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寓楼录》 第一回两大汉初到东京城陈三爷浅说琴寓楼 夏日炎炎,两个彪形大汉走在东京城街道上,两人宽肩膀,粗胳膊,身量魁梧,旁人看去,纷纷绕道。其中一位长着络腮胡,身着黑色裋褐,左手拿着长棒的大汉把头上的汗一抹,喘着粗气转头喊道:“贾兴,你到底懂不懂路!累死老子了。” 此时有个低着头匆匆赶路的男子,一头撞上络腮胡大汉,大汉一手将他的胳膊往后一扭,怒斥道:“懂不懂路!”男子疼得哎呦叫唤。“莫生事。”另一位穿着深色长袍的大汉指着前方的酒楼“快到了,就是前头那个酒楼。” 络腮胡大汉只得把手放下。 两人走进酒楼,只听得人声鼎沸。随后就有小二过来,贾兴抬脚直奔二楼,转头道:“去二楼厅馆,。”小二卑躬跟在后头道:“二楼的厅馆多数都被包了,就剩一间。”说着带着他们到剩下的那间厅馆,两人跟着小二走了进去。环顾房间,贾兴发现这间厅馆与上次来的不同,更宽敞,放了两个长桌,两个桌子被屏风隔开来。贾兴皱了皱眉,朝小二问道:“不能换一间?”小二挠了挠头,面上似是有些迟疑:“这……”络腮胡大汉插嘴道:“就这了。吃个饭还婆婆妈妈的。”说着,便朝无人的位上走去,看着桌上还摆着注碗一副,盘盏两副,果菜碟子各两个,络腮胡大汉不满道:“恁地,也不收拾?”小二弯着腰,感觉额头不断冒着冷汗,赶忙回道:“不不不,这是小店送的,送的。”络腮胡大汉听后,把长棒放置桌上,自己坐在了位上。小二连忙拿起注子,将酒倒入两位面前的盘盏里,问道:“两位要点什么?”络腮胡大汉回道:“拿点好菜来,什么熟牛肉、腰子都上来。还有这酒,再多拿点。”小二回道“好嘞。” 络腮胡大汉转头朝贾兴道:“格老子的。老子几个月没碰女人了,你就带我到这儿?”贾兴回他:“先吃点酒菜,晚上带你去西街的窑子。”络腮胡大汉怒道:“老子不去窑子,老子赚了个把月的钱,得去好地方。去青楼。”贾兴回道:“这儿我也刚到没多久,青楼我也不熟啊。”络腮胡大汉招手叫来外头的小二,问他:“你们这儿有什么好的青楼没?”小二看了看两位的身着,说道:“这……我们这儿啊,有两家有名的青楼,一般都是富贵人家去。”大汉回道:“怎么?他们能去,老子给钱也不成。”小二讪讪回道:“不是,我这儿也没去过啊。” “哈哈。”旁边一桌身着黄色襕衫的男子听到他们的对话,笑道:“长安城里的两家青楼可不一般。”叁人转头看他,贾兴问道:“这话怎么说?”该男子走过来,后头跟着一仆从,男子坐在他们同桌的长凳上,说道:“就说这长安城里最大最有名的青楼——琴寓楼。琴寓楼有个能干的老鸨,教养了如今风头最盛的叁个头牌。”小二突然插嘴道:“陈叁爷,这不是四大头牌吗?”陈叁爷叹道:“你听我慢慢说来。这叁大头牌之首名为秦卿,两弯细柳眉,双瞳剪水,靡颜腻理,亭亭玉立。那是琴棋书画样样全,生得不像是从青楼中出来的女子,似是风尘里长出来的一朵莲花。这长安城里哪一个文人墨客不为她写诗写词?哪一个达官贵人不想与她共度春宵?”大汉听得不耐烦,插嘴道:“我不信。这要真的,怎么没人赎她?”陈叁爷笑道:“欸,这你就不懂了。若是一两个人有心想赎她,那她便能脱离这烟花柳巷。可想赎她的何止是一两个人,这想赎的人多了,价钱也就上去了,老鸨怎会愿意放人?”陈叁爷轻咳两声,伸手拿了桌上的小杯,喝了一口“接着说这青楼叁大头牌之二,她名为倪洛,长得是国色天香,体态丰腴,特别是那饱满的胸脯配上那个纤腰,啧啧。·若说秦卿是朵莲花,这倪洛就是那出水芙蓉。这第叁位头牌啊,叫蔡宓,身材合中,明眸皓齿,最令人喜爱的是她那笑起来的那两个小梨涡,亲近可人。”贾兴指着小二问道:“那他说的四大头牌是怎么一回事?”陈叁爷道:“这琴寓楼本来有四个头牌,这头牌之末名为温婉,鹅蛋脸儿,柳眉杏眼,人如其名温柔娇婉。”贾兴疑道:“那怎么……”陈叁爷叹道:“这青楼本是薄情地,偏偏这温婉是个多情人。爱上那穷酸秀才,不仅资助他考试,还怀了孕,结果人转头娶了别人。温婉是人财两空,气得流产,现在还病着,恩客走了不少,一下没了四大头牌的称号。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偶有不知情的勉强称她琴寓楼头牌。不过如今这病美人的姿态,亦别有风味。” 络腮胡大汉一拍桌子,高声道:“老子更要去看看。这什么美人儿?”陈叁爷轻笑着摇摇头,驳他:“哎,这几位头牌你可不一定见得着。”络腮胡大汉皱着眉道:“恁地,瞧不起老子?”陈叁爷摆手回他:“那倒不是。这琴寓楼里几个不入流的粉头给钱倒是能和你睡上一回,那些厉害的,要么是些贵人,要么得一掷千金买风流。这人多了,还得行首来选客。”络腮胡大汉一撇嘴:“奶奶的,收了钱的婊子还搞这些花头……” 忽然,外头传来人群骚动的声音,陈叁爷让小二出去看看。 贾兴细细打量了陈叁爷和他的小厮,暗想此人无故上来一通说,必定不是好意,开口问他:“足下说这些,莫不只是为了告诉我们不要去琴寓楼吧,不知道是有什么意图?”同伴附和道:“对啊对啊,你干什么来的。”说着便要上前揪他的领子,幸而小厮伸手拦下。陈叁爷也不生气,只笑笑:“欸。你们别动气。我确实有事要托两位好汉。“络腮胡大汉冷笑道:“哼,就知道你没啥好心。赶紧走,别挡老子喝酒。”陈叁爷不看他,只对着贾兴道:“这刚才我便从厅馆的窗户看到你们。看你们身材魁梧,拿着长棒,必有一番功夫。”贾兴听着便要拒绝,还没出口,陈叁爷抬手打断他说话,“这事成后必有重谢。”说着,朝仆从点了下头,仆从掏出几张私交子,抽出一张放在桌上,“这是订金。”贾兴两人互看对方一眼,收下私交子。络腮胡大汉一拍桌道:“说吧,什么事。” 原来这陈叁爷与钱府的二公子斗鸡,虽是赢了,但斗鸡过后没几天鸡就不停窜稀,死了。查来查去,发现应是钱府公子买通人给鸡下了药,陈叁爷杖打了被买通的人,还是气不过,可钱府公子也不是个好教训的,做不好反落人口实。正巧看到两位好汉,又不似本地人,计上心头。贾兴两人接了活,得了钱府公子的行迹,找准时机,将他套上麻袋,揍了一顿。两人拿了银钱,连夜逃出东京城,这已是后话。 “叁爷!爷!”小二气喘吁吁从外头进来“是陈将军回来啦!”陈叁爷一拍脑门说道:“我怎么把这正事儿给忘了。赶紧回府。”说着便出了酒楼。 第二回将军凯旋设宴犒众将秦卿脱困还物谢将 东京城街道上人头攒动,原来是西岐军从北边御敌凯旋,百姓们正夹道欢迎。 “欸,这领头的长得真俊呐。”一位老妪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的年轻女子。 “可不是嘛!大将军这么好看,不知道以后会娶哪家贵女。”年轻女子转头回她。 夜晚,琴寓楼灯火通明,从外面便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青楼女子与客人们嬉戏的声音。竟是西岐大将军包下琴寓楼,让琴寓楼的姑娘儿服侍西岐军将领们,犒劳他们。 中厅里,左右两侧坐了几桌穿着深色锦服的男子,身边都有姑娘儿陪酒。正上方坐着一位男子,男子气宇轩昂,两道英挺剑眉,唇方口正,额头宽阔饱满,轮廓棱角分明,却是一双荔枝眼儿,威武中带着一丝可亲,旁边陪着的是琴寓楼四大头牌之一的倪洛,不难猜测,这个男子便是西岐军的大将军了。倪洛斟了杯酒,将酒杯端到将军的嘴边说道:“陈大将军,今日可别再拒我这杯酒了。”陈将军只把酒杯从她手中拿过,自饮了一杯,倪洛顺势往他胸膛摸了上去,心里觉得有些没趣。左侧一桌,罗副将已和蔡宓喝上了交杯酒,蔡宓用余光扫了下倪洛那边的情形,用手指点了点罗副将的胸膛,下颌往倪洛的方向示意,罗副将立马意会,重新斟满酒杯,朝着陈将军举起酒杯道:“我个大老粗,也不会说话,现在斗胆替大家敬一杯酒。要不是将军,还不知道我们会在哪个旮旯待着呢,更不用说今天在街上逞威了。”说罢,一口闷了。“哈哈。”陈将军亦是举杯“今日大家好好休息玩乐。”接着放下酒杯,起身欲要离开。倪洛赶忙抓住他的袖子,抬头看他,似有眼泪含在眼中,说:“将军今日不留下么?我……” “来啦来啦,我们琴寓楼,秦卿姑娘儿来啦。”门外传来老鸨的声音,大家都往外望去,不多久,只见一女子款款走来,她绾着单蟠髻,髻上只简单插着一只琉璃桥梁钗,身着淡黄短衣,揉蓝旋裙,腰上系着鹅黄飘带,挂着月白色玉环绶,外罩妃色轻衫。她身后跟着两个绾着丫髻的女孩儿,她们手上拿着古琴。秦卿双手相交至胸腹间,微屈膝,低首,向众人念了句“万福”。这乍一看,似是仙女儿从外缓缓而来呢,席上的男人无一不盯着这个仙女儿看。 陈将军复坐下。倪洛看了看陈将军,蹙了蹙眉,咕哝着:“又来这套,哼。” 蔡宓看罗副将一副神魂颠倒的模样,用手轻轻推他的肩膀,娇嗔道:“你以前又不是没见过,怎么,现在心都飞到那儿去了。”罗副将回神,左手一伸将蔡宓整个人都搂了过来,不停地摩挲着她的肩膀,右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老子还是最爱你这个脸蛋儿,等会儿到了你床上,让我舒服了,就把我带的好东西给你。”蔡宓眼睛一亮说:“真的!”罗副将回道:“老子什么时候骗你了。”蔡宓这才舒心,又喂了他一杯酒,笑道:“你真好。” 此时两个女孩儿已把古琴摆好,秦卿亦是摆好姿势,奏了一曲《雁儿塔》。其中一个女孩儿,伴着这曲儿,唱了段词儿。 陈将军闭着眼,两手搭在桌上,时不时用手指敲打着桌面,已是沉浸在这乐曲中。等奏完了,他又点了一曲儿。若不是他已看到下面的人已经急不可耐,有人的手甚至已伸到裙底,若不顾着他们,必得再听上一个时辰。无奈摇摇头,借口有事,先行告辞。 陈将军已走出曲折长廊,将至前庭,随手摸了摸自己腰间,发现鱼袋竟被落下,遣仆从仔细回原路寻找,自己欲要回中厅一看。没走几步路,发现长廊里几人在争执。 “哎呦,我的大人啊,我们秦卿呐,她卖艺不卖身!”只听到老鸨那大嗓门。 “这都出来卖的,装什么清高,这些钱买她一夜,够了!”这声音莫不是曾副将,只看到他命仆从将交子塞入老鸨的手中。 “这我可做不了主,得我们掌柜的点头才行。” 老鸨好似拿到烫手山芋,赶紧又塞了回去,只是她的眼睛仍盯着交子。 “今儿个,我就得肏她一回。”曾副将看说不通,也不顾身份,浑话乱说一通,还上手抓住秦卿的手腕,老鸨看情况不妙,跟着把手扒着曾副将的手。秦卿皱着眉,抿嘴,把手腕转了转,意图从曾副将的手中脱离。 “怎么回事。”看了会儿热闹的陈将军顿感没趣,大声制止了闹剧。“将军。”曾副将看到陈将军,立马放下手,行了叉手礼,其他人亦是行了礼。 老鸨面露难色道:“陈将军,我们虽是青楼,但也有卖艺不卖身的人儿,若是……”曾副将赶忙打断她“将军,不过是听小娘子琴奏得好,想再听上一曲罢了,没成想这鸨母竟一点面子也不给。”老鸨解释道:“这太晚了,秦卿近日也小病不断,得早点休息,要不明日,曾副将您再来。”曾将军怒道:“我看你是看不起我们西岐军!”陈将军听了皱了皱眉头,老鸨偷看到,摆摆手说:“可不敢,可不敢,您可折煞我,谁不知西岐军的将士们个个都是大英雄。没有西岐军,我们哪能安稳做生意。”陈将军清咳一声,打断她的话,她立马反应过来“这我们掌柜的交代了,若是秦卿这出个叁长两短的,我也没法交代呀。” 陈将军知道这掌柜的是有些手段,但看她推叁阻四的,有些恼火,便道:“弹个琴就头疼脑热的了,怎么,琴寓楼就这么一个弹琴的了。你们这儿怎么还能接客呢?”老鸨知道今天若不给个交代,琴寓楼接下去几天说不准就不好过了,只得朝曾副将笑道:“哎呀,各位军爷啊。我们秦卿啊,她弹得也不是我们琴寓楼最好的,也就能卖弄卖弄。我们这儿啊,还有一对双生子,我让她们陪您回去,一个给您奏曲儿一个给您唱词儿,岂不更妙。”老鸨看曾副将欲开口,赶忙补充道“这几天,秦卿也不接客,你来了,我就让她专门给您奏曲,您看如何?您是我们的大英雄,秦卿给您奏曲还是她的荣幸!”曾副将转头看了看陈将军,点了点头。老鸨看他们松了口,说:“我这就给您带路。”说罢,领了曾副将往偏厅去了。 陈将军看事情也罢了,便要往正厅去。秦卿唤了一声“将军”。陈将军听后并不理她,自顾往前走,谁知秦卿跟在他后头,继续说:“将军现在往正厅走,莫不是落了东西?”陈将军这才停下脚步,转头看她道:“本将做什么,还要你来质询!”秦卿这时伸出手,把鱼袋拿到他跟前道:“适才在厅里捡到了这鱼袋,我猜应是将军的,这才叫住了将军。”陈将军看了看她手的鱼袋,一把拿了过来,又听秦卿道:“多谢适才将军解围。”陈将军讥讽道:“哼,这青楼女子未免太过自作多情。”秦卿也不恼他,知他不过是因为鸨母而迁怒自己,只道:“我知将军是为维护曾将军,却也着实救了我这尴尬处。”说罢,福了福身子。陈将军冷哼一声便离开了,只留秦卿一人一直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这夜幕中,才转身回房。 第三回倦秦卿乘凉温旧梦娇蔡宓调情赴巫山 秦卿回到房间,梳洗一番过后,脸上已有些倦意。这房里的暑气仍未消散,秦卿坐于窗旁,感受夜晚微微的凉风,顺手拿了桌上的绢扇,给自己扇风,扇着扇着,秦卿打了个呵欠,眼睛似是被蒙上了一层雾,她好像看到眼前白雪皑皑,远处传来鸨母唤她的声音“跟着我,别走散了。” 一晃神,她已身处西街的人潮中,她和鸨母被前面的几个人给隔开了。秦卿心里想着:若是现在离开,是不是不用再回去了。她拔腿就朝着老鸨的反方向跑去,终于喘着粗气跑到无人的空地,心里正有几分高兴。突然感觉脸上有些凉意,倒也不疼,接着身上好几处也感到有什么东西被砸了过来,抬眼一看,是几个男孩儿拿起地上的雪,裹成一团,扔向了自己。 秦卿转头便要离开,他们反而围了上来,一口一个“小淫妇”的骂着,秦卿受不住,想把他们推开,才发现自己长得还不如几个小男孩高,手也变小,手臂细弱无力,推不动他们,不过是惹来他们哈哈大笑:“你们就我娘说的一样,这么小会勾人了,下贱!”秦卿无措地站在那儿,想着:你娘说的一样是什么?我什么也没做,怎么就勾人了?秦卿低头捂着耳朵,不想再听到这些骂声了,可这些糟心的声音还是钻进了耳朵里。 “你们在干什么!”有一个沙哑的男声传来,秦卿身边的男孩儿被推开,她的手腕被抓住,整个人被拉出适才围住她的地方。秦卿抬头看他,只见一张青涩而熟悉的脸,讷讷道:“陈将军。” 眼前的小陈将军一副侃然正色的模样,耳朵却是有些发红,也不知是被冻的,还是羞的。小陈将军咕哝道:“什么将军啊……”随后他左手握拳贴近下颌,假装咳嗽两声,对其他男孩正色道:“欺负一个小女孩儿,算什么本事!” 几个男孩中较高的那一个挺胸走到陈小将军前面,不屑地回他:“关你什么事,在这儿逞什么英雄!” 陈小将军瞪了他一眼道:“我就看不惯你们欺负一个小女孩儿。” “我娘说了,她们是青楼女子,是淫妇,是坏东西。不是欺负,是……”那个男孩挠了挠头,“是……是替天行道!” 陈小将军呸了一声道:“你们欺负手无寸铁的小女孩儿,算什么替天行道,是恃强凌弱。”男孩儿感觉面子有些挂不住,仍嘴硬道:“她们这些不学好的,我娘说了,就得打上一顿,才能让她们改好了,才不会勾得我爹不回家!”陈小将军反驳道:“她这么小,肯定不是她勾的。”男孩儿继续说:“我娘说了,她一直跟着的那个是荡妇、淫妇,那她肯定也是小贱胚子。”陈小将军讥讽道:“你娘说,你娘说,你自己没脑子吗?”男孩儿恼羞成怒,向其他几人招手,团团围住陈小将军。他们扭打作一团。秦卿上去拉扯他们,也被推到在地。 秦卿赶紧爬起,向周围人求助:“快来人啊,要打死人了!”无人理她,两叁路人无视他们走了过去。而他们还打作一团,她有些着急,视线不断在几个男孩和路人身上来回转换,此时她看到远处鸨母匆匆赶来,口中还喊着她的名字。 几个男孩打斗怒骂的声音,鸨母呼唤的声音,曾副将讥笑她的声音……全都如潮水般涌向了秦卿,而在这之中,秦卿隐隐约约还听到了女子的呻吟声。秦卿无奈笑自己:莫不真的就是个淫妇罢了。 秦卿手指轻轻抽搐了一下,皱着眉,睁开眼,原来自己竟靠着窗栏睡着了。秦卿正要离开窗旁,便听到隔壁传来蔡宓和罗副将调情的声音。 “你倒是轻点儿。”蔡宓说罢,一手握住罗副将原本捏着她的臀的手腕,顺着往上,放在了自己的腰上。“这么久没见你了,可不得让我泄泄火。”罗副将又捏了捏她腰上的软肉,笑了笑道,“就你娇气。” 蔡宓后背倾靠在窗栏上,两手紧紧扒着罗副将的的手臂。罗副将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扯下抹胸,一面用手揉了揉,一面说:“恁地,我去没多久,你这儿双乳大了不少。一定被不少人揉大了吧。” 罗副将将这个脸都埋在蔡宓的双乳之间,深吸了一口气,伸出舌头舔了舔。蔡宓感觉有些痒,身体微微一抖,用手推了推他,轻声说:“别这样。”罗副将故意贴近她的耳朵,含了一会儿她的耳珠,在她耳边轻声说:“真香。抹了些什么,这么香?”蔡宓觉得他的呼吸拂过耳畔,更是痒得难耐,侧头撒娇道:“我们换个地儿吧。”罗副将偏不动弹,蔡宓知他要没点甜头,必定不会应她,无奈道:“这儿不方便,我们去床上,我给你弄箫儿。”罗副将一听,便急不可耐地抱起她,没走两步就听蔡宓大喊:“欸,欸,去那边洗洗。” 罗副将将她扔在床上,皱了皱眉道:“麻烦。”蔡宓看着他,撒娇道:“官爷最疼奴家了,待会儿随你怎么折腾。”说罢,还摇了摇他的手臂。罗副将听了,只好去屏风后擦洗一番。 过了一会儿,罗副将赤裸身子走了出来,直接坐到床上,说:“来!”原躺在床上等他的蔡宓翻身起来,爬了过去,用手帮他撸了一把,小舌头舔了一舔,而后整个含了进去。罗副将一边舒服得靠着黑漆板,一边摸了摸蔡宓的长发,低沉道:“唔,再快一点。”蔡宓斜了他一眼,听话地加快了自己的速度,感觉有些累了,便拍了拍他的大腿。 罗副将将蔡宓整个人捞了起来,让她跪趴在床上,自己一手握着阳具,在她臀上打了一下,另一手捏着她的臀肉。蔡宓手扶着木床的横木,摇了摇臀,转头对他道:“你快进来。”罗副将并不急着进去,只扶着阳具在她大腿间慢慢来回滑动,搞得她淫水不停流出。 蔡宓右手往后伸,拍了拍罗副将的胳膊,他这才往前一顶。罗副将两手抓着她的腰,下体快速进出,耻骨不停撞上她的臀,房间里充满了“啪啪”声,还有木床跟着摇动的咯吱声。蔡宓有些受不住,张着口喘气儿……不知何时,罗副将终于将阳具抽出,把元阳都射到了她的后腰上。 两人呼吸逐渐平稳,蔡宓靠在罗副将怀里,抚摸着他的胸膛,轻声说:“我今天伺候得好不好?你舒不舒服呀?”罗副将哼哼两声,蔡宓知道他这是舒服了,便装作委屈的模样道:“那你还没给我看那个好东西呢?”罗副将翻身下床,从一堆衣物中拿出给她,笑道:“就知道你这小妮子惦记着。”蔡宓从他手中接过,房间太暗,只得眯着眼,借着从窗外的洒进的月光,勉强看出好似有一个鱼形轮廓,摸了摸又有些凉意,疑惑道:“是玉做的吗?”罗副将重新爬上床,附在她背上,贴近她耳旁说:“嗯。”蔡宓暗暗思忖:也不知道这玉今后能换多少银两。正想着,罗副将便把玉拿走了,蔡宓着急道:“哎!”罗副将把玉放在枕头旁,低声道:“别摸这玉,摸摸我,嗯?这么久没来,就这么一回可不行。说罢,整个人一俯身覆在蔡宓身上,这一折腾,便至天明了。 第四回惩梦娘掌柜作警示挟蔡宓某人邀相见 已是日上叁竿,阳光照在蔡宓的脸上,她的眼睛有些睁不开,右手在枕边摸索着,摸到了昨晚的玉饰,握在手中,侧头眯着眼看另一侧,罗副将早已离开。又躺了一会儿,蔡宓懒懒散散地从床上起身,先把玉饰锁在小箱子里,这才收拾收拾走出房间。 刚到楼下的庭院,就看倪洛同红千坐在石凳上捣鼓着凤仙花,预备染甲,温婉在一旁看着话本。倪洛看到她来了,招手唤她:“哎,你要不要,我让红千也给你涂。”蔡宓看了看自己已经有些褪色的指甲,直接坐了在旁边,把手伸了出去,倪洛轻拍了下她的手背,笑道:“你倒是不客气。” 蔡宓笑笑,转了话头问她:“过几日山岳正赛,你去吗?”红千疑惑道:“这赛事不得过几个月后才办吗?”蔡宓回:“这不是西岐军胜仗归了嘛,这蹴鞠社为庆祝提前给办了。”倪洛回道:“这蹴鞠赛有什么可看的,还办在山上,不去。”说罢,用手肘捅了捅温婉,她亦摇了摇头。倪洛不赞同道:“你都待在这儿不出去好几月了,该去走走了。”蔡宓笑她:“你这老大就别说老二了吧。”倪洛解释说:“ 我一爬山,汗老是不停地流,我的妆都要花了,给那些个儿恩客看了,还不给吓跑了。她就不一样了,这陈叁公子啊,这种热闹必定不会错过,说不准会带她去。”说着转头对着温婉正色道:“他们这些个儿男人啊,今天宠这个,明天爱那个的。你啊,趁着陈叁公子还宠着你,赶紧把他抓牢了。”蔡宓也赞同地点点头道:“记得敲他一竹杠。这男人可没银两靠得住。”温婉敷衍她们道:“嗯。”倪洛看她一副顺从的模样就来气,推了推她的肩膀道:“你倒是真的听进去了呀。”蔡宓拿过温婉手中的话本,讽刺她:“你看这些个儿才子佳人,哪一个不是正经家的女儿遇上酸秀才,咱们啊,就算巴巴给人送钱,也只有作配的份儿。”温婉也不恼,用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我看你啊,是掉钱眼里了。”几人正说笑,突然外面传来惨叫声和怒骂声。 易掌柜同老鸨走了进来,他们后头还跟着两个拖着女人的打手。这女子身上的衣服都脏兮兮,手臂处的布料都被撕破了,蓬头垢面,额头还有些青紫。这在楼里休息的花娘们听到声响,都走出房间,看看发生了什么。有的倚在二楼栏杆远远望着,有的凑到倪洛她们身边看着。 掌柜看人都差不多在这儿了,给老鸨使了使眼色,老鸨马上扑到女子身上哭喊道:“作孽啊,梦娘,你这是怎么了。掌柜的,怎么能这么狠呢。小小教训教训不就行了。”掌柜的看了看周围的人,大声说:“敢逃跑就是这个下场!就算你逃到了庆安,我告上县衙,人老爷照样为我们做主,把你抓回来!”姑娘儿们交头接耳,说这都出东京城,竟也能被抓到。掌柜满意地看大家都有些忌惮的模样,转头又去使唤两个打手,“去!把她之前房间的东西都收了。这次要是查到是谁帮她离开的,她的东西也一并收了。”威胁一番过后,让两个打手把她扔进柴房,自己径直往楼上走去。众人赶忙散了回屋。 倪洛看掌柜朝秦卿房间走去,用手肘捅了捅蔡宓,朝她怒了努嘴:“看,掌柜的去找秦卿了。肯定是让她说是谁帮了梦娘。”温婉回她:“不要多想了。我们都不知道谁帮了梦娘,她怎么会知道。”倪洛反驳道:“我之前就看到她从掌柜的宅子出来,第二天莺莺东西都被收走了。肯定是她看到莺莺去钱庄换纸交,然后告诉掌柜了。”蔡宓摇摇头道:“欸,这说不定是巧合,你有没听到她跟掌柜的说。”倪洛坚持道:“一次是巧合,那两次、叁次肯定不是巧合,已经有几次她那天晚上不回来,第二天有姑娘儿就被……”蔡宓打断她:“这都是你的猜测。”温婉亦附和道:“对呀,秦卿又不跟其他人一块儿,我们都不知道的事儿,她怎会什么都知道?”倪洛看这几人都不听她的,着急道:“我们这儿,就她不用卖身子,肯定是她攀上了掌柜的。”大家虽心有怀疑,但没确凿的证据指明就是秦卿,只有倪洛认定这些都是秦卿私下告诉掌柜。 转眼就到了山岳正赛。 蔡宓本是对蹴鞠无甚兴趣,若不是要陪罗副将,怎么也不会来这儿人挤人。她瞅着罗副将自己看得兴起,也顾不上她,借口这日头晒得头昏,先去供贵客休息的厢房小憩。蔡宓正躺竹椅上,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喊了一声进来,却无人进门,便以为是隔壁厢房的声音,不再作理。可接着门外又响起敲门声 ,她无奈起身开门,可外面并无人站着,蔡宓一头雾水,欲转身回房,突然看见走廊有枚银锭,赶紧过去,微微蹲下,用裙摆把银锭遮住,转头看了看周围,确认无人经过,才伸手拿着银锭。不过这银锭下还压着张纸条,蔡宓怕有人看见,一把都抓在手中,转身回房。 蔡宓回房后,看到那枚银锭激动的心已冷静下来,明白肯定是有人故意引她出门,拿那张纸条。她打开纸条,上面约她明日去荟仙酒楼的二楼最后一间厅馆见面,若是不去,便要把她去了钱庄之事告诉易掌柜。蔡宓眉头紧锁,她知道要是有人向掌柜告发此事,掌柜定会让人搜她房间,若是发现房里的那些纸交,怀疑她有离开之心,那她这些年存下的银物首饰都会被收走。蔡宓直盯着纸条上的笔迹,却思索不出到底是谁威胁她,只好撕了纸条,把它扔到了这山上小径的土里。 做完这件事后,她就回了罗副将身旁。罗副将把她揽在怀中,捏了捏她的手,发现有些出汗,看她有些神色恍惚,以为她是中了暑,忙要招手唤仆从去请场边候着的大夫。蔡宓赶忙按下他的手,说自己不过是许久未爬山累着了,再加上自己不习惯待在这山上,因此有些难受。罗副将听罢,让她早些回去,不必伺候了。 待蔡宓回了琴寓楼,赶紧查看床底下藏的纸交,接着检查自己那些首饰,看并无丢失,才放下心来,坐在床上思考到底会是何人威胁。她也不过是看梦娘已有半个多月未被抓回,才敢偷取去钱庄兑换纸交,准备跑路。没成想梦娘还是被抓住,未来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再拿到抽头,甚至私下藏的体己钱也会被查收,想到这儿,她便有些丧气,又想到今日纸条上的那些字,更是万分后悔。蔡宓把脸埋在枕头里,锤了锤床褥,暗骂自己蠢货。 晚上,蔡宓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害怕明日不去,那人便会把自己的事捅到掌柜那儿,又担心这是掌柜发现蛛丝马迹,有心试探,若是去了岂不自招。 最后,蔡宓还是决定去荟仙酒楼看一眼。 第五回威逼利诱蔡宓作内应设计铺谋将军救美 翌日,蔡宓到荟仙酒楼,小二立马迎了上来,她摆摆手,让他不必招待。走到二楼最后一间厅馆,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进。”蔡宓听到声音,有些踟蹰,欲要转身离开。突然“吱——”一声,面前的门被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身有官品职位才得以穿的青蓝锦袍,蔡宓抬头看他,竟是大理寺少卿——叶承泽。登时,蔡宓福了福礼,说了声官人。说罢跟着这位男子进门,不忘把门关上。 叶少卿看了看她,随意指了屋内的椅子,道:“坐吧。”蔡宓被他看得不自在,双手只能紧紧攥着衣角,讪讪道:“不知奴家犯了何事,竟要官人费如此周折邀奴来此会面。”男子摸了摸蔡宓的脸颊,道:“莫怕,不过是看小娘子甚得我心,想成为小娘子的入幕之宾罢了。” 蔡宓看着他一双桃花眼,说起话来都有些磕磕绊绊:“不……不行……我们琴寓楼不允许私下接客。”叶少卿从怀中拿出几张纸交和几块银锭放到桌上,笑道:“哦?这些,小娘子也不愿意吗?” 蔡宓的眼睛直直盯着桌上的那些东西,暗暗咽了咽口水,有些心痒,却怕有诈,小声道:“我……我可不是这样的人。”他似是听到什么笑话,哈哈大笑:“那倒是我小人之心了,小看了小娘子,那便收回了。”说罢,慢条斯理地将桌上的银锭一块一块拿回去,又道:“既然小娘子如此大方,愿意无偿为我办事……”蔡宓听了,赶忙上前按住他的手,着急道:“什么?我可没说过要帮你办什么事!”叶少卿挑了挑眉,道:“小娘子不愿?那我只好去琴寓楼同张掌柜叙叙旧,说说小娘子去钱庄一事了。”蔡宓听罢,有些恼怒,又怕得罪他,只僵着脸,假笑道:“不必劳烦我们掌柜了,办,我办。”说着,把他的手掰开,把这些个银钱都抱在怀中,“奴家不过一个青楼女子,不知如何能帮得上官人?” 叶少卿不再逗她,正色道:“帮我传递琴寓楼的消息便可。”蔡宓有些惊讶,赶紧放下怀中的东西,道:“这……背叛琴寓楼的事情,我可做不来。况且,我们琴寓楼不就床上那点儿事情,我哪里帮得来?”他笑笑道:“放心,不会让小娘子为难。琴寓楼本就鱼龙混杂,消息众多,你帮我从中探得消息便可。”蔡宓假作苦恼道:“你也知我若帮你做事,必定是有风险,不能……”他指了指桌上的东西,道:“放心,这些是定金,往后帮我递消息,另有酬谢。” 蔡宓又有疑虑:“但我们也不能总是在此相见,即便他人猜不到我为你递消息,也会有人怀疑我私下接客,那我也落不着好!”他回:“若是有事,我自会假借寻欢之名去琴寓楼看你。” 蔡宓思索一番:他给的银钱不过是陪几个客人便可赚来,不过往后说不定能为我办来离开这东京城的路引子。蔡宓想罢,终是答应为他办事,说道:“好,不过为何官人要选我办事?”叶少卿轻笑一声:“不过前些日子听到有人抱怨你整天朝他们要些小玩意儿,正巧又看你从钱庄出来……”蔡宓自是知他想说自己贪财可用,冷哼道:“他们给的缠头都交到妈妈那里去了,不过要些赏赐,也推叁阻四,扣扣搜搜,老娘才不作陪。” 两人商谈过后,叶少卿以公务繁忙为由先行离开。蔡宓独坐窗边,正巧看到琴寓楼专门备着的马车。微风轻拂,帘被吹起,里面坐的不正是秦卿,也不知这是要去何处。 今日正是那户部侍郎慕老爷的嫡次子加冠礼的日子,秦卿受慕府二公子之邀前往助兴。 秦卿到时,这慕府的二公子已在宗庙行过冠礼,此时正宴请宾客。 秦卿几人随仆从从小门进入,走不远,满目便是玉兰花,原是这前院种着玉兰树,假山流水。这流水却看不见其源,往旁边望去,竟盖一座小亭,入口处放着两座梅花状的汉白玉石。几人从这假山中的小径走过,上了台阶,又过了一个长廊,终到园中小亭。 这慕府二公子竟不在前院待客,而是另作他席,正同几位同龄男子把酒言欢。他们看到秦卿过来,纷纷放下酒杯,慕府二公子还迎了上来,向他人介绍:“这就是琴寓楼头牌,今儿个可不会让各位失望。”秦卿向众人福了礼,让阿竹摆好古琴。 “欸,美人在旁奏曲多没趣儿,是吧?各位。”秦卿正准备坐下奏曲,却被拦下,“不如陪我等喝个小酒。” 秦卿笑笑道:“若只是吃酒不过是滥饮,亦是无趣,不若让阿竹担作录事,我陪各位公子行令饮酒。”此话一出便有人不乐意了:“不妥不妥,这谁不知秦卿姑娘儿惯会这些词儿啊曲儿的,这作仲裁的还是你的丫头,那还能让你喝上这酒吗?我看是不行。” 慕府二公子亦是附和:“照我看,这前院满是玉兰花,不若让人剪下几枝,一个传过一个,每传一人手中,便撕下一片花瓣,谁撕下最后那片花瓣,那人便要吃一杯酒。”说罢唤来小厮,在他耳边耳语几句,让他去剪下几枝玉兰。 不知是否是秦卿今日运气不佳,连续几次这花到她手里就剩最后一瓣,只得吃酒。 不过四五巡,秦卿已觉得有些头昏,不小心看了远处流水拱桥,似是一位小厮正带着陈将军往里走去,应是去那正经酒席处。 陈将军正随小厮下拱桥,这又是另一番花圃美景。陈将军心想,这慕侍郎还真爱种花。再走一段路,两人穿过周围站着零散青竹的游廊,终到这酒席处。 小厮引陈将军到他的席位,同席的皆是关系一般的文官。这席上的人看他来了,皆起身相迎。陈将军亦笑笑回礼,便坐下。 酒过几巡,陈将军感到有些无趣,借口喝多了酒水,唤了小厮,领他离席如厕。到地方后,他让小厮先行离开,过会儿自会回席。 回席途中,一女子正撞上胸膛。陈将军低头一看,竟是秦卿。正欲推开她,秦卿攥住他的衣角,嘴里还念着:“将军,救我。救我,将军……”陈将军看她神志不清,面色潮红,又一个劲往自己身上贴,猜测她应是被下了药,能在此行事的应是那慕府荒唐的二公子。虽陈府与慕府交情不深,但也不必为一女子交恶,陈将军欲打晕秦卿,不管其事。 秦卿似是知他所想,仰面对着他道:“奴家不过弱女子,将军举手之劳也不愿救小女子吗?”陈将军冷哼道:“你受邀前来便应知你有如此下场!”秦卿一副眩泪欲滴之态道:“我不知!不说我是卖艺不卖身,即便我亦卖身,也得买我愿意。难道将军就认为奴家被强迫就无所谓吗?”陈将军不回她,看样子对她接下来可能所遭之事并不在意。 秦卿踮起脚,双手环着他的脖子,贴着他耳朵道:“将军若想让今日事成,便要救我于水火。”说罢,不等陈将军有任何动作,秦卿便跳入旁边荷花小池。陈将军皱着眉头看她,忽然旁边响起惊叫声:“快来人呀,有人入水了!” 一时间,这荷花小池周围便满了人。陈将军令侍女捞人。秦卿终被从池中捞了上来,整个人已昏了过去,头发上沾了些许荷花小叶,衣服湿透,里层的肚兜都有些若隐若现。人群中的慕二公子已看直了眼,正欲上前,没成想,已有人先行一步,将秦卿抱于怀中。 秦卿醒来时,天色已暗了下来,身上的衣服也被换过。她勉强从床上爬起来,颤颤巍巍地走向桌子。此时,房门被打开,鸨母进来,看她一副四肢无力的样子,赶忙上前扶着她。 鸨母一边扶她坐下,一边抱怨:“哎呦,你可真是我的祖宗。你这是想干嘛呀?”秦卿沙哑着嗓子道:“渴。”说罢,给自己倒了杯水,“今日是谁送我回来?”鸨母道:“还能有谁,不就是咱的马车把你送回来。”秦卿皱着眉问道:“那陈将军……”鸨母一脸了然道:“放心,阿竹说了,是陈将军将你抱入马车。” 秦卿拿起水杯,喝了几口,思索片刻,对鸨母道:“既是如此,应是有不少人看到了,明日便有劳妈妈请几人将此事传一传。”鸨母却有些迟疑:“若是将军知道是我们传的,发了怒……”秦卿安慰道:“那日应有不少人看到,必定会走漏些风声,我们不过是推了一把罢了,妈妈倒不必如此担心。” 秦卿看鸨母仍是忧心迟疑之状,故作气恼道:“当初您不也同意我接近将军,如今可是怕了?今日之事皆由我起,就算怀疑到我身上,我也不会将您供出!”鸨母得到保证,笑笑道:“嗨,我可不是担心自己,我是担心你,这琴寓楼的助兴药可不简单,我怕你受不住。” 秦卿见鸨母转移话题,知这老狐狸终是同意了,回道:“您放心,这量我控制得好,不会有什么问题。” 两人又在房里说了会儿话,老鸨才起身离开。 第六回叶少卿设宴问府尹陈将军入室询秦卿 且说那日秦卿离开慕府后,慕府下人不走心,竟走了水,慌乱间,有人趁机偷了慕府财物,东京府尹查探几日。这事本该落定,叶承泽却感觉这事情有些蹊跷,他又听闻近日秦卿与陈将军之事,因此,他邀禁军副将、府尹等人前去琴寓楼喝花酒。 琴寓楼平日下午才开门迎客,太阳越是西落,琴寓楼越是热闹。 傍晚,红千正为倪洛梳妆打扮,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老嬷一把推开房门,着急道:“怎么还没好?待会,林副将军他们都要到了,还在这儿慢吞吞。”倪洛听了,仍是不慌不忙地摸了摸发髻,左右检查妆容道:“哪一次让客人等着了,最后还不是我们在那儿先待着。” 老嬷等了一会儿,看得都要着急上头了,倪洛才缓缓起身,跟着她去平时陪客的厢房。 倪洛刚进厢房,就看到蔡宓坐在椅上愣神儿。倪洛上前,在她眼前挥了挥右手道:“欸,发什么呆呢?”蔡宓回过神来,对她笑笑道:“等久了呗,你怎么现在才来……” 两人正谈笑,又进来一人。倪洛看来人是秦卿,故意大声道:“哎呦,这可不又有一人比我还晚。”秦卿看倪洛挑衅,并不气恼,微笑道:“是我太磨蹭了。”说罢,便走向摆着古琴的桌椅处。 倪洛阴阳怪气道:“欸,你说这琴寓楼也不缺琴师,怎么有人老是上赶着抢人家饭碗呢?直接去做琴师不更好。”蔡宓赶紧捂了她的嘴,小声在她耳边道:“你倒是少说两句吧。” 倪洛推开她的手,正要开口,门外传来老鸨的声音:“这边慢走。”厢房的门被打开,老鸨领着一群人进来。 倪洛看前头走的是禁军副将——林担,赶紧上前搂着他的手臂,娇嗔道:“官人这么久才来看我。”林担揽着她的腰,同她走到中间的座位坐下。 蔡宓看一群人中竟有叶承泽,两人双目对视。蔡宓乖乖跟在他身侧伺候。 “今日府尹竟得闲同我们在这儿吃酒,听说近日正追查慕侍郎府邸走水一事,不知是否有了结果?”叶承泽转头对旁边的府尹——刘明先问道。 刘府尹听叶承泽问自己,叹道:“这不过是后厨不小心才走了水,早已查明。” 林副将疑问:“为何听说你们还在追查?” 刘府尹叹道:“这慕侍郎不认追查的结果,非得说是有人故意放火,还说丢了东西。” 林副将趁机问道:“是丢了何物?” 刘府尹愁眉苦脸道:“慕侍郎只说是丢了贵重物品,也不细说。这下人们都问遍了,并无可疑之处。如今,也不知该从何查起。” 叶承泽趁蔡宓低头倒酒时,一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蔡宓抬头看他,叶承泽挑了挑眉,蔡宓立刻会意:“哎呀,这说的可是前几日慕府二公子加冠礼之事,我们琴寓楼可是有人前去助兴。” 叶承泽与她一唱一和:“哦?是何人。” 蔡宓道:“是秦卿姑娘儿。” 叶承泽替刘府尹支招:“刘府尹,正巧秦卿在这儿,莫不问问?” 刘府尹早已认定这慕府走水一事清晰明了,不过是意外,没有不妥之处,慕侍郎非得紧抓不放。刘府尹本就因年初户部对东京府拨款减少,心有不满,慕侍郎小题大做,浪费人力、时间。面上他们说是仍在查探,实则早把此事撂下。 但看叶承泽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刘府尹不得已开口问道:“不知当日秦卿姑娘儿有看到些什么?” 有好事者未等秦卿作答,已替她回道:“刘府尹查这慕府走水一事,怎不知秦卿姑娘儿那日不小心落了水?她定是不知走水一事。” 叶承泽讥笑道:“竟是如此凑巧,这是走水,又是有人落水的,莫不这慕侍郎选错了日子。” 众人听了,既不敢反驳叶承泽,又不愿背后议论、得罪慕侍郎,这好事者赶忙转移话题:“听说那日秦卿姑娘儿被人救上后,还是西岐陈大将军将其抱起。我们竟是不知这陈将军何时成了我们秦卿姑娘儿的入幕之宾。秦卿姑娘儿,这你可得和我们说道说道。” 此等风流韵事本就众人所乐见,更何况是从未卖过身的秦卿与身边少见佳人的陈将军,大家更是好奇。 不过这当事人倒是一句话也不说,只双颊有些微红,听了他们的调侃,轻轻摇了摇头。其他人看了秦卿这副模样,心底更是确信两人必有其事。有人遗憾这等好事怎落不到自己头上,有人咬牙切齿,心想:秦卿怎么说还是个妓子,再怎么清高,还不是甘于下贱,等今后陈将军玩够,自己必定也要一尝美人香。席上众人各怀鬼胎。 倪洛一眼便看出这秦卿不过在装样子,阴阳怪气道:“这谁不知道陈将军心善,就算是阿猫阿狗的落了水,也会把他抱起……”林副将听了此话,捏了捏倪洛的肩头,道:“哦?那你倒是了解陈将军。”倪洛看着林副将,惊觉他有些吃味,陪笑道:“哎呀,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说着还摸了摸他的胸膛,在他耳边小声道:“我最了解的还是官人。”林副将听罢,哈哈笑了两声,让倪洛喂他吃了一杯酒。 厢房内众人正把酒言欢,老鸨从外进来,要唤走秦卿。有人便不乐意,老鸨抬出陈将军名号。原是陈将军来找人了,叶承泽看也问不出什么便让人离开,其他人听是陈将军,也不敢拦人。 老鸨一边走一边同秦卿道:“我可是特意将陈将军带到你房间。” 秦卿笑道:“多谢妈妈。” 秦卿一进门,便看见陈将军背着手,站立窗边,看远处景色。秦卿本想偷偷靠近身边,没想未近其身,他已经察觉来人,转身看她,单刀直入问道:“那日是你算计我?” 秦卿假作苦恼:“不知将军所说何事?” 陈将军讥讽道:“近日你我之事传得沸沸扬扬,竟敢说不知何事。是何人派你扰乱慕府之宴?” 秦卿低头委屈道:“那日奴家吃多了酒,又被下了药,若不是正巧遇到将军,我也不会出此下策。并无人……” 陈将军打断她道:“多说无益,既无人所派,那你怎知那日慕府有人行事?” 秦卿迟疑道:“这……”看他皱起眉头,赶忙说道:“奴家曾不小心听到我们掌柜同人谈事,期间听到‘慕府’、‘偷拿’、‘陈将军’等话。奴家这才铤而走险,拉上了将军。” 陈将军听罢,陷入沉思,他知上头派人要偷拿慕侍郎暗账,却不知所派何人,没成想竟是琴寓楼掌柜。不知这秦卿说的有几分真假,应不是受张掌柜指使,否则不会有后来纵火之事。 秦卿看将军不说话,故意上前,两人不过两拳之距。陈将军忽闻女儿香,低头一看,秦卿外衫有些滑落,半露香肩,锁骨分明。陈将军有些恍惚,想起那日他抱起眼前人,温香软玉在怀,僵硬地抱她离开,可这人中了药,一点儿也不老实地往他脸上、身上摸,她的手似乎因常弹琴,而生了些茧子,他竟觉有些舒服。 “将军,将军……”耳畔秦卿的声音响起,陈将军惊觉自己竟在想些荒唐事,顿感羞恼,推开她大步离开。 第七回会佳人温婉苦承欢话家常蔡宓逗闲趣 话说那陈将军出了琴寓楼便回了府,迎头便看见叁弟同小厮正往外走,唤他:“彦齐,这是要去何处?”这陈彦汀见是二哥,平日他便对两个兄长有些畏惧,若让他知道自己是去寻欢,今日不要想再出门,只得骗他:“二哥。我正要去书院。” 陈将军知他这叁弟平日不务正业的德行,并不相信,又问他近日在书院读了哪些书,作了哪些文章。陈彦齐皆答不上来,只得假作来不及的样子:“我已经来不及了……”说罢,不等陈将军再说一句话,赶紧溜走。 陈彦齐确实不是去书院,他出了陈府就直奔琴寓楼。老鸨一看他来,便知他是来寻温婉,笑脸相迎:“哎呦,陈叁爷,今日又是来寻我们温婉的吧!”陈彦齐点点头,熟门熟路地往里走。老鸨赶忙让老嬷带人前去湢室洗浴,自己亲自去叫来正陪客人打茶围的温婉。 陈彦齐推开温婉房门,便看她已坐床上,头靠着黑漆床柱等着他。温婉听到声音,想起身相迎。陈彦齐大跨步走到床前,双手摸了温婉的脸颊。看她发髻已有些松散,眉间贴着小珍珠,眼尾晕染些许淡红色胭脂,却不涂抹任何口脂。她本就因病显得有些苍白,这一妆容衬得她更是一副病美人姿态。 陈彦齐看了,心生欢喜,舔了舔温婉眉间的小珍珠,将她推倒在这床铺上。陈彦齐也不多说,伸手直接扯了两人衣物,阳具直直贴着花穴入口,正欲直捣黄龙。 “啊——”忽然温婉一声惊呼,“求爷怜惜些。”陈彦齐看她还未出水,想着就这么进去,他也不舒服,于是坐起身来,捏了捏她一边的乳,对她道:“那你用这儿伺候爷。” 温婉俯身,捧着双乳,将陈彦齐那阳物夹在双乳之间,不停来回滑动。阳具顶端时不时戳到她的小嘴,陈彦齐哑着声道:“舔舔。”温婉只好伸出小舌舔了舔。陈彦齐看得头脑发热,立即按下她的头,将阳具整个都顶入她的口中。 “嗯……嗯……”温婉嘴里被塞满了,阳具不时顶到她的喉咙口,她下意识想呼叫,却发不出声音。陈彦齐扯着她的头发,动作确实越来越大。 “舒服!”陈彦齐大喊一声,停下动作,将阳具从温婉口中退出,“上来。”温婉起身跨坐在他身上,扶着他的双肩,下身慢慢磨着他。陈彦齐舔了舔温婉的乳沿,突然,大口吃她的乳肉,不时发出“啧啧”的声音,双手在她的腰肢上下抚摸着,突然出声命令道:“进来。” 温婉只得一手扶着他的肩,一手扶着阳具,慢慢坐下。陈彦齐却嫌她动作太慢,直接往下掐着她的腰,自己抬臀往上顶。 疼——”陈彦齐的动作,让温婉有些措手不及,顺势撑着他的胸膛,慢慢抬起坐下配合他。 不一会儿,陈彦齐拍了拍温婉的臀,她立马会意,从他身上下来,跪趴在床褥上,双手紧抓着枕头。陈彦齐一手摸着温婉的头发,一手压着她的腰肢道:“塌下去,翘起屁股!”说罢便将阳物顶进花穴。 “爷肏得你爽不爽。”陈彦齐下身不停抽动,贴着温婉的耳朵不停问她舒不舒服。温婉只得一遍一遍地应他。 “啧,上次我就让你换纸帐,怎么不换?”陈彦齐抬眼看见了温婉纸帐上的一句诗,猛然发怒。 那一句诗写着:他日登科及第时,报与佳人真心意。 “怎么?还放不下那个负心汉。”陈彦齐用力拽着温婉的头发,她只得抬头往后仰,“说啊!” “没有,你也知道我在这琴寓楼里,早已人微言轻。我早已和妈妈说过,不过下面的人看是我要求,手脚便不那么勤快,这才……”温婉头皮被扯得疼痛万分,嗓音带着哭腔解释。 陈彦齐听罢,才松开她的头发,大力拍了拍她的脸道:“最好如此。下次再来,不要让我看见这个玩意儿。别忘了,现在是谁在养你这骚货。” 温婉点点头,讨好地亲亲他的嘴角。 温婉看着那句诗,想着曾经与负心人在床榻缠绵,云雨过后,他心血来潮写下这句诗,承诺他日青云直上,必定赎自己出去。可是那人确实金榜题名,却是娶了商家女,外派出京。如今他必定是贤妻在怀,步步高升,当下自己却是在这小相公身下承欢。温婉越想越是难受,不知觉下,落了泪。 陈彦齐本就心有怒气,看她落泪,更是烦躁,将她翻过身来,把她双脚搭在肩上,自己整个人压在她身上,不顾她求饶,一个劲地入她,不多时便出了精。 后面几次便不如初次生猛了。陈彦齐本就常流连这花街柳巷,荒淫无度,已有被掏空的迹象,每回行事,初次才能持久,出精后,便开始力不从心。也就温婉身子弱,看上去有些承受不住,让他心里得意,以为自己还如往常一般。 次日,温婉起身,下身流出些精水,双乳被咬破了皮。翻了翻照台(梳妆台),涂抹的药膏已经用光,只好去看看她人房内是否还有多余药膏。 温婉到倪洛房内,看见她正对着避子汤发愁,拍了拍她的肩,道:“快喝吧,都放凉了。”倪洛最厌这又苦又涩的汤药,撒娇道:“我才不喝这鬼汤药,太苦了!”温婉安慰道:“一口喝光就不苦了。”这时千红拿了蜜饯过来,塞到倪洛手里,道:“快点喝,到时候怀了孕,可没人管你。”忽然看见一旁温婉,似是想起她因落胎难再有孕之事,赶忙闭嘴不说话。 倪洛左右看了看两人,闭了闭眼,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拿起眼前的碗,大口大口喝下。还剩了点残渣,倪洛放下碗,干呕道:“太苦了!” 千红赶忙拿了几个蜜饯往她嘴里送,温婉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慰她。几人正手忙脚乱,门口传来蔡宓的声音:“呦,这是干嘛?” 蔡宓同林星林月双生子正从门口经过,便听房内的干呕声,便知倪洛又在喝这避子汤,每次她喝这汤药,必要有人哄着她,才勉强喝下。 蔡宓嘲笑道:“这里啊,就数你最矫情。”倪洛正难受着,哼哼两声,也不驳她的话。蔡宓最爱逗她,趁机扒开她的短衣,看她身上有些青红的吻痕和咬痕,啧啧了两声,随后抬起她的下巴,笑道:“昨日林副将也不疼惜着点,让我们倪洛小美人儿这么受罪。” 倪洛拍下她的手,羞道:“说什么呢。昨日又不止我一人同人做那档子事儿。欸,你什么时候和大理寺的人勾搭上了,说说。” “人又没留下过夜,说什么说。”蔡宓找了个椅子坐下,顿了顿,“你还不如问问那林月昨日遇上的男人,她可同我们抱怨一早上了。” 倪洛听罢,又转头去问林月:“说说。” 林月一面撑着下巴,一面朝他们苦恼道:“你说男人啊,来我这儿寻开心,还一晚上在那儿跟我说他娘子和小妾的不是。” 倪洛似是来了兴趣:“那你如何回他?” “那还能如何说,左不过是附和两句,是是是,对对对。”说着便捂着嘴笑,“他还以为我善解人意,不过为他裤兜里几个钱罢了。” 林月接着叹道:“这男人也是真真奇怪,来这不过是为了作乐,还谈些什么家长里短,我可不稀得听。” 倪洛推了推她的肩道:“嗨,这有什么奇怪的。不过是给人安上个罪名,自己才能心安理地在你这儿罢了。”转头又道,“你可别被臭男人骗。” 林星反驳道:“说不定他的妻妾就是遭人烦,不然他怎么还来姐姐这儿诉苦。” 蔡宓惊奇道:“男人在这儿温柔乡,说着妻妾的坏话,你还信以为真,以为人真有那么坏,臭男人与你是真心真意。在这儿这么多年,怎么还这么傻?“ 林星倒是不乐意了:“他还说要接姐姐回去呢。” 倪洛大声回道:“这琴寓楼的客人来来往往,各个都说得好听,什么‘以后便赎你回去’,最后有几个又真做到了?” 一时间屋里几人沉默下来。 倪洛忽又闷闷道:“哼,我可不稀罕做人妾室。”林月笑问:“我们青楼女子所求不过是一个归宿,管他是好是歹,不然只能留在这儿一辈子陪笑,那你倒是要干些什么大事?” “以后我要留在青楼,当上鸨母。”倪洛又转头同温婉调笑,“以后让你也喊我妈妈。” 温婉倒也不气恼,也陪她玩笑:“那以后就请妈妈多加关照。”蔡宓知她最不待见秦卿,努嘴逗她:“那等你当上妈妈,秦卿你要作何处置。” 倪洛还真考虑起这个问题,思考片刻,抬起下巴道:“哼,看她那么爱弹琴,就让她天天弹琴奏曲。” 顿时众人笑作一团。 第八回锁暗室秦卿受淫辱闯青楼筱清遭打骂 这头倪洛几人正说笑,那头她们口中的秦卿却被锁在张掌柜的暗室里。 此刻,暗室里冒着凉气,壁上点了几盏油灯,勉强能看到秦卿赤裸着身子,两手分别被墙上的长锁吊着,两股颤颤。 张掌柜拿了根粗长的玉势,抵在秦卿的脸上。秦卿的身子被冰得一颤。那根玉势从秦卿脸上滑到锁骨、双乳、小腹,最后抵在穴口处。张掌柜不急着把玉势捅入秦卿的穴中,只慢慢磨着。等一直紧绷着身子的秦卿有所松懈时,张掌柜突然把玉势捅进她的花穴,面无表情道:“夹紧了,要是掉了,今天就别想出这个门了。”说罢,便转头去旁边的柜子里翻出一根特制的鞭子。 那根鞭子,用十分的力打在身上,只会感到两分的痛。张掌柜挥了下鞭子,秦卿的小腹立马浮现一道鞭痕,他看了看,仔细摸了摸那道鞭痕,像是在欣赏自己的作品,心头高兴,又挥了几鞭。 张掌柜一边抽她,一边大声道:“听阿竹说,最近你与陈彦汀走得倒是挺近。” 秦卿紧咬着唇,大气不敢喘,双腿用力夹着玉势,紧张得额头都在不断冒着冷汗,耳中听到了“陈彦汀”叁个字。她摇摇头,说了句没有。 张掌柜粗糙的手,缓缓地游走于秦卿的身体,所到处都起了小疙瘩,有些痒又有些恶心,像是一根从泥沼中爬出的藤蔓,慢慢缠绕着她的身体,似乎在等待时机,将她一同拖入泥沼。 张掌柜掐着秦卿的脸颊,直直瞪着她,恶狠狠道:“你只有我,别想离开我!”说罢,他便低头亲上她的脖子,似是不满足,又用牙齿咬了一小块肉,用力磨着,等出了红色印记,才心满意足地舔了舔。 这时,一阵“咚咚”声响起,门外一男子说是贵客到了。张掌柜听了,不说一句话,晾下秦卿,便离开了。 秦卿独自站在阴冷的暗室中,身体开始发抖,小腹、左胸和脖子都感到微微的疼痛。她想去摸摸那些被鞭打过的地方,想抱着自己,让自己暖和一点,可双手还被拷着。她只能闭着眼,攥着拳头,安慰自己这样的日子很快就会结束。 秦卿就要撑不住了,玉势快滑落时,张掌柜终于从外回来。他褪下拷着秦卿的链子,拿出玉势,轻轻摸着她的碎发道:“今天就到这儿了。” 秦卿立马扶着墙壁,才没让自己跌坐地上。她虽是疑惑张掌柜竟然就这么放过她,但不敢多待。阿竹进来伺候她穿了衣服,扶着她离开。 两人出了张掌柜大宅的侧门,正准备抬脚上了马车,听到身边一阵马蹄声,转头看去,便看见陈将军骑着马在那儿。秦卿脸色一白,难怪掌柜要在颈上留下印记,往常哪一次不是小心再小心,生怕有明显的痕迹让人看着了。 陈将军看了她脖子上的红印子,冷笑道:“竟是这般‘卖艺不卖身’,我倒是小瞧了秦卿姑娘儿。” 秦卿张了张嘴,似是要辩解,却不发出一点儿声。 陈将军看她一副认命的样子,无名火从心底起,哼了一声,挥下马鞭,只留下扬起的灰尘。 阿竹看秦卿魂不守舍的样子,忧心道:“这……”。 秦卿勉强一笑,摆了摆手,说道:“回去罢。“ 马车停至琴寓楼北面小门,秦卿刚走至长廊,还未到住处,便听到一阵丁零当啷的响声,她与阿竹面面相觑,暗道不好,皆加快脚步,欲一看究竟。 两人一进庭院,便看见一个面生的女人。她蹙着双眉,紧闭丹唇,面带怒容地站在那儿。这个夫人绾着双蟠髻,簪着几颗珠饰和一根琉璃折股钗,身着红色襦裙,锦裙腰侧还绣着一朵黄花和几只彩蝶,不知是哪家的贵妇人。不说这打扮,看着脸蛋身材,也是个标致的人儿:一双眼尾上挑的桃花眼,画着两弯黛眉,额间贴着扇面状的花钿,双颊带粉,樱桃小嘴,身材凹凸有致。 楼里的花娘们大多都围在筱清的门前,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各个伸着脖子,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状况。 阿竹一问,才知道,是筱清恩客的夫人带着人打上门来。这倒是稀奇,虽说那些个夫人与青楼女子向来是不和,但也没哪个正妻会真把她们当回事儿,哪一个不是像看脏东西一般,冷眼相待。大多唯恐自己惹上一身腥,还得被冠上妒妇的帽子。若有不小心在首饰铺子里碰上了,那些个夫人也不过是指桑骂槐,刺上几句,真有气不过的,命侍女上前打骂两下的也不是没有。可这真正打上门来的,可真是头一回。 那位夫人直闯入花娘们的住处,后头还跟着两个侍女和五个护卫。一名护卫踹开其中的一间房门,筱清正坐照台前梳妆。那位夫人站在门外,怒道:“都砸了。”说罢,挥了挥手,让两名护卫守在门口。 其他几个下人都冲了进去,两名侍女上前把她推到地上,一人挥手往筱清脸上扇巴掌,一人掐她的手臂和后背,还不时撕扯着她身上的衣服。另叁名护卫也不管是否是贵重物品,统统拿起往地上砸去。筱清一面捂着自己的脸,一面哭嚎:“别打了,别打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而且琴寓楼的姑娘儿们头次遇上这种事情,有的昨儿个伺候得晚了还没起,有的正梳妆打扮准备接客,有的叁叁两两聚着在那儿说着话。 大家反应过来,想进门阻拦,却被门口的两名护卫伸手拦下。倪洛气不过,跑到人面前道:“凭什么作践人!” 老鸨听到“哐啷”砸东西的声音,慌忙赶来看发生了何事,一来便听到倪洛的话,赶紧把人拉到身后,朝她使了使眼色,后转头陪笑道:“哎呀,我们这儿的姑娘儿不懂事,不知道哪里冒犯了夫人?还请多多担待。”夫人撇了她一眼,也不作搭理。 倪洛还想上前理论,老鸨拉住她,小声呵斥道:“人也是你惹得起的?小心同你一块儿打了!” 突然,门口一阵骚乱,竟是一个护卫拽着筱清的胳膊,要把她拖到庭院,倪洛几人赶紧上前使劲掰开护卫的手,她们看掰不开,都上手掐护卫的胳膊和手背。护卫感到一疼,松了手,筱清一下子跌坐地上,周围的人七手八脚地要把人扶起来。 夫人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筱清,啐道:“狐媚子,再勾引人,下次可不会像这样就放过你。”说罢,带着人离开了。 老鸨看人离开,对着聚在筱清周围的人大声道:“散了散了!待会儿还得接客呢。”说完,自己上前扶着筱清,同林星一起将人扶到自己的房间,还不忘吩咐人把筱清的房间收拾了。 “这都什么事儿啊。”老鸨抱怨着,“我房间还有些膏药,等会儿给你抹抹。” 大家听了,有的帮忙收拾收拾残局,有的同林星一道安慰着筱清,大多看没自己什么事了,也就回房了。 倪洛同蔡宓愤愤不平道:“有本事倒是去打她男人!同我们逞什么威风。” 蔡宓却是若有所思道:“若不是撕破了脸皮,想必也不会来此泄愤吧。” 倪洛哼了一声,转头看温婉急匆匆回房,问道:“欸,这么快回房干吗?” “我把你给我的膏药给人送去,今早抹了,没多久就消肿了。”温婉回道。 “你倒是识货。不用,我那儿还有一瓶。”倪洛嘿嘿一笑,拦住她,转头同红千吩咐,“你把那瓶拿去妈妈那儿。”红千“欸”了一声,朝倪洛房间走去。 原本还是嘈杂的庭院,随着大家散去,一下子便静了。没多久,琴寓楼开始接客,又热闹起来,这不过是琴寓楼里的一个小插曲,最后也不过是众人茶余饭后的闲谈。 第九回将军城郊追悼亡将温婉竹林偷祭婴灵 中元节前几日,东街上到处是出售冥器、冥钱、五彩衣物等物品的摊贩。这个时候,老鸨都会命老嬷同几个丫鬟去街上置办些中元节需要祭祀的物品。琴寓楼的姑娘儿们也会趁着空当,到处闲逛,买些东西,。 倪洛一面拿着扇子挡着脸,一面转头看红千,说道:“也没什么好逛的了。昨儿个听林月说漱妆轩进了不少好看的首饰,咱去那儿看看。” 红千手上拿了不少倪洛买的果脯蜜饯,手都酸了,走在这街上晒着也难受,点了点头。倪洛赶忙拉着她往漱妆轩走。两人走了一段,倪洛突然停下,问道:“温婉呢?”两人这才发现温婉没跟上来,又回头去寻她, 温婉正站在一个小摊前。两人靠近温婉,发现她正盯着纸糊的木架子发呆,小贩一边转着架子,一边大声叫卖。倪洛拍了拍温婉的肩膀,道:“别看了!”说罢,挽着她的臂弯,硬是将人带去了漱妆轩。 七月半那日,老鸨命人抬了一张方正大桌到琴寓楼东角的一个独立小屋,桌面铺陈着竹叶,上头摆着斋饭和瓜果,四个桌腿都系上麻谷窠儿。 老鸨领着花娘们进了屋子,一眼望去,有几张长供桌,上头都摆着牌位:有的刻着名字,有的是空牌位。放着有名字的牌位前的供桌都放着叁个小香炉,这些牌位祭奠的都是老死或病死于琴寓楼的花娘们。 青楼女子无夫无子,最怕死后无人供奉,她们在这儿设个空牌位,望死后有其他花娘为她们刻上名字,上一柱香。 到了时辰,老鸨带头点了香,领琴寓楼花娘们拜了几拜。随后每个人都拿着一迭纸钱,一个接着一个地把纸钱丢进屋中央的铁盆,烧了。 点燃的香和铁盆里都飘起黑色烟雾,顿时屋内一片黑烟缭绕,熏得花娘们不停眨着眼睛。她们烧了纸钱,不时还咳了几声,挥了挥手驱散眼前的烟雾,赶紧逃离这个房间。 她们一出屋子,便看到远处灰烟袅袅。 远处的灰烟是从玄清观散出来的。每年这个时候,朝廷都会命玄清观办场法事,专门祭奠为国捐躯的将士们。近几年战事不断,五月西岐军才凯旋,今年的祭祀活动尤为重视。陈彦汀将军更是亲自前往。 观中,道士们用木头搭了一个台子,将纸钱放在里头,堆成了一座小山,最后监院拿着一个火把,一下扔进钱山。待钱山烧尽,观中所有道士皆聚于灵官大殿,设度亡道场以超度在战事中牺牲的将士。 超度结束后,陈彦汀独自领着食盒,骑马赶往城外。他来到一座新坟前,墓碑上仅七个字:西岐副将何存义,并无其他铭文。 陈彦汀打开食盒,拿出几大碗羊肉、猪肉,将其摆在坟前。接着又拿出两坛酒和六只空碗,都满上。 吃了一碗酒,拿起另一碗洒在坟前。 “将军,俺来晚了!”何存义的声音似乎从战鼓声声中传来。那时他被困陵安城内已半月之久,城中粮食所剩无几,士气低下,何存义带的小队不知何时才能带回援兵。城门终被攻破,何存义满面风尘,求来了常州驻兵,助他突破重围,退守安阳。 陈彦汀又饮了一碗,再把另一碗倒在地上。 “这次老子带头,你们放心,肯定把他们打得叫爷爷。”“我还是担心……”“你还不相信老子!”。发兵陵安前夕,陈彦汀同几位副将和军师仍坐帐中讨论军情,何存义瞪圆了眼,大力拍着胸膛,保证此次先行军必会完成任务。 陈彦汀仰头喝掉第叁碗,手腕一甩,把另一碗泼了出去,顺势砸到地上,顿时酒碗裂成碎块。 “将军小心!”何存义一下扑倒他,身后还插着把长刀,“俺……俺老母就托将军……”还未说完,何存义就断了气。 陵安一战,死伤无数,但终归还是夺回陵安城,灭了金人气势。西岐军一鼓作气,又夺回岭北,将金人赶回边界。他们想再乘胜追击,一路跟着他们使者却立马说要议和。 陈彦汀正失神坐在墓碑旁,突然听到脚步声和衣物窸窣声。 “谁!”陈彦汀立马警惕大喝一声。 “将军。“秦卿走了过来,晃了晃酒坛子,还剩一点儿,自顾自地全倒在陈彦汀曾喝过的酒碗中,学着他的样子,仰头喝了一半,另一半全倒在坟前。 陈彦汀嗤笑一声:“莫在我眼前做戏了。” “西岐驻守边境多年,不畏苦不畏死,击退金兵,奴钦佩不已。不过借将军之酒,敬何将军与其他无名将士,乃为真心。“秦卿说道。 “哈哈哈。”陈彦汀大笑,“真心?” “我知将军对我有意见,却不必疑我心意。”秦卿并不羞恼。 陈彦汀道:“你懂什么?”秦卿道:“我知将军苦闷。” 陈将军倒是来了兴趣,问道:“胜仗归来, 名利双收,何来苦闷之说?” “苦朝廷派长宁公主和亲,又割了陵安城与岭北作嫁妆,一番辛苦东流水;闷朝廷迅速议和,不能再为死去的将士报仇。”秦卿回他。 秦卿看他双手握拳,脖子青筋暴起,眉角一跳一跳的,知他心有不甘。她悄悄牵上陈彦汀的手,想安抚他。 将军身体一僵,站了起来:“回罢。” 秦卿不放手,邀他同坐马车回城,陈将军竟不拒绝。只是他一上马车便闭目假寐,也不再接秦卿的话头。 秦卿回了琴寓楼,看老鸨正指挥着人搬进搬出。老鸨一看到她,马上凑上来,问道:“如何?”秦卿只摇了摇头。 老鸨叹了口气,回了库房清点了账簿,这一忙,便到了半夜。等从库房出来,忽然看见温婉拿着编织成灯窝状的盂兰盆,上头还挂着几件小衣服和冥钱。老鸨悄悄跟了上去,她随温婉出了后院,穿过铺满鹅卵石的羊肠小道和一条竹林夹路,终到这竹林深处的空地。 温婉放下盂兰盆,掏出火折子,轻轻一吹便冒了火,慢慢靠近纸钱,盂兰盆一下子都燃了起来。温婉扔了火折子,双手合十,半跪于地,口中还念念有词。 等盂兰盆燃尽了,温婉起身要离开,看见暗处有个黑影,吓了一跳,不敢动作。只见黑影从竹子后走出来,温婉一看,松了口气。原来不是什么鬼影,而是鸨母,神色难辨,出口问道:“这是作甚?” 温婉紧紧捏着衣襟,沉默着。 “这规矩你都忘!”老鸨提高音量。 “妈妈便饶了我这次罢。”温婉拉着老鸨道。 “今日饶了你,明日便有她人学样。”老鸨皱了皱眉。 “不会的,没有人知道我在这儿祭婴。”温婉带着哭腔,“近日总在梦中听见那孩子不停说着冷,这才烧了几件衣服。往后我也不会再做此事。求求妈妈。” “唉,你又是何苦。”老鸨终是松了口,“就别待在这了。” 温婉欸了一声,赶紧揽着人走。 老鸨离开时还嘟囔着,“又该请道士来镇一镇……” 第十回谢少尹秋社共商事陈将军中秋情意动 “继续倒酒!”曾士棋侧身趴倒在桌上,一手拿着酒杯。筱清手持酒注,只要酒杯空了,便马上往里加酒。曾士棋是一杯接着一杯往嘴里灌,口中不断抱怨着:“悍妇!” “毒妇!” 林担同几名副使正从门前经过,只听里头一声大呵。林担身后几人听到后,交头接耳起来。 “这声音好像是曾公子?” “肯定是曾公子,自从被皇上免了职,便整日来琴寓楼醉酒寻欢。” “竟有此事?“ “你今儿刚回来,是不知道。前些时候,他娘子在这儿闹了一场,两人和离,人尽皆知。几名御史还联名参了他一本,皇上大怒,说什么‘不顾妻室,骄奢淫泆,不配为官。’便免了他的职。” 另一人听到两人对话,还插了一嘴:“不仅如此,连带着他老子也被皇上骂了一通,说是教子无方,让他回家教好了儿子再出来。” 那问话的人摇了摇头,道:“为了个妓子,闹到这个地步,这曾公子真是糊涂。” “我听说,这曾府趋炎附势,看他丈人势微,早有休妻之意。这何府也不是省油的灯,才故意闹了一场。虽说这何府今时不同往日,但还是能撺掇几名御史告他一状。“ 最-新·书·刊:Ρo1❽sƒ。cοm(wᴏᴏ18.νⅰ𝓟) 林担轻咳两声,后面几人立马噤声。很快,一行人便到了厢房。里头坐着是东京府谢少尹与何通判,见林担几人到来,立马起身相迎。几人先是客气一番。 林担倒是抓紧进入正题,问道:“不知少尹邀吾等来此是有何事相商?” “林副将可知京师出了个专爱偷盗财物的贼人,百姓们是怨声载道啊,这才来与林副将相商,能否助我们一臂之力。” 林担身旁一位副使抢白道:“不过小小毛贼,哪里要惊动禁军帮忙?” 谢少尹摇头道:“哎,不瞒众位,这贼人实属狡猾,叁个月以来不断作案,搞得我们焦头烂额。”说着还自饮了一杯,“这为官者不就是为百姓排难解忧,贼人不除,百姓受苦,在下实在是寝食难安啊!” 林担暗自嗤笑,谢少尹此人倒是会耍官腔,平日里百姓被盗,哪里就见过他亲自出马抓人。这贼人他确实略知一二,不过是偏爱偷那乡绅富豪的财物,几个月以来,还不被抓到,确实有些本事。今日谢少尹找上门来,莫不是偷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也可能招惹上哪个朝廷官员,不然也不至于找上禁军帮忙。不过这谢少尹似是不愿透露,得再探探底。 “既皆是为皇上办事,哪有不帮之理。这贼人最近又在何处犯案?我们可再多增巡逻,必定能有所收获。“ “这贼人确实常与北廊坊流窜作案,北廊坊被盗人家就已有四户。” 林担的副使似是有些不明白,说道:“既知贼人,合该专人偷偷盯梢,如此请禁军来守,岂不打草惊蛇。” 林担瞅了自己的副使一眼,暗自叹了口气,好歹也在自己手底下做事多年,怎还如此天真,这北廊坊多住着富贵人家,自有私人护卫,哪里就瞧得上府衙的那些守备。 谢少尹还是出言解释一番:“这我们也不是没做过,面上不查,私下派人盯梢,妄想引蛇出洞,结果没见着贼人半个影子,还扰了民,把我们的人都赶了出来。不过人一撤,贼人又开始作案。” 林担倒是没想到,忽而灵光一闪,道:“难不成府衙里有内……” 谢少尹不答,只点点头。 林担讷讷道:“难怪……” 两人又是一番推拉客气,林担最后还是拍板答应于贼人常流窜作案之处增派人手。 谢少尹举杯相敬:“那先谢过林副将。”说罢向通判使了眼色。何通判立马会意,走出厢房,唤了老鸨。 不多时,便有姑娘儿们来伺候。 “各位尽兴,在下先行告辞。”谢少尹看姑娘儿们来了,自己起身要先离开。 有一副使看人要走,欲要挽留:“难得今儿个秋社,再多坐会儿罢。” 谢少尹笑笑:“不了不了,秋社内人归外家,也该去接她了。” 此话一出,厢房内姑娘儿们皆掩嘴偷笑,没成想竟是个惧内的。 倪洛撒娇引了林担回房,主动侧坐在他的腿上,双手勾着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脸颊,故作娇嗔:“冤家,你可好久没来看我了。” 林担不答,只用一手夹住她的双颊,含住她的双唇,舌头欲入其口。倪洛却是有些恼意,故意紧闭双齿,不让他的舌头伸入。林担将另一手从衣襟探入,用力捏了捏她的娇乳。 “唔。”倪洛稍有松懈,林担趁机深入其口,勾着她的舌,而后似是不满足,还轻咬了她的下唇。 “啊哈,轻点儿。”倪洛娇喘出声,轻拍了下他的胸膛,“莽汉。” 林担仍将头埋在她的肩窝处,不住舔舐、啃咬她的锁骨。倪洛痒得咯咯直笑。他抱起倪洛,大步走到床前,把人扔到床上。倪洛反应不过来,趴在床上,没想到,林担扒下她的的裙子,“啪啪”打了两下她的臀肉。她赶紧回身瞪他。 林担两手抓了她的脚腕,把她拖到自己身下,让小腿搭靠他的侧腰,顺便揉了她几下,出了水,匆匆入她。 起初倪洛感到胀痛,哀哀叫了几声,待得了趣儿,舒服得哼哼起来,好似那猫儿睡着后轻微的呼噜声,那两只玉足也不停地在悬浮晃荡,她还不时霸道命人用力些,林担听了也只无奈抓了抓她的臀肉,身下却是配合得紧。 有道是霸道美人床上娇,英雄销魂度春宵。 又至中秋,街道上是拥挤的人群,充满小贩的叫卖声和嘈杂的说话声。各个酒楼皆赶着出了新酒,门前挂着“醉仙”的旗子。张掌柜早已和荟仙酒楼的掌柜商量好,荟仙酒楼提前搬来上百坛新酒,到时琴寓楼姑娘儿们帮忙宣传卖酒,还能拿些抽成。 琴寓楼各厢房皆备酒水月饼,里外各处挂上灯笼,老鸨特意命人装饰了阁楼的栏杆回廊。回廊上还摆了几个桌椅,便于客人赏月闲坐…… 琴师们早早做好准备,未至夜晚,从外头便可听到丝竹箫管之音。排不上号的花娘们皆站在客人们必会经过的长廊檐下,待有人看上了,便可陪同进厢房。实在无人问津者,也会回主楼碰碰运气伺候着,说不准就被哪位贵客看上了。 相比于琴寓楼的热闹,陈府便显得些许冷清。陈彦汀本想着难得中秋,欲与家人饮酒赏月。自陈府主母去了,府中难有和乐欢聚之景,后因北方战事,他又多年未曾归家,父子四人相聚少之又少。 可吃过了晚饭,大哥陈彦铭身子不好早早回房休息,叁弟陈彦齐更是跑没了影,不知去了哪个销魂窟。他与父亲也不过对酌几杯,父亲便借公务繁重回了书房。 陈彦汀正坐院中亭榭,月下独饮,小厮来传同僚相邀琴寓楼共聚。 席上两侧皆坐满,时而听人侃侃高谈,中间还不时夹了些隐晦的下流段子,明明是他竟在感受到月下独酌的寂寞。 席上众人眼神也逐渐变得迷离,有些已喝得头脑不清,否则怎会在众人面前揽妓调笑。喝到后半程,人都渐散,要么归家,要么被花娘带回室云雨一番。 陈彦汀喝得也有些醉意,猛地起身,还晕乎着,脚下踉跄了一下。他走出厢房,看见门外楼道和回廊站了不少人。几步走到回廊处,眯眼看了看天,没成想圆月竟被云朵遮掩。他双手撑着栏杆,感受习习微风,待酒劲过去。 “将军怎一人在此?”一声清脆的女声突然传进耳里,陈彦齐寻声转头,一下子便看到站在人群中的秦卿。这时,“砰”的一声,陈彦齐耳朵里传来烟花炸开的声音,他看到秦卿眼中倒映着盛开的烟花,他摸了摸后颈,微微出了些汗,感受到心脏似乎跳动得比往常快了许多,想着这酒还真不能多喝。 “醒酒。”陈彦汀愣愣看着秦卿,听到自己生硬的声音。 秦卿轻笑道:“楼里备有醒酒汤,不若将军移步厢房,我为将军端一碗?”陈彦汀摆了摆手,拒绝了。 两人似是无话,沉默了一会儿。 秦卿走到陈彦汀身边,说道:“皎皎中秋月,确实好夜色。“ 他听了秦卿的话,抬头又看了一眼,不知何时,天上云早已飘走,一盘圆月还真是明亮。再低头看了看秦卿,发现她正注视远处烟火,右手轻挽着碎发,左边耳垂上的金花耳饰似是闪着微光。 “嗯。“陈彦汀勾了勾唇回她。不知这一声是否传到她的耳中。 —————————————————————————— 秦卿说话那里用了个”今晚夜色真美“的梗,但原本作者是用来表白的话,我这边就是秦卿单纯想找个话。 第十一回官衙群出动搅人眠倪洛施小计取伤药 “快点跟上!” 本是深秋夜,应是无人寂静时。琴寓楼外头却响起一阵人声和“哒哒”的脚步声,其中还夹在“叮当”铁器碰撞的声音。秦卿本就浅眠,一下就被这些声音吵醒,她翻了身,可声音不仅没有消失,还愈来愈大。她受不住,下床推开窗,往外望去,看到不远处有一个个火光。 她们住的这藏香阁,是离着琴寓楼围墙后门最近的住处,后门出去有条宽巷,此时一群人正拿着火把跑来跑去,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秦卿叹了口气,关了窗,又回床上躺着,却是再难入睡。 第二日起床,秦卿看了看其他人,皆是一脸倦容,应也是被昨晚吵得难眠, “昨晚怎么了, 吵死人了!”蔡宓捂着嘴打着呵欠,看样子还没清醒过来。 温婉摇了摇头,亦是不知。 “欸欸欸,我同你们说。”蔡宓等人坐庭院里醒神呢,还没看见倪洛,就听见她那大嗓门从外头传来,接着就看见她风风火火地快步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到凉凳上。后头还跟着拎着一推东西的红千。 “我跟你们说,今儿早外面可有许多官兵巡逻,还贴了告示,说是抓贼呢。“ “怪不得昨晚那么吵。” “什么那么吵?”倪洛一脸不解地看着蔡宓。 蔡宓双手贴着倪洛的双颊,用力揉了揉,没好气道:“你睡得跟猪一样,什么也不知道。那么早就出去闲逛!”接着又抱怨,“这贼都抓了快四五个月了,还没抓到。这次那么大动静,也该抓着这贼了罢。” 倪洛却站了起来道:“这个贼那么厉害才不会被抓到。” “你这么激动干吗?”蔡宓一脸不解地看她,“又不是来抓你。” 倪洛立马泄气,又坐了回去,两手撑着下巴,道:“外面都说这个贼专偷那些个土豪劣绅,还把偷来的东西送去救济城郊破庙的穷人,这么好的人,要是被抓了,多可惜。还有我看外面挂的画像,竟也是个美男子呢!” 红千奇怪道:“那个画像就露着一双眼睛,眼睛下围着一块黑布呢,怎么知道好不好看?” “我就是知道。况且人家能在这东京城内来去自如,这么久也不被抓住,必定是个身手了得的,身材也应是不错……”话未说完,转头就见蔡宓一脸坏笑地看着她,心里有些发毛,结结巴巴道:“干……干嘛?” 蔡宓调侃道:“哎呦,我看啊,不是人好看,是有人春心萌动了。哦——”说着,还捅了捅身旁的温婉,想让她一同笑倪洛。不过她只笑看着两人打闹。 “我不同你们说了。”倪洛气哼哼地回了房,刚进门,一下看见里边窗户大开,难道今日出门忘关了,她正回想着早上刚出门的情景,突然听到“咯吱”一声,门被关上了,还未来得及回头看,便被人捂了嘴,后腰上还被抵了个尖锐的东西。 “别动!待会儿放手不许叫,否则小命难保。明白就点头。”倪洛听到一个沙哑女声。 她感觉后腰上的东西又往里顶,好像真插到肉里。她疼得赶紧顺从地点了点头。 那女人将倪洛掰过身,两人面对面站着。她看对方收了小刀,张口欲要喊救命,对方拇指与食指捏着一个小丸,塞到她的舌根处,顺而抬起她的头。她一个不察,将东西咽了下去。 她弯着腰,不停咳嗽,赶紧走到桌旁,直接嘴对着壶牛饮起来,气儿还没顺,就听到身后的人道:“刚给你吃的是我的秘制毒药,若无解药,几日后就会流血暴毙。除我外没人有解药,不要再耍小聪明。”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转头我就去报官!” “那你尽管一试,大不了我被抓,你拿不到解药,咱们同归于尽。” “你到底想怎样?” 那个女子靠着床柱,扔了一张纸给她,道:“你照上头去抓药,回来就给你解药。” 倪洛看纸上的字,虽大部分药名她都不懂其用处,但看到金创散和纱布,她还是知道一些,有次林担受了刀伤,她还帮他上过药,难道这人也被别人砍伤了?仔细看了看她一身紧身黑衣,也看不出哪里受伤。 她还未踏入药铺,就看到一群人聚在药铺门口,她怎么也挤不进去,只好在门口呆站着。 没多久,人群骚动,让了条路出来,接着就看到一个男人被两个捕快压着出来。倪洛听到人群里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这是怎么了?” “抓贼呢。” “就那个偷东西的贼呀?” “是啊,昨晚那么大动静,就是官府出动,伤了贼人,今儿就在每个药铺候着,谁来抓药,有嫌疑的,都给带走” “欸,你怎么知道?” “我那小侄儿可是捕快,看见没,就刚那个。” 倪洛听了,才知道,刚才威胁她的人竟然就是那个劫富济贫的贼。若现在抓了药,说不定待会儿就会被盘问,要是露了馅,那人肯定会被暴露。她走到角落,狠了狠心,拿下头上插着的簪子,闭着眼,在自己的手背上用力划了一道,血立马往外冒。 她走进药铺,递了药单子给那抓药的伙计。伙计看了她一眼,说了句:“等着。”说罢,带着单子回了后堂。 “就是她。”没多会伙计就带了一男子过来。 倪洛一看,这不是琴寓楼的常客陈捕头嘛!她心下一喜,却故意抱怨道:“怎么这么慢呀!” 陈捕头看来抓药的是倪洛,皱皱眉,道:“为何抓这些药?” 她伸出手,怕人看清楚,又赶紧收回,道:“今儿不小心拿了林担副将给的防身短剑比划几下,没想到给自己划了一道。我都吓坏啦。”还不忘拍抚几下自己的胸膛,“这不赶紧来抓药嘛。” 伙计驳道:“这么个小伤口,用不了这么多药。” “怎么用不了,我还想再拿那把短剑比划比划,说不准下次又被划伤,一来一回的,多麻烦!陈捕头,你说是不是?”倪洛故意向陈捕头撒着娇。 “给她给她。”陈捕头心想这倪洛的恩客就是禁军副将林担,要是不给他,回头给林副将吹枕边风,说他欺负她,他还不吃不了兜着走,再着,林副将的“枕边人”怎么看也与那盗贼扯不上关系,只好让伙计给她抓药,赶紧送走这个小姑奶奶。 倪洛一路避着人回去,小心锁了门,就看人闭着眼,坐靠在自己床上,赶紧过去把人扶正了,拿出药,道:“喏,给你。” 这女人睁眼看她,轻声道:“把我衣服脱了。” “什么!”倪洛愣住了。 “快点!” “那么凶干什么。”倪洛嘟囔了一句,手却是顺从地帮人把上身的衣服脱下,这才发现,原来这人左肩插着把箭,只不过箭杆被折断了,只留着一小截,还被衣服遮盖住了,怪不得看不到哪里受伤。 倪洛看她要拔下箭头,赶紧阻止,等双手捂着眼睛,才道:“好了,你赶紧拔吧。” 虽然害怕,但她还是微微张开手指,从指缝间偷偷看人家,只见对方紧咬着自己的衣摆,右手握着箭杆,用力一拔,一下子把箭头拔了出来,血也跟着喷出来。她接着用力按住肩膀,对倪洛道:“快,金创散。” 倪洛赶紧手忙脚乱地把金创散倒在伤口上,只听见闷哼一声,她偷偷瞅了一眼,看到对方脸色煞白,双唇早已没了血色,手下动作却不敢停。没一会儿,对方就止了血,她听从命令,帮人缠上纱布。 “你……”倪洛收拾完,要同人说话,却看她早已昏了过去。 第十二回避众人倪洛藏窃贼怕别离祁君偷离开 倪洛看人晕了过去,无奈地给她掖了掖被子。那张换下来的被絮上染了血,一片一片如血梅般。她也不敢直接拿出去让老嬷洗了,只好先塞到柜子里,再做打算。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人竟昏睡了整整两天一夜。 是夜,倪洛正睡在床旁的小榻上,迷迷糊糊间听到一声呻吟,接着感觉有人从床上下来,她睁眼一瞧,就看见原本躺在床上的人正踉跄地往桌子那儿走。她慌忙下榻,也顾不上穿鞋,扶着她的手臂坐下。 壶里的水早就凉了,倪洛看人仰着头拿着壶,壶嘴一倾,就要往嘴里倒,正想“欸“一声阻止她,眼前人却一下饮尽壶中水,还冷得打了一个哆嗦。 看阻止不成,倪洛冷得跺了跺脚,跑回小榻上,紧紧盖着小被,只露出一个脑袋,问道:“你已经睡了两天了。”说着还嘀咕了一句,“也不怕我报官把你卖了。” “我听到了。” “什么?”倪洛只听到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不知对方在说什么。 “那天你同其他人说盗贼是美男子的话,我都听到了。” 听了对方这么说,倪洛无意识地抓紧了小被,双脚微微蜷缩,脖子上也漫起可疑的红晕,说话磕磕绊绊的:“我……我……” “我饿了。” “你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这么晚也没办法给你起灶开火。”倪洛突然羞恼起来,虽嘴上逞强,还是给她指了指自己的照台,“喏,最上面一格有些吃的,自己拿。” 她抽开柜子,发现里面放着不少零嘴,回头说了声:“多谢。“ 估计也是饿极了,她也是不客气,拿起柜子里头的东西就往嘴里塞,没叁两下,只要是能吃的,都吃了个精光。待稍稍解了饿,摸了摸自己的腰身想掏点东西,这才发现自己只着一身单薄白色亵衣裤。又回到床上掏了掏,双眼茫然地望着倪洛。两人无言互望了一会儿,倪洛突然福至心灵,怒了努嘴,道:“我把你的东西都收起来了,就放那柜橱里头。“ 只见她两叁步跨到衣橱前,双手拉开橱门,没成想迎面一坨被絮,她赶紧往后一退, 被絮连带着她的血衣以及一些小玩意儿,都掉到了地上。 见地上散落一堆东西,倪洛的手指划了划脖颈,尴尬道:“我还没想到如何处理,就……就先放着了。” 衣服上的血已经干了,幸亏是件黑衣,不认真看,还真看不出血迹。她摸了摸衣服上头有些发硬的地上,抿了抿嘴,还是给穿上了。 待整理完毕,她捡起地上一青瓷小瓶,扔给了倪洛。正巧落在她盖着的小被上头。倪洛伸出手,握到手中,轻轻摇晃两下,没听到什么声音。“啵“一声,她拔开木塞,凑近瓶口闻了闻,也无甚气味。她又眯着一只眼往里头瞧,竟满是白色粉末,她问道:“这是什么?” “去势散,撒在人脸上能让人昏迷一段时间。若是让男子服用四五天,能让 他犹如太监去势一般,再也不能人道。” 倪洛瞪圆了双眼,快速眨了眨,道:“我这行当,若男子没了欲望,我还如何赚银子呢?我可用不着。” “正因你为青楼女子,我才给你,若有一日,碰上了不顾你意愿,强迫你的客人,这个就可对付他。” 倪洛思索一会儿,发现她说的并不无道理。如今她是琴寓楼的头牌,招待哪位贵客,尚有掌柜、老鸨尊重她的意思。若以后年老色衰,或是来了个势力更大的人强迫她,那两个皆是势利眼的,到时不顾她的意愿,强行把她推出去…… 想到此,她便收下了。 “欸,你怎么要走了。”倪洛左瞧右看这青瓷小瓶,正觉神奇,可刚抬头,没想到这人已撑着窗台,正欲离开,她赶紧大喊,“你还没给我解药呢!” “那只是颗糖。” “留下吧,城里现在正戒严,官兵比平常多了不少,你受着伤,应付不来的。”倪洛匆匆下榻,扯着她的衣角,看她似是没有留下的意思,“不准走!我……我是你的恩人,你不能就这么走了!”说罢,又上前双手环着对方的腰,耍着无赖,偏不让人跳窗离开。 对方看了倪洛一眼,无奈点了点头,答应留下。 两人还推脱一番到底哪个人要躺小榻,哪个要谁大床。一人说对方受伤,小榻容易压到伤口,得睡大床,一人说已打扰多时,若让恩人躺了小榻,不合情理。最后还是倪洛硬将人拉上了床,两人各自盖着被絮,同睡一处。 一番折腾,夜早已深,静悄悄的,就听得外头风呼呼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屋里头漆黑一片。 自从倪洛初次拢梳接客,就不再和其他花娘共住一间房了,更不论同睡一床,她还真有些不习惯。她板儿直地躺着,背有些难受,但怕打扰身边人,竟不愿翻身舒缓调整一下,就这么睁着眼,若是天还亮着,必定能看到她愣愣看着床顶的呆样。 没过一会儿,她就听到枕旁的人微微扭动了下身子,原来不是只有她一人睡不着。 “喂,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倪洛翻身侧卧,满是好奇地问她。 “易祁君。” “你都偷了什么呀?” “没什么。” 易祁君不愿过多透露,到底对倪洛有所防备,再来,知道太多,易招事端。可倪洛不知她的心思,只觉此人敷衍,撅了撅嘴,又翻了一个身,背对她。 这房里多了一个人,要其他人不觉,实属不易。光是洗澡吃饭此等小事,就不好处理。所幸倪洛每日都要沐浴,每晚都会送来几桶热水,她只要忍忍改为两天一洗,两人岔开洗澡便可。 但琴寓楼里的花娘们,皆是各自回房吃饭,只有几人配有侍女的,由她们专门送到房间里头。红千来房里送菜,易祁君就会跳上横梁躲着。等来收碗碟的时候,倪洛就故意向红千抱怨饭菜量小,不够吃,让她下次多拿些。不过再多拿,也不过多一碟小菜,半碗米饭。一人量多,两人太少。每每这时,倪洛就假意自己吃不下,实则同客人打茶围时,明着吃些茶点填肚子。 时间一长,红千就感觉不对劲了,倪洛怎么总是一副吃不饱的样子,虽知她偏爱那些个儿零嘴儿,但看她一天天的,这嘴就好似没闲过,这儿尝尝绿豆糕,那儿吃点酸梅,况且她还每顿多添了些饭菜。她暗自嘀咕,莫不是有了罢。 她还梳着丫髻的时候,琴寓楼里就有一个天仙儿似的女人,有段时间还爱吃些酸梅果子,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那肚子还慢慢鼓了起来。有天她被鸨母带的人拖走,回来后,也不能独自住着那间漂亮的小屋子。仙女儿脸色苍白地躺在和她们一起的通铺上,流着两行清泪。深夜红千被憋醒起夜,还能听到小小的啜泣声。某日她照常跟着侍女去伺候,回来仙女儿已经不见了。红千再也没见过她了。这么些年,不小心有了的花娘,不是打胎时落了病根被厌弃,就是撑不过去疯了、死了,也就温婉一人,正巧遇上了陈彦齐,偏爱她那西子病姿,才得以好过一些。 这念头一起,红千看倪洛是哪哪都像是有了身孕,可她又不敢声张,生怕倪洛也落得一凄惨落魄的下场。 红千正站一旁伺候,便听蔡宓调侃道:“再吃,你就真成猪崽子了。”她还上手左摸摸倪洛的脸肉,右捏捏她的小肚子,挤眉弄眼的,“莫不是怀了孕。” 听到蔡宓这话,红千心下一紧,盯着倪洛的眼睛,似要瞧出些什么。只见倪洛拍下她的手,嘴角一撇,道:“说什么呢。我每次都有好好喝避子汤。管好你这蹄子。” 当下红千听到避子汤,脑子里飞速回想。她突然暗道:“糟糕!”,半月前,倪洛同林担将军出游夜宿,隔日傍晚才回楼,她早忘了避子汤一事。倪洛最厌苦,哪次不是她哄着才咽了汤药。她这边心思早已百转千回,而倪洛倒是不知她心里所思,只顾缠着易祁君,偏要听故事。 两人同吃同睡,关系进展飞快。半夜,倪洛会用手指轻轻点点易祁君的胳膊,问她是如何练就这飞檐走壁的功夫,怎么溜门撬户。易祁君看她眨着一双好奇的圆眼,还是忍不住挑了几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同她说。当她说到自己曾经挨饿,歪倒路旁,倪洛眼泪就会哗哗往下落;又说道差点被护院发现,她就会紧紧扒着她的胳膊。她没想到,把这些过往同人谈,好像倪洛也曾参与到那些经历中去,她不再感到是她一人在前行了。 琴寓楼里两人虽打得火热,外头却还在戒严。林担身为禁军副将,自城内戒严,禁军加强巡逻之后,他再没来找过倪洛。若是平日,她必是乐得清闲,可这会儿子,她想探听城里禁军戒备的消息,就派人给林担递消息,说些深夜寂寥无人伴的酸话。 本是碰碰运气的事,林担可没为她推过公事,没想到还真来了。她看到林担,左一声冤家,右一句撒娇非要人带着她出门游玩。 “近日府尹抓人,正是用人之际,我还得巡逻。”林担环抱着她,让她靠在他的肩头,安抚着,“再说了,到处是官兵,出去玩也放不开。” “不依,不依!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呀。我想同上次一般,你带我到……”倪洛故意留白,在他耳边吹了吹风,摸了摸他的胸膛。 林担一下便想到上次两人小舫夜游,颠鸾倒凤的时候,心下有些意动,手从衣襟处伸进去,揉了一把,道:“很快了。我看这次也难抓到人,上头也让我们撤些人回去。只不过府尹不甘心,才又多巡逻几天。” “哼,你们男人惯会骗人,我才不信。“倪洛一下推开他,扭开头,不说话。林担看她这样,觉得她又耍起小性子。不过是无伤大雅的情趣,他也不同她一般见识,把人揽了回来,说些下流的话,惹得她面红耳赤,再答应下次一定带她出门游玩。 本以为如此就能把人哄回房行事,没想到,倪洛同他亲了嘴,却还是推叁阻四。林担只觉女人果然还是哄不得,就要翻脸强要。倪洛突然软下话,只说留到下次,还在耳边许了他曾经想做,但她始终不同意的事儿。他揩了几把油,想着下次的甜头,心满意足地回去指挥巡逻。 见人离开,倪洛拍了拍胸膛,松了口气,终于把人送走了,要是留宿,依林担的警觉性,一下就能发现易祁君就藏在她的房间。而且她觉得被易祁君看到她同人做那事,有些无地自容。 洛隔还会隔叁岔五地拐着弯同打茶围的客人探听城里禁军戒备的情况,晚上再同易祁君回报。但每每这时,不可避免就要谈到易祁君离开之事。她看倪洛如此不舍她离开,用力地抱着她,问道:“要不你同我走吧。这青楼是个吃女人的地儿,在这也不是个好的。” 倪洛不是不动心,她亦是向外外面的生活,不必伺候这些男人,不必整日提心吊胆,生怕有孕,老是要喝她最恶心的避子汤,可她亦舍不得温婉、蔡宓、红千等人,若是她走了,红千必是第一个挨罚。况且,她除了会在床上伺候男人,说些甜话儿,洗衣做菜,她样样不懂,若真走了,只会拖人后腿。易祁君本就被官兵追捕,再拖上她这一累赘,肯定很快就被抓住。 倪洛这么一想,心生退缩之意,支支吾吾地回她:“我只会唱唱曲儿,讨男人欢心,别的什么也不会,到时只会扯你后腿。再者,我也舍不得楼里其他姐妹。” “没事,往后若有机会,我会来看你的。”易祁君看她说话磕磕绊绊的样子,摸摸她头发,安慰她,也不多作坚持。 分别的日子总是来得那么快,易祁君待在琴寓楼已过一个半月,城中戒备稍懈,她便向倪洛提出辞行。这次不论倪洛是使出流眼泪攻势,还是撒娇耍赖,各种挽留的方法都用尽了,她还是执意要走。两人争执一番,倪洛妥协,提出待她上街买些吃食用品,让她带了,再走。易祁君虽是面上同意,其实怕离别时,她又会两眼汪汪,趁着她要逛街前一晚熟睡,留下“后会有期”四字,便悄悄离开。 隔日倪洛醒了,翻了个身,感觉床变大了,原是靠里的位置空了出来,她叹了口气,抬脚压到另一床被子上,伸手把被子揽进怀中,继续睡。 最-新·更·新:Ρο1❽s𝓕.cᴏm(ωοο18.νⅰ𝓟) 第十三回流言起疑倪洛堕胎孕事漏问温婉往事 虽说易祁君离开了,但还留着一堆摊子等着倪洛解决。这会儿子,倪洛正撑着下巴,看着那卷成一团的被子。 幸好没几日,小日子来了,她眼珠子一转,把沾了血的被絮拿出去,碰巧遇上红千,叫住她:“给,这被絮拿去洗了。” 红千看了被上的血吓了一跳,问道:“怎么这么多血?” 倪洛回道:“可不是,晚上小日子来了都没发现。要是老嬷洗不干净,你就让她扔了。” 红千看她眼下发青的模样,还以为是她自己偷偷堕了胎,暗想倪洛还真不是个糊涂的,可心里又泛酸,想她一人指不定得如何伤心难过,只“欸”了声,接过被絮,哪里就想到其实倪洛眼下泛青,不过是她前些时候半夜总缠着易祁君,老是要听人那飞檐走壁、劫富济贫的事儿,这才缺眠少觉,一副没睡好的模样。 琴寓楼里人多眼杂,被絮沾血的事儿,不过一下午,便传开了。这倒不是红千说漏了嘴,传出去,她本想着直接就把被絮给处理了,结果回去的路上碰上浣洗室的李老嬷,看道她手上拿着被絮,还以为同往常一般,是要洗的被褥,直接上手接了过去。一看上头的一大片的血,还“哎呦”惊奇一番。红千心虚,下意识往回拽了一下。 李老嬷见多了,了然道:“我都明白,要是洗不干净,我就给你扔了。”听老嬷这话,红千下意识就想反驳,没想到人抱着被絮就走了。 李老嬷是个嘴碎的,抱着一床被絮回了浣洗室,还同其他老嬷添油加醋一番,闹得人人都晓得倪洛堕胎染红了被。 倪洛近日反常之状,大家都是看在眼里,楼里也不是没有自行打胎的先例,明面上不说,背地里皆可怜叹息,又想着自己是不是也会如此,又是一番感怀悲秋。 蔡宓等人知道此事,也暗道难怪。温婉是落过胎的,怕倪洛也同她一般落下病根子,本想同她说道说道。可看倪洛一副装傻的模样,以为她不愿提起此事,就拿出自己曾寻的药单,委婉地告诉她是养身子的。蔡宓也买了她爱吃的零嘴儿,还被调戏,说这铁公鸡也有拔毛的一天。 风言风语传多了,老鸨也知道了。这倒是给她提了个醒,又该请大夫来检查花娘们身体了。 大夫就坐藏娇阁的偏厅中,花娘们则一个个待在屋里头,等着老嬷叫人看诊。, 倪洛是头一个被叫过去的,午时刚眯着没一会儿,就被红千推醒了。只好打着呵欠,慢悠悠地走过去。没想到,从她一进偏厅,就对上鸨母的眼睛,她被盯得后颈上的的小汗毛都立了起来,想着还是赶紧看完了事,上前两步,自觉把手腕放到把脉枕上。 只见大夫一手摸摸自己留了小半截的胡子,一手摸着她的腕脉,接着问了她近几日的吃食。 这老鸨以检查花娘们身体为由,探查她们是否偷怀胎儿之事,早已是琴寓楼里心照不宣之事。她本以为同往常一般,走个过场就行了。没想到大夫同老鸨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大夫还轻摇了下头,倪洛心下一惊,莫非自己得到什么不治之症。 “如何?”倪洛赶紧追问。 “姑娘步态虚浮、脸色泛青,似有气血不足之状,多多休息便可。若是晚上难入眠,过会儿我便让小童送来几副安神的汤子。”大夫回她。 “倒是不必了,前些时候确是少眠,这几日已好多了。”倪洛一听,觉得大夫确实厉害,知道她近日难眠,可又看鸨母欲言又止的模样,觉得两人必有事瞒着她。因而,她先假意告退,实则转个角,偷偷又溜了回来,藏到较远的柱子后头。两人说话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清楚了?” 倪洛听得一头雾水,何事清楚了? “倪洛姑娘确实没有滑胎之相,只不过少眠,加上癸水刚过,气血较虚,休息几日便可。” “可她这几日,确实吃得比往常多了。” “夏日炎热,吃得变少,现已入冬,吃食比之往常多了,乃为常事。” 原来是疑她落胎,看两人的样子,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病了。倪洛又转而一想,怪不得连日来,温婉几人都对自己这么好,连蔡宓都给她买了零嘴儿。哼,看她不吓她们一回。 倪洛故意捂着脸,一阵小跑回了房。蔡宓等人跟着她,一进门,就看到她趴在床上,肩膀还一耸一耸的。 几人心照不宣地互相看了一眼,还是温婉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现在你可是那林将军心尖尖上的红人儿,妈妈必不会让你伺候那些个腌臜的。” “要不,我们同妈妈求情,再塞些银钱,大不了这大半年赚的银两、抽成都不要了,只要不要捅到掌柜的那儿,这就不是什么大事儿。”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倒是说句话呀。“ …… 众人七嘴八舌地轮番安慰,出主意,突然,蔡宓似是听到有人偷笑,她看倪洛没有平静下来,反而肩膀还轻颤着,觉得奇怪,强硬地把人从床上拉起来。 这下倪洛可忍不住了,弯着腰,掐着肚子,大笑起来,眼角还能看到些许泪花。 蔡宓点了点她的额头,生气道:“还笑!小心岔了气儿。也不知你的心怎么这么大?” 待倪洛笑完,轻轻理了碎发,看她们都要急死了,才道:“如何心大?” 还是温婉迟疑道:“这落胎之事……你道是要如何?“ “哎呀,我没有怀胎,更没有落胎。”倪洛还笑着。 红千反驳道:“不可能,你之前被絮那么一滩血。” “说了是小日子来了,怎么偏不信。” “可之前……” “就这次多了些嘛,睡觉时竟沾上了,总会有那么几次例外的。”倪洛忙打断红千,见几人似有动摇,又抓紧解释,“若真有事,妈妈不早就把姐妹们喊到偏厅去,杀鸡儆猴啦,然后再不厌其烦地讲一遍那避子汤的好处。“ 大家知那鸨母的个性,若是怀胎或是堕胎,必定要惩了犯事儿的人,闹得琴寓楼里的人知道,不敢再犯,才能罢休,因此她们这才安下心来。 可倪洛偏是个促狭的,见她们点头,又要逗她们:“终于是信我啦。先前又是偷摸给我送方子的,连你都给我买吃食,哎呀,这小日子,可真美!” 蔡宓听她这么一说,便觉得亏了,把人推到床上,喊红千一同挠她的痒。一边挠,还一边说:“还敢骗我们,反了你了,把我的银钱还回来!” 倪洛侧着身子躲,求饶道:“好姐姐,我错了,下次,下次去漱妆阁一定给你们挑些好的。” 倪洛倒是没事了,可老鸨也不会就只查她一人。琴寓楼里的花娘们都被大夫诊察了一边。这还真有人不小心怀了孕,竟是才接客不久的一个小姑娘。 可能初次遇到这件事,她怯生生地站在那儿,心里也知坏了事,不敢出声,耷拉着脑袋,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到地上。 她小声道:“我……我想留下他。“ 其他姑娘儿一个接一个地上前劝她。 “若是生下这个孩子,他必是要怨你一辈子的。” “你要生下这孩子,老鸨必定会把你赶出去,你怎么养活他?” “孩子父亲是哪位?“ …… 周围大家七嘴八舌的,她左看看这个,右听听那位,终于受不了了,捂着双耳,大喊道:“别说了!我便要生下他!“说罢,推开眼前人,跑走了。 老鸨看大家劝也无用,自己上阵威胁。她同人坐到小桌,一个手臂倚靠着桌子,前头放着一杯热茶。她就眯着眼,透过热茶升起的白气,观察眼前坐着的小姑娘。待人终于受不住要开口时,她清咳两声,拿起热茶抿了一口。这才开口道:“趁孩子还未成型,喝了堕胎药,我便既往不咎。” 可这个小姑娘儿,紧紧扯着衣角,咽了咽口水道:“我……我……” “你才来没多久,不知道前人的苦。我看你也是个不知事儿的,这才不为难你。”老鸨面无表情地威胁她,“你问问她们,有不愿堕胎的,我都是让人压着,把药灌进她的嘴里。若有孩子成型的,喝药都堕不掉,只能让人拿着棍子往肚子上打,直到胎落!” 听到这话,她的脸一下白了,眨了眨眼,又是流下一串珍珠。 老鸨看她这样,便知道达到威胁的效果了,只留下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夜晚,小姑娘儿坐在连廊的椅子上,抬头呆看着一轮缺月。恰巧温婉在外头伺候了陈彦齐,回藏娇阁的路上,看到她孤单一人,也不知在想些什。白天的事,她也听说了,悄悄走到她身旁坐下。 她感到有人靠近,转头看是温婉,反而低头,将脑袋埋到双臂里。 两人就这么无声地坐了一会儿。 “你为什么愿意打掉你的孩子呢?“ 耳边传来一声哽咽,温婉愣了一下,还未反应过来,又听对方问了一句:“你怎么忍心呢?“ 温婉苦笑一声:“我如何不忍心?可我不过一个青楼妓子,若是生下来,他得平白受多少冷眼。我一人苦不要紧,不能再让孩子也跟着吃苦了。” “若当初孩子父亲没有抛弃你,那你还愿意生下他吗?” 温婉想起当初自己还未来得及同傅勋分享喜悦,就传来他要与商人女结姻的消息,她硬是不相信,托人带了好几封信件,都石沉大海。最后等来的,是他携新妇一家去往外地为官的消息和一封信。信里夹着好几张纸交,应是还她曾资助他考试食宿的费用,除了纸交外,还有一张决裂书。 看到这些东西,她明白,傅勋这是要与她彻底决裂。她本也天真地想独自留下抚养这个孩子,可当她看到琴寓楼里正处于总角之年的女孩子,低眉顺眼地伺候客人,时不时还得应对他们不怀好意的骚扰。她狠了狠心,喝下堕胎药。可她没想到,当时药量没算好,竟喝下了两人份的量,大出血后,被大夫告知再难生育。 “我不知道。”温婉陷入回忆,喃喃道,“只是稚子无辜,他的人生会因我平白增加了坎坷,还不如打掉他,还能重新投到那好人家。” 温婉本无意劝她,也不知她到底是否真的想好要离开这儿,留下这个孩子。可她再见这个花娘,已是几月后,她正侧躺在客人怀里,与人调笑,脸上虽画着精致的妆,仍掩盖不住病恹恹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