,这个会本来也没有到很重要的程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这么急回来。” 声音平静,语速正常,她有理有据。 “他?”钟许抓住这个字眼。 钟绿没心情和他吵,过去看望躺在病床上的人。 不大的病房,放置了许多占地空间大的医疗仪器,显得人渺小脆弱。 她脑子没钟许那么灵活深究起事故原因,那里存有的念头只有一个,差点有一条生命被剥夺。 无他就无她的生命。 司机递过来一瓶水,钟绿接过放在地下,走了出去。 她在洗手台前急促喘气,双手里外洗了三遍才恢复状态,来时打起的精神已经耗尽。 再回来时钟许已经不在,许敏敏说他回公司处理这摊事,钟绿握住她的手。 谁做都好,她不计较这些。 许敏敏叫她去忙,这里有人会看住,钟绿摇摇头。 在医院待了一整日,许敏敏身体吃不消,傍晚时被劝回了家。 钟绿看着床上身影发呆了整日,他这时会想什么呢?对自己的人生是觉得亏欠做错还是得意做对呢? 无论如何,如今她都坐在这里守着,一路听话,扮演最尽职儿女。 如果,如果躺在那里的是她,同样的角色会不会调换呢? 眼眶涌上眼泪,她知道自己会先一步主动说不需要。 别让人难做这种好品质她六岁已经具有,实质不过是免得自己难堪。 chapter 49 晚上杨旗问医院地址,具体房号,钟绿告知后发觉她到现时才知晓这件事。 是钟许没和她讲,还是不打算让她来?她到时可以问问。 手机页面一项提醒钟绿今日没有李玩的信息。 真是昏了头,忘记了还有一个人存在,他是不是也知道了? 虽然觉得不可能,但内心隐隐不安,直接打他电话。 不会的,大概率是他忙了一天工作,累到只想倒头睡,哪有心思去关注其他事。 就算他知道,钟绿不想这个可能性,工作重要,他自己的事最重要,她的事不到这种程度。 电话无人接,心情一下子跳回到早上接到那通电话时。 再打,再次确认他那边时间,那端依旧没回应。 大脑神经紧张起来,期盼下一秒他就会复电话,解释自己睡着了忽略了。 医护人员进入病房确认钟堂情况,记录观察数据。 她又开始感觉恐惧,害怕同样的意外情况发生。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发觉找不到联系上他的人,唯一和他有关的只得父母。 杨旗过来拍她的肩膀,钟绿猛一抬头。 “你好像很失望?” “没有。” 钟绿带她过去看钟堂,试图让自己舒缓一下情绪,“你自己过来的?” “嗯,不然还有谁?”杨旗见她看自己的腹部,“你说他呀?我们没那么熟。” “他没跟你说?” “说什么?我们没什么私交的。”杨旗转开话题,“情况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就等着,看观察。” 铃声响,钟绿急忙看手机。 “我的。”杨旗走开听电话,很快又回来。 “你说他消息多灵通,我来这还没几分钟就被通风报信了。” “嗯。”钟绿边应边又打了次电话。 “你在等谁吗?” “没有。你....现在是什么情况?”手机里还是一样的等待通话的声音。 “没什么情况,我和他各住各的,自由得很,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钟绿刚要接着往下问,电话通了,她迟疑了一下,“喂?” 那边没有声音,她看着屏幕确认了一遍号码,一连问了几次。 “听到了,我刚刚睡了一会。”李玩也在确认刚刚那几声急促的疑问的确是她发出。 “是....是你吗?”钟绿今日心慌了几次,分辨能力已暂时缺乏,她需要完全确定的回复,“你现在在哪?” “车上,你现在还在医院吧?” “你回来了?” “嗯。” 他答得云淡风轻,钟绿没在电话发火,语气很温柔,“司机过去接你是吧,你叫他小心开车,注意安全,看好路况,慢慢开。” 第一次对他嘱咐这么多,李玩觉得意外。 结束通话,钟绿想走到座椅坐下,杨旗伸手扶她。 “不用,我还没到这种程度。” “那就当你扶我吧。” 她真是最周到那个,明明是帮人却讲得好像全是自己的原因。 坐下,钟绿抱住她,杨旗被她动作惊讶,又即刻伸手轻拍她的背。 “会没事的,别太担心。” 有时安慰是敷衍的,但她令人觉得真诚。 chapter 50 李玩到时便见到这一场景,视线里是钟绿的背影,他认得她那件外套。 另一女人骨架比她窄小,形象却显得高大,因肩膀此时正被她靠着,臂弯绕着她。 凭空生出的结论,他断定面前这个留黑色长发,正和自己对视一眼的是杨旗。 后者早移开双眼,转头示意相拥那人。 “嗯?”钟绿疑惑抬眼。 杨旗指了指后面,又在她刚打算回头时扶住她肩,帮她整理那只快要掉落的水晶耳坠。 “好了。” “嗯。”钟绿顺手拨开杨旗两边头发查看她的,“你的很好。” 这二人在面前你侬我侬,连个眼神都没给他,李玩走过去摸钟绿的头,实则力度大到显示出刻意。 谁知女人变脸如此之快,前一秒对人还是温柔似水,下一秒对他即刻变得凶神恶煞。 这个词绝对不算夸张,他从她眼睛感觉到怒火。 钟绿不明白这个人怎么可以次次都这么准确踩到自己讨厌的点,榜样在眼前都不舍得学习一下,不过他这么自信骄傲,叫他虚心都是难为人。 顾忌到旁人在,她不想在此拂他面子,起身拉他手带过去看望病人。 “你突然回来是因为这件事吗?” 李玩观察了钟绿面色神态才慢慢开口,“是。” 她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刚想对他说话,又低下头深呼吸一口,“你做你的工作,我处理我的事情。” 他想要打断她反驳,钟绿没给他机会,“我没事,我能够处理好,不用你特地回来。” “你说的是像刚才那样处理?”那举动看似正常,对她来说已实属亲密,他觉得不舒服。 钟绿没在意他讲了什么,他还是不明白自己在讲哪样。 “我没事,我真是没事,有事那个在里面,不是我,你不要因为....因为我突然这么急赶回来,你知道我爸怎么出这件事的。” 她知自己情绪失控,掩面擦了下眼泪。 “总之不要为了我做出这种事,就算是我出事,我自己会负责。我不想连累你,也不想别人指责我。” 钟绿就此停住,不能再讲得过分,好意被指责放在谁身上都是不识好歹,但她要他清楚道理,下不为例。 她是很伤心,却不至于软弱无能到要靠另一个抛下手头正事去陪着帮着,她承担不起他为了自己过量的付出,代价太大,她无法确定日后能否等价奉还得起。 表面上自称贪得无厌,实质得到一点点便受宠若惊。 换了不懂的一个免不得今晚要争吵一番,“我为了你这么辛苦,特地回来为了陪你,你竟然不领情,还要来教训我。”类似话语通通出口。 和她一起面对、看可否帮上忙,一切纯粹出于完全自愿,不是为了挟恩图报。 李玩没说话,将手从她手里拿出来,转而揽住她肩膀,他可以体谅她。 看护见钟绿在医院一整日,出言劝她回去休息。 “司机在停车场等,我们明天再过来吧。”李玩看出她在犹豫,无所谓,如果她还想留,他就同她一起。 “走吧,今天有点晚了。”杨旗跟在后面走过来,拉起她手。 钟绿看了一眼手表,点点头,她不想麻烦杨旗跟自己一起等在这里,“你车还要等吧,我们一起走,先送你。” 上次他没来,她送过她,这次换过来,也是应该。 仿佛验证自己直觉,杨旗扫了李玩一眼,对方看她暗藏敌意,本来想着拒绝,不好打扰人,“好啊。” ------------------------------------------------------------------------------ 明晚有补更 chapter 51 李玩走在二人旁边,余光瞥到她们手挽着手。 钟绿照顾杨旗处境,不好留她孤身一个,有意和她走得亲近。 他呼出一口气,自己竟然好似成了多余一个,而且还不好发作。 钟绿拉开后一侧车门让杨旗坐进去,对李玩说,“你坐前面。” 路上车少,但车速明显比平时快且急,钟绿望了司机一眼,怀疑旁边那个拿刀逼他十分钟内要到。 “要不要我跟你一起上去?” “不用,我没那么夸张。”杨旗知道李玩转过身来,大有她点头那就三人一起上去的情况发生。 “那你到家了给我个电话。” “好,你回去早点休息,别想太多,有事随时找我,”杨旗推开车门,下车前又补充,“没事也可以。” 李玩只觉得这人真是话多,她一下车,他就换回原位。 再启程时,驾驶平稳了许多。 “你好像有点不对劲,刚才在医院我说你,你竟然没跟我吵。”钟绿整个人挨着他。 李玩低头见她正用手机回杨旗信息,伸手摸她脸,“你是不是喜欢她?” “她人多好啊,”钟绿直言,回完放下手机,“我今晚好担心你,你应该要先跟我说的。” 后一句他也当作回答,她肯将担心你这句对他讲出口,话语程度不亚于讲爱他,李玩希望自己没会错意。 先斩后奏是跟她学的,事先说完她肯定不会同意。 时间还是在他们身上留下了彼此痕迹,长久相处中都对另一方获取了了解。 车里暖气充足,她太累,他又太可靠,钟绿不知不觉睡着。 车停,她惊醒过来,未睁眼先出声,“到了?” 李玩还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嗯,你继续睡吧,我抱你上去。” 钟绿睁开眼,拉住他的手,“不用,你今天飞一趟赶回来也很累,我们可以一起走上去。” “好,多谢你这么体谅我。” “看到没这就叫做有效沟通,我们要多实践才会长记性。” 步伐一致,互相体谅,这是一段健康的感情应该要具备的因素,然后才可以期盼它能够走得长远。 可能是在车上睡了一会,可能是烦心事太多,到床上时反而睡不着,钟绿上半身定住,两条腿动来动去。 李玩察觉,给她建议,“你睡觉都习惯朝向那边,你转过去,我从后背抱你。” “可我想抱你。”钟绿这句接得自然又理所应当。 夜晚大脑疲倦,反应迟钝,同时所有知觉又被放到无限大。 “好。”李玩咽了咽口水,声音仍然有点哑。 为她奔波一趟不算什么,动人话语是最好嘉奖,即使他清楚举动背后是突发事件这一背景因素突出。 钟绿明显感觉他有点开心,一连吻了她几下。 “你....” 他起反应了。 “没事,过会就好了,你睡吧。” “嗯。” 后背被手掌抚摸,很轻,像羽毛,她竟然这么轻易就生出满足感,不过当下应该算是好事,至少她能睡上一会,可以为他记上一笔功劳。 chapter 52 第二天一大早又去了医院,连早餐都没吃。 钟堂情况稳定下来,已转至普通病房。 钟绿终于定下了心,许敏敏叫他们两个忙自己的事,这里有她,不需担心。 “你还要不要回去?”钟绿在车里问起李玩工作上的事。 “不用,我能回来就是可以安排好,其实完成得差不多了。” 他不是冒失的人,她想应该不会耽误他太多。 不知道车祸这件事查得如何,后续麻烦还有许多,她想到就头痛。 到双宇时还早,未到上班时间,停车场空荡荡。 李玩停下车,拿着手机讲电话,那边刚开完会,需要及时交流信息。 钟绿脱下外套,只穿着黑色毛衣,没下车,跨过去坐到他腿上。 没理会他不明又吃惊的眼神,她正开解他裤扣。 “我想做。”她靠近他另一边耳朵说,手已经开始直接动作。 李玩草草收线,他发觉她真是愈发大胆,“做什么?” “上你。”她说得温柔乖巧,却在他身上留好一个牙印。 “你怎么哪都这么爱咬我?”他有样学样,手已经从裙下摸进去,面上还装无辜。 钟绿红了脸,没管对方还慢悠悠做前戏,直接坐了下去。 湿度不够,两个人都不舒服。 她一定痛了,一动不动靠着他左肩。 李玩用手按摩帮她舒缓,“你着急什么?我又不会跑。” 她肯定笑了,气息都碰到了他左耳。 有口说人没口说自己,究竟是谁次次都像做完一次没下次。 但这次是她故意,她不是想要,是想痛。 其实已经尽力、尽量去减少父母的事情对自己的影响,然而车祸一事直接宣布之前所作努力都是无用功。 很懊恼,怎么会走不出来?怎么会如此上心?怎么又开始自我折磨? 她不想被困住,要破局,用实实在在的伤痛来警惕神经。 接吻了一会,试验着动了一下,好像没开始那么痛了。 大概持续了十几分钟,她气喘吁吁,他还是没什么反应。 “多久了?你怎么还没完?”钟绿抱怨喊累。 “十分钟不到,我怎么结束?” 运动时间果然都是漫长又艰难的。 目的达到,她对这件事已经没兴趣,任由他动作,嘴里开始交代。 “记得通通风再去洗车。” “待会一起去吃早餐吗?不过这个点好像只有面店开了。” “啊,好像是上次我们体检完吃的那家。” “你今天什么时候下班?过来接我,今晚还要去趟医院。” 突然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她一紧张,“是不是有人来了?” “现在怕有人是不是迟了点?”李玩扶住不让她走,被这一搞,他是要解决了,介于没戴套,他尊重她,诚实告知,“我要射了。” 钟绿受不了他磨蹭,再次起身坐下直接帮他解决,然后转身去找湿纸巾。 液体进入身体,又流出,她一一擦拭干净。 李玩不知该是哪种心情,她是不是改变了之前想法?“惊喜”一件接一件,他有点害怕会梦醒。 chapter 53 二人吃完早饭后在店前分开,她上楼,他取车。 忙碌工作一上午,中途出去洗手间时撞到钟许,钟绿面无表情。 他和她不对付,意外的真相不见得会告诉她。 如果他有这种打算早会主动开口,不需自己问。 刚揣测完,钟许竟然叫住她。 “你没留在医院?” 听听这质问人的语气,如果她作为女儿照顾父亲是理所当然,那他难道不需要负上这份责任? “昨天我在,公平起见今天应该轮到你。” “你跟我讲公平?” 钟许觉得自己听到好大一个笑话,这个世道,除了爱无罪的陈腐说辞,连公平都开始充斥第三者口中,下一次是不是要满口自尊自立? 又要开始了,钟绿实在厌烦和人争吵,加快两步撇下他。 意外是没错,另一辆车的肇事司机酒驾撞过来,这辆车本来超速,钟堂在后座没系上安全带。 她想不明白究竟他要急着去哪里,重新看了出事故的地点,走这条路绝对不会是赶去开会。 虽然刚才钟许故意挑刺,但....钟绿回想他的神态,他一定知道了这一点,不然不会和她搭话。 走过他时撇下那眼,意味不明。 可惜她真是没有这方面拿得出手的人帮助,事情重要需要谨慎用人,可靠又隐蔽这两种资质太难满足。 一朝艰难时刻便打回原形,叫人意识到自己人生多失败,钟绿生起种孤立无援的感觉。 向李玩开口是方法之一,她知道他可以帮助自己,只是不想把它当作理所当然。 她同样想做有能力的施与者,而不是一个困难时只会喊人的接收者。 另一个是不想他卷进这件事,始终是自己家事,两人之间有些界限是需要保持的。 方法之二最简单,听天由命。 钟绿很久没随意做过选择了,专业与工作需要培养起她的敏感,影响因素、风险考虑直接落实到一个个数字变成一张张表,她擅长从中挑选,然后递出准确。 被动偷懒一次也许不错,搞砸一次也没什么,她自信能复原,或者不破不立,有新创造也不一定呢。 钟绿豁然开朗吃起午饭。 结婚前原本打算是可能要借靠他,现时他竟然教会了她相信自己的能力。 休息时姚姐电话过来,“现在方便讲话吗?” “可以。” “你爸怎么样?还好吧。” “已经稳定。” 云雾如今来到一个新阶段,有公司打算开价。 资本的消息真是最灵通的,之前和双宇绑着市面上多少都给几分薄面,搭上利隆也蹭上了点光,现在有点风吹草动个个按捺不住要出动。 钟绿直接叫她去接触,姚姐大吃一惊,刚才明明说没事,突然又叫她去谈价钱。 “见见人而已又不用花钱,”她语气坦然,“我现在是走不开,不然就和你一起去了,你回来报给我就行了。” 她好奇,几年来的努力与时间放在市场上值得多少钱。 通话结束,内心有个声音在说她。 你呀你,说是这一次随意做决定,结果还不是要给自己留后路。 钟绿嘴角扯了下,听天由命又不是坐以待毙,她今年二十七,不是七岁。 chapter 54 晚上李玩到停车场时给她打电话。 “我到了。” “我现在下来。” 钟绿按下电梯到负楼,前两日在医院爬楼梯带来的酸痛灌注双腿,走起路来非常不自在。 她打开车门,放慢动作坐进去,稍显夸张。 李玩看不过眼,“我说了昨晚帮你按,你又说不要。” “当然不要,已经很酸痛了,再按下去简直要命。” “昨晚忍痛一会今天就不用痛了。” “让它慢慢痛吧,反正总会有好的那天。” 疲倦降临,谁都没有再说话,车内一时静谧,钟绿打了一个哈欠,安心效果已经显现。 到病房时杨旗和钟许正要离开,见到他们进来,她面上笑笑算是打过招呼,走出门前时凑近钟绿耳边顺口一句,“我交完班先走了。” 钟绿扬扬嘴角,钟许在,她也有心要同杨旗更亲密些,“注意安全,你一个人走?”那人看起来并无离开打算。 “嗯,司机在楼下。” “到家时告诉我。” 其实是人与人之间最正常不过的关心问候,落在全程在旁边充当空白背景板的那两个男人眼里,又是一场暗藏某些意味的大戏。 钟绿没待太久便走了,钟堂意识恢复,接下来交由时间,她留下也是浪费时间精力帮不上什么。 意识到这点便可确认她已经走出先前那种惊慌情绪,开始逐渐恢复理智。 “我父母想过来探望。” “好意心领了。”钟绿拒绝他。 想来的早就来了,哪用得着要她应许,明显只是李玩个人的想法,钟绿免得卖人情。 他和她在观念上分歧严重,李玩总想要她和他身边的事物多接触,钟绿不明白这是一种出于什么的考虑,可能是他觉得这样会给她安全感? 但她只对他个人存在兴趣去了解,爱屋及乌对她是没有意义的。 钟绿见他不答话,转头盯住他的脸超过六十秒都没给反应,她转题搭话。 “你好像不认识杨旗?可是她和邵觉是朋友呀,那你们....” “我不想说她。” 李玩转头递来一个不善的眼神,刚刚两人见面说悄悄话还不够,分开还要积极和他谈论重温,这种待遇连他都未曾有。 “你对人家有偏见,”钟绿分析完他面部表情下定论,“不过也奇怪,照这个道理,你对我应该也有。” “为什么?” “我和她差不多,我以前就是那样的。” 李玩轻踩了刹车,他突然看清,为什么见到她们一起会觉得不舒服,因为情况重演。 他在她身上见到过去,而她又在她身上见到。 为什么会被她吸引?为什么会喜欢她?为什么会是她?独特之处在哪里? 当然天时地利占据了最关键那环,他和她因结婚具有了一长段的相处时间,另一个,是那一次。 讲出来好像自恋一般,但他想事实就是如此。 人对自己本身是无法抗拒的,可能会自责自怪,可归根结底,潜意识里还是在最大程度地进行着自我包容。 如果有一个机会让人回到过去,亲眼见到自己正在痛苦之中挣扎,可会忍得住不伸手帮一把? 绝对忍不住。 遗憾的是人不会被赋予这种机会,遗憾的是那时并没有人这样帮助他,人只得自愈。 所以现在他要和她相拥,实际上是弥补自己,而爱她,实际上也是爱自己。 只是现在她在杨旗身上经历同样的心路的历程。 一方面为她开心,她走出了过去那个阶段,一方面为自己担心,怕她往前走的不是他那条路。 chapter 55 第二天早上叫醒钟绿的是噩耗。 匆忙赶到医院,被告知是昨夜三点尽力抢救,但人已经去世。 难以置信,昨晚还躺在那活生生的一个人,现今成了一具冰冷尸体。 刚要质问为何昨夜没有收到任何家属通知,还想要查看监控录像,律师却先一步叫他们聚集要宣告遗嘱。 整件事从祸起到人走好似按下了十倍速的快捷键,她也像从山顶被推到谷底,来来去去。 没法相信感觉是真实的,事情是真正存在的,差点要打醒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他在时有千般错,一走,留下的却是万般好,死亡竟然带有美化人的功效,这对还痛苦活着的人真是不公。 两手在大衣口袋里握紧拳头,大拇指甲片顶住食指,她不可以再像上次那样心慌。 然而律师一读完文件,钟绿便忍不住落下一滴眼泪。 公司份额一点都不到她手,有的只是和杨旗一样的按时领零用钱的份。 兜兜转转,战战兢兢,慌慌张张,到头来的真相只揭露出她为他的痛心多么自作多情。 真爱都被保护,她这种炮灰才被拿来挡箭。 钟绿甚至都不看对面另两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人,刚才居然还想为他追责,她真是太好骗了,骗到自己都差点相信他最好,他爱她。 多讽刺,如果不是这场意外,她还不肯相信他对她没有一点纯粹念想。 钟许先前模模糊糊知道一些,所以急忙又决断地要和杨旗结婚生育,但没想过钟绿会被完全踢出局,而他,不知靠着什么牵动了父亲的心,最后还保留资格。 怪不得她从来都不争,他和她真是不算竞争对手。 见钟许看了自己两眼,钟绿反而有点想笑,看什么呢,棋子望棋子,都是制衡而已。 后事与手续有人操作,她只想着赶在大家知道前回到公司收拾好个人物品。 电梯钢板映出两人身影,才发现身边原来还有一个人。 为了项目结的婚,各自背后靠着大家庭,认定对方是各自帮手,相当相称,结果,他是真材实料,她成了假冒伪劣。 一个项目周期都还没熬过,天平已经突然失衡。 那时同样的情况,钟绿还觉得李玩可怕,现在不得不承认是自己愚蠢,但再选多一次,她依然不会作为,因为没意思,钟堂不值得她浪费心思。 收拾完物品回家,浴室花洒的水流从头顶淋下来,她没有伤痛情绪,仅有的,是酣畅淋漓的解脱。 几十年来的一切都结束了,错误被修正再无关她事,自我折磨会停止不再纠缠,怨恨更加谈不上,钟堂变成了一个名字代号,不具有身份特征,她唯有的,是对一条无差别生命丧失了的可惜。 钟绿睡了醒不过来的觉,时间长久到怀疑回到了子宫,胚胎,受精卵,两个细胞相遇前,那个世界还没有她。 下床按开了灯,重新洗了脸,一天没摄入食物非常饥饿,切开蔬菜,煎热鸡肉和蛋,晚餐是简单三明治和牛奶,她以前上学时的早餐标配。 吃完,收拾好,钟绿坐在客厅地毯上静静欣赏夜晚外景。 李玩应该快要回来,就算不是他,他父母应该是劝离的意思吧。 她头脑空空,不得不做最坏打算。 chapter 56 伴随着远处一阵烟花声,门锁也跟着打开。 今天是什么节日?还是单单为博某个情人一笑? “回来了?” 她在家里对他从来都是熟视无睹的,李玩轻声应了句,意识到钟绿反常。 “吃饭了吗?” “没。” 他受宠若惊,看起来是非常日常的对话,但这种问候在二人之前是不存在的。 与外人客套两句是不得已,与枕边人没必要客气。 “只有三明治,帮你热一下?”钟绿边说边起身,从冰箱里拿出食物盒放进微波炉,见他热切眼神,“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速成的加在一起而已。” 食物摆在李玩面前,钟绿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坐他对面。 她心情还算平静,随时准备好以合格协议方的姿态接收他的新信息。 要离婚她完全理解,完全接受,二人同甘还有点乐趣,共苦又何苦呢。 但对方只是像她一样安静吃完,收拾好,什么都没说,也没问。 他消息灵通,不可能不知道遗嘱内容,可能他不想先说,钟绿打算自己做坏人。 她敲了敲浴室门,象征性的,没等里面说话就开门进去。 “我被开除了。” 水流停止,李玩头发上的水珠滴落到脸上,他用手抹了一把。 钟绿拿了两条毛巾,一条挂上头发让他自己擦,一条在自己手中帮他擦干身体。 李玩没理会那句话,她的神情让他觉得自己好像一面玻璃,或者一张桌子。 “你什么时候这么熟练?” “要不要离婚?我不想占你便宜。”钟绿没给他机会岔开。 这句他早估计到,李玩按住她在他身上的手,“不差你占的这点。” 钟绿将手收回,“这对你不公平。” 她偏爱市场派,自发、自由、公平这种词汇是她的方向。 李玩俯身抱住她,“放心,我会在你身上占回来。” 浴室温暖的水蒸汽困住她,钟绿觉得自己头脑已经不剩下多少清醒。 她和他没谈到这件大事的任何,从始至终讲的都是二人之间。 “仪式在什么时候?”卧室熄了灯,李玩正一下一下顺她的头发。 “不知道。”钟绿决议任性一日,今天不再看关于那位的任何信息。 “没事,我和你一起去。” 她没答应也没拒绝,闭上双眼,不再说话。 直到确认李玩入睡,钟绿才睁开双眼,张开手抱了他一下。 “你以后,不要做这样的父亲。”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他沉入梦中,听不清楚,迷糊地敷衍了声。 钟绿有点想明白他要孩子的原因,同样的不幸却在他们身上引导出两个不同的结果。 他从自身经历得出,无论如何家庭这个概念是可靠的,虽然不够美满,但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另一点最关键,他想要通过自身担任父母角色的成功来反证他的父母失败,好叫他们反省。 但她已经完全死心,要求别人就算是父母也太难,况且对他们已经没有类似控诉不满的计较心态,放过,或者是原谅他们,也是就此放过自己。 人会成长地很快,十八年的事情不会绝对定义完漫长的人生,只要有勇气破局、肯努力前进。 chapter 57 钟绿在家待了两个星期,也可能只是十天,不知道,空闲又悲伤的日子不需要精准记录时间。 尝试睡到自然醒,然而经常醒得规律,打开手机一看就是之前设定的闹钟时间,长久累积起来的习惯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轻松改变。 如果对他也产生习惯,该如何是好? 本来想下床,钟绿却固执地强迫自己再次入睡,但人烦躁起来哪能安睡下去,最终只是在床上来去转身,觉得哪里都不对劲。 转过去见到李玩的脸,她生起无名火,一秒钟后又变成自我反省,她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人,居然看不过眼人家睡得好。 有时从头脑突然跑出来的荒谬想法差点连她都不认识这样的自己。 心情变得很低落,根本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以前的记忆全部一帧帧自动播放,剧集完整连续,她还以为自己已经全部忘记不在乎了呢。 这种就快要像精神分裂般的情绪波动在今天早上再次来袭,工作上再忙的事也不觉得有什么,但这次钟绿感觉到了实实在在的辛苦。 她再次转身背对着他,大口喘气,不断做深呼吸企图放松。 怎么办才好,不想抗争好想放弃,对父母认输不算无能吧,其实她爱他们但没得到同样的回应是下了定论的事实,其实她在这段关系上从来就没有任何选择余地。 身后响起动静,钟绿慌张地下床跑到浴室。 混着花洒的水流声,刚才的极力忍住一下子全然释放。 她不知道留下的眼泪是因为什么,父母的陈年往事还是自己太糟糕? 如果此时去到水边,内心的石头足以将她沉溺至死。 李玩和钟绿一起醒的,生物钟早已自然调整到和她一致。 开始是小声吸鼻子,到更明显点的喉咙哽咽,鼻音厚重,他了解她性格,不会轻易在人前展露出这种样子,所以不好扰乱她,给她空间自在。 后来情况愈演愈烈,他忍不住想靠近安慰她,但一听到动静,她就跑了。 李玩静静听了一会儿水声,眼睛盯着浴室门,估摸了时间才去开。 他一进来,钟绿急忙抹了把脸转过身,衣服没脱,全被水洒湿,谁都能看出是怎么回事,但眼泪一点也停不住,事实再次验证自己是多么糟糕,她真是觉得丢脸。 就这一点事也不是努力就能做到的,何况强求人爱她?换一个角度,要父母爱子女竟然成了一种强求,钟绿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无能兼失败。 道理都明白,只是事实太残忍,像被一刀一刀地切割身体,反复再反复。 她哭得太伤心了,这次不是玩笑话,李玩真切地感受到心痛。 他知道这不是拒绝的姿态,是害怕,像当年面上冷漠应对父母一次又一次争吵的自己,实际上已是在瑟瑟发抖。 水流同样淋湿了他的衣服,李玩过去从背后抱住她,动作很轻,现时一点外力就能轻易将她破碎。 chapter 58 打断这一刻的是电话声音。 “你手机....响了。”钟绿抹了把脸,清了清嗓子,催促他去接。 待李玩出去后,她快速冲洗一遍,换上干净衣服,又帮他放好物品,然后进厨房准备早餐。 还是习惯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自己的情绪自己调节,不想耽误谁,不能拖累谁,只能自救。 说实话,钟绿对李玩没有底。 不是神经质般每时每刻思虑他到底爱不爱自己,而是就一种客观事实描述,这究竟可不可以称为爱。 他人爱情里是没有要求的,他怎样都好,随他,只要他开心,不开心就要替他挡。 太多作品呈现出这样的情感,它们才被定义为爱。 可他们之间是不一样的。 李玩绝对有要求于她,不然当初没资格入选被考虑,对薄弱的一面,他不会当下勉强,却一定会想着法日后磨练她。 钟绿也绝不是只要他开心就好,起码自尊绝不会为他舍去。 他们是会在对方伤口上眼都不眨上双氧水的人,不然伤口永远好不了,短暂一刻的痛苦不需要心疼,只要痛苦有益。 这,算爱人吗? 李玩再次从背后抱住她的腰,此刻真是满足了他一直以来关于温暖家庭的幻想。 就还差一点点。 钟绿拿起碗橱台上的一杯水给他喝下,然后转头吻了他一下。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举动,是确认什么?抑或是此刻需要保证什么? 他说到过爱,在床上那次。 李玩将她转过身,唇齿相缠,手从大腿摸上小腹。 美满不差这一点。 行为发生在惯例地方,其他处硌得很,睡是床的功能,应该让它充分发挥。 见她皱眉,李玩作出一个深呼吸,“是痛吗?” 钟绿摇摇头,“很舒服。”但这种话说出口才觉得羞耻,头转向一边,她不看他。 原来在爱人面前是会分分钟红脸。 李玩俯下身,低头一点点嗅过她的脖子,“跟我有什么好害羞的?”明明正发生着最亲密不过的事情。 钟绿重新回过头,看他的眼睛,眼神热切且充满爱意,不多时对方便败下阵来,用手掩面。 她将那只手放下,“现在是谁害羞了呢?”不等他说话,又抬头蜻蜓点水般吻他嘴唇,对他受不了的点再清楚不过。 李玩没让这个吻结束,贴住她继续,她双手抱得他很紧,他用力,她也用力。 结束时,他效仿上次,没有问过她就在体内释放。 “怀孕了怎么办?”她有心吓他,给出错误信息,惩罚他刚刚自作主张。 果然他神情变得有点惊讶,疑惑她什么时候做了取出,想确认真假又不想破坏气氛,最后出来一句“求之不得”。 他答得太虔诚,钟绿失笑,“那你在家带孩子吧。” “可以。” 奇了怪了,今天这么好说话,她继续进一步,“那小孩跟我姓。” 这次李玩没让,“那要两个,一人一个最公平。” 钟绿一只脚踢上他肩膀,“去你的,我生一个你也生一个再来跟我谈公平。” chapter 59 李玩从家里离开去公司后,她换上了新床单,整理完,又把被单也换了,换下的床品全部被放进洗衣机,之后做完二十分钟运动才进食。 床单被罩洗完,拿出,重新放进烘干机,接着拿吸尘器出来清扫,期间扫地机器设置好自动运作。 收拾好衣物,开始整理冰箱里的物品,检查剩余食物存量,再下单购置新的进来。 一上午就在家务琐事中过去,浴室地板还没清洗,垃圾还没倒,准备午饭要继续花费精力,洗菜切菜处理肉类中的每一项工序都相当费时。 虽然是主动找工做,但这种发泄劳累起来也是要人命。 钟绿累得腰酸背痛,瘫倒在沙发上,不懂她妈、许敏敏是怎么能十年如一日地将此坚持下来,虽然有人当帮手,但,还是相当不可思议。 再想想,还要加上个二十四小时妈妈的职务,简直是让人毫不犹豫就选择另一边八小时制的工作,即使要加班也有下班喘息那会,而这个职位是全天候服务。 分开未够四五个小时,李玩打电话过来,钟绿一边嫌弃他粘人,一边又接得高兴。 她故意不出声,要先听他说话。 “吃饭了吗?”李玩担心她一个人在家像早上那样胡思乱想。 “你呢?”钟绿想知道他的情况。 “吃过了。” “吃的什么呀?” 明明是担心她,现在反倒关心起他来。 “你现在在做什么?” “躺在沙发上,”钟绿换了一只手拿手机,跟他罗列今早做的一系列家务,“现在整个人快散架了。” “为什么不叫阿姨来?” “因为想体验一下家庭主妇这个角色。” “感觉如何?” “已经把我劝退。你晚上回来吃饭吗?” “今晚在外面。” “噢。” “我早点回来,你早点睡,不用等我。” “没人等你,再见。” “记得吃饭。” 吃饭还用你教,钟绿盯着挂断的电话啧声,打算起来做饭,手机再次响起。 “还没吃饭吧?要不要过来家里一起吃?” 许敏敏真是摸得准她的时间,知道钟绿自那日告别仪式过后便多日不露面,一个人闷着容易出问题,她愿意帮她开解。 “回家吃饭吧,我在家里等你。” 一连几个家字,太引诱人,钟绿从停车场开车出来,晃眼的太阳光均匀打在玻璃上。 天气真好,寒气褪下,暖气充足。 许敏敏连她这段时间不敢开车都清楚,一起吃顿饭而已,竟然连司机和车都安排好,贴心程度和杨旗不相上下,难怪两人互相欣赏。 钟绿拒绝了接送,说自己开车过去,消沉了这么长段时间,不好意思再麻烦人了。 ------------------------------------------------------------------------- 明晚有之前一期的补更。 chapter 60 路上买了一束花,茎高花白的百合,她们二人都钟爱。 家里只有许敏敏在,她正解着围裙,和那天葬礼上一脸悲痛的模样已大不同。 “你回来了啊。”她眼角带有笑意。 桌上摆好饭菜,莴笋虾仁,煎三文鱼,红烧豆腐,香菇菜心,清炒藕片。 钟绿感到一阵熟悉,世上能有多少个地方可以称之为家,可以用到回这个动词,虽然她曾经非常苦恼住在这里,工作后便立即搬走不再多打扰,但此情此景是令人动容的。 每样菜式以前都被称赞过,没想到会被全部记下,宁愿相信是种种巧合,她误打误撞做对。 “三文鱼都去掉鱼刺了。” “嗯。” 不是歪打正着,她是真的上心。 钟绿来时还在想今后和许敏敏该怎样相处,二人关系微妙,不知算亲属?朋友?还是当陌生人比较好? 若要责怪她、不待见她也不算不正常,肯接待她十几年这份气度都快赶上神仙,别说其他人,换成是自己都做不到如此关心第三者的儿女。 而许敏敏却回她,“错的是他们,我怪你做什么?” 一句反问叫钟绿哑口无言,不止如此,连最近因遗嘱出来的风波都替她关心上。 “我知道他们的想法,真那么高贵当初怎么不一枝独秀,还跟我们合作干什么呢?” 钟绿听不太明白这句话的用意,看来闭关太久容易跟不上现在形势。 家政阿姨过来收拾碗碟,许敏敏拉她过去沙发坐下。 “当初我不同意孙小姐的事,你真当我是看门第吗?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封建那一套,狭隘至极,我也念过书,知道人人平等自由。人最关键,是真实。公司现在不用你操心,如果你想离婚,回来我也不会让你愁吃穿。” 钟绿终于反应过来刚才那句话中的他们是指谁,但当下没有插话的份。 许敏敏握住她的手,眼神真诚,“事情都结束了,以后做你喜欢的事吧。” 有时疼爱真是玄幻,有关系的却像杀父仇人,没关系的反而能惺惺相惜。 “我....我现在挺好的。”本来想说我们,但是严谨来说,她只能代表自己。“放心,我会处理好。”钟绿另一只手覆盖上她的,再次开口。 她的头发有些花白,往事不像表面上平静无波澜,实质上它在岁月中相当消耗人,无声无息,回过头来才发觉青春已在遗憾中结束。 除去夫妻共同财产部分,遗嘱中她也没有得到多少,大份全到了他的另一个家庭,幸好她早做打算。 有一就会有二,许敏敏不像钟绿那样惊讶,更接近的是一种定下心中石头的感受,在知道她妈妈存在那天,在她妈妈过世那天,不用去查,她就隐隐知道出轨会再发生。 那为什么不离婚?当然是因为爱他,连带抱着点侥幸心理,然后慢慢转变成不服气,要气他报复他,怎么可以让他这么轻易、轻松地来去自由?他做错,就要付出代价。 每次一点点转移财产时都希望是做无用功,后备计划用得上比用不上更让人伤心,她竟然也会被逼迫做出这种事、成为这种人,真是难堪。 但最终,这份保障的PLAN B却被验证是最明智的。 钟绿明白许敏敏的顾虑,徐从玉和她开始就不太愉快,现在旁人的私下嚼舌更多。 李玩在外形象不算好,许敏敏觉得她吃亏,其他人倒觉得她得利,现实道理光明正大地不公,只要他一朝得意,家财万贯,此处光环足以放大至遮盖所有缺点,如果再加上样貌端正,哇,人人简直惊叹完美。 什么性格如何,道德如何,通通被抛弃,毕竟他都如此“完美”,剩下的都是强求。 这套标准钟绿再熟悉不过,不然这些有钱没钱的男人怎么敢玩了一个又一个,世人对他们实属宽容。 多年成长经历教会她专注自己的生活,无谓评论不需被理睬,但这个被留下来的烂摊子是要着手解决了,身边好意这么多,钟绿不好辜负,只怕无以为报。 从近郊出来的路上,钟绿和姚姐通话,公司多人,约好晚饭后到她家见面,然后去找了健身教练,重新设定目标,更改训练方案。 迈入新阶段,身心都要做足准备应对。 chapter 61 晚饭在商场解决,餐厅对面是万宝龙。 钟绿想买一支新笔,上学时用的大班149一直陪伴至今,和钟堂送出的所有礼物一样,钢笔长且胖,其实不太适合她。 当时一眼相中外表最漂亮那支,贪图它时髦可爱,哪有那个年纪的小女孩肯用这支看上去笨重又黑漆漆的笔?而且根本不适合日常使用,但钟堂还是执意选了这支给她。 回想起来,收到的大部分礼物和钟许的差不多,钢笔、手表、高尔夫球杆等诸如此类的物品全部是按他的喜好。 近年来可能开窍,意识到了她是女儿,开始会送红玫瑰、红色跑车等他观念里具有女性特征的礼物,不知该不该称赞他有进步。 最后离店,钟绿买下的还是一支新的黑色149,在柜台试来试去,只有它的手感是最习惯的。 量产款不及原先那支珍贵,但再隆重又如何呢?不过如此。 到姚姐家时没见到她儿子,钟绿随口问,“小朋友这么早睡了?” “在我妈家里,我最近没空顾得上他。”姚姐说完后谨慎观察钟绿表情,担心触发她伤心往事。 钟绿只是喝下玻璃杯里的水一口,和她进入正题。 上次的投资是有些激进,不怪李玩那么大反应和她争吵,但富贵向来是险中求,所以这次便求仁得仁地出成绩。 考虑合作的一方接触下来,出价还算可观,那次加码投下的钱无意中抬高了云雾的市价。 姚姐抬眼见钟绿还在沉思,犹豫着打断,“其实,李玩那边也有参与,价钱会比这个更高一些些。” 说完,以为她会惊讶,然而钟绿只是很平静地接话,“还可以再高一点的。” 全然是公事公办的态度,一切尽在掌握中,这下轮到姚姐惊讶地望着她,等待解惑。 钟绿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关心起她的去向。 “以后有什么打算?” “休息一阵,这几年真是忙不停,结婚生子,出来重新找工作,刚刚定下来一些,又要处理离婚,没一刻能消停会。” “那你歇完如果想继续忙的话,随时找我。” “有什么好推荐?” “到时再说。” 回去的路上,钟绿理清了下自己身上有的筹码,现在还有什么便宜可以被他占呢? 双宇与她无关一事看起来对李玩一点影响都没有,他连表面上的惊讶都表露得不多,私下动作一概没有。 那事实可能就是这从来都是不重要的,他看上的,和他当初答应结婚的目的,从始至终都是云雾。 随着公司规模壮大,单纯依靠购买外包来做投融资带来的成本远比从内部操作来得高,但是靠自己组建队伍需要长久时间,而且缺乏经验容易走弯路,最简单高效的方法是买进一个已经初具规模的公司,由此便可快速上道,为其所用。 云雾满足要求,她又从双宇离职,刚好可以加入他,或者再乐观些,她和他是合作,双方都从中获利,至少不会是吃亏。 一箭双雕,这个计划是不是完美? chapter 62 晚上李玩喝得有点多,醉意明显。 进屋时房子一片黑暗,以为她已经入睡,却发现家里根本没有人影。 洗完澡出来还没见到人,刚要打电话,钟绿开门进来。 她换了鞋,吸了吸鼻子,皱眉捡起他扔在沙发上的外套,上面沾染到的烟酒味扩散到整个客厅。 “喝成这个样。” “你去哪了?” 钟绿正快步走进浴室,着急将外套扔进洗衣机,没听清楚他说的话。 到两人躺在床上时,李玩问了第二遍。 这次她听见了,可撒一个小小谎言不伤大雅吧,不想告诉他自己和姚姐见面商讨云雾的事。 “我还能去哪?”这句说出口实际上自带心虚,钟绿观察着他的面部表情,“和杨旗出去走走。” “又是她。” “人家得罪你了?生气什么?” 李玩不说话,双手突然将她抱得紧逼。 “你这样我很不舒服。”他无动于衷,钟绿挣脱不开,索性放弃理睬,闭眼入睡。 没想到他得寸进尺,双手从腰上到胸,她按住那手制止他。 快要来月经,胸部开始胀痛。 “喂,你手放哪?” “摸一下我宝贝不行吗?” 竟然还敢反驳地好像他全占道理,钟绿继续出言不善,逼退他、吓住他都可以,只要能在此时安静入睡。 “滚,谁是你的?” “我是你的也行。” 啧,她是被打败了,这人腻歪成这样,看来真是醉得不轻。 闹剧远没结束,演完这场又开始在耳边念叨好爱她,钟绿扶住额头,她是好无奈。 每次喝醉遭殃的都是她,上次说她像他妈,这次逼她说爱他,怎么好像哪里不对,莫名有种被整的感觉,不过对方都说到这种程度,礼貌上至少都要回应一句。 “好了好了,爱你最爱你了。” 面上将话语干脆说出口,钟绿心里却在想,等着吧,现在甜言蜜语,过不了多久你又要跟我吵架了。 第二天闹钟响得非常早。 钟绿没睡够,不想起来,李玩转身揽住她继续睡。 五分钟过后,闹钟再次响起。 钟绿移开他,靠毅力坐起身。 “这么早起来干什么?”李玩看了眼手机。 “陪杨旗去做产检。”钟绿边说边活动着肩膀手臂,唤醒身体。 “她孩子是你的?”李玩继续没好气。 “啊?原来你才知道?”钟绿故意顺他的话接。 骨折那次杨旗二话不说次次准时主动陪同她去看医生,现在换过来陪人家产检理所应当,另一点她也要适时做做功课,这方面完全没经验,有机会当然要多了解。 李玩将头枕上她的大腿,双手圈住她的腰,闭着双眼,“陪我再睡会儿。” 还没酒醒?一大早竟然和她撒娇,钟绿提醒他,“这位朋友,你知不知道自己今年多大岁数了?” “不知道。”李玩用牙齿从下往上掀开她的吊带衫,亲吻起她的小腹。 钟绿被气笑,继续活动关节不管他,突然感觉到体内一股暖流,她立即推开他,快步跑去洗手间。 李玩睁开眼,嘀咕了句有这么急吗,冲她的背影喊道,“别摔了。” 钟绿匆匆洗了手,坐在马桶上撕开棉条的包装。 这次真是准时,月经来了。 chapter 63 钟绿换好衣服化好妆出门时,李玩刚刚洗漱完,跟在她后面走出。 “你不吃早餐?”他见她直接走过厨房。 “嗯,可能有检查要空腹做。”她边换鞋边回答,不自觉透露出真话。 “做什么检查?”李玩捕捉到信息。 钟绿穿好鞋子才反应过来,“没什么,就是都去到医院那了,顺便检查一下,顺便。” “别骗我。”他语气严肃。 “没骗你。”钟绿亲了他一下就出门。说多错多,还是走为上策。 车开到杨旗楼下时还很早,钟绿跟着买菜回来的阿姨奶奶进了电梯,去到她的楼层。 中规中矩的本地小区,地段也一般,离市中心有段距离,步行五分钟即可到达附近菜市场幼儿园中学等场所。 她以前和妈妈一起住的也是类似住房,生活起来倒是方便。 按响门铃,等了两分钟杨旗才开门,“几点了?我迟到了?” “没有,还早的很呢,我想着顺便上来看看你。” 钟绿正要进去,门侧边钻出来一只白色毛发动物,她受到惊吓往后退开一步,帮忙拉住绳子。 终于关上房门,两人站着平复呼吸,三双眼睛互相看着,然后相视一笑。 “它力气比我大多了。” “习惯了就还好,要我把它拴起来吗?” “别,不用,我还好。” 再麻烦一个大肚孕妇抓狗系绳也太没人性了,而且它明显此刻精力旺盛。 “那你坐一下,我很快。” “没事,你慢慢来。” 杨旗把狗赶到另一个房间,钟绿在客厅坐了一会,觉得哪里不对,等她出来,问,“阿姨不在吗?” “没到时间呢,她一般中午或者下午过来做饭和做清洁什么的。” “我还以为她和你一起住。” “没有。” “你一个人住很危险。” 似听到一句玩笑,杨旗笑了一下,从冰箱里拿出两排巧克力递给钟绿。 “我一直都一个人住啊,你之前也是。” “我说现在,我又没怀孕。” “怀孕又如何,残废也不用人二十四小时看着。”杨旗说完才发觉把之前怼钟许的话原封不动顺口说了出来,“不好意思,他也这样说过。” 路上杨旗主动找话,缓解刚才的不适。 “你之前养过什么吗?” “没有,我怕麻烦。” “我小时候养过它妈妈,样子个性和它一模一样。” “当然,它们是母子。” 杨旗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其实有时候,狗比人还可靠些。” 像是回应叫她不要一个人住,钟绿拉了拉她的手,“你看你现在多情绪化。” 杨旗自嘲,“艺术家嘛,没情绪还怎么创作?连邵觉看了我最近的作品都开始说自己比不上。” 陪同她做完检查项目出来,看到等待区座椅上都是成双成对,相当整齐。如果自己不来,或者其他朋友没空,钟绿相信她是会一个人过来。 “为什么钟许次次都不来?” 虽然钟许和她是仇人见面,但没理由自己的孩子却一点都不上心,况且还有许敏敏看着。 “他来也没什么用处,你来不就好了吗?” 杨旗明显敷衍,“可他....”,钟绿担心瞟了她肚子一眼。 “我不想麻烦他,所以不让他来。”杨旗道出真相,她用手再次抚摸腹部一遍,“等他出来,让他去麻烦他,反正我自己不会。” 钟绿不知道该接什么,不明白他们两个是什么情况,日常如何相处。 但据她所知,钟许不是那种说不让他来就会听话的人,这次竟然会这么乖? 见到她这副模样,杨旗反而宽慰她,“放心,我和他应该不会离婚的。” “再过几个月,我就完成任务彻底解放了,你也是啊,我们都可以重新开始,以前有遗憾就要抓紧时间补上了。” 说完,杨旗解开安全带,告别钟绿回家。 两边相瞒做起来比想象中顺手,这边跟自己家里说他妈妈过来,那边跟他家里说她妈妈过来,她的信誉从小到大都保持得好,根本不会有人去专门检查。 所以听到钟绿那句怕麻烦的回答,杨旗是真的花了点力气才忍下那阵激动,她和她真是一拍即合,内心想法完全一致。 钟绿午睡起来接到李玩的电话时才恍然大悟。 怎么她会不明白杨旗和钟许两人的情况呢?如果之前没有被“逼迫”和他一起住、相处了一段时间,如果她没和他看对眼,如果开始的协议顺利进行,她和李玩也是如此。 各司其职、互不干涉,自己曾经规划的“完美”关系,今天变得完全陌生,别说认出,连察觉都无。 没想到当她做出放弃的姿态时,命运却把她最想要、最看重、最努力追求的全部已经悄悄安排、放置好。 后知后觉,原来命运不算亏待她。 chapter 64 接下来在家休息了两个半月,整整八十天,每结束一日便划去一笔。 这段时间钟绿安心扮演起新角色,杂事留给家政,三餐是她全权负责。 一周早餐样式不重复有什么困难,领带她都能打出花来,下午听从教练指导规律健身,晚上如果李玩回来吃饭,饺子包上三种馅料也不成问题。 逛街,看电影,要集齐限量手袋各颜色皮质,也要装模作样欣赏艺术展品,最关心皮肤皱纹,最宝贵新指甲,最在乎腰够不够细,不进取的生活实况不外乎这些。 在父母家时做乖巧宝贝女儿,与有钱丈夫结婚后变贤妻良母,无竞争力是优中之优,势必要将自己磨练得比河底卵石还要平滑,论谁都要夸上一句温柔地能掐出水来,讲出来倒是好听。 身边这种无辜无害的石头也和河底的一样多,毕竟自力更生要点本事,金丝雀多易做,再笨也不用教。 “回来了。” “嗯。” “晚上和你妈妈去了新开的餐厅吃饭,看不出她好赶时髦。” 李玩神色疲倦,收购方案存在改动地方,报价进行拉锯,他一轮一轮的会议紧接着开,对比面前这位的轻松自在,简直像和她完全不相干。 这是第四次和他说起同徐从玉吃饭的事,几个月前为这件事吵起来也没见她让步,现在却频繁地主动联系见面,不知该不该说是时间的魔力。 “水放好了,温度刚刚好,泡个澡吧,你太累了。”钟绿走过来拉起他的手。 换洗衣物都已备好,甚至连空气中香味浓度都刚刚好。 “要我帮你脱吗?”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说什么呢?”钟绿微微蹙眉,“待会告诉你一件事,要不要听?不听没下次哦。” “你为什么这样说话?”李玩越看她越觉得奇怪,之前哪会问他什么要不要听,还不听没下次哦,句尾的语气词听得人不适。 “你撒娇的时候不也这个鬼样子。” 还会回嘴,总算看起来正常一点。 钟绿终于认定自己缺乏金丝雀天分,明明练习并实践了这么久,还是一朝就露马脚,没办法,恶心别扭也要忍着坚持下去。 李玩从浴室出来不见她,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但现在没空关注其他,他到书房继续查看文件,明天是最后一轮。 钟绿进来时有意放轻脚步,没敲门,他正神情专注看着屏幕,她走到了眼前才被察觉。 李玩快速转换去另一个页面,打算讲句什么缓解当下尴尬,刚才的动作防人的意味过于明显。 钟绿还站在原地不动,闭上双眼,语气无辜,“好了吗?” 他是被磨得没脾气了,她的言语举动总是出乎意料。 李玩拉她过来坐在自己腿上,屏幕回到原来那份文件,既然如此巧合,他想顺便看看她的反应,好给自己透露出新信息。 光明正大给她看,钟绿不会和他客气,但这次她只是随便扫了一眼,如同看到白纸一张,丝毫提不起她兴趣,反而转身抱住他的脖子,对上他视线。 “我们要一个baby吧。” chapter 65 她确认,含情脉脉的眼神勤奋地对镜练习了六十天,到现在展露的这刻,看他眼睛的这刻,其实她演技有些拙劣,只是极具真情实感。 话语不假,情感真挚,完全是自身最真实的表达,哪里是哄骗他。 钟绿抵抗住面前诱惑,按设想步骤来,对,要吻他,双唇相碰,开始动作要轻,别给他反应时间,张嘴,舔上唇,不然不够他心痒,好了,见好要收,追吻一定要避,别让他得逞。 趁他晕乎乎,要就势讲些理性的话,好麻痹得人相信道理是对的。 “其实在之前我爸....他在医院的时候,我就已经做了取出....” 说到伤心处的哽咽全靠演有点难度,投入少少情绪再放大释放,这样出来的效果比较成功。 后来回想起来,今晚她只在这里撒了一个谎言,硅胶囊管取出是在八十天前,但想和他孕育新生命确确实实是在那。 他第一次提出时,钟绿第一感觉是荒谬,那时两人有什么感情基础呢,要孩子需要时机,他们还没到。 再一点,极端来说,生育也算是一命换一命,其中风险贯穿怀、生、育,后续潜伏起来的更未知,她恐惧、担忧、谨慎再正常不过,如果他未见得为自己这样付出,又怎么可以要求她点头同意,孩子是两人份,生育风险是她一人承担。 那次他放下手里工作赶回来,是因为自己,完完全全地因为自己,他可以为她做到这种程度,他的每多一份担当不能干扰到她的决定,但可多激励她的勇气,所以可以了,是这个时机了。 “云雾给我,新部门给你,以后我们一起,好不好?” 李玩双手环绕她,蹭她的皮肤,他太喜欢她身上那阵香味,迷得自己快要眩晕。 她给了他一个双重惊喜,事业与家庭都取得进展。 结婚初衷是云雾,那时她直接上来他办公室说故事,说实话那内容有点意思,但远没到让他感兴趣,直至说服人结婚的地步,她也好像意识到这点,二话不说就亮出筹码。 猎物自己送上门还自带诱饵,他再不心动都说不过去。 所以卖房那次简直是被她从后背敲了一棍,一个利用她的名义套钱的小小动作,连自己都没有太关心,她不单即时识破,还回赠了个大礼警告,这次云雾价钱高出预算的部分,那两套房的投资款出了大力气。 教训要吸取,他计划最简单有效的方法,用孩子让她和自己站同一边。 后来就不一样了,一切都不一样了,当他生完气会开始赞赏她的回应举动,然后肯定自己的眼光,专业上她和他是旗鼓相当。过程是缓慢、逐渐的,情感因素一点一点边际递增,回过头才察觉原来那么高了。 想法、行动考虑的除了自己,她也占据一个位置,不多不少,她和自己各占一半,有时她那份会多些,让她也开心。 这次,他真正规划起他们的未来,诚恳地发出邀请,她也来诉说同样想法,如此心有灵犀,这次绝对不会错。 钟绿没答好或者不好,双手扶住他的脸,看了几秒,再次吻上去,固执得好像现在只有这件事最重要,其他都不想理睬。 到他进入身体时,她装作才反应过来,语气有点呆呆的,似是无聊的随口一问。 “你准备出多少钱买?” 床上不能谈正事,他犯了大忌。 --------------------------------------------------------------------- 十万字左右结束,虽然没还写完。 chapter 66 手臂搭在肩膀,钟绿花费大力气抱紧他,那上面的皮肤刚有点渍渍,她已好似被他身体黏住。 现在她可以肯定,那些当然是爱。喜欢他说话、拥抱、亲吻、舔舐,喜欢和他结合,喜欢他。身心愉悦是最客观的指示,怎敢不遵循?只是成人世界难免,爱你是真,伤害也是真,有时不计较是真,计较也是真。 如这刻,明明他自己都难忍,却还要耐心磨练她,要她先投降,抓紧他的手,才肯给她一次痛快。 双眼被他的手上来盖住,钟绿顺从地配合,依靠听觉与触觉感知他。 不是只有她一个热衷游戏,他自己也喜欢玩把戏,胜负欲与征服感自始至终贯穿整个过程,两人都等着对方服软,这共同点还真是别致。 想到这钟绿便想发笑,期间舌头倒窥准时机侵入她口腔内。 大腿肌肉有些发酸仍被他蛊惑要再张开,看看,到底是谁给谁下圈套? 她计较起来,待亲吻离开时咬他下唇,可他当作是情趣。 衣服被脱下许久,赤身裸体但感觉热量一阵一阵袭来,他的?她的?不知道从哪里传导过来,啊,一定是那盏忘记关的灯,暖黄色,照得人迷迷糊糊。 然而她现在起不了身,离不开他,关不了,只能喊他快点,再快点。 玻璃灯罩被波及,冲击给予它摇摇欲坠,突然里面金属丝被烧熔掉,灯熄了,心跳在黑暗中跟着快了一拍,浑身乏力,空空脑袋充斥的是满足感。 “我要洗澡。” “床单也要洗。” “你刚才没放东西垫?” “这也要怪我?是你弄湿的。” 李玩忽略她的白眼,缠着她继续接吻了一会才抱起她去浴室冲水。 水流经过身体每处,皮肤和毛发相触,原先残余的一点点痒意逐渐蔓延、放大。 顶上灯光明亮,肌肤显得更白皙,留下的痕迹被热水冲洗后激动地突出。 水雾是轻柔细纱,忽隐忽现地蒙住,它在颤抖,没办法,其实是他被控制,依靠本能去触摸,要和它相碰。 之前从未发觉浴室的混响这么好,她晚上一定有偷偷喝酒,声音太甜,他滴酒未沾也醉得飘飘然。 她的腹部和自己相贴,随着呼吸一上一下煽动他,腰线、胸脯、锁骨,无一不是迷惑,而他根本回不了头。 那身体是柔软的温床,和暖的堡垒,那空间包裹锐意,容纳莽撞,他需要她层层保护,这是全部希求。 如果在更深处,各自元素再次相碰,那是他无能为力的神圣地带,但愿他足够幸运,造物主肯帮忙。 钟绿想不起来是几点入睡的,记忆有点点模糊,身上水珠是他擦拭的,头发是他吹干的,她只顾任性酣睡,反正他会抱自己上床。 chapter 67 醒来头脑第一个想法竟然是以后再不要同他一起洗澡,耽误时间入睡与浪费水资源两个理由显得非常充分,钟绿没发觉任何不对。 天亮得早,她被光线打到眼睛,咦?昨晚竟然没拉上窗帘?不可能。 转过身,另一边空空荡荡,他会起得这么早? 她也不拖延,起床,走出卧室,到厨房拿杯接水,刚咽下一口就见到李玩可怕眼神。 “骗我很爽是吧?” “不是....”看来公司的事已经败露,钟绿未讲完就被他打断。 “不是什么?你不就想看我被耍得团团转吗?” 李玩的声音更大,他勃然大怒盯着她,钟绿张嘴想解释,可喉咙好像被掐住,一句话都说不出。 “怪不得父母都没你份,那是你活该,你根本不值得。” “离婚!” 李玩终于不耐烦,把白色纸张朝她脸上扔过去,附带着摔门的沉闷声,和那次争吵时一模一样。 钟绿被震得惊吓地睁开眼睛,一时分不清真假,喘气,做了两次深呼吸,她慌张地转身,看到李玩正在旁边熟睡,但此时大脑还在重复最后那幕,不断提醒那才是真实。 小心翼翼用手碰了他一下,是真的,那个才是假的,抹了眼泪,梦中那种伤心痛苦仍聚集未能散去,她又开始怀疑,再次伸出手摸他脸,要叫醒他,不然没其他办法定下心。 “嗯?” 他不肯醒,那被吵醒的不耐烦和几分钟前梦到的是同一种类。 钟绿靠近过去,缩进他胸膛,乞求得到些安全感。 “怎么了?”李玩依旧闭着眼,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摸了摸她的脑袋。 “做噩梦了。”钟绿把他的手往下带,放在她腰上。 “梦而已,是假的。”李玩没察觉出她情绪低落,马虎安慰一句后继续沉入睡梦中。 钟绿在漆黑中笨笨地胡乱看着,眼睛聚不上焦,视野是白花花的朦胧,她尝试着闭上眼,耳边有他清晰的呼吸声,身上有他传导过来的体温。 是吧,是真的,这个怀抱是真的,窗帘也拉得好好的,她安下心,困意适逢到来。 一觉到天亮,这次也真的是早晨,不是做梦。 李玩还保持着半夜姿势抱她,出于确认,钟绿转头看了旁边一眼,窗帘从上到下将外面的光线遮挡地密密实实。 清醒之后回想就知道那个梦境漏洞百出,经不起推敲,什么耽误时间入睡与浪费水资源两个理由显得非常充分,哪里充分?只是那刻根本什么也想不起,顾不了,意识到失去他简直如同即刻把她沉入水底,随之而来的是恐惧溺水带来的窒息感,让她即使会游泳也通通忘记。 然而梦也是潜意识的某种折射,这会虽然忘记了梦里大部分细节,但那几句对话她记得清楚,他会不会真是这样想?或者,是她自我谴责,自己认为自己不配,活该? 大半段时间过去了,时间的魔力功效在她身上作用不够,即使极力排除干扰,重新开始还是不像杨旗口中那么容易,家庭遗憾不能补救,只能接受。 chapter 68 “傻瓜,起来了。”钟绿摇摇李玩的手臂叫他。 李玩故意不醒,骗她再靠拢过来,趁机掐她腰,吓得她又倒在床上。 “是哪个傻瓜昨晚说自己做噩梦要我抱?” 他昨晚不是没醒吗?还记得这么清楚?钟绿被他禁锢着,伸手撑开他的头。 “梦到什么了?”李玩不是对这个问题感兴趣,纯粹是想和她再耗一下时间。 “梦到你了呗。”钟绿实话实说,讲完发觉有歧义。 “梦到我怎么会是噩梦?春梦还差不多。” “....” 李玩俯下身蹭她的脖子,手还放在她腰线敏感那段,逗她是乐趣。 钟绿推不开,喊他,“好扎人。” “你帮我刮。” “好好好,帮你刮,快起来。” 待他听话走开,钟绿又换了副面孔,刷牙洗脸护肤,每一动作都不紧不慢,以此劝退他,只是她低估了李玩的耐心,没办法,只能帮他刮胡子了。 “怎么弄?” “挤泡沫上去。” “低点头,够不着你,”钟绿一边把白色泡沫抹上他脸一边说,“要不你扎马步?仰得我头好累。” 李玩拿了旁边架子上的一条浴巾放在洗手台上垫着,抱她坐上去。 “你不是有个电动的吗?”泡沫抹完,钟绿准备上刀开刮。 “你能不能有点情趣?”李玩侧过一边头。 钟绿左手掐着他的脸,右手拿着剃须刀靠近他脖子,威胁道,“够有情趣了吗?” 李玩没说话,笑了一下,她的眼睛倒映出自己。 “别动,”钟绿左手先往下挡,怕刀片伤到他,“待会真刮出血了。” 李玩拿下她左手查看有无被刀片刮伤,他享受她在自己身上花费时间认真专注的状态,她眼睛里只有他一人。 “好了。”钟绿转身拿了毛巾,沾了点水,擦干净泡沫,双手在他的脸上下抚摸确认,再抹上润肤露。 李玩的确认方式简单得多,他直接贴近她的脸。 “还扎吗?” “比我的脸都滑。” 钟绿也趁机贴近他,双腿圈住他的腰,偷懒不想自己落地走。 “吃早餐吧,我饿了。” “亲我一下。” “我刚帮你刮完胡子!” 李玩一脸那又怎样,一点都不脸红。 钟绿看着他的眼睛,大脑突然闪过梦中片段。 吻他吧,也许这种情况发生,谁知这是不是最后一次,虽然她隐隐侥幸不至于到这种程度。 李玩和她接吻同时也诧异,今天昨天这一长段时间以来她怎么会变乖听话不少?最好是她想通,最好是她口口声声说的爱他,他不想怀疑她,导致最终要做出最坏打算。 “我要吃饺子。” 钟绿坐在柜面上,对李玩吩咐完,又指挥他拿酸奶给自己。 “你真会使唤人。” “你也不赖。” 李玩刚要转身,钟绿用双腿夹住他的腰,她撕开酸奶盒包装,舀出第一勺喂到他口中。 “饺子我要吃煎的。” 她笑嘻嘻继续提要求,明明狡猾得很,李玩不懂自己哪里来的错觉居然觉得她乖巧? 钟绿翘起一只腿到另一只上,口里吃着酸奶,眼里看着他的背影,鼻子快要闻到食物诱人味道。 如果,如果。 她强制切断大脑里的消极思想,叫自己自信些,无论如何,她已经做好应对这一切的准备了。 chapter 69 实现财务自由是怎样一种感觉? 这是钟绿在青少年时期最希望拥有的答题资格,二十七岁这年,她得到了。 读书时过的不是旁人想象的小三之女拥有的纸醉金迷生活,时时手心向上要钱是她最大困扰,更害怕的,不知几时自己就会被抛弃,沦落至流落异国他乡街头的命运。 钟堂打过来的钱数目上足够,他对她称得上大方,但钟绿感觉自己和那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没太大区别。学费生活费只要他断一断,她没法自我负担起,所幸这种情况没被她所遭遇,只是仍然不得不保持做最坏打算的习惯。 等待李玩回来的时间,除去少少心慌,钟绿很肯定自己还是快乐与开心居多。 钱财是一个载体,她渴望自在,从此不求人。 即使他被作为选项之一,她也不犹豫,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钟绿提早吃完晚饭,洗澡,做完拉伸运动,手机充满电,音量调到最大声。 她心情平静地等待他的愤怒到来。 可惜这些都派不上用场,李玩比她还沉得住气,甚至比她更平静。 他回来时只是望了她一眼,平淡的,不带有任何情绪。 浴室已经放好一整套换洗衣物,李玩重新去衣帽间拿另一套时被她见到,她张张嘴,好像要讲些什么,他特意放慢脚步,但只等来一片沉默。 他出来时钟绿坐在床上发呆,突然门开吓她用手拍了拍胸口。 “说吧。”李玩主动帮她开场。 “公事上我不想跟你搅合在一起。” 云雾最终落入她的老东家囊中,钟绿毕业后回来前在一间精品投行工作了一段时间,业务范围不比巨擘齐全,胜在核心板块强劲。在港设有分支是行业常规操作,近年新市场出现扩大,在内陆开新窗口更方便客户群。 拥有综合业务的大名气机构已抢占先机,仿照在港分支重新在内陆创建同样分支对该行机会成本不小,且业务方面也有更灵活规划,以此和在港分支区分。云雾是个合适选项,借壳作用得到发挥,附加赠品丰富。进入新环境,快速上手游戏规则永远是最重要的一环。云雾对当地政策制度法律法规的熟悉和该行具有的海外人脉经验资质合起是恰当搭配。 接触最初,对方相当谨慎,充分参考经验与习惯,给出的最初方案是合伙,可惜钟绿开公司前没有让它世代延续的打算,花点时间经营好,花点努力包装好,到时候了价高了就打包卖出,从此便安心退休。 李玩是那个“到时候了”的催化剂,不然价钱没那么快达到理想。 “其实云雾作为一个中介还是和企业内部的工作有分别,无论是从业务上还是管理上,你完全可以....” “其实关键是因为钱达不到你设想。” “是,如果有风险小而利多的选项,为什么我要选和你共担更大的风险,还要在未来继续面临不确定?” 钟堂的事给钟绿的教训是,钱到自己手上才最可靠,其他都充斥风险。李玩计划与她合作的方案,数目上降三个点是让她进新部门管理层的代价,然无论合作与合伙,事实上哪一个都不过是给他打工,而且还要考虑后续效益与经营风险,而她现在完全可以见好就收,拿钱退休。 除去关键一,那句不想和他一起掺和公事是关键二,即使做最乐观打算,夫妻店开到最后也是打架散伙的多,有几个能美满的? “换了你也会是这样选。” “对。”李玩竟然笑了一下,还称赞她一句做得正确。 如此轻易收场反倒叫她想不到,钟绿准备的大堆说辞与道理没用武之地,只是不知为什么左眼眼皮跳得厉害。 chapter 70 钟绿入睡得快,李玩注视她的脸,第一次睡同一张床时她睡得很艰难,翻来覆去的声音连带他也被吵醒。 被她踢到几脚的事情肯定也有,他想,只是自己睡着了不知道而已。 对方及时验证他的猜想,一转身,盖的被子全被翻开,露出大半个肩背。 李玩静静观察她几时才会发冷,果不其然,几分钟后便开始抢夺他那边。 他感觉自己对她已经足够宽容,最后帮她盖回那边被子时不服气捏了把脸,此时的她没有任何防备,为什么醒来又要那样对待他? 甚至,这次收购失败他都可以为她预想好理由,就当是反击他不怀好意在先,和当初计划用她下套扯平,就当是给自己一个教训,警醒他提防男人劣根性。 这些借口已经够不可思议的了,李玩从没设想过为一个人做低到这种程度,切切实实碰到了极限。 感情是相互的,光靠一个人起不到任何作用。他觉得疲累,指不定她也可能认为辛苦,如此,重新考虑这段关系是理应的。 就算是赌气又怎样,李玩确实生气,愤怒她拿孩子当手段来欺骗他,明明极力避免父母的情况,以为做到,最后倒和这命运不期而遇。 自小作为父母双方制衡工具之一的他不能容忍一个复制体又在眼前产生,原先她是有点不一样,但最后她也是一样。 李玩做不到自我欺瞒,自尊不准他再退后半步。 如果她有放心思在他身上就会知道这个玩笑开不得,如果她知道还是做了那就是不在乎,无论哪个都导向一个结果,他不打算再勉强她。 双方分开观察一段时间不至于撕破脸闹得难看,她听完也会赞赏他,像他这次称赞她一样。 李玩有意醒得早,困意令他怀疑自己昨晚根本没进睡,漫长的将近三十年的时间在几小时内全部过了一遍,思考很多,亦不明很多。 钟绿的膝盖弯曲着枕上他的大腿,一只手绕过他的脖子,抱住他的头在胸前。 一个安抚的姿态,他之前也当成真,也许真是差点成真,可惜时机总是不对,两个人一直交替出错。 李玩闭上双眼,埋在她胸前深呼吸一口,吻了吻她的脸作告别。 钟绿跟着闹钟起来,床上剩下她一个,又看了眼手机,这一次是真的现实生活。 洗手台上留有戒指一个,光秃秃的和大理石相触,纸巾或布都没有放上去给它垫一垫。 她不想心情太波动,也不会认为是他漏掉,坐到餐椅上进食时才拨通电话。 没有组织好措辞,所以接通时两人都沉默许久。 听到那边响起敲门声,他要开会,钟绿刚要叫他可以等会再说,李玩却不再和她消耗时间。 “我们先分开吧。” 钟绿静了十秒钟,点了点头,记起他此时见不到动作表情,“噢。” 他挂断了,结束了,即使她解决了所有阻碍,做好了所有准备,全心全意如何,同样还是错了。 chapter 71 钟绿等待了一个星期,期间李玩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周六,云雾文件上的交接顺利完成,遗留下的唯有他一件事。 怕造成不必要打扰,连信息文字她也简洁用词。 钟绿:可以见面说话吗? 直接道歉显得假惺惺,因为她做出举动时多少预料到了结果,但还是做了,义无反顾。 如若这行为是错,那他对付她也是错,错对错,两人都算吃过亏了。 思考到这些不是计较,相反她现在很豁达,爱是毋庸置疑,伤害同样切实,情感就是如这般说不清的矛盾。 见面的原因是将事情说清楚,至于走不走得下去,那不是说了就能做到的。 然而李玩不打算再增添烦恼,不方便三字便完美回绝她。 钟绿放下手机,按下洗手液,挤压泡沫到手中,双手交叉,里外仔细冲洗干净。 一瞬间觉得这种状态其实不差,能做自己,能客气礼貌对对方,近距离反倒不全是好,会委屈自己,会强求对方,甚至走到了双方都被逼迫的境地还不知觉。 他没有怒气上来当面质问她,她也没有贸贸然冲动要解释给他听,突然两人都安分守己,非常听话。 又一星期,李玩仍然没有给她任何信息,静候的同时完成已有资产份额重新分配的工作,财务各自独立,共有的是之前被卖掉的两套房,钟绿把钱款放进一个新账户,本金和按综合利率计算的增长都一分不少。 衣柜里他的衣服一件件留在原处,钟绿收拾了几件衣服打包行李,这一趟不只是去加拿大看望杨旗,还要见见旧同事朋友,为以后规划准备也好,放松散心也好,她要走行程,而不是坐着干等。 不是不哄他、不挽留他,这原本就是她想着要做的,但现在当事人都声明拒绝,不请自来只会更招人烦,这一次她绝对完全顺从他意,顾虑他的感受,听话是最简单不过了。 去机场路上安排了家政隔日上门来打扫,防止他要回来居住。 讲究起来,认识到邵觉杨旗还是因为李玩,那时和她们远不到和他熟悉,转眼,位置便调换。 兜转,时间从中过去,二人关系回到最初,从前的她肯定要质疑中间所发生的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还不是原样,不如开始便躺平更省时省力。钟绿发觉自己是有改变的,父亲的事情让她看开了许多,和李玩认识的时间有多久呢,结婚到现在不过一年半载,她和钟堂相处大约三十年了,还不是一朝就回到了原点,又哪里可以讲道理?现在的她已经可以平和地接受人生变故,只要过程是享受的,最后分开好像也还好,放手、放下不单是失去某样,另一边是放过自己。 果然是人有钱心态就会不一样,她自嘲。 李玩是在第二天晚上回家的,特意想好借口一个,晚上十一点半开门进来时,半个人影都没见到。 行李箱少了一个,洗手台上那天他放下的戒指保留原样,旁边还放着两个,一个和他的同花色,一个有钻石。 他盯着那处看了五秒钟,确认不是自己出现幻觉,没控制住差点要给她打电话,按下前一刻又清醒。 本来是要和她见面了,要听她说话了,但现在,算了。 chapter 72 得知钟绿飞去加拿大和杨旗见面是次日晚上在林佳的生日会上,李玩差点被气笑。 “就差你一个了,迟到有惩罚的啊。”最后一个人推开门进来,其他人起哄她要罚酒。 “不对不对,怎么就差我一个?邵觉呢?” “说朋友在加拿大生产,她过去那边了。”林佳边说边不客气地倒满了酒杯,递给那女生。 “真的假的?哪个朋友?”女生虽然接过酒杯,抿下一口,仍然不服气要看证据。 “我也不认识。”林佳打开手机翻找照片,“证据,证据,人家是真有事,你无业游民还迟到不能原谅。” 女生看了看屏幕上的照片,对着林佳朝旁边的李玩使眼色,“抓紧机会,问问你哥哥呗。” “什么呀。”林佳害羞地捶了她一下,“他都结婚了。” “那还不是你之前不到年龄,”女生拿起酒杯和林佳碰了一下,“再说了,我们这结婚的你还不知道,都是各玩各的。” “你是说他玩我?” “我是说你俩情投意合,是真爱。”女生终于认命般喝完整杯酒,跑开到另一边人群。 李玩看着照片上的几张笑脸,可见他是真的不重要,有与无对她也没什么不一样。 和她有没有合照过?没有吧,她说过不喜欢拍照片的,她有没有像这样把自己的事情记得清楚?也没有吧。 “不认识。”他把手机还回林佳,干完一杯突然想起,她怎么会没记清楚呢?她记得太清楚了,知道他渴望和她建立家庭,以此为刃,一捅即中要害。 周围的噪音震得他感觉不适,也许睡一觉就会见到她,醒过来就会全然忘记。 李玩起身打算离开,林佳不知道哪里涌上勇气,一把拉住他的手,又反应这动作太生硬,只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演醉酒。 “这么快就走?我生日欸。” “生日快乐。” 李玩见她站不稳想扶她坐下,林佳倒顺势往他身上扑。 “你不是一个人住嘛?” “我回家。” 林佳被他推开,陷进沙发,盯着他走到门前又返回,对着几个人看着她说了什么,再走过来扶正她,和她对视,对她说,“别玩太晚了,酒也不准再喝,早点回去。” 但她什么也没听进去,只顾贪婪地盯着他的脸,还从未和他如此靠近过。 今年一定会很开心,他对她说了两次生日快乐呢。 钟绿到达杨旗处时正好上午十点,因时差在酒店休息也不好,连打几个哈欠。 “叫你别跑去住酒店,这么大间房子没张床给你们睡了是不是?” “一张床哪够?我可是要住最大套房的。” 许敏敏笑着拍拍钟绿的肩膀,循规蹈矩哪有贫嘴来得有趣意。 婴儿小小一个,被裹在被子里,睡在他自己的小床上。 钟绿探头过去时,他正睡得香甜,她伸出食指轻轻摸了下他的脸颊,这才是纯天然的剥壳鸡蛋。 杨旗和一大群人正在吃东西,许敏敏拉钟绿过去坐下。 “这是杨旗的妈妈和妹妹,这是我女儿钟绿。” 昨天过来时还没见上面,钟绿笑着和她们打完招呼,下意识看了看钟许的反应,他把面前的黑咖啡喝完,眼睛没离开过手机,偏头和杨旗说句“我下午要走。”离开餐桌时对上她的双眼,礼貌的,随和的,好久不见,他沉稳不少。 真好,人人都有所成长,担当起责任。 “你来得正好,我明天要回家,换你陪她。”邵觉坐在钟绿隔壁,心思全在手机屏幕上,手却给她拿杯倒咖啡。 “陪我倒不用,过来帮忙带小孩才是。” 连杨旗都解放天性了,看来在她“闭关”自我纠结的时间里,大家纷纷往前走了。 钟绿拒绝了邵觉的好意,起身倒了白开水一杯,“我早上在酒店喝了一口这个,不知道怎么回事有点反胃,可能在家好久没喝了,而且这个时差真是要命。”刚说完即刻哈欠连天。 “那你要不要去睡一下?”杨旗问她。 “别,听你们讲话我醒醒神,越睡越困。” “来来来,要醒神是吧。”邵觉像发现新大陆,把手机上的照片点开举到钟绿面前。 “什么呀?”钟绿兴趣寥寥扫了一眼,“谁啊?我又不认识。” “这个睡你隔壁的也不认识?”邵觉靠近过去,两手指一滑将那张面孔放到最大。 怪不得不方便,他倒是诚实。 chapter 73 钟绿帮邵觉把那碟曲奇饼拿到她面前,笑着说,“你可以啊,我现在至少比刚才有精神。” 邵觉看她表情好像不对,担心自己无意做了坏事,小心发问,“你们两个吵架了?” “谁吵架了?”许敏敏正和杨旗妈妈聊着,旁边年轻人吱吱喳喳。 “没有,没有。”钟绿连忙抢答。和李玩连面都没见过大半个月,上哪里吵架。 她父母的事情对许敏敏的伤害刚有点愈合迹象,自己和钟许两个也才让她放下心,钟绿不想老人家再劳神担心,不是未成年了,重担子应该落在她这种青壮年肩上。 仅仅是短短插曲,但钟绿打算过两三天找个借口开溜。她烦恼那些眼神,探究,同情,关心,从母亲是他人家庭破坏者开始,到失去她,父亲去世,一段接着一段,不得消停,现在又来个李玩,比起伤心失落,此时更多的是憎恨,憎恨他怎么这样将她陷入这般境地,她没有做任何事,却要当了一个又一个的发言人,替他们粉饰太平。 “之后你有什么打算?真在这带小孩吗?” “看来你有所不知,艺术家最近身价大涨,不然我为什么过来看她,还不是为了骗她的画。” 钟绿成功转移话题,配合邵觉的说辞用力拍起了手掌。 杨旗站起来做出打掉她手的动作,望了婴儿床一眼,“要是吵醒他就到你俩负责哄。” 一起吃完晚饭钟绿才坐车离开,窗外一行人踩着自行车,前面车篮里放着的满满红色玫瑰一闪而过,她按下半截车窗追了一眼。 27岁生日要到了,又和上次有什么不同呢?她没有年龄焦虑,只是会感慨时间流逝,得到的与失去的还是一样多。 在酒店洗澡时,脱下衣服发现钻石链忘记取下,说要的是他,不要的也是他,她哪里反抗了,分明听话得不得了。 为什么急着结婚?为什么急着生育?完成任务吧,杨旗这么大一个活例在面前她竟然都装瞎看不见,还天真反问人家是不是真的喜欢小朋友,说不定当时他内心正取笑自己多愚蠢。 命运早早就给出暗示,她现在的侥幸心理是不是和当初被他欺骗堕胎的人一个模样?那袒露对象是不是换成照片那个?他确实是忍耐她够久的了。 发现自我愚笨是件泄气事,钟绿跟自己生气,把被子盖过头顶,就让她闷着头睡死好了。 第二天早上不知道几点接了许敏敏的电话,她实在太困,两句说完继续入睡。 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一点,十三个小时没能让她睡死,一长段时间没进食非常饥饿,钟绿手拿着叉子都有些发抖,之前休息日无需工作时睡上一天也没试过如此。 人不务正业真是会越来越懒,连身体活力都退化了。但钟绿绝不允许自己放任下去,在加拿大待了一周后就坐了早班机飞波士顿,一切提神物品都被拒绝,她坚持依靠毅力抵抗困意,由此到了酒店便成功收获头晕脑胀。 一觉睡完身体感觉好像还不错,她换好衣服出门和旧日同事朋友吃饭,等电梯时发呆盯着面前的身影,周围没有其他人,钟绿长长叹下一口气,真是不服老都不行,时差与水土不服影响突出,开始变得像老年人一样早早犯困加没胃口,连咖啡居然都喝不惯了。 这趟出去哪里是放松身心,分明是打击自我主题行程。 钟绿在心里骂了句脏话,身体激素变化哪里是自我意志抗争得了,她21岁时一天三杯美式也不心慌,通宵又早早去上课简直轻而易举。 唯一宽慰心灵的是回学校见教授时遇到的一个男生。 当时电梯正要关门,钟绿跑快了两步,他帮忙按住,等她进来时还先伸出手放在感应处怕她被夹到。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她站左边,他在中间偏右,密闭空间安静得像能听到拉扯的声音,钟绿往后站了一点,偷偷打量他。 他头发短短,穿明黄色短袖,戴一顶黑色运动帽,侧脸轮廓突出,还未见过将这鲜艳颜色穿得如此相衬的人,朝气蓬勃如同初升阳光。他突然回头把她抓了个正着,钟绿移开目光,余光瞥见他喉结动了动,她莫名生起一种犯罪的感觉。 两人都到一楼出去,男生没动,往右边移开一步,让钟绿先出,他左手仍然先挡在电梯门边防止它关上。 “谢谢。”钟绿回头和跟在后边出来的男生说。 他对她笑了笑,露出整齐又标准的牙齿,“你也是物理学?” “啊?”钟绿反应过来他将自己当成在读学生,“不是,我已经毕业了。” 他点点头,“我是新来的。” 顺路走了一段,随意聊了几句,恰好到饭点,他提议一起吃饭。 “我吃过了。”钟绿尴尬笑笑拒绝他,前面是分岔路,她加快两步。 “要不要留个联系方式?”他不放弃。 钟绿思考手机没电这个理由能不能说得过去,对方已经将手机递到她面前。 保存联系方式总好像抱有定时炸弹,她抬头看了一眼,断定他绝对不超过二十岁,这炸弹剂量估计要加倍。 最后留了一个邮箱地址,不要怪她,要怪就怪那照片上的21岁生日几个大字的充气气球太扎她眼。 chapter 74 晚上六点航班落地,打车回家途中用手机发信息报平安,倒完一轮时差,现在又来一次,而且机舱密闭让她更觉闷气。 钟绿将全身所有重量挨在车后椅背上,闭眼休息了一阵,路上不知为何有点塞车,开一段便刹停几次让不晕车的她都恶心想吐。 看了手表确认时间,发了信息给认识的医生询问能否吃什么药缓解一下症状,但回到家还没收到回复,她又开始抱有侥幸心里,认为应该不算大问题,不需要到打电话要人家马上回复的紧急程度。 她对自身素质一向自信,特别是前几个月运动量上来,身体线条都被锻炼出,钟绿甚至自负到觉得自己跑全程马拉松都不在话下,哪会被小小晕车打败,下车前深呼吸了几口,司机帮忙拿出行李箱,她也上去出力搭手。 房子被家政打扫得一尘不染,他的衣服,她的戒指,出去时是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当然关于他的消息同样是空白一片。钟绿收拾好行李,坐在地毯上思考一会,周围非常安静,她犯起困来差点睡着,长痛不如短痛,再拖下去没有好处,她打起精神把之前那些协议、准备返还的财产文件整理好放进牛皮纸袋,洗了头发冲了澡,没化妆,穿简单白色吊带衫和牛仔短裤出门。 比比谁更冷漠无情是吗?钟绿被激起好胜心,结婚是她主动,那结束也留给她当坏人吧。 打车去了写字楼,现在精力有限不可浪费在开车上,按她对李玩习惯的了解,这个时间他应该还在公司,不是就再去他家,反正今天无论如何要摊牌。 钟绿打了一个哈欠,手机响起两声提示音。 医生:水土不服可能会出现这种症状,过几天应该会缓解,多休息。 医生:之前你不是说在备孕?这些症状也可能是孕早期。 钟绿坐在车里,读完医生的回复信息,她笑了一下。 钟绿:不可能。 钟绿:我上个月有来月经。 医生:那这个月呢? 钟绿:这个月还没到时间。 医生:上个月月经量如何?几号?同房是在几号? 钟绿从包里拿出了一瓶水拧开,还没翻到手机记录,医生又来了一条。 医生:受精卵着床不稳定又临近经期时也可能会出血,你还是先别自己吃药,明天过来医院看看,或者你自己先验下。 钟绿本来很平静,一下子心情复杂,靠洗澡清醒的精神可能已经支撑完,困意再次袭来,她算完日期,慌张地打开搜索引擎。 车停下,司机提醒她到地方了。 无论如何今晚一定要将所有事情解决完,就算是怀孕又如何,她的孩子不是一定要依靠他的。钟绿收起手机,下定决心推开车门。 公司的前台或者是某个助理带钟绿到一边坐下。 “老板还在开会,你坐这边等一会吧,待会我帮你问问。”女职员拿起笔和纸张打算记录,抬眼看她,“怎么称呼?” 钟绿看了一眼她挂着的职工牌,刚要张口回答就被另一声“小陈”打断,小陈走开了一会又回来,重新问她。 “那我叫小钟。” “啊?” 钟绿拿过她手上的纸和笔替她写完,陈曦看着表格上的名字,打量了钟绿一眼。 “不再具体一点吗?他可能分不清是哪一个小钟?” chapter 75 陈曦语气诚恳,钟绿听完看着她笑了,即使是晚上八点,陈曦脸上的妆容仍保持着透亮无瑕,她左手戴一支梵克雅宝手表,想必是被安排来体验生活的大小姐那类,普通职员怕惹祸上身才不会多嘴。 “要不要打赌?” “什么?” “他分不分得清我是哪一个。” 陈曦重新观赏了钟绿一眼,她穿着随意,不像公司客户,应该是李玩的某种朋友。不管他,陈曦暗喜自己应该是抓住了把柄,看他还敢不敢再留她加班耽误她的夜生活,得抓紧机会套套近乎,未等她掌握更多八卦内情,李玩就出来了。 “你怎么来了?” 钟绿停止引逗陈曦的行为,抬头对上李玩的目光,故意曲解他意思,“我打车来的。” 陈曦没忍住笑出了声,看她出去读书这几年都错过了多少好戏,现今总算有人出来治得了他,天道好轮回啊。李玩不悦的视线扫过来,她只好捂住了嘴。 第二次进入他的办公室,开始与结束都在这里,都是她不请自来,算是善始善终了吧。钟绿收拾好心情,深呼吸一口,头脑组织着语言。 “有什么事?” 李玩比她急迫,钟绿苦笑一下,拿出牛皮纸袋放在桌面上,先说哪样好呢?吵架因钱而起,他应该是最关心这样,她没有鄙夷的意思。 一张张A4纸拿出来,还未开口又有人敲门进来叫他出去。 “你等一下。” “嗯。” 钟绿托起腮望着玻璃窗外的景色,不知道今天白天有没有出太阳呢,现在是一点月光都被城市灯光遮挡住了。他刚才的眼神很冷漠,应该说冷静比较好,这是个褒义词,理应嘉奖他的,谈论白纸黑字的东西是需要这种精神状态的,像她这样昏昏欲睡的就是反例中的典型,随时让人行骗得手。 陷入得快,抽身也快,道理是如此,她明白的。可能他在人前一直都是这副冷漠模样,她觉得陌生只因自己当时特殊未被他如此对待过,但可能不对就是不对,对一段时间是巧合和凑巧,最终该不对的还是不对,她同其他人也并无分别。 钟绿独自等了很久,埋怨他办公室隔音做得太好,静得她胡思乱想兼伤感,还是投靠睡眠的怀抱吧,她不想反抗亦反抗不下去了。 李玩解决完事情后仍在外面逗留了一段时间,不想进去跟她谈论财产分配问题,生平第一次痛恨起钱这样物品,他们之间有那么多其他事情可以交流,偏偏总围着钱绕来绕去。 对她根本忍不下心,人怎么会舍得对自己生气,但感情不可以用来开玩笑和欺骗,那是原则和底线问题,他想要她长教训,所以要离开她,避开她,因为见到她就会心软,不可能责怪的了她,而就算是这样,刚分开两周他已经坚持不下去要回家见她,她倒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跟别人开心。 哄他两句不就好了吗,甚至是哄骗他都认了,一分钱都不用花,这买卖这么划算都不会,笨死了。 拖延到其他人走得差不多,李玩数着手表秒针又转过第十次后才终于起身,他冷着脸推开门,紧接着呼出一口气,不用装了,她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走到旁边坐下,皱起眉头近距离观察她,困成这样又睡不好了吗?下意识伸出手触摸上她的脸颊,肯定没好好吃饭,瘦得明显。 “你俩还不走?” 钟绿被敲门声吵醒,一脸茫然地醒来,认了下自己身在何处。陈曦站在门口处,抱着双臂看着她,李玩正背对她站着收拾她刚才拿出来的文件。 “不是,为什么不叫醒我?”钟绿看着手表回想自己睡了多久。 李玩把那个纸袋递还给她,“我没有这个义务。” 还是那副冷淡语气,钟绿一手抱着纸袋,另一手握紧拳头,睡前那点伤感荡然无存,她现在简直想捶他,也许情绪会被同性感知,没看错的话,陈曦那个眼神应该是鼓励她践行。 “走吧,我送你回去。” 李玩不看她,边说边往外走,钟绿站在原地没动。 “不是说打车来的吗?” 他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钟绿不想应他,看着旁边的陈曦,后者快速答她,“我男朋友在楼下等我。” chapter 76 “我能要个联系方式吗?”本着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的经验,等电梯时陈曦向钟绿开口,“交个朋友。” 李玩先一步抢过陈曦的手机,“关你什么事?” “又关你什么事?”钟绿甚至都没出手,瞪他一眼,那手机就乖乖被递给她。 陈曦睁大双眼在两人面前转来转去,能让李玩吃瘪是件新鲜事,她和钟绿一起站在电梯后面,悄悄提问,“你俩是什么关系啊?” “快离婚了。”钟绿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能让三个人都听得清楚。 陈曦再一次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只是出于好奇八卦一下,没打算冒生命危险,好在电梯门开一楼到,“我先走了。” 电梯里剩他们两个下到停车场。 她同别人总是这么好说话,这么久没见面也没好脸给他,连对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讲的话都比自己多。离婚二字第二次被她脱口而出了,如此肆无忌惮,教训远不够。 电梯门一打开,李玩就往前大步迈出,全然不顾钟绿跟在后边,对比在学校遇到那男生,她已经打算马上给他定刑。 他脚步迈得大,频率快,她和他隔着很长的距离,在停车场走了一段路,钟绿注意到他慢了下来,她快走两步可以追上去,但她不想不愿意,要跟他置气,特意走得更慢。 停车场时不时有风吹过来,李玩用背影对着她,场景一下子变得有些凄凉,以至于钟绿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憎恨自己,不然怎么会是这种态度对待她?那她现在的行为算什么?死缠烂打一个憎恨自己的人?意识到这点差点让她崩溃,眼角湿润起来,又生气又难过,她怎么也变得这么情绪化? 李玩在前面停下,转身看着她,等她慢慢走过来。 离他剩下三四步距离,她习惯有一点点风吹草动就早早采取放弃姿态,避免伤身伤心,是贪恋驱使她最后一问。 “你,还回家吗?” 如果他拒绝,她会自己出去打车,一切结束,到此为止,没有必要解释,没有必要折磨自己。 可他往回走了,拉她的手了,反问她“我不回家还去哪里?”,命运不准她放手,她狠不下心了。 从小区停车场进入电梯间有两截楼梯,钟绿光顾着在头脑打草稿,踏空了一截差点摔倒,她慌忙抓住旁边的手腕,心脏快跟着跳了出来,右手第一反应护住腹部。 “想什么,能不能看路?”李玩右手支撑她,左手也伸过去扶住。 钟绿心跳还在加快,见李玩看着她,右手往上移到左边心脏处,快速深呼吸了两口,“没事,没事。” 他们之间最重要的事情还没解决,得一件一件来。 回到家,李玩脱掉衣服,直奔浴室,没留给她说话的机会。钟绿把纸袋文件放回原处,换了睡衣,回来路上忘记买验孕物品,在线上下了单,然后给医生回复了信息。 钟绿:我自己明天先验一下看是不是再说吧。 chapter 77 刷了牙洗了脸,护肤做完,钟绿平心静气准备和他长谈,但对方好像摆明要激怒她。 “我戒指呢?”李玩在洗手台原处找不到,出来问她。 “你自己扔了,问我干什么?”说到这个钟绿就起火,开口问她要的是他,自己脱了扔了的也是他,现在还有脸来问她! “我那天忘了。” “你是不是真当我笨得这么好骗?” “你也知道被骗的感觉不舒服了。”李玩拉开他那边的被子,躺上床。 哼,还是执意要说她骗他,钟绿忍住要出手打人的冲动,掰正他的脸对着自己,“其实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钟堂去世后钟绿在家待了两个多月,想那份遗嘱应该是在怎样的情况下拟定,虽然他丈夫与父亲角色皆不合格,但对子女他不是偏心的人,她出局,钟许占少少,那两位占大份,如果开始就没打算预备她的份额,何苦当初让她回来留她进来,多年培养她就为了给那两位做嫁衣?这个逻辑不通,而且大可不必给钱她做云雾。 她是因为了那项目两家要互帮才着急结婚,后边钟许却比她还急促地被安排同杨旗结婚生育,不得不让人将此联系,算计钟堂到底在打哪样算盘,云雾是她的,画廊和美术馆仍在名下,零用钱每月打到账户,后备有李家这棵大树,钟许保留双宇份额,杨旗和许敏敏两家会照顾帮扶他,剩下两位年轻且无依靠,所以要分多点才能无忧。 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测,真实情况如何?谁也不知道,也许就是简单的偏爱而已。 开公司做业务就是为了包装一番最后卖出赚钱,钟绿的兴致不在此,李玩的想法是长辈传统那种,企业要努力运作争取长久延续,两个都正确仅是理念不同,她决意不能和他在事业上搭档,否则以后的分歧不会少,原谅她还是要做最坏打算,最简单粗暴地从源头上彻底切断这种可能性,从此便可以专心和他谈感情。 “所以你为了避免以后利用我,现在就先利用上了?”李玩听完她口中这一篇文章,懒洋洋地抓到关键提问。 “....”是的,利用他抬高价码也是不争的事实,她是做了,光明正大,至今不后悔,也不会认错。“但我想要孩子是真的。” 李玩无动于衷,表情依旧不变,一副看你葫芦里还卖什么药的神情。 坦诚若不是出于真心交流,其实不过是在自取其辱。 “你还这种态度?算了,不要了。”钟绿脾气冲上来,要叫他后悔。 李玩拉她转过来,压在身下,“你就是这么想的?” “那你不要我还能强来吗?”钟绿毫不服输,出手要扇他。 李玩左手用力,按住她的双手过头顶,强吻上她嘴唇。 chapter 78 钟绿突然哭了起来,委屈和心酸在此刻爆发,整个晚上和分开这段时间忍下的眼泪全部如数奉还给他,激素扰乱得情绪多变,她控制不了自己,眼泪更刹不住,大颗地肆意流出。 明明是欺负他,她倒先哭了。 李玩起身拿纸巾帮她擦眼泪,他没料到钟绿这么大反应,毕竟她一直很洒脱,以前是躲开人,觉得丢脸不想叫人见到这一面,现在她眼睛红红还执着盯着自己。 他慌手慌脚上去抱她,好似迟一秒就要失去她,抚摸她后背,亲吻她额头和脸颊,一只手从颈部过来,抬起她下巴,闭眼相触,用嘴唇感受嘴唇。 钟绿用牙齿咬他,李玩没有避开,他知道她不舍得真正下力。 上次和她接吻过了好久好久,所以现在要吻得更久些,见不到碰不到时忙忙其他可以把心痒沉下去,但当感官全由她填满时,身体也是她的,为她叫嚣,被她指控,心跳贴着她一下一下,不准许他停止。 “你好重。”钟绿在他又吻上来时伸手挡住,她被压得快透不过气。 李玩难以松手,抱着她换了个姿势,头埋在她颈部左边,她那处敏感。 “好想念你。” “是只有这里想吧?” 钟绿抹抹眼睛,抬腿重重蹭了下他下半身,语调鄙夷。 李玩没其他动作,和她亲完一轮后,自觉躺回另一边,拉着她一只手,扮演起正人君子。今晚一定不碰她,要争气,不能次次叫她看低,要对她以身作则,他们之间绝不止于性。 钟绿笑了两声,主动靠近过去,身体贴着,再次亲吻他。 李玩没有拒绝,也没有进一步动作,腹部肌肉被她摸来摸去,还有要继续往下的迹象,他有点顶不住,按住她作乱的手,停了一两秒,钟绿反过来握住他的手往自己身上带。 “睡觉。”李玩把手收回,推开她,不让她近身。 “我怕你憋死。”钟绿在他身上发现新乐趣。 “....”李玩不理睬,双眼紧闭,抓紧了她的手。 “你是不是跟别人做了?”钟绿不放弃。 “激将法对我没用,这种招式只适合对你。”李玩把被子都堆放给她,和她隔开距离。“别闹我了。” 时候不早,钟绿有点发困,也不玩他了,牵他的手开心入睡。 同样的睡意并没有一同幸运地降临在李玩身上,越是要冷静反而越变得急躁,夏日夜晚,冷水降温的奇效发挥有限,他思考了几秒,最终蹑手蹑脚到厨房饮冰水,又花费大笔钱为她买礼物,双管齐下,热血沸腾的症状缓解不少。 回到卧室,她睡姿豪放,把被子全踢开到大腿处,他一躺上来,她像感知到一样,转转身便钻进他怀抱。实际上那是无意识的,手都摸进衣服里她也只是闷哼了一声。 水白喝,钱也白花,李玩觉得自己抱了个火炉,但不想撒手。她真的瘦削许多,沿着腹部上来,肋骨触感明显,上围好像....好了到此为止,不能再多想,他要借残留的凉意快点入睡。 没睡几个小时,半夜钟绿被急醒,不情愿地起来上厕所,好眠被扰,哪里都不对,心情烦躁得很,那人却姿态惬意,她看不过眼,捏他的脸,没有任何反应,碰到鼻子时李玩突然转身,腿跨过她的身体,手臂放在她的脖子上,把她整个人固定住。 “睡醒再搞我。”他声音低沉,半是恐吓半像邀请她,钟绿被他锁住动弹不得,只好闭上眼睛重新回到梦中。 chapter 79 早上八点,钟绿被他闹醒,一睁眼,右边吊带正被他咬下,然后沿着亲吻上肩膀。 推推他,手劲轻若飘渺,倒像欲拒还迎,李玩望着她笑,装作和她接吻,等她抬起头,他嘴唇却落在下巴上,钟绿不悦地皱起眉头,他顺了顺她的头发,低头舔上她脖颈。 下体完全裸露在光下,不知道几时脱掉了衣物,那缝隙和他相当默契,跟着他一上一下涌动,不时打开少少将他套进。 舌头滑热,他扑倒在她身上,缓缓揉捏乳房。 “想不想要我?” 又来引诱她,钟绿不说话,轻轻点了点头。 “宝贝,说话,我想听。” “我爱你。” 她后知后觉,硬度原来也可以用柔软来测量。那处动作得自然,快同心跳频率一致,理智与情感居然能同时交汇于此。 差点忘记,她向他坦白地彻底。 喘息声音变大,逐渐急剧,内壁在静谧之中加速收紧,直至包容他所有。 精子从他处射出,有一颗资质最佳,抢先和她体内卵子结合,子宫已为这受精卵做足准备,静候它附着。 样貌未看清,钟绿被迫醒来,一时懊恼,才发觉那不是真的,真正在眼前的是李玩的脸。 等一下,她刚刚做了个什么梦? 霎那血液流动变快,身体发热,整颗心怦怦跳,什么时候欲求不满到了要做梦搞他这种程度?且对方躺平,睡得规矩,对比她好像色情狂一样,钟绿急忙把自己的手臂从他身上抽开。 那几句话语还清晰可闻,竟然设定她因为这种事就轻易说爱他?这梦果然越想越不科学,破绽多多,不值得探究。 不管怎样,装作无事发生好了,反正不会告诉他被说中了。动他手臂,依旧和昨晚一样没反应,钟绿确认人没醒,偷偷亲了他一下就赶紧远离。 “想跑去哪?”李玩转身捞她回来。 钟绿感慨自己都是些什么运气,怎么她做一点点事就马上被发现,还是被抓现行那种。 “是不是你在亲我?”李玩明知故问。 “那是你在做梦。”钟绿面不改色,贼喊捉贼。 “我做梦你热成这样?”李玩咬上她耳朵,亲吻起她后背,手往下面探,“我们快两个月没做了。” 钟绿还在认真计算哪里有两个月,没留意内裤快被他扯下,“等一下,我好像怀孕了。”头脑再思考了两秒,然后自我确认,“对,是这个情况,你....” 箭在弦上,又刚刚睡醒,李玩此时一脸懵。 钟绿把那手按回他自己的突起处,“你自己消化一下,自行解决一下,然后我还要再睡会儿,嗯,就是这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加上昨晚起来一次和时差影响,她是真的睡不够觉,说完就打了一个哈欠。 过了一两分钟吧,他估计反应过来了,小心翼翼将手贴在她腹部,第一句是跟她道谢,实打实说出谢谢二字那种,第二句阐述他心情多开心,这番如获奖感言般的言论听得她内心毫无波澜,进入睡眠前覆上他的手带到正确位置,好心提醒他刚刚摸错了地方。 chapter 80 再次清醒已经十点半,钟绿随便套了件衣服,快速洗漱,迫不及待要进食,她饥肠辘辘。 李玩放轻脚步,悄悄打开卧室门,打算叫她起来吃饭。 “你醒了。” 钟绿心想这人怎么跟她说废话,“我饿了。” “嗯,去吃饭。”李玩过来牵她的手。 “吃什么?” “虾肉小馄饨。” “你包的?” “嗯。” “真的假的?”钟绿问那句是顺口兼打趣,没想到他来真的。 “就许你会包饺子,不能我会包馄饨?”李玩语气嚣张。 “这么厉害,是不是还要表扬你?”钟绿挖苦他。 “要。”李玩也学会这招,顺她的话接,回头亲她一下。 钟绿觉得自己头顶应该有四个省略号,或许还伴随着三声乌鸦叫,这行为太傻了,她不能接受,而且在家走动还和他拉着手,就算是谈恋爱也不能这样。 “你的东西在那,早上帮你收了。” 门厅柜子凹槽放着一个药店的白色塑料袋。 钟绿松开他的手,拿起袋子打开。 “是什么?” “验孕的。” 钟绿默读完盒子上的说明事项,抬头见他一脸期待。 “我先验吧。” “先吃饭,你不是说饿了?” 是的,她真的很饿,昨天晚饭就没吃什么,食物香味又诱人,钟绿此时经不起这种考验。 李玩装了一碗给她,再装起第二碗。 “我吃不了那么多。” “我自己吃的。” 钟绿表错情,刚喝下一小勺汤就被呛得猛一阵咳嗽。 “叫你吃饭别说话了。”李玩说她,在对面餐椅坐下。 钟绿不服气,踢他小腿。 “你不是早起来了,为什么现在才吃?” “等你啊。” 钟绿有点愧疚刚刚踢他那脚,“等我干什么,你不饿吗?” “所以我吃了你的巧克力。”李玩理所应当,忽视她瞪他,继续引她,“不是给我的吗?” “收礼物你倒是自觉。”钟绿咬牙切齿,后悔没有踢多一脚,她不再理睬他,埋下头把碗里馄饨吃完。 “本来你也有礼物收的。”李玩打开手机,摆到她旁边,钟绿漫不经心瞥一眼,“你之前不是说喜欢我那车?” 钟绿仔细看了配置,刚要冒光就被他一盆冷水泼至熄灭。 “你现在不能开。” “为什么?” “这是对你负责。” 钟绿气愤地站起来,收掉他面前的碗,不让他吃了。 李玩跟在她后边,把锅放进洗碗机,“我们买个新房子吧。” 钟绿继续不解地看他,“三百多平还不够你住吗?” “万一他喜欢有小花园的呢,我得先准备好。”李玩说得特别认真。 又是小馄饨又是小花园,这都什么用词?而且越说越夸张,是不是还不一定呢,钟绿现在对他的举动从疑惑变害怕,“你收拾吧,我现在去验。” 保险起见,三个牌子的验孕棒各一支,钟绿很淡定,脑袋里什么都没想。 出来时李玩站在门口等她,突然开门吓到他,钟绿也被他在门后吓到。 “两条,”她平静说完就被他抱起来转了一圈,把后半句“别高兴得太早”硬生生堵住。 “好傻呀,放我下来。”钟绿终于忍不住说出心里话,又怕摔了,抱紧他脖子。 “再不抱,怕是之后重得我都抱不动了。”李玩抱她到客厅。 “你才会胖得抱不动!乌鸦嘴!”钟绿大声反驳,却见他坐在沙发上,用手抹了一下眼睛。 早上睡醒那会儿告诉他不是还很平常地发表获奖感言吗?这会儿情绪怎么变得这么大?钟绿误以为他和自己对这件事同样镇静,她过去摸了摸他的头,李玩抱她坐在腿上。 遇到一个男生流眼泪的情况应该如何处理?钟绿没有经验,不知道该说什么,干巴巴地望着他。 “有次你说不想占我便宜,说对我不公平。”李玩把下巴挨在她一边肩膀。 钟绿安静听他说话,那次好像是被开除,她心急又惊慌地问他要不要离婚。 “这才叫占便宜,”李玩停了一下,摸了摸她的后背,“好不公平,我不能也给你一个孩子。” chapter 81 钟绿没有预想到他的想法,从自以为是到贴心体谅,震惊这转变够大。 “你这次是真的值得表扬。” “那我戒指能要回来吗?” “不能。”钟绿看着他的脸,“你扔了就是没了,这是给你的教训。” 李玩嘴角扯了下,他也要和她计较,“你自己跟我说离婚多少次了?” 钟绿自知理亏,装作听不见,又把头挨上他肩膀。 “我也被你丢开了,按道理是不是也不回来了给你当教训?”李玩见她不肯说话,继续逼迫。 “你哪有说得这么可怜?我看你跟别人过得开心得很!”钟绿记起那件事,劲头全上来,冷脸对他。 “别人是谁?”李玩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你看看,自己生活丰富到是哪一个都记不清了。”钟绿打掉那只摸她的手。 李玩神情突然严肃,沉默着环顾了周围一圈,问,“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什么不对?”钟绿也正经起来,学他看了四周一眼,没有任何异常。 “哪里在烧醋?”李玩边嗅上她脖子边说。 “酸死你好了。”钟绿一把推开他,上完厕所回来,拿出昨晚的文件给他,“你房子的钱,本金加利息。” 李玩打开,浏览了几页,放好递回她,“放你那,反正你的也是我的。” “这话是这么说的吗?”钟绿坐在旁边靠着他。 “不是吗?”李玩光顾着看手机,“你刚刚说的到底是谁?” “我不认识。”钟绿在手机上给健身教练发信息。 “那你又知道了?”李玩放下手机,抱她过来。 “你身边多的是眼线,自己小心。” “你现在是人傻钱多,你才应该小心。” “你是又想跟我吵架吗?”钟绿抬起他下巴,钱多她可以认,但居然敢说她傻。 “不想。”李玩把她的头按回自己肩膀,“你喜欢男孩女孩?” “我对性别没有偏好。” “我也喜欢随机结果。”李玩亲了亲她的侧脸。 “别动手动脚,”钟绿看了一眼时间,“我要走了。” “去哪?今天不是陪我的吗?”李玩不肯放她。 钟绿捧他的脸吻了一下,语重心长,“你二十八岁了,可以自己一个人留在家里和自己玩了。” 下午在健身房惯例运动一个半小时,强度比之前下来不少,钟绿完成得轻松,晚饭约姚姐在外面餐厅吃,她刚休假结束,准备开工。 “你是说让我合伙?”姚姐完全没想到钟绿推荐的新职位升到这个级别,天上馅饼掉到嘴里,她接得正着。 “自己当老板,收入比之前更可观。”钟绿推她上去补替自己的位置和老东家合伙。 “但我可能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姚姐惊喜之余,冷静找出最现实的问题。 钟绿笑了笑,“所以有业务指标的,挑战很大,不是百分百的好事。” 李玩电话过来。 “还没吃完吗?” “....你不是回去吃饭了吗?” “吃完了,你早点回来,别太晚了。” “现在才七点,你多跟你爸妈说说话。” “他们说想见你。” “....我快吃完了。” 钟绿搪塞两句挂断,接着和姚姐讲工作上的事情。 “家属好粘人。”姚姐打趣她。 钟绿不好意思,“喜酒没让你喝上,等满月吧。” 姚姐拿起酒杯和钟绿面前的碰了一碰,“恭喜。” “也恭喜你。”钟绿喝下一口清水。 chapter 82 晚上回到家,钟绿到书房敲敲门,她侧着头,“跟你爸妈说了?” 李玩双手在键盘上敲打,“说什么了?” 又在跟她演?钟绿瞪他。 “你不发话,我哪敢说。”李玩叫她过来。 钟绿拒绝他,“我去洗澡了。” 李玩忙完工作回到卧室,灯光都亮着,钟绿躺在床的正中间,睡得很熟。 手机扔在他那边,身体躺平,双手叠着放在腹上,少见的得体睡姿。 过去摸摸她的脸,面部表情依然乖巧,他喜欢她睡着的样子,可以任抱任亲。 帮她放好手机,李玩抱起她往那边一些。 “嗯?”钟绿被他动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没事,继续睡吧。”李玩将手盖在她眼睛上。 “啊,我睡着了。”钟绿伸手覆盖上他的,“几点了?” “快十一点半。”李玩靠在床边,另一只手在玩手机。 过了一会,钟绿在枕头底下胡乱摸了几下,“我手机呢?” “在你那边,”李玩不准她转过去,“别看了,睡觉。” 钟绿伸手遮挡他的屏幕,“那你也不准。” 李玩熄掉屏幕,拉她的手亲了一下手背,“好,我们都熄灯睡觉。” “明天去医院要早点,你叫我。” “嗯。” 早上李玩按时醒来,叫她一声,一点反应都没给他。 侧头欣赏她片刻,她眼睛闭着,睫毛顺从地盖下,他手指沿着修剪过的眉毛描过,毛茸茸的触感,真是可爱,像只餍足小猫。 不对,小猫在她肚子里。 李玩满足地亲她的脸。 他先起来洗漱,然后叫了她第二次。 窗帘自动打开,阳光全洒进来,钟绿被他吵醒,光又晃眼,不满地埋进被子里,转身背对他。 现在叫醒她要受起床气,不叫肯定会被发脾气,李玩觉得还是要坚持完成这个任务,他把被子全掀开,果然对方马上坐起来,不发一言盯着他。 李玩迅速上前讨好,打横抱起她到洗手台前,牙膏挤好在牙刷上递给她,漱口水装好放她旁边。 “我先去换衣服。” 钟绿没说话,深呼吸一下,真的嗅到一阵气味,她捂住嘴,忍不住恶心干呕。 “是你把这个香氛换了吗?好难闻。” “这就是你之前的那个。”李玩拿起罪魁祸首看了看。 钟绿捏紧鼻子凑近过去看上面的标签,真是之前那只,为什么现在会变得这么难闻? 昨天晚上是正常的,恶心只在出国那时有过,而且还是对着黑咖啡而已,今天居然差点连喝水都想吐,这都叫什么事啊。 钟绿内心在咆哮,身体出现不便变化,睡眠不够,哪里都看不顺眼,她素来好强,这种无能为力令她对自己生气。 “怎么了?”出门时李玩看她板着脸,明显不高兴。 钟绿看他一眼,还是没说话,摇摇头,拉他走进电梯。 “那靠着我睡会吧。”李玩让她挨着自己的胸膛。 他身上有一阵清新味道,还算舒服,钟绿吸了吸鼻子,双手环上他腰。 chapter 83 上车,系安全带,钟绿调整座位放低准备继续补觉。 “会不会勒到他?”李玩迟疑地看她。 “谁?”钟绿疑问地看回他,反应过来他意思,失笑,“你认真的吗?” “要不你坐后面吧?” “放心,他没这么脆弱。” 医院充斥消毒水气味,不好闻,钟绿反而没什么异样感觉,人体真是奇怪。 妇产科医生中的一个是陪杨旗产检时认识的新朋友,检查做完,调侃她。 “还跟我说是水土不服呢,快八周了这位大小姐。” “我之前真的没有任何反应,如果不是出去倒了倒时差真的一点不适都没有,至多比较想睡觉,但我平时也很想睡。” 医生说她身在福中不知福,“现在有反应了吧?反应大到你叫苦。” 钟绿想到早上,垂头丧气,“我今天早上干喝水都差点吐了。” “看你还敢叫人家没给你反应,好了,两个都很健康,妊娠反应因人而异的,你有也避免不了,回去好好吃饭,过一个月再来就能看到脸了。”走时医生拍拍她的手,“早几个月就说要备孕,现在人家来了....” 钟绿使眼色叫停她。 医生见多这种事,大胆发问,“怎么,你备孕还不能让你老公知道?” 钟绿一时无言,李玩帮她接话,跟医生道谢,拉她离开。 两人坐在车上吃早餐外卖垫垫胃,抽血需要她空腹,他也陪着没吃。 “为什么不告诉我?”李玩帮她打开一盒牛奶。 钟绿咬一口麦芬,慢悠悠咀嚼,就着递来的牛奶咽下,“告诉你什么?到时又该说我骗你了。” 李玩抽出一张纸巾帮她擦嘴,“我没想到你会这么爱我。” 钟绿没绷住笑了一下,接过纸巾咳嗽一声掩饰,冷漠道,“后悔去吧,现在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是要故意令他会错意,怀孕生育是全因爱他而来,愧疚感由他自发才会死心塌地。 “现在换我来做这件事。”李玩和她对视,情感真切。 钟绿装作不在意呵呵两声,“你说的,自己做好带娃准备。” “这有什么问题。” “我说真的,我之后要回学校读书。” 这才是前面那大段的作用吧,铺垫得这样多,但他早就做过心理建设了,有时让她也开心,觉悟早已存在。 “地址?” “什么?” “学校具体地址。” 钟绿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打开手机递给他。 “正好你可以住那套房子,”李玩递回手机给她,发动汽车引擎,“我之前在那读书住的,本来打算留给他以后读书也可以住在那里,你先试一下。” 腹中这个来到这个世界还没几个月呢,竟然连人家的大学都擅自选好。 钟绿托着腮看他开车,他表情平常,甚至带有一些愉悦。 “以为我会跟你吵架吗?”一个红灯,李玩停下来握了握她的手,“我当然会支持你做你喜欢的事情,帮你保障好大后方。” “这是不是针对我的新计谋?你这样说得我之后都不舍得走了。” “没事,航班好像十几个小时而已。” 李玩突然懂事得如同某种留守人员,他讲得越通情达理越让人怜爱,加重她内心负担。 “没这么快呢,我至少还要在这待上个一年半载的。”钟绿边安慰他边想,怎么好像那招式调转过来用在自己身上了? chapter 84 路上钟绿将消息告知许敏敏与杨旗,两人回复惊人一致,均是询问她要不要过来和她们一起,担心她无人照顾。 分别打了一长段字词解释,还没发出,对方急得直接语音拨了过来,钟绿哭笑不得。 “我早上刚去医院检查了,还没到八周。” “都很健康,放心,对,是之前那家医院。” “他知道,我跟他说了。” “不用担心,我能顾好我自己的,有阿姨啊,一直有阿姨过来的。” 不管那边说些什么,钟绿当下只管胡乱答应,未曾想过自己人生中会有对亲朋好友应接不暇的时刻,她一早做好孑然一身无所依的打算,转瞬却好像哪样都给她配给齐全。 她又情绪化了,有点想掉眼泪。 李玩在进门处蹲下帮她脱运动鞋,站起来时见她眼眶湿润。 “脱个鞋而已,用不着这么感动吧。” 钟绿垫垫脚一把抱住他,“今晚我们回你爸妈家吃饭吧。” “为什么?”李玩一手扶着她腰,一手按着门锁开门,“也行,你想回去就回去。” “这件事你先跟他们说。” “噢。”李玩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自己说?” “我不好意思。” “你还会不好意思?” “叫你说就说,哪来这么多为什么。”反胃上来,钟绿再次急躁起来。 中午没吃正餐,两个橙子一个桃加一碗车厘子说已饱腹,李玩劝不了,陪她睡了一会,然后起来处理工作。 下午三点,钟绿散着头发,抱着笔记本从卧室出来。 客厅露台玻璃门窗开着,傍晚阳光还在坚持发光发热,光线连带着人都显得温柔许多。 “你饿了吗?”李玩把桌上零食推到她面前。 钟绿摇摇头,坐下发呆片刻,见他工作认真,“把你毕业论文给我拜读一下。” 李玩没理睬她无厘头,认真问,“为什么想回去读书?” 钟绿不自觉嘴角上扬,自讽,“有钱有闲,不就最适合搞科研吗?” 李玩也被她引笑,“我发觉你之前的做法是对的,换成是我也想快点退休然后去做钟爱的事情。” “你退什么休,这不就是你喜欢的?”钟绿坐到他旁边,凑近看了看他屏幕上的内容,“这是准备在人家那地建移动通讯网络吗?” 李玩摸了摸她的头,“我想起你之前说的是谁了,是不是林佳?” “她是谁?”钟绿不明白他怎么说到这个。 “你这线人不行,这都没说清楚。” “让我看看照片。”钟绿装作要拿起他手机。 “我哪有她照片?你的都没有,浪费内存。”李玩大方递给她。 “....”钟绿懒得看,把手机摆回原位,她本来就没有很感兴趣。 “林行长是她爸。”李玩说得直白。 “所以你想搭上人家?”钟绿也直接发问。 “他是我妈的同学。” “人家明显喜欢你。” “那关我什么事?” 钟绿啧啧几声。 “早点打断幻想对大家都好。”李玩趁机将身体倒向她,“我好无辜。” 钟绿白他一眼,推他起来,“其实我留了一组人给你,但是人选不选你就看你的本事了。” 李玩沉默等她说下去。 “还想听?我咨询费按分钟收的。”钟绿手心朝上伸向他。 李玩拉过来她的手,“我一辈子都在你手上啊。” “你正经一点。”钟绿抽回自己的手前拍了一下他的手,“我之前说的都是真的,我们中介机构和你们做内部是有分别的,将我们并进去不是一个划算的规划,当然你有钱没处花我没意见,但你们现在只是转变外包那部分成本,相当于杀鸡用牛刀,所以啊,还是等你继续做大再考虑吧。” 见他还是没说话,她又补充,“相信我好吧,这次没有坑你,这方面我比你专业多了。” “我相信你啊,不过我怎么觉得这话意思是嫌弃我们规模不够大?” “你听出来了?这话意思是在鼓励你要继续努力,毕竟我只可能同甘,不可能跟着你吃苦。”一本正经开玩笑,钟绿也运用熟练。 “吃什么苦,”李玩拉她起身,“跟着我只有到点回家吃饭。” chapter 85 钟绿很忐忑,紧张之余还有不安,甚至祈祷面前这条路可以无限开下去,懊恼自己怎么一下子做出这种决定,她远没有准备好。 不是第一次见他的父母,她和徐从玉之前不愉快,后续井水不犯河水,谈不上相处,仅仅维持表面和平,和李克没有任何联系,加上李玩告诉她的那件事,对他更加排斥。 现在不一样,她不能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不可以让他在中间难做,但又没有信心一定做得到,不知道和他们将会发生什么。 “有这么害怕吗?你手心全是汗。”李玩转头,观察她这边的车镜准备停车。 钟绿不服输,“你自己也很怕啊。” “我有什么好怕的?” “你不怕的话当初怎么肯结婚?” 果然李玩不再反驳,熄火,拨出车钥匙,面无表情打开车门下车。 好吧,一不小心她又一针见血扎得他正着,钟绿主动走上前拉他的手,“生气了?” 李玩没回答,任由她拉着到门厅,自顾自地站着脱下运动鞋。 那边两个还不知道该如何小心翼翼相处,这边对他是能争取就争取。钟绿没急着换鞋,趁这边没其他人,抓紧最后时机拉拢他。 眼看他要进去,她突然上前拥抱,拦住不让他走。 “别生气了。” 李玩低头和她对视,仍然不为所动。 钟绿皱皱眉毛,她台词储备量不够,想不起这时还应该说些什么,干脆践行一贯作风,直截了当地亲他。 简单粗暴是歪理,却有用。 “别亲了,就等你们吃饭了。” 背后声音响起时,钟绿觉得自己心跳肯定停止了一秒之久。 李玩一把揽住她的肩膀往里走,大声回答徐从玉,“不亲怎么能怀孕?”,丝毫没有难为情。 很好,她又被耍了。 怀孕和谈恋爱,哪一个会更影响自身智力?虽然她两样都占齐。 未等想出个究竟,新一轮考验接着来。 被撞见的尴尬还没释怀,钟绿厚着脸皮坐下吃饭,面对着一大堆滋补品再次手足无措,她犹豫着,拿起玻璃杯饮下几口水。 “喝水干嘛呀,喝汤啊。” 徐从玉坐对面,她一举一动全在眼皮底下,每进食一口便被科普食材功效。 “吃饱了?” “嗯,妈妈你快吃吧,不用管我。” “就吃这么一点点?” “而且你中午没吃饭。” 为什么她旁边的猪说话了?有了这记补刀,钟绿在几双眼睛的审视下无奈地默默拿起放下的勺子。 吃了近年来最放肆的一餐,释放欲望带来快感的同时,善于自我鞭笞的罪恶感跟着落闸。 “刚刚好啊,来年小家伙出来,游乐场也完工了。” 李克这话说出来,钟绿不敢接。 结婚因为这个项目,她从参与者变无关人员,现在另一所有者意思疑似要和她分享成果,她从未设想。 李玩倒没考虑太多,他直言,“您这说得我们像来惦记着分家产的,以后哪还敢回?” “又没分给你!我被我孙子惦记也高兴!” 徐从玉坐在沙发上交叠着双手,看着墙上电视,“你省省吧,要是男孩指定和你儿子一模一样。” 钟绿坐在一边,托着腮听他们聊天。 一时间众人关心问候纷至沓来,身边人都对这个生命的到来反应隆重,所有隔阂都能打开,所有问题都不再是问题,而她作为母体对比着反而显得对此不够重视。 孕育,或者叫繁衍后代,真的有此种神奇功效吗?可能是她觉悟还不到吧。 chapter 86 回去第二天,妊娠反应加剧,孕吐夸张到闻到饭菜香味就发作,该症状至此延续到产前两个月才好转一些些。 试试忍住呕吐感进食,那都不可以叫做吃饭,是硬生生强迫自己将口中食物拼命咽下食道,和受刑没什么两样。 别人孕期好吃好喝,她是想吃但吃不下,脸颊反而比从前更瘦,饥饿与呕吐两种矛盾竟然能在她身上兼容,真是够反人类的。 胚胎逐渐发育长大,膀胱受到压迫,尿频也出现,时刻半夜起来几次上厕所,身体要给胚胎供给更多氧气,组织器官由此更加疲劳。 怀孕前不是没有做过心理准备,钟绿几乎将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都一一了解,但概率数字不像一眼看过那样无波澜,再小的百分率发生在自己身上同样是百分百,切身体会才知难受与艰辛。 吃与睡都不好,整个人非常不自在,脾气会好到哪里去?小小事情不顺她意便大怒,回头冷静下来才发觉自己多荒谬。 一次半夜她醒来,突然嘴馋,不管不顾摇醒他,“想吃龙虾卷。” 当时凌晨三点,不知道要叫人家到哪里给她找龙虾卷。 李玩显然不高兴因为这种事被叫醒,却仍然耐下心哄她,最后没办法,扔下句“睡吧宝贝,梦里什么都能吃到。”强硬按她入睡。 她是想发作的,气愤积聚,各种想法都上来,大力掐他手臂他也任由。 睡醒第二天终于清醒意识到错误,立刻打电话跟他道歉,然而他答她龙虾卷已经买好,跟她说没有关系,知道她比自己辛苦得多。 唉,希望下次闹他时她能想起一点这回事,虽然她记忆好像没以前那样好。 “我有什么变化?” 休息日上午,难得昨晚睡得还好,难得这会天气不错,钟绿心情舒服一点,坐在沙发一边,腿搭在李玩膝上,小碟曲奇放在隆起肚子上--这张随身携带的小桌还是蛮方便的。 他的视线从电脑移到她身上,欲言又止。 “说实话。” “你变得很容易烦躁,因为一点小事就生很大的气。”李玩在头脑搜索一番,精心挑选出一个应该能被接受的小问题。 “是吧,我也觉得。”钟绿语气沮丧,手里的曲奇都突然味道不好。 “没事,阶段性而已,我也变得更耐心些就好了。”李玩握了握她的手安慰她。 “你怎么这么好啊。”钟绿感动地要拥抱他。 又开始了,李玩在她尾音拉长时便响起警铃,因为一点事便觉得他十恶不赦,又因为一句话就觉得他好得世间仅有,两种极端在这几个月内他已经沉浸式体验。 困难有,快乐也应对照出现,好验证付出有收获的道理是真。 第二十周,冬天如约而至,第一波冷空气早早来临。 “宝贝,早。”钟绿醒了却不愿意睁开眼睛,李玩亲了她一下,再往下亲了亲她的腹部,“小朋友,你也早。” “你也太听话了吧。”钟绿感慨,看他不明就里,又解释道,“他踢了我一脚。” chapter 87 开心就是由这样小小的瞬间组成,简单可得。 倒不是说一路熬过的辛苦会因为一点开心就全部消散,值得与否不同人有不同标准,钟绿不用这个体系来衡量这件事,不管从主客观哪一方面来判断价值都应该是关乎钱的客体,而它无关。 她的心路历程同样简单,自身规划与他的需要刚好一致,所以怀孕生育,一切水到渠成,顺理成章。 与邵觉杨旗群里通话,三个人三个时差还能聚一起说说话不容易,由衷感谢移动网络发展。 邵觉突然大声喊叫,“你的钻石快闪瞎我的眼睛了。” 钟绿还没察觉,仍然托着腮看手机,专心观察屏幕里自己的样貌有无变化,被重点点名后才知道被抗议的是她。 手上钻石切割面反射室外阳光,导致镜头那端白光一道,钟绿换了个角度。 钻戒是大份开心,这件是实实在在的价值可观,没有掺杂水分,人人都会懂得欣赏。 那天生日,其实她根本不记得,床上起身,照例晨吐,洗漱结束,从卧室出来见到他还在,不知捣鼓着厨房什么。 夏日晨光当时还没逝去,空气中挥发出活力因子,到处洒落于万物,人也不例外。 “你怎么还在家?”钟绿看了一眼手机时间。 “睡醒了?”李玩俯身拿出她的杯子,“今天是什么日期?” “星期二,工作日。”钟绿平常作答,又按亮屏幕确认了一遍。 “你生日。” “噢,好像是,所以呢?” 她不当一回事,转到洗手台另一边洗手准备吃早餐,李玩拉她出来到餐桌前。 深蓝色礼盒,又是海瑞温斯顿,上次那只是常见的圆形切工,这只祖母绿型,克数也大了不少,有进步。 钟绿走近一步,惊呼,“哇,好大颗钻石。” “能不能先看看我?”李玩见她所有注意力全被那石头夺去,完全没理会自己。 对方这才往后退开一步,从上到下扫他一眼,好像才发现他单膝跪地,“你这是要干嘛?” 语气极其平静,全然没有第一眼看到钻石时的激动。 他会这样认为吧,钟绿承接着他的热切眼神。与坏人较量简单,更坏即可,与真心相见,她稍显笨拙。 没有鲜花香氛,没有装饰布景,面前唯有的是他的信物与他。 今时今日将此认作信物会不会被笑古板?她对物件价值是真的无所谓,情意不是资产投资,不需要关注它保值或跌价,本身已是矜贵。 印象中有好长一段话,钟绿没有完全记住,结尾一句不是MARRY ME,这件事她早就做了。 “在我身上,你所担心的一概没有。” 他实在会说蛊惑话语,每每令她不可抑制地动心。 吃早餐时想着延续一下浓情蜜意,钟绿过去坐在他腿上,李玩现出一脸内伤的表情。 果然两人之间的温馨不会超过一分钟,钟绿对他翻一个白眼,打他右肩一掌,站起来又即刻被他捞回按住坐下。 “我开玩笑的。”李玩把桌上牛奶拿给她,“快点吃吧,我等下还要回公司。” “啊?”钟绿转头,“不做吗?” 李玩装作听不懂和她对视,钟绿用眼睛直白告诉他,对,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天天算日期的人别扮无辜。 chapter 88 电话适时进来,揭示他现阶段确实业务繁忙,旷工是不能允许的选项。 临走前,钟绿获得他加赠礼物一份,被奚落的语言巨人认为必须展露一下自身执行力。 晚上李玩回来还不知死活地再次提起早上的事,钟绿双眼仍专注看论文,心想待会有你受的。 他洗完澡,吹干头发,手机都没有玩够十分钟就熄灯要睡。 躺下瞬间她便吻上来,轻微的,春风拂面般。 吻着吻着就感觉不对,她不止是要接吻。 撩起男人的反应轻而易举,哪需到要费心思讨好勾引?自大一句,勾勾手指他便心甘情愿地上钩。 周二下班是李玩到健身房运动的固定时间,加上白天工作,这是筋疲力尽的一天,急需休息,但钟绿不肯让他睡。 一切蓄势待发地不容拒绝,李玩不敢推开她,只能硬着头皮上。 快感抑或是窒息感多?他头脑做不了分辨,两者似有节拍般交替出现,抛上云端,继而沉入水底,一轮一轮地重复再重复折磨,没有尽头。 倒头就睡前仅有一个念头,他应该认错求饶的。这件事从来是她纯享受他出力居多,而且现在还要多一层担心怕误伤她,怎么赢得过? 第二天两人在洗手台前洗漱,李玩闭着眼在脸上使用电动剃须刀,估摸着差不多,拿起湿毛巾擦干净。 钟绿在镜中观察他,想起昨晚他秒睡的搞笑模样,又想逗他,偷偷到面前亲他。 李玩迅速往后退开一步,警惕地看着她,钟绿笑得大声。 “你昨晚不困吗?” “我白天快睡了一整天。” “....”怪不得那么有精神搞他。 钟绿对着镜子照看自己胸前一块红色痕迹,这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我在想我不在这你忍得了吗?” 大致问题邵觉也在那端好奇发问。 “你真的打算要回校读书,不是开玩笑的?” “真的啊,这个决定很明智,不然我就要被养废了。” “那你们两个岂不是要分开?”杨旗终于摆好餐碟食物,边吃边接上话。 钟绿应允,问她,“你们不也各自待着吗?我发觉我们任何时间点的情况都极其相似。” 杨旗听完被水呛了一下,咳嗽完才说,“哪有?我们才不一样,情况有本质区别。” “异地很容易出问题的。”邵觉应时恐吓。 “如果要出轨,我和他二十四小时捆绑住也没用。”时隔几个月后,钟绿对那问题非常想得开。 chapter 89 新年是和他家人一起度过,期间也新见了不少不认识的人,她依旧疲于交际,却能体面应对。无论如何都是逃不掉,责任也好负担也好,为了他也好识大体也好,人被推到一个位置,需要能屈能伸,世间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有也轮不到自己,她已足够幸运了。 婚姻中,各人付出各自退步是平常事,不然如何维持等式成立? 人生漫长变故多,长久是美好愿景,两人之间只争朝夕便好。 生产那天外面下雨,她第一次不厌恶这种天气。 疼痛从身体深处出来,没有缓解的方法,绝望的是医院检查完告知需要继续原位等待,因宫颈未开。 可能再过一两个小时,或者三四个小时,没有准确的时间,只能咬牙忍受。 钟绿躺在床上,皱眉闭眼,左手握拳,拇指指甲深深掐着食指,右手用力握住李玩的手。 每隔三分钟便似有一把一把的刀具持续一分钟进出身体,挑断一条条神经,她从来没有这么实实在在地感受痛苦,难受得说不出话,眼泪都被痛得忍不住。 护士说她心跳太快,太紧张容易大出血。 李玩在旁边也恐惧害怕,她额头冒出冷汗,和眼泪混着,他腾出一只手拿纸巾帮她擦拭。 “好痛。”刚一阵痛过去,钟绿勉强打起点精神,睁眼看他,她感觉自己熬不住就要死了。 规律运动,控制体重,对自身严格执行的标准在阵痛面前没有一点用处,刀片毫不留情地一点点切开皮肉,流出鲜红血液,一命换一命绝不是极端说法,而是最真实准确的写照。 李玩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为她做不了什么,抱抱她、握紧手,这些举动都帮助不了她。 知道生育辛苦是一回事,亲眼见到是另一回事,平日不舍得伤害到一点的爱人正被疼痛侵蚀,而他对此无能为力,那场面真是触目惊心。 自身之前的想法多自私,轻飘飘一句就说要小孩,未考虑到另一方要为此经受什么。她做出牺牲,从未对他邀功一句,这不是理所应当,他永远不能为她、为他们这个家庭承受这样的苦难。 李玩突然明白徐从玉的奔溃和歇斯底里,义无反顾地为爱人做出这样的牺牲,不求感激不被珍惜倒被背叛,换谁不会为此控诉。 钝痛从白天持续到晚上,后续越来越密集,利刃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继续加重力度,此时就算是真的用刀划割她也没有任何痛感了,将近凌晨才终于开指,麻醉打进身体将她从剧烈痛感中解救。 后续过程相对前面这段好过得多,钟绿听着医生指导用力,同时握紧他的手。 分娩结束李玩第一时间过去抱她,轻轻摩挲她的脸。 “你哭什么呀?痛的是我。”钟绿用剩余力气抬起手,胡乱地擦他的脸。 李玩控制住情绪,低下头亲吻她。 chapter 90 婴儿是个小女孩,还没睁开眼,只会哇哇大哭。 钟绿起先仅远远看了一眼,护士抱来她身边,一团软软的幼小活物,可怕的触感,无从下手,神经再次高度集中。 李玩嘴唇紧闭,严肃地看着那张因被浸泡在水中太久而皱巴巴的脸,被褥包裹住她的四肢,禁止乱动,内里旺盛的生命力却要求她用力动作,放声叫喊。 猝不及防,原来被生命的神圣征服是这样的不可抗拒。 “你来。”抱了一会,钟绿有点疲累,抬眼看向他寻求帮助。 虽然之前练习过,但抱起实物时仍然非常紧张拘束,手臂直至全身肌肉都不自在收紧,手心甚至有出汗迹象。 “哎呀,睁眼了。”徐从玉侧着头凑过去看她。 兴许是嗅觉灵敏地发现他身上气味不对,所以看了一眼,果然不是妈妈,然后哭得更大声。 徐从玉接过来安抚几下后她没有那么大的动静了,钟绿勾了勾旁边李玩的手,当面嘲笑他。 “好了好了,妈妈在这。” 最后还是回到钟绿身边才乖巧下来,可能刚刚闹累了很快便睡着,手很小,紧紧抓着一点点她的衣领不肯放。 徐从玉开心得不得了,年过半百竟还能实现先前希冀,怎能不眉飞色舞?臂弯完全属于她,赞不绝口,如要摘天上月都可满足。 原以为这已算夸张,实质远未够。 回家后才发现李玩说的换新房是必要,家里原先有一个家政负责日常事务,小朋友出生后新加了一个人专门照顾,因为没有回去住,徐从玉又为她雇了一个人,许敏敏常住加拿大照顾另一个,但也要为她尽责任,因此又叫了原先家里一个人过去。 哪一个都是不能被拒绝的存在,钟绿为难地接受好意。 李克仍忙碌,来访次数不多,满月时倒直接划拨了公司可观份额给钟绿作为监护人代为保管,涉及到他家里的事情,钟绿很谨慎,况且李玩也是监护人之一,大可转到他户头。 “有什么所谓,放谁那里都一样。”李玩完全不觉得算什么事,正认真测试奶粉温度,。 钟绿母乳少,哺育基本以奶粉为主。 “我们家小姑娘真漂亮。”另一边徐从玉又在对她自言自语。 李玩抱她过来喂奶,动作已相当熟练,“妈你还不走?太晚了。” 徐从玉看了看时间,依依不舍地和她握了握手,“奶奶先走了,明天再见,晚上要好好睡觉。” 钟绿坐在他侧边,眼睛在他和她的脸上移动,忽然笑出声音。 “笑什么?” “你有没有听到邵觉过来的时候说的话?” “她说什么?” 李玩转头看她,钟绿一一对照他们的眼睛鼻子,忍不住再次发笑。 “她说你们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我女儿当然像我了。” 刚说完,襁褓里的她即时不配合地吐出一口奶,钟绿上前用手巾擦去,她立刻不肯,在李玩怀里哭闹起来。 “好了好了,妈妈抱,闻到味了是吧。” “吃饱就不要爸爸了是吧。” 李玩委屈地把头挨在钟绿的肩膀上,和她对视,于是她又动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钟绿不知道哪里惹到她,抱起她走动了一番才乖下来,“我怀疑她是不是不想我理你,只能看着她一个人?你再过来试试。” 李玩走到钟绿身边,她眼睛真的一眨不眨盯着他,顺势亲了亲钟绿的脸,她马上有大反应要重新吸取注意力,脸都涨红。 “没事没事,妈妈亲你,妈妈亲你。” chapter 91 李玩觉得在她目前的认知里,他应该是一个满足食物自动投喂、人工摇篮兼全天候陪玩等需求的多功能大型工具。 钟绿有意当“甩手掌柜”,尽量让他们两个多接触,目的是要她脱敏,母亲和孩子之间具有天然的亲密关系,呈现出完美的排他性,先天性质不可变,后天只能在量上下功夫。 见她快要睡着,钟绿放低声音叫身边一个家政喊李玩来抱。 “抱好了吗?我放手了。” “好。” 熟睡中的婴儿没察觉出怀抱已被顺利调包,钟绿放轻动作摸了摸她的脸颊,那上面还有刚刚为不能独占妈妈而激动的红,禁不住在此为她落下温柔一吻。 “我的呢?” 本想无视头顶声音,插科打诨糊弄过去,抬头却见他眼睛里的红血丝,和她如出一辙。 少年时从未设想未来一天会拥有为自己奋力的人,生来以不麻烦人为处世信条的存在居然也获得了珍爱,还是两人份。因身高差距,钟绿以同样的动作扶住李玩的左脸,极缓慢靠近,轻柔地触碰他的嘴唇。 如果可以,但愿自己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温柔能如数全奉献给他们两个。 洗了澡出来,李玩已经把她放进她自己的小床里,床放在他那一侧。钟绿坐到那边默默观察了一会,李玩坐正了身体,伸出一只手抱她的腰,上半身的重量压在她背部,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处理工作。 “抱了她这么久还没累?” “抱你的还没有。” 钟绿转过头,双手捧起他的脸,抚摸着眼睛下的皮肤,注视那黑眼圈,夜晚起来喂奶是他的任务,佯装恼怒道,“还不快睡觉。” 李玩放下手机,将脸贴近她,“心疼我了?” “....我怕你妈妈白天过来看见说我虐待你。”钟绿拍了拍他的脸,起身关闭卧室的灯。 早餐是番茄牛肉刀削面,阿姨的面食手艺十分劲道。 孩子照例留给李玩在喂,钟绿装了一碗面,吃了几口,香味对他有点残忍,于是换坐到他旁边,也帮他装了一碗。 “你自己先吃。”李玩叫停她。 “张嘴。”钟绿夹起一筷子强硬送到嘴边喂他,吃完一口又帮他拿纸巾擦嘴,“我这服务还到位吧。” “我想喝水。” “马上。” 被抱着的小朋友慢慢吃着奶粉,东看看西看看,钟绿抓到她开小差,拿起她两只小手要她自己抱着奶瓶。 “她还不会。”李玩帮她开脱。 “不会就学呀,多让她自己来就会了,你不能太惯着她。” 门厅响起开门声音,这时间应该是徐从玉来了,果然下一句话就走了进来。 “甜甜起来了吗?” 钟绿听到这个小名有点头痛,真的太那什么,没法想象自己女儿叫这个,但徐从玉确实对她非常上心,奔放情感的表达寄托,而且只是个人叫法并没有干涉其他,钟绿尝试着去理解接纳,就当是给老人家讨个欢心。 法律上的名字单取一个愉字,不带有多高深的涵义,仅是最简单朴实的人生所望而已。 chapter 92 姓氏上和他父亲有一点点矛盾,不大,孩子跟怀胎十月辛苦生育的母亲姓,天经地义。 钟愉小朋友学会走路是在一个休息日的下午,那时已经搬进新房子,家里日常来访人员激增,亲朋好友来了一批又一批,四个家政阿姨也要妥善安排好,特别是小朋友的物品,买来的和送来的各个阶段的衣服玩具食品堆满了原来的房子,钟绿看着杂物房般的家十分无奈,迫切需要更大空间装置新增物品。 最喜欢新家的是钟愉,大房子让她的游戏玩得更开心,毕竟一个人拥有好几辆婴儿车,绝对需要大面积,花园不像之前的房子需要下楼与人共享,游泳池也是她专有,钟绿同杨旗讲起也被笑说她是天生公主命。 李玩已经复工了一段时间,上班前下班后与休息日的时间全留给她,女儿还是最粘妈妈,但已经知道要玩具吃零食出去玩这种情况下应该找他。 钟绿睡醒午觉走到会客厅进门处时,钟愉刚学会自己走路,看见她,犹犹豫豫地朝妈妈张开双臂摇摇晃晃地走来,剩下的几步速度变快,一把抱住钟绿的小腿,脸上是等待表扬的神情。 “妈妈。”她小小一团,脸颊鼓鼓,甜甜地喊人。 小孩子确实是可爱天使,在不哭闹的前提下。 钟绿蹲下想亲亲她,未等她动作,钟愉更快地伸出短短的手臂搂住她的脖子,率先在她脸上大力地亲了一口。 “妈妈脸上都是你的口水。” 钟愉还听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害羞地把脸埋在钟绿的怀里,拒绝被抱起,急于展示新学技能,再次自己走到李玩那边。 半路不稳跌倒在垫子上,张大嘴巴闭上眼刚要大哭,钟绿跟在后面及时把她拎起,“没事,不用哭,不痛的。” 李玩挽上她的裤子和衣服,查看有无伤痕,钟愉呆呆看着他紧张的表情,另一个神情自若,坐在旁边吃苹果。 注意力被成功转移,她挣脱开李玩的手,走到钟绿面前,眼巴巴地看着面前的红色苹果。 钟绿削完皮,切下一大块,钟愉迫不及待拿起。 “你那个太大块了,给你爸,妈妈给你切小一点。”说完倒被她一下子怼到嘴边,钟绿张口咬下,“你对妈妈真好。” 钟愉又朝她不好意思地笑,继而伸手到另一边拿起一条递给李玩。 “你有点过分了,让我吃苹果皮。” 钟绿跟着女儿无情哄笑,将碟子摆到她面前,“他不高兴了,快去哄哄他,不然没人陪你玩了。” 钟愉从中精心挑选出一块,献宝似地送到他面前,李玩伸手要接,她不给,一定要亲手喂到口中,等他吃下,还用双手拍了拍他的脸才跑开。 “你手上都是苹果汁。” “她这是太爱你了。”钟绿拆开一包湿纸巾帮他往脸上擦,见李玩一脸你明明就是在幸灾乐祸的表情,又学钟愉那样拍了拍他的脸,语气真诚,“真的,你这是甜蜜的烦恼。” 李玩顺势拉下她到自己腿上,用力压住她双手不让动,“甜蜜的烦恼?够甜蜜吗?” “我这是在帮你啊。”钟绿望了眼远处的女儿,她沉迷于乐高世界,无暇理睬任何人,张嘴要喊她,却被他吻下来。 电脑新邮件提示音进来,李玩咬了她一口才放开。 “你妈妈今天怎么这么早回去了?” “她说要跟谁出去,买什么东西吧。” 说到买东西,钟绿看着周围散落一地的玩具,积木、玩偶、汽车模型哪里都是,另一边还堆着好几盒新买的未拆开,她拿起距离最近的一辆,感觉熟悉,好像结婚时在他家见过。 “说实话,是不是你自己想玩?”钟绿怀疑地看他。 李玩漫不经心扫了一眼,装作沉迷工作,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chapter 93 晚上洗漱完,钟愉不肯乖乖入睡,缠着钟绿要继续玩耍,钟绿在原则问题上绝对不惯着她,能让她撒娇就得逞的人还忙于工作,不能来给她当救兵,于是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什么都不干纯耗时间。 “睡觉吧,你困了。” 快要闭上的眼皮又被钟愉强制睁开,眼睛委屈地对着钟绿,执着地继续做抗争,像一只小豹。 钟绿无奈地拉她过来抱住,亲了亲她的额头,轻拍她的后背,“妈妈抱着你睡,好吧?” 她的五官真是和他十分相似,她的基因只显示在她肤色上,个性现在还不太明显,有时像他有时像她,倒是非常会讨人欢心,爷爷奶奶那边自不消说,来往的亲戚朋友也是个个称赞羡慕,看得出不只是客套话,活生生一个“别人家的孩子”,不知道长大会是怎样呢? 想到长大又是一件非常遥远的事情了,她小时候便是如此觉得。 以后的小钟是你了。 李玩出来见到一大一小双双在沙发上睡着,钟绿端坐歪着头,小的躺在她腿上,头靠着她的手臂。 幸福是不容易也不难的事,需要物质保障和情感支撑,两者比例十分因人而异,没有设定的标准程度。他父母两人那时候拥有的财富剔除掉通胀影响比他现今更具优势,住的房子更大,但归终没有呈现出同样的家庭温情。 物质可以作为补偿,却是边际递减那种,达到一个平衡点再增加反而减少效用。 由此要嘉奖长大这一件事,人因此获取能力,被赋予勇气,主动掌握接受与付出两个面。他爱她,爱她们,那是对自身情感缺失的一种自我抚慰,不长大是做不到的。 碰了碰钟绿的脸喊醒她,从她手中将女儿接过来,抱起回到她卧室。公主抱也不会醒是专属小朋友的独特技能,以同样动作抱另一个大人时,对方立刻便睁开眼睛。 晚上九点,钟绿没打算这么早睡,继续留在沙发眯了一会眼倒被他抱起,不用自己走路,她乐于偷懒。 “帮她盖好被子了吗?” “嗯。” 她动了一下调整姿势,两只手环着他的脖子,头靠在肩膀上,李玩将她身体往上带了带。 “我重吗?”钟绿侧着头看他的左脸,用手指捏了捏那边耳朵。 李玩顾着看路仍不忘挑时候惹她,“我臂力和核心力量都很不错。” “....现在是给你机会夸我,不是让你自夸。”卧室门口,钟绿伸手按开灯,出手掐他脖子后被扔到床上,她弹起一下,他顺势挨上来。 “好软,”李玩拉低她衣领,大半个胸部露出来,“是这样夸吗?” “你好色情。”钟绿打掉他的手,又想挡住他的脸,他眼睛看她相当赤裸,“你不会还想要一个小孩吧?” “有她已经足够,我想要你。”李玩拉开她遮挡的手,吻上她嘴唇。 新鲜感也是一种玄幻,花样玩过,常规常体验,不知灵丹妙药是身体本能还是灵魂契合,总之他们对彼此依旧具有强烈渴求。 chapter 94 她怀孕时嫌不方便剪短了头发,如今已经可以扎得起来,光泽在此黏附,十分漂亮。 李玩将她散在胸前的头发拨开,一丝不苟,少许唾液在口中分泌,他不着痕迹地咽下,突出的喉结将此出卖。 “我要脱衣服了。” 被强硬按下神经兴奋而发出的低沉声音,听起来友好,不过不是意见征询,仅是行为告知,他对付她的恶趣味。 如扑蝶般,和他的发生是妙不可言的享受。 要知道在这件事上技术与硬件皆不行还敢自信发问爽不爽的男性大有人在,但他,无论再急迫也会花心思照顾她的体验,如此奉献精神,应被衬托为其中典范。 他继续慢条斯理地进行亲吻,一手伸向床旁边柜子,轻车熟路拉开抽屉,意外地摸了个空,不死心又重新探了一遍,盒子是空的。 钟绿见反应不对,转头看向那只手,再看回他,“没了?” 李玩尴尬地摇了摇,和她意味深长地对视,对方完全不买账,眼神坚决,叫他想都别想。 “现在是不是很想结扎?”钟绿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他挫败地趴在她身上一动不动。 李玩烦躁地咬了她胸上一块肉,此举只会令自己更难受,他语气懊恼,“怎么这么快用完了?” “不应该问你自己吗?我可不需要用。” 他叹气,“我们应该住回原来的房子,楼下就有便利店。” “你这样,”钟绿曲起腿碰触他胯下,“确定你出得去?” “那边送上门也比这郊区快。” 新住进来时赞人家清净,现在倒嫌弃偏远,钟绿觉得他愤愤不平的样子好笑,劝他自己解决保命。 李玩静了一会,突然来了精神,翻身起来,“好像浴室那个柜子还有。” 接下便是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估计哪一个柜子都被翻了个遍,然后水声响起。钟绿卷了被子,玩了手机一会,他还没出来,套起件上衣去浴室查看情况。 “这盒好像还没开。”钟绿递到他手中,放回那空盒时在抽屉最里的无意发现,“就在那个柜子里。” 李玩洗了脸几次,面上还有未擦干水珠,“我刚才怎么没看到?” “我怎么知道?你色欲熏心蒙眼了呗。” 钟绿抱着双手看完戏,转身要走,李玩抓住她手臂。 “你穿的是我的衣服。” “那又怎样?”她那件不知道被他扔到哪里去了,懒得找。 “脱了。” “你帮我。” 李玩惊讶,照理她不会乖乖听话。 “不要吗?” 他不能拒绝。 光线充足,甚至有点闪眼,让人眼睛不能完全睁开,大脑浑浊得似宇宙原始,是在她身上感知的熟悉眩晕感,但拥抱、亲吻与进入的皮肉触感非常清晰,器官完全清醒,不过人为作祟。 进入只是最浅的表面描述,事实根本不是他能主动的行为,恰恰相反,是自己被她据为己有,所有快感均来自被她需求,从深处出来的非常强烈的需求。 他们作为单一生命体,各自早早抛掉不实际幻想,莫名结识相处,因此紧密结合,非常意外中的意外。 “我要回去上学了。” chapter 95 果然表面乖巧又是她一贯的补偿方式,她的反应再一次伴随极好与极坏出现,李玩感觉自己即将因此得PTSD。 “嗯。”他迟疑了很久才出来个语气词,摆明不开心。 “我跟你打过预防针的。”判断要通过面部表情来做,但他以刚才的姿势趴着,钟绿只好激他,“怎么?这么久还没厌烦?” “你看厌我了?”李玩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 “有点,”钟绿答完用手掩饰挡不住的笑意,“受不了你。” 李玩用力压下她大腿,额头抵住额头追问,“哪里受不了?” “你好烦,”钟绿闭上眼睛,和他亲近还是觉得羞耻,“现在跟你说正经事。” “你自己说过床上不能谈正事的。”李玩也学她闭起眼,亲吻她的眼睛。 自私因子瞬间跳出来,想让她再怀孕好绑住她不让走,但他不会这样做,真正爱人绝对不会叫人放弃自己的权利。 这份内心独白要被钟绿得知肯定要翻白眼,说的什么东西,这一天天的根本没少折腾她,估摸大半年的量都被剩下的日子预支完还敢在此大言不惭。 值得赞赏的唯一点仅助于加快她身体恢复速度,被迫加倍运动,看起来比之前状态还好一些,怀孕真的非常摧残人,钟绿花费心力足足大半年才回到生育前的身心资质,这还是在家里有四个阿姨帮忙照顾起居与当“甩手掌柜”的情况下,自己都觉得夸张。 幸好女儿懂事,虽然喜欢缠她,但摸熟了她的脾气,很少跟她哭闹,钟绿日常一边陪她一边进行学业准备,还算是她有本事平衡得了。 脱敏很成功,而且钟愉已经开始上一些基础课,艺术世界的姿彩多少分走一些对妈妈的关注,暂时对她出去一事接受度良好。 小朋友明事理,反而是大人和她闹别扭。 钟绿起先跟钟愉说要隔120天才能见上面时,她和李玩一度持续情绪低落,随时要落下分别眼泪,换成4个月能见面的说辞就即刻阴转晴,4比120小很多,目前她的概念里只学会比较数字大小,没有单位之分。 李玩无奈地看着女儿朝他眨眼,手指笨拙地比划出四晃到他面前,和钟绿一起哄他开心。 他勉强一笑,亲了亲钟愉的脸,伸出手臂紧紧抱住她们两个。 走时是司机开车,钟愉留在家中有徐从玉看着,李玩送她。 特意选的周六,为了他方便,天气也相当好。 以前机场路上来去都是她和司机两个,现在竟也能体验一次靠靠人的肩膀,不错的感觉,至少比车座后背多点温度。 回顾这几年时间发生的事情,试问开始有没有想过自己会拥有如此人生赢家般的局面?当然,她可是最讨厌的小组作业都能成绩出色的人。 钟绿握紧了他的手,以后辛苦了,带一个精力旺盛的活蹦乱跳小朋友绝对是体力活。 “不准不想我。” “我圣诞节假期就会回来了。” 安检完钟绿才记起袋里戒指忘记还给他,考虑了很久,决定为他破例一次,最后还是戏剧化地留在了自己身上。 她原本想发信息给他,却浏览到陈曦个人主页的新照片,候机时间充足,钟绿一张张点开。 他是懂她心思的,当年回复的那个问号已经替换成领悟,公司职工中的女性面孔增加不少,然而下一张令人心情复杂,当年那个21岁,钟绿记不起她的名字,看样子已经开始共同工作了,分别前的最后对话在这刻仿佛带有一语成谶的意味。 两天前钟绿电脑开着留在外面沙发,上完厕所回来见李玩表情微妙,页面提示新邮件一份,来自那个穿明黄色短袖的男生。 他一定是看了,不然刚才不会犹豫着还是问出口,“没有旧情人在那边吧?” 她一下子想到邮件的事,朝他大方一笑,“你的才是旧相识,我的是新情人。” 明明当是玩笑话,但总好似被分到预言列。 钟绿苦笑,按熄手机屏幕。 新的考验,好像才刚刚开始吧。 (完) 答疑 #1 问号在哪 【他是懂她心思的,当年回复的那个问号已经替换成领悟,公司职工中的女性面孔增加不少,】chapter 95 【钟绿:你公司好多男生。 做技术的公司,确实理工男更多。 李玩:? 钟绿没再回。】chapter 22 #2 他们是谁 “当年那个21岁”是72章当时开21岁生日会和李玩合照的林佳。 “穿明黄色短袖的男生”是73章钟绿电梯偶遇要邮箱的男生。 “陈曦”是74、75章被家里安排来李玩公司体验生活疾苦的大小姐,见钟绿能对付得了老板而和她交朋友。 钟绿在加拿大邵觉处无意中看到生日会合照后,飞到波士顿还在介意这件事。 ①她从来都不过生日,却唯独这次这么清楚地记得自己27岁; 【27岁生日要到了,又和上次有什么不同呢?她没有年龄焦虑,只是会感慨时间流逝,得到的与失去的还是一样多。】chapter 73 【钟绿其实不过生日,她觉得有什么意思呢,但钟堂要她过,她也不能不过。】chapter 14 【那天生日,其实她根本不记得,床上起身,照例晨吐,洗漱结束,从卧室出来见到他还在,不知捣鼓着厨房什么。】chapter 87 ②因怀孕身体出现不适,她懊恼的第一反应是立马回想起自己当初21岁时的光景和林佳比较; 【这趟出去哪里是放松身心,分明是打击自我主题行程。 钟绿在心里骂了句脏话,身体激素变化哪里是自我意志抗争得了,她21岁时一天三杯美式也不心慌,通宵又早早去上课简直轻而易举。】chapter 73 ③最后留邮箱还是因为这点,一是对林佳的对抗心态,那男生错以为她还是在校生,一是对李玩的报复心态,你有21岁我有不到20岁。 【“啊?”钟绿反应过来他将自己当成在读学生,“不是,我已经毕业了。”】chapter 73 【保存联系方式总好像抱有定时炸弹,她抬头看了一眼,断定他绝对不超过二十岁,这炸弹剂量估计要加倍。 最后留了一个邮箱地址,不要怪她,要怪就怪那照片上的21岁生日几个大字的充气气球太扎她眼。】chapter 73 #3 结尾顺序 分别前两天,钟绿的电脑放在外面沙发,她去上厕所时有新邮件,那个偶遇的男生发来,李玩看到了,以为是她以前的男朋友。 分别时,李玩就这件事装作开玩笑问她,“没有旧情人在那边吧?” 钟绿意识到他看了自己的邮件,故意怼他,“你的才是旧相识,我的是新情人。” 安检完,钟绿发现手袋里的戒指忘记给李玩。 候机时钟绿打算发信息给李玩,却看到了陈曦的照片,林佳原来现在和他一起工作,在此之前她完全不知道。 #4 哪个戒指 【她调整呼吸,拿出个蓝不蓝绿不绿的盒子,动作迅速一把塞进他手里,脸上挂着营业微笑,用轻松语调说出HAPPY BIRTHDAY,如同早上出门见到邻居说一声MORNING一样礼貌随意。 李玩一愣,“你不是不过生日?” “你过呀。” 毕竟连自己的生日都不过,她不记得也再正常不过,可是她记得。 “送婚戒当生日礼物?”李玩打开盒子,看到那颜色就知道是什么了。 “不是婚戒,就是个戒指,”钟绿把它拿出来,“就是挺好看的我就买了。” “好看?”李玩抓住她另一只手,那上面也有一只同样的。 “对啊,所以我也买了。”她不着痕迹地把手收回,粗鲁地把戒指套上他手指,“不知道合不合适呢?这个巧凑对了,刚刚好。” “这事应该我做。” “放心,钻戒肯定留给你买。” 钟绿及时刹车,自己怎么这么顺嘴,尴尬笑笑,不再讲戒指的事,拉他到桌前,“你还吃蛋糕吗?”】chapter 39 【钟绿玩他手上的戒指,“你昨晚没带套。” “我想要个孩子。”李玩把手覆在她肚子上。】chapter 41 【慌忙中,戒指卡着袖口,险些将衬衫扯烂,忽然生出后悔情绪。 是不是一开始就做错?如果他一早告知想法,她定不会贸然接受。 铂金显得好刺眼,似在嘲笑她当初多愚蠢。】chapter 46 【洗手台上留有戒指一个,光秃秃的和大理石相触,纸巾或布都没有给它垫一垫。】chapter 70 【行李箱少了一个,洗手台上那天他放下的戒指保留原样,旁边还放着两个,一个和他的同款式,一个带钻石。】chapter 71 【“我戒指呢?”李玩在洗手台原处找不到,出来问她。 “你自己扔了,问我干什么?”说到这个钟绿就起火,开口问她要的是他,自己脱了扔了的也是他,现在还有脸来问她!】chapter 77 【“那我戒指能要回来吗?” “不能。”钟绿看着他的脸,“你扔了就是没了,这是给你的教训。”】chapter 81 【安检完钟绿才记起袋里戒指忘记还给他,考虑了很久,决定为他破例一次,最后还是戏剧化地留在了自己身上。】chapter 95 以上都为同一对戒指。 钟绿想通之后就直接送了婚戒,那是他们之间第一个确定关系的共有实物,第一次在此谈到了孕育后代,她一开始就走了自己那四十九步,而李玩表现了那么多喜欢与爱,给钟绿的钻戒是收到这个戒指之后才送出的,还是因为道歉,他比钟绿谨慎得多,所以每次争吵钟绿都怀疑自己错了,不仅第五十步落不下脚,还应该继续往后退开几步才对。 这对戒指是她的承诺,李玩认为离婚二字不可以对他开玩笑,钟绿认为这个同样不可以对她,但李玩不要的时候她还是打了电话去问清楚,然而得到的回复就是她那已经走完了的五十步(和他之后再无利益纠纷不用再吵了+决定要孩子)完全错了,去公司还钱她是真的打算分开,认为他们之间已经没有感情可谈,和好时她迟迟不想给出戒指就是又怕自己像开始那样走得太快,过完后面那段时间她才重新确认可以给他了,只是结尾的事再一次提醒她和他的步数都还没走完。 #5 预言 【回顾这几年时间发生的事情,试问开始有没有想过自己会拥有如此人生赢家般的局面?当然,她可是最讨厌的小组作业都能成绩出色的人。】chapter 95 【他一定是看了,不然刚才不会犹豫着还是问出口,“没有旧情人在那边吧?” 她一下子想到邮件的事,朝他大方一笑,“你的才是旧相识,我的是新情人。” 明明当是玩笑话,但总好似被分到预言列。 钟绿苦笑,按熄手机屏幕。 新的考验,好像才刚刚开始吧。】chapter 95 丈夫有钱有能力,孩子乖巧聪明,自己实现财务自由,拾起兴趣,哪里看起来都是非常体面的生活,钟绿在去机场的路上回顾这几年,自信地得出人生赢家的结论,分别前才发现他们的五十步远还没有走完,林佳和偶遇的男生都是各自考验的一个代表而已,以后的人生仍会同以前一样不断涌现出新挑战,现在就得出赢家结论未免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