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卧底以后》 再也没有喻书文 我刚提溜着街角那家肥仔强螺狮粉走过楼下小卖部的时候,就被翠姑娘拉了进去,她绑着两条油亮的辫子搭在胸前,随着动作一甩一甩的。 “咋了?”看她鬼祟的样子,我不禁也低了声音问。 翠姑娘食指指头往上戳了戳,说道:“你家来了叁波人了,眼瞅着在门口磨蹭了一个小时才走。” 翠姑娘人如其名,大眼睛双眼皮,一头翠发,说话也脆生生的,直肠子一个,是小卖部老板的乡下侄女儿,二十来岁的年纪,来城里一边读技术学校一边帮姑姑守着小店。 自从跟我混在一起,有时候也会帮我留意催稿如催命的编辑,给我打个小报告什么的。 最近我总觉得犯了太岁,前几天刚结了稿费就把人车给蹭了,我和小电驴倒是没啥事儿,瞅着那值钱的车牌,心里一梗,心想着还不如自己先一头晕过去。 赔钱是必须的,到手的稿费就这么填了进去,还欠人不少,车主是个人物,坐在后排愣是没下车,全程由司机处理,保险公司来了又走,最后我像杨白劳卖女一样,签字画押把自己给卖了,顺便还留了个电话。 “我编辑没来?” 我睡到日上叁竿,想着好久没出门就拾掇拾掇在这条步行街走了一圈,美其名曰采风,日落西山才拎了晚餐回家。 “来了,刚走不久,敲门敲得老响了,我看那样子,悬。”翠姑娘摇摇头,辫子扫在我的脖子上,痒得我缩了回去。 看样子编辑大人是气急败坏了,我掏出静音的手机,果然未接来电几十个,无一例外都是同一个号码。 微信上的红色数字都99+了,我找到备注叫夺命掌门的人,只看到最后一句话,【老子不干了!!!!谁爱干水干!!!!】。 错别字和感叹号能猜到她是以一种多么暴躁的心情发的文字,我摸着自己的心抖了抖,翠姑娘问我怎么了。 我只能笑笑,说:“小事儿,又要换编辑了。” 翠姑娘看着我,大眼睛满是担心。 “来来来。”我把人扯到收银台旁边的小矮几旁,从打包袋里摸出两个塑料碗和两双筷子,“咱们一边吃一边说。” 螺狮粉臭归臭,但吃起来香啊,油汪汪的米粉嗦两口都是享受。 我嚼着加的豆腐果,问翠姑娘:“另外两个人呢?又是谁?” “我都不认识,第一个瞅着是个大叔,有五十来岁吧,长得挺正直的,也高大,在你门口站了有十来分钟,下来买了包烟就走了。第二个人……”说到第二个人,翠姑娘眼睛放光,顾不上吃粉,放下筷子跟我形容,“郁姐,我就没看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跟电影明星似的,瘦高瘦高的,二十来岁的样子,特好看!” 第一个人我能猜到是谁,第二个人我倒是没有头绪,我夹了一颗花生扔进嘴里,嚼吧嚼吧,笑她:“你就吹牛吧,电影明星能跑我们这小地方来吗?” “诶,你可别不信,我偷偷拍了张照!”翠姑娘拿出她满是划痕的二手智能机,找了照片出来递给我。 “这座机的像素真是难为你了……”我看了一眼就说不出话来了,心沉入了谷底,那边翠姑娘还在洋洋自得说着话,我已经听不进去了。 纵使像素堪忧,但还是能看出照片里的人身材修长,个头少说也有一米八以上,剪裁合身的西装勾勒出他姣好的身材,身高腿长,窄腰宽肩,照片只拍到侧脸,却也能辨别出那分明的五官和有棱角的下颌线。 因为太熟悉,以至于我只要一眼就能认出这个人,管越彬,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顿时胃口尽失,饶是翠姑娘在身后叫我,我都充耳不闻,叁步并作两步,踩着硬邦邦的水泥阶梯跑回了家。 大门猛地关上时,我恍若隔世。 想关上的那扇记忆大门,却由此打开。 我是一个身份特殊的人,在我的前26年,我的命不属于我自己,我把她卖给了国家,在我十六岁还是花季少女的时候,毅然接受唐叔叔的提议,以卧底的身份,潜入了当时最大的毒枭帮派。 而管越彬,就是帮派首领的独子。 “怎么会?”我喃喃自语,冷静不下来,我过了四年悠闲自在的生活,管越彬的出现,无疑是打破这镜花水月的重锤。 想到翠姑娘提到的第一个人,我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电话。 那头接通的很快,一个嘶哑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喂?” 听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我竟然有些颤抖,“喂……是唐叔叔吗?” “璇子?是你吗?”那边很惊喜,“你终于联系我了!” “唐叔叔,我们见一面吧,我知道你今天来找我了。”我捏着手机,强压下心头的情绪,我本不想再与过去有任何牵扯,但唐叔叔和管越彬的出现让我不得不做另外的打算。 跟唐叔叔约定好地点,我去浴室洗了把脸,镜子里的我脸色苍白,噩梦般的卧底生活,是我不堪回首的往事,当下却又不得不去面对。 约定的地方并不远,走过街角,过一个红绿灯就是那家咖啡馆。 唐建中唐叔叔坐在靠窗的位子等着我。 “唐叔叔。”我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看见我,他有些惊讶,“璇子,你的脸。” “我整容了。”他的反应是意料之中,我平淡地说着,就像是说着今天吃了面包一样,我看见他的错愕,摸着自己的脸,“医生技术还是不错的,也看不出什么痕迹。” “我来找你,是帮你申请的补助下来了,这些年实在是辛苦你了。”他拿出两个信封,鼓鼓的,推到我的面前,未封口的信封能一眼看到里面厚厚一迭的人民币。 我攥紧了手,故作自然地把信封放进包里,向他道谢,最后还是提到了重点,“我见到了管越彬。” “你跟他面对面了?”唐叔叔一怔,紧张起来。 我摇头,他松了一口气。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当年我诈死逃离是非之地,来到这个小城市,完全都不想去打听任何关于管家的事情,所以对于管越彬如今的情况,一无所知。 “他父亲管致群落网后没多久,他就被送出了国,我们查过了,可能是因为独子的原因,他并没有让他插手帮派里的事情,户口也是落在他小姨那里,可以说是除了血缘关系,他被摘得干干净净。”唐叔叔说。 “管越彬打出生起就在他小姨家里长大的,小姨去世以后,管致群就让我去照顾他。”我想起管致群鲜少展现出来的温情,也只是在面对管越彬的时候才会展露出来,这也是他的弱点。 “我会帮你查一查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看出唐叔叔迫不及待想帮我做些什么,但我并不想跟警方再有更多的牵扯,拒绝了他。 “我现在不是喻书文,世界上再也没有喻书文了。” 作者有话说: 新文求收藏求留言!! 新编辑是管越彬 夜晚是我的赶稿最佳时间,夜深人静,窗外间或传来几声狗叫,我捏着数位笔在板子上无意识地乱画,回过神来发现我把男主的脸画成一团乱麻,点了撤销键,我把笔丢在一边,捂住脸往后一靠,烦躁地乱蹬腿。 我拿起手机,暴躁夺命掌门人依旧还没有回复我对新编辑的疑问。 四年的时间里,我重拾自己的画笔,走上了少女漫画家的路。 刚结束完一部连载,反响还不错,出书的事情已经提上日程,最近正在修改一些连载中注意不到的情节BUG,不连贯的语句。 不过【夺命掌门人】催的还是新稿,我一时灵感枯竭,无法找到新的题材,编辑催得紧,我脑子里更是冒不出任何想法,一直僵持到编辑撂挑子。 翠姑娘睡得早,早在十点就跟她说了晚安,现在已经凌晨叁点了,编辑明明在一分钟前发了一条在酒吧钓鱼的朋友圈,竟能无视她的话,可自己惹这位生气,现在也不敢打电话过去质问。 没想到那边就打了电话过来,电话那头闹哄哄的。 “编辑大人!您老终于舍得回我电话了!” 那边冷哼了一声,强烈的鼓点逐渐减弱,有水声冲刷,应该是走到了洗手间,“我哪敢不回您电话呀。” 夺命掌门人叫缪(miu)清婉,跟她的火爆性格倒是不搭,大波浪御姐范儿十足,但为人也很仗义。 “哎哟您可别折煞我了,我这小命可还攥在您手里。” 缪清婉话不多说,交代了接下来的工作,出书的事还是她在跟进,新书杂志社安排了新的编辑来接手。 “新编辑是个大帅哥,要不是老娘不喜欢弟弟,还真是便宜你了。” 我都能预想到她在说这话的时候撩了下她的大波浪。 我催缪清婉赶紧去挖鱼塘,连忙挂了电话。 心里总是有不安萦绕在心头,听说是个大帅哥,我脑子里不禁浮现起管越彬那张脸,但一个太子爷跑来小小的杂志社当编辑,这也太离谱了吧。 但事情就他妈离谱! 我蓬头垢面打开门看见阳光下的管越彬时,我承认心跳加速了,然后我慌了。 十八岁的管越彬,阳光帅气,拉着我跑到篮球场,站在叁分线外一脸激动地问我,如果他投中叁分球,我能不能答应他一个要求? 他的小心思我能不知道吗?我双手抱胸看着他,视线让他开始紧张,说话都吞吞吐吐起来。 “书文姐,你……你答不答应呀?” 逗得差不多了,我点点头,他的篮球水平我其实知道,叁分球投进去绰绰有余。 但老天就爱开玩笑,那颗篮球在篮板上弹跳了几下,擦着球网掉了下来。 管越彬欲哭无泪,委屈巴巴地看着我,我无奈地耸肩。 他求了我很久给他第二次机会,我告诉他,等他高考完我再跟他第二次机会,他笑得很开心,灿烂了那个下午,但他没能等到机会,我就不再是喻书文了。 “你好,我是新来的编辑。”二十二岁的管越彬微微点头,穿着白衬衫和黑西裤,袖口挽到上臂,春日的风扫了进来,吹皱了一池春水。 我捂住心口,往后倒退了几步,留下一句随便坐就奔进了洗手间,看着睡眼惺忪的自己,一脸的油光,头发睡成蓬乱状。 OK!OK!这样他绝对认不出来。 在管越彬的印象里,喻书文是一个随时随地保持精致的女人,现下我这个样子,怎么也不会联系到一起。 迅速洗漱完毕换了衣服,我端了杯水给他,管越彬文质彬彬地坐着,站起来接过水杯谢谢我。 “璇玑老师,我叫管越彬,主要负责您新书的运营。”他说明自己的来意,“不知关于新书的初稿,您是否有了想法?” 我看着管越彬就有些心虚,脑子里都是自己卧底的事情,脱口而出就是卧底两个字,说完自己也惊呆了,这个猪脑子,四年悠闲时间过多了,把脑子也过傻了吗?我懊恼地捶了自己的脑袋一下。 “卧底?是哪种卧底呢?”管越彬展现了自己的专业素养,面对突然抽风的我表情竟然没有一丝裂痕。 我尴尬地笑了两声,喝了一口水压压惊:“管编觉得哪种比较好?” 管越彬认真地思考起来,他一拍手掌,瞪大眼睛说:“要不缉毒卧底吧?最近国家对于缉毒的影视和小说传播也越来越多了,湄公河行动老师有看过吧?” “呃……看过。”没想到管越彬会提出来缉毒卧底,我就是一个缉毒卧底,我的父亲,也是一名缉毒卧底,他到死都没有国家为他正名,他的上线死了,唯一知道他身份的人,就是我的母亲,她是在父亲卧底期间与他相知相爱的,最后有了我。 唐叔叔并不知道父亲的身份,他找到母亲,知晓她对毒贩的深恶痛绝,提议以毒贩的后代身份潜入毒贩内部才能取得最大的信任。 我母亲瞒住父亲的这个秘密,从小严格要求我,直到我十六岁,唐叔叔找到了她,她跟我说了父亲的故事后为避免暴露我的身份自杀了,举目无亲的我决定把自己卖给国家,唐叔叔,就是我的上线。 “这确实是个好想法。”我找不到理由反驳,毕竟这确实是一个好题材,也能更好地宣传,“但我这是少女漫,题材太严肃的话,会不会让人觉得沉重?” 管越彬思索片刻,也赞同我的说法:“老师说的也对,但热血少女漫也很吸引人,老师可以朝这方面想一想。” 送走管越彬,我靠在沙发上,从没想过要把自己的经历画进漫画里,但这是我最熟悉的事情,画起来也会得心应手,在近阶段没有更多新的脑洞之前,或许我可以考虑这个题材。 但他在我面前提起缉毒卧底,是不是在试探什么? 我打了个电话给缪清婉询问关于管越彬的事情。 “你说彬彬?他大学学的新闻学,从国外留学回来就进了咱们杂志社,怎么了?你对小帅哥起了心思?”缪清婉难得找到打趣的点,一直怂恿我去追他。 我现在躲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会去追求,别闹了好吗! “缪缪,你别开我玩笑了。我叁十岁的老阿姨了,他多少岁我多少岁?!”我随便找个理由搪塞。 缪清婉痛斥我的旧思想,“现在什么时代了,你又不是有多差,相信我,有想法就上,又不吃亏!” “行了,我能不能换一个编辑?” 那边大喝一声,差点震坏我的耳朵。 “郁璇子我告诉你,你已经列入我们杂志社死亡线黑名单了,除了涉世未深的彬彬,谁还敢接你啊?有人接受你,你就谢天谢地吧!还有,今天必须把后面几话给我捉完虫,助手这边还等着呢!” 我不喜欢有很多人在我房子里,所以画稿都是传到助手那边帮忙做一些处理。 “好好好,我现在立马就画!” 管越彬的试探局 宵夜文化在榕城很是繁荣,楼下的烤鱼,铁板烧,包浆豆腐的味道顺着春风飘进我大开的窗户,我住五楼,闻着热闹的味道摸着同样热闹的肚子。 赶了一天的工终于把最后一点画稿收尾,缪清婉大手一挥放过了我,时间已经到了十点半左右,我这才发现自己一天没有颗米下肚,现在饿得烧心。 我凑到窗户边朝楼下的老板喊:“陈叔,给我烤一份蜂蜜排骨,炸一份饺子呀!我等会儿就下来吃!!” 陈叔从雨棚摊子走出来,抬着脑袋给我打招呼,挥舞着手里的肉串,“再给你几串羊肉串,今天是小香羊!” “好嘞!谢谢陈叔!” 换了一身睡衣,在长袖T外套上一件黑色卫衣,手指一卷把长卷发挽了个揪揪捆好,洗了个脸素面朝天地就拿着手机钥匙下楼了。 老楼房隔音一般,年轻一辈的人都搬了出去,当初我买下这间90平的房子时,图得就是一个热闹。 “丫头又没吃饭吧。”陈叔围着围裙,拿着调料罐熟练地在肉串上均匀地撒,看见我下来,笑眯眯地递了一把肉串过来,“先拿着垫肚子,排骨和炸饺你陈婶正在做呢,坐坐坐!” “谢谢陈叔!”我啃着肉质细腻的串儿,大刀阔斧地坐在塑料凳上,看着沿街热闹的夜宵摊。 短短四年,我就对这条街产生了浓厚的感情,人情味,是我之前所不能感受到的,十六岁以前,母亲严格极了,文化知识和拳脚功夫都要求我拿到最好,十六岁以后,每一步每一个决定都要经过深思熟虑,战战兢兢,浑浑噩噩,也就只有面对管越彬的时候能稍微放松自己,但他不值得我信任。 “丫头今年叁十了吧?有没有想找男朋友啊,我娘家侄子今年…”陈婶端了烤得金黄撒了芝麻的排骨,炸饺和一份蘸料上来,熟络地就要给我介绍对象。 陈叔赶紧打断:“郁丫头你别听你婶子的,赶紧吃,不够跟叔说。” “诶!谢谢叔和婶,不过我暂时以事业为重!谢谢您的好意啦!”谢过两位长辈就大快朵颐起来。 嚼着香脆的炸饺,面皮喀滋在口中被咬开,肉馅的味道倾泄出来,配着特制的辣椒水,别提多香了,排骨被刷了一层蜂蜜,甜咸适中,唇齿留香。 往肚子里连塞了五个饺子,我才觉得胃里有了东西,进食的速度慢了下来。 放下筷子刷开手机,看到一条新的好友申请,备注写着管越彬,我这会儿才看到,他的头像是黑底白字的管,朋友圈里最新一条分享了自己的工作牌。 刚一通过那边就来了信息,璇玑老师,打扰了,我是管越彬。 这小子这几年倒是越来越有礼貌了,刚接触的时候他才八岁大,正是狗都嫌的年纪,刚好我也是十六岁叛逆期少女,两个人放在一起都会斗得鸡飞狗跳。 虽然都是他单方面被我殴打,但我也不敢太明目张胆,毕竟他后台是我名义上的老大。 我啪啪啪按着手机,打了几行字过去,嗯,关于你提议的主题,我决定采纳了。 管越彬回得很快,好的老师,请问还需要我什么帮助吗? 我往嘴里喂了一块排骨,把脆骨嚼得咔咔作响,心里道,少来找我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我希望能尽自己所能帮到老师,毕竟是我负责的第一位作者。管越彬又发来信息。 我皱眉,回复道:缪姐应该有跟你说我不需要编辑太常上门吧?除了deadline我还没交稿你可以上门之外,其他任何时候都不用上门了,微信或者电话联系就行。 “那我岂不是犯错了?” 我一抬头,管越彬毫不客气地在我对面坐下,此刻他穿着灰色的套头卫衣,头发前端有些湿润,贴在额头上,他坐下后拨了拨自己的发尖,冲我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你怎么在这儿?”我语气有点不好。 他的表情顿时有些委屈巴巴,“我慢跑刚好路过,看到姐姐你在这里,就想过来打声招呼。” 我试图从他的眼里看到演戏的成分,却没想到他是真的委屈,管越彬长大之后,惯爱用撒娇狗狗眼攻击,但对着刚认识的姐姐也可以这么自然,我的心软打了水漂。 “你家住这附近?”我打算无视他的眼神,换了个话题。 管越彬见这招不奏效,坐直了身体解释:“我家就在不远,去杂志社和来老师这里都很方便。” “陈叔,这里再上一盘铁板烧吧,天平多放一点!辣椒多放一点,不要放…”我顿时急刹车,转去问他有没有不吃的,他说不吃葱。 “陈叔,别放葱!” 我刚刚差点就脱口而出不要放葱了,管越彬挑食,不吃葱姜蒜,我当时给他带饭,有一次忘记跟老板叮嘱,他愣是挑了半个小时葱姜蒜才开始吃饭。 “先吃点排骨吧。”我把盘子推过去方便他夹,管越彬倒是不客气,吃得很开心,想来也是饿了。 我和他聊了一会儿,知道他从国外回来经熟人介绍就进了这家杂志社,巧合太多就是故意认为,让人不免怀疑,但我自诩藏匿功夫了得,名字身份和脸都有了极大的改变,不可能会被认出来。 从前的喻书文,是一个精致的女人,从不素颜见人,穿衣打扮都是成熟挂,房间里整齐有度,纤尘不染。 反观现在的我,素面朝天已是常态,家里杂物堆得乱七八糟,衣服怎么舒适怎么穿,全然一个猪猪女孩。 其实相比之下,我更喜欢这样的生活。 从黑暗中走过,才知道平淡生活是多么难得,烟火气才是生活。 “郁姐,我可以这么叫你吧?”管越彬自来熟,得到我的肯定后继续说,“你跟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我捏筷子的手微不可察的抖了一下,眉头一挑冲他笑:“很多人说我是大众脸。” 管越彬摇头说不是脸,而是感觉。 感觉这种事谁能说清楚,喻书文都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我是不怕他对峙的。 “管弟弟,好歹我也是比你多吃几年饭,这种老掉牙的方式早就过时了吧?” 我筷子不停,斜眼瞥他,看到一张绯红的脸,他很白,所以颜色的变化很明显。 “我说的是真的!”他声音变大了起来,又弱下去,“不过她已经不在了。” 我感觉管越彬身上都罩了一圈阴影,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 但狠心如我,早就练就了铁石心肠,我不可能让他找到一丝破绽,在心里呵呵两声,吃东西的动作都没有停下,还打了个饱嗝。 管越彬有点懵,看着我付了钱,就要上楼的时候叫住我。 “郁姐,要不我们讨论一下还钱的事情?” 翻书式翻脸选手 “郁姐,要不我们讨论一下还钱的事情?” 冷不丁的一句话让我摸不着头脑,往前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想到最近蹭了一辆辉腾,原来一直不下车的后座大佬是这小子? 我恍然大悟地转过身,管越彬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似笑非笑。哦豁!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明明上一秒还是人畜无害地,这一秒看着倒是有些阴险了,就……神似他的父亲管致群。 好在管越彬脸像他妈,长得好,要我形容就是肤白貌美大长腿。 管致群是个大老粗,但脑子好使,狠得来,也懂得笼络人心,底下追随者一帮子,如果他不涉毒涉黑,以他的聪明,做什么不成功。 但事情没有如果,触犯高压线就是天理不容。 “原来你就是那个辉腾?”我又坐回他对面,4S店最近有给我发短信,把剩下的费用清单发给了我,不愧是进口车,数字令人咋舌,好在我前面签了分期的协议,这个月目前没有债务压力。 “这是抓住我的尾巴了?”我双手交叉在胸前,绝不主动示弱。 管越彬一边倒了两杯水,一边回我:“我只是刚好发现这是一个很好的催稿方式,毕竟,姐姐发了稿费才能更好地还钱不是?” 小兔崽子敢威胁我了?我不动声色看着他喝完一杯水,嘴唇红彤彤的,应该是被辣到了。 “所以呢?”看着他被辣到,我表面不动声色,内心有一种恶作剧得逞的得意。 管越彬把另外一个杯子推给我,挑眉道:“我需要每天过来跟进进度。” 原来打着这种算盘。我心里一合计,莫不是管越彬查到了什么,需要在我这里找到一些证据来证实。 “首先声明,我对乳臭未干的弟弟不感兴趣。”我严防死守。 他倒是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只提醒我水不能倒满,话不能说满,溢出来的,可不知道是什么。 看着他老神在在的,我一时找不到话回他,丢了句明天下午再过来就一口气窜上了五楼。 像是知道我要从窗户往下看,管越彬正举着水杯隔空跟我打招呼,我吓得一缩脖子,脚下打滑就往后倒下去。 尾椎骨砸在地上疼得我直抽气,哎哟了两声,又不得不自己爬起来趴到床上。 嘴上说着管越彬是个祸害。 今天是周一,微博上的粉丝正催更呢,我戳着手机把早就画好的条漫放上去,作为一个小有名气的漫画作者,我也经营着自己的微博,璇玑叽叽叽。 逢周一就会在#璇玑的叽叽喳喳#话题下发我和编辑不得不说二叁事的简画。 缪清婉在我的漫画里叫缪大波,人如其名,大波浪+大波派。 今天更新缪大波在我门前嚎叫着撂挑子不干了,我在那头好不快哉地和翠姑娘吃着螺狮粉,两相对比,更显滑稽。缪大波的大波浪都炸开了,骂骂咧咧,而我和翠姑娘开心地吃着螺狮粉,辫子都飞了起来。 结尾留了个悬念表示即将有新编辑的到来。 漫画刚发出去就有了一些评论。 【第一!】 【大波姐姐今日炸毛成就达成1/1】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要笑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叽叽在气炸编辑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没有人好奇新编辑是谁吗?!虽然舍不得大波姐姐,但我也好期待新编辑的登场!】 【附议!附议!】 【会是男生吗?求一个男妈妈!】 【就要男妈妈,就要男妈妈!】 …… 越往下评论就越歪了,一致求新编辑是男生。我撇撇嘴,还真是让他们如愿以偿了。 评论了几条微博,跟粉丝表示下周就会揭晓悬念。 翻个身又刷了几条搞笑微博,哈哈哈地笑得锤床。 时间就这么不知不觉到了十二点,前几天没睡好,今天困的不行,磨蹭地跑去冲了个澡又缩回床上。 管越彬给我发了个消息,问我想吃什么早餐,他给我带来。 我一时气结,明明都让他不要早来了,我作息时间紊乱,基本不吃早餐,起床气又重,不睡到自然醒一天心情都不会好。 管大编辑,跪求明天十二点前都不要出现在我家门前!!!叁个感叹号表示我恳切地心情。 那边发了一个黑人问号的表情包,接着说,不吃早餐对胃不好,明天我十点半过来,就这么说定了。 我郁闷,噼里啪啦打了一段话,又觉得文字不能表达我的拒绝,发了段语音过去。 “我这么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求求你不要管我,让我好好睡个觉吧!” 那边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却是发了一张图片过来,我点开一看,是修车的账单。 接着也是一段语音,管越彬的声音挺好听的,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分外撩人。 “十点半上门,抵百分之二十的费用,再也没有我这么慷慨的债主兼编辑了。不考虑一下?嗯?”最后那个嗯很有水平,我承认我捂住嘴偷笑了一下。 不得不说管越彬这个提议很得我心,但他这么笃定我会答应的话,我还是有点逆反心理。 “姐姐,我只是想要对漫画负责,毕竟这是我第一份工作,我向缪姐咨询过了,你的坑品实在是有些……所以我不得不采取特殊手法。”又是一段语音,这次的语气软了下来,咬文嚼字间都带着隐约的请求,似小狗哼唧的撒娇。 吃软不吃硬的我,内心松动了。 行了,十点半,不能早来!我最后发了话。 早餐呢?他问。 你看着买吧。我回复。 那边回了一个雀跃的天线宝宝。 实在是,有些可爱。我都没意识到我翘起的嘴角,后知后觉地强迫自己虎着一张脸,对自己的行为很是不齿。 怎么就因为管越彬的服软答应了下来,明明刚刚在楼下的时候还是很强硬的,大概是洗澡脑子进水了吧。我把这归结于外在因素。 手机一甩,钻进被子里滚来滚去,最后冷静下来叮嘱自己一定不要在管越彬面前露馅。 非专业跌打损伤 被尿憋醒的我撅着屁股起床的时候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尾椎骨的地方酸痛酸痛的,肌肉一用力疼痛就上来,我心道不好,摸了屁股一把,昨天摔地上摔狠了,尾椎的位置摔肿了。 坐马桶上解决了生理需求,站起来的时候都要撑着膝盖了。 刚巧管越彬那边就来敲门了,好在不影响走道,但长时间坐凳子赶稿估计是悬了。 我给他开门,他单手拎着包子豆浆,一手插兜,跟个模特似的站在门口,看见我之后露出一个笑容来,唇红齿白,阳光帅气,今天换了一件浅蓝色的牛仔外套,烟灰色的裤子和小白鞋,邻家男孩的味道。 我给他拿了双拖鞋,扶着腰往里走。 他跟在我后面关了门,问我怎么了。 我摆手,只是说自己摔到了。 他走到我面前说:“要不我们去医院吧?跌打损伤本就好得慢,不看医生都不知道严不严重。” 我不好意思跟他说摔到尾椎,而且走路没问题,也不可能伤到骨头,跑一趟医院多麻烦。 他看我不乐意,也不再说什么,坐在沙发上看我大口吃包子。 “邮电局的包子?”我一口咬到肉馅,加了豆腐干的味道很是熟悉,邮电局离我这儿有二十分钟的路程,我爱吃,但不会特意早起过去买,有时候缪清婉会大发善心给我带几个。 管越彬挠挠头:“缪姐说你喜欢吃这家的,所以我晨跑的时候就顺便过去买了。” 我谢了他,吃了好吃的东西,心情也会变好一点,然后问他:“你吃了吗?” 他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吃过了。 那我就不客气地大快朵颐了。 吃饱喝足后,想着管越彬过来这边的理由,我拿出自己笔记本,里面写满了我对于漫画的所有设定和灵感随笔,我翻到空白的一页,跟他讨论起来。 毕竟我这是少女漫画,在一些设定方面不能太沉重和血腥暴力,但设计卧底这个严肃的题材,恋爱部分我选择适当性地减少。 “你认为卧底是男性比较好还是女性比较好?”我记下几笔,抬头问他。 管越彬咬着笔头,思索了片刻,回答女性。 “现下的题材里面,基本以男性为主,很少有女性视角的卧底故事。试想,在面对抉择的时候,女性会有什么样的内心挣扎,她们会做什么样的决定,很多女性读者会在看漫画的时候,下意识把自己代入女主的视角……”他说着自己的理由。 我接着他的话说:“现如今很多女孩子都喜欢坚强不屈聪明的女主,柔弱如菟丝花的女主慢慢减少。大家现在都在强调男女平等,如果是我的女主,她在卧底的时候,需要靠的是聪明才智和过人的武力,而不是身体诱惑。” 一如我自己,我曾经给自己设立了一条底线,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出卖身体。 管越彬眼睛一亮,语速加快:“只用身体上位的,说到底还是靠男人。我们要画的这个女主,是坚强勇敢,可以杀伐果决,也可以善良温柔的人。她也有幼稚的一面,会跟8岁大的孩子打架,也会在他发烧的时候照顾他一整夜,更会在血腥暴力发生之际挡在他的面前……” 他说得越来越具体,我越听就越觉得不对劲,他明明就是在说实际发生过的事情,而故事的主人公就是我和他! 我赶紧打断他:“等一下!管编辑,你的意思是,男主是一个八岁大的小孩儿?可不能搞未成年人!” “故事开篇男主的年纪可以设定在十八岁。”他把袖子挽到手臂,凑上前来跟我说话,“我说的那些可以作为丰满女主性格的回忆片段。” 管越彬离得近了,我可以看见他长而密的睫毛,他白的可以看清楚青色的血管,右眼的眼尾是上挑的弧度,又纯又欲,我不禁咽了下口水。 “老师?”他的手在我眼前挥了挥。 我收回视线,垂下眼掩饰我的慌张,“嗯,说到哪了?” 我瞥到管越彬往后退了点,没有回答,悄悄抬起头去看,发现他抱着手一脸揶揄。 “刚刚老师是在看我?” 听到他的戏谑,我也毫不避讳地看回去,“是啊!”我靠回沙发背想展现自己倨傲之姿,却不想碾到自己的伤处,痛得我龇牙咧嘴倒抽了一口凉气。 管越彬一皱眉,“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我等会找楼下妹妹要点药酒搓一搓就行。”之前我崴到脚踝,翠姑娘就拿了这个宝藏药酒过来给我一顿搓,每天搓半个矿泉水瓶盖的量,十来天就好了。 管越彬一脸怀疑,对药酒的疗效不是很信任。 午饭是我点的外卖,管越彬去开的门。 讨论了两个小时,肚子都唱空城计了,打开我强烈推荐的腊肉煲仔饭,一股油香就扑面而来,饭粒颗颗分明,半颗卤蛋,五六片腊肉,绿油油的豆米和两片青菜。 我双眼放光,把茶几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招呼管越彬过来坐下吃。 “他们家的煲仔饭真的一绝。”锡纸盒烫手,我隔着纸巾拿勺子拌开米饭。 管越彬吃下一口,我期待地看着他:“怎么样?” “挺好吃的。”他赞同地点头。 我满意地给自己喂了一口。 正吃着,翠姑娘就过来送药酒了,管越彬主动去开门,她看见自己手机里糊成一团的帅哥竟然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整个人都惊呆了,连招呼都不会打了。 我坐在地毯上喊她:“翠翠!嘿!看我!” 她这才看见挥舞着勺子嘴里嚼着饭的我,抱着半瓶矿泉水瓶的药酒朝我走过来,嘴里还念叨:“郁姐,你怎么又伤到了?这回还伤到屁股!这叫什么事儿!” 我来不及捂住她的嘴,看见管越彬在后面偏过头去,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我只是……摔到了尾椎。”我无力地澄清。 翠姑娘的手机响了一声,她拿着手机点了两下,眉毛一扬,冲我说:“郁姐,最近这段时间我可能都不在。”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问我,“我不在谁帮你搓药,如果是脚踝还可以让这位帅哥帮忙,但是你伤的是屁股,这可不好办。” 我一愣,是啊,谁帮我搓药酒呢。 我俩对视一眼,翠姑娘视线往管越彬身上飘,我连忙摇头,两个人挤眉弄眼了半天。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管越彬的声音响起。 “有!” “没有!” 我和翠姑娘齐刷刷地转头。 “没有!”我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作者有话说: 管越彬:郁姐的屁股由我来守护! 翠姑娘:郁姐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郁璇子:翠翠你这是在卖屁股!卖我的屁股! 屁股触碰暧昧战 我发誓我真的没有勾引之心!! 二十几岁的翠姑娘,进了学院思想都变得开放不少,她苦口婆心地劝我,男色在前,不冲不是老色批! 我问她是跟谁学的这句话,她一甩自己刚烫的蓬松小卷发,表示这个时代的年轻人,多是为欲望驱使的平凡人,及时行乐,才能不悔人生。 我弹她的脑门,笑她:“你碰过男人吗,就说得头头是道。” 哪知她笑得娇俏,我一看就有故事,想追问,她却不打算跟我唠,催促我赶紧让管越彬帮我擦药才是正事! 我说:“你现在就不能帮我擦吗?” 翠姑娘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猥琐地笑:“你的第一次要留给大帅哥!” 我追着翠姑娘从卧室出来,她一路叫着冲出门外,我在后面一瘸一拐地走。 门一关上,我跟管越彬大眼瞪小眼。 “饭该凉了。”他挤出一句话,指指又被锡纸盖上的煲仔饭。 说什么也不能饿肚子,我只好先艰难地坐回地毯上,把饭吃完。 管越彬早就吃完了,此刻正拿着平板搜索着什么,我偷偷看他。 一张专注的侧脸,长睫毛投下一片阴影,轻轻地颤抖,鼻梁的弧度很好看,嘴唇无意识地抿着,凹出嘴角的小酒窝。 秀色可餐。 下午的讨论继续。 提到女主年龄设定,管越彬毫不犹豫地说大男主八岁。 “为什么非得是八岁?”我太阳穴突突,他是非得让我把自己的故事画出来是吧,干脆直接念我身份证号得了。 “八岁刚刚好。”管越彬干巴巴地说。 “所以为什么刚刚好?”我追问。 他涨红了脸,不知道怎么回答。 “算了,八岁就八岁吧。”我也不想过多的纠结,免得话茬一开,还不知道拐到哪里去。 我在笔记本上写下八岁年龄差。 关于女主的身份背景已经讨论得七七八八了,她当卧底进入毒窝是为了调查父亲的突然死亡,十八岁的时候只身潜入窝点从最底层的打手做起,一直到成为二十六岁的决策者。 “男主是首领的儿子,进展到感情纠葛的时候才会让人有剪不断理还乱的感觉,就像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悲情的基调贯穿全篇。女主深知自己跟男主没有可能,但内心深处却无法割舍掉这段感情。” 我忍不住感慨:“这也太悲了吧。” 管越彬看着我,眼睛里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悲恸又似怀念,他说:“是呀,太悲了。”他低垂下眼掩饰自己即将倾泻出来的情感。 四年时间,我以为足以平复我对管越彬的心思,我从他八岁起就陪在他身边,跟他一起打闹一起成长,可以说,陪伴在管越彬身边的日子,是我为数不多的灿烂时光,但这种日子犹如饮鸩止渴,我不能沉溺其中。 他从一个小屁孩长成一个帅气有担当的男人的时候,是我陪在他身边。 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却也到了我该离开的时候。 第二次表白的机会我没给他,但我点头答应的那一刻是无比真心的。 管致群落网的那次交易,是我最后一次传递消息,警方布置了很久,枪战牺牲了一名特警才把人悉数抓捕归案,我也在那次行动里伤了面部,断了左手。 唐叔叔是我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他替我善了后。 一个月后我逃离医院,预约了整容医生做了整形手术,变成了全新的郁璇子,而左手再也提不起重物。 回忆是破碎的,片段在眼前划过,我捏紧手里的笔,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率先开了口:“要不今天就到这儿吧,我晚上做个整合,写个大纲出来发给你,你帮我完善完善。” 他帮我一起收拾散乱的茶几,手指碰在一起两个人都缩回了手。 “那个…”管越彬似乎在酝酿着什么话。 我让他有话直说。 “需要我帮你擦药酒吗?”我能感觉到他问出这句话下了很大的勇气,红晕从侧脸一直蔓延到了耳尖。 原来他还是听到了我跟翠姑娘的对话,我眉头一挑,沉吟不语。 “瘀血不揉开可能还要痛很久。”他又补了一句。 我盯着管越彬,他很认真地说着话,虽然视线并没有落在我这里。 翠姑娘的话在脑海里一转悠。 “行啊!”我大方地说,“去我房间吧!” 我站起来拿起药瓶往里走,听见身后手忙脚乱的声音,窃笑。 他站在门口,拿着一个空的塑料杯,踌躇不前。 “进来吧!”我招呼他。 我的房间挺乱的,穿过的衣服随便扔,我忍着羞愧让他打量卧室,毕竟要给他一种强烈的对比,他不是没去过喻书文的房间,那是相当精致整洁的。 “要怎么…”他束手束脚,站在床尾无所适从。 我拿出枕头下的眼罩递给他,一边说:“想什么呢,戴上眼罩,不该看的不能乱看。” 我接过他手里的杯子,倒了半瓶盖的量进去,“等会儿你用这点药酒就行。” 他脸通红地点点头,我随即趴在床上,示意他可以戴上眼罩了。 我褪下裤子,卡在臀部,毕竟第一次在男人面前脱裤子,还是有些害羞,但话都说满了,可不能临阵脱逃。 我扭头一看,管越彬规规矩矩地站着,我招呼他往前走,碰到了我的脚他堪堪停住。 “手伸过来,拉住我的手,这里是药酒,在这里!”我拉着他的手沾了药酒,又引导他摸到了我的尾椎部位。 管越彬的手指很暖和,我咬着牙忍住痒意,他的手指往下按了按,我脱口而出一句呻吟,是痛又痒。 “肿了。”他说。 随即手指用劲前后开始搓弄,我痛得龇牙咧嘴,刚开始的心猿意马也被痛觉替代,呜呼哀哉出声。 “忍着点,我把瘀血揉散了才行。” 我埋头攥着床单,合着触觉神经都被掌握的只有我一个人,我独自内心挣扎。 “啊,你轻点儿!”管越彬的手指毫不留情,搓弄着我的尾椎。 “不重一点,瘀血都散不开。”他又沾了点药酒,摸索着来到我的臀部,手背擦过我的臀尖,一股酥麻直冲大脑,我不自在地扭了扭屁股,没成想导致他的手指出了偏差,直接按进了我的股缝。 两个人皆是一愣。 “不要动!”他强硬的话语带着沙哑的嗓音,他的左手准确地按在了我的后腰,手指都有些发烫。 我以为他摘了眼罩,扭头一看,他满脸通红,额头上有了细密的汗珠,上齿咬住下唇,呼吸都粗重了些。 视线往下一看,乖乖,有一顶帐篷升了起来。 漫画连载鸿门宴 那日给我擦完药,管越彬可以说是落荒而逃,离开的时候脖子上还挂着我的眼罩,牛仔外套是系在腰间的。 我还记得他滑动的喉结,有点口干舌燥。 陈婶动作一重,我嗷一嗓子叫了出来,顿时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郁丫头,忍着点哈。” 第一次让管越彬给我擦药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天的气氛使然,后面我就再也不敢提这件事了,只能让楼下的陈婶抽空来帮我擦药。 不得不说,陈婶的手劲是真的大,效果也不错,就一周的时间,基本上就好得差不多了。 在这期间,管越彬也没提上门催进度的事情,确实,我俩经历的事情太过于尴尬,需要时间来平复心情。 微信上还是正经聊着漫画连载的事情,我那晚在床上滚了几圈之后还是爬起来把大纲整理了一遍发给了管越彬,第二天就收到了他的修改版。 敲定下周一开始正式在杂志上连载漫画,周日缪清婉就给我打了电话,说要庆祝我的新漫画即将开始连载。 “你请客?”我本来倒在沙发上看漫画,迅速坐起来。 缪清婉说:“这可不得我请客吗,一起庆祝庆祝。化妆来啊,不化妆餐厅门都别给我进!” 当时我也没觉得缪清婉话语间藏着点什么,直到我顶着精致的妆容,走进预订的包厢时,发现了正襟危坐的管越彬,踩着白色的高跟短靴崴了一下。 这就是让我打扮的真实原因? “来来来,璇玑老师,这位就是你的新编辑,管越彬!”缪清婉大方地拉我过去,扯过管越彬的手,把我的手放在他的手上,“彬彬啊,我这就把璇玑老师交给你了哈。” 我满头问号?缪清婉这语气真真像一个青楼老鸨把花魁交给某位给她赎身的书生才子,合着管越彬压根都没跟缪清婉说过我们俩已经见过面的事情? 我眯了眼睛,管越彬装傻,笑得腼腆,手却握住跟我晃悠了两下。 “璇玑老师你好,我是您的新编辑,管越彬。” 既然要演戏,那就一起演到底好了。 我笑得开怀:“你好你好,没想到是一个大帅哥,真是我的福气。” 叁个人的局面,暗流涌动。 我夹菜的瞬间,坐在我对面的缪清婉和管越彬两个人都冲我使了个眼色,我手一抖,一块肉就掉进了盘中。 “呵呵,手有点抖。”我继续夹菜。 期间缪清婉出去了一趟,我质问管越彬:“第一次见面?” 管越彬解释:“缪姐不知道我主动去找的您。” 这有什么可瞒的?我不解。 “今天缪姐特意打电话说要请客吃饭,介绍我们两个认识,我也不好驳了她的面子说我们两个早就见过了。然后就这样子了。” 行吧,缪清婉喜欢张罗事儿,兴致一上来基本也听不进去其他人的话,我也理解他的为难。 缪清婉挂着她那件豹纹外套走进来,嘴角的口红都晕开了,我心下了然,估计是遇上情儿了,我指指自己的嘴角冲她眨眨眼,揶揄道:“是不是很热啊缪缪?” 缪清婉手一撑下颌,拇指在嘴角一抹,娇俏地冲我笑:“那倒也没有那么热啦~”说完给我一个wink。 管越彬在旁边不知道我俩打什么哑语,默默吃菜不说话。 “我点了几瓶红酒,今天谁都不许跑,破冰还是要用酒说话。” 不一会儿服务员酒送来了叁瓶红酒和醒酒器,熟练地帮我们开酒醒酒,一一倒入高脚杯。 “来吧,庆祝我们璇玑老师漫画大卖!”缪清婉举杯。 我酒力尚可,在卧底的时候也没少喝酒,基本上属于最后一批倒下的人。 “第二,庆祝咱们彬彬入职!” “第叁,庆祝璇玑老师即将开启新连载!” “第四,庆祝我脱离苦海!” 四个庆祝下去,叁个人的杯子都空了。 第二瓶开启,又是满杯红。 “缪清婉,你这话说的,凭什么我就是苦海?管越彬,你说我是苦海吗?”我把管越彬拉入话题。 他捏着杯子乖乖地摇头:“不是。” “你之蜜糖,彼之砒霜。”缪清婉笑起来,眼神在我俩中间来回逡巡。 我惯会激将,继续说:“这话我不爱听,你是不是该自罚,不喝多,半杯行了吧?不喝是不是怂了,曾经在苦海里徜徉的缪姐,是不是怂了?” 缪清婉是个爆脾气,禁不得我激,立刻就拍了桌子,“谁说的!我虽然脱离了苦海,但我在苦海里的时候,也是一代海王。” “那苦海让你喝,你喝不喝!” 缪清婉二话不说就干了一杯,“半杯不是我的水平。”她放下杯子豪横地说。 管越彬被缪清婉的豪爽吓到了。 “缪姐这么喝没事吗?” “她酒量也就这么点。你看着她点,别让她摔了,我出去一趟。”眼瞅着缪清婉的眼睛已经开始飘忽不定,我知道她醉了。 缪清婉的那个小情儿应该还在外面等她,我在四周晃了一圈,看到他一个人坐在大厅的某个卡座上抽着烟,我俩视线一对上,我冲他偏偏头,他了然地朝我走过来。 缪清婉的每任男朋友我都见过,这次是个很有气质的帅哥,年龄应该叁十往上。 “婉婉醉了?” 我不置可否,“楠哥,今天缪缪就麻烦你了。” “婉婉是我女朋友,有什么麻不麻烦的。” 也不知道这个能坚持多久。 管越彬见我领了个男人进来,眉毛都快竖起来了。 “介绍一下,这是你缪姐的男朋友,杨楠。楠哥,这是我的新编辑,管越彬。” 管越彬表情缓和了下来,站起来打招呼:“楠哥!” “你好!婉婉就交给我吧,你们两个继续。”杨楠把缪清婉搂进怀里,把人带了出去。 “郁姐,他们已经走了。” 我转身见管越彬有些幽怨地看着我,“怎么了?” “你是不是也喜欢楠哥那样的?也是,成熟男人那么有魅力。”他坐在那里独自叹气。 我觉得好笑,怎么话题会拐到这上面来。 “杨楠那种不是我的菜。”我坐回位置,喝了一口红酒,有些苦涩。 “哦。”那边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却再也没有声音。 我定睛一看,他低着头缩着肩膀一动不动,管越彬不会是醉了吧? 手忙脚乱醉醺醺 都说喝醉的人比平时要重上一些,我把管越彬架起来的时候,腿都站不稳,他双眼迷离地看着我,试图找到焦距,却总是东倒西歪。 好在他还是有点意识,能跟着我走道,虽然脚步是飘忽的。 “管越彬,你还好吧?”我问他。 他缓慢地点头,“我知道,你是郁姐。”他伸出手指来戳我的脸,我一把拍掉。 “好痛……”他皱着脸委屈起来,捏着拳头凑到我面前,我下手不知轻重,他的手背上红了一片。 等我和他坐上出租车,司机问我们去哪,我才反应过来我不知道他家的地址,缪清婉也醉熏熏的,根本不知道把他放到哪里去比较好。 他搂着自己的肩膀,似乎有些冷,我让司机关了后座的窗,报了我家的地址。 管越彬的酒量这几年瞧着似乎没有见长,脸倒是没红,但是热乎乎地贴着我的肩膀,已经睡得不知所以。 步行街一到晚上两侧街道一溜儿的宵夜摊子,小车根本开不进去 出租车放下我们扬长而去,我架着死沉死沉的管越彬站在街口,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街巷,深吸了一口气,鞋底在地上蹭了蹭,给自己打气。 不就是120斤的人嘛,不就是五厘米的高跟鞋嘛,不就是300米的路程嘛! 迈出第一步的时候,我能感觉到我的尾椎在叫嚣。 “管越彬,你欠我一顿饭!”我咬着牙承受这非人的折磨,一步一步地挪动。 他整个人趴在我的背上被我拖着走到了楼下,滚烫的呼吸喷在我的脖子,嘴里还不停地念念有词,我满头大汗,专注走路,一时没注意他在说什么。 想着还有五楼要爬,我觉得自己无法做到,好在陈叔看到了我的窘迫,主动过来帮我把管越彬背到了我家。 “陈叔,太感谢你了。”我擦着流下来的汗珠,一边跟陈叔道谢。 陈叔感叹道:“你男朋友酒量不太行啊,不过小伙子挺帅的。” “呃……他不是我男朋友啦,是我的编辑。”我否认道。 陈叔一脸我懂的表情,叮嘱我好好照顾他,吐的时候一定要帮他坐起来,避免被呛到。 送走陈叔,我脱下高跟鞋踩到平底上的时候,感觉地上都是软趴趴的。 管越彬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大长腿架在沙发扶手上,为了正式场合穿的衬衫已经被蹭得皱巴巴的,外套也垮下了肩膀。 “喂,你的酒量也太差了。”我蹲在他的面前,戳他的脸。 他突然握住我的手,睁得大大的眼睛湿漉漉的看着我,“姐姐,你回来了?” 我直觉他在透过我看喻书文。 “什么?”我假装不知情,一边想抽出自己的手,却被攥得死死的。 “我好想你。”他把我手抱在胸前,低下头蹭了蹭,嘴唇划过我的手背,留下一道湿润的痕迹,好家伙,这人属狗的嘛,竟然伸舌头! “管越彬!你给我睁大眼好好看看,我是谁!”我空闲的右手捏住他的脸一扯,痛疼让他眼神清明了一些。 他叹了口气:“原来是郁姐。郁姐你好,我今天喝醉了给你添麻烦了。”他挣扎着要起来,我护着他避免他摔倒,他呆呆地站起来,给我鞠了一躬,然后人往后一仰坐在沙发上。 “有没有想吐的感觉?”我给他倒了一杯温水,他一口干了。 刘海遮住他的眼睛,他捂着脸摇头,“我头好晕啊!” 我拿了新毛巾浸了热水过来给他擦脸,热水把脸烫得红彤彤的,又给他擦了手,衣服下面的皮肤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作罢。 他已经不是八岁的小孩子了,不需要我照顾得这么细致了。 “你睡觉吧。”我拉着他睡在沙发上,找了一床毯子盖着。 收拾完管越彬,我终于得以拾掇我自己。 卸妆洗澡一系列步骤完毕,刚走进卧室管越彬就跟着我进来了,直直地就要往床上冲,我一把拽住他。 “这小月饼醉酒了必须跟人一起睡的毛病怎么还没改?”我拳头硬了。 管越彬十五岁生日的时候我给他开了一瓶红酒,木塞放进了盒子里送给他,让他需要的时候对着它许愿。 那瓶红酒他只喝了一小杯就翻了,剩下的都是我喝光的。 我跟他的房间是对门,但是他死活要扒着我跟我睡一张床,我苦口婆心劝了好久,男女授受不亲都说了,最后还是妥协于他,中间隔了一个枕头。 现在二十二岁的他一身臭哄哄的想要往我床上躺,怎么可能! “管越彬,你给我回沙发上睡去,满身酒气。”我把他往外推,他却扭过头巴巴地看着大床。 “那我洗澡了可以跟你一起睡吗?拜托!”他双手合十求我。 “管越彬,我跟你只是编辑和作者的关系,我们不要让这层关系变质,好吗?”我笑了一下,言下之意就是不行。 “那我还摸了璇玑老师你的屁股呢!”他不依不饶。 我真是,这张老脸都不知道往哪搁了。 “是我错了,所以请你忘记那件事吧!”我拦着门不让他进。 “好吧。”见我绝对不可能妥协,他安静了下来,默默走回沙发,盖上毛毯乖乖地躺在那里。 “好好睡觉!别跟我整幺蛾子!小心我把你扫地出门!”我威胁他,关门反锁,坐在我的工作桌前。 明天就要正式连载了,我的稿子早在几天前就传给了杂志社进行排版印刷,现在我要把明天微博上连载的#璇玑的叽叽喳喳#更新给画了。 缪大波正式卸任,小月饼走马上任。 我把跟管越彬第一次见面的情况画了下来,还有他威胁我蹭车还钱的事情。 不过转念一想,要是缪缪看见更新,不就知道我们瞒着她私下见面了吗?不过凭啥还要得到她的同意才能见面啊,我挠头。 算了,反正缪清婉也不会计较的。 蓬头垢面的我和一身正式装扮的小月饼编辑的见面方式,大概能赢得读者的笑声吧。 所以常看到有人说,在自己最不修边幅的时候,总是能遇见前男友或者大帅哥,这样的几率真的是百试不爽。 管越彬也算是我的故人吧,是我怀念但是也不能再见到的故人。 酒后必乱性指南 彼时故人就躺在我的客厅沙发上,与我一墙之隔,空气里还弥漫着一丝酒气。 这就是上天给我开的玩笑吧,兜兜转转竟然还能遇上。 或许是我对十八岁的阳光灿烂太过于留恋,面对现在的管越彬竟下意识地不愿意避开。 母亲曾经跟我说过,苦日子过久了,突然尝到甜味,是会一直放不下的,记在心头,在梦里也会梦见。 父亲就是母亲生活里的那抹甜,他的离去,是母亲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的苦痛。所以她一直透过我在找父亲的影子,在她的刻意教养下,我的性格,我的言行举止,都与父亲有着相似之处。 所以她断定我必会答应她的请求,她用自己生命请求我成为喻书文,成为一名连微笑都是在假装的人。 我贪恋管越彬对我的依赖和不设防,所以一再地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真情实感,但毕竟立场不同,我只能停在那根不存在的界线外。 鼻头发酸,可能是喝了酒有些多愁善感,泪水扑漱漱地流下来,我抹了满手的潮湿,突然笑了出来,现在可以随意地流泪了,也不怕被谁发现自己的软弱。 曾经我眼睁睁地看着管致群把同为卧底的一名青年左手斩断,失血过多,荒山野岭成了他的坟墓,他不知道我,但我发现了他的身份。 我心里颤抖着,却不能露出一丝难过的表情,却忍不住想到我的父亲,他的死亡原因我不得而知,母亲未曾告诉我半分,但他是否也跟这位一样,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死不瞑目。 哭得累了,我摸着脸上干涸的印记,想要出去洗个脸。 客厅灯已经关上了,我没有打开去吵醒管越彬。 镜子里的我,大眼睛通红,嘴唇有些干裂,我把脸浸在冷水里,憋着气泡了一分钟有余,哗啦啦地水珠从脸上落下,有一种畅然地感觉。 堵住心里的情绪垃圾随着眼泪流了干净,我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 浴室里水汽还浓,我注意到洗手台上我准备的新牙刷已经被用过,挂在门把手上的衣服也没有了,应该是管越彬起来洗了澡,我特意找了最宽松的衣服裤子给他。 我关了灯蹑手蹑脚地走出来,眼睛一时没适应黑暗,看了半天没看清沙发上的人型,越走越近。 刚看清楚管越彬坐在那里,就被那人猛地一扑滚在地毯上,脑袋好在没砸在地上,他的手刚好垫在我的脑后。 一股薄荷味喷在我面前,是我牙膏的味道。 “管越彬!”我轻轻叫他。 此时我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他的双眸在夜晚里亮得像繁星,刘海还坠着水珠,从鼻梁上滑下来滴落在我的脸上。 像是一匹带着春风的小鹿,撞在我的心上,空空,空空。 他眨眨眼,像是懵懂的孩童,绽开一个笑容,压了下来。 嘴唇软乎乎地贴着我,在我惊呼的时候,竟长驱直入,逗弄我僵直的舌头。 他的嘴热乎乎的,吮吸着我的唇,牙齿轻轻咬着,一股酥麻地感觉直冲我的大脑,仿佛烟火炸开般,砰砰砰四十八响。 我无意识间回应了他,舌头交缠起来,是追逐战,你追我赶,好不刺激。 他的眼睛闭着,呼吸逐渐加重,我意识到不对,手掌一推他的下颌,把人推离我。 四目相对,气喘吁吁。 “你在干嘛?”我先告状,毫无羞愧。 他粲然一笑:“亲你。” “我当然知道你在亲我,你为什么亲我?” 管越彬歪头,似乎不明白我的问话。 我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还在醉酒状态。 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起来,触手却是温热的皮肤,我定睛一看,管越彬竟然没穿衣服! 我手忙脚乱地想要从他身下爬起来,他却强硬地压着我不准我有所动作,手掌被他抓着,无路可逃。 “管越彬?你听我说,你醉了。”我放缓语气。 管越彬抿着唇思考起来,等我以为他要放开我的时候,他却又亲了过来。 这回是在我的唇上轻啄了一下,轨迹划到我的脖颈,湿热的舌头舔舐着,瘙痒让我忍不住偏过头去。 “管……啊哈……管越彬。”我喘不上气,我的脖子很敏感,遭不住他这么啃咬。 管越彬在我耳边喘息,耳垂被含住,我猛地一怔,手腕的力气都松懈了下来。 他的声音很低,呼吸很烫,让我浑身发热。 “你不能这样……”我的声音出口,调子竟拐了几个弯。 他一愣,随即右手迫不及待从我上衣下摆钻进去,贴上我的腰,他的手带着薄茧,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yu……”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郁还是喻,但这足以让我从梦里惊醒。 我身体一缩,膝盖曲起往上一顶,他吃痛地捂着腹部仰起身体,我顾及着他只是醉酒使然,没下狠手。 我迅速坐起来,走到墙边打开灯,眯着眼睛去盯管越彬。 他两只长腿蜷着,捂住腹部疼得直抽抽,手臂和背部的肌肉很结实。 “这回醒了吗?”我冷下声音。 管越彬蹬直一条腿,垂着眼睛用上目线看我,“好痛。”瘪着嘴。 我一步一步地走过去,他的眼睛藏在刘海下。 “知道你在干什么吗?”我盘腿坐在他面前。 “所以我挨了打。”他皱着一张脸。 还算识相。 我满意地点头,呛他:“喝醉酒了逮着人亲是什么毛病?” 他刚想说画就打了个喷嚏,我拿了沙发上的衣服丢给他,他乖乖套上,衣服在他身上有些小,把身型绷的紧紧的,更显得壮了。 明明他穿自己衣服的时候挺瘦的。 “我没有。”他软软地说。 “没有什么?” “我没有乱亲人的毛病。”他看了我一眼,重复了一遍。 我不置可否,哦了一声,“那你解释一下刚刚的事情?”我翘腿坐在沙发上,一副审问的样子。 他转了身面对我,盘腿坐在那里。 “我以为你是……” 我一挑眉,打断他:“又以为我是你心里那位?” 他点头承认。 “每一个像她的人你都会这样吗?”我心里不舒服,四年不在的期间,他会遇到多少像我的人。 “目前只有你一个。” 我竖眉:“目前?!” “不不不,只有你。”他连忙纠正说法,晃着手坐直身体。 我无意再继续就“旧我”的问题跟他讨论下去,揉着太阳穴想要回房间。 他叫住我:“郁姐!” “什么事?”我站在原地,没转身。 “我可以追你吗?” 语出惊人! 作者有话说: 酒后必乱,性指南 管越彬:我可以追你吗? 郁璇子:可以追谁? 管越彬:可以追喻书文 郁璇子:噢抱歉,我是郁璇子呢~ 管越彬:不都是一个人吗 郁璇子:嗯嗯嗯??? 捕猎时刻即将至 凌晨一点半,我把管越彬赶出了门。 他的那句话真的把我气笑了,从没见过这么理直气壮找替身的人,甚至还找到了正主头上。 我回了他一句好样的,径直把人弄出了门外,门摔得嘭响。 一夜无眠。 缪清婉拿着备用钥匙来还我,打开门看见我坐在沙发上发呆,吓了一跳。 “亲爱的,你怎么突然这么憔悴了?抱歉我昨天那么早就喝醉了,后面发生了啥?”她把包子往鞋柜上一搁,甩开高跟鞋就奔过来,捧着我的脸仔细端详。 不知道她的脑瓜子在想什么,脸上都是揶揄地笑,环顾四周,像是在找什么。 “你在干嘛?”我开口,声音哑得跟个破风箱一样,咳嗽了两声。 “彬彬呢?”她疑惑。 我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润嗓子,坐了一晚上估计是凉到了。 “他又没在我这儿睡。”大半夜就赶他走了。 “机会都给你制造了,你这姑娘,怎么没抓住!”缪清婉恨铁不成钢,拍得我的背啪啪响。 我勾着身子躲她的巴掌,“人家心里有人呢,我干嘛巴巴上去做替身!”我想到昨天管越彬说想要追求我的话就来气,声音不禁大声起来。 缪清婉“啊”了一声,坐在沙发上,拍了脑门一下,面露难色:“是我草率了,没问清楚。璇子,对不起啊。” 我去鞋柜上把热乎的包子拿过来,给缪清婉塞了一个,“行了,原谅你了。” 她嘴里塞得鼓鼓的,八卦起来:“诶你是怎么知道他心里有个人的?我之前问他的时候,他只是说单身,我暗示给他介绍女朋友,他也没说什么呀。” “他刚进杂志社,前辈给自己介绍女朋友,也不好推辞呗。”我撇撇嘴,这人指不定盯上我,就觉得我适合当替身,不过要说一点就是,太实诚,竟然还要告诉我他在思念一个跟我很像的人。 虽然我知道这个人也是我,但他不知道啊。 缪清婉顺便给我带来了样刊。 “看看呗,这期《漫画生》封面给你的《偷心卧底》多大的宣传。”她拿出漫画月刊,“这个月25号就发行了,到时候看看反响。” “我的漫画你还不放心吗?”我拿过来翻看。 “所以璇玑老师请再接再厉哟!”她举起拳头在胸前晃了晃。 逗笑了我。 下午,管越彬约我出门,说要谈一谈。 依旧是那家咖啡店,是很多学生白领进出的地方。 他坐在面前,穿了一件黑色的大衣,一排银扣散开来,白色的内衫上的英文字母竟然是sorry,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 “璇姐,我可以这样叫你吧。”他的手放在桌下,我猜应该紧张地交握在一起。 我往前坐了坐,手肘放在桌上,十指交叉,呈现一个谈判的防御姿势,“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他清了嗓子,向我凑近,眼神清明,贝齿放开下唇,说:“璇姐你以前见过我吗?” “没有。”我摇头。 “我今天醒来后回想了一下,依稀记得璇姐有叫我小月饼。”他眨了一下眼睛,我仿拂看到了他眼中闪过的一丝精光。 嗯?这会儿的管越彬似乎有些不一样。 “哦?你以前没被人叫过绰号吗?”我搅了下面前的咖啡,撩了撩头发。“这难道不是一个很常见的谐音绰号吗?” 他呵呵笑,直勾勾地盯着我,双手放到桌上来,手上的银戒因为窗外的光反射了一下刺到我的眼睛,我闭了下眼,看清楚那枚戒指,瞳孔猛地放大。 这是我的戒指。 我戴在那具女尸上,表明我身份的物品。 “很常见,我从小就被人叫小月饼。”他点头,转着手指上的戒指,一圈又一圈。 我开始紧张了,那个一直叫他小月饼的人,就是曾经的喻书文,就是我。 喝了一口咖啡压下心中的情绪,笑着回:“这不就是了,有什么奇怪的。” 管越彬看了我一会儿,“璇姐,有一件我一直想问没问的事,家里那副郁金香的画是你画的吗?” 我心跳加速,却要迅速回答他:“是啊!还不错吧?” “我曾经见过一幅一模一样的,神奇吧?”他问我的时候,眉毛上挑,嘴角带起酒窝。 “哦?这也不奇怪,我是照着网络上的图临摹的。”我面不改色,见招拆招。 “因为姓郁的缘故?” “因为姓郁的缘故。” 管越彬不说话,看着我笑,身体往后一靠,垂下头越笑越大声,笑得我心里发毛。 就在我想说话的时候,他说话了。 “你知道吗?我爸曾经给我找了个媳妇儿,在我八岁的时候,有一个说法是什么来着?哦对,童养媳。后来,她竟然不见了,大概是跑了吧。”他自顾自地说话,阴测测的,我忍不住往后退。 纵然阳光明媚,但此刻的管越彬却说不出的阴寒。 他这四年,是经历了什么。 “你说她为什么跑了呢?”我对上一双满含委屈的眼睛。 我捏住自己的双手,做好随时跑路的准备,故作思索,“可能她找到了更想去的地方吧。” “是吗?我身边不是她最想待的地方吗?”他双眼通红起来,我惊讶于他变脸的速度,一时忘了躲避他的双手,放在桌上的手被紧紧握住。 “璇姐,对不起。”他给我道歉。 “因为什么?”我找回自己的步调,回到居高临下的位置。 他嗤地一笑,“璇姐,你太有趣了,我还是想要追你。” 我心一凛,抽回自己的手,他的双手带着汗水,湿湿滑滑的。 “我不当替身。”我双手抱胸。 “不是替身。”管越彬摇头,“没有把你当替身。” “我比你大八岁。”我把事实摆出来。 “年龄不是问题。”他反驳。 管越彬的执着我领教过,他今天把自己的真实性格在我面前摆出来了,说明他认真了。今天才是真正的他,之前的一切都是在装,其实他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哦,不是狼,是一头老虎。 一头98年的老虎,正是凶猛、贪婪成性的年纪。 我意识到,在他眼中,我成为了那势在必得的猎物。 我惊觉,刚刚那抹精光,是发现猎物进入捕猎区的得意。 仓皇逃离。 登堂入室小能手 是哪里出了纰漏? 我后背发冷,步伐逐渐加快,没敢回头。 “啊!” 突然有人拉了我一把,我头发都要立起来,出了一身冷汗,停在路边半晌回不过神。 “郁姐你怎么了?”翠姑娘拍拍我的背,自责道,“怪我,不该吓你。” 原来不是管越彬追上来,我摇头说没事。 翠姑娘这一吓倒是把我给惊醒了,我不该这么惊慌失措,管越彬就是在诈我,他就是想要看我的反应,我越慌张越不知所措,他越满意。 “你今天没有课?”我瞧着翠姑娘,她又扎了两根辫子,因为烫过的缘故,毛毛糙糙的。 她突然扭捏起来,吞吞吐吐:“我下午没课,随便……逛逛,对,我就是随便逛逛!” “等男朋友?”我心下了然,打趣她。 翠姑娘瞪大眼睛,摇头道:“不不不,还不是。” 小姑娘情窦初开,脸蛋蜜桃一样粉红,大眼睛水灵灵的。 “行了,我又没有说什么,你在这儿等吧,我先回去了。” “郁姐你摔到的地方好了吗?” 好在她没在人多的地方说到屁股。 “已经好了,你加油哟!” 告别翠姑娘,我顿时明朗起来。 管越彬有什么可怕的呢,他才二十二岁而已,从小到大什么样我不知道,刚刚只是突然被他唬住了,不知道怎么回应就跑了出来。 回到房间,那幅郁金香的画被我挂在壁灯边,暖黄的射灯刚好打在画上,高贵的紫色郁金香,代表着无尽的爱,表示对爱人的忠贞,这是我临摹的。 管越彬口中的画,是我母亲的画作,她把自己对父亲的爱画了下来,但我没能带走这一幅,只能靠记忆还原。 他只在昨天进过我的卧室,一眼便注意到了这幅画,说明那晚他根本没醉到晕头转向的地步。 是我疏忽大意了。 到此为止,我终于知道管越彬的奇怪之处在哪里了,他从始至终都是在试探,像一只闻到血腥味的鬃狗,正在一步步验证他的猜想,准备随时撕咬猎物。 我往后踉跄了两步,腿弯抵在床边坐了下来。 既然他还不确定,那我就一直装傻充愣到底,我说不是难道他还能逼我吗? 这样一打算下来,我心情舒畅了,在这里平淡地生活了四年,我真的一点都不想思考这么复杂的东西。 因为通宵达旦,导致我现在困的不行,躺在床上立马就睡着了。 我是被一股香味勾醒的,一边揉眼睛一边打呵欠走到厨房。 “缪缪?今天这么好来给我做饭?”我咕噜咕噜地灌了一大杯水,滋润了我的口干舌燥。 “你醒了?” 不对!怎么是个男生的声音。 我定睛一看,管越彬围着违和的小熊围裙端着一盘尖椒牛肉站在我面前,香喷喷的味道勾得我肚子唱了一出空城计。 我拿着杯子的手一抖,险些落下水杯,“你怎么在这?你撬了我家的锁?我给你说这可是犯法的!就算你是我的编辑也不行!”我一边说一边跑到门边去看锁,完好无损。 管越彬把菜放在茶几上,无奈地叉腰:“是缪姐给我的钥匙。我长得像那种撬锁的人吗?” 又不是没有做过这种事情,我心里嘀咕,十几岁的时候没少撬过我的房门,逮住就是一顿暴揍。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撇撇嘴,上下打量他,悠悠从面前走过。 缪缪竟然还钥匙就算了,还给我之前还把备用钥匙留了一把! “洗手吃饭!” 我闻着饭菜的香味,味道还不错,秉着不吃白不吃的精神,放下杯子洗了手坐到地毯上。 “今天缪缪都把样刊给我拿来了,你别说现在过来是来催稿的吧?”我夹了一块牛肉进嘴里,肉质嫩滑,味道不错。 他看着我满意的表情,低下头笑:“璇姐你是金鱼记忆吗?睡了一觉就不记得我说过什么了?要不要我再提醒你一遍我在追你这个事实?” 管越彬已经不打算在我面前演戏了,嘴里一连串的问句,咄咄逼人。 本来还以为可以混过去,没想到他还是要把事情拿到明面上来说。 “你追你的,我也有权利拒绝吧?” 一只剥了壳的虾放进我的碗里,他努努嘴示意我继续吃饭,手里动作不停,嘴上说着话:“行,你当然有这个权利。那这虾你还吃不吃?” 第二只虾已经剥好。 我嘴硬:“我还不能自己剥吗?”我撸起袖子,准备去拿那盘白灼虾,虾肉就塞进了我的嘴里。 “都是你的。”他叹了口气。 他这一下温柔一下阴恻,一般人真的受不了,但我习惯了面对这种人。 其实想想,管越彬对我其实挺好的。 你别看他长得很帅,但小时候就是一个瘦猴,瘦瘦小小的一个,性格又奇怪,没什么朋友。 九岁的生日是我陪他过的,带他去手工坊做了一个蛋糕,水果奶油随便往蛋糕胚上糊,造型很糟糕,但是很甜。 也就是那时候他才开始跟我亲近起来,虽然性格依旧带着别扭。 小时候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给我留一份,学校老师发的饼干都会给我留一块。 还是我教导有方,我嚼着虾肉,满意地看正在剥虾壳的管越彬,手指很修长,很适合弹钢琴,但他不爱乐器,跑去学了拳击,手指都是伤。 “听说你是国外留学回来的?”我主动搭话。 “嗯,南加州大学。”他不多说。 好像是一个很厉害的大学,我没念过大学,对此不是很了解。 “璇姐好像是26岁才开始画漫画的,不知道之前是干什么的?怎么会突然转行?”管越彬也开始向我提问。 我夹肉的手一停,呵呵笑,“就是工作呀,资本家太剥削,一身职业病,一气之下就辞职了呗。”我轻描淡写,资本家管致群确实很剥削,我落下一身阴天下雨就会手脚疼痛的毛病。 “你还年轻,进了杂志社就好好工作,不要想一些有的没的,比如什么跟手下的作者谈恋爱这种事情。”我规劝他。 一盘虾被剥完,虾壳堆满垃圾桶,他一只也没吃,全部推到了我这边。 “你的建议我听了,但我不打算采纳。” 我一哽,无法反驳,他确实有权利不采纳我的建议,我还能说什么呢。 “随你。” “饭菜好吃吗?”他问。 我点头说好吃。 “那我天天给你做。” 要知道得到这么一句话,我哪能这么诚实。 鬼使神差同居人 今天喷嚏打个不停,大概是新连载开始,很多读者在讨论新作吧。 我上网搜索了一下,《偷心卧底》的反响还不错,读者对于卧底的题材很是感兴趣,第一话就是女主千岚如何传递消息的情节,惊险又刺激。 【刚刚买了新的《漫画生》,璇玑太太的新连载太吸引人了,追追追!】 【卧底太刺激了,期待男主出场!】 【璇玑太太就是我每月订《漫画生》的理由呀!】 …… 我翻到自己的微博,#璇玑的叽叽喳喳#中新编辑出场引起很多粉丝的兴趣,他们口中的“男妈妈”终于登场了,评论和转发都比以往多了一倍。 管越彬受欢迎的程度超乎我的想象。 星期一吃了顿管越彬做的饭就打发他走了,这两天他没上门打扰我还算识趣。 天气也越来越暖和了,正当我准备换身衣服出门逛逛顺便买晚饭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缪清婉和管越彬站在门口,挥手跟我打招呼:“嗨,璇子!” “璇玑老师。” 我保持着开门的姿势,靠着门框问:“两位编辑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缪清婉嘻嘻一笑,错开半步,露出管越彬身边的行李箱,把我往里推,一边说:“我跟你说,你先让我们进去,彬彬他租的房子遭了火灾,房东把他赶出来了,这两天他都是住宾馆的,我一想这可不行啊,这不就带人来你这儿借住了嘛。”她一口气叙述完。 我翘起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管越彬局促地站在单人沙发后,缪清婉坐在那里。 我瞪了他一眼,还带靠山来了? 他冲我眨眨眼,不怀好意。 “哦?怎么就想到我这里了?” 缪清婉大手一挥:“本来彬彬也推脱说不太好意思的,但是他是你的编辑,刚好你又有空房间,住进来既可以催稿又可以照顾你,同时还给彬彬一个暂时的容身之地。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家里遭了火灾?”我看向管越彬,怀疑这个说法的真实性。 他不好意思:“操作不当,好在火势不是很大,不过房东太太对此不太满意,跟我解约了。目前还没找到合适的地方住。” “人没事?”我还是贴心问一句。 他下意识收回自己的左手,摇头说没事。我起身上前去,他连连后退,我握住他的手撸起他的袖子,手臂上一串水泡。 “哎呀,你怎么没说自己受伤了呢?早知道带你先去医院看看了!”缪清婉惊呼,“乖乖,有点严重啊。” “涂药了?”我问。 “涂了一点。”他抽回自己的手,放下袖子遮住这可怖的伤,“不严重的,也不痛。不用去医院。” “你是铁臂阿童木吗,怎么可能不痛。”我怼他,走进房间里去翻找药箱,我记得曾经有一管效果很好的药膏。 外面两个人在窃窃私语,等我回来又噤声正襟危坐。 “手。”我伸出手,把管越彬拉到我这边坐下,翻开他的袖子,药膏挤在棉签上,一点点涂,“痛吗?痛就说,之前不是很会喊痛吗?” 管越彬只是倒吸气,撇了一眼我没说话。 这会儿倒是不再喊痛了,可能是碍于缪清婉在场放不下面子。 我仔仔细细把每一处都涂上了药膏,“好了,先这样吧,袖子别放下来了。” 他小声说了谢谢,乖乖地坐着。 缪清婉小心翼翼试探:“璇子,你看彬彬这……” 我挑眉,失笑:“你都把人送过来了,我还能赶出去不成?” “彬彬,还不快谢谢你郁姐!”她赶紧招呼管越彬。 他感激地看着我,郑重地说了声谢谢。 “不过我先声明,我的那个空房间都是杂物,太乱了,实在是收拾不出来,正好我家这个沙发可以放平做个床,你就将就一下睡这里,到时候我给你铺个床单,可以吧?”我拍拍屁股下的长沙发,灰色的布艺沙发弹了弹。 “可以,只要有一个地方给我睡觉就行。”管越彬乖巧地回答。 缪清婉顿时母爱泛滥:“瞧瞧,我们彬彬多乖,可怜见的,怎么就被房东赶出来了呢。” 我太阳穴突突,他还真不可怜,要是缪清婉知道管越彬的真面目,可能要疯,想想就觉得好笑。 她过来就是为了帮管越彬说服我留下他,现在目的达到,她一撩头发,补了下妆说要去约会了,今天给管越彬放假让他好好休息,不用去杂志社。 总编辑都发话了,管越彬从善如流答应下来。 门一关,我就变了脸,一副质问的样子看着正在收拾自己行李的管越彬。 “璇姐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知无不言。”他先开了口,把自己的洗漱用品一件一件拿出来。 牙刷,口杯,洗面奶,发胶…… “你是真的被房东赶了出来?”我蹲在沙发边。 管越彬噗嗤一笑:“是真的,我没骗你。看我手臂上的伤不就知道了吗?”他抬手递过来给我看。 我伸出食指把手臂推回去,拖着嗓音:“知~道~了,我能看到。”他手臂上的水泡触目惊心,我不忍心再多看。 “璇姐,这些东西我都放浴室可以吗?”他捧着一堆东西在怀里,站起来问我。 “嗯,拿过去吧,自己找地方。”我低头翻看丢在沙发上的样刊,把《偷心卧底》第一话重新看了一遍。 脚步声朝我走过来,一个庞大的阴影罩在头顶,“第一话我也看了,璇姐你对卧底传递消息的方式还挺清楚的,就像亲自做过一样。” 我心里咯噔一下,头也不抬,继续若无其事地翻页,“你往旁边走走,挡光了。还有,多学学吧,这就是职业素养,专业的漫画家不敢随意糊弄,被读者抓了BUG就不好了,我可是查了很多资料的。” “也是,还好我接的第一个作者是璇姐,特别让人省心。”管越彬庆幸地感慨。 “你就偷笑吧。”我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晚饭吃什么?外卖可以吗?” “我给你做!”他自告奋勇。 我睨了他的手臂一眼,他表示自己的手不碍事,只是伤到手臂了,不影响做菜。 我也不爱天天吃外卖,偶尔心血来潮也会自己做饭,不过一人份的饭菜不好做,经常会做多了,不是给翠姑娘就是给缪清婉匀一点过去。 “行了,今天我来做吧,你先把东西收拾好,冰箱里还有你上次买的菜。” 他星期一过来的时候填满了我的冰箱,我昨天给自己做了一顿饭,吃到了下午。 管越彬眼睛亮了,这么想来,我还没有给管越彬做过饭,在他的认知里,喻书文是不会做饭的,连厨房都不会进的人。 湿身秀里柳下惠 只有两个人,我觉得炒个怪鲁饭绰绰有余,冰箱里的蔬菜我都挑了一点洗干净和肉切成丝备用,早上煮多的饭刚好够两个人吃。 他站在厨房门口看我忙活,想要上前来帮忙,我阻止了他:“手受伤了就休息着,献殷勤不差这一会儿。” “璇姐,在这里住的期间,房租就用修车的钱抵吧!”他提议。 我挥舞着锅铲,头也不回地回答:“你这么说,我当然乐意至极!”下个月的钱我正愁怎么凑呢,管越彬的话无疑是雪中送炭,这么看来他还是善解人意的。 天慢慢暗了下去,叁月底这会儿天要彻底暗下去可能要到七点左右,我们吃完饭还不到六点半,正是晚霞齐飞的时候。 粉色的光慢慢渐变成深紫色,云朵被染了色,缓缓地飘动。 我站在阳台边喝可乐吹风,带着白天的热气,鼻息里是呛辣子和油烟味,榕城是一个嗜辣的城市。 抢着洗碗的管越彬走到我身边,因着辣椒味呛到一个劲地咳嗽。 “辣到了吧?”我喝了一口可乐,笑他这点辣就被呛到。我们曾经生活的城市是清淡为主,我也要隐藏自己的口味,刚开始来到榕城还容易被辣到,现在已经嗜辣成性了。 “榕城的辣椒可真辣!”他咳得眼泪都出来了,揉着眼睛道。 楼下的夜宵摊子已经开始出摊,我趴在阳台上往下望,管越彬看我危险的动作,连忙过来抓我,“璇姐你干嘛?” 我憋着笑:“你以为我干嘛?我在看楼下呢,多观察世界,才能有更多的感悟。不然那么多灵感从哪里来呢?” 探头往下,步行街的人群不减反增,热闹的街巷,来来往往的人群,人声鼎沸,好一幅充满生活气息的画面。我空下来就喜欢在傍晚从阳台往下看下面的过路人,他们的人生又是怎样的呢?这个人为什么哭?那个人为什么笑? “连载在画了吗?”管越彬幽幽地提醒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怨念地瞥了他一眼,这就是跟编辑住在一起的坏处,时时刻刻有人提醒你任务还没完成。 我遮住脸瘪瘪嘴,兀自嘀咕:“生产队的驴也没有这么被催着工作的吧。” “什么?”管越彬凑过来,呼吸喷在我的耳侧,我条件反射往后退,双手交叉比了个叉,“警告!距离过近!” 管越彬勾唇,眉头上挑,撑着下颌点头便转过身走出阳台,留下一句记得画稿就进了客厅。 我哼哼两声。 天已经完全暗下来,街灯一盏盏亮起,白日的工作已经落幕,夜晚工作者也要开始动工了。 转转脖子,舒展了身体,我钻进房间开始今日的连载工作,男主吕炎彬也该出场了。 画稿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我结束进度看了下时间已经十一点了,脖子和脊背都僵硬得不行,转动起来都是骨头咔咔作响的声音。 我迟早要得颈椎病。 走出房门给自己倒牛奶,茶几上放着打开的笔记本电脑,一床毛毯堆在沙发上,显示有人待过,但管越彬却不在。 冰牛奶下肚,感觉自己浑身都通透了,我正咕嘟咕嘟喝牛奶,厕所门咔嗒一声被打开,看清楚来人,我含在嘴里的牛奶顿时喷了他一身。 “咳咳咳,你这造型挺别致。视觉冲击效果可以!”我擦掉自己嘴角的牛奶,上下打量面前的管越彬,吹了一个口哨,对他竖起大拇指。 只穿着内裤的他正不知道如何遮掩,通红了一张脸,真真是一个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男人,牛奶渍顺着胸肌往下来到腹肌上,一路从交错的纹路上滑下来,消失在内裤边。大腿肌肉紧绷着,膝盖骨很突出,小腿修长有力。 他正在演绎不知所措,我却感慨原来还有湿身福利。 “璇,璇姐!” 可我今天只能做柳下惠,遗憾地摇头,说道:“小月饼,下次洗完澡记得穿了衣服再出来,这儿还有一双眼睛呢。”我指着自己的眼睛,俏皮地眨眨,说完扬长而去,留下一脸错愕的管越彬。 跑回房间关上门,好在反应及时,没让管越彬看出我的紧张,胸口砰砰跳的心脏揭穿了我的佯装,他已经长成一个男人的样子了,足以让人心动的模样。 我两手扇风,衣柜镜子里的我飞上两片红霞,摸上去热乎乎的。 眼前还在回放刚刚的画面,管越彬因为紧张崩起的腹部,那明显的腹肌,纵横交错的线条,实在是让人血脉偾张。 “呼!这样子晚上不会做什么奇怪的梦吧?”我拍拍自己的脸,试图转移注意力。 那边管越彬又过来敲门,“璇姐!”声音听起来很局促,“璇姐?” “干嘛!”我吓一跳,声音不禁大起来。 “璇姐,今天对不起哈,我忘记我在你家,进去洗澡没带衣服,想着你还没那么快出来,谁知道……”他没继续说下去。 隔着门板,他的声音嗡嗡的。 “啊没事,下次注意,反正我也不亏。”我故作平静。 “噢,那璇姐你休息吧。”脚步声远了。 我松了一口气,摸摸疯狂跳动的心脏,在床上滚了几圈,头发都滚散了,镜子里我头发散乱着,犹如一个疯子。 “唉,我这是怎么了。”我叹气,很久没有这种心动的感觉了,肉食性动物都是这么现实的嘛,果然人类都是被欲望驱使的动物。 平静下来,我悄悄打开房门,探头出去,沙发上管越彬背对着我在敲击键盘,手指翻飞,轻巧快速,他穿着一件贴身的短袖T,蝴蝶骨凸起,是好看的弧度。 呼了一口气,我拿着自己的睡衣包裹着内衣裤走出去,故作自然地打招呼:“还在忙呢?” 管越彬吓了一跳,手指停下来看我,一时忘记回答,刘海有点长,遮住他的眼睛,像是一只乖巧的大狗狗。 “你继续继续,我去洗澡。”我溜进浴室,赶紧锁了门。 浴室的水汽还在,沐浴露的香味很浓郁,是栀子花的味道,管越彬用了我的沐浴露,意识到这点,一股酥麻的感觉从心脏传递出来,直到指尖,我手指抖了抖,香味仿佛像催情剂一样,内心满是欣喜的情绪。 郁金香下爱情论 总感觉运势这件事情,从遇到某个人开始就犹如脱缰的野马朝倒霉的方向奔去,一发不可收拾。 “嘀”声在我耳边响起,我睁开眼朦朦胧胧看见管越彬拿着体温枪从我额头离开。 后背有些凉意,我掖紧自己的被子。 “38度6,发烧了。” 难怪我觉得眼睛周围热乎乎的,熏得我睁不开眼。 转念一想,那晚呆坐沙发受了凉,在家里又老是光脚踩来踩去,还有昨天灌下去的那杯冰牛奶,都是我感冒发烧的罪魁祸首,总而言之就是我自己贪凉作死。 这会儿大脑有点宕机,没反应过来为什么管越彬会出现在我的房间。 喉咙像藏着异物,吞咽都是困难的,我试图说话,发出来的声音就像一只老鸭子,“你怎么在这儿?几点了?你不去上班吗?” 两个人都被沙哑的声音吓到,他皱眉头看向手机屏幕,随即说:“中午十二点,我已经下班回来了。敲门你也不应声,我撬锁进来的。这么大个人了还给自己弄发烧,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 他一脸无奈地给我额头上放了块毛巾,冰凉缓解了我的头脑发热。 我无法理直气壮地反驳,现下这个情况我怎么说都是辩解,毕竟我确实发烧了。 但其实独自生活这四年来,我也没生什么大病,天冷加衣,不会让自己冻着。 没想到管越彬一来,我就开始了蹭车、摔尾椎、发烧叁部曲。 现在也只能干巴巴地挑刺:“你撬锁这个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掉。” “行,下次我一定改。” 明明一直都没有改。我暗自诽腹。 毛巾热了,管越彬重新拧干放上来,问我:“想不想吃东西?我给你买了皮蛋瘦肉粥,还热着。然后吃完了就把药吃了。” 我注意到床头柜的药盒,都是常见的感冒药,还有退烧药。 纵使是感冒发烧,我的胃口也没降低过,可能是干饭人的倔强,我点点头表示自己饿了。 在他去厨房给我拿粥的时候,我坐起来把床头的衣服整理了一下,特别是大红的内衣。纵然想要给管越彬一个强烈的对比,但内衣暴露也还是会害羞的。 我捏着内衣塞进被子里,然后给自己套上毛绒绒的居家外套,懒洋洋地靠在枕头上。 粥一端到面前,我的肚子就开始咕噜噜地叫,米粒熬得很软糯,皮蛋和瘦肉一抿就软烂在口中。 我喝着粥,管越彬站在床边看我的那幅郁金香。 这幅画我也不怕他端详,虽然是临摹,但我毕竟不是母亲本人,心境不同,画出来的画当然也是不同的。 “这朵郁金香没有开,为什么?”他指着正中央的那朵紫色的花苞,将开未开,在周围娇艳欲滴的花朵中别具一格。 咽下嘴里的食物,我解释道:“你知道郁金香的花语吗?紫色是代表无尽的爱。我没有那种体验,当然开不出花。” 这样的对话似曾相识,在管越彬十八岁的时候他问过我,为什么我房间里的那幅郁金香,每一朵花都开得快要败了。 我说,因为那是父母的爱情,开过娇艳期,成熟过头,年岁逝去爱情总是会变成亲情。但不管是爱情还是亲情,都未曾离开,所以将落未落。 或许他的年纪还不足以理解这种不渝的感情,少年人的感情热烈冲动,山盟海誓张口就来,没体验过生活的柴木油盐,也未知感情的全貌。 少年人脸上的表情懵懂,只是装作明白的样子点头。 而稚嫩的面孔如今已经棱角分明,他像是明白了什么,捏着自己的下巴点头,语气带着欣喜问:“是不是我追到你之后,这幅画要重新画了?” 按照逻辑,他这么说也没错,不过当时我画下这幅画的时候没有考虑这么多,只是根据当下的心境来作画。 “照理说也没错。不过,你真的确定可以追到我?毕竟还有一个白月光在你心里搁着呢。” 听见我这么说,他坐回凳子上,跟我面对面,说话的表情有些得意,“我可以理解你在吃醋吗?因为我心里有个白月光?” 呵呵,我吃我自己的醋? 最后一口粥咽入喉咙,我笑他大言不惭,“你有什么值得我去吃醋的吗?是图你年龄小,还是图你酒量差,或者是,没存款?哦不对,能开得起辉腾还自带司机的,家境是比我好太多。” 这番话打碎了他的得意,让他垮了脸,争辩道:“璇姐你这么说就是在犯规了,年龄不是问题,酒量差也是可以练的。但我身高腿长,颜值高这件事是杂志社公认的,可不是我自夸!” 二十二岁的人,急于证明自己的优点,站在我面前“搔首弄姿”。 “行了,总归你心里是有个人的。你什么时候忘记那个人,什么时候再来说追我这种话吧。不然……”我抬手握拳,大拇指往下,“一律按渣男论处。” 他眼神暗下来,脊背压弯。 在他愣神都功夫,我直接拿起药盒看完说明书,扣出几颗药塞嘴里,几口水的吞咽下,就全数送进肚里。 “今天谢谢你,我要休息了,你也去休息吧,下午记得去上班。” 我下了逐客令,他也只能收拾完碗筷,乖乖地离开。 关门时他回头说会给我带晚饭。 如今开诚布公跟他说了我对于他追求的看法,今后他怎么想,我也不得而知,但目前应该是受了我的打击,希望他能想清楚再有所行动。 对于管越彬的热烈,事实上我是招架不住的,他从一而终的那种阳光热情,是最吸引我的地方。 就像太阳照着大地,而我是那丛含苞待放的郁金香,我需要阳光的照射,才能顺利开放。 但现在的我,无法面对这束阳光,因为他太炙热,太急切,要把我烤焦。 一方面我希望他忘记白月光喻书文,一方面我又希望他记得曾经的我。 我纠结的点在于,他是因为喻书文喜欢我,还是因为郁璇子喜欢我。 我的答案是喻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