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不过如此》 楔子 记得早先少年时, 他意气风发,她生人勿近。 傍晚骑上自行车, 长街昏暗行人成灯, 弄堂里的风吹得人微醺。 一小房间一乐队, 唱尽心底欢喜与狂热。 如今的日色变得快, 车、马、邮件都快, 消息秒达,书信不再, 可一生也只够爱一个人。 ——改编自木心先生《从前慢》 01重逢是两个人的相互博弈-回国 羽毛球馆的天花板上,一盏明晃晃的圆灯如灼日一般,白色的灯光直直射向躺在地板上的男孩的眼睛。 男孩微拧眉头阖上眼,双手却还紧紧握着半跪在他身侧的女孩的右手,置于胸前。 女孩没好气地说:“徐星然,放手!” “不放。”他握得更紧,握得他和她的掌心都泛白,但笑容璀璨。 他说:“再也不会放了。” —————— “女士?女士!” 因呼唤声,于月桐恍恍惚惚地从梦中醒过来。 又是这个梦…… 怎么有些东西就是忘不了。 于月桐摘下眼罩,眯着眼慢慢适应耀眼的光线,空姐那张标准的笑脸逐渐在眼前变得清晰。 空姐温柔地提醒道:“飞机已经抵达目的地了,请您带齐所有物品,从前登机门下飞机,谢谢!” 于月桐点了点头,望向窗外。 朝阳初升,一束橙红色的光照亮半边机身,在夜里侵袭的湿冷感荡然无存。 于月桐下了飞机,领取了行李箱后,有些茫然地找寻着出口。 偌大的机场,指示牌看得人眼花缭乱,身边行人来往匆匆。 “他在那边!跑快点!”有两个女生飞快地经过。 不一会,一群人兴奋地喊着“徐宸熙”,正朝着于月桐跑过来。 于月桐连忙带着行李箱往侧边跑,但还是被一个左手抱鲜花右手举手幅的女生撞到,幸有行李箱的支撑,不然她大概会整个人扑在地上。 还没完全缓过神,于月桐瞟到距离自己大约叁米的一个中年女人被同一个女生撞得向后倾,像踩了香蕉皮那样快要倒于地面。 于月桐来不及细想,叁步并作两步上前,手伸到最长,抓到了女人肩膀处的衣服。 由于惯性和女人的重量,于月桐如刹不住的车往前摔倒了,最终她的手臂枕住了女人的后脑勺。 周围熙熙攘攘,无人在意跌倒的两人。 于月桐吃痛爬了起来,也扶起那个女人,女人没有大碍,十分感激地向她道了谢。 她们身后还不停有人一窝蜂地扑过去,重重包围住那个叫徐宸熙的人。 于月桐拍掉身上的灰,捡起已被踢翻的行李箱,而后不露声色地对女人说:“麻烦您先帮我看着行李箱,原地等我两分钟。” 女人愣愣地看着于月桐径直走向人头攒动处,从夹缝中挤进去,过了一会,又从夹缝中挤出来。 明明她的身体快被挤成柿饼,但她脸上的从容让人觉得她只是刚从花店买了一束花。 然而于月桐手上抓着的并不是花,而是一个女生。 刚刚撞倒她们的女生,外表看上去像未成年。 女生被于月桐拉着走到女人面前,一脸不服气,她打量了一番女人,嘀咕道:“明明什么事都没有,是不是想讹钱。” 声音小到没人听得清。 女人感到稀里糊涂:“这是干啥?” 于月桐望着女生,淡淡地说:“道歉。” 女人略显尴尬和腼腆地说:“俺没事!” 女生想转身就走,她的余光瞄到徐宸熙被越来越多粉丝围着,但她抬头看了一眼于月桐,对上那冷漠却又似乎带着寒光的眼神,还是低下了头,悻悻地说:“大婶,抱歉。” 女人憨笑:“哎,没事儿。” 女生问:“我可以走了吗?” 于月桐不紧不慢地说:“你刚才的碰撞,差点造成阿姨脑震荡,估计她的背部已经淤青了。你知道即使是轻微伤,一般除去医药费还需要赔误工费、护理费、交通费、住宿费、住院伙食补助费、必要的营养费吗。” 女生惊慌得眼睛瞪成铜铃,连忙鞠躬:“阿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请您原谅我的鲁莽冒失,我只是太喜欢徐宸熙了,我好不容易才能见他一面,所以……” 女生说着说着快要委屈得哭了。 女人都有些不忍心了,但于月桐不说话她也不敢说话。 空气寂静了几秒。 “不是每一次都有人愿意浪费时间听你的解释,也不是每一次犯错都有机会补救和获得原谅。”于月桐的语气不轻不重,“在追捧明星之前,或许应该先学会尊重每一个人。” 说完,她扬长而去。 于月桐一离开,女生咕哝了一句“有毛病”,又立即跑去找徐宸熙。 戴着鸭舌帽、墨镜和黑口罩的徐宸熙被围堵得寸步难行。 身边的保安人员和男助理努力维持着秩序,呼吁大家不要拥挤不要推搡,但一点作用都没有,不少乘客和路人在抱怨和唾骂这群“脑残粉”。 徐宸熙只好发声:“尊敬的粉丝朋友们,麻烦你们往两边站,以免妨碍到其他乘客,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最后在多方协作和配合下,耗时近半小时,徐宸熙和助理终于成功离开机场,坐上了公司派来的车。 车一开,原本神经紧绷的徐宸熙瞬间松了口气,摘下帽子和口罩,已是满头大汗。 “是你们雇的粉丝?”徐宸熙问助理朱谨。 朱谨笑着说:“哥,《出师》大火,你现在可是春日男友,以后要习惯被粉丝护拥着的感觉。不过真是出乎意料,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多两叁倍粉丝过来接机。” 朱谨比徐宸熙小几个月,很小的时候两人是对门的邻居,曾一起玩过泥巴,没想到十多年后会在职场上重遇,只是身份截然不同。 朱谨可谓是徐宸熙演艺道路上的见证人,看着他这些年从无名之辈到小火到沉寂再到爆火,起起落落,如今总算是真正出头了。 只是徐宸熙似乎并不享受成为流量明星的感觉,他感叹道:“她们还是尽快去喜欢别人吧。” 朱谨扬起手示意徐宸熙别说下去:“瞎说什么呢?多少人想红一辈子都红不了,待会开会时在老板面前可别说这种话。” 徐宸熙今天的行程也是排得密密麻麻,早上回公司开会,中午弄妆发,下午参加品牌活动,接着拍杂志和广告,基本要明天早上五六点才收工,然后马不停蹄地回横店拍戏。 车停在水蜜桃娱乐传媒有限公司的停车场,避免了粉丝的再次围堵。 这次的会议主要是围绕徐宸熙未来几年的发展。 二十天前耽改剧《出师》在网络上播出后,短短几天便引起了远超出预期的巨大反响,剧中一众青年演员在演艺圈都有了姓名,尤其徐宸熙和另一位男主演孟之光,更是掀起了新一波追星狂潮,单单“宸熙之光”超话CP粉的数量目前已逾百万。 公司老板汪思诚一边抖着脚一边听经纪人常远麟分析徐宸熙的现状,大概就是徐宸熙一跃晋升为顶流了,商业价值大大提高,目前他和孟之光的合体能产生最大效益,要充分利用两人的热度,另外除了要走既定的初恋男神、阳光校草的路线,还要拓宽形象范围,争取更多时尚资源和商务代言。 众人认真讨论徐宸熙近期的工作任务和收到的各种工作邀约后,下半年乃至明年他的档期都被填得满满当当。 会议接近尾声,汪思诚发表了总结,一直不发话的徐宸熙终于开口。 “我想发歌。” “上半年不是已经发了两首歌吗?接下来还会有两首专门给你的歌。”汪思诚说道。 “我想发的是我自己和乐队一起创作出来的歌。” 汪思诚沉下脸:“不行,你那些歌乱七八糟的,和你的人设背道而驰,过段时间再谈。散会。” …… 于月桐从机场到达医院时,爸爸乔雅军和妈妈于毓敏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院。 一见到于月桐,于毓敏就潸然泪下,乔雅军也激动不已。 独自在国外生活和奋斗四年的女儿终于回家了。 于月桐倒忍俊不禁:“你们太夸张了,明明每个月都视频了。” “视频和真人那能一样吗?”于毓敏反复摸于月桐的脸和手,心疼道,“瘦了好多呀,在那边都吃不好吧……” 于月桐主动为他们提包,顺便岔开话题:“是不是我来迟一点,你们就回到家了?” 于毓敏笑道:“都是你爸,硬吵着要回家,多待一刻都不行。” 乔雅军左拥右抱着两位美人,心情舒畅:“我身体好得很,哪能让女儿一回来就往医院跑,舟车劳顿,得马上回家好好补补,你妈让陈阿姨给你炖了人参乌鸡汤,待会喝多点。” “好。”于月桐又问于毓敏,“妈,爸的身体确定适合出院了吗?” “差不多了,最近血压稳定了。” 司机雷风行已经在医院门口等候,于月桐朝他笑了笑。 家里请的阿姨、司机、助理之类的都是陪伴父母十多年的老朋友了,即使平日于月桐总给人一种不与人接近的疏离感,她在见到这些人时也会主动微笑和问好。 老宅没有多大变化,但随着岁月流逝愈添韵味。于月桐的房间每周都有让阿姨打扫,所以即使空了四年,也依然一尘不染。 午饭过后,于毓敏进来于月桐的房间,给她从衣柜里拿出更换的衣服。 “妈,我有衣服,还有两箱行李晚点寄到。” “这几套睡衣是我给你新买的,在家里穿着舒服。” 于月桐有些犹豫该不该现在开口。 于毓敏看出她的欲言又止,问道:“想说什么?” “我……不打算住家里……” “为什么呀?你又要去英国了吗?” “不是,我想在上海租个小房子自己住。” “有家不住干嘛去外面租?” “你知道的,我向来喜欢拥有独立思考问题的空间。我过几天去北京参加一个青年策展人培训,然后就回上海全心全力办一个展览。” “在你爸公司,你随时可以搞展会呀。” “那不一样。”策展经常被误解,于月桐都懒得解释了。 “哎,你决定好的事情我们劝不动,只是你爸年纪大了,身体也大不如前了,却没有人继承公司,虽然不是什么大公司,但也是承载两代人心血的老企业了呀。” “都什么时代了,还继承制,应该选择值得信赖有能力的贤人去管理。” “如果你哥懂事一点我和你爸都不用那么愁,那臭小子,前两天又带着不知道是什么女人去夏威夷了,叁十几岁的人一点担当都没有……” 这位哥叫乔骏飞,在于毓敏批评他的这一刻,他正在和他新结交的女郎“鸳鸯戏水”。 于月桐蹲下把行李箱里的洗漱用品拿出来,打断道:“妈,我有些累了,准备洗个脸就休息。” “时差是得倒倒,那我不打扰你了。” 于毓敏回了房间,但于月桐刚躺下时她又过来了,递给于月桐一把钥匙,是乔骏飞前几年买的一间小公寓的钥匙,只是这公寓他买来是用于出租的,地理位置很好,交通生活便利。上个月租客租期满了不再续租,目前就空着了。 于毓敏认为与其折腾自己花时间去找房子,还冒着被骗被随时驱赶的风险,不如住自家买下的房,安全靠谱踏实。 于月桐有所迟疑,答应会考虑一下。 不过两天后于月桐还是决定住这间公寓,正值毕业季,虽然是五月份,但大多出租房屋都已经被应届毕业生“先下手为强”。 去北京的前一天,于月桐约了大学舍友曾之言见面,这是她大学时最好的朋友。 当初,于月桐只是发了一条短信给曾之言,告诉她出国的消息,之后她们就再也没有联络过,因为于月桐换了新手机新号码,和从前的一切划清界限。 除了她爸妈,没有任何人知道她这四年在哪里又经历了什么,她像失踪了一般。 曾之言的号码是四年前记下的,不知道有没有更换了。 于月桐带着忐忑的心情拨下电话,铃声响了好一会,她准备挂断时对方终于接了。 “喂,你好。” 是那个熟悉的声音,曾经萦绕在她耳边四年又吵又有趣的声音。 “之言……” 对方一下子听出了:“月桐?是月桐吗?” “是我。” 曾之言顿时尖叫起来:“你大爷!你可总算有音信了!我特么差点以为你死了!” 02重逢是两个人的相互博弈-花火 见面地点由曾之言定,上海有什么休闲放松约会的好去处她一向如数家珍,最终她选择了一间有格调的清吧。 清吧离于月桐家不远,只有五个地铁站的路程,她便坐地铁过去。 地铁走廊通道的墙面满是两个男生的广告,于月桐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本应继续往前走却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 行人穿梭不定,成了虚影,唯有海报上的某张脸庞在扩大的瞳孔里越发真切。 …… 于月桐到达清吧时,曾之言还在路上,她因过于激动忘了带手机出门,到地铁口才发现又急忙返回家。 当曾之言出现在跟前时,于月桐第一眼没认出来,她变化太大了,从以前的黑长直可爱少女摇身一变成为短卷发斜刘海踩着12厘米细高跟走路带风的成熟女人。 “大美女,可把你盼回来了!”曾之言没有一丝陌生感,直接紧紧搂住于月桐,“你都没怎么变哎,岁月果然不败美人,但好像瘦了些。” 突然靠近的丰满的胸脯让于月桐有些不知所措:“你现在美得惊到我了,还那么……性感?” 曾之言捂嘴大笑,拉着于月桐进清吧里面点好饮品和小吃后才娓娓道来。 大学毕业后曾之言没有从事策展行业,而是选择了自己更喜欢的口译。在一场翻译活动上,她认识了现在的男朋友,来自汤加,两人恋爱时长刚满一年。他喜欢她胖一点,为此她特地增肥了20多斤,而还有叁个月他们就步入婚礼的殿堂。 曾之言甜蜜地笑道:“认识他之后我整个人都焕然一新,他鼓励我勇于展现自己的美。月桐,你知道吗?当一个男人真的爱你时,你会觉得自己就是他的公主。” 于月桐很为曾之言感到高兴,曾经在感情里陷入迷途的她终于找到真正的爱情。 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曾之言在畅说过去四年的种种故事,于月桐缺席的这几年她所发生的事情她都想要倾诉和分享,只是短短叁小时完全不够讲。 于月桐也向曾之言简单地汇报了自己四年来的留学和工作生活,在中央圣马丁硕士毕业后她在大英博物馆工作,策划过几个展览,如今因为担心爸妈的身体回国发展,成为一名独立策展人。 对此,曾之言心生困惑:“不过是留学,为什么要和我们断了联系,出了国就瞧不起大家了?” 于月桐无奈浅笑:“没有,我只是……那时候想过点新生活,找到自己到底是谁。” “哟,‘我是谁’这种哲学问题竟然还会困扰到你。”曾之言咬了一口鸡块,“所以,你找到了吗?” 于月桐淡然而言:“万物皆空,不必庸人自扰。” 曾之言噗嗤一笑:“这位大师,你法号是什么?” 于月桐回她一个白眼。 原本曾之言打算未来几天和于月桐去逛街购物,没想到于月桐明天就得去北京参加培训,只好拉着她自拍几张,并发朋友圈纪念这难得的会面。 与此同时,在与清吧相隔17公里的某化妆间里,发型师正在给徐宸熙弄发型,而徐宸熙在随意地浏览手机上的信息。 最近最火的主播的小助理拿着台本走进来:“宸熙,你好,我来和你说说直播流程。” 徐宸熙却毫无反应,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 朱谨见之,走上前对小助理说:“流程我们提前了解过了,宸熙他对产品都做了功课,了如指掌,待会肯定配合得很好。” “那就好,待会见。” 小助理离开后,朱谨拍拍徐宸熙的肩膀:“哥,你在看什么?那么专注。” 徐宸熙收起手机,问道:“直播什么时候开始和结束?” “八点半开始,九点结束。” “直播之后有行程吗?” “分别有粉丝网、娱乐新天地、文娱报道、爱奇艺、腾讯的专访,然后录VCR,接着马上飞回横店。这些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徐宸熙屏着气不再说话。 半小时的直播结束后,徐宸熙一下子变成了群嘲对象。 “徐宸熙直播黑脸”以极快的速度上了热搜榜,网络上很多人在讨论他直播时的状态: 「不是阳光爱笑大男孩吗?怎么全程黑脸?」 「对产品完全不熟悉啊,心不在焉,全靠主播撑,看得我好尬……」 「哥哥是演员,第一次直播难免会因为没有经验而略显吃力,他不是黑脸,只是本来个性就是比较内敛腼腆啊!」 「粉丝别洗了,路人都看不下去,没演技,工作态度又不端正,光靠脸和卖腐红不了多久。」 「本来看剧觉得他还不错,想路转粉,现在好失望啊,直播前半段都是前言不搭后语,剧中滤镜碎了一地。」 「徐宸熙必糊!」 「黑粉给爷爬!」 短短几分钟,粉丝、路人、黑粉在网络上的骂战愈演愈烈。 水蜜桃娱乐公司的高管和公关部负责人临时开会商讨公关工作,常远麟打电话过来让徐宸熙赶紧发道歉微博,并且要经他审核和修改过后才能发出去。 徐宸熙没有反驳什么,按常远麟要求写道歉文。 朱谨感到诧异,徐宸熙怎么转眼间就变了一个人似的,明明晚饭的时候都还是嬉皮笑脸的,平时工作也很少出错。 “哥,你怎么了?” 徐宸熙摇头:“没,最近有点累了。” “那待会只做采访,那些VCR等明天再录吧。” 徐宸熙编辑好微博直接发送了出去,起身:“走吧,我还应付得来。” 很快,“徐宸熙发文道歉”登上了热搜榜第一。 常远麟看到热搜才知道徐宸熙已经发了微博,暗自骂了句“这小兔崽子”。 风评在短时间内又发生极大转变,很多路人夸徐宸熙的微博言辞恳切,还很有文学涵养,对他今晚的表现表示谅解,认为黑子小事化大。 而和徐宸熙一起直播的主播也发文为他说话,不久后“黑脸”的热搜被压了下去。 论坛和豆瓣小组里不少人在挖徐宸熙背后的公关,这一出跌宕起伏的好戏多亏这篇迅速又精妙的公关文有了“逆风翻盘”的效果。 谁料到就是那个直播时前言不搭后语的男人亲自编写的呢。 于月桐参加的青年策展人培训为期一周。 经过专家小组数日仔细研讨和评审,来自全国各地美术馆的120个策展项目中只有30个能通过初评,参加培训班的学员就是通过初评的策展人,但于月桐并没有参与进任一项目,只是她之前办展览时认识的朋友是其中一位评审专家,给了一个名额推荐她来听听。 本着了解国内策展最新发展情况的初衷,于月桐来了,也颇有收获,虽然青年策展人策展能力还有很大提升空间,但已经比往年有了进步,至少在方案文本的准确性、展览规划的严谨性有了提高。 培训过后,不仅她自己,还有更多策展人的“美术馆意识”被唤醒,进一步去思考和挖掘展览背后的价值,打磨展览核心价值传递的细节,摸索与观众共同创造新的价值的方式。 回到上海后,于月桐便搬去公寓住。 公寓一室一厅,厨房浴室还算宽敞,家具齐全,很适合一个人居住,只是花花绿绿的装修风格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但她并不打算在此长住,勉强能接受。 于月桐把家里的床单被褥都搬了过来,但餐具杯具厨具这些都得重新买,于毓敏陪着她去商场买了一大堆生活用品和食材。 安顿好一切已是晚上十一点,于月桐筋疲力尽,准备进浴室洗澡洗头时,曾之言发微信消息来问公寓地址,称想要改天过来玩。 于月桐分享地址给她,并附上一句:随时欢迎。 半小时后,于月桐用毛巾包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刚把脏衣服放进洗衣机时恰好有人敲门。 敲门声有些急促。 这么晚了,是谁?该不会曾之言给她一个惊喜。 于月桐边擦头发边开门,开到一半时,一张无比熟悉但又有些许陌生的俊朗的面孔映入眼帘。 她愣住,眸光闪烁,对方也定定地看着她—— 世界是一潭沸腾的湖。 一个又一个气泡从湖底浮起,体积逐渐膨胀。 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在浮出湖面的那一瞬间,全都爆破成滚烫而热烈的花火。 03重逢是两个人的相互博弈-激吻 于月桐回过神后第一时间要关上门,可对方迅速用手抵住了门并敏捷地钻了进来。 猝不及防,天地骤然变暗,她被裹入一个宽大温暖、密不透风、散发淡淡草木香的怀抱里。 手中的毛巾掉落在玄关处的地板上,头发间的水渗入男人的衣襟,他呼出的气如夏天的风在耳边细腻地刮着。 他抱得很紧,紧得她感觉自己的骨头被压得几近变形,紧得仿佛他是在反复确认怀里的人不是梦,而是真实的存在。 倏地,于月桐耳朵生疼。 他在咬她的耳朵——他吮过很多次的耳朵。 “你干什么?”于月桐边捶他的胸边试图挣开他的拥抱。 力气不小,捶得胸口闷闷作响,他却呲着牙笑了。 他忆起往昔在四方逼仄的音乐工作室里吃老坛酸菜牛肉杯面的时光,空气里都是酸爽的滋味。 这一拳又一拳,是久违的熟谙的滋味。 他抓住她两只手腕,把她逼到墙角,顿时她如同困在笼里的金丝雀。 她瞪着他:“徐星然!” 徐星然……这名字好久没被人提起,他当了四年的徐宸熙,快忘了自己原本叫徐星然。 “一千五百六十八天!于月桐,你终于舍得回来了……”徐宸熙压着嗓子,说得咬牙切齿。 他的双眼已有些通红,还带着怒火。 于月桐避开他的眼睛,望向低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他不回答,眉头紧锁地全神看她,盯得她觉得自己的脸快被他的目光引燃。 于月桐的长发还湿漉漉的,水珠随着地心引力下滑,裸色吊带背心逐渐泛起深的浅的水印。 紧贴肉身又富有弹性的背心的底下无其他衣物,两轮圆月的弧形以及两个凸点显而易见,这一浸湿便有点春光乍泄的光景了。 徐宸熙也注意到了:“如果敲门的不是我,你就穿成这样给别人开门?” 于月桐是想遮一遮的,但她的手还被徐宸熙抓着。 大抵每个人都希望自己与前任重逢时是光芒万丈的模样,可此刻对方像下凡的上神,而她像“落汤鸡”,狼狈不堪。 是她大意了,她以为他不会那么快找上门。 他们都是要强的人,不同的是,他一般在床上要强,但她床上床下都要强。 于月桐冷冷地说:“不用你管,我们已经分手了。” 一提这个徐宸熙就来气:“分个屁!我他妈没答应过!你自始至终都是我的女人!” “在一起是两个人的事,分手只要一方提出就可以了,况且我们……” “别跟我扯这些歪理。”徐宸熙打断了她的话,顺势要吻她,她转过头躲开了。 “我有男朋友了。” “……”徐宸熙全身都在颤抖,眼神像是要把于月桐当场揉碎,“放屁!我不信。谁?” “不关你事。”于月桐的手腕被他抓得又红又疼,不想再跟他多言。 徐宸熙想起最初认识时于月桐也总是这副冷冰冰不爱搭理人的样子,不管过了多久,还是能够深深吸引住他。 徐宸熙轻而易举就把于月桐抱了起来,“抛”到沙发上,脱掉自己的外套。 于月桐恍惚间反应过来:“你要干嘛?” 徐宸熙二话不说整个身体倾覆过去,又精准地找到她的唇,果断吻住。 是恶狠狠的吻,他的舌头深入,搅翻她的唾沫,急切又凶猛。 是薄荷味的吻,似初吻。 那次他早有预谋地吃了一颗薄荷糖,吻起来感觉像绿洲开满了沙漠。 于月桐完全抵挡不了这番攻势,用尽全力挣扎了好一会,但还是像受了他的蛊惑一般,不自觉地作出了回应,他便吻得更猛烈。 可是他的身体好重,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时她故意重重咬了他的舌头,他吃痛,松开了嘴,并用左手支撑起上半身。 徐宸熙微微吐出舌尖,皱着眉说道:“你还是那么狠心。” 于月桐扭过头,看见徐宸熙的右手拿着手机,摄像头对着她的脸,距离不过叁十厘米。 “你举着手机做什么?” 徐宸熙歪嘴一笑,按了暂停键和保存:“刚刚我们的激吻都被录下来了,要不要发给那个男人看看?” “你真是疯了!”于月桐想要夺过手机,徐宸熙把手机扔地上,又按住她的双手,让她动弹不得。 “我不再计较你当初不辞而别,也不管那个人是谁,你立刻和他分手,回到我身边。”是没有商量余地的语气。 于月桐冷笑:“凭什么?” “像我这么完美的男人有谁比得上?有颜有身材有才华,‘材大器粗’。”他的嘴贴近她的耳廓,用气声说话,弄得她耳朵发痒。 “臭不要脸。”于月桐的脸颊慢慢晕红。 他的鼻尖若有似无地触碰她的耳垂,像在试探着什么。 他轻轻地说:“我吃素四年多了。” 她懂他的意思。 他接着说:“你要怎么补给我?” 暧昧的气息如山间的云雾,氤氲了整间屋子。 于月桐望着天花板,白茫茫的,从前那些粉融香汗流山枕的场景仿佛就正在上面播映着。 时间能带走许多东西,青春、热情、冲劲…… 但这一刻又觉得似乎什么都未曾改变,她没离开过,他没失去过,他们仍相爱。 可感情最怕重蹈覆辙,或者说,是她一个人的重蹈覆辙。 于月桐淡淡地说:“你还是幼稚得一有问题就想用上床去解决。” “你就这么想我的?”徐宸熙的胸腔堵着一股气,怨懑地看她,“行,老子他妈憋屈了那么多年就是单纯想上你!” 徐宸熙不再客气了,直接用力啃咬她的脖颈,她的四肢都被压制着,根本无法阻止他,只能大骂:“混蛋,我要报警告你强奸!” 他兴致上来了:“好啊,我们还没试过。” 说着就变成只用一只手钳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开始脱她的背心。 这时他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他置之不理,继续将她的背心从下往上推,但在对上她那双含恨的眼睛时住手了。 手机响了停,停了又响。 他静静地看着她,她是一副你敢碰我我就誓死抵抗的样子。 但他又隐隐觉得即使他真碰了她,她也是愿意的。 他的人生打过很多次赌,可今后关于她的一切,他不想再去赌了。 在两个人之间,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服软,那只会是他。 徐宸熙叹了口气,捡起手机接了电话,没等对方开口,他就说“知道了,我待会就过去”,然后就挂了电话。 他抚摸于月桐的脸:“你瘦了很多……” 这温柔的语气仿佛方才那个狠戾的人不是他一样。 又像发现了某样令人惊讶的东西似的,他眼睫毛一颤,问道:“下巴怎么了?” 于月桐的下巴在机场摔跤时磕破了,还残留微小的疤痕,不注意看很难发现。 徐宸熙端详了好一会,接着像在念真命题一般说:“你果然不能没有我的悉心照顾。” 于月桐无语地闭上了眼——以前究竟到底是谁照顾谁。 下一秒,她感觉自己悬空了。 徐宸熙把于月桐抱了起来,往房间走。 “电吹风在哪?我给你吹头。” “……我自己吹。” 徐宸熙了解于月桐的习惯,想必不轻易改变,走进房间后,把她放在床上,打开床头柜,果然在这。 他拿出了电吹风,开了中档的热风为她吹头发。 两人都没有说话,他边吹边按摩她的头皮,力量很轻。 他以前给她吹过几次头发,但那时毛毛躁躁的,每次都吹得她的头发铺天盖地地往脸上打,他就在一边乐呵呵地大笑。 现在他的手法却娴熟得比得上发廊里的专业技师,让她不禁怀疑他这几年是不是经常给别的女生吹头。 可这种问题她宁愿憋在心里一辈子,也绝对不会主动开口问。 头发吹干后,徐宸熙埋头到于月桐的长发里,深深吸了一口。 “我要去赶飞机了,得过些天才回上海。” 于月桐置若罔闻。 徐宸熙看着她,她的眼神很空洞,但他偏说:“你这样子是不舍得我走?” 于月桐翻了个白眼:“快滚。” 徐宸熙拿起床头柜上的于月桐的手机,需要脸部识别,便快速对准她的脸打开了手机,然后输入自己的电话,拨通,成功拿到了于月桐的新手机号。 其实他有另外的办法得知她的号码,但他还是想自己亲自获得。 “我手机号依旧是那个。”徐宸熙说。 曾经的情侣号,一直没变过,可一直没等到她的来电。 于月桐夺回手机,冷漠地说:“好走不送。” 徐宸熙笑了笑,看起来像无可奈何,又像心花怒放。 白色的窗帘在月色的映照下泛着淡蓝色,被晚风吹拂得在半空中飘啊飘。 突然,他很认真地唤她:“于月桐——” 客厅里的手机再次响起。 “……算了,下次说吧。真走了,等我回来。”他又揉了揉她的头发,五指沿着头发滑下,发尾滑落指尖时转身离开。 于月桐坐在床边,正襟危坐那般,直到听到关门声才呼出一口气。 他走得有些着急,步速挺快,但刚刚似乎在鞋柜旁停留了几秒。 于月桐起身走到窗边,风吹得她的秀发向后飞扬。 对面是另一个小区的高楼,一半的屋子亮着,一半暗着,楼下有一间小超市,已经关了门,超市旁边是一间发廊,叁色螺旋圆筒灯还在旋转,街上没有行人,有几辆小轿车驶过。 一辆,两辆,叁辆…… 于月桐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看了一会,她倏忽想起卧室的窗是背对自己的小区门口的。 “傻子……”她轻笑。 04重逢是两个人的相互博弈-恶作剧 在所搭乘的航班停止办理登机手续前的最后八分钟,徐宸熙到达机场大厅。 如期登上飞机后,朱谨终于放下了一个半小时都悬着的心。 匆匆赶来的徐宸熙倒坦然自若,一落座就闭眼休息。 朱谨看见他上身只穿了件内衬,问道:“哥,你西装外套呢?” 徐宸熙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刚离开得太急,忘了拿外套。 朱谨看着他拿出手机,在键盘上敲打了一些字,思考了几秒又删掉重新输,还突然莫名其妙地浅笑,不过很快又恢复原样。 “落朋友那了。”轻描淡写的回答。 这可是造型师向品牌商借的服装,还得还回去的,但即便朱谨心里纳闷,也不敢直接说出来。 原本在节目录制结束后,徐宸熙应该马上卸妆、换装、去机场,结果他一下舞台就说要单独去见一个人,挡也挡不住。 朱谨担心会被狗仔或者粉丝拍到,但徐宸熙已经提前向别人借了一辆私家车,被停靠在后门。 于是,在粉丝们都按照后援会的通知,还在正门举着灯牌和相机苦苦等待徐宸熙的出现时,他早已独自开车溜走了,走之前他还特地嘱咐朱谨去叫粉丝早点回家。 “是……她吗?”在空姐检查完安全带后朱谨小心翼翼地问道。 徐宸熙紧闭着眼,不声不响,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没有听见还是睡着了。 灯光暗下,飞机起飞,到达平流层,趋于平稳,周遭都安静下来时,朱谨忽然听见身旁的位置传来——是。 果然是她。 其实朱谨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姓甚名谁,他没见过于月桐,只是看过徐宸熙曾经为了一个女人堕落颓废到泥泽里的模样。 徐宸熙为此而付出的代价是从“青春偶像剧最适配男主之一”一下子变成被上头打压四年的透明人,没有任何好的影视、综艺、商业资源,全靠原先不被业内和书迷看好的《出师》开辟出崭新的道路。 朱谨也不知道徐宸熙是怎么在某一天就顿然醒悟,振作起来,跨出泥泽。即使明知自己被打压,也积极和认真地配合所有不喜欢的工作,让他走阳光大男孩路线他就一直在镜头面前保持明媚爽朗的笑容,除了始终不能接受吻戏或是其他亲密戏份。 大概是他终于想明白,女人和爱情都不比地位和金钱值得依恋,无欲则刚。 只是最近徐宸熙又有些异常了,直播事故之后,他经常是一收工就盯着手机里的一张照片发呆,朱谨隔着几米模糊能看出是两个女人的自拍照。 朱谨当了徐宸熙五年的助理,除了曾经的一段校园时期的恋情,其他时候没发现徐宸熙和别人交往的迹象,他向来与女艺人保持着恰当的距离,连丁点捏造绯闻的机会都不给。 想必只有她的归来能让他在这段时间反复无常、情绪不定,甚至愿意冒着被拍、被跟踪、被责怪和误机的风险去见她一面。 朱谨很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女人能如此轻易地牵动徐宸熙所有的神经。 他的身边从来不缺主动示好的年轻貌美的女孩,或是明艳动人的年上姐姐,哪怕在他寂寂无闻的时候。 世界就是如此不公,总有一些人,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定在那里,就能不费吹灰之力让很多异性甚至同性舍不得移开眼。 过去几年,光是朱谨出面为他推搪的就不下百个,当然,其中不少人的目的只是一夜情,毕竟快餐时代,愿意心平气和极具耐心地烹饪一碟精致的早餐的人会被评价为“闲得慌”,更别说费时费力费心谈感情了。 谁能想到,这样桃花旺盛的人竟然会为了一枝花放弃整片花园,而且还是身处于美女如云鲜花如潮的娱乐圈。 徐宸熙见完那个女人后好像心情还不错,虽然没有过多的表情和言语,但至少不再像前几天那样总板着脸,或许现在是询问的好时机。 “哥,和我说说她呗。”朱谨话语里藏着试探性。 “你想知道什么?” 果然,他不像之前那么抗拒回答了。 “例如,怎么认识的?是大学同学?” “恶作剧。” 朱谨没懂他的意思:“啥?” 徐宸熙头侧到另一边:“睡了。” “……” 问了等于白问,说了等于没说。 徐宸熙没有真的入睡,他望着窗外——漫天星辰,宛如他所见过的她的眼睛。 为此,他将永远感谢这场恶作剧。 二零零九年,敬信中学,高一18班。 浓郁的桂花香飘满整个校园,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洒落在坐在末座的男生的手臂上,他正在聚精会神地用签字笔写着什么。 写完后,他将纸张撕下,对折几次,然后用笔戳了一下前座的后背,低声说道:“徐星然,拿着。” 徐星然接过男生递给他的纸条,放进一个已经装了好些纸条的矿泉水瓶里,他晃动几下瓶子,晃出其中一张纸条。 前后左右几个男生都探头过来看纸条上的内容——下课后去女厕所门口,向第一个从厕所出来的女生表白,让她做你女朋友。 顷刻,呼声和嘘声同起。 有人说:“徐星然怎么老是抽到表白,成天仗着那张脸祸害女同学呀!” 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笑声。 坐前排的女班长拍了一下桌子,回头斥道:“徐星然,你们几个家伙能不能消停一会?班上的同学都在自习呢!” 在徐星然右侧的胖子宋子达咧着嘴笑道:“班长,还有一分钟就放学了呢!” 女班长气得又从抽屉里拿出班级纪律情况记录本,在他们几个的名字旁再次画上大叉。 他们几个,是班上出了名的爱玩分子,最喜欢玩互相整蛊的恶作剧,每回玩完游戏,输的人都要抽签接受惩罚。 惩罚花样很多,有的是当场给旁边的女生递情书,有的是让同桌在你喝水时扇你一巴掌,甚至是当着众人的面亲任意一名异性老师的脸。 女班长有次也被整了,宋子达杀她个措手不及,在体育课跑步时牵了她的手,他的掌心布满黏腻腻的汗液,让她直犯恶心。 那时候,她觉得自己一生的清白都被这死胖子给毁了,这群家伙简直就是班级的害群之马! 虽然这已经数不清是徐星然第几次抽到“向女生表白”的惩罚了,但因为这个玩法足够有趣,每次大家都还是兴致盎然地躲在背后围观一出好戏。 由于外表出众、声线迷人,只要徐星然出动,懵懂单纯的少女们立刻就会低眉垂眼、娇羞不已,加上经过的人起哄,她们更是欣喜又激动。 当女孩们点头答应时,徐星然就会假装不好意思又冷酷无情地告知是恶作剧,顿时她们脸上露出的尴尬窘迫的表情复杂得堪比一部肥皂剧,惹得好事者抚掌大笑。 高一18班在教学楼的六楼,宋子达提议换个楼层,六楼的女生他们几乎看遍了,不如去五楼的女厕所,多点新鲜感。 于是乎,本来毫无交集的两个人,因为一场恶作剧,从平行线变成重合线。 徐星然没有直接走到女厕所门口,而是站在男厕所旁等待第一个出现的女生,毕竟他也不想被别人当做变态。 他左脚鞋子的鞋带因为方才的走动松了,他蹲下来绑紧。 不一会,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从里面走出来。 在不远处窥视的人窃窃私语:“我去!竟然是10班那个冷美人,早知道我替他上了。” 徐星然起身、抬头,恰好对上她的双眸。 也许是十月的微风过于燥热,也许是下课后的走廊过于寂静,也许是血液的回流过于缓慢,粉红色的天空忽然有一群大雁飞过,惊动了他的心弦,令他在这一刻忘记了呼吸。 05重逢是两个人的相互博弈-抗拒 “叮!” 手机收到短信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于月桐拿起手机查看,果然又是徐宸熙发来的短信。 由于她没通过他的微信好友申请,从他离开公寓后的五十分钟内她已经陆续收到四条来自他的短信。 这是第五条。 「外套落在你那了,替我保管。飞机快要起飞,失联几小时。你好好休息,晚安。」 于月桐打开床头灯,下了床走到客厅,在茶几底下找到了徐宸熙的西装外套。 她想,他是故意不拿走的。 她捡起外套,抖掉表面的些许灰尘,又闻了一下,一股新衣服的味道,不过不刺鼻。转身准备关客厅的灯回房间时,眼睛扫到了鞋柜上的钥匙扣。 是大一时他送她的真皮钥匙扣,图案是毛利兰,他的是工藤新一。 风靡中日的柯南,于月桐却没完整看过一集。 她觉得这个钥匙扣非常幼稚,之所以会从大一用到现在,只是因为懒得换。 嗯,只是懒得换而已。 于月桐想起徐宸熙离开前在鞋柜旁停留了几秒。 看来被他看到了…… 她又大意了。 于月桐把西装挂在衣柜里,回床上继续躺着。 卧室静悄悄的,耳朵里响着一种奇怪的声音,像细微的电流声,像收音机赫兹声,又像持续的蝉鸣声。 心里乱腾腾的,她辗转反侧了近一个小时,不知是失眠症又犯了还是时差还没倒过来。 可都回来十天了,哪里还有时差可倒。 于月桐又拿起手机,点开了曾之言的聊天界面,输入了一行字又犹豫着迟迟不发送。 在曾之言问完公寓地址不久后,徐宸熙就过来了,令人生疑的凑巧。 但在她的印象中,这两个人鲜有交集。 于月桐本科在同济大学读,而徐宸熙就读于上海音乐学院。 在徐宸熙还没签经纪公司变成演员之前,几乎每周末他都会来同济大学找于月桐,最常是带她去乐队的音乐工作室一起创作歌曲,或者是他陪她去艺术馆看展览。 徐宸熙的交际圈看似很广,实际上随着日月更迭,真正能称得上知己好友的就只剩下乐队那几个人。 于月桐对他们都有一定了解,毕竟曾经在大一大二那两年,每个月见他们的次数比大姨妈拜访的天数还要多。 但徐宸熙对她的朋友不甚了解,他很少问起,她也只提过几次名字。 因此,她怕是她误会了自己的好朋友。 没想到曾之言此时恰好发来微信:复合了? 于月桐眼皮震了一下,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背着她私下联系了? 她直接打电话给曾之言,开门见山:“是你告诉他我的地址?” 曾之言承认了,还强调是徐宸熙“威逼利诱”她的。 细细询问过后,于月桐才知道原来徐宸熙和曾之言早就认识了。 大学期间,同性之间聊的话题常与异性息息相关。 暮夜时分,在宿舍里,男生们喜欢评比谁谁谁是班花,谁谁谁身材好,而女生们喜欢谈论谁谁谁谈恋爱了,谁谁谁的对象怎么样。 这样的话题,于月桐基本不参与,女孩们讨论得兴致勃勃,她却始终安静得像只冬眠的乌龟。 曾之言问过于月桐为什么不加入聊天阵营,于月桐说不感兴趣。 而对于自己的情感经历,于月桐亦不曾主动倾吐过。 一开始,曾之言以为于月桐没有男朋友,被人追求时她说有男朋友只是搪塞别人的借口。 后来有一天,宿舍里一个女孩要求所有人都必须坦白恋爱史,当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制作PPT的于月桐冷不防的一句“有个谈了两年多的男朋友”震惊全宿舍。 看起来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反而恋爱时间最长。 八卦之魂熊熊燃起。 “什么人?”“高中同班同学吗?”“长什么样?”“他追你的吗?”“怎么俘虏你的芳心的?”“感情怎么样?”“……” 几张嘴合攻的场面生动形象立体地演示了何谓“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面对这群好奇宝宝的如山堆的问题,于月桐仅不冷不热地答:“同高中,他追我,都还行。” 根据于月桐回答时的语气和态度,几位女福尔摩斯们一致判断认为这俩人的感情估计快油尽灯枯了。 况且,相处了半年,她们未曾在于月桐的脸上见过恋爱中的女孩应该出现的模样,或娇俏,或羞涩,或甜蜜,都没有。 又过了叁个月,当曾之言在校门口看见十米外牵着于月桐的徐宸熙时,她的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 与于月桐初次见面时她已经慨叹见到仙子了,而这个男生更加惊艳绝伦。 就凭这颜值这身型,只要不是渣到不行,哪怕感情破裂成天与地的距离,她都恨不得在朋友圈QQ空间微博炫耀上千遍,再拉出来遛九百九十九个弯,一边听着大家的赞美一边虚伪又得意地摆手说“没有没有,长得就一般般啦”。 于月桐谈起他时能如此冷淡,怕不是看腻了,就是对他没感觉了。 曾之言和徐宸熙的真正相识是在大二下学期。 那天,徐宸熙破天荒出现在女生宿舍楼下。 曾之言刚好从图书馆回来,碰见了他,发现他看起来有些着急,便停下脚步问:“在等月桐?” 徐宸熙有些警惕,退后一步说:“你是?” 曾之言笑道:“我是她的舍友曾之言,你是她男朋友吧?” 徐宸熙瞬间变了脸,像是看到沙漠里的清泉一般,眼睛一下子亮了。 “我和月桐约了两点见面,已经过了大半小时了,不见她人,电话一直打不通。” “不会吧?我早上出门前她还在宿舍里的,我上去看看。” “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可以及时通知我。” 就这样,他们俩互加了微信。 曾之言急冲冲地跑回宿舍时,于月桐正在研究被拆解下来的手机部件。 “你在干嘛呢?”曾之言探头过去。 于月桐说:“手机坏了,我看看是哪里的问题,应该是排线坏了。” “……你还会修手机呀。” “会一点。” 同学两年,曾之言发现于月桐会的技能不是一般的多,前不久她的电脑就是被于月桐修好的,她快被这个无形中散发魅力的女人掰弯。 观看了一会,曾之言猛地想起了正事:“对了!你男朋友在楼下等你半天了!” 于月桐停止手中的活,话不多说,直接把前壳后盖及其他部件一并扔进包里,又快速地左顾右盼检查有没有遗漏重要东西,然后踩着帆布鞋冲了出去。 于月桐一向淡定冷静,上台演讲时很淡定,被表白时很淡定,别人装神扮鬼吓唬她时她也很淡定。 这是第一次,曾之言见到她稍微手忙脚乱的样子。 这时候,曾之言才豁然明白,原来她还是喜欢他的。 曾之言和徐宸熙没互相发过消息,直到于月桐“人间蒸发”,徐宸熙主动来找她。 “是不是复合了?”曾之言重复问道。 “没有……” “那他还跟我说谢谢,我白高兴了。” 于月桐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默不作声。 曾之言能感觉到她的郁结,问道:“你是不喜欢他才分手?还是别的原因?” 于月桐说:“你是在给他打探情报?” “去你的!我这不是在关心你吗?你戒备心那么强,那我真得替他说说话了。 “这世界上的帅哥多吗?挺多的。这世界上有能力的男人多吗?挺多的。这世界上痴情的男人多吗?也有一些。这世界上既帅又有能力还痴情的男人多吗?少得可怜,他算一个。 “你出国留学后的两个月,他隔叁差五来问我你的消息,我哪知道啊,你这没良心的婆娘,不透露一点风声,我还平白无故挨了他好几顿骂,我招谁惹谁了! “后来他没找过我,有时在网上刷到他的视频,笑得还挺欢的,我以为他想开了,结果他看到我发的我们合照的朋友圈的那一晚,又来问我了。我蛮惊讶的,你刚回国可能不清楚,他现在可是国内最火的小鲜肉。” 于月桐的确不清楚,多得外面四处可见的广告她才知道他不仅火了,还改名为徐宸熙。 曾之言继续说:“这意味着什么你懂吗?意味着他名利双收,受尽万千宠爱,但是,他却不忘初心,愿意吃回头草。噢,不是说你是草啊,比喻而已。 “所以,你喜欢就赶紧收了,别等别人抢了才后悔,不喜欢就一刀两断,免得耽误彼此。” 于月桐欣慰一笑:“之言,你真的成熟了。” “那是,浮浮沉沉人海间,见识过人渣总得长点智商。”曾之言亲了一下旁边的男人的脸,“最难的那段时光你陪我熬过来了,我也希望能见证着你找到自己的幸福。” 于月桐缓缓地说:“其实,不一定要有另一半才算拥有幸福吧。” 曾之言吃惊地张大嘴:“啊?妈耶,敢情你这四年是出家了?怎么回来后整个人都看破红尘了。打算从今往后都独身一人?” 于月桐沉默。 过了一会,她把话题引为曾之言的婚礼,谈及婚礼曾之言又是滔滔不绝,她只需要负责听。 听着听着,她走神了。 她似乎闻到了发丝上残留的他的气息。 她忍不住,闻了又闻。 今年,满打满算,于月桐二十七岁了,一个思想性情渐趋稳定、心理生理都已成熟的年纪。 经历了过去的种种,她认为自己应该不会再轻易为任何事物动容了。 然而,他的出现,那个如疾风扫秋叶的拥抱几乎是在一刹那间轻而易举地让她原本平静的内心变成翻涌的浪潮。 仿佛回到了十七岁那年的夏天。 如同坠落悬崖的慌乱和如同花开遍野的狂喜在她身体的每个角落激烈地缠绵。 而她对此无能为力。 可是,她深深地畏惧并抗拒这种无能为力。 06追求是一群人的兵荒马乱-吻戏 于月桐早上醒来时,手机又有叁条新增短信,一条是运营商的,另外两条是徐宸熙在夜里发来的关于到达横店和开工的信息。 当然,她不会回复。 于月桐起床洗漱,蒸了一盒速冻虾饺,加热一杯纯牛奶,换上轻薄透气的黑色丝绸衬衫和米白色阔腿裤,化上一个快捷干净的裸妆,一切看上去都如此完美,除了…… 脖子左侧的大草莓显眼得可怕,像被人用灼热的烙铁烫出深红色的疤。 昨晚徐宸熙就像久未进食的吸血鬼那般大口咬噬她的脖颈和锁骨。 他说他吃素四年多,她是不大信的。 不都说男人只要开了荤就收不住了么,第一次之后他是真的像一只随时随地发情的狗,何况这些年主动向他投怀送抱的“肉”肯定多如牛毛,数不胜数。 但如果是真的,四年没做的男人,一旦重新启动马达—— 她会不会被他折腾至死…… 于月桐拍拍脑袋,大清早想什么乌七八糟的。 她往草莓印处涂抹上几层粉底,再加上几层遮瑕霜,但看起来宛似欲盖弥彰。 没能找到适合遮挡印记的物件,她也没有特立独行到过了立夏还穿着高领毛衣在街上溜达,最后她只好把头发全顺到耳下,掩盖住脖子,准备事情结束后再去商场挑几条丝巾。 今天,她要和Jessica一起去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看展馆和看展览。 Jessica是她在英国结交的志同道合的策展人,是名华裔,今年初回了中国。两人年龄相仿,对一些作品有着惊人的相近的看法,一见如故。 这次,她们决定共同参加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青年策展人计划”的项目,如果她们的策展方案能通过博物馆学术委员会的初步遴选、复评和最终现场面试,进入前二,将获得30万人民币专项经费支持,并能把方案落实,在馆内展出,还有海外巡展以及参与威尼斯双年展。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为她们在策展行业和艺术界打响一点名声。 尚未在策展业站稳脚跟,就放弃在大英博物馆的工作,不再有导师、前辈在前面引领着,之前积累的人脉资源在国内也起不了大作用,对于于月桐而言,回国发展相当于重头再来。 作为独立策展人,这个项目是一次被人看见的机会。 Jessica很喜欢染发,几个月不见,她的头发从及腰变齐耳,从金色变紫色,再配上绿色木耳边紧身上衣、紫粉色高腰半裙和红色的靴子,全身撞色撞得让人在十里开外都不得不一眼注意到她。 “月桐,我超想你的。”Jessica一上来就送一个大大的拥抱。 于月桐摸了摸Jessica的发尾:“你怎么剪短了?” “哎,最近掉发严重。”Jessica做出一个哭的表情。 于月桐调侃道:“当初是谁说‘月月换颜色,头发依然多’?” “怪我当初太年轻,现在染发和想创意真的使我秃头,接下来的半年我决定要像你一样不染发!”Jessica从上到下摸着于月桐的长发,“这一头浓密乌黑柔顺亮丽的秀发呐~” 突然,Jessica定住,直盯着于月桐的脖子。 “哇,你这是——” 糟糕! 于月桐立即拨回头发遮掩住,讪讪地说:“那个,脖子疼,昨天去看了一下中医,拔了个火罐……时候不早了,我们赶紧进展馆吧!” Jessica不是未经情事的小姑娘,没那么好糊弄,她一脸坏笑地问:“哪位中医这么猛哟?巧了,我脖子也不舒服,方不方便介绍他给我认识认识?” “……” 此刻于月桐的表情比吃了瘪还难看,心里已经痛骂了一百遍徐宸熙。 “阿嚏!阿嚏!阿嚏!” 在片场候场的徐宸熙连续打了叁个喷嚏。 朱谨关心问道:“哥,你这是感冒了吗?” “没事。”徐宸熙用纸巾擦了一下口鼻。 “是不是凌晨坐飞机时冷到了?那空调温度是够低的,你又只穿了件薄薄的衬衣……” 徐宸熙嫌朱谨啰嗦,直接摆摆手让他闭上嘴巴,自己拿起保温杯去装了杯温开水。 场务人员走过来提醒下场戏要试戏了。 是场吻戏。 “待会你们念完台词,桃花瓣会散落,楚无邪就用左手轻捧着慕容芸衣的脸颊,缓慢地亲下去,慕容芸衣要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接吻的时候双方就自然地闭眼,吻得轻柔一点。”导演认真地为两位主演说戏。 女主角慕容芸衣的扮演者是今年火起来的流量小花,她听完导演的指示后微微点头,准备和徐宸熙演练一下。 但徐宸熙却问:“韩导,请问是借位吗?” 导演叫韩平。 韩平听到这话,怒从心生:“这场吻戏是男女主角感情的转折点,我们要拍得真情实感,用八个机位来拍,怎么能借位?” 徐宸熙带有歉意地略微弯下腰:“不好意思,我不拍吻戏。” 女主角站在旁边颇觉尴尬,韩平拉徐宸熙到静谧处,朱谨看到这情形也跟上去。 韩平说:“各部门都协调配合好了,你现在跟我说你不拍?” 徐宸熙说:“在接这部剧之前我已经说好不拍吻戏,制片人是同意的。”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身为男主角,你不拍,女主角和谁吻?和空气吗?” 徐宸熙低着头说:“真的很抱歉。” 在韩平即将火冒叁丈时,朱谨解释道:“不拍吻戏是宸熙从出道以来就坚持的个人原则,不是针对这部剧和任何人,况且他感冒了,万一传染给女主角也不好,还请韩导多多包涵。” 韩平当了十几年导演,碰上过几个不拍吻戏的演员,但他们都是已婚人士,而像徐宸熙这样年轻的流量小生,是第一个。 言情偶像剧是靠脸吃饭的偶像们的圈粉利器,这样的剧必定少不了吻戏,以徐宸熙的外形和年纪,未来几年不可能不接言情剧,即便他不愿意,公司也绝不会放过赚钱的机会。 对于这类偶像演员而言,吻戏借位和找替身,是失职行为。 韩平咳了一声往地上吐出一口青色的痰,用考究的眼神打量徐宸熙问:“你有什么特殊情结?” 徐宸熙一本正经地说:“家教严。” 韩平哂笑,大概猜到了原因,他意味深长地说:“不仅在娱乐圈,放眼整个社会,做人都要能屈能伸,审时度势,顺势而为。” “除了亲密戏之外,您让我飞天遁地摸爬打滚都可以。”徐宸熙的态度很诚恳。 韩平勾了勾嘴角,转瞬即逝。 “既然选择了当堂吉诃德,就做好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 韩平说完便转身离开,在现场临时找了个吻替。 拍完这场戏后,不少工作人员在背后偷偷议论徐宸熙。 “徐宸熙真不敬业,你看到女主角的表情没?脸都青了。” “看来不是卖腐,是真的gay。” “拍几天就各种骚操作,算算进组以来的这些天,他有叁分之一的时间都去录综艺拍杂志广告,钱真特么好赚。” “架子真大,一个月前在圈内还查无此人呢,如果不是最近火了,哪轮得到他来拍这部戏……” 这部制作规模不小的武侠剧是在开拍前一天才确定由徐宸熙当男主角,除了气质形象符合角色外,投资方更看重的是他因《出师》爆红而带来的人气。 入行以来获得的最好的影视资源,徐宸熙也相当重视。第一部古装剧意外让他走红,而第二部古装剧,能体现他身为主演是否真的能“扛剧”。 由于剧本收到得太晚,台词又多,徐宸熙一忙完其他通告就把自己浸泡在剧本里,揣摩角色,记背台词,为了更好地搭戏,他还会把对手的台词也全部记住。 七年前,徐宸熙没想过自己会当演员,更没想过有一天会面对如此庞大的工作量,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但他觉得自己非常幸运,有多少人付出能得到对应回报,又有多少人在底层里奋力攀爬,却始终不见天日。 听到闲言碎语,朱谨心里很不好受,他比谁都清楚徐宸熙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不希望徐宸熙因此而饱受争议,被人误解。 他规劝道:“哥,其实你眨眨眼,一个吻不就结束了嘛,你不妨试着……” “每一个吻都很珍贵。”徐宸熙薅了薅朱谨的碎发,笑道。 明明没有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但他嘴角一扬,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眼睛弯成月牙,便让人感觉恍如沐浴在阳光之下。 每当徐宸熙这样笑,朱谨便觉得——走红,是他的宿命。 07追求是一群人的兵荒马乱-打赌 吻戏过后是一场武打戏,拍完后徐宸熙大汗淋漓,最里层的戏服湿了大半。 艳阳高照,徐宸熙想到在片场外等候了半晌的粉丝,便下单了几十杯奶茶,让朱谨在外卖到时送过去给他们。 朱谨是男生中少见的奶茶钟爱者,一听到这两个字,先前的烦闷就都烟消云散了。 他笑嘻嘻地问道:“有没有我的份?” 徐宸熙一边脱衣服一边说:“奶盖最多的那杯就是你的。” “好咧,谢谢哥。”朱谨接过徐宸熙脱下的服装,“那有你的吗?” 徐宸熙说:“我不喝。” 紧接着他拿起手机发送了一条短信。 「我好渴。」 当这条短信在手机屏幕上方显示时,于月桐正给Jessica欣赏她先前拍下的保存在手机相册里的作品展的照片。 毫无疑问,她们都看到这叁个字了。 于月桐心脏骤然紧缩,差点呛得把口中的卡布奇诺喷到Jessica脸上。 Jessica以为于月桐单纯是因水呛到了,关心地问:“没事吧?” 于月桐摇摇头,眼神飘忽。 Jessica没察觉这一细节,此刻她的注意力都在策展比赛的主题上。 Jessica挠了挠后颈,惆怅地说:“这些展览都挺好的,这两年大家的思维越来越发散,创意和想法越来越丰富,真不知道我们应该以什么作为主题才能在这次比赛中脱颖而出呀。” 谈起正事于月桐很快调整回严肃模式。 “昨晚失眠时我想到的一个主题是‘时间病’。” “怎么说?” “现代人生活日夜颠倒似乎已经成为了常态,就像艺术家们,总是昼伏夜出。飞快的生活节奏促使大家与时间赛跑,以至于有些人觉得睡觉是浪费时间的,还有些人尝试用科学的方法管理和控制时间与生命,所以我在思考,这到底是我们在控制时间,还是时间在控制我们。” “时间,控制……”Jessica沉思了一会,“这个想法可以,时间虚无缥缈又实实在在。我想起了一个有趣的家伙,蒋枫眠,搞行为艺术的帅哥。我年初回来时见了他,好像他这些年就是一直在做与时间、生命相关的行为艺术,我们可以和他约个时间当面聊聊。” 两人在咖啡馆里畅谈了几个小时,越说越兴奋,谈到夜深时决定各自回去把思路梳理清晰,再将双方的意见做整合,取其精华,确定初步的构思。 当于月桐回到公寓时已经接近十二点,刚脱下鞋,徐宸熙就打电话过来,她直接按掉,过了十秒钟,他又打过来,她继续按掉,如此循环往复了好几次。 于月桐被他弄得有些不耐烦了,想干脆拉黑他。 终于,连续打了七次挂掉七次之后,世界恢复宁静。 但没宁静多久,徐宸熙又发来短信。 「接电话,想听你的声音。」 于月桐叹了口气,把手机放于茶几上,去厨房倒了杯凉水。 不一会又响起她之前给他设定的专用铃声。 她咕噜咕噜地喝水,心想不能接,绝对不能接。 当还剩最后一口时,她放下了杯子,走向客厅拿起手机按了接听键。 “你好烦,别再打过来,我睡觉了。” 扬声器里传出了气声,他好像在笑。 “你睡觉,我给你讲故事。”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一些。 有病啊,她又不是叁岁小孩。 “嘟嘟嘟……” 徐宸熙听着电话被挂断的声音,无奈地皱鼻,但又觉得一身的疲惫消散了许多。 他走到窗边,外面的风景一如既往,数十辆车停靠在酒店门口的草坪旁,一条笔直的平坦的道路,通向已知的远方,单调乏味。 其实,上海的建筑他看得更多,上海的街道他更加熟悉,闭着眼都知道下一个路口是什么,但最近是他近几年来最想念上海的日子。 在横店的每一天,他都在倒数着回去的天数。 过去四年多,他感觉自己即使仰望着星空,也依然像无根的浮萍那样东飘西荡。 不,不止这几年,在遇见于月桐之前他就活得像浮萍。 徐星然是在赞美声中长大的。 不同于现在的很多人微整后还标榜自己是纯天然美,徐星然从小到大的五官和皮肤乃至身材比例都是顶级的好。 不仅是剑眉星目,他的眼睛还像波光粼粼的甘泉,笑起来弯弯的,坚挺的鼻子和恰好的下颚线条又显得硬朗,整张脸柔美又刚毅,不管是光头还是犀利哥造型都不会使他的美色失色。 无论走到哪,都会有很多人说“这男孩子长得可真俊”“是不是混血儿”“长大了得迷倒多少小姑娘”之类的话。 小时候住在弄堂里,几十家房客都说要让女儿或生个女儿在长大后嫁给他。 父母对他的要求不严,他们带他去医院测过骨龄,预估能长185cm以上,所以他们觉得只要他不是中途基因突变,怎么着都能当个平面模特什么的混口饭吃,再不济,那体格也能搬不少砖。 赞美的话他听太多了,他也深知自己长得好看,他臭屁,他洋洋得意,对所有夸奖都理所当然地照单全收。 坦白地讲,徐星然从来都不是所谓的对女生不感兴趣的禁欲系帅哥,他会光明正大地看经过的女生,会和别的男生谈论女生,会不带感情且毫无愧疚地整蛊女生,也享受女生们对他投来的爱慕和欣赏的眼光。 这些对他来说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他不是什么公认的级草或校草,学校里有上万个学生,一大半的人都埋头学习,并没有那么多闲人特地在上万人里评选出一个颜值最高的人。 他也没有像电视剧里那样终日被一群女生围着。 学生时代的男孩女孩,心思简单,多多少少有点自卑,见到异性尤其是喜欢的异性会不自觉变收敛。大部分的人只会把喜欢藏在心里,远远地看你,偷偷地打听你,并不会成天缠着你。 所以,曾经的他觉得自己当下活得逍遥又自在。 但是,又确实不知道未来是什么。 未来,他没想过。 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于月桐吸引,或许,是因为在她身上看到了——未来。 初见那天,她和其他女同学一样,穿着普通的白色校服,扎着最简单的高马尾,几绺细软的头发在额前来回飘着。 倘若要说有什么不一样,应该是她没有将肥大的校服裤裤脚收紧,走路时身姿特别挺拔,头高高地昂着。 遗世而独立。 徐星然像根木桩似的呆呆地看着迎面走过来的她,夕阳照在她那张素净的脸上,睫毛被染成余晖的金色,淡淡的眉眼间,浮现着一个遥远的地方,在发光。 他忘了呼吸,也忘了自己是来整蛊的。 她即将擦肩而过,或许是想起了自己的目的,又或许是出于本能,徐星然深吸一口气,伸出手臂,拦住了她。 她疑惑地看向他。 他看清了她的面容,她的眉毛细长,眼睫毛不算浓密但这不影响她眼睛的好看,眼尾微微上挑,眼珠子明亮得像两颗沾着早春露水的葡萄。 身上散发着清新的芳香,不知是沐浴露还是洗发露的气味,很好闻。 不知怎的,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喜悦从徐星然的心底里溢出。 他自然而然地笑了,笑得比那粉红色的晚霞更要灿烂。 她觉得莫名其妙,微微皱起眉头。 有学生从他们身边经过,瞄了又瞄一动不动的两人。 她准备移步离开。 徐星然终于开口,言语里带着他惯有的痞气和骄傲,以及前所未有的期许。 “同学,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她的神情肉眼可见地从疑惑转换到反感,她白眼一翻,绕过他,大步流星。 大概是自尊心作祟,徐星然追了上去,用身体以及两只手臂堵住她的去路。 他笑着问:“你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她目不斜视地说:“让开。” 徐星然不让,就像一面坚不可摧的墙一样令她进退两难。 她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 尽管她的眼里不含半点友好的情绪,徐星然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的频率。 然而,下一秒,一种钻心刺骨的痛从脚趾以光速传至大脑。 他的左脚被她毫不留情地借身体的重量踩压住,疼得他面部肌肉抽搐,五官皱成一团,当场失声,再也无力阻拦她。 那群在后面看戏的“好兄弟”拍手称好,狂笑不止。 “哈哈哈徐星然,你也有今天,逊毙咯!”“徐星然遭报应了吧,好糗哦!” 士可杀不可辱。 徐星然望着她渐远的背影咬着牙不服气地说:“等着瞧,总有一天她会臣服在我的脚下!” 那时候,他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从宋子达那里,徐星然知道了她的姓名是——于月桐。 一个星星,一个月亮,仿佛是天注定的缘分。 爱玩分子们和徐星然打了一个赌,赌他能不能在一个月内追到于月桐,赌注1000块。 徐星然自信满满地说:“你们就备好钱等我凯旋吧!” 后来,惨烈的现实教会徐星然,做人不能太自信…… —————— “时间病”借鉴于张未老师与袁文珊老师策展的《时间病》。 08追求是一群人的兵荒马乱-表白 每个课间,如无意外,徐星然都特地从六楼下到五楼,在高一10班的教室走廊溜达来溜达去。 于月桐坐在离走廊最远的第四组,绝大多数时候她不是在看书做题就是趴桌子上睡觉,完全不留意走廊上的景象。 徐星然没有让她班上的同学把她叫出来,他就只是时而喝着饮料时而嚼着糖果倚靠着栏杆透过窗远远地看她。 她看书的时候、写字的时候,上身依旧挺得笔直,马尾尾部耷拉在她脖子侧边,她微蹙着眉,嘴巴闭得紧紧的,专注得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她。 他想,怎么有人能够上课学习,晚自习学习,课间十分钟还学习。 不无聊吗? 他没有问自己,怎么有人能够上午的课间,下午的课间,就连晚上的课间都跑到另一层楼遥望一个总在学习的陌生人。 不无聊吗? 偶尔于月桐走出教室,徐星然就守在门口冲她打招呼,前两次她还会诧异地愣一下,垂着眼绕道而行,习以为常以后二话不说就捶徐星然胸口一拳,意思是不要挡路。 徐星然也不多说什么,安如磐石地笑着承受。 一来二去,10班的人就明白总在教室外面晃悠的男生的意图了。 班上传起了流言蜚语,但于月桐丝毫不理会和在意。 于月桐一向会在早自习前半小时到达学校,而徐星然永远是踩着上课铃声踏进教室门。 但在发现于月桐早上常去学校门口的小卖部买奶黄包和牛奶后,徐星然就比以往提前一小时起床,到小卖部买了两份同样的早餐,等待她的到来。 清晨天光刚起,于月桐还以为见到鬼了,这人怎么阴魂不散。 她没有接徐星然递过来的早餐,他却硬要塞进她手里,她便朝他小腿处使劲踹了一脚,再一转身,把早餐送给了刚好路过的男生,然后洋洋洒洒地走了。 男生以为自己走桃花运了,但没高兴两秒就对上徐星然的死亡凝视,接着,早餐被夺走了。 徐星然把早餐送到了10班教室门口,让靠近门口的人转交给于月桐。 他不知道她会不会吃,极大可能是不吃,但他还是要给。 早上那么早起床,上课时间自然就是最佳的补眠时间了。 课堂上,语文老师那小如蚊蝇的讲课声音成了最好的催眠曲。 徐星然呼呼地睡起了大觉。 不知睡了多久,反正他是被老师一声怒吼震醒的。 “徐星然!给我滚出去罚站!” 这不是第一次了,徐星然听话地自觉地到走廊面壁思过。 上一次,他是真的乖乖地站到了下课。 这一次,他站着站着就想起了某个人。 当徐星然出现在10班教室外面的时候,于月桐的同桌率先大吃一惊。 “妈呀,这次怎么在上课时间段也过来了。”她拍拍于月桐的手,眼睛示意往外看。 于月桐扭头望向窗外,一个家伙正在朝她微笑,半张脸被明媚的阳光覆盖着,仿佛涂了一层金粉,熠熠生辉。 她草草看了一眼,就转回头看黑板,继续听英语老师讲课。 同桌的注意力还在徐星然身上,她露出花痴般的笑容说:“他又高又帅,你都不心动的吗?我仅仅是旁观,都少女心泛滥得不行了。” 于月桐面不改色地说:“在我眼里,他就是个白痴。” 她一边说,一边抄写着板书——“Stay hungry , Stay foolish.” 转眼到了十月底,校运会举办得沸沸扬扬,叁天不用上课。 徐星然报名了男子200米和男子4*100米接力,一不小心就拿了个200米冠军。 没有庄重的颁奖仪式,但获得了一枚表面金色实际是铁制、印着校徽的奖牌。 徐星然带着奖牌去10班集合的位置找于月桐,没找到,问别人才知道她正在跳远。 他没想到,她会参加跳远比赛。 当徐星然赶到沙地时,于月桐已经在准备第二跳。 她穿着宽松的蓝色校运动服和一双白色运动鞋,意外地让人觉得很有活力。 徐星然看着她起跑、奋力甩臂抬腿、跳跃、腾空,就像一个冲锋陷阵、勇往直前的战士。 在她落地的那一刹那,他心头一紧。 她上半身后仰着摔在沙地上,屁股着地,两条腿铲起一堆沙子,尘土飞扬。 看着就疼。 可是她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反而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拍去身上的沙,走出沙地。 于月桐没有去看自己的成绩,她走到少人的一边,解下有些散乱的头发,把头绳套在手腕上,用手指梳理好头发,再熟练地将头发拢成一束,末了又从前往后捋了几下,扎好了一个全新的马尾。 于月桐转过身,委实被眼前与她相距不过半米的人吓到了。 又是徐星然。 但这一回,他没有笑,有点木木的,直盯着她,眼神暗昧不明。 徐星然蓦地低下头,咽了咽喉咙。 刚刚,他就站在她的身后,近距离观看了她绑头发的全过程。 他看着她的头发随着她灵活的手指上下飘动,看着她的汗珠从耳后沿着脖颈慢慢滑落,看着她脖子后面的白皙的肌肤。 看得他胸口燥热…… 于月桐感到莫名的不自在,干脆装作视而不见,准备背过身去其他地方。 她的身体还没动,徐星然双手一抬,不知什么东西就被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低头看,是一枚金色的奖牌。 徐星然挑了挑眉:“刚赢的,送你。” 清风习习,金牌在阳光下闪射出耀眼的光芒。 徐星然屏着呼吸,内心在期许着什么。 本想着她至少会说句话,或者扔回给他,甚至打他踹他。 但是,她径直离开了。 代表收下了? 然而,于月桐一步步走到了垃圾桶旁。 “咚!” 奖牌躺在了垃圾桶底部。 徐星然怔了几秒,反应过来后看着于月桐的背影不禁粲然一笑。 这人太狠了。 校运会之后,宋子达他们担心徐星然那么勤快地去找于月桐,她真会被他打动了,便相约着每天轮流跑去10班捣乱。 于月桐一出教室,他们就会对她说:“别被徐星然的外表蒙蔽,他就是个人渣!” 气得徐星然每次都得抬腿踹走他们。 更有甚者,也对于月桐献起了殷勤,不光早餐,连夜宵都备了。 对于他们的种种言行,于月桐始终视若无睹。 赌约的最后一天,徐星然表白了。 傍晚,他在于月桐骑车回家的路上拦住了她。 散雾弥漫了大地,晚霞烧红了半边天,把徐星然的脸也映红了。 他右手抓着车把,左手惴惴地晃着,眼睛眨都不眨地注视着于月桐说:“那个,其实我们俩还挺互补的,要不要试着认真交往一下……” 原先设想的文案比这好一百倍,还非常有气势,但看着她时不知怎么就变成一句被他说得支支吾吾且毫无新意的话了。 暮色下,于月桐的脸像是用冰石凿刻出来的,标致但散发着寒气。 对视了好一会,于月桐终于不咸不淡地说:“很好玩吗?” 徐星然嘴抿成一条缝:“嗯?” “你几岁了?整天玩这种把戏能获取多少快乐?嘲笑别人能获取多少快乐?看别人出糗能获取多少快乐? “我是第几个?第十个还是第一百个?你们这群人以开玩笑为名义,践踏过多少女生的真心?你觉得这无所谓,没什么大不了的吧,不过就是一个恶作剧,玩不起的人是他们心眼太小。 “现在,被拒绝的人,被嘲笑的人,当众出糗的人是你自己,你的滋味如何?好受吗? “你应该觉得自己很帅?大概是因为你一无是处,所以这就勉强成了你的闪光点吧。但在我看来,你这唯一的闪光点,不过如此。 “你那些追女生的招式真的很幼稚,自以为别人会感动,你那么有空不如去捡捡垃圾。垃圾还能循环利用,你呢? “我恳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你自以为是的嘴脸真的让我厌恶至极。” 僵化成石这四个字,准确传神地形容了当时的徐星然的状态。 被她抨击得一文不值,他似乎应该生气,但他面无表情,他似乎应该反驳,但他没有反驳。 他只是像块石头一样杵在原地。 夜色像一张灰色的大网,笼罩住整条长街,骑楼的阴影倒压在街道上,阴影越来越浓,渐渐和夜色融为一体。 而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那一整夜,徐星然都没睡着。 翌日,徐星然守信地把1000块零花钱给了爱玩分子们。 他们开心地分了钱,还撺掇徐星然进行下一个赌约。 徐星然火气大了,抱着头趴在桌子上说:“滚你丫的,都他妈别再来烦老子,老子再也不会跟你们这群孙子玩这种幼稚的把戏。” 他们以为徐星然是因为输了钱而不高兴,只有宋子达看出了徐星然的异常。 这么多人里,徐星然和宋子达的关系最好,除了能玩在一块,还因为他们音乐喜好相近,有更多共同语言。 宋子达用手指弹了一下徐星然的手臂,笑着问道:“咋了你?平时送人双球鞋都几千块,不像是为了区区一千块而生闷气的人。” 徐星然做了个龇牙咧嘴的表情:“她骂我了。” “谁?” “于月桐。” “骂你什么?” “比垃圾还不如。” 宋子达捧腹大笑:“一语中的,一针见血。” 徐星然挥起拳头:“你他妈再笑,我把你整排牙都打掉!” 宋子达啧啧说道:“骂你垃圾有什么好生气的,我们不都经常互相骂‘你这个垃圾’吗。” “她还叫我别再出现在她面前了。” 宋子达嗅到了一丝别样的气息,凑近问道:“你……该不会……真的喜欢上她了吧?” 徐星然烦躁地搓了搓头发:“不知道,都不知道喜欢是什么玩意。” 宋子达说:“这很简单,接下来的几天你不去找她,如果会想她,很想去见她,见不到心里会难受,那就是喜欢了。” 宋子达这番话精辟透彻。 现在,站在窗边的徐宸熙,一天不见于月桐,从里到外都很难受。 —————— 2021年1月1日,我梦见了徐宸熙和于月桐。 09初恋是两个人的心慌意乱-短信 天色破晓,徐宸熙在闹钟声中醒来,感觉头有些沉,好像有几斤的棉花被塞进了脑袋里。 本以为睡一觉后那点小感冒便会消失,但情况似乎变严重了。 徐宸熙先给于月桐发了起床工作的信息,他会在早中晚或是拍摄间隙给她发几条短信,没有特定要发什么内容,就只是随心和她讲讲话;然后他打电话给朱谨拜托朱谨替他拿些感冒药。 当天又是挥刀耍剑的武打戏,加上休息不足,一天下来,徐宸熙的状态没有好转。 之后的一星期,即使徐宸熙每天都有吃药,感冒还是不轻不重地缠着他。 病情在一场雨中戏后急速恶化。 剧本里,楚无邪为了慕容芸衣去向反派求药,在雨中淋了一天。 为了拍摄出最好的效果,徐宸熙在人工雨下拍了一天。 徐宸熙本身的体质不错,加上这几年保持锻炼,并不容易生病,但身体不是铁做的,总有一些空隙能让病毒入侵。 拍完雨中求药的戏后,徐宸熙想硬撑也撑不住了,当夜被送进了医院。 那天的上海,下午时恰好下了一场暴雨。 于月桐出门时天气还算晴朗,坐上出租车后,中途遽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快到达枫眠艺术空间时雨滴像碎石一般砸在车窗上。 司机放的经典老歌被哗啦啦的雨声掩盖了。 于月桐没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但出门一直会带伞,只是今天不知怎么就忘了带。 她打开手机搜实时天气,因为有定位,自动显示了上海的天气预报。 这场雨大概会持续两个小时。 于月桐食指指尖在搜索框处停留了几秒,接着她输入了“金华”(1)。 浙江省金华市,天气晴。 她放下手机,轻轻呼出一口气。 枫眠艺术空间在一个创意园区里,司机把车开进园区,最终停靠在艺术空间的门口旁。 于月桐下了车,快步跑向大门,只淋到一点雨。 门上挂着黑色的厚帘子,于月桐推开帘子,仿佛进入了一个小山洞,静谧暗淡,门口对着一条幽深的洞穴。 左边是前台,没有人在,右边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意象油画,四周留白,中间是一团火焰,火中有异物,像佛又像魔。 于月桐直观感觉作画的人可能表面热情奔放,心中却有深深折磨着他的执念。 “月桐!你来啦!”Jessica从洞穴中走出来,“没淋湿吧?” “没,你到很久了么?” “没多久,我前脚进门后脚就下雨了。进去吧,蒋枫眠在等我们。” Jessica带于月桐沿着洞穴一路走进去,洞穴两边其实是一个个相隔的房间,每个房间里有不同的展览品。 走到尽头,视线变得开阔敞亮,仿佛柳暗花明。 百来平方米的展厅,光源充足,四壁挂有大量摄影作品和画作,还有手工艺品。 一个背影清瘦颀长的男人站在展厅中央,正在欣赏一座与他齐高的人形雕塑,他身上的灰色西装,看起来又旧又破。 待两人走近时,男人慢慢转过身。 他留着及肩的中短发,半扎丸子头,侧颜粗看像金城武,正面转过来时,一双丹凤眼瞬间抓住了人的眼球,眼波流转间多情风流,整体自带一种与生俱来的艺术家气质。 男人看见于月桐的时候,痴滞了几秒,但多亏那眼睛天生的多情,这份痴滞难以被捕捉到。 男人伸出右手:“你好,我是蒋枫眠。” 声音清越。 于月桐正准备伸出手握手,又因男人的下一句话迅速收回了手。 “我可以吻你吗?”蒋枫眠微笑着问。 于月桐以为自己听错了,望向Jessica,Jessica憋着笑。 “Can I kiss you?”蒋枫眠又问了一遍。 如果不是Jessica特地介绍的朋友,于月桐估计会调头就走。 于月桐保持礼貌地说:“抱歉,不可以。” 蒋枫眠温和地解释道:“于小姐,你不用紧张,其实这是我的实验——与100个初次见面的女性接吻。我想通过这个实验去测量在这个钢筋水泥的世界里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从而思考和把握人与人相处的分寸和尺度,或许能借一个信赖之吻击碎存在于陌生人之间的冰冷的芥蒂。如今的社会,人心之所以冷漠,是因为我们少了信任。” 于月桐淡淡地说:“你怎么不吻男人。” 蒋枫眠一时语塞。 “人与人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没什么不好的。”于月桐说,“人,生而孤独。” 蒋枫眠还想解释,被Jessica打断了,她已经憋不住笑意。 “你别说了,说再多月桐都能给你驳回去,虽然她平时不爱说话,但她其实是很厉害的艺术批评家。”Jessica搂住于月桐说。 蒋枫眠说:“于小姐,我不是故意性骚扰,七八十岁的老奶奶我也吻过。其实只要你没有杂念,面对面的一个吻不算什么,可以只是一种礼仪或是尊重,但如果你带有欲望,即使是遥远相望内心也会波涛汹涌。” 于月桐漠然地说:“这就是我和你的差距,我的思想境界到达不了这种高度,所以成为不了行为艺术家。” 蒋枫眠轻轻一笑,用另有意趣的眼神看着于月桐说:“听了我的用意后还拒绝这个请求的人,目前只有两个,上一个成为了我的初恋。” 于月桐脸变黑了,好像蒋枫眠再多说一个字她就会扇他一巴掌。 Jessica感觉形势不妙,立即插嘴道:“麻溜地说正事,比赛剩的时间不多了,快让我们看看你那生命的表格。” “跟我过来。” 蒋枫眠带两人到洞穴左侧的一个房间,中间放着一个投影仪,向白色的墙壁投射了一份叁米长一米宽的表格。 蒋枫眠说:“我二十岁的时候开始思考生命,从而制作了这张表,十年过去了,我依然在寻找永别的那一天(2)。” 这份历经十年光景所编制的表格,最左边一栏是出现在蒋枫眠生命里的对他而言重要的人,最上面一栏是时间,一年又一年过去,蒋枫眠把与那些人共同经历的重要事件记录在一个个格子里,一旦其中某个人告别了这个世界,属于这个人的那一行便自他死亡的那一天起永远变成了黑色。 二十行,已经有五行拖着长长的黑色的尾巴。 方正规整的表格代表极致的理性,蒋枫眠却选择用这样的方式展现世人最无法客观看待的生与死,时间与生命。 在那将要随着时间延续下去,延续到无穷无尽的尽头的黑格里,于月桐仿佛看到了那些已经离开的人就站在一条黑色的河的对岸,挥手说——永别了,亲爱的人们。 这样的感受,让于月桐刚对蒋枫眠产生的厌恶感大大减淡了。 表格上有一格是一位女生的名字,那一行记录了蒋枫眠和她初次见面、确定交往、初次接吻、初次缱绻、初次争吵以及最终分开的点点滴滴。 她应该就是他口中的初恋女友。 从相遇到分离,长达五年。 从此,两个人的人生再无交集,属于她的那一行徒留空白。 Jessica说:“蒋枫眠,你这份表格看似冷静,其实很残忍。” 蒋枫眠笑道:“这不就是人生吗。” 气氛变得有些沉重。 这时,有个人进来了,是蒋枫眠的助理。 “蒋老师,还有五分钟六点整。” “好,那你给我们仨拍一张照。”蒋枫眠又看向于月桐和Jessica,“我这半年还在做一件致敬行为艺术家谢德庆的事,就是‘打卡’(3),但我与前辈想表达的人们过着与西西弗斯类似的日复一日的生活的思想不一样,我更希望能传递出活在当下的想法。” 过去半年,蒋枫眠每隔两小时就会拍一张照片,留下那个瞬间的模样。 蒋枫眠问:“在很多人看来,‘打卡’这类行为毫无意义,你们怎么理解?” Jessica说:“很多事情本身没有意义,我们赋予它意义,便有了意义。” 于月桐说:“即使是一片秋叶飘落于地面,这个世界也会因此而有所不同。” “看来,我们叁个以后可以长期合作。”蒋枫眠笑着说,“小弟就靠两位策展美女帮我在艺术界打响名声了。” 时间差不多了,助理拿起相机。 在相机咔嚓的那一瞬间,站中间的蒋枫眠搂住了于月桐和Jessica的肩膀。 于月桐在电光火石之间闪开了。 相机只抓拍到了她的重影。 “有些不必要的触碰就免了吧。”于月桐冷脸说。 “就是。”Jessica往于月桐肩膀靠了靠,笑道,“不然卖草莓的中医得不高兴了。” 于月桐小声道:“你别瞎说。” Jessica点点头,一副“我都懂的”的模样。 蒋枫眠笑笑:“抱歉,是我冒昧了,保证不再有下次。” 确定好与蒋枫眠的合作事项后,于月桐和Jessica一起离开了枫眠艺术空间。 雨已经停了,她们去了一家中餐馆吃饭。 吃饭过程中,Jessica发现于月桐有些心不在焉。 “二十分钟里,你看了五六遍手机,平时都不会这样,是在等什么消息吗?” 于月桐愣了一下,摇头说:“没有。” Jessica偷笑:“是不是在等中医找你啊?” 于月桐把垂下来的头发绕到耳后:“没有什么中医。” Jessica不信:“没有男人?那你和谁做了?” 于月桐耳根子一下子红了。 “总不会是419吧,但你又不是随便的人,在英国几年你都不受诱惑。”Jessica把头凑近,“跟我说说嘛,好好奇呀。” “没有人,被狗咬了。”于月桐低头吃饭。 于月桐牙关闭得太紧,Jessica怎么套话都套不出,只能放弃。 到了深夜。 于月桐左翻右转好几个来回还是睡不着,眼睁睁地看着时间从23:59跳到00:00。 这些天,她和Jessica写策划书、做调研、设计、联络、讨论、修改、整理、推翻、重建、拜访艺术家、沟通构思创意……日日围绕着“时间病”转,似乎又回到了她们两年前在伦敦联合策展的时光。 于毓敏总叫她回家吃饭,因为太忙,她口头答应着,又一拖再拖。 整个人累得快散架,回到公寓时基本倒头就睡。 可今晚又失眠了。 她知道原因,但不打算去问。 网上应该有很多他的最新消息,但她不打算去搜。 她索性起来整理过往的展览策划方案的资料。 不知几点睡下,却又忽然惊醒,天边初见亮色,柔和的弯月融化在灰白的天空中。 于月桐拿起手机看时间,五点五十分。 短信新增一条,时间为两分钟前。 「昨天太忙了,有几场比较重要的打戏,拍摄还算顺利,却没来得及和你说晚安。你有没有想我和大家伙?」 大家伙是指他下面。 于月桐咬了咬嘴唇,嘴角弯起不易察觉的弧度,就像积石从湖底飞出,平静的湖面泛起一道微小的涟漪。 困意不重,但身体还有些疲,脑袋晕乎乎的,她打算再睡会。 刚准备放下手机,又来了一条短信。 「我很想你。」 心跳慢了一拍,好了,这下子彻底清醒了。 —————— (1)横店在金华市。 (2)《寻找永别的那一天》是艺术家黄彦的作品,我做了修改。本小说涉及的艺术作品,如有原型我都会标注,但都经过修改,且大部分想法是我自己乱扯的,不代表艺术家本人立场和思想,别误解了他们。 (3)谢德庆在1980-1981年把自己关在笼子里,一整年不能睡上一个囫囵觉,白天和昼夜被机械地划分为24份,每隔一个小时打卡一次。涵义记载时间的冰冷,在时间无情的流动当中,我们所做的无非就是重复,再重复。 10初恋是两个人的心慌意乱-头晕 文字无声,杀人于无形。 简短四字,搅乱一湾春江水。 睡意散尽,于月桐又不想勉强自己入睡,只好起床开启新的一天。 到了中午,困意就全部涌上来了,于月桐全凭意志力撑着沉重的眼皮熬过了剩余的半天。 晚上和别人谈好事宜后,于月桐打车回公寓。 街市如昼,灯红酒绿,人流如织。 车堵在了半路,喇叭声此伏彼起。 司机大哥觉得无聊,透过内后视镜看坐在后面的于月桐,她正望着街景,模样似发呆。 “哎,今天真是堵得人难受。”司机说道。 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和于月桐说话,于月桐没有搭理。 “其实你坐地铁可能还更快一点。” 是在和她说话。 于月桐看向司机,看到他圆润的右侧脸,估摸年纪四十左右。 司机问道:“美女,你今天应该不是去看帅哥的吧?” “什么。” “今天我搭的客人有百分之九十是小姑娘,全都是去会议中心看什么小鲜肉,听说是最近特别火的剧今晚在那里举办庆功宴,搞得整个上海从早堵到晚——欸,应该就是他们。”司机指向商场外墙的大电视。 屏幕里是两个拿着麦克风唱歌的男生。 其中一个,黑西装,大背头,复古细金属矩形框眼镜。 活脱脱斯文败类。 镜头一转,台下全是举着灯牌疯狂尖叫的粉丝。 司机像是批判世风日下一样说道:“现在的女孩子,净喜欢这些涂满脂粉没点男人气概的小白脸,不男不女,有什么好喜欢的……你应该不喜欢这种类型的吧?” “……”于月桐收回视线,“不喜欢。” “对吧,我就觉得你看起来比那些小姑娘成熟得多,不会那么肤浅。叔叔作为过来人,必须提醒你,找男朋友绝对不能找这种,他们不懂得照顾女孩子的,晓得伐?” 于月桐不作声,上身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司机见状,不再多说什么,又轻蔑地瞧了瞧屏幕后专心开车。 车如同蜗牛一般慢速爬行。 爬了半小时后,终于回到了。 于月桐有些提不起劲,没精打采地走进小区,又没精打采地进了电梯。 楼层抵达,电梯门向两边展开。 于月桐抬起头,本来半垂的眼睛瞬间睁大。 一个男人坐在她的公寓门口,长腿弯曲,双目紧闭,头和背挨着门。 刚不是在电视上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于月桐还没走近,就闻到男人身上浓烈的酒味,但他以前是一杯倒,很少喝那么多酒。 他卸了妆,刘海半遮眉毛,更显清新,虽然有淡淡的黑眼圈,但皮肤如豆腐般又嫩又滑,大概是因为喝了酒脸颊微红,眼睫毛像柔软的羽毛制成的刷子,鼻梁窄长平直鼻根高,嘴唇红润,120度的下颚骨自然完美。 着装换成了年轻的涂鸦风的白色牛仔套装,里面似乎没有内搭,外套领口敞到中胸沟处,露出雪白的上胸,比几年前更具有线条感。 嗯,很适合搬去展厅当展览品…… “徐星然。”于月桐低声唤道。 他没有反应。 “徐宸熙。” 依旧没有反应。 于月桐轻轻踢了一下徐宸熙的大腿外侧。 他还是像个假人模特一样。 于月桐叹了一口气:“别装了,滚起来。真醉成这样还逃得过八卦记者和粉丝的天罗地网,成功到达我这里又不被追杀?” 语气有点凶。 徐宸熙假装睡眼惺忪,慢慢地睁开他那双无辜的大眼睛。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双红色尖头平底鞋、光滑白嫩的脚背,以及纤瘦的脚踝。 往上是遮住小腿的白裙,灯光透过裙子的空隙,描摹出两条修长的腿的轮廓。 再往上是她的腰、胸。 以他坐着的角度看,那腰细得像一折就断的花枝,胸又挺得像两座雪山。 旧时旖旎的画面铺天盖地涌现。 想舔她的脚,想钻进她的裙底,想…… “还不起来?”于月桐没好气地说。 徐宸熙回过神。 他可怜巴巴地望着于月桐,撒娇似的说道:“头晕呢。” 于月桐吞了一口唾沫,目光从他脸上移到钥匙孔上,然后把钥匙插进钥匙孔里,扭转。 “进来。” 徐宸熙轻轻拽住于月桐的裙角,煞有介事地说:“晕,要你扶。” 于月桐:“叁、二……” 没等她数到一,徐宸熙矫捷地从地板上弹起。 他一弹起,地板上的两张纸巾也被带着飞起。 呵,还知道干净,拿纸垫着。 徐宸熙弯腰捡起纸巾,然后乖巧地一声不吭地跟着于月桐进了门。 于月桐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男士拖鞋给徐宸熙换上,那种最常见的蓝色塑料拖鞋。 徐宸熙边换边问:“为什么有男人的拖鞋?” 于月桐没回答,瞥了一眼他的脚,白净的大脚板长脚趾配上这双拖鞋有种莫名的喜感。 她的眼光没多停留,把包放沙发上后,走进了厨房。 徐宸熙上次来眼里只有于月桐,这次才注意到这间公寓的装修,淡蓝色的墙面、红褐色的沙发、明黄色的餐桌,非常出挑奇怪的色彩搭配。 他们同居过一段时间,出租屋的装修是她一手设计和改造的,她以前最喜欢简洁的黑白风格。 他意外,短短几年,她喜欢的风格已经迥然不同。 徐宸熙走到厨房门口,于月桐正站在流理台前清洗着什么。 徐宸熙靠着门注视她的背影。 真的瘦了一大圈。 从高二到大四,于月桐的体重都很稳定,几年下来,徐宸熙对她身体的每一处的尺寸都了如指掌。 而现在,她消瘦得如一缕轻烟。 过去几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水龙头的水声停止了。 徐宸熙蹑手蹑脚地走到于月桐身后,圈住她的腰,轻声问道:“在弄什么?” 于月桐轻微被吓到,身子颤了一下:“放开。” 徐宸熙当然不放,弓着身子把头搁在她肩膀上,看到她手里拿着一个明黄色的柠檬。 他上下摩挲她的腰:“你吃晚饭没。” 于月桐拿起水果刀:“你不走开,我待会不是切伤我自己就是砍死你。” 真凶残。 徐宸熙只好退到旁边,看着于月桐把柠檬一分为二,用勺子戳了几下柠檬肉,把柠檬汁挤到玻璃杯中,又加入一勺粘稠的蜂蜜,再倒入温开水,用筷子来回搅拌。 “喝了,虽然不正宗。”于月桐把自制的蜂蜜柠檬水递给他,可以缓解酒后头晕的症状。 “用嘴喂我。”徐宸熙眼神暧昧,声音慵懒。 于月桐:“不喝我就倒掉了。” 拿她没辙,徐宸熙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喝完水之后,他的嘴唇看起来富有弹性、湿润有光泽,嘴角还残留一滴水,像果冻般诱人。 于月桐别过头不再看他,冷言道:“你可以走了。” 徐宸熙把杯子放到流理台上,边靠近她边说:“我今晚留下来陪你。” 于月桐有点懵了,她以为他像上次那样只待一会。 “谁允许你留下来了?这儿不欢迎你!” 徐宸熙歪嘴一笑,直接冲进了卧室,以大字状瘫倒在床上。 于月桐也跑进去,使劲拽他的腿,他依旧躺得稳稳固固。 “徐星然,你给我滚出去!” 徐宸熙伸着懒腰打了一个哈欠,说:“困了,我先睡了,你自便。” 于月桐:“……” 于月桐懒得再跟他拉拉扯扯了,她身心俱疲,而且188的大高个她实在拉不动,遂拿起更换的衣服去了浴室洗澡。 一听到浴室关门的声音,徐宸熙就睁开眼。 他从床上蹦起来,环视了一遍卧室,干净整洁,所有物品都摆得整整齐齐。 梳妆台被她用成了书桌,上面放着垒成高山的书和一大沓资料。 徐宸熙下床翻了一下资料,全是英文,看得他头真的晕了。 他的英语不差,当年在于月桐的鞭笞,不,是鞭策下,高二半年和高叁一整学年的早上都得早起晨读背诵,英语水平得到飞跃式提升,但也没好到能看懂这些涉及专业知识的资料。 接着他打开抽屉,只有几罐护肤品和化妆品。 他又打开衣柜,衣柜里一半是衣服,一半是书,挂衣杆上挂着他上次留下的西装。 除此之外,没发现其他男性痕迹。 徐宸熙松了口气。 浴室里的流水声仍在淅沥沥地响着。 徐宸熙走到客厅的沙发旁,小心翼翼地从于月桐的包里掏出手机。 他瞅了一眼浴室门后,开始尝试输入数字密码。 第一次,密码错误。 第二次,密码错误。 第叁次,密码错误…… 她以前最常用的几个密码,现在全都不用了。 他想不到她会换成什么密码。 钥匙扣她也特地换掉了。 徐宸熙失神地望着这间花花绿绿的屋子,心里空落落的。 他从前哪会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喜欢任何事物都是直接争取,现在却像个小偷一样爱着一个人。 而这个人,她的一切好像真的与他毫无瓜葛了。 …… 浴室。 镜子里的女人裸露着全身,肌肤白得透亮。 于月桐好久没有这么认真地检阅自己的身体,从来都不是魔鬼身材,没有丰臀巨乳,但以前称得上是健康匀称的标准身材,因为坚持锻炼,身上没有赘肉,肌肉紧致,而现在比过去瘦了不少,变成大众口中的苗条身材。 她左转右转,从上往下摸自己的脖颈、胸、腰、臀、腿,竟然开始有些不自信,总觉得每一处都不顺眼,如同一个残缺品。 就这么揉着捏着,身体从冷白色渐渐变成红粉色。 于月桐洗了很久,仿佛要把自己洗成刚剥壳的鸡蛋似的。洗到皮肤快起褶皱,腾腾的水蒸气把人闷得昏昏欲睡时,她终于关水、擦身、穿衣。然后,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眼前倏地一暗,男人如同一叶屏风挡在门前。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男人俯身:“干——你——” 紧接着,女人被横空抱起。 11初恋是两个人的心慌意乱-刺激(100珠)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女人的挣扎如同是给男人挠痒痒。 徐宸熙毫不费力就把于月桐桎梏在床上。 大概是在水蒸气里待太久,她的两颊绯红,眼睫毛还沾着细小的水珠,徐宸熙帮她轻轻地拭去,她抵触地转过头。 当注意到于月桐的一身着装时,徐宸熙哑然失笑。 她穿着白色高领羊绒毛衣和黑色紧身长裤,从脖子到脚踝都裹得严丝合缝。 徐宸熙不说话,就伏在于月桐身上,盯着她笑,一直笑。 背着光,他的脸暗暗的,笑容也暗暗的,其中的意味让人琢磨不透。 屋子悄无声息,只有他笑时发出的断断续续的气音。 夜晚的玻璃窗成了模糊的镜子,映出上下相对的两人。 距离很近,可又似很远,像两颗相互环绕却无法靠近的行星。 徐宸熙慢慢收起了笑容,但眼睛始终锁定着于月桐。 于月桐没有看他,视线往下,不知在看什么。 “为什么不敢看我?”徐宸熙突然问。 于月桐眼睑微微颤动,却依然不作回应。 徐宸熙郑重其事地说:“我需要并且有权利知道原因。” 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莫名其妙,喜欢某个人可能没有原因,想和某个人在一起可能没有原因,但选择离开某个人一定有原因。 日积月累也好,突如其来也罢,一定有原因。 僵持让空气越来越闷热。 于月桐缓缓地抬眼:“我累了。” 徐宸熙怔住,一时之间分不清她说的累是指和他在一起累还是身体累,是四年前还是此时此刻。 但她声音微弱,好像真的疲惫不堪。 徐宸熙垂眸,扯了扯嘴角。 顿了几秒,他说:“好,睡觉吧。” 他从于月桐身上离开,站在床边,问道:“现在关灯?” 于月桐“嗯”了一声。 “换身舒服凉快的穿,我不碰你。”徐宸熙轻笑着走了出去。 于月桐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空调遥控器,开了空调。 不一会,客厅、厨房、浴室的灯陆续被关上,最后是卧室的门、窗、灯。 卧室变成墨黑色,仅有温柔似水的月光照进来,给地板铺上一层薄薄的银纱。 徐宸熙摸着黑脱鞋、上床,平躺在床的外侧。 他很安静,说睡觉就真的睡觉,说不碰就真的不碰。 黑暗中,于月桐浅浅地笑了。 想起在浴室里仿佛是准备上战场的自己,不免觉得好笑。 没胡想多久,于月桐很快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徐宸熙听着身旁的人逐渐平稳的呼吸声,睁开了眼,轻轻翻了个身,正眼看着她。 中途于月桐感觉热无意识地掀开被子,他稍稍调低了空调温度,给她擦干额头和脖子上的汗,然后继续静默地看她的睡颜。 尽管一片漆黑,他看不清她脸部的任何一个地方。 说实在的,他重新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很想蹂躏她,想把她压在身下又轮换各种姿势狠狠地操弄几天几夜,让她像以前那样一边说着不要一边高潮迭起,甚至惩罚她折磨她报复她。 他已经在脑海里想了一千多个日夜,想到入魔,但他不会这么做,至少这一刻不会。 清晨,于月桐醒来时,徐宸熙的脸正对着她,他的背后是窗,窗外是如水洗过般的天空和朝阳的霞光,叁者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很美好的画面,就像一幅色彩柔和充满朝气的油画。 她不由自主欣赏起来,甚至想拿手机拍下来。 徐宸熙的手搭在了于月桐的腰侧,于月桐想要移开,又怕弄醒他,不敢动静太大,非常谨慎小心地触碰他的手。 但指尖才刚触碰到徐宸熙的皮肤,他像有预兆似的大手一扬,一下子把她拥入怀里。 他赤裸着上半身,她的脸直接贴上他的胸口,双腿被他的一条腿箍住,腹部被硬物直直地戳着。 她如同一只被禁锢了的小白兔,动弹不得。 “那么早醒。”徐宸熙闭着眼懒懒地说。 于月桐调整了一下头的方向,好让自己别在他的胸膛里闷死。 “放开我。”于月桐说。 徐宸熙的手和腿加大力度。 “太紧了……”于月桐被包裹得难以呼吸。 徐宸熙:“哪里太紧?你那里?” 于月桐:“……” 缓了一会,于月桐问:“你没睡觉,还是睡醒了。” 徐宸熙说:“你不哄大家伙入睡,我怎么睡。” “……”于月桐撇嘴,“你能不能正经说话。” “好,我们正经地谈谈。”徐宸熙按住于月桐的腰,稍一使劲,将她整个人往上提。 两个人四目相对。 “是我逐一逐一问,”徐宸熙说,“还是你随心所欲说。” 他想问什么,她应该说什么,彼此心知肚明。 于月桐正要开口,忽然客厅传来了开锁声,紧接着吱一声大门被打开,然后嘭一声大门被关上。 两人同时看向门口。 “谁来了?”徐宸熙问。 “不知道……我出去看看。” 徐宸熙放开于月桐,于月桐下床穿上拖鞋,稍稍理了一下头发,警惕地打开房门。 客厅里,一个提着大袋小袋东西的女人正在换鞋。 “我的妈呀——”于月桐感觉自己在坐过山车,“你怎么过来了……” 于毓敏笑眯眯地说:“叫你回家吃饭你不回,知道你忙我不就亲自过来给你做好吃的。” 于月桐匆匆关上房门,走上前拿于毓敏手里的菜,提到厨房。 “你怎么这么早起床?”于毓敏从上至下打量于月桐,“都夏天了怎么还穿着冬天的衣服,你生病了?” 于月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不是,开空调睡觉会冷——那个,妈,我先进去换衣服。” “行,我给你做鲍鱼粥当早餐呀!” “好。” 于月桐一溜烟跑进卧室,锁上门,徐宸熙已经起床,在系外套纽扣。 于月桐走到徐宸熙面前:“我妈突然过来了,我不知道她有钥匙,你先躲卧室里可以吗?” 徐宸熙看了一下手表:“差不多得走了,八点要弄妆发造型,今天拍杂志。” “那我待会去厨房跟我妈讲话吸引她的注意力,你就趁机溜出去,小小声地开门离开。” 徐宸熙浅笑:“我也想吃鲍鱼粥。” 于月桐白眼:“要吃自己去买。” 门外,于毓敏叫道:“月桐,上回我和你买的姜还有不,放哪了?” “在——唔……” 猝不及防,唇,被堵住了。 后脑勺被托住,腰被揽紧,双乳被挤压得变形,千言万语被一个微凉又湿热的吻融化了。 转瞬之间,整个口腔被侵占了。 “月桐?” 男人的舌尖轻巧地滑过女人的舌面,刺激她的味蕾摇动,就像蒹葭在风中摇曳。 “姜在哪?” 男人的舌头卷住女人的舌头,贪婪地吸吮她口中的蜜液,又逗引她主动追捕他的唇舌。 “怎么不回答呀?”于毓敏拍门。 她想起了很久以前,晚自习后迟迟没回家,妈妈打电话过来,电话里妈妈说着一些细碎的话,她支吾地“嗯嗯”,却是在和他舌吻,吻得热火朝天,吻得几近眩晕。 “月桐?晕倒了吗?” 鼻息交缠,唇舌来往中胸口和脑袋逐渐发热,整个人仿佛是迷失在清晨的雾霭花园里,又像是陷进了沼泽地。 “月桐!于月桐!”于毓敏用力拍门。 她想要从沼泽中逃离。 她应当从沼泽中逃离。 “嘭嘭嘭!”敲门声不间断,越来越大声。 但为什么,又甘愿被沼泽吞噬与淹没…… 倏地,男人松开了嘴。 于月桐大喘着气,满脸通红。 她深吸一口气后,冲门外说道:“在右上方的橱柜里,红色袋子装着。” “刚刚怎么不出声,我还以为你晕倒了呢。” “我刚戴着耳机听歌。” “不是在换衣服吗……”于毓敏疑惑地嘀咕着,渐渐走开了。 徐宸熙忍俊不禁:“刚才的歌真好听。” 于月桐捶他的胸口:“你是不是有病啊?” 徐宸熙又搂紧她,挑着眉说:“刺激吗?你好像还挺喜欢这样。” “滚。”于月桐试图挣开他。 “要不再刺激一点。”徐宸熙露出他那不羁的笑,右手逐渐往下。 他偏过头,附在于月桐耳畔低语道:“让她听听你的呻吟。” —————— 100珠加更,虽迟但到,谢谢投珠的读者。 12初恋是两个人的心慌意乱-帮我(微H) 徐宸熙把手伸进了于月桐的裤子里,触到里面的叁角裤褶边。 “你疯了吗?”于月桐按住徐宸熙的手,想要抽出来,他却执拗地继续纵深入侵。 徐宸熙调侃:“不是要换衣服吗,我帮你呀。” 游动的手在用力,脸上却是轻松的笑容,由于方才的深吻和一番制衡,他额前的头发微乱,额角沁出细细的汗珠,脸颊和嘴唇都泛起艳色,就像用毛笔蘸取清水扫湿白纸,红颜料在纸上晕染成淡淡的粉色。 天越来越亮,于月桐有些恍惚,仿佛又见到了年少时的他,手捧篮球微喘粗气来找她,满面春风,爽朗的笑里带有孩童般的天真和得意,是在告诉她刚结束的比赛他打得很不错。 他总是这副模样,哪怕说着最下流的话,做着最无耻的举止,身上都依然流露出极其清爽纯粹的干净感。 这份干净感与他是否身穿白色校服、是否处于花季雨季的年纪、是否被阳光照耀着无关,而是来自于他那不因光阴荏苒而冷却的一腔热血以及尚未被流俗荼毒的灵魂深处。 不怪那么多女孩会喜欢他。 面对那双炽热又澄澈的眼睛,于月桐的心跳动得更加剧烈,脊背不自觉绷得紧紧的,但仍竭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她闭拢双腿,低下头说:“你住手。” 这一低头,男人呼出的气息便落在了头顶,卧室里的温度似乎在直线上升,于月桐咬紧下唇。 徐宸熙觉察到于月桐语气里的宽松,手指开始在她的大腿内侧来回摩挲。 她双手抓着他的手腕,在阻止他,却没有真的使劲。 纵容使人放肆,徐宸熙合并五指,隔着内裤按压于月桐的私处,一下又一下。 于月桐稍微平稳的呼吸又不能自已急促起来。 她觉得事态不应该发展成这样,但她的身体又在渴望着什么。 成熟的、品尝过极致的男人肉体的、压抑了几年的女人身体,在渴望着什么。 只不过理智告诉她,适可而止。 于月桐伸手进去抓住徐宸熙的手指,试图彻底遏制住他的行为,徐宸熙却很快反客为主,握住了她的手,但是是握着她的手一同从裤子里出来,不再拨弄她那里,另一只手则捧起她的脸。 他的手干燥而宽大,能罩住她整张脸。 徐宸熙的掌心沿着于月桐的脸的侧边向后滑,手指随意地揉搓她的耳朵。 “不逗你了。”徐宸熙微笑道,“你的呻吟只能给我听,其他人都不可以。” 于月桐愣住。 他温柔得好像在哄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他似乎真的不相信她所说的“有男朋友”,不相信她会找别人,并且还坚信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仍然会选择他。 他的这份坚信是从哪而来。 “别这样看我,不然即使阿姨在,我也会控制不住自己……”徐宸熙的声音低沉嘶哑,眼神深沉且充满一目了然的情欲,“那就不只是用手了。” 于月桐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眼睛无序地扑闪着。 “帮我。”徐宸熙用挺起的阳物顶了顶于月桐腹部,“硬了一夜,再不射出来,大家伙长时间充血,会坏死的,你得为你下半辈子的幸福着想。” 于月桐后退一步:“你坏你的,我过我的。” 徐宸熙嘴角勾起,向前一步,拉着于月桐的手往裤腰处摸,最后通牒似的说:“解开。” 于月桐抿住嘴唇,犹豫不决。 这算什么?帮前任泄欲吗? 徐宸熙像看穿她的心思一样,说:“火因你而起,你不灭火,火就愈烧愈旺,烧着烧着就烧到厨房……” “你闭嘴。”于月桐终究松口了,提着气缓缓解开纽扣,拉下裤链。 当裤子退至膝盖上方,黑色平角裤和支起的帐篷一览无遗时,于月桐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徐宸熙看着于月桐略显紧张、欲出而止的样子,回想起他们初初交往的时候,两个人都是那么僵。 当时的徐星然,总觉得自己是连哄带骗加上一点强迫才把于月桐追到手的,所以心很虚,在一起后每次厚着脸皮主动牵她、抱她、吻她,表面很大胆无畏,实际慌乱得后背直冒冷汗。 初吻就足够热烈,每个吻都很热烈,但再进一步像摸胸之类的徐星然只敢在脑海里幻想。 对于这些亲密举动,于月桐不算抗拒,常常脸红,但身体僵硬,面部几乎没表情,看不出她是喜欢还是讨厌,如果他不牵、不抱、不吻,她就全程一本正经的,除了偶尔拍拍、打打他之外,绝不会主动碰他,大多数时候两人单独相处时妥妥的社会主义同学情。 甚至,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同躺一床时,都像身处于两个世界。 那天,高一结束后的暑假,他们在一起的第一百天,相约去古玩市场。 徐星然骑车去接于月桐,隔着二十米看见她站在梧桐树下,长发飘飘,宽松的黑色T恤刚好遮住臀部,两条笔直又白如凝脂的长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于月桐在学校里都是穿长裤,这是徐星然第一次看到她的腿,他瞬间就有了生理反应,不得不转过身尝试冷静下来。 过了一会,徐星然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他回头,对上于月桐的微笑。 她不常笑,但笑起来很甜。 于月桐有些俏皮地说:“干嘛呢?定在这里。” 徐星然猛吸一口气,心里拼命嘱咐自己要控制住,背对她接过她的单肩包,挡住鼓起的地方,才敢转回正面对着她。 大家伙挺了一路,徐星然边骑车边难受,还要假装泰然自若。 逛完古玩市场后,两人去吃晚饭,在餐厅里徐星然拿出他为她准备的定制礼物,是一盒1000块的拼图,图案是于月桐之前随口一提的喜欢的荷兰画家伦勃朗的画作《犹太新娘》。 于月桐露出惊喜的笑容:“我们待会一起拼吧。” 拼图得找个稍微空旷的地方,饭桌显然不适合。 徐星然既有种又怂怂地提议:“要去我家拼吗……我爸妈去探奶奶了,明晚才回来……” 他已经做好准备要挨她一拳,不料她竟然点头同意了。 两人都是第一次拼图,拼的速度缓慢,快十一点时也才拼了叁分之一。 徐星然说:“要不我先送你回家,我把剩下的拼完后加裱框再给你。” 于月桐摇头:“我跟我妈说了,在同学家过夜,明早再回家。” 于月桐专注于一件事情时不会有其他的心思,而徐星然那一刻满脑子都是“第一次要怎么做”。 拼着拼着,平时几乎不熬夜的于月桐,不到凌晨一点时眼皮已经耷拉下来,迷迷糊糊地侧卧于地上睡着了。 徐星然还精神得很,想看又不敢看于月桐,光是想想就有无比强烈的和她做爱的冲动。 但他忍住了。 他小心地把她抱到床上,静静地端详熟睡的她,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恬静美好。看了十几分钟之后,他独自继续拼剩下的一半拼图。 将近清晨五点时,拼图终于完成,徐星然带着小小的成就感躺在于月桐的身边,大家伙因长时间勃起而略觉疼痛,但他却没有一丝大动作,生怕扰她清梦。 那时青涩得如含苞待放的花蕾,一举一动都克己复礼。 现在早已过了青涩的阶段,却因久别让一切仿佛回到了当初。 “怎么?太久不见又害怕了?”徐宸熙笑着捏了捏于月桐的后颈。 于月桐咬咬牙,脱下了徐宸熙的平角裤,顿时,粗长的阳物如同手枪一样对准她。她的手颤巍着包围住它,它在发烫,在抖动,像是等待她已久。 当感受到女人掌心的柔软时,徐宸熙舒爽地从嘴里呼出一口气,又把她揽入怀中。 于月桐:“这样子我弄不了,手难发力。” “在床上弄。”徐宸熙直接抱起于月桐的双腿,抱至腰间,速度过快导致于月桐的上半身前后晃动,她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 徐宸熙斜躺在床上,让于月桐坐在他腹部上,背对着他弄,他则把手伸进了她的上衣里。 于月桐回过神时,感觉自己刚刚像个木偶似的被徐宸熙操控了,要站起来,但为时已晚,骑虎难下,她的双峰已经被他按揉成奇形怪状。 “咪咪还是那么软。”徐宸熙懒洋洋地说。 于月桐想要骂他,但话语一下子化成了粗重的呼吸——他宽厚又温热的手掌揉得她全身酥麻。 厨房里菜刀剁砧板的声响不断,卧室里充盈着男人的闷哼声和女人的叹息。 十多分钟后,于月桐有气无力地说:“你射不射的?我手好酸啊。” 徐宸熙边喘气边说:“于老师,你的技艺退步不少啊,再推快一点。” 于月桐猛地往侧边拗了一下大家伙,徐宸熙以大力抓胸回敬她。 又捣鼓了几分钟,徐宸熙的快感终于快到顶点。 于月桐连忙说:“你把床头柜上的纸巾递给我,别喷到我床单上。” 徐宸熙忽视于月桐的话,在最后之际抱住她射了出来,于月桐不想弄脏床单便用手盛住,以至于满手都是黏糊糊的精液。 稍稍缓过劲后,徐宸熙拿纸巾为于月桐擦手,他擦拭得很轻又很仔细,一根一根手指地擦,连指甲都擦得亮亮的。 “别再瘦了,本来手就够细了。”徐宸熙低声说,口吻像一个老父亲。 于月桐有些不知所措,缩回手不是,盯着他也不对,突然就忍不住冒出一句:“为什么你……” 为什么你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却一点都不记恨轻易抛下你的我。 后面没有说下去。 徐宸熙抬头:“嗯?” 于月桐望向窗外:“为什么你动作那么慢,八点不是得拍杂志吗。” 徐宸熙豁然一笑:“刚骗了你,是九点。” “哦……” “待会送我下楼。” “唔?”于月桐皱眉。 “你从来都没有送过我。”徐宸熙把脏纸巾丢进床侧的垃圾桶里,“这次就送送我,跟阿姨说你下去扔垃圾。” “哦。”于月桐不知为何就答应了。 在徐宸熙擦下体时,于月桐去浴室换了轻便的夏装,接着就和于毓敏说要下楼倒垃圾,于毓敏没怀疑什么,两人很顺利地溜进了电梯。 于月桐左手提着垃圾,右手空空,攥成了松松的拳头,徐宸熙瞥了一眼,右手夺走那袋垃圾,然后把左手伸过去,从缝隙中钻入,摊开她的手掌,十指紧扣。 于月桐没有抽手回来,因为徐宸熙扣得很牢。 彼此都沉默,看着电梯显示屏的数字渐渐变小。 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安静地牵着手等待最后一刻的到来,于月桐说不清这是什么样的感觉,但觉得很奇妙。 到达一楼,电梯门即将打开,徐宸熙弯腰低头,在于月桐耳边轻轻地说:“欢迎回来,我的女王大人。” —————— 下次见面:战乱纷飞。 13爱情是两个人的腥风血雨-失控 于月桐回到公寓时,于毓敏正端着一碗粥从厨房里走出来。 “回来了,时间刚刚好,快过来吃吧。”于毓敏说,看到于月桐面红耳赤的样子又问,“你爬楼梯上来的吗?” 于月桐口干舌燥,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刚才徐宸熙走出电梯后又在电梯门即将合上之际伸手拦住,然后闯进来一把抱住她劈头盖脸地吻了一顿,吻到彼此都快断气才肯罢休。 这家伙,十年如一日地喜欢强吻,劲儿又大,她只能在被占完便宜后骂句无赖再踹他两脚。 这一刻,不用照镜子,她都知道自己脸上的红晕肯定蔓延到耳根和脖子了。 于月桐尽量镇定自若地说:“我倒完垃圾后绕着小区跑了两圈。” 一说完她就为自己的蠢话感到懊悔,谁会穿一双尖头鞋去跑步? 于毓敏笑道:“晨跑要慢慢的,不能太急。” 于月桐敷衍地笑了笑,低下头换鞋,却被一抹十分抢眼的蓝色吸引了眼球——只顾着赶紧送他离开,忘记把拖鞋放进鞋柜里了。 平时于月桐会把鞋子分两个地方放,经常穿的就直接摆在踏脚垫上,不常穿的就放鞋柜里。这双男士拖鞋是于毓敏专门为乔雅军准备的,哪一天他过来看于月桐的话就可以穿。 等等,徐宸熙的鞋子…… 于月桐顿觉脑袋一片混沌,暗暗祈祷于毓敏进门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看见。 她蹲下身子,用整个身躯挡住拖鞋,把自己的鞋子放进鞋柜里时顺势将蓝色拖鞋也放了进去。 于毓敏似乎没注意到,又进厨房盛了另一碗粥。 喝粥时,母女两人闲聊了些家常,无非是关于生活和工作,聊着聊着于毓敏提到了音乐会。 于毓敏年轻时曾是上海交响乐团里的大提琴首席,但左手手腕神经断裂过后就再也没有登上舞台,退居幕后当大提琴老师。 “你下个月月初有没有空?陪我去听一场音乐会。这几年都是雅军陪我去,每次他都听到快睡着,真难为他了。”于毓敏说着便笑了起来。 于月桐说:“可以,策展方案只剩一些细枝末节,下周能弄完提交上去。” “那你到时回家吃晚饭,然后我让雅军开车送我们俩去音乐厅。” 于月桐点头:“好。” 早饭过后,于毓敏没久留,向于月桐叮嘱了一番如何烹饪她特地买来的菜肴后便动身回家。 于月桐送于毓敏到楼下打车,于毓敏上了出租车,于月桐关上车门后,于毓敏忽然探出头招招手让于月桐靠近。 于毓敏小声地说:“该做的措施还是得做,如果觉得合适就带对方和我们见见面吧。” 霎时,于月桐如遭雷击。 于毓敏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径自道别,让司机开车。 车潇洒地走了,留于月桐僵化在原地,呆若木鸡。 被妈妈发现了…… 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是刚进门时,是他们接吻时,是他们说话时,还是她给他解决生理需求时…… 自以为成功地瞒天过海,结果自己成了一个笑话。 没有比这更尴尬的事了。 平静下来后,于月桐第一时间把徐宸熙的号码拉入了黑名单。 晚上,于月桐和曾之言去了健身房健身。 临近婚礼,为了穿婚纱好看,曾之言决定先减个十斤八斤,便开始了瘦身计划,并拉上于月桐。于月桐倒不需要减,当作是日常的锻炼。 跑步时,曾之言的手机快被打“爆”了,全是徐宸熙的来电。 曾之言叹气道:“你那位一旦找不到你就会来骚扰我,不如你还是行行好,把他从黑名单里撤回吧。” 于月桐:“你别理他。” 曾之言:“你们俩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吗?我总觉得你们不是分手,更像是情侣间的小打小闹。” “真分手。” “为什么?该不会是他太黏人了吧?”曾之言在试探,之前于月桐都避而不谈。 于月桐按下跑步机的暂停键,拿挂在把手的毛巾擦汗,边擦边漫不经心地说:“是我自私罢了。” 曾之言对这个答案感到出乎意料,也按停了跑步机。 “感情对我来说就两个意义,寂寞时候的排遣,以及带来生理上的愉悦。我喜欢可控的感觉,这份可控不是我要去控制这个世界,而是我可以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把应该做的事情都做好,但如果另一个人进入我的生活后会打破原有的平衡,那么我宁愿孤独终老。”于月桐说得很坦然。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他让你失控了?”曾之言反问,“可是能让人失控的感情不才值得被称之为爱情吗?” “爱情不过就是大脑里产生的多巴胺,这种多巴胺是有期限的,这一秒想和对方永不分离,下一秒恨不得逃之夭夭。” “我就要结婚了,你说这些话是想让我悔婚吗?” 于月桐浅笑:“纯粹是个人主义,我依然祝福你们百年好合。” “都说‘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你们恰恰相反。但是说实话,男女之间,一旦男人决定放手,女人怎么纠缠都没用,可如果男人不放手,女人怎么摆脱都摆脱不了。这样想想,你的处境还挺不乐观,万一他因爱生恨……” “他身边多的是女人,不缺我一个,迟早会放下的。”于月桐按下跑步机的启动键,并加大速度。 曾之言从心底里佩服于月桐这样的洒脱,她做不到,她需要爱情,渴望爱人的陪伴,想拥有自己的小家庭。 或许,孤身一人还是与人作伴,并无高低之分,只是选择不同而已,每个人做出人生的选择后能对选择负责就好。 策展方案提交给博物馆学术委员会后,于月桐的生活节奏放缓了不少,有充裕的时间阅读、研究艺术作品和写艺术批评。 近一个月的时间,徐宸熙都没有再来找于月桐,他终日不是忙于拍戏,就是在横店与各城市之间穿梭,连打扰曾之言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偶尔他会拜托曾之言传个话,让于月桐按时吃饭。 于月桐的确常常忘了吃饭,一投入于思考的海洋中就容易废寝忘食。 到了音乐会那天,于月桐便回家吃晚饭。 于毓敏和陈阿姨准备了一大桌子丰盛的菜。 于月桐刚在饭桌前坐下,门铃就响了,陈阿姨前去开门,一个一头纹理烫、眼睛细长、嘴里叼着一根香烟、穿着一套合体的深色正装西服的男人走了进来,还带来一股浓浓的俗气的香水味。 男人一眼就见到了于月桐,错愕了一会,转而眉开眼笑,把烟掐灭了,丢在地上。 于毓敏对男人的归来有些意外,和蔼地说:“骏飞,怎么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还好今晚月桐来了,家里多煮了饭菜。” 乔骏飞鞋都没换就径直走到于月桐旁边的位置坐下,说:“哟,我没看错吧,月桐终于回来了,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于月桐把椅子往另一边挪,乔骏飞也跟着挪过去,于月桐便起身离开座位,坐到于毓敏身边。 “你这两个月都去做什么了?”坐在主位的乔雅军问道,神情是不怒自威。 乔骏飞盯着于月桐那张看起来对一切不屑一顾的脸好几秒,才转过头对乔雅军挑眉,得意地说:“爸,我这回可是给您谋求发展机会去了。我认识了一大老板,是个美国佬,在我的叁寸不烂之舌下,人家答应让我们公司入股投资一家非常有潜力的信息技术公司,到时您老坐着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乔雅军皱起眉头:“我什么时候让你去搞投资?你与其整天不务正业,做些有的没的,不如踏踏实实地把自家工厂打理好。” 乔骏飞像指点江山一样说:“爸,你看看大环境,还有哪几家公司是光靠制造五金工具生存立足下去的?这个行业早就不景气了,产业链整体的利润空间都在压缩,一年比一年赚得少。现在是大数据时代,信息爆炸,搞互联网搞信息技术才是王道。” “好,你说你要投资企业,那市场调研、项目发展前景分析、风险评估你都做了吗?把所有报告都拿出来给我看看。” “这……这些迟点找家咨询公司弄不就好了……” “连财务报表你都看不懂,还妄想做投资?” 父子俩都争执得有些动气,于毓敏便插嘴说道:“骏飞,别气你爸了,老大不小了,该收收心管理好工厂。” 乔骏飞冷笑一声:“妇人之仁,你懂什么。” 于月桐斜眼望向乔骏飞,终于开口:“人头畜鸣。” 她的眼神锐利得像锋芒,乔骏飞忿忿地咽下回怼的口气,实际上他也没听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能感觉出不是一个好词。 “家人闲坐,灯火可亲。”乔雅军起动筷子,“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像今晚这样一家人团聚了,我们好好吃饭,其他的事吃完再说。” 因为乔骏飞的加入,于月桐吃得并不顺心,但由于要去音乐会,这顿饭没有吃很久。 得知乔雅军要送两人去音乐厅后,乔骏飞主动申请让他来担任司机。 乔骏飞说:“爸的车都成老古董了,你们坐我前段时间买的Mercedes-Benz新生代长轴距A级轿车。” 乔雅军听了从电视机旁拿起鸡毛掸子敲乔骏飞,怒道:“又买车,除了吃喝嫖赌乱花钱你还会什么?!” 于月桐和于毓敏也不拦着乔雅军,乔骏飞被打得自己忍不住先溜之大吉了。他很少住家里,觉得屋子像老人家一样古板,夜夜笙歌是他的常态。 到达音乐厅后,于月桐和于毓敏找到位置入座,一直到演出开始,于月桐的右边都没有人。 乐团演奏的曲目是贝多芬A大调第七交响曲,充满张力,激情澎湃。 开场二十分钟左右,于月桐右边的人来了,悄然入座。 演奏结束后,听众席的灯光亮起,于月桐准备和于毓敏离开,肩膀却被旁人拍了一下。 于月桐扭头,对上男人颇有意味的微笑。 他说:“我们的缘分真是不浅。” 14爱情是两个人的腥风血雨-醉酒(ωоо↿8.υ 那双笑起来更显多情的丹凤眼,让人过目难忘。 音乐会的全程,于月桐都没有往右边看过一眼,不曾想邻座是蒋枫眠,但她看到他后没有什么反应,表情依然是淡淡的。 “你好,先走了,再见。”于月桐说完就准备起身。 蒋枫眠皱鼻一笑:“好歹合作一场,你不用这么见外吧?” 于毓敏听到二人的对话,回过头问:“碰见朋友了吗?” 于月桐:“策展比赛合作的行为艺术家。” 蒋枫眠望向于毓敏:“您好,我是蒋枫眠。您莫非是月桐的姐姐?” 虽然于毓敏保养得还不错,但两人看上去显然就是母女,蒋枫眠这马屁拍得有点过了,可女人就爱听这种话。 于毓敏捂脸笑道:“有这么年轻吗,其实我是月桐妈妈。” 蒋枫眠惊讶状:“哇,您看起来像是叁十出头。” 于月桐对这虚伪的夸奖嗤之以鼻,担心蒋枫眠下一句话就是“我可以吻你吗”,便牵住于毓敏的手说:“我们走吧。” 却听见背后的人说:“明天我生日,艺术空间正式开业,晚上七点还会在那举办生日会,诚邀你和Jessica参加。” “祝你生日快乐,我就不参加了,至于Jessica你直接去问她吧。”于月桐拉着于毓敏离开。 蒋枫眠跟上前:“有各圈子的厉害人物过来,像着名摄影师左明、一线杂志主编杨春魁会来剪彩,水墨画大师梁思仪会参加生日会……” “梁思仪?”于月桐眼皮一颤,连脚步都放缓了。 蒋枫眠觉得有戏,更贴近一些说:“是呀,就是那个获过白蔷薇佳作奖、担任上海当代水墨画会会长的梁思仪。” 一束光闪过于月桐的眼睛,仅仅一秒她就改变了心意。 “我会去——但你,别再跟着我们。” 蒋枫眠立即停下脚步,摇着头笑了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原来她也不例外,不过这样更好,有所求总比无欲无求更容易被击破。 次日,下午叁点,Jessica带了一套齐全的化妆品和几条花里胡哨的裙子来到于月桐公寓。 Jessica想打扮得隆重一点漂亮一点,好让那些大师们对她印象深刻一点,最好还能钓个金龟婿。但她一个人显眼太单薄,加上于月桐的话,能以姐妹花的形式登场。 于月桐不愿意配合:“我只想悄悄地去,见到梁思仪老师后悄悄地走。” Jessica拉着于月桐的手臂,撒娇道:“你一直以来都穿素色,多沉闷啊。陪我一起当展厅里最亮眼的风景,梁老师立马被你吸引,对不对嘛。” 于月桐无动于衷:“你从头到脚有六七种颜色,艺术家们恐怕会质疑你的审美。” “我这是走在时尚的前沿,英国女王有个彩虹衣橱你记得吧,人生就应该艳丽起来。” 于月桐充耳不闻,照样打开衣柜拿自己的衣服。 Jessica按住于月桐的手想加以阻止,却扫到了一件深蓝色的西装,立刻趁于月桐不防备从挂衣架上取下它。 “是Canali的西装。”Jessica比量了几下,“好大件啊,你还跟我讲你没男人?” 于月桐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解释。 Jessica正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一个电话及时拯救了于月桐。 是曾之言的来电,她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后才进入正题。 曾之言清了清嗓子:“你那位说今晚回上海,会去找你哟。” 于月桐从卧室走到阳台,才说:“你叫他别来。” “就算你亲自叫,他都会去找你的吧。别躲啦,你就把之前和我说的那些话当面跟他讲一遍,说不定他愿意只当你空虚寂寞时候的消遣,这样你们各自都不需要对各自负责,啪啪啪Happy Ending咯。” “……”于月桐抿嘴,沉思片刻,“这段时间难为你了,之后的我自己处理。” “好,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来找我。” 挂了电话,于月桐望着天空发呆了好几分钟。 人的过往往往决定了他在面临抉择时会做出的选择,命运从不给我们提示当下的选择是对还是错,你不知道自己是失去得更多还是能抓住些什么,但你越是在犹豫中摇摆不定,越是容易溃不成军。 于月桐把徐宸熙号码拖出黑名单,走回卧室,在Jessica的裙子里挑了其中一条,对Jessica说:“帮我化一个艳丽的妆吧。” 晚上,蒋枫眠见到于月桐和Jessica时,瞳孔地震。 这两个人一红一绿,一个像来自地狱的曼珠沙华,一个像富丽堂皇的绿牡丹。尤其于月桐,之前见面都是如一杯浮着雪沫乳花的清茶,如今成了最浓烈的红茶。 蒋枫眠盯着于月桐那涂着亮闪闪的深红色眼影的眼睛,诚恳地说:“其实你化淡妆更好看……” Jessica倒不乐意了:“你是暗指我的化妆技术不行?这种叫巴洛克妆容,明明就很适合月桐。” 蒋枫眠投降:“你美你说了算。” 于月桐没理他们俩的小打小闹,环顾展厅寻找梁思仪的身影。 梁思仪是于月桐的从小到大都崇敬的水墨画画家,当初她就是因为无意中看到梁思仪的画作,才对水墨画产生兴趣,从而专门找机构学过几年。 展厅里有数十个人,与其称之为生日会,不如说是邀请了各行业的人来欣赏展览品,大家行动自由,随时可以吃点东西喝点小酒阔谈艺术。 蒋枫眠说:“原本没打算邀请那么多人,大师们是我爸请来的,我叫了十来个朋友,朋友把他们的朋友也叫过来了,便热闹许多。” Jessica问:“你爸是从事什么工作……” 在他们交谈时,于月桐逐渐走远了,她穿着酒红色紧身连衣鱼尾裙,曼妙的身材完全被勾勒出来,痩是瘦,但该翘的地方也没含糊。兴许是裙子和高跟鞋的缘故,平时看上去偏端庄刻板的她此时走起路来让人感觉摇曳生姿。 于月桐往梁思仪的方向去了,目标明确,丝毫不拖泥带水。 蒋枫眠问Jessica:“我很纳闷她这样不爱说话、不给人好脸色的人怎么会当策展人?” Jessica笑道:“她不是不爱说话,是不喜欢说废话,但她的确不是很擅长和人打交道,尤其是异性。一般情况下,人不犯她,她不犯人。可是,她还是一名最清白的野心家。” 蒋枫眠不解,Jessica挑着眉,一副等听好消息的神情。 远远看着,于月桐和梁思仪在谈笑风生,倒像是相逢恨晚。 估计于月桐一时半会谈不完,蒋枫眠便带Jessica去结识其他艺术家,交流的过程中Jessica不知不觉喝了很多杯红酒。 当于月桐回来找他们时,Jessica的脸红扑扑的。 Jessica半醉半醒地问:“见到偶像有何感想?” 于月桐扶着Jessica:“你对水墨画感不感兴趣?梁老师愿意把她的一个很大型的水墨画展览交给我们策划,但不止我们,还会和国内专业的策展团队合作。” Jessica向蒋枫眠扬起下巴:“我说得对吧?” 接到新活,Jessica更高兴了,拉着于月桐疯狂喝酒,以至于她整个人后半段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 生日会结束时,于月桐还能晃晃悠悠地行走,而Jessica已经醉得一塌糊涂,因对酒精过敏而滴酒不沾的蒋枫眠只好开车将她们送回家。 蒋枫眠把Jessica抱到车后座,于月桐自己坐进了副驾驶座。 在于月桐尚存一丝清醒的意识、睡过去之前告诉了蒋枫眠她们各自的地址。 由于Jessica的住址近,蒋枫眠先送她回家,没想到她住的大厦偏偏停了电,他打着手机手电筒吃力地背着她爬楼梯。 Jessica一直嘟囔着什么,双腿还不停地蹬。 “大小姐,你别乱动!”蒋枫眠边爬边努力稳定住她,但刚说完他就感觉自己脖子酥酥痒痒的,还湿湿的。 蒋枫眠虎躯一震,整个人定住——Jessica像只小蚂蚁一样在细细地咬他的脖子。 汗,飙得更快了。 “喂,你……这是非礼……”蒋枫眠喃喃道,更像是自言自语。 他深吸一口气,加快爬楼速度,但速度一快,女人柔软的胸便时轻时重地撞压着他的背脊,一种莫名感慢慢遍布全身。 Jessica被颠得辛苦,手开始乱摸,手指甚至插进了蒋枫眠的鼻孔里。 蒋枫眠要崩溃了,甩甩头避开她的手,鼻子一痒,没忍住打了个大喷嚏,以致身体晃动得差点人仰马翻。 “姑奶奶,求你了,你不想自己醒来时是躺在ICU里吧。”蒋枫眠几乎是乞求的语气。 不知是彻底醉倒了,还是听蒋枫眠的话,Jessica手脚上的动作渐渐少了。 最终,五层楼,蒋枫眠足足爬了20分钟。 Jessica住的是合租房,有两个上班族和她一起住,蒋枫眠把她交给她们后放心离开了。 一趟下来,大汗淋漓,筋疲力尽。 可车上还有一个女人待送,蒋枫眠光想想就已经害怕了。 蒋枫眠回到车里时,于月桐安安静静地靠着椅背睡觉,和Jessica的酒后状态截然相反。 他松了口气,在手机地图里输入于月桐的地址,把导航语音的声音调到最小后根据导航开车。 「向前跑,迎着冷眼和嘲笑……」 突然,车里响起了歌声。 不是蒋枫眠的手机,那就是于月桐的手机响了。 蒋枫眠没有擅自接电话,手机兀自响,于月桐始终一动不动,并没有被铃声吵醒,但对方似乎挺着急,接连打了叁次。 在十字路口等绿灯时,手机第四次响起,蒋枫眠怕有急事,还是从于月桐的包里拿出了手机。 来电没有备注,蒋枫眠正准备接听,于月桐倏地惊醒了,一挥手把手机打掉,然后就半睁着眼望着前方,有点懵懵的样子。 红灯已转绿灯,后面的车在按喇叭,蒋枫眠来不及捡起手机,先启动车以防堵住道路,过了一会手机恢复安静。 “醒了?”蒋枫眠问。 于月桐还是呆呆愣愣的,毫无反应。 很快到了公寓楼下,蒋枫眠想扶于月桐出来,她甩开他的手,硬要自己走,踩着高跟鞋走得磕磕绊绊,像是随时要跌倒,看得人胆战心惊。 蒋枫眠没有触碰她,但做好她一倒就扶她的准备。 好不容易走进电梯,于月桐终于站稳了,但她嘴里咕哝头疼,扯了扯蒋枫眠袖子,让他靠近,她稍稍侧过头,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电梯上升过程中,有不同楼层的人进进出出,到20楼时,只剩他们两人。 电梯门缓缓打开,站在门口的徐宸熙转身望过去,电梯里的一男一女亲密得仿似情侣。 徐宸熙马上扔下手中的东西,冲过去把于月桐拽了出来,于月桐一下子撞进了他的怀里。 蒋枫眠有些措手不及,没拉住于月桐。 “你是谁?”徐宸熙的眼里满是敌意。 蒋枫眠走出电梯,反问:“你是谁?” 于月桐似乎双腿乏力,快要滑下去,徐宸熙把她抱起来,质问蒋枫眠:“你对她做了什么?!” “生日会她喝醉了,我送她回来。” 徐宸熙半信半疑,但懒得再和蒋枫眠多说什么,准备直接抱于月桐进去。 蒋枫眠拉住他,猜测道:“你就是中医?” 尽管眼前的男人看起来并不像一名中医。 徐宸熙紧锁眉头:“什么?” “你是她的什么人?”蒋枫眠用怀疑的眼神看徐宸熙。 “爱、人。”徐宸熙一字一顿,说完便抱着于月桐往门口走,从她的包里掏钥匙。 蒋枫眠紧随其后,架势像一名骑士。 徐宸熙快速地开了锁进了门,正要关上门时,蒋枫眠抵住门,也打算进去。 徐宸熙怒目而视:“滚。” 蒋枫眠毫不退让:“就凭你一面之词,我怎么相信。你有证明吗?” “我不需要给你任何证明,你不过是个外、人。” 蒋枫眠嗤笑:“我看你是想对她图谋不轨吧!” 二人相对,剑拔弩张,硝烟四起。 追·更:ρο1⑧s𝓕。cᴏm(ωоо↿8.υiр) 15爱情是两个人的腥风血雨-醉酒(H)200珠 徐宸熙眸色深黑,眼神像是要把对方当场大卸八块。 对比之下,蒋枫眠的眼神倒显得温柔许多,他直觉他们应该有不一般的关系,男人抱于月桐和开锁的动作都十分自然和利索,像是对她和这间屋子都很熟悉,可是,他不能轻易冒险。 眼看着双方就要打起来了,突然“嘭”的一声,打破了僵局。 于月桐的头在左右摇晃时撞到了鞋柜的尖角,她疼得五官皱起。 徐宸熙不想再跟蒋枫眠浪费时间,抱着于月桐进了卧室,轻柔地把她放落于床上,脱掉她的高跟鞋,为她盖上被子,又走出来。 蒋枫眠站在沙发旁:“现在我们一起离开,谁都不能单独留下来。” 徐宸熙冷笑。 他拿出手机翻出一张与于月桐的合照,是他们七年前去海边,他背着她在浅滩上戏水时宋子达抓拍到的。 蒋枫眠仔细地看了看,照片里于月桐趴在这个男人的背上,笑得无比灿烂。 他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徐宸熙收起手机:“你可以滚了。” 蒋枫眠说:“这照片看起来好几年前了,不代表你们现在还在一起。” 徐宸熙已厌烦到顶点,薅住蒋枫眠的衣领怒骂道:“你他妈给我听着!她永远是仅属于我的女人,我和她要结婚了,你再觊觎她你命就没了,马上给我滚蛋!” 徐宸熙身材挺拔,发火时气势凌人,给人很强烈的压迫感,但蒋枫眠毫不畏惧,他直视那双冒火的眼睛,试图从中检验刚刚那番话的真实性。 相视了几秒后,蒋枫眠似乎是相信了,冷静地说:“好好照顾她。” 徐宸熙松开手。 蒋枫眠整了整衣襟,整理好后,他瞧了卧室一眼,默然离开了。 徐宸熙重返房间时,于月桐已踢翻了被子。 红裙更显衬出她肌肤的白透,水润的长腿、纤细的腰、修长的脖颈在无声地叫嚣着,面部潮红,红唇微张,像在发出诱人的邀请。 一想到别的男人见过她这妩媚娇艳的模样,还和她有过亲密接触,徐宸熙心中的怒火便愈烧愈烈,冲着醉醺醺的她咬牙切齿地说道:“于月桐,你真是好样的!” 怒气无处发泄,他一拳砸到墙上,顿时墙壁沾染上星点鲜血。 忽然,于月桐喃喃细语。 徐宸熙耳朵贴近去听。 “我好渴……” 这叁个字原本是他要舔她下面的暗号,现在是她单纯想要喝水了。 徐宸熙走到厨房,用热水壶烧开水,在冰箱里找到蜂蜜和柠檬,学着她上次给他泡制蜂蜜柠檬水那样去弄,不常下厨的他动作显然有些笨拙。 折腾了一番后终于弄好,他尝了一口,酸酸甜甜,还行。 徐宸熙端水进去,坐在床头边,扶起于月桐的头和肩,低声道:“水来了,张嘴。” 于月桐紧闭着眼皱着眉头,似乎很难受却始终不肯张嘴,徐宸熙只好喝了一口水,含在嘴里,嘴对着嘴喂她。 她感受到了他的唇,像枯木久逢甘露水一样迫切地吮吸着从他嘴里流出的水。 怕她还渴,徐宸熙想要再喂她几口,脖子却被女人的双手牢牢勾住,她轻轻咬住他的下唇,开始吻他。 玻璃杯,从手中掉落,砸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水,洒了一地。 在女人的魅惑下,一忍再忍的男人,终究是忍不住了。 徐宸熙回吻着于月桐,同时一把撕开了她身上那条无比讨厌的裙子,把她扒光。 美丽的躯体在柔和的灯光下摄人心魂,曲线流畅且妖娆,如同被上帝眷顾般精心地捏制和雕刻过。 徐宸熙手指穿过于月桐的长发,抱住她的后颈,开始啃咬她,从嘴唇到脖颈再到酥胸,仿佛是要嚼烂一块鲜美的肉。 很快,他所涉足之地都生出了淡红色的痕迹,是他给她盖下的印章。 于月桐感到刺麻的痛,挠了一下徐宸熙的头发,娇嗔道:“你轻点。” 这样娇脆的声音,她从前在极少数情况下才会发出。 徐宸熙捏住她的下巴:“我是谁?” 是不是即使现在压着你的不是我,是刚刚那个男人,甚至是任意一个男人,你也会这般动情? “我是谁,你回答我!” 可是于月桐迷迷糊糊的样子,哪会回答他的问题。 只见她如水蛇一般扭动着身体,膝盖有意无意地碰触到他那已经硬挺的阳物,像是在催促他快点进入。 徐宸熙双眼红热,脱下全身衣服,掰开和抬高于月桐的两条腿,把释放出来的巨根径直往小口里送。 穴口夹得很紧,仅仅吞入龟头,就有些卡住了,但他双手掐住她的腰,挺身,一寸一寸地往紧致的花穴里挤。 吞至半根时,又一收腹用力,整根没入。 突如其来的撑满让于月桐有种撕裂感,她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抖,发出了难以抑制的支离破碎的嘤咛,十指死死地揪着床单。 尽管没有前戏,内壁却已经湿透,里面宛如一片久违的暖洋,而层迭的嫩肉饥渴地缠绞着越发胀大的性器。 她是有多想要了。 酒后乱性,是她的第几次了。 是不是只要满足她的欲望,被谁操都无所谓。 徐宸熙恨,恨得心脏有种破裂的痛,恨不得现在就揉碎她。 他无所顾忌地冲撞着,似乎是要把性器嵌入她的骨髓里、细胞里、血液里,每一下都又重又狠。 醉酒的女人痛感减半,男人的狠戾撞击更加激发她的快意,神情便愈显娇媚。 她眼睛是闭着的,双手却是肆意地在男人精壮的胸肌和腹肌间游走。 轻若羽毛的抚摸仿佛在撩拨男人的心弦,他心火更加旺盛,把她的双腿掰得更开,更深更凶猛地撞入。 撞得她几近散架,撞得她乳波激荡,撞得她的呻吟如海浪一般一阵一阵地涌出,连同她底下连绵不绝的潮水声一起,奏成一支欢快而淫荡的小曲。 靡靡之音不外如是。 早在高中时,他们在一起之后,就有男生问过他,像她这样的女生,在床上会不会浪叫。 天下的男人都爱窥探这样的秘密,在外冷若冰霜的女人在床上会变得多浪荡,那不为人知的一面会有多炽猛。 那时他直接挥拳过去,让男生收起那无比卑劣低贱的心思,不允许任何人过问她的一切。 可他又何尝不想知道,潜藏在深海里的冰山会有多么动听的叫声,又有多么滚烫丰沛的蜜液。 后来他如愿以偿,那张如白瓷的脸在他的操弄下一次又一次漾起迷醉般的红,那原本干涩的花径在他的逗引下一次又一次汩汩地流淌出甘汁,那清冷的声音在他的撞击下一次又一次变成黄莺的歌声。 他们如此契合。 契合到他没想过再找别人。 契合到他只想永远占为己有。 而如今这算是什么? 怎么操都填补不了他心中的洞口。 “于月桐,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徐宸熙紧紧抓着于月桐的肩膀,几乎是在低哑地嘶吼。 于月桐半张着嘴,在娇喘,在颤动,还沉浸在他给予的欢愉里。 一个念头闪入徐宸熙的脑海里。 在她体内灌满精液,让她怀孕。 这样她是不是就只属于他了。 徐宸熙发狠地加快速度,节奏混乱地抽动下身,床板吱呀作响,快要盖过女人的吟叫声。 于月桐蹙着眉,似乎很痛苦。 她嘴里呢喃着:“慢点……轻点……受不了……” 就这么一瞬间,徐宸熙心软了——射进去她肯定会吃避孕药。 他还想要爱惜她。 在即将喷薄而出时,徐宸熙抽出性器,将精液射在了于月桐的小腹上。 满满的液在她凹陷的小腹中形成一个浊白的湖泊。 徐宸熙抱起于月桐,她似乎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身体瘫软无力,汗涔涔的,抱起来像一条刚跃出水面的鱼。 他抱她到浴室,浴室里飘散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徐宸熙左手支起于月桐,右手给她洗澡。 她的脸上除了被他吃抹干净的嘴唇,其他地方还残留明显的妆容。 一时之间,徐宸熙不知道该继续洗她身子,还是先给她卸妆。 她以前没化过这么浓的妆,也不会穿这么暴露鲜艳的裙子,更不会喝得烂醉如泥。 是和他分手后性情大解放吗? 真可笑。 在揉搓于月桐浑圆的双乳时,徐宸熙又有了冲动。 说实话,他没操够。 远远不够。 但他要她完完全全清醒地,目睹他如何恶狠狠地—— 操、死、她。 沐浴、卸妆、洗脸、擦干、扫地、拖地……这些事都干完时,夜已经黑得像吸走所有光亮的黑洞。 曾经徐宸熙只会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在家里从不干家务,不懂得照顾别人,那些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做的事情竟然都在不知不觉中为于月桐做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下蛊了。 徐宸熙为于月桐盖好被子后,有些疲惫地拥着她入睡,前胸与前胸贴得不可透风。 他觉得他这一生的耐心都在这一夜花光了。 以后恐怕不会再这么有耐心了。 渐渐地,徐宸熙睡着了,呼吸变得平缓。 在一片漆黑中,于月桐睁开了眼。 —————— 下一章,全程飙车,真是挑战自我。。。 16爱情是两个人的腥风血雨-雨爱(上)H 于月桐在潮涨般的快感中醒来。 窗外的天空有点灰蒙蒙,月亮落下去了,不见星光,室内也是黯淡的,她身上的人的雪白肌体成了最亮的光。 她的双腿被架在他的肩膀上,他的硕根在她的花穴里恣意地驰骋着。 于月桐看不清徐宸熙的面容,但能从他克制又好听的喘息声中感觉到——他此刻很舒服。 嗯,她也被抽插得很舒服。 空调正在出冷气,浩浩荡荡的冷风从她身上拂过,带来凉意,而厮磨之处又迸发出温暖,半冷半热,感觉像下雪天围着火把跳舞。 于月桐想要紧抱着徐宸熙做爱,但又不想被他发现自己醒了,便微眯着眼看他耸动下沉,肩颈线条好看得让人心动。 突然,徐宸熙伏下身子,把头埋在于月桐的胸脯里,舔舐她的白乳,先是绕着圆润的胸部外围舔一圈,再慢慢缩小范围,最后像含一颗糖果一样含住她俏立的小樱桃,时而深吮一口时而轻嘬一下。 胸的表面是凉的,他的舌头是暖的。钻心挠肺的痒就像从天边传来,酥麻感如同电流一般在血管里流动,于月桐好想把整个胸都塞进徐宸熙的嘴里,让他大口大口地咬。 她的双腿不自觉夹紧了他的腰,穴道也在不停地敛缩,缩得徐宸熙的快感骤增,硬物震颤。 徐宸熙倏地抬起头:“清醒了?” 于月桐不愿装傻,索性应了声“嗯”。 徐宸熙神色立刻变了,他单手撑起上半身,另一只手捏住于月桐的半边胸,指尖像弹吉他一样拨弄着嫣红的乳头。 “昨晚那个男人是谁?” 气氛变得凝重,恍似在审讯。 “放开我。”于月桐试图起身,上下却都被徐宸熙镇守得死死的。 “你之前说的男朋友?”“你的追求者?”“还是——炮友?” 徐宸熙每问一个问题,就直挺挺地往花芯撞击一下,力度一次比一次大。 于月桐硬生生地压抑住自己的哼鸣,可胸脯的起伏终究控制不住,呼吸也开始紊乱。 天空依旧是阴郁的,但比方才亮了些,人的面孔从朦胧变成立体。 徐宸熙头发散乱,像野茫茫的春草,五官很精致,却因板着脸看起来很冷峻。于月桐脸色苍白,但迷蒙的双眼和微启的小嘴昭示了她正在接纳着什么。 孔隙被阳物撑得饱饱的,愣是让她想要逃都不舍得逃。 徐宸熙直起上半身,手顺着于月桐馥软的身体从胸摸到腰再到臀部,他托起她滑嫩浑圆的臀,一挺腰,重重地顶进去,抽出来,又顶进去,速度有规律地加快。 于月桐被抽插得快要失了魂,拼命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丁点呻吟,脸蛋却有了绯色,脚背绷得紧紧的,全身肌肉就要痉挛。 “你和多少个人上过床?”徐宸熙下唇抵着上牙,边动边说,“他们有我插得你那么爽?” 随着男女激烈的碰撞,交合处回响起清亮而泠泠的水声,声音逐渐蔓延至整个卧室。 “听到了吗?你流出的水满到成一首歌了。”徐宸熙拉起于月桐,揽住她起汗的后背,脸贴脸问她,“泛滥成这样,你是有多喜欢被我操?” 徐宸熙以前从不说“操”这样直白的字眼。 于月桐无声地喘气。 她才知道,忍着不叫,也会难受。 “你说话!”徐宸熙盯着于月桐,像是要把她生吞掉。 于月桐倒吸一口气,声音颤巍地说:“我上过多少个人和你有什么关系,多你一个不多。” 徐宸熙的脸瞬间青了,倏尔撤出阳物,把于月桐从床上拉扯到窗前,打开半边窗。 带朝露的风,一下子涌进来,迎面吹拂,她的长发飞扬至他的鼻尖,一阵清香。 虽然于月桐所住的高楼和对面的高楼有一定距离,但对面窗边的景象还是能隐约可见。 于月桐急忙拉上窗帘,既气愤又无奈地骂道:“你是不是疯了?” “是!我快被你折磨疯了!”徐宸熙面目狰狞得不像他了,“我就想让全世界看看我是怎样操你的!” 再这样发展下去,徐宸熙恐怕会丧失理智。 于月桐双手从徐宸熙腰间穿过,紧紧抱住他,侧脸贴上他结实发烫的胸膛。 “徐星然,你冷静一点。”于月桐温声细语,整个人都柔软了。 女人的身体娇嫩如水豆腐,徐宸熙浑身真切地颤抖了,眼睛、唇齿都在颤抖。 忽然之间,天地静下来了,静寂得可怕。 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沉寂。 只有空调运转时的机壳震动声,以及楼下女人叫小孩回来拿伞的一声吆喝。 沉默许久,徐宸熙低下头亲吻于月桐的额头。 “这几年,我预想过无数种可能,可能你会和别人交往,可能你会结婚,可能你生了重病……”徐宸熙说话语气轻轻的,“唯一没想过你会不爱惜自己。” 于月桐嘴角微微抽搐:“一夜情是你情我愿的事,不算什么……” 徐宸熙苦笑:“算什么?在一起六年一句轻飘飘的不合适分手吧算什么?离开之前还和我上床,算什么?” 于月桐和徐星然提过两次分手,第一次是他初次让她摸大家伙时,第二次就是她消失的前一天。 那天是徐星然首部担任男一号的剧的杀青日,他一回到上海就回出租屋找于月桐,于月桐却提出分手,原因是觉得两人不合适,徐星然以为是因为拍戏陪她太少她不高兴了,便说以后会多抽时间陪她。于月桐没有再说什么,似乎分手只是她的一时气话。 那一夜,他们做爱是前所未有的疯狂,疯狂到——床塌了。 当徐星然在塌陷的床上睡了一觉醒过来时,于月桐人间蒸发了。 “你他妈告诉我,我在你眼里算什么?”徐宸熙剧烈摇晃于月桐的身体,“玩偶?工具人?消遣品?想弃就弃?” 于月桐被摇晃得头都晕了,不得不踩了徐宸熙一脚,像恶作剧那次一样,但力气不及之前的四分之一。 “转过去!”徐宸熙把于月桐翻转,双手分别按压住她的蝴蝶骨和腰窝,让她趴在窗台上。 “徐星然!你放手!我不想做!”于月桐不断地挣扎。 可挣扎没用,男人铁了心肠,一发不可收拾。 灰白的天空渐渐又变回昏黑了,墨色的浓云沉甸甸的,仿佛要坠下来,风也变得凌厉,四处流窜。 似乎要下雨了。 于月桐的手臂压住窗帘的底部,窗帘被疾风吹得鼓成了白帆。 徐宸熙提了提于月桐的臀部,让其像猫咪尾巴一样高高地翘起,使力拍打了叁下,啪啪作响,再向两边掰扯开她的臀肉,挺身而入。 “呃啊……”于月桐忍不住叫出声。 这是徐宸熙最爱的姿势。 这是人类诞生以前就存在于动物间的最本能最自然的姿势。 插得最深,撞得最凶,干得最猛。 曾经,在那小小的音乐工作室里,他们就经常以这样的姿势做爱。 她趴在一张黑色小圆桌上,他站着后入她。 他们正面对着的墙壁中央挂着一幅高更的仿画。 粗糙又细致的笔触,维罗内塞式的色彩基调,暗沉纷杂的热带丛林,鲜艳的裸露的男男女女,单纯朴素的原始世界,是高更理想中的神秘的伊甸园。 徐星然边抽插边问于月桐:“你看,画里的人是不是在看我们做爱?” 画的右下方有一对坐着的男女,眼睛朝远方眺望,似乎就是在看他们。 于月桐羞得把头埋在手臂里,徐星然却更有兴致,握着她的细腰,阳物玩味式前后慢慢摩擦她的内壁,磨得她私处痒痒。 “你……动啊……”于月桐音调都比寻常高了。 “求我啊。”徐星然挑逗,“求我干你。” 于月桐悄悄撅起翘臀,却不肯开口。 徐星然有的是耐心跟她磨,暴起的青筋欲拒还迎地挑衅湿软的褶皱,折磨得她身心皆痒。 平日气势如虹的女生在绝妙的性爱面前终有服软的一面。 “求你……”于月桐声若丝竹。 “求我什么?”徐星然笑了。 “干我——啊!——” 血气方刚的男生一用力,就是夺人心魂的一击。 “还想不想要我狠狠地干你?” “想……”于月桐面朝墙画长长地叹气,声色已不受控,“快点、狠狠地干我!” 回归大自然荒古的怀抱,回归人类最原始的野性,任何的羞耻、畏怯、彷徨都成了不必要。 我们是谁? 是沦陷在爱欲里的恋人。 我们到哪里去? 到对方的最深处去。 所谓的端庄和优雅,所有强势的伪装,在这一刻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在那个忘我的世界里,于月桐感受到了春草在发芽,花蕾在绽放,万物皆在复苏,一股野蛮生长的力量在她体内爆发,甚至在快乐的顶点体会到死亡的诱惑……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徐宸熙的蛮横急躁仿佛真的要——置她于死的境地。 —————— 图片:高更的《神秘的伊甸园》 17爱情是两个人的腥风血雨-雨爱(下)H 天空如一张灰黑色的密不通风的幔帐,忽而撕开一道白色的罅隙,照亮嘈杂又沉闷的街巷楼屋,也透过窗帘照亮女人红润的脸庞。 一只蜻蜓停落在窗帘上,柔薄的翅膀振动两下又飞走了,不知是被轰鸣的雷声震慑到,还是被女人的叫声惊扰到。 紧接着,下雨了。 屋里缠绵的人却没有停止的迹象。 徐宸熙前胸紧贴于月桐的后背,一边吮咬她平直瘦削的肩,一边把原本形如水滴的胸按揉得狼藉不堪,下面的硬棒重重地捣着已有些红肿的花穴,勾出几绺银丝。 于月桐刚刚已经高潮了,但徐宸熙拿纸巾替她擦掉流出来的蜜水后又继续抽插。 她的嗓子喊得快哑了,飘飘零零,就像外面被风雨洗礼的树叶。 雨势渐大,一幢幢高楼在雨中朦胧如烟,密密的雨点打在玻璃窗上叭叭作响,雨丝从窗帘和窗框的缝隙中飘进屋内。 “下雨,湿了……”于月桐抬起右手想关窗。 徐宸熙却站直,抓住她的手往后拉,进行疾风骤雨般的顶撞。 于月桐只剩一只手撑着上半身,雨滴洒满了窗台,手一滑,窗帘便如断线风筝被风吹起了。 眼前再无遮挡,风夹着雨,雨掺着风,扑面而来,吹打得眼睛都难以睁开。 突如其来的冰凉让于月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小口也收缩得更紧闭。 徐宸熙顿觉一阵畅快,胯下的动作情不自禁加速,阳物每次只退出一小段,又迅猛地撞进去,深入浅出,如此反复多次,强烈地刺激着敏感的嫩肉,爱液似坠地的雨水般飞溅。 “你——啊唔——”于月桐连一个字都说不完整了,仅余无法控制的呻吟。 麻嗖嗖的快意攀附上尾椎,迅速遍及全身,但是,很快痛感便占领了上风,噬魂入骨。 按道理成年男人那里的尺寸不会发生变化了,于月桐却觉得大家伙好像比以前更长更大了。 也许是心理作怪,又或许是他动作过于凶猛,反正她感觉自己的下身要被捅穿了,双腿乏力,胸闷气短,心脏即将枯竭。 分不清是性高潮时出现的神志短暂性迷惑,还是真的到达死亡的边界。 好可怕…… 徐宸熙听着于月桐的叫声有了异样,快断气似的,还很哀戚,立即停止了动作。 “怎么了?”徐宸熙抽出性器,俯身问。 有点明知故问。 于月桐瞬间像一只软绵绵的蛞蝓一样,哆哆嗦嗦地往下坠。 徐宸熙急忙抱起她,放到椅子上坐着。 “很疼?”徐宸熙用手拨开粘在于月桐脸上的湿发,擦了擦于月桐额头上的水珠,汗水和雨水交杂。 于月桐一脸倦色,手无力地垂下,头沉沉地压在徐宸熙的颈窝里,他也浑身湿答答的,头发还在滴水。 这是于月桐第一次真正感觉到——自己已不再年轻。 疼,的确疼,但不至于痛苦成这样。 是她的体质大不如前了,而且昨晚没吃多少食物却喝了太多酒,没有足够的力气和能量承受男人声势浩大的冲击。 徐宸熙看到于月桐如此羸弱的样子,情欲和怒气大减,内疚横生,轻声说:“对不起,女王大人。是我太鲁莽,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我不该生气的,我向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这么不知轻重了。” 他好像一个上课迟到的小学生在老师面前认错。 于月桐不知该说什么,是说“我有预谋的”,“你应该生气”,还是“我们没有以后了”。 她索性缄口不言。 倏地,徐宸熙搂紧于月桐,于月桐能感受到他的胸腔在轻微震动。 “我好想你,晴天的时候想你,雨天的时候想你,下雪的时候想你,望月亮的时候想你,看星星的时候想你,失眠的时候想你,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想你,想你看书时把手放在下巴的模样,想你骑车时飘起的马尾,想你给我补习时被我气到咬破表皮的嘴,想你没有表情却容易泛红的脸,想你向我讲展览品背后的故事时的声音,想你听我唱歌时不经意摇摆的手,想你软软的耳垂,想你大腿内侧的米粒大小的痣……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你。” 风仍呼呼地刮着,雨仍噼里啪啦地下着,但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清清楚楚轰轰烈烈地跌入了她的耳朵。 心,狂乱地跳动起来。 很奇怪,离开某个人之后总会想起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他会先擦干净摸过篮球的手才牵你,他的胡子生长速度是每天0.4毫米,他唱歌时左手拿麦克风,右脚打节拍。 甚至还会经常想起,在你最讨厌他的时候他所做的一些极其无聊幼稚的事。 他擅自在晚自习之后走进你的教室,占了你同桌的位置,光明正大地看着你,漫不经心地道一句“在写物理题啊”,然后随意地翻阅同桌的数学书,故作高深地说:“四大基本作用力,分别是强相互作用力、弱相互作用力、电磁力、万有引力。但是!最近,科学家Xingran Xu发现了第五种作用力!你知道是什么吗?” 你没有搭理。 “我来告诉你。”他放下书,慢慢靠近写字的你。 他的鼻尖与你的耳朵仅仅相隔一个拳头的距离。 黑板上的时钟,滴答滴答。 一秒、两秒……你的背脊变得僵硬。 五秒、六秒……你的后桌背着书包从你身边走过,带来一阵灼热的风。 八秒、九秒……一只如尘粒般微小的黑色虫子飞到你的草稿纸的右上方。 第十一秒,无声无息,他规规矩矩地坐正了。 十秒钟,他离你近若咫尺却始终不言不语。 十秒钟,他呼出的热热的气息吹动了你鬓边的两叁根细发。 十秒钟,你把“G=mg”这条公式重复写了十一遍,笔尖把纸张戳出一个小孔。 你不会有第二件事记得那么清楚,记住了所有的细节。 因为晚自习之后的铃声,惊起了二零零九年十二月二十二日晚上十点零二分的悸动。 如今,十一年半过去了,人事已非,有些心动却不减毫分。 不管是不言不语,还是千言万语,统统不讲道理。 徐宸熙说了那么长的一段话,越说越哽咽。 于月桐抬起头,看到徐宸熙的眼睛水盈盈的,如秋水般清澈又深沉,心更乱了。 明明被弄疼的人是她,为什么他看起来更楚楚可怜。 “你哭了?”于月桐抚摸徐宸熙的脸。 徐宸熙轻轻摇头:“我忍住了。” “傻瓜……”于月桐失笑,把手放至徐宸熙的后背,慢慢地轻抚,像安慰小孩一样。 他的背部宽阔,肤质细腻,摸起来平滑,肩胛骨微微鼓起,脊椎强有力,让人感到安心。 徐宸熙深吸了一口气,表情变得极其诚恳和认真。 “于月桐,我要娶你。”他又加重语气说,“我们结婚吧。” 在一间不足十平方米、墙面刷着淡蓝色油漆、床被凌乱的房间里,一个赤裸的男人向一个赤裸的女人求婚了,没有预兆,没有布景,没有戒指,没有鲜花,甚至没有一句华丽优美的话,只有萧萧的风淅淅的雨。 于月桐霎时如静止了一般,唯有眼神藏着不易察觉的慌张。 过了一会,于月桐轻扯嘴角:“你今天不拍戏,不赶通告吗?” “……”徐宸熙愣了愣,“我下午去录音棚录歌,我已经练好了。” “哦……那……” “所以你答应吗?”徐宸熙不想拐弯抹角。 于月桐垂下眼,再抬起眼时,眼神已经恢复到平日的冷静。 “不答应。”于月桐说得从容自若。 徐宸熙问:“因为这样的求婚太随便,没有诚意?” “我不会和你结婚的,你不必再求。” “为什么?你又要说不适合吗?哪里不适合?”徐宸熙的情绪激动了许多。 于月桐还是冷冷的:“你要结婚,我不结婚,这就是不适合。” “行,你不想结婚那我们就谈一辈子恋爱。” “你为什么非得和我在一起,这世界上有千千万万的人任你选。” “我只爱你啊!我这辈子只想和你在一起!”徐宸熙几乎是吼出来,盖过了风雨声。 他的声音直直地闯进她的胸腔,心房扑通扑通地跳,却又隐隐作痛。 “一生只爱一个人就是这世界上最大的谎言。”于月桐低垂着双眸,像是看淡了一切。 徐宸熙感觉刚才淋的雨从毛孔渗入了体内,他尽可能缓和了自己的情绪,低声问:“你是对我没信心,还是——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答案无法脱口而出,徐宸熙不清楚,就连于月桐自己也不确定。 感情的事不是光想就能想明白的,如果能想明白,她就不会至今还和他在漩涡中兜转。 于月桐不作声,徐宸熙便盯着她看,从她的发旋往下看,逐寸逐寸看,看到大腿时,他忽然蹲下。 徐宸熙轻轻地把于月桐的双腿分开一些,她的大腿内侧有从私处流淌出来的黏液,还掺和了红色的血丝,他再看自己的半挺着的暗红色阳具,也沾染了些许鲜血。 “你生理期?” “不是。”于月桐抿抿嘴,“刚刚……太激烈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每逢谈起性事都会产生莫名其妙的害羞。 “对不起。”徐宸熙感觉自己是个混蛋,刚伤害完她却又要求她和自己结婚,“要不要去看医生?或者我去给你买药。” 于月桐说:“不用,这个会自主修复的。” 徐宸熙抽出纸巾,一边一丝不苟地为她擦拭,一边说:“你可以当我没求过婚,我也同意我们分手了。” 于月桐微微怔住。 徐宸熙抬眼:“我要——重新追求你。” —————— 我:作为半娱乐圈文,不如我们紧跟时事,安排个带球出国,喜得一子? 徐:我愿意。 于:信不信我踹飞你们俩。 更新问题 亲爱的读者朋友: 这本书会更得非常慢 我不确定能写多少 分身乏术 小说跨度二十年 十几岁到叁十几 有两叁次比较大的磨难 有两对副CP和一点父母恩怨 总而言之就是追梦以及 找到自我与爱的无聊故事 可能后面会比较感动? (且没多少肉,就几场) 不想等的不感兴趣的可以取消收藏啦 另,推文和盗文的朋友请备注作者 请不要有偿卖文(被我发现就不止警告了) 祝大家安好 莯文 18暗恋是一个人的百转千回-越界 重新追求? 于月桐哭笑不得。 剧情走向不应该是这样的。 按道理,徐宸熙发现交往多年且等待了四年多的初恋竟然变成一个随便就和别人上床的“脏女人”,应该感到无比愤怒,立即抛弃她,或是辱骂折磨她后再抛弃她。 可他怎么会说一大串“想你”,接着求婚,求婚不得还要重新追求? 徐宸熙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 于月桐不由得想,这该不会就是他的报复手段——先制造一个美梦让她跳进去,等她误以为一切都是真的时候他再无情地摧毁一切? “在想什么?”徐宸熙抬手摸于月桐的脸。 于月桐回神,轻缓地问:“你为什么改名字?” 她脸上的红晕已经褪去,苍白的脸色更显淡漠。 “应该是想要重新出发吧。”于月桐没等徐宸熙开口,继续说,“你的新征程走得很稳很好,万众瞩目,一片光明,为什么还要回望以前走过的路呢?你应该,不要回头,一直向前。” 徐宸熙点头,笑而不语。 于月桐没整明白他的意思,是认可她的话还是在敷衍她? “你不是想念我,只是不甘心。”于月桐又说,“就让过去留在过去吧。” 徐宸熙再次点头:“嗯,我们一起向前走。” 于月桐有些无语,只好换个角度说:“身为当红偶像,你没有资格谈恋爱,你现在的行为属于欺骗粉丝、偶像失格。” 徐宸熙一脸无辜:“我不知道偶像应不应该谈恋爱,但我本职摇滚歌手,兼职演员。” 徐宸熙又小声说道:“其实十有八九的艺人都在恋爱中,不过我不方便透露是哪些人。” 于月桐:“……” “更何况我从不担心人气,我走实力派的道路。” 于月桐投去质疑的眼神。 “你又不信?过于帅气的容颜果然容易让大家对我的专业能力……” “闭嘴!”于月桐不想听这自恋鬼自卖自夸,索性站起来,走向衣柜。 于月桐从衣柜里拿出一条新毛巾,砸到徐宸熙头上,接着带上换洗的衣服径自走去浴室。 被毛巾覆盖住的人微微弯起嘴角,像在窃喜。 雨过天晴,鸟鸣声传进屋内,格外脆亮。 于月桐在浴室里磨蹭得有点久,她觉得自己从昨晚到现在的言行都很可笑和愚蠢,所谓的计谋并没有让徐宸熙放过她,好像唯一的意义是体验了几场比较特别的性爱? 于月桐希望徐宸熙能在她从浴室出去之前自动离开,但她的心愿落空了,这家伙不仅没走,还穿好了衣服躺在床上唱着歌等候她。 听起来是一首古风歌。 “女王大人,你觉得我唱得怎么样?”徐宸熙望着步入卧室的于月桐问道。 于月桐忽略他的问题,走到梳妆台前,桌子上多了一张唱片,是莫文蔚2002年发行的《i》,唱片表面有亲笔签名,还有一道细长的裂痕。 昨晚徐宸熙看到于月桐挨着蒋枫眠的肩膀,一时情急把唱片扔在了地上,造成唱片外壳轻微损坏,但还好过了一夜没被别人捡走,徐宸熙刚去捡了回来。 徐宸熙翻身,面向于月桐说:“前段时间我和莫文蔚老师一起录了综艺节目,要了个签名。” 于月桐以前经常听莫文蔚的歌。 高中毕业后的那个暑假,于月桐每次和徐星然待在拉上窗帘的阴暗的音乐工作室,脑海里都会不自觉哼起《阴天》。 那时候,在不开灯的房间,思绪一点一点沉淀,没有人关心爱情是精神鸦片还是世纪末的无聊消遣,没有人主动问激情会不会消减,也没有人认为爱一个人会失去自己。 那时候,男孩以为他和他的女孩以及他的音乐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都锤不了他们。 于月桐对唱片没有任何表示,反而涂着化妆水问道:“乐队怎么样了?” 徐宸熙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说:“叁年前解散了。” 于月桐挺意外,他曾经扬言最大的梦想是组建一支有特色的推动摇滚乐发展的摇滚乐队。 当年徐星然送于月桐回家时,一路上总是滔滔不绝地漫谈他喜欢的音乐。 骑着自行车的男孩,就像是且歌且行且从容的鲜衣怒马少年,提起所爱之事时笑容无比璀璨,双眼散发光芒,仿佛心中的热爱永远不会熄灭。 “为什么解散了?”于月桐问。 徐宸熙阖上眼:“道不同不相为谋。” 于月桐大概懂了,估计解散的过程不大愉快,不再往下问,况且以他的个性,想说自然会说。 水墨画展览的策划要提上日程了,于月桐得去开会,便加快化妆速度,徐宸熙见状起床打理自己的头发,准备回公司。 两人是不可能同时出门的,于月桐让徐宸熙先离开。 徐宸熙口头说好,却动也不动地盯着镜子里的于月桐。 于月桐涂完口红后,转过身说:“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先走。” 徐宸熙向前一步,轻易将于月桐笼罩住。 “不准再拉黑我。”徐宸熙说得斩钉截铁,没给人回绝的余地。 于月桐向后退了退,桌子边缘抵住她的后腰,她不惧怕他,却也感觉此刻自己的气场彻底败下阵来。 “我说过这几年我预想过无数种可能。”徐宸熙目光灼热,越说声音越低哑,“如果你结交新欢了,我就不择手段追回你;如果你结婚了,我就当你的情夫诱惑你离婚;如果你病了,我就找最好的医生给你治疗;如果你死了——” 于月桐的手心已经渗出不少汗,脸越来越烫,快要冒出烟。 徐宸熙弯下身子,嘴唇游丝般触碰于月桐红热的耳廓,说:“如果你死了,我就下去陪你。” “于月桐,我相信有些东西是必然的。”徐宸熙顿了顿,“你必然逃不掉的。” “……” 脑袋轰隆隆,再装不下别的声音。 后来于月桐整个人处于懵懵的状态,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徐宸熙亲吻的,他又是怎么潇洒离开的。 雨后的天空清朗明澈,胸口的荒野风雨飘摇。 缓过神,于月桐照着镜子才发现口红越出界,自己又被占便宜。 终究还是乱了套。 …… 朱谨看到徐宸熙沾着口红的唇角时,胆都快吓破,万一徐宸熙这副样子被狗仔拍到,得闹翻天了。唯一庆幸徐宸熙在外一直戴着口罩,进入录音室才脱下。 朱谨最近很头疼,照徐宸熙每次一回上海就不管叁七二十一去找前女友的趋势下去,迟早会捅娄子,到时跟在背后擦屁股的人还是作为助理的他。 奈何他劝不动徐宸熙,他以为徐宸熙前几年经历过那么多事后会明白“不是你选择市场,是市场选择你”的道理,原来并没有,可是生活迟早教会人明白。 歌曲录制得比想象中更顺畅。 录完后,徐宸熙和朱谨刚踏出录音室的门口,一个年轻女孩迎面走来。 一张巴掌大的鹅蛋脸上刻镂了深目、翘鼻、樱唇、高眉骨、细挑眉,偏欧式的精致长相,凌厉的五官自带倔强感,皮肤吹弹可破,满满胶原蛋白,她一撩她那棕色的长卷发,就仿佛是在撩你的心,美得鲜艳又浓烈。 而且不仅脸美,身材也诱人,黑色修身连衣短裙将傲人的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肤白腿长腰细胸大,堪称完美,她每走一步,就会更颠入你的心房一寸。 朱谨看呆了,他在娱乐圈待了六年,见过不少美女,但眼前这位称得上是顶级美女。 女孩在两人面前止步,微笑道:“前辈们好,我是新加入公司的喻莉娜,你们可以叫我Lina。” 喻莉娜的声音很甜,有点娃娃音。 徐宸熙也被对方惊艳到,自恋如他竟觉得这张脸不输自己半分。 徐宸熙回应道:“你好,我是徐宸熙。” 朱谨还愣得差点忘了打招呼:“你、你好,我叫朱谨。” 朱谨前几天就听说公司签了一个零零后女艺人,中法混血,美貌惊人,他一直想亲眼瞧瞧,没想到真人比传闻中更艳美。 他暗自慨叹:咱家老板绝对是超级颜控,看中的这一个个都像下凡的神仙似的。 喻莉娜看着徐宸熙说:“我今天也来录歌,很开心能碰见师兄。” 师兄? “你是上海音乐学院的?”徐宸熙问。 喻莉娜微微点头:“比你小八届,很快就读大二了。” 扎心,这是暗示他老了吗,徐宸熙皮笑肉不笑地说:“长江后浪推前浪。” 喻莉娜听了轻轻一笑,大眼睛里流露出少女的娇俏:“我还是师兄的歌迷。” 徐宸熙心想他的歌只剩下电视剧里的OST,竟还会有歌迷,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说:“哦,谢谢。” 喻莉娜说:“是你的乐队的歌。” “你知道我的乐队?”这让徐宸熙打起劲了。 “不安生乐队,对吧?” 她还真知道,徐宸熙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喻莉娜眨了一下眼睛:“有机会再聊咯,不打扰你们了,我也先去忙了。” 向徐宸熙掷出了一个未解之谜后,喻莉娜转身分花拂柳地离开了。 徐宸熙问朱谨:“她怎么知道的?” 朱谨摇头:“我怎么知道她怎么知道的……” 算了,这不重要,徐宸熙不再深究,和朱谨赶往杂志拍摄地。 照片拍摄结束时已是半夜,为了上镜更好看徐宸熙没吃晚饭,又要赶飞机,只能在候机时吃点速食。 飞机起飞前,徐宸熙怕于月桐已经睡着,便没有打电话,而是发短信告诉她要回横店了。 发完短信后,徐宸熙闭眼休息,忽然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徐宸熙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明眸皓齿的女生。 追-更:rougou9.com(ωoо1⒏ υip) 19暗恋是一个人的百转千回-投契 “师兄,真巧呀。” 在香槟色的灯光照耀下,喻莉娜如同一个洋娃娃,她见到徐宸熙身旁的朱谨,也打了招呼。 软软甜甜的一声“朱谨哥好”让朱谨的心都化了,他的眼皮毫无秩序地扇动着,不敢直视喻莉娜。 徐宸熙微笑道:“叫我徐宸熙就好,你也飞去横店?” 喻莉娜:“嗯嗯,要拍我的第一部戏了。” 徐宸熙轻轻地点了点头,没有往下接话。 喻莉娜看了一眼登机牌,对完座位号后坐在了徐宸熙的右边,两人隔着过道。 朱谨想问喻莉娜怎么自己一个人,不过也能猜到十有八九是因为她的助理坐在了经济舱。虽然他同样是助理,但干了几年算是有一定资历,况且如今徐宸熙地位上升了,他也跟着添了光。 喻莉娜侧过头看徐宸熙,他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睛。飞机起飞时,她收回视线,也闭眼睡觉。 下飞机后,喻莉娜的助理赶了过来,四人一起坐公司安排的商务车去横店。徐宸熙和朱谨坐在中排,喻莉娜和她的助理坐在后排。 月光藏在黑沉沉的铅云中,车疾驰在昏暗的公路上,孤寂又荒凉。 车内也极其安静,只有滚滚而入的风的声音。 徐宸熙望着窗外,不动声色。 喻莉娜发现徐宸熙和自己想象中不大一样,不知是太累了还是因为彼此不熟,私下的他一反荧幕里的形象,变得沉默寡言,表情一直是不冷不热的,有种难以言喻的距离感。 喻莉娜开口缓解快冷至冰点的气氛:“师兄第一次拍戏时紧不紧张?我现在好紧张呐。” 徐宸熙缓缓地回答:“刚开始拍戏难免会紧张,只能自己多做准备,多揣摩多听指导,慢慢就会融入角色放平心态了。” “嗯嗯,之后请教师兄时希望你不要嫌我笨。” 徐宸熙拧眉:“请教我?” “师兄在拍的戏是不是有一个异域公主?”喻莉娜双手搭在徐宸熙的座位的椅背上。 徐宸熙:“原来你就是玉蝶漾的扮演者。” 玉蝶漾这个角色在剧情后段有着重要的推动作用,楚无邪和慕容芸衣都为了保护她而经受了很多磨难。 喻莉娜:“这个角色对于我来说难度挺大的,我蛮担心自己演砸了。” “我没有资格教导你什么,我自己还是半桶水。” “不会呀,我看过师兄演的《出师》,你完全就是从原着里走出来的人物,活灵活现,而且你的哭戏特别打动人,每次你一落泪我都忍不住跟着你落泪。” 虽然徐宸熙看不见喻莉娜的表情,但能感受到她语气里的真诚,得到肯定他当然会欣喜,笑道:“谢谢。” 离横店还有一段路程,适合用音乐来当调剂品,喻莉娜上身稍稍凑近徐宸熙的椅背,在他耳后轻声说道:“师兄,不如你放一下你的歌吧。” 徐宸熙这才想起他之前的疑惑,问道:“你是从哪里知道不安生乐队的?” 不安生乐队不仅知名度低,而且最后一次公开发表作品已经是六年前,但喻莉娜现在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她却听过他们的歌,还自称为歌迷,难以置信。 喻莉娜有些俏皮地说:“你猜猜~” 徐宸熙想了想:“一不小心搜到我们的歌?” 喻莉娜噗嗤一笑:“你再猜猜。” 徐宸熙望向朱谨,请求支援。 朱谨摊开双手,眼珠子溜溜转,彰显懵懂。 徐宸熙只好说:“估计我猜不中,无论如何,谢谢你的喜欢。” “你们的歌我听了就久久不忘,你的作曲编曲真的太好了,当时的你还那么年轻就能创作出那么成熟的作品,了不起。” 喻莉娜说得很自然,让人觉得不是奉承,而是客观评价。 徐宸熙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没,水平非常稚嫩,还需要多学习。” “但是你们的音乐为什么都下架了?我找了几年都没找到资源。” 徐宸熙笑了笑,没有回答。 喻莉娜又问:“你有存档吗?有的话可以发我私下听么?” 徐宸熙挑眉:“有,存手机里了,你想听哪首?” “都想听!”喻莉娜拿出手机,“微信传给我么?” 徐宸熙也举起手机:“可以。” 两人一句接一句地聊着音乐,不知不觉到达横店。 旭日初升,如乳白色绸缎的晨雾被山风吹散,天边露出熹微的晨光。 新的一天开始了。 当换装后的喻莉娜出现时,全场工作人员都直呼看到了仙女。 一袭月牙白色曳地长裙,外罩一件玫瑰红色轻纱,纱衣上面用金银丝织就了一片绽放的雪莲花,叁千发丝被束成飞仙髻,眉心一颗鸽血红宝石,琥珀色的眸子清波流盼,朱唇微启,楚楚动人。 朱谨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疾如骤雨,骤雨中有朵半合的花一层一层地打开,而后花心袒露,蕊尖点点粉嫩一览无遗。 徐宸熙却超乎常人的镇静,瞥了一眼后又看回台词本。 喻莉娜的第一场戏就是和徐宸熙的对手戏,试戏时,徐宸熙不看剧本就能流畅地说出台词,而喻莉娜本来已经背熟却因为紧张总是忘词,徐宸熙不断地提示她,可越提示越紧张,不一会她手心就冒出不少汗。 导演韩平走到喻莉娜面前,冷言道:“你先拿着剧本对戏,把情节捋顺,把台词都记熟了。” 喻莉娜窘迫得低头连续说了十多遍对不起。 徐宸熙劝慰道:“别着急,你要相信你就是玉蝶漾。” 徐宸熙眉似远山,目如深海,眼神坚定,就一刹那间,喻莉娜有了信心。 在徐宸熙的配合下,喻莉娜反复练习了许多遍,总算不再只是生硬地记住台词,而是能根据场景比较自然地说出对白。 几天下来,虽然她的表演稚嫩但至少没有出令人恼火的差错。 喻莉娜的戏份相对男女主角少很多,等戏时她就观察别的演员如何表演。 要论戏里戏外反差最大的,是徐宸熙。他和女主角拍戏时,深情似乎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但导演一喊卡,他立刻松开对方的手,变得面无表情。拍摄间隙,他大部分时间是在房车休息以及背台词,不是当天的台词,而是几天后要拍的内容。 喻莉娜觉得,徐宸熙有超乎自身年龄的成熟,并且沉得住气。 演员们常在吃饭时闲聊,在大家互相打听八卦、分享美容健身心得的时候,徐宸熙倒喜欢自个低声哼小曲,喻莉娜坐在他旁边时总能听到一些特别的旋律。 喻莉娜问起徐宸熙哼的曲名,才知道他最近在创作新歌,而且承包了作词作曲编曲和制作。 每回谈及音乐,徐宸熙就变得鲜活和生动许多。 由于专业一样,且喻莉娜对摇滚乐也很了解,两人的共同话题不少,渐渐地喻莉娜成了徐宸熙在剧组里聊天最多的女生,还有工作人员在背后调侃两人很投契。 那天,饭后,喻莉娜打趣地问了一句:“师兄会freestyle吗?” 徐宸熙露出标准耍帅式笑容:“当然。” 徐宸熙从房车中拿出他的吉他,在大家的围观下露了一手,弹得飞快却又清楚。众人发现他的厉害后又要求他再来几首。 不同于刚刚的单纯秀快、准、狠的技巧,这回他弹了一些随性而发的慢旋律和慢节奏,最后还弹唱了黑豹乐队的《Don't break my heart》,唱得温柔又一往情深。 徐宸熙不忘让朱谨拿手机录制下他的表演,并发给了于月桐。 于月桐收到视频时,刚和梁思仪以及其他策展人开完会。 五年,还是六年,于月桐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听到徐宸熙的弹唱了。 第一次听他的弹唱是高一时的元旦晚会。 那时,学生间还流行着抄歌词,有些男孩女孩会共用一副耳机,以一起听歌的名义暗戳戳地借歌曲表达情愫。 徐星然不搞暗恋那一套,光明正大地在晚会上弹着吉他唱杨坤的《月亮可以代表我的心》。 不同于杨坤那带有成年男人的心碎的演绎,徐星然的歌声里充满少年的稚气和清新,尽管有种为唱情歌强说爱的故作深沉,但他一开口,全场一大半的女生几乎同时情不自禁地叹出“wow”。 晚会结束后,徐星然好不容易从一群跑到后台想要近距离一睹他芳容的女生中逃离,骑车飚速追上于月桐。 晚上的街巷只有零零散散的回家的学生,寒风呜呜,灯影萧瑟。 徐星然追至于月桐的左侧,放缓速度,喘着气问道:“我唱得还行吗?”“于月桐,你知道这首歌我是特地唱给谁的吧?”“知道吗?” 于月桐充耳不闻,连一个眼神都没给。 徐星然自答道:“没错,就是唱给我的月亮。” 他说完抿嘴笑了,显得有点娇羞。 “这是我第一次在那么多人面前唱歌,我去报名时,负责挑选晚会节目的老师知道我没有专门学过唱歌后就夸我音感特别好,很有当歌手的潜质哈哈哈。 “说真的,站在舞台中间的时候我还蛮紧张,台下黑压压的,什么都看不见,但我知道底下有好几千人,万一唱劈了我脸面何存,但是,我想到台下有你,你就正在看着我,顿时觉得我不能怂。 “很神奇哎,于月桐,我一想到你就浑身充满勇气。这是为什么?” 于月桐面不改色,却越骑越快。 徐星然也随之加速,同时大喊:“这是为什么!” 于月桐望了望四周,小声斥道:“你小点声!” 徐星然仰天傻笑,又听话地降低音量,说:“好的。” 顿了顿,他又问:“所以你觉得我唱得怎么样?” 于月桐目视前方,冷冷地丢下两字:“难听。” 那时候说的难听是假的,但徐宸熙现在的唱歌技巧和水平与最开始相比较,的确有了天翻地覆的成长。 徐宸熙是盯着手机镜头唱的,好像屏幕前的人是唯一的听众,好像只对她诉说衷情。 当于月桐第二遍看视频时,才注意到了坐在徐宸熙旁边的漂亮女生。 女生托着腮,笑吟吟的,眼睛全程都没离开过徐宸熙,神色流露着一层梦似的光彩。 —————— 追-更:po18zy.com (woo18.vip) 20暗恋是一个人的百转千回-异路 本该早已习惯了。 习惯围绕着他的是数不清躲不过的不同的人的目光,习惯那些目光含蓄又浓烈、流转又专注,习惯他从来不会拒绝又欣然接受这样的目光。 于月桐退出视频,删除与徐宸熙的聊天框,重新投身于工作当中。 这次,她将联同其他策展人把15位来自海内外的水墨艺术家的作品汇聚到一起,跨国界跨媒介,探索在不同的地域、不同的文化、不同的元素影响下水墨美学的碰撞与突破,研究水墨近50年的发展史和艺术进程。 有时候,想策展方案想得像进入了死胡同,毫无头绪,于月桐就会漫无目的地逛街,放空自己,偶尔会因为擦肩而过的行人或者无声的风景而诞生新的灵感。 这一晚,于月桐走着走着,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叫唤她的姓名,她停下脚步,回过头,看见一个西装笔挺、外表斯文、年龄应该不超过30岁的男人。 男人确认没认错人后如释重负般笑了:“真的是你。” “你是?”于月桐对眼前的人没什么印象。 “宋子达。” 于月桐诧异,难以将对方的模样和记忆中长相以及身材都偏圆的宋子达的形象重合。 宋子达看出了她的疑惑,向前一步说:“读研之后,我开始减肥,总共减了80多斤,现在维持在130斤左右。” 再次证明,胖子是潜力股。 于月桐轻轻惊叹了一声,刚要客套地寒暄一两句,手机却响了。 “月桐啊,出大事了呀!”于毓敏心急如焚,“雅军高血压突发,正在抢救,你快过来人民医院呀!” “你别着急,我现在过去。” 隐隐约约能听到来电者言语间的惊慌失措,宋子达便问道:“你要去哪?我的车就在前面,送你过去?” 于月桐:“会不会麻烦到你?” “不麻烦,我刚见完客户,待会也没什么事。” “那谢谢你。”事情紧急,于月桐没有拒绝。 当于月桐赶到抢救室时,于毓敏在抢救室门口来回踱步,好几滴泪珠还挂在脸颊上。 于月桐用手帕帮于毓敏擦眼泪,问:“妈,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你哥……”于毓敏哭哭啼啼的,半天都说不完整一句话。 断断续续听完后,于月桐才明白整个事件。 乔骏飞说他看好的那家信息技术公司即将在美国纽交所上市,前两天已经完成上市手续,下个月中旬就会有好消息,他已经签订股东协议书,便逼迫乔雅军转出资额给他,乔雅军不同意,两人争吵不休,乔雅军被气得高血压发作,结果乔骏飞还抢走了公司公章,不知所踪。 于月桐隐隐觉得,这场投资并不靠谱,如果乔骏飞真的转走公司的钱,不仅这笔钱很有可能打水漂,还会使公司资金链断裂,难以维持正常运转。无论她平时有多独善其身,在这个时候,都不应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又等了一会,指示灯灭掉,医生从里面走出来,表示一切顺利。 两人松了口气。 于月桐替乔雅军办理入院手续,办完后她去了一趟洗手间,其中两个隔间分别传出两把属于年轻女孩的声音,女孩们一边上厕所一边对谈,不需要仔细听都能听得很清楚她们的聊天内容。 “我老婆的《无邪传》发剧照了,造型好帅,你看了没?” “看了,下午都上热搜了,不得不说,徐宸熙古装现代装都很养眼。” 于月桐听到这叁个字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关门的速度不自觉变缓了。 等会……老婆? “是吧,太绝了,这次比《出师》时的柔美多了一股硬气。” “他和女主看起来蛮有CP感。” “打住!别提女主,捆绑我老婆的通稿都满天飞了。” “万一人家真成一对呢~” “不可能!老婆现在可是事业上升期,绝对不会谈恋爱。” 冲水声响,紧接着是某扇隔断门被打开的声音,人声也变得比刚刚缥缈了一些。 “小心你家房子塌了,一堆人在镜头前信誓旦旦,背地上谈了一个又一个,或者——约了一个又一个。” “喂,你别瞎说好不嘞,我作为六年资深粉,从他出道以来都没有打听到一丁点他私生活混乱的消息,而且他平时看起来就是那种不近女色洁身自好的样子呀。” “总不可能连恋爱都没谈过吧。” “可能谈过,16年底老婆小火,网上有人爆料,他和他的高中同学谈了六年,是个白富美,还有些人跟帖说是真的,但爆了没多久后经纪人在微博上暗示老婆是单身,帖子也都被删了。” 冲水声和开门声又响起,另一个女生走出隔间。 “如果是真的,那交往挺久的耶,有没有合照?” “我记得那时候还有营销号发过几张背影照,但就一男一女在一家吉他店里,手都没牵,空口鉴情侣……” 两个女生离开洗手间,声音越来越小,渐渐都听不见了。 于月桐从隔间里出来,感觉脸有些发烫,便摘下口罩用冷水洗了一把脸。 那一男一女很有可能就是徐星然和她…… 大学时每隔叁个月他们就会去一家老牌吉他店看看新品,老板是个话痨,每次都能和徐星然唠嗑一个小时以上,从古埃及的耐法尔聊到二十世纪的电吉他。有一回,于月桐在一场国际乐器展览会上当志愿者,还碰到了作为厂商之一来参展的老板。 当初徐星然和水蜜桃公司签约的时候,就向公司老总汪思诚表明了自己有女朋友,汪思诚没明令禁止谈恋爱,只是叮嘱不要在网上秀恩爱,然而,根本不需要这样的叮嘱。 徐星然不是低调、内敛的个性,但却也像于月桐一样不会把自己的日常或者照片发到社交媒体上,多年来更新的内容绝大部分跟音乐相关。他并非觉得在网上分享生活有什么不好,他只是懒得发给别人看。 大概是受刚才的女生的影响,于月桐不禁想要看看现在的徐宸熙在公众面前是怎样的形象。 于月桐在微博搜索“徐宸熙”,界面最上方是他的个人微博号,热门微博是电视剧《无邪传》官博发出的九宫格剧照,乍眼望去,清一色俊男美女,最中间的男女主角看起来的确很般配。 于月桐正要再往下翻,目光却不由自主停驻在某位女演员上。 这个女生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徐宸熙发给她的视频里。 于月桐点击图片,看到女生的姓名是喻莉娜,再通过官博的@点进女生的个人主页。 个人简介是“水蜜桃公司旗下艺人”,和徐宸熙同一个公司。 最新微博是在一小时前发的,配文是“等戏中~”,配图是四张自拍照,前两张是喻莉娜和女主角,后两张是她和徐宸熙——女生站在前面分别做着甜美wink和吐舌搞怪的表情,身后的男生则是扬起下巴展颜一笑,空气仿佛氤氲着她在闹他在笑的气氛。 于月桐的脸上,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种丰富又可爱的表情。她总是冷着一张孤寂的脸,让很多人觉得讨厌,包括徐宸熙的死党们。 整个评论区都被徐宸熙的粉丝占领了,全是端水式控评:谢谢美女小姐姐让我们看到新鲜出炉的宸熙,宸熙好帅,你也好美。 想当年,她出国之前,他真实的粉丝数恐怕最多一两百。 今非昔比。 即使明星的幻光会稍纵即逝,现在的他们也已经身处于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他的世界,她不向往,甚至厌恶。 他和她,终究不是同路人。 21暗恋是一个人的百转千回-赃物 于月桐让雷风行送于毓敏回家,自己又看着乔雅军安稳入睡后才动身回公寓。 于月桐打算直接在医院门口拦出租车,等了一会却来了一辆眼熟的私家车。 车窗摇下,副驾驶座放着一台平板电脑,屏幕还亮着,在主驾驶位的宋子达伸长脖子朝于月桐说:“不如我送你回去?” 光色暗淡,他的脸颊却透出莫名其妙的晕红,好像这一句话酝酿了很久,说出来花费了很大的力气。 于月桐微微皱眉:“你怎么还在?” “想着你总要回家睡觉,就在这等你。” 于月桐不喜欢这样的体贴,婉言道:“不用,我家里的司机在来的路上了。” “那我陪你等吧。”宋子达正要解安全带。 “诶,”于月桐无奈道,“你送我吧,我让司机原路返回。” 于月桐坐到了车后座,离宋子达最远的位置,报了居住地址后,车里飘散出些许尴尬。 宋子达欲言又止,于月桐无意闲聊,不过他们以前也是类似的相处状态。 “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几分钟后,反倒是于月桐主动发问。 宋子达等了她近叁个小时,不会只是好心送她回家。 宋子达摸摸后脑勺,轻轻笑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五月份。” “现在是在上海工作吗?” “是。” 宋子达感觉好像有一只霸王龙正用它的大掌缓缓地踩压着车体,车内快没有立锥之地,濒临窒息,以至于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在冒汗,皮鞋里的脚趾头在抠袜子。 他暗忖:还是那么难聊,怎么问下去…… “你呢?”于月桐忽然问,“现在从事金融方面的工作吗?” 宋子达之前在不安生乐队里担任吉他手,但大学读的是金融专业,而且成绩很不错,每年都拿奖学金。 宋子达的局促稍微得到缓解:“对,在证券公司上班。” “我有件事想请教你。” 宋子达愣了愣,从高中到大学,于月桐都是以评判者的姿态突兀地出现在他们的乐队队伍里,这是她第一次向他“请教”。 “有什么我能帮你?” “我的朋友最近想要投资一家公司……” 于月桐以朋友代替乔骏飞,选择性地说了事件经过,希望宋子达教教她怎样评估这场投资的风险。 到达于月桐所住的小区后,宋子达把车停靠在一边,用电脑查询那家信息技术公司,但在海外的公司不是那么容易能查出个究竟,他便说:“我需要点时间,明天答复你可以吗?” “可以,麻烦你了。” “小事。”宋子达望向小区门口,看到公告牌贴着出租的告示,“我带的一个实习生最近在找房子,这小区你住得怎么样?” “挺好,远离闹区,但距离地铁站就500米。” “行,我推荐给她。” “你手机号多少?”于月桐拿着手机,准备存号码。 宋子达报了手机号,于月桐拨过去,就这样交换了现今的手机号。 “我先上去了,谢谢你。”于月桐欲打开车门之势。 宋子达立即转过上半身叫住她:“你……” 于月桐扭头看着宋子达,眉眼里带一丝疑问。 “你和老徐有见面了吗?” 于月桐有些想笑,他憋了半天竟然是这样一个问题。 “见了。”还上床了。 “那你们……” “宋子达你以前说话好像没有这么不爽快吧。” “老徐他——”宋子达挺直了腰,神情变得严肃,“一直在等你。” 于月桐心里咯噔了一下。 四周沉寂,草木葱茏。 这一刻,无端端的,于月桐的脑海里浮现出一本书以及这本书中的某个人物。 “你看过马尔克斯的《霍乱时期的爱情》吗?”于月桐问。 宋子达一头雾水:“……没有。” 过了一会,于月桐抿抿唇,说:“今天谢谢你,改天报答你。” 她说完,也不管宋子达的呆愣,径自下车离开了。 宋子达在车门关闭的响声中回过神,立即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给备注为“徐孙子”的人发消息。 徐宸熙正在拍戏,手机存放在朱谨那里。 一个多小时前,大雨突降横店,恰好可以拍一场雨中“英雄救美”戏。 楚无邪一袭白衣,单手持剑,剑面刻着腾云。 玉蝶漾花容失色,手无寸铁,胸藏神仙丹药。 刀客们身披雨蓑,手握大刀,刀锋薄如蝉翼。 只见刀客们抡圆了长刀,挥向楚无邪和玉蝶漾,惊起一串水珠;楚无邪拔剑抵抗,将玉蝶漾护在身后,旋即如同一个鹞子侧翻身,敏捷地躲过了接连不断向他袭来的刀锋。 不料其中一名刀客脚打滑一踉跄,刀身一歪,刀尖竟直直刺向玉蝶漾,楚无邪眼疾手快,大步跨前,伸直右手牢牢抓住了刀身,并稳住将要摔倒的刀客。 “咔!” 一瞬间,一大群人扑向徐宸熙,有给他撑伞的,有给他披毛巾的,有嘘寒问暖的。 韩平愤怒地拿起喇叭,问责那位群众演员:“你他妈怎么回事?!不带脑子出门吗?!武打动作不是练习过很多遍了吗?!” 群众演员惊慌失措,频频弯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刚脚滑了,真的很抱歉!导演,对不起!宸熙哥,对不起!” 喻莉娜和朱谨几乎同时喊道:“流血了!” 鲜红的血水沿着徐宸熙的五指滑落。 为了追求真实,道具虽不是真刀但也挺锋利。 群众演员又多次道歉。 徐宸熙摆摆没有受伤的左手,一边往摄影棚内走一边笑着说:“没事,小意外而已,你不要慌张,别放心上,我真的不怪你。” 医疗人员赶了过来,却因徐宸熙被层层包围而无法靠近他。 喻莉娜占据最佳位置,盯着徐宸熙的手,想触碰又怕碰到伤口,非常紧张地问道:“师兄,你疼不疼?” 徐宸熙感觉要透不过气,也觉得可笑,两叁年前他在综艺节目上被迫吃蠕动的虫子,被整蛊到手臂脱臼、韧带拉伤,旁观者都是不以为意、哈哈大笑,现在不过是小小的划伤,就这样兴师动众。 也对,从走红那一夜起,徐宸熙这叁个字就意味着前呼后拥、万千拥趸。 直到过气的那一天。 在这样的时刻,徐宸熙却还能想起于月桐:如果她看见了会是怎样的反应? 她肯定比任何人都要临危不乱。 骗过她一次之后,每次他受伤,她就总是一副“你又死不了”的淡定模样,但只要他施加一点演技装可怜地喊疼,她还是会口是心非又无比小心地给他上药。 可爱得很。 而且由于两人贴得近,氛围暧昧,他可以就势吻她或者在她的半推半就下与她云雨一番。 “这么多人像蚂蚁围着蜂蜜一样干什么?!”暴躁的韩平打断了徐宸熙的回想。 众人立刻散开,喻莉娜稍稍退后两步。 医生走到徐宸熙面前,为他处理手指和掌心上如同平行线的伤口,用碘伏消毒。 喻莉娜关切地询问道:“伤势严重吗?” “差点伤到肌腱,还好没有。”医生又嘱咐道,“这只手这几天千万不要沾水,不要乱动。” 喻莉娜率先点头,仿佛受伤的人是她。 站在徐宸熙另一侧的朱谨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她。 可朱谨知道他能成为的也仅仅是一个不被任何人关心的看风景的人,明月装饰了他的窗子,他却无法装饰心中的女孩的梦。 如果我拥有俊朗的面孔挺秀的身材,你是不是就会多看我一眼? 如果我拥有天生的好歌喉和才华,你的目光所至是不是就只有我? 如果我拥有的财富足以堆山积海,我是不是就可以跨越山海去吻你? 遗憾的是,这无穷无尽的问题,不休不止的爱恋,只能像赃物一样被我埋藏在心底。 …… 破晓时,全场收工,演员们换下戏服后各自回酒店房间休息。 这一整天既大汗淋漓又被雨灌溉,徐宸熙觉得从头到脚都脏得令他难以忍受,偏偏手受伤了,连脱一件T恤都不利索。 好不容易脱下了,偏偏有人敲门了。 “谁?”徐宸熙朝门口问道。 “师兄,是我。” 徐宸熙叹气,如果是男生,他还能不穿回上衣,偏偏是个女生。 徐宸熙艰难地把衣服穿好后,打开房门,只开到45度角。 喻莉娜已卸了妆,气色不如妆后,但皮肤清透,五官依旧亮眼,更显现出符合她本身所处的年龄段的青春靓丽。 徐宸熙:“什么事?” “我有一种很好用的膏药。”喻莉娜举起手中的类似牙膏的物体,“我以前割伤划伤什么的一用这个就会痊愈得特别快,你要不要试试?” “哇,好呀,谢谢。”徐宸熙接过膏药。 喻莉娜看到徐宸熙被捆成粽子的右手忍俊不禁,抬起头咬了咬嘴唇,说道:“看你那么可怜,我帮你涂吧。”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徐宸熙略微错愕地看着喻莉娜。 少女的双眸含情脉脉,犹如烂漫星河。 画面仿佛就此定格了。 不远处,走廊尽头,隐藏在一盆发财树里的某个机器反射出异样的光芒。 22暗恋是一个人的百转千回-伤口 “别!别过来!”徐宸熙一副“你可千万别靠近我”的防范模样。 这样的反应让喻莉娜脸上的笑容瞬间僵化,也堵死了她想要去往的前方。 徐宸熙意识到他刚脱口而出的话令女孩陷入困窘的境地,补救般说道:“抱歉,我们这行业,鱼龙混杂,有一些乱象,导致现在只要男女单独相处,哪怕是一起背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也会被外界误会成有特殊关系。你心思简单,不会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但止不住别人会怎么想。如果坏了你的名声,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赔罪。” 喻莉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抿嘴笑了,仿佛方才的阴霾已经消散。 “我明白的,我只是想为你做点什么来感谢你今天保护了我。”喻莉娜后退一步,“在外要谨言慎行、注意距离,我会记住师兄今天所教会我的,以后还烦请你不吝赐教。” 徐宸熙笑:“你说得我好像是什么大师一样,你别把我的话当圣典了,我不过是比你早入行几年,多一点经历而已。” “‘而已’么,七年可是足以让初中生长大成为大学生。”喻莉娜捋了捋额侧的碎发,“好啦,我不打扰你了,早点涂药,早点休息。” “嗯。”徐宸熙微微点头。 “晚安。”喻莉娜会心一笑,轻快地小跑着离开了。 这蹦跳的身影让徐宸熙想起一件小事,小学时他爸妈问过他想不想要一个妹妹,他毫不犹豫地说不要,只想要一个哥哥,不需要他照顾还能替他写作业的哥哥。 后来他真有了一个哥哥,就是愿意借作业愿意借钱还愿意帮他追于月桐的宋子达。 徐宸熙看到宋子达发的消息后忘了洗澡这回事,直接拨通宋子达的电话。 “靠!我才刚睡下!你他妈天没亮打什么狗屁电话?!”宋子达几乎是在怒吼。 “天已经亮了,六点多了。”徐宸熙顿了顿,做了个深呼吸,“你真的见到她了?” “她谁啊?” “还能有谁?” “哦……”宋子达想起来了,但眼睛酸痛得睁不开,“晚点再和你说,我现在特么累。” “你半夜做贼了?” “放屁!老子为你的前任查了一夜资料,还特地找了在美国的朋友。” “狗屁!是现任。” “扯犊子吧你。”宋子达知道没法睡了,索性好好跟徐宸熙谈谈,“要是复合了你会连她已经回来这件事都不告诉我?正常情况下你恨不得敲锣打鼓跟我炫耀。” 宋子达之所以仅仅为那一个问题等待于月桐叁个小时而不是直接询问徐宸熙,是因为“于月桐”叁个字就是一颗致命地雷,他不敢轻易在徐宸熙面前提起。如果徐宸熙不知道于月桐回来了,他绝不会跟徐宸熙提任何有关于月桐的事情,当作她并没有回来。 徐宸熙躺下床:“我的感情你少管。” “呵,也不知道是谁每次喝醉就把我当成于月桐,抱着我啰里吧嗦地说一堆话。” 徐宸熙差点像僵尸一样从床上立起来:“你神经吧你?就你那丑样,我怎么可能把你当成她?” “我拍了视频,之前是给你留点面子,现在你不跪下来叫我一声大佬,我待会就发出去。” 徐宸熙不信,宋子达也的确撒了谎。 不是每次,其实就只有一次,今年五月份的事,也许在于月桐回国之前。 那天徐宸熙在北京出席品牌活动,宋子达正好在北京出差。活动结束后,徐宸熙给宋子达打电话说一起喝两杯。 当时徐宸熙所住的酒店里刚好新开了一间清吧,人流量小,两人在角落里喝得挺自在。 徐宸熙的酒量是近几年一杯一杯、一瓶一瓶练出来的,但也没好到哪里去,宋子达还只是微醺时,他已经醉了八分。 他把头靠在宋子达肩上,双手抱着人家一只手臂,嘴里咕哝不停。 最开始宋子达没仔细听,突然听到一句“女王大人”,他便竖起了耳朵。 “女王大人,十一周年快乐……”徐宸熙反反复复说了许多遍。 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于月桐没有出现在他们日常谈论的话题里,宋子达既是不敢提,也是觉得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人已经渐渐淡出了他们的生活,只要不再提起,她迟早会完全退出。 宋子达相信时间能治愈一切,能让所有伤口愈合,恢复如初。 但在那一刻,他发现原来不是这样的,伤口愈合后留下的疤痕可能会伴随一生。 更可怕的是,伤口可能从未愈合,在不与人言的角落溃烂成泥。 他猜想,在这之前的七周年、八周年、九周年、十周年,徐宸熙这个傻子是不是也这样自我庆祝。 被别人喜欢不是什么稀奇事,但如果某个人被充分了解之后还能被深深地喜欢很久,他也会好奇这个人到底有什么魔力。 宋子达和徐宸熙都是在恶作剧那天认识于月桐的,但他们俩在一起之前宋子达比徐宸熙更了解于月桐,因为她的私人讯息主要由他去询问和调查。 于月桐很优秀,长相身材气质都佳,以全年级第一的成绩考上敬信中学,还掌握多项运动技能,的确是女神级别的人物,但性格实在让人畏而远之。 她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高傲与他们这个团体的氛围始终格格不入。她不会主动跟别人打招呼,你跟她打招呼她还是爱理不理的样子,大家听了都会笑的笑话只有她毫无反应,连露出一个敷衍的假笑都仿佛能要了她的命似的,最令人受不了的是,不安生乐队的歌一向放纵疯狂,可她就算坐在VIP席位都能全程波澜不惊,似乎在明示“你们的歌弱爆了”。 宋子达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爱笑爱闹爱玩的徐宸熙在新鲜感殆尽时还能忍受这样一个如一湖死水的“叁好学生”。 不过,这一夜之后,宋子达对于月桐的想法有所改变。 他彻夜未眠,她也是。 她有劝他休息,但他不查清楚心里不舒服。 对于那家信息技术公司,宋子达查到了不少信息,又通过同事和其他朋友知道了一些内幕,基本掌握了这场投资的实质。 他以视频通话的方式将这些内容深入浅出地逐一解释给于月桐听,于月桐一边仔细地听着,一边在电脑文档里做笔记。 分析完毕后,宋子达问:“能听明白吗?” 说实话,他就这么不带停顿地讲一遍,恐怕内行人都不一定能立刻吸收,外行人更是容易听得云里雾里。 可于月桐说:“大概懂了。” “真的?有不明白的可以提出来。” “不如我简述一遍?” “好啊。”宋子达歪着嘴,等着看好戏。 于月桐的房间亮着一盏奶黄色的台灯,暖光从侧边照在她的脸上,像是蒙上一层温柔的月色。 她娓娓道来,口齿清晰,富有逻辑,宛如法庭里认真地为当事人辩护以理服人的专业律师。 有一度,宋子达慌了神。 “她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要你帮忙?你怎么会见到她?在哪里见到她?” 徐宸熙满腹疑团,宋子达干脆将全过程从头到尾讲出来,但省略掉了他和于月桐视频通话这件事。 徐宸熙又问:“谁住院了?什么朋友要投资?” 宋子达烦闷值飙升,呐喊道:“老子不知道!你自己问去!” 问个屁,上次见面之后,于月桐依然不肯接他电话,也没有回复过任何消息,唯一庆幸她没有拉黑。 对此,他无可奈何。 于月桐是想拉黑的,但每当产生这个念头时就会想起徐宸熙那天的话,他善于并敢于表达,也不是那种说说而已的人。 例如,他说重新追求,就真的行动了。 如今,于月桐所住的公寓的客厅有一半位置堆放着徐宸熙送来的成箱成箱的东西,包括海参、燕窝、虫草、鹿茸、阿胶等她能说得出名字或看不出是什么东东的补品。 于月桐真的要被气晕,她每天工作结束的时间不固定,快递员只好把快递寄存在柜子里,于是她这些天每晚回到小区的第一件事就是取快递,再扛着大箱子上楼。 他买那么多,是想她进补过度暴毙么? 但她没有拒收,懒得在这点小事上折腾了,拒绝一份他绝对能另挑十份。 有一部分补品她寄回了家里,有一部分寄给了曾之言和Jessica,于毓敏和两位朋友都开心得不得了,这也算是借花献佛了。 说起花,徐宸熙还每天给她订一束鲜花,日日不同,卡片上的代写留言都是歌词,有他原创的,也有其他人创作的。 矫揉造作,或许他还自诩为浪漫诗人。 花香满屋,沁人心脾,但她没时间打理,便又把花寄回家,让喜欢养花的乔雅军重新栽培。 而现在养花人住进了医院。 早上于月桐去医院探望了乔雅军,他身体恢复得还不错,之后她让雷风行陪她去找乔骏飞。 乔骏飞在一家叫云山的休闲会馆享受着美女技师为他做的精油SPA,本以为于月桐单独来找他,兴致勃勃地等待,却没想看到了像罗刹鬼一般的雷风行。 小弟弟顿时没了精气神。 于月桐拿出她打印好的文件,放到乔骏飞面前,怕他看不懂,她解释得尽可能口语化。 “你想要入股投资的这家所谓即将上市的信息技术公司,声称在3月4日取得了纽交所代码,但在3月4日,没有一家公司向纽交所提交招股书,只要提交了招股书和其他资料,就会在SEC网站,也就是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的网站上公示,但在SEC官网上没有搜到任何关于它的资料。” 于月桐又拿出两份资料:“上个月20号,它说成功登陆美国资本市场,这份IPO日历上显示那一天没有一家公司在纽交所或者纳斯达克上市。实际上,它是花了20万美元收购了一家OTC场外市场粉单公司,就是一家不符合纽交所上市要求、财务报告没有经过会计师事务所审核、没有可靠信息来源的空壳公司,原股价0.007美元,总市值仅仅3.56万美元。 “这些信息来源都是有根据的,你可以去查,每份文件的最后一页有注释,方便你理解。总体而言,这是一场把钱投入大海的投资。如果你已经签了合同,一方以欺诈的手段订立、损害第叁人利益的合同在法律上是无效的。” 她的语调不高不低,像一阵微风,好像她只是在把某个事实陈述出来,至于你听还是不听,会做出怎样的抉择,她并不在意。 乔骏飞穿着白色浴袍靠在沙发上看着于月桐,笑得意味不明。 “看来你还挺关心我的嘛,但我没听清……”他舔了舔上唇,拍拍大腿,“过来哥这,再讲一遍。” 23暗恋是一个人的百转千回-心事 于月桐的身上最让人望而却步的是她的眼神,当她对你感到厌恶时,她会以一种睥睨众生的眼神直视你,就像冷血无情的君王。 这二十多年,她只对两个人有这么深的厌恶感,其中一个是乔骏飞。 于月桐拿起刚放在桌面上的文件,手一扬,“啪”,纸张和乔骏飞的脸来了个亲密接触。 一张张纸从他的脸上缓缓飘落。 于月桐转身,大步离开。 高跟鞋噔噔作响,能把地板敲出一个个小洞。 雷风行随后跟了上去,远远听见乔骏飞骂了句“操”。 雷风行瞧了一眼于月桐,问道:“还好吗?” 于月桐轻轻地“嗯”了一声,怕他还担心,她又补充了一句:“我已经长大了。” 雷风行眉眼舒展开来,咧嘴笑了。 于月桐嘴角向两边延伸,也露出了微笑。 一个星期后,于月桐接乔雅军出院,同时“青年策展人计划”项目的初选结果出来了,她和Jessica的策展方案顺利通过,进入复评阶段。这一结果并不出乎意料,毕竟这点自信她们俩还是有的。 可水墨画展览的策划没有那么得心应手。 于月桐这几年的钻研方向主要是西方现代派美术,而小时候的水墨画基础学习完全支撑不起这次的策展工作要求,于是她私下花了大量时间“补课”,在研究过程中,发现近叁十年来不少水墨画作品身上有西方现代艺术的影子。 这一天,在讨论应该邀请哪些艺术家、展列哪些作品等方面时,于月桐和其他策展人发生了争执。 大家认为这次展览应强调水墨发展历程中的创新和突破,有几位策展人各自推荐了一些“波普水墨”“荒诞水墨”“卡通水墨”“超现实水墨”“抽象表现主义水墨”派画家及其作品,投放在荧幕上。 于月桐圈出部分画作,评价道:“这些作品是从西方现代艺术形式出发的,材质是水墨,内容上却复制、跟随他人的东西。如果仅仅在技法上进行模仿,没有自己独特的主题、艺术语言或者精神价值,那就只会沦为快餐化作品。” 有个叫庄露的女生对此进行了反驳:“你这是空口鉴模仿,就像王敬朝,他明明是以一种新颖的超现实方式去表现我们国家现代年轻人的丧文化,这种难道没有精神价值?” 王敬朝擅长以水墨画人,通过墨的浓淡、线条的明晰让画作形成一种分裂感。 “是么。”于月桐眼皮都没抬,“在我看来,这群人里他模仿得最为低级。” 庄露瞪大眼,蓄势待发的模样。 “他的画将人体分解成各种几何切面,散置和组合在同一画面上,借以表达四维空间,这不就是毕加索和布拉克的立体主义么。”于月桐转头望向对面的庄露,神色淡淡,语气淡淡,“如果画一个‘垂头’就能表达丧文化,那现代年轻人也太容易被代表了。有些艺术家在关注个人层面时,只看到某种情绪,并没有深入到问题的内部——平面且肤浅。” 庄露陡地掷出手中的笔,笔和桌子碰撞发出的声响像是惊弓之鸟的叫声。 触底的笔弹向于月桐的脸,旁边的Jessica连忙伸手挡住来势汹汹的小家伙。 庄露愠怒地说:“你这女人,说话也太难听了,什么叫低级?不懂得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的吗?人家好歹是新生代画家,你算什么东西,一个空降兵,整天装逼给谁看呢?” 其他人没见过这场面,面面相觑。 策展团队的领队人站起来,充当“和事佬”,劝说道:“有分歧很正常,我们是应该带着批判精神去分析,但我们更要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有争议的作品我们先放一放,商量别的。” 于月桐始终保持平静,她的目光好像穿透了庄露,看向虚无。 当晚,庄露去向梁思仪打小报告,添了点油加了点醋,但梁思仪反而更认同于月桐的看法,还将更多事情交由于月桐负责。 之后的日子,她们都没再提那天的事。 Jessica把这概括为——不服只能憋着。 转眼间,《无邪传》的拍摄到了尾声。 倒计时几天里,剧组所有人都如同参加五千米的长跑比赛一样,后半程已经筋疲力尽,但终点就在眼前,总得攒住一股劲冲刺。 杀青当天。 最后一场戏是慕容芸衣依偎在楚无邪怀中,二人乘一叶扁舟,转竹林深处,从此归隐江湖。 “咔!OK!杀青了!” 韩平话音刚落,全场欢呼声不断。 杀青宴上,韩平难得露出了笑容。 从进组那天起,徐宸熙就没有见韩平笑过,他总是很严肃,像只老鹰似的紧盯着监视器,不满意的时候他会一遍又一遍地重拍,演员演得不好时被他当着几百号人的面骂是常事。 严厉是种督促也是种折磨,每场戏徐宸熙都会准备好几种演法,坐飞机时、坐车时、拍摄间隙你以为他闭眼是在睡觉,实际上他脑子里常在思索下一场戏该怎么演。 在向韩平敬酒时,徐宸熙终于鼓起勇气问出在心里憋了几个月的问题:“韩导,你觉得我演得怎么样……” 平心而论,这是徐宸熙出道以来最用心揣摩的剧,因为圆了他心中的武侠梦。 韩平拍了拍徐宸熙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阻且长,行则将至。” 徐宸熙辨别不出这是夸奖、鼓励还是批评,但终归是良言警句,便重重地点了点头。 大伙儿都高兴,拼命互相灌酒,身为主角,徐宸熙逃不过,渐渐他有些喝嗨了,言行开始偏离原先设定的轨道。 别人让他斗舞他就放开身心去斗,让他唱歌他就拿起吉他唱起以前创作的歌。 在吉他失真的音色下,他的表情狰狞、声音嘶哑、举止张狂,与其说他在唱歌,不如说他在咆哮,歌词赤裸裸地揭露了人性的丑恶与卑劣,以及难以启齿的来自身体最深处的欲望。 现场的人都很吃惊,平日里斯文温和的徐宸熙完全变了一个样。 场子瞬间被炸翻天。 喻莉娜内心狂跳,仿佛看到了多年前初次见到的徐宸熙,也是这样躁动、粗暴、充满力量和男人气概。 令她一眼万年。 七年前,小学毕业后的暑假,某一晚,当时还很要好的朋友邀请喻莉娜去一家名为育音堂的Live House。 月黑风高,育音堂门口聚集了几个年轻男孩,每个人都叼着烟拿着酒瓶攀谈,喻莉娜吓坏了,哆嗦着念叨回家,却被朋友硬生生拽了进去。 一进去,如雷的乐声和急促的鼓点像南太平洋的海浪一般汹涌而至,快要震破耳膜。 所有人都在狂欢,喻莉娜只觉得吵闹,很想偷偷逃出去。 朋友挽着喻莉娜的手,半推半撞地挤进了前排。 喻莉娜堵着一边耳朵,毫无生气,直到——徐星然出现了。 主持人介绍:“下面有请,不安生乐队!” 他迈着长腿一步跨上舞台,一身皮衣,领子上满是铆钉,头发散而不乱,而长相,堪称绝色。 像不羁的漫画少年。 在那么多乐队的人中,他显得太格格不入。 太过耀眼。 朋友忍不住捏了一把喻莉娜:“妈呀,今天来得太对了,那个主唱哥哥好帅呀,那大长腿,确定不是来走秀的吗?” 当他一张口,她们俩都被吓到了。 他的嗓音低沉、沙哑、有颗粒感,完全和这张干净漂亮的脸不搭,歌曲旋律激烈、扭曲,节奏连贯、凶狠,给人一种绞肉机般的力量感和冲击力。 喻莉娜从不听这种风格的音乐,但不知为何,她觉得台上的那个人如同一个黑洞,随时能把她吸进另一个世界,一个她未曾见识过却充满魔力的世界。 他好迷人,短短几分钟就足以让人念念不忘,久久回想。 喻莉娜记住了乐队名,一回去就立刻上网搜索乐队,希望能找出他的个人资料,可是除了几首原创歌曲和一些网友上传的模糊的现场演出视频,其他什么都搜不到。 那个暑假她多次去育音堂和其他Live House,却没能再遇上他。 几个月后,喻莉娜无意中在一个歌唱比赛的节目里重新见到了他,原来他叫徐星然,就读于上音,唱流行曲也很好听。 后来他签了影视公司,成为演员,开通了微博,他不爱发微博,但至少她有了更多途径了解他,再后来他改名为徐宸熙,在圈子里摸爬滚打。 而喻莉娜是怎么度过那些年的呢? 初二那年,她下定决心学唱歌跳舞。 中考结束,她开始跟老师学小提琴和吉他。 高二假期,她跟着网上的视频学化妆学穿搭、锻炼身材。 学习也从不落下,高叁之后,她考上了和他一样的大学。 这几年的每一份努力都为了重遇他,每一滴汗水都为了接近他,每一点心思都为了惊艳他。 因为有期盼,一个人独自向上爬的不见光亮的每一天都不觉得辛苦。 因为有念想,日日夜夜都在担心他会不会过得不开心,会不会喜欢上别人,会不会和别人谈恋爱。 因为有所求,分分秒秒都在心里拜托他——等等我,请再等等我,等我长大,等我跨越千山万水去见你。 少女的心事,百转千回;少女的喜欢,从不动摇。 名正言顺地站在他面前,看他弹琴听他吼唱,把酒想当年…… 这一天,她终于等到了。 徐宸熙只唱了一首,再唱下去恐怕不仅自己会失控,还会被汪思诚劈头盖脸地骂。 结果,杀青宴刚结束,汪思诚的夺命call真的来了。 徐宸熙和喻莉娜被紧急叫到一间会议室里开视频会议。 汪思诚抿了一口茶,而后双手交叉,直直地盯着两人看,像要把他们看精光。 过了叁分钟,他才缓缓开口。 “你们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 追-更:danmeiwen.cloud (woo18.vip) 24恋爱是两个人的山鸣谷应-对视 徐宸熙本来半醉,猛地清醒了。 “哈?”他坐直身子,义正词严,“我们没有在一起。” 喻莉娜也觉得莫名其妙,摇了摇头。 汪思诚眯着眼:“真的?” 两人同时点头。 徐宸熙问:“谁传的?” 无风不起浪,他猜测不是被造谣就是被别人拍到了什么容易产生误会的照片,但他印象里自己和喻莉娜一直保持着距离。 汪思诚全身松弛了,散漫地说:“你们在酒店房间的门口说说笑笑,被狗仔录下来了。” 人们爱吃瓜,狗仔要业绩,当红流量最吸眼球、最受监视。 摄像头总藏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为你记录下你的一举一动。 在决定是否把视频散播出去之前,狗仔团队派人来和汪思诚谈判——是想你的香饽饽惹上绯闻流失粉丝,还是出钱买下视频一笔勾销? 对方自以为占据有利方,可这笔账汪思诚太会算了:喻莉娜初出茅庐,鲜为人知,要把她推到观众面前还需要花不少营销费,但一旦和顶流传绯闻,知名度不就一夜提升了,而且像这种无实质性行为的视频,辟谣后说不定还能给徐宸熙虐一波粉,加强粉丝粘合度,他何必花冤枉钱呢? 狗仔方见捞不到油水,败兴而归,多方面衡量后也没有选择公布视频,想等待一个更好的时机。 虽然闹绯闻能博眼球,但那是热度不高不低的艺人常用的手段,而现在的徐宸熙热度已经够高了,高得汪思诚准备拆了“宸熙之光”的CP,减少利益捆绑,还高得让不少对家眼红,纷纷想方设法挖徐宸熙的黑料。 凭空捏造所谓的过往的黑帖子与日倍增,但汪思诚不着急反黑,自有大批粉丝冲锋在前。 汪思诚最后嘱咐道:“我不管你们私下怎么发展,恋爱了可以跟我说一声,万一被发现好公关,但目前你们在明面上最好互不干涉。记住自己的身份,成为万千少女宅男的梦,表面功夫要做足。” 汪思诚向来以高标准高要求去规范公司艺人,但在恋爱方面很开明,毕竟他自个的大半生都在和数不完的女人纠缠不清。 徐宸熙想说他和于月桐的事,但又想到于月桐还没答应他,便没有提。 汪思诚挂断视频通话后,会议室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 密闭的空间里只有徐宸熙和喻莉娜两个人。 他们不约而同转过头,望着对方时,扑哧笑了。 不知是为这无中生有的恋爱传闻,还是为那开始在彼此中间滋长的牵绊而笑。 “师兄还真是有先见之明。”喻莉娜歪了歪脑袋,手托着下巴说,“如果那晚我真进了你的房间,今天的娱乐头条可能整个版面都是我。” 徐宸熙皱起眉头,似笑非笑地说:“听起来你还挺遗憾没有上头条?” 喻莉娜挑眉:“是挺的哇!” 是挺遗憾。 但遗憾的不是我没有上头条。 当初收到通过面试的消息,想到能和你成为同事,我在大雨中足足奔跑了一小时。 冰凉的雨水将我浑身打得透湿,让我发了一场高烧,却没让我的热情退减半分。 能和你产生一点点瓜葛就足以让我欣喜若狂,更何况我们将共同出现在媒体的报道里。 更何况那是我和你的——恋爱曝光。 想到这,喻莉娜脸上浮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羞怯。 徐宸熙并不细究,仰起头看天花板。 “你会为了事业放弃爱情吗?”这个问题喻莉娜在很久之前就想问了。 “不会。”徐宸熙回答得很果断,“事业和爱情没有必然的冲突吧。” 下一个问题应该是“你有在谈恋爱吗”,但喻莉娜还没有勇气直截了当地问,便换了个问题。 “如果你恋爱了,你不担心粉丝知道这个消息后会很难过吗?” 徐宸熙陷入沉默,过了几秒说:“其实我不想成为别人的梦,也不想扮演任何人,更不想戴着人设面具生活。”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天花板中央的白炽灯,觉得有一种灼伤感在眼底蔓延。 喻莉娜把头靠在椅背上,看着徐宸熙,他的侧脸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落寞。 “你为什么要当演员?”她问。 徐宸熙抬起右手,做了个数钱的动作:“因为钱啊。” 喻莉娜被他毫不修饰的诚实逗笑。 “你以为我很高尚吗,不,俗人一个。”徐宸熙也笑了,“粉丝也是独立的个体,他们有他们的人生,有真正能陪伴在他们左右的人。如果我参与演出的作品能排遣他们生活中的烦闷,博他们一乐,或者给予他们一点正能量,那我这几年也算为社会贡献了丁点价值。” “当歌手做音乐不也可以么?” 徐宸熙敛起笑容,眼神暗了暗:“时机没到。” 他又偏过头看喻莉娜:“那你呢?” 他的举止随意,语调漫不经心,可与他对视的一刹,她的心跳停了半拍。 那你呢? 那我呢? 是指什么? 是“会为了事业放弃爱情吗”,还是“为什么要当演员”? 我该怎么回答。 好像每一个答案都指向你。 那一刻,喻莉娜突然有一股冲动,好想把所有心里话都和盘托出。 “师兄……” 可仅仅喊了个称呼,喉咙便像卡住的磁带。 不知该从何说起。 喻莉娜眼里透出的光糅杂了千百种情绪,但徐宸熙只需看一眼,便能读懂。 这样的目光,他接收过太多。 多到他习以为常,多到他可以无动于衷,多到他对大多数追寻他的“目光所有者”过目即忘。 为数不多记忆深刻的,是小学六年级时的同桌。 那个女孩常年扎着双麻花辫,身材清瘦,朋友不多,成绩中上。 具体的长相他早已忘了,还残留在脑海里的印象是白白净净,眼珠子终日围绕着他转。 在他眼里,她的最大优点就是所有作业都能借给他抄,在他抄不完时还会帮他写,甚至在他考试作弊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嘴上说着“下次不借你抄了”“以后不能这样”,但也就说说而已。 不过,她还有一个很致命的缺点——爱管闲事。 每一天她都要叫上百遍“徐星然”,小到看见他的球鞋沾了点不起眼的泥,发现他试卷的家长签名是他自己签的,她都要唠叨半天。 还有很多时候,她会擅自帮他处理事情。 例如,别的女生放在他抽屉里的情书经常被她偷偷扔了。 又例如,当他在网吧打游戏打得兴起时,她神出鬼没地走到他身边把电脑主机关了。 那时候的场景也记不大清。 只记得弥漫在网吧里的烟雾模糊了她的脸,她的双眼像被掐灭星火的烟头。 只记得自己对她大吼道:“你管我那么多干嘛,我爸妈都没你爱管,你他妈真是个烦人精!” 只记得她啜泣着说:“徐星然……我只是想你好好学习。” 之后她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他没追上去。 第二天她申请换同桌,他们再也没说过话。 忘了当时是哪个人拍着他的肩膀说过:“以后你就会明白这样的女生有多宝贵。” 徐星然不明白,也不想明白,那长达八个月的同桌生活已经给年少的他留下深深的阴影,后来的几年,“女生是地球上最麻烦的生物”这种想法几乎镌刻在他的神经元胞体中。 如今回想起来,他终于懂得自己欠她一声郑重的道歉。 一个思绪飘飞到从前,一个仍在斟酌着字词。 两个人四目相对,却完全不在同一频道上。 周遭静谧得仿佛连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咚咚咚!” 如及时雨的敲门声恰好消融了迂回在两人之间的微妙的尴尬。 徐宸熙起身:“走吧,收拾行李赶飞机。” 喻莉娜把原本含在嘴里的话咽下,随之起身。 徐宸熙向前走了几步,在还没走到门口时毫无预兆地停下了脚步。 喻莉娜连忙止步。 徐宸熙慢慢转过身,唇线抿直,星目含威,比平时多了几分肃穆。 喻莉娜有些不知所措,心胡乱地跳着,刚要开口问他怎么了,他清冽的嗓音忽而传至耳畔,直击心扉。 “我有非常喜欢的人。” 25恋爱是两个人的山鸣谷应-征服欲 航班抵达虹桥机场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半,繁华的城市此刻也略显疲态。 徐宸熙回到家门口时开门的动作放得非常轻,不料刚打开门,门背后蹦出来两个人。 “哎哟。” “这是哪家的英俊小生夜闯民宅?” “咿呀。” “不就是我们家的嘛!” 客厅角落留了一盏夜灯,灯光斜照着一唱一和的徐乔清和林慧,像正在上演一出舞台剧。 徐宸熙摘下口罩和帽子,含笑地白了他们一眼:“二老怎么如此有雅兴,大半夜还给小弟唱双簧。” 临近末伏,天气还很潮湿闷热,徐宸熙刚爬完六层楼,闷在帽子里的头发浸满了汗水。 “瞧这满头大汗的。”林慧啧了几声,从茶几上抽了几张纸巾,替徐宸熙擦额头上的汗,动作粗鲁,一边擦还一边感叹,“不愧是我儿子,湿发还那么帅。” “……老妈,我自己来。”徐宸熙觉得她更像是带有报复性质地推自己的头,“你们怎么还不睡?” “你难得回家,我们没见到你哪能睡得着。”徐乔清走向厨房,“累坏了吧,喝碗补汤再休息,高丽参炖土鸡。” 徐宸熙本想说不用,下午就得去拍摄广告,睡前喝汤容易导致水肿,但看他们热切的眼神,没忍心拒绝。 只不过,万万没想到,徐乔清用家里最大的堪比平底锅的碗盛汤,满得快要溢出来。 徐宸熙汗颜,喝完他怕是得肿成猪头了吧…… 林慧前后上下打量着徐宸熙:“崽崽上次回来看起来还体格惊奇,现在都皮包骨了,妈妈好心疼。” 听到“崽崽”这个词,徐宸熙打一激灵,上一次被这么亲昵地叫唤恐怕得追溯到二十世纪了。 “妈,你有话直说,别献殷勤,儿子害怕。”徐宸熙诚惶诚恐地坐到饭桌前。 林慧嘿嘿地笑了,在他对面坐下。 “你杏阿姨、玲表妹、婷堂姐、龙大舅,还有你爸的同事们想要你的签名照。”林慧拽了一下徐乔清的手腕,示意他也坐下。 徐宸熙这才注意到他们俩穿着情侣睡衣。 他奇怪道:“上个月我不是给你寄了一百张?” 林慧说:“不够的呀。” 徐宸熙仔细地想了想,发现不对劲。 “等会,我们家有这些亲戚?”他抛出一个鄙夷的眼神,“你们该不会要拿去卖钱吧……” 林慧瞬间精神抖擞,掩饰般摆摆手:“怎么会呢,没有的事。” 破绽百出。 徐宸熙狡黠一笑:“我、不、签~” 尾调还得瑟般上扬。 “哎,我都答应送人家了。”林慧有些着急了。 徐乔清搂住林慧的肩膀,浇灭她的急火。 “其实是我们风荷小区的楼房要加梯,老人小孩很多,没电梯不方便。一二叁栋就正在施工。”徐乔清不紧不慢地解释。 徐宸熙想起刚才进小区时看到的景象,前叁栋楼的外围都搭了钢管脚手架,底下竖立着“前方施工,禁止通行”的牌子。 徐乔清继续说:“上头有给补贴款,不够的部分就由小区各住户凑钱,我们出了叁万多。” 叁万多又不是付不起。 话在嘴边,徐宸熙不自觉扫了一眼充满岁月痕迹的屋子,顿时改了口:“我会努力赚钱,争取明年给你们换一套好房子。” 风荷小区竣工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小区门口正对着大马路,车辆来往频繁,前排的住户总是受噪音困扰。徐宸熙一家2006年才搬过来,原本住这间屋子的人家那一年在佘山买了别墅,大概因为不缺钱,转让价比正常情况低很多。 徐乔清笑:“我们一把年纪还换什么房,你存着钱给自己娶媳妇买婚房还差不多。” 林慧想到几天前重遇的老街旧邻,笑吟吟地说:“你还记得弄堂里的那些小姑娘们不,说好长大要嫁给你,但人家不等你咯,陆陆续续都结了婚,上周我碰到……” 她细细地讲了许多话,徐宸熙低头喝着汤默默地听着这些家长里短,神色暗淡。 林慧忽然中断,凑近问:“你怎么好像不开心?” 徐宸熙愣了一下,抬起头:“没有呀。” 徐乔清眯起眼,像是要把徐宸熙观察个彻底,观察了两秒后,他笃定地说:“你妈说得对。” “……” 过去二十几年,徐宸熙可没发觉他们俩有这么好的眼力。 是他太明显了吗? 的确有一层又一层的失落包围着他,但他素来没有向别人倾诉感情的意愿。 他叹了口气,转而笑逐颜开:“我又不是铁打的,拍戏拍得累了,休息时还不能少动点面部神经?” 林慧看向徐乔清:“我们儿子会因为成绩差而不开心吗?” 徐乔清:“不会。” “会因为被长辈骂而不开心吗?” “不会。” “会因为戏的播放量低而不开心吗?” “不会。” “那会因为什么而不开心?” 徐乔清沉思片刻,认真道:“女人!” 徐宸熙:“……” 服了,他们真会一本正经地胡扯,虽然结论是对的。 “睡醒再喝了。”徐宸熙陡然起身往房间走。 还剩半碗汤,泛着金色的油光。 身后,林慧在喊:“喂,签名照还给不给的咧?” 徐宸熙挥了挥手:“卖、就、不、给。” …… 徐宸熙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时,爸妈已经睡下。 虽然关着门,但还是担心吹风机的响声会吵到他们,他便只用毛巾擦头发,等待风干。 工作室的群不停弹出新消息,是朱谨在给其他助理安排未来几天的工作任务。 徐宸熙点击朱谨的头像,私聊。 徐宸熙:【赶紧休息,你不睡其他人还得睡】 朱谨:【哥,你怎么还不睡?】 朱谨:【我也想睡呀,但这工作上的事没安排好咋睡呢?】 徐宸熙二话不说甩了四个红包过去,备注连在一块是“闭嘴睡觉”。 朱谨光速领了红包。 朱谨:【哥晚安!!!╲/\(??ω??)/\╱】 徐宸熙轻轻一笑,退出聊天界面。 还有很多其他人和公众号发来的乱七八糟的消息,他懒得细看。 最想收到对方消息的被他置顶的“微信好友”,始终没有亮起红点。 有时候,就像现在这样安静的深夜,他也会思考——勉强会不会幸福。 追于月桐的那段时光用死缠烂打、软磨硬泡、穷追不舍来形容毫不为过。 清晨接她,夜晚送她,想尽法子吸引她的注意,因此不知不觉中改掉了不少不良习惯,像早上睡懒觉、熬夜玩游戏、周末泡网吧…… 那时林慧和徐乔清都以为徐星然顿然醒悟、脱胎换骨、重新做人,殊不知他只是把心思放在泡妞上,学习仍然一塌糊涂。 宋子达认为这纯粹是征服欲作祟,徐星然不知道,但觉得撩一座冰山还挺好玩,可能容易得手反倒没劲。 追了差不多半年时,于月桐依旧不为所动,弄得徐星然开始怀疑她的性取向,毕竟他的自我评价是人见人爱的大帅哥。 百合花也很美,他没必要强行掰直人家。 他犹豫了大半个月要不要问于月桐,但有一天,有人变相给了他答案。 那天早上的大课间,徐星然从教室下到一楼的小卖部买泡面。 小卖部后门有一块空地,摆了长方形的桌椅,供大家坐着吃喝。 徐星然刚吃两口泡面,余光里对面的位置被人占据了。 “帅哥,真巧。” 是把没听过的女声。 徐星然抬起头,于月桐的同桌在冲他微笑。 他去找于月桐的次数多了,自然就眼熟她身边的人。 女生手里拿着一根热狗,徐星然正想着“她该不会是买给我的吧”,但下一秒发现是自作多情。 她张大嘴、咬一口,半根热狗消失了。 “加油。”女生边嚼边说,“我是你们俩的剧迷。” “嗯?”明明每个字都会,但徐星然愣是没听懂她在讲什么。 “我当在追偶像剧咯。”女生头稍微靠前一点,单眨了一下右眼,“相比其他男生,我还是看好你。” 徐星然半懂半懵,嘴角抽了下:“你说的‘你们俩’是指我和于月桐?” 女生点头:“不然咧,你还追别的女孩子?” “……没。” “我和她初中也同班,不熟,但那会我挺讨厌她的,觉得她故作高冷,对男生欲擒故纵。和她成为同桌后才发觉……她是真高冷,如果不是要交作业什么的她都不会主动跟我说话。”女生吃完剩下的热狗,说着说着自顾自地笑了,“但每次我问她什么,她都会回答,最重要的是,她好会教题,又超级耐心,这次月考我数学没考好,昨晚晚自习她一直在教我,要不是因为你过来找她了,我都不舍得让她回家。我这回破天荒考进了年级前两百,看来有望考上……” 女生突然停下,像是意识到自己扯远了。 但徐星然还挺乐意多听一点关于于月桐的事情,听得忘了吃泡面。 “其他男生是哪些男生?”他想起她刚才的话。 女生皱起眉头:“据我所知,初中到现在比较明显追她的人加起来也就五六个吧,一般男生不敢追她。你不用管他们,月桐肯定对他们没意思,对你或许有。” 徐星然心情大悦,挑了挑眉:“怎么说?” “因为月桐会打你踢你。” “……” 敢情骂是爱打是亲? 徐星然想问清楚,但上课铃响了,女生一根箭似的往教学楼冲,他连句道谢都来不及说。 反正已经迟到了,徐星然不急不躁地把泡面吃完了才像老大爷逛公园似的插着兜走回教室。 他琢磨了一路,还是没搞懂“月桐会打你踢你”的意思。 后来他没单独见过那个同桌,直到现在,他也没琢磨出这句话的含义。 …… 在上海拍摄完广告后,徐宸熙不带歇地飞去长沙、北京、广州等地参加活动、录制综艺、拍杂志封面,飞机坐多了,他有种脚没着过地的错觉。 一星期之后,徐宸熙又回到上海录制一个与篮球相关的综艺节目,节目整体录制得很顺利,除了他不小心扭伤了手腕,但及时进行了冰敷。 晚上七点收工后,徐宸熙和工作人员们在商场的火锅店里吃饭。 吃火锅中途,朱谨尿急,便去找洗手间,路上撞见两个高大的外国男人,他们的身边还有一个瘦瘦高高的中国女人,说着一口流利的英文,像是正在为他们介绍着什么。由于戴着口罩,朱谨只能通过眉眼来判断她的长相,应该是美女。 在擦肩而过前,女人察觉朱谨投射过来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在对视的那一刻,于月桐觉得面前的男人似曾相识,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她只分神了两秒,又回到与外国朋友的谈话上。 叁人进入一家粤式茶楼,于月桐提前订好了包厢。 服务员问完要喝什么茶后将叁本厚厚的菜单递给他们。 “叁位可以向我点单,也可以扫码下单,二维码在菜单封面的右下角。” “好的,谢谢,我们直接扫码。”于月桐又转头对两位外国友人说,“What would you guys like to eat?I'll place the order.”(你们想吃什么?我来下单。) 年纪大一点的男人笑道:“We'll eat whatever you rmend.Even poison.”(不管你推荐什么我们都吃,哪怕是毒药。) 于月桐:“Fine.”(好。) 服务员见没什么问题,默默退了出去。 于月桐选好菜式,刚点击完“下单”的图标,门就被敲响了。 她心想,这么快上菜的么? 门一开,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穿着运动装、身材高挑的男人闯了进来。 他以极快的速度完成关门、摘口罩的动作,不顾旁人的诧异,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向她。 他的视线逐渐下移,最终停留在她红润的微张的嘴唇上。 没给她反应的时间,他捏住她的下巴,低头凑过去。 26恋爱是两个人的山鸣谷应-病原体 光暗了下来。 男人的气息铺天盖地,清隽的五官在瞳孔里逐渐放大,她甚至能看清他眼白上泛着的细细的红血丝。 他的左手拇指和食指捏着她的下巴,但力度很小,只是把她的头抬高,好让他低下头弯个腰就能吻到。 鼻尖与鼻尖相触时,他踩了刹车—— 预想中的吻没有落下。 徐宸熙勾起唇角,哑声道:“女王大人,真巧。” “……” 他鼻唇呼出的热气直直闯入于月桐的嘴里。 有些痒。 她合上嘴,空咽了一下喉咙。 “Hey,who are you?”坐在于月桐右上方的男孩霍然起身,一把拽住徐宸熙的右胳膊。(喂,你是谁?) 于月桐瞥见徐宸熙手腕处缠着绷带,淡淡开口:“Aaron,he's my friend.”(亚伦,他是我朋友。) Aaron闻言松开了手,略显不满地说:“He's too close to you.”(他靠你太近了。) 徐宸熙像被什么脏东西碰过似的甩了甩手臂。 这个叫Aaron的男孩,身高和他的眼睛处差不多持平,黑色顺毛发型,眉眼间距很窄,肤色苍白,脸颊有浅浅的褐色雀斑,身材没他挺拔但也不算瘦弱,只不过举手投足都彰显稚气,应该年龄不大。 他又瞅了瞅坐在左上方的男人,体型微胖,头发卷翘且稀疏,留着络腮胡,貌似中年发福大叔,但神色间透出一股儒雅从容的气质。 两人五官颇像,有父子相。 这么仔细地观察只为了确认一件事——他们的外形和他相比,差远了。 徐宸熙眼里不悦的情绪散去了些。 刚才他也打算去洗手间,在火锅店门口看见几十米外于月桐和两个男人走在一起,年轻那个还一直盯着她笑。 醋意止不住溢出。 徐宸熙低低地问了句:“不给我介绍介绍?” 在问于月桐,视线却落在Aaron脸上。 两个外国人显然听不懂中文,Aaron以为徐宸熙是在和他说话,皱起眉问道:“Can you speak English?”(你能说英语吗?) 徐宸熙不是不会英语,但他偏不讲。 “弟弟,全世界都在学中国话,你怎么还不会说中文?” Aaron满脸写着懵,见于月桐没有要翻译的意思,只好半猜测地回应道:“Nice to meet you.My name is Aaron Smith.I'm Echo's boyfriend.”(很高兴认识你,我叫亚伦·史密斯,是月桐的男朋友。) ??? Boyfriend??? 男孩那认真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旁边的男人似乎也认同。 徐宸熙若有所思地扭头看于月桐。 她平时一般是长直发,今天卷成大波浪,浅橘色妆容,穿着一件及膝的连衣裙,早春时柳花的鹅黄色,衬出她皮肤的白,简洁的V领,秀气的锁骨分明可见,门襟是单排金边纽扣,腰间褶皱突显腰身的纤细,裙摆效仿鱼尾裙拼接了大大的荷叶边,配一双与裙子同色的低跟尖头鞋。 淡雅清新中带有几分妩媚。 显然精心装扮过。 徐宸熙在等于月桐回答,但她始终目视着低处,似乎并不打算对男孩的话作出反驳。 他想起于月桐之前已经说过“我有男朋友了”,可他一直只当是句搪塞他的假话。 上次他尚且能自我欺骗她只是酒后糊涂,现在这算什么? 是在见家长么? “他是说笑的吧?”徐宸熙还是想要从她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 于月桐慢慢抬起头,与他相视,眼神却充满疏离感,似乎在说——你是外人。 徐宸熙倏地嗤笑一声,仿佛不可置信。 “你的品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像是不死心一样,他又问道,“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他知不知道你上个月和我做爱了?” 他说话的语调起伏不大,每句话尾音却向上勾着,自带挑衅的意味。 包厢也就五六平方米,此时气氛被这位不俗之客弄得让人感觉难以呼吸。 听到他说出“做爱”这么赤裸的字眼,于月桐的神情有了波动,她轻声道:“你先离开好不好。” “我不呢?” “我晚点找你,行吗?” 不知是不是他看错了,有一刹那他觉得她的眼眸里掺杂着一丝恳求。 习惯她的强硬,一旦她变得柔软,哪怕只有一点,他也会不由自主缴械投降。 徐宸熙稍稍俯下身,低声说:“别太晚。” 他又站直,收敛起方才的傲慢,落落大方地面对两人。 “What a pity that I've already made an appointment with some friends.Maybe we can have dinner together next time.Enjoy your meal.”(真遗憾我已经约了朋友,也许下次我们可以一起吃饭。祝你们用餐愉快。) 他的英式发音还挺标准,本来以为他不会英语的Aaron错愕得张大了嘴。 那个中年男人倒不惊不乍,微笑着点了点头,仿佛洞悉了一切。 徐宸熙走后,于月桐松了口气,脸上无意间流露出难见的窘迫。 “Sorry,Professor Smith.”(对不起,史密斯教授。)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和徐宸熙的恩怨情仇戏码会在自己的教授面前上演,幸好对方只会“你好”这一句中文。 Professor Smith是中央圣马丁的老师,还是世界顶尖策展人和时尚设计师,这一回被国内协会邀请过来进行艺术交流。 在教授的推荐下,于月桐这两天有机会参加了“国际文化艺术交流论坛”,从而更加了解了文化艺术产业在新形势下发展的新方向,还结识了一群来自不同领域的专家、学者以及投资人。 策展这一行业,人脉相当重要;当你足够出色,原本你仰望的人也会被你吸引。 Aaron是教授的儿子,于月桐和他第一次见面是在叁年前,他跑来学校找爸爸玩,那时他才十二岁,但外表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几岁。 像过家家似的,Aaron热衷于称呼自己为某某某的男朋友,当然“某某某”都是他喜欢的女孩们。 于月桐从不把这种小屁孩言行当回事。 Aaron焦急地问道:“Echo,who is he?”(他是谁?) “None of your business.”(与你无关。) 于月桐的语气冰冷,Aaron识趣地不再往下问,他瘪瘪嘴,以示委屈。 教授不动声色,沉着嗓子说:“It seems that he is your causative agent.”(看来他是你的病原体。) 他察觉刚才那几分钟于月桐紧绷得像根快绷到极限的弓弦。 于月桐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说:“No,he isn't.”(不,他不是。) 脸上的温度迟迟未降,她站起身:“Sorry,I need to go to the toilet.”(抱歉,我得去趟洗手间。) 洗手间靠近电梯口,有七八个人正在等电梯,于月桐经过他们时,猝不及防的,徐宸熙刚好从洗手间大门口走了出来,旁边有看似粉丝的女孩举着手机拍他。 于月桐连忙背过身,遁入等待电梯的人群里。 心脏快速地跳动着,默数到第叁十下时,她转回来。 人们嬉笑着来来往往,熟悉的身影已经消失。 洗手间里亮堂堂的,脸上的红晕彰明较着,她知道不全是腮红引起的热潮。 一闭上眼,就看见额头束着黑色发带,身穿纯白色篮球服的男生穿过一片黑暗,大步走向自己。 干净,清爽,生动,美好。 不经意一笑,便是清风明月,草长莺飞。 “该死。”于月桐暗骂自己,那种情况下还能为色所迷。 明知有人在一旁看着,明明可以躲开,她竟然一动不动地等待着那个可能会落下来的吻。 冷静过后,于月桐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包厢和教授吃饭,向他们介绍中国各地的美食,大家都默契地不再提刚刚的插曲。 这家茶楼统一在收银台结账,于月桐去付钱时,却被告知“有位先生替你们买单了”。 除了他,应该没其他人会干这事了。 Smith两人住在商场附近的五星级酒店,是协会给他们安排的。饭后,于月桐和他们分路而行,她去到负一楼的停车场取车,准备回公寓。 为了出行更便利,于月桐买了一辆新能源电动汽车。 她两年前在英国考了驾照,回国后通过科目一换成了国内驾照,但今天是第一次正式开车上路,开得战战兢兢,宁愿绕远一点,也尽量挑人流量车流量较小的路。自己出事没关系,只怕伤及他人。 由于车速过慢,马路上不少车都超了她的车,但她依然以自己的速度前进。 奇怪的是,有辆黑色小车一直和她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也慢腾腾地开着。 或许对方在悠哉游哉地兜风吧。 到了十字路口,红灯,于月桐停车。 通过后视镜,她看到紧接着在她后面停下的车就是那辆小车,不一会,它的副驾驶座门被打开,一个从头到脚包裹得很严实的人从车上下来。 单凭身高身材,她一眼就认出是谁。 果然,对方在她的副驾驶座旁站住,轻轻敲了敲车窗。 该来的还是躲不过,于月桐叹了口气,解锁车门。 徐宸熙上了车后,第一时间从怀里掏出一瓶龙舌兰酒。 于月桐不明所以:“你要在车上喝酒?” 徐宸熙不回答,扬了扬下巴,意思是看前面。 红灯转绿,于月桐踩下制动踏板,按启动键,进挡位旋转到D挡,放手刹,松开制动踏板,最后轻踩电力踏板,车子成功起步。 一系列动作完成得还算流畅。 徐宸熙默不作声地偏头看着,像在看什么新奇玩意一样。 每当他不声不响地盯着自己的时候,于月桐就会觉得不自在。 于是,便开得更慢了…… 那辆小车没再跟着。 过了五分钟,车内仍安静得如同坠入湖底,他隐晦而不明的目光像湖水一般逐渐渗满整个车身。 如坐针毡。 终于,于月桐忍不住先开口:“你到底想怎么样?” 徐宸熙玩味般笑了笑,挑起眼睑,低哑着嗓子说:“我对你的意图还不够明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