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豪门竹马重逢后我爆红了[娱乐圈]》 分卷 《和豪门竹马重逢后我爆红了[娱乐圈]》作者：米布袋 文案： 黎怀是个过气小演员，因为得罪圈中大佬，准备退圈走人。 然后，他接了一部同性电影的邀约。 黎怀去剧组一看，导演是个新人，草台班子随便一搭，看着就不靠谱。 倒是投资人兼男主他认识，还是很久不见的发小。 发小发达了，回国投资电影，还不在乎能不能赚到钱。 黎怀：啧，真是出息了。 没想到，这部电影真爆了，黎怀重新翻红，也跟着大爆特爆。 * 贺西京投资拍电影的时候，本来只是想在朋友的界限范围内，更靠近黎怀一点。 没想到演着演着，他就入戏太深，出不来了。 两个主角在故事里相识相爱，抵死缠绵。 他不远不近的看着黎怀，躲不开，也过不去。 然后，就疯了。 你不在，我撑不住的。 我喜欢你，只喜欢你。 像只狗崽子一样，黎怀走到哪他跟到哪，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不松手。 原来那些藏起来不敢想不敢做的事，一股脑全做了。 内容标签： 年下 娱乐圈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黎怀，贺西京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小狼崽子强势回归 立意：结善缘，得善果 第1章 过气演员 黎怀是个演员，以前也小红过，但很快就过了气。 他是正经科班出身，模样也好，就是脾气，按照圈内人的讲法，实在太清高了。 在这个圈子里，人一清高，就容易得罪不该得罪的人，他本身又不是正当红的大明星，很容易就被人踩了下去。 后来这几年，他只能混迹于各种上午或者午夜时分播出的小剧场里，演个小配角，混混脸熟。 黎怀对此还算自得其乐，他喜欢演戏，喜欢镜头当然，如果能多接几部质量好的剧就更好了。 可是最近，他连小剧场都很难接到了。 黎怀前几天刚面试了一部剧，这时候正窝在家里等通知。 他穿着件灰色老头衫，墨黑的发丝温顺搭在脸颊上，素颜清爽干净，即便如此，也轻易就能抓住别人的眼球。 刚入学的时候，老师就说他长着一张大明星的脸，只可惜，后来的境遇告诉他，自己实在是没有大明星的命。 手机屏幕终于亮起，看到熟悉的号码，他马上接通电话。 蓝姐黎怀刚张口，那边传来一个硬邦邦的女声。 没选上，那角色给了个刚选秀出来的小鲜肉。黎怀的经纪人直接说。 黎怀微微蠕动了一下嘴唇，眼睛嘴角慢慢耷拉回去，过了一阵，才低声说：嗯，知道了，谢谢蓝姐。 声音干涩涩的，但依然很温和克制。 你也别灰心，电话那边的语气努力平和下来，你的演技没问题，又年轻，以后机会还多得是。 蓝姐放心。黎怀道了谢，才挂电话。 然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其实也不出所料。 还在面试的时候，就听说出资方塞了好几个新人进来，还有什么大数据论证，说是选秀出来的新人搭配老戏骨，比较能吸粉涨流量。 总而言之，他这种科班出身，年纪又不足够成为老戏骨的小演员，竟然一时间好像完全没了价值。 说不灰心，实在不可能。 不过黎怀天性温和克制，就算一时沮丧，睡一觉也就过去了。 反正他手上还有些积蓄，如果实在没戏拍了，大不了等到合约到期，他就去开家小店去。 可到底还是不甘心。 就算只能在午夜剧场里混个出场，他依然坚持练形体，练发声，在学校时候就养成的每日表演练习，就算发高烧，他都没有停过一天。 黎怀是真真正正的热爱着表演。 还在学校的时候，他曾经也天真的怀揣着一个影帝梦，但如今，只想着能踏踏实实拍几部好片子就行了。 即便如此，依然艰难。 傍晚时分，夕阳西照，余晖落在洁白的医院墙壁上，晕出温柔的色彩。 黎怀推着外婆的轮椅，在医院的小花园里散步。 老人一头银丝，虽然瘦瘦小小，但是面上带笑，一派和蔼。 你拍戏累了，就不用老是来陪我这个老婆子，这边医生护士都很好，你不要担心的。她对自己的孙儿道， 黎怀轻轻笑：我最近休息，而且见到外婆，就觉得一点都不累了。 他推着轮椅走到一条木椅边，把老人安置好了，自己跟着坐下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塑料袋和已经洗好的苹果，用小刀削了起来。 黎怀的外婆乐呵呵的看着自家孙儿。 黎怀从小模样就好，读书的时候总有一帮小丫头片子追在他屁股后面跑，长大以后还上了屏幕，成了大明星。 昨天住我隔壁那个老王还跟我问起你，她看过你演的戏，很喜欢，想找我跟你要个签名呢。她说。 黎怀抬起头对外婆笑笑：好的，我等下留几张签名照在这边。 黎怀的外婆很高兴，诶了一声，又问起他接下来的工作。 黎怀还是高高兴兴的，告诉外婆他拍的片子很快就要播了，虽然自己出场时间不长，但是是个很重要的角色。 老人很开心的笑，但是又忍不住叮嘱，如果觉得拍戏累了，也不要勉强，一定要注意身体。 当初黎怀要报考电影学院的时候，其实她并不太赞同，无奈，孩子自己喜欢。 黎怀他父母去得早，从小和外婆一起长大，也许是因为这个，他成熟得特别早，连叛逆期都没有经历过，自小就是这幅安静温和的模样。 当年唯一执拗过的，就只有考电影学院，和进娱乐圈这两件事了。 外婆忽然拍拍黎怀：不管怎么样，外婆都支持你。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察觉到了黎怀的心事。 黎怀眼睛微微有点酸，水蒙蒙起了雾，又重新被他压回去。 我都好，经纪人和助理都很照顾我的，老板人也特别好，您不用担心。他努力安老人的心。 老人柔和的笑，又想起一件事：对了，听老家的人说阿京也回国了，你们那时候不是关系好吗？他联系你了没有？ 黎怀的手停了停，无奈摇头：出国以后我们就断了联系，他可能早就不记得我了。 不会的，那孩子是个重感情的老人絮絮叨叨的说起当年，黎怀只是微笑低头，继续一片片削水果。 离开医院，黎怀还要去摄影棚拍照。 在路边接他的是助理小欧，开着辆黑色小车，朝黎怀招招手：黎哥！这边。 黎怀上车坐毕，前头的小欧问：黎哥，你还没吃晚餐吧？要不我先找家店子？ 黎怀摇头：不用，我吃不下，直接过去吧。 这时候是晚高峰，他担心会遇到堵车。 小欧也知道他的担心，劝到：时间还早，咱们肯定能按时赶到，犯不着不吃晚饭的。 黎怀微微闭着眼：没关系，开车吧。 小欧没再劝了，开着小车安静的滑进车水马龙中。 黎怀这次去拍的是个平面推广，牌子很新，给的钱却不少，对他这样早就过气的艺人来说，算是很难得的机会了。 他们去的摄影棚是某知名摄影师创办的工作室，那位大师带了不少徒弟，把店开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商圈。 这里每天来来往往的明星模特极多，星光熠熠，还有不少粉丝和站姐专门来这边蹲点。 一辆顶配保姆车停靠在路边，马上就有人群涌过来，看到车上下来的当红男明星，闪光灯此起彼伏，尖叫声也一波接着一波。 牛高马壮的保镖很快把人群隔开，一行人迅速走进大楼里。 那是宣茂吧，最近刚爆了一部偶像剧，小欧抻着脖子看了一眼，对黎怀说，但据说为人风评很差。 别多话。黎怀轻声警告小欧，等外头热闹过去，才开门下车。 路边的站姐看到一个戴鸭舌帽的年轻男人下车，好奇的看了一眼，端起手里的相机，很快又放下。 她旁边另一个站姐顺手咔咔拍了两张黎怀的照片。 黎怀吧，他有什么好拍的，早就过气了，现在也没剩几个粉丝，照片都卖不出价。这站姐据说见多识广，什么犄角旮旯的小明星都认识，对各种饭拍的报价更是如数家珍。 另一个站姐明显是新入行的，看谁都新鲜，她摆弄着手里的相机，奇怪：这人长得不错啊，这脸真是漂亮极了，怎么就过气了？ 好像是耍大牌？还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记不清了，娱乐圈每年这么多新人，爬不上去，不就只能过气喽。站姐无所谓的耸耸肩，很快又被另一辆靠近的豪华轿车吸引了全部的目光。 又一拨尖叫和快门声，再一次响了起来。 黎怀他们凭着出入证进入大楼，到了拥挤的化妆间，过了很久才有拍摄助理过来，嘴上不住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前头出了些状况，你们可能还要等一会。 丢下这句话，他转身又跑没影了。 小欧想生气，被黎怀挡了。 你先去找个空闲的化妆师，我记得他们喜欢在左边那间休息室休息，黎怀轻声吩咐小欧，品牌策划那边的人应该已经到了，我化妆的时候，你再去找那边的对接人，请他们出面和摄影沟通。 在娱乐圈，不红就是原罪，很多事情只能靠自己，黎怀早年也生过几次闷气，后来就习惯了。 小欧很快就请过来一位空闲的化妆师。 年轻的男化妆师原本来得不情不愿，一看见黎怀，又笑起来。 哎哟你这助理笨死了，怎么不说是你找我，他笑吟吟的虚点黎怀，好久不见，可想死我了。 黎怀也笑：今天也要麻烦叶老师了。 大约是没想到黎怀还记得他的名字，化妆师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他捂着嘴忍不住的笑，但很快调整好状态，摊开化妆箱开始工作。 前头现在一团乱，你还有得等呐，他一边给黎怀做造型，一边嘟囔，还不都是因为那个什么什么宣茂，才红就开始耍大牌，迟到了大半天，拍摄进度全被他给搅乱了。 正说着，品牌商务那边的人终于赶过来了。 抱歉黎老师，耽误您时间了，品牌那边的对接人是个秀秀气气的小姑娘，说话温温柔柔的，我已经跟拍摄方沟通过了，不用担心，很快就能空出场地和人手给我们。 多谢，辛苦你了。黎怀对小姑娘笑，温润又斯文。 暖白色的灯光从侧面落在黎怀脸上，鼻梁眉眼间投射的阴影恰到好处，眉色如墨，鼻梁高挺，鼻尖却很秀气，桃花眼勾人心魂，眼神又温润端正，是看过一眼就很难忘却的长相。 小姑娘没忍住，脸腾的一下红了。 楼下的摄影棚里，五六个工作人员正围着当红大明星团团转，递水的，打扇子的，还有一个专门蹲着给宣茂搁脚的。 这个摄影师拍得太差，我不喜欢，宣茂扬着眉，趾高气扬道，叫你们老板来给我拍。 作为光凭脸就大红大紫的新晋偶像剧明星，宣茂拥有一张雌雄莫辨的漂亮脸蛋，细长眉，上挑眼，脸型略尖，唇极薄，整个人显得妩媚又傲慢。 快一点，我的时间你们耽误不起。他很不耐烦的催促道。 宣老师，我们老板现在确实不在，工作人员焦头烂额的劝，要不请我们大师兄来给您拍？他是老板最得意的弟子，在欧洲得过奖的。 宣茂哼笑一声：你们老板刚才还在，别想糊弄我，我就要最好的。 刚刚爆红，他正是最春风得意的时候，又才傍上了有力的靠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听得一个不字。 就算人真的在外头，也要立马给他赶回来！ 摄影棚旁边的工作室里，这里的老板万玉山正和一个男子谈笑风生。 万玉山是典型的艺术家打扮，留着两撇精致的小胡子，戴一顶深褐色软边礼帽，半长不短的头发乱蓬蓬从帽檐底下翘出来，透着几分放荡不羁。 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个身材高大，异常英俊的年轻男人，一身高级定制，气势凌人，一看就出身不凡。 就在这时候，万玉山的助手敲门走进来，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万玉山冷笑：不过是个刚红的小明星，耍派头耍到我面前来了？ 助手又低声解释了几句。 行了行了，我打个电话，叫他老板好好管管自家的艺人。万玉山挥挥手，又对自己的客人道了声歉，出去打了一个电话，很快就回来了。 一点小事，已经搞定了，有些小明星啊，刚刚红了就搞不清东南西北了，他笑着对青年解释道，不管他，咱们继续聊。 青年淡然一笑，浅浅抿了一口杯中的红酒，光影在这人脸上流转，更衬得他高鼻深目，英俊非凡。 说起来，我也有件事想请万叔帮个忙，他说，最近公司刚买下一个新品牌，正在做推广，思来想去，我还是只信得过万叔您的审美。 万玉山哈哈大笑起来，十分爽快道：当然没问题，我亲自给你操刀就是！ 多谢万叔了。青年向万玉山遥遥的举了一下酒杯。 第2章 摄影棚 摄影棚里，刚才还在放话的大明星，接了个电话以后脸色就变了。 宣茂这边才小声小意的挂了电话，转身就把最新版的手机直接砸在了地板上。 这老不死的，哄人上床倒是甜言蜜语，谁想到提上裤子就变脸，他气冲冲道，转脸又骂身边的小助理，看什么看！眼睛瞎了啊？ 说完，他又狠狠踢了一脚地上的手机：还不赶快拍！别耽误我时间了！ 然后紧紧抿着嘴唇，快步走向拍摄机位。 分卷(2) 身后众多工作人员愣了一下，才快步跟上去。 通知黎怀候场的时候，摄影棚已经重新恢复了秩序虽然依旧是混乱而繁忙的。 无数盏明亮的灯光持续散发着高热，环境密不透风，人又多，到处游走着一种奇怪的金属气味，混杂着汗水气和各种人的体味，古怪又难闻。 黎怀却并不讨厌这种气味，或者说，他早就习惯了这种紧张的气氛。 小欧跟着品牌对接人过去一趟，又回来的时候，很兴奋的低声在黎怀耳边说：咱们这次的拍摄是万玉山亲自操刀！刚才宣怀叫了半天，都没能请得动的那尊大佛！ 黎怀有些惊讶，看向边上的品牌对接人。 小姑娘矜持的笑笑：万先生是我们老板的朋友。 万玉山，是国内最顶尖的商业摄影师，亲手打造过好几个顶级作品，是这个领域绝对的传奇。 看起来，黎怀新接的这个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品牌，还有不小的实力。 只是不知道，怎么想不开请了早就过气的自己来做宣传？ 黎怀笑笑，也没多想，开始拍摄。 化妆师帮黎怀简单处理了脸上刚出的汗水和油光，那位出名的摄影大师则在亲自调整合适的机位和光线。 这个品牌主打的是轻奢款的休闲装，奶白色的上衣是很经典的简洁款式，面料舒适绵软，亚麻灰的长裤垂挺顺滑，完美包裹住黎怀的长腿，他头肩比例原本就十分漂亮，腰细腿长，在灼人的灯光底下，更加光彩夺目。 万玉山显然也很满意这个模特，手里的相机喀嚓声不断。 这是谁？很帅啊！新人？有个工作人员好奇的低声问旁边的人。 另一个工作人员道：你不认识他？就是 她努力想了想，到底也没想起黎怀的名字来，只说：他演了挺多片子的，不过都没什么人看，对了，以前好像红过，但是很快就过气了。 刚才发出惊叹的妹子撇撇嘴：拍烂片那种花瓶？演技肯定惨不忍睹吧。 话虽是这么说，她还是忍不住一直盯着黎怀看。 娱乐圈里盘条亮顺的俊男美女不少，但是面前这个据说早就过气的小明星依然叫她眼前一亮。 有这么一张脸，就算演技烂也不至于过气吧？小助理很疑惑。 大概是背后没人吧，另一个耸耸肩，我觉得他演技还行至少在烂剧里算没那么烂的。 娱乐圈大浪淘沙，条件不错却红不起来的可多了去了。 那也不对啊，要是没有背景，怎么可能请得动老板出山？她还是不解。 这时候，宣茂正好拍摄完毕，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看见了刚一轮拍摄完毕，正在场边休息等候的黎怀。 他望了一眼，没忍住，提腿走了过来。 师兄好呀，没想到在这里看见你了，宣茂的语调懒洋洋的，带着一丝媚态，还在那小公司混吗？那种地方，也只能给你些乱七八糟的资源吧。 宣茂长着一张漂亮的脸蛋，又有红气养人，但是骨子里的刻薄气依然收敛不住，尤其在最意气风发的时候。 他蔑视的看一眼那个陌生的品牌名：vns？是微商吧？啧啧，这品牌格调还挺适合你。 黎怀看他一眼，并不生气，只说：不是微商，是个新品牌。 宣茂并不在乎这个没听过的牌子究竟是什么来历，又笑：也是，听说你最近都接不到新剧了，不只能在这种小微商里串场子，说起来，要是现在后悔了我还可以帮你搭搭话，要是哄高兴了，我老板那边说不定还能让你过去。 黎怀摇头婉拒：不用了，我在现在这家公司挺好的。 宣茂薄唇一掀开，还想说话，正好万玉山过来了。 小黎，我再和你说说等下镜头里要的感觉，这位名气响亮的艺术界大佬亲切的对黎怀招招手，又寡淡的看一眼边上的宣茂，皱起眉挥挥手：不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就不要在这边耽误拍摄。 宣茂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原本气焰天高，这时候一下子当面被人砸落下来，却也不急着走，而是恶狠狠的在边上定了好久，助理过来也不理。 他就这么看着那个假清高和万大师谈笑甚欢，看着那家伙在强光底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宣茂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最终忍耐不住，掉头走了。 他边上那个小助理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强光下的黎怀，才急忙忙追着那位难伺候的大爷跑了出去。 拍摄间隙，小欧好奇问黎怀：黎哥，宣茂那个公司接触过你？ 黎怀笑笑：我早拒绝了，那家公司风气不太好。 宁愿退圈，他也不会进那种泥沼里去。 小欧砸咂舌，又忍不住乐：听说刚才宣茂为了想要万大师给他拍，闹了好久，最后也只能灰溜溜的走了，还是黎哥你面子大。 跟我有什么关系，黎怀好笑，不过是运气好而已，碰到一家实力强的公司。 黎怀又看一眼身边vns那个黑白两色的简介logo，有些好奇：也不知道这家新公司是什么背景，看起来很有手腕啊。 黎怀不知道，在旁边不远处的阴影里头，静静站着一个身材高大，气势凛然的年轻男人，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强灯下的自己。 黎怀新换了一件清爽的白衬衫，浅蓝色低腰牛仔裤，舒展姿态，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浅笑。 乌发漆黑，目光明亮，莹白的皮肤好像在发着光。 男子的手指，微微痉挛了一下。 第3章 故人 我刚接到一个电影的邀约，小制作，导演也没听说过这天，黎怀的经纪人蓝姐找上他，还是个同性题材文艺片，不过片酬很丰厚，剧情也不算出格。 黎怀一愣，苦笑：对方不知道我已经被电影圈子封杀了？ 虽然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但那次闹得很大，但凡在圈子里有点耳目的，不会没听说。 也因此，他后来只能在各种烂剧里打滚，稍微好一点的正剧都接不到。 蓝姐无奈的看他一眼：导演是个新人，投资方也没听说过，看起来像是有钱人玩票凑的局也可能不在意那些事。 这种片子一看就很难在国内上映，自然顾忌也少。 黎怀沉默了一会。 先给我看看剧本吧。他说。 电影叫《夏日》，是个发生在江南小镇上的故事，突然闯进小镇的叛逆少年和年长他几岁的青年相识相恋，点燃一场短暂的盛夏迷情。 阳光，树荫，水乡小镇的绿瓦青苔，滑溜溜的青石台阶，交错成一个绚丽的梦。 黎怀看完剧本，沉默良久。 故事很简单，剧本的语言也很简练，但依然有一种溢出纸面的精致美感，可这种感觉究竟能不能拍出来，谁也说不好。 毕竟，电影是一项需要很多人协作的工作，但凡有一方出问题，都是一场灾难。 这是一部不太讨好的文艺片，但说实话，黎怀自己挺喜欢。 再说了，他也非常想拍电影。 上一回拍电影都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我的角色是哪个？他问经纪人。 是青年舒成，蓝姐说，另一个角色已经定了，和导演一样是个新人，没听说过名字，估计是带资进组。 本子确实是好的蓝姐有些犹豫，要不然她也不可能推给黎怀，但是团队看着不太靠谱，估计很难有惊喜，而且，你确定愿意出演同性题材？ 我是个演员，黎怀温和的说：我很喜欢这个剧本，麻烦蓝姐帮我继续之后的对接，试妆试镜也随时配合反正我现在也接不到什么片子了。 他的态度很豁达，也有免不了的无奈。 也好，毕竟给的钱也不少。经纪人干脆的点点头，就去联系后续事宜了。 那边对邀请黎怀的态度十分积极，似乎并没有考虑过其他人选，连前期试镜都不需要。 合同很快就谈好了，但还没有正式签约，《夏日》剧组邀请黎怀先过来试妆，顺便和导演还有其他主要演员碰个面。 这个剧组比我想的更不专业，现在合同还没签，想反悔随时都可以。蓝姐咬着牙低低在黎怀耳边说。 刚开始她就觉得剧组不太靠谱，导演是刚毕业的新人，内定男主角的名字也没听说过，虽然投资方看起来挺有钱，但感觉就像是阔少的砸钱游戏，土豪气和草台班子气奇妙的混在一起，竟叫这位精干的经纪人一时也无从评价。 和那个叫做黄安国的导演打了几次交道，蓝小丽才意识到自己犯了错。 不是不太靠谱，而是一点都不靠谱！ 那个导演油腔滑调，吊儿郎当，简直就像一街头混混，还是个刚毕业的新人，之前的作品只有几个小短片，一部正经电影也没拍过！ 男主演更离谱，竟然就是投资人本人，同样是刚毕业的小年轻，这部戏还是他的处女作。 很显然，这十有八九就是富二代的一场圆梦之旅，乱七八糟，但是阔绰。 至于富二代的演技，蓝小丽也无从考证就算长得不错，也不可能光靠一张脸演戏啊！ 蓝小丽很快就对这个剧组绝望了，要不是为了钱，再加上黎怀实在喜欢剧本，她早掀桌子不干了。 虽然她心里清楚，以黎怀现在的景况，也很难挑三拣四了。 他们已经走进了《夏日》临时租的工作室，这边蓝小丽还在数落这个剧组的种种问题，那边正好走来一个吊儿郎当的青年，一张圆圆娃娃脸，穿着满是蓝绿红相间大花的夏威夷短衬衫，趿拉着一双人字拖，大脑门子上还架着一副大得夸张的黑色墨镜。 他见到两人，直接吹了一声口哨：嗨，美女帅哥来了，欢迎欢迎，里头请~ 他的举止夸张过了头，也热情得有点过分。 这就是这部电影的导演，黄安国黄导。陈经纪人面无表情向黎怀介绍。 虽然顶着个六七十年代常见的名字，但黄安国其实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据说毕业于行业翘楚的南加大电影学院，而且在校期间就获得了不少奖项对此蓝小丽持保留态度。 两人被这个无论外表还是行为都显得放荡不羁的导演领进会议室，里头还坐着一个年轻男人，正低头看手里的书。 那是《夏日》内定的另一个男主角兼本片的最大投资人。陈小丽用很低的声音，在黎怀耳朵边上说。 听到开门声，传说中的男主角慢慢抬头，看向门口。 这是一个带着混血感觉的男人，年纪很轻，乌黑的头发被高高梳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高挺的鼻梁，眼眶比一般人更深，瞳孔漆黑如墨，又好像泛着微微的银光。 他站起身，走过来，比黎怀高出大半个头的身高，天生就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气魄。 黎怀，好久不见。他说，脸上没什么表情。 黎怀呆住了。 他惊讶的看着这个高大的男人，很久，才迟疑道：贺西京？你真的回国了？ 贺西京脸上露出一点矜持的微笑：你已经听说了？我还想给你个惊喜的。 你们认识？蓝小丽眉头一皱，专业经纪人对危险的敏锐本能迅速抬头。 黎怀露出惊喜的笑：是很久以前认识的朋友，没想到他真的回国了。 真的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你也当了演员，还投资拍片？他转头问贺西京。 几个人已经坐下，贺西京挨着黎怀旁边，姿态优雅，贵气逼人，有一种天生高高在上和漫不经心的姿态：嗯，大学里选修了表演，总觉得不能浪费，就想拍一部电影试试。 说得好像随手买张电影票一样轻松简单。 黎怀被噎了一下，无奈苦笑。 可你怎么想拍这部的？这种片子很难赚钱的。 没关系，我钱多，想拍就拍了。贺西京的话非常理直气壮。 这种典型暴发户的言论，却因为这人浑身的贵气，反而显得如此理所当然顺理成章。 黎怀怎么也没想到，当年那个少年，如今摇身一变，成了浑身镶金的有钱人。 我记得你也是个演员，贺西京微微扬了一下脖子，像一只傲慢的猫，所以就邀请你了，反正跟那些不认识的人搭戏，还不如和你拍。 一边说，他一边飞快的偷看了一眼黎怀。 黎怀忍不住笑一下，很坦诚的问：你知道我最近混得不太好，才特意找我的吧？ 贺西京睨了他一眼：我很忙，可没时间关注娱乐圈的事，怎么样，你到底愿不愿意和我合作？ 如果这位身后有一条尾巴，大约已经很不耐烦的甩起来了。 那个吊儿郎当的导演咳嗽一声，插嘴道：虽然是老大跟我推荐的人选，但我也看过你以前拍的片子，觉得很适合这个角色才发出邀请的。 你非常适合这个角色，请相信我专业的眼光！导演一本正经的说，只是配上那件夏威夷大花衬衫和夸张的墨镜，还有过于年轻的娃娃脸，可信度似乎不高。 黎怀左右看看两人。 半晌，他才无奈点头：好吧，我同意加入。 虽然原本正正经经的剧组忽然变得像一出闹剧，但他并不排斥和贺西京合作。 再说了，剧本确实很不错，而现在的他，也实在没有挑三拣四的资格。 黎怀也想得开，反正他自己的演艺事业已经一塌糊涂了，和老朋友玩一次过家家，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听到黎怀答应了，贺西京终于微微勾起唇角，朝黎怀伸出手。 你做了一个非常明智的决定，合作愉快。他说。 黎怀也握了回去。 合作愉快。 贺西京的手修长有力，干燥的掌心带着叫人舒适的温度，和他脸上的傲慢矜持完全不同。 明明比黎怀还小了几岁，贺西京已经长成了一个英俊成熟的青年，穿着合身的高级定制，眉眼英俊，气势凛然。 分卷(3) 只眉眼间那点傲娇的小脾气，还有些当年的模样。 黎怀忍不住的笑。 合约签署很顺利，《夏日》剧组给钱大方，各种条款也很周到，再加上对贺西京的信任，黎怀很干脆在合同上签了字。 很期待和你的合作。黎怀对贺西京说。 贺西京微微一笑：我也是。 合同签好以后，蓝小丽问黎怀：你们以前是怎么认识的？也从没听你说过这个人啊！ 是很久以前认识的朋友，六七年前他就出国了，一直没有联系。黎怀说。 最近没有联系过？他怎么突然想起找你一起拍电影的？还是部同志片。蓝小丽还是觉得古古怪怪。 可能是碰到好剧本了吧，黎怀没有多想，阿京人很好的，也可能看我最近的处境不太好，所以想帮我一把。 他深深吐了一口气，面前是摊开的剧本，上头已经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心得笔记。 这可是同性电影蓝小丽欲言又止，你那个朋友，是直的弯的？ 百分百直男，黎怀毫不犹豫替自己朋友保证道，以前还出过事，这件事我绝对确定。 蓝小丽还想说什么，最终只叹气：算了，反正你自己注意点。 这部片子尺度不大，黎怀却完全想到了另一个方向，没问题的，连吻戏都只有一场。 《夏日》虽然是文艺片，也不准备在国内放映，但是整个剧本的基调都充满着东方的含蓄委婉，激情戏的戏份非常克制唯美。 说起来，蓝小丽好笑的看着黎怀，你好像还没有拍过吻戏吧？ 黎怀一愣，仔细想想，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 他刚入行的时候演了几年小配角，后来因为一部警匪片红了一阵，出了那件事以后，他只在烂剧里打滚，成了旁观男女主亲吻的背景板，好像还真没演过吻戏。 演员嘛，本来就什么戏都要演的，不在乎这些。他轻松说。 只顺便在经过超市的时候，买了一大包据说对清新口气效果特别好的口香糖，偷偷揣在了兜里。 毕竟是很熟悉的朋友，虽然经过专业的训练，黎怀还是忍不住有些尴尬。 但是想一想，剧本很优秀，贺西京对他的邀请十有八九也是为了帮自己一把，这种尴尬实在没有必要。 自己可是专业的演员黎怀对自己说。 第4章 聚餐 黎怀所在的经纪公司是一间小公司，就算他现在只是个十八线，依然是公司的绝对一哥毕竟公司一共就签了三个人，而且就黎怀一个男的。 公司老板是个特别佛系的老头，每天只管喝茶看报，明明是娱乐公司的老板，硬是活出了老干部的风采。 听到蓝小丽的汇报，老头扶一扶鼻梁上的眼镜，很惊讶的从报纸堆里抬头：同志电影？小怀愿意接？咱们公司可不兴那些歪门邪道哦，我一直就说了，咱们不在乎红不红的，关键是路子不能走歪！ 要不是当年黎怀意外红了一把，赚了些钱，这种奇葩小公司早就该关门倒闭了。 蓝小丽深深吸口气：老板放心，真是黎怀自己想要接的，这个剧本他很喜欢。 是他自己选的就好，老头慈祥微笑：都告诉你很多次了，咱们公司就像一家人一样，不要叫我老板，叫我付老爹就是。 好的老板。蓝小丽依然是那副严肃专业的模样，点点头就离开了，留下老头继续喝茶看报。 三月月末，寒气渐退，天慢慢转热，黎怀这几天专心呆在家里，准备《夏日》的拍摄。 台词本早就被他画得密密麻麻，人物小传也写了满满一大本，每日表演练习的量也翻了三倍，即便如此，黎怀依然觉得不够。 毕竟，他已经好几年没有演过电影了。 这些年来，黎怀一直在快餐剧里打滚，导演只求效率，从来不会细细琢磨，虽然他对自己并没有放松要求，但毕竟电视剧和电影的拍摄有着天壤之别，他也拿不准自己如今的状态如何。 想到上一次的电影经历黎怀觉得好像有一根针，在他心里扎了一下。 他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但依然有些遗憾。 黎怀摇摇头，甩掉那些不愉快的回忆，打开了手机群。 上次签约的时候，他和贺西京还有黄导都加了好友，还被拉了一个三人小群，不过大多时候，都只有黄导一个人在群里头说单口相声，他偶尔附和，贺西京几乎从不出声。 这时候，黄导已经去了南方的小镇做前期准备，群里彻底安静下来。 黎怀又点开了贺西京的个人页面。 贺西京的头像是一块纯粹的黑色色块，网名是大写的hxj，朋友圈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看上去简直像个新号一样。 他认识贺西京的时候，这人才十七岁，个子已经很高了，但特别瘦，和现在不太一样。 他那时候年纪也不大，二十出头吧，还在学校里念书。 有一段时间，两个人的关系十分好，几乎是形影不离，可后来随着贺西京出国，就慢慢断了联系。 所以，对于贺西京的突然出现，黎怀很意外，也很惊喜。 他戳开了对方的对话框： 你最近忙吗？ 那边回复很快，一贯的言简意赅。 不忙。 黎怀提议道：要不要出来聚聚？顺便还可以对一下戏。 这一回，过了好几分钟，那边才有回应。 好。 你这里实在太冷清了，明天我给你带点有颜色的装饰过来，保证看起来热闹多了。黄安国翘着脚坐在纯黑色的皮质沙发上，对屋子的主人说。 整间别墅的风格只有纯然的黑白两色，线条也冷硬简单，看起来和房主的个性如出一辙。 贺西京一脸冷然，正在电脑面前处理工作，理也不理那个聒噪的家伙。 黄安国觉得没趣，可也不敢过分骚扰自己的金主，只能无聊的去翻贺西京放在桌上的剧本。 还在南加大的时候，他就认识了偶尔来学院蹭课的贺西京，并且慧眼识珠，早早就结识了这位隐藏的大佬。 黄安国自己都忍不住佩服自己的好眼光虽然他最开始只是想哄着贺西京当自己的男主角，没想到却不小心抱上了一条粗大腿。 后来听说贺西京准备回国投资电影，又不小心看到了剧本，他就彻底成为了大佬身边的小跟班，费尽周折才得到贺西京的认可，成功拿到了自己的第一个导演机会。 虽然对《夏日》剧组的前景大多人都不看好，可他才不在乎。 毕竟，金主爸爸什么都缺，唯独不缺钱啊！ 再说了，有他这么一个才华横溢的未来大导加持，再加上足够的资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黄安国放下剧本，又忍不住想凑近过去，给金主敲背捶腿献献殷勤，却被贺西京一瞪，只能乖乖退后了几步，狗腿的笑：投资人大人，那您对剧本还有什么修改意见？不管是什么要求，我都听您的。 自从金主坚持要一个早就过气，还得罪了圈内大佬的小演员出演另一个主角，黄安国就敏锐的察觉出了微妙。 这不就是圈里常见的潜规则嘛，只不过少见的是，金主竟然亲自下场演戏。 可是看看贺西京那张脸，还有兜里的钱，他做什么都可以理解了。 您说要不要给剧本加多一点暧昧戏？吻戏也可以多加几场嘛！ 为了抱大腿，他真是一点良心都不要了。 更何况，现在这个剧本实在是太纯洁，黄安国早就不满意了。 贺西京的脸色却一下子冷了。 好好拍戏，不要做多余的事。他警告道，声音很冷，连室内的温度似乎都跟着降了几度。 黄安国一哆嗦，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点头哈腰的道歉，表示自己绝对会全力以赴拍摄，保证拍出一部优秀的作品云云。 就是这么没有下限。 贺西京揉揉眉心，不耐烦的道：好了，你现在可以出去了，还有 他看了一眼这个说话从来不着边际的家伙：不要在黎怀面前多嘴多舌，他是我很重要的朋友，不是你想的那样。 黄安国点头哈腰，对天发了一通誓，才乖乖出去了。 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 贺西京的头依然一阵阵的抽着疼。 就在这时候，他的手机提示音响了。 贺西京拿起手机。 你最近忙吗？ 头疼好像缓解了一些。 不忙。他回道。 要不要出来聚聚？顺便还可以对一下戏。黎怀问。 贺西京的手指迟疑了半晌。 好。 第二天上午，天气不错，黎怀接到贺西京的电话，就穿着简单的运动衫，戴着口罩出了门。 他的打扮平常低调，街上也没什么人认识他，只有一个年轻的女白领，试探性的靠过来问他是不是黎怀。 黎怀有点惊讶，对方想要签名的时候，也很爽快的答应了。 女白领开心的道谢，拿着签名，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小声说：我很喜欢你演的路坚，期待以后还能看到更好的作品。 然后她就飞快的转身跑了。 路坚就是几年前黎怀的成名角色，没想到现在还有人记得并且喜欢。 他自嘲的笑了一下，觉得有些对不起那个粉丝。 毕竟这几年他拍的作品，实在挨不上一个好字。 贺西京的车就停在街口，是一辆不太显眼的黑色商务车，外形朴实，价格却相当奢华。 抱歉久等了。黎怀开门上车，坐上副驾驶座。 贺西京看他一眼：刚才那是你的粉丝？ 黎怀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我也没想到还有粉丝能记得我这么久。 他当年刚有点浪花就很快被淹没了，没想到几年过去，还有人能记得他。 你是个好演员，以后喜欢你的观众只会更多。贺西京说着，转过头，发动了汽车。 黎怀咧嘴笑笑，随口道：很难了，我今年就准备退圈了。 黎怀所在公司的老板这几年身体不太好，随时有可能退休，他身上的合约也快到期了，当年对他下了□□的那位，这几年反而更加风光。 黎怀不想要公司为难，所以不准备继续续约了。 贺西京用力捏了捏方向盘，没有看黎怀，只是突兀却笃定的说：不会的。 一脚油门，车子忽然加速向前，又迅速平稳下来。 黎怀没有准备，被推力一下子压在了椅背上。 他吓了一跳，转头望向贺西京，张了张嘴，又重新闭上，没有再说话。 似乎一个不小心，自己的狼狈就全被对方看见了。 过了一会，他才咳嗽一声，说：差不多中午了，先去吃饭吧，正好你回国，我请。 那家店我挺喜欢，装修一般，但是味道很正宗。黎怀接着说。 贺西京沉默不语，按照黎怀指的方向调转了车头。 车子平稳的驶进停车位，两人一齐下车，贺西京稍微落后一步，抽空发了条短信给自己的助理：中午的餐厅订位取消，改到晚上。 第5章 有钱任性 两人进了餐厅，要了一个安静的包厢，点了菜，店里先送上两杯西湖龙井，还有几碟开胃小点。 这边的杭帮菜做得很地道，你在国外应该难得吃到。黎怀说。 贺西京看着黎怀，露出微笑：是啊，我也很怀念家乡的味道。 贺西京长相偏冷峻，但是这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茶香弥散的缘故，多了几分温和。 黎怀仔细打量贺西京。 他记得贺西京比自己小了四岁，今年也不过才二十四，但是气场却已经很足了，一点不像刚毕业的毛头小伙子。 你这几年在国外怎么样？黎怀问。 贺西京的头微微低垂下去，眼睛盯在碧青的茶水上，说：都还好。 他似乎并不愿多说自己的事情，转而问黎怀：你呢？交女朋友了吗？ 黎怀笑：做我们这一行的太不稳定，也不好耽误别人。 贺西京压着眉，浅浅的露出一个笑。 你在国外有没有交女朋友？黎怀好奇问。 也没有。贺西京摇头。 正说着话，服务员推门进来上菜。 黎怀点的都是地道的杭帮菜，玉白清透的龙井虾仁，红亮酸甜的西湖醋鱼，再配上青碧的莼菜汤，仿佛又回到了江南的微微烟雨里。 记得以前贺西京还在国内的时候，就常到黎怀家蹭饭，吃的也是这样的风味，不过没有店里精致讲究而已。 玉白的虾仁一入口，只觉得爽脆鲜嫩，唇齿过处，满是茶香。 贺西京吃着熟悉的味道，看向黎怀的目光不觉又加深了几分笑意。 两人吃了饭，又随意聊了几句，黎怀才问：我们去哪里对戏？ 贺西京今天穿了一身深灰色的三件套高定，衬得人肩宽腿长，就是和剧中人的形象实在不太相符。 去我那里吧，那边安静。贺西京说。 黎怀自无不可。 依然是贺西京开的车，很快就到了他住的别墅区。 这边位于繁华的市中心，但是用很高的院墙围了一片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一般人甚至都看不到里头的景象。 黎怀以前也听说过这里，据说里头全是豪宅，能住进去的非富即贵。 他知道贺家的家底，倒也不觉得奇怪。 贺西京开进别墅区大门的时候，忽然对黎怀说：这边是我自己买的房子，刚买不久，还没怎么布置。 分卷(4) 黎怀真心实意的惊叹：你自己买的？太了不起了，我本来还以为这边是贺家的产业呢。 黎怀倒也不缺钱，但是对投资赚钱毫无天赋，所以很佩服贺西京这样刚毕业不久，就能直接买下豪宅的人。 贺西京没说话，但是眼神里带上了几分难以察觉的高兴劲。 经过几道门，绕过一片青翠的草坪和开阔的人工湖，又顺着茂盛林木间的小径开了一段，终于到了贺西京住的别墅门口。 大门自动打开，车子绕着打理齐整的草坪又开了几分钟，才终于到房子边。 别墅的外围虽然不小，但主体只有一幢简单的三层建筑，通体是现代感极强的玻璃外墙，线条简洁利落，没有一点多余的装饰。 屋子里也是一以贯之的简洁，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同样没有一点多余的布置。 喝些什么？我这里有咖啡，还有茶和果汁。贺西京已经脱下了笔挺的外套，松开衬衫纽扣，整个人似乎也轻松下来。 水就可以。黎怀答，坐在黑色的沙发上好奇的左右张望。 贺西京递给他一瓶水，咳嗽了一声：这边有点简陋。 黎怀笑：感觉挺好的，很有设计感。 贺西京轻笑，然后让黎怀稍等，自己上去换一身衣服。 过了十来分钟，贺西京才换了一套白t牛仔裤从楼上下来。 他的头发似乎简单用水冲了冲，原本整齐往上梳理的发丝全都垂了下来，带着水汽随意乱翘，让他原本清冷矜贵的气质，变得锋利而冷硬。 黎怀一愣。 只不过是换了一身装扮，贺西京好像一下子就回到了他十几岁的时候，只是比黎怀记忆里十七岁的贺西京，多了些柔和和成熟。 恍惚间，时间好像都倒流了回去。 我们对戏吧。贺西京说。 黎怀看着他，还有些愣，等到贺西京坐下，才回过神，拿起自己手上的剧本：我们从哪里对起第一场开始？ 拍摄进度并不是按照故事的时间顺序进行的，剧本上暂定的第一场是故事前期，两人相互认识的一段室内戏。 听你的。贺西京看着黎怀。 他的眸色比一般人更深，黑压压看过来，仿佛吸力十足的旋涡，又因为瞳孔间带着的一点银色碎闪，竟叫黎怀不明原因的紧张起来。 他也把自己的剧本摊开放在腿上，垂下头，开始飞快翻页。 黎怀其实已经把剧本记熟了，也反反复复对着录音念了很多遍，但是演员间的直接对戏依然必不可少。 《夏日》的故事发生在某个风气保守的南方小镇里，镇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叫季新的少年，据说是镇上大户人家的私生子，独自被安置在一幢废弃很久的小洋楼里住。 少年性格孤僻，浑身竖满了刺，和镇上年轻人打了好几场架，不多久就成了人人畏惧的麻烦人物。 舒成则是镇上学校里的老师，他是本地人，刚从学校毕业就直接回了家乡。 两人的交集始于季新和附近青年的一场斗殴。 季新虽然打赢了，但是也精疲力尽，狼狈的坐在靠墙的街边，墙的那一边，就是舒成的家。 舒成刚一下班，就捡到了野猫一样浑身是青紫的少年，还顺手把他领回了家。 【第一场/客厅/白天】 舒成从厨房里端出来一碗热腾腾的面条，放在桌子上，自己也坐下来。 季新坐在沙发上，脸上身上全是青紫的伤痕，戒备的看他。 舒成：你饿了没？ 季新紧抿着唇，不做声。 舒成不以为意，低下头，自顾吃了起来。 舒成（一边吃一边说）：厨房里还有一碗，你要是饿了，自己去端。 季新不做声，只盯着舒成，过了半天，忽然说：我叫季新。 舒成抬起头，笑：我知道。 黎怀抬起头的时候，正好看见贺西京背对着光坐着那里，他的脸藏在阴影里，表情看不真切，但是身上那股桀骜又敏感的少年气，却和故事里的季新一模一样。 黎怀念出最后这句台词的时候，贺西京同样有一瞬间的恍惚，稍微停顿了一下，没接上下一句台词。 再来一遍？黎怀问。 贺西京点点头。 之后的对戏都很顺利，两个人的台词都背得很熟，对于剧本也吃得相当透。 黎怀却忽然有些不安起来。 他本来是抱着很轻松的心态，参演这部看上去并不太靠谱的电影的。 就像是在即将远离自己最喜欢的影视圈之前，画上一个不是那么精彩的句号。 贺西京之前的态度，也确实就像一个不在乎回报，就是砸一笔钱给自己过把电影瘾的普通富豪。 但是黎怀没想到，贺西京的演技竟然远远超乎他的预料。 黎怀是正经科班出身，见过真正有天赋的人虽然有，但不算多，贺西京却绝对能算一个。 在这一行，真正有天赋的人，身上的光芒藏都藏不住。 出色的演员加上优秀的剧本，如果导演的水平也在及格线以上，《夏日》的前途不会太差。 这时候，自己明显就成了一个拖后腿的累赘。 所以黎怀迟疑了。 他试探的问贺西京：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是准备一直留在国内吗？ 贺西京点点头：还有一部分产业在国外，但是国内这边才是我未来的发展重心。 黎怀勉强笑笑：是啊，国内这几年发展很快，再过几年也不会比外国差。 娱乐圈也是，国内竞争激烈，但是市场也足够大，他说，你以后是不是准备在这一行发展？ 贺西京深深的看着他：你希望我留在这一行？ 黎怀勉强笑：我哪有资格说什么，不过你确实是我遇见过，最有天赋的演员了。 更优秀的演员当然也有，但这毕竟只是贺西京头一次拍电影。 如果你以后真的准备在这边发展，还是不要和我走得太近，我得罪那人势力太大，怕 他话没有说完，就被贺西京打断了。 不用担心那些，你只负责拍戏就好。贺西京用一种十分笃定的语气说。 明明比黎怀还要年轻几岁，这时候看起来，却无比可靠。 黎怀的手不安的在裤腿上搓了搓：你的天赋这么好，《夏日》的剧本也很优秀，我担心会因为我耽误了 没有问题的。贺西京笑着说，一切有我。 看黎怀还是不能释然的模样，他继续说：这部电影算是我选修课的毕业作品，我以后不会当演员。 可是你的天赋黎怀替他可惜，心里反而更加不安。 我赚钱的天赋更出色。贺西京笑。 十足有钱任性的嘴脸。 第6章 云顶 黎怀实在没忍住，噗嗤笑起来。 笑了一阵，他才说：我还是要谢谢你。 黎怀当然明白，就算贺西京是一个任性的有钱人，如果不是因为想帮自己，他也犯不着请自己这种麻烦来演主角。 毕竟，一部电影的投资总归不是一笔小钱。 你不用谢我。贺西京还是漫不经心的调调，头微微扬起，一副有钱人不在乎那些小事的骄傲模样。 再说，我很喜欢看你演的片子。后一句话，他说得更真心实意些，眼睛深深的看着黎怀，漆黑的发丝落在墨色的眼睛边，竟有几分温柔缱绻的味道。 黎怀却又忍不住笑了：你看过我后来演的那些片子？ 反正他自己都没眼去看。 贺西京疑惑的看着他：当然都看了，有些片子整体确实不行，但是你的演技一直都很好。 黎怀只能把贺西京的话，当成是亲友滤镜太过了。 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含含糊糊道了声谢，脸还有点红。 已经很久没有人当面称赞过黎怀的演技了。 就算不那么客观，黎怀还是觉得很高兴。 黎怀已经二十八岁了，虽然在娱乐圈里不算年轻，但是他气质温润，眉目清朗，看上去本来就比他的实际年龄要小上几岁，又比二十出头的毛躁青年多了几分从容洗练，如今害羞起来，眼神明亮带笑，粉白的脸上又飞着一点红，是完全跟他的年龄不相匹配的可爱。 贺西京原本看着黎怀，忽然就心虚的移开目光。 他轻咳一声，才和黎怀继续对戏。 时间过得飞快，天色渐渐暗沉下来，黎怀看看窗外，刚准备起身告辞。 晚上我请你吃饭。贺西京马上说。 黎怀晚上没有其他事情，点点头答应了。 贺西京的车停在了云顶餐厅的专属停车场。 这边很难订位吧？黎怀看到目的地就一愣。 以前红的时候他也来过云顶餐厅一回，那一次，还是等了将近三个月才等到的位置。 云顶餐厅位于商贸中心的顶楼，却并不是以景观取胜的观光餐厅，这里没有大厅，只有一个个私密的小包间，主厨是著名米其林三星厨师，使用的是地道的中国本土食材，烹饪手法却很新鲜。 食材的出处也十分讲究，每天的食材都是从各地空运过来的新鲜货，菜单也会跟着季节变化，只选用当季最好的食材。 相比之下，价格反倒是这家餐厅最不起眼的地方了。 还好，我有这里的股份。贺西京说着，领黎怀进了他在云顶专属的包间。 这里的装修没有丝毫商业气息，反而延续了贺西京一贯的风格，冷肃的色调和线条简单利落，只桌上一丛绿色，才让空间稍微活泼了一点。 这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包间的灯光也是半明半暗，半墙落地窗外，是cbd繁华明亮的灯火，还有向远处延伸扩张，如银河一般的车流。 同样造型简约的餐桌摆在窗前，仿佛正对着银河。 贺西京主动帮黎怀抽开椅子。 黎怀一愣。 贺西京比自己高出不少，虽然瘦削，但存在感十足，他这时候站在桌边，即便依然穿着一身休闲装，却完全就是个风度翩翩的绅士。 和刚才对戏时候的状态，又完全不一样了。 黎怀自失笑笑，道了声谢，坐下来。 贺西京坐在他的对面。 视线相对，黎怀忽然有些莫名尴尬，贺西京也飞快的移开目光。 黎怀转头看看周围明显浪漫过头的场景，忍不住笑：怎么搞得这么浪漫，你以前和女朋友在这里约会过？ 贺西京端起手边的酒杯，低头抿了一口，道：没有，是我的助理弄错了。 似乎是为了转移话题，他连语速都变快了不少：你饿了吗？这边随时可以上菜，菜单是我很久以前就拟定的，你应该会喜欢 黎怀点点头。 他并没有察觉贺西京话里的深意，现在只一心一意期待着这顿难得的大餐。 贺西京摇动桌边的餐铃，菜很快就流水一样送了上来，几个简简单单的白色餐碟，摆放着精心调整过角度的鲜美食物。 响螺脆爽，蒸东星斑鲜甜得像刚从海里捞出来似的，云南黑松露黄油酱浓郁香醇，是极好的调味。 一切都恰到好处，简直是视觉和味觉的极致享受。 果真是有钱人才能享受的快乐。 喝完了清甜的白芦笋汤，黎怀满足的拍一拍肚子，抬起头去看贺西京。 贺西京正好也在看他。 在璀璨街景的映照下，贺西京的眉眼柔和得不可思议，甚至带着些柔软。 还有一种小朋友在等着大人称赞的期待。 再一错眼，贺西京的神情已经飞快收敛回去，那点柔软和期待仿佛全是错觉。 黎怀又摸摸肚子，觉得大概是吃饱喝足以后大脑的神志错乱。 味道比我想的更好，他还是忍不住说，这个菜单是你拟的？实在太厉害了。 贺西京忍不住微微直起身体，脸上努力维持着矜持的得意，淡淡说：你喜欢就好。 晚餐结束，贺西京开车送黎怀回去。 今天谢谢你，晚餐很美味，下车的时候，黎怀对驾驶座上的贺西京说，很期待能和你一起拍戏。 贺西京的脸隐藏在阴影底下，只一双眼睛格外亮。 我也是，他的身体微微朝着黎怀这边倾斜过来，声音暗哑，希望能快一点合作。 黎怀朝他挥挥手，转身上了公寓楼，却不知道贺西京的车又在路边停了好久，直到看着黎怀房间的灯光亮起又熄灭，他才缓缓开车离开。 周末的下午，最适合逛街。 桓白桃早早就约了闺蜜去商场逛一逛，买什么倒不重要，关键是看着琳琅满目的衣服鞋包，光是摸摸都觉得心情变好了。 她的闺蜜卫黛是个追星女孩，对购物兴趣缺缺，却很喜欢在各种小墙头的海报边上打卡。 两个女孩子高高兴兴逛了半天，拍了一堆照片，虽然什么都没买，但是精神却十分满足。 走到一家新开的服装店门口，恒白桃忽然停住了脚步。 店门口一张宽幅海报，让她一时间移不开目光。 这是谁？是新人吗？演员还是歌手？她问墙头众多，见多识广的闺蜜。 清爽的海报上印着一个站立的青年，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微笑，衣品简约，整个人却像在发着光。 容貌出众的偶像明星海报在商场里比比皆是，这个人，明明是一张有些陌生的面孔，却可以一下子抓住路人的眼球。 卫黛看了半天，觉得有些眼熟，又迟疑的摇摇头。 过了半天，她才想起来去看海报边缘的签名。 签名是龙飞凤舞的两个字：黎怀。 两人马上打开手机去搜这个名字。 是他呀！看到一连串代表作清单，卫黛终于想起来以前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了。 想当年，这人也是自己的小墙头之一，只不过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就越来越少出现在大众面前了。 分卷(5) 卫黛并不是一个狂热的追星族，她追求的只有快乐，所以喜欢上一个明星快，忘掉也同样很快。 这人是个过气演员，不过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翻红呢，卫黛笑嘻嘻的又和海报合了一张影，并决定把这个过气小糊咖重新拉进自己的关注列表里，毕竟有这么一张脸，看着都叫人喜欢。 恒白桃也咔嚓咔嚓对着海报拍了好几张照，又忍不住去看店里头的衣服。 这是一家完全没听说过名字的品牌服装店，看价位应该算是轻奢，走的是简约时尚路线，恒白桃一不小心，就看上了里头一件基本款的牛仔外套。 水洗面料柔软又不失挺括，版型极好，恰到好处的蓝灰色更衬得她肤白高挑，恒白桃一上身就喜欢上了这件衣服。 可能是在帅哥光环的映照下，一个不留神，半个月的工资就没了。 虽然肉疼，倒也不觉得后悔。 恒白桃又穿着这件衣服，高高兴兴同黎怀的海报合了好几张影。 黎哥黎哥！你起来了吗！一大早上的，助理小欧就急匆匆的在外头敲门，扰人清梦。 黎怀艰难的扒了一下头发，才起身开门。 什么事这么急？他打着哈欠，放这个心急火燎的小子进门，自己踩着拖鞋，慢腾腾的打开冰箱，开始给自己做早餐。 为了保持身材和良好的皮肤状况，他平时都是低脂低盐的清淡饮食，只偶尔才会在外头开开荤。 黎哥，vns确定要和你签长代言了！直接签两年！助理小欧兴冲冲的说。 vns就是之前请了摄影大师出马拍摄的那个服装品牌。 黎怀上一个代言到期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之后接的基本都是短期的推广，最近这两年，甚至连推广都很少了。 黎怀也有些意外：上回拍摄的成品已经出来了吗？ 早就出来了，而且已经把你的海报投放到了各大商场里了，小欧笑嘻嘻的说，听说效果很不错。 黎怀接过小欧手机里的样片来看，发现确实很不一般。 不愧是大师的手笔。他倒不觉得是自己的功劳。 就算大师水平再高，没有合适的模特也没用啊，小欧反驳道，这回代言费给得很高，还会拍摄广告全网投放，肯定也是对方很满意你才会开这么好的条件。 黎怀问了报价，差不多都能达到普通二线的待遇了。 黎怀微微一皱眉头：对方有没有什么特殊要求？ 完全没有，小欧大力摇头，蓝姐请事务所的律师看了，合同很公允，没有问题。 那就签吧，我这边也没有问题。虽然已经过气了，但毕竟还要赚钱养自己的团队，黎怀并不忌讳各种商务活动。 他拿出两个生鸡蛋，还有昨天就处理好的一碗蔬菜丝，问小欧要不要一起吃。 小欧的头摇得破浪鼓一样，他对寡淡的所谓健康食品可没半点兴趣。 小欧走到半开放的料理台前，顺手帮黎怀打下手，一边说：《夏日》那边确定下个月开机，拍摄地点主要在南方一个小镇上，据说条件不是太好。 以前在山里都待过，小镇总不会比山上还差，黎怀反而宽慰自己的助理，拍戏辛苦是理所当然的，我也没有那么多讲究。 在自己的主业上，黎怀几乎是个无可挑剔的从业者，专业，认真，吃苦耐劳。 好几个和黎怀合作过的导演都很欣赏他，只无奈，阻碍太大，敢用他的人很少。 开机的时候已经入夏了，黎怀交代小欧，多带些防中暑和蚊虫的药，对了，还有咖啡和薄荷膏要带够。 拍摄动不动就是通宵的大夜班，没有提神醒脑的神器，一般人真撑不住。 诶黎哥您放心，东西都会给您准备好的，小欧说，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出发，没有问题。 黎怀点点头，想着出发之前，还要去看看外婆。 上回和贺西京见面的时候，他还和自己约了也要去看看老人，也不知道他最近有没有空。 黎怀顺手就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有。依然是言简意赅的回答。 看到这硬邦邦，可是回复却十分迅速的两个字，也不知道为什么，黎怀又忍不住有点想笑。 第7章 青柳镇 第二天，黎怀就和贺西京约了时间，去养老院看外婆。 看到贺西京，老人也很高兴，一直拉着这个许久不见的孩子问个不停，连旁边的黎怀都一时忽略了。 黎怀无奈笑笑，只能转头交代这里的护工，说自己要出门一段时间，请他好好照顾老人，有什么事情及时和他电话联系。 护工当然满口答应下来。 聊了好一会天，两人才在老人依依不舍的叮嘱下离开。 回到车上，贺西京忽然道：阿婆看上去也没什么变化。 年纪到底上来了，黎怀说，不过我外婆心态好，有时候我觉得她比我更像年轻人。 贺西京看着他，嘴角噙着一点笑意：那倒是。 黎怀转头看他，发现贺西京又回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一点看不出刚才说笑的痕迹。 黎怀无奈笑。 很多年以前，贺西京在自己家住过一段时间，就是外婆照顾的，也难怪两个人亲近。 又过了几天，和vns的合约谈妥，那边给钱也很爽快。 目前，除了这个代言，黎怀身上并没有其他工作，他按照合约要求，拍了几组平面照和视频广告以后，终于准备进组了。 《夏日》的导演带着团队早就过去了，前期的筹备听说也差不多了，万事俱备，只等开拍。 拿到开拍通知当天，贺西京就问他要不要一起走。 黎怀没多想就答应了。 他现在没什么名气，贺西京更是个新人，就算一起出行，也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什么时候出发？要不要一起买票？他发信息问。 那边却只发了一个日期过来，说早上有车过来接，其他都不用管。 到了出发当天，又是贺西京开的车，身边还带着个斯斯文文的年轻助理，姓杨。 黎怀也轻装简行，只带着小欧，还有一个不大的黑色行李箱。 上了车，黎怀再一次问：我们是坐哪一趟航班？票还没买吧？我还有小欧的身份证号码都忘发给你了。 贺西京的助理微笑说：黎先生不用担心，一切都安排好了。 黎怀原本还以为，是贺西京那边通过合同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证号，早早买好了机票，可到了机场，他还是被吓了一跳。 这是私人飞机？黎怀也只在网络上见识过这个。 一架湾流g650安静的落在停机坪上，银白的机翼舒展，弦舱落下，两个打扮精致美丽的空姐正对几人微笑。 上了飞机，上头的奢华再一次刷新黎怀的见识。 比民用客机宽敞得多的座舱里，只疏落有致摆着几个奶白色的真皮沙发座椅，直接可以铺展成床，旁边还有更舒适的卧室隔间。飞机上厨房吧台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各种游戏设备和一个巨大的书架。 黎怀一上去，分明就闻到了浓浓的金钱气息。 他无奈看贺西京：去那边不是才一个多小时的飞机嘛。 这排场可真够大的。 贺西京穿着灰色的高定，坐在白色的沙发座椅上，抬头看黎怀，模样有些无辜：我习惯坐这辆出行，如果你不喜欢，我下次换个小点的。 听起来，这位的飞机还不止一辆。 我不是这个意思黎怀被扑面而来的壕气冲了一个趔趄，无奈，我是说算了，你高兴就好。 有钱人的世界，反正他也不懂。 没想到贺西京依然盯着他看：可是你不喜欢。 他微微皱着眉，脸上没什么表情，黎怀却似乎能从他眼睛里看到一丝委屈。 奇怪的错觉。 黎怀笑，一屁股坐进精心设计过软硬度和曲度的沙发里，餍足的长出一口气：我还没坐过这么舒服的飞机呢，怎么可能不喜欢！ 他长手长脚，懒洋洋的落在柔软的沙发皮面上，还忍不住蹭了两下。 贺西京的目光一时犹疑，过了一会，才重新落在黎怀身上，说：以后有的是机会坐。 我总不能老是蹭你的飞机坐吧，那也太厚脸皮了。黎怀哈哈笑，又左右乱看，对这种传说中的存在十分好奇。 这是你们家的私人飞机？贺老爷子借给你用的？黎怀问。 他们家以前和贺家算是世交，只不过一个后来败落了，另一个却眼看着越发辉煌腾达，这不，连私人飞机都养得起了。 贺西京敛眉，答：这是我自己的，和贺家没关系。 黎怀再次被狗大户炫了一脸，又想起贺西京和贺家本家一直不太对付，心虚的笑，迅速用飞机上的游戏机转移话题。 不过打开屏幕，拿起游戏手柄，他就彻底被游戏机里塞满的各种游戏吸引住了。 贺西京看着黎怀的侧脸，嗓子里的话终究没有说出来，只安静的挨着黎怀坐下，拿起另一个游戏手柄。 那边两个人全心贯注打游戏，黎怀的助理小欧，则像是难得进城的老农一样，一直围着吧台转，嘴里还啧啧个不停。 吧台边的空姐都被他转烦了，却只能端起职业的微笑，问：先生，真的不来一杯吗？ 小欧的眼睛在众多名酒间不舍的流连半天，犹豫半天，最终只弱弱说：给我一杯热牛奶。 然后，他捧着牛奶，看看那边打得火热的游戏党，本能不敢靠近，小步挪移，最终还是往坐在机舱另一头，那个姓杨的助理靠过去。 毕竟两人都是助理，应该更有话聊吧小欧天真的想。 听到小欧的脚步声靠近，杨助理从电脑里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这人年纪不大，模样斯斯文文，但是一身精英气质，让小欧不由有些发憷。 他心虚的对着杨助理笑了一下，脚步一转，就想离开。 没想到，这位看起来就和他老板一样，很不平易近人的杨助理，竟然对小欧露出了亲切的微笑，甚至还把手上的笔记本电脑都顺势收了起来。 一看就是个热情还愿意聊天的好人！ 小欧心里感动不已，心无城府的坐在了对方边上。 杨助理飞快的打量了一番这个傻乎乎的家伙，又看了一眼老板身边那个传说中的小明星，脸上露出了十分亲切的微笑。 短短一个小时的行程，黎怀酣畅淋漓打了几盘游戏，贺西京输多赢少，脸上却难得露出点笑意，小欧捧着牛奶，自觉交到了一个不错的朋友，杨助理推推眼镜，也替老板打听到了不少有用的讯息。 每个人的旅程都很愉快。 下了飞机，这边直接有车过来接几人，车又开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到了目的地。 《夏日》的主要拍摄地点选在一个安静的江南小镇上，这里不是什么旅游热门地，所以十分清静，镇上年轻人不多，大都只有些老人守着家。 江南一带，暑热比北方起得早，绿意也更浓郁，上飞机的时候还有些早春的寒气，到了这边，却觉得夏天一下子就来了。 黎怀本来就是江南人，熟悉这边的气候，还在飞机上的时候就已经脱了外套，只穿一件薄衬衫，可这时候还是觉得热，问了旁边那位，他才开了窗，清凉的风灌进来，终于一扫车里的闷热。 贺西京也已经脱了外套，顺便把两个袖子都卷了起来，头发丝在风的吹拂下微微有点凌乱，看着像是终于下凡了。 不过一想起那架还停在机场养护的私人飞机，黎怀又偷偷摇头，感叹几年不见，这孩子真是不得了了。 车子顺着石板路终于开进了青柳镇，司机转头问车上几人，说往酒店有两条路，一条是绕着镇子的外围直接开过去，另一条是顺着镇上的小街过去，距离更短，但是不好开车，只能走进去。 这边风景好得很，你们要是不累可以走走看看，五分钟就到了，我开车帮你们把行李送到酒店就是。司机是当地人，很热情的介绍。 黎怀不觉得累，又觉得这里亲切，说想走过去，贺西京依然沉默不语，只跟着黎怀也下了车。 杨助理很知机的拉着跃跃欲试也想跟着下车的小欧：我们先会酒店整理行李，你们慢慢逛。 司机给两人大概指点了方向，就开着车先去放行李了。 于是，逛街的只剩下黎怀和贺西京两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季节的原因，小镇上的路湿漉漉的，扑面全是沁人心脾的水汽，还带着一点水草和古砖的气息。 黎怀的老家原本也是这样的小镇，不过那里这几年商业化太过，早就看不见多少往昔的影子了。 黎怀信步乱走，一边对贺西京说：你还记得吗？当年你也在这种镇上住过几个月。 贺西京稍微落后一步，缀在黎怀后头，眼睛直直盯着前头人的发梢，眼神越发柔和：我当然记得。 这是一座古香古色的江南小镇，其间水道纵横，房子也大都依河而建，路连着桥，桥连着屋，两岸都是飞檐翘角，河埠廊坊，临河的水阁里头，偶尔坐着一个两个老人，抽着水烟，闲望着街面。 看到这幅景象，好像真的回到了七八年前，甚至黎怀更小的时候一样。 身后的脚步声，旁边的水流声，街角巷头几声犬吠，叫人感到无比亲切。 黎怀深深吸一口软绵绵湿漉漉的水汽，只觉得身心舒畅。 在娱乐圈沉沉浮浮许多年，最后能在这里拍一部电影，倒也不枉此生了。 第8章 大牌 镇子不大，两人不一会就找到了剧组租的酒店。 说是酒店，其实更像民宿，但又比传统的民宿条件好得多。 这地方原来是一处大户人家的宅邸，后来岁月流逝，只剩下一片废墟，酒店的主人盘下整片地方，才建了如今的古风酒店。 只可惜原来的旧物都遗失殆尽，只留下一扇古香古色的大门，主人经过修缮，还装在了原来的地方。 黄安国正毫无形象的坐在宅子门口的青石阶上，和一个当地的老人唠嗑。 分卷(6) 见到两人，黄安国一下子跳起来迎过来：一路辛苦，这边条件差一点，只能委屈你们了。 黎怀看看导演身后的高门大院，由衷说：这里的条件已经很不错了。 黄安国还是那副狗腿样：这里到底偏远，没有大城市方便，你们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提。 贺西京点点头，还是冷冷的。 黎怀说：好的，谢谢导演，什么时候正式开机？ 黄安国可不敢介意大老板的态度，依然满怀热情的说：你们先好好休息一天，明天拍定妆照，然后是 剧本围读，下周一正式开机。 他屁颠屁颠的把两人领进去，一边继续说：我专门请师父算了的，开机那天是绝对的黄道吉日，包管让咱们的片子大卖。 黎怀抬腿走进去，发现酒店里也是古香古色，木廊铜灯，格栅落花，重脊高檐，天井通透，光线明亮而温婉，叫人一眼就喜欢上了。 走进种着桂树的前院，有几个人走过来，和导演打招呼。 导演忙向黎怀和贺西京介绍这几个人，有灯光，摄影，还有生活后勤。 你们有什么事只管找阿五，黄安国说，又对后勤阿五叮嘱道：这就是咱们剧的两大主演，这位还是制片人，你可一定要伺候好了！ 那语气那声调，简直就和大内总管一模一样。 阿五也是个憨厚的，很大声应了。 这边镇上没什么玩的地方，不过酒店的设施还不错，健身房图书馆都是全的，还有一个小电影院，黄安国继续介绍，顶楼还有个空中花园，那里的咖啡挺好。 黄安国又把房卡给两人：你们都住三楼，房间号也连着，想住哪间自己商量。 然后，他用邀功一样的眼神看一眼大老板，终于得到了一个肯定的暗示，才得意洋洋功成身退。 黎怀和贺西京的行李已经被放在门口，两间挨着的房间格局应该差不多，黎怀无所谓，就随手选了靠右边的屋子。 这是一个同样古香古色的大套间，有卧室有客厅有观景阳台，还有一个漂亮的琉璃蓝大浴缸。 以前出去拍戏的时候，助理小欧都是和黎怀住，但这次可能地方够大，小欧也有单独的房间，就住他们楼下，这时候他已经上来了，久久在那个蓝色釉面的浴缸旁边流连不去，一脸垂涎。 黎怀也没管他，推开玻璃拉门走到阳台上，向左一看，正好看见贺西京也上了阳台，两个阳台隔得很近，几乎一跃就能跳过来。 黎怀朝贺西京招了招手。 贺西京看到黎怀明显一愣，又看看隔得很近的阳台，不知道怎么脸色有些严肃，点点头又回自己房间去了。 黎怀站在围栏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朝远处眺望，南方多丘陵，低矮的小山包绵延不绝，河流也多，山水相绕，郁郁葱葱。 小欧终于成功从那个大浴缸里回了神，叹：黎哥，这里的环境可真不错，我在网上查了，这家民宿贵得很，旅游我都舍不得住那种。 黎怀也懒得问要多少钱了，反正按照贺西京一贯的做派，总归便宜不到哪里去。 说不定这里包一个月，也就是私人飞机飞一趟的钱而已。 你先去休息，他对小欧说，刚才黄导说剧组的演员都到得差不多了，晚上一起碰个头，明天还要定妆和剧本围读，事情可不少。 小欧答应一声，就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黄导又找了过来，顺便带着黎怀去了贺西京房间。 老大，这边住得还习惯不？实在是小镇上条件就这样，再找不到更好的了。黄安国狗腿依旧。 贺西京一开门就看到这人，下意识眉头一皱，但是看见他身后的黎怀，脸色虽然依然不太好，但是眉头已经舒展开，侧身让开了门。 黄安国狐假虎威大摇大摆的走进去。 贺西京这边的房间布置和黎怀那边差不离，窗户半敞着，清爽的风连绵不绝吹进来，窗边的小桌上还放着一台打开的笔记本电脑。 我来是说说你们对手戏的事，黄安国说，忍不住贼眉鼠眼的偷看两人，我知道你们两个是朋友，不过咱们这部剧不是同性电影嘛，所以希望你们更亲密一点。 黎怀看一眼贺西京。 他的脸色依然冷淡，黝黑的眸子看着导演，带着一种无声的压迫。 黄安国这时候却难得有点骨气，在金主大人的目光威胁下，他反而努力挺了挺干瘦的小胸脯：这也是为了咱们的电影好。 他看看黎怀，又看一眼贺大老板，刚鼓起来的勇气，不知不觉又泄了点下去：咱们几个人，也只有黎怀有拍戏的经验，更何况这部还是挑战很大的题材 你是说你拍不了？贺西京一挑眉，冷冷问。 当然不是！黄安国忙摇头，我的意思是 他的气势终于泄光了，口气也越来越卑微：你们本来就是朋友，房间也安排在一起，平时一定要多多交流琢磨人物，如果对剧本或者人物有什么疑问，也一定要和我即时沟通。 他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通，最后只剩心虚的微笑：哈哈哈我就是给个建议，毕竟我也是新人导演，咱们一起摸索哈。 就连和黄导不太熟悉的黎怀，也看出这个娃娃脸的导演，是紧张得语无伦次了。 黄安国也觉出自己的失态，挠着头干笑两声，又说起剧组其他主要演员，还有整个专业班组的人都到齐了，晚上有聚餐，问两位去不去。 黎怀爽快答应了，贺西京也没有拒绝。 《夏日》是一部小成本文艺片，剧组人不多，可也有大几十号人，这家民宿酒店看着不大，但是还挺能装，刚好能住下所有人。 酒店的餐厅在一楼，没有用原来的老房子，而是在院子里专门建了个透明玻璃餐厅，旁边是亭台池榭，绿树修竹环绕，只中间却是一个雅致但充满了现代感的自助餐厅，倒也有趣。 《夏日》虽然主演没什么名气，但出乎意料请了不少有名的老戏骨过来，大多数黎怀还都认识。 娄罡老师，很荣幸能和您合作。 黎怀恭恭敬敬向一位老前辈问安。 娄罡已经快七十了，无论是资历还是获奖数，在这个圈子里都是数得着的，明明年纪已经很大了，可他宁愿在各种影视剧里演配角，也不愿意在家休息。 好几年前，黎怀就在一个剧组里和这位合作过，获益良多。 娄罡看看黎怀，脸上露出一点笑，又很快收敛起来，朝着他点点头。 这位老前辈不缺钱，对剧本也不太挑，但是因为资历深，并不在乎什么所谓的封杀令，接电视电影也全凭自己的意愿。 他在电影里，饰演镇上学校的老校长。 好好拍戏，我看好你。他只说了这一句。 黎怀感激的谢过。 伊岚姐，好久不见，您还是这么漂亮。黎怀又看见一个熟人。 江伊岚，曾经也是视后级别的人物，后来嫁人熄影，已经多年没有出来了。 虽然已经将近五十，但是江伊岚风韵不减当年，她的气质温婉大气，饰演男主角季新的母亲。 很多年前，就是江伊岚熄影前最后一部片子，黎怀正好有幸和她合作过，虽然他在里头也就是演一个几分钟的小配角。 这些老前辈都是怎么请动的？黎怀忍不住私下里问黄安国。 这个看起来混不吝的导演得意笑：没办法，谁叫咱金主有人脉还有钱呢！ 这个刚从学校毕业的新人导演，虽然时不时也显出几分青涩的无措，还喜欢胡言乱语，但大约是有金钱撑腰，大多数时候，他的底气还是很不一般的。 电影拍摄的周期长，大多数配角演员也不需要长期跟组，但是为了前期的剧本围读，贺西京特地派了一辆私人飞机，把几位老前辈专门接过来，过几天再送回去，之后进组也是同样的待遇。 排场和待遇都给得足足的，再加上深厚的人脉，难怪连德高望重的娄罡，还有久不出江湖的江伊岚，都来凑了一脚。 黎怀还遇见了《夏日》的编剧，一个安静瘦削的年轻人，他好奇的打量了黎怀很久，但似乎是天性羞涩，没过来和他搭话。 听黄导说，《夏日》的剧本有原型，本子还得过奖，又是贺西京砸了大钱才买下来的。 你别看那个编剧安安静静的，他的要求可不少，黄导在黎怀耳边低声说，不过你和老板的形象他都挺满意，尽管放心。 黎怀点点头，又看了一眼那个苍白清瘦的青年。 黎怀很快就把剧组里其他人都认全了，他本来记性就好，做人也周全，跟他合作过的就没有一个不夸的，一顿饭后，就连原本知道他被雪藏，心有戒备的几个年轻演员，也忍不住和他亲近起来。 师兄，我以前就很喜欢你的《冷剑出鞘》，还拉过好几回片子，没想到真有机会能和你一起合作。 今年才从电影学院毕业的丰鸿羽是黎怀的学弟，在电影里饰演男三号，是一个俊秀青年。 黎怀好脾气的和学弟说话，又问起以前学院里的几位老师现在怎么样了。 两个人聊得正高兴，忽然一个高大的人影直直杵了过来。 黎怀转头一看，发现是贺西京。 这是我学弟，今年刚毕业，他向贺西京介绍，又把贺西京介绍给对方。 年轻男孩看起来还有些羞涩，对贺西京低声问好。 和黎怀独处时候的温和全然不同，贺西京脸上又挂上了那种冷漠疏离的气质。 他对丰鸿羽淡然点一下头，就不再搭理对方了。 丰鸿羽显然有些尴尬，在原地干笑几声，借机告辞了。 贺西京并不在意被自己冷气吓走的陌生人，问黎怀：听说这边夜景很好，要不要出去走走？ 黎怀刚才不小心吃得有点多，正好想去走走，就点头答应了。 这边两个人才出门，刚才被吓跑的小学弟就忍不住问看起来和蔼可亲的娃娃脸导演：黄导，师哥和贺先生，是不是一对？ 瞎说什么！黄安国瞪一眼这个冒冒失失的小朋友，这种事情不要瞎说，也不要乱猜，好好拍戏，不合适的演员，我可是会直接换了的！ 刚出校门的小朋友被吓得马上禁嘴，再不敢胡说八道了。 黄安国却看向大门，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猥琐微笑。 第9章 说戏 黎怀和贺西京两人慢慢走出酒店，明亮的灯光渐渐被小镇的宁静化开，衬着远近三三两两的星火，越发深邃静谧。 听说这边的夜戏也很有名，贺西京说，过两天就有，到时候带你去看。 两个人并排走着，再边上是一条安静流淌的小河，窸窣的水声比白天时候明显得多，还带着某种奇妙的韵律。 果然，小镇的夜景比白天时候还要美。 走着走着，黎怀就在河边停住，贺西京也跟着停了脚。 带着凉意的水汽轻轻吹拂过来，温柔异常。 黎怀突然回过头，问贺西京：你出国以后，怎么不和我联系？ 几年前贺西京出国以后，黎怀也试着和对方联系过几次，却全都杳无音信，他还以为是自己哪里不小心得罪了对方。 贺西京一动不动的站着。 朦胧的月光底下，他的脸也像蒙着一层纱，看不清楚。 我贺西京很少迟疑，但这时候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也是，你在国外肯定很忙，反而是黎怀主动给他台阶下，你回国还能想起我，我已经很高兴了，更何况还是找我一起拍电影。 他在夜风里笑起来：说起来惭愧，我都入行这么多年了，反而还要你来照顾我。 贺西京的脸色沉下去，半晌，才说：是我回来得晚了。 怎么会晚，黎怀摇头，你还记得我这个朋友，我就很高兴了。 他看一眼时间：天也晚了，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得忙呢。 贺西京沉默的点点头。 不知道是因为床铺太舒服，还是夜晚太安静，黎怀这一觉睡得非常踏实。 片场离酒店很近，走过去不用十分钟，是几幢特意整修过的老房子，还有一处很早就废弃不用的旧式学校楼，也简单翻修了出来。 边上还租了几栋民居，主要是放器材，还有做演员的化妆间和道具间。 黎怀又见到了几位演艺圈老前辈，还有其他几个演员。 师哥好，男三号丰鸿羽又笑嘻嘻的靠过来，顺便看了看黎怀周围，才小声问：贺老师没和你一起吧？他看起来好严肃，据说还是咱们电影的投资人？ 黎怀微微一笑：他人其实很好的，不用怕他。 丰鸿羽吐吐舌头，又拉着一起黎怀去拍定妆照。 剧组有钱，就连化妆间都布置得格外明亮宽敞，这部电影没什么大场面，演员也不多，所以化妆间相对宽裕。 这时候，昨天有事离开一趟的副导演，才正式和贺西京这个投资人碰面。 贺先生您好。不同于吊儿郎当的导演，副导演是个温文尔雅的中年人，看起来比黄安国可靠多了。 他也是业内老人，经验丰富，是剧组花了重金挖过来的。 黄安国是个彻头彻尾的新人，在国内又没有人脉，他当初攒剧组的手段特别简单粗暴，就是砸钱。 这家伙看着油腔滑调，其实带着一种和外表完全不符的精明，零零碎碎在圈子里收罗了几个月，踢走了大批打秋风的骗子，最后还真被他逮到几条不错的鱼。 副导演常远就是其中一个。 关于副导演的人选，黄安国也是故意留了个心眼的。 他也知道自己就是个新人，一般有经验的副导演，他很难压住，而这位常导在行业内颇有名气，为人也兢兢业业很有能力，但是他擅长□□演员，也能够很好的管理调度片场的各个环节，偏偏不擅长掌镜。 最重要的是，常导竟然还有一个不错的后勤班底，可以直接拉进组用起来。 这么一个完美适合的人选，可是黄安国趸摸了好久才找出来了，还好贺老板只负责给钱，其他都不管，很顺利的同意了他提出的人选。 分卷(7) 拍完了定妆照，上午就没什么事了，中午，几个演员，摄制组的成员又和昨天缺席的副导演一起吃了一餐饭，气氛还不错。 下午三点，正式开始第一次剧本围读。 围读是在酒店顶楼的空中花园进行的，这天天气不错，阳光明媚但并不闷热，楼顶还吹着微风，混杂着花园里各种月季的香气，十分怡人。 花园正中间搭着一个大遮阳棚，一群人就坐在里头，开始正式介绍。 我是黄安国，《夏日》的导演，这位是本片的编剧。黄安国介绍了一下一个坐在角落里，看起来十分安静的年轻人。 接下来是副导演：我叫常远，《夏日》的副导演。 之后是几个主要演员各自介绍，然后正式开始围读。 剧本围读就类似于彩排，演员听导演讲了戏，开始揣摩角色，创作表演，同时找出剧本里不合适不顺畅的台词和情节。 一个小摄影机已经在旁边开始录制，供导演和演员之后回看研究。 《夏日》的剧本主要围绕着两个男主角展开，黎怀和贺西京的对戏，自然也是全片的重中之重。 有几个演配角的年轻演员，原本对这部请了过气演员和纯粹新人当主角的片子并没有什么期待，还在猜他们有什么后台，没想到两个主角一开口，都吓了一跳。 这两个人的台词，实在是太好了！ 两人都吐词清晰，节奏和尺度拿捏得极其到位，感情饱满，互动的时候张力十足，完全不像现在常见的那种只能靠配音演戏的小鲜肉。 原本一直绷着脸的副导演，这时候脸色也终于和缓了一些。 他之前只看过黎怀这几年拍的剧，基本全是配音，演技也实在叫他看不上，再加上听到的风言风语，还有些担心。 但现在光看剧本围读的表现，却也不差。 更让人吃惊的，还是那个带资入组，身兼投资人兼男主角，又是第一次拍戏的大老板。 接触的时候只觉得这位就是一个英俊的面瘫，没想到表现不差，和黎怀有来有往，两个人虽然还没有带妆，但是画面张力就已经出来了。 黄安国也忍不住有点得意，觉得自己抱大腿的技术还有眼光，都实在太优秀了。 他激动的搓了两下手，又偷偷去看副导演，只可惜这位也是个面瘫，脸上一点心思都看不出来。 他偷偷笑一下，继续认真听演员念台词，一边琢磨剧本，觉得不合适的地方叫暂停，有时和身边的副导演商量一下，有时又询问编剧的意见，再请演员重新表演一遍。 刚开始还很顺，几个演员都十分专业，对剧本也熟悉，故事渐渐进行到中段，感情从隐忍渐渐变得激烈，那位看起来天赋异禀的新人男主角，终于遇上了点麻烦。 这是一段感情戏，剧本中季新刚刚察觉到了自己的感情，剧烈的心理波动让他面对舒成的时候，显得格外的暴躁，充满了攻击性。 原本在之前都表现良好的贺西京，这时候却始终无法代入正确的感情。 反反复复对了好几遍，太阳都快落山了，屋顶花园的气温慢慢下降，几个主要演员却全都是一身汗，喉咙也有些哑了。 常副导演看一眼还有些懵逼的正牌导演，说：今天就暂时到这里吧，明天再继续。 众人解散以后，他才私低下约了贺西京和黎怀，还有黄安国，几人在房间里再说说戏。 等到晚上，几个人在贺西京的房间里碰面，常副导演忽然问：你们之前对过戏吗？ 黎怀点头：对过的。 那时候也对过这一场，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匆匆过去的，没有意识到太多问题。 先再走一遍。常导说。 黎怀和贺西京又过了一遍下午遇到问题的那场戏。 依然不怎么顺利。 常导皱着眉，打量两人。 在片场，本来就会有各种各样的状况出现，演员卡状态，算是最常见的事情。 虽然常见，却并不是简单容易就能解决的问题。 卡状态也分很多种，有些可能是因为演员当天太疲倦，或者一时调整不了状态，这种还算好办。 有些却很麻烦，甚至可能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才可以磨过去。 虽说拍电影本来就比拍电视剧更要时间精雕细刻，但是面对一个大都是新人的剧组，常导还是希望在早期尽可能多的解决各种麻烦。 常远很清楚，这个剧组高薪请他过来，本来就是为了把控片场出现的各种不可控因素。 他看了一眼那个青涩的年轻导演，又去看贺西京：你的台词功底和节奏都没有问题，感情也很充沛，就是在这一场冲突戏里，心态不对。 贺西京安静听常远说戏。 原本还以为常导会提出解决办法，没想到他转而很直接的问：你们是一对？ 贺西京飞快去看黎怀。 黎怀觉得好笑，连连摇头否认：不是不是，我们只是朋友。 常导的眼神扫视两人，没再多问，只对贺西京说：你的状态必须调整过来，在这一出戏里，季新还没有完全接受自己的感情，他对自己，甚至对舒成，都有一种愤怒怨恨的感情，既愤怒自己的不受控制，也怨恨对方没有回应。 你现在的状态太平和，是那种已经接受了自己的感情，转而内敛的状态，所以缺少冲突感。常导接着说。 黎怀完全没有多想，还在认真思考怎么去表现人物状态，旁边的黄安国先是一愣，想笑又不敢，憋了一阵，才歪着嘴，偷偷去看大老板的脸色。 常导可真是一个耿直人。 就是太耿直了点。 这不，贺大老板的脸色已经全黑了，他还在滔滔不绝的说戏。 第10章 出乎意料 常导终究也是混过社会的人，虽然本性耿直，总算见好就收。 他滔滔不绝分析了一通人物的心理状态，很仔细的掰扯了半天要怎么找状态，也不急着要求贺西京马上要做到就算再有天赋，他毕竟还是个新人。 我想了想，常导说，前期的戏正好需要你们有一定的陌生感，这样才更好找感觉，这样，黎怀你搬下去住，最近一段时间，你们两个人也不要有太多接触，保持距离更有助于入戏。 陈国安偷偷去看老板。 果不其然，贺西京的脸色更黑了。 只可惜，有些心思实在不能放在明面上，也只能听从专业人士的安排。 就这样，才做了一天的邻居，贺西京和黎怀就被副导演大手一挥，彻底隔离开了。 之后几天，又剧本围读了几次，导演，副导演，编剧，还有摄影组美术组几位大佬开了好几次会，《夏日》终于到了正式开机的日子。 这天是个难得的艳阳天，开机前的传统是烧香拜神，在这座古香古色的小镇里，烟火袅袅，人头攒动，倒难得显出几分热闹的人气来。 头一天的拍摄算是热身，走的都是最简单的戏，导演先给演员讲戏，定机位，又拍了两三遍就算过了，头一天拍完，大家回去养精蓄锐，准备正式投入战斗。 电视剧拍摄时间长，剧情量大，又是小屏幕，很多戏根本不会仔细琢磨就过了，每天都是紧赶慢赶生怕拖了进度。 电影却完全不同。 电影是大屏幕，对于画面和细节的要求要高得多，很多在电视剧里看起来还行的镜头，放在银幕上就完全是一场灾难。 也因此，电影导演向来习惯磨戏，电视剧一天拍十几场戏的情况，在电影剧组根本看不到，更多时候，一场戏走两三天才是常态，有些特别磨叽的导演，甚至可能反反复复用一周，甚至更长的时间打磨一场戏。 正式开机那天，大多数人都有些紧张。 演员看上去很靠谱，剧本也不错，但是谁都不知道，导演的水平究竟怎么样。 毕竟，一部电影是经典还是灾难，往往和掌控的导演脱不了干系，而这部电影的主控者，恰恰是一个看上去不太靠谱，青涩毫无经验，还有些油腔滑调的新人。 他唯一的优势，似乎只是紧紧抱上了某位土豪的大腿而已。 第一天，需要的调度和拍摄都很简单，一切顺利。 第二天开始才是正经的拍摄，剧组各部门都开始忙碌起来，五六台机位，各种近景远景，还有多种不同的光源布置，片场乱哄哄一团，一般人坐在导演的位置，甚至都摸不清东南西北。 虽然是室内戏，黄安国却顶着一副几乎遮了半张脸的墨镜，冷酷的坐在取景器后头，也不说话，谁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今天的室内戏虽然只有两个主演对戏，其实旁边围着一大屋子的人，热气蒸腾，人来人往，和镜头下那片安静的小空间，完全是两个泾渭分明的世界。 常远和黎怀还有贺西京说完了戏，有点担忧的看向导演那边。 他其实是和黄安国聊过以后才接的这部电影，在他心里，黄导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导演坯子，无论是宏观的拍摄理念还是详细到分镜头的布置，都很有想法。 但话又说回来了，新手导演，可比新手演员麻烦得多。 毕竟，演员只要演好自己的角色就够了，导演需要的，却是对整部电影的掌控能力。 这个刚从学校毕业，还没有任何作品证明自己的年轻人，能镇得住场子吗？ 就在这时候，场记打板：《夏日》第五场，第一镜，a！ 舒成把季新领进自己屋子。 季新不情不愿的跟在后头，不断转头看门，似乎随时准备跑出去。 舒成没有管他，转身进了厨房。 这一场拍得很顺利，走了两遍就过了，黄导顶着墨镜，没多说什么。 舒成从厨房端了面出来，碗上浮着热气，暧昧的夕阳斜斜照进来，飞尘在狭小的空间里游走。 导演忽然喊了一声卡。 他从取景器后面伸出头，没了向来阿谀谄媚的嘴脸，对黎怀斥道：你不要去看季新，表情也不要那么严肃，再放松一点。 只是一个端着面出来的场景，就反反复复拍了四五遍，导演才喊过。 然后是两个人的对话场景。 气氛不够。 抬头的时机不对。 你们对望的时候不要那么自然，又不是小情侣在谈情说爱。 灯光，调整一下左边光源的位置，把色度降下来一点，还要降，降，好的就这样。 季新说话的语调再高一点，冲突感给足。 摄像，这个长镜头拉满，旁边的人注意不要影响镜头。 导演用和他资历完全不符的熟练轻松调度整个剧组，就这么反反复复的磨着几个镜头， 常导晃过去偷偷看了几眼屏幕，没说话，又去给演员继续说戏去了。 在片场的黄安国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吊儿郎当，而是展现出非同一般严苛和专业的态度，比起一般导演，他对剧组的掌控力甚至更强，也许是因为他对于剧组每个部门的每一台设备，都有极其深入的了解。 这是需要事先大量认真准备，还有与生俱来的天赋，才有可能达到的状态。 原本生涩的剧组，随着一个强有力掌控者的调度，配合也越来越好。 无论是演员还是其他工作人员，都能明显感觉到一种酣畅淋漓的拍摄状态。 黎怀入行这么多年，好坏剧组都待过，也感觉这位黄导，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即便如此，拍摄依然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反反复复的打磨也会影响演员的状态。 眼看着两个演员的状态都有些下滑，副导演刚想对导演建议让大家休息一下，黄导就已经主动喊停。 他扶了一下自己的大墨镜，又沉默的开始反反复复看监视器上的画面。 黎怀好奇的抽空去看了一眼，惊讶发现，就算只是在小小的屏幕上，每一帧画面都仿佛拥有油画一般的质感。 即便零碎的画面还没有组成一个完整的故事，其中的张力已经显而易见。 虽然预料到贺西京不会随便选择一个导演，黎怀依然很吃惊。 贺西京到底是从哪里，把这样一个人物挖出来的？ 也许这就是金钱的魔力？黎怀的脑子忍不住小小跑了一下马。 休息间歇，助理小欧送过来补充体力的热巧克力，黎怀拍得精疲力竭，热饮一下肚，才觉得活了过来。 他长舒了一口气，问：给导演还有其他人送了饮料没？ 黎哥放心，小欧点头，全送到了，大家都说谢谢您。 黎怀抬眼去看，剧组的工作人员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休息，喝东西的，聊天的，气氛终于暂时放松下来。 贺西京坐在片场和他远远相对的位置，手上拿着一杯咖啡，察觉黎怀看过去，对着他微微一笑，举了举手里的杯子。 因为常导的建议，除了对戏，两人已经好几天没单独说过话了。 黎怀也对着贺西京笑笑，又喝了一口热巧。 暖烘烘的热气从胃一路蔓延上来，叫人舒服极了。 他非常享受这种拍摄过程。 专业紧张的气氛，一切都井井有条，又充满了未知的碰撞。 优秀的导演，专业的工作人员，更重要的是出色的对手戏演员，让拍摄变成了一场极致的享受。 黎怀原本就热爱自己的职业，但是已经好久没有感受过这种叫他激情澎湃的气氛了。 他对这部电影的期待，不由自主又往上拔高了一层。 短暂的休息结束，黄导拍拍手，示意继续拍摄。 黎怀收敛了其他心思，深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重新沉浸到人物里。 不管怎么样，当前最重要的是全力以赴做好自己的工作。 这场室内戏拍了两天才拍完，紧接着又开始室外的拍摄。 这一场黎怀饰演的舒成没有出场，拍的是季新和几个小镇青年的群殴动作戏。 武术指导正在设计动作和定点，导演则根据现场情况和光线仔细调整机位，演员走了几遍位以后，才正式开拍。 黎怀今天原本可以休息，但依然早早来到片场，就站在导演身边，用另一个视角看贺西京的表演。 和之前两人演对手戏的时候不同，站在镜头后面，又是另一种感觉。 也不知道是第几次，他忍不住由衷的感叹贺西京的天赋。 这个人仿佛把季新这个人物给演活了。 《夏日》的故事里，前期的戏肉主要在季新身上，这是一个充满了矛盾冲突的人物，他敏感，野性，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鲁莽冲撞，有时候又细腻得不可思议。 分卷(8) 这一场群殴戏，就是对这个人物魅力的极致放大。 在导演特有的油画一般的拍摄手法下，镜头更加美得不可思议。 贺西京的年龄严格来说已经不是少年人了，尤其平时还喜欢穿一丝不苟的三件套，一副地道的精英做派，谁都不会怀疑他的年纪。 但是在镜头里，灿烂阳光底下那个一挑多打群架的人，分明就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他身材修长，看着有些消瘦，但是一拳挥出去，半旧的白t恤下摆轻轻扬起来，露出一截线条漂亮的小腹。 活色生香，也不过如此。 这幅场面竟叫黎怀一时移不开眼睛。 黎怀老脸微微一红，转开眼睛，发现边上其他人比他也好不了多少。 毕竟无论男女，对美好肉体的向往都是一样的。 想到此，黎怀终于心安理得，继续去看。 微微带着汗意的肌肤在镜头里被放大，特效化妆师精心制作，看上去极其真实的细微伤疤，反而让皮肤显得更加细腻而柔韧，少年人锋利如狼一般的眼神，倔强的嘴角，还有肩颈优美的弧度，每一个镜头都紧紧抓住观众的目光。 全凭本能的街头对殴，按理说并没有什么好看的，但因为贺西京的演绎，多了一种叫人战栗紧张的美感。 黎怀在旁边只是看着，都觉得心跳快了几拍。 最终，季新打赢了，其他人虚张声势喝骂几句，就仓皇作鸟兽散，他一个人踉跄几步，倒坐在路边的台阶上，看着无人的小路，孤傲得像一匹离了群的独狼。 一镜到底，导演甚至没有喊卡。 黎怀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这一幕绝对能成为经典。导演忽然转头对黎怀说。 黎怀重重点头。 第11章 夜戏 刚才那场动作戏虽然拍得异常流畅，但是导演又从好几个角度补拍了镜头，演员反复走了几遍戏，等到终于喊过的时候，就连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贺西京，脸上都难得露出了疲态。 这时候，送餐的小车正好过来，一群人围到餐车边上拿自己的盒饭。 《夏日》不愧是众所周知的土豪剧组，盒饭都是酒店专门提供的，饭菜质量好不说，还有好几种不同的风格和口味可以选择。 听到导演喊上午休息，贺西京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他下意识抬头想找某人，又想起那人今天休息，估计不在。 又走了两步，才觉得胳膊生疼，贺西京低头，发现胳膊上有几处擦伤，大概是刚才摔出来的。 他也没在意，看到助理送过来的盒饭，他摆摆手，示意自己不吃了。 贺西京有个坏习惯，人一累狠了就没胃口。 他走到自己的房车边，刚准备钻进去倒头睡一觉，忽然听见黎怀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贺西京转头去看，只见黎怀做贼一样靠过来，飞快的跟着他一起闪进房车里。 原本跟在贺西京身后的杨助理，非常有眼色的端着自己的盒饭撤了。 看黎怀鬼鬼祟祟的模样，贺西京不明所以，问：怎么了？ 黎怀把房车的门拉上，才对贺西京傻笑：这不是怕常导说嘛！ 之前常导建议两人在拍摄前期保持一定距离，培养情绪。 黎怀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听话的演员，但是今天例外。 我知道你一累了就吃不下东西，他从自己包里掏出一瓶润喉开胃的饮料，先喝点这个润润嗓子。 贺西京的嗓子确实干得冒烟，可他接过饮料却并不急着打开瓶盖，而是摸索着饮料瓶的塑封，定定的看着在自己面前忙碌的黎怀。 黎怀又从包里拿出一罐创伤消毒喷雾和一盒大创口贴。 我刚才看你摔了好多次，身上肯定有伤，这个是我以前拍打戏的时候前辈推荐的神器，比一般的创口贴好用。他献宝一样对贺西京说，你看看哪里疼，我帮你贴？ 贺西京不禁用力捏了一下饮料瓶的瓶身，耳根飞快闪过一丝红色，迟疑道：不用只是手臂上一点擦伤，我可以自己来。 他挽起袖子，露出了一大片擦伤的痕迹。 怎么这么大一片，黎怀咂舌，这可不好贴，还是我来吧。 他先用消毒喷雾在伤口喷了一圈，然后撕开创口贴的封纸，一边说：要是疼你就说。 贺西京侧着脸，盯着专心帮自己处理伤口的黎怀头顶看，两个人贴得有些近，似乎还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气味，贺西京知道黎怀不喜欢用香水，身上只有清爽的皂香，显得明朗干净。 他耳根上的红晕渐渐蔓延到了脸上，听到黎怀的话，也只是很板正的嗯了一声。 黎怀察觉他的身体有些僵硬，还以为是疼的。 处理好了伤口，黎怀再次像小仓鼠一样，从包里又掏了两个饭盒出来。 这是我在酒店餐厅点的，口味很清淡，还放了你最喜欢的酸梅干，他说着帮贺西京打开饭盒，推到对方面前，等下还要拍戏呢，尽量吃一点，免得体力跟不上。 他又打开自己面前那个饭盒，笑着说：我和你一起吃。 贺西京接过饭盒，扑面是热腾腾的食物香气，他的眼瞳深处，颜色更暗了。 怎么了？看贺西京不动，黎怀捧着手里的盒饭，傻乎乎问。 贺西京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笑，原本非常浅，然后一点点扩展开：我只是觉得，回国真好。 本来就是，黎怀大口扒了一口饭下肚，我也出过国，外头的饭菜怎么都吃不习惯。 你尽量多吃点，吃完再休息一下，我刚才听导演说了，今天走戏很顺利，我们两个的对手戏提前到下午拍。他紧接着又说。 房车里弥漫着食物温暖的香气，黎怀举止斯斯文文的，但吃东西的样子，一看就特别香。 贺西京原本因为疲倦而消散殆尽的胃口，神奇的一下子就恢复过来。 吃完饭，黎怀把两个吃空的餐盒装在袋子里，又放回包里，然后要贺西京好好休息，就挥挥手走了。 房车里重新安静下来。 贺西京看着重新打开又关上的车门，脸上的红晕好久才彻底消下去。 下午开机的时候天色有些阴沉，光线不太合适，剧组只能先等着，导演副导演和摄像组则在商量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这段时间，两个男主演始终都像不认识对方一样，一个站在东边，另一个站在西边。 只其中一个，总是忍不住望向另一个，又在对方发现以前，仓皇收回视线。 过了一会，天重新放晴了，剧组很快各就各位，正式开拍下一场戏。 受了伤的季新靠坐在围墙边的台阶上，独狼一样舔舐伤口。 舒成刚下课，正好经过这条小路。 他穿着青色的对襟棉布衫子，黑色布鞋，神情柔和，脚步很轻。 看到路边的季新，舒成停住了脚步。 季新抬起头直直看他，眼神里充满了警戒。 打量了一下季新身上的伤口，舒成说：我就住在这附近，跟我来。 然后就转身走了。 季新坐在原地，看着舒成的背影半晌，鬼使神差间，站起来，跟了上去。 卡！导演一下子跳起来，骂：怎么回事！你刚才笑什么！梦游吗？！ 原来贺西京演站起来跟上去那一段的时候，忽然就想起中午在房车里发生的事情，一个没忍住，心里的高兴不小心带到了脸上。 他的脸绷得紧紧的，对众人道了一声歉，又调整了一下情绪，才重新拍那一段。 之后的拍摄进行得很顺利，导演喊卡的次数都不多，到了傍晚时分，这天的拍摄就结束了。 可是这边刚解散，黎怀又得到通知，因为之后几天天气不好，有一场夜戏要提前到今天来。 夜晚，小河边 月亮很亮，天上全是星子，舒成觉得闷热，去家边的小河里泡澡。 季新正好坐在小河边的石阶上，听到水响，转头看见了舒成。 舒成这时候已经一头扎进了水里，水面上先是涟漪起伏，不一会儿，又无声无息的平静下来。 季新忍不住紧张的站起来，到处张望。 半天，他才在起伏的水波中间找到一抹浅浅的白影，松了口气。 这一段拍了好几遍才过，黎怀水性还不错，河水其实也很浅，但还是觉得体力流失很快。 虽然剧本里的时间是盛夏，实际上现在才刚刚入夏，早晚都有些凉，尤其是夜晚的水里，寒气依然很盛。 听到导演喊过了，黎怀才终于站起身来，往岸上走。 他从水里出来的时候，身上还穿着一件很薄的白衫子，水一浸，衫子就呈半透明状，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瘦的线条，水流依然不绝，沿着他的发尾衣角滑下来，仿佛在亲吻着他的身体。 贺西京一呆，匆匆调转开了视线，又想起什么，连忙吩咐自己的助理，把早就准备好的姜汤送过去。 第12章 野心 黎怀身上湿冷冷的，凉风一吹，很不好受。 几个工作人员已经围了上来，有的人用大毛巾给黎怀裹上，又有人端了一碗热姜汤过来，黎怀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热汤，长长舒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工作人员显得格外热情，连向来手脚勤快的小欧，都一时不察被挤出去了。 休息片刻，马上进行下一场戏。 黎怀再次下水，导演和摄像坐在小船上，反反复复拍舒成划水的镜头，可怎么都不满意，最后，导演灵光一闪，要黎怀仰泳试一试。 黎怀姿态优雅的调转身体，水波幽暗，润湿的发丝和水面融为一体，在头转动时扬起晶莹剔透的水珠，然后，清冷的月光落在他玉白的脸上，竟不似凡间人。 这回，终于一条过了，黄导又补拍了几个角度的镜头，看起来非常满意。 黎怀再次回到岸上休息。 贺西京站在他边上，一直没说话，黎怀忽然发现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 怎么了？他问贺西京。 没，没什么，贺西京难得有些结巴，眼神从黎怀身上移开，说，你刚才很美。 黎怀忍不住笑：是导演的镜头拍得好吧，拍什么都跟画一样好看。 不，贺西京非常认真的摇头，是真的很美。 另一边，几个工作人员还聚在不远处，痴痴的看着黎怀又不敢靠近，最终被副导演一把给轰走了。 一个道具组的妹子捂着脸，一边走一边叹：怎么办，我觉得我要被他彻底迷住了。 另一个妹子也红着脸：可不是，昨天我还觉得没有人能比贺老板更帅的，今天就被果断打脸了。 这场水里的夜戏，黎怀的表现实在太出彩了。 今晚的夜色很美，粼粼的水波映着月光，但是更美的，却是水中那个人。 仿佛所有梦幻唯美的背景，都不过是为了突显这个人的存在而已。 黎怀模样长得好，这点任何人都没有疑问。 他有一张周正俊秀的脸蛋，几乎没有死角，天生就适合大银幕。 可是在黄安国的镜头下，他美得就像能魅惑人心的水妖，都不用引吭歌唱，就能直接把人的魂给勾走了。 这样的演员怎么会不红？以前那些导演制片都瞎了？有人替黎怀忿忿不平。 这事我听说过，道具组的妹子低声说，一边说，一边还机警的看周围，听说是有人想潜规则，黎老师不买帐，就被封杀了，后来也只能接些丑化过的角色，生怕他抢了主演的风头。 真的假的！谁啊，也太恶心了吧！另一个妹子瞪大眼，但是想想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又觉得并不出乎意料。 道具组的妹子直摇头，不愿再细说了。 今晚上，黄导的心情看起来非常好，脸上一直是笑呵呵的表情，拍摄也进行得无比顺利，十一点都不到，戏份就拍完了。 剧组的人纷纷松了一口气，各自回去休息。 黎怀在水里扑腾半天，也很累了，连几步路都走不动，只能让小欧开车送自己回酒店休息。 导演和副导演盯着工作人员把设备一一清点入库，收拾场地，最后准备离开的时候，发现贺大老板竟然还在河边上徘徊。 两人悄声商量了几句，黄安国让副导演先走，自己则踱到金主身边。 在拍摄的时候，他戴着匪气十足的墨镜，满满霸王做派，但是墨镜一摘，又是那个毫无下限的跟班了。 老板，怎么还不回去休息？他涎着脸问。 明朗的月色下，贺西京的神色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您还在回味刚才那场戏吧，黄安国继续谄媚的笑，老板就是老板，选的演员实在是太好了，就凭这场戏，咱们的电影绝对能爆！ 贺西京转过头继续看着水面，没搭理他。 黄安国还是不愿离开，搓着手，犹豫了半天，才说：老板，我是想请示您，能不能加一场，不对，加几场戏？ 什么戏？贺西京问。 就是，就是黄安国嘿嘿的笑，吞吞吐吐半天才说，就是亲热戏 贺西京转头，刀子一样刮了他一眼。 我真的纯粹因为公心！黄安国差点跳起来对天发誓，常导也有类似的意见，原本的暧昧戏实在是太克制了，可惜了您二位这么优秀的演员。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可怜兮兮的勾着眼看自己的老板：虽然国内不指望了，我们都觉得，这部电影至少可以试试去国外的电影节送展参赛，就是尺度最好再稍微大一点。 贺西京却十分干脆的拒绝了黄安国卑微的请求：不行。 为什么呀！要是能得奖，这部片子至少能回本，对您对黎怀以后的发展也有很大的加成。黄安国都想直接抱着老板的大腿哀嚎了。 不行，不用考虑。依然是十分干脆利落的拒绝，没有半句解释。 然后，贺西京掉头就走了。 只留原本踌躇满志的黄导，在原地唉声叹气。 因为头一天的夜戏，今天上午剧组放假，让大家都好好休息，回回血。 分卷(9) 黎怀也难得睡了个懒觉，醒来以后，一时还舍不得柔软的大床，愣愣的对着窗外看了一阵，才拿起手机。 一打开手机，就发现黄导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 黎怀点开消息： 晚上十二点：黎老师，您睡了吗？ 那时候，黎怀早就一头栽进了梦乡。 凌晨一点：黎老师，我有事想和您商量一下，您醒了回我电话。 凌晨五点半：黎老师，这部电影您有没有冲奖的想法？我算了一下时间，《夏日》明年说不定可以去柏林试试。 凌晨五点四十五：现在的进度很顺，应该能提前完成拍摄，也许还能赶上今年的威尼斯。 七点半：我和常导商量过了，《夏日》拍好了完全能去国际电影节试一试，光是拿个提名都赚翻了。 八点：要是真能拿到提名，您的知名度也能有一个飞跃！ 八点十分：黎老师，你醒了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我！ 黎怀莫名其妙的看着这几条颠来倒去的消息，不明白黄导是什么意思。 他干脆起床，换好衣服，洗漱完毕，才回了电话过去。 铃声一响，那边就马上接通了。 黎老师，您终于回我电话了！那边的声音简直有种喜极而涕的味道。 抱歉，我刚醒，黎怀说，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做吗？ 电话那边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约黎怀见面再谈。 导演，副导演还有编剧都来了，一看都是熬了通宵大夜的，三对熊猫眼直直的盯着黎怀看，看得他不由自主紧张起来。 改剧本？听到三人找他的目的，黎怀还是一头雾水，你们改就是，我全力配合。 电影的三个灵魂人物都统一意见了，哪还需要问他一个小演员的看法？ 黎怀也从来不是一个喜欢干涉剧本的戏霸。 主要是黄安国抓抓鸡窝头，看起来更狼狈了，这样，我们昨晚上连夜改了几场戏，您先看看，给点意见？ 黎怀接过新改的剧本，才看了几眼，脸就忍不住红了。 《夏日》新加的三场直接放在最前头，都是激情亲热的戏份。 原来的剧本里，从都到尾只有一段吻戏，表现得还十分克制，宛如蜻蜓点水。 这三段新加的戏，光是看着，就叫黎怀面红耳赤了。 这会不会有点太激烈了？他憋了半天，才委婉的说。 黎老师！黄安国瞪着一双熊猫眼，却突然说起了另一个话题，您知道，我是南加大电影学院毕业的。 黎怀点头，他当然听说过那所著名的院校。 那地方名气是挺大，好莱坞成功的华裔导演也不少，这个大多数时候都显得混不吝的导演，脸上忽然露出苦笑，但是在学校里，大多数人看我的表情依然是嘿，那黄皮肤的小子会拍电影？他真的不是走错地方了？ 黄安国的声音忽然变大，瞪着黝黑的熊猫眼，一脸严肃认真的问黎怀：黎老师，你想不想冲奖？ 根本没等黎怀的回答，他继续大声说：我就特别想！ 我想拿着奖杯，一下一下打那些家伙们的脸，告诉他们，嘿，老子也会拍电影，而且比你们都强！黄安国掷地有声，在学校里，我拿到过三个短片奖，一个新锐导演奖，我泡在剧组的时间比那些家伙们都长！但那又怎么样，好莱坞不愿意给我机会，我毕业以后拿到的唯一一个offer，是经纪人助理，该死的，我只想拍电影，而不是给那些明星擦屁股！ 所以，我选择了回国，现在，我们有足够的钱，有好剧本，好导演，他自信的指指自己，还有出乎我意料的优秀演员，为什么不能试试冲奖？ 黄安国望着黎怀，那张原本可爱的娃娃脸，这时候都显得无比肃穆。 第13章 改戏 旁边的副导演常远，忽然咳嗽了一声。 说老实话，接这部电影的时候，我只是冲着大笔薪水来的，他坦诚说，我要赚钱，要养活一家老小，可没有才毕业的小青年那么大的梦想。 但是，在剧组呆了这么多天，我发现，《夏日》可以有更大的野心，它也的确配得上这份野心，常远说，我赞同黄导的观点，我们完全可以试着冲一冲。 我一直都觉得自己的剧本能拿奖。看上去有些社恐的编剧，反倒是这些人里最笃定的那个。 黄安国继续说：我们都觉得，《夏日》完全可以更有野心一点，试一试参展，冲奖，而不是沦落为一部可能被永远封存，甚至都没有在大众面前播放机会的游戏之作！ 黎老师，您觉得呢？他问。 黎怀的神情，也认真起来。 他当然想要拿奖，哪一个有点追求的演员，会不想拿奖？ 那些叫得出名字的国际大奖，甚至只是单纯拿到提名资格，都是一般电影人摸都摸不到的天花板。 就比如威尼斯国际电影节，向来被誉为国际电影大师的摇篮，这几年虽然风光略逊，依然是备受瞩目的顶尖电影盛事，全世界这么多新片，每年也就百八十部电影能得到参展资格，而能够入围主竞赛单元的电影，上一届一共也只有十八部而已。 都说小成本的文艺片适合冲奖，其实哪有那么简单，不过都是些幸存者偏差而已。 欧洲的三大的确很难，我们也可以考虑试试其他电影节，行业里的老油条常导稳重托底道，《夏日》的题材还是很讨巧的，我仔细想过了，机会确实很大。 常导说的没错，顶级的国际大奖拿不到，那些名气稍小的其他电影节呢？ 也许绝大多数人听都没听说过，但是，除了喜欢自己跟自己玩的好莱坞奥斯卡，还有三大顶尖的欧洲国际电影节以外，也有不少不那么出名，但是在业内同样颇受认可的国际电影节。 比如国内就有上海国际电影节，旁边不远的东京国际电影节，还有诸如莫斯科，圣迦诺，圣塞瓦斯蒂安等等各种国际电影节和更加琳琅满目的奖项设置。 如果认真准备，再稍微在评委的口味上下一点功夫，说不定还真有希望拿个提名。 黎怀微微意动。 他原本就是一个非常敬业和配合的演员，更何况，谁不希望自己的电影，能被更多人看见呢？ 所以，需要我做什么？他问。 原来的剧本当然很出色，黄安国说，但是情感的表达是纯东方式的，过于含蓄内敛，那些外国佬根本就看不懂。 纯粹是因为他们太肤浅了。编剧很嫌弃的在旁边说。 黄安国瞪了一眼这个自称社恐又多嘴多舌的家伙，继续劝黎怀。 不管怎么说，如果是为了冲奖，原来的剧本肯定需要修改，情感的展现也必须更外放一点，黄安国继续道，你放心，欧洲那边不比美国，他们对不同文化的容忍度更高，修改也不需要比照那边的艺术电影，毕竟东方的含蓄美才是我们的优势，只是需要稍微外放一点点，足够让那些评委能看懂的程度就行。 黄安国说得非常直白。 黎怀重新仔仔细细去看新改的剧本。 平心而论，新加的戏份确实不算出格，甚至连为艺术献身都够不上，只是比国内绝大多数公映的电影，稍微越界那么一点点。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半遮半掩更加诱人，那种含蓄的缠绵，反而更叫人血脉喷张。 做为演员，他本身也并不会抗拒任何有利于电影拍摄的努力。 我会全力配合的。黎怀点头，同意了导演组的决定。 且不论还没有影子的冲奖，新加的戏份确实让整部电影的张力更足，用专业的眼光来看，黎怀也认可这种修改。 那就太好了！得到黎怀的答复以后，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导演终于放松下来，就连厚重的熊猫眼也跟着舒展开，年纪轻轻的脸上，甚至笑出了好几条褶子。 就是笑了一阵，他又搓着手，不好意思的说，就是那个，可以请黎老师去劝一下大老板吗？ 贺西京不同意？这倒出乎黎怀的预料了。 毕竟贺西京才是这部戏的投资人，就算他再不看重回报率，也不至于对这种有好处的改进说不吧？ 黎怀觉得，贺西京应该能很容易看出来，新改的剧本比之前更好。 他为什么不同意？黎怀奇怪问。 那个黄安国其实猜出来一点，但不敢说，只好愁眉苦脸的看着黎怀，我也不知道，您可以帮忙去劝劝吗？ 黎怀没有满口答应下来，只说自己会去问问看，也请导演继续和投资人沟通，不管结果怎么样，他都会配合。 只要您愿意，老板肯定会同意的，听到黎怀愿意去说，黄安国立马眉开眼笑起来，老板最听您的话了！ 黎怀奇怪的看他一眼。 黄安国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瓢了嘴，马上傻笑补救：毕竟，您是老板很看重的朋友，他肯定会尊重你的意见。 我只能说，我会尽量劝他。黎怀答应道。 这天，又是两个人的对手戏后，休息间歇，黎怀看贺西京神情还算轻松，小心开口：听说，黄导想加段戏，被你拒绝了？ 贺西京一凛，转头看黎怀。 他跟你也提了？不用理那家伙，要是他再烦你，直接告诉我。贺西京说。 也没有烦，黎怀笑，其实我觉得改动还不错，你看过新改的剧本了吗？ 贺西京微微拧着眉头，看着黎怀，似乎有点烦恼的样子。 黎怀早就想过，贺西京一个直男，确实会很难接受两个男人之间的亲密戏。 没关系的，你不愿意就还是用原版就是，黄导也不敢乱改什么。他说。 虽然有些失望，黎怀并不愿意为难强迫贺西京，更何况，他自觉也没有这个能力。 沉默半晌，贺西京却问：你觉得改的还不错？ 黎怀点点头：我确实觉得黄导说的有道理，新加的戏份，戏剧冲突和张力也更好。 听到黎怀的话，一股子热气忽然从贺西京的尾椎横冲直撞的砸上来，把他的耳朵染得通红，不过脸上依然半点不显。 你不介意和我演那种？他的音调依然平稳，就是好像听着不太连贯。 我是无所谓，毕竟是演员，什么样的戏都可能演，黎怀笑，不过你不愿意演我也完全理解，没有关系的。 他敏锐发现，贺西京的耳根带上了赤色。 贺西京重新出现在他面前时，一直保持的理智冷酷精英人士形象，好像有点维持不住了，黎怀却忽然觉得，这家伙似乎有点可爱。 贺西京狼狈的转过头，过了一阵子，才说：我要考虑一下。 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点倔强。 黎怀脸上的笑更浓了。 好，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他说。 第14章 惊艳 一天的拍摄又结束了，今天却不如之前顺利，贺老板的发挥有些失常，还时不时走一下神。 可是，在片场向来横冲直撞，连大老板的面子都不给的黄导，今天却意外安静，面对贺西京的失误，那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乖得像一只鹌鹑。 甚至在看到大老板气势汹汹朝他走过来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贺西京骨相偏凌厉，冷着脸的时候，压迫感十足。 老板。黄安国努力露出乖巧的微笑，一边特别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知道贺西京肯定不喜欢自己自作主张，但是，这不也是为了这部电影好嘛！ 贺西京比他高出大半个头，居高临下的看着黄国安，简直就像大型食肉动物盯着一只可怜的小羊羔。 小羊羔恨不得撒蹄子就跑。 沉默半晌，贺西京忽然说：给我看看新剧本。 哈？ 黄安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给我看看新剧本。贺西京薄唇微抿，不耐烦的又重复一次。 黄安国连忙把自己贴身藏的剧本点头哈腰奉上，生怕动作太慢，又惹了大老板不高兴。 贺西京一把拿过剧本，瞪他一眼，转身走了。 黄安国惊魂未定的长出一口气，终于反应过来，又忍不住露出傻笑。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让老板的心上人出马，百分百没有问题！ 一边傻笑，他一边蹿到自己的副导演身边。 常导这时候还在盯着调度，听到黄安国在他耳边轻声细语的一句话，老脸也笑得菊花一样。 成了？他兴奋的问。 十有八九！黄安国还没有得到准信，就算觉得肯定能成，也不敢大拍胸脯保证。 两个人又相对傻笑了一阵，越发期待接下来的拍摄，还有《夏日》的未来。 毕竟，这部电影要真闯出了名气，对剧组里的所有人都大有好处。 贺西京回到房间，依然板着脸，把那本揉得绵软的剧本放在桌上，盯着封面看了好久。 过了一会，才拿起剧本，翻开来看。 刚看了几眼，他耳根就胀得通红，又把剧本重重砸到地上。 这种东西，他怎么可能拍得了！ 他在原地转了几个圈，深吸了几口气，半天才缓过来。 然后又犹犹豫豫的重新把剧本捡起来。 黎怀，真的看过新改的剧本吗？ 一想到这个，他耳根上的赤红就疯狂向周边蔓延，把脸颊和脖子一股脑都染红了。 就连呼出的气，都仿佛带着火星子。 贺西京紧紧攥着剧本，重新窝回沙发里，再一次小心翼翼的翻开封面。 【卧室/傍晚】 季新紧紧抓住舒成的胳膊，剧烈的喘息。 舒成平静的半抬着头看他。 季新瑟缩的松开手：对不起，我 分卷(10) 舒成一把拉住他，把他重新扯回身边。 舒成：我有点冷。 他的声音像羽毛一样，轻轻拂过季新的耳畔。 季新颤抖着，紧紧抱住他。 两人移到床边，躺下，拥抱，接吻。 贺西京飞快的翻过这段。 【浴室/夜晚】 舒成和季新坐在浴桶里。 季新从背后环抱着舒成，一下一下给他光滑的脊背浇水。 贺西京狼狈的把自己的头埋进了手臂里。 不要说现场拍摄了，光是想一想，他都紧张得喘不过气来。 就像一个青涩的，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伙子而这是他最不愿在黎怀面前展现的一面。 但是如果拒绝 贺西京紧紧的捏住剧本的扉页，又想起黎怀微笑对他说话的模样。 就像是看见了伊甸园里的苹果，明知道吃下去会万劫不复，依然忍不住伸手。 过了两天，贺西京才给黄安国肯定的答复。 黄导高兴坏了，差点在贺西京面前直接表演后空翻，又在对方黑压压的目光下，及时止住了不太明智的行为。 他马上通知黎怀，贺老板终于同意修改剧本了。 黎怀的第一反应是高兴，旋即又反应过来，他要和贺西京拍亲热戏了。 他下意识的摸了一下兜里的口香糖。 心里冒出一股黏黏腻腻的别扭感觉。 还是太不专业了啊！他对自己苦笑。 这两天，黎怀主要和学校校长也就是演艺圈老前辈娄罡对戏。 娄罡从十几岁入行，演了几十年电影电视剧，获得的各种荣誉可以摆满一整间屋子，还是电影学院的客座教授，可谓桃李满天下。 偏偏老人家闲不住，宁愿在各种大大小小的剧组里客串，也不愿意在家里休息。 据说娄罡接剧本也没什么讲究，只要顺眼又有空，他一般都会答应，从来不在乎班底。 娄老师好，对戏第一天，黎怀就恭恭敬敬的问安，这几天还请您多多指教。 娄罡对黎怀点点头：上次合作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吧，那时候我就看好你，可惜耽误了这么几年。 黎怀一愣，意外娄罡还记得自己，不好意思的笑：叫娄老师失望了。 放屁！娄罡是一个很直率的人，眼睛一瞪，我失望什么，那件事你做得好！那老不修的迟早会翻车，到时候，自然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他又拍一拍黎怀的肩膀：你能坚持这么久，我都佩服你这年轻人的韧劲。 黎怀羞愧的笑，不好意思说，其实自己早就有退圈的想法，只是机缘巧合，才接了这部电影 。 他浑浑噩噩这几年，实在配不上老前辈的称赞。 导演一声a，两个人都迅速进入了状态。 娄罡不愧是鼎鼎大名的老戏骨，连发梢都带着戏，瞬间就把一个慈祥和善的老校长演得活灵活现。 令人意外的是，黎怀也并不显得逊色多少。 之前他叫人惊艳的几场戏，都是因为在镜头下无法掩盖的美貌。 不得不承认，黎怀是一个很上镜的演员，尤其是导演特别擅长用镜头发掘出他美貌的时候，每一个镜头，都能让人念念不忘。 但是，大多数人其实并没有觉得他的演技有多出类拔萃，只是觉得比一般的小鲜肉，好上那么一点而已。 在拍摄前期，舒成这个角色是一个很温和保守的形象，黎怀演得收敛自然，远没有另一个主角季新那样锋芒毕露的光芒。 就连两个导演，也只是觉得黎怀特别贴合舒成这个人物形象。 但是和娄罡老前辈对戏下来，黎怀竟然没有被抢走一点风头。 他的戏风极稳，和娄罡一来一回，简直犹如教科书一般，一切都恰到好处。 一场酣畅淋漓的对戏结束，娄罡很高兴的笑：几年不见，你的进步不小啊！ 黎怀不好意思：是娄老师指导得好，几年前您就教过我要怎么演活人物，实在受益匪浅。 娄罡颇有深意的看着他：道理人人都懂，能做到的可没几个。 他又拍拍黎怀的肩，下去休息了。 老人家毕竟年纪大了，剧组也不敢让他太辛苦，老校长的戏份本来也不多，断断续续一个星期就拍完了。 娄罡离组的那天，黎怀特地去送。 你想过以后怎么走没有？娄罡问黎怀。 黎怀老老实实的摇头，他其实是准备退圈了，这时候又不好意思对自己尊敬的老前辈说出口。 娄罡眯着眼睛看黎怀：有些话我原本也不该说，但是看你是个难得有天赋的孩子，老头子我还是啰嗦几句。 娄老师，您尽管说。黎怀恭敬的说。 圈子里污糟事不少，可也不是哪里都是脏的，娄罡转过头，看向前方的远山白云，我知道你这几年受了不少委屈，但是这个圈子，归根结底还是喜欢真正有本事的人。 他又看向黎怀，很肯定的说：你是一个有本事的孩子，那老东西，压不了你多久了。 黎怀听着老前辈的祝福，鼻子忽然一酸：谢谢娄老师。 好了好了，接我的车子来了，娄罡挥挥手，你也不要送了，回去好好把这部电影拍好，那个导演是个有想法的，这部电影差不了。 然后，老头子就坐上小车，潇洒的走了。 黎怀站在路边上看着远去的小车，江南小镇上的清风，一缕一缕吹在他身上。 拍摄还在继续。 所有人都发现，黎怀的工作态度更加认真了。 倒也不是说他之前懒散，黎怀本来就是一个非常敬业的演员，这一点谁都不能否认。 但仿佛一夜之间，他的精神气都盛起来了。 明明拍摄已经很累了，还有人看见黎怀很早就起来，在小河边上练发声。 他和导演还有其他剧组成员的沟通次数更多，呆在片场的时间更长，有时候，导演都觉得可以过了，他反而觉得不足，会主动提出再磨两条。 随之而来的，是黎怀的演技越发让人惊艳。 所有人都觉得，他是真正入戏了。 那个江南小镇上，俊美的年轻教师，栩栩如生出现在众人面前。 尤其有几场特写的眼神戏，黄导简直如获至宝。 黄安国已经在偷偷和常导说：我的导师有威尼斯那边的人脉，我已经请他帮我联系了。 即便是态度最保守的常远，对黄安国的话也没有什么疑义。 第15章 暧昧 拍摄进度过半，天气也越来越热。 南方的夏天带着浓浓的湿气，比起北方铁板干烙的燥热，更像是个蒸笼。 与此同时，蚊子也多了起来。 小镇上流水多，蚊虫也格外嚣张，毒性还强，稍微碰一碰，就是很大一个肿包。 黎怀坐在树荫底下的风扇边上，一边抱着风吹，一边还往身上大把大把的喷驱蚊液。 贺西京也在他边上，抱着另一个风扇，用着黎怀给的驱蚊液。 等下那场戏，你准备好了没？黎怀问贺西京。 贺西京一呆。 等下拍的那场戏，就是围读阶段，贺西京怎么都通不过的那场，也是叫两人楼上楼下分开住的元凶。 到现在为止，贺西京旁边住的还是常远那个大胡子中年人。 贺西京喷驱蚊液的速度都变慢了。 要不要现在再试一遍？黎怀问。 贺西京却摇摇头：我先沉淀一下情绪。 愤怒和怨恨，这是常导给他的两个情绪点。 表演起来并不算难，但是面对黎怀，贺西京总是很难向对方投射这样的感情。 不过，在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贺西京闭起了眼睛。 黎怀知道，演员的习惯各不相同，有些喜欢正式表演之前做大量的练习，也有些习惯在开机之前培养情绪。 他属于前者，很显然，贺西京是后者。 黎怀安静的自己翻开剧本，在心里第无数遍演练起来。 这就是演员，观察，练习，思考，分析，还要努力引发出自身与人物的共鸣，要不然，观众就只能看见一个虚假的外壳。 工作人员小步跑过来，说场地已经布置好了。 贺西京骤然睁眼，却故意避开黎怀不看。 黎怀也同样没有看他。 还没正式开拍，一股紧张的气氛，就已经在两个人之间酝酿了。 a！场记打板。 【第六十四场/河边/白天】 季新（质问）：你去哪了？这几天家都没回，我也找不到你。 舒成（疲惫的）：我去了一趟城里 季新：为什么不告诉我？ 舒成：事情有点突然 季新没有听完他的话，转身走了。 卡！导演喊，季新的情绪还不够激烈，你在生气，刚发现自己喜欢上舒成，他就不告而别，这时候季新的心里是充满愤怒和指责的。 贺西京抹一把脸，点点头。 第二遍，依然不行。 第三遍。 第四遍。 所有人都汗流浃背，导演依然不满意。 你这一段表现太内敛了，副导演说，要更外放，就像火山爆发一样。 贺西京闭起了眼睛。 就像火山爆发一样，喷涌而出的情感，带着巨大的破坏力。 他想起了已经过去很久的事情。 那时候，他还在国内，懵懵懂懂间，察觉到了自己不能对任何人说的情感。 隐秘，危险，让他自己都觉得恐惧。 为什么不告诉我！少年人说，声音并不高，反而低低哑哑的，却像是含着恨意。 也不知道，他恨的究竟是谁。 这句话说完，他根本无法面对自己，唯一面对那个人，转身逃了。 狼狈得，像一只流浪狗。 过！导演终于大声说。 所有人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黎怀高兴的说：你刚才演的真好！那一段我鸡皮疙瘩都要竖起来了。 贺西京平静的对他笑一下。 与其说是演，不如说是找回了当年的心情。 不过，这种心情，他无论如何也不愿对黎怀说。 不愿，也不敢。 也许是贺西京终于找到了感觉，接下来几场戏就再没有之前那么磨人了。 他轻而易举把季新的愤怒，怨恨，不甘，还有畏缩，表现得淋漓尽致。 少年人激荡飞扬，就像一团烈火，恨不得把旁边所有人都烧尽。 包括自己，也包括他的心上人。 几场戏拍完，贺西京几乎精疲力竭，甚至在黎怀面前，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软弱。 我有点累，他说，刚才还被蚊子咬了一口。 这个高大男人可怜兮兮的靠在树边，看着黎怀，像是在撒娇一样。 果然，一个红彤彤的大肿包，在贺西京脸侧飞快鼓了起来，看得人触目惊心。 黎怀刚准备找自己的止痒液，黄安国已经跳了过来，开始大呼小叫：你的脸是怎么回事！这些该死的蚊子！咬人也不知道看地方！赶快，赶快拿药过来！你这张脸可不能轻易破相！ 紧张得简直就像贺西京是缺胳膊断腿了一样。 黎怀忍不住笑起来。 贺西京被黄安国叫得头疼，无奈看了一眼旁边看笑话的黎怀。 吵死了，闭嘴！他冷着脸对还在咋呼不已的黄安国说。 剧组跟组的保健医生，在导演的夺命连环催下，急急忙忙背了一个救护包就跑过来了，一边跑还一边问：伤员呢，伤员在哪里？ 黎怀笑得更大声了。 贺西京黑着脸，要了一点风油精就把对方打发走了，又转头，看着满脸是笑的黎怀，最终也只能叹气。 然后，仿佛是被黎怀的笑声传染了，他也慢慢笑了起来。 树荫下，微风吹拂，两个人笑作一团。 这样就很好了，贺西京想。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因为，拍摄进度终于到了暧昧戏阶段。 【室内/白天】 舒成请了病假，在家里休息。 季新提着食物，开门进来。 黎怀正在沉睡。 季新的脚步放轻，慢慢走到床边，凝视着沉睡的舒成，然后弯下腰。 舒成这时候正好睁开眼，两个人靠得非常近。 若有若无的气息交换，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亲吻。 唇畔轻轻划过，好像什么都没有感觉，就结束了。 季新一下子弹起来，支支吾吾道：我我去给你做饭。 然后飞快离开。 舒成躺在床上，若有所思的碰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又飞快收回手。 这一段感情戏是最开始剧本上就有的，原本也是全片唯一暧昧的片段。 在原来的剧本里，两个人的感情都藏得极深，就和这个吻一样，似有若无。 这一幕，贺西京其实已经幻想了很多次。 黎怀躺在床上，闭着眼，就像真的在熟睡。 他弯下腰，凝视着对方的睡颜。 一种安静而危险的冲动，从他的四肢百骸流淌而出，在每一个细胞间激荡。 卡！导演无奈的喊。 这已经是这段戏第三次喊卡了，每一次都是因为，男主角看起来就像是中了石化术，肉眼可见的僵硬起来。 你这还没亲上去呢！常导只能无奈的一遍遍和他说戏，要自然一点，甚至可以带上点跃跃欲试，紧张肯定会有的，但是更多的是期待，还有忍不住靠近对方的冲动。 常导和贺西京讲戏的时候，黎怀就坐在床上听。 这场戏他大半时候都装睡，后面睁眼的剧情一直都没拍到，也不觉得累。 分卷(11) 没想到，他只想当个旁听的，常导可不让。 来来来，黎怀，你们来试一试戏，常导对他招招手，你表演经验足，带带他。 黎怀立马就傻了。 他是拍了不少戏，可连正经的感情戏都没拍过啊！ 黎怀从床上下来，和贺西京面面相对，两个人呆头鹅一样面面相觑。 常导也傻了。 你以前没拍过这种戏？他难以置信的问黎怀，那吻戏呢？ 黎怀干笑：常导，我还真没拍过吻戏 他之前演的，基本都是爱而不得的男三男四，或者早早被男主角灭掉的前期小boss，哪有拍吻戏的经验。 常导看着这两位，觉得头皮有点麻。 他跑过去和黄安国沟通了一下，又回来，说：贺西京的肢体太僵硬了，现在肯定拍不出来，那这样，你们先单独处一下，放松下来再说。 然后，两人就被打发到了隔壁一间没人的小房间里去了。 黎怀忍不住笑，对贺西京说：觉不觉得导演就像是咱们的长辈，上学的时候小心翼翼生怕早恋，才一毕业，就急着催婚。 他是想到了之前常导对两人下的隔离令。 谁知道贺西京注意的却完全是另一个方向：你外婆催婚了？ 他知道，黎怀也只剩下这一个亲戚，也很听外婆的话。 黎怀连连摇头：没有，就是以前在网上看的段子，我外婆很开明的。 哦。贺西京沉闷的点点头，又安静下去。 黎怀觉得今天的贺西京很不对劲，再联想到他之前对加戏的抗拒，大概有了个猜测。 你是不是还在意以前那件事？黎怀小声问。 贺西京没反应过来，奇怪问：哪件事？ 就是那次有人跟你告白那件事。黎怀吞吞吐吐的说。 虽然不知道贺西京为什么突然想拍同性电影，但是在黎怀的印象里，贺西京对于喜欢自己的同性，态度实在不太友善，很多年前，还因为这个原因和对方狠狠打过一架，当时事情闹得挺大。 贺西京的脸一下胀红，半天，才吞吞吐吐的说：不是你误会了，当年那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第16章 拥抱 就在这时候，黄安国推门进来了。 他绕着两个人转了一圈，很快就注意到黎怀和贺西京之间大约一米左右的社交距离，恰到好处，不显得生疏，又绝对不会侵入对方的领地。 这样可不行。他摇摇头，让两个人再站近一点。 黎怀很坦然的往贺西京那边挪了一步过去，贺西京有点僵硬，偷偷看了看身边的人。 看着这位平时在自己面前作威作福的大老板，现在怂得跟个怕生的鸡崽子一样，黄安国都想叹气了。 难怪，之前大老板怎么都不愿意加戏。 可这才哪到哪啊！ 黄安国忍不住在心里偷偷吐槽，这位看起来一身贵公子做派，理应众多美女俊男环绕的有钱人，该不会，还是个初哥吧？ 黄安国莫名其妙多了一丝心理上的优越感，颐指气使对两人道：再靠近一点，有什么好害羞的，多处处就习惯了。 知道的这是在拍电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拉皮条的呢！ 黎怀心中坦然，对导演的要求也很配合，看贺西京还是不动，干脆自己主动靠过去。 黎怀心想着，贺西京毕竟是新人，又比自己年纪小，他本来也应该带带他。 两个人在导演的催促下，终于挨到了一起。 你们就这样适应适应，十分钟以后再开始拍。导演说完，就匆匆出去了，顺手还贴心的把门给带上。 大夏天的，两个人衣服都穿得很薄，黎怀的肩膀不小心碰到贺西京的胸口，分明能感觉到对方肌肉和骨骼的轮廓，还有皮肤上涌动的热气。 年轻就是好，这家伙身体可真壮！黎怀羡慕的想。 他本身骨头架子也好，只可惜身材太单薄，怎么都练不出八块腹肌的漂亮身材，对于贺西京这种穿衣显瘦，脱衣显肉的类型十分羡慕。 想起刚才没说完的话题，他抬头问贺西京：之前我误会什么了？ 贺西京却根本没有听他的话。 两个人靠得太近了。 黎怀的气息再一次在他的鼻尖萦绕，又多了一丝暧昧。 贺西京的紧张，其实并不是因为两个人肢体的接近。 年少时候，他也没少在黎怀身边撒娇耍赖，但是那时候，心中白纸一张，自然不会有多余的想法，更加不会紧张。 但是，当心里某些阴暗的念头慢慢滋生，他就再没有当初的自然了。 贺西京努力克制时刻想要伸过去的双手，自然，身体再一次僵硬起来，耳朵里也只剩下血流在血管里鼓噪不安的巨大响声，轰隆隆吵个不停。 你说什么？他慢半拍才反应过来。 我之前误会什么了？黎怀又问了一遍。 没贺西京的神情有些恍惚，但他眉宇压得很沉，黎怀只以为他是觉得两个男人挨得太近，不太适应的缘故。 好吧，看来当年确实没有什么误会。 黎怀把这个问题抛诸脑后，擦了一下额头的汗珠。 小房间里虽然有空调，但也不知道是用了多少年的老机器，只能努力的吹出一点不凉不热的微风，门窗紧闭，两个大男人挤在一起，很快就觉得汗流浃背起来。 黎怀扇了扇风，觉得这里边比太阳底下还要闷热。 导演也不怕我们中暑了。他左右看看，干脆扯着贺西京来到窗边。 这边的窗户对着个荒芜的小天井，外头杂草丛生，还有一棵歪脖子老树遮阴。 小窗户一开，反而比空调底下还凉快。 黎怀稍微松了一口气。 贺西京就像个牵线木偶一样跟在黎怀身边，他走就跟着走，停也跟着停，就是一声不吭，看着还是别扭。 黎怀觉得他这样可不行，就算十分钟以后出去，八成也达不到导演的要求。 黎怀挠了一下脑袋。 你当初为什么想拍这个剧本？他问贺西京。 贺西京反应依然很慢，但或许在凉风的吹拂下，终于好了不少，他努力笑笑：就觉得这个故事还不错。 我也觉得不错，黎怀点点头，又问，你既然愿意和我拍《夏日》，对我也不会太反感吧？ 当然没有。贺西京马上摇头，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那就好，黎怀放心的松口气，那要是我抱你一下，你会不会觉得恶心？ 黎怀还记得自己拍第一部 电视剧的时候，也是因为紧张加生疏，迟迟进不了状态，后来被导演接连喊卡，状态反而更差。 当时跟他合作的是个小姑娘，长得跟天使一样，年纪才五六岁，却已经是拍过好几部戏的老演员了。 眼看着自己被导演骂得抬不起头来，小姑娘忽然走过来，抱了他一下。 没关系的，她说，我妈妈说过，抱一抱，马上就能拍完了。 小姑娘抱完他，还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塞在黎怀的手心，甜甜的笑笑，就摆手走了。 那句话却像是咒语一样，留在了黎怀心里。 他的心情忽然就放松了，之后的拍摄也很顺利。 所以，看到贺西京紧张，他首先想起来的就是这句话。 贺西京有些吃惊的看他。 他的身体靠在窗台上，另一边挨着黎怀，脸上通红，也不知道是不是热的，嗓子眼里含含糊糊的憋出几个字，黎怀也听不清楚。 就反正这张老脸也不要了！ 黎怀就当他答应了。 毕竟，接下来还有亲热戏要拍，一个拥抱，也实在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伸出手，像哥们一样，拍拍贺西京的背：没问题的，你肯定能拍好。 他可说不出小姑娘那种香香软软哄人的话，只能这么安慰对方。 松开手，黎怀不好意思的空手挥一挥：呼，这里实在太热了，我一身汗，你可别嫌弃。 贺西京依然纹丝不动，只一双眼睛深深的看着他。 然后，忽然就回抱了黎怀一下。 年轻男人的身体超乎寻常的热，还带着汗津津的湿气，但并不难闻。 就是太热了，黎怀呆呆的想。 贺西京的手又很快松开，他急忙忙后退两步，也不敢再看黎怀，只盯着窗边那棵歪脖子树。 谢谢你，我没问题了。他低哑着声音说。 黎怀也说不清自己的安慰奏效了没有。 十分钟终于过去，拍摄重新开始。 也不知道是导演的措施起了效果，还是黎怀刚才那一抱，总而言之，贺西京看起来终于恢复了状态。 弯腰，靠近，打擦边球一样的短暂接触，然后分开。 黎怀不知道导演发现了没，刚才亲吻的时候，贺西京其实偷偷借了位，吻只轻轻落在了他的唇角。 不过，这个镜头本来要的就是含蓄暧昧的感觉，导演也没说什么。 这段看起来简简单单的戏，终于千难万难的过去了。 可之后，还有更大的挑战。 当天晚上，导演副导演拉着两个主演先对一下之后的戏。 这一回，别说贺西京了，黎怀也同样露了马脚。 原本在导演眼中演技卓越的两个演员，一演起暧昧戏，一个像不会扑水的旱鸭子，另一个像把头缩在壳里不肯出来的蜗牛。 这就离谱！ 导演看着长相英俊，条件出色的两人，恨铁不成钢的说：就找一找你们以前谈恋爱的感觉，就算没结过婚，亲嘴总亲过吧！ 黎怀和贺西京尴尬的对望一眼。 黎怀，你也是老演员了，应该有拍吻戏的经验，黄导还不知道黎怀之前和常导的对话，虽然男性和女性亲吻的感觉不一样，但是带入感情，演绎方法都是类似的。 常导满脸无奈，低声说：他没拍过。 黄安国声音立马高了八度：他也没拍过？！两个人都没经验？！ 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那你总和女朋友接吻过吧！想想那种感觉，自然而然，又顺势而发。 比起别扭的贺西京，黄安国似乎觉得，黎怀是一个更好的突破口。 黎怀面红耳赤：女朋友确实交过，就是 他支支吾吾，也说不出话来。 常导无奈，只能转战贺西京。 可惜无论他怎么苦口婆心，贺西京都是一张木然冰冷的脸，看着就叫人绝望。 黄安国忍无可忍，一甩袖子，决定把这个艰难的任务交给他万能的副导演。 反正他也不擅长这个，还是把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吧。 常导觉得自己头发都要掉光了。 他想了半天，只说：黎怀，我们的房间还是换回来，你继续住贺先生隔壁，也方便沟通。 他原本还觉得，这两个人关系太好，拍不出生疏青涩的感觉，哪里知道，亲热戏原来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就你们多培养培养感情，最重要的是，拍摄的时候肢体不能这么僵硬，他光是想一想那个画面，就觉得头发又多掉了几根，这几段戏都不出格，你们也可以多对一下戏，习惯就好了。 黎怀点头答应，贺西京没说话，也没提出异议。 等到黎怀和贺西京私下里独处的时候，贺西京忽然说：抱歉，我的状态不太好。 没关系，你毕竟是新人，何况我的表现也就这样，没资格说你。黎怀苦笑。 他现在才发现，两个熟悉的朋友拍亲密戏，比他想象的更难。 贺西京应该也有和他类似的尴尬，不过他毕竟是新人，也难怪反应比自己要大得多。 黎怀很有兄长气质的拍拍对方的肩：没问题的，常导说的对，这种戏份，多练练就习惯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他心里其实也没底。 第17章 火 这天的晚餐，黎怀不敢吃什么味道重的东西，去贺西京房间之前，还反反复复刷了两遍牙。 他抬起手，对着手心哈了一口气，确认什么气味都没有，才敲的门。 小欧就跟在黎怀后面，也不知道怎么的，他对贺西京就像是老鼠见了猫，看起来比黎怀还紧张。 是杨助理开的门，见到两人，他很温和的笑一笑：老板还在冲澡，请稍等。 黎怀朝他打了个招呼，坐在沙发上。 沙发边的小茶几上，正好放着一本新改的剧本，看起来被人反反复复翻了很多遍，边角全是褶皱。 黎怀拿出自己带的剧本，又看了一遍。 明天的戏份，其实放在任何一个有经验的老演员身上都没什么大不了的，那种尺度，连不少电视上放的言情剧都看不上眼。 但黎怀毕竟从没有拍过吻戏，甚至连必要的经验都没有。 他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其实也谈过一个女朋友，但是浑浑噩噩两个月过去，手都没牵过几次，女孩子有一天忽然冲他发怒，要他这辈子都和剧本过去算了，然后就单方面宣布分手，拉黑，再也不见。 黎怀其实到现在也还没弄明白原因，但是对于感情，多多少少起了敬畏之情。 总觉得谈恋爱好像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后来他忙事业，然后被打压，总觉得没到谈恋爱的时候，这么一拖，不小心就拖成了大龄剩男。 这下可好了，连拍吻戏都没经验。 黎怀实在觉得有些丢脸，毕竟对戏的另一方比他还小了好几岁，要是被对方察觉出自己的生涩，就实在丢人丢大发了。 黎怀眼睛盯着剧本，脑子却完全放空，浴室里的水声停了都不知道。 等到浴室门打开的时候，他才一下子直起身子，抬起头。 明明才从浴室里出来，贺西京却已经穿戴得很整齐，灰色衬衫，白色长裤，要不是脸上还带着水气蒸腾过后的微红湿气，黎怀简直以为他是从酒宴刚离开的。 分卷(12) 他咳嗽一声，朝贺西京打了声招呼。 贺西京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低头又弄袖子去了。 也不知道怎么的，他今天好像也有些不对劲。 一种无言的尴尬，盘踞在房间上空。 还是杨助理知机，端来两杯饮料和一盘水果，暂时化解了紧张的气氛。 我和小欧在隔壁，有什么事情可以叫我们。他说。 然后，就给两人留下了一个相对安静，但又不是绝对独处的空间。 黎怀局促的在沙发上动了动：你剧本看得怎么样？ 贺西京坐在他斜对面，眼神有点飞，嗯了一声。 良久，两个人就像两头沉闷的驴，安静各坐一方。 那对戏试试？黎怀问。 他觉得自己好歹做为年长的那个，总要起个表率作用。 贺西京点点头。 继续安静。 要不请导演帮帮忙？黎怀又问。 贺西京点点头。 然后，黄导就被紧急召唤了过来，当然，常导也同样逃不脱。 一个大胡子中年男人，拉扯着另一个娃娃脸的小青年，满脸深情的演绎。 说起来，两位还挺有表演天赋如果能忽略那把大胡子，还有花花绿绿夏威夷衬衫的话。 要放松，无论是身体和表情，都要透着情酣的迷醉，黄导努力扶住大胡子的脸，一面还不忘努力教导两个不开窍家伙，动作要慢，要让观众感觉到温柔缠绵的气氛。 两张脸慢慢接近，不过在最关键的时候，黄导猛的转过头，问：看明白了没有？你们两个试一试。 一只鸭和一头驴抱在了一起。 黎怀倒不是紧张，他就是别扭 黎怀以前从来没有拍过亲热戏，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见识，以前在学校排话剧的时候老师就教过他们，男男女女的肢体，需要的时候是火，是□□，是向外招摇的性感。 不需要的时候，就只是枯树枝而已。 他们是演员，就是要把各种感情表现出来，要让观众看到那些火，那些被点燃的欲望，但是本心里，依然要把对手当成一段枯木。 否则，演员自己就会被那团火点燃，万劫不复。这是那个老师的原话。 黎怀演戏的时候，始终紧守着这个原则，从不敢越雷池半步。 可是贺西京的怀抱热得出奇，似乎能够直接蒸腾出汗气来，热滋滋的叫人不安。 被环抱的时候，黎怀甚至不自觉的起了逃跑的冲动，肢体也不自觉的僵硬起来。 黄安国在旁边都看不过眼了：重来，这一回从靠近开始。 鸭子和驴飞快分开。 两个人站在距离一个身位的地方，黄安国重新给两人说了一遍机位，要他们重来一遍。 黎怀调整呼吸，努力遗忘那种不明所以的不安，让自己全心入戏。 他现在不再是黎怀，而是舒成，面前的人也不是贺西京，而是季新。 季新的眼睛灼热得像太阳，一动不动的看着舒成。 两个人慢慢接近，热度越发高起来。 季新伸出手，抚摸着舒成的脸，修长的手指插进了他乌黑的发丝里。 舒成微微仰起头，轻轻喘息。 唇即将贴在一起的时候，贺西京突然又临阵脱逃了。 黎怀喘着气，茫然的看他。 他刚才好不容易入戏了，然后又被忽然抽离出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贺西京满脸潮红，咳嗽一声，素来矜持冷漠的脸上，也禁不住的尴尬：对不起，我 总而言之，总有一个要出问题。 旁边的黄导无奈叹口气。 这一天又无功而返。 离开的时候，黄导把黎怀单独拉到一边，说起了悄悄话。 我看呐，咱们这位大老板八成就没谈过恋爱，以前又没有演戏经验，所以才这么慌张，他偷偷在黎怀耳朵边上八卦，这种时候，还是要请黎老师多带带他，剧本那边我也会做些调整。 黎怀很有责任心的点头：导演放心，我会努力帮他入戏的。 黎怀认为，贺西京单纯就是直男对男男亲密举动的抗拒而已，但是上回自己的拥抱就很有用，之后说不定也一样可以如法炮制。 至于尴尬和些微的别扭，黎怀很快就抛诸脑后，他现在心里想的，更多是一个优秀演员的基本素养。 无论如何，他也会好好帮助贺西京，演好季新这个角色的！ 第18章 水戏 又一次私下里的对戏。 黎怀和贺西京在一个房间，小欧和杨助理在另一个房间。 依然是安静的沉默。 贺西京的戏感明明不差，但一拍起感情戏，就好像一块坚硬无比的石头，碰上去都要被弹回来那种。 黎怀无奈叹口气。 贺西京也知道自己的毛病，休息间歇，他端了一杯水给黎怀：抱歉。 黎怀接过水杯，奇怪的打量他：你以前是不是没谈过恋爱？ 贺西京听到黎怀的话，眼睑微微下垂，嗯了一声。 果不其然。 虽然自己也是初哥一只，旦好歹牵过妹子小手的黎怀，心理上莫名其妙多了一点优越感出来。 也从来没有喜欢过人？他继续问。 这一回，贺西京迟疑了一阵，才又嗯了一声。 黎怀仔细打量贺西京。 这个平时清冷矜贵的有钱人，这时候终于有了一点他这个年纪该有的腼腆虽然依然面无表情。 这么好的模样出身，实在是不应该像一张白纸一样。 黎怀脑子里灵光一闪，轻声问贺西京：是因为你家那件事？ 黎家和贺家是世交，黎怀隐隐约约知道，贺西京的父母有一段惨烈的过往，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贺西京都是在自己家住的。 贺西京看他一眼，移开了目光，没有说话。 虽然没有承认，黎怀只当他是默认了。 黎怀看着这个英俊沉默的年轻人，竟然心里起了一丝怜惜。 也难怪，他对亲密接触那么抗拒了。 黎怀的指尖在沙发上有节奏的敲击着，脑子里飞速转起来。 我们干脆谈一场恋爱吧！他忽然兴致勃勃的提议道。 贺西京一愣，身体肉眼可见的僵硬起来。 不是真的恋爱，黎怀连忙解释，就假装谈一场，帮助你入戏而已，所以也不用担心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贺西京看着他，黝黑的眼眸带着碎星一样的闪烁：假装？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并不太喜欢这个提议。 对啊，反正咱们都是演员，黎怀眼睛一下子亮起来，那就在现实里也演一场！ 现实成了戏，戏里就成了真。 身为科班演员，黎怀其实清楚这里头的风险，以前教他们的老师，也再三强调过入戏过深的危险。 但这不是紧急关头没有办法嘛，再说了，两个直男，就算假装谈一场恋爱，又怎么可能成真？ 所以黎怀说出这个提议的时候，心里完全没有一点负担，只有身为演员的责任感。 他这时候已经被黄安国那番话给蛊惑了，满心满眼都是拍一部足够优秀的电影出来。 为了这个目标，适当的牺牲，甚至是风险，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现在，他需要贺西京的配合。 老实说，一起拍了这么久的戏，黎怀还是不清楚贺西京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很多年前，他们确实是无话不说的朋友，但是时间已经淡化了太多事情，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有着有钱人与生俱来的高深莫测和随性而为，他的表演天赋是黎怀见过最好的，但或许是太轻易拥有就很难珍惜，贺西京对拍戏的兴趣是有，但热情总不高。 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想拍就拍了，仅此而已。 之前那一次，黎怀很意外自己能够成功说动贺西京，但是这一次，他不确定了。 黎怀只能紧张的看着贺西京，祈祷这个人对拍戏的热情，能比自己想象的更多一些。 贺西京听到他的话以后，手就不自觉的攥起来，骨节泛白。 他深深的看着黎怀。 贺西京知道，黎怀对于演戏的热情，是可以凌驾于任何事之上的，很多年前，他就知道了。 提到这个话题，黎怀的眼睛会不自觉的发光，在镜头面前，向来随和的青年，却有着最执拗的脾气。 很多年前，贺西京对这个能够抢走黎怀全部注意力的存在，就充满了微妙的情绪。 现在，当他和黎怀置身于同一个镜头之下的时候，这种微妙被更加放大了。 然而，他总没办法对面前这人说不。 好一会，贺西京才勉强笑：好就假装一次。 然后，他眉眼低垂，黑鸦一样的睫羽轻轻遮住了眼睛里的复杂神色。 黎怀和贺西京，开始了一场伪装的恋爱。 两只呆头鹅，就算谈恋爱也改变不了他们根深蒂固的本质。 所幸，其中一只呆头鹅因为年纪稍长，而且为了学习拉过不少爱情片，显得稍微有经验一点点。 恋爱前期不就是那些嘛，黎怀扳着手指头数，聊天，送礼，约会。 咱们聊天还行，他就像研究任务攻略一样，一条条和贺西京分析，这一条可以直接pass了，送礼你喜欢什么？ 贺西京沉默的看他。 算了，这地方肯定也买不着你满意的东西，这条也过，黎怀就跟导演一样，手一挥，继续说，那就先试试约会！ 正好今晚上还真有一件适合他俩约会的事，就是贺西京上回提过的水戏。 当地人提起说，水戏是青柳镇最出名的一项民俗活动，以前最兴盛的时候，周围十里八乡都会驾船过来看，水面上被挤得满满当当的，放眼看去，全是各种各样的大船小船。 但近些年，大多年轻人都去了城里，水戏也跟着凋零下来，不过依然是这附近最热闹的大事。 贺西京早就让助理租好了船，只是他自己也没想到，这竟然会是成为他和黎怀的第一次约会。 夏日的夜晚，暗色的芦苇丛紧紧密密立在小河边，微风吹过，一层一层的荡漾开。 黎怀坐在船上，听着持桨渔夫一下一下波动水面的声音。 贺西京坐在离他两三尺的地方，朦朦胧胧的月光底下，依然像一块带着水汽的石头，矗立在船头。 黎怀忍不住轻笑。 贺西京诧异的转过头来。 靠近一点。黎怀冲他招招手。 贺西京迟疑片刻，慢慢靠过来。 年轻而矫健的身形，在夜晚的映衬下有一种别样的美感，就算黎怀之前对男人不感兴趣，也不得不承认，贺西京的身材真是漂亮极了。 而现在，他需要和这个漂亮的男人谈恋爱。 黎怀的头轻轻靠过去，唇落在贺西京耳边。 还没说话，贺西京的脸就已经红透了。 我想了想，还是应该按规矩来。他轻声对贺西京说，然后往贺西京的手心里塞了一个柔软的小东西。 第19章 彩旗 贺西京低头一看，发现是一块软软糯糯的小糕点，包在棕榈叶里，还带着大米的清香。 黎怀不好意思的揉揉鼻头：刚在路上看见的，我记得你以前挺喜欢，不知道现在口味变了没有。 贺西京微微笑：还是很喜欢。 他耳朵根上的红色还没有淡去，身体却慢慢放松下来，安静的坐在黎怀边上，手里捧着那块模样粗糙的米糕。 微风清扫在身上，还带着芦苇的草叶气，让人的心也跟着安静下来。 黎怀坐在船里的小凳上，缩着长腿，对贺西京笑：我想来想去，觉得假装谈恋爱什么的，还是有点过分了 他之前的提议就是脑子一热，等冷静下来，却越想越觉得不应该。 自己明明是个专业演员，可当拍戏的时候遇到麻烦，却净想些歪路子，要是被他以前的老师知道了，非狠狠骂他一顿不可。 自己走歪就算了，还想把贺西京也带歪，黎怀自己良心上也过不去。 是我之前想岔了，他说，演员最忌讳的就是把戏里的感情带到现实里，假装恋爱什么的还是算了，咱们再找找别的办法。 贺西京依然小心翼翼的捧着那块米糕，却觉得，晚风又凉了些，连包着米糕的棕榈叶子，也向外渗着寒气。 他忽然就有点生气，却又说不出来。 你是担心，我真的喜欢上你？贺西京低着头看黑黝黝的船身，沉沉的问。 夜风忽然变大，黎怀觉得有些凉，抱住了手臂，笑：我也担心自己弄不清真假，毕竟感情上的事情，谁都把握不住。 演了这么多年戏，他听了太多假戏真做的荧幕情侣，过一两年又清醒过来的故事，最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一地鸡毛。 贺西京却好像没有听见他的话，依然垂头看着船身，声音都变得硬邦邦的：你放心，我很多年前就想明白了，这辈子我都不会谈恋爱，免得变得像我爸那样所以假装谈恋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会受到影响。 黎怀转头去看贺西京。 天已经全黑了，只有头顶上半个皎洁的月亮，还有船头一盏小灯。 两个人坐得很近，但是黎怀依然看不清贺西京脸上的神色。 夜色下的青年，就算坐得憋憋屈屈，也自有一种骄傲矜贵的气质，柔软的发丝被风吹动，冷峻的侧脸不动如山，明明坐得很近，又像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总而言之，还是算了，总有其他办法的。黎怀含含糊糊的说，不知道怎么，越说越心虚。 就在这时候，船头的船夫忽然用乡音说：到地方了。 黎怀一抬头，就看见几道白晃晃的水链，在数盏灯火的照映下，横贯天空。 天上的明月一时间都黯淡下来。 分卷(13) 水响，人声，喧闹成一团。 水戏的场地是一块开阔的水泊，这时候周围已经围满了小船，几盏强力探照灯打在水面上，中间有老式的浮木滚轮，也有在儿童乐园经常能看见的充气船，还有高压水枪，时不时窜起一条白龙又忽然隐没。 水戏虽说也有表演的演员，其实所有水性好的乡民都可以去凑热闹，有人光着膀子，直接从船头就扎进水里，掀起一阵水花，甚至殃及边上几条船，又激起一阵笑骂声。 明明是清凉的夏夜，水面却像沸腾了一样。 矫健的水乡儿女，像一条条鱼在水中穿梭，跃起，争抢挂在水面正中间桅杆上的一面彩旗。 黎怀的眼睛亮起来，手不由自主去划温热的水面。 后生，你要是水性好也可以去试一试，据说拿到彩旗的人，今年一年都能交好运。船夫乐呵呵的对黎怀说。 黎怀又去看贺西京。 贺西京摇摇头：你知道的，我不擅水。 他在规整的人工泳池里倒是能游几圈，但不像黎怀，就像是天生长在水里一样。 黎怀爽朗的笑：那我去拿到彩旗，回来送给你。 他飞快的运动了几下，又用水撩透了身体，才一跃而下，就像一条归水的白龙。 刚才出声怂恿的船夫，这时候反而担心起来：那俊俏后生水性怎么样？可别出危险了。 船夫知道，这两人都是在镇上拍戏的演员，看上去模样倒是好，一看就是文文弱弱的城里娃，也不知道下没下过野水，要是真的出了问题，他可交代不了。 他没问题的。贺西京看着水面，说。 果不其然，黎怀入了水，就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样自在，就连泳姿都比其他人更舒展。 不一会儿，他就加入了对彩旗的争抢中。 这时候，贺西京几乎已经看不清哪个是黎怀了，只能靠着直觉，去追寻翻腾白浪里那个隐隐约约的人影。 船夫在水边上敲着烟袋，也一刻不离的盯着那个年轻后生，半晌才说：这后生厉害，也是水边上长大的吧？ 如今的孩子金贵，就算是青柳镇本地的孩子，大人也多不让随便下水，不像老船夫那代人，个个都是浪里白条，野得很。 那个叫黎怀的后生，倒有些上一辈的风采。 贺西京闻言，露出了矜持的微笑：如果没有当演员，他应该会是游泳运动员。 他不自觉又想起很多年以前的事情。 这时候，黎怀已经出了水面，湿滑的船面稍微制造了一点麻烦，他滑下水，又迅速攀了回来，一手拽着高耸的桅杆，轻轻一扯，整个人就重新跃出水面 ，轻轻松松就拿到了在空中摇摆不已的那面金红旗帜。 一阵欢呼声，就像水波一样迅速传了开。 老船夫怔怔看着水里高举着彩旗，一脸欢笑的黎怀，不甘心的拿起烟袋用力砸了几下船帮：也是这几年镇上没人了，要不怎么会被个外人抢去。 贺西京已经听不见船夫的絮絮叨叨了，他只是直直的盯着那个在水浪中骄傲笑着的人看，看着他和边上人击掌庆贺，看着他重新回到他们的船上，也不急着上来，就扒在船舷边，双腿打着水，举着手上那个形状简陋的旗子，朝自己笑。 这个送给你，说话算话。黎怀脸上的笑，简直就像孩子一样天真快活。 又像是水妖，轻而易举就蛊惑了别人的心。 贺西京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心跳，弯下腰，伸手接过那面湿漉漉的旗：谢谢。 从很多年前就是这样，他的目光怎么都移不开那个人，就算逃到国外也一样。 贺西京在心底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第20章 对戏 黎怀甩一甩满身的水，才跳到船上来，杨助理租船的时候还体贴的准备了干净的衣服，用一个防水箱放在船舱里。 黎怀也不讲究，在船上就直接换起来。 贺西京迅速调转了目光，望向波光粼粼的水面，手里还紧紧攥着那面小旗子。 再回头的时候，黎怀已经换好了衣服，只头发还是湿漉漉的。 好久没游得这么过瘾了，黎怀笑着拧了几圈换下来的衬衫，才把衣服叠好，放进防水袋里，你那个助理可真贴心，什么都打点好了。 自家小欧做事就显得糙多了，但是对比下各自的薪水，黎怀表示一点都不羡慕！ 你以前就喜欢游泳，贺西京面上还是淡淡的，眼睛落在黎怀被水泡得越发白的大腿上，又飞快向下移开，定在黎怀的脚上，多年不见，游得还是这么好。 黎怀的脚也长得好，因为刚从水里出来，他这时候赤脚踩在木头上，慵懒的伸展着，修长的脚背像雪一样白，小巧的脚指头整齐排列，甲弧圆润，看上去特别乖。 贺西京忽然觉得手心有些痒。 他忍不住咳嗽一声，就听黎怀笑说：没办法，我就这一个爱好，而且对保持身材也特别有用，你不喜欢下野水，等回去了，下次一起去游泳池？ 贺西京的心里也跟着痒起来，不自觉的就点头：好。 简直跟下意识的反应一样。 那边的水戏还在进行，弄潮夺旗以后，还有专业的表演，各种腾挪跳跃，就算是在水里，也玩出了无数种花样。 黎怀刚才尽了兴，后面的活动不再掺和，只是懒洋洋的靠在船舷上，看到精彩处就跟着喝几声彩，又转头拉着贺西京随意说几句话。 贺西京还是那副冷静沉着的模样，声音也是克制而温和的，只偶尔在黎怀贴得太近的时候，有些不自然。 黎怀也发现了，但是他就像是喜欢恶作剧的小孩儿，反而更加频繁的凑到贺西京耳朵边上说话。 这才哪到哪啊，之后咱们还有吻戏呢，黎怀在他耳朵边上笑，也不说假装恋爱了，可你总要先习惯习惯。 一阵酥麻从头皮贯穿到脚板底，贺西京嗓子眼也是麻的，半晌才说：好 就像一个被欺负狠了，可还是不敢反抗的老实孩子。 黎怀都觉得不忍心了。 夜深了，周围的船只慢慢散去，两人的船也返程了。 黎怀看了一眼时间：明天的拍摄下午才开始，上午咱们两个要不要先排练一下？ 夜风里的黎怀，慵懒靠着船头，对着贺西京笑说。 好。贺西京点点头，又转过头，重新对着江面去了。 这天晚上，黎怀早早就睡了，一夜无梦。 第二天他稍微赖了一下床，才磨磨蹭蹭起来，一看时间，还早得很。 黎怀发消息过去问，贺西京也是刚起来。 一起吃早餐吧，正好商量一下下午的戏。黎怀提议。 黎怀洗漱完毕，拉开阳台的门，一探头，就看见贺西京站在对面的阳台上。 这人身高腿长，姿态漂亮极了，他转过头，对黎怀矜持的点点头。 一起去餐厅？黎怀问。 贺西京说自己还有点事，要黎怀自己先去，他等下就来。 蛋奶饼的甜香混着黑咖的苦味，让黎怀昏昏沉沉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不少，他小口啜了一口咖啡，一抬头，正好贺西京推门走了进来。 这人在人群里实在太瞩目，黎怀一眼就看见他，举起手，打了个招呼。 一路上，也有好几个剧组成员朝贺大老板问安，贺西京始终沉着脸，浅浅点头，那浑身的气势，可一点也不像昨晚上那个几乎被欺负得说不出话来的老实孩子。 黎怀忍不住想笑，又努力忍住了。 这时候，黎怀的助理小欧刚点好了自己的早餐，端着餐盘，很殷勤的问贺大老板：贺先生，您要点些什么？我去帮您拿。 贺西京看一眼黎怀面前的蛋奶饼和黑咖：和他一样，谢谢。 然后就长手长脚的坐在了黎怀对面。 你家杨助理呢？怎么没一起来？黎怀顺口问。 贺西京坐下以后，随手把休闲衬衫的袖子挽起来，一边说：他兼任《夏日》的制片，一大早上导演就把他找过去商量事情去了。 黎怀看一眼兴冲冲端着盘子过来的小欧，觉得这孩子未来的路还长得很。 几个人很快就用完了早餐，然后才慢慢往房间走。 走到门口，贺西京才问：去谁的房间？ 他半倚在门口，虽然努力放松，但是黎怀还是看出来，这人又紧张了。 去你的房间吧。黎怀很贴心的提议道。 推开门，黎怀跟在贺西京身后，慢慢踱了进去。 黎怀其实已经算是一个很爱整洁的人，但是相比起来，贺西京的房间实在干净过了头，总感觉少了一点人味。 坐。贺西京示意黎怀坐在阳台边的沙发上，自己坐在对面。 小欧特别有眼色的留在外头的套间里，先给里头两位端茶送水，再半关上门，顺手给自己泡了一杯茶，然后开始埋头刷起了手机。 黎怀清了一下嗓子，问了句废话：今天下午这场戏的剧本，你看过了吧？ 下午那场戏，就是导演编剧三人组新加的三场激情戏之一，吻戏+床，戏。 一开始就上大尺度，黎怀也觉得有点麻爪。 但是想到更加手足无措的贺西京，他内心里莫名多了一份责任感。 就先试试戏？黎怀心虚的说。 贺西京看他一眼，点点头，看起来反而比黎怀更镇定些。 只可惜，一切都是假象。 黎怀刚努力让自己入戏，成为舒成，重新一睁开眼，就看见贺西京同手同脚的走到床边。 黎怀一下忍不住笑场了。 抱歉抱歉，黎怀捂着嘴，还是忍不住的笑，半天才止住，我也觉得有点尴尬，没忍住笑场了，重新来一遍吧。 贺西京沉默的看着他，虽然僵硬，却似乎看透了一切。 第21章 过火 黎怀慢慢的靠过去。 贺西京肉眼可见的越发紧张起来。 他的背脊紧绷，一脸严肃的看着黎怀：你知道的，我不怎么喜欢提前对戏。 我知道，黎怀点点头，而且这场戏发挥的空间也很大，很难提前设计动作。 他走到贺西京面前，非常近，几乎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那应该怎么对戏？贺西京的气息也已经紧绷起来，修长的脖颈不由自主微微扬起，露出了脆弱的咽喉。 看起来美味极了。 黎怀以前从来没有对另一个男性产生过一丝半点的兴趣，但是面对眼前温热的肌肤，却不由自主很想张嘴尝一尝。 他努力把自己脱缰野马一样的想法收回来，露出了影视圈前辈的慈祥微笑：但是你看起来太紧张了，等到拍摄的时候，只会更麻烦。 我只是想帮你放松而已。两个人的距离更近。 贺西京的喉结猛地滚动一下，瞬间重新拉开两个人的距离。 你想怎么做？他艰难的问。 黎怀以前的性格也有这么恶劣吗？他回想着，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还是因为是在演戏，所以格外放得开？ 被黎怀一出接着一出折磨得有点懵的贺西京，这时候完全没有了投资人金主爸爸的威风，倒更像是一个被恶霸欺凌的小可怜。 其实，黎怀也在努力克制内心里某种恶劣的冲动。 真是奇怪了，绝大多数时候，黎怀都是一位彬彬有礼的绅士，脾气温和，深得所有合作者的喜欢。 但是鬼知道为什么，面对贺西京的时候，他心里总不由自主冒出来一些不太对劲的想法，行动上，也不是那么举止合宜。 好像是有点过分了，他认真的反省了一下，终于直起身体，微笑：要不要试试，交换一下角色？ 交换角色？贺西京直愣愣的看着他，脑子里已经迅速回忆起剧本里的描写。 然后，脸轰一下红了。 在剧本里，黎怀饰演的舒成是偏被动的一方，而贺西京饰演的季新，则像是一头欲求不满的小狼崽子，毫无顾忌的扑上去撕咬。 他很难想象自己像季新一样，对黎怀这样那样。 可是如果换一个角色，他变成被黎怀这样那样的人贺西京头一次心起了逃跑的冲动。 或许当初选择饰演季新，真的是一个天大的错误贺西京想要站起来，手脚却不怎么听使唤，然后，就被黎怀一下子推倒在床上。 明明比对方高了半个头，这时候却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不用担心，好好体会我的动作，正式拍摄的时候就找这种感觉。黎怀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就连声音也变得更加少年气，带着一种横冲直撞的冲动。 然后，俯身下去。 火焰猛地燃烧起来，从肌肤到骨髓，还有整间卧室。 贺西京这时候哪还有多余的心思揣摩黎怀的动作？他更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不对，是已经被抹了脖子的羔羊。 震惊，痉挛，然后是沉醉。 就算知道一切都是假的，也想将这一刻，长长久久的延续下去。 不管之前怎么欺骗自己，以为能够安全的呆在朋友的界限里，贺西京这时候仍然无比悲哀的意识到，面前这个人，对自己而言，就是销魂蚀骨的剧，毒。 在这个人面前，所有的坚持，全成了笑话。 感觉再下去就彻底过界了，黎怀才气喘吁吁的倒向一边，慢慢压下身体里气血奔涌的激动。 激情戏什么的，可真够磨人的。 半天，他才有力气转头问贺西京：怎么样？对季新的表演，有灵感了吗？ 贺西京躺在他身边，安静的看着他。 黎怀还在认真和对方讲镜头的位置：我问了黄导，到时候现场会有三个机位，两个中景，一个特写，重点部位不会出镜，但是 贺西京头一次主动靠过来，吻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嘴。 良久，才分开。 黎怀眨巴眨巴眼，愣愣的看着贺西京，这时候，两个人的气场忽然一百八十度调转。 分卷(14) 嘴唇上温柔的触感迟迟不退，他迟钝的红了脸，然后又高兴的笑起来：对了！就是这样！你终于找到季新的感觉了！ 贺西京深深的看着他，眉宇间藏着些缠绵缱绻的柔情，丝丝密密的勾缠着，又很快收敛。 是的，我终于找到感觉了，谢谢你，他说，然后慢慢坐起来，脸上的神色重新变得安稳如石佛，下午的拍摄，应该没有问题了。 黎怀也跟着坐起来，扯了扯贺西京背后的衣襟：要不要再试一试戏？这回重新演回各自的角色？ 不用了，贺西京朝黎怀笑，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提前对戏，免得正式拍摄的时候少了情绪。 也是，黎怀点头赞同，听说激情戏拍起来磨人得很，还是先保留好体力。 然后，两个人彬彬有礼的互相道别，贺西京还把黎怀送出了房间，看起来就是合作愉快的好同事，刚刚进行了一场卓有成效的提前对戏。 刚才房间里的高热，就像是一场幻觉，丁点也没有留存下来。 黎怀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小欧还在全神贯注的刷手机，看到黎怀出来还很意外：今天这么快呀？ 之前几次对戏，可没有这么顺利的。 他跟着出了贺西京的套间，又奇怪的问：黎哥，你脸怎么这么红的？ 是吗？黎怀摸摸自己的脸，笑：可能是太热了吧，房间空调效果好像不太好。 是这样吗？小欧疑惑的回忆冷气十足的中央空调出风口，要不我等下去跟前台说一句？叫他们来检修一下。 没事，你不用管，杨助理会解决的。黎怀含含糊糊的说着，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间。 打发走了问东问西的小欧，他才背靠着门，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然后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胸口剧烈的跳动和身体的燥热。 果然就像业内传言的那样，激情戏拍下来不但费心费力，还容易引起心理和生理上的反应。 一不小心，就容易陷进去。 还好没有坚持假装恋爱，黎怀长舒一口气，要不然，真有可能会出大问题的。 他进浴室冲了一通水，才让酥麻的身体彻底冷静下来，又想起刚才贺西京冷静的反应，不由感叹，虽然是个新人，心理素质可比自己强多了，一不小心，他又被比下去了。 黎怀不知道，隔壁的水声，足足响了大半个钟头才停下。 第22章 脑补 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了一会，又吃了午餐，黎怀才去片场。 贺西京已经到了，按照惯例，眼神都没有和黎怀碰一下，远远的缀在片场的另一头。 反而是黄导心里有点虚，又不敢去问大老板，只能凑到黎怀跟前，小声问：你们对过戏了？情况怎么样？ 黎怀看了一眼远处的贺西京，不是太确定的说：应该没问题吧 他总觉得贺西京有哪里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个究竟来。 黄安国本来都做好慢慢磨的准备了。 哪想到原本死活放不开的大老板，忽然有如神助一样，戏精上身啊呸，是影帝上身，浑身的荷尔蒙压都压不住。 明明之前还别别扭扭，连对方的手都不敢牵，突然一下，就成了条疯狗子，把黎怀的嘴都亲肿了。 黎怀自己也愣了。 贺西京的状态，和上午的时候可完全不一样。 这人身上好像突然冒出来一股子气势，死死的就把自己给压住了。 不过拍摄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顺利，贺西京的状态太投入，拍的又是激情戏，有几个角度就显得过了点。 黄安国忙不迭喊卡，调整了一下镜头位置，又要演员重新来一遍。 因为是激情戏，片场早就清场了，拍摄间只剩下导演副导演，演员，还有三个摄像师再加上黎怀的助理小欧。 这时候，小欧正用冰块给黎怀敷嘴唇：贺老板下嘴也太狠了，黎哥你这等下还能继续拍嘛？ 黎怀也觉得嘴唇火辣辣的发麻，他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苦笑：应该没问题吧。 冷敷了半个小时，才重新开拍。 贺西京还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模样，只看到黎怀嘴唇的时候，微微迟疑，原本身上那股子凛冽的气势都跟着一下子泄了：抱歉刚才没控制好。 他刚才一听到导演喊卡就迅速起身离开，后来又昏头涨脑的只顾着调整自己的状态，以至于根本都没有注意到黎怀的异样。 黎怀摇头：你这是入戏了，挺好的，等下还这么拍。 只可惜，也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ng，还是看到黎怀的嘴唇觉得内疚，贺西京身上短暂冒出来的那条疯狗子，忽然就缩了回去，不见了踪影。 于是，才感慨老板终于开窍的黄导，又头秃了。 刚才那个感觉是对的，黄导努力想要找回贺西京的状态，就像刚才那样拍就行了啊！ 只可惜，贺西京一脸冷漠的看着他，油盐不进。 暴躁的黄导刚想要拿出片场大魔王的气势来，又在最后一刻缩了回去。 毕竟这位可是金主爸爸，拍的又是他想方设法才磨下来的戏。 黄安国生怕贺大老板一生气，就把这段给拿下去了。 他可还指望着这部片子拿奖呢！ 黄安国没办法，只能又拉着黎怀求助。 只可惜，黎怀也没有什么立竿见影的好办法。 之前确实是私下里对过戏，黎怀承认，但是当时他的状态也不是刚才那样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就算是这么说，黎怀还是被导演推着去和贺西京聊聊。 贺西京还在跟自己生闷气呢，对其他人都没什么好脸色，也只有对着黎怀的时候，那股子戾气才憋了回去。 抱歉，他还是忍不住盯着黎怀的嘴唇看，我刚才实在是太失控了。 黎怀模模糊糊觉得，贺西京突然没了状态，是不是跟自己嘴肿有关但是红肿都差不多消下去了，也只凑近看才有一点痕迹。 我体质就是这样，再说本来就是拍戏，你根本不用介意的，黎怀解释，又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多了，转而问，你之前的状态挺好的，怎么忽然又找不到了？需不需要我帮忙？ 刚才被贺西京的气场一时压住，反而刺激了黎怀的演员魂，原本还想拍一场酣畅淋漓的对手戏，哪想到贺西京忽然就没了状态。 要不要又像上午那样，对换角色帮你找找感觉？黎怀摩拳擦掌的提议道。 不用，贺西京马上拒绝，再给我五分钟，应该没有问题。 黎怀点点头，把空间暂时让给贺西京。 贺西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一切都是表演，他对自己说，□□是假的，肌肤相接的战栗也是假的。 他忽然失态，不过是因为刚才忽略了，就算是虚假的表演，也有可能伤害到对方。 你看，只是把内心里那只横冲直撞的野兽稍微放出来一点点，就是一片狼藉。 贺西京闭上眼睛，五分钟以后，才蓦然睁开。 我可以了。他对导演示意。 拍摄再一次开始。 舒成坐在床边，季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骨架已经发育成熟的少年，带着一种野蛮而青涩的气息，浑身上下都是掩盖不了的本能渴望。 舒成在后退，季新则一步步逼近。 最后，舒成被逼到了墙壁上，无奈的看着季新。 你知道的，我们 他的话被季新堵在了嘴里。 亲吻，十指交握，少年突然爆发的蛮横，让一切都失控了。 那只若隐若现的疯狗，再一次偷偷冒头。 但是忽然一下子，疯狂又被收敛回去。 绵绵密密的亲吻，让气氛忽然柔和起来。 舒成原本就微弱的反抗，慢慢变成游移无力的性感。 表演还在继续。 像是戏里的真情实感，又像是真情实感的一场戏。 导演副导演快速交换了一下意见。 这种情感表达也不错，而且刚才那一版有些镜头也可以用。副导演低声说。 这一次的表演，比剧本上的设计更多了一层情感表达，黄导快速琢磨了一遍，觉得这样说不定更好。 他点点头，没有打断演员的表演。 其实这时候，黎怀已经有些把握不住了。 他觉得自己每一寸皮肤都被烈火点燃，火热的表皮底下，是入股的酥麻。 这个颇有经验的演员，竟然都一时忘记了摄像机的存在。 直到贺西京忽然抽离开，黎怀才大喘着气，朦朦胧胧的看贺西京，然后才听见导演喊：好极了！就是这样。 虽然这条导演已经很满意了，但还是补拍了几个特写镜头和慢镜头，然后才算这条过了。 一场激情戏下来，黎怀觉得自己身上的骨头都被抽了一样。 再看贺西京，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坐在床的另一边，也不敢看黎怀，只垂着头，好久都一动不动。 黎怀也很艰难的挪动了一下身体。 虽然以前没有拍过这种戏，他毕竟听说过前辈的经验，各种防护都做得很扎实。 但就是太扎实了，一场戏拍下来，在镜头底下的时候还不觉得，可是等到导演喊过，生理反应却没有那么快过去，又被一层层束缚着，动一下都觉得难受。 都是男人，黎怀估计贺西京跟他也是差不多的状况。 这么一场戏拍完，黎怀没好意思跟贺西京说话，那边大约也是类似的心态，两个人各自平息了半天，才匆匆离开，就像是两个陌生人。 反而是刚才围观全场的小欧，还在那里意犹未尽的说：黎哥，你们刚才那场戏看起来太过瘾了，简直就是火花四溅！ 好了闭嘴。黎怀一想起刚才那一幕心里就发窘，直接打断了小欧的话。 小欧嘿嘿的笑，忽然又说：对了黎哥，你前几天是不是游泳去了？我看到网上有一段挺火的视频，看起来很像你，蓝姐还打电话过来问了。 什么很火的视频？黎怀奇怪。 就是前两天c站上有人发了一段视频，看起来特别帅，挺多人转发的，蓝姐要我问问那人是不是你黎哥，原来你还会游泳啊？小欧以前都不知道。 黎怀看了那段视频，发现还真有自己，甚至还拍了后面他把旗子送给贺西京那段，估计是前几天水戏弄潮的时候有人在旁边拍的，然后传到网上去了。 他点头承认是自己，就看见小欧又抱着手机，跟蓝姐汇报情况去了。 黎怀也没当一回事，顶多就是因为私自下水，被蓝姐批评几句而已。 因为那场激情戏，黎怀对着贺西京尴尬了几天，但是很快又调整了情绪，可以大大方方打招呼了。 这天下戏下得早，黎怀慢悠悠吃了点东西，就去阳台上吹风，正好碰见贺西京也在隔壁。 你今天的戏也结束了？他朝对方打招呼。 这几天的戏，两个人都是各自拍各自的，很久没有同镜了。 贺西京端着一杯咖啡，忽然看见黎怀，杯子横亘在嘴边，半天才咽下一口，然后才把咖啡杯放在旁边的小桌子上，慢腾腾说：晚上还有一场戏。 又是夜戏啊。黎怀感叹。 《夏日》的夜戏不算多，但也很辛苦，拍摄顺利的时候还好，稍微有点麻烦，就有可能磨到后半夜去了。 你最近拍摄还顺利吧？黎怀关心的问。 还好。贺西京还是淡淡的样子。 黎怀总觉得，上回拍了那场激情戏以后，贺西京对自己的态度都生疏了，估计也是因为害羞。 黎怀也不介意，反而兴致勃勃的掏出手机，对贺西京说：对了，上回咱们俩去水戏的事被人拍下来了，还传到网上去了。 贺西京转过头，看了一眼黎怀的手机。 要不要我把链接发给你？黎怀问。 谢谢。 这天的大夜戏，有个演员始终找不到状态，被导演逮着骂了好久，拍摄都暂时停下来了。 贺西京躺在椅子上，对旁边的吵闹充耳不闻，只专心端着手机在看。 短短不到十分钟的视频，他反反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又问身边的杨助理，c站的视频要怎么下载。 从来没有玩过c站的杨助理：？ 不过杨助理到底对得起自己的百万年薪，很快就摸熟了那个app，开始替老板排忧解难。 刚把视频下好了，老板又问怎么打赏。 以为老板忽然沉迷网红还想砸钱的杨助理：？ 只可惜，c站视频区没有打赏渠道，最后只能用区区两个币加点赞，暂时应付了老板无处托付的满腔热情。 等到私下里的时候，杨助理连忙开始研究新吸引了老板的视频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 然后就被喂了一脸狗粮。 杨助理想起来，那艘船还是自己安排的呢。 那小明星的魅力，啧啧。 杨助理一脸冷漠无情的关了视频，一边还在琢磨，是不是要安排一个专门的摄像师，把点点滴滴的日常记录下来。 毕竟，这就是一个年薪百万每个月有奖金还带分红的金牌助理的基本素养。 后来跟导演聊了一下，才知道剧组里其实有安排专门拍摄花絮的摄像，理所当然，拍摄两个主角的互动是重中之重。 杨助理马上跟导演要了两个人所有的花絮，连夜剪辑了出来，献给老板。 这是什么？贺西京一脸冷漠的看着杨助理献上的东西。 这是《夏日》拍摄以来，您和黎先生对戏的花絮，杨助理同样是一副冷漠专业的嘴脸，我和导演商量过了，考虑可以专门剪辑一些精彩的花絮做为宣传，还请老板您先过一下目。 其实片子都没人感兴趣，也不知道能不能上映，宣传个鬼啊！ 偏偏贺西京依然端着冷静而专业的有钱人嘴脸，点点头：嗯，这个主意很好，对影片的宣传很有好处。 分卷(15) 然后，拿走了杨助理献上的存储卡，宝贝一样揣进了兜里，还用手心紧紧捂着。 差点都悟出了汗。 杨助理看着老板的背影，忍不住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这个月的奖金，显然又稳妥了。 要哄得老板开心，不但要做事衬他的心意，还要做得圆滑不露痕迹才行。 毕竟，贺大老板天性傲娇，还口不对心。 可谁叫他才是发工资的那个呢？ 为了生活，杨助理扬得起脖子弯得下腰，就跟那随风杨柳似的，特别柔软。 然后，发工资的贺老板，今天睡得特别晚。 第二天一早上，明晃晃的黑眼圈告诉剧组所有人，贺西京昨天度过了一个非常精彩的夜晚。 只不过除了有点心虚的杨助理，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是抱着手机过的夜。 贺西京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哈欠。 知情识趣的黄导马上安排贺大老板今天休息。 反正今天本来也没有什么重要的戏份，最近拍摄进度无比顺利，偶尔放松一下也没有关系。 但是这一幕，落在刚刚进组的视后江伊岚眼里，就忍不住稍微多想了一点。 她也是娱乐圈的老前辈了，虽然多年前因为其他原因而选择隐退，但是见识自认还是很丰富的。 贺西京的大名，其实她早就听说过无数次，知道这人是有名的点金手，近几年战绩辉煌，简直就像镶嵌了一道金灿灿的光环。 所以一听说这位进了娱乐圈，还投资电影，江伊岚马上主动过来接触。 虽然演员导演看着都不怎么靠谱，但这可是贺西京亲手操刀的项目！ 就算电影扑街，只要能够搭上贺西京这条线，就是大赚特赚了。 没想到，贺西京却是这种人。 她刚见识了小镇的冷清安静，再看看贺西京脸上明晃晃的黑眼圈，脑子里一不小心，就想多了。 第23章 江伊岚的猜测 伊岚姐，好久不见。听说江伊岚进了组，黎怀早早就过来打招呼。 还在银幕上活跃的时候，江伊岚的经典形象就是烈焰红唇的风情美人，退圈七八年，她脸上身上也不见一点岁月的痕迹。 是小黎啊，一见到黎怀，江伊岚就笑，用手轻轻撩了一下头发，很亲切的和他说起当年。 七年前，江伊岚退圈以前的最后一部电视剧，黎怀在里头当配角，两个人就是这么认识的。 江伊岚对黎怀的印象挺好，觉得这个小孩子乖乖巧巧又会做人，是圈子里难得干净通透又有才华的演员。 只可惜，运道不好，被人挡了路。 聊了几句往事，江伊岚忽然压低了声音，问黎怀：听说，你和那个投资人是老相识？ 黎怀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江伊岚说的是贺西京。 他从来不刻意隐瞒自己和贺西京的关系，也不会夸大，点点头说：是小时候认识的朋友。 小时候的朋友啊。江伊岚看看黎怀，多年不见，星途也不太得意，难得小朋友的眼睛还是这么干净。 她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妩媚的笑：我看了剧本，咱们还有好几场戏要对呢，我好多年没拍过戏了，可要关照你伊岚姐哦。 黎怀连忙谦虚：哪里哪里，伊岚姐是我最喜欢的演员，很多地方我还要向伊岚姐好好请教呢！ 两个人聊得高兴，江伊岚还请黎怀喝了一杯她特地带过来的兰花茶，才把人送走。 人走了以后，江伊岚的助理才靠过来，低声问：江总，传言是不是真的？ 江伊岚也费解的摇摇头：看着不像啊，黎怀这孩子，看起来都没经过人事的呢！ 眼神清澈得就像一汪水，比她那个十二三岁的侄子看起来都单纯。 再看看吧。江伊岚说。 江湖传言，江伊岚当年退圈是因为嫁人，其实压根不是这一回事。 江伊岚是富三代出身，家里豪奢得很，拍戏就是为了好玩，后来退圈，其实是继承家业去了。 勤勤恳恳这几年，她最近想领着家族做事业转型，正好看中了贺西京这条线。 就是想要搭上这条线，不太容易。 江家并不只有江伊岚这一支，还有另一拨江家人，也想争取贺西京的支持，脑筋歪着歪着就动到联姻上去了，看中的还是江伊岚的亲妹妹。 和豪爽泼辣的江伊岚不一样，她妹妹是家里的老来子，从小被宠到大，文静又乖巧，在江伊岚心里，就跟自己的女儿差不多。 联姻的想法递到贺家，那边还挺愿意，最关键的是，小姑娘不知道被洗了什么脑，竟然也看上了贺西京的照片。 就跟喜欢偶像明星一样，中了邪的着迷。 江伊岚一肚子的火，偏偏也不好对着可可爱爱小仙女一样的妹妹发。 贺家答应了又怎么样，她早听说，贺西京和贺家不太对付，素来独来独往惯了，身边也孤寡，从没听说他是喜欢女人还是男人。 但不管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江伊岚都觉得，那人配不上自家妹妹。 更何况，妹妹也就是看上那人一张脸而已。 也只有家里那些要死不活的老头子，才总想着卖儿卖女的扩展事业版图。 她江伊岚可看不上这种法子。 正好，听说贺西京投资拍片了，江伊岚仗着自己曾经的资历，马上掺了一脚。 她也拍了十来年戏，对圈里的潜规则很清楚，贺西京这种行径，一看就是借机捧角儿。 江伊岚跟自己妹妹说的时候，小姑娘还振振有词：也可能是他自己想演戏了呀！姐姐你自己不也演了那么多年戏嘛，最后也没看上谁！ 她也没去投拍一部一看就是烂片的同志电影啊！ 草台班子一个，除了砸钱什么都不会。 一点都不像贺西京以前的手笔。 反而是她妹妹，听说贺西京拍的是同志电影，特地去补了几本男男的电影小说漫画，然后眼睛里的小爱心更加止都止不住。 江伊岚满心的槽都不知道怎么吐，只觉得可可爱爱的小妹妹，隔空都被那货给污染了。 再加上刚进组时候，看到贺西京那对黑眼圈，更叫江伊岚想起以前那些带资进组，昏天胡地的小鲜肉和煤老板，心情更差了。 对贺西京捧的角儿，江伊岚头一个怀疑对象，自然是《夏日》另一个男主角黎怀。 她以前对黎怀的印象就特别好，之前还在那里感叹，这圈子实在糟践人，那么干净的孩子都堕落了。 可重新见面，又觉得不像。 那贺西京捧的对象，又会是谁呢？ 江伊岚很想找出这个人，既是为了叫妹妹死心，也方便她跟贺西京搭上线。 耳旁风，从来就是最便捷的搭线法子。 是不是那个导演啊？我看他年纪轻轻的，据说还是贺先生的同学，拍电影，也可能是为了捧导演啊！江伊岚助理也跟着猜。 那个娃娃脸导演？江伊岚摸摸下巴，虽然觉得哪里怪怪的，还是把那人也列入了考虑范围。 江伊岚还在这里费心思量的时候，网上那段视频，热度也随着时间在水涨船高。 英俊的青年，矫健的身手，更重要的还有片尾那段两个美男的喂狗粮，好像一下子就戳中广大人民群众内心的敏感点，爆了。 追星小达人卫黛也看到了这段视频。 她被最后的喂狗粮甜住了，嗷嗷叫了半天，才觉得水里那人有点眼熟。 然后马上就在网上戳自己的闺蜜恒白桃。 桃子桃子，这人是不是有点眼熟？然后把视频链接发了过去。 安静片刻。 ？？！！ 这是哪来的？ 这不就是黎怀嘛！你还说重新把他列入你的小墙头之一，这么快就忘了？ 他是不是退圈谈恋爱去了？！ 对象是谁？你认识不？ 向来安静文雅的恒白桃，也难得激动了一回。 卫黛重新拉了一回视频，发现还真是黎怀！ 不得不承认，桃子初恋追星，看起来比她可长情多了。 感叹完，卫黛才想起去查黎怀最新的动向。 这段视频，说不定其实是哪个剧组故意放出来的花絮。 追星这么多年，各种骚操作她经历多了，这种神神秘秘的宣传花絮也不少见。 不过，看着黎怀漂亮的脸还有身手，更重要的是另一个俊美的男人骚操作请再多一点！ 可惜在网上查了一圈，什么消息都没有。 就算真是进组了，对外也瞒得严严实实的。 她无奈向闺蜜如实汇报了情况。 不是恋爱啊？桃子在那边好像还有点遗憾，看上去可真甜啊。 卫黛默然，然后忍不住偷偷点个赞。 这两个人，看上去就很好磕的样子 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剧？什么时候上？有点想看啊！ 另一边，江伊岚的妹妹，在姐姐面前永远天真无邪柔弱可爱的小公主，已经和同学一起磕疯了。 船上那个男的我认识！叫贺西京！他们在一起拍电影的！江怡露在网上嚎，我姐姐跟我保证了，这两个人肯定有一腿！他们好配啊啊啊啊！ 鬼知道江伊岚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江怡露的同学以前也听过这个名字，奇怪问：不对啊，贺西京不是你联姻对象吗？ 配我太可惜了，这两个人才是天生一对！小姑娘特别大义凛然，我还是磕cp比较带感！ 之前被表哥表姐那一通洗脑，在看到视频以后就立马翻脸小姑娘就是这么简简单单。 谈恋爱？联姻？听起来太麻烦了，还是围观比较快乐。 江伊岚还不知道妹妹已经倒戈反向，她这时候还在研究那个混不着调的导演究竟是不是贺西京的对象呢。 没想到，贺西京的审美是这样子的相比起来，黎怀看起来可好多了。 虽然黄导看起来一张娃娃脸，还挺有亲和力的，和贺西京的关系也挺近，但是这两个人站在一起，就特别像狗腿子跟着主人，如果是单纯的钱钱关系也就算了，要是加上某些不可明说 实在有点看不下去。 江伊岚又忍不住和黎怀聊天：你觉得，贺先生和黄导的关系，是不是挺亲密的？ 黎怀很坦然的点点头：听说他们在国外的时候就合作过，肯定关系很亲密。 江伊岚看看这个天真的小孩子，也在圈子里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这么单纯的。 不过，拍了几场戏，江伊岚原本对《夏日》的偏见，倒是消除了不少。 这部电影，好像也不单单是一部为了捧角的烂片。 她之前参加剧本围读的时候，就觉得虽然是草台班子，但是搞得像模像样，当然，也有可能是为了哄着娄老前辈。 毕竟，前期看着像样子，一开拍就拉跨的剧组，她看得可多了。 没想到，导演虽然是新人，品味和掌控力都出人意料的高。 黎怀的才华，也终于有了尽情展示的机会。 更重要的是，贺西京的演技好像真的还不错？ 难不成，还真被她妹妹说中了？贺大老板投资拍片，真就是为了自己的艺术追求？ 江伊岚被自己脑子里的感慨，恶心得一个哆嗦。 第24章 醋 终于，到了江伊岚和贺西京对戏的场次。 你好，我是江伊岚。她大大方方的和贺西京笑着打招呼。 这人性格傲慢得很，也极少参加应酬活动，要不是演戏，江伊岚还真和他搭不上话。 看着年纪轻轻的，没想到手段这么厉害，据说贺家的老前辈经常唉声叹气，又抱怨小孩子不懂事不听话，又馋他手上的资产。 啧，果真哪家都有些不省心的糟老头子。 想到此，江伊岚不由对面前这个厉害的小朋友心生一点亲切，只可惜，对方一点面子都不给。 表情都是冷冷的，点点头，一句多话没有。 比起这面瘫，黎怀那个小朋友要可爱多了！ 江伊岚心中腹诽，面上还是妥帖大方的笑。 在《夏日》里，她饰演的是季新的母亲，一个高贵冷漠的大家小姐，年轻不懂事的时候生了个私生子，但是一直不愿意认这孩子，后来又后悔了。 所以，她和贺西京的对戏一直都是针尖对麦芒，气氛紧绷。 相比起来，她和黎怀的戏份反而温情脉脉，看着更像母子。 季新：当年你把我丢出去的，现在又想捡回去？你当我是哪里来的野狗？ 季母：你是我生的，本来就该跟我回去，家里的钱也有你的一份。 季新扬起手，季母踉跄后退，差点跌倒。 卡！这条过，导演很满意。 江伊岚对贺西京刚才的眼神还心有余悸。 好像真的想要直接挥过来一样。 她拍拍胸脯，这时候，小可爱黎怀及时送上一杯饮料：伊岚姐，你刚才演得真好！天气热，喝点冰的缓缓。 黎怀说话的时候，眼睛扑闪扑闪的，声音又软，看着特别诚心诚意。 江伊岚一看就觉得喜欢。 说起来，这小伙子长得比贺西京也不差，性格又好，说不定妹妹会喜欢？ 她才不像家里的老头子们只在乎身份地位，要她说啊，妹妹的男朋友一定要人好，三观正脾气软，才是谈恋爱的好对象。 她眼睛里全是慈祥，笑眯眯的和黎怀搭话：谢谢呀，小黎这么会照顾人，你女朋友真幸福。 黎怀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我还没有女朋友呢。 哦？江伊岚的笑加深了。 黎怀给江伊岚送完了冷饮，又给贺西京送。 喝点冰的吧，舒服点。他递上冒着水珠的杯子。 贺西京接过杯子，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闷闷说了一声谢谢。 他转头，又看见江伊岚还目光炯炯的盯着黎怀，低声说：你和江伊岚很熟？ 还好，以前一起拍过戏。黎怀不明所以。 离那女人远一点，她喜欢养年轻脸嫩的男孩子当情人。贺西京警告他。 分卷(16) 江家的动作，贺西京虽然明面上没有管，心里还是清清楚楚的，江伊岚的身份背景，自然也早就查清楚了。 她自己愿意过来给电影添光增彩当然好，要是有什么其他想法，也别怪他不给面子。 除了对黎怀没有办法，对其他人，贺西京可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啊？黎怀一愣，又笑：放心，伊岚姐对我没那种想法的。 说话笑起来的模样都挺慈祥，就跟长辈一样。 江伊岚也不知道两个小辈在说自己的坏话，她还一脸慈祥的打量着黎怀。 小伙子清秀俊美，脾气也好，真是越看越对路，妹妹肯定喜欢这样的男孩子。 而贺西京就跟一座冒着冷气的大冰山一样。 只要相处起来，她能确定，妹妹脑子里那些粉红泡泡肯定马上就没了。 她在心里算了算时间，自己在剧组的戏份大约还要一周才拍完，说不定可以把妹妹叫过来？ 就算没看上黎怀，至少也能戳破那些老头子的洗脑包。 说做就做，她马上打电话给自己妹妹，小姑娘听起来也高兴得很。 好呀好呀，我马上订机票，姐姐我最爱你了！小姑娘好久没有这么甜的哄过自己了。 江伊岚觉得心里都是甜丝丝的，开心得不得了。 江伊岚的妹妹第二天就到剧组了，她虽然是大小姐出身，其实打扮低调简朴，看起来和江伊岚身边的助理一个样子。 也就是新添了另一个工作人员而已，一点都不显眼。 只有那双水灵灵到处看的大眼睛，看起来格外灵活。 江伊岚还想给她继续灌输贺西京的不靠谱，江怡露已经不耐烦的点点头：姐姐我知道了，我才不嫁贺西京呢，他跟黎怀才是一对！ ？！ 江伊岚傻了。 还没来得及多问几句，小姑娘已经欢呼着跑远了，去看贺西京和黎怀对戏。 江伊岚一脸懵的看助理：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为什么妹妹看着早就知道了？ 可怜的助理同样是一脸懵，只能无辜摇头。 忙碌的拍摄还在继续。 演员的生活忙碌而辛苦，剧组其他工作人员也忙得团团转，暑日正盛，电影的镜头却要一条条磨过去，有时候不得不在烈日下拍大半天。 就连平时最精神奕奕的黎怀，这时候都恹恹的提不起劲来。 唯一与众不同的人，是江伊岚新带过来的小助理，小姑娘一点不怕日头，精力旺盛，还经常来主演这边帮忙。 江怡露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跳进了蜜罐的小蚂蚁。 不但可以近距离磕cp，而且粮又多又猛，简直就是极乐人生！ 在糖面前，烈日又算什么！ 她腿脚轻快，端着几杯冷饮就往贺西京和黎怀身边凑。 这是姐伊岚姐买的冷饮，我特地选了最冰的两杯！然后巴巴的先递给黎怀，然后才是贺西京。 谢谢你，黎怀特别温柔的笑，天气太热了，你也快到阴凉点的地方去休息，免得晒伤了。 呜呜呜，磕的cp不但甜，人还特别温柔！ 江怡露心里在嚎叫，脸上还是乖乖的笑：谢谢黎哥，电影加油哦！我特别看好你们。 然后，才红着脸哒哒哒的跑走了。 跑回去以后，还甜甜腻腻的趴在江伊岚背上，用力亲了一下自己姐姐：姐，我最爱你了！ 江伊岚才被妹妹跑过去送水堵出来的一肚子气，马上烟消云散了。 贺西京肚子里的气，可一时半会散不了。 他清楚这小姑娘的身份，原本也并不在意。 贺家做什么决定，可从来都左右不了他的。 问题是，她看起来跟黎怀特别亲昵。 黎怀对这个小妹妹也挺喜欢：小姑娘挺可爱的，你对她那么严肃做什么。 贺西京醋了。 因为家里的事情，贺西京从小就决定好了，他这辈子都不会谈恋爱结婚。 一个人挺好的，免得伤人伤己。 后来就遇见了黎怀。 那时候，他刚成年，黎怀还是个大学生，笑容温温和和的，还特别会体贴人。 贺西京家里刚逢大变，又是敏感的青春期，正彷徨着，因为这个人，心终于安了。 然后又开始不由自主的蠢蠢欲动起来。 感情这回事，哪是想控制就能控制的？ 贺西京恨自己，也怨黎怀，然后就逃了。 逃了好几年，还是忍不住回来。 就算只是当朋友，也想留在这个人身边。 贺西京骗自己骗得挺好，好像他就真的没有其他想法一样。 虽然就连选剧本，选的也是个同性的本子。 然后，就在拍激情戏的时候露了怯。 那些僵硬木讷，不知所措，就跟他努力隐藏自己心情的时候一模一样。 稍微一放纵，就容易越轨。 后来，因为黎怀反反复复在他界限上蹦跳，贺西京忽然悟了。 真情假意，反正都可以用一句表演敷衍过去。 就算他表现得再深情再痴狂，黎怀大约都不会在意。 反正这人就是个戏疯子。 对这一点，贺西京既心安，又不甘。 怕他察觉自己的心意，又害怕永远被忽略。 明明拍电影的时候能很好的把握那些细微的情绪，偏偏其他时候，心粗得像根木头。 归根结底，还是胆小，又不敢跨过朋友的那道界限。 然后，就因为一个小姑娘，彻底破功。 第25章 三合一大章~ 黎哥, 你刚才演得太好了！就当着贺西京的面，江怡露还在拼命拍着黎怀的马屁，我都感动得哭了。 小姑娘说得特别情真意切, 就跟真的一样。 就算黎怀心里同意她的说法，依然鄙视的撇了一下嘴。 谢谢你。黎怀笑。 他本来就是视演戏为生命的人，自然吃这一套。 江怡露小脸红红，又偷偷看了贺西京一眼，不敢说话, 挥挥手又哒哒跑掉了。 到底还是她姐看得准，就算现在江怡露已经成了西篱cp的头号铁粉，可是站在贺西京面前, 她还是大气都不敢多出。 这人气势实在太强，也只有可可爱爱的黎怀才能稍微软化他周身的冷硬。 所以说了，这两个人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江怡露都快被这天赐的缘分感动哭了。 只可惜，现场磕糖的时间太有限, 随着她姐姐戏份完结，她也不得不收拾包袱滚蛋了。 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 江怡露一想起这个，就忍不住叹气。 这时候, 江伊岚还是不相信妹妹的说法, 觉得贺西京和黎怀之间, 肯定是清清白白的。 要是真有暧昧，哪会是这种样子, 又不是小学生谈恋爱。 贺西京和黎怀之间的关系吧，也不能说不好。 就是普通朋友那种，无论是眼神还是肢体，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规规矩矩的，一点都不越轨。 姐, 江怡露神神秘秘问她姐姐，你看过这两个人演暧昧戏不？ 那倒没有。江伊岚摇头。 她看过剧本，《夏日》的感情戏还挺保守，跟她想象中的大尺度同志电影不太一样。 这几天的戏份，贺西京和黎怀合作不多，但都还挺赏心悦目的。 偶尔有时候，江伊岚也能够理解妹妹的怪笑。 毕竟，两个英俊的男孩子站在一起，光是远远看着就叫人心里舒坦。 听说明天有一场，而且不需要清场诶！小姑娘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姐姐，特别无辜。 就算不清场也不行，你不能跑去看。江伊岚毫不犹豫的摇头。 这一行虽然乱七八糟的事多，也不是完全没有规矩。 比如对演员拍摄时候的尊重，就是剧组里最基本的礼仪。 就算表演出来本来就是给人看的，但是在拍摄的时候，适当保持距离，禁止无关人士围观尤其是拍暧昧戏的时候。 这点道理江伊岚当然懂，也不会允许妹妹随随便便任性冒犯。 就算妹妹再可爱，这时候也没有道理可讲！ 小姑娘撒了一阵娇，最终也只能无奈撤了。 但是没想到，江怡露本来都死心了，那边导演通知，改剧本了。 原本这段戏没有季母什么事，但是导演和编剧琢磨了一阵，最后还是增添了这个角色做为无意的偷窥者和主角感情的见证者。 姐姐！这我总可以跟你一起去了吧！小姑娘欢天喜地。 一个剧里围观，一个剧外围观，想想都带感！ 江伊岚无奈叹口气，终于妥协了。 她毕竟还是宠妹妹的。 这天的戏，导演想要清早太阳刚出来时候，朦朦胧胧的阳光。 所以主要演员六点都不到，就全到了片场。 江怡露做为姐姐的助理，哈欠连天的跟过来，不过一看到两个主演，精神就来了。 贺西京和黎怀这两个人之间的感觉，反正就是嘿嘿嘿嘿嘿。 看得小姑娘眼角都忍不住带起了笑。 就连原本压根不相信妹妹的江伊岚，都好像瞧出一点端倪来。 贺西京向来就是个眼高于顶的人，脾气大，性子还怪，总而言之，很不好打交道。 可今天看起来，他好像有点紧张？ 走路都同手同脚的。 江伊岚忍不住瞧起了稀奇。 贺西京还觉得自己表现挺自然呢。 他面沉如水，朝着黎怀走过来。 早。他淡淡道。 早啊。黎怀也对他笑。 大清早上，太阳没有完全升起来，山水间还带着点雾气，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连带着黎怀脸上的笑也是一样。 贺西京也勉强挤出一点笑。 又看了一眼边上那个缩头缩脑的小姑娘，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心里打些什么主意。 他本能又往黎怀身边走近了一步，眼神里还带着一点挑衅。 可惜那小姑娘还在傻笑，没头没脑的样子。 偏偏黎怀就吃这一套，看到傻子就容易心软。 贺西京心里更不爽了。 他的手臂半靠过去，宣示主权一样，低头对黎怀说：要不要先对一下戏？ 你不是不喜欢拍前对戏吗？黎怀疑惑。 这次不一样。贺西京还是冷着脸，也没解释为什么不一样。 黎怀向来好说话，也没多问就点头同意了。 这次的戏，他泡在一个大木桶里，贺西京站在后头给他撩水。 因为是对戏，既不需要脱衣服，桶里也是空的，他蜷腿坐在桶里，微微仰着头，脑袋还有一半没露出来。 这桶实在太深了。 片场还在忙碌准备着，黄导往这边看了一眼，怒了。 这谁准备的木桶！不行，马上换一个！他生气的对道具组的人骂。 后来才知道，这个跟镇里人借来的木桶本来是用来榨油的，难怪黎怀坐进去就闻到一股油星子气。 黎怀一下忍不住笑场了，蹲在一边半天起不来，这种状态自然对不了戏。 贺西京好像有点生气的模样，站在一边，黑着张脸，也不说话。 黎怀逗他：要不咱们试试无道具表演？ 贺西京冷眼看他一眼，自己也憋不住了，跟着微微笑起来。 贺西京的情绪比黎怀内敛得多，笑或者生气，看起来都是淡淡的，矜持得很。 这时候也是，眉眼微弯，只有熟悉的人，才看得出来他在笑。 这个人原本就长得英俊，之前不过是面容严肃容易叫人忽视他的五官，现在只微微和缓一点，就越发好看得不成样子。 黎怀都稍微呆了一下。 更不用提时时刻刻偷偷注意着这边的两姐妹了。 姐姐看到了没！我就说这两个人配呆了！江怡露用极低的声音，抒发自己磕到了的快乐。 江伊岚呆呆的点点头。 她好像也磕到了。 之前她觉得贺西京狼性特别重，孤傲又冷漠，在谁面前都高高在上的端着，压根无法亲近。 可是现在看起来倒更像一条回到了家的狗。 神情放松，还微微摇着尾巴。 即使威猛依旧，看着也不会随便咬人了。 江伊岚又惊讶的看一眼妹妹。 难不成还真被她猜对了？ 江伊岚之前也问了，为什么妹妹这么斩钉截铁的断定两个人的关系不一般，江怡露就把那段视频贡献了出来。 可是一段模模糊糊的视频，江伊岚又缺少这方面的雷达，实在什么都看不出来。 等到亲眼见到这两个人现在的状态，江伊岚终于悟了。 难怪妹妹信誓旦旦，就像是钻到两人床底下偷听过一样。 可是吧江伊岚摸摸下巴。 黎怀一看就是没开窍的，就算有粉红泡泡，好像也是单方面发射出来的。 难不成，还真是小学生恋爱？ 可现在就算是小学生，哪有这么没出息的。 风情万种的江伊岚大小姐，都忍不住摇头叹气。 她本来就是想和贺西京搭上线，现在一切豁然开朗，思路也随之而打开。 本来嘛，想讨好对方，与其直接送礼物，不如送礼给对方的老婆孩子。 就算小学生恋爱，也是一样的道理。 因为那个木桶，剧组开拍的时间又耽误了一会，等到终于重新拖过来一个合适的桶子，太阳早就晒到头顶了。 黄导用手指比划了一下光线，不太满意。 于是这场戏干脆改到傍晚再拍。 剧组的人员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事情，三三两两散了，又回去补觉去。 江伊岚不急着睡美容觉，款款走到黎怀面前，微微笑：小黎啊，我有一段剧情把握不住，你可以帮我对对戏吗？ 她早就摸清了黎怀的性格，根本不会拒绝这种请求。 果不其然，黎怀很痛快的点头。 分卷(17) 贺西京一脸不爽的样子。 江伊岚又笑吟吟的问贺西京：贺先生要不要一起？ 贺西京当然同意。 他可不愿意黎怀单独和这对姐妹呆在一起。 看着就心怀叵测。 江伊岚也不是随意在撒谎。 昨天导演才拿了新改的剧本过来，又加了几场冲突戏，之前有些戏也做了微调，其中江伊岚和黎怀增加了一场，和贺西京有一场戏也改了几句台词，有些地方还真是不太好演。 她也琢磨过人物情绪，总觉得不是太过，就是太轻了。 正好黎怀也有类似的烦恼。 也只有贺西京，只要和黎怀无关，万事不放在心上。 黎怀和江伊岚这一场，是季母放弃带季新回去，准备离开小镇的时候。 季母（叹息）：你现在这样的身体，又能陪那孩子多久。 舒成（神情平静的）：能多一天就是一天，我们都有心理准备。 季母（担心的）：我就怕那孩子容易走极端。 舒成（微笑）：您放心，季新不是这样的人，就算我走了，他也肯定能好好生活。 季母深深的看了瘦削的舒成一眼，叹口气，转身走了。 眼角似乎有泪，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江伊岚的年纪不小，但是确实没当过母亲。 就算以后生了孩子，她觉得自己也肯定不会像季母一样，不负责任又容易后悔。 所以，对这种微妙的像担心又像是逃避的情绪，她自觉有点把握不住。 黎怀还在揣摩中，暂时只能凑在江伊岚边上，当个狗头军师兼对戏工具人。 贺西京抱着手臂在旁边冷冷一笑。 不就是人性常态，什么好处都想要，什么责任都不想担。类似的事情他还在少年时期就看多了，一点都不觉得难以理解。 恋爱的时候甜甜蜜蜜海誓山盟，可是面对现实，什么麻烦困难都冒出来了。 那时候，他自己就是那段关系里最大的麻烦。 或许这也是贺西京当初一眼就看中这个本子的缘故之一。 季新的处境，让他很有共鸣。 江伊岚恍惚有些振动。 黎怀看贺西京的眼神，却更加柔软了。 他陪着贺西京经历过那一段艰难的日子，自然能听懂他的言下之意。 看到黎怀的目光，贺西京却一下子把自己武装起来，仰着头，微微撇到一边，仿佛他刚才说的那些，跟自己的过去毫无关系。 江伊岚和黎怀又对了一遍戏，这一回，那一丝微妙的感觉终于找到了。 谢谢你。江伊岚对黎怀道谢，又请贺西京跟自己排另一场。 这一场戏的情绪，就激烈多了。 同样是道别，戏里这对母子从头到尾都像死敌一样，不是针锋相对，就是阴阳怪气。 贺西京大马金刀的站在那里，满眼对江伊岚的不屑。 季新：你爱滚就滚，和我说什么。 季母：就是通知你一声，免得还以为我突然死掉了。 季新（哼笑）：你就算死了，跟我也没有屁点关系。 季母（严肃）：文明点，季家的孩子怎么能说脏话。 季新：这时候又认我是你们季家的孩子了？可惜了，我不认。 季母：你和舒成也是这么说话的？ 季新（忽然暴怒）：我们怎么说话不用你管。 然后，这对母子分道扬镳，仿佛恨不得永远都不再相见。 只季母走到路口的时候，脚步迟疑，往背后看了一眼。 那个孩子还是急匆匆的走了，半步也没有停留。 这段戏对得倒很顺利，贺西京演得横冲直撞，江伊岚的情绪也酝酿到位。 就是一对恐怕永远都难以和平相处的母子，一个怨念深重，另一个虚张声势。 黎怀在旁边看了，觉着这段戏真是精彩。 不愧是曾经的视后，就算退隐江湖多年也宝刀未老。 贺西京演得也丝毫不落下风，把那个少年给演活了。 就算身世可怜，也不愿意叫别人有丝毫同情。 不管什么时候都是高高昂着头，骄傲得很。 黎怀眼睛里带上了笑意，等到两个人对戏完毕，忍不住鼓起掌来。 演得真好。他说。 贺西京转过头看他。 季新的桀骜还没有褪去，又添上了独属于贺西京的矜持冷傲，竟然也十分协调。 黎怀好像突然窥见到了什么，但是一闪而过，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这时候，江伊岚也跟着鼓掌：你们两个都演得好，我这前浪，要直接拍死在沙滩上咯！ 怎么会，黎怀笑，互相说着吹捧话，伊岚姐要是敢说自己演技差，我们可都没脸在镜头前演戏了。 江伊岚笑，忽然又提起另一个话题。 对了小黎，你对话剧有没有兴趣？她问黎怀。 黎怀听到她的话，忍不住眼睛一亮。 我家里弄了个小剧场，每年都会上新戏，你有没有兴趣给伊岚姐来捧个场？江伊岚热情邀请他。 一提那个剧场的名字，还是个在业内鼎鼎大名的存在，每年都拿奖无数那种。 黎怀怎么可能不感兴趣。 伊岚姐愿意让我过去，实在是我的荣幸，您那个剧团有好几位导演演员我都特别喜欢！也去看过好几场！黎怀激动的说。 贺西京冷眼旁观，听到两人的对话，忍不住挑挑眉头。 心里在盘算着，要不要也去盘一个剧团，给黎怀演着玩。 总不能叫这个女人抢了先机去。 顺便还冷眼扫了一下那个在旁边一声不吭，但是满脸诡异笑着的江怡露。 一看就是一家子的危险份子。 黎怀和江伊岚谈笑甚欢，很快就约好等这边拍摄一结束，他就去江伊岚的剧场，哪怕是演一个小配角都很乐意。 你放心，姐肯定给你趸摸一个好本子，让你演得尽兴。江伊岚向黎怀保证。 黎怀当然不会轻易相信这种客气话，但是心里也止不住的高兴。 看起来，他说不定还能多演几年戏呢。 跟江伊岚告别以后，黎怀就忍不住一直在和贺西京聊话剧。 一般话剧演员收入不高，但是在圈子里绝对属于鄙视链上层，一场戏不能ng的完整演下来，对个人能力的要求远胜一般的电视剧。 演起来，肯定也特别过瘾。 黎怀说起这些话题的时候，脸上简直像在放光。 贺西京认真看着黎怀，安静听他说话。 滔滔不绝说了半天，黎怀才发现自己话太多了，不好意思的笑：抱歉，我怎么突然变成话痨了！ 贺西京微笑：你一直就这样。 很多年前，黎怀还在电影学院读书的时候，就和现在一模一样。 一说起吕克贝松，黑泽明，罗伯特德尼罗，丹尼尔刘易斯，话就多得说也说不完。 浑身上下好像都在发光。 每当这时候，贺西京都是那个安静的聆听者。 他后来在国外选修了影视表演，同样和黎怀有关。 仰慕一个人，就总忍不住深入他所喜欢的领域，这样子，就连距离都好像更近了点。 黎怀有点不好意思。 自己这臭毛病他也清楚，就是总改不了。 明明都从学校毕业了，还像一个毛毛糙糙的小年轻一样。 相比起来，更年轻的贺西京都比他显得稳重多了。 黎怀傻呵呵的朝着贺西京笑。 对方的神情包容而温和。 黎怀真是不理解，为什么黄导对贺西京怕得就像是老鼠见了猫。 明明这人只是面上冷，其实内心里温和得不得了。 黎怀在心里感叹。 傍晚时候，洗澡那场戏继续拍摄。 慵懒的夏日黄昏，太阳半挂在山边，树梢尖都是懒洋洋的蜷曲着。 跟早上比，少了那种朦胧的诗意感，但是感觉更接地气了。 黄安国里里外外比划半天，终于决定开拍。 清水在木桶里满上，细小的水泡涌起又飞快消散，木桶边缘挂着一块白色毛巾，微微润湿。 黎怀脱掉衬衫，下身穿着安全裤，坐进了水里。 穿着衣服的时候还不觉得，一露出背脊，黎怀整个人都瘦得触目惊心。 肋骨一条条凸起，真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人。 贺西京知道黎怀这个月一直在减肥，每天一丁点油盐都不沾，只吃一些水煮的青菜。 有时候盯着别人碗里的食物，眼睛还一阵阵的发直，问起来，又很坚定地摇头拒绝。 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塑造好舒成后期的形象。 我瘦得快，胖起来也容易。黎怀还很骄傲的对贺西京说，这点肉，拍完戏以后半个月就养回来了。 贺西京还是觉得舍不得，但是也没资格说什么。 更何况，这就是黎怀心爱的事业。 贺西京只能又暗地里找了一个高级营养师安排在酒店，给黎怀制定减肥效果好，对身体危害还更小的食谱。 a！这场戏正式开拍。 贺西京都不用演，心疼就溢于言表。 他站在黎怀背后，拿着水瓢，微温的水从半空中落在黎怀肩头，再流下去。 黎怀的肩背既白且瘦，好像一把就能擒住，贺西京却连把水瓢稍微抬高一点都不舍得。 这场戏之所以不用清场，一是因为演员没有太多暴露的场面，二是两个主演的互动也很普通。 也就是淋水，洗澡，说几句寻常话。 但是橘红色的夕阳从窗□□进来，落在木桶中的水面上，竟让旁观者忍不住害羞掉头。 套用江怡露的原话：平静无波下面的血脉喷张，才是最撩人的镜头！ 导演的运镜也像调情一样，把黎怀干瘦的身形，贺西京撩水的手臂，都拍出了十二分的魅惑。 这时候，江伊岚饰演的季母上场了。 她从洗澡房的后头绕过来，本来想找黎怀说点事情。 然后就在窗边停住了，还做贼一样飞快隐藏起身形。 屋外的镜头跟着她的表情走，先是惊讶，难以置信，想推门走进去，最后又平静下来，侧耳听了一会水响，转身离开了。 在夕阳中，一个清瘦的背影走在河边上，看起来孤孤单单的。 这场戏一直拍到了夕阳西下，又开着补光灯，再拍了几个镜头。 黎怀一直泡在水里，手脚都起了一层层的水纹。 最后一个镜头拍完，导演终于喊过。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黎怀从水里出来，小欧拿过毛巾和换的衣服，没想到却被贺西京直接接过去了。 贺西京托着黎怀瘦得不成样子的手臂，把他从木桶里扶出来，另一只手拿着干毛巾和衣服，对黎怀说：旁边的房间可以换衣服，你腿麻不麻，要不要我扶你过去？ 黎怀笑：没问题的，我又不是真的生病了。 然后他自己接过东西，到隔壁去换了。 十来分钟以后，黎怀重新推门出来，还是清清爽爽的模样，只脸比一个月之前瘦削多了。 看到贺西京还等在外头，黎怀又对他笑笑。 这场戏拍完，江伊岚就要离组了。 正式离组之前，她请全剧组的人在酒店中庭餐厅热闹了一晚上。 黎怀应邀参加，贺西京当然也跟过来了。 整一个晚上，这两个人都黏在一起不对，应该说贺西京就像一条大狗一样，一直跟在黎怀身后转。 江伊岚把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笑。 终于趁着黎怀去厕所，她才等到了贺西京的空挡。 只要黎怀一离开，这个人又恢复了冷傲的模样，一个人端着酒杯立在花园角落里，谁都不放在眼里。 江伊岚觉得自己之前竟然猜他和黄导有一腿，简直就是瞎了眼。 她也端着一杯红酒，走到贺西京面前，举了举杯：贺先生好。 贺西京撇都懒得撇她一眼，没搭理人。 江伊岚也不以为意，脸上依然笑意盈盈，说：我明天就要离组了，您放心，我妹妹不会成为您的干扰。 贺西京终于愿意屈尊降贵的看她一眼。 江伊岚风情万种，姿态大方，抿了一口酒：不知道贺先生有没有兴趣投资我的产业？ 贺西京刚准备直接拒绝，江伊岚就说出了之前把黎怀诱惑得眼睛发亮的那个剧场。 贺西京迟疑了一秒钟。 江伊岚也不急，微微仰着头，等他的回应。 去和我的助理谈。贺西京冷冷说，姿态依然很高，却显然是同意了。 江伊岚脸上的笑更深。 第一枪，显然打得漂亮极了。 试探性的合作开启，之后更多事情也更好谈。 果不其然，还是夫人路线最容易走。 江伊岚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又举起杯子，说：合作愉快。 然后踏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 贺西京刚转过脸，那个更加引起他危机意识的江怡露，又小碎步嗒嗒走过来，忽然用很低的声音对贺西京说：贺先生加油！我是你们坚定的支持者！ 然后又像脚底起火一样，飞快跑走了。 贺西京压根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觉得这小姑娘不但傻，还神神叨叨的。 还好，这姐妹俩终于要滚蛋了。 贺西京觉得整个世界都清净了不少。 这时候，黎怀正好从卫生间出来，看见贺西京微微扬起的唇，好奇问：有什么好事情发生吗？ 贺西京看他一眼：每一天都有好事情。 只要在这个人身边，哪怕刮风下雨，都叫人愉快。 他又把黎怀带到餐桌边上，压着他吃东西：我问过了，你蛋白质的摄入还是不能少，就算减肥也要顾忌着点身体，以后拍戏的机会还多着呢。 黎怀还算听话，又吃了一片水煮蛋白，混着一点蔬菜沙拉，再多就不肯了。 第二天一大早，黎怀和贺西京都没有戏，江伊岚姐妹走之前又跟两人道别一次，特地强调等《夏日》拍完了，一定要来她的剧场排戏，然后才笑着看了贺西京一眼，挥手道别。 《夏日》的拍摄，终于进入了紧张的最后阶段。 分卷(18) 夏天最热的时候也慢慢过去，虽然中午依然晒得厉害，但是早上晚上的温度已经清凉了不少。 黎怀看起来更瘦了。 之前穿着衣服的时候还不显，可是现在，远远看上去就是一把骨头，虽然他骨相好，硬是撑住了颜值，但是换哪个不清楚的人来看，还真以为他得了重病。 贺西京因为这个原因还发了好几次脾气。 他也不冲着黎怀发，而是骂导演，骂编剧，连万能的杨助理都逃不过一通臭骂。 杨助理一脸无辜。 这剧本可是贺西京自己选的，管他什么事。 对黎怀的态度，倒是更小心翼翼起来，劝他吃饭的样子，也特别的苦口婆心。 有时候黎怀都笑，说贺西京快变成老妈子了。 其他刚被贺西京骂得狗血喷头的人：什么老妈子，明明就是一头暴龙！ 但是黎怀态度坚决，贺西京除了胡乱发脾气就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就连劝人吃饭，都是小心翼翼的哄着供着。 这种对黎怀身体状况的焦灼，从戏里延伸到了戏外。 戏里，季新的焦虑，隐忍，还有明明绝望却还要强颜欢笑的神情，和舒成温柔的不舍，构成了绝妙的情感张力。 戏外，贺西京则每天追着黎怀喂饭。 黄导就算被骂到狗血淋头，依然每天都笑开了花。 演员现在这种状态简直可遇不可求，哪个导演碰到都视若珍宝。 他拍到了数不清的经典场景，哪个都不舍得删，每天闲暇时候看着满满的素材，笑得像个傻子。 剧本，导演，还有演员都是互相成就的，这一点，黄安国在《夏日》的拍摄中深有感触。 他甚至怀疑，自己以后说不定很难再遇见这样的状态了。 这种预感可不太妙。 黄安国甩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继续充当片场大魔王的角色。 没想到，都到了收尾阶段，又出了问题。 原本一个即将入组的配角演员，因为突然小红了一把，放了剧组的鸽子。 这个角色说重要不重要，毕竟戏份有限，但是一时半会，还真不好找到合适的演员来顶替。 黄安国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连脾气都没工夫发，忙不迭的到处联系救场的人选去了。 那边放鸽子的演员，其实也有点心虚。 他年纪不大，性子也软，很不确定的问经纪人：黄姐，《夏日》那边的戏份也就两三天就拍完了，突然放人家鸽子不太好吧，更何况还要赔钱。 这点钱算什么，黄姐是个趾高气扬的中年女人，大声数落着自家艺人眼皮子太浅，你现在好歹也是当红明星了，怎么可能还自降身份演那种垃圾电影？一部同志电影诶，还是几分钟的小配角，丢人不丢人，说不定以后还会成为你被对家踩的黑历史！ 刚尝到出名滋味的小艺人，被她骂得差点缩起头来，一声都不敢吭。 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演员？黄安国这时候也大声和选角导演通话，那就用钱砸！老子就不信砸不到合适的人选！ 《夏日》别的不起眼，有钱能砸可是出了名的。 黎怀也听说了剧组遇到的麻烦。 他在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脑子一转，还真想到几个合适的演员。 要不要我去问问？不过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合适的档期。他跟导演说。 黄导当然忙不迭的点头答应。 黎怀就打电话出去，问了几个人。 大多接到电话的人都婉拒了，有些是因为没有档期，有些是对同性电影不感兴趣。 冯棕是个例外。 他年少出道，一片成名，当年是货真价实的天降紫微星，还拿到过一个国际上的小奖项，很是得意了一段时间。 只可惜后来再没有这样的运道，慢慢就沉寂下去。 其实算起来，从大红到沉寂，也不过就是几年时间而已。 他以前和黎怀合作过一部电视剧，两个人志趣相投，慢慢就成了朋友。 找人救场子的？冯棕没有经纪人，接到黎怀电话的时候，刚被一个剧组婉拒。 是啊，黎怀说，我觉得那角色跟你挺贴，可以来试试。 于是，冯棕顺嘴就答应了。 两边接洽得很顺利，导演组看了冯棕的试镜照片和动态视频，很痛快签了协议，人还没过去，钱就全打了过来。 明天剧组就派人到你家来接你，你提前准备一下。黎怀又打了一个电话过来。 到我家？剧组就在附近？冯棕还傻乎乎的问。 很快，他就体会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剧组，是多么土豪的存在了。 一辆直升飞机从他家附近的停机坪出发，把这个只有几分钟戏份的小演员，直接带到了拍摄现场。 冯棕顶着被直升飞机机翼吹乱的鸡窝头，提着自己那个小小的行李箱，还有些精神恍惚，对着黎怀发呆。 黎怀忍不住笑。 之后的拍摄，再没有遇见任何麻烦。 导演组，剪辑，摄像，服化，道具，还有全体演员，每一个部门都在有条不紊的运行，就像一个生机蓬勃生命体上的工作细胞，齐心协力，努力打造出一个接近完美的作品。 《夏日》的雏形，终于一点点被勾勒完整。 终于到了拍摄末期，还剩下三场戏。 第26章 杀青 《夏日》还剩的三场戏, 分别是最后的吻戏，季新送走舒成的告别戏，还有最后的独角戏。 冯棕的戏份就在最后, 他饰演的是医院的医生，帮季新送走了舒成，也见证了舒成离开以后季新的人生。 这时候，黎怀已经瘦到可以直接拎起来了。 即使再怎么小心注意，过分减肥还是损害到了他的健康, 这几天黎怀的嘴唇苍白，人也有些恍惚。 倒正合了影片人物目前的情况。 看到黎怀现在的模样，就连黄导都怕了, 硬是把黎怀还有剧组其他几个演员带到医院体检，确定只是轻微的营养不良，没有其他问题才勉强放心，继续拍摄。 不过医生也警告过, 就算是拍电影，演员也不能继续这么饿下去，要不然就真的会影响身体, 之后也不好恢复。 还好, 《夏日》终于快要拍完了。 到了这个时候, 就连贺西京都不再劝黎怀，他只是抿着嘴唇, 定定的盯着黎怀看，一刻也不转移，就像是彻底入了戏。 即便拍摄结束，他好像仍旧是季新，没有出来。 瘦成一把骨头的黎怀, 反而开始担心贺西京的状况。 我没关系，贺西京说话的声音很轻，像是生怕把黎怀吹走了，等到拍摄结束，就能出来了。 他没有告诉黎怀，自己这几天其实在通宵通宵的做噩梦。 有时候是小时候的事，有时候他又真成了影片里的季新，因为失去爱人，而从床上猛然惊醒。 然后，睡也睡不着觉，只能靠在墙上，闭着眼睛，在心里勾勒着墙壁那边正在熟睡的黎怀的身影。 就这么勉强闭着眼睛休息一下。 到了拍摄末期，不单单演员，所有人都很累了。 不但累，而且精神都异常紧张。 就像是一起等待着那个即将分娩来到人世的孩子，就算在心里想象了无数遍，但是在她真正呱呱落地之前，没有任何人知道，这孩子究竟是什么模样。 倒数第三场戏，吻戏。 带妆以后的黎怀，脸上透着一股将死之人的灰青，清瘦，干枯，完全不是刚出场时候的俊朗模样。 即便如此，仍然有一种叫人移不开眼睛的魅力。 舒成躺在床上，这时候他已经虚弱得无法下地了，眼睛也雾蒙蒙的，连季新的脸都看不清楚。 舒成（茫然的对着季新的方向）：我现在肯定特别难看。 季新（低声笑，脸凑在舒成的肩膀边）：怎么会，明明还是那么好看。 然后是轻柔绵密的亲吻，就像是无数只落在舒成脸上的蝴蝶。 舒成也笑，明明病入膏肓，脸上的表情还是那么温柔轻松。 他想给季新留下自己最好的样子，快快乐乐的，充满了希望。 两个人絮絮私语，说起舒成学校里的学生，说起窗边那棵琴叶榕，说起家门口的小河。 只唯独不提任何关于分离的字眼。 虽然两个人心里都清楚，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两人的唇又落在一处。 医院病房里，雪白的床单上，是紧紧交握在一起的手，片刻也不愿意分离。 导演喊卡以后，贺西京还扒在黎怀的脖颈上，久久起不来。 他难得显露出软弱的样子，还在黎怀的身上，不自觉的蹭了一下。 黎怀也还沉浸在剧本里头，没忍心把他推开。 两个人就像是雪地里紧紧依偎在一起的孩子，汲取那点微不足道的温暖。 最后，还是贺西京自己站了起来。 他用力抬手抹了一把脸，甚至不敢再看黎怀化妆出来的病容，低声道：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记得还是多吃点东西。 然后，也不等黎怀的回答，转身走了。 黎怀也觉得这场戏伤得很。 这种剧情需要演员往里头添加大量的真情实感，一场戏下来，有时候几天都缓不过来。 导演拍拍手：大家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 然后拍了拍黎怀的肩膀：你也是，这段时间难为你了，回去好好休息，只剩明天最后一天了，再坚持一下。 明天黎怀的杀青戏，是舒成被送到太平间那一场，演起来很轻松，主要的戏肉全在贺西京身上。 黎怀点点头。 这晚上，他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却不知道，贺西京在他隔壁辗转反侧，根本睡不着。 只要一闭眼，黎怀青灰色的脸就浮现在他面前。 搅得贺西京心神不宁。 无数次，他恨不得去敲旁边的门，确认黎怀还在。 又硬生生刹住这种冲动。 他实在不愿意把自己这种没用的模样，暴露在黎怀面前。 这只是演戏而已，贺西京一遍遍对自己说，他就在隔壁，睡得好好的，别去打搅他。 贺西京知道，黎怀对这部戏投入了全部的精神精力，他不想成为拖后腿的那个人。 更何况，也只剩下几天就能全部杀青了。 贺西京用力抠着自己的大腿，没有人看到的大腿内侧，全是狰狞的青紫色。 又是一个不眠夜。 拍摄现场早就已经转战到了医院，只不过之前是在病房拍，只有这一幕，是在太平间。 黎怀已经化好了妆，躺在运送尸体的白色床上。 他的脸被彻底化成了灰青，再没有一丁点血色，唇也是惨白的，像是雪地里一抹轻印。 雪白的布盖在他身上，只露出了一个头。 黎怀闭着眼睛，听到贺西京猛地走过来的声音。 然后是低哑的抽泣声。 没有大声的哭泣嘶嚎，一切都是压抑的，无比克制，安静。 旁边是停尸房的医生，一句一句告诉季新要怎么办理身后事。 医生冷静惯常的言语，配上季新压抑的呼吸声，更添了几分悲伤。 黎怀躺在床上装死人，一边想，贺西京的演技果真越来越好了。 光是耳朵听着，就觉得一阵一阵无声的悲伤，河流一样涌过来。 简直叫人呼吸不过来。 他努力保持自己一动不动的姿态。 忽然，贺西京的手伸了过来。 冰冷，修长，甚至比他更像个死人。 贺西京的手，一点点抚摸着黎怀的脸，最后，轻轻把白布彻底盖上。 几秒钟以后，就像是反悔一样，白布又被他重新揭开。 剧本里没有这一段，大概是贺西京的临场发挥。 黎怀想。 然后，吻又落下来，这大概才是真真正正的最后告别。 冰凉凉的，没有一点生气。 我觉得，我撑不下去的。黎怀耳边传来贺西京沙哑的声音。 这也是临场发挥？但是收录现场音的麦克风估计也收不进这么细微的声音啊。 而且，和后来的剧本完全不一样。 黎怀还在那里神游，贺西京已经站起身，重新颤抖的，慢慢把白布盖上。 黎怀的戏份，终于彻底杀青。 片场却没有太多喜悦庆祝的声音，只导演副导演当场各给黎怀包了一个大大的红包，冲走他刚演了死人的晦气。 后来黎怀要走的时候，还收到了剧组大大小小几十个红包，也算证明他在剧组的受欢迎程度。 贺西京也包了红包，但是是请杨助理拿给他的。 自从杀青戏演完，黎怀就再没见到过贺西京了。 杨助理说是，怕影响贺西京之后的表演状态。 确实，贺西京还剩下几场戏，全都是舒成死后的片段。 如果提前见到自己，说不定就很难维持那种难过的状态了？ 黎怀很轻易就接受了杨助理的解释。 影片的尾声，还有几个季新回忆舒成的片段，但是在之前早都已经拍好了。 黎怀无事一身轻，也担心在剧组停留时间过长反而影响贺西京，所以第二天，那辆送冯棕过来的直升飞机，又把黎怀送回了家。 《夏日》演完，过足了戏瘾，简直浑身轻松。 黎怀头一天晚上就睡了一个好觉，下了直升飞机，依然神采奕奕。 江伊岚早就打听到黎怀杀青的消息，他才一下飞机，电话就追了过来。 电话那头还是那个笑意盈盈的声音：小黎啊，你可是答应过姐的，那边一杀青就要到我剧场来，我这边角色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一起排演呢！ 黎怀也笑，忙不迭的答应。 商量排演时间的时候，江伊岚倒没有这么急了，可能也知道黎怀上部戏刚拍完，需要休养一段时间，把自己彻底从剧本里抽离出来。 两人约定好了，下个月月初黎怀就直接过去，然后正式彩排。 黎怀当然连声答应。 要不是身体还要休养，他巴不得下周就过去呢。 毕竟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演员，黎怀投入抽出的速度都很快，一个晚上的休息，他的情感其实已经抽离得差不多了。 剩下的就是好好调养身体，找回最佳状态。 回来以后，黎怀又接进打出了好几个电话，有经纪人的，有关系不错的朋友，还有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投资人，还有广告商。 分卷(19) 最后那几个陌生人，黎怀只打发对方和自己经纪人联系，就挂了电话。 奇了怪了，电影拍完，他好像忽然受欢迎不少。 也可能只是错觉。 黎怀早就经历了大风大浪，向来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小欧把他送回家，黎怀也给小欧放了一个月的假，就轻轻松松推开门。 房门一开，扑面而来的是久没有人住的黯淡气息，但这就是家的味道。 黎怀深深舒了一口气，倒在熟悉的床上，觉得舒服极了。 第二天，他又去探望疗养院里的外婆，还给外婆还有几个外婆交好的老人都带了礼物。 外婆看着许久不见，消瘦了不少的乖孙孙，一边心疼，一边忍不住的眉开眼笑。 旁边几个老太太也跟着起哄，还有人问黎怀找没找女朋友，要不要和自家孙女见见的。 第三天，黎怀去了自己最喜欢的餐厅，好好吃了一顿。 也不敢多吃，之前酒店那个营养师在他离开之前，就开了长长一张调养身体的列表清单，就是叮嘱他回去以后千万不能马上大吃大喝，一定要慢慢调养，才不容易留下后遗症。 黎怀对自己的身体当然很爱惜。 他现在也不急着退圈了，正相反，在《夏日》剧组酣畅淋漓的飙戏，重新唤醒了他对演艺事业强烈的热爱，再没办法轻轻松松就说离开。 就算是跑龙套，他也想继续当演员。 更何况，伊岚姐那里的机会，听起来十分难得，而且充满了挑战。 尝了好久不敢吃的美食，重新回到家，黎怀消了一会食，就准备舒舒服服去睡一个午觉。 就在这时候，他的手机忽然响了。 黎怀低头一看，是黄导打过来的。 他还疑惑，黄导怎么会这时候打电话过来，又在心里计算着时间，想着是不是《夏日》已经彻底杀青了。 喂，黄导黎怀刚开腔就被那边打断了。 黎怀，黄导的声音很低，贺西京出事了。 黎怀的脑子嗡的一声响。 第27章 季新 黎怀离组的头一天晚上, 常副导演特地单独来找他。 黎怀正在整理行李，房间里乱成一团。 常导左右看看，忽然和黎怀说起了闲话。 蒋xx你认识吧, 就是那个现在当红的小花，他说，前些日子和个男演员闹了很大的绯闻出来，这两人正好在我上一个剧组合作过，也算是因戏生情, 只可惜，就是结果不太好。 他说着说着，叹口气。 黎怀听出常导好像有些言外之意, 道：常导，有什么话您直接跟我说就是。 常导还有些犹豫，看了黎怀一眼，问：你和贺西京是不是一对？ 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他看了三个月，还是没怎么看明白。 要说没关系吧，又觉得暧昧, 但是更进一步, 好像又不够。 黎怀马上笑起来：我们只是朋友, 没有那种关系的。 哦，常导点点头, 娱乐圈里像你们这样的朋友，还挺难得的。 他又叹口气：你是老演员了，也知道拍戏的时候经常有剧组夫妻这种事，倒也不一定都是作风不好，而是拍着拍着, 就容易入戏，脑子也糊涂了。 黎怀点头。 你们两个也是，这部片子你们都演得好，是一部难得的好电影，我唯一担心的，就是你们两个拍完以后很难走出来，反而影响了现实的生活，常导接着说道，你们拍的还是悲剧题材，类似的事情我见过好几次，演员下意识就想在现实里补全故事里的不圆满，反而弄混了自己真实的想法和感情。 黎怀深有感触的点点头。 他也为了季新和舒成的结局感叹过无数次，有时候也觉得，要是这两个人还能够好好的活着，继续在一起就好了。 但他也明白，那毕竟只是一个故事，他演绎的，也只是一个虚构的人物而已。 你我还放心一点，常导接着说，但是贺西京是新人，用的演戏方法也比你更伤，我就担心他会把持不住。 常导早就感觉到，贺西京是很典型的体验派演员，投入深，抽离难，所以作为旁观者，他有时候觉得贺西京像是对黎怀情根深种，有时候又觉得，那些表现只是剧中角色在现实里的延伸。 常导放心，黎怀表态，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最近这段时间，我会尽量少和他联系。 常导笑：你们毕竟是朋友，心里有杆秤就行了。 然后又寒暄几句，才告辞离开。 黎怀确实发现，贺西京是有点入戏过深了，所以有意识的疏远了和贺西京的联系。 他还以为贺西京也是类似的想法，说不定常导对那边也说了差不多的话。 离开剧组这几天，他完全没有打听过对方的情况，回到家也没有短信问候。 贺西京那边同样也是无声无息的。 直到接到黄导这通电话。 出什么事了？黎怀马上问。 黄安国一言难尽的叹口气，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问：你最近忙不忙？能不能过来一趟？ 黎怀马上说可以。 黄导应该是跟身边的人说了几句，才对黎怀说：杨助理马上安排飞机来接你，也就一个多小时就到了，你先准备一下。 听起来，那边很急。 一个小时以后，还是那架熟悉的直升飞机，直接停在了离黎怀家不远的小广场上。 黎怀在一群好奇大爷大妈的围观下，上了直升机。 没多久，他就重新回到青柳镇。 直升机落在他们租的酒店顶层，才下飞机，黎怀就看见了满脸严肃的杨助理。 黎怀连忙问他是怎么回事。 杨助理不愿意多说，他在旁边给黎怀带路，只说：事情有点麻烦，等下您就知道了。 黎怀跟着杨助理下楼，又转而去了他之前住的那一幢。 酒店里很空旷，人少了不少，大约很多剧组的工作人员都已经离开了。 然后，两人来到黎怀之前住的房间。 这黎怀有点迟疑。 贺先生现在住这间。杨助理低声说，然后轻轻推开门。 明明还是下午，房间里却没有一点光线，所有的窗帘都被密密实实的拉着，闷不透风，也没有一点声音。 杨助理半推开门，站在门边上，说：贺先生，黎先生来了。 房间里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杨助理叹口气，对跟着过来的黄导说：还是没有反应。 黄安国站上前，换了一种说法：季新，舒成回来了。 床上一道黑影，忽然动了。 黎怀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紧紧的抱住。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贺西京的声音很嘶哑，低沉的在黎怀耳朵边上说。 黎怀第一反应就是：果真麻烦大了。 他虽然以前没有遇见过类似的事，但是贺西京的反应告诉他，这人大概是出不了戏了。 可是，不是才过去三四天而已吗？怎么忽然会变成这样？ 医生给贺西京打了镇定剂，黎怀才暂时抽身。 到底怎么会变成这样？黎怀坐在套房的外间，边上是导演副导演，杨助理，还有贺西京的私人医生。 黄导这两天也没睡好，蓬头垢面的，用力抹了一下脸，说：昨天是贺西京最后一场戏，他拍完以后看着还挺正常，可是到了下午，我再去找他，就发现不对劲了。 贺先生对其他人都没有任何反应，家里的医生过来，觉得心理问题的可能比较大。杨助理说。 黎怀离开的那天，贺西京忽然说想换房，就换到黎怀住的这间，当时所有人都没有想太多。 结果从昨天下午开始，贺西京就躺在床上，不说话，也不吃东西，只是抱着黎怀不小心遗留下的一张小毛毯，动也不动。 也就是黎怀过来以后，他才终于开口说话了。 可是说的话，叫所有人更加担心了。 演员出不了戏的情况并不罕见，但是像贺西京这么严重的，谁都没见过。 现在应该怎么办？黎怀问。 所有人都看向那位医生。 我可看不了心理上的问题，他苦笑，我已经联系了附近几位很不错的心理医生，明天上午过来会诊。 至于今天，只能先熬着了。 镇定剂的分量不重，没多久贺西京就醒来，然后又抱着黎怀不撒手。 任何人对他说话都没用，也只有黎怀，能够得到他的几句回应。 可问题是，他回应的人，是黎怀扮演的舒成。 这几天我都睡不好，梦里全是你躺在病床上的样子，贺西京的声音特别委屈，别人都说你死了，我就知道，他们是骗我。 贺西京可从来不会这么说话。 现在站在黎怀面前，会像小孩子一样撒娇的人，是季新。 第28章 吃蟹 第二天, 几个心理医生查看了贺西京的状况，又问了半天杨助理关于贺西京家里的事情，最后得出结论, 贺西京得的是分离性身份障碍。 这个病最常见的说法，是多重人格障碍。 所有人都傻住了。 一般而言，这种病多跟童年的遭遇有关，年纪最长，看起来威望最高的那位医生说, 不过贺先生以前没有表现出类似的症状，这次发病，也有可能只是一过性的急性症, 通过有效的心理干预配合修养吃药，应该能慢慢缓解。 至于要多久才能好，究竟能不能痊愈，医生就不肯下确定的判断了。 只有一件事他十分确定, 贺西京肯定不能再当演员了。 这种职业不适合贺先生，很有可能引起他再次发病。医生警告道。 然后是一堆药开出来，每天的心理干预, 还有安静修养。 如果方便的话, 希望在治疗早期黎先生也能留下来, 医生建议，他目前只能接受您, 所以医生的心理干预，暂时还需要您的配合。 黎怀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就连江伊岚那边的邀请，他都暂时推掉。 又过了几天，他的经纪人还打电话来，说是有个综艺节目想要邀请黎怀作为特别嘉宾。 虽然不知道自己怎么入了电视台的法眼, 黎怀的回答依然是婉拒。 刚开始几天，贺西京的情况相当严重。 他经常半夜醒来，摸索着床边，确认黎怀还在才安心。 黎怀刚开始的时候是住在外间，折腾了几回以后，实在没有办法，请酒店又搬了一张小床放在贺西京的床边。 即使这样也不行，贺西京变得黏黏腻腻，醒来发现黎怀没有在边上，就自觉自动的靠过来，非要抱着他才能睡觉。 有几回黎怀睡熟了，早上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被贺西京紧紧的抱在怀里。 也只能无奈叹口气。 贺西京的话依然很少，也吃不下什么东西，就算有黎怀哄着劝着，也就是胡乱往嘴里塞几口而已。 每天的心理干预，也进展缓慢。 果不其然，贺西京对黎怀以外的人都很抗拒，既不说话也不搭理，就像是活在另一个世界。 医生就只能透过黎怀和他聊。 说的话也是乱七八糟，有时候说的是季新小时候的事情，有时候又变成贺西京自己的过去。 黎怀这时候才知道，贺西京的父亲也犯过疯病，在疗养院里住了好久。 难怪那时候他在自己家住了很久。 如今的贺西京，唯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抱着黎怀，一声不吭，有时盯着他看，有时又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 这时候，《夏日》剧组已经彻底杀青，还有一些收尾的工作，又过了几天，所有工作人员还有器械都撤干净了。 黄导也回去继续做电影的后期。 贺西京如今的情况对外是严格保密的，黄导只留下那个叫阿五的工作人员帮黎怀跑腿，其他全是贺西京那边的人。 有贺西京的私人医生，重金请过来做干预治疗的心理医生，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助理。 杨助理当起了空中飞人，只偶尔才过来请贺西京签个字。 谁也不知道，贺西京还要多久才能好。 刚开始的时候，身边时时带着一个人，黎怀很不适应。 但不得不说，人的适应能力是极其强大的。 很快，他就习惯早上醒来的时候，自己被人箍在怀里，吃饭的时候慢慢哄，还有治疗和散步。 日子慢得像一张油画，却并不令人反感。 有一次在治疗室聊天的时候，黎怀随口说出假装恋爱的事情。 所谓的假装恋爱，连一天都没有坚持下去，他其实压根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医生对这个细节却很在意。 假装恋爱？你们演员是这么演戏的？年长的医生深深皱着眉头，显然对这种方式很不认可。 黎怀乖乖低头反省。他也知道不妥，所以很快就叫停了。 但是，照着医生的话，这件事很可能一个转折点和诱因。 或许是因为内疚，还有某些黎怀自己也说不清的情绪，他对贺西京更耐心了。 这天早上，黎怀又是被贺西京的胳膊憋醒的。 天气早已经转凉，小镇上的清晨透着初秋的寒意，但是黎怀连薄薄的被子都盖不住谁叫旁边有一个巨大的火炉。 黎怀一动，贺西京就醒了。 他现在就连睁开眼睛的动作都比一般人慢，黑黝黝的瞳仁像是润着水，定定的看着黎怀。 黎怀对他微笑：早上好。 贺西京又迟钝的眨了一下眼睛，才慢吞吞的把脸贴过来，蹭一蹭。 就像某种小动物就是体积实在太大了。 然后黎怀领着他去盥洗室。 只要黎怀起床，贺西京就像一条大狗一样跟着，还用小指头勾着黎怀的后衣摆，亦步亦趋。 刷牙洗脸，同样也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黎怀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更类似于养宠物还是带孩子。 不过大约也很难有这么乖的孩子或者宠物。 分卷(20) 贺西京坐在浴室的小凳上，乖乖让黎怀给他整理头发。 一人高的梳妆镜里，两个人紧紧靠在一起，谁都不说话，竟然有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到了九点钟，新来的助理给两人带了早餐。 今天的菜单是热腾腾的白粥和香喷喷的小笼包。 贺西京坐在桌子边上，孩子一样看着黎怀吃，等到黎怀吃了几口，他就努力的跟黎怀学。 只可惜，胃口还是很小。 过了半天，也就喝了几口白粥，两个包子。 然后就准备去医生的治疗室。 贺西京还是不喜欢出门，不喜欢外头的阳光和空气，但是医生建议病人不能老呆在屋子里不出去。 于是，只能黎怀一步一步领着他走，其他人都不管用。 进入治疗室的时候，贺西京依然躲在黎怀身后，不说话，也不愿看医生。 然后先是医生和黎怀聊，接着又是黎怀哄着贺西京说两句。 大多时候贺西京都不愿开口，也偶尔的，能多说两句。 那些关于贺家零星半点的信息，就是这么问出来的。 但是贺西京也不是完全没有好转。 偶尔，只是偶尔，他好像能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季新，不过是他饰演的一个角色。 但是这种时候转瞬即逝，他很快又沉溺于某种自我编织的幻想之中。 在那个幻想里，他和舒成一直住在小镇上，舒成每天去学校教书，他则开了一家小店。 家里养了一棵琴叶榕，还有一缸金鱼。 鱼是他从门前的小溪里钓到的，因为长得很漂亮，干脆养起来。 即便眼前明明什么都没有，贺西京还是坚持着这种幻想。 其实，这些都是电影里的道具布景，有一阵子助理真把琴叶榕和金鱼搬了过来，又被医生坚决拿走了。 不能放任他老是沉浸在自己的幻觉里。医生说。 即便如此，贺西京也没什么反应，仿佛那棵琴叶榕还有金鱼，依然放在原地。 做完干预治疗，又是午餐时间。 哄贺西京吃了几小口饭菜，黎怀会带着他出去走一回。 对这个外出活动，贺西京倒是没有丝毫抗拒。 有时候甚至还会快步走几步，察觉到黎怀落后了，又反过手来牵。 酒店前头真的有一条小溪，水清清浅浅，一眼就能望到底。 有时候，贺西京还会站在溪边张望，念叨着再钓一条金鱼回去，给家里那个作伴。 其实，有一件事医生一直很费解。 《夏日》的故事里，季新是一个很坚强倔强的人，就算失去爱人痛彻心扉，也能很好的打理自己的生活，抱着对爱人的回忆一起活下去。 贺西京表现出来的季新，却压根不是这样。 医生认为，这或许是一个突破点，让他重新回归自我。 黎怀也照着医生给他的话术和贺西京聊。 比如暗示对方，自己如果有一天突然离开的话，季新会怎么办。 我就在这里等你。贺西京说，你总会回来的或者，我就去找你。 说着这种话的贺西京，看起来就像一个孩子。 有时候，黎怀也会极小心的提到死亡。 贺西京忽然说：黎怀，要是你没了，我撑不下去的。 黎怀一愣。 我是谁？他问贺西京。 贺西京呆了半天，又伸手抱他：舒成，我喜欢你。 贺西京唯一喜欢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喜欢。 一遍遍的，在黎怀耳边说。 就像一张绵绵密密的网，恨不得把黎怀整个人罩起来。 这天傍晚，黄导留下的阿五忽然过来敲门，很高兴的告诉黎怀他终于弄了一大筐螃蟹过来。 秋风起蟹黄肥，凉风温酒，正是吃蟹最好的时节。 黎怀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他向来最喜欢吃蟹，以前小时候外婆怕他伤了肠胃，只肯他每次吃一只，黎怀性子乖，也忍不住含着早就空了的蟹壳蟹脚，吮吸好久才作罢。 后来长大了，没人再管束着，就更加不得了。 螃蟹被一只只捆好，放在大蒸锅里蒸熟了，变得通红，再用蟹八件一点点拆了，沾点黄酒酱料送进嘴里，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好几天前，他就嘱咐着阿五帮他去找刚出来的蟹，但一定要肥美的才行。 直到今天，阿五才买着满意的，连忙成筐弄了回来。 黎怀忙让酒店大厨帮他处理好了，请大家一起吃。 所有人也过了难得轻松的一天。 就连贺西京看起来也好了不少。 他慢慢用剪刀剪了大鳌下来，然后用腰圆锤敲松蟹壳，打开，再用签子把肉一点点剔出来，最后舀出金黄的蟹黄，玉白的蟹膏，沾了酱，送到黎怀嘴边上。 黎怀顺嘴吃下去。 贺西京就笑，看起来也很高兴的样子，继续拆下一只螃蟹。 他自己拆的螃蟹，自己从来不吃，只等着黎怀喂。 黎怀虽然喜欢吃蟹，但是手脚可没有贺西京这么灵活，照着外婆骂他的话，吃蟹的样子跟个讨饭鬼一样。 但是给贺西京拆的蟹，他难得精细了不少，可惜还是笨手笨脚的，远不如贺西京拆给他的完整。 不过贺西京才不会在乎这个。 每吃一口，就眯着眼睛笑，好像遇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一样。 当天晚上，贺西京的话忽然都变多了。 在越来越凉的晚风里，他紧紧的抱住黎怀，一动不动，絮絮叨叨的说以前的事情。 季新和舒成以前的事情。 然后越说，又越沉默。 最后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看着天上的月亮。 边上是对方温热的体温。 黎怀竟然也感觉很舒服。 大约是刚才喝了点黄酒，他的脑子晕乎乎的，身上很热，又被凉风一吹，懒洋洋的顺势靠在贺西京身上。 真是奇怪，他以前最不喜欢和人靠得太近，可是日子就这么过着，竟然也觉得这滋味比他以前想的好多了。 就好像他们真的是一对情侣。 就像季新和舒成一样。 这时候，贺西京忽然说：我其实都知道的。 什么？黎怀的脑子还有点晕。 没什么。贺西京又不说话了。 第29章 好转 第二天一早, 贺西京的胃口又开了不少。 他吃得比往常多了不少，黎怀还特地请助理又加了一次量才够。 对去治疗室，也没有那么抗拒了。 又过了几天, 医生建议贺西京可以单独进治疗室了。 刚开始黎怀还要在门口守着，后来也不用了。 黎怀觉得轻松的同时，也有点失落。 然后又觉得好笑，贺西京好转了，他应该觉得开心才对。 天越来越凉, 贺西京的状态也越来越好。 他不再像一条沉默而仓皇的大狗，只能跟在黎怀身后亦步亦趋的行动。 在医生的建议下，黎怀会偶然消失几个小时, 然后是小半天。 后来，哪怕离开一天，贺西京也没有太大的反应了。 两个人的床又分开，不过依然在一间房里。 贺西京偶尔还会从噩梦中惊醒, 但是不会再主动爬过去。 他只是沉默的坐着，一点点描绘着黎怀的样子，然后重新努力让自己入睡。 也真的能够再睡着了。 贺西京的康复, 一下子进入了快车道。 黎怀却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轻松高兴。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贱。 也可能是因为天气越来越凉, 少了身边那个火炉子, 冷得厉害的缘故。 等到正式入冬，心理疏导的次数也在慢慢减少, 从每天一次变成两天一次，三天一次，然后是每周一次。 贺西京的情况肉眼可见的好了。 他终于慢慢找回自己，那个季新，成了一段疯狂的应该被埋葬的过去。 他还对黎怀认真道歉, 说抱歉，竟然耽误了他这么久的时间。 黎怀已经搬出了两人的房间，住到了原本贺西京住的那套。 天气越来越冷，但还好有中央空调。 贺西京又重新变回那个冷漠矜持的青年，两个人再不会逾矩，而是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说话，问候。 某一天，医生说，黎怀终于可以离开了。 杨助理当天就过来了，很感激的给黎怀包了一个大红包，还承诺会补偿黎怀这段时间的损失。 话里话外的意思，会帮黎怀找几个不错的资源。 黎怀却不在乎这些。 没关系的，他说，我和贺西京是朋友，我做的这些都是应该的。 虽然，那段时间，他们的相处早就远远超出了朋友的距离。 但是，这三个月，只是一场短暂的疯狂而已。 就像舞台上的一场表演，表演落幕，所有人回归正途。 贺西京是，他也是。 午夜梦回的时候，黎怀偶尔也会不小心怀念那段时光。 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就习惯性去摸旁边的人，身边却只有冷冰冰的床铺。 然后只能慢慢蜷缩起手脚，自己给自己取暖。 总而言之，一切都结束了，贺西京病好了，他自己的生活也还要继续。 黎怀离开的那天早上，天冷得更加厉害，北风呼啸，寒气透骨。 黎怀紧了紧大衣的衣襟，免得风一股脑的往衣服里钻，可还是用处不大，只觉得骨头缝都是凉的。 他把行李提到直升机边，扭头回看了一眼。 贺西京没来送他。 只有阿五那张黝黑的，笑得傻乎乎的脸。 黎怀也忍不住冲他笑笑。 阿五就挥舞着蒲扇样的大手，祝黎怀一路顺风，还帮着黎怀把行李箱送上去。 黎怀跟他道别，登上了直升机。 终究，没有和最想见到的那人，说一声再见。 黎怀理解对方的顾忌，可还是有些失落。 他这一走，两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再见。 酒店套房里，光线黯淡，只一扇对着停机坪的窗户被拉开一条缝。 贺西京站在窗边，看着黎怀离开的背影，一句话也没有说。 杨助理不解的问：贺先生，为什么您不留下他？我觉得黎先生也不是不可能接受您的感情。 贺西京生病那段时间，黎怀做的事，可不是一般朋友能做到的。 贺西京的唇微微扬起，又重新落下。 贺家人骨子里都有病，他说，我也是。 被贺家人爱上，或者爱上贺家人，都是件不幸的事。贺西京转身离开窗口。 我只要远远看着他，就够了。 之前那些拥抱，亲吻，就像一笔巨大的财富，足够让他慢慢回味完后半生了。 杨助理叹口气。 黎怀重新回到了离开几个月的家。 上回走得及，他没来得及盖上防尘布，所以家里到处都铺着一层薄灰，一踩一个脚印。 黎怀开始大扫除。 人一忙起来，就不容易瞎想，也挺好的。 他足足用了两天两夜，才把家里打扫干净。 其间小欧也来过一次，因为黎怀放了一个长假，现在他跟着公司里一个刚签约的新人，男孩子模样长得挺好，唱跳也不错，就是脾气太大不好伺候。 黎哥，我还是想回来跟着您，小欧一边帮忙一边说，那小孩是老板儿子签进来的，鼻孔翘得比眼睛还高，我实在受不了他了。 黎怀瞪他一眼：在我这边有什么好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付先生对我的态度。 这也是之前他做好退圈准备的原因。 和佛性老干部付老爹不一样，这位付大少爷还颇有一番抱负，很想把家里的公司发扬光大，一直对占着公司一哥位置，又被大佬打压出不了头的黎怀很看不过眼。 在他心里，黎怀这种麻烦精，还是直接封存了比较好。 只可惜，付老爹一直不听儿子的，付少爷顶多也只能冲着黎怀阴阳怪气而已。 小欧还是哼哼唧唧的：可是我觉得，公司现在被他这么一折腾，还不如以前呢。 黎怀沉默了一会：你要是真不喜欢，再等等看吧，我这边说不定有其他机会。 付老爹最近身体不太好，他儿子对公司插手得越来越多，黎怀跟公司的合约肯定很难再续，黎怀虽然也不喜欢这位付少爷，也多多少少能理解他的选择。 以前他没什么办法，但是现在想通了，又觉得没有那么困难。 伊岚姐那里是一条路，前不久她还跟黎怀通过电话，虽然原本专门为他挑好的角色没了，但是她们剧场每一季都要排演新的话剧，很欢迎黎怀这样功底扎实的演员过去。 娄罡老师那边也联系过他，同样有不错的机会。 还有贺西京那边黎怀摇摇头，本能不愿多想。 总觉得，想太多了就容易出事。 回到家第三天，黎怀的经纪人蓝姐才打电话过来，但是说话支支吾吾的，和她一贯雷厉风行的作风完全不一样。 蓝姐先是问了他在青柳镇住得怎么样，还有今后的打算，最后才说：黎怀，本来有个综艺的邀请，我觉得很不错，可惜被付大少爷抢走，给了他刚签进来的新人。 你也该为以后的事情做打算了。她很隐晦的提点了黎怀一句。 这边蓝姐的电话才挂，马上又有一个电话进来。 这回终于是个好消息，黄导告诉他，《夏日》的后期基本做完了，邀请他过去看看刚剪出来的片子。 黎怀很爽快的答应了。 黄导的工作室离得不远，他下午就过去了。 《夏日》是部小成本爱情片，没什么特效，所以后期进度很快，片子剪辑的完成度很高，专门从国外请大师制作的配乐也已经完成了。 后期的配音问题怎么解决的？黎怀好奇问。 《夏日》虽然是现场录音，但是拍摄现场什么情况都可能遇到，不可控的噪声干扰，音色的不统一等等，后期总会有需要演员过来重新配音的地方。 但是因为贺西京的病，这一块肯定只能搁浅。 之前黎怀和贺西京在青柳镇养病的时候，黄导也过来看过两人几次，但从来没提关于后期配音的事情。 分卷(21) 黎怀已经疑惑很久了。 黄导就得意的笑。 贺西京虽然生病了，那边的经费可从来没有停止燃烧。 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钱虽然流水一样花出去，但是效果也好啊！ 现场的收录音设备，用的是目前国际上最顶尖的当然也是最贵的，所以收录效果相当好，抗噪也比一般设备好得多。 虽然只是个新导演，黄安国的现场调度都是以前在剧组里实习，一点点真刀真枪磨出来的，这方面出的问题也少。 但也不至于一点问题都没有，总有些地方需要后期调整或者重录的。 没想到这一点，也被万能的杨助理出手搞定了。 贺大老板名下，正好有一家智能语音图像处理公司，有高科技加成，虽然现在还不至于从头到尾取代人类演员，但是在某些需要调整的地方修饰一下，人工智能发挥了叫人惊艳的效果。 至少黄安国以他专业的眼光，根本挑不出一点毛病。 黎怀也看了一遍剪出来的片子。 还在拍摄的时候，他就能预感到《夏日》是一部好电影，但是经过导演和剪辑师的剪辑，整个故事呈现出来的质感依然让他惊讶。 不管放在哪里，这都是一部异常精彩的好电影。 一说起自己的作品，黄安国也忍不住嘿嘿嘿的傻笑，他还神神秘秘的告诉黎怀，某位一直都很欣赏自己的导师正好是明年一个电影节的重要评委，他已经把片子送过去了，应该很快就有答复。 你就等着好消息吧！黄安国信心满满的对黎怀说。 黎怀对这个倒没有抱太大的期望，而是跟黄导打听贺西京的事情。 贺先生啊经历过三个月前那桩事，黄安国也有点怂了，关于电影的事情一般都是跟杨助理对接，只知道贺西京目前的恢复还算不错。 你不是才从那边回来嘛！黄安国其实这次找黎怀，也是想问问那位如今什么情况。 黎怀只能笑：确实恢复得挺好的，他已经完全出戏了，所以 也就不需要自己了。黎怀在心里说。 第30章 过年 才信誓旦旦跟黎怀说完, 第二天黄安国就接到了越洋电话。 他的导师在电话那边祝贺他拍出了一部好电影，但同时也提醒他，今年好几位顶级的艺术片导演都有新作送展, 出色的作品实在太多，《夏日》入围主竞赛单元的希望非常渺茫。 每一届电影节都有上百部电影送展，但只有其中一小部分能提名进入主竞赛单元，争夺电影节的各项大奖，也是新人新作成名的登天梯。 黄安国也知道, 自己一个没有作品的新人，想要获得提名实在难于登天。 能够拿到送展资格，他已经再三感谢导师的帮助了。 再说了, 其他单元虽然影响力差一点，也不是完全没有出头的希望。 即便心里清楚，他还是免不了有点失落。 还好大话没有完全放出去，还有转圜的余地。黄安国摸着鼻子叹气。 黎怀走的第二天, 贺西京也离开了青柳镇。 两个人再次身处于同一个城市只不过黎怀不知道而已。 杨助理简单向贺西京汇报了他名下几个公司的情况。 贺西京忽然问：黄安国把电影送展了？ 杨助理点点头：用的是他导师的关系，今年主竞赛单元名额很紧，他导师不一定能帮上忙, 需要我们出手吗？ 贺西京又问：电影已经剪辑好了？ 杨助理迟疑一下：已经完成了您想看一看吗？ 贺西京摇头：不用了, 你梳理一下我们在欧洲那边的关系, 看能不能用上。 杨助理点头。 然后又说起最近的收购方案。 我调查了几家最有可能被收购的影视公司，他向贺西京介绍, 天际影视拍电影的实力很强，签约了多位大导，眼光也不错，这几年投资了好几部热门片，不过这家公司内部管理混乱, 有很大的资金缺口，我们介入的机会很大，但是收购以后梳理起来比较困难。 宁黄娱乐是老牌的影视制作公司，跟各大电视台的关系都很好，但是这几年电视台式微，营收也大不如往年，不少股东都有出售股份的意向。 环影视频是新近崛起的互联网媒体平台，主打短视频，也有进入影视制作行业的想法，目前是几家公司里估价是最高的，不过未来也最被看好。 杨助理一家一家的介绍过来。 贺西京半眯着眼，问：哪一家在电影上映许可证这一块关系最强？ 天际影视。杨助理说。 先盯着这一家和环影，贺西京说，尽快给《夏日》搞一张国内的电影上映许可，大量收购还不急。 如果没记错的话，为难黎怀的那个人，就是天际的高层。 贺西京轻轻眯上了眼睛。 《夏日》？同性电影？豪华明亮的天际高层办公室里，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坐在宽敞的黄檀木桌后面，轻蔑的看一眼桌上的申请文件，小张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国内向来不喜欢这种东西，自己拍拍图个乐就好了，有什么好申请的。 被叫做小张的中年男性微微躬着身体，低声说：黄总监，这部电影的投资方有点实力，总经理的意思是，能帮就帮一把，毕竟咱们在电影发行放映方面有办法，那边则有钱 黄总监冷冷一笑：你当咱们公司是要饭的，一点小钱就可以买通了？ 他又脸色一变，转而语重心长的说：小张啊，你去告诉总经理，咱们的办法和关系，那可是几十年勤勤恳恳积累起来的，不能因为一点小钱就败坏我们的名声嘛！帮着申请这种东西，等我去电影协会开会的时候，好嘛，脸都不要了！ 他很不屑的把申请书扔了回去。 小张诺诺退出去以后，马上就变了脸。 倚老卖老的老东西！他轻声啐，分钱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个嘴脸。 黄总监很多年以前拍过几部电影，就自认是老艺术家，又和上头的关系好，多少年来在公司里作威作福惯了，说话老气横秋，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家伙骨子里手狠心黑，只唯独没有半点才华可言，全凭着一张老脸卖弄功绩。 这几年，公司老人和新人争斗越发激烈，尤其是现在这位总经理上任以来，借着好眼光打了几场漂亮的仗，两边的矛盾更加尖锐。 这位黄总监就是典型的老人代表，眼光保守，官腔官调，根本跟不上时代，偏偏又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 就算是精明强干的总经理都望着他头疼。 不过小张看了看文件上的主演名单。 其他人他不认识，只一个黎怀，那可是在天际，甚至整个电影圈都挂了号的人物，都过了这么多年了，黄总监提起这位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 也不知道，这人当年是做了什么才惹了这么大的仇恨。 更叫他费解的是，总经理不可能不知道这里头的玄机。 所以，又为什么让他走这一遭？ 小张回去原样把黄总监的话复述了一遍，三十来岁的总经理神情沉稳，脸上看不出半点生气的样子。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他还微笑着对小张说。 然后把那张申请书从小张手里拿了回来。 小张满头雾水的从总经理室出来。 算了，上头神仙打架，他这个小职员看着就行，也不要想太多。 等到小张离开，天际的总经理才拿起电话，打了出去。 确定有希望？嗯，我明白，只要能拿到提名，我这边就有办法操作。他对电话那边的人说。 黄总监确实在上头有关系，只可惜嗅觉太迟钝。 他还以为，现在跟几十年前一样，几句话就能封杀一部电影？更何况，这部电影后头的力量也不能小看。 总经理在这一次的事情里，敏锐的嗅到了机会。 掀翻腐朽的老家伙们，重新打开公司新局面的机会。 这一年的新年，黎怀依然是在疗养院过的。 这里算是本地高档的疗养院，有不少老人节前都被接回了家，但是大部分人，或因为子女在国外，或是其他原因，依然留在院里过节。 黎怀的外婆喜欢热闹，又舍不得这群老姐妹，干脆拉着黎怀一起来过年，总比呆在他那间冷清清的小屋子里好。 疗养院里很早就张灯结彩，年味十足。 但凡还能自己活动的老人，这时候都不甘寂寞的到处走，给工作人员帮闲手的，四处说吉利话的，热闹得像是一个大家庭。 就连只能坐在轮椅上的老人，都吃力的推着轮子过来，对着黎怀笑咧了一嘴大豁牙。 老人家说话已经很含糊了，但是谈兴不减，吱吱呀呀和黎怀说了半天，估计谁都没听懂对方在说什么。 即便如此，依然高高兴兴。 这就是过年。 老人家话说累了，歪头就在轮椅上睡着了，还打起了呼，黎怀只能找护理人员把老人推回去休息，自己还在心神不宁的摩挲着手机。 他已经犹豫很久了。 外婆正跟一群姐妹在准备晚上的节目，旁边有人在和国外的小孙子通话，声音大得把房顶都震动了。 还有一对在疗养院才确认关系的老情侣，凑在一起絮絮叨叨说着肉麻话，就是声音太大，边上人一不小心就全听去了。 黎怀干脆站起来，躲到外头的小花园里。 外头地上树上都是厚厚一层雪，天上的雪花还在簌簌不停下着，比起里头的热闹，这里安静得像另一个世界。 黎怀站在小亭子里，还在盯着屏幕看。 他还在犹豫，这个电话要不要打出去。 他想和贺西京打个电话。 两人是不错的朋友，又刚合作了一部电影，这个电话怎么都应该打的。 但是 手指按在通讯录上，片刻又退了出去。 他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简简单单的问候对方新年快乐，说几句吉利话，问问对方的近况。 明明都是很简单的事情，可又觉得十分艰难。 黎怀隐隐约约明白有问题，又不知道问题在哪里。 他离开青柳镇之前，医生又单独和他聊过一次。 我建议，只是个人建议，在短时间内，您最好和贺先生保持距离，以免引起他再次发病。医生说的话，和很久以前常副导说的差不多。 黎怀都懂。 贺西京入戏太深，而他，正好是导致贺西京错误入戏的那个错误对象。 不稳定的因素远离，才有助于贺西京的恢复。 只是有点难过而已。 黎怀抬头，看着天上不停的雪。 今天真冷啊。 就在这时候，黎怀的手机忽然响了。 第31章 入围 黎怀连屏幕都没看清, 就忙接通了电话。 喂！黎怀啊，我黄安国啊！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 黎怀不由一阵失落, 还是端起笑：黄导，新年好。 新年好新年好，黄安国笑眯眯的说，我是特地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咱们的电影确认送展柏林电影节了！虽然没入围主竞赛单元吧 他咳嗽一声：不过杨助理说, 电影节的时候，可以请主创人员一起去柏林见识见识，你有没有时间？ 黎怀一愣。 柏林电影节？他再一次复述黄导的话。 对啊！黄安国的话语里压不住的得意, 虽说没能被提名，但是不管怎么说，处女作就能送去三大电影节之一参展，说出来也挺有面的。 他那帮子同学里头, 混得最好的那个也就是做到了副导演，根本谈不上当导演，有独立拍片的机会。 这就是抱对了大腿的好处。 黄安国正得意着, 忽然听到黎怀问：那贺先生会去吗？ 黄安国一下子萎了。 一想到这件事, 他就悲从心起。 你说好好一个大老板, 偏偏犯病了，估计以后的投资也全凉了。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 贺大老板讲义气，就算病了也没有迁怒电影，相反，大家好聚好散，最后也依然很大方。 黄安国真不知道, 以后还有没有这种运气，找到这么优秀的投资人了。 应该不会去了吧，毕竟贺老板是大忙人，也不在乎这些。黄安国说。 是吗？电话那边的声音一下子小了，轻轻说，谢谢您通知我，我很荣幸能有这个机会。 电话挂了，黄安国也替黎怀叹了口气。 听黎怀的口气，这两个人大约也散了。 他做为一个旁观者，实在觉得可惜。 也说不清是谁的错，大约就是命运弄人吧。 黄安国摇摇头，又很快重整心情，打电话到处炫耀去了。 顺便看有没有希望再逮一条肥硕的金主，才能开始筹备下一部片子。 新的一年，所有人都充满了希望。 黎怀挂上手机，忽然听到一声炮响，斑斓的礼花点燃了半片天空。 就连纷纷的雪花，一时都被吹散了。 他的心情稍微明朗，重新打开手机，发了一条祝福短信出去。 平实又克制的字眼，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新年快乐。很快，那边有了回复。 黎怀心里终于敞亮起来，忍不住傻笑一下，看着那普普通通的四个字，就是觉得高兴。 新年快乐。他自言自语着，脸上的笑止也止不住。 然后，他又接连打了几个问候的电话出去，给之前合作过的娄老师和伊岚姐，副导演，编剧，还有其他尊敬的长辈和同事。 仿佛忙起来，到处问候一遍，心就不虚了。 同样也有不少电话打进来，有他的经纪人，之前的助理小欧，还有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 分卷(22) 黎怀的脸上，一直带着止都止不住的笑。 回到屋子里，刚彩排完节目的黎怀外婆好奇的看着他：是有什么好事情了？ 黎怀轻轻点头，回答说：是的，过一阵子我要去国外参加一个电影节，我新拍的电影送展了。 我的小孙孙就是厉害！外婆听得喜笑颜开，到时候再光光荣荣拿几个大奖杯回来，外婆给你做一桌你喜欢吃的！ 黎怀也笑，他没有详细解释送展和参赛的区别，只满心享受这时候的愉快。 也说不清是因为那通电话，还是因为得到了回复的短信。 总而言之，大家都过了一个好年。 也不知道贺西京现在在什么地方？有没有好好吃一顿年夜饭？ 冷冷清清的别墅里，大盏的灯都已经熄了，只卧室留着一道昏黄的床头灯，贺西京坐在床边，看着手机上的祝福短信。 明明就是简简单单几个字，可他盯着看了好久，素来矜傲冷漠的脸上微微起了笑模样，看起来温柔极了。 然后，又把手机收回了床头柜里，重新回到书房，继续工作。 仿佛窗外的烟火，热闹，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又是新的一年，一切都是新的模样。 国内刚过完年不久，柏林电影节官方就公布了主竞赛单元的入围影片名单，在某些小众的论坛上引起了一番小小的议论。 很遗憾啊，今年又没有国内影片入围，上回提名，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吧？ 那回可还拿了个奖回来的，国内的报道都快封神了，可惜那导演转头就拍商业片去了，转型还不太成功。 没办法，国内没有艺术院线，本来就赚不到钱。 有了艺术院线也赚不到钱，文艺片太小众了，我国观众不吃。 那可不一定，关键是片子要好看！ 这边正争论得如火如荼，忽然有人叫：柏林官方又发了一个新增入围名单，里头有一部华语片！ 刚发布的新名单增加了三部影片，其中有一部叫《夏日》的电影，导演，编剧，几位主演，清一色都是华人名字，就是没有几个人认识，这些人是谁。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神仙？全新人啊！ 艹！还是同志片，我喜欢（口水） 这种片子国内不会通过吧？又是那种自己冲出去参赛的愣头青？不怕又被封了？ 十几年前就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过，导演演员在外头拿了一圈奖项，可惜国内连报道都不许报道。 开玩笑，现在的舆论比那时候可开放多了，再说了，这种片子本来就不可能进院线，也不存在什么封不封的。 好想看好想看，海报上两个男演员太帅了，简直配一脸！ 网络平台上应该能看到？不知道尺度怎么样嘿嘿嘿 楼上放心，大尺度肯定都给你一把剪了，绝无遗漏！ 网上闹得欢，黄安国则已经傻了。 《夏日》入围了？！这也太突然了吧！ 他没有半点心理准备，就被接踵而至的电话连番轰炸，脑子都成了一团浆糊。 之前那些高高在上的投资方，忽然就转了一张嘴脸，从他追着到处讨钱，变成了别人捧着钱往他跟前凑。 也就是短短几天时间而已。 黄安国傻乐了一阵，终于冷静了点。 他也不是傻子，很快就想通了因果，马上给杨助理打了一个电话。 难怪了，他之前还奇怪，怎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参展，杨助理就大张旗鼓准备拉着整个剧组去柏林，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那边好久才接通了电话，杨助理笑着跟黄安国寒暄了几句，言下之意还是《夏日》的质量确实不错，所以顺水推舟就帮了一把，不过能不能拿奖，还是只能看运气和质量，他也不能保证。 能拿到提名可就是最大的帮忙了，国内多少演员导演都因为一个简简单单的提名，就从此一路飞升的！ 黄安国在电话里千恩万谢了一番，挂了电话，又叹一口气。 可不是质量好嘛，把老板都搞病了。 一想到此，他再一次悲从心来，就算现在手机里有了不少新肥鱼的联系方式，但是像贺大老板一样有资金有关系，还不会胡乱干预，甚至能亲自下场演戏的金主，这辈子能碰上几次？ 这辈子的运气，说不定就全用在这上头了。 这时候，黎怀也接到了好几个恭喜电话。 头一个打进来的电话是伊岚姐的，电话一接通，她就笑：小黎啊，你这可是要一飞冲天了，答应伊岚姐的事情可不能不作数哦！ 只是一个提名而已，黎怀谦虚道，我正好想问伊岚姐呢，能不能去你那里混碗饭吃。 江伊岚豪爽的笑：姐这里随时欢迎，等你从柏林回来，姐专门过来给你庆功！ 第二个电话，是经纪人蓝姐打来的。 一扫之前的焦灼暴躁，她的声音恢复了爽朗：黎怀，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柏林？ 应该要等下半个月，到时候剧组一起去。黎怀答。 那行，如果公司里有人联系你先别理，这边我给你挡一段时间，蓝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幸灾乐祸，之前你和公司的合约不是快到期了嘛，付大少摆明了就是不准备续约，谁知道名单一公布，他又巴巴凑过来了。 你是什么想法，这段时间考虑好，蓝姐对他说，付老爹这几年确实对你不错，但是你也要考虑好自己的未来要怎么走，毕竟付大少爷，跟他他爹可完全不是一路人。 黎怀根本没想到，蓝姐会这么坦诚的跟他掏底。 黎怀听到蓝姐的话，不由吃惊：那蓝姐你准备 不用担心我，蓝姐豪爽的笑，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第32章 电影宫 《夏日》剧组的主要成员是电影节开幕前三天到达柏林的。 依然用的是贺西京的私人飞机, 不过又换了一架适合长途飞行的大型客机，机舱内部全部经过改装，就像一座豪华的空中酒店。 所有细节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足够剧组二十来个人安安妥妥睡一觉的私密空间，舒适得仿佛自家后花园的豪华座椅，还有各种风味餐饮和休闲娱乐设备。 就连各种最新的游戏，都满满当当一个不少。 只唯独，贺西京没有来。 黎怀忍不住看着杨助理背后好一会, 才失落的收回目光。 贺先生有事，就不能一起去了。杨助理彬彬有礼的朝他笑。 其实，贺西京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出发去了欧洲, 很多事情，都是他亲自出面才谈下来的。 只可惜，老板明明居功至伟，却偏偏什么都不肯说, 把一切都瞒得死死的。 就连杨助理都忍不住替老板可惜，又不能说。 就算没来，老板依然把每一个细节都尽可能做到了极致。 不单单是舒适的飞机酒店, 老板还特地安排了四个温柔细致的空姐空少, 他们其实都是柏林当地的留学生, 飞机一到，这些中文德语都很流利的留学生就直接转做地接人员, 豪华的加长车就停在飞机前，把一行人直接拉到了老板在这边的私人庄园里。 各位可以先在这里休息调整一下，如果想出去逛可以联系我们，庄园里各处也都可以随意看看。 这是一处典型的巴洛克式庄园，风格华丽而辉煌, 据说曾经属于某位冯氏贵族，那个家族一度败落，连基本的维护费用都承担不起，前几年把庄园卖给了新的主人。 贺西京接手后，又经历了大规模的整修，才让这里重现鼎盛时期的光辉。 贺先生啊，他经常在这里度假，似乎庄园里每一个人都认识贺西京，而且对他赞不绝口，真是一位特别慷慨友善的先生。 就和黎怀对贺西京的认知一模一样。 很可惜，庄园的人说他只每年夏季会过来住几个月，冬天从来没有出现过。 是吗，黎怀失落的笑，那真是太可惜了。 不过先生去年夏天没有过来，健谈的庄园管家是一位身材丰满的中年太太，金发碧眼，却能说一口流利的中文，据说她死去多年的丈夫就是一个中国人，我听杨助理说是因为拍电影，真没想到，先生还有这么有趣的爱好。 在管家的心目中，贺西京虽然是一位慷慨大方的好主人，却实在和文艺扯不上什么关系。 黎怀忍不住笑。 对了，管家太太忽然说道，本来说电影拍完，主人会带一位客人过来小住几天，可惜房间都准备好了，却一直没有客人的消息。 她遗憾的叹口气，原本还期待着庄园里会出现一位美丽的女主人，也不知道为什么，早就定好的行程突然就耽误了。 是贺先生的女朋友吗？黎怀轻声问。 那我就不清楚了。管家太太笑着摇头。 只不过因为贺先生之前一直都是孤孤单单的，庄园里的人才会有这种猜测，但也说不定就是普通朋友，毕竟房间都没有和贺先生的主人房安排在一起，而是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 这样啊黎怀扯了扯嘴角，也是 也是什么，他没有说出口，也不想再问。 或许是漫长旅途让人疲倦，他只想好好睡一觉。 跟欧洲其他国际大都市相比，柏林是一座非常低调的城市，虽然是德国的政治文化经济中心，但是宏伟的普鲁士风格建筑，天生带着一种沉默阴郁的气质，就和这座城市一样。 柏林电影节在柏林电影宫举行，这里是由一系列19世纪建成的剧院组成，外形古朴而典雅，内里的装潢却极尽奢华夸张，用一切可能的感官，全力向观众发起冲击。* 就连参展影片的放映场馆，都像是一座座诸神的宫殿。* 黎怀流连在此，竟然一时无法醒来。 就像是一个极尽夸张的梦。 有人说，柏林电影宫的内部装潢实在太夸张，反而影响了观影。黄安国走在黎怀身边，和他随意闲聊。 黎怀稍一抬头，就被那迷离得像梦境一样的色彩和灯光冲击着。 但是真的很美，他笑，或许这种装潢，也在时刻提醒着观众不要过度沉溺于虚幻的故事。 沉溺太深，就容易受伤。 从电影宫出来的时候，柏林正下着雨。 阴冷的冬雨让这座城市更加沉默而忧伤，却也更突显背后那一方天地的热闹繁华。 只可惜，这种热闹只会持续两周。 在这两周里，两百多部电影将在电影宫里的各个展厅放映，而最受瞩目的，理所当然就是那二十一部入围主竞赛单元的影片。 《夏日》也在其中。 我们的电影，很快就能出现在观众面前了，黎怀笑，黄导，您做好准备了吗？ 黄安国可没有黎怀这些细腻微幽的情绪，他大大咧咧的笑，大声说：放心，咱们的座位都在第一排，不管是骂是夸，你也一样逃不掉。 黎怀笑：肯定不会是骂。 只可惜，在这样风光无限的时候，那个人却不在现场。 黎怀不知道，贺西京正在不远处的临街酒店窗口，看着立在雨中的黎怀。 然后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红酒。 黯淡的天空衬得他皮肤格外苍白，眼神却依然温柔。 只不过一调转目光，贺西京的神色又冷峻起来。 第33章 上映 严格来说, 《夏日》并不是一部备受期待的影片。 三大电影节虽然都是电影界的盛事，但是各自的口味稍有区别。 戛纳倾向于商业和艺术的结合，威尼斯则更喜欢纯粹的电影艺术之美。 而柏林, 或许和这座城市的历史有关，更偏向政治相关的题材。 其实本来黄安国更倾向于去戛纳，无奈，他在那边没有关系，最后还是选择了竞争稍小的柏林。 没想到, 今年是电影大年，无论是好莱坞还是三大，今年的竞争都异常激烈。 但是柏林也有一个好处, 这里对华人电影比较偏爱，往届也造就了不少国内知名的大导和影帝影后。 但愿，能蹭到一些前辈的好运。 开幕式当天，是个难得的晴天。 因为漫长阴雨天而越发显得阴沉的城市, 终于对这些外来者矜持的展露了一点笑颜。 开幕式红毯环节，出名的国际大导演员无数，还有各种应邀而来的艺术家, 贵族, 和商人。 每一届电影节, 都是一场名流盛宴。 故意来蹭红毯的也不少。 走在黎怀他们剧组前头的，就是一个外国小网红, 不过应该多少还有些名气，蹭了不少镜头。 相比起来，《夏日》这个被提名主竞赛单元的剧组，反而没吸引到多少注意。 这些东方人的脸，看起来实在太陌生了。 只有几家国内媒体, 给他们拍了几张照片。 其中，黎怀收获的关注是最多的毕竟长相出众，走到哪里都叫人眼前一亮。 简单的开幕式讲话以后，就开始了大规模展映。 开幕式影片是一位获奖无数的德国导演新作，《寂寂无名》。 黎怀读书的时候，就拉过很多遍这位导演的片子，对他的风格也很熟悉。 典型的德国乡村风光，战后的萧条和茫然，是这个导演最喜欢表现的题材。 评委也很吃这种风格，所以这部影片毫无疑问是本界金熊奖的有力争夺者之一。 至于《夏日》能够进入主竞赛单元就已经是最大的胜利了，不要要求太多。 就连黄安国，自从确定入围以后，他整个人心态都佛了，每天笑呵呵的，毫无压力。 几十个展映场馆，每天播放各种不同的作品，对于喜爱电影的观众来说，简直就像天堂一样。 分卷(23) 这几天，黎怀每日穿梭于这些场馆，着实大饱了一番眼福。 《夏日》的正式放映时间，在电影节开幕的第三天下午。 这算是一个还不错的时间，评委和观众都短暂热了一下身，又不至于像电影节后半段的时候那样，精神已经起了麻木和厌倦。 当然，如果是一部真正的好电影，无论什么时候都能让人眼前一亮。 布尼安亚尔曼是一个在欧美颇有名气的影评人，向来以眼光挑剔，批评犀利而出名，是导演和演员又爱又恨的那类人。 毕竟，要是被这位认可，电影就能很快得到广泛的关注，但是，要是叫他不满意了，各种挖苦同样也能被飞快传播出去，成为业内的笑柄。 今天有什么新片上映？他无聊的翻着今天的片单，感觉哪一部都叫他兴趣缺缺。 虽说今年是电影大年，但是至少目前来看，确实还没有叫他眼前一亮的影片出现。 《寂寂无名》依然是导演惯常的风格，没有翻车，也没有惊喜。 《奥德莱恩》是一部历史滑稽剧，很可惜，只有历史没有滑稽，布尼安亚尔曼看得都快睡着了。 还有曾最叫他期待的《云中警戒》，导演确实试图在艺术上进行突破，很可惜，反而拖累了故事的完整度。 虽然不少影评人更喜欢那些玄乎的艺术表现手法，新的概念，还有突破常规的莽撞，但是布尼安亚尔曼始终觉得，好故事才是一部好电影的本质。 讲不好故事的电影，还不如直接去看现当代艺术展更有趣。 《夏日》？一部中国电影，同性题材？终于有一部电影，稍微叫他起了点兴趣。 同性题材向来是电影节拿奖的常客，剧烈的情感冲突和与现实社会的尖锐矛盾，是这个类型导演最喜欢使用的语境。 布尼安亚尔曼多年前看过几部非常优秀的华人同类型题材，只可惜之后很多年，都没有再出现叫他激动的类似影片了。 但愿这部电影不会浪费我一个下午的时间。他耸耸肩，去官方网站约了一张电影票。 预约的时候他还顺便扫了一眼余位数，很显然，这并不是一部备受期待的电影，除了必须保留给评审组和部分媒体的座位，这部电影的公开票竟然还剩了一大半。 至少我能有一个清净的下午。布尼安亚尔曼看了看手表，距离《夏日》第一次公映，还有三个小时的时间。 足够他舒舒服服的吃完午餐，再睡一觉或许也不需要睡觉，如果电影太无聊了，就可以在空空荡荡的影厅里补一下眠，绝对没有人来打扰。 布尼安亚尔曼觉得这句俏皮话很适合放在新的评论文章里，忙记在了自己的随身小本子上。 说不定，这句话等下就可以用到了。 距离《夏日》上映，还有半个小时。 这几天一直兴高采烈完全没有什么烦恼的黄安国，也终于感受到了一点紧张的气氛。 他不断扯着自己的领带，问黎怀：我的形象怎么样？上不上镜？ 黎怀看了黄导一眼。 平心而论，黄安国的长相说不上差。 他长着一张娃娃脸，圆眼睛，身材也不高，笑眯眯的时候看上去还挺亲切。 无奈这人身上天生带着一种怎么都掩盖不了的痞气，穿着花衬衫大拖鞋的时候还好，一穿上西装领带，就有一种沐猴而冠的喜剧效果。 他自己穿着别扭，别人看着也奇怪。 常副导本来也有点紧张，看到黄安国的样子就忍不住大声笑：不用担心！观众只会注意电影，不会关注你长什么样子！ 其他人也跟着笑。 黄安国傻呵呵的一起笑，绕绕头，有点心虚：等下咱们不会挨骂吧？真的不会吧？ 小嗓门听着就有点虚。 这也是有例可循的。 以前的西方剧院里，据说所有的创作者还有演员，在第一次公演的时候都要过一道坎。 就是站在前台，接受观众的欢呼或者痛斥。 有些剧糟糕过了头，演员主创甚至可能被愤怒的观众暴打一顿。 后来电影渐渐取代了剧院，这个传统也延续下来。 被欢呼喝彩自然是人人脸上有光，但是被喝倒彩，就不是那么叫人愉快了。 据说昨天一个首映会上，就有导演被一个突然飞过来的可乐瓶砸中，灰溜溜跑了的。 就算黄安国对自己信心满满，但是万一呢？ 黎怀看起来比他从容得多：没有问题的，我相信《夏日》是一部好电影。 电影主创成员，评审会的评委，还有部分和官方合作的媒体依次进场，后头零零散散还有些自己领票的小媒体，零星几个观众，也跟着进了场。 张家声是一家国内媒体驻当地的外派记者，每年都会被派过来写柏林电影节的稿子。 今年也不例外。 之前他还在跟自己的摄像师感叹，今年柏林电影节又没有国内影片入围，才转脸，官方的提名名单上就加了一部国产影片的名字。 虽说导演是个新人，演员也都名不见经传，但毕竟，国内对柏林电影节的关注肯定能增加不少。 就是怎么是一部同性题材呢张家声挠挠头，不过也好，获奖的几率变大了。 柏林电影节有一个特别奖项，叫泰迪熊奖，针对所有展映单元影片，是欧洲甚至全世界最有名的同志类电影奖项，张家声梳理过这一届参展的同性题材影片，觉得《夏日》有很大的机会。 只可惜，就算获奖了，估计在国内也不能上映，顶多在网站上放放。 张家声跟着稀稀落落几个观众，准时进场。 看这部片子的人可真少啊！他吸了一口气，然后才想起来，隔壁另一个展厅正好在播放一部本届影展的热门影片，据说昨天第一次放映的时候就口碑爆棚，观众全都挤着去看那一部去了，于是正好撞在风头上的《夏日》，明显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说不定这里头有些观众，就是抢不到票才被分流过来的呢张家声想。 他还真没猜错，亚当和他的女朋友安娜，就是两个被分流过来的观众。 两人都是柏林当地人，电影资深爱好者，甚至连相识都是在电影院里。 亚当本来一心想来看网上口碑爆棚的《云中警戒》，只可惜，就晚了几分钟，这一场的票全都被抢完了。 安娜在附近看了一圈，看中了一部中国影片《夏日》。 亚当对两个男人谈恋爱没什么兴趣，但是女朋友想看，那边又抢不到票，也只能乖乖从了。 进场等候的时候，他还在跟女朋友说，明天无论如何，一定要抢到《云中警戒》的观影票！ 安娜对男友轻轻嘘了一声。 电影开始了。 第34章 《夏日》首映 大银幕上, 一片漆黑之中，飞入了一个极其复杂，看起来像汉字, 但是也没几个人能认得出来的符号。 这是贺老板公司的标志，好像是一个狂草，不过我也没认出来是什么字。黄导在黎怀耳边悄悄说。 狂草是汉字书写里最放纵恣意的一种，字形变化繁多，很难辨认。 黎怀轻轻点头。 片头过去以后, 电影从一片风景如画的小镇全景开场。 短短几秒钟，镜头像飞鸟一样，轻盈越过小桥流水的古镇檐角, 滑过碧青的溪水，落在一间古香古色的小学校窗边。 配上同样轻灵的背景乐，是一场完美视听盛宴的开场。 布尼安亚尔曼不由精神一振。 单从这个开头，就知道导演有点东西。 这个开头拍得实在是太灵性了！ 很多普通观众也觉得这个镜头漂亮极了, 让人不由期待起来。 镜头一转，一个青年出现在画面里。 这真是一个英俊的东方青年！ 安娜的眼睛不由一亮。 乌黑的短发映照着湖水的光泽，眼睛温润明亮, 从银幕里看过来的时候, 她仿佛感觉到了初恋的心动！ 安娜心虚的看一眼旁边的男友, 在心里偷偷重申：只是仿佛而已！ 这时候，她的男友亚当也看得入了神。 虽然这个东方男人确实长得不错, 但是更吸引他的是独特的东方小镇风情。 那真是一个充满了吸引力的地方，叫人很想亲自去看一眼。 故事慢慢展开，闯入的倔强少年同样英俊异常，两个男主角光是站在一起，就足够叫人赏心悦目。 光是冲着这一点, 安娜也能确定，这部电影绝对要火！ 说不定，我们不小心参加了一部大爆电影的首映式。她小声对自己的男友说。 只可惜这时候，男友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被画面吸引进去了。 银幕上这一场，正好是季新和镇上少年斗殴的戏。 漂亮的肌肉线条，干净利落的打斗场景，飙出电影屏幕的满满荷尔蒙。 就算是个直男，也不由对这样的形象心驰神往。 这个男孩可真帅！安娜在旁边低声感叹。 亚当撇撇嘴，也不由在心里点头认可，并且决定，一回去就要开始健身了！ 然后，两个主角相遇。 季新像一条野狗一样，被舒成捡了回去。 这两个演员真是太可爱了！布尼安亚尔曼感叹，一部动人的爱情电影，甜得像是我小时候第一次吃到的糖果！ 他还不知道，很快，甜蜜就会变成苦涩。 不过，影片的前半段，画面明亮，色彩鲜艳，的确叫观影人心情好极了。 两个主角斗嘴的时候，观众忍不住轻轻发笑。 小小的暧昧摩擦，朦朦胧胧却存在感十足的性张力，又叫人忍不住偷偷吸了一口气。 这部电影，已经让全体观众都深深的投入进去。 黄安国听着身后的反应，悄悄松了一口气。 看起来，等下至少不用灰溜溜的逃跑了。 然后，来到了全片的高光时刻，也是黄安国自认拍得最美的一个场景。 舒成从水里出来，白衬衫紧紧的贴着皮肤，月光在上，水流流淌而下，他在银幕上，美得就像一个精灵。 这种美，已经超越了种族，文化，直接印刻进每个人的心里。 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深深吸了一口气。 电影院靠后的位置，漆黑一片，也没有什么人，一个东方青年安静的坐在黑暗里。 他进场的时间比一般人稍晚一些，单身一个人，悄悄的坐在了后场。 一到黎怀出场的时候，这人就看得格外专注。 他真是美极了。 在场所有人也都有类似的感叹。 这个青年演员，肯定要火。 所有在场的评审和影评人也不约而同的想。 不管在什么年代，采用什么样的技术，美丽的事物永远都是被追捧的对象。 然后，故事转入后半段，明快的背景乐也渐渐黯淡下来。 季新察觉到了自己微妙的情绪，变得暴躁而易怒。 与此同时，舒成第一次晕倒，被送去了城里的医院。 舒成突然不见了，季新急得像一只无头苍蝇。 是对方发现了自己的情绪，故意躲走了，还是单纯不在乎他的存在，离开也不会特意通知？ 季新胡思乱想，越想越怒。 然后，是舒成回来，两个人的第一次争执。 这个时候，舒成的脸色比之前白了些，嘴唇也蒙上一层黯淡。 只可惜，年轻而愤怒的季新，什么都没有发现。 故事继续悠然展开。 在小镇学校奉献了一辈子的老校长，骄傲轻慢，又隐约带点悔意的季新生母，都贡献了极其精彩的表演。 但是最出彩的，依然是那对主角。 季新知道了舒成的病情，也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奔涌情绪，在对方睡着的时候，偷偷一吻。 然后就像个小偷一样，仓皇跑了。 舒成睁开眼，若有所思的碰一碰自己的嘴唇。 欲拒还迎的对手戏，明明病弱的舒成，却仿佛故意诱惑一般，让季新没头没脑的就直直冲进他的网里。 然后是反客为主，少年霸道又温柔的亲吻，宣誓着自己的主权。 激烈又充满感情的背景乐响起，两人的对手戏像一场你来我往的舞蹈，明明是水乳交融的激情戏，又没有半点卖弄□□的感觉。 布尼安亚尔曼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爱情电影的最高境界了。 因为这一场戏，他毫不犹豫给两个演员都打了最高分。 两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他在心里说。 亚当和安娜的手已经紧紧的握在一起。 两人的手心都濡出了汗，尴尬的对望一眼，又飞快松开。 过了几秒钟，再重新悄悄的牵在一起。 这一场戏，让黎怀稍微有点尴尬。 他不由自主的移开目光，看向后方。 影片过半，观众反而比刚才多一点，已经坐满了半个影厅。 他又转回了头。 屏幕上正好是贺西京的肩颈特写，还有一滴慢慢滑落的汗珠。 黎怀又飞快的转过头，脸忍不住红起来。 影院后排，隐隐约约有个观众的轮廓，似乎有些眼熟？ 肯定是错觉，黎怀干笑一声，觉得自己纯粹是受这幕戏的影响。 贺西京，怎么可能会来这里。 这时候，杨助理也悄悄进入了影厅。 老板不听医生的劝阻，执意要来看第一次公映，他这个做下属的也只能过来守着，要是老板再次发病也有个帮手。 还不能光明正大的守，只能静悄悄的潜入，坐在离老板不远不近的位置。 然后，他也不小心看入了神。 这可真是一部好电影！ 几乎所有观众都在心里感叹。 说实话，张家声的心里有些纠结。 他在琢磨这部电影在国内播放的时候，有哪些画面要被剪掉。 他明明只是一个普通观众，可光是想想，都忍不住替剧组觉得肉疼。 哪一个镜头都异常完美，少了哪一段，都是巨大的遗憾。 还好他运气好，能在现场看到首映的完整版。 一想到这个，张家声的心里又升起了浓浓的庆幸，总觉得自己赚到了！ 这就是一部好电影的魅力。 分卷(24) 电影情节继续向前推进，两个主角度过了一段温情脉脉的短暂时光。 温馨的小屋里，一对相爱的人，窗台上葱绿的植物，一条在水中摇曳摆尾的小鱼。 不少观众都会心一笑，又忍不住为了越来越明显的悲剧暗示而忧心忡忡。 但愿，最后能有一个好结局很多人在心里悄悄祈祷。 只可惜，黎怀的病情发展很快，他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终于被送进了医院。 雪白的病床上，已经瘦得不成人形的青年，依然温柔而俊美。 就算是病魔也不能损伤他分毫魅力，反而被打磨得更加夺人心魄。 几乎所有人，都跟着季新的视角，越发深的爱上舒成这个人物。 也越发深的感受着随时可能失去的悲伤。 那个下一刻就可能被死神召唤的病人，反而温柔坚定的努力安慰自己的爱人，他抚摸着爱人的头发，低声说话，言语和行动，都充满了对生命的热情。 然后，他终于还是走了。 最后的一个吻，悄然的崩溃，又因为爱人的遗物，重新努力振作起来的主角。 爱与绝望，就像是两个注定永远交缠的藤，紧紧绕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开。 因为舒成，季新重新振作，也因为舒成，季新再也走不出这张藤网。 影院里不少观众，这时候已经哭成一团。 然后继续在泪眼朦胧中看着季新成为了舒成原来那个学校的老师，站在了舒成曾经站立的位置，看着他继续养着那盆植物和那条鱼，用曾经获得，后来又失去的那一点点温暖，竭尽全力的活着。 也只有梦里，才能再一次见到爱人，安静的坐在身边微笑。 就连黎怀，也忍不住默默哭了。 他仿佛能切身感受到季新的绝望和痛苦，那段最崩溃而无法支撑的日子，他也的确亲眼见到过。 还好，一切只是一个故事，还好，贺西京已经走出来了。 黎怀无比庆幸的想。 影片结尾又暗合了开头的场景，依然是一个充满了灵性的长镜头，像鸟儿起飞一样从站在讲台边的季新拉开，盘旋向上，远处是婉转的青山绿水，再向上，是满眼明媚的阳光。 阳光里，开头的舒成，和片尾的季新，仿佛成了一个人。 影片结束，银幕重归黑暗，满场鸦雀无声。 《夏日》剧组的主要成员站起来谢幕的时候，都紧张的搓着手，深深的抽着气，对着安静无声的影厅观众，不知道该怎么办。 下一秒，全场掌声雷动，欢呼声几乎掀破了屋顶。 第35章 余波 电影完结, 几乎全场观众都站起来鼓掌，除了两个人。 杨助理正担心的看着自己的老板。 贺西京沉默的坐在椅子上。 他的手放在前排座椅上，紧紧的拽着皮质座椅的椅面, 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正站在银幕前的剧组成员或者说，盯着黎怀看。 这时候，主持人正站在剧组成员中间，他上台以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用力拥抱了一下黎怀：很高兴能看见你还活着，这真是一件叫人欣慰的事情, 我相信台下的观众都是和我一样的想法。 黎怀腼腆的笑。 他的英文没有什么口音，但是不太流利，只能结结巴巴的感谢主持人的祝贺。 几个月过去, 黎怀减掉的体重早就养了回去，因为最近没有参加什么活动，很久没有修建，他的头发半长不短, 上台前只抓了一个最简单的造型，看起来竟然比电影里还要年轻不少。 东方人本来就比西方人看着年纪小一点，在台上明亮灯光的照耀下, 他看着就像个高中生。 不少人压根都不相信, 黎怀竟然已经28岁了。 在台下大多数人眼里, 这就是个脸嫩的年轻人，有些羞涩, 非常可爱。 在经历了刚才沉重的观影体验以后，仿佛是为了报复自己刚才不小心掉下的几滴泪珠，主持人一直在各种逗黎怀。 看着这个优秀的青年人被逗得面红耳赤，然后全场哈哈大笑。 贺西京坐在台下，安静的看着这一幕。 他的手指终于松开椅面, 整个人都慢慢放松下来。 看着身边满脸紧张的杨助理，他摇摇头：我没关系。 然后继续听着台上的简短采访，脸上的神情终于温柔起来。 这就是他一直以来想要看到的画面，黎怀在舞台上光芒万丈，而他只是一个观众。 黄安国同样也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这个新锐导演看起来年龄更小，长着一张圆润的娃娃脸，偏偏气质又流里流气的，很难让人相信，他竟然刚拍出了一部如此优秀的作品。 评委会的评审给了黄安国极高的评价，这位本来也是很出名的电影导演，这时候紧紧的握着黄安国的手，说：很希望能尽快看到你的下一部作品。 还有你，他微笑的又看黎怀，希望我们以后能有合作的机会。 黎怀一直都很喜欢这位导演的作品，闻言马上胀红了脸，就算知道对方是客气话也忍不住激动，更加结结巴巴的回答：很荣幸，我也希望有机会和您合作。 唯一叫大家失望的是，另一个主演没有来。 他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合作对象，和他对戏十分愉快，黎怀轻轻停了一下，很遗憾，他没能在现场听见这里的掌声。 也许贺西京对这些荣誉没有自己那么在乎，但黎怀还是希望，他能亲眼见一见现在的盛况。 一轮又一轮的掌声，媒体和评委的各种恭喜祝贺，还有观众发自内心的喜欢。 这绝对是对之前辛苦工作的最好回报。 黎怀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以前的剧场明明经常发生暴力事件，演员和主创还是宁愿冒着被敲脑袋的危险，也要战战兢兢的等着观众的评价。 这种直观而强烈，当面被肯定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好了！ 黎怀忍不住迎着此起彼伏的灯光，笑了起来。 沉默躲在黑暗中的贺西京，也跟着他笑起来。 然后站起来，悄悄离开了。 又是一阵相机的灯光闪过，黎怀微微眯了一下眼。 他站在光线明亮的台上，看不太清楚底下的情况，只模模糊糊觉得有两个人从后门离开了。 其中一个身影，看着特别眼熟。 黄导还在台上侃侃而谈，台上台下的交流异常热切而频繁。 明明知道不太可能是那个人，明明台上的采访还在继续，黎怀还是忍不住对身边的常导轻声说了一句话，然后拨开人群，追了上去。 只可惜，追到门口，什么也没有看见。 影厅的门口相当热闹，不少人因为听见里头的热闹，好奇张望。 有个秃顶的外国大叔问黎怀：这部电影怎么样？ 黎怀左右张望，找不到想看到的人，失落的准备回转回去，但是听到问话，他还是努力露出了笑，大声回答：是一部非常优秀的电影。 大叔道了谢，决定下一场就看这部，边上几个人也有类似的想法。 首映以后，《夏日》的口碑一下子就爆了。 当地的电影节相关论坛是反应最快的地方，迅速就充斥着对这部电影的各种赞美。 亚当和安娜也是这个论坛的老用户，一出电影院门口，两个人就各自发起了帖子。 一部！必爆！的电影！安娜的标题非常夸张，帖子里通篇都是对这部电影各种极尽夸张的赞美。 从画面，到剧情，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两个美颜盛世的主演。 超级！无敌！俊美的演员！她在帖子里吼，要是不看这部，你们绝对会后悔的！ 有人奇怪：一部亚洲电影？我觉得他们的长相都差不多。 安娜冷笑：你来看看就知道了，保管你也和我一样，根本走不动路！ 刚才痛哭以后又忍不住被演员真实一面逗笑的情绪还在身体里发酵，让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和语调。 甚至还有认识安娜的人在帖子下提醒她：嘿，冷静点，当心亚当吃醋。 这时候，亚当也在发帖呢。 他的内容比安娜冷静不少，但同样忍不住把《夏日》里里外外夸了一通。 这可是一部同性电影。有知道亚当观影偏好的用户在他的帖子里说。 优秀的电影，没有性向限制。亚当非常肯定的回答。 还有另几个看了这部电影的论坛用户，也同样在用力推荐。 布尼安亚尔曼比一般观众稍晚一点出来。 因为他的身份和影响力，所以获得了一个小小的特权，得以单独和导演聊了几句，还和那个可爱的年轻主演合了一张影。 谢天谢地，这是一个健康而匀称的年轻人，完全没有影片后期病入膏肓的模样。 近距离感受这个事实，真是叫人心情愉快。 等到他走出影院的时候，也第一时间打开自己的社交网站，向他的粉丝们推荐了这部电影。 这段推荐词非常简单，不过当然，他还要多看几遍，才能写出更详细的影评。 这是布尼安亚尔曼一直以来的习惯，一部烂片当然不需要浪费时间，只用全力喷就行了。 对待好的电影，可不能这样。 至少要看三遍！这就是布尼安亚尔曼在论坛上写的推荐语，要不是这部影片的基调太沉郁，老人家心脏实在受不了，他或许还想看更多遍才能满足。 布尼安亚尔曼深深的吸了一口外头的阳光和空气。 不管怎么样，又能看到一部优秀的影片，真叫人身心愉快！仿佛刚吃了一顿大餐的满足。 再晚一点，张家声也出来了。 他刚对剧组进行了一轮采访，和导演，编剧，还有主演简单聊了几句，又和剧组约好了详细访谈的时间，就赶忙回去发稿子。 他觉得自己捡到了一个大宝藏。 这部片子绝对能爆！ 不单单是在这一次柏林电影节上，或许，是世界范围的爆红。 采访了这么多届电影节，也经历过不少获奖影片的首映式，张家声还是第一次在现场感受到这么热烈的气氛。 或许，不单单只在文艺圈得到高评价，在商业票房领域，这部片子同样有很大的潜力这是作为一个普通观众的直觉。 《夏日》的导演和两个主演，简直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紫微星，说不定在世界范围内都能引发巨大的影响。 如果能拿到这个剧组的第一手采访资料这是记者天然对大新闻的敏锐。 张家声第一时间向国内的总部发出了采访和版面申请，很快就获得了通过。 毕竟这可是入围主竞赛单元的影片，怎么都配拥有一个不错的采访版面。 当天下午，《夏日》的第二场门票很快就被抢光了。 跟略有些萧条的第一场不一样，这一场，整个放映厅都被挤得满满当当的，甚至还有人想要站在走道边和门口看。 然后就被工作人员有礼的请了出去。 所有人都在好奇，能获得如此之多溢美之词的电影，究竟有什么精彩之处。 在这种万众瞩目的电影节上，一部优秀的影片，口碑传播就是这么快。 不一会，就有不少媒体和影评人到处打电话，托关系想要拿到明天的电影票。 其实今天晚上还有一场，可惜，同样一票难求。 类似的电话也打到了黄安国，常导，杨助理，甚至是黎怀的手机上。 剧组确实留了几张内部票，但是也根本满足不了突然爆发出来的需求。 好说歹说，各种感谢道歉，才把这一波电话潮稳下去。 第二天下午，同样的时间，亚当和安娜这对情侣又傻在放映厅门口。 我就说了要提前买票！安娜对自己的男友非常生气。 亚当委委屈屈的看一眼早就售罄的窗口：可是明明昨天还很好买票 废话！安娜叫道，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这部电影很精彩，票当然都被抢光了！ 然后，两个人只能羡慕的看着其他人拿着早就买到的票步入影厅。 《云中警戒》的票还有！亚当突然就像发现了宝藏一样叫道。 好吧，安娜无奈耸耸肩，这是个次要选择，勉强也可以接受。 和亚当还有安娜类似遭遇的，当然不止一个两个。 就连三天以后的预约都已经满了官方网站的预约只能提前三天。 经过协调，官方又开了一个新的大厅给《夏日》，以应付忽然暴涨的观影需求。 很遗憾，还是不够，第三天，又开了一个展厅才作罢。 亚当和安娜出来的时候，对《云中警戒》有些失望。 也说不上哪里差吧，这毕竟是一部实验性质的先锋影片，充斥着各种高端新颖的拍摄手法，明喻暗喻。 亚当自诩自己是一个优秀的文艺片观众，对商业电影才在乎的故事性，向来不屑一顾。 可是这一回，他有点不确定了。 《夏日》当然没有那么多炫技的手法，高端的哲学思考，对社会的尖锐嘲讽，这部电影甚至放在商业电影院好像也没什么不合适的。 但是，它依然是一部优秀的文艺电影，非常优秀。 就像他昨天在论坛上说的一样，这是一部跨域了性取向的好电影，同样，也跨越了文艺和商业的界限。 经过一晚的冷静，还看了一部往日他肯定会吹上天的正宗文艺电影以后，亚当对《夏日》的评价，反而又上了一层。 也许，他们真的有幸成为一部注定被载入史册的电影的第一批观众。 安娜可没有那些激动人心的想法。 她只是觉得无聊，差点在电影院里睡着了。 好看的文艺电影她当然喜欢，但是刚才那部可不在她的名单之列。 还好，亚当没有像往常那样，对这种不知所谓的电影大加赞美。 要不然，说不定又要吵一架作罢。 虽然每次都是亚当主动道歉，安娜还是很讨厌这种无畏的争执。 两个人非常有默契的达成一致，明天无论如何要再看一遍《夏日》。 谢天谢地，正好碰上官方刚刚又开了一个影厅，他们好运气的终于抢到了票。 今天还算是个不错的一天，安娜愉快的想，就是明天，大概又要哭一场了。 分卷(25) 第36章 爪牙 这几天, 黄导还有杨助理就一直在和各国片商接洽周旋。 虽然《夏日》获得了入围提名，但因为最后的颁奖还没有公布，双方都处于观望态度。 毕竟, 得奖影片和没得奖的，那也不是一个价钱。 这几天的接触也不是全无所获，《夏日》多多少少把放映权卖给了几个小国家，收了几十万欧元回来，还有合同约定的后续分成, 也算是开了个好头。 这笔钱看起来不大，但是也基本能覆盖一般文艺片的成本当然《夏日》不在其列，毕竟这个剧组背后金主的作风是出了名的奢豪, 要不是特效镜头太少，《夏日》的成本说不定都能和小制作的好莱坞商业电影比一比了。 但是仔细算一算，黄安国还是喜滋滋的意识到，这部电影肯定能回本了。 毕竟, 最近和他主动接洽的，不但有欧洲几个传统大片商，美国好莱坞的掮客, 甚至还有亚洲和南美洲的片商。 目前报价最高的, 是一个日本的发行商。 对方提的要求还挺多, 其中有一条是希望两个男主演能够在日本放映的时候，来当地配合宣传。 也许那边天然喜欢这种题材？黄导猜。 黎怀倒是好说话, 但是贺大老板刚生了一场病，连电影节的事都没管，更别说答应这种要求了。 反正现在《夏日》也不愁卖，黄导就暂时把那些人放置了，等颁奖礼以后再说。 除了和片商的接洽, 《夏日》剧组的众人同样也周旋于一个个官方或者私人举办的晚宴。 杨助理和黄安国参加的宴会是最多的，几乎每个晚上都不得清闲，名片发出去接回来，都是按盒来计算，回来以后还要认认真真整理归类。 毕竟，这就是人脉。 黎怀也去了一两个导演和著名演员举办的私人宴会，还和一个自己很喜欢的导演聊了聊，但到底不喜欢这种觥筹交错的气氛。 他也去逛过一次柏林市区，异域风情挺有意思，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后来，黎怀要么泡在影厅里看感兴趣的电影，要么干脆早早回到庄园，看看风景读读书，反而觉得舒服多了。 这几天，因为长时间呆在庄园，他慢慢和住在隔壁的编剧熟悉起来。 《夏日》的编剧阎宾白，比黎怀更加沈默寡言，从来不主动参加任何宴会，就连首映那天，他都像一抹无声无息的影子缀在一边，一声不吭。 黎怀和他熟悉以后，才发现这人其实还挺有意思。 阎宾白四十来岁，但也许是因为太瘦，看着顶多三十出头，他常年旅居国外，靠写作为生，闲暇时候喜欢喝点小酒，微醺的时候，说的话会比平时稍微多一点。 黎怀之前就知道，《夏日》的剧本有人物原型，没想到，其中一个就是阎宾白自己。 那天，他手里大约是多喝了几口，迷迷蒙蒙的看着黎怀，忽然对他笑：你的舒成演得很好，这几天晚上，我又见着他了。 然后突然稀里哗啦哭了一通。 不过这个人有一点好，哭完酒就醒了，又恢复了那副沉默寡言的模样。 反而是黎怀再次面对阎宾白的时候，有些手足无措。 阎宾白不爱说话，但是句句一针见血，大约是察觉到黎怀态度不对，他一挑眉头：怎么，是觉得我是个同性恋怪怪的，还是同情我？ 黎怀忙摇头：不是，就是感觉书里的人物突然活过来了一样。 阎宾白挑眉：那就是见着我就像看到贺西京一样？可惜了，我可没有他那张赏心悦目的脸。 明明并没有说什么，黎怀还是觉得有些脸红：不是，当然没有 阎宾白冷笑：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一个个都不知道在想什么，要是喜欢就上，要是不喜欢就换一个，拖拖拉拉的看得人心烦。 然后他一挥手，又回去喝酒去了。 黎怀挠挠头，有点懵，想了想，干脆也回房间看书去了。 最近他看到一本不错的书，觉得改编成电影应该会很有趣，一时就沉迷进去了。 又过了两天，一个黎怀意想不到的人来了柏林。 接到电话的时候，黎怀还以为他的经纪人有什么事，没想到蓝姐开头一句就是：我到柏林了，一个小时以后见。 蓝姐素来是一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但是黎怀也没想到，她会坐远洋航班直接过来找自己。 原本还以为蓝姐是带着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来的，可是她开口就问：你想好以后的发展路线了没有？ 黎怀眨眨眼。 他只是想继续拍戏，其他是真的没有多想。 蓝姐不出所料的哼笑一声。 老头子身体撑不住了，还是把公司交给了他儿子，蓝姐说，我来之前刚去过医院，和老头子聊了几句，等你回国的时候，也去看看他。 这是当然的。黎怀忙点头。 要不是付老爹的照顾，他很难在演艺圈多留这么多年。 老头的意思，你也不要继续在公司里耽误了，我离开前，他主动和你签了解约声明。蓝姐的下一句话，直接丢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不是还有半年吗？黎怀有点傻。 大少爷虽然不好应付，但是付老爹毕竟照顾了自己这么多年，他本来还想着，就是冲这个人情也会多续两年约如果公司希望的话。 没想到，反而是那边主动提起了解约。 都知道你重情重义，蓝姐话虽这么说，听起来可不像是褒义，放心，大家都是聪明人，那边也吃不了亏。 她很快转移了话题：我和公司也解约了，怎么样？愿意给我继续发工资吗？ 黎怀傻傻点头。 总觉得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一切都突然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对了，你现在在国内也火了，回去的时候做好准备，蓝姐说，总而言之，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想好你下一步做什么，是接综艺，电视剧，还是电影？ 黎怀反问：蓝姐，你有什么建议。 本来我是不能她咳嗽一声，不应该干涉你的决定的，不过还是可以和你简单介绍一下目前的情况。 《夏日》确定获得提名以后，就有两个综艺主动过来接触，其中有一个还是之前被付大少撬了墙角的。 还有三部电视剧递了本子过来，其中最好的一个角色是男二，人设很不错。 只唯独，电影圈子无声无息，还在观望中。 麻烦给我看看剧本，黎怀说，再让我考虑考虑。 也行，你仔细想好，毕竟《夏日》以后，你第一步怎么走关系着以后的事业布局。蓝姐点点头，放下剧本，又告诉黎怀自己这几天会住在电影宫旁边的酒店里，帮他多联系一些国际上的人脉。 咱们以后的事业重心肯定还是在国内，但是人脉这种东西，总不会嫌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呢。她说，然后踩着八寸的高跟鞋，女王一样走了。 就跟来的时候一样风风火火，一刻不停。 黎怀看着放在自己桌面的三个剧本，总觉得一切都很玄幻。 从私人庄园出来，蓝小丽刚上车，就打了一个电话出去：我已经到柏林了，刚和黎怀聊过，他还没想好以后怎么走。 等他自己决定，你全力支持，不用担心资源问题。电话那头是一个清冷的男声。 放心吧老板，蓝小丽干脆回答，我带黎怀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出过岔子。 电话很快挂断，蓝小丽长出了一口气。 她早就知道黎怀有一个暗中的资助人，那人还通过付老爹，在乱七八糟的娱乐圈里给黎怀撑起了一个无声无息的保护罩，力量不大，却结结实实护了他这么多年。 前几个月她才知道，那个暗中的资助者，竟然是她之前觉得人傻钱多的投资人，贺西京。 有时候她真是羡慕黎怀的好运气，有时候又觉得，这运气其实也不怎么好。 被一个人无声无息守护这么多年，周围密密麻麻都是他布下的线，偏偏当事人还一无所知。 仔细想想，蓝小丽觉得还挺吓人的。 也不知道要是黎怀知道了真相，会是什么反应。 她摇摇头，做为爪牙之一，决定还是不要想太多比较好。 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 打起精神的蓝小丽，很快就加入了杨助理还有黄导的队伍，替她名义上的老板黎怀，开始接触布局各种人脉关系。 谢天谢地，总算从那个逼仄的小公司出来了，她也有了大展身手的机会。 蓝小丽露出完美的职业微笑，用流利的英语，德语还有法语，游走在欧洲的上层电影圈里。 这个时候，就像蓝小丽之前说的那样，国内已经被《夏日》点爆了。 各种零星流传出来的电影片段，海报，短视频采访，国外一条条夸张的赞誉，评审的高分评价，不断引爆了一个又一个热搜。 虽然也有人质疑这就是一场盛大而虚假的炒作，但是毋庸置疑，黎怀，贺西京，还有靠着处女作就入围的黄安国，都成为了最近网上备受关注的热点。 第37章 颁奖典礼 各种娱乐论坛上, 吃瓜网友们也早就炸开了锅。 有觉得《夏日》给国内电影圈添光增彩的，也有说是卖腐骗钱的，最多的还是各种舔颜的帖子, 但是翻来覆去也就是那几张老图。 争了一圈，结果其实谁都没看过这部电影。 终于有柏林当地的华人po了观影体验，也没说具体剧情，只说是酣畅淋漓哭了一场。 又是be，我就知道这种片子肯定是be, 拔草！ 楼上+1，只看大团圆结局 后头跟着一长排的+1+1。 然后，楼主又po了新的电影宣传照, 就是黎怀那张最叫人惊艳的出水图，还说了句：动图比静态好看了十倍！ 帖子的风向马上一转，各种嚎着也想享受痛哭快乐的，跪着舔颜的, 想要讨一张飞机票去柏林的。 总而言之，就是这么没有原则。 第二天，还真有富婆小姐姐打飞的去了柏林, 放了一张柏林清晨的电影宫旁边, 她一手拿着咖啡, 一手拿着电影票的照片。 然后，又是一轮羡慕嫉妒恨, 跟帖人纷纷抱着富婆小姐姐大腿喊老婆喊妈咪，特别无耻。 两个小时以后，富婆小姐姐从影厅出来，然后接连嚎了好几楼。 呜呜呜好帅！季新好帅！舒成好可爱！我命都要给这对崽了！ 难受死了，太难受了, 影厅里的人全哭了，不哭不是人！ 新城cp，宇宙第一！ 嗨老婆，注意一下你富婆的形象哦！ 形象个屁！老娘现在眼睛都哭肿了，正在冰敷。 被富婆姐姐递冰袋抱大腿，要求不高，一张来回机票就够了。 明天再看一场，我这回带着冰袋去！ 更多人的好奇被吊了起来，只可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见这部电影在国内上映或者说，会不会上映。 黄总监在会议室冷笑，还是那句老话：这种宣扬不正确价值观的东西，就算外国人给它颁奖了又怎么样？现在我国强大了，早就不是追着洋人屁股后面跑的时候了。 小张差点冷笑出来，谁不知道这位黄总监平素最崇洋媚外，喝水都只喝进口的，一对儿女更是早早就送出国去，还逢人就吹嘘外头的稀有空气。 真是叫人作呕。 天际的总经理坐在首位，看了黄总监一眼，平静的笑：黄总监的意思是，不赞同帮《夏日》拿到电影的网络许可，还有之后的合作？ 《夏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国内的电影院公映，杨助理也没有做过这方面的争取，他主要想拿到的，就是网络放映许可。 那是当然的，黄总监老气横秋的挺着胸鼓着肚子，先不提这部糟粕宣传的错误恋爱观了，光说这部电影的演员，就不配出现在国内的网络上。 这可不是我和这个演员个人的恩怨啊，他马上补充道，大家也知道的，那个叫黎怀的演员，小小年纪就不懂得尊重前辈，我也是给过他机会的嘛，结果到现在，这么多年过去，连个歉都没有，这种演员怎么配再演电影！也就拍拍那种垃圾偶像剧就行了，这一回，更不能让他借着一部同性电影，污染国内的良好环境！ 会议室里，有稍微知道内情的人，不太舒服的动了动身子。 总经理还是不急不怒：我明白黄总监的意思了，下一步的工作安排，我们再研究一下。 有什么好研究的，黄总监马上接了话头，我还是建议投拍那部神话电影，请几个现在当红的小鲜肉嘛，炒炒话题度，多宣传宣传，大场面，大制作！反正现在的年轻人不就吃这一口。 在场不少人都皱起了眉，只不过碍于黄总监的资历和脾气，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总经理拍板，谈论暂缓，再让市场部给几部筹备中的戏做一个详细的调研报告出来。 会后，黄总监还在那里大放厥词：你们这些年轻人做事啊，就是拖拖拉拉，满口大名词，什么报告数据的，神神叨叨有屁用，我们那时候哪有这些，还不是靠着一双好眼睛，硬是打下了如今的天下。 他也就当年那点事情能拿出来吹嘘的了，反反复复，说了许多年。 这时候，关于《夏日》两个主演的讨论，也在网上悄然发酵。 贺西京是个纯粹的新人，而且就像是突然从石头缝里冒出来的，除了影影绰绰传说这人是个豪门富二代公子哥以外，什么信息都查不到。 黎怀可以讨论的地方就多多了。 这人以前其实也小红过，甚至还有不少人记得他那部成名作，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才红不久就突然消失在公众眼前，很少再有冒头的机会。 近几年他也不是完全没有作品，不过基本是在各种大妈剧或者打鬼子剧里打打酱油，难得找到一个言情剧男四号，都像是挖到宝藏一样。 听说是耍大牌被封、杀了？ 我怎么听说是有大佬想潜规则他被拒绝，恼羞成怒封的？ 分卷(26) 我有混剧组的小姐妹说，是因为当众打了哪位大人物的原因！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唯一的共同点都是，黎怀之前得罪了某位大佬才凉的。 一说起这个，无聊的网民可就激动了。 然后就是各显神通的开始深挖。 刚开始，什么都没有挖到。 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当事人也讳莫如深，很多事情全靠胡猜。 但是网友四处流窜，扒了不少和黎怀有过接触的圈内人朋友圈还有微博以后，广大无聊网友倒是得出一个结论，黎怀是一个特别敬业的演员，而且情商高有礼貌，跟他合作过的人基本都赞不绝口。 还有个工作室的化妆师在自己的私博上发花痴，说黎怀很久前和他合作过，后来一眼见到自己的时候还能把他的名字一下叫出来，而且又害羞又乖，特别可爱！ 就这么扒着扒着，不少人不小心沦陷了。 毕竟有颜值挂帅，人品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好黑的，唯一值得担心的是被封的原因不过看着这张脸，各种乱七八糟的理由粉丝可以轻而易举想出一箩筐！ 除了黎怀的颜粉以外，他和贺西京的cp粉也是一股新崛起的力量，可惜国内还看不到《夏日》的成片，几张电影的宣传照翻来覆去实在玩不出太多花样，大家都苦于无粮可磕，只能寂寞抠脚。 黎怀还不知道，网上已经有群人，嗷嗷叫着等他和贺西京发糖了。 终于，为期两周的电影节即将落下帷幕，最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开启。 颁奖环节，电影节组委会将公布金熊奖，银熊奖，还有其他一系列其他奖项的获奖名单。 其中金熊奖有最佳长片，最佳短片，还有终身成就奖，银熊奖稍次一筹，也有最佳长片和最佳短片，另外评委会大奖，最佳导演、女演员、男演员、还有音乐的奖项也将在银熊奖环节决出。 除此之外，还有水晶熊奖，全景观众奖，泰迪熊奖之类，含金量稍次的奖项也会一起公布。 黄安国这时候又开始紧张了，颁奖仪式以前，他正在掰着手指，算究竟能分到几块猪肉回家。 总而言之，多多益善，但也不会嫌少。 众人都觉得，泰迪熊奖还是很有希望的，最佳导演处女作奖也可以指望一下，还有几个银熊奖，能拿也很不错。 至于金熊奖所有人对视一番，很想要，但是又不敢说出来。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夏日》的商业气息过于浓重，这一点虽然有利于赚取票房，但却显然不是那么讨电影节评审的欢心。 颁奖典礼前的红毯时间。 这一回，《夏日》剧组不再是无人问津的小可怜，当他们刚一走上红毯的时候，立刻吸引了一大片观众热情的招呼声，黎怀甚至还看到有人捧着自己的剧照等在围栏外。 参加这种电影节的观众年纪普遍偏大，相对更理性克制，即便如此，黎怀也站在围栏边上，签了不少名出去才成功脱身。 拍照的灯光更是一刻都没有停过。 还有人用不知道什么语言大声叫着，希望能引起剧组成员的注意，拍出一张更完美的正面照。 采访环节，主持人小姐姐一下子就叫出了舒成的名字，还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吻。 看到黎怀红了脸，小姐姐笑得像个欺负小孩的坏阿姨。 希望你们能够取得好成绩！在小姐姐的祝福下，众人鱼贯进了会场。 华美的大幕拉开，一片耀眼的银红色是柏林电影节颁奖环节的会场主色调。 上一届的最佳女演员奖获得者做为颁奖主持，穿着一身银白色的礼服款款登场。 她开场先说了几句俏皮话，可惜剧组的人都不懂德语，也无法领略她的幽默。 大家都只顾着紧张去了，还有人，比如黄安国，正在努力背诵等下要用的获奖感言。 不管怎么样，总要先准备着，万一就走狗屎运得什么大奖了呢？ 最开始是各种外围奖项的颁发，很快就到了大家以为最有希望的泰迪熊奖。 主持人毫不拖沓，把这个奖颁给了一部波兰电影。 黄安国本来都做好准备了，一听到获奖的影片名，全身又颓丧的松懈下来，说不出的失望。 这个直接鼓励同性题材影片的泰迪熊奖，原本是公认《夏日》最有希望获得的奖项。 水晶熊奖分别给了芬兰长片和塞尔维亚短片，终身成就荣誉金熊奖则归于一位德高望重的德国纪录片导演。 然后是最佳处女作奖，另一个《夏日》很有希望获得的奖项。 黄安国直着脑袋，眼巴巴的盯着主持人看。 很可惜，依然不是。 这个奖项，颁给了一位新西兰的新秀导演。 黄安国再一次颓废的垂下了头。 所有人都有些失望，黎怀也不例外。 不管怎么说，既然来到柏林电影节，总希望能捧着一点东西回去的。 还有希望。他轻轻拍了拍黄安国的肩膀，低声安慰道。 进入银熊奖颁奖环节，马上将公布一系列重磅获奖名单。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现场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即将公布的，是最佳编剧银熊奖的获奖者名单。 主持人看着手中的卡片，笑着说道，老实说，对于这位获奖者我一点都不意外，我爱这个故事，虽然它一度让我伤心极了。 最佳编剧银熊奖，阎宾白，《夏日》。 所有人鼓掌欢呼。 反而是表情淡然，一直装影子的阎宾白，傻了。 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他没有准备获奖感言，一个字都没有！ 第38章 领奖 38 阎宾白僵硬的走上台, 然后在台上愣了足足一分钟。 我就知道他说不出话了，黄安国在台下酸溜溜的说，也不知道这家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还不如把机会让给我。 至少他还足足准备了三篇获奖感言呢！ 话里还有些恨铁不成钢，生怕这个沉默的小编剧把脸丢到国际舞台上去了。 一分钟以后，阎宾白终于冷静下来。 他已经成功的，把台下所有的观众都变成了南瓜头。 这下看起来就好多了。 他再低头看一眼手里的银熊奖奖杯。 真是奇怪，众所周知德国人在音乐和艺术上的造诣非同凡响, 偏偏，柏林电影节选了这么一个奇形怪状的丑萌东西当做奖杯。 熊的造型沿用的是柏林市市徽，只可惜本来是为了细化形象的毛皮纹路, 看起来却更像是一团一团的小疙瘩，坑坑洼洼，让这只瘦长的小家伙似乎随时处于一种半融化状态。 与其说这是一个国际电影节颁发的名誉奖杯，倒更像地摊上的半成品不对, 这种造型就算摆在地摊上，估计也卖不出去吧。 阎宾白在心里疯狂吐槽，脸上却还是木然的神色。 他晃了晃手里的丑萌奖杯, 再看向台下的南瓜头们。 非常感谢组委会能给我这个奖杯, 他说, 也感谢剧组成员，能这么完美的完成这个故事, 感谢黄导和常导，我很喜欢你们对剧本改编的建议，感谢黎怀，你对舒成的演绎简直无可挑剔，还有贺先生季新好像又重新活了一遍, 后面的感谢名单还有很长，我大概念不完了，总而言之，感谢所有让这部电影成功落地的人，这个荣誉，也同样属于你们。 按照以前看过的流程，阎宾白大概还需要吻一下这个奖杯，再在领奖台上接受三秒钟的喝彩，然后说不定还要和旁边的主持人调侃几句，才能下台。 但是奖杯太丑，他亲不下去，一群南瓜头的喝彩也并不能叫人心情愉快，最重要的是，他，一点，都不想，和一个陌生人说话。 于是，说完了获奖感言，甚至没有给南瓜头们还有主持人反应的机会，他就一溜烟的跑了。 拉都没拉住。 被冷酷抛弃的主持人无奈耸耸肩，继续下一步的颁奖流程。 这群古里古怪的艺术家！ 阎宾白的脚步很快，眼神却有些涣散。 他紧紧抓着这只难看的小熊，心里却在轻轻和那个早就已经去了天上的人说话。 你看见了吗？这么多人都看到了我们的故事，他在心里问，而且还挺喜欢。 当然，艺术化加工是必要的，我也确实没有那么英俊帅气，他又在心里笑，不过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最好看的那个。 我可真想你啊他叹息着，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幼稚的导演挤眉弄眼要他请客，黎怀微笑着说祝贺，还有其他剧组人员，都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要沾沾喜气。 阎宾白无视了请客的要求，冷静接受了祝贺，让这群小崽子们揩了一把油，然后窝回座位，重新变成一抹黯淡的影子。 台上的颁奖还在继续。 最佳女演员奖颁完，紧接着就是最佳男演员奖。 男演员奖的颁奖嘉宾是一个颇有风度的英俊法国大叔。 让我先看一看，获奖者是不是我想的那个人，他挤眉弄眼的说，但愿不是他，毕竟因为这位先生，我可爱的女朋友差点都要把我给抛弃了。 台下一阵笑。 他还骗了我几滴眼泪作为一位绅士，这也绝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 台下又是一阵笑，然后开始鼓掌，大多数人都猜到了是谁。 不过，还有另一位候选人，颁奖嘉宾却话锋一转，相比起来，我更喜欢这位先生，毕竟，安德琳娜，你知道的，他的英俊，忠诚，还有敏捷的身手，勉强有我年轻时候的样子。 颁奖嘉宾对台下自己的女友说，可惜只换来女友大幅度的摇头比叉。 台下人也跟着起哄，笑。 投票的时候我也犹豫了很久，这两个人可真叫人不好选择，问题是，最佳男演员奖只有一个。 不过，有一个好消息，这两个演员同属于一部电影，说不定，我们可以让他们自己商量一下？颁奖嘉宾做势想要把奖杯直接扔出去。 台下继续起哄。 好了好了，你们知道的，我们是一个很有格调的老派电影节，可不会做出这么不负责任的事，颁奖嘉宾就像说脱口秀一样他年轻的时候还真做过脱口秀演员，但是，所有人也知道，我们向来不喜欢按规矩办事！ 满场哄堂大笑，三大电影奖经常被人诟病的就是变化莫测的奖项设置，还有时不时的临时增设或者轮空奖项。 确实相当的任性。 好吧，就别再让我这个老头子耽误时间了，我知道你们真正想看的是谁，下面让我宣布获奖者，他停顿了一秒，黎怀，《夏日》。 然后，他对着台下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又三秒以后：还有，贺西京，《夏日》，恭喜他们！ 满场掌声顿起。 黎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还有贺西京，能够共享这个奖项。 只可惜，那个人，这时候不在现场。 黎怀站起来，茫然的环顾全场，似乎还心存希望，贺西京能从那个角落忽然站起来。 这终究不可能。 贺西京没有来。 他飞快整理了一下心里的情绪，和代替贺西京领奖的杨助理，一起往台上走去。 一边在心里默默演练着获奖感言。 一年前，他甚至根本都想不到自己会有今天。 一个月前他还觉得，以后能有演戏的机会，就已经很好了。 但是现在，他站在这里，即将把柏林电影节最佳男演员的奖杯捧在手里，从此给自己的履历镀上一道耀眼的金边。 这一切完美得就像一个梦一样。 而这个梦的打造者，这时候却不知道在哪里，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从电视上，或者新闻报道里，看到这一幕。 黎怀非常非常，想把这份喜悦分享给贺西京，却又害怕打搅了他的康复。 反反复复的心情已经持续很久了，到了今天，终于爆发。 他站在领奖台上，接过奖杯，杨助理只是一个代领者，不准备说话，把话筒给了他。 银红色的大厅里灯火辉煌，名流巨星在台下星光熠熠，而所有人，都在为他鼓掌。 真是异常美妙的一幕。 黎怀清了清嗓子，开始说话。 谢谢柏林电影节的评委们，竟然破例把这个奖杯同时颁给了我，还有《夏日》的另一位主演，他顿了一下，能站到这里，我必须感谢很多人，一直支持我的外婆，我的经纪人，助理，当然还有剧组的每一位成员，但是我最想感谢的人，是贺先生。 他看着镜头：我不确定你现在有没有在看直播，但是不管怎么样，我都必须说：谢谢你，由衷的感谢你能给我这次机会，能够有这一次合作，虽然 黎怀咽下了后面的话，停了几秒，才继续说：如果不是你，我的舒成不可能有这么高的完成度，最出色的表演需要最好的对手，而你，就是我那个完美的对手，非常高兴，能有《夏日》，非常荣幸，我能和你共享这个奖杯。 谢谢你，贺西京。他用这句话结束了自己的获奖感言。 而且，我很想你，很想再一次见到你虽然不知道还要多久。 后面这一句话，他也只能对着镜头，在心底悄声说。 主持人笑着问黎怀：我也很遗憾不能在这里见到你们再一次同框，你们之间那美妙的化学反应实在是太迷人了，所以，你们什么时候会有下一次合作？ 不会有下一次了，黎怀在心里回答，脸上还带着笑：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不过现在，还是先享受胜利的喜悦吧。 在一片掌声中，他和杨助理了走下了颁奖台。 贺西京坐在台下，带着口罩，看着台上这一幕，轻轻鼓掌。 他看着黎怀在台上激动，微笑，还听到了他说的每一个字。 真好。贺西京想。 两个人之间隔着无数人，隔着灯光，隔着掌声，但他还是觉得，真好。 国内的网站上也在直播这次柏林电影节的颁奖典礼。 这时候，国内关注柏林电影节，还有《夏日》的网友已经快磕疯了。 分卷(27) 虽然跟主持人一样，他们也很遗憾两人没有同框，但是黎怀的颁奖感言，在到处找糖磕的人眼里，简直就跟情话一样。 呜呜呜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这就是示爱吧！绝对是明晃晃的示爱！西篱cp绝对是真的，不是的话我当场表演吞键盘！ 完美的对手，还有共享奖杯，这种话就像是结婚誓词！奖杯就是他们的结婚证书，我给公证盖章了！ 也有看不惯这群cp党的。 拜托，明明就是很正直的发言，两个人只是很好的同事而已，不要胡乱发散了。 这次贺西京没有来，说不定就是故意的，我记得拍完这种片子，演员之后都会保持距离，长的甚至有好几年都会王不见王，放心，你们期待的同框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了。 不过，不管是cp党还是普通的粉丝，这时候都只是网上一小股微不足道的力量，彼此井水不犯河水，连吵架都还很难吵起来。 第39章 柏林冬夜 39 听到黎怀和贺西京一齐斩获最佳男演员奖的时候, 黄安国先是一喜，继而眉毛再次耷拉下来。 看起来，他准备的三篇稿子, 是说不出来了。 柏林电影节不像奥斯卡，常常会有独领风骚，横扫多项大奖的影片出现。 它更像一场分猪肉大会，很难有一部片子一次性拿到多个重量级奖项。 果不其然，之后的最佳导演与他无缘, 给了一位非洲女导演。 评审团大奖则颁给了一部西班牙影片。 最后，终于到了万众瞩目的金熊奖颁奖时间。 主持人在台上微笑，黄安国紧张的攥紧了手心。 最佳长片金熊奖, 获奖电影，《看见》，恭喜！ 并不出大多数人意料，这个奖颁给了一部伊朗电影。 毕竟, 这才是柏林电影节向来喜好的口味，《夏日》能斩获两个重量级奖项，已经出乎所有人意料了。 短暂的失落之后, 心大的黄安国马上又笑开了花, 还厚脸皮的蹭着最佳编剧和最佳演员去参加了颁奖以后之后的记者采访。 他心里唯一想的只有一个念头：发财了！ 这可是获得两个银熊奖奖项的电影！卖出去的价格相比单纯的入围影片, 怕不是直接要翻三倍！ 虽然主要投资人是贺西京，但是作为导演, 他也小小的参了一股。 本来都做好血本无归的准备了，没想到，自己就是这么优秀！ 一想到马上就要往上翻好几倍的身家，黄安国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 相比全程木讷脸的编剧，还有始终有些魂不守舍的黎怀, 看起来他反而更像是得奖的那个。 就是可惜，获奖感言一直没机会说出去。 老子很快会回来的，到时候肯定会准备一篇，不对，三篇更加完美的获奖感言！ 站在颁奖现场的门口，黄安国哼着气，踌躇满志。 颁奖典礼之后，是官方晚宴。 各路明星大腕依然熠熠生辉，但是黎怀在其中毫不逊色。 一夜成名，天下知。 黎怀这时候才知道，蓝姐竟然有这么出色的语言能力和交际天赋。 而他，只需要出一张脸，然后微笑就够了。 他的经纪人蓝姐，就像是一只在花丛中从容穿梭的蝴蝶，左右逢源，帮自己的艺人又多拿了好几张名片，甚至还有好几个国际奢牌的合作意向。 真是想不通，为什么这么出色的人才，却会蜗居在那个小公司这么多年，还带着自己这个过气演员？ 黎怀心中滑过些微的疑惑。 晚宴结束，已经是深夜了。 找个中餐馆，再喝一杯？柏林的冷餐还有肉肠简直叫我胃疼。出乎意料，发出这个邀请的竟然是一点都不喜欢交际，也不喜欢外出的阎宾白。 好啊！黄安国高兴的试图揽住他的肩膀。 然后被毫不留情的挥开。 这是获奖者的聚会，与你无关。阎宾白特别不给导演面子。 黄安国伤心得就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最终，三个人还是一起去了附近的中国小酒馆。 酒馆的老板是一个豪爽的东北大叔，一眼就认出了黎怀。 你是那个，那个什么演员，他很高兴的说，我女儿特别喜欢你，能不能给我一个签名？ 黎怀自然答应了。 作为感谢，老板额外送了三人一盘拼盘烧烤，各种肉类都是刚从烤炉上下来的，撒着孜然和辣椒粉，还冒着油滋滋的响，香气扑鼻。 这才是人吃的东西！黄安国发出感叹。 另两个人都没有理他，已经开始大口开吃。 黄安国连忙加入战斗。 吃得半饱，才开始喝酒。 喝的也是老板温在小火炉上的黄酒，在柏林冬季的阴雨天里，温酒下肚，简直无敌。 黄安国酒量小，不一会就喝醉了，扒在桌子上，一会白痴一样的嘿嘿笑，一会又自言自语的念着他准备了好久的获奖感言。 黎怀和阎宾白继续拼酒。 也许是得了奖心里高兴，两个人都喝得很快。 只不过，哪个脸上都不像是真的在高兴。 酒喝到一定程度，阎宾白的话匣子就被自动打开了。 他晃晃悠悠的摇着酒杯，忽然对黎怀说：你知道吗，我可真羡慕你。 黎怀打了一个秀气的酒嗝：我有，有什么好羡慕的。 至少，你喜欢的人还活着，阎宾白说，又灌了一口酒，而我的那个人，连梦里都越来越不愿意来了。 然后又是一通哭，眼泪流得特别痛快，稀里哗啦的。 黎怀痴痴的看着他，脸红扑扑的，摇晃着身体，忽然就笑：我喜欢，我喜欢的人嗝，不对，我喜欢拍电影！ 致电影！他高声说着，摇摇晃晃站起来，又摇摇晃晃跌坐了回去。 一个在哭，另一个在呵呵的笑，还有一个扒在桌子上背书，也算是一道奇景。 还好小酒店里这时候没有别的客人，要不然这几个刚得了奖的新秀，明天就能上柏林的小报头条了。 酒店老板刚从后面的小厨房收拾好了，重新到前头来，就看见几个人在发酒疯。 刚才看着还好好的啊他纳闷的摇摇头，然后走到看着稍微还能沟通的黎怀面前，问他：你现在能叫人来接你吗？ 黎怀一脸迷惘的看着对方。 接你回家！酒店老板更大声的对这个小醉鬼说。 回家，对，回家。黎怀用力点点头，然后站起来，昏头涨脑的就想往门口走。 老板连忙拉住他。 这地方可不比国内，深更半夜的，外头也不安全。 他无奈，直接从黎怀的口袋里拿出了他的手机，继续哄：打个电话，找个能接你的人来。 好！黎怀特别乖的笑，然后打开了手机屏幕。 他毫不犹豫的，越过了经纪人，无视了小欧，还有之前留在手机里的柏林当地联系电话，直接拨通了贺西京的语音通话。 也亏这个醉鬼还能知道，在国外不能直接打电话。 贺西京这时候正在离这里不远的酒店里。 他已经知道那三个人宴会结束就跑出去喝酒，但是因为有人在旁边盯着，也并不担心。 然后，黎怀的语音通话，忽然就打过来了。 贺西京有一瞬间的慌张，就好像偷偷摸摸却一下子就被逮住的孩子。 但是，他不可能不接。 贺西京深吸一口气，想着黎怀为什么会给自己打电话，自己又应该用什么口吻回复 电话接通，那边却传来了酒疯子的嘿嘿傻笑。 致电影！黎怀对着电话，又喊了一句，然后旋即压低声音，轻轻说，贺西京，我想你了。 那声音仿佛呓语，一闪而过，就像是听错了。 贺西京的心，重重一跳。 你在哪里？他马上问。 可惜，黎怀只说了一句完整的话，之后又是颠来倒去的傻笑，还有致电影之类的大词了，背景音里则是其他酒疯子同样乱七八糟的喊声和哭声。 贺西京干脆挂了电话，打电话给自己的人，问这几个人在哪里喝酒。 然后急匆匆的赶了过去，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脚步。 就像一只义无反顾往火里扑的飞蛾。 柏林冬夜，细小的雨丝弥漫在天地之间，街上的路灯好一盏坏一盏，分割出无数明明暗暗的空间。 流浪汉和酒鬼都不愿意在这种天气出门，街面上一片死寂。 一盏小小的，还亮着的中式灯笼，似乎点亮了这条街道上的唯一光明。 贺西京夹裹着冷风，推开了门。 已经被醉鬼吵得头痛的老板，终于看到了救星。 你是那个，那个他结巴了几句，干脆放弃，就是那个演员吧，你可终于来了，你这几个朋友酒量不怎么样，闹起来可真不省心。 贺西京飞快的看了一眼屋里的情形。 黄安国已经站起来了，和黎怀抱在一起，一个高声背书，另一个在呵呵笑。 阎宾白还在哭。 他大步过去，一把把两个醉鬼分开。 黄安国就算醉了，对贺西京还是有着根深蒂固的畏惧，一看到他腿都软了，烂泥一样直接落在地上，然后继续背他的稿子。 黎怀看见贺西京，却软绵绵的直接趴在了他的身上。 你终于来了，醉鬼连说话都带着酒气，却并不难闻，我今天特别开心，特别，开心，嗝。 他耸着肩膀，靠在贺西京身上，用力抬头，痴痴望着这个人，问：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高兴？ 贺西京忙着付账，然后把他往车里搬，又吩咐其他人搬那两个醉鬼，随口回答：因为你得奖了。 不对！黎怀的声音突然变大，双手水蛇一样直接往贺西京的腰上缠，脸还在他的胸口蹭，总而言之，目标就是不让贺西京好好走路。 我告诉你，悄悄的，你可别告诉别人。他神神秘秘的小声说。 还不放心，又继续跟贺西京要保证：你答应我，可绝对不能告诉别人！ 好，保证不告诉。贺西京揽着他软绵绵的身体，说。 因为，你来了呀。黎怀痴痴的笑，看见你，可真高兴。 今天是个好日子，他用力把脸埋在贺西京衣服里，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贺西京用更快的速度，把黎怀带进了停在路边的后车厢。 这个醉鬼，就这么软绵绵的让他抱着，满脸信任的看着自己，好像不管贺西京做什么，他都不会反对。 他也根本想象不出，自己想对他做些什么。 车边的那盏路灯正好坏了，明明灭灭闪个不停。 黎怀的脸，也在明暗不定的灯光下，显得更加迷离。 贺西京终于忍不住，低头，吻了下去。 轻得像一抹雨丝，落在花瓣上。 前面坐在驾驶位的杨助理，知情识趣悄悄转开了后视镜，给偷袭醉鬼的老板保留最后一点尊严。 然后露出了毫不意外的微笑。 第40章 回国 40 第二天, 黎怀是在酒店里醒来的。 他头痛欲裂，捂着脸在床上呆了好久，也没想起自己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只隐约记得, 好像是打了一个电话出去 黎怀翻出手机，羞愤欲绝的发现，自己昨晚上竟然打了个语音通话给贺西京，而且还接通了！ 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更糟糕的是，他一点都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 这个通话时间异常短，就算丢脸，肯定也没丢多久。 黎怀徒劳无功的安慰自己。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猜应该是贺西京发现他喝醉了，所以才叫杨助理或者附近的其他人，把他们几个搬进了酒店。 这么一想，无论是从逻辑上还是情理上, 都很合理。 而且还不怎么丢脸。 黎怀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的外套之前被人脱了下来，但是里头的羊毛衫和长裤依然穿在身上，就是看着皱皱巴巴的, 还带着宿醉的酒气, 不太好闻。 黎怀干脆起来冲了一个澡, 发现浴室里还很贴心的放着崭新的换洗衣物。 这贴心程度，一看就是杨助理的手笔。 热水当头冲了一阵, 头疼缓解了不少，身上宿醉以后的酸疼也减轻了。 总而言之！以后再也不能这么胡喝了！他对着浴室镜里自己那张雾气朦胧的脸，对天发誓。 黎怀重新穿好衣服，磨磨蹭蹭半天，才字斟句酌给贺西京发了一条感谢的文字过去：昨天不好意思, 是你通知杨助理来接的我们吗？真是谢谢了。 然后忐忑不安的捧着手机，在原地转圈圈。 过了十来分钟，那边有了回复：嗯，以后别再这么喝了，好好休息。 黎怀一下子瘫在床上，把脸埋进被子里，长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昨晚的情形应该跟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总算没有太失态。 庆幸的同时，又有些意料之外的失落。 黎怀更加用力把自己的脑袋往被子里塞。 另外两个醉鬼被安置在隔壁同一间房里，两个人醒来的时候都吓了一跳，又狠狠互相嫌弃了一通，才问了前台，拖拖拉拉来敲黎怀的门。 看到他竟然独享一间房，黄安国忍不住酸溜溜的说：到底是影帝，待遇立马不一样了，不像我，被迫跟个臭男人委屈了一宿。 阎宾白忍不住作了个作呕的表情。 然后，黎怀就被赶过来的蓝姐，拧着耳朵训了一通。 你现在不比以前，不能再这么任性行事，蓝姐语重心长对他说，还好是在国外，也有杨助理盯着，要是在国内，你醒来的时候边上说不定就躺着哪个男人女人，还有狗仔的镜头时刻跟着你拍，乱七八糟的故事随便编出一百零八个版本你信不信！ 分卷(28) 黎怀蔫头巴脑的老实道歉：蓝姐对不起，我以后绝对不会了。 你也别嫌我突然对你严格起来，你知不知道，现在你和贺先生，在国内有多火吗？蓝小丽叹气，总而言之，回国的时候，千万做好心理准备。 黎怀茫然的看她。 不就是一个电影节的影帝嘛，业内虽然认这个，但是国内也不是第一回 拿到这个奖，前几年还有捧回金熊奖的呢，好像也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 毕竟，老欧洲的喜好，与普罗大众感兴趣的题材，本质上就搁着天堑。 你们这个不一样，蓝姐说，本来这几年这类题材就慢慢火起来，再说了 她忽然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成名，有时候只需要一天，甚至一个晚上就够了。 之前无论是获得提名还是得到电影节各方赞誉，黎怀确实在国内打响了一定的知名度，但是影响范围更多是在业内，所以肉眼可见他的邀约变多，商务的对接也更加积极。 但是在普罗大众层面，却并没有引起太多波澜。 毕竟如今的大小明星都惯会炒作，一点点事情都能炒出花来，信息洪流之下，就显得什么都不太可信除了那两人英俊的脸蛋。 所以前几天，黎怀和贺西京收获最多的还是颜粉和少量cp粉。 但是颁奖典礼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拿到最佳男主角，而且是双双拿奖，其中的话题度可要高太多了。 首先还是因为他们的颜值够高。 毕竟电影圈子，尤其是偏文艺这一挂，惯例不喜欢长相太英俊的演员，唯一的例外，大概也就是同性爱情题材的片了。 至于异性题材的爱情片，如果没有各种违禁词汇的加持，无论如何也只能被打到商业电影范畴去，演员长得丑也不行。 更何况，黎怀还是一个被隐形封，杀多年，曾经过气，如今又犹如天降一样横空出世的紫微星，另一位，则是身份神秘，还自己亲身下场演戏的有钱大佬，有人扒出来，贺西京年龄虽然不大，但是这几年在投资圈名气鼎盛，普通人虽然不认识他，其实在有钱人那个小圈子里，早就从国外红到国内了。 果不其然，随便投资一部不被看好的小众电影，就轻轻松松拿了几个一般人望都望不到的奖回来，据说投资回报率可能高达上万倍。 其实也没这么多主要是因为整个制作过程中过于无视成本但真实数字依然非常可观。 这种财富密码，天然就能点燃大家的热情。 这里头能衍生出来的故事可就太多了，大众也特别喜欢看。 于是一夜之间，各种营销号视频号公众号都争相恐后蹭热点，唯恐落在其他人后头。 各种视频文章讨论的方向还不太一样。 有规规矩矩科普柏林电影节地位，分析两个银熊奖含金量的。 有把网上仅有的几个小片段一帧一帧拉出来，硬是把两个演员的演技凭空吹出花的。 还有分析哪些小成本影片更容易爆的，投资圈财经圈天马行空八贺西京自己的身家，顺便演绎一下贺家这几代充满狗血味道的爱恨情仇，其中更少不了各种苦大仇深，发愤图强的鸡汤文励志文，就连养生文都来凑一脚，说黎怀皮肤这么好，就是因为他每天喝三杯柠檬水云云。 总而言之，但凡能想到的类型，这里都有。 官媒和电视媒体的反应稍微慢了一步，但是在第二天，也终于放出了对《夏日》剧组长达一小时的采访，还有更多被允许播放的影片片段。 顺便又拉了一波热度。 颁奖典礼结束的第三天，就连不少大爷大妈的朋友圈都被黎怀贺西京的名字刷了屏，不过他们甚至连这两人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主要关注点还是集中在特别有钱，各种狗血八卦，还有柠檬片和枸杞的王者之争上。 就在《夏日》剧组踏上回国旅程的时候，国内继续沸腾，并乱着。 两人不多的几个小粉丝，这几天简直跟过节一样，每天都有新的姐妹涌入，每天都有新的物料可以磕，最重要的是，《夏日》剧组，终于要回国了。 这几天，恒白桃正跟卫黛炫耀她初恋追星的战绩呢。 不同于小墙头们时不时塌一次房的卫黛，恒白桃才粉了黎怀没几个月，对方就大火特火，而且是实绩斐然，绝对不虚那种。 毕竟，国内也没有几个在三大电影节镀过金的影帝。 说到哪里去，也不得不夸她一句眼光好。 你的尾巴就翘到天上去吧！卫黛酸他，不过我的眼光也不差，可是一次性喜欢上两个影帝啊！ 跟唯粉恒白桃不一样，《夏日》的风头才在网上初现端倪，卫黛就迅速成为了两人的cp粉。 唯粉和cp粉势不两立，自古亦然。 不过两人也就顶多在线上斗斗嘴，线下还是手拉手逛街的好姐妹。 毕竟，就算天上的男人再帅气，也还是身边的姐妹最重要！ 而且，黎怀贺西京的粉丝，还有西篱cp粉，总体而言也处于一个相对平和的状态。 一则是因为两人一出名就带了顶级国际电影节的最佳男演员奖光环，初始b格太高，粉丝也不好意思踩来踩去，显得掉价。 更重要的是，一个是投圈大佬，出来演戏就是玩玩，另一个勤勤恳恳蛰伏多年，才在大佬的慧眼下一飞冲天。 这两个人之间缺少竞争，本质上也撕不起来。 既然都不好意思撕，就只能努力和平共存咯。 反正最近这几天，即便各种营销号朋友圈的小文章热闹得飞起，粉圈倒是安安静静的，各自磕她们喜欢的糖，顺便期待着这几位演员回国以后，能有更多的物料。 哪怕是有心想弄出点什么事情的职黑，也被几方很快就默契的扑灭了。 现在所有人，唯一翘首期盼是只有一件事：《夏日》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看得到！ 《夏日》剧组回国的时候，原本准备就像来的时候一样，继续蹭贺大老板的私人飞机。 但是据说出了什么状况，私人飞机暂时被调用，要等几天才能过来。 几个人一合计，也不好意思再厚着脸皮在庄园里傻等，干脆自己买机票回去。 黎怀刚上飞机的时候，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就算前几年小火的时候，上飞机也根本没什么人注意他，更不用提要签名的了。 但是这次回去的路上，就不说空姐几次故意拐过来，态度显得格外殷勤，周围前前后后的乘客，也有好几个人跟他要签名的。 坐得更远些的不少人大概不好意思过来打搅，但是伸着脖子老是忍不住朝他这边张望，就跟这个位置做了个外星人似的。 最奇怪的是，打望他的可不单单只有年轻人，中老年也不少。 我说了，你现在彻底火了，趁早习惯这种日子吧，蓝姐低声在他耳边说，我的大明星。 黎怀一愣。 最奇怪的事情是，下飞机的时候，有个老太太忽然凑到黎怀跟前，不好意思的说：年轻人，我能跟你打听件事不？ 您说。黎怀对老人向来特别尊重。 就是老人笑得更不好意思了，我就想问问，你到底是喝柠檬水，还是枸杞，皮肤才保养得这么好的啊？ ？？？ 第41章 规划 41 相比于永远阴雨绵绵的柏林, 国内干爽明媚的冬日暖阳照得每个人心里都舒服极了。 终于回家了！ 黎怀忍不住伸了一个懒腰，走下飞机，他的经纪人紧紧跟在他身后。 原本, 黎怀对于蓝姐之前的警告并没有太在意，直到通过出站口，他才惊讶的发现，两边竟然有好几个拿着自己名字和照片的小姑娘，一看见他出来就尖叫起来。 黎怀被叫得一愣, 第一反应竟然是问蓝姐：这是你安排的？ 他以前就听说过，有些小明星下飞机的时候会故意安排职粉接机，虚张声势制造排场。 什么呀, 我早说过你火了，蓝姐好笑，再说了，现在也不允许弄这个。 黎怀走过去, 给几个小姑娘签了名，又好声好气的劝她们以后不要再来接机了，没想到这边还没劝走, 又挤过来一个男粉丝, 手里竟然也拿着他的照片。 后面还有不少闻声围过来的人, 黑压压一片。 黎怀哪经历过这种阵仗，还没反应过来, 人却越集越多，还好机场这边反应快，很快把他从快速疏散口带走，顺便还被教育了一通。 蓝姐都难得吃了瘪，抹了一把脸说：你的后援会也要管理起来了, 对了，还有几个社交账号，也要用起来。 黎怀懵懵懂懂的看她。 他在微博虽然也有注册认证账号，但是几乎从来不用，只用小号在网上逛。 你蓝姐忽然想起他一贯的行径，转而说，算了，这个你不用管，我帮你管你的官方账号。 黎怀巴不得的用力点头。 和剧组其他人道别以后，黎怀上了早就等在路边的黑色小车。 小欧笑呵呵的跟黎怀打招呼：黎哥好久不见，恭喜你得奖！ 原来，蓝小丽离开公司的时候，顺便把用得还顺手的小欧一起带出来了。 咱们先做工作室，蓝小丽说，人员班子慢慢搭就是。 终于上了车，黎怀就跟回家一样，舒舒服服往后一靠，掏出手机愉快的刷了起来。 黎怀上网的次数不多，并不是一个老练的网民，喜欢看的几个微博号，也都是相对冷门的小众电影博主，或者专业演技分析之类的。 但是，他还有个小小的毛病，一看到转发抽奖就忍不住掺和一下。 用的还是个万年不变的老词：万一呢。 只可惜，这个万一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蓝姐一眼就看到他在抽奖，恨铁不成钢的说：你都是大明星了，和其他人抢抽奖机会，是不是有点不道德？ 主要是显得特别没有逼格。 黎怀毫不在意：没事，我一般都是做分母的。 中不中奖他也不在意，主要是为了这份快乐。 蓝姐知道他只用小号，摇摇头，也懒得管了。 黎怀开开心心转发了几个抽奖，又偷看了一眼蓝姐，微微调转手机屏幕，悄悄点进他和贺西京的cp超话。 他刚刷关注的时候，发现有个小众电影博主竟然推荐了《夏日》，与此同时，黎怀还被不小心科普了新世界。 cp什么的，看起来有点带感啊而且他们cp名还挺好听，叫做西篱cp。 这边电影博主还在喊默默磕就好，千万不要舞到正主面前的时候，还不知道，黎怀的小号已经悄悄潜伏进去，顺便点了一个关注。 一个崭新的世界，就此向他敞开大门。 西篱超话建成时间不久，活跃的粉丝也不多，但是一个个都特别有才，而且联想能力特别丰富。 虽然《夏日》的电影国内这时候还看不到，但是基本剧情早就传开了，就有有才的粉丝用他以前的片子，加上几个采访视频，剪了个前世今生爱恨情仇的故事出来，只可惜贺西京在网上的资源太少，黎怀一眼就看出来，有好几个镜头是用了别人的素材。 除开这点小小的美中不足，故事还是挺感人的，黎怀忍不住点了个赞，继续逛。 还有一本正经分析他们两个人关系的。 黎怀给说两人关系好的一一点赞，那种阴谋论还说两人肯定是拍戏的时候闹了矛盾，所以这次去柏林的时候贺西京才全程没有出现之类的说法，他看都不要看，只恨微博上没有踩的选项。 无奈，这种相爱相杀的调调，甚至比哥俩好的磕法更得民心，也只能说，网友们实在有点自虐倾向。 刷着刷着，他忽然看到一条发言：谁说贺西京没有去柏林的？ 然后随手甩了几张照片上去。 照片明显是偷拍的，技巧也很一般，照片上人影晃动，模糊不清。 下头绝大多数人都不信照片是真的，也有人马上又找到了磕糖的法子：他都去柏林了，还是没有跟剧组一起出现，肯定是真的闹矛盾了，呜呜相爱相杀实在太带感的！ 这位还陶醉上了。 黎怀已经愣住了。 因为他一眼就认出来，照片上的人，真是贺西京！ 照片上的背景也很眼熟，就在柏林电影宫附近。 所以当时贺西京真的在柏林？ 黎怀盯着照片，沉默了很久，想去问问对方，又怂了。 有什么好问的，他不主动现身，不就是不想看见自己嘛！ 一时之间，相爱相杀的论调，竟然也差点钻进黎怀的脑子里。 不对不对！还好他及时清醒，摇头道，肯定是因为医生的建议，他才和我主动保持距离。 可是，贺西京去柏林，又是为什么？ 这个小小的问题，悄悄在黎怀的脑子里开始发酵。 回国的第二天，黎怀就跟着蓝小丽，去看了付老爹。 原本那个喜欢在办公室里端茶看报的老人，这时候看起来已经很憔悴了，眼窝都深深的陷下去，带着一种日暮黄昏的苍老。 即便如此，看到了黎怀，他还是乐呵呵的。 我早就知道，你是一个有大前途的孩子，他说，这不，给一点点机会你就飞了，还拿了个影帝回来。 说这话的时候，付老爹骄傲得就像看着自己出息了的亲生孩子一样。 黎怀看着付老爹的样子，却有些伤心：老爹，要不，我还是回公司 他本来就是个重情义的人，更何况，现在也并没有想好接下来怎么走。 说傻话呢！付老爹却笑，我那傻儿子的德行，我清楚得很，你能承咱们这份感情我就很高兴了，再说 他看了一眼蓝小丽，忽然住了嘴，又笑：再说，你以后的前途还大着呢，在我这小地方打转算什么事。 又和付老爹聊了一阵，还给他看了那个银熊奖的奖杯，直到护士提醒探视时间已经到了，两人才告辞离开，说下回再来。 离开病房不久，却正好遇上了付大少爷。 付大少爷和他爸长得不太一样，尖眉细眼，个子很高，身形却单薄得像一张纸。 分卷(29) 一看到黎怀，他就深深的皱起眉：你来做什么？忘恩负义的东西！ 黎怀懒得和他一般见识，径直就走了。 付大少爷还没说够，又大声道：你以为被个金主包养就看不起我了？呵，也就骗骗我爸那种老实人，还不是个卖身的贱，货！ 蓝小丽转头，不耐道：你不想要那笔投资了？ 付大少爷这才住嘴，脸上用力扯出冷笑：怎么，想反悔？这本来就是你们欠我的。 然后狼狈的快步走了。 黎怀皱眉问：什么金主，包养的，是又传了什么闲话吗？ 蓝小丽摇头：不用管，一只疯狗乱吠而已，你也知道，这人嘴上从来都是乱七八糟的。 黎怀似信非信的点点头。 又是什么投资？怎么你一说他就不敢做声了？黎怀继续问。 只是我帮忙联系的投资而已，蓝小丽含含糊糊的说，你也知道，总要塞点好处，这家伙才不会捣乱。 说得就跟喂了条恶狗一个肉包子一样。 之后黎怀在家休息了几天，去疗养院陪陪外婆，在家看看书，除了不太方便出门，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这天下午，黎怀看天气好，忽然就想出门走走。 在国内呆了这么些天，看着网上各种小文章和快速增加的粉丝数量，他对自己红了这个事实，还是有一定认知的。 但是也从来没把自己和那种能够横扫街面的大流量联系起来。 毕竟，他只是靠着一部小众的电影，稍微博得了一点关注度而已至少黎怀自己是这么觉得。 更何况，那部电影国内都还看不到呢！ 他根本不觉得，走在大街上，真会被围追堵截顶多有那么几个人能认出他来，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再说了，他也不是完全没有防备，帽子口罩向来是出门标配，还戴了一副大墨镜，围了深灰色的厚围巾，把整个人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才下了楼。 可是才出楼道门，就有几个闪光灯，争先恐后的响起来。 这些狗仔们也不知道之前是藏在哪里，这时候就像是突然从地底窜出来一样，呼啦啦全冒了出来。 还有不少人靠过来，问黎怀《夏日》准不准备在国内上映，会不会和贺西京合体做宣传，两个人是不是真的闹崩了，网传偶像剧《最想爱的还是你》已经和他签了合同是不是真的，等等等等。 那个剧本，黎怀甚至听都没听说过。 他只能仓皇的退了回去，一声都不敢吭。 即便这样，还是被蓝姐狠狠的骂了一通。 不是说了，如果想去哪里就叫小欧来接你，蓝小丽说，我嘱咐过你多少遍，你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上街出门，也肯定没有那么自由了。 对了，还要给你尽快换一个住处，这边私密性不行，狗仔太容易蹲守了。她继续噼里啪啦的说。 黎怀一句话也没说。 他其实清楚，跟绝大多数经纪人比起来，蓝小丽已经是一个非常体贴负责的合作伙伴了。 她从来不会强迫黎怀接工作，也不会拒绝他接触任何感兴趣的剧组，就算心里不太赞同，只要黎怀坚持，她只会努力帮他争取，顶多是多抠一下细节，多争取几条对黎怀更有利的合同条款。 这么多年来，黎怀对蓝小丽一直是万分感激的，也恼恨自己实在不争气，枉费了蓝姐对自己的信任。 但是昨天下午，当他面对着蜂拥的人潮和络绎不绝的闪光灯的时候，他头一次忍不住问自己，他真的想大红大紫吗？ 想红是肯定的，这个圈子里的人都想红，他也一样。 只有红了，才能接到更好的剧本，跟更好的团队合作，才能尽情拍想拍的戏。 但是，成为大红大紫的巨星，被万众瞩目着，成为媒体争相报道的对象，和无数狗仔和小报的财富密码，却并不是他想要的。 这样也许会有取之不尽的金钱，巨大的名气，但是相对应的，也必须以自己的隐私，行动自由，甚至更多东西做为交换对象。 黎怀不愿意这样。 沉默了一阵，蓝小丽忽然盯着他看：你想好自己以后的发展方向了没有？ 黎怀默然。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既觉得自己太矫情，又实在怕了那些蝗虫一样的狗仔。 我，我想拍戏，他诺诺说，只是想拍戏而已。 不愧是合作了多年的老同事，蓝小丽一下子就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就想拍戏而已？不炒作，不参加综艺，也不接商务推广？ 蓝小丽飞快问道。 商务还是要接的，毕竟要养团队，黎怀这点还是很清醒，就是我只是想做一个演员而已。 而不是被万众瞩目的大明星。 他本来以为，这话说出来，就算蓝小丽脾气再好也会生气。 没想到，她反而露出了不出所料的笑：明白了，这条路子确实最适合你，这样，我已经做好了先期规划，你自己看看还有什么地方需要调整的。 然后，她就从手提包里拿出了一份早就做好的方案给黎怀。 黎怀忽然觉得，蓝姐的能力比起杨助理也不遑多让，唯一差的也就是薪水待遇了。 但这一点，主要是他自己的问题。 黎怀一想到这，都忍不住羞愧起来。 第42章 伊草 42 蓝小丽的方案书相当完善, 看起来简直就是比着黎怀的想法来的。 蓝姐，你就做了这一份？黎怀好奇问。 当然不是，蓝小丽笑,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各种规划还有几份，就看你怎么选。 这份摸透他心思的能力，比蛔虫可厉害多了。 你想认真看，还有什么想修改的或者有疑问的, 咱们在慢慢商量。蓝小丽扔下这句话又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跟暂时没有什么事情的黎怀比起来，她要忙得多。 黎怀也问过她，要不要先接一点商务, 至少把团队养起来。 蓝姐只告诉他合同还在谈，叫他安生等着就行。 听话里的意思，还是一份大合同。 等到蓝小丽离开，黎怀才开始认真看这份方案。 内容确实挺和自己的心意, 就是好像有点不太符合实际？ 黎怀现在有影帝徬身，原本在电影圈应该能有一席之地，只可惜, 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 这条路先暂时忽略。 蓝姐希望的, 是黎怀先接触主流大制作电视剧的资源，从做重要配角开始。 主流大制作, 哪是那么容易拿的？ 就算他现在暂时火了，递过来的本子也基本就是些偶像剧或者打擦边球的耽改，话题度是有了，质量却很堪忧。 之前蓝姐拿过来的三个本子，他就一个都没看上。 除了这条以外, 其他黎怀都挺满意：综艺也接，但一定要很克制，不做常驻嘉宾，主要是为了宣传以后的新片；商务的挑选也很克制，绝对不选和自己形象不相符的代言。 看来看去，黎怀唯一的感觉就是，大概赚不到多少钱。 他自己对金钱倒是没有很强的欲望，就是觉得对不起蓝姐。 后来，黎怀和蓝小丽打了一个电话，头一件事就是问这个。 蓝小丽沉吟了一秒，说：你不用担心，我这是长期投资，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为什么她好像比黎怀自己还更有信心的样子？黎怀的肩膀只觉得微微一沉。 然后才说起主流大制作的事情。 你放心，我已经有目标了，很快就有结果。说得还神神秘秘的，也不需要黎怀额外的准备。 对了，蓝小丽忽然提醒黎怀，你不是和江伊岚聊过吗？还想不想去伊草演几场？ 当然想！黎怀眼前一亮。 伊草剧团，就是江伊岚退圈以后自娱自乐弄出来玩的，却一不小心弄成功了，近几年来获奖无数。 不过伊草虽然在业内颇有名气，但终究算是一个冷门的艺术形式，并不太为大众所熟悉，当然，钱也不多。 黎怀可不在乎这个，他以前读书的时候就很喜欢话剧，后来要不是阴错阳差，说不定他现在还是一个正经的话剧演员呢！ 那行，我先给你安排，过两天再和剧团成员正式碰个头。蓝小丽非常爽快的说。 如果是寻常小明星，刚经历了爆红，却忽然被建议去演一场演出费只有几百上千块的话剧，大概早就骂开了。 黎怀心里却只有兴奋。 第二天，黎怀就收到了伊草的剧本，不过他的角色还没有定下来。 你先挑喜欢的角色，蓝小丽说，到时候再去试试戏，不过基本上应该没有问题。 黎怀先看剧本。 话剧和电影电视完全不一样，它需要演员把一整场戏一气呵成演下来，没有ng，没有重来，也不能剪辑。 所以光是排练，有些大戏就需要足足大半年的时间。 不过蓝姐拿的这个剧本是商业话剧，给黎怀选的几个角色戏量也不大，大概一两个月的排练，应该就可以上台演出了。 黎怀在心里估算了一番，就很快认真的投入到剧本里去。 剧本容量不大，一个小时就看完了。 但是实在是太过瘾了！ 这是一部悬疑话剧，受害者一开场就死了，然后，尸体不见了。 之后的整场戏，演员们就围绕着找尸体找凶手满场飞奔，跟台下观众各种即兴互动，还有精巧的戏中戏和戏内戏外两条线的交错影响。 看起来爽极了。 这就是话剧的魅力，现场表演的魅力。 黎怀很快就看中了一个心仪的角色。 那是死者的一个邻居，在小区里摆水果摊，戏份虽然不多，但是有几场和台下观众的互动戏却非常有趣。 跟经纪人说了以后，蓝小丽还有些意外。 我还以为你会选死者的同学甲，她奇怪的问，那个角色不是更有挑战性吗？ 在舞台上的戏份也多得多。 这个角色更有趣。这就是黎怀挑选角色的唯一理由。 蓝小丽也早知道他的德行，没有再多问，很爽快的点点头同意了。 伊草剧团里，一切都很平常，之前很受欢迎的一部大剧已经落下帷幕，新剧还没到正式推出的时候，连伊草剧场也暂时对外关门歇业，所有剧团成员正全力以赴打磨新剧。 剧场的幕后老板江伊岚，正在单独和新剧导演李小伟说话。 一个电影明星？李小伟冷笑，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想镀金的小演员，真以为话剧就是这么好演的？ 虽然单就收入来说，舞台剧演员绝对排在底层，但却向来站在表演鄙视链的顶端，李小伟尤其看不上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直接过来就想担主的角儿。 如果是很多年前的老戏骨，倒是有不少厉害的，但是如今这帮子浮躁的年轻人李小伟忍不住直摇头。 放心，江伊岚安抚他，人家不要大角色，而且正好就选了一个你还没有定好人选的角色。 李小伟马上反应过来：他选了水果贩子？ 江伊岚点点头。 啧，李小伟讽刺的笑了一下，眼光倒是不错，可他演得了吗？ 这个角色戏份是不多，但这个角色的成败，往大了说，关乎着整场戏的成败，要不然李小伟也不至于这么久还没有挑到合适的演员。 不管怎么样，你总归试试看，江伊岚也没有把话说死，要是不行，再调整就是。 行，我知道这种来的都是大爷，保证给你好好供着。李小伟嗤笑。 明星需要剧团的镀金，剧团也同样需要明星的影响力，归根到底，都只是生意而已。 只希望来的那个小明星，演技能稍微好点。 不过不管怎么样，李小伟都不会把水果贩子的角色给黎怀。 这个角色，实在是太重要了。 两天后，黎怀就和蓝小丽一起来到伊草剧团。 江伊岚亲自迎接的两人，然后直接把黎怀带到了导演那里。 李小伟挑剔的看了看黎怀。 这小明星是个长相清秀的年轻人，二十来岁，言谈之间有些拘谨。 这小模样，真能演话剧？李小伟撇撇嘴。 舞台剧的表演方式和电影电视可不一样，相比起屏幕对演员面部表情的重视，舞台剧更在乎的是形体表演，毕竟台下的观众很难看清楚演员的面部细微表情，主要还是看演员的肢体动作。 直白一点说，话剧的表演要更放，更热烈，动作和台词也更夸张。 剧本背了吧？你先去试试戏。导演下巴一挑，对黎怀说。 脑子里还在想着，用哪个不重要的小角色，把这祖宗给供起来，还不能让他闹。 他其实也是在故意给黎怀一个下马威。 孤零零的舞台上，没有指定桥段，没有对戏演员，一个人突然被要求来演一段，其实是很难受的。 更何况，蔬果小贩这个角色，很依赖现场观众，气氛越热烈，越有利于他发挥。 而现在，台下只有三个人，冷着脸抱臂观望的导演，对剧本并不太熟悉的江伊岚，还有那小明星的经纪人。 张小伟可不觉得，这个小明星真能演出什么叫他意外的桥段来。 这时候，剧团其他正在排练的人，也听说了导演正在面试水果小贩的事情。 邓哥，那不是你想要的角色吗？有几个人忍不住看向剧团老人邓聪。 邓聪四十来岁，演技过硬，也担过几次主角，就这样，这回还是没有达到导演的要求。 据说是人情局，邓聪笑笑，这个角色导演很重视，不可能随随便便决定的。 过了一会，他还是忍不住说：咱们去看看？ 反正领导不在，团里几个主要演员又好奇那边的面试，干脆一股脑就往导演那边的小舞台溜过去。 分卷(30)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个懒洋洋的吆喝声。 所有人都惊奇的对望一眼。 光听这声音，就不像是简简单单的人情局啊！ 话剧对演员发声的要求很高，字正腔圆只是最基本的功底，气息和共鸣腔的精准控制与否，才是区分一个话剧演员发音好坏的标准。 就听这一嗓子，外头人就知道，台上那个演员绝对是个功底深厚的。 几个人对视一眼，悄悄推开门，鱼贯而入。 导演也看到了这几个溜号的家伙，不过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转过身，继续看黎怀的表演。 黎怀选的，是话剧刚开场不久，凶杀案发生后水果小贩的一段旁白。 一上了台，他就精准抓住了小贩的神态：脸上堆起殷勤的笑，一手叉腰，一手摇动着并不存在的蒲扇，说： 今儿天可真热啊！这天气，人的骨头都能化了，说起来，咱们小区 他的声音忽然放低，左右看了看：就在前天，小区里可出了件大事！有人，死了！ 出乎意料，黎怀在台上的声音动作，和屏幕前的表演方式完全不一样，反而是原汁原味的话剧表演方式。 倒真有些像经验丰富的老话剧演员。 但是这样，还不够。 李小伟的神情稍微放松了一点，眉头依然皱着。 怎么死的？嗨，我哪知道是怎么死的，反正尸体也不见了，水果小贩表情一下变得神秘起来，您猜，尸体会去哪了？ 空无一人的观众席上无人回应，黎怀的姿态却异常舒展，就像这方剧场，天然就是为了他而存在的。 李小伟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有一种演员，就算只是演不重要的小角色，也能很轻易的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这种人，天生就属于舞台。 他原本想找的，就是这样一个人。 但是还不够 黎怀忽然跳下舞台，声音也变得懒洋洋的，手上装模作样的提着一个篮子，好像真的开始了他的推销：谁在乎呢，说不定就是被导演给藏起来了，像我这种平民老百姓，还是更在乎今天赚了几个钱，先生，来几个橙子？保证新鲜！ 戏中人和观众的界限，似乎一下就被打破了。 台上的演员成了观众，观众也成了表演的一个环节，这种极大的参与度和自由度，也是话剧的一大魅力。 黎怀这时候真的就像一个絮絮叨叨的小贩一样，在虚拟的观众中穿梭，不时推销下他的橘子。 或者歪头咧嘴的对着舞台点评几句，就像一个普通观众一样。 正好在这时候，几个剧团成员溜进来，一眼就看见正对着虚空兜售橘子的人。 这个演员眉目清秀，偏又带着几分滑稽的夸张，看起来非常讨喜，是那种很有观众缘的面向。 他们不敢说话，偷偷摸摸坐在了角落里，安静围观。 因为是独角戏，黎怀加快了表演进程，很快就开始像导演推销他的橘子。 不要不要。导演对着他挥手，配合道。 黎怀忽然呵呵笑。 如果说之前，他还只是一个和善又普通的小贩，这一笑起来，气氛忽然变了。 就连小剧场的灯光，感觉瞬间都黯淡了几度。 那真是太可惜了，他低沉沉的说，这可不是一般的橘子。 这橘子上带着死亡的香气，您闻闻，可香了，他状似陶醉的深深吸气，您真的不想要几个？ 他猛的一下逼近导演，又飞快撤离，带着一种疯疯癫癫的狂气。 但是很快，重新站上舞台的他，又变成了普普通通一个水果小贩，继续他的表演。 导演，我的表演完了。李小伟还没有回过神来，黎怀又恢复了那副安静温和的模样，似乎刚才那个一下寻常一下疯癫的小贩，与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李小伟忍不住摸了一下手臂上竖起来的鸡皮疙瘩。 他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不借助画面，配乐，全靠演员个人演技，制造出一种极强张力的氛围，同时，还能吓观众一跳。 这家伙是谁？演得还真不错！后头那几个人开始窃窃私语，有人看了一眼邓聪，又补充道：不过，我还是觉得不如邓哥。 是我不如他，邓聪却很大方的摇摇头，这是导演从其他剧团请过来的人？ 好像不是剧团一个年级稍小的妹子说，这好像是前一段时间很红的那个黎怀？ 黎怀？那个电影演员？其他人虽然不认识黎怀的脸，名字倒是基本都听说过，他不趁着正火多接几部片子，怎么到这里来了？ 和他们有类似疑问的，可不止一个两个。 演话剧？网上都没有资源的那种？那有什么好演的？这是黎怀粉丝的第一反应。 挺好的，人也挺傻。这是跟黎怀撞了资源的某位男明星。 天际的黄总监，则冷冷一笑：还算他有点眼色，知道自己也就配演点这种角色。 总而言之，在短暂风光以后，黎怀似乎很快就蛰伏了，就和他上一次火的时候一样。 又是昙花一现。 贺西京则坐在伊草剧团团长办公室的皮沙发里，听江伊岚的介绍。 排演很顺利，宣传也已经放出去了，《看戏》下周正式在剧场上演，需要给你留几张前排票嘛？江伊岚笑问。 贺西京看了她一眼，淡淡说：前排就不用了给我几张普通票。 江伊岚很痛快的答应了。 毕竟现在，这位才是伊草剧团的幕后老板，她反而成了放在前头的摆设。 不过，和与贺西京搭上关系相比，一个年收入不过几百万的剧团，实在连一份像样的礼物都算不上。 江伊岚心情很好的笑。 第43章 综艺 43 黎怀还在继续神隐排练中。 自从泡在剧团里, 他就再没有出去过，《夏日》准备在国内网站上映的消息，还是蓝姐打电话告诉他的。 拿到许可了？黎怀一愣。 事情不太容易, 是贺先生那边打点好的，蓝小丽若有若无的提了贺西京一嘴，又说：网站那边的意思，是想要你配合宣传一下，参加一两个综艺, 还有网站的发布会，不用担心，我已经帮你和剧团沟通好了, 不会耽误你的排练。 那就没问题了，黎怀一口答应下来，又迟疑问，那贺, 贺先生，也会一起去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他很忙, 估计没有时间吧。蓝小丽含含糊糊的答。 哦。黎怀有些失望的挂上了电话。 几天后的综艺宣传, 贺西京果然没有来。 才半个月过去, 黎怀的热度已经消退了不少，走在路上也没有什么狗仔尾随了, 但是待遇却明显好了不少。 小欧开着车子直接进了电视台的地下停车场，一个节目组的助理过来接他们，开口就特别殷勤的喊黎老师，然后把黎怀和小欧领去化妆间。 这回，黎怀单独用一间化妆间, 化妆师也是台里最好的。 待遇果真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这是一个老牌的综艺节目，在全国都很有名气，主要就是各种游戏环节，穿插一些嘉宾的访谈还有才艺表演，很多明星有新片上映的时候，也很愿意去这个节目宣传。 说实话，黎怀并不太喜欢上综艺，他虽然喜欢表演，但本性内敛，天然跟综艺的气质就不太搭。 好几年前，他参加过一次综艺，结果就因为实在太沉默，差点把他的镜头都剪光了。 黎怀后来也认真反省过，还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只可惜那之后他就过气了，也再没有什么综艺节目邀请他，所以很遗憾一直没有真正上手试过，这法子究竟好不好用。 一直到这次上《非常来宾》。 蓝姐事前还很不放心的问黎怀，要不要先对对台本，找几个吸睛点出来，好临场发挥一下。 免得剪辑师又无从发挥，只能剪剪剪。 不用担心的蓝姐，我有办法。黎怀安抚他的经纪人。 蓝小丽是真不放心。 毕竟几年前那次事情，实在是太叫人记忆犹新了。 记得她刚接手黎怀的时候，还觉得这是一个特别省心的艺人，业务能力强，脾气好，还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嗜好。 直到他录综艺翻车。 虽说黎怀自己的解释是他第一次没经验，但事后电视台的剪辑师还跟蓝小丽抱怨过，真不是他们不想留黎怀的镜头毕竟他那时候正当红而是真没拍到几个能用的。 这人拍电视剧的时候就被导演夸过镜头感好，特别会找机位，拍综艺的时候也得到过类似的评价他特别会躲机位。 蓝小丽倒也知道，黎怀不是故意的，毕竟这人向来不会消极对待工作。 她刚开始只以为黎怀是本性羞涩，可后来才知道，归根结底，是这个看上去温和好脾气的青年，骨子里其实相当清高冷傲。 那份圆滑的温柔，不过是他对外的保护色，看起来好亲近而已，所以当录综艺时，他下意识就会故意远离镜头因为不是在表演。 当然，这也是蓝小丽很久以后才认清楚的事实经历过好几次叫她恨不得扯光头发的翻车事故以后。 所以，虽然黎怀信誓旦旦各种保证，蓝小丽还是把电话打给了万能的杨助理。 这种事情，还是交给那位大老板去头疼好了她浑身轻松的想。 这可能就是背后靠着大山的快乐吧。 杨助理接到电话以后，理所当然汇报给了贺先生。 那位的事情，就算只是最鸡毛蒜皮的小事，贺先生也绝对会一一过问，精细到了毫厘。 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 电视台的事情原本很容易解决，本身贺先生就是电视台的大赞助商，和上层的关系也不错，这种小事，也就是一个电话的事情。 但是贺先生还是难得主动约了台里的领导吃了顿饭，顺便带上了《非常来宾》节目组的总导演。 以前这种程度的饭局，顶多也只有杨助理出面。 饭后，看着台里领导满面红光的送走贺西京和杨助理，那位总导演还在奇怪：台长，那不就是个电影演员嘛？顶多还是个富二代，至于这么小心翼翼吗？ 他其实是觉得台长有点狗腿，没好意思直接说。 台长横他一眼：这位抬抬手，明年台里的赞助经费就轻松解决了，你说至于不至于。 如今电视台是明星的爸爸，赞助商就是电视台的爸爸。 至于大赞助商，那可是地地道道的老爷！怎么供着都不为过。 至于至于，总导演马上鸡啄米一样点头，台长放心，我马上交代几个主持人好好关照黎先生，还会专门安排一个机位给他。 记得要做得不露痕迹，不能留下话柄。台长特意叮嘱。 很多被骂故意捧人的综艺桥段，其实就是自己特地露的馅，要不然怎么赚话题度？ 毕竟黑红也是红嘛！ 至于真正想捧的人，完全是另一套做法，讲究的就是一个润物细无声，无声无息的，就叫观众心生好感。 这才是真正的本事。 唯一担心的是，那位扶不扶得起来而已。 《非常来宾》录制当天 后台的化妆间，主持人田子见和其他主持人闲聊：听说今天来了个惹不起的大咖，还是台长亲自交代要照顾的？ 女主持君心心抠着手指：估计是个不成器的小演员，听说还要专门拿出一台机位照顾人家，啧啧。 一听就是那种带不起来的嘉宾，光是想想都觉得心累。 听说还是个国际影帝，我看着挺帅的，说不定能火。另一个女主持浅露打圆场。 小火靠捧，大火靠命，强捧遭天谴，我看呐，这位也是个想强捧上位的，但是自己不行，再怎么捧着也没用。君心心凉飕飕的说。 她纯粹是靠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三十来岁才成功上位，所以特别看不上那些哼哼唧唧的资源咖，这种人最擅长的就是台后手段连连，台上整段垮掉，还需要主持人在旁边小心翼翼的救场，简直要人老命。 浅露在旁边笑：心心姐放心，场上我来带这位。 她可是节目组有名的气氛组，捧场小天使，一般这种资源咖都是她帮着暖场。 行，我离那位远着点，免得忍不住喷多了，回头又要被台长训，君心心笑，拍拍浅露，录制完了我请你吃饭。 君心心说话向来刻薄，偏偏观众喜欢看，就是这张嘴，也特别容易闯祸。 心心姐，别把我们也落下啊！另两个男主持闻言，马上过来蹭饭。 黎怀这时候正在化妆间化妆，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节目组的主持人嫌弃了个彻底。 和化妆师简单的交代了几句，他就闭着眼睛，开始找感觉。 黎怀也知道自己的毛病。 综艺虽然有台本，但强调的还是真实感，就算按着台本人设来，和演戏依然完全是两种状态。 他第一次就是稀里糊涂没想明白，于是自己难受，导演也头疼。 黎怀是个好学生，同样的错误当然不会犯第二次。 他是个演员，当然要用演员的办法解决问题。 台本上单薄的人设立不起来，但他本来就是为了宣传电影而来，天然就带着另一个更丰富鲜活的人物。 妆化好了，黎老师您看一下还有哪里需要调整的？随着化妆师这句话，黎怀终于睁开了眼睛。 比起素颜时候的清秀俊朗，化妆镜里的青年皮肤雪白，眼尾细长而温柔，微微酝着点水光，仿佛还残余着江南水乡雾蒙蒙的气息。 他身上有一种透骨的温柔，从眉梢，眼角，唇畔一点点漾出来，明明是毫无攻击力的模样，偏偏勾得人移不开眼睛。 谢谢您，我非常满意。黎怀对化妆师浅浅一笑，他的眼睛微弯，笑得柔和似春风。 分卷(31) 就这一笑，化妆师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跟着酥软了，脸上也忍不住跟着笑。 眼泪还差点从嘴里直接流下来！差点社死！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妖精！真的是自己给化出来的？！ 化妆师都有点不相信自己这双手了。 直到黎怀离开，化妆师才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脸。 她刚才发什么鬼呆！竟然连张合照都忘记要了！ 一想起来就心疼肉疼全身疼！ 小欧跟在黎怀后头，也觉得今天的黎哥特别不像黎哥。 就跟鬼上身了似的，一下子成了另一个人。 瞧着还挺眼熟。 小欧思来想去也没想起来，直到黎怀准备上场的时候。 候场的走道里，暧昧的灯光落在他身上，像一层朦朦胧胧的轻雾一样，黎怀站在雾气里，微微低着头，身上的温柔像水一样荡漾开来，就像是酷暑高温里清凉的水汽。 小欧的脑子里灵光一闪。 这是舒成！ 黎哥怎么还演起戏来了？ 第44章 播出 44 这一期《非常来宾》一共邀请了四位嘉宾, 其中两个是最近刚结束的大热选秀节目成团爱豆，另一个是个刚红起来的小花，最后一人就是黎怀了。 两个爱豆先表演了一只开场歌舞, 劲歌热舞之后，又和主持人聊了几句，男主持田子见才说：我们今天还有两位新客人哦，首先，让我们欢迎, 可爱的美食小甜心，安珂！ 安珂就是最近因为一部美食剧而走红的小花，长相甜美可爱, 笑起来还有两个小梨涡。 大家好，我是安珂。小花穿着一袭白色柔纱裙，脸上带笑，摇着手走出来, 激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接下来一位，可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哦，主持人继续说, 他最近刚拿到了柏林电影节最佳男演员奖, 也就是说, 我们可以叫他影帝！ 台下传来一片低声的抽气，不过估计还是节目组故意做效果的成分居多。 欢迎我们的大影帝, 黎怀！田子见大声说。 然后，黎怀踏着灯光，终于现身。 就像一缕清风，又像树荫下的泉水，这个人身上有一种很安静的气质, 但是所有人的目光，就是忍不住跟着他转。 大家好，我是黎怀。他的声音也像水一样，柔和而温暖。 这一回，台下又是一阵抽气，继而是掌声，听起来比刚才可真心实意多了。 旁边的小花安珂，眼睛也一下子亮了起来。 然后开始游戏环节。 《非常来宾》的节目基调就是轻松热闹，并不会故意为难嘉宾，但是有各种稀奇古怪的游戏设置制造笑点。 这种环节，会来事造人设的明星自然占优势，如果是天性沉默寡言的嘉宾，观众就很容易觉得无聊。 上一回，黎怀就是在类似阶段，躲得人影子都不见了。 这时候，贺西京已经在台长的陪同下，来到了《非常来宾》的后台制作间，台里还专门为他找了一间安静的房间，里头连了六台监视器，还吩咐其他人千万不能随意打扰。 不少人纷纷猜测，这又是哪里来的大人物。 贺西京坐在监视器前头，看着屏幕里的黎怀，安静如古钟。 摄影棚里，灯光蒸腾，人声喧嚣。 君心心无意识的看了那个被要求额外照顾的人一眼。 似乎，他也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寡淡无趣。 黎怀并不会主动去抢镜头，也没有装模作样为了吸引注意力而做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举动，但是偏偏，观众的视线不自觉就会停留在他身上。 这个人，有一种格外与众不同的魅力。 答题环节，黎怀也不像一般偶像明星，好像连九年义务教育都没有接受过一样，相反，他的头脑清晰，博文广知，反应也很快。 黎怀很快就在现场收获了一帮迷妹，连一个小爱豆都忍不住大喊粉上了粉上了。 即便如此，这个人笑得依然温柔如水。 似乎他骨子里就是一个非常温柔，能够轻而易举包容所有赞誉和诽谤的人。 明明温柔似水，又无比强大。 这样的存在实在很吸引人，而且叫人特别想睡！ 游戏继续进行，这一轮是默契大考验，一个画一个猜，场上笑声连连。 嘉宾分成两队，两个爱豆一队，黎怀和小花安珂另一队。 两个爱豆不愧是一个团里出来的，默契十足，不断得分。 黎怀和安珂，不说默契一般，完全就是毫无默契可言。 黎怀是比的那个，安珂猜。 和之前玩得表情管理都彻底崩了，恨不得撅着屁股比划的那个爱豆比起来，黎怀的动作优雅又干净利落，看起来漂亮极了。 比划得还特别清晰好猜，偏偏不幸遇上一个猪队友。 台下的观众都恨不得直接替她喊出来了，安珂还在那里发呆乱蒙，不时露出卖萌的乖笑，看着可怜兮兮的，就是容易叫自己的队友气急攻心。 偏偏黎怀不急也不气，就好脾气的笑笑，继续比划。 他的眉眼极温柔，还带着一点无奈的放任，就跟清凌凌的泉水似的，再笑一笑，叫人看得心都恨不得跟着一起化了。 简直就是绝大多数人的梦中情人，终于化为了真人，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恨不得直接套上麻袋搬回家才好。 主持人浅露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心疼得不得了，恨不得自己直接把安珂给顶替下去。 君心心也冷眼看着，看着看着，神情也忍不住跟着温和下来。 这个人，无论如何也叫人讨厌不起来。 这时候，监视器后面的贺西京，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一轮游戏结束，黎怀这边输了，要选一个人出来接受惩罚。 黎怀当然毫不犹豫的站出来。 但是这时候，反而是执行惩罚的浅露舍不得了，嗷嗷叫：呜呜，这一盆水泼下去，播出的时候我觉得我会被观众打！ 黎怀抬起眼，望着她笑，眼睛弯成了漂亮的弧，全身都像在发光。 酥得人全身发软。 浅露一个哆嗦，冰凉的水就落在黎怀头上，黎怀还没有什么反应，旁边一众人已经心疼地大声叫起来。 浅露捂着眼睛，蹲到一边，拍着地面叫：完蛋了完蛋了，我竟然泼了心上人，简直不想活了！ 她又仰起头，对黎怀说：男神，可不可以再给我一个机会！ 落下的水其实不多，只稍微沾湿了黎怀的头发，额前几缕发丝乖乖落在他的额头上，衬得黎怀皮肤越发雪白，看得人心疼。 又疼又软，只想把这个人呵着护着，又想被他抱在怀里哄。 实在纠结得很。 甚至连刚才那对赢了的爱豆，都大呼后悔，恨不得自己代替黎怀接受惩罚。 黎怀的魅力，男女不忌。 真是奇怪，这个人明明话也不多，只是几个笑，就轻而易举虏获了所有人的心。 就跟水妖精似的。 这时候，杨助理正好推门进来。 贺先生他刚想对贺西京说什么，监视器里一个黎怀的高清镜头，把这个古板的专业人士都惊艳得一呆。 镜头里的人，好像一瞬间把周围所有的光都吸引了过去，让人只能看见这一个人，跟着他笑，跟着他皱眉。 这是黎怀？他眨了眨眼睛，觉得有哪里不对。 这可和蓝小丽说的完全不一样。 这种镜头表现，还需要担心在节目里发挥不好？ 要不是他也看过黎怀以前那个综艺，都要怀疑蓝小丽是故意骗他的了。 又看了几分钟，杨助理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镜头下的黎先生，和他了解的完全不一样，不过，倒更像是另一个人。 杨助理担心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老板。 贺西京却在微微笑，神情跟着黎怀一起，柔和得不可思议。 他从来就不会让人失望，不是吗？贺西京低声说。 是的，杨助理点头附和，贺先生实在是一位非常优秀的演员。 不但让电影里的人物栩栩如生出现在一款综艺节目里，更重要的是，甚至还带上了电影镜头的高光感觉。 杨助理都能想象，等到电影上映以后，观众再看这款综艺，会怎么嗷嗷惨叫了。 他又看一眼坐在监视器前的贺先生。 黎先生用舒成的形象，一个人来参加综艺节目，怎么想都觉得，这个福利里带着刀。 血淋淋的割得肉疼。 摄影棚里的拍摄还在继续。 闹哄哄一阵，主持人又开始和嘉宾闲聊。 两个爱豆借机推销自己团里的新歌，安珂则聊起了自己的新片。 听说黎老师的获奖作品也要在网站上映了，浅露现在几乎成为了黎怀的迷妹，一跟他说话，脸就不由自主的泛红，可以跟我们简单介绍一下这部电影吗？ 黎怀稍微想了想，说：一部很温柔的电影，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他看着镜头，神情温柔而缱绻，也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群众因为这个镜头，一不小心就泥足深陷，差点被刀傻。 拍摄结束以后，浅露跟黎怀交换了联系方式，其他几个主持人还有嘉宾也连忙跟上。 我很期待你的《夏日》哦！安珂还是那副甜甜的傻大姐笑容，到时候我一定发微博给你做广告！ 等到下场离开的时候，一直保持着冷傲表情的毒舌女王君心心，忽然靠近黎怀，低声说：你今天的表现不错，比我想的好。 黎怀也听说过这位的战绩，但依然维持着完美的微笑：谢谢心心姐的夸奖。 嗯君心心忽然露出了有点为难情的表情，但还是忍不住说，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可以给我一张你的话剧票吗？我很想去看看。 黎怀意外的看她一眼，笑得更柔和了：当然可以，这是我的荣幸，等到演出时间确定，我第一时间把票寄给您。 君心心冷着脸，道了声谢正准备离开，忽然又压低声音：对了，那个安珂走的是傻白甜人设，可千万别被她骗了，这小姑娘可不简单，最会蹭热度。 话说完，她又觉得有点后悔，加快步伐走了。 这个人，真跟个妖精一样，容易蛊惑人心！她在心里轻轻啐了一口。 一周后，《非常来宾》播出当天。 黎怀的粉丝们早早就占好了位置，调好了台，准备好零食，要好好享受偶像的综艺。 不少cp粉虽然遗憾贺西京没有一起参加，但是黎怀的盛世美颜，依然足够吸引人。 还有爱豆和安珂的粉丝，节目粉，也按时打开了电视。 音乐声响起，开场舞蹈过去，嘉宾一一出场。 一个随手换台的路人观众，随手按了几下遥控器，忽然一停，又把频道退了回去。 电视上正好播到黎怀出场。 就连光线过于明亮耀眼的舞台灯光，都跟着柔和了一瞬。 青年温柔缱绻的笑着，看向镜头的目光，就像凝望着心爱的情人。 没有几个人能抗拒这样的目光。 路人观众，只觉得自己万年不动的老心脏，忽然噗噗的用力跳动了两下。 这人是谁？ 他有什么作品？ 好想睡他！ 至于黎怀的粉丝和cp粉，从一开场就开始嗷嗷嚎叫起来。 第45章 发布会 45 刚吃过晚饭, 恒白桃就暗戳戳把频道调到了哈密瓜卫视。 她妈妈看了一眼电视：这个频道有什么好看的，换台换台，换到央视看看今天演什么。 她们家向来不喜欢看卫视, 吵吵闹闹的，没意思。 恒白桃搂着她妈胳膊撒娇：妈咪，就看一会会哈，不好看马上换台。 恒妈妈看了一眼突然发神经的女儿，挥挥手：算了算了现在不跟你抢, 我先跟群里小姐妹聊聊下个月去哪里玩，等下八点钟你就要把遥控器还给我啊。 然后太后就躺到沙发上刷手机去了。 恒白桃悄悄舒了口气，顺手把遥控器往沙发缝里又塞了塞。 《非常来宾》的片头曲响起, 狂野的舞蹈和歌声响了起来。 恒白桃心虚的看了一眼太后。 果不其然，下一秒太后就抬起头，很嫌弃的说：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歌，难听死了, 声音开小点。 恒白桃乖乖听从指挥，麻溜把声音调小，然后更麻溜的又把遥控器塞回沙发缝里。 太后不屑的看了一眼女儿的小动作, 这点伎俩都是她当年玩剩下的, 不过现在懒得和那傻姑娘计较, 等自己在群里聊完再说。 歌舞完毕，几个嘉宾也终于都上场了。 一看见黎怀, 恒白桃的眼睛就chua一下亮了。 帅！ 好帅！ 真人竟然比海报上更帅！ 屏幕里的黎怀生动而鲜活，一举一动，都让人根本移不开目光。 她脸上忍不住就露出了傻笑。 噢哟，这个小伙子蛮帅的嘛！身边的太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终于从手机里拔出来了，盯着屏幕上的黎怀看, 看着就讨人喜欢。 他叫黎怀，是个演员。恒白桃小声向太后报告。 之后的一个半小时，太后再没提过一句换台的事情。 倒是抱怨了几次黎怀的镜头太少，其他人看着都没什么意思。 看到安珂和黎怀玩你画我猜游戏的时候，她还特意点了女儿一句：这种人啊，以后千万要离远一点，表面看着傻乎乎，其实心里精得不得了，还是这个小伙子好，又聪明又绅士。 甚至在黎怀被泼水的时候，还义愤填膺和女儿一起骂主持人：真是的，这么漂亮的小伙子，也亏她泼得出去！哎哟心疼死人了。 电视上，黎怀宣传《夏日》的时候，说这是一部很温柔的电影。 知道内情的恒白桃，心里咯噔一下。 就算是喜欢的偶像，也不能这么胡言乱语的！ 温柔个鬼啊！ 明明就是一部能让人哭瞎的电影！ 她虽然还没机会看正片，也大概知道故事走向，预感到了一座刀片铸成的大山，即将横亘在自己面前。 分卷(32) 问题是，太后不知道啊！ 听到黎怀的话，太后还特意吩咐：这部片子什么时候放啊？到时候帮我投影到电视上啊！我要看，听到没有。 恒白桃为难的张张嘴，小声说：妈，这部片子结局很惨的，是个悲剧。 那又怎么样，太后浑不在意，我跟你讲哦，文艺片都这样，我年轻时候看得多了，反正你记住啊，到时候给我弄投影，电脑屏幕太小了不好看。 恒白桃怂怂的哦了一声，内心却在痛苦的嘶吼。 这可是一部同志电影啊啊啊！太后这种热爱革命乡土题材的中年妇女，看到这种片子是什么反应？ 反正恒白桃不敢想。 还好她没有暴露自己粉丝的属性，要不然，说不定还会被太后狠狠抽一通。 她刚庆幸的想着，又听见太后说：对了，你今天换台就是为了看这个人吧？我看见你房间里的海报好像也是他，这人以前还演过什么片子？顺便都找出来给我看看。 恒白桃顿时无语泪三行。 还好，还好《夏日》现在还没有上映，说不定过几天，太后就忘光了。 做为粉丝，恒白桃第一次，并不是那么期待《夏日》早日上映了。 最好能拖到太后彻底忘了这件事再说！ 转头和闺蜜卫黛打电话的时候，那边也碰到了类似的麻烦。 只不过更糟糕的是，也许是黎怀长得太有长辈缘，卫黛的爸妈都看上了这个小伙子，卫太后还拍拍女儿的背：你也要加加油哦，以后对象就按这个标准找。 我妈对她女儿的魅力，实在太没有自知之明了！卫黛在电话那边哀嚎，换来恒白桃的哈哈大笑。 总觉得别人倒霉，自己心情就好了呢~ 这一期《非常来宾》，收视率曲线上涨得异常漂亮，而且每到黎怀的高光时刻，都有一个小小往上扬的爬坡阶段。 开播才十五分钟，收视率就轻而易举破1，半个小时以后，竟然爬到了全网同时段第一！ 《非常来宾》虽然也曾经辉煌过，但是已经好久没有这种风光了。 可惜，要是我的股票也能这么涨就好了。话虽这么说，其实导演的嘴都快笑裂了，恨不得多来几个这样的关系户才好。 与此同时，黎怀以及《夏日》的相关网络搜索指数也在飞涨，上涨的曲线比收视率的还要漂亮得多，简直就是一条往上飞升的直线。 甚至不少那两个爱豆的粉丝都悄咪咪心动了一下，随手又收了一个小墙头。 当天晚上的黄金时段，《非常来宾》相关词条迅速冲上热搜前十，黎怀的动图再一次全网刷屏，很多人都在首页重新看见了这位名字不久前才红遍朋友圈的人物，也终于把他的脸和名字成功联系了起来。 还有不少没看电视的人，又去网站追了这一期《非常来宾》。 挺帅，很有魅力，最近有一部获奖电影要上越来越多人开始关注黎怀，关注《夏日》这部电影。 一周后，视频平台趁热打铁，在《夏日》首映前一天举办了发布会。 发布会原本安排在一个小厅，没想到人数一下子爆了，又连忙联系会场方换了一个最大的厅。 即便如此，还是觉得有些拥挤。 按照惯例，主持人介绍了一轮平台方的出席领导，《夏日》剧组的主创成员还有主要演员。 贺先生今天会来吗？黎怀不抱希望的低声问了蓝小丽一句。 不太清楚，可能不会吧。蓝小丽说。 估计还是不敢，就算有钱又怎么样，还不是怂不啦叽的她在心里偷偷吐槽。 黎怀刚失望的调转了视线，忽然门口又来了几个人。 走在中间的是一个冷峻的高个子男人，穿着墨黑色的三件套，面沉如水，正低头和旁边的人说话。 黎怀一下子就怔住了。 是贺西京。 他怎么来了？ 是不是病已经完全好了？ 等一下要怎么跟他打招呼？应该说些什么？ 黎怀的脑子里千回百转，注意力已经完全不在台上的发布会了。 偏偏这时候，他忽然被主持人叫了名字，又被经纪人在背后推了一下，茫茫然站起来，眼睛依然盯着贺西京的方向看。 那个人，却始终没有看他一下。 黎怀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浑浑噩噩照着主持人的话，往台上走。 走到一半，两人的距离拉到最近，近得黎怀几乎能闻到那人身上熟悉的气味。 是很淡的柠檬草的气味。 但终究，还是错身而过。 那人被簇拥着在前排落座，而他站在台上，明亮的灯光里，连那个人的身影都几乎看不清了。 仿佛之前短时间的熟稔，比朋友更过的亲密，就是一场幻觉。 他们大概，也永远都回不到从前了。 黎怀终于调转开目光，脸上摆出了专属于舒成的微笑，迎向主持人。 无可挑剔的表现，他永远是最称职的演员。 在掌声最热烈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又看了贺西京一眼。 那个人仿佛也在凝视着他，专注无比。 但是当黎怀看过去的时候，那道灼热的视线，一下子就消失了。 黎怀心中忽然灵光一闪。 他好像隐隐约约明白，贺西京为什么躲着自己了。 然后就是一阵无可奈何的难过。 抱歉，他在心里说，你这么喜欢的人，却只是我演出来的。 抱歉，我没有办法，让舒成永远的留下了。 也许，这才是贺西京不愿意再和自己接触的原因？ 他爱上了一个虚构的人物，而自己的存在却一遍遍证明，这个人物，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黎怀的心里忽然涌出一股浓浓的失望。 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失望。 发布会的时间并不长，主持也从始至终都没有提过台下的另一个主演。 哪怕他就坐在离黎怀几步远的距离。 他仿佛只是一个单纯的投资商，没有出演过电影，更没有在电影里，深深的爱上某个人。 果真，就像一个擦肩而过的幻觉。 发布会结束以后，黎怀迟疑几步，终究没有跟着导演往贺西京那边去。 反而后退几步，沉默的离开了。 黎怀走以后，贺西京也没有片刻停留，从另一边离开了。 他像一抹沉郁的影子，上了车。 杨助理奇怪的看着自家老板。 今天贺先生的行程本来排得满满的，突然就要他全部取消，然后转身来了发布会。 原本还以为，他和黎先生的关系会有什么转机，可是到了这边，贺先生就跟木雕一样，和黎先生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那边也一样，故意躲着先走了。 贺先生这时候的脸色，看起来就很不好。 贺先生，我们现在去哪里？杨助理小心问。 贺西京的脸藏在黑暗里，沉默。 我只是想看他一眼，他忽然自言自语的说，不是屏幕里，而是真正的他。 可是等真正看到了，血液里好容易压抑住的疯狂，又重新蠢蠢欲动。 想紧紧抱住这个人，控制他，禁锢他，让他从血肉到骨头，都完完全全只属于自己。 自己果真就是一个典型的贺家人，一个疯子。 贺西京想。 更何况，黎怀，好像也并不太想再见自己 回去。贺西京的声音低沉而冷郁，没有一丝起伏。 就好像，依然还是那个浑身都是坚甲，无所不能的大人物。 第46章 观众反应 46 《夏日》首映当晚 平台晚上九点准时放出正片, 还在最好的位置提前放了醒目的预告，预告片刚放上去，播放量就直冲百万次。 网上也已经早早议论开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迫不及待蹲】 【听说有激、情戏, 口水】 【楼上做什么梦，肯定全剪光了，说不定都能当友情戏看】 【友情！扎心了！】 【这种得奖的文艺片肯定很无聊，专注舔颜就好了】 【文艺片（狗头）】 【明明就是刀子山，我已经准备好纸巾了（害怕）】 【等一下, 黎怀不是说是一部很温柔的片子吗？刀子是什么鬼？！】 【楼上肯定是新粉！】 【新粉+1】 【放心，黎哥的剧透特别精准，真的很温柔, 楼上都是吓你的（狗头）】 越来越多的人，都等在了屏幕前，想要第一时间看到这部电影。 吃晚饭的时候，恒白桃的妈妈忽然抬头问女儿：那个, 那个黎怀的电影，是不是今天就上了？ 恒白桃还在想着等下找什么借口溜出去，一定要第一时间看到《夏日》, 突然听见太后的话, 人都呆住了。 她的筷子上还夹着一大块红烧肉, 停在半空，努力扯起面皮对太后笑：妈, 你怎么知道的？ 我群里有人提的，太后叮嘱，等下帮我把电视调好，我知道你有会员。 最后一个借口也没用了，恒白桃乖乖的哦了一声, 彻底放弃挣扎。 晚上九点，平台准时放出电影。 刚开始，网上还有不少讨论声： 【来了来了】 【开始看片，希望不要剪得太干净】 【开头看着还不错，这导演挺厉害的】 【贺西京也好帅！这两个人的颜真配！】 【舔屏中，两个人都太好看了！】 【救命！太甜了！突然不敢往下看】 【从水里冒出来的绝对是妖精吧！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麻袋？】 【对着游泳的黎怀，我只想说：嗨，老婆！】 【滚，不要和我抢老公！】 随着剧情推进，弹幕却变得越来越安静。 恒白桃坐立难安的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太后。 刚开场十分钟，太后忽然凉凉的问：这是部同志片吧？你原来喜欢看这个？ 恒白桃干笑：不是不是，我只是喜欢这个演员，再说了，这部片子还得了国际大奖的，是正经的文艺片。 太后没说话，半晌，才突然道：嗯，拍得确实挺好，演得也好。 剧情过半，影片的基调忽然急转直下，季新的感情也第一次爆发。 季新这孩子还是年纪太小，不懂事，太后皱眉，不过他确实也挺可怜的。 恒白桃抽了抽鼻子，眼睛已经红了。 然后是那个压抑的，若有若无的碰触。 亲到了没？没亲到吧？这个镜头竟然没删！好像冲进去直接按头！恒白桃满脑子胡思乱想。 只可惜，也就这个镜头没有删，黄安国他们特地加的那几段亲热戏，全都被剪得一干二净，毛都没留下。 即便如此，这仍然是一部非常好的电影。 画面时而浓郁如油画，时而又像轻灵俊逸的泼墨山水，镜头里的江南水乡美得浓郁又剔透，就像是藏在所有人心中，那个对故乡的幻想。 所有演员的表演都恰到好处，就算是出场几秒钟的小配角也绝不拉跨。 最感人的，依然是两个主演之间的感情张力。 直白的感情桥段已经被剪得干干净净，却剪不掉两人之间那道深深的羁绊，季新和舒成彼此扶持，互相依恋，就是灵魂另一半最好的模样。 偏偏，这部电影用一种异常优美的方式，把美好一点点撕碎给观众看。 破碎的美好，又反而更衬托出生命的坚强。 恒白桃已经哭惨了，她已经无暇顾及身边的太后，只顾着哽咽着一张一张扯着手里的纸巾，嘴里呜呜咽咽，眼泪水像关不上的水龙头，眼睛却依然离不开屏幕。 最后那个告别的吻，更是像一把利刃，直直的插进她心里。 她人已经没了，跟着两个人一起去了！ 恒白桃哭得缓不过来，难得太后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也扯了几张纸巾过去。 恒白桃惊讶的抬起头，然后忍不住又抽了一下。 怎么了，你妈就不能哭啦？太后眼睛微红但气势不减，然后就回卧室敷面膜去了。 恒白桃用力抽泣了几声，耸了一把鼻涕，然后忍不住手贱的，又开始看第二遍。 可能这就叫自虐吧。 没想到，十来分钟后，太后顶着面膜，又坐到了恒白桃边上，一边还说：不能看得太晚，对身体不好。 然后，两个人一直看到凌晨一点，才各自回去睡觉。 当天晚上，《夏日》就爆了，真真正正的大爆特爆。 这一回，不是因为它得了什么什么奖，也不是因为主演和投资人有什么狗血的爱恨情仇，就单纯是因为这部电影的质量，全网刷屏。 有人po出了自己哭肿的双眼，有人拍了自己男朋友嚎啕大哭的搞笑样子，更多人，则在情真意切的夸奖这部电影，是近年来难得一见的神作。 陆小千一早上醒来，就发现自己的朋友圈还有微博首页，全都被一部电影刷屏了。 同学朋友各种打滚嚎叫，各个不同圈子的大v竟然也异口同声在推荐。 她其实早听说过这部片子，但是文艺片+悲剧的组合，叫她本能抗拒。 平时的生活都那么累了，谁要看一部会哭得稀里哗啦的片子啊！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是反正也有会员，她最后还是好奇的点开了这部传说中的神片。 然后，一个美好的周末，就这么完蛋了。 黎怀的粉丝数量再一次迅猛增长，第一天直接翻倍，第二天就过了百万的门槛。 平台的会员新增数量，也在径直拔高，绝大多数都是为了《夏日》。 各种视频小段子很快跟着纷纷爆发，飞快的占据了各大视频网站的点播前十。 更不用提一个接一个的热搜了。 看够了，哭完了，刚从刀子山上爬下来的观众才忽然反应过来，影片的另一个演员，似乎依然找不到踪迹。 没有微博，不营业，也没有参加任何电影的推广。 就连柏林电影节的颁奖环节都没有出现！ 刚被刀过一遍的众人，又受到了二次伤害。 分卷(33) 【怎么觉得电影里be了，现实也没好到哪里去！】 【我要看合体营业！我想磕糖呜呜呜】 【听说黎怀去演话剧，贺西京回去当老板了，合体估计遥遥无期！】 【什么西篱cp可以散了，角色感情不要延伸到现实，这两个人以后估计就彻底没有交集了】 【偷偷说，其实发布会贺西京来了，但是两个人连话都没说，估计现实里都不熟】 【一部电影而已，不要太真情实感】 黎怀轻轻滑动着屏幕。 一大早上，蓝小丽就兴冲冲的告诉他，《夏日》爆了，网上一片好评如潮。 他先是点开了一个关注的影评人页面，果真看见了一篇情真意切对自己和贺西京演技的吹捧。 相关的赞美还有不少。 可是看着看着，他不小心又看到了某个小圈子里的哀嚎。 【一部电影而已，不要太真情实感】 他盯着这句话，看了很久。 网友不知道后面的故事，不知道他们曾经是朋友，甚至还像真正的情人一样相处了三个月。 也许，真正没有醒过来的人，是他自己。 他用自己的小号，在这句话后面，轻轻点了一个赞。 然后，就退出了软件。 就算备受好评，好像也并没有那么开心了。 网上的喧嚣还在继续。 单纯喜欢电影的继续反反复复仔细分析各种细节，迷上黎怀的开始刷他以前的库存，磕cp的则举起了放大镜，开始全网找粮。 然后，先吃了一嘴刀子。 最开始是有个黑粉在论坛发帖。 【黎怀是本色演出吧？他本人的感觉和舒成简直一模一样！不信去看《非常来宾》】 【这种不能说是演技好吧，只是运气好碰对了角色】 没想到粉丝根本不按规矩办事，不但没有吵起来，反而发现了新的磕点。 【舒成一个人参加节目，没有季新陪，光想一想就好虐！】 【好虐+1】 【果然这两个人就是一把大刀，砍得我呼吸不过来了】 哭着哭着，又歪楼了。 【突然发现宝藏！黎怀五年前原来也拍过综艺，超级搞笑！快去看！（链接）】 【拉了一遍回来了，楼上骗子，没找到我老婆】 【真有他，指路十一分钟以后，还有三十四分钟，总共不超过三分钟的镜头】 【终于找到了，不红真惨】 【真惨+1】 【你们没发现关键啊，年轻的黎怀好害羞，跟现在完全不一样】 【我觉得是他故意躲镜头】 【好像有点可爱】 【谁说黎怀是本色演出的，稍微多看几部他的片子就知道，这人剧抛脸】 【想要舒成的代餐！求指路他以前的片子】 【这个真没有基本是烂片，就一部《刀锋》还可以，他在里头演男二路坚】 【这个我看了，路坚好像有点铁憨憨，我开始还没认出来】 【所以，《非常来宾》真是舒成还没出戏？想想更虐了】 【我又哭了！】 七嘴八舌以后，又有人放出一段视频，就是有人无意中拍下的，青柳镇水戏那一次。 视频的清晰度很低，又因为夜色看不太清楚人脸，却依然能感觉到水中青年的矫健身手，还有船上人深情的凝望。 【求火眼金睛的姐妹鉴定，这是不是黎怀和贺西京？】 【这段视频我以前好像刷到过，就是两个素人吧】 【应该不是这画面也太暗了，什么都看不想清楚】 【我用我的钛合金狗眼发誓，就是他们！绝对是！】 【是电影素材吗？感觉不太对】 【姐妹们！我查了第一个视频放出来的时间，就是他们还在拍摄的那段时候！说不定就是这两个人拍完戏一起出去玩】 【还不一定是他们呢，脸也太模糊了】 马上有人一一截图比对，实锤了这个视频里的人就是黎怀和贺西京。 【艹黎怀的水性这么好？！】 【我去私信了视频拍摄者，不是电影素材，就是他们老家夏天一个传统习俗，叫水戏】 【这两个人之间绝对有问题，你看贺西京看黎怀的眼神！至少拍戏的时候，说不定就假戏真做了】 【然后戏拍完就散了？】 【楼上太扎心了！喷血】 【我又哭了】 然后，黎怀贺西京水戏的词条，又爬上了热搜。 第47章 庆功宴 47 黎怀和贺西京是真真正正的火了, 连带着《夏日》的配角，也都跟着一起鸡犬升天。 娄罡和江伊岚都是圈里的老人，受到的影响不大, 但是最后紧急救场的冯棕，据说已经接到好几个邀约，质量都还不错。 之前那个因为小红而放了《夏日》剧组鸽子的小艺人，这下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当初虽然也小火了一把，但后劲实在不足, 之后拍的一部偶像剧还被全网嘲，然后就只能接一些乱七八糟的商务活动，好不容易想要争取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角色, 结果又被突然红起来的冯棕给拿走了。 一想起冯棕那个角色本来该是自己的，他就恨得牙痒。 只可惜，这时候，也没人再在意他了。 毕竟在娱乐圈, 不红才是原罪。 《夏日》的庆功宴，是在一个私房菜馆办的。 黎怀这天正好有半天空闲，也过来了。 他刚一进屋, 冯棕就端着酒杯过来：黎怀, 今天我一定要跟你喝一杯, 多谢你那时候的推荐。 黎怀笑：主要也是你的形象刚好合适，还要多谢你当时救场呢。 两个人就这么聊起来, 说起最近终于又有不少机会可以让自己挑选，冯棕显得很高兴。 黎怀和冯棕的遭遇有些像，都是年少成名，后来却一蹶不振，只能努力在圈子里沉浮挣扎, 这两人认识得早，也一直惺惺相惜，算是圈子里难得能够交心的朋友。 但是你怎么会选择去演话剧？冯棕好奇问，是递过来的本子都不太满意？ 黎怀点头：你是清楚我情况的，有那位在，也没几个有质量的剧组敢请我。 虽然那人主要的影响力还是在电影圈子，但是两边多少都有交集，连带着稍微好一点的电视剧剧组资源，黎怀也依然拿不到。 就算他现在大红特红，也还是一样。 那老东西！冯棕跟着骂了一句，不过我倒是听到一些消息，那老家伙估计也长不了了。 黎怀轻笑一下，也没太在意。 冯棕又说：对了，网上那个游泳的视频，拍的真的是你？ 什么视频？黎怀还没反应过来，听到冯棕的描述才想起来，承认了，大概是别人无意中拍到的。 现在这个视频又重新火了，你和贺西京他迟疑了一秒，最终还是放弃继续问下去。 这一回的庆功宴，做为投资人兼主演的贺西京依然没有出席。 冯棕也听到风声，说是黎怀和贺西京已经闹崩了，就连场面上的文章也不愿做。 还有另一种说法，是贺西京入戏太深，所以故意躲着黎怀。 冯棕更相信后一种猜测。 他拍第一部 电影的时候，就足足用了两年才彻底出戏，贺西京有类似的情况，也不叫人意外。 更何况，还是这么一部情感刻画极细腻的片子。 贺西京后来生病的事情被隐瞒得很好，但冯棕是最后一批离开的剧组成员，还是影影绰绰听到了一些流言，只不过到了他耳朵里，早不知道被歪曲成什么样子了。 冯棕犹豫了一下，问：贺先生的身体好些了没？ 当初贺西京出事，对外说的就是生了急病。 黎怀扯扯嘴角：应该是好多了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他已经基本康复了。 时间一晃而过，眼看着都快半年了，黎怀神色有些黯然。 那就好，不管怎么样身体还是最重要的，冯棕点头，我看你也恢复得不错，那部话剧也快要公演了吧？ 到时候送票给你，你可一定要来。黎怀点头。 这时候，黄安国走过来，看了一眼黎怀。 冯棕很高兴的和导演打招呼。 黄安国点点头，坐在两人边上，也不说话，就看了冯棕一眼。 到底也是圈子里的老人，这点眼色还是有的，冯棕端着酒杯，对两人说你们聊，就站起身先离开了。 黎怀奇怪的问黄安国：黄导，是有事情要和我说？ 他还以为是电影宣传上的事情。 没想到黄安国的老毛病又犯了，开始七扯八扯。 这几天我为了新电影的事情，去见了几个投资人，他一言难尽的摇头，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酒，黎怀拦都没来得及拦住，真是够tm艹蛋的！ 黎怀早知道黄安国的酒量不怎么样，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上头了。 我跟你说，贺西京真的是我这辈子碰到最好的投资人了，只掏钱不管事，随我怎么折腾！黄安国忽然一拍桌子，满脸愤慨，这回我见了几个所谓科技界新贵，我呸！全都是一群不懂艺术还自以为是的蠢货，真以为靠着那点不知道真假的数据，就能拍出好电影了？ 黎怀忙拍拍黄导的背：您消消气，确实像贺先生这样眼光好的人，也不多。 简直就是绝版！黄安国痛心疾首，就是活得太憋屈了！我都替他急！ 他用力打了一个酒嗝。 黎怀只以为黄安国说的是醉话，笑：他那样的人，可不会让自己憋屈的。 怎么不会了！黄安国眼睛一瞪，你不知道他又生病了？就是上回发布会以后。 话才落音，他反手一个巴掌打在自己脸上：我怎么把这事跟你说了！这张管不住的嘴！ 黎怀一惊，连忙问是怎么回事。 黄安国却不肯再多说，只要他自己去问杨助理。 最后，他脸上还带着酒色，神情却忽然严肃起来：黎怀啊，贺西京真是个好人，是我这辈子遇见最好的有钱人了，你算了，这事儿我也没资格插嘴，反正该说不该说的，我都已经和你说了。 说完这句，黄安国就晃晃悠悠的走了。 黎怀看着黄导的背影，用力捏了一下手机。 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打这个电话，但是实在忍不住。 他的脑子懵懵的，唯一转着的念头，只迫切想知道贺西京现在怎么样了。 那些电影全是假的，应该要尽快走出来之类的屁话，一下都从他脑子里消失得干干净净。 黎怀转到一个僻静无人的角落，深吸一口气，打电话给杨助理。 电话过了好久才接通。 黎先生，请问是有什么事情？电话那边是一个带着机械质感的疏冷声音。 请问那个我听说贺先生又生病了黎怀支支吾吾的说。 这个电话打得太冲动，他甚至没有想好应该怎么说。 是黄导告诉您的？那边反应极快，不用担心，贺先生只是偶感风寒，很快就能痊愈。 我我能不能去看看他？黎怀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没有底气。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黎怀似乎依稀听见杨助理在和旁边的人说话。 他的呼吸越发紧张起来。 十几秒以后，那边传来歉意的回复：实在抱歉，现在恐怕不太方便。 是，是嘛，也是，确实不太方便。黎怀干巴巴的说着，然后挂了电话。 低落的心情，简直要溢出来。 他抱着腿，坐在台阶边上发愣。 这家私房菜馆的环境很好，有一个单独的农家小院，院子边上还盖着一间小温室。 竟然和当初拍戏时候住的那家酒店有点像。 黎怀不知不觉又发起了呆。 那三个月的经历，又跟过电影一样在他脑子里走了一遍。 越想越难受。 他心里憋屈得慌，又说不出理由，只是觉得不舒服。 他想见贺西京，再和他说说话，可是人家不愿意见他。 他还想问一问，贺西京是不是真的爱上了舒成。 但是又不敢。 黎怀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纠结过。 他想知道，贺西京什么时候才能彻底走出来，他们之间的关系还能不能回到拍戏以前，可是似乎自己都没有走出来。 贺西京沉沦在电影里，自己却似乎是沉溺在那三个月里。 晚上睡觉的时候总觉得冷，吃饭的时候总少了点什么，以前那套小公寓一个人住得挺好，现在却觉得空空荡荡的。 就算表面上说不在乎了，心里却弯弯绕绕怎么都出不去，就跟进了一座巨大的迷宫一样。 有时候他甚至阴暗的想，要是贺西京一直都没有康复就好了。 他们还能够在一起，安安静静的，就这么过上一辈子也挺不错。 转念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有毛病，就跟也得了病一样。 他可能是真病了黎怀想，说不定也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他再一次沮丧的把自己的脑袋埋进膝盖。 电影早就已经拍完了，贺西京的病也已经好了，他喃喃对自己说，现在，只有你一个人还停留在以前，黎怀，清醒一点，你还有话剧要演，说不定以后还有大片要拍，你现在可是影帝了 黎怀哽了一下。 明明是他曾经做梦都想得到的荣誉，现在说起来，却只觉得委屈。 两个人的名字明明并列在一起，却连同台的机会都没有。 以后，大概也不会有了。 第48章 哦豁 随着《夏日》口碑的进一步发酵, 黎怀知名度再次提升，也有不少活动主动发来邀请函，请他参加各种红毯秀和颁奖典礼。 蓝小丽筛选了半天, 终于选了一个格调还不错的答应出席。 分卷(34) 这是个这几年冲劲还不错的互联网平台弄的颁奖典礼，在网上的影响不算小。 这次黎怀虽然没有作品入围，但是有一个最受关注男演员奖，只要他答应出席，就提前内定好了给他的。 活动之前, 就有不少服装和首饰品牌主动联系过来，想要黎怀穿他们的衣服，不过服装这一块黎怀早就签了vns, 自然不会考虑其他品牌。 前不久，小欧还絮絮叨叨的说，这个牌子运气可真好，才签约没多久, 黎哥就一下子爆了，简直就跟买到了特等奖彩票一样。 没想到才过几天，vns竟然请来了欧洲的老裁缝, 给黎怀量身定做了好几身礼服专门出席各种活动, 那个满头白发的外国裁缝据说是专门给欧洲王室制作礼服的顶级大师, 出行还带着四五个助理，派头十足, 给黎怀量身材数据的时候也跟举行某种神秘仪式一样，一举一动都让人看得不明觉厉。 老裁缝走了不久，又来一个国内的服装大师，给黎怀专门设计了几身中式礼服，据说更加费工费时, 每套服装都要三个月起才能做好。 就特别离谱。 连之前还觉得对方占了便宜的小欧，私下里都忍不住和蓝小丽吐槽：这哪是代言人待遇，简直跟伺候家里主子似的。 蓝小丽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这几套衣服工时太费，目前只做好一套西式礼服，也还是前几天才拿到的。 拿到的时候还出了一点小波折，这种衣服不能托运，所以老裁缝派了两个助理，轮流提着衣服，一路坐着飞机头等舱送过来，等到黎怀试了衣服没什么问题，两个人才沉默离开，那做派，就跟故事里的老贵族一模一样。 这衣服的价格，都抵得上我的代言费了吧？黎怀小心翼翼摸着身上这套衣服，甚至不敢问具体价格。 vns是个新品牌，也想借这个机会打响知名度，那边又没有什么别的要求，你不用想太多，只管穿着就是。蓝小丽话接得很顺。 黎怀穿着这一身衣服，真是漂亮极了。 他本来身段就好，长身玉立，肩宽腰细，就根棵小白杨似的。 再一穿上名家打造的一身黑色小礼服，更显得气质非凡。 这身衣服是典型的老钱做派，乍一看不显山不露水，完全没有一般奢牌新款的各种设计噱头，但是每一处折痕转角都无不服帖，面料低调而华贵，轻而易举就和一般人拉开了差距。 反正一看就知道，特别贵。 黎怀就穿着这身衣服，参加的颁奖典礼。 昂贵的衣服，搭配的装饰也同样吓人，也不知道vns从哪里帮他联系到了一个顶级珠宝商，借了一套压箱底的祖母绿胸针和祖母绿指环出来，华丽的宝石衬着深黑如夜的天鹅绒礼服，黎怀甚至产生了奇怪的幻觉，觉得自己就跟童话里被万千娇宠的小王子一样。 腕表也一样，小几百万的价格，就跟直接把一套房子背在身上一样。 反正他光是想一想身上这些东西的价格，就大气都不敢喘。 活动现场 外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有媒体记者，也有不少粉丝。 黎怀刚一从车里冒头，就是一阵欢呼响起来，还有连成一片的闪光灯。 他吓了一跳，差点又缩回去。 虽然在柏林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经历过类似的阵仗，但问题是，外国人少啊！ 再说了，那时候他也没有现在这么高的关注度。 黎怀深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走上红毯，只稍微在自己粉丝面前停留了一小会，就被身后的经纪人赶驴一样赶着往前走。 今天出席的明星不少，不过看来看去，竟然只有一个宣茂，和黎怀算得上半个熟人。 距离上次遇见都快过去一年了，宣茂虽然还是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但是却瘦削了不少，脸颊的颧骨显得格外突出来，艳丽少了三分，刻薄反而盛了七分。 身边的助理也不见了，就孤零零一个。 宣茂显然也看见了黎怀，却一扭身子，就往相反的方向走过去了。 听说这人失宠了，还染上了不干净的毛病，你小心着点，别也中招了。蓝姐知道两个人认识，在黎怀耳边低声叮嘱。 圈子里这类事情不少，黎怀也不觉得奇怪，只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一路走过来，倒是有不少以前并不认识的人主动过来和他打招呼，顺便又接了几张名片。 年轻人我很看好你，一个还算有点名气的导演，甚至很亲切的走过来，拍了拍黎怀的肩，希望以后有机会能合作。 黎怀礼貌地笑笑。 他还记得就是这位导演，因为某位大人物的一个电话，就直接把自己踢出了剧组。 不过他当年遭遇的类似经历还不少，也不在乎这一个两个。 反而是蓝姐，表现得比黎怀还有攻击力，闻言笑呵呵的走上前，用力握了导演的手一下：我记得您上回还说黎怀的演技配不上您的片子，不过我们家孩子向来努力，看起来终于达到您的标准了？ 导演尴尬的笑笑，没说话。 这群见风使舵的小人，一转背，蓝姐就很不屑的和黎怀咬耳朵，这些人说的都是些场面话，你也别当真，不过总比咱们以前四处碰壁好一点。 黎怀还是不温不火的模样，低声对蓝小丽说：蓝姐，这几年您受累了。 我倒没什么，反正钱也不少，蓝小丽挥挥手，我就是瞧不上这些人的嘴脸。 之前对黎怀避之唯恐不及，可如今那位渐渐日薄西山，过来投石问路的人眼看着就多了起来。 蓝小丽知道这是谁的功劳，只可惜黎怀自己并不清楚。 这天的颁奖晚会，黎怀领了奖杯就早早走了，睡得也早，并不知道他的领奖现场图，又一次上了热搜。 刚开始是有黑子嘲笑黎怀这身衣服，没有标识看不出牌子，怕不是从哪里便宜弄来的杂牌子。 然后就有人注意到了黎怀手上的腕表。 这表官方价格就很吓人，还因为限量早就买不到了，据说私下里已经比原价翻了五六倍，还是有价无市基本没人愿意出手。 又有人注意到黎怀衣服上的胸针还有同款指环，这时候黑子又冒出来，说这套东西迟迟没有品牌认领，怕不是假的，那只手表也同样说不清真假。 然后就有个拍卖平台的官方号出来说，这套首饰原来是欧洲某皇室的藏品，最近刚被私人拍下，没想到这么快又有幸能够在公开场合见到。 有心人马上去查了之前的拍卖价emmm，跟这套首饰比起来，那只名表倒显得有些小儿科了。 至于后来那身衣服被扒出来历，反而没引起太大的波动。 【明星可真有钱！这一身的钱够我花十辈子了！】 【这种一般都是借的，但还是够壕】 【听说贺西京就是个大老板，会不会是他借给我们家怀怀的？】 【楼上恶心，不过磕到了！】 【磕到+1！】 【cp狗滚远点，都没合体过，也不知道你们在磕些什么鬼】 某小众论坛，又一次被成功歪楼。 第二天，黎怀一大清早就被小欧的电话惊醒了。 那边结结巴巴的说：黎哥，您昨天原来背的不是一套房子，而是京城一幢别墅啊！ 黎怀：？ 看到网友帮他算出来的那身总价，黎怀也狠狠吓了一跳。 那套首饰不是跟商家借的？怎么成私人的了？黎怀问蓝小丽。 嗯是跟商家借的，蓝小丽含含糊糊的解释，那个老板挺有钱，这是他的私人藏品。 难怪昨天晚上整整出动了一只安保团队，黎怀本来还以为是因为那只表呢。 黎怀总觉得，这种做派好像有点眼熟。 他也没深想，继续和蓝小丽说：今天不是正好去vns拍宣传物料嘛，我还是想当面向他们老板表示下感谢，毕竟这份待遇实在是好得有点过分了。 虽然他现在确实比之前有了些名气，但是vns给他的待遇，显然一直都远远超过他目前的咖位。 这份慷慨，怕是都能够直接把不少一线明星给比下去。 没想到向来圆滑的蓝小丽，却毫不犹豫的说不用了。 他们老板不太喜欢见生人，我也没见过呢，没关系，你就当人家有钱任性吧！ 黎怀觉得更古怪了。 他之前和剧团请了两天假，除了参加颁奖晚会，也正好把之前欠的物料拍出来，据说要拍的内容还不少，所以黎怀很早就到了vns的总部。 这边据说是刚租下不久的新场地，位于cbd最中心的商贸大楼，楼上正好就是上回贺西京带他去的云顶餐厅。 黎怀有一瞬间的恍惚，又自嘲的笑了一下。 接待他的还是上回拍摄那个女助理，不过人家已经升职了，现在是营销主策划之一。 好久不见，主策划一见面就很热情的握住黎怀的手：恭喜黎老师得奖，《夏日》真的很好看！能给我签个名嘛？还有我朋友能不能一起签？她也很喜欢您。 谢谢，太感谢了。黎怀爽快答应了，直接给了人家好几张亲笔签名的剧照，额外还多写了几句话，一起送过去的还有两份蓝姐之前就准备好的手办礼盒。 主策划脸上的笑更大了。 几个人乘上电梯，来到vns所在的楼层。 这一层还有上面一层都是属于我们公司的，她很骄傲的介绍道，vns虽然是一个新兴品牌，但是实力绝对不需要质疑。 确实，这边光是每年的租金都是一个天文数字听说老板还直接把产权买下来了，一看就财大气粗得很。 您请往这边走，她按住电梯门，这一层主要是设计还有品牌管理和营销部门的人，我们先去设计部那边，他们有个专门的摄影棚，是前不久刚搭好的。 她继续和黎怀介绍今天的工作计划，黎怀却忽然被对面一个一闪而过的人影吸引了注意。 那个人也是你们公司的人嘛？黎怀低声问。 主策划抬眼一看：您说杨助理？是的，老板平时基本不过来，主要是他负责公司日常管理。 黎怀身边的蓝小丽，忍不住在心里大声说了一句：哦豁！ 而且，偏偏还是最专业的杨助理自己不小心露了马脚。 有点小激动怎么办？ 第49章 《看客》 出乎蓝小丽意料, 黎怀并没有进一步追问，反而全心投入了工作中。 vns新建成的摄影棚，一如既往继承了它的豪奢做派, 就连专程请过来继续拍摄的万玉山万大师，都对这里的设备啧啧称奇。 我的摄影棚本来还号称是全国最好的，这下好了，一下子就被你们这边给比下去了！万玉山笑。 主策划笑：万大师，老板让我们筹备仪器的时候顺带多买了一套, 就是专门给您准备的，毕竟只有像您这样的顶级摄影大师，才能把设备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怎么好意思。万玉山口上虽然推却, 脸上的笑却浓了。 黎怀看了两人一眼，依然没说话。 等到拍摄差不多结束的时候，黎怀忽然轻声问万玉山：万大师，听说您和贺先生是故交。 你怎么知道？万玉山看一眼黎怀, 又一拍脑袋，对了，你们一起演过电影。 我和他母亲很早就认识, 万玉山说, 这个孩子真是不得了啊, 十分厉害。 是啊，他可真是厉害。黎怀脸上也带着温和的笑, 说。 蓝小丽提心吊胆的跟着黎怀离开vns。 黎怀一路上面沉如水，一句话都没说。 越是这样，越叫她担心。 车开到一半，黎怀忽然问蓝小丽：蓝姐，您带我几年了？ 六年多？蓝小丽低声说。 从我一入行, 就是您带着的，黎怀继续轻声细语道，这些年我沉沉浮浮，您却一直都没有放弃我，老实说，我是打心眼里觉得感激的。 蓝小丽瞬间心虚爆棚！ 这些年来，您一直是我最信任和尊重的人，黎怀看着蓝小丽，所以，如果您瞒着我什么事情，现在可以告诉我嘛？ 车里一阵尴尬的沉默。 小欧在前头开车，察觉到后头气氛不对，好奇的一直往后张望。 认真开车。黎怀对他说，又继续看向蓝小丽。 绝大多数时候，蓝小丽都是一个风风火火精明强干的经纪人，很少会看到她这么心虚的模样。 黎怀叹口气，决定直接问。 vns是贺西京的公司，他很肯定的说，而您也早就知道。 蓝小丽轻轻点头。 您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他继续问。 其实也没比你早多久。蓝小丽干笑。 那这件事情，为什么要瞒着我？黎怀看着蓝小丽。 这是贺先生的意思，蓝小丽非常流利的答到，他是担心你不愿意接受这份代言，毕竟 毕竟，待遇实在好得太过分了，对吗？黎怀接上她的话。 他并没有继续问下去。 这时候，黎怀的心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他之前的猜测，好像全错了。 贺西京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或许，只有当着他的面才能问清楚了。 黎怀心里划过一瞬间的悸动和紧张，竟然有些像初次登上舞台时候的感觉。 我刚刚知道的这件事情，请不要告诉贺西京。黎怀对蓝小丽说。 蓝小丽先是松了一口气。 至少，黎怀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其实就是贺西京亲自安排过来的。 六年多前，她刚从学校毕业，就有某位神秘人士给了她一份薪水异常丰厚的工作。 就是成为黎怀的经纪人。 这几年黎怀沉沉浮浮，收入不高，她确实没那么在乎。 毕竟还有另一份暗中发放的丰厚薪水，完全能够弥补她的损失。 分卷(35) 但是一起共事这么多年，蓝小丽能够很有信心的说，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从黎怀的利益出发，也绝对是一个足够称职的经纪人。 但是这事儿吧，一戳穿就容易变质。 毕竟设身处地的想，要是自己碰见这种事情，肯定也会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 反正就是一言难尽啊。 蓝小丽叹口气。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黎怀并没有急着去找贺西京。 他一时还没想好应该怎么问怎么说。 这其中有一种太微妙的情绪，他甚至自己都没有想明白。 贺西京心里想些什么，要什么，自己有想要什么，黎怀的脑子还是混混沌沌的，根本说不清楚。 于是，他理所当然的选择了暂时逃避。 毕竟，距离《看客》的首次公映，时间越来越近了。 网上对黎怀突然跑去演话剧也有诸多揣测。 毕竟他现在刚有点名气，怎么看这个选择都有点怪。 有人猜测是因为被人封杀，所以接不到其他资源。 也有人觉得，黎怀这是火了，看不上一般资源了，才冲动的去所谓高雅艺术圈碰碰头。 总而言之，看好黎怀的人很少。 去演个主角也就罢了，听说黎怀这回演的竟然还是个不知道排在第几位的小配角，连镀金都算不上。 【黎怀这是脑子坏了吧！才有点名气就硬生生凑到话剧圈去演小配角，一场戏的演出费有没有五百块？】 【估计没有，听说话剧演员薪水很低的，更何况还是配角】 【那还不如多接几场商演呢，至少粉丝也有更多机会看见他】 【就是红了飘了，搞不清自己几斤几两，真以为话剧是那么好演的？】 在网上一片质疑声中，也有不少黎怀的粉丝，默默在蹲首场票。 毕竟，能近距离和自己的偶像接触，这机会也不多。 再说了，话剧的票还挺便宜，就算是最好的vip座，价格也比绝大多数明星演唱会的门票便宜，稍微差一点的位置，甚至只要小几百块！ 唯一的问题是，一场演出的位置实在是太少了！ 伊草剧团这些年虽然努力向商业化转型，但是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小规模的先锋剧团，剧场的位置本来就不多，再加上《看客》的独特设计，一场顶多能容纳两三百观众。 于是，就在确定演出日的十分钟以后，《看客》首场门票就被销售一空。 我抢到了！恒白桃简直想用力亲吻手机屏幕。 这回她为了抢票，差不多出动了全家人的手机，也才运气好抢到一张。 然后，她就心虚的把手机往怀里藏了藏。 放心我不跟你抢，太后一眼就看出了女儿的小心思，不屑道，这种剧场我以前去过，闷死人了，还不如在家里看电视剧呢。 恒白桃欢呼的跳起来，又跟自己的闺蜜打电话炫耀，没想到那边也成功抢到了票，于是两个人约好到时候一起去看。 很快，就到了公演首日。 这天天上飘着一点细雨，但是并不冷，到了午后，天就彻底放晴了。 恒白桃和卫黛相携来到了剧场。 她们以前都没有看过话剧，只从语文书和电视上依稀知道几部经典话剧，比如国内的雷雨，国外的哈姆雷特。 在她们的印象里，话剧就是一种夸张而激情的舞台表演形式，似乎没有电视电影有趣而真实，也不存在那些叫人心潮澎湃的特效。 所以，两人对这场戏的期待并不高，纯粹是为了给自己的偶像捧场。 但是这场戏，和她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剧场中心的舞台并不是规规整整的长方形，反而像一套四通八达的马路系统，一条条细长的舞台直接延伸到观众席里，甚至把观众席分割包围成一座座小岛。 恒白桃和卫黛买的票很遗憾没有在一起，但是相隔得也不算远，正好分别在一条舞台的两侧。 两个人惊奇的对视一眼。 然后，灯光一黑，又重新亮起来，《看客》终于正式开场。 没想到刚开始又出了问题，一个中年男人忽然从门口走进来，大声问：尸体怎么不见了，你们谁看见尸体了？没有尸体怎么演戏？！ 所有人都一愣。 这人就是刚才在门口的检票员，恒白桃记得就是他给自己验的票。 这是真出问题了？她惊奇的瞪大眼睛。 不见就不见了，这部戏本来就不需要尸体，你知道它存在过就行了。从黑暗中传来另一个沙哑的声音，还有某些东西重重撞击地面和拖曳的声音。 我就知道，是你把尸体偷走了。那个检票员一下子跳上台，和之前那个声音一起消失在黑暗中。 那人正好和恒白桃擦身而过，恒白桃甚至都能闻到他身上的烟味儿。 这就是话剧？她被这种新奇的经历给震住了。 灯光再次变亮，黎怀终于出场。 明明就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老头t恤，脚上踩着人字拖，脸上的妆容也暗沉而朴实，但是就是让人忍不住不去看他。 这个人天生就有一种独特的魅力，一举一动，都特别吸引观众的目光。 确实是个好苗子。vip席上，一个老人忽然低声和身边的人说，脸也很适合大荧幕。 毕竟是柏林影帝，另一个人也低声附和，那老头可真不是东西，压着这个好苗子这么多年。 老人哼笑一声：迟早有他哭的时候。 那您是定下他了？另一个人好奇问。 再看看吧，反正也不急。老人说。 舞台上的表演还在继续。 第50章 只是看客 黎怀这时候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贩, 闲闲散散站在台上与观众拉家常。 就在前天，小区里可出了件大事！有人，死了！ 他的语调并没有一惊一乍, 却有一种于无声处听惊雷的感觉，把所有观众的注意力都卷了过去。 剧场里的光线昏暗，还不知道从哪里吹来几丝阴冷的风，叫人头皮发麻，忍不住疑神疑鬼起来。 卫黛背上的汗毛就被吓得竖起来了。 黎怀却又忽而一笑。 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大家伙的日子还是要照过不是，比如水果，每天都不能少, 来尝一尝，绝对包甜，不甜不要钱。他竟然直接跳下舞台，手里提着一个小篮子, 开始招揽客人。 手里提的那个小篮子里头，还真有新鲜水果！ 黎怀笑呵呵的顺手就把篮子里的水果分了出去，一边分一边说：以后照顾生意, 照顾生意。 那殷勤的模样, 和小区里日常和街坊邻居打招呼的水果摊大叔, 简直像了个十成十。 之前的阴森气氛，也随着热热闹闹的分果子, 一扫而空。 卫黛就成为了拿到水果的幸运儿之一。 她得意的朝对面的恒白桃扬了扬手里的小橘子，换来一个白眼。 这票买得真值，还吃到了偶像亲手递的橘子。她美滋滋的想，顺手拨开了橘皮，把珍珠瓣儿丢进嘴里, 满口清甜。 橘子皮也要好好留着，这可是偶像拿过的橘子！卫黛想。 然后，黎怀就像一个普通的观众一样，坐在一张椅子里，安安静静的看起了戏。 他坐得离卫黛并不远，在暗淡的光线里，青年姣好的轮廓就像一道安静的剪影，成为了一道并没有太多存在感的背景板。 台上的话剧依然在继续。 为了调查死因，寻找失踪的尸体，警察，媒体，死者的各方亲戚朋友轮番上场，狐疑的，警惕的，悲伤的，暗中高兴的，还有当众嚎啕大哭的，众生百态，合成一部热闹的滑稽剧。 虽然本质上是为了黎怀才买票进场的，卫黛还是不知不觉沉浸到了故事里，反而忘记去偷窥偶像了。 舞台上，一对因为调查案件，却反而被扯出一堆鸡毛蒜皮的夫妻开始了激烈争吵，从台上吵到台下，忽然就抓起一个无辜观众，要他给评评理。 这位意外中奖的观众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一脸懵逼的看着突然围到自己面前的两个演员，膝盖一弯，矮身一让，溜了。 其他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看看你那凶神恶煞的模样，把别人都吓坏了！妻子指责丈夫。 明明是你的泼辣样子把人给吓走的！丈夫也毫不相让。 两个人就这么吵吵闹闹下去了。 卫黛也被逗得忍俊不禁。 类似的小惊喜还有不少。 话剧天生就更灵活，只要表演足够有趣，观众的体验其实相当过瘾。 剧情进展到一半，黎怀重新上场。 这一回，他成了被警方调查问话的对象。 领导，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我晚上睡觉质量特别好，别说杀人，就是地震也震不醒我！他饰演的水果小贩满脸无辜，再说了，这人平时就很喜欢在家里蹦迪，我早习惯了，也注意不到什么特别的动静。 你怎么知道是杀人？警察紧紧盯着小贩的眼睛。 水果小贩瑟缩一下，十足老实巴交的小生意人样子：小区里都是这么传的，要不然怎么尸体会突然不见呢？ 你看到尸体了？警察继续问。 好多人都看见了，小贩继续老老实实的交代，昨天早上我出门的时候，听到一阵非常大的尖叫声，就上楼去看了，这幢楼里很多人也听到了的，毕竟正好是上班时间，咱们又是旧小区，连个电梯都没有。 死者住在三楼，据说当时尸体歪在门边，到处鲜血淋漓一片狼藉。 四楼那小姑娘真可怜，据说今年还要参加中考，没想到碰见这事情，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成绩。小贩很是同情的摇摇头。 你们是谁最早报的警？ 我看见好几个人打了电话呢，小贩回答，四楼那小姑娘快吓晕了，我就照顾她去了。 小姑娘大约是被吓狠了，现在还恍恍惚惚，也问不出来什么。 这小区的房子结构挺奇怪，中间几个单元是正常的对门户，但是最两边的单元都只有一户。 一个单元六层五户人家，最底下是临街的水果摊门面，二楼水果小贩自住，三楼是死者的屋子，四楼住着一个上中学的小姑娘，父母常年在外出差，五楼是一对永远在吵吵闹闹的夫妻，六楼被房主改成了出租屋，一套本来就不大的两居室隔出了七八个小单间，住了一堆年轻人。 三楼的死者倒在门边，不少人都看见了，可是等警察赶过来的时候，尸体却不见了，只留下一滩污糟的血迹。 小贩看着忠厚老实，小姑娘可怜兮兮还说不出话，那对夫妇一说话就吵架，吵得警察都难劝住。 还有那一群租房的青年男女，抱怨起来倒是叽叽喳喳，但是一问情况，什么都不知道。 这地方哪还敢住人呀，年轻的女白领嫌弃的皱眉，还不知道尸体藏在哪个犄角旮旯呢，这犯人也好笑，都被人发现了，还藏什么尸体，不是等着警察抓嘛！ 那天的尸体？我见着了呀，不过我要赶去上班，没细看，迟到一次全勤都会没了，谁有那个时间八卦。 你们警察的效率也太低了吧，另一个带着金丝边眼镜的男青年质问，又不是老鼠，一个那么大的人怎么就是找不着？ 那天我在公司值夜班，没碰上，真是可惜了，要不然可是一个大新闻，发到网上那都是钱啊！ 死者的父母是一对六十来岁的老夫妇，白发苍苍，衣着体面，但是满脑子都是怎么弄到钱。 领导，我儿子平时单位很忙的，现在就这么死了，他公司是不是应该赔一点？原本好好一个大活人，如今搞得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小区物业是不是应该负责？还有他楼上楼下的邻居，你说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就一点没听见？是不是也应该对我们老两口表示一下？唉可惜了这套房子，这么好的地段，还不知道能不能卖出去 至于儿子的工作，喜好，交友情况，对不起，一问三不知。 看上去唯一正常点的，是死者的女友，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 阿伟平时对我很好的，她擦着眼泪说，不过他最近失业了，所以心情不太好，也不愿意出门，我上次见他？三天前，对，三天前的晚上，我刚下班，送了点宵夜给他，但是没进屋就走了。 包括死者，好像每个人都只是寻寻常常的普通人，又好像每个人都藏着秘密。 住在顶楼的青年男女们原来是个传销窝点的成员，楼下一出事，窝点的头儿害怕了，跑了，其他人也只能做鸟兽散。 那对吵闹不休的夫妻，各自在外头都有新欢，却依然狼狈维持着表面上的婚姻关系。 小姑娘被查出怀孕了，父不详。 唯一看上去没有问题的，似乎只有住在二楼的小贩。 不过，因为他一楼铺面里有个地下室，那里也是被搜查得最多的地方虽然什么都没发现。 尸体依然无影无踪，就像插上翅膀飞了一样。 凶手究竟是谁？看上去谁都有嫌疑，就连死者，身上也同样充满了各种谜团。 又是一段热热闹闹的荒诞戏，观众得知原来消失的阿伟有暴力倾向，他的女友不久前还被他打到住院。 大家刚把怀疑的目光投到女友身上，小贩再一次上台，又是一段独角戏。 这橘子可真好闻，你闻闻，可香了，就像死神在上头萦绕不去，您真不想买几个？台上的黎怀，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诡异的话语。 他就像抚摸着爱人肌肤一样，捧着他的橘子。 台下刚幸福一口吃掉小橘子的卫黛，忽然忍不住一阵反胃。 就算知道是演的，也觉得怪恶心的。 凶手是小贩？观众又猜。 可是似乎，连导演都不在乎凶手究竟是谁。 死亡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狂欢。 消失的尸体，成了这场狂欢里最大的彩蛋。 一度被封锁的犯罪现场，成了网红打卡的最好去处，原本做鸟兽散的小青年们又回来了，这一回，他们背着大包小包的仪器，试图趁着这一波热度，乘上直播的东风。 分卷(36) 比他们动作更快的是女友，她的柔弱和深情，让无数人含泪打赏，据说背后还有一整只团队，帮她找出最完美的哭泣角度。 那对夫妻彻底撕破了脸，反而成功离婚了，老房子的价格因为这件事不跌反涨，轻松出手，然后这对永远互相咒骂的夫妻，终于难得关系和缓了一回在拿到离婚证书以后。 然后，就搂着各自的情人，欢欢喜喜奔向新生活。 买了他们房子的，是个对神秘事件充满热情的有钱大佬，也是这次引领网红打卡风潮的名人。 四楼的小姑娘已经被接走了，临走那天，她一张脸惨白，轻声和二楼的小贩告别。 好好上学，别再做傻事了。小贩笑嘻嘻的挥挥手，然后又钻进了自己的小店里。 如今他的水果店也成了网红店，据说店里的水果带着死亡和黑暗的清香鬼知道这些小年轻在说什么。 但是谁在乎呢，只要能赚钱，那就是好闻的气味。 他再一次摆出阴森的表情，殷勤向往来的游客推销这些鲜甜的水果。 到最后，依然没有揭晓凶手是谁，阿伟究竟死了没有，尸体在哪，也无人知晓。 所有人都是看客，所有人也只是看客。 第51章 短暂一瞥 全场结束, 依然没有真正揭示出凶手究竟是谁，尸体又去了哪里，大多数观众从剧场出来的时候, 似乎看明白了一点，又是满心的茫然。 肯定是那个水果小贩！那个角色一看就不正常！有人斩钉截铁的说。 不一定，也可能是那个女学生，她肚子里的孩子说不定就是死者的？ 问题是，真有人死了？说不定连所谓的死亡都只是一个局呢！ 我觉得吧, 这部剧其实是嘲讽观众的。 不过，话剧比我想象的更有趣。这个观点倒是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认可。 它诙谐，有趣, 又充满了难以解开的谜题，明明带着荒诞的底色，又是一部能叫人捧腹大笑的市井喜剧。 《看客》的口碑很快就爆了。 不过很可惜，这种舞台艺术, 即便难得破圈，也会遇到一个绕不开的问题绝大多数观众都买不了票看不了现场。 绝大多数黎怀的粉丝，也只能在网上对着几张剧照馋了。 业内对于黎怀的评价, 也上了一个新台阶。 对于一个演员称职与否, 不同的立场有着完全不同的评价标准。 资本关注的是能不能赚到大把银子, 粉丝只希望能经常看到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但对于真正想拍好戏的业内来说, 这个人敬不敬业，称不称职，能不能很好的展现角色才是最重要的。 很显然，黎怀在各个方面，得分都还不错。 据说有个正在筹备大片的老导演, 就看中了这棵还不错的年轻苗子。 胡导？黎怀很惊讶的再一次和蓝小丽确认，那位在国内拿了大满贯奖项的胡导？ 就是他，蓝小丽笑得神神秘秘，他今天会来看你的演出，你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 不过她还不知道，这并不是胡导第一次来了。 这就是你建议我接这部话剧的原因？黎怀好奇问他的经纪人。 胡导就住在这附近，而且向来喜欢看话剧，蓝小丽坦诚的点头，他正在筹备的新剧，有一个角色也很适合你，不管怎么样，总要搏一把。 她知道胡导这两年正在筹备一部业内人人看好的大剧，也早早就递了资料过去，即便如此，也不能放过任何露脸的机会。 这场戏好好演下来，说不定看中的角色就能到手了！ 蓝小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坐在离大导不远的位置上。 这时候，除了杨助理，所有人都不知道，贺西京正带着墨镜，进入了伊草剧院，坐在一个很偏僻的位置上。 等到了暗处，他才把墨镜摘下来。 他特意交代杨助理，选了一个偏僻的位置，离舞台有些远。 但是也够了他微微眯着眼，看向舞台。 贺西京并没有注意到，他旁边有个观众不时好奇的打量他，还偷偷摸摸拍了一张照发到自己的小群里。 这是不是贺西京！？她在群里问。 群里很快就有回复。 太模糊了，建议换个高清手机。 不太像，这个人看起来好瘦。 小曼今天不是去看《看客》了？等一下，你是在剧场看见的？磕到了磕到了！ 我也选择相信是贺西京，磕到+12！ 群里群魔乱舞各种议论，唯一在现场的小曼虽然心潮澎湃，依然努力维持表面的镇定。 她本来就是西篱cp粉，废了好大的劲才买到票，没想到一不小心磕到一颗大糖。 虽然群里众说纷纭，但是凭借着这双刷了二十几遍《夏日》的眼睛，小曼敢对着自己的钛合金狗眼发誓，这个人绝对就是贺西京！ 不过网传这位不是大老板吗？再加上和黎怀以前的合作关系，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坐在这么偏僻的位置上吧？ 难不成网上说的是真的，这两个人真的闹翻了？ 不过最近《看客》的口碑爆棚，票超级不好买，也可能贺西京也没买到好的位置？算了，怎么想都不太可能。 就在小曼胡思乱想的时候，灯光熄灭，演出正式开始。 黎怀在这部话剧里的戏份不算多，但是和观众的互动却绝对是最频繁的，很多时候，他就像一个普通观众一样，会坐在观众席上，和台下的观众一起笑，鼓掌，间或分发一下篮子里的水果。 小曼很早以前就做过功课，对偶像送的水果期待已久，只可惜，她今天的运气似乎没有那么好。 台上的话剧进行到最精彩的时候，七八个演员就像一锅沸腾的粥，明明各有各的小算盘，但是表演层次分明，观众完全不会觉得混乱。 一段水果小贩的高光时刻以后，黎怀再一次跳下台。 舞台上的灯光暗淡下去，只有一束追光紧紧跟着小贩。 有些人在吵，有些人在哭，还有人在四处打听，真叫人心烦意乱。他独自行走在台下，喃喃自语。 那家伙死了还是没死，其实又有几个人真的在乎？不过都是生意而已。 买西瓜嘛？刚刚到的西瓜，特别新鲜。他转脸，又高高兴兴的推销起来。 小曼这时候已经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黎怀站在只距离她两三步远的地方。 除了黎怀周身，旁边都是昏沉沉的黑暗，即便如此，小曼也敏锐的感觉到，黎怀在经过贺西京位置的时候，微微停了一下脚步。 她忍不住兴奋的睁大了眼睛。 黎怀正全心全意的沉浸在表演中。 没有ng，没有再来一遍，纯舞台的表演难度虽然更高，但是也更酣畅淋漓。 就像是夏季的一场暴雨，悄悄酝酿，忽然爆发。 但是忽然，有什么东西轻轻扯了一下黎怀的脑子，让他忍不住从自己的角色里短暂抽离。 昏暗的观众席上，有一个模糊又安静的轮廓，似乎正努力想把自己藏进阴影里。 黎怀表演不停，但是脑子里有极小的一部分，似乎被蜜蜂的蜂针轻轻戳了一下。 不疼，酥酥麻麻的。 他的眼神在贺西京身上一触，又飞快抽离，对方也显然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微微心虚当然，也可能只是黎怀的错觉。 表演继续，刚才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只蜻蜓掠过水面，掀起若有似无的涟漪。 嗯？台下那位久负盛名的大导演，却敏锐察觉出演员的异常，那孩子好像有点分心了。 不是挺好的吗？坐在大导边上的也是个很有名的编剧，两人长期合作，推出过不少经典作品。 那个角色你真的决定给他？编剧问，形象上是没问题，不过那位的面子 那老东西还有什么面子可言，大导嗤笑，不过我暂时也没有下定决心，这不才叫你也来把把关。 演技上是没什么问题，编剧说，只不过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黎怀刚走过贺西京的位置，忽然又一个转身，手里提着篮子，居高临下问：先生，您买瓜吗？ 贺西京本来松了口气，这时候突然被重新暴露在灯光下，面色显得有些白。 但他只愣了半秒，脸上就露出柔和稳重的微笑：好，给我一个。 黎怀提着果篮，却不由自主从自己的角色里短暂抽离出来：你也不问甜不甜？ 这时候，已经有其他观众认出了贺西京的身份，忍不住小声抽气。 这还用问？简直甜到塞牙！ 贺西京马上很认真的问：甜不甜。 就跟打到一团软棉花上一样。 包甜包红！黎怀脆声到，又忍不住压下眉眼，似乎试图从贺西京的脸上找到些什么。 但是一无所获。 灯光轻轻扫过贺西京，叫他英俊的面孔纤毫毕现，这个人脸上永远都无懈可击，就像带着一个永不摘下来的面具。 黎怀很想用力把这个人的面具掀下来不过不是现在。 他垂下头作势挑选水果，其实是把自己到处乱窜的心思收敛起来，然后拿了个小西瓜递给贺西京。 翠绿瓜皮上带着漂亮的条纹色，完美得就像一个假瓜。 贺西京伸手接过，他的手指修长，在灯光底下越发白，轮廓也漂亮极了。 黎怀不由自主就想起他之前给自己剥蟹壳的时候。 手也不由自主微微一抖，提前松开了。 贺西京却稳稳接住了他掌心里落下来的小西瓜。 贺西京抬着头，看着黎怀，脸上的笑终于进了眼睛。 黎怀却掉头就走。 最早注意到贺西京的小曼，这时候就差捧着心直接倒在座位上了。 她就知道！自己磕的肯定是真的！ 刚才那个气场！很不对劲！ 甜得牙都要掉了。 之前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的编剧，这时候忽然眼睛一亮。 这段不错，有点意思！ 我倒不太满意这段，又有点出戏了。大导却摇头。 编剧对话剧不像大导这么着迷，也没看出什么出戏入戏，只说：我想要的蒋呈辉，就是这种感觉。 那就这么定了？大导看他。 定了。编剧点头。 演出还在继续。 黎怀离开以后，贺西京脸上的笑完全收敛，捧着那个小西瓜，乖得像个幼儿园小朋友。 西瓜都快被他的掌心给捂热了。 身体里涌动的血脉无人能知除了他自己。 好像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想要更靠近那个人。 但也只是想要而已。 贺西京安静的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 这一场《看客》终于圆满落下帷幕。 观众三三两两散场，虽然有不少人好奇打量贺西京，到底没有主动过来搭话。 贺西京带上墨镜，起身，飞快离开了剧院。 和他脸上的云淡风轻不一样，这个人的脚步简直走出了被恶狗追赶的架势。 没过几分钟，黎怀就跑了过来，脸上还带着妆。 却终究没有堵到人。 小曼已经在心里尖叫起来。 她磨磨蹭蹭到最后几个，终于看到了自己最想看的一幕就是有点虐是怎么回事。 更无厘头的是，小曼的脑子里忽然就冒出来一句：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狗血得有点超标了好像。 第52章 面试 黎怀对着空空如也的座椅发了一会愣, 又给围上来的几个粉丝签了名，才重新回到后台的休息室。 蓝小丽已经等他一会了，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神色, 对黎怀说：我刚才和胡导聊了两句，你那个角色，八成成了！ 黎怀一时没懂过来蓝姐在说什么，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明明是很值得高兴的事情, 黎怀却只迟钝的眨了几下眼睛，勉强拉回思绪，脸上才终于露出笑, 问：胡导说什么了？ 也没明说，蓝小丽看上去比黎怀激动得多，只是给了你一次面试的时间，不过我听说以这位的风格, 一般直接叫去面试的，多半都是过了。 不还有一小半没过的嘛，黎怀先给自己的经纪人泼了一瓢冷水, 又笑, 不过终归是好消息, 我需要准备什么？ 这个剧本是有原作的，你先去仔细读读。蓝小丽把书名给黎怀。 黎怀点点头, 一边打开手机下单，一边忽然状似漫不经心的问：对了，最近贺先生那边有什么消息吗？我刚才还看到他了。 蓝小丽一呆：在剧场里？ 黎怀点点头，轻轻看了自己的经纪人一眼，顺便在手机上付款下单。 蓝小丽有点心虚, 不由自主就把自己知道的消息老实说了出来：听说伊草剧场最近刚易主。 黎怀滑动手机页面的手指停了一下：又是贺先生买的？ 也不等蓝小丽的回答，黎怀嗤笑了一下：他可真是钱多到没地方花了。 伊草也算是优质资产蓝小丽自己都说得挺虚的。 还好黎怀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调转话题，和蓝小丽探讨起电视剧本的事情。 下单的原作第二天就到了，厚厚三大本，书名叫《疾风骤雨》。 这是一部历史小说，时间跨度相当长，出场人物也很多，从1912溥仪退位开始，一直到新中国成立前夕，写了主人公应池的一生。 这回黎怀争取的角色，是男主角的挚友之一师明俊，出场不多，但是人设相当出彩。 男主角很早以前就定好了，蓝小丽说，是影帝视帝大满贯乐朔然，听说你们以前还合作过？ 分卷(37) 黎怀点点头：我和他只拍过一场戏而已，他很厉害。 乐朔然也算是一代传奇人物，他本身年纪不大，如今也就三十多岁，但是出道得早，黎怀刚入行的时候，这位就已经是影视圈的大前辈了，国内国外拿奖拿到手软，演技也向来无可挑剔。 据说，胡导很早就看中了《疾风骤雨》的本子，但是改编权一直没谈下来，直到敲定了主角人选，原作者才点头答应卖版权。 《看客》的演出任务并不轻松，虽然黎怀只是戏份不多的配角，但是每周四五场的演出，让他只能抽空看书。 即便如此，只用了三天三夜，黎怀就把这本书读完了。 然后他重头开始看关于师明俊的部分。 这个角色主要活跃在书的前半部分，高光场面不少，退场也退得轰轰烈烈，如果演好了，能给观众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黎怀又快速过了一遍，然后在晚上休息的时候开始记细节，写人物小传。 就这么又过了三四天，他终于接到蓝小丽的电话，面试时间正式敲定。 当天黎怀正好没有演出，蓝小丽领着他，一大早就到了约定好的地方。 胡导有自己的工作室，是一幢很僻静的二层小楼，坐落在一条弯弯曲曲的胡同里，车子开不进去，只能步行。 胡同很窄，青砖古旧，两边高低错落的院墙上爬满了绿藤。 走在这地方，心都更静了。 蓝小丽深吸一口气：等我退休了，就专门在这种地方也买一套房子，舒舒服服的安享晚年去。 黎怀笑，刚想说什么，脸上的神色忽然收敛，看着前方，不动了。 蓝小丽也跟着看过去，脸色也一变。 对面走过来三个人，为首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个子不高，半白头发，脸上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傲慢，显然是惯于颐指气使的人物。 见到黎怀，他忽然笑起来：这是小黎吧，好久不见了。 黎怀原本是个脾气最好的人，可是见到这个人，却理都不愿意理。 年轻人就是傲气，这么多年还不知道吸取教训！中年人无奈的对着身边的人笑着摇头，一副十分大度的模样。 几个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中年人忽然又对黎怀说：你是过来面试的？没必要去了，就是浪费时间。 这种不懂事的小年轻，哪有资格演胡导的大戏。旁边一个人跟着附和。 然后，几个人笑着走了。 黎怀的脸色一片铁青。 蓝小丽看着三人的背影，狠狠的呸了一下，又无奈对黎怀说：这老东西是怎么闻着味过来的！你千万忍住，可别再冲动了。 黎怀捏了捏拳头：蓝姐放心。 那胡导那边蓝小丽迟疑。 总要争取一下的。黎怀说。 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原本都已经谈好的角色，只因为那老东西一句话，就彻底泡了汤。 也不是没有人私下里劝黎怀，去给这人道个歉，求他抬抬手，男人嘛，怎么样都不会少块肉，总比星途断绝来得好。 反正圈子里都这样。那人浑不在意说。 黎怀却做不到。 他也不可能去做。 要不然，当年也不至于冒着被封杀的危险，差点把老东西打到住院才作罢。 他抬头，巷陌森森，原本明媚的阳光，忽然多出了几丝阴沉。 继续走吧。黎怀说，声音没有异样，但是步伐里却多少多了些沉重。 蓝小丽也闷不吭声的跟着。 小巷看着又窄又深，其实再转个弯就到了目的地，安静的二层小楼坐落在这片青砖黛瓦间，门扉半掩，青石台阶上放着打理得很好的鲜花绿草，明明几分钟之外就是闹市，这里却恍若另一个世界。 黎怀登上台阶，轻轻敲了几下门。 来应门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戴着一顶鸭舌帽，笑容爽朗。 黎怀黎老师！我喜欢您很久了，等下一定要给我签个名！他笑着说。 黎怀笑：请问胡导现在方便嘛？ 您先进来坐，年轻人很热情的把黎怀迎进去，师父在二楼，我先去叫他。 黎怀道谢，安安稳稳等在一楼的会客厅里。 这地方外头看着古香古色，内里却是十足的混搭风，桌椅都是最简单的现代风格，但是屋子里几乎每一个角落都放满了奇形怪状的收藏品，看着像是胡导从世界各地收集过来的。 他原本以为，这回至少要等一阵的，没想到不一会儿，胡导就下来了，后头依然跟着他徒弟。 胡导五十来岁，身形健壮，肤色黝黑，除了满头毫不掩饰的白发，一点没有他原本年纪应该有的痕迹。 一见到黎怀，他就爽朗大笑：不错，年轻人挺准时。 脸上看不出一点异样。 黎怀乖巧的打招呼，坐下来，胡导明显是一个很健谈的人，黎怀和这位大名鼎鼎的导演天花乱坠聊了很久，几乎什么话题都涉及了，只没有提那部正在筹备中的重量级电视剧。 黎怀心里几乎已经做好准备了，胡导忽然一拍大腿站起来：小伙子不错，难为你这么一个大明星，愿意和我个老头子胡扯这么久，行你通过了，明天去剧组那边签约吧！ 黎怀一愣，看向胡导。 胡导也笑眯眯的看着他：怎么，看什么？老头子我脸上长花了？ 黎怀忙收敛目光，真心实意的道谢：多谢胡导给我这次机会。 等到黎怀离开以后，胡导的徒弟小沈才满怀好奇的问：师父，刚才那位不是才来阴阳怪气警告过嘛，您这角色还真给出去了？ 胡导嗤笑：那老东西，以为自己的话还有几两用处？你且看着，他跳不了多久了。 小沈不信：毕竟也是圈子里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当然比不了师父您，但 我早就教过你，立身要正，行事要慎，要不然，很容易就墙倒众人推了。胡导借机教育自己的小徒弟。 黎怀这边终于走出小巷，回到车上。 胡导是个很有名气的大导演，可能不需要在乎那边吧?蓝小丽想了一路，终于勉强给出了一个解释。 总而言之，我要好好准备，不能让胡导失望。黎怀说着，又问了个似乎完全没有关系的问题。 贺先生最近在做什么？ 蓝小丽一僵，安静了几秒钟才干笑：大老板的行踪我不太清楚，要不你打电话问问？不是刚和他碰过面嘛？ 黎怀笑：我的电话，他不接的。 声音平静又淡然，还带着几分不明情绪的叹息。 蓝小丽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发现黎怀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那是当然，毕竟刚拿到了个难得的好机会。 第53章 黄直耶 黄直耶在圈子里一直都是一位呼风唤雨的人物。 他年轻时候放弃了不错的事业编制, 成了北漂一族，又很快就在京城里打响了名头，当了不少名流聚会的嘉客, 也交了一帮的狐朋狗友。 靠着左右逢源的本事加上还算说得过去的才华，在当年那个看什么都新鲜的年代，他很快就和人合伙开起了影视公司，若干年后，也成为圈子里盘踞一方的大佬。 但也仅止于盘踞一方了, 这人毛病实在太多，很多年前，就有另一位德高望重的导演指着他的鼻子直接骂：浑身污秽, 道德败坏！ 只可惜，这个圈子并没有像那位导演希望的那样，排出污垢，越来越好。 正相反, 黄直耶这种人，反而越发如鱼得水起来。 直到近几年，娱乐圈上下被肃清了几回, 这类人才稍稍收敛, 但是黄直耶毕竟盘踞多年根深蒂固, 那些风雨，与他而言也就是稍微打湿一点衣服而已。 所以, 对于姓胡的竟然敢拒绝他的建议，黄直耶很有些恼羞成怒。 黎怀那小子被他压了也不止一年两年，最近怎么忽然就起来了？欺负他人老不成气候了？ 黄直耶于是翻了一阵小本子，然后打了个电话给他其中一个义子。 这人行事江湖气极浓，在外头认了一堆兄弟儿女, 出去办事，虽然威望不一定够，气势向来是足的。 更重要的是，这群人里三教九流都有，做事风格也很混不吝。 这也是绝大多数人都不太愿意得罪这位的缘故，小鬼难缠，自古如此。 对方在电话那头依然乖顺得像一条温顺的狗，黄直耶这才觉得心里那口气稍微顺畅了点。 他志得意满的挂了电话，眯着眼睛盘算，姓胡的要是过来赔罪道歉，他该怎么好好拿捏一番，才能彻底出了这口恶气。 正美美想着，一个青年像条无骨的蛇一样缠了上来。 黄先生，您刚才说的是胡导那部剧？您看我有没有机会？宣茂微微歪着头，对着发秃齿豁的黄总监，依然笑得情态天成。 黄直耶一把把青年搂进怀里，笑得志得意满：我的小乖乖，想要哪个角色？我去要来就是。 宣茂柔媚无骨靠过去，叹气：胡导会愿意要我吗？毕竟因为之前那几部片子，我都被骂票房毒药了。 宣茂正当红的时候风光一时，败落起来也快得很，一连拍了几部烂片，他只怪资方宣传不给力，导演不会拍片，觉得自己才是被害又被骂的那个，坚信只需要一部好片子，他随时就能翻身。 于是，宣茂又转身抱上了黄直耶这条大腿。 虽然老了点，但是似乎还挺管用。 我看过书，想要师明俊那个角色，黄总，您可一定要帮帮我啊！虽然心里对着那堆皱巴巴的皮肤直犯恶心，宣茂脸上还是笑得完美无缺，还带点儿可怜，带点儿媚。 奇了怪了，在镜头面前，这人偏偏是根出了名的木头。 先是安静了几天，无风无雨。 这天下午，胡导忽然接到一个电话，说是剧组遇到麻烦了。 《疾风骤雨》正在筹备中，胡导的要求高，不愿意全用影视城的景，特地在西北一个小县城里找到一条适合的破落老街，租下来一番拆建改造，准备作为前期的主要拍摄场地。 原本一切顺利，这几天却忽然出了意外。 最开始是有几个工人忽然闹起了罢工，这边还没安抚好，又突然有几个小混混过来闹事，虽说这事报警解决了，但类似这种打地鼠一样的小麻烦，眼看着就多了起来。 如是两三天，才有人影影绰绰的提醒剧组，说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剧组有个副导演正坐阵改造现场，偏偏这人是个老实性子，听到这话还以为是剧组得罪了当地人惹的祸，无头苍蝇一样又乱转了两天，才被提醒，去问问胡导。 这才有了胡导接到的这个电话。 胡导差点被气笑了。 这么多年过去，黄直耶的行事还是那老三套，一点都跟不上时代。 他一听就明白，这就是那位黄总监惯常搞的小动作这位大约是贵人多忘事，不记得十几年前，自己也被他这么祸祸过一回。 那时候，正是黄直耶最春风得意的年月，靠着上头的权贵公子，下头的三教九流，轻而易举就把各个剧组拿捏得死死的。 胡导还清楚的记得，他那时候刚在国外拿到一个很有名气的大奖，新片也怀着更大的野心，然后就遇到了这帮子蝗虫一样的人物。 塞人改剧本是他们的一贯操作，稍有不从，就是各种骚扰强压。 叫□□最可惜的，还是一个他当时很看好的男演员，就这么被那帮老东西给祸害了，精神崩溃直接退圈，后来彻底失去联系，也不知道如今是什么境况。 这也是为什么，胡导愿意拉黎怀一把的原因。 这孩子有天赋，也有人护着，比当年那个年轻人运气好多了。 胡导冷笑一声，拨出了一个电话。 刚打完电话，他徒弟就蹦蹦跳跳的冲进来，咋咋呼呼的叫：师父，听说剧组出事了？ 胡导眼皮子一掀：出去，敲门。 小徒弟老老实实的退出去，敲敲门，等到胡导说进来，才推开一条门缝，傻乎乎的朝着他师父笑。 小年轻就是毛躁，胡导端着茶杯笑，放心，没什么大事，很快就能解决了。 听说是惹到地痞混混了？小徒弟有样学样，给自己也沏了一杯茶。 不用担心，胡导闲适的摇晃着脑袋，如今又不是以前，这些蝇营狗苟的东西，见光就容易被晒死。 黎怀最近终于闲了下来。 话剧演出暂告一个段落，他的演出合同也到期了，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阵子。 最近几天，黎怀主要是在家琢磨剧本，准备下一部剧的演出。 一大早上，他先是练了一阵发声，又背了几页台词，抬头一看时钟，才九点多。 黎怀放下剧本，拿起手机，看了看某人的消息界面。 昨晚上他发的消息，依然石沉大海没有回复。 黎怀把手机丢回桌面，过了几分钟，又重新拿起来。 很多事情以前没注意，但是一旦细想了，就能察觉出不对劲来。 他隐隐约约有些猜测，比如自己的经纪人，比如这几年那些若有似乎的保护。 但是怎么也猜不出某些人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反正电话最近都没打通过，消息也从来不回，就像不认得自己了一样。 黎怀把玩了一下手机，打了几句话，又删掉，左右琢磨一阵，才重新打上了几句非常流水账的话：《看客》这一季的演出结束了，我在准备下一部剧，原著叫《疾风骤雨》，还挺好看，推荐给你。 他眯着眼睛又反反复复读了两三遍，才点了发送。 然后用力按熄屏幕，丢开手机，深深吸了一口气。 估摸着依然得不到回复，黎怀重新把自己埋进了剧本里。 只有黑白两色的房间里，安静得吓人。 贺西京正在看下属刚收集过来的详细资料。 这人气势本来就盛，这时候阴沉着脸，房间里简直一半是火海，一半是冰窟。 即便是饱经风雨的杨助理，也觉得心惊胆战。 分卷(38) 忽然，贺西京的手机屏幕闪了闪，某个特别的铃声响了一下。 贺西京马上丢下手边的资料，打开手机。 一板一眼的流水账，却让他眼里的冰霜火焰瞬间化开。 站在不远处的杨助理敏锐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好奇的看了一眼，又马上收回了目光。 能让老板露出这幅表情的人，猜都不用猜就知道是谁。 只可惜，老板性格实在太别扭，明明眼睛里全暴露了，还要用力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也不怕人家跑了。 自己也是单身狗的杨助理，偷偷在心里对自家老板报以鄙视的嘲笑。 短暂的舒缓过后，却是更加高涨的怒气。 贺西京再次看向那堆资料。 他早就知道那个叫黄直耶的老东西无恶不作，但还是低估了他的累累恶行。 原来在国外，贺西京唯一能做的，只是保证黎怀的基本人身安全，而如今，终于到了算总账的时候。 天时地利人和，终于站到了自己这一边。 某些人，也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 第54章 进组 黄直耶原本翘着脚, 在家里等胡导灰溜溜来给他道歉。 还想好了要怎么帮自己的新任小心肝拿到想要的角色。 可是等来等去，却了无音讯。 反而是他那位得力的义子，忽然就出事了。 最开始是联系不上, 再后来，听说他被请去协助调查了。 你别急，黄直耶老气横秋安抚惊慌的义子媳妇，我去帮你问问，不用担心, 出不了事。 他对着自己的小本本琢磨了半天，拨通了一个电话。 只可惜，对话始终不接他的电话。 黄直耶皱皱眉, 又换了个号码。 还是一样的结果。 他终于察觉有些不对劲了。 旁边的宣茂也察觉出气氛不对，端着甜笑，试图讨金主的欢心。 黄先生，怎么了？要不要我给你按按摩？ 黄直耶微微眯起眼睛, 把身体后仰，靠在沙发上，心里盘算, 嘴里一边说着：用力一点, 正好我昨晚上睡得肩膀有点硬。 宣茂嘻嘻笑着, 把手放上去开始揉。 黄直耶也没急着打电话了，又发了一条信息出去。 过了半个多钟头, 那边才回消息过来，说得含含糊糊，可是不妙的预感却越来越强。 黄直耶噌的一下坐直了身体。 宣茂不明所以，他正好揉得手酸，半歪着身子, 想靠过去讨个赏，没想到这老头子却忽然很不耐烦的把他一把掀开：滚开点，老子现在没空。 然后踩着暴躁的脚步上了二楼，不一会又下来，手里提着些东西，径直出了门。 留下还坐在地上想撒娇的宣茂，一脸茫然看着大门。 黎怀对这些事情都一无所知，他现在正在做进组的准备。 这种大戏一般不会直接就开拍，胡导联系了两位专研民国史的老教授，带着编剧和服化道，一点点抠剧里的细节，顺便还可以给几个主要演员上上课。 黎怀这次进组，就是从为期一个月的上课开始。 听说里面都是全封闭教学，比拍戏还累，蓝小丽说，男女主都定下来了，乐朔然你知道，女主角是去年才大火的新人，叫武茵。 我看过她的电影，很有灵气。黎怀点头表示知道。 听说小姑娘脾气挺大的，背景也硬，你注意点。蓝小丽又提醒道。 《疾风骤雨》剧组里，大牌可不少。 导演成名多年，长期合作的金牌编剧向来是好剧保证。 演员阵容也不容小觑。 男主角外号奖项收集机，国内国外拿了一圈大奖回来，这几年虽然出来得少了，但是参演的必然是精品。 女主角虽然是出道不久的新秀，但处女作就是名导光环加持的大制作商业电影，只要自己不拉垮，未来注定星光熠熠。 《疾风骤雨》是一部群戏，一众配角都经过精挑细选，很多人就算观众叫不出名字，也能一眼认出来，基本都是业内认可的戏骨。 黎怀是存着学习的心思进的组。 不说鼎鼎大名的乐朔然，剧组里还有好几位老前辈，都是他以前就很喜欢的演员。 进组当天，是个风和日丽的大晴天，一辆小车把黎怀和他的助理小欧从机场拉到了《疾风骤雨》的拍摄场地，一旁是还在兵荒马乱着，没完全建好的拍摄基地，旁边一个迷彩绿的临时帐篷，就是演员培训班。 黎怀才下车，就正好一眼看见了从帐篷里出来的乐朔然。 这个人个子很高，嘴上叼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脸上是常年面无表情的冷肃模样，英俊中透着几丝忧郁气质，不少乐迷都恨不得把心捧上去，只为了哄着自己的偶像笑一个。 其实私下里接触过，就知道这位的性格和他的长相没有半毛钱关系，听小道消息，为了维持公众形象，乐朔然经纪人对他的唯一要求就是在外头装哑巴。 看起来效果还不错，至少没几个粉丝知道自己偶像的真面目。 哟，小黎子，你可终于来了！乐朔然也同样看见了黎怀，叼着烟头，混不吝的打了一个招呼。 黎怀恭恭敬敬的上前一鞠躬：乐哥，好久不见。 乐朔然点点头：有好几年了吧？你小子这几年混哪里？过年过节的都不知道来慰问一下老人家。 黎怀笑：乐哥你正是最好的年纪，哪里老了。 乐朔然啐他一下：虚伪，你乐哥我什么时候都是最好的年纪。 说这话的时候，他依然保持着一副风轻云淡的民国贵公子模样，脸上没有笑，只有几分忧郁，几分深情。 乐朔然把嘴边的空烟头拿下来，搓了搓，说：导演编剧还有咱们的老师都在里头，你先进去，我找个地方抽一口再来。 说着话，他挥挥手，就捏着烟头往空地上过去了。 黎怀轻轻撩开厚实的帐篷布。 里头光线昏暗，他只看见影影绰绰坐着几个人，有男有女，正在说话，但是气氛并不太好。 胡导看见黎怀进来，对他招招手，示意他找个地方坐下。 黎怀就悄没声息的坐在了长桌的边角上。 那边还在争执着什么。 黎怀听了一会，终于明白是女主角对自己的造型不满意。 就算尊重历史，也要考虑艺术美吧，说话的人看起来是女主角武茵的经纪人，气势十足，我们家茵茵也没有多余的要求，就是想要几套漂亮的服装，这个要求也不过分吧。 女主角几套大戏服都是花了重金专门做的，无论是造型还是镜头效果，都绝对没有问题。一个服化组的组长说道。 那些看起来太笨重了，不适合我们茵茵的气质，经纪人说，我拿过来那几套衣服怎么不行了，又时尚又好看，还不用你们剧组出钱。 就是太时尚了，服化组组长苦笑：和全片的气氛不符。 都是借口，经纪人不屑，我拿来这几套衣服可都是设计大师的作品，专门针对茵茵的身材气质设计的，保证她的上镜效果，我们家茵茵可是当红的大明星，代言都是顶级的奢派，还刚拿了戛纳的最佳女主角，就是想穿几套自己的衣服，有什么大不了的。 到底还想不想拍了？那边正说得兴起，原本安静的坐在一旁的胡导忽然开口，声音不大，但是并不客气，不想拍就滚蛋，少说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代言管拍戏屁事，戛纳影后又怎么样，我这里三大的影帝可不稀奇！ 他站起来，对着角落里完全没有存在感的黎怀招招手：乐小子偷溜出去了，黎怀你过来，帮我镇镇场子。 黎怀一愣，完全不明白话题怎么忽然转移到自己身上了。 武茵的经纪人看一眼黎怀，呐呐说：那怎么一样，我们家茵茵商业价值可是很高的 她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武茵忽然看一眼黎怀，咳嗽一声：算了，我看剧组准备的那几套衣服还行，既然不同意换就算了。 武茵二十出头，身材娇小，眉眼间灵气四溢，天生就是吃演员饭的料。 据说她出身也很不错，所以一入行就走得顺风顺水。 那边剧组众人又开始讨论其他事情，黎怀看没有自己的事情，正准备摸出剧本看两页，忽然一阵香风靠近，他抬头一看，发现武茵正好奇的打量自己。 你好。黎怀主动向小姑娘打招呼。 武茵直接坐在他边上的位置：你好啊，我看过你的电影，还挺喜欢的。 我也看过你拍的《七零九日》，演得特别好。黎怀说。 算了吧，小姑娘把嘴一撇，那部片子拍得无聊死了，我看的时候差点睡着。 她又看向黎怀手里的剧本：你还挺用功的，希望这部剧没有那么无聊。 然后飞快的话题一转：对了，你后来和贺西京还有联系吗？听说演这种爱情片的演员，拍完以后都会特意保持距离，是真的吗？ 黎怀一愣，又笑：是真的。 哦这样啊，武茵点点头，难怪了，我也听杨助理说，你们私下里都没有联系。 你认识杨助理？黎怀有些意外。 我和贺西京有点亲戚关系，武茵说，家里人没想到他会演这种角色，或者说没想到这家伙会跑去当演员，全都吓坏了。 她说着说着就开始捂嘴笑，好像这件事非常有趣。 我也觉得很意外。黎怀笑着点点头。 对了，你知道他的病吗？武茵飞快的看了黎怀一眼，眼睛里带着狡黠和试探。 黎怀一愣，迟疑着回答：不太清楚。 他们家有遗传病，武茵凑近过去，显得越发神秘，祖传的，特别吓人。 怎么吓人？ 你最好不要知道。武茵眯着眼睛笑。 然后，她像一只快活的鸟一样，轻盈的飞走了。 黎怀微微皱起眉。 他现在可以确定，自己不太喜欢这个人。 第55章 意外 黎怀他们进组的时候, 其实《疾风骤雨》的外景还没有完全搭建好，不过并不耽误几个主要演员开始先期培训。 剧组不惜投入，请了国内最好的形体老师和对民国时期风尚很有研究的礼仪老师, 对演员进行一对一的训练。不仅如此，还请了个在学术圈子颇有些名气的老教授，专门给几个人上小课。 上完老教授的课，乐朔然终于把嘴里叼的笔杆子换回了没点燃的烟头，一把把黎怀拉走：胡导每次开拍都要请这位来, 他说什么我都能背了。 乐朔然和胡导已经是第三次合作。 黎怀笑：我觉得张教授说得挺有趣的，很多事情我以前都不清楚呢。 放心，他以后能说到你烦。乐朔然漫不经心的说着, 然后忽然加快了步子，对着黎怀晃晃手，人一会就不见了。 不多久，武茵赶过来, 一开口就直接问黎怀：乐朔然呢？我刚才还看见他了。 黎怀摇摇头，表示不太清楚。 武茵冷哼一声，朝着相反的方向追过去。 也不知道男女主角究竟在忙些什么, 黎怀挠挠头, 继续琢磨笔记本上的东西。 张教授上课很风趣, 他也获益良多，本来还想着课后再请教一下, 却被乐朔然急急忙忙拉走了，可是才离开教室，这位大神就马上神隐，也不知道在搞些什么。 黎怀懒得管大影帝的私事，一转脚后跟, 又回教室去了。 老教授看见黎怀有些意外，笑眯眯的问他还有什么事。 黎怀忙把几个没有解决的疑问提了出来。 师生两个进行了友好的探讨，黎怀的问题也一一得到解决，他谢过张教授，刚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听见不远处一阵喧哗。 怎么了？黎怀看小欧也是一脸惊慌的模样跑过来，问 大事不好了，小欧一边说，一边低头看手机，里头已经被众多人的信息刷了屏，乐，乐朔然受伤了，被工棚的钢筋砸到，现在在叫救护车。 什么？！黎怀一惊。 谁也不知道乐朔然忽然跑到正在施工的工地里去做什么，但是他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躺在地上，神志不清。 事发突然，再加上他的名气和在圈里的声望，就连素来稳重的胡导，看起来都有点慌了。 因为碰到的是脑部，这时候根本判断不了严重程度，他也只能边骂，边跟着担架上的乐朔然一起，跳上了救护车。 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故，剧组人心惶惶，已经全部停工。 黎怀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武茵，她两眼通红，脸色苍白，看起来也有些不知所措。 应该跟她没关系吧，黎怀想，两个人走的都不是一个方向。 下午的时候，医院那边传来消息，乐朔然因为颅脑外伤过于严重，只能遗憾退出拍摄。 晚上的时候，确切消息终于传了出去，娱乐圈一下子就炸了。 乐朔然本来就粉丝众多，再加上自身的知名度，他受伤退出的消息一传出去，什么阴谋论都出来了。 《疾风骤雨》还没开拍，知名度就一下子爆了，只不过基本都是骂的。 就算几天以后，终于清醒过来的乐朔然在病床上主动录了一段解释的视频，依然无法很快平息风波。 之前因为情况为重，医院谢绝探视，直到他醒来的第三天，黎怀才有机会去看他。 乐朔然躺在病床上，头上包着绷带，蓝白条纹的宽大病服丝毫不能掩盖他的英俊，只是看上去更加忧郁了。 他的声音有点弱，不过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嘴里叼着根牙签，笑嘻嘻的跟黎怀打招呼。 胡导刚走，听说剧组里都被我吓着了？他还在那里幸灾乐祸，你小子还稳得住吧？ 黎怀苦笑着放下手里的水果，坐在病床边上：确实大家都被你吓到了。 分卷(39) 他看了一眼乐朔然头上的绷带，无奈道：医生说你什么时候能出院？ 乐朔然心情很好的样子：至少一个月吧，不过这半年都别想拍戏了，正好，我本来就想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是可惜了这个好本子，也不知道便宜哪个乌龟王八蛋了。 黎怀好笑：这部剧还不一定会继续拍呢。 那不可能，乐朔然摇摇头，胡导可不是随随便便就会打退堂鼓的人，说起来 他忽然盯着黎怀看了一阵：你接我这个角色也不错，总比便宜其他兔崽子要好。 我可不行。黎怀第一反应就是摇头。 怎么不行了，乐朔然一拍大腿，又好像觉得有点晕，晃悠了一下，才说：师明俊本来就是主角的另一个映照，你能演好师明俊，也肯定能适合路昌生，说不定，胡导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黎怀还是摇头，只觉得乐朔然这是脑子伤得有点严重了。 无论是名气还是演技，他自认自己和乐朔然都有不小的差距，再说了，就算导演有这个想法，投资人那里肯定也不会通过。 没想到下午，他就接到经纪人的电话，问路昌生这个角色，他想不想争取一下。 黎怀愣了很久。 他心里明白自己的差距，也清楚如果从配角跨到主角，肯定少不了漫天的骂声。 虽然说师明俊的人设和路昌生有些类似，但是一个是只有几十场戏的配角，另一个是要承担几百场大戏的绝对主角，无论是人物的饰演难度，还是时间跨度，都完全不是师明俊那个角色所能够比拟的。 但是黎怀舍不得说拒绝。 任何一个有抱负的演员，怎么可能不想拍大戏，当主角？ 他也一样。 我想试一试。黎怀在电话里这么说。 那就努力争取一把！经纪人在电话那头回。 因为意外，剧组已经停工四五天了，黎怀住的宾馆，也比之前看起来安静了很多。 刚挂上电话，他的心绪一时还无法平息，忽然听到敲门声。 黎怀还以为是小欧回来了，没想到一拉开门，门外却站着武茵。 出事的第二天，她就已经离开剧组，据说去拍广告去了，这是终于忙完了？ 黎怀礼貌地点点头，问她有什么事。 这时候的武茵，看起来气势没有之前强，她示好的对黎怀笑笑：可以请我进去坐一下吗？ 虽然觉得自己并没有被这个当红小花仙人跳的资格，但是黎怀依然保持着必要的警戒心，婉拒了她的要求：抱歉，我的助理不在，孤男寡女的不太方便。 武茵却忽然嗤笑一声：有什么关系，你不是gay吗？ ？黎怀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回这句话。 武茵发现失言，也只是无所谓的笑笑，说：开个玩笑，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 她的眼睛转了一下，又问：听说你今天去见乐朔然了？他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黎怀摇头，他的精神还不太好，我也没呆太久。 听说他忘了出事之前发生的事情？武茵接着问。 黎怀微微眯起眼睛：嗯，不过医生说暂时失忆可能是因为脑部积血，等到化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想起来了。 这样啊武茵的眼睛一阵乱转，又笑：对了，听说你喜欢我表哥，怎么样，要不要我帮忙？我表哥就是贺西京。 黎怀笑得温文尔雅：多谢了，但是目前不需要。 武茵嗤笑：别装了，我问过杨助理，听说你特别想见我表哥，但是他不愿意见你，怎么样，我可以帮你。 黎怀抿起唇，过了一会又笑：抱歉，我应该是不需要的。 切，假清高，武茵拨弄了一下自己华丽的大波浪卷发，算了，你先好好想想，有什么想法随时和我联系。 她转身离开的时候，顺便塞给黎怀一张自己的名片。 黎怀关上门，随手把名片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又过了一会，小欧终于回来了。 他提着大包小包的袋子，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黎哥，听说武茵回来了，剧组是不是准备继续拍了？新主角是谁啊？ 不太清楚，黎怀帮小欧接过几个袋子，你刚才看见她了？ 没啊，小欧摇头，但是我看见她的保姆车了，那么华丽的车子，剧组也就她会用啊。 听说她是个地地道道的大小姐，来娱乐圈就是玩的，《疾风骤雨》也有她们家的投资，小欧继续八卦，所以架子才那么大吧。 黎怀点点头，心里却想着另一件事。 他拿起手机，点开某人的窗口，打字：听杨助理说，你不愿意见我？ 依然没有回应，不过电话那头的某个人，忽然就手忙脚乱的打翻了手里的咖啡杯。 黎怀也没期望他回复，笑一笑，把手机又放了回去。 贺西京看着桌边打翻的咖啡杯，瞪向勤勤恳恳的杨助理。 杨助理不明所以，还以为老板听到了什么风声，忙很得意的向老板报喜：贺先生，黄直耶的事情都调查得差不多了，天际那边的ceo也很愿意配合我们。 当然，人家不愿意也不行，毕竟贺西京现在可是那边的重要大股东。 至于那位一度风光无限的黄总监的心情，谁还在乎呢？ 第56章 昌烨 凌晨时分, 黄直耶从噩梦中惊醒。 他大口喘着气，眼睛直瞪瞪的看着天花板，却半点也想不起来梦里究竟有什么。 他已经连续几天都睡不好了。 黄直耶烦躁的从床上坐起来。 他以前最不喜欢冰冰凉凉的被窝, 总需要各种年轻漂亮的肉体陪着哄着，但是这几天，他却只觉得隔壁睡一个人，只叫人更加心烦。 漂亮的小鲜肉已经被他赶走了，可是这时候, 看着空落落的房间，依然只有心慌。 其实，黄直耶也说不清自己究竟心慌些什么。 这么多年大风大浪过来, 他什么事情没有经历过？哪次不是顺顺利利闯过来的？ 只唯独这次，虽然并没有任何明确的看得见的威胁，他却第一次感觉到强烈的不安。 说不清危险在哪里，却似乎处处都是危险。 就在这时候, 床头的手机忽然大声响了起来。 黄直耶吓了一跳，然后才想起来，这几天他心神不宁, 连睡前的静音都忘记设置了。 喂！他不耐烦的接起电话。 先生您好, 您儿子出了车祸, 现在还在抢救，请您 老子没儿子！黄直耶愤怒的挂了电话。 这些骗子可真够努力的, 大半夜的还在撒网。 因为这个骗子电话，他心里反而安定了些，从床头柜里拿出一根香烟，一口一口抽了起来。 没过五分钟，手机再一次响了起来。 老子说了, 我没儿子！他接起电话就破口大骂。 黄黄先生？没想到，打电话的却是已经被他赶出去的小鲜肉。 黄直耶皱了一下眉头，不耐烦的问：是我，什么事？ 黄先生，出事了，您快上网看看。电话那边，宣茂慌慌张张的说。 黄直耶心里一紧。 果真是出事了。 凌晨时分的网络上，忽然迎来一阵狂欢。 最开始，是有人发帖，讨论影视圈八卦，虽然没有直接提名字，但是影影绰绰似乎意有所指。 这个帖子酝酿了几天，刚开始不温不火，还有各种粉圈对家趁乱撕扯。 直到今天凌晨，楼主忽然放大招了。 去年火了半年就过气的小鲜肉，最近据说又抱上新大腿了，线索提示：新大腿是个男的，秃子，在电影电视圈都很有人脉。 前半句指向性太明显，去年窜得最快，跌得最狠的，还能有谁？ 宣茂？他不是一直有金主吗？ 楼上黑子滚粗，我们家猫咪洁身自好，不要乱污蔑！ 就是，猫猫只是长得艳丽了一点，其实就是一个可爱的宝宝，你们为什么老是给他泼脏水？心疼 宣茂虽然过了气，但是他的粉群年纪小，战斗力却强，虽然没有当初那么嚣张跋扈，但依然活跃。 这时候，楼主又发话了。 你们忽视了重点，新金主是个大佬！ 所以这货又有好资源了？他的片子真是就辣眼睛，也就资本不挑！ 哥哥的演技这么好，明明是你眼瞎！粉丝又跳了出来。 所以你承认自己的哥哥找到新金主了？拍桌狂笑 楼主也不管粉粉黑黑的大战，不疾不徐又放了几条料。 粉粉黑黑的关注点，慢慢就转到了那位大佬身上。 这人也太牛逼了吧！ 我的妈，这老头该糟蹋了多少男明星？ 也可能是自己送上门的，反正都脏！ 到了午夜时分，楼主终于不再遮遮掩掩，开始放各种杀招，其中有一段，就是黄直耶半威胁半恐吓，想帮宣茂弄到《疾风骤雨》里黎怀那个角色的语音通话。 于是，吃瓜群众连带各家营销号，瞬间陷入一场狂欢。 刚刚打开手机的黄直耶，则彻底傻住了。 然后是冲天的狂怒。 老胡这就是不懂事了，以后谁还敢和他合作？怎么其他人也跟着瞎胡闹！他铁青着脸，重重的开始打电话。 在这个圈子里混，自然有一套约定俗成的规矩，不管里头怎么虱子跳蚤横行，摆在外头的，总要是一身光鲜亮丽的皮毛。 要不，怎么能给那些无知群众造出完美漂亮的梦境来？ 但是这一回，依然和上次一样，所有人仿佛有默契一样，都不接黄直耶的电话了。 他的脸越发青黑起来。 如今的年轻人，怎么一个个的越来越不懂事了？想想我当年他絮絮叨叨想说什么，却越来越语无伦次。 黄直耶忽然就明悟，自己要栽了。 栽得莫名其妙，甚至不知道究竟是得罪了何方神圣。 这时候，终于有一个电话主动打了进来。 是那个自己连名字都没记住的新宠，手机里备注的花名是馋猫儿。 黄先生，黄先生，那只猫儿在电话那头，语气越发惊惶，我刚接到解约通知，还要我赔钱，一大笔钱！您，您快想想办法啊！ 黄直耶想冷笑一声，嘴唇却是止不住的哆嗦：赔就赔是了，活该，谁叫你不自量力想要那个角色！ 他把全部的过错一下子都推到这个自己连名字都记不住的小鲜肉身上。 宣茂抽了一口冷气，忽然道：传言黎怀背后有大人物，是真的？ 什么黎怀黄直耶还想继续骂，忽然心里一噤。 那个他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只当个立威玩意的小演员的脸，忽然就浮现在眼前。 手却变得更加冰凉。 昨晚上发生的一切，黎怀一点都不知道。 他用力睁开眼睛，摸了一下手机，但是没摸着，就干脆放弃了。 然后在被子里翻腾了几圈，终于把瞌睡虫甩干净，才慢腾腾起床。 昨晚上他又把剧本整个看了一遍，熬到很晚才睡，早上精神自然也很差。 他洗了一把冷水脸，才觉得神志终于清明。 又找了半天手机，才发现被自己遗忘在了抽屉里，还关了机，难怪之前怎么都找不到。 黎怀才一开机，就被蜂拥而来的各种讯息给吓了一跳。 他缓了缓，刚准备仔细看究竟出了什么事，一个电话忽然打了进来。 是个陌生号码，但是黎怀这个私人手机号，知道的人也不多。 他犹豫了片刻，就接通了。 喂，是黎师兄吗？电话那头，是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 是我，您哪位？黎怀问。 我是宣茂，就是以前和您在一个公司的小宣。 黎怀记得这个人，却觉得无论是行事作风还是言语声调，跟自己认识那个宣茂，完全不是一个。 他觉得古怪的皱了一下眉，那边继续说：师兄，之前是我不懂事，还请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放过小弟吧 黎怀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只觉得这个人的话语里全是陷阱。 抱歉我不太清楚情况。他虚虚应付过去，就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 然后开始一条条看手机短信。 给他发信息的人不少，有之前就交好的朋友，也有不太熟悉的点头之交。 只唯一，这些人都在恭喜自己。 又翻了一阵，黎怀才知道，黄直耶倒了。 连带着一起倒霉的，还有刚给他打电话求情的宣茂。 难怪刚才那样一番语气做派。 只可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也谈不上什么抬手放过之类。 他只是忽然觉得，心里一松。 就像是家里雾蒙蒙的窗户，终于被擦干净了，露出了外头明亮的蔚蓝天空。 黎怀又盯着手机看了一会。 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发了消息过来，只除了一个人。 黎怀却觉得，这件事或许和这个人有关。 没什么根据，没什么理由，全凭直觉而已。 黎怀盯着那个早就已经背熟的手机号码，轻轻的笑了一下。 现在还不急，他迟早会问出来的。 又过了一阵子，经纪人蓝姐打电话过来，说是帮黎怀约了一个人，要他当面见见。 是《疾风骤雨》的原作者，咱们要想争取主演的位置，首先就要得到他的认可。蓝小丽低低交代道。 分卷(40) 问了时间地点，黎怀就出发了。 在路上，他看了一遍蓝小丽给自己发的，关于这位作者的资料。 出乎意料，《疾风骤雨》的原作者昌烨，并不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学究，而是个三十出头的青年人。 只可惜，这位的性格看起来比老学究还要麻烦。 当初胡导为了拿到影视版权，三顾茅庐，想尽了办法，最后还是靠着乐朔然出演主角这个砝码，才终于拿到授权。 这件事是签了合同的，如今乐朔然因病无法出演，昌烨甚至可以直接收回版权。 为了这件事，胡导已经头秃好几天了，所以，只要得到昌烨的认可，拿到主演角色不说板上钉钉，至少也容易了很多。 运气不错，昌烨正好住在本市，就是位置有点偏，是在远郊一个小镇上。 镇上只有一家咖啡厅，仿原木的桌椅有些轻微掉漆，老旧的门脸晃晃荡荡，门口还立着个盖码饭 15块的手写牌子。 黎怀到的时候，昌烨正坐在咖啡厅外头的桌子上，蓝小丽在他边上说着什么，这位大作家只是双手环抱，很不耐烦的模样。 看到黎怀，他点点头，示意黎怀坐。 然后对着店子里叫了份盖码饭，说：看在贺西京的面子上，我给你一顿饭的时间说服我。 虽然他的表情在明晃晃的宣告，不管黎怀怎么做，都不可能说服他。 第57章 风波 听到贺西京的名字, 黎怀下意识看了自己的经纪人一眼。 蓝小丽心虚的笑笑，转头对昌烨说：我们家黎怀演技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形象也符合, 要不要试演一段给您看看？ 昌烨摆摆手：不用了，适不适合的别人说也没用。 他也不看黎怀，只半垂着头，手上不停转着个空玻璃杯。 昌烨先生您好，我很喜欢《疾风骤雨》这套书。黎怀坐下来, 不疾不徐道。 昌烨依然没抬头，只是轻轻的哼笑一声，并不太吃黎怀的恭维。 我看书的时候就觉得, 您肯定是一位要求完美的作者，我记得您书里有个情节，是主角修理老式收音机，因为好奇我也翻了一些资料, 发现您每一个细节都注意到了。黎怀继续说。 昌烨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还是不太耐烦的表情：心还挺细。 我也非常认同您的想法，乐师兄确实是最合适的主角, 没有之一。黎怀继续说。 旁边的蓝小丽没想到黎怀会这么说, 忍不住眉头一皱, 昌烨也意外的又抬头看了他一眼。 然后，昌烨脸色不太好看的说：我昨天去医院问了, 最好的情况，乐朔然都要半年以后才能开始工作。 所有人都清楚，耗资这么大的剧组，不可能白白就这么停半年，等一个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够恢复的主演。 也不是我挑剔, 昌烨抱怨道，应池是所有书里我最喜欢的一个人物，实在舍不得被随便什么人给糟蹋了。 说话的时候，他还是没有抬眼看人，只是盯着玻璃杯，低声嘟嘟囔囔。 我也仔细考虑过怎么诠释的问题，黎怀很陈恳的说，然后递出去一个小笔记本，这上面是我对这个人物的理解，还请您过目。 昌烨很不客气的把笔记本划拉过去，点点头：嗯知道了，我会看的。 就在这时候，咖啡厅的盖浇饭正好送了过来。 那您先吃饭，我们就不打搅了。黎怀微笑着告辞。 昌烨似乎很是松了一口气，难得给了一个好脸色，用力点点头。 回去的路上，蓝小丽还有些不甘心：他不是说给我们一餐饭的时间说服他吗？这就走了？ 黎怀解释：我跟导演聊过了，这位吃饭的时候很讨厌别人在边上说话。 那一个笔记本就够了？不再做点什么？至少也要表演一段吧！蓝小丽又说。 没有问题的，如果笔记本还不能打动他，其他的也没用。黎怀笑。 自从决定争取这个角色，他首先就和导演还有乐朔然聊过了。 导演当年为了争取这部书的版权，在昌烨面前可碰了不少壁，但也总结了几条这人的喜好和忌讳，听说黎怀有意争取主演的位置，他第一个支持，也提供了不少经验。 乐朔然也无所谓，他还挺喜欢黎怀这个小师弟的，给他演，总比被不知道根底的其他人拿去要好。 如果说他为什么指定我演，可能是因为我当年论文正好写的是《疾风骤雨》？乐朔然摸着下巴猜。 乐朔然本科和黎怀是同一个大学，前几年不知道什么原因，又去一所地方院校的文学院，拿了个研究生文凭，当时正碰上《疾风骤雨》出版，他顺手就写了关于这本书的人物研究，因为自身的名气，这篇论文还被网上转载了几轮。 说不定就是这个原因，乐朔然其实也不太确定，不过昌烨从来不看电视电影，也没看过我演的片子，这点我可以确定。 胡导也说，昌烨在人际交往方面多多少少有些障碍，他不喜欢看人的眼睛，也讨厌客套话，对电视电影的改编都不感兴趣，唯一喜欢的只有文字。 他是一个作者，笔记本的效果，应该会比现场表演更好些。刚才简短的交谈，让黎怀多少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他唯一不太确定的是，自己对人物的理解能不能够说服这位挑剔的原作者。 第二天，忽然有个陌生人申请加了黎怀的好友，备注很简单，就四个字：我是昌烨。 黎怀忙点了通过。 那边没有半句多话，直接发来几段长文，全是关于人物的讨论。 黎怀心中一喜，认真看了起来，不时也回复几条过去。 又过了两三天，胡导给黎怀打电话：成了，昌烨答应重新签合同，这一回，指定你演应池！ 这几天，为了保住拍摄的版权，胡导急得满嘴泡。 已经快要完工的摄影棚，花出去的大笔资金，都意味着一旦停工，他要面临巨大的损失。 那位昌烨又是个很不好搞定的主儿，合同上黑纸白字的约定，他偏偏还占着理。 其实胡导之前也没有太指望着黎怀，他更看好另一个年纪稍大，名气也更大的男演员，没想到那位才跟昌烨见面就搞砸了，更没想到，黎怀这边却传来了好消息。 胡导觉得黎怀也不错，反正如今只要能顺利继续拍摄，他就阿弥陀佛了。 蓝小丽也正高兴着，黎怀忽然横插了一句：贺先生也是这部剧的投资人？ 蓝小丽一愣，连连摇头：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听说，贺先生最近又收购了一家影视公司，说不定有点联系？ 她没敢把话说死。 黎怀笑笑：是天际？ 他之前已经在网上看到了相关报道。 黄直耶原本是天际的总监，但是自从出了事就被辞退了，据说现在还面临有关机构的进一步调查。 总而言之，对黎怀而言是个好消息。 蓝小丽犹豫的点点头，又看向自家艺人。 她也不确定黎怀猜到了多少，反正他从来不说。 看上去倒是跟贺先生越来越像了，都有点吓人。 这时候，《疾风骤雨》重新确定主演的消息传出去，又是一波热搜。 乐朔然的粉丝不少，本身的声望也高，又正碰上他受伤，不论是谁从他手里接过这个角色，肯定都会面对一波质疑。 尤其黎怀原本也在剧组，首当其冲的就是各种阴谋论。 乐朔然的伤说不定都是这个人害的！ 就是，他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演员，凭什么吃到这么大一个饼！ 不过就是半年而已，剧组这么点时间都不愿意等，实在叫人寒心！ 乐朔然的粉丝都很不忿。 黎怀的粉丝倒是忍不住高兴起来。 黎怀在国外都拿过影帝了，凭什么不能演。 乐朔然都发了对自家师弟的祝福，外人有什么资格唧唧歪歪。 听说黎怀还得到昌烨的认可了，这个大作家可是出了名的脾气古怪，一般人都不给面子的。 黎怀对网上的争论并不在意，他现在正全力准备自己的角色。 应池这个角色时间跨度很大，从十几岁的少年到五六十岁的老人，在人生的不同阶段都需要不同诠释，对于表演者的要求非常高。 然而，因为经过了一番换角，给黎怀的准备时间很少，下一周，就要开始正式拍摄了。 女主角依然是武茵，对于黎怀竟然能够拿到这个角色，她有些意外，态度竟然都和缓了不少。 听说你和乐朔然的关系还挺好，你拿到这个角色，他都替你在网上说话了。武茵笑。 黎怀笑笑没搭腔。 他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我上次想去看他，结果医院竟然谢绝访客！说起这个，武茵很不高兴。 做为当红小花，她哪里受到过这种待遇？ 黎怀前几天倒是轻轻松松进了病房，但也并不需要特地说出来。 他依然只是笑笑，问武茵：要不要试一试戏？ 武茵却毫不犹豫的摇头：急什么，电视剧而已，轻轻松松就过了，犯不着对戏。 她对演戏的态度，让黎怀本能不喜。 但是连导演都没说什么，他也不好多管。 听说武茵下个月开始还要去另一个剧组轧戏，非逼着剧组把她的拍摄时间给改了，到底是大小姐，恨不得整个地球都围绕着她一个人转。小欧说。 武茵为人高傲，对工作人员，甚至是剧组的副导演都不大看在眼里，也只有导演和少数几个主演，能得到她一张半张笑脸。 所以就算她平时看着大方，各种小礼物小零食往外送个不停，但是在剧组的名声依然不佳。 黎怀对这样一个对手戏演员也有些头疼：胡导没说什么？ 小欧摇头：胡导对她发过几次脾气，但是听说这位是带资入组的，轻易换不了人。 主要也是最近剧组遇到的事情实在太多，胡导估计也是存着能忍就忍的心思，轻易不想再闹出什么事情来。 黎怀点点头。 可是没想到才过了一天，又出事了。 这天剧组重新拍摄定妆照，黎怀也早早过来，换好了装。 武茵来得稍微有点晚，大概还有些起床气，从始至终黑着一张脸，还顺手骂哭了两个化妆师和一个道具师。 等到她终于磕磕绊绊准备好了，即将拍照的时候，忽然有几辆警车直接开进了剧组。 武茵吗？有一起刑事案件，需要您配合调查。 然后，还穿着民国大小姐服装的武茵，就这么被带走了。 剧组所有人都傻了。 第58章 拍摄开始 现在业内都在说, 《疾风骤雨》风水不好，要不然，怎么男女主角一个个的接连都出事了？ 又过了几天, 消息传出来，原来乐朔然竟然是因为武茵受的伤，他之前伤了头，记不得当时发生的事情了，过了几天, 记忆慢慢恢复，也因此才想起了始作俑者。 这一下，外头的八卦就更多了, 而且说什么的都有，有传爱而不得的，也有说是喜新厌旧的，反正各种爱情事故的模板, 几乎都可以往两人身上套。 我听说的是武茵想要包养影帝，结果被拒绝了，所以因爱生恨才砸了他。小欧这个版本, 套的大概是霸道女总裁。 现在,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被这起忽然冒出来的刑事案件吸引了过去, 反而是原本站在风口浪尖的《疾风骤雨》，忽然变成了爹不疼妈不爱的小透明, 无人在意了。 又过了两天，女主角重新敲定，换上的是个二线女明星，这几年演的片子都不温不火，不过导演大约也就是看中了她的低调。 毕竟, 要是再碰上一个大小姐搞风搞雨，导演连带着剧组其他人，大概能直接疯掉。 你好黎师兄，我是你的粉丝。新任女主角叫元菱，也是科班毕业，圆脸短发，长相偏甜。 她前几年是靠都市爱情剧出道的，饰演的都是长相甜美的角色，但是随着年纪渐长，一直在谋求转型，就是总不太成功。 一个刚刚翻红，地位还不是太稳固的男主角，一个渐渐过气，低调不显眼的女主角，《疾风骤雨》就这么默默开始拍摄，甚至连热搜都没有一个。 胡导心里唯一的期望就是，踏踏实实拍完，千万不要再闹什么幺蛾子出来就好。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怕什么，偏偏就来什么。 武茵因为故意伤害入了刑，武家虽然无能为力，但是迁怒过来，难为一个小剧组还是轻轻松松的。 更何况，武茵本来就是带资入组，现如今她钱也赔了，那边要撤资，胡导一点办法没有。 《疾风骤雨》这部电视剧，虽然号称大制作，其实很多业内都不看好。 如今观众的审美一年三变，电视台收视率也是一路下滑，一般公司根本就不敢开有历史厚重感的大剧，拍了也是蚀本的命。 胡导为了拍这部片子，甚至把自己的房子都抵押了，也算得上孤注一掷。 这边求爷爷告奶奶，好容易找来几百万，但是仍然补不了武家撤资这个巨大的缺口。 这时候，他的小徒弟忽然慌慌张张的敲门：师父，有贵客来了！ 胡导心情正烦闷着，站起来，转头看向门口，但一看，脸上就马上挤出笑模样。 稀客稀客，贺先生您怎么来了。贺西京是《疾风骤雨》另一位大金主，这种时候，可轻易得罪不得。 贺西京朝他微微点头：听说剧组碰上麻烦了？ 胡导的肩膀不由自主一缩。 他依稀记得，武家和贺家还有些亲属关系，难不成这位也是来落井下石来了？ 一想到此，胡导只能打点好精神勉强笑：哪有的事，您放心，剧组已经按时开机了，我带您去看看？ 贺西京沉默了片刻，点点头。 胡导这才松口气，鞍前马后领着大投资人去视察工作。 剧组分为ab两组，同时进行拍摄，拍电视不像拍电影，没有精雕细琢的时间，就算是如胡导这样的高标准导演，同样也不得不赶进度。 a组拍摄正在紧张进行中。 分卷(41) 这时候，溥仪才退位没两年，留辫子穿大马褂的和穿洋装的擦肩而过，饿得枯瘦的报童在马路牙子边吆喝着，拉黄包车的汉子踮着脚一刻不停的跑。 男主角应池一身学生打扮，一手提着个行李箱，另一只手里拿着张报纸，正在低头看。 然后撞上了匆匆跑过来的女主角。 女主赵怡然原本也是个进步女学生，却被军阀强娶做四姨太，她趁门房疏忽的时候逃了出来，鬓边还簪着明艳艳的珠花，身上穿着锦绣堆金的水红色大襟衫子。 两个人显然认识，应池一脸惊讶的问：赵怡然？你怎么这幅打扮？ 赵怡然匆匆看一眼街角，顺手扯着应池打掩护，低头说：别提了，一言难尽，你这是准备去哪里？ 应池一脸茫然的被她扯着走，一边说：父亲给我在潍县觅到一份教职，我正准备坐火车过去。 两个人走到僻静处，赵怡然才匆匆把自己的事情跟他说了。 这还有王法吗？！应池一脸愤慨，你家里人也护不住你？ 赵怡然苦笑：我是姨娘生的女儿，赵家打的主意原本就是把我妆点好了，再送给有权有势的去做姨娘，常山恩要娶我，他们可巴不得呢。 如今到处都闹得不成样子，你就算成功跑了，以后准备怎么办？应池担心的问她。 我有手有脚的，哪里不能活？赵怡然咬牙，总比做姨太太要好。 应池左右看一眼，找了个无人的拐角，把赵怡然推进去，又开始翻箱子。 那你先把这一身行头换了，要不然跑也跑不脱，正好我带着一身换洗衣服，你可以用。他一边拿衣服一边说。 赵怡然下意识的护了一下衣领，咬咬牙，飞快把宽袖褂子脱了，换上不太合身的男装，低声说：谢谢你。 应池才后知后觉有点羞赧，挠着头傻笑。 换了衣服，应池又护送她去车站，却听说因为打仗，北上的列车全都停了，倒是南下的还有一列车。 赵怡然捏着从礼服上撕下来的金叶子，咬咬牙，买了南下的车票。 这段戏几个场景并不是按照时间顺序拍的，这时候黎怀和元菱正在拍换衣这场戏。 黎怀比元菱高小半个头，一个清俊一个甜美，就算拍的并不是谈恋爱的戏份，看起来也十足般配。 两人的关系看起来也不错，时常说笑，气氛始终轻松愉快。 拍摄间隙，不知道因为什么，元菱忽然笑起来，抬头对黎怀说了两句，黎怀也跟着笑起来，半截围墙，一段阳光，两个人之间，竟仿佛看到了岁月静好。 贺西京远远站着，眯着眼睛看这一幕。 胡导还在那里傻笑：我们剧组的关系都很好，男女主角之间的默契也不错 知道了。贺西京冷冷说，转身就走。 这就走了吗？我听说您和黎怀关系不错，他等一下就拍完了说不定心情好了，他还可以跟投资人多要一点资金呢！ 结果贺西京的脚步反而更快了，一边走，一边闷闷说：不用了。 不远处的拍摄现场，黎怀忽然若有所感的转头，正好看见导演远去的半个背影，矮胖矮胖的。 听说剧组资金不称手，胡导正在找钱，刚才他边上那人好像是个投资商。元菱倒是瞥见了贺西京的模样，不过不认识这位，也没放在心上。 黎怀也没多想，继续投入了紧张的拍摄中。 另一边，胡导捧着大老板忽然追加的投资，笑得像个傻帽。 如果还不够，你自己去和我的助理谈。贺西京很冷淡的说。 明明刚给出去一大笔钱，他的脸色却像是别人欠了自己一个亿，黑臭黑臭的。 胡导才不在乎大老板的脸色，笑得像一朵盛开的老菊花，恭送贺西京离开了。 等那位走了以后，他才好奇的和自己小徒弟八卦：贺老板这忽然来忽然走的，是为了什么？ 之前拿到第一笔投资，胡导也只是全程和杨助理对接，贺老板的面都没看上一眼。 都说贵人事忙，可今天看起来，这位贺先生可够闲的，就转了一圈，丢了张支票就走了。 徒弟年纪小，热爱刷帖，乱七八糟的消息也知道得多，他眼睛一转，忽然就想起来最近看到的营销号鬼扯。 全凭一张图片，其他全靠瞎编，甚至有营销号写了一个学长和学妹的甜美爱情，大学相恋，毕业分手，然后是剧组重逢破镜重圆说的就是黎怀和元菱。 而唯一的依据，就是一张拍得确实还不错的剧照。 说不定他半猜半蒙，贺先生就是来看看，黎怀和元菱的绯闻是不是真的？ 这是哪里来的消息？胡导觉得莫名其妙，再说了，就算这两个谈恋爱，关贺先生什么事？ 徒弟一言难尽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师父。 他总不能说，贺西京和黎怀的cp，在网上那也是出了名的血雨腥风故事集，爱恨情仇都够拍十部电影的了。 可要说起真的交集徒弟小心翼翼问胡导：师父，我怎么看着，贺先生和黎怀也不太熟的样子，不是传说这两个人感情挺好嘛！ 凡事不能光看表面，胡导慈祥的笑：这回换角，贺先生可是在背后出力不少，要不然，就算昌烨那边没问题，也不会这么顺利。 他们之间果然有猫腻？徒弟忍不住挤眉弄眼的笑。 小小年纪，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胡导一巴掌拍向徒弟的头，你又不是没见过被包养的小明星，那是这个样子！ 徒弟羞愧得嘿嘿笑起来。 第59章 杀青以后 杨助理偷偷朝门内观望了几眼, 又悄悄退下。 转头就对还等在会客厅的同侪摇头：老板现在心情不太好，你要是急就自己进去说。 那位在外头向来以雷厉风行著称的执行总监，心虚摸头：这事儿不急, 不急，我改天再来。 就是小杨啊，他先是准备走，又调头，语重心长以过来人语气教育杨助理, 你常年跟在老板身边，老板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你都要心中有数，怎么能叫老板恼到这种程度？ 这事儿我可管不了。杨助理微微瞥了一下唇。 或者说, 他还主动在老板的火头上，悄悄加了一把料。 杨助理打从心底里就弄不懂，老板究竟在纠结什么。 不就是喜欢上一个小明星嘛，豪放点的直接用钱砸, 温柔点的就小意哄着，爱财的重情的，以老板的条件和身家, 总有办法得手。 再说了, 那位看起来也不是毫无情意。 至于让自己委曲得跟个蛐蛐似的嘛？ 杨助理甚至觉得, 以前老板威名神武的形象，在这事儿上, 全都破了功，溃败得一塌涂地。 他这个领工资的都看不下去了。 所以，杨助理故意放了点胡编乱造的小道消息给老板看。 果不其然，表面上一派风轻云淡，一听说对方可能恋爱, 马上就绷不住了。 只可惜，过去绕一圈，除开又做了一回散财童子，连跟心上人说句话都不敢，回来也只会把气头撒在他们这些可怜的社畜身上。 这点出息哟！ 杨助理只能恨铁不成钢的摇头叹气。 一个上午，他就光听着里头人一圈圈的磨地，磨完了地又朝着文件夹撒气，把纸页翻得稀里哗啦的，听着挺热闹，但是一份文件都没看完。 杨助理决定，在老板恢复正常以前，打死不进去，谁叫也没用。 正想着，里头忽然喊他的名字。 杨助理忙屁颠颠的推门进去。 社畜的悲哀。 贺先生，有什么事？他脊背微微弯曲，头向上扬起十五度，略左倾，温顺得像一只忠诚的看门犬。 贺西京皱着眉，很不耐烦的继续翻着手上那叠文件，越翻越烦，干脆远远丢到一边。 你以前谈过恋爱没有？他忽然问杨助理。 杨助理其实很想说：这种私人问题，我拒绝回答。 只可惜，他已经在现实面前彻底弯下了脊背。 当下老老实实回答：以前谈过几个，不过因为工作的关系，都没维持下去。 那开始是怎么确认关系的？你主动，还是对方主动？就算问起这种家长里短，贺西京都有一种法官和教务处主任的威严。 杨助理缩了缩肩膀，依然老老实实的：都，都有吧。 贺西京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那你是怎么决定进入一段感情的？ 国内一流大学毕业，国际一流大学继续深造过的杨助理，露出了小学生面对高等数学的表情：哈？ 他没听懂。 贺西京很不耐烦的稍微解释了一句：你是怎么知道，自己应该恋爱的？ 就，就觉得对方还不错，我喜欢人家，人家也喜欢我，就谈上了。杨助理难得一见的结结巴巴。 太不谨慎了。贺大老板很嫌弃的说。 杨助理很无语，但是不敢反驳。 半晌，贺西京似乎在问，又似乎自言自语，然后很快就自己给了答案：黎怀不，他当然不会这样。 您的心上人就是个小神仙，跟我们这种凡人当然不一样杨助理也就敢在心里偷偷吐槽。 表面上，他依然维持着完美的三十度角微笑。 算了，你先出去。大约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贺西京烦躁地抹了一把脸。 只有黑白两色的单调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 他看向左侧一张长年紧闭着的门，过了好久，才提起勇气，推开门。 门后是一间暗室，一面到顶的柜子，全都是一个一个的小抽屉，周围三面墙上全挂满了照片，照片里的人都是同一个，从十几岁的少年，到最近的模样。 对着照片里人的笑脸，贺西京下意识也回以微笑。 他就像一个无药可救的偷窥贼，默默关注着这个人的一切，持续了许多年。 他当然知道，营销号上那些栩栩如生的故事都是编的。 黎怀大学时候身边每一个朋友，他都能清楚地叫出名字。 但是心里依然慌了。 就像每一次，黎怀身边出现了一个条件还不错的女性或者男性一样。 那个人总会恋爱，甚至步入婚姻贺西京清楚知道。 他曾经尝试着伸出手，又狼狈缩回来。 事实证明，他就是一个疯子，疯狂的基因祖祖辈辈传下来，他也不能逃脱。 然而，黎怀的另一半，怎么能是个疯子？ 一个随时可能把自己爱的人拖入地狱的疯子。 贺西京轻轻抚摸着一张特意放大的照片。 这是他最喜欢的一张，原本是一部剧的剧照，旁边的女主角已经被他截了下来。 照片里，阳光明媚，黎怀柔和而深情的笑，眼睛里看的，仿佛是照片外的自己。 阴暗的内室里，仿佛也洒进了阳光。 心里的焦虑慢慢平复，贺西京重新转身离开，小心关上门。 这间小小的房间仿佛他的救赎之地。 只是不能多呆。 呆久了，总容易升起些不该有的渴望。 转场的时候，黎怀看见几辆大货车正在卸货，热火朝天的。 小欧说是原来剧组经费短缺，取消了一部分服装道具，后来导演不知道又从哪里找来了钱，马上重新大手大脚起来。 元菱在一旁笑：没想到咱们导演还挺有魅力的。 黎怀也深以为然。 剧组成员的待遇，也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就连餐食标准，都提高了一个档次。 黎怀接这部片子，片酬并不高，但是谁都更愿意吃好穿好一点。 据说，提高待遇标准也是投资人那边的意思，要不然以胡导抠抠索索的本性，可舍不得把钱花在这上头。 拍摄继续紧张进行，冬去春来，一拍就是大半年时间。 拍摄后期，大家都很累了，黎怀也瘦脱了好几斤。 这天，拍摄结束，黎怀正收拾着东西，旁边一个才和他搭过戏的女配角，忽然毫无征兆的哭了起来。 黎怀吓了一跳，忙问她是怎么了。 没事，那个向来大大咧咧的女演员怂着鼻子，用力抹了一下眼睛，我就是想我女儿了，又是几个月没见面了。 她有个十岁的女儿，那小女孩儿黎怀也见过一次，大眼睛，安安静静的，很懂事。 在这个圈子里，无论演员还是普通工作人员，经常一离家就是几个月小半年，有时候回去的头几天，孩子都不肯认父母，感情婚姻出状况的也不少，离婚率都比一般职业高出一截。 刚入行的时候，黎怀就觉得，自己很难维系一段成熟的感情。 所以，干脆一直没有恋爱，自己也好像并没有这种强烈的需求。 直到最近，他的心情似乎有了一点转变。 即便如此，工作依然被他放在更重要的位置。 黎怀也不确定，自己适不适合在这种时候，进入一段感情。 更何况，叫他心动的那个人，举止虽然暧昧不清，对他却有些抗拒。 黎怀叹口气。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为难别人的人，但是同样，也不会轻易就忽略自己的欲望。 黎怀在剧组的戏份终于顺利杀青，第二天正式离组。 蓝姐并没有急着给他接下一部戏，他现在手头上的工作，也只有两个代言，需要拍摄一些照片和视频。 给我一周假，我需要去解决一点私人问题。黎怀对他的经纪人说。 回到家，黎怀先去看了自己的外婆。 老人家还是一派开朗豁达的模样。 她的一生其实命途多舛，丈夫很早就走了，唯一的女儿也在盛年去世，只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外孙。 后来好容易把外孙拉扯大，偏偏黎怀一心想要当演员，也没办法经常陪在老人身边。 阿婆，黎怀一点点梳着老人的满头银丝，问：要是早知道阿公走得这么早，你会不会就不嫁给他了？ 分卷(42) 老人笑起来：你怎么忽然这么问？有情况了？ 黎怀不好意思的笑。 你阿公啊，老人也没追问下去，而是怀念起了从前，是一个特别好特别好的人，要说我有什么后悔的，就是没有早点嫁给他。 明明脸上都是岁月的痕迹，笑起来，她却带了几分少女的甜蜜：你要是也有喜欢的人了，就一定要尽早和他好，要是错过了，才真正后悔。 可是，要是在一起以后，又发现不合适呢？面对外婆，黎怀头一次说出心中的犹豫。 老人笑：年纪轻轻的担心那么多做什么，总要在一起以后，才知道合不合适。 阿婆说得对。黎怀也温柔的笑起来。 然后，他就站在了贺西京住处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第60章 告白 黎怀来之前已经问过杨助理, 确定贺西京今天在家。 电话那头，杨助理跟个小媳妇一样，小心翼翼问：请问黎先生过来, 是有什么事？ 我有些话想和他当面说。黎怀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不知道方不方便？ 杨助理其实想说方便，特别方便，但是碍于自己最近骚操作有点多, 也不敢过于消耗自己的人品，免得工作都保不住。 最后，也只能小心翼翼透露一点信息：这几天老板在家里休养。 他身体不舒服？黎怀问。 医生检查过, 没有什么问题，就是精神不太好。杨助理很保守的回答。 其实，估计还是因为断断续续传出来的绯闻，被气着了杨助理私下猜测。 好的谢谢, 我自己去找他。黎怀说完就挂了电话。 杨助理捧着手机，纠结了很久要不要跟老板汇报，最后决定, 就当自己没有接到过这通电话！ 要不然, 老板说不定会像只耗子一样, 一下蹿到国外去都不一定。 第二天下午，风尘仆仆的黎怀站到了贺西京住宅门口。 别墅区的保安那边, 依然是杨助理让放行的。 可怜的杨助理放下电话，又忍不住一阵后悔。 你说他一个打工仔，替发钱的大老板操什么心？要是一切顺利还好，要是两个人彻底聊崩了，他的工作估计也要丢了。 杨助理一边默默祈祷着, 一边开始翻各种猎头的消息。 这几年挖角他的人不少，可惜没有一个能开出贺老板给的薪资水平。 这边杨助理提心吊胆，那边黎怀也有些紧张。 他的脸忍不住发红，就算经年锻炼出来的演技也压不下去。 心跳得也有点快，随着悠扬的门铃声，一下下的蹦跶着。 良久，没有人应门。 黎怀在院子外头看，二层小别墅没有开灯，很安静，里头似乎没人。 难道是杨助理弄错了？黎怀想。 他正犹豫是不是直接打个电话给对方的时候，贺西京走了出来。 天还有些冷，他外头披着一件及膝的灰呢子风衣，里头却穿着短绒睡衣，无精打采的，头发也有些凌乱，看着像刚睡醒。 他脸上原本残留着些被吵醒的起床气，一看到黎怀，眼睛就睁大了，睡意也彻底消失无踪。 黎怀一看到他这幅样子就忍不住笑，原本的紧张也没了。 看到贺西京的脚准备缩回去，他扬声说：我赶了一天路，口渴得很，想跟你讨杯水喝行不行。 然后那只脚进进出出两回，终于还是磨磨蹭蹭的过来，帮黎怀开了外院的门。 这人连自动按键都忘记了，笨手笨脚的开门，脸色还有点臭。 开口的第一句却是：你饿不饿，我叫人给你送点吃的过来。 黎怀看着他笑：怎么，不躲我了？ 贺西京不敢看他，手扒拉着乱发：我没躲你，就是忙 忙到一年多没联系，电话没时间接，消息也不回。 黎怀懒得跟他计较，他口也确实渴了，把手里的行李箱顺手递给贺西京，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清水。 明明是在自己家里，贺西京却比黎怀这个客人更不自在，拖着行李箱拉杆，无头苍蝇一样跟着黎怀走。 黎怀忽然停下来，贺西京差点撞到他身上，慌慌张张地停了下来。 黎怀刚想说什么，一看到那张明显瘦了不少的脸，又叹气。 贺西京抬起头，发现黎怀的轮廓也瘦了一圈。 他忙把行李箱放在一边，开始打电话：我先给你叫个餐。 黎怀一边喝着水，一边看贺西京。 这人又瘦又高，穿着风衣都有些晃荡，偏偏还是那么让人心动。 黎怀掩饰地垂眸，又喝了一口水。 贺西京打完电话，依然不敢直视黎怀，有些懊恼的趴了一下头发问他突然过来有什么事情。 嗯，有点事想问问你。黎怀说，一边说，一边坐了下来。 贺西京也跟着他的动作坐在了正对面。 黎怀清清喉咙：听说，你是我们剧组最大的赞助商？ 贺西京两手下意识的乖乖放在膝盖上，用一种特别不像大金主的语气，老老实实答：我觉得这部剧盈利前景不错，所以投了些钱。 昌烨那边，也是你帮我联系的？黎怀继续问他。 贺西京看着更老实了：我也就是牵个线，说服他还是靠你自己。 两个人原本面对面坐着，中间还隔了不小的空。 黎怀忽然就站起来，往贺西京的方向走。 贺西京微微直起身子，有点不知所措。 黎怀居高临下，继续问他：我当初顺利解约，是不是也是因为你？还有最开始那个代言，听说你是幕后老板？ 贺西京想否认，又不知道黎怀究竟知道了多少，他觉得黎怀是来审问自己的，可即便如此，只要听到这个人说话，依然觉得甘之如饴。 他就像一个可怜的变态，就算被质疑被否定，也有一种偷偷摸摸的喜悦。 贺西京自暴自弃放弃挣扎，老老实实承认了。 黎怀轻轻笑，又往后退了几步，重新坐回沙发上。 按理说，下面这些话我不应该讲，他慢条斯理的说，但是又忍不住。 贺西京安静的屏住呼吸，猜想黎怀会骂自己控制欲太强，还是觉得他是个变态或者两者都有。 毕竟，这些年黎怀生活工作的方方面面，好像总离不开他的背后操控。 贺西京自己也觉得有时候做过了，可总也控制不住。 我们两个的身份其实有点尴尬，黎怀继续说，你是《疾风骤雨》的投资人，还是我工作室的幕后老板，一个不小心，你说不定就要被骂潜规则之类的。 黎怀说着说着，又笑出来：我还挺想试一试，只可惜，你好像没有这个想法。 贺西京迟钝眨眼，直盯着他看。 黎怀坐的位置背着光，客厅窗帘半遮半掩，深深树影间，贺西京也不确定，黎怀是不是在笑。 而且这一回，是真真切切对着自己，很柔和的笑。 所以我这次上门，是想问一问你，黎怀又咳嗽了一声，原本压下去的耳热又重新泛上来：你愿不愿意，和我试一下？ 贺西京的眼睛追着黎怀，哑声问：试什么？ 试着，谈个恋爱？黎怀不好意思的拿起水杯，遮掩了一下脸，但到底多年的演戏功底终于起了效果，语速声调的控制还算得当：我的条件确实不如你，从事的职业也不是那么适合恋爱，我还有点工作狂，一个不小心可能会忽视我的恋人。 黎怀一条条细数自己的不足，越数越觉得没信心。 这么算下来，贺西京好像有点吃亏。 不过，我很喜欢你，他的声音坦然而直白，用用了很大的力气，所以，所以，你愿不愿意和我试一试？ 这句话一说完，全身的力气就去了大半。 黎怀殷切的看着贺西京，脸上原本的镇静自若终于没了，满是忐忑。 贺西京也看着他，肩膀僵直，一动不动。 室内的气氛，仿佛彻底凝固的水泥。 黎怀小心往前探探。 贺西京马上紧张地往后缩。 黎怀一愣，原本下定的决心，忽然就如潮水一样退了回去。 看起来，自己好像被无声拒绝了呢。 黎怀失落地摸摸鼻子，笑：我真的还挺喜欢你的，所以可能有了错觉，觉得你也喜欢我。 如果让你困扰了，我向你道歉，他站起身，有些不知所措的四处乱看，也不知道想找什么，这么冒冒失失过来打搅也是我太突兀了，主要是你不接我电话 电话都不接了，说明对方其实也不太想和他联系。 明明都快一年没有见过了，他之前是怎么信誓旦旦觉得，贺西京面对一个不太熟悉朋友的突然告白，会觉得愉快？ 越想越尴尬，凝固的水泥，仿佛变成了万吨钢筋压在脑袋上。 大概这就是被恋爱荷尔蒙冲得蒙头涨脑的样子黎怀懊恼的想。 他终于看见了自己的行李箱，几个大步走过去，手刚碰上拉杆，贺西京在他身后忽然问：你是不是你对我的感觉，是不是因为《夏日》？ 一晃眼，距离《夏日》开拍，都快过去两年了。 却仿佛就在昨天一样。 黎怀一晃神，手指捏紧拉杆，关节泛白。 他也不确定贺西京是不是帮他找一个台阶下，却还是很肯定的说：我确实是在那时候对你心动的，但不是因为角色。 他的手放在了拉杆箱：再说，两年时间，也足够我想得很清楚了。 黎怀不得不承认，自己实在是一个很迟钝的人，一点点细微感情的发酵，都需要很长的时间。 可能刚拍完《夏日》的时候，贺西京确实有些入戏，只是他走出来了，自己却慢慢沉沦进去。 也难怪贺西京一副受到不小惊吓的模样。 黎怀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抱歉 他刚准备告辞离开，贺西京忽然用更沙哑的声音说：可我是一个疯子。 黎怀转过头。 贺西京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变红了，死死的看着自己。 你当然不是疯子，那时候你只是生病了。黎怀很认真的说。 第61章 回应 贺西京治疗那段时间, 黎怀一直陪在左右，自然清楚他的情况。 在黎怀心里，精神上的疾病和生理上的疾病一样, 都需要治疗，其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就算涉及到遗传他们两个本来也不可能再有后代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喜欢就是喜欢上了，他喜欢这个人，想和他在一起, 所以主动告白了。 虽然这告白有点晚，对方也似乎觉得有些突兀，但是不管怎么样, 他都不会后悔。 黎怀忽然就觉得，脑袋重新清明了。 他对着贺西京笑：我也说不清是为什么，但是喜欢就是喜欢上了，我先走了, 如果，如果你也愿意试一试，可以联系我。 如果不愿意, 对现在两人之间的状态, 好像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反正贺西京也很久没有主动联系过自己了。 对了, 我可能暂时不会放弃，会做一些尝试, 你如果觉得我烦，可以拉黑 话没有说完，他就被忽然大步走过来的贺西京，紧紧擒住手，然后直接按在了门上。 两个人挨得很近, 甚至能够清晰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贺西京的呼吸又急又促，甚至带着一点痉挛。 你看过我发病的样子，他低声在黎怀耳边说，宛如鬼魅，精神病，疯子，变态，我就是这么一个人，会紧紧缠着你不放，无时无刻不想掌控住你，甚至可能禁锢你，伤害你。 贺西京稍微拉远了一点距离，脸上狰狞和狼狈交织：这样一个人，你还想和我在一起？ 黎怀却并没有被他吓到，只是安静的看着贺西京：你会这样对我吗？ 贺西京松开紧紧扣着黎怀肩膀的手，颓丧笑：我不知道，我控制不住。 要是能控制住自己，那就不叫疯子了。 黎怀十分认真的看着面前这个人。 我觉得你不会。他说。 你为什么会相信一个疯子？贺西京嗤笑，一个从祖祖辈辈都是疯子的家族出来的，也同样这里有问题的家伙。 他用手指比比额头，然后发出嘣的一声。 说不定什么时候，这里就坏掉了，杀掉自己的枕边人还不用坐牢就像我爸一样。贺西京的脸色苍白，却说着叫人毛骨悚然的话。 黎怀很认真的想了想：那您的父亲，发病前做过系统检查和治疗吗？ ？贺西京茫然的看着他。 你治病的时候我和医生聊过，黎怀说，人的大脑很玄妙，很多病目前确实没有办法完全解决，当然也包括绝大多数精神疾病，但是同样，很多精神疾病也会有早期症状。 黎怀看着贺西京，十分坦然：我愿意陪你定期检查，治疗，但是如果你出现了伤人倾向，我也会配合医生，做出更理智的选择。 他平静的看着贺西京：我这样一个人，你又能接受吗？ 黎怀从来就不是一个恋爱脑，正相反，绝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个异常理智的人，他所有的感情，几乎都用在了拍戏里。 所以在贺西京以前，他甚至连心动都没有过。 即便察觉到自己的心意，他也要等拍完戏，完成好了手头的工作，才会来处理感情问题。 这样一个人，贺西京又能接受吗？黎怀也不知道。 两个人安静的对视，谁都没有说话。 我我之前做的那些事，你不介意？在黎怀平静的目光中，贺西京有点慌了，终于躲开对方的目光，败下阵来。 分卷(43) 我买通你的经济人，介入你拍戏的剧组，就像一个偷窥狂一样，阴魂不散的跟着你，你难道不会觉得我恶心？贺西京一条条数着自己的罪状。 蓝姐果然也是你的人？黎怀一愣。 不过这个不重要。 如果是其他人这么做，我当然会觉得恶心，黎怀很理智的分析道，不过大概心动会把一些事情美化，当我知道这些的时候，已经很喜欢你了。 更何况，自小的身世决定了，某些体贴但是小小的越界，他并不反感。 黎怀运气很好，有一个对他很好的外婆，但是年少就失去父母的经历，让他心里依然缺失了很大一块地方。 就像什么锅配什么盖，贺西京恰好，就是那个人。 贺西京睁圆了眼睛看他。 所以，我的感觉没错对吗？你对我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黎怀再一次小心翼翼的试探。 不，当然不是这样，贺西京恍如梦游一样说，我对你不是喜欢，而是爱，爱得深入骨髓，都成了病。 他慢慢靠近黎怀，抬起手，情不自禁的摸着他的脸颊。 这是第一次，不是靠剧本和拍摄的借口。 而是真真正正，用贺西京的身份，碰触黎怀。 贺西京深深的叹口气。 黎怀也忍不住露出笑，一只手覆上贺西京的。 贺西京的手冰凉，就像是易碎的瓷器。 黎怀的手心却是温热的，很柔软。 两个人的手想触，一切都异常契合，就像是两个缺失了很久的半圆，终于找到属于自己的那部分。 贺西京情不自禁的越靠越近，然后吻上自己想了很久的唇。 炙热，但依然小心翼翼得近乎卑微，就像是虔诚的信徒，碰触他的神明。 我觉得，我喜欢你粘着我，良久以后，黎怀轻轻喘了一口气，就像现在这样。 说完这句话，他的脸不由红了一下。 他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是忍不住说出这么恶心的话来。 贺西京没有说话，只是重新靠近他，动作更多了几分莽撞。 黎怀再次被他整个人撞到了门上。 然后，门铃忽然响了，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黎怀急急忙忙的推开贺西京，脸上热得发烫。 贺西京脸色黝黑的去开门。 外头按门的，是给他们送餐的快递小哥，手里还提着大几盒珍馐美味。 贺西京有火没处发，硬邦邦的接过包装精美的餐盒袋，重新走进来。 黎怀已经重新坐回沙发上，笑吟吟的看他。 然后，两个人的唇又挨在了一处。 呼吸声远去了，只有一下一下清晰的心跳声。 黎怀终于确认，他不是在自作多情，这个人，也喜欢自己。 或者说，深深的爱着自己。 真是奇妙，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实在是一件特别棒的事情。 黎怀忍不住就想笑，笑声在两人唇齿交错间，轻轻颤动。 然后，他就被更紧地抱住。 这时候，黎怀才清晰感觉到，贺西京其实是一个比自己高壮很多的男人。 看起来瘦，力量却大得出奇。 如果是这样的禁锢，他在贺西京耳边轻轻说，我好像还挺乐意的。 他说着平时绝对说不出口的情话反正早就面红耳赤了。 贺西京的动作，越发变得急躁起来。 最后，还是黎怀气喘吁吁把他推开的。 黎怀可还没有做好彻底失控的准备。 他红着脸快速整理衣服，看了一眼被两人冷落在桌上的餐盒：我真有点饿了。 贺西京就像一条乖巧的大狗一样，马上解开系带，把食物一一摆好。 然后就坐在一边，傻笑着盯着黎怀看。 黎怀拿起筷子，却在贺西京的傻笑里，迅速败下阵来。 他叹气，问：你饿了没有？ 贺西京傻乎乎的摇头。 黎怀又叹一口气：但是我不想一个人吃饭，你陪我。 贺西京马上就乖乖端起碗。 黎怀忍不住又笑。 贺西京也跟着他一起笑。 两个人对坐着，筷子却总是有意无意的碰到一起去。 黎怀去夹一块酱汁肉。 贺西京的筷子马上跟过来，捣乱一样轻轻挨一下，又飞快移开。 黎怀瞪他，对方却露出傻乎乎的笑，叫人气都气不起来。 他也只能低下头，狠狠扒了几口饭泄气。 贺西京却又把刚才的酱汁肉主动夹到了他的饭盒里，然后说：这个味道不错，你多吃点。 黎怀： 吃饱喝足，放下碗筷，黎怀觉得全身上下都有些懒洋洋的。 贺西京依然坐在对面，看上去有点拘束，只眼巴巴的看着他。 黎怀对他招招手。 这人就像一条撒欢的大狗，马上黏了过来。 短暂而强烈的情绪过去，黎怀的理智重新浮上来。 他叹口气：我刚才的话并不是胡乱说的，工作对我来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虽然并不在意外界知道我的感情状况，但是，我们两个的关系，依然很难向外公开。 娱乐圈里其实男男，女女并不稀罕，但是演员一旦公开出柜，就很难再接到好的角色。 黎怀不在乎粉丝，也不在乎形象，但是他在乎自己的工作。 贺西京只是笑：我知道，这样已经很好了。 刚才的冲动已经完全退去，这时候的贺西京，却连拉起黎怀的手都不好意思，只轻轻用自己的手背去碰对方的。 黎怀被他碰得一阵发痒，反手就抓住贺西京的手，按在沙发上。 我也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不是一个好情人，一拍起戏来，可能经常就把你忽略了黎怀总觉得，很多事情还是应该提前说明。 不，这样已经很好了，非常好贺西京再次挨过来，带着黎怀，倒在了沙发上。 良久，气喘吁吁的黎怀对着天花板发呆。 贺西京在他耳边轻声呢喃：我从来没有想过，你能够回应我的感情，能这样，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如果我不回应，你之前做的那些事情，不都白做了？黎怀问他。 贺西京发出低沉的笑声：怎么会白做？看到你在舞台和荧幕上闪闪发光，对我来说，就是最高兴的事情。 只要远远看着这个人，偷偷帮他解决所有可能的麻烦，送他到更高更远的地方能够这样，贺西京就觉得很满足了。 但是现在，这个人，在自己怀里微笑。 贺西京现在唯一担心的只有，眼前这一切，其实只是一个瑰丽的梦而已。 第62章 飞蛾 清晨, 贺西京猛地张开眼。 房间里很安静，没有其他人。 他恍惚一阵，才想起来, 昨天下午黎怀就坐飞机离开了，还是他开车送的，也是他目送着飞机离开。 黎怀是个大忙人，贺西京早就清楚。 他也早就习惯，站在黎怀身后, 看着他离开。 但是那一瞬间，巨大的惶恐忽然就抓住了他。 人从来就是贪心的动物，好容易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 只会想要更多。 贺西京当然也不例外。 你在家里乖乖等我。离开的时候，黎怀对他笑。 贺西京点头。 可是对方才转身，他就恨不得贴过去紧紧跟着，一刻都不分离。 你看, 他早就知道，自己有问题。 贺西京不敢在黎怀面前表现出分毫，晚上睡觉的时候, 却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两人的短信记录, 好容易睡着, 可大清早上才睁眼，心里那个黑洞又侵袭而来。 贺西京迟疑了半晌, 终于给杨助理打了一个电话，要他安排自己去a市的行程。 黎怀现在就在a市。 杨助理之前做了什么贺西京其实心里明白，但是并没有说出来，只偷偷给杨助理涨了一截薪水，以资鼓励。 杨助理也心知肚明, 什么都没多问，很利落的帮老板订好了机票酒店。 下午，飞机落地，a市的地接是当地分公司的人，对大老板的突然驾临诚惶诚恐，坐在驾驶位上，很恭敬的问老板，是先去酒店，还是去公司。 贺西京沉默半晌，递给司机当地一个游乐园的地址。 司机：？ 黎怀正在一个巨大的摩天轮底下拍摄广告片，边上围着一圈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天气很热，导演有些暴躁，周围的环境嘈杂不已，但是黎怀的心情，依然是说不出的轻松愉快，又隐隐约约有些空。 年轻英俊的男演员，面容俊朗，身姿挺拔，就算很多人一下叫不出名字，也能吸引无数人的目光。 更何况，黎怀现在也不是完全没有名气。 不一会儿，就有不少人认出了他，一个个举起了手机。 人群里，有一个格外高大的男人，带着墨镜，气势凌然，举止间却有些鬼鬼祟祟。 有人以为他也是明星，可打量了半天，又觉得不像。 明星怎么也不会一个人混在人堆里凑热闹吧？ 年轻的男孩女孩挤挤攘攘，不少人都叫着黎怀的名字，贺西京被挤得旋了两圈，才算稳住脚跟。 刚开始贺西京还有些担心被黎怀看见，但是他很快就发现，现场实在是太嘈杂了，器械和拍摄团队勉力围出一个小小的空地，外头是一圈圈的人，还有各种游乐园的设施，重重叠叠的，黎怀根本不可能发现自己。 贺西京很快就找了一个不错的位置，靠在一个两米多高的塑料玩偶后头，偷偷看自己的心上人。 黎怀在笑，在和人说话，在认真工作。 贺西京就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 他喜欢看这样的黎怀。 贺西京一直觉得，黎怀天生就适合站在舞台上，只要一工作起来，这个人仿佛在发光。 无数人的眼睛不由自主追着他，就和自己一样。 贺西京觉得骄傲，又总有些若隐若现的不安。 天上的星星明亮而美丽，可是一旦落在自己手中，却只觉得手足无措。 既想把他深深藏起来，又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看见他的光芒。 贺西京就在这种矛盾的心情里，看到拍摄结束。 然后顺着人流，悄悄离开。 他甚至不敢叫黎怀知道自己来了。 大家都辛苦了。黎怀微笑着感谢工作人员，然后在游乐园保安的帮助下准备离开。 转过头的时候，忽然发现一个眼熟的身影。 围在周围的人实在太多了，那个身影只是一闪而过，就消失在人群里，黎怀下意识的去找，又觉得贺西京不太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 他好笑的摇摇头，可是回到游乐园的休息区，终究忍不住给对方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他刚想说话，忽然听见一阵熟悉的音乐声，叽里呱啦，热热闹闹。 他刚才顶着这首洗脑神曲拍了几个小时广告片，没想到这么快又会重新听见。 那边慌慌张张的捂住话筒，好半天没有说话。 黎怀又好气又好笑：你呆在那里，等我一下。 那边的回应，是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黎怀惊讶挑眉，然后跟工作人员说了一声，带上墨镜口罩，又走出去。 游乐园里依然热闹非凡，偶尔有人注意到打扮奇怪的黎怀，却也没有多想。 黎怀径直向前走，穿过人群，经过飘着一阵阵尖叫声的过山车，绕过奇装异服的游行花车队伍，终于远远的看到那个人。 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一家甜品店屋檐的阴影底下，低头对着手机，不知所措的样子。 黎怀忍不住就想笑。 然后他加快了步子，朝着那个人走过去。 这时候，贺西京也同时抬起头，看向他过来的方向。 黎怀走着走着，忍不住跑了起来。 阳光里，他看见那个人呆呆的看着他，然后慢慢走出阴影。 小心翼翼的，把手伸了过来。 黎怀都不记得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游乐园，也不记得是怎么回到酒店的。 狭小的房间里，仿佛凝聚着一整个太阳的热度，他却依然觉得不足。 亲吻，拥抱，每一个细胞依然在大声叫嚣着不满足。 真是奇怪，他为什么之前会有那么长时间的理智隐忍？ 明明感情多得快要溢出来了。 黎怀的脑子晕晕乎乎的，仿佛飘在云上，那个刚才看起来畏畏缩缩的家伙，这时候却像凶态毕露的野兽，尽情地撕咬吞噬他甜美的猎物。 黎怀却生不起半点反抗，反而仰起脖子，助长这只野兽的气焰更加高涨。 野兽却再一次退缩了。 不应该在这里，贺西京的嗓子哑得像刚刚用砂纸磨过，你别动，等一等 他压在黎怀身上，肌肉硬得像石头，一动不动的过了很久。 然后狼狈的跳了起来，躲得远远的，也不敢再看黎怀。 黎怀也喘息未止，可是看他的样子，又忍不住笑。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黎怀问。 贺西京沉默不语。 黎怀主动靠过去，用唇贴了贴对方的耳垂：你怎么知道，我想你了？ 明明昨天才分开，思念已经成海。 黎怀想，自己大概已经完蛋了。 不过贺西京比他也好不了多少或者更加糟糕。 一想到这件事，黎怀就忍不住的笑。 然后再一次被野兽按住。 热气再一次蒸腾而上，比刚才更加热烈而持久。 最后一刻，贺西京依然艰难的隐忍住了。 他的脸上身上一片煞红，动作僵硬，看着可怜极了。 黎怀不太满意的盯着他看。 你，你等下还有工作。贺西京结结巴巴解释道。 衣衫不整的男人，却矛盾的有一种禁欲而克制的美感。 黎怀轻笑出声，笑声里就像有无数小勾子，把面前这个人一点点勾过来。 偶尔有时候，我也想任性一下。他说着，把贺西京轻轻扯过来。 分卷(44) 飞蛾扑火，一往无前。 第63章 电影 自入行以来, 黎怀从来没有迟到早退过，更不用提随便放人鸽子。 黎怀在电话里的声音一听就不太对头，经纪人蓝小丽左思右想不对劲, 干脆急急忙忙赶到酒店。 然后，她就被这对狗男男秀了一脸！ 蓝小丽一脸恨铁不成钢：按理说你谈恋爱我也不该干涉 她飞快看了一眼铁塔一样沉默着当背景墙的某老板，语重心长说：但总不能随便耽误工作！ 黎怀很不好意思的扒拉着自己的头发：蓝姐您放心，以后绝对不会了，还麻烦您替我先向那边道个歉, 延误的费用和赔偿也由我负责。 蓝小丽抱臂打量着黎怀，这个艺人向来的形象都是干净清爽的，这时候却多了几分慵懒糜丽, 叫人一看只觉得脸红。 真的，啧啧 单身狗不由自主移开目光，问：你确定明天能继续拍？ 当然可以，以后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了。黎怀很肯定的保证道, 脸还有点红。 行吧，蓝小丽叹口气，我先给你处理今天的麻烦去。 然后她就风风火火离开了, 甚至没有和边上的大老板打一声招呼。 蓝姐这回真是生气了。黎怀不好意思的说, 然后被贺西京重新揽回怀里。 贺西京就像一条大狗一样把脑袋埋在黎怀的肩窝里, 浑身上下都写着餍足，懒洋洋的笑：生气就生气去, 咱们不管她。 黎怀轻轻打了一下不太规矩的家伙，脸还泛着红：你先住手，我明天真要去工作了。 偶尔的任性也就罢了，要是一而再犯错，他自己的责任心上也过不去。 贺西京不满的哼了一声。 然后就像暂时吃饱喝足的雄狮, 趴到一旁舔爪子去了。 刚才蓝小丽来的时候，顺道给黎怀带了几个剧本让他自己选，不过都不是十拿九稳的机会，开机时间也还早。 黎怀就盘腿坐在床上一个一个看，然后飞快沉浸了进去，完全忘记了边上还有其他人。 贺西京装模作样在他前头转了几个来回，很快就放弃了这个幼稚的举动。 黎怀头都没有抬一下！ 贺西京叹口气，干脆也挨过去坐下，抽过一本黎怀刚随手翻完放在一旁的剧本。 这种前期放出来的试镜剧本，大多只有简单的介绍和一小段剧情，薄薄的一本，看完也就两三分钟。 剧本好不好，可能这两三分钟也看不出来，但是差不差，真是一眼准。 贺西京被手上这段狗血的爱恨情仇戏雷得不轻，迅速把污染源丢开，又想起以前的黎怀只能在这种片子里打转，不由心中更起几分柔肠，一把把心上人给紧紧抱住。 可惜黎怀正看得投入，随手一把拍开了贺西京的爪子。 大多数剧本他都是草草翻过去，也有特别喜欢的，会反反复复看几遍，沉吟一番，再专门放到另一边。 蓝小丽拿了一沓剧本过来，一通挑选，也就剩下两三本，又重新过了一遍，其中两本他虽然还算喜欢，但角色并不太适合自己，也没什么挑战性。 只剩下一本，却是一部小制作电影，导演是个新人，看起来没什么号召力，但故事黎怀实在喜欢。 他把这本额外标记，之后就要等经纪人的后续接洽。 他早就和蓝小丽约定过，经纪人可以给建议，但是接什么样的剧，还是要他自己决定。 黎怀是个很挑剔的人，重新翻红这么久了，也只有一个《疾风骤雨》叫他一下子动了心，主动去争取。 至于之前蓝小丽特别推荐，赚钱容易又更吸粉的古偶和言情剧，全都被他给拒了。 后来经纪人也干脆放弃挣扎，索性把自己能接触到的所有本子都一起拿过来，叫黎怀自己慢慢选。 只是到目前为止，他都还没遇见正合适的剧本和团队。 之前他也看中过几个还不错的剧本，但要么导演已经有了心仪的演员，要么正式接洽以后，发现确实不太适合，无奈只能放弃，不过黎怀也不急，就这么慢慢挑选。 毕竟比起之前一年都难得接到一部剧的时候，现在对他来说简直就像天堂，又刚拍了一部难得的大剧，黎怀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等到终于从剧本堆里抬起头，准备看经纪人拿过来的另一沓东西的时候，黎怀的心情却沉重不少。 这边是各种过来接洽的商务活动，还有几个综艺的邀约。 黎怀首先就把综艺的邀约丢到一边。 他本身并不是个特别活跃的人，也不喜欢把真正的自己彻底暴露在镜头底下。 所以就算综艺来钱快，他也从来不会考虑接类似的工作。 其他都是些商务邀约，有短期的代言和推广，还有几个红毯活动。 黎怀忍不住叹口气。 他虽然并不喜欢这些事情，但是也明白，作为艺人，这是他逃不脱的责任。 察觉到黎怀叹气，贺西京马上凑了过来。 然后迅速皱起眉头。 蓝小丽递过来的这些工作满满当当占据了黎怀大部分时间，他心里当然不太爽。 更何况，黎怀自己看起来也没什么兴趣。 这些工作是一定要接的吗？他问黎怀。 黎怀懒洋洋靠在贺西京身上，随意翻看着叫自己头痛的行程单：也不是都要接，但毕竟我还有个团队要养。 他对赚多赚少没什么执念，但是底下人毕竟还要吃饭，黎怀接剧本挑剔，也只能从这些方面找补回来。 贺西京脸越发黑了，但也不敢说什么，生怕黎怀觉得自己插手他的工作。 第二天的拍摄，黎怀果然按时到了，他诚心实意给昨天被耽误的工作人员一一道歉，还很贴心的给每个人准备了一份伴手礼。 大家都是社畜，上头不找麻烦，钱到位，礼节上也大差不差，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 但是在蓝小丽心里，这件事显然还没过去。 她就像一只焦虑的老母鸡，既想护着黎怀，又因为自己在贺西京底下讨食，而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于是，她给黎怀接的工作，忽然就变多了。 代言也分档次，给的价位也不一样。微商是出了名的肯砸钱，但是一般爱惜羽毛的都不愿意接，黎怀自然也不会碰这一块。 可即便是正经大品牌，内里的门道也多得很。 快消和新品牌给钱最大方，但是对明星的消耗大，奢牌提档次，但是代言费也少得可怜，甚至有些明星倒贴钱都愿意上的。 黎怀现在虽然势头不错，但顶多算是三线晃荡二线挨边，特别好的资源暂时还够不上，蓝小丽主要给他瞄准的是轻奢线，再加上三四个快消提升收入。 但即便是不太上台面的快消代言，也没有那么容易拿到手，毕竟关系着几十几百万的代言费，而二三线甚至准一线的各路明星，对外说起来风光，内里撕扯资源，攀高踩底的嘴脸，也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 黎怀不愿意走捷径，那就只能先从短期的通告和推广开始接，接得多了，反应好了，自然就有下一步资源推过来。 这也是因为黎怀不愿意靠着贺西京，要不然哪需要这么累。 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蓝小丽觉得，还是自己兜里鼓着才更有底气。 于是，贺西京郁闷发现，几天休息过后，黎怀一下子忙得他都摸不着人影了。 深夜，黎怀刚参加完一个艺术节的开幕式，坐回车上，疲倦的揉了揉额头。 蓝小丽在旁边高兴的刷着手机，黎怀的红毯生图成功收割两个热搜，热度足了，代言也更好谈。 蓝姐，我记得明天下午就空了吧？他困倦的打了一个呵欠，帮我买一张去海市的机票。 贺西京就在海市。 蓝小丽飞快的看他一眼，抿了抿唇：你不是对那部电影感兴趣嘛？我刚帮你约了导演。 黎怀这下立马不困了，抬起眼：是《濒危》？ 蓝小丽点头。 《濒危》就是之前黎怀看中的那部小成本电影，导演自己写了一个本子，到处递本子拉投资，没想到被黎怀给看中了。 黎怀后来看到了完整的剧本，故事还有些粗糙，但是内核却十分有趣，黎怀还从来没有演过这类角色。 那麻烦蓝姐你帮我安排。黎怀点头，没有再提去海市的事情。 蓝小丽悄悄打量了黎怀几眼，小心翼翼问：那贺先生那边 黎怀笑：我会跟他解释的。 本来说好了明天回去，这时候又爽约，对方大概又会生一会儿闷气，还要多哄几句才行。 黎怀又揉了揉额头：蓝姐，还有什么短期的推广就先帮我推了吧，之后我要休息几天。 蓝小丽迟疑的答应了，又说：男演员的黄金期虽然长点，但是合适的年纪也就这几年，冲上去就好了。 我知道的，黎怀好脾气地点点头，不过想签大合同，归根到底还是要看我作品的成绩，急也急不来。 蓝小丽也妥协了：那这几天你就好好休息，等下个月进入《疾风骤雨》的宣传期再说。 《疾风骤雨》的后期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宣发也终于提上日程，黎怀肯定要留出足够的档期来配合。 第64章 隐忧 黎怀和《濒危》的导演章曲谈得还不错。 章曲原本是做纪录片出身的, 还得过几个业内颇有名气的奖项，这回拍电影，用的还是原来的旧团队。 投资也拉了小几百万, 本来就是小成本电影，钱也将将够了。 章曲野心挺大，但是也很现实，对这部电影的要求，也不过就是回本而已。 所以, 他还挺意外黎怀会对这部片子感兴趣的。 两个人讨论了一会剧本，又聊到章曲以前拍的纪录片上，最后,章 曲才搓着手，不好意思的说：你确实各方面都挺适合这个角色的，就是片酬我实在开不起啊。 黎怀现在算是冉冉升起的实力派演员，名气不小, 成绩也够，自然片酬不菲。 拍纪录片的都穷惯了，章曲各方面精打细算, 本来是准备去电影学院捞几个合适的学生当主演, 完全没有考虑过当红小生。 对这点黎怀早就心有准备, 很爽快的表示自己愿意降薪入组。 蓝小丽早就有心理准备，闻言也就是在旁边叹了口气。 这怎么好意思。章曲继续搓着手嘿嘿笑。 刚和黎怀聊剧本的时候,章 曲就知道，黎怀的名气绝不是吹出来的。 章曲其实清楚，一个有名气的主演对影片的加成绝对是指数级的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投资人捧着钱袋子去追求明星大腕了。 一个合适又有名气的演员，就算章曲再抠，也不可能拒绝得了。 他做人地道, 黎怀只收了一个象征性的片酬，章曲又给黎怀加了十个点的分红，签合同的时候他还不好意思的笑：咱这片子估计赚不到什么钱，也算是个彩头吧。 其实黎怀知道，贺导纯粹是为了自己着想。 大多数有名气的演员不愿意轻易降薪，一是为了好开价，二是为了挡那些不愿意接又不好拒的人情。 黎怀现在还处于上升期，这一点显得尤其重要，黎怀也很感激。 《濒危》是个小剧组，整个剧组也就黎怀名气大点，其他几个主要演员基本都是没什么名气的新人，甚至有个重要的女主演，还真是导演去电影学院门口蹲来的。 人员简单，开戏也容易，找好主要演员，再加上导演自己的老班底，《濒危》就在一个西北小镇上低调开机了。 所有人都挺开心，除了贺西京。 黎怀本来都答应好了，这个月剩下的时间都是自己的，可转眼又要进组了。 出发头一天晚上，他抱着黎怀折腾了好久，最后还把脸用力埋在黎怀身上不起来，跟个小孩子一样。 黎怀无奈捋着他的头发，好久才哄好。 其实没哄好，但贺西京也不敢再闹了。 他知道黎怀重视自己的事业，和拍电影比起来，自己肯定是要往后排的。 他也只能咬牙忍着。 《濒危》是个喜剧，讲的是在某西北小镇里，主角无意中拍下了一个走私团伙的罪证，然后被卷入危险中的故事。 老实说，黎怀以前还真没拍过喜剧，不过他饰演的主角阿牛，原本也不是传统的搞笑角色。 阿牛名字虽然土气，其实是个地地道道的现代青年，虽然在荒漠上放牧，但是手机刷得飞溜，还是个喜欢拍视频的小网红。 他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故乡小镇，但依然会认认真真研究外头人的穿着打扮，还喜欢钻研星座和流行色。 阿牛还是个能人，但是和长辈勤劳致富不太一样，他总是举着手机到处拍，然后就天南地北的来了生意。 这样一个人物，在镇上年轻人里很受欢迎，跟老一辈却显得格格不入，喜剧意味也更浓。 剧组请了不少当地人当群演，黎怀也趁机认认真真学当地人的口音。 带着西北风沙味道的普通话，就算是认认真真说出来，也天然带着喜感。 西北荒漠上条件并不太好，但是黎怀拍得很开心。 《濒危》剧组年轻人居多，气氛十分轻松，导演又是个好说话的，拍摄基本上都是嘻嘻哈哈开始，然后嘻嘻哈哈结束。 就连扬起的砂石落在帐篷上的噼里啪啦声，好像都是笑。 这种气氛唯一的坏处，大概就是ng多了点。 黎怀早听说过，有些喜剧片一路拍下来，最有经验的演员都会时不时忍不住笑场。 演员对戏的时候，经常是一边哈哈大笑揉着肚子说不行不行了，一边又碰撞激荡出更多叫人捧腹的情节。 黎怀总觉得，这样的喜剧片，票房应该差不了。 我这边拍摄很顺利，黎怀正和贺西京视频，满脸带笑，说话的声音却很低，过几天会回去一趟，到时候应该能和你呆上一两天。 这边没有合适的酒店，剧组租的都是帐篷，跟电视里那种传统帐篷也不一样，倒更像活动板房，屋子隔成一间间的，隔音效果虽然不怎么样，但到底算有自己单独的房间。 贺西京听到这个消息很高兴。 最近他也忙得飞起，连过来看看黎怀的时间都挤不出来，正烦躁得厉害。 到时候我来接你。他说。 分卷(45) 入组一个月不到，《疾风骤雨》那边的宣传也开始了，黎怀早就跟导演报备过，很容易得了三天假。 这边没有合适停靠的机场，贺西京特地开着私人直升机来接的黎怀。 一看到贺西京，黎怀就忍不住笑着走过去。 贺西京不知道为什么，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有些冷淡，只把黎怀拉上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声里本来就很难对话，但是黎怀也看出来，贺西京说话的意愿并不强烈。 黎怀有些局促的坐在贺西京身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 西北风大又干燥，拍摄起来也顾不上太多，他的皮肤不可避免黑了不少，也粗糙了些。 一路沉默的飞回目的地，到了酒店，黎怀干咳一声刚想说什么，就被贺西京一下子摁倒在床上。 黎怀震惊地瞪大眼睛。 贺西京居高临下看着他，眼睛里带着暴躁的兽性，手在黎怀的腰背停留了一阵，很烦躁的说：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视频的时候看着是瘦了，但是当面的时候才发现，黎怀的骨头都突了出来。 一下子就让他想到了很不好的回忆。 那个在《夏日》里慢慢死去的人。 贺西京的情绪一下子就不受控制起来。 刚才在直升机上因为有外人，他一直强忍着，这时候终于忍不住了。 你答应过我好好照顾自己的，好久不见，贺西京并不想吵架，但又不受控制的抬高了音量，这就是你照顾自己的结果？ 黎怀的助理小欧最近正在筹备婚礼，黎怀大手一挥放了他一个月的蜜月假，又觉得剧组那边荒无人烟，大约也不需要人跑腿，干脆谁都没带，自己一个人进的组。 没有了小欧在边上耳提面命的催自己按时吃饭睡觉，黎怀不得不承认，他大约是稍微任性了一点点。 不过最重要的是，他确实有些不习惯西北风味，不太吃得下那边的东西。 可这样的枯瘦劲，却更契合了男主角的形象，反而被导演大肆赞扬。 黎怀根本没想到，一回来就会因为这个把贺西京惹恼了。 他刚开始还摸不着头脑，慢慢就反应过来。 贺西京这是又想起舒成了。 黎怀知道，舒成是贺西京心里一块埂。 其实对自己也是。 不过他们在意的地方，大概有些不一样。 黎怀叹口气。 我现在很好，他认真的看着贺西京的眼睛，那边条件是差一些，风吹日晒的，我看着瘦了，其实是练出来了。 他拿着贺西京的手，放在自己劲瘦的小腹上。 旷野原本就养不出温润柔和的轮廓，就连皮肤骨骼，都带着一股蛮荒劲。 不过可能没有以前那么好摸了。黎怀不好意思的笑。 贺西京的眼神慢慢加深。 摸索也渐渐带上了不一样的气氛。 不，我更喜欢了他的嗓子低哑下去。 情酣渐缓，贺西京还有些不甘心的一下一下戳着黎怀的肩胛骨。 这里的皮肤紧紧贴着骨头，看着线条更漂亮了，但还是叫人心疼。 你要认真拍戏，我也不说什么，但是总要让我送点什么过去吧？比如条件更好的保姆车，大厨之类。 黎怀笑着亲了亲他的面颊：真不是我见外，而是这部电影不一样，养得太好味道就不对了。 黎怀并不是个死板的人，一点忙都不让贺西京帮，比如《疾风骤雨》，黎怀清楚自己能接到主角，贺西京在后头出了很大的力气。 他唯一只是要求贺西京不要用钱压人，尤其不要强制安排角色而已，尊重导演和编剧的选择，这就是投资人能做的最大善事了。 黎怀吃过这样的亏，也绝不愿意自己变成那样的人。 这次拍《濒危》，贺西京也说过要投资，顺便把演员的条件提一提，却被黎怀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夏日》里黄安国导演的风格是唯美细腻，无论叙事手法还是拍摄，都美得像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胡导则是典型的大导作风，严谨得仿佛教科书一般，根本挑不出什么毛病。 章曲却完全是另一种风格。他本来就是纪录片导演，镜头锋利得就像手术刀，又带着岩石和砂砾的质感。 如果真把演员都养得圆圆润润的，那味道就彻底不对了。 而好的演员为了塑造角色，这点事情真算不上苦。 黎怀说得一派轻松，却并没有注意到身边人的眼睛，又一点点黯淡下去。 第65章 爆红 《疾风骤雨》开头虽然多灾多难, 但胡导毕竟是有成绩的大导，片子很顺利就卖了出去，第一轮在两个上星卫视联播, 同时网络首播权也卖给了一个大平台，只比电视台晚几个小时放。 如今网络平台崛起，电视台渐渐不如往昔，不过余威犹在，却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黎怀录了几段宣传视频, 又参加了平台举办的首映礼，不过首映礼上记者们的注意力，基本全在已经辞演的乐朔然身上。 确实, 相比起乐朔然，黎怀只能算是近两年才扑腾起一点水花的小鱼仔，还不知道能不能长成大鳄呢。 黎怀无所谓，反而是蓝小丽要愤慨得多。 一个个的都不会说人话了, 他们怎么不直接到医院问乐朔然去？明明是《疾风骤雨》的首映礼，偏偏一个关心这部片子的都没有。 黎怀笑：我接到这部的主角本来就是意外，师兄那边噱头可大多了。 娱乐圈不就是这样, 攀高踩底的, 他没有话题度, 也难怪不如师兄讨娱记喜欢。 说起来，他师兄虽然在养病, 但是各种热搜始终就没停过。 这人大概是个事故体质，从进圈子开始就这样。 黎怀就正相反，他天生是个冷场王，除了演戏，其他时候他恨不得摄像机把他彻底忘了才好。 这种性格, 娱记当然不会喜欢。 而且，《疾风骤雨》的档期还正好撞上了另一部大ip大流量的头部顶配古偶，那部剧据说耗资过亿，同样有得过年度收视记录的导演，而且是当红小生小花担任主演，就连配角都是一众常年在热搜上出没的明星。 似乎轻而易举就把《疾风骤雨》碾得水花都掀不起来。 就在一片风平浪静中，《疾风骤雨》默默开播了。 这时候黎怀已经回到了《濒危》剧组。 演员的本职工作就是演好戏，戏之外的事情，他除了配合宣传，其他也都无能为力了。 晚上八点，不少主妇刚做完家务，坐在沙发上换台。 最近好像有一部民国剧要放，黄金花按着遥控器，也不记得是哪个台了。 她女儿何雯萱问：是不是《疾风骤雨》？ 黄金花点头：好像是这个名字。 在蓝天卫视，23台。女儿撇撇嘴，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最后竟然乖乖坐到了母亲身边的沙发上。 黄金花很意外的看女儿：今天是中什么邪了，你怎么突然想看电视了？ 往常这时候，女儿早就躲进自己房间去了，喊都喊不出来。 她女儿指着电视：片头开始了，我听朋友提过这部片子，就看看怎么样。 何雯萱其实是乐朔然的粉丝。 当初听说偶像接了一部历史大剧，她还很是开心了一阵，结果那个剧组屁事一堆，竟然还害自己偶像受了重伤。 后来，主角就被偶像的小师弟得了去。 对那个叫黎怀的演员，何雯萱心里其实很纠结。 一方面吧，自家偶像的好饼拱手让人，搁谁身上都不舒服，另一方面，其实她原本对黎怀的印象并不差。 《夏日》还曾经是她年度最喜欢电影，就是虐得厉害了点。 怀着这种复杂的心情，她开始看剧，可不一会儿，那些复杂的念头就被她彻底忘光了。 皑皑白雪笼罩着静寂的紫禁城，冰雪之下，却暗流涌动。 声音尖利的小太监在雪上匆匆而过，一边跑一边疯疯癫癫的喊着：皇上退位了！大清亡了！ 满朝文武大臣全做了鸟兽散，剩下的太监宫女也纷纷收拾细软行囊，不知明天如何。 还有更机灵的，早就把皇家的贵重物件儿藏在了自己的行囊里。 天，彻底变了。 在众人的哭嚎推搡中，地上还带着泥点的雪粉被扬到了天上。 一个镜头转过，鹅毛大雪旋转而下，落到了一座小城里。 年青的学生们正在洋学堂里读书。 一张张清俊的面庞在冬雪里越发显得生机勃勃，渐渐腐朽的古老国度，似乎在这些年轻人身上重新生了光。 一个年轻人慌慌张张冲进来，手里扬着份报纸：京城那个小皇帝宣布退位了！大清没了！ 屋子里一片哗然，有人伸手去抢那份报纸，有人抚掌笑起来，也有人在哭。 年青的脸庞上，多多少少有些茫然。 雪花转得越来越急。 皇帝没了，临时大总统也换了人做，各地军政府之间闹得越发厉害，可对小城里的人来说，唯一影响他们生活的，也只有在城里日渐多起来的大头兵。 城里有名的军阀，正准备纳个姨太太进门。 水红色的小轿已经等在了门外，歪戴着红花的媒婆捏着手帕在笑。 另一边的小门旁，一个穿着水红大襟衫子的少女敲晕了门房，抱着行囊跑了，路上遇见了自己的同学。 然后一个北上，一个南下，就像两只旋飞的蝴蝶，瞬间交错，又各奔东西。 应池原本要去山东，但是那边起了兵事，辗转之下托了亲戚，去北京继续求学。 赵怡然则去了南边，前路未卜。 第一集 结束，何雯萱深深的叹了口气。 拍得真不错。她忍不住说。 她妈妈也点头：好久没看见这种好片子了。 虽然是抗日神剧爱好者，其实也不是没有自己的品味，大多数时候，不过是为了消磨时间而已。 可能是人渐渐浮躁起来，精细打磨过的年代剧，这几年是越发少了。 但是真正优秀的好剧，依然一眼就能够认出来。 《疾风骤雨》就是这样一部大剧。 刚开始，业内看好这部剧的人并不多。 早就被拍烂的传统民国题材，没什么名气的主演，还有一本正经的说故事。 圈子里很多人真以为，观众喜欢看的要么是那些狗血神剧，撕逼大戏，要么就是用众明星的脸堆出来的各种偶像剧。 其实不过是屎里淘金而已。 《疾风骤雨》却是一个认认真真说故事的电视剧。 它有精细的考据，也有漂亮的画面，但所有这些，都只是为了说好故事而已。 在那个年代，在变革浪潮的铺卷中，男女主角自己，以及他们周边人发生的故事。 而且故事说得确实不错。 好故事天然就能吸引观众。 所以，虽然宣发并不出众，在平台上的广告位置也一般，《疾风骤雨》还是出乎意料的爆了。 压下了同时间开播，炒得热热闹闹的大ip大流量古偶，一骑绝尘。 开播第一天，两个电视台的收视率就双双破了2。 台里的领导都震惊了。 如今可不再是那个电视剧可以轻轻松松就过10的年代，电脑手机早就抢占了电视的传统阵地，人们的娱乐方式也更多元，甚至要不是为了玩游戏，很多人家里连电视机都不会买。 实时收视率榜单上，要是把头两名遮住，第三名连0.5都没有，众卫视台只能感觉一片寒风凛冽。 所以才开播十分钟，就陆陆续续有电话打到两个电视台的领导手机上，除了祝贺的，就是想要加广告的。 第一集 播完，涌进来的电话更是彻底爆了。 第一天两集播完，所有人都知道，只要稳住，《疾风骤雨》应该是今年的年冠种子选手了。 就连黎怀都接到了几个恭喜的电话。 蓝小丽那边，希望合作的电话和邮件也像潮水一样涌了过来。 现如今资讯发达，只要有一点点爆发的迹象，资本就马上寻着味儿过来了。 《疾风骤雨》不单单在电视上火，平台上的反响也同样出乎意料。 大平台页头最开始放的是那部大ip古偶，《疾风骤雨》排在第五页，但是一个晚上过去，两部剧的位置就发生了逆转。 微博上反应稍慢一点，但是带话题的都是活人，第二天，《疾风骤雨》就这么一点点被送上了热搜前十，顺便在热搜尾巴上还贡献了几个关于主角的话题。 男女主角的搜索指数和粉丝量也同时大涨，身价眼看着节节攀升。 这一切发生的时候，《疾风骤雨》才不过播了两天而已。 《濒危》剧组的气氛都跟着浮动起来。 戏拍着拍着，男主角突然就火了，这种经历就算是见多识广的娱乐圈也不常遇到。 甚至有记者追到西北边陲来，堵着几个操当地方言的群众演员，鸡同鸭讲的。 就特别离谱。 就连《濒危》的导演，都有投资人追着想要加投资，却被章曲毫不犹豫拒绝了。 黎怀突然爆红是意外之喜，如今钱够用了，他也没必要再多拉几个人进来分钱。 黎怀自己也能感觉到，他是真真正正火了。 火得十分突然，毫无防备。 但是更明显的感觉，是他的黑子忽然变多了。 《疾风骤雨》全网好评，放到演员身上却并不是如此。 尤其开拍的时候还有不小的风波，原来的主演现在还在疗养。 《疾风骤雨》刚有点风声的时候，就有人爆料主角的位置其实是被黎怀抢走的。 网上一通含沙射影的文字，把黎怀写成了阴谋大玩家，乐朔然成了苦情小百花。 可惜网友也不至于完全没有脑袋，这种东西，当故事看看还不错，也没有人会真信。 甚至乐朔然还打了通电话过来嘲笑了自己的小师弟一番。 紧接着又传起了黎怀和元菱的绯闻。 要说这对男女在屏幕上确实是一对璧人，观众对这个消息还挺乐见其成。 然后这道消息忽然就被全网封锁了。 网友都是阴谋论者，关注这种无聊的小道消息本来只是图个乐子，但是明星本人认真了，网友也就跟着认真了。 其实黎怀真是特别无辜。 分卷(46) 他当然没有动力，也没有能力搞这种事情，无奈，贺先生吃醋了。 醋得还挺厉害。 第66章 夜 其实刚开始, 黎怀还没想到这事儿是贺西京做的。 蓝姐在电话里大发雷霆，怀疑了一圈人，也没往贺大老板身上想。 毕竟热播剧炒炒男女主的cp, 简直就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正常到甚至都不需要多想。 可刚炒起来的cp突然被掐，这问题就大了。 元菱性格低调，有一个没有公布的圈外男友，但是断然不至于为了点子牵强附会的绯闻就大动干戈。 黎怀这边, 蓝小丽原来猜这个热搜是剧组搞起来的，但是也没多给眼色。 影影绰绰给观众发点糖就够了，再多做什么, 反而落了下乘。 可没想到热搜突然被不知道什么人撤了，黑子们也彻底乐了。 这明显是能搞事的节奏啊！ 网上的风向就这样，你要不堵嘴大家伙还不一定有兴趣提，可真要是堵了嘴, 再被几个有影响的大v一转，乐子就大发了。 黎怀元菱又是如今风头最劲的男女演员，热度最高的时候, 也是看乐子的人最多的时候。 一时间传什么的都有。 有说两个人搞出人命官司又闹了分手的, 有说元菱是大佬的小情, 看不得这种绯闻的，还有说黎怀背后有金主的。 甚至贺西京的名字都出现了不少次, 惊出了蓝姐一身冷汗。 比起没有实锤的绯闻，演员出柜才是真真正正的大杀器，一旦爆出来，演员的演艺生涯就彻底毁了。 蓝姐这边焦头烂额，黎怀拍戏的时候, 也总是碰到似有似无的打听。 他也只能苦笑着打发了这些好奇心过甚的家伙们。 然后黎怀发现，贺西京今天忽然不接他电话了。 打头两次他还没放在心上，只以为对方正好在忙。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第三次还没人接，也没有回过来，黎怀就察觉不对劲了。 然后就接到了蓝姐的告状电话。 蓝小丽头一次气急败坏大骂自己的老板，一点情面都不给了。 撤热搜就是贺大老板搞出来的！她告诉黎怀，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抽抽了，弄出这么多事情来！ 黎怀一愣：他为什么这么做？ 谁知道呢，蓝小丽很没好气，说不定是吃醋了？有够幼稚的！ 还真是吃醋了。 《疾风骤雨》贺西京是跳着看的，逢到元菱的戏份就跳过，尤其看不得两人的对手戏。 即便这样，还总时不时看到网友说现实里两个演员也很般配。 就连西篱cp，也快被这股新崛起的力量给攻陷了。 《夏日》已经是两年多前的老电影了，贺西京又再没有在屏幕上露过脸，这对cp早就式微，不复曾经的热闹。 即便如此，贺西京还会时不时暗戳戳去窥个屏，要是看到合眼的图或者文，还能乐好一阵。 结果《疾风骤雨》刚播不久，西篱cp有个很有才的太太忽然爬墙了，她不但用大号去了隔壁的梨园cp继续舞，还不小心带走了一波本来就不多的西篱党。 贺西京这时候已经很不爽了，再然后，就看见了两个人的绯闻热搜。 贺先生很不爽，贺先生有能力，于是，热搜就被突然撤了，吃瓜群众也炸了。 他在投圈呼风唤雨，在网络上却是个地地道道的萌新，真不知道吃瓜的热情这么容易就能被点燃。 然后，贺西京就缩了，连黎怀的电话都不敢接。 但是躲避总不是个事。 贺西京眼神飘忽的看着明明暗暗的手机，终于下定了决心。 视频接通，他努力板着脸，看向黎怀。 然后黎怀就笑了。 对这个人，黎怀实在是又好气又好笑。 事后想想，又觉得怎么这么幼稚。 再对着这张脸，好像也发不出什么脾气来了。 也只能笑完以后，再叹口气。 倒是贺西京更加内疚了。 他垂着头不说话，黎怀反而安慰他：没事，你下次再想做什么的时候，先问问我再说。 贺西京乖乖点头，跟个犯错的孩子一样，忽然又说：我想你了。 隔着手机屏幕，总觉得冷冰冰的。 黎怀无奈笑：你要有时间就过来看看我。 贺西京马上眼睛放光的抬起头。 听说贺西京要来探班，第一个反对的却是蓝小丽。 不行！她想都不想就说，你现在热度这么高，要是不小心被发现了怎么办！ 黎怀倒是不担心：贺西京能搞定的。 毕竟这个人压热搜还是很有一手。 可求他别再作死了。蓝小丽对那几个晚上的通宵加班还心有余悸，现在盯着你的人那么多，要是真有个万一，你愿意以后彻底不拍戏了？ 黎怀沉默了。 贺西京却说自己有办法，要黎怀不用担心，保证谁也发现不了他。 黎怀半信半疑，心里也有些忐忑。 这天是一段硬戏，拍了十来遍才过，拍摄结束的时候都快十二点了。 黎怀浑身疲倦的摸黑回了房间，灯都懒得开，一头倒在床上就想睡。 然后，一个人从后头突然压上来，他的嘴一下被捂住了。 黎怀浑浑噩噩的脑袋一下子清醒过来，肾上腺素飙升，浑身绷紧。 然后，他听到一个刻意压低的熟悉声音，在他耳朵边上轻轻说：打劫，乖一点。 黎怀放松下来，软绵绵的笑：劫财？钱包在柜子边上，自己去拿。 当然是劫色。对方的笑声在喉咙眼里滚动。 黎怀就这么过了特别混蛋的一晚。 住宿的帐篷隔音差得离谱，平时隔壁房间的鼾声他都能清楚听到，所以就算是最酣热的时候，黎怀也拼命压抑自己的声音。 贺西京察觉了他的紧张，欺负得反而更加厉害。 第二天黎怀才知道，隔壁早就被贺西京想办法腾空了，他只要不大声叫出来，谁都听不到。 果真就是个混蛋！ 但这时候，混蛋早就溜了。 就跟那些偷香窃玉，然后提裤子跑路的家伙一样。 浑身酸软的黎怀从床上艰难爬起来，正准备兢兢业业继续工作的时候，忽然看到群里说今天放假一天。 据说是导演之前申请的一个拍摄场地终于通过了，剧组需要时间搬移器材。 正好这时候，剧组一个工作人员送来一个大盒子。 黎哥你朋友真好，给剧组送了好多好吃的，这一盒是专门给你的。那人笑得憨厚。 打开盒子，热气蒸腾，全是自己喜欢吃的。 黎怀不由自主笑起来，又手脚没力的重新倒回床上。 好吧，算那家伙还不是特别混蛋。 第67章 综艺 黎怀的生活很快重新进入正轨。 网上的黑子被打了一波又告了一波, 终于渐渐归于平静，《濒危》的拍摄也很顺利，除了时不时肆虐片场的风沙, 再没有什么烦心事了。 据当地人说，现在因为治沙有了成效，就连风沙都比以前弱了不少。 总而言之，全都是好消息。 但是当黎怀接到蓝姐兴高采烈传过来的另一个好消息的时候，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疾风骤雨》播得好, 剧组成员被邀请参加一个大热综艺。 黎怀： 黎怀向来不喜欢参加综艺其实以前也没什么机会。 他喜欢表演，也很愿意在镜头里展现一个和自己完全不同的人物，就是不太会演自己。 可以不参加吗？他问。 《一击即中》是现在最火的综艺, 蓝姐说，虽然是玩游戏，但也不会过分整蛊，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可是 当初合同上有约定, 主演必须要配合宣传。蓝姐继续说。 黎怀就萎了。 他原本以为像《疾风骤雨》这样的正经电视剧，就算上综艺，选的也应该是传统的央视访谈, 就跟他们以前上大课的感觉差不多, 这种黎怀并不抗拒。 谁想到这部正经电视剧一不小心大火, 上的宣传节目都变成了全民向的游戏综艺。 就心情挺复杂。 黎怀到底还是一个认真负责的老实孩子，虽然不情不愿, 最终还是答应了。 综艺的拍摄需要三天时间，他再次跟剧组请了假，坐直升机去了拍摄的城市。 这回贺西京没来，说是公司有业务要谈，抽不出身。 黎怀就更加没精打采了。 综艺那边的对接倒很顺利, 制作人客客气气把黎怀接到酒店，一边开车，一边还乐呵呵和黎怀说自己的小女儿也是黎怀的粉丝，想跟他讨个签名。 黎怀当然不会拒绝，一路上气氛十分融洽。 节目方还特意安排了一个明星助理过来，是个温温柔柔的小女生，一看到黎怀就满眼的粉红泡泡。 没有剧本？听到这个消息，黎怀错愕挑眉。 据他所知，就算是再号称自己追求真实的综艺，都不可能没有剧本，就连翻车，大多也是精心设计出来的。 这倒也不完全是存心作假，而是单纯指望嘉宾自由发挥，节目无聊的几率实在太高了。 是的，节目里还藏着惊喜哦！制作人甚至还卖了一个关子。 不妙的预感为什么更加强烈了呢？ 第二天一大早，黎怀就到了拍摄现场。 这次是《疾风骤雨》专场，男女主角和几个重要配角，还有导演都来了。 刚开始的流程挺中规中矩，就是聊天，做游戏，因为没有剧本束缚，黎怀反而比自己想象的要放得开，还拿了两个游戏环节的冠军。 然后就是各种聊《疾风骤雨》幕后的故事，还有人开了几个关于黎怀和女主的小玩笑。 出乎意料，向来喜欢挖掘这种噱头的主持人，却并没有太多纠缠在这上头。 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转移阵地，主持人忽然神秘兮兮问大家，知道要去哪里吃饭不。 所有人都摇头。 为了寻找答案，还有节目组的奖励，众人又进行了一轮游戏。 结果答案出来，果真是大惊喜，他们竟然是去《疾风骤雨》的原作者昌烨家里做客！ 稍微了解一点昌烨的人都知道，这人是个出了名的怪人。 但很少有人知道，昌烨出身其实相当显赫。 他的住所竟然是一处占地很大的酒庄，拍摄组一路开进去，仿佛进了田园牧歌式的桃花源。 昌烨穿着一身休闲风的绅士装，风度翩翩招待了众人和所有人对这人的印象都不太一样。 黎怀也有点愣，但还是和昌烨多聊了几句。 除了导演以外，他大概是今天来的人里和昌烨最熟的一个。 当这位大作家愿意屈尊降贵与人交好的时候，他确实是一个完美的聊天对象见识广博，言谈风趣。 就是不知道怎么的，黎怀总觉得昌烨看自己的神情有点怪。 主持人也笑：没想到昌先生是这么有趣的人。 昌烨轻轻眨一下眼：我写的书更有趣。 顺便给自己的书还打了一回广告。 和私底下相处的时候，仿佛两种完全不同的人格。 午餐是在一个临着花园的餐厅进行的，娇艳的各色鲜花在落地窗外纵情绽放，隔着玻璃仿佛都能闻见淡淡花香。 我等下有个朋友会和我一起进餐，昌烨说，正好，他来了。 黎怀循声看过去。 蜿蜒的小路上，一个英俊青年骑着一匹灰色骏马翩翩而来，明媚的阳光在他身后打上了灿烂的光圈。 黎怀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说起来，我这位朋友也去你们圈子试过水，昌烨继续笑，说不定你们里头还有人认识他。 青年姿态舒展的从马上下来，把缰绳交给了旁边的管家。 来人穿着一身纯黑的紧身骑士服，系带小马靴，胸肌的轮廓若隐若现凸显出来，腰线却极细，更衬得一双大长腿修长漂亮。 他肌肤带着一点冷白色，面貌英俊，似乎些微有异国血统，眉目比一般人深邃，却也更加迷人。 摄影师的镜头都恨不得直接贴到他身上去。 贺西京推门进来，清冷的目光从众人身上略过，矜持的微微颔首。 看向黎怀的时候，微微笑了一下。 黎怀目瞪口呆以后，却只觉得如坐针毡。 这家伙，事前一点口风都没露！ 就在这时候，主持人仿佛恍然大悟一样，戳戳黎怀：这位贺先生是不是和你合作过？ 贺西京已经十分惊喜的径直走过来：黎怀，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已经很久没见了。 然后直接坐在了他边上。 黎怀尴尬笑，偷偷瞪了他一眼。 可不是，上回见的时候，还是在床上。 他才不相信是偶然，却也拿不准贺西京这时候忽然冒出来打的是什么主意。 在摄像机面前，黎怀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配合贺西京，努力装出两个人不太熟的模样，尬聊几句。 一顿丰盛的大餐，黎怀却吃得格外食不知味。 贺西京表面一本正经的坐在他边上，桌下的脚却很不正经的勾来搭去，后来干脆直接把黎怀的一条腿勾过来，细细摩挲。 黎怀背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他紧张又局促，生怕被人发现，又似乎隐隐约约有一种别样的刺激呸！他都差点被这个混蛋给带歪了。 午餐过后，又是聊天游戏环节。 贺西京没走，节目组也不赶他，于是这个不知道在打什么歪主意的家伙，就这么笑吟吟的坐在边上，听嘉宾和主持人说话。 说着说着，就说到黎怀以前拍的剧上，然后又带到了贺西京身上。 我也看过《夏日》哦，主持人俏皮眨眼，还哭湿了好几张纸巾呢！ 今天正好有机会，可以圆一下我这个粉丝的梦想吗？她期待的看着贺西京。 分卷(47) 贺西京被邀请进了游戏环节。 接下来这个游戏是个肢体对抗游戏，游戏分成四队，每队两个成员，成员既要保护好两人中间夹的气球，也要防止被其他队的队员戳破。 因为主持人的话，黎怀和贺西京理所当然被分作一队，《疾风骤雨》的女主则和另一个饰演对女主爱而不得的男配分在一队。 那个男配还傻呵呵的乐，说是角色的梦想终于被自己达成了。 黎怀狠狠瞪了一眼被道具和自己紧紧绑在一起的家伙。 不知道是不是节目组的恶趣味作祟，两个人中间夹着一个只充了一半的蔫气球，随着前后左右的移动，身体总不自觉撞到一起。 你到底想干嘛？两个人头挨近的时候，黎怀终于忍不住，低声问他。 贺西京只回以轻轻的笑。 一看就特别欠揍。 稍微叫黎怀松口气的是，两个人之间虽然也会有暧昧的碰触，但大多都是因为游戏效果，其他时候，贺西京并没有越界的地方。 即便如此，当唇齿间气息无意扫过的时候，也叫黎怀浑身战栗，又努力克制。 游戏进行到中途，就连那个最迟钝的男配角都察觉到不对了，轻声问自己的女伴：这两个人是不是有什么仇？总觉得他们之间气氛怪怪的。 元菱对他翻了一个白眼：那叫张力。 其实她是故意少说了一个字。 不过在这种全民向的综艺节目里，自己领悟就好。 男配角显然没什么悟性，还在那里纳闷，不明白元菱在说什么。 在贺西京刚出现的时候，元菱就已经感受到对方若有若无的敌意了。 她是个聪明人，马上就想到以前听过的传闻：黎怀身后有个了不得的人物，护他护得很厉害。 据说黎怀能坐稳《疾风骤雨》的主角位置，也有这人的手笔。 就是看起来挺小气元菱同情的看了一眼黎怀。 摊上这么一位主儿，总觉得也不算什么好事。 第68章 拦路 黎怀和贺西京这一组, 毫无疑问输了。 责任大半在黎怀。 他神思不属，左脚绊右脚，一个不小心把贺西京也拉得一个趔趄, 然后两个人摔到一处，护着的那个蔫儿吧唧的气球终于破了。 被伤害的气球发出了一声无精打采的闷响，可惜黎怀压根注意不到。 贺西京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压在自己身上。 黎怀的脸腾一下红了。 贺西京深深的注视着他，眼睛里有往常少见的侵略性。 然后又微微一笑, 撑着手臂让开半个身位，安静让工作人员解开绳子。 眼睛依然盯着黎怀不放。 这是贺西京第一次朝他展现出明晃晃的侵略性。 还是在镜头前。 黎怀并不怀疑贺西京会做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他就是觉得紧张。 但是之后贺西京又安分下来，甚至很快人就不见了。 黎怀松口气之余, 又没来由的失落。 《一击即中》的拍摄一直持续到晚上。 夕阳西沉，夜幕滑落，在这片远离闹市的庄园里，竟然能看见满天星辰。 在拍摄最后阶段, 主持人忽然说还有惊喜。 然后，工作人员簇拥着推出了一个点心桌，上头有一个多层的白色生日蛋糕。 生日快乐！所有人对黎怀喊。 黎怀傻住了。 所有的资料上, 他的生日都不是今天, 但是从小阿婆给他过生日, 用的都是农历。 这些事情黎怀从来没有在外头说过。 就在这时候，一声清亮的啸声中, 烟花在半空怒放，璀璨光泽甚至暂时遮住了星光。 所有人都在探头看天。 有个人安静的走到黎怀身边。 生日快乐。他悄悄勾着黎怀的手，低声在他耳边说。 在微凉的夜里，皮肤的温度更加炙人。 两人的手一触就很快松开，指尖的温度却更叫人流连。 黎怀觉得, 自己可能很长很长时间，都忘不了这个晚上。 也许是一辈子吧。 摄制组拍摄完就走了，黎怀却假装离开以后，又坐着车重新回到庄园。 这一回，是安静的两人世界，贺西京全程贴身给他庆祝生日。 摇晃的酒杯，荡漾的水面，黎怀微醺着，抬头看天上的辰星。 然后被人拉入更深的醉意里。 综艺很快播出，节目效果出色，又收获了几个热搜。 其中最意外的是昌烨和他的庄园，原本性格古怪的大作家，忽然招来了一堆老婆粉，这也是事前实在想象不到的。 你欠我一个大人情。昌烨在电话里刻板有力地提醒黎怀。 贺西京却只会傻乐。 这一期《一击即中》播出以后，肉眼可见黎怀和元菱互动不多，但是贺西京的意外出现，又狠狠给观众撒了一把糖。 这一进一出，梨园一蹶不振，西篱cp终于重振雄风，再一次热闹起来。 正宫娘娘重回宝座，如何不乐？ 贺西京的小号还特意假模假样的发了一连串的哈哈哈。 真是特别幼稚。 《濒危》的拍摄终于进入了尾声。 风沙和烈日让黎怀肉眼可见的黑了一度，但依然觉得收获满满。 这是一部十分酣畅淋漓的黑色幽默片，黎怀已经开始期待成片剪出来的最终效果了。 顺利杀青离开剧组以后，黎怀只休息了一周，就再一次忙了起来。 根本没有吃饱的贺西京： 很不爽，但是还不敢说。 因为他答应过黎怀，绝对不会干涉对方的工作。 只不过，贺西京还是觉得，有时候黎怀不需要那么有原则。 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是一个公平的世界。 而自己也心甘情愿为他扫平所有荆棘。 只可惜，黎怀不这么觉得。 抱歉抱歉，我保证下周开始一定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蓝姐给我什么工作我都不接了。黎怀在电话那头保证。 《疾风骤雨》已经放完，他更红了，工作也像潮水一样涌过来。 不单单只是商务，还有各种颁奖礼开幕式，时尚活动，红毯秀等等等等。 很多事情还不能拒，拒了就是耍大牌，得罪人。 当然，这也只是刚大红大紫的人才有的烦恼。 过两年，要么实力和名气已经足够，拒绝也更有底气，要么就是过了气，别人甚至再懒得多看你一眼。 这就是娱乐圈。 黎怀对自己的工作已经是精挑细选过的，但依然把他的日程表填得满满的。 这种强度的工作，甚至持续到了三个月以后。 休息一两天当然没问题，蓝小丽道，但是现在是你往上冲最好的机会，《疾风骤雨》明年还要参与评奖，这时候不抓住机会多认识些人，明年再临时抱佛脚就来不及了。 《疾风骤雨》这种类型的电视剧，收视率高是意外，冲奖却在情理之中。 但是再大爆的优秀电视剧，也不是想拿什么奖就拿什么。 黎怀在剧里的表现足够出色，也有资格冲一把最佳男演员，但是如果他太清高，机会也不是不能给别人。 几个电视电影节的开幕式，就是他刷脸的最好时间。 大多数人，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总会露出热情的笑，说一声久仰久仰。 也有不怎么给面子的，表面功夫懒得做也罢，甚至还直接放言，黎怀就是运气好的小鲜肉，跟着大爆剧蹭了一回东风，连评奖的资格都够不上。 你什么时候得罪这位了？蓝小丽都觉得匪夷所思。 前些年黎怀虽然被打压得厉害，但是也几乎游离在圈外，断不至于和这位出了名毒舌的奖圈大佬有什么交集。 说这句话的人叫吴开泉，是个文学教授，最开始是写影评出的名，慢慢成为奖圈一个大山头，每年发的影评甚至成了奖圈的风向标。 他大夸特夸的倒不一定能得奖，但是被毒舌过的演员，却也很难被奖圈青睐。 黎怀也很认真的想了半天，最后只能摇头。 他甚至都没见过这位。 我再去打听打听。蓝小丽很烦躁。 又过了几天，她一脸晦气跟黎怀说：那老东西是想要买路钱。 吴开泉此人，对外的形象素来清高不沾俗物，文字风格又尖刻犀利，看起来就是个正直学者模样。 其实为人最油滑不过，又擅长博人眼球，要不然也不会在吃人的娱乐圈里混得风生水起。 中式书房里，吴开泉正笑眯眯欣赏着妻弟刚拍下来送给他的一副明朝古画，然后小心翼翼收进自己的保险柜里。 姐夫，听说那黎怀背后有人，咱们直接这么得罪人家，也不太好吧？他妻弟忐忑不安的问。 吴开泉嗤笑一声：你知不知道，圈子里只有三种人得罪不得。 妻弟摆出一副听从指教的模样。 第一种是通了天的，第二种是连着地的，最后一种是年少成名还能青云直上的，其他人，又有什么得罪不得。他洋洋得意道。 通天无人敢惹，连着地的有大批粉丝护身，年少成名还青云直上的，才是真真正正后面有腰板撑着的。 黎怀这种出道多年才凭着运气重新起来的，绝不在这三种之列。 就算得罪了，又能如何？ 这种刚红起来的小明星多半不太懂事，你用我的名义接触接触，商业合作嘛，双方自愿，都可以谈的。 他说得和善，内里却像一头白牙燎燎的豺狼。 吴开泉行事向来干净漂亮，绝不涉及直接的金钱关系，而是用投资的名义。 他妻弟挂着金融投资公司经理的头衔，其实高中都没毕业，靠着姐夫的操作，这些年弄了不少钱。 刚开始他还提心吊胆，后来就渐渐熟练了。 那些衣着光鲜的大明星，赚钱如流水，内里却污糟一团，要不是为了钱，谁愿意捧着这些人？ 他姐夫这种人，才是真正有本事能捞钱的。 买路钱？黎怀皱眉，不能报警吗？ 蓝小丽摇头：人家可不是直接要钱，而是他有个什么亲戚过来谈生意，说是金融投资。 在这行混的都是人精子，什么投资，不过就是堵嘴费而已。 她打听过了，吴开泉此人滑不丢手，行事谨慎，要的价不低，但也总在你的承受范围以内。 就是恶心。 因为这位的评价，黎怀那些黑粉就像拿到了核武器一样，彻底把他打成了一个毫无演技纯靠运气的小白脸。 这种口碑要是定了型，演员生涯都可能完蛋。 黎怀也觉得恶心。 这种明晃晃的小人，踩底捧高几乎成了本能，很显然，黎怀这时候就是被那人当做软柿子捏了。 要不要和贺先生商量一下怎么办？蓝小丽低声问。 要是贺西京愿意出马，这些魑魅魍魉自然烟消云散。 她就是担心黎怀太清高，遇到这种事还不愿意开口。 果不其然，黎怀并没有马上答应，只说先让他想想。 有什么好想的！ 蓝小丽对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感觉很复杂。 她毕竟拿着两份钱，贺西京那边还是大头，但是这种有钱人，她本能就无法信任。 喜欢的时候自然千好万好，一旦厌了，就弃之如敝履。 这种事情，她在圈子里也见过不止一回两回了。 黎怀那样的实诚孩子，哪里受得住这个？偏生还清高得连一点好处都不愿意要，到时候真分手了，不就什么都落不着？ 她深深叹口气，满心都是对黎怀未来的忧虑。 她是真心喜欢这个孩子，也知道，黎怀是真心喜欢演戏。 这年月，想找一个有灵气又勤奋的艺人，可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只希望要是两人真分手了，别耽误他的事业才好。 蓝小丽满心悲观，偏偏黎怀还犯了书生气，这时候了都不愿意求助能帮忙的人。 实在有点傻了。 黎怀好像看出了她的想法，只是笑：蓝姐你别急，刚才听你说着，我好像想起来一件事情。 要是真处理不来，我到时候肯定会像贺先生求助的。他承诺道。 黎怀从来就不是一个死板的人，他只是忽然对吴开泉这个人有了点印象。 好像很多年前，听说过一件关于这人的事情，说不定能用上。 第69章 翻车 我先查点东西。黎怀说。 然后他就把自己关在书房, 呆了一整个下午。 蓝小丽还以为他是被打击得太厉害了，毕竟在这位精干的经纪人心里，黎怀有时候单纯得就像一个孩子。 傍晚时分, 黎怀才出来，神色有点疲倦，给了蓝小丽一叠资料：可以了，这个人以后都跳不起来了。 蓝小丽看了看还带着油墨香的纸张，傻傻问：这是什么？ 吴开泉论文抄袭的条目。 什么？！蓝小丽一呆, 你怎么知道他论文有问题的？ 对学术圈的人来说，这可是终极大杀器。 一旦确认论文抄袭，就是彻底的身败名裂。 黎怀淡淡说：他以前就抄过我的。 蓝小丽：？？？ 吴开泉的名字, 黎怀很久以前确实听过，不过当时没放在心上，渐渐淡忘了而已。 说起来，还是他读大学时候的事情了。 黎怀向来是个好学生, 大一的时候老师教拉片，他就老老实实一部部看过来，一般至少两三遍, 特别喜欢的也有四五十遍的。 看得多了, 表达欲也就起来了。 大一大二的时候, 表演课上台的机会还不多，黎怀就开始写影评, 除了在电影赏析课上拿了高分以外，顺便在网络上也有了点名气。 名气大了，幺蛾子也多了。 吴开泉就是那时候黏上来的。 其实那时候，网上偷稿洗稿的层出不穷，黎怀心思也没放在这上头, 大部分都不在意。 分卷(48) 但是吴开泉的操作更骚一点，要不然黎怀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以后，还能想起这人。 这人直接把黎怀的影评，稍微改几个字就当论文发了。 黎怀知道这事儿的时候，都快毕业了。 辅导员劝他息事宁人，毕竟对方在圈子里颇有点名气，他一个没有背景的新人，不太好把事情闹大。 那时候黎怀的外婆又因病住院，他一边要照顾老人，一边还要跑剧组，这件事情也只能暂时放下。 但是暂时放下，不意味着他就忘了。 他也没想到，若干年后，这人竟然还会自己主动找上门来。 你怎么知道他抄了这么多？蓝小丽很不可思议。 黎怀笑：抄袭有惯性，这种人不可能只抄了一篇的。 第二天，黎怀被吴开泉嘲讽的事情就上了热搜。 黑子们在话题里狂欢，吴开泉却皱起眉，不太满意：这小明星怎么连撤热搜的钱都舍不得出？ 姐夫，这人不会不接招吧？他妻弟不放心的问。 吴开泉嗤笑：只要他还想得奖，就必须过我这一关，下一回，可不是这个价了。 大不了，就去捧更知情识趣的其他人就是。 没想到黎怀那边竟然真的什么都不做，黑热搜一路上升，都快冲到前五了。 很快就有不同的声音出来了。 《疾风骤雨》毕竟是今年的大热剧，虽然黎怀的名字不是每个人都知道，但这部剧看过的人却不少。 这本来就是一部大男主剧，剧本优秀是主因，但热度高一部分原因确实就是黎怀演得好，可是专家盖了章：观众没水平只会看脸，看不出男主就是个运气好的混子。 黑子仿佛拿了尚方宝剑，但是普通观众的逆反情绪也一下子就出来了。 然后两边就这么吵了起来。 一边骂对方是黎怀的粉丝，水军，另一边嘲砖家算个屁。 文艺圈子本来就容易谁都不服谁，都觉得自己水平更高，会蹭热度的，也从来不止吴开泉一个。 随着几个大v下场，热搜广场越发热闹起来。 吴开泉开始有点坐不住了。 但是正当他想做点什么的时候，忽然就有人开八他的论文，说是想看看这货水平究竟怎么样。 吴开泉的脸色顿时就白了。 这几年风气趋紧，他也不是没想过自己写。 问题是，脑子里早就只剩下一套套的发财经和刻薄话，其他都空空如也。 再加上侥幸心理，总觉得不会被人发现，于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旧事重犯。 那个心血来潮研究论文的大v本来就是学术圈的，这回开八是因为热心网友的私信建议，却也没想到自己真钓到了大鱼。 这条大鱼还挺野。 八来八去，这大v甚至从好奇这位知名教授抄了多少，到究竟有多少是他自己写的。 然后，网上就开启了一场学术打假狂欢。 即便如此，网友们依然被这位的丧心病狂惊呆了。 吴开泉直接抄的论文倒是不多，他最喜欢的，竟然是直接抄网上的文章，受害者名单足足几十个，倒是叫这帮子受害者扬眉吐气一番，以后怼人都更有底气了毕竟他们写的东西，也是上过正经学术期刊的！ 高高在上指点江湖的砖家翻车，原本就是一件叫人喜闻乐见的事情，被论文查重折磨得怀疑人生的大学生们，也丝毫不介意在这个学术败类身上再踩一脚。 这时候的吴开泉，还抱着他那堆古董名画发呆。 他所在的大学用最快速度把他给除名了，名气也彻底臭到了谷底，再没有翻身的机会。 吴开泉怎么都想不通，只是想□□一下新出头的小明星，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的？ 之后的事情，黎怀却全不在意。 他整理好名单，后续全交给了自己的经纪人，就再不放在心上了。 与其说这人是个好脾性的，不如说他骨子里其实带着一点冷。 只不过大多时候，这点冷意，都被他如沐春风的气质遮盖住了。 出乎黎怀意料，贺西京知道这件事以后，竟然还发了一通脾气。 贺西京：出事了你怎么不跟我说！ 可是我已经处理好了啊。黎怀不解。 贺西京磨着牙龈，似乎想狠狠把面前这个和自己划得清清楚楚的人咬上一口，但终究舍不得。 我说过，有什么事情我都很乐意帮你出头。他把黎怀的头发丝揉在手心里。 这样，他才有更多的安全感。 黎怀不解：可是，我能自己处理好啊。 贺西京盯着他看。 黎怀的眼睛就像水晶，清晰倒映出贺西京的不安，他自己却无波无痕。 明明已经紧紧攥在手里，却好像依然在天上。 第70章 事发 这几天黎怀在外地参加活动, 发现贺西京打过来的电话忽然多了不少。 其实也没说太多，都是匆匆几句就挂了，但是过一会又打过来。 蓝小丽都在一旁笑：你家这位怕不是刚离了妈的小学生吧！ 黎怀也忍不住笑, 笑了一会，又一愣。 然后，拣了个空他主动给贺西京打了过去。 电话马上就被接通，仿佛那边一直在等着。 过了一会，那边才别别扭扭的说：你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黎怀温柔的笑：因为想你了。 那边好久没出声, 只有沉默的呼吸声，又过了好久，才发出闷闷的笑声。 之后黎怀一连休息了一周, 两个人也过了特别没羞没躁的几天。 这天贺西京难得有事，一大早就去公司了，黎怀端着一杯咖啡，赤着脚, 在贺西京的屋子里闲逛。 屋子的装潢简单到极致，黑白两色和井然有序的几何线条是绝对的主角。 书房角落有一张纯黑的书案，边上的书柜里满满都是书。 黎怀放下手里的咖啡杯, 好奇地开始研究起贺西京喜欢的藏书类型。 整齐得严丝合缝的书架上, 却突兀地蹲着一个憨圆的木头色小球, 小球和书架是同一种颜色，但是表面油光水滑, 似乎经常被触碰。 黎怀随手转了转小球。 然后，就听见咔嚓一声，对面墙上他原本以为只是装饰性的门框，却悄悄滑开了一条缝。 黎怀吓了一跳。 难不成，他随随便便就发现了贺西京藏宝的密室？里头放的会是金条, 还是古董？ 准备装作不知道，重新关上密室门之前，黎怀还是忍不住，偷偷朝里面瞥了一眼。 然后，他的动作，忽然停住了。 他看见了一屋子的自己。 正对门是一张被格外放大的照片，原本应该是剧组的合照，却只剩了自己一个，憨头憨脑朝镜头傻笑。 边上也是他各个时期，不同地方的照片，有些像是剧照，有些一看就是偷拍的。 这里头的照片之全，大概比他自己私藏的都多。 黎怀推开门，慢慢走进去。 黎怀的第一反应应该是生气。 这里简直就像是一间独属于偷窥狂的房间。 自己的每一个人生细节，在这里都被格外放大，看着实在有点吓人。 然后，黎怀听见一通稀里哗啦的声音。 转头一看，贺西京正站在门边，手里拿的东西这时候全都滚落在脚边，脸上全是惶恐的神色。 就像是被最不希望的人，发现了自己隐藏最深也最羞耻的秘密。 看到贺西京脸上的惶恐，黎怀却并没有勃然大怒。 他走过去，这个人却连连后退，眼睛也不敢看他。 我早就告诉过你，我是一个疯子。贺西京低低沉沉的笑，笑声里却似乎有很多东西。 今天发生的事情，并不出贺西京的意料。 自从得了那个人的垂怜，这间屋子再没有被打开过，但是，贺西京清楚地知道，要想两人长长久久，他应该让这间屋子灰飞烟灭才对。 否则，当那个人一打开这间屋子，就仿佛把自己的罪孽和疯狂，清清楚楚的摊在他面前了。 但是，贺西京终究没有动手。 也许是不舍得，也许是因为某种更复杂的情绪。 贺西京从来不觉得，自己和黎怀能够长长久久。 在一起的每一天，他都小心翼翼控制着自己的卑微和疯狂。 有时候，似乎觉得真能够永远这么下去的时候，一看到这间屋子，又清醒了。 这是他时刻等待着被审判的原罪就像他血脉里带着的罪恶一样。 他知道今天的事迟早会发生，但是又时时刻刻盼着更慢一点才好。 我父亲是一个疯子，我也是，贺西京还是低垂着头，我母亲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叫我永远不要爱上谁。 贺家的血脉里就带着原罪，贺西京的母亲当年不相信，最后却是用生命作了献祭。 他用力攥紧了拳头，指尖穿透肌肤，直刺血肉。 只是，能够抑制住的，又怎么可能是爱？ 少年时的思慕之情，因为强行抑制，反而生成了带刺的荆棘。 又或者，是永远逃不出的轮回？ 贺西京已经退到了门边上，等待着爱人的审判。 痛骂，或者鄙视，就像是他无数次设想的那样，把自己，连带着那扭曲的爱情，彻底推入深渊。 趁他还能够控制住自己。 即便已经想象过很多次，但是贺西京还是忍不住开始瑟瑟发抖。 在一起的时间太短，短得已经叫他开始恐惧之后的冷寂。 黎怀清晰的看见了贺西京的颤抖。 他又回头，看一眼墙上傻笑的自己，叹口气。 你一直在监视我吗？黎怀的声音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和情绪，仿佛就是普通的聊天。 贺西京抖得更厉害了，却并不解释，只是点头，一下，又一下。 所以，那时候我们两个突然断了联系，是你故意的？ 这一回，沉默得稍微久一些。 你我那时候以为你交了女朋友。 啊，确实是那时候，黎怀终于回忆起来了，点点头，也确实算是交往了一段时间。 热情学妹的积极追求，叫黎怀稍微好奇了一下爱情的模样，只可惜，学妹很快就看透了他冷情的本质，非常嫌弃的把他给甩了。 只不过，这段不太成功的恋爱经历，仿佛很深的伤害了某个藏在暗处，胆小如鼠的家伙。 可我那时候，也不知道你的想法啊。黎怀又叹口气。 即便过了这么多年，贺西京仿佛也不太能够忍受这个话题。 真是一个小气又变态的家伙黎怀忍不住想。 他又靠近一点，贺西京却已经躲无可躲，把自己紧紧的贴在墙上。 我承认，你的所作所为确实有点把我吓到了，黎怀慢慢靠近这个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家伙，所以，你还藏着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呢？ 他慢慢逼近，声音轻缓，动作柔和，手指尖勾起贺西京的下颌。 原本触感冰凉的皮肤，只是轻轻碰触，就直线升温。 贺西京被迫和黎怀对视。 出乎他的意料，黎怀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愤怒和审判，反而是一种兴致勃勃？ 黎怀的牙齿叼住了他脖颈上一点点皮肉，细细研磨，慢慢品尝，就像面对某种难得的珍馐。 火一样的热情，仿佛能从皮肉里具象化出来。 黎怀深深的，满足的叹口气。 记忆里那个早就已经模糊了形象的学妹，忽然就冒了出来。 你这个人就像一个自私的机器！少女声音里带着嫌弃，也许只有那种全心全意把生命都燃烧给你的人，才能得到你一点眷顾吧，不过，我觉得你这辈子都碰不到！ 你看，他现在，不是找到那个人了吗？ 黎怀轻轻的笑起来。 他就知道，自己的感觉没有错。 手指过处，寒冰被一点点点燃，然后回馈给他更多的热情。 黎怀喜欢这种感觉。 其实很长一段时间，他也觉得自己有病。 就仿佛所有的热情都给了拍戏，私底下的他，平淡得像一块石头。 一块永远不能被点燃的石头。 身边的痴嗔爱恨，一碰到他，就全烟消云散了。 却原来，只是没有碰到对的人。 一个胆小如鼠，时时刻刻都操着不必要的担心，却有满腔热情，把自己完全包裹住的家伙。 就算是冰冷的石头，仿佛也开始跃跃欲试。 我想，我也不是那么介意你的注视，虽然的确有点变态，他的指尖肆意纵火，大概是因为，我也很变态。 贺西京颤抖得更加厉害。 一个变态喜欢上另一个变态，两个人互相祸害，大概也不是什么坏事。黎怀眯着眼睛，低低的笑。 然后拽住贺西京的头发，把他的头拉下来，深深的吻住。 然后，主导权就被那个家伙抢走了。 星火瞬间燎原。 良久以后，重新冷静下来的贺西京，小心翼翼问：你一点都不担心我像我父亲那样？ 两人从小相识，黎怀清楚知道贺家的状况。 所有人都在传贺家的诅咒，但是这个置身其中的人，却似乎是最不在意的那个。 黎怀疲倦的打了一个哈欠。 某人精力确实过于旺盛，刚刚释放了一通，又开始东想西想。 在不在意他也被迫在忧心忡忡的催促下，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大约是不在意的。 黎怀表面上温文尔雅，理性克制，其实是一个很相信直觉的家伙。 而且他的直觉向来就很准。 手掌底下是跳动的血脉，勾勾手指，仿佛能叫血肉直接起舞。 黎怀从不否认，自己其实是个很自私的家伙。 贺西京压抑而澎湃的热情，是吸引他的原因， 但是叫他愿意主动跳入这段感情的动力，却是那种若隐若现的掌控感。 就算是关系最不确定的时候，他也清楚知道，这个人舍不得伤害自己。 分卷(49) 甚至比贺西京本人更确定。 你和你的父亲不一样。他居高临下，仿佛神祇赦免自己有罪的信徒。 然后，信徒就温顺的臣服了。 不，贺西京当然不是那个温顺的信徒很快，已经成了一团瘫软肉泥的可怜人，迅速否定了自己不久前才下的结论。 精疲力竭，连手指都无力移动的黎怀，只想把那个依旧兴致勃勃的家伙，彻底戳爆！ 第71章 正文完结 自从被捅穿了那个秘密, 贺西京仿佛一下子变了一个人。 他变得格外粘人，简直到了不要脸的地步。 以前黎怀说要去拍戏或者商务活动，这人虽然不情不愿, 表面上还愿意隐忍一二。 但是现在，反正一切都无遮无拦的袒露出来，他就连隐忍都不愿意了。 好歹还是知道一点分寸，不至于在正经工作上胡缠，但是那些乱七八糟的推广代言, 他却舍不得黎怀去了。 我的钱不就是你的，他理直气壮说，犯得着花大把时间在那上头吗？ 他巴不得直接用钱给黎怀砸一条康庄大道出来。 黎怀看着死死缠在自己腰上的跟屁虫, 叹口气。 他也不是一点贺西京的好处都不愿意粘，但要真按照这货的想法来搞，大约明天，全网都会传自己被金主给包养了。 这人简直是一点都不想收敛了。 跟屁虫还用力揽着黎怀的腰, 理直气壮的抬眼看他。 看着看着，又心虚的垂下眼：我也知道，我们两个的关系见不得光, 我只是, 想要你走得稍微顺利一点。 黎怀最受不了这人装可怜。 他本来不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 但是却偏偏就吃这一套。 那你想怎么做？他问。 我们结婚吧！贺西京马上得寸进尺道。 ？！ 蓝小丽刚忙完，就接到了杨助理的电话。 那边言语委婉, 但是总结起来就一个意思，最近少给黎怀接些无关紧要的工作，代言也只能就着有格调的精挑细选。 蓝小丽第一时间反驳道：好的代言肯定要接，但是这种给的钱毕竟不多 好容易傍上大金主，不要对方的资源也就算了, 还减少工作算是怎么一回事？！ 蓝小丽当然明白，杨助理那通电话，其实就是贺大老板的意思。 她忍不住叹口气。 这是连做金主都不合格啊！她忍不住吐槽道，越发觉得黎怀太单纯，资本家太狡猾。 电话那头的杨助理也没多解释，只要蓝小丽下午过去一趟。 蓝小丽满头雾水的去了公司。 和一天到晚跟在小情人屁股后面跑的恋爱脑资本家不同，杨助理是地地道道的大忙人，从早到晚的时间都排得满满的，即便这样，他也硬是挤出一点少得可怜的时间，搬出一堆协议叫蓝小丽签字。 这是什么？蓝小丽十分警惕的问。 咱们两个老板准备结婚了，这边是一些公对公的协议。杨助理一脸冷漠的回答。 ？蓝小丽仿佛被横空一道炸雷劈中，全然懵逼，结婚？！什么时候？他们准备出国？国内也不允许同性结婚啊！ 杨助理怜悯地看了蓝小丽一眼虽然他不久前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反应也好不到哪里去。 老板说了，婚礼暂时不急，但是前期的准备工作可以先做起来。杨助理决定收回之前对老板恋爱白痴的鄙视态度，毕竟这份忽悠人的功力，也实在没谁了。 搞到一起才多久啊，都直接谈婚论嫁了。 当然，真金白银也是实实在在砸出去了。 对贺西京的所作所为，杨助理有惊讶，但好像也并不是太意外。 毕竟，因为那个人，老板发疯简直成了常态。 对，我们可以结婚，贺西京眼睛发亮，当然，国内不承认，但是我们可以去国外，正好我在国外还有不少产业，刚好当做结婚礼物，国内我们就用合作者的名义，这样我做什么都名正言顺了。 他仿佛直接看到了两个人的未来，紧紧纠缠，再不分开。 然后，就被黎怀直接拒绝了。 自从选择和贺西京在一起，黎怀就再没有考虑过结婚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贺西京怎么脑袋一抽，忽然说起了这个。 我没有绿卡之类的，也不准备申请这些，他首先否定了贺西京的第一个提议，结婚至少现在还不合适。 贺西京的眼睛瞬间黯淡下来：所以你没有想过和我一直在一起？ 好像终于找到了黎怀的软肋，这家伙瞬间就显得可怜极了。 黎怀抽一口气，但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泛滥的柔软，很理智的拒绝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建议。 再说，如果所有婚姻真能够永远持续下去，也不会有那么多旷男怨女了。 察觉到黎怀态度坚决，贺西京很快就换了一种方式。 你喜欢演戏，我很支持，你不喜欢商务，我也同样想支持你，他就像一条蛇，腻腻歪歪的纠缠着，你知道，我是一个商人，只考虑效率，而你以前就说过，要成为一个优秀的演员，就不适宜有太多的曝光，对不对？ 演员应该藏在角色底下，而不是反过来这是黎怀很喜欢的一句话。 黎怀不由自主的点头。 所以，过多的商务代言，对好演员而言其实是有害的，对不对？贺西京又问。 黎怀再一次点头。 这点其实绝大多数圈内人都心知肚明，但是在物欲横流挥金如土的世界，守得住清贫的人也没剩几个。 再说了，即便自己守得住，总还是要吃饭的。 你擅长演戏，而我擅长赚钱，贺西京轻笑，为什么不能把效益最大化？ 没有名义上的羁绊，那就用现实世界的财富，把心上人牢牢缠起来。 黎怀就这么莫名其妙点了头，名下忽然多了一大笔产业，然后下头直接忙翻了天。 我不擅长赚钱，也不喜欢花钱，黎怀不明白，就算你把这些东西转到我名下，不还是你打理？ 所以，签这一大堆的字，究竟有什么含义。 你就当让我安心。贺西京在黎怀耳旁喃喃道，话语里是掩盖不住的喜气。 贺大老板直接把一半身家砸了出去，还砸得志得意满，意气风发。 两个人终于绑在了一起，不管是什么名义，都叫贺西京有一种切切实实的踏实感。 蓝小丽这时候已经完全傻了。 之前觉得是邪恶资本家欺骗了天真无邪小兔子。 现在看起来，倒像是黎怀给贺大老板下了什么蛊。 想她蓝大经纪人在圈子里纵横多年，也没见识过这种情况的。 大老板直接把一半身家都眼巴巴捧过来，小明星反而挑三拣四嫌麻烦。 身为经纪人，眼睛都差点红了。 短暂的惊讶以后，她迅速站到了黎怀一边。 要她说，反正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谁在乎贺大老板是中了什么邪，好处真真切切落在手里，总归吃不了亏。 电话那头，蓝姐语重心长暗示黎怀要给自己的未来做打算，毕竟感情会褪色，钱才是自己的。 贺西京尖着耳朵在一旁偷听，听见蓝小丽的话，眼睛马上凶恶的瞪了起来。 黎怀笑着安抚身边脾气马上就要失控的恋人，拉过来，亲了亲。 他当然知道自己和贺西京的关系，在旁人眼里会是什么样子。 告白之前，他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 但黎怀，从来就不是一个会在乎其他人眼光的人。 这个人，温文尔雅，又冷情冷性，好容易遇见一个喜欢的人，自然要紧紧抓住。 喜欢了就在一起，主动告白，把那个还在畏缩的家伙直接拉过来。 在感情方面，他坦然而率性，简单得不可思议。 如果这样能叫贺西京彻底安心，就算自己被冠上各种奇奇怪怪的猜测，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 他们只是不知道，你有多喜欢我，黎怀在贺西京的唇畔，轻声说，也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两个对的人，有幸遇见，恰好成了一个圆。 半年后，《濒危》上映，这部小成本电影却意外成为这一年春节档的黑马，票房一骑绝尘，投资回报率高得吓人。 有人喜欢，也有人骂。 喜欢的称赞这部电影是近些年难得的黑色幽默喜剧，不但在商业上取得巨大成功，内核也颇有深度，不是一般的大热商业片。 不喜欢的，则骂新人导演运镜粗糙，一味迎合观众，损害了原本的艺术性。 但不管怎么吵，《濒危》的主演黎怀，都得到了众人一致的称赞。 这个近年来强势崛起的演技小生，终于凭着一部部优秀作品，在圈子里站稳了脚跟。 更重要的是，据说他背后有人，自己也颇具实力，轻易得罪不起。 第二年更是黎怀的收获季，几个重量级奖项彻底奠定了他在圈里的位置。 黎怀和贺西京的关系，也一直影影绰绰在传。 匿名的论坛里，热搜上，时不时有两人的消息流出来。 只不过许多年过去，除了这两个人关系确实不错，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证据。 其实，圈子里的人早就知道，这两个人是一对。 也有巴望着他们分手的，毕竟年华易逝，而青春貌美的狂蜂浪蝶更是随处可见。 但终究，虽然也有争吵，有波折，两个人却还是稳稳当当的，走了许多年。 黎怀终究像自己少年时想的那样，踏踏实实拍了几部好片子，留了些美名下来。 但是他这辈子最不后悔的，却是果断伸手，紧紧抓住了那个胆小的家伙。 然后，就是一辈子，从韶华，走到白头。 第72章 番外 少年时 少年时 方家原本也是云远镇上的大户人家, 只不过后来人丁不兴，渐渐没落下来。 到了这一代，方家唯一的独生女儿也早早殁了, 只留下老妪幼孙相依为命。 方家唯一的外孙叫做黎怀，生得眉清目秀，是个难得的俊儿郎，他也是镇上唯一考取了电影学院的高材生，据说以后是要去当大明星的。 他本来正在放暑假, 但是因为学校的舞台剧，所以晚回来了几天。 一到家，却发现家里突然多了一个陌生小孩儿。 那男孩比自己小三四岁, 长得高高瘦瘦，肤色很白，眼神却充满了防备。 是贺家的孩子，阿婆偷偷告诉黎怀, 就是刚出事那家的，他们家太不清净了，所以我把他接过来住。 贺家和方家原本是世交, 但是随着一方没落而另一边崛起, 早就少了走动, 贺家很多年前也已经搬去了城里。 不过因为些沾亲带故的关系，黎怀还是知道他们家不少事情。 贺家主家这一脉, 这几代仿佛遭遇了诅咒一样，每一个男丁都会出事。 最近发生的事情更加惨烈，明明是登对恩爱的夫妻，最后却落得一死一疯，只留下个不愿意说话的男孩儿。 贺家的家产倒是丰厚, 但是觊觎的人太多，对这剩下的孩子来说也不算什么好事。 镇上人迷信，都觉得这孩子以后也是一样的遭遇，甚至都不敢同他说话，还劝黎怀的阿婆，尽早把这个不吉利的孩子送回去。 阿婆却不以为意。 我从小看着他阿爸长大的，早就说他有病要及时医治，偏偏他们家不信我这个老婆子的话，这时候无辜迁怒一个孩子做什么！阿婆无奈叹气。 方家世代行医，只可惜黎怀志不在此，终究断了传承。 阿婆倒是豁达，只希望黎怀过自己想过的日子，所以知道黎怀的选择以后，索性将家里几屋子的医书都捐了出去。 黎怀也觉得，这孩子不像镇上人传的那样离谱。 也许是突逢大变，才十几岁的少年人，性子却格外安静内敛，不说话，也不理人，没有丝毫的攻击性。 就像一个没有存在感的漂亮娃娃。 黎怀还挺喜欢这孩子的。 能叫黎怀兴起好感的人并不多。 他从小就是个斯文乖巧的孩子，又是师长口中别人家的神童，其实很得周边同龄人的仰慕，只不过，他虽然擅长博得陌生人的喜欢，却总不长久。 就连黎怀的阿婆也叹，这孙儿什么都好，就是与人关系淡薄了些。 黎怀其实不喜欢小孩子，尤其是十几岁的少年人，又吵又闹，总觉得整个世界都是他们的。 少年贺西京，却一开始就得了黎怀的欢喜。 这孩子模样好看，又安静，叫他一见就觉得喜欢。 放假在家，黎怀左右无事，便经常逗弄这小孩儿。 刚开始的时候，少年怎么逗都不说话，只是全程防备的盯着黎怀看。 浅淡的眼眸里带着剔透的银灰色，看起来更好看了。 黎怀这才想起来，这小孩的祖母是个外国人，也难怪他看起来和摆在橱窗里的娃娃一模一样。 黎怀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大概是个颜控。 漂亮的少年，就算不肯说话，摆在边上也叫人赏心悦目。 这天午后，少年依旧坐在老屋天井底下的阴影里，不声不响，黎怀就挑了一个晒得到日头的位置，坐在阿婆的老摇椅上，先是逗了几句少年人，见他不回答，就低头看书去了。 日影摇曳，正是读书好时光。 读得乏了，一转头，正对上少年的眼睛。 黎怀笑，问少年：你想看我手上的书？ 少年移开目光，不理他。 黎怀也无所谓，反而兴致勃勃的和少年说起书里的内容。 这其实是一本很沉闷的表演专业书，黎怀说起来却津津有味，眼睛里都放着光。 少年似乎没有在听他说话，眼睛却又若有似无朝黎怀的方向看。 老摇椅慢悠悠的晃荡着，黎怀的声音也柔和悠长。 黎怀也说不清，少年是什么时候好起来的。 分卷(50) 慢慢的，他身后仿佛多了一条乖顺的小狗，会跟在自己后头，用晶亮的眼睛盯着他看。 只是仍不多话，依然安静。 黎怀回学校的时候，少年就这么跟在后头走了很久，眼睛里又没了光，竟叫黎怀有些不忍。 过年我就回来了，黎怀说着，摸了摸贺西京的头，到时候给你带礼物。 少年人就傻乎乎的笑起来，眼睛里满是信任，用力点头。 黎怀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又多了一个家人，心里沉甸甸的。 再次见到贺西京的时候，家乡难得飘了雪。 虽然没有北方的大雪纷飞，却也冷得刺骨。 少年人又高了些，身上挂着一件薄薄的袄子，看上去空荡荡的。 见到黎怀的时候，脸上的笑却像回到了夏天，然后一把提起了黎怀的行李。 回到家，三个人围在暖烘烘的炉子边说话。 其实主要是黎怀和阿婆说，贺西京坐在一边，安静的看着他。 黎怀说起学校的趣事，逗得阿婆哈哈大笑，贺西京也跟着眉眼弯弯，看着比半年前好多了。 后来阿婆却偷偷告诉他，这孩子依然不肯回学校，不跟其他人说话，也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 贺家人还来过几回，却并没有接他回去的意思，贺西京对那些人也很抗拒，还不如对待陌生人。 他最听你的话，你和他多聊聊，这孩子心结太深了。阿婆叹息。 黎怀却并没有急着和贺西京说这些事情。 他会围着火炉，掏出自己从远方带来的礼物，或者跟他说更多自己学校的事情，却从来没有问过少年，对未来有什么打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黎怀觉得，贺西京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只不过，这时候窗外还是一片风雪，他们暂时可以缩在热腾腾的火光边上，稍微小憩一会儿。 反正日子还长。 这个看上去不声不响的少年，果真有自己的打算。 第二年夏天的时候，少年告诉黎怀，他准备出国。 他联系了祖母的家人，那边也愿意接纳他。 黎怀自然选择祝福，阿婆很舍不得，却觉得孩子就应该振翅高飞。 飞累了，也可以回来，反正他们永远欢迎他。 贺西京看着黎怀，眼睛里似乎有很多心事，又一句都没有说出口。 只挥挥手，就乘上了远去的航班。 黎怀拍拍伤心的外婆：现在科技发达了，就算在国外，也可以经常联系的，再说了，他也不可能就不回来了。 没想到这一走，就真的断了联系。 刚开始的时候，其实少年还会乖乖汇报自己的情况。 比如祖母的家人对他很热情，为他安排了舒适的睡房，还联系了很好的私立学校。 比如国外的教学体系和国内完全不同，但是他适应得还算顺利，就是有些犹豫要选择往哪个方向深耕。 贺西京似乎很快就适应了新的生活，交了不错的朋友，然后慢慢的，两个人就这么断了联系。 就像是人生中每一个顺其自然的片段，曾经以为能够持续一生的关系，终究在时间和空间的距离中，变淡消失。 终究，他也只是自己生命中的过客。 黎怀有些怅然，却也并不失望。 贺西京也不知道，自己对那个人的在意，是什么时候变质的。 真是奇怪。 母亲死前的叮嘱言犹在耳，在这个人面前，那些血淋淋的画面，却全都清淡的远去了。 最开始，只是觉得安心。 有这么一个人，会温和的跟他说话，微笑，也不在意自己的回应。 贺西京笨拙的想张口，却终究畏缩的退却了，那个人也不介意。 在黎怀轻轻柔柔的声音里，贺西京知道了很多事情。 他知道黎怀喜欢表演，想要成为一个优秀的演员，知道他喜欢听轻摇滚，梦想是有一处安静的独栋别墅，然后装一整套最豪华的视听系统。 知道得太多，眼睛就离不开了。 他从小就是一个胆小的孩子，眼睛离不开，也依然不敢迈出第一步。 黎怀却仿佛看出了自己的挣扎，主动伸出了手。 我觉得你好像想和我一起出门。那是一个清晨，暑热还没有醒，黎怀正准备出门锻炼，却又突然转头，对贺西京说。 贺西京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想法的，两条腿却不由自主先动了起来。 然后，他就只会围着这个人打转了。 那简直是他有限记忆里最快活的时光。 江南的夏日悠远漫长，似乎没有尽头。 结束却只在一夕之间。 黎怀要开学了。 贺西京心里很慌，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想要这个人别走，却知道不可能，他想跟上去，也迈不动步子。 然后，黎怀对他说，过年他就回来了，会给他带礼物。 没有人这么对他说过。 在贺西京的记忆里，父亲永远都是狂怒勃发的模样，母亲则永远在哭泣，没有人给他带过礼物因为他们甚至自己都无法妥帖打理自己的人生。 黎怀却是不一样的。 这个人不管什么时候，都舒展自如，轻松惬意。 连带着身边的人，也被这样的感觉笼罩。 贺西京迷恋上了这种气氛，然后焦灼的等待了半年。 黎怀再回来的时候，比他想像的更好。 仿佛在这个人身边，就有了他幻想中最完美的家的模样。 可终究，这里不是他的家。 他或许短暂的汲取了一点温暖，但归根结底，他只是一个过客。 黎怀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他的学业越来越忙，还有各种演出的机会和剧组实习。 孩子总是要飞出去的。黎怀的阿婆笑着对贺西京说。 贺西京觉得很焦虑。 那个人越飞越远，远到他几乎摸不到了。 如果一直等在原地，终有一天，他就等不到这个人了贺西京清楚的认识到了这个事实。 他突然就想起母亲临死前的话。 不要爱上任何人，因为你没有资格。 就像他父亲一样。 然后，贺西京才发现，已经晚了。 他爱上了一个人，无可救药。 却是连抓都抓不住的人。 然后他就逃了，在那个人祝福的目光下。 就像一个落魄的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