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天之真我独存》


 第一章 天劫

    大罗天，玄光幽深，洁净精微。
    除了浩瀚无尽的虚空藏里，蕴含的无数无量自然真灵之外，就好像什么都不存在。
    时光流逝，匆匆无数纪元。
    忽有一日，虚空中出现了三位大仙，身披法袍，峨冠博带，脑后一轮无量智慧藏道光，圆满融和，身周又有大道圆光包裹，足踏九色八十一品宝莲。
    三位尊者，身量长大，极天极地。
    无尽虚空的中央处，陆续显现出一个个光华耀眼的巨大天球。
    九座天球一个比一个巨大，但是在三位大仙的巍峨本相面前，就好像是巨人足下的几粒弹丸。
    从来按着各自的轨迹运转的天球，不知什么原因，此刻都有些异样的震颤，发散的辉光更是有些紊乱无序。
    在三位尊者的仙光彻照下，天球内部显出无尽广大的世界，天地山川万物，无量无尽的仙魔众生更是历历在目。
    “九天同劫！怎么会？”，中间那位身披白色法袍的仙祖轻轻蹙眉，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十万八千黑白阴阳鱼太极盘在他的法袍上忽隐忽现，盘旋不止。
    他便是大罗天三大混元大罗金仙之首，大罗天之至尊，洪荒仙祖。
    “至尊何必担心？天地坏时，自然历劫，万古以来，皆是如此，只要我大罗天生生不息，便没什么可担心的。”这位身穿金色法袍，伫立在洪荒仙祖左首的仙祖，乃是三大混元金仙之一，称名玄黄仙祖，与洪荒仙祖右首边身穿青色法袍的太虚仙祖一般，都是洪荒仙祖的副手，同为大罗仙界的至高主宰。
    太虚仙祖表情严峻而肃杀，只微微扬起唇角，似乎对于玄黄仙祖所言甚有同感。不等洪荒祖师有所表示，背后的大道智慧藏中顿时吐出万千豪芒，照映了无尽的虚空。
    “九天独立已久，天劫此起彼伏，从未同步。今，不若换个玩法，如何？”
    洪荒仙祖愕然，玄黄仙祖显然被勾动了兴致。
    “天地乾坤，万炁本真。九天十界，唯道独尊。宙宇一体，覆映吾身。急急如律令！”太虚仙祖手持拂尘轻轻一挥，便有一道磅礴无匹的青色光焰，如九天巨龙一般，直冲而出。
    “造化、演道！”
    太虚仙祖叱令，那道青色光焰化作三股，呈现大螺旋相，直奔脚下仿佛不甚遥远的那些天球而去，半途中又一次演化，三股巨大光焰分成九束，顷刻间便将九大天球尽数淹没，青光蒙昧，高速转动，似乎要将那些天球于刹那间收敛，没入拂尘。
    “咦！”玄黄仙祖惊讶，立刻明白了太虚的用意，他意如金刚，念动如电，也从背后智慧藏中分出数道金色仙光，汇入那九道青色光焰之中，仙光更加炽盛。
    “也罢！”洪荒仙祖一声叹息，原本他想思虑一番，不料这两位还是如以往那般自负。
    巨大的无色光芒从洪荒仙祖的眉心发出，汇入太虚、玄黄的仙光之中。这光几近于虚无缥缈。
    不一时，虚空中一声清响，如凤鸣九天。
    一个唯一的巨大天球，出现在大罗天无尽周天中，灼灼其华！
    巨大天球里面还有另外一个小很多的天球，正自盘旋运转，再看下去，小很多的天球里面又有更小的一个天球，也在悠悠运转，如此追视，共有九天球，环环相套。
    虚空静谧，远处不知何时显露出真形的盘神山，透明的金色山体时隐时现，若实若虚，似有还无。
    时间仿佛静止。
    良久。
    “太虚道兄，是要诸天一体同时渡劫吗？正该如此！”玄黄仙祖终于开口赞道。
    “玄黄兄谬赞了！自盘神创世以来，你我分立九天，哪一次天劫不是视若等闲？洪荒兄如此谨慎，这是怎么了？”太虚仙祖悠悠道来，自信满满。
    看来他在九天同劫之初，便成竹在胸。刚才的所为，只是谋定而后动。
    到了大罗混元金仙境界，完全无形无相，平时神体化虚，与虚空臧中诸般大道灵性合一，把持天道。
    毕竟九天同劫是第一遭，若不是为了郑重其事，他们根本无需显化有形之仙体。一切都可以在虚无缥缈中解决。
    “然也！”玄黄仙祖手抚五绺须髯，附议道：“脚下诸天，生死幻灭，不过是弹指瞬间！执掌阴阳，再造乾坤，于我辈而言，如掌中观文尔。”
    老实讲，若不是九天同劫，动静有些大，引起他不同以往的兴致，玄黄仙祖根本懒得现身。
    大罗混元金仙，是盘古大道的最高执宰，是天道的最高体现。
    对于其下诸天而言，他们的起心动念，便成天意。
    休说不过是正常历劫，便是诸天尽毁，重新造过便是。
    洪荒仙祖不会连这些都忘记了吧？
    确实，九天十界确立以来，很多下界的仙真活得太过久远，都有些浑浑噩噩，甚至会忘记了自己的从前。
    在三大仙祖看来，也难怪他们，毕竟那是下界的众生，智慧法力有限，道心不够澄澈罢了。
    然，我辈大罗天混元金仙又怎会如此糊涂？
    咱们的洪荒至尊，还真是有些谨慎过头了。
    见他二人皆不以天劫为意，洪荒仙祖也不好说什么。
    眼下三仙合力，已将九天（时空）辟为一体，智慧非常，便是自己仓促之间，恐怕也想不出更加殊胜的法子。
    毕竟无论怎样厉害的天劫，只是持续时间有所区别而已，最后都会渐渐平息。至于修补天地，运转道机，以至孕育仙命，降下真灵，对于混元大罗金仙而言，的确算不上什么难事。
    何况诸天皆有天帝等高阶仙人，对于各自天地的修补重塑尽可为之。需要大罗天操持的事情并不很多，除非天界根基损坏这样的事情才需要他们出手安排。
    退一万步说，在这浩瀚无尽的大罗天，一直有盘古大神的气息存在。
    至少，在他们的感知中一向如此。
    那么，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想到此，洪荒仙祖有所疏解，点点头，又抬眼望向天边。
    三大仙祖巨大的仙身慢慢虚化，大罗天界恢复了平静。
    。。。
    原本的九天，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如今九天合一，天外有天，既独立，又整体，其遵循的大道玄机自然不同以往，既然三大仙祖复归于虚无，那么一切都在虚无中解决吧。
    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九种虚空颜色，重复循环，无尽的精微之气弥漫虚空。
    这些精微之气，以仙眼观之，初始呈现圆圆的气泡状或者水珠状，再追溯下去呈现出各种有形的精灵状，精灵们有的是类似树木花草的形态，有些是类似仙禽玄兽的样子，有些是类似人的样子，还有些像是微尘、像是气雾、像是风霓、像是火焰，还有些什么也不像，无法言述。不管什么样子，都显得格外古朴简洁。
    甚至有些精微之气追溯到头，竟然是太极阴阳鱼的形状，那些无数无量的阴阳鱼或者两两抱团呈现完整的太极盘状，或者是阳鱼、阴鱼单独自由游曳的样子，玄妙非常，不可思议。
    大罗仙祖们重入虚无之后，过了许久，盘神山即将隐没于天际之时，忽然发生了轻微的震颤。一向静谧无声的虚空藏中传出一些奇妙的声响，似乎有物从盘神山滚落，或者崩裂。
    这些细微的震荡只存在了一瞬间，便复归于平静，怕是连三大仙祖也不会留意吧？

 第二章 白衣少年

    传说，自盘神开辟鸿蒙，始有天界，诞生于盘古头部的大罗混元金仙将天地造化为九天十界。
    九天之中，第一重天称作赤霄天，
    第二重天称作化羽天，
    第三重天称作玉京天，
    第四重天称作青宵天，
    第五重天称作超梵天，
    第六重天称作余禹天，
    第七重天称作紫霄天，
    第八重天称作清微天，
    第九重天称作无极天。
    九天，以赤霄天最低，以无极天最高，仅在大罗天之下。
    大罗天，更在九天之上，独立成界，总括诸天。
    三大仙祖重置九天之后，九天运行道机自然有极大的变化，但九天原本各自的体量大小、境界高下依旧，甚至在三大仙祖的大道玄机刻意遮掩下，九天中的诸仙万灵根本不知道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在他们的感知中，天还是那个天，道还是那个道，没有什么不同。
    九天劫结束之后，又过了五百年悠悠岁月。
    。。。
    赤霄天界，有仙界、觉界、真魔三界。
    最为广大的仙界，占据了赤霄天中心区域及广大的周天，将其余两界挤压在遥远的天界边缘。
    因此，一般情形下，在诸仙的认知中，仙界的概念，几乎等同于天界。
    太玄山，号称万山之源，居于仙界的中心区域，其诸多真脉，成十方纵横之势蔓延不绝，遍及整个天界，是名副其实的万山之祖。
    玉京作为仙界之都，便位于太玄山下，在其余脉绵延的某一分支上。
    仙都玉京城，内城为天庭，外城为三千护城。
    天庭深处，有一处莲池，池畔御风亭内矗立着一座古老的玉碑，上刻“神谴”二字。
    据说这块年代久远的碑，自天外来，因此最初这方仙池便叫做“神谴”池。
    后来，一代代仙界皇朝渐渐怀疑了此碑的来历，以及两个字中蕴含的奥义，引以为不详，心生抵触。再后来，此亭便自然被花树瑶草淹没，池子也改称为“化仙池”，直至如今的未央大帝时代。
    这方池水，是本界仙真圣灵降诞之处，极其不凡！
    但是，天劫中，这池子就是废了，从此仙人只见化道和陨落，不见重生。
    天庭震恐，但是无计可施。原本负责迎接新生仙人的迎真殿仙官，各各愁眉不展。
    。。。
    夜，星辰静谧，玉京城内外，仙风飘荡，与往昔一般无二。
    月上中天，仙都处处弥漫着某种奇香，闻之若有若无，渐渐连同夜空都被一层奇异的粉色笼罩了。
    往昔的游神散仙，最爱乘着星月之光，漫步云端。那些玄禽异兽也要吞吐月华，这时候却都不见踪迹。
    据后来许多仙人回忆，那一晚所有仙人都有极其美妙的觉受，心神合一，皆不由自主进入甚深寂定之中，直到天光复明。
    三千护城，只在玉京三面围绕，唯独其背面没有拱卫，因为那一面有太玄山。
    太玄山脚的一处不知名山谷里，所有的土石以及草木都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柔和的荧光，晶莹润泽，丝毫不刺眼，这时候更是从草木中，蹦蹦跳跳，钻出许多精灵。
    从土中钻出的精灵有半尺高的，也有三尺高的，杏黄色衣裳帽子，样式怪诞，在林地的低矮空间飞掠，身姿有些踉跄孟浪，看起来这些精怪道行甚是低微。
    石头里面出来的精灵们也差不多少，只是身上的光晕较之土中精灵亮上许多，已经可以呵风呼气，在空中爬飞数十丈高，比前者可是强了许多。
    山谷中的树木粗大而古老，枝干虬结，青光闪动中，显出一个个挺拔的身姿，衣裳华美，男女都有，举止斯文，颇有仙气，他们多数不会远离树身，彼此间打躬作揖，聊得很是开心。
    花草中小心翼翼钻出的精灵都是几寸高的美少女，一个个婀娜多姿，娇羞怯怯，她们穿着七彩的衣裳，凌风飘举，翩然起舞，身上点点流光，华彩四溢，这片山谷顿时热闹起来。便是星月的清光都柔和了几分。
    弥漫一切的粉色与奇香，似乎对精灵们没有任何作用。
    有风从太玄山中起。
    夜空里忽然出现五色玄光，瞬间照彻了这片山谷之地。
    不知是陨落的星辰，还是天外的神明，这玄光仿佛从遥远的天际而来，似幻似真。因整个仙都都处在最微妙的迷醉之中，无人能查。
    “轰！轰！轰。。。”
    忽然之间，巨大的响动从谷底岩石地脉深处传出，精怪们刹那间各归本体，消失无踪。树干轻轻颤抖，花草无风自动，显然吓得不轻。
    仙界无恶灵，即便山中有玄兽，也是仙禽异兽，绝无嗜杀成性之邪恶生灵，然而小心无大错，这天劫刚过去不久，也要防着魔界的邪物趁虚而入不是？
    月光下的山谷某处，一阵烟云腾起，忽现一座莲台，一位赤脚盘膝的少年，正端坐莲台上。
    那莲台发出强烈的光芒，少年身上也有茫茫的白光。
    白光源自白衣，神色茫然的少年，左右顾盼多时，方才下了莲台。那莲台发出一声轻响，倏忽不见。
    少年面露不解的神色，眉心轻蹙，似乎在思索什么，少顷，他一脸惊讶，墨玉般的眼瞳里闪过一丝慌乱。
    抬起一足，谨慎地踩下，片刻后，迈出另一足，一步、两步、三步，少年轻轻呼出一口气，喃喃自语：这又是哪里了？
    他又仔细看了看夜空，双手拢在背后，乘着月色，在这片山谷中走着，漫无目的，面色渐渐凝重。
    少年身形高大，足有十丈高，自他出现在这方天地之后，虚空中便有了只有他才能听见的异响。
    “沙沙沙”，仿佛神蚕吞食神木青叶，“辟噼啪”，仿佛自然之灵孕育出一缕轻灵的雷火。
    渐渐有云光与月华，还有周天弥漫的虚无之气向他身体靠拢。远处的太玄诸峰，也有无形无相的气息不断涌来。
    山谷中，夜风渐起。所谓天人感应，万气交汇，自有风云激荡。
    这一切，只有少年可见、可感。
    远处的精灵们，于茂密的枝叶从中，探头探脑。
    “这是什么人啊？”一个憨憨的黄衣精灵问道。
    “笨蛋，仙人呗！还能是谁？”一个石头精灵骂道。
    “不对啊，他身上怎的没有圆圆的仙光？难道是护城里面住着的百姓？”另一个精灵疑惑道。
    “切，百姓怎么能到这里，他就是仙人，只有仙人能承受这里的气息。再说了，你又能离开神山一步，去到那些护城了？可笑，可笑！”第四个精灵身量比较高大，看上去年岁不小，许是见多了山脚下远远守护神山的仙人天将，他的见识远超同类，“咳咳，据说一些大仙，就喜欢隐匿气机和仙光，这叫和光同尘！懂不懂？”
    “有没有别的可能？比如，他是一位觉仙？”第五个家伙脑洞大开，不等他自鸣得意，只听得“劈啪”声响，脑瓜上已经挨了几巴掌。
    “觉仙都是卷发，蓝色的，知道不？这是常识！”
    “君子。。。那个啥，别动手啊！那个啥，还就不许他是魔仙啦？”脑洞大开的家伙很不服气，继续撕裂着洞口。
    “胡说八道，不打你打谁？真魔都穿着黑衣服，长相吓人！”，啪、啪、啪！
    精灵们爆出哄笑。一个袅娜的身影，借机向前飞了几尺，以娇怯的细弱声音道：“就是啊，你们看，他好帅啊！”
    似乎听见了精灵们的窃语，少年忽然停下了脚步。
    然而他只是想起了什么，急切的自怀中取出一物，乃是一个五寸大小的紫金玉函，一经此间夜空照耀，便生出花瓣状的层层异彩，将少年照进一片玄幻的网纹中。
    少年修长的手指，揭开玉盖，里面是一枚墨色的玉简，上面有细密的金线流动，慢慢显出几行文字来。
    他似乎不大识字，睁大晶亮的瞳孔，正一个个仔细辨认时，忽有神秘的青光，从远处太玄山袭来，直射在那枚玉简之上，不等少年有所反应，那些细密的仙篆文字便消失无踪了。
    少年大惊！好在他素来心止如水，很快便平复下来，容颜重归淡定。
    仙文消弭，其中必有缘故，少年穷尽目力，依然无法洞穿并不黑暗的夜，亦无法洞彻神山四周缥缈的云气。
    那山是个什么山呢？好像我该是为此而来，怎么什么都想不起呢？
    这是一种冥冥的感觉，很是虚幻。
    他喃喃自语，努力梳理着空空如野的识海，想要从那浩瀚的神念灵源中找寻答案，然而一无所获。
    精灵们看到这一幕，个个莫名其妙。
    继续走着，少年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猛然回头望向那甘泉涌起之处，却再也找不到那处泉眼了。
    因为在他行经之处，已经到处都是泉眼！
    少年眼中骤然射出神光，整片山谷，不知从何而来的泉水汩汩流淌，细碎轻微的声响仿佛天籁之音，十分美妙。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这片巨大的山谷已经被泉水淹没了大半。少年似乎不想浸足于水，在泉水涌到脚下的那一刻，轻身而起，浮上虚空，自然而然地盘膝静坐，两手结了道印，注视着水波之荡漾。
    在太玄山而来的清风吹拂中，月光忽然就暗淡下来，大团的云影投射在整片山谷上，紧接着竟然有细密的雨水从天而降。
    高天隐约有电光划过，拖着长长的不规则尾迹，消失在某处不可捉摸的地方，便是少年倾尽神念感知也无法测度。
    当雨水汇入泉水，形成最初的涟漪，有一支青莲钻出水面，迎风摇曳，这种莫名的变化使得少年面露讶异之色。
    接下来，无数莲花从水里生出，密集的莲叶覆盖水面，莲花朵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盛开后的花朵足有八尺见方，每一座金色莲台上都盘坐着一个看似两三岁大小的童子，穿着青色的衣裳，黄发垂髫，面如满月。
    少年见到这一幕，猛然间，好像记起了什么：“仙界！又是仙界！我是仙啊！”
    他头上的逍遥巾随风轻舞，素白色仙衣胜雪，说不出的飘逸出尘。
    山谷四周，那些胆小的精灵总算是靠近了些，再度发出细密的声音。
    争争吵吵的精灵们，死死盯住少年和他周围的一切。很显然，这片凭空出现的泉水，还有无数的莲花小人儿，带给他们太多的困惑与不解。
    雨还在下，泉水还在涨，少年却闭上了双眼，一动不动，仿佛觉仙入定。
    天地间无量的气息继续向着他汇聚，并且渐渐显出深浅不一的色彩，不再遮掩。少年明显已入了定，浑然不觉身周的一切。
    他的身上忽然发出许多细密的声响，继而华光大作，与外界的那些有形无形的灵韵光华交接在一起，似乎在抗拒，又似乎在交融。
    渐渐地，少年的肌肤有了某种难言的变化，仿佛被镀上了一层光膜。他的白衣散发的清辉，也不再那般耀眼夺目，明显有些暗淡下来。
    。。。
    “哎！”
    一声轻叹，带着无尽的幽怨和无奈。
    这处山谷外，出现了另一位少年，穿着碧绿的一双草鞋。
    在夜色掩映下，他的神情焦虑，容颜有些憔悴。
    他一路踯躅而行，每一步都极其艰辛。
    他完全失去了几日前，戏耍金仙境强者时的从容，虚空也不再是处处有漏可钻的虚空。
    无论他怎样变换方位，施展异术，他前行的方向必然生出最强大的虚空涡旋，无数看不见、摸不着的盘旋之力，拖着他的腿，不令前进。
    仿佛远行的旅人，拖着本已疲惫的身体，又一头扎进了万年沼泽。
    看见玉函被打开，玉简被这方天地法则侵扰，白衣少年终于错失恢复记忆的最佳提醒，芒鞋少年几乎要破口大骂。
    他很想骂，骂这方天地。
    但最终，这片山谷静静地，没有骂声。
    不是他恪守了道心，而是他根本骂不出来。他的喉头仿佛“有物混成”，唇角也无法张开半分。
    他知道自己被虚空中某种神秘的伟力抑制了。
    多留无益。
    “仙弟，要靠你自己了。唔，我还有事，先走了！”
    “记-住！你-叫-阿-灵！”断续的、含糊不清的声音终于在山谷间响起，很是微渺，草鞋少年渐行渐远，他本来也不指望那个被他称作“阿灵”的白衣少年能够听见。只是不拼了命喊上一嗓子,他不甘心。
    当然，他行事极有分寸，不会给自己招来祸衍，于是他心里骂道：我去！你个虚空中不知名的存在，啊呸！

 第三章 草鞋少年

    时间回到几天前
    赤霄天，虚空茫茫无际。
    一位少年，赤着脚，穿一双芒鞋，在宇宙中悠然而行。
    所行之处，便有金铁交击之声传出。
    每踏出一步，也不断有零落的星辰、陨石或者不具脉络的孤悬之山从他眼前渡过，实在是迅疾无比。
    他随心所欲，好似漫无目的，上一刻还身在仙云密布的穹顶天域，下一刻已经越过了一片浩瀚仙海。至于周天中绵延成势的真脉仙山，无数巨微悬殊的仙城、洞府，更是随意往来穿梭，毫无规律，也毫无阻滞。
    少年忽然望向天尽头处的霞光，似乎也有些累了，想要歇息一下。
    这时候，自他身后一路行来的方向，终于有破碎虚空的动静，少年不曾转头，诡谲一笑间，干脆倚天为席，往后一仰，便在空中架起了二郎腿。
    背向渐淡的天光，有两道庞然的身影遮蔽，立刻将少年所在的这处虚空带入了漫漫黄昏。
    龙且真君有着硕大的鼻孔，生就异象。虎圣真君须发蓬勃，不怒而威。
    一路追来，终于可以喘口气。他们很疲惫，也很愤怒，衣甲蒙尘已久，不再光鲜，要命的是还有几处残破的漏洞，一看就是在某些战斗中为敌所乘。
    作为天尊座下最最勇猛，战力无双的两大战仙，施展并不擅长的神足通，苦追少年而不得，斗之而不胜，仅仅因为同行的天将无人是少年一合之敌。
    若不是大天尊自持身份，不愿发雷霆之威，眼前妖人再是了得，怕也是灰飞烟灭了吧。
    二人交换眼色，待呼吸平定后，再次发起了攻击。
    风云激荡，虚空震颤。在强大的法力波动之下，临近的悬山，或被震飞，或被颠覆，使得生出根系般的准仙脉的底部朝上，看上去好不凄惨。好在虚空浮力无限，且孕育其中的生灵都有生来的能力，尽可从容逃离。
    令两位天君失望的是，相似的情形再一次上演，每每在山穷水尽处，少年总能施展一招半式，诡谲无常，令两大天庭战仙无功而返，还要付出一些小小的代价，比如衣衫撕扯，甲胄破碎。
    这回更不妙，砰砰几声中，龙且真君鼻血长流，因为他本身半步金仙的境界实在不低，金红色的仙血顿时化作丝丝虹光，散落天界，落于土中即成宝石，落于海洋便成海晶。
    已是金仙初境的虎圣真君，饶是身形变幻不定，仍旧逃不出眼前如影随形般的鬼魅一击，一颗金灿灿的虎牙，硕大如拳，迸射向天际。
    真君悍性激发，虎吼一声，声震苍宇！
    那虎牙似有灵性，终于回到真君怀中，不知道后续他怎生处理。
    少年一笑，似有歉意，然后决然地、施施然的走开了。
    他走得很慢，似乎吃多了美食，需要慢行消化。
    虎圣天尊更加愤怒了，然而这一回，他决定不追。因为多少次了，追上也没用。
    龙且天君以热切的眼神遥望天边某处，似有泪光。
    士可杀，不可辱，这浑蛋少年，明明可以杀掉他们，偏偏不杀。一味戏弄仙人，其罪可诛！
    在天界，损坏道心，远比杀仙更可怕！
    “可恶！”一道天音传来，轰轰隆隆，仿若惊雷，来自远空无限祥云覆盖下，露出金色光芒的一角战车。
    那是一架古朴宏大的战车，具有无穷的战意，散发周天。
    战车内，高坐于形如殿宇的华盖之内的一位天尊，缓缓睁开了眼眸，虚空中顿时生出无尽的燥烈之气。
    两位天君顿时精神一振。
    虎圣天君，见那少年，仍旧慢慢腾腾，不禁咬牙喝道：“妖人，这回你逃不掉了！”
    少年置若罔闻，只是立在一座不大的悬山上，发呆。
    虚空中忽然有雷云密布，于无数空间缝隙，呈现多重角度，顷刻间弥漫了整片虚空。
    周天猛然漆黑一片，连最庞大、最璀璨的星辰也投射不出一点光。
    有无数道白炽的仙光从十方上下，透虚而来，周天瞬间复明。
    此刻，才有一声最磅礴浩大的雷音响彻寰宇！
    万里之内，无数细小的空间被扭曲的不成样子，各种颜色的光线乱流涌动，形成无数肉眼可见的波纹震颤，象海洋潮汐一般，汹涌澎湃。
    虎圣天君仰天嘶吼，极其畅快！
    “大雷霆术！”龙且天君恨声道：“且看你形神俱灭！”
    再伟大的神通法力，也有消弭的时候。当天地复归清宁，虎圣、龙且忽然僵立不动，仿佛石化了一般。
    那座不大的悬山已经被神雷轰得渣都不剩，可是少年的气息依然存在。
    准确的说，气息发源于一处凭空出现的黑洞，仿佛虚空被撕去一角之后，终于露出原本隐匿的存在。
    黑黢黢的洞口发散出红白蓝黄紫五色幽光，同时有漫漫黑气弥散而出，深不可测，仿佛一处深不见底的魔井，令人望之心悸。
    这处黑洞，凭空而显，毫无征兆。但在境界不低的两位战仙眼中，十分可怕，因为那可能是某种可怕的空间通道，因其展现出魔魇一般的迷离气息，分明又属于魔道。
    天界处处虚空，皆可单独成界，因此赤霄天界这一个大天界中，也有诸多小天界。
    不仅于此，虚空中又有诸多隐秘通道，在仙人们的认知中，那些都是神秘的存在，唯有高功大仙才能掌握几分。
    其中有正途，也有魔道，勾连一切小天诸界，甚至更加浩大悠远的境界。
    这妖人竟然还是遁走了！
    两位天君百思不解，这到底是巧合还是预谋？难道大天尊的倾天一击都是为人做嫁衣了吗？
    战车中，那双蕴含雷霆之威的眼眸，万分冷冽。

 第四章 天地道痕，魔影魔踪

    太玄山那处山谷。
    云影渐浓，星月无踪，周天仿佛魔化，雨在下，越来越大。
    素白的衣裳内蕴辉光，少年不动如山，安详肃穆。
    雨滴畏惧辉光，无法沾上一星半点。
    无量的天地之气和无形的法则不断涌向他的身体，似乎在排斥异己，又似乎要将他完全同化。
    事实上，不动如山的少年，其体内的小千世界也在不断翻江倒海，掀起生、化、制、克的种种波澜。
    一大片极其细微的白芒从他的胸前透出，逡巡不前，似乎感应到这方天地的法则压制，具有灵性的它们，聚成一个圆形的物事，约有巴掌大小，其上面的符文线条刚刚流转起来，便重新扎回少年的身躯，不见了。
    过了大约半柱香，又有无量极其细微的黑色芒点透出少年身体，也匆匆在其胸前成型，这枚印形物件似乎多驻留了一霎那，便回返了少年身体。
    接下来，每隔一阵，便有紫色、蓝色、青色、绿色、黄色、橙色、赤色的仙芒从少年膻中穴位置射出，渐次于胸前驻留片刻，形成的物件多呈圆形或者方形，像是一方宝印，又像是某种道器。
    这一切细微中的无形变化，山谷中的众多精灵浑然不觉，他们的视线甚至都很难穿透黑夜，看清少年的眉眼。
    少年的身量，在悄然发生着变化，连同他坐着的神秘莲台，也一起在变。
    他的皮肤似乎没有那么柔和明亮了，却在那层光膜作用下，同这方天地生出了第一屡亲近的意味。
    远方的太玄诸峰，静谧无声，对于他们而言，此界的仙人再怎样变化，也是渺小的，无法永恒的存在。
    所谓不动如山，说的只是神山。
    。。。
    清晨。
    天庭高耸入云的宫墙外，数千座恢弘的护城，成三面环抱之势，拱卫着仙都。
    除了北面的太玄山，其余东、南、西三面，别具风姿的仙城，它们和天庭一样，都是高悬于太玄山脚绵延无尽的余脉之上的虚空中，错落有致，排列出玄妙的阵列，又都渐次低于中心的仙都天庭。
    这样一来，远远观之，整个仙都玉京城，竟好似一朵巨大无朋的仙莲。
    天庭好比莲台，那些层层叠叠的护城好比无尽的花瓣。
    奇妙的是，不但天庭本身遵循着某种神秘的轨迹在转动，三面环绕的护城也各自做着不同的盘旋回转，时而交叉换位，同样不舍昼夜。
    这些仙城，都十分庞大，驻有数量众多的仙人和天兵，然而仙城的主要居民乃是仙民，其数量极其庞大，动辄有数千万乃至上亿之多。
    每一座仙城都有上品高仙主持，俨然一个庞大的小天世界，事实上一些仙城本就是上仙证道的产物，视为仙人修证之小世界，经过玄妙道法演化，外放而成。
    仙界称之为为“洞天外放”，意在化有私为大公，利益众生。
    这种情形其实并非天界（仙界）产生之初便有，是在岁月悠久之后才出现的，据说是受了觉仙界的启发，是对觉仙界诸多的天之国度的模仿。
    在此之前，大仙们的道果世界，修行洞天，只收纳同门中人和一众弟子，并无普世之慈悲，直到出现天庭，出现大帝天朝。
    但是，也有仙人否认与觉仙界有任何瓜葛，认为道法自然，殊途同归，乃是仙人顺应天地之变的自然演化而已。
    作为天地开辟后，九天中最早出现的仙灵，拥有最久远的历史，最众多的数量，最强绝的道果，稳稳居于各界之首，仙界怎会向其余诸界借鉴什么呢？
    。。。
    诸多护城正东方位，有一座特别的城，叫做通天城。
    虽然数千护城处于盘旋流动状态，但是处于东、南、西、北以及东北、东南、西南、西北这八大方位的仙城因为其位置特殊，并不遵循这种流动，仿佛相对固定的天地坐标，另有旋机。
    通天城很大，拥有过万数量的仙人，数千万的仙民百姓，由一位金仙境的上仙主持。
    或许因为正东位置特殊，它并不是这位金仙强者的小世界外放而成，而是在仙都玉京建造之初，由无数上仙汇聚法力而成。
    玉京其余关键方位的仙城也差相仿佛。
    通天城中央有一处玉石铺就的巨大广场，可以同时容纳数千万百姓聚集。
    仙民们寿命在十万年上下，多数人追求逸乐，但是也有不少想要摆脱众生百姓的身份，成为永生的仙人。
    各种修行法门在城中大行其道，无数民众热衷谈玄论道，增加修为，这处白玉广场便是最佳的去处。
    这里时常会有仙师发慈悲心，当众演说道法，是机缘难得的盛会，仙师答疑解惑，仙民增益道行，仙人累积功德，往往皆大欢喜。
    这一日，无数百姓都聚拢在广场某处，听闻中间那一袭灰袍的道人，宣说天界秘闻。
    那人身形高瘦，一身修长的袍子将身体遮盖的严严实实，连面庞也被宽大的帽子包裹着，又似乎有某种气息笼罩，看不清五官样貌。
    越聚越多的仙民，神情如痴如醉，听得玄之又玄，继而眼神炽热，心绪躁动，难以自禁，终于引起了在广场巡值的仙人注意。
    自日出算起，才过了一个时辰，已有过百万仙民围聚听讲。
    什么人在此聚众讲道？看这规模阵势，便是天尊讲道也不曾有。
    有几位玄仙和灵仙，隐匿了顶上三光，化作百姓模样，混入其中，才听了几句，勃然色变，心胆发颤，皆急忙遁走，奔赴城府仙衙。
    不一时，天上仙云漫卷，数十位飞仙、至仙、元仙驾驭云气，踏空而来，向场中慧眼观照，发现黑气涛涛。在强大的仙光照彻下，遮掩那人面目的魔气终被洞穿，显出灰衣人高耸的鼻翼、深陷的眼眶，面色惨白，双眼仿佛魔渊一般深不见底，众仙被魔睛一扫，都是浑身发冷的感觉，好强大的魔气！
    那些听讲的仙民，已经进入某种癫狂的状态，眼睛血红，面色青白，五官狰狞变化！
    众仙大怒，各自祭出法宝猛击那灰衣人，一时间五色宝光缤纷耀眼，声威滔天。然而那灰衣人只是挥一挥衣袖，便有一片惨淡的云气遮天蔽日。黑雾茫茫中，那些宝光都迷失其所，连同数百万仙民，都被漫天涌起的妖雾遮掩了。
    “莫道劫后止风波，今日妖雾又重来！”
    在妖雾弥漫的刹那间，玉京城外，遥远虚天某处洞府，一位仙人睁开了眼睛，黑暗中的洞府顿时明亮起来，好似日月同辉。他轻吟了诗句，便取出一柄仙剑，如水的宝华在其上流淌，熠熠生辉。
    仙剑亦发出一声剑啸，好似十分愉悦。。。
    他的洞府有些特别，漫空漂浮着一段一段的五色文字，仿佛具有灵性一般。那些文字多为二十字、二十八字，少数也有长篇大论。
    不是符文，胜似符文。仙篆宝诰，不外如此。
    通天城，众仙被妖雾所摄，急忙收回神通宝器，不知如何是好。
    那妖人腾身虚空之上，一袭灰衣已经化作玄黑的魔装！脑后有魔轮一环，黑焰腾腾，果然是真魔，却又是如何混进仙界的？
    众仙不及细想，被那妖人张口喷出一股玄黄恶煞之气，顷刻间弥漫周天一切，纷纷觉得神魂无措，仙体彻寒，一个个立不稳云端，就要被魔功打下虚空。
    正在危机时，远处传来一声笑叹：“哎，你这魔头，哪里不好去，却撞在我的面前，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呢？”
    带着自大的气息，这道声音散漫、慵懒，却在一切仙人耳中清晰可闻。
    众仙和那妖人同时看去，却见一个高挽发髻，作仙民打扮的少年人，自远方徐徐而来，足踏玉阶，乃是芒鞋两只，却发出劈啪的脆响，仿佛珠玉落地，又似金铁交击，殊为怪异。
    清脆的金玉之声仿佛具有某种神力，无远弗界，涤荡神魂。
    仙人顿时感到魔气尽消，浑身仙力如常，急忙稳住云头，重运神通御敌。
    黑衣魔头皱眉，歪头，对少年从头看到脚，大惑不解，那双草鞋，嫩枝绿叶，很新很嫩，好像才编上的，这人谁啊？
    他的眼瞳射出两道魔光，本来晴朗的虚空，便出现星光乱流激荡，仿佛带着荒古之前毁灭天地的气息。
    然而下一刻，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面色大变，转头化光遁走。不明就里的众仙人发一声喊，急忙驾云，却哪里追得上！
    草鞋少年看向虚空某处，唇角微翘，笑道：“算你识相！”踏出一步，登时化入虚无不见。
    不一会，那边虚空，发出“锵”的一声响，金光大作，半边虚空尽成铜墙铁壁一般，发出连续的金铁交击之声。
    众仙看时，见那妖人踉跄而回，手中拿着一个铜铙钹。在漫漫金光中，显出一尊上仙，手持一柄古意森然的三尺青铜仙剑，正是通天城主，正品金仙境强者度厄真君！
    度厄真君乃是天庭强者，迈入正品金仙境界已经有数千万年，若不是机缘不至，天意不彰，也许早就成就大金仙境了。他手上青铜仙剑，乃是上古神兵，专诛一切妖邪魔，威力绝伦。
    见是真君到了，众仙都松一口气，然而下一刻，众仙又是大惊，那妖人身幻黑烟，竟在眼皮底下再度消失不见。
    度厄真人将身一纵，飞上高天，运法眼彻照三千六百仙城。
    “不好，那厮只是一介魔灵化身，此刻三千城所，尽有妖人化形。尔等速去天庭，到南极仙翁处，急请大金仙捉拿妖人！！！”
    不等属下回答，度厄真君仙剑一挥，便有剑气三千道，冲天而起，真君亦化虹光三千，分乘剑云而去。那些仙人急忙往天庭飞来，竟是谁也没有注意那少年的行止踪迹。
    。。。
    天庭，第一缕晨光，洒在巍峨壮丽的宫殿楼宇之上，一片金碧辉煌。
    迎真殿的几位仙官，带着金甲力士，急急忙忙架起祥云，朝着某处宫阙而去。
    宫门重重的天庭立刻传出击鼓之声，那是声闻殿以夔龙皮制作的声闻圣鼓的大音。
    夔龙是一种荒古变种魅兽，在天界不登大雅之堂，以其天生便会吞吐天地妖异祸乱之败气，极易成妖，一般被仙人视为可以打杀的妖兽而已。
    夔龙皮极其坚韧，生有精美古拙的纹理，仙界多拿来制作皮具，制作鼓器和天兵的铠甲。
    声闻圣鼓可以瞬间传音万里，只要有足够的仙力加持，传遍整个赤霄天也不难办到。
    当初仙府匠人制作时，有仙家大能书写真文宝诰，以神通力化入鼓身，因此声音虽然宏大却不刺激神魂，反而能够使得灵台清明。对于唤醒禅定之人更有妙用。
    仙界有事奏报，无事便无朝会，仙官们平日十分闲散，十个中倒是有九个在自家洞府冥想清修，若无神器警醒，若遇急事又怎能迅速召集呢？
    声闻圣鼓，打破了天庭一贯的祥和安静，众仙都遥望太玄山。只是眼下，还要避让一回。
    远空，浩大穹宇中传来阵阵轰鸣，在巨大仙云覆盖下，隐隐约约显出一个庞大的仙人阵列。阵列的中央，聚着大大小小足有数百座“山”，仙人们施展法力，那些庞然的山体好像被看不见的巨手掌控着，正缓缓向着天庭侧后方的一处巨大空场行去。
    空场那里，早就堆积了无数的“山”。这些山一经落入天庭，便缩小了绝大部分的体量。所谓一粒粟米可藏大千，众仙早已见多不怪，无人向这些形状各异的“山”多看一眼。
    立时有仙人发出叱令，让往来的众仙注意，不要阻了这些仙人押运的山形物事。
    没人知道这些“山”用来做什么，据说就连最亲近大帝、资格最老的大金仙都不知道。
    一百年间，这种劳师远行，靡费仙力的运输就没中断过，显然得自大帝的授意。
    好在这种运作已经司空见惯，丝毫不能引起仙人们的兴致，众仙一律视若无睹，当下他们有热闹的去处。若是消息属实的话，这种事情，怎能错过。
    仙人所在的境界虽然妙意无穷，然而生命的真谛并不仅限于此，充满新奇的，充满未知想象的，甚至有些刺激冒险的生活场景，只要是众生，无论仙凡，谁又能一概却之呢？
    不然，单纯的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成仙，不是整日枯坐，成仙，才是生命的彻底自由与大自在。
    很快，天庭上空，仙云朵朵，莲台放光，麒麟嘶吼、天马翱翔，大批仙人起驾飞向后山。
    当迎真殿仙人率先赶到那处山谷时，一个个呆若木鸡，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仙眼究竟看到了些什么。
    一群守护太玄山的仙兵仙将散漫地守在山谷外围，而原本不知名的那片岩石山谷已经变成了方圆数十里的湖泊。
    莲花尽开，数千小童，穿着青色衣裳，围着大红兜肚，梳着漂亮童子鬏、扎着白色带子。
    有些小童在金色莲台上仰望青天，思考人生，有些在清浅的湖水中洗澡，有的从虚空中捉来云气，化出小船，抓起云桨，划得像模像样。
    还有不少跑到岸上玩泥巴，捉蜻蜓，一身脏兮兮不说，身后面还跟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黄衣裳精灵。
    岸边的树丛中，无数娇弱动人的彩衣小精灵，正痴痴望向湖心。
    彩衣精灵们看的是一位翩翩少年郎，白衣飘飘，在湖心虚空盘坐。
    少年身量九尺高，约莫十五六岁样子，眼神清澈，似一泓神泉。乘的是一座九层八宝道台，足有二丈见方，仙韵灵动，瑞气千条。
    几个顽皮的小童，不但上了道台，有一个竟然骑在了他的脖子上。少年也不在意，看样子无忧无虑，云淡风轻。
    众仙发现，道台竟然以渔鼓、飞剑、仙笛、莲花、葫芦、扇子、玉板、花篮八种仙家道器为饰，格调之高，引人遐思。
    这少年是何方神圣，何德何能？众仙面面相觑，并无一人出声。他们在天庭为官，彼此早都相识，就算是未曾谋面的其他仙人，身上也都有浓郁的仙界气息，可这少年身上，只有空，只有无，一丝儿气息也捕捉不到，就像是一泓最初的清水。
    可若不是仙人，怎会坐在这种道台之上？

 第五章 神域

    在赤霄天界，作为诸界之首的仙界，仙品有七，自低向高为玄仙、灵仙、飞仙、至仙、元仙、金仙、太乙金仙。简称：玄灵飞至，元金太乙。
    迎真殿为首的仙官乃是一位元仙，尊号为“青城真君”。自闻得守山天将传递消息，他便陷入震惊与惊喜两种心绪之中。
    元仙在赤霄天算得上中阶之上的仙真，仅次于金仙和太乙金仙，法力高深。
    眼前少年，以真君的直觉，应该是仙人，虽然他身上并无仙人气息。问题是，在神山这种敏感位置莫名出现的仙人，疑点多多，不可不察。
    青城真君当即于袖中掐指推算少年身份，却死活推算不出，大惊之下，他急忙射出一点神光，在眼前凝成一面水镜，然而里面虚云浮雾，根本不见什么实质的影像。
    嘿，老夫忝为元仙强者，这神通也算是高明，怎的竟失灵了呢？
    难道说，此方天地里，并无他的生命印记？
    真君有些不甘心，但是看到那些小童，便又满心欢喜，他神念一动，从小童身上摄来几缕气息，复又闭目存神，内视泥丸宫深处：在那金莲铺满的宝阙，流云光焰中，原本如如不动的元神，忽然打出各种道印，运转神能，识海生出波澜。。。
    “确然如此，果然是化仙池！化仙池重现了！”真君大喜。他立刻明白，与这一切异象，有着莫大关联的少年人非同寻常，理当带回天庭，详细查问为好。不过，这好像不算是我迎真殿的职责。
    看向同来的仙人，嗯，已有数千，且寻出几位上仙，交付与他便是了。念及于此，青城真君忽然自嘲一笑：嘿嘿，关你何事？你所能料者，金仙岂会不知？
    虽然他是元仙，对于天地元气、元力的理解达到了中规中矩的程度，然而天界的玄妙远不是他可以琢磨的，天庭的道理也不是他说了算的。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这少年的脑后虽然没有大道圆光的显现，也理当是一位仙人。
    真君长长舒了一口气，这种调动泥丸宫元神运作的神通太过玄奥，究其一生，也未修到绝颠境界，每次运用，反而大耗仙元，哎，老了，吃不消咯。
    以真君的法眼观察，少年的气韵与天庭所有仙真都有所不同，给他一种陌生而又全新的感觉。至于九品八宝道台，更连他也觉得不可思议。
    真的有那么高？老真君满脸的无法想象。
    虚空中，仙人分列如麻，沉默不语，于无形中散发出气机和仙韵，天地间也仿佛受到这种无形道意的感染，空气变得寒冷而肃杀，仿佛下一刻就要由春入秋。
    气氛诡异。
    少年抬眼看了看诸仙，似乎有些意外，但是，身子终究没动。
    然而他的眉心还是微微动了动，青城真君眼光老辣，只此微小的变化，隐隐带出的信息，让他更加判定少年不是妖邪之辈。
    良久，群仙仍无一人上前，出乎青城真君所料，咦，真个事不关己么？如今的天庭啊，怎的风气有些看不懂呢？
    想到化仙池中的童子，他不能再等。
    “还是老夫来吧，谁叫咱是迎真殿的主官呢？”
    于是，青城真君架起一朵古怪的祥云，向着少年飞去。
    那云看去就像是一座缩小了的坛城，全无仙家轻灵之意，厚实的云流，形如堡垒，呈现青黝之色，想必他老人家的仙号也是由此而来。
    青云悬于湖上，带起一阵清风，吹皱一池春水。
    真君忽然觉得世界一变，发觉自己落入了一处奇异的空间域场之中。
    他的神思有些恍然，一身仙力竟有些发飘，仙元的流转也出现了某些迟滞的迹象。
    真君心惊：神域！一定是少年的神域。
    所谓神域，是真仙于洞天福地之外，修成的另外一种空间领域。不同之处在于，洞天可大可小，可外放成小千世界，可内收如芥子粟米，大则度化众生，小则独善其身。这所谓的神域却是不同，乃是本尊独据独有的领域，自有空间法则，不容外物沾染半分。
    每一位仙人证悟的道都不相同，因此，神域也绝无相同的两个。
    在天界（仙界），七阶仙人都能修出洞天世界，然而仅有元仙之上的强者能够拥有神域。
    一般而言，神域并不会轻易外放，故而青城真君毫无准备之下，发觉被少年的神域，于不知不觉间包裹住，那种奇特的空间感触让他很是生出了一些恐惧。急忙催动神念，却发现无法勾连一身气机，自家的神域毫无动静，无法释放，只在脑后玉枕部位有些发热，射出几缕微渺的毫光，作为应答。
    真君心下悚然，自觉背脊微微见汗。
    好在少年立刻收了神域，似乎是察觉到了真君的不适与惶恐。
    神域，就好像是仙人的一俱身外之身，一羽加之而不能，一毫触之则有感，完全是一种唯我独尊的存在。比之于仙体，从某种意义上讲，更加神圣。
    道经有载，若有仙人，元神、仙体、神域精纯合一，完全达到无心无念，无欲无求的大自在境界，便可透破诸天，证道无极。
    真君心中惊疑不定，这少年究竟是何境界？只见他微露歉意，继而传来一道神念：我的修为尚在恢复中，有些生疏。
    青城真君怔住了，不知如何应答。天庭金仙众多，强过他的不知凡几，他亦曾有意无意间领教过许多神域的滋味，无论从哪种角度讲，少年的神域带给他的感受与心灵冲击，都是最独特的，最无法形容，以至无以言表。
    这种神域，好像就不该是这方天地里的存在！
    真君确然生出了这种感觉。
    真君慢慢吸气，缓缓呼出，接连三次，方才平定心神。不过嘛，这场虚惊，倒是证明少年显然没有恶意。
    嬉闹的童子，见到云上那人，一脸肃然，便觉气氛有些异样，纷纷后退。
    少年正了正身姿，真君只觉得两道凛冽的神光扑面而来，心里没来由就是一跳，竟然生出微微惧意。
    咦，怪哉，我是元仙哎，道心清明，无忧无惧，早已没有那些低级的情绪和觉受，怎会摄于一个少年儿郎的眼光？虽然刚才误入他的神域，有些狼狈，那还不是我老人家光明磊落，没有施展自己的神域嘛。
    说到底，青城真君还是有些不服气，虽然理智告诉他，这少年不是自己可以抗衡的。
    莫非只是错觉？刚才神念消耗所致？且再看看，咦，这下不是蛮好的，清净中带着些慈悲意味，他莫不是一位乔装改扮的觉仙？
    白衣少年也在打量真君，毕竟是此方天地中接触的第一个仙人：三绺长须，微见苍老，骨骼清奇，仙风道貌，气度十分脱俗，倒是个正人君子样。
    真君正在斟酌措辞，没想到少年先开口了。
    “你必定问我是谁，来这里又是为何？”少年的声音淡然悠远。
    “还会继续问我，这些童子是怎么回事？”少年双眸深不可测，似一泓真源神水，令真君不能久视。
    “我不妨同你直言：我大约是一位迷失的仙人，昨夜偶入此界，眼下尚不能忆起过往之事，老实讲，我同你一样，很想知道自己是谁？”
    “请问这是在仙界么？”
    他神色安详，一副老成淡定的样子，老真君居然丝毫感受不到他心绪的波动。
    真君不禁咂舌，少年的神心通很强。既然道破我的疑问，索性我就直言。不过，话虽如此，还得礼数周全。
    青城真君手抚须髯，正色道：“少仙猜的不错，此处的确是仙界，乃是赤霄天中最大的一界！唔，好叫少仙知道：吾乃是天庭迎真殿主官：玄天圣功德、普化甘霖、施福禄水、三坛海会、大道一气仙、青城真君是也！唔，有点长记不住是不是，呵呵，青城真君便是！”
    青城真君一口气说完，觉得十分痛快，心道，看在你坦率的份上我就自报家门好了，我一个大仙总不能在你个毛孩面前失了礼数不是？
    “见过真君！”少年轻身而起，举手轻揖，虽未下座，却似春风拂过春水，十分动人，哪还能让人生出计较之心。
    青城真君觉得少年那一揖，别具风采，登时生出欣赏之意。如今年轻一辈的仙人，如淳淳君子者，不多矣！此子甚是顺眼。
    “少仙，如你所言，如今失了记忆，你意欲何往呢？”真君语带关切，当真有君子之风。“不若随老夫去往天庭，想来你有件奇功，自家还未觉察哩。到时候，封仙台上把姓名标，那是何等荣光啊。。。”
    他正说得眉飞色舞，忽然想到一节，连忙打住：这少年已经说过记不得前尘往事，哪里能够把姓名标于仙家牒谱呢？
    “咳咳，我天庭最是惜才，似你这般有为少年，必得重用，到时候，赐予仙府，随你细细回忆好了，你看如何？”
    少年眼珠一转，似有意动，真君又拍胸脯道：“本真君最是古道热肠，少仙你乍来此界，我便为你作保，想来未央大帝看在我的薄面，必定不会亏待与你！”
    “多谢真君美意！讲真，我还未曾考虑这许多，此地灵韵深厚，或者在此盘桓些时日，待恢复记忆，另做打算，亦未为不可。真君大人，你看如何？”
    青城真君面露失望之色，转念间，终于释然，大道随心，各依本性，强求不来的。
    “唔，那样也好！只是莫要生出是非！”真君环视虚空，语带双关，语重心长。老夫认定你是个好人，群仙也需这般想才好啊！
    此时自天庭而来的仙人越发多了，层层虚空尽被占据，奇怪的是，至今无人出来与白衣少年答话，浑似看热闹一般。这本身就很奇怪，不是么？
    青城真君古道热肠，有君子古风，并不代表他不识时务。他对少年已生出惜才之心，便隐隐有些担心那些沉默的仙人，会以怎样的行动打破沉默？
    他知道自己不是这里的最强者，方才匆匆一瞥中，已经看见几位金仙境的强者隐在群仙中。
    且先不管它，正事要紧。
    “少仙，这方湖水乃是天庭的化仙池，与我天庭而言，极为重要，这些童子都是新生的仙人，关乎仙界的未来。我迎真殿的职责，便是接引他们去往天庭，还请少仙行个方便！”青城真君就是一揖，他面容平定，恢复了元仙的常态。
    “这个自无不可，真君请便！”少年恍然，怪不得这些童子各个灵异非常，身俱神通，原来竟是仙人种子！这赤霄天界的仙人更替，竟然是这种方式，当真是神奇的很。
    他一面思量，一面自然而然落座在道台之上，那仙台似有灵机，顿时大放光华，以作呼应。
    有一道如水晶琉璃的光幕出现在湖上，只一闪，便又不见了。
    少年正襟危坐，便要闭目入定。
    青城真君就要施展道术，召集仙童。
    一切都显得那么顺理成章，虚空中的仙人们也无异动，似是默许。然而终于有人不干了。某些人的怒火从晨时燃起，到这时候，已经再也无法压制。
    “呔！你这无耻小儿，竟敢在我仙界造次无礼、戏耍仙人，本将乃护山使者、真灵大仙、威猛无俦、勇冠三军的神山守将魏无忌，我看你是犯我仙界的真魔，快快受死吧！”仙音巨震，震的在场所有仙人，耳朵发颤，显然带了某种玄功法力，传到神识中，竟然呈现出有形有色之光焰，仙威不凡。
    青城真君回头看时，只见一员伟岸的天将踏空而来，从真君头顶一跃而过，手擎仙铜大槊，直取那少年。

 第六章 战仙

    仙人的高下之分，既表现在对天道的理解上，也表现在调动天地伟力的能力上。
    此外还要看仙体的内蕴和本质。
    内蕴与虚空中微渺无形的自然真灵有关，它们青睐之人，必定获得更多的天地精华气息的倾注。
    本质的表现，往往可以用一些通俗的称谓来描述。
    魏无忌，正品元仙境仙人，他的仙身恰好处在仙界所谓的“赤铜”境界，此种仙体强横坚若精钢，尤其适合战阵厮杀。
    与“赤铜”境界相仿佛，在觉仙界也有一种仙，俗称“铜觉仙“，其仙体呈现赤铜般的色泽，坚逾金刚。
    身为战仙，仙体的强韧程度要超出一般仙人，便是身为元仙巅峰境界的青城真君虽然高他一筹，若说到真实战力，恐怕也是差相仿佛。
    魏天将平日统领折威军三万仙兵天将，守护太玄山正南方山根。
    他横空而出，源自他的愤怒。
    昨夜，他和他的属下，都陷入一种莫名的沉冥状态，以至于这片山谷发生的惊天变化，在天明时分才被发现。
    若是天庭追责，作为守护这片区域的将领，恐怕难辞其咎。
    他的愤怒，正来自眼前不知名的少年，在他魏天将看来，闹出如此动静的神秘人物，竟能有意无意间遮蔽了天机，使得他完全被蒙在鼓里，这本身就是大罪一件，因此，无论青城真君与少年做了怎样的沟通，他都充耳不闻。
    因为在他的意识深处，已经认定这少年就是妖，就是魔，就是打杀的对象。唯有如此，他才可以将功补过，免于天庭责罚。
    至于什么仙池重现，仙童诞生，无名少年在其中的关联，凡此种种深奥的问题，一概不在他的思考之内。
    他只会好勇斗狠，简单粗暴，说来不是笑话，像他这样的战仙，似乎并不少见。
    魏无忌身在半空，一身劲气，沛然莫御。
    宝甲精光夺目，神威凛凛，龙鳞甲叶上有符文铸印，防御时激发符文，可形成一处小周天护身法阵，便是元仙巅峰的战仙也难以攻破。
    天地间一片肃杀，青天白日里，竟凭空浮现许多赤金色的细密线条，每一根线条都仿若有灵，电光火石间，已经将此片空间分割成无数的碎片。
    那是赤铜仙体自然散发处的金刚气芒，仿佛锋锐的箭矢，可以割裂虚空。
    战意冲霄！
    弹指间，便将强大的战意化作有形的金光杀阵，众仙面色俱是一懔：魏天将这是将少年视为魔物，要一击而杀么？真的必要？
    青城真君素来鄙夷武力，见同来的魏战仙要坏事，自然便要阻拦。然而他是个惯于清谈论道的君子仙，反应速度哪里及得上惯于厮杀的战仙。
    临事方知无奈，只好眼睁睁看着重逾千钧的仙兵带着隐隐风雷之声，冲天而过。
    虚空中漾起一阵巨大的冲击波，催动着无形之气，呈水波之形在场中弥漫开来。
    无数细密的金色线条，顿时变成夺命的金蛇，随着巨风狂舞，更添气势。
    莲叶翻飞，波涛骤起。
    青城真人想到仙童安危，面露焦急之色，怎奈四面皆是恶风，势不可挡，魏无忌招式已经用尽，便是想收也由不得他了。
    天地间忽然有一道光，闪了一闪。
    随后传出一声闷响，“噗！”
    众仙看时，只见魏天将被某种奇异的力量定在半空，一动不动，手中仙兵还保持着下压之势，极其雄壮威武。
    他的战甲上有电光缠绕，发出“滋滋”的声音。
    他就像是一只翩飞的蜻蜓，误入了一片蛛网，挣扎不得。
    随同他的停滞，天地间那片金光纵横的杀阵，早已消弭于无形之中。
    众仙看着这一副画面，都觉得有些诡谲。
    一些心思极其灵动的仙人，甚至想起了，在天庭深处某处殿宇里，绘有诸多久远神话时代的传说，其中一副“开天图”，里面那位大神跃然而起，其开辟天地的英姿，和眼下的魏天将颇有几分形似。当然了，仅仅是形似而已。
    众仙忍俊不禁，强自隐忍，很是辛苦。
    白衣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舍了莲台，到了百丈之外，就站在魏天将对面。
    他伸手随意一点，虚空中顿时漾起一阵涟漪，那是一道光幕，若隐若现，非仙眼神通至强者不能察觉。随着这道涟漪的出现，众仙才知道，魏战仙是撞在少年的无形天幕了。
    少年修长而坚定的手，穿过光幕，那件仙兵便到了手中。魏无忌浑身无力，任由少年将他的兵器缴走，动弹不得，只能用足以杀死仙人的眼神怒目而视，然而让他心凉的是，少年始终没有看他一眼。
    那件大槊被少年翻来覆去，随意把玩，仿佛一件玩具。
    众仙心中暗道，想那魏无忌，战仙之体，往昔与真魔界大战，大槊之下，不知打得多少魔仙形神俱灭，今日竟然近不得一个弱冠少年之身，这少年究竟是何来历，居然有此等护体仙宝。
    不知是否因为仙人众多，仙气冲霄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太玄山上，虚幻莫测的终年积云竟然清减了许多，露出远比平时大得多的山体，皆是琉璃珠玉一般的质地，变幻多种瑰丽的颜色，神圣不可描述，众仙见了，都觉得胜过灵虚殿的帝气煌煌。
    身悬半空的魏天将，脸面挂不住了。
    “兀那贼子，使得什么妖法，快与我撒开，不然本将要你好看！啊！哈！给我开，开，开！”
    任他如何发力挣脱，他似乎和神秘天幕融合一体，再难分离。
    “兀你们几个鸟人贼子，还不快来解救本将！”魏无忌怒吼，双臂空有万钧之力的他，徒唤奈何。
    青城真君方面，先前与魏天将一道的几员天将已持仙兵，呼啸而来。
    少年面沉似水，早把大槊一丢，十指轻挥，弹出几道神通，“啵，啵，啵。。。”
    虚实无迹、明晦不定的天幕发出连串脆响，清光大作，一阵阵剧烈的波纹扭曲了虚空，光焰无际的仙威，带来磅礴浩大的压迫，如同秋风扫荡落叶一般，魏无忌被弹飞，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轨迹，“轰”然一声响，已跌落水中。
    那几个增援的天将，在更远的距离，骤然向后翻飞，也被打入湖水。
    少年双手一抓，那几员天将的仙兵都被收来。他一脸凝重，一件件仔细观看，眉心微蹙，状若沉思。
    这幅画面甚是不可思议，群仙只觉奇怪，一时竟忘了去救魏天将。
    水花四溅，湖面荡起波涛。
    魏无忌自行站了起来，多亏这件宝甲，在巨大的威压近身之时，那一千零八十片甲叶发出符纹光环，激活了护身阵法，不然的话这一击的赫赫仙威，绝对不是他一个元仙之体能够扛下来的。
    魏天将重重哼了一声，足下生云，掉头便走，那几个援手的副将，也并不逞强，看到主将撤了，赶紧跟上。
    青城真君心头冒火，不堪一击的废物天将啊，把天庭的脸面可算丢尽了。不过眼下要紧的是，新生的仙童不能出任何差池，亏得本仙所料不差，眼前少年绝非穷凶极恶之徒，既未追杀魏无忌，也没有多余的行动，只是看着那几件仙兵发呆而已。
    难道是失忆儿童好奇心重，什么都要把玩把玩？
    怎么可能，青城真君随即莞尔，否决了自己的荒唐念想。
    只是刚才那惊天一击太过意外，在场的一众仙人更是噤若寒蝉，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这少年会有怎样的惊人之举。
    青城真君环顾周天，不禁一喜。原来这短短的功夫，天庭赶过来的仙人、天将已经多不胜数，层层叠叠，立于虚空，明显看出按照仙品的高低分了几个层面，处于虚空越高处的越是大能的真仙。
    真君越发有了底气，悠悠开口道，“少仙，天有天规，仙有仙法，若一味斗狠，有违仙家风范！诚不可取。哦，当然，是他们几个战仙不对，武人嘛，就是这种脾气的。”
    他这番话是试探，见少年专注于手中仙兵，并没有追责的样子，真君更觉心安，对这位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少仙，前面说过的，这些个仙童对于仙界意义重大，少仙你看，可不可以让我迎真殿接走啊？就趁现在，就现在。”
    他言辞谦谦，神态祥和，颇有道德之风。事实上，青城真君在天庭的风评一向如此，并不会因人而异。
    少年淡然点头，“那是当然，真君请自便！”
    他莫名打了一架，倒也无喜无悲，他只是烦恼于想不起前尘往事，甚至自己的姓名都忘记了。
    其实把玩仙兵之余，他的神念，庞大而不可捉摸，早已覆盖周天，无形无相，无觉无迹，一直在体察在场仙人们的气息，品味远处太玄山的道韵—-那一种寻常仙人很难捕捉的“味道”，甚至很多仙人根本就无法觉察。
    他隐隐觉得，自己到来的这方世界，是一个广大无垠、充满玄奥的庞然天体。
    他没来由便有些肯定，或者说他对自己的遭遇有种直觉的判断：好像自己是主动要来到这方天地似的。这种感觉很奇怪，尤其昨夜他取出那件玉函的时候，尤其强烈。那一瞬间，他好像即将捕捉住一线真相，打开记忆的闸门，可惜，终是功亏一篑。
    大约，这方天地对于他，这个意外的侵入者，带有某种天然的警意。
    他有过极其短暂的懊悔，随即便释然了。在他无比敏锐的感知中，这方天地里，有排斥，有警惕，也有某种暖意。尤其自太玄山（他现在只知道那是一座神秘的大山，并不知其名）而来的那道青光，打断了他获得真相的契机，却并不令他感到憎恶。因为在少年澄澈的心灵觉察中，那道青光并无恶意，而且青光里带有某种熟悉的气息，很久远的、说不清的气息。
    那是一种令他灵魂深处无比震颤的气息！只是他已想不起来。
    这方天地的内蕴，经过一夜的适应，他自信已经大半了然于心。无非是五行之气、四大之象组成的周天世界而已，这一点，没来由的，他亦很是熟悉，仿佛是生命深处的一种本能。
    他清楚的知道，构成自己身体的精微之物，和这方天地有着大大的不同。经过一夜的时间，这周天自然的大道玄机已经在他身体上烙下深深的痕迹，他的仙体也因此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最直观醒目的变化就是，他的身躯变小了，从十丈的伟岸，便成了九尺修长。当这种变化趋于稳定的时候，少年只是在心底苦笑了一下，便洒然接受。
    幸而昨夜那些仙童玩的变化小术，触发了他的生命本能，这才召唤出藏匿于泥丸宫中的九品道台。刚才魏无忌动武，电光火石之间，他的泥丸宫中识海深处，灵性之光迸射，于是又有了护身天幕和那类似武道的一击。
    几件形制各异的仙兵，明显触动了他的某些记忆碎片。
    亦有片片涟漪浮现在他心海之上，微酸，微涩，难明，难忘。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此刻他的身心沉浸在类似某种悟道的状态中，某些神通本能正似醒非醒，好像一轮红日悄然露出天际，只待彻底腾空的那一刻。
    忽然，他灵光乍现。
    从识海深处射出几缕原始真气，在他的额内形成种种唯有他可见的隐约画面。
    其大无外，其小无内。
    周天一切，仿佛洞若观火，秋毫可见。连山谷中的一片叶、一根草，都能数清楚，只看愿不愿意。
    少年盯着画面，眼神空灵。
    这个时候的他心如虚空，神意澄澈，杳杳冥冥，对身周事务，无所感应，恍若无物。
    青城真君能够感知少年正处在某种玄妙状态，便不再多话。
    趁着少年状若出神，似要入化，无所作为之际，青城真君赶紧以神念传唤属下，迎真殿的执事们立刻飞了过来。
    青城真君自袖口摸出一艘半尺见方的木船，口诵真言，把手一送，木船已经浮在水面，数息之后化作一艘五丈长、三丈阔的仙舟。
    此舟用紫薇仙木制成，紫薇在仙界贵为圣树，生长缓慢极难成材。但是蕴藏天地原始之气，最是与道合真，且暗含紫气东来的意象，素为仙家所喜。
    炼制半尺大小的这样一个仙舟，竟然消耗了数千方紫薇仙木，可谓是万化为一，极其不惜工本。
    执事仙官们，以迎真殿秘术，很快将数千童子收入宝船，那宝船似乎空间无尽，犹自绰绰有余。
    少年猛然收了法意，目光射向层层仙人中的某处：一队天兵簇拥中，有一位年轻的战仙。这位仙人面如满月，眉目如画，并未穿着重甲，只穿一袭火炭般的猩红战衣，身姿挺拔，卓然不群。
    这位仙人神意极其纯净纯粹，仙体仿佛透明一般，不着一丝仙尘，仿佛万绿之中的一点红，在群仙中十分显眼。
    山风吹拂，掀开战衣一角，露出内里的颜色，竟是极其醒目的碧绿颜色，同湖中仙莲同色。
    然而，少年的目标并不是他，目光穿越年轻的战仙，停在他身后，有两位魁梧的天将手持巨大的斧钺，似乎是某种仪仗之器。
    少年明亮的眼，仿若星辰，他身形未动间，已幻出重重手印，透破虚空，如神龙御宇，遨游九天。
    顿有风云涌动，空天震荡，手印所经之处，如波开浪裂一般，强大无匹的气机威压之下，众仙兵纷纷飞起，一些被波及到的低阶仙人亦觉得魂不守舍，感觉元神就要出体一般。两位天将完全没有反应，眼看青白色的手影便要抓住斧钺。
    年轻的战仙动了，他的眼神也如星空般闪亮，甚至面容呈现出迷醉的神情。他翩若惊龙，双臂挥出漫天幻影，在周天之上，映出一片赤色的光焰，空天色变。
    在残阳般壮美的赤色天穹下，又出现了遮天蔽日的无穷莲叶，随着天风助力，悠然摇曳。无数支雪白的莲藕从虚空中生出来，仿佛虚天就是无穷的碧水。
    无数的莲藕，发出白亮的光，仿佛枪林剑雨，随着年轻仙人双臂轮转，漫天而来。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
    虽然是白昼，诸仙亦感到星辰在颤栗，地脉在滚荡，作为场间众生，心头亦是被带动的热血沸腾！
    白衣少年肃立在湖心莲台，双臂架在胸前，小臂带动手腕，灵动如意，十指疾飞，漫天手印幻化不定，势不可挡。
    年轻的仙人猛然间，迎风一变，幻化出三头六臂的法相，高大无匹，那些莲藕俱都不见了，化风摄入他粉白的手臂。六臂残影，仿佛飞驰的天道宝轮，打出一个个深奥的道诀。虚空异象纷纷，无数光球形态的仙能层出不穷，继而化作虚幻的仙兵，杀机无限，仿佛下一刻就要吞噬白衣少年的本体。
    无尽的赤色仙能，矫若惊龙，从血红的天穹激射而出，将虚天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罗网。
    “轰、轰、轰”
    一连串的能量爆冲之声，响彻周天，仿佛不期而遇的两军来了一番生死对冲。
    数息之后，风烟俱净，少年负手而立，脚边多了一柄斧钺。
    年轻的战仙，收敛了莲华真身，手持另一柄斧钺，一双星目更加明亮。他看了看远空某处，面露些许憾色，收回已然踏出的半步，迟疑道，“今日不曾尽兴，来日再战如何？”
    少年不置可否，道：“余只借来一观，不日定当奉还！”言罢，少年也只是看天。
    我所行之事，纯然一念，全凭本心，你要战便战？
    年轻战仙身后那两个魁梧的天将，犹有余悸，“他居然能抗下大帅的七重“龙莲神诀”！？”
    “是九重！”年轻战仙很干脆，是怎样便是怎样，他从来不屑于掩饰什么。
    他很自信，他的战意昂然，气势还未攀上最高点，他还有十二重的最强杀伐大术，若是尽数施展起来，将会是漫天龙影与法莲，肆意纵横，试问谁人可抵？
    这时候，虚空传来一阵巨大的波动，有无数空间被挤压，然后爆开，恐怖的仙元能量一波接着一波，让场中所有仙人，在脑海中，瞬间闪过一副相似的画面，仿佛回到洪荒久远之前，天地未分，到处是不知名的能量喷发、爆燃、消解、融合的景象。
    太玄山余脉的这处虚空，庞大无匹的范围，都发生了剧烈的震动，远远超越魏无忌造成的虚空异象。若说魏无忌的道力仙能在浩瀚的虚空藏中翻起了几点波纹涟漪，这时候就像是巨石冲开了千重浪！
    便是白衣少年与红衣仙人短暂而剧烈的交锋，所带来的天地震荡，也无法与之相比。
    肉眼可见的空间挤压，引得众仙人动容，然后立足不稳，纷纷向着远方遁走，暂避其锋芒。
    原来，不知何时从天庭方向驰来一方黄色的阵云，巍峨磅礴，有遮天蔽日的气象。所经之处，众多简陋、低级空间如扬汤煮沸般，纷纷溃灭。
    “阵云！”群仙低呼，立时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所谓阵云，是经过秘法熏修过的仙云，阵云多见于战场之上，与寻常虚空的自然之云不同，极其细致密实，通达五行坤土之性，往往一方阵云即可承载一军兵将，少则数万，多则数百万，可见一方阵云有多么宏伟，这也是仙界一大手段，属于甚深道法的一种。据说只有金仙境之上才能演化。
    除用于战阵之外，有些讲究排场仪仗的大仙，喜欢以小型的阵云承载仙兽坐骑和车辇，以示威势赫赫。
    整个天庭喜欢这种排场的大仙，没有几个，就连未央大帝出行也从未如此。
    天庭众仙对这方黄色阵云再是熟悉不过，来的分明就是天庭九大金仙之一的浩黄仙君！

 第七章 见证元神

    浩黄仙君，仙界天庭九位大金仙之一。
    在赤霄天界，高于金仙的只有太乙金仙，而太乙金仙是极其少见的存在。
    作为天庭帝尊、仙界之主，同时又是天界共主的未央大帝，是在世唯一太乙金仙（或许有隐世不出的不算），因此九位大金仙可说是一人之下，亿万人之上，不光在仙界赫赫有名，便在整个赤霄天，算上觉仙界、真魔界还有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什么奇界，也都是最最顶尖的存在。
    居然惊动了大金仙！
    众仙不禁越发觉得白衣少年神秘难测，无论是他所表现出来的深不可测的修为，还是略显怪诞的举止，比如悍然无谓的出手，只为抢夺兵器一观。
    然而，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天庭大人物都被惊动了。摆在少年面前的是功勋坦途还是妖邪囹圄，怕是都在大金仙的一念之间了。
    浩黄仙君表面上淡然出尘，其实性情冷冽，行事霸道强悍，仙界闻名，若嫌这少年碍眼，恐怕要吃大苦头的。
    方才还在暗赞少年好手段、好法宝的一些仙人，此刻竟一致为他担心起来。
    此时众仙都相信，少年虽来历不明，行事果决凌厉，但是一身飘逸出尘的正统仙气，任谁也不会相信魏无忌的鬼话，说什么真魔乱入，真魔界那些家伙何曾有这等凛凛仙威？
    白衣少年收回视线，便只顾研究那件抢夺来的斧钺，似乎不愿意去思考浩大的阵云意味着什么，或者说他完全都不关心，
    魏无忌几人看见浩黄仙君驾到，仿佛败军终于等来了援军，喜不自胜，赶忙前去迎驾。
    庞大的黄色阵云在虚空之上层缓缓停住，与其余仙人明显拉开了层面距离。宝华闪耀，漫如垂天之云，仙官、护卫、侍从林立，足足有数千之众。其中天庭镇军便有三千，战仙数十位。
    与魏无忌等人仓促前往这处山谷不同，这些兵将明显是整备而来。将军们有的骑裂云独角兽，有的骑五色翼龙，有的骑八种麒麟兽，有的骑九种神犼。至于仙兵，一水儿整齐跨坐在天马之上，那些天马肋生双翅，高大矫健，神骏无比。
    军阵齐整，分列两行，众仙拱卫之中，冲出一个銮驾，乃是八龙鸾舆，上荫九华宝盖。登时，阵中奏响玄歌妙乐，空中咏叹无量神章。
    仙音浩荡，太玄山上的云雾，似有羞惭，竟渐渐复原了，大片山体隐而不现。
    漫天仙光中，浩黄仙君丈六金身，淡金色面皮，戴紫金白玉冠，青金色朝服，孽龙皮腰带。脑后一轮青色大道圆环，身周隐隐还有盛大神光。
    魏无忌等人急切切而来，刚一近前，一股浩大威猛的仙家贵胄之气扑面而来，凝气如实质，仿佛可见于眼。众人尽管兴冲冲，此刻却是摄于仙君的威严，嗫嚅不前。
    这一时片刻，迎真殿执事们已经将剩余童子尽数摄上渡船，那渡船不愧迎真殿镇殿至宝，看上去数丈见方的甲板，却容纳了近万童子，仍不觉拥挤。
    众仙们都是见多不怪，不用说紫薇仙舟这种仙家宝器，便是将大千世界纳入一粒芥子，这等泼天手段也是有的，天庭八百大殿、三千小殿，三十六处仙府官衙，谁家没几样镇得住场面的法宝？
    青城真君得了空，抢先一步来到仙君驾前，陈述前情。
    。。。
    莲湖之中，似有若无的天幕里，自成一界，仿佛一处具体而微的洞天。
    这天幕极高，渐渐延展至虚天，看不见顶。
    洞天景象奇异，众仙都看见里面隐约有座临山的楼台，少年漫步其间，正将那件沉重的斧钺把玩于掌间，好像那只是一柄轻盈的吴钩，任他把栏杆拍遍。
    不断有金铁敲击之声传出，清脆，悦耳，不疾不徐。
    少年看罢斧钺，眉心微蹙，隐隐想起从前一些场景，正如云烟一般在眼前浮现，仿佛触手可及，然而毕竟都是些残片，不多时便风流云散。洞天里极静，仅有他心跳的声音，亦变得越来越轻，终于归于虚无。
    鼻间呼吸若有似无，周身十万八千毛孔尽皆舒张开来，一开一阖，遵循某种天地间的韵律，亦似乎与一些古老的法则相映相合。。
    在内观彻照的境界中，没有仙人的注视，没有此界天地道则的打扰，只有一个真心，一念不生，一尘不染。仿佛有声音道：我心即是天地，天地即是我心，我就是乾坤的主宰，我就是一切。
    少年识海深处无波无澜，浩瀚而宁静，泥丸宫阙放出祥光如云如盖，在小小的天心紫府里，一个盘膝趺坐的身影渐渐从云光中显露真容，那就是真命之主，真性之神，谓之元神。
    灵性之光终于闪现，他的内景观照中，一片虚白。
    他的胸前隐隐透出几道光圈，几乎微不可查。
    少年忽然有种洞彻大千的感觉，天地悠悠，我心悠悠，就好像垂天之幕的内外，已被打破了一道缝隙，一般无二。
    一番彻照之下，少年空无所依的识神意识终于归窍，找到了真性元神，仿佛乳燕归巢。
    识神见到了元神，双神合一，天地复明！他周身顿时涌出无量身光，透过屏幕向虚空射出。
    万千光华直冲霄汉，直冲高天上方的黄色阵云。那阵云就是明显一颤、两颤、三颤而止。
    那些光华犹有余势，向着天穹各方漫漫而去，不知所踪。
    众仙哗然，惊呼不断。
    八龙鸾舆中，九色华盖之下，浩黄仙君终于张开了眼皮，目射两道精光，众仙人心头就是一紧。
    大金仙的目光仿佛实质的能量，化作一股凌压日月的杀伐之气，从阵云深处漫向天际，于无声处的高天之上回龙九转，引发天地玄机，在更加幽微的虚空中隐隐带出某种天音，复次倾泻而下！
    一向无冷无热、四季如春的仙界仿佛遭遇了魔界玄冰秘境的侵袭，虚空仿佛凝固了一般，仙风簌簌，无比森寒，那些立在虚空低处的天兵立刻覆盖冰霜，一个个冻僵了一般。
    所幸的是，这天地异象来得快，去的也快，不过几个呼吸之间的事情。
    起心动念，一瞬之间，浩黄仙君收起了煞意，虚空中复生祥和之气。
    。。。
    青城真君的叙述，魏无忌的状告，浩黄仙君皆无动于心。
    他此来不过是惊于损毁多年的化仙池移行换位，重新出现，这意味着天道的规则发生了巨大变化，可是关乎仙界安危存续的大事，别说他急于亲身见证，就算是未央大帝知晓了，恐怕也要破关而出吧。
    不过嘛，他老人家还是不要惊动的好。
    两千多年来，化仙池始终无法复原，是否说明天道法则已经变了，是否意味着天帝或失其道，失去了对这方天地的掌控能力？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天道有变，皇朝更迭。
    此中真意，嗯，除了本仙君，还有谁知？算上整个天界怕也是屈指可数吧。仙君唇角露出复杂的浅笑，然，并无愉悦，反而有些怅然。
    至于这位凭空出现的少年人，浩黄仙君懒得去细想，更不愿费神推算。为这种小事情动用神通，对他这种上仙而言，是在有些小题大做了。
    浩黄仙君或许心怀天下，志气高远，然而百密一疏，到底有一丝错漏，那就是，他始终并没有把化仙池和少年的出现联想到一块。
    然而，一念冲天，此刻少年人的表现的确让仙君有些意动了。
    青城真君老而成精，知道浩黄仙君脾气古怪，若是被魏无忌那一番添油加醋的禀告惹恼了，少年恐怕难得善了，此刻看见仙君面色不善，不待浩黄仙君有所表示，复又调转云头，来到少年面前。
    他想着再劝说一番。
    隔着天幕，仿佛面对另外一个世界，老真君甚至能够体察到少年周围迥然不同的天地气韵。
    “少仙，你既然记不得身自何来，姓字名谁，何不随老夫到天庭一叙，我天庭有灵丹妙药无数，又有仙人法力无边，说不得当为少仙施展一二，以助小友回溯本来面目？”
    那少年仿若未闻。倒不是他故意冷落青城真君，实是他神游物外，正处于返本溯源的紧要关头，他定力之深广，竟是一言片语也未听闻。连高天阵云的浩荡声威，也是置若罔闻。
    此中关节，青城真君也不是想不通，只是他心中既然起了回护之意，便有些关心则乱，况且他不觉得一个少年仙人能有多少定力，可以对他蕴含了醒神归府之能的道喝仙音，充耳不闻。
    青城真君有些尴尬，不知道是否应该继续这场“隔空对话”。
    便是虚空之上的层层真仙，因不能身临其境，大都有些误会，以为这少年未免太过狂妄，辜负真君盛情，好歹真君也是货真价实的元仙！在仙界仅在金仙之下！
    或许是少年运气不错，这种尴尬气氛并未延续多久，便被打断。

 第八章 元谟天尊

    皓黄仙君，忽然望向远方的天际。
    任凭场间形势变幻，一向长于谋断的他就是什么也不做，似乎因有所忌惮而不愿轻举妄动，然而谁又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他在等待时机，等待合适的人，他喜欢将事情的前前后后推算清楚，他喜欢作幕后牵线的那人。
    遥远的天际，风起云涌，各种奇形的云柱冲霄而起，隐隐有风雷之声。
    只一刹那，云气翻滚，身影憧憧，里面竟有上千仙兵、天将。继而，出现一座巨大的战车。战车很是古朴，透出岁月的沧桑感，更加动人心魂的是，上面居然有箭矢以及刀斧劈砍的痕迹，未加以修饰掩盖。
    有一位仙尊在战车上昂然伫立，身长二丈，面貌峥嵘，披一件红黑双色大氅，龙鳞宝甲护住全身，只露出肋下虬结的筋肉，显得与众不同、特立独行。此尊神威凛凛，气势逼人。
    他一出现，场中便生出无尽的威压，令人感到堕入了真魔战场，无数道如荼如火般的杀戮气息弥漫虚空。
    众仙认得此尊，乃是执掌天庭神霄玉府的最高仙尊---东极元谟天尊。
    此天尊位列天庭九大金仙之一，法力高深莫测，尤其精于“大雷霆术”。据说已经达到化虚空为神雷，随心所欲的境地。在天庭史册记载中，历代大帝统御天界的时期，达到这种修为的金仙并不多见。
    原因在于，雷法易学难精。
    仙人们终日精研五行要旨，变化之道，自然都能悟出某些雷意，但能登堂入室、掌握天地神雷真道的人万中无一。而元谟，无疑是当世的佼佼者。
    所谓雷法，源自天道，而天道，不外乎自然。能够隐隐然触到自然天道的仙人，必须是金仙境之上，到了这般级数，才会知道一切道术神通，不外乎是对于自然之道的解读、演绎，以及模拟。
    天尊刚一露面，场中便带来一股浩大的元气波动，虚空仿佛就是在暗中缩塌，孕育着随时而来的雷霆风暴。众仙皆错愕不已，因为没有一个算到他的出现。
    唯有浩黄仙君微眯眼眸，面露喜色，作为天庭最年轻的大金仙，他和同属少壮派的元谟天尊交情莫逆。先前他已从周天中的云流脉络中捕捉到了天尊的气息，此时应验，他心里仍然不解，暗自嘀咕着：怎么就来了？
    而且皓黄仙君一眼看去，便发觉元谟天尊心绪不佳，面容僵硬，似乎隐含愠怒之意。
    元谟天尊向着浩黄仙君作揖，口称“见过仙君！”，又向四方众仙团团拱手抱拳。群仙连忙作揖还礼，口称见过大天尊。
    “哎！多年不见，仙尊风采更胜从前了！怎的忽然回了？莫非天庭有旨意吗？”
    浩黄仙君连忙在宝辇中起身还礼，他的确奇怪，大天尊这些年一直奉天帝的法旨，在仙界边境镇压真魔，已数百年不曾回到天庭，此番匆忙而归，难道有什么大事不成？莫非与此事也有些关联？不经意间又看了看那少年一眼。
    巨大的战车和皓黄仙君的舆辇并列。
    元谟大天尊与浩黄仙君执手把臂，朗声笑道：“仙君莫非忘了，每过三百年，某便要回天庭述职？”
    大天尊声若巨钟，尤其发笑的时候，体内隐隐作金鼓回响，好似闷雷一般。
    “咦，三百年弹指匆匆，我竟忘了此事！如今我掌着天庭许多事，大约忙糊涂了，没得让天尊笑话！哈哈哈！”皓黄仙君展颜大笑，周天一派祥和，众仙皆有如沐春风之感。
    大天尊微微苦笑，把仙君拽过一旁，这才沉声道：“好叫仙君知道，某原本三日前便可到天庭，只是路遇一妖人，似仙似魔，几次欲要拿住盘问，都被他逃了，且伤了几员偏将，十分可恨。某担心他来仙都祸乱，遣属下四面追查，不免误了行程，因此今日才到。”
    “哦，竟有这等事？”皓黄仙君惊讶，真的是伤了“几员偏将”么？这点小事情，怕不值得大天尊发怒吧。
    元谟天尊目光森然，随意打量场间，又道，“究竟什么事情，值得劳师动众，竟连你也屈尊？”
    他和皓黄仙君说话，并不欲众人与闻，早已暗中施法，将身周天地气机禁蔽了，因此无需担心旁人听见。
    仙君便大致和他说了一说，只说到一半，便被天尊插话打断。
    元谟天尊面色愠怒，鼻音重重一哼，又道：“我距此十二万里时，已略知场中之事。”
    “此子虽非路上那人，然而狂妄无礼，犹有过之，视我仙界无人。恐与那人是同伙。仙君何不将他拿下？带回天庭发落！”
    皓黄仙君不置可否，沉吟片刻，才道：“大帝仍在闭关，带不带回天庭怕也无甚差别。”
    元谟天尊觉得仙君话中有话，意韵含糊，暗道：某久不回天庭，如今是怎么个情势？还需私下和仙君联络几回才好，眼下却不是地方。
    “那你说，该把此子如何？”
    仙君心中思量，那少年绝非凡物，不但化仙池与他有关，大天尊不请而来，也是因他而生的感召，看来风云聚会，因缘一时，或正要应在大天尊身上。
    仙君便接着刚才的话讲完。
    “什么？他居然能从灵荷圣君手中抢到斧钺？那灵荷圣君已是金仙境！专擅“缚苍龙”，徒手相搏罕有匹敌，又修持“龙莲神诀”，已臻出神入化！”
    “此子既有如此手段，唯恐是妖魔之辈。宁可错抓，不可错放，待我去破了他的法宝，擒来与仙君发落。”大天尊显然被激发了战意。他常年在边地军镇、仙府，与真魔界相互攻伐，最是好战，在仙界军武中威望极高。
    得知少年战力不在金仙以下，他竟有种发自内心的兴奋。想那路遇的妖人，狡猾多诈，从不正面硬抗，最后竟被他避开一击“大雷霆术”，又借神雷之力破空而去！
    哼，少年人，你倒是老实的紧，只会出神，不知避让，莫怪本尊要借你出一番恶气了。
    浩黄仙尊知道大天尊修行六万八千纪元，功德深厚，以精、气、神三昧仙元锻炼一粒超级雷丹，内用外化，一身雷法已是出神入化，仙界少有匹敌之人。尤其专克魔功，诛杀真魔无数，声震天界。
    浩黄仙君又忽然想起，大天尊回天庭述职，然而未央大帝已闭关多年，难道说就要出关么？今日之事，怎么恁多蹊跷？只是眼前不宜多想，先拿下此子也好。
    当下点头道：“天尊不可轻敌，此子道行莫测，又有护体宝物，甚为不凡。以我的道法，也只看到他昨夜降生于山谷，想来以天地之大，免不得生出些异数---最好交与天庭发落，切莫伤了他的性命。”
    他是天庭主事的大金仙之一，虑事自然周全。无论是仙是魔，事关化仙池复现的玄机，活的也总比死的强。
    其实他尚有一事未说，那就是他以道眼观查少年，发现少年胸前隐隐透出几道奇异的光华，仔细看又看不清，十分古怪，完全不是正常仙体应有之象。
    据他所知，整个赤霄天界，没有哪一个仙是这样的。
    他自己吃不准，就存了假借天尊之手，探少年虚实的心思。
    天尊听罢，再无多言，纵身一跃，独立在阵云上空，自怀中取出一枚青木令牌，二尺来长，看着十分沉重，上面金青符字流动如水，十分神异。
    魏无忌看到这，喜不自胜，大天尊居然要亲自动手啊！好也，可算能出某家一口恶气！
    他以往战败也是常有之事，都不觉得丢人。只是今日，当着万千真仙，被一个毛头少年的诡异法术定在空中，动弹不得，姿势那叫一个夸张啊！想想都丢人！
    远处，那位面如满月，一身火炭般赤红战衣的灵荷圣君，面露忧色。他并未像其他仙人那样，纷纷过去给两位大金仙见礼，而是渊渟岳峙，丝毫不动。
    元谟天尊常年与真魔对战，经验极其丰富，摆足了阵势，却并不急于出手，而是运起仙眼，射出两道神念。虚空中仿佛划过两道闪电，一闪而逝。
    有极其细小、微不可察的思维之芒透破神幕，入了那处山水楼台，却仿佛入了真空，空无一物，未见什么特异之处。
    咦？门户大开，全不设防，不对，定有古怪！那半路妖人也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却让手下大将都吃了大亏，嗯，还是不要轻敌。
    他素来与浩黄仙君交好，知道仙君平日自恃身份，肯定不会与一个来历不明的疑似妖仙动手。而那少年法力看着也不甚高明，不过仗着一件神幕和九品道台而已。
    在场仙圣虽多，倒不见得能胜过这两样法宝。可是若遇见本仙尊的雷法，嘿嘿，那还不是热汤泼雪，一触即溃？
    要知道雷法天然克制一切妖魔和法宝、道器。因妖魔之类，大多属于阴邪之气偏盛之辈，最怕至阳至烈的雷炁，这个自不必说。至于法宝，多以采集五行精气，运化、演炼而成。
    五行彼此之间虽有生克制化，但是对于真雷而言多半无计可施，因为不论天雷、神雷等一切雷法，都是以五行之火为基，以五行中的木元为母，兼以四大之中的地、火为引，天然蕴含了雷、电两大杀伐道则。
    一般的法宝被天雷击中，立刻报废，即便一些高阶仙宝，也忌雷电损伤。

 第九章 青木令

    小小一枚青木令，来历甚大，不可小觑。
    据说在上古开天之后，天地间生有神木，沟连天地，曰“建木”，天然号令太虚之中能够蕴生雷霆的微尘、微灵，极其神妙。
    青木令便取材自一段“建木”的枝杈。
    具体成令的年代，已久远不可考，据说若能全部施展其神威，引动太初神雷，便是太乙金仙也抵挡不住。只是，这几乎就是传说而已，天界历代雷仙之祖都不曾修证到这种境地。
    元谟天尊当然也不到这种境地，他拿着这枚令牌，和不拿着这枚令牌，都一样，但是他要的就是气势，就是神异。
    青木令向天一摇。“锵”一声响，顿时罡风骤起，凭空出现一百零八条青金色的游龙，每一条皆有数十丈大小，仿如金铁铸成，不似血肉之躯，场中众仙认得那是雷法凝练的雷龙，专行雷电之事，并非真龙。
    这青木令固然能调集天地灵元，到底也要元谟天尊神意超然，雷元深厚，将无形之灵源，依着无上雷法，化作有形之质，方能施展雷霆之威。
    许多年来，元谟天尊似乎对正统雷法没了意趣，喜欢独出心裁，自创雷术。比如眼下这些雷龙，便自诩为一种演变的妙道。
    然而若是落在一些老派的大仙眼中，这何尝不是一种恶俗的趣味，甚至就是异端？
    飞龙在天，蜿蜒迤逦，气势磅礴！
    巨口张扬，行吞吐之功，布化风云，搅得周天色变。
    雷声大作，电光闪闪，漫天劈下一百零八道金色天雷，直奔下方湖水而去。
    无需以少年为引，因在高天之上，百道巨雷，已经足以覆压数十里湖水，少年独处湖中央，哪里能逃得掉呢？
    仙人们早已向旁边退去，留出偌大的虚空任由雷电驰骋。
    远方的太玄山，随着飙风骤起，又吹开云之一角，露出些许真容：山石树木，都有一层淡淡的青色宝华围护，神秘非凡。
    然而众仙为场中焦灼的情势吸引，并无人注意太玄山。
    百道电光，劈在无色琉璃一般的神幕之上，激起漫天流火，云烟弥漫中，那屏幕似乎剧烈地颤了一颤，发出嗡嗡的鸣响，金质玉音，十分悦耳铿锵。在众仙慧眼观看之下，却是安然无恙，连一丝焦黑的痕迹也无。
    众仙惊异，都暗道： “不可思议！”
    元谟天尊面沉似水，目露凶光，顿时在背后虚空显出一个忿怒仙尊像，足有三千丈高！这尊法相呈现蓝紫色肤色，相貌狰狞，生有九头十八臂，各持奇形仙兵。
    元谟天尊虽然显化法相，却并未立即催动，似乎仅是以此来表达他的某种态度，或者说不可冒犯的仙威而已。
    天地间越发肃杀，所谓仙人一怒，风云色变！
    巍峨的法相动了，十八条手臂缓缓划圈，似乎在推转大道玄机！
    天，忽然就暗黑了，那些龙，停止了游走，皆凝定于虚空，张口喷出雷气，到了湖面时，都变成一道道巨大的气旋，从湖心抽起十数丈的巨涛！
    顿时，天地间，出现一百零八道粗大的水柱，上达天际，消失在阴沉昏漠的云层中。
    若不是神莲乃是天地间的精粹之物，这一池碧叶便要溃烂成泥，若不是真水无漏，这一池水便会吹干！
    纵然如此，湖水毕竟向天而去，怎生是好？
    青城真君面色惨淡，最为关心，众仙惊疑不定，大天尊这是为何？化仙池何罪之有？
    就连皓黄仙君的眼神，都生出几分促狭的意味，碎碎念道：有趣！有趣！
    一位大金仙看着另一位大金仙施展道法，搅乱周天气机，自然能看出无上妙谛。
    大天尊默诵真言，背后法相那些巨大的手臂，同时做出下压的姿态。
    言出法随，一字一句皆化作金色的符文！
    符文，本是天意的表述，天象的模拟，据说盘神开天时，便有无数种奇异的线条、图形出现，被后世大仙精研之后，始创符箓文书。再以仙家神通，聚精会神，或书之、或默之、或思之，符文一出，可调集天地伟力，施神鬼莫测之能！
    符文随着巨手裹挟着的激烈气流，凭空截断了湖水的去路！于是。漫天水柱变成磅礴天雨，以倾天之势急转而下！
    仿佛天河倾覆，倒转星河，浩浩荡荡，无可阻挡。谁都不会怀疑，神水也会杀生！因为它已经变成了灭世之水殇。
    在毁天的巨流倾泻时，那些巨手不断下压云气，加速其已经足够恐怖的速度，同时，凝定在空中的雷龙也喷吐电光，汇入水流，虚空中到处是滋滋的电芒。
    “轰-轰-轰。。。”，在恐怖水流携带了毁天灭地的巨能，将要触及几乎已经干涸的湖心时，有一物经天，疾掠而过，因其太快，几乎没有仙人能够看清楚是怎么回事。
    仙眼高明的仙人，只看见少年那处的神幕仿佛暗淡了九次，每一次又在极其短暂的刹那间复明，差了一等的，恍惚看到神幕生出了几道虚影，亦幻亦真，如划破夜空的电光，明灭不定。
    当神幕终于稳定下来，上面便有一些极其渺小的水滴，也有蒸腾的热气。
    神幕通灵，乃是少年最早觉醒的法宝，少年的心念动，它便动，少年的心念有多快，它就有多快！
    在众仙的认知中，术法神通中，以电光最快，因此，独步天界，元谟天尊的“大雷霆术”大约是最快的了，所谓：见其光，不闻其声，闻其声，一切皆摧。
    然而，自有高仙知晓，仙人的真念，才是最快的，快到没有边际，没有局限，全看你的那一念有多存粹，有多强大！
    在巨大的水天能量冲击后，升腾起巨大的雾气烟尘，气流激荡中形成盘旋的云柱，直刺天穹，经过虚空中无数不知名的自然神灵或抵触、或交融之后，又变成饱含水汽的青色云团，层层叠叠，自湖面延伸向高天。
    巨大的能量喷发，也使得无数个小空间剧烈扭动，散发出不同色泽的虚空震颤，已然支离破碎。
    终于，雨水倾泻而来，虽然仍旧气势涛涛，可仅仅是正常天雨的级别。很快，这方湖水渐渐上涨，莲叶轻摇，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浩浩天威，竟至如此！”
    烟雨迷蒙中，少年显出身影，白衣出尘，漫天的雨水并未曾沾湿他的一片衣角。
    远处的神山在雨云的遮掩下，越发空灵神秀，此刻在众仙眼中，竟形成了某种奇异的背景，将少年人衬得越发清逸飘然，仿佛遗世独立的圣贤。
    衣袂飘飘，临风若举，下一刻，似乎就要飞去。
    然而他既已发声，便是要追责，便是不肯干休。
    他仿佛不食此间烟火，一身玄奥的气息迥异于场间众仙，这一点，经此天地间的壮阔碰撞之后，在场仙人都生出了这种感觉，而且俱都非常笃定。
    少年仙光大盛，脑后大道圆光足有五尺之巨，在当下的迷蒙天色中，更是熠熠生辉。
    “唉，明明就是一位仙人嘛，这还有什么可斗的？”众仙不禁生出了这种情绪。
    但是，除了元谟天尊。
    以大金仙的威威法相，施展大能，竟不能一举降伏对手，尊贵如他不知道作何想法。
    在场间微妙的气氛中，皓黄仙君最早脱出了心神。
    他好似忽然感应到了什么，望向天庭方向。
    仿佛虚空中有某种气机波动，勾连他的道心。
    片刻后，越来越多的仙人发现了什么，也在遥望天庭。
    然而更多的仙人，还是关注场间，寻思着，这要如何收场呢？
    在群仙炽热的目光注视下，少年微嘲一笑，说道：“倒是助我冲开了几处玄窍，我该说声谢谢？”
    “是--谁？”
    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句铿锵有力，说到最后两字已经化作磅礴浩大的天音，好似天雷再临，震得场中众仙耳膜发痛。
    好雄浑的仙家真元！
    众仙面面相觑，原来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如此不依不饶，少年这是要挑战吗？这下有得瞧了！
    青城真君到底老成持重，唯恐又起争斗，遂分出一缕神念，在仙驾附近打了个转，发觉浩黄仙君似乎并未动气，四周气场还算祥和，于是放心不少。
    这位浩黄仙君处事一贯凌厉，最是杀伐决断。若真恼了他，那少仙再是神通广大，还能大过两位大金仙联手不成。
    皓黄仙君本来想做和事佬，以神念传音与元谟天尊，叫他见好就收，此刻忽然沉吟不决。
    眼神一扫下方湖水，便看见少年又显出一种仙人像，周身散出明晃晃一轮大道之光，将整个九尺身形包裹其中，不由神情有些玩味。
    “上品真仙！”
    “怎么会？”
    漫天仙人都是大惊失色，悚然！惶然！恍然！道心五味陈杂！想不到这位来历不明的少年，仙阶竟然如此之高，怕是比之于大金仙也未遑多让了吧？
    在仙界，仙分七品：玄仙、灵仙、飞仙、至仙、元仙、金仙，太乙金仙，虽然品阶相差很大，但是脑后皆显道光，称真性之光，亦称作智慧光，并不需要刻意压制或者隐匿，这也成了仙家约定俗成的标志。
    即便仙人混迹于众生百姓杂居的坊市，也可一眼分辨出来。
    作为普罗大众的仙民百姓，头上没有大道圆光，即便仙民修行仙道，经过漫长时间也仅有可能修成“虚仙”。
    所谓虚仙是一种方便的说法，不被天庭认可，也不在仙品之中，形容仅有些微末道行，比起玄仙还要差上十万八千里，距离登入仙籍，出民为吏还早得很。
    至于仙体周围环绕的大道之光，将整个仙体包容其中，那是巅峰元仙以上境界的仙人才可以显露的，巅峰元仙以下的仙人虽然也能修出此种神光，但若时刻显现，消耗极大。
    此神光是大道通玄的象征，具此象者，于天地道法的领悟已经超凡入圣，至此，在“演化之道”中，才算得上是登堂入室，窥得门径，初步掌握了演变之道。
    天道在九天十界有不同的表现与称谓。盘神被后世仙人共尊为大造物主，掌握最高天道，造始万物，订立大道天规。
    在大罗天行的是造化之道，混元大罗金仙可以称为造化之主。
    大罗天之下的九天大道，乃是混元大罗金仙，秉承盘神之意志，开创的演化之道，演化之道的根基是演变之道。
    与其余八天界一样，赤霄天界的仙真，只有金仙以上才算悟了演化之道，至于金仙以下，基本都是在不同的演变之道中证悟自己的道法。
    巅峰元仙、金仙以上（巅峰元仙可视为一只脚踏进了金仙境），已经掌握了较高深的演化道则，仙身与天地元力的融合，达到了更加精微细致的程度，天地元力、先天精微之气可以时时连通本体，补充仙能，因此显露神光，毫无损耗。
    少年于此时显出巅峰元仙、乃至金仙之上的境界表象，是有意还是无意？若是按着先时和青城真君所讲，他失了往昔之忆，那么此种作为，自是无心。可若是有意为之，又当如何呢？那岂不是更加咄咄逼人的挑战吗？
    众仙感到心神发紧，有些头大的感觉。

 第十章 一念成雷

    此刻天地间众生的关注焦点都汇集在了元谟天尊一方。
    在众仙期盼的目光中，他收了法相，一笑泯然恩仇，自是皆大欢喜。
    然而这只是众仙的善望，于现实中并没有发生。不过，大天尊的确收回了法相，因为他觉得，再是如何高大无比的形像，比之于无上的神山又算得了什么呢？没得让神山笑话！
    作为大金仙，对于天地玄机，天界之秘，所知最多，太玄山在他们眼中自和一般仙家不同。即便仅仅出于敬畏，也不该在此地过度炫耀神威。
    这并不意味着大天尊的态度有了转变，敬畏神山是一回事，获得悠悠众人的敬畏又是另一回事。
    天庭大金仙的威严怎可容得小觑，少年若是选择无言沉默倒还好，本仙自可大度待之，然而你果然有些悖逆，竟当众叫嚣，难不成还想吓退本尊吗？
    我做姿态，唯恐天地不喜。
    你若要战，岂非正合我意？！
    本来大天尊所展现的巍巍法相，其中恫吓威慑的意味更多，并未倾尽全力，按照天尊自己的估算，顶多也就发挥了五成法力而已。少年人的法宝神幕能以不可思议的角度骤然拦截，这种机变，连同法宝本身的威力，已令他刮目相看，甚至越发刺激了他的战意。
    不管是仙是魔，这少年确有一样好处：不偷奸耍滑！敢于正面硬抗，比之于途中那宵小之徒，强过太多！
    大天尊一念即此，甚至油然生出了几分赞许之意。他自衬法力广大，游刃有余，下手自会有分寸，不会伤了少年性命，到时交由天庭发落便是了。
    或许，此子亦会被天庭招纳，到时候同朝为臣，那也说不定。
    他脑中忽然闪过不知在哪一位仙人洞府看过的楹联：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
    霎那间，元谟天尊觉得自己心胸极度广阔，简直可以包藏宇宙，吞吐天地，心意极其畅快。压抑数日的闷气一扫而飞。
    趁着逸兴遄飞，元谟天尊释放出强大的气息，天上便有无数破空之声响起，仿佛有悬山崩裂，乱流飞溅。
    神目如电，下压苍穹。
    恰于此时，仿佛心有灵犀一般，白衣少年的目光也正扫向天尊。
    一望之下，心底便认定是此人。
    “少年！此乃神山圣地，你来历不明，须和本尊去往天庭分说一回，若是不从，本尊便当你是真魔之类，要行那镇压之法，你可想仔细了！”
    浩浩荡荡的雷音，滚滚而下，临到湖上方时，都化作青色的电光。
    少年并未回答，只以神幕做了明确的回应，那些电光靠近神幕所在的区域时，便消弭无踪了。
    “哼，少年，莫要仗着一两件法宝，便觉得天下无敌！须知天外有天！本尊只是惜才，这才与你讲论一二，不然。。。”
    语音未尽，少年更不说话，举手擎天，一掌轰出！
    一道青色光柱应手而出，如同暗夜里划过天际的流星，隐隐夹带着奔雷之音，顷刻间便冲上云头，直扑那尊高大的神躯。
    迅疾的光束中隐含数十个重重叠加的光球，相互激荡，仿佛霹雳声响。
    大天尊双眼微眯，露出一抹厉色，心道：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是少年郎！班门弄斧，居然敢以掌心雷来压我！？你既然舍了法宝，倒是光明磊落，那就在法力上面分高下吧！
    掌心雷，在仙界再是寻常不过，无论何种品阶的仙人，只要初悟雷霆真意，便能施展。
    看来这少年见识浅薄，不过徒有其表，什么神幕，什么莲台，不过是假借外物之力、迷惑人心罢了。好吧，本天尊这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雷法。
    元谟天尊中指、食指并拢，往眉间一抹，便开了一只竖眼，射出一道巨大的白光，辟空而下。这道光由无数道细密的光线交织而成，所经之处，电光雷火，虚空尽燃。
    这方虚空雷音滚滚，天光顿时一暗，有无数道蛮横的暴风凭空而起，眼见着就是原本夏日炎炎，突转暴雨的样子。
    众仙心中俱是凛然：好纯粹的雷意！
    这是元谟天尊被少年刺激，临时起念，纯以心意凝成的一道神雷，依然不是他最厉害的“大雷霆术”的路子。作为天界雷法一脉的至尊，对于雷法运用炉火纯青，已经到了随心而化的境地，这一道眉间神雷，看在众仙眼里也是惊心动魄，别具神韵。
    但凡仙家施展神通，最常用到的便是掌心和眉心两处，如少年的掌心雷一样，“眉心射出一点光，天下邪魔不敢当”，在仙界也是烂大街的一句话。自眉间发出的仙家神通多不胜数，然而少有以雷法做施展的。
    何以如此，一个字：难！
    难就难在这眉心深处便是紫府天心泥丸宫的所在，那可是一座神阙，本命元神的居所，在这方寸之地催生雷电，实在是将这方神圣宫阙当作了一方荒土，搞不好就要殃及泥丸神室，震荡元神！
    有仙人已经看出其中的高妙之意，若不是战火已燃，无暇他顾，便要击节叫好！
    说时迟、那时快，出乎众仙的意料，那两道雷相撞时，仅发出微不可察的一声轻响，完全没有想象中的生死立判、毁天灭世的威势。
    就像是天上飘来两朵流浪的云，偶然邂逅在了一起，虽然有小小的和谐，到底也实在无趣。
    青雷和白雷在天空悬停，谁也渗透不进谁，只一味僵持着，无数道电光在这青白之物上面缠绕，发出种种刺耳的声音。
    大天尊暗中惊讶，表面仍作岿然不动状，只是眉间又有符文闪动，催发白光，加持神雷。
    神秘少年本来在湖心半空，远远低于阵云的位置，这一道掌心雷，实际上是以下击上，在气势上天然有些吃亏。
    群仙不由暗赞这少年仙元雄厚，居然能和大天尊僵持不下。
    浩黄仙君眉心微皱，眼神空灵，似乎神游物外，淡金色面皮，微露些许复杂神色。
    众仙的神念都在对战双方身上，无人注意仙君的表情变化，况且以他大金仙的法力，便是让你刻意感知，怕也是无法探知什么。
    少年忽然动了！
    像一只纵览云飞的鸿雁，霎那间飞度了虚空，与大天尊平齐对峙。
    此时他的右掌还保持着出击的姿势。
    大天尊仙体高二丈，巍巍如山岳，少年不过九尺身躯，然而他对视间，毫不避让。
    少年忽然轻笑，眼光微嘲，原来他忽然来了恶趣味，心道：昨夜我初临此间时，身高十丈，你不过到我的膝盖罢了！
    大天尊自是不知他想什么，反而被他一笑，浑身发毛。
    面对如山如海的至尊气势，少年气定神闲，浑不在意，甚至任由一袭白衣在无形威压下飘飘荡荡，状若莲花。
    此时天边暗云翻滚，被某种无形之力撕裂开来，透出缕缕金光，仿佛璀璨的晚霞，镀在少年身上，使得他看上去，宛若镶嵌了无数道金边的一尊雪神，丰姿卓绝。
    饶是霸道凌厉的元谟天尊，也不禁生出些许疑惑：这人怎会是邪魔？然而多年积累的自负和至尊威严，立刻让这抹疑思荡然无存。
    “倒是小瞧你了，竟能抵住我甚深法力！不如投入天庭，我保你位列高仙，你看怎样？本尊，位列天庭九大金仙，言出法随，决不食言。”
    大天尊竟似真的动了惜才之心。事实上，这番话出口，他自己也有些吃惊，完全不像他平常杀伐决断的风格！
    大天尊是个猛厉的仙人，也是个喜欢警醒己身的人。粗狂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谨慎的心。
    这几日真是诡异啊！先是路遇妖人，反被戏耍，如今这少年正邪难分。。。咦？连这方虚空也不大对劲，似乎处处漾溢着某种气氛，为这少年增势哩。
    虚空中无数的微尘微灵，一直在暗中翻翻滚滚，不似平常！若说瞒得过一众仙人，可绝然瞒不过大金仙的法眼。
    风暴渐息，天地复归清明。
    双方都未收手，但是并不影响彼此对话。
    “你既是金仙之体，想必精通五行变化之道，如何看不出我一身四大、五行之蕴，另有不同？入你天庭？就不怕乱了天地之机？”
    少年淡淡而言，落于元谟耳中却不啻于一道天雷！
    元谟天尊惊疑不定，急忙跳出圈外，收了法力。少年也自收回掌指。
    天尊运起仙眼，仔细照观，讲真，少年的五行精气、四大气机，如潮涌潮落，澎湃不息，路线奇异，质地与韵味的确迥异于此间仙人。
    咦！这么说，少年似乎并非在大吹法螺，莫非他真不属于这方天界么？
    “嘿嘿，伶牙俐齿之辈，一派胡言，惹得天人怨怒，你既然有这般法力，那就报上名号，我素来不杀无名之辈。”大天尊哪怕内心深处已经信了几分，也不愿承认少年有何殊胜之处。
    哼，你欺我不读书么？俺虽然行伍，却也饱读经书，天庭典籍里面，自古以来，哪有似你这般来历莫明之仙？
    “我原说过尚在觉醒之中，记不得前尘往事，又被你们一再无理打搅，实在无可奉告！”
    问题似乎又回到了双方纠结的原点，以天界之广大，以仙人之无量无数，何时听说仙人会失忆？
    天界以“元”纪年，一元便是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大天尊修行六万八千纪元，在他的记忆中，仙界从未出过失忆的仙人。
    天界虽有九天的传说，然而岁月悠悠，传说已成神话，仙人百姓都只当是说教而已，谁又曾见过自上界透虚而来的谪仙？
    大天尊心道你分明是扯谎，既然失忆，如何能施展神通，与守山天将大打出手？当下勃然大怒，神目精光爆射，又要发作。
    不料眼前一花，一道青白虹光，向天外飞去。
    “你我相争，何必殃及池鱼，可敢随我去么！”少年声音悠悠传来，真身已在千里之外。
    他不知怎么想的，难道觉得在神山脚下喊打喊杀，多有不敬？或者说他于天地玄机，有所感应？
    其实一夜静思，他已有所感应，是因着一个巨大的责任与担当，让他遁入了这方天穹。换句话说，他是有意而来。那么，他自是不能顾不及周遭的一切。
    元谟天尊当着群仙，哪肯示弱，连忙化作金色电光追去。一面追，方才恍然，不知不觉间，已被少年控制着局面了。
    “咦！”
    “怎么会？”
    群仙惊声！
    原来大天尊和在场强者，已经发觉了一个问题。
    这小子，竟然透破了最大的虚空，向着一方异空间遁去了！
    元谟天尊一面追，一面想，真是令人气结，这才多久，他怎得就熟悉了此方天地的奥秘？难以置信。
    容不得他耽搁，前面少年身影如同电光石火，稍纵即逝。
    大天尊身体震颤，虚影重重，破开此处虚空，一头扎进一片浩渺、荒凉的世界。
    群仙只见两道光华一闪而逝，知是遁入了某处小空间地域，纷纷色变。

 第十一章 未央大帝

    眼见大天尊遁天而去，群仙觉得理所当然，在太玄神山脚下喊打喊杀，的确有些煞风景，有失仙人的格调。
    除了少数低阶仙人，犹豫不决，毕竟穿越异空间的瞬间，是有强烈的五行逆象的，仙体会经受某些伤害，而且其程度并不能完全预控。
    大多数仙人选择追上去，然而都表现得很慎重，小心翼翼，御法宝而行，毕竟那里的天道法则已经和最大虚空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更增添了对战的风险，唯一的好处是，这种空间往往非常粗陋，坚实，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任凭仙家神通轰杀折腾，并不会殃及虚空藏乃至大天界本体。
    可以说，这种空间最适合战斗与演道，往往天界上仙在做道争的时候，会选择去往这里。这是天界由来便有的一项不成文规矩。这少年甫入天界，便似熟门熟路，他又是从何而知呢？
    唯一合理的解释，那就是少年神通广大，已经堪破了天界诸多时空。
    浩黄仙君很是犹豫了一阵，才有些不情愿，叱令黄色阵云缓缓跟上。在破开天幕遁入异时空的刹那，黄色的阵云整体发生了剧烈的扭曲，仿佛由莽莽云气化作了光和电，好在在仙君和一众仙人的加持下，很快复原。
    异时空的云烟十分怪诞，场景亦是光怪陆离。浩黄仙君视若无睹，提不起丝毫兴致。
    他在存思。在天庭，乃至整个赤霄天，浩黄仙君都以多谋善思闻名。
    扭曲的时空可以让强大的阵云瞬间变形，可以让寻常仙人暂失法力，然而却带不动仙君的一根胡须。任由时空变换，域风拂面，他竟连一根毛发须眉也不曾飘动。
    他窥见了一些天机，对于少年凭白出现的本身，亦有了某种超然事外的见识，也多了一些期盼。少年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到来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天庭的变动吗？若不止如此，那才，最好！
    自天劫过后，天界看似已经恢复了往昔的繁盛，但是在大金仙们的感知中，总有哪里不对劲。浩黄仙君也有诸般疑团未解，如今天门乍开，化仙池、新生仙人，突如其来，莫非要应在此子身上么?
    。。。
    远处时空，隔山隔海两相望，望也望不见，因为隔了时空。
    便是咫尺，也成天涯，何况少年与诸仙的确飞离了数万里之遥。
    然而当少年将天幕破开，异时空初现的时候，仿佛一粒石子投入湖水，激起的涟漪却在万千境界之外。
    虚空总是有关联的，有无之间总是环环相扣的，仿佛无穷巨量的齿轮，层层叠叠，以令仙人也要头皮发麻的精妙与不可思议组合在一起，更在莫名其妙的天地伟力催动下，演绎着历史，驱动着乾坤。诸般玄机，皆莫测也！
    空间涟漪震荡的初刻，有一个人惊醒了！
    他不是普通天人，他是仙人。
    他又不是普通仙人，他是一切仙人之首！
    他，便是仙界至尊，天庭之主，赤霄天诸天共主：未央大帝！
    在某座幽深的殿宇里，在数百年沉淀的悠悠气氛中，在空中充满最多最广的虚空神秘生灵，这些以“物华天宝”等等辞藻也不能准确形容的无形精灵，由它们形成的氤氲弥蒙的天地精华之气中，他终于舍得出定了。
    数百年无人打扰，连那些通天的巨柱之上的神灯，都被施了禁法，无法发散光华，那些守殿的龙灵、凤灵等等，已不知闲散在哪里，总要过些时候才能奉召而来。
    倏忽之间，有两道光，柔和而明亮，照得大殿处处纤毫毕现，却又不会刺伤一个仙民百姓的眼睛。
    未央大帝，数百年来，张开了双眼。
    盯住殿宇穹顶某处，神光似乎已经飞向天外，无限江山，一切境遇时空，仿佛尽在眼前。
    在他倾泻如雨如雾的漫天感知中，玉京外城正有三千余处道火纷争，然而他只是注意了瞬间。他的心神，仿佛都化作无形精神气，只锁定在少年的身上。
    天地间似有冥冥之意，三百年闭关以来从未出现，而今他知道，这是天意。
    何止区区三百年，事实上，未央大帝很久没有接收到上天的意志了，大约是从天劫之后，又好像自更久远一些的年代，以至于他都有些怀疑，九天十界的勾连是否出了某种差池？
    作为奉天承运的帝尊，他与一般的仙人完全不是一种生命，他是带有天命的，他是知道那些神话永远都是真实存在的，他能够修成太乙金仙，执掌天界，亦完全是上天的选择。
    什么是上天？他无数次问过自己，然而以他的智慧道果，也无法照见实相。他只能和别的上仙一样，认为巍巍青天、浩渺虚空藏便是天意的某种存在形式。
    因为，没有任何仙人，能够超越于周身的环境而独立不殆，没有任何仙人能够不需要这庞然虚空而生存，没有任何一位仙人，能够以他的法力倾覆一切，动摇天地根基。
    这是天界有始以来的终极问题，无数智者大能、前代大帝倾其一生也无法探明究竟。
    当然，作为大帝，太乙金仙，他又是幸运的，他见过天意的真正具象，那是一位真正的神，虽然应该只是一位道身或者分身，并非本体本尊，但，那是大罗金仙，真正的造化神尊。
    此时，未央大帝眼前浮现出那位神尊风华绝代的形象，不禁悠悠神往，以至于许久才意识到自己的意识跑偏，全然处于不受元神控制的状态。他一声轻叹：我也老了么？
    仙人和凡人（仙民）的最大区别在于，仙人元神主宰一切，想什么做什么完全是本心本性本神的统一，不存在“走神”这种情况，否则，仙人便疑似已经进入了坏灭的生命阶段，一切发生了不可逆转的衰朽！
    而凡人，识神和元神并驾齐驱，甚至识神稳稳压制元神一线，所思所行最是飘摇不定，易为外物所乘。毫无真性光芒，俱是浑浑噩噩。
    仙人甚是瞧不起凡人，正因为觉得他们活的不清醒，找不到自性本来面目。

 第十二章 两仪分象

    白衣少年速度极快，一刹那飞出不知几万里，收起遁光显出身形，远处太玄山依旧高大无比，群峰直冲天穹，但已经变得面目皆非，一切山体的构成，以致草木土石都呈现出另外世界的法则和样式。
    色彩大变，黑白颠倒，黄蓝错位，竟然充满洪荒苍茫的韵味。仿佛这才是仙山的本来像。
    大天尊随后而至，亦向下一望，平日巍峨浩大的天庭因已远离，变得十分渺小，在这方异域里面，变得格外陌生。好比一位熟悉的仙人突然改变了容颜一般。
    元谟天尊身上电光一闪，掌中多出一件赤金大鼎，形制古奥，上有符文显现，通体电光缭绕。金鼎约有八尺大小，握在身量未见增长的天尊手中，竟也丝毫不觉的违和。
    天尊巨手一松，那金鼎悠悠自转，升上半空，金芒万丈，不可直视。
    元谟天尊昂然道：“少年郎，我有好言相劝：此真雷法鼎，乃是太初无形赤金之气，历经万劫凝成精微实体，又被大罗金仙收聚成型，历代雷祖祭炼而成，总廓天界一切雷法，一击之下，星辰破灭，虚空紊乱，金仙难敌。你此刻认输还来得及，不然难逃雷殛之刑，身死道消！”
    少年踏足虚空，神情高傲，脚下云聚云舒，幻化成千形百状。他身后光华大盛，似乎比之前又要强了几分。
    “不巧的很，我神藏之中原有一件宝贝，一直隐匿生机，若非被你那法宝一激，有所灵应，连我也未察觉。”
    “此物通灵，方才与我沟通心意，正要与你的金鼎较量较量。”少年明明一脸嘲讽，却故作一本正经的语气，大天尊知是轻慢自己，不觉火气上撞。
    “休逞口舌之利！你可知戏耍本尊，已经罪在不赦！“
    正要催动咒语，暴起雷霆之威，却见那少年顶门涌起白雾，腾腾上冲，白雾中托起一个明晃晃的盘子，非金非玉，不知道什么材质。里面有一条黑鱼、一条白鱼游动不停，栩栩如生，黑鱼生着白眼，白鱼生着黑眼，熠熠生辉。
    “这是何物！？”元谟天尊本能一惊，他毕竟是有数的大金仙，隐隐看出此物非凡。
    “哎，是啊！还没问它叫什么。”少年一惊一乍，也不知是真是假。
    “啊呸！小子你不说谎会死吗？做仙，哦不，作魔也要有原则的，怎可胡说八道！”
    “记住！作仙第一条，叫做一切为真！”
    大天尊语被气得有些无伦次了。这般惫懒无赖的家伙还是头一次碰见，不，路上遇见那个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时候场中突然响起一道尖锐的娃娃音，骇了少年一跳。却是从那盘子传出的：小子，我是最最最厉害的法宝啊！太极两仪分象盘！这都不记得了?
    少年险些石化当场，太极两仪分象盘？！
    少年忽然头痛，泥丸宫中一阵波动，犹如瀚海潮生，缕缕神念震荡而出，带着无尽的生命印痕，仿佛要让识神知晓一切。
    先时，在湖上，他双神合一，亦仅是他一缕识神念头，在犹如宇宙般巨大的本体内部，找到了进入泥丸神阙的路径，能够和元神接上，然而寂然不动的元神并未将一切生命历程一并展示出来。一切仍旧是迷，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少年九尺之躯，元神所在的泥丸宫、识神所在的心宫不过三尺之遥，按着大道之理，天人合一，却是隔了千山万水，无尽虚空。那些神念终于是在半途消散了，不着一点痕迹。
    毕竟是对战之际，虽然故意以言语、傲态扰乱对方，其实少年时刻意在强敌，无暇分出心神接引，终于又错过了一个明悟前尘的机会。
    大天尊黑着脸，道：“你那盘子生的忒娇贵，恐怕不堪一击，到时莫说我以大欺小！”
    “哼，知道什么叫做分象吗？你那个大笨鼎，只配做我的孙子哩！”尖利嚣张的声音再度响起，那只盘子在空中就是一晃，变得一亩大小，罩住少年头上，不断旋转。
    “不知死活的东西！”大天尊双目喷火，再也按耐不住，杀意横生。他双手掐诀，口中念诵：
    角箕之精，甲乙神灵。扬波鼓舞，云雷速兴。井轸之星，丙丁曜灵。飞火万里，火逐烟生。奎参之精，庚辛之灵。流铃掣电，剑戟交横。斗壁之精，壬癸星灵。涌波激浪，护佑患身。天精之灵，水火之英。霹雳使者，火铃将军。三天力士，十极皇君。雷火速起，电雹速奔。飞霜钺斧，队仗纷纭。奸神孽鬼，邪怪妖精。妄求血食，酷害生灵。不分大小，阴敕阳封。群魔游识，尽解雷霆。千千截首，万万剪形。顺吾者生，逆吾者倾。稍违吾令，如逆上清。急急如律令。
    每颂一句咒语，虚空就是一变，风云激荡，方圆数千里的虚空藏变得炽热起来。
    少年愕然，这么长的咒诀，若是战场生死相决之时，那些邪魔哪容得你这般啰嗦？
    哦，知道了，看来这天尊喜欢卖弄，全然不把我放在眼里。他猜的不错，对敌之时，口诀只需神念一扫即可，哪用得着一字字念出。
    然而少年知其一不知其二，天尊故意卖弄是真的，作为和浩黄仙君同阶的大金仙，也已经看出少年不是池中之物，定然关乎天界气数，怎可轻易打杀？他是怕少年毫无准备，一击而毙，不好交代。
    少年心中小小自得了一会，忽然想起一事，这盘子法宝要怎样运用呢？
    他刚刚能与这太极盘沟通，别说大段口诀，便是一句半句也想不起来。
    在少年头上，那太极盘转来转去，不见少年动静，大叫一声：“气杀本神了！快喊口诀啊，一句也行啊，没口诀我是不做功的，丢不起人啊！”
    白衣少年哑口无言，面色赤红，窘态毕显。
    元谟天尊心中大乐，若不是平素养成的大金仙威势，真想仰天一笑，方解郁闷之气。
    那真雷法鼎经过天尊诵咒加持，通体赤红，微微透明，在虚空滴溜溜打了几十个转，一声响亮，一鼎化作五鼎，各有数十亩大小，遮蔽天空，天光顿时暗淡下来。仿佛五座大山一般的法鼎，直向少年压来，轰轰轰，雷声大作，五色电光撕破虚空，掀起如海般的气浪。
    少年眼见光影遮天，又无法驱动太极盘，正要唤出那琉璃护体神罩，那太极盘已经急不可耐，“砰然”一声，发出青、白、红、黑、黄五道巨大的光芒，向元雷天尊打去。
    “分象！”尖细的声音，带着七分埋怨，三分杀气。
    五道神光，矫若惊龙，很快就扫在五座法鼎上，气势汹汹的雷霆之光就是一暗，无尽电光宝华急剧缩小，呼啸而来的鼎身仿佛失去了方向感，先是猛然停滞不前，然后四面乱转，因为鼎身巨大，带起了漫天飓风，十分可怕。
    大天尊胸前膻中部位如遭重击，脚下法云不稳，心神一阵动荡，此时他不敢再托大炫耀，神念飞快催动真元，加持神鼎，那可是他的本命法宝，若有闪失，等于废了半数修为。
    然而法语失灵！任他如何加持法力，雷鼎就是逡巡不前，似乎极度恐惧。
    咦！元谟心念电转：我这神鼎，虽未化形，亦最是有灵，如此这般畏缩，不但前所未有，其中必有深因，不可造次！
    大天尊一声大喝：“聚”。那没头苍蝇乱飞般的五座大鼎重新合化为一体，收回手中，定睛一看，见鼎身上下有数百道分解消融的痕迹，连法鼎本体都缩小了两分。
    “兀那少年妖人，你使得什么邪法，将我的法鼎伤了？”元谟天尊万分愤怒。
    怎么可能？我这神鼎的确是太初之气凝聚成体，算得上是先天之物，原始仙兵，无坚不摧。怎么被这盘光一扫便失了灵性，且鼎身消融。实乃不可承受之伤也！
    不怪他愤恨，这太初之气与太始之气、混元之气、浑沌之气，鸿蒙之气、太上之气、太真之气等等并称先天之气，是盘神开辟天地，天地初分的原始成气，又可分化为阴阳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属性，造化万物。
    他贵为金仙雷尊，虽然精通五行演变之道，但对于更高一层的四大之道并没悟透。很多道，法，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会用其成器，不知本来缘由。
    那太极盘名为两仪分象，两仪就是阴阳二气，分象自是可以分解四大，这件法宝且不说它的材质属于哪种先天之气，既然可以分解四象，至少也是个“二”。在演化之道上，比起那件真雷法鼎已经高出太多。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三之下，有四大（四象），五行。
    少年万分讶异：怎么就赢了呢？这是个什么法宝啊，这么厉害？乖乖我的天啊！
    太极盘灵光闪烁，也不追战，少年甚至感知到它的灵念在想：那件鼎宝也无辜啊，看在有些同气连枝的份上，法宝何必为难法宝，是啵？
    它见少年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顿觉十分来气，爆哼一声，飞入少年顶门去了。“叫你不认得我了！小爷也懒得理你！”
    此时虚空平定，四面早已聚了许多真仙，想来刚才的法宝拼斗都瞧在眼中，胜负自明。
    少年呆了一呆，又想了一想，向天尊打个躬，笑道：“大天尊法力高强，小子十分佩服，不如就此别过如何，小子愿入这大山中觉悟前尘往事，实在不能奉陪了。”作势就要走。
    他的心思简单，反正没伤着谁，自己也没吃亏，无喜也无忧，道心本该如此。
    可他说的轻巧，大天尊却觉得颜面丢尽。
    先时在湖上双方不分高下，那是自己不愿给众仙留下以大欺小的印象，出手留有分寸，想必浩黄仙君和一众仙人都心知肚明。
    然而刚才法宝比拼，那鬼祟的太极盘自夸的时候，众仙还没聚齐，不见得知道这一节，等到众仙到齐，正看见自己法宝大败，以他大金仙的身份，又哪里好去解释说对方法宝如何厉害？
    这暗亏哪里咽的下去，若就此罢手，岂不是怕了这小子不成？
    元谟天尊面带戾气，口中暴喝一声“疾”，身光复盛，有金青色符文不断显现，每道符文形如上古天篆，笔划晦涩玄奥，伴随着天音咒颂，渐渐变得有数亩大小，数千个符文向四面八方飞去，融入虚空，很快消失不见。
    数息之间，天尊身后显出一个异象，天地突然就是一黑，仿佛一下子进入了夜色之中，到处是晦暗不明的原始道气，若非有点点星光微弱闪动，完全就是漆黑如墨的世界。
    这凭空出现的黑暗世界将少年困在其中，大天尊却已经不知去向。
    这一变化如电光石火，兔起鹄落，快的不可思议，令屡屡占据先机的白衣少年猝不及防。
    大金仙似乎才开始展现真正的实力。
    少年暗道糟糕，急忙施展金光遁，化身为光向上飞去，却在数十万丈之外碰壁，“轰隆”一声，虚空中电光四射，隐隐浮现巨大的符文，五色流转，数息便重入虚无，触之又发。正是这些符文将虚空封锁，少年金光遁术破灭。
    少年又运起青木遁身化青光向东而去，同样撞在金青色巨大符文之上。
    少年又运起北极癸水遁、南明离火遁、中央戊己土遁，四面八方一一试过，仍不得出。
    “奇怪！我以自身照观，真元流转，对比此虚空，已知此界阴阳五行并不如何精微细致，如何能困得住我？莫非是这天尊另有古怪？”
    少年虽然有些惊奇，但是也并不如何慌乱。从昨晚到现在，他一直处于悟道觉醒的状态，即便被魏无忌、元谟天尊打断，到底也记起了许多仙家手段，心想便是金仙我也不惧。只是前尘往事还未想起，一种茫然无措、空落落、没有归属的感觉压在心头，令他十分不爽。
    “晦暗明灭---雷霆杀道！”渐渐赶来的群仙，远远便望见一片虚空尽成魔域，黑暗无边，都是一惊。
    阵云之中浩黄仙君看的清楚，一语道出元谟天尊的道术，属于正统”大雷霆术“的一种流变法门。他心中暗道，元谟老兄看着粗犷不羁，实则心思灵巧无比，每一样神通术法都能不拘一格，跳出成例，真是难得，且看这少年能斗到几时，真到了危急时分，少不得自己要出手化解，不能伤了他的性命。
    其余真仙虽叫不出名字，也都看出大天尊是借用洞天开辟之法，行杀戮之道，乃是极其厉害的道术。那片黑暗的世界，就是一处道法凭空凝结的小洞天，洞天内自为一界，全凭大天尊一意裁决，进了此方天地，生死便不由己。
    “想不到大天尊一别数百年，居然修出此等杀伐凌厉之道！”
    “先前手段尽是雷霆正道，此阵怎么有些阴森诡谲的味道，失了些仙家韵味。”
    不说群仙暗中议论，只说被洞天杀阵困住的少年。
    少年遁术失灵，猛然感知黑暗中有风起，气息古怪，不由思维一阵恍惚。
    暗道一声“警醒！”，强行开启神智，无尽黑暗之中，不辨上下，还好有寥寥星光闪烁，以为指引。
    到底是幻术，还是阵法，还是某种结界，少年脑中智慧海高速运转起来，顿时波浪涌动，脑后光华大盛，似黑暗中的一盏神灯。
    刚刚被困住之时，少年的智慧道光和周身神光就被淹没，显不出一点亮。此时忽然灵光一闪。
    他识海深处无来由生出“荒古吞天”四个字，自己也是一呆，不解其意。

 第十三章 众妙之门

    黑暗世界充满魔性，在异时空的叠加下，似乎更增添了几分不确定的凶险。
    不仅少年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连不知隐匿于何方的大天尊，其实也是始料不及。
    他这个洞天杀阵其实很不简单，以至于始创之后，从未施展，因为总觉得有些不够宛转如意之处，对于他这种级数的仙人而言，不够完美、合乎天道的东西是不愿拿出手的。
    只怪这少年嚣张太甚，逼得元谟天尊以他试炼。
    异空间诡谲无常的时空特性，足以掩盖很多东西，足以掩藏许多秘密，这不，连周天的色彩都迥异于外界，那么在本尊特意的掩饰下，群仙又能看出什么来呢？
    通常，洞天对于仙人而言，只有一个，那是他们一生道法的结晶，其大无外，法于天地阴阳，其小无内，可以自成世界，孕育出独特的四大五行规则，衍生小世界中的众生万灵，以至山川河海、天地日月，玄之又玄。
    这一切源自无数纪元的修行，具体而言，洞天的形成，来自仙人的丹海。海洋潮汐般澎湃的仙能之闸口，在仙体脊背的下方某处，称为仙门，那是众妙之门。
    不同于下界凡人的丹田概念，天界仙人没有丹田，生来便有丹海，以至于从化仙池童子形态降生后，走到“成住”的阶段时，基本上达到了一生道法的巅峰，所谓丹海亦不再适用了。
    这时候，仙体处处是丹，已经锻成一片，也可以说没有了丹的概念，整个仙体充满其所在境界对应的道法和仙能。
    仿造洞天修成的机理，仙人们可以创造一系列道法和阵列，比如众仙眼见的这处洞天杀阵。
    然而，其实众仙又都错了，这处黑暗洞天不仅仅是一道存粹的杀阵那么简单，它实际是元谟天尊修炼出来的第二洞天，只是还未臻至完满，有所亏欠而已。
    这一点，连眼光老辣的皓黄仙君，也是在后续的战斗中才有所怀疑。
    克服了最初的心绪波动，少年觉得清醒了很多，十指虚幻，状若花瓣，施出了一个“天心地轴诀”，大喝道：“给我开！”
    无形的仙能悄然而出，无色无量，无风无速，然而，毕竟有他的道则施加到了这方危险的黑暗中。
    继而，双目射出一点真性之光，于眼前一尺处，凝成一朵五彩莲花，悠悠转动，照亮身周。光芒到处，黑暗消退，虚空似有少许恢复正常。
    阵中忽然雷声大作，无数道玄光从八方袭来，所经之处，虚空一阵嗡嗡颤音。
    这雷电又和先前不同，给少年的感觉就是古怪，如果说先前湖上斗法，天尊发的是阳雷，堂堂正正，浩大威严，现在就好像是某种阴性之雷，十分隐晦险恶。
    他皮肤本能一紧，十万八千毛孔自动锁死，不想被这阴邪的雷意沾染一丝。
    他手印刚停，眼前景象又是一变，万丈黑暗中浮现了连绵无尽的山岳，在点点幽暗的星光下格外诡异。
    山岳之中有万千幻影，发出恐怖的嘶吼，在夜空中激起阵阵波动。
    由于道术演化之妙，这一神秘困境似乎无比浩大，永远不见天日。
    洞天的黑暗到了极处，传来神秘的鼓声，似乎具有摄魂夺魄的魔力，每一击便好像敲击在心神之上，密集如雨不给人喘息之机。少年没来由感到全身寒意透骨，眼前黑云漫起，魔风阵阵，不断幻化出种种天魔的形象。
    有一尊青白色天魔，占据了少年感知中的大半个周天，乱发披肩，须眉似火，头戴金冠，上身赤裸，手臂上缠着珠宝璎珞，腰上有毒龙盘绕，一手捉着青金色魔虫，一手持着硕大的骷髅头酒碗。他周身放射青色火焰，气息毒辣。闻之欲吐。
    有一尊双体魔尊，为一男一女两具骷髅骨架，坐在日轮座上，身后巨大的魔环中，映衬出一个骷髅宫殿，尸山血海翻出无尽煞光。那两个骷髅骨架手持巨型骨棒，作势欲击。阴风惨惨，鬼哭魔嚎。
    又有魔尊，或作马面人身像，凶恶狰狞，或作愤怒金刚状，生了九个头，每个头上有三只恐怖魔眼。又有变作鸟头人身像，胸腹间另有面目，身有多臂，各持魔兵，凶狠狰狞。
    林林总总，不可尽说。
    天界众生皆有真性善根，也有魔性恶念。
    真性善根具足者，为正仙，以道心压制那少许魔性恶念不令泛起一点浪花；魔性恶念占据主导者，以魔性放纵自我，将天良善根尽数覆盖污染了，是为邪魔。
    少年知道眼前尽是幻像，引人沉迷，一旦动心，就会触发魔性，入了魔境，那幻境就要成真。
    堂堂金仙怎么精通天魔之道？白衣少年觉得自己第一次有骂人的冲动。
    或许这魔幻太过刺激，少年紫府天心泥丸宫一阵动荡，许多离奇的画面在意识深处闪过。少年猛然一惊，“难道说这是激发了洞天杀阵。这狗屁天尊居然起了杀心！”
    他一手在上，一手在下，尾指勾连，结了个“龙虎飞腾印”，口诵真言，言出道化，就有九百九十九道金光涌现，顿时头上显出三花，一朵如琉璃金莲，一朵如紫金富贵牡丹，一朵如雪玉清净幽兰。三朵花在黑暗中悠悠旋转，放出万千垂云之光，丝丝缕缕，垂挂下来，护住周身。
    好似极寒之地，终年不见天日，忽有一点光芒迸射，仿佛便成希望之火。看来这魔域一般的黑暗洞天，并非无解，至少它不能阻隔我的仙元运转，自会有转机的一刻。少年顿觉心定了许多。
    话说大天尊哪里去了？原来元谟天尊施法一成，便化作阵中无尽的虚空黑暗藏。
    原来金仙精通演变之道，可以身化有形无形，切换自如。不过天界仙人毕竟不是自然之神灵，生来便具无形无相。以仙界为例，七阶仙人俱属于生而有形的神明，他们施展的无形变化，都有局限，不能永恒持久。
    大天尊所化的虚空世界范围，也有时间的限制。然而以少年目前的状态，还不能窥破这一点。
    在洞天杀阵成型的那一刻，大天尊已经化作此方黑暗虚空，真元逆转，透出皮壳十万八千毛孔，化作点点星辰，一股杀人毁迹的恨意化作了诡谲的星光。
    这一点冥顽不灵的恨意，在异域空间怪异法则的推波助澜下，在本身不够完美的杀阵催发下，他的最初意志悄然遗失，尚不自知。
    黑暗洞天中，大天尊化身星光，无形无相，不断以神念幻化种种恐怖形象攻击少年的识海泥丸，以期伤其元神。他这种级别的金仙，神念何其强大，不要说无形的念力攻击，就是以神念化出实质的仙兵、法宝，甚至众生相都可以办到。
    先前他在眉间催发神雷，僵持了十息，竟然压不下少年的掌心雷，后来又在法宝拼斗中大伤颜面。众目睽睽之下，贵为天庭九大金仙之一，斗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迷失者，居然不占上风，传出去，岂不是叫众仙耻笑。
    他镇守仙界边境数百万年，令他刻骨铭心的并非一些惨烈的战事，在他漫长生命中，真正令他生出仙人不应有的那种感觉的，只是那次天劫。
    每每想起那千年天劫，他都不寒而栗。要说大天尊也是个奇才，在诸仙纷纷陨落的残酷天劫中，却是独辟蹊径，从天劫中悟出许多毁灭之道。严格来讲大天尊已经有些越界，和真魔界如出一辙了。
    天道有好生之德，一切真仙、觉仙乃至传说中的奇仙都行善、不作恶、不妄杀，唯独真魔界背离天道正统，认为杀戮乃是天道真解，并以此派生出种种魔功、魔道。
    若在平时，他自然不想为人所知，免得遭人诟病。只不过今日事急，由于先前过于轻敌托大，用了最不能讨巧的力拼之法，本想显示道法出神入化，不料低估了这少年的本领。到得最后成了比拼仙元的死局，偏偏这少年深不可测，明明自己已经用到了八成功力，少年不退反进，轻松杀到身前，明显也还有余力。
    想到此，洞天里面顿时杀意大盛。
    黑暗虚无之中，毁天灭世的恐怖气息弥漫一切，化作无形巨力向少年压下，当触及到少年的护体金光之后，大天尊施展出一种诡谲的道术。
    他的肋下及腰腹处裸露着，并无甲胄围护，此刻忽然裂开数十道拇指大小的洞口，黑黢黢看着瘆人，从里面飞出一团团密集的绿色光线，这些光线完美融合于黑暗藏中，继而显露出里面被保护着的无数幽灵。
    原来，这是大天尊从天劫中发现并成功培育的劫虫，自诩为神虫，这些神虫形似长针，嘴尖如钩，口吐青黄之气，又名“消解。”
    当年天劫之时，天地崩毁，五行逆乱，四大失控，众生消陨无数，各有死法。其中有一种无形劫风，自虚无中莫名出现，触之则死。与天界自然中的恶风以及仙人修行渡劫的风灾决然不同。
    虽然无形，但以大天尊金仙级的超强神念力还是“看到”那可怕的飙风仿佛拥有灵智一般，有选择性的追逐在劫之众生，无论是仙、人、觉、魔，只要被追上便在劫难逃。
    或者劫火焚身而死，或者心血冲头暴毙，或者周身精血气脉错乱而死，或者又被劫风紧紧困住，风息时，仙体看似完整，却一触即溃，化作烟尘。

 第十四章 三花聚顶

    劫风所经之处，不留生机。然而命不该绝者，就是处在飙风所过之处，那风也会自行避开。大天尊先时还四处躲避，后来几次劫风绕体而过，毫发无损，顿觉有异。
    久之，他心生探究之意。
    于是他有心搜集众生所化的劫灰，终于让他发现那所谓的劫风里面，竟然包藏了无数种类的劫灵，这些劫灵气息古怪，可以直溯到荒古年代，乃是天地未开之时的原始毁灭之气所化。
    这些劫灵极其细小，数量巨大，且种类并不相同。他的道眼发挥到极致，也只能看见几种虫形的劫灵，而比这些更加细微更多种类的劫灵却看不见，只能从若隐若现的气息中，判定其存在。
    大天尊发现，劫风过处，虫形劫灵专门吸食生灵阴昧邪佞之气，然后与生灵一同化为劫灰，处于僵死状态，经过阴差阳错、因缘巧合的一些际遇后，有些可能复生，并完成物种进阶，变得更加凶恶。
    大天尊前后花费上千年仔细参研，用尽心血智慧，终于在无数劫灰中激活了一种僵死的虫形劫灵，命名为“消解”。神虫在手，欢喜无限，他的心中又莫名生出一个念头，很是吓到了自己。
    不是这念头本身有多可怕，而是仙人证道为仙，念头极其清净，了了分明，不可能出现不由自主，莫名产生某种念想的情况。
    如果出现了，仙界普遍认为这个仙的身体衰朽不堪，心神已经不能合一，即将陨落消散于天地之间。或者被认定是败坏了，真性不能压制魔性，随时将犯下大错，需要降阶处罚，或者打下天界，重入轮回。
    他相信自己不是这些情况，他正值壮年，一身修为臻至巅峰，隐约有继续提升的可能，至少在他的认知中是这样的。至于怎样提升，他的选择是不管不顾。
    生命的历程充满了选择，如今的他曾多次自问，回答皆毫无意外：当时光重来时，他还会这样干。
    于是，在那次并不算太漫长的天劫中，他将劫虫以及孕育劫虫“消解”的劫灰纳入体内少许！要以身中血气滋养劫虫，化为己用，平添一门玄奇道术。
    当然他亦做了各种防范，比如以精纯的雷意设置了层层禁制，自以为万无一失。
    好在他的洞天之术的确玄奥精深，有突破前代雷仙之处，甚至能够修出第二洞天，这让他更加自信满满。
    饶是如此，大天尊小心翼翼，也忐忑了数年，终于发现一切正常，就有意识地吸纳了更多劫灰为基，继续以自身血气为引，再以雷意演成一处结界，纳于胸腹之处皮肉内。
    又走遍仙界疆土，寻找各种劫痕遗物。冥冥之中似有天意，居然让他无师自通，感召了漂游于太虚之中，来自万古久远的荒古浑沌时代的某种灭世魔念，终于掌握了此虫的养育之术、运用之道，如今才是小成。
    他之所以敢于以身藏虫，行毁灭的魔道，一来雷法高深，一身至阳仙威专克邪灵，二来实在是怕了天劫，想要弄个究竟以便安然度过未来的天劫。三来嘛，艺不压身，天劫来的如此蹊跷迅猛，结束的如此匆匆，空前之巨的毁灭惨象，让他窥到了一丝丝天意：难道说天界有大事吗？什么金仙银仙，什么大帝皇朝，还不一定怎样呢。一切以实力为尊！
    他还意识不到，兼具正邪两道功法，已经实为天界的异数，虽然这些驭虫术只是皮毛。
    这些劫虫在天界不见经传，在后来的岁月中众仙才知道，这些与先盘古时代的浑沌有关，这是后话。
    洞天大阵中，死亡气息越来越凝重，大天尊身化无形，胸腹间的那些“虫巢”便是一处处密集的星系，发出诡异的光泽。
    数以亿万记的神虫，循着金色光芒而去，附着在每一道毫芒之上，喷发毒气，如附骨之疽，金光一经毒气沾染，立刻暗淡。
    白衣少年的护体金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分解，万千条垂云之光，迅速暗淡下来。好在头顶上的三花，还在转动不停，有仙光不断从中涌出，补充损耗。
    这些仙光来自他少部分觉醒的泥丸宫识海，因此他渐渐感觉吃力，饶是如此，他并不想动用护体宝罩、九品道台，因为他知道，已经杀气腾腾的天尊会摧毁他的法宝，毫不留情，而明显的，他的功力并未恢复到顶峰，无法保证法宝不受损。
    他试着以神念沟通那只骄傲的太极盘，弱弱地叫了两声，没见动静，就放弃了。
    也许那娃娃音的家伙正睡觉？也许那娃子只是骄傲，想听他多求几句罢了，偏偏他是个脸皮薄的，总感到那不是自己与生俱来的宝物，因此有些生分的腼腆，不肯坚持沟通。
    已经堕入魔道杀心而不自知的大天尊催动法力，幽幽星光更加阴森，他心念已定，恨不得将少年仙体一并化了去。
    他此法初成之时，曾有意捉来一些真魔界的魔军进行试炼，神虫果然可以轻易突破护体魔法，一经沾染，便立刻腐烂骨肉，血干气竭，瞬间魔体化为灰烬，连元神都无法逃出毒气的束缚，也被消解无形。
    他毕竟是仙界正仙，智慧广大，深知此道过于残暴，有违天和，和真魔界的一些功法颇有些相似之处。
    他之所以要速战速决，是免得夜长梦多，被在场群仙看出法术端倪。
    于是在催动无形杀阵之外，又分出一些神念遮蔽洞天气息，让群仙看不出发生了什么。这样一来，大天尊的神念损耗也极快。
    这还不算，他又以秘法催动不在此洞天法阵之中的身外化身，不断从仙界无尽虚空臧中搜罗灵气精华，补充本体的心念损耗。一心三用，只为少年身死道消，大天尊可谓辛苦极了。
    但是少年的情况似乎更糟，顶上三花越转越慢，光华更加黯然。
    三花聚顶，这三花并非真实的仙界之花。这是精、气、神，炼化到精微程度，充满仙体之后的一种自然道象，却算不上高深的大象。
    所谓“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不要说在仙界，便是在下界人间修士中，也多有修成此象的。所谓天、地、人三才贯通，天上人间虽然一个宏大尊贵，一个渺小低微，然而道理还是一样的，都遵从同一个道，同一个理。
    当然话说回来，人间的三花聚顶和天界的三花聚顶还是无法相提并论的，就好像人间的日月精华和天界的精微之气怎么能比呢？
    何况，天界的日月和凡间人们所见的日月并不相同。
    少年其实还有强悍的防御手段，比如道台、神幕，却不想故伎重演。他毕竟少年心性，气血刚强，性情坚毅，战至此刻，已被大天尊激起无穷潜力，神能经过一段低潮后，已经渐渐有充沛莫御之势，他苦苦支撑，未尝不是在积累、积蓄，等待制胜的时机。
    我倒要叫众仙看看，不是强龙不过境，既然来了，可不是好欺负的。
    少年打定这个主意，却险些自作自受，暂且不提。
    时光一点点流逝，洞天里面却无从感知。
    全在大天尊之一念定夺中。
    少年渐渐适应了这道黑暗的杀阵，一身仙元运转流畅，比起昨晚强大了太多，所以并不着急，那些恐怖气息中隐藏的丑陋虫子，并没有逃过他的仙眼，甚至感知到了某种熟悉的气息。那是一种久远的，充满野蛮，杀戮和残暴的荒古气息。仿佛曾经身在其中。
    少年不紧不慢的减弱护体仙元，任那些荒古神虫吞吃护体光华，直到最后一点光芒消失不见。
    除了幽暗的星光，少年两道清澈的目光，在洞天黑暗中射出两道光柱，神威如炬。
    失去了作为攻击目标的护体仙光，密密麻麻的神虫有些凌乱，整体就是一滞。
    神虫虽然吞吃了金光，胴体却依然黑暗，在同样黑暗的洞阵中，近乎于无形无相。然而它们毕竟是有灵的凶悍之物，短暂的呆滞之后，下一刻，一齐向着少年冲了过去。
    然而再下一刻，元谟天尊险些惊掉了下巴！那些神虫在少年身前一尺处，急停不前，似乎遇见了极其可怕的事物，任他如何以神念驱动，都不敢向前。
    少年丝毫不在意这些虫子，甚至眼角隐含嘲讽。
    他看了看那些明显并不真实的星辰，盯住某处，突然一拳轰了出去。
    “砰！”，拳风爆烈无比，那处星系立刻溃散，电光四溅，一声痛哼响起，无尽星辰也随之不见，元谟天尊高大的身躯重新出现在少年视线中，手扶着胸肋某处，神情看着有些狰狞恐怖。
    这是何等恐怖的一击啊，强如大金仙，虽然一心三用，亦毫无警兆，竟然一点都躲不开。
    “居然与荒古毒虫为伍？就你也配称金仙！”少年死死盯着天尊，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满脸的嫌弃。不得不说，少年很清秀，即便生气的这个样子也很好看。
    “他居然不怕劫虫？这没有道理！”大天尊被少年突然一拳打得不轻，在他看来也是没道理的事情。这少年莫非也是金仙一流？完全看不出来啊。
    他心血翻涌几乎就要张口喷出，虽然强行压下，但胸腹处传来的阵阵隐痛让他意识到，分明有几处肋骨裂开了。嘿！说来谁信？本天尊竟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妖人打伤了仙体！

 第十五章 陨落

    元谟天尊的手按在胸腹间，并未有过多的愤恨情绪，相反他的神情格外冷漠，似乎遭受创痛的那人并不是他。
    他的一双呈现出异样色泽的眼眸朝着某个方向望去，也不知道穿过这里的无尽黑暗，穿透这异域空间之中的洞天杀阵，他还能够看到些什么。
    有一点可以肯定，无论什么空间异域，无论何种时空，都不能阻隔思想，只要大天尊不被陨灭，他的神念就是永恒自由的。
    他知道，众仙已经齐聚，一定紧张而又兴奋地注视着这里的一切，虽然只有皓黄仙君那般的人物才能窥透几分。然而，看或者不看，见或又不见，这又有什么呢？
    就让一切结束吧。
    不幸的少年人啊，非是本尊不仁，你既然发觉了神虫的秘密，便要承受这份际遇的结果，否则消息散了出去，本天尊在天界如何自处？难不成跑去魔界做真魔？
    大天尊忍住痛，瞬间收了神虫。事情弄到无可挽回，他亦心中后悔，操之过急啊！不该将少年当作滋养神虫的美食。
    他自是不指望神虫能将少年降伏，不过若能吸食其血气精华，对于“消解”之灵定然会有莫大的好处，说不得就此进阶演化也不一定。
    这些年来，他隐隐觉得自己培养的虫远不能和劫风中的真正神虫相比，更不用说那些他也看不见的劫灵存在。他猜测，这些虫应该有进化的可能，而那些真魔界抓来的低阶魔仙已经无法满足神虫进化的需要。
    这少年境界极高，对神虫来说是大补，若真的死在洞天阵中，只需随便安个罪名，就和斩杀一个真魔一般，在仙界不会有任何非议。
    难道众仙会去为了一个来历不明，无根无脚的妖人，同本大仙尊翻脸？
    至于化仙池是否与他有关，已经不在他的考虑之内，死都死了，还有个屁的神异？
    只是千算万算，没算到少年这么强。
    孤注一掷的心念一生，便如野火蔓延，再也无法按耐。元谟身形顿时虚化，再次消失不见，少年心中顿生警兆，眉心间亦没来由跳了几跳。急运仙眼，丝毫不见踪迹。
    洞天杀阵之中忽然没有了星光，没有了一切暗流涌动的气息，变得越发死寂可怖。
    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孤零零的少年。
    没有任何声音和活着的气息，只有少年的心跳，周天万脉中的仙元流淌。
    皓黄仙君遥望杀阵，忽见一道青光冲起，隐隐透出元谟半虚半实的影像，心头忽觉大事不妙!但是就连他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不对劲，而且他的思维仿佛被陷住了，陷入对这道玄妙而又充满魔魅之气的杀阵的参研中，一时无法自拔。
    如雾如烟的燥烈之气忽然弥漫开来，不知起于何处，黑暗的空间仿佛被抽离了一切生机与空间支撑，顷刻间向着少年所处的中心位置塌缩而来，以他的神念感知速度，当察觉不妙之时，这方洞天已经极度塌缩，身周百丈之内青金色的符文再度出现，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作种种高速震颤，发出嗡鸣的声音，仿佛夺命的魔笛。
    “不好！”少年心头闪过不详的感觉，刚要有所动作，终究还是慢了一拍。
    “轰---！”惊天动地的大爆炸！耀眼的白光，比大日还要亮上百倍，瞬间冲出了极度塌缩的洞天，冲到了外面。
    白光冲破洞天的黑暗，仿佛自爆，以一种滑稽而诡谲的形式，就这样突兀发生了！
    周天冲腾起无尽气浪，一朵朵巨大的魔性层云凭空出现。如山如岳的空间波动以有形的轨迹蔓延开来，横扫周天平面。
    群仙顿觉刺眼！继而便如瀚海中的小舟，虽然各凭法宝灵器渡过劫波，却杳如被风吹雨打的浮萍，身影飘摇。
    “嘿嘿，果然是晦、暗、明、灭！如此光明无尽之意，看来那少年难逃一灭啊！可惜可惜！”
    这种震荡冲击，自然不能奈何大金仙的浩浩阵云，早有无尽的仙光将其融合消弭，直至不见形迹。
    浩黄仙君神情惋惜，一时有些落寞。很快，他就明白了，原来大金仙的选择，无形无迹，无征无兆，原不是同阶的他能够逆料的，于是，他便释然。
    虽有些遗憾没能出手制止，却并不妨碍他准备接受既成的事实。
    他眯起眼眸，望了好一阵子天，不知道窥探到了什么。他又发出强大的神识，寻找元谟天尊，因为那道青光不知遁向何处了。
    以洞天自爆的惨烈情形而言，元谟天尊必然被深刻反噬，尤其这洞天杀阵可不简单，似乎不亚于元谟的一尊分身，其间耗费的心血，他也是刚刚才看出来。
    大天尊此刻应该带伤，惨胜啊！
    谁能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居然和天庭绝顶强者斗了个两败俱伤！
    众仙错愕不语，面带凄凉之色，心中多有不平之意，尤其青城真君，目光似要喷火。
    因为一场短暂而又酣畅的拼斗，升起惺惺相惜之意的那位灵荷圣君，面色铁青，身后空天尽是赤焰如血。
    塌缩成不足百丈大小的洞天内部，此刻已成修罗沙场！虚空微尘中再无一物，不管是何种极细小极精微的自然之灵气，都被瞬间蒸发！强大的能量爆发足以融化金仙！即便少年再强，也无法存活。
    此刻洞中一片白炽，虚空如在烈火焚蒸之中，少年的气息已全然不见。
    想必，那一刻的他来不及施展任何隐匿仙术，他的仙体做不出任何反应！据说当死亡真正降临时，仙人那一刻会觉得神识空灵，元神记忆瞬间冲破无数时空阻隔，漫长一生历史中的无数画面瞬间会浮现眼前。
    想必在那一刻，少年终会想起自己的来历吧！
    天道难测，死亡的结局一旦注定，便任谁也逃不出去，众仙皆在心底默祝：安息！
    风烟散尽，空天一色。元谟天尊从遥远的某处出现，看着有些疲惫。
    浩黄仙君亲自把他迎进车驾，阵云浩浩荡荡，破开异时空，向天庭飞去。群仙各怀心绪，也渐渐散去。
    太玄山下的那处山谷，水天一色，再无喧嚣。或许不久就要有迎真殿的仙人来此常驻，或许在此另设仙府也未可知。
    不知过了多久，从天庭方向飞来三位紫袍仙人，踏着五彩云霞，驻留在洞天消散之处。寻觅良久。
    “果如大帝预料，无形之人，却是难寻。”中间那仙开口道。
    “既然无形，便说与无形听！”一仙也道。
    “生如朝花之绚烂，死如静夜之柔美！安息吧，孩子！”另外一仙接道，却有些撒狗血的感觉。
    中间那仙人白了他一眼，捧出一卷黄锦，展开来，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天帝诏曰：兹有无名仙人，流落赤霄天界，降诞之处，地涌甘泉，天生神莲，化仙池因以复现，诸仙人自此心安，天地社稷，功莫大焉。明日开朝，若英灵不散，可来天庭相见，得天绶，录上仙，无量大罗至尊！钦此。
    圣旨读完，肃穆良久，中间那仙缓缓开口：“你们怎么看？”
    “玄！”
    “我看文不逮意！似应加上：若身死道消，当奉赠神名，建祠永祀。。。”
    中间仙人又白了他一眼。
    三位紫衣仙人四顾再三，才徐徐而回。
    。。。
    仙界再是如何广大，亦有其疆域界限，若将赤霄天界看作一个庞然无比的，由无数层面汇聚融合的巨圆，那么仙界就是居其中央的最大部分，亦是体量无匹的天球。
    在仙界，有一个尽人皆知的通识：若是一位仙人从天庭向着任意方向飞，不借助法宝灵器，不走空间捷径，仅凭借自身仙元能力，要想跨越仙界，到达更加虚旷苍凉的境地，都要花费很多时光。
    有些事实似乎总能为此添加印证，那就是与仙界为敌的真魔界，无论天庭发兵征伐也好，魔界兴师来犯也罢，每每花费在征途的时光，都是一个动则百年的数字，这还是异空间通道被至强的仙力打通的情形下。
    而友好的觉界，无论是御史巡视安抚，还是觉仙朝觐，亦要靡费许多光阴。
    尤其对于玄、灵、飞、至四种品阶的仙人，无不视其为漫漫仙途，徒然耗费生命，毫无意义，因此纵观天界历史，也没有仙人几个尝试过。
    然而，此时诸仙尚不知道的是，近年以来有一位仙人飞到了仙界的边缘之地，他做到了，而且仅仅花费了很短暂的世间，尤为不可思议的是，他是一位元仙，仅在玄灵飞至四仙阶之上，并非绝顶强者。
    诸仙更不知道的是，他还活着，确定的活着。
    天劫之后，天庭派出极多的仙人，从极多的层面搜索诸天万界（赤霄天界中存在诸多小天域、小世界），最终确定了五百三十八万八千多名仙人陨落了，而他的仙名便在其中，准确的说不在头，不在尾，因他的境界不高不低，两头不沾。
    他死不见人，活不见尸，然而他在天地间没有留下哪怕是最微弱的一点气息，他的灵光种子也在其仙门洞藏中熄灭了，连未央大帝在内的最强仙人也推算不出他的生机，于是他就是陨落了，绝然不会错。

 第十六章 仙人列传之邋遢仙人

    邋遢仙人者，一时邋遢也，非自来便是。
    在仙界，仙人多生于“化仙池”。但是，仙人的存续，绝不仅限于“化仙池”这一种方式，事实上有些仙人在生命由盛而衰，即将脱离“成住”，走向“坏灭”之时，会很不甘心，想要留下一个年轻的、完美的生命，继承他的心愿和大道理念，于是他会极尽大道的玄妙，创生出一个生命来，继承他的仙脉道统。
    但是，他不一定会把他抚养大，他会把他交给天庭，或者将其遗弃于天地间，任其“自生自灭”。
    唐璜，算不得仙界年轻一辈中的楚翘，但是他很有名，他是“风花雪月”四小圣君之一的风灵圣君，当然，亦多有仙人称其为“疯君”的。
    唐璜自小在天庭厮混，但他确然不是从“化仙池”中生的，他的那位狠心的“父”或者“母”杳然无踪，无从考究，对于这件事，到了他自立于仙界之时，也从未萦怀。
    他是个闲不住的家伙，喜欢结交意气相投的年轻仙人，做一些不那么正经的事情，很快便小有虚名，虽然比较负面，也从不在意。
    直到有一天，一位在他心里神圣得简直不像话的仙子，翩然而遇，他的仙心之海亦扬起波澜的时候，那位仙子忽然变了脸，丢来一个大大的白眼，那一刻他的心真的好痛。
    不知道为何遭到鄙弃，但是他知道她有这个资格，他的世界顿时有些暗淡无光，偏偏他沉溺于这种淡淡的惆怅中，觉得理所应当。
    他离弃了“风花雪月”的小伙伴，离弃了天庭诸仙，远远遁入一片不知名的山中。
    再不自省，便会堕入情魔的道，他再是放不下，也不会选择自毁。
    偏偏时运不济，轰然一声响，天地突变，大劫袭来。
    他坐在的仙山很快崩塌得不像样子，元神心念明白告诉他，快逃！
    那一刻，他的神机运转空前迅疾，他甚至隐隐觉得自己的法力有突破的迹象。
    祸兮福所依！
    他感知到，百万里外，未央大帝已经身化虚无，与天劫抗争。
    大帝自是无惧于天劫，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便是赤霄天，除非这天劫足够彻底毁灭赤霄天，否则他都无恙。
    当他飞到十万里不到时，未央大帝力竭，不能维持无形之形，便化作一座巍峨的殿宇，层层不知多少万数，庞大不知多少万里，将广大区域覆盖住，一切能够飞入这片帝域的仙人、百姓，便都有了生机。
    又有各大金仙强者施展法力法器，形成诸多的神域屏障，抵抗天劫。
    沿途他见到无数仙民百姓形神全灭，渣都不剩，也见到不少仙人，仙体破灭而亡。
    劫风似乎把一个个生命都分割开来，精密得简直像是事先早就安排好的预谋，他无法施救他人，余人也无法对他施以援手。
    当他千辛万苦，终于来到那座殿宇前，却被几个大仙拦了一栏，大约是仙满为患，层层无有位置。
    他亦明白，在这样不见于史册的空前天劫中，一切神通法力都大打折扣，所谓的“芥子纳须弥”，这一刻绝然不存在了。
    就在耽搁的片刻间，一股浩大的劫风选中了他，将他带离天庭，卷向无尽的深渊。
    当事后他渐渐苏醒时，才发现这深渊其实是无尽的气旋，延展着庞大无极的四条螺旋分支，像是巨大的手臂。
    劫风混杂在气旋中，它们彼此融洽，好似一伙，唐璜惊诧了，以致第一时间考虑的不是生死，而是道理，这特么太不合理了！
    风云可以形成涡旋，星云可以形成涡旋，这种形状的物事在天界并不少见，甚至他还知道，连觉界的仙人，那一头的蓝发，也是螺旋的卷发。
    很多生机勃发的事物是螺旋的，比如周天运行可以形成诸多涡旋脉流，有生化万物之能，也有很多毁天灭世的事物也是螺旋的，比如某些黑暗的虚空通道，连仙人也不敢探究。
    但是，天劫是不可以同流合污的，无论好坏善恶，都是它毁灭的对象。
    唐璜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的情绪，但是他也没时间梳理自己所处的纷乱的境遇，因为他很快就发现，他快要石化了。
    仙体僵硬，随风逐流，渐渐卷进一片无限星海。
    除了躯体之外，天恩地德啊，总算他的心智不迷，灵性尚在，只是一阵一阵的迷糊，那种迷糊的感觉就像他躺在一波一波的潮汐中，完全不能自主。
    他发现这是一片死亡的星系！
    以他的见识，以仙界众仙的见识，这浩大天穹里不可能有这么多的死亡星辰！
    他真的恐惧了！
    接下来，他发觉周天环境也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仙界了，身处的涡旋星云再是浩瀚，他知道比之于仙界，也仅仅是沧海一粟，但是这个“一粟”也太大了，完全隔绝了真实的世界。
    他毕竟是元仙，品阶不算低，神念灵觉可以穿透很大的天宇，但是他接收不到任何仙界的信息。
    渐渐地，他明白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他进入了过去，非常遥远的过去，直溯荒古！
    当明白这一点时，他几乎崩溃了，甚至不想活了，这非人的际遇，无穷无尽的劫云、星辰、悬臂，将带他到哪里？
    何止是荒古，在后来的感知中，他发现似乎到了开天辟地所处的那个历史节点，这时候，劫风才没有了，庞大的气云托举着四大悬臂，悠悠旋转，而他，一个渺小的仙人，僵直的挺立在一小片死亡的星空下，在他不太自由的想象里，这画面很是凄美！
    他愤怒了！因为他发现他死不成，一直有无尽的怪异气息往他的仙体里面灌输，他无法运集仙元反抗，只能清晰感觉到，那些气息一点一点侵入他的仙脉，周流他的万窍关口。
    最让他感到悲哀的，是这里没有时间，仙界的时空被远远的隔绝了，这一处死亡的星系，可能遥远到在天界的边缘，也可能就在天庭并不太远的地方，作为元仙他很清楚，进入了这样的死亡的异空间 ，远在天涯和近在咫尺都是一个意思。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初时他以心跳计算仙界的世间，到了三百年后，他的心跳没了，他的意识开始新的一轮模糊，于是他守脉，查找仙元的潮汐，虽然被古怪气息侵染，似乎一时不会要命。
    五百年后，他的仙元好像都被那些气息替代了，连脉络的起伏，潮涌潮落都无从觉察。
    他绝望了，这时候星云中开始了某种变化，他见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日”，他费力的撑开眼睛，像死鱼翻白眼一般，然后他骂道：去特么的，你是假的!你个“日”头！
    然后不多久，又出来了一个阴朦朦的“月”，他只看了一眼，又在心里骂道：去特么的，你也是假的！
    他知道身处比幻境还可怕的过去境中，一切所见，有可能是不知名的天地亡灵捉弄，也可能是自己心智迷离所化，皆不足为信。
    然而他又不想死，生的本能反而越发清晰，越发强大。
    他于是便数“日”，数“月”，觉得大约数了一万年。
    他也饿不死，只是想呕，难受。
    他的神念意识越发沉迷，他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
    忽然这一时，昏沉死寂的星云中心，亮起了一道光，准确说来是一道贯穿盘旋着的四条巨大悬臂的仙光，极其纯净的仙光贯通了悬臂的中心，以此为轴，那死气沉沉的星系臂膀开始缓缓转动了！
    这一刻唐璜的心海仿佛点亮了一盏灯，僵直的躯体涌过一阵热流。
    有两行仙泪从他俊逸的脸颊滑落！他颤颤伸手接住，已经化作混黄的一粒粒珠子。
    星辰中渐次有一点生机弥漫，四条星臂越转越快，然后一个个的死亡之星，开始消散，化作点点星光，暗淡惆怅。
    在唐璜渐渐清醒的意识中，大约经过几个时辰，星辰几乎消散不见，但是随着那道不可思议的仙光的缓缓减弱，最后的死亡寂寥之意凝成的一片中心区域，仍然让他无法挣脱它的死亡气息注入，因这份注入，他不能脱出。
    时来天地皆同力！
    已经恢复一些的唐璜看见了仙界的天，天边传来悠悠的道歌之声：
    梦游仙，分明曾过九重天。
    浩气清英，素云缥渺贯无边。
    当时万圣齐会，大光明罩紫金莲。
    群仙谣唱，诸天欢乐，尽皆得意忘言。
    流霞泛饮，蟠桃赐宴，次第留连。
    神通自在，劫劫未能迁。
    冲虚妙，昊天网极，象帝之先。
    透重玄，命驾恍惚神游，掷火万里回旋。
    四维上下，八表纵横，鸾鹤不用挥鞭。
    混太虚，浩劫永绵绵。
    任阎浮地，山摧洞府，海变桑田。
    词义高古，歌声粗豪，却是一个熟人！
    他要喊，却声音暗哑无力，早被那仙人瞧见，“嘿嘿，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一道剑光飞来！
    唐璜闭上眼睛，累了，且随他去。
    无形气浪，浩浩荡荡，正大光明，一切美好的词汇形容这道剑光，都不为过！
    残余的死亡枯寂之意荡然无存，好似不曾存在过，唐璜仙力流转，顿时复苏，然而那些古怪的气息终是留了下来，和仙元融合，甚是融洽，仿佛先时劫云和风云一伙。
    唐璜心里气极，不好发作，先向那仙作礼：“谢过岳大战仙，你的法力，简直的，更胜从前啊！”
    他一脱难，立时便恢复了嬉笑跳脱的本性，这人何须见外，也算熟人。
    “哼，油嘴滑舌，这多年，死到哪里去了，没得叫大家惦记！我还有事，走了！”
    唐璜洒然一笑：“道兄自便，改日再来拜谢！”
    那人高大的身影一闪而没，下一刻已到了天边，只传来一道声音：“你小子怎么弄得那么脏，没得让人看了丢脸，快回去换了！”
    唐璜这才发现，一身整洁的衣裳，早被离奇的污渍遍满，这污渍也奇怪，不似寻常之物。
    “哼！我还就不换啦！哎，纪念我逝去的光阴啊！”

 第十七章 朝会

    唐璜重归仙界，心情悲喜交集。
    他的法力顷刻间便全然恢复，这还不说，那些古怪的气息加持在他的本命仙元中，竟是越发浑然一体，无可分离。
    他感到体内龙吟虎啸，江海潮生，气象万千，脑中元神宫灼灼放光，分明是即将破境的征兆。
    然而他忽然望向天穹，痛哭嚎啕：花儿啊，雪儿啊，月儿啊！你们咋这么短命呢！
    原来他感知到，除他之外，“风花雪月”四小圣君中的其余三位，已经不幸于天劫中身死道消。
    泪飞顿作倾盆雨！
    此时的他，什么破不破境，早忘到九霄云外。
    在他的心底，意气相投的伙伴比什么都重要，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将天劫这段历史倒回，他情愿以身殉劫，也要换来好友的平安。大不了，让那三个倒霉的家伙卷入死亡星云好了。
    他虽然无心破镜，但是天道玄机并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自会在他仙体中周流运转，他这番情真意切的宣泄，不经意间释放出强大的身外气息，已经勾动这一方天地感应。
    天人雨泪，草木霜白，仙音哀婉，素华缤纷！
    晴天忽然落雨，自天穹深处洒落无数洁白的花瓣，似乎寄托了无尽的哀思。
    谁言天道无情？
    自能感天动地！
    哭罢多时，他洒然长啸，声震寰宇，又恢复了崖岸自矜的样子，一步三摇，驾一朵五色斑驳的莲云，故意螺旋盘绕，向着天都玉京而去。
    那该死的天劫，果然将他远远带离天都，如今神念一扫，只大略有个方向，不知隔了几千万里，这一路且行来，我不妨吞吐周天，运转自家乾坤，将那古怪气息尽数演化。
    他胆大包天，全然不以这些来路不明的气息为意，他已经隐隐猜测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无非假借天劫送他一场泼天造化。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迎，反受其殃。
    。。。
    在洞天杀阵自爆的那一刻，强大而诡谲的仙光隔绝了一切天机，又因为所处的异空间带来的天然滞后，未央大帝的神光亦出现了短暂的波动，以至于不能在第一时间出手制止。
    当他的神光再次凝聚，扫遍异空间以及本体虚空藏时，发现少年的生机和气息已经荡然无存。
    未央大帝陷入沉思。
    事情突兀至此，实在说不通，以他先前感应到的清晰天意，并不应该演化出这样的结果。
    必定是哪里出了问题，然而他并不认为元谟天尊有这种能力。
    大天尊的这一击横空出世，似乎属于大脑断片之举，其强绝霸道，连他都无法提前预知，但是此事蹊跷，隐含深意，恐怕事情相关的所有仙人，都做了提线木偶罢了，问题是，谁是那幕后的提线者。
    大帝自然便想到了太玄山，这座连他也无法洞彻的神山的确有这种能力，可是，为什么呢？
    神山虽然伟大，亦不能疏通地、水真脉，将“化仙池”复原，它又如何会不善待无名少年，任由他陨落呢？
    或许，还得归之于天意，然而让他从300年悠悠岁月中醒来的那道意志，就是让他亲眼见证一位少年的陨落吗？
    未央大帝平生头一次感到思绪紊乱，纷乱如麻。
    他不经意间望向殿内某处，忽然若有所思。
    三百年来，算上醒来的这一时半刻，他面南背北，如同石化的雕塑一般，纹丝未动。
    他立刻明白了，他这随意的一望，便是契合了某种天意灵机，好比平素道心如水的仙人，忽然心血来潮，心海泛起涟漪，那便是天机触动，乍现于心。
    他望着的那个方位，恰好位于生门！
    他所处的这件殿宇，唤作“天心殿”，天心九宫，奇门秘术，作为大帝岂不精通。
    于是，他抱着几分希冀，派出了一体同源般的三位紫绶仙人。
    事实上，当三位仙人宣读旨意，回天庭复命之后，太玄山下有风起，经过山谷、湖水，清扬直上，直上高天，高天上有巨大形影一闪而逝。
    先时，在浩黄仙君、元谟天尊、未央大帝也看不见的某个境界，于洞天炸裂的瞬间，有一只透明的巨手，仿佛从荒古而来，穿越一切虚空，只一挥，无尽原始虚无之气裹着少年入了最深的沉冥，就此不见。
    仙界的时间很漫长，一日间便发生了很多事情：先是化仙池异地而现，无名仙人横空出世，当他的仙名刚刚传扬之际，便身陨道消，留下无尽的谜团，令群仙扼腕叹息。
    除去少年和元谟天尊的残酷战斗外，还有一场正邪交锋。在无名少年现身的稍后时间里，三千护城，除去皓黄仙君、元谟天尊之外的天庭所有强者，几乎尽数而动，只为捉拿一位法力广大的妖魔。
    与公开谈论少年仙人大战元谟天尊不同，仙人们提及那场发生在三千护城，明显声势更大的战斗时，都有些尴尬的隐晦，尤其提到那名被活捉的妖人时，并无多少愤慨之意，言辞闪烁间，反而有着某些难以言明的情绪。
    还有一件事，便是未央大帝出关，随即传出旨意，明日朝会。
    三百年来，第一次的大朝会，不能不令群仙生出期待。
    如果说，五百年来，太平的日子过于清逸，那么今日遽然而来的轰轰烈烈，让每位仙人都生出了警惕：天道有变！
    翌日辰时
    仙界至尊，同时也是赤霄天最高主宰，统摄仙、觉、奇三正道的紫极无宸弥罗未央天帝，结束数百年神游闭关，灵虚宝殿上，仙气氤氲，神霞灿灿。
    未央大帝升法座，身放大光明，显出一种庄严帝像：头上璎珞垂珠，上有万点金莲，无数道青碧色的宝华如天河流水般倾泻而出。
    因是天庭数百年来第一次朝会，仙都玉京城共有大小仙官八十万余，都来朝拜。
    浩大的殿宇，高数万丈，庞大得仿佛一座城池，数十万真仙脚踩祥云，丝毫不显拥挤。
    殿内矗立着数千根巨大的紫金大柱，上面写满各种楹联文字，也有各种道箓符文，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只是一眼看去便觉无比玄奥高古的流云金线图案。
    众仙大多数穿着款式齐整的朝服，有红、蓝、紫三色，也有少数仙人地位尊崇，肃立在大帝丹陛不远处，服饰并不统一，很是随意。
    不管哪种，仙人们都是身形高大，威仪赫赫，身放清、净、正、大之光。
    当一位身着杏黄色仙袍的老仙人，宣布朝会开始之后，众仙手持玉笏，躬身作揖，口诵吉祥赞语，齐贺大帝出关。
    数十万仙人的清音直冲霄汉，灵虚殿顿时发出辉煌的仙光，照耀仙都三千六百护城，尽皆绚烂神圣。
    然，举殿之上，众仙虽然举止恭敬，口称吉祥赞语，却并无一人行跪拜之礼。
    原来仙界最是崇尚大道自然，返璞归真，仙人亦不喜约束，天庭自从建立以来，极少有用着跪拜之礼处，一切繁文缛节也能免则免。
    在众仙官眼中，天帝就是老大，代表着至高道统，若德高望重，顺乎天意就跟着，若是道性有亏，甚或悖逆大道就一拍两散。
    天道存乎一心，每个仙人理解的道都并不相同，无需依仗任何外在力量。这是仙界亘古以来的共识，从未改变过。
    赤霄天界里面，真仙、觉仙、真魔、奇仙共存。
    因为仙界地位尊崇，远超诸界，一般情况下，说到仙界，等同于是说天界。
    仙界共有一千八百万大小仙人，在籍为官者不过二百多万，余者尽是逍遥散仙，游历天地，但凭己意，开辟洞府，好不畅快，哪里愿意受天庭约束。
    就连这二百万仙官（包括这时候参加朝会的八十万仙官）也是天庭费了无数口舌，许了诸般好处才肯出仕的。
    仙界自建立那一天起，因为太过美好，就连仙民百姓的寿命都很漫长，更遑论是各阶仙人，按着阴阳生克之理，并无多少天生磋磨，因此极难修行，即使想要在先天根器注定之外，提高一个小小的境界都十分艰难，甚至更本就不可能。
    虽然“道理”上讲来，存在着明悟更精深之天道的可能，但在仙界历史上，仅有极少数仙人做到过，那也是要修行多少个纪元之数才能稍有寸进。
    仙人寿元漫长，因此以“纪元”论修真，一个纪元就是十二万九千六百年。
    但是仙人毕竟是有提升的可能，七品仙阶，哪位仙人不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越高的境界，寿元越是长久，境界中的身心、精魂、神元的感知觉悟越是美好，一言以蔽之，越是大自在。
    散仙们大都觉得：出仕为官，少不得公务繁琐，劳心费神，影响清修。
    因此仙界有一项规矩，一旦入朝为官，就得到天庭气运授记、帝力加持，仙品同阶的情况下，神通法力一般要胜过散仙半筹。另外还有各种修行资源的倾斜，开辟洞府时候的择地优先等等，福泽不可谓不深厚，就算这样，一个不顺心意，拂袖便去的仙官也是比比皆是，多如过江之鲫。令天庭大佬，九大金仙头痛不已。因此天庭礼节务求简要，各种规矩能少就少。
    众仙朝贺毕，各归本位，未央大帝却一动不动，凌霄殿内一时间安静之极，众仙默默，皆感到心动的音律。
    那是大帝之心，缓缓跳动，以无上仙力与众仙心灵沟通，作特殊的道悟。
    众仙心中感慨，一股精纯之极的真意，自心中缓缓升起。
    仿佛天地间万象合一，仿佛周天寂寞无语，一颗天心帝意，带动整座朝堂。
    仙音悠然响彻天宇，众仙心意融融，天心、帝心、万众之心，相契相合，是为空前。
    时间凝固，空间定格，不知过了许久。
    大帝眉目舒展，忽然射出一道神光。

 第十八章 等仙

    神光落在凌霄殿西南角某根殿柱上，那根数万丈高的紫金柱顿时赤光燎燎，通体透明，有烟霞缠绕其上，不一时，烟云消散，巨大而光滑的柱身仿佛琉璃明镜一样，映出一幅幅画面。
    首先出现的是一座矗立在茫茫云海上的巨大仙城，城楼上有“云霄”两个大字。众仙一望之下，都知那是玉京西南方向的“云霄城”。
    高耸的城门外有一位风尘仆仆的仙人驾着一朵色泽斑驳的云，似要入城，然而他进不去，虽然青天白日，城门洞开。
    拦在他前面的是六位天将，每人的胸前甲胄上都有一个仙篆文字“甲”。
    年轻仙人一脸的不耐烦，取出一枚玉牌交予为首的天将，那天将看罢多时，犹自狐疑，上下打量年轻仙人，只是不肯放行。
    年轻仙人显然有些生气，嘴里嘟囔，喋喋不休，气势凌人。
    六位天将倒是齐心，一起围拢过来，然而犹自不能压服仙人。
    城头忽然灵光闪动，又有六道身影飞来，围在衣衫有些褴褛的仙人后面，却是六位女将，每人胸前甲胄上都有一个“丁”字，好生奇特。
    年轻仙人一声怪啸，气势瞬间攀升，有混黄浓厚的气云直冲霄汉，不到两息，竟于虚空中变成一面旗帜的形状，乘风飘扬，神秘莫测。
    十二位天将浑身发颤，神念不自觉间就是凛然生畏，仿佛神魂看见了某种可怕之极的物事。
    “咦！这不是唐璜吗？若是朕记得不错，他是陨仙榜上有名之人，于天劫中身死道消，怎的忽然出现？”
    身穿杏黄仙袍的老仙人，已是须发皆白，赶忙回答：“陛下，此子正是唐璜，至于身死道消，却也有说不得之处：当时只是不见踪迹，灵息全无，只好认作陨落了，如今看来他必然有些奇遇。”
    皓黄仙君也道：“陛下请看，此子身负云气，居然凭空幻作旗帜，臣愚钝，竟是前所未见，还要大帝开示！”
    众仙虽然诧异于未央大帝好端端看什么殿柱，不过一个疑似道陨的仙人而已，似这等寻常之事，休说九大金仙，就是职责相关的仙人过问一下，也就足矣。
    然而九大金仙为首的两位都发了话，可见值得重视，嘿，这个叫什么“唐璜“的仙人，往昔亦曾闻过其名，今日起，怕是入了大帝的法眼也说不定哩。
    于是，各大仙人，尤其在帝座附近的仙人开始交头接耳，认真谈论，形成共识，虽不足以为大帝参考，亦足以表现勤政的仙风。
    原来那位皓首老仙是九大金仙之首，天庭左相，南极仙翁！
    皓黄仙君虽然是大金仙中最年轻的，却是天庭右相，仅次于南极仙翁。
    此时殿柱画面又换，六丁六甲十二天将，在唐璜莫名的云旗压迫下，竟然节节后退！唐璜得理不饶人，他笑眯眯，双手负后，一步三摇，只往前闯，眼看就要入了城门。
    城上兵将乱作一团，有飞来助战的，有飞向天庭求援的。
    “罢了！“
    虚空中忽然传来声音，带着无上威严，仿佛天降敕令！
    一道红光在城门闪过，促狭作怪的唐璜便被凭空摄走了，众天将如蒙大赦。
    凌霄殿上，小小赤色旋风滴溜溜转个不停，唐璜于其中显出身形，踉跄两步，方才站稳。
    他一看之下，认得是天庭凌霄殿，心中狐疑。
    先前的那一刻，他险些以为又被劫风卷走，实是惊魂不定。如今，却又是想不明白，为何一步踏入天庭？
    按着他的计划，他去到天都，要先看过自家府邸，再去“四小圣君“的洞府，凭吊一番，至于天庭，在天劫中既保不得某家的平安，自此新生，便要一拍两散，做那游神散仙，再不受那些规矩约束了。
    如今的他，眼界心境大不相同，隐隐生出了纵横天界，任意逍遥，峥嵘一世的志向，全然不似从前，每天只得呼朋引伴，风花雪月，尽做些靡费光阴之事。
    他正有些不情愿，未央大帝又道：“唐璜？”
    咦！原来是大帝，我说是谁，法力恁地骇人，我如今有那些混黄无名之气加持，已经功行大进，隐隐有金仙初境的实力，却被他轻描淡写，随意摄来，完全身不由己，生不出半点反应之机。嗯，在这凌霄殿上，还得机巧些，方不吃亏。
    他打定主意，连忙身施一礼，打躬弯腰，十分恭敬 。
    “大帝啊，可又见到您老人家啦！想死唐璜了！。。。”说着说着，竟双目盈盈欲泪，他本来相貌俊逸，又是风尘仆仆，衣衫褴褛，加之众仙皆知他劫后余生，定然经历了诸多苦难，一时间不觉都有些动容。
    有好些貌美的女仙拾起一片衣角，擦眼泪。
    皓黄仙君等大金仙却是不动心，他们都有超乎寻常的灵觉，唐璜这番话实在有些假，他们不曾当场揭穿就算宅心仁厚了，还要动什么容？
    未央大帝轻笑道：“你这孩子，一向顽劣惫懒，取巧圆滑，如今受过天大磨难，都改不了这跳脱的性子么？“
    他原来是看着唐璜自幼入了天庭，与一众迎真殿仙童厮混长大的，哪里会不知道他的脾性。只是仙人众多，天庭繁忙，一向少有单独奏对的时候，今日误打误撞，也是大帝心中有一念成结，不得消解，才临时起意观看天都各处，也算他唐璜机缘造化，早不得、晚不得，此刻入城，倒是成就了君臣相契的一段佳话。
    唐璜眨眨眼睛，将眼泪悄然收回，嬉皮笑脸道：“大帝教训的是，小子往昔荒唐，如今天降大任于我，何其幸也，我自理会得，须请大帝放心！“
    这番话倒是真心实意，任谁也品不出半分虚浮。
    未央大帝微笑，连连颔首。他在等天机乍现，即便不是唐璜，也需要一件别的什么物事，用来冲淡他的念头。
    作为太乙金仙，是不能够起任何心结的。
    当许多年过去后，已是天庭栋梁之一的唐璜，每每回忆起为何没有离开天庭，去做那逍遥散仙，想到的便是眼前的情形。高高在上的大帝原来是，果然是，和蔼可亲！富有统摄诸天，驾驭万物的仙格魅力，那一刻起，他便暗下决心，士为知己者死。哪怕您知道的都是我那逝去的青春岁月里的荒唐不堪。
    南极仙翁温言道：“唐璜，你失踪两千余年，仙籍早已注销，那件玉牌自然失了灵机，切莫怪罪六丁六甲天将。来日你须重新录籍，官复原职，好在一切应劫陨殁的仙人，得大帝旨意，洞天仙府尚存，你可自去休整几日，不急于上朝理政。”
    唐璜又是一揖，“谢过仙翁！”却没有离开大殿的意思。
    未央大帝也不说话，只是笑吟吟，双目微阖。
    皓黄仙君望向身边的元谟天尊，元谟天尊读懂了他的意思，回以一个微嘲的眼神。
    皓黄仙君声音微寒道：“唐璜，身为仙人，如何不尊法度，与守城仙将大动干戈？虽然玉牌失效，错不在你，总要反省己身，方合仙家本分。且，你到底因何际遇？一身古怪气息不说，仙衣亦是污秽不堪，有失仙仪，成何体统！”
    唐璜连声应诺，只是看也不看皓黄仙君，仍旧不走。
    他一身褴褛，疑似污浊之物遍布仙衣，自然被仙人瞧在眼中，往昔玉树临风极其讲究的他，竟是浑不在意，让在场众仙暗呼不可思议。
    “可怜的人儿，不知受了多大的苦楚哩，连性情都错乱了！”一些妙龄女仙，尤其往昔和“风花雪月”四小圣君有过交情的，眼睛又蒙上一层水雾。
    唐璜心态笃定，自今往后，只以大帝马首是瞻，谁什么大金仙的，一边去，爷不高兴就不伺候。
    天庭怎么了，今日分明是大朝会，我本来便有资格来此，衣裳肮脏怎么了，一点都不臭不说，本仙怎么变幻法术都弄不掉，此中必有玄妙，看我不爽，哼，我偏偏不换。
    他自脱困到现在，不过才半天一夜，数千万里一路行来，体内仙元奔流似海，浩淼无边，越发神机圆融，各种仙术道法任意施展，都格外云淡风轻，半点疲倦也无。
    他已是自信满满，无惧于在大金仙眼皮底下想一些不可言说的事情。
    看起来，他的腹诽的确成功瞒过了皓黄仙君，否则以他一贯铿吝的性子，还不当场发作？
    但是，终有一人他瞒不过。就在他暗自得意的时候，脑中传来大帝的一道神念：“记住，你那因祸得福而来的混黄之气，乃是鸿蒙初分时的先天原始成气，唤作“混元之气”，天庭诸仙并无一人识得，送你八个字：珍之重之，戒之慎之！”
    哇！原来这叫做“混元之气”！典籍中见过，见过啊!
    唐璜喜不自胜，差点一个压制不住，当场欢呼。
    大帝睁开眼，道：“有事奏报吧！”
    南极仙翁终于等来这一句，忙以眼神示意群仙。
    如今群仙多少也看出，大帝出关临朝，却有些心不在焉，似有心事重重，似有隐隐期待。
    三百年来太平岁月，能有多少大事？
    内阁、各府司主官、次辅，依次奏报，不过都是些陈年流水账，殊无新意，不但大帝双眼又阖，连奏报的仙人自家，也有些没精打采起来。
    到了此刻，大约除了唐璜内心欢欣鼓舞之外，似乎都在挨时间，做某种期待。

 第十九章 红尘

    未央大帝数百年闭关，期间发生的大小事，说来极其冗长，不知过了多久，众仙方才奏罢，退回本位。
    皓黄仙君和南极仙翁彼此对视一眼，然后望向元谟天尊，就差你这外战归来之臣了，军国大事不可不奏。
    仿佛心有灵犀，灵虚殿上，众多仙人亦朝他望去。
    作为九大金仙之一，元谟天尊所立的云驾很是接近大帝的御座，他甚至能够清晰感受到大帝的呼吸。
    那呼吸平稳绵长，很多时候根本淡若云烟，无从察觉。
    未央大帝的心绪似乎不坏，然而这亦不能使他稍稍放松，事实上，自打进了灵虚殿，他就有些惴惴不安。
    昨日吞服了许多仙丹玉液，也没能压制住胸腹间时隐时现的撕裂感，然而这点伤痛他浑不在意，心底绕不开的纠结在于，那明显是乘天意而来的少年被他打杀了，一切关于“化仙池”重现的谜团就此无解。
    大帝将怎样回应他的勇武横蛮，击杀“妖人”的壮举呢？
    他硬挺心肠，出班行礼，以简略的语言将边疆军政要务叙述了一遍。事实上，这些详情他早已经写成条陈，待朝会后呈报内阁以及主掌军务的枢密院便是，此刻的朝会奏报，更像是完成一种仪式，尊行某种礼制罢了。
    少年的事情一字不提，他希望含混过去，然而大帝听完他的述职，既未有抚慰之语，也没有叫他退下，大金仙层级的灵觉告诉他，这事绕不过去。
    嘿嘿！他心中暗道：到底不过是一个没品没根之人，还能把本尊如何？且随它去！他把心一横，将昨日和神秘少年战斗的情形，寥寥数语，极其精简，讲了一遍，即便昨日不在场的仙人，也知道大天尊和来历不明的少年妖人打了一架，打得那人形神俱灭。
    其实，群仙包括元谟天尊均是心知肚明，如此大的动静，大帝既然出关，必然已经知晓。且，通天城等三千仙城，昨日也逢到魔人袭扰，好不容易集合数位大金仙之力，才将其降伏。这件大事，似乎并不比少年陨落分量轻，然而朝会至此，无有一仙提及此事，就连私下也绝口不提，仿佛生怕触动了某种禁忌。
    而且看大帝的态度，似乎可以把三千护城的战斗视为不曾发生，却不会将神秘少年之事放过，否则，为免元谟难堪，大可以在他述职完毕后好言勉慰，或者退朝后单独召见大天尊便是，而不是晾在一旁，分明表示，还有要事须讲清为好。
    众仙推测即此，忽觉心头敞亮，原来此事在大帝心中分量极重，一向戍守仙疆的元谟恐怕已经触怒了龙鳞。
    某些巨大通天的殿柱上，偶有真龙、瑞凤缓缓走动，殿中熏香燎燎，除此之外，灵虚殿内清寂无比。
    想象中的龙颜震怒并没有发生，而是春风雨露般的亲切询问，这询问却是针对众仙家的， “听说那少年现身之后，化仙池也重现仙界，迎真殿更是一举接引了数千仙童，了却仙界重生之忧，众仙卿，这事怎么看？”
    元谟天尊面露凄惶之色，一闪而过，几乎微不可察。
    灵虚殿上，似有默契，各大金仙、上品高真都在琢磨大帝的意思，并不急于表态。
    忽然，青城真君出班，“臣知道仙界流传一句话：“雷霆雨露，均乃天恩”，又听闻觉界有句话叫做“逢魔遇仙，皆为度化”。”
    “臣以为，这两句是说万事万物皆有因原，推而广之，那天劫便是雷霆魔难，若少年不来，化仙池便不得出世。这是一个前提，若不承认这一点，此事便无从谈起了！”
    这意思明明白白，少年非但不是妖魔之人，反是于天庭有功之人。
    然而，既然不是妖魔之辈，怎么反被打杀了？言外之意，昭然若揭啊。
    众仙心道好个耿直的真君，平日里老好人似的，看不出来，原来竟是敢言之辈。
    青城真君自知所言意味着什么，不过他全不在意。
    好好的一个后生仙人，哎，都形神俱灭了，连一句公道话都说不得么？反正也不怕得罪元谟天尊，大金仙又如何？大道归真，怕他个甚。本仙初入天庭为官之时，你不过是荒蛮仙疆的寻常天将罢了。
    他带了头，引发了众仙议政的热情，立时有十数位仙人发表见解，无非表示少年人才难得，可惜天妒英才，如彗星划过夜空，又如昙花一现，留给我仙界一个大大的神迹，如今竟无从探究了。说了半天，半句指摘元谟天尊之处也无，尽是废话。
    未央大帝只是不语，元谟天尊也不好退下，站在丹陛下实在有些尴尬。
    浩黄仙君琢磨着天帝的意思，嘴角稍稍扬起，心道大帝有些意思。那么，又是怎么个意思呢？
    仙班之中，最靠近天帝的是大金仙，除浩黄仙君、元谟天尊之外，其余几位大金仙，此时后悔，昨日竟不曾亲赴其会。此中玄机，怎一个“众卿怎么看”那样简单。
    作仙做到大金仙，已经通天彻地，心窍玲珑，闻弦歌而知雅意。
    莫不是未央大帝知道那人来历？早不出关，晚不出关，偏偏此时出关，要说其中纯属巧合，是打死都不信的。
    好在天帝并未纠结此事。这些仙人说罢，他仍无表态，只是御手轻拂，示意元谟天尊亦退下。
    元谟天尊如蒙大赦，背心隐隐见汗。
    皓黄仙君松了一口气，看向南极仙翁，左相老大人眉心紧缩，若有所思。
    众仙都在等下一步，是散朝，还是继续，大帝你得有句话啊？您老人家到底在等甚事？
    大帝忽然张开了眼睛，这一回张的很大，直勾勾望向天际。
    这一刻的灵虚殿，仿佛真的凌于虚空，金质玉成的飞檐脊梁都变成透虚的水雾琉璃一般，根本和天际一色，浑然无别，于那外面的大千世界全无阻隔。
    于是众仙人也看见了，虚空中纷纷扬扬有尘飘落，天都范围一片红蒙的景象。
    众仙眼中的尘，极其晶莹，一粒一粒比天界边缘荒蛮未化之地的自然之尘要大上许多，这些红色的尘煞是好看，将空天映衬得神秘瑰丽。
    大金仙们眼中的尘，可不是小小的尘，而是大大的尘，大尘中又有小尘，小尘中又有微尘，就像是仙民百姓的儿童，用皂角调水，吹出泡泡，大泡泡中还会有小泡，最多时候可以有三四层。
    这些尘，仿佛无量漫天飞舞的赤色天珠，发散着神秘的自然气息，万分灵秀，为仙界从来不曾有之。
    纷纷扬扬如同红色雪花的尘，并未落在大殿上，而是穿过几乎虚无的殿顶之后，迅速化为无形，顿时有无穷的灵韵飘散在灵虚殿中，仙人们深深呼吸，如饮琼浆玉液。
    “众卿，这是何物？”未央大帝有些激动，那语意分明表示，他也没见过，他也不知道。
    “老臣只知道这是天降祥瑞！”南极仙翁谨慎回道。
    皓黄仙君道：“尘珠蕴含无尽灵气，以我的见识，竟是从来不曾见过，应该不是仙界之物。”
    这时候，一位大金仙笑道：“那就是天外之物了！邋遢小友，你怎么看？”此人风采神秀，气韵高古，仙袍上有大小文字图形，时隐时现，周身缭绕，十分奇特。
    声音直接飘入唐璜的耳中，他就是一愣，原来他觉得诸仙所奏之事十分无趣，就连大天尊言及少年之事，因他不曾亲赴其会，也没有什么特别感触。
    他一直在默运玄功，一身混黄精气和本身仙元已近乎纯然一体，有越发壮大之势。
    听到“邋遢”二字，唐璜本有些不喜，待看见是青莲帝君时，方才赔笑道：“大仙开得什么玩笑，小子见识浅薄，怎好妄议天机？”
    “咦，你既说出“天机”二字，已经大大出格，连仙翁和仙君都不曾这样明讲，你还是尽兴说说吧！”大金仙调侃，偏偏唐璜不敢反驳，这人不单是大金仙，地位尊崇，而且与他有“半师”之谊，不得不从。
    原来，这位青莲帝君是仙界数一数二的剑仙，又兼诗文才气，天下无双，素来被万仙敬仰，此人好游历，天界少有他去不到的地方。
    最特别之处在于，这人简直是仙人中的一大异数，他喜欢下界，究其一生，不知偷偷下界了多少次，连大帝苦口婆心亦是无用。
    仙界甚至有传闻，若不是私自下界，游戏风尘这一节，如今皓黄仙君的位置，天经地义便是他的。
    唐璜幼年时被送到天庭，在迎真殿长大，那时青城真君便有请青莲帝君传道授业，尤其讲说诗词文赋，因此算来，亦有半师之论。
    “这些如尘如珠之物，不可名状，因其化作无形，消弭于此间虚空，令人呼吸之间，美妙不可方物，应该是完美融合于此间自然。小子斗胆推测，此亦是蕴含灵韵的自然造化之物罢了！”
    “自然造化之物？”众仙闻听此言，都有些恍惚，亦有些震惊。
    造化自然，这种词汇虽然遍布仙界典籍，不是金仙境之上才会考虑的问题吗？抑或是，有多少仙人真的证到这种境界？
    唐璜这句话，十分唐突，有些不可理喻，莫非他自家到了这种能看破大千的境界？绝无可能。
    有那不服气的仙人，就要出来反驳，却发现几位大金仙面露凝重之色，似有意动，方才收回念头。
    未央大帝忽然正色道：“唐璜所言，只是他的猜测罢了，一家之言，无心之语，大家不必纠结。只是我赤霄天界，无尽虚空藏中，的确蕴含无限自然真灵，密密麻麻，林林总总，极精极微，我辈仙人所谓的修真炼性不过是采集这些天地精华，运练一身仙元，成就道果罢了。”
    如同煌煌天音，大帝轻描淡写，开示修仙真谛，除却少数正品金仙境以上的强者，灵虚殿中数十万仙人都有醍醐灌顶之感，大呼畅快，平日自己读烂多少典籍经书，不如听闻大帝一席话。

 第二十章 见群龙无首

    所谓最深的沉冥，难描难画，无法言述，即便清醒过来之后的白衣少年，亦复如此。
    他只依稀记得，洞天炸裂的那一刻，虽如电光火石，在他的眼里也并非快到不可思议，然而他就是动弹不得，仿佛他的仙元流转和神念指挥完全脱节了。
    除此之外，他在沉冥境界中的全部意识，就像仅有一灵独存，脱离了仙体束缚，甚至他也不知道，主宰自己意识的，是识神还是那刚刚能够勾连的元神。
    在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感受以及虚幻不实的沉冥中，他好似做了一个梦。
    之所以是“好似”，是因为清醒之后的他，隐隐觉得作为仙人，一个能够和大金仙争斗不落下风的仙人，应该无需睡眠，更不会做什么梦才是。
    他甚至没来由想起一句话，“至人无梦”，难道我还算不得“至人”么？
    在那个荒诞的梦境中，他是一个小小的童子，就像那些山谷湖水中的仙童似的。
    他懵懂间好像迷失了方向，浑浑噩噩从一个房间进到另一个房间，那些房间其实都是殿宇，当他推开大门的时候，展现在他眼前的就是一座宏伟的宫阙。
    宫阙里面如出一辙，都有一个浑圆巨大的天球，闪闪发光，通体透明，然而里面的样子就是怎么都看不清楚。
    无论宫阙还是天球，似乎都不是他要寻找的目标，他心里焦急，几乎要哭了出来。。。再然后，他便清醒了过来。
    他觉得这梦很荒唐，他觉得自己很丢人，比眼看着洞天炸裂还要丢人，因为他已经知道自己是仙，一个了不起的仙，应该骄傲的仙。
    。。。
    灵虚殿中，开示完毕，未央大帝双眼微微阖上，似乎又要神游物外的样子。
    群仙忽然觉得今天的大帝很奇怪，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以往并不曾见过，而且，他老人家多少年来，也从未在大庭广众的场合，开示“道”理，今天这是怎么了？
    见天帝并无罢朝的意思，群仙不免暗想：荒废这大好时光，倒不如回府修真，尤其大帝的一番开示，振聋发聩，看似简洁无华，实则蕴含玄机，正该好好体悟一番的。
    原来仙人不过是“山人”，自盘神开辟天、地、人三才系统以来，仙人应运而生，并且生而“神”之，这个“神”是说：生而便有异能，知修行。
    既然是“人”，自然受天地的规矩约束，那就是不能周知天地奥秘。
    不知天、不知地，表现在仙的本能方面，那就是知其一，不知其二，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且，虽然道理上讲，仙人的神通能够贯通天地，见微知著，亦是有层阶局限的。
    因此大多数仙人实是不知道，每日朝夕相伴，呼吸与共的虚空，原来在大帝这种级数的大仙眼中都是活的，都是灵物，都是天道的具象表现。
    典籍中常见的一句：采集天地精华，原来竟是这么回事！
    于是群仙早把什么朝政丢到一边，发扬“我修故我在，只需顺心意”的仙界传统，大家谈玄论道，或者默运神思，或者仰望虚天，去追索那自然中隐含的无上大道。
    仙殿内一时真言咏诵，妙语如珠，仙人脑后的智慧光彼此交融灿烂，如天花乱坠，落英缤纷。
    此刻，灵虚殿上，再无什么大帝、金仙，只有数十万悟道求真的痴心。
    一直面容严肃，似有心事的南极仙翁见得群仙参悟道法之状，亦不禁频频颔首，老怀安慰。
    他想起了一句仙家经典金句：见群龙无首，吉。
    飞龙在天，各自驰骋，大道和而不同，是为群龙无首，所谓吉者，见仁见智，众说不一。
    天庭的传统，一向就是这么散漫着，并不约束每个仙人的智慧，与觉界、真魔界那种等级森严，礼仪繁冗决然不同，偏偏仙界最是历史悠远，繁荣兴盛，不但仙人数量最多，而且修证的层级也是最高。
    曾有前代仙界大能，慨然议论道：众人开智，不使一家独大，无元首，是为吉。
    气氛正炙热的时候，殿门外有仙官高声传报：疑似有一仙人，凝聚虚空，身披万丈仙芒，正在天庭正南门候着，不知何意。
    此时尘珠天降的异象已经停止，天地间代之以璀璨的霞光，亦作红色，果真是无尽光芒，连大殿上都侵染了浓浓的一层光辉。
    “紫府三仙，速去南门宣他觐见。”未央大帝仙目圆睁，连忙吩咐下去。众仙皆面面相觑，彼此惊疑，什么情况这是？
    天帝原本在煌煌御座之上，左近并无闲人，忽然身后转出三位身披紫绶仙衣的仙人，正是昨日在湖上宣旨的，领了天帝口谕，驾金光一闪而去。
    不一时，一步一步，并未驾云，带回一个白衣少年，风神俊朗，面容清稚，直到丹墀站定。
    三仙中为首那仙道：我们到了南天门，便见到漫天红霞。
    第二仙道：云霞中一团金光耀眼，恍如大日！
    第三仙又道：我等皆看不透虚实，然后日光涌动，此子一步踏出！亦不知是不是老爷要的那人？
    群仙诧异，心道紫府三仙乃天帝身边亲信，最是神秘莫测，能使他三位齐出，该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定睛一看，全都大惊失色，这不就是昨日与元谟天尊打生打死的少年仙人吗？咦，他不是被大天尊的洞天杀阵爆亡，连渣都不剩一粒吗？怎么又活了？咦，还是不对，怎么一身皮肉比昨日看去还要鲜嫩几分，这仙体纯净无比，好似清净琉璃一般。
    殿中仙人多有昨日见过少年者，发觉其身光大盛，已不似昨日景象，精气神魂，皆含华蕴真，极为殊胜不凡。
    连那身月白色的袍服都洋溢出无尽的辉光。
    这种清逸纯净的气息，便是灵荷殿的灵荷圣君，金仙初果，仙身源于天降红莲圣花，似乎也没有这般纯粹。
    浩黄仙君急运仙眼上下细看，心中慨叹：真是造化神机！昨日此子云山雾罩，难测深浅，今日再看，分明就是金仙一品人物嘛。
    他越看，越觉得少年还有许多古怪处，比如胸前那团隐约可查的光华，仿佛雾里看花。
    其余大仙也倾尽了道眼仙力，然，并不比浩黄仙君看到更多。
    元谟天尊一脸的不可置信，瞪着一双雷龙般的巨眼，仿佛要喷出九天真火：这厮好大命，居然能逃出生天，想我那洞府杀阵何等厉害，怎么可能？！难道这厮早就锻成金仙之体？那也说不通。
    金仙可细分三等：初果金仙，也称初品，之上是正品金仙（正果），再上是大金仙。若是大金仙之上，迈入巅峰，一只脚进入太乙金仙境，可称圣品金仙。
    仙界其余五大仙阶，玄仙、灵仙、飞仙、至仙、元仙也与此类似。
    唯独太乙金仙，万古以来只有大帝能够证道，因此其境界划分，无人可知。
    元谟天尊昨日被少年一拳击伤，原本快好了，此时不知是不是心情不佳，竟然又有些隐隐作痛。
    昨日洞天爆震，这厮气息全无，消失无踪，形体粉碎无疑，便是他的元神真灵也在劫难逃，回来的路上，浩黄仙君也是一样的看法，还连称人才难得，可惜了。
    这小子回来也就罢了，总说不得他胜我输，只是那些神虫被他看破，若是传了出去，如何是好？早知如此，何必卖弄出来，直接爆了洞天多省事。
    想到这一节，大天尊心里七上八下，肠子都悔青了。
    “见过大帝！”少年弯腰施礼，意态从容，不卑不亢，默立一边。
    他似乎全然忘记了昨日是非，目光高远，空灵透彻，环顾仙殿，看雄伟的飞檐斗拱，看那些高大无比的玉柱，最后看着天帝神圣的面容，若有所思。
    这尊仙帝，白金色流云法服，有淡色太极盘旋于其上，微妙难测，中年样貌，威仪无比，极其雍容尊贵，只是双眼中有那股洪荒古老的气息，应该是寿命无比久远了。
    大殿之中，并无第二人有此古老的气息。
    连那位皓首的杏黄仙衣老仙，也没有这般古老的气息。
    大殿内一时无声，静谧安详，众仙都在打量少年人。特别是大帝座前的大金仙们，神色各异，焕发出别样的神采。
    好像是久立绝巅，万世不见来者，如今终于遇见了可堪一试之人，大有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感觉。
    少年不动声色，其实于殿内情形历历在心。
    有几道强大的神识，属于大金仙层级，一直对他进行考量，还好，并没有恶意的成分，尤其有一道醇和中正的气息来自皓首老仙，还有一道洒脱不羁的气息来自一位飘然出尘的青衣仙人，那人说不清是中年还是青年，面容清逸高雅，风采神秀，神威深不见底。
    还有一位高大威风的仙人，头角峥嵘，面容苍古，似乎有无尽无休的真龙精气，煌煌不可一世。
    昨日在沉冥中，他恍兮惚兮，对三位紫绶仙人略有印象，因此在“天精地炁”的掩映中才会现身，否则以他的性情，应该不请而入，直驱天庭，沿途仙殿宫阙，小小搅扰一下。
    或许也正因为有这样一点因缘，冥冥中似有天意，竟让三仙感知了，是大帝宣诏那人的到来。
    他随三位身穿紫绶仙衣的仙人一路从天庭正南行来，只是双足微微凌空飘行，并未驾云驰骋，想必这是天庭的规矩。
    然，三人一步迈出，都是云风电掣，极其迅速，他自然也不在话下。
    天庭内宫阙众多，皆高大雄伟，气势恢宏，各具形态不同。那些匾额上的仙界文字都是活的，他一看过去便能会意，有些大殿内绘有壮丽的图卷，其中的山川天地也是活的，他亦知道那是仙家的大手笔，一副图卷就是一个世界。

 第二十一章 封仙

    少年发觉，众仙会聚的这座大殿，仙气浓郁，竟是不输于太玄山。呼吸之间，浑然忘我，心意沉静，令人生出轻身飞扬之感。此情此景，何其相熟？
    他眉心微蹙，似乎捕捉到了某些记忆节点，而这些节点，又关乎他的过去本来。
    未央大帝也在暗自观察，他老人家的眼光自是不同，都看向仙体关窍之处，心底赞了一句：这孩子形神俱佳，躯干四体，增一分则偏盛，减一分则清浅，无一处不暗合天道。
    然，这少年泥丸宫前光雾憧憧，竟然深不见底，无法看到元神本来之相。再，少年人的胸腹之间又是大有灵机，在膻中部位竟隐隐显出一方大道之印的痕迹，带着荒古久远的本初气息，又以玄奥的纹路流转，难道是它？
    一念即此，未央大帝胸前一热，有金华云纹涌出，恰如瀚海潮生，灵虚殿内顿时仙光弥漫，天音妙语，纷至沓来，异象纷呈。
    随着大帝胸前膻中部位，层层金华消弭，最终出现一朵祥云，内中隐现一个赤金色的玉函，约有一尺大小，隐隐有精微之极的豪芒欲要破函而出。
    大帝心中顿时想到一事，轻笑一声，收了身前异象。
    他故作云淡风轻，内心实是波澜起伏，百峰千谷，方始平定。
    若以一言涵盖他的帝王生涯，无非是“观天之道，执天之行”，莫非，这一切要走到尽头了么？
    众仙看得真切，皆是大惊，从未见过这等异象，尤其几位大金仙，皆错愕不已，对他们来说，也是不能理解那件疑似的玉函代表着什么。
    令他们更加无法置信的是，似乎大帝身前的异象，乃是受了少年的激发才应机而生！
    “少年，你因何来到我赤霄天界？”良久，大帝终于打破了宁静。
    既然因他而出关，既然因他而显化天机，既然连日来的天地异象皆因他而生，自然要看他如何说，再作计较。
    “启禀天帝，小子并非此界中人，至于如何来到赤霄天，因迷失了本来记忆，至今无解。昨日与众仙有些杯葛，只因心念于斯，心神不宁，实非本意，请大帝体恤，也请群仙原谅则个。”少年抱拳向四面的仙人团团作揖，似乎在表达歉意。群仙诧异，这一夜之间，少年似乎转了性情，没有那么执拗了。
    “还请天帝指点迷津，让小子顿悟前尘！”少年又向天帝深深一躬。
    未央大帝手扶长须，展颜一笑，灵虚殿中顿时暖意融融，众仙如沐春风，“你那夜降临我仙界，彼时我神游物外，已知你非我界中人，遂于化外之境深入追索，仍不得究竟。然，既来之，则安之，总归是天意使然，是大善事。”
    群仙琢磨天帝的话，竟似大有深意。
    大帝又道：“我天庭化仙池已废千百年，今因你一人而复，此中玄奥，朕不知其所以，朕只知，仙人生死存续之道已复，你有大功于天庭，朕要褒奖与你！”
    少年闻此言，神情淡然，无喜无悲，好像大帝说的是别人，反倒是青城真君喜不自胜，若不是碍于礼仪，就要上前祝贺。
    众仙望向真君的眼神有些复杂，看向元谟天尊的眼神更是多了几分玩味。
    “你既肯奉诏而来，天庭自是要委以重任！然而，人无名不立，仙无名不彰，我知你忘却了前尘旧事，你且随意取个名字，以为暂时之需吧！“
    众仙听的不甚明白，怎么还有“奉诏”这等事？心下奇怪，欲寻那三位紫绶仙人，询问究竟，早不见了踪迹。唉，这三位总是这般神龙见首不见尾，无影无踪。
    少年自忖：我如今便是一个字都想不起来，如何起名？也罢，刚才经过几处宫阙殿宇，那些文字却是明白意思的，不如且用一用。
    他脑海中就有一个个画面闪过，最后定格在一个匾额，上书“开辟鸿蒙”四个大字，且用哪几字呢？”，他斟酌着，嗯，鸿--蒙，“好像不错！”。
    未央大帝饶有兴致，他当然也看得见那些画面，眼见少年游移不定，脱口道：“鸿字十分古老，以鸿为姓，自无不可，只是“鸿蒙”太大了，其涵义恐怕你也承负不起，得改改，改个什么字呢？让朕替你想想。。。”
    “唔，南极仙翁、皓黄仙君，你们也替他想想。”
    皓黄仙君皱起眉头，似有不喜，嘀咕道：“鸿字合适么？”
    南极仙翁沉吟道：“就叫鸿生如何？”
    未央大帝沉吟道：“似乎不错！”想了想，继续发挥道：“鸿者，大也，浩瀚也，生者，大道生生不息，你又是个少年后生。不错！”
    忽然青光一闪，青莲帝君站在白衣少年面前，他看了看少年，转向大帝道：“大帝，我看不如叫他鸿尘吧！刚才纵贯天宇的尘珠异象，难道不是因他而生的么？”
    “嗯！甚是有理，不过尘字总有些直白，意蕴不够，不如改作“辰”字吧！他昨日辰时被天庭众仙发现，此刻朝会又正当辰时，不如就以这个时辰为记吧！”
    未央大帝目光炯炯，看向少年，似乎心意已定。
    少年心里早就琢磨明白，别人想说啥说啥，您说啥才是啥，急忙答应：“谢过天帝！”
    大帝又道：“自你来我天界，化仙池便重现，实乃天界之福。朕看你仙格不凡，与元谟天尊斗法，虽不胜亦未败，足可称强！朕决定，赐你为天庭上仙，号曰：玄穹高上太真福生神王！位列大金仙！从今而后，我天庭便有十大金仙！”
    少年一愣，大金仙？神王又是什么？一时想不明白，只好行礼谢恩。
    众仙闻听大帝封仙，一片喧哗：神王？此号尊贵也就罢了，天庭一向只有九大金仙，哪来的第十大金仙？大帝意欲何为？这少年到底何方神圣，甫入仙界便得到天帝垂青！
    大帝言出法随，已自沟通天意。
    这时候灵虚殿中仙音响亮，蕴含无上道纹的琉璃仙瓦，华彩流溢的巨大穹顶，都神奇开启，登时显出无尽虚空，玄青湛蓝，无限幽深。
    有万束天光透虚而来，灵虚殿中央出现一座封仙台，少年神王身轻如羽，已经立在仙台之上。
    群仙心思电转，殿内一时鸦雀无声，直到那紫府三仙再度出现，登上仙台。
    众仙看时：一紫衣仙人手里捧着天文印绶，一位仙人手里捧着大金仙朝服，另一人托着白玉盘，里面盛着一个紫金色果实，形迹淡薄，似虚非真，乃是仙界道果之最上者，大金仙道果！
    不过此刻这枚道果，的确只是一枚虚像。
    众仙哗然！这三样乃是仙人位列仙班，录籍为官的必备之物，尤其吃了那个道果，就是得了天庭正果，比起散仙的道果得到天地承认，更胜一筹。
    要说金仙朝服也就罢了，不过耗费上品绫罗绸缎，花些织女工匠的仙力罢了，那印绶和金仙道果可不是随时都有备的，印绶要和仙人本体相契合，材质也是天界顶级宝物，炼制不易，那金仙道果更是仙界气运凝孕而成，除非天帝早就知道要有一位金仙出世，否则不可能提前准备。
    这里面的因缘际会，怎么想得明白？
    那少年仙人，哦，应该叫做鸿辰神王，显然毫无心里准备，有些手忙脚乱，竟忘了谢过天帝。
    未央天帝倒是不以为意，笑吟吟于帝座上，伸手一点，那金仙朝服便穿在少年身上，十分合体，真个是“天衣无缝”，上上下下无一个接缝针脚，便好像生下来就穿着这件衣服，一同生长般。这便是仙衣之妙。并非下界凡人的杜撰，而是确有其事。
    鸿辰神王接了天文印绶，按照三位紫衣仙人的提示，分出一缕神识印在印绶之上，那印绶便认了主，化一道青光，入了少年心府去了。
    心臟乃是五臟之首，五臟之君主，识神长居其间。
    神王又接过白玉盘，不明所以，这时候耳际传来大帝的神念：如此这般。。。
    少年恍然，将玉盘置于头上，松开手，白玉盘悠悠悬浮在虚空，顿时有漫天异香，弥漫天庭，众目睽睽之下，无数精微的天地精芒注入那枚道果虚影，果实顿时充盈凝实无比，金灿灿，沉甸甸。
    少年神王收了盘子，一手捧起那枚金色道果，往唇边一送，微微一吸，那金果便软绵绵一化而入，满嘴沁香，入咽喉十二重楼，再到腹中玄关，顿时浑身舒畅无比，十万八千毛孔开开阖阖，与天地同息，又有无穷内景的异象，皆是诸般仙家玄妙处，非是当事之人，不能尽信也。
    鸿辰神王这才谢过天帝。天帝又让他与群仙见过，数十万仙人自是不能依次飞来，于是不约而同施展出法术----一个个具象而微的仙人影像，约有一尺来高，疏忽间出现在神王面前，说上几句，鸿辰顿时醒悟，连忙抱拳称谢。
    饶是如此，一时间亦有海量的仙人虚影汇聚在他的眼前，应接不暇。还有不少丹陛附近的仙人，都是品阶高深的上仙，眼见得大帝青睐有加，都怀着结交之意，亲身过来示好，连那几位在天庭的大金仙也不例外。
    青城真君最是热心，也最开心，忙着介绍这是某仙，这是某圣。鸿辰突然被封仙，吃了神奇道果，体内正翻江倒海，不觉眼冒精光，真元鼓荡，有些昏头胀脑，哪里记得许多。
    好在众仙都有封仙的经历，虽不尽然一致，也大体明白鸿辰此刻的感受，略略表过心意，便各回本位。
    忙了好一阵子，最后只见眼前立着一位仙人，那人眼神迷离，盯住鸿辰上下打量，忽然上前一把拉住神王的手臂，“哎呀，原来是你！救我出生天的大救星啊，原来是你！且受我一拜！“

 第二十二章 仙人亦有恶趣味

    鸿辰晕晕乎乎，措手不及，被那人拉住，目瞪口呆，这谁啊？
    只见这人：相貌英俊不凡，一身仙袍，满目风尘，邋里邋遢，透着一身痞气。
    青城真君斥道：“唐璜，你做的甚事，怎敢冒犯神王？“
    唐璜一边作势跪下，一边翻白眼，“老真君，你往日教导我们，知恩图报方为仙，我如今见了恩人，你却来阻我？“
    鸿辰强打精神，此时那枚大金仙“道果”蕴含的无上仙力，已经运化了几分，仙元畅通无碍，心神亦渐渐平复。他知道其中定有内情，便伸手止住唐璜。
    一股无形而又浩大的仙威托举，唐璜双腿已然弯曲，竟是跪不下去，他连试了三次，都是如此，惹来众仙发笑。
    众仙心中讶然，心中大都不信，这唐璜难道和少年神王也能扯上关系？真能扯啊！
    唐璜也不觉得尴尬，他眼珠转了几转，忽然笑逐颜开：“你既然不让我跪，我便不跪了，只是这恩义须得偿还，不如我高攀一步，和神王做个良友如何？从今后我以神王马首是瞻！”
    众仙又笑，更有一位出声叫道：“分明便是损友，何须自谦？”连未央大帝都笑了，这唐璜，惫懒无赖家伙，果然名不虚传。
    皓黄仙君鼻音冷哼，“还是个马屁精哩！”，元谟天尊亦露出不屑之色。
    威猛仙人和青衣仙人都饶有兴致，看着唐璜耍宝，眼珠子都不舍得眨一下。
    “既然有缘相见，我就当你是旧相识，又有何不可？”出乎群仙预料，鸿辰神王举止若定，落落大方，慨然应允，也不问唐璜的来历底细。
    青城真君原本有些哭笑不得，转念间忽然明白了，立时觉得少年神王心胸磊落，气度雍容，不正是仙家风范么？
    他于是笑道：“好叫神王知晓，他叫唐璜，天庭有名的年轻俊彦，只是性情有些跳脱，不过是极讲究义气的，仙品不差。老夫可以仙格担保！”
    众仙又笑。
    唐璜嘻嘻哈哈，算是认可了真君的评价，他将神王拉过一边，鬼鬼祟祟，以仙法隔绝了声音，讲他如何卷入劫云，又如何得一道仙光冲散那四条死亡悬臂，方才脱困。
    鸿辰疑惑道：“你怎么断定是我发作的仙光？我昨日与人连番争斗，期间明悟之际，确实放出漫天仙光，只记得冲撞了皓黄仙君的云驾，至于你那劫云远在数千万里之外，你确定？”
    “错不了！哼，我是谁，我是唐璜，风花雪月四小圣君之首的唐璜，我这眼睛，毒的狠，我这心窍，最最灵光，自从你进了灵虚殿，我发现你的气息，就是救我的那道仙光，绝对不错！”
    “唔，那好吧！”少年无语，你说啥就是啥吧，反正仙界举目无友，我只是从新来过。
    最后只剩皓黄仙君和元谟天尊不曾上前道贺，他两人关系莫逆，天庭尽人皆知，此时自然立在一处。
    众目睽睽之下，元谟天尊十分尴尬，进退维谷，按照天庭礼仪，天庭册封仙人之际，众仙自当祝贺，尤其身为同阶的仙人更是不宜错过，否则会被人诟病。
    昨日打生打死一场，早已结下梁子，怎好自讨没趣？然而，第十大金仙，前所未有之尊荣，大帝的心思昭然若揭，明显对此子厚爱有加，不可违逆，若是眼皮底下不去做过一场，岂非不给天帝面子？
    先前大帝不曾纠结“轰杀”少年一事，已经卖过老大面子给他，难道他就要拂逆大帝的心意？
    浩黄仙君迟迟不愿前去祝贺，也是心有郁结，大帝莫非糊涂么？大金仙自有天庭以来便是九个，乃是天成的定数，典籍所载，天庭条律，历历分明，怎么一言变法？
    不过他到底是皓黄仙君，史上天庭最年轻的右相，道心机智，圆融无碍，发掘众仙投来的目光皆怀异样，立刻哈哈一笑，一把拉着元谟到了鸿生面前，他与少年说话，没有半分高高在上，显得十分随意、亲切。
    他心机深沉，对少年已有结交之意，自是不会错过机会。大天尊只好陪笑，暗看少年神王的反应，少年与浩黄仙君相谈甚欢，却不搭理大天尊，想来昨日的事情还是记得的。
    元谟天尊心道：罢了，这少年记仇。神虫的事情恐瞒不过，天帝若是问责，却该如何是好？
    他本是正道金仙，原本不会迷了心窍，但是常年与真魔交战，对于真魔功法多有了解，手头也多有缴获的魔典 ，练虫的法门想不知道也难。
    私炼毒虫魔物，夹在仙道法术之中运用，这种鬼祟邪恶的手段一向为仙界不齿，若在真魔界那是俯仰皆是，不当回事。
    多思无益，咱们这位大帝一向宽厚待人，既已知少年未死，今又封官，说不定早已知晓某私炼神虫的事，或许并不在意。想到这一层，他总算轻松不少。
    此时，朝会到了尾声，天帝又下旨意：因天庭新晋金仙神王，化仙池重开，接引仙童八千四百，此天界盛事，当普天同庆。着天庭内库拨出仙帑，仙都玉京城全体仙真军民人等大宴三日。
    众仙又是哗然，众星捧月般拥着鸿辰神王散朝而出。
    不知怎的，大帝并未提及神王赐赠仙府之事，众仙也不在意，只道是大帝一时思虑不及而已。路上有不少上仙，邀请神王到他仙府暂坐一时，以候午时的天宴。
    神王不知怎样回答，唐璜却将这些邀约一并婉拒了，说是要带神王在天庭各处游览一番，鸿辰觉得不错，便要同行。
    忽然面前一花，青光闪闪，青莲帝君和那位威猛的仙人拦在面前，鸿辰就是一愣。
    唐璜道：“我的帝君老师哦，您能不能消停会？”
    众仙亦都笑道：“帝君啊，您老就不能放过新晋神王么？”
    “是啊，神王刚来，对天庭事物还不熟悉，你又诳他作甚？”
    鸿辰更加云里雾里，摸不清路数。
    青莲帝君也不打理群仙，对着鸿辰就是拱手，正色道：“鸿辰神王，某有一事，请神王移驾片刻，不过是回答仙界百姓几个不打紧的问题，到时将以天庭官报、百姓邸报的形式广传于世，这是天庭自古以来的一向定例，每于大朝会之时便有运作，你是否愿意帮帮老夫？”
    鸿辰露出不明白的表情。“官报”？“邸报”？“运作”？这都什么意思？
    那威猛仙人亦帮腔道：“神王小友，切莫紧张，你我如今同朝为官，俱拜为大金仙，岂会害你？青莲所言，不过是我等闲来无事，弄得一点小小的把戏，聊以自娱而已！哈哈哈！”说到后来，他竟然开怀大笑，声震殿宇，十分畅快无忌，给鸿辰的感觉便是，此仙看似威猛难以接近，实际上倒是个简单痛快之人。
    鸿辰此时心里猜出几分：大约是仙人的某种恶趣味吧，遮遮掩掩的，令人好笑。
    好在他昨日和魏无忌、青城真君、灵荷圣君、元谟几个仙人打过交道，对仙界的情形隐约有底，也不怕对方搞事情。他觉得初来此界，还是与各路仙家彼此投契为好，青莲帝君既然有求，那就满足下又有何妨，况且，他心中亦有一丝的好奇心。
    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鸿辰连声答应下来。
    青莲帝君和威猛老仙大喜，当先带路，众人三转两转，进了一座大殿。
    大殿中央主位，一字儿排开十几个仙座，精美绝伦，对面数十丈外，又有许多蒲团，上面早坐满了一众仙人，只是气息古怪，并不如朝会群仙那般精纯。
    鸿辰心中疑惑，唐璜传音道：他们中只有几位真仙，其余都只是居于仙都外城的仙民百姓，皆是修行仙法，俗称“虚仙”的。鸿辰“哦”了一声，还是不甚明白。
    青莲帝君陪着鸿辰、唐璜还有几个仙人坐在当中，对着威猛仙人点点头，威猛仙人便高声道：“各位仙民，今日我们有幸请来鸿辰神王，唐璜上仙，吏部主官某某仙，礼部主官某某仙，户部主官某某仙，刑部主官某某君，兵部主官某某君，工部主官某某王。”
    听得鸿辰云里雾里，唐璜看着他的表情，坏笑道：“你才来天庭，不知仙人的促狭，待久了自然便知，如今且多看，少问。”
    鸿辰觉得自己好似提线木偶，被人操纵，不过看到青莲帝君他们假装一本正经，实则眼含笑意的样子，隐隐亦觉得有趣，他心思一动，便装出一副木讷的样子，“哦！”
    接下来，便由那些蒲团上的仙民，所谓的“虚仙”提问，比如“唐璜上仙，你死而复生重返天庭，此刻的心情如何？”
    “在无明的劫难中，支撑您坚持下来的是什么？是仙人的尊严，还是对大道的仰望。。。？”
    “此刻，您最想念的人是谁？是四小圣君中的雪、月仙子，还是别的什么仙人，比如。。。？”
    似乎青莲帝君他们有意给他适应的时间，鸿辰神王并未被首先提问，然而看着唐璜和其余仙人，被那些虚仙，千奇百怪的问题，各种匪夷所思的角度，纠缠着，挖掘着，随笔记录着，心中简直了，我的天啊，这就是仙界么？
    在他潜在的冥冥的意识中，仙界怎会是这个样子呢？
    终于轮到他了，好像他是最后一位，连唐璜都兴致勃勃，恨不能化作虚仙，亲口发问。
    “神王大人，您和大天尊一战，分明陨落，为何安然无恙？还有啊，化仙池和您同时出现，您不想解释一下吗？”
    “据说您来自上天？请问什么是上天，难道赤霄天上还有天吗？讲真，我们是不信的。。。”
    “请问，根据古老的典籍记载，赤霄天并不是唯一的天界，据说还有别的天界，这事您怎么看？”
    “据说您和化仙池，还有仙童一起降生此界，请问您怎么看这些仙童，他们修仙有潜力吗？”

 第二十三章 天宴（一）

    一连串的问题令鸿辰头大，无论在沉冥中，还是在灵虚殿朝会，他也在思考这些问题，甚至想得很深远，但是连大帝都不愿当庭询问的事情，自是无比重大，他又怎么会在这样一个轻易的场合，随便说出真实的想法呢？
    他假装木讷道：“哦，这个问题，本王还没想过，不便回答。。。那个问题吗，有些无聊，本王选择不回答。。。至于你的问题嘛，和上上上那个问题一样，事关天机，我需要单独呈报天庭。。。嗯，还有吗？”
    众虚仙，持着鸿毛仙笔，在绢簿上写了又抹，抹了又写，失望之极。
    神王心中发笑，正色总结道：“诸位，谢谢你们对于我的关爱，本王自是感佩莫名！我保证，我会给天庭带来改变，带来伟大，带给仙民美好的梦想！我想，虽然我的记忆尚在恢复中，但我可以保证，我就是为了这个伟大的梦想，来到这里，来到你们中间！我的话完了，谢谢诸位！”
    虚仙们一愣，回过味来，发出震天的欢呼：“神王伟大！神王万福！神王光芒永恒！”
    因为这番话等于变相承认了一些事情，比如传闻中神王失忆，记不起来历，竟是真的，算是有料啊！可以报，赶紧报！
    另外，神王的总结语，振聋发聩，令人耳目一新，绝对值得大书特书！
    “发旷古之未有，开一代之奇葩！简直了！”一位胡子花白的虚仙喃喃道，眼神充满崇敬之意。
    威猛仙人宣布，仙界通气会圆满结束。散场时，他朝青莲帝君挤挤眼睛，帝君报以神秘一笑，两位大金仙的心念已经完成了一次沟通，乃是：“这小子行，滴水不漏，又有鼓动人心的天才，太适合做官了！”
    他二人耳中忽然同时传来未央大帝的神念：“如何？朕的眼光不错吧？！”
    “大帝，高！“青莲帝君一愣，马上溢出满脸的倾佩之色。
    “实在高！”威猛仙人笑吟吟，也似乎心悦诚服。
    “唉，此子如璞玉，良质美才，莫要初来天庭，便被你们这般老泥鳅带坏了！谨记，谨记！”
    “大帝说的有些差了，那叫做”龙鳅“，不叫作“泥鳅”，呵呵，再说了，我是胸有诗书气自华的人仙，不是老龙儿！”
    “大帝，你怎可落人话柄，让青莲老鹅讥笑我龙族？我有气啊我有气！”威猛仙人吹胡子瞪眼，头上的峥嵘之角灼灼放光，好像涨大了几分。
    不知道他是故意还是舌头自来有些硬，把老儿说成了“老鹅”。
    大帝的神念哼了一声，“你两个老不修，只会混闹，这天庭的风气败坏，都有你们的功劳，朕记着哩！”
    说完这句，大帝的神念彻底消失。两个大金仙犹自嘻嘻哈哈，不以为意。
    远远地，鸿辰不理解他们为何那么开心，唐璜便道：“未央大帝以仁厚御下，天庭又无什么大事，因此久远以来，风气比较散漫，仙人们游走在天道律条的边缘，寻求生存的乐趣，自是千奇百怪。”
    鸿辰不解，仁义待人，人便会散漫无羁么？
    唐璜带着神王鸿辰，在天庭各处转悠，讲些天庭掌故，天条规矩，鸿辰听的入神，对于仙界有了一些印象。
    转眼又到了午时，大帝言出法随，天庭的动员能力真不是盖得，一切准备已经就绪，即于会真殿、宝光殿、玉华殿等二十八座最广大的仙殿设席治酒，凡在玉京内城（天庭）的仙官都来就宴。
    三千护城的仙人、百姓就在本城赴宴，早有仙厨、力士、飞天、彩女布置安排，不多时，尽是流水的宴席，仙真、百姓各个欢颜踊跃不提。
    说回天庭，会真殿中，仙人随意入座，只是未央大帝和一众上仙，较为集中，席位设在大殿中央。
    鸿辰发现，每位仙人都独享一席，其实那席面之大，五六人一起坐下，也尽够了。
    既是天庭设宴，自然有说不尽的珍馐佳肴，玉液琼浆。
    仙界真仙寿命绵长，本就不是肉身凡躯，与仙民百姓的身体结构十分不同，与下界凡人更是天差地别。
    仙人自是可以像下界传说那样，餐风饮露，采纳天地精华以为食。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仙人不能享受饮食之道。
    在仙界，饮食是一种道，大道三千中亦有一席之地。何况，饮食之道在哪里都是一种生命享受。
    仙人不是木头，并非成天呆坐不动，仙人修仙得了道，便是大自在，自然会享受口腹之乐趣。而且仙人饮食之际，并不是贪求滋味，而是因为仙界食材经过变化无穷的烹饪之道后，会生成意想不到的精华成分，这些成分靠着直接吸纳天地灵气，往往含量稀缺，极难采集，还不如取之于饮食。
    修行饮食烹制之道的高明修士，可以令食材富含天地灵气的奇妙组合，食之有益，可以增益某种修行，比如某些细弱的仙脉，仙元通流不畅，或许某种食材含有的特殊灵力可以帮助冲关，又或许仙人智慧有不够圆转如意之处，饮了某种仙酿便可突破桎梏瓶颈。
    仙人品阶有高下，说白了，从某种意义上讲，那就是仙体精微程度不同，仙元蕴含的大道因素不同。
    譬如，一位金仙看一位至仙，会觉得他尚有诸多隐脉不通，尚有许多身外之身并未修成。
    总之仙人不会贪图口腹之念，只会有选择补充所需，为使修行进益。
    只说会真殿中，未央大帝居上位，左右俱是金仙、元仙等天庭上仙。有力士、天女往来穿梭，布菜，上酒，群仙逸兴豪飞。
    虚空中响起仙乐，乃是欢悦的曲谱，有乐仙手捧瑶琴并各色乐器，款款而奏。
    司乐府的李真君，把手一招，便有数千仙女，冉冉飞升，个个冰肌玉骨，恍若太虚神女。玉笛清幽，箫声呜咽，无需仙云托举，胜似凌波微步。金鼓追玉板，琵琶共玉筝，矫若惊龙神蕴足，广袖轻舒长空舞，宛转如意，舞到妙处，只见清影不见人，漫天落英缤纷。
    众仙俱是喝彩。
    酒过数巡，便有仙人出来助兴，先是有一位巅峰元仙，着青色法服，乃是东方青木洞灵真君。
    真君袖出一件玉壶，以玉壶化为一座仙山，以神通化成满山神树，那神树抽枝发芽，眨眼间花开蒂落，红果满树。命天女采来，众仙分食，齐赞滋味甚妙，与真品无异。
    有仙人看出端倪，这是真君的“芥子纳须弥”之术，那件玉壶，不消说乃是一件洞天法宝，里面容纳山川大地，那仙山、神树都是真的，被他以大法力摄入其中，故作变化之状，掩人耳目，博众仙一笑耳。
    这种小巧的红果，是天界的一种灵果，叫做灵源绛朱果，仙人吃了增加仙元道力，仙民吃了可以增加寿元，提升慧悟。
    下界人间道书有记载：说是某人因缘际会，山中遇见仙人指点，吃了几个红色浆果，即可飞升成仙。也不知是真是假，或许下界也有仙人下凡，私带了仙果种子吧。
    当然也有看不出门道的仙人，只觉洞灵真君的变化之道已臻妙境，似乎触到了演化的门槛，发出阵阵喝彩。
    趁着酒兴，又有仙人出来演绎道法。
    一位蓝衣仙人，高挽太极髻，相貌清癯，神采奕奕，他主持三千万里外的清虚太极仙府，号称太极道人，道法精妙，据说已是半步金仙境界。
    太极道人一指点向殿外，清光一闪，浮空摄来一块小小的青石，乃是殿前灵芝瑶草花圃中来的。太极道人取出腰间葫芦，饮了一口仙酒，轻轻呵气，成就一尺白云，将那青石笼罩，数个呼吸之间，道人收了仙法。那青石已经变成赤金，光灿灿，兀自在空中悬浮。
    不等众仙喝彩，一个身穿绣金八卦大红袍的仙人，身形魁伟，赤面虬髯，出席笑道：太极道兄恁的麻烦，点石成金不过一指而已，你却要借助自酿仙酒，又是呵气，又是成云，怕不是你的法术高强，而是你的仙酒不凡吧，哈哈哈！
    周围就有数十仙人起哄，齐声笑道：赤龙道人，你说太极道兄法术不行，你却来试试。空口白牙，谁不会说来？
    “是滴啊，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看你二人谁伤着谁！”这一句话痞里痞气，突兀至极，众仙愕然看去，竟出于一个惫懒的仙人。
    此人甚是年轻，原本五官英俊，却蓬头垢面，一身道衣斑驳油腻，不辨本色，似乎一万年也未换过，正醉醺醺伏在席面上，一手拎着一壶仙酒，另一手指指点点，眼神轻飘十分促狭。
    立时就有人笑骂道：“唐璜，就你那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德行，真该逐出天庭也。”
    “是哩是哩，好好一副皮囊，弄成这个样子，污秽了顶上三光，若把你丢到外城坊市中，就和那些仙民一般无二，当真丢尽我仙家颜面！”
    “咦，你不是追随你家新晋的神王么，怎么却在这里？”有仙人调笑道，反正唐璜是天庭有名的活宝，彼此笑骂，都是惯常之事。
    唐璜却浑不在意，又灌了一壶仙酒，嬉皮笑脸回骂道：老子爱咋说咋说，你管得着？那几个仙人就要教训他，刚要动手，他又道：哎呦，开个玩笑都不行，活跃气氛懂不懂，你们这班木头仙啊，呵呵。
    那几位知道他这副德行，又且相熟，终归不能真打，还是看热闹要紧。
    这边一闹，隔着万丈，与未央大帝等人一处的鸿生神王已经注意了，把眼神一扫，正好和唐璜醉眼一碰。神王眼睛就是一亮，先前并未发觉，原来这唐璜修的是混沌天功，一身的混沌气，可惜不够纯正，失了中道，竟有些邪僻了。
    所谓“混沌天功”，乃是神王下意识里，脑中自然闪出的。他自己的仙道神通都没完全复原，怎么知道别人呢？
    那唐璜就是一个激灵，酒意消散大半，暗道神王眼神好厉害，竟似穿透人心一般。

 第二十四章 天宴（二）

    再说赤龙道人，本来已有些许醉意，性如烈火禁不得激，便道：这有何难。
    早有那好事者以仙力摄来一块青石，和太极真人那块差不多大小，并排悬在空中。赤龙老道心中默诵真言，一指点出，只见一阵云烟波动，那青石也变成一块赤金，沉甸甸，光灿灿几乎和太极道人所化如出一辙，只不过他所费时间极短，一气呵成，显得格外轻松写意。
    众仙家发出哄闹，都道是赤龙道人更胜一筹，大道至简，直截了当。
    赤龙道人洋洋得意，举手便将一巨觥仙酒仰天饮了，那件仙铜制成的巨觥有一尺八寸高，怕是足有五、六升的容量。
    太极道人沉静淡定，却道：“仍是我的手段高明。”
    群仙只道太极真人输不起，心中耻笑，齐齐丢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忽然有一个仙人传声道: “确是太极真人道高，赤龙道人有所不及。”
    众仙看时，却是一位上仙，其坐离此甚远，离天帝处甚近。见此仙白衣出尘，说不出的飘逸俊朗，正是一位初果金仙，号先天一炁纯阳道人，也称纯阳真君。
    本来天庭有九大金仙，如今又有鸿辰神王大金仙，一共十大金仙。除却这些大金仙之外，仙界其实还有其他金仙，只是不如这十大金仙层级高，修为深，官职也要略低而已。
    这样的金仙还有很多，仅在天庭供职的就有近百。至于仙界中无拘无束，自在逍遥的散仙中，金仙那就更多，甚至据说也有堪比十大金仙的存在。
    见众仙不解，纯阳仙君一步踏出，摄空而至，风姿卓绝，仿若古神，悠然道：“变化之道，皆有局限，并非真实。其间高下之别，在于时日长短。我有一宝，可开辟一处周天秘界，调和阴阳，增减时光，顷刻便见分晓。”
    真君将身子一挺，不见他诵念口诀，胸前便溢出一个三尺大小的圆球，白茫茫，虚实难测，放射万道细芒，将两块赤金一起摄了进去，然后只见白光如烈焰蒸腾，变成一个透明大球，足有百丈大小，虚悬半空，里面有山河日月、大地虚空，活脱脱一个精微细致的小世界。
    真君念诵口诀，催动此界，只见金乌西落，玉兔东升，忙不迭的昼夜交替，四大忙碌，五行奔腾，一瞬间不知流逝了多少岁月！
    咦！这是什么神通？众仙看得疑惑，心中却有无限艳羡之意。
    大概过了一百息。
    真君问太极道人、赤龙道人：可知过了几度春秋？赤龙道人眼花缭乱，早记不清，太极道人沉吟道：约莫有三十万年了。
    真君点头，暗自催发法力，额角隐隐有青筋暴起，众仙看出他亦十分费力。
    只见大球里面日月轮转，越发迅疾了，场间再无人能够计时。纯阳真君一声喝“三百三十万八千年！”忽然里面“喀拉”一声响，日月停升止降，光阴不再流转，只见赤龙道人那块金子已经变回青石本相，而太极道人那块依然金光闪闪。
    众仙赞叹，果然太极道人更胜一筹。赤龙道人脸上红光更胜，不过他倒是个洒脱的性子，连忙抱拳，主动向太极真人告罪，太极真人急忙还礼，大家哈哈一笑揭过。
    众仙意犹未尽，多有思量纯阳真君神奇道法。那是护身神光还是别的什么？难道是洞天本源之玄关？纯阳真君竟能以玄关随意而化，化作时间神器么？简直不可思议，这种道法，从未见诸于仙界典籍！
    这边的热闹，不但引来新晋神王瞩目，连未央天帝和诸位上仙也生出了兴趣。
    浩黄仙君对着天帝笑道：“他们打赌有趣是有趣了，总觉得不够究竟。”
    未央大帝道：“喔，怎么叫做不够究竟？”他知道这浩黄仙君最是多智，心思一向缜密，必是想到了什么点子，否者不会出声，且看他如何说。
    “依臣来看，这石头变成金子，不论如何巧妙，终是要打回原形的，不过时日长短而已。然而，若是能让那石头回到初始的样子，那就太难了，若有仙人能做到，岂不成就了我仙界一桩美谈？”
    “回到初始的样子？仙君何意，某竟似不大明白。”元谟天尊就在浩黄旁侧，他两个果然形影不离。他素在军武，讲话直白，最不喜绕弯子。其实在座众仙也多有不明白的，只是碍于颜面，不愿发问而已。
    浩黄仙君瞥了一眼大天尊，悠然道：“浑沌初开，阴阳升降，万物始成，那块青石难道自开天之初便是一块顽石么？未见得吧！“
    众上仙恍然，浩黄仙君不愧是大金仙，就说这思维，这想法，那叫一个独出心裁，啧啧，简直惊天地，泣鬼神啊！
    众仙的兴致一下子被勾起来，不觉间已经陷入皓黄仙君的愿景中。
    此时在众仙的想象中，那块青石或许原本是在某条大河里面静静躺了无数岁月，在那之前或许只是一片蒙昧之气，偶遇天地不测之造化才变成石头的。又或者青石原本只是一堆劫灰，久经岁月，天雷地火，才变成石块。
    未央大帝点头，环顾众仙卿，悠悠道：“哪位仙家愿意一试？将那青石打回本来面目？”
    众仙默然，心中都是思量：我等自金仙以下皆有种种变化之道，金仙以上才可入演化之道，再如天帝已臻至演化之道的绝颠，然而却无造物的本领。让这青石返本溯源之难，怕是不逊于造化万物的难度了，怎敢一试，切莫当众出丑。
    众仙皆是这般心思，谁也不出声，未央天帝一时有些尴尬，浩黄仙君也觉得面子挂不住，这酒喝的，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啊。
    场间一时有些清冷，众仙见机不妙，都心想皓黄仙君真是多事了，好好喝酒，干嘛多此一举。然而碍于他天庭右相的尊崇地位，却无人敢说浩黄仙君你既有此议，何不亲自一试？
    众仙只是互相推萎，举荐他人，贬谦自己。帝座附近千余上品真仙竟无一愿试。
    元谟天尊琢磨，众家仙人爱惜面皮，这个自然，莫不如让鸿辰小子一试，让他出个丑，却不是好？
    因鸿辰重生又封仙的缘故，他心绪不佳，不觉埋头痛饮，又未以仙力压制酒力，任由那酒气上冲，这时就有些斗气的意思了。
    当下天尊满饮了杯中酒，作出几分醉态，打个哈哈，笑道：“大帝、诸位，某推举一人，可以做得此事。哦，你们问我是哪个？就是鸿辰神王啊。别看神王年轻，又是初来乍到，这本领可是强悍的紧哩，且不说开辟化仙池的莫大神通，就连本尊倾尽法力也动不得他一根汗毛，诸位说说看，除了他行，还有谁？”
    有几个老成持重的大金仙，立刻明白元谟天尊这是给神王下套，让他出丑。心道元谟怎的如此小心性，其心分明不善，莫不是这些年在边境一味屠魔斗狠，污了性情？
    皓首南极仙翁、青莲帝君等纷纷劝解：大天尊说笑了，神王他初来乍到，身上四大、五行又是别具一格，尚未圆熟仙界道机，怎能有此手段。切莫强人所难。
    原来鸿辰昨日曾言，自己的五行、四大与此界不同，天庭如之奈何的话。不期之际，已经传遍天庭，看来应该得到了众仙的一致认可。怪不得朝会时，无数眼神与神通法力都在探寻神王仙体。
    既然承认他仙体之五行不同，反过来推演，也当知其于此界的道法演化亦不谙熟，起码尚需时日适应。
    鸿辰坐在自家席上，神色安定，仿佛充耳不闻，只是低头喝酒。心道：那个唐璜死到哪里去了，若得他在此，伶牙俐齿，到能免去我许多口舌是非。看来这元谟天尊心怀愤恨啊！咦，我还未曾找他麻烦，他倒是对我念念不忘！
    浩黄仙君看一眼元谟天尊，似有深意，责备道：“大天尊不厚道，你是前辈，怎可欺神王年轻，来来，当罚酒一杯。”
    “唉，若是神王也自忖无能，某家倒是看走了眼，就算没说，就算没说。”元谟天尊借坡下驴，果真又饮了一巨樽仙酒，其实他和浩黄仙君自说自话，颇有默契。场中情形顿时有些微妙。
    皓首老仙乃是大金仙之首，天庭中仅在未央大帝之下，微微蹙眉，看了看浩黄、元雷，终是再未发一语。
    青衣仙人面露微嘲，目光在浩黄、元谟两个面上转来转去，颇堪玩味。
    那位魁梧高大的威猛仙王，一身龙气漫天，仿佛焚天之炎，此刻目光凌厉，盯着元谟、浩黄两个，似要发作。
    鸿辰神王忽然站起身，衣袂飘飘间，手中却多了一块巴掌大的青石，原来他于刹那间施展神足通，自殿外走了个来回。他快若闪电，身随意至，众仙只觉得眼前一花，竟没有几个看清了。
    皓首老仙、青衣仙人、龙气弥天的仙王，还有一众上仙，都有赞许之色。
    少年神王将青石在掌中摩挲，又在耳边听了听，心中有了计较，面上作出释然的样子，朗声道：”我虽无造物之能，惟愿博诸公一笑尔！”

 第二十五章 天宴（三）

    只见他口诵真言，顿时有无数金色符文围绕青石，“哧”的一声响，那块青石竟化作点点流光，自神王手中飘逸而出，洒向殿内的云母玉阶。
    “诸位请看，这青石的本源便是万点流光，这流光非比寻常，既是五行之真火，也是地、水、火、风四大之火，名为天瑩流火，至于再追溯上去，或者可以溯及两仪阴阳。”
    众仙寻思，青石属土，按着五行相生之理，火生土，说它原是火，倒也合理。
    也有仙家暗想，你就是将青石变作一块木头，也不难自圆其说，就像方才那二位仙人点石成金，若不是纯阳仙人的法宝，谁又看得出真假？
    神王这一手神通看不出深浅，亦无法求证，难以服众，竟是真假莫辩。
    “神王何不再展大能，探其究竟，好叫我等安心？”终于有仙人按捺不住，出声询问。毕竟不是所有仙人，都目睹了鸿辰和大天尊的那一场斗法，对面这位陌生少年又是封仙、又是封王，到底有多少斤两呢？
    鸿辰似乎就等着这句，他双手一摊，故作无奈道：“如此，我就勉为其难，献丑了。”
    他伸手向下一抓，那些已然泯灭了的点点流光，本来已经落在云母玉石铺就的殿面上，化作细尘，这时候全部被吸回掌心，圆圆的一小堆灰烬，好像燃香后的余烬一样。
    少年神王掌心光芒闪动，一眨眼，哪里还有余灰，唯有一块青石而已。然而这块青石明显比刚才那块小了一些，也不知道是灰烬收集的不够还是怎的。
    众仙看着他掌间的青石，都有些哭笑不得，这哪里像是仙家法术，倒像是仙民市井中的戏法嘛。
    难道说近墨者黑，和唐璜学的撕皮无赖？
    到底是年轻人啊，有些不厚道啊，怎可戏弄我等仙人？
    鸿辰心知众仙碍于面皮，暂时无人质疑，又装模作样道：“诸位且看仔细了！”将手中青石向上一抛，一片烟云迷蒙，顿时这一方小小的虚空，有万千水滴垂落，落在云母玉石地面上，只留下些许湿意。
    “这就是青石的终极来历，乃是阴阳之水！”鸿辰一脸正色，然而在座的都是老牌上仙，哪个肯信他的话。你说是水就是水？空口无凭啊。
    众仙仿佛石化，俱都无语。
    “啪、啪、啪！”场中忽然响起击掌的声音，众仙看时，却是未央大帝。
    大帝坐姿微向前倾，眼神如深邃的星辰，笑道：“神王道术玄妙，引人遐思，令人颇有通窍之感，似乎甚有玄机，这一手亦真亦幻，正是应景！何况，今日只是欢宴，神王幽默一下，玩笑而已。”
    他老人家表了态，众仙心情顿时一松，本就是助兴而已，何必当真！来来来，该吃吃，该喝喝！
    浩黄仙君和元谟天尊对视一眼： 这样也行？这是有多溺爱，好大的恩宠！
    元谟天尊以心音传密道：三百年不归天庭，原来这天庭已变得无趣的紧，某家当速返边境，逍遥自在。
    浩黄仙君在少年身上扫过一眼，神念回道：你且仔细了，莫让有心人捉了把柄，那炼虫之术总归不是正道。还有。。。
    不说浩黄仙君、大天尊两个心意交流，那几位大金仙，仍旧百思不得其解，总觉得新晋神王这一手有意思，阴阳之水？还是头一回听说，这小子是真能扯。
    不过话说回来，天界无上的秘密经典中，确有提到，“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几近于道”，此其一。二者，四大、五行之上是阴阳二气，这二气的本来面目谁又见过。
    阴阳之水？是阴阳和合成水，还是其阴单独成水呢？果然话里有话，有些意思。
    这几位想的头大，也想不明白。
    鸿辰重新坐下，立刻心海中传来天帝的声音：你那阴阳之水，不见于典籍，可有凭据？莫非是胡诌之语？
    少年心念回道：回陛下，不是胡诌啊，是神来之举！
    大帝：唔，怎么说？
    鸿辰：适才仿佛被人驱策，只觉得灵光乍现，神智大开，身不由己，至于那阴阳之水，纯属脱口而出，我也不知真假。
    天帝追问：莫非是昨日暗中护你的神秘存在？
    鸿辰皱眉道：我也这么猜的，但是并无那种气息。
    大帝换过话题：我竟然忘了一事，你如今封仙称王，天庭却没有安排职责给你，你有什么想法么？
    鸿辰思量，道：我且先顶了这个虚衔，暂无作为可好？
    大帝：也好！早些明悟前尘，天庭自有用你之时。
    大帝：你对元谟天尊怎么看？
    鸿辰沉吟：。。。法力高强，性情刚烈。
    大帝轻笑：就这些么？
    鸿辰寻思，莫非大帝什么都知道？不对，起码我的来历他不知道的。
    鸿辰道：他号称雷仙之祖，依我看仍不过是仙人的雷法，不是自然的雷法，还远未到雷道的绝巅。
    大帝惊喜：哦，何为绝巅之道？
    鸿辰沉吟一会，道：自然之道，方为绝巅！
    大帝淡声道：这些话，仙界典籍里面多的是，然而你并未看过一本，你又从何而知？
    鸿辰道：前天夜间，我于湖上冥思，那时忽有一道自然之雷，纵贯苍穹，不知落于何处，应是真正的天雷。
    大帝不语，良久道：元谟天尊还有一个机密，你知我知，天知他知。朕期望他不要走错路，你明白吗？
    鸿辰回道：辰明白的。
    再说先前变化金子的群仙这里，自纯阳真人显出神通之后，众仙自觉难有法宝相提并论，一时间再无人出场炫技。
    “我来耍一下！”终于有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听在群仙耳朵里，却十分清晰，别有仙韵。
    “哇，唐璜就凭你？！”
    “唔，你也行？”
    唐璜一扫酒意，星目澄澈，长身而起，暗运玄功，将那一身古怪的混黄仙力，于众仙之中吐气布化。
    异气无形，弥漫场间，无人可查。
    此刻他仿若遗世独立的神人，超然不凡，一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样子，天地之大无容身之地，念天地悠悠，怀才不遇，怅然泣下，屈子投江，慷慨悲歌，一身苍茫气，无形间弥漫于幽微纤细处，仿佛充塞于天地之间，在一股宏大莫名的气息辐射之下，众仙人意兴萧索，顿觉浮生若梦，生出归隐之意，心里百味陈杂，不知天上人间、身在何处。
    不知不觉中，众仙就已着道，不知今夕何夕，忘了真我无我。
    远方纯阳仙人已然归位，神色如常，太极真人、洞灵真君等高真自然不受影响，余者多有沉迷，被唐璜的古怪道术惑了神识。
    忽然有一道清亮的箫声，继而有仙女作歌道：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
    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
    灯火阑珊处。
    天庭欢宴，为求气氛雄奇瑰丽，先时已有仙人暗中调理天机，将天色转为暗蓝幽深，竟有几分夜色迷离，仙殿之上，又有火树银花，龙灯凤盏，活脱脱营作出华灯初上的意向，颇合这首道歌的意境。
    声音仿佛自九天传来，如高山流水，如神明灌顶，一股至清至明的气息布满虚空，众仙人正做思考人生状，猛然醒转，恢复了真仙本性，各个以掌击额，连乎惭愧。
    远处，青莲帝君听了道歌，摇头晃脑，得意非凡，全无半点大剑仙、大文仙的尊贵样子，简直乐而忘形。
    身边的威猛仙人，羡慕崇拜道：“青莲老鹅，看你这副德行，莫非又是你私自下凡所作的么？”
    “那是自然，舍我其谁？”青莲帝君不客气，身上顿时发出五彩文华，里面尽是诗文之形。
    与此同时，仙殿内出现异象，只见万道神霞映辉，无数透明飞天起舞，无数紫薇仙花从上空缓缓坠落。
    花朵穿过飞天身体，竟然毫无阻滞，满殿奇香中，众仙看见粉白的天马，看见粉红的香车，一个翩若惊鸿的曼妙身影从高天冉冉而来！
    “警幻仙子！”
    鼎鼎大名的美貌仙子，艳冠群芳，在仙界极富盛名，是以被群仙一眼认出。
    警幻仙子缓缓降落，轻移莲步，一步一金莲，直走到天帝面前，她身周已是金莲团簇。盈盈一礼，道了声“迟来了，天帝恕罪！”那声音如凤歌鸾鸣，极其悦耳。
    天帝一笑，早有仙官安排一席，离大帝不远。那仙子坐了，频频把酒礼敬众仙，自称“罚酒！”，却看见少年神王，就是一愣，早有纯阳真君从旁介绍一番，仙子方才知道，竟是一位新晋的大金仙，如此年轻，让人咂舌。
    仙子不禁多看了少年神王一眼，转头一瞥之间，风流婉转，仪态万千，说不清的光彩照人。
    少年神王只是微笑，以目示意而已。他心中微微生出异样，说不清那是什么。
    似乎距离产生美，然而空间也会阻隔魅力，仙子一身无形的影响力，可不是和她的本身修为等量齐观的。
    “真是美啊！”无数仙人心中欢呼。

 第二十六章 下界成瘾

    原本唐璜施展出那古怪的劫云之气，令众仙暂时迷失，意在引人注目，自我陶醉一番，谁想到凭空出来了一个警幻仙子，不但破了他的迷阵，还抢了他的风头，令众人的注意力全都转移。
    要是以往的脾气，唐璜少不得要发作一下，至少会冷嘲热讽、口吐酸水。然而他只是自嘲一笑，仰脖子喝了一壶酒，就背转过身子，意态萧索，不往仙子那边看。
    群仙中少有人注意到这一节，只有纯阳仙君释然一笑。
    这警幻仙子一出现，场中气氛又是一变，众仙兴致更加高涨，早有人提议道：今日大帝出关，化仙池重现，又得新晋金仙扶助天庭，此三件事都是喜事。我等岂能独自寻欢，还不去与天帝敬酒？
    此议一出，众仙哄然叫好，齐道：正是，正是，我等须依次敬酒才显得仙家礼数。
    于是众仙齐往未央大帝处而来，少不得一番行礼致词，先干为敬。大帝倒是毫不推脱，酒到杯干，与众仙谈笑风生。
    众仙敬过大帝，并不回转，而是与各大金仙敬酒，最后包括鸿辰神王在内。
    纯阳仙人似乎和少年神王很投缘，三言两语间已是有些熟络，早将席面与少年神王移到一处。经他一一介绍，鸿辰认得了许多仙真。
    什么上、中、下八洞神仙，什么东皇道君，什么蓬莱仙海一百零八上仙，什么七仙女、八仙姑，什么诸天圣王、神府天尊，什么周天三千六百分野星君，林林总总，形貌各异，品阶不同，不能尽数。饶是鸿生神识强大，念念相续，也是费了一点心力才记住了。
    众仙看鸿辰神王虽是少年，然而丰神俊秀，十分可亲，又知道他与元谟大天尊一番斗法，虽然被洞天爆炸波及，却能安然无恙，十分神奇，心知此子厉害。加上如今明显被未央大帝青眼有加，已然是仙界一颗冉冉向上的新星。
    因这番缘故，众仙在与鸿辰神王把酒言欢时，格外用心，皆有结交攀附之意。
    此时，少年神王的元神真性正在一点点恢复，对于仙界已有所了解，群仙心思如何看不清楚，他很有些无奈，心中暗道：众生心性本是单一，自从道一化三，便入了演变之道，众生日见增多，不免流于繁冗通俗，如此再难归一。。。
    想到此，面上谈笑自如，心中仍不免有些奇怪，眼前这些场景，似乎并不陌生，好像哪里见过一般。
    他的思维之光，却被未央大帝感知到了，鸿辰的座位距离大帝并不很远，虽然因着纯阳仙人的缘故，向外围靠近了些。
    未央大帝是赤霄天界已知的唯一太乙金仙！无有仙人可以知道其真实的境界展现。他的修行亦不为外人所知，严格讲，他似乎不是靠着历尽无数纪元苦修上来的，而是靠着天意选择，才登上了大帝之位。
    从他昨天感知天意而出关，再到鸿辰出世、陨落、重生，他的大部分神思都集中在少年神王的身上。
    虽然从化仙池等等一系列事情走向分析，鸿辰来路不会是邪的，然而毕竟其心性如何还需观察，不可不慎。有道是，酒品既是仙品，未央大帝知道仙人们在这种场合都会显出某种真性情，并不会以神通术法化解酒力。
    从一开始，他就暗中注意神王，越看越是点头，此子真如璞玉一般。刚才鸿辰的想法，被他轻易捕捉到，未央大帝也由衷感叹，吾道不孤也！
    大帝一生经过的漫长岁月，在天界不做第二人想。如今的仙界、天庭比之以往繁荣兴盛的太多，可是也慢慢失去了很多道韵。
    很多仙人活得已经麻木，忘记了自己的本真之心，甚至道心蒙尘而不自知，整天高高在上，浑浑噩噩无所作为，安于逸乐消遣，以致于钻研奇技淫巧之道，带坏仙民风气，亦对天庭有所侵染，似青莲、龙帝那般胡闹的还算最轻了。
    且，这般仙人看不起低于自己的仙家，更加看不起仙民百姓，甚至一谈起下界凡人，简直视为玩物蝼蚁。
    至于仙界百姓，更是好不到哪里去，可以说是仙人的一面魔镜，仙人的一切毛病都在他们那里无限放大。
    他们修仙的意愿并不强烈，终日只沉迷于安逸享乐，其中一些人乐衷钻研器物营造，发明种种华而不实不符合天道之物。
    民间的风气也是崇尚奢华富贵，攀比之风炽烈，虽然仙民都是衣食无忧、物产丰饶。
    至于魔界之民，更是乌烟瘴气，他已经有很多年不愿意去关注了。
    觉界，自从出了一个极乐天，将觉界一分为二，和觉界之主“弥陀尊者”主持的须弥天分庭伉俪之后，也变得有些不可捉摸。
    有消息传出那个极乐天主，搞得很是过分，甚至于真魔界勾勾搭搭。
    未央大帝超迈古今，又善于置身局外（其实天界只有他能做到真正置身事外），对于天界众生的慢慢沉沦，他是早有察觉的，只是一切天道变化，或涉大罗天根本源流，非太乙仙力可为。
    他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且知音难觅，又与谁言。
    眼前这少年，于一刹那洞彻仙界弊端，竟能和本帝想到一块，只能说是天降其人，当然朕的眼光也自不错。想到此，他对自己的某个想法又确定了几分。
    未央大帝忽然大悦，连饮了数樽仙酒。大帝的酒器乃是一个绿金九龙方尊，一尺八寸高，宝光灼灼，据说能大能小，乃是天帝的珍玩。
    青衣仙人，表情夸张、神采飞扬，大赞道：大帝好酒量!这般畅饮，某已有多年未见了！
    大帝一笑不语。
    皓首仙翁瞪眼道“青莲，你有何说？”
    青衣仙人作酸楚状，道：“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某想说，我等俱老矣，大帝如今只喜欢年轻人啊！”
    未央大帝听得真切，险些笑喷。“你啊，也只有你敢在朕面前调笑放肆！”
    龙气漫天的尊王，那位威猛老仙凑过来，雄赳赳道：“我说青衣啊，你酸不酸，有后辈仙人新晋，乃是天庭盛事，你我身为大仙尊，高兴才是，如何作此惺惺之态？还不快去找神王痛饮三杯，也好得些灵感，再做几篇诗文？讲真，某一向以为你青衣浑身上下，唯有诗文可取。”
    浩黄仙君、元谟天尊皆掩面窃笑。皓首老仙翁连连摆头，作无可奈何状。
    青莲帝君果然取过酒樽，长身而立，宛如通天玉树，朗声笑道：“罢罢罢，你老龙不识我雅言仙趣，我不计较与你。大字不识几个，浑身上下唯有几片龙鳞令我青眼有加！哈哈哈！”
    长笑声中，青衣仙人一闪而逝，还不忘记给众仙留下一个鬼脸。
    那龙尊愣了半晌，好容易琢磨出意味，大叫道：“谁说我不识字来着？我懂龙文的，龙文，你懂不懂？！”
    浩黄仙君终于忍不住，大笑不止。
    皓首仙翁，揉着肚皮，已是佝偻着身子，元谟天尊忙上前捶打后背。
    未央大帝与众仙尊都是乐不可支。
    那青衣仙人竟来到鸿生席前，也不客气，大喇喇坐下，便饮酒吃菜。
    鸿生自是不奇怪，朝会以及后来的那个什么发布会，彼此已经相熟，隐隐觉得甚是义气相投。所谓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说的就是这种，有些人，三言两句便成知己，有的人终其一生，形同陌路。
    纯阳仙君道，这位青莲帝君，想必神王已然知晓，然而他是我老师，这一点恐怕神王未知。
    “什么狗屁我师？无非酒徒诗友尔！”，这位帝君浑身酒意，却化散奇异的香气，全无寻常宿醉者的刺鼻气味。
    青衣帝君仔细打量神王，赞道：“好好好！”
    把酒樽高举，鸿生会意，连忙举酒共饮了数杯，仪态祥和而恭敬。
    青衣红光满面，拍了拍神王肩头，“鸿生啊，仙生漫长，失忆无妨；仙界万象，神志勿迷。以后若有事，尽管找我。”
    “纯阳啊，照顾好神王老弟啊。”跟纯阳仙人、神王再饮了一杯，青衣仙人又匆匆而去，却没回原位，不知道去了哪里。
    纯阳仙君笑道：“青莲帝君乃是天庭第一有趣之人，仙剑无敌，诗文第一，冠绝古今，又有一嗜好，匪夷所思。”
    他摇头晃脑，似乎在讲古论今，散发悠悠我心。
    看纯阳故意掉书袋的样子，鸿生心知自己应当配合一下，须有一问，便道：什么嗜好？
    纯阳：你猜猜看。
    少年：这我哪猜的着？
    纯阳仙人道：他老人家才贯古今，淡薄仙名，却有一样古怪，令天庭所有人俱是费解。
    鸿辰也有了几分醉意，知道他故意卖关子，催促道：再不说我就找唐璜喝酒去。
    “别，我说，我说，他老人家最爱偷偷下界，遁入凡间，化作书生，文豪，乃至修士文臣，多生多世，历朝历代，数不清有多少回，至今乐此不疲，若不是天劫之后，天道有变，天地仙凡隔绝，几乎断了一切通路，你如今大约是见不到他的。”纯阳仙君悠悠道。
    “什么？下界？”鸿辰听的这两个词，没来由就是心跳剧烈，好似触动了生命最隐秘的地方。
    “是啊，下界！在赤霄天，我仙界，仙人称真仙，此外，还有一个觉界，仙人称觉仙，亦是正道，仙、觉若是犯了天条，逆了大道，乃至总总不应有之行为，不应有之神念，都有可能使得仙心蒙垢、仙体堕落，境界沉沦，不得不打入下界，入人世轮回，以求洗去蒙尘，再证金身。”

 第二十七章 混沌气

    纯阳又喝几杯酒，不再说话。
    鸿辰试探道：你说的这些，似乎不会发生在青莲帝君身上吧，我有这种感觉。
    “不错，帝君乃是大金仙，早已成就寂然不动的本心，自不会被外物侵袭，坏了本性。他老人家是主动下界，只图游戏人间，留下诗文传世，甚至都不用投生人身，很多时候直接下去，造出一个人身，仙体躲在里面，敛去真性，和光同尘。。。”
    “竟有这等事？”鸿辰本能觉得这太疯狂了，天道怎许他如此？
    似乎知道鸿辰的疑惑，纯阳道：“就是这么奇怪，换作别的仙人，这样做了，且不说能不能通过天道这一关---因为下界的通道极难寻找、把握，又不是犯了罪衍的，哪里能够说走就走，即便真个下去了，恐怕也再回不来！这里面涉及许多天机，我且慢慢同你讲。唉，我讲的口干舌燥，你须陪我尽兴饮酒，以作酬答。”
    他酒已空，手指转动酒樽，笑吟吟看着神王。
    神王哭笑不得，这厮一表人才，倒是会使唤本神王哩，看来也是个自来熟，和那唐璜一样。
    鸿辰只好给他倒满酒，听他继续说，这一说说个不停，鸿辰大开眼界，知道了许多仙界秘辛。
    譬如讲到那位威猛仙人，乃是天庭大金仙，号称神龙帝君，说到龙族，亦有真龙、云龙、金龙、水龙、火龙等等分别，天界一切龙众，都以他为尊。
    说到龙族的来历，那是极其古老，于仙人不相上下，一向相伴相生，这一切竟发端于开天辟地之时。
    纯阳仙君有一搭没一搭，到底在青莲帝君的事情上，讲的不清不楚，似乎卖关子，也似乎碍于师生大义，不肯背后说人。
    同样，在涉及一些事情的根本时候，比如龙族为何于万灵之中，仅在仙人（人灵）之下，凌驾其余，为何其发端于开天辟地之时，他还是不肯和盘托出。
    恨得神王心痒。
    但是，隐约间，鸿辰知道他是好意，毕竟自己才到仙界，很多事慢慢了解会更好，而且，鸿辰察觉到，他也不是不肯讲明，而是许多事情年代久远，典籍遗失，传说谬误，纯阳仙君亦吃不准对错，不愿误导神王而已。
    鸿辰看纯阳并不急于揭破，也就漫不经心，环顾四方，却见有许多仙人，从自己这里敬酒之后，只是走个过场，又一窝蜂涌到警幻仙子处，争相与仙子把酒言欢。警幻仙子十分豪气，来者不拒，酒到杯干，不知饮了多少，面上微微有红霞浮起，更增妩媚神韵。
    那些身边的仙人都直勾勾盯着仙子看，竟都有些痴态。
    鸿辰心头就是一动，便小声问纯阳仙人：吕道兄，仙界也有男女情意吗？
    原来那纯阳仙人姓吕名洞宾，乃是上古得道的金仙，虽历劫久远，却仍在生命的常驻之期，甚是年轻，看去也就不过三十的样子。
    盘神开天，九天十界尊盘天大道，施行成、住、坏、灭的定律天条，周而复始，不得更改。
    天界众生也是如此，“成”不过匆匆数千数万载，“住”则绵绵漫长，似乎无尽无休，一旦“坏”了，那就如江河日下，尽显老迈衰朽像，到了“灭”就要身归天地，重新来过了。
    那纯阳仙人只道少年初来仙界，本性未能恢复，才有此可笑之问。
    当下强忍笑意，将一口险些笑喷的仙酒压下，又慢慢吃了几箸麒麟肉脯，才道：“老弟啊，不说我们赤霄天的其他仙魔，只说我仙界众仙，共有玄仙、灵仙、飞仙、至仙、元仙、金仙，太乙金仙七阶仙人，都是斩尽三尸，修出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仙真，
    早已出脱凡尘，不入轮回，自家性命与天道合一，天道不灭，真命永存。虽有形体朽坏之时，不过是沉冥于大道母体中，将仙命长河中的因果了结洗脱一番，不久又会于化仙池重生，开启一次新生而已。”
    “老弟，记住一句话：仙若有情仙亦老! 此乃我仙界第一金科玉律。你若不知，便要遭人耻笑。”
    此刻的纯阳仙人一副语重心长、谆谆教导的样子，简直就像长辈叮嘱小辈，鸿辰本来心思单纯，简单至极，便一脸惶恐，道：“吕兄说得有理，我已记下了。”
    吕仙君意气风发，又要卖弄，猛然眼皮一阵跳动，知道自家有些跳脱虚浮了，道心已在自作警告，连忙道：“贤弟休要自责，贫道生性跳脱，往往口不择言，好为人师，已经自省了---刚才说到哪了？哦，仙人自然无男女之情，更无那些腌臜的男女之事。
    不过嘛，因为大道不离阴阳，不外阴阳，万物皆出乎阴阳，法于阴阳，我辈仙人生于天地之间，亦是阴阳造化而生，岂能脱去本能？贤弟聪明，一悟便知。”
    说到此处，纯阳仙君便不再说。
    好似一副画卷，总要留些余白，才可久久回味。
    纯阳仙君夹起一箸半尺大小的烛龙肉，送到唇边，一个吸溜，化入口腹去了。看去神情十分惬意，想必这烛龙肉味道十分甘美。
    “咳、咳，小道我也来敬两位金仙大人！”
    鸿辰神王正在琢磨纯阳所言，咦，竟是“阴阳相吸”这个道理？忽然被来人打断，抬眼一看竟是唐璜，一身酒气，吊着眼睛，作势要与纯阳仙君和自己敬酒。鸿辰就要站起，早被纯阳仙君按住手臂，不让。
    纯阳真君斜睨一眼邋遢道人：“唐璜啊唐璜，我看你方才很是得意洋洋，怎的警幻仙子一来，你就没了动静？这多仙人过来敬酒，你却才过来？又怎的单单到我们这处呢？”
    纯阳仙君位列金仙，神识强大，这仙殿中虽有仙人过万，他也能洞若观火。
    神王看着唐璜，奇怪，这厮脸皮分明极厚，此刻竟十分尴尬，面皮一阵青红，进退维谷。
    不知怎的竟有些不忍，忙以眼神示意他坐下说话。唐璜如蒙大赦，一屁股坐在无名身边，恭敬端起玉爵，少年也不客气，抬手一同饮了。
    纯阳仙君作色道：“还需敬我一杯！”唐璜乖乖做了，鸿辰暗道，一物降一物，不意纯阳仙人竟能降伏唐璜。纯阳仙君这才对神王笑道：“这厮惫懒的紧，不对他凶些，就要无法无天！”
    “哪有哪有，我万般皆上品，仙界名声高，只有一样不好而已！”唐璜早把惴惴不安的面皮脱了去，又是一副懒洋洋惹人恨的痞像，倒让鸿辰心情微漾，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少年神王仔细打量这家伙，忽然发现很不一般，看着污渍满满的仙袍，其实有玄机的。只是这玄机嘛，也太另类些。鸿辰看出端倪，却不说破。
    纯阳仙君以为鸿辰不知，道：”这厮原本性情跳脱，曾经同时修习好几样法诀，以致混乱错杂，如今身上又是古怪之极，难道神王没有察觉么？“
    鸿辰沉吟道：“话说到这里，大约便是机缘到了。唐璜，你身上这些古怪之气，自是来源于劫云涡旋，如你所言在其中困了不止一万年，而实际我听纯阳仙君谈及天劫至今，不过两千三百余年，可见困你的那处劫云，那处死亡星系，时间空间错乱至极。你说对么？”
    唐璜不假思索，道：“自是如此！我一开始怕的要死，只是无法阻止那些混黄之气侵入仙身而已，后来竟也平安无事，不瞒两位，我如今仙力暴增，那些异气与我仙体格外融合无碍，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纯阳仙人饮了一杯酒，道：“神王可是猜到了什么，不妨直说，好叫我也长长见识。”他听话听音，已知神王必有所悟，不然以他少年老成的性情，不会主动多事的。
    “道兄果然是明白人，不瞒二位，我知道唐璜身上的气息是什么。”鸿辰悠然道来，不急不徐。
    “是什么？我的鸿神王，你倒是快说！”唐璜有些焦急。
    “你那一身来历不明之气，乃是混沌气，你误打误撞之际，被混沌气灌顶入体，灌体入身，灌身入脉，与本身仙元融合，周天运转，毫无阻滞，若我猜得不错，你别有宿慧，乃是天生地造的混沌道体，你于无意间已自修行了“混沌天功”！”鸿辰压低了声音，正色说道。

 第二十八章 金凤玉露一相逢

    一语惊醒梦中人，神王的话，字字入心，唐璜就是完全相信，因为他的一身仙元在神王揭示谜团时，汹涌澎湃，仿佛在做呼应。
    唐璜惊喜交集之间，竟一时无话，混沌道体！典籍中说，这是一种罕见的仙体，来源古老，极难见到，这种仙体，无论修行何种仙法，都能获得独特的法力，威力不可限量。
    纯阳仙人惊疑不定，他倒是不会怀疑鸿辰所言为虚，只是奇怪明明他是失忆的，尚未恢复从前的智慧仙能，怎么能够肯定就是混沌气和混沌道体呢？
    似乎看出纯阳的犹疑，鸿辰又道：“你们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反正就在刚才，我和唐璜醉眼相对，脑中自动闪出一念，便知那气是混沌气，也知他是天生混沌道体，否则不但唐璜无法活着从劫云中走出来，他的原本法力和混沌气，也不会那般水乳交融。
    还有，我只是感觉，虽然你无意间按着混沌天功的路子在走，但是毕竟不得其法，恐怕容易出偏，遁入邪僻，唐璜，你要好自为之，小心谨慎才好。”
    唐璜听他说得郑重，不由点点头。
    纯阳仙君又道，“据闻混沌气乃是天地初开时的原始成气，最是厉害，可是真的么？“
    这个问题，鸿辰只好摇头，推说不知，唐璜的情况他只是灵光一闪，才知道了一些，并未恢复先天的智慧见识。
    而且有些事情，他就算知道一些，也不肯说，倒不是保守，而是不便张扬。
    就好比昨日与群仙敌对间，他曾经昂然自夸，说自己仙体蕴含的五行精气与此界不同，虽然未被讥笑，现在想起，发觉有些轻飘了，甚是自责。
    纯阳仙人喃喃自语，似乎慨叹：如今仙界虽然繁花似锦，然而很多典籍逸散，记载不全，很多古老的存在，不为人知了！
    他原也是个自负之人，一身才情、根性在年轻一辈仙人中，不做第二人想，如今见了突兀而出的鸿辰，竟似有些心意阑珊，然而他终究是宿慧深厚的仙人，猛然间察觉到这种情绪十分危险，竟隐隐含有争强和妒忌之意，不觉心下羞赧。
    他假借频频饮酒，暗自平定了神形，忽然灵光一闪，心道：原来古籍所载，生而知之谓之神，生而修知谓之仙，先天之人谓之神，后天之人谓之仙。如今看起来，倒是专门说神王一般。
    他眼神迷离，不禁有些出神，被唐璜好一阵取笑。
    三人终是放下了这个问题，继续畅饮。
    纯阳仙君显然和唐璜说笑惯了的，趁着酒意挖苦道：“我说小唐啊，我看你比神王也大不了多少，正值青春年少，就不好生打扮一下？你看人家警幻仙子，啧啧，那叫一个仙资卓绝，艳冠群芳啊，多少仙人都去敬酒，喏，现在还围着一大帮，怎么就你没去呢？你是太上忘情，还是自惭形秽呢？”
    不知怎的，说到警幻仙子，唐璜低头不语，只顾往嘴里送龙肝凤髓，一语不发。不像之前，纯阳仙人说他什么，他便与他抬杠唱反调。
    鸿辰虽然年少，也看出些端倪，笑道：“怕是有执念，吕兄，你说对不对？”
    “对，对，对极了！你我当服一大白！哈哈哈！”
    纯阳就与少年神王饮了一大杯，唐璜瞪了一眼吕仙人，却只是幽怨的看了一下鸿辰。弄得少年神王有些后悔，哎，酒能助兴，也可伤人呢，还需谨慎。
    他这里正想着怎样安抚唐璜，那斯已经和纯阳行起酒令来，两人划拳，然后饮酒。
    神王没见过这个，好生奇怪，这是什么？又见别处的仙人，也多有聚在一起，或者掷骰、抽签、或者如唐璜纯阳划拳，甚至有击鼓传花的，神王看了片刻，发觉应该是某种饮酒的娱乐法子，意在使人多饮，大家又都是仙人，期间又会以神通作法舞弊，你来我往，增添乐趣。
    鸿辰忽然觉得，仙人们幺三喝四的，大吵大嚷，虽然热闹，毕竟有些失了仙家法度，不够高雅。
    还要不要仙家风范了？
    咦？未央大帝好像望了望，就连浩黄仙君也看见那里了，不过，好像都不在意啊。
    这些举止不雅的名堂，怎上得仙家台面，看他们一个个熟练的样子，显然私下早就熟惯了的。
    莫非今日天道吉祥，大帝心情好，百无禁忌么？
    总之，有人带了头，群仙便有样学样，仙殿中气氛越发烈火烹油。
    少年神王见到这番景象，心中不解，却没个问处---那吕洞宾和唐璜已被别家仙人拽走，飘荡荡，到处划拳行令去了。
    少年心道，我就不信，偌大天庭，诸多仙人，都如这般饮酒作乐？
    他神念一扫，整个会真殿历历在目，果然发现有一处不同，原来是青莲帝君引着一群仙人，都是举止斯文、风流儒雅，似乎饮酒之前，每人说一句诗，彼此品论一番，方才喝下，亦有风雅乐趣。
    鸿辰便注意了此间，慢慢而知，大约青莲帝君是这一处的主持，好像听得青莲帝君道：一物双说令！
    便有一仙人抢先道：风中蜡烛，流半边，留半边。
    众仙都道，合格，于是算他过关。
    原来青莲帝君他们这一处，行的是所谓的“雅令”，自是和别处仙人大为不同。所谓一物双说，是首先一句说出一物，接下来的两句，进一步阐发此物，偏偏要音同而义反，才算合格。
    另有一位仙人稍稍思索道：梦里拾珠，拾一颗，失一颗。众仙道，倒是合格，只是你仙人家哪里做梦？不妥不妥，那仙人道：改，改作小儿拾珠吧！众人不许，逼他喝了一巨壶仙杯，群仙开怀大笑。
    鸿辰略一寻思，便知其意，只是仙界文字他还不熟，不能从文字本身品察其妙趣。
    又听到青莲帝君道，我来说一令：轟字三个车，余斗字成斜，车车车，远上寒山石径斜。
    众仙一听，暗自摇头，您老人家号称诗仙，这句酒令可谓高难矣！
    众仙面面相觑，推脱道：寒山？仙界无寒亦无暑，这分明不是仙界的意象，您老人家又来取消我等，让我们如何琢磨？这大约又是您的掌故吧？众仙皆笑。
    青莲帝君被人揭了底细，也不着恼，大约他们这些雅仙彼此调笑惯了的。
    他喝了一大杯，摇头晃脑，自己笑吟吟道：品字三个口，水酉字成酒，口口口，劝君更尽一杯酒。
    “我昔年下界，曾经朝堂为官，被小人构陷，出京远行，好不凄惨，一好友相送，得此两个酒令，意蕴俱佳，沉吟至今，纵是天上，也再难得！
    他仰天喝了一巨觥酒，好似缅怀往昔人间岁月。
    连鸿辰听了，都隐隐入了那时候的情境，脑中幻出一副人间画卷，斜阳草树，黄尘古道，青衫客将要离境远行，从此天各一方，再遇难期，白衣好友强作欢颜，把酒凌虚，以令作勉。
    唔！这还像个样子，不失仙家雅致，鸿辰忽然想到：所谓的人间，必然也有这些饮宴的名堂了。咦，是这样么？
    收回神念，一人独坐。
    无聊间，想要运起宿命神通，准备追溯这划拳行令的过往来历，忽然背后异香阵阵袭来，急忙看时，却是警幻仙子，亭亭玉立，皓腕胜雪，秀发若云，裙钗摇曳，飘带无风自舞，环佩叮咚作响。
    仙子秀目直视少年，火辣辣的眼神中，却仿佛有漫漫水雾之气，如梦似幻，似假还真。少年顿时呼吸不畅！
    “你此刻必定疑惑，堂堂天庭，仙人们大呼小叫，这样是不是很不雅？”警幻仙子似笑非笑，也不称神王，也没有面对大金仙的局促和礼敬，就这么大大方方发问。
    她好像猜得到鸿生想什么。
    “啊？”鸿辰神王又是一个呼吸不畅！
    “你很紧张？为什么啊！”警幻仙子水润的眸子中，笑意盈盈，吐气如兰，虚空中好闻的香气似乎绕来绕去。
    仙子明明无害的眼神，却让少年神王感受到一股火热的压力。
    “哦，警幻，警幻仙子啊，这个啊，我不知群仙作甚，自然好奇哈！”少年收回目光，不敢久视，没来由有些发窘，这仙子身上仿佛有种魔力，让人既想亲近又觉得有些危险，好像一件天地至宝，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鸿辰心里有点麻麻的，好像过电，咦，她又不是电母雷公，怎么会这样呢？
    “神王也会好奇？他们都说你神通广大哩。”警幻仙子忍住笑意，她如何不知少年的局促不安，试问在仙界，有几个年轻男仙初见她时不会紧张？
    不过她地位特殊，一向尊崇无比，被众仙瞩目敬仰早就习以为常。这少年只是来历奇特，又得天庭青睐，因此让她隐隐生出些兴趣而已。
    “哎，你初来乍到，自然多有不知，就说这划拳行令---原是仙人传出的！”警幻仙子觉得少年神王眼神十分清澈，就不忍捉弄，主动释疑，哼，本仙子的两心通可不是盖的，哪里看不出你的疑问。
    “仙人传出的？大声喧哗、举止粗俗，三分不堪、三分猥琐，哪里有仙家风度？”少年显然无法置信。
    “你不知道吗？仙人寿命太漫长了，动不动活上数千、数万以致更多个纪元，一个纪元就是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你自己算算该是多么漫长？”警幻仙子悠悠说道，声音如凤鸟轻啼，曼妙无比。
    “活得长不好吗？修仙不就求长生吗？”鸿辰想不清楚这和划拳行令有啥因果的。

 第二十九章 仙子姐姐

    “活着就要有趣，不然，就会很无聊，就如你现在这般，不是么？”警幻仙子狡黠一笑，轻易便猜中了神王的心情。
    鸿辰凛然，我的确着相了，自得其乐不好吗？
    “凡人只知仙人守心存思，入于清净，神游物外，乐在其中。然而，仙人智慧广大，也能从别的方面得到生命的乐趣。”
    鸿辰认真听着，他需要尽快了解仙界，了解仙人。对面仙子娓娓道来，不论说些什么，都是值得记下的。
    “据说天界初成之时，只有不多的散仙，各居洞府，遨游宇宙，少有往来，后来慢慢年代久远，各界仙人越来越多，且不知从何时起，天界多出了无量的仙民众生，亦出现了天庭这种统摄天地的形式。”
    “仙界既然变了，仙人、百姓自然也要变，独居洞府，老死不相往来，这种局面，显然做不到了，仙人们也就适应了天界的繁荣，为了生命单纯的乐趣---这好像是生命的本能，无可厚非，就造作出了很多物事，比如仙人多了，便有群宴，自然有人造出酒令。”
    “那就是说，随着仙人越多，彼此间生出的关联就越多，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单纯了，这仙人一多呢，事情也就多了，哦，就像道生一，一而再，再而三，三生万事万物，道演至三，便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少年神王灵光一闪，便脱口而出。
    警幻仙子道：“没想到你初来仙界，便会从道上去解，倒是小瞧了你呢！”她目光中透出些赞许，那一副傲娇的样子，似乎能得到她的赞许是一件很荣光的事情。偏偏鸿辰生不出半点厌弃之心，反而觉得理所应当。
    警幻仙子接道：“总有些仙人觉得时光漫长，要寻些好玩之事，消磨时光，从此便有了工巧、营造之说，有了奇技淫巧的种种造作，注意是造作哦，不是造化。区别在于，造化是自然之道，造作是刻意的做作。”
    “也叫演化，变化！”鸿生神王又是脱口而出，仿佛无需思考，只是随顺本来的自性。
    “总之，慢慢的各种事物越来越多，不但仙界有了仙民百姓，后来又开辟出了下界，下界也有了凡人。好些奇技淫巧的想法更有了由头---众生须活的有滋有味不是？
    于是，有仙人造作了酒，造作了士农工商，造作了百行百业，造作了繁文缛节，反正，哎不说了，说的我头痛，一说就说得很大，要想很多，本仙子实是不愿意想事情的。”
    鸿辰很认同仙子“不愿多想事情”这一句，虽然初入仙界，但是将心比心，加上天道中有所谓同气相求之说，他已经感应到大多数仙人的心思极其单纯，仿佛清净无暇的琉璃，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
    “可是仙子姐姐你还没有说清楚啊！”然而，知道是这一回事，鸿辰还是希望听明白，好像缺心眼一样，竟神使鬼差喊起了姐姐，事后他多次想起来，尤觉不可思议。
    “你怎么这么笨，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不明白？一个仙造了酒，就成了酒仙，此法传到仙民手里，便让仙民造酒以供仙人享乐，总不能让仙人各个亲自造酒不是？
    后来又有仙人造作了划拳酒令，传到了仙民百姓那里，又传到下界。不过据说造作划拳行酒令的仙人被斥为败坏仙风、有违大道，被打入凡尘，入轮回，消罪去了。到如今还在红尘里头不得出呢！”
    “哦，是这样啊。”
    “为什么不是这样？本仙子一并告诉你，类似的事情还多的很呢！等你在仙界待上一阵就知道的。”
    “哎，我说了这么多，站了这么久，你都不请我坐下吗？”警幻仙子发现少年神王陷入沉思，把自己当成了空气，一下子就有些气恼，哼，真没个眼力见，哪个乾仙见到自己不是争相殷勤的？就你个小毛孩子，还神王呢。哦不对，他刚才喊我什么？一个大金仙管我叫姐姐，哈哈笑死人了。
    不过，我有那么老么？可恨！
    鸿生被警幻仙子的娇嗔惊醒，连忙道：“失礼失礼！仙子请坐！我，罚酒一杯!”
    “哼！你罚不罚酒不关我事，我同你讲了这么多仙界秘辛，好多小辈仙人都不一定知道哦，你怎么谢我？”不知不觉好像被牵着走，令鸿辰简直有些怕。
    仙子泼辣的手段，比起青莲帝君他们那是强悍多了。偏偏他生不起反抗的心思。
    神王心里骂道：鸿辰，你真是有点贱呢！
    警幻仙子自带五色莲台，方才款款坐下。
    “要谢？我不知道怎样谢你。我对仙界不熟，和你也不熟。”神王语无伦次，暗道，这仙子美则美矣，却是不好说话，脾气甚大，以后还是少招惹为好。
    他这念头才一冒头，早被警幻仙子察觉，立刻叫道：“你在想什么呢! 哼，本仙子脾气好不好要你管？你，你有麻烦了!”一双妙目瞪起来，火辣辣罩住鸿辰。
    少年神王一阵头大，这个仙子姐姐的两心通太可怕了，简直了，还让不让人活了，唔，有了，不对，不能想出来。电光火石间，鸿辰有一心念刚刚冒头，就被生生打住，可别被仙子察觉。
    “哼，叫我姐姐，我比你大很多吗？”警幻仙子看见少年害怕的样子，十分得意，自己这两心通在仙界大大有名，群仙早知厉害，但凡和她照面打交道，无不小心翼翼控制住神识外放，这少年神王虽然修为高深（听说），却显然不知如何掩饰，真是有趣之极。
    她身世显赫，一般仙人不敢高攀，能够一起说话的并不多，这一番口齿相争下来，少年处处受制，她暗呼过瘾，这少年看似无害，尤其眼神清澈如秋水，大约不是坏蛋一枚，这样一个少年叫自己姐姐，倒是不讨厌。
    “你看上去是比我大一些的，起码，起码一两岁。”少年神王本想说三岁，话到嘴边又改了口，他心里没来由觉得，若是女仙问自己年纪大小，一定要说小些才好。
    又想这位仙子看上去比我大几岁，不过仙人呢，不到坏灭的时候都是年轻的样子，谁知到底多大呢？
    他的识神初步沟通元神，已经知道很多天机，比如仙人的年纪大小，不在于外表，而在于元神有多古老。
    元神才是仙人的真命，无论是道化也好，劫陨也罢，只要元神尚存，就有新的仙生。有些仙人很年轻，在仙界诞生不久，但是元神或许比一些皓发如雪的老仙还要古老呢。
    还好，警幻仙子并未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话锋一转，道：“方才我听说了，你今被大帝封为金仙，却未领受实职，又没有自己府邸，可谓一空二白，的确没什么可以谢我的。”仙子眼珠子转了转，盯住鸿辰的眼睛，笑眯眯道：“神王大人啊，你不妨说说如何与大天尊争斗，又如何起死回生，就算谢过我了，如何？”
    这才是仙子来找鸿生的目的，她先已经和几位仙人问过此事，终究不得要领。
    少年想了想，就把自己如何降生在此界，又如何与魏无忌、元谟天尊争斗的过程略说了说，他虽然说得简略，警幻仙子却是目不转睛，一副神往的样子。最后鸿辰道：“大天尊引爆洞天杀阵，我有所察觉，却一动不能动，心道完了，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阵沉默。
    “没了？”仙子大眼睛忽闪一下，就像两块晶莹剔透的宝石，射出幽光。
    “没了。”
    “胡说！你不是没死吗？不然你又怎么上了灵虚宝殿，还得了我。。。得了我们天帝召见？”看着老实，瞎话连篇，这厮仙品不好。
    警幻仙子对于少年神王的观感瞬间降到冰点。
    “咳咳，我一开始的确什么都不知道了，现想起来应该是形神俱陨了，后来忽然有了意识，却看不到自己的身体，只觉得自己很小很小，被一团虚无的云气包裹着，很舒服很温暖，就这样不知道多久。”鸿辰小声喃喃道，眼神有些迷茫，似乎沉浸于当时情境之中。
    “那后来呢？”警幻仙子显然不达目的不罢休，好奇心满满。
    “后来，我见到三位仙人，喏，就是天帝身边的紫衣仙人，说是奉了大帝的旨意，在那里宣读了，然后就走了。我被那些云气包裹着，明明看见他们，他们却看不到我，我明明叫他们了，他们也听不见。”
    “再后来，我一时明白，一时糊涂，到了今日晨光大起，我发现自己又有了身体，然后有清风吹散了云气，心里面有个声音告诉我，要去天庭，去见未央大帝。然后，就是这样，我就在这里了。”说完这些，鸿辰仿佛轻松了许多，做了个奇怪的动作，两个肩头同时向上耸了耸，双手摊开，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警幻仙子目瞪口呆！

 第三十章 我听仙子讲故事（上）

    鸿辰下意识做出的动作，令警幻仙子大吃一惊。
    她在仙界算是小一辈的仙人，但是见过的仙、民何止亿万，没见过谁这样耸肩，只是听闻和真魔界打过交道的仙人讲起，有些魔仙相貌特异，举止另类，有类似神王的举动。
    这厮从哪里学的，真是奇怪的紧呢！咱仙界绝对没有第二个仙人会做这个动作！怪不得元谟天尊怀疑他是妖魔。若真是，莫说天庭，便是本仙子须放不过你。
    仙子看向鸿辰的眼光有些警惕，美丽的大眼睛瞪得溜圆，连长长的睫毛，都似乎透发出丝丝的灵慧。
    “如此说来，竟是有人暗中护佑与你，不然早已灰飞烟灭？那，会是谁呢？总不会是天帝老人家吧？毕竟他遣人传旨与你，又是三百年不出关，你这一来，他便出关，要说其中没有关联，谁信？”仙子试探道。
    “我也想过，但，不可能是天帝的，不然何须再传旨意，我直接听那道声音便是，你说呢？”
    “嗯，竟也说得通。如此说来，你竟真是个有来历的呢！”警幻仙子的笑意有些促狭，眉毛微微弯起，鸿辰顿时觉得光彩照人，别有韵味。心就是一个微动。
    “哎！你若是从那化羽天来的，该有多好！”仙子跳动的思维显然跑到了别的地方，已经没了警惕，她此刻满脑子是一些秘密典籍中的离奇记载，在别的仙人看来，那不过是些老古董，是神话，是传说，是夸大其辞，甚至不过就是先古时代的杜撰罢了。
    “化羽天？”这是什么意思？鸿辰有些恍惚，莫非听错了？
    鸿辰一时间胸中涌起无数疑问，包括这所谓的“化羽天”，包括刚才仙子提到仙民的由来，还有下界、凡人，这些词汇于他而言都非常陌生，但隐隐间又有些探明究竟的渴望，好像这些看似无关的境界与事物，和他有所关联。
    然而，这只是他的隐然感受罢了，究竟要不要问出来呢？
    纯阳仙人喜欢卖关子，唐璜有些不靠谱，如果不趁着群仙聚会的良机，到了自己独处之时该去问谁？他毕竟初来乍到，还想象不出仙界的生活是怎样的，但是仙人不是幽居洞府，参玄悟道的么？
    大道独行。
    他其实算是有些腼腆，但是面对虽然傲娇，但是亲和力爆表的女仙，终于按耐不住好奇心。
    “仙子，我很想了解赤霄天，尤其一些大事，比如仙界的由来，仙民的由来，据说还有觉界和真魔界，这些你方便给我讲一讲吗？”
    “怎么，纯阳仙人没和你说过吗？我看见他和你一直说个不停来着。”仙子无意间带出了一个事实，那就是鸿辰的一举一动早被她关注了，可惜我们的神王是失忆少年，太年轻，太简单，没有听出来。
    仙子眨了眨眼睛，忽然笑道：“也是，很多常识于仙人而言太过明白，便以为别人也知道，纯阳仙人怕是忘记了你是才来的。”
    鸿辰苦笑，纯阳哪里是想不到，他是想得太多，一意为我好，让我自家慢慢了解呢，可惜时不我待，我需要尽早适应这里的生活。
    “我如今且站在你的角度，嗯，让我想一想，该怎么说。”仙子理了理思绪，她的长发无风清扬，乌亮润泽，有一种幽幽的清香。
    鸿辰不自觉中，渐渐向前靠近了些，两个人间有一种奇妙的氛围，仙子似乎毫无察觉，只在梳理思路。鸿辰却有些心跳加速。
    远处的唐璜无意间望向这里，看见这一幕，迅速调转目光，和身边仙人大声拼酒。
    “说来话长，都是久远以来的事情，很多已成为传说，便是当今仙界说法也不统一，我想到哪说到哪，你也不要以我的见解为藩篱，日后还需你自家印证最好。”
    “说起赤霄天界的根本由来，不得不提及一个久远的传说，那就是“开天辟地”，仙子语速轻缓，娓娓道来，有几乎微不可察的淡淡花香，从仙子的芳唇溢出，鸿辰蓦然睁大了眼睛，因为除了那好闻的香气外，他分明看见一朵朵小小的莲花，包裹在氤氲的花香中，随着仙子说出的字句越多，莲花也是层出不穷。
    “口吐莲花？”心里冒出这个词汇，鸿辰觉得自己大约没救了，面对仙子的一举一动，他的心似乎都被牵来牵去。
    他努力让自己的心神沉淀下来，专注于倾听。
    “说到开天辟地，首先要说一个概念“神”，你可能已经从仙人口中听过这个词，但是如今“神”的词意运用已经发生了滥觞，越来越混乱，失去了本来的所指。其实在天界，最早的时候，神，只能用来形容天地初开那时候的情形，而第一位通天彻的的大神便是盘古。”
    接下来仙子的叙述，让神王更加吃惊，因为不但其内容让他惊异，让他产生无限遐思和旷古幽情，而且仙子的语气语境非常空灵飘渺，好似历史的亲见者，于第三者的旁白角度叙述着这些神话般的传说。
    甚至有时候仙子的大段叙述，不像是临时的措辞，好似某些熟读的经典，被她复述出来而已，又像是有一位洞悉天地奥秘的大智慧者，站在她的身后，借用她的芳唇，阐述大道玄理。
    “在仙界古老的传说中，当一切都不存在的时候，也就是最初的时候。
    在那个最初的时候，没有神，没有仙，没有任何的生灵，只有无尽的黑暗和死寂，没有时间，空间不分。”
    “后来的仙人把这称为混沌，一种浑浑噩噩的僵死状态。”
    仙子叙述到这时，神情高古，浑身发散神圣的气息，仿佛一尊荒古久远而来的女神，就这样出现在鸿辰面前。
    鸿辰压制住心中的震撼，打出那道神幕，完全透明而无形，遮蔽了两个人所在的空间。他知道，仙子这是因为独特的道心，在叙述神圣而古老的历史时，进入了某种类似悟道的状态，他不愿意被外面的划拳行令，觥筹交错，打断这些美好。
    “但是，混沌里面还是有不断的蠕动、聚合、分离，吞噬、消解。不断有颜色的变化，从灰暗的色调再到浓黑，再到黑白不分，直到有一个黑亮的晶核出现，被大团大团的灰黑色烟尘包裹，看不出虚实。”
    “再到后来，在无尽的混沌中，又出现了第一缕亮光，渐渐壮大。。。”
    “传说荒古大神盘，便自无量光明藏中，横空出世，开辟鸿蒙，分别天地，从此世界始成。”
    “大神自虚无中来，无以描述其形，直到他显化出人身，呈现出头角峥嵘之状，披发覆肩，面容苍古，神圣庄严无比。
    在大神神体不同的位置，孕化出不同的仙灵。
    大神神念动时，定立出天圆地方的规矩。。。
    从此，始有道之一说。后世众仙灵称其为盘古大道。这一方大天地就是盘古天地，盘古世界。”
    仙子说到这里，仿佛稍稍从那种神圣的境界中抽离了几分，看向鸿辰的目光，犹自让他感觉殊胜不已。
    鸿辰悠悠道：“仙子这是在叙述，还是在背诵？”
    警幻仙子莞尔轻笑，“仙界典籍众多，多有描述这段洪荒史前情境的，而且各家之言亦不相同，我不过是熟读之余，信口复述罢了，至于言之凿凿，一字不差，那不是我在意的，我只在意那神话中的苍茫神韵。”
    “神话？”对于少年神王来讲，随便什么词汇都能勾起他的某种心灵感触，也会带来崭新的陌生感，这种感受，怕是只有他这种“失忆”人才明白吧。
    “嗯，我的理解，神话本来是描写真神事迹的，如今却也在仙界变了味道，变成虚幻不实的意思，连“传说”都算不上了！哎！”
    鸿辰讶异：“仙子你在喟叹？”
    “难道不行吗？”仙子反问。
    “你不像是青莲帝君那样的文仙，给我的感觉不应有这种吊古怀今的多愁善感。”
    “哼！你很了解我么？”仙子故作嘲讽，有些高冷。
    鸿辰赶紧转换话题，他可不愿意直撄其锋芒。
    “我有疑问，头角峥嵘，还有规矩，这两个词作何解？”
    “据说盘古大神原本是无形之神，为了开天的举动，必须化成有形之像。大神先后变化出多种形象，都不甚满意，最后才化出一种“人”的形象，大抵上来讲，那就和今天的仙人几乎一样，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大神的头上有两只角，叫做峥嵘之角。所以，很早的时候也有“神人”一说。
    至于规矩，据说大神开辟鸿蒙之后，就要厘清一切，统摄一切，因而造出规、矩这样两种器物，用来锚定天地，自此往后，诸天以规化圆，多呈现球体之形，大地以矩尺丈量，多呈现方整之状。其中道理，似简实繁，耐人寻味！”
    随着仙子的叙述，那些微不可察的小小莲华，已经升华成为淡淡的云烟，好似一面历史的尘镜，照出开天辟地时候的宏大景象。
    鸿辰错愕不已，待要细看，却模糊不清，心下恍然，一时竟百感交集。
    “哦，原来是这样！”鸿辰心中感慨，看来这神话竟似真的，“那后来呢？大神哪里去了？”
    “一切传说中都只讲大神如何开辟天地，却未讲大神后来如何，只是仙人口口相传，都说大神开天不久后便离开了，也有干脆说大神陨落了。”
    “哦怎么会这样！？”
    鸿辰已经知道，仙人的一生要经历“成住坏灭”四大阶段，神话中的盘神开天，应该是其“成”的阶段，征服宇宙，厘定十方，怎么忽然就消无声息了呢？
    仙子看了他一眼，道，“要讲的还有很多，你慢慢听吧。很多事，我也不能确定，还是那句话，你要自己分辨。下面讲天界的由来与演变,其中大部分不是我的理解，而是源自某位大仙传给我的知见，他老人家写过很多论述仙界、天道的文章，只我有幸读过。”

 第三十一章 我听仙子讲故事（下）

    “盘古大神的境界，据后来的仙人定义，那是大造物主，恒古唯一，空前绝后，再无匹敌。
    自盘神去后，天地亦在不断周流运转，自行演化，也就是按着盘神之道在演化。”
    随着叙述，仙子又恢复了那种神圣的状态。
    “天地在初始的时候，只有仙人，都是从盘古大神神体各处产生的仙，那时候天界就是仙界，没有分别。
    天地再始，有少部分仙脱离了大部分的仙。道不同，不为谋。
    大部分的仙以盘古大道为唯一大道，以大道为尊，礼敬天地，守心奉行。
    大部分的仙和盘古大神样子很像，只是盘古大神的头上峥嵘双角，他们模仿不来，只能在顶门正中梳理一个发髻，穿着各种华美的衣裳，这是真仙，真仙界，简称仙界。
    脱离而出的少数仙似乎不认为盘古的道是唯一天道，对于盘神消逝之后，天界的层级划分以及教化仙民有不同的理解。主张礼拜在世的仙、主、尊、圣，要时时祈求，莫此为大。
    这些少数仙原本就和盘古大神不是很像，他们具有卷曲的蓝发，像是密密麻麻的旋涡。”
    “涡旋？”，鸿辰显然又陷入了了“名词杀”，不解其意。
    仙子没有解释，她要保持神圣的心态，实际上她已经发觉，随着她的叙述，语气越是沉徐庄严，心神越是澄澈，一身仙元仿佛大地涌动，仙力澎湃，隐隐有升腾之象。
    “旋涡这种形状，在无尽天界虚空藏里面有很多，那有些是虚空通道，有些是吞噬陷阱，有的就是仙界的江海旋涡。就连真仙们尊奉的太极阴阳盘，旋转起来，也像旋涡。
    这些脱离而出的少数仙自立门户，称为浮屠觉者，觉仙。他们智慧广大，依着太极的样子，以自家对于大道的理解，创立了两个折形的图案组合，以对应真仙的太极崇拜，称为万字符。这万字符一旦转起来，看上去还是旋涡。”
    “作为天界第二大势力，觉仙界和仙界分歧不止于大道之争，在很多理念细节上也是不可调和。
    随着岁月的流逝，这种对立越发不可逆转。
    比如在“情为何物”一事上发生了长久的对立：仙界认为大道无情，一切唯真。仙若有情仙亦老，老，便脱离了“成而且住”的永生状态，堕入坏灭之道，等待着的最后只是空亡。天道就应该是无情、无私的啊！于是，一心向道，视万物皆为刍狗。”
    “觉仙界认为，众生皆有情，此情非彼情，仙情胜凡情。仙人之情那是升华了的情，可以换一个词叫做“慈悲”。广大慈悲，普化万物。
    “唯有慈悲能容物，莫以真字定乾坤。”历代的觉仙界之主，演化诸多妙法，对抗真仙界的“唯真”大道，弄得历代仙界之主，天界共尊的天庭大帝，心怀怅然，做出论道之语：竖子不可与谋也，情字一觉，不过成就寡情厌世小道，焉可追溯大道本来？”
    讲到这，仙子更加超然，面上有圣光浮现，声音空灵悠远，好像就是大道天音。
    “他两家，自说自话，往往弄得各界仙民百姓莫衷一是。
    再后来，天地三始，是为第三变，又有一些仙人在寂定状态中有所感悟，称盘古并非唯一真神，唯一真道，盘古之前还有天地大世界，所谓混沌只不过是先天天地的终结状态。这些仙认为天地之机神奇莫测，万万不可拘束于开辟天地的成见，誓要究竟先天之道，遂别开一门，称奇仙，奇界，称自己的道为先天大道。以对立于（真）仙界的“生生不息”的真一大道。”
    “仙界和浮屠觉仙界在衡定奇仙这个问题上倒是空前一致，贬之为左道旁门。
    旁门，就是偏门，不是正门。
    旁门左道差不多就是邪门歪道的意思，直到后来出现了真魔。两相对比，才被认为不那么“邪”了，勉强可视作正道的一支。”
    “奇仙？”,神王心头一亮，好似有天地伟力，在他心中开了一扇大门。
    “天地经过初始、再始、三始，还在继续演变，于是有了四始。
    仙界、浮屠界、奇界确立之后，天界并非一成不变，随着漫长无尽的岁月流转，在无量仙人之中，有道心变坏的，有悖了天道犯罪的，有违了仙规被逐的，有歪曲大道的，越来越多。
    甚至一个不留神，还有些莫名其妙出现在天界的坏东西，也越来越多。这是仙界的禁忌话题，没有仙敢于公开讨论。”
    “因为传说中在最高的大罗天疆域之尽头，是一处终极虚空界壳，那是盘古大神最后的躯壳所化，极其玄妙精微，极尽大道本源之能事。即便是混元大罗金仙都没办法跨出一步。更是没有任何仙人认为，在大罗天的外面还有境界，还有什么能够从那种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的“境界”中来。”
    “有些魔的莫名来历没有仙能够追查出来。”
    于是天界有了魔。反天道而行的就是魔，无论是反真仙之道还是觉仙之道。慢慢的魔越来越多，形成真魔界。
    他们自己不认为是邪魔，自称真魔仙。认为“魔”只是一种状态，是天界的需要，是极其玄妙的道，魔道。”
    “仙界（包括觉界）以生为喜，生生不息谓之大道真意，于事于物，乐见其成，不欲其坏。
    魔界反其道而行，乐见万物万灵衰败毁亡，自称别出心裁，维护天道。
    魔道诸仙精研怪力乱神之术，完全悖逆大道天伦。”
    “虽然魔界倒行逆施，气得天帝、觉主吐血，多次发动清剿，杀魔无数，然而在意识形态上，总是无法一击毙命，降服魔众。
    且，上天有好生之德，生生不息的仙界虽然是天界老大，每次都不愿斩草除根，觉界慈悲的情泛滥，自然也不会事情做绝。于是真魔界延续下来。”
    “有了真仙、觉仙，奇仙、真魔分别成界之后，天界再也不能保持大一统的状态。”
    “在盘神开辟之后，在天地初始的早期，那些传说中，于盘古大神头部产生的最殊胜的真仙，盘古世界最高的仙灵---大罗混元金仙，将整个天界化分为九天十界。
    九大层天是九个独立的巨大天域，在大罗天的总廓下，自由运行，各自遵循着相似的天道，行演化之道。
    盘神之后，最高的大罗混元金仙，掌握造化之道，九天十界就是这种造化的结果。”
    “九天中，各自的大帝掌握演化之道，九天虽然大小悬殊，但是共尊一道，仙的品阶也类似。
    天界众生无量无际，拥有众多具备仙果、具有品阶的仙真，更多的是寿命绵长，乐享清净福报的仙民百姓。
    九天，连同九天之上总廓一切的大罗天，称九天十界。”
    好一会，鸿辰才从那种凝神倾听的状态中脱离出来，“这的确不像是你在叙述，倒像是一位智者，站在超然世外的旁观角度，作天地仙魔的大总结！是这样吗？这位老人家是谁？”
    “你猜猜看？”警幻仙子也已经切换回了促狭傲娇的常态，少年神王一头黑线！
    信息量有点大，需要慢慢回味，然而今日的场合，只宜尽欢，不宜沉思。
    警幻仙子忽然道：“今日欢宴，仔细算来，多半竟是因你而起，你须不醉不归才好！要知道上次大宴群仙还是三百多年前哩。”仙子取出一只自用的玉杯，竟有巴掌大小，也不知先前藏在哪里的。
    少年神王也不推辞，连忙起身倒酒，与仙子连饮了数杯。他犹自猜想，此女定然身份不凡，主动来会，却不知是何道理。
    仙子转动眼眸，看见神王那只杯子，精致典雅，只有不到拳头大小。
    “你这杯子太小，太秀气，怎的像个女仙？”警幻仙子坏笑，把手一招，便有几个飞天侍女，各捧酒器飞至，仙子留下一个紫金爵，足有一尺高，能盛数升酒，递给少年。
    鸿辰只得接过，那几个飞天一个个来倒酒，斟的满满当当，少年心道可不能输给女仙，一连饮了八爵。那些飞天侍女捂着嘴儿偷笑，连警幻仙子也不禁笑了，道：“你这人呆是呆了些，不过还算实诚，酒品不错！”
    “哦，仙子客气了，能和仙子为友，固所愿也！”鸿辰不知怎么冒出一句文绉绉的话，惹得众女又是大笑。
    这边的动静一大，引起群仙注意，立刻又有许多女仙飞来，与警幻仙子、鸿生神王谈笑，似早存结交神王之意。只是面皮终是比不得那些乾仙，踌躇不前。
    眼下有警幻仙子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仙豪杰打头阵，再无拘谨。

 第三十二章 满身爬的婴儿，我好怕

    众女仙拜会鸿辰，警幻仙子逐一介绍，这位是麻姑仙子，这位是斗母圣君，这位是天妙真人，这位是后土娘娘，这位是九天玄女，这位是百花之首---牡丹仙子。。。鸿辰用心记下。
    一时间香风熏袭，倩影旖旎，少年神王被一大群莺莺燕燕包围着，有些举止无措，他本有些木讷的脾性，实在不会左右逢源之术，光是短时间辨认都是美丽异常的坤仙容貌就做不到，遑论其余。
    看着手忙脚乱，有些汗颜的少年，那些女仙居然都是窃笑，神情玩味，好像商量过的一样。
    却说纯阳真君和唐璜仙人与群仙拼酒，已经远离此席，忽见众女仙齐往神王那里去，心里诧异。
    两人都蹊跷，鸿辰神王看似有些拘谨的人，怎么忽然得到众位女仙的青睐？
    唐璜还不打紧，这纯阳真君乃是仙界有名的风流倜傥，在女仙中十分有缘，又远远望见牡丹仙子在列，怎可错过一会？
    他急忙返回，也不管唐璜如何。
    谁知刚要过去，被西华帝君、苍梧道君二位老仙捉住不放，非要畅饮几杯，这二仙一个是大金仙，一个是掌管万藏经楼的正品金仙，已入老迈之年，平素交情颇深，不比寻常，没奈何只得把酒言欢一阵，待到了神王席前，那牡丹仙子连同众女仙竟已经走了。
    那警幻仙子与纯阳仙人略作寒暄，也自起身与少年神王告辞，临行时却凑近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看的纯阳真君又是惊讶，又是赞叹，这小子不简单啊，与女仙打交道的本事令人刮目相看，这会儿功夫就能和警幻仙子相熟，啧啧，真是仙界异数。
    纯阳仙君有些神色怅然，不住望远空出神。
    鸿生神王见了，不解其意，问道：“只你一人，那邋遢家伙呢？”
    “他在那边快活，休要理他。我只问你，你可知警幻仙子是谁？”纯阳真君已收回心神，一脸正色，眼神十分玩味，鸿辰终是少年人，被他上下打量，看得有些发虚。
    “根据我的观察，警幻仙子无论身在何处，皆如众星捧月一般，莫非有什么特别？”鸿辰探问，他已猜到这位仙子姐姐定然身份不凡。
    “我且与你慢慢道来。”
    哎，又是卖关子，鸿辰恨不能将一池湖水，化作仙酒，尽数灌进纯阳仙人口中。
    此时已过未时，丽日依旧当空，远处高大无比的太玄山被浓厚的仙云环绕，偶有天风吹拂，露出一角山体，竟然如赤金色透明琉璃闪耀，这蕴藏自然之道的天界祖山，变化万千，实在不是寻常仙山可比。
    仙都玉京城说是背依太玄山，其实相距其主峰也有数万里。
    太玄山共有九大主峰，团簇在一起，都有擎天之势，高不知多少万里，曾有仙人一飞冲天，直入青宵，直至受不得飙风而返，也没弄清到底多高。
    而天庭也是极其雄伟壮阔，它就像是一朵十二瓣巨型莲花，突出于太玄山余脉之上，浮空独立，其下烟云笼罩，紫气蒸腾，像是一个巨大无匹的浮动仙岛。
    天庭蜿蜒的城墙比一般的仙山还要高，四座正门，八座侧门，都有十多万丈大小，平日城门开时，不要说仙人腾云驾雾出入，便是浩浩数千万天兵，也可纵意驰骋。
    天庭外围，又是三千六百座悬浮的城池，如众星拱月般，把天庭万千殿宇拥立当中。
    在天庭正东方向，有一座城池，五色金石铸成，城门上书“通天”二字。城中心的那处巨大广场，以青色、白色玉石铺就，数千根巨大的青铜仙柱直入云霄，仙柱上刻着古老的仙篆、符文、神迹图画、演道符号，日月、星辰、太极阴阳鱼，广场上又有众多小巧精致的微缩仙山，层层叠叠，浮空漂游，仙禽玄鸟翩翩飞舞。
    根据天帝的旨意，与所有护城一样，这里同样大宴三日，仙人百姓，无差无别，皆可入席。
    除了主持宴会，安排酒食的少数仙官，以及万余仙人外，通天城千万仙民，此刻尽数在此，品尝美酒佳肴，当然了，规格自不能和天庭诸殿以及本城仙人相比，乃是三、五个人一席。
    到了未时，仙民多醉，划拳行令好不热闹，却有一席奇怪，只一人在座，并无第二人。好在仙官也懒得搭理，这人也就独享清净。
    在仙人看来，所谓仙民百姓不过是凡人而已，无修无证，不得长生之道，虽然能活一个纪元之数，与真正的证果仙人相比，实在是白驹过隙，眨眼即逝。
    仙官们自成一体，分席而饮，只要无人闹事，根本不会在意这些凡人中的情况。
    那人高挽发髻，百姓常服，然而质地极佳，堪比上等仙服，一双白玉似的赤足，穿在一双碧绿草鞋中，十几岁年纪，相貌清奇，有种说不出的味道，仿佛“目无下尘”与“和光同尘”这两种截然不同的韵味的结合体。
    若不是此人头上、身体俱无丝毫仙光透出，早就引起仙官注意了。
    最有意思的是，这人年纪不大，脸上却有些看透一切、玩世不恭的样子。
    他面前已经堆了无数的空酒壶，像一座小山般。他的眼睛却越来越亮，像是夜晚的星光。
    “这里的酒食固然不错，到底比不得天庭！”他舔了舔唇角，眯起眼睛，喃喃自语，一仰首，将一壶酒喝的不剩一滴。
    。。。
    “你说什么？警幻仙子是大帝的女儿？”鸿辰神王一阵发寒，哇哦，才弄明白在阴阳二气本源作用下，仙人只有一点阴阳相吸而已，并无凡人之情，怎么又有后代了？而且是天帝，那可是太乙金仙啊？！
    “若你的眼神能杀人，相信我此刻已经死了！你啊，就是失忆儿童，少见多怪！以你的道行，原本会不知道？求你啦，赶紧恢复记忆吧，这都是些仙界常识，本座都要被你气死了！”纯阳仙人连连摇头，似是痛心疾首，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样子。
    鸿辰知道他在夸张，但是也反思。
    “难怪仙子刚才也说，要我自去看仙界典籍。”
    “就怕你等不及看，先要憋死了，呵呵。”纯阳仙人乐于落井下石，伤口撒盐。
    捉弄无知神王，让他刚才的一点小失望早就烟消云散，他不禁有些自得。
    他喜欢卖弄，好为人师，像鸿辰神王这等无知少年，其实你不问他也会说的。
    “你想一想，仙民百姓只不过是天界凡人而已，尚可以繁衍后代，若是仙人不能，岂不是还不如凡人？
    所谓仙道，不外乎阴阳而已，修仙便是在阴阳五行里面打转转，成就仙果不过是掌握了阴阳而已，掌握越多，仙阶越高。”
    “我辈众仙，炼就仙体，乃是一个自然道体，阴阳和合，宛转如意，可以不假外求，纯以自身阴阳，仿天地自然之道，造化生灵，不拘一格。
    岂不知盘神开辟天地之后，以自身造化无数生灵？哦，你现在只是忘了。
    就说这仙人后代吧，有从额上生的，有从腋下生的，有从背后生的，有从胸腹生的，有从口中吐出云气而生的，有从顶上冒出仙光生的，千变万化，不一而足。”
    纯阳仙人顿了顿，喝了一口仙酒，接道：“还有一种情形，更是普遍存在：当仙人走过“成”的阶段，也就是仙体大成之时，身上会出现诸多婴儿，数百乃至数万不等，其中有男有女，皆数寸高，以仙体为自然洞府，到处钻穴走窍，攀爬游玩，这乃是自身洞天世界成就时的瑞像！
    这些婴儿也可视作仙人儿女。若需要时，往往仙人将众多婴孩合化为一二人，这样也算是孕育后代了。”
    “这么小？这么多？”鸿辰手指比划，几寸高的样子，又双手比划众多的样子，一脸的不可置信。
    “当然了！”
    “我身上也有婴儿吗？我还年轻呢，对吧？”鸿辰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一副怕怕的样子，心道我正青春年少，要是有婴儿岂不滑稽。
    “那就不知道了，你自己看不见吗？让本仙看看，啊呀，哎呦！有没有啊？爬呀爬，爬呀爬，唔，还好啦，本仙我看不透你。”纯阳仙人一惊一乍，夸张至极，一如青衣仙人，看来有其师必有其徒。
    鸿辰顿时觉得纯阳仙人变成了一个猥琐仙人。
    “总之呢，仙人可以孕育后代，视作儿女，也可不要，一念之间，全凭心意。”纯阳正色道。
    少年神王细思之下，这些不外乎阴阳之道，假以时日，自己细细琢磨应该推敲得出的，还是太沉不住气了，当下有些尴尬。
    纯阳仙人展颜一笑，“老弟，仙人的事情弄明白了？你不妨猜猜看仙界百姓又是如何？”
    鸿辰毕竟单纯，就要去想。这时候唐璜恰好回来了，瞪了一眼纯阳真人，阻止道：“神王不要上当，仙人的事情可以从阴阳义理推敲，凡人的事情却是腌臜得很，推敲不得的，我来告诉你，省的你瞎想，污了心境。”
    “危言耸听，神王乃是大金仙，怎会污了心境？”纯阳仙君不服道。“若是连他都要污染，你岂不是连说也不能。”

 第三十三章 阿灵，我寻你来了

    “纯阳兄，我今不与你抬杠，嘿嘿。神王须知，仙界百姓亿万，皆可修仙，虽难登仙阶七品之列，也多有修行有素的，能博个虚仙的名号。”
    “仙民们繁育儿女也分几种情形，无论哪一种，都无法和仙人相比，虽然纯阳道兄所说的几种情形，也并不能涵盖仙人的全部，但是大体不错，我也就不追究了。”
    纯阳仙人目光如剑，好像能够杀死仙人，只可惜唐璜看都不看他一眼。
    “咳，咳，最低一种呢，就和下界凡人差不多少，男女情欲汹汹不能自制，说来污人耳目，还是不说了，高一点的呢，修行有所成就，身体渐渐有了些仙气，那男女情事就淡了许多，一个执手相拥，便可阴阳交感，孕育男女。再高一等，眉目传情，心意相通，即可阴阳相合，繁衍生息。
    总之呢，因其身体阴阳不平，或者阳盛阴衰，或者阴盛阳衰，无法圆融平衡，只能假以外求，一男一女相互匹配，就这么点事情。”
    鸿辰点头道：“难得唐璜道兄好口才，说得简洁明白。”
    他心中暗道：原来仙人是不假外求，一自身为天地，调和阴阳，行演化、变化之道罢了，所谓后代不过是阴阳合和的产物，说是仙人生的，又何尝不是天地大道的子民？
    他豁然开朗，心中光风霁月，脑后虚空数丈内，竟有微微神音嗡鸣。
    天人交感，万物一体。
    纯阳仙人和唐璜对视一眼，心有戚戚焉：这少年神王就是个小怪物啊，听个介绍都能悟道升华，让我辈如何自处？
    罢罢罢，喝完这顿酒，某家就要闭关去！
    纯阳仙君笑道：“警幻仙子是大帝后代，美貌不可方物，自家修为又高，自然受人追捧，这却不消说。只是有一样，仙界百姓也有类似下界凡人的生死轮回，皆由情天府、恨海司掌管，那警幻仙子便是情天府的执宰天君，第一大仙官也。”
    鸿辰又是一愣，有这种名称的天庭府司？不过他并未再问，想来假以时日自然便知。如今倒是不急。
    三人说说笑笑，又饮了一会酒，神王没来由回头一瞥，却见那警幻仙子坐在未央大帝边上，笑靥如花，正与大帝说些什么。
    大帝忽然把手望鸿生一招，少年神王知道大帝的意思，就要过去。
    这次仙宴，少年只在开始时敬过大帝一回酒，倒是有些过意不去了，毕竟大帝对自己十分青睐，鸿辰心知肚明。
    鸿辰刚刚起身，忽有一阵旋风刮来，到了神王脚边时，滴溜溜乱转，风中出现一个少年人，穿着华美的衣裳，穿一双绿草鞋，看着神王的眼睛，似笑非笑。
    “你好啊，阿灵！”
    鸿辰一愣，“阿灵？谁啊，好土气的名字？”
    见神王没反应，陌生少年又道：“你不记得我了？”
    鸿辰这才疑惑，心道：“这厮是谁，眼神如此暧昧，难道认识我？阿灵？是说我么？”
    这时候大殿一阵喧哗，有黄巾力士与天将在值殿仙官引领下，穿过一处处酒席，似乎在找什么人。
    纯阳仙人瞧出不对，喝道：“你是何人？顶上并无仙光，也不像凡人，私闯天庭，定有图谋不轨！”
    “我寻他而来，不干你们的事。”
    那人喃喃道，声音微不可察，依旧直勾勾盯着神王。
    远处，正在和仙人行着“雅令”的青莲帝君，忽然警觉，剑眉竖起，就有一股冲天剑意在会真殿弥散开来。
    一柄古朴仙剑已经高悬在穹顶之下，放出五色剑芒，仿佛一件分割空间的仙宝，罩住了鸿辰他们的所在，同时那些周围的仙人，受到一股无形剑气的催动，仿佛无根之木，仿佛出水游离的莲花，飘然遁开。
    纯阳仙人的雪白仙衣，无风自动，飘然鼓荡，剑幕下顿时有一种纯正的浩气，像是最明媚的春日暖阳，仿佛这小小的结界里面，有了一个新天，而他就是天地的主宰，执宰阴阳，调和万炁根源。
    他背后的虚空里隐隐出现了星辰的轨迹，亦有神秘古老的符文，以及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线条图案，莫名飘动。
    那是某种大道的规则，来自于他的宿慧明悟。
    此刻的他，仿佛一位上古年代的帝王，君临天下。
    众仙心中就是一叹：看来纯阳仙君的本命乃是一位多生多劫的元神啊，那种久远的年代感，这种气韵，压得人心底发虚，连这一方强大的剑幕都有些失去了光彩。
    纯阳仙人向前踏出一步，庞大的殿宇轻颤，仿佛有一座仙山在移动，他的身形变得高大，足有三丈。
    那少年兀自不以为意，只是退向后面，同时收回了目光，望向仙君的眼神，有些不解的意思。
    纯阳仙君踏出七步，少年退了四十九步。
    每踏出一步，都极其辛苦，似乎前方有暗流涌动，充满了空间异能，明明在青莲帝君的剑光笼罩下，空无一物，却好像随着少年的存在，夹杂进了完全莫测深浅的时空乱流。
    赤霄天界，虚空藏中有无数暗时空、乱时空、异时空，典籍有载，然而知道是一回事，堪破又是一回事。
    这些乱流，好比瀚海的漩涡，能够轻易吞噬一座仙舟，又好像魔山中的妖姬，幻出无声之声，令仙人亦会迷失，沉沦自我。
    少年退的云淡风轻，然而这只是表象，他感到对面这位仙人仿佛有无穷的法意，还远远未到倾泻而出的地步。
    白衣仙人，比起路上那两位战仙，可要强太多了。他想起了龙且、虎圣真君被他戏耍殴打的情境，不觉唇角一咧，似笑非笑。
    这一笑，激怒了很多仙人。
    整座会真殿，数万仙人，停杯投箸不能食，若不是那道大金仙级数的剑幕隔绝了空间，一个个都恨不能，拔剑而起，冲天而至。
    未央大帝也被惊动了，几个大金仙更是跃跃欲试，若不是大帝稳若泰山，没有任何的指示，那位神龙帝君怕是就要冲过去，将草鞋少年吞入腹中，作下酒菜。
    天庭众仙皆知，他和青莲帝君最是莫逆，爱屋及乌，对于纯阳仙君这个后背楚翘，也是关爱有加。
    仙殿内，众仙战意点燃，使得云霞升腾，锐气灿灿。数千通天殿柱上，龙吟阵阵，凤鸣悠悠。
    鸿辰犹疑不定，不知如何是好，这场面，有些棘手啊。
    他隐约感到，芒鞋少年确然是认得他的，可是我的哥啊，你怎的如此莽撞，有话不会好好说么？
    然而他似乎忘记了，昨日的他，也是傲岸得很，对于元谟天尊释放的“善意”同样不屑一顾。
    芒鞋少年偏偏不再说话，似乎不屑于做出解释，其中更是隐含某种意思，那就是，不把群仙放在眼中，我就这样子了，你奈我何？
    不少仙人想到了这一点，因此，纯阳仙人也终于动了。
    他的身上出现了五道龙气，翻翻滚滚，威势凌人，谁也不怀疑那是五条真龙！
    纯阳仙君抬手，白、青、红、黑、黄五色龙气急速射出，分从五个方向，各自错开一个扭曲的角度，呈现诡异的弧度，在空中幻出五道虚影，竟似五道螺旋气柱。
    高速旋转的涡旋，带起巨大的飙风，轰杀少年，如果不避开，谁都相信，这一道足以开山裂城的巨风，可以轻易将少年碾成齑粉。
    少年果然不敢硬抗，他甚至来不及做出规避的姿态，“呼”的一声，便被狂流卷上了高天！
    青莲帝君的剑意通神，开辟出的这处结界既能保护周围的仙人免受池鱼之灾，也给其间的敌我双方，提供了广阔的天地，可以纵意驰骋。
    因此，少年上方的虚天，急速扩大着范围，任他来势如何汹汹，也绝不会碰壁。
    一道若有若无的青色剑光，形成瑰丽的光幕，呈半球型面，展现在众仙面前。
    有些昨天看过鸿辰神王斗法时，那道神幕的，都在暗自比较，究竟哪一个手段更加鬼斧神工。
    少年一飞冲天，然而天不遂其愿，于是他开始慢了下来。
    从始至终，他的身形很稳，身体重心连一个发丝都没有偏离，他好似被气浪击飞的身影轨迹亦无比完美，以至于没有仙人相信那是被动的飞行。
    于是仙人们知道，不是漫天的龙卷风将他击飞了，而是他自己要飞！
    就像鸟儿飞得再远，也要归巢，下一刻，草鞋少年大头朝下，俯冲下来，好似一颗陨落的星辰。
    他周身电火石花，锐不可当，像是传说中射日的古神，那销魂的一箭，破灭了大日本体后，犹自不泄其意，降落之势，足以轰杀一轮皓月。
    纯阳仙君并没有真龙在身，那五条龙，其实只是龙之神魂。
    五条真龙，因其不具形体，更加灵动无匹，这时候散化开来，漫天延展，成为三百丈大小的幻龙，鳞甲森森，带着恒古苍凉的杀意，作拦截，作绞杀，少年堕落的越快越急，便会死的越难看。
    当第一条巨龙将要触及少年的头，少年张口一喷，一股无形巨力弥散，虚空猛烈震荡，不但这条巨龙在空中翻滚了无数周，以求卸掉这波恐怖的气流。
    强大的反向冲击，亦使得他可以故伎重演，然而这回他没有冲向高天，他选择了戏耍，就像他几日来戏耍元谟天尊属下那样。

 第三十四章 锁五龙

    依旧是在飞，他却同时飞向了天地十方。
    神圣的剑幕，大金仙级数的强者开创，完全隔绝内外，切断一切空间延展，阻断一切时间流淌，然而却忽然刮起了一阵风，一阵香风。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漫天的蝶影，足有数万只的五色蝴蝶，在剑幕中翩然而飞，其色泽斑斓美丽，好似一朵朵大丽花。而少年的真形却不见了，仿佛融化在了这处虚空。
    这种变化是那么随性，那么突然，即便是剑幕外的数万真仙也始料不及，以至于灵动莫测的真龙之魂也反应不及，来不及跟上节奏。
    在接下来的第二龙、直至第五龙的抽击下，万千彩蝶忽而聚之成形，忽而散作漫天流星，令五龙迷失了目标，任凭罡风龙卷，也吹不散那一缕蝶香。
    众仙明明在旁观一场剧烈的斗法，却不禁生出“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错乱感觉，好像是在天庭御花园中的花海徜徉。眼前真龙神魂每一次激烈的冲撞，似乎都是在陪衬灵蝶的曼妙身姿。
    飞龙在天，生而神异，自然是万灵的魁首，一切飞翔之物，即便是凤凰也要稍逊风骚，可是这突乎其来的灵蝶，显然就像是少年的神念一般，翩然无迹，便是真龙再世，又能奈何？
    五龙巨吼，发出尖锐古怪的音节，连神龙帝尊都为之动容了！
    一阵巨大的波动，鳞甲化羽。
    会真殿中卷起一阵烟霞，湛湛青天的虚幻背景下，有五只神鹰翱翔，遮天蔽日的羽翼，带着点点玄光，令有心人知道那亦不过是龙魂元神凝成的虚像。
    然而即便是虚像，也足够了，因为神鹰的灵动乃是仙禽中的楚翘，区区灵蝶又往哪里逃呢？
    事实上，正因为没有形体的束缚，变化之道忽然变得极其简明，“随心所欲”就好。
    神鹰遮天，却带着骨子里透发出的龙息，令人心魂俱颤。
    龙息专杀神魂，也能极大的摧残形体。
    似乎察觉不妙，不待神鹰俯冲而来，数万灵蝶聚在一起，远远看去乃是一个人形，隐约正是少年的样子，连脚下的草鞋位置，也布满了许多碧绿色的灵蝶。
    当神鹰分从五方，次第俯冲下来，巨喙却犹如啄在了金铁之上，发出了“铮铮铮”的声响。
    似兵戈交击，又似金铁嗡鸣，一连串若有若无的诡谲音波弥散，连剑幕之上都留下了些许印痕。
    一只硕大的仙龟，出现在众仙眼前，四体不伸，缩头缩脑，令人啼笑皆非。
    五个巨大的神鹰之喙，叨在坚若金石的龟壳上，火花四溅。
    甚至巨大的鹰翼堪堪几乎撞在一起，然而神念电闪，它们暗自庆幸，若不是形体不具，恐怕这次猛烈一击就要撞掉几颗龙牙。
    它们不知道的是，少年躲在坚硬的龟窍里，正准备收听那“卡崩，卡崩！”的声响，然而他也失策了，他忘记了这只是五条真龙的神魂元神。
    即便如此，接下来，神鹰一阵晕眩，便自动恢复了幻龙之貌。
    这不知什么材质，哦，呸，不知那该死的少年的皮毛筋骨是何种仙元炼成，以至于幻化的龟甲强硬无比，堪比仙兵，令五龙神魂震荡不已，脑中仿佛天雷轰轰。
    五龙的遭遇，纯阳仙君看在眼里，却无法做到感同身受，这其中另有缘故。
    于是他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判断，随着一道法诀的念诵，五龙顿时褪去龙气，显出一件法宝的本来像:乃是一件白、青、红、黑、黄五色纠缠的捆仙索，哼！别的仙人捆仙索只是一道，我这是五道真龙之魂，厉害吧！
    的确不出仙君意料，那少年的变化之道似乎也不是那么随心所欲，明显在切换之际欠缺灵动，以致于捆仙索轻易将那个仙龟，捆住，五花大绑，而这时少年犹自在变化中，一时间人、龟两形交错，幻影重叠，引来许多仙子的嬉笑。
    警幻仙子亦不例外，向纯阳仙君抛出一个赞许的眼神。
    然而接下来，事态的发展，令所有仙人都笑不起来，当五龙索即身的时候，少年明显慢了一拍，当被牢牢捆住的时候，他仍旧满不在乎，当他终于以人形重现的时候，那五条龙索已经如附骨之疽，甩都甩不掉了。
    为什么要甩呢？少年心道，还有别的办法啊，“我脱，我脱！”
    清稚的声音响起，令群仙哑然，甚至生出某种不雅的联想，有几位仙子的脸红了，转过身去。
    少年好像洞察一切，“切，又不是那个脱，是解脱，懂啵？”
    他哑然一笑，将身子扭了一扭。
    这一扭 ，简直销魂，惊呆了场间众仙，哇，原来身体可以这样摇摆，正曲、反曲？正弓、反弓？这样一个猥琐、下作的动作，简直污人眼球！然而，却是那样不可思议！
    只有少数道心通明的仙人，察觉到，少年扭动的时候，场间漾起了某种无形的云烟，像是一种古老的气息，鸿辰只觉得灵魂深处一阵搅动，脑中剧痛，痛感蔓延，渐渐传到头顶及后脑骨。
    “又是某种荒古原始成气，和混沌气同样古老！”鸿辰的心里顿时出现一个念头。
    接下来，众目睽睽之下，那捆仙索顿时松脱了，而且像是失了灵性，委顿不堪，仙光暗淡。
    纯阳大惊，急催法力，顶上出现三光，乃是精、气、神三宝命光，遍照五龙仙索，连一个呼吸的间隔都不用，仙索顿时光华复盛，灵动蜿蜒，再扑少年。
    少年似乎料不到纯阳仙君这一手，险些被捆仙索再度缠上，他面色一寒，冷哼一声！
    手印变幻，结界中顿时风起云涌，“锁五龙！”
    少年大喝一声，众仙只见空中有五道手影一闪而没，再看时，那捆仙索分明变成五条肢体纠缠的龙形，头向外，尾巴纠结在一起，好像打了绳结，趴在殿面上，犹如五条死龙。
    “天关地锁！有点意思。”
    未央大帝轻语道，身边警幻仙子面有不豫之色，悄然离开。
    纯阳仙人心痛，这件宝贝可是大有来历，金仙之下无从挣脱，竟被这厮伤了，看这情形是弄废了么？抬手收回法宝，仔细查看，还好五条真龙幻形只是伤了元气，并无大碍。
    纯阳仙君无语，陷入回忆。
    当初，天劫肆虐的时候，他到处避劫，无意间见到五条真龙被劫云追杀，已经命悬一线，他当即以洞天秘术护住身形，远远看去他就像是躲在一个光华万千的巨大圆球之中。
    他的虚空术法那时候才是小成，从无实践，本来没有什么把握，但是道义所在，岂可见死不救？
    他遁进自己的外放洞天之后，将时空逆转，退向从前，这样即使自己不幸被劫云波及本体，也可借洞天世界中预先假定的时间复活。
    这一切在他神念之下，瞬间便已完成，他挥出金仙级数的一剑，气动山河，虚空破裂，周天震荡，金色的空间裂纹破天而出，侵染了很大一片天域，很是凄厉壮美。
    也是五龙命不该绝，不知怎的，那些劫云一路肆虐而来，吞噬生命，似乎也在强弩之末，因此纯阳真君方能一剑开天，震散了劫云，救下五龙。
    然而五龙形体已成齑粉，仙剑震荡之下，已经飘散无踪，仅存的真龙元神亦是虚弱无比，一道道真灵之光好似风中烛火，随时就要陨灭。
    纯阳仙君取出一个紫金葫芦，将五龙的真神摄入其中，运练温养，足足两千年才将其元神滋养壮大，恢复如常，只需重塑龙体，便能回复五条真龙全盛之威。
    这时候纯阳真君就要放五龙归山入海，纵意逍遥，然而五龙亦是有义气的仙灵，不约而同道：我们受仙君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怎可便去？须得服侍仙君，以作报答。
    纯阳好说歹说，他们就是不肯离去。
    没奈何，纯阳就将他们继续留在身边，这五龙闲来无事，又无形体之约束，其天生变化灵动之能，更是无处发泄，遂自作主张，练成一个五龙阵，变化多端，又可以分化聚合，擒拿诸天万物，因此亦是一件捆仙索。
    今日纯阳对敌，五龙感知到芒鞋少年古怪的法力，于是主动出击，以图报恩。不料万般变化，终不及少年厉害！
    纯阳仙人取出紫金葫芦，将五龙重新收好，以神念传向剑幕之外的神龙帝君，顷刻之间，龙帝便知晓一切缘由。
    葫芦祭起，悠然而飞，撞破剑幕，飞入神龙帝君掌中。
    眼前之敌，远非寻常手段可破！
    纯阳仙君暗自提起生命精气，准备一搏。
    “我与你们神王有旧，这就是天庭待客之道么？”芒鞋少年作委屈状，偏偏他齿白唇红，相貌风雅，说得那么正气凛然，连鸿辰都为之气结，刚想出的几句话都被打回肚子里了。
    “哎，你看他多么义正词严啊！”麻姑女仙笑靥如花，也不知是鄙夷还是欣赏。
    牡丹仙子从旁担心道：“你说纯阳仙君斗不斗得过他？会有危险么？”
    麻姑又笑，道：“都说你们是道侣，我原是不信的，如今看来，真个是关心则乱呢！”
    牡丹仙子啐道：“我把你个胡言乱语的老妹子哦！”

 第三十五章 般若金刚琉璃塔

    牡丹仙子，花仙之首，国色天香，雍容华美，绝代风华，具有古神女的风采，在仙界也算是女仙中的楚翘，她素来和纯阳仙君交情莫逆，彼此视作知己，这一次见到草鞋少年手段强大，自是不免担心。
    牡丹仙子平时仙缘极好，和许多女仙皆姐妹相称，言说无忌。她又好开玩笑，常把“姑”字拆作古女，就是老女，为了雅致些，让麻姑好接受，就称她“老妹子”。
    她被老妹子说破心事，举粉拳作势要打，麻姑咯咯娇笑，到处躲，正撞在警幻仙子身上。
    “麻姑仙子，干嘛呢，仙人家家的的成何体统？”警幻仙子嗔道，大敌当前，还有心思打闹？
    两位仙子便微笑不语。
    场间纯阳仙人已恢复了精神，气定神闲，显然准备大战。
    草鞋少年看似不羁，实则小心戒备，剑幕中气氛肃杀凝重，令人生出风雨飘摇之感。
    唐璜一直站在鸿辰身边，忽然耳膜刺痛，伸手一摸，居然流出几滴血！
    他诧异了，神王同时也感到心神烦躁，他们彼此对视，都莫名其妙。
    纯阳仙人忽然心神不宁，好像有大祸临头的感觉，他本能往后疾退！
    大音希声！
    场外几位大金仙看了唐璜等人的异动，最先做出了判断，毕竟是大金仙，见多识广，见微知著，在这方面，鸿辰犹自逊色不少，当然，他初来此界，即便知道怎么回事，只怕也无法以言语准确形容。
    鸿辰本能怀疑芒鞋少年施了什么秘术，然而一眼看去 ，少年似乎身体僵硬，一动也不动了，不是他，那是谁？
    他的脚下投来一片阴影，越来越大。
    这时候有一个虚影，金色的虚影，从虚无缥缈的无形之中彻底显化出来，那是一座塔，九层金塔！
    警幻仙子人在场外，傲然独立，手中一个豹皮袋，犹自敞着口，未系上。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本是仙界经典的一句话，但是道可道，非常道，仙界之外，并非无道。
    比如觉界之道，亦是天道。
    “般若金刚玲珑塔！”这时候场外仙人才纷纷发出惊呼，金塔自剑幕穹顶悠悠而下，盘旋不已，体量渐渐增大，所经之处，虚空震荡，发出嗡嗡的颤声，然而这并不是大音希声，所谓的大音，全然来自古朴的塔身的默然自转。
    众仙的记忆之门，瞬间开启，仿佛回到逝去的久远时代。
    “那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这种评价，分别出于仙界大帝和魔界之君之口。
    这个评价，出自截然不同的两大阵营，却是珠联璧合，暗合道意，天界无仙不知。
    道长自然魔消，就像阴阳之道，黑白势力势均力敌，撑起整片天地，若是阳盛了，自然阴衰，反之亦然。
    唯一没有留下这种惊世之语的是觉界之主，弥陀如来。
    觉界教化仙民的时候，不重视今生，以勾起他们对来世的渴望为大。
    所以他对于现世都不是很重视，何况过去的好坏？
    在那次久远纪元之前的龙华法会上，弥陀大如来尊者率领觉界众佛菩萨辟支佛阿罗汉前来赴会，向天庭至尊未央大帝献上一个宝物，便是这“般若金刚玲珑塔”，称其有绝大法力，可以度化诸天万有，一切生灵。
    法会之后，大帝随手将它丢在库府，全然不以为意，什么度化，什么般若，在大帝心里并没什么分量。
    在未央大帝看来，道在天上，道在虚空，道在心中，众生信与不信，都在那里，无需有为度化。
    历代大帝也都是这种认识，甚至仙界古老的经典也有深刻论述，大道自然，大道无为。
    仙界洞府、山门遍满，众生若有向道之心，自可入山寻仙问道。
    若众生来历莫名高深，强自度化，岂非笑谈？说不定还是误了他的前程。
    时光荏苒，不知怎的今日到了警幻仙子手里？
    悠然转动的金塔，明明是要行镇压之道，却在第一时间令芒鞋少年生出“人生无味，好好安睡”的感觉，于是他果然沉醉在这如同春风化雨般的浩荡佛威之中，好似觉仙入定，生不出半点反抗之意。
    九层金塔的底部是一片金色的漩涡，好似一片星空宇宙，射出璀璨的度化之光，渐渐地那涡旋深不可测，越来越大，吞噬虚空，连青莲帝君的剑幕都被牵扯到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缩塌。
    远处，青莲帝君冷哼一声，一指弹出，青光一点似流星寒芒，注入仙剑之中，剑幕顿时停住了收缩，反而渐渐扩大。
    在距离草鞋少年百丈时，这座浮屠塔已经变得巍峨庞大，如同一座金山。
    “嗖！”似有云烟喷出，草鞋少年被一道佛光摄入塔中。
    那金塔颤巍巍就向高空飞去，似要择地而驻，作永恒镇压，令少年永世不出！
    警幻仙子面色惊喜不定，喜的是草鞋少年终于束手就擒，惊得是金塔似乎有自主的意识，非要将少年带走，去往某处不可知之地，而这一切已经出乎她的控制，她的法诀已自失效，对金塔无用。
    金塔越转越高，塔身渐次缩小，眼看就要撞到剑幕之上，也不知会发出怎样的惊天碰撞。
    以刚才青莲帝君的表现看，他自是不会网开一面，任这觉界法器进出自如的。
    “噗！”，“噗！”，“噗！”
    虚空中忽然发出一连串的震爆之音，听到众仙耳中，识海中不约而同闪过这样的画面：仿佛皮囊制成的一个硕大气球，被一柄锋利的铁锥连续刺了十几下，皮囊里面的五色尘芒连同空空之气，便尽数逸散而出。
    当然这只是“闻音成像”，属于仙家的一种本能，是对于无法眼见为实的一些情境的推拟。
    仙人脑中元神宫外的那一片识海，最是灵敏，足可模拟开天辟地以来的一切物事。
    闻其声，见其形，在很多时候，声音要强过光。
    众仙急忙看去，那通体金刚铸就的宝塔，已经出现了数十个孔洞，塔身遍布裂痕。
    所谓的“大音”自此歇声，再不能对唐璜和剑幕内的几人造成伤害。
    塔身原本充沛强大的金光，这时候也像没头的龙鸟一般胡乱倾泻，从空中飘落，最后形成一地黄沙。
    “轰！”又是一声爆响，草鞋少年凌空飘出，身上溅满了金屑。
    “般若金刚玲珑塔”被他一拳打爆，轰然撞地，成为一片金刚沙粒。
    “什么？”众仙发出惊呼。
    能够一拳打爆觉界之主亲手炼化的九层宝塔，这种法力足可傲视九天，同大金仙比肩了！
    慢！大金仙，就能够一拳打爆它吗？很是值得商榷。
    那一瞬间，草鞋少年身上有一股吞天灭世的恐怖元能，散佚开来，看来这一拳也是倾尽了他的心力。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好不好？我没你们想象中厉害，真的，这个劳什子金塔本来就是泄气之物，早就过气了懂不懂？还不懂，哎呀，它肯定以前被人破过，你们也可以打爆的！”
    众仙不答话，破过？谁那么厉害？
    这金塔自从被大帝收入府库，再也没有出世，连见过它的仙人都很少，什么时候使用过？
    鸿辰心里好笑，这厮，你就是喊破天也没人会理你，这班仙人，有时候古板的很哩，他算是早有领教。
    警幻仙子看着一地黄沙，心道这如何是好？自己偷拿出来把玩之物，无意间破解了施放之法，如今却成了废物。
    “咦！不对，这金沙好像不一般哦，怎么会没用。”
    警幻仙子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念动咒语，那些金刚砂果然似有灵性，齐齐飘起，遁入仙子祭出的豹皮囊中了。当然，剑幕不会阻拦仙子的空间宝物，任由它进来收了黄沙。
    场间情势经由警幻仙子闹腾，又回到从前，纯阳仙人和少年兀自对立，看来还有得打。
    鸿辰很想对草鞋少年说点什么，可是说什么呢？
    “得道年来八万元，
    不曾飞剑取人头。
    玉虚未有天符至，
    且待蹉跎混世流。”
    纯阳仙人一声清音响彻天际，浑身精光大盛，张口吐出一挂银河似的光华匹练，却是无尽的剑气寒芒。
    原来他亦是一位剑仙，已臻至剑气由实化虚、有无相生的境界，即便身上无剑，胸中也自有万千剑意！
    他的咽喉，十二重楼，丹田，这一路上下，有一道隐约的剑光闪耀，只是微不可察的一霎那，便不再出现。
    这是他的本命仙剑，融合于血脉仙元，轻易不动不出。
    这种剑道修为，除了青莲帝君，还有那位浪迹江湖的年轻大仙，或许还有隐世不出的几位，在仙界还有谁可及？
    仙殿上顿时漫起无穷剑罡，如银河倾天而下，眼见便将那芒鞋少年裹住了。

 第三十六章 神草

    “生命之道，充斥一切！”
    少年一声低吼，他的背后出现茫茫异象，天高地远，荒漠纵横，一轮孤月悬挂在白昼之上，甚是无理，然而仙人知道，天界中时空纷杂，的确可能见到白昼悬月的景象。
    荒漠上忽然出现一抹绿色，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蔓延，直漫到这处虚空，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会真殿变成无尽的原野。
    无尽的绿芒清澈流淌，如月下沉静的河流，这一切的源头好像就是少年的本身。
    由这股清丽的绿意，带出诡谲而灵动的古老气息，弥漫开来，一时间，众仙仿佛都闻到了青草的味道。
    茫茫无形的剑气，被纯阳仙君硬是凝成了有形的剑芒，密不可分，成为粗大的光束，如天河一般汹涌澎湃。谁都不会意外，下一刻，草鞋少年的“青草大道”就会被无敌剑势彻底绞杀。
    然而那些无尽的绿色仿佛少年的护身符，他好像又化作了彩蝶，逆着剑风，悠然飞舞。
    不，他已经和绿色融合为一，要比那些彩蝶还要翩然无迹，化作了一抹清风。
    任你剑光纵横，空间自有通途，给我一点阳光，我便灿烂，给我一点漏洞，我就野蛮生长。
    大道无限，空间无限。
    好似抽刀断水，水更流。
    他游走在剑气与虚空接触的刹那间，剑不动，亦不动，剑气斩破虚空的时候，自会有新的时空被开辟出来。
    你斩的完吗？
    宝剑不斩魔，何必杀清风？
    在他的计算中，一切了了分明，甚至剑光下一刻才能达到的地方，他已经知道会出现怎样的空间割裂情形。
    纯阳仙人道心通明，无上的剑意将周天绿色斩成了无数碎块，剑光所到之处，隐隐有雷电之声，伴随着青草焦糊的味道，虚空被寸寸割裂，无尽的虚空真灵为了躲避剑光，都以最快的速度逃逸，顿时五光十色，虚空紊乱。
    最后，一无所剩的“真空”里面，才缓缓流淌出原本的空气味道。
    纯阳的剑术就是这么霸道凌厉，可以斩碎虚天。
    饶是如此，当剑势越过巅峰，剑光稍纵即逝，这处空间裂缝便重新被新生的绿意抹平。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只要有一点空间，一点点土壤，草儿就能乘隙发芽，少年的道仿佛如此，你不能给他一点点的空间，一点点的缝隙。
    纯阳仙人身形笔直，黑发如云，一丝不乱，挽成简洁的道髻，风流儒雅，仪态万方，明明身处激烈的斗法，却好似闲庭信步，游刃有余。
    他目光空灵深远，仿佛能够洞穿一切天地玄机，他置身事外，双手十指变幻灵动，打出一连串的手印道诀，仿佛在连通天地之道。
    他的一身修为隐隐然已经臻至巅峰，头上青气盘旋，隐隐成龙形，又有白金光芒从海底轮脉直冲头顶，破百会而出，在头上结成一个莲花圆环，九朵白莲花围绕，每一朵花上面又有勾连天地大道的一束仙光，照彻九霄。
    以心御剑！心多高，天多高，剑意多高。
    一心御万剑！万剑自冲霄！
    剑气变幻，从巨大的笔直剑束化作一个耀眼的剑圆，可以吞纳一切，好似有万千巨龙在宇宙中翻飞，犹如风雷激荡，横扫洪荒。
    这种气势，就是诸天也要颤抖，大岳也要轰塌。一霎那间，众仙甚至怀疑，就是大金仙进入其间，不死也要脱层皮。
    雄浑壮阔的剑气引发了天地共鸣，有洪荒久远般的大道纶音自虚空响起。
    浩渺的天音，衬得剑罡更加凌厉，威猛无匹。
    草鞋少年，哇哇乱叫，似乎感觉到绝大的压力，“好厉害呀好厉害！我脱，我脱！”
    他故态复萌，身形扭动，动作极其猥琐，似乎慌不择路，恰恰跳进了无边的剑气风暴！
    然而，众仙下意识里预料到的惨嚎没有发生，也不见血花四溅的惨状。
    也不知道他施展了什么法术，众仙只觉剑光中隐约透出些许碧绿光芒，在那滔天剑气中起起伏伏，几乎微不可察，仿佛咆哮的汪洋仙海中，在巨浪里面一艘沉浮不定的小舟。
    虽然风雨飘摇，碧绿的光芒竟撑了下来，无尽的剑意纵横，翻翻滚滚，直撞到剑幕之上，
    那碧绿光芒犹自不灭，也不知道里面斗了多少回合。
    “铮！”宏大的剑威终于达到了最巅峰。
    一声剑鸣，好似万千仙剑同时发出的一声剑鸣，震得仙殿都摇了一摇，这可是大帝、诸仙俱在的会真殿啊。
    “嗖、嗖、嗖”！
    似有草屑翻飞，伴着强烈的焦糊气味，从那团剑光风暴中溃散出来，碧绿的光华似乎暗淡到了极点。
    “轰”！一声巨响，仿佛陨星坠落大地。
    倏忽之间，虚空藏中的一切波动震荡戛然而止。
    出乎所有仙人的预料，剑光消散于无形，惊天动地的剑气终于停歇，原来竟是纯阳仙君撑不住了。
    纯阳仙人胸口起伏不定，额上又清晰可见的汗珠，落在仙殿上面，化作纯洁的玉精。
    他仅凭一口仙气，便要斩灭顽敌，现在才发觉有些托大，谁能想到这少年竟能消耗这么久。
    纯阳仙君几乎一口气逆转经脉，伤及肺腑。
    原来纯阳仙人明里施展剑仙霹雳手段，实则暗藏诡谲杀机，在剑光中藏进了洞天时空逆流之法，众人看似只过了十数息，实则在那无量无数的剑光世界里，已经过去了数百年！
    等于这一口气，撑过了数百年时光，饶是仙君以有心算无心，早有预备，也是疲累了，此时如何不让他气息不济？
    纯阳仙君暗想，这人真的厉害，猝然之下，毫无准备，入了我的时间陷阱，竟能接下这么多磅礴剑气，犹自气息不乱，换作别人，恐怕早就败了。
    那少年人踉跄脱出圈外，发丝乱飞，亦有些狼狈，手里拿着一双草鞋，上面的绿叶几乎掉光了，落了一地。
    他脱的是草鞋，那是他的宝贝。
    纯阳仙君的剑道与众不同，走的是至阳至刚一路，术法上却讲究剑出偏锋，无一丝一毫阴柔和合，偏偏越是如此，他的剑道越是光明璀璨，杀力强悍霸道。
    少年的芒鞋乃是罕见神草编成，堪比顶级法宝，居然被那森然剑气斩了个七七八八。
    众仙睁大仙眼，都是惊奇无比，哦，居然以草鞋对抗金仙境的纯阳仙人，居然毫发无损？
    这是什么鞋？神鞋么？！
    那些围来的天将和仙人一时无措。
    青莲帝君若有所思，呢喃自语道：荒古年代有大木通天彻地，是为“建木”，其上有藤，藤上有叶，其下有苗草，皆神异非凡，不在五行中，金石水火不能伤。。。莫非便是？”
    少年距离神王比刚才远了些，神王鸿辰心中疑惑，这厮越看越有些眼熟，会是谁呢，莫非真是旧相识？
    正犹疑中，唐璜忽然大喝一声：“小子看打！”
    他看出少年亦有些疲惫，正在暗中调息，是个绝佳难得的机会。
    是金子就要发光，哪怕是石头变得。
    不乘这个时候露头，万年劫云之苦不是白吃了吗？
    会真殿上空出现了一片厚厚的黄云，浑浊不堪，一如唐璜身上腌臜褴褛的衣裳，看着令人皱眉。
    然而这道神秘的气息，没有几位仙人识得，正是被鸿辰识破本来的“混沌气”。
    “迷心忘本，变！”唐璜一声轻喝，嘴角轻笑，一副欠抽的表情。
    这是唐璜的本命仙术之一，之前曾经迷住了许多仙人的心智，若不是被警幻仙子生生打断，恐怕那些仙人现在还在挺尸哩。
    他自小顽劣，最爱恶搞，什么书都看，不但仙界典籍，还有三千仙城百姓坊间之书，无不涉猎，他那时候并不知道有些书是从魔界传过来的。
    被他刻意寻找，东拼西凑了一门迷人心智的功法，每每整人都有奇效。
    这个本来不干“混沌气”的事，但是如今他一身仙元被混沌气彻底融合，令这种有些邪僻的法门居然威力大增，而且虽然脱离了劫云和死亡星系，他仍旧能够感受到，体内的“混沌气”每时每分都在悄悄壮大，好似自有生命。
    这怎不令他兴奋，跃跃欲试。
    一股宏大的、斑驳不纯的意象出现在虚空中，众仙仿佛瞬间回到了天地未分的那一刻，时间凝固不前，或者说压根就感受不到所谓的时光流淌，一切都定格在那种阴森诡谲的气氛中。
    周天的概念好似不存在，完全颠覆了众仙对于宇宙十方的认识，众仙犹如置身一个苍凉大荒的世界。
    到处是残破的荒土，没有一座完整的山，没有一点生的痕迹。
    有巨大而腐朽的骨骼肢体，在焦灼的碎石瓦当中露出一截，残破的云层似乎随时就要从空中坠落下来，浑浑噩噩、色泽胡乱的虚空，仿佛是最最蹩脚的涂鸦，假的让人怀疑它是否真的存在过。
    生命的气息或许有过，但已远逝，众仙心知这只是幻像，仍旧摆脱不了这种情境带给神识的巨大冲击，甚至，有仙人觉得明明闻到了那种荒古的味道，死亡的味道，寂灭的味道，还有似乎正在孕育着的邪恶的味道。
    “哇！”有仙人呕吐，五脏翻江倒海！
    亏得这个动静一闹，搅动虚空气机，将许多仙人生生带出了幻境。

 第三十七章 奇仙

    “唐璜！你要害死大家么？”
    “邋遢仙，你在干什么！”
    许多仙人发出怒吼，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中招。
    “不好意思，太投入了，功夫还不到家，不能收发自如，抱歉，抱歉！”
    唐璜一脸的歉意，他是真诚的，他知道一旦犯了众怒，总是不大美妙的。
    哦，看吧，别怪我用力过猛哦，那草鞋妖人不是着了道吗？哈哈，看你一脸茫然，看你目光呆滞，看你僵硬不动，看你还笑！
    唐璜心中诅咒着，催发一身半吊子“混沌气”，总算找准了目标，尽数倾泻在草鞋男身上。
    草鞋男孩似乎深陷迷境，比之诸仙还要不可自拔。
    纯阳仙人瞥了唐璜一眼，露出奇怪的神情，好像在看一个躲在床底，屁股却露在外面的小孩。
    他又看了一眼草鞋男孩，露出深深的疲倦，他退回鸿辰身边，完全没有再动的意思。
    鸿辰神王看着唐璜，露出“你以后别说你是我朋友”的神情。
    自从神王说破“混沌气”，唐璜的心智顿开，忽然间就知道了所谓的“邋遢”是怎么回事，这些污垢哪里是污垢，都是“混沌”的精华哩！
    越厚的污垢，以他开窍后的神念探查，里面越是妙不可言，简直就是无尽混沌荒古小世界啊！
    而且这无尽的小世界，因为他原本仙力的完美融合，已经生机勃发，完全不像典籍传说中那样死寂不堪。
    他还很年轻，他的仙元自然生机无限，他隐隐知道，未来的自己，会变得很不一般。
    他双手在油腻腻的法袍上一拍，就有两口飞剑从肩头飞出，一青一红，锋芒万丈，剑气如虹，早将那年轻人罩在剑光之下。剑光闪电般绞杀，那人身体就被剑光纵横切割了数十道，留下一道道光线痕迹。
    他这青红双剑，也是两口名剑，就是虚空也要被切开，这厮再强，也要割成几十块碎肉了才是。
    唐璜全力驾驭飞剑，不想那人并未掉一块肉，任由剑光在身体里穿插搅动，仿佛身体尽是虚空一般。
    唐璜心中大骇，急忙默诵口诀，哪知两把飞剑完全失控，兀自在那乱搅一气。
    那年轻人身体猛然一震，碧色光华彻照虚空，青红剑光顿时暗淡，两把飞剑仿佛失了灵气，直往下坠。唐璜连忙祭出一个玉盒，将那青红双剑收了。
    草鞋男收起迷离痴呆的目光，活动着僵直的身体，好戏结束了，我这演技好行么？
    他笑嘻嘻看着唐璜，好像在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
    “你这先天原始气，有些意思，可惜不纯，不纯，你不若拜我为师，我来指点指点你？”
    他一步步朝前去，唐璜忽然觉得身体发疆：我是不是要躲一下？哎，你要真是神王旧友就好了。
    草鞋少年身负花香，带着背后好大一片绿野的异象缓缓走来，唐璜感觉自己就像是一颗无助的小草，淹没在浩瀚的原野中。
    少年无视已经动弹不得的唐璜，向鸿辰伸出手去。
    伸手啦！向神王伸手了！
    此刻，见到犹有恐怖战力的少年要向神王出手，一群天将终于忍不住了，破开剑幕，就要动手。
    那人眼睛眨都不眨，对鸿辰叫道：“喂，我找你千辛万苦，你却任别人抓我？！你个无情无义的家伙！薄情寡义的家伙! 陆爷我义薄云天呐，算是瞎了眼睛！”
    他一口一个义字，神王被唬的一愣一愣。
    “我伸手呢，你也伸手啊！这是见面礼啊，你跟我学过，也忘了么？”
    “知道吗，最近好多地方都流行这个。哎，你们这儿也太落后了。”
    没人听懂他说的是什么，只觉得莫名的荒唐。
    鸿辰忽然觉得自己以前很可能是个怪物，如果草鞋少年真的认识自己的话。
    继续无视呆若木鸡的神王，草鞋男孩双手一摊，朝天将嬉皮笑脸，道：“来抓我啊！”
    众仙却是琢磨他话里的意思，莫非与神王真是旧相识，若是动手，他日神王恢复记忆时，未免不美。
    众仙就是踌躇不前，一齐看向鸿辰。
    鸿辰再次吃惊，这人自称寻我而来，且有些面善，莫非真是旧相识？
    神王试探道：“你说认得我，那么我是谁，你又是哪个？”
    众仙猛然醒悟，对啊，问明白不就得了。也一起道：“呔，这是我天庭鸿辰神王，小子你若是胡扯，小心仙家刑法之苦。”
    那年轻人觉得众仙神情不似作伪，又看见少年神王犹疑的样子，忽然捧腹大笑道：“哈哈，果然你又忘记了从前，什么都不记得了，枉我曾在山谷提醒你！都是天意啊！我是谁，我是史上最强奇仙，我是你陆离大哥啊！”
    “陆离？！奇仙？”鸿生神王恍然如坠梦里，识海深处闪过许多画面，在那些画面里，此情此景，亦曾相似，与这位骄傲的年轻人，曾经一起饮酒，一起游玩。
    “那你又从何来，如何做到不失忆？”到了这时，鸿辰心中已经信了七八分。
    “我是史上最强奇仙，自然是从奇界而来。不过。。。我和你相识可不是在奇界，奇界，哼，谁又去得到呢？嘿嘿，我周游天界，到化羽天时遇见的你，那时你叫做。。。”
    众仙正凝神静听，陆离突然打住，吐了一下舌头，“自己的嘴，咬自己的舌，说来谁信？哎，不可说啊不可说。”
    众仙听得糊涂，鸿辰却知天意，这是不让他说啊，这其中必有缘故，虽有遗憾，但是心中高兴的紧，终于遇见故人，分外亲切。
    鸿辰上前一把抓住陆离手臂，“陆兄，小弟失忆还请原谅，你须见过天帝，讨个说法才好相叙。”
    “贤弟啊，这就对了！管你是鸿辰也好，鸿蒙也罢，都是我陆离的好兄弟，哈哈哈！”
    他二人去往天帝处，留下纯阳、唐璜和一大群目瞪口呆的仙人。
    化羽天！我的乖乖，那可是传说中的上界，说白了就是赤霄天的天，天上天！
    九天十界，界限严格，大道和而不同，莫说一般仙人，就是绝顶金仙也不能跨界一步。
    仙界典籍记载，开辟天地有史以来，只偶尔有上界堕落的仙人来到赤霄天界，也早都抹去了一切记忆，而本界仙人从未去过上界，上界诸天的情形半点不知。
    赤霄天界极其广大，据说一个中品仙人若不借助虚空通道和绝顶仙宝，仅凭本身仙力，就是飞上一个纪元也飞不到边际，久远以来，甚至很多仙人已经不相信赤霄天上还有天。如今仙界突然出现两个可能来自化羽天的仙人，怎么不令众仙心神震荡！
    鸿辰带着陆离到了未央大帝座处，却见大帝身边除了警幻仙子，还有几位大金仙默然而立，表情严肃，尤其元谟大天尊一边和大帝低语，一边伸手指点，似乎意有所指。
    鸿辰神王忽发奇想，莫不是陆离与大天尊也有过节？
    陆离却是大剌剌满不在意，任由大天尊一双怨毒的眼睛扫过来扫过去，那样子颇有些讥诮不屑。
    鸿辰正要开口，却被天帝摆手止住，好奇道：“小友真是奇仙？”
    “陆离见过大帝！我的确是奇仙。此番云游诸天，便是为寻他，喏，就是这位鸿神王！至于您身边的大天尊嘛，嘿嘿，我自赶路，他却派天将拦我，被我一时手痒，伤了几个，惭愧至极！
    我这里有极品的仙丹可以疗伤，还请天尊不要计较，您老一把年纪，位高权重，还能和小子一般见识吗？嘿嘿，纯属误会、误会！”陆离摸出一件草青色的玉瓶，一把塞进大天尊手里。
    他与天尊明明有几丈的距离，也不见脚步动作，竟然轻松传物，偏偏大天尊没有做出反应。众仙皆看不清他的鬼魅身法，大惊。
    等大天尊反应过来，就要扔了玉瓶，不过他在仙帝身边，不便造次，再说已经慢了一拍，这时发作毫无意义，想到此节，终是重重哼了一声，忍了下去。
    此时的陆离红光满面，显得神采奕奕，周边虚空中波纹晃动，原本花团锦簇的衣裳忽然就是一变，化作一件奇特的道服：前身整个是白色的，胸前中央有一个大大的太极图，阴阳鱼儿栩栩如生。后身整个是黑色的，也有个隐约可见的太极图形。前身、后身整个交界处，又有金色符文游走，像是点点金灯，甚是奇异。
    在场的诸仙包括未央大帝就是一愣，若有所思。
    这算什么，这就能自证身份吗？
    鸿辰神王心道，这衣服古怪的紧，莫非奇仙就是这种打扮吗？
    足有数息的功夫，大家都不说话，尴尬冷场，还是警幻仙子冷笑道：“你这奇装异服能说明什么？所谓奇仙，便奇在这儿么？”

 第三十八章 大话仙君

    “仙子说得是，奇仙自古稀少，仙界难得一见。”
    “虽说我天界广大无边，却有许多浑沌初开之地，未经仙界教化，自古传说是奇仙出没之处，年轻人，可是如此啊？”
    说话的是浩黄仙君，他有意无意瞟了众仙一眼，似有隐意：你便是奇仙又怎样？还不是化外之地，化外野仙？
    元谟天尊却明白浩黄仙君的另一层意思，仙君连消带打，亦是讥诮天帝不识奇仙哩。
    也难怪，这奇仙出没于赤霄天，也只在典籍上有几次记载而已，都是久远年代之前的事情了，今日在座的群仙，便是未央大帝也不曾亲见，又如何能识别呢？
    这小子就算胡说八道，也难以揭穿，不过这阴阳双色道服倒是有些意思，似乎暗合了某种道机。
    “陆离，你这身道服必有隐意，可说来听听，说得好，便是奇仙无疑，说不好，却要治你搅扰宴会之罪，还要牵连你的神王朋友，你可明白吗？“
    未央大帝貌似警告，面色却十分随和，甚至带了些揶揄的笑意，连警幻仙子都诧异，老爹真是爱屋及乌吗？这鸿辰神王还算清秀本分，您溺爱也就罢了，怎么对这姓陆的也温声细语？
    无尽岁月以来，未央大帝似乎在众仙心中，已经形成了某种刻板和温和的印象，其实只有他自己清楚，并非他愿意如此，只是找不到更好的治理之道罢了。
    天道异变，仙心沉沦，不是他用什么有为的手段，可以轻易挽回的。
    有时候还得哄啊，这般仙人，都是大帝看着降生、成长的，知根知底。放纵不行，严了似乎更不行。
    未央大帝心道，哼，真当我不知道吗？我见或不见奇仙，还不是一样，都不是你们这班小家伙能够知道的。金仙、太乙金仙，看似相差两个字，其实何止于此啊！
    原来皓黄仙君和元谟天尊心里的小九九，他早就看出来了。
    不知是酒意冲头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鸿辰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事外，有些不真实的虚幻感。他原无此界的观念，心神明澈，不受外象所迷，此时已经品出了阴阳道服的意思，哦，奇仙原是机巧智变之辈啊，善于盗采阴阳之机尔。
    那陆离面色一正，轻声咳了一下，面对群仙，字斟句酌道：“小子道行低微，只知一阴一阳之谓道，素来仙界为大，我也是知道的。然，就像那“君子和而不同”，大道求索亦有万千道途，自不能强求一致。”
    “若说仙界只看重大道总势，分阴别阳，我奇界却只钻研阴阳不就之理，只看重阴阳不到之处。。。”
    何谓阴阳不就，何谓阴阳不到之处？
    众仙悚然，这陆离可谓一语惊人。
    盘神开辟以来，普天之下，都尊大道，即便觉界、魔界对于大道有歧义，不也生存在这同样一片天下么？
    大道不仁，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乃是常识。如今这斯竟说大道有那普照不到之处，真真可恨！
    陆离毫不理会群仙，继续道：“譬如，星辰日月，皆有周天循行路径，下界修士，有那周天三百六十分野之说，有那等在朝堂观天象的国师、术士，也知其星辰轨迹何止百千！
    我赤霄天界，比之下界，更是煌煌大日比之于小小萤虫尔。
    据本奇仙所知，天界有三千六百周天星野的划分，其大道轨迹更是多如繁星，不可胜数。
    然而说句不中听的话，有哪一位仙人，更够完全彻知天界的一切奥秘呢？”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下来，露出一种得瑟的神情，令很多仙人恨不得冲上去，狂扁一顿。
    警幻仙子暗道：“神王交友不慎，怎的认识这么个狂悖的东西？”
    原本看在神王面上，仙子有点爱屋及乌，这下子，一点点好感都烟消云散了。
    未央大帝神情洒脱，笑意盈盈，好像觉得有人不知天高地厚，在这里大放厥词，很是有趣。
    几位大金仙和一种高阶仙人，都仔细听，反倒没有什么异样。
    陆离一看群仙皆作沉默状，好像更加来劲，“对应于仙体修行，要讲求个大小周天，乾坤河车之理，其实何止这几样周天仙元脉络的路线？若是将仙体比之于天地宇宙，仙元流转比之于周天星辰，嘿嘿，何止数百数千？
    小子在通天城听一些“虚仙“讲，有大道三千，其实何止？
    一切修仙法门不过是对于天道运行之机的阐发而已。据小子所知，万法归于大道，并不能够一一详述，也不可局限于一家之言。就是在下界凡间，凡人修行也有种种周天运转，只要行得通，便是合道。。。”
    他翻过来调过去就是这几句话，似有难言之隐，众仙听得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皆陷入沉思。
    “总而言之，我奇界乃是独辟蹊径，查漏补缺，务使大道尽善圆融，直指大道真诠。。。”
    众仙恍然，这句才是重点，原来是这么个“大道不就”。不过，还是太狂放了，你怎知不是大道故意为之哩？
    陆离一番侃侃而谈，共一千八百余言，直说得天花乱坠，众仙皆停杯忘饮。
    警幻仙子听得云里雾里，轻锁峨眉，几位大金仙表情凝重，浩黄仙君若有所悟，元谟天尊愁容满面，青莲帝君频频颔首，神龙帝君闭目凝神，诸多上仙都觉意犹未尽。只有未央大帝依旧平静似水。
    少年神王察言观色，心里有数，趋前躬身道：“大帝，陆离奇装异服，质地非五行之类，与此处仙人，完全不同，可见他所言非虚，定是奇仙无疑，他与小子有宿缘，正要早晚请教，重悟前尘，还请天帝成全！”
    “哦？那你怎么看陆离的论道之语？”未央大帝笑道。
    警幻仙子知道大帝存了考教少年的心思，她也立刻来了精神，且看这少年如何说，只求不再云里雾里便好。
    其实，在场的一众金仙并不知道，未央大帝执掌天界无数纪元，天界于他而言，便如掌上观文，亦如审视自家仙体一般，除了几处圣地秘境，哪里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鸿辰神王一出世，他便于定中警醒，这奇仙一路往玉京仙都而来，与元谟天尊几番缠斗，他于定中洞若观火，后来此子遁入通天城中，每日沉湎于仙民百姓的酒楼食肆，他心中早作思量：这样两个年轻人来到仙界，天机耐人寻味啊。天界啊，只怕又不得清净了。
    “啊，禀告天帝，陆离碍于门规，自有顾忌，并不能倾尽所知，所言只是大略而已。
    臣的领悟是，奇仙之道，剑出偏锋，最能差遗补缺，究竟天地自然之数。
    譬如先天易理，大衍之数五十，去其一不用者，盖天地不能尽善尽全而已。天地本来便是不周全的，大道也非圆融到了极处，总有偏门路径可以经营。
    一言以蔽之，真仙、奇仙，皆出于大道先天，唯于道中所悟，路径不同而已。
    我仙界的真仙之道，宽而泛，宏阔一切，为天地根，为万物母。奇仙之道，简而精，一招鲜，乃是大道支脉。。。而且奇界定有自家独特的周天仙元路线，修出的神通可谓独树一帜！”
    侃侃八百言，鸿辰他也不敢尽兴阐发，若是天机尽泄，只怕陆离不高兴，也只好泛泛而谈了。好在这里本来就不是谈玄论道的地方，不是这种机缘。
    “嗯！鸿辰说的精彩。警幻吾儿，你可听明白了？”天帝话锋一转，竟问起自家女儿来。
    警幻仙子倒是一点也不扭捏，扳着手指数落道：“还是神王弟弟说的明白些，这个叫做陆离的，哼，云山雾罩，自吹自夸，我竟大半听不懂的，可气！”
    “哎呀，这位仙子姐姐，本仙已经说的深入浅出，通俗易懂，可不敢再说下去了，再说恐怕就要天雷击顶了！罢了，也怪本仙太过优秀，乃是史上最强奇仙，曲高和寡，高处不胜寒啊。。。啊，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原来他大吹法螺，气坏了警幻仙子，早就按耐不住，只嚷道：“看本仙子不撕烂你的嘴！”
    皓腕如雪，衣袖轻挥，冲上前就要动手。
    奇仙陆离做惊恐状，直接躲到神王身后，将鸿辰推出抵挡仙子粉拳，一时间，众仙愕然，忍不住捧腹发笑。
    天帝也觉莞尔，但要顾忌天庭威严，故作嗔喝到：“警幻住手！这是成何体统！”
    “鸿辰你带奇仙且先下去，叙叙旧，朕再想想封他个什么官。”
    “父皇何须劳心费力，照女儿看来，陆仙人最是好安排的，只需封他“周天路路通、史上最佳、无敌吹牛、大话仙君便好！”警幻仙子也是促狭的很，举袖遮住半边脸，避开大帝的视线，冲着无名、陆离做了一个鬼脸，哪里像正牌仙子，倒像个野蛮的魔仙。
    她也不待天帝责备，就要转身离去，却被天帝止住。
    “大话仙君？哎！这成何体统？
    ---不过，陆离你怎么看？”

 第三十九章 童子陆离

    陆离语塞，不会吧，大帝这是开玩笑吗？不带这么玩的好不好？
    警幻仙子顿时眼放精光，满是期待。
    良久，鸦雀无声。
    “朕开玩笑的！”，听到这句，陆离和众仙大松了一口气。
    天帝故作生气道：“你两个还不退下，一快喝酒去！”
    陆离如蒙大赦，就要随神王离去，忽然，一直默不作声的南极仙翁开口了：“且慢！”
    这两个字声音不大，众仙却同时感到心头一紧。
    咦！这是怎么回事？南极仙翁是天庭的老人，据说其寿元之漫长，仅在未央大帝之下，一向谦和醇厚，如今怎么会拂逆大帝的意思？莫非这奇仙有什么不对头么？
    众仙的眼睛齐刷刷射向陆离，好似万千道芒。
    “唔，仙翁有何话说？”未央大帝也有些意外，这的确不像是他一贯的风格。
    南极仙翁上前一步，缓缓道：“陛下，万古以来，奇界只存在于仙界典籍之中，与我天庭实在是没有什么交集。如今鸿辰神王记忆未复，也无法佐证他的身份。仅凭他一家之言，说得头头是道，也是枉然，还需要一些实证为好！”
    众仙听了这话，默不作声，都在心中思量，咦，似乎也有道理。
    皓黄仙君看向仙翁，目光颇有咨询之意，南极仙翁以目示意，同时微不可察般点了点头。
    皓黄仙君心里有数，道：“陛下，仙翁持重，所言亦是有理。某寻思，刚才这位陆道友说得的确合道，然而若能有实相证明，岂不两全其美？”
    皓黄仙君他素来有个原则，凡是南极仙翁一力主张之事，无论看法有多大分歧，明面上他都表态支持，这是他的为相之道，即便对未央大帝，他也不会如此。
    众仙心中更是惊讶，皓黄仙君明明是临时转向，怎么说得天衣无缝？这两位大金仙，一个左相，一个右相，如此一来，便是大帝有心维护，也不好轻易驳了他二人的面子。
    且，两位大金仙话中有话，明着说陆离只会空谈道理，暗里却将鸿辰神王一并说了，耐人寻味。
    鸿辰有些疑惑，不知道其中有暗流涌动。
    仙殿里一时安静无语，静谧之极。
    陆离忽然挺身而出，嬉皮笑脸，道：“大帝，两位大仙说得甚是，令我想起昨日在通天城，听仙民说的一句话：光说不练假把式。”
    “唔，这句话有趣！朕竟从未听说过。”未央大帝心中犹疑，皓黄仙君支持，他不奇怪，甚至左相、右相在重大问题上配合默契，从不掣肘作对，正是他欣赏皓黄仙君的地方。
    皓黄仙君虽然心气高傲，甚至野心勃勃，但是每临大事有静气，能顾全大局，这是最难得的。
    他奇怪的是南极仙翁，不仅有排斥陆离的意思，对神王受封天庭为官，似乎也不怎么欢迎。此老这是怎么了？
    陆离继续道：“诸位，小子献丑！截取一段生命过往，坦裎相待，诸公只当看戏，笑一笑就好，至于这是不是奇仙之道，自有公论。”
    陆离说完，装模做样，食指、中指并排，往眉间一抽，抽出一道光束，往殿上一甩，“噗！”就有一团光华出现。
    里面蹲着一个虚影，随光华涨大，虚影徐徐站起，正是另一个陆离，和外面装神弄鬼的这个一模一样。
    众仙津津有味，看得有趣。青莲帝君仰天饮了一大杯酒，旁边神龙帝君抱着巨大的酒坛，鲸吞海纳。
    外面的陆离哑口不言，用手指指点点，里面的那位满脸委屈，不情不愿。
    一会儿，里面那位肩头一耸，做了无奈的表示，陆离手指弹出一道光，射入光团，云烟渺渺，里面那位身形渐渐缩小，很快化作一个童子，眉目清秀稚嫩，乃是陆离小时候的样子。
    小陆离盘膝而坐，双手置于膝盖上，五心朝天，拇指、中指合拢，掐了一个道诀。
    他眉间射出一束光，不到一尺长，光束变成一个筒状物，上有古老的云纹道痕，筒子前后通透，里面万千瑞像，好似一个五色灿烂的世界。
    天地交感，道音轰鸣，小小的光团里云蒸霞蔚，有十分殊胜的道意。
    外面的陆离嘿嘿一笑，又是一个猥琐的动作，居然打了个响指，“啪”！
    烟云消散，幼年陆离和光团都不见了。
    唔！他竟是这般的修行路数！
    群仙明白后，全都惊讶莫名，这完全不是仙界修行的法门，大道三千六百，无一如此！
    “啪、啪、啪！”又有掌声响起，这回却是南极仙翁，他神色肃穆，似有惋惜，也不知道是针对谁来，令人费解。
    未央大帝看了看这位老臣、这位相伴最久远的老友，目光空远，似乎洞悉了一切。
    陆离的即兴“表演”，成功打动了群仙的道心，在古井不波的心海荡起了一丝涟漪，发人深思。
    悠悠众口被他的演道堵住了，再也无人置喙。
    就连警幻仙子看向陆离，也觉得够资格作神王的朋友了。
    少年神王赶忙扯住陆离，飘回本席，早有力士、仙娥奉上佳肴，重置酒食。
    陆离双眼冒光，狼吞虎咽，好像一百年没吃过东西！
    远处警幻仙子皱眉道：竟是一个吃货！奇仙都是饿鬼变得么？她一直望向那边，也不避讳，当然她主要关注的是神王。
    “丫头！说说金刚琉璃塔是怎么回事？”未央大帝幽幽道，这个女儿仙源非凡，连他也无法看透，但是这么快就和神王打得火热，着实让他惊讶，难道说，风云际会，都是一时人物？
    “父皇，反正那件琉璃塔您也看不上，闲着也是闲着，人家拿来用用呗！哦，对了，陆离说这件宝物被人破了，是真的吗？”警幻仙子大眼睛忽闪，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这是她的撒娇大＆法，百试百灵。
    未央大帝皱眉，这是他无法面对的事情，甚至想都不愿意想。
    当往事俱成云烟，做过就无法回头。
    神念电转！他隐隐猜到了南极仙翁的煞费苦心。
    “这又是何苦？”未央大帝心里一声轻叹。
    撒娇神通第一次失败，警幻仙子却意外发觉大帝有心事，乖巧的她便不再追问，反正看大帝的表情，也该知道确有其事。
    鸿辰神王这边，四仙对饮了好几巡，算是熟悉了，纯阳仙君一口仙气已经续上，仙元运行正常，盯着陆离道：“奇仙都这么厉害么？”
    陆离摆手道：“哪里啊，也就是我厉害一点。不过，纯阳道兄修的什么法，连我的宝贝鞋子都给削了，真是厉害！我看你比那什么大金仙都不差的！”
    纯阳仙人心里得意，嘴上却道：“谬赞了！谬赞了！”
    他已经不算很年轻，至少不是鸿辰、陆离、唐璜这一辈仙人，按说已经过了“大成”的阶段，进入“住”的漫长岁月，一身道果和法力应该再难寸进，然而他自己知道，并不是这么回事，比如那洞天时空之术，近年来越发神威莫测，连带他的仙元也在无限扩充，隐隐有更大的境界等候着他突破。
    他也曾猜测，或许自己的仙源比较特殊吧。
    唐璜给陆离斟满酒，向他请教“混沌气”，不料陆离的话给他泼了一头冷水：“混沌气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开天辟地之前的暗无天日，死寂沉沉，那就算是混沌气，后来，盘神之道一统诸天，这混沌气便日暮西山，再难出现，你也是古怪，倒是从哪里沾染了这些东西？”
    唐璜吓得不轻，连忙讲述混沌气的来历，陆离听了也是无语，露出不解的神色，这样一来，唐璜反倒安心了，看来奇仙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啊，那么他说的那些话，只是一家之言罢了，做不得准的。
    此时丽日渐垂，将近暮时，祥云密布，九色纷呈，形态万千，皆是无形大象。
    诸大殿中，数十万仙人的兴致并不稍减。
    接下来又有战仙操演武艺的，又有天帅府督造司的天将，分作两军，将豆黍五谷化作傀儡战车、神兵仙将列阵厮杀的，不一而足。
    直喝到太阳西下，那太阴星君慌忙就要离席，被太阳星君一把扯住：“如此好宴，怎么就走。”
    太阴星君道：“今晚该有圆月升空，不得不去也。”
    太阳星君带醉道：“你看我是哪个？”太阴星君急忙用仙眼细看，道：“不就是仙君本尊吗？”
    “哦，你也知我是本尊，那么天上的又是谁来？告诉你吧，我才从天上收了分身回来，这整日我未离席一步。”
    太阴星君恍然，急忙分出一个身体往天上去了，本尊仍旧和群仙畅饮不止。
    未央大帝言出法随，这仙界盛宴，果然接连三天。鸿辰每天都认识更多的仙人，了解更多仙界之事，与纯阳仙、唐璜还有奇仙陆离形影不离，隐隐成为一个小群体。
    鸿辰有心单独与陆离相处，问些紧要事情，居然都没有机会。
    众仙看在眼中，知道一颗冉冉新星在天庭崛起了。

 第四十章 极乐天的白花，餍魂山的红花

    毕竟清冷的洞天修真生崖不是生命的全部真谛，仙人们显然也喜欢热闹，从正午喝到夜半，星光灿烂，把酒临风，更增仙趣。
    每天众仙散去，鸿辰就在会真殿静坐调息，思维精进。
    有意思的是，陆离、纯阳、唐璜都配着他，不离不弃。
    大帝、天庭似乎都忘记了，应该给神王安排一处栖身之地，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反正鸿辰并不在乎。
    他有神幕，里面自带一处小天地，便是当日对战大天尊之时，众仙隔着神幕，隐约间看见的那处风景。
    当然这和他道果相应的那个洞天自然无法相比，还需要时间唤醒，前提是元神彻底觉醒。
    当仙宴进行到第二日的时候，鸿辰感应到了天地间有一股神秘的气息，萦绕在他的身边，这道迥异于天庭真仙、极其微弱的气息经过他的神念解析，似乎冥冥中有人谈到了自己。
    。。。
    在遥远的天边，赤霄天的边缘地域，浩瀚的仙云如梦似幻，有一座巍峨、壮阔无比的仙山，绵延不知道少千万里，似乎其体量之浩瀚，只在太玄山之下。
    它有很多山峰，每一座山峰都是一处世界，共有八万四千世界，每一个世界都在最显眼的位置，矗立着一座高塔。
    山中曾有古铜色肌肤，剃发光头，袒露右肩，穿橙黄色袈裟的铜觉仙，飞上高天，直到不能呼吸为止，发现仙山共有四条粗大无比的脉络，纵横四方。
    又有白衣飘飘，黑发如瀑的银觉仙人，飞上高天，说咱们的祖山乃是一个巨大的十字形，纵贯无垠。
    最后有几位面如满月，身形丰满，留着八字小胡须的美貌仙人飞上最高天，发现十字形的尽头又是一弯，这一弯和相应的十字部分几乎一样长，于是下了结论道：咱家祖山乃是四条巨大无比的悬臂。
    它就是觉界的主山，须弥山。
    须弥山所在的一片天，叫做极乐天，乃是觉界两大天的其中之一。
    在须弥山周边的虚空中还有很多悬山浮岛，那也都是一个个天堂国度，里面有数不尽的天人百姓，每日都是在修行，几乎没有例外，这一点令仙界都是望尘莫及。
    在仙界，修行是自由的事情，爱修不修，没人约束你，而在觉界，你不修就没资格在这里生存。
    终年云烟弥漫的须弥山脚，从那里流淌出一条蜿蜒的天河，叫做彼岸河，里面河水流殇，浩浩荡荡，不但滋养众生，也繁育生灵。
    彼岸河边开满了金色和白色的莲花，随着河水延展向无限遥远的地平线，莲花的颜色逐渐变淡变浅，到了河流的尽头，莲花已经变成青灰色，看着十分枯败。
    这里已经出离了极乐天的范围，无尽的河水尽数注入一个巨大的圆形湖泊，这湖被称作“建湖”。
    事实上，觉仙界和仙界有些类似的地方，那就是觉仙们大都诞生于彼岸之河。
    当须弥山上数万宝塔的精阳之气降落在彼岸河水的时候，总会有一些白色的曼陀罗花莫名而生，漂浮在漫长无尽的河面上。
    一些铜觉仙早早就守在河边，随时捕捉这些花朵，带回觉界之主那里，一个个重生的仙人会在弥陀尊者的佛光普照下，从花蕊里面诞生。
    然而自天劫以来，这种每天发生的事情终止了，直到天庭盛宴的第二天，整个须弥山所在的极乐天，都发生了奇妙的震动。
    有无尽的仙华从须弥山诸峰出现，众罗汉、菩萨、辟支佛都无法查知来历。
    须弥山主峰傲来峰，无尽的殿宇依着雄伟的山势向上延展，直到隐没在山巅积年不散的云烟中。
    大雷音寺，大雄宝殿内，弥陀尊者居中高坐，头顶无数靛蓝螺髻，他身形巍巍，不动如山，这时候睁开了眼睛。
    宝蓝色眼眸好似最幽深的星空，流淌出无尽智慧光洒落在大殿里，熠熠生辉。
    佛音宏大，如黄钟大吕：“天庭竟有这等异数？！”
    “尔等谨记，若见到新晋的天庭神王，须大礼参拜，如见我佛！”
    “速去彼岸河，迎取新生仙童！”
    大雄宝殿内，三千菩萨肃穆，八万罗汉、辟支佛静默，八部属众，皆侍立恭敬，这时候齐声说到：谨遵法旨！
    天庭仙宴的第三日，遥远的天边，赤霄天的蛮荒地域，这里无论白昼黑夜，都是愁云惨淡，天地肃杀，一轮魔月恒古长存，亦有些星辰闪耀，都是摇摇欲坠而不坠。
    这里的虚空永远是灰蒙蒙的，很多时候甚至浓稠如墨，好象永远都化不开的抑郁心。
    这里亦有无尽的原野、大漠、荒原，也有嶙峋高耸的大山，除了最大的那座山脉矗立在广袤贫瘠的大地上，其余的大山都漂浮在如墨的云中，一山更比一山高，共计三十二重魔山，连同地上这座，就是三十三重魔山，真魔界把这叫做三十三重天。
    地上这座山唤作大荒山，终年瘴疠毒气弥漫的山谷中，有无数泉眼，汇集成河，倒也清澈，只是颜色有些幽暗，有时候天降雨水，却是从三十三重天层层侵染而来，比这泉水还要幽深。
    大荒山流淌而出的这条大河，叫做浊河，同样蜿蜒向无限遥远处，在一个不知名的旷野荒原尽头，注入到一个圆形的巨大湖泊里面，占据了半个湖面，呈现幽深的墨色，和另一边来水注入的颜色泾渭分明，那一边的颜色是清白色。
    若从极其高远的空中俯瞰，会发现这处湖泊实在是太圆了，边际十分规整，好像刀削斧劈过一样。
    从彼岸河而来的清白之水，从浊河而来的墨蓝之水，汇集于此，均分了湖面，界限清晰，蔚为大观，无论觉仙或者魔仙见了，都要大呼不可思议。
    这就是大自然的造化神工么？
    大荒山是第一重天，是最低阶的妖魔、异兽栖息的地方，而统摄真魔界的魔君大帝自然在最上面的三十三重天。
    曾经三十三重天一词，是古天庭的称谓，在谁也说不清楚的那段久远历史中，发生了很多事情，以至于后来的天庭完全摒弃了这种说法，天都的构成也发生了根本的变化。
    前代那位旷古绝伦的魔君，据说达到了接近能够抗衡太乙金仙境的实力，于是把这个词汇生搬到了魔界，以此表达对于仙道的嘲弄。
    当然，真魔界认为他们的道才是最符合天道的道，对于仙界之道，他们最是厌憎。
    第三十三重天，魇魂山。
    黑暗的山体内，尽是黑色的原始森林，一切妖禽魔兽的皮毛花纹也都是暗色调。
    幽暗的神殇殿内，魔君高坐在墨羽台上，几乎微不可察的一点天光照在他惨白的脸上，若不是一分血色都没有，他本算得上一位英俊的男子。
    他忽然张开了眼睛，大殿内如同出现了两盏幽绿的灯，偏偏可以清晰照见一切物事。
    常年闭关的他感到了某种危险的波动，沉睡已久的地龙似乎被强大能量唤醒，三十三层天到处震颤不已，大荒山更是崩塌了许多山峰，神殇殿内甚至涌出了丝丝缕缕的仙光。
    浊河两岸开遍了水晶兰，通体是最最幽深的蓝色，随着浊河流向远方，水晶兰变得越来越淡，到了建湖的时候已经几乎清澈透明，只是它们的样子实在诡谲可怖，让人生不出任何欢喜。
    当震动发生的时候，于一瞬间，浊河两岸的水晶兰变得分外妖艳动人，生机勃发。
    神殇殿中，高高在上的魔君看在眼里，嘶声道：“快去到浊河岸边，会有红色曼陀罗花，快去找，都去！”
    声音本来不大，却震得诸天轰鸣。
    神殇殿外一片忙乱，乌云朵朵，诸魔仙驾云而去！
    “两千三百年了！是谁？是谁？凭什么又要仙界扮演救世主！？”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没有神！”
    魔君歇斯底里，一个人在大殿里，发出恶毒的咆哮！
    三十三重天又是一晃，远处无尽天边，隔着无数异域时空，鸿辰正在喝酒，耳朵就是一阵奇痒！
    “咦！仙日朗朗，谁特么惦记我呢？”
    这两天来他和仙人们已经厮混熟了，学会了几句粗口，当然都是唐璜和陆离两个家伙教的。
    “咚！”神王刚骂完，忽然头上被人弹了一个爆栗子，回头一看，警幻仙子笑眯眯看着鸿辰，背负双手，悄然立在身后。
    馥郁的馨香，令人陶醉。
    纯阳仙人却微微变色，道：“唔，仙子来的正巧，我和唐璜去找青莲帝君有事，你先坐啊，失陪失陪！”
    唐璜和他心有戚戚，非常默契就走。
    陆离吸了吸鼻子，似乎觉得美食的香味都被仙子盖住了，再无可恋，他脚底抹油，“喂，等等我，给我介绍下诗仙他老人家，我可是他的诗迷！”
    “呦，看不出来啊，咱们的神王大人才来仙界三天，就学会粗口了，我倒是看错你了呢！”仙子嗔怒，一副我可算认识你的真面目的样子。
    鸿辰叫苦不迭，都是损友啊，呜呼，交友不慎啊！

 第四十一章 紫薇在前

    感受到周围一些不寻常的目光，神王有点不服，心道：你明明比我大，都不知道让着我么？我好歹一个大金仙，被你数落，落在别人眼中，总是不好。
    感知到他的心声，仙子眼神更加凌厉，看得鸿辰如坠冰窟，坏了，怎么忘记仙子拿手的两心通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纯阳仙君叹道：“我们回去吧，再这样下去他要喝醉了！”
    唐璜坏笑道，“再等等，才一百多杯而已，再说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只不过他的杯子，可真有点大哦，呵呵。”
    陆离痛心疾首，埋怨道：“我这阿灵老弟啊，怎么这么窝囊，至于么？她谁啊，不就是大帝的女儿么？怕个屁呀！”
    纯阳仙君想起自己偶尔也会惹恼牡丹仙子，不禁轻笑道：你懂个屁，别看你是奇仙，和神王一样，太年轻，太单纯！
    陆离无语。
    “咦！你怎么管神王叫阿灵，怎么回事，必有什么典故吧？说来听听。”唐璜又闹。
    “去去去，鸿神王都没问我，我会告诉你先？”
    好容易熬到警幻仙子心满意足走了，她把神王好一顿修理，心花怒放，很有成就感，又回到大帝那里去了。
    纯阳仙君、唐璜、陆离回来，发现神王红光满面，眼眸水润，一副陶醉的样子，不觉暗道：我滴个天啊！虐出瘾来了。
    这件事情后来被记载在天庭秘史中，成为鸿辰神王最想销毁的东西，这是后话，不提。
    终于又到了月上中天，仙宴接近最后的尾声，神王四仙正自畅快，忽然飞来几位女仙，围住鸿辰就是一顿闲聊。
    内中有一仙子，身穿百花仙衣，一派富贵雍容的模样，自是牡丹仙子，她只与纯阳仙人聊，心有灵犀，不一会相约飞出殿外去了。
    其余几个仙子看看时候差不多，对邋遢仙人笑道：“小唐，你陪我们到外面散散心可好？”
    唐璜大感意外，仙子们为何对自己青眼有加？哼，我们很熟么？无故献殷勤，非魔也是妖！本仙自从修那浑沌原始气，一身正气凛然，哪里还有闲情与你等女仙闲扯？
    众仙子见他不识趣，笑道：“你可莫要后悔！”翩翩飞起，辞了神王他们去了。
    三人送走仙子们，重新坐下，又饮了一巡，忽然一阵香风袭来，细密如雪的透明天花乱坠，环佩叮咚作响，有一个绝代佳人来访，三仙看时，又是警幻仙子。
    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秋波流转，在神王、陆离、唐璜面上打转。
    唐璜脸色大变，一言不发，落荒而逃，全不理会鸿辰和陆离惊讶的眼光。
    陆离寻思，我该不该走呢？却被仙子眼神示意，留了下来。
    警幻仙子再度来临，且支开了纯阳仙君和唐璜，自然有事，而且是要紧事。
    她带来了未央大帝的旨意，一面饮酒，一面低声说与鸿辰、陆离听。
    三人把酒，相谈甚欢，群仙侧目，皆有艳羡之意，但都看出一些端倪，并无人唐突加入。
    不一会仙子大笑，作醉酒状，起身向殿外走去，似是出去散心，鸿辰、陆离随后跟上，待离开会真殿后，已有一道不可知见的清光自天穹降下，阻隔了会真殿周遭一切自然生机，三仙俱化作流光向天外飞去。
    此时的夜空，一片靛蓝，星辰璀璨，仙子衣袖飘飘，黑发飞舞，说不出的盛世美颜。
    连陆离都看的发呆，心道此间竟有这等美丽女子。
    鸿辰回望天庭，此时已渐渐远去，灯光璀璨，仙气飘渺的天都，状若十二瓣的巨大仙莲，在无尽虚空中悠悠盘旋。
    一股迷离的赤红之气冲霄而起，将整个仙都笼罩在其中，这个异象，几乎让神王大吃一惊。
    似乎察觉到了神王情绪的波动，警幻仙子无巧不巧就是瞥了他一眼，当神王转向仙子的一霎那，眼角余光隐隐看见冲天的赤霄变成了一个果实的形状。再要细看，被仙子一把扯住了，只好作罢。
    当仙都彻底消失在视线之外，警幻仙子道：“你们跟在我身后，不要远离，切记！”
    仙子云鬓之上光华闪动，头顶出现一朵悠悠盘旋的紫薇圣花，有一尺大小，晶莹剔透，似美玉水晶。
    紫薇圣花幻出清淡的白光，似乎在前面开路。
    鸿辰和陆离同时感到，警幻仙子的速度变得极快，似乎这紫薇花是一件空间秘宝，带他们走的不是寻常路径，不到半个时辰，在鸿辰的感知中，至少数百万里仙域已远远甩在身后。
    鸿辰和陆离暗暗吃惊，以他们两个大金仙级数的神通法力，不过仅能勉强跟上仙子而已。
    无尽的仙山琼阁，苍茫湖海江河，数不清的洞天仙府，莽荒大地，飞速逝向身后。
    仙界之浩瀚，带给神王全新的感受，这就是今后我要生存的天界么？
    随着时间的延续，鸿辰发现他们所经之处，时空定然发生了变幻，有的地方是黑夜，一如天庭，有的地方又是白昼，这样交替不断，记不清有多少次，看来仙子头上的紫薇圣花的确是一件空间异宝。
    换句话说，他们并非在天界共通的那处最大虚空穿梭，而是早就进入了异时空，一如当初同大天尊斗法，鸿辰窥破天机，临时起念，遁入一处荒凉的异时空一样。
    只是这件紫薇仙宝太过厉害，居然无声无息，令人不知不觉间就身处异域，实在难以想象，要知道，鸿辰与陆离都有大金仙级数的神念灵力，居然毫无察觉。
    仙子忽然高声叫道：“靠近我，不要乱动，小心了！”
    语音未落，三人撞进了一片光的海洋，无尽光芒令他们几乎睁不开眼睛，虚空震荡，乱流滚滚，卷起滔天狂飙。强烈的空间撕裂感侵袭他们的仙身，鸿辰甚至觉得，手脚有些不听使唤。
    紫薇圣花光华大盛，一片紫金辉煌的圣光弥漫下来，撑住了三仙头顶的一方天。
    神王靠近仙子的左侧，仙子头上有紫薇仙光开路，倒还撑得住。
    陆离在仙子的右侧，令鸿辰吃惊的是，这厮不知什么时候，把那双草鞋脱了下来，这时候已经祭在头前！
    草鞋上的绿叶飘荡，任凭光海怎么强烈，都掩不住哪一点妖艳的绿光。咦！怎么被纯阳仙君斩碎掉的那些绿叶又茂盛如初了？这厮是换了新鞋，还是说，这种草可以自动生长？
    哎，早知如此，我也该祭出神幕或者九品道台就好了。他正胡思乱想，警幻仙子一声轻喝，“别乱想！”
    她伸出芊芊玉手，修长美丽，却又坚定无比，一把抓住鸿辰的右腕。
    啊！鸿辰险些叫出声，一股异样的热流席卷身心，如坠梦中。
    仙子的力道并不大，鸿辰自信可以轻易挣脱，但是他心底小小挣扎了一下，还是放弃了。
    看着仙子全神贯注于对抗狂飙光芒，那种投入到样子，他安慰自己道，又不是有意的，就不要打扰人家了。
    “轰！”
    三位年轻的仙，终于冲出了无尽光海，进入一片广袤无垠的星空异域！
    这里没有动荡，没有乱流涌动，静谧安详，似乎处于夜间的样子。
    他们的速度明显就是一缓，几个呼吸之间，身体有膨胀的感觉，鸿辰觉得自己变得高大无比，三人彼此对视，陆离也露出惊讶的表情，只有警幻仙子比较淡定，似乎早有预料。
    幽暗玄青的宇宙中，漫天都是点点星光，扑面而来，当到了近前时候，鸿辰豁然发现，那些无数的星光，每一个都是巨大无比的星辰。
    星辰呼啸而过！一颗，两颗，三颗，无数！
    鸿辰来不及惊讶于那些星辰的浩瀚庞大，因为他发现了自己的伟大。
    不对！我这么变得和星辰一样大？
    “很伟大，很了不起，对吗？”同样变得伟大的警幻仙子笑意盈盈。
    “对啊，怎么会这样？”
    “想知道？”警幻仙子笑眯眯。
    “嗯！”鸿辰点点头。
    仙子忽然叫道：“还不把手松开！”
    “啊！”，鸿辰低头看，原来不知不觉间，他的手已经缠住了仙子的手，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鸿辰好像被电到了，赶紧甩手！
    陆离忽然道：“你们看，怎么这么多星辰，怕不是有几十万吧？”
    他难得正经说话，这次一开口就解了鸿辰的尴尬，令鸿神王心里大为感激，做人就要像陆离啊！
    警幻仙子抽回玉手，漫不经心道：“神王还有什么说的？”
    鸿辰道：“唔，仙子究竟要带我们去哪里？”
    仙子玉手遥指，点向一颗越来越近的星辰，“去那里！”
    那是一颗美丽的星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隐隐可见上面生机勃勃。
    看着很近，其实很远，渐渐地，星辰里面一片蔚蓝的色调，清晰可辨。
    三人向着它飞去，身形不知不觉间变得越来越小，当穿过星辰上方那一道莽莽苍苍的云气后，星辰变得无比巨大，以倾天之势，压满他们的全部视角。
    “呼！”如梦似幻的仙云缭绕，大团的云朵将他们的身形淹没。

 第四十二章 情天主星曰龙珠

    急速飘掠，身影降落，透过这片汪洋水汽聚成的云层，三人的前面出现一片浩渺无垠的仙海，海上雾气浓重，隐约可见仙山琼阁，似仙人居住的仙岛。
    “到了！”警幻仙子稍稍压住云头，往下缓缓降落。
    “好一处秀丽的仙山！”陆离赞道，三人已经飞到仙岛之上，复见群峰竞秀，宫阙连绵，灯火点点。
    “这是哪里？”鸿辰不由问道，这里仙气弥漫，甚有灵韵，伴着清爽的海风，令他神清气爽。
    “这颗星辰叫做“龙珠”，乃是这一片天穹的主星。”
    鸿辰和陆离同时道：“那这整处天穹是什么？”
    他们都是不久前才来到赤霄天界，自然对于这方大千世界的构成充满好奇。
    “自从穿透无尽光海，我们进入的这片天穹，叫做“情天！”，乃是一片浩瀚星域，在赤霄天界，这样的星域数不胜数！”
    “情天！？”好奇怪的名字，鸿辰有些不可置信，仙界不是无情吗？不是以有情为耻吗？怎会取这样的名字？
    “这样的星域，仙界也习惯称作小诸天！以后仙人们提起某某天，多半就是在说一个类似这样的星域。”仙子进一步阐发赤霄天的星辰结构。
    “哇！赤霄天真是太大了！”鸿辰感叹，他第一次感到在浩瀚的自然面前，所谓的金仙亦是多么的渺小。
    ““情天”算是异时空么？怎么我感觉这里和天庭没什么不同？”陆离皱眉，他是时空穿越的大行家，一切天界的漏洞都逃不过他的法眼，一切不同于天界主时空的异时空，也会给他不一样的感受、冲击，这方面，他灵敏得简直不像话。
    他这一说，鸿辰也有同感。
    “赤霄天广大无边，以我们仙界为例，群仙生活的天庭等等都市、仙府，这都是天界本来虚空，至于异时空，的确布满天界，无法尽数掌握，据说咱们鸿神王就是在一处小小的异时空大战元谟天尊的。”
    仙子瞥了红尘一眼，接着道：“我们一路上的确穿越了很多异时空，大小算来共有十八处，因“情天”距离天庭太过遥远，我这样做只是节省时间而已，大帝还等着我们哩!”
    “唔，很远吗？没觉得呀！”陆离仰天望了一圈，露出怀疑的神色。
    作为奇仙，他的灵觉比别的仙人更加玄妙莫测，得益于奇界独特的传承，他能够定位某些不可知之地，能够查知天地星辰的方位、距离，远胜仙界寻常仙人，就是目前的鸿辰，也多有不及。
    “怎么，小陆你怀疑本仙子？”警幻仙子盯住陆离，笑得有些假。
    陆离、鸿辰同时噤声，默契对望一眼，忍住笑意，默默缀在仙子身后。
    他们三人的云路已经压得很低，只在海面半空。
    “此海名曰离恨海，纵横不下三千万里，浩渺玄奇，自成一域，海上总有神风变幻无踪，非至仙以上境界不能飞渡。”仙子指着前面的无尽仙海，介绍道。
    “哦！”
    “哦！”
    鸿辰、陆离变得很乖巧，很有默契，像是两只应声虫。
    “与神龙帝君执掌之诸仙海不同，这里是天庭直属的海域。此岛名唤真境蓬莱，乃是五岛合一之体，仙岛之上有情天司，主管天界仙民性命交关大事，也掌握下界轮回诸事。”警幻仙子淡然道：“本仙子便是执掌情天恨海的大仙官。”
    “唔！”难怪仙子这么横，原来是到了自家的地盘！鸿辰和陆离又是对望一眼，心有戚戚焉。
    神龙帝君，鸿辰已知便是那位龙气滔天的大金仙，执掌周天龙种，作为龙族的栖息地，这处仙海居然脱离他的管辖，由天庭直辖，令他感觉十分特别。
    “请问仙子，何为五岛和一？”陆离也掩饰不住他的好奇，毕竟他也只在通天城混了几天，仙界也是不熟。
    “这片仙海遍布“龙珠”大陆，其内一共有五座仙岛，分别是岱屿、员峤、方壶、瀛洲、蓬莱，蓬莱居中，面积又是最大，故以它为名，统称真境蓬莱。”
    仙子又道：“此处地脉独特，五岛看似聚合连绵，其实各有根基，并非以一贯之，无数年来，其相对位置变幻不定，甚是奇异，仙界典籍也语焉不详，无人能给出合理的解释。”
    “哦，竟有这种异事！”鸿辰感叹。
    “请问仙子，我看岛上树影婆娑，高大健美，其上果实累累，散发奇香，怎么竟有些熟悉的感觉？”
    “熟悉？才从酒宴过来，你不要这么垂涎欲滴好不好？”鸿辰觉得陆离有些丢人，三天下来，他就像无底洞，吃的比谁都多，这会儿又犯浑，简直不知所谓。
    警幻仙子笑道：“陆离呀陆离，你果然是奇仙，要说这嗅觉灵敏，我看仙界没有比得上你的。你说的不错！这些仙树叫做“珠玕”，它的果实形如珠玉，气味芬芳，食之令人轻身延年，元气增长。在仙宴上，的确有这种果实。”
    陆离得意，嘿嘿一笑，白了神王一眼。
    鸿辰无语，这次神秘的旅行让他兴奋，陆离搞怪，他早就习以为常。
    陆离、鸿辰按捺住激动的心绪，随着仙子缓缓降落在一座仙殿前，乃是三重的宫阙，遍撒清光，金色的殿门富丽堂皇，上悬赤玉匾额，正中写着“情天恨海”四个仙篆大字，熠熠生辉。
    事实上，仙岛上灯火阑珊外，树石草木皆非凡品，俱都发散七彩莹润之光，极其养眼。
    进了大殿，见有无数斗大的明珠镶嵌在数百根金绿仙铜大柱上，一片通明。偌大的仙殿空无人迹，只有一个巍峨的背影立在大殿深处，他慢慢转过身来，正是未央大帝。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天庭，会真殿中，另一个未央大帝正和众仙畅饮，众仙全无察觉，只有相伴帝驾的南极仙翁，露出一点苦笑。
    “在说正事之前，你们且随我观天，说说你们都看到些什么！”
    鸿辰、陆离面面相觑，就连警幻仙子也是莫名惊诧，她无论如何想象不到大帝的开场白居然是这样子的。
    观天象，那不是钦天监的事吗？是归西华帝君还是哪一位大金仙掌管的？一时想不起来了。
    好吧，你是父皇，做女儿的只能配合。
    三人眼前一花，仿佛斗转星移，他们竟然都莫名出了大殿，来到了一处山巅，警幻仙子认得是“群玉峰”，真境蓬莱第一峰。
    星空下，群玉峰显得神秘莫测。
    未央大帝肃立不语。
    警幻仙子抬望眼，看向深邃的苍穹。这一方天地按道理讲，她应该最是熟悉不过，这里是情天仙府、恨海司的所在，作为主官，身系一方天地，魂系天道气机，一切应当如同掌上观文，历历在目才是。
    然而她执掌情天仙府不过是劫后之事，而天劫至今也才过去五百年，以她元仙巅峰的境界，在年轻一辈仙人中已不算低，然而还是做不到搅扰八方风雨，舞动一方乾坤。
    还好，大殿的穹顶毕竟遮蔽不住她的神念，一闪念间，她的神念穿越了无数星辰，无数云流。
    “情天星域，总共十一万六千五百颗星辰，参照天庭那处星空的三千六百周天分野，我这里也将它化作三百六十周天星野，自成一系，却并无本质的不同。。。只是虚空藏中隐有无数无量的自然本初灵物，以小仙之能，所知者甚少，大约只能知见其中一百二十种。。。因此我虽为情天的主官，却未能替天行道，总览天机。”
    在仙界，恒定七阶仙品的标准有很多，有一种便是观照虚空藏中蕴含的奥秘，以仙子目前元仙巅峰，一只脚勉强跨入金仙领域的修为来说，只可以窥见天机的初步。
    鸿辰忽然明白了大帝的用意，他和陆离初入天庭，便得到大帝的青睐，实在过于幸运，过于顺利。连他自己都觉得有悖常理。
    按着阴阳之道，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轻易获得的东西，往往便会轻易失去，或者说所谓的信任，是要靠自己争取来的。
    今夜之事，应该是一番考量罢了。
    这难道就是天帝行事的风格吗？不对，帝心难测，哪有那么容易揣度的。
    陆离只管仰望星空，迷离的眼神似乎寄托了他的无限神思，警幻仙子的话他似乎一点都没听见，大帝的话似乎对他也没有任何作用。
    警幻仙子说完，未央大帝不置可否。
    无穷岁月来，天庭从来都没有什么情天府、恨海司，他一力促成此事，当初是有诸多争议的。
    无人理解，都认为多此一举，甚至不少仙人以为大帝心怀私念，想让警幻仙子崭露头角罢了。
    他的一生，代天行道，体察天机，在太乙境界早就再无可证，这次空前的天劫让他思考了很多，甚至可以说是猛醒。
    他已经不再壮盛了，进入了衰朽之年，赤霄天界的变迁，似乎已经脱离了天道轨迹，无能为力之余，他也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现象。
    这些不可理喻，无法用天道解释的现象，在他放开胆量，一想到底之后，竟然发现，只可能是天道本身发生了异变！
    当他得到这个答案，内心仿佛五雷轰顶，在这一瞬间，眼前好像倾覆了一片天，那是上天，真正的上天，据他所知，应该是大罗天。
    至于化羽天这些诸天，典籍中不乏记载，但都语焉不详，等同嚼蜡。

 第四十三章 陆离谈天

    鉴于陆离作神游太虚状，虽然假到一望而知，偏偏他不是天庭的人，大帝拿他无法，只好盯着鸿辰。
    少年神王在警幻仙子作答的时候，已经隐隐在想天帝问到的时候，自己应该怎么说。
    和盘托出吗？他看见的虚空自然真灵可是太多了，即便他现在没有恢复元神记忆，仅凭直觉也知道这些都是天界的机密。
    “辰看见无数星辰，正如仙子所言，共计十一万六千五百，弥漫虚空的自然灵物，催动星辰，作周流运行，绵绵不绝。”鸿辰故意停顿了一下，看大帝的反应，他这几天可没浪费光阴，经过纯阳、陆离、唐璜、青莲帝君、神龙帝君，甚至过来相叙的灵荷圣君的大力灌输，对于仙界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
    未央大帝是一个宽厚长者，从不屑于搞权力平衡，仙界也没有什么阴谋论，无数年以来都没出过什么乱臣贼子。
    虽然纯阳和唐璜无意间提过一些隐晦的事情，大约算得上丢了天庭的颜面，也都含糊而过，似乎只是失言。
    学会了察言观色的神王觉得有些愧对大帝，哎，还是不要锋芒太露吧。
    “说下去！”未央大帝点头，似有嘉许的意味。
    “臣一时无法形容，只觉得颇有些类似仙人本身的脉络流转，有了这个思路，我便分出十一万六千五百道神思，依次定位追索星辰，发现这片星域的周天循环流转，粗略算来，有大周天循行路径十八，其轨迹多呈江河奔流之形，每一条都几乎纵贯整个天穹，这里面涉及的星辰约有八万四千之数，小周天循行路径七十二，其形迹小而繁，不胜其多，如树叶、如花瓣、如枝干、千奇百态，涉及的星辰共计三万二千五百之数。
    臣还发觉，这片唤作“情天”的小诸天星辰，整体又是按照某种玄机在做运动，以神念查知，应该是以天庭方向为中心，作某种演变。。。
    我斗胆推测，以天界之广大，类似这片星域的小诸天数不胜数，应该都有类似的情形，或许可以命名，比如这片星空的周天运行，可以称为一个小常之数，按着这个思路推演下去，或许臣可以弄明白更多星辰的奥秘。”
    大帝仍是不发一语，眼神却明亮起来。
    鸿辰开口时，在其头前三尺处形成了一个幻幕，不断变换场景，无形的言语化作有形的景象，演绎着他对于天道的理解和阐释。
    他所言的小常之数，其中涉及的周天循行路径，皆呈现金色的光线，蜿蜒圆融，历历可见。
    警幻仙子却有些震惊，她看不见鸿辰眼前的“言出法随”的异象，也不曾听过这种高论，却没来由的内心震撼，直觉告诉她，这些话或许便是真的。
    “没有了吗？你的证见，就只是小常之数了？”未央大帝淡然道，他没有态度的态度，反而对鸿辰产生了微妙的压力。
    鸿辰不是一个机巧百变的人，至少目前不是，他对于大帝只有感激，没有其他，既然入了天庭，他就只管尽他的本分。
    鸿辰只好继续道“所谓小常之数，只是我临时起意，胡乱说的，或许天庭早就有合适的叫法。
    如果我刚才说得不错，那么应该还有大常之数的，只是一时之间难以具体推演。”
    此时，年轻的神王觉得自己把事情想复杂了，大帝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叵测之心，何必提防？
    放下心结之后，他忽然浑身轻松，索性又道，“我还看见整片星域，十多万颗星辰，每一颗星辰每一刻的周天轨迹都不相同，其组成的整体星空，也呈现出不同层面，除了前面说到的大周天路径、小周天路径，其实整体还有宏大的意象，无论星辰各自如何运行，到了什么位置，我分明看见：隐隐有一条苍茫的巨龙隐没在这片星空！”
    “哦？”警幻仙子震惊，作为“情天”星域的主官，她只能看见一百多种自然真灵弥漫在虚空中，对于诸星之间的联系、轨迹、道机，都是所知不多，对比神王，这差距简直不要太大啊。
    “唔，那么我问你，你我脚下的这颗星辰，又是什么，在什么位置？”未央大帝追问。
    鸿辰默默推算，又道，“龙珠，乃是情天星域的主星，在，在苍龙的口中！”
    “妙极，妙极！不亏朕的神王！”未央大帝由衷欢喜，“朕很有信心，你必将很快觉知前尘往事，到那时仙界的担子，朕可要让你担上几分了！你要有所准备！”
    “啊？”鸿辰迷茫，大帝这是啥意思？
    大帝忽然眼神耐人寻味，又道：“这苍龙的身躯，可是十分完美？”
    鸿辰迟疑，道：“龙腹深处，一团星辰，共计九颗，有些卓然独立的态势，辰甚为不解，还请大帝指教！”
    “嗯，不用我揭破了，该你知道，自然知晓，其实这都是些微末之事，讲真，朕希望你永远不要同这九星有什么瓜葛才好！朕只要仙界永保平安，众生万福永寿！”
    大帝似乎意犹未尽，于这处山巅，原地走了几个来回，似乎为了衬托他的帝王威严，脑后一轮帝光，煌煌如大日，令得夜空失色。
    “嗯，不错，看来你不光喝了许多酒，也对天界增了许多见识，假以时日，朕必然要听闻你的大常之数。”说到“喝了许多酒”这几个字，大帝表情似笑非笑，有些古怪，又看了仙子一眼，不知怎的，仙子的脸颊忽然飞起两朵红云。
    鸿辰依旧有些后知后觉，完全没有听出弦外之音。
    “陆离，朕要问你，你既是从上天而来，赤霄天各界、各诸天，当无有能阻挡你的。说说你都看到些什么吧！说得好，朕封你也做神王，说得不好，朕罚你到警幻仙子手下作侍卫！”
    大帝话锋转变，舍了神王，针对奇仙。
    陆离唬了一跳，再也不能假装思考仙生。
    他凛然正气道：“大帝，可使不得，千山万水，我是为寻阿灵而来，怎能随侍仙子？虽然仙子容颜美丽不可方物，仿佛远古神女，然，陆离心怀大义，怎可背弃鸿辰而去？”
    大帝冷哼道：“阿灵，嗯？！”
    “哦，忘了他现在叫做鸿辰了，失语、失语！那时候在化羽天，我看他很灵光的，就叫他阿灵，谁知到了这里，变得笨头笨脑，失忆儿童。”
    警幻仙子怒目圆睁，仿佛就要喷出三昧真火，这陆离，不会好好说话么？
    她生气的样子竟也煞是好看。
    鸿辰神王直摇头，还有比我嘴笨的，陆离啊陆离，靠谱点行不？大帝分明最想知道你的底细，你要表忠啊！随便说点什么不要紧，可不能乱说啊。
    他正准备打圆场，陆离忽然正色道：“好叫大帝知道，陆离不才，虽可穿越天界，不过是钻营天地间的缝隙，一些有意无意的虚空通道而已。这是本门老祖的传承，我只不过略有所成而已。至于这虚空藏中的奥秘，刚才神王所言，我听了也是茅塞顿开，受益匪浅啊，我绝不比神王知道更多！”
    他这番话等于宣告，再问我也没的说了，都让鸿辰说尽了。
    警幻仙子鄙视道：“哼，谁信！”
    “你说说看，你口种的上界比我赤霄天如何？”大帝并未在这事上多做纠缠，绕了半天，都是手段，他老人家其实最想知道化羽天，最想知道如今飘渺难寻的天意。
    糟了，仿佛天雷灌顶一样，这才是陆离最怕听见的问题，终于从大帝口中问出了。
    好在他一路上就在推算各种可能遇见的情形，刚才故作仰望星空，也在斟酌说辞，此时反倒镇定无比。
    “禀告大帝，化羽天比之于赤霄天，的确更加广大，其虚空洁净精微之程度，似乎犹在我界之上！然而，以臣的亲身见闻，那里与我天界又如出一辙，都尊同一大道！“
    “哦？说说看，怎么个如出一辙？怎么是共尊一道？“大帝的眼神越发明亮了，左眼仿佛蕴含了三千六百大日，右眼仿佛蕴含了三千六百皓月之光华。
    鸿辰一愣，急忙闭眼、睁眼，确定不是眼花，再看时，大帝之眼却又如常。
    鸿辰心道，大帝眼吞日月，果然深不可测，陆离这厮倒还机灵，一口一个“我界”，“我天界”，把个“我”字念得奇重无比!这是表态，我陆离是这里的仙，听这里的大帝差遣哩。
    “那里也是玄、灵、飞、至、元、金、太乙，七境仙人！且神通之名称、威力，以至什么仙阶掌握哪些神通，都和赤霄天差相仿佛！那里也是阴阳太极、四大五行之理，因此说，共尊盘神之道！”

 第四十四章 天上有天天亦变

    “喔，照你这么说，化羽天只是体量更大而已，那么太初分天，大罗至尊何必分别造作九天呢？难道九天的区别只在于彼此大小不同?”
    “九天造化的玄机,陆离怎敢妄言?”陆离惶恐。
    本来大罗金仙造化九天,只是个传说,就像盘神开辟鸿蒙一样,虽然这传说看起来,被诸天万仙相信,但是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么其中涉及到的大道之理,他一个小小的奇仙,又怎么会知道呢?
    “臣只是觉得：洁净精微之程度不同，那里更加精微，更加至大无极，至小无限！”
    未央大帝终于微微点头，“这就能解释了，嗯，这是我听过的最合理的解释。警幻吾儿，此二人皆达者为先，今后你要多亲近，多受教！”
    陆离心道，我岂敢教你这祖宗女儿！他这时强自镇定，实则背脊冷汗涔涔。
    鸿辰此时心态很好，有些云淡风轻，镇定自然。
    警幻仙子不高兴，娇嗔道：“父皇！。。。好吧，鸿辰神王一定愿意指点我的。至于陆奇仙嘛，史上最强，我怎么敢当？！”
    她作出些许娇羞和嗔怪的模样，一时满庭春风拂面，这殿内气氛顿时轻松下来。
    接下来的君臣对谈，才算回归正题，不再谈天，而是谈人事。
    少年神王关心的自然是来历问题，名不正则言不顺，虽然众仙皆怀善意，似乎已经接受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一跃成为天庭上仙的事实，但是自心难安啊。
    难道真如陆离所言，自己来自上界，若是的话，又是所为何来？
    化羽天若真的像陆离所说，疆域广大的话，其中仙人自是极多，那么自己和陆离是什么关系？是泛泛之交还是莫逆之交？这些谜团强烈勾动着他的心，令他一刻也不能释怀。
    在会真殿，鸿辰多次趁着纯阳、唐璜到别处行酒令，询问陆离，都被他故意岔开话题，显然不想说起两人在化羽天的交往，只推说等鸿辰记忆恢复，自然知晓。
    鸿辰有些郁闷，也无计可施。
    他到不是怀疑陆离，只是早一天解开来历之谜，才好安心。
    此刻在警幻仙子执掌的情天星系，只有大帝、仙子在侧，他看着陆离一副休叫我再开一句金口的神情，知道即便再问，也得不到什么。
    鸿神王只好把他当做空气，直问大帝。
    他甚至怀疑，原来的那个自己，莫不是犯了错，从上面打下来的？
    天帝的回答很干脆，朕一概不知你的来历，甚至还揶揄说，你小子或许是犯了天条打下来的，又或许身负某种天命而来。我倒希望你是第二种。
    鸿辰有些泄气，喃喃道：天命？您不就是天吗？
    大帝、陆离露出鄙夷的神情，几乎同时道：“天上有天！”
    鸿辰的心海顿时掀起滔天巨澜，不仅于此，这简单的四个字，也在他的泥丸宫中激起了无形风暴，那缰懒枯坐的元神似乎动了动，仿佛要从恒久的盘坐状态苏醒。
    不过，这种奇异的感觉只维系了瞬间，便再也无法捕捉，好似一抹青烟直上云天，不着痕迹。
    鸿辰无奈道：“那您为何派人传旨，陛下难道知道我没有形神俱灭？”
    天帝说：“你出世前，冥冥中似有感召，令我预见你来。一念既生，道心再难沉静，不得已结束了神游。你被洞天震爆的时候，我来不及出手，至于后来的所为，只是觉得天若让你来，自不会让你这么快就陨落。回头看来，这一切皆是天意，就好像你也不知道谁救的你。”
    鸿辰恍然，内心感动，只因大帝那句：“我来不及出手”，何等直白，不加掩饰，不有意维护所谓的帝威。
    大帝郑重其事，对神王、陆离道：“本帝受天命执掌此界，一言一行都是道。”
    二人点头，知天帝所言非虚。
    眼见神王和大帝的对话就要告一段落，彼此之间似乎再无什么可说的，然而就在此刻，大帝忽然道：“朕很好奇，你为何喜欢夺人兵器？”
    哦！鸿辰几乎忘了这事，是啊，为啥呢？夺了魏无忌的仙兵，弄得仙宴上魏天将不来敬酒，又和灵荷圣君大打出手，仅仅是因为那两件形如斧钺的依仗之器。
    鸿辰仔细追思，当时脑际中有一点灵光浮现，仿佛一件荒古久远气息的神兵在向他召唤。
    鸿辰不能回答。
    但是，他不甘心这样结束，他还有问题。
    既然大帝喜欢试探、考察他和陆离，那么他也要释放心中的疑问。
    “兵器一事，我尚不知如何解释。小子斗胆请教大帝，此“情天”星域距离天庭有多远？”
    “哦，这个问题很有趣！你觉得飞了多久呢？”
    “在辰的感知中，大约飞离天庭数百万里，便遁入了这片星空，但是当我知道，紫薇圣花是一件开辟异时空的仙宝之后，就真的不确定了。”
    “就这么简单?恐怕你是想知道更多吧？！”大帝目光炯炯，仿佛洞穿天地间一切奥秘，事实上，在赤霄天，他的确可以做到。
    大帝沉吟片刻，悠然说道：“告诉你们也无妨，警幻，你也仔细听了，从天庭到此，就像从这里到这里，不算远，但数百万里，远远不止！”
    大帝伸出一指，在自己心口点了一点，又移到胸前膻中的位置，点了一点。
    好奇怪的举止！
    大帝好似在打哑谜，令警幻仙子有些费解，皱眉思索，然而鸿辰和陆离都懂了。
    陆离淡定，好似无所谓，鸿辰却真的震惊！
    难道说是这样？他的脑海中迅速勾勒出一副仙界的画卷，不，只是围绕天庭的局部画卷。
    接下来，无论天帝怎样劝说，陆离就是不愿接受天庭的赐封，成为在籍仙官，但是愿意以朋友身份和神王在一起做事。
    未央大帝勉强算是接受，他心想，你帮着鸿生做事，等于给天庭做事。
    就这样陆离的身份得到了天庭承认。
    话说到此时，似乎不必再说。
    然而，警幻仙子好整以暇，丝毫没有准备离开的意思，似乎她早就知道，这还不算完。
    果然，天帝面带凝重之色，对二人说：“你们大约也听说过，五百年前的那场天劫。”
    鸿辰又是一愣，就连陆离也收起了无所谓的态度，他们都不知道大帝为何要说起这件事。
    “这场天劫极其不正常，比以往所有天劫，持续时间短了很多，但是其惨烈程度，可谓空前！鸿辰你知道的，就连化仙池都废了。朕彻查过古今一切典籍，没有这种先例。朕亲自推演天道，亦不知那里出了问题。”
    “而且自天劫以来，一直若隐若现的天意，除了这次鸿辰出世时，曾经昙花一现，其余时候都是绝迹，似乎我们赤霄天已经被大罗天抛弃，成了浩荡苍穹中的弃子。”
    警幻仙子、陆离、鸿辰都露出震惊的情绪，大帝寥寥数语，涉及的层面太广大了，甚至事关赤霄天的根本问题。
    警幻仙子面色发白，似乎有些不堪重负。
    “朕这么说，你们不要震惊，因为赤霄天历代大帝，包括朕，只相信大罗天是一切诸天之源流，大罗金仙是唯一在世的荒古神明，大罗天的意志才是真正的天意！”
    “至于化羽天，还有什么玉京天，青宵天，超梵天，余禹天，紫霄天，清微天，无极天这些诸天，我仙界历来不是很确定，是否确有其天，即便有，也不是我赤霄天的天！”
    “朕担心赤霄天界的根本出了问题，甚至怀疑，赤霄天界之上的诸天，也出了问题。。。”
    石破惊天，一语惊醒鸿辰、警幻的神性，他们两个都感到了无形的压力，连一向没心没肺的陆离也陷入沉思。
    他们生出一种感觉：大帝这番话，恐怕连几位大金仙也没有交流过吧！？
    大帝当着他们三仙，点出天劫关键，仅仅是问询彼此的看法么？有这么简单？
    大殿里气氛凝重，令人心生异样，似乎连遍布虚空的自然微灵也遁避无踪，这等天机大事，好像它们的灵体之身也不敢过多与闻。
    在庞大的无形帝威下，或者在良心发现下，陆离沉吟良久，终于道：“难怪怎样都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哦，大帝，我意思是，好像记不得从什么时候起，发现我一路下来，各大天界之位面路径，都已面目皆非，似乎天界的构成发生了异变，已不是原来的九天，哎，我如今就算要回去，也怕是无路可寻了！”
    未央大帝一惊，“九天异变？大约从何时起？”
    陆离有些后悔，但是覆水难收，硬着头皮道：“大约，在，好像是两千三百年前，从那时起，诸天都变得怪异，哦，我只是说，原本诸天存在的漏洞，都更加难以寻觅，发生了变迁，有些原本无漏的地方，竟又成了漏洞，此消彼长，我才能不断穿行天界。”
    “我总觉得不对劲，但是怎么不对劲，却是说不出来。大帝适才所言，令陆离顿开茅塞！恐怕竟是真的。”
    陆离长舒了一口气，不能再说了，打死也不说了。
    我家老祖要是知道我说了这么多，会打死我的。不过，诸天已乱，他们找得到我吗，哈哈哈！
    只要我不回去，其奈我何？自由了，彻底自由了，诸天之美味哦，为了你们，我陆离，万事万物皆可抛！
    他是狡猾的奇仙，史上最强奇仙，虽然话很大，也并非吹牛，只不过真要名副其实，要到他完全修证之后。
    在他家老祖看来，他的确是具有最强的根骨和资质，史上第一。
    其实九大天界的变化，他所了解的，要远远超过刚才他说出来的。
    不过，关他何事？此界有美酒佳肴、还有阿灵这个朋友足矣。

 第四十五章 诸天星阵镇魔魂

    少年神王忽然明白，自己和陆离为何得到天帝如此的重视，原来大帝似乎认为,自己和陆离是解开这些谜团的关键。
    鸿辰想到这些，浑身发寒，肌肤上竖起了一粒粒小疙瘩,同时，他的内心灼热无比，有一股雄心壮志弥漫周身，周身仙元滚滚荡荡，奔腾迅疾，好像要化出九元真火喷涌而出！
    九元真火！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名词，自动从神识中跳跃而出。
    看来无论如何，自己和陆离已经和赤霄天界结下莫逆之缘，且经大帝亲口点破，命数已在此了。
    一阵沉默之后，大帝一挥手，场景转换,他们又回到了“情天司”。
    未央大帝坐在情天府的主座上,在他的示意下,警幻仙子,鸿辰神王，奇仙陆离也各自寻了座位。
    大帝换了话题，“鸿辰，你可知，你在太玄山下出现的那日，天庭三千护城也有一件大事发生？”
    鸿辰皱眉，忽然想起那日随着青莲帝君、神龙帝君接受虚仙询问，隐隐听见仙人们讲起一件事情，惊动朝野，偏偏故作隐匿，讳莫如深，大约便是此事了。
    他就道：“我知道有件事发生过，但是诸仙讳莫如深，实在不知详情！”
    “陆离，你知道么？”大帝又问陆离。
    陆离眨眨眼，道：“那日我在通天城，遇见一个妖人施展妖法，迷了众仙、百姓本性，为了怕他伤生害命，我吓了他一下，把他惊走了，后来来了一位金仙，好像是什么肚饿真君，把那妖人赶跑了，嗯，就这事么？”
    “是度厄真君！不是肚饿真君，就知道吃吃吃，你要是做了我的侍卫，吃不死你！”警幻仙子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
    鸿辰坏笑，哈哈，陆离，你也有今天。
    陆离还是不太明白，眨巴眼睛，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未央大帝一笑，心想“这奇仙真会装，看来滑得很，痞痞赖赖，犹在唐璜之上，他的话不可全信。”
    未央大帝道，“那人。。。嗯，那妖人已被几位大金仙合力拿下，就镇压在恨海之下，火狱之中，他嘴巴严的紧，问不出什么，但是他并非出自真魔界，这一点朕确定无疑。今天请你们来，就是要弄明白他的来历。”
    “神王，你看如何？”
    鸿辰听出大帝的话里面有很多玄机，觉得十分蹊跷，但他是新晋的天庭神王，能怎么说？只好答应，“尊大帝旨意！我等尽力而为。”
    “去吧！警幻，你带路！”
    大殿中云霞翻涌，仙光逆变，哪里还有什么巍峨仙殿，眼前已经失了未央大帝的踪迹，三人堕入一道巨大的光束，好像一处通往异域世界的时光通道，一路风、尘、雷、火纷纷袭来，眼前星光紊乱，时光似乎以纷乱无稽之形式，演变它的诡秘法则，三人皆不能自主，神、魂、身、意暂时失控。
    直到一声清响，时空复常，帝威消散，三人已置身一处广大的阴森仙狱中。
    “非得大帝亲自施法，发送我等吗？你不是情天的主官吗？”陆离嚷嚷道。他不喜欢被人摆布，这很伤史上最强奇仙的自尊，如果非得被操纵，那还是由仙子姐姐操纵比较适意。
    警幻仙子面无表情，仿如未闻，只顾疾速漂掠，鸿辰他们只好紧随其后。
    这里阴气浓郁，似乎能够影响仙元流转，低矮的空间，到处是古怪的建筑和山石草木，迥异于外界。
    仙子凌波微步，很快穿越了这地下仙狱的诸多地界，鸿辰、陆离只感到是在向着地心而去，那应该也是仙狱的中心。
    一路下行，似乎打着圈子，从一开始最大的地域，越往下，渐次缩小。
    这时候鸿辰、陆离两人的神能已经外放到最大程度，依仗着强大的神识察知一切。
    不知转过多少层仙狱，仙子终于停了下来。
    这是一处冒着赤色岩浆，燃着桔黄色狱火的湖水，巨大炽热的湖心，内中有一座铁围的坛城，有数万丈大小，似鳞片状、又像羽毛状的奇形城墙，层层叠叠，渐次收紧，越上越小，仿佛一座具体而微的仙城。
    只是这里阴森诡谲的气息，迥然不同于仙城的浩大阳刚。
    鸿辰、陆离没来由便知，那小到三百多丈的坛城之顶，那柄古老的仙剑之下，必然压制着某个极其危险的人物。
    仙子凌空于坛城之巅，凝立不动，似乎压制着某种情绪，又好像在孕育某种绝顶的神能。
    随着他们的到来，那些岩浆更加炽盛了，如巨大的盛放之莲，整片湖面已经呈现水火融合的奇异景象。奇怪的是，没有一点声响。
    在城顶的火影中，终于现出一个人形，露出一个上半身，其余的部分似乎已和坛城融为一体。那人有一张诡异的脸，邪魅的眼神似乎可以吞噬神灵。
    他头顶三十丈之上，悬着一柄古剑，通体黝黑，散发神光，这处火狱的所有光芒都不及它夺目。
    他本已显得气息奄奄，当感知了三位仙人的来临，露出讥诮的表情，一身魔意顿时滔天扑来。火焰光芒的湖面，顿时涌起一片黑气。
    鸿辰微微眯眼，白皙的面皮在火光映衬下，更加生动鲜活。他倒不是怕那些奇异的岩浆炙烤，只是聚精会神观察这个极其危险的魔物。此魔主动显出身形，分明就是挑衅。
    这个魔人生着一张苍白的脸，被火光映照之后，居然有些血肉充盈的感觉，他的五官并不如何狰狞邪恶，相反，若不是他强提一口魔气，显出恶行恶状，讲真，就和仙界的仙人差不多少，甚至相貌可称中上。
    鸿辰看了一会，生出犹豫的感觉，这就是几位大金仙联手才能镇压的魔尊吗？
    陆离上前一步，冷冷看过他的脸，嘲讽道：“怎么又是你，到底没跑掉，看来仙界还是有大能啊！咦，你怎么变了，变得有些英俊，要不是你这身黑衣服实在没品，比那个唐璜也差不到那里去。”
    什么？陆离你还有立场没有？
    他居然以唐璜类比魔人，这是有多大的仇啊，鸿辰向他投来一道冷冽的眼光，连一向鄙弃唐璜的警幻仙子也有些不平，哼，哪天你犯在本仙子手里，就让唐璜收拾你，哈哈哈！那一定有趣的紧。
    那人盯着陆离，面色就变了，眼睛忽而青绿，忽而赤红，狰狞变换不定，仿佛一头魔兽，随时要挣脱而出。
    “不过是依多为胜！哼！”他张开双臂，作势就要直扑过来。
    “我若不是念旧，就凭他们这些小杂鱼？哈哈哈！”
    凄厉的嘶吼，无尽的凶魔气焰，十分嚣张。如果不是这处火狱明显不凡，任谁都会胆颤心惊。
    鸿辰一愣，念旧？我没听错么？
    他看向陆离和仙子，陆离一副混不吝的样子，仿佛你随便说，爱说啥说啥。警幻仙子面色如霜，在这炽热的海底地脉深处，犹如凛冽的寒冰。
    这过程说起来繁冗，实际发生就是一刹那。
    黑色的虚空背景中忽然响起仙兵的撞击之声，除了头上那把古剑，在魔人上空二十四处周天方位，也都出现了一把仙兵，大部分是仙剑，也有少数别的兵器，这些仙兵放射金色肃杀之光，似一道道仙锁，牢牢禁锢了坛城和魔人。
    魔人顿时动弹不得，像是砧板上的脯肉。
    “嗡、嗡。。。”高速震颤的仙兵，发出急不可耐的踊跃音波，仿佛随时就要择血而噬。仙兵的虚空上方，各有强大的旗云，云头高耸，仿佛竖立的一面旗帜，那云里也真有星辰之光闪闪而动。
    三人知道那是某种周天星辰阵法。
    “小诸天镇魂星阵！”警幻仙子道出名称，似乎说给神王、陆离。
    星云阵法之上，各有一名上仙，手持一面令牌，五色缭绕，仙威凛凛。
    警幻仙子神情凝重，低声与鸿辰、陆离道：“此僚莫名出现于通天城，宣说魔法，污染仙民本心，最后惊动了金仙强者百余人，连同几位大金仙，才将此僚以无形神索捆了，入这赤炎炼魔之狱，这几日间，只将其下半身化了，此魔心意坚沉，不肯说出半点图谋之事。”
    又是一个来历不清的，鸿辰看看陆离，又看看仙子，唯有苦笑。

 第四十六章 神王妖人来谈心

    鸿辰问道：“仙子，小诸天镇魂星阵，可有什么说道么？”
    他目前觉醒的修为，已经对得起大金仙的称号，可是毕竟对仙界不熟，即便这道阵法已经被他瞧出了七七八八，他还是想问。
    警幻仙子道：“首先，这是一处星阵，算得上是仙界最常见的阵法。顾名思义，所谓星阵，在于引动星辰元力，这个不难理解。镇魂，是说这道阵法的功用在于镇压神魂，使得仙、魔众生无法变化走脱，亦无法施展神通。至于小诸天，我已经说过了，情天星域便是一处小诸天。”
    他们两个交流自然是靠神念传音，以鸿辰大金仙的实力，特别是仙子作为这一方天地的主宰，拥有周天星辰仙力的加持，自然不用担心那妖魔听见。
    “哦，如此说来，二十四柄仙兵只是阵引，二十四位仙人乃是阵主，阵主的修为越高深，从星辰中吸纳的元力就越是强大，又以旗云、虚空暗藏的符文作媒介，沟通虚空真灵，加持星力，将其传递到仙兵之上，镇压魔人。”鸿辰推测道。
    “嗯，你的眼力不错，只是少说了一样，你看，妖人头上那柄仙剑乃是一阵之胆，称为阵胆！”
    神王一笑，他是故意遗漏这处细节，因为他猜测，这阵胆应该也有一位法力高强的仙人把持，只是在二十四仙之外，这人并未现身，却有些蹊跷。以他的仙眼神通，查遍虚空不见痕迹，神王推测这人应该不在火狱之中。
    这时候陆离，却加入了谈话，令仙子和鸿辰都是一惊！
    这厮怎么能听见我们的神念传音？
    “哟，别用这种崇拜的眼神看我好不好？”陆离坏笑，“我并没有听见二位在说什么，可是二位传递心音的时候，嘴唇不自觉有些微微动作，恰巧被我读懂了而已，就是这么简单！”
    鸿辰无语，仙子嗔道：“你想说什么，有屁快放！”
    “哎哟，仙子姐姐，斯文些！斯文些！我想说的是，这道星阵原本可以简化的。根本不用二十四道仙兵！因为有那么多仙人，仙兵随手祭出就是，何必事先镇压一方虚空？”
    “哦，那你说为何如此设阵？”警幻仙子皱眉，没想到陆离对于阵法有如此造诣，这个问题连她都未察觉，要知道她一向灵觉超强，对于星辰元力最是敏锐，居然没有发现这处阵法有什么问题。
    “偷懒！火狱之中，阴浊气盛，灵气稀缺，大仙们都躲在自家的洞天秘境之中，呼吸仙气，还可修行。只把仙兵放出，一旦有异动，再作反应也不迟，就像刚才一般。”陆离狡猾兮兮，偏偏这番话很有道理。
    鸿辰拱手道：“小弟佩服！佩服！”，神王真心实意，该怎样便怎样。
    陆离微讽，道：“哪里，哪里，我只不过善于捕捉众生的阴暗面罢了！这些就好像天地间的漏洞，要想找，总有的。”
    警幻仙子浑身恶寒，觉得离他越远越好。
    。。。
    二十四上仙中，有通天城的度厄真君，因着镇压魔人的缘故，并未到会真殿赴宴，这时却冲着鸿辰点点头，又以目示意陆离。
    鸿辰微笑致意，神念传音，彼此通了名号，打过招呼，二十四仙都是如此。
    忽然想起仙子赴宴时，也是晚了一些，必然还是因着镇压此魔。
    度厄真君道：“仙子还是不放心么？此魔已被星阵破去神窍，魔骨破碎，三千化身已不复存。只需再炼几日，赤炎真火销形化骨，定叫他显出真神、魔灵，那时便由不得他不说来历，一望而知。”
    另外一位上仙笑道：“何须费心猜疑，此魔须是魔君差遣而来，或许本来就是真魔界赫赫有名之辈哩！”
    度厄真君沉吟：“。。。怕是未必。”
    陆离心中冷笑，忍不住道：“此魔和鸿辰倒有些相似。”
    仙子、鸿辰和众仙王都是一惊！
    陆离忙道：“别介，别介，神王，别用眼光杀人好不好？我是说，你非此界五行之体，这魔头的魔体也是不一般啊。啧啧，看看，诸位，你们都没发现么？”
    哼！众仙几乎同时怒视陆离。
    就你明白，诸仙都是眼瞎么？
    指手画脚是仙界大忌，哪来的赤足少年？先时各自的耳报神已经告知朝会封仙的情形，众仙尊自然知道了鸿辰，你又是哪一位？
    鸿辰不置可否，一脸凝重之色，只是死盯着魔头。
    仙眼洞彻幽微，初看时，觉得没什么异样，也是五行蕴育的魔身，再看下去却发现，有许多不知名的晦暗之气在其身中隐匿，连他也一时看不透。
    那魔头忽然喋喋怪叫，声如鹰隼，刺人耳膜，众仙疾催阵法，剑芒阵云大盛。
    那魔头立刻神意枯萎，奄奄一息，只是不甘，嘶声道：“什么狗屁魔君，我的道，是未来自由之道！自由，懂吗？自由！！！兀那少年，哈！你和他们不一样，你的道，同我一样古老，哈哈哈哈哈！”
    他说的是鸿辰，自从三仙出现，他就一直盯着鸿辰。
    狂笑声中，魔头身形委顿，似乎再难嚣张。
    鸿辰想起大帝嘱咐，四面作揖，朗声道：“大帝差我等前来，问他几件事情，还请诸仙行方便！”
    鸿辰他们来时，大帝明确说，这妖人不是真魔界的，此刻众仙王又倾向于他就是真魔界的一份子，鸿辰忽然觉得，此行特别，知道的仙人越少越好。
    众仙还礼道：“神王小心，此獠气息古怪，法力渊深，虽然化掉了半身，犹有害人之心，不可小觑。”
    鸿辰再作揖，道：“多谢诸位提点，晚辈自当谨慎！”
    度厄真君已经会意，笑道：“神王客气了！你的事迹，早有耳报神说与我等，仙界不以年龄大小为意，只以达者为尊，况乎你已是大金仙，证果远在我等之上，岂可折煞我等！”
    诸仙见神王客气，也都感慨，这少年真是不错，元谟天尊患的什么失心疯，非要与他为敌。
    一时间，众仙对神王鸿辰印象极佳。
    在度厄真君引领下，众仙遁入虚无，仙兵不显，星阵旗云隐匿。只有那柄古剑犹自转动，镇摄魔魂。
    。。。
    火狱寂寞无声，鸿辰向前一步，就到了那坛城近处，只看见妖人头颅侵染在一片符文火光中，沉沉浮浮，黑发披肩，似乎浮在火中，这火定是非凡，不然也不能锻炼此獠。
    鸿辰问道：“你到底说了什么逆天之语，引得天庭震怒？须知，仙民只是凡躯，不过一元之寿，你害他们做甚？我听说你本领广大，哪里不好去得，却来仙界，所图何事？你，你真个是魔仙么？”
    不得不说，鸿辰没什么经验，这番话有些稚嫩，甚至透出很多信息。
    那魔头就是不动，似乎快要咽气了，鸿辰却知道他不会死，先前他观察魔头时，就知道此獠生命力极其顽强，只怕还在诸仙预计之上。
    “你是谁？天庭怎会有你这样年轻的强者？你难道是新晋的仙人吗？”
    鸿辰沉默，他不想让妖人主导这次审问。
    “不可能！天庭腐朽不堪，一代不如一代，早该土崩瓦解了！天劫，天意啊！哈哈哈！”他仰头大笑，声嘶竭力，好像在发泄无尽的怨毒之气。
    陆离看了一眼警幻仙子，仙子读懂了他的意思：这斯是有多大的怨念啊！
    警幻仙子冷哼：“竟敢玷污天庭，你将死有余辜！”
    “死有余辜？凭什么，凭什么就是我？你们天庭很纯洁吗？哈哈哈！”
    “女娃儿，你莫非是未央的女儿么？在你身上，我好像闻到了他的气息！”
    “放肆！”警幻仙子勃然大怒，这妖人几日来总共没说几句话，星辰大阵镇魂销骨，一旦陷入，极其痛苦，他兀自不肯说实话，怎么今日变了，滔滔不绝！
    难道因着神王和陆离？
    仙子看向神王，目光不解，鸿辰正在口诵咒诀！
    自从“未央”、“女娃儿”这几个字出口，鸿辰更加确信事关重大，妖人一口一个天庭，一口一个未央，看来牵扯天庭秘辛，连未央大帝或许也有瓜葛，或许，莫非大帝原本就认识此魔？
    于是他果断放出了神幕，一道弧形华光乍现，慢慢在虚空消失，实际上神幕已经完成了对坛城的隔绝，尤其是妖人这处，他自信，即便是镇守火狱的众仙王有意探查，也将一无所获。
    他的神通法力已经恢复了很多，大金仙境界开始真正展现出来。
    当神幕布下的一瞬间，妖人仿佛换了面貌，又恢复了最初的苍白和平凡，看上去就像是仙界普通的仙人。
    他目光依旧看着鸿辰，隐隐有惊叹、不解、伤感、惋惜的情绪，目光亦十分复杂。
    “可以说了么？说些真心话，想说什么都行，我听着。你放心，外面听不见的！”鸿辰循循善诱，这一刻仿佛化身了一个经验丰富的刑名大仙官。
    “如果我没看错，你是一位大金仙？”妖人继续无视陆离和仙子。陆离也对妖人和天庭不感兴趣，他背着手游来荡去，神幕也不禁止他的进出。
    警幻仙子惊讶，好像妖人对神王格外对眼，不但丝毫察觉不到恶意，甚至隐隐流露出惺惺相惜的意味。
    可是，鸿辰明明是仙啊，不是魔啊！
    她说服不了自己，她忽然发觉自己的境界还是有些低了，跟那些骄傲的大仙打交道，尤其鸿辰、陆离、还有这分明不下于大金仙战力的妖人打交道，很无趣，很容易丢脸面。
    等这事办完，本仙子可要好生修行了，哼，本仙子的根器连父皇都赞誉有加的，不信追不上你们。
    “你说的对，我的确是一位大金仙。而且你可能还不知道，我莫名来到赤霄天界，不过才三四天，被天庭册封，也是这几天的事。”沉默许久，鸿辰主动开口了。
    “莫名来到赤霄天？”这下轮到妖人糊涂了，眼神晦明不定，好似有一处宇宙在其中生生灭灭。
    陆离心里一叹，谁说我家阿灵变傻了？真特么邪乎啊，妖人都被他说糊涂了。
    警幻仙子暗道：这也行？和妖人套近乎？
    “是的，我失去了记忆，不知道从前的我是谁，连我的名字都是大帝现起的。。。”神王大人竟真的讲了一遍自己的经历。

 第四十七章 始知无怨不成魔

    妖人仔细倾听，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最后他的眼神固定了下来，神王分明从里面看见两个字“可怜”，神王离奇的际遇让他觉得可怜！
    鸿辰有些无语，唔，我可不是卖惨啊！你怎么这么想我？！
    妖人面色越发惨白，似乎在极力抗衡赤炎火狱的侵蚀，还有那些不可知见，却无时不在的星辰之力。
    渐渐地他眼中的凶光不再显现。
    “我来此的目的，是奉了大帝旨意，要弄明白你的来历。”
    “如果你不想说，我绝不勉强，直接就回去复命好了！”鸿辰对于完成大帝的嘱咐，根本没什么信心，话已至此，尽力便好。
    他心里没底，不知道怎么和这种强大的魔人打交道，不自觉间就是用的和纯阳、唐璜等仙人的相处之道：坦诚相待，万事为真。
    先前之所以说了这么多，只是隐隐觉得，妖人是个有故事的，而且这故事一定很匪夷所思。
    虽然来到仙界不过匆匆数日，他已经领略了天地之浩瀚，仙人之庞杂各异，知道这天地间一定发生过很多不为人知的事迹。
    万事随心造，万物终归空。
    “我只说给你听！你敢听吗？”妖人艰难地突出一口气，似乎下了决心。他睁大的眼神深处，露出一缕魔光，鸿辰在里面看见了死气、杀气、凶气，这些粗浅的魔气背后，隐藏着许多不知名的原始气，十分荒古久远，弥散着令他都有些心旌的韵味。
    看见他的魔性显现，神王反而心安了。
    “我有什么不敢！”少年神王断然回答。
    无牵无挂，敢于和大金仙生死相搏，敢在天庭受封大金仙，甘冒风险来到此界，本神王，会害怕一个妖人的倾诉吗？
    他提出只和神王讲，自然有隐匿之情，鸿辰再没有经验，也知道该怎么做。
    。。。
    在鸿辰神念传音下，陆离一拍屁股走人，游荡于火狱各层，看那些空空如也的监室，看那些各式服饰的狱卒、仙吏，充满好奇。
    仙子犹豫一会，还是回音到：“小心！妖人的话不可轻信！”
    仙子自去追陆离，这厮，可不要到处乱串，搅扰仙狱。
    若是这奇仙发癫，寻到某处空间缝隙，藏匿起来，仙子自觉无法将他找出来。
    鸿辰目送陆离和仙子离去，好一会才道：“我已放出神幕，除了未央大帝之外，我自信，无人可以倾听你我之间的对话！还是那句话，你可以不说，如果你对大帝有所忌惮的话！”鸿辰这是激他。
    “哼，他听见了又怎的？我倒是希望他在听！”妖人目光悲愤、迷离，甚至有些凄惨，鸿辰看出他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一时竟也无语。
    不知怎的，他对妖人生不出憎恨之心。
    同时，他的心海有些悸动传出，知道接下来的对话，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那些封尘的往事一旦从妖人口中流出，对于他也会产生极大的关联。
    “你既然是大金仙，那我问你，天庭现在有几位大金仙？”妖人忽然露出别样的神采，似乎这是一个被他几乎忽略掉的最大疑问。
    “那天册封的时候，大帝说我是天庭第十大金仙！”神王照实说，这有什么问题?
    “哈哈哈！苍天啊，大帝啊！未央大帝啊！十大金仙，你真的要变天吗？呜呼！我的命啊！命啊！被你无情收割的命啊。。。呜呼！。。。”妖人陷入了颠狂，一会笑，一会哭，他始终望向远方，似乎隔着火狱，隔着瀚海，隔着情天星域，也隔不断他的心。
    在鸿辰无比强大神念定位中，那好像就应该是天庭的方向。
    不用说，妖人心心念念的是未央大帝！
    鸿辰的心情变得很压抑，妖人的表现太反常，不但似乎对自己没有恶意，甚至对于口口声声中，那个令他欲生欲死的大帝，也没有多少怨念！
    “无怨不成魔！”， “反常必为妖！”，神王腹诽，难怪他是个妖魔。
    那天听了仙子讲述觉界、真魔界，他对于邪魔多少有所了解，这时候忽然好像洞悉了成魔的奥秘！
    那么，他究竟是如何成魔？令他切齿痛恨，不惜将怨气发泄在仙民身上的又是谁？
    “在很多年以前，天庭有九大金仙，这个相信你已经知道，天庭的不成文规矩，一向就是九大金仙的，从未改变。”
    妖人哭罢，脸上犹自残留泪痕，他的语调很轻柔，面上出现几缕莹润的色泽，全身再无半点魔气，好像一位普通的仙人，只是很疲累，很受伤。
    “那时，仙界有几个年轻一辈，崭露头角，我就是其中之一。”
    “什么？你原本是仙人？！”虽然鸿辰隐隐猜到了这种可能，可是亲耳听到，仍然五雷轰顶，震惊不已。
    难怪，大帝神神秘秘将他和陆离召来，虽然也是多方考察，最终仍是要他处理这件棘手的事，这莫非就是终究考察？
    我又不是魔，考察什么呢？鸿辰咬牙，有些不爽，他决定无论结果如何，都不要动心，如实上奏便是，至于其间的云波诡谲，不甘我事！
    “天庭大金仙，寿元最为漫长，但是仍然会有更迭，每当经过久远年代，总有行将化道之虞，因此，天庭大帝会培养仙界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随时候补。”
    “我和一位年轻的战仙是天庭最看重的两人，那时，天庭的培养主要靠历练，在天界到处历练，一切随心，没有约束，当然，大帝自有神通，可知见一切。”
    “后来，有一位年迈的大金仙化道而去，那时我正在远离仙界的某处荒蛮地域，正处在即将升华的殊胜觉受中，对于接替职位一点兴趣也无，天庭也未勉强，反正另外一位战仙也是极其了得，尤其战力无双，深得大帝赏识，因此顺理成章，他接替了第九位大金仙职位。”
    鸿辰随着他的叙述，不自觉进入了那种情境之中，仿佛回到了那个久远的年代。
    故事到这时候，都是阳光雨露，大道天恩，没有丝毫的悲剧意味。
    “哎，有时候我总想，要是时光停止在那时，该有多好！”妖人眼睛放出一点神光，整个人竟显得庄严肃穆起来。
    “后来呢？”鸿辰知道自己不能只倾听，还得进入到故事里面去。向他这种级数的“魔”，怎么会给一个大金仙讲废话，空发感慨呢？
    “后来，哼！谁能想到，仅仅万年之后，未央大帝，他发了失心疯！他要封第十位大金仙！”神光消散，好似暴风雨下的一点平静，维持不了多久。
    妖人面色狰狞，苍白的肌肤下隐隐有青气涌动，一条条经脉隆起，好像江河连同许多支脉，都在暴涨。
    显然，他陷入痛苦的回忆。鸿辰暗自戒备，但是心情却格外淡定。
    “第十位大金仙？你答应受封了么？”鸿辰听到这里，不禁有些心寒，莫非这第十有什么说道么？
    他仔细回忆起那天封仙的情形，几位在天庭的大金仙，南极仙翁，皓黄仙君、元谟天尊、青莲帝君、神龙帝君，西华神君，一共六位，每个人的表情、意态，一幅幅环面在他脑海闪过。
    咦！的确有些异样，有人似乎并不情愿，显得意兴阑珊。
    “我那时不得不去往天庭，这才是噩梦的开始！那些卑劣的仙人，哼，拿着天庭重宝，半途阻杀我，被我斩了好几个，我一路闯到天庭，未央大帝竟然避而不见，可是，我明明接的是他的旨意。”
    “是谁？阻杀你的仙人是谁？”鸿辰震惊。
    妖人只是恨意弥漫，良久才冷笑道：“如今都是你的同僚！”
    这火狱明明很炽热，对于鸿辰，哪怕警幻仙子这种级数的仙人，构不成任何影响，可是，这一刻，鸿辰禁不住有些颤抖，他的心很沉很沉。
    会是这样么？他死死盯住妖人的眼睛，那双眼睛除了滔天的愤怒，再看不见别的东西，甚至有一缕清澈的意志，表达出惘然，表达出绝望。
    “后来的事情更是不堪回首！我被大金仙围攻，说我入了魔道！说我浑身魔气！他们抓了我，镇压在一个金塔中，那金塔也是古怪，居然并非仙界之物，好似来源于觉界。”
    妖人说到此，忽然收回那道射向天庭方向的视线，仿佛他要说的，他要表达的人生愤慨，已经说完了，已经没有了遗憾。
    鸿辰忽然明白，他的这番话，就是说给天庭听的，就是说给未央大帝听的，他知道大帝能听见！
    “后来呢？”鸿辰麻木问道，他只能继续，虽然他很不情愿知道这些，直觉告诉他，有些阴暗的东西会污染一颗清澈的道心。
    他忽然想起昨日，青莲帝君曾经讲过一个预言，那自然是他在炫耀在下界时，某一生中的知见。
    预言说到：一只狐狸快乐的生活着，无忧无虑，有一天，有人给他吃了一串葡萄，简直太美味了！那人又带它寻到了种植葡萄的庭院，从此它就放不下了，天天想着怎样把葡萄吃进肚子里，可是葡萄架太高，看护葡萄园的园丁太尽职，它始终无法得逞。
    狐狸的一生就在这样求之不得的情况下抑郁而终。
    鸿辰瞬间从失神状态回来，听见了妖人下面的话：“我无非是要问个明白，并非一定要做那劳什子大金仙，可是天庭何以如此对我？大帝何意如此待我！”
    “我受了重伤，神窍被封，只是不得死，这要感谢大金仙们的慈悲！哼，我永远感谢他们！他们就是要坐实我是邪魔，至于我死不死都无所谓，他们要让天下人知道，我已入了魔道，他们不过是救我，让我不要为祸天下苍生！好个大义凛然！而我呢，只能等死！”
    “再后来，天不亡我，我逃出了那座金塔。从那一刻起，我就是魔！甘愿入魔。我这次来，不过还是想见大帝一面，问他为何如此待我！？讲真，如果我不念天庭当初的旧情，这区区几个狗屁仙人擒得住我么？这里困得住我么？哈哈哈哈哈！”
    他狂狷的语气太像陆离的某一刻了，听的鸿辰心里发酸，哎，人之将死，吹吹牛又何妨？这火狱，这星阵，已经炼化了他的半身，他还能挺过多久？
    鸿辰甚至有些同情了，虽然说到最后，妖人对于怎样逃离天庭，怎样彻底入魔，语焉不详，故意含糊其辞，鸿辰都能理解。
    这个生命本来清白，即便到了现在，还有一丝善念，鸿辰知道他的话可信度极高，虽然这只是他的一家之言，站在他的角度、立场上的一家之言。
    鸿辰看向妖人，心绪复杂，透过那张故作狰狞愤怨的脸，他更多看见的是无奈、悲苦、认命、还有某种深沉的压抑，好像有一团灭世的火焰随时就要将天地点燃。

 第四十八章 九为至阳十转空

    这人命不该绝，绝不会陨落在这里！
    鸿辰忽然产生出这样奇怪的感觉。
    不可能！他的气息已经极其微弱，眼下不过强撑而已，他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别说有星辰法阵的镇压，有二十多位元仙境以上的强者隐匿于虚空，随时准备做致命一击，就是随便一位名不见经传的玄仙、飞仙，恐怕也能一指点死他。
    大帝交给的任务已经完成，他一刻也不想在待在这里，他的心在呼喊：快些远离这里的罪恶，远离空气中弥漫的阴谋气息，去呼吸阳光下的新鲜之气。
    “我知道你很想走！但是我有几句话送给你：你是第一个对我不抱偏见、不报成见的人，你会用一颗真心，自主决断事情，你不会人云亦云，我很欣赏你，因为从你身上，我好像看到了年轻的自己！”
    “保重吧，年轻人！你要听我说：天道有常，九为至阳，从一而九，生生不尽。十，不是个好数字！第十大金仙，不是个好事情，我若是你，就会逃离！”
    什么？鸿辰震惊无语！他很想冲过去，虽然他已经站得很靠近。
    但是他不能失态，毕竟仙魔有别，他有使命在身。
    仿佛心愿已了，仿佛是要彻底结束这段不寻常的对话，妖人缓缓将整个身子沉浸在一片水与火的交融中，仿佛在享受温汤沐浴。
    但是鸿辰知道，那样很痛苦，这种灵与肉的“洗炼”或许远比一切刑法都惨烈。
    他知道无法让他再开口了，他带着无限复杂的心绪，默默转身，口中轻轻吐出两个字：“保重！”
    飞下坛城，召唤警幻仙子和陆离，收了神幕，一行三人缓缓离开这里。
    那柄黑色古剑悠然转动着，不知道哪来的永动之力，妖人浸入的那处水火交融处，涌起一些晶莹的泡泡，不知道是泪珠还是叹息之气。
    。。。
    到了来时的那个层面，火狱的最上一层，仙子取出一截水晶，上下光华冲霄，形成一个八尺方圆的天柱，仙子当先进入，鸿辰和陆离会意，同时步入其中，那光柱破开空间，不一会，眼前景象变换，三人又来到了情天司仙殿。
    大帝闭目凝神，看不出什么变化。
    陆离和神王都生出同样的感觉，大帝在这里只是等了一小会，而他们在火狱已经度过了好一阵子。
    “鸿辰，怎么说？”大帝直截了当。
    鸿辰也很干脆，对着仙子一躬，对着陆离一躬，两人会意，不等大帝示意，就要离开仙殿，等在外面。
    “慢！”未央大帝伸手阻止了他们。
    “该知道的总归要知道，朕既然叫你们来，自是信任你们！”
    一阵沉默，气氛凝重，仙子和陆离在火狱没有听闻鸿辰和妖人的谈话，但是不代表他们没看出什么，鸿辰的一路沉默，足以说明事情的分量。
    鸿辰此刻只想着早点解脱，远离是非。
    有了大帝的明示，他便将与妖人的见面经过讲了一遍，并无半点遗漏，当然最后那几句话实在是不能说的，就算大帝早就以无量神通觉知在先，想来也不会点破。
    毕竟那几句话只是妖人和鸿辰的私话，且鸿辰当时并未作答，也没有刻意的举动，即便有心人要欲加之罪，也患无词。
    鸿辰想到的这个“有心人”不是大帝，而是他没来由假想出的一个人，那人，或许就是亲手策划这一切悲催之事的仙人吧！
    从妖人讲述的故事里，鸿辰听出了问题，那就是天庭和大帝并非永远一体，似乎有某种势力横亘在大帝之外，阻挡了那位本来可成就第十金仙的“妖人”，并且生生逼得他和天庭决裂，从前途无量的仙人变成如今彻彻底底的魔。
    “是朕，是朕对不起他啊！”听完神王的讲述，未央大帝默然许久，终于喟然一叹！
    鸿辰震惊无语，怎么，难道大帝承认是天庭之过，甚至是自家之过？
    警幻仙子几乎落泪，她实在不相信那妖人的一派胡言，也无法理解，大帝为何不正本清源，反而自我抹黑。在大帝与妖邪之间，她当然相信大帝，就算大帝亲承其事，在她来看，也不过是有说不得的苦衷罢了。
    “父皇，不是这样的！您快说，不是这样的，您一定事出有因，情非得已，是这样吗，父皇？”
    她实在不能接受，大帝在她心目中是那样崇高正派，怎么会如妖人所言，作那种不堪的所为呢？
    陆离暗自叫苦，恨不得立即寻个水源洗清耳朵。
    我怎么也卷进来了，本奇仙的人生哲学一向是置身事外，天庭的事情不搀和，每天喝酒，享用美食，和鸿辰他们纵意玩乐，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仙生啊。
    可是任他心底叫苦，也知道，这时候不能不说点什么，既然到了仙界，认了神王作朋友，再要装哑巴，扮清纯，一尘不染是不行的，大帝都染了，神王都染了，你还能不表个态？
    “大帝，那妖人只是一面之词，不管过去怎么说，他现在就是妖魔无疑，因此，过往再是如何，也不重要了！”
    “你是为朕和天庭开脱？哎，陆离，不必了，朕不是那种文过饰非的人，朕更不是下界那种昏君！错了就是错了！不过朕改过的方式，你们不一定懂，不一定懂！”
    “那人，原来的确是仙人，那时候无有尊号，叫做无尘子，一身修为，可惜了！”
    “朕不能去见他了，覆水难收，有些事情做过就是做过了，再难挽回。”
    大帝这样说，鸿辰和陆离顿时无语，难道大帝这是盖棺定论了么？
    大帝轻轻拂动衣袖，鸿辰、陆离知道会面终于要结束了，他们各怀心事，又都有些如释重负，默默向殿外行去。
    “你们在殿外等我一会！”，仙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鸿辰、陆离对望一眼，出了殿外，默然肃立。
    仙殿内洒下清辉，隔绝了内外，无论是大帝所为还是仙子所为，已经都不重要了，鸿辰他们自是知道，在妖人这件事情上，父女两个有话要说。
    。。。
    仙子终于流下两行泪水，她内心惶恐，无法置信，甚至她很想立刻去到火狱深处，结束那个妖人的性命，唯有如此才能发泄她的怒火，消去大帝声名的污点。
    大帝轻笑道：“傻孩子，不必乱想，那些有为之事也莫要做！”
    警幻仙子的心意，他自然看得清楚。
    “父皇不想解释吗？从头到尾都是您的错，那妖人就没有半点不是？女儿绝不相信！”
    大帝露出痛苦的神情，“一念之差！有时候顾惜一个人，就会伤到另一人，再好的一件事，也会有负面的影响，就像阴阳对立相成，善恶变幻不定。
    无尘子这时候冒出来，看来事情远不如想象中的简单，这风云聚会，都是一时之选啊！”
    警幻仙子有些听不懂，不过品味大帝的语义，似乎并不如何自责，她本能觉得这是大帝的某种暗示，不禁心头暗喜，哦，大帝果然是有苦衷的。
    她的心绪果然好受了些，然而很快又有一个疑问，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警幻仙子，忽然问道：“鸿辰和陆离都是初到天庭，为何父皇如此信任他们？元谟天尊他们很怀疑鸿辰的身份。我这样问，只是也有疑惑，不能释怀！”
    “幻儿，你知道，化仙池废弃，是我天界不可承受之事。鸿辰一来，化仙池便重现，仅此一条，他就是我天界的同道中人。”
    “就凭这啊？”警幻仙子心道，这或许只是巧合，大帝为这化仙池费了无数心思，这鸿辰的功劳还能高过父皇吗？
    “难道还不够吗？化仙池在天庭建立时便已存在，据说出自大罗混元金仙的造物之道。化仙池毁坏后，朕神游物外，万般追寻，也找不到仙池的流源，更不要说触到它的运转道机。”未央大帝龙眉凤目，望着星空之下的浩瀚仙界，似乎有些出神。
    他继续说道：“鸿辰、陆离二人应运而来，我断然不会看错。天界眼下看似太平，实则暗藏危机。所谓见一叶而知秋，幻儿，朕一身关乎整个天界，你境界不够，到底不懂的。”
    “哼，人家只是元仙，哪里懂那么多。可难道那些大金仙也不能为您分忧吗？况且，女儿觉得天界好的很哩，您看，这化仙池也重现了，鸿神王卓尔不凡，可以为天庭效力，还有这个叫做陆离的，其实也算个厉害的人物。”
    “九大金仙，仙界翘楚！可惜存在太久远了，老了，变了！”
    “只要父皇不老就好，您看您满头黑发，哪有一点老了。”警幻仙子在大帝面前完全收起了娇横，只剩乖乖女的样子。她心思说细致也细致，说简单终是简单，哪里听得出天帝话外之音。
    “痴儿，痴儿，天界终有毁坏之日，为父也有老去的一天，这就是天道啊！”大帝爱怜的看着这个女儿，轻叹一声。
    。。。
    不多时，鸿辰、陆离等到了仙子出来，她似乎哭过，犹有泪痕。
    仙子依旧取出那支紫薇圣花，说是赶回天庭，还有一杯仙酒可饮。
    她原本是要开个玩笑，缓解下彼此的心情，然而她强作欢颜，看着一点也不喜兴。
    鸿辰、陆离勉强笑笑，算是应景。
    三仙复入虚空，这一次却是道路不同，出了情天星域后，也没有那片无尽夺目的光海，也没有忽而白昼、忽而黑夜的异时空道路，好似走了一条崭新的通途。
    不多时，仙都玉京遥遥在望，鸿辰不禁感叹仙界之奥秘无穷，这紫薇圣花的神奇。显然，这条归路是某种空间捷径，也算得上是周天最大虚空之外的一个异空间，只是更加神奇，更加无法捉摸。
    三仙眼前的仙都，依旧笼罩在一片赤色云气之中，缥缈虚幻，其间隐隐透出仙光、灯火，瑰丽而神秘。
    这回鸿辰终于看清了它的全貌，此时的仙都就像是一个仙桃，又像是一颗神奇的道果，和前几日封仙时，鸿辰服下的那枚仙果有些形似。

 第四十九章 虚空精气蕴真灵 神王入主紫宸宫

    玉京城大宴三日之后，天庭收到消息,觉仙界和真魔界都发生了异变，白色曼陀罗花，红色曼陀罗花相继盛开，两界的仙、魔开始恢复新生，重续传承。
    元谟大天尊在消息传开的当晚，离了神霄玉府，来到皓黄仙君的“皓庭仙宫”，仙君正自月下独酌,元谟过来同饮，尽兴之后又联袂前往南极仙翁的”常融仙宫”,三人又是畅饮一回。
    翌日，天庭六部九卿，有几位上仙联名，密奏上书，质疑鸿辰的身份，要求天庭彻查，未央大帝不允，反而派人送来金花美酒，令鸿辰摸不着头脑。
    到了第五日，未央大帝明发旨意，传谕各界，改元为“天命。”
    群仙惊诧，天庭震动。
    改元乃是仙界大事，事关天界气运，怎么不经朝会商议，说改就改了？
    何为“天命”？众仙面面相觑，都陷入甚深思索。对仙界乃至天界而言，大帝便是天道的代言，天道的象征。在众生眼中，大帝老人家便是“天”，大帝的意志，也算天意。
    大帝他老人家这是要传递某种信息么？
    唯有天人百姓浑然不觉，每日逍遥快活，管谁是天。
    。。。
    经过大朝会和三日大宴，天庭众仙官似乎已经接受了鸿神王的横空出世。
    奇怪的是，他们都莫名忘记了陆离说的那些惊天大话，尤其“化羽天”这三个字，除了几位大金仙略有印象之外，其余的仙人压根记不起来有这回事，就像宿醉之后的感受，恍然如梦。
    很少有仙人能够察觉这种变化，即使察觉到了，也无法改变，甚至无法解释，只能推为“天意使然”，事实上这却不是未央大帝之所为，不是诸仙认为的“天意”。
    所以，它实际上是某种“神意使然”。
    仙界无尽虚空藏中，处处充满无量无数的原始精微真灵，这些在冥冥中能够滋养万物众生，左右仙道修行，以及宣示天象变化的无形之物，仙人们称名不同。
    有称无形真灵的，有称原始精华真炁的，有称精微灵元的，有称先天精炁的，有称先天之象的，有称盘古精神的，有干脆称“小天象”的，不一而足，无法统一。但是都认为那是无数种、无限多的神秘存在，可视为某种无形之“神”。
    “神”更接近于天道，可以自主依道而行，不该有的，“神”都会抹去痕迹。
    当然，作为当事人的鸿辰，以及天道在赤霄天界的最高体现的未央大帝，自然不会忘记。
    。。。
    天庭外围的通天城中，有一座很大的仙宫，名曰“紫宸宫”，据称乃是前朝某位化道已久的大金仙遗府，府中别有乾坤，山水灵秀，宫阙巍峨，自城一格，在通天城中独树一帜，加上体量巨大，方圆足有千里，历来颇多传说，说它地脉神奇，暗中通联太玄祖山，可以凭空飘游，也有说它通灵莫测，能大能小，大可吞吐日月，小到杳无形迹。
    因其传说神奇，规格高妙，自初代宫主化道去后，素来无人染指，为仙界平添了一处圣迹，平素多有仙人、百姓参访、游览凭吊。
    不知怎的，自那日化仙池复现后，这座仙宫便发射紫金豪光，直冲霄汉，尤其晚间更甚，光华万丈，照亮穹宇。
    未央大帝、那皓首白须的老仙（南极仙翁），皓黄仙君等，皆立刻察觉，神念推算之下，各有所得。
    凡属神异之事，必然关乎天象。
    所谓天庭，不过是代天行道，演绎万事万物，驱使仙、民，以应天罢了。
    当天庭诸殿，结束了三日大宴，有时暂留会真殿，有时暂居鸿胪殿的鸿神王，又见着了青城真君。
    老真君再次见到丰采神秀的神王，一脸掩饰不住的欣赏，仿佛神交已久。对这位耿直率真的长者，少年也是礼敬有加。鸿辰的脾性，这几日，天庭众仙已有所了解，纯净、简单、木讷、偶尔倔强。
    那日天庭朝会上，青城真君为“逝去”的少年打抱不平之事，鸿辰已经知晓，内心对于老仙的品格尤为钦佩。
    青城真君的怀中揣着一道旨意。
    依照旨意，那座“紫宸宫”便成为了鸿神王的临时府邸，而且特意强调：无限期，除非神王另外开辟洞天仙府。
    老真君解释道：根据天庭规矩，新晋的上仙若无府邸、洞天，或者原有府邸不够规格的，可以同天庭相商，自行择地择时开辟新府。
    真君忍不住又透了底：以他多年的经验看，自行开辟府邸、洞天，耗费时日不说，也未必比得上这座紫宸宫，造化际遇，可遇不可求，天庭既有此美意，小友不可辜负之！
    鸿辰、陆离不傻，明白这是大帝的美意，这番殷勤之意，谁说天道无情来着？！
    老真君带着鸿生、陆离，还有闻风而来的纯阳仙君、唐璜（这二位已经成了鸿辰的好友，而且这四仙，隐隐已有围绕鸿神王，自成一派的架势），去到通天城交割府邸。
    到了“紫宸宫”,老真君和四仙驾风乘雾，潜行慢看，果然仙境殊胜。真君讲述此宫的掌故，说起传说中的大金仙宫主，说了仙宫近来的异象。
    四仙心中了然，其中自有定数。
    于是，鸿神王、陆离正式入住仙宫。
    消息自有羽翼仙府的各种羽翼灵仙传了出去，所谓羽翼仙便是天界各种灵禽异鸟，通达仙道，修成人形，具有各种仙阶，被天庭承认，单独设府，掌管天下羽类，因其飞行急速，传递消息，最是灵通。
    天都玉京三千六百城，一时间灵禽翩飞，络绎不绝。
    鸿辰他们入了仙宫不久,便有天庭各府仙官登门道贺，或以珍宝奇玩相赠，或送来应用之物，也有送来仙吏、力士、仙婢仆役的，虽然青城真君已经从天庭带来了一批小吏、侍从，充为宫用。
    连警幻仙子也差来女仙，送了好些摆设、珍玩，还有不少仙酒。
    紫宸宫中原有器物不少，列仙所赠纯属锦上添花，鸿辰心中老大忐忑，觉得仙家怎的这般庸俗？陆离冷眼冷脸，颇有些不屑的神态；唐璜插科打诨，扮痴充楞，嬉笑怒骂，周旋于列仙之间，所到处笑骂之声不绝于耳，神王这才发现，他是个应世宝，万人迷。
    还好纯阳仙君老成持重，仙阶既高，名声又好，指挥仙婢、侍从安排茶水、酒食，与群仙谈笑风生，应付裕如。鸿辰看在眼中，顿时心情如沐春风。
    一连几日，门庭若市，连神龙帝君、青莲帝君、西华神君，这三大金仙也来拜访，一时天庭轰动。
    纯阳仙君、唐璜本有仙府，这时候竟弃之不顾，当日便住进紫宸宫，且各自挑选了中意的宅院，毫不见外,并且郑重告白：鸿辰，以后我就常驻于此了，偌大的紫宸宫，就你和陆离两个，不要暴殄天物啊！
    鸿辰、陆离皆错愕不已。好在紫宸宫极其广大，足有千里方圆，其中楼宇别院无数，且随他闹去。
    安定之后，少不得设宴答谢众仙，又闹了几日。
    更可怪的是，这之后，三天两日，警幻仙子也常登门入府，就差占据一处别院了。
    顿时，天庭议论纷纷。
    转眼过了月余，天庭并没有安排鸿神王具体差事，鸿辰倒是不以为意，他好容易安定下来，除了免不了的应酬，绝大多数时光用以参悟宿命，稍有进益，巴不得不为人知，岁月静好。
    纯阳仙君旁观者清，心道，这分明是天庭有意为之，让神王赋闲在家啊。然而，未央大帝对于神王的青睐，有目共睹，绝无稍减之意，这不，连皓黄仙君前日也来拜访。若是大帝有意冷落神王，大仙君绝不会主动示好于鸿辰的，这一点，纯阳很笃定。
    皓黄仙君在天庭的地位，仅次于那位皓首白须的内阁首辅、左相南极仙翁之下，为内阁次辅，称右相，他的一举一动皆非一时兴起，必定是谋定而动。
    莫非皓黄仙君也有交好神王之意？
    这一个月中，鸿辰和陆离越来越熟络，言谈之间，免不得带出一些信息，说起两人的一些过往片段，都是在化羽天的事情，但是每次都是一鳞片爪，含含糊糊，故意不说仔细。
    饶是如此，鸿辰也慢慢想起一些事情，原来他在化羽天的确待过一阵时光，时光不是很长，便又匆匆下来。至于这其间具体的人和事，都几乎完全失忆，只是在陆离有一句没一句的说道下，隐隐想起一星半点。
    因此，鸿辰甚至不能确定，自己究竟是化羽天原本的仙人，还是另有来历，至于怎么从那里来到赤霄天，为何而来，更是不明不白。
    印象中，那里也是天庭这种形式，也有群仙，一些和陆离交往的片段，偶尔能够浮现在他脑海中。
    那所谓“化羽天”和赤霄天很有些相似，包括天界虚空，包括某些庞大无匹的仙山，甚至连天庭的众仙都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鸿辰的状态很是奇怪，他的神通法力越来越强大，但是记忆这部分就是打不开，而且他的元神和识神的沟通，自从和元谟天尊斗法那一日，有过初步的交融之外，再无进展。
    说白了，他的元神没有完全觉醒。
    他的这种情形被纯阳仙人和唐璜发觉后，都是不解，因为在仙界，甚至整个赤霄天都是如此，仙人的识神和元神是高度融合统一的，甚至可以说是完全的双神合一。
    元神的一切智慧、一切记忆、本源能力，生命底蕴，仙人都是了了分明，如掌上观文，同时在元神不参与的前提下，识神可以如意调动这些能力，而元神作为仙人真正生命的源泉，又真正能够主导其大道仙生。

 第五十章 奇仙无心神王悟 纯阳有意鸿辰听

    鸿辰的情形，明明有过短暂的双神合一，以致于发出直冲云霄的仙光，甚至那仙光无远弗界，冲散了死亡悬臂，救了唐璜。
    如今，他的记忆无从进展，换言之，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元神受损，过往的记忆散化云烟，不复存在，一种便是元神或被封、或有神异，机缘不到，就是无法进一步开启！
    鸿辰每日静坐思维，以识神之力观照泥丸宫，观照识海，都是正常，那泥丸宫阙光华灿灿，神霞辉映，极其不凡，看来元神正常。
    那么仅剩一种可能，机缘不到，元神被封！
    还是陆离一次无心之语，打破了鸿辰的心结，令他豁然开朗。
    那时一次“家宴”，只有鸿辰、陆离、纯阳、唐璜这几个仙人。
    纯阳、唐璜说服鸿辰，三人暗中默契，口绽金莲，将陆离捧上天，又给他灌了无量仙酒，什么醉龙酒、竹叶青、玉堂春、菩萨蛮、太真酒、紫霞三步倒、什么金髓玉露、什么九转天河醉，终于令他滔滔不绝，仙口大开。
    陆离醉眼斜蔑道：“你从天外而来，这里的天道自不能容你，怕你坏了这处的大道天规，没听过“道可道、非常道”吗？
    因此要和你的本命一切做彻底的交融，融合好了，才许你在这方天地生存，因此你的元神自然被这方大道封印，而融合之后的你，自会有新的元神形成，所谓你曾经的双神合一，就是合的这个元神，这个符合赤霄天的元神！”
    “你的本来元神，还在里面睡觉呢！”
    一语道破天机，举座皆惊！
    纯阳仙君、唐璜都是不可思议，甚至难以相信，他们是天庭最正常不过的仙，可没听过、更没见过这种情形。
    什么？元神还能不止一个？鸿辰的旧元神被新元神包裹了，是这个意思吗？
    鸿辰却是连连点头，他心中敞亮，仔细回忆那晚的一些细节，果然如此！
    他想到了，太玄山方向的神秘青光，阻止他辨认玉简文字，想起了周天弥漫的无形之气，里面的无数灵韵，造成对他身体的威压，以至于他的胸前冒出九道光华，刚刚成形，来不及观察，便匆匆遁入身躯。
    他更想起来，原本自己行走在山谷之时，有十丈高大的身形，第二天却变得九尺不到。连同他的肌肤色泽、汗毛孔窍都变得不同。
    原来竟是这样！陆离这厮真是深不可测啊，咦？莫非他不受这里的天道法则制约么？
    这厮热衷于吃吃喝喝，完全没有仙家的样子。通天城的百姓坊市不够他吃，已经开始到其他城池寻觅去了。要么他就打着鸿生神王的旗号，结交各路神仙，好不快活。
    但是，他知道自己是奇仙，拥有完整的记忆！
    鸿辰知道，除非他愿意，别人是问不出的，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终于心安，不再急于恢复元神记忆，一切只待机缘吧！
    。。。
    静极思动，一个月未出“紫宸宫”半步，他决定出去走走。
    纯阳仙人一拍神王肩头，“老弟，早该如此！咱又不是那些神叨的觉仙，整日枯坐成禅！”
    “是啊，是啊，许久不去坊市，像那陆离说的：嘴里早就淡出个鸟来！”唐璜在一边挑风挑雨，不但说出他自己想去的地方，还趁机挖苦奇仙一下。
    “什么话，粗俗！这是我说的么？小唐，你的皮又痒了么？”陆离叉腰，做出威猛的天王像。
    “哎呀，我好怕！神王，纯阳金仙，救我啊，救我！”唐璜躲在鸿辰背后，一副受了欺负的样子。
    这两个现世宝，令鸿辰和纯阳只是摇头，他两心有默契，故意不理会，掉头就走。
    后面传来“乒乓”之声，“哎呦！哎呦！”，足足闹了好一会，唐璜和陆离才追上神王。
    陆离、唐璜冲在前面，驾驭云头不约而同就往那坊市而去，不过不是通天城，而是位于仙都西面的“彻地城”。
    一路上纯阳仙君给鸿辰介绍，玉京众多的护城。
    这“彻地城”正是在仙都正西方位，和通天城一样，岿然不动，是为四正方位之一，对于三千六百仙城聚成的仙都玉京，具有特殊的意义。
    鸿辰自是知道，四正方位，还有四隅，都是天地间的特殊方位，若把仙都视为一处星域，那么三千六百城就是天然的一个星辰大阵。
    “通天城“在东，“彻地城”在西，这两个名称，嘿嘿，还真是有趣。
    他少有今天的心情，觉得仙都处处美好无比。
    众仙飞行，凌驾于浮云之上，俯瞰脚下各处仙城，高大的仙山、精美绝伦的洞府，巍峨耸立的宫阙，密密麻麻的仙民别院，都是津津有味。
    鸿辰发现，沿途经过许多仙城，错落有致，在虚空排列，看似无迹可寻，实则暗合天道。
    它们彼此之间的距离十分遥远，鸿辰神念扫射，得出一个结论，天都玉京城，内城天庭，三千外城，整体庞大到仿佛一个星域，当然比起情天星域，那要小上许多，毕竟情天星域是真正的星域，有十一万多的星辰闪耀。
    他又看见许多仙家飞舟、飞车往来穿梭于仙城之间，上面大多是一些天人百姓，从气息上和仙人迥然不同，即使鸿辰初来仙界，也是极易分辨。
    他知道，这大约就是仙城之间维系彼此往来的形式了。
    偶尔也能看见巡游的天兵仙将，驾着雄伟的战车，仙旗烈烈，或者骑着天马，驾驭蛟龙，甚至还有一些异兽，比如五色麒麟、金犼、白象、赤龙、玄虎等等，种类不可尽数。
    四仙飞出不太远，忽然前方云路被阻，一大群仙娥在前，力士在后，中间出现一个凤辇仙车，其上正是警幻仙子。
    “怎么，神王预知我来，大老远便出门迎接么？”警幻仙子不顾人多眼杂，开口打趣鸿辰。
    鸿辰未及说话，那些仙子带来的仙娥、力士、天兵都是嬉笑。
    鸿辰面皮一红，有些发窘，原本他身边有两个伶牙俐齿的家伙，足可以上前搅局，挽回尴尬，可是这会儿都变成了哑巴。
    唐璜见了仙子就像是见了克星，看也不敢看，陆离只做不知，在那里看风看云数星星，作观天状。
    “咳咳，仙子说笑了！我哪有未卜先知！请问仙子何往？”鸿辰面色正常，毕竟和仙子这一个月中见过多次，已经熟悉了，知道她就是这种骄纵的性情，别说他，天庭大仙都得让着她几分。
    “我当然是去寻你，正好你出来了，省的我费脚程，你们这是去哪里？”
    仙子一面同神王、纯阳说话，一面示意手下，将车驾与四仙合并一处，浩浩荡荡往“彻地城”而去。
    不用说，这自然是陆离和唐璜的主意。
    彻地城，同通天城一样，具有超过十万里的方圆，在仙都三千六百护城中，并未因其位置特殊而格外巨大，仅仅属于中型城池。
    沿途鸿辰他们经过了一些巨大的城池，有的达到了将近四十万里大小，这还不算最大的，据纯阳仙君介绍，还有更大的仙城。
    “彻地城”有数条巨大的仙山，其间分布平原、山谷，大河，十分壮美。
    作为悬空的仙城，如一座巨大的悬岛，其上的地理分布格外引起了鸿辰的关注，那些地脉的走向，河流的发源，自然蕴含了无上玄机，有些他能明白，有些又看不透，经过纯阳、警幻的介绍，才恍然大悟，原来赤霄天界的造化之机竟是如此玄妙！
    比如那些绵延万里的山脉看似神奇，局限在一座十多万里大小的悬岛上，其实在无形的虚空藏中，都有其来源和归宿，简而言之，都是源出于太玄祖山的万脉之源头，至于那几条江河之水，自虚无中来，也是发源于太玄山脚那无尽的云雾遮掩之中，据说那里是天界一切水脉的总源。
    太玄山不但高不可测，其实覆盖的地域也是无比广大，据说其余脉构成了仙界大多数的地脉，只因为山上山下多被云层覆盖，很容易令人忘记。
    所谓仙都，所谓三千护城，便是其无比巍峨磅礴的万脉中，一条支脉上空的浮尘而已，三千浮尘而已！
    从太玄山庞然的母体中，流淌水脉、衍生地脉，经过无尽虚空中的自然真灵为媒介，自会显出造化神功，形成山脉、水流。
    然后这些江河看似冲出了仙城，泻入虚空，形成宽达数百上千里的，无比雄伟的天河瀑布，这是化作了无尽水气，看似消弭于空中，实则在天道法则指引下，经过某种炼化、纯净，沿着虚空中的无形脉路，又重归太玄山中。
    听了介绍，鸿辰心中莫名就是感动，脑海中自然浮现出一幅画面：山脉、河流、太玄山、神秘的天道轨迹，自然真灵，虚空暗流，这些神奇的意象交织在一起，灵动变幻，周流循环，无尽无休是那么的完美无缺！
    鸿辰喃喃道，果然是“彻地城”，名副其实！
    纯阳仙君又说，“其实我们那边的通天城，也是名副其实。”
    神王道：“怎么说？”
    “你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仿佛仙民的闺中女子，恐怕还不知道通天城的地理吧！”纯阳仙君笑道。
    “唔，的确一个月来，我并未出门。”鸿辰想，我每日陪你们喝酒聊天，静坐思维有什么不对么？
    “通天城有仙山，却无大江大河，你没注意么？我们紫宸仙宫中引用之水都是井泉之水，大约你也不知。不妨说给你听：整个通天城的水源，都是井水、泉水，都来自天上，所以叫做通天！”
    “哦！”鸿辰恍然，有了彻地城的那些道理，他自然举一反三，可以推知原理。无非是天降“天一之水”，地涌“太玄之水”罢了。

 第五十一章 和光同尘逛仙市 玉颜清丽神王惊

    众仙飞临彻地城，只见琳琅满目，繁华无比，用陆离的话来说，这里比通天城还要热闹许多，几乎算得上三千护城中的翘楚。
    其中心地带有许多巨大的仙宫、殿宇，那自然是仙人的府衙和居所。此外，分布最广的是无尽的仙民别院，一户仙民占据一座别院，其大小在数百亩以上，有些甚至数千亩，显得极其富庶。
    事实上也是如此，仙界无饥馑、无病患、不用征税，几乎没有劳役，又无物产之匮乏。
    绵延万里的仙山上有巨大的乔木，灵稻、灵谷、灵蔬、灵植无量无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仙山上还有玄禽异兽，都是温良之类，没有凶恶之辈，不像魔界，那里才是凶禽恶兽的家园。
    仙山之外，这里还有无尽的平原、丘陵、山谷，仙土肥沃，油润无比，仙土之上不生恶虫，年年风调雨顺，无需劳作，只需收取。
    当然，仙民也会培育一些奇异的品种，种在自家别院，或者仙山平原之上，那就需要一些付出。
    仙山、河谷出产粗金、粗银，璞玉，无需提炼，自可取来流通贸易，但是仙民坊市也有以物换物之道，两者并行不废。
    当然仙市中也有各种匠器工巧的作坊，可以提纯金银，雕琢珠玉，百业兴旺，应有尽有。
    众仙看见一处最大的坊市，街道纵横阔绰，车水马龙，人流涌动，街边店铺林立，更有美食的幽香直冲云头，陆离脚下就是一个踉跄，几乎堕下。
    众仙皆哗然，原来不可一世的奇仙竟然敌不过仙民的饮食诱惑。
    陆离悻悻然，“你们懂什么？本仙这叫会生活，懂不懂？”
    他总是冒出一些奇怪的词汇，眼下这“生活”二字，不伦不类，仙人们愣怔半晌，才有些觉悟。
    他们不约而同，都收了仙云。仙子的凤辇，亦摄入空间法宝之中，变换了装束，作仙民打扮。
    鸿辰不明究竟，就是发呆，警幻仙子同他讲：“我的神王大人啊，您老人家头上仙光弥漫，走在街上，那些仙民岂不是要齐齐跪拜，山呼大仙驾临，我辈荣幸之至。。。然后呢，您老人家能不说点啥？说不定还要打赏一下？”
    鸿辰立刻懂了，哦，原来是为了不扰民，不为人识破本来面目，和光同尘，自得其乐，我辈仙人到此，可不就是图个尽兴么？嗯，这么做，倒也合道！
    鸿辰看向仙子，就是一呆，眼珠子转不动了。
    只见仙子幻化了一身仙民的衣裳，作少女装扮，素色衣裳，随风轻扬，又学民女的妆容，画了一个淡淡的妆，正是：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
    朱颜不可方物，清丽绝尘脱俗。
    纯阳仙君忽然咳嗽：“咳、咳、咳！”
    陆离、唐璜打趣道：“老哥你怎么了，刚才驾云受了风寒么！？”
    “去去去，我一个金仙，那里吹得坏！”纯阳心道，捣什么乱，没看见你家神王那一副如痴如醉的样子么？要是落在有心人眼中，岂非不妙！
    唐璜、陆离一坏到底，拉住纯阳胳膊直望前走，他们这时候行走在坊市街上，各自变化了模样。
    街上行人不少，可是没人注意到天降仙人，事先更是没人想着，要向天上望一望。
    纯阳仙人白衣飘飘，一副饱读诗书的样子，手持羽扇，头戴纶巾，一步三摇，风度翩翩。
    他走在长街之上，不少民间女子，秋波荡漾，投来痴痴的目光。
    陆离和唐璜商量了一下，变作富家公子模样，一身华服，贵气逼人。
    那些仙娥、力士等人，竟心有灵犀，都变作普通仙民的样子，不富不贵，衬托他二人的玉树临风。
    他们都不顾鸿辰和仙子，分群结对，各寻店铺去了。
    只剩鸿辰愣在街上，好在这一段前后无什么人，他的金仙光环暂时没人注意。
    仙子看他呆样，就是一笑，这一下子倾国倾城，更添魅力。
    “你只需敛去头上仙光，稍作变化即可。”
    “哦！”鸿辰有些木讷，他想了想，身上那件仙王官袍就是褪尽繁华，化作一件青衫，风姿儒雅。
    可笑的是，他忽然灵机一动，化出了纯阳仙君那种胡须，三缕黑须飘洒，很是卓尔不凡。
    仙子轻笑，不再言语，款款往前而行。
    鸿辰跟在后面，学那些仙民的样子，走路的姿态，觉得有趣，原来善于飞行的仙人和惯于步行的百姓，其步态具有天然的不同，神王走上几步就感觉了出来。
    不过神王很快发现，不是所有的凡人都是步行，也有一些人脚步起空，离地面有一二尺高，凌虚而行，近乎仙人慢速飞掠。
    鸿辰稍微思索，暗道：原来这就是所谓的“虚仙”吧，他曾经在那次青莲帝君搞的“咨询会”上见过一些虚仙，印象深刻。
    警幻仙子看到纯阳仙人、陆离、唐璜，已经远远在前，那些仙娥、力士也各有去处，唯有他们二人慢慢悠悠，渐渐落在后面。
    “其实再怎么变化也是不像的！”仙子道。
    “什么？”鸿辰不解，不知道她所指何意。
    不过他毕竟是大金仙，智慧殊胜，稍稍琢磨，便知道了原委。
    原来仙界百姓，也称作“天人”，意思是“天上的凡人”，他们的身体结构和真正的仙人相比，有很大的不同，仙人的肌肤极其细腻，极其光滑，甚至看不见毛孔，散发着仙光。
    而天人的皮肤相对粗糙很多，毛孔明显，没有灵韵光泽，一望而知。
    即使纯阳仙人他们化作天人，可是自身的特征仍是无法掩盖，遇见有心人恐怕还是会识破行藏。
    鸿辰发觉了问题所在，有些奇怪：“难道他们不能变化仔细些？”
    鸿辰不信仙人的变化之道，解决不了这个问题，要知道，太极真人、赤龙道人变的金子，若不仔细看，连他也是分不出真假。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是天人百姓的话，用在仙人身上，其实也是一样。”仙子不疾不徐，淡然解释。
    “哦，原来如此！非不能也，是不为也！呵呵。”鸿辰醒悟，仙人哪里肯把自己变得那么“丑”！
    他们两个说说笑笑，远远看去就像是真正的天人男女，但是鸿辰发觉，还是有不少天人投来异样的目光，那些都是脚下腾空的虚仙，有些道行，蛛丝马迹，发觉了他们的仙人身份。
    仙子落落大方，一步踏空，原地翩然回旋，飞舞衣袖，身形曼妙，仿佛真正的凌波仙子。
    她到哪里都是这样，自带主场气质，全然不在意周围火热的目光。
    索性鸿辰和她一样，扮做虚仙，凌空而行，速度立刻提升，随心所欲，阅尽人间春色。
    仙界这时候是暮春，各种仙花盛放，美不胜收。这里不但有各种店铺、酒楼、茶肆，还有工匠作坊，百业兴盛，应有尽有。
    尤其路上一对对年轻男女，红袖倚翠、暖风熏香，神情陶醉，乃是恋人。
    也有一大家子漫游，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鸿辰早就听仙子、纯阳他们讲述过天人百姓的生活情形，也知道一些凡人男女之事，此时见到，觉得新奇无比。
    他忽然放出神念，扫遍周围，然后暗吃一惊：这天人的身体怎么是这个样子的？好丑啊！相比之下，仙人的身体精美无比，纯净无比，也没有一些不知所谓的脏腑、器官。
    他来到仙界非只一日，自然了解仙体结构，此时透视了一些天人的身体，觉得不可思议。
    仙子嗔道：“天人女子有那么好看么？！”
    这句话冲口而出，她自己也不禁莞尔。
    仙人，尤其像她和鸿辰这样的高阶仙人，哪有兴趣研究天人百姓，更没有那些低等的感官趣味和生理形式，神王只不过是没见过，好奇罢了。
    “彻地城”今天艳阳高悬，那些怕晒的女子，纷纷撑起花伞，丝绸仙缎，五颜六色啥是好看。
    鸿辰神使鬼差，心念一动，手里多了一柄白纸伞来，他紧赶几步追上仙子，在她头上撑起了一片青天！
    纯阳仙君他们虽在远处，神识异动，回头看见这一幕，警幻仙子袅袅婷婷，缓步前行，神王亦步亦趋，举手撑伞，十分绅士。
    “咳、咳、咳！”
    纯阳仙人又是剧烈咳嗽，陆离、唐璜呆若木鸡。
    众仙娥、力士偶然回头，大家都惊掉了下巴！
    后来，在鸿辰为天庭立下不朽功勋之后，已经载入史册的这一段佳话被人反复吟咏提及，这是后话，不提。
    其实鸿辰一直疑惑，仙民坊市，有何可取，为何唐璜、陆离这样的仙人趋之若鹜，据他所知，陆离三天两头就去，唐璜有时候也去，就是纯阳仙君，也被他们拉着，去过一二回。
    鸿辰一路走着，他的灵念何等强大，很快发觉城中有很多经过特意隐匿的仙家气息，不用问，这一定是乔装的仙人，混迹于此，和他们一行一样！
    鸿辰本能直觉，就是不爽，无奈大家兴致融融，他不便有所表示。

 第五十二章 神树建木降天人

    他们也学着那些天民，进出了许多店面，发现里面什么都有，都是百姓日常之物，和仙人没什么关联，神王毫无兴趣，仙子也只是看，态度是无可无不可。
    一路上，鸿辰发觉仙子不断以神念勘察周边一切，好像比自己还有兴趣，可是她明明就是神情淡漠，不感兴趣的样子。
    “你忘了我是情天府的主官么？整片星域也是我掌管。”仙子的两心通在神王身上总是格外管用。
    鸿辰记起来，还真是有这么回事。不过，遥远的情天星域，设立府司，管理的对象却在仙都三千护城，总有些奇怪。
    “哦，看不出来你真敬业啊，佩服佩服！”鸿辰揶揄，逞口舌之利，虽然这样每每会被仙子反杀碾压，但是他乐意。
    “呦呵，神王大人这是闲得无聊么？要不要我跟父皇说说，给你安排一样具体职事？不如这样吧，我们情天府不归任何大金仙统辖，不如你来做我的上司如何？”
    鸿辰无语，他喜欢谈玄论道，安静修行，这日子不要太惬意啊！
    “哼！我看你是忘了初心。”仙子反击，一如既往的凌厉，直刺神王灵魂深处，在那里掀起了滔天巨澜。他立刻醒悟，自己犯了执障。
    鸿辰暗道惭愧，他一直坚信，自己来到赤霄天是身负使命，怎可妄图安逸，沉湎于一时的逍遥呢。
    他又想起大帝在情天仙府说的那些话，想起那个“无尘子”的坠落，诸天有变，天界隐隐有大事啊！
    甚至他以旁观者的姿态看陆离、他自己、妖人，一个个登场，果然是风云聚会！
    看见神王沉默，警幻仙子知道他在反省，心下有些满意。甚至神王低头思索，跟在她后面亦步亦趋，她促狭想到：让他就这样跟在自己身后吧，挺好。
    。。。
    陆离他们以真金白银，买了一些东西，都是一些零食，或者费心拔力的机巧之物，其中有一件精美的报时钟，五金打造，是个仙阁的样子，精工细雕的门可以定时开启，有小小玉人出来，手持朱红绢帛，上面有某时字样，同时口中报时。
    那里面的结构，鸿辰一望而知，看似杂乱无序，不过一些齿轮、轴杆而已，其器物的原理也容易看透，他略一思索，便知是一种对时间的模拟。
    工匠心中的精巧构思，在他眼里就是笨拙，属于舍本逐末。
    鸿辰看了就是皱眉：哪位仙人不是灵觉非凡，对天时地利，无所不能推知？还需要这个劳什子报时么？况且，仙界也有观察天地运转、专门司辰的仙官，各处也有日晷，更别说夜晚还有报更的制度。
    纯属多此一举！
    哦，还是不对！
    神王觉得，“多此一举”四字并不足以形容这种风气，应该是，哦，应该算是亵渎仙道神通啊。
    有了这玩意，天人百姓无需修行，达至天人感应，获知时辰，只要看这玩意就好了，久而久之，依赖下去，嘿嘿，天人原本不多的那些修行本能，岂不是要尽数化去！？
    鸿辰面色不虞，不过他掩饰住了，没有表露，不想扫众仙兴致。
    前面人声鼎沸，香气扑鼻，原来不觉间，众仙已经在陆离、唐璜带领下，来到了一处美食街，好大的一条长街，两边都是酒楼茶肆。
    陆离、唐璜指指点点，带头进去了，余人听他们说那里东西好吃，也跟去了。
    鸿辰却道：“仙子，我不信百姓的饮食能比仙宴还强，我不想进去，沾染那些尘俗之气！”
    仙子点头，鸿辰的心思她一望而知，“我们去那边，那间茶楼很是清雅宜人。”
    那是一座九层的茶楼，雕梁画栋，陈设精美，上面写着“陆羽仙韵”四个字。
    他们直上最高层，寻了靠窗的座位，可以俯瞰街巷，远观仙山，十分好景致。
    仙子要了几样果品糕点，还要了最好的“匡庐云雾茶”。
    这匡山乃是“彻地城”中一座有名的灵山，风光殊胜，气候宜人，上面住有不少仙民，也有散仙，据说中古时代曾经有两兄弟在此结庐独修，成就上品仙人，天庭录籍，享誉一时。
    这山的极品云雾茶，气性泼辣，韵味醇厚，几乎算是民间第一茶。
    两人慢斟慢饮，味道竟是绝佳，只是和仙宴上面的仙茶相比，少了很多灵韵。
    仙子不时望着楼下往来的行人，若有所思。
    “你看，那几个头上有红线的天人，是不是有些特别？”仙子忽然发问。
    鸿辰调用仙眼，果然见众人之中，有几人头上有一缕淡淡的红气，竖直向上，无论这几人行走坐卧，都是不变。
    原来神王他们出来游玩，进入天人领域之时，都不约而同收敛了神识和仙能，尽量以天人的感知看待这个尘世，去游玩，否则的话也无法在这里寻到所谓的乐趣了。
    “好叫神王大人知晓，凡是头上有红线的天人百姓，都是从下界人间转生过来的。”仙子故作揶揄道。
    神王却知道肯定是真的，仙子已经是元仙巅峰境界，胡乱说一句话，足以定住一个仙民的一生，她说是，不是也得是。
    “愿闻其详！”鸿辰低调，对付仙子就得这样，这是他一个月来总结出的金科玉律，否则的话，容易吃瘪。
    “嗯，态度很端正嘛！”仙子适时赞扬。
    为官之道，就是这样，一张一弛，皆有法度，需仔细拿捏才好，谁说本仙子不是做官的料？仙子暗自得意。
    “那些人在下界凡间时，算是超尘脱俗，与众不同。或者修仙道，或者行善事。然而，修仙机缘尚欠，不足以成就真仙，行善事积功累德可获福源，因这两种情形，他们死后元神升天，作了天界仙民。”
    “哦，原来是这样！那这红线算是一种授记？”
    “不是授记，是标记，授记是很神圣的，连你在封仙台吞服仙果，那仙果其实是虚的，更多是一种仪式感，也算得上是某种授记！”
    “其实，仙界最常见的授记，便是仙人身上都有大道烙印，多数是一个太极图，以你的修为，以后留心即可发现。”
    鸿辰大感意外，嗯，跟着仙子就是长见识啊，哪像陆离就知道吃，唐璜就知道搜集什么混沌气。
    。。。
    话题打开，仙子也会滔滔不绝。
    “我和你曾说过天界的由来，九天创立之后，只有仙、觉、魔，相继出现，各成一界，那时并无天人，更无下界。
    后来，漫长久远之后，一夜之间，我赤霄天出现了大量天人百姓，众仙都莫名其妙。
    同样一夜之间，太玄山余脉，比天庭还要遥远的某片地脉，出现了一颗参天大树，巨大无比，除了太玄山之外，整个天界似乎没有比它还要高大的事物。
    据仙人考证，似乎那些天人百姓是从这巨树上面“走”下来的，但是那些仙民浑浑噩噩，显然记不起任何东西。
    这颗树被命名为“建木”，一直存在了很长时间，典籍记载，它经过了漫长岁月，逐渐萎缩，身形渐渐缩小，后来在某一次天界大变故之后，彻底消失无踪。
    天庭大致得出一个结论：这是天意造化，天人的出现，目的要使盘天之道更加完美无缺。”
    鸿辰皱眉，仔细思索，“为了这个不确定的“完美无缺”，天界一定发生了很多变化，按着阴阳之道，一定是这样的，对吧？”
    仙子悠悠道，“谁说不是？”
    “原本天界只有仙人，算上觉仙、真魔，无非三界，简简单单，仙人喝风呼气，纵横苍宇，天庭也只是个样子，没什么杂事，一切大道真机自行运转，岁月无尽无休，单纯得似乎没有尽头。”
    “自从那些浑身不着寸缕的天人凭空出现，仙界轩然大波，首先惊讶，怎么有这种造化？
    要知道，天人百姓的身体和仙人有很大不同，就像你刚才看到的，不但如此，连生命的很多机制都不同，简直匪夷所思，但是，他们的相貌和仙人一般无二，大部分的脏腑器官也类似。
    仙界研究之下，认为这属于大道造化的一种“凡人”，只是这种人的灵智、身体完美程度远逊于仙人而已，而且发现通过修行，天人的身体会改变，会修成“虚仙”，极其个别的甚至可以修成玄仙、灵仙这种真正的仙。”
    “有了天人之后，出现很多问题，对于仙人来说也是一件极其有趣的事情，甚至是一种挑战，一种展现仙家智慧的良机。”
    “哦，怎么说？”鸿神王到底是个孩子，哦，算是英俊少年吧，好奇之心，呵呵，仙子懂的，她已经成功吊起了神王的胃口。
    “本仙子执掌情天，自然知道其中秘辛。那时仙人们兴致勃勃，有的研究天人吃什么好，有的研究他们该怎么穿，有的研究他们的生理特点，有的传授他们文化，要知道，最初的天人什么都不会，说话都不会，只是“咿咿呀呀”，也没有羞耻感，男女都是赤身，抓到什么吃什么。”
    “仙人仿造自己的衣服样式，传授天人织布、裁缝，发明织机，发明针线、甚至从仙山寻到了仙蚕，当然前提是仙界本有织造的技能，仙人都会，只要依靠神通力，随意取材于天地山川万物之间，意到即成。当然天人不能这样，所以仙人费尽智慧心力，甚至平添了技巧营造之心，而浑然不觉。”
    “渐渐地，天人灵智初开，形成部落，有了语言、文字，他们又情欲泛滥，繁衍起来十分迅速，到今天就成了这个样子，遍布天界各处，不但仙界，连觉界、真魔界都充满了天人百姓。”

 第五十三章 仙人不可食五谷 天民演化贫富分

    “最初，仙人只是觉得教化、开蒙这些凡人很有意思，甚至相互攀比：你这样弄，我那样栽培，比试谁的道法殊胜和智慧广大，后来，天人适应天界环境后，形成最大的生灵群体，仙人的造作停歇，才发现，天人的出现，也给天界、给仙人、甚至天道本身带来了不可逆的改变！”
    “哦？”
    “就说这天人百姓的饮食问题吧，牵扯的仙人造作可是不少。要知道仙人原本不种植，不营造器物，不研究机巧之物，每日餐风饮露，吸纳天地元气，偶尔补充一些灵食，比如仙果，都是山中之物，自然而然。”
    “天人出现后，仙人起初以灵果灵泉喂养，结果水土不服，各种闹肚子，要么不消化。天民浑浑噩噩，饥饿之后,自行上山下河，扑杀生灵，食其血肉，居然吃得精壮有力，令仙人目瞪口呆。”
    “要知道仙家有云：道心无处不慈悲！这还了得？于是仙人都想办法解决，他们寻遍仙山，品藏百草百味，依据天人体质的五行配比，精心挑选、培育出了五谷杂粮数十种，专门给天人食用，又培育了果、蔬各有上千种。
    又传给天人用火之法，直到多年以后，天民彻底开智，可以自主生存。如今的天人,不但能够生存,还有了创造能力,令仙人都是匪夷所思,这些机巧之物就是明证。”
    “就说这五谷之中的稻米吧，经过仙人培育之后，每一株稻子都有二、三丈高，像是一颗小树，上面结满谷粒，足有三、五百粒，每一粒都比拳头还大，剥去谷壳，用水煮了，白白糯糯，清香宜人，据说很是美味。其余粮食蔬果，也都类似，产量极其丰盛，天人百姓根本吃不完。”
    鸿辰悠悠神往，心想：这五谷杂粮是个什么味道？仙宴上可是不曾见到。
    仙子忽然道：“你就莫费心思了，仙人不食五谷杂粮的！”不知道是她的灵觉太厉害，还是神王根本不设防，仙子又一次截住了他的思维。
    “哦，这又为何？”
    “五谷杂粮含有隐隐的地阴沉浊之气，无论怎样培育都不能改变，仙人吃了会影响仙脉流转，因此不吃。天人吃了，也会渐渐发沉，难以轻身飞升，因此天人生来就难以修证仙道，这都是有原因的。”
    “哦，原来是这样！”鸿辰听得入神。
    “太多了，一时讲不完，你以后慢慢体悟吧，这就不说了，喝茶！”
    鸿辰理解，这要细说起来可就没完了。他能想象天人出现，繁衍到今天这种庞然的规模，其间的造化、变迁有多么不可思议。
    沉默了一阵，鸿辰释放一缕神念，在这片绵延数百里的繁华街市扫了一遍。他同时听见了无数天人的对话，同时知道了无数人的心思念头，也知道了很多仙民的生活场景，甚至一些民俗风气，以及好和坏的种种变迁。
    他发现，这里的仙民并不怎么在意修仙，有这种愿望的只是少数，大约不到十分之一，其余人都是安于逸乐，沉湎于仙界的繁荣，享受着大约一纪元的寿元。
    他们甚至不用劳作，不用经营，仍是快活逍遥，生存毫无问题。
    因为仙山仙水，万物琳琅满目，无所不有，饿了，上山摘些仙果，割些灵稻五谷，那就什么都不缺了，甚至都不用出门，家家都有从山上、河边捡来的粗金、粗银、璞玉，拿到街上换取吃穿用度。
    当然也有一些仙民，聪明智巧，善于钻营，做起了商贸交易，低进高出，赚取金银，用来购买仙丹，用来增加寿元，或者转卖给修仙之民服用，增进修为。也有从事工匠制作的，积累财富，换取更多的田庄、别院，让自己过得更加体面高贵些。
    这里已经出现阶层的分化，且渐渐有扩大之势，有些天人家族经营了很多年，变成巨富，搜刮了很多财富，田园、山林，占有很多资源，而一些不求上进的人家，得过且过，只有一处别院，也是富足无忧。
    令鸿辰惊讶的是，有少部分天民百姓，不知怎的，竟然无家可归，给那些富人做仆从，挣口饭吃，当然得到的银钱也足以度日。
    咦！天民赤条条来到天界，仙人教化多年，怎会如此两极分化？
    鸿辰郁结，这个问题令他不解，更令他不爽，直到他索性放开神通，追溯整个“彻地城”，一亿八千万天人，纵贯最近一百万年历史。
    在他的宿命通一番彻照之下，疑团尽释。
    原来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因，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总之，民间百态，他算是有所领教了，仔细琢磨，发觉其实也暗合“道理”。
    但是，有些情形，鸿辰无法接受，也难以置信，天界竟然也藏污纳垢，而且这么多年！
    他神念扫射之下，“彻地城”一切历历在心，当然，他有意略过了仙人洞府、仙衙这些地方，不窥探仙人。
    他看见陆离、唐璜在一个有些神秘的院落里面，和一大群天民，混在一起，看的津津有味，纯阳仙人一再劝说，不理，最后纯阳真君摇头走了。
    那些天人浑身弥漫一种暗淡晦气的光芒，他们在掷色子，居然是赌钱。
    这些概念，鸿辰原本没有，只不过宿命神通追溯一百万年的民间变迁，众生百态看多了，自然知道的。
    鸿辰又惊又气，天人百姓自甘堕落就罢了，你两个上仙居然乐于旁观，认为有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还看见了更多、更肮脏的事情，简直想要施展弹指神通，摧毁那一切丑恶，还好最终忍住了。
    他的脸色变得阴郁，很难看，不再是那个阳光少年。
    仙子察觉到他身上澎湃的灵力波动，知道他的情绪异样。
    警幻仙子一点都不意外，换成谁都一样，连她第一次看见民间的乱象也是无语，可是又能怎样呢？
    很久以来，仙人不愿意再管理天人百姓，任其繁衍进化，自生自灭，反正翻不了天、覆不了地。
    这和当初天民初降，仙人兴奋、热心教化那时候已经完全不同了。看来随着天民百姓的出现，给仙界带来的问题越发显现，仙人唯恐污染道心，都选择了放弃仙民。
    自从五百年前天劫一过，未央大帝就决定成立情天府、恨海司，管理天民百姓，甚至涉及到下界轮回之事，在天庭引起轩然大波，众仙都认为多此一举，徒增烦恼。
    只是在大帝一意坚持之下，才得以推行，至今她还是大猫小猫两三只，身边只有几个女仙帮衬，没有大金仙、六部九卿愿意将其纳入麾下管理。
    原本的情天星域属于特别之地，几乎可以算作仙界禁地，没有仙民，也没有仙人。
    警幻仙子白手起家，虽然上头有大帝撑着，天庭府司多少卖个情面，但还是困难重重，难以开展，老实讲，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情天恨海要怎么个弄法。
    仙子一声轻叹，这正是她刚才不愿意讲得太多的原因。
    仙子看着神王那张年轻生动的脸，因为悲天悯人而愁眉不展，令她有些想笑，忽然想到，这个木讷的少年，若是作了本仙子的顶头上司，会如何呢？
    他是个新人，一定会满腔的热血冲头吧！哈哈！有趣有趣，那样子的话，本仙子乐得逍遥自在。
    许久，鸿辰收回神通，犹自闷闷不乐。
    仙子好笑，真是赤子之心啊！她打定了那个看似荒唐的主意，不禁面带春风，一扫先前漫不经心，从容寡淡的神色，有些情绪高昂起来。
    “嗯！鸿辰啊，本仙子看在你悲天悯人的份上，决心大发慈悲，继续同你讲，你要不要听呢？嗯？”她拿腔拿调，十分得瑟，鸿辰回过神来，连连点头。
    哎，你说话，我爱听。
    “再后来，我赤霄天中心某处星海，发生了巨大的震动，有无量神光，无量神秘波动，无量神能爆发，注意我的用词“神”，因为众仙都发现这种变化不是仙力能够达到的，只能归为神力！”
    “导致的结果是，那处星域被移出很远，星辰分散，散布周天，原先位置出现一个极小的星团，光芒包裹，谁也看不见里面的情形，直到过去了很久，星芒消散，里面出现九颗星辰，自成一界。众仙发觉那里有类似天人、却更加低能的人，称之为下界凡人，把这九星，称作下界。”

 第五十四章 童心谶语说神谴 万像崩坏须弥天

    说完了仙界天人的由来，仙子又开始讲述下界凡人的缘起。
    “这其中的缘由，也属于造化神功，使得天道更加完美么？”鸿辰插话道。
    少年神王觉得两个故事，两种“人”，颇有些雷同，因此自信，他猜不到开始，总可以猜到结局吧？
    “错！”仙子斩钉截铁。
    “喔，为何？”
    “开辟九星，自成一界，造化凡人，这一次确定无疑，是一位大罗混元金仙所为！”仙子郑重说道。
    “鸿辰你不要同别人讲，这些实情很多仙人都不知道的，他们只知道大约是天意罢了。”
    “啊？！大罗金仙？”鸿辰此时的震惊，不亚于听说从那棵神奇的“建木”走来天民百姓。
    众仙不是不相信有上界九天吗？认为不过是传自荒古年代的神话传说而已。
    若是说起大罗天的混元大金仙，谁会信？
    咦！不对，好像未央大帝亲口说过，他深信大罗天才是根本天意，莫非是大帝亲口告诉警幻仙子的？
    他盯着仙子，目光灼灼，仙子大眼睛忽闪，点点头，鸿辰明白那意思是：恭喜，你猜对了。
    他不由急切问道：“那片星团，哦，就是下界九星，在哪里？”
    “你猜！”
    神王无语。
    。。。
    过了好一阵，忽然茶楼下面一阵喧哗，“蹬、蹬、瞪”，有七八个童子跑上九层来，口中乱叫：“天降神谴，十王俱出，帝星黯淡，诸天尽殁。”
    “天降神谴，十王俱出，帝星黯淡，诸天尽殁。”
    一连喊了十多遍！
    他们嬉皮笑脸，大眼睛乱转，一看就是顽童，因此众茶客无人在意他们说的究竟是什么，只有茶博士觉得搅了清净，要赶他们走，童子们一面嬉闹躲避，一边乱叫，反反复复，还是那几句话。
    神王心动，抓过一个童子，问道：“喊得是什么，再说一遍听听”，那童子果然又说一遍。警幻仙子面沉似水，问道：“谁教你们说这些话？”
    “是个老神仙，就在楼下面，自己去看啊！”那童子挣脱开，一溜烟跑下楼了。
    鸿辰、仙子都往楼下看，果然一个白须老者，挨个抚摸这些跑出来的顽童头顶，塞给他们许多吃食和玩具，那些小童高兴，疯跑开了。
    似乎感知到神王和仙子的目光，老者回头，冲着他们悠然一笑，然后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就此不见了。
    咦！神王惊讶，连忙放出神识，可是，竟怎么都寻不到了！
    怪哉！这老者绝非凡类！而且他的身上也没有仙家常见的气息。
    警幻仙子面色凝重，意识到了问题严重。
    “你可知道，那些童子说的奇怪话，叫做谶语！”
    “谶语？”鸿辰心道，这又是什么？
    到了申时，天色不早，诸仙汇合，两路分别归去，结束了一日的游玩。
    看着仙子的凤辇缓缓离去，鸿辰心里有些堵。看到兴致勃发的陆离、唐璜，他就有些来气。
    纯阳仙君追上孤身飞在前面的神王，道：“你有些不大高兴？是不是被仙子抢白了几句？她呀，大帝之女，有些骄蛮，不必在意啊，哈哈！”
    鸿辰苦笑，这老哥怎么看都有些幸灾乐祸啊，可惜你猜的不对！
    “吕道兄，你可知我和仙子撞见了什么事情？”
    “能有什么事情？”
    我们听见了“谶语”！”
    “啊！什么？”
    。。。
    觉界极乐天，须弥山充斥无尽虚空，它太过雄伟庞大，几乎就是极乐天的大半。
    傲来峰，大雷音寺，大雄宝殿中，弥陀尊者闭目不言，身放琉璃净光，脑后宝日光辉，转动如轮。
    宝殿内三千菩萨、八万罗汉、并无数辟支佛，五方揭谛，八大金刚，四大天王等众都来聚议。
    弥陀尊者背后有一片宝蓝色帷幕，平日遮蔽，这时候已被揭开，显出一尊六丈金身塑像，正是觉界开创者，那位不知名的大仙本尊的形象，为方便故，觉界称他为“创始大觉”。
    据觉界宿老口口传说，那是一位荒古久远年代的大神，于某一刹那思维之际，洞彻无量甚深天道，创下觉界以及觉仙修证之法。
    据说他的本尊是无形大神，为了传下觉仙之法，因此显出有形之像，乃是金身螺髻，身披金红袈裟，袒露右肩的庄严宝像。
    至此，觉界始成，众仙为纪念故，以无上仙金，万炼提纯，塑成此像，以为永世纪念。
    且觉界法门，与仙界大不相同，仙界敬天礼地，以大罗天为根本天意，尊奉盘神为创道始祖，守心奉行，摒弃一切有形的仪轨，不立像，更无礼拜的教法。
    大道三千，各走一边，自证自修，和而不同。
    觉界自成立以来，除这位不知名大仙金身塑像外，八万四千峰，八万四千大寺，各有许多金身、银身塑像，乃是历代觉界之主，大如来、大菩萨，大佛陀的塑像，时时供奉以香花烛火、百素灵食，礼敬叩拜，种种仪轨、不胜其多。
    自从一个月前，仙界降诞了鸿辰神王，觉界震动，因天劫而中断的白色曼陀罗花再度出现，觉界香火延续，避免了传承断绝，诸仙以至无量众生皆欢喜赞叹，礼敬弥陀我佛大如来。
    弥陀尊者却点破天机：此乃托仙界神王之福。
    自此，觉界始知鸿辰的名号，甚为感激，有几位银觉仙人，乃是证果的大菩萨，公然提议，为神王建立生祠，塑其金身法相，以为纪念。
    诸仙哗然，大多以为不妥，毕竟觉界、仙界，道不同，不相为谋。
    弥陀尊者不置可否，此事也就罢了。
    今日，大雄宝殿，诸仙云集，各个面带忧愁。原来自从白色曼陀罗花重现，新降仙人络绎不绝，不几日之后，忽然八万四千觉寺的背面靠山，都漫起无上金光，虚空中琉璃宝幢，香花宝船，金山碧水，异象纷呈，诸仙以为又有祥瑞之事发生。
    哪知道，三日后，异象消失，有数十峰的仙人发现，大殿中的金身塑像、银身塑像纷纷龟裂，沟壑纵横，有些连像前的八宝供桌都崩坏了。
    消息传出，觉界震惊，自此后，每一日都有数目不等的群峰殿宇发生变故，毁坏塑像无数。不到一个月间，八万四千大寺，不计其数的觉仙像崩坏，最后只剩傲来峰大雄宝殿的创始大觉的金身不损。
    最令诸仙不可思议的是，明明那些裂缝不大，诸仙以神通力，融炼金银，作修复时，那些龟裂处就弥漫极其精微的金气，一切金水、银汁都被冲出，修复不成！
    众仙悚然，告知弥陀尊者，尊者查看之后，也是无计可施
    昨日夜间，大雄殿值日的广目伽蓝听到异动，寻看大殿，发觉创始大觉的金身也是崩坏了，因此弥陀尊者升殿，放大光明，照遍八万四千诸峰，诸仙知道有事，都来商议。
    有一白衣人，出班行礼，她生就凤眼，唇下留有八字胡须，裙裾飘扬，面如满月，美貌如花，正是诸大菩萨之上首者，文华菩萨。
    “启禀我佛，觉界异象，诸金身法像崩坏，我以菩提道眼观察天界，乃是真魔界作乱的缘故！”
    弥陀如来缓缓张开佛眼，似一泓深不见底的碧蓝深泉，听了这话，却是不置一词。
    只见群仙中有金红袈裟扇动，有诸佛之上首者，曰：菡萏功德佛、摩诃光焰佛，无寂灭佛、圆觉佛，四佛齐声发问：何以故？
    不等文华菩萨作答，又有两位大菩萨出班，对弥陀如来行大礼参拜。
    其中一人身披青花百褶仙裙，风姿绰约，美丽端庄，也蓄着两撇胡须，乃是四大菩萨之一的贤惠菩萨，道：确如文华大士所言。臣等已经查明，真魔界的血色曼陀罗花盛放不绝，大量魔灵应运而生，同时三十三重天黑气滔天滚滚，远胜从前！
    另一人身披黑色霓裳羽衣，雪白的肌肤，丰满妩媚，身形高大窈窕，也道：不但如此，彼处虚空，更有异象，好似有一浑然大物，悬浮其上，终日不绝，那真魔界人人鼓噪，踊跃呐喊，分明要有异动！
    文华菩萨总结道：因此故，我觉界灾祸，因由魔界而起，启禀如来，早作决断！
    三大菩萨奏罢，群仙议论纷纷，多有赞同附议者，然而更多的是怀疑，其中以菡萏功德佛、摩诃光焰佛，无寂灭佛、圆觉佛等为代表，这些金觉仙人，认为诸大菩萨证据不足、纯属臆测，轻率结论、耸人听闻。
    大雄宝殿一时间喧哗不止。
    弥陀尊者只是皱眉，按说他身边的四大菩萨，法力最是广大无边，虽然本命元神修的是银觉仙，然而功参造化，实际修为，远远超越几乎所有觉界的佛陀，只要不是已经证到大佛陀境（如来），都要略逊她们半筹。
    如今的觉界，除了弥陀尊者作为一界之主，证悟了大佛陀境，另外就是“化乐天”的大日尊者也到了如来境，除他们两位教主之外，再也无人。
    若是不算一些隐归深山不出世的宿老之外，觉界再无第三人可及的上她们。尤其那黑色霓裳羽衣的大世菩萨，最是心思凌厉泼辣，善于阴私计谋之事，她说真魔有问题，那就一定是有问题。
    想到这里，弥陀尊者心中叹息：若是明心菩萨还在就好了！这等事情，何须我再费心。
    众仙见到觉主犹豫不决，不禁感叹，哎，难怪我觉界历史悠远，仅在那仙界之后，却始终不能一统天界，传扬“创始大觉”的无上甚深慈悲妙谛，我佛如此优柔寡断，能成甚么事？
    众仙纷乱，无计可施，忽然天光就是一亮，原来不知不觉间，已从大雄殿外飞进一盏神灯，高悬于穹顶，灼灼放光。
    众仙被这灯光照耀，顿时心中踏实，有了底气信心。
    弥陀尊者最先醒悟，道：“快去殿外迎请老仙王。”

 第五十五章 大雄殿古佛议政 须弥山万尊共生

    众仙明白，赶紧起身向殿外迎去，就连弥陀尊者也从宝座上站起身子。
    不等群仙迈出第二步，已经有一个巍峨的身影出现在远空的天际线，仿佛有一座山那么雄伟，他只一个跨步，就到了大雷音寺，再一步，已经出现在了法座之下。
    他的身形已经缩小，如普通仙人一般，甚至还有些佝偻，但是神光熠熠，古韵苍苍。
    众仙看时，正是前代觉界之主“心灯古佛”!
    弥陀尊者展颜一笑,拱手作礼,“怎么把老师也惊动来了!快请入座。”
    早有职殿金刚取过一个莲台，这古佛也不客气，就在尊者身边坐下了。
    原来这“心灯古佛”乃是弥陀尊者的授业恩师，在无量劫数之前的中古时代，师徒缘分就已经结下了。
    “心灯古佛”证悟大如来之后，执掌觉界超过二百万纪元，最后以老迈衰朽为由，将觉界大宝传于弥陀尊者，自己隐迹仙山，不问政事。
    即便他两大心传弟子之一的大日尊者，不满弥陀尊者的老城持重、不思进取，奋而开辟化乐天，自成一派，与极乐天分庭抗礼，他也是未加干预。
    今日他主动现身，看来真个有大事发生哩。弥陀尊者一番思量，觉得事情果然有些特别。
    “心灯古佛”归隐之后，蓄起了花白胡须，身穿一袭白衣，身形清癯，仙风道骨，不像殿中各各面如满月的觉仙，倒像是一位正宗真仙。
    他手抚须髯，悠悠开口，顿时有金色莲花，层层涌现，如透明琉璃珠玉一般，飘洒虚空，落在诸菩萨、佛陀身上，就隐没不见了，整个大殿都笼罩在无尽佛光之中。
    “老来无事，研究经典，遍览先贤遗著，考证所谓荒诞不经的神话、传说，竟让老夫窥得了一线天机，合该觉界有事，此乃天数，不可违逆。
    依我看，这金身塑像不要也罢，破了就破了，不破不立！你们只知道那场泼天大劫才过去了五百年，哪里知道我赤霄天界早已进入了无名无始的大变动时代！”
    殿内一片嘈杂，如石子入水，激起一片涟漪。
    众仙都是不信，都想：我家老祖真是奇谈怪论、危言耸听，若不是您老人家身份尊贵，这话要是出自另一人之口，怕不是我等都要奋起神威，将他立毙于此哩。
    弥陀尊者也是摸不着头脑，老师这是老糊涂了么？
    不对，他老人家一身佛光更甚从前，相较之下，我和大日师弟都有所不如啊！
    “老师说哪里话来？这金身塑像的规矩，自创始大觉开创我界以来，亘古长存，从无改变，至于五百年前的天劫，的确古怪，我和大日尊者曾经探讨，都觉得莫名其妙，若说是隐喻未来天界之大变动，倒是可能！”
    心灯古佛洒然一笑，目光扫过众仙，众仙心头就是一亮，忽然就觉得不那么排斥了，好像古佛先前的话字字珠玑，深谙天道一样。
    咦！弥陀尊者奇怪，老师为什么要施展秘法仙术？
    心灯古佛道：“你们谁记得觉界创始的那一年，到底是哪一年，第一代觉主是谁？那时候的须弥山又在哪里？”
    众仙面面相觑，这个问题看似应该是觉界常识，偏偏不好回答。
    若是寻出觉界一些古老典籍，照本宣科，自是可以回答古佛，可是，大家知道，那样是不行的。
    因为最早最早的觉界模样，随着年代久远，天界发生过几次巨大的变故，古仙陨落，典籍失传，早就成为永恒之秘。
    很多荒古、远古时代的事件，一代代口耳相传下来，再由后来的觉界整理成籍，这其中会有多少谬误、穿凿、附会、增添、删改？
    众仙都是有神通大能者，都知道一个道理，就如那些天人百姓，今天说过的话、办过的事，第二日复述起来，就会有添油加醋，增添删改，甚至老老实实回忆，也会有记忆的缺失，无法做到真实还原当时的情形。
    就是诸仙自己，今日之事，过了许多年后，回忆起来，也有混绕不清的地方，做不到不增不减，不生不灭。
    何况觉界创立以来，经过多少千万个纪元之数，实在太漫长了，很多事成了神话、传说，众仙心中都是将信将疑。
    比如，都知道有个九天，九天之上还有大罗天总括一切，大罗金仙乃是最古老的神明。可是没几个仙人真的相信这些，因为无法求证，多少纪元以来，谁也没看见赤霄天之外的天，谁也没看见那些境界的真实展现，久而久之，众仙本能就是不信。
    众生只觉得，自己头上这片青天，就是天，所谓天意，虚无缥缈，不过是某种美好的寄托罢了。
    除了弥陀尊者这种级数的的大佛陀，觉界之主，代表一方天地，冥冥中偶尔能够触到真实的天意，之外，众仙就是这种认识。
    沉寂良久，终于有仙人回答古佛的提问。
    菡萏功德佛说道：启禀古佛，觉界创立的年代，实在已经无法考证，仙界一统诸天，直到天降创始大觉，才生生分出一片天宇，成为我界初土，后来我佛土和仙界渐行渐远，到达天边无尽之处，扎下跟脚，历代觉主、祖师励精图治，开疆拓土，吸纳仙民，受了种种魔难，才有了今日的规模。
    摩诃光焰佛道：因此说，具体考证觉界创立的年代，恐怕要参照仙界，或许以他们天界至尊的地位，典籍流传不绝，应该有所记载。
    无寂灭佛道：初代觉主不是创始大觉，这一点可以肯定，大觉乃是荒古以降的神明，只为我等众生开辟了一条金光大道而已，我等惟愿他老人家在上天护佑我界，永世长存。
    圆觉佛道：初代觉界之主，典籍记载不一，有说是毗卢迦叶佛，有说是卢舍那佛，还有说是释文尼佛。以此故，可见。。。可见古佛所言，甚是有理，有些事情，的确已经无法考证。
    他倒是有些相信心灯古佛的观点了。
    一身黑色霓裳羽衣的大世菩萨，道：启禀古佛，据晚辈所知，须弥山并非创界时便有，乃是无数年之后，几位功参造化的觉主，舍弃身宝，化成灵韵之气，采取虚空无尽神明宝藏，汇聚成形的，换句话说，乃是由那些前辈舍弃真身涅槃的归宿，演变而成。
    所以我们须弥山有灵，仿佛诸佛的共生之体。
    什么？所有觉仙难以置信！
    大世菩萨这番话，和典籍极大不同，又一次颠覆了众仙的观念。
    “你说得不错，实际上不止那几位前代觉主，之后历代觉主归隐，化道之际，都会如此，以身合道，增添须弥山的无量气运”。
    心灯古佛补充，这句话令所有仙人感叹，原来如此！
    怪不得我觉界越来越是壮大！
    不过古佛这话怎么有些不吉祥的味道？莫非古佛预知时至，也要化道了么？
    众仙都是悲苦不已，只是不敢形诸于色。
    弥陀尊者更加难过，他岂不知，这真是古佛化道之前的金玉良言了，可是，古佛似乎言犹未尽，到底想说什么呢？
    难道是。。。？他忽然心有灵犀，明白了古佛的意思。
    文华菩萨、贤惠菩萨、大世菩萨彼此交融心意，也悟到了古佛的意思。
    接下来是菡萏功德佛，摩诃迦叶佛，无寂灭佛，圆觉佛，也恍然大悟。
    众仙相继觉悟，大雄宝殿一片肃穆。
    良久，心灯古佛道：“善哉！善哉！汝等既然明白，就无需老夫再费口舌了，只是兹事体大，我只是一家之言而已，到底要不要变，怎么变，就不是我应该考虑到事情了！”
    “我还要去化乐天，看那边的情形，应该和这里差相仿佛！”
    “弥陀如来，我去了！好自为之！”
    弥陀尊者面露悲苦之色，知道老师果然不久于世，字字金玉良言，无非挂记觉界安危，自此后，或许再难相见了。
    弥陀尊者起身相送，群仙肃穆合十，目送古佛。
    心灯古佛拉住弥陀尊者手臂，一面走，一面低声嘱托，弥陀尊者只好点头，心中却苦笑不已。
    真个要改么？积年形成的传承，可不只是塑其金身，礼敬香花烛火，焚香供奉这么简单，那些礼仪、规制，早就融合到了觉界修行的根本法门之中了！
    这是涉及觉界诸仙修行根本大事，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第五十六章 魑魅魍魉徒为尔 凌云壮志一并消

    魔界，魇魂山。
    在这三十三重天的最高处，仰望虚空，最是清晰，视野无限。
    魔界的天空，永恒都是灰蒙蒙的，仿佛那里的虚空精微灵气别具一格，与仙界、觉界迥然不同。
    曾有一位仙界前代大能说过，我仙界最是得天独厚，虚空灵韵无尽，最少都有一万种无形真灵弥漫其中。他还只是一位正品金仙境而已，在广大仙界，还算不上绝巅。
    另有一位觉界大能说过，我们觉界后来必然居上，如今虚空真灵之数，和仙界比较，不过略逊一筹而已。
    这些消息传到魔界之后，当时的魔界之主，那位空前绝后的魔君，那位据说几乎能够抗衡太乙金仙境的魔君，仰天狂笑。
    “哼！一阴一阳之谓道，当初天界只有真仙，可谓一家独大，阳盛极致，那时候就该有我至阴之魔道了！可惜生不逢时，我到底晚来了。如今称正道的有仙、觉两家，自然只能分去彼此阳极天数，无法周全，再难圆融无上天道。”
    “一万种又如何？差相仿佛又怎样，哪里如我这里的虚空，阴极真灵之数俱全？假以时日，我辈自当横扫寰宇，万界称尊！”
    以他的强绝修为，自能洞彻魔界虚空真灵之数，作此狂言，也是有的放矢。
    这段话明确记载于魔界典籍之中，历代魔君莫不奉为圭臬，深信不疑。
    而这些话，也成为了他们奋斗的动力，逆天而行的精神源泉。
    历代魔君皆励精图治，想要超越觉、仙两界，然而总是不能如愿。
    以至于不少老去的魔君，总要感伤岁月蹉跎，天不遂人愿，又不知到底差在哪里，往往抱恨终生。
    自那天，浊河盛开红色曼陀罗花，绝迹两千余年的魔灵重新化现，令魔君的心绪陷入冰火两重天，一方面魔界的传承相续不绝，令他长舒一口气，一方面令他痛恨的是，仙界又出现了一位惊才绝艳的大能。
    这位叫做鸿辰的仙界少年是何方神圣？怎么会沟动天地灵机，令得整个天界焕发生机？如此一来，仙界气数定然大兴，再难动摇。
    查明一切的魔君，偏偏无可奈何，每日只在神殇殿里发狠。
    不过，这些烦恼还不算什么，几天后出现的天象异常，才让他感到了发自灵魂深处的迷茫与恐惧。
    恐惧源于无知，源自对天道的陌生，源自被天道抛弃的挫败感。
    魔君觉得自己五内俱焚，仿佛他的魔躯就是一个天造地设的鼎炉，以愤怒为火，以妒忌为碳，以恐惧为风，以无形的贪、嗔、痴、妄为灵材，熊熊燃烧，不可遏制。
    他仿佛就要疯狂，再不熄灭这无名业火，他就要化作一粒绝毒的魔丹！
    神殇殿内一切不会动的东西几乎被他砸个稀烂，犹自不肯消停。
    直到这一日，诸天魔主、魔圣、魔王齐聚魇魂山，他才收拾心情，共商大事。
    神殇殿外，黑土厚重，黑草萋萋，墨色蝴蝶翩飞，无数紫色幽兰盛开，诡谲而艳丽。
    一男一女两位青年魔仙，远远离开大殿，似乎厌烦了那些大佬们的争争吵吵。
    然而那些老家伙的火气大、声音高，躲了很远还是能听见，于是他们漫步而行，渐行渐远。
    。。。
    魔界众生来源复杂：有和仙人一模一样者，仙界谓之为叛道。有禽兽得天地灵气变化者，仙界谓之妖邪。
    他们的样子也算千奇百怪，但都以人身为美。
    还有不少魔众，男子凶恶狰狞，女子妖媚无双，这些部众被称为修罗。
    修罗部众被仙界认为是介于人和妖之间的混乱生灵，他们占据了真魔界的大多数，为第一大部族。
    第二大部族要算是妖邪部族了，他们的本来面目千奇百怪，有的本相是兽，有的是飞禽，有的是虫子，有的是水族，还有的是植物，甚至石头，总之但凡一切有灵有形之物，魔界都有存在。
    第三大部族是仙族，他们的来源原本就是真仙，因为叛道所以来到天界荒凉之处，搜罗异类，自成一界，真魔界。
    这部分人很少，但是因为具有最完美的人身，具有仙界道法传承，得天独厚，修为最是高深，历代真魔界的魔君都出自于这一族。
    两位年轻的魔仙，都是仙族，男的英俊，却有些阴柔，面色和大多数仙族一样，因为常年吸食魔界虚空诡谲灵异之气，变得惨白。
    女的浑身黑衣，浓妆涂抹，相貌艳丽，仿佛一朵盛放的血色曼陀罗花，浑身散发魔性的气息，这气息好比最烈最烈的魔酒，那幽沉的色泽，让人本能心生抗拒，那芬芳的气味却又令人欲罢不能，最终，往往明知饮鸩止渴，也要奋不顾身。
    他们都是真魔界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女的叫做傲天，号称“圣魔女”，男的叫做凌天，号称“圣魔子”。
    。。。
    空天之上，有一个异象，自从这个异象出现之后，常年横贯苍宇的那轮魔月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这是一个磅礴无比的天盘。
    大到它覆压在三十三天之上，遮蔽了所有的光线，整个真魔界仿佛进入了永恒的幽冥状态。
    若不是边缘地带还是能够透进一些天光，那就真的成了黑色的世界。
    它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在魔界范围之内，无论处在三十三层天的哪里，抬眼就能看见它，无论从何种角度观察，它都是一个样子。
    这个大轮盘仿佛是静止不动的，就这样悠悠存在了一个多月。
    关于它是什么，以及该怎么称呼它，魔君、众魔仙、众魔王、魔圣、魔主、魔尊宿老，发生了很长时间的争论。谁都无法说服对方。
    最终，一位非常了解仙界百姓以及觉界百姓的仙族强者，发表了独特的见解，虽然令大众匪夷所思，却被魔界的上层人物默认了。
    于是，这个神秘的天盘，终于有了定论，那就是一个“大磨盘”！
    在仙界，天人百姓聚居区，有很多磨坊，巨大的石磨在灵兽的驱动下，缓缓转动，研磨豆浆，制成仙民的种种美食。
    这在觉界的诸多天国（天民之国）亦是常见，因为天民必须修行，必须茹素。
    这种场景在魔界的最底层，魔民居住的坊市街区偶尔能见，几乎绝迹，因为这些魔民，原本就是仙民，是被真魔界掳走的仙民。他们的饮食习俗渐渐被强制改变。
    “磨盘？我至今都无法置信！”黑衣女魔仙望向暗淡的天宇，悠悠说道。
    “那是你没去过那些草民的坊市，不是么？”白衣男子随意指向远方，那是他所说的坊市方向。
    “你看上面那些线条，古朴，随意，和那些草民的石磨，简直一模一样，小傲儿，有机会，我一定要带你去看看！”
    如果不是身上那一缕淡淡的魔气，实在无法尽数遮掩的话，他的举手投足，就和一位真正的仙人没有任何差别。
    他的气息，淡雅得像是一株魔界最高贵的魔兰。
    “那就不必了，我相信你，也相信那位仙族强者的眼光，不过，这究竟是为什么呢？弄一个如此粗鄙的影像，挂到天上，这老天到底要说什么？”傲天很是不服气的样子。
    在魔界，众魔仙、魔灵，无论何种种族，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不信天，不敬天，欲与苍天试比高。
    凌天确信，如果她够得着，一定会把天上的大磨盘抓下来。
    可惜，多少强者都试过了，动不了一丝一毫，甚至无论怎么飞，都无法靠近它一些。
    据说连魔君施展吞天魔功，将整个三十三层天都吞了，化作荒古无天法相，都无法触到那个磨盘的一个边角。
    “究竟为什么？这时候，那班老家伙们，应该正在争吵吧，希望这次能有个结果，不枉你我来这一趟。”
    神殇殿，魔君高坐墨羽台，乾纲独断的他，今日出奇的冷静，一言不发，看台阶下面诸仙魔争吵不休。
    和仙界不同，修罗部众和妖邪部族都是粗鄙不堪之辈，甚至不识文字，连历代仙族强者改编仙界文字，已经极大简化的情况下，也拒绝研习掌握，理由是，俺的魔功广大无边，吹一口气就能把玉京城翻个底朝天，还要学那劳什子玩意干嘛？
    相处久了，连许多仙族的强者至尊，也沾染了许多蛮荒习气，甚至相由心生，虽然血统纯正，仍是仙人一脉，可是言谈举止已经和仙界真仙大为不同了。
    许多年前，仙界的那一次龙华盛会，据参与其会的魔界代表，几位仙族圣者回来述说：他们一行多人，几乎都是仙族，可是不用看仙人那种暗含嘲讽的眼神，只看见仙界之繁荣，人文之盛大，衣裳之华美，谈吐之风雅，举止之清高，顿时自惭形秽，恨不能立刻就学。。。
    魔君大约是走神了，这于他而言几乎就是空前，当他收回神思，看着下面那些纷争不休的嘴脸，不由心中一阵厌烦。
    他是魔君，出身仙族，却脾性暴躁，不知道是故意为之，还是沾染了那些顽劣的习气，或许两者兼而有之吧。
    此刻，他内心空空，有些事情反而更加清晰明了，反倒想得通透了。
    “哼！魑魅魍魉徒为尔，奈何！”他心中慨叹，凌霄壮志一时黯消。

 第五十七章 老仙王开示磨道 少魔君饮酒溯源

    魔君注意到，纷乱的大殿内，有一位仙族至尊强者，从始至终，不置一词。
    这人应该算是真魔界第一博学之士，他不说话，任由那些没文化没见识的修罗、妖邪争论不休，怕是吵上几年也无济于事哩。
    魔君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可笑的错误，这种事情，原本只应该同仙族商量的。
    似乎是回应魔君的眼神咨询，那位已是花白胡须的真魔强者，适时望向魔君，微微点头。
    “咳咳！”魔君轻声咳嗽，这是魔界的传统，一种权威，表明有大人物要发表见解了。
    然而高高的墨羽台下，仍有一些魔王、魔主在争辩不休。
    一个身躯伟岸的修罗王，大吼道：“这一定是觉界搞的鬼！”
    声震神殇殿,惊飞游走于殿宇梁柱的守殿魔龙、魔凤无数。
    他叫做波巡，乃是修罗族当代的第一强者，也是这一族的族长。他身长三丈，银白色的皮肤，一身肌肉虬结，充满力量的爆炸感，他有个绰号“好斗魔王”。
    被他怒吼的是一个夜叉族的王，号称“勇力金刚”，他体型矫健，手持一柄权杖，有两个锋锐的利刃，形似一柄钢叉。
    夜叉一族，是妖邪部族的一个分支，人脉稀薄，数量极少，但各个都是悍不畏死的战斗好手，其中有八大夜叉，勇冠三军，这位“勇力金刚”就是八大夜叉之首。
    “为什么就是觉界搞的鬼？就不能是仙界吗？”他反问波巡，声音却是高不过对方， 这魔王波巡太有名了，魔功盖世，即便他是夜叉一族实际的王，也不愿樱其锋芒。
    “你们吵了半天就不烦么？眼下要紧的是，弄清楚这个大磨盘代表什么，而不是听你们这种喋喋不休的废话！”
    有人公然斥责两大魔界强者，令众魔仙刮目相看。
    声音飘飘渺渺，不男不女，偏偏很柔和、很动听，是从一位魔仙嘴里发出来的，语落，她也轻移莲足，款款而出。
    她从人群的后面显现，所经之处异香扑鼻，令人陶醉。
    原来这是一位健达婆族的王者，名叫“黯夜香”。她相貌姣好，体态轻盈，风姿摇曳，动人心旌。
    波巡原本被人打断话头，就要发作，看见是她，居然笑眯眯忘了计较。
    “勇力金刚”夜叉王见是她，心里冷笑，面子上却是点点头。
    健达婆族也算妖邪部族的一支，人数不算多，也不算少，这一族的强者可以变幻身体，忽而为男、忽而为女，不但别的部族无法分清，就连他们自己也是无法完全自控，只能随着这种奇异的天赋能力变来变去。
    这可不是普通的变化之道，而是真实的魔体转换，不但魔界无人能解其中奥秘，就连仙界的大仙，也觉得没有道理。
    这一族精乐器、善歌舞，喜欢闻香寻味，嗅觉最是伶俐，但凡虚空中有什么神秘的气息，或者有超能的力量，一定逃不出他们的锁定。
    “黯夜香”据说修成了失传多年的“天香神诀”，成为本族有史以来的第一强者。
    魔君适时断声道：“诸位，既然磨盘一说出自老仙王之口，时隔多日，想必他还有话说，我们只需听他的便是，再不要做那些无谓的口舌之争了！”
    众魔仙看见魔君有些发怒的意思，也都说道：谨遵魔旨。
    那位魔君口中的老仙王，乃是当今仙族的族长，号称“逆天帝君”。
    他资格老，学问大，精研各种仙家秘术，整理篡改，再结合魔界虚空精微特点，创出多种魔界法门，乃是智仙一流，辅佐前代魔君，也是当代魔君身边不可或缺的柱国之臣。
    他年岁已经很大，仍然保留仙界的很多习惯，包括他的名号，一如仙界大仙，称帝君。
    他悠然说道：“诸位！休怪老夫啰嗦你们几句：要修习文字，精研学术，不要整日介想着打打杀杀。
    那觉界仙民，虽然有很多磨盘，哎，那都是磨豆腐做素食用的，谁叫他们规定那些仙民也必须吃素呢？所以啊，这个东西不是法器，不是宣战的表示。
    唔，波巡魔王你坐下，不要激动，听我讲完。据老夫所知，觉界如今焦头烂额，比咱们这里还要人心惶惶，哪有侵染我界的心思？何况我们魔界如今和化乐天关系莫逆，连那弥陀尊者都徒唤奈何，切不可妄动干戈，引来不必要的损耗。”
    说回这磨盘天象吧，老夫苦思二十日，查遍典籍，甚至动用了觉界的隐秘资源，才断定其背后的寓意啊，那才叫做惊天地、惊神魂，老夫一旦说出口，怕你们受不了而发疯！因此不得不啰嗦几句，从头道来！”
    诸仙魔听得不耐烦，这老匹夫，每次说话都是摇头晃脑，如同仙界那些迂腐的真仙，偏偏魔君就好这口，一直对他视若长辈。
    哎，咱们的魔君啊，魔功盖世，直追那位惊才绝艳的前古君上，只可惜性情难测，变幻不定，忽而暴虐，忽而沉静，当真不好琢磨。
    众仙魔耐住性子往下听，逆天帝君又道：“诸位可知我魔界创始之初是个什么样子么？诸位可知道当初最纯正的魔仙又是什么样子的么？”
    众魔王、魔主、魔灵、魔圣几乎崩溃，哎，论学问谁特么有你大，别绕弯子了，求求你快说吧！
    老仙王看见众魔悲苦的神情，老怀安慰：嗯，这还差不多，记住，做魔王，也要有学问。
    众人彻底疯了，魔君一看，连忙摆手，“帝君，就别卖关子了，这都是些粗人，直说了吧！”
    “咳咳！据老夫考证，最初咱们魔界建立，乃是源自初代魔君的一个梦境。”
    “哦？”
    “还有这等事？”
    “这是谁说的，典籍里面有吗？那个谁，你不是掌管史书的吗？什么，失传了？！”
    众仙魔议论纷纷，就连魔君的兴致也被勾起来了，他大叫一声，“拿酒来！众仙畅饮，边说边喝！”
    众仙轰然叫好！争了大半日，口干舌燥，嘴里早就淡出个鸟来。
    早有飞天魔女，装扮妖娆，袒胸露腹，端来魔性的琼浆玉液：黯然销魂酒，摄魄夜流觞，诸天混沌酒，野花香魂酒，春心荡漾酒，魑魅魍魉滴天露，口蜜腹剑酒，凶神恶煞酒。。。
    “逆天帝君”连喝三巨觥，满面春风，接着说道：“初代魔君，自号“大梦无情”，当时是仙界一位功参造化的大金仙，他智慧如瀚海汪洋，不可测度，发觉众仙参悟的天道里面，有许多违性命、不合伦常之处，遂有心改变，然而不得门径，一日忽然夜梦，入了神国，见到一位神人，自称“过去之主”，宣说无上妙法，匪夷所思，皆为天道中不可获取的妙义，因此大悟。
    由此，大梦仙君叛出天庭，开创了魔界。
    那时，仙界大帝知道后，不但不怪罪，反而鼓掌大笑，说道：天意如此，正该有此一界。
    诸位，这说明，我魔界乃是应运而生！自今往后，尔等见了真仙、觉仙，再莫要低三下四，自觉无理。”
    “老仙王说哪里话来，我等一向藐视仙、觉两道，要让我等屈尊，那是妄想！”波巡魔王、勇力金刚夜叉王，黯夜香魔主等人都是趁着酒兴大吼！
    “仙界算个屁！觉界是小弟！”魔君也是醉眼朦胧，魔气倾泻而出，神殇殿就是晃了几晃。
    老仙王又道：“大梦仙君证道之后，修为就是一变，不但紫金的仙人气息变作幽蓝紫光的魔息，而且脑后那轮道光也是不一样了！从原本的大道圆光变成了磨炼之光！注意这个“磨”字，是磨盘的“磨”，磨炼的“磨”，说白了，大梦仙君脑后之光，变成一个巨大的磨盘形，发出紫蓝幽光！”
    “什么？”
    “竟有这等事？”
    “那为何我们的光，只是一个魔蕴之光？”诸仙魔哗然，物议纷纷。
    魔君脸上也露出犹疑。
    “逆天帝君”不搭理众仙魔的异议，仰头喝了一觥魔酒，这只巨大的酒器乃是魔犀牛角制成，可容十升酒。
    他继续道：“大梦仙君写下证道心得，乃是我界根本经典，叫做《磨神炼魂经》，分为上下两册，上册是义理，下册是魔功术法，合二为一，大道无敌。可惜上部义理已经遗失了，空余功法，不能发挥最大威力。
    这部经典，究其奥义，不过“逆天叛道，磨练众生”八个字！”
    魔君听了之后，恍然如隔世，心中升起异样的感受。
    这部《磨神炼魂经》，的确存在，乃是历代魔君传承之物，传到他这里，的确只有下部，而且扉页题字，是“磨”字，而不是魔字，初见时，他还以为是抄错了，原来的确是这个磨盘的“磨”，如此，岂不是说，魔界，应该是“磨界”，魔法应该是“磨法”？

 第五十八章 苍梧真君遣仙鹤 大衍金仙斩魔灵

    魔君大惊！
    我的天啊，若真的如此，岂非自那“大梦仙君”之后，本界的根本教义都是错了？
    老仙君的意思，是要本君变法么？怎么可能！
    黯夜香魔主，聪慧过人，她也洞悉了此中含义，禁不住叫道：“什么？魔改为磨，那岂不是一切都乱套了？我魔界何以自处？磨界？不好不好，还是魔字有气势！我第一个不同意！”
    她带头一闹，众仙魔恍然大悟，绕了半天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啊，这老仙头，说得什么鬼话！
    他们一起鼓噪，谩骂逆天帝君。
    老仙王却不恼，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咳咳，你们这些无脑的家伙，本尊说过一定要改，现在就要改吗？
    世异时移，与时俱进。当初大梦仙君应运而出，自有天象道理，后来经典遗失，传承变异，也是无可奈何之事，老夫在此并无指摘历代魔君、宿老的意思。
    老夫的意思是，经过这次诡谲异常的天劫，我等是否应当觉知，这天道又要变了？！
    抬起你们尊贵的头颅，看看这倾天的磨盘就在那里，这么明显的上天垂象，都无动于衷吗？”
    他义正辞严，众仙魔明明腹诽，却又不好反驳。
    论起口才，拙嘴笨腮的修罗、妖邪那里是仙族的对手？
    “咱们魔界不是一向逆天叛道么，还说什么天象？”见众仙魔被老仙君大道理压得无法反驳，夜叉王有些不服，但是他的声音更小了，简直就算嘀咕。
    “竖子不可与谋！糊涂啊！”老仙王气急，吹胡子瞪眼，很想一巴掌抽过去。他精研学问，自诩不逊色于那位仙界的青莲帝君，但他毕竟在魔界浸淫日久，一身魔性并不稍减。
    “好了，好了！老仙王的意思朕已经知道了，不过是要我等早做打算，未雨绸缪！是这个意思么？”魔君开口，阻止了新的纷争，他看向这位仙族的智者，心情百味陈杂。
    “君上圣明，老夫正是此意！魔字也好，磨字也罢，不过一个名号罢了，老夫只希望我等洞彻义理，返本溯源，重归真魔大道！”
    “老夫还有一件惊天大喜事报于我主！《磨神炼魂经》的上册，被我千辛万苦寻到了，这就献给陛下！”
    什么！？真是魔界当兴啊！魔君惨白的面皮泛起红晕。
    老仙主捧着一本古旧的典籍，亲自登上墨羽台，交予魔君手中，魔君大喜。
    顿时，神殇殿中喜气洋洋，一扫连日来的颓丧，魔君传旨，大宴三天。
    当圣魔子、圣魔女被人传召来时，殿内已是杯盘狼藉，无数妖艳的魔女、魔姬伴着群魔乱舞，看着一片光怪陆离。
    傲天：天啊，这变得也太快了吧！
    凌天：嘿，走不成了。
    。。。
    鸿辰他们回到紫宸宫，并未再出，然而第二日，谶语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天庭。紫宸宫的执事仙官，拿来一份天庭邸报和一份仙民的抄报，上面清楚刊印着“神王一行某日去往彻地城，体察民情，考察风俗，偶遇童子和一位神秘老人，云云。”
    虽未提及谶语，实际已经等同于自承其事。
    鸿辰推测，这应该是警幻仙子直接禀告了大帝。
    当然也可能是别的仙人，因为那日在彻地城，分明有别的仙人的气息。
    神王于是召集纯阳仙君、唐璜、陆离，商议此事， “天降神谴，十王俱出，帝星黯淡，诸天尽殁”。
    四句话十六字，最后“诸天尽殁”一句，四仙觉得比较直白，陆离认为是说九天都毁坏的意思，唐璜和纯阳仙人对于赤霄天之上的境界，还是不能深信，理解为赤霄天中的各个小天，诸天尽殁便是赤霄天危矣。
    “帝星暗淡”一句，大家心知肚明，是说大帝有危险，要陨落。
    关键是前两句不好理解，尤其什么是“神谴”，“十王”又指的是什么，容易产生歧义，大家费尽心思，然而对于其中的隐义不能确定。
    鸿辰忽然想起“无尘子”的事情，猛然惊觉，莫非十王指的是十大金仙？因为在仙界，有个不成文惯例，可以称呼达到金仙境界的强者为仙王，无尘子险些就做了第十大金仙，然而他很不幸，魔变了！
    而且，有莫名的仙界势力阻止无尘子成为大仙王！
    如今，自己又莫名其妙成了第十大金仙，啊呀！
    鸿辰心里发虚，不敢再往下想。
    “自天庭成立以来，仙界每逢改朝换帝，或者一些惊天灾异，事前往往都有些预兆，这谶语就是其中一种。这些谶语晦涩难懂，往往要等到事情发生过后才会恍然！可是，已经晚了。”
    这是纯阳的感慨，说了等于没说。
    唐璜也说：“这就是一语成谶！依我看，这谶语的始作俑者，不过是假借悠悠众生之口，先在人心中种下一个执念，执念越深，事情越发不可收拾，即便本来无事，也会弄假成真！所以啊，不必传它，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陆离挑起大拇指：“小唐，说得真好，本仙佩服！”
    “真滴假滴？”唐璜不信，这厮一向自大，何曾夸过别人？
    “这回是真的！”陆离信誓旦旦，一脸认真。
    鸿辰犹豫道：“这么说，不去管它？”
    纯阳沉吟，道：“嗯，不去管它，来，咱们喝酒，唐璜、陆离，你们上回买来的吃食还有吗？别藏着，都拿出来！”
    陆离、唐璜一起作心痛状。
    酒过三巡，纯阳仙人道：“鸿辰啊，你如今不能一味在府中闷着，要多出去走走，比如咱们天庭的“金匮兰台”，乃是一处藏经阁，也是一座书院，里面搜罗天界一切典籍，哦，“金匮兰台”的主楼上书“万藏”两个字，所以有的仙人也管它叫做“万藏经楼”。
    那里的苍梧真君，乃是一位正品金仙，对神王你很是欣赏，前几日要我转告你，邀请神王去观经！你去不去？”
    “苍梧真君？”鸿辰想起来了，仙宴时彼此曾有一面之缘，当时他和西华帝君在一道的，是个慈祥的老仙。
    这时候忽然远空传来几声鹤鸣，一头巨大的仙鹤翩翩而至，落于堂前，洁白的羽毛，一尘不染，纯洁的像是虚幻。
    它嘴里叼着一个小卷，鸿辰知道它的来意，无非是鸿雁传书而已，他一伸手，抚了抚它优美的长颈，仙鹤便吐出小卷，又鸣了几声，振翅飞走了。
    鸿辰展开那件绢帛，乃是一个邀请函，苦笑道“盛意难却，不去也得去了！”
    纯阳仙君一把接过，看过笑道，苍梧老仙也会作怪？真个稀奇，想请鸿辰直说便是，偏偏要编故事，嘿嘿。
    原来信里说，“金匮兰台”这几日莫名的放射金光，似有祥瑞之事，他老人家以“太乙象数”推算，当应在神王身上，务请大驾光临，云云。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话说赤霄天界，自从天劫结束，已经过去了五百年，而在大罗天上，不过才过去一年半载。
    而且因为大罗混元金仙的无上造化法力，将原本各自独立，仅仅大小不同的九天合为一体，同时渡劫，一起了劫，因此其余八天和赤霄天一样，都是一千八百年完劫，而后又平安度过了五百年。
    九天之中，万仙万灵，都无法觉察九天的结构发生了巨变。
    回溯时光，在九天同劫之初，三大仙祖以大仙威将九天运行轨迹调整，使得九天合体，这个过程极其玄妙，而且真的实施起来，出乎他们的预料：其难度超乎想象，原来的九天各自独立，大道玄机差相仿佛、大同小异，对他们而言，无数年来早就驾轻就熟。
    如今，九天环环相套，彼此包容，各自的运行轨迹、大道玄机都变得迥然不同，要做极大的开创、改变。
    好在所谓大罗混元金仙，就是造化之神祇，这种空前的创造也激发了他们的智慧活力，多少年的沉寂平静、按部就班，老实讲，就连他们也早已没了兴趣。
    他们调集大罗天无数无量的本初原始虚灵，费尽心力，最终大功告成，九天一体同行，看着十分完美无缺。
    洪荒仙祖却发现，自己的法力惊人地消耗了三成，需要几个纪元之数才能复原，玄黄、太虚仙祖的法力消耗也极大，比之于洪荒仙祖，还要损耗更多一点。
    他们三个苦笑，既然九天众生安然无恙，总算一番心血没有白费，到了他们这种境界，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三大仙祖以为无事，便重入虚无。
    谁知，到了九天同行的第八十天，大罗天忽然剧烈震荡，种类数以万计的巨量虚空原始真灵似乎出现狂燥不安，甚至有湮灭的出现。同时，几十种最根本的大道法则出现紊乱，无形无迹的盘古神山，在三大仙祖眼中，出现了分崩离析的预兆：一向纯净无暇的天际出现了毁灭的烟尘，那是道则、天界本源消散的景象。
    三大仙祖身负阴阳，执掌盘天大道，当异像发生后，第一时间便从虚无中显出仙身，然而他们的仙体也出现种种不适，气机逆窜，甚至玄黄仙祖的肌体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缝，有紫金色的血液散落，不受控制的向着那九天同体的天球落去。
    大罗混元金仙的神躯何其庞大，法力何其高深！
    那几滴紫金血液，越往下界坠落，越是变得庞大无匹，落到一半已经化为凝固的紫金天体，其中所蕴含的大罗金仙的恐怖威力足以破灭苍穹，重创九天。
    三大仙祖被突如其来的天劫侵袭，一时无法自控，只能看着一场毁天灭地的惨祸在九天界发生。
    万幸的是，在那些紫金天体带着汹汹天火，将要破入九天界外层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原始仙光笼罩了整个天球，将那些紫金托住了，慢慢消融于仙光之中。九天天球终于安然无恙。
    “难道，她是对的！？”三大仙祖面露不可思议的表情，迅速以神念交换了意见。
    疑虑归疑虑，形势逼人，三大仙祖照观周天，得出了一个令自己都震惊的结论：大罗天正在渡劫！
    怎么可能呢？自有生以来，他们一贯坚信，盘神之道乃是生生不息之道：但有造化之功，无有坏灭之时。
    它怎么会坏，又怎么会渡劫？然而灾变在前，不容他们不信！
    仿佛巨石冲起千重浪！事关大道根本信心，再是修为通天彻地的神明，也要动心！
    三大仙祖如汪洋巨海般浩瀚的道心，这时候也映照出来种种景象。洪荒仙祖最先平复下来，那瀚海之上波平浪静，巨大的太极在上方盘旋，海面上蒸腾出无形回旋之原始真气，复被吸入太极。
    洪荒仙祖身外，无数细微的太极眼从法服中飞出，聚成一个巨大的太极，发散道芒，融入虚空。
    玄黄、太祖二位仙祖的心海之上，风波动荡，一时起伏不定，那各自的巨大的太极微微不稳，无形之气若有若无，连带其身周大道光芒晦明不定。
    如此，一连数日。
    大罗天界震荡加剧，三大仙祖顾不得修真养性，倾尽本真元能、心念、造化神通，平定灾劫，然而收效甚微。
    甚至，他们同时感到一道熟悉的气息从大罗仙界彻底消失了。那一道气息，乃是陪伴大罗金仙们无数岁月的气息，大罗金仙们相信那是盘神留下的唯一印记。
    “盘神终是去了！从此再无神迹了吗！”玄黄仙祖痛心疾首，心有些凉。
    “我不信，盘神怎么会料不到今天！”太虚仙祖疑惑道。
    在九天十界，自古流传的说法是：盘神开辟天地之后，身化万灵万物，最终元神陨落，不知所踪。然而大罗天众仙始终能够感知盘古有一股气息尚在，心里终是存有一丝希冀。
    “还记得，盘神消散之时，说过的话吗？”洪荒仙祖无喜无悲，若有所悟。
    “是那句“我的道乃是生生不息之道”？”玄黄、太虚犹疑，不能十分确定。久远的记忆已经模糊，在大罗天一成不变的漫漫岁月里，他们心里其实早已认可了这个事实。
    然而如今之事，该作何解呢？作为盘神大道的最根本的所在，大罗天居然历劫，这实在是解释不通啊。
    “是另外的一句：我所行的并非终极究竟之道！”洪荒仙祖眼神深邃，如同彻悟。
    玄黄、太虚心中惘然，居然还有这样一句吗？
    到了第一百二十日，大罗天劫越发剧烈，虚空剧烈震荡，开始弥漫着死亡的气息。有极其细微的种种无形无相的自然神灵纷纷湮灭，或者变异，局部天域甚至出现了真空，就是什么灵物都没有了，成了死亡的虚空。这些自然真灵都是维系天界万物的根本灵源，可以说是大道的灵性体现。
    它们的消亡，意味着大道被侵销。
    随着这种情形越来越多，大片虚空真是要空了的感觉，三大仙祖知道又有异事发生。
    “虚空藏中有异物出现！”，三大混元金仙第一时间发现了问题，然而他们分不开身，他们的法力全然用以稳定大罗天，稳定那些逆乱的虚空原始真灵，同时还要分出大半的仙能维护脚下那个光华灼灼的巨大天球。
    九天一体，好不容易成型，运转自如，可不能被大罗天这种级数的天劫波及！哪怕被巨大的震荡波撞上一点，就要天崩地裂，众生陨落无数！
    此时，大罗天不再是虚无缥缈的景象，早有一座巍峨庞然的大山显露出来，这大山比九天界加在一起还要大上无数倍，几乎占据了大罗天的中央半壁。
    山中飞出数十道原始先天仙光，化作数十位巨大无匹的大衍金仙，将周天分野占据，他们白衣高冠，手持仙剑，立刻绞杀了无数形形色色的化外天魔。
    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在大罗天的某处，天之尽头，虚空早已被某种强大恐怖的外力撕破，露出黑暗无明的一个巨洞，庞大无比，便是将九天界摆放在一起也无法填补。
    趁着天魔亟待补充的空当，他们试图补天！
    然而任由数十位大衍金仙施展自然道力，就是无法弥合。这处巨洞，弥漫着完全陌生的气息，隐含不知名的诡异道则，完全不同于大罗天原有的一切。
    大衍金仙的法力极大，仅次于大罗混元金仙，然而那破碎的黑洞虚空就是不受他们操控。
    大衍金仙皆露出凝重之色。
    这些大衍金仙乃是盘神开天时，大神头部产生的原始仙灵，掌握自然大道，能够造化万物，本来就是大罗天的守护之神，这个时候齐齐显出仙身，说明盘神之道遇到了危险。这是创世以来的第一次。
    有无量无数邪恶的气息不断从黑洞中涌入，瞬间化作奇形怪状的天魔，这些天魔，形象怪异，气息荒蛮，颠覆仙人的一切想象，与九天界中的真魔完全不同，大衍金仙从他们的气息中感到了末日来临的恐怖。
    这些强大无匹的天魔似乎不受盘天大道制约，尽管不是很强，却杀之不尽，往往数万数十万的天魔被大衍金仙一击而灭，旋即又有无数天魔出现。
    “必须将那黑洞堵上！”一直在无形中支撑周天不灭、并且开始战斗的洪荒、玄黄、太虚三位大罗混元金仙之祖终于现出真形。
    迫使他们一直无法出手补天的是最最强大的无形天魔，随着仙祖显出真身，他们这时候也纷纷显出真身，乃是十尊化外天魔！
    这些天魔呈现万魔合体之像，每一个魔体都是万魔聚灵之身。
    巨大的魔躯极天极地，每一个指头上都有数百万各色魔灵。
    每当无数邪魔被数十位大衍金仙消灭，这十大天魔就是光华一闪，密密麻麻的魔灵脱体而出，带着真魔灵性，随风化作天魔大军，因此杀之不尽。
    如此一连多日，越来越多的化外邪魔从黑洞侵入，十大魔尊的众魔合灵之体得到补充，也没有消减多少。
    大衍金仙一方面要斩杀邪魔，一方面又要维系盘神山的大道本源不被侵蚀破坏，难免分神。而天魔原本不受此方天地束缚，出手根本无所顾忌，他们也发现了大罗天的奥秘在于那庞大神秘的盘古大山，在于漫天虚空中隐藏的大道法则，于是倾尽全力，大肆破坏。
    盘古大山也是盘神大道的某种体现，一直以无形之形横亘大罗天，同时与九天界一气相连，灌输大道真源。
    一连多日，邪魔越来越多，占据了越来越多的大罗天范围。守护盘古大山的数十位大衍金仙，渐渐疲惫，仙体处处破裂，仙光不可逆的四散消解，终于出现了第一个陨落。
    耗尽仙力本源的一位大衍金仙在斩杀无数邪魔之后，将一点真灵光芒重归盘古神山，然后元神驾驭仙体，不顾万魔噬神附身，如一道惊世长虹划过天际，冲向那处破裂的天穹黑洞，发出磅礴浩瀚的白炽仙光，将附身的万魔尽数化成原始黑气，照亮了巨大无边的黑洞一角。
    在惊天的爆裂中，无穷的仙体威能化作最最精微的原始道气，重入虚无，补充虚空灵源。
    有雨自天而落，有素色花瓣无尽飘洒。
    周天响起悠远而悲壮的仙音妙乐，久久不绝，那是无尽虚空真灵的悲伤咏叹！
    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有大衍金仙战死，直至第四十九位，那是最后一位。无一例外，他们都选择与邪魔同归于尽，都将自己的一点灵光归入到盘古神山。那一点真性之光，是复生的希望。
    “怎么会这样！”眼看最后一位守山大衍金仙陨落，玄黄仙祖扬天怒吼！
    大衍金仙斩杀了除十大化外魔尊之外的所有邪魔，使得邪魔的补充再次中断。数以亿万的邪魔死亡后，幻化的腥臭黑气早已弥漫周天。
    大罗天不像其他九天那样，本身并无一颗星辰，平常只以九天界的运转，来标识岁月痕迹，这时候虚空中一片污浊之气，连九天天球都模糊了，看不真切。
    十大化外天魔这时候也只剩下五个，连日来三大仙祖逐渐适应了这种合体的天魔的手段，适应了天魔入侵之后，随之而来的异域虚空体系法则。
    他们的实力开始慢慢展现。
    洪荒仙祖斩杀了两个魔尊，玄黄和太虚仙祖合力斩杀了三个。
    剩下的五大魔尊实力稍弱，他们不想硬撼三位仙祖之威，急速冲向盘古神山，那里已经无大衍金仙守护，占据那里就等同占据大罗天的命脉，可以操控大道真源。
    除他们之外，又有无数魔灵趁着空当，从天边的黑暗通道补充进来，在魔尊的意志感召下，准备向着盘神山进发。
    洪荒仙祖紧追而去，同时向其中三大魔尊出手，周天之上出现三个金色的巨手，每一个都可以压塌诸天，倾覆世界，这是大罗金仙施展原始开天成气凝聚的大神通。
    所谓原始成气，是说盘神开天后，主宰一切的最初的那些最强的原始炁，其中有些还分正邪两用。
    比如原始混元炁，正用谓之“混元”，邪用谓之“混沌”！

 第五十九章 巨阙纯钧万炁母 金匮兰台藏经楼

    洪元、混元、太初、太始、太素、混沌、九宫、元皇、太上，一共九大原始开天成炁，为天地万气之母，其中混元、混沌二气为一气两用，分别正邪。
    洪荒仙祖三人，经过累日的征战，已经能够确定，这些破开大罗天虚空界壳的外来邪魔，乃是超乎盘天大道认知范围之外的邪恶生灵，遵照的是一种陌生而又邪辟的道，三大仙族称之为化外天魔，化外魔道。
    震怒于四十九位大衍金仙的悲壮陨落，洪荒至尊痛下杀手，混元、混沌二大原始成炁，配合相间，一正一奇，同时绞杀天魔，维护周天真灵。
    金色大手如惊天长虹一般，贯通苍宇，无形的巨大冲击波绵延无数虚空藏，三大魔尊被巨手碾压，魔躯寸寸崩裂！
    洁白的魔血喷射天际，白色里面孕育了奇怪的五色光，仿佛九天界里面盛放的烟花，光焰消散后，显出无数巨大如海、如墨一般的黑暗墨渊，那是化外天魔蕴含的本源魔气，污染青天。
    “吼”！他们发出震天嘶吼，痛苦而又凶残，仿佛在召唤同灵。
    同时，三具破碎的魔体口中飞出各自的本命真元，乃是魔气森森的碧绿色丹球，每一个丹球，都要比九天合体还要巨大无数倍。
    无数魔气凝聚于丹球之上，滋滋作响，恐怖的电光流火迸射虚天。
    洪荒仙祖冷笑，“原来也不过是丹元之道！”，知道他们在拼命，做垂死的一击。
    太虚仙祖和玄黄仙祖对视一眼，彼此见到了汹汹的复仇之火。
    太虚仙祖显出一尊战仙法相，巍峨磅礴的身躯，仿佛与天同齐。他手中的那柄令得九天合一的拂尘，这时候化为一柄巨剑，黝黑透亮的剑体上面有古拙的仙文“巨阙”两字。
    剑刃如锯齿，大小不一，名为残锋！
    巨阙仙剑发出灭世的仙光，以不可思议的极限速度罩住一个万魔合体的化外魔尊，剑光纵横气势无匹，那魔尊来不及变形化像，手中几十件奇形怪状的魔兵纷纷被仙光搅碎。
    一剑惊天！巨大的有形波动，如海啸，如天崩，远方黑暗漏洞中匆匆而来的数百万魔灵，瞬间射瞎了眼睛！
    带着无尽的混沌毁灭成炁，巨阙剑出，破万法、镇万灵，那绝顶强大的魔尊瞬间失去意志，元灵被镇封！
    而大罗天在这一刻，也好像失去了运转之机，九大周天脉流乃至无数无量的原始真灵都被定住了，九天合体的巨大光球也是一滞。
    九天十界，所有的时间凝固了一刹那！
    巨阙剑如同划过黑夜的闪电，消去魔首，剑气碾碎万魔之躯，化为黑暗毁灭之气，原地爆裂开来。
    这一刻，魔尊的元灵方才有些觉醒，魔意疯狂、不甘，残体碎片化作无数魔牙、魔刃，将太虚仙祖的仙体，切割出数百道裂缝。
    有紫金色的鲜血滴落，入于黑暗魔气中，发出滋滋的声音，那些浓稠如雾的魔气顿时消散一大片。
    玄黄仙祖追上另外一个魔尊，同样化作战仙之体的他，手持“纯钧”仙剑，发出尊贵耀眼的光，剑光中蕴含了太始、太素、混沌三大原始成炁，在玄黄爆裂、弑杀的愤怒意志加持下，摧枯拉朽，不可樱锋。
    刹那间，漫空都是玄黄的身影，三大原始成炁加持的倾天剑光，形成三束巨大的剑网，一切攻击都呈现大螺旋急速攀升的势态！
    仅仅一个对冲之间，玄黄仙祖近乎疯狂的攻击，便将这个魔尊迅速斩杀。
    这种以命换命的打法，令玄黄自己也被十几件魔兵洞穿了身躯，血花四溅。这是他在大罗天劫中第二次流血。
    玄黄仙尊仰天大笑：畅快、畅快！
    三大碧绿的魔丹，被洪荒仙祖巨手碾压，它们同样抗不住其中蕴含的无上原始开天巨力，于是舍了碎裂的魔体，直扑盘神山而去，快逾闪电，却被擎天巨手覆盖其上的虚空，又能往哪里逃？
    避居于魔丹中的本命魔灵，又看见浑身浴血，杀气凛凛的玄黄、太虚仙祖赶来，早就心胆欲裂，被洪荒仙祖看准时机，巨手合拢，碾爆魔丹，轰！真灵、元神俱灭，再也不能复生。
    这一切屠魔之举，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尽管有无数魔军救援，也是鞭长莫及。
    三大仙祖都显出巨大的战仙法相，极天极地，高大无比，就像是三座巍峨的盘古神山一般，无情碾压一众魔军。除了那十大魔尊法力高强，可以变化身躯勉强匹敌之外，都是如蝼蚁一般的存在。只是杀之不尽，数量巨多而已。
    太虚、玄黄杀得兴起，不顾身上有伤，血液咕咕而出，流之不尽。他们无数年来修身养性，几乎终年寂寂不动，难得有此一战，都是逸兴豪飞!
    他们索性将鲜血化作惊天长虹，贯穿周天，所到之处，万魔化尘化灰，神魂俱灭。
    三大仙祖赶到了盘古山，巍峨的神山之前，仿佛又矗立了三座雄关。
    这时候魔军尽退，向那虚空黑洞附近遁去。
    大罗天界仍在天劫中，大道真源、各种仙机道则本来就动荡不稳，三大仙祖经过连日大战，强运心血气机，施展仙元威能，早就消耗无穷，这时战斗停歇，都是疲惫不堪。
    尤其玄黄、太虚，当天劫发作之时，道心已经起了波澜，仙元运转，自身与周天的沟通都出了问题，早就是硬挺、透支仙体本源才撑了过来，这时候感到虚脱。尤其奇怪的是，受伤的部位鲜血汩汩，就是无法愈合。
    盘古神山据说是盘古大神头颅所化，为盘神之道的道源。
    大罗混元金仙乃是创世以来最强真仙，平日和周天融合在一起，无分无别，可以说自身就是周天，除了盘古神山是他们也要仰仗和守卫的道源之外，无有能动摇他们道基的存在。不要说受了伤，就是身体碎成无数块，只要真灵不灭，就能瞬间恢复。
    洪荒仙祖仔细查看他们的伤口，惊道：“原来那些天魔的黑气沾染不得！怪不得四十九位守山的大衍金仙受伤后无法复原，只能战至最后一息！”
    “可恨！”洪荒仙祖扬天长啸！声震寰宇，那盘古神山似有感应，一阵动荡，巨大的山体中青光一闪，带动九天十界同时就是一震。
    。。。
    神王府。
    鸿辰决定过几日去赴“苍梧神君”之约，眼下他的心绪，自从遭遇“谶语”的事情，有些恍惚，实在不愿意这种时候外出。
    他决意休整几日。自从入了这紫宸宫，人杰地灵，周天灵韵深厚，不次于大帝的灵虚殿，极其适合仙家炼真养性，每每他盘膝入定，都是极其安稳，神识或者继续内求于元神宫阙，或者便勾动那一个新生的元神，合体而出，一起寻访赤霄天界的奥秘。
    这一日他刚刚入定，泥丸宫就是一阵波动，元神急剧缩小，化为一道白光冲出，在端坐于九品仙台上的本体周围绕了几圈，就向天外飞去。
    不知过了多久。
    “轰-轰-轰”！
    赤霄天界，通天城中，没来由就是一震颤抖，事后勘察，损毁百姓宅院三百余处，幸而不算剧烈，只有十几个百姓受伤。
    一间密室中，鸿辰正在道台上入定，猛然睁开双眼，“啊！”他头上有汗，神情有些慌急。
    陆离、纯阳真君、唐璜正好在附近的正堂喝酒，听见神王大叫，急忙赶了过来。
    陆离心想，入定神游最忌心气浮躁，这阿灵一定是操之过急，莫要出了岔子才好。
    三人看见鸿辰时，松了一口气，他已经解了盘坐，在桌边坐下，神智清明，并无异状。
    纯阳仙人、唐璜一起笑道：神王可是被刚才的巨震惊扰？不妨事，已经过去了。无非是哪处的地牛翻身，波及到了咱们通天城而已。
    这种级数的动静，通天城本身的地脉可弄不出来，纯阳、唐璜都觉得是太玄山某处的余脉出了问题。
    “我看非也！”陆离摇头晃脑：“怎么可能，他的定力很深的，这点动静不算什么!应该惊不到。”
    唐璜最是好奇，察言观色，试探道：“神王莫不是追溯了本源，想起什么来了，好事呀，说来听听？”
    鸿辰欲言又止，想了半晌，才道：“我神游中恍恍惚惚，似乎入了某界，在那虚天上方飘荡。那处天边竟有一处黑洞，自天外飞来许多邪魔，一个个狰狞邪恶，与天界守山的大神征战，那山极其磅礴雄伟，似乎是那处天界的神山。那守山大神只有数十个，与漫天邪魔厮杀，极其惨烈，最终似乎都陨落了。然后又有三位大仙出现，与群魔之首大战，最后只听一声巨吼，山摇天动。惊了我的神魂，这才回来。”
    陆离惊道：你可受了损伤？
    “还好，我只是远远看着，并未近前，而且这定中所见似幻似真，那些邪魔飞来飞去对我就是无视一般。所以不能确定是真是假，或许只是定中幻象也说不定。”
    陆离、纯阳仙君、唐璜用心想了一想，也无头绪，这定中所见本来就千奇百怪，很难说清。
    而且一切所见、所感，关乎每个人的根本道心，外人根本无法置喙。
    。。。
    第二日，天庭深处，宫阙重重，神王见到了一处宫殿群，纯阳仙君遥遥一指，“这就是“金匮兰台”，已到了苍梧神君的地盘，诺，这座九层宏楼，便是兰台的主楼，上面写着“万藏“两字。
    来仙界这么久了，相信你已识字，咳咳！
    唔，别的不消说了，你且等一下，自有人接你进去，我和小唐还要出去饮酒寻欢，哦，那个谁，陆离啊，你要不要去呢？或者，你陪神王读书？老神君可没说不许神王带个跟班什么的。”
    “啊，呸！什么跟班，就是阿灵也休想支使我！我同你们去！这几日足不出户，馋杀我也！”
    鸿辰翻起白眼，万分鄙视他们，他们嘻嘻一笑，勾肩搭背去了。
    神王摇头无语！这有些仙人啊，就是放浪形骸，这种风气不知道多久了，连纯阳仙人都不能免。
    鸿辰左等右等，不见人来，索性信步而入，那“金匮兰台”的正门居然无风自开。
    鸿辰施施然，背负双手，踱步而行，学着纯阳仙君平时潇潇洒洒的样子，觉得有趣。不过才走了几十步，便觉得不妥。
    原来心境和举止是一回事，你不是纯阳那种仙人，就做不来他的举动。
    穿过一些书院的殿宇，前面出现一处巍峨的巨楼，共有九层，正是名为“万藏”的经楼。
    哦！不对，明明是十一层！
    怎么回事，再仔细看看，神王揉揉眼睛，再看又是九层。
    这就奇怪了，他索性闭眼，慢慢调息，足足过了三息，无思无念，再次睁开眼睛，果然是十一层！
    正楼九层，明光闪耀，地下一层，幽冥动荡，天上一层，虚影憧憧。
    “神王看到了什么？请恕失迎之罪，老夫这厢有礼了！”
    神王面前蓝光一闪，出现了一个仙人，相貌清雅、气韵高古，身穿蔚蓝色锦缎仙袍，花白胡须，正是苍梧神君！
    “老神君一向可好？晚辈来请教了！”鸿辰躬身，一揖到底。
    “唉！别介，可折煞老朽了，你是大金仙啊！使不得的！”
    两人见过礼，苍梧神君自为向导，带领神王走马观花，介绍“金匮兰台”，十分详细。
    最后陪同神王迈向第一层楼。
    可是奇怪，苍梧神君一出现，“万藏”经楼那上下两层就不见了，再也不出现。神王知道这是某种灵机，显然就是神君那封信所说的“祥瑞之事”，用作相邀的借口。
    他不由一笑，神君心有灵犀，也是一笑，一切都是不言。
    “偌大的金匮兰台，就是神君一人么？”鸿辰奇怪，自从入了兰台，神君相陪，走了很久，不见第二人。
    “倒是有个童子，十分懒惫，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反正最近无事，我也由他去！”
    “啊呀，老夫忘记一件紧要事情，还要过去，神王请自行观书，不要见外，这里一切对大金仙都是开放的！千万随意！”神君慌慌张张，连连拱手道歉，给神王的感觉就是，此老在炼制一炉丹药，正到了紧要关头，不可耽搁。
    鸿辰也拱手，“神君自便！我自理会的”。
    老神君自去了。自从来了仙界，鸿辰已经适应了千奇百怪的仙家做派，他是真的不以为意。
    神君走后，鸿辰一步踏入，仔细观察，一刹那间，这万藏经楼的第一层，就像活了过来，简直就像万花筒，缤纷乱象扑面而来，他一时有些发呆，忽然想起昨日神游的情形，这两者之间都是那么光怪陆离，荒诞不经。
    其实昨日同纯阳仙君他们说的话，神王只说了一半，留了一半。他唯恐全盘托出，太过惊世骇俗，而且那些本来就是虚幻不实的影象，难分真假，说来谁信。
    他神游的那处天界，当时冥冥中就知道不是赤霄天。
    惊醒后，他觉得不可思议，因为按理说这是不可能的：他每次入定，都是设定了赤霄天的界限范围，他那个在赤霄天新生的元神最是有灵觉，不会违逆。
    他这样设定，倒不是他不想探索陆离口中的那些上天，尤其是疑似他来源之处的“化羽天”，而是，他冥冥中感觉时机不到，尤其神游这种情形，是自带风险的。
    脱离了仙体这具外在躯壳，元神再怎么强悍，在茫茫的天宇中，也是孤零零的一个游魂存在，仙人的元神大多又是极其年轻、单纯的生命形式，容易受到邪灵的侵袭和诱惑。
    有时候仙人一个“大定”多少年，几千年、几万年，相对于其漫漫仙命而言，都是白驹过隙，一瞬之间。
    有个别仙人神游回来后，众仙发觉他完全不同，换了一个人一样，气质、气息完全不同，警觉到不是他！
    经过强者辨认，原来的确变换了生命！仙人已经元神陨落了，被魔灵侵入了灵台，占有了身躯！
    这种事情极个别，仙界偶尔发生，一旦发生，众仙就要除魔卫道，斩除魔灵。可是往往那时候，仙人的元神在神游中早已遭了魔灵的毒手，多半陨灭了，所以魔灵除掉后，这仙人也就彻底完了，天界除名，再无重生的可能，除非它的真灵另有避藏。。。
    这些都是仙界口口相承的经验之谈，鸿辰来了一个多月时间，多少也知道一些。
    虽然他是大金仙，天界除了未央大帝这种太乙金仙，再无敌手，可是他没有骄傲自大这种情绪。
    昨日神游之时，似乎是某种神秘力量有意将他推进那片神秘境界的！
    一入其境，那里的虚空，没有星辰闪耀，没有日月高悬，却并不令他吃惊，仿佛理当如此！
    那些守山大神、三位大仙连同神山本身都给他一种亲近的感觉。他没来由断定，所见并非幻象，而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他首先想到，一定要弄清楚，这方神秘的境界属于哪里，或许这将有助于恢复记忆。他首先想到的便是万藏经楼。
    第一层经楼像是万花筒，鸿辰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杂乱无序的世界。
    无数经书向他飞来，主动张开书页，刷、刷、刷，无数的字体自行飞出，往他眼睛里面印去，往他耳朵里飞去，带着各种人声，都是诵读经书里面的文字！更有些向他的心口处飞来，就要融化为他的一部分。
    以他大金仙级数的法力，居然发觉在这个奇异的小世界里面，笨手笨脚，似有无数丝线牵绕他的手足，令他无法挣脱。
    若是一般仙人遇到这种情形，立刻就要慌乱，就会产生堕入了真魔精心设计好的魔阵的感觉。
    可是鸿辰不会，他心里明明白白，意识清楚。
    “不可能！”鸿辰心底一声断喝！
    这“金匮兰台”乃是设在天庭，是天庭众仙人人可来之处，如果每人进来都是这种情形，怎么可能呢？
    鸿辰立刻醒悟，这是一个迷幻的世界，为他天造地就，为他勾连发动，或许又是未央大帝的一种考验！
    此念一处，他猛然撑大瞳孔，刚才他手脚有些束缚，连眼皮也有些发沉，这时候射出两道光芒，洞穿幻象。
    “砰”！一声轻响，似乎有云烟消散在经楼里面，眼前的景象顿时清澈了许多。
    神王恢复对仙体的控制，冷眼相看，原来是一个极其阔大的空间，四周是一排排的书架，空出中间一处茫茫雾气弥漫的空间，不知有何玄妙。
    那些书的确一本本飞来，带着不同的诵读声，甚至每个字活灵活现向他飞来，不过他现在已经主宰了全局，这方小世界的一切，哪怕最最细微之处的变化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他不要，那些文字就入不了他的耳，他若要，那些声音才会被他吸纳，他予取予求，进入了自己的神意畅然的意境。
    “咳咳！”
    鸿辰眼前出现了一个圆圆的小球，晶莹透明，像是在彻地城看见的顽童吹出的泡泡，这小球只有半尺高，里面有个微缩的苍梧神君。
    鸿辰瞪大眼睛，这老仙人，作的什么妖蛾子？
    “哎呀，不好意思神王，老朽的真身有百事缠绕，只好分出一缕神魂过来，告诉我王！此乃一个小小的试炼，因为神王关乎天界安危，是天庭振兴的希望所在，所以请按照老朽的指点而行！”
    “哦！这是神君的意思，还是南极仙翁、皓黄仙君他们的意思？”
    鸿辰心里冷笑，果然不出预料，又是一个考验，莫非这一次不是大帝的意思么？
    仙界的情形，尤其天庭，他已经略知一二，包括南极仙翁、皓黄仙君这两位举足轻重的左右二相。
    不知怎的，自从上次在赤炎火狱见了“无尘子”，他一直在脑海中翻找仙人影像，天庭二十八万在籍仙官的影像，他在天庭三日大宴上不说全部见过，最起码玄、灵、飞、至、元、金、太乙，七阶仙人中的中高阶，至仙、元仙、金仙他都见过了，都留有印象。
    要想能够对“无尘子”出手，必定不会低于元仙的境界，甚至巅峰元仙之上的境界才有意义，否则人数再多，也不够当时“无尘子”准大金仙境界的一击！

 第六十章 天庭道君发重誓 神王童子证虚仙

    鸿辰确定元仙之上才能对“无尘子”造成实质危险之后，又有了某种明悟，一定是当朝的权势人物才能隔绝在大帝与“无尘子”之间，造成双方嫌隙，于中祸乱。
    他有种直觉，无尘子可能是被陷害的，目前除他而外的九位大金仙，都有最大的可疑。
    他知道，九大金仙各管一摊天庭事务，为六部九卿的首脑，其中又以南极仙翁、皓黄仙君总揽全局，最是权势滔天。
    而这二人，对鸿辰的态度最是暧昧。南极仙翁从未拜会过紫宸宫，皓黄仙君倒是来过，不过鸿辰感觉不到他发自真心的欣赏，走过场、拉交情的成分要更多一些。
    其余大金仙，青莲帝君、神龙帝君来过，这二位都是心胸敞亮之辈，很对鸿辰的脾性，连那位最低调的西华帝君也有造访紫宸宫，且这位帝君和苍梧神君、青莲帝君关系很好，因此，鸿辰也放心，
    元谟天尊不必说了，视若仇敌，不过他常年在外军务，对天庭影响有限，据说不久就要回返边军。
    另外三位，一个是漂泊不定，难觅踪迹的年轻战仙，号称天界战力第一人，无尘子曾说过，他是替代一位陨落化道的大金仙，那时他在天庭根基尚浅，应该不可能参与对无尘子的谋害。
    剩下两位，一个是于大道中别开一境，经世致用，教化万民，立功、立德、立言，专注于天民的教化，甚至和青莲帝君联手下世几回，在下界九星中成圣，号称“万世师表”的一位帝君，常年不在天庭露面，据说只有一位法身留在天庭，主持户部事务，他自也不会去害人。
    最后一位乃是一位女大金仙，据说是从觉界那里返归而来，投入天庭，她也是常年不到天庭，只有一个法身在天庭某府坐镇而已。
    鸿辰盘算之后，最后将怀疑对象锁定在了南极仙翁和皓黄仙君这两位宰相身上。
    苍梧真君煞费苦心，引得他来经楼，绝不可能是“金匮兰台”单方面可以做到的，必然牵扯到天庭。
    神王自然怀疑，若不是大帝的意志，那就是左、右二相的谋划。
    如今的神王对于第十大金仙的名号，十分警惕。
    神王心思电转，一霎那间想到了许多问题。
    那缕苍梧道君的分神，小小的身躯就是作揖，“神王不必怀疑，的确是大帝的意思，若有半句虚假，老朽情愿明日化道而去！”
    哦！这老仙人真是刚烈啊，看来不是假的，这种话已经等同于誓言，谁敢儿戏？
    仙界传说，虚空藏中有种种神明一般的精微虚灵，虽然无形无相，却是智慧广大，有不可思议的神能，若是有人发出誓言，一定会有道则相应，产生独特的印记，算是将这誓言汇入了天地运转法则之中，若是违背了，未来必有灾殃。
    “唔，老神君不必如此，说吧，我要怎么做才好？”
    “于神王而言其实不难！你只需要观想出一个童子，哦，就是以你的神通化出一个童子，然后分出一缕神念注入其灵台泥丸，我们便假设他就是你，这个“你”是一个天民！”
    “为了节省时间，老朽索性点破此一层楼的关键。这里的书籍经典，都是天民应该知道的知识和修炼虚仙之法！“你”要一点点成长，学习这些，然后修成虚仙。这里的书籍有一千万本之多，涵盖一切天界基础常识和一百万种虚仙之法，你可以一一试过，也可以走马观花，选取其中几种仙法，只要神王觉得能够总览天民境界的一切，就算过关！”
    “这么多？不过是小小虚仙，还不算真仙！”鸿辰疑惑。
    “神王可知，大道至简，小道至繁至冗？”苍梧神君微笑。
    “咦！有趣，那就是随我心意，或全部，或任意选取么？”鸿辰很惊讶，这是什么意思，大帝的目的何在呢？
    “我猜，以往天庭仙人，都不会在意天民的典籍，甚至看都不会看，对吗？”神王疑惑。
    “差不多是这情形，要知道，仙人都很骄傲，别说天民，就是对所谓的虚仙，也是丝毫不感兴趣，如今已经不是天民刚刚从“建木”神树走下来的时代了，一切早就变了！唔，建木的传说，天民的起源，你都听说了吗?”
    神王点头。
    “那就开始了？请神王照着这个样子变化。”
    小小圆球里面的神君，弹指神通，一道光华射出，鸿辰眼前出现一副画像，一个青衣小童翩然而立。
    鸿辰只看了一眼，伸掌在空中一握，展开来时，有点点光雨洒落，落地成型，就有一个活生生的小童站在殿内。
    小童三尺高，懵懵懂懂，连咿咿呀呀都不会发出，在这乱花花的世界，不知所措，发呆！
    “不会吧？是个傻孩子，还不会说话！”鸿辰无语了。
    “有呀呀学语的书啊，很多啊，各种版本，不下一百万种：有什么新花书局的，童话书局的，启蒙书局的，良知书局的、夫子书局的、博爱书局的，神王你一想就行，那些书你知道的，会自动传授，哦对了，你的神念要加进去的！”
    苍梧神君兴致勃勃，老眼放光，这种把戏，从没玩过，大帝真是奇思妙想啊！
    “大帝这是作的什么妖？”鸿辰此时一百万个不情愿！
    他吹一口气，金灿灿的一缕神光入了小童脑海，顿时他就灵动起来，手舞足蹈，哼哼哈哈，鸿辰脑海中顿时立体声放大，童子音“哼哼哈哈”一模一样，震到他发懵，我去！鸿辰傻眼，这是什么勾连，这是谁做的手脚，莫非本王着了未央大帝的道？
    咦！神王眼角余光十分犀利，可恨这老神君躲在小小的圆球里，怎么还笑得賊兮兮的，老脸上沟壑纵横，好像是绽放的菊花？！
    “大帝要我转告，他希望你成为一个心怀万众苍生的无上仙王！您可莫要小看天民啊，不能有种族歧视啊！”苍梧神君一脸的肃穆，无比庄严。
    “那，好吧！我就勉为其难了。”鸿辰是个道德控，一旦有人站了这一点，他就屈服。
    鸿辰心中悲壮，想起青莲帝君在下界的一句感慨：一如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对他而言，侯门就是天庭，萧郎就是他鸿辰。路人，哼，路人都不用教小孩子的，而且还是同气连枝这种，简直悲催啊！
    他很不情愿，手指轻弹，一本金光闪闪的《育儿经》飞来，一本《童蒙学语》飞来，一本《天界正音》飞来。。。为了加快童子成长修仙的进程，他拼了，一连招来了五十本书，一股脑灌向小童。
    无数稚嫩或者装嫩的声音响起，注入小童耳朵，无数文字飞起，金光灿灿，没入小童灵台，鸿辰顿时感到自己清灵无比的灵台方寸山，泥丸大宫阙被这些嘈杂的光、声侵入，污染了。
    他大骇之下，急忙分出一道光幕，将脑海划分开，只留一小小的地方吸纳这些外来的物事。饶是如此，因为同气连枝的缘故，他还是难受。
    如今的小童就是他，小童的大脑就是他的神念，小童的感受会相应放大，传送给他。
    足足一刻钟，小童还算争气，毕竟是神王幻化，都是神通法力幻成的身体，比之于真正的天民要强大太多，经过这种强度的灌输，没有崩溃，而且当书籍的文字、声音消散后，立刻会说话了，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各种词汇，妙语如珠！
    咦，并非全然由我控制啊！我可没让他说这么多啊？
    鸿辰醒悟，这小童一方面是他，一方面又是苍梧神君在控制，怪不得他给出画像，要自己照这个样子造化哩。
    哦，我的大帝啊，又上了一当！
    鸿辰心里悲呜：好吧，我是少年仙王，尊老爱幼，美好品德，不计较便了。
    既然小童已经会说话了，他就想进行下一步，让小童成长,修行,成为虚仙.
    可是苍梧神君又说:神王,大帝希望你的耐心得到提高，能够涵盖天地间一切众生,忍受他们的麻烦！所以你看这里有这么多的书，有这么多的功法，要不要再试一试其他的？
    神王一阵晕眩。
    “好吧，既然是大帝的意思，我就勉为其难吧！”
    “捧人饭碗，得服人管！”鸿辰这样安慰自己。
    鸿辰重新选择了一百多本书，准备对小童进行第二轮的培育，突然想起小童已经学会说话了，难不成学会了还要学?
    这时候,他才发现那小童又变得像最开始的时候傻傻呆呆的，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看来不把我累个好歹，大帝他老人家是不会放过呀，好吧，本神王怕什么，本神王就是年轻，就是青春活力无限，而且在天界，有的就是时间，我就当做是一场无聊的试炼好了！”
    他继续前一次的操作，一百多本书，这一次他的神幕把大脑的那个区域隔绝的更加严实，同时他还学会了一心二用，直接无视那些无聊的声光，想他自己的事情。
    这次居然比上次还要快，小童又掌握了语言，之乎者也，流畅无比，实在没什么可以挑剔的。
    苍梧神君说：“好啦，神王可以进行下一步了，这个小童需要成长了，他要学会吃饭、穿衣、拉屎、洗澡。。。还是你教他，当然了重点是学那些修炼的书，他的目标是修成一个虚仙！
    我会给你幻化一个模拟的境界哦，你看！”
    言出法随，小球里猥琐的神君法力居然很强大，就在这一楼正中央那片雾气蒙蒙的空间中，出现了一所房屋，出现了一处街道，出现了一处街市，还有其他的人，其他的天人。
    神王无语，他想到了种种可怕的场景，他也得感同身受！
    小童吃饭，自然吃的都是天民的五谷杂粮，想起仙人不食五谷的戒训，那滋味，鸿辰不寒而栗。
    这还算好的，小童穿衣，这个也不难，洗澡、拉屎，哎呀简直是污染我仙人的三观啊！破灭我美好纯净的境界啊，大帝啊，你老人家不带这么搞法的。
    无奈之下，鸿辰把心一横，一次性招来了一万本书，经过他的神识扫射，从中选出了一千本修行虚线的功法灌输给了小童，另外五百本生活起居、待人接物、基本学识的书，一股脑灌输给了小童。
    小童在他的元神加持下变得极有智慧，学的飞快，每天忙忙碌碌的，读圣贤书、读修真典籍，吃饭睡觉修行，和人打交道，出门买东西，一切都一切，那是一教就会，一点就破。
    而且他的四肢开始灵动起来，打拳踢腿强身健体，一招一式虎虎生风，自又学会了盘腿，没事便坐在那间小屋子里打坐冥想。
    这里的时空经过苍梧道君的设计，很是特别，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十六年年过去了。
    小童长大了，有鸿辰那么高，神王清楚的看到小童的头上发出一点点虚光，泥丸宫里面那个盘坐的元神开始发光。
    这个小童的丹田部位，结成了一个丹，随着修行渐渐变大，这时候已经有一个拳头大小。小周天脉络运转已经成形，运转自如，从此小童身强体健、百邪不侵，连个喷嚏都不会有。。
    大周天也初具规模，身体整个的正面和整个的背面出现了两条纵贯全身的大的脉络流转，直通脚底，脉络中的光华运转很畅通，走路的时候轻飘飘的，脚底下像是有一块云托举着他。
    终于有一天，小童跨出房间，三尺凌空，脚下出现两朵优云，托举着他慢慢悠悠的飘飘荡荡，到这个时候终于是虚仙修炼成功！

 第六十一章 天庭议事集贤殿 妖人演绎真魔法

    既然小童修成虚仙，这个时候鸿辰就要离开一楼往二楼去。
    苍梧道君却说道：唔！神王,难道我没有跟你说清楚吗？这小童是要修成虚仙，不但修成虚仙，还要从青春年少到发育成年，娶妻生子成家立业，最后走完漫漫的一生。
    这个过程中神王可以观尽世间百态，体悟种种人间虚幻，种种冷暖炎凉，这些都要经历过一遍，老朽这才能带你去二楼啊。
    神王大惊，这些话,老神君根本就没说呀，这不是骗人吗？
    唉,好吧，您这么大年纪,我还能说啥,还是忍了吧！
    于是神王高姿态,继续试练，毕竟虚境里面岁月如梭,一晃就过。
    在虚拟的世界里面,这小童修成虚仙之后，开始周游天界各处仙民区域，不久之后,他的身体也发育了，开始长出胡须，长出喉结，各个部位、各个器官开始发生变化，令鸿辰惊异的是,天民的身体，毕竟和仙人极为不同，这小童身上的一切变化一切生理反应，乃至于一些实在羞于出口的事情，他都感同身受，神王别提有尴尬呀！
    青春期还没稳定下来，这小童又结识了许多美貌的天民女子，产生了情愫，升起了七情六欲，甚至于有一天他将一个姑娘带入了他的那个小屋，一呆就是小半天。
    神王在虚境之外看到这里,真想一巴掌拍死他。
    自此之后两个人花前月下，人前背后，整个天民街市，到处留下了他们的足迹，这其中，酸甜苦辣，神王都被动感受，十分无奈。
    不过讲真，偶尔也会被其中的真情触动，神王意识到这一点，立刻斩断这种情绪，同时运起仙力将随之产生的那一点点身体异变成分，彻底消磨掉。
    原来，仙人无凡情，甚至非常忌讳情字本身，一旦产生，就要消磨，经受苦难，这都被仙界视为毫无必要的遭遇，避之唯恐不及。
    仙人一旦产生类似凡人的情，就会在仙体产生混沉污浊之物，不但污染仙体，也使道心蒙尘，灵台暗淡。
    又过了几年，小童二十多岁，终于和那女子成亲了，成亲之后三五年就已经有两个孩子满地爬。再过得几年，他开始谋求事业，他很勤快，又是虚仙之体，每天到仙山、仙海去采集珠玉金银，换取仙丹，增进修为，他的虚仙境界更高了一些。
    但是他满足了，不想进一步提升，其实鸿辰知道，以他的底子，修成玄仙甚至灵仙，不是没有可能。
    然后他又在仙界广大无人的地方，修建了巨大的别院，生活品质非常好，又过了几十年，他已经儿孙满堂，留起了胡须，一派中年人的样子，由于他为人还算质朴，境界也算是比较高，在天民区域，仙官只是管一些大的方面的事情，其他的事情都是由仙民自主，于是他成了一方仙民的小官吏，小日子过得更滋润了。
    匆匆又过了几十年，由于修炼的缘故，他的身体状态稳定下来，没有什么变化。
    这时候鸿辰实在忍不住了，对苍梧神君说：仙民的寿命有一个纪元，十二万年那么长，这才不过百年，我还要一直这样无聊下去吗？
    神君想了想，惶恐道：哦，对不起神王，是我没有算到，没有经验啊！我现在就跳过这个中间过程，直接让他跨入老迈衰败。
    神君展现神通，时间瞬间跨越十二万余年！大厅中央那个虚幻的景象就是一变，小童已经变成了一个老朽的样子，胡须雪白，血气枯萎，身体老态龙钟，他的妻子早已经去世了，满堂儿孙，也都各自离开了家，他的身体变得衰败，虽然没有病，但是也无力了，他脚下的优云不再显现，失去了虚仙的境界。他回想自己的一生，有满足有遗憾，又激动又有悔悟。
    鸿辰分明发现他的心灵深处有个执念，象金子一样发光，不随岁月消逝而磨灭：想要重新活过一把，修成更高的仙阶，达到真正的长生境界。
    然而他已经走到了生命终结的时候，一切也就尽付东流了。
    小童死去！幻象终结。
    神王心情沉重！
    “恭喜神王！历练成功，现在可以上二层楼了！”
    “神君，可以让他再活一次吗？我想看看凡人修成真仙！”
    “好！大帝若在此，也一定说好！”苍梧神君笑容十分灿烂，像是一朵绽放的老菊花。
    。。。
    通天城那处巨大的广场，繁华依旧。
    一间精美的凉亭，馨香四溢，有许多天民在那里品茶。
    “砰！”一个中年人往桌上一扑，将青花玲珑釉面的茶壶撞翻，在白玉铺就的地砖上打的粉碎。
    “老李，怎么了？”
    “醉了么？没听说喝茶能喝醉的！”
    “哈哈！一枝花！你的茶铺可要出名了！”
    众人哄笑，并不以为意。
    仙界富庶，无贫瘠之地，天民不缺金银珠玉之物，一把茶壶而已。
    过了许久，那个绰号“一枝花”的茶肆娘子，终于觉得不对劲，上前推了推扑在桌上的中年人，触手冰凉，死沉死沉，顿时一惊！
    她伸出玉手，一探鼻息！
    “不好啦！死了，死人了！”花容失色的茶娘子尖声高叫。。
    几个有些修行的茶客，将那人身子翻转过来，一看，脸面乌青，七窍流血！
    这几人不过虚仙的修为，全然看不见有极其微渺的灵元之气从那人天灵盖散出，迅速消失无踪。
    广场另一边，行人如织，络绎不绝，忽然“噗通”一声，众人吃了一惊，再看时一个人仰面朝天，不省人事，面皮发黑，孔窍溢血。
    附近并无仙人巡回，无人看见一点灵光从那人口鼻涌出，形如游蛇，向天上飞去。
    彻地城，陆离、唐璜他们上次光顾的酒楼，生意火爆。
    忽然“扑通”、“扑通”、“扑通”！
    几乎同时倒下了好几个食客！
    店小二过来看时，都是口鼻溢血，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只有黯淡的一点真灵神光，慢慢弥散不见了。
    。。。
    一日之间，三千六百护城，暴毙仙民六百六十六万余！
    各城仙官发出文书，雪片一般，去往告急。
    天庭震动！
    天庭各府司衙门一起行动，调集刑部大仙官，彻查此事。
    天庭集贤殿。
    南极仙翁、皓黄仙君传大帝旨意，内阁、六部九卿、各大仙王、圣君、星主齐聚，举行御前会商。
    南极仙翁面色难看，手捧一纸文书，写着最新数字：一千六百八十万余！
    未央大帝看了文书汇总，面色不虞，道：怎么不见神王？还有那个陆离，快去给朕找来！
    纯阳仙人一飞冲天，身化流光而去，极其迅猛，出乎所有大仙的预料，未央大帝都是错愕，嗯，原来是仙宴上演示洞天时间之道的吕岩，人才难得，看来风云聚会，也要算他一个！
    。。。
    情天星域，龙珠主星，一颗美丽的大星。
    茫茫恨海无波，风平浪静。
    海面之下三千里，乃是海底山脉，群峰起伏，蜿蜒如龙。
    这里幽暗无光，冰寒彻骨，连最最强大的龙族都不愿光顾。
    这里，似乎只有最卑微、最渺小的浮游生灵才能生存。
    然而这里并非绝对冰冷的世界，在一处纵贯数万里的巨大海沟中，激扬起沸腾的水雾，好像高天上的云朵，这些类似云流的水雾带着不可思议的光和热，足以驱散寒冰，烧灼一切物事。
    这海沟附近没有任何活灵的气息，因为没有生物能够抗住极度的炽热。
    这条巨大的海沟之所以形成，原因在它的深处，蕴含着无限的地热岩浆。
    那是一条地火真脉，如果出现在大地之上，会点燃虚空，所以它只能被造化镇压在地下，还要在其上覆盖数千里的冰寒海水。
    海水不是水，就像水不是蔚蓝色的虚空。
    在龙族和海底鱼族看来，海水就是它们世界的天。
    赤色岩浆汇成的湖水，铁围的坛城。
    在“无尘子”看来，赤炎火狱不过是他休憩的一处别院，造化弄人，由仙入魔，上天不知道是对他太好还是太恶，当他修仙道时，无师自通，各种奇遇、机缘不断，崭露头角之后，得到大帝青睐，助其斩破虚妄，大道一片坦途。
    在他决意成魔之际，又有早先不经意间种下的因缘等着他摘取，他的身体仿佛荒古时代的能够让万炁合一的“荒乱之体”，善恶通吃，什么都行。
    以至于他在天魔之道上狂行的速度，震烁古今。
    对于未央大帝，他的内心深处是充满感激的，因此在那逝去的年华，他才会想着拼了性命也要在天庭陈述冤情，讨回公道。
    所以他才会在逃离“般若金刚琉璃塔”的镇压后，没有摧毁这件灵器，所以他才会在成魔后，以最大的善愿重返玉京，召集仙民，看似毁天谤道，那不过是手段，目的是吸引大帝的关注罢了，甚至于他本可以冲出重围，也要故意失手，再度被擒，也只不过是要引出那真正的幕后黑手罢了。
    如今他已经证实了心中的怀疑，知道了事情的缘由，令他震惊无语的是：这一切的缘起，居然不是私怨，而是某种公心，甚至是大大的公心。
    那一刻，他不禁感慨，造化何其弄人啊！彼此良善之辈，何苦相残。
    他怨愤了，为了天下公利，就可以牺牲个体生命吗？为了天下公利，就可以不惜施展邪魔的手段，污良为盗，逐仙入魔？
    此刻的他，被符文火光所困，在水火交融的炽热烧烤中，用仅剩下的上半身，不，自从神王去后，一个月来，他的上半身也几乎消融了，他只有一个魔头，一头还算乌黑的长发披肩，那肩膀本来就有些瘦削，此刻就快要看不见了。
    那些隐匿的大仙，都算定他离彻底灰飞烟灭不远矣，守护阵法十分随意松懈，他们时刻躲在自己的洞天世界里，甚至经常神游物外，好像把这里当作了修行圣地。
    不错，地火之狱，赤炎真火，弥漫着奇异的灵力，阴晦、爆裂、幽暗、璀璨、一切都是拧巴的，怪异的，对立存在，初来时，群仙感觉这里乌烟瘴气，只能污秽仙体，时间久了，众仙发觉，原来这种环境，对于磨砺心境，提升修为，隐隐有独出意外的好处。
    无尘子抬起沉浸于熔岩火流的头颅，一汩汩灼热的岩浆从黑发滑落，流进他干裂的唇角，他毫不犹豫张开嘴，美美的吸了一大口！
    用不着再装了！
    他的头颅深处，原本在战斗中被无数剑气震碎的泥丸宫，一片黑色死寂，忽然焕发幽光，那些倒塌的宫阙从碎裂一地的泥瓦中慢慢耸起，焕然一新。
    奄奄一息、被众仙认为随时就要化虚的元神，倏然睁开眼眸，那一双魔眼，放出邪恶的黑光。
    他的头颅往上一挣，升起了一尺，随之他融化的身体就重新生出了一尺。
    咽喉之下，十二重楼的位置，岩浆包裹下面，透出一点新生的雪白肌肤，血肉身躯中，又隐隐透出一座黑色的宫殿，好像最晶莹发亮的黑宝石。
    和宫殿相通，却又互不相干，彼此交汇而不紊乱，有这样的一个灰黑双色太极盘悠悠旋转，它的周围是地水火风四大、构成了第二圈，外面又有天地、风雷、水火、山泽八卦道像，构成第三圈。
    太极盘升升沉沉、起起伏伏，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只有一波一波的无形精气流淌。无尘子仿佛在进行热水浴，舒服极了。
    所谓神窍被破，无妨！不破不立，重新来过就是了，我有这种堪比魔君级数的真魔太极，一切都不是问题，何况我还有神窍种子，我有能够催生一切成熟的无上真魔法，天庭大金仙，其奈我何？
    “是时候了！”无尘子呢喃自语，他仰头，几乎呈现九十度望向头顶正上方，这一望的力量，让他的躯体又生出了一尺。
    那是一柄黝黑的古剑，散发无上神光，无尘子一叹：“果然是你！虽未亲自出手，然而这剑就是你了。”
    “来吧！到我这里来吧，快来刺穿我吧！”
    古剑无语，神光湛然，面对赤裸裸的邪魔挑衅，只是气势攀升，剑意无敌。
    整片火狱出现轻微的震颤！

 第六十二章 铁围城万民陨落 聚星阵诸仙拒魔

    这方火狱，是一片广大的世界，充满岩浆的湖泊堪比浩瀚的海洋，在炽热的地心深处，形成的巨大空间，仿佛将龙珠主星的核心部位掏空了一样。
    到处是灼热的气流和烟尘，充满毁灭的味道。
    因为关押无尘子这样的绝世大妖,这里被施以星辰大阵,有绝巅强者驻守,因此也成了临时的禁地,火狱原来的仙卒、狱官一个也看不见。
    一个绝世大妖，需要几大金仙合力才能制服，一柄黝黑的仙剑,出自天庭大佬之手，就这样彼此对峙。
    似乎都很克制，而那些守阵的大仙，犹自躲在自家洞天府邸里，神游物外，竟然毫无察觉。
    古剑无风自动，悠悠旋转，它好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拉着，永恒悬停在那里。
    只要妖人有脱困的举动，它会毫不犹豫刺穿他的天灵盖，搅碎它的魂灵。
    。。。
    十一万多颗星辰组成的情天星域,忽然被一股奇怪的流光包裹,这些流光没有仙气,没有魔气,只有淡淡的生灵之气。
    按照天道尊卑的秩序,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按照虚空异域的法则，它更不能跨越时空，然而,它,就是平白出现了。
    生机无限的龙珠主星，茫茫无尽的恨海忽然被蒙上了一层天雾，有丝丝灵烟飘渺。
    数千里冰寒海水下，穿过数万里地壳，又穿过数十万里地幔，在那处赤炎火狱，忽然有无数点点幽光莫名生出，好像夏日流萤。
    虽然打上了无尘子的魔功烙印，这些最纯净的灵魂，仍然具有生人的气息。而这火狱乃是罪大恶极之徒的归宿，整个火狱的机制就是镇压邪灵，越邪越是受压，哪怕你是魔君，也无法做到翩然而至，却不惊动这里的一水一火，一真一灵。
    能够穿越至此，除非是正道仙人的气息，或者是仙人们强大的魂灵。
    而这些幽光看似柔弱，却做到了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
    幽光似翩飞的蝴蝶，仙剑似芬芳的鲜花，彩蝶绕着仙剑飞舞，纯净的灵魂，气息极度弱小无害，那仙剑本已有灵，就是茫然，不知所措。
    这些陌生的、低级的生灵气息令它迷茫，这显然不是邪魔，显然不会带来什么危害。
    仙人的兵器自然具有仙的属性，无处不慈悲。
    在它除魔卫道的天赋本能中，并没有遇见仙民的魂灵时应当怎样对待的设定。
    它试着将他的这种奇怪感受，这种奇怪的处境，传回主人那里。但是它不知道的是，主人面对雪片般飞来的告急文书，有些焦头烂额，完全顾不上其他。
    它更不知道的是，有人以诡谲莫测的大能，在情天星域的外围，龙珠主星的虚空，都设好了一层淡若无物的结界。
    沟通无果，仙剑自负强悍无敌，只消一剑，这苟延残喘的魔灵就会灰飞烟灭。
    已经记不清多少次了，底下的这个妖人各种挑衅，都被它无视，知道它翻不起几朵浪花，这一次又能如何？
    自神王去后，此獠老实了很久，今天能整出点啥？仙剑十分来兴趣，甚至隐隐间巴不得妖人能够修复残躯，战过一场。
    好吧，随你们这些可怜的魂灵翩翩飞舞吧。
    幽光越聚越多，整个黝黑的剑体终于被完全覆盖了，成了一柄肥大的光剑，剑的上方虚空中，显化出来一根若有若无的“线”，无尘子笑了，惨白的魔脸像是一朵白色的曼陀罗花。
    他轻吹一口气，无形无味的真魔气，瞬间就弥漫了整个赤炎火狱，自然也波及到了所有的幽光生灵。
    幽光变幻，七色迷彩，轮转不定，有一种迷蒙天地的气息终于显露了出来。那根链接主人的精神连线就被侵染了，而仙剑并不自知。
    许久，幽光忽然爆发，仿佛一千个小太阳爆裂，有滋滋的电流燃烧。
    “铮！”仙剑终于发觉了某种不对劲，发出战斗的意志。
    可惜已经晚了那么一点点，那根维系仙剑主人的连线消融掉了，被那些人畜无害的生灵吞噬了！
    仙剑顿时失去了的意志，失去了来自主人的精神操控，变得不由自主，它堕落了！
    “噗！”火狱中传出轻脆的声响，仿佛利刃切开熟透了的瓜果。
    无尘子一动不动，任由沉重的巨剑插进头顶，没入脑海，直到贯体而出！
    没有脑浆迸裂而出，亦没有血花四溅。
    无尘子悠然吟道：穿过我的黑发，以及我的手！
    声音沉醉，仿佛有无上享受。
    那柄仙剑贯体而没，却是从他的手掌心而出，准确的说，是带着他淋漓的碧血，被他擎在了手中。
    魔血！魔君级数的真魔血，晶莹翠蓝，无限神秘！
    失了主的仙剑，一刹那的无神状态，于电光火石般短暂的瞬间，被无尘子精心算计到了。看似仙剑贯体，实际上等于给这把剑做了血与火的洗礼，抹去了原来主人的印记，注入了他的灵魂意志！
    从此仙剑易主而侍！
    “轰！”一股强绝霸道的意志冲霄而起，震动整个赤炎火狱。
    无数无尽的幽灵之光这时候开始聚形，虚空中出现了无数仙民的模样，他们痴呆、迷茫、惘然，身影虚幻。
    无尘子十指挥动如飞，无数道青光激射而出，每一道光华点在一个仙灵的眉间。
    “点灵，化道！”
    “给我变！”
    无尘子巨声嘶吼，头上黑炎滔天，气势如虹！此刻的他，面色半青半白，双目一赤一蓝，似仙似魔，摇摆不定。
    随着“点化”之道的施展，无数仙民就是一变，都化作了青黑的脸，血红的眼，穿着黑衣，魔气熏熏。
    在他们虚幻的头颅里，原来的幽蓝灵光不见了，重新注入了一点黑光，那才是无尘子赐予他们的新生，而那些灵光，原本就是他的真灵！
    在通天城里，他的分身将百万仙民的神魂吞噬了，代之以本尊的灵，在三千护城中，他吞噬了更多的魂灵！
    这种做法极其危险，等于将自己的真命交在了仙民残魂手中！
    这简直就是震古烁今的大胆识，大神通。
    大概唯有如此，才能避开大金仙的绞杀，才能最大限度隐藏实力，造成形神即将全灭的假象吧！
    “嗡-嗡-嗡！”
    小诸天星辰大阵终于感应到了魔潮涌动，自主激活了！
    战旗自虚无中显现，随风舒展，猎猎作响，赤红的火焰、滚滚黑烟，直冲虚空。
    赤炎火狱里，忽然云蒸霞蔚，瑞气激荡。
    二十四柄仙兵，铮铮而出，从周天二十四方位，发出无上剑意。
    火狱虚空里不断有空间碎裂的巨响。
    整个龙珠主星就是一阵动摇！恨海上无风起浪！那处无尽深邃的海沟中，汹涌的岩浆溢出，冲开冰寒的海水，激起大片水雾，海底在沸腾。
    战意无形，却能摧枯拉朽，瞬间洞穿了八百万由仙民残魂幻化的魔灵。
    赤炎火狱里，再无幽灵之光。
    那些可怜的生命，胸间洞开巨大的孔洞，一阵黑烟滚荡，化作虚无袅袅，就这样烟消云散，彻底除名。
    遥远的天边，情天星域里，龙珠主星的周天十方，穿越而来无尽的星光，遵循无上道则，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无视山、海、水、土的阻隔，按着二十四柄仙兵的指引，轰向那座铁围坛城。
    “轰-轰-轰！”火花四溅，乱天动地。
    “嗷吼！”有不知名恐怖的鸣声响起，却不是无尘子发出的惨嚎！
    而是这座铁围坛城！
    那原本是一座数万丈大小，有着似鳞片状、又像羽毛状的奇形城墙，层层叠叠，渐次收紧，越上越小，仿佛一座具体而微的仙城。自神王去后，已经渐次缩小到只剩一百丈的城头，无尘子深陷其中。
    中空的坛城，充斥着灼热的岩浆，无数若明若暗的符文，发出金色的光影线条。
    仙焰熊熊中，挺立起来一个巨大的身躯，展开垂天之翼，恐怖摄神，令小诸天的星辰都要颤抖，那竟然是一只无比磅礴的巨鸟！
    铁围坛城原来不是城，而是个灵禽，亦是个魔王，号曰“大孔雀冥王”，乃是真魔界仅次于魔君级数的大妖，被天庭镇压于此，不知道有多少年了，早已魂飞魄散，只余下一点顽灵不灭。
    一身天青色的羽毛，已经被赤炎真火炼成真乌仙金，只差一把火候，等到顽灵消散，便大功告成。
    天庭将无尘子拘束于坛城之口，就是置于冥王口中，乃是以毒攻毒之计。
    无尘子这种怨念深重的妖孽必定反抗天罚，一旦运集魔功必然惊动孔雀冥王的一点残灵，两魔相争，两败俱伤，应该可以大大加快彼此形神俱灭的进程。
    无形剑芒，无量星光，足以将它激活！
    依着它的凶性，一旦激活自会吞噬一切仙灵，何况已经在他嘴里的无尘子。
    瞬间，凶性狂飙的冥王身开始发动，城墙剥裂而出，化作遮天之翼，舒展开来，不知有数千里长，它勉力一扇，搅动火湖，岩浆巨浪滔天，足有数十万丈高！
    城头青光一闪，风起云涌，出现一个庞大的孔雀头颅，头顶有七根斑斓的长翎，巨大的喙就要咬合，将无尘子磨成齑粉。
    无尘子自仙剑贯体之后，于霎那间节节攀升，躯体在岩浆的包裹熔炼中，渐次成型，变得高大伟岸。他以仙剑贯通幽冥魔气，撑住了巨大的魔喙，那失去了绝大多数法力的冥王身就是被定住，无法咬合。
    他是古来少见的魔，亦曾经是差一点成就大金仙的仙，铁围坛城的本像如何瞒得过他？早就有了定计。
    “两条路，要么死在我的剑下，永不重生，要么归顺本座，为我的坐骑！”
    无尘子魔焰滔天，脑后三重魔轮，仿佛一尊灭世的大魔王，可以摘星捉月、压塌诸天。
    孔雀冥王法力已失，神魂不全，一灵尚存，知道此人法力深不可测，即便自己全盛时期也不是敌手，只要能助我脱困，便追随他又有何妨？
    它晦暗的眼睛努力动了动，传递出一缕无奈的气息，无尘子知道它屈服了。
    他在如同盔甲的岩浆包裹中，搓了搓手，化出一大块明亮的琉璃珠，直接塞进了大孔雀的巨喙。
    感受到丝丝生命精气的滋养，孔雀冥王没有拒绝，事实上它很虚弱，想要拒绝也做不到。
    先前那一刻的振翅狂飙，已经耗去了它所余不多的本源精气。
    无尘子收回仙剑，长啸一声，震彻苍宇。已经显出身形的二十四位上仙，面露凝重之色，他们在犹疑：大金仙的剑落在妖人手里，星辰大阵犹如失去了阵胆，其威力已经破去了七分，又有冥王顺服助力，妖人看来似乎功力复苏，我等哪堪为敌？
    要知道，当初擒下此獠，乃是青莲帝君、神龙帝君、西华帝君，三位大金仙，数百位金仙境强者出手，斩杀了三千妖人分身，才做到的。

 第六十三章 二十四仙法宝破 三十三重天魔身

    “小诸天镇魂星阵！”
    打破沉寂，无尘子淡然发声，目光冷冽，直刺苍穹，仿佛能洞穿一切有形阻隔。
    “以二十四仙兵为引，二十四强绝仙人为主，引动星辰元力，又以旗云、大道符文作媒介，沟通虚空真灵，加持星力，果然好算计！”
    “不过诸位且看，某神清气朗，分明就是神魂无恙，看来这“镇魂”二字已经名不副实！
    老匹夫的这柄仙剑，今在我手，此阵又失了阵胆！你们如何困得住我？
    两条路给你们选，要么放下仙兵，各自散去，看在过去同殿为臣的情份上，我网开一面，绝不追究！要么，今天就葬在这里吧，与这赤炎火狱的地火永世同辉！”
    多日的隐忍，此刻他已经回归巅峰，浑身精气如龙，气势如虹！
    偏偏他明明是魔，却没有多少邪魅之气，一番话正气凛然，对群仙而言，不啻是绝大的嘲讽！
    他把仙剑身前一横，说不出的霸道凌厉！
    孔雀冥王已经匍匐于地，慢慢消化那块琉璃珠，任他们打生打死，我且不顾。它的巨翅包裹身形，仿佛精铁仙城，堪称最佳防御，小诸天星阵这种级数的攻击打不死它，只要它稍作恢复的话。
    群仙怒火中烧！
    来自通天城的城主，正品金仙境，度厄真君，越众而出，厉声叱喝：邪魔快快受缚，自古只有战死的仙，没有附逆邪魔的仙！
    他是仙人中唯一知道真情的，自然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愤怒。
    他取出一枚令牌，五行电光缭绕，发出噼啪脆响，二十三仙齐悟，也各自祭出令牌。
    一枚令牌，可以勾动一片星云之力，十一万多星辰的情天星域中，按照位置错落，疏密关联，可以划分为诸多星云，每一片这样的星云，都由数百数千星辰组成。
    “砰！”
    二十四道巨大的光束，齐齐打在无尘子已经高达数百丈的身躯上，在这浩瀚的星辰之力威压下，他还是显得格外渺小。
    火光飞溅，仿佛漫天流火，却更像是火山喷发，岩浆涌溢。
    厚厚的岩浆盔甲，化去了绝大部分光能的恐怖冲击，巨量的岩浆碎块，倾覆在孔雀冥王的鳞甲上，让它紧缩头颅，不敢露出一点。
    无尘子哈哈大笑！向前一步，身上轰然一声，岩浆盔甲崩裂，碎泥乱火一片狼藉。
    他显出原形，黑衣不再，居然一袭白衣在狂飙中轻舞飞扬，他深邃的目光，仿若神明。
    “该我了！”
    他一拳轰出！
    二十三仙眼前一花，明明文弱书生状的无尘子，那一只雪白的拳头，毫无危险的感觉，却在顷刻间穿越了时空，隔着火湖与阵旗上空的万丈距离，到了眼前。
    它哪里还是拳头，分明就是一座魔山，挟持炽热狂暴的气势，可以压塌诸天！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一向意志坚定的诸仙神魂激荡,似乎不能自主,甚至在脑海中幻想出来了一幅幅身陨道消的画面!
    “摄魂入魔!”
    度厄真君舌尖绽放血花,大喝一声,仿佛荒古时代的一声春雷,震惊蛰伏的大地!
    众仙神魂就是一懔,立刻清醒过来,原来中了无尘子的某种幻灵大术!
    真魔界的大多修为法,都以神魂攻击为主要特征,无尘子的术法显然异于寻常,即便在场的都是金仙初境之上的强者,居然都着了道。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刹那,诸仙眼前幻想消失,哪里有什么拳头?
    度厄真君却是自一开始就知道,那一拳只是轰向他来,早有准备。
    可是似仙似魔的无尘子狡诈无比，那一拳虚实相间的拳风，的确裹挟了无上魔幻大术，只要诸仙心神激荡不能自持，立刻就要灵台被侵入，到那时随意种下一粒魔种，不说暴毙当场，至少会人天交战、仙魔不分，道性混乱不堪，弄得不好，就是废了。
    度厄真君不得不发出一声雷鸣般的道喝仙音，同时挤破舌尖，以几滴真命精血蕴化仙能，震醒诸仙。
    这一个小小的分心，时间上就是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差池，本来已经幻化在手的无形神索，递出去就是慢了一点点！
    “砰！”
    仿佛一座绵延万里的仙山被域外逆星撞击，仙岩崩裂，散化周天。
    度厄真君的胸前凹陷进去一大块，胸骨爆裂，他一张口，“噗！”喷出一大口血水，激射无尘子。
    金色符文涌动，随着血水的路径，一路蔓延，掀起倾天大势！
    度厄真君的应变不可谓不快，然而他身中暴击，已经伤势不轻。
    那一件递出一半的“无形神锁”堪堪套住了无尘子的一只手，已经显出银白色的本体形迹，将无尘子的手腕紧紧缠住，渐次锁紧，只要过上一息，任你是大罗金仙，也要被这神锁套牢，仿佛铁水浇筑，融合在一起，不得口诀，再也无法分离。
    这是一件传自上古时代的天庭秘器，堪称重宝。
    无尘子仿佛不知其中关窍，只是将手用力一抽，“轰！”然一声爆响，在他的身前炸出一片光雾！
    光雾弥漫，挟带十方无尽魔威，其中蕴藏有无上魔纹，仿佛抽干了这一片世界的所有精神气，无比强悍。
    真仙精血化成的剑雨激射而上，暴起无量的烟尘，那是仙气和魔气的大对撞，最终归于虚无沉寂。
    仙界符文和无名魔纹亦同时消散湮灭。
    一只完整的小臂，生生断裂下来，被神锁牢牢捆住，拽回度厄真君那里，真君忍住巨痛，就是眉头紧皱，原来这只是一具残手，仿佛金蝉脱壳，那只真手在无尘子身上，完美无缺。
    “三十三重天魔身？”二十三仙齐声怒吼！
    此獠魔功盖世，必须全力以赴。
    二十四柄仙兵再度引动星辰之力，镇压魔灵。
    同时又有数件法宝发动，搅动无上风云，乘着赤炎真火，向着已经升上虚空的无尘子轰杀。
    众仙纳闷，先前居然还有人怀疑，这个妖人不是正宗的真魔，如今看怎么说？这分明就是真魔界的大术之一，“三十三重天魔身”的显化运用。
    据说魔界之君，以及极少量顶级强者才能修行此功，一旦魔功大成，可以拥有三十三具真魔宝身，犹如觉界强者大佛陀的三十二好相！
    “铮！铮！铮！”
    一阵阵令人汗毛倒竖的剑音响起，那柄无名仙剑仿佛傲视苍穹的仙灵，能够斩碎宇宙，破灭虚无，一霎那间，它的剑芒不知道来回倾泻了几次。
    每一次就如同荒古大神毁天灭世时的强悍一击，可以碾压一切时空。
    周天星辰之力凝成的巨大光束在半途中就被迅猛无比的剑光击碎，仙剑本身并无一丝损毁。
    剑气似汪洋巨海，剑芒拥无上神能，在无尘子手中，这柄仙剑仿佛一位倾世的大能，堪比一位大金仙。
    剑光破碎虚空，激起有形的波澜，“噗！”
    一件仙葫爆碎，里面倾泻出一挂银河般的璀璨星辉。
    漫漫长河一般的无尽仙光失去了原本应该前行的方向，向下倒灌，与熊熊的赤炎真火湖水岩浆碰撞，激起漫天星云烟火。
    那是云台三仙中的云中子的仙宝灵器，一旦被星辉击中，会令灵台不再清明，任由巨量的星辉洗刷灵与肉，越是邪佞的生命，比如无尘子这种巨奸大恶，越是要付出生命本源的代价。
    “轰-轰-轰！”又是连声爆响，云台三仙中的云清子、云灵子，祭出的两件仙宝，同样破灭！
    一件是“镇魂磐”，以仙界灵山之一的“仙台山”特产荒古磐石打磨，心血祭炼而成，可以轰杀高出持宝者一筹的同境强者，就是二十四仙中最强手的度厄真君对上了，也要皱眉！
    一件是“裂天珠”，采自仙界巨海之一的“无尽海”万里波涛之下，沉埋泥沙中的万古先天灵珠，置入仙家自己的泥丸宫日夜温养而成。
    云灵子的这件法宝温养了三百个纪元，距离功德完满还差了一些火候，值此强敌在前，顾不得许多，立刻施展出来，本来就是大金仙，也要退避三舍，即便差些火候，也料不到被一剑寒光扫中，就告破灭，云灵子心痛不已。
    云台三仙，出自云台星域，这处巨大星域，有大星数百万颗，其中三十万颗上面有仙人和无量仙民，以善于铸炼仙宝著称于世。
    包括这三仙，云台星域共有二十八位强者在天庭为官，最低都是金仙初境以上的强者。
    三仙只这一个照面，仙宝破灭，众仙心中哗然：对面这妖人何其强大，简直太恐怖了！当初是怎么被擒拿的？不说神窍被破，魔骨尽毁了吗？
    不光云台三仙最强大的法宝被摧毁，天庭凌烟阁二十四天将中，这次来了十二位，也祭出几样法宝，分别是“五色补天石”、“幻神开天珠”、“电光风云梭”，同样沾不到无尘子的衣角，就告破灭。
    他们也都是金仙初境的仙人。
    “五色补天石”乃是出自一个久远的传说，据说曾有大罗金仙亲身下界到了九星凡间，修补天地大变动时代造成的天地大破灭，用的灵物据说就是“五色石”。
    当然这只是传说，今日的天庭众仙未必相信，它的主人“祭尊天将”，一位初阶金仙，如此命名，也只不过是讨个口彩，以仙阶灵物铸炼而成，甚有灵力，足可压塌一处初级的小星域。
    “幻神开天珠”其实形如一柄仙兵，一旦施法，爆散开来，如天女散花，无数巨珠倾天而下，足可以打烂一片星河。它的主人“岑彭天将”取这个名字，无非是夸它威力无比，仿佛盘神开天的气势。
    “电光风云梭”取得是一个神意，形容它快逾闪电惊雷，猝不及防，它的主人是“王霸天将”。
    不算通天城主度厄真君，剩下的八仙乃是来自中天星域“景阳宫”上八洞真仙：福禄天官、寿元天官、张陈天官、东方天官、彭礼天官、钟离天官、老铁天官、韩曹天官。
    都是超越了金仙初境，堪堪迈入正品金仙境的强者，他们心意相通很是能沉住气，并不急于出手。
    战局陷入胶着，众仙收停攻势，度厄真君手扶胸口，面色苍白，冷汗滑落，每一滴都化作了浑浊的石晶。
    无尘子并未趁虚而入，反而面色阴晴不定，一会儿赤红灼热，一会儿乌青发紫，它的双眸亦是明灭不定，仿佛有无尽山河的的虚影在其中沉沉浮浮。
    他喟然长叹，一脸肃穆：你们快走！我放你们一条生路！
    众仙惊讶：什么？是不是听错了？
    他忽然双目狰狞，又疾言厉色道：臣服于我！天上地下，自今往后，唯我独尊！
    众仙都惊呆了，这魔头，莫非元神错乱了么！？
    度厄真君心惊，二十四仙中，只有他知道魔头的真实来历，因为天庭禁忌的缘故，其余仙人只知道他是莫名出现于仙界的空前大魔。
    这无尘子分明化魔不久，正在人天交战，魔性与那残存的一点仙性正在剧烈交锋！
    度厄真君以神念传音众仙：这星阵已经残破无用，你们收了仙兵，赶紧去吧，我有无形神锁，自能阻他一时，速去天庭求援！
    他知道，无尘子入魔后的实力远胜当初，非天庭绝顶大金仙不可力敌，今日之事恐难善了，自己这方虽然人数众多，犹不能挡下此獠倾力一击。
    不若趁此魔头心内交战之际，一走了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想起仙民的这句俗语，度厄真君面上浮起苦笑。
    生亦何欢，死亦何悲？

 第六十四章 无尘子降伏火狱 廿四仙抗击魔灵

    作为通天城主，当无尘子复苏的初刻，小诸天星辰大阵瞬间发动，杀戮掉八百万魔灵，虽然在比一千个太阳还要炽烈的光束中，那些冤死的灵，立刻消散，然而内中有一些数息的气息，还是被他捕捉到了，那是他治下仙民的生命气息！
    仙民的生命本源气息很独特，自从神树“建木”走下仙民，就在仙人中引发了很多争议，部分仙人认为仙民虽然身体结构粗陋不堪，但是一点魂灵十分耐人寻味，居然有仙人都不具备的某种先天灵韵。
    度厄真君自是不会临阵退缩，他微动神念，一柄古朴的仙剑入了手中，正是那柄在通天城中，截杀无尘子一个分身魔灵的仙剑！
    二十三位金仙齐齐传音：我们不走！无非一死而已，何惧之有？！
    顿时，二十三把仙兵各归原主，众仙身上发出冲霄战意！
    他们的背后，仿佛有一面夜色的墙，里面有无量星辰点点光芒，那是他们来源处的星域烙印。
    “哼!”已从虚空落地的无尘子一声冷哼身形恢复正常，白衣如雪。他双目血红，发出阴森的光，显然已经彻地完成了某种裂变,仿佛浴火重生的仙佛。
    从精神层面来讲，他已经彻地断弃过去，接受了命运的捉弄。
    甚至他已经洞彻了天庭的某种隐意，这让他万分恼火，因为他要的不是这个！他也知道天庭知道他要的不是这个！
    他冒着千难万险，来到天都，不过是想告诉大帝，我来了，只要你伸出手臂说一声：受苦了。我自可以云淡风轻，当作一切从未发生。
    可是，大帝，天庭，你们终于是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
    从这一刻起，你们的命运注定了！
    他抬眼望向虚空，在这短暂的平静时间里，又出现了无数的幽光，那自然是仙民的亡灵，无所皈依，凭着他的超绝魔功指引，又在不知名神秘力量的保护下，成功穿越到了这里。
    先前八百万幽灵腐蚀绝世仙剑之时，他们已经到了，无尘子只是没有让他们也出来充作炮灰而已。
    无尘子伸出手，那是一双洁白如玉的手，是一双书生般的手，也是沾满数千万生灵真名精血的手。
    众仙看着这双手，心中升起复杂的情绪，性情刚烈的云台三仙就要呕吐。
    他们最是好战，这时候不约而同就要向前跨出，却被度厄真君凌厉的眼光阻止了。
    无数幽灵降临那双手，形成星光闪耀的脉路流转，沿着手臂进入他的咽喉，稍作停滞，继续向上，汇入他的灵台。
    灵台，在仙人而言，又叫仙台，于真魔而言，叫做幽台。
    看他悠悠然做完这一切，众仙知道惨烈的大战即将开始。
    他们将战意提向巅峰，仙体扶摇直上，各个显出千丈以上的道体。
    身为金仙，他们自可以轻易显化万丈仙躯，但是道体法相并非越大越好，诸仙的选择以最大限度发挥法力神通为前提的。
    赤炎火狱，火湖无尽，岩浆喷涌，永不衰竭，这一切源自无数喷发的火山，所谓火湖不过是火山之上的储蓄池而已。
    禁锢无尘子多日的赤炎火狱，销形炼骨，靠的全部都是赤炎真火的力量。这种力量足以融化大金仙，堪称仙界第一镇邪灭魔的灵火。
    天界无形，真火无数，像什么三昧真火，连下九星凡人界都是赫赫有名，其实在仙界，只是仙人的初级御火神通。
    这里的赤炎真火要高出三昧真火不知道多少层。
    所谓的诸天星阵困魔头，其实对无尘子真正有杀伤力的只是火狱岩浆。
    若是大金仙困于此地，经过这些天也早就要炼没了，何况伤重被侵的魔头？
    此刻，诸仙百思不得其解。
    无尘子闭目，肃穆庄重，头顶飞出几粒星光，仿佛是实质的星体。星光滑落，坠入火湖，激起一点涟漪。
    “轰！”、“轰！”、“轰！”
    好像通天城广场上的巨大喷泉，火湖里冲起笔直的巨流，直向高天。
    在无尘子的十指勾动下，岩浆爆发，蜿蜒扭动，只是一霎那，他的边上就堆彻出来了一座巨型火山。
    热浪滔天，火狱就是一阵摇晃，诸仙皱眉，禁不住稍稍远遁。
    忽然，火山之中缓缓升起三个巨球，随着里面的蠕动，浆膜崩裂，从中站起来三个顶天立地的魔尊！
    中间那个魔尊足有三万丈高，左右两尊也有二万八千尺高。
    他们巨大的魔眼，喷射火红的芒，岩浆滚动，是为血肉，劫灰覆盖，是为肌肤。
    他们好像灭世的魔尊！
    “吼！”
    三大魔尊张开巨口，振荡乾坤，无数岩浆火花四溅，周天一片火雨。
    “逆天！”、“灭世！”、“弃天！”众仙不禁呢喃，因为自左而右，三大魔尊头上都有仙篆显化，正是这三个词！
    无尘子这厮，临到魔变，犹自不忘侮辱天庭！
    众仙知道，仙界文字和魔界文字决然不同，无尘子这么做，无非是借以动摇众仙的道心，激起无名业火，失去理智，他好趁乱取胜。
    无尘子纵身一跃，悬停在中间那个“灭世”巨魔的眉间，白衣飘飘，仙姿出尘，这画面，说不出的诡异！
    他敢于来到天庭，自不会去送死，自由能够驾驭天庭第一伏魔地的手段。
    “三十三重天魔身”，连当代魔君都没有修到尽头，却被他做到了。
    所谓的销形炼骨，身躯溶解，不如说是他借助赤炎真火在疗伤。
    如今，这片堪比仙海的火湖已经被他降服，甚至已有部分同化，若不是那神秘的少年神王，突兀而至，让他感受到了某种危险的气息，他本想再多住些日子，彻底同化火湖，到时候将其整个带走。
    “轰隆！”
    三万丈的身躯迸射无尽魔焰，脑后那轮魔光激射而出，像是一个巨大的火轮，撕开了诸多小空间，夹带着恐怖威能直接撞向度厄真君。
    三千丈法相的度厄真君没有多余的动作，眼神坚毅，仙剑在手，凌空便斩！
    他背后出现一片幻影，那是作为通天城主，那片世界的精神烙印，也是他的仙力源泉之一。
    尤其他现在感应到了一处不寻常的气息，来自通天城的那处废弃仙宫。
    他蓦然醒悟，那是少年神王的气息。
    度厄真君手里是一柄朴实古旧的青铜仙剑，如水般的云纹装饰之外，再无机巧之处，然而这都掩盖不住它的绝世威能！
    随着一剑劈下，这处巨大的火狱虚空就像是光的海洋，刺得诸仙不得不暂闭眼眸，连那负手背后的无尘子也连连点头，露出凝重的神色。
    度厄真君伤了肺腑，断了胸骨，仙元已经逆乱，发出这样不逊于全盛时期的一击，不知要耗去多少生命精元。
    “砰！”
    飞驰的魔轮被拦腰斩断，化作漫天火雨，无数巨大的岩浆巨流自天而降，却仿佛有某种魔意指引，将二十四仙方位的旗云大的纷纷击溃崩散。
    蕴含真火的岩浆，就像真正的杀戮之道，触之则伤。
    虚空中发出“嗡嗡”的鸣响，那是青金色的星阵符文在全力抵御，然而不久就湮灭了。
    自从大金仙那柄绝世仙剑易主，这处星辰大阵实际上就是废了，旗云和符箓虽在，不过是个帮衬而已，发挥不出最大的效力。
    然而无尘子显然要各个击破，连一丝一毫机会都不会给予诸仙。
    一击不中，“灭世”巨魔庞然的身躯大幅度扭动，像是缓缓拉满、蓄势待发的巨弓，随时将要射下遮天的大日！
    度厄真君吐出一口心血，倾尽全部法力的一击，仅是破灭了象征魔之果位的魔轮，并未造成魔体的实质伤害。
    这不，眼见着“灭世”蓄势待发，头上又出现一轮魔轮，苍白泛蓝，仿佛魔月。
    度厄真君就是不再动作，只要和“灭世”相持住，就是大功一件，因为无尘子在他眉间，看似悠闲，暗中必定会倾尽魔功，操控战局。
    度厄真君知道，决不能让他出手，二十三仙，没有任何一仙禁得起他的一击！
    另外两尊巨魔，却出手了。
    “呼！”
    如山的拳影呼啸而出，一拳接着一拳，拳拳倾力，层层叠加，快逾闪电惊雷。
    诸仙不能躲，那拳实在太快，又实在太过巨大了，每一拳都足以击毁一片星云！
    云台三仙，心意相通，自从法宝被毁，知道今日之事，凶多吉少，早已做了生死的抉择。
    这一刻到来，他们不避反进，三柄仙剑一起轰杀巨魔“逆天”，什么拳影，什么飙风狂魔，都给我灭！
    三剑合一，煌煌倾天大势，引动风雷激荡，火狱再度掀起狂澜。
    “轰-轰-轰！”
    无数道拳影砸在实处，三柄上品仙剑承受了九次巨大的碰撞，每一次都仿佛星辰爆燃，天地大碰撞。
    巨魔凶性大发，不给丝毫喘息之机，不断发起新一轮次的冲击波。
    其余诸仙也在奋战，仙兵飞舞，一种种神通大术，一道道的天地道则，化作最强绝的霹雳手段，作拼死的抗争。
    只有度厄真君那里，一击之后，再无交锋。灭世巨魔故意忽略他，只因为他最强，还因为，无尘子看似好整以暇，实则魔念一直在锁定着他。
    无尘子的眼睛冰寒冷酷，射出两道魔气，全然不用再去掩饰什么，滔天的无色魔气翻翻滚滚，隔着数千数万丈的空间阻隔，也让度厄真君不敢稍稍分心，他唯有提起全部的精神力，将战力超燃，才能扛得住这种无形的精神攻击！
    他的仙眼神通分明看见无形无色的魔气掩藏下的，那些诡谲霸道的魔功大术，正一件又一件向他施展，每一种攻击都能让他的元神被侵染，让他成为无尘子的傀儡！
    他哪里还能分出神通，去援手二十三仙？
    。。。
    来自中天星域“景阳宫”的上八洞真仙，八大天官，结成了中天“八极战阵”，他们一面战斗，一边向着云台三仙靠拢。
    “八极战阵”取得是道经中：精骛八极，神游万里之意！用以形容阵威强大，纵贯宇宙，无所不至！
    云台三仙，悍不畏死，直接顶在最前面，直撄魔锋，他们人数太少，只能结成一个品字形的三才战阵，苦苦支撑，随时都有陨落的危险，若不是凌烟阁十二仙组成了“十二都天大阵”，不但能抗住那巨魔“弃天”的无量轰击，甚至犹有余力，可以时不时斩除几件仙兵，破入魔功周身的光圈护体，直接威胁巨魔的本体。
    “逆天”、“弃天”两大巨魔大开大合，拳势一浪高过一浪，仗着魔体强悍，无有血肉脏腑的牵累，只凭无尘子精神操控，几乎不怕打击。
    “铮！”
    “吼！”
    天庭“十二都天大阵”是历代大能精研的神术，仿照赤霄天界一流强大的十二大星域的运行轨迹，蕴含了无上道则，每一击都可以开辟虚空，破灭无量星辰，结阵者法力越是高强，施展出来的惊世战力越是强大无匹。
    大阵中云烟缭绕，仿佛开辟而出的另外一个世界，遵循纯正的大道法则，不受魔气熏染。
    不同于上八洞仙人组成的“八极阵”，直接依着八卦之理，“十二都天法阵”是在八卦、九宫之上，补齐周天十二方位，全天地之数，难度更是高了不止两层。
    十二位天将虽然都是金仙初境，但是作为天庭专司刑法、镇魔的仙祗，他们平素同朝为官，交情莫逆，常常演练阵法，早已纯熟，能够发挥绝大部分法阵的威力。
    具体说来，十二都天阵中，有三才杀将，乃是“岑彭”天将，“王霸”天将，“祭尊”天将，他们三位性情最是彪悍，杀力第一，故此作为阵中的主要杀戮力量。
    其余九将，称为诸天九星，专门以聚星大术，勾连天地星辰元力，用以稳固阵基，提供星源，补充杀将本身的仙元消耗，同时九星本身遵循九宫之道，内涵八卦玄理，具有禁制、封锁、凝结、收纳、吞吐、镇杀、汇聚、伏藏八种功用，防御力量可以发挥到极致。
    这九星天将分别是：
    旭日天将，盖延，来自旭日星域，善于沟通本星域无上星力。手持“聚星斧”。
    祁水天将冯毅，来自祁水星域，手持豹头铲。
    室火天将耿纯，来自室火星域，手持灭火珠。
    毕月天将陈君，来自毕月乌星域，手持悬月刀。
    觜火天将傅青玄，来自觜火星域，手持射日弩
    星日天将李冲，来自星日星域，手持开天箭。
    翼火天将邳彤，来自翼火星域，手持乾坤戟。
    壁水天将臧宫，来自壁水星域，手持百神鞭。
    亢龙天将吴汉，来自亢金龙星域，手持八宝驼龙枪。
    十二仙将珠联璧合，配合默契，就是天庭大金仙，单独进入，也不容易全身而退。

 第六十五章 仙灵陨落 巨魔逞威

    饶是“弃天”魔尊的攻击如同狂风暴雨，间不容发，还是给“岑彭”天将的长河刀，斩了一刀，消去一片胸脯，被“祭尊”天将的丹青锤打塌了鼻梁，被“王霸”天将的霸王枪刺中了肚皮。
    可惜此魔没有心肠，白白流了一地的岩浆，那魔尊就是身躯萎缩，战力下降！
    但是在魔功波及之下,魔尊重创带来“血肉”飞舞，三大天将被岩浆真火灼烧,仙体都有受损。
    锥心刺痛波及神魂。
    “轰隆隆！”
    遭受重创的“弃天”巨魔却突然舍了十二天将，也不顾“八景宫”八仙的阻拦，生生挨了“钟离”、“东方”两大天官重重一击，身影飘摇，形如鬼魅，超过两万丈的庞大身躯，居然迅疾如飞！
    它如同天魔降临，一下子冲散了“云台三仙”的三才阵法。
    诸仙之中，各自为战，明显以三仙最为势单力薄，无尘子分开“逆天”、“弃天”，以“弃天”对战“八景宫”群仙、“十二天将”是假，随时偷袭三仙是真。
    电光石火，猝不及防，庞大的魔躯挤压下，周天崩溃，无尽的神通冲击波以肉眼可见的恐怖速度蔓延一切！
    三才阵受到无限挤压，虚空震荡，空气中原本不多的灵力仿佛尽数被抽干了！
    云台三仙就是呼吸一滞！
    “不好！”云中子惊觉，大声道喝。他奋力挥动仙剑，斩出一片星芒，意图掩护功力稍弱的云灵子、云清子遁走，他们心意相通，如臂使指，一人动念，余者皆知。
    然而疾风暴雨之下，云灵子、云清子仿佛柔弱的柳枝，任凭狂飙气卷，已自无力挣脱。
    “砰！”、“砰！”
    两声巨震！
    “云灵子”被“弃天”巨魔一拳击中胸口，直接爆裂，血花飞溅，连四肢都炸开了，魔功震荡，余势不衰，金仙的头颅爆开，元神飞出，乃是一个白衣仙人童子像，正是云灵子的形象，早被“弃天”魔头跟上，一声魔吼，震碎元神！
    云中子大吼，道音化作实质的光华，现出两朵白莲，分别飞向云灵子和云清子处。首先将云灵子微弱难查的仙元真灵收藏了。
    元神陨灭，仙命不再，仙界除名，但是一灵尚存，犹有重生化仙池的机会。
    另一边，云清子劫数也是难逃，被“逆天”魔头一个乱拳，自上而下，生生破开他的护体星墙，砸在顶门，头颅破碎，再无生机！
    元神疾飞而去，被“逆天”巨手一抓，用力一攥，碾成齑粉。
    云中子的另一个白莲正好赶到，收了无形无质的仙元真灵去了。
    两朵莲花没有飞回云中子，却飞上虚空，飞到更高的法相，仙人中最强者度厄真君那里去了！
    度厄真君一心两用，一面对峙无尘子和“灭世”，一面动容，望向云中子，包含悲愤，缓缓点头！
    他知道，云中子绝不偷生，云中三仙生死与共！
    “八景宫”诸仙赶到，却无法挽回，齐声悲叹。
    他们先发而后至，出乎意料。
    原来巨魔身躯高大，是诸仙的十倍有余，一个纵跃就胜过他们的飞度，而且八仙自知个体实力远不如三大魔尊，所以时刻结阵而行，并不能完全发挥出金仙境界的实力。
    “砰！”
    云中子愤怒之下，疯狂出手，挥手掷出自己的仙剑，仿佛划过暗夜的彗星，距离极近，魔尊避无可避，仙剑直接洞穿了逆天的头颅，炸开巨洞，喷发无量岩浆。
    虽然魔尊不是血肉之躯，身体残缺不足以致命，但是头部毕竟蕴含无尘子赋予它们灵命时的星辉灵核。
    那灵核等若于元神真命。
    云中子抱定必死之心，这一击毫无保留，战力攀上了十二分的巅峰透支状态，空门大开犹自不顾。
    飞剑之威，足以轰塌仙山，斩断仙海。
    “逆天”就是失神落魄般，呆立不动。
    “弃天”却看准机会，一拳轰出，又要击杀云中子，早被福禄天官、寿元天官、张陈天官、东方天官，四大天官，合力发出瀚海潮涌般的仙光阻挡。
    “轰！”
    这一拳足以粉碎虚空，破灭星河。
    霸道无比的拳势被阻，拳意却如魔音袅袅，在四位天官法力由巅峰回落的一刹那，不期而至，在云中子眉心炸开了一个巨洞。
    云中子这时候也是两千丈是仙战之像，但是比起弃天，差的太远。
    眉心出现足有数丈大小的破洞，仙血狂飙，仙台已是崩毁，元神连同仙命真灵，都飞向“八极阵”，被“钟离”天官收了。
    至此，云中子陨落，云台三仙一战尽殁！
    “景阳宫”八仙愤怒，齐声嘶吼，声震寰宇！恨海上冲起阵阵狂潮。
    他们舍了“弃天”，狂攻“逆天”巨魔，八种法宝飞出！
    顷刻间那失神落魄的“逆天”便被打爆，二万八千丈魔躯被打的只剩一堆岩浆，冒起滚滚黑烟。
    那颗星辉灵核就要飞走，早被彭礼天官、钟离天官、老铁天官、韩曹天官盯上，一阵轰杀。
    饶是那灵核乃是无尘子心血祭炼之物，堪比仙界至宝，也被打得四分五裂，只有一点残影飞出，乃是一个无尘子的形象，就要飞回“灭世”本尊那里，又被老铁天官巨手一抓，握在手中，运起太阳真火，猛烈煅烧，却是不灭，又以赤霄火雷加持，还是无恙。
    战况紧急，最后还是彭礼天官，祭出一个紫金玉葫芦，把他收了，准备战后仔细熔炼，务必将他化为血水。
    这过程中，“弃天”魔尊冷眼旁观，一动不动，邪魔之恶，就是这般，纵是同道中人，也未必相救。
    其实也容不得他出手相救，战阵之上风云变幻，间不容发，十二天将催动都天大阵，一直在后追杀。
    。。。
    “逆天”被毁灭，魔身化作烟尘，无尘子眼睛一下不眨，但是当他看见灵核被殴，心有灵应，不禁狂啸一声，直接震得火狱摇荡！
    待到彭礼天官收了灵影，他勃然大怒，双目射出真命之光，穿越数万丈空间阻隔，如梦幻泡影，亦如镜花水月，完全破灭此间的天道法则，一念出，万法随！
    “锵！”
    彭礼天官手持的紫金玉葫芦，还没来得及收回囊中，便被从中斩断，无尘子的目光仿佛一把实质的铁剑，如入空无之境，“噗！”一声响，彭离当胸被斩为两断！
    那白衣灵影就是趁虚遁走，疾如闪电，早被无尘子收回。
    这还没完，剑意萧索，如鬼如魅，当空炸裂，激起一片血雾，彭天官的头颅居然炸开，连元神和仙元真灵都没逃出！
    剩下七位天官措手不及，眼睁睁看见彭礼陨落，无尘子的灵影逃走，这一切太快了，根本反应不及。
    “锵！”又是一声金铁之声，老铁天官头上爆出一捧血雨，也是陨落！
    无尘子一个恨念，当场斩杀两位金仙！
    至此，他的手第一次沾染了天庭仙人的命债。
    “八极阵”顿时大乱！其余六仙大惊，将仙宝、仙兵舞得密不透风，撑起一片星云，护住大阵。
    。。。
    “十二都天大阵”，众天将一边厮杀，一边向景阳宫“八极阵”诸仙飞来，事实证明，巨魔看似岩浆之躯，勇武有余，灵动不足，实则在无尘子无上魔功操控下，阴险狡诈，比之于有灵有血的真魔不遑多让，剩下的两尊魔，还有无尘子，太强了。
    仙人只有聚形化阵，才有一线生机。
    “八极阵”失了彭礼天官、老铁天官，八个方位失了二隅，已经不全，原本磅礴绵延的星辰元力，就是受到阻滞，同时六仙被彭礼、老铁的惨死影响了道心，都陷入自责之中，被“弃天”魔尊一阵猛攻，情势岌岌可危。
    激战中，“弃天”魔尊只护着头部，其他不管不顾，任由两只小臂被东方天官的“长生剑”，钟离天官的“神通剑”斩掉，犹自势如破竹，不可阻挡。
    张陈天官、韩曹天官相继被它重击，神魂受损，处于昏迷状态，又被“灭世”魔尊偷袭，一声巨吼，地动天摇，“八极阵”震荡，仿佛惊涛骇浪中的一叶轻舟。
    其余四大天官自顾不暇，“弃天”残余的上臂犹有数千丈长，横扫千军，足以继续碾压众仙。
    一阵慌乱中，张陈天官、韩曹天官居然跌出阵外，由于神魂受损，灵台暗昧，居然浑浑噩噩无法施展神能，就这样笔直坠落。
    他们仙台受损，神能不继，在下落中，仙体法相不断缩小，到了最后几乎恢复了本来大小。
    “砰！砰！”
    他们跌落岩浆火湖，仙体沉沉浮浮。
    已被无尘子同化、侵染的火湖岩浆，仿佛毒液，侵销神魂，对仙体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伤害。
    这时候火湖上空的天忽然就暗淡了，刷！两道魔之电芒闪烁，如同巨大的魔灯！
    “孔雀冥王”睁开妖异的眼睛，它一直在装睡！
    这时候一直护住头颅的巨大羽翼展开了，仿佛垂天之云，遮蔽了无量虚空。
    它张开巨喙，其状如钩，足有百丈大小，一下将两位大天官碾压成齑粉，吸入口中，元神泯灭，只有灵命不知所踪。
    岑彭天将、祭尊天将、王霸天将大怒，目中滴出仙血，那是战力飙升到无以复加的征兆，他们双臂如飞，一霎那间不知使出了多少凌厉的道则法术。
    他们身后，幻灭的夜空，有无量星辰爆燃，绵绵不尽的诸天星力从他们各自的命星涌来！
    霸王枪不刺，王霸反身一砸，横扫苍宇，竟然将大枪使出了棍棒的招数，令无尘子也是预料不及，在他祭炼的灵核里面，于仙界战阵之法，攻伐大术，仙道神通，各种仙兵招式，应有尽有，却绝对没有这种夹枪带棒的招数！
    “砰！”这一击，惊天动地，涤荡无尽魔气缠绕，“弃天”魔尊头上破出一个巨洞，岩浆飙飞，仿佛它就是一座活着的火山，正在无尽喷发！
    岑彭天将、祭尊天将看准机会，长河刀斩去“弃天”左上臂，“丹青锤”击中“弃天”的魔首！
    “嗷吼！”弃天发出惨嚎，好像是真魔界大荒山十万魔狼啸月嘶吼。
    他左肩空荡荡，右耳破开一个巨洞，岩浆如血赤红，汩汩涌出。
    他陷入疯癫状态，抬起右上臂，一顿猛砸，同时双足凌空，一顿乱踩乱踏。
    他身高两万多丈，群仙只有三千丈不到，他就像一尊盖世天神，两只巨腿犹如荒古的神木。
    大地巨震，火狱飘摇，周天烟尘滚滚，岩浆万方乱流。
    此时，不但八极阵已乱，十二天将也是耗去了大半仙元。
    福禄天官、寿元天官、东方天官、钟离天官、还有十二天将被弃天的巨足踩踏，一片混乱，这种超乎常规的战法，仙人也是一时迷茫。
    饶是十二天将对战经验丰富，平素演练阵法十分频繁，勉强稳住阵势，主次不乱，攻守平衡。
    但是“八极阵”中接连折损了四位天官，余者胆颤心惊，阵脚早就大乱。
    远方对峙度厄真君的无尘子就是狰狞一笑，他喝令“灭世”巨魔：去杀了他！
    这个他自然是对面的度厄真君！
    他自己纵身一跃就到了“八极阵”前。

 第六十六章 灭绝杀

    “小心！”度厄真君大吼，身形晃动，就要出手应援，却被“灭世”庞然的魔躯阻住去路！
    “四象阵！”东方天官发出倾天怒吼。
    眼见八极阵已经名存实亡，再也发挥不了全部威力，而且破漏连连，反而造成极大隐患，不如再次变阵。
    天地间有道音轰鸣，仙乐奏唱，周天普照神圣光辉。
    东方天官，头上灿烂的星辉，化作漫天流光而逝去，却又在背后显出一个庞大的异象：那是一尊昂首的青龙，蜿蜒盘曲，正在运化星华，洗练龙意。
    钟离天官，背后显出一尊巨虎，雪白的皮毛，发出银灿灿的金属光泽夺人耳目，它一口吞噬了星辉，正在酝酿一个暴击。
    福禄天官，背后出现一个巨鸟，是为朱雀，火红的羽翼展开来，比之于那个魔灵孔雀冥王小不了多少，它正在将无尽星源之力炼化燃天的火焰。
    寿元天官，背后伏着一头巨大的玄龟，仿佛庞大的仙山，龟背上有一条古藤般的东西，青绿色的鳞甲，发出幽光，居然是一条天蛇，血红的芯子吐出，噼噼啪啪暴起电雾烟尘。
    四大天官背后之物乃是仙界四大玄兽，最是通灵，生而异能，秉性刚猛，能识善恶，最是嫉恶如仇。
    它们都有各自的族属，在天界生息繁衍不知道多少千万纪元，拥有庞大的灵感，此刻四大玄兽都在积蓄力量，同时也和远在天边的仙界其他同类相应相求，以获取无上战力的支撑。
    无尘子就是一愣，仙剑一横，就是改了主意。
    原本要乘胜击杀余下的四仙，不料四仙祭出四象阵，引来他的兴致。
    他成道前基本就算是散仙，虽然见过这些灵兽，但是毕竟未曾在天庭正式挂职为官，对于天庭的战阵之术，尤其有玄兽灵禽参与的大阵十分好奇，他决心探个究竟。
    无尘子神念飞快转动，如今的它既有仙家的跟脚和灵慧，又有了真魔的骨髓和魔性，实在是旷古烁今，令人无法捉摸，别说是天庭诸天要重新认识他，就连他自己也经常陷入两种仙（魔）人格的错乱之中。
    他想起了三十三重天魔身，嗯，无用，又想起那座巍峨的魔宫，以及那个永远高坐在墨羽台上的家伙，不禁摇了摇头，重重一叹！
    看来得召集魔兽了，可是鞭长莫及，也罢，对面四仙用的也无非是一种灵意，并非玄兽的实体本身，属于阵法中的灵物显像。
    他默默观想魔界禽兽，只在弹指间，阵中立刻出现一阵黑炎蒸腾，气冲霄汉。
    黑气浪涌中，显出四个魔光森森的巨兽，那些魔兽“ 嗷吼”一声，跳将过来，分别对上了一只玄兽。
    对上白虎的家伙，体貌和白虎有些相似，大小也是相仿，但是毛长二尺，生就骷髅鬼面，满口巨型獠牙，尾巴像是一条巨蟒，相貌狰狞，脾气极大，鼻孔喷火，名叫梼杌，乃是真魔界臭名昭著的魔兽。
    白虎见了它，道：我知道你，你是个恶棍，今天本仙虎要叫你知道什么是正义的力量！
    梼杌觉得白虎威风凛凛，相貌堂堂，不由自惭形秽，强自辩白道：长得帅就强大么，总要打过才知道。
    四大天官闻言，都是瞠目结舌！
    无尘子都想笑，这笨蛋梼杌！长得丑不是你的罪过，连话都不会说，这特么就扯了，看来必败。
    对上青龙的家伙，状如虎豹，奇大如山，没有长长的兽毛，却长了满身刺，一根根锋锐无比，直入青天，它生有一对羽翼，像是玄铁之物，展开来可以遮蔽天日。
    它见了威风凛凛的青龙，顿时狂躁，口中乱叫，不知说些什么。
    青龙就是一愣，道：你特么个猥琐的东西，说话都不会，怎么只是乱吠？好像神目天君坐下的神犬一样！我知道你是个背信弃义，惩善扬恶的东西，相信我，俺青龙最会看相了！
    这穷奇就是晕倒！它恨啊，恨它爹妈不教它说人话。
    对上朱雀的是一个庞然大物，像是一个巨大的气囊，看不见它的口鼻、眼睛，却能体察到一身混不吝的邪恶之气，它生有四对翅膀，却是极小，和它的身躯不成比例。
    “你也好意思叫“混沌”，名不副实，还不滚回去！”朱雀煽动翅膀，娇声大吼，堪比河东天域的狮子神王。
    仙音浩瀚，这混沌兽就是几乎跌倒，乖乖，早听说仙界的家伙们各个骄傲自大，说话冲人，可是也不要这样啊，人家只是天界边缘荒僻的大荒山的土著，没见过世面啊。得，俺承认俺们都是土包子行不？
    这混沌兽就是典型的是非不分，好坏不辨的家伙，最会装傻充愣，实则心里都是蔫坏。
    玄武对上的是一个趾高气扬的家伙，锯齿獠牙，浑身是刀锋般地骨锥，狮子头，那张嘴极其庞大，足可以吞下一颗小星辰。
    它似乎饥肠辘辘，肚皮里面咕咕叫个不停，肥大的鼻孔嗅来嗅去，玄武立马爬的更低了，乖乖，这老土家伙不是要吃我吧？真魔界真穷啊，出来打仗都不给吃饱的。
    它不知道，这饕餮是永远吃不饱的，就像有些人，对他再好，他也要吃你的骨头，喝你的血。
    无尘子看得发呆，连呼失策失策，丢人现眼啊！
    他甩手就将那柄仙剑掷出，好像仍一块破铜烂铁。
    四仙如临大敌，法阵剧烈动荡，他们将战力提到巅峰，浑身精气如龙，准备迎接仙剑的惊天一击。
    无尘子遥控仙剑，并不急于攻击，只在法阵外围游走，发出阵阵龙吟般的剑啸，声震寰宇。
    四仙一刻不停，轮转站位，小心戒备，实在是紧张到了极点。
    四大玄兽早就跳出阵外，和四大魔兽战成一团，除了饕餮首先向玄武发出攻击之外，其余三对都是仙界玄兽率先出击，一下子就占据了上风。
    只见愁云惨淡，虚空爆燃，这帮家伙各个会腾云驾雾，从天上打到地上，从岩浆滚滚中打到孔雀冥王的身边，差点波及到这尊恐怖的大魔头。
    孔雀冥王一脸嫌弃，挥挥翅膀，远远走开，这帮家伙，别看神气活现，气势非凡，比俺尊贵的孔雀王可是差了一截，本尊才不会沾一身泥巴和你们玩呢。
    不多时，战场上传出“砰砰砰！”，“轰轰轰！”的声音，不绝于耳。
    白虎将梼杌打爆了，虎口巨张，咬住它的大尾巴，啃啊啃，很是美味的样子。
    青龙咬死了穷奇，它再也不能狂吠。
    朱雀啄死了混沌，说来好笑，这家伙战斗起来可是凶悍的很，嘴巴也有了，撑的比天还大，鼻子眼睛也有了，烁烁放光，可惜它胖乎乎，都是虚的，里面一股难闻的气，早知道就让它换个死法了。
    朱雀很气愤，它美丽的羽毛被混沌的臭气薰了，很憋屈。
    最后剩下玄武对战饕餮还没结束，饕餮似乎占尽上风，拼命撕咬，可惜玄武施展龟缩大法，五体钻入壳中，饕餮根本奈何不了它。饕餮越战脾气越大，怒火中烧，到最后疯狂了一样，只顾伸长脖子往龟壳里钻，冷不防被一直躲在龟甲中的藤蛇闪电般咬了一口！
    那饕餮睁大了眼睛，什么？伟大的饕餮被一只小蛇咬了，仙人不是不作弊的吗？这蛇从哪来的，没看着啊！本尊。。。
    它的怨念哑然而止，因为它死了。
    小蛇又钻了出来，大眼睛眨啊眨，有些不好意思。
    “哦，忘记告诉你了，我叫藤蛇，我有毒！”
    。。。
    “四象阵”中电光缭绕，险象环生，那柄仙剑明明带着磅礴的仙家真意，令诸仙下意识里有些错愕，总觉得还是大金仙老人家的那柄仙兵。
    可是这气息忽然就是一转，魔焰腾腾，仙剑中间贯穿了一丝绿线！
    “不好！闭息！”钟离天官大叫，四仙醒悟，立刻闭上口鼻，同时将周身八万四千毛孔都锁闭了。
    原来不知不觉间，无尘子早对仙剑完成了第一次的炼化，将他的惊世魔功输入其中，特别加进了摄魂夺魄的幻魔大法。
    而一开始任由暂时失灵的仙剑贯体，只是血祭换主而已。
    先前无尘子一直站在“灭世”巨魔眉间，把玩仙剑，好整以暇，其实就是在做这件事情。
    “剑来！”无尘子对空大喝，一道天光，仙剑飞回手里。
    “该结束了！中天星域的强者，谁叫你家星主做的好事！”
    无尘子冷若阴魔，瞳孔血红，放射残忍的光。
    一剑挥出 ，赤炎火狱就是漆黑一片，仿佛天倾地覆。
    四相阵，在同阶金仙看来固若金汤，因为他们都是超越初阶、即将迈入正品金仙的强者，即便是老牌的正品金仙度厄真君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可是落在无尘子眼中，这处大阵简直不要漏洞太多。
    其实讲真，也不是什么真的漏洞，无非只是境界实力上的差距罢了，从初阶到正品，至少是十倍以上的修为差距，何况连正品的度厄真君都接不了全力一击的无尘子呢？
    这一剑，不但动摇四相大阵，波及十二都天大阵，而且余韵不歇，贯冲九霄！
    恨海上空剑气凌云，虚空中阵阵爆裂，好像天都要塌了，到处都是雷霆电光，夹杂着无形魔气。海水激荡，浊浪滔天。整个龙珠大星仿佛在经历一场宇宙劫风。
    蓬莱仙岛上的群玉峰，那座亭子，险些被滔天魔意掀翻。
    有守岛仙官，就是惊讶，寻思着要不要报于警幻仙子？
    这一剑乱天动地，风云激荡，这一剑也夺取仙命。
    福禄天官、寿元天官都在这一剑之下，身死道消，元神粉碎，仙灵飞到度厄真君那里，奇怪的是，好像是收到了某种指令，对峙真君的“灭世”巨魔，未加阻拦。
    东方天官、钟离天官身被重创，奄奄一息，昏迷不醒。
    四相仙阵告破，虚空发出悲鸣，“嗷吼！”青龙、白虎嘶吼。
    玄龟默默流泪，朱雀展开双翼，救走了两位天官。四仙兽腾入火云般的虚空，就要寻找离开这处火狱之路。
    无尘子对四大仙兽毫无杀意，甚至怀有某种喜爱，看到它们要走，他忽然一拍头：差点忘了！
    “结界，镇封！”
    无尘子向着虚空叱喝，顿时这处火狱所在的小世界成了铜墙铁壁，彻底孤立，无法向外界透出任何讯息。
    之前，他知道，度厄真君等仙人，一定发出了求援，但是天庭并不会收到，因为他无尘子并非一个人在战斗。
    现在，连一只玄禽也不能让它出去，以免惊动龙珠星，惊动那个丫头。
    该出手时便出手，得饶人处且饶人。
    作魔也要留一线，将来好相见！
    可是，还有将来吗？无尘子苦笑。
    。。。
    战场只余二处，度厄真君终于和“灭世”战在了一起！宝光冲天，仙剑气势迫人，星辉灿烂，仿佛宇宙在对撞！
    度厄真君披头散发，疯魔一般，剑走偏锋，竟然杀的“灭世”节节后退，始终沾不得便宜。
    “轰隆！”灭世庞然的身躯一个踉跄，居然被仙剑消去一条小腿！
    “灭世”狂暴起来，疯狂出击，独脚纵越，仿佛一座悬山在飞舞！
    无尘子皱眉，这般打法，度厄真君这是不要命了，一定是动用了某种禁忌秘术，短时间内可以成倍提升战力，战到燃，战到爆，可是这股子神意一过，必然仙体大损，神魂透支重创，跌落境界都算好的，就怕彻底废掉。
    他又是苦笑，当年在天庭曾经见过度厄真君几回，彼此算是点头之交，不像其余二十三仙，那年的无尘子只见过诸仙所在的星域，对他出过手的强者。
    这就是不同，魔亦有道！好叫未央大帝知道，某虽入魔，也是个念旧的人！
    他转头看向另一边，战况空前！十二都天大阵巍然屹立，只是十二金仙各个带伤，祭尊胸前破开一个大洞，仙血狂飙，任凭施法也止不住，因为伤处有森森的魔气缠绕。
    那魔气侵消骨肉，最难愈合。
    岑彭半个头颅被打爆，只是凭借不屈的意志在死撑，王霸的大枪断成两截，握在手里，仿佛两根短戟，他死战不退，浑身浴血，周身骨骼寸寸断裂，只剩一口本源精气死撑！
    其余九仙也好不到哪里，无一人不带重创，无一件完好的法宝！
    再看魔头“弃天”，胸腹间有三十多处创伤，巨大的身躯几乎断成几节，有些地方只有一线牵连，随时就会分崩离析。它的战力急剧下降，躯体缩小，只余不到八千丈高，无尘子很确定，按着目前的态势发展，不出三十息，“弃天”就会被彻底打碎。
    无尘子的脸再度出现某种痛苦的神情，阴晴变幻不定！
    终于他闭起眼，挥去一道剑光！
    这是仙魔混合的一剑，灭绝杀！
    “爱谁谁！都结束吧！”

 第六十七章 不杀真君 修道先前

    好像荒古时代的惊天巨震，再造乾坤，天地间出现一线白光，仿佛天裂开了。
    白炽的光刺得所有人撑不开眼睛，不由自自主的，都停住了手，哪怕度厄真君已经一剑横在了灭世的肩上，灭世的大手急速回护，也生生顿在了半空。
    就是自然真雷之威也不过如此吧！
    若是神王在场，恐怕会在心底里对元谟大天尊嘲笑一番吧。当初对战的时候，神王就嘲笑大天尊的雷，够不上真正的天雷。
    剑光过后，世界复归清明，只是这世界里面依旧热火朝天，魔焰滚荡。
    十二都天大阵彻地崩溃，一切山水天地虚像消失不见，十二金仙倒在血泊中，仅有三道生的气息，不知是谁。
    无尘子懒得去查。
    “弃天”被无尽剑光蕴含的灭世神威彻底震碎了，无尘子取回灵核，再不看那堆烂泥浆一眼。
    “吼！”
    一声大吼，声震苍宇，却不是巨魔“灭世”发出来的，因为它的魔首，巨大如山，已经横飞了起来。
    剑光斩落魔首，满天岩浆迸射，仿佛天雨倾盆，这是在为诸仙悲泣么？
    度厄真君吐出大口的血，身躯委靡，再也支撑不住，他原本三千丈的法相经过悍不畏死的极尽升华后，达到生命本源所能够支撑的绝巅状态，足有两万九千丈高，这时候迅速缩小，当他快要坠落火湖时，才终于接了一口气，止住了下坠。
    他恢复了本来身形，费力的悬在湖面上，任由岩浆腐蚀他的仙衣仙体，双眼充血，嘶声叫道：无尘子，这就是你要的结果么？
    无尘子飞了过来，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显出太过惊人的法像。这时候的他看上去很平静，但是映着火狱光焰的眼神分明有些郁结。
    度厄真君惨然一笑，“你看起来并不快活！杀戮，入魔，你错了！”
    “这不是我要的结果，这是天庭要的结果！你看不明白吗？”无尘子忽然暴吼，歇斯底里。
    度厄真君惘然，他是真的不知道。
    “接下来你要怎么做？杀掉我吗？不用你动手，我自己来！”。
    度厄真君横剑于颈，作势欲刎！
    “道兄不必！。。不必！”无尘子连连摆手。
    “那边应该还有几个活的，需要你。这么久了，天庭也该来人了！”
    度厄真君茫然，真搞不懂这个人，不，这个魔啊。
    无尘子落在又在装睡的孔雀冥王身前，直接骑在它的颈间，用力一拍它的巨大头颅，“该走了，等天庭来人么？你这魔头，仙人的血肉很补吗？”
    孔雀冥王吃痛，倏然站起身子，展翼而飞，循着无尘子手中仙剑开辟的空间道路，乃是一挂银河般的巨大光柱，向天飞去！
    在遁入数万里仙土地壳的刹那，它巨喙一张，吐出两团光华，乃是两个仙人元灵。
    飘飘荡荡，直向度厄真君飞来，真君默默接过了，目送无尘子一人一鸟消失不见。
    。。。
    先前。
    龙珠大星，恨海之上，在战斗中最激烈、仙人陨落的那些时刻，总有莫名的滔天巨浪冲起，虚空中短暂化出逝去仙人的虚影，好像在和这个世界作最后的告别，然后空无中点点幻影，向着情天星域的尽头，慢慢消散而去！
    周天雨泪！悲音轰鸣！
    虚空无限真灵感知了那种一往无前、九死无悔的真仙傲骨，凌云意志！
    情天府，大殿。
    警幻仙子正在伏案挥笔，猛然一阵心悸，似有恍然惆怅！
    极目望远，看见几道淡淡消散的虚影，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她疾言厉色，大声呼喝：群玉峰，众仙聚将！
    有大风凭空而来，刮得大殿扑簌作响，周天暗淡向黑，就要有暴风骤雨。
    。。。
    先前。
    真魔界，魇魂山。
    神殇殿内，幽暗的天光下，年轻的魔君端坐墨羽台，闭目冥神，其如如不动的姿态，神似他那位觉界的好友。
    天劫过后，暗流涌动，魔君虽年轻，却极有远见，他洞彻形势，深知魔界势衰，必须独辟蹊径，强势崛起，在大世风云激荡中，占据一席之地，不被仙界大一统的意志征服，做那身神皆不自由的众生。
    所谓真魔，最是爱自由，最是怕约束。
    虽然仙界管束十分松散，天庭几乎招不到仙官，散仙自由自在。可是天道的束缚无时不在，对众魔而言，那才是无处不在的不可忍受的折磨。
    他们要创自己的道，历代魔君莫不孜孜以求。
    自他当上魔君，得到了魔界的根本传承，才知道原来前代那位惊才绝艳的君王，以超凡的磨神智慧，草创了一整套崭新的磨功大道，甚至在其后的历代魔君秘密钻研、完善下，已经臻至大成。
    他还知道，那位旷古无敌的魔君和他的后来者，已经做了战略性的布局，积年以来，渐次显效。
    历代的觉界宿老、大能，甚至觉界之主都暗中做了魔界的盟友。
    连他自己也交好了当代觉界第二人。
    那位惊才绝艳的魔君，首创的磨心大法，以勾取无量凡人心灵为第一要旨，不啻于开辟了一条康庄大道。
    受到魔界有意无意的“善意”交融，交流修仙之法，如今的觉界已经堪称魔界的试炼场，想到此，年轻魔君总会笑出声来，无论再遇见怎样的逆境都不在话下。
    什么，天象磨盘？
    无所谓！前代魔君们的摸索，已经在暗合着失传已久的真磨大道了！
    魔君的下手左侧，端坐着一位须发雪白的老仙，正是那位舌战群魔的“逆天帝君”，除他而外，还有那位强悍的修罗魔王波巡，夜叉族的王“勇力金刚”， 健达婆族的女王者“黯夜香”，还有几位不知名的魔界强者。
    他们都是闭目入定，不知做得甚事。
    他们魔焰滔天，背后的真魔光环中，隐隐透出几缕怪异的纹路，好像天上那个磨盘。
    。。。
    先前。
    天庭“金匮兰台”，“万藏经楼”第一层。
    鸿辰将那小童复活，洗去前尘往事，重新来过。
    时光飞逝，岁月青葱，又到了他十六岁那年，修成虚仙的那一刻，
    原本的他就要按捺不住兴奋之情，走出家门，汇入滚滚的红尘之中，沾染万般因果去了。
    鸿神王和苍梧道君都是紧张无比，不知道他是不是会重蹈覆辙。
    只见那小童恍恍惚惚，迈出门槛之际，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猛然回转身来，铺纸挥毫，写了一幅字，贴在这处幻化的别院大门上，又匆匆收拾了一些细软之物，关闭了窗棂，走出门外，深深回眸一眼，再把大门挂锁！
    他一头扎入那片虚拟的小世界中，没有再回头。
    作为旁观者，鸿辰和苍梧道君似乎遵守着冥冥中达成的默契，轻易不以神通力影响小童的人生选择，见到小童奇怪的举动，一时惊讶于小童决然的态度，不知道他这是要做什么。
    等到小童走出三天，走出很远，将要跨出虚拟的街市尽头，在那前路茫茫，迷雾皑皑的断路时，苍梧道君恍然，这是要云游么？
    他急忙以道力演化出来了一片更加广大的世界，延续了小童脚下的路。
    鸿辰也用仙眼一望，原来别院大门上是几行七扭八歪的字迹：
    少年立志出乡关，修仙无成不复还。
    埋骨何须桑梓地，天地到处有青山。
    鸿辰轻叹：嗯，有志气！肯定是随了我那一缕超凡的仙人意志！
    苍梧真君老怀安慰：嗯，肯定是我这般设计绝妙，引人走上正途！
    那小童一路穿山过水，寻仙访道，饥餐仙果，渴饮甘泉，风尘仆仆，到了晚间，刻意避开人家，不受那沉浊的烟火之气，就便寻一处野外之地，或卧于树下，作一帘幽梦，或者在人遗弃的旧舍屋檐下，将就一晚。
    入睡之前，必定打坐调息，周天运转！
    鸿辰和苍梧道君观察，其心坚定，丝毫不觉困苦，身上气机奔腾有力，犹如蜿蜒溪流清澈绵延，他的修为大进，大周天又贯通了三条前后脉流，白日赶路，已经能够轻身霞举，隐隐有飞升之能。
    在他的小腹部位，那枚内丹，已经涨到中碗大小，金光灿灿，每逢修行之际，都要自行起起伏伏，从喉头十二重楼至小腹处，循环往复。
    过得三、五年，小童二十岁了，血气方刚，胸有丹书气自华，精华绽放，一路上穿街过市，引来诸多美丽少艾的留恋目光。
    天民繁衍，多不胜数，仙市繁华，摩肩接踵，有那些春情荡漾的美娇娘，故意挨挨挤挤，擦肩靠背，意在挑起小童的七情六欲。
    小童人在路上，心在丹经，充耳不闻莺莺燕燕，目不斜视窈窕淑女。
    千百丹经，一一背诵，不厌其烦。
    大道有路径，虚仙不是尽头，我欲封仙，登上人生绝巅！
    他的道行又是深了一层，那内丹已经涨到海碗大小，丹海之中出现了一片光晕，模模糊糊，过了一年半载，化作一瓣金莲花！
    小童持之以恒，日日精进，十年过后，二十四瓣莲花瓣，一层金色莲台初具雏形，大道有望。
    小童早已开辟天眼，时时反观内视，生出大欢喜自在心，于世间尘俗欲乐，更加视为尘土。
    他已经遍访仙真，得其大道要旨，不再寻仙游走，自寻了一处仙山，以一己凡人力，一斧一凿，开辟了石室一间，终日断绝五谷，风餐露饮，勾动虚空灵韵，始得大道真诠。
    又过了几年，金莲台上出现一个小小的肉点，日渐成长。
    每夜打坐，都有精光绽放，惊动山上灵禽异兽，都来观望，他也无惧，他也无恼，恍兮惚兮，道在其中，精进思维，斩尽万缘。
    有媚狐一族，原本是仙界灵兽，自会修行，后来不知怎的也分支到了魔界，仿佛天生的魔功种子，植入到了最合适的土壤，他们魔功赫赫，成为魔界的新晋妖族。
    尽管仙魔两隔，何止千山万水，不知怎的，魔界狐族和这边仙界似乎有灵犀在心，仙界的狐族也越发胡天胡地、倾国倾城、扰人仙梦了，令得天庭烦恼不已，它又不做什么丧尽天良坏事，只是一味扰乱修仙人的道心。
    小童于定境中就遇到几次，媚狐化作绝美的天女，各种挑逗，各种动作不堪，每次小童以坚强的意志，加持道心，生生挺住了，也是极为惊险、辛苦。
    若是一个把持不住，走泄元精，就要功力大损，数年道行，一旦尽削。
    古来修仙万人，只有不足百人闯过此关，鸿辰和苍梧道君每当这时候，都是最紧张。
    按照天道,阴阳对立,相辅相成，有仙必有魔，修魔必遭天谴，修仙必有魔炼。
    他们也不能插手，横加干涉，只能静观其变。
    还好，小童最终经受住了考验，丹道成功！
    又过了几年。小童四十岁了，金莲台日趋丰满，光华灼灼，放射神光。那团小肉点，渐渐长大，成为肉球，继而开始变化，出现四肢、头颅，慢慢又显化出来五官，直到眉目清晰！
    金丹长得更大了，身体各处大关大窍走了个通通透透！
    神华内敛，开始神变！
    玄关成型，开始修仙法中最神奇的阶段，玄关透窍、设位。。。
    又过了几年，他的身外出现一轮明月，罩住了己身，这表明自身小世界初成。
    此时，他一只脚已经迈进了玄仙境！
    区区三十年，小童从虚仙修成准玄仙，可谓奇快无比。
    神王暗自欢喜，自以为得意，苍梧道君也是如此。
    又过了十年，巩固道基，每日从天地间采练天地精华，丰富自家洞天世界，小童勤勤恳恳，毫不松懈，直到其洞天府邸初具规模，一切大道演化之物事，一切成道之后所需之物，应有尽有！
    苍梧真君这时候却显出紧张的神情，他打出一道心念，又是一道考验。
    鸿辰旁观者清，发现小童修成玄仙后，就是一阵茫然，不知何去何从，天路似乎走到了尽头，更高深的道法一无所知，不知从何寻觅，而且印象中，仙民口口相传，天民几乎不能修成虚仙以上的真仙，他如今已经算是破天荒，再要突破，怎么可能？
    那么接下去怎么办？
    回到尘世间称王作祖吗？博取功名利禄吗？小童摇摇头，不感兴趣，那些已经毫无吸引力，想想都要吐。但是前路何方？
    他徘徊数日，终于下定决心，继续大道前行，只需付出，不计结果。
    他相信纵使不能再度跨境，作为一个玄仙也是不错，功到自成，说不定天庭会知道有个草民修成了玄仙，会召我入天庭！
    此心一出，立刻感动天地，一条金光大道在小童眼前出现，幻影重重中，他好像看到了未来的一角，知道该去哪，该找谁，该怎么走完漫漫求仙路。
    苍梧道君大喜，频频点头。
    鸿辰寻思，这就应该上二楼了吧，不，二楼的玄仙法他在一楼已成，该去三楼？
    要不小童咱就不管他了，我自去看万藏经楼层层的经书。
    苍梧真君道：“神王莫要心急，二楼不过是玄仙修真之法，三楼不过是灵仙修行之法，于你而言，看不看都没什么大碍。不过这番试炼，就这样结束，不觉得可惜么？”
    “以老朽的浅见，不妨作壁上观，看小童能修到何种境界，那时神王也可以静观其变，了然一切低阶仙阶的奥秘，不知神王意下如何？”
    鸿辰知道，这都是设计好了的，都是套路，他能说不吗？
    好吧，让他随我一起上去！
    幻境一闪，从一楼直到三楼，小童依旧在新的环境里面，沿着那条金光大道勤奋努力。如今他在修灵仙法，比起玄仙法可是强上许多，难上许多！
    鸿辰无聊，这三楼一切经书，早于小童修出成果之前，他就纵览无遗，不过还要看小童的最终结果，再谈离开。

 第六十八章 仙剑摇光

    正当鸿辰无聊之际，砰！三楼殿门大开，纯阳仙君旋风般飞来，一把抓住鸿辰的胳膊，道：“还在这里玩什么幻境，知不知道，出大事了！”
    不由分说，纯阳仙君扯住鸿辰就要飞升，方向自是天庭集贤殿。
    忽然传来一阵阵金铁交击之声，草鞋奇仙陆离踏空而来，高叫道：“阿灵，我知道是谁干的，快随我去！”
    什么？怎么回事？鸿辰错愕！
    纯阳仙君解释道：“各城仙民暴毙过千万，大帝集贤殿议事，点名要你去，快随我走！”
    “是那个妖人做下的事！快走，警幻仙子有危险！”陆离大叫，“纯阳老哥，你去天庭禀告天帝，我们去救仙子去了！”
    关键时刻,奇仙从不掉链子,果断而决然。
    鸿辰大惊，万分焦急。
    纯阳仙君恍然，对啊，一定是那里出了问题。
    他急速掠向集贤殿方向，禀告大帝知晓，任由陆离同鸿辰飞走了。
    “金匮兰台”空荡荡，只余苍梧老道君。
    苍梧道君手抚须髯，眯起眼眸，喟叹道：“年轻真好，神王，等你回来，咱们继续！”
    高天上，忽然有一道青光从神王身上一闪，却是向着经楼飞回，道君分明看见，神王出手，似欲阻止，却最终作罢，任由它去了。
    此刻神王已经去远，老道君低头一看，脚下出现一个扎着冲天小辫的童儿。
    那混不吝的气质，啧啧，道君平生仅见。
    。。。
    虚空有仙。
    两只绿油油的草鞋在前，神王和陆离在后。
    “你怎么断定是他？”鸿辰不明白无尘子和仙民暴毙有什么关联。
    “当初我在通天城做了几天百姓，和那厮照过面，亲眼见到他的分身，放出魔气，熏染了无量百姓。原以为天庭自理会得，哼，谁知！”
    神王恍然，这段往事，奇仙不曾提起过。
    这家伙心很大，除非你抢他美食，一般都是“我知道的你也应该知道，你不知道那是因为你笨”，就是这德行。
    草鞋放出光芒，一路破碎虚空，却是迥然异于上次警幻仙子带领他们去到情天星域。
    陆离不知哪来的本事，竟然熟门熟路，不大一会功夫，直觉中，鸿辰知道那片浩瀚的星域已经不远。
    神王惊讶，“到底是你的本事还是草鞋的本事？”
    “妒忌，阿灵你蔫坏！你这是对我的羞辱，我是谁，史上最佳奇仙！”
    鸿辰彻底无语，这家伙，自大自恋，无药可救！
    一路打闹，当他们即将进入情天星域时，鸿辰皱眉，不对啊！
    “怎么没有那片光之海？”陆离也是疑惑。
    鸿辰点头，“是啊！纵然沧海桑田，宇宙变迁，也不带这么快的吧？”
    猛然间，两人同时醒悟，大喝，“小心，有埋伏！”
    几乎瞬间，眼前景象巨变，日月星辰不见，唯有一片海洋般浩瀚的虚无黑暗，翻动着恐怖之光，两人似乎坠入了一片陌生的鸿蒙世界。
    无尽的魔气滚滚荡荡，沉沉浮浮，好像是“混沌气”的变种，令鸿辰、陆离就要干呕！
    “陆离，好像咱们进了真魔大阵！”
    黑暗中，巨大的天穹里面，显现出无尽的魔影，令鸿辰不由想起对战元谟天尊时候的情形，两者何其相似！
    不对！不只是魔影那么简单，黑暗虚无里面，竟然出现了点点灯火，那是一盏盏的红灯！
    妖异的红灯，散发出的诡异氛围令鸿辰的心就是一紧。
    陆离却笑道，“早听说魔界有些玄虚的东西，莫非这就是所谓的“红灯照”？”
    “红灯照？”神王皱眉，想起纯阳仙人讲过的一些仙界密辛。
    似乎这红灯照，缘起于中古时代的一次天庭暴乱，有一些大道纷争中失败的仙逆之徒，对抗天庭正统，成立了一个坛口，以红灯为标志。后来被天庭打压，逃到了魔界。
    “不过大魔小魔两三只，你自去破界救仙子！我来阻止他们跟进，救人要紧，可不能腹背受敌！”
    神王眼睛一瞪，道：“到这时候还吹牛！明明是一座隔绝一切气息的法阵，里面强手很多，怪不得天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神王不欲陆离孤身犯险，要战一起战，要走一起走，没有单独留下你的道理。
    “哎，你还信不过我的实力？再说了，这是哪里？这是仙界，距离天庭并不遥远，你应该知道的，强如魔君也不可能亲身到此！快去！那妖人神经的很，天晓得会整出点啥来，要是仙子有什么闪失，我怕某人到时候伤心欲绝！”
    “唔！”鸿辰一听，对啊，此处距离天庭的确不是太遥远，他们之所以上次跟着仙子绕来绕去，走了大半天，不过是仙子尊奉大帝的意思故意为之，其中有考验也有戒备的意思，毕竟当初两人都是莫名出现在天界，大帝谨慎些也无可厚非。
    至于陆离所言，什么魔君本尊无法亲身到此，也几乎算是实情。
    一来仙界、魔界虽有纷争，大都属于道争的层面，历来虽也有一些战斗，都不算有我无他，你死我活，双方一直保持着某种默契，张弛有度。魔君不必为了一介天庭叛逆，亲身犯险，破了两家脸面，那样做等若于直接宣战，得不偿失。
    二来，仙界强横，广大周天深处布满虚空大阵，以魔君的强大气息，要做到深入仙界而不被发觉，几乎不可能。
    这些惊天大阵，暗藏天机，疏而不漏，越是强大的存在，越是难以遁形。这就说明，能来此布阵的，只能是小虫小鱼，或者凭借某种秘宝，使得分体、化身之类的灵体暂入仙界而已。
    当然，无尘子这种，要算作例外，毕竟他是正路仙人出身，险些做了大金仙，对仙界的了解，非真魔可比，他自可钻到天道的某种漏洞。
    再说，以陆离的修为，就是魔君亲临，也多半不是他的对手，这从他挑逗元谟天尊就可看出端倪。
    自古邪不压正，虽然同样处于大金仙级数，九大金仙的战力要高出魔君半筹，在历代史料记载中，除了极个别惊才绝艳的魔君，莫不如此。
    这说话都功夫，那点点的红光向他们快速逼近，而在神王浩瀚的神识扫描下，他发现十一万多星辰组成的情天星域，整个巨大的外围都被一层黑雾蒙蒙的煞气笼罩，隔绝了光明，隔绝了希望，陷入此地，好像是另一片世界。
    莫非这就是魔界的结界大阵么？如此大的范围，遮蔽天机，难怪天庭无从察觉。原本鸿辰对于无尘子的生命走向，还报有某种不确定，如今这魔界大阵就在眼前，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话音未落，一盏妖异的红灯飘了过来，它红光炽盛，点燃在一座水晶似的曼陀罗花上，外面覆着一层若有似无的轻纱，它就这样停在陆离的前方。
    神王再看陆离，已经被一层浓重的红色原始魔气包裹住了，陆离就是一动不动，好像作茧自缚的样子，只是灵动的眼睛冲神王眨了眨，令他放心。
    这红灯之光分明是真魔界的某种噬魂夺魄的手段，隔着一段距离，鸿辰都能感受到这种强大的魔气侵消。
    如果换作他，根本不可能容忍其靠近眼前，必定在其快速靠近的时候，将它劈碎。
    而古灵精怪的奇仙，自然是要搞什么花样。
    果然，“唰！”，一片星云似的真白之光，从陆离头上飞出，看着像是他的魂魄之光，也就是元神的命光，向着那巨大的红灯飞去！
    咦！果不其然，那就是噬魂夺魄！莫非是奇仙神魂不能自主？饶是了解陆离的手段，鸿辰还是捏了一把汗，为他担忧。
    当神王准备出手时，“砰！”的就是一声爆响，那被红灯当成无上魂灵养料的真命之光，化作了一次惊天地爆炸，所谓的“红灯照”，这一魔系的法术就是破灭，红灯爆成齑粉。
    黑暗虚无中，红灯爆灭的地方，忽然就出现了数百条魔灵的身影，正是它们隐在虚无中操控着一角法阵，以阵核红灯发出摄魂的攻击。
    这时候红灯破灭，它们再也无从隐迹藏形。
    这些魔灵显然不是魔之本体，只属于神魂出窍，借助无上秘宝或者干脆就是这遮蔽天机的大阵而来。
    “阴阳杀！”
    陆离那身古怪的道服，前后身交界处，整个一圈，光华闪烁，飞出一个银色的圆环，那隔着数千丈的众魔灵就像一束束烟尘一般，“唰唰唰”，齐齐失去自主能力，被摄入了银色光圈中。
    紧接着，又是一阵暴响，夹杂着噼噼啪啪的电光破空声，魔灵化作黑烟，消散无迹。
    极大一片方圆之内，暂无魔踪。
    以陆离和鸿辰的修为，如果愿意，可以将整个情天星域纳于胸腹之间。这次短暂的交锋，令他们心里有了底。
    甚至在他们不可思议的神念中，在这整片天穹里，能够查知，无尽的虚空黑暗藏中出现了阵阵波动，“扑通！”，“扑通！”，仿佛一颗心脏在剧烈跳动。
    鸿辰和陆离相视一笑，这明显就是主阵者愤怒而又无奈，还有些许胆怯的心音！
    周天毫无动静，似乎红灯照自杀性的初次试探，被陆离干脆碾压，令他们始料不及。
    至此，鸿辰彻底放心。
    “那我去了啊！你莫做纠缠，打几下赶紧跟上。”
    “等等，没有我你怎么进去啊？迷路咋办，接着！”
    绿光一闪，一只草鞋飞来，鸿辰接过，趁着魔阵遇挫调整，尚未合拢之际迅速穿阵而过。
    他祭出神幕在前，又有草鞋开辟空间坦途，脚踩九品莲台，周身上下有好几种古老莽荒的天地成炁缭绕，远远观之，犹如黑夜中的一朵圣莲花！
    他头上垂下璎珞宝珠，金灯万盏，煌煌赫赫，不可侵犯！
    诸天道音轰鸣中，鸿辰显出神王本尊圣洁法相，白衣如雪，伟岸庄严，宝华倾覆其身，玄功奥妙不可测度！
    那魔气就是不敢近前，远远避开，好像走的慢一点，就有被他无上神光融化的危险。
    鸿辰判断，那奇仙陆离本非此界中人，道法深不可测，不在自己之下。我能轻易破开魔阵，他自然也能。
    。。。
    龙珠星，恨海深处。
    无尽深渊般的海底深处，除了山脉，还有一些庞然的存在。
    此刻地心不断传出的震荡，让这些恐怖的存在惊醒了，它们腾身而起，遨游天空。
    无尽海水，在它们的视角与意识中，就是虚空一般的存在。
    而仙人所谓的虚空，到了它们的认知里，就是天上天。
    “轰！”
    黑白混沌光巨闪，有一个大物遁破地壳而出，只留下一道光柱之残影，便出离了海面，升入虚空。
    这一下仿佛打脸，在它们的神圣领地，永恒的尊严遭到了挑战，没有一丝犹疑，全都发出不可思议的锐鸣，纵跃而起，冲出倾天水柱，追到海天一线。
    那庞然大物自是无尘子骑着孔雀冥王，仙剑开路，破开恨海结界，轻易就脱了牢笼，重回海阔天空。但是无尘子并不激动，一切都在预料中罢了。
    在他的前方虚空，早就出现了猎猎战旗，足有二十几面，不幸的是，旗下的战将仙兵不足五百之数。
    一头青鸾之上，警幻仙子神容肃穆，脑后五彩真光艳艳，虽然目光冷冽，犹自清丽出尘。
    无尘子哑然失笑：大帝之女，何其娇贵，养尊处优不好么，非要搞什么情天恨海，涉及男女仙民轮回之事，就不怕污了一颗清灵道心？
    “仙子，莫要与我为敌！念在你父皇的情份上，我不动你，你自己让开道路，容我出界！“
    “轰隆！”下方冲起了漫天水柱，三条真龙越上空天，将一人一雀围在当中。它们鳞甲森然，每一片足有数尺大小，腾空盘旋，张牙舞爪，气势凌天！
    “你走得了么？！”仙子清喝。
    “唔，是有点麻烦，不过嘛，天庭的麻烦更大。”
    无尘子立在巨大的孔雀背上，仙剑一扫，虚空直接爆裂起来，处处有巨大的气浪凭空出现，仿佛他早就在虚空藏深处埋下了神雷，而突兀而至的三条真龙才是被围杀的对象。
    这柄无上仙剑，名为“摇光”，在无尘子手上，当真是威力绝伦，无所不能，开山裂天，变化通神，全凭心之一念！

 第六十九章 真龙坠 冥王伤

    三龙咆哮，发出阵阵龙吟！它们都是真龙身体显现，境界堪比金仙初境之上的强者，之所以不愿化形为人，只因为这片仙海乃是它们的本源家乡，在此修炼，胜过天庭为官多矣。
    它们不是散仙，虽未为官，却尊天庭号令，守护这处恨海，守护龙珠主星。
    一场战斗不可避免的发生了，孔雀冥王率先发难，它被赤炎火狱镇压多年，早就怒火填膺，此刻脱离苦海，重飞空天，自是要大杀一阵，出一口胸中恶气。
    魔王展开堪比小行星的巨大天翼，整个恨海仿佛夜色降临，它巨口一张，喷出数万丈的“冥王怒火”，仿佛要毁灭这片星空。
    这冥火通体纯黑，庞然如巨瀑，几乎没有一点火星，十分奇异。
    冥王者，幽冥之王，传说上古年间，天地间出现了一股势力，行事阴暗残忍，被天庭视为邪魔，全力绞杀，最终其不死的残余逃进真魔界，汇入了妖邪一族。
    这冥王怒火就是万妖之火，以嗔恨为核心，吸纳天地间一切众生狠毒暴戾的心念，炼化而成，触之则腐朽，化为飞灰。
    青、蓝、紫三龙俱是真水之龙，龙体纯净，心灵超凡脱尘。
    长啸声中，它们一起喷出“龙渊净水”，对战冥火。
    普通的仙界海水，叠加道一定程度，会有青、绿、蓝种种的颜色变化，而无量的龙渊净水叠加在一起，也还是纯净透明，没有颜色。
    自古龙族和仙人都是天地间的最顶级灵物，甚至龙族生来便具有一条真龙大脉，自主运转，而且天地间还有很多涉及龙众的天机。
    因此故，龙族修行比起其他灵族，更接近仙人，尤其在精神层面上，几乎等同于真仙，一切仙人要破除的负面精神，它们也是要涤除干净。
    在这种超强的精神层面约束下，真龙并不惧怕这堪比赤炎狱火的魔火。一句话，这种毒火涉及精神层面的问题，所谓无风不起浪，对于嗔恨厉杀之心弥漫的魔类最有效验，对于修真养性的仙灵却是要大打折扣。
    何况这里原本是真龙的主场，无量恨海之水，都蕴育了无量仙元，对于它们就是大补，在恨海作战不用考虑后继乏力。
    那汹汹的冥火碰上漫天飘散的真龙净水，就是化作烟尘，半点儿沾不到龙体。
    不过三五个回合，魔焰耗尽，气焰衰败。孔雀毕竟初脱牢笼，正该休养生息，它偏要迫不及待跳将出来，委实是不识进退。
    早被三龙一股无色无相的真龙息一喷，灵羽乱飞，昏头胀脑，几乎将无尘子颠覆下来。
    真龙息，属于真龙大术之一，强绝霸道，看似无物，其实蕴含龙丹、龙珠、龙灵的精微元气，能够轻易破灭仙山、融化仙金，若不是孔雀冥王具有接近正品金仙的实力，这一击就要灰飞烟灭，化为虚无。
    无尘子皱眉，他不愿意再耽搁时间，虽然心灵感应中，援军已至，但毕竟数量有限，若是被天庭势力赶来，将要功亏一篑。
    他从孔雀身上飘离，仿佛一片青叶，悬浮水面。
    他此刻已经恢复了本来像，一身仙衣，乃是被赤炎火浆重新炼化过的，和仙界气息已是大为不同。
    “宝贝请现身！”他呢喃自语，才吐出这几个字，却被灵觉超常的仙子听见了。
    咦？此魔搞什么名堂？
    只见无尘子胸前绽放光华，说不上什么颜色，乃是一种浑浊发黄的色调，带出荒古久远的魔息。
    光华富有层次，以他为中心，渐次弥漫虚空，好像层层花瓣，仙子定睛一看，居然像是一朵半红半白的曼陀罗花！
    红色曼陀罗花乃是魔界花魁，白色曼陀罗花乃是觉界圣花，警幻仙子就是看糊涂了，心里生出警兆。
    花开花落，无尘子胸前一片透明，里面终于显出真相，乃是一本红色的经书！
    经书古朴，看不出材质，却有令人心悸的无形威压，不断散发。它置于一个黑色晶莹的架子上，悠悠转动。
    无尘子手指一捏，好像从那经书放出的黄光中抓取一点，扬手一挥，顿时瀚海上空魔云滚滚，闪电霹雳，声震寰宇。
    三龙愤怒，它们才是恨海的主宰，执掌风雷，变幻天地颜色原是它们的本行，却被此魔呼风唤雨，过分招摇，可恨！
    它们巨口一张，吐出三道庞大的真龙息，直扑无尘子。
    龙躯直上青霄，就要碾压无尘子。
    然而它们却发现，周围十方虚空，仿佛禁锢了一样，飞升极其困难，行动滞后！
    被它们直接忽视的孔雀冥王此刻正遭遇警幻仙子和一众仙将的围杀，它原本在三真龙那里吃了大亏，神魂激荡，猝不及防之间，又被警幻仙子祭出一件仙宝，乃是一个“定灵珠”，打在它的羽冠上，火光迸射，好像一颗大星爆裂。
    所谓定灵，乃是专门攻击仙灵的神魂灵命，尤其对于魔界之妖兽之属，最是克制。
    孔雀惨嚎！这羽冠乃是它头上七根结成扇状的翎羽，最是蕴含道行灵韵，仙子眼睛真毒，这一下重击令孔雀冥王破功，战力大幅下降。
    饶是如此，这一击也将它的凶性激发，再度喷出“冥王怒火”，火焰滔天，覆压一切，周天仿佛火劫末日，将三百天将烧成一片火人！
    虚空一阵惨嚎！无论他们如何挣扎，那魔火就是不灭！
    仙子手下都是至仙以下的品阶，在这波涛诡异的恨海，如不借助法宝、战阵，都很难飞度，战力不算高强，加上警幻仙子本身虽是元仙巅峰，却不精于战阵，一个照顾不到，身死道消，虚空中黑炎白烟激荡，冲起三百多条真元气柱，久久不散。
    三百多道晶莹的元神真灵，齐齐飞往情天府仙殿去了。
    警幻仙子大怒！张口吐出一道剑光，乃是一柄仙剑，直取孔雀冥王。
    那边，三龙被虚空禁锢，知道是无尘子凭籍那本红色经书作的怪，左右冲突，只是不出。
    三龙巨吼，发出一阵古怪的音节，青龙张口咬住蓝龙之尾，蓝龙张口咬住紫龙之尾，三龙身上过电一般，闪电噼啪作响，“轰！”的一声，三龙消失形迹，虚空出现一条金光闪耀的盖世金龙！
    它以龙的至尊威严，挟带倾天之威，横扫寰宇，“轰隆”一声，无尘子顿时破功，虚空禁制崩溃，他身影飘摇，陷入龙首、龙尾、龙魂、龙意、龙息、龙爪的联合绞杀中！
    这金龙体型宏大，却身姿轻灵，各种翻、转、飘、移、抹、拐、纵、伏、升、沉，在无尘子施法后的黑暗虚空中，灵敏的像是一个神灵。
    “好一个鱼龙变，恍如一夜鱼龙舞！”无尘子连连赞叹，情真意切。
    “看来还得出剑了！”
    那本红色经书此刻被他祭在了头顶，放出一片红光，仿佛黑夜中的一盏明灯，照亮生灵神魂的每个角落。
    金色巨龙被那灯光一晃，就染了一片红。
    巨龙怒吼，迎着一剑仙光而来。
    “咣！”
    恨海上响起巨大的冲击波，仿佛一座光的世界撞上了一座纯金的世界，整片龙珠大星掀起无数道时空乱流，扬起无声的飓风！
    山崩地裂，大地沉陷，群玉山巅平平消去了千丈，那座仙亭早就化作齑粉。
    这种恐怖的重击过后，大金龙消失不见，真龙合体大术破灭，三条真龙从虚空中滚滚沉沉，浑浑噩噩，几度震鳞欲飞，都是无功，直到重重跌入海面，冲起小山般的巨澜。
    显然它们身被重创，失去了战力，只是龙入大海，当无性命之忧。
    无尘子仙衣飘飘，负手身后，看着远方，似乎出神。
    警幻仙子那边，战斗已是白热化，她身为大帝之女，身怀重宝，一件又一件，仿佛用之不尽，取之不竭，每一件都可以开辟星空，破碎一片小宇宙。
    孔雀冥王原本法力在她之上，也被打得暴跳，只有招架之功，哪有还手的空隙！
    无尘子和大金龙的惊天对撞，余势波及，孔雀冥王也是倒霉，正好处在震爆中心和警幻仙子的连线中间，于是它很不幸地承受了绝大多数的毁灭之力，身影飘摇，羽翼受损。
    早被仙子看准机会，一剑破腹，划出一道长长的轨迹，魔血狂飙，好像一道白白的水柱。
    原来作为魔禽，它的血是白色的。
    孔雀冥王重创，在仙子剑风暴雨中，眼看就要陨落。
    无尘子一叹：“这个蠢物！”
    “大空间术！”
    身影漂移，他一步便拦在仙子面前。
    魔风烈烈，魔气炎炎，警幻仙子仿佛被一座巍峨的大山压住了，至少在她的精神层面，灵力感觉上就是如此。
    仙子一身仙元顿时凝滞，运转不畅，仿佛冰层下的水流，缓慢无力。
    “呼！”眼前红光一闪，仙子额前感觉被一股巨力一揪，顿时昏昏沉沉，似欲入眠酣睡。
    “不好！”她心灵明澈，只是周身乏力动弹不得，眼见有一团紫色仙光从眉间出离，落在无尘子手中，正是那件仙界至宝“紫薇圣花”。
    这原不是紫薇真花，而是依着花形炼制的一剑无上空间法宝，出自大帝之手，堪为帝器，只这一件，就要超过她拥有的众多秘宝。
    “仙子，得罪了！转告大帝，恩怨两消，天公地道！”
    。。。
    鸿辰御宝而行，速度奇快无比，终于穿越魔之迷阵，进入一片熟悉而又陌生的星域。
    他自然而然想起上次的情形，穿越无尽光海之后的那一个个迎面而来的巨大星辰。
    然而这次却是不同，整片星域在很远处就显出了一个巨像，好像是特意展现在它的眼前。
    鸿辰一个不经意的眨眼，前方分明就出现了一条蜿蜒无尽的苍龙！
    十一万六千五百星辰，演化出龙首、龙身、龙尾，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游动，栩栩如生！
    甚至神王分明看见，龙腹部位，有一团神奇的光芒，格外醒目，震撼仙心，冥冥中似乎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在向他打招呼。
    咦！鸿辰震惊，就要仔细观照，谁知“刷拉”一声响，眼前烟消云散，原来这只是一个幻象。
    不对劲！我堂堂大金仙，怎么着了道呢？居然深入幻像都没能察觉？
    只是眼前形势危急，容不得他多想。
    眼前情天星域的景象恢复正常，一个个大星呼啸而过，顷刻间远远落在身后，变得渺小，成为为蓝色星空中的一粒光芒。
    在大金仙级别的神念指引下，他无需依据天庭定位坐标，直接飞向龙珠大星。

 第七十章 倾天之法宝对撞 不解之两王风情

    恨海上空。
    警幻仙子被无尘子的无上魔功侵袭，失去战力，仙宝紫薇花被抢夺，似乎生死也只在无尘子一念之间。
    若不是无尘子不想惹来天庭方面的彻底震怒，仙子的境遇绝不仅仅是失去一件仙宝那么简单。
    但是从这一点，仙子本能觉得无尘子并非真魔界的那些东西可比，当然这是后话。
    仙子的属下，仅存的不到二百仙人，单个的境界太低，无法加入这种恐怖级数的对战当中。
    他们不退反进，结成一道阵列，阵中战意冲霄，阵核中传出磅礴的仙音：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二百仙人齐颂这仙界六甲密祝，声威惊天！
    一股催枯拉朽的气势横扫苍宇，凌空扑来，无尘子就是皱起了眉头。
    好熟悉的气息！
    这是仙界最古老、最基础的战争之法，虽然不算绝顶高妙，然而胜在深合大道，传遍天界每个角落，一切真仙、觉仙都不陌生，甚至真魔界的仙族一脉，也会将它作为普及的术法，在一些魔功大术中加以运用。
    据说就连下界九星之上的最渺小的人族，也有此术传承。
    刹那间，无尘子有些恍然，想起来自己年轻时在仙界的过往。
    他就是凝立不动，足足有一个呼吸之久，这一片时空也仿佛凝固了。
    直到阵中宏大的意象在虚空延展开来，一共有九位古老的仙人形象出现在虚空藏。
    他们身穿的仙衣明显不同于当今仙界的衣着，更加简洁古朴，散发着荒古悠远的气息。
    它们相继浮现虚空，身影磅礴浩瀚，威压一切！
    每一位古仙肃穆而立，双手十指婉转，结出一个个玄奥的道诀，一个接连一个，绵绵不绝，顿时有一股浩大的仙威化作实质的光波，冲向无尘子。
    无尘子后退一步，仙剑迸发出无上强光，他以这把剑阻住了一次攻击波。
    九位仙人各自施展一个道诀，却并非只有一种阵列排序，接下来，轰、轰、轰，天空中连续暴起十八道光波，震得无尘子也是连连后退！
    他面容凝重，充满了平和之意，令诸仙费解，也令仙子莫名。
    看他举重若轻的样子，明明可以轻易接住这种大道轰击，甚至仙剑轻轻挥出，斩光波于半途，可是他却没有这样做，而是象征性的举剑格挡，接连后退。
    二百仙人毕竟法力有限，仙阶不高，九位古仙的影像只能招来片刻，倾尽法力加持，也只能让道诀变幻组合了十八次，这已经达到了场间仙人的极限。
    这时候，虚空震荡消停，仙人们道力衰竭，古仙影像亦缓缓消失在云烟浩渺的宇宙深处。
    无尘子上前一步，朗声道，“诸位仙家！今日为某做个明证，某已经证悟天道，别开蹊径，自成一家，好叫天庭知晓，某的道，乃是真神之道，自后的赤霄天，某便是唯一真神！
    他又是一剑挥出，却不是斩仙，而是斩天！
    “嗤！”仙光迸发，仿佛无尽升华。
    也无烟云也无波，却在天宇里面切割出一个巨大无比的“十字形”，将虚空化为四分，每一道剑痕清晰可辨，巨大如天渊，明显是割裂了虚空，让不同的时空乱流交汇在一起，形成了久久不会弥散的剑路。
    他伸手一指那十字的核心，一声断喝“去”！
    二百仙人顿时被摄入四分天宇中，仿佛四幅巨大的画卷，只不过这画面描述的是仙人失去一切法力，犹如傀儡般的惨象，这不啻于对仙界、对天庭的最大羞辱！
    “记着，从今往后，诸天大道中不止有阴阳太极，不止有觉界万字符，不止有真魔界的混沌两极，还有我的道，十字真神道！”
    “去吧！去到遥远的星辰宣示我的道，要天下万民知晓！”
    “这是永恒的放逐！哈-哈-哈。。。”
    他仰天狂笑，血红魔眼凶光迸发，头上出现两个微弯的尖锐之角，山羊胡子看着十分狰狞，他终于陷入了疯狂。
    一念成魔，魔天魔道，自命其祖！
    “轰隆”一声，仿佛一个小宇宙在震荡，那十字架禁锢着二百仙人刹那消失，被无上魔功放逐，不知去往了哪里。
    。。。
    当神王降临这片虚空的时候，正是警幻仙子最危险的时候。
    无尘子怨念解脱，证悟所谓的真神之道，于仙界再无留恋，就要透虚而出。
    本来应该跟上他的那只孔雀冥王，却恶念横生。
    警幻仙子浑浑噩噩，已经处于昏迷状态，却掩藏不住绝代芳华，以及她身体上蕴藏的无上仙韵，它要立刻吞吃了她，以为滋补，以为复仇。
    若是无尘子见到它张开巨口，如仙金铸成般的巨喙堪堪合拢，将要把仙子美丽的躯体辗压城齑粉时，正常情况下一定会打断它，并且施以某种惩戒。
    这就是先前离开赤炎火狱之际，他看似不经意间，在孔雀头上随手拍击，令它震惶不安，知道错了，这才临于虚空高处时，不得已吐出两位天官的仙元真灵。
    可是，无尘子这会儿正沉浸在开天辟地一般的良好感受中，正在憧憬一代创道大祖仙的美好画面，对身边周遭一切，就是免疫，就是接收不到信息。
    可怜警幻仙子，绝代佳人就要丧命魔口。
    正当危急时刻，鸿辰踩着九色莲台，仿佛驾驭了美丽的祥云，带着天边神圣的霞光，破空而来。
    他神魂放光，气冲斗牛，来不及动作，神念自主而动，事后想起来连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一柄仙兵自他的泥丸仙台而出，一点真光破开眉间重重巨关壁垒，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发动了攻击。
    “扑哧！”
    仙兵整个斩入孔雀冥王的头颅，直破灵台而出！
    那孔雀连一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元神就是爆成一片血雾，真灵逸散，逃向天边。
    无尘子这时候才回过神，一把收了孔雀冥王的魔灵。
    他呆呆看着，不是看着鸿辰神王，而是看着这件一击毙杀堪比正品金仙境强者的凶器。
    那其实不算一件仙兵，乃是某种仙家的仪仗之器，乃是和元谟大天尊的那场战斗之前，神王从灵荷圣君的仙将手里夺来的。
    “这是你的，你的仙兵？”无尘子难以置信，天庭什么时候待遇变得这么差了？好歹对面也是一位大金仙好不好。
    “唔，应该不算，不过能杀人的兵器就是好兵器，你说是不是？”神王其实有些囧，他料不到这次光辉的出场竟是这样一种效果。
    不过，救下了仙子姐姐，这要比什么都强，不是么？他很开心。
    警幻仙子有些清醒过来，或许是刚才鸿辰的出场太过震撼，或许机缘巧合，她就是该醒了。
    “看不出呢！你刚才很威猛！还不快把这反贼拿下？和他废什么话？！”
    得，无尘子心里一凉，男人之间的惺惺相惜，怕的最是不知趣的红颜打搅。
    鸿辰心道，这是要催促我动手么？
    应该是吧？到了眼下，不动手也实在说不过去。
    “那赤炎火狱的仙人，你，你都杀了？”鸿辰忽然想起一个关键问题，场间并无半个小诸天星辰大阵仙人的影子。
    “不全对，至少度厄真君还活着！”无尘子面色阴沉下来，看来恶战难免了，他也用不着掩饰什么。
    神王运起神通，宿命回溯，刹那间恨海过往爆发的激战历历在目！
    真龙重伤坠海，三百仙人陨落，十字神道空域将二百仙人放逐到天边，还有仙子险些被孔雀吞吃，这无尘子真是妖孽，恶贯满盈！
    “看来我看错了你！”神王愤怒了，“锵！”，那件形似巨斧的“仙兵”已经摄在手中。
    他浑身爆发出了空前的战意，和太玄山谷那次不同，那次是脸面之争，在元谟失控发狂之前，都算君子之争。而这次是正邪之争，是大道之争，是性命之争！
    “唯一真神之道？我倒要领教！”
    神王精气如汪洋瀚海，倾天而下，整片苍宇沐浴在浩瀚仙威之中，扫尽一切阴霾，将无尘子肆虐一时的半仙半魔气，涤荡一空。
    青天白日，宇宙洪荒，星辰璀璨，历历可辨。
    无尘子黯然，终于无可挽回，自己终于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怪那个高高凌驾众生之上的未央大帝！
    “你的确看错了我，我却不曾看错你！来吧，胜了我，这把仙兵送你！”
    “我欣赏的人，天庭第十大金仙，怎能没有一剑圣兵！”
    “来吧，凭你的本事，拿走它，替我在天庭，活出曾经的天命！”
    话中有话，好像这鸿辰身上，令他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寄托了他的怨念理想。
    无尘子全身雾霭弥蒙，粗大如龙的黑暗混沌气激荡，无尽魔功气焰滔天，将他头上一方天从新拉入魔性的深渊。
    黑暗从新覆盖苍宇，无尽星辰闪耀，却是病恹恹的样子，仿佛是真魔界的星空，被无尘子的无上神道搬运到了这里。
    “且慢！”就在无尘子气势攀升，将要到达绝巅，神王忽然开口。
    无尘子一个趔趄，险些泄了气势。
    这一声太出乎意外，太没有规矩。
    “你的仙剑有问题，它在同我打招呼，说是被你偷来的，你确定要用这把剑么？”
    鸿辰一脸认真，大金仙不打诳语，这是写进天庭条例的，无尘子不会不知道吧？
    无尘子无语，这孩子搞的什么鬼名堂，唬我那？
    不禁看向手中剑，的确有一缕微不可察的玄妙气机，不受他的魔功控制，在向外发散。
    咦！果然有名堂，到底是老大金仙的剑，虽然暂时被他洗去灵应，代之以自己的印记，然而冰冻三处非一日之寒，匆匆半日，又有连番大战，法宝、功力、神通、仙兵交击之下，何等的剧烈，自己的魔之烙印被消解也未可知。
    何况对面这位精气漫天的少年，直觉上就是深不可测，管他好心歹意，不可不防！
    “多谢提点！”
    无尘子一笑，故作潇洒。
    他将仙剑望眉间一插，那仙剑化作一团仙光，收入泥丸宫阙某处，那是独属于他的空间领域，若是外放，等若神域。
    每个仙人都有独属于自己的空间领域，可以容纳仙兵、法器等一切应有之物，若是到了元仙之上，可称神域。一般仙人都喜欢将这处空间秘境设在脑中，当然也有设在前胸的，设在脐下的，不一而足。
    不过他已入魔，该是叫做魔域？
    无尘子口中默诵真言，胸前光华大盛，那朵巨大的红白双色曼陀罗花怒放，里面金黄色的宝光威威，透出那本红色的经书！
    随着他的咒念，经书脱离躯体，变得无量巨大，仿佛一座大星，向着鸿辰压来！
    这一刻，无尘子的魔功催发到了极致，宇宙都在轰鸣，天地震颤！
    毫无疑问这将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击！
    在无尘子红色经书蓄势待发的时候，虚空忽然有道音轰鸣！
    鸿辰胸前膻中部位，发生异变，有赤色的道纹，不断涌出，仿佛是演绎天地间一切大道奥义的符文，不，它不仅仅是大道符文，它甚至就是天地的意志缩影，就是天地的印痕！
    接下来，一件浑厚方整的印形事物出现在神王胸前，散发的光芒无比精微细腻，好像不属于这个世间。
    先前，在破入情天星域的时候，神王就感到脑中泥丸宫光华灼灼，神霞灿灿，元神激动，兴奋不已，几乎要冲出莲台，破开眉间的重重枷锁关隘。
    与元神的躁动相呼应，他的胸前亦“有物混成”，分明有某种神秘的存在，就要破体而出的感觉。
    鸿辰知道，这是他那晚在太玄山谷，打坐冥想时，胸前出现的九道神秘的光团之一，是最后出现的赤红之光，当时隐隐聚成一件方形物事，可惜没来得及神念查看，就急匆匆不见了，此刻它自出现，配合元神躁动，鸿辰顿时明白，或者，正该如此。
    他以神念沟通赤色大印，果然通灵无比，神王无上的仙威息数倾入，迎着无尘子那座压塌诸天的大星芒，冲天而去。
    两股足以横扫八荒，震慑宇宙的气势，就在一瞬间对撞！

 第七十一章 奇仙蝴蝶梦 神王警幻情

    “轰--！”
    龙珠星辰，爆发出天地间最强大的轰鸣。
    无尽的仙光飞逝，亦有无量的魔气遁逃，天崩地陷，时空仿佛大破灭！
    恨海上掀起巨量的水柱，冲落了十多颗小型的悬山，同时地壳迸裂，整个大洋下面出现了新的巨大海沟，巨量的海水碰撞、激荡、最终沉沦了下去。
    群玉山上虚影变幻，一会是青翠欲滴，风光无限，如那日未央大帝考教鸿辰时候的景致，一会又出现无尘子一剑开天，消去千丈巅峰的景象,好像这方世界的时空彻底崩塌，发生了大紊乱！时间完全错乱。
    直到时空平复，仙子才发现，那座数万丈的群玉峰已被移平，成了一片焦土。
    虚空藏深处，数百小行星呼啸，坠落下来，砸入大山、丘陵、平原，对龙珠大星的地貌造成了无可逆转的破坏！
    无尘子那边，风雨飘摇，流星不断划过夜空，不知道坠落了多少！
    剧烈的对撞，强大的气旋，如同巨型龙卷风弥漫苍宇。
    强如大金仙，也无法做到气定神闲。
    神王向后飞出很远，在如此庞然的神通交锋中，强如他也要承受不可测度的波及。他的胸很闷，体内气机紊乱，似乎一万条真龙大脉都在逆窜。
    鸿辰脚下的九品莲台，依然神光赫赫，那柄“仙兵”却早已气化不见，手心只有残余的一角把柄，已经焦糊不堪，连带他的手都被灼伤，分明有巨大的燎泡！
    他的发丝散乱，迎风飞扬，看着十分飘逸，然而事实上，一向规规矩矩，梳理得一丝不乱的发髻早就震散了。陆离的那只草鞋悬在腰间，倒是无伤大雅，只是看上去有些灰头土脸。
    无尘子也向后退出一段距离，不过并不遥远，强大如他怎能示敌以弱？
    他黑发如漆，乌光闪闪，眼神冷酷，却怎么也掩盖不住一抹兴奋之色。
    他的唇角溢出一丝血迹，在炽热的流风中很快就干涸。
    他呼吸有些重，起伏不定，看起来和神王一样，都受了不重的伤。
    “什么？你居然得到了整个赤霄天的大道认可？！这是什么，这是盘古印么？不可能，盘神已逝，你不是他，你不是他！”
    无尘子嘶吼，有些歇斯底里，他就是难以置信，这枚大印太过虚幻，太过不可思议！
    他注意到，鸿辰在听见他这番话后，也是茫然，毫无触动的样子，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唔，这绝不是什么盘古印！不然，我说出这三个字，他一定从灵魂深处起反应！
    而且，显然鸿辰还不知道这件法宝的厉害，不能倾尽其所能，万幸万幸！
    警幻仙子飞来神王身边，眼神充满关切与怜惜，“伤到了么？重不重？”
    仙子毫发无损，能在这种恐怖的冲击波下,安然无恙,靠的自然是浑身的秘宝。
    神王心头一热，热血上涌，仙子的关心让他精神振作，伤痛全消！
    咦！看到眼前场景，无尘子就是惊讶不已。
    仙人无情，仙界却有道侣一说，鸿辰这孩子初入天庭，就得到大帝之女的青睐，福兮？祸兮？
    无尘子苦笑，终于讪讪道：“咳、咳！年轻人真是厉害，看来我竟有些老了！”
    神王错愕，哦，你老了？看着就和纯阳仙君差不多啊。
    过了半天，神王才想起一问：“你这是什么法宝？红宝书么，那么厉害！”
    “想听吗？说来话长！”
    鸿辰愕然，本来他只是客套一下，哪知这位还真想说。
    这种没有营养的话题，他不知道怎样回答。
    说到底，神王太年轻、太单纯，呵呵。
    警幻仙子自然也不理他，只顾查看鸿辰的状况，甚至抓起那只受伤的手掌，看个不停，又取出丹药为他涂抹。
    于是，诡谲的一幕发生了，本该打生打死的两个，一个卖惨，有佳人包扎服侍，一个卖老，迟迟不愿再战。
    无尘子心底悠悠一叹：我不但作仙失败，看起来亦不是个作魔的料！我的心不够黑不够狠，看着眼前这一幕，心底竟然生出暖意，罢了，这一战无论如何是打不下去了！
    他等了一会，等到那边伤口复原，道：“日子不好，时辰不对，天意不让我们鱼死网破，大道有缘，再会有期，就此罢兵，神王你看如何？”
    神王不由点头，心道：“才只是一击，就令天崩地陷，山海倾塌，再要是打下去，我和无尘子自是不惧，这龙珠大星恐怕是保不住了！”
    他知道情天星域极其特殊，只有龙珠主星等少数星辰有仙人开辟洞府，其余绝大多数都是未开发的原始星辰，莽荒一片，不如去到域外一战？
    他正在犹疑，仙子忽然道：“无尘子，你为何夺了我的仙宝？只要你奉还与我，你便自去，我与神王也不追战，如何？”
    鸿辰就不语，仙子定有周全的考虑，由她作主便是。
    无尘子哈哈大笑，“我的仙子啊，没有你这件天庭重宝，我又如何破开天庭重重大阵？据我所知，情天星域外围就有一处大阵。”
    “不对！那边已经被魔界大阵围困，可谓阵中阵！天庭大阵一定已经破灭了！”鸿辰忽然想到了这处关窍，无尘子这厮，看着老实，又要诓骗我，欺负我年轻啊！
    无尘子谎言被戳穿，居然有些惭愧，强笑道：“呵呵，是么？如此也好！神王，不若你我并肩而行，待到了星域外围，我自还宝与你，你看如何？”
    鸿辰一念电转，只能如此了，我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也该回去接应陆离，他一人面对虚实难测的魔阵许久，也终归放心不下。
    他道声“好！”
    弹指之间，将那可大可小，变化如意的神幕罩在了仙子身外，仙子就像是一个明镜琉璃中的神女，美丽端庄，不可侵犯。
    仙子没好气道，“鸿辰，你就这样对我？不经本仙子同意就敢施法！”
    鸿辰就是狼狈，好心当成歹意，大敌当前，仙子也太不识大体。
    其实他哪里知道，仙子的两心通盖世无双，最能洞彻人心隐幽之处，这无尘子是什么样的人，她已经能够吃准，只有她和神王，情意绵绵、黏黏糊糊，这种氛围能够触动无尘子残存的天良善根，不使他魔性发作，暴起发难。
    在她心里，实在是担心神王的安危，毕竟鸿辰年轻单纯，一个不小心，恐怕着了巨奸大恶的无尘子的道。
    无尘子果然看不下去，把脸瞥向别处 ，道：“你们不放心我，不若干脆将这件异宝收入神王仙台九峰山下，那样的话，就是两个无尘子也伤不到仙子一丝一毫！”
    他急于脱离仙界，以免夜长梦多，也不愿多生事端。
    所谓仙台便是灵台，乃是泥丸九宫的所在，元神居其中。所谓九峰山，乃是从额前至后脑，头顶这一片硬骨，在仙家内视到了某种程度，破开层层神秘空间境界，才能看见的仙体真相。
    话说到这份上，自是打不起来了，仙子果然示意鸿辰照办。
    神王没奈何，念动咒诀，神幕缩小，化为一点流光，汇入他的眉心去了。
    神王彻底放心，随无尘子一起向着域外而去。
    风驰电掣，无量星辰扑面，紫薇圣花在前，陆离的草鞋在后。
    无尘子忽然打出一道神念，却不是传向神王的“元神海”，因为那里有元神宫阙，是元神的海洋藏，（当然识神也可通灵），关键是，如今那里多了个仙子。
    这道心念，直接传到神王心脏部位的“识神海”，乃是道心的显化，是为心海。
    “如今我神道初成，正要招贤纳士，不如你我携手，共图大业，如何？岂不强过在天庭被人驱使？”
    “人各有志，人各有命！恕鸿辰不能从命！”神王淡然道。
    “哦，好个人各有命！你可知仙界谶语流传，自民间已经上达天听？其中语句有涉及你这大金仙之处，恐怕风雨飘摇，就在不远！还不尽早抽身？”
    哦！一语惊醒梦中人！
    鸿辰本就怀疑那句：“十王俱出”指的就是十大金仙，这一下从无尘子口中得到印证，心中恍然明悟，果然是和自己有干系！
    这么说来，无尘子的话也有几分道理，留在天庭的确会卷入云波诡谲的朝政纷争中，搞得不好，落个莫名其妙的下场，眼前的无尘子就是前车之鉴。
    不过人各有志，我并非为天庭效力而来，定然身负天命。
    在这一切未能彻悟之前，又怎可畏惧命运的安排？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
    仙道讲究的就是一句万事随缘，不可人心造作有为。
    一念即此，神王郑重道：“前辈放心，我不会蹈你的覆辙！”
    “前辈！”无尘子震撼，我如今还当得起这一句前辈么？此子心胸广阔，是个行大事的人啊！
    他早已从收回灵台的千万仙民幽灵那里，已经知晓了神王的一切传闻，不禁由衷生出感慨。
    造化弄人，我自没有大金仙的命，这少年郎呢？
    两人讲讲说说，不觉到了天尽头，就要跨出了情天星域。
    那只碧绿的草鞋忽然闪动着异样的光纹，咦！好像是陆离那里出了状况！
    。。。
    自神王去后不久，沉寂多时的魔域虚空藏，再次爆发异动。
    陆离能够感到，无边巨大的情天星域，围绕它的魔之大阵都在收缩，无数局域空间出现中断、分离，无量魔气，无量魔灵，都在向他的所在聚拢。
    自以为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进行，其实每一样都逃不出奇仙的法眼。
    自从上次和警幻仙子来过，从天庭到这里，周边无尽苍宇的结构他都了然于胸，尤其哪里有空间漏洞，都如掌上观文，历历在心。
    陆离就是好笑，且看你们这般魑魅魍魉，能耍出什么宝！
    他双手枕头向后一仰，就这样大剌剌悬浮着，架起一只脚，搁在另一条腿上。
    仰观宇宙之浩瀚啊！多么的惬意！
    云淡风轻，正好一梦觉仙，化梦无极。
    魔阵的种种变化，一切都在虚无中隐形、隐行，一切都被陆离刻意忽略了。
    大猫小猫两三只，果真如此，都这么久了，不过才三五个正品金仙级数的强大魔息而已，而且都不是本尊降临，都是分身，成的了什么事？
    陆离龇牙，心里嘲讽，据说那魔君也是少不更事，还是个小白脸，那脸啊，终日不见阳光的魔界，皮肤能好得了么？嘿嘿！
    救援无尘子那种级数的大妖，动用这几只小猫小狗，真不够陆爷我看得。
    咦！好像不对！陆爷我好像犯了一个错误！
    他仔细回想，那日在通天城遭遇妖人的情形，那妖人的分身见到他就露出恐慌的神情，落荒而逃，这是第一次见。
    第二次在赤炎火狱，那妖人的本尊奄奄一息，据说下半身已经化作烟尘，根本看不出深浅，因此虽然知道那是几位大金仙合力擒拿，他在下意识里还是低估了无尘子本尊的实力，甚至他很怀疑天庭方面夸大其辞，故意抬高妖人的实力，掩盖天庭费心拔力才搞定无尘子的事实。
    他此刻忽然醒悟，如果妖人不是大金仙级数，魔界至于劳师动众，跨界而来吗？
    反过来讲，魔界敢于跨界而来，能真的就是大猫小猫两三只吗？
    想到此，陆离心里一惊，不好，我太托大了！
    他跳将起来！
    正在此时，一件魔兵悄无声息已到了眼前，若是陆离还在仰观天文，发旷古之幽情，就要被乱刃穿心！
    那是一只巨大的金乌！小行星一样的巨大身形，已经扑面！
    这头金乌品级之高，居然将一身光芒耀眼的羽毛同化了夜色，几乎一般无二，若不是陆离玄功精湛，临时警醒，就要忽略过去。
    陆离疾退，好似清风过大江！
    自从入了真魔法阵攻击范围，奇仙的身躯自主扩大，已经像是一座山！
    尽管如此，他飘飞闪避的时候还是如同一只翩飞的灵蝶，轻灵得像是梦幻。
    的确，他刚才走神了，托大轻敌了，可他还是做了一个梦。
    梦里依稀翩然而飞，不知蝴蝶是陆离，还是陆离化蝴蝶！

 第七十二章 一拳打爆修罗王

    那只魔羽金乌被窥破行藏，不再掩饰，“嘭！”羽毛蓬起，仿佛遮天蔽日的一个大天幕，兜住了这片天穹！
    一刹那间，金乌的羽翼也不知道延展了多少倍，陆离巨大的身躯完全被覆盖了，见不到半点星光。
    原本魔阵收拢的时候，局部星域已经可见星辰闪耀，这时候都没了。
    陆离忽然就闻到了一股剧烈的腐朽的气息，那是死亡的气息。
    “嘿嘿嘿！”奇仙忽然笑了，“几乎被你瞒过，可惜还是不够逼真！”
    陆离不再退避，而是一拳轰出，璀璨而凝重的拳光，仿佛从身上飞出来一颗流星！
    准确的说，那是一只绿色的拳头，那只唯一的草鞋化作了拳套，带着点点仙光，掀起无限时空乱流，魔阵一时便剧烈动荡起来，仿佛具有轰杀神明的伟力。
    “砰！”星空震颤，魔云乱飞，那只金乌溃散，化出漫天如墨的黑暗原始魔气。
    原来这不是一只活着的金乌，而是完整的一件金乌皮毛，在某种阴森的魔道变化下，成为魔灵傀儡。
    这傀儡金乌就是要袭杀陆离，若以它鬼魅无声的状态，换做一般的仙界强者，恐怕这时候已经死了。但是，奇仙不是仙，他仿若是古神，不能以常理推断他。
    陆离轻笑，他知道，如果不能一击破灭它，接下来还要有一道灵魂层面的恐怖攻击，虚空中会有无色无味的烟尘扬起，那是毒烟，吸入一星半点，强如他也要弃世长眠！甚至每一根金乌的羽毛就会化作一支穿云箭，将他射成刺猬！
    不过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因为我是陆离，史上最强奇仙陆离，我的绿皮拳套，哦，不，我的可爱的草鞋，取材于荒古时代那棵最神奇的“建木”，准确的说是建木之上的一根藤，以及一把草。
    建木，至神至圣，堪比原始神明，区区金乌魔幻傀儡算得了什么，还没来得及后续的变化就被俺直接轰杀了。
    建木不死，草鞋无敌，俺奇界的大术，就是这么霸道！
    然而，强如奇仙，也终有料不到的时候，即便轰杀了魔羽傀儡，仍然有道道“飞剑”飞来，却不是他意料中的飞箭。
    在死亡金乌被轰杀的瞬间，这一片魔阵虚空被撕开，出现了数万道极小的裂纹，每一处裂纹都有一柄寒光闪烁的魔剑飞出，直刺陆离！这一切快如闪电，出乎陆离预料。
    万剑穿心！
    流光闪电般的飞剑，每一剑都足以刺杀金仙。
    此刻陆离的拳头手还未收回，还保持着轰杀金乌的状态，自是无法阻挡，他于是只有退，他的遁术亦是强绝，形如精魅。
    巨大的身影在夜空急退，仿佛一片秋叶。
    夜空如洗，清风拂面，有丝丝微雨从天滑落。
    可是那些散发森冷魔光的巨大魔剑仿佛有灵有质，或直取，或斜飞，或迂回，如同有几万个大魔同时为它们指引方向，这些剑，隐隐成为了一座密不透风的剑阵，隔绝了一切生机。
    你奇仙再强，也要呼吸不是？这座魔剑阵法，完全屏蔽了仙界的一切灵韵，看你能撑到几时。
    陆离变色，他灵觉强大无比，隐隐知道不妙，这剑阵看似密不透风，其实在他眼里，哪一步算不到？哪里真的会没有漏洞可钻，可是奇仙毕竟是奇仙，此刻连番遇险，早已收起了轻慢之心，小心翼翼，推算再三，才会谋定而动。
    他发现，那剑阵的漏洞之处有几百处，可以轻易让他冲出，然而这些破绽，东一个、西一个看似毫无头绪，却被奇仙在脑海中精密推算，得出一个结论：那都是通向死亡的入口，所有精心谋划的破绽只为了让他陷入一个更加恐怖的法阵。
    饶是奇仙算到了一切，他却好似身不由己，一步步迈向死亡的边缘，那些散发剧毒魔光的剑太快了，如附骨之疽，怎样也甩不掉，他始终抽不回那只绿油油的拳头。
    陆离的表情很是无奈，看上去好像有些孤注一掷，好像在说：无非被刺上几剑罢了，谁说我奇仙就一定会死！
    等我缓上一缓，就会轰杀一切！
    这一刻，在那些隐藏在魔界重宝之下，隐匿了一切气机的魔灵们看来，陆离已经山穷水尽，不过如此罢了。
    这真的是奇仙吗？真的是那个可以和元谟天尊叫板的奇仙么？
    若是群仙在场，一定会想到这个问题。
    当然，陆离的狡猾和无厘头不过是在迷惑敌手罢了，他的手段远不止于此，甚至吹一口气就可以摧垮这处剑阵！
    他若一个动念，就可以散化无形，完全融合于虚空，那些剑再是如何剧毒锋锐，能耐虚空若何？
    奇仙故作狼狈，这一切不过是示敌以弱罢了。先前大意的是我，现在精心算计的也是我，我就是我，天下独我！
    。。。
    他的身后，死亡星云弥漫，魔气沉沉浮浮，有一个巨大的真魔太极隐现其中。
    那是一个庞大的、别样的太极，与仙界太极迥然不同，这处太极是一灰一黑两色阴阳鱼，古怪的是，这两条鱼身子太过细长，有些不成比例，负阴抱阳，做的有些过猛，鱼头鱼尾蜷缩的也太狠了，整体看来，远远没有舒展大气的仙家风范，有的只是一股子怪诞荒谬的气息。
    所谓逆天之道，就是如此，若是有群仙在场，一定毫不惊奇。
    陆离他已经感知，那里才是终极魔界法阵，那里才有大鱼！
    不就想请君入瓮吗？你家陆爷来了！
    “轰隆！”烟尘冲霄。
    后退的道路上，传来异动，似乎太过从容的退却，也会露出破绽，谁叫你身负万剑，还那么从容淡定呢？
    陆离苦笑，一点都不好玩，这帮邪魔太特么狡猾了。
    “扑！”，陆离一口奇气喷出，周天绽放出炫酷的色彩，可惜神王没看见过仙民燃放的烟花，无从比较，否则一定会说，一万个烟花也比不上这万剑爆燃！
    周天剑雨缤纷，向着除开陆离的一切方向飞！
    虚空暗夜中响起阵阵咒骂和“哎呦，哎呦！”之声，看来有不少魔灵中招。
    打发掉剑阵，陆离眼前横亘了一座魔山，大到一个金仙都望不到边，散发无尽魔息，仿佛从荒古岁月走来，威压万古。那种气势，连陆离都是皱眉！
    山是一尊魔，魔是一座山。
    奇仙运起仙眼，洞彻一切，顷刻间，陆离的神念感知到：这是魔界第三十二重天，嗔魂山，这山，就是魔界的一个巨大分支，被它的至尊挟持于此。
    当然，来到仙界的这样一座庞然巨山，不可能是它的实体，而是它的虚体，奇仙知道，就如同来到此间的魔灵一样，都是本尊的魂体，分体、分身一样，这座魔山也是某种分体。
    陆离仙眼神通，看穿本相，这魔山的至尊瞬间也就感觉到了这一点，自然也就无需掩饰.
    浓稠如墨的山影中，宝光闪耀，一个巨大的魔尊顿时现身，顶天立地，高大无比，头顶苍穹，脚踩星河，无尽真魔气息如瀚海波涛，澎湃喧嚣!
    陆离眨眼，我去！比高？我也会！
    他努力一扭身躯，吱吱呀呀，虚空响起阵阵令人牙酸的声音！
    对面巨魔连忙捂耳，做出痛苦的表情。
    陆离偷笑，这一刹那，他已经变得很大，足足到了巨魔胸间，不过他好像已经用尽了气力，正夸张的大口喘气！
    “哼！”一声不屑的鼻音轰鸣，巨魔不耐烦了。
    “下面的仙，报上姓名，本尊不杀无名之辈！”
    “唔！大块头你听仔细了，我姓舒，名术，道号老爷子，随你怎么叫吧，我无所谓！”
    “舒术？老爷子？”天庭有这一号吗？
    巨魔茫然，他不是本尊，只是波巡大魔王的一个化身，刚才运功过猛，魔体撑得太大，有些超过极限，魔之大脑有些高处不胜寒的高天综合反应症状，一时大脑缺血，反应迟钝。
    他就是觉得陆离话里有话，分明是考教他的智商哩！咦!奇怪，怎么就想不明白呢？胜负事小，面子事大，不能叫仙界小觑我等。
    远空某处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明显气急败坏！
    “蠢猪！舒术就是叔叔！他骂你哩，占你便宜呢！打他杀他，快！！！”
    魔王波巡恍然！大怒道：无耻仙人，快来受死吧！
    一件魔兵横空出世，乃是一件三叉戟。
    黝黑的大戟，魔光森森，一看就是绝顶魔兵。
    这件魔兵，足有一千个悬山那么大，拿在他手中，轻而易举。
    那魔山自本尊化身出现后，就是缩小，隐在本尊背后，加上头上一轮魔月般的巨大魔环，真像是一尊古魔降临。
    陆离管它什么魔兵，就是一拳轰出，他现在身躯也是庞大，绿皮大拳呼呼生威，也有一股压塌诸天的气势。
    这一拳古怪无比，陆离好像不仅仅打出来一拳，而是甩出来整个一条臂膀！
    夜空下，分明有一条巨大的手臂，带着那只拉风的翠绿色拳头，以倾天之势在飞，飞向修罗至尊！
    这绝不是什么断臂求生，因为奇仙的那条真实的手臂，就在肩膀上，好好的，若是联想到魔界来犯者已经表现出来的各种诡谲大术，实在不值得有什么惊讶。
    “轰隆！”周天震荡，魔息蔓延，那件大戟砸落，崩碎了一片星河，击毁了数以百计的小悬山。
    可是陆离已经不在眼前！脚下也无他的残体碎片，巨魔再次惘然？咦！
    人呢？莫非逃了么？
    巨大的轰击，掀起无尽的宇宙冲击波，早已延展到这方世界的尽头，这时候似乎回荡过来，带起了极尽的飓风！
    “呼！”
    似乎有风穿身！巨魔诧异之下，低头看去，原来胸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巨洞！一片星辰的光耀正在那处虚空破洞闪耀，似乎在填补这天之一角漏洞。
    什么？！魔躯被打爆了？回头一看，陆离就在身后不远，还保持着前一刻挥拳用力的姿势，一个标准的弓箭步，拳风冲天，很是拉风。
    那只脱体的绿拳犹自在虚空中飞，好像一颗流星，基于它恐怖的威力，一时无人现身阻挡，更无人想要收服，纳为己用。
    原来陆离一击“飞拳”打爆了魔体，本尊顺势穿越了巨大的魔躯，到了魔体的后方。
    这一拳便打爆强大的魔王化身，震惊寰宇。
    “你！你！你！怎么这么强！”巨魔不甘，仰天嘶吼，顿时有几颗流行坠落。
    他身躯渐渐委顿，散化魔烟，不到十个呼吸，连那件真实的魔兵也消失不见了。
    远空那个苍老的声音，又是重重响起，“哼！”
    这一刻，在无尽遥远的真魔界，第三十二重天的“嗔魂山”，数千盘膝入定的修罗族的强悍魔仙，浑身巨震，头上冒出白烟，身体委顿，发出抽搐，几乎要崩溃！
    在魇魂山神殇殿内，修罗王波巡的本体，高大的身躯猛然一颤，从寂定中苏醒，喷出一口心头血！
    “可恨！”
    。。。
    陆离站直身子，很是无趣，我这么销魂的一击，竟然无人喝彩！
    “还有谁？如果没人，我可要接着睡了！”
    他的目的是拖住群魔，不让其遁入情天星域，毕竟神王腹背受敌，可能危及到警幻仙子。
    其余的，无所谓，他不是天庭的人，做到如此，已经足够付出。
    那只绿拳还在飞，仿佛一颗真实的星辰，不知道这奇仙要显摆到什么时候。
    反正，胜利者是不受指责的，天规一向如此！
    魔阵无声无息，巨大的魔之太极悠悠盘旋，陆离在这阵脚边缘，不进不退，似乎在等待。
    一定还有别的花样的，他很确定。
    其实真魔界于他而言很是陌生，但是这怪异的太极，大约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法器，能够将数万魔灵承载到此，期间穿过无数空间隔绝和仙界法阵，绝不可小觑。

 第七十三章 一抹黯夜香

    魔天、魔地、魔阵，黑暗中充满了魔性。
    “扑通！扑通！”这一刻，魔心的跳荡再次响起，仿佛某种早就消逝在时间长河的荒古时代的巫术，直接震荡灵魂深处，勾动一切仙灵的本源心念。
    陆离确定，这魔心跳荡之处就是那两个太极眼，一灰一白的两个鱼眼。
    “原来阵核在那里，是两个！咦，这倒有些麻烦！”陆离有些错愕，毕竟在这种级数的仙魔战斗中，局势变化不定，云波诡谲，强如他也不能事事料敌机先。
    “哎！管它的，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陆离就要故技重施，高枕而眠。
    魔阵中，除了无边魔气涤荡，也有无尽的奇界气息，在时刻蔓延，只是这种独有的气息，中古以来，不见于天界任何时代，仙界、觉界、真魔界，所有的典籍，都是从无记载。
    这种气息是那样缥缈而独特，此刻纵然有仙人靠近了陆离，也不一定能够很快察觉。
    他好像带来了属于他的一片天，随他走遍天涯，无论走过多么久远的时光，都不会消失不见。
    “咯咯咯！”大阵中烟云缭绕，忽然就有佳人放肆的笑声传出！
    “小兄弟身手不凡，就是胆子不怎么大，怎么就不敢向前迈出一步呢？”
    这是一个女魔仙的声音，空灵神秘，委婉动人，足以使顽石点头，大海潮升。
    陆离收回那只架起的二郎腿，悠悠道：“仙子若是美貌佳人，我怎敢唐突而入？若不是佳人，任你装神弄鬼，也是惘然！不如，你出来见我！”
    银铃般清脆，魅狐般妖娆的笑声再度响起，“好呀，好呀，是不是佳人，一看便知！姐姐我可是自信的很哩！”
    她的声音充满魔性，不知怎的，陆离浑身八万四千毛孔都起了鸡皮疙瘩，恶心得像是吃了一万个苍蝇。
    陆离听唐璜讲过，魔界有苍蝇，有很多恶心的昆虫，这些仙界都是没有。
    随着话音，那大阵就是缓缓移动，无声无息，趁着陆离背着身子不肯回头，能靠近多少便是多少。
    一个修长曼妙的身影从烟云缭绕的阵中出现，正是那位健达婆族的王者， “黯夜香”。她轻纱覆体，仿佛吹弹可去，体态轻盈，风姿摇曳，动人心旌。
    一阵阵奇异的香气飘散，直冲万物众生的心灵，连遥远的仙界虚空藏，无数的星辰都晃了几晃，仿佛受不了这一香的风情。
    “啊切！”强如陆离，也是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什么香气？
    这分明就是摄魂夺魄的大魔法！专门勾动仙人内心最软弱的地方，那里有七情幻影，有六欲雏形！
    “黯夜香”从大阵走来，轻移莲步，一步一花开，向着陆离而去，千百丈的距离，不算遥远，却被她走的惊心动魄，无限风情。
    远空，仙界虚空藏弥漫的无上精微真灵偷偷窥探，只见一片辽阔的夜空，到处是红色妖异的曼陀罗花盛放。
    这些花，每一朵都有磨盘那么大，每朵花的花蕊里面亭亭玉立了一位仙子，只不过是这些妖艳的仙子身披黑色的纱裙，薄如蝉翼，完全遮掩不住曼妙的胴体。
    她们在花海上轻歌曼舞，魔蛇般的灵动腰肢扭动不停！
    夜空中有歌声起，勾人魂魄，侵销神识，若是道心不够明净，立刻就要舍了一切仙人的尊严，追随她们而去。
    什么？道心坚固，那还有无尽的暗夜迷香等在前方。
    远空，无尽的星辰在这一刻不再发光，似乎都是一个个害羞的灵体，闭上了眼睛。
    “黯夜香”看着陆离一动不动、木雕般的背影，唇角扬起，少年郎，定力也不怎么样嘛！
    可笑那仙界，硬说大道无情，仙人无情，甚至以此来诋毁我们真磨之道。
    须知血肉众生，有形之躯，哪个真无情？不过是因修道故，强自割舍罢了！
    我真魔界无非是敢于正视众生皆有情，另辟蹊径而已！
    这是事实，无关正邪，眼前的可怜人儿，哈哈哈！
    她确信对方已经看见了场间的一切，眼下只是故作姿态，不敢面对，唯恐乱其心智而已。
    或者少年郎自惭形秽，在堪比仙界美貌的众家姐妹面前早已乱了方寸。
    再或者，本仙的“摩罗香”已经大显神威，他压根已经不能动了。
    “黯夜香”魔王忽然变脸，身躯一旋，仿佛陀螺的一个转动，瞬间，变成了另一个本尊像，乃是一个妖媚的男子！
    “他”带着骨子里的十分妖，十二分娘，令诸天星辰再次闭眼！
    不男不女的“他”伸出一只苍白的手，越伸越长，带着无上“摩罗香”，碾压一切虚空，驱逐一切虚空真灵，直抓陆离的后脑。
    恰于此刻，陆离就是回头一笑。
    奇仙本就青春俊逸，这一笑，就是暗淡了无数星辰！
    他原地回身，并未作任何方向的移动，然而这一抓就是落空，而且再也收不回去，就这样直挺挺僵在半空。
    这是怎样的一笑啊！倾国倾城，倾天倾地！
    “黯夜香”男尊发出惊呼：“怎么是你！你是警幻仙子？！”
    悄无声息间，这片区域已经被奇仙的大术牢牢统治，不知道那些妖媚的魔女承受了些什么。
    “砰、砰、砰！。。。”
    顷刻间，虚空藏中传出无数暴裂的声音，那些巨大妖艳的红色曼陀罗花就是消散如风，那一个个扭动水蛇腰的魔女就是爆体，化风消散！
    什么叫做自惭形秽？这就是！
    什么叫做仙魔的刚烈？这就是！
    本以美色诱人，反被美色碾压，为了真魔的尊严，不灭而何？
    陆离就是错愕，眼睛笑成了月牙！本仙子有这么美吗？
    “黯夜香”男尊磕磕巴巴道，“早听说仙界有女警幻，美丽端庄，艳压苍宇，古今第一，我犹自不信，看来，是我错了！”
    原来陆离施出大神通，于刹那间变化形神，活脱脱就是另一个警幻仙子，惟妙惟肖，不但形似，连神魂的意蕴都具足十分！
    若是神王在此，一定呆若木鸡，若是仙子在场，可不好说，估计陆离要被仙子一脚踢飞。
    陆离强忍笑意，嫣然一笑，“你是何人？来此作甚？”
    那“黯夜香”的男尊像就是露出羞惭的样子，低头无语，不知道想些什么。
    他（她）明知道这是陆离的变化，可是说起变化之道，仙魔皆会，大金仙之下只能求其形似。
    神似一分，其难度便递增万分，纵然是大金仙也无法做到形神俱妙，可是眼前这位，活灵活现，神魂俱佳，即使没见过仙子本人，也能感觉到那种倾国倾城，神、魂、心、念、灵、意、娇、蛮、纯、净俱全的本尊气息！
    这种变化大术，简直旷古烁今，骇人听闻！
    如此神通，对应其修为，哪里是自己可以匹敌？谈何魅惑，谈何诱敌？！
    良久，魔王挤出一句话，“我还是不甘心，你居然毫无情欲！你是怎么做到的？”
    “唔，这个嘛，很简单！我把一半的七情六欲送了人，这另一半嘛 ，诺，在天上飞！”
    “噗！”魔王看了一眼那如同流星的绿拳，喷出一口老血！
    他身子轻轻地颤抖，慢慢化作云烟散去。
    什么叫做胆寒，这就是！
    “废物！”远空那苍老的声音第三度响起。
    。。。
    神王和无尘子即将来到情天星域的边际，无尘子忽然顿住不前。
    “我还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也能解开你的心头谜团，你要不要听？”这一次，无尘子没有避开鸿辰的泥丸宫，甚至就是想叫仙子一起听见。
    “到了我这地步，身边知音少，心言谁与听？”无尘子感慨，这一刻他完全是一个正常仙人形象，悲天悯人，抒发幽情。
    鸿辰不置可否，没有拒绝。
    “讲个故事吧！不然会显得很压抑。从前有个仙人，天庭召唤他去做大官，结果被一些贼子所害，诬陷为魔道中人，他百般辩解无用，被联手镇压在一座顶级仙塔中，就这样过了很多年。”
    “奇怪的是，自此后，既无人审问通魔之事，也无人过问他的生死，而且他虽然重伤，却只在背后十余处大窍中，封了三个大窍，令他可以慢慢恢复仙力修为！”
    “仙塔中仿佛一个小世界，应有尽有，他活下去自是不成问题。后来他功力复苏，震破了仙塔，可以自由出去，就在他要一走了之的时候，居然发现仙塔外面的藏宝库里面什么都有。”
    “藏宝库终年积灰，显然从无人来，他功力尚未到达绝巅，就想要再停留些时日，他寻遍宝库，只有一本红色的经书被他看得上，就是鸿辰你问的那本经书的来历！”
    “从此，世间少了一位命运多舛的仙王，多了一位不甘心的魔头！”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郁结多年的情绪终于释放。
    “呼！”长舒一口气，顿时风云色变，乾坤激荡。
    鸿辰愕然，内心震撼，仙界居然有这等阴霾昏聩之事？简直颠覆了他的仙人观！
    他实是不知道说什么好，良久叹道：“哎！”
    一个眼神看向无尘子，无尘子也在看他，两人对视无言，虽为敌我，却有惺惺相惜。
    纵然天涯路远，从此陌路，也会记得这一刻。
    。。。
    陆离终于深入魔阵!
    事实上也由不得他不深入，因为魔界太极大阵，两处阴阳鱼真眼忽然光华大盛，轰鸣声中，大阵的恐怖威能彻底发动，正在飞速碾压过来。
    除非他选择遁逃，否则就要面对。
    陆离一步跨入魔阵，就感觉跨入了一条时间长河，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是被某种洪荒巨兽给盯住了！
    时间、空间这些东西，只能给陆离带来不同的异样感觉，却无法令他迷失，因为他奇仙之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就是时空之道，一切时空对于他没有秘密可言。
    但是自打入了魔阵，他就是感觉心悸，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感！
    他心生警兆，暗自调息，一身法力提到高峰。
    “你是陆离？奇仙陆离？”一个清雅的声音自前方阵云中响起。
    那是一位年轻的仙人，缓步走来，他一身黑衣，仿佛至阴的化身，代表了一方天道，乃是最根本的阴阳法则之一。
    “扑通！扑通！”熟悉的音节再次响起，陆离恍然，原来不是什么心跳，而是此人的脚步声。
    不对！他一步又一步的，就是暗合无上魔道，暗合他的心跳，连同那阴阳大阵的阴阳鱼眼都在同步跳动！
    这仿佛天地大道韵律的跳动令人震撼。
    陆离感觉自己的心跳，居然也有和这魔心彼此同步的冲动，他冷哼一声，生生打断这种同步，另辟一脉，动静如意，自主运行。
    天地玄机仿佛尽在掌控，黑衣人笑靥迷人，令人如沐春风。
    他身材修长，白皙的皮肤，剑眉飞挑，若不是太过苍白，简直算得上完美。
    “唔，你认得我？我很低调的哦。”嚓！原来杰出的人到哪里都引人注意哦！
    陆离皱眉，他最是不喜出名，心想要是被我家老祖探听到风声追来，可是大大不美。
    “魔界居然有你这等人物？莫非你是魔君？”陆离眼神迷离，一副崇拜的样子。
    “彼此彼此！见到奇仙，传说中的伟大存在，姬长生三生有幸！”魔君的笑意不减。
    “唔！魔君原来叫做姬长生。”陆离有些惊讶，他各界漫游，从不主动留名，这魔君倒是毫无避讳。
    “三生？倒是个新词，某居然。。。哦，某当然知道那是觉界的说法，无非标新立异，糊弄那些愚弱之民，可是魔君你这么帅，不该迷信啊！”陆离大惊小怪，他这是施展撒泼大法，意图搅扰乾坤，乱中寻隙。
    “没用的，陆离，你入了我界阴阳绝仙大阵，就是出不去了！”
    魔君轻笑，他洞若观火，一语道破陆离的企图。
    那神情仿佛在说，别跟我装天真，装纯洁。
    “唔，这你都看出来了？”陆离惊讶，眼前人看似文弱，实则虚实难测。
    “当然！”

 第七十四章 魔界至宝困奇仙

    魔君说完，他忽然就变了脸，五官扭曲，样貌狰狞。
    这方大阵仿佛就是他的某种存在方式，因此庞大的阵域范围自会与他相应相合。
    原本就昏暗无比的夜色更是暗到极致，浓稠如墨，他的脸也更加惨白，除此而外，他的整个人似乎都要消失不见，融化在无边的绝望夜空里。
    “唔，我这个人就是不信邪，总要打过才知道，对不对？”陆离嬉皮笑脸，一招手，那只绿皮拳头遁破魔阵的一切虚妄，呼啸而来，轰杀魔君。
    眼前这魔君当然也不是本尊，小爷我这一拳足可打爆整座情天星域，不信打不爆你这小白脸。
    “咣！”
    阴阳太极魔阵忽然剧烈动荡，里面风云变幻，场间就是时空异动，无数种奇怪的魔光迸射乱飞。
    陆离忽然发现，他和魔君的距离变得无限遥远了，原本数千丈的距离至少加大了百倍、千倍。
    他骤然“飞出”的那一拳，于半空中被某种诡谲的魔物生生阻拦了，很显然，大阵的异动不但转换了时空，也抵消了他的无敌拳势。
    巨大无敌的绿色拳影被一片白晃晃的光网罩住了。
    。。。
    仙界有海，出产一种灵鱼，名曰“十三鲛鱼”，生来便是吞吐天地情欲之物，它好 “以情破情”，修行其法。
    所谓十三，源自某位仙人的一句无意的调侃，后来成为一句流行语。
    七情、六欲，加起来是十三数。
    因为这一种天然灵物的本能，暗合了魔界修行的某种根本理念，受到魔界大佬的青睐，因此重金收买一些天民捕获，移往魔界的巨渊“七轮海”，以七轮海之真魔气息调和孕育，养成一种魔界灵鲛，能口吐情丝，织成网罗，任是天仙也不能化解遁逃。
    一张倾天大网，有一个小世界那么大，就横亘在陆离的绿色拳路前方。
    有口齿不清、模模糊糊、诱人心魂的媚音响彻寰宇星空。无数身披轻纱的鲛人女魔仙出现，她们有着美艳的容颜，风情万种，却生就鱼族的下半截身子，凝立虚空，摇头清唱，摆尾动人，说不出的妖异荒诞。
    她们一边唱着乱魂的魔音，一边玉手持网，遮蔽周天气机。
    那只绿草鞋，似乎误入网罗的鱼儿，早晚就要被捉。
    此情此景，奇仙似乎浑然不觉，反而露出迷醉的神情，人生快意事莫过于美酒佳人，仿佛他已经醉过一场，只待佳人的网罗。
    “哧！”
    倾天的网罗虽然裹住了草鞋，却仿佛裹住了最最炽热的烙铁，青烟袅袅，皮肤焦糊的味道一时弥漫虚空！
    那些经纬纵横，条块分割的网罗就是被洞穿，一个巨大的洞！
    “啊呀！”惨嚎声此起彼伏，鲛鱼精身上冒起烟火，仿佛燃烧的精灵。
    她们四散溃逃，饶是如此，还是死伤无数。
    魅惑的歌声化作漫天悲呜。
    魔君色变，退向大阵深处，那只勇猛的拳又在向前。
    “锵！锵！锵！”无数的金铁交击之声响起，呼啸而前的绿色大拳又遇阻隔。
    漫天都是漂浮的幽灵，骷髅头骨，包着薄薄一层皮，面貌狰狞，它们也并非一个种属，至少生有三种魔眼，或红光迸射、或绿眼幽幽、或蓝眼如梦。
    这些魔灵生有钢铁般的羽翼，精钢一般的肌肉线条，充满力量和爆炸感！
    他们舞刀弄叉，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散发荒古久远的毁灭意志。
    陆离咋舌，好健美的身材！竟然颠覆我的认识，他心里暗道：原来不但未来的下界众生好这一口，魔界之徒，亦早就对这种另类体术情有独钟。
    数千夜叉，或飞天、或遁地，围困住了拳影。
    居中一人，体型高大健硕，高万仞，有万夫不当之雄风，手持一柄乌金权杖，轰向绿影。
    那权杖发出摄魂夺命的光，如同一座灵动的悬山，这一击足以开辟一处小天地，斩断一条大地脉。
    “呼！”翩然若蝶的绿拳自然不会被他击中，因为它是陆离的精魂投影，早从无量虚空漏洞中钻出一条轨迹，一刹那就破了无数飞天夜叉组成的“魔生林”，直扑阴阳大阵的一处阵胆，是阴阳鱼眼之一的白色鱼眼。
    这白色鱼眼位于黑色的鱼身，而那个黑色的鱼眼位于灰色的鱼身。
    这两处鱼眼，乃是阵胆，也是阵核，一旦被陆离占据，其阵自破！
    魔君唇角一扬，说不出是喜是怒，他一步踏出，仿佛浓缩了宇宙，跨越了万古，一切时空对他不起作用。
    他近在咫尺，陆离看得清他的每一个毛孔，体会到他的灵魂波动。原来也是个化身，不是本尊。
    奇仙暗叹，轰杀一个化身，远不如轰杀一个分身，能够对本尊造成伤害。
    分身至少能够具有本尊三分之一的法力，而化身，呵呵，又是远远不如分身。
    魔界究竟是如何做到的，用战力有限的化身布置成这种级数的大阵？强如他，一时也想不明白。
    陆离一笑，“你不是实体，非我一合之敌！”
    奇仙说完，看都不看魔君，直接往前飞遁，目标是另一处阵核，黑色鱼眼。
    魔君拦在前面，充耳不闻。
    “噗！”陆离和魔君直接来了个对穿而过！
    也不知道陆离穿越了魔君，还是魔君穿越了奇仙，反正他们两个都是安然无恙！
    各归各处！魔君疯狂后退，鬼魅的身法好似天魔乱舞，其癫狂的姿态有些像远古神魔时代的禹星步！
    周天乾坤升起灵应，发出某种道音律动，噼啪！噼啪！
    禹，传说天界未成之前，存在一个荒古时代，苍穹间存在一些原始的大神，比如大罗天的大罗金仙，此外还有原始的魔神，大都是非人（比如禽、兽）的形象。
    这“禹”也属于比较古老的神祇，据说他精研天道，掌控星辰运行，创出了一种勾连星河、星宿原力的步伐。
    这种惊天地、泣鬼神的步伐早已失传，后代所谓的传承都是假托，都是臆造。
    魔君施展的禹星步出自那位惊才绝艳的前代魔君，威力实是非同小可，任是仙界诸多大阵也无法阻挡，这才神不知鬼不觉潜藏到了情天域外。
    他堪堪追上那只绿拳，就在白色阴阳鱼眼那里爆发了大战！
    数千夜叉仿佛心有灵犀，一起飞向白色阵眼，援助魔君。他们也知道，以化身的修为，不及本尊的十分之一，要对抗天庭大金仙级数的陆离的绿拳，只有以多为胜。
    只有那位夜叉族的王者，“勇力金刚”挥舞利刃的权杖，紧追陆离本尊不舍。
    “轰隆！”
    黑色阵眼处，仙光迷漫，神霞灿烂，一尊威严的仙人法体昂然耸立于夜空！
    天穹之上忽然有雷霆闪电击打而下，“咔嚓！”，劈得一阵烟云动荡，黑暗魔气乱串，不知是谁的手笔。
    陆离一呆，看向对面那位仙人，心里古怪，我靠，怎么一身纯正的仙家气息呢？
    他使劲嗅了嗅空气，不错，如假包换的仙人气息，魔仙肯定是装不来的。
    对面那位古怪的仙人，对于不期而至的雷霆也是迷茫，皱眉不解。
    陆离见状，忽然大笑：“老仙儿，你遭天谴了，还不弃魔归真！”
    对面这位，法服冠冕，堂堂皇皇，正是“逆天帝君”，大约他的这种名号，在仙界招摇，自然要招来天谴。
    “逆天帝君”目光冰寒，摄向陆离，陆离就是浑身不自在，好像被一股魔电扫中一样。
    “咦？”这老魔头不但是正宗仙人出身，一身法力如此强绝霸道，莫非不是化身是本尊？
    奇仙法眼洞察秋毫，看了半天，犹自无法确定。
    逆天帝君也是意外，此子明明中了我的“雷霆天眼”神通，居然没事。
    我这一身真雷术乃是仙界正宗雷霆法脉，多年前老夫以此术大战前代天庭雷祖，双方战成平手。眼前此子莫非对雷霆免疫么？不可能，除非，除非他不是此界中人。
    “呼！”
    飓风骤起，勇力金刚杀到，轰杀陆离，陆离让过权杖的罡风，顺势就是一个弹指神通，“当！”，近在咫尺的夜叉王避无可避，急切间伸出权杖一档，电光四射，那股足以击穿大星的神通劲气偏了一偏，“噗！”，早把夜叉王的王冕洞穿！
    勇力金刚披头散发，亡魂皆冒，大败溃输，远远避开，不敢近前。
    逆天帝君却是不同于其他魔灵，他乃是分身而来，因为他有一种秘术，可以使得分身在数个时辰的战斗中，发挥出本尊一样的法力。
    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会那样做，因为这种秘术，说白了还是属于透支本源精气，会对神魂造成难以弥补的损伤。
    前车之鉴，无论修罗魔王波巡、健达婆王者黯夜香、勇力金刚夜叉王，他们的化身，都不是陆离一合之敌，自己原本的功力，也不过比这些本尊，稍稍更强一点。
    以这种分身的实力硬憾陆离，也绝无战胜的可能，今日之事，接回无尘子，全身而退，便是成功，原无需打生打死！
    心意既定，他自胸前摸出一件宝物，道：“小娃儿，老夫垂垂朽暮，你纵然胜了也不足以自夸，我这里有一件法宝，你肯来试一试么，讲真，若是你胜了此宝，大阵随你纵横驰骋，若是你败了，可是要永为我的阵奴！”
    原来此阵是逆天帝君的看家本领，他才是阵主，连魔君的化身都是客串，都是为他助阵。
    。。。
    那边，白色阴阳鱼眼处，魔君、数千夜叉强者大战绿拳。
    魔君俊美的脸上出现了两抹妖异的红色，好像醉酒的美人。
    他身形如梦似幻，如疯如魅，将禹星步施展得天衣无缝，那只强绝霸道、足可撕裂周天的拳头，居然拳拳落空。
    若非魔君乃是化身而来，真元薄弱，不足平日的十分之一，无法硬憾陆离的武道狂飙，这一战将绝对是一场震慑古今的惊世大对决！
    数千夜叉，空自组成大阵，想要帮助魔君，却发现根本无法汇入战场，甚至稍微接近，就被魔君的气势和陆离的无敌拳风震飞了出去。
    大战三十回合，好几次在武道巅峰的拳影下，魔君即将溃败，都被他用诡谲的身法生生挽回过来！
    饶是如此，化身出战的魔君真元耗尽，后继乏力，在那绿色巨大拳影一浪高过一浪、摧枯拉朽、层层叠加的猛烈打击下，如同一叶孤舟，缥缈在瀚海惊涛巨浪之下，倾覆只是时间的问题。
    魔君忽然身法一变，掠过一边，哈哈笑道：“你喜欢，就只管占去吧！”
    草鞋绿拳自然不会客气，打跑了魔君，就是入主了白色鱼眼上方虚空!
    “轰隆！”
    白色鱼眼上空冲出一股白烟！吞噬了草鞋绿拳！
    魔君见草鞋中计，一阵狂笑，他脑后魔光一闪，早有一件帝气魔兵抓在手中！
    那是一件古老的魔兵，是历代魔君传承之物，象征着持有者的合法身份地位。
    乌黑锃亮的龙头权杖，龙口巨张，吐出一截赤红的魔纹之柱，构成权杖的躯体，它是魔君的象征，是魔界的第一重宝。
    魔君念动口诀，有日精月华在他口中吞吐，明灭变幻。
    他将权杖祭在虚空，发出倾轧万古的气焰。
    魔息涛涛，如大江大河，如煌煌大日，遮蔽苍宇，遮蔽天机，遮蔽一切生机，隔绝了草鞋绿拳的一切空间通道！
    远处的奇仙，心里再次悸动不安，那双草鞋，与生俱来，心意交融，仿佛他的第二生命，此刻失去一切关联，他的心就是一沉！
    还好，在神王那里的草鞋安然无恙，而且正在向他这里发出讯息。
    原来两只草鞋已经通灵，彼此早有沟通，一旦音信断绝，神王那只就是不安，绿芒闪烁，催促鸿辰快行。
    。。。
    陆离本尊这里，逆天帝君摸出一件异宝 ，祭在夜空，顿时一股恐怖的气息席卷诸天。
    陆离定睛一看，也是怦然心动！
    那是一只巨大的魔眼，像是一个集黑暗、绝望、暴虐、残忍于一体的眼睛。
    它仿佛活着的一个魔灵，又仿佛死去已久的众魔灵源，它一只独大，灼灼放光，魔光层层不尽，仿佛暗含一层层的小星天。
    陆离看去，独眼里面居然还有几十个巨大的眼睛！
    陆离不信，定心再看，原来果然是层层叠叠，无数的眼睛，数百个小眼睛组成一只大的魔眼，数百个大的魔眼又组成更大的魔眼，数不清到底有多少魔眼！
    陆离看的头晕，最终发现一共是五层大大小小的魔眼，叠加而成最外面、最大一只魔眼！
    陆离悚然！平生头一次感到了恐惧。
    我的乖乖，这是个什么东西？
    “年轻人，怎么样？这件宝贝，是不是很出乎预料？嗯？你的脸怎么变得苍白？”
    逆天帝君对奇仙无情嘲笑，这让他的心情舒畅。一直被陆离逞威打压的己方，唯有趁此刻宣泄出来一口恶气。
    远处，勇力金刚疯狂爆笑，声如夜枭，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他的属下，自然也是跟着狂笑不止。
    就连虚空藏中一直隐匿的诸多魔灵，他们时刻在用魔功维护大阵，这时候也一起狂欢。
    陆离皱眉，身体不断后退，踉踉跄跄似乎有些绝望。

 第七十五章 替我羞辱老匹夫

    巨大魔眼，罩住奇仙，顿时便有万千离奇的魔念，不断侵袭陆离的心神。不出他的意料，这件魔宝，根本就是一件强大至极的摄魂夺魄之物。
    如果仅仅是形状奇特，没有其他异能，奇仙自是不惧，可是自打这巨大的憧憧魔眼升空，场间形势就是巨变。
    魔眼吐出一束束魔气，都比最最黑暗的宇宙幽冥之渊还要深沉，一束束魔气垂挂在虚空，仿佛璎珞垂珠，气势堂皇，好像里面含有荒古以来一切都神魔的气息。
    这气势，纵贯古今，凌压荒古，隐隐间便是陆离也不由相信，就算是盘古复生，开辟天地，那种气势也不过如此而已！
    魔眼横空，横扫一切仙界印记，让一个活脱脱的修罗魔场出现在此间。
    陆离知道，这件重宝，强如他也无法正面硬扛。他心里叹气：哎，阿灵啊，你可快一点哦，我这连一只草鞋都没有，怎么战？
    气势堂皇的魔眼压得诸天崩溃，眼前不断有星云崩溃，坠落星海。
    奇仙亦步步后退，陆离赤手空拳，左支右绌，在这霸天魔势的打压下节节败退，“咔咔”声响不断，骨节似乎寸寸断裂！
    逆天帝君得意洋洋，逸兴豪飞，“陆离，不若投靠我真魔界，反正你在天庭也不被器重，据我查知，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有，何苦以自家仙命相搏？”
    “老夫惜才，求贤若渴，不如投入我的门下，做一等一的大魔尊，你看怎样？”
    陆离苦苦支撑，头上光华冲霄，额间隐隐见汗，即便如此，他也忽然爆笑起来：“哈哈哈。。。”
    他身法变幻，几个如神如魅的凌波微步，便成功脱离困境，远远退出圈外，“什么魔眼，不过徒有气势，欺负俺没有神兵罢了，但即便小爷赤手空拳，要想凭此魔物降服与我，也不是那么容易!”
    “死到临头，还在大言不惭！”逆天帝君暴怒，他可不是个善茬，一身仙风道骨下面，掩藏的可是杀伐凌厉，残忍凶狠之本来面目。
    陆离嘲弄道，“我就是这样说了，你奈我何？过来咬我？”
    “算来时间差不多了，神王就要过来，那时候一拳打爆你这魔眼！”
    “何况，先前你家陆爷小睡了片刻，已在此方虚空埋下一粒种子，过了这许久功夫，合该发作了！”
    他神神秘秘，故弄玄虚，摇头晃脑，对空吟咏道：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逆天帝君气得七窍生烟，偏偏他知道陆离的厉害，终是不敢离开魔眼覆盖的范围，出来一战。
    魔眼在虚空猛然升高，巨大的魔光笼罩一切虚空，又向陆离压来。
    陆离身法灵动无比，比那日在会真殿对战纯阳时，那种灵蝶身法还要迅疾百倍。
    “倒也！”陆离大喝。
    随着他这一声喝，阴阳大阵里面果然有变化，“扑通、扑通、扑通！”，无数道跌倒的声音响起，不但数千夜叉跌倒，虚空藏中隐匿的数万魔灵，也多有支撑不住的，纷纷跌落尘埃。
    随之而来的是，大阵动荡飘摇，原来失去了众多魔灵的法力加持，大阵已经不稳！
    “哈哈！中了我的大梦心诀，看你们万能抗到几时！”
    逆天帝君震惊，一手拍额，道：“你这是什么妖法？什么梦？不知道至人无梦么？我是仙人，怎会做梦？”
    “嘿嘿！小子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
    陆离一惊，“啊！什么？老家伙还很清醒。”
    不但逆天帝君矗立如常，就连那个夜叉王，摇了两摇，晃了两晃，也是站定了！
    远处，魔君亦高叫，“陆离你死定了，快快投降！”
    哇！不好，一定是“万魔之眼”以及“魔君权杖”这种恐怖的仙宝抵消了大部分大梦心诀之力！可恨可恨。
    “我呸！无非跟你们拼了！”奇仙大吼，一身战力澎湃，周身宝光耀眼夺目，比一千个大日还要明亮，层层无尽的仙力，好似无数道天河倾泻，恐怖的奇仙战力带着最古老的洪荒气息，压向万魔！
    奇界仙术不断施展，层出不穷，带有好几种荒古时代的气息，逆天帝君见识高妙，认得其中竟然有两、三种先天原始成炁！只是无法具体分辨其名称。
    逆天帝君大惊！先天原始成炁，几乎早已不见于诸天万界，他是怎么炼成的？
    原来这才是他的真实战力，至此危机关头才施展出来。
    逆天帝君和魔君都是大惊，急忙催动巅峰法力镇压，一时间，诸天震荡，星辰不断陨落，虚空中一道道巨大的空间裂缝出现，里面阴风怒号，魔影憧憧，仿佛打通了异域之门，带来了荒古的邪魔。
    那是“万魔之眼”和“魔君权杖”强行破开时空，从魔界无数年来预伏在仙界的秘密禁地，强行调集来全部的魔源。
    这一战，因为奇仙的强绝霸道，完全超乎魔君他们的预料，不如此做，几乎就要压制不住奇仙。
    这一战太过重要，若是战败，不但数万魔军的真灵就要化作灰烬，就连魔君的化身，逆天帝君的分身，都逃不出去！
    不得已，魔君和帝君不惜暴露魔界潜藏于仙界的暗势力，也要加强法阵，彻底镇杀陆离。
    “轰-轰-轰！”无数道巨大的光束，天上地下横飞，燃爆了一切周天万物，成百上千的星辰陨落，无数仙山崩毁，无量悬岛化作齑粉。
    陆离一人独抗真魔大阵，战事陷入胶着。
    。。。
    当鸿辰和无尘子终于破出情天星域，来到被魔之大阵侵入的这片虚空时，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陆离施展终极变化，化出了十多个陆离，都是一模一样，身形高大，最少有数万丈，以神王的眼力居然也分辨不出来，究竟哪一个才是他的本尊！
    逆天帝君的“万魔之眼”发挥出了真正恐怖的威能，无数巨大的黑色能量光柱，轰杀奇仙，奇仙变化极致的身躯，在庞大如星域的恐怖魔光中，还是显得不够看。
    魔君姬长生的权杖也是一件绝顶的魔宝，他只需踩着“禹星步”幕后操控，那件乌黑锃亮的权杖便压塌了虚天，仿佛将万界的星辰之力通通吸纳了过来，转化为魔力源泉，轰杀奇仙。
    权杖飞上天，化作一条巨大的真实魔龙，碾压一切仙灵，屏蔽一切声息，给这方仙界天宇带来了不可磨灭的破坏。
    龙口喷射恶毒的火焰，比起赤炎火狱的真火，不遑多让！
    阴阳大阵不知经过了“逆天帝君”怎样的操纵，仿佛升上了高天，却生生把陆离隔绝出来，压制在大地，无数的魔功攻击，令得十几个“陆离”各自为战，无法形成整体战阵。
    那只绿色的拳头，在那处阵眼的无尽魔息压制下，既无法占据，也无法挣脱，陷入苦战。
    渐渐地，十几个陆离极其艰难地靠拢，似乎要重新聚合为一体，进行新的一轮神变。神王知道奇仙这是动了真火，要施展奇界的某种根本大术！
    虽然两人相处时日不长，陆离又一贯神秘兮兮，不愿多谈奇界的事情，然而鸿辰就是知道他要做什么。好像这是一种自然而然，过去两人的因缘带来的灵应！
    无尘子显然更关注魔君的情形，他发现魔君面色发红，呈现出一种空前古怪的状态，他的身躯在不断膨胀！
    “不好！”无尘子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过这时候的他，已经觉得没有必要。
    神王和无尘子恰于此时，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仿佛心有灵犀。
    “轰隆隆！”
    鸿辰和无尘子同时出手，不是加入生死拼斗，而是以无上仙力生生插入了大阵，将十几个渐渐靠拢的陆离和魔阵隔绝开来！
    “我的绿草鞋还在里面！”聪明如陆离，只看了神王和无尘子一眼，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让他不再拼命可以，前提是不能吃亏，那草鞋可以说是他的命，亦如生死与共的兄弟，怎可抛弃？
    无尘子遁到魔君身边，神情故作冷冽，却掩饰不住感激之意，他拍了拍魔君化身那不算多么真实的肩膀，笑道，“长生，该结束了，我们都回去！”
    远处的“逆天帝君”轻抚胡须，又是一副真仙的派头，和无尘子隔空相望，频频颔首，互相致意。
    这一幕看在神王和陆离眼里，瞬间明白了很多很多。
    魔君收了阵势，那绿色拳头飞回陆离手中，完好无缺，只是略显委顿，奇仙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无尘子示意神王，两人略微走远，避开众人。
    陆离、魔君、逆天帝君知道这一对奇怪的对手有话说，虽然他们惊讶于这立场不同的两人怎么会有惺惺相惜的表现，但是终究保持了沉默。
    一朵晶莹的紫薇圣花从无尘子胸前飞出，被神王收了。
    无尘子一眨不眨看着鸿辰，似乎要听他最后说些什么。
    一仙一魔，从此彻底对立、陌路，甚至会相忘于江湖，永恒、永远！
    神王自然是不善于这种场景，憋了半天才道：保重！
    无尘子眼睛一亮，立刻有一层水雾状的东西弥蒙了双眸。
    他故作洒脱，笑道，“除了长生、老帝君，你是我平生第三个值得信赖之人，无论将来何时何地，我都不会与你生死相博！记住我的话！”
    他扬天长啸！
    “走了！”
    魔君和逆天帝君缓缓收了阴阳魔阵，无数隐匿的魔灵化作流光，似点点星辰，汇入魔君心口。
    无尘子胸前飞出那本红色经书，魔君也是额间光华一闪，出现一本蓝色经书。
    两本魔界根本秘典，其中一本若不是无尘子机缘巧合，意外得到，几乎失传，正是那本《磨神炼魂经》的上部义理。
    至于逆天帝君早前献给魔君的那本，乃是抄录自无尘子的一个抄本，不是原本，不具有原本顶级仙宝般的神通威力。
    上红下蓝，两本真经汇合，被无尘子和魔君的法意融合，化作了一艘时光宝船！
    在陆离和鸿辰讶异的目光下，宝船悠悠启动，就要破开一切仙界时空，消失遁形。
    它仿佛已经开始突破这层空间，晶莹的船体渐渐虚化，就在这时，一件璀璨无比的仙兵倏然飞来！
    “鸿辰！这仙剑还是交给你吧，最好能替我羞辱一下那个老匹夫！哈哈哈哈！”
    这是无尘子传出的最后声音。

 第七十六章 战或不战

    大敌退去，神王擂了陆离一拳，“叫你不要托大！”
    他很自责，不该撇下奇仙一人的，若是陆离真的有失，他绝计不会原谅自己。
    “切！少来，你家陆哥哪里那么不禁打，实话告诉你吧，我还有压箱底的绝学没空施展呢！”
    神王彻底无语，这家伙，脸皮不要太厚。
    鸿辰忽然头痛，原来警幻仙子在他的泥丸宫里待得憋屈，早就对他和奇仙的絮絮叨叨不耐烦了。
    她略微施展手脚，神王就是剧痛。
    光华一闪，鸿辰放出警幻仙子。
    仙子原本被无尘子的神意挫伤，有些昏沉萎靡，经过一路休养，特别是鸿辰的泥丸宫，仙气氤氲十分灵异，令她完全恢复，精气神十分饱满，对两人颔首道：你们辛苦了！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本仙子没有的，大帝有！
    鸿辰愕然，陆离眉开眼笑道：仙子，别的不需要，好酒好菜却是不能少！
    “这个容易，包在我的身上！”
    他们商议一会，决定去往天庭。
    因为先前，鸿辰和无尘子作惊天一击之后，决定一同去往域外，那时，鸿辰就分出来一个化身，陪同警幻仙子的一个化身，去往赤炎火狱查看二十四仙的下落。
    这时候他们早已收到分身的回馈：度厄真君重伤，却无性命之忧，除了真君收聚的几个残灵之外，其余仙人都已陨落。
    一路无语，这一战天庭方面损失惨重，他们都各怀心事。
    在离开情天星域一段距离之后，神王一行才遇见天庭的一队援兵，乃是纯阳仙君带领的数十剑仙，都是金仙以上的强手。
    仙子想起陨落的数百部下，心情不爽，埋怨仙君怎么来的这么晚，纯阳仙君道：天庭发了五路援军，分从不同方位向情天星域进发，他们这一路上遇见不少魔界步下的结界和虚空禁制，所以耽搁了不少时间。
    这一解释，众人恍然，其余四路援军，一定也遇到了阻拦，算起来还算纯阳仙人这一路最快。
    鸿辰连忙安慰仙君，事实上，就连最先赶到情天星域的陆离和鸿辰，也无法挽回逝去仙人的生命。
    众仙遂兵分两路，纯阳和鸿辰他们回天庭交旨，其余仙人去往龙珠星，接那度厄真君。
    。。。
    天庭，集贤殿。
    未央大帝面沉似水，听了警幻仙子、鸿辰的奏报，一语不发。
    陆离无趣，远远站在陛下。他无官无职，若不是神王、警幻仙子发了一通脾气，竟险些进不得这集贤殿。
    殿外的守护天将都是正品元仙境以上的强者，甚至有几位领头的赫然是金仙境的法力。
    他们不让陆离进去，说他身上无有在籍的道果印记。
    鸿辰、警幻仙子正没好气，双方就是一言不合，争吵起来，早有仙官报入大殿。
    浩黄仙君就要传话特许陆离进来，他习惯性看向南极仙翁，却发现他老人家皱紧眉头，轻轻摇头，浩黄仙君顿时明白他的意思，也自沉吟不表态。
    未央大帝自是闭目垂帘，仿佛心不在焉，他心怀的是整个天界，这种事情本来就不该他操心，何况冷眼瞧着朝堂里的云波诡谲、风云变迁，有时候似乎也颇能练心。
    直到遥远的殿外接连传来“扑通”、“哎呦”的声音，那是神王和仙子恼怒出手了，五个正品金仙强者被神王隔空震飞，却连他一角衣服都没挨着。
    一个金仙被仙子一脚飞踢，本来避过不难，可是看着仙子一脸的肃杀，想想她的尊贵身份，愣是没敢躲避，结结实实挨了这一脚，到让仙子意外，有些难为情，她可不想给大家留下一个霸道的形象。
    “罢了！让陆离进来，多大点事情，讲什么尊卑地位，须知正事要紧！”
    终于，大帝看不下去，发话了。
    浩黄仙君面色一囧，连忙亲自去迎请他们入得大殿。
    南极仙翁继续装聋作哑，整个天庭大概也只有他能够和大帝耍点态度了。
    众仙看在眼里，俱是咂舌，这多少年了，南极仙翁何曾如此针对其他仙人？何况这位仙人是如此不同凡响，乃是深得大帝青睐之人？
    诸仙心头一紧，恨不得立刻不在场，可惜兹事体大，打不得退堂鼓的。
    神王、警幻仙子依次上前，讲述了无尘子勾结真魔，打杀天庭金仙，叛出仙界的经过。
    大帝时而皱眉，时而痛惜，只是不见愤恨之色，诸仙却知道自此之后，大帝必有所行动，针对魔界和无尘子的那什么“真神之道”。
    “陆离！自今日起，朕授予你“逍遥公”的名号，唔，你先不要激动，这只是尊号，属于自在仙公，天庭、仙界一切地域，出入自由，一如鸿辰神王。此外，我与天庭并无约束于你，你还是做那辅佐神王之人，可明白吗？”
    陆离这才放心，唱个大大的肥喏，谢过了天帝。
    大帝又是眼色一扫，陆离会意，上前说了死拼魔界阴阳大阵之事，说到惊心动魄处，众仙都是凛然。
    没想到无尘子如此可恨，真魔界如此猖狂！
    诸仙义愤，都等着大帝一声令下，便要发兵魔界。
    早有神龙帝君、青莲帝君出班，发表见解，他们两位一文一武看着迥然有别，却是心意相通、脾气相投，都十分好战！
    他们这一带头，殿内顿时一片喊打喊杀声。
    大帝皱眉，“鸿辰，你怎么看？”
    鸿辰沉吟，足有两个呼吸才道：“无尘子一事，尚有许多不明不白之处，在彻底查清之前，且暂缓用兵，不知可否？”
    “以辰的观察，无尘子的真神道不足为虑，他本人经此一役，已经放下来许多怨念，不会主动与仙界为敌！至于真魔界，此番出手，纯属魔君、逆天帝君和无尘子的私谊，也并非要向天庭宣战！”
    “辰的主张便是，暗自整军备战，明里查清原委。”
    大帝沉吟，道：“两位相国，于意云何？”
    浩黄仙君十分不赞同鸿辰的主张，直率道：“神王差矣！自古仙魔不两立，这次魔界居然主动来犯，岂能息事宁人？莫要叫真凶逍遥法外，使英灵含恨！我主张即刻起兵讨伐魔界，想来无尘子没有地方可去，必然在魔界暂居，正好一网打尽！”
    南极仙翁似乎摇摆不定，在众仙关注的目光下，缓缓道：“仙君和神王所说，都有道理，臣一时也难以取舍，不若还请大帝定夺吧，我等遵照便是！”
    他话里有话，明显是发泄某种情绪，诸仙联想起无尘子一事曾经是多么众说纷纭、讳莫如深，又想起神王一口一个“查清”，到得此刻，线索一个个串联起来，不由恍然：莫非无尘子一事，与老仙翁也有瓜葛？
    集贤殿内沉寂无声，气氛凝重而压抑！
    “元谟天尊何在！”
    大帝终于发话，打破了久久的沉寂。
    “臣在！”神霄雷府之主，东极元谟天尊出班稽首。
    “命你速速交割手中事务，回归边境，整备军马，洞察军情，时刻准备进剿魔界！”
    “臣遵旨！”
    “灵荷圣君何在？”
    “臣在！”那位面如满月，在太玄山谷和神王有过一场大战的年轻大帅出班。
    他是天庭战仙中的后起之秀，年纪轻轻，接连破境，屡屡刷新仙界的记录，整个仙界，在他相同年纪做到神速破境的，寥寥无几，至今领先于他的，也只有那位天界第一战仙。
    当初和鸿辰动手时，他才是金仙初境，一战之后，被神王神异超凡的战力激发，居然又有突破，如今已是正品金仙境界了。
    “朕命你率领一百万天军，出仙界，于真魔界外另辟蹊径，建立军镇城池，与元谟天尊成犄角之势，镇压魔界！明白吗？”
    “臣遵旨！”
    这道旨意，出乎所有仙人意外，却同时令所有仙人振奋。
    自古，元谟那路的一百零八座军镇城池，麾下五百万天军，对抗魔军已是足够，历次大战都是占据上风，如今大帝命令灵荷圣君开辟新的战线，无异于宣示天庭的至强意志，一定要碾压魔界！
    “右相！”未央大帝呼唤浩黄仙君。
    “臣在！”
    “岳大战仙可有踪迹？”
    “据臣所知，大战仙行踪不定，难以琢磨，大帝若是有旨意与他，臣即刻派遣羽翼仙府所有的仙羽，寻遍诸天！”
    “唔，那就不必了，这原是我考虑不周，我自来寻他便是！自即日起，你和左相好生谋划，因为我天庭，便要随时与那不知所谓的魔界开战！”
    “臣遵旨！”

 第七十七章 老仙翁另有其事

    集贤殿，君臣议事，大帝点将发兵，一道道旨意口授而出，方方面面，包括对那什么“真神之道”，也有高屋建瓴的指示。
    好久不见大帝如此强势有为了，有些老臣子不禁感慨多多。
    这时候，仙官来报，五路援军都已回返天庭，仅救回度厄真君，另有两百仙将被无尘子发落道宇宙深处，需费力寻找。
    大帝闻言，重重冷哼一声，不置一词。
    浩黄仙君却知道这是大帝愤怒已极的表示，作为右相，他必须安排救治、寻人等等事宜。
    大帝就此罢会，群仙这才散去。
    警幻仙子留在集贤殿陪大帝说话，纯阳仙君、陆离和鸿辰并肩往东，就要架云而去。
    忽然背后传来南极仙翁的声音：神王可否借一步说话？
    鸿辰有些诧异，这老仙，自从本王入籍天庭，从未正面接触，便是派遣一位府中仙官到紫宸宫拜访，也不曾有过，显得十分生疏。
    鸿辰原以为他资格老，有意无意间忽略年轻人，并非不可理解，因此并不在意，可是经过了无尘子一事，回头再来看老仙翁，却已经是另一番感受了。
    此老分明一直不喜欢自己这个“第十大金仙”!
    看着这老儿一脸正气，绝对的忠臣一个，可是竟能够做出令无尘子堕入魔道之事？真是匪夷所思！
    因此鸿辰听见他的召唤，心里就是不愿意，可是他毕竟不是初来乍到天庭那会了，这段时光虽然不长，可是在纯阳、唐璜他们的熏陶下，各种知见增长极为神速，知道此时万万不可意气行事。
    他示意陆离和纯阳先回通天城，且会会这位大金仙第一人，天庭第一重臣。
    鸿辰面含笑容，近前道：老仙翁有何示下？
    南极仙翁也是笑容可掬，道：那个妖人，哦，就是那无尘子，可曾对神王说起过什么？
    鸿辰笑道：彼此只是一面之缘，且这一次只是厮杀，哪里有什么交集？仙翁若是不信，自有警幻仙子可以作证。
    他和仙子在大殿奏报时，自是隐去了一些不必要的段落，如今的他和仙子经历了生死与共的大战，早就心有戚戚，彼此神意契合，天衣无缝。
    “唔，神王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无尘子素来与天庭交恶，此番勾结外魔，彻底反叛天庭，自然对天庭恨意无限，无论前番探视也好，今次对战也罢，其间对天庭必定大加诋毁。神王年轻，又是初入天庭，老朽担心一时不查，被那斯蒙蔽了！”
    老仙翁语重心长，一副长辈对后生的谆谆教诲状，若不是眼下对此老的真实面目有所怀疑，鸿辰可能会被感动到了。
    咦！？神王听了这话就是一惊，此老口中所谓的“前番探视”，不就是指自己和陆离奉大帝密旨，由警幻仙子亲自带路，神秘兮兮到了龙珠大星那次么？
    这应该是大帝一手安排的密会，诸仙尽数不知才对，怎么这南极仙翁还是知道了？
    鸿辰心道，这件事我自是不会说出去，陆离那厮何等嘴严，自然也不会说，警幻仙子也不会，难道是大帝事后告知了南极仙翁？也不应该啊，于理不通啊，既然事先瞒了左相，那就瞒到底好了，何必又说？
    鸿辰一时想不明白，不过倒是彻底看出，此老对于无尘子的言行极为关心，恰好印证了鸿辰早已生出的疑心---就是这道貌岸然的老仙，一手导演了无尘子的悲剧。
    南极仙翁似乎觉察到了鸿辰的异样表情，想了一想，又道：“那无尘子原本是仙界中人，有望成为大金仙的接任者，神王可曾听说过吗？”
    “哦，怎么说？”鸿辰故作惊讶，装作不知。
    他心里暗道，老儿这是还不死心，探我的口风哩，他就是怀疑无尘子对我透露了他的糗事！真是以小人之心，度我君子之腹。
    我本想趁此刻无人，将“摇光”仙剑交还与他，从此大道朝天，各走一边，于此老再无瓜葛，可是如此还剑，岂不是让他更加起疑？
    直觉告诉他，老大金仙不好对付，还要小心为妙。
    “神王莫嫌老夫啰嗦，这无尘子当年资质超凡，被天庭青睐自是不假，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就不为诸仙所知了，神王可要听一听么？”
    南极仙翁此时也判定不出来，鸿辰和无尘子究竟有怎样的交集。他抛出无尘子不为人知之事这个诱饵，真实的含义就是要和神王拉近距离，利用年轻人的好奇心，引他到自家府上一叙。他相信，只要神王成了他的座上客，一切自会澄清，然后他心中所图之事，也更好进行。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鸿辰就是听不出这话外之音。
    此刻的鸿辰，心中充满警惕，充满对“十大金仙”的忌讳，他甚至相信，这一切都是“十”这个数字带来的无妄之灾，不但害了无尘子，如今对他的天命之事也产生了阻挠。
    别看鸿辰迟迟没有彻底恢复元神，可是却有谜一样的自信：我就是奉天命来到此界的！我就是要成就空前的大功业！
    特别那次神游物外，到了虚无缥缈的某处天穹，他的这种直觉更加确定无疑。
    一句话，他对南极仙翁不信任，刻意提防，以至于哪怕最真实的善意也会被当成某种别有用心的图谋。
    见神王久久不做回应，南极仙翁失望已极，他心里叹息，哎，时也，命也！
    你这孩子一口一个“查清”，便是老夫愿意相信你和无尘子并无瓜葛，都是说服不了自己，你这是逼得老夫不得不有所为啊！
    “哎，无论神王心里怎样想，本相还是要说上一句：这无尘子被大帝青睐，委派其到天界各处历练，他却于途中和魔界中人，结成莫逆之交，甚至将仙界秘法私自传出，作为回报，他自又得到真魔界的魔法传承。你说如此之人，天庭该当如何对他呢？”
    “唔？竟有这等事？我实在不知。”鸿辰谨言，惜字如金。
    “罢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时光如电，大道如渊，神王青春正好，原无需我这行将衰朽之人呱噪。”南极仙翁自嘲一笑，又道：“神王身上有我熟悉的气息，莫非那“摇光”仙剑并未被那无尘子夺去吗？”
    “唔，一时竟差点忘了，小子与那无尘子对战之时，的确从他手中抢得一剑，自是要物归原主的！”鸿辰有点囧，也知道这次谈话谈崩了，不但未能打消此老的疑心，反而越描越黑，最后倒好像自己和无尘子勾结，做下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鸿辰头上青光一闪，从仙台九峰山取出那柄仙剑，递与仙翁，仙翁哈哈一笑，道：多谢神王了！有空到我的府上坐坐吧，老夫的仙茶，连大帝都是赞不绝口的！
    他和鸿辰彼此拱手，就此别过。
    。。。
    话说南极仙翁离了集贤殿，径直去往自己的府邸--“常融仙宫”。
    他在正堂内一人独坐，不饮茶，不入静，只是出神，忽而皱眉，忽而叹息。
    青玉案上有一枚玉简，他手里的“摇光”仙剑，亦散发清辉，好似如水的月华。
    一回到府上，他就以神通力抹除了无尘子的气息，这过程说来容易，实则惊险。
    不动声色，不染硝烟之际，他便与无尘子刻意埋伏在剑身上的一道无穷怨念进行了一番剧斗！
    老仙翁头上汗珠滚落，胸口起伏不定，仅仅一道怨念凝聚的杀意而已，却让他如临大敌，费尽仙力，可见无尘子的魔功到了怎样一种可怕的程度。
    “老了！不中用了！”他不尽自嘲一笑。
    剑光氤氲，灵华倾泻，仿佛重生的仙剑“摇光”，将其剑灵的记忆展现在虚空中，那些无尘子和警幻对战、以及无尘子和鸿辰的交谈，就以无数的光影声像播散开来，又被那枚玉简收摄。
    老仙翁一遍遍看，不厌其烦。
    就这样直到月上中天，他终于起身，准备了一番，谁也不带，独自离开仙府，化身清风明月，一径到了浩黄仙君的仙府“皓庭仙宫”。
    远远便看见浩黄仙君和元谟天尊，在一处紫薇盛放的庭院饮酒，原来他二人也是从外面刚回。
    南极仙翁不请自来，有些出乎他们的预料，三人各怀心事，一杯一杯的仙酿下肚，话却不多。
    一直默默喝到夜半，元谟天尊才道：“好叫两位贤相知晓，某大约十日后便要打理停当，去往边关了。只是不知大帝的心意，这仗到底要不要打？”
    原来他尾随浩黄仙君而来，就是吃不准这件事。虽然大帝在集贤殿明确表态，随时要讨伐魔界，可是真个落到实处，他心里还是没底。
    他是武仙，却也看出来朝堂上的云波诡谲，看似大帝准备打一战，可是对于不主张动武的鸿辰并无半点驳斥，反而当着诸仙的面，赐封陆离“逍遥公”的尊号，这明显是对年轻的神王笼络宠信。
    神王鸿辰明明大战了无尘子，救回警幻仙子，却不主张即刻发兵，且在谈及无尘子时，并无多少愤怒之情，甚至言语间十分暧昧，对这叛逆者多有维护之意，一口一个“查清”，让包括他在内的诸仙摸不清头脑。
    大帝的态度也颇令人玩味，既不同意鸿辰的见解，也不回应他提出的“查清”一事，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不便公之于众。不仅仅元谟天尊有些糊涂，散会时，群仙议论纷纷，也多有不解其中意的。
    且，大帝忽然又点了“灵荷圣君”的将，委以重任，这其中的含义也是耐人寻味，不来仙君府上问个清楚明白，恐怕他会食不甘味。
    浩黄仙君和他相处多年，交情莫逆，早知道他的心思，若不是南极仙翁突如其来，令他有些意外，或许早就直截了当，一番指点迷津，令元谟天尊欣然而去了。
    话题既然挑明，南极仙翁也故作饶有兴致的样子，看着仙君，似乎同有此问。
    浩黄仙君忽然间就知道南极仙翁来此，应是另有其事。

 第七十八章 太乙仙经

    “天尊既有此问，当着老仙翁在此，我就说些鄙陋见解，若是不对，也好叫仙翁指正！”
    客气了一番，他接着道：“我以为，这仗打不起来。大帝的意思无非是要做足一个姿态，做给群仙和万民看的。天尊此去边关，只要那魔界不生事端，依然故我，那么天尊也就一切照旧便是。只要造些声势，适当施加一点威压，朝堂之上自无非议！”
    “那灵荷圣君的百万雄兵又是怎么回事？大帝似乎是一时心血来潮，乾纲独断，事前，两位贤相也未曾与闻吧？”元谟天尊打消了一般疑虑，还剩一半，而这一半其实才是他关心的重点。
    “兹事体大，老实讲，事先我还真的一点不知情，或许仙翁知道？”浩黄仙君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次的钦点灵荷圣君，一点风声也无，事发突然，散会后他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多想，这并非大帝早就胸有成竹，只是震怒之下，临时做出的决定。
    可是这种解释，他自己也是不信。
    他望向南极仙翁，似乎要从他一成不变的容颜里面发觉真相。
    南极仙翁举起一杯酒，一饮而尽，苦笑道：“我同你们一样，事先毫不知情！”
    三人又是默默无言，良久，元谟天尊强笑道：“灵荷圣君青年俊彦，根器无双，此番脱颖而出，正是我仙界之福，我和他有过几面之缘，趁着离京前无事，倒要亲近一二。”
    “你两个执掌重兵，注意分寸，不可走的太近！”浩黄仙君告诫老友，他和大天尊莫逆友善，尽人皆知，也不怕老仙翁就在场间。
    “仙君不用担心，我自理会得！两位且坐，我先回神霄府去了！”
    元谟天尊起身告辞，高大的身躯仿佛一座金山。
    浩黄仙君和南极仙翁欲起身相送，早被他巨手按在座上，“左相、右相，咱们又不是外人，何须客套！仙君，某离京之日，你需安排一场盛宴相送与我，如何？哈哈哈！”
    语音未落，大天尊身化金光飞去。
    “这个当然！”浩黄仙君急忙吐出几个字，也不知道急性子的大天尊听到没有。
    “这元谟，比你还大些，怎么还是那么急躁？也不改改性子。”南极仙翁笑道，武人的豪气令他一时分了心，烦忧暂忘。
    “老仙翁可觉得，元谟天尊的法力又有精进么？”浩黄仙君犹自回味大天尊刚才的那股气势，若有意动。
    “哎，你不也是一样么？”老仙翁看着浩黄仙君，眼含深意，这一刻，仙君就是生出一念：此老貌似衰朽，实则深不可测，好像自己的一切心思都瞒他不过。
    “仙翁说笑了，我境界停止已有多年，再无寸进！只是奇怪，灵荷圣君、元谟天尊怎能精进如斯？”浩黄仙君就是打哈哈，不承认自己，只承认别人。
    “仙君所言不错，老夫也正有此疑问，想那天劫以来，天界灵气大不如前，诸仙境界皆难精进，然而似乎总有一些人是例外！”南极仙翁发出一阵感慨。
    浩黄仙君却听出他似乎意有所指，却绝对指的不是灵荷圣君和元谟天尊。
    “比如？。。。”浩黄仙君试探道。
    “今日散会之后，我与鸿辰有过正面接触，此子莫非真的承负天命而来么？一身法力，较之于一个月前初入天庭，又不知强大了多少！放眼整个天界，能够与他相抗的，不多矣！不多矣！”南极仙翁摇头喟叹，似乎是感慨时光飞逝，后生可畏。
    浩黄仙君与他相处多年，却知道他的真实心意，那就是很不爽！
    仙君沉默不言，此刻他还摸不着仙翁的脉路，不知如何作答。
    南极仙翁自怀中取出一个玉函，轻轻放在桌上，道：“老夫知道你喜欢搜集古今一切典籍，近来机缘巧合，偶得一本《太乙仙经》，页面残缺不说，文字义理亦多有错乱，不如你帮老夫看看，整补删改一番？”
    不等仙君做出回应，他接着又道：“我如今精力大不如前，昏聩的紧，大约化道归尘也不是太过久远的事了！此经我留着也无用，你且慢慢参悟。自后仙界安危，要靠你和元谟诸公了！天色不早，告辞了！”
    言罢，根本不给浩黄仙君反应的时间，南极仙翁已经神化虹光而去。
    浩黄仙君措手不及，呆立当场！良久他才打开那个玉函，一股古老沧桑的气息扑面而至，里面是一本手写的仙经，有些残破，但是大半完好无损。
    他不由一喜，眉宇间掩藏不住地兴奋!
    他举手一招，附近一间密室里飞出一团光华，到了手中，也是一个玉函，打开来，里面也是一本经书，却比南极仙翁这本残破的多。
    他将两本经书放在一处，默运玄功，片刻后，双眸精光爆射，简直欣喜若狂。
    两本经书一一印合，几乎就是一本完整的《太乙仙经》。
    。。。
    天将入夜，神王回到紫宸宫，深觉疲惫。
    日间剧烈的战斗，朝堂上的聚精会神，与大仙翁的勾心斗角，令他很不舒服，有种仙元耗尽的感觉。
    于是他习惯性盘膝入定，进行修行。
    恍恍惚惚间，自自然然，他的识神飘入泥丸宫，遁破了元神座下金莲台的万重金光，飞入元神，彼此融合在一起。
    顿时，毫光大盛，照澈鸿辰的仙体，照澈其内在一切虚空万界！
    一点灵性之光上达苍穹，有九峰阻隔，不令外出，九峰之间云烟缭缭，有九团融融的原始成炁正自蕴炼蒸腾！
    一点灵性之光下澈寰宇，入了另外一个无比巨大的空间，包藏无量独立的时空。
    神王微微动念，若有若无，绵绵若存，胸前膻中部位，光华灼灼，熠熠生辉，有物混成，蕴含无上仙威，一旦激活，似要遁破大千。
    破入重重虚空藏，鸿辰分明看见一枚赤红色的大印，在无尽光芒组成的宇宙间沉沉浮浮。
    又有八个印形的物事，在沉眠，在蓄积无尽的光明，迟早便会醒来。。。
    翌日，鸿辰想起一件未了之事，便独自一人去往天庭万藏经楼，这金匮兰台依旧冷冷清清，四寂无人，鸿辰反而觉得清净可喜，经过一夜修正，他精神饱满，神采奕奕。
    正要进入经楼，忽然听见殿宇后面有两小儿嬉闹之声，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神王惊讶！咦，谁啊这是？
    寻声而来，见到两个童子，一个老儿。
    老儿不消说，正是苍梧道君，两个童子，一个认得，正是从一楼幻化的那个童子，不过，怎么有些不对呢？
    经楼里面的童子分明已经修成玄仙，成长为大人的模样，这一个却是实实在在的小儿相，最奇怪的是，眼前的童子分明是活人，绝非仙家道术变化的那一位！
    另一个玩的不亦乐乎的童子，看着十分陌生，只是身上有些极为熟悉的气息，令鸿辰一时迷茫，竟然想不起来。
    这是一个三尺童子，穿着青白杂色的肚兜，梳着两个冲天小辫，粉妆玉琢，大眼睛朦朦十分可爱。
    咦！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鸿辰眼睛一转，看向苍梧道君，此老一直不说话，必然是他搞的鬼！
    “老君，你不想解释一下么？”
    “哦，神王啊，你回来了，咱们继续！”
    “老君，别装糊涂好不好，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鸿辰撇嘴，示意道君，我说的是他，那个和一楼里面一模一样的童子。
    “唔，哎，神王休要见怪！我这就合盘托出，全部告诉你吧！”
    苍梧道君一阵絮叨，鸿辰方才恍然。
    原来，自大劫过后，仙界断了传承，诸仙寻觅周天，希望发现新的仙人重生之处，却都是无功而返。
    老道君也深入许多仙界秘境，却被他无意间得到一个婴儿，收养至今，就是眼前的童子。
    这婴儿不是天人百姓的血脉，无父无母，仿佛天生地造，孤零零包在一个彩色的大茧里面，悬挂在一颗巨松之上。道君推算不出他的来历，只知道此子定然不凡。
    一老一幼，度日在这金匮兰台，道君自然传他仙法，本以为来历神秘之人根器不凡，谁知道这童子，于一切仙法一教便会，一会便精，可是一夜过后，浑然两忘，空空如也！
    道君大惊，以为天大的怪异，试过多次，都是如此。
    道君请教诸大金仙，也不能解开谜团，都说这童子是个无底洞，道君的仙法太小，填他不满。道君知道这是玩笑话，可是仍不死心。
    正好天降神王，道君觉得自家童儿再是神异，还能高过神王么？因此抱了一个执念，想要结交神王，为童子开慧，恰巧神王要来兰台观经，他老人家就撺掇大帝，搞了一个什么试炼，其实真实目的就是要成全他的宝贝童儿。
    因为老道君思量再三，觉得不妨以人间烟火熏染一下，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妙用。

 第七十九章 法宝小祖宗

    苍梧老道君为了自家爱徒的前程，决定独出心裁。
    果然，自神王去后，他以大仙术将小童的真命元神拘禁出来，打入一楼那具幻化的躯体，遵循天民修行的规矩，令这个虚实合一的童子重新修过一遍，结果大获成功，顺利修成玄仙。
    真命元神从那具幻体分离，重归本体后，小童子果然具有了实质的法力，从前学的许多仙法亦是自主出现，层层不穷,而且过了一夜也毫无变化，道君大喜。
    道君讲述完毕，神王不由多看了小童一眼，原来又是一个不凡之人，老道君苦心孤诣，他能理解，也不见怪。
    在天界这些日子，他已经知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只有想不到的，没有造化神祇不能造化的。
    所谓造化神祇，指的就是大罗金仙那种开天辟地时代的原始真神，据说他们的道乃是造化之道，近乎于天道。
    至于杳杳冥冥的天道，不能知，不能查，不能说，无以名状，亦无法形容，完全存乎于每个仙人的心灵深处。
    在自由的心灵深处，无时间的局限，无空间的阻隔，一万个仙人的心里住着一万个不同的大道。
    先天大道。
    这些都是鸿辰在几层楼便览群经之后的所悟所得。
    苍梧道君要跟神王道歉，鸿辰洒然一笑，“换做是我，也会这样做，一个好苗子，岂能任其凋零而不顾？老君不必歉然，咱们一会再入经楼，继续锤炼此子，你看可好？”
    道君大喜过望，连呼“求之不得！”
    “那么,这位又是？”鸿辰指向那个气息有些熟悉的童子，这下子轮到苍梧道君震惊了，咦！不是从你身上飞出来的么？怎么反来问我？
    “神王莫非开玩笑？昨日你和奇仙匆匆而去，在你身上就是光华一闪，再看时，我这里就多了一个童儿。”
    “他也不理我，三转两转就不知从哪里把我的惫懒童儿寻到，哦，你知道的，我这童儿懒散，终日不见踪影，随便躲在哪里就能混上一天，我的神通对他亦是无效。还是你这童子厉害，让他一起玩耍，他就不敢不听，治的服服帖帖的。”
    “咦！莫非是它？”神王有些明白了，宝贝化形这种事，是在仙界有的，但是极少见，难道我那件宝贝就是大道的造化么？
    饶是神王猜到一点，却犹豫了，也不敢询问，印象中这件仙宝脾气可不大好，说话呛人，若是当着老道君的面让他下不来台，岂不糟糕。
    他正胡思乱想，那童子早就按耐不住，“切，好你个鸿辰，瞎想什么呢，连我你都不认识了，我是你最最最厉害的法宝，太极两仪分象盘啊！”童子尖叫道。
    他一跳三尺高，头上出现一股股流云般的火苗，气大了。
    “哦，你是那个帮我打架的盘子啊，想起来了，上次你只是会说话，有声而无形，这才几天啊，怎么就变成人形了？”鸿辰调侃道。
    小童这一蹦跶，神王反而安心了，有道是嚣张的对手不可怕，蔫不出溜的家伙最是深不可测。你暴躁就好，我就喜欢简单的家伙。
    上次和元谟大天尊一战后，他损毁的仙体似乎被不知名的神秘存在更新过，连同这段记忆似乎都有些淡漠了。
    后来仔细回忆，还是想起了这段往事，昨天陆离和他飞往情天星域，他身上飞出一道光，他那时候满脑子是仙子的安危，并未多做留意，谁知竟是这个已经化形的法宝。
    他们说话的当儿，苍梧真君拉着小童一溜烟去了，“神王，我在三楼等着你！”
    他是老泥鳅，一眼看出神王和这件法宝器灵之间有些不对付，本着“为尊者讳”的天道精神，他决定快闪快溜。
    鸿辰顿时无语，我都遇见些什么人啊！
    “哼，亏你还是什么狗屁金仙！这仙界灵气漫漫，天长日久，不拘花草树木禽兽金石，任何生灵都能修成人形，何况本仙宝！”
    “哦，原来这样，那你修成人形，我叫你什么好呢？不如叫你盘娃子吧，你本来就是个盘盘，又是个娃子，怎么样，这名字不错吧！”鸿辰故意逗弄他，要不是这小家伙牛叉的很，他就会去捏他的小脸蛋，那粉扑扑的，手感肯定好。
    “切，俗气！你个仙人没文化!”
    “那你想叫啥？”神王被噎的够呛，一想不对啊，“别这么横好不好，怎么说你也是我的法宝，是从我身体里出来的，我是你的主人。”
    “切，你是我主人？那你是怎么把我祭炼出来的？说说看啊？”盘娃子一脸的鄙夷。
    “唔，，，”鸿辰顿时头大，真的，想不起来。
    “得了，知道你失忆了，俺也不是来和你说这个，俺是来告诉你我恢复人形了！”
    “恢复？”什么意思？神王睁大了眼睛。
    “哎，看来你真是失忆青年啊。本仙宝早就修出人形来着，自从和你堕落此界，因灵气太过稀薄，本宝自然又打回器形了。这不才刚刚恢复，也算你的造化。”
    哦，原来是这样，鸿辰恍然。
    鸿辰忽然想到上次和元谟天尊斗法时，这盘子是自己跳出来的，于是鸿辰就问他如何召唤之道。
    “哼，没什么口诀，那些俗套的东西对我可没用，你也不行。必要时，哦，比如你被人家打的屁滚尿流时，就求我就行了，记住，要诚心一点哦，嘴甜一点哦。只要本宝高兴，那是天上地下，无所不能。哎，你个木头木脑的少年，也不知他老人家看上你哪一点了。。。唔不说了。本宝玩够了，要回了！”
    鸿辰一时语塞，这盘娃子话里有话，信息量有点大，以他目前的状态自然如坠云里雾里，他也知道，问了可能也白问。
    不过神王不死心，还是要问，只不过换了一个话题，“你这么傲娇，怎么会同他玩，哦，就是刚才那个童子，莫非你认识他？”
    “哼！不告诉你。”神王又碰了一鼻子灰，犹自不死心，也不烦恼。他如今境界一日千里，恢复神速，连心量也在渐渐扩大。
    道经有云：天大、地大、道大、人亦大，宇内有四大，那么我的心是不是也应该有天那么大呢？
    和无尘子一战之后，年纪轻轻的鸿辰，好像是老成了许多，竟然有了某种看透世情的彻悟，心静如水，很难掀起波澜。
    “你说过是我最厉害的法宝，那其他的法宝呢？都有哪些，怎么召唤？”鸿辰心道，这个你总应该可以告诉我吧？
    “法宝嘛，你自己慢慢会明白，还有几件不是法宝，胜似法宝之物，也会慢慢觉醒，你急个什么？咦，让我看看，哇塞，你都这么快就觉醒了一件，还和人打了一架！”盘娃子盯着鸿辰的前胸看了又看。
    鸿辰心里一惊，莫非说的是它，那件和无尘子的红宝经书对战的赤色大印？
    刚要问时，这娃子“哈切”一声，居然抻了个懒腰，“不说了，我得回去了，这里的仙气太薄，没劲，我得歇歇。别的法宝你现在也用不上，又不打仗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走了。”屁股一扭，化作白烟进入鸿辰的头顶百汇，消失不见。
    鸿辰无语，这哪是我的法宝，简直是我的小祖宗啊！

 第八十章 被人惦记了

    鸿辰进了万藏经楼，直接上了三楼，苍梧道君果然等在那里，活生生的小童又是不见了，老道君又要做一番解释，被神王一摆手止住了，他真的是不在意。
    他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难言的气度，和一个多月前大为不同，甚至在老道君的眼里，今日的神王和昨日的神王也像换了一个人。
    他如今好像进入了一种崭新的境界，一切顺境、逆境都不去分辨，过而不留，不去追寻，只管做好自己，他知道一切的境遇，都只为魔炼他的道心，一切缘来缘去都是他的大道资粮。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天道亦复如此 ，只是其表现更加玄妙难测而已。
    从三楼开始，那幻化的童子接续修行，从玄仙境开始，修成了灵仙境，鸿辰也将所有记载修仙法门的典籍翻阅一遍。
    就这样几天一个境界，那幻化而生的童子居然每一步都跟得上，不但大出苍梧道君的意外，连神王也觉得不可思议。
    就这样过了几十天，居然给他一鼓作气，到了七层楼，金仙初境都顺利证悟了！
    苍梧道君喜不自胜，这时候整个万藏经楼一阵剧烈震动，神霞万道，金光璀璨，有大道天音响彻周天。
    鸿辰和道君同时悟到，适可而止！
    毕竟要将虚幻的童子和真实的童儿合和为一，巩固道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花费道君许多心血，欲速不达，贪多反而不美。
    虽有神王无私相助，剩下的还要靠小童的本命机缘。
    如今小童的机缘，已经算是造化之功，无以复加了。
    道君遂将幻化的童子带离经楼，去与那童子本尊融合贯通，鸿辰自己又在七楼停留了几日，遍览群经。
    直到无可再得，就往那八楼而去，在他的预想中，八楼应该是太乙金仙境的经典所在，整个天界只有未央大帝得证太乙，除了他老人家之外，谁都上不去。
    鸿辰觉得此行应该到此结束了，忽然心血来潮，有些不死心，决定试上一试。他立在门外，正自琢磨该怎样开启，谁知八楼的大门一如前面那几层，怦然大开！
    他愣住了，为尊重故，并未一脚迈进，而是以神念扫过，发现居然不是太乙金仙境的典籍，而是另一个神秘所在，里面的书与其说是经典，不如说是传说，不如说是神话。
    一切匪夷所思的事物、荒诞不经的事物，这里视乎都能寻到出处，这里就是一个大杂烩。
    鸿辰恍惚了片刻，隐隐觉得还应该有些什么，于是在一点莫名其妙的玄机灵应指引下，最后在一个不起眼的书架一角，给他发现一个黄布经包，触手之际，光华万千，夺人眼球，鸿辰心动，诸事放下，且先看它了。
    打开微微蒙尘的经包，里面有七八本金叶手札，不知是何种仙界灵木的叶片制成。翻看封页，署名，神王才知道竟是万古久远以前的一代天帝的遗物。
    浩然大帝，赤霄天界第一代有记载的天庭大帝，其名号已经淹没在浩瀚的时间长河中。
    鸿辰的心念顿时激动无比，翻翻滚滚，想起一段经历：那日在举行大朝会的凌霄殿外，当时鸿辰被三位紫衣仙人引领途中，经过几座雄伟的大殿，每一座大殿深处都有恢弘的壁画，题记。那是书仙、画圣们的倾心之作，那些繁复的画面与精美的文字平日里亦少有人问津，只是偶尔的熠熠生辉，宣示它们的存在。
    那一次，在鸿辰他们经过的时候，所有这些画面和文字仿佛被注入生机，无比灵动起来，活生生演绎那记载的一段历史、一段传说、一代圣者。
    浩然大帝的名字出现在某座大殿的一幅文字题记上。当时便有神念打入鸿辰的识海，让他知道这是天界的第一位帝尊。
    此刻他翻开书页，那不知名金叶上面有一圈圈的神秘纹路出现，上面的文字苍古，却不像以往几层楼里所见的书籍一般，那些文字是活着的，幻化影像，表达意蕴。
    饶是鸿辰记忆过人，过目不忘，前些日子阅尽七层藏书，已经认得许多仙界文字，包括各种变化的字体，各种古老的书体，还是花费了一整天功夫才给这几本手札做了梳理，其中三本乃是记载仙界顶级修仙功法、秘诀，两本记录朝政和仙界大事，还有一本乃是大帝的随笔，类似见闻杂录之类，也有一些修行感悟心得。
    鸿辰将这六本书仔细看过之后，终于在那本随笔中发现几段关于天界划分的记载。
    这段记载只有五百多字，极其简单，大略记录了盘神开天辟地之后，大罗混元金仙划分九天十界的情况。
    其中有讲到九天十界的构成，浩然大帝用的是“据说”两个字，说九层天名称不同，范围大小差异很大，里面时间运行也不同，越是上界，时间越慢，仙人寿命越长，至于天界结构则大同小异，每层天界的仙人划分等级也差不多。
    不同天界之间，众生不能穿越，除非偶有上界打下来的生命，或者派下来执行某种使命的仙人才可以越界。又提到大罗天和九天完全不同，大罗天没有星辰日月，也不会遭遇天劫。大罗天的金仙、混元金仙与大罗天界同样不朽，万劫不磨，永生长存。。。
    鸿辰不由感慨，连初代天帝所载的文字都是“据说”，可见九天十界的秘密无人能知。这位有心的大帝，如今早已重生于天界某处了吧！
    神王闭目沉思良久，直到确认已经完全记住了这几本手札的内容，才准备阅览其他。
    这里面的内容，他还要好好想一想，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新的线索。
    接下来的几日，鸿辰又将八楼那些奇奇怪怪的书籍看了个遍。
    他仿佛皓首穷经的老学究，终日埋身于故纸堆，直道有一日，东方既白，抬起头来，恍兮惚兮，不知身在何处，魂寄何方。
    他忽然发现，万藏经楼自此无路可以攀登，好像这里就是尽头了。他知道，九楼应该是真正的帝王之域，独属于太乙至尊，换句话说，整个仙界能有资格登上这一层的只有未央大帝。
    。。。
    神王苦笑一下，召唤出来九品神莲台，自离去了。
    这一次在金匮兰台，耽搁的时间不算短，的确该回府了，好些事情要梳理一下，还要和奇仙、纯阳、唐璜碰个面。
    他忽然想起那个盘娃子，就像感受一下，神识进了泥丸宫了，无论如何反观内照，多不见那报备单踪影，仿佛他从来不存在。泥丸九宫内光雾弥漫，似乎与前一阵子又有所变化。见到元神安祥端坐，他这才安心。
    理智告诉神王，这件太极盘，绝不是我的东西!
    到了通天城紫宸宫神王府，陆离、纯阳真君、唐璜都不在，应是到各处天城游玩去了。
    这纯阳真君和唐璜在天庭都有职务，不过天界如今太平无事，仙民百姓、散仙游神都不会造次，因此大多数在籍的仙官，平日都十分清闲。
    鸿辰正要到密室修行，忽然府上仙官来报，说有大帝旨意到了。
    他赶紧迎出仙府，却才行了半途，迎面降下一位女仙，仙香缭绕，神容端庄，并未带随身女仙，正是警幻仙子。
    “仙子大驾光临，蓬荜生辉，不知仙帝有何谕旨？”神王浅笑盈盈，眼神明亮，看得出来，他见了仙子，十分高兴。
    警幻仙子虽然和他相熟，品阶也不如他，却是来传旨意，鸿辰依着律条，就是一躬到底。
    “神王如今也会说笑了，看来在仙界过的还不错的，是吗？”
    “哪里哪里！”神王展开手臂，做了个迎请的动作，将仙子让在头前，自己趋后，与府上仙官、天将、力士将仙子请上正堂，就要安排香烛桌案，迎请帝旨。
    仙子却道，只是一道口谕，无需排场，只说与神王即可。那些仙官将士会意，便退下了。
    宾主落座，神王就问仙子有何旨意，仙子却道不急，然后一双美目望着鸿辰，只是不说话。
    鸿辰来天界已经一月有余，对于天界事务、礼节应对之事早已知道一些。这仙子身份尊贵，非比旁人，且又性情骄傲，神王毕竟年轻，面对有些刁蛮的女仙，总有些忐忑不安。
    虽然前些日子和无尘子一战，救下了仙子，彼此间有了特别的友谊，他也没能在单独面对仙子的时候，显出多少轻松自如。
    仙子仿佛一朵云，飘来飘去，无有行迹，让他无法把握方向。
    气氛有些尴尬，鸿辰忽然心头灵光一闪，赶忙为仙子奉上仙茶一盏。
    警幻仙子看见少年神王局促的样子，眼睛已是隐含笑意，却故意把脸一板，冷声道：且不忙听旨，我先同你说说话。
    鸿生不明所以。
    “这些日子躲到哪里去了？我竟寻不到你？”仙子这是审问的口气。
    鸿辰一惊，“我这些日子都在金匮兰台，遍览群经，哦，你来寻我作甚？”
    “来谢你啊！我的神王大人，你救了本仙子一命，还未言谢呢！”仙子娇嗔作态，也不知是真心，还是调侃，反正鸿辰的神通面对仙子就是失灵，一点都施不出来。
    “哈，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换了谁也会那么做的。”
    “嗯！你这人到是实诚。”仙子笑道，她啜了一口茶，又道，“那天散会，大帝问了我许多问题，都是那一战的细节，想不想听啊？”
    她巧笑嫣然，凝望鸿辰，眸光深邃，好像要窥破他的内心。
    神王疑惑，这有什么可问的？
    忽然想起无尘子这厮，当着仙子的面，的确说了一些暧昧的话题，比如想要收服本王为他的“真神之道”效力。。。
    想到此，原本坦荡的神王果然有些不安，道：“大帝问了些什么，我可不敢置喙，关键是仙子是怎么回答的？好叫鸿辰心安？”
    仙子发觉他一本正经的、坦坦无忧的“官样面孔”终于浮现一丝担心，竟十分受用，忽然连声娇笑，“还以为你的定力有多么深厚哩，还不是一样后怕?放心，本仙子感念你的救命之恩还来不及呢，怎会落井下石，捕风捉影，在大帝面前乱嚼舌头？”
    鸿辰松了一口气，两人说笑一会，警幻仙子又道：“你可知道，这些日子有多少眼睛在盯着神王府？除了去到兰台观经，你每日足不出户，已经引来不少物议，说：神王好歹也是天庭大金仙，总不能成天参禅打坐，闭门造车，无所事事对吧？”
    鸿生看她说的郑重其事，不禁疑惑，道：“在府上清修也有罪过了？何况，大帝并未让我掌管具体事务啊？”
    仙子见他不悟，点拨道：“哪里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了？想想那天集贤殿出兵一事的争论，想想是谁一口一个“查清”？这朝堂之上的形势，你纵然才来不久，也总该看出些什么来的。”
    “哦，你这样一说，我就有些明白了！”
    鸿辰心里一叹，我这是被人惦记上了。

 第八十一章 奉旨出巡

    听说被人在大帝那里谏言，而且是关于自己的负面风评，鸿辰有些惊讶，看来他还是把仙界想象的太简单、太单纯了。
    “是那些言官么，比如御史？”眼下鸿辰对于天庭的构架也有了一些了解，再不是刚到仙界的小白兔。
    “是谁并不要紧，要紧的是这些话已经传到了大帝那里，你该怎样应对才是。”
    当下鸿生道：“多谢仙子提醒，只是初到仙界，还不懂为官之道，还望仙子教我！”他一脸诚恳，字斟句酌。
    哎，早知天庭为官如此麻烦，当初就不奉召入朝了，想那陆离犹如散仙，何等逍遥？不过既然木已成舟，以他如今的心性，也没有多少后悔，一切顺其自然好了。
    警幻仙子暗笑，原来你也不是木头一块，看样子已经会想事了，有进益。
    “你既然如此说，看来这道旨意来的恰逢其时！”
    鸿辰忽然明白，仙子早为他铺垫好了一切，用不着他再做什么谋划，说不定这道旨意就是她自作主张求来的。
    鸿生心想那你就宣旨吧，谁知警幻仙子却站起身，说要在他的紫宸宫中转转。咦！天庭派来宣旨的钦差做到她这个样子，也是异数。鸿生却不敢腹诽，她是天帝的女儿，那骄纵的性情她已经有过领教，自然不能以常理视之。
    经过那间密室，里面自是充满了神王的气息。
    警幻就问：你这些日子来，是不是想起些什么？鸿生就同她说了那次神游的所见，竟然比告诉陆离他们的还要详细一些，他说完就有些诧异，自己这是怎么了，见了仙子竟然控制不住，该说的不该说的就想一股脑说尽。
    他却不知，警幻仙子所修的道法叫做“天心”一脉，研究的是天地之心，何况小小的人心？最是能够于无形间操控众生心性。
    “一幻之象，仙子不可尽信，毕竟神游方外，无从考证。为此我刚从万藏经楼回来，查找诸天记载，已有一点线索。”看见仙子费神思索，鸿生倒是不愿她多心。
    警幻仙子却是露出凝重之色，显然神王神游之所见触动了她。鸿生从没见过她这样郑重其事。
    “我的灵觉最是敏锐，你那神识所见应该不是魔幻，应该是真的。至于属于哪处天界，我也不知，总要问过父皇才好定夺，甚至，连我父皇也未必知道。”
    鸿生恍然，若真有其事，事关天界安危，自然不能对大帝隐瞒，这一节自己竟然没有想到。仙子此来倒是刚好提点了他。
    警幻仙子玉指仟仟，轻抚云鬓，忽然问道：“你可知天庭大帝与众仙有何不同吗”鸿生奇怪，这个问题他可从没有想过。他知道天界真仙分为七阶，天帝是太乙金仙，几乎是天界的唯一，至尊之仙。除此，还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诸仙口口声声“受命于天”，其实这个“天”在每个仙人的心里面，却是知见不同，杳杳冥冥，难以捕捉，甚至不过当做传说或者无法确定的神话而已。但是至尊大帝直接受命于大罗天，却是肯定的！”警幻仙子悠悠道。
    一语仿佛天雷。
    这是万藏经楼里面没有记载的东西，无言以对的鸿生只好轻轻“哦”了一声。
    “这应该是天界机密？”
    “嗯，只几位巅峰大金仙或许知道，我是大帝的女儿，算是例外。”
    “为何告诉我这些？”神王疑惑。
    “是啊，告诉你这些干嘛？或许你本来是个堕落的仙人。”警幻仙子忽然格格一笑，似有一抹红霞飞上脸颊，极其明艳动人，少年一时觉得心都要化了。
    “知道吗，父皇经常自己嘀咕，说你可能是在上界犯了天条被打下来的，还说。。。算了不能说了。今天说了很多不该和你说的，警告你哦，若是得意忘形，小心本仙子收拾你！”警幻仙子瞬间又换了一副凶巴巴的样子，看的鸿辰错愕不已。
    “好了，不同你玩笑了，该办正事了！”二人转回了正堂，仙子肃立，从袖子里取出一轴金书玉帛，展开宣读，大意是：
    朕听说神王急于回溯本原，然而天心渺渺，天道煌煌，凡事随缘，不可刻意追求，须知君子知时，天道不可违也。
    兹授予周天巡查使之职，代天巡牧，考察仙界一切事务，不受诸仙府、司约束，只对天帝负责，有独断专奏之权。宜明日出通天城，行止自便。另，授予警幻仙子、纯阳真君为副使，青城真君、唐璜仙人、“逍遥公”陆离、魏无忌天将等人随行辅佐。另赐下仙剑一口：飞钧，以为诛戮邪祟之仙兵。
    仙子读罢旨意，交了仙剑，叮嘱道：天帝的意思，明日便要出离天都。
    这仙剑一身富贵堂皇气息，却锋锐无比，一看就是绝品圣兵，令人爱不释手。
    鸿辰收了仙剑，慨叹道：我如今只来往于天庭和通天城两处，还有彻地城去过一次，天都之大，竟然涉足不深，这骤然之下，便要奉旨巡游天下，的确令人惭愧、惭愧。
    “哼，不听老仙言，吃亏在眼前！好在仙界广大，类似玉京的大都还有甚多，一路上由得你尽看。”金光一闪，堂上出现一仙，正是纯阳真君。
    鸿辰见识他，嘀咕道：你很老么？
    几乎同时，那陆离也显出身形，依旧是那身黑白分明的道服。手里大包小包，浓香无比，一闻而知，都是仙界美食。
    这斯如今是“逍遥公”，果然是逍遥无比，终日买醉，到处闲游。
    他手里不知有多少仙金、宝玉之物，却不更换行头，每日就是这一身，自那次天庭大宴，已经月余，居然从未换过。
    不过当真是干干净净，纤尘不染，连那日与真魔界的大战都没有污染其身，也是不可思议。
    这与那邋遢道人唐璜泾渭分明，小唐那身油腻的衣裳经过细心打理，如今不那么难看了，却充满了混沌气，一身玄功又有变化，举手投足仿佛荒古的怪物，一身混浊浊的气质，散发古怪的威压。此时却不在仙宫，不知哪里去了。
    “未必，若是本仙听的不差，这次周天巡行并无期限，不如明日且先于天都一游，再来出发不迟，仙子你说呢？”陆离看看仙子，又看看鸿生，眼神有些促狭。
    “哼，那要问神王，他是正使。你们且先议事，明日辰时于通天城南门下汇合，我先去了。”说完，那警幻仙子就是足生仙云，冉冉升空。
    鸿生不由跟上几步，目送天上那道倩影越变越小，直到消失不见。
    那应该是情天府、恨海司的方向，每每想到天庭竟然有这种古怪的府司，他的心情就有些奇异。
    鸿生忽然看向堂外某个角落处，“出来吧，还以为我看不见？”
    那里便有旋风滴溜溜一转，邋遢道人唐璜讪讪的显出身影，“刚到刚到。”
    “哼，明明是惧怕仙子，不敢露头，仙人做到你这种地步，哪里有半点仙风？令人发指，令人鄙视！”陆离道，逍遥公近来心情大好，常常口灿莲花，数落小唐。
    “明日出城，除非你违旨，到时与仙子同路，看你往哪里藏？”纯阳真君亦是幸灾乐祸。
    唐璜面不更色，嘟哝道：“今朝有酒今朝醉，能躲一时便一时，对呀，我那只仙葫可盛仙酒无数，我且去准备些。”
    “唔！不急不急，分明闻到了酒肉的香气，知我者，陆离也！不如咱们先来共谋一醉！？”
    纯阳和陆离又是笑骂他一阵，不过他们都是眼放“馋光”，忙着布置酒菜去了。
    鸿生眉头紧皱，眼前这三个仙宝，可以媲美盘娃子了。
    第二日，鸿生神王、奇仙陆离早早到了通天城南门，不一会，纯阳仙人和唐璜也从自家仙府赶来。
    接下来，又有主管迎真殿的青城真君、守护太玄山一角之域的天将魏无忌带着三百兵将、万藏经楼的苍梧道君--他老人家乃是正品金仙，昨日仙子并未提及此人，想来是另奉了旨意，最后才是警幻仙子带着七八个女仙乘着九凤香车到了。
    魏无忌自那日和神王交锋吃过亏，一向躲着神王，连那三日的仙宴都不曾来向鸿辰敬酒，鸿辰还以为他记仇。
    这次居然由他领一队天兵护卫，有些出乎神王的预料。
    魏无忌见了神王就是毕恭毕敬施礼，动作利落一丝不苟，仿佛早就把那件不愉快抛到了九霄云外。
    神王发觉他就是一个粗人，并不是伪装。神王如今修为逆天，大战无尘子，救回警幻仙子，又被一些仙人传的神乎其神，他竟隐隐然以同神王交过手而自豪了！
    更奇怪的是，原本他停滞多年的修为，短短一个月来，突飞猛进，竟然到了元仙巅峰境界，百思不得其解之下，他居然归功于和神王一战，触动了他的战仙机缘！
    鸿辰的神念查知到此，竟有些哭笑不得。
    他带来的三百天兵，都是百中选一的好手，都有玄仙境界以上，乃是真正的天兵天将。
    整个仙界，说起天兵天将，并非各各都是真仙，其中大部分是仙民投军服役，他们只有虚仙的修为，算不得真仙，投军行伍只为得到仙界异宝的赏赐，用于延长天命，或者提升修为。
    只有少数玄仙、灵仙等低阶仙人，为求天庭的道力加持，加快修行速度，特意投军为将，基本都会拜为天将，拥有属下天兵。
    魏无忌精心挑选三百天将，队伍里面不但有许多辎重车辆、飞舟，居然还有几头神兽，不知作何用处。
    众仙互相见过，皆目视神王，鸿辰知道自己少不得要端起这周天巡回使的架子，当下便道：“出发！”
    率众腾入虚空，徐徐向南面而去。

 第八十二章 天上仙民和下界凡人

    这天都玉京城，气象万千，十分宏大，仅仅天庭南面这个方向就有上千城池，皆悬浮于虚空，层层叠叠，仿佛阵列，拱卫着天庭。
    每座城池皆横亘数万里乃至数十万里，琼楼玉宇矗立，里面的仙人和百姓不可计数，十分繁华兴盛。这些城池都有高阶仙人统御，彼此之间有神秘的力量结为一体，按照某种周天流转的形式，缓缓绕着天庭而动。这一种大道机制，类似于周天虚空上的无数星辰，相互之间联系紧密，形成浩瀚的天穹。
    鸿辰这是第二次，俯瞰诸城，越发明白，整个玉京便是一座浩大的仙阵。天庭巍然于仙阵之中央，固若金汤。
    鸿辰他们渐渐飞离了这一片仙城。神王回过头来，看着天庭后方的太玄山，依然那么高大无极，具有强烈的压迫感，如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屏，成为天都的北方守护神。
    典籍记载，说太玄山下又有大渊，乃是地下隐河，流源神秘，向天界十方散去，成为天界江河湖泊之源。
    算算来到仙界数十日，未曾到太玄山一观，今天他不禁生出些许遗憾。自己正是从太玄余脉某个山谷中降世的，他暗自决定，待巡游回返时，定要一探究竟。
    典籍里面又说，这太玄山乃是万山之源，仙山之祖，是赤霄天灵源的根本，说不定连自家的来历也要从这上头寻找，怎能错过？
    他一刹那仿佛又开了几处大窍，登时心神通透，连日来许多淤积于心的问题忽然贯通起来，思维绵绵无碍。
    对照万藏经楼无数的典籍记载，他已经有了一个推测，那日神游所见之事，并非虚妄不经，而应该是发生在大罗天的真实影像。
    因为除了大罗天，他实在想象不出还有什么地方会是神游中的那种奇异场景：无限广大的周天，居然无有日月星辰，虚空浑然一体，荒古无比，玄奥神秘。
    如果判断正确，那么，自己难道是从大罗天而来？
    他想想就觉得兴奋，隐隐间又觉得不可思议。
    根据这些天对于道经典籍的领悟，他已经知道，九天十界层层有别，多有大道禁制，仙人不可跨界。那么问题来了，元神出游是否可以跨界呢？
    鸿生记得未央大帝曾说过，“神游物外，遍寻他的来历而不得”，那时他便觉得天帝的神游化外，仍是在赤霄天界以内，所谓的“化外”他如今已知道指的是真魔界、觉仙界以及天界边缘的某些洪荒未开之所，所谓的禁地。
    一路思索，不经意间才发觉队伍已经远远离开玉京所处的仙域了，回头一望，整片仙域隐约呈现一种形状，像是一枚道果，又像是一枚仙桃。
    或者更像是某种别的事务，只是鸿辰还无法给出答案。
    这是一种熟悉而奇怪的感觉，上一次产生这感觉还是那夜和警幻仙子，从龙珠主星回返天庭的路上。
    。。。
    远离了玉京仙都，广大无垠的仙界盛景又是一变，处处虚空浩渺，仙气氤氲，灵韵浓厚，原本无形无相的仙云随着天风吹动，更加恣意舒展，形成无穷无尽的壮丽异象，填补了虚空藏的每一处缝隙，致使周天难以显现它时时变换的颜色。
    在通天城时，鸿生已经注意到，无风无云时的虚空，并不是永远青天一色，而是有七色的变化，其变化之道无迹可寻，十分奥妙，以他的修为居然看不出任何规律。
    渐渐地，随着天都已然远去，彻底消失于众仙感知之外，虚空中又隐现一脉脉仙山。
    纯阳仙人、青城真君、苍梧道君皆介绍：这些仙山都发源、结脉于太玄山。这种结脉甚是神奇，不一定是要靠山体来连绵成脉，虚空五行灵气也可延续太玄山神脉，说白了就是看似虚空断处，也有无形山体，以五行的灵气续脉。
    这几位仙人的解说，鸿辰一听便懂了，但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苍梧道君又对鸿生说道，玉京之外，仙界之内，虚空中又有仙都无数。所谓仙都，指的是规模宏大的城域，多半仿造天都的形式，依着某座仙山而建，由高阶大仙取一块太玄仙土为基，引出太玄仙山之水为源，以本身道德仙力演化而成。
    这些仙都中往往有众多法力高强的仙人，也收纳无量亿数的仙民，在仙都外围而居，繁荣仙都。仙都非常巨大,动則数千里，数万里，数十万里，仅次于玉京天都的规制。
    又有小一些的城域，比仙都次一等的，叫做仙城，规模好比通天城一类的天庭护城。由中高阶仙人同样取自太玄山水土而成，也收纳若干亿数的仙民，百业兴旺，自由自在。
    再有一类叫做洞天，是性子散淡不愿领受仙职的散仙们的居所。
    洞天或者直接在某处仙山宝地开辟而成，以自家仙力造作，内外融合，至善至美，仿佛一处小小的仙界，里面如道经所言，可以一粒芥子藏大千，应有尽有。
    再或者，直接以自身修为，修成的功果，外放出玄关秘境，吸纳天地灵气，汇合仙力功德，生生演化出一处仙界。这种往往是道法精深的散仙所为。
    这两种洞天，一般只容亲眷弟子门人居住，不收仙民百姓。
    鸿辰听得入神，频频点头，典籍中虽有这方面记载，但是远不如这几位老仙亲口叙述来的生动。看来确如陆离所言，自己足不出户，并不是什么高明之举，惭愧。
    鸿辰问仙界之中，仙民总量大约有多少，众人都说不好讲，太多了，谁也没心思去一一统计。警幻仙子忽然插话道：“只说我仙界，仙民大致有一万亿以上，寿命皆在一元之数左右，生来就有些许小神通，在仙界自由自在，乐享天年。”
    所谓一元之数，就是十二万九千六百年。
    仙子接着道：
    “至于仙界之外，仙民的数量，就更不好说了。以往，觉仙界的仙民数量远远不如仙界，近代以来，觉界开辟了许多天国小世界，各种塑像礼拜、香火功德、造作经书，吸引了无数仙民去往觉界，要去那天国乐享清福，据说人数已近逼近咱们仙界。还有，历来真魔界侵扰、掠夺，强行掳去的仙民也是不在少数，更加无法衡量其数目。”
    鸿辰听了，频频点头，这些事情，显然典籍里面也没法记载。
    唐璜一直在队伍的前列，这时候不知从哪里冒出，抢说了一句道：据说在下界九星的凡人典籍里面，我们这的仙界百姓被称作天人，视为和我等真仙一样。
    众人都是莞尔一笑，的确，按照典籍记载，下界的凡人只能活上一百二十年，这是那里的天道定数，如白驹过隙一般，短暂到令人发指。在那些凡人眼里，我们这里的天民百姓，当然称得起长生不死的真仙。
    仙子白了他一眼，唐璜立刻作四顾茫然状，回避了眼光的对视，只是身形有些轻颤，似乎他插进来的这一句话，消耗了许多仙元真气。
    陆离怪笑道：“你终是不怕了？”众仙人皆忍俊不禁，若不是碍于仙子身份，就要放声大笑。
    鸿辰心知其中必有典故，属于众仙皆知，独独自己例外而已。又道一声惭愧。
    “据说最开始的时候，下界凡人可以活上千年，后来那里的灵气日渐稀疏，又有皇朝、万国，争战不休，人民多智多诈，淫欲贪婪，争名夺利，越发迷失了本性，如今怕是百年都难以尽享了！”
    警幻仙子幽幽说道，似乎很是熟悉这下界的情形。
    众仙微一思索，便即了然，她本是情天府、恨海司的主官，据说掌控下界的七情六欲并生死之事，这方面自是权威。
    仙子拢了拢额前的秀发，仪态潇洒，又道：“仙界灵气弥漫，仙山湖海无数，仙禽异兽乃至神龙凤凰各安本性，各种仙稻仙谷仙果无数。
    仙民的日子可谓得天独厚，寿尽时身形回归天地，神魂入于情天恨海，洗脱污浊记忆，恢复轻灵本性，待到时至，又在仙界某处降生。
    原本仙民的来源和下界凡人不同，不过大劫过后，天道有变，因此两者之间也有了关联：若有仙民人等，做了大恶之事或者灭了本性，不堪洗涤教化，便会堕入下界为人、为非人，同样，下界人民积累功德，也可死后升天，作一世仙民！”
    这似乎是专门说给鸿辰听的。

 第八十三章 混世小魔王重聚 第一大战仙出关

    鸿辰这才恍然，原来情天府、恨海司居然还掌管下界人民生死轮转的，怪也，为何那些典籍并无记载此事。哦，也不奇怪，仙子都说了，这是天劫过后之事，才过得不久，那些典籍哪里会有记载。
    见神王面色疑惑，青城真君和苍梧道君解释说，那些典籍多是老古董，历经万劫都不曾修改一字，自然和目前的天界有所不符。
    好比当初天界只有仙，不论是真仙、觉仙还是魔仙，反正无仙民。后来才有的仙民百姓，因此出现了仙民生老病死的问题，一如仙人也会经历成住坏灭！
    如今据说下界凡人也越来越多，自然需要专门的府司加以管理了，这便是情天府恨海司的由来。
    一路说笑，经过了几处较小的仙城，警幻仙子无丝毫驻留之意，只顾向前，鸿辰乐得她拿主意。想必这一路的行止，仙子早有安排。他甚至猜测，仙子本来就是这次出巡的策动者。
    他猜的不错，只是此时他还不知道，这次以天使的名义巡视八荒，具有怎样的意义。
    忽然，队伍里面忽然出现不和谐的声音，那是两个孩童的声音。先是一个木讷的童子不知怎么就出现在苍梧道君的身边，矗立在一朵小小的云端。
    他出现不久，神王鸿辰头上就有喋喋的怪叫声出现，一直在鸿辰身边不远的警幻仙子，就是吓了一跳。
    仙子急忙从凤撵探出身子，“鸿辰你胡闹什么，注意影响，你如今的身份是大金仙加神王加钦差巡回使！”
    鸿辰心知肚明，暗道坏了，那两个小混世魔王要重聚了。
    果然，不用他费心巴力解释，他的头上烟云一阵猛摇，冒出一团白光，直飞到那小童的身边，化成另一个粉妆玉琢的童子，那木讷拘谨的童子见了他，顿时眉飞色舞，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周围仙人都看呆了！
    “老君，这就是你常常提起的那个童儿么？”这是青城真君询问苍梧道君。
    老道君一脸的自豪，“是啊，带出来见见世面，老夫不在家，他连一个玩伴都没有，可怜见的！”
    唐璜道：“不对啊老君，你家童子什么境界？我怎么看不明白呢？小陆，你说说看，他那一身的仙光变幻不定，忽而玄仙、灵仙，忽而又至仙、元仙，偶尔还冒出一星半点金仙的气息？哎呀，可吓死我了！”
    陆离道：“我去！本逍遥公看见他两，一点都逍遥不起来了！你别看这一个吓人，他只不过是境界仓促提升，不稳而已，那一个冲天小辫的家伙才真正厉害呢！”
    他话音未落，“轰隆！”就是一个惊雷响起，盘娃子翻了一个白眼，一道雪白光束直扑陆离！
    “不可造次！”神王大惊，就是阻止，可是那电光神速，已经近在咫尺，早被陆离轻松闪过。
    “唰”那道光芒直接冲出这片空间，飞向遥远的天际线，足足十个呼吸之后，“嘭！”的一声巨响，虚空震荡，冲击波如波开浪裂，滚滚而来，诸仙脚下仙云动荡，好一阵才平复下来。
    诸仙极目远视，见到远空里一个大星，燃爆了无量烟尘，星体上赫然多了一个巨坑，足有数千里方圆。
    好在纯阳仙君、苍梧道君、青城真君、仙子都以神念探查，说那只是一个荒无人烟的蛮荒星辰，不然的话，他们还要秉承仙家的慈悲，上去救人。
    所谓荒蛮的星辰，警幻仙子又和神王解释了一通：原来赤霄天界有星辰无数，组成无量星域、星海，构成最常见的天体。
    然而并不是每一颗星辰都被仙人占据、开发，继而有仙民移居，事实上，已经被仙人驻足的星辰仅占所有星辰的极少数，绝大多数的星辰仍是无主，自由地漂浮在虚空，参与天道运行，吞吐虚空精微精华灵蕴，孕育天材地宝。
    在仙人眼中，星天、星海便是自然的一份子。
    乖乖！好厉害的童子。
    “神王，这童子是什么人，如此厉害？”
    “对啊，鸿辰，你何时收了他做童子？”
    “你不是一个人来到仙界的吗，怎么又多了一个，莫非他是你仙体修出的婴儿？”
    众仙议论纷纷，神王忙不迭解释，“器灵！一件法宝的器灵而已，刚刚觉醒，脾气不大好，诸位见谅！”
    那木讷童子道：“盘哥，你太厉害了，可是这样一来，大家怕你，都不敢和你玩哩！”
    原来盘娃子居然认可了神王给他取的名字，且这木讷童子唯他马首是瞻，服服帖帖，他好生得意道：“哼，谁稀罕他们，你同我玩就行了。”
    青城真君道，“老君，你这童儿看着乖巧，可有名字么？”
    “哎，他一直长不大的样子，平日我就叫他童儿！他看似木讷不说，亦是惫懒的紧，诸位莫被他老实的样子迷惑了！”苍梧道君笑骂自家童子，却是爱意满满。
    那童子也无动于衷，丝毫不见生气的样子。
    “那就叫他木童吧！”唐璜忽然冒坏水，跑过来出主意。他最是促狭，仙界中多有被他取过绰号的仙人。
    奇仙也凑过来，看了小童半天道，“我倒是有个好名字，威风的紧，老道君一定喜欢！”
    “哦，你且说说看？”
    “就叫他“阿童木”吧！”
    “阿童木？”老道君眼睛一亮，道：“好名字，好名字，就这样定了！徒儿，还不谢过逍遥公！”
    那童子果然木讷道：“谢谢逍遥公奇仙大老爷！”
    诸仙大笑，都觉得这个名字新鲜有趣。
    唐璜一把拉过奇仙，谄媚道：小陆，你咋那么有才呢？这名字，嘿，你说你怎么想的，我怎么就想不出来呢？
    陆离忍住笑，道：唐家哥哥，你还是去的地方少，见识不够，等你见多了，就懂了！
    。。。
    他们一行速度极快，简直不可思议，似乎整支队伍被天庭的神秘力量加持了。
    过了未时，大日渐渐下沉，前面终于出现一座绵延万里的巨大仙都，那是此次出巡的第一处所在：镇南关。
    那是一座建于万山群峰间的雄关！
    群山环抱，中间一处极其广阔的平原，镇南关雄踞其间。
    绵延万里的城墙，好似一条真龙。
    看着就在眼前，实际上群仙好一阵飞行，那群山和雄关看着也未小上多少。
    “望山跑死马！于仙界竟也合适哩。”陆离小声嘟囔一句，近如唐璜，也未曾听清。
    群仙眺望，各展神通，发觉通往仙都镇南关的虚空通道上，似乎隐隐约约有一座高大的拱门，那完全就是一个虚影，似乎随时便会随风消散。
    强如神王，鸿辰也只能看到这种程度，事实上还有一些低阶仙人，比如三百天将，根本就看不见什么，但是群仙都窃窃私语，交流见解，他们确信：虚空的这个位置上，就是南天门。
    久居仙界，众仙心中自有周天的烙印，何况这里的灵韵仙气是那么不同，迥异于别处。
    雄关的外围，早有数千仙人等候在两旁。
    警幻仙子低声对神王介绍：前面便是南天门！整个镇南关因它而存在。
    哦，鸿辰应了一声，典籍里面关于这座天门的记载，他并未忘记。此处天门应是通天彻地的一个所在。
    众仙人按下云头，减缓了飞行速度，向着那座天门而去。
    这数百仙人之中，警幻仙子乘着九凤沉香辇，周围的仙女骑着青鸾白鹤。
    纯阳仙人足下踏着五色莲台，四周云雾缭绕，有五条丈余长的小龙出没，那是神龙帝君归还他的五龙，且以大金仙的神通伟力，重新演化了真龙本体，至此，五龙神威赫赫，超迈过往。
    青城真君坐在一头神骏的青鹿上，那青鹿足踏祥云，眸中精光闪耀，睫毛极长，像极了人眼，显然是一头得道的玄兽。那苍梧道君的坐骑是一条矫健的苍龙，通体碧绿青苍，头上悬着斗大的一颗龙珠，不断吞吐日光。
    魏无忌手持青铜巨槊，坐在由六条青蛟拉着的赤金战车之上，全身金甲，神威凛凛。那三百天将皆是天庭精锐，个个有玄仙以上的战仙之力，他们的坐骑都是金色飞翼天马。
    前来迎接的仙人，为首的是一位正品金仙境的神君，警幻仙子认得，遂以密语告知鸿辰，这是镇南关的首席大仙，道号广源仙君。
    广源仙君身量高大，鬓角有些发白，穿一身素色法服，十分简洁，手持一柄拂尘，背着一口仙剑，仙风道骨，气质儒雅。
    那广源仙君抢前几步，躬身一揖，口称见过神王。鸿辰急忙还礼，众仙依次见过。广源仙君引领众仙入了镇南关的主门，那城门巨阔无比，只有天庭能压它一筹。
    仙君将众仙引入仙都府衙正堂喝茶，三百天兵有管事引到别院招待。
    众仙人行了一日，此去天都玉京已有二千万里，虽是仙体，也不免有些乏了，那案上的仙茶甚是美味甘冽，醇厚不逊美酒。众仙饮了，顿时舒畅无比，心境空灵。
    鸿神王、苍梧道君都不善言辞，略略说了些场面话，都哑口无言。
    倒是警幻仙子此时显出大家风范，从容淡定，仪态万方，与广源仙君等镇南关仙人相谈甚欢，纯阳真君、青城真君、魏无忌似乎与广源仙君也都认识，，连爱说怪话的唐璜也忙着给陆离介绍诸位仙人，仿佛十分熟悉。
    诸仙正谈论镇南关的政务军情，忽有一道亮光划破天穹，引来雄关震动，绵延数万里的仙山群峰都颤了一颤，广源仙君“嚯”一下站了起来，“有下界修士飞升！快去南天门！”。
    鸿辰此时已经知道所谓下界修士飞升是怎么回事。
    一种原本是仙界之仙，因触犯天条或者动了凡心的，被打入下界轮回受苦，暗中有神灵守护，等到罪行消解，自然明心见性，得遇名师指引修行，功德圆满重回天上。
    一种是天庭派下真仙，于人间执行使命，达成之后，自然回归天界。
    除此两种，便是纯粹下界凡人修行飞升的，十分罕见难得。
    当镇南关众仙人和鸿辰他们赶到的时候，那处隐约可见的南天门已经是一个光华灼灼的实体，如白玉琉璃一般出现在虚空，穹顶般的门楣直刺天穹，不知高几万里，巨大的门柱被虚空中的青色太初之气托举着，看不见底。那门上有三个大字：南天门。
    一股神秘的气息，纵贯苍宇，神王忽然明白何谓“天门”，那就是横亘在天地之间的一道门，跨越两界时空，勾连天地气息，实质乃是一处时空通道。
    天，就是赤霄天，地，就是九星下界大地。
    。。。
    天庭，大帝常居的那座天心殿，飞出来一只灵羽，青色的羽翼，闪电般逝去，消失在茫茫天宇深处。
    循着那人留在天庭的一点真息，灵羽亦往南飞去，在神王他们齐聚“南天门”的时候，如惊鸿一瞥，于虚空飞掠而过，一声清鸣，如凤雏之音，早被神王及诸仙听见，循声望去，却已无影无踪。
    苍梧道君就以神数起了一课推演，道：咦！奇怪，神羽要寻的是谁？天地间音信难求！
    青色的神羽，飞千山过万水，终于寻见一人，高大的身影，仗剑作歌而行：
    大道无形。方寸何凭。在人人、智见高明。能降众欲，解断群情。作闹中闲，忙中静，浊中清。情态如婴。怀抱如冰。自蒙笼、觉破前程。吾言至嘱，君耳深听。下十分功，十分志，十分诚。
    每一步，就有许多星辰被他甩在后面。
    若是唐璜在此，就会认得，正是那天一剑斩破死亡星系，救下他的那人。
    唐璜那时候是元仙境界，并不算低，可是浑浑噩噩被困万年，一时间只剩下七荤八素，并不能识别，那人只是本尊的一个分身而已。
    他的本尊，正是天庭大金仙之一，号称天界第一战仙的岳震。
    神羽乃是仙界有名的灵禽，却能看破虚实本相，它飞到那人头上，婉转流利说了大段鸟语，那人分明听懂，皱眉道：我也不知本尊去了哪里，三万年前，我们就分开了。不过既然你说是大帝寻他，或许你可以去到一个地方试试看。
    他打出一道神念，飞入神羽的灵台。
    神羽绕体三匝，又叫了几声，终是飞走了。
    那人长出一口气，复又前行，天地间又有豪迈仙音：
    智慧男儿，速悟尘劳，勿将性疲。但此身彼物，皆名幼化，多虚少实，不可追随。万种缠绵，千般汩没，荏苒光阴老却伊。争如向，太玄真教法，讨论希夷。
    乾坤荡荡无依。似一片、闲云出世奇。悟性宗合道，恩山易挫，神舟得岸，苦海难迷。行满功成，仙游羽化，物外何如土底归。无佗事，要升天入地，俱在心为。
    。。。
    距离镇南关无限遥远，赤霄天边缘地带的一个荒僻所在，无尽的虚空藏中漂浮着数以亿万记的星辰，却都是些残破不堪的死亡星辰。
    它们随着无形无相的大道潮流，经年累月，聚集于此，仿佛天界里面始终存在一只看不见的巨手。
    每一颗星辰都曾经繁荣过，辉煌过，在其上面也繁衍过无数的众生，吸纳过无数天地灵蕴。
    如今它们沉冥在这里，好似一个个活化石，讲述着赤霄天界开辟以来的宇宙历史，天界一步步的演变历程。
    它们因为种种原因，彻底断绝了生机，上面荒芜一片，没有任何生灵，唯有一些无法彻底磨灭的自然景观，极少数的上面还残存着一些宫阙遗迹。
    它们已经死亡，但是并不绝对，在不同的仙人来看，其存在的意义，也有极大的不同。
    在大多数仙人来看，这些星辰代表了过去，代表死亡，甚至代表腐朽、堕落，甚至邪恶。
    在战仙岳震看来，这里却是修行的乐园。
    有形的生机弥散了，无形的精微之气才会做终极的溃散。
    作为第一战仙，岳震的强大不仅仅体现在超强的战力方面，同样体现在对天地玄理的认知上。
    在他看来，所谓虚空，实则不虚，处处充满天精地华，在仙眼观照下，至少有万种精微的虚空神灵，它们本就是无尽的虚无精气的具象显化。
    每个仙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道，都有自己对天界演化的根本认识，在他的脑海里经常闪过这样的画面：最初的时候，一切都只是真无，然后有了无限虚空精灵，然后产生了第一丝天地元气。
    天地元气越聚越多，便有了第一粒微尘，微尘日渐增多，便有了地、水、火、风的最初精微形态，以此不断演化，按照阴阳大道的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之理，最终形成了星辰宇宙，诸天万有。
    他也相信是大罗金仙造化了这一切，而且一定是化作无形的大罗金仙。
    多年前他就来过这片死亡的星海，随着剑意修为的提升，越发觉得这里简直是他修行的圣地。
    死亡的星辰，经过漫长的岁月，终于要化为微尘，回复本源，一如它们生成的时候。而最初形成它们本来属性、本来面目的无限虚空精微灵蕴，就要释放而出！
    根据他的经验，那都是一些最最精纯、最最强大的天地精华，对于他的剑意锤炼，仙体铸就，有不可思议的奇效。
    而且，自从他迈入金仙境，世间便罕有合适的试剑场，他随意的一剑便会天地皆惊！
    这里不存在这个问题，亿万级数的荒废星辰，随便怎样都行，在这化外之地，没人能开天辟地，斩出一片新宇。
    这里还能隔绝一切生命气机，即便他的分身也无法感应到他的存在。
    按说，死亡的星海，一切应该是杂乱无章的，毫无规律的，可是岳震发现，这里的无尽死亡星海，也有波涛，也有旋涡，也有洋流，也有周天运转，只不过和外界的天地大为不同，毫无可比拟性。
    有一天他忽然顿悟了一个平凡的道理：原来死亡真的是不存在的，一切都在道中，所谓的死亡不过是另一种生的方式罢了。
    这里是死寂的星海，仍旧脱离不了天道的范围，仍有大道真机。
    三万年砥砺剑心，时间一晃而过，两千余年前的天劫，似乎亦不愿光顾这片毫无生机的地带，只不过在天劫之后，这片星海又多了许多残破的星辰，尤其令战仙不喜的是，多了许多天民、仙人的尸体。
    他自然将这些残骸压入了星辰的大荒中，并且大多选择了一些曾经的高大仙山真脉。
    以高山为坟，归葬仙、民。
    。。。
    此刻，岳震盘膝在一块巨石上，一身仙衣丝丝缕缕，残破不堪。
    这里是大荒中的大荒，死亡中的死亡地，有诡异莫测的天道法则。
    强如他，在这里也不能呼风唤雨，扭转乾坤。
    无尽罡风，足以吹散仙人的躯体，导致意外陨落，甚至一旦深入这片星海，仙体破灭之后，暴露在虚空中的元神也会化作齑粉。
    这里毫无疑问是生命的禁区，而第一战仙岳震，三万年来，不过是褴褛了衣衫。
    他身周围绕一轮神环，内圈大小和身形相合，正好把他包在里面 ，外圈的范围更加大了一些，在内外之间的空余处，分布了九柄仙剑。
    每一柄仙剑都是绝世的神兵，散发出强大的威能。
    “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剑光分九色，轮转不停，神光熠熠，整个巨大的内外圆环也依次在做九种颜色的变化。
    一颗流星忽然划过遥远的天际，那是又一颗死亡星辰，即将汇入到这片海洋。
    战仙倏然睁开双眼，结束了三万年的锤炼。
    不是他感应到了未央大帝的召唤，而是三万年前预设的一道神机唤醒了他，他要去赴约，战仙之约。
    他站起身子，高大而伟岸，九剑同时敛去了光芒，依次收回手中，却又轰然一声，化作了一柄长长的锋刃，那像是一把长刀，而不是剑。
    他一步一步向着死亡星海的边缘走去，向着觉界的方向而去。
    希望那个暴躁的家伙不要过于久等，不然可看不见他的好脸色。
    这一刻，天地间又有了属于他的痕迹，属于他的灵应。
    远方的那个分身笑了笑，“可怜的鸟儿，希望你有好运，能够捕捉到本尊的那缕生机！”
    。。。
    第一战仙岳震，越走越是惊奇，怎么星海改变了形状？
    这片星海，他足足待了三万年，每一颗星辰都在他的识海里面有唯一的位置。
    许多星辰不见了踪迹，还有许多埋葬仙骨残骸的大山凭空消失！
    “三万年岁月必然会有些变化，可是这种变化也太过惊天了！”若不是他匆匆赶路，必然要寻遍这方荒僻之域。
    他在即将跨出这片死亡领域的一刻，发出了惊天的气息，向着天下宣示：我回来了。
    在死亡星海的另一端，远远偏离岳震修行之处，有一些诡异的星辰残片，它们组成了莫名其妙的死亡星云，隔绝了一切信息，甚至从外界看去，即便近在咫尺，也会一无所见。
    这些鬼祟的物事刚刚出现不久，却成功瞒住了岳大战仙，其实岳大战仙的气息也瞒住了它们的幕后操纵者，以至于大战仙走出星海的那一刻，强大无匹的宣示威能，震惊了一切幕后的黑手。
    黑手气息混杂，有些神魔具有无尘子的气息，有些真魔具有真魔界的气息，甚至还有觉界强者的气息，三种气息代表的仙魔，都暗自庆幸，没有和强大的战仙不期而遇，撞到一起。

 第八十四章 悟空猴祖

    此刻，觉界、魔界、仙界交界的某处星空，漫漫星河中走来一人，乃是一个强大的觉仙。
    他长相斯文，略显消瘦的身材，裹在一件有些肥大的袈裟里面。
    与之不相应的是，两条裸露的手臂上面生满了浓密的金色毛发，不似人类。
    通过这手臂，可以发现他的肌肉犹如精钢一般，每一根线条都充满力量感。
    他走起来的样子很奇怪，是一种类似跳跃的步子，就像仙民坊市里一些纨绔们，脚跟不沾地，一步一颠的样子。
    他越走越快，越来越暴躁，以至于抓耳挠腮，双眸精光爆射！
    “哼！第一大战仙，很了不起么？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出现！”
    他从耳朵里面掏啊掏，扯出一件大的不像话的降魔杵，“轰隆”，插在一颗大星上，同时他的身形迎风暴涨，顶天立地，脚踩星河，有横扫寰宇的气概，艳压万古的气息嚣张跋扈，睥睨一切。
    他就是被誉为觉界第一战神的天界祖猴，悟空尊者！
    荒古年代以来，有个不成文的天规，除了仙人之外，只有少数灵禽玄兽可以修行，化为人身，成就仙品，例如神龙、神凤、麒麟等等，屈指可数。
    随着天界变迁，中古以来，无数天规被打破，能够修行的禽兽变得无量之多，这悟空尊者就趁势修成了绝世大妖。
    他战力高强，好勇斗狠，渐渐在天界创出绝大的名头，令魔君大为欣赏，觉界诸大菩萨也有意收服。
    可是他不想成为魔君的麾下，而是想要独霸一方，不料因为残害仙界百姓，得罪了天庭，被仙人满世界追杀，不得已投靠了觉界，成为觉界的第一护法神，麾下更有一百万僧兵可以调遣。
    他一向狂妄自大，整个天界，能够入他法眼的只有号称第一战仙的岳震，于是多年前他便去挑战，结果自然败北，可是他具有先天紫磨金身，强悍无比，输的并不算难看，尤其他越挫越勇的性子居然有些令大战仙刮目相看，于是两人定下永恒之约定：每隔十万年对战一次，只要一息尚存，便要赴约！
    这一次是第九次之约，前八次都是败北。
    近十万年来，悟空尊者日夜精勤，发誓要打败岳震。终于被他炼成几样绝技，这一次他自信满满，急不可耐，因为他的战力已经臻至巅峰！
    作为非人，又是猴属，心性自是和仙人大为不同，岳震此时还未出现，他终于等的不耐烦，就要发作。忽然间灵光一闪，计上心来，暗自思量：以往实打实，硬憾战仙，没一次有好果子吃，这回不妨也学那些大菩萨用点计策？也好显显俺猴祖的通天手段。
    他一念及此，兴奋的双掌急搓，上蹦下窜，龇牙咧嘴，喜笑颜开。
    。。。
    岳震终于来了，风尘仆仆，甚至顾不上换一件仙衣。
    来到这处十万年前定下的决战之地，他不禁皱眉，咦！这片化外之地虽然不会像死亡星海那般死寂，可也不应该是眼前这种花团锦簇的景象吧？！
    只见无数星辰点点，如梦似幻，有一个巍然的天宫，矗立在茫茫星河之间。
    这天宫就是太大了，大到一砖、一瓦、一树、一花都如同一颗星辰，大的很不真实，令人生出虚幻的感觉。
    岳震的眉头渐渐舒展，艺高人胆大，一切有趣的事务他都想要探索。
    他双手负在身后，飘然前行。
    来到那座神秘的宫阙之前，战仙向上仰望，感觉自己就像蝼蚁一般渺小。
    大战仙身子金光涌出，身量就是渐渐增长，好像要和这巨无霸一般的仙宫一决高下，可是涨到十万丈高，战仙忽然泄了气，不但不增长，反而任由身躯自然缩小。
    原来他的面前，宫阙和他之间，莫名又出现了一株桃树！
    正是这株桃树的出现，令战仙感到了绝望，因为它也太大了！
    那一片星域大小的宫阙并不能令他感到绝望，因为知道那是假的，只不过是一种幻象，大战仙只需伸出一指就能戳穿它。
    可是这棵枝叶茂密的桃树，虬结盘曲，仿佛真龙盘卧，果实累累，的确是真实的存在。
    “一、二、三、四、五、六！”岳震一数，一共有六个熟透的桃子，红艳艳，香喷喷！
    这猴头是什么意思？让我吃么？一向小气计较的猴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知情识趣？
    岳震忽然开口，道音轰鸣，天地同音！
    “出来吧！不要玩这些小孩子的把戏！”
    看见大战仙茫然无措的样子，隐匿于虚空的悟空猴祖得意洋洋，喜不自胜，哦，战无不胜的大战仙，你也有吃瘪的时候？
    以往都是俺耐不住性子，被你好整以暇，从容击破，今天也要让你尝尝滋味。早知可以用计，何必一味苦斗，可惜智慧无双的菩萨姐姐已经不在，否则俺定要感谢她一直以来的苦口婆心，开智开慧恩德。
    “你这战仙，毫不知趣，俺好心好意，移来俺老家的仙桃与你，却不领情！依我看，你是怕了俺老空，不如就此认输，认输，哈哈哈！”
    喋喋不休的声音响彻这片星域，却是空灵无极，无处可寻。
    “你这泼猴，真以为我怕了你么？”岳震大喝道：“若不是我的道心慈悲，立刻就要崩碎这片星辰宇宙，到那时我看你往哪里躲！？”
    “吃吧吃吧！你不吃，我就不出来，气死你，气死你，哈哈哈！”
    “哼！”
    岳震上前一步，手中红光一闪，就是一剑挥出！
    “噗！”巨大的仙桃，就有一颗被斩断缔把，笔直落地，战仙就要拾取。
    忽然从地上那枚巨大的桃子里面，升起一阵云烟，幻化出了一个金甲神尊,极天极地，高大无比。
    他的胸前白云缭绕，脚下星辉灿灿。
    “无上仙桃，哪有那么容易吃的？你且先过我这一关！”
    这位金甲天尊，浑身是红毛，雷公嘴，显然也是个猴子。
    令大战仙好笑的是，他浑身甲胄，密不透风，却在背后留了一个空门，露出一个毛乎乎的屁股。
    哦！岳震认得，原来是传说中的“赤尻神猴”！典籍记载，天地间有七大灵猴，这赤尻神猴位居其一，极其罕见。
    这悟空猴祖果然有黑心、有心计，为求一胜不择手段，居然拘来赤尻神猴的一个分神，演化为自家的分身，充作打手，如此残暴、强取豪夺实在有违天道！
    大战仙笑道：“你只是一个分身，如何是我对手，快叫你家本尊出来，不要躲躲闪闪，令我鄙视。”
    “哼！我家本尊早已证悟太初无上仙道，创法无数，以我的三招两式足以压你一头，你且战败我再说！”
    “无上仙道---六根清净！”巨猿一声暴吼，气势攀升！
    如山如岳、如渊如海，六条巨大的棍影压塌星辰，卷起滔天狂飙！
    赤尻神猴的本尊，原本就具有正品金仙的实力，元神强大，这具被悟空炼化的分身，又得了猴祖的无上觉仙法力，战力强大，实是不在其本尊之下，甚至犹有过之。
    此刻的赤尻神猴，战力澎湃，火眼金睛、两耳竖立、鼻孔巨张、舌颤腥风、身躯不断暴涨、凶性大发，有毁天灭世的意志！
    眼、耳、鼻、舌、身、意！无一不魔性！
    “岳大金仙，且尝尝我的“六根清净”滋味如何？哦，补充一下，不是我清净，是让我的对手永远的清净！哈-哈-哈-哈！”
    虚空中传来猴祖本尊的叫嚣，他好像已经胜券在握。
    面对遮天蔽日而来的巨大棍影，战仙身体一震，蓦然爆发出比金甲神猴还要强大无数倍的气势！
    在神猴出手的刹那，大战仙已经变换了容颜，再不是衣衫褴褛的样子，而是化为一个真正的天尊：
    身穿明光仙金铠甲，覆盖十万八千龙鳞，双肩上有一对冲天翅，乌金铸就，胸前一口明晃晃护心宝镜，可以射冲斗牛。背后的护甲状若麒麟，头盔宛如神龙昂首，那两只犹如利剑般的龙角，可以破灭星辰。
    身躯高大，挺拔伟岸，腰系紫金色八宝战裙，护住了膝盖。脚穿龙舟战靴，可以追风逐电，鞋底周围，各有八条金色蛟龙，活灵活现，踩踏大地，升入虚空，都是伸缩自如，极有力量。
    后背的金色麒麟护甲，金光升起，瞬间幻化出三十六面法盾，这些法盾吞吐日月星辉，组成一个坚不可摧的防御法阵。
    他的头上仙光熠熠，一轮一轮的大道圆光波动而出，如天一真水流淌世间。
    “九宫剑气，给我破！”
    随着岳战仙的敕令，他的泥丸宫阙，中宫泥丸之外，其余明堂宫，洞房宫，流球宫，玉帝宫，天庭宫，极真宫，玄丹宫，太皇宫，也是大放光明！
    剑气纵横，仿佛瀚海潮汐翻涌，摧枯拉朽的无尽元能轰出！哪怕是一座完整的星域，也如风中的残烛，一击破灭。
    “嘭！嘭！。。。嘭！”虚空中爆发了六次天地大碰撞，一切仙光棍影消失，天地一时沉寂下来。
    再看战仙，双手负后，好似动也未动过。
    那赤尻神猴，口鼻淌血，耳目迸裂，浑身颤栗，几乎委顿在地，一身骄狂的神意，渺然不见。
    “哼！不中用的东西！”
    虚空中忽然出现一只毛茸茸的巨手，抓住赤尻神猴，用力一碾，虚空中爆出一团血雾！那神猴一声惨叫，化为灰烬。
    远离此界，无限遥远处的一座洞窟，赤尻神猴的本尊，“哇！”喷出一口心血，神魂重创！他强压恨意，不敢让气息外溢半分！
    “好你个猴头，万劫以来，凶性犹自不改！”战仙暴怒，却是正气凛然！
    “哼！生便是苦，死又何伤，亡魂寂灭，正好我超度他一程，送入佛国众生莲花海，沐浴我佛慈光，有何不美？”
    “一派胡言！我暂不与你计较，仙桃拿来！”
    岳震伸出巨手，就要去抓地上仙桃，忽然灵觉涌动，暗道不妙，手中橙色光芒闪动，一剑挥出，“噗！”，那枚仙桃化为齑粉。
    这是他第二剑出手，乃是一道橙色剑光。
    一股五色斑斓的气息从烂桃中飘出，战仙认得是一道魔欲气息，名为见欲，对应“六根”中的眼根。
    “噢，你这惫懒的猴头，居然利用你家岳哥哥！”岳大战仙哭笑不得，算来算去，还是中了猴祖的奸计，替他消了一个欲念之物。
    “多谢多谢！谁叫你是天下第一大战仙，法力高强？哈哈哈！”猴子得意大笑，“等这场做过之后，我请你到我的花花世界小住几日，一定倾尽所有，热情款待！”
    不等战仙反唇相讥，“唰！”一声响，又有一颗水汪汪的桃子落地，云烟阵阵，又跳出来一个猴神！
    这是一个四肢奇长的猴神，穿一身杏黄袈裟 ，头戴毗卢帽，手持金箍棒，乃是觉界行者的打扮。
    他一出场，嘴里便嚷嚷道：“我是开天辟地以来的精灵，手拿日月把玩，缩放万水千山，辨天地宇宙休咎，摩弄乾坤有大能！我，通臂神猿！”
    他也是一个分身，一身凶厉的煞气，冲贯日月，周天无数星辰随着他的大言不惭，就是晃了几晃！
    “你有何本领？岂不见那只可怜的赤尻神猿？”岳震眼皮都不抬，冷声冷气道。
    受到战仙的嘲讽，这只长手长脚的神猿暴怒，晃一晃，变作五头十臂，摩天摩地的一个妖尊！
    仿佛五座大岳压顶，又似五颗星辰坠落，黑、白、黄、青、赤，色色仙光掩映下，金箍棒一分为五，轰向岳震。
    “清净寂灭之道---五蕴皆空！看打。”隐匿在虚空的悟空猴祖心血冲头，急不可耐，又做起了解说。
    所谓五蕴，乃是色蕴、受蕴、想蕴、行蕴、识蕴，是觉仙界的根本大道之一，猴子自认为法力大增，已经尽悟其意，故此创出法门，来同战仙争斗。
    十万年来，他修炼了好几样武功，正要拿战仙做那试金石。
    “不错，有些意思，你比起悟空猴头，几乎未遑多让！”战仙一本正经道。
    “什么？！你太小瞧与我，气死我了！哇呀呀。。。”猴祖被战仙激怒，一时竟忘记了加持那只长臂暴猿。
    “三生万物之---八卦鼎炉，给我变！”战仙大喝。
    虚空中出现了一座巨大的紫金鼎炉，烈火汹汹，乃是九阳真火，为天地间最阳极霸道之火，太乙金仙之下，无人能抗！
    整个诸天，唯有岳震修成至刚的九阳真火。
    大战仙的真音不绝于耳，那鼎炉就是越长越大，好像下一刻它就要包藏天地！
    它悠悠旋转，周身符文闪耀，层出不绝，最后定格为天、地、雷、风、水、火、山、泽八种意象。
    “以天地为鼎，日月为炉，身心为药，天人合一！”
    “唰、唰、唰、唰、唰！”通臂神猿那五道棍芒就像烟尘一般，被巨鼎吸取，砰砰几声响，消失的无影无踪，连那根金箍棒都被大鼎的无穷伟力卷入，九阳真火煅烧，顷刻间，化作清气一朵。
    “什么！”通臂神猿扬天凄啸，声振寰宇，八百星辰扑簌簌就要坠落，他倾尽所有法力的一击轻易破灭，张口喷出一口心血。
    那只狂暴的巨掌再次出现，好似席卷宇宙洪荒，“啪！”，早把他抽飞，如一颗滑过夜空的流星，不知道打到哪里去了，只听见远远传来一声惨叫！
    “我这鼎炉，有先天、后天的两种变化，这还只是后天一种，悟空我且问你，你怎么破？”
    饶是战仙问了几遍，虚空寂寂无声，早把那猴头羞惭无语，恨不得立刻显出身形。
    岳震一笑，一剑斩出，地上仙桃破灭，依然有魔性气息飞出，乃是听欲，对应耳根。
    他已经心知肚明，猴头本尊不出，是想以诸多化身消磨他的战意，最后好做倾力一击，且狡猾无比，利用车轮战法，让他出手破灭魔欲，等于在帮助猴祖斩除六欲尘根。
    打的好算计！看来十万年光景，猴子彻底堕落了！以前的猴头虽然狂悖凶残，犹自不失赤子之心，如今看来道心蒙尘，久之必生大患。
    接下来，犹如老生常谈，猴子连续使用天地间其余四种灵猴练就的分身，被大战仙小试牛刀，一一斩破剩下的四颗仙桃，又助其破灭了鼻、舌、身、意对应的四欲。
    至此，猴头的精心谋划看似得逞，暗自发出喋喋怪笑。战仙却是连连摇头，知道他聪明一时，遗祸无穷，又知道他听不进去，因此也不说破！
    “技止此耳！还有吗？”
    “有啊！我来也。”虚空中终于闪出悟空本尊的身影，和那株桃树撞在一起，“嘭！”一声响，那棵桃树消失不见，一个斯文瘦削的觉仙站立在岳震眼前。
    那株桃树果然有名堂，居然能够让悟空的本尊逃避天地法则的操纵，在大金仙级数的仙眼照彻下，也能不留一丝痕迹，看来单以法力而论，猴头的确进步不小！
    “悟空，你的金箍棒呢？”岳震明知故问，就是要杀一杀他的威风猴气。
    “哼！还用问，不是被你的天地鼎炉炼化了么？”猴祖愤然！
    “那你怎么战，赤手空拳吗？早听说你天生紫磨金身，闻名遐迩，不如你我肉身相博，战上一场，如何？”战仙双眼发光，看得猴子一阵发毛！
    奇怪！仙界众人，最是讲究斯文，一贯仰仗法力精纯，法宝玄奇，哪有喜欢近身肉搏体术的？一定有奸计，我可不要上当。
    悟空猴祖号称古今第一体术强者，最善于近身搏杀，只是今日会战，本来准备充足，自信满满，却被战仙砍瓜切菜般连胜六阵，着实灰心丧气，惊疑不定。
    “我不和你打生打死，万一手重，伤了你，大帝面前却不好看！”
    他强自申辩，被战仙又是嘲笑，“不若你也学那位大菩萨，投入我天庭效力，如何？”
    “休得胡言，不当人子！”悟空恼怒。
    “怎么不当人子？仙界光明无限，你那觉界荒僻不堪，没有什么前途可言。”战仙就是一边调侃，一边蓄力，他时刻准备猴头暴起发难。
    果然悟空大怒，变换了嘴脸，一身金毛，火眼金睛，显出灵明神猴的本来像！
    他身躯巍峨，仿佛古神降临，金盔金甲，紫金冠，气压万古，金雀翎，直插云天。
    轻轻一抓，那件巨大的降魔杵在手，仿若无物，随便一挥，有巨大的金风席卷，杵尖上面插着的巨大星辰脱离降魔杵，呼啸而飞！
    “轰-轰-轰！”
    巨星横飞，一路撞破无数虚空间隔，不到一个呼吸间，已经距离战仙不远，不等战仙有所动作，猴子眼疾手快，一个筋斗云，纵横如意，早就腾空而起，巨杵碾压，兜头便打，“砰”！一声巨响，却不是打战仙，而是打在飘飞的星辰之上！
    “扑！”大星爆裂，碎成漫天残渣！无限云烟！
    这一击不求伤到岳震，只求来个灰头土脸，羞辱大战仙一番，也好出口恶气！
    咦!这泼猴，打的如意算盘。
    瞬间洞悉其意图的大战仙不怒反笑，不退反进！
    脑后青光一闪，青龙日月剑呼啸而出，虚空震颤，尖啸锐鸣，仿佛龙吟！
    这一剑足以开天，足以辟地，足以倒转时空！
    那无尽无量的星辰齑粉就是瞬间凝滞，继而收缩聚拢，化形归一，弹指间恢复了原样！
    大星闪耀！
    悟空倾尽全力的一个大术，被岳震轻描淡写，不动手不动脚，化为乌有。
    剑尖轻弹，那颗巨星被拨弄得滴溜溜乱转，重入虚空去了。
    “再战？”岳震笑眯眯问道。
    “你你你，怎么又有进益？”悟空失声，险些崩溃，以往和战仙斗法，犹有一拼之力，今日处处捉襟见肘，失去先机，看来岳震的精进大大超乎想象！
    “拿来！”
    大战仙伸手一抓，失魂落魄的猴子一个不注意，手中降魔杵已经到了他的手里。
    “哼！既然叫做降魔杵，遇见本尊，焉能不败！不若一并炼化，本尊还你一件神兵！”
    “轰隆！”战仙第二度祭出八卦鼎炉，原来那炉火一直未曾熄灭，只是被他以大神通，移到了某处异域时空。
    战仙扬手一丢，降魔杵入了天地炉火之中，他念念有词，头上三光迸射，直冲霄汉，背后三十六道仙光交织天罗地网，包裹鼎炉，催发真火，又有五气朝元的大圆满宝相庄严！
    好个神威凛凛的天庭战仙！连悟空都暗自嗟叹，哎，若论这皮相外物，的确是仙家更胜觉界一筹。

 第八十五章 飞升仙人

    镇南关，群仙聚集。
    南天门下方，巨大的门柱所覆盖的范围内，靠近天庭方向的一侧，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浩瀚的仙气形成了几道巨大的悬臂，在巨大的虚空孔洞之中旋转着，宛如星辰中的星河涡旋。
    在赤霄天界，每当夜幕降临，仙民百姓遥望星空，到处都能见到这样的星域涡旋，漫布于天穹之上。
    眼前这处涡旋显然没有星域涡旋那样巨大无比，然而也占据了万丈的范围，随着涡旋孔洞的出现，高天似乎生出感应，顿时罡风呼啸，电光雷霆大作。
    那座白玉琉璃般的天门仿佛一位巍峨的镇守大神，镇压着这处凭空出现的涡旋。
    原本未到暮时，此刻天空忽然有些暗淡无光，随着那几条粗大的悬臂加快旋转，虚空中生出更加猛烈的雷电。
    那处漩涡深不见底，直刺下界方向，里面电光滚滚，炸碎一切自然灵气，成为一处毫无生机的死界。
    这个“下界方向”，实在只是一个形容，因为天界之大，并无所谓的上下，只是仙人的意识中无论走到哪里，都有方向感，设定了以天庭为坐标的一个空间体系，自能区分上下。
    盘神开天辟地，据说定下来天圆地方的规矩，大罗混元金仙据此开创九天十界。
    按说赤霄天以天庭为中心，乃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天球，这天球又有各种机制的周天运转，又如何分别上下呢？
    鸿神王在万藏经楼里面看到相关记载的时候就在思考这个问题，然而此时，他不问而知，心神通明，像是又开了一窍。
    道经明明有云：宇宙生乎身，万化存于心。盘神虽生于无，却以人形演示造化。
    南天门便是天界的一处巨大的穴窍，站在这里，头顶青天为上界，足踏浊冥为下界！
    众仙都是开了仙眼，分出神念观照这处涡旋孔洞。
    无数道光线在孔洞中穿梭，原本炸碎的虚空，残余不多的无形自然生灵，被仙光一射，顿时炸出无数个极其幽微的异元空域，一道道电光，一粒粒雷火，无穷无尽的向着下界方向冲去，烟尘弥漫，到处都是毁灭与新生，一粒粒初生或者死亡的微尘云团，便是一个个小小的世界，此情此景，如同规模无限缩小了的开天辟地。此中的造化，连仙帝也不能掌握，只知道万古以来，南天门便已经存在，它感应天地变化，按照天道自主运行。
    此时众仙关注的焦点，便是涡旋形成的虚空通道。
    虽有微尘般的电火，然而这通道直通下界，何其漫长，在场众仙大多看不到通道的尽头。
    广源仙君作为镇南关的镇守金仙，一样看不到通道的尽头，在他漫长的生命过往中，这种经历不止一次，所以只是神念在进入通道不久便收回，浅浅体察了一下通道里面的情况，这样可以大致判断飞升者的修为情况。
    下界修士修为不同，引发的天道感应自会不同，那些电光、雷火、罡风、流尘，被下界称之为天劫，在仙人看来，不如说是大道洗礼，或者更加确切一些。
    因为神念探入天劫通道，有很大的消耗，甚至有损伤识神的可能，镇南关的仙人们大多如广源仙君一般，稍触即退，反正天象刚刚触发，天劫刚刚开始，那不知老少男女的飞升者也才飞出不久，按照以往的经验，没有一个时辰以上是飞不到南天门的。
    听了广源仙君和其他仙人的介绍，纯阳真君、唐璜、警幻仙子、苍梧道君他们似乎也没有持续多久便收回了神念，那黑暗无极的虚空通道，一时哪里看得见尽头。
    鸿辰却心生疑问，至少飞一个时辰，那下界修士即便不遇天劫，岂不累都要累死。
    他已经知道赤霄天界的时间和下界人界不同，天界一年，大约相当于下界十年。
    仙界看来需要一个时辰，那下界之人岂不是要飞十个时辰？
    他这念头才出，立刻又知道自己错了，既是虚空通道，大道演化，那里面的时间便会以天界为准，下界之人只要入了通道，便等于身处天界时空。
    他这里想明白了，陆离那边几乎同时，就瞪了他一下，那意思，鸿辰顿时明白，奇仙是讥讽自己后知后觉哩。
    鸿辰无语。陆离这家伙就是得瑟，总爱显摆，和唐璜臭味相投，这些日子打得火热。相形之下，还是纯阳真君比较厚道，警幻仙子格外仗义。
    这时候只有鸿辰和陆离的神念继续在通道中探查，鸿辰是走神了，没注意广源仙君他们的告诫，陆离是满不在乎，小小天界通道，本奇仙进进出出，不过如探囊取物尔！他暗中还存了一点心思，要和神王较量一下谁的神念更强了。
    这时候天劫已经发作了几回，雷霆、电火时骤时徐，终于有一个光影出现在黑暗的时空隧道中，向着天界艰难飞行，分明是一个人形。
    “是个人！”陆离叫道。
    “不对，是个男人！”鸿辰纠正道，一脸厚黑的笑容，绝对有君子之风。
    警幻仙子就在鸿辰边上，离着陆离也不远，愣了愣，忽然捂嘴而笑，随从的几个仙女莫名其妙，只好陪着仙子一起笑。
    “哈哈哈”唐璜捧腹大笑，纯阳真君一甩袖子，跑到远处笑去了。
    “不带这样报复的！各位啊，做个见证啊，这人是个男的不假，年纪很大，须发皆白啊，啧啧，这下界修士，都老成这样了，早干嘛去了！”
    仙人们的视线聚焦到鸿辰和陆离身上，这两位仙界新锐这是要杠起来了吗?
    “须发皆白不假，年纪却不见得老！就算是个老的，天界不收吗？老仙君，这下界飞升是个什么规矩？”鸿辰问道，他今天有些较真，平常不这样的。
    广源仙君心想这才算问到了关键处。他也不欲他二人生出嫌隙，就如实作答，听得鸿辰和陆离都是一惊，连警幻仙子听得也极仔细，毕竟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南天门这里的很多情形她也不了解。
    按照仙君的回答，这位下界修士看来悬了。
    。。。
    原来下界修士有飞升的自由，天界有收与不收的权力。
    在遥远的天界初始年代，下界尚未开创，自无飞升一说。
    自打创立了下界，天地人三才完备，大道循环，生生不息，众仙皆以为完美无缺。
    那时候有许多高阶仙真，包括觉仙，降临人界，为人族开辟蒙昧，创立修真法门，从此人类有了各门派大道传承。
    在大道的概念中，在各层各界，人是万物之灵，只有仙人才是真正的最完美的人，故称为真人。后来在下界九星造化出了类似的存在，故称人类，远不及真人，笼统称作凡人。
    因人身和仙人之体高度相似，故可以修真，不但对于人族有利，也能解决天界一些棘手的问题。
    在天界最繁盛的时候，也是人界最完美，人类最繁荣的时期，天界有修真法门在人界的门派传承。
    随着岁月的流逝，天界发生了很多变化，一茬茬仙人寿终，再生，磨灭掉记忆。即便是天帝也会更替，另外还有不期而至的种种天劫，也会使仙人意外消亡，时间久远，天界不断变迁，如此一来竟然出现了一个问题：许多下界修真门派失去了上界的对应传承，失去了祖仙！
    下界更是无常，在王朝更迭中，有许多修真门派泯灭在历史长河之中，即便上界还有对应的祖仙、仙府洞天，也不可能有修真飞升者了。
    随着天人两界的不断变化，这种不能对应的情况越来越多，因此天界有了一条规矩：凡是下界修士飞升，须有天界（仙界）门派接引，若无有对应仙府洞天接引者，皆不被接纳。
    体现的形式就是天劫没完没了，雷霆、电火、罡风、流尘无休无止，就是不让你成功，让你在时空通道中耗尽一生修为，仙元枯竭，最终化为飞灰，神形俱灭！
    理论上，见机不妙的，可以抽身而退，然而且不说在时空通道中退却和前进一样困难，就算侥幸退了出来，飞升失败，一身功力尽毁，道心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永生永世再与修真无缘，反而不如一个从未修行的凡人。
    “大道无情，视万物为刍狗！”广源仙君总结道。
    鸿辰对于广源仙君的结束语充满了不认同！陆离也是表情怪异，鸿生知道每当他这样子的时候，就是鄙夷和嘲讽。这家伙对于天界十分藐视，尽管他掩藏的很好，鸿辰就是能够看穿。或许是有前缘吧，这两人比起旁人就是交心。
    此刻奇仙一定认为仙界（天界）太死板，大道何其广大，居然想不出解决的办法。其他法门就不能接收飞升的修士吗？然而鸿辰知道，创立法门可不是简单的事，每一位仙人的道都不相同，没有一模一样的道，每个人的大道都需要用生命去证悟。君子和而不同，何况仙人？不同的仙源，不同的机制，不同的大道领悟，搅乱在一起会毁坏这个法门，相关的仙府洞天也要出现异变。
    再说了，万古以来高高在上的仙人并不在意人类，视之为蝼蚁，修士只不过是蝼蚁中的佼佼者，仙界多一人不多，少一人不少，生死随意，无足轻重，谁肯为你变通？
    虽然如此，但是既然盘神之道是生生不息之道，是造物之道，若是大道有变，谁说一定不行？
    想通了这处关节，没来由鸿辰心头就是一松，仙体更是一轻，周身上下由内而外，噼啪作响，体内电光迸射，一粒粒七彩光球从八万四千毛孔直往外钻。
    这些变化由内而外，只有少年神王自己知晓。
    陆离眉心微蹙，狐疑的嗅了嗅虚空之气，咦！怎么有股呛人的味道？
    。。。
    那个飞升的光点越来越大，渐行渐近，群仙仅以仙眼神通已经可以看清，果然是一位青衣道人，须发灰白，罡风吹破道衣，隐约可见肌肤，不断有天雷击来。
    道人手举一柄仙剑，放射出数母大小的护体剑芒，对抗天劫。
    广源仙君，叹一口气，双手拢在背后，一言不发，他的下属仙人也多是一副无可如何的态度。
    若是下界飞升之人在仙界有对应仙祖门派，早在其人修行大成之际便有准备，而且天庭相关的府司衙门也会通知广源仙君。毕竟镇南关存在的意义不仅是镇守周天一处关键窍穴，也有接引下界飞升者的职责。
    如今没有天庭预先而来的谕旨，更不见有仙界都府洞天接应的使者，这位下界修士的命运可以说是已经注定。想到不久之后必然呈现的灰飞烟灭的惨烈景象，广源仙君甚至顾虑，鸿神王看还是不看为好？
    又一波巨大的雷劫降下，那修士的衣衫更加褴褛，殷红的血水从残破的肌体里不断涌出。
    那修士念念有词，祭出一方碧绿大印，对抗天雷。此时那柄仙剑的护体光芒已经缩到不足五十丈，看上去岌岌可危。
    他还在坚持，有些扭曲的双唇露出森白的牙齿，眼神极其冷冽，绝望中透着不甘，随着一股不屈的气息开始在他的身体弥漫，他的面颊潮红，仿佛就要热血冲头！
    阵阵氤氲之气弥漫！
    居然动用了本命真元！看来这修士已经知道飞升即将失败，只是不认命，兀自要在大道中争一缕生机。
    群仙动容，特别是鸿辰他们这边仙人，镇南关的仙人们只是叹气，许久不见如此惨烈的景象了。
    道心为真，人虽为蝼蚁，这蝼蚁毕竟是人形，且会修行，要说内心一点波澜不生，那是假的。但是这点惋惜之情，过后便会淡忘于仙人漫长的记忆长河之中，却也是真的。
    这时天劫已到了巅峰状态，居然一波接着一波，间隔越来越短暂，毫无停歇之意。
    天雷、神雷、仙雷、五行真雷、交替出现，便是仙界玄仙、灵仙、飞仙这三种低阶仙人也难以承受住，更不要说下界之人了。任你修行如何高深，毕竟肉身凡胎，未浴仙界之光，成为天界真仙之时，不是真正的仙体。
    那修士的仙剑已经被神雷劈碎了，那件碧绿大印也失去了威力，只能靠着最后一点本命仙元维持，一道道雷光劈在他残破的身躯上，眼看就要化为飞灰！
    “这个人我要了！回头自会向天帝奏请的！”鸿神王的声音如一道九天神雷。头一回出天都，奉旨巡视周天，便遇见这样的事情，哪有这般巧合的？此中必有玄机，就着落在眼前修士身上，怎可眼睁睁让他陨落？
    众仙震惊，警幻仙子美目流转，暗中赞叹，陆离一脸兴奋，踱着方步走来走去。
    顺缘逆缘皆是缘！
    广源仙君等人并不敢阻拦，事实上也阻拦不了，鸿辰的九品道台已经神奇地出现在天雷滚滚的通道中，将那修士摄了进去，天雷滚滚仿佛被无形的屏障消解了。
    既然有神王接收，就算合乎了规矩，毕竟鸿辰是大金仙，收个下界修士，对于天界丝毫无损，再者鸿神王并未开府创派，就更加没有问题。
    镇南关的仙人都觉得再好不过。没人比他们更清楚，从南天门飞升的下界修士已经中断了五万多年了！
    这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又是注定要灰飞烟灭的，谁也觉得丧气不是？
    饶是鸿辰出手，九品道台稳稳飞出天门，那修士已经瘫在道台上，奄奄一息。鸿神王的意志显然得到了天道的认可，他一出手，雷霆自动消散！那可怕的涡旋通道归于虚无，高大巍峨的南天门渐渐淡化，消失在虚空界中，仿佛不曾出现。
    “神王，此人需要即刻沐浴仙光”，鸿辰会意，立刻收了道台。
    广源仙君遥遥一指，空中便出现一座玲珑的宝幢，初始有三尺大小，慢慢一转，变成一座透明的金山，有千丈高，方圆也是千丈，不知怎的，那飞升的修士就被摄入其中，伏在中间，广源仙君诵出真诀，顿时有漫漫仙光从天穹中灌入金山。
    “啊！“惨叫声从修士口中传出，仿佛比天雷击顶还要可怕，明明他在通道中苦苦挣扎时，一声不吭的。
    陆离叹道：“尽是些笨法子，这仙界啊。”
    唐璜白了他一眼：“你行你来啊，光说不练的，我鄙视你！”
    陆离威胁：“唐唐，你有种!”
    纯阳真君、鸿辰相视无语。
    “咳咳！逍遥公，注意言辞！”这是警幻仙子的声音，她终于看不下去了。
    “哦，好吧，我注意。”别看陆离平日里神气活现的，遇见仙子也是吃瘪。
    “哈哈哈！”唐璜大笑，十分夸张。

 第八十六章 太乙仙道

    天庭西方，远离天都三万万里。
    虚空中有一脉仙山，绵延不过数千里，飞瀑流泉，奇峰竞秀，琼花瑶草，灵兽飞禽，与众多仙山并无二致。
    其实内中是一处仙家洞府，乃是大仙尊以自身法力，玄关修出的一处小千世界。进入其中，就算是进入了仙尊的身体。
    所谓洞府，亦可以解读为洞腹，此乃仙界之密，仙家共识，并不载于典籍。
    进入其中，才发觉是一处广大的天地，另有日月星辰，其周天之广大，何止数千万里。
    洞天某处，万山朝宗，玉京峰一峰独出，傲视群峰。
    峰巅平坦无垠，四面奇石壁立，宛若盛开的莲花。
    有两位大金仙、一位散仙，坐于玉京峰中央状若天然的莲台上，其中一位身穿战仙甲胄，外面披一件玄色大氅，相貌威严，正是元谟天尊，却是奇怪！
    原来当着天庭众仙的众目睽睽，他已于前些日子离开了玉京，去往边疆，谁知竟然到了这里。
    此刻，他祭出一座法阵，与那天和鸿辰神王斗法时差相仿佛，却是一座白色透明的大阵，将一人护在中间。
    元气氤氲，袅袅冲霄！
    元谟天尊这座法阵散发的威力，显然要比那天斗法时还要强大得多，乃是倾尽所有的修为，只为隔绝天道法则对于此方洞天的探查，或者说只为隔绝那人的一切气息。
    另外一位仙人，乃是散仙，因为身上并无天庭授记的那种独特气息。
    他鹤发童颜，白面黄髯，面容苍古，穿着麻衣，腰间系着麻绳，别着一个古旧的杏黄葫芦。他的修为极其高深，头上一股精纯的气云似要刺穿苍穹！
    他垂拱而坐，身后漫起滔天黄沙，遮天蔽日，形成一个巨大的天球，将元谟天尊、那人和自己一并罩在其中。
    这座方圆数千里的寻常仙山，因着其中的秘密洞府，因着某位古老大仙尊的无边法力禁制，成为了天界的一处秘境，无人可以窥探它的真容。
    被两位大金仙级数的强者，层层护佑于中的乃是浩黄仙君，他结跏趺坐，安住身心，默诵出一段神秘的经文：
    “。。。天地广大，其化均也，万物虽多，其治一也，人物虽众，其主君也。君者，大人也。天大、地大，道大，人亦大。。。我欲同和四大，岂有天命欤？。。。”
    他面容肃穆，虔诚无比，似乎在祈告上天。
    苍天不应，大地无言，浩黄仙君反而心安了，大音希声，大相无形，什么都没有，那便是最好。
    他双手掐诀分别垂落于膝盖上，闭目垂帘，入于某种玄妙意境之中。
    他开始发散橙黄色的身光，明亮而不刺眼，柔和无比，仿佛秉受了某种天机。
    无穷身光溢出体表，越来越大，形成一个淡金色的天球。除了他，里面什么也没有。那就是真空，真正的空无，在太乙境界以下的一切仙人照观，就是什么都没有。
    此时，玉京峰终于显出一处异象：淡金色的天球被一个更大的白色透明天球包裹着，外面又有无量计数的金色沙粒形成的一个更大的天球包裹着。
    无中生有，天球中渐渐出现一股盘旋的风。
    慢慢地，浩黄仙君的头部虚化了，像是变成了一粒粒流沙，流沙再度虚化，变成微尘，最后入于虚无。
    虚无渐渐扩展，自颈项，肩膀，一点点向下，仙君全身慢慢归于虚无！
    洞天内外，绝不相同。一为仙，一为凡。
    日落月出，这座数千里仙山，忙碌而又快乐的玄禽异兽们终于安静了下来，又度过了平凡无比的一天。
    玉京峰这处洞天，被某位神秘的大仙尊法力加持，却已经度过了上百度春秋。
    那位麻衣仙人、元谟天尊、浩黄仙君各自层层加持，淡金色天球的虚空世界已经度过了数十万年。浩黄仙君消失了身形乃至元神，也整整数十万年！
    终于，淡金色天球的穹顶出现了第一缕云气，那是赤色的炎火精气，接下来，又出现青色的云气，那是青木之风，流通于炎火精气的下一层，然后青木之风的对面区域开始凝结出一片浊重的玄黄之气，又变成玄黄色的大地厚土。
    再下一层出现绿色的大片云气，乃是碧绿的雷木之气，渐渐演成青葱一片，巨木森森，有青龙盘旋其间。与它遥遥对应的是白金之气，剑意森森，化为巨石獠牙，显出白虎之形。
    再下一层，有黄色云气漫漫，化为土石高岗，紧挨着它的是黑色水精之气，随着天球内阴阳上下贯通，降本流末，化为一片浩瀚的真水，真水另一边，与黄色云气遥遥相对的是蓝色的苍天贵气，化为金玉，有龙天骊马之象。
    最后出现了中黄之气，贯通上下，中天。
    天球中响起天音道乐，异香阵阵，一声响亮，那层层的云气以至地、水、火、风之属，归为一体，变成一个道君模样！头戴天帝十二道珠冠冕旒，穿着九章法服，头顶天穹，足踏玄土。
    那道君伸臂展体，左右前后走了几步，忽然化风不见，淡金色天球复归虚无！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球中出现粒粒尘沙，精微的尘土，渐渐化为土石，不到半炷香时光，一座绵延的仙山出现了，玲珑精巧，上有仙芝灵草，仙鹤佳木，龙虎吟啸，竟然与这座洞天仙府“之外”的数千里仙山一模一样！
    似乎觉得这处精微的仙山还是大了一些，天球的无形主宰将它缩小，缩小，移到了一处边角之地。
    天穹的中心地带，又开始了演化，可谓开辟了众妙之门，玄之又玄，最终出现了一处精微而又宏大的天庭，连那周边三面拱卫的数千座仙城都惟妙惟肖。
    再到后来赤霄天一切的有形万事万物都出现于天球之中，包括无尽的山海河湖，仙府洞天，甚至觉界、真魔界都相继出现在四荒之隅。
    最终，只有天庭北面的太玄仙山位置上，只形成虚幻的山形，不能凝为实体。
    。。。
    演化至此，天音又是一变，由无数仙人吟唱的声音响起。天球之中的万物动了起来，星辰运行，周天自转，浩荡的仙气弥漫虚空，似有仙人遨游苍宇，神龙出海，麒麟震吼！
    又不知过了多少洞天岁月，一切异象消失，浩黄仙君收了演化，道机归心，显出原来的样子，眉宇间平添了一股帝仙的气韵，龙御八极，睥睨穹苍。
    玉京峰上，元谟大天尊，收了法力，赞道：“才不过数万年，仙君的太乙原始气终于登堂入室，可喜可贺！”
    “可惜入不得先天，只是后天，不然太玄山纵为天界之根，也可催动得！”浩黄仙君一声叹息，并无多少欣喜之意。
    “如今哪里还有先天？且将此太乙玄法勤于演练，待到太玄山凝聚实相，便是大成！时不我待，天界将变，我洞天玄府早有感应，仙君、天尊岂有意乎？”那位样貌奇异的麻衣散仙终于开口，顿时令整个洞天同鸣，回音弥久不歇。

 第八十七章 白鸟和陆西星

    天庭深处，宏伟的凌霄殿里，只有未央大帝一人正襟危坐。
    殿门正对向南方，天帝也望向门外，神光洞彻一切，南天门发生的事情已经了然于心。
    前所未有，天界头一回。
    鸿辰这孩子还真是，除了他，谁把下界修士当回事？
    一个鸿辰一个陆离，深得大帝喜爱，然而直觉告诉他，奇仙是留不住的，这个鸿辰或许可以留下。且看大道机缘吧！
    这孩子身上有中令他感觉熟悉的气息，那是万古洪荒以来，一脉相连的一种气息。
    看见他，未央大帝仿佛看见当年的自己，他降诞于此方天界，便有一位神隐的师父相伴随，直到太乙仙体大成，那位神隐无名的师父，从不让他见到样貌，却留下独有的气息，与鸿辰极其相似，同出一源。
    “天地变，帝道也该变了！”
    面朝虚空，未央大帝轻轻吐出这几个字，周身十万八千毛孔，连同内在脏腑气血就是一颤。整个天界同时发生震动，极轻极微，不可察觉。
    天帝心念已定，便有一只白鸟出现在凌霄殿的穹顶，那凌霄殿的穹顶与虚空相通，仿佛一体无二。原来天庭宫殿金阙，本身就是灵物，一片琉璃瓦、一根盘龙柱都有单独的仙灵入主。
    白鸟飞到宽大的帝座上，收拢修长的双翼，发出咕咕的声音，白色象牙般的长喙轻轻在羽毛上梳理。看都不看天帝一下。
    “殷勤！告诉鸿神王，那个下界修士不需要送天庭，直接跟着他巡游吧！”
    这个叫做“殷勤”的神羽，仰着胸脯，神气活现，在御座上来回踱步，兰色的眼珠不停的转，微微低头，又咕咕叫了几声，似乎不太情愿。
    “你这厮就是不肯用功，距离神鸟还差一线，可要想清楚了。”
    “咕咕，咕咕咕。”白鸟叫声很大，天帝怎么了，也要讲理不是？
    “去吧，去吧！跟着仙子，别回来了，养不熟的东西！”未央大帝笑骂，挥了挥衣袖，有五色神光沐浴在白鸟身上。
    那白鸟眯起眼睛，好像陶醉于神光，过了一小会，扑簌簌展翅飞去，破了穹顶，直入苍穹。
    飞啊飞，如一道雪色的闪电，瞬间飞出千万里！
    不出两个时辰，一座雄伟的仙都出现在眼前，白鸟盘旋了几回，已经发现目标就在一处大殿内，哎呀，来的真巧，酒香直冲九霄啊，哈哈哈！
    咦，怎么还有奇怪的气息，冲的鸟爷我扇不动翅膀！居然还是生人气血，莫非那人是个下界修士，看情形是刚刚渡劫过来的？
    咦，这群大仙怎么都没个体面，自家酒席不坐，都跑到下界修士的末席干嘛？
    哎呀，仙子姐姐也这般失态，成何体统！本仙来也，嘎嘎！
    白鸟怪叫两声，以一往无前的气势从天而落，沿途顾不得撞破许多事物，直奔仙子而去。
    警幻仙子正在和众仙围观，忽然雪光袭来，作势欲打时，已经回嗔作喜：“小白，雪儿！”
    那白鸟已经落在仙子掌上，咕咕咕叫个不停，十分得瑟。
    仙子和几个天女立刻舍了群仙，逗弄起雪鸟来。
    “小白你干啥来了？”
    “哎呀，这羽毛漂亮的，都这么大了！”
    白鸟眯起眼睛很是享受了一番宠溺，忽然感觉不对，猛地往地上一跳，鸟身一扭，幻成一个白衣童子，厉声尖叫道：有。。旨。。意！
    他只有三尺高，在高大逾丈的仙人堆中实在不起眼，况且这帮仙人已经疯魔了，都在看那个下界修士，那修士一脸尴尬，正用手指撑开嘴巴，任人评说。
    他居然生了一口白森森的牙齿。
    白鸟见无人搭理他，立刻暴跳起来，声音越发高亢：有旨意！神王快接旨！
    警幻仙子笑看他胡闹，待听见神王接旨，才帮着一通吆喝，众仙这才转过身子，齐看白鸟，却不认识。
    警幻仙子介绍：这是天庭羽翼仙之白鸟仙，鸿神王，你过来，有旨意呢。
    鸿辰越众而出，低头俯瞰雪衣童子，鸿辰虽然十几岁的样子，毕竟受封大金仙，在天界数十日，修为恢复神速，已经生得身高一丈，与警幻仙子不相上下，白衣小童仰望他，顿时气馁。
    他本来还差一线修为，才能修成人形仙体，如今只能暂时幻化而已。
    他努力一晃，身躯涨到八尺，实在憋得够呛，喘息道：未央大帝让本仙传话，那个下界修士既然被神王收了，就不必回天庭录籍了，跟着神王巡游就是了，钦此！鸿神王躬身道：谢过天使。
    大家就要散了，那童子又高声叫道：还有旨意！
    众仙愕然，还有旨意？不带这么说一半留一半的好吧！
    白衣小童跳到警幻仙子脚边，“大帝还亲口对我说：去吧，去吧！跟着仙子，别回来了，养不熟的东西！”
    警幻仙子知道白鸟底细，第一个醒悟过来，顿时大笑，众仙也回过味来，狂笑不止。
    唐璜几乎笑喷：这傻鸟，真特么二。
    陆离悠然道：是啊，比你还中二。
    白衣小童不知群仙为何发笑，他在仙界诞生不久，又无人形，自然没有人心，不知道这些仙人傻傻的笑啥。他挺胸抬头，踱着小方步，朝着那个奇怪的气息走去。
    那位一口好牙的下界修士。
    经过仙光沐浴，脱胎换骨的下界修士居然不再是一个白发老者，变成了一个年轻仙人！
    。。。
    时光回溯。
    白鸟到来之前，经过仙光沐浴，这修士被镇南关仙人引领来时，广源仙君正在招待群仙饮宴，当时鸿辰和陆离就震惊了，啧啧，咱两都看走眼了这是。
    不但返老还童，容颜大变，一身天劫带来的损伤修复如初，而且血肉饱满，充满力量，骨骼精奇，散发道蕴。
    看见神王和逍遥公陆离满脸的不可思议，广源仙君笑道：“上仙有所不知，下界修士不论男女老少，皆为幻相，只有沐浴仙光之后，脱去浊垢，本性才能复苏，神光照耀之下，恢复元神真命，真面貌！道经记载，所谓返本归真，见证本来面目，便是这般。”
    鸿辰想起万藏经楼里面的典籍所载，也有一些仙界传至下界之法，点了点头。
    所谓修道，核心乃是修炼神魂而已，神魂乃是天生地就，自有其本来面目，不随轮回而变，不随岁月而老。所以修真者哪怕修行千年，肉身已是老迈不堪，其神魂或许就是少年、青年之像。
    道理上讲，其人一旦功德圆满，将近飞升，本体便要渐渐仙化，恢复本来面目。然而此种变化，对人间界冲击太大，仿佛真仙就在眼前，人人得以亲见，如此一来，等于透破天机，谁还不去修仙？
    因着这个缘故，仙界一般安排修士于仙界完成大部分的仙体转化重塑。
    这才有了刚才下界仙人的仙光沐浴，锻造仙体。
    下界修士换过了一身仙衣，在镇南关仙人引领下拜见鸿辰。
    飞升的兴奋已经稍稍平复，他开始观察并且适应仙界的生活。
    在得知是被鸿神王搭救之后，他上前几步“噗通”跪倒，“神王天恩！下界修士陆西星，自此往后，唯我王命是从，马首是瞻！如有违背誓言，天打雷劈，形神俱灭！”
    他这一下，出乎鸿辰预料，心道我原本随手的一个善举，倒好像成了施恩图报一般，这是何必？连忙命他起来说话，不必拘礼。
    鸿辰来仙界不久，却很喜欢此界轻松闲适的气氛，没那些动不动的规矩。
    广源仙君知道神王的心思，神念传音道：“我仙界虽然不讲究繁文缛节，可是他一个无门无派的下界修士，贸然飞升，犹入必死之局，承蒙神王搭救，恩同再造，如何不得大礼参拜？神王受得！神王受得！”
    纯阳仙君也道：“神王不必萦怀，据说下界最是讲究礼仪跪拜，一如那觉界和真魔界，不厌其烦，时时拜、处处拜，积重难返，已成自然。你不让拜，他反倒不知所措的！”
    他们这样一说，鸿辰才坦然了。
    在座仙人虽多，除了镇南关的仙人，多数是没有接触过下界飞升者的，格外好奇！何况已经有五十多万年不见飞升者了。
    唐璜第一个按捺不住，抢先问道，“你多大年纪？下界九星哪一星修行？你那里是个什么样子？可有大帝皇朝？”
    这几个问题，也是大多数仙人心中的疑问。
    “九星？”陆西星露出狐疑的神色，好像这个词，从来不曾听人说过一样。
    警幻仙子嗔道：“你这话外行了！我们仙界看他们，说是下界，说是九星，他们那里未必是这样叫法！”
    “对对对！视角不同，认识自然不同！我们是高高在上的仙，他们在凡间。”陆离补充道，落井下石这种事情，仙人是不屑于做的，不过对唐璜这厮嘛，逍遥公一点都不介意。
    唐璜无语，一脸憋屈，小陆够黑，你给我记着。
    “哦！我懂了！”陆西星对于神仙吵架，好似浑然不觉，他一直皱眉，认真思考唐璜的提问，此刻他福至心灵，开了智慧，道：“我们人界，有太阳为日，有太阴为月，此外，在大陆上仰望虚空，的确可见七颗最近距离的大星，不似其他遥远的星辰，都在无尽的银河里，看得模模糊糊。若加上太阳，太阴，如此算来，便可称做九星？”
    广源仙君道：“你只说错了一样！你飞升而来的那片大陆，就是一颗大星！仙界称做“归藏”，至于你说的太阴，体量渺小，依附太阳和你们大陆本星，算不得九星星辰。”
    陆西星一脸的震惊！什么，我那片生死相依的大陆就是一颗星辰？叫做“归藏”？
    他的表情，十分不解，众仙都是露出同情之色。看来下界之人，的确可怜，仰观宇宙，不知所谓，脚下大地，难以超脱，无法窥探全貌，因此不知。
    且！以他凡间能够飞升的修为，尚不知大地是个星辰，可见他飞不高也飞不远！
    警幻仙子忽然悠悠道：“如今你所谓的大陆情形如何？可有什么皇朝？”
    作为情天恨海的主官，下界的情形她知道的不比广源仙君少，这样做只是明知故问，让交谈流畅自然，让这可怜的下界修士及早融入仙界生涯。
    鸿辰似心有灵犀，适时看了仙子一眼，包含嘉许之意。
    仙子顿时生出一点小得意，小傲娇。
    “我来自中天大陆，神华皇朝！”陆西星已经恢复了淡定坚毅的神情，说起他的故事，不疾不徐。
    。。。
    此刻，钦差童子盯着陆西星，一脸的好奇。
    “他们为嘛看你？你有什么好看的？你的皮肤，啧啧，辣么粗糙，居然还有毛孔，长相嘛，也不如这些哥哥姐姐好看，你说，你有什么好看的！”白衣童子尖声发问。
    他暗自打量了好久，这人实在貌不惊人，放在仙民坊间也只算寻常之流。适才那些仙人围观，好像捡到宝贝一般，奇怪。
    “小道因为这一副牙齿，生的巨大，这本是下界凡人之相，却不知到了这里才发现，仙人们的牙齿生的秀气精致，小巧玲珑，尽善尽美！相形见绌之下，这才引起大家的注意。小道鄙陋，实在不能和众仙相提并论。”
    不卑不亢，这修士娓娓道来，自有一种淡定坚忍的气质。
    面对天使的询问，即便对方只是一个三尺童子（变化八尺之后不能久持，已经回复），他也一本正经的很。
    小童一愣，咦！居然是这样？他又要呱噪，鸿神王使个眼色，早被警幻仙子抱在手中，小童大囧，嘎嘎嘎怪叫：不要这样啊！男女授受不亲！
    群仙哄笑，小童越发害羞，干脆又变回白鸟本相了。
    仙子兀自教训他：“有牙齿怎么了？很奇怪吗，下界民生艰苦，哪有餐风饮露之事，没有牙齿怎么吃呢？你以为都像仙界里，什么美食入口即化啊！真是笨鸟！”
    “咕咕咕！”白鸟一脸的委屈。
    “告诉你吧，广源仙君都说了，那叫肉身成圣，仙光都化不掉，厉害吧，万古难得一见的。你快回去天庭，禀报天帝吧！”
    “嘎嘎嘎！”哼，白鸟明显不乐意，本鸟都宣旨了，就不走了，天庭有什么好，才不稀罕。
    一番笑闹过后，宴会重新开始，虽然陆西星是神王的人，又是肉身成圣，毕竟属于下界飞升，没有品阶，原本没有资历入席，看在神王面子上，又是圣旨提到的人，广源仙君就把他列于末席。
    话说先前这位修士已经报过家门，叫做陆西星，惹得陆离刮目相看，他冷不丁凑过去道：“喂，我也姓陆，奇仙知道不？不如以后跟我混吧，我很厉害的哦，史上第一奇仙哦。”
    陆西星头大，什么是“奇仙”？
    他可不敢答应，虽然这位奇仙和神王勾肩搭背，百无禁忌，看上去绝对关系莫逆。
    他只好含混过去，然后低头吃东西，一场惨烈的飞升，身体消耗很大，虽有仙光炼体，崭新的仙体正慢慢适应仙界的浓郁灵气，可是在人间养成的的一日三餐习惯，早就成为一种印记，无法磨灭。
    哦，这是什么肉？纹理细致，像松柏的花纹，这又是什么果实，一粒都这么大，这一串怎么吃得完。
    且慢，看看仙人们如何饮食，有何禁忌，免得闹书笑话！
    他暗自观察，不一会便有发现，心里喟叹：哎呀，还是仙界高级啊，那些精美的食物到了嘴边，仙人们轻轻一吸，那些果蔬肉脯就化作流体状、气雾状吞入口中。当真是食不露牙，多么文雅啊！
    还有，看那几位仙子、天女，一个个真是笑不露齿呢！
    陆西星顿时觉得肉铺虽然甘美无比，但是嚼在嘴里的确费事，腮帮子鼓鼓的，还塞牙，多不文雅啊，早知如此，自己当年干嘛修那肉身成圣的法门？
    若不是肉身成圣，尽可在天劫中化去本体，然后元神真命沐浴仙光，一定还我一个完美仙躯！哎，丢人啊。他的头越来越低，众仙却也时时注意他的一举一动，偶尔善意发笑。
    场中气氛有些诡异，鸿辰洞悉一切，准备安抚一下陆西星，一想不妥，如今他是自己属下，不便做的太过明显。
    他冲陆离使个眼色，陆离当然明白，白了他一眼，哼，你如今越发像个神王了，倒是会指使人。
    陆离本就是个喜欢吃的，他曾跟鸿辰讲，自己发愿吃尽一切美食，为了这个宏大的愿望，才到处钻营，不经意间来到化羽天界的。
    鸿辰就问你怎么不在化羽天待着，陆离说我找你啊，你到了新地方也有好吃的啊，我就来吃啊。
    当时陆离又诗兴大发，口占一诗：道行诚可贵，情义价更高。若为美食故，二者皆可抛！
    神王瞬间就石化了，心里感慨：我身边除了纯阳仙君，好像都不正经哩！
    却说陆离领了神王的意思，跑到陆西星那边，陪他说笑一会，可是陆西星不但没能放松，反倒越发局促了。鸿辰心道不好，这陆离一定又在使坏。
    身边纯阳仙人神通放出，顿时皱起了眉头，欲言又止，唐璜早按捺不住，低声告诉神王：“陆离这厮忒坏！他给陆西星起外号，叫什么灵牙仙！真是太恶心人，我为有他这样的朋友感到羞耻！”
    警幻仙子忽然出现在席间，对唐璜道，“嗯，就你有廉耻。”，唐璜落荒而逃。
    “嘎嘎”，白鸟在仙子怀里，乐不可支，外面的世界辣么大，辣么好玩，我想去看看，才不回去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天色渐晚。
    “是否在镇南关小住？”鸿辰问道。
    “你是奉旨的巡回使，问我作甚？”警幻仙子回道。
    “那你还是副使撒，天界你比我熟，我知道你必有安排，就按照你的来，反正我没经验，你又不是不知道。”神王憨笑。他这一个多月已经适应了此界的生活，举止应对越来越自然，面对仙子已经应付裕如，知道怎么去讨好。
    他的境界恢复也是一日千里，虽然不肯外露，心中自然有数。尤其这身形已经变得高大许多，颇有了些上仙的威严。
    警幻仙子却不在意这些外像，也不琢磨鸿辰的语义，她是个天生的领导者，一身才华怎可浪费？
    “那就听我的，不许反悔。”仙子自和广元仙君商议去了。

 第八十八章 镇压悟空十万年

    仙、觉、魔三界交汇之地，八卦鼎炉高悬，大如星辰，天地炉火煅烧，过了三日三夜！
    战仙和猴头，打坐入静，调养身心，为随时到来的决战准备。
    他俩的关系很奇妙，似友非敌，或许数十万年来，多次的交锋，早就彼此熟悉，认可了对方的某种秉性人品。
    锵啷！
    这是一道宏大的天音，仿佛来自久远的荒古岁月，第一战仙豁然站立，喝道：“成了！”。
    鼎炉火息，天地间一片燥烈之意，一件旷古神兵悠悠然，浮现于夜空之上！
    金光璀璨，比起猴祖原来那件金箍棒，这一件更加凝实，更加巨大！
    猴子怪叫一声，喜不自胜，一个筋斗翻上高天，一把抓住巨棒，舞动如飞！
    砰砰砰！一连串的爆破声响彻天宇，数十颗大星在狂暴的宣泄中化为劫尘。
    这一次，战仙岳震却没有阻止，也没有施展神通，将这些毁灭的星辰恢复。
    有所为有所不为，战仙从来就不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
    生死轮回，成住坏灭，自然之道，这猴子天生杀神属性，诸天万物万灵自有注定要毁在他手里的，怎能一一挽回？
    “悟空！十万年来你战力不可谓不精进，可是佛性怎么反倒退步了？甚至沾染到了许多魔性。今天不给出一个合理解释的话，我需放不过你！”
    猴子眼睛一翻，喋喋冷笑，立时变了嘴脸：“岳震！莫以为你小恩小惠，就可以对俺指手画脚！”
    “俺自家的道路，用不着你来插手！来来来，且和你家猴哥本尊真刀真枪战过一场，若你输了，自后天界第一战仙名号归我，若是我输了，随你怎么呱噪都行！”
    他皈依佛门已经无数年，深得诸佛陀、大菩萨的器重，然而天生的凶暴秉性不时迸发，连甚深如来波罗蜜多经意都无法压制。
    岳震轻叹一声，他好像从猴祖这次的残暴表现，看到了这个生命的未来一角走向。
    月华如水，一柄仙剑横空出世！
    两人会战至此，战仙还是第一次执剑在手，前几次用剑都是负手背后，以神念驱使仙剑。
    悟空见了此景，露出凝重、狂暴交杂的神情，怪吼一声，“擎天一柱！给我镇！”
    高天上，金甲猴祖仿若荒古天神，一根巨大如星河的金箍棒横扫，金光万道，迸射苍穹。
    一时间星光紊乱，大星飘摇，无数空间震荡，战仙脚下站立的这颗星辰轰然爆碎，猴祖算计之下，要叫他无立足之地。
    岳震巍峨的身躯犹如一座仙山，缓缓抬起手臂，一剑横空！
    他动作看似不疾不徐，十分舒缓，其实一点也不慢，在高天上的棍影压塌之前，已经挥出一道璀璨的剑光！
    “神临、兵神、神斗，一剑化三清！”
    那不止是一道仙光，而是三道剑光。
    随着他的叱喝，虚空中猛然爆发无尽的神光，自脚下大地而上，仿佛有三轮璀璨的大日冉冉升起，万丈霞光中，隐隐有三道巨大的剑影。一青、一赤、一白，凛冽的剑意，摧枯拉朽，势不可挡。
    高天上凭空起了飙风，有炽热、冰寒、凝固三种截然不同的性质。悟空飞在高高的天上，顿时被这三种性质迥异的剑风束缚，那金箍棒的威猛大势骤然一顿！
    三轮冉冉而起的大日，仿佛真正的至阳恒星，横扫暗昧，照亮寰宇，势不可挡，仙音自其中响彻虚空，每一个大日里面出现一个仙篆文字，字体苍古，有号令诸神的威严，分别是一个“临”，一个“兵”，一个“斗”字！
    悟空的金箍棒被大日仙光照耀，手上同时传来无比的火热、无穷的森寒、无法挣脱的僵硬。
    他见机不妙，这一棒无论如何是打不下去了！怪叫一声，身子往后面一纵，早就逃出十万八千里。
    “哪里走！”
    刹那间，战仙收了仙剑，他的身躯变得无比巨大，一步赶出，巨手一挥，噗！早把悟空打了一个跟头，在虚空胡乱滚翻，压塌无量悬山、浮岛。
    猴子心道不好，战仙莫不是动了杀心？
    他顺着战仙的掌力，往星河璀璨处滚去，呼！一声响，化作一头大鹏金翅鸟，回转身，向着岳震扑来。
    这头展开双翼的大鹏，绵延几万里，一个振翅冲霄，周围的天际就黯淡了下来，似乎大战仙的大日剑光都给遮蔽了。这悟空猴祖十万年苦修，居然在变化之道上功果非凡，出乎岳震的预料。
    不过战仙还是冷笑，你这猴头，不知死活，变什么不好，非要班门弄斧？须知这金翅大鹏，乃是我宿世的一个命像，我这世的功德，已经超证三世因果，不如我来戏耍猴儿一下。
    大战仙巨大的身躯就是一跃，不知飞渡了多少万里，瞬间消失在无尽的星河深处。
    “哪里逃！”同样的话，这次出自大鹏之口，实则却是悟空怪叫一声，兴奋无比，多少万年以来，赌斗八次，岳震还是第一次退却！他哪里按捺得住？
    还好这里是宇宙荒僻的一个所在，若是有仙人路过，一定以为这只鹏鸟疯了。
    他疾如闪电，以水击三千里的壮志豪情，立刻往宇宙深处追去！
    。。。
    忽然，前方虚空一阵颤栗，仿佛被荒古巨神开辟了一条时光大道！
    无尽的罡风吹来，大鹏的羽毛乱飞，光辉如昼的路之尽头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影子！
    那才是一只真正的天鹏！随便一根金色的羽毛就有几十万里！它从遥远的星河现身，一开始在悟空的眼里只是一个小亮点，随即扶摇直上九万里，一个庞然的无法形容的伟岸身躯，骤然横亘在猴子的眼前。
    “啊！”猴子尖叫，这种铺天盖地的强大气势，对他完全碾压，令他从骨子里面生出恐惧。
    不仅仅是体型方面的悬殊，一眼可见，那种真实的灵禽的天然威势，悟空知道以自己的变化术法，绝计模仿不来。
    “哇塞！”
    猴子大叫，“这不公平，我哪里知道你的本相会是大鹏？”
    他掉头就逃，丝毫不想试一试彼此之间的斤两。
    “胡说八道，枉你自称觉仙，这才不是我的本相，只是我的一个宿世之身！按照你家觉界的说法，我已经证悟了自己的三世因果身。可见你心智迷惑，不得大道真机。来来来，悟空，快来拜我为师，我度你入天庭，自在逍遥，无拘无束，真个与你的天性相合！”
    悟空前面逃，岳震后面追，只是三两下，飞到一片汪洋大海上。
    这处仙海无尽广大，原始蒙昧，无有开辟，最是神秘。
    瀚海波涛下，原有荒龙无数，被他们斗法，风云激荡，早都躲进深海无量深处，不敢露头。
    悟空毕竟神通广大，查知此情，计上心头，一个猛子扎入海水，冲起万里水花。
    “此间乐，不思天庭！”猴子怪声怪气，原来他又是一变，化作了一只祖龙！
    这头青色古龙，有百万里大小，翻腾波浪，气势凌霄。
    战仙见了，又是嘲笑：“我把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猴子！不学无术，岂不知你家觉界经典有云：大鹏专以神龙为食？”
    那兴风作浪的巨龙就是一惊，咦！有这等事么？
    战仙笑道：“我也不以大欺小，便收了金鹏宿世法相，只手空拳，收你回去，看你还有何说？”
    随着战仙话音落地，那只巨大无匹的真鹏神羽消失于天际，战仙的本尊出现在海天一线，他一步一步从云端走下来，仿佛虚空自有天梯。
    他的法相越发高大，越发凝实，等他双足踏入大海之时，那颗星辰猛烈一晃，无尽的海域都掀起了狂澜！
    海底真龙纷纷逃窜，有的化作云雨飞向了虚天。
    那悟空变化的祖龙凶性大发，蜿蜒游荡，猛然将战仙的双腿紧紧缠住！
    一环一环，巨大的龙体将岳震缠绕，渐次向上，下一刻就要缠到腰际线。
    一颗狰狞巨大的龙头，骨刺森森，龙眼灼灼，慢慢抬起，龙口张开，就要吞噬！
    战仙皱眉，道：“冥顽不化！”
    倏！
    一柄透明的仙剑，巨大无比，仿佛是一根擎天柱，被战仙握紧剑柄，插进了海面。
    轰！
    倾天威能爆发，却不是向外，而是向内，无尽的海水像是寻到了一个宣泄的口子，要逃离这惊天战场，一瞬间，无量的海水便纳入了透明仙剑之中！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一切的龙族、水族，凡是没有预先遁走的，连同无量海水，都被大战仙的惊世神通收了！
    大海消失，海底露出山脉、平原、沟壑盆地。
    悟空再是后知后觉，也发现不妙，他凄厉一声巨吼，就要舍了战仙的躯体遁逃。
    “哪里走！”战仙叱喝，一身仙光迷漫，那巨型祖龙就是动弹不得，保持着紧紧盘曲的姿态。
    悟空大惊，罢了，罢了，神变之道，差距太大，还不如一开始就肉身相博哩。
    他的真命仙体被战仙的大禁锢术锁住，没奈何，一顿挣扎，元神透出龙首而出，就要钻入虚空。
    乃是一个小小的猴子，金盔金甲倒是和本尊一般无二，只是手里没了金箍棒，有些凄惨。
    “莫要慌张！”战仙顶天立地，无处不及，看得分明，一口将他元神噙在嘴里，含糊道：“你性子暴力，杀生无数，若是这般去了，被仇家寻到，一定灰飞烟灭！”
    战仙身体腾空，就这样锁定了龙躯，噙了悟空元神，几个呼吸之间，他降落到一颗星辰，仍是他们斗法的最初之地。
    那柄插进大地的透明仙剑，轰隆一声，水光迸射，不一会，仙海复原，那些龙族、水族尚且闭了一口气，还没消耗完哩。
    岳震吐出悟空的元神，提起那条祖龙，随手一抛。
    那猴子元神赶忙钻进去，好一会，龙体一挣，恢复了灵觉，光华一闪，猴祖恢复了本相。
    “想不到你岳震变得这么厉害，今次比斗，我认输，我完败！”他不失坦率，败了就是败了！
    “俺去也！十万年后再会！”猴子脚下生辉，就要架筋斗云而去。
    “且慢！”岳震阻止，道：“猴子听我一言，以我的宿命神通所见，十万年中，天下必然大乱，一切仙、觉、魔都有性命之忧。如今你魔性入骨，再不醒悟，恐怕不到十万年，就要应劫而亡，还谈什么再会！”
    “我需镇压你十万年！让你悔悟前非，早证混元无上战仙真体！唯有如此，才能惜身、保命、救民水火，平定天下！”
    “什么？混元无上战仙真体。。。你、你、你!不早说啊！”猴子哇哇大叫，气不打一处来，这传说中的无上战体，竟然真的存在么？
    “我有九剑神兵，已经圆满了八剑，只有一剑尚需磨炼一番，今次就以八剑中的三剑化出一个结界，封禁与你！”
    言出法随，战仙头上冒出赤、橙、黄三色剑光，化出三座精光灿灿的透明大山，兜头压下，那悟空挣扎不得，被大山轰然禁锢了。
    三座大山庞大，彼此融合为一，呈现金字型，里面空间都是凝固，只余十丈大小可以活动。
    悟空呆若木鸡，一时仿佛被清空了一切念头。战仙的话字字惊雷，信息量太大，他要好好思考人生。
    “若我不到十万年便觉悟了前尘，又如何？”悟空身心空灵，感到自己将进入一种禅定的妙境中了。于是赶紧问出最后的问题。
    “我就是剑，剑就是我，你明天证悟，这剑山明日便没了！”战仙的肩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只神羽，青色的羽毛，乌溜溜的眼珠子看着猴祖。
    战仙一步踏出，即将消失在宇宙深处！
    猴子眼眸忽然湿润了，不知是悲苦还是感动。
    “放心入定吧！除了未央大帝，天界无人能破开我的大禁锢术！”
    战仙的声音渺渺荡荡，终于绝迹。

 第八十九章 仙人都是热心肠

    镇南关仙府，宴会结束，广源仙君安排众仙在几处仙苑住下。
    群星璀璨，银河经天，似无形匹练。
    某处仙苑偏殿，陆西星丝毫没有困倦，更谈不上半点睡意。
    洗髓伐骨，重塑血肉，沐浴仙光的他宛如浴火重生，不仅容颜返还少年本来像，而且证得肉身成圣的成就，连他自己也感到意外。
    他修习的那部残缺的《中黄经》，居然如此不可思议，若是消息传回宗门，不知会引起怎样的狂热。甚至整个神华王朝所在的大陆都会掀起修仙狂潮吧!
    毕竟他是数百万年以来，人间飞升第一人！
    激动、狂喜、骄傲、惘然、追思，无数种心绪和觉受占据了他的全部身心，即便他此刻端坐于一方蒲团上，静心许久也难以平复心海的潮涌潮落。
    此时他精微的元神意志不知怎的，出离了泥丸九宫，飘荡荡来到心胸处，看见心海波涛浪起，震惊无比，几疑身在梦中。
    “至人无梦”---是人间修士们耳熟能详的一句话，如今已然成功飞升的他大约算得上是至人了吧？
    这一天的经历太过惊险，堪堪从形神全灭的边缘逃过一劫，实在是惊心动魄。然而此刻的他，心中感触，又何止于惊心？
    作为人界最大中央王朝传承悠久的修仙大派，数百万年飞升第一人，原本不必选择如此生死两难、根本无法自主掌控的壮举。
    作为修仙界公认的万年一出的奇才，十岁入道，获得真经道统的传承，大道路途之上如有神助，硬是把早已无人领悟的秘法修了个炉火纯青。
    按照人界时间计算，他今年已经一百三十多岁了，道法通玄，挥动衣袖，风云色变，屈指一弹，山崩地陷，那方大地似乎已经无法承受他的全力一击。然而他似乎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宿命，该以有限的生命，追求无限的大道。
    人生长寿不过百岁，道行再高也止于千岁，在他八十岁的时候，已经臻至巅峰，修无可修，摆在他面前的道路就这么几条：要么就此蹉跎岁月，寄情山水之间，虚度生命；要么成为门派长老，享有崇高的地位，或者作为镇派至宝，以秘法神隐于山中洞天，慢慢虚度数百年；再要么纵横天下，威压朝堂，一统江湖，让天下门派俯首贴耳！
    这些都是人的选择，而他，就要成仙，登天成仙！
    “大道青天，孜孜以求！”
    他早便萌生了飞升的想法。
    他修习《中黄经》，六十岁接近大成，此经虽有残破不明之处，都被他以天纵智慧另辟蹊径，完美解决了，从此游历天下，寻能仿贤，印证道法，二十年间出手数百次，无一人可以稍稍抗手，以致天下道门共尊为五百万年第一人，赞为神仙在世。
    他却知道，包括他所在宗门在内，所有的人间修真势力都属于所谓的“显宗”，以飞升天界为最高成就。
    世间还有“隐宗”的传说，为此他不惜以身犯险，探索一些圣地秘境，只是无论他如何倾尽神通法力，那些隐宗的不世出高人和据说是奉了天命住世的真仙，都是缘铿一面。
    高处不胜寒，自古高功皆寂寞，无人语心声。
    既然在人间已经登上绝巅，他便再也无可留恋。
    为了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很久，准备了很久，舍弃了很久，那些对自己倾心仰慕的师姐师妹已经嫁做人妇，掌门再三传位也被他委婉推脱，一切只为那无上大道。
    他的胸间一直有一团大道之火，从少年到暮年，从未改变。
    十年前，他表露出准备飞升的想法，师门高层却倾力挽留，不是担心他修为不够精深，事实上与门派典籍相对照，他如今的修为已经远远超越史上的历代祖师、大能。
    在已经延续了过百万年的神华王朝，上至朝堂，下至各大修仙门派，都纷纷派遣使者挽留，为的是给人界留下一位在世的神仙。
    自上古人界开辟以来，有多位仙人下世传下道统，启发民智，创造文明，以至于辅佐王朝的建立，经历了无数岁月，便是神华王朝这种万世皇朝，皇权道统更迭也是不可胜数。
    然而，天地有成住坏灭，再伟大的传承也会随岁月而蹉跎，不知从何时起，天地灵气不再那么充沛氤氲，渐渐地少有修士飞升，到了陆西星这一代的人界，已经足足五百万年无人飞升成功。
    人间门派一致认为，天地间进入了没落的时期，万灵万物走向低谷，称为一个“衰劫”，至少还要持续一百万年，在此期间，天地动荡，仙机缥缈，修士提升越发困难，要想飞升成功简直是痴人说梦。
    各位人间大能也发现了一个事实，五百万年间，有些飞升者之所以失败，并不是道行不够，按照古老的记载，他们都是修证到了标准以上才选择飞升，却无一例外的失败！除了几个变成废人，其余都是当场灰飞烟灭，元神消解，连转生都不能。
    各派一致的共识就是，不仅仅人间进入了衰劫时期，连一向虚无缥缈高高在上的上天，也发生了某种不可想象的灾变，因此有意识的拒绝接受下界修士，任其沉沦于人间。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那是从前，以天地的视角看人间。
    而如今，在人间修士看来，曾经的天，已经变坏！
    。。。
    陆西星抑制不住思绪的繁杂，无法入静，连具崭新的仙体，带给他的全新觉受，也需要适应的过程。
    陆西星忽然想起群仙看见他一口白牙时候的表情，仍觉不可思议，仅此一点仙、人不同之处，在人间任何经典中都看不到记载。
    他忽然升起一种极度陌生、已有多年不曾出现的情绪，有一种叫做思念和缅怀的东西浮上心头，使那片浩瀚的心海，颜色为之变红。
    殿外出现一道仙人的气息，陆西星立刻收拢杂乱的心绪，莫非有仙人来访？
    “咳咳！本仙来也！”
    神情促狭的唐璜出现在陆西星惊异的视线里，除了恩同再造的鸿生神王，还有那个谈笑间攀“本家”的陆离，我于仙界再无相识，这是哪个？
    陆西星初来天界，可谓两眼一抹黑，只觉得到处都是上仙，那些宝相庄严的仙威果然不是凡间可以比拟的。
    这位仙人倒是特别，明明相好庄严，却邋里邋遢，形容猥琐。
    陆西星暗想：人间多有游戏风尘的高人逸士，什么疯道人、巅头陀，大家习以为常，难道天上也有这种习气？
    “你想多了，累不累？”唐璜不请而坐，满不在乎道：“仙人简单纯洁、无私无邪，记住，别想多了！”
    看似无厘头的话，仔细琢磨，果然大有深意，陆西星就是点头致意。
    “我就是来同你说几句话：神王是你的恩人，也是我的朋友，你的本家陆离也是我的朋友，所以你也是我的朋友，我叫做唐璜，唔，我修炼的荒古“混沌气”仙界第一！”
    陆西星听他大言不惭，也不辨真假，只好一脸的崇敬，看着他。
    “对了！你所在宗门是否知道你已经成功飞升？”唐璜给自己到了一杯茶，这镇南关的仙茶真是不赖。
    不得不说，他这种不拘小节，率性而为，不但迅速拉近了彼此距离，对于陆西星融入仙界也是大有裨益。
    “多谢道兄关怀，陆某感激涕零！我飞升前，已将一缕命魂寄在宗门本命牌位上，有一盏青灯长明，魂火不灭，便是飞仙功成！想来宗门此刻正安排庆典呢！”
    陆西星有些出神，眼角既有笑意也有缅怀。
    唐璜被他的神情震动了，啧啧，这下界之人原本多情哩，也难怪，毕竟是肉身凡胎，不必苛求。他倒是挺理解陆西星此刻的心情。
    “我曾听说，飞升仙人可用仙界法物道器回馈宗门，以为镇派之物，陆老弟知否？”
    “多谢道兄提醒，下界的确有此说法。只是我如今的仙剑和几样法宝，都在天劫中被神雷毁了，一时身无长物，却到哪里寻觅信物？”陆西星有些担心，休说法宝，他如今一两银子也无，不知道仙界是否有货物流通、买卖之事，自己作为飞升之人，到底如何生存，这些在飞升以前不会去想的问题，如今都摆在面前了。
    唐璜其实不用他多说，都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毕竟他如今修了那“混沌天功”，虽不得要领，可是功行迅速，已经堪堪达到了金仙初阶，一身法力比起陆西星高出太多。
    “陆老弟不必担心，天界之中，仙人为尊，有无量无尽的仙民从事百业，供奉仙人，你如今只跟着神王效力便好，等回了天庭，自会与你录入仙籍，修建洞府，一切事情不需思虑。至于赐福宗门之物，抱在本仙身上好了，小事一桩。”
    “如此多谢道兄了！”陆西星大喜。
    “老弟恁般客套作甚？大道青天之下，皆兄弟也！休说我唐璜最是热心肠，就连陆离、纯阳仙君他们也都是极好的，莫要多谢，多谢见外也！”
    “唐兄，你看这里美酒甚多，要不要再谋一醉？”陆西星大喜，仙人果然便是真人，古道热肠，正与大道相合。
    “好，好，好！正要一醉！”
    。。。
    皓月当空，陆离躺在一处大殿的屋脊之上，仰望星空。巨大的琉璃屋脊好像一条荒莽巨龙一般，神秘而冰冷。
    鸿辰坐在边上，呆若木鸡，眼神空旷，似在出神。
    “陆离，你究竟来自哪里？你想家吗？”
    并非仙民才有男女眷属、父母兄妹的家庭关系，实际上，有后代的仙人也不在少数，尽管那往往意味着仙人寿元将尽，欲传续后代以及道统。
    仙界还有道侣一说，男仙、女仙彼此认同，于大道的证悟也极为相似，真心发动，本命真光如琉璃光幕，阴一半、阳一半，漫天垂落，融合一小天球，仿佛另辟了一处世界，里面万物生长、万物寂灭，体悟大道玄妙，互补互修，增益精进，谓之道侣。
    大道之路漫漫兮，共相扶持矣。
    绝非仙民百姓男女情欲的作为。
    鸿辰问出这样一句，陆离就是一愣，知道这位老弟开了些窍。不过不该说的还是不能说，至于自己的来处，无所谓。
    “看在过往的情分上，我可以透漏一点，奇仙在九大天界都有的，只是少的可怜。我们可以在九天中往来，并无阻隔，这个不像你们仙人，只能固定一界之中，可怜无趣。所以本奇仙才可以真逍遥，家天下，宇宙处处为家。是不是很潇洒？”
    鸿辰顿时不屑，“奇仙那么牛，你跟着我干嘛？”原来神王也学会了伶牙俐齿，每次和陆离这厮打嘴仗，这都是致命一问，往往陆离就要左顾而言他，不作正面回答。
    陆离吃瘪，忽然道：“哎呀，好久没和你切磋了，不知道神王大人如今修为如何，大金仙啊大金仙，我倒是想和你打一架，看看谁厉害。”
    鸿生愣住了，我什么时候和你打过？转换话题也不能这样胡说八道吧。
    “不记得了吧？从前，我说的是从前！”陆离眯起眼睛，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胜负如何？”鸿辰必须问，说不定这厮说多了会吐露一些消息。
    “你是我唯一没赢的仙人，我就是想不清楚为什么赢不了你，要不然我跟下来干嘛？就为了吃遍天下美食？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俺可是个追求真理的人，史上最佳奇仙，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我一定要证悟最强天道。”
    “我说的是过去，如今的你嘛，估计还不是我的对手，不过我可以等你，等你觉悟之时就是最强之时，那时候我们来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决战，让万古后世传诵你我的不朽仙名！哈哈哈，想想就兴奋！”

 第九十章 论道 演道

    “你是说我们在化羽天交过手？嗯，要是一个月前我可能会问一个问题。”
    “如今你不用问了，我知道，自从那次神游幻境之后，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对不对？”陆离截住鸿辰的话，手里凭空多了两壶酒，递给鸿生一壶，猛喝几口，“连我也想不明白了，你竟会是那里来的？别，别用这种眼光看我，我不是万能的。”
    鸿辰郁闷，闹了半天，你奇仙也不知道我的底细，枉我还一直想套你的话！
    “我问你，你上次在会真殿上，将青石变作水，可有此事？”陆离忽然换了话题。
    “确有其事。”鸿辰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或许纯阳、唐璜他们告诉陆离的吧，大家都这么熟了，一点也不奇怪。
    “水，几近于道，这个在仙界几乎没有异议，你的灵感应该也来自这种认识，对吧？”陆离进一步，好像要阐发什么宏论。
    鸿辰却感到这是陆离和他辩道，一种崭新的道争。
    “也对，也不对，当时的确是灵光一闪，如今过去一个多月，我的认识，却不止于此了。”鸿辰忽然间心头涌起一股灵动的感觉，似乎已经进入了某种玄妙的状态，身体周围的虚空有极其细微的气流成型，蜿蜒流荡，似滴水成溪，涓涓汇成汪洋。
    “那你说说看，如何不止于此。”陆离有些紧张了，要是这小子说出了自己想说的，怎么好意思自称仙界无敌。
    “比水更近于道的，是虚空，是虚空之气！”鸿辰往后一仰，学着陆离的样子，灌了几口酒。
    “别卖关子，说下去。”陆离笑的有些假，连自己都察觉到了。
    “我问过陆西星，下界修仙法门千百种，大都要采集天地灵气、日月精华，这些说白了都来自于凡人认为的天，而凡人所谓的天就是我们这里的虚空。
    我在万藏经楼，观看仙界一切修真典籍，发觉与下界并无二致，仙人也离不开采集灵韵精华。我那时还奇怪，如今已经恍然，下界法门可不就是我辈仙人传出的吗？
    再说我赤霄天，众生所指的天或者领悟的天命，其实并不是我们呼吸相存的虚空，一般情况下泛泛而论，可以勉强把虚空说成是天。但是真正的天，严格来说应该是上面的天界，化羽天就是赤霄天的天！这个你是否认同？”
    “可不能让人听了去，除了未央大帝，我看这界没几个能悟到你我这番见解。”陆离紧张道。别看他平时大大咧咧，涉及到大道本源的问题，他自不敢马虎。
    陆离立刻设了一处结界，把两个人罩住了，即便是鸿辰也只能看见夜空中平白出现了一层白色的气机，一个透明圆球罩住了两人。
    “虚空虚空，虚者，假也，空者，无也，虚空实际就是“真实！”你可否认同？”鸿辰的观点惊世骇俗，如果面对的不是奇仙，他还不肯说。
    “继续，继续。”陆离心情复杂，想听又有些犹豫。
    “就说说这个“实”字，相信仙人都能看见里面是有东西的，我这里且随便一说，比如就把它叫做原始道气、原始仙气，这气也非一种，乃是万千种类，每一种都是极其精微极其众多，无所不至，仙人及众生莫不赖以生存，其实和下界一样，都离不开对其中的精华，加以采集演变，成为自己的仙元真气，进而为神通。”
    “那虚空之气又来自哪里呢？”陆离必然有此一问。
    论道本来就是玄之又玄，很多心知肚明，就是难以言传，反而容易挑理。
    若论挑刺打诨的本事，奇仙陆离并不亚于唐璜。
    “我若猜的不错，必然来自真正的上天，化羽天。”神王悠悠道。
    陆离一伸手捂住了鸿辰的嘴，“不能说了，天机尽泄，小心惹来天罚。”
    “你以为是你啊！切。”近墨者黑，鸿辰本来一个纯洁的少年，每天和唐璜、陆离、纯阳还有那个警幻仙子在一处，想不变得口齿伶俐都不行的。
    “小心有人听见！”陆离急的抓耳挠腮。
    “谁啊，还能破了你的仙功？”神王趁机调侃。
    “虚空中无数种仙气，那些个你说的什么原始道气，哪样不是神灵？真笨，看来你还是刚刚悟道，差我一线，嘿嘿，哈哈！”陆离得意洋洋，总算压鸿辰一筹，哪怕嘴仗胜了也好，强过打得头破血流不是？
    那在化羽天的时候，曾经两败俱伤呢。
    “水善利万物而不争，甘居下位。不像凡人，有好有坏，有圣贤愚痴。水，并不因为你好就变得甜美一些，并不因为你坏就变得发苦，不因饮者是圣贤而谄媚，不因饮者是愚痴而鄙弃。我以为，这虚空之道，更是超越真水之上，汝知乎？”鸿辰道。
    “我怎么不知？虚空并因为你是鸿神王而自动进入你身体，它也需要你的口鼻毛孔穴窍配合。不因为你是元谟那坏天尊而不让你吸气，这是什么精神，这就是大道的精神---无私无我，利益众生！”陆离进一步阐发。
    神王又道：“所以啊，有句话我不大认同：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若天地不仁，何须视万物为刍狗，直接“真空”就得了，尽数憋死了岂不简单？”这是一个疑惑，虽然他隐隐觉得自己的见解未必正确，大道唯真，何须矫情，目前他就是这个想法。
    陆离道：“不说了，其实你我二人所悟无差，英雄所见略同，老天啊老天，天上有天，天外天。。。”
    。。。
    喝了一壶又是一壶，陆离忽然发笑，鸿辰一愣，奇仙做了个手势，指了一个方向，鸿辰忽然明白，他在窥探陆西星的动静哩。
    “你这家伙，不当人子，怎么乱用神通？”
    “不是啊，唐璜也在那里，跟陆西星吹牛哩，吹得天花乱坠，吹得天下第一。”
    “管你我何事？喝酒！”
    据说，酒壮英雄胆。
    此时天穹中扬起一股飙风，殿脊上的鸿辰和陆离心有灵犀一般，乘风而起，不借助任何法物，仅凭借自身仙体本能，飞升。
    镇南关是天南仙域的一处大仙都，自成一界小天，无数陨星、悬山、仙海、岛屿从高速飞掠的两人眼前一闪而逝！
    亿万兆民，万千仙人，无量自然众生，有些恰好看见了这个景象，有些只是在意识深处猛然惊觉，知道了有两位绝世的仙人在横穿天宇。
    一刹那，引发了无数心灵震颤，被后世仙官记载于仙都史册中。
    陆离急速飞行，每个呼吸之间就快上一分，顷刻间已经飞跃数千万里，早就穿越了这处小天界的虚空屏障，将这种金仙境界之上才能看清的屏障远远的甩在他身后，越来越小，像是一个无色的小小天球。
    鸿辰紧随陆离，只落后一个身位，任凭陆离如何施展奇界妙术，都不能拉大彼此的距离。
    这已经不是乘兴夜游周天，而是以道法神通相较高下。
    陆离见甩不掉鸿生，大喝一声“神变！”，身形暴涨，高达数千万丈，眉间蓝光一闪，显出一个幽蓝色的巨大竖瞳，射出奇异神圣的光芒，穹苍间顿时一暗，虚空仿佛凝滞，陆离化作一尊童子神圣宝像，无比庄严，脑后一环一环的大道光芒，如巨浪潮涌，一波一波向四面荡漾开来，遍及周天宇宙。
    无尽无休的巨大仙能扫过之处，万物浸染，无一能免，都被打上了神圣的烙印。
    这尊神祇浑身青铜色，生有四头八臂，手持宝瓶、摩尼珠、青峰剑、五色塔、玉如意、一挂银河、混沌鞭、虚空杖八件神兵，威武庄严，凛然不可侵犯。
    这是陆离所在奇仙境界法身像之一的童子圣像。
    整个赤霄天界顿时有无数道视线投射这里，一切高真大能、圣王金仙都感到不可思议，并不是这尊童子圣像有多么不可比拟，而是在本天界的历史中根本就不曾出现过。这是头一遭，怎能不仔细观瞧。
    “演法！”鸿辰轻叱一声，仙躯似有某种节律晃动，高速飞掠中，漫天星辰轨迹就是一乱，那些星辰的光线仿佛缤纷的花雨，不受控的向着他的仙体汇聚而来，很快形成一片光网，整个身形在斑驳的星光中显得神秘而奇异。
    海洋中响起美妙的天籁之音，好似有万千仙人同时进行经唱，忽然从他的头顶百汇冲出一束仙光，凝结成一轮皓月，悬挂在他的头顶上方，无论他飞的多快，那仙月也是不即不离。
    这是一尊白衣童子神圣法相，也有数千万丈，看上去比鸿辰本人还要年轻一些，这尊法相的眉间，有四道透明悬臂，呈现红、黄、蓝、白四色，悠悠旋转，像极了觉仙界的万字符。这巨大的万字符刚刚形成，那四条悬臂顿时消失，万字符随之无影无踪，又在他眉间射出黑白两道光芒，转瞬间化为一个黑白太极，转了几转也隐去不见，最终他的眉间出现一个竖立的巨大金色仙眼，仙光普照，扫视间，无尽虚空藏中的仙山、江海、湖泽、陨石、万灵万物被渡上一层金辉。
    这尊白衣童子，同样生有四头八臂，只不过陆离所化的青铜童子像，四个头处于同一层面，面向四正方向，而这尊白衣童子是三个头在下，一个头在上，呈现锥塔形，别有一种神圣的意味。他手持混元珠、乾坤罩、玄规、量天尺、开天斧、镇魔剑、万仙塔、射日神弓，肃立苍穹，面容古朴，仿佛原始神祇。
    同样有无数道眼神从穹宇深处射到这尊白衣法身像上。少年神王的进境竟然如此深厚吗？真是后生可敬。

 第九十一章 神变皓华天

    陆离和鸿生各展变化，在浩瀚苍宇中遨游。
    陆离根本不管方向，就是肆意而飞，啧啧，这奇仙性情一旦发作，便有些纵意癫狂，只管在夜空中横冲直撞。
    鸿辰自是紧追不舍，少年人的心性，哪肯落后？猛然间，二人一头扎进了一片光明的浩瀚之中。
    原来天界之大，层层不同，甚至各有阴阳奥妙，呈现阴阳完全相反的现象。
    他二人只顾斗法，不经意间早已飞过数十亿里，经过数以千计的镇南关那样的仙都小世界，更是不知不觉间突破了范围更加广大深远的黑夜虚空，进入了一片光明的白日天域。
    这片天宇给鸿生、陆离的第一感觉就是巨大如华盖，好像一片无比广阔的天穹之顶。
    这方陌生的天域，仙气氤氲，内中不知道混合了多少原始道气，以无比精微细小的原始神灵形态生存。
    这方天域，五行融合，仙气弥漫无所遗漏，然而其中的仙金之气格外突出强烈，带给两人极其深刻的印象。
    “再来！”
    陆离再度神变，那四头八臂的法相烟消云散，虚空中又出现一尊顶天立地的大道像。一身仙衣前白后黑，阴阳分明，一如他平常的样子，所不同的是他此刻的容貌发生了变化，呈现出一个中年道人的样子，五缕黑须飘飘洒洒，每一根都弥漫着黑晶晶的仙光，仿佛黑色的通天大柱。道人面容清癯，典型的有道高真形象，却与陆离只有五分相似。
    鸿辰在这尊法相面前显得极其渺小，只能望见那道人的一双笀鞋。
    这道人形象的巨神，头上黑发如云，高挽着一个阴阳髻，横叉一根玉钗，初看无奇，周天众仙真细看时，那十万发丝，每一根都是一个小千世界，里面密密麻麻有数不尽的道仙的影像，也有那方世界里的大地虚空、无量众生，生死轮回，成住坏灭的万千景象。那枚玉钗，穷极仙眼细看时，众仙发现里面同样是一个繁荣的小千世界，只不过那世界的一切构成竟然都是玉，是一方纯粹由仙玉组成的世界！
    巨神脚下，仙云弥漫，仙山巍峨，一个个此方天域仙府洞天里面的仙真，因为害怕被两位大仙斗法波及，都同时开启了守护大阵，顿时灵光闪耀，直刺苍穹。甚至好些灵山、洞域、仙岛，仙府本就是靠着大道悬机，漂浮于虚空藏的，这时候纷纷躲避，法光冲天，轰轰隆隆，如同一艘艘巨大的仙舟一般，快速遁出这片天域。
    那道人吐气成云，吸气成风，还要卖弄一番。
    他缓慢起手，双臂如行云流水，道意天成，好像在拨弄乾坤，双掌拨转之间，多了一个晶莹剔透的巨球，巨球飞转，乃是一个红黑双色太极球！
    道人顶天立地，这方金气弥漫的天域有多大，那么他也有多大，一人便是天域。这种极天极地的神通是实打实的，因为他在动，在转动一个比镇南仙府要大上无数倍的巨大太极，举重若轻，潇洒写意。
    苍穹众仙众生灵看得都痴了。
    。。。
    天庭御花园中，奇花异草，假山怪石，各各通灵，此刻皆显出灵体真形，望向穹宇某处，惊疑不定。
    一处仙亭，飞檐斗拱，精美绝伦，未央大帝坐于玉石桌案边，正与一位皓首的仙翁对弈。黑白分明，落子如飞，浑然忘我。
    “咳、咳！”一阵酸痒的感觉起于胸间，未央大帝竟然轻轻咳嗽。
    大帝微微蹙眉，已经捻在指间的一枚白子迟迟不肯下落，对面的白首仙翁从浑然忘我的状态中复苏，察觉到哪里不对，目光游疑望向大帝。
    “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闹出点动静也不奇怪。”未央大帝似乎在解释。
    未央大帝终于落下白子，白首仙翁却已经出神，恍然不觉。
    那处天域好大的动静哩，老夫怎可错过。
    。。。
    情天无风，恨海无波，仙岛上那座曾经密会鸿生、陆离的仙殿里，只有大帝一人，却不是天庭中正在下棋的那人，也不知他两个中，谁为主尊，谁为分体。
    大帝眼前虚空中，有一个袅袅婷婷的小人儿，只有三寸大小，浑身荧光包裹，正是警幻仙子的一缕分神，被大帝召唤而来。父女原本一体同源，神魂萦绕牵连，一念升起，神魂便至。
    “父皇，一个小傻子、一个小疯子，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来，您也不管一管？”
    警幻仙子境界距离金仙还差了一线，若不是神魂在大帝的无量智慧光沐浴中，原本看不到那遥远如巨大华盖的天域里面发生的事情。此刻陆离正显出巨像，那鸿神王在脚下如微尘蚂蚁，仙子心中十分不喜。巴不得父皇一把将那个嘚瑟的奇仙打飞了才好。
    “打飞他不难，难的是不能打坏花花草草、瓶瓶罐罐。这奇仙身形暴涨之时，已经将原来的许多仙山、洞府挤得远远，尽管有周天自然虚灵维护，有此界金仙暗中阻拦，仍旧崩毁了许多小千境界，生灵涂炭，已经有数百万众生真灵归于本源了。”
    “这厮可恶，父皇，他算不算造下无边杀业？”
    “万物有灵，各行其道，各安天命。仙人生而知修行，出神通，不能不有所施展，这些折损在所难免， 就像仙人饮食蔬果，也要吃下许多微尘境界的众生。难道就不吃了？真灵自有去处，自会再生。此天道循环往复不息也！”
    “那父皇可将他拘神镇形了，缩成鸿辰那般大小，不就两解了？”
    “莫要自作聪明，痴儿！你那点小心思为父哪里不知？”未央大帝眼神慈祥，看着眼前唯一的传人。
    警幻仙子面上绯红一片，就要遁去，天帝拦住不许，笑道：“且看鸿生如何应对，连我也很期待。”
    。。。
    鸿辰仰起头也只能看见陆离所化道人的脚面，心中忽然一动，大喊“陆离是你吗？”
    “我。。自然便是陆离！”那道人的声音在宇宙中轰鸣，足以震裂苍穹。鸿生却听出，这不完全是陆离的声音。
    “演法至极！”鸿辰心里有了计较，也收了原来的那尊法相，身体随着道音出口，就是缓缓变大，过程中一波波无形的慈悲气息充塞于天地之间，将那些来不及自主遁走的仙山洞府、万物生灵尽数带走。历时足足一百个呼吸，这方如华盖一般的金性天域里，又多了一尊极天极地的大道圣体宝像！
    依然是少年的面容，原本高挽的发髻已经散开，覆发披肩，头上有两个峥嵘凸起的额角，一左一右，十分奇异。
    身穿一袭麻衣，敞胸露怀，腰缠藤萝，两只赤脚，浑身筋肉虬结，充满原始力量，他左眼如大日，右眼如皓月，一呼一吸之间，鼻孔间有原始云气生出，庞然如星系的黑、白、红、蓝四种真龙在他的鼻孔、耳孔甚至眼角钻进钻出。
    他的肩上有星辰无数，星辰中最大者，相互之间有巨大的光束直连，形成一幅幅星域真形图卷，又有一把天规、一把矩尺，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操控着，在群星中移动位置，似乎在进行丈量、分野。
    “荒古原始真神！”浩瀚的穹宇深处传出众仙真灵的赞叹。古老的形象，勾起了众生恒古的记忆，那些已经成为了传说的记忆。只有诸天最最古老的神仙才能一眼看出端倪。
    鸿生所化的古神轻轻摆头，一头黑发张扬开来，十万八千根发丝，周天众仙众神发现，每一根都是一挂璀璨的银河星系，无数星辰组成了玄奥的小世界，进入精微细小的状态下，里面的仙真众生、万事万物都是原始阴阳二气构成。一些仙眼层次达到金仙以上的大仙，整体远观，发现这尊圣体的一头黑发，处处都是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太极，仿佛就是一个太极的海洋，一处太极之源。
    古神伸出两臂，双手各持一物，都是扁平的圆盘形状。右手的盘是觉仙界的根本法则图形---万字符，左手的盘是整个仙界根本法则图形---一个黑白太极。
    两个大道之盘缓缓转动，盘中心光华冲天彻地，仿佛有两柄开辟鸿蒙的巨剑握在古神手中。
    万字符呈现四条金色的悬臂， 永恒不变，黑白阴阳太极随着不断的转动渐渐变色，一会是黑白双色，一会是黑红双色，一会又变成青红双色、红蓝双色、紫灰双色，变幻莫测，暗中观看的众大仙真都是眼界大开，难道说阴阳太极还可以有这些变化？
    庞大无匹的古神最后双手一合，双盘合一，两道巨大的光束合一，上下贯通，仿佛是一道通天彻地的大柱尽在掌握。
    众仙灵默然不语，都陷入悟道的玄妙境界之中。
    天地之间，一片肃静，只有两尊巨大无比的神祇对峙，四目相对，古井无波，又蕴含无穷玄机。
    中年大道：很像他，真的很像！
    古神：只是相似而已。
    中年大道：你我谁更强些？
    古神反问：你是陆离？
    中年大道：是又不是。
    古神：强不强，难道要以毁天灭地相印证？
    良久，这尊与鸿辰面容九分相似的古神缓缓发散光芒，身形开始虚化，似乎就要恢复鸿生的本相。
    陆离所化的那尊大道真神胸前射出一点神光，向古神射去，古神不得已终止了变化，同样发出神光抵住，两道光华相持不下。苍穹深处顿时传出金铁交击的碎裂之声。
    这位与陆离五分相像的大道神，似乎未和鸿生分出高下，心神不爽。
    双方僵持之下，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这方天宇的道机流转终于发生了阻碍，不得已空中神光频频闪动，虚空中显出数百尊上品大仙，多为白金色道衣。
    天宇之中，金气更加苍郁，随着这些大仙的出现，整个形如华盖的广大天穹迸射出万千霞光，神圣庄严的云层中浮现出一块巍峨的金碑，上书：“皓华天”三个古朴的大字，同样金气冲天。原来却是这方天域的名称。
    天空中响起美妙的仙乐，有无数仙人颂唱：
    皓华天宫似华盖，下有童子坐玉阙。
    七元之子主调气，外应中岳五黄位。
    。。。
    皓华之气三焦起，视听幽冥候童子。
    调理五华精发齿，三十六咽玉池里。
    开通百脉血液始，颜色生光金玉泽。
    齿坚发黑不知白，存此真神勿落落。
    当忆此宫有坐席，众神合会转相索。
    。。。
    陆离变化的大道神听了几句，便知玄机，问鸿辰所化的古神，“你可知道此界真形？”
    古神道：“虽不能言说，心已知矣。”
    两尊神祇相视一笑。
    为首的那位大仙，身穿一袭修长的太白金色法袍，下摆有深蓝色的海水江牙图案为衬托，整个人显得玄奇莫测，背后是一头巨大的白虎，乃是他的坐骑。他神情恭敬施礼道，“小道虚成，乃是本界天主，法力有限，若二位上仙一味争斗，神通广大之力，非我等可以制约，还请移步它往，以免生灵涂炭，金源崩毁！祈盼！”
    古神和大道对望一眼，这虚成天主若非隐藏功力，应该只是正品金仙巅峰境界，距离大金仙还有一道大关，如何能与这种大神法身圣像相抗？当下神念沟通完毕，也不答话，同时化作流光而去。
    他二人一走，那种庞大威压造成的金铁崩裂之声顿时消失，浩华天顿时归于平复，虚成天主带领众仙自去修复天界损伤不提。

 第九十二章 一语成谶

    “陆离这厮真个争强好胜！神王不愿争胜，都准备收了变化，他还是不肯罢休。”警幻仙子的一缕元神，芳心气恼，勃然色变，恨不得化作白鸟，直追而上，把那个奇仙啄上几口。
    大帝无动于衷，若没有奇仙争强，怎能逼出鸿辰的本来手段？这些日子以来，鸿辰的修为增进可谓一日千里，不断突破他的预设，以至于任何一种关于他的来历的猜测都变得无法成立。
    大帝心中只能确认一点，这一切皆因他而来：包括化仙池失而复生，包括只在传说中存在的奇仙现世，也包括天庭中一些力量的聚合、暗潮涌动。
    自从他承负天命，成为天帝起，他的中正玄光便上冲九霄，下彻九幽，就连九大金仙也看不见。那是帝光，只有九大天界的帝皇才能拥有的无上仙光。
    只有他自己知道，经历了数不清的纪元与天劫，如今的他已经度过了漫长的鼎盛时期，早就开始慢慢衰弱。自太玄山焕发而出的无穷本源精气，也正在衰落，影响着周天万物，真仙众生。
    未央大帝心底藏有一个秘密，那是只有大帝才知道的无上天机。
    他一直在等待那一天的到来，可以卸下一身的重担，渡过仍旧可观的漫漫余生，然后以帝王的尊荣化为太初原始道气，回归大罗本源仙山，在永恒的美好中等待命运的下一次安排。
    奇仙陆离，明显不必依靠天界本源精气而存活，仙界所谓的根基、灵源，对于他而言仿佛就是不存在，可以处处为家，可以逍遥自在。他出现于此界，只能说明，一向神秘的奇界开始介入天地变化的大势了，每每想到这一点，未央大帝都更添忧心。
    鸿辰法力增进出乎意外，然而觉醒之慢也是始料未及。
    看来只有上天能够解开谜团了。作为大帝，他只能等待上天的明示。
    “不必等他们斗法的结果了，你明天就带众仙去往三江口。”未央大帝道“还会有人加入你们。”
    。。。。。。
    陆离所化的一道金光在无尽苍穹中，绕七绕八，似乎虚空中处处都有陷阱。后面一道金光，紧紧跟随，明显有些不适应，显得极不情愿。陆离对天界也太熟悉了吧？不对劲。
    先前从镇南关到皓华天，大致的方向鸿辰已经在心里定了位，如今两人却是沿着截然相反的方向飞出了更远，奇仙似乎已经陷入疯癫，一刻不停。沿途经过层层小诸天，各具雄奇壮丽的景象。
    不经此次巡查天下，鸿辰的确缺乏对赤霄天界的整体印象，神王一边飞，一边暗自与万藏经楼所载的天界山川湖海星辰洞府作印证。
    他忽然想起两人不告而别，丢下使团不管不顾，却是干系甚大。陆离不曾答应为天庭效力，只算个游神散仙，耽搁了巡查自己却要被天庭责罚的。天庭也有规矩，况且警幻仙子做副使，鸿辰也不傻，那分明就是监军嘛。
    一向好脾气的鸿辰终于忍耐不住，毫无征兆便停了下来，恢复了原形。奇仙了不起吗，爱飞你就飞吧，接着飞。
    他心里有气，这陆离明显是早有预谋，先前来到皓华天，还可以说是误打误撞，之后的陆离看似飞天遁地，漫不经心，实则形迹可疑。鸿辰暗中早就计算过陆离的飞行轨迹，疑点甚多，一定是故意为之。什么鬼，仗着从前认识的交情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大不了打一架，你不是总想和我比试吗，今日便随你愿。
    鸿神王这里刚刚停飞，那里金光一熄，陆离也恢复了原形，火急火燎飞了过来。
    “鸿辰怎么不走了，还差七、八座大仙山，前面还有九条大河，然后还有一片神秘星域，还要避开一片魔海，就到了。”
    “听你的？凭什么，你是巡察使还是我？”
    陆离一听坏了，这老实人不发火可以，一发火必定蛮横无忌。得，还得顺着来。
    “陆离，你看这里不见日月星辰，仙气稀薄，一片荒凉，打破天去也不会再有人阻你。”，神王犹自不爽，“你对天界很熟嘛，是不是早就来过啊，什么化羽天不化羽天的，陆离，你很可疑！”
    或许是长时间的急速飞行，让罡风吹乱了黑发，此时的少年神王额头宽广明亮，两道剑眉竖起，眼神凌厉至极，这回儿真动了气，天地间一片肃杀，忽然就是漫天阴云覆盖，像是孕育着雷霆闪电。
    陆离早就是一副笑脸，“啊呀，鸿生，你误会了，我这个人你还不知道，一会儿一个主意，最是多变，先前在皓华天，是想和你打一架的，就在刚才，我改主意了。 ”
    “还有啊，你看没看出来，先前那个什么虚成天主，低调得很对吧，其实是个极其厉害的主，只不过是隐藏着真实的气息，不让咱们发现。”
    “幸亏老哥我见机得快，顺坡下驴，要是硬不给他面子，且不说咱们无礼闯入在先，就说你神王吧，如今也是仙界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不能授人以柄不是？我陆离拽是拽了些，可是心不坏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叫做“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你听听，多精辟，咱天界怎么就没有这种洞彻人心的话呢？”
    “你说什么啊，我怎么觉着自己跟个傻子似的，都听不懂啊？你别是骂我吧？”鸿辰头大，这奇仙尽是莫名其妙的新词，不知道哪学的。
    陆离这一通说，成功转移了神王的怒火，趁热打铁道：“怪我先前没告诉你，那个新来的本家人，陆西星知道吧，我就趁他不注意，施展奇界秘术，套取了他的元神信息。主要是想了解一下人间什么情况，这一查看啊，还真是有趣，回头发给你一份怎么样，你也了解了解？”
    说话间，陆离打出一缕神念，包裹着一点绿光，飞到神王面前。鸿辰神识一扫，留下陆西星的信息，把陆离的气息尽数摒弃了。虚空火化一闪，陆离面皮就是一跳，得，神王撒气呢，忍着。
    好半晌，鸿神王阅尽人间许多事，就是出神。
    不消十分之一柱香的晨光，两人又踏上了征程，前方是无尽的星辰、仙海。
    。。。
    天庭，御花园。
    玉案上的局势，已经进入残篇。
    皓首老仙看着甚是无趣，输赢早就无所谓，只是自己老大一把年纪，或许说走就走了，再也不能陪伴陛下了。
    “陛下，我老了，大约就要走了。那两个孩子都不错，可惜啊，不一定留得住。”
    白发如雪，仰望苍天，眼下陆离和鸿辰的举动，即便看不真切，未来的走向却算的出不少。谁叫咱掌着司天府呢？
    这位老仙人，自然就是南极仙翁，一身道法神通以宿命仙能为最，可以颠倒时空，遍知过去未来，乃是未央大帝的至交，最最可靠的臣属。
    南极仙翁又是仙界有名的寿仙，据说曾经辅佐过上一代大帝，比未央大帝出现在天界还要早一些，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仙人中多有传说。
    未央大帝无喜无悲，道：“还记得我初来天庭时的谶语吗？”
    南极仙翁长眉无风自动，悠然神往，“一支红莲开，满池真水来！“
    “那时候帝位空缺，倏忽就是百万年，然后仙池水干，众莲凋敝。不知从何而起，仙民百姓一夜间都在传说这一句话。直到那一天，陛下降临天庭，九天祥瑞无数，果然一支巨大的红莲开放，仙池水满。”
    “可惜，除了老臣，天庭再无人记得当年的盛况了！都走了，都走了。”南极仙翁眼中爆射的精光渐渐熄灭，恢复了老态。
    在仙界，一位仙人若是须发斑白，老态龙钟，必然是生命无多，随时要回归自然大道中去了。
    未央大帝继续问道：“可知朕何时退位归隐？”
    南极仙翁惊悚，身子一颤，“大帝春秋正盛，怎出此不详之语？臣未敢与闻。”即便执掌司天府，九天十界探查苍穹，南极仙翁从来看不见大帝的生命轨迹，又从何预知帝王的来去呢？
    其实九大金仙中，多数早有某种共识，那就是天帝的生命，不归此界掌管，或许属于更高的天命安排。除了浩黄仙君和元谟天尊，他们一直认为，我命在我不在天，谁能够修到太乙金仙境，谁就有资格继承大帝之位。
    这其中的意味，天庭的种种变化，倒是在天象中有迹可查，老仙翁心中有数，随时预备大帝查问。然而未央大帝最近数千年极少来问，好像一切都有定计一般，倒让老仙翁隐隐不安。
    “朕其实比你要大许多。仙翁不必吃惊，不要这样看朕。入主天庭之前我一直在某处秘境潜修，就是一个逍遥散仙，就这样度过了无尽岁月，直到受命于天，不得不出。如今，我也快卸下担子，悠游自在了，从此不问政事，何其快活洒脱。”
    未央大帝看见仙翁紧张的样子就好笑，这老儿陪伴多年，一点忠心无人可及，他若遽然而去，真是有些不舍。
    然而天道无情，仙命永续，所谓化道，不过换过一个活法罢了，只求来生再续善缘。
    御花园一时万籁俱静，一切生灵被一股庞大的慈悲之意覆盖着，身心空灵，仿佛处于空无之定。
    良久，未央大帝特有的醇厚仙音响起：大帝何时归，十大金仙聚朝堂！
    南极仙翁心头巨震！这是另一个仙界著名的谶语，出现在很多个纪元之前，相信即便是大金仙，也早已淡忘，今天却被大帝亲口说出！大帝这是认命了吗？
    “大帝不可说破，依老臣看来，鸿神王恐难久留天界，天庭不可一日无陛下啊！”
    南极仙翁声音颤抖，恨不能提前堵住大帝的嘴巴。
    “哦，那你我做个赌如何？我以宿命神通查知，鸿辰即便去了，也要复还。”
    其实说到宿命通，他身为大帝，自然比老仙翁看的更加高远，但是也仅仅看到一个大概而已，一切仿佛都不确定，无限虚幻难凭。
    这在他的帝皇生涯中还是第一次，第一次看不清天界的大势走向。
    “老臣岂敢质疑陛下，老臣只是舍不得陛下啊！”南极仙翁老泪纵横，眼下天界的平静，恐怕只是暂时的镜花水月，面对朦胧中难以窥见一斑的未来，他忧心忡忡，实在想象不出若是大帝不在，谁能够使天界安定。
    奇界吗？神龙见首不见尾，他活到满头白发，也只见过陆离一个，还是个不太正经的主，靠鸿辰吗？品行那是毫无问题，南极仙翁阅仙无数，自认为眼力不差，但是毕竟太年轻，又来历不明，恐怕不是奉天命来接掌天界的。觉仙之主吗？那个什么觉主据说和大金仙差相仿佛，又怎么和大帝相提并论？何况真仙和觉仙素有道争，即便境界够了太乙金仙，怎能让他天界称尊？
    南极仙翁流下的十几滴仙泪，浸润了御花园的仙花瑶草，金木土石，顿时有十几个小小的世界形成。
    巅峰金仙，已经是半只脚踏入了太乙玄境！
    据天庭史册记载，这是南极仙翁留给仙界的最后记忆。
    大帝背依太玄山，望苍天，大罗音信渺茫，气息全无寻。
    “仙翁，你的心意，我早便知，可是你这有为之道，真的能逆天么？真的就对得起无尘子么？”
    “臣，有悔！亦，无悔!”
    。。。
    不久之后，当鸿辰一行结束巡查，回归天庭的前夕，南极仙翁溘然而逝，漫天华彩，流光四溢，天人雨泪，化为缤纷，觉界、乃至真魔界都遣使悼念。
    未央大帝知道，生死一念之间，老仙翁宁肯提前归去，也要破除那句“十大金仙聚朝堂”的谶语。

 第九十三章 金菩提

    天穹无极，在赤霄天某处虚空，忽有金光一闪，出现一个觉仙，身披大红色锦斓袈裟，手持一柄九龙抱柱绿金法杖，头戴毗卢冠，上面绣着十八位大觉仙。
    此人面如满月，眉清目秀，举止间具有不可思议的大威仪，乃是觉仙界的一位强者，法名金菩提，正品佛陀境界，距离如来只差一线。
    被认为是觉仙界至尊圣者“弥陀如来”大佛陀的继承者，众觉仙皆以法王子相称。
    觉仙界来源神秘，传说纷纭，因年代久远，在赤霄天界已是无可考证，只留下传说。
    有传说觉仙界本来源出于真仙，后来与天庭产生了最初的道争，被天庭真仙驱逐，自成一界，创立教义。
    也有传说觉仙的初祖乃是一位大罗古仙，不知何因被大罗天贬斥，堕入九天，愤而自创别教而成，因此发生了大道的第一次渐变。
    因此，九天界乃至人界流传的易数也随之发生了变异，大衍之数五十，用之四十九，弃其一不用，这个一就是被贬斥的觉仙之祖。
    不论何种传说，皆以真仙为天界正统，天庭大帝名义上可以号令整个天界，觉仙界、真魔界皆要奉职听宣，常来朝贡。
    此刻，这位佛陀境的觉仙伫立虚空，极目四望，运足了法眼，似乎在寻找什么。
    看上去年轻而又清秀的金菩提手中捻着念珠，眉心微蹙，好像在算计什么。他的袈裟好像新染了风尘，似乎从非常遥远的境地而来，而且经过了很多时日。
    “哞--”。
    东方的天际线隐隐青光闪动，似乎传来一道吼声。
    金菩提闻声色变，急忙运用神通，将煌煌金身化为乌有，浑然与虚天一色，这种玄奥的变化，便是金仙走到眼前也发现不了什么。
    不到数息时间，有一头巨大的青牛，脚踏祥云从高天飞奔过来，路过金菩提所立之处，看也不看一眼，只顾朝下方地脉而去。它的后面，红光一闪，显出一个农夫形象，正紧追青牛不舍。
    隐于虚空的金菩提就是一喜，他知道，这一牛一农并非实体，乃是某种大道玄机的虚幻形象。
    这正是金菩提推算多日，所要得到的结果。
    其中的天机他也不甚明了，他只是奉了弥陀如来的法旨，要寻一处叫做“三江口”的地界而已。
    他从极乐天出发，行了多日，遍访天界，追查线索，终于被他发现了这一人一牛的线索。
    他并不显出原形，仍旧以无形无相的变化身远远跟在那农人身后。
    那农人似乎并未察觉有人跟踪，直眉瞪眼只顾着那头急奔的青牛，好像那就是他作为某种异象、某种虚灵存在的全部意义。
    “轰-轰-轰”
    暗中跟随的金菩提突然听到震耳欲聋的天地大音，眼前景象一变，又是一个奇异的境界。
    一挂天河水，浩浩荡荡，自青冥无极处垂落，仿佛整个虚天便隐匿于巨大无匹的瀑布背后。
    一片玄黄色的荒莽大地上，大河奔流，浩大如海。
    天上地下，这两股洪流汇聚，天阳地阴激烈碰撞，便生出一道中和之气，氤氲弥漫，飘荡在天地之间。
    那青牛已经落在一片肥沃的大地上，哞哞叫了几声，那农人取出一副铁犁，一个皮鞭，便在后面驾驭青牛，居然在耕田！
    金菩提再细看之下，发现居然是一头铁牛，青色的玄铁铸成的牛！
    只见那青牛来来回回，卖力奔走，然而这片大地并不见丝毫翻动的迹象，那农人更是机械木偶一样，只顾挥鞭催促，也不管地上如何。一人一牛，仿佛无意识的傀儡，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强行驱策着，十分诡异。
    话说这位金菩提，乃是一个奇人，不但在觉界以精通佛陀道法闻名遐迩，在仙界天庭也是极负盛名。因他不知什么原因，除了如来法典外，竟然精通道藏，更让他从一句“太上忘情”中悟出了一种仙道法门，修出了许多仙道功夫。
    从此震惊两界，无数觉界的大菩萨、辟支佛、佛陀到至尊如来那里告状，说他私通仙界。多亏未央大帝发话，说“太上忘情乃是仙界失传的一门仙法，这金菩提人才难得，你们不要我天庭就要他。”
    弥陀大如来因此惜才，不予追究，反而着意栽培，从此获得法王子的称号，在觉界地位尊崇。
    因着精通“太上忘情”之法，天庭也对他刮目相看，此法得以回传天庭，也有许多仙人借鉴，衍生许多新道法。未央大帝大悦。
    此刻他运起仙法，进入浑然忘情忘我之态，佛眼照观之下，可见过去未来，乃至虚无缥缈的意象。他发现那遮天蔽日倾泻而来的天水乃是天的精华，与虚空中的某些原始神灵之精，有相似，又有不同，无法参悟明白，总之以他亿万年的见识，于自然中不曾见过。
    而那浩瀚无涯，奔腾于肥沃大地上的真水也仿佛是大地之精微，不可洞察。
    广袤的大地之土，正孕育着某种奇异的生机，好像只是等待着一个天象，就要万灵蓬勃而生。
    金菩提看的呆了，趁四寂无人，天地空灵，认为没必要再隐匿行藏，就显出原形。果然那一人一牛仍旧忙碌，对他根本无视。
    金菩提猜测，大约如来法旨的任务就落在这了。只是他左看右看，完全看不出这方天地的玄机，这里怎么就是“三江口”了？
    “万物阴阳交汇之处，天真地气浓郁，然而夹杂不纯、良莠不分，又有一股莫名的邪浊之气，真是看不出头绪啊！”
    其实，并不是他修为不够，难识其真，而是觉仙界不是道统正宗，自然无法和自然之道一一印和，这天地自然玄机也就难窥究竟。不要说他，历代的觉界至尊圣者--如来大佛陀，对于天界的了解也无法和仙界大金仙相比。即便他自创了“太上忘情”，也不行。
    金菩提不知道，那一牛一人的忙碌虚影，乃是一个天象，叫做“铁牛耕地种金钱”。
    此象一出，便要在其地，使得天阳地阴交融交媾，孕育真精。
    金菩提不知此中道理，只是仗着秉性坚忍，一味照观之下，终于发觉有极淡极清的丝丝灵气，在天地两大江河水的冲关下生成、汇聚。
    这显然又是前所未见的灵气，金菩提暗道一声古怪。
    正在此时，金菩提周身八万四千毛孔同时一颤，心中警兆横生，暗叫不好，有强者在侧！
    果然，当他运起玄功护住金身之时，便有一股飙风浩荡，呼啸而至，却并未攻击于他，只在不远处打转，像是一个高速旋转的气盘，金芒耀眼。
    说来话长，实则电光火石之间，那金芒一闪而逝，出现一位金甲的仙人。
    这位仙人方面大耳，尨眉凤眼，相貌威严，金身战仙宝像足有三丈六尺大小，比金菩提的三丈金身还要高出一截。
    金菩提急忙一看，居然是他！心境顿时不平，多少往事浮上心头。
    。。。。。。
    时光倒溯六千纪元前，那时候的金菩提刚刚在极乐天崭露头角，因为天资卓越、根器超凡，深得如来赏识，常得奉侍左右，聆听教化。
    正巧，天庭将于该年秋月举行龙华盛会，未央大帝将亲自演道说法，旨意传遍天界，众生欢呼踊跃。
    觉界当时正处于一个兴旺的时期，不仅觉仙的数量和品阶达到了历史上的一个高峰，而且极乐天、化乐天之民，已经有数百兆亿之数，接近仙界的一半，实在是令众觉仙引以自傲的事情。
    觉界一向暗自与仙界争做天界第一，怎奈先天不足，仙界的大金仙在天庭出仕者就有九位之多，每一位都是堪比弥陀至尊如来的超级存在，这还不算仙界广袤的天地之间，绝顶的散修强者，更有身为太乙金仙的未央大帝这样的超级无敌存在，因此自从觉界开辟以来，只能唯仙界马首是瞻，亦步亦趋，不能跳脱出来。
    觉界于是独辟蹊径，开辟了两大周天世界，广纳人民，以种种条件，助其繁衍，渐渐地人数越来越多，这还不算，毕竟仙界居于中天位置，几乎占据了大半仙气灵秀的地方，将觉界和真魔界压迫在偏僻荒凉之地，资源匮乏，严重影响觉仙境界的攀升。为此觉界历代如来尊者伤透脑筋，苦思良策。
    终于到了这一代，弥陀尊者和化乐天的大日尊者，发明了仙民教化之道，将原本仅限于仙人中流传的成道之法广为传播，不拘仙凡，一律平等对待，一时间仙民踊跃修行，其教大兴。
    觉界从此立教，称浮屠教，转变了万古开天以来的修仙形式，与仙界决然不同。
    自盘神开辟以来，仙界、觉界乃至真魔界，虽然道争不断，理念不同，但对于大道修习有许多先天共识。比如都认为，“道不可轻传，非人不传”，传道首重根器，根器不佳者绝不肯传授，最多教些皮毛小术而已。
    觉界这样一来，打破了万古形成的修道形式，只要入了教门，不问贤愚，不看根器，都可得仙人亲传。难怪数百兆亿觉界人民，少有不拜佛学道的。
    这事传到仙界，众仙哗然，皆以为是离经叛道之举，主张天庭加以讨阀，维护道统。
    未央大帝思考再三，发觉天数已变，正是觉教当兴的天象使然，虽然这革新繁荣的盛世背后乃是天界将遇到不可测知的灾变。
    未央大帝决定如期召开龙华法会，群仙之议，一盖置之。
    在觉界，各大菩萨、辟支佛、佛陀皆认为龙华盛会是一次机会，可以彰显本界的兴盛，吸引仙人、百姓入教，机会难得。金菩提获得如来亲点，一同赴会。
    转眼到了那年的秋月，龙华法会在天庭会真殿如期举行，盛况空前！
    未央大帝在天庭凌霄殿，升大光明宝座，与无量无尽的仙人，讲说清净真常不二法门。
    当时，天朗气清，玄风和畅。众仙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聆听教化，无不目眩神迷，心为之虚生，神为之净化。
    仙皇至尊，会诸真圣、飞天大圣、无极神王、金童玉女、八千万仙真，侍在侧旁。
    未央大帝施展太乙六种玄妙神通，放大光明，遍照诸天，无极宝刹，一切境界，皆大震动。
    神通光芒普照之下，一切境界，十方八荒，都如同明镜琉璃一般，透明无碍。
    除了仙界之外，还有远方来众，并乘五色琼轮，琅舆碧辇，九色玄龙，十绝羽盖。天庭之上，麟舞凤翔，啸歌嗈嗈，灵妃散花，金童扬烟，赞咏洞章，浮空而来。
    诸天一切觉仙、大小阿罗汉、正果美菩萨，四众八部，承受着仙光照耀，都来庆贺。魔尊魔圣、魔子魔女，悉来赴会，雨众妙花，如云而下，遍覆会前。
    大帝讲到妙处，天人悦庆，踊跃欢欣，诸天界一切人民，感臻道炁，白首面皱，皆得化度，无论少壮幼稚，婉转朱颜，尽归美好。病苦痊愈，承蒙解脱。神风浩荡，万炁扬津，天震地裂，枯骨更生。沉尸飞魄，皆起复形，下界人鬼，一样受益。酆都铁围，长夜九幽，当时破坏。地狱苦魂，化生诸天。三恶道苦，一时解脱。
    大帝传道毕，万仙拜服，称颂圣恩。大帝传旨设宴，款待群真尊圣。
    按照以往规矩，大宴之后，便是各界仙真神尊，各依本心，当庭讲道，宣说自家证悟的道法，既可扬名天庭，又能利益众生。
    话说觉界有诸大菩萨者，皆美貌如花，变化男女，随缘教化。这时候出班启奏未央大帝，要和仙界强者谈玄论道。
    浩黄仙君笑称，以往论道，觉界何曾有过超然之士，凌驾于仙界之上？
    那几个美艳的大菩萨显然有备而来，说不比成名已久的上仙，只选几个后辈仙人讲论即可，无论输赢，都不违和，又可以增添法会的气氛，何乐不可？
    未央大帝看见弥陀如来的眼色殷切，知道他的心思，就欣然同意。
    弥陀如来大喜，便让金菩提为首辩，其余四仙为副，显然早有准备。
    仙界、真魔界未料到有这一出，一时间忙于选择人员，只能让觉仙五人率先宣讲道法，一时间竟也天花乱坠，头头是道，连仙界不少低阶仙人也暗中认可。这下急坏了其他两界，尤其是真魔界，一向和仙界、觉界不和，多有边境冲突战斗之事发生，此次赴会多半出于尊重天庭的威严，并未带来多少魔界高手。
    还好觉界第一波宣讲演道之后，有仙界的后辈散仙多人，一一上来问道，金菩提等人辩道。
    这谈玄论道可不是嘴上功夫，而是真功夫，觉仙们讲论的道法，皆以神通的形式当庭演示，以求证明。那几个修为不凡的散仙，竟然无功而返，挑不出半点毛病。
    这下不但仙界着急，连真魔界带队的一位大魔尊都感叹：早知如此，就让圣魔子和圣魔女来了。

 第九十四章 金菩提还差一筹

    觉界五仙在龙华法会首战告捷，击败多名散仙。
    后来又有一些仙人上来，或者问道，或者以神通较量，都是溃败，无人动摇觉界宣说的道理。
    最后仙界和真魔两界终于草草选了几个年轻俊彦，也辩不过，神通也斗不过。
    那觉界五人实则靠的就是金菩提，他那时候佛功大成，隐隐只在两大如来之下，与那些成名久远的佛陀圣者不相上下，而且他得到天赐灵感，从道藏入手，要恢复一门失传已久的上乘功夫，正在顺风顺水之际，于是无论讲道演法还是施展神通，都带着仙界独有的玄妙意境，无人可破。
    眼看觉仙界在龙华盛会大出风头之际，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位年轻真仙，看服饰冠带，也是天庭在籍的仙官，却是一身战衣，分明乃是战仙。
    年轻的战仙器宇轩昂，他自报家门之后就和金菩提单挑，直接无视其余四仙，金菩提面色凝重，一双佛眼露出兴奋的光芒，终于来了一位可以抗衡的强者，我金菩提的道，要永世不易，万古长存!
    两人交手，绽放无量智慧光芒，无论辩道、演道还是神通相搏，都不相上下，持续了很长时间。最后到了神通斗法，战仙气息绵绵越战越勇，金菩提毕竟自创的“太上忘情”刚具雏形，远未大成，渐渐有些气势弱了。
    就在弥陀如来心中叹息，眼看觉界后起之秀败北之际，未央大帝却以仙力分开两人，宣布平局，各赐金花美玉，仙袍袈裟，大加夸赞。于是皆大欢喜，龙华盛会功德圆满。
    龙华会上两雄相争，会下仙界和觉仙界、真魔界共商天界大局。因着浮屠教异军突起，百姓仙民踊跃入教，甚至仙界、真魔界都有仙民迁入觉界，最后各界共议，仙界增设情天府、恨海司，专司仙民修行转生之事。
    仙界在人间界，原有住世真仙，掌管生死之事，如今因为觉仙界派出多位菩萨、佛陀到下界传教，造成人间信奉浮屠教的凡人无数，又觉界传教波及到诸天，各部众生名目繁多，不局限于仙界、觉界，于是如来提出了六道轮回的概念，征得未央大帝同意，在人间开辟地狱幽冥界，派遣一位大菩萨常驻，掌管轮回转生事宜，仙界方面，派出几位住世地仙，作为十殿阎罗具体运作，这样形成了仙、觉两界共掌人界和地狱幽冥界的格局。
    因为仙界重根器，择人而授，在仙界和人界，历来凡人修道者十分稀少，因此原本在人界住世的真仙，如东华帝君，掌管所在地府就够了，如今虽说是两界共掌地狱幽冥，实则多为方便浮屠教信众而已，这个问题仙界当初不以为意，等到岁月悠久之后，发觉六道轮回被觉界实际掌控，天界和人间信奉浮屠教的越来越多，觉界渐渐膨胀扩张，占据了天界许多无主之地，呈现出尾大不掉的态势。
    未央大帝始有警觉，浩黄仙君等大金仙多有不满，此是后话不提。
    。。。
    如今过了许多岁月，在这不期之时，不测之地，遇见这位故人、对手，金菩提虽然佛法高深，有容纳百川的雅量，也是颇为芥蒂，当下看着战仙，并无一语。
    且说这位天庭金甲神尊，号称天庭第一战仙，位列九大金仙之一，除鸿辰神王外，乃是最年轻的一位。姓岳名震，尊曰：无极斗战至圣天尊。常年不在天庭，行踪不定，无人约束。
    他此刻的形象相较于和猴祖斗法时，又有所不同：形体高大伟岸，头戴冲天冠，顶上红、黄、白三光正气逼人，脚踏蹬云履，步步腾云生雾，全身明光宝甲，悬挂困仙索，外罩八龙翻天杏黄袍，紫气腾腾，右掌中有一点金铁之光，不即不离，不只是何种宝物。
    岳大金仙天生傲骨，你不说话我也不会开口，只对着金菩提点点头，打量周围环境，仔细查看那一人一牛，越看越是有趣。
    天地悠悠，真水无言，一僧一道，两大高手研究不出头绪。
    。。。
    时间一点点过去，两人仿佛雕塑一般。
    金菩提忽然心血来潮，就是莫明烦躁，丹田处一股浩大的仙气，如烈火腾腾，命门处一股同样浩大的佛光从他的体内冲起，两股巨力一前一后，在他螺髻的头上形成两根巨大的光柱，一青一红，交相辉映，犹如两条巨龙缠绕在一起！
    金菩提一愣，什么情况这是，居然不受控？
    他的体内，真元翻涌，仙光迷漫，隐隐有突破的感觉。
    “不对！”
    到底这金菩提佛法精湛，神魂清明，猛然觉得这种身体异常并非好事，而是某种自心生魔！
    怪不得这里除了天真地气之外，还有一股莫名的邪浊之气！
    不等金菩提有所行动，忽然战仙动了，一股庞大的气势向着金菩提冲来！
    金菩提大惊，以为岳震不怀好意，趁着他自心招魔，要来偷袭。
    “无量我佛！”一声禅音，自他的海底轮自动升起，无需动念，乃是常年修持的反射。
    金菩提放大光明，一身佛光透破大千，瞬间将“太上忘情”提到了巅峰，浑身犹如透明琉璃一般，巍巍如山岳，金身暴涨，仿佛一座星系。
    他一手指地，一手指天，有一种唯我独尊的气势。
    双手十指分别掐诀，“太上忘情，有情众生相！”
    虚空中忽然响起阵阵梵唱天音，音节古怪，不似仙界语言，乃是觉界独有的诵经之声，随着经声大作，十方天地虚空藏，显出无量众生幻影，都是匍匐于地，虔诚无比，无量汪洋般的信愿之力汇成一束束生命精元，幻化出无数觉仙的形象，各各结跏趺坐，打出一轮轮手印，万千神通，变化无穷。
    轰隆！
    金菩提的头上、脚下同时一震，两朵巨大的莲云出现在天穹十方。莲云被有情信愿加持，层层金莲，层层宝光汹涌澎湃，佛力浩瀚如海，倾泻汪洋，将来自战仙的一指威压顶住。
    原来，果然是岳震一指做剑，劈出一道剑光，斩破无穷虚妄，直压金菩提的佛顶。
    “岳震，你这是何意？”金菩提面沉似水，我如今佛道大成，“太上忘情”臻至圆满，岂会怕你？堂堂大金仙，居然偷袭，少不得要和你一战！
    “你别误会，我看见有无形邪佞之气，透入你的百汇，若不及时祛除，恐怕与你法体有损！”
    岳震被金菩提误会，便收回那一指神通。
    “指玄神通”！金菩提心里暗道，早就听说大战仙的剑道和青莲帝君并列前茅，并有后来居上之势，而且，大战仙已经很少施展实体剑诀，往往以指玄神通代之。。。
    可叹我的“太上忘情”第一式竟只换来他的一指。
    轻描淡写，来去自如，“有情众生相”的浩浩仙威居然无法阻止，任由那一指玄光离去，偏偏虚空中即刻升起无穷的阻隔，都是肉眼无法辨识的异域时空，令他澎湃的太上仙力无法追击！
    金菩提心中一凛！莫非真个只是祛除邪气？
    “你战仙有那般好心？！我辈虽然慈悲，也绝计不会任人戏耍。”
    金菩提的莫名烦躁又是暗流涌动，陡然生出一股滔天杀意！
    “太上忘情，天道无情相！”
    一轮浩瀚的佛光，如云如盖，如天如宇，弥漫一切时空，包裹这方天地，将战仙重新卷入其中。岳震眼睛一眯，就要爆射精光，破掉他的无上觉仙大术，忽然转念：也罢，且来看看你这天道无情相有何玄妙！
    他的眼睛就是保持了常态，寂然不动，任由一股更加气势宏大的佛息涌向他的战仙之躯。
    “太上忘情”忘得是他金菩提的情，却是要他的敌手入情！若是别的仙人，是绝计不肯深入其境的。
    战仙眼前一花，忽然就入了一处玄妙境界。
    那是一处空空的世界，没有有情众生的存在，天地间都只是虚幻不实的烟云而已，战仙的神魂荡漾其间，穿越重重迷雾，也只见到了山、石、花、草、风、雷、电、雨等等自然之物，奇怪的是这些自然生灵，没有一点生的气息，完全是冰冷死寂的存在，一切道则仿佛不存在，这方世界的本相好像就是空空如也。
    “如如不动？”岳震就是冷笑，我也会。
    金菩提看见岳震一动不动，矗立场间，像是泥胎木偶，知道他的神魂已经被自家的大术摄走，心里反而游移不定，忐忑不安。
    咦！这般容易得手？这还是那个叱咤风云，号称天界第一战仙的岳震吗？
    浩瀚的“太上无情”仙光已经轰到战仙的头顶，尽管金菩提有所收敛，然而大术一经发动，便不能停滞，眼看大战仙就要被无穷巨力倾覆。
    大战仙忽然头上出现一片剑云，里面六道剑光闪耀，绿、青、蓝、紫、黑、白，如六个大日，又如六个巨轮，只是微微一个转动，滔天的无情相仙光就被禁锢了，其恐怖的气息无法外溢半点。
    金菩提恍然，这才正常嘛！
    他急催仙元，将“天道无情相”催到巅峰！在战仙的神魂意识深处，那处死寂的世界骤然爆发了无穷毁灭的气息。
    一切自然万物，生命的死寂冷光，都向着他的神魂碾压而来。战仙又是一笑，倏忽之间，神魂遁出，来去自如，那“天道无情相”对于神魂的攻击就告破灭！
    岳震巍峨的战体光华大盛，六轮大日剑光飞舞，弥漫周天，和“天道无情相”的外在大势对撞在一起！
    轰隆隆！仿佛诸天破灭，虚空暴动，恐怖的威能一轮一轮爆发，荡漾的巨大冲击波无尽蔓延，无远弗届。
    噗！
    终于有一缕仙光射到大战仙的金甲之上，岳震只是一个挺身，胸前的护体宝镜光华万千，将这强大的能量弹飞。
    过了数个呼吸之后，远空传来一个巨大的爆破音，再看时，一股白炽的光芒笼罩下，一个巨大的星辰正在爆燃。
    巨大如天轮的剑光，煌煌赫赫，势不可挡，碾压一切阻隔，破碎了“天道无情相”的虚空陷阱，终于触到金菩提的无上金身。
    金菩提头上的无数碧蓝螺髻，忽然垂下万千丝绦，如倾天的伞盖一样护住周身，然而风雨太大，雨伞太小，金菩提丰腴庞大的金身还是被无形剑气拂了一拂。
    锵！锵！锵！。。。
    数十道切金断玉的声音自虚空响起！金菩提的金身袈裟，顿时出现百十道口子，失去这觉界至宝的灵山木棉袈裟护佑，金菩提的巍巍金身即将面临那余势未衰的剑光。
    金菩提暗道“不好！”，强提一口觉仙气，就要硬抗。
    岳震忽然大笑：“好厉害的金刚大无畏仙体！”
    忽如一夜春风来，那些凌厉的剑意就化作了春风拂面，好像百炼金刚，化作了绕指柔！
    金菩提头上微微见汗，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金刚法体到底能不能扛得住这天道巨轮一般的剑意余波。
    “还是岳兄高明！看来我错怪你了。”金菩提收了一身准备硬抗的混元罡气。此刻他忽然发现，那些躁动不安的气息竟莫名消弭无踪了！
    咦？他沉默思索，恍然道：原来我不知不觉间竟然着了邪辟之道，这番打斗，无意间激发了全部仙能，已将那些邪恶气祛除殆尽。
    他终于一笑，“多年不见，你仍是压我一筹，哎，不得不服啊！”
    战仙也是一笑：“少来了，婆婆妈妈的，你们那些觉仙，也就你和猴子，入得我的法眼。”
    “哦，你说那猴子，我也多年不见，他却如何了？”金菩提想起那只无法无天的妖猴，就是眼睛一亮。
    “前些日子和我约斗一场，这厮法力精进，不错不错，就是性子仍旧邪辟，令我担忧！”岳震淡然答道。
    “他肯定又是败了！岳兄你再是轻描淡写，我也猜得出来。”金菩提祛除了邪辟之气，神思更见空灵。
    岳震不置可否。

 第九十五章 镇压

    两人小试牛刀，战了一场，彼此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又有那共同的朋友悟空猴祖做谈资，关系渐渐融洽了许多。
    “咦！”
    忽然两人同时惊讶出声，只因那虚空之中又有异象出现：那是一尊透明的人像，极天极地，高大无比，周身赤裸，不着一丝一缕，头上脚下，四肢躯干纵向排列许许多多穴位关窍，皆以金色亮点标识，各个穴窍间又有横线连贯，整个就是道医仙人所用的针灸穴位铜人一般无二。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两人虽非医仙，也看出端倪，难道说这天地也生病了吗？
    此时天地两处真水激发生成的丝丝灵气，不断增多，渐渐成型，转为乳白色半透明的气状物，似一股清水不断汇聚，成为涓涓气流，就要向天而去。
    两人顿时明白：这是天地交媾形成的精元真气！
    那凭空出现的铜人虚像仿佛就是路标！
    这些乳白色精元之气乃是中和之气，也是精华之气，在虚像脉络指引下，渐渐轻扬上天，走天柱脊，过枕中关，汇集在仙台九宫之中，与天灵合真，周转乾坤，另辟蹊径，自上而下，哺育天界万物。
    道经曰：真常应物,真常得性，应时而动,常应常静。
    这是真常之事，真实常在于天界。
    金菩提和岳震有些明白了，原来此处是天地人三才精华交汇的地方！这些异象乃是虚空无名的力量有意为之，似乎不如此则不足以顺天演道，那么究竟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呢？
    就在两位强者目眩神迷，惊诧于天地造化伟力之时，不知什么时候起，在这天地真水交汇之处，出现了一个深幽的地坑，深不可测，有一股至恶至浊的六黑七黯之风，引出十三道通向苍茫大地深处的邪径，那些乳白的天地精华被那邪风一熏，立刻由气化水，退化成六欲浊源，泄往那路径深处去了。
    天道循环，戛然而终，两位强者明白，如此演道，预示着天地真气必将日渐衰竭，而此处“三江口”，乃是天界一大漏处。
    书中代言：在天界传说中鼎鼎有名的这种境界，唤做“三江口”，每逢大天劫过后，都会出现，每次都会变换位置，它往往出现在众仙不到之处，最是诡异奇绝。
    “原来如此！”金菩提不禁呼出声音。
    “果然如此！”战仙岳震神情释然，未央大帝密旨交代寻找天地缺漏，如今“三江口”一处已然寻到，接下来便是如何补漏了。
    且慢，天帝有言，因天道失常，此处最是变换无常，必须先将它定住！
    且不说岳震再三思量，如何补了缺漏，那原本傀儡一般的“一人一牛”，待到邪风出现时，已经化为虚无了，那天空的铜人虚像，也因为天地循环终结，无有精华之气上行引导，也失了真意，行将消失不见。
    金菩提此时也看出问题关键，急忙念诵佛号。
    自从浮屠教创立以来，进行偶像崇拜，以颂念佛号为常例，出乎如来创教的预想，居然收获了无穷无尽的信仰之信心力，可以加持金身佛体，加速品阶进化，又可以演化为实有之物，弥补极乐天、化乐天运行所耗，凡此种种，好处众多，众菩萨、辟支佛、佛陀皆大喜过望。
    这佛号一经颂出，顿时天花乱坠，祥云覆盖，天地间阴霾怪异之气一扫而空！
    金菩提甩手抛出一串念珠，乃是觉界圣树菩提木制成。这菩提树，相传乃是初代如来成道时的护法宝树，具有不可思议的大功德。
    那些珠子见风变大，整串念珠变成一座金塔，八层八角，琉璃宝珠，精光耀眼，自高而下，一下镇在那十三道邪径之上，宝塔魏巍，佛光万千，眼见周遭的邪恶之气烟消云散。
    费了不少心力，眼见大功告成，金菩提暗道：侥幸，多亏我佛创教，不然无有众生念力加持，这佛法神通不见得灵验如斯。
    然而他没有高兴多久，那宝塔轰然一声，向一侧倾覆，其下方污泥浊浪，翻滚咆哮，黑气冲天而起。那六黑七黯的邪风漫天吹拂，周天迷茫，不辨四方。眼见宝塔就要被地坑吞噬，连天地间重新汇聚的精华之气也要被再次吸入。
    金菩提倾尽法力，口灿莲花，随着他疾如风暴的诵念，一个个巨大的金色梵文浮空而出！每一个字都有万丈大小，佛力澎湃，汇成一轮轮巨浪，向诸天发散。
    怎奈这邪恶之力十分浩大，简直不可理喻，最终轰然一声巨响，宝塔居然裂成几段。金菩提一口真气顿时反噬，胸间血气翻涌，难受至极，面如淡金。拼力收法，宝塔消失，只飞回残珠几颗。
    金菩提并未受伤，他一身佛功已经超凡入圣，血气稍稍平定，立刻就要将手中宝杖祭出镇压。忽然又一转念：且慢，如来差我查访此地，并未授我以镇伏之法，岂不是要我自便么？我这宝杖乃是如来钦传之物，佛力浩瀚不可思议，若是镇在此处，岂不是永失至宝？
    他这里犹豫再三，战仙还以为他无计可施。
    大帝旨意虽未明言，然而已经寻到此地，必然要竭力处治，为天界清除祸患。
    岳震一念及此，大喝一声“长刀，镇！”
    右手心一番，一点金铁之光飞出，变成一柄巨型长刀，名曰“阡陌”，这柄仙刃通体幽蓝，只有刃口处一片雪亮，杀气森森。
    原来大战仙岳震有九把绝世仙剑，其剑意、剑气往往上冲头顶，形成剑幕神环，而仙剑的实体却是随心所欲，想让它们出现在哪里就在哪里，这一次大战仙出行，就把六剑（其余三剑镇压悟空去了）凝结于掌心，可以聚合为一柄长刀。
    在战仙法力加持下，长刀“阡陌”变成通天彻地的巨型大器，直插在地坑中心处，顿时天地复明，万物安定。精华复升，直上天极！
    这电光火石间，两大高手倾力出手镇压，却是高下立决，那长刀压得邪气不再，似乎全无反扑之力。
    金菩提心中黯然，不知这天庭第一战仙境界进益如此之快，简直不可思议，绝不是自己在觉界引以为傲的大乘佛法可以抗衡！
    “还好！”他心念电转，想起了压箱底的绝学“太上忘情”，如今已经和战仙拼了两次，还有一式未曾施展，或许可与之相抗。他不断安慰自己，立刻又恢复了云淡风轻的高僧模样。
    那战仙岳真却没这些心思，皱着眉看着长刀所向，似乎很不满意。他仙体一晃，足有数百万丈高，虚指一抓，那长刀又到了手中，他双臂挥动，凛冽无匹的刀意顿时化作万道流光，斩到这片大地之上。
    “轰！”大地之上顿时阡陌交通，出现横竖整齐的万千刀迹，将地坑邪径斩成无数碎片！
    岳真，天庭第一战仙，他被大帝视为一把利剑，有他在，大帝丝毫不在意什么金菩提，就连那个“太上忘情”的仙道法门，也无足轻重。因为大帝知晓，天界的根基在于道，不在于术。
    他手中“阡陌”一刀斩下，顿时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大地斩成无数碎片，横竖相交的千百道刀迹，像是下界之民勤苦耕耘的田园，又像是无数道简洁原始的道纹。
    那邪佞的深坑被无数土石碎片覆盖住了，然而刀意未歇，化作雪白的刀芒镇压于上方。大地上方覆盖了厚厚的刀芒，宛如积雪。
    “这样也行？”金菩提看见这一刀的威力远胜自己的那串念珠，有些不安，有些艳羡、有些后怕。还好当年龙华会上，两大年轻一辈的楚翘并未以生死相搏，不然自己有什么法宝稳胜它呢？
    岳震似乎对这一刀的效果还算满意，随意应了一句，“不然怎样？”。
    “无量寿佛！多年不见，天尊风采更胜从前，不愧是天庭第一高手！”金菩提面如满月，身形也有些丰腴，十分契合佛陀的身份，此刻他挤出一脸的笑意，十分慈悲亲切。
    对面毕竟是仙界的不世出高手，若是将来自己接了觉界之主位，无论如何都绕不开仙界人物的，今日的不期而会，更是天大的机缘，若能交好战仙，增添自己在觉界的助力，善哉，善哉！
    想通了这一点，先前那点冷漠忌惮早就烟消云散，怎么看眼前的战仙都是顺眼。
    战仙岳震被雍容华贵的金菩提看的好不自在，这家伙，多年不见，身形庞大了许多，别说还真是派头十足，说话之风格更是出乎预料。
    记得当年初见，两重紫菲僧衣，一个清秀僧人，大辟支佛品阶，待人接物毫无城府，说话也是简洁扼要，看来岁月无情，无论身处天庭还是佛刹，也和红尘中的凡夫俗子一样，仙人也会变啊！还好，某一惯做那闲云野鹤，不愿在天庭权利中厮混，这也正是我的道。
    “金佛陀可是奉了如来法旨，寻找三江口？”岳天尊不动声色。
    “正是的，不过不瞒大天尊，此处天地生成之机，与我觉界而言，实在难以揣测，贫僧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因而，实不知为何这里便是三江口了！还请天尊不吝赐教！”金菩提双掌合十，十分低调谦逊。
    岳震笑道：“金道兄太客气了，久闻“太上忘情”乃是我道门失传之术，金兄惊才绝艳，名动天庭，何须如此自谦，若不知这天地的玄奥，如来怎会差你前来？”
    天尊暗想，觉界偏居一隅，自然不能和仙界相提并论，不过自龙华会以来，觉界声势越发浩大，天上地下无数人民信奉其教，令仙界隐隐感受到了某种危机。
    且觉界擅长机巧，讲究辩才无碍，谁知他所言有几分虚实？我怎能透露天机？何况我只知其形，却不知如何破解，不得已才以刀意镇压，且看是否能得长久。
    想到此处，天尊打哈哈道，“无非一个名称而已，三江口也罢，两江口也罢，不必较真。如今仙界尽人皆知，这无尽虚空藏早已发生了大变化，仙气灵郁的程度已是大不如前，曾听闻几位前辈金仙有言：天地之机变了。觉界难道不知吗？”
    “道兄却是拿贫僧开心了，自盘神开辟鸿蒙以来，大道固若金汤，哪有岳兄所言之事，岳兄误我，岳兄误我！”金菩提频频摇头做痛心状。
    我拿你当知音契友，你防我如防川，心痛啊！
    岳震假装没听见，继续扯些有的没的，金菩提也无奈。
    两个人正在斗心眼，忽然从虚空中走来一个女仙！两人顿时一惊，以两人大金仙的修为居然被人靠近还不知，这才多远点距离？不过万丈而已！
    看来来者不善，境界深不可测。

 第九十六章 圣魔女

    岳震和金菩提各施神通，勉强镇压了“三江口”，场中忽然来了不速之客。
    两人仔细一看，各吃一惊。原来不是仙界的女仙，也不是觉界的菩萨，那一身黑色衣裳，样式怪异，竟然是真魔界女仙！
    这魔女挽着古怪的发髻，一张美艳的脸孔，精致的五官，本来赏心悦目，却描着蓝眉毛，黑唇线，最惨不忍睹的是头发乱蓬蓬，五颜六色，宛如开屏的孔雀明王本相。
    长长的黑衣，细看之下竟然分了很多层，每一层的黑都有所不同，仿佛集黑暗之大成。整个人散发出魔性的气息，强横霸道，自她一出现，场中顿时如坠寒冬，呈现一片肃杀死亡之象。
    强大的魔息满布天穹。
    这魔女一步一步，妖妖娆娆，从半空走下来，仿佛虚空中自有阶梯。她头顶一片黑天，自带阴影一片，走到哪里，将黑暗带到哪里。
    偏偏她妖艳无比，眼眸流转几回，竟让人怦然心动，一颗道心都容易不稳。
    金菩提暗道：这女流十分邪恶，明明不算绝色，竟有无比妖媚祸乱之气，我若是多看一眼，就要心神不安。
    岳震眼皮一跳，暗道邪门，这女子十分年轻，应该不是真魔界的大人物，为何一身魔功出神入化，无形之中已经侵袭了全场，此时发觉，一身仙气竟是隐隐受制。
    还好本仙素来不惧女色，你真魔再是如何魅惑，不过扰人心神而已，还能效法那些凡人污浊的行为吗？
    他道心清明，顿时安定，仙元流转如巨轮吐纳，将场中魔气驱逐了七七八八。
    那女子已经到了眼前，一身肌肤惨白如骨，偏偏笑靥如花，行了万福礼，娇滴滴道：“小女子傲天，见过两位大仙！”
    傲天！她就是傲天？真魔界年轻一辈的绝顶人物，传说中的圣魔女？
    “圣魔女？你来此意欲何为？”
    岳天尊声音有些发寒，这里是天地交汇的关键处，因魔界一向被仙界不齿，视为邪魔外道，厌憎之意远超觉界，这妖女忽然现身于此，自然警意满满。
    “原来是傲天圣。。圣女啊！久仰久仰，贫僧金菩提，当年龙华会上听闻圣女大名，一向思慕，今日得见，缘分啊、缘分啊！”金菩提一脸的感慨，也不忌惮什么魔功乱心了，而且悄悄向魔女靠近了几步。他故意不说“魔”字，心机实在深沉，却早被岳震注意到了。
    怪不得有仙人传说，觉界和真魔界看似水火不相容，实则暗通款曲，多有不轨图谋。天尊心中的警觉又提了一分。
    “岳大天尊，不要那么凶嘛，小女子偶然路过，见两位大仙风姿不凡，英明神武，动了仰慕之情而已。怎么，认识一下都不成吗？”傲天名不副实，娇滴滴的语气哪有一点傲然的魔女味道，要不是她一身魔性的打扮，和一身掩饰不住的强大魔气，真和仙界百姓女子没有什么不同。
    其实傲天在真魔界，原属于仙族一脉，平素自诩是仙家正宗，也看不上修罗族、妖魔族的乌烟瘴气。怎奈天界众生观念中，仙界和魔界早就正邪不两立，她也不免沾染了许多真魔的习气。
    她原本随着大队人马行动，并不该来此，只是她远远查知此处有一种浓郁的仙家正宗气息，且这股气息至大至宏，战意冲霄，令她没来由生出一念：莫非是传说中那顶天立地的大战仙？
    她的灵觉最是敏锐，可谓魔界第一人，因此任性而来，要看个究竟，居然给她猜对了，正是第一战仙岳震，她不由心里暗喜。遂存了一个心思，不但要考教彼此的修为，还要试探他的人品。
    在悄然接近时，她已经打定了注意，要以最典型的魔女形象出现，以最典型的魔功试探。
    “岳哥哥，别冷着脸，奴家好怕啊！笑一个好不好？听人说天尊武功天下第一，依小女子看，岂止武功第一，相貌堂堂也是第一的。”
    这圣魔女格格娇笑着，丝毫不惧岳震有意外放的仙气，这哪里是在撒娇挑逗，明明便是另类斗法嘛。
    金菩提盘算，还好我佛如来高瞻远瞩，兼收并蓄，魔界功法也多有收纳改良，又有化乐天诸佛下界创立了双修法门，与男女情事早已参透了，贫僧这就运起大般若禅意，洞若观火，两不相帮，且看你两个争斗。
    岳震退后几步，暗中提起了五分仙元，此时形势微妙，金菩提敌友不分，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好像后知后觉。
    傲天圣魔女自然也不是偶然路过，和两位仙人一样，都是奉了本界至尊的旨意，外出办事。
    因岳震的名气太大，比起金菩提更加显赫，心傲气高、秉性刚强的她怎可放过一分高下的机会，趁着觉界上层和魔界暗通款曲的时机，这金菩提最多两不相帮，对自己没有威胁，若是能够击杀战仙，那时候天界扬名，岂不称心快意，稳压了圣魔子一头？
    至于那个什么“天庭神王”，不过是个年轻娃娃，哪里比得上大战仙？
    圣魔女打定主意，暗将魔功提到十分，天地顿时黑了，只有两位大仙头顶一方青天，不受侵染。
    金菩提打定主意不闻不问，干脆退出圈外，看天看地，似乎一心研究此地的风水。
    却说那地坑本来被“阡陌”的霸道无匹的刀意镇压着，真魔圣女一入场中，因为魔性相通，顿时又有异动，在地下拼命蕴藉邪灵恶气。此刻两人全力斗法，场中金光大盛，黑暗魔气不住后退，似乎占据上风，实则分散了岳天尊的心神，那道磅礴如天的刀意便失了几分加持力，被地下黑气上冲，轰然一声响，大地重新陷落，沟壑纵横，比原来还要狼藉恐怖，那些黑暗幽深的邪径重新显现。
    高天上黑气弥漫，雷云阵阵，电光爆射，不知是邪气本来如此，还是引动了天地震怒，要降下雷霆横扫。
    那天地真源精气早就停止了生息运转，虚空上的透明铜像彻底不见踪影。
    仙兵“阡陌”兀自不甘心，在半空盘旋，几次要强行冲下，都被无边黑气吹走。
    “前功尽弃！”岳大天尊大怒，胸腹猛然一吸，一点心头血运到舌尖，张口一喷，化作漫天金红色的血雨！
    周天顿时晴光耀眼，大日高悬，那圣魔女的黑暗阴云，无尽阴气顿时被破。
    血雨缓缓压下，高天上卷起一股飓风！有万万千千的剑光真火夹在风中，原来天尊掌中剑光已经飞上虚空，形如高山大岳，发出无尽剑芒。
    飓风扑面，势不可挡，圣魔女将魔功催动到十二分也无济于事，她的漆黑魔衣就是片片碎裂，化作朵朵血红色魔云，仿佛怒放的曼珠沙华！
    每一片如花一般美丽的云朵里面，都包藏一个小小的魔域，里面密密麻麻如蜂巢一般，排列着魔兵魔将，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魔兽，吐着长长的血腥舌头，睁着巨灯一般的赤红眼珠，还有的巨齿獠牙，流涎腥臭!
    魔兵魔将手中发射魔天轮，那是一种生有无数锯齿的魔轮，其大如亩，高速旋转的无数魔天轮被惨白色的魔气包裹着，就向天尊冲来。
    虚空被分割，成为无数的碎片。
    那些魔兽也不闲着，它们聚集在一处，就象叠罗汉一样，数百数千的魔兽叠加在一起，一个电光闪过，变成一尊高大无匹的兽王，集所有怪兽丑陋邪恶之大全，魔焰汹汹，法力滔天。
    然而邪不压正！天尊中指一竖，一点至阳至刚的圣血射出，全然是金色的，比刚才的更加神圣纯净，发出更加璀璨夺目的光华。
    无数道极细极微的光华蕴藉着天尊无上的道法，势不可挡！
    挡者披靡，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一切魔灵!
    那些魔轮飞到半路就被气化蒸发，那些魔兵魔将就是狂喷黑血而亡，至于那些变化成型的巨兽，禁不住仙光一扫，都化作黑烟，一股黑气，消散在虚空。
    那圣魔女披头散发，汗如浆涌，周身上下只有一件抹胸，一件小小的内衣遮体。饶是如此，她也不羞，张口一喷，一柄巨大的暗红色长矛激射而出，直奔天尊面门而来。
    虚空中响起“嗡嗡！”的声音，魔光弥漫。
    大天尊脑后宝光已经蔓延无数倍，形成一片巨大的天幕，那是法力滔天的象征!
    对于那血矛，看也不看，神念如电，“阡陌”飞斩，场中卷起无上刀风，那血色长矛被斩成无数碎片！圣魔女傲天，口鼻出血，血液呈现怪异的蓝白色，滴滴垂落大地，大地立刻扬起阵阵黑烟，似乎遭遇了雷火。
    岳震得势不让，催动长刀，就要斩了傲天，此刻的圣魔女已经遭了重创，避不开这惊天一击。
    金菩提暗道：可惜了一代天骄圣女！
    他巨手合十，金光熠熠，就要预备香消玉殒之时，救下其元神真灵。
    正在傲天引颈待戮之时，忽然从她脑后玉枕穴飞出一个巨硕的银蟾，张开血口，喷出漫天血光，顿时腥臭弥漫，那些神圣光芒避免污染，本能的就是一滞。
    银蟾拼命一跃以身抗刀，顿时天崩地裂一声响，那银蟾被杀，元神被震成无数细小的银屑，纷纷垂落如雨，连它的一点真灵也被刀意笼罩逃不出去，瞬间化作一团原始气雾，从此天界消名，再无此灵物。
    书中暗表，这银蟾乃是至灵之物，产于鸿蒙初开之后，十分原始，一身血肉蕴藉天地强悍之气，最是能抗仙兵法宝的击打。被逆天帝君驯化练养，暗中植入其体内，保护傲天，连傲天也浑然不觉。
    银蟾以命相抵，终于换来一点时间，那圣魔女化作一道暗光拼命遁去了。
    岳大天尊暗道可惜，想了一想，终于没有追击。场中还有一个佛子，自己还有使命未完，不可不谨慎。
    这银蟾出现的如此突兀，以真魔界一向的鬼蜮伎俩，谁能保证没有后手呢？
    “善哉！善哉！这蟾儿也是忠烈，待贫僧超度与它！”
    未如预料中的两败俱伤，金菩提有些不爽，为了掩饰，他装模作样念起了经文。

 第九十七章 夜叉王七死一伤

    岳震强大如此，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强大恐怖的圣魔女居然脆败，更是不可思议。换做自己，能够片刻之间碾压她吗？金菩提觉得不能，怎么着也得大战一百个来回，才能和傲天分出胜负吧！看来此人不愧天下第一人，不可争锋。
    金菩提顿时心意阑珊，自从龙华会后，这差距怎么反而变大了呢？不对吧，莫不是邪不压正，一物降一物，魔功再是强横无匹，也怕正道仙术，此乃先天铸就的大势，无可改变。这样一想，他终于好受了些，嗯，我也是仙觉正道，还有“太上忘情”之术哩。无量寿佛，无量弥陀佛。。。
    岳战仙心中冷笑，这个佛头狡诈，真人面前还要耍弄心思？也罢，当下不是和觉界翻脸的时候，且做正事要紧。
    他重新祭起仙兵，“阡陌”镇压下来，然而地陷之处还在翻腾扩展，无数污浊的阴暗气息，越来越多，似乎要有万千魔灵涌出。
    那仙兵刚一接近就被无形的力量挡住，竟是压不下去！
    岳天尊更是愤怒，若不是傲天这个魔女横插进来，激发了地下莫名的魔气，本尊早已功成了，可惜可叹！
    他这里无可奈何花落去，苦思良策，那边金菩提装模作样念完了往生咒。其实元神、真灵俱灭，还往生个屁啊！
    天尊心里暗骂一声：卷毛胖子。
    “啊-切！”金菩提就是一个喷嚏，茫然四顾，不明所以。
    咦！俺这种修为怎么会有喷嚏？
    且说圣魔女傲天，被战仙岳天尊重创，多亏银蟾舍命抵挡了必杀一击，这才逃离此地。
    急急慌慌如丧家之犬，也不管东西，飞出不知道多远，忽然天地间就是一暗，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分野重置了阴阳，一边是青天白日，一边是九幽黑冥。
    圣魔女就是大喜，一头扎进那片黑天去了。
    遥远的西方天穹深处，有一大片金色的祥云，里面影影重重，有无数罗汉、菩萨、辟支佛陀，乃是觉界的后援，得到金菩提的秘术传信，正赶往三江口。
    原来那金菩提表面念经超度亡灵，实则以心密之术传了消息，弥陀如来亦有后手安排。
    天尊几次催发“阡陌”皆无功而返，心中惊讶，这地陷再厉害，还能阻了本尊的无上仙力？此中必有缘故，当下静心凝神，就于虚空盘膝入静，形意融汇，将广大穹宇皆纳入三寸丹心之中，心海浩瀚，真意流转，穹宇奥秘，历历眼前。
    战仙就是一笑，不语。
    。。。
    无尽虚空藏。
    奇仙和鸿辰一路争争吵吵，渐渐向着“三江口”方向而来。
    前面忽然出现了一片浩瀚无尽的仙海！
    陆离眉头紧皱，不对啊！
    这特么不是仙海，是魔海！
    神王忽然想起什么，惊讶道：“陆离，你不是说咱要避开一处魔海吗？怎么回事？”
    “嘿嘿！”陆离讪笑，“终日打雁，却让雁儿啄了眼睛！咱们中埋伏了！”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神王听后，第一时间就是向着背离奇仙的一个方向冲去！
    他瞬间明白，若是陆离没有迷路，一定是有人暗自施展了大挪移术，将原本不该出现于此的天地调换了。
    轰隆！
    虚空中爆发出一个巨大的震荡，一片阴惨惨的天际笼罩了一切。
    陆离头上涌出无尽墨色的云团，幻化出一头荒古魔兽的巨大形象，一口便将奇仙吞没了！
    “荒古吞天兽魂！”陆离只来得及喊出这一声，就彻底没了踪迹。
    “陆离！”神王大惊，就要冲过去救援。
    “哈哈哈。。。！”一阵狂笑，自前面的无尽魔海传来。
    墨色的海水忽然变得血红一片，无数巨大的水浪冲天而起，水柱形成了起伏的山峦，形成了大朵的莲云，形成了血色曼陀罗花，并且出现了种种海兽的形象。
    海天上，有三千飞天夜叉飞舞，有八百血色魔龙狂啸。
    在无数魔兵魔将簇拥中，闪出八位大魔。
    居中那位手持墨玉权杖，体型矫健高大的王者，正是“勇力金刚”，夜闯族的王，八大金刚之首。
    “小娃娃，据说你是天庭的神王，本座倒要看看你这所谓的王者有多少斤两！”
    鸿辰看见这种架势，明白这事无法善了，他心念电转，识神就是猛烈撞击泥丸宫阙。
    他这纯属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事后证明非常英明。
    仙光无尽弥漫，画面层出不穷，各种攻伐大术在眼前浮现，林林总总，令他眼花缭乱。
    这些大术基本上都在万藏经楼看过的，大都是金仙境界的术法，每一种拿出来都是惊天动地，可惜，鸿辰就是一撇嘴，没有趁手的兵器啊！
    不容他多想，那勇力金刚招呼其余的夜叉王强者，已经将他团团围住。
    摩诃金刚、使轮金刚在上空盘旋，曹厉金刚、熊漫金刚在下，圣巫金刚、比利金刚在后，勇力金刚和一位女金刚诺娃在前。
    “大十字星域法阵！”
    勇力金刚暴吼一声！手中权杖龙口喷出一束巨大的白光，诺娃金刚双手快速结印，打出一束巨大的蓝光！
    这两股巨光宛若死亡的星辉。
    神王的正面顿时出现了一片光之海洋，魔息涌动，如海潮澎湃，向他杀来。
    神王左手出拳，就是一轰，仿佛流星划过天际，璀璨的拳光宛若蛟龙，“砰！”撞上了勇力金刚的神通。
    “镇魔拳—-大道如渊！”
    虽只是一只拳头，其绵绵不尽的拳意似真水汪洋，无尽无休，拳影无限暴涨，在勇力金刚、诺娃金刚的眼里变成了一座巍峨的拳山，势不可挡！
    巨大的白光、蓝光，顿时如风中残烛，被轰的支离破碎！
    勇力金刚被一股巨力急催，站立不住，向后倒飞！口中喷出大口的鲜血，呈现幽蓝之色，恐怖骇人。
    诺娃金刚是个女魔王，平日擅长神魂攻伐之术，对这种硬碰硬的对战经验欠缺，反应更慢了半拍，直接被拳风扫中头颅！
    “轰！”血花四溅，脑浆迸裂，元神和真魔之灵也被恐怖的拳风湮灭！
    于此同时，鸿辰的右肘猛然向后一撞，迸发出一股浩大的仙力。这时候圣巫金刚手中“九幽火云罩”刚刚祭出，燃烧着黑红相间的九阴魔火，还没来得及喷射，就被神王的肘风扫中！
    比利金刚手持一杆乌金锃亮的巨戟，和对面勇力金刚的权杖遥遥相对，发出了一片赤红的光芒，正要交织起“大十字星域法阵”的第一道字符。
    “呼！”
    神王大金仙巅峰战力的一个肘击何等威猛，完全是后发先至，巨大的肘影如山如天，将那魔界至宝级别的九阴魔火压迫得完全偏离，直扑向比利金刚，比利金刚正全力施展十字光法，猝不及防，早被一簇火苗烧了左臂，那黑红相间的魔火极其厉害，其火种据说源自荒古年代的原始魔神，无坚不摧，一旦沾到肌体，直接透破泥丸宫，焚烧元神，无法熄灭，即便是魔君也不敢直撄其锋。
    比利金刚一声惨叫，声震海天，弃了那乌金的战戟，跳着脚，忍着痛，轰隆一声坠入魔海！
    （这九阴魔火灼烧神魂，哪里是海水可以熄灭？不久后这魔海深处就是传来一声灭绝的惨嚎）
    神王一愣，消火么，这也行？
    他虽然分了心，可是那肘风呼啸，余势不歇，直接将圣巫金刚打飞，“噗！”，圣巫金刚惨叫一声，骨断筋折，血肉模糊，元神爆裂，真灵磨灭！
    神王愕然，看着自己的右肘，这么厉害？
    他这是第一次斗战杀人，颇有些拿捏不住轻重。不过自古正邪不两立，典籍记载，自己照做而已，有什么不对吗？
    神王解决了身后，就要追杀勇力金刚，他看出魔海上空的魔兵魔将，都以他马首是瞻，所谓擒贼擒王，这道理他懂。
    忽然头上、脚下，也相继传来大震，原来几乎在他反击的同时，另外四魔王也在构筑另一道大十字字符。
    摩诃金刚、使轮金刚两人合力，在他们四只巨掌中擎起一个血红色的宝轮，里面有八只巨大的魔眼，喷吐魔气，两两组合，组形成了四个巨大的涡旋，眼眸如海如渊深不可色，令人见之失魂落魄。
    在神王的下方，曹厉金刚、熊漫金刚头顶百汇部位光华闪耀，竟然开了天门，各自的头顶冲起两道真命光束，一共黑、白、赤、蓝四色光束，就要和摩诃金刚、使轮金刚的魔眼旋涡一一对接！
    可是，这种对接面对神王，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在鸿辰全力对战前后之敌时，他的那两件法宝已经自主启动了。
    神王头上出现一面璀璨的神幕，化作一个穹顶的形状，将魔眼遮蔽，使得魔之涡旋无法转动一下。
    摩诃金刚、使轮金刚急催法力，强行镇压，神王一个动念，头上直接冲起一道金色的光芒，这熠熠仙光乃是神王境界的直接体现，威不可当，那魔眼射出的涡旋本来就被神幕禁锢了，动弹不得，早被这道强绝无匹的仙光照耀，如残冰遇见了夏日，瞬间气化，烟消云散！
    神光无边，煌煌赫赫，仿佛最最锋锐的神剑，刺破苍穹！
    摩诃金刚、使轮金刚发出惨叫，他们双目滴血，继而魔躯爆震，“嘭！”、“嘭！”，双双爆体而亡！
    神王脚下出现了九品道台，渔鼓、飞剑、仙笛、莲花、葫芦、扇子、玉板、花篮轮转不停，发出垂天之光，已将曹厉金刚、熊漫金刚的真命之光镇压了，丝毫不能动弹！
    鸿辰更不停留，脚下用力一震，一股浩大的乾坤正气贯体而出，似一柄开辟苍宇的利剑！
    噗！
    血花飞溅，魔首爆碎，黑、白、赤、蓝四道真命之光溃散如风，丝毫无法挽回他们的命运！元神、真灵，一个都没有逃出！
    说来不过一个呼吸之间，八大夜叉族的王，围杀神王，连那“大十字星域法阵”都没来得及成型，就被神王破除，七死一伤。

 第九十八章 九阴魔火

    鸿辰打爆“大十字星阵”，杀了七个夜叉王，只有勇力金刚伤重未死，他神目一扫，就要追击，猛然见到魔海上方冲起七股滔天的水柱，都有一个黑漆漆的头颅一闪而逝。
    海面上波涛汹涌，巨大的黑色魔龙翻滚，麟甲森森，气势恐怖。
    三千夜叉化作黑风而去，不知所踪，八百魔龙一个个笔直坠入魔海，又是一阵浪花飞溅。
    鸿辰搞不懂状况，就是呆了。
    远远的天际深处，忽然飘来一朵莲云，洁白高雅，云层中出现一个巨大的紫金红葫芦，有一座巍峨的仙山那么大，它的上面立着一位仙人，白衣飘飘，气质出尘，花白的胡须，形貌清癯。
    鸿辰错愕，这人见过啊！不是那个什么逆天帝君吗？这老家伙，怎么又来了？
    逆天帝君面色难看，他一挥手，天地间就是一道巨大的掌影扫过，那个勇力金刚已经被他抓在手中，看都不看，往魔海里面一丢，“噗！”，溅起了一点水花。
    逆天帝君手里光华闪动，分明多了一件法宝，鸿辰认得，正是圣巫金刚手中的“九幽火云罩”，哦，逆天帝君这手“掌中乾坤”玩的漂亮，不过，这好像是正宗仙家法术啊。
    “神王，你的表现完全出乎老夫的预料！”逆天帝君阴恻恻的声音回响在海天之上。“不过我还想试试，你到底有何特殊之处！”
    鸿辰觉得他话里有话，不过眼下他关心奇仙的安危，哪有心思做口舌之争？
    那吞噬了奇仙的荒古魔兽之云，还在他视线范围之内，那兽魂张牙舞爪，体态不断变化，看得出来奇仙在里面大打出手，一时胜负未分。
    这翻滚的兽云，隐隐透出了一点气息，令神王猜到里面应该是一道绝强的法阵，困住了陆离。
    不过这魔兽的魂云渐行渐远，有脱离这片虚空的趋势，神王终于焦急，也更加愤怒。
    上次和无尘子一战，神王原本问心无愧，直到后来了解到天庭诸仙死伤惨重，他便陷入了自责，觉得和无尘子莫名其妙的惺惺相惜是多么的可笑。
    “邪魔外道！”神王一飞冲天，挥手就是一拳！
    这一拳形成了浩大的威势，虚空中响起一阵阵空间破灭的声音。
    巨大的无形冲击波，层层推进，仿佛有一位无上王者，立在天地的中央，搅动乾坤，一波波向外宣泄造化之能！
    拳意所向无敌，下一刻必将轰杀逆天帝君。
    逆天帝君瞳孔放大，此时最后一点藐视神王的意念都烟消云散！
    “好强！”
    他急忙祭出“九幽火云罩”，嗡嗡轰鸣中，这宝贝升空，瞬间变得巨大，呼！九阴魔火狂喷！诸天浩劫，一片火海！
    难怪那些夜叉兵将和魔龙要提前遁走，因为这九阴魔火，连魔君都挡不住！
    在魔火喷射的瞬间，鸿辰足足有一百个变化可以选择，因为逆天帝君的动作以及魔火的喷发，以他的反应来看，太慢了。
    可是，神王对这魔火置若罔闻，就是继续向前。
    嘭！
    无敌的拳影瞬间冲破火域汪洋，毫无阻滞和停歇，将震惊不已的逆天帝君打飞！
    平心而论，逆天帝君的实力也是大金仙这个级数，若是正常对战，鸿辰不太可能一招克敌。
    可是接引无尘子那一战之后，魔界对于陆离的实力极为推崇，对于神王，却因为没有直接较量，多数有些瞧不起。虽然无尘子反复告诫魔君，说鸿辰身负大气运，其仙体的构成也和其他仙人不同，魔君和逆天帝君等人都是一笑置之。
    因着这种轻视，有因为对九阴魔火的绝对自信，逆天帝君根本就毫无准备。
    老帝君向后倒飞，一如先前那勇力金刚，“可恨啊，可恨！傲天、凌天，你两个娃儿死到哪里去了！”
    轰！！！
    神王的拳势如星河倾泻，直捣黄龙，直接轰到了那个巨大如山的紫金葫芦上。
    咔嚓！紫金葫芦就是开裂，出现了十几道巨大的裂纹，葫芦口震开，塞子崩飞，葫芦嘴里面火花四溅！一股股乳白色的精华元气汩汩而出！
    远空那逆天帝君气得哇哇乱叫，心痛不已，显然，这件法宝是他的心头肉。
    鸿辰一击破敌，并无自得之意，他收回拳头，发现整条臂膀几乎裸露了出来，原来魔火汹汹，虽然对他的仙体无奈，却把那件极品的仙袍烧坏了。
    逆天帝君看到这一幕，露出无法置信的表情，盯着鸿辰发呆，像是看着一个荒古怪兽，良久，终于吐出几个字：“罢了，且让你多活几日！”
    他忍住伤势，念动咒语，蓦然间，天地一变，那神秘出现的魔海就是整体移动，很快消失在天边，那只受损的紫金葫芦也被他召回，老帝君化作清风一阵，消失了身影。
    鸿辰弃了帝君不顾，直接冲向那片形如荒古魔兽的云团。
    “可惜，无趁手的兵器！还得用拳头吗？”
    “咦！不对，我有兵器啊！临来时大帝赐我一柄仙剑啊，瞧我这记性！”
    神王忽然灵光一闪，起心念动，就有一点光华从眉间飞出，用手一抓，乃是一柄寒光如水的仙剑，飞钧！
    。。。
    当东方的天穹深处，显现战云的影像，一道白色闪电疾掠而至，还未下落便大叫，“嘎嘎！出大事了！”
    白鸟刚刚喊出一声，警幻仙子率领纯阳真君、唐璜仙人、青城真君、苍梧道君、魏无忌以及天庭兵将便出现在三江口这片虚空中。
    众仙环视这片诡谲之地，皆大吃一惊！
    岳震大天尊好整以暇，手擎长刀“阡陌”，矗立在场中，脑后仙光如岳如山，神圣无比。
    黑漆漆的天穹下，足有数千魔仙，丢盔卸甲，场中横七竖八躺着不少魔仙，有的死了，有的还剩口气。众魔之中为首者，一男一女，那女子披头散发，精神萎靡不振，只有一双无比怨艾的眼睛死死盯着天尊，那个男的肤色白皙，相貌俊美，只是浑身充满妖邪之气，他的嘴角渗出一缕白色的血迹，伤的也不轻。
    双方对峙着，空气似已凝固。
    除了大战仙和魔界诸魔之外，场间边缘处，还有上百觉界的仙人，有光头罗汉，披着红、白、花、黄四色袈裟，袒露右肩，有和仙界女仙一样打扮的菩萨，穿着漂亮的长裙，几乎都留着两撇小胡子，不辨雌雄，甚为怪异，还有就是头上靛蓝色螺髻的辟支佛、佛陀，穿着华贵的法服。
    为首的金菩提相好庄严，正在盘膝诵经，似乎在超度亡灵。其余仙众都做护法状，似乎对于场中的杀机不曾与闻，两不相帮。
    名不见经传的三江口汇聚了天界三方势力，显然发生了某些不愉快，只能怪众魔仙运气不好，碰见天界第一战仙，只好落花流水。
    那年轻的男子名叫凌天，是魔界的圣魔子，与圣魔女傲天同为真魔界年轻一辈的楚翘，不想今日一战，尽数败于战仙手下。
    眼见仙界来了后援，内中有金仙境界的强者，此时不退更待何时？
    凌天和傲天对望一眼，化光而去，众魔仙一哄而散，漫天魔光飞遁。
    警幻仙子等人与岳震汇合，金菩提自然过来，继续口灿莲花。
    唐璜第一时间感谢岳震救命之恩，岳震呆了一呆，想了想才道：哦，那是我的一个分身做的！
    唐璜无语。
    。。。
    诸仙一起察看此间地理天象，听得战仙说出“三江口”几个字，陆西星就是一震。
    唐璜很敏感，“西星啊，你想说点啥？难道你一个下界修士会知道天界的事情？”
    偏偏陆西星的确知道三江口，神华王朝许多修真典籍里面多有提到这个词汇。
    但是他不敢说，场间有许多神通广大的真仙，能有自己什么事？
    偏偏唐璜是个杠头，看陆西星欲言又止的样子，便一再追问。
    “好吧，我的确听过三江口的说法，只是我修为浅薄，恐怕驴唇不对马嘴，徒增笑尔。”
    “不行，不行，你想把我憋死啊？本仙平生最讨厌说话留一半的家伙！就像你那个本家陆离，你可别学他！”唐璜发出威胁，就你一个下界飞仙，本仙昨夜自降身份结交与你，别不识抬举啊。
    岳天尊冷眼旁观，明显看笑话的表情。警幻仙子恨不得过去踹两脚，这个死杠精，平常蔫不拉几的，没看出来还会欺负人啊。你说你好歹一个元仙巅峰的上仙，欺负一个刚刚飞升的下界仙干啥啊？
    警幻仙子性如烈火，就要上前教训唐璜。
    这时候传来一道懒懒的声音，“谁在说我坏话啊？”
    只见天际光华一闪，场中多出两位仙人，正是陆离和鸿神王。
    “鸿生啊，你来的正好，这唐璜竟会欺负人了，看把陆西星给吓得。”警幻仙子自然知道这两人干嘛去了，首先就是告状。
    唐璜心中叫苦不跌，纯阳等仙人俱是苦笑。
    好在鸿辰虽然一头雾水， 还知道大事要紧。先前他手持飞钧一剑破开魔云，心里有了感应，知道仙子他们已经离开镇南关，便急忙汇合陆离而来。
    一路上陆离话里有意无意透出的信息，让鸿辰冥冥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这“三江口”和自己会有某种重大关系。
    当下神王见过了战仙岳震和金菩提等觉仙。
    金菩提看见鸿辰，露出凝重的神色，十分恭敬，看见唐璜，忽然眼睛就是一眯，放出璀璨的华光。
    岳震把鸿辰上下好一阵打量，又把陆离看了一遍，心里说不出的古怪。
    听闻鸿辰一行是奉职出巡，大天尊心中有了计较，把情形说了一遍，便不再说话。
    众仙都是明白人，这时候也知道该是鸿辰拿主意。
    神王一看众仙都盯着自己，心想我头一回听说三江口，“陆离，你应该知道怎么回事啊？喂，陆离？”
    他举目四顾，奇仙不见踪影，不知道躲哪去了，嘿嘿！真不讲义气！
    莫非我破除魔云救了他，伤了他的自尊？怪不得他这一路上喋喋不休，反复强调他什么都不怕，就是对阵法比较陌生，还说他奇界人少，从来不研究阵法的。
    想到此，神王无奈摇头。
    对于年轻神王的表现，岳震一点都不意外，我都没办法，你行吗？第十大金仙？大帝眼花了吧，这少年看着很普通啊，倒是那个什么奇仙有些意思。

 第九十九章 宝剑插在三江口

    唐璜带着陆西星，凑近鸿辰，对他说了一句话。
    “宝剑插在三江口，管教六欲水倒流！”鸿辰大为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唐璜道：“别看我，陆西星说的。”
    哦，神王不禁意外。闻讯而来的众仙也是奇怪，莫非下界修仙典籍里面有这种记载？可能么？这陆西星是怎么回事？
    “陆西星，你既然知道这句话，且讲讲是何含义？”鸿辰目不转睛盯住陆西星，一夜不见，他的气质变化很大啊，好像已经适应了天界的环境，一身的仙元开始向着真正的天仙转化。
    “不瞒各位真仙，下界神华王朝，疆域广大，我所在的玄真宗是数一数二的大派，收藏天下典籍甚多，内中确实有见过这句话。只不过典籍虽有，并不是本门的功夫，其所属门派早已断了传承，本派前辈只是收集而已。在下实在不知其涵义。神王莫怪！”陆西星鼓起勇气回话，心里有些不安。
    众仙失望之余，心中疑惑，下界法门明明传自天界，为何我等不知有这种说法?这其中定有玄机，莫非此处乃是天界一处不曾发现的秘境？
    鸿辰眉头紧锁，陷入沉思。六欲水？何解，既称水，那便是所谓的江口了。为何要宝剑。。。唔，这“插”字应该作镇压解！先前岳天尊、金菩提都有尝试镇压此地，做法上应该没错。
    金菩提这时候凑了过来，“你那下界之中可有觉界典籍，对六欲作何解释？据本佛知晓，觉界法门在人间多有传承，纵然历史不及仙界久远，若单论信众数量，却是无可争议第一。”
    青城真君和苍梧神君同时哼了一声，他们就不爱搭理觉界的家伙，尤其这金菩提当年龙华会上，若不是被岳震挫了锋芒，还不知道怎么个狂法哩。
    陆西星自是不知仙界、仙觉之争，眼前这觉仙看来品阶极高，大约就是人界无数人供奉的佛陀了吧。
    “人界的确有许多觉仙法门，六欲者，眼、耳、鼻、舌、身、意也，修者尽人皆知。”他只好如实回答。
    金菩提呆了呆：“倒是与天界一致，无差。”
    鸿生想了想，这六欲还是和眼前情形对不上。“西星，我问你，单说欲这一个字，在人界做何解？”
    众仙眼睛就是一亮，神王智慧，总算抓住了关键。这句话既然是出自下界，自是应以下界涵义为准。
    “欲字，于凡人而言代表享受、物质、金钱等等，乃是拼命想要获得的东西，于修士而言是名利、色欲、贪念，是要斩掉的执念，如同斩三尸一样。”
    “三尸”也是个新鲜词，场中好些天兵天将莫名其妙，诸仙却是知道，不禁笑了，那是下界凡人修仙才会遇到的情况，因此很多低阶仙人未必听说过。
    鸿辰的心就是一动，忽然有一种心神恍惚的感觉，急忙以神念照观，看见心藏处已经化为一座仙岛，四面仙海无波，仙光弥漫，于仙岛上方幻化出许多图像，乃是下界繁荣之像，仿佛有一国的历史在演绎，生老病死、富贵荣华、王图霸业只在旦夕之间，转眼即逝。
    随即，神王小腹深处有真元流动，有两道真元轨迹清晰，纯净无比。又有一道真元之气在胡乱冲撞，然后腹内天地异变，大地崩陷，那股真元就要化气为水，寻隙而入。那股感觉实在无法形容，简直是难以启齿，不但无法出口，便是想一想都会污染道心。
    鸿辰得到这种大道的点悟，顿时恍然，此间机密，概不可说。
    他立刻控制神识，从深度照观的境界里抽回，好险，再迟一会，便要弄假成真，虚像化为实境了。外人不知道，瞬息之间，他于天道玄妙又有觉悟，只需微微动念，自身便会与这方天地融合在一起，成为一体。
    “倏！”光影一闪，岳大天尊已经出现在鸿辰面前，满脸的不可思议。
    神王仙体的变化，场间诸仙毫无察觉，只有他生出感应。
    鸿辰冲他点点头，微微一笑，大战仙也是展颜一笑，然后两人心有灵犀一般飞到了那处地坑边缘。
    一笑之间，两人已经彼此认可，形同莫逆。
    陆离远远看着，忽然握紧拳头，怪叫一声：陆离啊陆离，努力啊，可别被这两个家伙拉下了。
    群仙莫名其妙，那些觉界罗汉、菩萨也都不解。唯有金菩提长叹一声，作悲苦状，看来我得回去好好汇报下，仙界如今强大的很哩，不但有大战仙无敌于世，还有绝世的神王，高深莫测的奇仙。
    。。。
    “顺则凡，逆则仙，天地只在一念间！”大战仙也明悟了三江口的道理。
    “想不到神王初来，典籍倒是知道不少。”岳震还有些不放心，“你不会真的用剑吧？”
    “为什么不呢？宝剑插在三江口，当然要用剑，问题是，用什么剑，插在哪里。”鸿辰胸有成竹，独特的天域感应之力，让他空前自信。
    他看着故意远远避开的陆离，心道：有种你就别过来，看掉你的眼珠子，呵呵。
    他的境界，一天一变，已经和初到天界时候大为不同，心境方面也是变得深沉壮阔。
    这一刻，竟有些豪气干云的样子。
    神王伸出一臂，“剑来！”，一把青光四射的仙剑出现在掌中，正是御赐的那柄飞钧，神王第一时间便将它召唤了出来。
    “你这柄仙剑果然不凡，我曾在大帝那里见到过，不过。。。”
    岳震说到这里，话锋一转，“未必比我的“阡陌”更强，你有把握？”
    鸿辰目射神光，以神通力回溯了先前大天尊用阡陌镇压的情形，比较了一会，坦然道：“的确不如，不过谁说我只能用剑的？”
    天尊双眉一挑，英武的面庞露出一线犹疑，这少年准备干嘛？
    在众仙疑惑的眼神中，鸿辰把“飞钧”祭起，高悬于天，却一动不动。
    他默诵真言，脑后无量智慧神光暴涨，在青天白日中，仍然光华万丈，耀眼夺目，金仙以下都不敢直视。
    猛然间从中分出一束金光，自上而下灌入仙剑，那仙剑发出“嗡嗡”的颤音，剑体骤然涨大，有万丈大小。
    原来于无形之际，鸿辰神王暗自提了真念，将周身与天地暗合了一下，一如他刚才悟道时所为。
    明确了地点，随后以通玄的神念指引“飞钧”，骤然插进地坑某处。
    “噗！”剑光闪耀之下，众仙分明看见有一个黑暗的井口显现了一下。
    被仙剑插在那里，井口轰然崩塌，顿时黑气翻涌，魔纹闪耀，又有无数凄厉的嘶吼发出。宝剑刚刚完成镇压，天地为之一变，天穹深处有仙音妙乐响起，那巨大的透明青铜人体再度出现于天际，天地真水相交生成的无量精华之气重新大量出现，集气成云，透虚变白，乳白色的灵气沿着铜人的指引直上青霄而去，源源不断。
    大功告成！尽管很多仙人还是悟不透此中玄机，也纷纷向神王祝贺。
    “以心为剑，是为慧剑！”岳真赞叹。
    。。。
    未央大帝所赐的仙剑“飞钧”镇在三江口之上，使得天地交媾而生的精气向上流转，沿天脊而上，再到仙台九宫，天灵合真，乾坤交泰，再另辟蹊径，从上而下，哺育天界万物。这三江口实乃天界一处大窍，自有玄妙用处。
    经过此事，诸仙都有所慧悟，且对陆西星刮目相看。
    众仙疑惑的是，为何仙界不明之事，在下界典籍却有记载，莫非久远之前的仙界法门与如今的大有不同吗？
    要知道下界修真宗门传自上界，这一点确定无疑。从陆西星知道 “三江口”一事，几乎可以断定，某些古老的法门已经失传于天界，而后作为对应，下界也失去了其实际传承，空余经典。
    鸿辰当下请教苍梧道君，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据苍梧道君回忆，赤霄天界成立以来，经历了无数纪元，连大帝都换过数百位。
    每一位大帝都主宰一段历史时期，都有那时期的大道特质，比如说修仙的法门都有那一时期的特点，不同于往昔。
    到了旧帝退位，新帝出世，天地就会大变，道则更新，修真法门也会有所更迭，某些典籍就会莫名消失在藏经楼中，无法挽留。
    这是仙界的一个秘辛，唯有少数高阶仙人才能知道一二。
    这时候众仙已经缓缓离开三江口，继续上路。
    战仙岳震和魏无忌打过招呼之后，魏天将满脸堆笑，屁颠屁颠牵来一头金毛九头狮子犼，体型有小山那么高，巨大的头颅两侧还各生有四个小头，乃是一种凶悍强大的神兽，看着十分恐怖。据说连神兽苍龙、白虎、麒麟等见了这种狮子犼都十分厌憎，不愿招惹。
    然而这狮子犼到了岳战仙面前，乖巧的就像是一只家兔，主动匍匐在脚下，一声不不吭。
    这魏无忌不知哪来的先知先觉，居然从天庭出发的时候就预备了此物，好像知道沿途会有大人物到来一般。当下众仙都感到不可思议。
    鸿辰已经明白一切都在大帝的算计之中，赐予宝剑就是为了作镇压之用。问题是，为什么非要自己出手，岳大战仙就不行吗？
    或许又是一个考验？
    鸿辰眉头微蹙，纯阳仙人、青城真君等人还以为他舍不得那柄仙剑“飞钧”，警幻仙子却知道，这位神王在思考仙生，毕竟他还是一个迷途的孩子，忘记了回家的路。
    金菩提忽然过来，当着鸿辰的面，郑重表示，希望鸿辰一行能够光临觉界。
    鸿辰没有准备，不知如何回答，警幻仙子到是爽快答应了，说是一定会纳入行程。金菩提大喜！
    接下来，金菩提表示，在前面那座山下，便有几条岔路，他们会选一路向西，回极乐天了。

 第一百章 天地横亘两尊魔

    话说九大天界同时遭遇万古不遇之劫，大罗天随后也莫名卷入浩劫之中，又有化外天魔从天穹黑洞中大量入侵，守护盘古神山的四十九位大衍金仙战死，
    三大仙祖拼尽全力，斩杀十大化外魔尊，消耗极大，玄黄、太虚两大仙祖更是重伤难愈。
    天劫似乎越演越烈，盘古神山不断发生巨震，青光闪现。
    这是天劫达到顶峰的示警吗？在三大仙祖的认知里，神山从未如今天一样焕发出浩瀚的灵性。
    冥冥中似有灵应，有三股浩大的力量自神山生出，从三位仙祖的头顶灌入无上仙威。洪荒仙祖顿时精神大震，疲劳一扫而空，玄黄、太虚的伤口终于凝固，仙体终于得以修复。
    三大仙祖并不相信化外天魔已被斩杀殆尽，起码那处黑洞还未弥合。不过眼下更要紧的是，不能让大罗天的灾劫和兵火蔓延到九天界，否则九天必将毁于一旦。
    三大仙祖倾尽仙源真力，打出一道强大无比的结界光罩，将那个层层叠加而成的巨大天球包了起来。这道神通，同时沟通了神山的无上道源法则，神山不灭，结界永存，九天不灭。
    做完这一切，疲累从新袭来，三大仙祖心里苦笑：难道我们都老去了吗？
    他们彼此相望，不言自明，一头黑发掩盖了岁月沧桑的事实。
    看起来，某些坚固而久远的理念，在遭遇天劫以及化外天魔双重打击之下，必须重新审视。
    当年的她早有告诫，可就是听不进去啊。甚至不久前，九天同时遇劫之时，盘古神山也有异动，某处山峰崩了一角，至今还未复原，神山有灵啊，这不是早有示警吗？怎的就是无动于衷呢？
    容不得他们仔细去想，天穹尽头的那处黑洞，残存的邪魔聚集在那里，既不进攻也不退去，似乎在驻守！
    这意味着，还将有无限度的魔灵侵入。
    三大仙祖注意到异状之后，面色大变！
    黑洞里面弥漫着无穷魔火，黑色的火焰，弥漫成了黑天。
    一艘艘巨大的魔之战舰从里面飞出，每一艘宛如庞大的星辰。魔船上矗立着高大的黑帆，借着宇宙之风向盘神山方向驶来，以它巍峨无边的体量来说速度极快。
    这样的魔舰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多！
    当最后一艘血红色的超级魔舰飞出黑洞之后，天际中传出癫狂的笑声！
    “轰-轰-轰!”
    仿佛巨人扯动铁幕，那破碎的天穹在一点点合拢，黑洞就这样消失在原本的天际里，仿佛从未出现。
    那些魔舰上面，布满了奇异的文字与图腾，巨大的黑帆上面绘有各种魔灵的图案，仿佛在做最直接的宣示，我们便是这样的家伙！
    无数的邪魔，无论数量和种类，都超过之前的邪魔。它们齐集在舰甲上，无量无际，好像九天界中一些荒古秘境中永远不见天日的黑暗森林。
    原先残余的那些邪魔仍然有数十亿的数量，顿时发出了欢呼，充满陌生的、邪恶的外域气息。那完全不是仙人（人）的声音。
    无数的魔舰越来越接近盘神山，黑压压气吞一切，远远望去竟然足以和神山的体量相媲美，成为了一座毁天灭世的魔山。
    三大仙祖法相巍巍，高大无比，手擎巨剑，严阵以待。背依盘神山，整座山就是盘神头脑所化，平时以无形之形隐匿不见，偶尔露出羊脂白玉一般洁白纯净的真容，如今整个天界生死存亡之际，更是圣洁无比，发散出创世以来的最强神光。
    只是，在山中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有一处崩塌下来的玉石，无法回到原来的峰巅，因为它已经失去了灵体，显得光华暗淡。
    巨大的神山，每一座山峰、每一块岩石都是有灵的原始存在，整体上的盘神山更是一个无上神灵，他就是盘神大道的最根本体现，谓之道源。
    黑云压天，魔阵森严。
    当距离足够时，魔舰全部停了下来，排列成层层叠叠的阵列，无论从哪一角度看，都像是金字形的巨山。
    有两尊巨型天魔出现于阵前，其中一个仰天爆笑，如痴如狂，却不是先前的那个笑声。然而三大仙祖从笑声中已经断定，眼前的这两尊魔，便是魔军中的两大终极存在。
    其中一个魔尊与先前被剿灭的十大魔尊，无论外形和气质都很相似，只是更加恐怖强悍，外放的威压使得三大仙祖心头都是凛然。另一个魔尊发散着某种荒古久远、有些熟悉的气息，启动了三大仙祖尘封已久的记忆之海，这尊魔神好奇怪，不像是化外魔灵，更像是九天界中的顶级真魔，只是魔气之浩瀚强横，远超后者无穷倍。
    这尊古怪的魔尊开口了：“洪荒、玄黄、太虚？盘神之后的最强神，混元大罗金仙？”
    三大仙祖正在追溯记忆长河的浪花，此刻被打断，洪荒仙祖冷声道：“不错，正是我们！你两个又是什么？且报上名来！”
    这尊古魔露出惘然和嘲讽混杂的表情，“连我的气息都不记得了？我是先天之神，也是劫后之神，论起来我比你们那所谓的盘神还要古老！你可以称呼我为劫后！这位嘛，乃是无天尊者！”
    三大仙祖震惊，无法置信，洪荒仙祖喝道：“一派胡言，盘神开天，横扫旧尘，哪来的劫后魔神？你不过是邪魔外道，少在此装神弄鬼！”
    另外一个魔尊却不耐烦：“劫尊，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且毁了此山，改天换地，你我共掌诸天！这三人若是有命，你再絮叨也不迟。”
    咦！洪荒三仙祖立刻听出，这化外魔尊居然身上带伤，不过好像不重，以他那声狂笑判断，三大仙祖与他单挑并无稳胜的把握。这被称作“劫尊”的魔尊更是深不可测，一身气息直追盘神开辟之时，那是何等古老久远?
    此魔的法力，绝不在这化外魔尊之下。
    劫后魔尊冷然道：“无尊，我说过了，这神山事关九天十界的安危，不可轻言毁灭。九天十界早已到了坏灭的阶段，毁之不难，难的是将这大罗天打碎了，你我又去哪里？”
    他不理无天魔尊，继续对三大仙祖说：“本尊在外徘徊良久，寻觅他的气息，看起来他真的不在了，胜了你们，也无法释放我复仇的火焰。”
    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提高了声音，以一种神圣的布道姿态宣说：“你们可知，所谓混元大罗金仙，原是天定的原始仙灵，无论是谁开天辟地，你们都将诞生于其首脑之地，成为第一批的原始真神，如今盘神已逝，其道式微，天劫汹汹，其道已毁！不如归顺于我，如何？放心，盘天为道，我，劫天，亦为道！”
    魔音浩荡，周天颤栗，魔军压境，无边无际，这些蛊惑人心的话语顿时激起无边魔焰，气势滔天！
    洪荒仙祖大喝道：“一派胡言！盘天大道生生不息！你算是什么东西？便是那玄晶又如何，还不是盘神手下败将？你不过是被历史淘汰的残渣而已，也敢勾结外魔，犯我诸天？！”
    真言出口，蕴藉大道本源正气，仿佛天雷浩荡，振聋发聩，竟引得神山放光，黑压压无边无际的魔舰巨阵就是一颤，有无数低阶魔灵身体爆出白色的、蓝色的血雾，顿时形神俱灭！
    玄黄、太虚同时一个激灵，好悬!
    那劫天魔尊的声音充满魔性的力量，不知不觉间在两人已然有缺漏的心海中形成了黑暗的涡旋，引得神念失去清灵，顺着劫天的意境引导，竟隐隐觉得那些谤道之言有些道理---既然大道生生不息，为何大罗天也遭了天劫？为何我等大罗混元金仙也已老去？为何那些守山的大衍金仙会有死亡发生，抵不住化外魔气？难道这盘天之道真的衰坏不灵了吗？
    洪荒仙祖的大道玄音使得他们灵台复明。
    “冥顽不灵！休说你们几个，便是盘神复生我也不惧。”劫天已然被激怒，仍旧摆出一副居高临下俯瞰众生的姿态，“你们下界凡间好像有句话：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记住，我就是天道，从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天道有好生之德，无敌是多么的寂寞。伟大的复兴需要见证，小心点，可不要轻易死掉了！哈哈哈哈！”
    狂笑中，劫天、无天两大魔尊回到那艘超级战舰上，异常惨烈的大战开始了！
    如狂蜂出巢，遮天蔽日，百万巨舰压向盘神山，每一艘巨舰的上空都有数万数十万的魔道强者压阵，他们迫不及待，抢先出阵，恨不得顷刻降在神山之上。
    百万巨舰形成的先锋阵营，还只占全部魔舰的二十分之一不到。
    那艘血红色超级巨舰上，无天魔尊目光汹汹，左眼瞳中幻出一个燃烧的星系，丝丝缕缕散发死亡之意，右眼瞳中有一片死亡的星云，发出毁灭一切的冷光。
    他坐在由无数骷髅制成的巨大魔王宝座上，手持一个超大的权柄。它通体黑金，闪着蓝色的幽光，端部是一个巨大的仙人头骨，原本洁白如玉，因着魔尊邪恶的巨手时刻把持，已经发黄开裂，布满黑色的裂纹。
    端部以下，是一个有着繁复尖顶的东西，像是倒立的建筑，又像是一柄魔剑。
    他十分期待一次冲锋便能拿下神山，在他看来，此界的仙人要比他原先所在天体里面的神仙容易对付的多。
    那些该死的阴魂不散的仙人！想到这，他禁不住胸口发痒，有吐血的冲动。
    他用力在权杖上端握了握，强行压下一口逆行的天魔气。若不是这些不轻不重的伤，他确定会亲自出手，将那几个仙人轻松斩杀。然而现实残酷，联盟从来都是被内部攻破，无量魔舰组成的巨山，并非都是他的部众。此刻坐在他边上的劫天，就是他必须提防的存在。虽然双方结盟已久，这劫天的虚实还是难以揣测。
    若不是走投无路，大家各取所需，本尊哪需要什么结盟。
    所谓天魔，那就是我，我一向以最大恶意揣度一切，征服一切，毁灭一切！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无天生来便是顶级天魔，他憎恶天道，以仙道为死敌，不可更改，这是注定的一切，他亦以此为傲。

 第一百零一章 神山无情

    劫天魔尊坐在另一个魔王宝座上，眯起眼睛，似乎入于沉冥。
    他不像那些化外天魔一样带着魔冠，披着魔甲，一身奇装异服，他的装扮其实很接近天界里面的真魔仙，说白了与仙界差不多样子。只是他喜欢黑暗，喜欢隐匿、喜欢腐朽、喜欢堕落与杀戮，喜欢一切事物走向毁坏毁灭，讨厌正义和善良，追求无约束无规矩的自由。
    他和无天这类化外天魔的共同点，便是追求无法无天，建立纯粹的魔天，以魔道代替天道，那样一来，生死在我不在天，我得永恒大自在。
    这个来历不明的魔尊， 坚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形成的观点，认为在从前的从前，还没有盘神开天，他就已经存在了，而他是那段漫长历史时期的唯一统治存在。
    每每想到此，他就会无限感慨，那是一段多么称心如意的岁月啊，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沉冥于永恒的死寂灭定状态里，万物万灵一切尽毁，陪我享受无上的堕落腐朽。
    唯一可惜的是，有关那段辉煌岁月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只剩点滴残影，这特么都要拜那盘神所赐!
    盘神，你这个后来者、莫名其妙诞生在我身体里面的家伙，将我从美好的沉冥中惊醒，继而对我犯了滔天大罪！
    难以置信的是，不幸中常常也有幸运之光一闪而过，我就是抓住了这样的机会，侥幸逃出生天。盘神那家伙似乎很短命，才开辟了鸿蒙就精华耗尽，丧失了生机，急匆匆脱去躯壳化为天地万物，任凭无尽仙灵以他躯体为基，诞生于各处，比如眼前这几个不知所谓的混元大罗仙。
    劫天一身漆黑的衣冠，面容平常，有一种无法遮掩的阴暗古老的气息，仿佛来自鸿蒙之前。
    他的胸前正中有黑暗的精光，与周围一切魔光都不相同。
    在他精细的推断中，无天魔尊会在此界栽个大跟头，他很确信并且期待这一点。
    这些无脑的化外之魔，在他心中都是原始的低劣的存在，哼！要知道魔也不是随便当的，他们太低级了，太年轻，太简单！
    他巧妙地操控着自己的念头，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强大如无天即便近在眼前也无法察觉。
    他喜欢这种操控全局的感觉，犹如下界常见的猫和老鼠。就让老鼠们为了一口吃的去抢吧，等我玩够了再说。
    趁着我还没决定什么，你们自求多福吧！
    。。。
    对于魔舰的冲锋，三大仙祖却盘膝而坐，视而不见。既然有两大魔尊坐镇，那就不要轻易出手，消耗仙元，特别是玄黄、太虚两位仙祖，创伤初愈，更需做持久计。
    先前，四十九位原始大罗金仙拼尽全力，不让神山受到一点损伤。然而神山通灵，自动从无形之境现出真形，说明已经知道形势严峻，整个九天十界，正面临开辟鸿蒙以来，从未有之绝境。
    洪荒他们知道，神山已经做好了准备。
    果然，在魔灵到达某个临界距离时，盘神山似乎从虚空中冉冉跃出几分，巍峨的山体越发庞大了，山体变得透明，每一块玉石都是光华璀璨，如果拿到下面天界，就是无比巨大的一个世界，足以倾覆诸天。
    神山震怒！散发漫天神光。
    无量赤色的光芒，形成数千万道巨大的赤色光束，照射魔天。
    黑压压的魔舰，所经之处便成魔天，面对盘神山的异动，那些强大的魔灵来不及生出警兆，那些光束实在太快!
    无数魔灵看见那光芒，立刻便刺瞎了魔眼，发出痛苦的唉嚎。凄厉的惨叫还未传回中军大阵，又戛然而止了。因为那些强大无比的真光，已经将一排排、一列列魔舰气化蒸发，化为乌有，无论虚空中的强者，还是舰甲上的的无数低阶魔灵，都化为乌有，神魂俱灭。
    神光一而再、再而三，几番照耀之下，充当先锋的百万魔舰折损大半，其余纷纷调转船头，向四面溃败去了。
    然而，化外天魔的大本营，中军舰队传来声声战鼓，不许败舰返回，同时有高阶魔将往来穿梭指挥，不一会战阵中又分出无数队战舰，押着那些溃败的残舰再度袭来。
    当舰队距离神山比上一次还要远些的时候，神山再度主动出击，这一次发出了无数道巨大的橙色光柱，比之前威力更大了几分。
    更多的魔舰被摧毁，魔灵死伤无数，在神光无可阻挡的攻击下再度退却。
    那艘超级战舰上，无天魔尊愤怒异常，将手中权杖一挥，身上魔光闪闪，飞出十个高大无比的魔主，与先前洪荒仙祖三人斩杀的魔尊十分相似，只是魔体没有那么彪悍，气势也没有那么强悍凝实，明显要虚上几分。
    无天有些无语，若不是有伤，他完全可以化出更加强大的魔主。
    十大魔主亲自出阵，押着大批魔舰发起第三度冲锋。魔主们施展出强大的魔功，化成无数华盖形状的墨色琉璃屏障，在每艘魔舰的前方开辟通道，那些屏障往往能够承受神光数次打击，才会碎掉，这样便为后面的魔舰争取了时间，魔舰纷纷跟进，虽然仍有一半以上的折损，毕竟距离神山更近了，仿佛下一刻就能够降落于山巅。
    众魔灵大喜，发出各种鼓噪和嘶吼，完全是兽性大发，他们之中大多是兽形的，千奇百怪，少数是人形的，但是非常不完美，比之于九天十界的仙、民就是奇形怪状，丑陋无比。
    人形魔灵通常呈现两种截然相反的肤色，一种惨白，一种漆黑，浑身腥臭无比，连他们自己也知道难闻，平素里喜欢以各种魔界神通，搜集天际里面各种植物动物，炼制香料，时时熏染身体，竟成为他们那个魔界的时尚。
    还有极少数的人形魔灵更是五颜六色，花里胡哨，难以尽述。
    在所有魔兵魔将中，人形的只占极少数，更多的是各种魔兽的形象存在，无法形容的丑陋、凶恶、怪异，完全就是化外异域的兽性。连那些人形的魔灵也极度瞧不起这些存在。
    或许是历史原因，或是风气使然，绝大多数高阶的魔灵都是人形的，化外魔界称之为有灵性的进化，其实很多是以魔功强行变化而已，到了生死相争的关头往往会原形毕露。
    当第一批战舰降落在神山之上，确切的说是极度接近神山的峰巅时，神山的护体神光又是一变，漫天的青绿色宝光照射在那些黑漆漆的舰体之上，那些坚硬无比的外域金石材料顿时被穿越和融化，仿佛是纸糊的一样。矗立在舰板上的多数魔军随即气化，没有任何抵抗的过程，因为这些看似柔和的青绿光芒实在蕴藉了太多可怕的能量。
    这些可怕的能量毫无疑问是天穹中最最精微、最最不可思议的存在，能够溶解一切不合乎盘神大道的存在，不论是异界的万物还是万灵。
    因为这里是盘神的道场，一切外域邪魔，都是背道而驰。顺道者昌，背道者亡。
    那些性情急躁的强悍的魔灵，如之前一样早就升起于半空，有些甚至已经向着山上飞去，他们虽然堪称强大，命运也和下面的同类差相仿佛，只不过在巨大的仙能攻击下多存活一瞬间，下一刻同样灰飞烟灭。
    这些原本给人以生机勃勃印象的青绿神光，在魔军的眼里顿时就是死光。
    最后除了十大天魔主，所有神光照射范围之内，万舰皆毁，无有一个魔灵生还。
    十天魔主倒是死战不退，索性孤注一掷，他们依仗着层层的墨色屏障保护，并且祭出各种魔功法器，终于成功降落到了神山上。
    十大天魔将魔法提到巅峰状态，一个个堪比绝顶强者，若是放到九天界里，每一个都是不弱于大金仙的存在。
    他们显出魔之本相，其中三个人形骨魔，皮肤干瘦，如同枯骨。另外七个都是异界的兽形，其状惨不忍睹，简直令人作呕，完全是想象不到的丑陋、邪恶。别说九天界中的仙禽异兽，就是真魔界的魔兽也要比那好看一万倍。
    三大仙祖虽在积蓄仙能，强大的神念依然洞察一切。这七个魔兽简直太难看了，比之前斩杀的巨魔还要丑好几倍，玄黄、太虚仙祖简直就要呕吐!
    这些天魔极其高大，若是放到九天界里面，每一尊都宛如星河，然而尽管他们已经施展了全部魔功，达到了这样庞大恐怖的程度，当他们踏上神山时才发现，他们只是沧海一粟，神山上的最最不起眼的一块石头，都是晶莹透明宛如琉璃世界的存在，更重要的是，有许多石头比他们还要大的多。
    他们发现周围有一些翠绿的、粉红的、碧蓝的、青紫的植物，那些巨大的叶片质地极其润泽明亮，像是不知名的翡翠钻石，原来只是一些仙草。
    还有几棵不起眼的小树，因为远在另一处山峰，他们有幸看见了全貌，简直极天极地，无比高大，整个树身好像玉石一般温润美好。
    “哇，原来自然可以这样美好！”
    “好宁静啊，这里好像没有时间，一切都静止了。我们那里，只有灰暗，只有荒凉，只有杀戮、竞争、疯狂，永远停不下来。。。”
    三个枯骨人魔发出感慨，另外的兽魔震惊无语。
    十天魔主好像堕入幻境，神思恍惚。
    然而神山无情。
    神山上忽然起了大雾，风云弥漫，巨大而又晶莹剔透的山体很快隐没在一片白茫茫的云海中，看着十分美丽，是绝顶祥和旖旎的仙境！
    远处，神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无数的魔灵看着这一幕，竟都有些难以置信，这画面简直太美了，神山如画，十大天魔主这是去战斗的么？
    只有少数强大的魔灵感到了其中的诡谲可怕。
    果然，一声声魔吼从神山里面传了出来，有数点如星辰般的灵光飞出，急速想要逃离。然而白云漫卷，轻易将那些逃逸的灵光捉住，然后白云散去，什么都没了。
    “混蛋！”
    “卑鄙，无耻，不择手段！”
    无数魔众发出愤怒的吼叫。没有众生认为自己的种属不好，化外天魔也一样，至少在这一点上，化外之道和盘神之道是相通的。

 第一百零二章 万魔合体 演兵化灵

    大罗天和九大天界不同，它没有星辰日月，自然没有白天黑夜之分，这些远道而来的天魔被连续的挫败激发起更加凶恶的魔性，于是战斗继续。
    经过短暂的集结之后，魔潮汹涌，无数飞舰之外，魔灵结成无数战阵，有骑乘魔龙、魔象的，有驾驭魔之战车的，有乘着魔云、魔莲的，也有类似仙界战云的，铺天盖地而来。
    无数强大的魔神、魔圣、魔君，魔主、魔王出手了。
    他们将同类或者异类的魔灵，数千乃至数万不等，召集在一处，颂念魔咒，画出魔符，喷洒魔水，给与魔众醍醐灌顶，强大阴邪的魔气贯通魔体，一瞬间形成一尊巨大的魔神法相。
    法相整体就是一个独立的强大的魔神，他的身体各处又体现出参与组成的魔灵的形象和特点。法相被施法者操纵，成为最强大的武器。
    万魔合体！
    无数的魔神法相出现了，作为化外天魔最强大的战斗手段，在这将要被征服的异界施展。
    还有一种强大的魔法，就是魔之强者直接以自己为基础，召唤魔灵上身，每个部位都是密密麻麻无数的魔灵，然后念动咒语，变化成一个巨大的崭新的魔神，这也是一种万魔合体！
    随着无天魔尊的一声喝令，规模空前的进攻开始了。
    这一次，洪荒仙祖没有置之不理，虽然他知道神山还有三种玄光可以使用，但他并不想过早暴露神山的无尽仙威。
    那些陨落的大衍真神，真灵不灭，正在神山中孕育新生，而这需要时间。
    洪荒仙祖站了起来，宝像庄严，紫气巍巍，头上宝光圆环巨大如日，放射出正义之光，白如玉，明如镜。
    巨手一挥，和三位仙祖心意相通的盘神山本来已经渐渐虚化，似乎将要修整，这时候飞出一朵金色云团，落在仙祖脚边，仙眼注视之下，那云团变成一个大树落地生根，越长越大，上面结满了金色的果实，形状如豆粒。
    那些豆子迅速长大成熟，落到地上，变成一个个金甲的仙兵。
    不一会，数个仙兵军阵形成了，无边无尽的兵将各持神兵利器，严阵以待。
    这巨树称作演兵树，可以诞生兵灵。
    玄黄、太虚仙祖觉得意犹未尽，纷纷出手演化，各从神山中摄来少许精气和草木土石，化作无数朵巨大的莲台，以莲台为阵脚，当做阵云使用，那些仙兵天将听从仙祖的调遣，占据莲台。
    莲台盘旋，第次升空，排列成中间高四周低的巨型战阵。
    大罗天此时泾渭分明，周天按照颜色划分两半，盘神山一方，仙云浩荡，灵气漫漫，正气凛然；化外天魔一方，无数魔舰、魔灵，邪气纵横，黑云漫漫，尽是毁灭凶恶之气。
    双方的中军几乎同时响起战鼓，催促前进。
    这一次，无天魔王似乎没有了耐心，亲自出马，来到阵前，他骑了一头有着巨大獠牙的长毛魔玛象，飞到最高处，指挥大军。原本他还想以战舰作为前锋，等他发现对面出现了巨大莲花组成的战阵，不由一愣，立刻改变了布置。
    他要让散骑的魔军发起冲锋，倒要看看此界的兵将有何等的战力。
    巨舰骤停，缓缓分开让出中间开阔的天域，巨大如山的魔灵战阵的各个部位重新整肃集结，一队队的魔灵乘着各色魔兽呼啸而出，就要汇成一股巨大的洪流。
    魔军阵中的调整引发了一些混乱，被洪荒仙祖发现后，直接指挥前锋冲阵。
    一队队仙兵骑着双翼天马凌空腾跃，速度极其迅速，几个纵跳之间已经来到魔军阵前，趁着魔舰和散骑调度混乱之际，直接入利剑一般，在敌军中撞出一条血花四溅的通道。
    仙兵天将手持长刀、巨戟、大枪，舞动如飞，威武的骑士们穿着秘银战甲，镶着赤金边，一个个神威凛凛，他们一模一样，乃是盘神山灵气和大罗混元金仙的神通共同变化而成，具有强大的战力。
    混乱中强行聚拢的魔灵，虽然数量上占据绝对上风，无奈这数万仙兵速度太快，战力过于强悍，只能眼睁睁看着在己方阵中收割生命，很快就清出大片空白地带，如汤沃雪一般。那些魔之鲜血呈现白色、蓝色、绿色，撒遍战场，腥臭不堪。
    被杀戮的魔军，残骸很快化掉了，成为一堆黑灰。奇怪的是很少有元神真灵逃逸而出。一来是因为盘神山的灵气对于魔灵的天然巨大杀伤，二来是他们得不到原本自家天域的魔气补充，这一路征战，遁逃进入陌生的大罗天界，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损耗了无限魔力，而不自知。
    数万仙兵横冲直撞，无魔可当。无数魔舰纷纷靠拢支援，舰上箭矢如雨而下，然而纵马飞驰的仙兵已经和无数魔骑混战在一起，形成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战团，这些蕴含至毒的箭簇，在杀伤部分仙兵的同时，倒是误伤了十数倍以上的魔骑兵。
    魔尊无天腾上高空，俯瞰战局，他站得高，自然看得远，他判断神山方面不过数万骑军而已，已经深入重围，覆灭是迟早的事，理应发挥数量的巨大优势，分出大军，将战火引向敌方阵前，不能局限于此。
    然而魔军似乎杀红了眼，那些头脑简单的魔灵似乎不能忍受这种猛烈的挑衅，不杀光这数万仙兵，绝不会分兵。任由中军官如何挥舞令旗，指挥调度都置若罔闻，于是无天调集舰队脱离此间，开辟第二战场，占据战略制高点的谋划被阻滞了。
    “一帮蠢物！”无天和劫天同时在心里爆了粗口，在那化外天域，荒蛮而原始，魔灵巨多而残暴、弱智，一根筋，轴得很，他们也是没办法改变。
    杀敌一万自损三千，成百成千的仙骑兵开始阵亡，无论是兵将还是战马，都化作一道霞光而去，没有留下一点点痕迹。这个情况令魔军疯狂，他们都感到沮丧。
    在化外天域的战场上，魔军也常常对战仙兵，一经杀死对方，必然侮辱尸首，以发泄他们残暴的魔性。
    然而进入此界后的第一次作战，完全颠覆了他们的以往经验，这口闷气如何能消。
    当最后一对仙骑兵阵亡之际，魔军来不及舒一口恶气，又有数百万仙兵仙将以铺天盖地的气势而来。
    洪荒仙祖脚边那颗大树颜色淡了几分，结出仙豆的速度达到了巅峰，开始减缓。
    莲花仙阵中，除了中军岿然不动之外，两翼之军的大部分发起了第二波冲锋。数以百万计的天马战队之外，还有青龙战队，白虎战队，朱雀战队、玄武战队组成的四象战队，皆以十万计。
    十万计什么概念？不是十万仙兵，而是十万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仅以青龙为例，每一条青龙都是洪荒仙君的仙力所化，长达百万丈，每一片龙鳞都可以自由翕张，形成坚不可摧的巨大屏障。依着这些屏障，体型高大的数千仙将跨坐于龙脊之上，手持各种仙兵神器，还有强弓巨弩。白虎、朱雀、玄武也是体型百万丈以上，承载数千仙将。
    这些仙将的战力放到九天界，都是元仙以上的存在，比起那里以玄仙、灵仙为主的平均战力要强大千万倍。
    百万仙骑兵仍然直接破阵，闯入敌人的中军，迫使数以亿计的魔骑兵疲于应付，通过刚才惨烈的厮杀，魔军已经发现，要以十倍乃至百倍数量的魔骑才能对抗一个仙骑兵。魔军发射的漫天箭矢被仙骑兵头顶上方一朵朵悬浮的莲状仙云阻挡，很难穿透。
    四象大军占据了战阵两翼有利位置，以排山倒海之气势，对上了正在加速的魔军舰队。
    青龙张开巨口，喷出真水，化作漫天狂涛，纷纷扬扬洒落在魔舰上方，那些密密麻麻漫天飞舞的魔军箭镞只要沾上一点雨水，就发出阵阵黑烟，失去前进的动力，掉落下去。
    白虎发出咆哮，如高天传来了阵阵神雷，声波化作实质的金质锋芒，如同无数仙剑。那些舰船上空的魔军坐骑无论魔象、魔龙、魔蛇还是其他奇形怪状的魔兽，都禁不住这神虎的一啸之威，屁滚尿流，前腿打跪，趴倒一片。上面的魔兵东倒西歪，被高大仙将的兵刃一挥，就有无数头颅冲天而起，魔血激射而出，魔尸跌落化灰。
    朱雀凄厉长鸣，震耳欲聋，又展开垂云之翼，遮天蔽日，扫挡魔云黑气，恢复清亮天空，魔军皆惊，魔舰被这庞大恐怖的气势所逼，本能的放缓了速度。朱雀盘旋，每一只对准了一艘减速的战舰，张口就是一喷，赤黄色的滔天火焰顿时冲向舰体，直烧的魔军焦臭一片，樯倾楫摧，巨帆起火，魔灵纷纷逃窜。
    玄武更是强横无礼，巨大的龟身直冲魔舰，“砰！”巨大的撞击声接连响起，那神龟的皮肉仿佛比金铁还要坚硬无数倍，魔舰虽然坚固，被玄武一击之下就是崩碎，巨大的仙威趁着撞击全面爆发，巨量魔灵被震飞了起来。玄武乃是龟蛇双身之体，巨大的蛇头趁机伸出阴雷电芒缠绕的舌头，一吞之下，无数魔灵被吸入蛇口，化作血雾。
    两军正面相碰，一个照面之下，魔舰折损百万艘，死伤魔灵无数。
    。。。
    化外天魔数量巨多，也不知那个荒蛮的外天域究竟有多大。
    战势焦灼而残酷，魔军似乎杀之不尽。
    以仙骑兵和四象战队无上的进攻气势，要想突破到魔之中军似乎是一个永远也完不成的事情。
    魔军本阵纵深处，护卫中军的无数战舰，悄悄发生了很多次的阵型转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有一个庞大无匹的黑色天球出现在魔军大营的后方。
    这魔球体量实在惊人，比起九天界中的任何一界都毫无孙色，甚至还要更加巨大。这种魔气森森的怪物，对于三大仙祖而言也是未知的存在。
    魔球仿佛半透明，里面有山水天地，有异界生灵，还有数不清的庞大城池，这些城池十分怪异，建筑样式以及法度格局和盘神世界里的九天界迥然不同。
    除了这些勉强能够在天界找到对应之物的存在之外，还有些稀奇古怪的事物，简直匪夷所思，比如一些似金非金，似木非木的管道，完全超出盘神道则所构成的九天十界对于五行之物的认知。
    以洪荒仙祖他们的仙力也无法洞彻一切，他们立刻感到某种无法言表的危险。

 第一百零三章 大小魔天球

    十日之后
    洪荒仙祖脚边的那棵大树，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生命精气，枝叶凋零，光华暗淡。与之相对应的，深陷魔灵大军之中的四象战队以及前前后后补充过十余次的上千万仙骑兵，除了阵亡之外，所余者也都失去了仙力加持，纷纷自动化虹而去。
    此时，玄黄仙祖站了出来，一如洪荒仙祖所为，从神山召唤出一株参天巨数，孕育无数战兵和战灵，这样又维持了七天。
    之后轮到太虚仙祖，召唤来巨木，也同样维持了七天。
    巨大的天域中，无数美丽的七色虹光向着盘神山坠去，连绵不绝。
    大罗天无日月星辰，但是大道本源所在的此界自有最根本的阴阳交替轮转形式。
    每一日都分外绵长，远远超越下界的时间。
    从洪荒仙祖演兵之树孕育战兵战灵的时候起，魔灵的战阵上开始出现一些奇怪的魔舰。
    它们体量很小，通常不超过数千丈，在广袤无垠的战场上显得极其渺小。
    通体油腻，闪着金属的暗淡光泽，最奇怪的是舰体全封闭，并无旗帜、桅杆，也看不到矗立在甲板上的魔军。
    舰体上密密麻麻分布有许多触手一样的东西，如斑斓蛇身，蜿蜒，灵动自如。
    这些像是幽灵般鬼祟的舰只在死亡战场上来回穿梭，极其灵活，触手所经之处，魔灵战死的黑气不再消失，而是被吸入那些充满孔洞的触手中。
    随着死亡黑气的充满，幽灵魔舰的变得越来越大，最后圆鼓鼓，像是一个长满了触手的扁圆巨球，这时候舰体变成耀眼的蓝色，随后飞回本阵深处。
    这些幽灵般的舰只数量巨多，因其并不具备攻击的行为，在被仙骑兵轻易斩碎一些之后，发现里面类似于某种封闭的金类器皿，也有许多类似血肉的管道和类似木土属性的复杂机构，因忙于大战，仙骑兵很快放弃对幽灵魔舰的好奇心，视为搜集残骸的特殊魔器而已，不再理会。
    当三大仙祖的演兵之树渐次消失之后，战场上仍然有无数的魔舰和魔灵，仿佛不曾有过消减。
    洪荒仙祖却很清楚，魔灵只是在数量方面维持着压倒优势，而战力方面已经越来越弱。以仙骑兵而言，大战最开始的时候可以以一敌十，到了第一颗演兵大树幻化仙兵之时，已经能够以一敌百，到了仙祖收了这种大仙术时，魔军的战力又下降了一大截。
    战场的变化逃不过仙祖们的眼睛，那什么黑色天球和幽灵魔舰只是让他们感到惊奇，要知道从有史以来，万古不变的天界从来没有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存在。可想而知这些化外天魔所生之地是多么的荒诞离奇，邪辟怪异！
    最让洪荒仙祖担心的是，玄黄、太虚仙祖的战力始终无法恢复到鼎盛状态，而对方到目前为止，出战的那些魔军很明显是魔王无天的属下而已。
    这魔王似乎有伤，应该是破开虚空壳界的防护，形成黑洞之时，甚至是在化外天界便受的伤。
    战事闲余，三大仙祖开始反省了。自盘神开辟鸿蒙以来，他们就没有离开这里一步。一来大罗天无边无际，二来他们的使命只是谨守盘神的嘱托，看护此界，他们的神通仙威也无法突破那一层虚空界限，看到外面的景象。
    盘神离去前，曾经告诉他们，大罗天就是终极的天，在其中你们可以任意造化，演绎生命过程，生生不息，循环往复不止。
    在这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存在了，我的道也不存在了。
    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洪荒仙祖轻轻叹了一口气。
    “如今看来，娲皇的见识竟在我等之上。”玄黄仙祖惘然。
    “何止是她，他们的选择啊，真的不能再简单归于对错。”太虚也感叹。
    三大仙祖心心相映，从来都是大罗天最早出现，最最强大的混元金仙。
    接下来的几日，双方阵营一片沉静，既无仙兵冲阵，也无魔舰飞空，事实上魔舰大阵都后撤了数万里。魔军本阵笼罩在一片浓密的惨绿色阵云之中，看不清究竟，甚至三大仙祖也感应不到什么。
    仙祖们知道，最终的决战正在酝酿，即将来临。
    魔灵本阵深处，那个巨大无比的黑色魔球的正面底部，开了一个巨大的门洞，从这个数万里见方的巨洞看去，魔球里面仿佛就是一处大世界，里面的结构对于魔灵们来说实在熟悉不过，那就是他们来的那个地方，一模一样。
    进入门洞，正对着的就是一个巨大的城堡，上面写着几个字，都是一些扭曲的线条，相信不会有仙界的人能够认出。
    整个这处世界里，类似这样的城堡还有数十个。
    无一例外这些巨大的黑色城堡，里面矗立着带着尖顶的形形色色的建筑。城堡深处有巨大的黑色池子，里面充满黑色的粘稠液体，泛着一些泡沫，看着十分恶心。
    有许多幽灵魔舰来到池子上方，所有的触手拼命延长，一道道黑气夹杂着一些坚固的骨骼残骸倾泻而入，激起黑色的波浪。
    每个池子的底部有数百条蠕动的粗大管道，不知道通向哪里。
    在每座城堡的地下，都有一座巨大的地下室，无数金属平台上，密密麻麻躺着各种各类魔灵，全都赤裸着身躯，显出很幼小的样子，他们的胸腹间都插着管道，有黑色的、白色的、蓝色的混合液体注入。
    有许多装束怪异的魔灵在照料这些幼魔，他们没有穿战甲，穿着某种粗糙的类似皮革的材料，若是有仙人见了，会觉得太怪异太可笑，不要说仙界百姓，就是下界人间怕是也没有这种原始材料了吧。
    大世界中的大山很多，大都岩石裸露，嶙峋森然，千奇百怪，多数都像是某种魔兽或者是类人的魔灵。
    很少有植被草木，若有，通常都是些巨大的藤类、带着无数向下插入厚土的枝条的古怪巨树，还有一些可以吞噬生命的巨大魔花，五颜六色，在整体呈现黑灰色调的世界里显得更加妖异。
    山中有魔气氤氲，对于生灵而言那就是生命精气的来源。
    山中的兽类极度丑恶，有类似于仙界的异兽，比如龙虎的存在，只是这里的龙只能勉强算作有一点点形似，它长着两个巨大的飞翼，只有两个爪，浑身油腻漆黑，通体有神秘怪诞的花纹。
    有许多类似人形的魔灵在山上捕猎，他们形象更加原始，几乎不穿任何东西，看上去就是这方天地中自然孕育出的生灵，和那些操纵幽灵舰以及照料幼魔的那些魔不一样，完全不是一类的气息。
    在天球遥远的另一头，和那道正门对应的天球背面，也有一道巨大的门，这道门被魔光笼罩着，玄天玄地，谁都无法看清，似乎有一道道青烟从门道消失在外，然后又有一道道说不清的烟气注入，如此往复无尽。
    在中军主舰，那艘超级巨大的魔舰上，魔王无天和劫天仍然枯坐着，仿佛连日的鏖战只不过是一瞬间而已。
    然而无天的气色十分惨淡，不知道是伤势加重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看上去更加疲累了。
    他盘坐在魔台上，用的是九天界常见的七支坐法，两只手一上一下分别结了一个魔印。若是有仙人见了一定大吃一惊，因为姿势太熟悉，不但七支坐一样，连那手印也和真魔界如出一源。
    魔王无天端身正意，双眸微阖，似乎入于无上甚深之定，面容肃穆，高大的魔体威压滔天，看着既恐怖又有些荒诞的神圣感。
    他的额前，悬着一个漆黑油亮的天球，一如大阵深处那个魔球，只是具体而微，微小精妙了无数无数倍。
    无天呼吸之间，有淡淡的魔息进出于小小寰球的底部，一如大魔球。
    劫天魔尊也在静心盘坐，只不过他的眼珠子在微闭的眼皮下面来回转动着，表明他在想事情，一刻不停：
    道道相通，看来这域外魔道和盘神之道也有许多相通之处的，可惜无天还是差了一步，无法窥得天道循环的奥义所在。
    本尊当年若不是沉冥太久，又过于轻视了盘神，哪会有今天的事？
    本尊也会开辟这所谓的九天十界，不，连三十三界、三十六界也可，保准比他不差。而且本尊才不会为此耗尽一切，以身体血肉化作诸天万物，以至于身死道消不知所踪。
    如今来看，这许多年的隐匿藏形似乎有些贻笑大方了，盘神确乎已经消亡，就算留下什么禁制、什么宝物甚至什么灵念又有何妨？
    倒是这几个大罗混元金仙超乎预料的强大啊，若非趁着九天十界万古不遇的天劫，其道大衰，我们根本就无法进入此界。即便如此，彼等既要与无天作战，又要维系诸天运转之机，保护九天界不受波及，一心数用，无天兀自不能占到一点便宜。
    嘿嘿，看来无天的魔功不够造化极致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水土不服啊！
    对，就是“水土不服”，本尊就是爱用下界人间的词，准确、生动、传神！我且不急，倒要看尽这无天的手段。
    至于九天十界一举拿下也好，旷日持久也罢，本尊无所谓。本尊的生灭之道已成，哪里去不得。
    “劫天，此间道，大不同，何以破？”连日的消耗，以本命魔源精气通过自身修为的极致---一大一小世界的外放，不断制造魔兵，虽然是无灵无神的存在，可是战力强大，易于操控，完全在主尊一念操控之下。
    这一手是无天魔尊压箱底的绝学，如今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对方大罗金仙太过强悍，魔军损耗太大，令他不得已为之。然而显而易见，无天自身损耗也是巨大，纵然这样，魔军数量的补充并不意味着可以扭转战局，因此他终于耐不住了。
    如果劫天魔尊不出手，他觉得己方并无胜算。这劫天一直以来，虚实难测，既然侵入此界是不得以的选择，又是他劫天一力主张的结果，那么他就别想始终置身事外。
    经过这些日子的消耗，手下魔军损失超过三成，已达数十亿之巨，神山的边都没挨到。自己的造兵魔法，也不可能无限施展，因为两处外放的天球是以自身精华模拟原始魔界机制的，自己的修为再是通天彻地，还能大过原来生息所在的魔天吗？

 第一百零四章 大小魔莲 两佛无言

    无天魔尊心痛手下部众的损失，哀叹离开了老家，失了魔天的精气来源，就连那里的一块石头都没法带来。
    大罗天这一方天宇看着清丽无暇，却是与他化外天魔格格不入，将士们明显疲软乏力，得不到天地本源的补充。
    于是他出了冥定，想要劫天出手相助。
    “你要我怎么做？”浑劫知道他迟早来求，心中得意，果然一切尽在掌握。与他合作，无非各取所需罢了。当然，无天也不是易于之辈，肯定不止眼下这些手段，不过他一时半会还摸不清这里的头绪，确实得帮他一帮了。
    “这方天地于我魔众而言，全无灵气，呼吸都感到困难，战力明显每况愈下，本尊即便造化的再多，又有何用？魔兄可有办法帮我？”无天的语义有些急切。
    说实话以他的修为，将原来的魔天魔地带来一部分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是凡事没有如果，追兵太急，大事已去，只能一走了之。若不是半途遇见劫天出手相助，恐怕早就被那界的仙界大军绞杀了。
    “我有混元仙莲一朵，乃先天无上至宝，早于盘神未出之时，便已成型，可以阻遏此界仙源流转，加持魔功。且待我一试！”
    劫天轻飘飘说出这句话，神情傲然。
    他胸有成竹，即刻施法，周身渐渐虚化，隐隐有一个巨大的黑色魔晶在心口处显现。
    那魔晶仿佛一个心，不断重复膨胀-缩小-膨胀，发出“咚咚”的声音。
    魔音一出，半边天色更加暗淡，风云翻涌，有无上的寒意侵袭而来。
    魔晶每一次跳动，就有一团团灵气释出，渐渐于空中形成一朵藏青色的莲花，晶莹剔透，若不是颜色十分诡异，确实可以和仙界的各种仙莲相提并论。
    魔莲形成之后，冉冉飞升，向着天穹尽头飞去，在飞行的过程中，它变得越来越大，仿佛就是一艘魔舰，可是天尽头没有了早先的那个黑洞，它又如何穿出此界？
    不等众魔军想出个所以然，渐行渐远的魔莲已经化作一点青光，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消失在天际里。
    任是魔尊无天以魔眼神通力也看不到魔莲的去向。
    过了许久，大约好几天，超级巨舰附近的无数魔灵已经等得不耐烦，只好依旧看着那一列列魔军从巨大魔球的门洞里走出，很快被编入不同的战队之中，所有魔军明白，该是发起总攻的时候了。
    然而该来的总会来，在众魔不再指望它的时候，那朵魔莲便出现了，当魔灵们再一次看见它的时候，发现它已经变了，变得有一片连绵的城堡那么大，而且通体黑中透红，呈现出紫黑的眼色，众魔觉得非常养眼！
    那巨大的魔莲慢慢盘旋，莲台上就有星星点点的魔火耀眼夺目，那魔火越来越多，挤满了魔台，随着魔莲越来越快的盘旋，魔火纷纷坠落下来。
    坠落的魔火纷纷化作一个小小的魔莲。
    无数朵魔莲漫天飞舞，无穷无尽，极其缓慢下降着，好似在等待选择。
    终于，魔尊无天和劫天的魔念经过短暂沟通，劫天嘴唇微动之下，周天魔光大盛，那些小小的魔莲向四面八方飞去，每一朵黑莲进入了一个魔灵的身体，有的从胸间进入，更多的是从天灵部位进入。那些魔灵仿佛沐浴在神圣的仪式感带来的精神力量中，完全没有抗拒。
    有多少魔灵，就有多少朵魔花，魔灵魔花是一家。
    魔莲入体之后的魔众，精神大震，魔力大增，每个头上都冲起粗大的魔气，一时间大罗天界魔焰滔天，风云聚变，天穹里形成了无数的大大小小的黑暗涡旋，那是魔军战力鼎盛的外象显化！
    当最后一朵魔莲消失在一个魔灵的头顶之后，那盘旋的巨大魔莲轰然崩裂，化作残光流萤没入劫天的心口。劫天面色凄惨，唇角溢出白色的血。看起来损耗了无尽的生命力。
    魔尊无天不禁动容，“劫天魔兄，我欠你太多啊！”
    “无妨，这些魔莲带来了你那原始魔天的生命精气，可支撑一段时间。时不我待，请一举拿下神山！”
    无天狠狠点了点头，手握权杖，重重一顿，他的背后黑炎冲天，漫天黑气中出现了数不尽的魔兽，各个凶恶无比，众魔灵见了大喜，纷纷抢夺作为坐骑。这些都是化外魔界的顶级魔兽，阴毒无比。
    神山方向，天空呈现出宝蓝色和淡紫色两种颜色。整个琉璃般透明的山体则是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交相辉映。
    山前空中，出现了三座天空之城，有无数仙兵仙将驻守城池。巨大的仙弩被整齐排列在巨大的城垛上，那些巨大的弩箭，箭杆上都盘绕着一条青蛟或是虬龙。
    城下有十二仙将一字排开，这些仙将高大无比，甲胄重重，宝光闪耀。他们骑着各种仙界玄兽，严阵以待。
    城池的背后，三大仙祖盘坐于虚空之上，双手掐诀，各以无上法力维护一座天城。
    。。。。。。
    赤霄天界。
    神王巡天的队伍继续行程。
    纯阳仙人、陆离、唐璜、陆西星分开星云仙雾，在前开路。
    陆西星其实还很不习惯这种云里来雾里去的仙家生活方式，想起不久前身在下界，每每御空飞行，衣袂飘飘，引得地上一阵阵艳羡的呼声，虽说道心不动，但是内心深处无疑是自傲的。
    然而即便他是当世绝顶高人，他的飞行也是受到限制的，因为要消耗大量的真元。在赤霄天界完全不存在这个问题，灵气浓郁的可怕，他估计至少是下界神华皇朝的几十倍。
    在这里无需额外的法力，甚至无需借助法器，比如什么莲台的，随便脚踩一朵仙云就可飞行，那些天兵仙将座下的天马也是如此，脚下乘云，看来在仙界，这些都仿佛是本能一般。
    一路飞行，陆西星想着心事，忽然发现很多自以为斩断的红尘烦恼其实还在，这让他下了一跳。比如在飞升前，他对世间已经无所留恋，名利与我如浮云，皇权社稷如粪土，如今飞升却才两天，竟几次想起宗门的事情，想起本门玄真宗，乃至自己的一生经历，所有情形历历在目，分外清晰。
    他知道这是飞升仙人独有的现象，唐璜仙人跟他有提过，说是叫做“一切推倒重来”，自打仙光沐浴重塑仙身，就算是重新踏入仙门，再来修过。这种重修会很快，毕竟心神久在道中，灵性已然觉悟，很快就会成就仙果，正式位列仙班。
    他这里想东想西，唐璜忽然过来说：“前面那山里有你要的东西。”
    陆西星愣怔了，忽有一道白衣身影靠近。
    “那山出产一种五色仙石，甚有真性，可堪制作器物，一经成型，施以法力，便有自然真灵注入，内中可生就一个小千世界，仙界常以此器容纳一些粗苯之物，并不稀奇。可若是传到下界，则会被视作奇珍异宝，你若愿意，我帮你做几件，让你赐予下界宗门，岂不妙哉？”说这段话的居然是纯阳仙人。
    陆西星自然大喜，诚谢。
    唐璜也是意外，心道：纯阳仙人本身金仙境不说，连琴棋书画、诗词音律、器物营造、种种演道派生之属都甚是精通，于仙界久负名声，他若亲手，必是精品，少不得我也要他几个。
    。。。。。。
    按照警幻仙子给定的路线，队伍离开三江口向北，一路行了不知多少万里，前面出现一座孤峰，突兀在天地之间，虽然不甚高大，但是周围大地平旷，一峰横亘，的确很是惹眼。
    金菩提等觉仙正式辞别，出于礼节，临行时鸿辰少不得与他殷勤话别，金菩提又再三相邀，鸿辰谨慎，只说必定会奏请大帝定夺。
    目送觉仙们西行去远，鸿辰才和警幻仙子缓缓追上众人。不知怎的，自从三江口会面后，众人见到鸿辰和警幻仙子在一处，便会远远避开，连陪同仙子而来的情天府的那几位仙子也刻意保持距离。
    仙子心中暗笑毫不在意，鸿生却是懵懂不觉，连岳震都看出来了。不过岳大战仙却没有那份觉悟，该咋的咋的，他和仙子一路说笑，竟比鸿辰与仙子更觉亲密。
    鸿神王有一搭没一搭和警幻、岳震说话，一面想着“宝剑插在三江口”，好像有一样要紧的东西就要从虚无出现在眼前，却总是差了一点抓不住。
    虽然他隐约猜到了其中真意，但还需要一个明确的肯定，实在不行等回到天庭，必须请教未央大帝，鸿辰暗暗下定决心。
    同时他也深为惊诧，下界典籍里居然记载了天界失传的修道秘辛，这怎么说得通呢？
    。。。
    极乐天，佛光弥漫。大雄宝殿深处，只有两大佛尊对坐。
    左手一位佛陀，头上碧绿的螺髻三千六百，各个放出宝光，长眉飘飘，碧眼方瞳，相好庄严，正是觉界两大诸天之一的极乐天天主，也是觉界共主：弥陀尊者，一位大佛陀。
    右手边一位佛陀，宝相庄严，大耳垂肩，面如淡金，头上青绿色螺髻三千六百，各个溢彩流光，正是两大诸天之一的化乐天天主：大日尊者，在觉界仅次于弥陀的存在，也是一位大佛陀。
    大雄宝殿外，三千菩萨肃穆，八万罗汉、辟支佛静默，八部属众，皆侍立等待。
    两大佛陀双手变幻手印，有时连续交替多次，有时久久不动，就这样持续了三日。

 第一百零五章 堕天山

    弥陀尊者眉间忽然金光迸射，放大光明，一束束金光冲向对面的大日尊者。大日尊者同样放出一束束光明，两种智慧思维之光交织在一起，将整座庞大威严的大殿映衬得更加神圣。
    良久，光明消散。两位尊者睁开眼眸，彼此心意已定。
    大日尊者徐徐起立，在弥陀尊者目送中，冉冉飞升，脚下大莲华宝座涌出无数祥云，香风激荡中，消失在无尽的天际。
    大雄宝殿中，弥陀尊者重新入座，立刻有极乐天最上位者，数百位佛陀、大菩萨入内聚议。
    尊者头上放出巨大光束，化成数百道分别垂落于众觉仙头顶之上，众觉仙也放出各自如莲云一般的觉性之光承接住了，于是大雄宝殿之内宝光缭绕，又持续了数个时辰乃息。
    众仙达成共识。
    当金菩提风尘仆仆进到大雄宝殿时，觉得气氛不对，那些平日里熟悉的面孔都刻意做出疏远的样子，让他就是一惊，赶忙运起“太上忘情”之演算之道，却推算不出，心知在如来佛威浩瀚之下，此术不应。
    怀着不安的情绪，金菩提述职，这一趟出离极乐天非止一日，却有尊者许多交办之事要一件件禀明的。
    听着金菩提的描述，各大觉仙的识海深处都呈现了一幅幅灵动的画卷，仿佛亲临一般，这一方面乃是各大觉仙的修为所致，另一方面也是金菩提正品佛陀境界的体现。不知不觉间，众仙渐渐面露钦敬与肯定的神色，忽然觉得不妥，便又是板起了脸。
    金菩提暗自叹息，也罢，顺天应命吧！
    果然，汇报完毕之后，有一名大菩萨带头发起诘难，指出三江口一事金菩提表现不佳，金菩提欲待辩解，哪知此菩萨说完，彼菩萨开口，又是直指此事，如此往复不歇，一连有数十位菩萨、佛陀出班问责。金菩提心中迷茫，本能的修起了闭口禅，爱咋咋地，本佛爷自心清明即可，相信弥陀尊者老人家会分明是非的。
    众仙完成了应有之义，金菩提始终不辩解，最后弥陀尊者表态了，你金菩提还没意识到问题所在吗？方才众仙碍于面皮，所有指摘都是无关痛痒，你最让本尊失望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金菩提悚然，他确实不知，三江口一事他自问心无愧，镇压之事，连岳震都不行，他当时便也释然，至于鸿神王为什么就行，关于鸿辰的传闻，觉界自然有知，这种天降的异人，他可生不起丝毫的艳羡与嫉妒，甚至不会与之相较。
    “身为正品佛陀，自然知道正邪不可两立的道理。那傲天寻衅之时你不出手也就罢了，毕竟岳震胜她绰绰有余。然而后来傲天、凌天率数千真魔围困岳震，乃至大打出手之际，你又在作甚？哼，你表现得过于超然物外、云淡风轻，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早有仙界高真看在眼中，你可知否？”
    如来的金质玉声，仿佛浩浩天雷，如同醍醐灌顶，金菩提这才醒悟，的确是自己大错了，说袖手旁观都算轻的，简直就是助纣为虐啊！ 哪里是天界正道应有之义？
    惭愧中，金菩提匍匐于地：弟子知错了，愿领如来责罚！
    “法王子，起来说话！觉界最讲尊卑，这礼数之繁冗我也无奈，你们可记下了，莫要动不动便是跪拜，下界愚民可以如此，觉仙大可不必。还是学学仙界好吧！”
    弥陀尊者语气变得柔和，众仙心中皆升起无限敬仰，大雄宝殿一派祥和景象。
    “责罚自然不免，只是法王子，你可愿意承受吗？”尊者悲天悯人，面容呈现疾苦之相。
    “无论何种责罚，金菩提愿意承受！”金菩提面露坚毅之色，他已经猜到先前的责难无非是一个由头而已，这责罚一定匪夷所思，十分艰难，然而身为法王子的尊荣让他格外骄傲自信，有如父如师的弥陀尊者安排，一切磨难无非是证道路上的垫脚石而已。
    不但他知道，众仙也知道，金菩提于未来时将要继承大觉之位，那么就让磨难来得早一些吧！
    然而，尽管他做了最大的心理准备，尊者的话还是让他无比震惊！
    “你做好准备，明日下界去吧！一应具体事项，自有诸大菩萨与你商议！”
    如来的声音仿佛滚滚天雷，震得极乐天各处轻轻震颤。
    殿中，早已知道结局的众觉仙仍旧难以置信：下界，意味着失去一切尊荣与记忆，重新锤炼！下界，意味着在滚滚红尘中随波逐流，难以登上彼岸!下界，是堕落的代名词，意味着仙途永诀！
    当然，被选择下界者，比如金菩提这种，自有专门的仙人守护安排，但是一入红尘身不由己啊，即便有少许驻世仙人，也不会直面你的人生，给予直接了当破迷的指引的，一切靠自己！
    。。。
    神王一行的眼前，出现了那座大山。
    这座山在天界无数仙山中的确不算大，方圆在数千里之间，但是极有特点。整座山群峰矗立，陡峭嶙峋，就是不见一棵树一根草，也没有飞瀑流泉。
    鸿辰和陆西星都在寻思：莫非也没有仙禽玄兽吧？
    奇仙陆离看着鸿辰，道：“各位注意了啊，这山石五颜六色，好看啊！”
    纯阳仙人抚须微笑，挑刺道：“你的话不够严谨，咱说话得讲究，小陆你说是吧？”
    “和他废话有用吗”唐璜伸手拍了一下纯阳仙人的肩头，惹来一个白眼，他自是满不在乎，“嘿嘿，鸿辰、西星，你们看这满山都是白、绿、黑、红、黄五色石头，可是奇怪的紧？”
    鸿辰知道他要卖关子，偏不配合，道：“无非就是五行之本色，或许有个典故在里面，我去问问苍梧道君便知。”
    “哎，别啊，我说，我说你听。”唐璜怎会如鸿生所愿，“这里唤做堕天山，这五色石称作补天石！至于为什么叫做堕天山，补天石，却是大有来历，需容我慢慢道来！”
    唐璜转头看了看，除了陆西星和鸿辰外，其余众仙都是一副意兴寥寥的样子，甚至已经三五个结伙向山上行去。
    唐璜只好和他俩边走边说，“天界山水草木皆有其来历的。此山年代久远，据说是数百万纪元之前，天降一庞大陨石，直往下界而去，不知什么缘由，从中分离脱落一块，落于此地，其灵性不灭，与此界天地融合化为此山。这便是堕天山的由来。所谓堕者，上天而来于此的都是堕落，至于缘由嘛无需过问。”鸿辰、陆西星听到这些，已经猜到那块巨大的陨石，应该是从赤霄天之上的某一大天界而来。
    “至于为何叫补天石，出于一个久远的传说！”唐璜很满意自己的表述，言简意赅是不是？可恨那陆离明明也是刚到赤霄天界，怎么就只顾和岳震、警幻、纯阳他们说笑，也不听我讲。
    陆西星奇道：“传说？天界也有传说？那有没有神话啊？”在他的意识里，下界是上天造作的虚幻世界，背道而驰，最是迷心，所谓逆则仙，顺则凡，修道者都知道要看破一切。既然是虚幻不实的世界，自然有神话、传说来描述一些不经之事，虚虚实实，以为明悟之用。在天界，真仙的世界，是真实存在道则的地方，一切真相尽显，不会迷茫，自然不应有什么传说啊神话之类的。
    下界的许多神话传说，比如人人耳熟能详的娲皇造人的传说，还有补天的传说，即便在修真界也是争议很大，无有定论。难道说这些事在天界也是不明究竟吗？陆西星这一想，简直觉得颠覆他的人生观、修行观，顿时就无比焦虑。
    唐璜白了他一眼，别打断我啊，本仙正讲的起劲。“九层大天，一层比一层高远，下界的不知上界的事，有什么奇怪啊？不知道的就猜呗，猜来猜去的就成了神话传说！”
    原来如此，鸿辰都觉得不淡定了。
    “话说盘神开天地，无数纪元到如今，原来是只有九天十界的，并无下界凡人。后来，具体年代已不可考，原因不可考，总之呢上界，呵呵，这个上界其实都不确定，说法很多的，我只说我认为正确的，那就是大罗天界，大罗天的上仙开辟了下界。紧接着大罗天派遣仙人下界，造就了凡人，从此下界繁荣，依次有各界仙人去到下界传承文明教化，也传出了修真法门。”
    唐璜斟酌措辞，显得也很郑重，要知道仙人不可胡言乱语，描述这种庄重的事情，口误也是要不得的。强如陆离也有过咬舌头的典故，不可不慎。
    “后来，也就是下界创立不久，天界与下界之间的虚空分界，发生了大震动，典籍里面记载有八个字：天倾西北，地陷东南。就是天地出现了缺漏，于是上天又派仙人下界补天，据说是以上界的本源真石作为材料。这就是补天石了。”
    “造人与补天的仙人可有名号？”鸿辰和陆西星几乎同时问道。
    “据说是同一位仙人，号为娲皇！”
    “看来传说都是真的！”陆西星激动无比，“我在下界，人人皆知造人者、补天者都是女仙娲皇！”
    鸿辰沉默，心海却早已涟漪一片。
    。。。
    “咦！竟有此等异象，怎么从前不曾见到？”远远传来纯阳仙君的声音，鸿辰一眼望去，群仙已经进山，正围着纯阳仙人。
    鸿辰、唐璜、陆西星立刻赶到。
    原来在群峰之间，山谷之中，五色石不见，却出现一处精微小巧的仙家世界。远山含黛，一片青葱，到处是亭台楼阁，仙花瑶草，玄禽异兽，自在逍遥。众仙皆惊讶，其中有几位来过此山的，更是惊诧莫名，以为身入幻境，急忙运起仙眼照观，发现虚虚实实，难辨难识，正是：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不只是谁家的手笔，真个高明。

 第一百零六章 开天经

    这座仙家小世界，令众仙大感有趣，他们当中有数位强大的金仙，又因为这座山的所在虽然略微偏僻，但是素为仙界地盘，也不用担心什么。
    “轰轰轰”，小世界里面忽然金声大作。
    只见有一高塔，正缓缓从地面涌出！当它完全出离之后，便悬停于空中，这塔高五百丈，塔身上面有种种宝物装饰，神圣庄严。数千栏楯，龛室千万，无数幢幡，璎珞宝玲亿万垂挂其上。四面焚香，满山遍闻。
    塔身正面凸出一大块青金色的云石，上面金钩铁划，文字密布，众仙仔细辨识，认定乃是一个碑文。文首有五个大字，连鸿辰也认得：盘神开天经！
    众仙正看时，一道浩大的仙威从碑文发散开来，竟在金石表面形成了一层强大的辉光护体，那些文字顿时变得模糊，难以辨识，看来经文极其珍贵，录刻经文者不愿轻易视之以人。
    众仙顿时按耐住心头激动，运起神通，观碑。
    除了陆离、鸿辰、陆西星，这队伍里头的仙人都在仙界多年，对这处“堕天山”并不陌生，甚至有不少曾经来过，知道山中一向不曾有什么建筑，更别说凭空出现一座巨塔。众仙相信，此乃天意，该着他们这番出巡遇见。当下不顾其他，只管仔细观看，暗自体悟。
    其文曰：
    盖闻未有天地之前，太清之外，不可称计，虚无之里，寂寞无表，无天无地，无阴无阳，无日无月。。。
    吾独处空玄寂寥之外，玄虚之中，视之不见，听之不闻，若言有，不见其形，若言无，万物从之而生，八表之外，渐渐始分，下成微妙，以为世界，而有洪元。
    洪元之时，亦未有天地，虚空未分，清浊未判，玄虚寂寥之里。
    洪元一治，至于万劫，洪元即判，而有混元。
    混元之时，混元一治万劫，至于百成，百成亦八十一万年，而有太初。
    太初之时，吾从虚空而下，为太初之师。
    太初始分别天地，清浊剖判，溟涬鸿蒙，置立形象，安竖南北，制正东西，开暗显明，光格四维上下，内外表里，长短粗细，雌雄白黑，大小尊卑，常如夜行。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地，三纲即分，从此始有天地，犹未有日月，天欲化物，无方可变，便乃置生日月在其中，下照闇冥。
    太初时虽有日月，未有人民，渐始初生，上取天精，下取地精，中间和合以成一神，名曰人也。天地即空，三分始有，生生之类，无形之象，各受一气而生。或有朴气而生者，山石是也，动气而生者，飞走是也，精气而生者，人是也，万物之中，人最为贵。太初一治至于万劫，人民之初，故曰太初，是时唯有天地日月人民，都未有识名。
    太初即殁而有太始。
    太始之时，吾下为师。太始者，万物之始也，故曰太始。流转成练素象于中而见气，实自变得成阴阳。
    太始既没而有太素。太素之时，吾下降为师，教示太素，以法天下，八十一劫，至于百成，亦八十一万年。太素者，万物之素，故曰太素。太初已下，太素已来，天生甘露，地生醴泉，人民食之，乃得长生，死不知葬埋，弃尸于远野，名曰上古。
    太素即殁，而有混沌。
    混沌之时，始有山川。吾下为师，教示混沌，以治天下七十二劫，混沌流行，成其山川，五岳四渎，高下尊卑，乃其始起也。。。
    混沌即殁，而有九宫。
    九宫之时，吾下为师，结其九宫，识名天地，清气为天，浊气为地，从九宫以来，天阳地阴，阳者刚强，远视难睹，在天成象，日月星辰是也，在地成形，五岳四渎是也，在人成生，心肝五臓是也，分别名之有异，緫而名之是一也。
    九宫殁后，而有元皇。
    元皇之时，吾下为师，教元皇治于天下，始有皇化，通流后代，以渐成之。元皇之后，次有太上皇即天皇。
    天皇之时，吾下为师，教示天皇以治天下，天皇之后，而有地皇，地皇之后，而有人皇，人皇之后，而有尊庐，尊庐之后，而有句娄，句娄之后，而有赫婿，赫婿之后，而有太连，太连以前，混沌以来，名曰中古。尔时天生五炁，地生五味，人民食之，乃得延年。。。
    曰：秘化之初，吾体虚无，经历无穷，千变万化，先下为师，三皇以前，为神化之本。。。
    赤霄天 浩然敬录
    众仙读罢，皆默不作声，心里却翻江倒海！
    此经分明是一种记述，以某位古神的口吻讲述开天之前、之中、之后天地的变化，文辞华美，道韵深刻，的确能够明悟道法，众仙读了，皆心神祥和，似有明悟。
    然而众仙又都有一致的疑惑，经中记述的与天界流传的乃至万藏经楼典籍里记载的开天经过大相径庭！
    尤其其中叙述的几个大阶段：太清--洪原--混元--太初--太始--太素--混沌--九宫--元皇--天皇--地皇--人皇--，完全陌生，仙界并无这种说法，更加可疑的是，经里面似乎不完全在描述天界的起始，似乎连下界凡间都有所涉及。且不说盘神早已逝去，在诸天界都是万古以来的共识，就便是存活于今，难道他会插手下界之事么？
    什么盘神开天经？假的，分明是伪经！
    众仙凛然，又仔细看过几遍，更加确信无疑。
    岳震、纯阳、鸿辰、苍梧几位金仙运起天眼再看，发现文末有几个模糊不清的字迹，一再辨明之后确定为：赤霄天 浩然敬录。
    “浩然大帝！竟是浩然大帝！”苍梧道君失声叫道！
    “苍梧道君你确定？”众仙大惊。
    “本道掌管金匮兰台，日以经书为伴，浩然大帝的字我是认得的，还有大帝的气息，这，这绝对做不得假！怪不得我一读此经便觉字迹熟悉，原来是浩然大帝！”
    一代天界大帝的气息，纵然本尊逝去，也不会磨灭，除非达到太乙金仙境界者，才能以道力强行抹除。
    尤其这些字金钩铁划，极为工整，显然注入了刻画者的心力，其间蕴含有大量本尊气息。
    被冒名？众仙皆知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浩然大帝为什么亲自书写这部假经？这实在说不通啊!
    陆西星面色惨白，偷偷远离了众仙。唐璜正要和他说话，一回头发现他不对劲，心想就算你初入天界，窥得真经，也不用这么激动吧？
    陆离也发现了这位本家的异样，拍拍陆西星的肩膀，怎么了这是？看样子你有话说？喂，是不是明悟了甚深道法？嘿嘿。
    陆西星欲言又止。不能说啊，说了谁信。
    鸿辰凑了过来，都是仙人，谁的神识不灵敏无比，场中之事自然如掌中观文。
    陆西星瞒谁也不会瞒神王，在他眼里，鸿辰不仅仅是救了他性命的神王，也是他在仙界的引路人和最大靠山。
    这陆西星是个讲道义的人，自从被鸿辰救出雷暴涡旋的飞升通道后，早将生命交付于神王了。
    当下见鸿辰询问，陆西星如实道：“我在下界见过一篇经，对照此碑文，只有十几个字有异，其余都对的上。”
    鸿辰惊讶，群仙也是爆出轰然惊声，纷纷道：你见的那部经也叫这个名字？是谁传下来的？
    陆西星缓缓道：“我在下界见的那经文，不叫盘神开天经，叫做太上开天经！乃是下界道门常见之经，至于源流已久远不可考。”
    太上开天经？众仙知道，盘神从来没有太上的称谓，所以这个太上不可能是盘神。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太上是谁？
    浩然大帝作为曾经的天界至尊，书写此经，等于是确认了此经的神圣地位，等于认可文中所述的开天过程。
    一种极其怪异的气氛开始蔓延，众仙心头沉重，好像压了一块巨石。
    这时候那巨塔开始盘旋，内部响起某种宏大的音声，像是虚空破碎，又像炸裂苍穹，闻者皆激荡心神，产生不可名状的神圣感。
    众仙的注意力自然而然转到这巨塔身上，又听见喀喀喀几声巨响，宝塔上方烟云缭绕，腾起阵阵虹光，那如莲花般的光影中显出一位帝尊。
    这位帝尊头戴平天冠，璎珞垂珠，金莲点点，一如未央大帝！
    “浩然大帝！”苍梧道君失声喊了出来。
    众仙就是脑筋飞快转动着，天庭内有一座大殿，排列有始以来的诸位天界大帝画像，确有一像与这位帝尊极其相似。
    “尊者可是浩然大帝？”岳震抱拳，神态恭谨，眼神却透出犀利。
    那帝尊端坐彩云般幻化不定的莲台上，微笑不应，眼神直视远空。
    虚像！这只是一个虚像。
    鸿辰、陆离、纯阳、苍梧四位金仙境的强者首先发现了问题，这位“浩然大帝”只是一个影像而已，连化身、法身都不是，更不要说本尊了。
    盘神之道，达到一定境界以上就会修出身外之身，比如法身、化身，还可以分化元神形成分身，这些都属于大道妙理的显化，玄之又玄。
    据说还有修出身内之身的，这即便在仙界也只是一个传说，并无典籍记载。
    此时众仙揣测，既是虚影之像，必然是以这种形式，表达主尊的某种心神寄托吧？
    这寄托之物，不消说便是这凭空出现的宝塔了，先前的巨声大作，必然是因为其中有某种器物，被浩然大帝做了预设，一但今日因缘汇聚，便触发而动，继而显出虚像。
    众仙都是元仙之上的强者，稍稍用心思维便分析了个大概。
    浩然大帝乃是上一代大帝，距今已有数百万纪元，竟能预见到今日的际遇，太过不可思议！ 那么他究竟要表达什么？难道是以这种方式证明“盘神开天经”的正确吗？

 第一百零七章 指点神山

    这样理解似乎也有一定的道理，然而以众仙的智慧，稍一思索又觉得牵强的紧了。
    很明显，盘神，太上，仅从字面理解也无法等同吧！
    这时候群仙已经立在半空，团团围住宝塔，却无一人飞到浩然大帝的高度，毕竟是前代大帝，即便是一个虚像，也要保持足够的敬仰。
    这大帝微笑，不动，显得神秘无比。
    警幻仙子忽然心湖荡漾，在如同镜面般平静的心湖上，无风而自生涟漪，水波荡漾，一圈一圈波纹自中心向四面扩散着，有一道外来的金色神念在心湖上浮现出来，那神念很快化成一个小小的仙人形象，面容依稀，正是未央大帝。
    警幻仙子并不奇怪，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父女间惯常的沟通方式。
    她立刻便以心念问询，未央大帝面无表情，只是应了一个字：“拜”！
    警幻仙子不解其意，还要问时，神念所化的未央大帝已经消失不见。
    波平浪静，心湖渐渐平息，来自于泥丸宫阙的一缕智慧神光开始洞彻而下，通透识神心宫。
    警幻仙子忽然灵光一闪，见到前代大帝，可不是要拜吗？
    她马上理了理高耸的云鬓，那些金玉珠钗发出好听的声音，叮叮咚咚。
    盈盈万福，敛衽行礼：情天府女仙警幻见过大帝！
    大帝微笑，不动！眼神空明，直视苍宇。平天冠上十二彩玉旒轻轻摇动，这浩然大帝就像是一座雕像。
    众仙看见警幻仙子拜见大帝影像，有所领悟，青城真君、苍梧道君、纯阳仙君、唐璜、陆西星乃至魏无忌等战仙都一一拜过大帝，甚至一向与天庭若即若离，保持超然世外的陆离都正经作了一个揖，可是浩然大帝微笑依旧。
    此时众仙目光都聚在鸿辰身上，其实鸿辰心中早已生出奇异的感应，好像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他故意拖在最后。
    在众人目光注视中，他终于趋前两步，深施一礼，口称：“晚辈鸿辰见过浩然大帝！”
    诡异的事情终于出现了，那大帝虚像晶光大盛，眼睛转动起来，不再是直勾勾看着莫名的远方，而是看向了鸿辰！
    “红尘? 好，好，好！”虚幻的大帝影像发出了金质玉声，带着无上帝威。
    他仿佛不再是一个无生命的虚幻，而是注入了一道神念，浩然大帝的形象渐渐凝实，越发逼真。
    众仙悚然!
    浩然大帝不再发声，而是抬起手臂，遥指远方，“神山！”
    随着“神山”两个字的吐出，天空中一声响亮，仿佛落下一道神雷。大帝的影像迅速模糊起来，恰有天风吹过，顿时化为虚无，天空湛然常寂，一如过往。
    众仙只来得及轻呼，却无法挽留。一代帝尊，一点残留的影像和神念终于彻底消失！
    众仙心中都有一个疑问：那浩然大帝称呼神王的时候，那一声“鸿辰”竟然是“红尘”！
    作为当事人的神王也是茫然。
    场中静穆。一时间众仙都陷入对生命的思索中，强如大帝也有彻底寂灭的时刻，也是历史长河中的匆匆过客而已。虽然大道恒常，真性不灭，能够一灵独存只待新生，毕竟过往的生命历程消失殆尽，无论多么璀璨和精彩，无论多么难忘和伟大，都要被岁月磨灭，被历史遗忘！
    意兴萧索！众仙皆生此感，面对永远无法掌握的未来，生命的未来，隐隐生出恐惧。
    通常，仙人是不会考虑生命终结和重生之事的，因为无论最低一阶的真仙还是最高阶的金仙、太乙金仙，生命都足够漫长，漫长到可怕的程度！
    鸿辰来到天界已有些时日，已经知道，仙人的一生如同一个世界兴衰的过程，同样要经历成、住、坏、灭几个阶段。一般而言，面貌年轻的仙人处于成的阶段，从诞生时的幼童状到年轻状，时间最短，几十年上百年即可，然后进入住的阶段，住的阶段是一生中最最漫长的阶段，相貌始终年轻，至多会留些胡须，显得自己很成熟。到了坏的阶段持续时间就没那么长了，通常会显出各种老态，到了灭的阶段，也是不长的阶段，通常就老的厉害了，老态龙钟，随时可能仙去。
    一个仙人走完一生要花费很多很多年，以至于很多真仙会忘记自己的过去，忘记年轻时候的一些事情，听起来不可思议，其实是真实存在。
    陆西星此时还体会不到众仙人沉默的心情，他其实就像那化仙池里新生的仙童一样，一切都刚刚开始。
    此时他若是知道仙人也有寿命终结的一天，恐怕就要道心不稳。因为在下界，神华皇朝，修道士是最最受人尊重的，王朝上下皆以具备修道的根器和机缘为荣耀，史书记载的王公贵胄乃至皇子皇孙出家求道的比比皆是，整个皇朝道风大盛。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在人们的认知里，修道就是求长生，修道就是有朝一日飞升到不死不灭永远美好的天界。所有的经书记载的神仙，都是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寿与天齐！天不坏，寿无尽！而天又怎么会坏呢？
    鸿辰并没有思考这些沉重的问题，他还太年轻，还有无数的谜团等待他去破解，比如当下，他得思考大帝留下的话。
    奇仙陆离也不会思考这些，他是能够跨越天界的陆离，骄傲的陆离。当下他唇角微翘，颇有些看笑话的意味。
    随着浩然大帝影像的彻底消失，那作为虚像载体的巨大宝塔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不出众仙所预料，大地震颤中，宝塔缓缓旋入地下，就像不曾出现一样。
    同时，有一道宏大柔和的金光从宝塔消失的地方涌出，浩瀚的仙力推送下，众仙身不由己，被整齐的屏蔽在这个美轮美奂的小世界之外，然后那处美轮美奂的小世界在众目睽睽之下虚化消失，仅仅在数个呼吸之间。
    一切烟消云散，仿佛不曾发生过什么神异之事。
    “大帝之力”鸿辰默默体悟这浩瀚仙力，又有触动和明悟。浩然大帝展现的法力特点比如这个小世界，让鸿辰有豁然开朗之感。
    开天经，恐怕对自己而言绝非判定真假那么简单，单从浩然大帝只对自己的敬礼有反应来看，这开天经与自己而言十分重要，或许隐藏了什么天界机密。
    鸿辰不禁想起了那天群仙宴会的夜晚，自己和陆离被警幻仙子带到情天府，那时和未央大帝有过长谈，当时很多议题，可以说是完全不懂，比如大帝问鸿辰，此处天界是否有问题，上次大劫持续时间短，造成的天界损毁却空前巨大，这个问题怎么看？鸿辰记得自己当时完全无法回答。
    如今他对天界有了许多了解，尤其这天地间的造化之妙是令神王最感兴趣的。
    比如才离开和陆离斗法的“皓华天”，鸿辰体内的脏腑便生出了一系列的连锁感应，他觉得隐隐知道了皓华天的秘密，只是和谁都没说。
    天机不可泄。
    “神山”，鸿辰不禁皱起了眉头。
    浩然大帝所指的是哪一座神山呢？天界之大，鸿辰仅从典籍里面就看过不下一百多处神山之名，到底是那一座呢？
    不只是他，事实上群仙应该都在思考这个问题。鸿辰仔细回忆“浩然大帝”那一指的方位，进行推算。自从离了天庭，一路所经的天地，在他神识中已经形成了一个立体的画卷，并且不断完善丰富着。
    几乎可以肯定的是，“神山”是解开两个不同版本的“开天经”的关键。
    那么，巡使团下面的旅途应当怎么走呢？这个问题神王却不会考虑，他喜欢随缘就好。
    唐璜忽然想起一事，这满山的五色石可是好东西，答应陆西星的事可不能失信。于是急忙捡选了一些拢在袖中。
    他那神仙的袍袖虽然邋遢，看似不洁，内中却是别有洞天，说是袖纳乾坤一点都不为过。
    群仙离开了“堕天山”，依然是警幻仙子指了一个方向，鸿辰当先便行。
    众仙一路无话，只是驾驭仙气，加速飞行。
    数百人的队伍，竟无一点声音，原来众仙都在默诵“盘神开天经”。此经不管真假，盘神也罢，太上也罢，其中蕴含的大道玄机，是每个仙人都能感应到的。此刻群仙很想寻一处圣地静心思维，体悟一番才好。
    然而让众仙惊异的事情发生了，离开“堕天山”不过百万里之后，众仙不过在心中默念了四、五回经文，竟发现遗忘的厉害，几乎是成句成句的遗忘，到了后来，十句中竟忘了五六句，实在难以成篇，更不要说进一步体悟大道之机了。
    众仙心中感叹，知道机缘如此，莫可强为，明悟多少，自有定数，于是默默梳理脉络，将领悟到的道则悉数记在心宫识神处，这些记忆部分，毕竟属于道中所得，不会淡忘。
    几位金仙，智慧法力又不相同，除了能够将悟道之理记在心宫识神处，又于脑部泥丸宫中，元神所居之所，留下一个影像，一如“堕天山”所见的宝塔，仍以碑刻形式，录下经文，只是碑上文字，依照残余的记忆，一列列、一行行，多有缺失而已。
    他们的心思如出一辙：待未来悠悠岁月，明悟道则，或许可以找回这部分遗忘的记忆。这残缺的文字嘛，文以载道，随着道法的领悟，自然也就复原！

 第一百零八章 乾坤图

    陆西星自然不知道众仙的记忆居然会出现缺失的情况，他的仙体乃是肉身成圣，仙界罕有，十分特殊。
    他的记忆中的《开天经》来自下界，印象十分牢固，不会磨灭。
    在镇南关时，广源真君曾说，一般下界飞升之人，在进入虚空涡旋之后，凡体便要逐渐消解，哪怕曾经在凡间修炼至金刚不坏，也丝毫抵不住大道法则的侵销，原因在于要以天雷的形式，清除凡间浊质，目的也是不让凡体进入仙门。
    他却是特殊，百年的修行一直以肉身越发精纯为特征，在人界时便获得各大派宿老评价：万古不可思议。
    因他所在的宗门虽然堪称高妙，却从无肉身成圣的记载，如今飞升成功，想来当今人间修真门派会把他当做谪仙降世吧，或许这才勉强可以解释得通。
    他刚到上界，便发觉人间修行的一切神通法力都无法施展了，虽然还存有那些现成的气机，但还要以仙界的灵气重新锻炼才能恢复。
    至于凡间的记忆，至少在目前还是清晰的很，那个什么“太上开天经”，一路上回忆多次也是不明所以，只是渐渐感受到了其中的真道意蕴。看来周身的穴窍经过仙光的洗礼，比之于下界又是不同，明显提升了无数倍的敏锐和灵觉。
    说来也怪，众仙人似乎也想不起来，陆西星在下界看过“太上开天经”的事，一路上竟无人来问他。
    不知道是不是他紧跟在神王鸿辰身边的缘故。
    。。。。。。
    一连行了数日，经过许多有名的仙都大城，也经过许多仙山洞府，江海龙府，少不得有各路神仙相邀。
    鸿辰顶着巡回使的名头，在群仙看来，那也就是御史嘛。奉旨巡天，尊贵无比，自要好生接待。
    鸿辰知道如今的他某种意义上代表天庭，也就不多做推辞。大道唯真，群仙的根本性情就含有天真之意，几乎不分老幼，皆有赤子之心，爱好新奇，他们自然也愿意去到各种府邸，体会此处风物人情，品尝各地佳肴美味，乐此不彼。
    陆离更是如鱼得水，一到宴席之上，眉飞色舞，忘乎所以，吃相惊人，陆西星不禁目瞪口呆：原来仙人的日常多姿多彩，并不是下界所想像的那样子，一个个木头木脑，终日枯坐哩。
    这宴席上的仙果神蔬滋味甘美，远非下界可比，然而令他不解的是：怎么会有肉食呢？天界也有畜牧杀生取食吗？在镇南关他就发现了这个问题，只是那时兴奋于飞升成功，一切都觉得恍如梦中。如今他犹疑却不敢多问，小心翼翼尝了尝，那叫一个美味！而且蕴含巨量的仙元养分，对于仙体十分滋补。
    陆离吃的高兴，还会大放厥词，指点江山，评点美食，自述在化羽天吃过某物，可堪极品美味。。。
    唐璜、纯阳、鸿辰在通天城时，听多了这货的酒话，还不觉得，那些仙人以及陪酒的当地仙灵都惊得不行，以为咄咄怪事。警幻仙子只好出来打圆场，说这家伙胡说八道呢。
    那些仙人也有闻得天庭掌故的，猜到就是那位奇仙亲临，顿觉大感荣光。经过几日宴饮，奇仙陆离名声远扬，仙界无人不知，丝毫不在鸿辰之下。
    每每宴会结束，主人早已备下馆驿，仙子都是婉拒，只说不必打扰。
    每当夜幕降临，仙子总会率众人寻到附近一处仙山，就在山上宿营，想来仙子事前已经算好了的。
    这时，警幻仙子便会取出一副画卷，往空中一抛，顿时化出一座富丽堂皇的宫阙，殿宇林立，依着山势自然错落，小桥流水，飞檐斗拱，精致华美。虽远远不及天庭的宏大伟岸，也丝毫不逊于一般仙城的格局气象。
    这副画卷名叫“乾坤图”，实可包罗万象，自成天地，依着使用者的修为不同，所演化的仙界大小也不相同。
    依着警幻仙子元仙巅峰，准金仙的法力，足可以演化更大的天地。
    乾坤图乃是未央大帝所赐之物，为的就是这次出巡。
    有了这件法宝，众仙不必自己施法，变化洞天福地，直接入住便是了。但是仙人性情高逸缥缈，自然会各展神能，巧施变化，在自家殿宇里面营造一番。
    这不，唐璜所居的那座别院就出现一座微缩的仙山，只有数千丈方圆，一派荒古久远的神秘气息，他老人家身处其间，十分惬意，正在盘膝入定，两道白气如龙，只在他口鼻进进出出，头上灰蒙蒙一片荒古气息，不知道他的混沌气演练到什么程度了。
    警幻仙子居住的庭院，仙气盈盈，落英缤纷，宫娥采女，笙歌燕舞，仙子修长的娇躯斜倚在榻上，美目微阖，似乎小憩。
    室内香烟缭缭，一只白鸟立在描金画风的梁上，细长精巧的鸟嘴梳理着羽毛。
    “嘎嘎嘎”，白鸟猛然大叫几声，震动羽翼，直飞而去。
    众仙娥错愕，警幻仙子睁开美目，扫视天穹，若有所思。
    不一时，有一赤一白两只大鸟飞入庭院，追逐盘旋，似在嬉戏打闹，到了仙子面前，红光一闪，一个红衣童子拜倒：见过仙子姐姐！
    那白鸟也显出童子形，笑嘻嘻，傻呵呵。
    仙子一看，原来是羽翼仙中的赤羽仙，“你来此作甚，莫非也是奉了大帝旨意？”
    怪不得心中隐隐翻动，原来却是有事情。
    “禀告仙子，赤羽的确奉旨而来，却是说与纯阳仙君、青城真君的，还请仙子安排。”赤羽恭敬道。
    “原来这样，白鸟，你去唤鸿辰神王还有纯阳仙君、青城仙君，嗯，其余众仙也一并唤来，去吧！”
    白鸟扑棱着修长的翅膀，如闪电般去了，不一时正堂中群仙聚会，纯阳仙君、青城真君出班听旨。却是未央大帝召唤纯阳仙君、青城真君速回天庭，说有要紧的事情。
    宣旨完毕，二人面色犹疑，来探听鸿辰和仙子，天庭忽然召回，到底所为何事？
    仙子摇摇头，表示毫不知情，她又问赤羽童子，出天庭之时，可知还有谁一并传旨。
    赤羽十分聪慧，知道仙子的意思，回忆道，不但他领了旨，羽翼仙中还有多位也同时从大帝那里接了旨意，我问了蓝羽儿，她说去百花仙府传牡丹仙子哩，其余的也各有去向，散布仙界。
    纯阳仙君、青城真君只得辞别鸿辰等人，依依而别，只是纯阳仙君面露喜色，怎么也掩盖不住。唐璜哼了一声，似乎有嘲讽之意，陆离立刻白了他一眼，鸿辰很厚道，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警幻仙子和众仙娥待二仙去的远了，都不禁莞尔窃笑。
    大家都知道纯阳仙君和牡丹仙子相好，若是奉得同一旨意，岂不美哉！
    “道侣？”仙界也有道侣吗？陆西星在好事者唐璜点破原由之后，又是震惊无语。这天上事，果然不可以常理度之啊。
    鸿辰和陆离对视，同时摇头，强如他两的神念灵觉，丝毫感应不到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让大帝匆忙召回二人。
    一个纯阳金仙，一个执掌迎真殿的老牌主官，这两人之间莫非有什么关联吗？饶是群仙智慧广大，一时间也猜不透。
    纯阳仙人是天庭中散淡的上仙，平素无事可为，自从鸿辰在通天城入了紫宸宫，他就抛下了自己在天都护城之中的仙府，几乎以神王府为家。
    至于青城真君，鸿辰降临此界后第一位打交道的仙人，大儒风范和蔼可亲，平时以教育培养仙界接班人为己任，兢兢业业，尤其神王夜降太玄山余脉，引得化仙池复现，一次性收拢仙童八千余人，解了天界存续之忧，这些日子来，每天又有数量不等的仙童出世，按说青城真君忙都忙不过来，当初又怎么会安排作为使团成员离开天庭呢？
    这样一想，鸿辰更加觉得蹊跷，莫非天庭有大事？
    一夜无话，第二日警幻仙子收了“乾坤图”，群仙继续行程。
    沿途平静，直到二十余日后，众仙到了一个地界，前面出现一处奇丽景象。
    茫茫天地之间，忽然变得虚幻而弥蒙起来，有一个黄衣女子出现在虚无之间，这妙龄女子面前摆着一架织机，正坐在那里一心纺织。
    织机上云霞缭绕，做五光十色，既没有织就的锦缎，也没有待织的丝线，却是有丝丝缕缕的红光从高天流转而来，倾泻在织机之上，她好似在以织机梳理光线，织就乾坤。
    织女脚下又有浩浩荡荡的青冥，仿佛不见于底的虚云，显得这织女好像踏足于虚境之上，头脚两端皆空。
    众仙以仙眼看时，似乎有无尽蒸腾的水气上冲，从虚境冲到织女脚边，又和经过梳理的那些红色光线交汇在一处，激起一片青玄之气，越发显得高深莫测，意境悠远。
    众仙知道这是天地异象，便按住了云头，不再前进，只在心中思量。
    警幻仙子驾前，白衣童子一个人蹦蹦跳跳玩的没心没肺，那赤羽已经和纯阳、青城一道回返天庭去了。
    他见群仙愣怔发呆，不觉好笑。
    “不就是一个织女姐姐嘛？有什么奇怪的，仙界里面不多的是吗？不说别处，单说西王母的云母天里面，就有好多织女哩。”

 第一百零九章 辩丹经 论大道

    大约是没人玩耍，白鸟便有些心窍蒙昧，胡言乱语起来。
    “咄！”警幻仙子就要训斥，因众仙此时都在观境悟道，不可搅扰。
    这时候那织女的虚像，忽然抬了头，往白鸟那里一笑，也不知是不是听见了鸟儿的话。她毕竟是蕴含大道之机的虚像，不是活生生的女仙，这一笑竟显得有说不清的诡异，吓得白鸟再不敢言。
    鸿辰他们耐心观看，觉得这处异象与“三江口”那里有些关联，起码有一种熟悉的氛围，说不清道不明，却被诸仙敏锐察觉了。
    凡沿途所遇必有因由，皆可观境悟道，这一路行来，群仙已成共识。
    鸿辰把陆西星叫到一边，两个人单独说话。唐璜龇牙，陆离咧嘴，他们都有些腹诽，神王老大，为了求证天界异象，居然下问于下界修士，尽管这修士完成了飞升，刚刚成为仙。
    然而过去发生的一些事情，足以证明下界的确很神秘，一些天机居然在下界有解。这样说或许有些夸张，至少说明天界因为历史悠远，仙人更替多次，许多东西已经失传了。而人界，反倒阴错阳差保留了一些古老的认知和道则，从“三江口”和“开天经”来看，这也是说不定的事情。
    两人按捺不住，终于等到鸿辰问完了话，面露释然之意，才过来追问。
    原来鸿辰的仙眼神通在群仙中最是厉害，大约连陆离和岳震也要略逊一二的，他看出织女脚下那道沸腾的真水之气像极了“三江口”那黝黑肥沃的大地江河水气，只是更加炽热沸腾而已，猜测其中必有关联，叫来陆西星一问之下，下界宗门果然有类似的图卷与经典，大意是真水上升，真火下降，水火既济，龙虎交媾，可以采得大药。大药者，在人为天地瑰宝，若真是如此，同理而推，天地间也有大药吗？此药何解？
    鸿辰念头一动，便又心神激荡，心海之上波涛汹涌，这并不是心神失守，道心动摇之像，而是隐隐有明悟破镜的感觉，当下他就地盘坐，入于甚深寂定中去了。
    不久他便出定，心神恍如明镜一般，不由感叹，此天象原来并不难解。怪不得经典记载，人身小天地，天地大人身。
    大道分阴阳，阴阳造化万物，水火便是阴阳，水火既济，必然行造化之功，化育万物。
    他继而想到众仙周身都有身光，或外放或内守，都可以演绎洞天，开辟一界，然而茫然于此奇异天象，不过是诸仙所处角度不同，思维上站的不够高远罢了。其实道理很简单，说破不值一文钱。
    神王有所领悟之外，众仙默默无言，皆用心体悟此象意境，有的眉心微蹙，苦苦思索，有的眉飞色舞，若有所得，直到天色灰暗，一日将尽，那处异象才渐渐消去了。众仙各有所得。
    鸿辰、警幻即于此地安排宿营，一夜无话。
    第二日行不多时，岳大天尊把鸿辰拉到一边，说是参详一下道法，陆离、唐璜耳朵尖，两人同时便叫道：“好话不背人，背人无好话，什么悟道，什么参详，大道乃是人人之大道，你二人岂可私藏？”
    他两人一嚷嚷，本来警幻仙子奇怪岳震怎么不同自己走在一起，莫非是觉得鸿生道力高强，值得参访？哼，本仙子哪里就差了！
    仙子眼珠儿转了几转，连忙转过云头，往鸿神王那边靠拢。
    她离开天庭时，乘的是九凤香车，女仙侍立，极其排场，后来行了两日，发觉与众仙说话交流十分不便，就将香车弃了，脚下生出莲云两朵，足之踏之，十分乘便。
    她自是不慢，仅仅在陆离、唐璜之后，到了鸿辰身边。
    这一路出巡，鸿辰神王好脾气，没架子，道行高，德行尚，众仙看在眼里，不几日都来相就与他，仙缘极佳。这会儿连高傲的大金仙、第一战仙都主动来谈玄论道，可谓少见。
    岳震一向是豪气干云，战仙做派，虽然刻意压低声音，仍然洪亮如雷，清晰可闻，警幻仙子就听见他说了几句，大约是说，再往前走，必然还有异象，而且与昨日织女异象有关联，若是仔细参详，说不定可以预先推测出来的。
    鸿辰连连点头，“岳兄高见，小弟深以为然，昨日那异象，当有个名目才好，不如就叫做：织女运转，如何？”
    不等岳战仙回答，陆离抢先说道：“切，你一定事先问过了陆西星--这厮不顾我本家之义，好处都让你听了，不算本事，不算本事的。你倒不如说说“三江口”那处异象，一人一牛，又该以何命名？”
    陆离这分明就是耍赖胡搅。自从来到此界，他目无下尘，十分高冷，什么仙人，一概漠视，就连和唐璜、纯阳也极少交心。他唯独喜欢和鸿辰争高下，抢风头。鸿辰却没有争强的心，一旦看他咄咄逼人，便要发笑，因此每每相让。唐璜、纯阳则往往一边腹诽奇仙，一边当和事佬。
    众仙此时闻声而聚，心道你陆离倒是精怪啊，这时候还记得一人一牛，想必一路上想破了头吧？嘿嘿，奇仙也不过如此啊。
    陆离好像知道众仙心思，讪笑道：“我是奇仙不假，不过原非此界中人，自然不知天界根源，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那个谁，本家小陆啊，不许说啊，看他们谁想得出。”
    唐璜关键时刻和陆离有默契，立刻把陆西星拖走了，“我答应你的事情可不会忘记，你看我这手上十几件器物，多么精巧，一物一乾坤啊，来，看看。”
    谁说酒肉朋友就不是朋友，酒后吐真言啊，他没少说心里话给陆离和纯阳听。于是他那点小创伤，因为修混沌原始气弄得脏兮兮，被警幻仙子鄙视挖苦的事情，陆离都知道了，只是知道了，啥也没说。
    “不过取个名称而已，怎样说还不行，并没有定例的，是不是？”警幻仙子决定和稀泥。“我看就叫铁牛耕地种金钱，如何？”
    “咦，我久不在天庭，不知仙子好文采，充满诗情画意！”岳震故作惊讶状，大拍马屁。众仙哄笑，也都说好。
    仙子哪里不知岳震在开玩笑，竟有些红霞上脸，她偷眼看鸿辰时，神王没有笑，也没有关注自己，好像在思考这一句合不合适。
    “什么神王！木头一块。”仙子心里气笑，不语。
    “嘎嘎，神王是木头！”白鸟忽然张开美丽的羽毛，没头没脑喷了一句。难道仙子那句心里的气话，他都听见了？这鸟儿留不得，需打！
    于是白鸟惨叫疾飞，仙子脚踩风火轮一般的莲云在后面追，几个女仙慌慌张张四面围堵，众仙皆忍俊不禁，这都哪跟哪啊！
    那白鸟走投无路，又不敢真的远走高飞，竟一头扎进鸿辰的怀里，“神王救我！”
    鸿辰气笑，“唔，你骂我木头，我还要救你？”
    “神王有所不知。。。”白鸟伶牙俐齿，“木者，五行中主仁，神王最是仁慈了，对吧？所以木头，就是仁慈的头领啊，你率领我们出巡，你就是仁慈的头啊!”
    他振振有词，声音极其嘹亮，仿佛天籁，众仙爆笑不止。那几个围堵的女仙竟然笑痴了，各个揉着肚子，笑的直不起腰。
    鸿辰无语，抚摸白鸟美丽的羽毛，忽然心里一动，脑中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画面里一人一鸟，好像身在一处陌生的地界。。。
    他想要仔细看时，那本就模糊的画面消失了，终究不明所以。
    “白鸟，你有名字吗？”鸿辰问道。
    “殷勤啊，我叫殷勤！”
    白鸟殷勤主导的闹剧过后，众仙继续往前，果然在第八日又见到一处异象：异象的主角是个两三岁模样的童子，穿着兜肚，光着小屁股，头上梳着童子鬏，脚下踩着一个大圆，里面云气厚重，形成一个绵密不绝长长的涡旋，边缘清亮，越转到中间越是幽暗，不可测度，仿佛一个神秘世界，大圆边缘又有一个开口，从中引出了无尽元气，直向高天卷去，以大金仙境的仙眼观照，可见一个巍峨的仙楼，重重叠叠有十二层，那无尽元气直入十二重楼里面了。
    童子并不是静态的，而是在大圆之中脚踏乾坤，随意走动，双手间有星光点点，仔细看时，才发现，他左手托着北斗七星，星光蔓延，右手指指点点好像在拨动天球。
    这个异象，宏大，神秘，悠远，使得群仙心灵为之震颤。
    “刻石童子把贯穿！”陆西星显然在人间典籍见过类似画面，那不过是纸上的笔墨线条而已，当年他也一知半解，如今才看见如此灵动的天道本相，不禁豁然开朗，丹气？十二重楼？陆西星又迷茫了。
    岳震慨叹：“果然有趣，童子，莫非是牛郎和织女哩！”
    唐璜蒙圈：“牛郎？谁啊？”
    陆离恍然：“牛郎，哦，哦，哦，就是铁牛耕地种金钱的那位牛郎啊！？”
    岳震道：“不错，牛郎比喻真水气生，上行，织女比喻真火下降，这童儿其实不是童儿，而是，是。。。”
    鸿辰接道：“是婴儿！”
    岳震：“对，正是婴儿！英雄所见略同。”
    鸿神王继续分析：“典籍里面常以婴儿喻丹气，如此来说，乃是丹气形成之相了！不过用婴儿比喻丹气足矣，外面那个大圆又做何解，还有这涡旋，还有一气上引至十二重楼。。。。”
    警幻仙子发表见解：“不一定吧，也有可能是将这一道气与重楼的啊？怎么就一定是牛郎织女呢？”
    岳震忽然兴奋：“哦，明白了，那圆中的涡旋乃是丹气内旋，越旋越密，可成金丹，至于大圆嘛，无疑便是丹室，或者说丹田了。”
    唐璜：“我看这个，大家都该知道牛郎星系、织女星系这两处星系对吗，这是在咱们天界里真实存在的。还有一个有力的证据：你们可知道牛郎织女的传说？哦，我听陆西星说的啊，你们要是不知道我可以给你补补脑啊！”
    这唐璜分明是大放厥词，又抬出陆西星，掩盖其一知半解，众仙都给他一个鄙夷的表情。
    陆离嘴角扬起：“我居然听不太懂---怎么你们赤霄天修行这么费劲呢?这么复杂呢，一点都不符合大道要旨：至简至易。”
    众仙只顾着参详异象，无人听他抱怨，直到在后来漫长岁月中，天界遭遇变故，越发想起奇仙之语，感叹弥足珍贵。
    鸿辰沉吟道：“也不一定是丹室，当然说丹室肯定也不错。。。”
    警幻、唐璜第一时间发觉了神王的漏洞，同时叫道：“墙头草，两足船，你到底是哪边？说出你的想法，哪那么多婆婆妈妈的！”
    他两人限于境界，本来就有些不通透，此刻竟结成同盟：这神王说半句，留半句，简直可恶至极了。
    鸿辰发窘：“你们看那大圆中还有婴儿哩！”
    众仙大惊，齐道：“哦，明白了！这才是关键处。这分明就是**啊！”
    陆西星惊掉下巴：“什么？这就是**？丹书误我，丹书误人啊！”
    岳震释然，总结道：“嗯，这就差不多了，丹气生成，十二重楼有气延伸。此为逆修成仙第一步也!另外，丹气就是先天气，以婴儿象之。炼得先天丹气便能舞动北斗七星于指掌间。。。”
    警幻、唐璜还有疑问：“那北斗七星做何解？莫不是牛郎织女的传说吧？不对，那好像是银河。”
    鸿辰解释道：“北斗七星是以星喻天，天命已定，不可违。若能随意转动北斗七星，意味修到此地步，已能逆天改命，我命在我不在天。我记得道经有说“若遇神仙亲指诀，捉住北斗周天轮”。”
    陆西星急道：“等等，各位上仙，晚辈心有疑惑不吐不快。昔日我在下界时，修士要逆天而进，成就仙道，然而此乃上界，各位大仙比下界修士高了不知道多少，怎么也要精研此理？这童子只是以天象演道罢了，各位上仙一口一个道经，想来天界便是要这样“修仙”的，难道说天界还要修吗？在下界的认知中，一旦上天，永恒不灭，无可再修，也不需要修了。我此刻很是错乱,错乱不堪！三观尽毁啊！”
    陆离、唐璜眼睛发亮，下界修士就是有趣的紧，时不时的蹦出几个古怪的词汇，俺作为仙家岂能不知？一起问道：“快说说，什么叫做三观？”
    陆西星羞赧：“对不住各位，下界的一句俗语而已，说的是：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
    唐璜失望：“切，还以为什么高明的理论，实在俗得很。你如今成了仙，可不能再以人理自误了！”
    岳震对陆西星刮目相看，正色道：“你猜对了，大道无止境，一层层都是要这样修，人有人身，仙有仙身，身外之身，身中之身，无穷无尽。道无尽，修无涯！”
    陆离作出语重心长状：“我说本家啊，记住哥哥一句话。人生天地之间，乃万物灵长，凡人是人，仙人也是人。”
    苍梧道君插话道：“你下界想必还有句话:人身易失而难得，唯有人身好修行！天界虽好，修却难，何以故？至善至美矣!难有砥砺心智之事！老夫精修数百万纪元，亦不过于先天本来境中提高一线而已，仅仅这一线也证得了无穷大道妙理，无愧无悔!”
    “若说修行，还是下界人间好!苦乐参半，半智半愚，名利情欲，迷心遮慧，一旦证道，跳出尘轮，将无可限量！”
    岳震、鸿辰、陆离、唐璜、纯阳、魏无忌等群仙皆点头赞许。
    警幻仙子心驰神往，心道：怪不得有许多大智高仙愿意下界修行哩，原来是要证悟超然大道！
    正是：十二楼台藏秘决，牛郎织女两星转。
    刻石童子，五十境内隐玄关。

 第一百一十章 大罗天战火复燃

    时光倒溯 ，大罗天界。
    连日的大战，经过魔莲加持，魔军战力飙升，魔功变化、攻击手段层出不穷，神山方面压力空前。
    三座仙城上空，出现了无数巨大的五色莲花，密密麻麻，飞舞盘旋，遮天蔽日，乃是神山内蕴的神气所化。
    初时三大仙祖并不同意这种安排，然而拗不过神山内那几道坚定而顽强的意志，只好作罢。
    这些仙莲璀璨夺目，可大可小，仿佛具有神性，将魔军方面的漫天羽箭一一阻挡，使得仙城之上的仙兵仙将完全不用在意来自虚空上方的打击。
    专心致志的仙兵们将威力巨大无匹的守城弩发挥到了极限，在两军阵前稍稍靠近仙城的魔将、魔神、魔圣、魔君，魔主、魔王成了射杀的首选目标。
    因为距离较远，那些高阶魔灵一开始并不在意守城弩的攻击，直到巨大的弩箭破空近前时，才漫不经心的做出反应，手中巨大的魔刃挥击，就要将弩箭格斩。然而这不是普通的弩箭，箭身粗大如参天大树，这还不说，每只箭上还勒刻着一条青蛟或是虬龙，在接近目标之际，那仿佛装饰静物的蛟龙便活了，立刻变成一条巨大的真龙，以磅礴浩瀚之势奔来。魔灵此时再做变化，往往已经来不及，要么被箭矢本身洞穿魔身，要么被蛟龙撞击的四分五裂，化作惊天黑风暴。
    自从身中植入了劫天的魔莲，其实众魔灵的身、心、灵已经被劫天暗中掌控了，连他们的死亡都变得不一样，不再是以往那一股黑气，而是形成巨大的风暴，具有无法预知的破坏力。往往一个魔灵爆裂，要伤及周围一群魔军。
    当第一波弩箭飞射之后，高阶魔灵爆亡超过五百万！
    魔军顿时哗然，原本铺天盖地的进攻态势顿时受到了阻滞。中军大舰发觉不妙，急忙传出大魔尊无天的将令，那些高阶魔将、魔神、魔圣、魔君、魔主纷纷拿出本命法宝护住了魔躯，同时撤后，远离那一片死亡开阔地带。
    毕竟，守城弩作为战略威慑武器，打击的都是重要目标，那些普通魔灵魔军是不配受到这种重视的。
    又因为守城弩箭数量有限，那些能够从静态装饰物突变为狰狞凶恶的蛟龙，也极其消耗三大仙祖的法力，因此当魔首们纷纷退避之后，城下的攻防主要以箭雨为主，加上数量上无比巨量的魔军发动的一次次不间断冲锋。
    面对海潮般汹涌而来的魔军，除了城上千万仙兵密集的箭雨之外，就只有矗立在城下的十二位战仙。
    十二位战仙，每一位都是顶级战仙的法力，呈现的是一种聚灵合体的超级法相。
    不要说那些数百丈以至数万丈大小的魔灵，就算上那些高阶魔将的坐骑，不管是何种魔兽，最多只有战仙脚面高。就连那些巨大的主力魔舰，若是比较起来，也只和战仙体量大致相当。
    说到魔军的战舰，仍有很多，因此一旦战事全面铺开，驭舰升空仍旧是攻击的首选，一如前两次会战。
    然而不知为何，自从神山下显出三座巍峨无比的仙城之后，那些战舰就无法靠近城前八千里之内，虚空中仿佛被施了仙家禁制，一座座光膜覆盖的穹顶屏障，隐隐浮现于周天，看似透明无碍，实则怎么都撞不进去。
    因此化外天魔庞大的舰队成了摆设，只能凭借处于低空乃至地面的魔灵大军，顶着城上密不透风箭雨拼命冲锋，大城前方，一千里内，开始出现伤亡，越近城池，越是沉尸狼藉。
    饶是魔军数量占据绝对优势，二十多次冲锋后，留下数亿尸体，堆积如山。
    看到下方军情紧急，舰队的首领，一位蓝眼睛惨白色皮肤的人形魔圣，紧急求援，请求无天大魔尊破开虚空禁制。
    无天收到战报后，坐在魔尊宝座上久久不言，不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实在是有心无力。
    当初他率领化外天魔侵入此天界靠的是什么，不就是破开了一处虚空黑洞吗？然而那是有着巨大代价的，几乎拼尽了他无天十二分的魔力，甚至动用了本命魔元真灵之力才做到的，即便如此，也只是勉强破开了而已，应该维持不了几个时辰，多亏了劫天魔尊及时出手，才能维持了那么久。
    如今的情形不同了，本尊伤势未愈，这该死的异域，空气不详啊，恢复的太慢。请求劫天魔尊吗？他已经再三相帮，本尊怎么好意思开口？
    最后，等不来无天出手的那位魔圣只好下令，战舰上的魔兵加入攻城阵列之中。
    得到意外补充的魔军鼓舞了士气，再度发起进攻，战情变得简单明了，也越发惨烈起来。
    城下三百里，十二战仙肃立，手持巨大的仙兵，通常保持静穆状，任由魔军绕过他们高大的身躯，直扑城下，视若无物。
    事实上，三大仙祖要的就是这种战术效果。
    最初的时候，聚灵合体的战仙就像是巨大的傀儡一般，魔兵魔将本能觉得那是无生命之物，不过是摆在城下装样子的，经过多次试探，小股魔军们箭射，刀砍、斧劈，仅仅能在“傀儡”脚面留下一些白色的划痕而已，这“傀儡”也不知用什么材料打造，空前坚韧。再看其反应，战仙“傀儡”各个无视攻击，甚至眼皮动都没动一下。
    个别心思多疑的魔将驾驭魔兽飞到高空，在“傀儡”们的身躯上施展他的法宝魔功，也不过是溅起更多一些的火花而已，仍旧不见动静。于是魔军大喜，干脆不再顾及这些“傀儡”的存在，进攻时选择长驱直入。
    海潮一般的魔军汇集城下，魔兽们纷纷升空，就要跨越城垛。
    守城的众多仙将个个战力巨大，面对战力飙升的魔军仍然占据上风，可以以一敌十，以一敌百。
    显然这些仙兵仙将也都经过了三大仙祖刻意的加持。
    久攻不下，魔军拼命前压，分成二十四股巨大的洪流，从不同的方向同时发动攻击。
    战况空前，周天炽烈，血与火无尽爆燃，弹指间，九个周天之日过去。
    靠着数量的巨大优势，三大仙城居中的那一座，终于有一处城垛聚满了魔军，仙兵的防守被压制住了，如果任其发展下去，这里毫无疑问将成为突破口，犹如大河溃堤，只需这一个小小的缺口，无量的天魔将会蜂拥直入，占据城池。
    受到这种鼓舞，围攻左右两大仙城的无数魔灵，完全不顾伤亡，疯狂了一般，嗷吼怪叫，嘶声震天，拼命厮杀，不久之后，他们也相继打通了一处缺口！
    远处观战的魔神、魔圣、魔君大喜，急催战鼓，号角震天，更多不计其数的魔军加入战局，就要一鼓作气，拿下三城。。
    魔军如密密麻麻的蝼蚁，纷纷攀援城池，准备飞天破入。
    忽然虚空中传出恐怖的巨大震动，无形气云翻滚，如波开浪裂一般，无数魔军从冲锋大阵的后方开始成片成片倒下，仿佛被整齐收割的庄稼一样。
    那些倒下的魔灵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嚎！
    无数升上高空，准备破入城池的众魔急回头看时，原来是那些城下“傀儡”战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调转身躯，仙刃飞舞，神力惊天，一击之下，数十万魔灵殒命，无数团状、条状黑风暴凭空炸开，带走更多的生命。
    十二大战仙同时暴起，战力滔天！他们身手矫健，脚步如飞，巨大的仙躯不用凌空，对魔军就造成了碾压之势，顿时魔军溃败，如大海退潮一般，纷纷向本阵退缩。
    事发突然，高阶的魔将、魔神、魔圣、魔君，竭力弹压，想要挽回局面。然而兵败如山，大军如潮涌，如何遏制的了？他们暴怒之下，凶性大发，出手截杀执法，无数败军死于手下。
    除开登城的那些败军，如潮水般败退，又有无数中高阶魔灵反其道而行。他们乘着奇形怪状的魔兽升上高空，对战仙庞大的身躯展开密集的全方位进攻，无数魔兵利刃，无数魔家法宝，绽放出暴虐的黑暗花朵，到处弥漫死亡的气息。
    战仙躯体外围是一层密不透风的战甲，每一个甲片都有小山般巨大，一片片金色甲叶就像撑开的巨伞，里面露出一队披挂整齐，佩戴金色斗篷的仙将。仙将们各个武功高超，挥舞战锤，巨剑，一起出手，往往一个照面之间，便将魔兽的头颅击碎，将魔将枭首。
    战仙巨大的身躯各部位都在上演这样惊天的戏码，以至于战仙主体只需杀戮那些逃串的魔军，无需顾忌自身的安危。
    那些魔兵魔将跑的不可谓不快，然而战仙身躯何等巨大，往往一步追上，巨手一挥，宝光闪耀，仿佛天穹神雷暴击，无数的魔首飞起爆裂，在密密麻麻黑压压无边无际的魔潮中带来更多的炸裂，死亡！
    就这样，无数次化外天魔的攻势被摧毁。
    天魔中军，那艘超级魔舰上，无天神情冷冽，无计可施，劫天安慰道：就要转变了，再坚持坚持，消耗他！
    无天重重的哼了一声，事到如今还能怎的？难道退出天外？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拼了。
    一连多日，战事胶着，十二战仙成为了魔军的第一攻击对象，每天每次的攻击都变幻莫测，魔灵也是纷纷施展手段，花样百出，然而最终都是铩羽而归。
    第十八天，魔军占据的半个大罗天，已是暗夜无边，无天命令收军歇息。
    神山方面修复城墙，补充伤员，经过无数次苦战，城下战仙躯体多有残破之处，短时极难复原。
    洪荒仙祖，玄黄、太虚仙祖以神念沟通，九色仙光交织在他们的上方，无比神圣庄严。
    神山忽然响起仙乐，雄壮豪迈，悲壮苍凉，在这难得平静的时刻格外悠扬，激荡人心。
    有九色仙光从神山中心飞出，和三大仙祖的思维神光交织在一起。

 第一百一十一章 化外星阵

    漫漫长夜终于过去，神山迎来崭新的一天。
    当魔军重来时，阵前已经空无一物，那三座仙城不见了踪迹，可怕的十二大战仙所处之地也只有无尽的虚空，仿佛从来不曾出现。
    惊人的变化让魔军措手不及，前敌指挥的魔将、魔神甚至于不敢下达攻击指令。攻击，总得有个对象吧，难道直接攻上神山？虽然那是战略终极目标，可是连日来的阻碍重重，竟然于不可思议的瞬间消失掉，反倒让人备感不安，这一切都显得太过不真实了。
    巨大的魔躯顶天立地，体魄巍峨，一如那些已经消失的可怕至极的战仙。
    连日来，为了扭转战局，高阶魔神们没少在中军密会，最终无天和劫天听从了将领们的建议，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
    这些聚灵合体的十二尊巨大魔神，倾注了无天和高阶魔神、圣、君们的心血魔力，即将面对巅峰一战，就这样被对手耍弄了？无天等人达成共识，那些仙人已经乏力，仙源消耗巨大，肯定是力有不逮，这才主动放弃了外围防御。必须抓住机遇，乘势拿下神山，
    无天这么一想，觉得终于看见了曙光。
    那就踏平神山！他极度自负，相信每一尊倾心打造的巨型魔神，可以绞杀一位战仙，甚至可以对战三大仙祖。
    轰轰轰！
    沉重的脚步声向着神山方向蔓延，十二个巨大魔躯身后，跟随着密集如云的魔灵战队。
    大批魔舰次第升空，经过短暂接触试探，发现居然可以无限度接近神山，先前那些无法逾越的什么虚空禁制阻隔，通通消失无踪！ 那位蓝眼白皮的魔神终于长舒一口气，天翻地覆啊！此情此景，于昨日相比，一切都显得那么迷幻。
    他小心指挥着舰队，最终停浮于神山上方，并未贸然降落，他要等待结果，一个确定的结果。
    一个终极结果，或者说胜负手，这要靠十二位魔神达成了。虽然蓝眼白皮魔神已经相信，仙祖们和神山方面已经战力不继，濒于崩溃，但是基于过往惨烈的事实，仙界的战斗力之可怕已经成为大多数魔灵挥之不去的永恒印记。他可不愿意以身犯险，成为率先的牺牲品。
    这神山肯定隐含了仙界的最后一击，虽然此刻的神山毫无生气，给人以一种空虚死寂的感受，他也不敢相信，仙们已经撤离，只余空山。
    随着魔神巨大的脚步逐渐推进，众魔屏住呼吸。
    从中军到得神山超过万里，从前军开拔也行了大半距离，一路上并未遇见想像中的各种伏击和遭遇战，不知怎的，众魔心神极度不安，一颗颗魔心七上八下，跳动急速。
    终于，十二魔神来到了神山的脚下。巨大的神山矗立在虚空，显出他的真容，无比神圣，庄严，散发出无形的威压。那一路上趾高气扬的十二魔神终于在神山面前扬起了头颅，不然看不见前路，如何登顶？
    强大如十二巨魔，也犹疑了片刻，或者说耐心等了一会。同样的，身后的魔军们也用心倾听，用心感受。
    这些域外天魔和九天十界的仙人一样具有敏锐的灵觉，无数神识扫描分析之下，终于形成共识，山中无仙！
    然而当最前面的那位魔神即将抬起一只脚，迈出历史性的一步时，变异陡生，神山动了！
    神山再次显现出金色透明琉璃状，而且这琉璃如液体一般在蠕动，整座大山就像是沸腾的金色液体海洋。
    巨浪如天如潮，十二巨魔被掀飞，飞向高天，直到这一刻，他们才发现这天界有多么高，自己有多么渺小。
    在高天上迷茫的被动的飞行的那一刻，他们聚灵合体的魔功完全被某种难以言表的巨大能量抑制住了，一点都施展不出来，完全就像笨重的毫无灵性的傀儡一样。当他们终于降落下来的时候，发现神山脚下显出三道巨大的身影， 各持一柄有些残破了的巨大仙剑，剑光闪耀，比最强大的神雷还要迅急，巨魔们只感到眼前一花，便失去了最后的一点意识。
    在远远跟在巨魔后面的魔军前锋看来，十二巨魔莫名飞上高天，姿态丑陋，完全失控，然后在落地的那一刻被几道巨大的剑光横扫，然后就土崩瓦解，每个巨大的魔躯分解成无数密密麻麻的魔灵，每个魔灵都化作一道爆燃的黑色烟花，消逝在周天绯红色的天际里。
    三大仙祖显出终极法相，手持巨剑，那是因为前些日子幻化仙城以及巨型战仙的消耗，剑身有了许多细小的缺口。看起来神山方面或者说仙祖们的情况也不算好，毕竟连一把完好无缺的仙剑也没有了。
    然而无天以及他手下数千最高等级的魔神、魔圣、魔军，魔主不知道的是，三大仙祖取的是“重剑无锋”之意，故意为之，视敌以弱，麻痹其意。
    无天果然激动，瞬间忘记了十二巨魔被团灭的惨痛教训，他决定亲自出手了。
    他看的出，对面的大罗三仙，有两位受了巨量的魔气侵袭，由于对战双方来源于不同的天地，组成仙、魔之躯的根本灵源完全不同，这才使得强如大罗混元金仙的玄黄、太虚迟迟无法将魔气消解。
    认识到这一点后，无天精神空前振奋，虽然他自身也有战创未愈，总算是来源相同的化外真仙造成的伤害，尽管逃进此界，失去本源天地的灵气滋养，然而毕竟他修成的自身世界，具有和外天界一样的组成道则，说白了他的自身世界就是一个具体而微的域外天界，若不是他这些日子耗费大量魔元，以自身世界外放，化为巨大魔球和额前小球，制造魔灵傀儡，这区区创伤恐怕早就好了。
    手下一大帮魔神、魔圣、魔君，都是域外天魔中的顶级强者，在最初闯入此天界的战斗中，曾经和守护神山的四十九位大衍金仙有过生死较量，大衍金仙作为无形存在的古神，被迫以有形之躯作战，本身就是这些魔神战力强大的证明。
    然而，即便如此，三十万魔神、魔圣、魔君、魔主战死，也仅仅换来了大衍金仙的自爆有形仙体和元神而已，并不能够消灭任何一个生命真灵。
    无天当时和劫天正在黑洞外抵御追击不舍的域外仙真，并未目睹战况的惨烈。见到大魔尊准备亲自出马，出于一雪前耻的怨念，剩余的八千高阶魔神、魔圣、魔君几乎同时咆哮：让我来！
    洪荒仙祖就要动作，却被玄黄、太虚一人一手拉住了，“还是我们来吧，已经污染了魔气，再多些又有何妨？”
    “人生不过一死，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他二人竟然以慷慨赴死的意志，迎战群魔！
    洪荒仙祖虽然心有成竹，然而这一霎那间，竟有些恍惚了，真耶？假耶？
    玄黄、太虚似乎早有准备，仙剑遥指苍天，便有数万道巨大的神雷降下，轰隆隆，电光大作，风云漫卷，神威赫赫！
    众魔想不到神雷之威竟至如此，纷纷停下，聚阵化形，形成三百八十四座巨型魔堡，每座都与中军后面的大魔球发生着丝丝缕缕的黑暗联系，不断接受源自于无天魔尊的魔元。
    魔堡虽然巨大，却十分灵动，按着某种奇异的形状，将两位仙祖围困住了。
    两位混元大罗仙也是一时托大，本以为是魔神聚灵合体，故技重施而已，身法有些慢了，被合围之后猛然发觉不对，那些魔堡发出涩人的声音，周围环境就是巨变，白昼消失，星辰骤显。
    大罗天本无星辰日月，自从化外天魔来袭，一切大道法则紊乱，许多奇异天象频现，最严重的时候，甚至九天十地似乎有交融混乱的迹象。
    洪荒仙祖以仙眼神通观照，判断出是某种星域的星象，以星象成阵，可以沟通星天，获得星辰巨力。
    这种战阵之法在九天十界并不稀奇，只要掌握星系运行的道则规律，就能划分五行、区别阴阳，加以针对破解。然而最终，洪荒仙祖发现这大阵竟然是一种外天星域之象，排列组合毫无章法，无法以盘天大道加以解析。虽然因为魔神境界有限，组成的星阵终是有迹可循，然而在战事胶着的转瞬间，是无法立刻找出破解之法的！
    洪荒仙祖心头一紧，额头上冒冷汗，化作数十个水滴坠向下界！
    下落的汗珠，穿过云层，穿过三大仙祖为了保护九大层天而精心设置的重重禁制与屏障，越靠近越庞大，最终化为数十道巨大的倾天水柱，猛烈的撞向九天重合之球。
    洪荒仙祖急切之间，关心玄黄、太虚的安危，思维竟然出现霎那间的散乱，完全不曾注意到自己的无心反应将给下界带来的灭顶之灾。
    当他很快惊醒过来时，极目下视，只见九天之上青色莲叶巨大无匹，宝光荡漾，发散阵阵波纹，仿佛虚天便是水的本源世界。那些气势无匹的倾天水柱被莲叶稳稳兜住了，一叶一海洋，波平浪静，蔚然神奇。
    “轰轰轰！”
    玄黄、太虚二仙祖都是性急之人，当发觉深陷星阵之后，顿时神念电转，思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演化解析，他们大展神通，将九天界所有星辰天象在识海中仔细梳理了一遍，想要找出相似相合的组成，加以参照推演，最终破解。
    其心思不可谓不精微细密。然而几番推算下来，发觉短期内无法以盘天道法和星象规则破解。

 第一百一十二章 刺破青天锷未残！

    玄黄、太虚两大仙祖被困于化外星阵，一时无计可施。
    “原来这域外的天道规则，与盘神大道大相径庭!你我终是大意了!”玄黄仙祖喟然道。他挥剑斩落数百道激射而来的星光，那些星光轰在地面，炸出一个个巨大的陷坑，魔气缭绕。
    自从深陷魔阵，周天昏暗，不见魔神之躯，仿佛置身于域外荒凉魔幻之地，到处是戈壁沙漠、大漠孤烟，一派残破死寂之象，那数千魔神各显神通，已经化作荒山、旷野、飓风，以及漫天的星辰。
    “无妨，即便一时攻不出去，那些邪魔要困住你我也不是那么容易！且看我将星辰射落！”太虚仙祖最是勇毅狠辣，深陷绝境，反倒完全放开手脚，他将巨剑化作长弓，以神念为矢，一念化万千，万道箭光冲天，万千星光寂灭，天际上方传来恐怖的爆裂之声和凄厉的嘶吼，有数十颗星辰陨落，对应的是数百强大的魔神爆体而亡！
    然而，这种神通靡费的仙元实在太过巨量，饶是以太虚仙祖的修为也无法持续，几番施展下来，射杀的邪魔还是太少，还有六千余魔神维持着星阵的完整。尤其可恶的是，星阵完全就是一个独立的怪异世界，操控在这些域外魔神手中，两位仙祖身不由己，呼吸着里面的气息，那些魔神爆体灭亡后，元神和魔躯化作最最存粹的黑暗魔气，弥漫在阵中，不断侵入仙身！
    “不好，快闭住全身毛孔！”玄黄闷哼一声。
    “这些魔还需慢慢来杀，急不得哩！玄黄你莫急，往昔你和娲皇最喜研究天象，你且静心思虑，我看这些魔头境界平平，总该有破绽的。”
    于是，太虚稳定心神，和玄黄一齐盘坐思维。周身放射护体宝光，形成屏障，任由星光激射，岿然不动。群魔焦急，变换种种异象，施展种种魔功、法宝，终是难以撼动大罗混元金仙。
    一旦那个魔神出现疏漏，急功冒进，便会被两位仙祖抓住机会，一击毙命。
    尽管有仙光护体，然而仙光也和仙体同源，亦会受到污染。为了使污染不再深入，两位仙祖源源不断发出崭新的仙光，洗刷污浊，时间久了也是极大的损耗。好在，他们自身修成的世界和仙体合二为一，与盘神山有着无形无相的最精微的联系，无法完全切断，不要说这处星阵不能，就连无天大魔尊，也不能。
    阵外，那些魔灵大军看不出深浅，只知道魔神们以阵法困住了两大金仙，认为胜利在望，无不鼓噪踊跃。
    无天指挥超级战舰无限接近了神山，驾驭一头巨型猛犸魔象，施施然来到洪荒仙祖面前。
    “就剩你一个了，还怎么战？”
    无天嘲讽道。胜券在握，本以为依然会是一场血拼，自己和众魔神要费尽周折，便是劫天也可能不得不出手。然而决战之顺利出乎预料，那两个混元金仙大意而莽撞，居然仅仅付出不到两千魔神的战损，便被星阵牢牢困住。以眼下的情形看，能不能保住性命还两说，就算侥幸逃脱也得掉一层皮，也得花费无数的时间恢复战力。
    如此一来，我还有数十亿大军，还有无数魔将，神山虽然玄妙莫测，也只会被动防御而已，它还能飞了不成？
    “还有两位，你不识数的吗？”洪荒仙祖还以颜色，同样讥讽。
    “那两个已经废了！出不来了！”无天急吼吼，声震寰宇，周围几百个小魔王经不住他的魔功震荡，当下爆成一团灰白色的血雾。
    “原来你们的血不是红的，不是金的，而是白的、灰的、蓝的。化外之魔魔也是魔，看起来哪里都一样啊，怪异，邪恶，残暴！”洪荒仙祖尽情调侃无天，这大魔头凶而蠢，根本不足为虑。
    “死到临头了，还敢呈舌！告诉你，魔在先，道在后！先有魔，后有道！”无天气急。
    “奇谈怪论！谁告诉你的？劫天那个变态么？我天界，自从盘神开辟，便有仙道真神，至于后来一些不成器的东西自甘堕落，化为真魔道，依然要沾个道字，依然要敬尊天地的，哪有你这般无耻不惭？！”洪荒仙祖教训魔头，口灿金华，滚荡于周天，一时香花妙雨缤纷，大发慈悲。
    无天头上落了好些天花，竟避之不开，他气急，口不择言道，“你自去问他！便知谁先谁后。”无天在洪荒仙祖咄咄逼人的仙威压迫下，气势上莫名落了下风，看得那超级主舰上的劫天一叠声的叹气。
    洪荒仙祖神目如电，穿破层层魔雾，直刺苍穹，早把劫天的形神锁定。
    “装神弄鬼，原来是你！一个末落的魔灵，早该消失于历史洪流之中，是什么让你苟活于世，残喘至今？又来蛊惑外魔，占我天界？”洪荒直斥劫天，毫不掩饰，双眼迸射正大明光。
    劫天一时不察，反应不及，眼睛刺痛，竟被洪荒仙祖小小伤了一下。
    他怒极，却不能立刻还击。因为此刻的他正在舞弄魔法，把那个硕大的魔晶祭于高天。这一回，他要切断神山与三位仙祖的精微联系，他毕竟是和盘神同时诞生于混沌未开的时节，知道天界的初始道则详情，若不是命运不济，如今指掌大罗天乃至九层天的就会是他。
    若是他，才不会以己身，化作万事万物，才不会管众生的喜怒哀乐，兴衰循环。若是他，只会独乐，极乐，唯我独尊！
    本尊崇高如此，眼前这些区区盘神九宫之神也敢戏弄本尊，是可忍熟不可忍？
    劫天暴怒之下，终于分出一道分身，扑向洪荒。
    我劫天魔尊的分身，法力滔天，足可碾压大罗金仙！
    “我看着混沌弥漫，我看着盘神诞生，我是宇宙虚无之主，没有我，历史便不完美，没有我，盘神生而何为？我失去的一段记忆，远超盘神！什么盘神，什么大道，尽是虚伪。我就是我，天下独我！”劫天的分身连连嘶吼！太古以来的憋屈一瞬间得以魔性释放，劫天的每个毛孔都感觉畅快！
    砰！一声巨响！万魔皆惊。
    劫天的那个分身十分诧异，咦，我怎么轻飘飘飞上了高天，与白云为伍，与神山比肩，这是，这是怎么了？啊，混蛋！竟敢偷袭本尊！
    轰！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劫天的分身爆了！洒落漫天血雨，仿佛盛开的桃花，落英缤纷，无穷无尽，灰色、白色、酱色、蓝色、绿色，落地之后结成五色晶莹石。后世魔灵偶得之，视为魔法异宝。
    在猛犸魔象上无天惊异的眼神里，在超级战舰上劫天本尊愤怒的眼神里，洪荒仙祖揉了揉酸痛的手腕，眼角含笑，这一拳太猛了！不，是这劫天的骨头太硬了，也是我有些老迈了，看他那副唯我独尊的得瑟样，只能饱以老拳，解我心头之恨了。
    切记，动拳不文雅，有失大罗金仙风范，下次要用剑，仙剑！
    “无天！”劫天魔尊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
    无天此刻震惊于洪荒仙祖的仙威，他心念如电光石火，正在重新评判大罗金仙的战力：这一拳虽然出其不意，抓住了劫天分身得意忘形的空挡，一击得中，然而那沛然莫御的无上仙力让无天觉得，自己即便处于全盛时期，恐怕也无法轻易避开这一击！
    没奈何，劫天正在施法，本尊不可不战。
    无天立刻催动魔象，手中权杖魔光霍霍，黑气冲霄，风云漫卷周天，魔焰腾腾，魔雷云电，一起发作。
    他显出九头十八臂的魔王恶相：
    一头靛蓝，獠牙巨口，手擎毒龙一条，魔蟒一条，喷吐毒炎和血光。
    一头赤红，爆眼阔唇，手擎幽蓝钢叉和骷髅架，射出电芒和骷髅死气。
    另外七头十四臂，面貌狰狞，皆以魔兵和法宝打来。
    洪荒仙祖身如游龙，运剑如电，仪态从容，剑意纵横。
    他人剑合一，心神贯通。仙元如水贯注剑身，剑体顿时透明，仿佛仙元鼎沸的仙海。
    宛若长虹经天，剑气分化万万千千，每一道都是小山般粗细的实质剑芒。顷刻间，魔象来不及施展獠牙魔功，便被斩了数百剑，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砸出一座巨型天坑，压死小魔无数。
    无天凌空跃起，躲避剑光，镗镗不绝的金属撕咬声中，权杖上已经是道道剑痕，他的魔兵和法宝无功而回，多有破败。
    无天只得退避，仙祖趁势向前，当者披靡，无数魔军丧于剑下。无天愤恨，急招魔将强者来战，他自己又换了九头金毛魔犼再战洪荒。
    那边劫天本尊终于施法完毕，乘着一朵黑色的巨大魔莲而来，加入会战。
    劫天的魔功深不可测，又不同于无天的域外魔法，而是像极了真魔的气息，九天界中真魔本来就是从仙界分化出去的，因此洪荒仙祖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心里十分愤怒。
    他抖擞精神，化身万千，分别杀入魔阵，无魔可当，好像千万战力澎湃的战仙，大杀四方，眼看魔灵死去数千万计，无天大吼，魔躯一震，同样化出数万化身，直追洪荒化身厮杀。
    那劫天也是身涌魔光，化出千万化身，阻击洪荒。
    洪荒主尊力敌无天本尊、劫天本尊，怡然不惧，斗了八百回合，仙剑锋锐尽挫。
    “刺破青天锷未残！”洪荒仙祖一声暴喝，仙元暴动，剑气纵横八荒！
    手中的残锷攻势绵绵不绝，如天河倒挂，剑光倾泻万域，越发凌厉了，无天一瞬间被洪荒仙祖剑气伤了不下七八处，拼死才逃回性命，不禁心胆欲裂。
    劫天见机不妙，不和洪荒正面硬拼，尽出阴险毒辣的招数，往往让无天顶在前面，直缨其锋。无天也不愿拼死，只好召集魔将之残余强者，连那些刚从大魔球中造作的傀儡战兵，前来赴死。
    又斗三百合，劫天之前施法的效力开始显露，洪荒仙祖猛然间觉得仙力不继，心神巨震，自身仙元与神山的精微联系有些受阻，仙祖不由大惊失色!急忙奋勇杀出一条道路，直往神山而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围困盘神山

    无天魔尊见劫天施法阻隔神山联系奏效，洪荒仙祖似有仙元不继之状，指挥漫天魔兵从后面追杀，被洪荒手中仙剑的万千神芒尽数拦截了。
    只是不防备劫天暗中祭起本命魔晶，照头打来，百忙中只转了一下身子，“砰”！的一声响，火光迸射，饶是紫极万劫不灭金身，也被打中肩头，仙骨破碎，一臂不能舞动。仙祖忍痛，将前面阻拦的魔军尽数杀散，一头遁入神山去了。
    无天大喜，率军穷追不舍，眼看前锋尽数入了神山，他自己催促后军跟上，最后也要踏入神山，却被劫天一把拉住。“且慢!小心有诈。”
    “嘿，趁他病，要他命！哪里有诈，他独身一个，又伤了一臂，不趁此结果性命，更待何时？”
    劫天只是不放手，“小心使得万年船，如今洪荒匹夫已经半废了，不如先结果了阵中二人，再入神山！”
    无天本来心智就是有些不灵动，听这样说，也觉有些道理，于是两大魔尊入了星阵，要杀玄黄、太虚仙祖。
    原本两位仙祖在阵中，以无量身光硬抗星阵魔力，胜负未分，无天和劫天突然进入阵中，情势大变，玄黄、太虚久战之下，逐渐难支，劫天几乎是百分百战力无损，无天的伤情经过连日修复，也没有那么严重，反倒是因着对抗魔气侵袭，两位仙祖耗损了不少仙元，加上如今神山周围被劫天施法，仙元流转更加阻滞了，本来伤情已稳，此刻压制不住，重新爆发。
    一时间，风雨飘摇，两位仙祖身被重创，危在旦夕。
    玄黄仙祖浑身浴血，索性以仙力挥洒，将紫金色血液洒向天地，顿时阵中处处爆裂，魔神的惨嚎此起彼伏，漫天星光坠落过千。那是正道祖尊的圣血，包含盘天大道的威能，连无天也要退避三舍。
    太虚仙祖哈哈大笑，如法炮制，一时间，整个大阵发生动摇。
    劫天目射凶光，咬牙发狠，祭出本命至宝魔晶，顿时有浩大无比的黑白双色魔光照耀天地，稳住了阵法。
    这魔晶乃是他的灵性元神孕育之所，自他在太古混沌诞生起便如影随形，成为他魔道的源泉，不灭的根源。若非盘神独辟蹊径，创立九宫九神的神灵大道有天然的优势，死死克制魔晶，以至在决定未来历史走向的惊世大战中败北，劫天自信同样可以开辟鸿蒙，成就天地万物之祖。
    魔光普照，仙元被克，玄黄、太虚竟有了身死道消的预感。
    在他们有生以来的认知里，盘天之道生生不息，永恒不灭，身为大罗混元金仙，完全不存在灭的问题，而是常住不坏的。但是眼下，他们第一次体会到了绝望这种情绪。两大仙祖震惊于这种低能的情绪，怎会在自己身上产生？
    “看来天地之变，不在我等算计之内了！”玄黄仙祖想到昨夜的谋划，当时看上去是多么的完美无缺，不禁慨然长叹。
    “若非这一身皮囊拖累，哪有那么容易被困？我看这两个魔头也不怎的，不如舍了这躯壳，回头再来，如何？”太虚仙祖神意绝决，声音冷冽。
    “好！”
    两大仙祖头上显出九色仙光，直冲霄汉，那些魔化星辰不敢阻挡，加上阵法被两位仙祖、无天、劫天两大魔尊征战多时，神通乱飞，爆燃无限，恰恰起到了破坏的作用，当两仙两魔大战时，那些强大的魔神只能选择退避自保，不敢稍稍靠近，不然被神通巨力波及，就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大阵早已出现多处漏洞，因此九色仙光毫无阻滞，冲出星阵，就要返回神山。
    无天就是一愣，好快的光芒，这是何意？他来不及反应。
    劫天也是始料不及，只是隐隐有些不安。再看两大仙祖，不退反进，竟然向自己逼来，心头更是莫名悸动。不好！他两个面容凛然，分明透着慷慨赴死的气概，快走！
    劫天情急之下，根本来不及发出警示，拼命以本命魔晶护住自身，化作一阵黑烟而去。
    当无天发觉两位仙祖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玄黄、太虚展开庞大的仙体，如垂天之翼，覆盖了整个天地，那些星辰都被笼罩了，星光黯淡，小世界中一片漆黑！
    不好！这是，这是要自爆！
    无天只来得及抛出权杖，挡在身前，同时他作为魔尊，那些强大的魔神都同时感知了他的心念，处于对主尊无条件的维护本能，数千魔神同时施法，以本命元神拼死相抗。
    “轰！”数千次爆炸汇成一个声音，强大无匹的能量爆发将神山对面数十万里范围摧毁，成为一片炽热的白地。仿佛有十万个太阳同时燃烧了。
    六千多高阶魔神，顷刻间形神俱灭，连一丝黑气都看不见，乃是刚刚出现就被白炽的能量化为虚无了。
    魔军本阵，巨大的波形仙能横扫之处，大批魔兵魔将魔舰向后崩溃，然后瞬间气化，数百次的强大冲击波，收割了一茬茬的生命。
    战后统计，魔军死于两大仙祖爆体的，高达数亿。
    强大如劫天，也被巨大的仙光波能扫了一下腰，吐出一口雪白的魔血。
    无天的权杖，也是顶级魔界至宝，在能量巨大的冲击下，被融化到只剩小小的一块金属疙瘩。无天身体的正面全被烧焦，爆裂的冲击波带着他飞出好远好远，最后万幸落在了巨大魔球的附近，那魔球不知怎的也受了波及，上面布满了如血脉般纵横交错的裂痕。
    无天残喘着，不得不说他的生命力很顽强，他艰难地蠕动着四肢，向着那道巨型门洞爬去。那是他的世界，那是他的道，那是他的一部分，他要钻进他自己的里面去。
    劫天看着无天消失在他自己的世界，知道一时半会儿指望不上他了。
    他重新来到神山近前，神情复杂，紧张感受着神山的气息，那熟悉的气息终于没有出现，不出所料，盘神终是去了。
    熟悉的盘，亲近的盘，可恨的盘，留给自己一线生机的盘，没有赶尽杀绝的盘，莫名消逝的盘，匆忙开天却来不及享受的盘，哦，短命的盘！
    曾经朝思暮想的神山就在眼前，只需一步便可登顶，胜利的果实来的太突兀，之前一切的预想和准备都显得那么可笑。我终于战胜了你的一切，你能够留下的一切，你的思想、你的九宫九神，你的骄傲的头颅即将被我占据!
    一阵清风莫名吹过，劫天居然打了一个冷颤，真是邪门。原本应该喜悦欢欣的情绪一点儿也没有，我这是怎么了，竟然有了一丝惆怅？
    哪里不对吗？洪荒老儿重创，此刻追进去，他唯死而已，玄黄、太虚已经自爆，还有谁？
    哦，明白了，自爆的家伙并没有灭掉，那莫名冲出的九色光应该包藏了他们的真灵元神！可恶！
    不过，这又如何，还不是躲进神山等死，要想恢复过来，我会答应吗？！
    劫天终于发现自己不是无事可做，立刻重新振作起来，两眼放出凶光。
    。。。。。。
    “劫天，当初盘神饶你不死，为何恩将仇报，勾连外魔，犯我天界？”
    毫无征兆之间，神山光华闪闪，传出一道威严的天音!
    劫天吓了一跳，他竟然毫无预知，难道刚才被震昏了头？
    “倒是奇怪，这么多年，你能躲到哪里去？”这是第二道天威浩荡的声音，同样传自神山深处。
    什么？还有大罗混元金仙？
    劫天一脸的不相信，他祭起魔晶，魔晶幻化出各种扭曲的空间形状，五光十色，黑雾弥漫，在头顶仿佛撑起了一顶巨大的伞盖，先将自身护得密不透风。
    “劫天，你自问比当年如何？还不滚出天界！”第三道声音更加暴力，仿佛就要破山而出，发动惊天一战。
    接连三道浩浩天音，劫天犹疑了，若说真有强者隐于山中，为何眼睁睁看着洪荒他们受困遇险，若是假的，这三道不同的声音，分明都有大罗金仙的境界。
    不可能是洪荒假冒的，那些浑然浩大的气息为大罗金仙独有，每一个仙都是不同的，就像这盘天境界，和那些外域也都是不同的。就连凡人中的智者都说，每一粒沙子都是独一无二的。
    劫天一瞬间无限联想，直到他发现思维有些不受控的跑偏了。
    莫非我的魔法不够强大，对神山压制不够吗？
    他瞬间用神念扫过天地，发觉神山的确被困于魔晶布下的摩罗天网，神山的气运以至仙元被压制在本身之外的极小范围之内，可以说如今的大罗天已经尽在掌握，拿下神山，只是个时间的问题，或者说只是个决断的问题：要不要立刻出手？
    恢复了自信的劫天决定亲身一试。
    当他踏出那一步，终于置身山中的时候，忽然感到天旋地转，三道金色的人影将他牢牢包围了。
    并不是洪荒、玄黄、太虚，而是完全陌生的脸孔，只有那强大恐怖的气息证明不是虚幻，而是真实的存在。
    果然有诈！劫天本能就要逃走，却毫无意外被三仙联手困杀。劫天发出如荒古巨兽般的嘶吼，拼了老命，将魔功催发到了极致，身体连同魔晶，都一分为三，大战三仙。
    劫天奇怪，这三位仙人战力强横，直追洪荒、玄黄、太虚，却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给他以虚幻的感觉，然而他们的每一击都货真价实，带着十足的大罗仙威。
    轰轰轰！
    无数次神通对撞！周天震荡，如果这里不是大罗天，而是别的九天界，在这种级数的恐怖拼杀下，早就烟消云散了。
    劫天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不可久战，于是在三位大仙战力逐渐催发到巅峰之前，终于抓住了一线天机，成功突围，逃离神山。
    劫天虽然是历史的失败者，却有一门绝学。
    当初，他和盘神前后脚诞生于太古混沌之始，仿佛冥冥中注定了命运。
    即便历史最终选择了盘，他们的道还是有很多类似之处，事实上在在九天十界，这种绝学也被完好的承传下来。
    依据不断变幻的时间、方位、仙、魔、人，周围环境及涉及的万事万物，以某种玄奥的道则推演，依着使用者境界的高低，这种推演是能够差距千万倍数的精微程度的。
    此术可以将造物之道进行最最精微细致的推演，可以查知每一瞬间、每一个空间位置的道则分布流转的情况，加以利用。
    在九天界这成为演化之道的一门绝学，在更加底层的人界，更被化成一门战阵的学问，叫做奇门。
    三大金仙一步未动，根本懒得追，似乎将劫天逐出神山便是他们最愿意接受的结果。
    劫天逃离神山，远离了神山的气息，昏涨涨的脑子开始清醒，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三位若是拼尽全力，劫天没那么容易逃出生天，他被自己反复推算出来的结论吓住了。
    还是不对，解释不通啊，没理由啊，他们故意的？不可能，那不白痴吗？
    基于这些令他忐忑不安的推敲，他无限希望无天那个家伙快些复原，他需要帮手，虽然无天在他看来很笨---只因为那座灰色的天球里面的层层诸天都很粗笨---相比所谓的盘神世界，这原本应该是我的世界。
    作为灰色天球无数魔界强者中的第一魔尊，无天可以硬抗最顶级的仙界尊王，要比其余那些所谓的魔神、魔圣、魔君要强太多。
    作为创世之争的失败者，无数年以来孜孜以求，寻找破解盘神之道，是他劫天不断游离于各大天穹的缝隙，残喘至今的唯一动力。
    直到遇见无天的前夕，劫天终于将自己的道证悟完美，他无心、无神、无九宫，走的是完全不同于九天十界的道路。
    他不能理解盘神之道，注定了他一开始的失败。
    作为九宫正神的洪荒、玄黄、太虚，也同样不能想象还有另外的道路，因此对战中，并不能发挥盘神之道的辉煌法力。
    此战，一波三折，虽然在最后的关头出现三位莫名的疑似大罗金仙，超乎他的预料，但是当他冷静下来，发现结局并不坏，起码战略上胜了。
    一切强大的敌人只能困守孤山，面对自己的魔晶大道的蚕食侵染，至少短时间内没有反击之力，难道不可喜吗？
    劫天露出一丝麻木的笑意，这是鸿蒙开辟以来的第一次。
    “复仇的火焰，一经点燃，便永不会熄灭！”
    劫天下令，大军压境，魔晶主导无量魔阵，困死神山！

 第一百一十四章 神秘仙府

    神王鸿辰自春日离开玉京，巡游天下，转眼已有十年时光，走遍仙界许多神奇之地，诸仙的境界都有不同的提升，据天庭传来的消息，纯阳仙君已经跨过正品金仙的巅峰，向着大金仙的层次迈进，青城真君突破多年徘徊的元仙巅峰境，迈入了金仙境。
    神王身边，唐璜接连破镜，按照岳大战仙的估计，他居然已经有金仙正品的境界了，警幻仙子也是金仙初果大圆满，即将进入正品金仙境。
    天将魏无忌，堪堪达到了金仙初果的境界，每天赶路都乐得不行，“造化了！造化了！”成了他的口头禅。
    陆西星的境界从玄仙开始起步，十年一晃，居然到了正品元仙境，令众仙刮目相看。
    众人都有猜测，这是托了鸿辰神王的福，不然根本无法解释，短短十年间，一众群体都能飞速提升境界。
    在诸仙的认知中，鸿辰是身负大气运的人物，是上天赐下的谜团。
    不但小辈仙人进步神速，连境界多年停滞不前的苍梧道君，都有了明显的进益，至于岳大金仙、鸿辰大金仙，众仙境界差距较大，根本无法测度，那个奇仙陆离，更是深不可测。
    众仙唯一知道的是，他们三位时常邀约，去往遥远的荒僻天域对战，验证道法的进益，回来的时候岳大战仙都是笑容满面居多，陆离连声嗟叹居多，鸿辰心平气和居多，众仙也无法判定谁强谁弱。
    时常有羽翼仙府的九色仙鸟往来消息，于天庭保持着联系。
    这时候，天庭再传旨意，令鸿辰等人自主行程，不必急于回京，此外天庭召回苍梧道君、战仙魏无忌以及手下仙将。又给鸿神王传了一道口谕，乃是羽翼仙府主官凤凰仙王亲口：大帝命你绘制赤霄天界的总图一卷，不必绘制于锦帛书卷之上，但要刻画于心！
    “原话如此，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凤凰仙王不等鸿辰发问，便急忙解释，说明这道口谕极其不寻常。
    事实上，凤凰仙王、鸿辰神王对于这口谕的内容，都先后产生了极大的疑问：天界开辟久远以来，难道没有详尽的图册吗？或者说，对于天界万事万物如掌上观文的未央大帝，需要这样一份图册吗？
    疑云重重。鸿辰只好带着疑惑继续他的漫漫仙途，心里想着，且先以笔墨记载沿途所经之地吧!
    然而他画了部分图册之后，去给岳震看，问他这些年来所经之地，能占到整个天界多大范围。岳震并不知道大帝口授的旨意，以为鸿辰闲的无聊，画地图作记录而已。
    “跟你讲个故事吧，在仙界，曾有无数真仙想知道天界到底多大，做过各种探索，然而至今无人说清。曾有一位至仙境的仙人，叫做逐日真君，一心想要探寻天界之极，然而以他本身的能力，从天庭出发，沿着一个方向直飞，竟然飞了将近一个纪元的时间，也没有飞到天界尽头。”
    “至仙，一个纪元，十二万九千六百年，飞不到边际？天界真有这般广大？”鸿辰疑惑道，他对于至仙没什么了解，这些年来基本接触的都是元仙之上的仙人，魏无忌率领的仙兵仙将有不少玄仙、灵仙、飞仙这样的低阶仙人，飞起来可是一点不慢，这还是他们出巡以来漫无目的，并不即于赶路的结果，若是拼尽全力飞行，应当十分可观。
    “天庭没有人知道天界到底多大吗？”陆离也很有兴趣。
    岳震想了想，以眼神示意陆离，去问警幻仙子。他成名以来其实很少呆在天庭，有些秘辛也知道不多。
    陆离想都不想，便大大方方向仙子请教。
    如今警幻仙子的气度又是不同，少了许多烟火气，多了许多沉静气，更加绝世出尘，落落大方。
    她霓裳轻挥，轻启朱唇，幽幽说道：“天界广大，那是自然的，若说无人可知，却也有些夸大的了。听闻在天庭有一处殿宇，连我也不曾去过的，只有大金仙才有资格。”
    说到这，她看了一眼神王，眼神温柔，似有深意，继续道：“入得此殿，便如入了一处天穹世界，这天穹为上下一贯，两个半球合一之体，中间是紫金琉璃殿面，上有神案一张，无有笔墨，天穹万物演变之状尽以神秘符文显现。据说，这天穹便是赤霄天界的模拟。”
    “莫非是传说中的帝文？”岳震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些古老的掌故。
    “帝文？”陆离低头沉吟，旁听的唐璜陷入思索，陆西星更是茫然不懂。
    如今，魏无忌、苍梧道君等人都奉旨回京了，只余神王、二陆、唐璜、岳战仙、警幻及三位女仙，一路的速度倒是快了不少。
    “仙子请接着说。”鸿钧还是那么彬彬有礼，这个请字，让仙子眼皮一动，有几分无奈。
    “那位至仙的事情是真的，飞了那么久，对映到方才说到的天穹上，才只有一小段距离。”仙子用手比划了一个距离，大约一丈的样子。
    “天穹多大？”鸿辰、陆离、岳震、唐璜齐问。
    “都说了，整个大殿就是一个天穹。”
    岳震惊叹：“不可思议啊！”
    陆离有些不可置信：“真的有这么大？”
    唐璜释然：“这就对了，哪有那么容易让一个至仙穿越天界。”
    警幻仙子冷声道：“这位至仙品阶虽然不高，却是以神行术见长，仙界有名，据说比得上元仙初果的速度。”
    唐璜愕然：“有这么快？那若换了我，如今我差不多金仙正品了，我算算看，那得多少时间。。。”
    “那咱们走遍天界岂不是千年、万年以后的事情？”神王心慌慌，难怪旨意上说不要急于回京，根本就是急也无用。
    众仙并不知道他得的那道口谕。神王心想： “完了完了，大帝这是要放逐我等吗？发布这样一个任务，就是不让我们回归天庭吗？”不对啊，这没道理啊，仙子也在一起啊。哦，或许过几天，再来一道旨意，把仙子、战仙、唐璜他们都掉回去了，嘿嘿，那时候才叫一个冷清呢。
    鸿辰这负面情绪猛然爆发，郁闷无比。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警幻仙子看出鸿辰不对劲，凑了过来。
    “没，没什么。风有点大，脸皮吹木了。”
    “不说实话，哼！”警幻仙子一脸不高兴。
    自从凤凰仙王传旨去后，鸿辰便是心神不宁，刚才又引出这样奇怪的话题，必有原因。
    “莫不是父皇对你说了什么？”仙子以神念追问，她的灵觉最是敏锐，这也是女仙通常优于男仙的地方。
    “唔。。。没有啦！”鸿辰支吾。
    “咦，这是什么？”神王忽然伸出手，在虚空抓了几下，展开一看，掌心上有些奇怪的晶粒，似琉璃，似珠玉，入手沉坠，上面更是蕴含着某种古怪的气息，让他产生了说不出的感觉。
    警幻仙子他们闻言，一起过来观看。
    “不是天界自然之物，却从何来？”很显然以岳震的见识，不认为是天界的产物。
    陆西星心道，天上没有风沙的吗？好吧，看来不能再以凡间的道理揣度仙界了。
    警幻仙子摇头，表示也不曾见过。
    陆离取过几粒来，放在鼻子尖嗅了又嗅，被唐璜一阵取笑，最后正色道：“肯定不是五行所属之物，应该是上界落尘而来的。”
    众仙悚然，唐璜想要讥笑却忽然不敢，这是奇仙口中第二次说起上界的事情，吹牛也不是这样吹的，奇仙也不可能不受天道制约，信口雌黄有什么好处呢？莫非，真个事关重大？
    鸿辰见无人能识，便将这些晶粒收好了，还是回归天庭交给大帝辨认吧。
    一路上众仙无言，皆运足了仙眼，想要再有所获，果然岳震和陆离也各自接到了一些晶粒，与鸿辰的比较，应该是同类之物。
    众仙默然，这此出巡，沿途奇事不断，大开眼界。
    。。。。。。
    太玄山之秋，神树绚烂，九色缤纷，明灭不定，若隐若现，时而若琉璃，时而如金玉，时而似离火，时而似玄水，仿佛超然于五行之外的山体，没有仙人可以知道它的构成玄机。
    有的大仙认为那不过是五行的组合变换而已，有的大仙说那已经超越了五行，进入了阴阳之下的至高法则----四象的境界。
    当然，四象又有什么了不得的，还不是在阴阳二气之内？
    没有一、二、三，哪来的四、五、六？
    盘神之道，创道之始，便是一，盘古便是唯一真古大神。
    九天之道，都是在“二”字上面打转转而已，连传说中存在的大罗混元金仙，在群仙的认知中，也不可能超脱阴阳。
    在太玄山余脉那处不知名山谷附近，就是鸿辰降临的那处山谷，如今已是大为不同。
    重现于仙界的化仙池，源源不断的降生着仙人，十年多来已经有四百万众，天庭方面做过计算，在上次那场天劫中陨落的仙人有五百多万，按照目前的速度，要补足天定之数还要数年时间。
    天道处处有定数，天界也不例外，正常情况下，仙人逝去与降生大致相当，同时随着历史悠悠的岁月积累，仙人的数量会缓慢增加，以示大道生生不息，繁荣兴旺之象。
    未央大帝对于重生的化仙池格外重视，短短两个月后，围绕着化仙池，传旨建成了一处崭新的仙府，占地极广，远超迎真殿原有的规模，宫墙高大，禁制重重，隔绝一切神识探索，显得极不寻常。
    最初，迎真殿的仙官、执事们尽数搬迁于此，后来又有天庭各府司抽调的仙人入住各个别院，开始公务，再后来又有许多高阶仙人从天庭或者仙界各处驻跸仙府，人员基本上有进无出，煞是神秘。
    整座仙府由重军把手，可谓密不透风。仅仅驻守在连绵不绝的宫墙外的仙兵就有数万，府中各处机要殿宇和别院更是十步一岗，戒备森严。
    仙府自一开始就不挂匾额，成为天庭历史上第一座无名府邸，自那时候起，天庭笼罩在一片疑云之中，各种消息漫天飞，真假难辨，莫衷一是。连天庭各府司的主官们也只能推测到，那里应该是一处机要重地，事关天界大局。

 第一百一十五章 炼龙

    神秘仙府，乃是未央大帝与几位大金仙繁复谋划的结果。
    在任何一次朝会上，天帝对于神秘府邸只字不提，群仙也破天荒的心有默契，无人发问。于是私下里，大家称之为无名仙府。
    天垂象，圣人则之。
    这一切缘起于一次大帝在坊间听到民间谶语，以及半梦半醒之间神游天外，遇见娲皇开示仙机。
    未央大帝仿佛看见了不久后的天界，战云密布，生灵涂炭。。。
    无名仙府中，殿宇林立，厢房偏室不计其数。围绕着化仙池周围，层层列列，分布着一些寻常建筑，乃是数百万新生仙人的居所，因都是幼年的仙人，虽然天生仙骨，神通初俱，仍然缺乏对天界的了解和自理，需要迎真殿仙人悉心照料，授予学问，了解天庭与仙界的知识。这些都是最初成立迎真殿的应有之义，迎真殿方面自然有成熟完整的一套规矩办法。
    然而，若仅仅与此，并不需要建立这么巨大的一处神秘府邸。数百万童仙居所加上迎真殿衙门，也不过占了仙府的一隅，极小的比例。
    然而，进入无名仙府的都知道，这座城府的建立，的的确确是围绕这些新生的仙人。
    有幸被天庭选中的仙人都是仙中楚翘，堪称仙界精英，除了浩黄仙君、元谟天尊、岳震大战仙，奉职巡回的鸿辰神王，还有未央大帝最为倚重的老大金仙南极仙翁，其余五大金仙都驻跸于此，主持机要。另有消息，未央大帝不知以何种手段说动了几位在野的散仙，都是堪与大金仙媲美的绝顶仙人，加入进来。
    所有被选中的仙人，在进入仙府之前都受到了大帝的亲自接见。
    据说谈话之后，所有的仙人都表示义不容辞，立刻放下一切琐事，进入无名仙府。
    仙府上空笼罩着神秘、悲壮、慷慨、雄浑的气息，弥久不散，天庭震动，整个帝都三千六百护城震动，仙人们纷纷议论，天界将有大事发生！
    慢慢的，压抑的气氛传递到了仙民坊市，无数亿万仙民情绪波动，在表面平静的状态下，似乎孕育着暗流涌动。
    所有无名仙府之外的仙人，都抓紧一切时间精进修为，天庭各府司衙门经常空无一人。主持常务的浩黄仙君、南极仙翁也不责问，只是牢牢抓住几处机要的部门，安排有仙官职守，比如负责天庭与仙界各地消息传递的羽翼仙府，比如主持军务的神机府。
    。。。。。。
    无名仙府内，一处大殿，被玄色庆云笼罩，门外有仙兵把手。
    殿内四角有巨大的丹鼎，炉火通明，散发丹香。
    十余位仙人守护丹鼎，一刻不离。
    殿中央，有一处高台，类似于拜祭天地的法坛，上面有一仙人正襟危坐，白衣飘飘，仪表出尘，正是纯阳仙人。
    他的眼前有一个悬空的光球，三尺大小，圆坨坨，光灿灿，晶莹剔透，一轮轮七彩光芒如水波荡漾，形成肉眼可见的大道之机，内界外放。乃是他一生修行的根本硕果体现。
    内外世界，小千大千，虽然各人道悟不同，但是几乎所有仙人修到高阶的时候，都会殊途同归，修出自身小世界，与天地大世界合道归一，印证道果。
    作为正品金仙境巅峰之上的仙人，纯阳仙人的小世界已经极其玄妙，可以大如周天世界，容纳千万生灵，连自己的仙体主尊一并纳入，亦可小至无影无踪，纳于针尖麦芒之中，玄妙超凡，殊胜难言。
    在他自己的世界中，他是至高主宰，一切生灵之主，一切道法之源，他就像开辟鸿蒙的古神，施行造物之道，极尽造化的奥妙。
    而本来的他，虽然是金仙强者，在赤霄天界的范围内，却只能掌握演化之道。
    上次会真殿大宴群仙，他显露了一手小世界造化的玄功，催动日月轮转，时光流逝，演绎变化持久之道，当时仅是博取众仙一笑，却引起了未央大帝和几大金仙的注意。
    原本奉旨回京，纯阳仙人心里老大不愿意，因着和神王出巡时间虽不长，沿途总有神迹奇遇，比之在天庭闭门造车，索求至理不知道强了多少倍，以致沉静多年的初品金仙境有了猛烈的震荡迹象，接连破镜。
    然而回到天庭，承蒙大帝召见之后，他立刻生起了义不容辞的神圣念头。他反复问自己：何为仙？何为人？何为圣？何为凡？
    这是他平素最喜欢参的几个话头，相关的答案有许多，都在他修行的不同阶段做出过回答。如今，他感到，又到了做出崭新回答的时候了。
    。。。。。。
    神秘大殿。
    光球变得更大了，里面山川含秀，江海浩渺，日升月落，气象万千。更有隐约可见的亿万生民，在大地上忙忙碌碌，生存取食，经营造作。
    毫无疑问，纯阳仙君的道法越发圆熟无碍了。以至于看守丹炉的仙人，分出许多神念关注他这里的微妙变化，因为纯阳仙人的一举一动，关乎殿内炼就灵丹的成败。
    这灵丹可不是供仙人服用的，而是直接提供小世界演道之用的。
    当纯阳仙人将神魂仙力提至巅峰时，大殿四角依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设立的丹炉，终于相继停火出丹！
    仙人们紧张起来，屏气存神，或作剑指，或者掐诀，仿佛即将冲阵的仙兵。
    在丹鼎之门开辟的瞬间，里面灵光闪耀，数百点金灿灿的仙丹已经具有了初阶的灵智，就要遁空而去，甚至有的灵意深厚，瞬间就可以融合虚空，再难寻觅。
    关键时刻，众仙齐发一声喊，叱令虚空，禁制定型，以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祭出法宝神葫，将所有灵丹一并收了，这才出一口气。
    “幸不辱使命！”仙人们以法力将神葫祭到圆球之上，纯阳仙人手中拂尘望空一捋，圆球上方出现一个一尺见方的圆孔，有青冥浩荡不见底的仙气缭缭而出，缠绵于孔边，并不去远。
    那些神葫同时受了仙人的神咒，葫嘴朝下，一起张开，贯出一道清气，与圆孔处的仙气合了一处，并无罅隙，然后那些灵丹才老大不情愿的一粒粒飞出，进入圆球。
    拂尘又挥，纯阳仙人将圆孔重新封好，倾心演化灵丹元力，补充小千世界。
    那圆球又大了几分，山河越发自然神秀，日月越发动力澎湃，轮转如飞。
    整个世界之球忽然放出大道仙光，虚空纶音梵唱不绝，众仙喜悦，这次应该不差。
    这处神秘殿堂外，如星罗棋布，还有诸多殿宇，每座殿宇里面都有一众仙人，做着另外不同的事情。
    独有一座素白色辉光的大殿，其中气息幽微至极，不是金仙强者都不能觉察，原来殿内坐镇有十数位绝顶强者，是天庭五大金仙和在野的五大散仙。
    望见纯阳仙人这边仙光迸射，天庭金仙中居中的一位青衣金仙喜道：“不错，可以一试，这次一万条怎样？”
    他身边威猛无俦的那位，穿着赤金色朝服，头戴冲天冠，生有两支峥嵘神角，面露不忍之色：“又是龙众？不必了吧，已经试过几次了，须知龙族幼体最是娇脆，比仙童之体差了何止十倍，再快的话可要陨落了！”
    他正是大金仙之一的神龙帝君，统御仙界一切龙众，又是天界共尊的龙祖。若不是未央大帝事前和自己讲好，他怎么忍心自己的后辈繁复试炼，要知道一个不慎，神龙夭折，心痛啊。
    青衣金仙明显受到龙主的影响，迟疑开口道：“那就算最后一次，七千吧，帝君不必担心，老夫作保，一定成功，到时候幼体无恙，还可提前成长，平添许多神力。”
    青衣金仙正是青莲帝君，他和纯阳关系莫逆，对其天分很有信心，知道不会有差错。但是总要给老龙头一点面子不是？在天界，人形为至尊，其余万灵又以龙祖为大，内中极有缘故。然而自古以来，仙人的认知都是如此，年代久远，反倒把最初的因果遗忘了，成为仙界一个谜题。
    相关的传说有很多，青莲帝君只相信自己的考证：盘神原本自虚无中生，自来无形，当要开辟鸿蒙，分别天地之时，意识到必须具有某种有形之相。当时情势紧急，时不我待，盘神心念电转，于刹那间想出了数千个有形生灵的形象，几番筛选之后，唯有人形和龙形实在难以取舍，甚至一度想要化作人龙合一之相，只在最后时刻，手擎开天仙兵之时才意识到，人形最佳。。。
    青莲帝君深为自己的考证骄傲，逢仙必说：你去看盘神最古老的画像，头上有什么？两支峥嵘之角，龙角啊那是！
    一般仙人只要不傻，必定连连称是，帝君您真高！
    也有个别很二的仙人，比如唐璜这种：不一定是龙角啊，鹿角也差不多啊，还有别的神兽啊。。。
    所以老帝君喜欢纯阳，不喜欢唐璜，虽然邋遢这种东西，在他看来并不算多严重的缺点。
    其余金仙也纷纷出言安慰龙祖，各种甜言蜜语，天花乱坠，神龙帝君终于不再坚持。青莲这老鹅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虽然这家伙喜欢浪迹江海，游戏人生，才情却是最好的，不然多次下界，天庭并不嫌弃他？人品好，没办法啊！
    龙祖取出一个玉盘，只有五寸大小，内中盛满清水，然而在众金仙的法眼里，哪里是一盘清水，分明是八荒千海之水。
    龙祖伸出一指，微微沾了一点水，望空一弹，顿时殿外风雨大作，乌云翻涌，那一点水化作白光一道直破殿宇而去，仿佛墙垣是空气一般，又从纯阳所在的大殿直贯而入。
    白光盘旋在圆球上方，纯阳仙人一如刚才作法，将白光收入球体。
    白光四散而化，变作周天大雨，降落在小世界的江河湖海上，不一会雨停了。水波荡漾间，看见许多龙族幼体随波逐流，嬉戏踊跃。
    神龙帝君仙眼洞彻虚空，牢牢盯住天球，手掌紧握，神色关切，其余金仙和五大散仙也目不转睛。
    纯阳仙君催动仙力，天球小世界缓慢运转，阴阳交替，大道循环，周而复始，然后渐渐转速加快，日夜更替不断。那些幼龙并无不适之状，健康成长，形体逐渐变大。初时幼龙只有一尺不到，后来长到一丈左右时候，神龙帝君口吐真水，直接隔空降下，入于天球中，变作数千蓝色光点，分别没入一条幼龙的额头。这是龙祖事先准备好的龙众修真法门，以这种醍醐灌顶的形式直接打入神识宫中，倒省去了自己明悟道则的过程，对于绝大多数龙体而言，不啻为一步登高，走了大道捷径。
    就好像俗语说的，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不过这情形似乎要反过来看，也不能像会真殿那次将日月光阴轮转的那样迅捷。毕竟仙人也好，龙体也罢，都是血肉有情之物，不可一味求快。还需要次第修炼，有正常的提升，正常的生活。
    纯阳仙君谨慎把握着神通的力道，缓缓加快，同时密切关注幼龙的成长以及修行进展。其实不必他过多费心，作为大金仙境的神龙帝君，虽然不在殿内，但是对于七千龙众的成长变化比谁都上心，观察比谁都仔细哩。终于，当幼龙长到七八丈左右，纯阳仙君接到了青莲帝君和神龙帝君的心神传音：很好，就到这吧。
    纯阳仙君稳住小世界，不再做时间的变化，那些小龙一个个精神熠熠，看着十分健壮。
    纯阳仙人和殿内其余仙人皆松了一口气，看情形，经过多次试炼，若无意外的话，就要正式进行仙童试炼了，一旦成功，可以大大加快仙童成长的速度，补充劫后的损失，也可未雨绸缪，应对不期而至的异变。
    当初接见的时候，虽然未央大帝非常注意措辞，纯阳仙人还是能够感受大帝的危机感，那是一种对于天界前景的关切，一种明知有事却无法把握方向的无力感。
    大帝的忧思，这种神秘的情绪仿佛秋草燎原一般狂野蔓延，在每个奉旨而来的仙人心头烙刻下甚深的印记，不能释怀。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大帝天心

    天庭，天心殿位于举行大朝会的凌霄殿后面，规模远不及凌霄殿宏大威严，它位于天庭的中心地带，格外特殊，未央大帝习惯于在这里召见重臣亲信，商议天界大事。
    少有人知的是，这也是未央大帝经常隐修的地点之一。因为它叫做天心，意为天地之心。
    若有仙人俯瞰天庭，往往认为其外形像是巨大的十二瓣莲花，也有些仙人觉得像是一个巨大的心藏，两种观点时不时地就有人拿出来说道说道。
    谁让仙人们都很闲适，甚至有些无聊呢？
    另有仙人试图平息上述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说天庭本来就不是凡物，它是活的，其中的殿宇亭台流水花树都是活的，因此整体而言它是会变化的。
    这种观点当然非常合乎道理，事实上盘天之道讲的就是天人合一，天上什么样，人也是什么样，当然这里的人指的是仙人。
    然而不管怎么说，没有人对“天心”两字的本身提出置喙，都认为那只是一个形容天道的名词。
    未央大帝却不这么看。
    天庭的历史太古老了，和赤霄天界一样悠久，作为天庭之主的大帝，换过了一代又一代，这一代大帝不一定见过上一代大帝，比如未央大帝，据天庭史册记载，他登基的时候，距离浩然大帝辞世已经有一百余万年，也就是说两位大帝之间存在着百万多年的间隔，这期间天庭无主，整个天界没有共主。
    仙人寿命悠远，但是都无法和天界之悠久相提并论。无论哪一层境界的仙人，都不可能在生命历程中经历两位大帝统治的时期，那种在下界凡间经常出现的什么“三朝元老”根本就不存在，因为没人能比大帝活得长久。
    仙人神通广大，可以追溯历史，查知宿命，但是也是有限度的。要想知道仙界、天庭的过往，更多的要依靠史书记载。
    这些记载都在万藏经楼，苍梧道君就是仙界有名的书虫，所谓皓首穷经，一生乐此不疲。对于仙界、天庭、乃至整个天界的历史，没人比他更加熟悉。许多失传的历史、断绝的传承、神圣的典故，都可以在那些经典以及未经整理还只能算作故纸堆的书卷里面寻找线索。
    无名仙府的建立并非加速仙童成长这样一个目的，那只是其中关键的一环。还有很多仙人，肩负着不同的使命任务。
    苍梧道君带领他最优秀的几位属下，承担着这些神秘任务的学术支持。
    未央大帝除了那次在御花园接见南极仙翁之后，基本上就待在天心殿中。
    近来仙人极少涉足天庭，都忙于在各自府邸中提升境界，或者执行在无名仙府中的神圣任务，偌大的天庭极其安定，仿佛隐世的仙山。
    未央大帝盘坐在一个小巧的丹陛形状的帝座之上，闭目神游。
    天心，帝心，必须始终一贯，这是大道的某种理想状态。这才是天心殿命名的真实用意。
    作为大帝，他知道仙界的众多秘辛，比如天庭便是仙界之心，帝都玉京便是天界之心。
    这些只有大帝知晓的秘密，并不载于典籍和史册，而是受命于天，继承帝位的时候，才知道的。
    九天十界的最高处大罗天，才是真正的天，大罗混元金仙的意愿，才是真实的天命。
    在帝力澎湃、太乙仙光弥漫的极度深定中，他清楚无名仙府中各组仙人进展情况，当纯阳仙人以龙众做完最后一次试炼后，未央大帝缓缓出定，来不及睁眼，就有些出神。
    这种感觉很奇怪，只在近年出现过几回，难道又要出现？大帝的心神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得额前光影缤纷如同仙花怒放一般，他的意识便进入了一片神秘的青冥境界。
    以大帝的伟力，居然每次都无法挣脱，这次也一样，大帝身神分离，元神完全不能自控，一点神念清楚知道自己的本体盘坐在天心殿中，大部分的神念元神和全部灵性都被那青冥晦涩的境界吞噬了。
    仿佛一叶扁舟，帝座上的大帝本体，看着神念和元神越来越小，仿佛断线的风筝。最后，啪的一下，两边彻底逝去了关联。
    在那片青冥浩荡幽深无极的境界中，没有光，但是周围的虚空自身微粒都散发出最纯净的荧光，大帝并不觉得昏暗，只是身心空明，不起任何思维，仿佛回到出生时候的状态，简单、纯净、无私、无邪。
    一种久违的纯真感觉涌上心房，心海漾起幸福的潮涌，大帝仿佛看见了幼小的自己，初诞于仙界时，简单无暇快乐的时光。
    他本能升起一念，永远这样该多好啊！
    大帝不动，静静地悬浮在这片神秘境界中，仿佛静宁湖面上的一片落叶。
    不知道过了多久，幸福终有醒来的时刻，一片精光耀眼，出现了巨大的金银高台，有仙人林立如麻，很多仙人有着熟悉的面孔和熟悉的感觉，但是已经清醒过来的未央大帝知道，自己绝对不曾与这些仙人相处过。
    咦，这是哪里？这些仙人是谁？
    在赤霄天，他是绝对的主宰，而在这神秘的青冥境界中，他仿佛没有任何超常的能力，连思维也变得简单而迟缓。
    在金光耀眼的仙台上出现了一个女神，青衣女神。
    哦！原来是她！
    记不起来是第几次了，见过她的，见过她的！
    未央大帝又清醒了少许，以前见到的时候面容模糊，也没有光明的仙台以及特意露脸的仙人，只有青冥光中的模糊青影。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后，那些仙光便暗淡不见了，仙人们满怀深意看了他一眼，便都隐去了。
    那位女神，带着太古久远神圣气息的女神，直面他，不语。
    未央大帝，想起了久远以来的几乎遗忘的尘封往事，当初传达天命命其继承帝位的便是她。
    近年以来，几次传递隐晦的天意的也是她。
    女神挥动衣袖，在大帝眼前展现了一些场景，有熟悉无比的天界景象，有赤霄天的景象，却都是些可怕的景象，充斥着战争与杀戮，正义与邪恶。虽然是破碎断续的片段，明显刻意为之，他仍然感知到了许多信息，感知到了女神的担忧、无奈、坚定、期望，还有一份沉重的嘱托。
    场景短暂，随即消失，过程中女神无言，一如过往，当大帝更加清醒了之后，一切烟消云散，元神和神念仿佛被提线的木偶，在神秘伟力的操控下，瞬间穿越了诸多虚空屏障与界限，未央大帝在天心殿终于醒来。
    未央大帝不敢立刻睁开眼睛，经验告诉他，仙眼开阖之间，便如阴阳一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在彻底从神秘的青冥境界切换回来之前，他要用心回忆，不然便会遗忘，睁眼后的时空变换，会令他忘记很多很多。
    战争、毁灭，这种场景不是第一次了，近年以来算上这次已经四次了，我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便是穷尽我的智慧，建立无名仙府，以备危局。
    至于那些看着眼熟的仙人，那究竟是何意呢？
    未央大帝再也坐不稳宝座，凌虚踏步，出了天心殿。
    随意而行，穿过一间间殿宇，在一处空阔的仙殿内驻足良久。
    殿内四壁，悬挂着一幅幅图卷，都是历代大帝的画像，各个栩栩如生，散发着不同的永恒气息，那些只属于大帝的气息。
    “原来是已逝的诸帝，这，这算是一种召唤吗？”未央大帝释然，他的头上已见白发夹杂于青丝之中，仙体的变化早就进入了暮年，因此他才决定延续后代，有了警幻仙子。
    在仙界，似乎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当仙人自知寿命不久之时，便会留下后代。
    未央大帝马上又生出疑惑：女神娲皇若是意在点醒我即将仙命终结，为何又几次演化天界战乱之像呢？若与我无关，怎会出现，若这一切注定我逝去之后才会发生，又怎会让我看见？
    天意难测啊！
    未央大帝喟然长叹，在赤霄天界他是诸天共主，至尊大帝，拥有一切能力，在超越赤霄天的上界，他却如迷途的羔羊。在生命漫漫长河即将走到终点的时候，他才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
    生死有命，仙缘在天。仙逝，化道，解脱，无论怎样的说法，都没什么可怕的，因为真灵不灭，仙命永续长存。可怕的是新生后，与旧尘毫无瓜葛，断尽万缘。
    女神娲皇，虽然不语，但是大帝仍然能够知道一些事情，知道她的神圣名号，神圣境界。
    神，在仙界往往很少使用，一般特指久远年代之前的绝顶大仙，甚至越到后来，只用于形容大罗金仙以及相似的古老的那些存在。
    未央大帝回到天心殿，陷入沉思，天命元年以来，或者说这十年以来，天界发生了很多事，他需要仔细梳理，再梳理。先是鸿辰带着化仙池降生在仙界，紧接着奇仙陆离自称寻他而来，至今真假难明，玄机莫测。
    奇仙，传说中的存在，未央大帝到得暮年，如今才见过陆离一人，若只因鸿辰一人而来，那么这一个人，要背负多大的天机重任？
    从化仙池重现来看，鸿辰不可能是毁灭天界而来的，那么一定是为了守护而来的。
    未央大帝深刻意识到，鸿辰一定是大罗天安排而来的，拯救天界危局。
    嗯，必须承认，这种可能性极大，尤其今天神游青冥境界，娲皇进一步开示之后。至于为什么需要以这种方式提点自己，哎，看看鸿辰的变化就知道了，肯定哪里出了差池，他的修为境界倒是进步极大，或者说恢复的很好，但是对于身负的使命，生命的过往来历，仍旧处于几乎空白的状态。以至于身为大帝，仍旧不知道该如何使用他的能力，让他承担多大的责任。
    除了这种可能，未央大帝一直觉得，鸿辰又或许是接替自己而来的。这完全是一种直觉，说不清理由，自从鸿辰降生那夜，未央大帝便在禅定中惊醒，在神识深处，分明有某种神秘的存在告诉他，有一位少年来了，化仙池即将重现，那少年，你应该纳入天庭效力。

 第一百一十七章 未央记忆

    这个神秘的存在，通过大朝会上召见鸿辰的问对，大帝判定就是保护鸿辰不被元谟天尊的灭绝大阵杀死的无形存在。
    这个神秘的存在具有不亚于娲皇古神的强大气息，虽然刻意压制了他的境界，仅仅展现出一丝半缕，但是未央大帝还是感受到了这些。
    而且，有直觉告诉他，几次于青冥界中见到娲皇女神，对于神秘的存在本身，娲皇可能并不知晓。
    这些判断如果正确，意味着天界有两股超然的势力在把控着局面。这种情况在他的大帝生涯中还是第一次发生。或者说，作为太乙金仙的他，在大帝生涯中，从来没有遇见过超越于他的存在，而且这存在似乎还将继续存在下去。
    未央大帝还有惊天的发现，自从他接任天帝以来，赤霄天界就一直在衰退，特别是经历上一次天劫之后，这种衰退表现得特别明显，有加速的迹象。
    首先是虚空自然界中的无形灵体的数量和能力的衰退，再有就是天地元气的纯净程度的衰退，意识到这一点也是在一千纪元之前，那个时候他已经在太乙金仙境界的巅峰住持了非常久远的岁月，再无寸进。
    巅峰之后，峰回路转，他的道开始走下坡，极其缓慢的下坡，以至于经过数十万年才会发现降低了一点点。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发现他的仙体也开始衰朽。
    意识到这一切的未央大帝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他想要倾诉，想要求证，但是没有人能够倾听大帝的心语，他翻阅一切经典和只有大帝才能看到的一些秘籍，想要考证过往，看浩然大帝，以及更加古老的那些大帝是否有过类似的发现，或者说，天界的变化是否在更加久远的年代就已经开启了，而他只是最后一个意识到的大帝。再或者，天界从前没有这样的问题，一切的不好始于他未央大帝的时代！
    自然，他一无所获。
    已逝的大帝，去向不明，连他也不知。他曾不止一次猜想，那些大帝寿尽之后的去向。
    或许今日神游所见的便是真相了，他们已经回归到大罗天的怀抱，那是一切自然本真之源，是生命的流源。
    除此之外，诸天也并不清净。
    觉界异动频频，不但继续向一些荒古疆域渗透，还和真魔界暗通款曲，据说往来频繁，似乎有结盟的迹象，早就引起了仙界的警惕。浩黄仙君和元谟天尊等大金仙近年来主张强硬对待觉、魔两界，与此不无关系。
    好在觉界两大诸天，极乐天和化乐天之间也有道争，那化乐天主在背离大道的路上走得更远，竟然参研魔道精髓，搞出了不伦不类的双修之道，还不单单是情欲双修，自贬境界，安排许多红衣觉仙下界传道，污染下界宗门、社稷风俗。据岳震、元谟他们传回的消息来看，居然在化乐天堂而皇之搞起了觉魔双修，建立什么新的仙乐坛城，以此作为在下界传道的归宿之地。简直是乌烟瘴气，据说连觉界之主，弥陀尊者都极度震惊，准备有大的动作，抑制化乐天的胡来。
    要不要再传一道旨意？
    犹豫了片刻，未央大帝决定先跳过去，反正周游诸天必然绕不开觉界。若是那小子傻到真的简简单单的巡游，大概也难成大器，算本帝看走眼了。
    若是这小子通过考验，那又会如何？我的本心，到底是希望他成功还是失败呢？
    天心殿中，有香炉宝鼎数座，香烟袅袅，大帝心意安详，久久方有一跳。
    难得的片刻放松中，一些封尘已久的画面徐徐浮现，恍如昨天。
    当年，浩然大帝辞世，天庭无主，各仙各司职守，仙界并未纷乱。
    在金仙境强者的镇压下，边境安定，觉界和真魔界不敢有任何异动。
    那时候的他隐修于太昊仙山，已臻至金仙绝顶峰巅，再无可修，一切经典，都成废纸，大道路断，不见前途。他迷茫了八万年，不知应该下山还是继续修行。
    一日，在恍兮惚兮的光明觉受中，第一次看见娲皇女神模糊的身影，传出一段对话：
    大道无极，还有太乙金仙境界，你可愿修证？
    愿意！
    女神：你必须遵天命，继位天庭之主，执掌赤霄天界！你可愿意？
    愿意！
    女神似乎满意：这之前，你必须经过一番考验。
    未央：哪怕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女神：无需受苦，只看你的智慧演化！你需要将整个天界纳入仙体，做得到吗？
    。。。一定做到！
    是的，我做到了！所以我成就了大帝，证得了太乙金仙。
    鸿辰，不管你有什么来历，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能为天界做些什么
    。。。
    鸿辰一行夜宿于山野。
    不知名的荒山，经过仙家妙术演化，变得美轮美奂。
    警幻仙子是个讲究人，这一次演化的仙府小巧了许多，却更加精美奢华。
    星辰漫天，圆月高悬，庭院中金桂飘香，如幻似真，提醒众仙时至深秋了。
    鸿辰、岳震、陆离、唐璜、陆西星在院子里喝酒，还有仙子、三位女仙凑在一起说话，人数不多却很热闹。
    仙子的洞天世界无论怎样演化，都有喝不完的好酒，吃不完的肉脯。若是觉得乏味了，沿途所经鸿蒙未开的草泽山野，有那即将成精化妖的荒兽，惯于祸害生灵。它们吞吐日精月华，周身黑气漫天，远远便可看见。
    几位仙人便会顺路猎杀一二，充作野味。陆西星久在人界，更是茹毛饮血艰难修行惯了的，极擅长烹制野味。这时候既有酒菜，也有仙家的三昧真火烹制的烤肉，香气四溢，众仙食指大动。
    鸿辰有心事，吃的不多起身便走，仙子默默跟上。
    众人一时息声，片刻才恢复说笑。
    正副使节不在，大家更加放浪形骸，一时间歌者有之，舞者有之，划拳行令，以致勾肩搭背，无所不有。女仙也无扭捏之态，十分豪迈。
    陆西星大骇，酒意顿消。
    下界之人，无论修士凡人，都把修道二字看得极其神圣，在无数传说、典籍中，仙人都是不食人间烟火，仙风道骨，一身正气，潇洒飘逸的美好形象。
    至于放浪行迹，言语孟浪，行为不检，吃酒行令等等作为，那是绝对不存在的。就像道观里面的仙人塑像，更正襟危坐，关心众生疾苦，解救生灵于倒悬，这才是仙人应有之像嘛。
    如今，短短数月，不止一次颠覆了他陆西星的三观，令他费解。
    他慢慢缩到角落处，独自对月。一时有感，勾起人间岁月印记，随口吟道：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相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好诗！你做的？”唐璜偏不让陆西星清闲，抱了好大一个酒瓮过来。
    “可惜纯阳仙人不在，不然一脚踢飞你！”岳震出现在唐璜和陆西星之间，鄙视的看着唐璜。本战仙不好舞文弄墨，也知道这是谁的诗。
    “难道是纯阳那厮做的诗？”唐璜疑惑，“那厮文采确实不错，不过要论诗文，不是我说他，决计做不出这等好诗。”
    “这是李大仙人的诗，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么？”，“孤陋寡闻！”，“这也不知，好意思称高仙？”
    三位女仙叽叽喳喳，好像见到铁树开了花，眼神讥讽。怪不得莫得人缘，形象邋遢也就罢了，腹中一片荒草菁菁，谁愿意搭理你呀！
    唐璜被众仙一顿抢白，面皮一阵红、一阵青，想起都是小陆惹的祸，偏要本仙背锅！
    “呔！好你个陆西星，从哪里剽窃的诗句？要是说不出个子午卯酉，小心你的皮!”
    陆离神出鬼没，一巴掌拍在唐璜肩上，打得一个趔趄。当我的面欺负我本家人？小样。
    唐璜狠狠瞪他一眼，没奈何，这厮惹不起，本事有点大。
    陆西星被群仙围在当中，有些发懵。“我念的是下界的诗啊，都不知道多少万年了，李谪仙的诗，家喻户晓啊!”没办法，在人间，他是人中尊者，皇帝见了我也得恭恭敬敬，在这里是小字辈，夹起尾巴做人。
    岳震哈哈大笑，三女仙和唐璜相继会意，原来如此，小题大做，看把这下界修士给吓得。
    李谪仙，不就是天庭老大金仙之一的青莲帝君吗？他老人家在仙界独树一帜，风流万古，一言不合就下界玩去也，留下多少奇闻轶事，据说都记载于下界史册中。
    李大金仙资格老，修为高，未央大帝倚重之臣。别人视下界为畏途，要死要活，若是触犯天条下界受苦也就罢了，那叫没奈何自作自受。即便天界需要，安排仙人下界执行使命，许以光荣回归，提升境界，也多无人愿往。只有他老人家例外，那是抢着要去，拉都拉不住的。
    仙界流传一句笑话：不怕大帝发怒，就怕老李下界。
    众仙瞬间想起老大金仙的掌故，皆释然而笑。
    就在同时，在遥远的太玄山下，神秘无名仙府中，一座不起眼的大殿内，有十位大金仙境界的强者，围成一个圆形，盘膝默坐。头上放出巨大的光束冲向高天，直至隐没在太玄山深处。忽然，“啊切！”，青衣金仙冷不防打了个喷嚏，惊得群仙一顿，头上光华顿时如江河断流，断断续续。神龙帝君一脸埋怨，“老李，搞什么？”
    “咦，谁在说我，回头看我收拾他。对不住啊，各位继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陆西星饮酒谈文

    月明星稀，乌云漫漫，不知名仙禽归巢，山野间鸣声阵阵。
    漫无目的走了许久，鸿辰终于决定将心事和盘托出，毕竟警幻仙子更加了解大帝的意图。
    “原来是这样啊！”知晓了口谕内容的仙子双眉紧锁，“我也不知道父皇这是何意，不过绝对不是放逐你的意思，我保证。或许是某种机缘，某种考验也说不定。”
    鸿辰点点头，他何尝没有意识到可能是某种考验，问题是一点方向也没有。
    “你不妨梳理一下脉络，咱们一路行来，走过哪些地方，见到的那些奇事异象，难道只是偶然？”仙子终究比鸿辰老成，置身事外更容易破题。
    鸿辰沉思，年轻的脸庞映衬着星辉，仿佛有一层秘银镀在上面。
    警幻和他并肩走着，秋月夜凉，仙子衣袂飘飘，似要迎风霞举。
    静谧的夜色美好极了，到处弥漫自然的馨香，连同仙子的心情都格外惬意，她的手慢慢穿过他的臂弯，握紧一片袖管，轻轻把手臂的重量坠在上面，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甩了甩发丝，瞥向另一边。
    鸿辰好像被电了一下，想要摆脱又似乎犹豫，终于没做出特别的举动，仙子悬着的心悄然回落，心海漾起层层涟漪。
    鸿辰不敢看仙子，虽然他感应得到仙子装作若无其事。鸿辰感觉元神在泥丸宫中坐立不安。他的脸颊发烫，幸亏有夜色的掩护，不然一定是红光满面。
    这，这，这算不算堕落？
    “笨啊！笨！”不合时宜的刺耳叫声打破了美好的宁静。
    神王头上出现阵阵白烟，翻滚奇形怪状的云朵， “砰！”一个几岁大小的胖娃娃出现在鸿辰脚边。
    “盘娃子！”鸿辰惊道。
    这家伙，好久都没出现了，自从苍梧道君奉旨回京，没了“阿童木”作玩伴，他意兴阑珊，早就回到神王身体，一点气息也无从察觉，这时候居然跳了出来。
    仙子愕然，突如其来的变化，令人措手不及，要不是她最近境界飙升，恐怕会芳心乱跳，花容失色。
    仙子看着神气活现、老气横秋的盘娃子，觉得气场强大，有种受到压制的感觉。
    “你有何事？”鸿辰被破坏了美好的感觉，隐隐心中不悦，竟在第一时间生出对着小娃子的厌憎。
    他甚至很想说骂两句，消消心头火。
    话到嘴边才生生咽了下去。这厮可不好相与，占了口舌便宜，还不定闹出怎样的动静呢。
    “轰！”天上忽然响起闷雷，神王头上电光连闪，似乎就要劈落。
    鸿辰大惊，不会这么巧吧？
    盘娃子凶巴巴，大叫大嚷道：“你在想什么？肯定没想好事！”
    “哎，对不起，是我错了！你有何贵干啊？”鸿辰认栽，天雷都来了，这孩子惹不起，再说了，作为金仙，的确不该腹诽法宝器灵，何况这法宝绝对不是从前的自己能够炼制的，自己没这个本事。
    经过这么多日子，神王一身修为早已恢复了八九分，自知看不透这胖娃的底细，若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干脆让雷劈得了。
    “算了，看你态度端正，本宝宝就不计较了。”盘娃子老气横秋，看上去长大了些，这也不奇怪，一晃十年过去了，他这童子像有一点变化也不稀奇。
    警幻仙子有些紧张，紧紧靠着神王。器灵她是知道的，器灵化形且境界高深莫测的真没见过。
    盘娃子一字一句道：“身为上仙，你竟然感知不到我的存在，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缺乏反观自省，还因为你自卑，把我看的太高！”
    “记住，不要高看自己，也别看低自己。”
    “走了！”盘娃子一跳，化作白烟没入鸿辰头顶。
    “唔。”神王尴尬，无语。仙子爆出清脆的笑声，索性揽住他的臂弯，大大方方，眼睛弯弯笑成了月牙。
    。。。
    “咱们要不要寻一下鸿生？”宫阙里，庭院中，杯盘狼藉，各带醉意。
    岳震以大哥自居，喜欢管神王叫做“鸿生”，照顾神王老弟，义不容辞。
    未央大帝曾有秘密方式联络过他，保护鸿辰，不惜一切。
    陆离摇头，“瞎操什么心，没看见仙子跟着吗？这虚空藏里到处都是眼睛，还怕出事情？”
    陆西星头一次听见这种说法，不过想想也是，万物有灵，虚空中大道气息弥漫，据说还有各种精华之气、灵源之气，数不胜数。
    “哦，你这家伙就是新词多，咋就那么特别呢？！”唐璜揶揄道。他早就醉了，但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打击陆离的机会。
    “哼，都说过多少次了，我是史上最强奇仙！当年老祖亲口说的，哎，别提了，老祖听见可就麻烦了。”
    “说话说一半留一半，就你这德行，切！”唐璜醉醺醺，舌头都有些不利索了，也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不怵陆离。
    三位女仙醉意不浅，咯咯娇笑，不知是觉得谁的话更好笑，还是说酒不醉人人自醉？
    仙人畅饮，不会刻意用术法化解酒力，虽然那样做轻而易举。若是那样，还有什么意思呢？
    陆西星看见他们斗嘴，心中哀叹，我心中的的仙啊，原来那么不真实，镜花水月啊！
    “啪!”，他的头上挨了一下，陆西星吃痛龇牙。
    “想什么呢？修仙修心，不要看外表！”陆离知道他的心思，一看他头上显化的思维之象，种种蛛丝马迹就知道了。
    陆西星才来仙界十年，境界稳步提升，迈出玄门大道的第一步，即便如此，在强如陆离的层面，根本无法隐匿思维的具象。
    陆西星在人界的修道历程中，的确不知道思维意念也是有形有相的，特别是修士想事情时，所成之象更加凝实稳定。他只知道境界高深的修士能看出凡人在思维的时候，头上有各种颜色的烟气而已，甚至做了好事坏事会有不同颜色的对应，仅此而已，辅以它心通或者宿命通，才能查知细节。
    陆西星喝的不多，甚至常常以仙力化解酒力，这时候看似最清醒。
    “陆仙人不喜欢喝酒吗？”话音娇脆，来自一位女仙。鹅黄色衣裳，轻盈曼妙，大眼睛忽闪好像星辰闪耀，她对下界的事情很感兴趣，只是一路上的矜持，始终不好意思询问。
    陆西星紧张了，和陌生女仙说话，没来由的压力。
    陆离哈哈坏笑，瞧这出息，他故意走开了。
    另外两位女仙也充满好奇，停止了说笑，看着陆西星。
    “没有没有，我喜欢喝酒的。我们下界宗门的修士，基本上都喝酒的。”
    “嗯，也不奇怪，本来下界的万物造化都来源于天界，说说看，在人界，酒是谁创造的？”岳震一本正经，大马金刀端坐，威风凛凛，好像一位刚刚凯旋的将军，在中军帐中畅饮，要多豪迈多豪迈。
    陆西星充满敬畏，道：“禀告大天尊，下界传说酒水乃是天赐之物，造酒之仙乃是杜康。另有传说，是酒星造酒，来于天界。”
    “杜康？”几位仙人玩味良久，皆呈现思考状。
    “好像不对吧？典籍记载的不是杜康，是另一位仙人，叫，哦，好像叫做刘伶。”手拿一册书卷的鹅黄衣裳的仙子抢先说话。
    “不对”，“不对”，另外两个仙子和她记忆不同，小声争论着。
    “嗨，年代久远，管他是谁，我说小陆啊，你们下界喝酒怎么个喝法，有什么典故，还有啊，下界文人是个什么样，都像纯阳、鸿生那种正儿八经样子吗？”唐璜思路不乱，看来心里清醒的。
    陆西星已经放松下来，想了会，就说起人间的酒趣逸闻，说起人间的老圣人好酒，称作“酒宗”，留下“夫，酒无量，不及乱!”的名言，说起酒仙的传说，斗酒诗百篇，藐视权贵，才倾帝妃。哦，这位酒仙应该就是老大金仙的某一世了。说起酒巅，乃是酒仙的至交好友，说起酒禅，一个光头修士，一边喝酒一边修禅，说起一个大臣“酒懒”，喝酒、醉酒、病酒不上朝，又说起酒判、酒怪、酒煞，种种名人典故，光怪陆离，听得仙人们直勾勾出神。
    “再说说文人风雅！”鹅黄女仙显然好读书，一路上仙经典籍，地理图册，手不释卷。
    此刻，遥远天庭中，无名仙府，正在倾力施展道法的青莲帝君鼻孔一阵酸痒，“谁又在背后说我？”。
    陆西星接着说起文人事，说起大圣人周游列国，不得其门而入，皓首穷经，死后封圣，说起“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的复圣，说起“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的亚圣，众仙面露惊讶和钦佩之色，说起异域牧羊的使节，说起正气浩然的丞相，说起太史照汗青，说起千古奸臣跪铜像。
    说起文人风雅，风花雪月，有那从一而终，畏妻如虎者，有那始乱终弃，抛妻弃子者，有潇洒散逸，寄情山水者，有嗜酒狂放，裸衣袒行者，有真名士自风流，有假隐士终南盗名。。。
    众仙一时会心，一时皱眉，都慢慢入神。不经意间，夜静更深，鸿神王和仙子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与众人一起倾听。
    良久，陆西星说罢。四静无声。
    岳震慨叹：“想不到人间界恁般精彩，难怪老大金仙只要下界。唔，老儿，我乃无心之语，你且莫打喷嚏。罪过，罪过！”
    唐璜不解，看着岳震，充满疑惑，他哪里知道大金仙中算是武功第一的岳震，偏偏和李大金仙意气相投，忘年之交，每次见面都会笑骂打闹的，此刻虽远在天边，老头子的神念厉害着呐，说不定早就感知到这儿了。
    陆离轻笑：“听着比仙界也不差啊，繁花似锦，烈火烹油，精彩人生。我有些纳闷，这些凡人活的这般精彩，似乎并不平凡啊？！这聪明、这智慧、这奸诈，这机巧，啧啧，哪一点逊色于仙人了？都说是仙人下界开辟人间，杠精，你怎么看？”
    杠精？谁啊。
    唐璜愤怒道：“仙人恁的多，仙界历史恁般久远，岂是人间可比？不过我得承认，人间光-怪-陆-离，比仙界复杂的多，好玩的多！”
    他故意把“光怪陆离”几个字咬的重重的，气死你个奇仙。
    不过，他低估了奇仙的皮厚，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可也危险的多，堕落的多！”神王总结，语气斩钉截铁，神色严肃，好像痛心疾首。
    警幻仙子“噗嗤”一笑：“别那么一本正经、老气横秋好不好，小心吓到西星！”
    众仙都笑，这神王什么都好，只是少年老成，哦，不准确，就是太古板了，看不得一点邪辟事。
    一准是陆西星说的那些个负面的形象，什么嗜酒狂放，裸衣袒行啦，什么奸臣，什么抛妻弃子，始乱终弃了，引起神王的愤慨。呵呵。按照正统、道统，天庭上仙，持身正行，这种认识当然一点问题都没有，所谓仙人，不就是天道的维护者吗？
    只是，好像有点怪哦，很多仙界事，若细细论起来，也有许多不够尽善尽美哩。
    神王和仙子忽然示意大家安静，神王道：“咱们离开玉京已经十多年了，一路行来，也有些辛苦，不如在此休整几日，也好参悟些道法，体会些天命，再作出发，大家看如何？”
    大家面面相觑，只有陆离无所谓，兀自埋头吃菜，他才不顾什么形象。
    以外人自居是他的一贯觉悟，怎么商量是你们的事。
    岳震叫道：“都看我干嘛，没问题啊！老实讲，经过那么多处天地异象，早就道机明悟，本座好像又要破开一层了！”
    众仙皆附议，于是各自归去，不提。
    院中只剩神王和仙子，仙子轻挥衣袖，从夜空中召唤出力士、杂役，将残席收拾去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神光照世界 玉龙上冲天

    鸿辰提议修整，时机十分恰当，诸仙自然相应。
    心有所动，便要有所行，好比修士采集天地元气，采得多了，必然发生变化。由不得不变。
    来到仙界十年并不长，所见却是不少，尤其踏上漫漫巡游路，无目的，无期限，却“偶遇”多个不见典籍、不见于传说中的异象，鸿生心里有数。
    不但他不相信什么“偶遇”，诸仙都知道，这全是托鸿神王的福啊，要是把大家屡屡破境的经历告诉天庭众仙，还不得羡慕死了，搞不好惹出几个弹劾也是有可能的。
    一连多日，众仙在自己选定的殿堂或者密室中修行，谁也不肯放松。
    有“乾坤图”的大阵护持，这一座宫阙自成一界，固若金汤。
    鸿生选了一座大殿，开了门窗，让天光敞亮。
    他召出九品仙莲台，端坐于上，静心冥想，渐渐入于甚深神妙境界。
    源起于泥丸宫 ，丝丝缕缕的神念交织成网格，从头顶向下，直到命门、尾闾，四肢末梢，在极其细微的神念扫射下，他的身内就像一个巨大的世界：所有的脏腑都是独立的存在，在血肉构造的深处呈现的是自然界的景象，每一处都有山川，都有雄关，都有仙人如麻，驻守在其中。
    每一条血脉的深处，都是通联各处的通衢大道。他的每一个细微的血肉构成，在神念的深入照射下，全部呈现出生灵万物的存在。红色的、白色的、青色的、紫色的，各种光在这处小千世界照耀，有些是脏腑的本色辉映，有些是小千世界的日月仙光，还有些直接来源于体外真正的大千。
    内蕴精华，氤氲生烟，仙人骨晶莹如玉，龙虎斗气象万千。
    有一道神奇的仙力在体内涌动，鸿辰的心神越是归于宁静，这蓬勃的仙力越是汹涌澎湃，渐渐势不可挡。鸿辰知道，这并非自己原有的仙力，而是沿途观天地异象所得的一种神秘伟力，鸿辰第一时间便产生了将它融汇在自己原有修为体系之中的想法。于是那仙力便沿着小腹丹元本来处，徐徐而入，与无尽的仙海真元汇合在一处。
    这道崭新的仙力，鸿辰认为是典籍记载的混元仙力，这有两个原因。第一，澎湃的仙力本身具有灵性，在他体内沿着无量仙经仙脉流转时，发出阵阵大道轰鸣，仿佛快乐的小溪汇入了母体的汪洋大海，一路欢歌，灵意鲜明，传到神识宫中，元神彻悟，灵光闪烁出“混元”两个金光大字。
    其二鸿辰似乎天生体内有这种“混元”仙力的种子，或者说是大道机缘，就像初次见到唐璜，发现他修的是失传了的“混沌气”，一下子触动了鸿辰的体内玄机，就好像神王自己原本具有这种机缘种子似的。因此当崭新的“混元”仙气触发体内玄机道种时，神王十分确定。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气也一样，天界之中，无数无量之气，也能够同声相应，同气相求。
    因此，神王静心思维，安住于甚深禅定境界中，与周天虚空源源不断发生着身心灵神的交流演化，体内的混元仙力（气）越来越充盈。
    在內视照观中，混元仙气呈现最最闪耀的白色光芒，于三万八千四百经脉中，随着整体仙元仙力流动、冲击、开拓、滋补，仙身一点点变化，变得更强。
    三十日后，混元仙力成为自身修为中最为强大的主流仙力，周身仙经仙脉已经不可思议的被拓展到了八万四千条之多。
    他整个修为又有巨变，身、心、灵、神、意皆呈现前所未有的空灵状态。。。
    渐渐地，仿佛跨越万水千山，超越亘古洪荒，从泥丸宫中传递出来，一道清晰的神念，这点觉醒的真意，告诉神识该如何自处。
    他此时周身有无穷无尽的仙力，思维一下子变得极其广大，意境极其超迈。
    他的泥丸宫中，九宫正中的宫阙端坐一个小小的自己，一模一样，那是他的真命元神。
    观照九宫片刻后，元神射出十二道金光，连同他的神识也分做了十二份，一起冲出体外，向着浩瀚天际冲去。
    “轰轰轰！”鸿辰体内巨震！
    十二道金光沿着彼此垂直的三个大平面飞去，快若荒古巨神。
    若把天界比作一个巨型天球，以天庭为中心点，鸿辰意念中将它切成三个最大的圆形平面，横向、纵向、侧向，每一个大方向，冲出四道金光，呈扇形角度飞去。
    他要以这种方式，穷尽目前自己最大的仙能，探求天界终极！
    大帝不是要考验吗？我做到最好就是了。这就是我的道，以十二道无上神念！探索天宇。
    当然，现在众仙并不处在天庭，而是在不知名的仙界荒山中，鸿辰认为无妨，以他现在的神念强大的程度，所经之处，一定能够洞彻一切宏大和精微， 在浩大金光反复探索下，一定可以彻知天界奥秘。大道无极，就是这么自信。
    他端坐在九品道台上，仿佛和天地融为了一体，周身烟霞缭缭，仿佛随时就要化虚。实际上，他进入了精骛八极、神游万里的意境，这种强大的意境，非大金仙绝巅以上不能领会。
    这是一种极其玄妙的状态，一方面他的仙体坐在这里，可以感知周围的一切包括他自己的存在，若稍稍放松心意，随时就要与虚空合一，与道合真。另一方面，十二道外放的神念，正纵意驰骋，瞬息千万里，都在他的心神掌控之中，如掌上观文历历在目，每一道神念，都含有无数道由神性光辉组成的光线，不断扩展，不断发散，所经之处，如电光横扫，一切天域、一切境界都不能避免。就像传说中的盘神开天，仙兵一挥之下，仙光迸射，没有什么境界可以逃避照耀。
    十二道金光所经之地，都在泥丸宫中，元神额前，形成周天印象---渐渐有虚影憧憧的小球成型，一点一点，同样的三个层面，山水江海，虚空大地，仙府洞天，仙元脉络，像是燕子啄泥筑巢，由点而线，成为不同的面，最后成为虚幻的实体。
    这个过程中，不断印证着鸿辰的大道领悟，比如“三江口”，“铁牛犁地种金钱，”“织女运转”、“童子贯穿”、“十二重楼”，这些都是曾经见到过的异象，还有些不曾遇见过的景象，在神性光辉的敏锐捕捉下，无所遁形，投影成像。
    比如，天地间有一条自下而上蜿蜒的大龙，洁白如玉，像是一架登天的仙梯，上面分布有几处关窍，以仙府雄关的形式呈现出来，大龙巍然屹立，直达天际。
    在大龙的起始处，有一片幽冥大地，给人以随时便要堕入幽暗无名的感受，大地起伏，峰峦叠嶂，有浩浩的幽冥仙海在暗流涌动，那大龙扎根地海之间，寒冷的海水借助波涛，就要直贯而入，却无力上冲，只好在此冲击、回旋，天地间电光闪耀、雷声滚滚，那海水虽然巨大，仍旧不得上走。虚空暗淡，青冥浩荡，借助着电光，隐约可见半空中偶尔出现一道巨门，上面有几个仙篆大字“天地之门”。
    不得宣泄的海水巨浪冲击大地，似要破岸而出。
    在这幽冥之地，堕落之乡，也有绝妙盛景，不可言表。有一架巨大的古老的水车，上面有两个童子，一穿青衣、一穿红衣，青衣为女，红衣为男，正在卖力踩踏水车，去推动海水上冲，进入白玉般的天梯大龙。
    那海水只上去少许，便又落回，只因为水车力量实在有限。那红衣童子就是发怒，狠命握拳在自家鼻子上面一捶，顿时从口鼻中喷出五行真火。在水车下方汹汹点燃，却是将那些海水烧的沸腾了，那青衣女童也在边上卖弄神通，兴起无限风波，推波助澜，水火交击之下，那海水终于鼎沸，直撞入天梯而行，一路浩浩荡荡，势不可挡。
    神王的神念生出些许疑问，这又是什么？
    随着他的疑念，那虚空处便又显出“众妙之门”四个大字，男童女童神秘一笑，那水车旁又显出“阴阳玄牝”几个字。
    鸿辰心道：原来如此，讲的是这个道理，于丹经道藏中都有的。谷神不死，是为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
    “那么此处该有一处关窍才对的。”神王念头才一动，果然大龙之上，虚空之中，浮现一座雄关，上书三个大字，却不认得，乃是另外一种文字。关门大开，却只是让那浩荡海水从中穿过罢了。
    恍恍惚惚间，十二道神念传回来的影像越来越多，鸿生端坐殿中，不动念、不动心、不着意，随机演化，随缘而观。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地悠悠，神王一直都处于深入禅定中。因仙人并没有时间的观念，管它昼夜交替，天塌地陷，不能动其分毫。
    海水灌入大龙，笔直上走，沿途经过一左一右两座山峰，却是十分对仗工整，几乎一模一样，两峰苍翠欲滴，形状椭圆如卵，十分奇妙。此处也有炽热的真火弥漫，那海水想停也停不下来。
    过了两峰，大龙开始蜿蜒曲折，往上很远又有一关隘，两边群山耸峙，写有几个大字，仍然不认识。这时候水火既济，真水已然气化，白茫茫一片，蒸腾向前。

 第一百二十章 天球

    鸿辰神念外放，探索周天，他这种级数的大金仙，一旦进入修行状态，真是一切皆有可能，不计日月。
    又过了许多境地，前面又是一座雄关，比前面两处关隘更加险峻巍峨，上书三个大字，前面两个依稀眼熟，好像是“玉京”两个字，不过和天庭仙篆的写法不同，笔划更加繁复。
    第三个字虽然不认识，然而三处关隘最后一字都是一样的，猜也猜得出是个“关”字。那么这就是“玉京关”，玉京，天庭仙都所在号为玉京，不过，眼前的雄关分明不是帝都。
    这玉京关附近山峰，有一处极佳的灵穴，仙气灵郁，乃是胜地无疑。然而鸿生不知怎么称呼。
    过了玉京关，前方出现一片连绵不绝的巨大山峰，足有十余座，都是高耸云霄，直刺天穹。那大龙不管不顾，一头扎入群峰之间，隐没了，天梯自此不见。
    仍然有大量的真水之气从峰间弥漫而出，看来出离大龙之后，仍然有它的循经路线。不知道经过多少盘旋来回，终于从当前一峰中重新出现，已经变成红白相间的颜色了。
    真水迤逦而下，经过一排排森然林立的巨石岩壁，前面青冥浩荡虚空若幻，有一个缁衣道人，白发如雪，端坐石壁间。那道人静默思维，神念化作彩虹之桥，沿着这道虹桥，随着那道人的神念指引，犹豫了片刻的真水倾泻而下，奔向浩荡虚空。
    虚空之下，遥远尽头，也有一排排森然而立的巨石岩壁，有一个碧眼的觉仙头陀，双臂托天，似乎在承接着天上真水。双臂之间也有一道经天彩虹，仿佛是另一段虹桥。
    经他接引，浩浩的红白真水之气沿着虹桥下来，又经过一些奇异的山峰、谷底和亭台殿宇，之后灌入一座巍峨的高楼，那楼有十二层之多，正是神王诸仙巡游中曾经见过的十二重楼。
    此情此景，鸿辰虽在定中，仍然觉得虚幻不实，恍惚难明。
    “恍兮惚兮，道在其中！”意识深处传出一个声音。鸿辰愕然，一时有些忘我，我是谁，我在哪里？无数问题涌上心头，生命最深处的原始喜悦和恐惧充斥了他的仙体每个角落。他急忙稳住心神，不为幻象所动，渐渐安定下来，天地交泰，一片祥和。
    身外，仙殿中，大道天音，次第响彻。
    微微內察，只见泥丸宫元神额前的小小天球，已经略具雏形，十二道神念带回的无数光点光线结成了断断续续的影像。大部分的影像，来自于纵向的平面圆形里面的神性光辉，比如那条真气之大龙，一路蜿蜒向上，直到过了十二重楼，又往下降，不久便出现了一个手舞七星的童子，原来又回到了“童子贯穿”的那个天象，再往下，不出意料地，又见到美丽的织女，纺织着仙光，还有勤奋的农夫，劳苦的青牛。。。
    在十二重楼附近，虚空别开一境，浩大无比，一片金光耀眼。鸿辰觉得眼熟，微微思索，原来这里就是那天和陆离斗法，两人显出巨大法相，误打误撞撞入的那处天宇：皓华天！
    鸿辰那时已经猜到，所谓皓华天是一种什么比喻了，那是大道之喻，大道之府。
    此时重见皓华天，他有种说不出的冲动，就想弹剑长啸!
    可惜了，宝剑插进三江口了，手中无剑。
    那么好吧，我心中有剑，直指青天！
    鸿辰感觉到真命灵性猛烈飞扬，浑身麻酥酥的好像被天雷电光劈了无数次，似乎又触到了破境的机缘。
    他的心念微微一动，便有神性的光辉带来了新的景象。在“童子贯穿”之下，“织女运转”的上方一点，慢慢浮现了绵延的仙山和雄伟的仙府，还有一道极小极小忽隐忽现的天门，上书“脐南关”三个大字，正是当初陆西星飞升的那处雄关天门！
    嘿嘿，脐南关！原来那所谓的天门，竟是这个意思啊，鸿辰恍然而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
    洞中一日，世上千年。在“乾坤图”演化的世界里，却是另有玄机，它可以让世界一日，天界已过千年，也可以小世界的时间过得极快，比天界快上十倍、百倍、千倍。
    警幻仙子考虑到还要继续在天界巡游，不能耽搁太长时间，因此在此次众仙闭关潜修前，和鸿辰、岳震等人商量了，将小世界的时间调快了许多，大约要一百日，才对应天界一日。这还是她境界所限，不能完全发挥“乾坤图”这件仙界至宝的全部威力。若是交由岳真主持，嘿嘿，第一战仙最少会调到一万比一。
    就这样，群仙都很安心，不用考虑何时出定的问题，只需专心悟道破境。
    “乾坤图”玄机运转，周而复始，大约过了一千日。
    鸿辰端坐不动，湛然常寂，周身涌出大道圆环，头上有智慧神环，神威赫赫，仿佛鸿蒙初开的天神。
    十二道神念渐行渐远，在浩大无极的赤霄天中不断穿越，无数的丝丝缕缕的神性光辉，不断反馈天地真貌，在他的元神额前形成影像，慢慢的，一个盘膝而坐的仙人身影出现在小小天球的正中央!他像极了上古的那些绝顶大神，不，严格来说，像极了大帝的装束！头上有帝王冠冕！
    鸿辰即便早就沉浸在无思无念、无欲无求的大道境界中，见到这种场景，还是有些心惊，连元神都有些震颤了。
    然而天球还不完整，尽管已经有了一些山川湖海、仙府城池，还是有许多结构模糊不清，还远远不算完美。最重要的是，天界仿佛真的无边无尽，任由鸿辰的神念如何纵横，一往无前，一点也没有到达天尽头的征兆。
    当然所谓的“天尽头”只是一个概念，仙人们偶尔说说而已，谁也不曾到过，甚至在那位试图探索的仙人之后，连尝试一下都没有。
    又过了三千日，在那尊大帝的虚影至臻完美之际，在这具巨大的仙体覆盖的方圆范围内，似乎一切都清晰起来，连传说中的觉界、真魔界也能够在小天球中准确捕捉到具体位置。
    又过了三千日， 那尊仙帝形象更加完善，其覆盖范围内的万物影响对应更加清晰可辨。
    一些据说在天庭边缘地带的才会存在的秘境、禁地、不知名之地、蒙昧不开化之地，也逐渐显现出来。这些只在典籍记载和仙界传说中才有的天地，引起了鸿辰的极大兴趣，然而以神念仔细的甚至反复的清扫，也只能感知到荒古、空虚、无生无灭这样的一些表现状态，至于其中到底蕴藏着什么生灵和道机，一概不知。
    再超越之后，神念传回来的都是虚无缥缈之像，看来到了这一步，天界完全是由不同的虚空藏组成了。鸿辰却觉得，越是虚空无尽，越是蕴含大道真机。
    又过了一万天，鸿辰眼皮不眨，端坐如初，其余殿宇也安安静静，似乎众仙都很享受漫漫的寂寞禅定。
    陆西星前后出定过几次，毕竟如今他道行有限，需要短暂的休整，甚至需要一些食物补充。他不像别的仙人以悟道破境为此次闭关目的，对他而言就是重修，清修。
    苍梧道君奉职回京之前，曾经传了他几部仙经，都是仙界通行的常见经典，并不专属于某些修道宗派。
    陆西星感激苍梧道君之余，竟然没有产生丝毫疑惑：为何苍梧道君会随身携带仙经呢？
    十年间，纯阳、唐璜、陆离甚至鸿辰，都曾经指点过陆西星一些修行的要义。如今他也只是认为苍梧道君身为金仙境界强者，离开玉京之前已经算到路上有人需要某些基础仙经而已。
    这些日子以来，陆西星勤于修行，境界进展神速。
    。。。。。。
    鸿辰发现，在越过仙帝之躯所涵盖的天域之后，特别是接近那些边缘秘境、禁地之后，神念的速度越发迅疾，简直无法形容，一日飞行的距离要胜过以往的十日、百日，而且还在不断加快。鸿辰无法解释这种现象，只隐隐觉得可以将仙帝之躯涵盖的天宇划分为一层天域，从这外至秘境、禁地，又可划分为一层天域，然后越往外还可以不断划分，越往外飞行，感觉天界越是广大无边。
    就这样不断穿越、穿越，终于有一天，十二道神念中的某一道，毫无征兆的戛然而止，仿佛面临深渊，不敢向前。
    鸿辰无来由生出一个感觉，这里应该就是“天尽头”了吧？什么都没有，甚至虚空里面连任何自然灵性都没有，哪怕最微小最精微的仙气、灵韵都没有了。就是空，就是无，难怪神念不敢向前，就是他本尊亲至，怕是也要踌躇吧。
    接下来又有第二道神念、第三道神念停滞不前，十日内，十二道神念都停止了下来，这时候一个完整的伟大的天球呈现在鸿辰的泥丸宫中，元神额前。
    仍旧是一个球体，只是没那么圆，没那么饱满无缺。
    探索至此，似乎一切天界秘密了然，鸿辰犹豫了很久，是否要收回那些远在天边的神念。他并不打算完全出定，只想稍微休整，顺便理一下思绪。
    一个完美的天球出现在元神之前，意味着未央大帝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无论是根据这个精巧的微观天球画成图册，或者说干脆直接展示给他看，都可以交差。
    然而此时的鸿辰产生了一种全新的认知：那并不是什么正式的任务，或者说未央大帝并不需要这样一个模型或者图册。
    从岳震讲述的那位仙人穿越天界的故事中，鸿生产生一种推测，在天庭，能够以同样方式“塑造”出这个精巧的天球的绝不止他一人，譬如那座只有大金仙可以进入的神秘殿堂里就有一个巨大的天球。
    难道是未央大帝的杰作？或许再往深处想一想，那其实是属于某种天庭的传承，来自于久远之前的大帝时代。
    那么问题来了，大帝的口谕，到底是何意？

 第一百二十一章 化虚而飞

    对神王而言，自从来到赤霄天界，除了“我是谁”这个终极命题之外，未央大帝对于自己的态度是仅次于前者的最大谜团。
    大朝会上，对于自己的来历几乎未曾深究，便金口玉言册封为大金仙，鸿辰清楚记得当时在场的仙人们的表情，即便是浩黄仙君那样的境界都是满脸惊讶。
    似乎未央大帝对于册封第十位大金仙已经迫不及待。
    鸿辰读过记载天庭历史掌故的许多典籍，找不到类似他这样神秘出现的仙人，也找不到那位大帝做出如此草率的册封。没有对比，没有借鉴。
    然而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在情天府的那次秘密召见，也让他感到未央大帝对他有某种强烈期待，给他的感觉就是，大帝并不在意过去的他是怎样的，只要现在的他能够做到大帝期望的那样就行了。
    大帝有心啊，或许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所谓出巡、安排警幻做副使，路遇战力第一的岳震，连续遇见神秘的天象---仙界从来不曾遇见过的异象。
    鸿辰曾经奇怪过，这些异象本身尽管云遮雾绕，如哑谜一般，一旦知道其隐喻的真意，便算不得神秘，甚至都是些仙界各宗门尽知的道理，绝对没有多么高深。
    而且这些天地异象的出现十分诡谲，似乎完全没有对道性启悟的可能。好比你耳熟能详的一个故事，被人用一种精心策划过了的、打破头也想象不到的方式重新包装了一边，让你再去抽茧剥丝，发掘其本来面目，过程中虽然有不断的惊喜，甚至你会自豪于自己所谓的智慧，然而当本相被揭示的那一刻，你又会疑问：真的有必要这样吗？
    或者说，这些异象的策划者，无论是否未央大帝，为什么要这样呢？
    这是鸿辰想不通的地方---我去！这些异象看起来就是为了充当异象而出现的啊！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除了鸿辰自己，偏偏群仙在明白异象代表的修行隐喻之后，并未觉得无趣或者说一无所获，反而一个个触动了道机，境界飞速提升。
    除了陆离看不出明显变化，鸿辰非常肯定所有人都从这些异象中受益了。
    奇仙陆离，好像是这个世界以外的生灵，这里的一切好的坏的都对他无效。
    想到这，鸿辰苦笑。
    。。。。。。
    群仙中，除了陆西星偶尔休整一下，其余人仍旧没有出定的意思，鸿辰感知不到陆离的气息，或许他正在用某种特殊的方式度过这段无聊的岁月吧。
    “不打算收回那些神念吗？”忽然间，鸿辰听见一道声音，在他的神光结界中响起，威严、慈祥、肃穆、神圣！
    “你是谁？”鸿生震惊。
    没有回答。虚空神秘，大地无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鸿辰丝毫不怀疑自己的听觉，仙人不会有幻觉，除非自己出现大麻烦，仙机错乱，或者被敌人操控了心神。
    他感觉到一点点熟悉的味道，这种味道，就像是在元谟天尊的大杀阵爆裂之后，恍恍惚惚，飘飘渺渺，只剩下元神真灵时候的那种感知的味道。
    难道是那位？
    鸿辰至今回忆不清是怎样的一种力量让他从死忙的爆震中重新恢复了过来。只有隐约的一点感知能够被想起。
    “这是提醒我呢，莫非，“那位”也很期待？”
    鸿辰终于缓缓收回十二道神念，却发现了问题。
    这些日子神念连续不断的前进、探索、反馈，小小寰球中已经琳琅满目，尤其是在人形躯体涵盖范围之内，已经充满了天界一切主要境界的对应，小到城池、洞天，大到山川江海、仙、觉、真魔疆域，都清晰可见、历历在目，那完全就是仙光组成的小世界。
    神念回来的时候更快，完全超出鸿辰的想象。因为有着天球的对应，鸿辰不经意间会注视到某处山川或者是某层小诸天，比如皓华天，他发现只要想到哪里，那些神念便瞬间达到了哪里！
    什么？莫非是。。。。
    莫非熟悉了之后就要快些？不对，没道理。
    莫非天地间存在着某种捷径？嗯，有这种可能，对对对，完全有这可能，陆离不是说过天地间处处都是漏洞吗？
    以前怎么就没想明白，总以为是他吹牛、说疯话。漏洞，有可能是捷径啊!
    鸿辰强行压制心海的波涛，不让它掀起波涛，眼下需要冷静再冷静。
    他仔细观察良久，最终发现神念好像不是在走捷径，虽然天地间一定会有捷径，它们好像是，一种神通，新的神通！
    当全部神念都收归元神宫时，仅仅过了三天!
    鸿辰沉思，不久，再次发出一道神念，对照天球，往复穿梭，终于发现，的确是一项崭新的神通，本尊的心想到哪里，神念就会跟到哪里，这比一味加快速度还要厉害的多。
    鸿辰没有沉浸于喜悦，事实上他甚至平静如水。他早已经接受了现实，既然想不起从前，那就重新开始好了。天庭、大帝、同僚、还有这些日子朝夕相处的仙人，都很好。
    年轻神王的心从来没有如此笃定，从此刻起他觉得找到了归宿，有了家的感觉。
    一丝笑意浮上他清秀的面庞。
    鸿辰还发现，当他不运用新晋的神通，只是常规情况下，若是刻意削弱或者加强神念，会产生完全不同的速度。
    之前，十二道神念齐飞的时候，是他以最大的心念驱动的，随着后来他的修为境界越高（混元仙力在一万多天时间的锤炼中获得了长足的进步），神念越快。
    由此他产生一个想法，或许那位探索天界边际的仙人，若是神念足够强大的话，以神游的方式探索天宇，会获得更好的结果，毕竟在仙界普遍的认知里，神识（神念）的速度要远超于仙体飞行的速度。
    由此他的泥丸九宫又是灵光一闪，仿佛被天雷神电点燃了智慧之火，照耀了神性之海！
    大帝的“任务”还有一种完成的方法，那就是以身试道。
    仙人具有仙体，这是最外在的表现，仙人还有元神，那是神性的主宰，元神居于脑海（脑府），那里有九座神祇的宫阙，横三竖三，元神居中。
    仙人还有神念（神识），乃是元神以及心神等等生命灵性的共有之念，一般情况下可以理解为元神的念头，仙人还有心，有心海，还有灵性。。。身外身、化身、道身、分身，这些我都有，还有什么我不曾有的？
    鸿辰仔细梳理一遍，觉得自己已经无愧于天庭大金仙巅峰者的荣耀，此刻的他信心满满，跃跃欲试。
    好吧，不管那些个名称和涵义了，反正都集于我之一身，就让我们一起飞吧！
    “轰!”乾坤图所化的宫阙发出巨大的震动，鸿辰仿佛乘着雷电直冲云霄而去。
    纷纷被惊醒的仙人们，好一会才弄清楚情况，心道神王这是受了什么刺激了？
    岳震心道：不可貌相啊，斯文如鸿生老弟也有狂野的一面，嗯，这就对了！
    唐璜愕然：鸿生这厮不会魔怔了吧？咦！不会啊，什么魔能勾动得了大金仙？
    警幻仙子从深定中惊醒，气哼哼：惊了我的神魂，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陆离躲在某间殿宇，随意躺着，随意吃着，有些无聊，此刻瞪大了眼睛，“这也行?”看来，不能再小觑他了，这才是原来那个恣意纵横的兄弟啊，加油！
    。。。
    鸿辰的状态很奇妙，他感到自己无所不能。神念收归之后，变得空前强大，好像整个天界都处于掌控之中。
    他的本尊不可能同时飞向四面八方，虽然以他现在已经觉醒的境界，甚至算上“混元仙力”这种大圆满的神通，采用分身或者化身的形式同时飞往各个方位不难做到，但是他不想那么做。
    那样和神念周游天界差不多，都属于某种“隔靴搔痒”，他需要真实的感受。想到本尊探索天宇的种种可能性，他充满激动。
    为了尽可能缩短时间，他决定将仙体虚化，成为最精微状态下的无形之体。那样的话，他一定是最最迅猛的一道虹光，仿佛开天之光，没有匹敌。
    他的全身逐渐淡化，漫漫融入虚空。如果不是他的真意和神念维持着无形之躯，那就完全和水一样，没有任何固定的形状，每个最微小的身体构成就会随机散落，任意流逝。
    “看着”自己显化在无尽虚无中庞然的身影，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嗯，无比的舒服，无形无相，无拘无束，大道解脱，唯余天性。
    他“观照”着自身良久，按着已经虚化在头部的那个小小天球的指引，朝准一个方向飞去。
    他以神念为引，牵引着在周天中毫无阻滞的无形之躯，快过一切雷电虹光，快过一切大道神通，不断刷新速度，到了后来终于达成了他的终极目的，原来虚化了的仙体也可以像神念一样具有新晋神通，念到既成。
    这样，他的速度不断加快，最初小心的从一个仙府到达下一处仙府，到后来可以轻易完成不同天域间的跨越。
    大约十日，鸿辰神王完成了一个方向上对天界的探索，他来到了天尽头，此刻，他恢复了本相。
    他终于知道先前的那些神念踟蹰不前的原因了，因为这里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虚空”里面什么都不存在，完全是没有灵性和生机的境界。不要说探索，就是停留于此都感到无名的恐惧和不安。
    让一位大金仙惶惑不安，那得是怎样可怕的境地啊！

 第一百二十二章 弱水劫尘

    天尽头，一切都显得那么“空无”。
    到了这里，虚空中仿佛有一道真实的界限，划分了赤霄天的终极范围。虽然无形无相，无法证明，鸿辰就是知道，就是能够感觉到界限的存在。
    在界限之内还有淡淡的生的气息，之外，连他的修为也无法得到任何的感知，只能说那是一个泯灭万物生机的世界，以“虚空”两个字来形容，已经不够准确了。
    鸿辰望向那片“新天”，将仙眼通开启到巅峰状态，渐渐地，他终于看到了一层神秘的轮廓，发散着极其微渺的清光，时而灰白、时而墨黑，这些光膜一般的清辉，包裹着赤霄天的轮廓。
    若是把赤霄天界视为一个巨大的球体，那么赤霄天外，包括这片无形而又浩大的界限，仍然只能是个球形。
    鸿辰观察良久，最终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鸿辰发现，在这天界的尽头，天道已经削弱，或者说很多道则和仙机发生了错乱，他明显感到身体的力量难以施展出来，甚至产生了下坠的感觉，似乎自然生灵极度稀薄的仙气已经不足以支撑道法神通。
    阴阳不分、五行失衡，四大崩塌，这片新天仿佛就应该是这种样子吧，否则我该怎么想象与形容。鸿辰不由在心中叹道。
    。。。
    “你的内心充满不安吗？”
    犹豫不定的神王，再一次听见了那个神秘的声音，不知怎的，他顿时感到轻松和愉悦，精神层面的状态焕然一新，仿佛迷途的童子终于听见了亲人的召唤。
    “是的，我感到不安。”鸿辰环视四方，虽然知道不可能发现这神秘的存在。只是出于生命的本能，下意识的查看。
    “每个生命都是独一无二的，记住，你与众不同。”
    “我是谁？你又是谁？”机会难得，神秘的存在居然连续开口，再不问一声，鸿辰会觉得自己傻透了。
    “了解你自己吧！在生命的深处，一切都有印记。”
    声音散去，在神王的感知中，神秘的存在再一次消失了。
    鸿辰陷入苦思。内心，生命，无二，不同，印记，这几个词句让他几乎陷入疯魔的状态。
    这种愣怔的状态持续了很久，他终于决定做些什么，他不能浪费这样的机会，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走到这一步啦，总要试一试，或许很多谜团就隐藏在眼前的虚无缥缈境界中。
    鸿神王心意既定，便向外踏出了一步！又是一步，接着就是第三步。
    “呼！”一股神奇的力量将他生生拽了回去！
    眼前景象就是巨变！在这天界的边际，准确来说是赤霄天之外，包裹着天界的神秘轮廓，那无限悠远的地带，出现了茫茫大水，一派汪洋，不知该怎样形容。
    鸿辰曾在情天府恨海司见过一片浩瀚的仙海，熟悉海水的气味，十年巡游路上经过许多江河湖海，熟悉那些水珠的味道，然而这凭空出现的滔天大水，完全无法形容，完全颠覆一切先前的认知，但是他又不能说那不是水，只是心里知道，那可不是天界寻常之水。
    难道这就是弱水？仙界传说中的毁灭之水？典籍中记载的沉沦之水？仙人一旦沾染，轻者道力消减，果位下降，重者迷失自我，永陷沉沦！
    不对，弱水就算存在，应该是在天界范围之内，又怎会在这天尽头？
    面对眼前的漫天巨浪，随时要将他的身影吞噬，鸿辰不退反尽，一头走入了无名之水中。立刻，他不算高大，在仙人中甚至较为瘦弱的身体，在无边洪流中连一朵水花都没有翻出，就彻底消失无踪！
    吞噬了神王的滔天之水忽然就平静了下来，显出波平浪静的景象，仿佛一处最最浩瀚祥和的大泽。刚刚还在肆虐的水浪消失了最后一点残暴的气息，变得温柔无比。
    十日之后。
    有一团亮光在水面浮现，有一团发髻从水中钻出，一个修长的身影重新出现了，鸿辰面容宁静，仿佛刚从梦境中苏醒的婴儿，纯真无比，稚嫩无比。
    他的眼神清澈，胜过最最纯净的水晶，里面除了一点点茫然，就什么都没有。
    他艰难的抬起了手臂，看了看，又看了看周身上下，终于确定还活着。
    原来如此！这果然就是弱水!传说虽然有误，并不影响它的真实存在。
    将他一瞬间，彻彻底底分解消化了的弱水，可怕的弱水！能够吞噬一切仙人的弱水！
    若非他有“混元仙力”，另外还有在头顶九峰，渐次蕴育觉醒的另外几种先天原始成炁，此刻怕是永远消失了。或许，唯有超越大金仙的境界，才能够跨越弱水吧。这是鸿辰的直觉。
    就在十日前，没入弱水的那一刻，鸿辰全身开始瓦解，每个身体的最微小的构成，那些蕴含着盘天神圣法则的仙体构成，都禁不住弱水之波的冲刷，瞬间消失无形，不但皮肉血脉、连他的骨骼，甚至灵觉、感知、都彻底消失了。生命深处唯有顽强的一念，鸿辰牢牢把握住了的的一念：我不会死去。
    死守着这一念，他模模糊糊感到身体和意识一点点恢复、复苏，就在他以为一切过去的时候，就在一切渐渐复原的时刻，就会再一次被弱水消解掉，什么都不剩下，如此反复，反复，不知道多少次的重复。他只能死守那一念，不敢放弃。
    一切恍如隔世般，他又重新活了过来!
    他小心地活动身体，调动心念和思维，发现一切都在，一切仿佛浴火重生、接受了崭新的洗礼。
    看着无边的弱水以极快的速度消失，鸿生对于生死、大道和天地的认识，变得空前通透。
    这是他第二次死而复生！与那次不同的是，这次没有谁帮他，只有靠自己，自己救自己。他战胜了犹豫和恐惧，选择相信自己和天命！
    。。。
    他又抬起脚步，朝着明暗不分的天外走去。他知道前途多艰险，但是他不想逃避，他的道心空前明净，他已经无所畏惧。
    有大风弥漫而起，因为有心理准备，算不上多么突如其来！
    然而吹到身体上的时候，鸿辰感到同时有五种痛楚加身，令他痛不欲生。
    心口处仿佛有一座喷发的火山，岩浆滚滚，任他调集肾府真水也无法熄灭，一度让他怀疑是否对那几个巡游路上见到的异象的理解生出了偏差，好在他立刻知道二者之间决然不同，不可并论。烧吧，烧吧，能烧掉我的有形之心，烧不掉我的无形心念，烧不掉我的真心!
    痛楚激发了鸿辰的血性，他索性不再施展任何神能，就直勾勾内观心府，看着那些火焰。
    除了这种灼热的痛苦，还有下半身如坠冰窟的极度寒冷之苦，肌体到处冻裂，破碎，然后忽然复原，再冻裂。
    浑身麻木酸楚的痛苦，一股青酸的气味令他不断作呕，可是吐不出什么就是干呕，连五脏都要吐出来的那种干呕。
    万剑穿心般坚硬冷冰的痛苦，仿佛胸膛里面插入了万把金剑铁矛，那些金属的兵器在厮杀，搅碎一切。
    还有浑身酥痒，痒的要命的痛苦。像是无数的蚁虫爬过，分泌毒液，带来溃烂和钻心的痒。
    这些痛苦的感觉，鸿辰运用了一切神通变化都无能为力，最终只好把心一横，任由他去。
    在五大痛苦的轮番刺激中，无名业风轻易侵入鸿辰机体的每一处，刚刚新生的幼嫩仙体再度被撕烂，破碎不堪，无数的血肉碎块洒落下来，铺满虚空，只剩伶仃白骨，最后连白骨怦然爆裂，成为漫天骨灰，鸿辰再度陨落。然后骨灰重聚，白骨生肉，重新开始。
    如此反复不歇，又是十日。
    风终于停了，鸿辰重新出现在虚无浩渺的界限中，他仅仅才迈出了几步而已。
    他的肌肤崭新，吹弹可破，堪比化仙池新生的童仙，然而他的眼神复杂，无比丰富，看上去，他似乎有些憔悴，休息不好。
    有一些胆怯的声音，发自于他新生的肌体，叽叽喳喳，他选择了无视。甚至心海深处也冒出来几朵退却的浪花，被鸿辰强大的真念立刻压了下去。
    神王咬牙，继续前进，他感到根本飞不起来，身体沉重，只能踯躅而行。仿佛这里不是被大道覆盖的地方，而是遵循着另外的奇奇怪怪的法则。而他要做这法则的入侵者，打破这一切阻隔。
    “擅入者死！”
    “形神全灭！”
    “挫骨扬灰，磨灭真灵！”
    真空中立刻有声音叫了起来，嘶吼起来，不止一处，到处都是，声波滚滚，压迫苍穹，虚空仿佛被无数可怕的存在撕裂了。
    天忽然变得昏暗，没有风，然而巨大的黑压压的尘暴来了，鸿辰可以选择掉头就走，或许可以逃出生天，他心里清楚，这黑暗的尘暴名为劫尘，类似于两千多年前那场天界灾劫中的尘劫。连元谟天尊那样的存在都不愿意沾染的尘劫。
    鸿辰眼神冷冽，继续选择无视，任由黑压压的尘将他包裹了，令他成为一座黑色的尘山。
    毁灭之尘，不同于风沙自然之尘，它的密度和烈度都是无法想象的可怕。在上一次天劫的时候，无数仙人死于这种可怕的劫尘，不是他们不够强大，护体神光不够完美，而是这尘的细微程度远远超越一般的仙能，那些神通组成的防护，看似密不透风，却能透尘，劫尘轻易可以穿越它的防护，然后侵入仙体。

 第一百二十三章 对白

    每一粒尘都是最最精微的灵体存在，都有毁灭的灵性，他们将鸿生的身体当做了最最美味的养料，一瞬间将他的仙体啃噬干净，连一点渣都不剩。只有强大的神念，生的一念，以及鸿辰生命深处的那些东西，那些精神层面的存在，永恒不灭。
    在莫名道机的控制下，鸿辰的仙体一次次覆灭，又一次次复原，期间的痛楚完全无法以笔墨形容。哎，大金仙鸿辰神王，怎一个惨字了得。
    最不可思议的是，鸿辰渐渐习惯了痛苦，心念无穷强大，神使鬼差的竟然生出了探寻这些劫尘的来源、生命机理的想法。
    这想法才一出现，立刻吓到了他自己，难道元谟天尊曾经也面对过这种诱惑？
    怪不得他那样做，去培养灵虫。只因这想法太变态，太充满诱惑，太令人无法拒绝。
    然而，这真是本尊自我的真性想法吗？
    这是一种残忍的、怪异的，仿佛对某种事物执着成瘾的诱惑。难道是魔的诱惑？不对，真魔界很弱，连像样的强者也没几个，岳震一个就能把傲天、凌天和数千真魔打服。
    无量的尘，无数次的啃噬，每一次的啃噬让他们强大，满足，然而渐渐地，事情发生了变化，这仙人的味道变得越来越神圣，劫尘的食欲反而渐渐消失了，他们竟然依恋起鸿辰的身光，那是变得越来越纯净的仙光。
    鸿辰在尘山的埋没中很安详，一次次的无数吞噬让他苦难深重，也让他的意志越来越坚强。他既然生出了那种荒谬的想法，就忍不住要试验。于是当尘们开始变得温顺，发出无害的气息，懒懒的堆积在他身上的时候，鸿辰开始了和他们的沟通。
    “你们就是劫尘？”
    “不要用这种藐视的称谓，事实上，我们是伟大的清道夫!”
    “我们遵循古老的道则，执行盘神的意志，从不为任何人改变!”
    “道则，难道说你们也算替天行道？”
    “是的，我们尊的是毁灭之道，你应该知道的，太极也有两面。”
    “为什么要吞噬一切？难道一切都该被你们终结吗？”鸿辰还是要问，尽管他其实早有答案。
    “因为一切都变得不完美，才令我们欢喜。我们讨厌完美，完美的地方我们从来不去。”
    “我们只以堕落为食。”
    “这么说来，我也算堕落？”鸿辰笑了，噬身的痛苦才刚刚过去，不知道还会不会有。
    “你不一样，但是就算你一个不堕落，还有那么多个的堕落。而你将要背负这一切的堕落，所以你就要被啃噬。”
    “将要背负堕落？”鸿辰疑惑。“难道说我很不幸，难不成这是我的命？”
    “我们无法回答，这，这问题太大。如今我们尊你为神祇，古老的神祇。愿意听从你的意愿。只要你的意愿是正确的。”群尘懒洋洋，纷纷显出有形之相，原来都是一群密密麻麻的尖嘴虫子，奇形怪状。
    “那，什么是正确的？”任由虫子满身，扑簌簌掉落，或者继续攀爬。鸿辰已经波澜不惊，他的生命在不知不觉间悄然复苏，渐次觉醒。
    “盘天就是正确，越原始的就越正确。”
    “如你们所言，天界已经回不到原始了，我也回不去了，怎么办？”
    “我们不知道，这问题太大。”
    “我们只知道该吃谁，不该吃谁。”
    “哦，怎么说？具体些。”鸿辰眼含笑意一抹。
    “看时机，这属于天命运行，到时候自然知道。我们尊崇毁灭之道。”
    “为什么不吃我了，难道说不继续？”
    “我们维护天道，用的是毁灭之道。你既然愿意背负无穷的堕落，你既然想改变一切，你也算得上伟大。”
    “这么说，你们看得到我的心？”
    “是的，我们是伟大的守护者，你也一样，我们只是方式不同。”
    “那么，我可以走了吗？”鸿辰已经了然，不愿浪费时光，他还要探索天外世界。
    “我们有些依恋你，因为你或许会成功。你可以给我们一个印记，我们愿意听从你三次！”
    毫不犹豫，神王点头同意。
    好吧，这是最好的结果，不用随顺那邪恶的念头的诱惑而行，神王长舒了一口气。
    鸿辰肃穆起来，进入空灵的状态，浑身仙光大盛。
    身上密布的劫虫们早已膨胀的像是一座山，它们沐浴着仙光十分舒服，简直飘飘欲仙。神王的气息太美好了，直追鸿蒙初开，那些原始真仙。
    “和光同尘！”刹那间，鸿辰对于道经里的一句话生出了不寻常的感悟，超越善恶、超越一切对立、超越一切因果。
    或者说，真我一出，代表一切，我就是一切，一切皆因为我。
    他的身体又是一变，化为亿万神砂构成的仙体，砂粒之间弥漫醉人的仙气，光芒万丈，照耀苍穹，整个天界就是一震！
    那些无穷无尽的劫虫重新化作劫尘，都变得晶莹耀眼，似乎也获得了某种升华。
    光华璀璨的微尘，围绕着鸿辰的身躯，盘旋不止，似乎有无尽依恋。良久，才慢慢散去。
    。。。
    天庭中央，天心殿中，未央大帝面容凝重。
    咦，不飞则已，竟然一飞冲天！
    接下来，还有什么能够阻挡他？
    。。。
    化乐天，大日尊者从定中警醒，什么样的人物，能使天地动摇？是谁？
    他从座中起，有些幽怨的望向极乐天方向。弥陀，有那道争的劲头，不如培养几个撑得起未来的强者，莫非你甘心觉界永远要匍匐在天庭之下吗？
    。。。
    极乐天，大雄宝殿。
    弥陀尊者仰望天尽头，一脸的肃容。
    “不可思议！”他有些心灰意冷，忽然想起一件事，“金菩提，他还没有下界吗？”
    “启禀如来，法王子说是事物繁多，需要交割清楚。还未下界！”
    “你们说，这样的安排是不是错了？”
    辟支佛、众菩萨面面相觑，“我佛神通不可思议，怎敢妄议？”
    “这天要变啊，去到下界又能如何？”弥陀尊者作忧苦状。
    众觉仙唯唯。文华大菩萨出班奏道：“尊者慈悲，听我一家之言。自古觉界不如仙界，在于天地不够认可，仙气不够灵郁，此乃先天不足，无以为计。万幸者，天降信仰念力甚深法门，赐予我觉界独有之密，振兴有望。然而众生良莠不齐，善恶不分，无可更改，不若学那化乐天，与真魔界合作，创立觉魔共修之法，众生善念诚信之力尽归我佛，众生邪恶欲求执念之力尽归真魔，各取所需。。。”
    文华菩萨是诸大菩萨之首，境界早已超越许多佛陀和辟支佛，直追如来，平素里弥陀尊者也要卖他三分面皮，他既然带头，群仙各个争相出班附议，皆言可行。
    弥陀尊者见人心如此，不可违逆，只得道：“传法王子来见，众仙再议！”
    觉界势弱，自古以来存图强之念，奈何大势不可违，天界终究是大罗天金仙造就的，天命如此。
    弥陀尊者初登如来大位，执掌觉界时，忽有一位上仙降临极乐天，自云是荒古原始金仙，乃是创立觉界的鼻祖，乃是开启道争，提出“大道有情，慈悲便是圣情”的那位祖宗爷。
    由于觉界创立悠久，仅次于仙界，同样存在一些类似的问题，觉界主尊如来换过了很多很多次，弥陀尊者也不知道最初的那些史实，只有典籍里面能够查到一些记载。
    这位上仙似乎知道觉界的疑惑，当下施展出一切觉仙妙法道术，尽显原始真蕴，弥陀尊者和各大觉仙，立刻知道他就是觉仙之祖!
    老祖传了弥陀觉界一门崭新的道法，说是他经年以来冥思苦想所悟的最最殊胜之法，乃是设立教化，采取众生信愿之力的法门，伟大，超脱，不可思议。足以振兴觉界，与仙界分庭抗礼。
    然后老祖便隐去了，说是要在虚无境界中保护觉界，一如过去，直到永恒的未来。
    弥陀等觉仙大喜，令普传法门，设立教化，以在世觉仙塑造永恒真神，使众生叩拜，时时奉献心灵愿力。
    施行之后，众仙果然道力大增，出现许多强者，觉界大兴，信众海量。说来也怪，前次天界浩劫，觉界甚少波及，几乎平安度过，从仙界避难而来的仙民百姓无量巨多，就连许多低阶真仙听闻此处无劫，乃是诸天之净土，纷纷迁来，自后觉界日甚一日，空前兴旺。
    觉界趁势扩张疆土，收纳荒僻仙土，建立诸小天国，在仙界出现削弱的时候，走向空前的兴盛。
    然而老祖所传法门也有一种弊端，随着修习的觉仙越来越多，也渐渐显露出来。
    觉界和仙界不同，特别讲究对上师、祖师的信仰。而仙界不讲究这个，讲究求什么不如求自己。
    这种过分依靠信众信愿之力的法门，首先要求信众根器好，否则敬拜的时候从神识中发出的信仰之光驳杂不纯，带有本身的贪嗔痴慢疑，呈现黑色、灰色等等腐朽颓废气息的情况。觉仙将其演化为信念仙力时，需要将其过滤、提纯，变为自然七色真光，才能使用。
    众生本身根器越低下，贪嗔痴越严重，发出的信仰之光越是不纯，越是难以提取，甚至经过提取也不能保证杂质尽除。
    而不够纯粹的念力之光，一旦被本仙体吸纳，又会对仙体造成某种伤害，所演化的仙力更是不纯净。这样一来，多多少少会使这一法门的功效打些折扣。
    特别是，以往觉界法门都不讲究根器，只讲入得我门便是机缘。自从老祖传出此法，上根利器的信众成了稀缺资源，众仙都在寻觅招揽，甚至发生争抢。
    资源不够啊，好比一座金山在旁，却没有足够的力量获取。
    弥陀尊者着急，茶饭不思。
    某一天，大日尊者神秘兮兮跑来，还带来了真魔界的使者。
    进过一番试探、密谋及讨价还价，背着天庭，觉界和真魔界共商大计，共同改良老祖传下的法门。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那些信众的念力不是不够纯洁吗？没关系，好的念力归觉仙吸收演化就是了，至于那些灰暗的、不纯洁的念力，嘿嘿，交给我真魔仙好了，我们需要啊。
    觉界上仙和真魔界巨魔共同演化了一种特殊的机制，就完美解决了这个棘手问题，从此，不但觉界蒸蒸日上，连魔界也迎来了最好的时期。
    魔界的国度对于七情六欲等等仙界视为低下的东西，持截然相反的态度，他们认为那才是天穹永恒不灭的维系，那才是生命最美妙的象征，真魔仙们一方面研究各种欲乐享用之法，一方面也在搜罗力量，甚至早早向人界做了种种安排。
    他们很聪明，知道和觉界的合作只是共同对抗仙界的手段，并不能过度依赖。他们发现包括人界在内的下界，那才是情欲的宝库，残忍凶恶的故乡，黑暗力量的源泉。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天欲坠，赖以拄其间

    真魔界，三十三重天的最高处，魇魂山。
    一直在秘修的魔君，被天地间的大震惊得心颤，这正大浩然的震荡波，对于邪辟残暴的魔域有着天然的威慑力，由不得他不警觉。
    “快去查探，是谁，是谁在沟通天地，威胁我界！”
    神殇殿内，灯火暗淡，几个真魔仙慌乱而去。
    魔君宝座下，傲天魔女和凌天魔子低头沉思。
    没来由，他们都想到是鸿辰那一队天庭人马，否则还能是谁？
    “君上，我知道是谁，不是岳震就是那个神王。”
    “岳震？不是他，如果是他，我真魔界便要毁掉了，他的战力太恐怖了。你们说，若是那个神王的话，他会怎样？”魔君盯着眼前虚空中浮现的巨大磨盘，晶莹剔透的灰色磨盘，看着里面风云变幻，人影瞳瞳。那是魔界的异象，至今不散。
    “这个人，只照过一次面，没有交手，不好说。”说话的是凌天，他英俊苍白的脸上泛起不健康的潮红，不知是不是伤势未愈的缘故。被第一战仙随便一击就是重创自己，毁掉了十几名魔宫长老级别的强者，至今想起都后背发寒。
    “你们不曾交手，本座却知道他以一人之力，便杀戮了七大夜叉王，勇力金刚居然不是他一招之敌，他的潜力犹在岳震和那个奇仙之上，这种人一定是我魔界的大患，必须找个机会除掉他！”魔君深深忌惮神王。
    “启禀主上，要击杀他恐怕很难，除非天庭方面能够继续提供他的行踪。”凌天皱着眉头，他作为魔界年轻一辈的至尊强者，掌控这魔界很多权力，尤其是谍报机构，仙、觉两界都有他的属下。
    傲天忽然插话，“上次八大夜叉王预先设伏，情报可真是难得的准确啊，莫非天庭高层有我们的人？”
    凌天不置可否，魔君却打断了她的好奇心。
    “那就再探，一定要查出他们的行踪。”
    “还有那个奇仙，和神王形影不离，必须一并斩除。”傲天面无表情，冷艳的容貌在幽暗惨淡的烛火下有些瘆人。
    “你们两个要上点心了！被岳震一人杀败，哼！”魔君故作恼怒，随后便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他必须施加一点压力，尽管他知道，天庭大金仙有多么强大，即便他自己也不过有一战之力而已，并无必胜的把握。
    “遵旨。”
    。。。
    神王鸿辰经过三番折磨，仙体生生灭灭，元神真念反复锤炼重生，似乎大悟。
    此时立于真空中，不上不下，不进不退，似乎入于空明境地，仿佛悟道，直指天机，一切天地真相就要化显眼前。
    呼！从那真空境界没来由就出现漫天的火焰，瞬间将他包裹在内，同时神王身体内部，所有的脏腑、结构都在汹汹燃烧，自内而生出真火，甚至从口鼻耳朵眼睛一起向外喷发，正是外火沟通引动了内火，这是仙人最怕的业火！也是历次天劫中使仙人陨落的业火！
    鸿辰似乎麻木，完全无动于衷，甚至不生一念，由他业火焚身，顿时身躯化灰而陨。
    天地间一片肃杀，然而天地间又好似有无数瞩目的眼睛，都在等待下一刻的变化。
    果然，毫无悬念的，鸿辰重新显现，无悲无喜，那业火又是呼啸而至，如此反复多次。
    鸿辰毫发无损，那些外在的业火也不知哪里去了，似乎被神王降服收纳而去。内外融汇，锻成一块无形真火体。
    鸿辰向前踏出十几步，脚下火红金莲涌现，大地发出异响，他的仙体不断变换形象和装束，时而荒古、时而飘逸、时而仙、时而圣、时而王，显示种种神变。
    一步一花一世界，一步一仙一正觉。
    顷刻间，他进入了真空的深处。
    那包裹着赤霄天的真空虚界虽然浩大，也是有范围的，禁不住神王这种惊天神能，天地间一切旁观者都知道，要不了几步，他就要跨界，真正的跨界，进入化羽天！！！
    他浑身金光四溢，十二万九百毛孔仙力澎湃，除却混元仙力大成之外，又有红、黄两种原始成炁仙力在腹内玄窍处汇聚弥漫，臻至大成，注入周天循经流转的洪流中。
    鸿辰心神明澈，感悟天道玄机，知道那是太乙仙力、太上仙力！
    他的仙体越发完美，体内多个层面发生了惊人的演化，在仙脉流转的一个层面看，周身经脉如浩浩大江，宽阔无边，原有的大大小小八万四千脉络经过不断扩展交汇，已经归纳为数百条巨川。再到后来，数百条经脉巨流不断拓展铺开，最终整个仙体几乎都被仙脉贯彻，成为通透的上下一体，万脉合流！仙元无限！
    他目蕴金光，射冲斗牛！
    天地又是巨震，似乎有美妙的天音从真空界限的那一头传来，竟然是化羽天的仙乐天音！
    淡淡的真空界限尽头，似乎浮现了某种景象，鸿辰仙眼洞彻之下，前方似乎隐隐出现一尊身影，巍峨磅礴，极天极地，伫立在化羽天边，似乎在等待他一步踏入。
    鸿辰浑身激灵，仿佛过电一般，心头麻酥酥的，升起殊胜难忘的觉受，好像眼前便是熟悉的故土一般。
    他就要上前一步！迈出最后的一步！
    忽然耳边响起一声轻叱“速去！”，那是未央大帝的声音。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眼前光华一闪，周天景象在他眼前高速掠过，他不由自主，被一股巨力吸引着，无从解脱。他如同一道闪电急退，身不由己。
    轰! 瞬间他停住了身形，眼前景象大变，他已经身处天庭。
    壮丽的宫殿群，都在脚下的虚空里若隐若现，他的眼前是一个庞然的巨神，帝冠琉冕，法服神圣，在尊神的面前，鸿辰自觉只有他的一根手指大小。
    鸿辰仔细一看，却原来是未央大帝本尊法相。
    未央大帝笑吟吟看着他，不语。
    仿佛有惊雷在他心神中炸裂！一瞬间，鸿辰顿时明白元神宫中，那个小小天球里面，显化的那尊人形影像，就是未央大帝，就是大帝的某种存在体现。
    刹那间，许多谜团不问而自解，许多天地机密不望而知。
    原来我已经飞过大帝之躯，飞向大帝能力之外的真空边界，差一脚便能跨越了。
    如果，真的过去了又会怎样？
    “你这样过去，会是一场劫难！”大帝显然能够洞彻鸿辰的心思，将这个终极疑问挑明。
    “哦，怎么讲？”
    “你没看见，那边的大帝准备好要对你出手了吗？我不拦着你，你要挨揍的！”未央大帝依旧笑着，有些调侃的意味，眼神满是宠溺，像是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
    鸿辰感受到了大帝的灼热目光，有些发窘，“不会吧，我看那位大帝没有不善的意思啊？”
    “哼，那你再去试试！”未央大帝假装不悦，“时机还不到，太快了并不好，总得给我们这些老家伙一点时间。”
    “大帝你的话好难懂啊。都这样了，我还要继续巡游？”鸿辰装出有些厌倦了探索天界的样子。
    “去吧，去吧！”大帝呼出一口仙气，算是回答，鸿辰瞬间飞到无影无踪。
    。。。
    云淡风轻，神霞漫天，天庭岁月静好。
    “天欲坠，赖以拄其间！”大帝瞬间恢复真身本来像，站在天心殿外，望着天际那个快要看不见的身影。
    。。。
    摩羯域，位于仙界和真魔界的边界，属于赤霄天的一个小天界。因为荒僻不堪，一向不为两界看中，十年前的一次天庭会议之后，灵荷圣君统御百万天军依山筑城，占据要地，震慑魔界。
    此刻，宝莲城，大帅府中，有大将禀报军情。
    “大帅，近日来，魔界强者正自三十三重天向着边境方向汇集，似有异动。我军于各大交通要道捕获多名谍探，经过军部严刑审讯，得知一条重要情报：魔君已经有旨意，其密谍正在多方打探鸿辰神王的行踪，以图谋刺！”
    灵荷圣君闻报，双目放射异样的神采，“独孤君，我大军兵备如何？粮草是否充足？”
    那禀报的帐下猛将独孤君，乃是随同灵荷圣君征战多年的心腹，闻听此言，大喜道：“十年来百万天军，枕戈待旦，如今兵精粮足，战气冲霄！”
    灵荷圣君豁然起身，道：“那还等什么？十年磨一剑！传令！点将！”
    咚、咚、咚！
    金色战鼓敲击，顿时传遍军城边寨。
    。。。
    时光荏苒，天界又是初冬，鸿神王他们不知道远游到了哪里。
    某些殿宇的檐角琉璃瓦当甚至微微见了霜雪，远处的太玄仙山也已经入冬了。
    事实上，若是将整个赤霄天界比作一个庞大的天球，其最最精华的中心区域便是仙界，由无数悬浮的仙城、仙域、和众多较小的诸天构成，仙山、湖海、水脉无数，占据了超过天界一大半的区域。
    而仙界的正中心便是太玄山主脉，它无比巍峨磅礴，向着天界十方绵延着它的无尽余脉。
    整个仙界大多数的仙山，都是发脉于太玄祖山。当然也还有其他的一些独立的山脉，悬浮于天界各层面的虚空中。而唯独太玄山居于正中，其主脉群峰高大无比，直刺苍穹，没人看得到边际，完全不可度量。传说那是通向更大天界的道途。
    即便不久之前，鸿辰神王在甚深寂定中，发射神念探索周天，最后在自身中形成一个精微小巧的天球，其间有类似帝王的人形端坐，却唯独不见太玄山的对应形象，而且，当鸿辰真身沿着一个随机的方向跨越天界时，无巧不巧，避开了太玄山这一方向，因此也未看见太玄山到底有多么庞大高远，是否真的刺破了天界界限，直入化羽天而去。
    虽说已是入冬，却绝不寒冷，只是比起秋天更加明爽一些。不要说仙人们感觉不到寒冷，便是仙民百姓也感觉不到什么难受，这和人界大不一样。仙民毕竟有一个仙字，身体构成和包含灵气的程度不是下界凡人可以比拟的。随便一个仙民放到下界去，都是寒暑不侵的有道之士，那在一般门派都是几十年才能修来的功夫。
    因为太玄山脚下那无名仙府的存在，各方面有独到之处的真仙以及几乎所有天庭大金仙都被抽调，其余众仙也都在各自府邸忙于提高修为，应付可能不期而至的仙界危机。
    天庭早已经冷清了一段时间。不知怎么，尽管未央大帝从未在朝会上说起过自己对于天界局势的看法，法力鼎盛的大金仙早就与道合真，自然也不会到处宣说，然而不知什么时候起，天界将要发生异变的消息还是传遍了整个玉京城，估计要不了多久，消息将传遍仙界和整个天界。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一剑通天

    作为主持天庭事务的第一大金仙，南极仙翁对于消息的不胫而走感到有些奇怪。
    因此疑惑，前日，南极仙翁偶遇浩黄仙君，便就此事进行探讨。
    浩黄仙君未曾细想，随口满不在乎道：“仙界、天界，其间的秘密和道机并不是我辈仙人都能掌控的，或许便有不知名的更高存在，时时刻刻注视我们这方天地，要想传播某种消息还不是轻而易举？比如民间谶语，什么诗词歌谣，都可以让一些消息插上翅膀。。。”
    南极仙翁微微一惊，浩黄仙君这套近乎戏谑的说法犹如羚羊挂角，无从考察，却无意间流露出一个事实，那就是他的境界已经突破了金仙巅峰壁垒，向着更高深程度迈进了。
    这么多年来，九大金仙（不包括鸿辰）都是在金仙巅峰左右徘徊，并无人有跨越的迹象，无论最年长者如他，最年轻者如岳震，都不例外。
    因为这段特殊日子和浩黄仙君一道主持朝务，彼此间接触频繁，竟远远超过以往很多年的了解。
    作为大金仙中资格最老者，南极仙翁一向以人为善，关照后辈。和未央大帝一样，他们都曾经最看好浩黄仙君，直到那年龙华盛会，岳大战仙横空出世。
    未央大帝似乎更为青睐战仙，然而南极仙翁知道，大帝的于二仙之间的青睐是不同的，无法划分深浅。同样，如今鸿辰神王横空出世，谁都看的出未央大帝发自内心的欣赏和期许。而这种期望也是不同的。都说帝心难测，南极仙翁作为大帝最最信任之人，却是最能察觉帝心的。
    寿元将尽，时日不多，南极仙翁时时反照己身，发觉诸多错误遗憾，恨不能从头来过，为仙界重筑万世之基。
    那无尘子之事，乃是他挥之不去的痛，无法辩白的羞耻，甚至他一开始很想将那一切复制到鸿辰的身上，直到大帝并未深究无尘子入魔之事，并且言语间屡屡提点，他才彻底放下了对于神王的忌惮之心。
    随着这些念头的放弃，他的心境居然变得空前轻松美好，连以往的权利名望也都视若浮云。
    这浩黄仙君什么都好，根器悟性都是极品，就有一样，心高气傲，特立独行，不能深体帝心，将大帝从未改变过的器重和青睐渐渐看得轻浅了，生出许多罅隙，虽不至于误大事，但足以误己身。
    老夫行将化道，李大金仙等几个老仙也维持不了太久，天庭说到底还是要靠浩黄仙君、岳震、鸿辰这一辈仙人作那擎天柱啊。
    “仙君所言极是，让老夫顿开茅塞，自古便有耳报神一说，此类精灵之外，还有什么鸟儿啊，玄蝇、蜜蜂啊，各种灵禽昆羽都可以传递消息啊，在典籍里头可是记了不少了。”南极仙翁频频点头，皓发如雪，浩黄仙君看在眼里，不禁有些伤感。仙人老朽了，智慧就不那么灵光了。
    “老仙翁，你也不要过于操心了，天庭自有大帝坐镇，又有我等效命，老大人还是多休息，多修些福慧才好啊！”他难得露出真性情，完全不同于平日展现给众仙的冷冽、孤傲的样子。
    或许是心有戚戚，感受到南极仙翁寿元无多，想起无数年以来同朝为臣，当此不测之秋，天命难求的时辰，浩黄仙君动了最深切的真性情。
    话一出口，不但老仙翁感动，仙君自己也是诧异，从来不曾有过这般伤春悲秋，难道自己也要老了吗？
    其实，浩黄仙君近来也开始不理政事，一心独修。只要没有特别紧要的事情，他渐渐少去天庭，反正有南极仙翁和留守的部分仙官，足以支撑天庭基本运作，何况未央大帝法力滔天，在赤霄天界有诸多法身，都可以用事。
    一旦想清楚了这点，他从一开始无名仙府建立时，绷紧的神经放松了，连那种天经地义，对于天庭、仙界义不容辞的责任感也逐渐淡化了，代之对自家前途的格外看重和考量。
    他觉得应当百尺竿头再进一步，正式跨入太乙大道之途，唯有如此才可以未雨绸缪，在危机真的来临之际，退可以明哲保身，进可以拯救危局，建立不世功业。
    十年前，在鸿辰神王、元谟天尊相继离京之际，他乘便安排了一次秘密修法，相邀元谟天尊和那位隐居仙山的超强散仙，为自己护道助力。结果很是不错，虽然最后凝结天地于己身终究是差了一点，然而足以迈出实质的一步，距离太乙仙境真的不远了。
    值此天地安危莫测之时，或许又是某种突破天道的契机，怎可不牢牢把握？
    他已经暗中知会那位隐居的大仙，那位和元谟天尊一样的知己好友，理念相同的人，寻机冲关，彻底迈入太乙之门。
    然而，那位大仙似乎有难言的忧虑，对自己的知会未作明确应答，浩黄仙君不禁有些愕然。
    没奈何，只好自家专心运用功夫，在玉京某一座仙家府邸，终日闭关。
    然而，无论他作何种努力，修习太乙仙经的效果极其微弱，远远不及平时。他终究是大金仙一流，不禁反思己身，是不是哪里想错了。
    修真一途，最重明悟，若是悟得差了，哪怕你用功万倍，都是镜花水月，一场虚幻的功夫。
    因此他索然弃关，冥冥中苦思苦想，不经意间便再度踏入天庭，遇见皓首老仙翁。才有了这番交心之语。
    南极仙翁看着远处檐角的霜花，似有意，若无意说道：前几日大帝一时兴起，和我讲说道法，其中有几句老朽实在难以明悟，不妨转述给仙君参详，无论有何证悟，无需知会老夫了，没那个时日了。
    浩黄仙君凛然：仙翁请赐教！
    他才不信什么大帝一时兴起，老仙翁分明是知道的，那就是针对浩黄仙君说的，劳烦他转述而已。至于为何不当面说给他听，那就是真真假假，需要自家明悟的，总要有些难度，不可得之于易。
    南极仙翁缓缓道：大帝说，到了金仙绝巅，一切修法倒在其次，只需修心意。只要弃了一个“私”字，重新在一个字上下功夫，这个字大帝说要你自己去悟。
    浩黄仙君听了这话，仿佛天幕顿开，仙光炽盛而来，又好像醍醐灌顶，冰雪化作春水，心内一片明澈，意态安详，升起极其殊胜美妙的觉受。
    他长躬到地，谢过仙翁。
    南极仙翁微笑，目送仙君回府悟道而去，内心叹道：大帝，希望你的苦心不要被辜负了。
    。。。
    天心殿，偌大的宫殿中只有未央大帝、南极仙翁两人在议事。
    大帝坐在宝座中，座下青冥浩荡，烟云四溢，不知是何种玄妙的道法。
    南极仙翁在大帝对面，端坐一个九品仙莲台上，却丝毫不觉神奇。他已经说完了想说的，只等大帝定夺。
    大帝正在沉思，双眼微阖，如如不动，帝身、帝意仿佛融入了周天。
    在大帝冥思的时候，南极仙翁想起了许多事，不止偶遇浩黄仙居这一件。他坐在神圣的九品莲台上，竟然不能把持心意的驰纵，完全不受控一般，一生的经历若过眼烟云般，来来回回，观照不停。
    哎，老了老了，身心都不中用了！
    。。。
    轰隆！
    鸿辰从大帝伟岸的身躯离开，神念电转，身心合一，瞬间回到了乾坤图演化的宫阙中，他知道，该是结束这次修炼的时候了。
    这次修行前后大约一万多天，对应到赤霄天真实的世界，也才过去一百多天。
    他先是以神念周游了赤霄天界，在额前泥丸通道处形成了一个周天混元球，继而，真身探索到了赤霄天的尽头，差一步便要跨出天界。
    他亲证了化羽天的存在，窥探到了未央大帝的帝道天机---帝身和赤霄天界的一体化。
    鸿辰静静的梳理思绪，总结这次修行的收获。这时候他的胸前膻中穴部位，浮现赤色光芒，那和无尘子对战时的神秘道印，又自动显化出来，在他的身前悬浮，转动。
    这还不算，接下来，他的体内又有橙色、黄色、绿色、青色、蓝色、紫色、黑、白色的八个道印清晰浮现，虽然只在身体内闪烁了片刻，又销声匿迹，不像那枚赤色道印，完全悬浮体外，可以操控施展，分明是一件极品道器灵宝！
    鸿辰识海深处波纹震荡，身上仙光弥漫，这次修行，他已经有了许多的明悟。
    这枚赤色道印，就是赤霄天界的印记，可以称为赤霄印，独属于他，是他从更加高远的天界而来的记载！代表这方天地对他的授记和认可！
    “原来，我果然是上界而来，每来到一处天界，就要被天地道则留下一个印记!”
    “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难道说，我一共是跨越了九大天界！？”
    鸿辰被自己的发现彻底震惊了！
    随着赤霄印的显现，鸿辰泥丸宫阙中的小小天球也是灼灼放光，最后一声轻响，干脆跳将出来，和那枚道印交相辉映，彼此融合、分开，再融合、分开，鸿辰只得打起精神，注视这玄妙的演道过程。。。
    他发现，小小天球有诸般变化，可以视为他自己祭炼出的道器，而赤霄印，可以视为这方天地赐予他的道器。
    既是道器，便有神异！
    鸿辰已然通彻了赤霄天的最大奥秘，福至心灵，在他的神念指引下，赤霄印如意变幻着形态，如意展现种种神能。
    唰！一柄流光溢彩的仙剑出现了。
    虚空轰鸣，乾坤震荡。
    我有一剑曰通天。

 第一百二十六章 阵斩

    幽灵关外，真魔界、仙界大军对峙。
    灵荷圣君发兵以来，兵锋锐利，势如破竹，连破魔界八道雄关，前面那座幽灵关一旦占据，便可以长驱直入魔界腹地，抵达三十三重天的真魔界核心帝域。
    在仙界宝莲城，只是初秋的景象，这里却已经是万里冰封，魔云密布，朔风怒号！
    幽灵关依着迤逦蜿蜒数万里的魔龙山而建，扼守通衢大道，自古是兵家力争的要地。
    魔龙山魔脉纵横，共有九座雄关，三百多处军寨，都是魔界强者，参悟真魔天道，仿造魔界周天星辰轨迹而设。
    只是年代久远，已经失了真传，不能发挥整体九座雄关的合纵大势，这才被灵荷圣君派军分割包围，一战而下。
    此次兴兵伐魔，似乎是灵荷圣君乾纲独断，一力推行，却深得将士拥护。
    自从奉大帝旨意，开疆拓土，建立宝莲关，百万雄兵早就渴望一战，青史留名。
    鉴于两界多年无有大战，又有魔龙山天寒地冻的自然屏障，魔军可谓毫无准备。
    开战不到二十日，天兵八战八捷，攻克八座雄关，今日不顾漫天风雪，幽灵关上，又将迎来一场大战。
    仙界方面，五色阵云覆盖，五十万天兵，威压万古，气焰滔天，中军阵台上，灵荷圣君不动如山，眉间却是开了一道笔直的竖眼，射出神光，将对面魔阵看得一清二楚。
    对面黑气冲天，密密麻麻的魔兵足有八十万，数量之多，出乎众仙将的预料。
    原本众将觉得八战八捷，给了魔界足够的威慑，便可凯旋班师，只是大帅灵荷圣君力主再战。
    此刻面对如此巨量的魔兵，众将不免有些担忧，甚至对于灵荷圣君的战略生出了质疑。
    气氛有些凝重，然而不久，将台上便爆出一阵惊天大笑。
    在众将惊疑的目光中，独孤君慨然道：“大帅，幽灵关魔军虽多，不过尽是些土鸡瓦狗，某不才，愿为先锋，斩将夺旗去也！”
    灵荷圣君欣然，道：“诸位，我已得到探报，幽灵关本有兵将不足三十万，魔军连日败仗，已经惊动魔庭，急急从各部魔域发兵救援，才有今日之数。这些援军，临时拼凑，毫无战力，何足为虑！”
    “独孤君，本帅如你所愿！定要一战成功！”
    “得令！”
    独孤君如飞离开将台，驾驭一辆巨大的战车，轰轰隆，直接到了两军阵前。
    “谁敢与我一战！？”
    一声巨吼，似乎要撕碎周天。
    这架古老的战车，乃是仙界独孤天域的传奇战车，历代独孤家族的武者，驾驭它，立下不世的功勋。
    整个战车，闪耀青金色的光芒，上面有三千道古朴的道文流动，所经之处，虚空震颤，大道波纹涌动，如仙海浪潮！
    战车上，独孤君显出斗战法相，巍峨的仙躯，放射金光，在这风雪弥漫的天际，破开了一片云天，仿佛大日横空！
    魔军战阵中，黑气动荡，数十道魔眼光芒迸射，显出一众强大的魔将。
    居中那人身躯格外高大，乃是幽灵关的关帅，名叫魔天宝，一身魔道神通震天彻地，足可比肩仙界正品金仙，位居魔龙山九大雄关关帅第一！
    他的左首边有三位大魔，和他一样的服饰，乃是八座雄关逃命残喘的魔帅，他的右首边也有五位鲜衣怒马、骄横无比的魔将，乃是奉了魔君旨意，前来驰援的五路大军军帅。
    魔天宝看见独孤君威风凛凛，一人独压他的八十万雄兵，心下十分不爽。
    “众将，谁与我打头阵，生撕此獠？！”
    话音未落，那五位援军大帅似乎心有灵犀，不约而同嘲笑，道：“区区一人，何足挂齿？我们的先锋猛将何在！？”
    “末将在！”
    “末将在！”
    。。。
    他们的身后，同时闪出五员大将。一个个气焰嚣张，目空一切，你争我抢，都要第一个出阵。
    “哼！急个什么，这仙将我们可是知道的，厉害的很啊！”魔天宝身边，一位衣甲蒙尘的关帅轻声嘀咕道，另外两个败军的关帅也是立刻附和，“是啊！是啊！这个仙将好像叫做独孤君，已经阵斩了我们二十三位魔将，还有一位关帅！”
    魔天宝就是皱眉，心道这些败军的家伙，就会灭自家的威风。
    这时候，已经有一位先锋大将越空而出，直扑独孤君。
    独孤君仙眼一望，只见好大一片黑云扑面而来，黑气漫卷中雷霆闪耀，霹雳震空，有七百二十道暗黑符文放光，虚空中莫名响起了魔音梵唱，摄人心魄。
    “兀那仙人，尝尝俺敖黑塔的魔焰焚天！”
    这魔将原来叫做敖黑塔，他一拳轰出，黑云中就是暴起了无数黑黄双色的火焰，一路将虚空爆燃，劈啪作响，声威惊天。
    眼看着无量魔焰到了眼前，那青金色的雄伟战车就是一震，七色仙光次第闪耀，形成一个个的巨大圆环，独孤君矗立在战车上，仿佛上古战神，渊渟岳峙！
    他鄙夷的看向对面，张口吐出了一个简单的音节：“疾！”
    这一声震古烁今，不似人声，浑如天籁，又仿佛龙吟！
    金色光芒海洋般的仙能波动中，他的身后化显出九条透明的神龙，巨大无比，每条神龙须髯浮动，栩栩如生，它们同时张开龙口，吐出一道龙息！
    轰！
    九道肉眼可见的巨大龙息，喷涌而出，瞬间将敖黑塔的万亩黑云覆盖碾压。
    咔咔咔！
    无数的爆响中，那令人牙酸的魔音梵唱戛然而止，黑黄相间的魔焰，仿佛轻飘飘的无根草，被吹上高天，远远落向八十万魔军大阵。
    哗！
    众魔军发出海啸般的惊呼，纷纷躲避这凭空降落的死亡魔焰，饶是如此，你推我挤，人仰马翻，有数千魔军被火焰波及，顿时阵脚大乱。
    独孤君手中银河战戟挥动，白光熠熠，仿佛有一座金山镇压下来。
    黑云四散，敖黑塔显出真形，乃是一个身高十丈的巨人魔将，他双眼射出不可思议的光芒，显然感受到了对面仙人战戟的无上威严。
    他以魔语吐出一个古怪的音节，显得十分惊惶。
    一件漆黑沉重的魔兵，是一件魔光蕴集的血矛，被他举天横格！
    本以为会是一次流星闪电般的激情碰撞，然而出乎众魔的预料，独孤君手中的银河战戟瞬间光化，就像是一叶孤舟，扬帆万里，顷刻间绕开了一切阻隔，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从敖黑塔的腋下切入，噗！
    连肩带背，魔血飞溅，敖黑塔身首异处，死！
    手中那件魔宝血矛，失去了掌控，从虚空坠下，轰隆一声砸在幽灵关城楼上，那座可容数千军马的城楼崩塌，死伤五百魔军。
    敖黑塔的头上涌出一团黑气，魔灵元神挣扎而出，独孤君却是看也不看，任由他去了。
    魔军帅台上，举座皆惊。
    那原本争抢出阵的四位先锋，面上一阵青一阵红，进退两难，没奈何，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宁可战死沙场，岂能贻笑天下？
    第二位先锋出阵，他自衬比那敖黑塔更胜三分，纵然不敌，足可全身而退，哪知道独孤君战意汹涌，仙力又提升两分，不过三个回合，直接将第二先锋枭首，死！
    接下来，独孤君又斩了三位先锋，银河战戟之下没有五合之敌！
    魔天宝面沉似水，怒火中烧!
    他猛然起身，就要亲身上阵，这时候他的属下大将纷纷劝阻，“大帅万金之躯，身系一城安危，怎可以身犯险？且待末将杀他！”
    先前出言嘲讽的那三个败军之帅也是假惺惺劝阻，却还是有些嘲弄的意味。魔天宝碍于大局，还不好说什么，早被他手下愤怒的将领出言呵斥，“三位大帅只会长敌人的威风，灭自家的志气，难怪兵败关破。”
    “听说胡大帅的亲弟弟就死在此人手上，难道不想报仇吗？”
    “萨帅，你的胳膊是谁打断的？”
    三位关帅被众人围攻讥讽，忍无可忍，嗷嗷吼叫，他们彼此对望一眼，狠下心肠，决定一起出战。
    胡大帅的本体是一头钻天黑狐，有着十亿年的道行，他直接化出真身，足足有十万丈大小，那青金色的战车只到他的爪子下面，显得十分微渺。
    独孤君冷哼一声，直接弃了战车，身化虹光，与那银河战戟融合为一体！
    钻天黑狐发出恐怖的嘶吼，四爪翻飞，迅疾无比，只要挨上一击，必定仙骨断碎，神魂消陨。
    “你太慢了！”独孤君闪电般欺身，一头扎入庞然的狐身，展开屠杀，那庞大的狐爪那里跟得上他的神速？
    噗噗噗！
    血花飞溅，暴喝连连，钻天黑狐浑身爆出团团血雾！这独孤君好像一根钢针，没入了他的皮肉深处。
    另外两位关帅急忙上前，祭出十几种法宝，三战独孤君。
    饶是如此，也不过三十多个回合，一盏茶的时间，砰砰砰！
    三个庞大的身躯被震飞，直接震落云头，往那幽灵城坠去。
    魔天宝急忙祭出三座红莲台，将三位关帅接住了，众魔一看，三位中已经死了两位，剩下一个也是出的气多，入的气少，眼看就不行了。
    五十万仙兵发出震天动地的呼啸声，士气爆棚，幽灵关方面，愁云惨淡，无心恋战。
    再这样下去，仙界大军只需一个冲锋，必然会是摧枯拉朽，兵临城下！

 第一百二十七章 灵荷圣君

    情势危急，魔天宝再也无法坐视，他亲自出阵，驾驭一辆风魔战车，大战独孤君。
    独孤君二话不说，劈头一斩，又是一招“九龙爆息”，巨大的龙威弥漫，罡风巨卷，比起阵斩敖黑塔时还要狂暴十几倍！
    魔天宝一身漆黑色的幽灵战甲，熠熠闪光，将他的战力托举了好几倍，他施展出成名绝技，冥风暴雪杀！铺天盖地的魔气汹涌澎湃，直接和九龙爆息对撞！
    轰-轰-轰！
    周天寒流滚荡，两军将士都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
    魔龙山震颤，居然发生了大面积的雪崩！
    幽灵关仿佛被地牛翻身，城角崩塌十几处！
    独孤君的战车被狂飙忤逆，踟蹰不前，魔天宝的风魔战车原地打转也是动弹不得，这一次的惊天对撞，居然不分胜负，旗鼓相当。
    独孤君大笑，“痛快！痛快！再来！”
    青金色厚重的战车发动，升入虚空更高处，明显要降低对仙兵战阵的波及，魔天宝也有此意，风魔战车驶向高天。
    两辆战车对峙，魔天宝以闪电般的速度掷出一柄乌金的战矛，撕裂虚空，呼啸杀来，独孤君银河战戟舞动如风，锵！电石火光，将那战矛击落，直接撞向一座嶙峋的山峰，轰！又是激起了大片的雪崩！
    独孤君双眼一眯，射出杀戮的光芒，他催动战车，碾压过来，魔天宝战意汹汹，又接连掷出三件魔器，都被独孤君的战戟击破。
    魔风呼啸，暴雪倾天，天地肃杀！
    两辆战车又撞在一处，奋力厮杀。魔天宝法力精深，手舞风魔巨斧，锐不可当，饶是独孤君英勇无敌，一时间也奈何不得。
    两人反反复复，大战五十回合，不分胜负！
    双方将士，摇旗呐喊，地动山摇。
    灵荷圣君看看天色，双眉微蹙，“传令！攻城弩！目标，八十万魔阵！”
    大帅令下，仙兵阵中一阵忙动，前军微微后撤，中军涌出大批铁甲战队，铁甲上符文密布，仙力澎湃，这些弩兵个个身形巨硕，力大无穷！
    嗖！嗖！嗖!
    破碎虚空的声音不断发出，密如急雨！
    顷刻间无数的巨型弩箭射向对面魔军大阵，爆出一团团巨大的火光，魔军猝不及防之下，死伤惨重！
    这种巨型攻城弩是仙界的杀手锏，经过符文加持，杀伤力比起一般的弩要巨大的多，幽灵城的级别只是魔界边疆军镇，配置的守城弩虽然不少，威力却远远到不了这种恐怖的级别。
    魔天宝意气用事，亲身对战，幽灵城大军一时无主，那五路援军大帅声嘶竭力，发号司令，奈何将不知兵，兵不知将，仓促间无法形成有效反击。
    幽灵城本部守军看见天上战况不妙，到是调集了大批的守城弩，望空发射，但是一来位置不好，属于地面对战天空，而来其守城弩形制弱小，射程有限，几乎到不了仙军阵前。
    五十万天兵得理不让人，几十轮爆射之后，魔军阵型崩溃，渐渐不敌！
    灵荷圣君边上的中军传令官，密切注视着大帅的每一道眼神，手中的令旗早已握紧，只待大帅一声令下，就要发动总攻。
    魔天宝冷汗迭出，倒不是抵不过独孤君，而是大军溃乱在即，不由五内俱焚！
    “事到如今，只有拼死一搏了！”
    魔天宝猛然掉头而走，远离了战场，占据更高一处虚空。
    独孤君惊讶，心道：这家伙，魔力深厚，招式精妙，并未溃败，莫非有诈，要诱我上前？
    独孤君舞动战戟，在身周形成巨大的护体光罩，却并不追击。
    魔天宝矗立在风魔战车之上，双臂伸展，头发披散，如同黑色的瀑布。他双眼紧闭，仰面朝天，口中念念有词，表情痛苦，仿佛正在以身殉道！
    一道白气从他的口中冲出，紧接着他的眉间冲起浓重的黑气，黑白两气缠绕，仿若混沌。
    忽有魔音浩荡，自天而降，可见的巨大音波，如魔海翻涌，弥漫了半边天空。
    随着刺耳的魔音呼啸，他的身后虚影憧憧，渐渐浮现了一幅画卷：那是一片巍峨绵延的群山，魔气弥漫，冰封万里，毫无生机。
    白色积雪的山峰谷壑忽然发出咔咔的巨响，到处迸裂，到处弥漫黑色的魔火！
    接下来，群峰耸动，山势连绵，万里魔山仿佛活了过来，大帝震颤，有高阶恐怖的生灵咆哮，发出阵阵怒吼！
    几个呼吸之间，一头庞然恐怖的黑色魔龙冲霄而起，冲破了虚幻的画卷，来到了真实的世界！
    “吼！！！”
    魔龙昂首，发动惊天的一击，它奔腾而来，碾压一切，挡者披靡，青金色的厚重战车被它的龙须触及，顿时击飞，直到万丈开外，独孤君这才稳住阵脚。
    这一击之下，古老的战车有些变形扭曲，独孤君也受了轻伤。
    魔龙咆哮，威压一切，猛然扑向仙界大阵。
    足足有数百里长的魔龙，黑炎滔天，五十万天兵哗然。
    事发突然，猝不及防，灵荷圣君帐下，数十位强悍的战仙一起升空，就要撕裂魔龙。
    灵荷圣君一声轻笑，“这是魔龙山的地脉龙魂啊！居然动用了出来，可见魔军气数已尽，众将官，尔等全力冲击魔军本阵，待我斩杀魔龙！”
    。。。。。。
    鸿辰彻底结束修行，乾坤图演化的小世界中，不约而同，众仙也相继出定，各有收获不同。
    最特别的是唐璜，他神秘兮兮，对神王道：“我可能不久会有一番神奇的际遇，至于是什么，我还不知道，心里总是不安，我的神王啊，你快安慰安慰我吧！”
    他说的夸张，引来众仙哄笑，鸿辰想了想，也实在捉摸不透。
    众仙重新踏上征程，这一次，不是警幻仙子拿主意，鸿辰似乎感知了冥冥中的使命召唤，在众仙出奇一致的期盼中，他宣布，“下一站，拜访觉界，然后返回天庭！”
    。。。
    灵荷圣君冉冉飞升，身后显出一个磅礴的异象：遮天蔽日的莲叶，无穷无尽的红莲，炽热阳刚的大日神光，带来无尽暖意。
    这异象只是一闪，就突兀出现在眼前真实的世界。
    魔天宝双眼刺痛，不由得紧闭双目，灵荷圣君的仙光太强大了！
    漫天的神莲汹涌澎湃，占据了无尽虚空，以肉眼可见的蔓延速度，迅速分割了无数细碎的时空，那黑色的魔龙灵魂发出阵阵凄惨的吼叫，麟甲森森的躯体冒起阵阵黑烟。
    神光普照之下，黑暗无所遁形，片片莲叶疾飞，犹如一把把利刃，切割魔龙的身躯。顷刻间，魔脉神魂幻化的巨龙被神莲重重围困。
    灵荷圣君的巍峨战仙之体越来越高大，直到那魔龙的躯体低服于他的战靴之下。
    “啵！”
    灵荷圣君一指点出，虚空震颤，仙音轰鸣。
    “龙莲神诀，第十一重！”无形的威压，化为有形的波纹震荡，沿着十方无尽虚空蔓延。
    八十万魔军同时被震惊了魂灵，头脑一片空白。
    那魔龙被仿佛实质的音波重创，身躯僵硬，被那无尽的神莲困得越发紧密了。
    一指神威，却有着十一重的恐怖攻击，化作十一重金山般的威压，每一波攻击爆发，那魔龙的躯体就小了一次！
    无穷莲叶中，化身三头六臂神圣宝相的灵荷圣君，轻舒手臂，将那仅剩十丈大小的魔龙一把抓住，取出一个玉净瓶，装了进去，封印。
    他做完了这一切，把手一招，那传令的将官令旗招展，五十万天兵天将一起冲锋，恐怖的毁灭浪潮席卷周天，那本就混乱不堪的八十万魔军大阵，顿时被冲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魔天宝扬天喷出几口魔血，他拼了本命精元催发了魔龙山地脉龙魂，如今被破，大伤元气，几乎站都站不住，被独孤君看见机会，战车纵横，飞驰电掣，一声怒吼，“噗”！巨大的魔首被银河战戟斩落，连元神魔灵都被搅碎了，彻底死去！
    不消半个时辰，杏黄色天军战旗飞扬，插在幽灵关城楼上，雄关告破。
    半日后，灵荷圣君得到战报，剿灭魔军五十万，解救仙界百姓一百万。
    “怎么这么少？”灵荷圣君沉吟，有些难以置信。
    此番出兵，教训魔界是一方面，解救历年来被魔界掳掠的仙界百姓也是重要的一环，从前面八座雄关告破，他就发现，城中仙民数量极少，都是几十万上下，没想到连这规模最大的幽灵关也是如此。
    众仙将也是不解，根据十年来的情报收集，每一座雄关，至少都应该有三百万以上的仙民，这幽灵关至少该有千万级数的仙民，那么，这些人哪里去了？
    。。。
    神王一马当先，众仙惊奇发现，他好像勘破了仙界奥秘，走了一条前所未闻的道路。
    原本的巡游路径掌握在警幻仙子心中，如今的她发现，她也成了路痴，神王的道路完全空前。
    就连钻营一切天地漏洞的陆离也是惊讶无比，常常用看怪物的眼神盯住鸿辰不放。
    “照这样走，或许要不了多久，就能到达觉界吧？”一向奉旨监查周天的岳大战仙呢喃自语，他对天界的熟悉程度，在诸仙中，不作第二人想。
    唐璜显得心事重重，魂不守舍，自从结束这次修行以来，总是这副样子。
    这些日子，随着觉界的越发临近，他似乎越来越诡异，心灵深处的悸动，连众仙都看出来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觉界变故

    极乐天，大雄宝殿。
    弥陀尊者端坐金色八宝莲台，佛光璀璨，面容肃穆。
    金菩提行礼毕，道：“尊者，前番事务繁多，耽搁了下界要事，如今一切交割清楚，只等我佛法旨！”
    诸大菩萨、辟支佛、大阿罗汉等，也同声道，“下界事大，只待我佛定夺！”
    “我原本是要你即刻下界的，不料竟耽搁了数年时光，如今的天机么，却是更加难以参详了！”弥陀尊者面露忧苦之色，道：“文华菩萨，你可知化乐天有多少觉仙下界？”
    身穿白衣的文华大菩萨出班，道：“万年以来，共有大菩萨级别的觉仙五人下界，如大阿罗汉者，不下百人！如今的凡间界，佛法鼎盛，化乐天信众海量，无与伦比。”
    “竟有这么多？可叹我执掌极乐天以来，竟无一人下界，算起来，到是我的不是了！”弥陀尊者似乎下定了决心，“金菩提，等天庭贵客到访我界之后，你便下界去吧，无需与我辞行！”
    金菩提慨然道，“谨遵法旨，属下必不辱没使命！要让我极乐教化，普度万灵。”
    诸大菩萨疑惑道，“尊者说天庭有贵客到访，是何事？”
    弥陀尊者道，“我预见天庭鸿辰神王等众，周游诸天完毕，即将开启归程，因前番金菩提邀请故，神王不日将路过我界，以为访问，你等须好生打理此事！”
    如来说罢，金菩提面露疑惑，众佛、菩萨等人也听出一些隐意。
    一身黑色霓裳羽衣的大世菩萨，按捺不住，出班道：“我佛的话，令人好生费解，莫非尊者不打算露面，只我等招待那神王么？”
    弥陀尊者苦笑道，“我于宿命神通境界中，只预见天庭客来，却不见我亲身接待的影像，大约还有天机未曾显现吧！”
    君臣正在议事间，忽然广目伽蓝如飞进了宝殿，报道：“化乐天虹霓大菩萨求见尊者！”
    弥陀尊者皱眉道，“莫非应在这事？”
    “宣她进殿！”
    。。。。。。
    幽灵关，大元帅府，诸将欢庆胜利，大排宴席。
    灵荷圣君与诸将痛饮，把酒言欢。
    可是他的神情，在欢欣之余，却是有些遗憾，原来他终于探听到切实的消息，那些失踪的仙民，乃是魔界扶持天庭叛逆无尘子，建立什么真神天，特意掳掠而去，交于无尘子扩充人马去了。
    “哼！总有一天，我天庭必发大军，剿灭无尘子这厮！”灵荷圣君恨声道。
    。。。。。。
    光阴如水，二十日飞快过去，觉界已然在望。
    鸿辰一行，风尘仆仆，正式踏入觉界的范围，沿途风物迥异于仙界，无数悬岛漂浮，自成一片大陆，上面物阜人丰，号曰“天国”，乃是觉界极乐天的附属，这样的国不计其数，看得天庭诸仙咂舌不已。
    沿途早有一路路觉仙禀报，因此当鸿辰一行看见那巍峨壮丽的须弥山矗立眼前的时候，八万四千山峰佛音轰鸣，八万四千宝塔祥云缭绕，飞天乐伎飘舞，是为欢庆。
    金菩提、文华大菩萨、大世大菩萨、贤惠大菩萨、菡萏功德佛、摩诃迦叶佛、无寂灭佛、圆觉佛，率领大小诸佛菩萨阿罗汉，齐来迎接！
    众仙见了这般阵仗，有些吃惊，陆离怪笑道，“鸿辰，我敢打赌，这些人待会见了你，又要大礼参拜！”
    “不能吧？咱们是代表天庭，友好访问，鸿辰也就是和金菩提对等的身份，他要参拜，恐怕不合礼仪！”唐璜明明知道，陆离的话很有可能应验，但是他抬杠的天性使然，偏要和奇仙唱反调。
    不等陆离反驳，警幻仙子不屑道：“切！枉你天庭为仙多年，难道不知觉界尊师胜过尊道么？那如来法旨明明白白，为了白色曼陀罗花开，后继有人之顾，感念鸿辰，他们岂能不听？”
    她居然爆出口！众仙忍俊不禁。
    “喔？这样啊？那可不好！”鸿辰被他几个一唱一和，已经有了主意。
    浩浩荡荡的觉界诸仙，终于会面，金菩提一马当先，笑容满面，“神王别来无恙！言之不谬，果然信人！我佛法旨有请，须受我等一拜！”
    他说完，就要撩起袈裟下拜，身后觉仙们也是个个有了动作，正在这个关头，只听见鸿辰高声叫道“使不得，使不得，我一项最烦的是繁文缛节！”
    神王胸前红光弥漫，赤霄印暗中翻滚，灿若云霞，顷刻间占据场间一切时空微尘，顿时，众人眼前有莫名红尘涌动，似乎身处弥蒙的虚幻海洋，又像沐浴在母体的温暖之中，身体轻融，手足无力，不受控制，竟然根本无法屈膝！
    金菩提首当其冲，距离神王最近，他努力几次都不成功，早被鸿辰上前，握住双手，道“金兄带路吧，我等行程匆忙，见过如来，还要回返天庭哩！”
    金菩提被神王抓住两手，只觉坠入大海旋涡一般，挣脱不得，轻易被左右了行动，不由心中大骇！
    咦！这年轻人，几年不见，境界恐怖如斯么？莫非他施展了什么仙界的至尊法术？
    不但他骇然莫名，众佛菩萨也是恍然，终于明白弥陀尊者为何如此看重天庭神王！此人，恐怕是身负天地间的大气运啊！
    陆离、岳震等人面面相觑，震惊不已，我们的神王，竟然到了与天地同韵的境地了吗？
    他那胸前的印形之物又是什么？居然能够调集天地间的自然伟力？
    宾主一路说些离别之后的经历，鸿辰、金菩提、警幻仙子等相谈甚是融洽。
    如今的神王，虽然年轻，但很是稳重，落在文华大菩萨等人眼中，其举止胸襟，超尘脱俗，竟隐隐有囊括宇内的君王态势。
    金菩提带领神王一行，架云上了傲来峰，径直到了大雄宝殿，神王他们以为是弥陀尊者召见，哪知道里面早就备下了酒宴，皆是素食、素酒，精美典雅。
    陆离欢喜道：“还是觉界通达人情世故，知道我们一路风尘，不做那些客套虚务，直接管饱先！”
    唐璜白眼道，“瞧你那点出息！”
    陆离佯装恼怒，作势欲打，唐璜躲到神王身后，道：“鸿辰，奇仙放肆！你不管管？”
    这番斯闹，引得觉界众仙咂舌不已，心道，这仙界也太无拘无束了吧！
    金菩提几年前见过唐璜，本该不会陌生，此刻忽然愣怔了好一会，道：“原来是那风趣的唐璜老弟啊，怎么几年不见，气息越发神秘莫测了？”
    他有些奇怪，唐璜的法力、仙韵、气息太特别了，令他隐隐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唐璜故作疏狂状，仰天打个哈哈，胡乱揭过不提。
    世情大菩萨笑道，“金佛弟，快与我等介绍仙界诸公才是！”
    金菩提恍然，挨个介绍觉界众仙予神王，废了好些时光，诸佛菩萨一一见过，神王不禁疑惑道，“怎么不见弥陀尊者？”
    “哎，好叫神王知晓，我佛如来十日前接到化乐天通报，乃是大日尊者被那魔君哄骗，说有要事商量，哪知被魔君联手天庭叛逆无尘子暗算，身受重伤，须得我佛施展大般若神功方能痊愈，因此我佛并不在此，已经去往化乐天去了！”
    “哦，竟有这等事？！”鸿辰闻言震惊！
    这无尘子，阴魂不散，竟然闹到觉界来了，不过，好像听说化乐天的大日如来，一向和魔君交好，两界因此勾勾搭搭，暗通款曲，连弥陀尊者也难以置身事外，撇不清干系！只是，说翻脸就翻脸，突如其来，这魔君图的什么？莫非疯了么？
    鸿辰心中犹疑，不敢相信。警幻仙子也是面露怀疑之色，她身份尊贵，聪慧过人，知道鸿辰有些话不好说得，但是由她来说，却是无妨。
    警幻仙子便道：“我天庭尽人皆知，大日尊者一向和魔界交好，甚至不惜撺掇弥陀尊者也来入局---此番居然被魔君联手无尘子重伤，不知那魔君和觉界有了怎样不可调和的矛盾，非得如此行事？”
    她的话字字锋芒，信息量很大，金菩提哪里听不出。只是他下界在即，此番奉命招待神王而已，哪里肯多说？
    世情大菩萨、文华大菩萨等人闻言一凛，也故作不知，不置一喙。
    神王知道不能在这个问题上揪住不放，毕竟两家交好，是名义上的盟友，虽然近年来大日尊者拉扯弥陀尊者，靠拢魔界，毕竟只是偷偷摸摸，明面上没什么凭据，未央大帝也没有问责的意思。
    于是，鸿辰轻描淡写道，“看来我们来的不巧，无缘一会了！”
    金菩提赶紧解释道，“神王哪里的话，既来之则安之，虽说仙界路远，归心似箭，也不差这几日！我佛临行时早有交代，多则二十日，少则十五日，他必定回来。神王诸公请放宽心，且在我极乐天暂住一时，让我尽那地主之谊，此乃两界幸事，怎可错过！”
    文华大菩萨等众也诚意邀请，神王没奈何，和岳震、警幻仙子略作商议，便慨然应允了。
    金菩提等人大喜。
    这一场欢宴，宾主相宜，吃到日落西山，金菩提安排鸿辰众仙于鸿胪寺住下，不提。

 第一百二十九章 骗局

    酒宴过后，宾主尽欢，金菩提亲身带领鸿辰神王一行去到鸿胪寺，方才作别。
    目送金菩提等觉仙离去，鸿辰使个眼色，众仙会意，急忙到了鸿辰跟前，警幻仙子取出乾坤图，展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结界，就是弥陀尊者那等级数的仙人神识也被隔绝，无法窥探里面的一切。
    众仙巡游多年，早已默契，知道鸿辰有要事商量。
    鸿辰道，“诸位，我觉得弥陀尊者去往化乐天之事，有些蹊跷，诸位怎么看呢？”
    警幻仙子笑道：“你是说他故意避而不见我们？不会吧？”
    “神王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岳震沉吟道，“弥陀尊者一向尊重天庭，多年来两界礼尚往来不断。金菩提是他的传人弟子，从金菩提的态度看，他所言非虚，弥陀尊者的确外出了，并非对我等避而不见，倒是那化乐天主被魔君、无尘子联手暗算，听着有些莫名其妙，十分突兀，我也难以置信。”
    鸿辰道：“岳兄所言，也正是我的疑虑，我隐隐觉得这事似乎有些云波诡谲的味道！”
    陆离更是直截了当，道：“鸿辰，你如今的修为，已经能与周天深深相应，不如以神通力探查一番，便知真假。”
    “是啊，你那胸前的宝贝是个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快施展一番，我等也好见识一下。”唐璜眼珠转动，推波助澜。
    鸿辰下意识望向仙子，警幻仙子笑道，“看我作甚？这里你是正使，正要你来定夺！”
    鸿辰沉吟片刻，终于下了决心，他对目前的修为极有信心，自衬可以在不惊动金菩提等觉仙的情况下施展大能，探查整个觉界的势态。
    神王当即盘膝作法，神光涌动，周身层层琉璃净光铺展开来，神念覆盖下，一个精美绝伦的透明光罩无限扩大，渐渐消失在鸿胪寺外，直透苍穹而去。
    神王胸前，一枚古朴的赤色道印，空灵转动，丝丝缕缕的光线和鸿辰的泥丸宫相连。
    鸿辰闭幕凝神，额前那个小小天球浮现，众仙却只见到一个模糊的球状虚影，至于其中的奥秘，一概不知。
    神念发动，法力灌注，小小天球与赤色道印呼应，一切赤霄天界的信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被分解、梳理，很快，小小天球中，极乐天、化乐天的影像占据主导，鸿辰发现了弥陀尊者的信息，然而当那道气息进入化乐天后，便渐渐削弱，终至不见，再也无法捕捉。
    “不好！那弥陀尊者恐有劫难！”鸿辰出定，一语惊人！
    。。。。。。
    时光回溯，十日之前，冥冥中弥陀尊者感知到了天庭仙人的造访，却感知不到化乐天发生了何事。
    当他听虹霓大菩萨叙述，大日尊者如何被魔君、无尘子联手偷袭重伤的过程，他的眼前自然浮现出那一幅幅真实的画面，在他的佛眼通之下，觉界范围之内，一切虚假毫无瞒过他的可能，因此虽然元神理智的一面告诉他，魔君这时候和大日尊者翻脸，有些说不过去，他还是相信自己的“眼见为实。”
    他急匆匆带了几个菩萨、辟支佛，便一径去到了化乐天。
    虹霓大菩萨将他带到宏邝殿，便行礼而去，同时带走了那几位随从弥陀尊者的菩萨等众。
    一切都显得自自然然,因为众人分明见到大日尊者正在白玉琉璃光宝座中，闭目盘膝，背影佝偻，气息萧索，一派魔气侵蚀的痛楚状，弥陀尊者更无丝毫怀疑。
    弥陀尊者上前，眼前这师弟，觉界两大如来之一的绝顶强者，落得如此境地，真是恨铁不成钢啊！
    作为师兄，弥陀尊者深感有亏，觉得对不起那已逝去的师尊---心灯古佛。
    极乐天这边，遵从古佛的临终教诲，造像、供像一事已经大大改观，不再那么执迷，但是化乐天这边，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完全不受他的掌控，哎，这大日尊者啊，还是像年轻时候那样我行我素，不把师兄放在心中。
    “今日之苦楚，可曾令你反思？早叫你和魔君断绝往来，你啊，不再年轻，得改改性子了！”弥陀尊者看见师弟浑身黑气弥漫，透骨透髓，便知道魔种深入，非大法力连续驱除不可。
    大日尊者双眼紧闭，唇角有黑色血丝，整个身体仿佛冰雕，似乎在忍耐极度的痛楚，不发一言。
    弥陀尊者不再多话，盘膝于大日尊者对面，伸出一只巨掌，盖在大日的顶门，顷刻间，宏邝殿佛气弥漫，金光涌动，浩瀚的仙元从弥陀尊者的金身汇入大日尊者的头顶百汇。
    弥陀尊者口中诵念，引动周天相应，梵音空灵缥缈，那是觉界之主才能承传的无上经文，随着他的诵念，一串串古奥繁复的符文伴随着金色仙元，一起涌入大日尊者的体内。
    一连九日，弥陀尊者头上白雾氤氲，额前汗如雨下，那大日尊者犹自一言不发，他的身体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任由弥陀尊者耗费了五成的本体仙元，都无法填满，其身体依旧冰寒无比，显然并不见效。
    弥陀尊者的那些仙元如同泥牛入海，不知道去向哪里，也不曾有和魔气激烈交锋的迹象，最奇怪的是，那些魔气难以捉摸，明明存在却无法捕捉。
    弥陀尊者忽然心中生出了一丝警觉，不对啊！
    “大日，你可有些好转？”弥陀尊者盯住他的脸，神光洞察之下，对面那人的眼珠终于转了几转，那是一双陌生的眼眸，灰蒙蒙的雾气覆盖下，两只瞳孔放出妖异之光！
    弥陀尊者骇然，“你，你不是大日，你是谁！”
    对面那人发出桀桀怪笑，“我就是大日啊！师兄你竟然不认得吗？”
    大日尊者眨了眨眼，恢复了正常的样子，眼眸也不再妖异诡谲。
    他浑身的魔气忽然间消失无踪了，胸前幻影憧憧，隐约可见一座幽灵般的魔山！那是，魇魂山！
    这是魔界至高无上的山，魔君亲自执掌的终极魔山！
    出现在大日的体内的，自然不会是魇魂山的本体，而是魔山的魂灵，犹如仙人有神魂元灵一样，一些殊胜的仙、魔大山，也能具备类似魂灵的存在。
    眼见那座盘旋的虚幻灵山，闪耀七色灵光，显得格外魔力滔天，弥陀尊者忽然明白自己的无尽仙元，是被这魔山吞噬了！
    弥陀尊者的心如坠深渊，他眼神冷冽，死死盯住大日尊者，“看来你并没受伤，所谓的魔君和无尘子。。。可恨我竟中了尔等的圈套！”
    弥陀尊者瞬间洞悉，这就是一个阴谋，让他深入险境的一定是魔君、大日还有那无尘子！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饶是弥陀尊者心性慈善，这时候也勃然大怒，他一声巨吼，震得大殿动摇。
    伴随他的怒吼，一掌击出，大日尊者不动如山，似乎早有预料。
    黑光闪耀，大日尊者胸前那座魔山冲出，生生和弥陀尊者对撞了一次！
    轰隆！
    一道几乎竖直的光环出现在两人中间，那是金色的佛功和黑暗魔法对撞的产物，弥陀尊者被一股大力击飞，足足退出数百丈，才定住身形。他浑身酸麻，气血翻涌，九天来，他消耗了半数仙元，早已不复鼎盛之威！
    大日尊者借助这一击的反冲，轻飘飘后撤，化去弥陀尊者残余的掌力，他阴恻恻道，“师兄，这一切都要怪你执迷不悟，不肯顺应天地大势！”
    “哼！你所谓的天地大势，就是勾结真魔么？”弥陀尊者暗自调息，希望迅速恢复法力，他知道大日的法力要稍逊于他，眼下他那么有恃无恐，一定是还有后手准备。
    甚至，弥陀尊者已经感知到了有两个恐怖的存在，已经近在咫尺。
    “天庭无道，致使大劫降临，值此天道更替，改换乾坤之际，联手魔、神两界，我觉界方能执掌天盘，取代仙界！这难道不是我们一直以来的梦想吗？师兄你难道不想把仙界踩在脚下？”
    大日尊者的声音充满魔力，循循教导起来。在他看来，弥陀尊者已是瓮中之鳖，生死不能自主。
    不等弥陀尊者回答，有两重脚步踏入宏邝殿，一人笑道，“弥陀尊者，别来无恙，事到如今，你只有一条路可走---与我等联手对抗天庭，否者，你今日须出不得这座殿门！”
    这人一身黑色帝服，魔气无限，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魔君。
    另一人仙衣飘飘，风姿卓绝，正色道：“尊者可曾听闻我的际遇？我以仙格担保，大日尊者所言非虚，那天庭早已昏聩腐朽，失了天道！”
    弥陀尊者虽不曾见过此人，闻弦歌而知雅意，知道他就是反判天庭的无尘子。
    弥陀尊者心念电转，顷刻间想清楚了一切，天庭虽然不够完美，仍然不失天道正统，两千年前的天劫，并非其失道的佐证！况且，天庭有鸿辰神王、陆离奇仙这等背负大气运者相继出世，引动天地真脉复苏，这才让觉界、真魔传承重续，凡此种种迹象，哪里是要改朝换代？分明是天道做出的安排！
    “尔等利欲熏心，道心崩坏，一叶遮目不见泰山! 真正的天道大势，早已清清楚楚，呈现汝等眼前，犹然不见！”弥陀尊者恨声道，“要我背道而驰，绝无可能！”

 第一百三十章 镇杀

    说话间，魔君已经到了弥陀尊者眼前，眼神玩味看着只剩一半法力的他，冷声道：“可惜，再瞒上那么一会就好了，如今还得费些手脚。”
    “哼! 魔头，你对大日做了什么？”弥陀尊者悲天悯人，身处如此险境，还担心大日如来被魔君控住了神魂，否则怎么会有那魔界第一的魇魂山出现？
    魔君一怔，旋即捧腹大笑，简直笑出了眼泪！
    “你们听听！到了这般关头，还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身为魔君，却是光明磊落之人，对我的朋友从不做那些暗昧之事，你家大日师弟好得很，我可没对他做什么！那魇魂山之灵乃是一件吞噬仙元的法器而已，为了对付你这老顽固，不得已用一下罢了！”
    无尘子上前一步，果断道：“大日尊者，长生，事到如今，再扯些儿女情长也是无用，应该速作决断了！”
    魔君的名字叫做姬长生，一向少有人知，无尘子轻描淡写的叫出来，足以显示他和魔君的关系非同一般，
    事实上，许多年前的那位仙界后起之秀，天庭大金仙的重点培养对象无尘子，若不是在一次游历天界当中，偶然结识了隐匿身份气机的魔界天才少年，结伴闯荡天下，探索秘境禁地，屡经生死，彼此救过性命，结为异姓兄弟，相约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做出一番惊天的事业，也就不会有后来的通魔嫌疑，也不会有神王得知的悲剧故事。
    魔君立刻响应了无尘子的话，他们两人以灼热的眼光盯住了大日尊者！
    大日尊者看向耗尽仙元倾心救治他的师兄，这位一开始就被蒙在鼓里的正人君子，神情复杂。
    多少往事浮上心头，有少年时的切磋修证，有争夺觉界之主时的心意不平，也有关于如何振兴觉界的分歧，更有联合真魔界、变更修行之道的争执。
    足足过了十息时间，他发觉弥陀尊者没有丝毫妥协的意思，甚至在努力恢复实力，终于狠下了心肠。
    “就按照之前议定的办吧！”大日尊者恨声道。
    大袖一挥，袈裟急舞，他翩然离去，出了宏邝殿，把那行恶之事留给了两个外人。
    无尘子更不多话，直接祭出那红色的魔典，魔君姬长生与他心有默契，祭出了另外半部魔典，完整的魔典爆发出超强的威压，只是一瞬间便将弥陀尊者击倒。
    弥陀尊者的口鼻喷出金色的血液，他的功力来不及恢复到绝巅，自然抵挡不住两大当世高手的合力一击。尤其那魔典乃是史上第一惊才绝艳的前代魔君所留至宝，威力无限，便是弥陀尊者全盛之时也要饮恨！
    趁着尊者委顿在地，无尘子和魔君身形消失，下一刻出现在宏邝殿外，大日尊者已在等候了，三人对视一眼，一起催动法力。
    轰轰轰！
    那金色的大殿发出阵阵巨音，很快缩小，化为一座金色透明的琉璃宝塔，三人口中诵出金色、白色、黑色的符文，不断注入塔顶，沿着金灿灿的塔身盘旋缠绕，无尽的荒古气息弥漫中，弥陀尊者发出痛苦的嘶吼，他顾不上创痛未消，强行盘膝，手掌结印，拼力抵抗宝塔的镇压。
    一轮轮日月双辉图案浮现于塔身内部，那是弥陀尊者施展压箱底的觉主道印！
    觉主道印，每一任觉界主宰退位时，才会传给继任者，乃是佛门至高秘密典籍，具有绝大的威力。
    即便弥陀尊者伤重，依然发挥了超强的抵抗力。
    塔外三人，表情各异，无尘子露出凝重之色，魔君双眼中的杀戮之光尤为炽烈，大日尊者的眼光，则是充满了妒忌和嗔恨。
    “老匹夫，还敢顽抗！”
    魔君怒吼，三人不约而同急催法力，金塔的镇压气势更胜。
    忽然，远远传来打斗之声，大日、无尘子、魔君毫不在意，只因一切尽在掌握。
    果然，过不多时，有虹霓大菩萨来报，说是随同弥陀尊者而来的一众极乐天强者，已经尽数被拿下。
    大日尊者傲然道：“师兄，你的手下已经伏诛，此地已被我隔绝了天道气机，你那极乐天无人可以窥探。再最后给你一个机会：速速放弃抵抗，让我掌控你的界主道印，念在同门之谊，我留你性命!”
    “呸！你也配谈同门之谊！想我那师尊心灯古佛，最不放心的便是你，如今你与魔共舞，又对的起谁！”
    大日尊者只作不听，发狠咬牙，露出杀意。
    。。。
    三人围困一整天，镇不死弥陀尊者。
    尊者虽然衰落不堪，凭借觉界之主道印，万古以来的前代觉主意志绵绵相续不绝，支撑着他的生机。
    魔君恨声道，“急切杀他不得，续费些时日！”
    无尘子笑道：“不急，他如今被困，插翅难飞，不过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到时，大日尊者可趁便去到极乐天，掌控整个觉界，我们三家联手，定要翻天覆地，搅乱乾坤。”
    大日尊者闻听此言，露出兴奋之色，仙元更加旺盛，催动宝塔，哪里还顾同门之谊，只求师兄去死。
    又过了大半日，眼看那弥陀尊者日薄西山，就要死亡。
    。。。。。。
    遥远的极乐天，八万四千峰，宝塔大放光明。
    金菩提、文华大菩萨等众，一大早就迎请鸿辰神王并天庭众仙，寻幽览胜，此时日光将暮，宾主尽欢，金菩提等又送到鸿胪寺，相约明日再会，这才辞别而去。
    鸿胪寺内，早有丰盛宴席备好，警幻仙子只顾和那三个女仙说话。
    唐璜百无聊赖，和陆西星饮酒作乐，鸿辰神王、岳震、陆离都是目不斜视，正襟危坐，神秘的很，不知何故。
    。。。。。。
    化乐天，弥陀尊者感到绝望，仅存的最后一点生命活力也即将消失殆尽。
    无尘子面目狰狞，比起魔君有过之无不及，如今的他也是一方之主，在魔君的倾力扶持下，他搜罗了大量仙民，从天界边缘地带攫取了无量的破碎星辰，在仙魔混合的法力造作下，他成功获得了一片“新天” ，还有那些在仙界时攫取的千万仙民灵魂，也被他利用，以各种五行之物造化了形体，成为他的亲近部众。
    魔君和大日尊者甚至已经丝毫不顾及气息奄奄的弥陀，开始大声交谈，谋划下一步的行动。
    一切似乎水到渠成，天衣无缝，正在这时候，又发生了一个变故。
    远处，喧哗之声再度响起，这一次的规模更大，似乎整个化乐天主要殿宇都波及到了。
    大日尊者不由皱眉，按照预先的安排，当弥陀尊者被困之后，他手下第一大菩萨虹霓，应该早就布好了大阵，防范万一有漏网之鱼，引来极乐天强者救援。
    以这道大阵的绝世威能，他相信，就是那文华大菩萨率领所有极乐天强者来救，也无法突破，再说除了弥陀尊者外，化乐天哪里还有他的一合之敌？
    虚空中飞来一道身影，依旧是那位虹霓大菩萨，这一次他慌慌张张，极度不安。
    大日尊者极不耐烦，直接呵斥道：“又是什么人闹事？”
    嘭！
    回答他的是一声猛烈的撞击，已经近在咫尺的虹霓大菩萨被一股大力击飞，轰然陨落，以他天界顶级秘银的身躯强度，此刻居然说不出话，一脸的痛楚，肌肉抽搐，显然受创极重。
    金光一闪，仿佛金乌喷火一般，一股浩大炽烈的阳刚之气弥漫场间，众人面前出现了两位仙人！
    其中一位，全身覆盖龙鳞，乃是至尊无上的金光铠甲，双肩上有一对冲天战龙的护肩，胸口前一面明晃晃的护心宝镜，背后有一面乌金锻造的扇形护甲，插着二十四面五色战旗，头盔形制奇异，宛如仰天怒吼的苍龙首，龙头上有两支利剑一般，尖锐无匹的锐角。腰间是八宝金色战裙，其长过膝。上面绣着精致华美的符纹，流动着浓烈的仙光，一看便知是一款至强防御道器。
    这人身形高大伟岸，足下是一双龙形战靴，鞋底周围，各有八个金色轮宝，仿佛是八个独立的战争利器，他塔在上面，神威凛然，令人不禁想到，这就是战争之神！
    无尘子一望之下，不由心惊，“你是岳震！”
    岳震身边那年轻人，一身杏黄色的仙衣，束发高挽，气度清逸，又有一种难言的尊贵王气弥漫全身。他手托一枚赤色光芒的道印，一入场间，便对无尘子和魔君手中的魔典造成了极大的威压，无尘子和姬长生敏锐发现，他们手里的至尊魔典，顷刻间变得光滑暗淡，并且极度躁动不安，似乎想要挣脱他们的掌控，逃离这方天地！
    “鸿辰！？”姬长生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少年神王，“你怎的到了此处？没道理啊！”
    场间的变化，让弥陀尊者已经暗淡的生命之光再度明亮起来。
    他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是上天赐予的磨难，就好像他能够预见神王的到来，却丝毫察觉不到魔君、大日他们的阴谋，而魔君他们策划了一场阴谋，做到了瞒天过海，却仍在冥冥之中，被天意操控。
    他们谁也料不到鸿辰等人的到来。
    “大日，放手吧！现在悔改还来得及!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岳大战仙一人你们都难以匹敌，何况那位给觉界带来新生曙光的神王！”
    虽然不曾谋面，弥陀尊者依然确信那位少年就是鸿辰神王。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三打二

    岳震和鸿辰神王突兀而至，令大日尊者措手不及，场间形势发生了根本逆转。
    魔君和无尘子相望无言，却从彼此的眼神中明白了真实的心意，情形不妙啊！
    双方战力对比，他们震惊的发现，居然呈现一边倒的局面。
    岳大金仙，据说只要未央大帝不出手，在赤霄天界便无人能敌！就连那位声名远扬的悟空战佛，也屡战屡败，多有不如。
    他一人出手，至少可以匹敌同等境界的两、三位以上的强敌，这几乎已经是天界仙魔的共识，他号称天界第一战仙，可谓实至名归。
    最令他们震惊的却是鸿辰，这年轻的王者，曾经和无尘子一击战平，虽然没有和魔君交战，姬长生早就将他的战力估算出来，应该和自己不相上下，可是几年不见，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少年已经成长起来，变得深不可测，以他们的神通道力，居然看不出深浅。
    此时的神王，一举一动一个眼神，仿佛与道合真，融入了天地气机。他站在那里，却好像又不在那里，他并不高大，却好像包容了化乐天的一切！
    眼前的两大强者，散发出来的威压足以称霸天界。
    无尘子苦笑：“神王别来无恙！”
    鸿辰礼节性微笑：“放心，我们只是路过，顺便解决掉觉界的叛逆，至于你和魔君，好好想想，千万不要冲动！”
    这是非常明显，甚至有些可笑的恫吓，可是从他的口中说出，竟然带出来隐隐的王霸之气！
    金色宝塔周遭，云气翻涌，虚空深处传出阵阵雷霆电音，一副山雨欲来的征兆。
    魔君眯缝眼睛，恨声道：“就凭你们两个过路客，能翻起多大浪花？”
    “你可以试试看，哦，提醒你们一下：外面还有一个奇仙，死活不肯进来，他说曾经被姬长生困住，那是因为他平生最不擅长阵法。这次他说要一雪前耻，所以，你们留在外面的那些人，会很危险！”岳震轻描淡写说道。
    刚刚说完，大战仙身上便开始出现剑气光环，几把锋锐无匹的仙剑往复转动，发出嗡鸣的剑吟，震人心魂。
    “是啊，陆离这次是真的发狠了，你那些属下倒霉了，会死很多人！”鸿辰眼神含笑，故意顺着大战仙的话，抽风添火。
    “自高自大的家伙，当我觉界无人么！”
    大日尊者怒火填胸，眼看大功告成，哪能因为几个天庭强者出现就功亏一篑？
    岳震和神王刚才的恫吓，在他来看十分不智，因为无意间暴露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天庭方面来的只有他们三个强者，并无后援！
    管他预谋也好，偶然路过也罢，外面大阵至少可以困住两个大金仙，那个什么陆离已经无足挂齿，铁定被困住了。
    别忘了，我化乐天还有强者无数！
    大日尊者迅速做出了决断，战！！！
    。。。
    极乐天，金菩提和文华大菩萨离开鸿胪寺后，并未分散，而是交谈起来。
    “小金，我总觉得心神不安，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文华大菩萨说出了她和世情大菩萨、贤惠大菩萨的共同感受。
    金菩提先是惊讶，随后哑然道：“我的菩萨姐姐啊，尊者老人家不过是去一趟化乐天，不日便回，就在刚才，我的宿命神通还看见尊者正在施展玄功，想来大日尊者伤势严重，这才耽搁了日子。”
    其余诸佛也是轻笑道：“菩萨们就是多心！”
    所谓关心则乱，大菩萨们日日随侍弥陀左右，比起金菩提等众还更要接近至尊，也更加关注至尊的境况安危，这一点，众人见怪不怪，都能理解。
    。。。。。。
    化乐天宏邝殿的所在，已是水深火热。
    战斗开始，无需预热，瞬间便达到了高潮。
    各大强者出手就是至强的手段。
    场间出现了一朵巨大的红莲，它静静悬浮在众人头上，发出迷幻的色彩，通体透明，仿佛梦幻。
    十二片莲叶盛开，出现十二尊金身战佛的形象，他们的战体凝实无比，每一尊的五官、神情、体貌不同，栩栩如生，不像是法宝幻化的神通手段，倒像是真实的生命存在!
    十二尊战佛，每一个都都具有恐怖的气息，他们一出现，整个绵延无边的化乐天，发生了巨大的震动。
    虚空乱流涌动，星辰动荡不安，大地脉动剧烈!
    “大日！想不到你胆大包天，攫取先祖的残魂遗骸，运用魔法祭炼出如此逆天的存在！你，你，你已经入魔了！”
    身处宝塔镇压中的弥陀尊者，挣扎站起，眼睛充血，无比愤怒。
    觉界历来就有战佛传承，比如这一代的战佛就是悟空。
    如同一代代的觉主一样，据说战仙入寂之时，也会仿照前代觉主的做法，将一些生命残魂和部分力量隐存在须弥山深处。
    这些隐秘的存在只有觉界之主在极其特殊的情况下才能唤醒，而且需要一些繁复的仪轨，这大日尊者居然神不知鬼不觉掌握了前代十二位战佛的部分力量，完全瞒过了他。
    弥陀尊者的心在淌血，很明显，极乐天里面有支持大日的人，而且十分强大。
    显然，大日的手段不是觉界的正统传承，这一刻，弥陀尊者彻底失望，那个曾经的师弟，再也回不来了。
    “就只有一个天道！哪里分什么仙、什么魔？”大日尊者轻蔑回应，有些人就是故步自封，不晓得要与时俱进啊！
    十二尊至强战佛，瞬间包围了鸿辰，发出最强的一击！
    他们眼神僵硬，仿佛回魂的亡人，他们只可以在世间显现片刻，所以分外珍惜。
    他们没有绝世的仙兵，没有花哨的招法，他们有的只是简单的一拳！
    不同的拳风，从不同的空间方位，最后汇成一个目标，十二道霸绝寰宇的拳罡，震碎了虚空，逆乱了宇宙，杀向神王！
    光影无限，神王的身影瞬间被吞没。
    大日尊者冷酷地操控一切，同时并不放松对于弥陀尊者的镇压。
    另外一边，心有灵犀的无尘子和魔君瞬间合体，几乎重叠起来，成为一个新生命，若是随其发生，两部至圣魔典的全部威力会瞬间爆发！纵然毁天灭地，也是轻而易举。
    但是这一切的如意打算并没有发生，因为他们对面站着的是岳大战仙。
    在第一时间，无尘子和魔君的身影即将完全重合的那一刻，一道璀璨的剑光发动，整个虚空仿佛都被斩断！一道无形的琉璃透明剑气，形成了绵延无尽的一面光之神膜，生生将他们隔绝开来。
    魔君和无尘子手中的两部魔典，各自发出恐怖的魔光，层层魔轮环绕，迸射无量黑暗光线，却无法穿透看似极其清淡的光辉！
    不好！一种不祥的预感同时袭向两人的心间。
    他们的联手被强力打断，不可避免的在气势上受到了暂短的阻滞，而这哪怕最最微小的时间差池，也足以让大战仙抓住先机。
    轰隆！
    岳震果然再度出手了，这一次的攻击又出乎了无尘子、姬长生的预料，他没有用剑，却发动了更加威力绝伦的击杀。
    世人皆知大战仙擅长用剑，却少有人知，岳震早就到了手中无剑，心中有剑，浑身是剑的境地。
    他施展了一个近战的架势，战靴牢牢抓地，双腿如弓，来自整片觉界大地的厚重力道，被他驾驭起来。
    他身体前压，双拳轰然发出，不分先后，齐齐轰在无尘子和魔君的胸间！
    蓬、蓬！
    一路血花飞溅，一红一白，魔君和无尘子被打的倒飞出去，以无比猛烈的姿态冲入天宇，他们口鼻喷血，浑身软绵，无法自控，犹如两道彗星划过浩瀚的天际，瞬间消逝在无尽的雷霆云雾之中。
    这一刻，他们唯有神志还算清灵，意识到败了，败的一塌糊涂，败到无法挽回。
    岳大战仙悠然罢手，看都不看一眼那两个越来越远的彗星，因为他知道，他们不会返回战场，聪明如他们，不会选择战死当下。
    因着许多年前的交情，岳震还算是留了手，这一击足以让无尘子重创，却不会危及生命，魔君作为魔界的首脑，鉴于仙魔两界并未大规模开战，也就让他一并沾了无尘子的光，罪不至死。
    做完这一切，岳震看向场间，在十二战佛浩大无比的第一次攻击之下，陷入重重杀戮光芒的神王，生机犹存，呼吸平缓，岳震就知道这里不需要他了。
    他掉头直接远去，充分显示了对神王的信任。
    他要去看陆离，除了鸿辰，奇仙陆离是他最好奇的家伙，他到底战力如何，会不会又被化乐天的那道大阵困住了，令他急于了解。
    前面有冲天的阵法气云，上百化乐天强者构成的三才绝仙杀阵，十分恐怖，便是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远远望去，奇仙陆离在浩大的阵法波动中，被反复轰击，虽然他身形鬼魅灵动，宛若蛟龙般的身影在其间沉沉浮浮，仿佛片叶不沾身的龙蝶，可是仍旧有些狼狈！
    岳震唇角漾起笑意，正要开口嘲笑几句，有十几个不开面的菩萨、辟支佛蜂拥而来，显然是大阵外围负责守护的强者。
    岳震精骛八极，一切存乎在心，身影顿时玄幻不实，“霸天皇禹步”施展开来，精妙绝伦。
    嘭！
    一个大菩萨鼻血长流，俊俏的五官痛楚变形，两撇小胡子显得滑稽无比，她捂脸而逃，泪洒虚空！
    轰！一个体态庞大的佛头被暴击，肿起一个巨大的包包，他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嚎，直接吓退了好几人。
    大战仙出手，闲庭信步，出手有分寸，打人不杀人，几个呼吸之间，这些强者个个受伤，大败而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大日陨落

    岳震战败十几个护阵的强者，负手旁观，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看见他拳下无一合之敌，其他觉仙，都心胆俱裂，不敢上前。
    三才绝仙杀阵中，陆离受到了岳震的刺激，一声怪叫，空前强大的战力发挥出来，再不像一开始那样小心谨慎。
    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他已经摸清了大阵的虚实，不过如此啊！
    就像天地间自然会有明的、暗的漏洞一样，再怎么强悍的阵法也有它的关键窍穴，一旦掌握了这些关键窍穴，就等于掌控了大阵的死穴。
    此刻在奇仙陆离的眼中，原本繁复无比，令人眼花缭乱，摸不清头绪的阵法，已经不存在了。他的眼中只有一片被人刻意营造出来的“天地”，无论这营造者是谁，实力有多强悍，都不如天地自然造化来得更加精妙，所以漏洞只会更多！
    砰！
    陆离瞅准一个庞大的老者，手中寒光挥闪，一件奇形兵器发威，那貌似一位元老的强者被他拦腰劈斩，身躯几乎两断，只有一线皮肉相连！
    老者轰然倒地，他是阵中数一数二的高手，所处的位置恰好是中枢阵核，他的倒下，三才绝仙杀阵顿时运转不畅，就像一条巨大水量的江流，骤然间被人拦腰截断。
    这次打击，具有数百种变化的杀伐机制顿时失灵，奇仙陆离遭受的攻击几乎消减了大半。
    一击得手，陆离当仁不让，身形迅疾无比，时隐时现，毫无规律可以捕捉，弹指间又有几个关键位置的强者被他击杀，虚空上终于腾起一阵灰白色云烟，大阵土崩瓦解，宣告破灭。
    一地的伤者，七八个死者，陆离以指做剑，在地上画了一个繁奧的符文，立刻地涌金光，出现了一座数百丈方圆的铁围山，这座虚幻的囚笼之山，发出道道奇光，将数百受伤的觉仙尽数摄入其中。
    陆离走向岳震，笑问：“咋样？”
    岳震自然知道他问的是啥，不客气道：“你有点慢，手段也不够狠，不过结果还不错，最后这一手结界禁锢可以给满分。”
    “哼！评价还真是高啊！”陆离头上出现几道黑线，明显有些不服气。
    岳震没理他，道：“就差鸿辰了，这么久了，不会还搞不定吧？”
    陆离眼睛一亮，哦！看样子我比神王更快结束战斗，也算可以接受的吧。
    。。。
    在岳震轻松击败护阵的觉仙之时，鸿辰和十二战佛的大战已经发生了巨大的逆转，在神王避重就轻的战术执行下，十二战佛虚灵的至强攻击被他以精绝的身法避开。
    足足三次可以毁天灭地的暴击，在神王的神幕和九品道台的双重保护下，无功而废。
    早在战斗爆发的开始，鸿辰就看出来大日尊者对自己的轻视，那么他就扮猪吃虎，一味的躲闪，令大日尊者更加看不起自己，放手十二战佛继续碾压鸿辰，自己专心维持镇压弥陀的金塔。
    大日的反应都在鸿辰的算计之中，甚至神王还知道，十二战佛这种秘法炮制的控魂产物，只能维系暂短时间的超强战力，一旦超过某个临界点，就会一落千丈，变得毫无威胁。
    果然，在有些惊险地避开三次攻击之后，鸿辰敏锐发现，这些战佛的法力波动开始急剧衰减，反击的时刻到了。
    赤霄印化作一柄天地道剑，高举擎天，这一刻的鸿辰神王化身一尊巨大道神形象。
    这是一尊白衣古老法相，高十万丈，看上去神圣无比，这尊法相的眉间，有红、黄、蓝、白四道透明悬臂，悠悠旋转，这巨大的万字符形成后，又在他眉间射出黑白两道光芒，转瞬间化为一个黑白太极，转了几转也隐去不见，最终他的眉间出现一个竖立的巨大金色仙眼，仙光普照，无尽化乐天虚空藏中的仙山、江海、湖泽、陨石、万灵万物被渡上一层金辉。
    法相出世，震惊寰宇！
    那十二个傀儡般的战佛，瞬间迷茫，仿佛恢复了微弱的灵智，露出痛苦不解的情绪。
    因为他们面对的是一尊古老的道神，算是盘神开天后最古老的神祇形象。
    无论后来的仙、觉、魔三家分离，都以这种荒古道神为原始祖神。
    显然，这些战佛的魂灵有所觉醒，有所回忆，对于眼下的情形发生了疑惑和反思。
    这种复杂的情绪落在鸿辰眼中，却是一种解脱的暗示！
    抓住这时机，鸿辰所化的道神，巨手遮天，赤霄剑横空扫荡！
    噗！
    一阵闷响过后，那迷茫中期盼解脱的战佛眼神空灵，显得轻松与释然，他们选择主动放弃了抵抗，任由赤霄剑拦腰挥过他们的身躯。
    赤色剑芒无边无际，十二战佛化作璀璨的金色流星雨，在虚空响起的优美梵唱中走向了真正的永恒解脱。
    那一刻的清醒，他们选择了不作恶，不与天道为敌。
    鸿辰没有收回法相，但是他的心里有些唏嘘。
    很明显，大日尊者打扰了已逝古佛的安息，以魔法强行将其变成傀儡，违背天道，有失人和，犯下了逆天大罪。
    神王仇恨的目光射向大日尊者，后者已经被眼前的变化震惊得目瞪口呆。
    “你！你怎敢如此！”大日尊者发出恐怖的咆哮，无比的狰狞，头上的如来宝髻发出璀璨的本命佛光，照耀化乐天中存在的三千微尘小世界，对于赤霄天这个母体大世界也造成了轰鸣和震荡。
    他也显出一尊金色法相，金色袈裟，碧眼螺髻，胸前万字符金光涌动，浩瀚如海！
    他双手变化，打出几个震天动地的印诀，顿时整个化乐天轰鸣起来，从十方世界飞来巨量的氤氲精气，注入到他的头顶百汇，使得他的金身无限膨胀，达到了一百万丈。
    他就像是一尊天地间唯我独尊的巨山，横亘在鸿辰神王面前。
    鸿辰在他的巍峨法相面前显得有些不够看，却毫不在意，他只是托举着那枚赤霄天地道印，便足以镇压一切。
    化乐天是大日尊者的主场，天地间一切精华之气自然受到他的调遣，他的金身膨胀同样带来了信心膨胀。
    大日尊者手中出现了一柄巨大的降魔杖，居高临下，直指神王，就好像手持棍棒的大人指着三岁的孩子。这件觉界排名前三的觉界重宝释放出来无尽的威压，正大庄严，浩浩荡荡，无尽的佛光冲射而来，像是漫天的金龙。
    可是，大日尊者不知道的是，化乐天只是觉界两大天之一，而觉界又只是赤霄天中的小小边缘一隅，在赤霄天地道印的法意下，任何逆天的行径都只是浮云。
    浮云终须散，大道自然成。
    天地道印在手，如同真理在握，无尽的金光被道印收敛，消失无踪，大日尊者一时不查，他太膨胀了，心也太高了，完全无视那枚小小的道印。
    且让你吞吧，看你能吞下几口，这可是化乐天的天地精华啊，你便是大金仙又能如何，你还真能吞噬天地？
    。。。
    陆离和岳震看见场中的情形，震惊不已，他们悄然隐伏在虚空中，全部身心投入战斗的大日尊者自然无法发现。
    就算是鸿辰，也未必能够察觉到有人窥探这场战斗。
    鸿辰手中的那枚道印居然进化到如此恐怖的程度了吗？那吞噬一切天地精华的威力，作为旁观者，他们可比大日尊者更清醒。
    。。。
    “你的道局限于化乐天，你的理想局限于成为觉界之主，我说的对吗？”
    对面的家伙有眼无珠，不识天地道机，在神王看来，理应不再存在了。他这次开口，是想最后给他一次机会，看他是否有一丝的清灵吧。
    大日尊者狂笑，“竖子，不要以为你是什么狗屁的天庭神王，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我苦修三百万个纪元，亲手创建化乐天，在这化乐天，我就是一切，我就是至尊主宰。我的愤怒将会降下天地雷火，将你这黄口小儿烧成飞灰！”
    神王无奈冷笑道，“你的道，本来很小，不幸又入了魔，我只好替天行道，清除天地毒瘤！”
    大日尊者怨毒的眼神几乎能杀死仙人，他彻底疯狂了：“小子，去死吧！”
    轰隆！虚空被一股天地大势碾压，发出破灭的声音，多年不曾动手的大日尊者挥舞巨型的降魔杖，往神王的头顶劈落。
    在鸿辰的眼中，金身法相的动作慢的不像样，他直接一个纵越，已经到了大日尊者的眉前，赤霄道印化作了一柄创世祖神才具有的那种古老仙剑，森然冷冽的剑锋比电光还要迅疾无数倍。
    锵---！
    一阵火花四溅，一阵切割纯金的刺耳声音，空气中有着血与火的味道，那尊巨大金身法相的头颅，被一剑劈开，从百汇到眉间，再到鼻翼，再到人中，极度精巧准确，左右大小一模一样。
    巨大的剑痕，深可见骨，金色血液狂飙，佛气沸腾，好像热火烹油，大日尊者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他的神通彻底失灵，无法弥合创口。
    巨大金身开始萎靡，缩小。一道道浓重的金光从金身溃散开来，回返了这一片天地。
    最终，大日尊者恢复本来像，丈六金身委顿，浑身抽搐。在整个赤霄天的执法者---鸿辰面前，他的小天界神通被彻底压制。
    “两条路你选，一：诚心悔改。二：我押送你回天庭发落。”
    大日尊者口吐金色血液，愤恨不语，他无比怨毒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噗!
    “啊！你怎敢。。。”
    鸿辰果断一剑斩落，直接将大日的本体碎成飞灰，神魂俱灭。
    鸿辰选择了第三种处理方式，不给机会，直接消灭。这种人，押回天庭，变数会很多，路漫漫，何其艰难。
    事实上，赤霄道印是天界给予鸿辰的印记、认可、授权、加持，威力无限，想怎样处置都行。
    大日的临终表现，其实不出神王的所料，他走到这一步，绝非一时做错。
    实际上许多年来，化乐天和真魔界暗通款曲，高层往来频频，长此下去，连极乐天恐怕也不免沉沦。

 第一百三十三章 奇仙的要求

    鸿辰以凌厉手段，毫不拖泥带水，斩杀大日尊者，隐于暗处的大战仙先是震惊，转念一想：如此一来，觉界回归弥陀尊者的大一统，无论于赤霄天还是天庭而言，都是化繁为简，永绝魔界、无尘子后患的大好事，神王此举，可谓神来之笔！
    鸿辰目光扫视全场，忽然大声笑道：“岳震、陆离，你们败了吗？怎么都没了动静？”
    陆离又是一头黑线，冲着大战仙撇嘴，“神王这厮也忒坏，分明已经发现我们，偏偏还要诅咒！”
    岳震大笑，“还不是你和唐璜把他教坏了？真是自作自受啊！”
    他们只好出来和鸿辰相见。
    “哎呀，鸿辰你这回真是惊险啊，好几次我都忍不住出手帮你，还好你挺过来了！”陆离一通胡言乱语，他这是故意。
    鸿辰自是不会信他。
    既然大日尊者陨落，不多时，镇压弥陀尊者的至尊宝塔便没了法力加持，轰然消散去。
    脱困而出的弥陀尊者目睹了神王斩杀大日的全过程，虽说他咎由自取，毕竟是师弟，不觉悲从中来，一时心痛不已。
    好一阵，弥陀尊者恢复了过来，拜谢神王救命之恩！
    鸿辰急忙扶起尊者，道：“情势紧急，真魔、真神两大势力虎视眈眈，尊者又伤重在身，若是大日不死，后患无穷!不得已为之，有冒犯之处，还请原谅则个！”
    “神王说哪里的话！大日勾结真魔，逆天而行，自寻必死之道，我觉界从此复归一统，只有感佩于心！”
    他说的是真心话，觉界历代以来只有一个极乐天，自从他担任觉主以来，大日不尊天道，自行创立化乐天，与觉界正统极乐天分庭抗礼，说起来，他弥陀尊者也有管制不力的罪过。如今首恶伏诛，正好拨乱反正，弥陀尊者心中雪亮，自此更加要以天庭马首是瞻。。。
    稍作修整，弥陀尊者恢复了部分法力，在鸿辰、岳震、陆离簇拥下，登上化乐天主殿，坐在大日尊者的位子上，召集一切阿罗汉以上大众。
    整个化乐天天域范围，剑气弥漫，岳大战仙法力无限，剑意所到之处，一切有果位的仙人无处藏身，否则剑气轰鸣，立时就有真实的飞剑压迫而来！
    因此故，一切化乐天众仙都被剑气驱策而来。
    面对闻讯而来、面色遑遑的众菩萨、辟支佛、阿罗汉，弥陀尊者历数大日尊者之罪，最后总结道：在本尊与天庭联手镇压下，首恶伏诛，自此后废除化乐天，胁从者即刻押赴极乐天反省一万年！
    众觉仙知道大势已去，在天庭三大强者刻意释放出来的威压下，丝毫不敢忤逆。
    鸿辰当场祭出赤霄道印，顿时，每个觉界仙人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光幕，里面变幻出无数的画面，众仙一看，大惊失色，惶恐不安，原来都是自己辅助大日尊者勾结真魔界，如何逆天的影像。
    这种逆天的宿命神通展示，彻底击垮了部分觉仙的侥幸心理。他们原本以为法不责众，大日身死道消，死无对证，一切罪责推到他身上便是，如今看来，在天庭少年神王的逆天法宝照澈之下，一切罪恶无处遁形！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画面播放完毕，每个有罪的仙人头顶被授了一个黑色莲花印记，弥陀尊者伸出金色大手，发出金色光束，收了他们的顶上三花，削去了果位！
    鸿辰施展神通，将那些有罪之人尽数收入赤霄道印之中，隐没于胸间！此时大殿中仅剩数百觉仙，他们因为种种缘故，万幸没有参与其事，获得了赦免，激动之余，生出重生的喜悦，他们拜倒陛下，感恩弥陀尊者再造之恩。
    弥陀尊者唯有苦笑，在神王眼神示意下，也不说破。就让众仙以为弥陀尊者早有预谋，联手了天庭，借着大日的邀请，趁势发难，一举掌控全局好了！
    行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觉界平稳度过这场风波，一切虚名只若浮云，随它自去。
    弥陀尊者叮嘱这数百仙人，好生守护化乐天疆域，等候极乐天派员接管，不提。
    。。。。。。
    鸿胪寺中，警幻仙子忽然笑逐颜开，身边女仙也是一脸的喜悦，唐璜兴奋的直搓手，“啊呀，成了，成了，鸿辰真的说对了!”
    只有陆西星境界比较低，蒙在鼓里，一脸的懵逼。
    那一直正襟危坐不苟言笑的鸿辰、陆离、岳震三人，忽然化作金色流光，消失不见了。
    陆西星恍然，莫非这三位只是化身么？
    。。。。。。
    极乐天，金菩提等众仙忽然心神悸动，他们面面相觑，都有一种云开雾散、豁然开朗的感觉。
    各自以神通秘术推算之下，都大惊失色！
    “什么？大日尊者居然勾结真魔，谋害我家主尊！？”
    “啊！尊者居然被伤了。。。”
    “可恶的大日尊者，还有那个魔君，还有那个谁，你们不得好死！”
    “哦，万幸万幸，居然有天庭强者出现，莫非是尊者的苦肉计？”
    “什么！竟然是岳大金仙，还有鸿辰神王，明明不久之前我等还陪同他们游览胜景啊！”
    。。。
    直到众仙推算到尘埃落定，化乐天首恶伏诛的情节，才彻底放下心来，同时他们也都彻底的震惊。
    这次多亏了天庭神王啊！
    金菩提目不转睛望向极乐天方向，文华菩萨道，“法王子，你不妨率领一队觉仙，即刻去往化乐天，一来迎接我佛归来，二来接手化乐天，一定深合尊者的心意！”
    闻听此言，众人都称大善。
    于是，金菩提率领菡萏功德佛、摩诃光焰佛、无寂灭佛、圆觉佛，并八百辟支佛、三千阿罗汉，一起俱往化乐天而去。
    果然，半途中遇见弥陀尊者、鸿辰神王一行，尊者略略交代几句，金菩提等人继续去往化乐天不提。
    尊者到了极乐天，早有文华大菩萨等众伏倒一地，悲喜交集，迎请如来。
    如来登上大雄殿宝座，备述前情，众仙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依然被这云波诡谲的事实震惊。
    如来诚谢鸿辰等人，众仙又是山呼致谢，闹了好一阵子。
    鸿辰将那些叛逆的仙人交给尊者，这时候的弥陀法力渐渐恢复，从殿中取出一件骨塔，乃是历代觉主的掌指遗骨锻炼而成，威力绝伦，将那些叛逆的仙人重新摄入，念动法诀，即刻镇压在大雄宝殿前面的广场之下，反省一万年！
    如来发出旨意，大宴三日，为鸿辰众仙接风洗尘。
    又恳请鸿辰众人在觉界多住些日子。
    鸿辰和警幻仙子觉得，这一回误打误撞，解了弥陀至尊的生死大劫，消除了觉界分裂的隐患，正是巩固仙觉龙家关系的大好机会。
    鸿辰于是慨然应允，如来大喜！
    陆离道：“尊者让我们多住些日子自是无妨，不过本逍遥公素来喜欢美食，你这里的素食固然不错，不过日子久了，难免口中寡淡无味。。。你懂么？”
    弥陀尊者一脸错愕，有些不明所以。
    唐璜看不过去，吼道，“陆离，有话直说，云里雾里的，尊者忠厚君子，哪里听得懂你的弦外之音！”
    他居然破天荒硬刚奇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
    陆离就是瞪眼，唐璜只作不知。鸿辰看在眼里，摇头苦笑，这两个活宝，他也没办法。
    文华大菩萨噗嗤一笑，顿时场间如沐春风，她展颜道：“尊者，奇仙是抱怨没有肉吃哩！”
    弥陀尊者恍然大悟，大笑道：“这个容易！即刻吩咐下去，往后多备些酒肉与奇仙！”
    他意犹未尽，又道：“其实我觉界的几位始祖，在他们那个时代，是不忌荤腥，什么都吃的。也不知怎的，到了后代，竟渐渐变更了律条，一概不吃了！其实讲真，万物皆有生灵，若只是不吃肉，难道说植物、果蔬便不算生灵吗？过犹不及，一切适当才好，中庸之道才是天道 ！”
    文华大菩萨等众齐呼，“我佛开示，我等谨遵教化！”
    弥陀尊者摆手，看向神王，有些无奈道，“不必言必称开示云云，繁文缛节太多，倒显得愚昧愚忠了，大道顺乎自然，还需借鉴仙界，没那么多的人为拘束。”
    文华大菩萨等人又称“是！”
    不一会，有仙官来报，酒宴已经备下，请至尊、天庭上仙就席。
    。。。。。。
    弥陀尊者自然陪同鸿辰等天庭众仙一座，他亲自斟酒，依次共饮，表达谢意，鸿辰拦都拦不住，只好由他。
    等到了唐璜这里，尊者眼睛一亮，放出摄人的光芒！
    异样的表情，引起鸿辰等人的注意，同样使得问哈大菩萨等人大惑不解。
    “莫非这厮走了狗屎运？”陆离嘟哝道，“前些日子，那金菩提看向唐璜的眼神，也是这般灼热！”
    鸿辰陷入思索，奈何毫无头绪。
    岳震低声道，“你可不要着相了! 且随它去！”
    鸿辰醒悟，道“正是正是，如今只管喝酒! 讲真，顿顿吃素，我也受不了。”
    他以为自己的声音很轻，那只他如今名震天界，一举一动都是关注的焦点，顿时引来觉仙们的一阵哄笑！
    这笑声里面满含善意。
    唐璜拼命痛饮，用来掩饰此刻的心情。刚才弥陀尊者炽热的眼光，令他心跳加速，莫名忐忑不安。

 第一百三十四章 所谓天意

    自此后，弥陀尊者整治觉界政务，焕然一新，仙觉两家的关系又进了一层。
    弥陀尊者感念鸿辰解救之恩，又连带上次曼陀罗花重开的事情，因此一旦有空闲，就来鸿胪寺相谈，共商天界大势走向。
    令众仙奇怪的是，弥陀尊者对于唐璜格外青眼有加，每天都派遣几位大菩萨单独见唐璜，每次说上几句话，唐璜都会兴冲冲从自己的别院出来，跟随他们离去。
    鸿辰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已经有了猜测。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一个月后，鸿辰等人提出回返天庭，弥陀尊者挽留不住，只好答应。
    这一日送别之际，弥陀尊者忽然提出，要挽留唐璜在觉界修行，说是八万四千峰的须弥山与他有宿缘！
    饶是鸿辰有些心理准备，也是料不到这种变故，他惊讶看向唐璜，唐璜有些尴尬，却不否认。
    事实上这些日子来，他在弥陀安排的几大菩萨陪同下，独自走遍须弥山以及觉界各处秘境、禁地，简直比神王的待遇还要高。
    他越是了解觉界天地，越是觉得熟悉，生命中一些隐匿的东西都在觉醒，此刻，他缓缓点头道：“我的确与觉界有缘，尊者所请，也是我的意愿！”
    他向神王、警幻仙子一揖到底，无比郑重。
    鸿辰神情复杂，有些不舍，毕竟十年下来，他和唐璜已经是兄弟。
    “究竟是什么样的缘分呢？”鸿辰问道。
    金菩提连忙解释道：“实不相瞒，唐兄修行的混元气，我觉界诸峰，多有蕴藏，在此修行，对他的精进大有助益。”
    他是从化乐天那里特意赶回来送行的，显然他和弥陀尊者早有沟通，观点一致。
    弥陀尊者又道：“若是我没看错，唐璜乃是我觉界一位先祖的转世之身！”
    尊者的彻底坦诚，感动了神王，正要说些什么，警幻仙子对他道：“刚刚，大帝传讯与我，说唐璜命里该有这番际遇！”
    警幻仙子和大帝之间，有特殊的联络方式，并不奇怪。
    既然如此，神王欣然答应了觉界的请求，宾主皆大欢喜。
    众仙架云飘然远去，弥陀尊者、金菩提、唐璜等人挥手，直到不见。
    。。。。。。
    鸿辰、岳震、陆离、警幻仙子等人，终于踏上归途，有了赤霄道印的支撑，鸿辰对于天界的掌控达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根本用不着奇仙陆离抄近道什么的，也不用借助岳大战仙的丰富阅历，神王一马当先，风驰电掣，众仙只有拼尽全力跟随的份，一个不注意，就会被他拉出老长一段距离。
    陆离吐槽，岳震皱眉，几个女仙喘气，只匆匆过了一个月，已经遥遥望见了天庭！
    警幻仙子和战仙岳震都有秘密手段和天庭保持联系，鸿辰在觉界评定叛乱之事，早已传遍仙界。
    三千护城外，早有浩黄仙君带领一众仙人列队迎接，并不见纯阳仙人、青城真君、苍梧道君等人，鸿辰有些惊讶，浩黄仙君解释道，他们都在一个秘密的所在，为天庭尽力，到时神王便知。神王就不再问。
    鸿辰随着浩黄仙君直接入了天庭，在天心殿拜见未央大帝。
    大帝对神王、岳震、陆离、警幻仙子等人大加赞许，尤其涉及觉界形势巨变，少不得君臣间一番问对。
    最后，大帝降下旨意，任命鸿辰为仙界至圣神王，分管情天府，为警幻仙子的主官，天庭方面已经划定一处府衙，作为至圣神王的官邸，当然，神王也可酌情到情天府办公。
    至于大战仙岳震，多年不到天庭，大帝甚为想念，特意留他一段时日，说有重要军机商量。
    至于那位飞升的陆西星，大帝对他格外看中，觉得这时候能够从下界飞升，乃是天界的一件幸事，寓意十分吉祥。
    又有鸿辰作保，大帝准他做神王的下属仙官，并且金口玉言，对他封正，顿时有一个金色的仙果入了陆西星的顶门！
    大帝亲自施法，宝殿上神华灿灿，都汇入陆西星的头顶百汇，一番灌顶洗髓，陆西星浑身仙光弥漫，彻底步入真仙之门。
    大帝传召完毕，鸿辰即刻在警幻仙子带领下，察看了自家的府邸，便匆匆赶往情天府去了，看来鸿辰毫不掩饰对情天恨海的偏爱。
    陆离自然跟随而去，嘟哝道：某人可算遂了心意，分明就是爱屋及乌啊！
    他的话惹来仙子娇笑，为了掩饰心中的欢喜，赏了奇仙一记粉拳！
    嘭！
    奇仙吃痛，龇牙咧嘴，鸿辰故意道：“陆兄怎么了？”
    几个女仙掩口而笑，陆离无语，腹诽道：重色轻友的家伙！
    。。。
    神王、陆离、陆西星在情天府足足待了三日，熟悉了政务。
    仙子吩咐下去，好酒好肉招待，陆离乐不思蜀。
    回到通天城紫宸宫，便有通天城主、度厄真君拜访，感谢上次鸿辰解救之恩。
    说起天庭之事，度厄真君介绍道，天庭强者都在无名府邸，进行备战。
    神王震惊，不明白大帝为何不告诉自己，反倒要从别的仙人处听来，度厄真君也是奇怪，他原以为神王定然知晓内幕。
    度厄真君又说，天庭只有南极仙翁和浩黄仙君主持日常政务，偏偏最近南极仙翁示显化道的迹象，大约时日不久矣！
    鸿辰猛然眼皮一阵跳动，心知其中和自己必定有些瓜葛，怪不得在天心殿时，只有浩黄仙君等人，不见老仙翁。
    送走度厄真君，又有青城真君拜访。
    鸿辰和他共同巡游天界，早就相熟，笑道：“你老怎么来了，不是都在无名仙府忙碌机密大事么？”
    青城真君道，“哎，人老了，精力不济，手头事情忙的差不多了，告假几日，特来访你！”
    陆离眼珠一转，道：“老仙此来，必有要事！”
    真君笑道，“不愧是奇仙，逍遥公果然见识明白！”
    鸿辰道：“究竟何事烦劳老仙亲来？”
    青城真君正色道：“神王还记得那几句谶语么？”
    鸿辰惊呀：“当然，怎么不记得？”
    “还请神王随我进天庭一趟！”
    。。。
    “天降神谴，十王俱出，帝星黯淡，诸天尽殁。”
    天庭，原来的迎真殿化仙池畔。
    青城真君默诵谶语，指着一间凉亭，眼神幽邃。
    神王顺着真君的指向看去，荒草萋萋，亭子早已废弃，里面隐约有一块石碑，兀然独立。
    “莫非谶语和这碑文有关？”陆离奇道。
    “正是!说来难以置信，老夫在迎真殿供职多年，早年间自然见过碑文，可是年代久远，便淡忘了此事，直到十年前那几句谶语流传，总觉得有些熟悉，其中词句好像在哪里见过。直到昨日，老夫向天庭告假，却又心血来潮，不回自家仙府，冥冥中有个念头勾动我的心意，偏偏来到这里，又偏偏罡风呼啸而来，吹散乱草，露出一角石碑，这才想起上面的文字，果然与谶语有关！”
    青城真君十分感慨，作为仙人，哪里想不到，所谓的神使鬼差，其实就是天意？
    奇仙陆离听的入神，急不可耐，一指点去，御风亭中荒草一扫而空，露出一块乌金颜色的石碑，上面金钩铁画，写着“神谴”两个大字！
    “此碑据说自天外而来，乃是一块陨石，年代久远已不可考！”青城真君介绍道，“历代的仙人，对于这两个字都莫名其妙，终于到了某一任大帝时代，将它有意废弃了，任由荒芜，只因忌讳这神谴的词意。”
    神王想起关键一事，问道：“看来谶语一定和这石碑有关了，你们怎么看？”
    陆离道：“天降陨石，神谴两个字好像一种诅咒! 这石碑的存在，就好像一个预先的伏笔，至于什么时候安排应景的谶语降世，都要看幕后人的心情罢了！”
    青城真君悚然，奇仙的话简直大胆无比，直指幕后的“天意”，偏偏又直指本相，一针见血。
    鸿辰点头，奇仙的观点无疑最贴近真相，他露出凝重的神情道：“那该怎么破解？”
    “破解？如今天庭的确有十大金仙，已经算是十王俱出，谶语已经应验了！只能善后，哪里存在破解之说？”青城真君以为鸿辰悟不出十王俱出的真实含义。
    神王眼神坚决，道：“我知道十王指的是天庭十大金仙，四局谶语已经应了前两句，我只是不想应验后面两句---帝星黯淡，诸天尽殁。”
    陆离劝道：“鸿辰，你要明白，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这石碑年代久远，一直没事，只等你一来到仙界，便冒出那几句谶语，分明与这块石碑一前一后，早就预谋注定！管他到底谁安排的，我们只当是天意即可，你既然来了，谶语已经开始应验，那就不是你我能够左右的了！你若是强行逆天意，恐有不测之事！”
    奇仙见识高明，又是鸿辰的好兄弟，怎么会看着鸿辰犯糊涂，拿自家性命前程开玩笑？
    青城真君也劝道，“神王，莫做那无益之事，顺天意，尽人事即可！”
    “顺天意？话是不错！可是，这天意真的就是天意么？”鸿辰眼神空灵，透破苍穹，他似乎已经站在整个赤霄天的角度看待此事，他的思绪穿透了一切天界的局限，想的更加宏大，奇仙和青城真君自然无法理解他的心意。
    “帝星黯淡，诸天尽殁---哼！天若注定大帝亡，天界毁，那为何让我知道了真相？若诸天毁灭，我们又到哪里安身？”
    “一切或已注定，可是，一切又可以改变！”鸿辰的话，振聋发聩，陆离和青城真君被深深震撼到了。
    他们总算跟上神王的思维，觉得生命深处，有一道心之壁垒被打破了！
    “哇呀呀！这才是我陆离最欣赏的家伙啊！你终于回来了！”奇仙扑上去，给了鸿辰一个大大的熊抱。

 第一百三十五章 化道与备战

    话说鸿辰发现那“神谴”石，心中有了计较，和陆离、青城真君商议后，各自回府，不提。
    三日后，天庭传出旨意，举行大朝会。
    自从十年前，神王出巡，无名仙府建立，天庭众仙之精英聚集其中，大帝再无举行过大朝会，因此消息传出，帝都震动！
    翌日，未央大帝于凌霄殿大会群臣，首先宣布为了应对天道变迁，可能引发的不测之事，成立仙武联盟，整合仙界一切军备力量，以大战仙岳震为首席盟主。
    群臣震惊，纷纷议论。
    “看来事情果然紧迫了！”
    “仙武联盟，首席盟主，掌控天下兵力，大帝果然对岳震极其信任！”
    “岳大战仙武功无敌，为人中正，由他出任第一盟主，实至名归，最是合适不过！”
    众仙振奋者有之，担忧者有之，所担忧的并不是岳震，而是武盟的突然成立，乃是一个明确的信号，意味着情势紧急，令人恐怖的各种变乱或许已经迫在眉睫！
    紧接着未央大帝宣布，至圣神王鸿辰因评定觉界叛乱一事，立下大功，擢升为仙武联盟的第二盟主，辅佐岳震，总掌天下雄兵！
    其余天庭大金仙为武盟副盟主，参谋军务。
    一石惊起千重浪!
    两位盟主，八位副盟主！
    众仙都是错愕，真没想到啊，这鸿辰在天庭不过十年，地位提升飞速，大帝对他的青睐令人发指。
    神王虽然身世神秘，一出世便给赤霄天各界延续了传承，可谓功在社稷，可是毕竟年纪太轻，资历不够，没有过掌兵的经验。
    一下子推到仙武联盟副盟主的高位？对兮？错兮？福兮？祸兮？
    立刻就有好几位仙官出来劝谏，说神王执掌情天府已经是莫大的天恩，可以让他慢慢锻炼，将来必成天庭栋梁，至于仙武联盟副盟主，恐怕难以服众云云。
    未央大帝一改往日宽厚的样子，面沉似水，道：朕深思熟虑！没有人能比朕更了解鸿辰的境界到了何种程度，没有人比朕更了解天界面临什么样的危险！此事已定，不许再议，否则以妄议天道论处！
    大帝金质玉音，一言定乾坤，帝威煌煌之下，众仙悚然而惊，不敢再议。
    散朝后，岳震带着鸿辰、陆离、警幻仙子、陆西星去往天庭划出的一片殿宇宫阙，那里将作为仙武联盟的总部。
    一边走一边商量，岳震道：“我准备将其中主殿命名为“武神殿”，神王、仙子，你们看如何？”
    鸿辰道：“你是盟主，听你的！”
    岳震大笑，道：“少来了，你也是盟主！”
    警幻仙子笑道：“名字很有气魄，有种荒古真神的原始气息。”
    陆离道：“以后在此办公，本逍遥公别的要求没有，酒食方面嘛，岳哥，你懂得！”
    岳震一本正经道，“小陆你好好干活，本座自然亏待不了你！”
    众人落座，商议了一些具体事项，拟定了一些大政要旨，就要散去。
    岳震忽然若有所思，好像察觉到什么，对鸿辰嘱咐道：“今日朝会谏阻你的仙官，好像有些特别，你要注意一下。。。”
    鸿辰不解，正要问个仔细，警幻仙子已经会意，一把扯住他的朝服，道：“多谢岳兄提醒，我家神王自会小心！”
    此言一出，岳震犹未察觉，陆离已经瞠目结舌！
    他瞪大眼睛，吃惊无比，看着仙子，想说句什么，最终还是咽了下去，显得好生辛苦。
    仙子忽然脸红，觉得不妥，拉着鸿辰便走。
    陆离本想和大战仙说点什么，犹豫一下，也抬脚就走。
    留下大战仙，看着他们有些古怪离去的背影，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神王、奇仙、仙子回到紫宸宫，继续商议，一连几日，风平浪静。
    。。。
    常融仙宫，已经有好几年示显化道迹象的南极仙翁，终于从脚下流出第一缕虹光，自从一发不可收，一连十日，天都玉京城笼罩在一片悲戚和神圣混杂的气氛中，无量仙人、无可计数的仙民都看见了虚空中冲起的化道光芒。
    当那光华终于消失不见，未央大帝喟然长叹，老仙翁终于去了！
    鸿辰第一时间也得到了禀告，他和一直待在紫宸宫的仙子还有陆离就去常融仙宫吊唁。
    到了常融仙宫，那里已有许多仙人凭吊，鸿辰发现常融仙宫的人对他很是冷漠，其中有几个就是在朝会上劝谏大帝，不要给鸿辰委以重任的仙人。这些人看向鸿辰的眼神，甚至怀有明显的敌意。
    这一刻鸿辰知道了岳震为什么提醒自己小心，他们都是南极仙翁的人。
    原来如此，有些人一直把自己视为眼中钉，一直把自己视为第二个无尘子，要应验那什么谶语之人。
    瞬间，神王洞悉了一切因果，心中冷笑，感到无比厌烦。
    鸿辰和南极仙翁并无交情，甚至刚到天庭时，曾经被其属下参过一本，后来经过无尘子一事，又让神王看到了老仙翁的另一面，因此说不上有什么哀痛之意，不过同僚一场，依照礼法罢了。
    鸿辰礼节完毕，干脆就走。
    返回通天城的云路上，忽然被一群仙人围困，个个面色不虞，指责鸿辰德不配位，引来天庭变乱，是谶语中的乱世之人，还说老仙翁为了避免十王出世，引来大帝陨落，天界崩溃，这才不惜以身化道，解救危局，云云。
    鸿辰早就看破这一切，冷笑道：如此，你们想怎样？
    众仙料不到他这种既不辩解，也不在乎的态度，一时不知所措，难道真的要向神王动手？
    他们都是南极仙翁的门生故吏，仙翁化道，他们怪罪鸿辰，其实只是基于所谓的“义愤”罢了，至于光天化日围攻神王，其实到没有可能。
    但是神王强横的态度激怒了他们，有几个按捺不住，真的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鸿辰怒了，这些匹夫，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根本不知道南极仙翁对无尘子做了什么，对天庭又间接造成了多大的损失。
    仙子发觉鸿辰动怒，本想上前缓和一下，却被奇仙拦住。奇仙从鸿辰那里也知道许多内幕，早就看南极仙翁不爽，他巴不得教训这些个徒子徒孙。
    鸿辰眼神冷厉，赤霄印在手，天地色变，风云涌动，神光璀璨，凭空出现一个巨大的透明结界，将一众拦路的仙人困在其中。
    那些仙人挣扎不出，徒唤奈何！
    。。。
    鸿辰道：“你们只需诚心念诵：冤枉了神王，我等错了。即可脱困！”
    说完，不顾群仙错愕的目光，鸿辰掉头就走。
    陆离大笑，连说痛快！警幻仙子忍俊不禁，心道：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又困不死他们。
    三人离去后，众仙使尽法宝仙术，都是无用，早有路过的仙人，都是凭吊南极仙翁的，发现之后都来帮忙，可是无论元仙巅峰，还是金仙强者一概破不了结界！
    过了半天，终于盼来几位大金仙，先是浩黄仙君出手，那结界晃了几晃，浩黄仙君面容古怪道：“你们肯定得罪了神王，错在你们，我也不能破解，否则就是对神王不敬了，好自为之！”说完潇洒离去。
    众仙哀呼，过了一阵，又来了青莲帝君、神龙帝君，这两位一向形影不离，他们问清了原由，直接到：“认错不就完了吗？相信我们，神王不是坏人，乃是仙界楷模，你们自求多福吧！”
    最后，大战仙岳震路过，众仙哀求，岳震道：“诸位，不是我不帮忙，而是帮不了，神王的赤霄道印，有通天彻地的威能，整个赤霄天的力量都能调集，除了大帝，谁也无法以外力破解！你们还是忏悔吧，我看这样会比较好！”
    众仙彻底傻眼！
    。。。
    天心殿，未央大帝亲耳听见警幻仙子的奏报，眼睛瞪的老大，大笑不止：“这个鸿辰啊，朕居然想不到他也会使性子耍坏！而且是蔫坏的那种，警幻，你以后要小心他哦！”
    警幻仙子彻底无语，怎么大帝和鸿辰一样，不靠谱啊。
    。。。
    一连十几日，无计可施的仙人开始反思，一个月后，有人开始受不了，这结界很小，把他们十几个拘在小小的空间，极其不自由。
    终于有一天，十几人同时忏悔：“我等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朝堂大势风云，不是我等可以妄议的。”
    “冤枉了神王，我等错了！”众仙最后齐呼。
    轰隆一声响，觉界应声消除。
    这件事，震惊朝野，传遍诸天，无数仙人意识到，神王已经成了仙界一颗最璀璨的新星。
    “赤霄印！”这三个字凭空出世，震慑人心。
    掌握了赤霄印的那人，就是年轻的神王，就是那个凭空出现在天界，令化仙池重现，挽救了仙脉传承的鸿辰。
    消息传得神乎其神，无论仙人、百姓，都在猜测，神王或许会是下一任的大帝！
    。。。
    鸿辰每日到武神殿，和岳震等人谋划天界军务。大帝成立仙武联盟，首要任务就是整合天界，尤其是仙界的一切战争力量，严格来讲，连远在边疆的元谟天尊、灵荷圣君都要受到节制，统一部署调遣军力分布。繁冗的军务，鸿辰从不熟悉到渐渐熟悉，花费许多心思，可谓兢兢业业。
    南极仙翁去后，浩黄仙君顺理成章，成为第一大金仙，内阁之首，他对鸿辰的态度发生明显转变，由怀疑、试图拉拢，转变为欣赏、真心器重，这主要是十年多的巡游天下，神王的精彩表现所致。
    另外，大帝多次讲起鸿辰对于天界的殊胜意义，他才知道这位年轻后生的可敬可畏。
    在岳大战仙、浩黄仙君等人的提点下，鸿辰对于天界军情的掌握进步飞速。
    看见鸿辰的表现，未央大帝甚为安慰。一切的准备，只为了莫测的未来。
    天界的命运走向，将会是怎样的呢？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太玄山

    忙碌了三个月，理顺了情天府的事情，基本上鸿辰不用去到龙珠主星，情天恨海的公务留给警幻仙子打理足矣。
    鸿辰把更多的精力留在仙武联盟的日常事务中，每天忙忙碌碌。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间到了这年的年末隆冬，整个天庭终于安闲了下来，连那座神秘仙府中的仙人也获得十年来难得的修整。
    众仙基本处于度假的状态，鸿辰也回到了紫宸宫，纯阳仙人又是每日以此为家，大家说起少了唐璜这家伙，总觉得有些美中不足，连一向和唐璜勾心斗角的陆离都直言想念那厮了。
    鸿辰由着他们胡闹，却有些莫名的心悸，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于是他决定修一次小小的禅关。
    三日之定，他的元神游遍赤霄天，无比迅速，他看见了太玄山的一角真容，
    在定中所见的太玄山很是奇妙，完全不同于平日众仙看见的样子，那是神山主动展现的真容，鸿辰心里就是肯定。
    游历天界之后，他的元神有过短暂的恍惚，在恍惚中时空似乎发生了错乱，他好像又来到了那个莫名的时空，感受到了那疑似“大罗天”的现状，比起上次的激战场面，这次不见战火，却只有死寂一片，无数化外魔灵掌控了大半的虚空。
    这次疑似“大罗天”的神游，仅仅维持了几个呼吸之间，感知的信息并不多。
    此外，鸿辰得到了一个来源神秘的信息，直映注入他的泥丸元神宫，那就是：连同赤霄天在内的九天界，天地精华之气都在急速衰减当中，如果不能迅速扭转，将危及一切众生！
    鸿辰悚然惊醒，出定后的他一头冷汗。
    要不要禀告大帝呢？鸿辰想了一想，决定先去太玄山探访。
    这个念头一出，鸿辰自己也觉得羞愧，来到仙界十多年了，即便巡游花去了绝大部分的时光，可是自己居然从没有产生出游览神山的愿望，难道不奇怪吗？
    心意既定，远空太玄山方向忽然爆发出轰隆隆的声响，震动天都！
    陆离、纯阳、陆西星都来密室探查，以为鸿辰定中出现了状况。
    鸿辰冷静道：我没事，明日我要去访太玄山！
    。。。。。
    太玄山常年云雾缭绕，不见真容，尤其现在隆冬，更是冰封一片，从余脉一直绵延到四方大地。
    鸿辰、陆离、陆西星、纯阳仙人、警幻仙子一行离开通天城，直望北面飞去，几乎纵贯了整个南北方向的三千护城，到达了太玄山下。
    天庭，天心殿，未央大帝的眼神炽热，从闭关的状态苏醒。
    他很是好奇，鸿辰这个小家伙去到太玄山，会遭逢怎么样的际遇？
    太玄山，位于天界的中央，却成为了一切众仙的禁地，自古以来没有活着的仙人成功探访其全部，连贵为大帝的他也不例外。
    据说只有逝去的大帝级别人物，才会有一缕精魂留驻太玄山！
    。。。
    望山跑死马!
    鸿辰一行眼中的太玄山越来越近，越来越高大，充满无尽的威压，甚至引起了他们生命深处的敬畏和敬仰。
    在距离其余脉很远的地方，众人就无法继续飞行，虚空中仿佛有某种神秘的禁锢，令他们无法寸进！
    众仙人只得降下云头，露出震惊的神色。不能飞行，这意味着他们不能施展仙力，而要以纯粹的肉体力量朝拜神山。
    这神山，还真是神啊！
    众仙人只好徒步前行，大地上覆盖着厚厚的冰雪，他们毕竟是仙人，不能飞行只是因为这里的虚空有神秘的力量阻止，而在地面，情况似乎要好上许多。他们可以凌虚踏雪，以一种漂游滑行的姿态前进。
    警幻仙子被自己行走的样子雷到了，发出咯咯娇笑，令众仙有些沮丧的心情变得大好。
    很快，他们适应了滑行的状态，速度渐渐加快，身姿也慢慢潇洒起来，恢复了些许的仙意。
    饶是如此，足足一个白天，到了夜晚的时候，他们仍然处在太玄山余脉某一处，距离其主峰遥遥无期。
    鸿辰有些不解，看向纯阳仙人，道：“记得十年前我在某处山谷出世，引来化仙池重生，引来万仙聚会，引来元谟天尊大战，明明大家都可以飞行的，怎么今天不行？”
    纯阳仙人苦笑道，“大概因为太玄山是神山，通神之山，能够知晓一切。据以往的记载，若是有仙人特意拜访太玄山，就会出现重重阻拦，若是因其他的事情，不得不接近神山，就不会出现法力禁锢的现象。”
    警幻仙子也道：“父皇和我讲过，他刚刚登基为帝的时候，也曾去到太玄山主峰拜访，也是在距离很近的地方便不能飞行，最后走了很久才幸运来到神山的真正入口，而且只是进入其中一小段，没来得及深入探查，就被神山送了出来，直接送到了天庭。”
    “是啊！仙人口口相传，神山不喜欢被打扰，一万个仙人探访，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到不了山脚，唯一那一个最多找到真正的入口，至于能不能进入，全凭神山的选择！”纯阳仙君显然做好了吃闭门羹的准备，鸿辰要来探访他就跟随，若是失败也无所谓。
    鸿辰听了他们的感慨，没说什么，只是决定暂住一晚，明日继续前进。
    警幻仙子取出“乾坤图”，变化了一座小小的别院，只有几座精致的楼宇屋舍，众人各自住了一处，之所以不弄成富丽堂皇，乃是为了表示拜访神山的诚心，不能过分安逸。
    第二日，众仙继续行程，发现虚空神秘力量又大大加强了，众仙连凌虚微步都做不到，只能一步一个脚印，踏雪而行！
    陆离皱眉道：“得咧，这和仙民百姓有何区别？”
    纯阳仙君笑道：“当然有区别，仙民根本就无法靠近神山，知足吧小陆！”
    众人艰难而行，极其狼狈，警幻仙子香汗淋淋，喘息不止，连鸿辰和陆离都感到吃力。
    不但一切法力无法施展，连仙体的无上妙用似乎都被限制了，众仙平生头一次感觉到了寒冷！
    到了这种时候，最初的兴奋不翼而飞，神秘而新奇，充满未知诱惑的旅程，变成了彻头彻尾的苦役，陆离叫苦不迭，一路嘟嘟嚷嚷。
    陆西星是凡人飞升，品阶最低，仙体更加脆弱，一路上他咬紧牙关，极其艰苦，一言不发。
    一连十多日，山势渐高，那无比崇高的主峰越来越近了。
    众仙筋疲力尽，陆西星几乎无法呼吸，警幻仙子也是乏力，鸿辰、陆离、纯阳仙体强悍，情况要好上许多。
    鸿辰一边走，一边观察，发觉近在眼前的神山，仍然无法触碰，因为找不到一条通天的道路，不得其径而入！
    到处是冰岩、绝壁，浑然一体，森然壁立的山体无法攀援，必须找到路径。
    众人在山脚转来转去，又费了三日时光，不得其门而入。
    警幻仙子劝说道：“不得其门而入，算是正常，持续三天，分明是神山不想见我们，再坚持恐怕也无用。”
    鸿辰不信，他意志坚定，越来越有主见，坚持要进神山，众仙无奈，只好随他。
    鸿辰就在雪地盘膝入定，他需要冷静下来。既然感知了太玄山的召唤，就没有不见的道理。
    众仙面面相觑，忽然看见有一缕赤色的光芒从神王胸前溢出，弥漫了虚空。
    仿佛一轮红日初升，驱散了寒意，众人沐浴其中，说不出的温暖舒适！
    鸿辰睁开眼睛，迸射出许多神秘的道纹，仿佛他的眼眸里面蕴藏了一片荒古的世界，一个充满原始道纹、原始道理的世界。
    一枚赤色的道印从他的体内飞出，盘旋在头顶，随着红光的范围越来越大，太玄山也生出了某种响应！
    道音缥缈，天地轰鸣，神山震动，冰雪消融，顿时有无尽的春之气息降临！
    众仙目瞪口呆，他们看向神王的背后，那是他入定时候背对着神山的方向！
    本来那里是一片冰封的世界，无比巨大、无比坚固的冰川封锁了一切，这时候的太玄山发生了奇妙的震动。
    咔-咔-咔！
    从山体内在发出连续的破裂之声，终于在无尽的冰封中露出了一条幽深的道路，在一道几乎透明的仙光屏幕遮掩下，那条小路显得格外神秘、诱人。
    神王感知到身后的变化，他终于站了起来、转过身子。
    天地间震荡不止，美妙的玄音激荡神魂，除了他以外，陆离、纯阳仙人、警幻仙子、陆西星的脸上都露出迷幻的神采，好像看见了最最美妙而且不可思议的胜景，他们如痴如醉，沐浴在春色天光中，流连忘返，不知置身何处，乐不思归，全然忘却了此行的目的。
    鸿辰惊讶，他试图打断他们的迷蒙状态，却发现他们听不见他的叫喊，也对他的拉扯毫无反应！
    鸿辰忽然明白了，一切定在其中，这神山只是为了自己而开辟了一条道路，先前的众多磨难，也是因为神山不想见到除他之外的任何人，要让那些人知难而退罢了！
    感知到了天地间的真意，感知到了神山最明确的召唤，他放下心，知道那些美好的幻觉不会对众仙造成伤害。
    鸿辰稍稍收敛了赤霄印的光芒，这突然能够施展出来的神通令他意外，也令他更加明确了神山的意图。
    他小心翼翼，迈出了一步，跨进了那道光幕，顿时，他有种熟悉的感觉，这神山的光幕和他带来赤霄天的那个神幕几乎具有同样的性质。
    踏上幽深神秘的山路，眼前景象大变，太玄山显出了真容。

 第一百三十七章 神王觉醒 杀戮立威

    鸿辰眼前的太玄山，景色如春，生机勃勃，毫无冰雪浮云，一切最美好的景象展露无疑，完全颠覆他在天界看见过的一切胜景。
    沿着那绚丽的路径，他向前走，直到有一位神灵出现在他的眼前。
    那是一位真正的神祇，鸿辰一眼看去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她完全不同于仙界、觉界、真魔界的仙魔气质，唯有传说中的古神明才会具有这种古老的气息。
    女神道：“我等你很久了！”
    她似乎有些局促，仿佛面对的不是年轻的大金仙—-天庭神王，而是一位比她还要尊贵的神祇。
    鸿辰敏锐察觉到这些，心里万分惊讶！
    他不由自主道：“我还是来了，不是吗？”
    这时候的鸿辰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自己，语气、神态方面，以自己都不可思议的状态，全新展现。
    内心深处，他对自己的变化震惊无比，但是无力控制。
    他就像是一位远离神国的主人，又回到了自己的神国，这种感觉实在无法形容。
    他好像瞬间明了了一切，又好像什么也不明白。
    “随我来吧！我将为你揭示太玄山的奥秘，你也将知道你该知道的一切，找回你自己，不再迷失！”
    。。。。。。
    山外，光幕依旧，陆离、纯阳仙人、警幻仙子、陆西星，依然沐浴在迷幻的天光中，仿佛在进行一次深入的修行。时间空间对他们而言，已经不存在，无法感知。
    神山相继发出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一共九色神光，每一道神光持续了九天九夜。
    神山的上空，相继出现九枚道印的虚影。
    如此动静，本该引来众仙的关注，甚至齐聚神山之下，可是未央大帝在天心殿早已洞悉一切，太乙仙力的遮蔽下，一切天机一切动静，众仙无察。
    八十一天后，异象消失，陆离等人忽然惊醒，恍然一梦。
    鸿辰神采奕奕，面容肃穆，眼神似乎洞穿了一切虚空，出现在众人面前。
    “我已经觉悟了从前！”
    “我知道了我是谁！”
    。。。。。。
    不用他说，陆离也发现了他的气息的巨大变化。奇仙的鼻子使劲嗅了嗅，此处虚空的味道似乎也发生了变化。
    警幻仙子看向鸿辰，眼神复杂，眼前少年的神情变得殊胜而陌生，似乎再也回不到从前。面对他，自己似乎只剩崇敬。
    。。。。。。
    天心殿
    未央大帝：“你彻底觉悟了？”
    鸿辰：“我只能追溯到大罗天，我从那里来到九天界，每个天界走了一遭，最后来到了赤霄天这里。我仍然不知道自己在大罗天的身份和来历。”
    未央大帝有些头痛，鸿辰的话已经超出他能理解的范围，甚至接下来该说些什么，都发生了错乱。
    鸿辰似乎很容易就洞察了大帝的窘况，主动道：“我来这里是解决九天的危难，诚如大帝所料，天界有大难，随时可能发生，因为我看到的大罗天，大半已经沦陷，九天界的维系也随时可能中断！”
    未央大帝震惊，他知道，眼下只能听鸿辰的讲述，这神秘少年的境界，虽然还不是太乙境界，但是他掌握的天道机密，早已超越了大帝的层面。
    “八十一天，我见到了太玄山之神，通过太玄山的真体，上溯到了另外八重天！想起了八重天的往事，又拜会了八位大帝，他们和您一样，感知了天界的危机，他们要我转达对您的问候，他们同意组成九天联盟，共度危机。”
    “我还见到了存在于无极天虚界的至圣娲皇，她原本是大罗混元金仙，为了守护九天界，永驻无极天，她是九天大帝的老师，是九天界的直接主宰，她就是一道天意！”
    未央大帝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激动道：“原来她称作“至圣娲皇”！不错，她是我的老师，是她选择了我！”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做？”未央大帝沉声问到，他明白眼前少年果然是天选之人，为了解救诸天而来。他既然已经觉醒，那么九天界理应以他为尊，听从号令！
    “ 大帝，你已经做得很好！冥冥中我有所感知，不想过早暴露，我想还是做好神王的分内，你还是赤霄天的大帝！甚至我还可以接受一些挑衅和诋毁，只为了给那些侵入九天十界的化外天魔一个最猛烈的痛击！它们迟早会来的，大罗天的至高主宰们，如今只能据守盘神山，大约不久之后，便很难阻止它们对九天界的侵犯！”
    “化外天魔？原来十年前，你定中所见都是真的，都发生在大罗天！？”未央大帝彻底震惊了。
    一切比他设想的还要糟糕无数倍，大罗天都几乎沦陷了，怪不得天道沦丧，天意不彰，怪不得天界灵气越发单薄！
    不过！自从神王彻底觉醒之后，天界的灵气便开始大幅度复苏，浓郁程度直追久远年代！身在天心殿，未央大帝的大帝真身却始终贯穿天界一切境界，自然能够知晓赤霄天虚空藏中的一切变化。
    鸿辰知道大帝的思绪所在，苦笑道：“赤霄天的灵气一直在减少，万藏经楼的典籍我看过许多，天界十年我也亲身体验到了天地灵气的流逝是多么迅速，因此八十一天中，我做了一些事，梳理了赤霄天的一切祖脉，从太玄山开始，一直延展到整个天界，包括觉界、魔界，我都做了。”
    “原来如此！这段时间我会令众仙加紧修行！”未央大帝举一反三，知道鸿辰肯定不止做了赤霄天界的祖脉疏通，赤霄天之上的八大天界，直到最高的无极天，他肯定也疏通完毕！
    他心情无比振奋，信心倍增。
    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未央大帝问道：“你准备怎样应对化外天魔的侵入？赤霄天只是九天最低处，你不能去大罗天？或者至少应该去无极天？”
    鸿辰苦涩笑道，“我去不了大罗天！尝试过了，至圣娲皇开示，说是时机不成熟，等我证悟自己在大罗天的本来面目，才能回归大罗天。而且，抵御化外天魔的最关键之地，或者说是天道循环的始末，乃是一头一尾，大罗天和赤霄天！因为大罗天至高仙祖，在化外天魔入侵之前，为了尽快结束九天同劫，以大造化神力，变更了九天的道，原本并行不悖的九天，变成了环环相套的九天。。。“
    未央大帝震惊无语。
    。。。。。。
    天命十三年，也就是鸿辰降临仙界的第十三年，也是结束巡游回到天庭的第三年，无尘子组建的所谓真神界，在天界偏荒地带成就气候，和真魔界一道，挑衅仙界权威。
    魔龙山一线，灵荷圣君的天兵，占据了九大城关，却被真魔界大军三百万重重包围，大战一触即发！
    另外一线，元谟天尊的五百万雄兵和真神界、真魔界联军一千万对峙，爆发上百起小规模战役，互有胜负！
    这两处边关情势紧急，军情文书雪片般飞入天庭。
    自从神王从太玄山归来，岳震等少数几人，由大帝召见，知道了天界危机的真相。鸿辰自此很少出门，每日在紫宸宫主宰虚空藏，调和阴阳与四大五行，调集天地原始成炁之力，灌注无名仙府。
    青莲帝君等人发觉，来源于太玄山的天地精华越来越浓郁，仙府中演练的各种器物乃至仙人成长速度加倍！大喜之余，不明所以然。
    岳大战仙知道鸿辰重任在肩，便主动请缨援助前方两线，未央大帝踌躇，岳震乃是主掌仙界一切军务的主帅，怎可轻出？
    浩黄仙君主持政务，青莲帝君等大金仙都在无名仙府演练大杀器，也无法脱身。
    这种情形下，鸿辰出乎大帝的意料，主动要求出征，众仙都是赞成，其中很多南极仙翁的属下巴不得他远离天庭，去到边境，陷入无穷战事才好。
    大帝知道鸿辰有自己的安排，于是顺情同意。他两个的演戏，也只有岳震、浩黄仙君能够看破。
    。。。。。。
    魔龙山，幽灵关。
    关外百万魔军，气焰滔天。
    大帅府，灵荷圣君正和众将商议军情。
    “大帅，我百万大军，一半留守宝莲关本土，一半分兵驻守魔龙山九关，如今的幽灵关只有守军十万，大帅可谓孤军深入险地，十分危险，末将等以为不妥，还请大帅移往后方，主持军务大局！”众将都是众口一词。
    “我若退后，九关必将得而复失！万万不可！”
    众仙无语，这时候金光一闪，帅府堂前出现一人，众人不识，都警惕拔剑护在灵荷圣君左右。
    灵荷圣君把眼睛一眯，笑道：“神王到了，敌军虽有百万，也如土鸡瓦狗！”
    神王也不多话，道：“我此来，乃是奉了大帝旨意，助圣君扫平魔龙山之敌！”
    众将诧异，齐声道：“神王威武，天下无双，可是您怎么就一个人？天兵天将哪里去了？”
    神王不答，只是笑看灵荷圣君，一股霸绝天地的气息隐隐外放，灵荷圣君忽然如醍醐灌顶般，洞悉了其中情由。
    灵荷圣君道：“神王言重了，您是大金仙，我只有听从吩咐，哪里敢受一个“助”字？”
    “众将官，我等这就随神王破敌去！”
    。。。
    时值深秋，正是用兵的好时节，幽灵关外，百万雄兵正自挑战，呐喊声如瀚海怒潮，忽然看见天庭雄兵簇拥灵荷圣君登上城头，魔军立时鼓噪进兵，直抵关下挑战！
    城头上面白光一闪，灵荷圣君眼前的神王已经飞出关外，矗立虚空，手持赤霄天剑，凭空斩落，顿时天崩地裂，日月震荡，诸星紊乱。
    一百二十八万魔军，尽数化为齑粉、血光，死亡！
    其中相当于金仙境的魔灵强者超过三十位！
    举世震惊！
    灵荷圣君目瞪口呆，这位还只是神王的一个分身，竟有如此厉害，简直超乎大金仙的境界，如此暴力，简直了！
    太凶残了！
    。。。。。。
    另外一条战线，元谟天尊战事吃紧，魔君和无尘子一对小伙伴，联手上阵，无人能敌，元谟天尊只好亲自出阵。
    元谟天尊施展大雷霆术，神雷奔腾，宇宙轰鸣！魔君、无尘子连连后退。
    元谟天尊趁势压上，却被无尘子和魔君祭出上下两部魔界至尊宝典，生生变换了一方天地的道机，将仙界气息一概抹杀，成为魔的天空，神雷失却虚空藏的支撑，无法继续施展。
    无尘子、魔君合力，大天尊被打的吐血，性命攸关之际祭出“魔虫”，这才吓了魔君和无尘子一跳，元谟趁势逃出生天，天军大败。
    三百万魔军漫天遍地追击，眼看就要疆域失守。
    这时候周天巨震，一道最最璀璨的天光照亮寰宇，凭空显出一个荒古大道的神像，正是鸿辰的模样。
    他顶天立地，高大无比，像是一座神山矗立在天地之间。
    他出现的太突然，无数的魔军撞在他的身躯上，白气弥漫，顿时化为乌有！
    他巨剑一挥，无尘子和魔君倒飞出去，足足三十万里，大口吐血，内腑重创，战力消失殆尽。
    这一剑，波开浪裂，虚空破碎无数，星辰一扫而空，力斩魔军三百五十万！仅有无尘子、魔君生还！
    天下巨震！各界传颂鸿辰神王的威名！
    天下安定，魔界、神界退缩不出，不敢樱锋天庭。
    鸿辰收回法相，拦住元谟天尊，责备道：“你的魔虫怎么没有丝毫进展？不久之将来，天界将要遇到大劫，希望到时你的魔虫能够派上用场！要搞就大大方方搞，非常之时，天道权变，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说完，深深看了元谟天尊一眼，鸿辰化作虹光而去。
    元谟受了曾经的手下败将的责备，却一点都不愤怒，神王刚才的表现太过震古烁今，已经令他折服和仰望！
    “好！一切为了天界，某家豁出去了，自今日起，定要培育出最厉害的神虫！”
    。。。
    神王回到天庭，去到大帝处汇报一番，便回到紫宸宫闭关，他闻到了血雨腥风的味道，天发杀机，龙蛇起陆！
    赤霄天的命运犹如一夜孤舟，风雨飘摇的日子即将到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发兵

    鸿辰梳理九天脉络的事情，乃是赤霄天的头号秘密，只有未央大帝以及在天庭的几大金仙知道。
    其余的重要事项，大帝召集了众仙，加以通报。
    威胁来自大罗天，化外天魔！这不啻一个惊天巨雷，震惊了所有天庭高层，并且通报了觉界弥陀尊者。
    至于魔界，鉴于仙魔两方面近来紧张的关系，暂时未作通报。
    自此后天庭加紧备战.
    时光荏苒，一晃又是七年！
    至圣神王鸿辰来到仙界，已经足足二十年。
    这一日，闭关七年的鸿辰终于从寂定中苏醒，神性的光辉普照大地，上彻九霄！
    太玄山轰鸣，神圣山体暂时显出真容，瑰丽如春，圣洁无比。
    太玄山上，隐隐约约可见有几座同样庞然巍峨的巨型山体，一座座叠压在一体，仿佛最不可思议的梦幻，还不等众仙觉察，就消失了一切异象。
    刹那永恒！未央大帝等少数至强者，已经窥破了一线天机。
    。。。
    大罗天，魔军围困万千重，盘神山兀自岿然不动。
    云端，巨型猛犸魔象上的无天面色阴沉：“我们的力量一天天在加强，大部分的周天已在掌控，为什么还是拿不下这所谓的神山？”
    “因为它有底蕴！大罗天是九天十界的根源，是那所谓盘神的跟脚所在，有许多的机密我也无法知道。”劫天魔尊坐在一朵巨大的黑莲之上，同样忧心忡忡，“还有一个坏消息，我也是刚刚发现：一直呈现下降的大罗天虚空灵气，还有那些日渐消散的虚空精灵，都在缓缓复苏！”
    “什么！怎么会这样？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问题似乎来自那里！”劫天眼神阴冷，魔手遥指，无天顺着他指点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个光华璀璨的地方，一个被三大仙祖拼死守护、分出大半法力封禁的地方，那是一个重重光芒叠加的巨球，如今更是在盘神山的神圣辉光的笼罩之下，不容侵犯。
    “九天？”无天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侵入大罗天已经非只一日，他以及他的属下，早已对九天十界的构成有了一些了解。
    “不错，而且是九天最末者：赤霄天！”劫天眯起眼眸，仔细打量那团迷离的光球，若有所思。
    “为何是最末者？”无天惊讶，他是真的不懂，毕竟这里的天地道机和他的化外异界，有着极大的不同。
    “天机不可尽泄！盘神的造物之道，我不可能尽数领会，就好比我若是彻底掌控了九天十界，所行的道，也会与众不同！”
    看到魔尊无天有些不解和不喜的神色，劫天顿时后悔，暗骂自己一声：莫要让这蠢货知道，我要独吞一切。。。
    “因为最末者的赤霄天，分明发出了奇怪的光芒，引动了天地道机，这才是大罗天灵蕴恢复的缘由！”他急忙给出了在无天看来唯一合理的解释。
    “哦！原来如此，那还等什么！”无天急吼吼道：“发兵！发兵！速速发兵！”

 第一百三十九章 魔来赤霄天

    魔界，魇魂山
    魔君姬长生看着天边即将消逝的巨大磨盘天象，眉头微蹙，若有所思。
    一直以来，魔界的改良难以推行，虽然逆天帝君和他都决心回归万古久远的魔界初期，行真磨之道，但是积重难返，困难重重，除了仙族一脉，几乎无法推行。
    无尘子此刻就在他的旁边，对于好友的无奈，他也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安慰。
    被神王那一剑击败，两大强者都受了不轻的伤，到今天过去了七年时间，无尘子和姬长生还是难以置信：他怎么变得那么强？
    那销魂的一剑，仿佛来自上天，根本不应该存于世间，简直突如其来，无可阻挡！完全不合理啊！
    轰--轰--轰！
    就在他们相顾无言的时候，天空深处，极其遥远的昏暗虚空，发生了巨变：无数的空间被无情的巨力撕裂，发出恐怖的破灭声音，粗大的黑色、白色光柱从外界射入，瞬间笼罩了魔界的大地山河！
    三十三重魔天，乃是三十三重巨大的魔山，每一座魔山都被天外袭来的奇光照耀，魔天守护大阵顿时激发，周天轰鸣！一阵阵巨浪般的波动向四外蔓延！
    黑色魔气翻涌，一个个大道魔环，层层叠叠，环环相套，抵御着天外的奇光。
    破开虚空的黑白奇光，明显更加强势，弹指间，直接击碎了好几重魔环！
    无尽虚空，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无穷无量的黑色莲花显现！
    那不是单纯的莲花，而是无数的战舰，组成一个个莲花阵型。
    魔君脸色骤变，显得更加苍白，他想起刚刚得到的来自天庭的密报，上面说仙界似乎疯掉了，没日没夜都在备战。
    他终于露出无法置信的表情，喃喃道：“莫非竟是真的？！”
    无尘子震惊之余，唤来一个属下，叮嘱几句，那心腹属下急忙朝着真神界的方向遁去。
    无尘子展开那部红色魔典，坚定道：“长生，你知道的，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魔君面色潮红，似乎将一切抛于度外，“哈哈哈！来吧！若是那所谓的化外天魔，我倒要领教领教！胆敢犯我河山，我姬长生唯有一战！战！战！！！”
    魔音浩荡，诸天轰鸣！
    “战！！！”这是逆天帝君他们的声音！
    “战！！！”这是波巡魔王他们的声音！
    “战！！！”夜叉族的声音响彻虚空！
    “战！！！” “黯夜香”带领健达婆族，宣战！
    三十三重天之外，一切魔界的城邦、属地，有无数暴躁的魔军冲天而起，扑向高天，他们的身影，立时淹没于战火之中！
    。。。
    魔龙关，大帅府。
    灵荷圣君麾下，有三十几名从魔界探查情报的斥候禀报军情。
    众将听了军情，都是不解。
    “九大魔域的魔军都在驰援三十三重天？”
    “什么情况这是？魔君演的是哪一出？”
    “那岂不是说，我军可以长驱直入，直捣黄龙？”
    灵荷圣君也是难以理解，魔龙山九关战事，魔军损兵折将，但是实力犹存，绝不至于全体收缩啊！
    即便，神王帮助元谟天尊，大破魔军三百五十万，也不过占魔界一千八百万魔军全部的两成，至于如此吗？而且，时隔七年，元气大伤的魔界怕是早已恢复了吧？
    “报！有魔界第九天域之主，单身一人，正在关外，求见大帅！”中军参将的声音响彻帅殿！
    “什么？第九魔域域主？那可是九大魔域的主宰，正品金仙级数的强者，魔龙关一线正是他负责的战区，他来此作甚？”众将几乎同时想到了这个问题。
    看来这域主不是来宣战的，单人独骑，能战个屁！
    灵荷圣君灵光一闪，似乎明白了什么，高声喝道：“让他来见！”

 第一百四十章 终结

    神华皇朝，虬仙国，盘龙郡，金蟾镇。
    玉山脚下，叶宅。
    晚饭后，叶无殇罕见的没有瞎晃，而是直接去了自己的卧房，钻进被子，从怀中摸出一块小石头，在手掌心摩挲把玩。
    这是一块椭圆形的石头，颜色斑驳，有点像玉石，半透不明的，隐隐从里面散出丝丝光线，若是白天，这点萤火之光自然看不见，此刻在微弱的灯火映衬下才能觉察。
    叶无殇惬意的闭上眼睛，感受着掌心来自石球的温热，十分愉悦，这是他每晚入眠前的必做“功课”。
    去年老爹病故之后，叶家大院再无他的禁忌之地，精力过剩的他几乎将叶府上上下下翻了个遍，才从老爷的书房里发现了这个宝贝。
    第一次触碰石头，叶无殇就有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悸动，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这石头好像能够感应到自己灼热的目光，做出轻轻的颤动。
    自此后，这宝贝就被叶无殇藏在内衣里，片刻不离身。因为它的颜色多而杂，叶无殇称它为“九色石”。
    今天，叶无殇感觉到了石头的异样。
    九色石不断打颤，幅度之大、频次之高都是前所未有，这让无殇觉得十分反常，莫非这小石头受了什么刺激，想要表达什么吗？
    十六岁的叶无殇，少年心性，丝毫不怀疑他的心爱之物具有某种神秘的灵性，他看着手中灼热无比，光芒远胜平日的石头，百思不解。
    一人一石，彼此相顾无言，无法沟通，足足一个时辰，小石头渐渐消停，光华暗淡，不再发热，叶无殇似乎感到它累了，对自己失望了。
    叶无殇轻笑道：“小东西！睡了，爷明天还要早起呢！”
    将石头揣入怀中，叶无殇对着一丈外桌子上的青雀铜灯一掌挥去，噗！那烛火便熄灭了。
    “劈空掌！”
    这是叶无殇的小把戏，自创的小武功，他天生金骨，力量惊人，运力一击，即可产生破空之声，令人咂舌，很早的时候叶家人就见识了他的这种天赋。
    有时候他从外面回家，不需要敲门，五丈之内，直接隔空劈掌，叶家大门便如遭重击，发出一声巨响，劲力之大，连身高两米、比叶无殇大两岁的石虎都震惊不已。
    作为叶无殇的随侍玩伴，他很清楚，少爷天生残疾，小腿经脉闭绝，连累周身血脉不通，也就无法开辟气海，没有气海，自然无法练气习武，可是这劈空劲该怎么解释呢？这分明是人脉境五重以上才能做到的啊！妖孽啊！
    屋内一片漆黑，叶无殇发出轻微的鼾声，他睡得很沉，石虎他们都知道，一旦少爷进入梦乡，敲锣打鼓也很难唤醒他。
    夜色如墨，大山深处忽然刮起狂风，顷刻间大雨滂沱，电闪雷鸣！
    无尽黑暗里，突然出现数十道鬼魅的身影，动作敏捷，迅速包围了叶家大院。
    。。。
    叶无殇终于醒了。
    他一直在做一个噩梦，梦中的他上天入地，逃啊逃，身后恐怖的存在如影随形，却始终看不到真实面目。
    叶无殇惊的满头大汗，自床上坐起身，双掌用力一撑，身体已经稳稳落在床边轮椅中，外面又是雷声，又是喊声的，动静实在太大，他心里有种极度不安的感觉，觉得必须出去看看。
    叶家大院已经被火把照的一片亮，上至叶母，下至家丁小厮，将近二十人都被绳索捆绑了，他们看清了闯入者的真容，个个惊恐万分。
    “劫匪？”
    只见数十个黑衣人，蒙着面，只露出眼睛，手持明晃晃的钢刀，眼神邪恶狰狞，巨大的恐怖，令众人不敢呼救，场间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这时候盗匪中走出一个黑衣人，身形高大，充满恐怖的威势，看样子像是这伙人的首领。
    他的眼睛一大一小，大的那一只不像人眼，像是用某种玉石嵌入了眼眶，闪耀着诡异的光彩，这样一来，他的面目显得极其阴鸷，令人不寒而栗。
    他手持一个火把，借助火光，眯着那只怪异的假眼，仔细打量叶家人，无论男人女人，一个不落，不知道在找什么。
    看到石虎的时候，他冷哼一声，似乎有些吃惊石虎的年纪与体格，看到叶无殇的妹妹叶婧儿的时候，他眼睛一亮，露出惊异的神情，似乎很是意外。
    所有人全部看完，他的神情表明，似乎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尽管隔着一副黑色面巾，叶家人还是能看出他的情绪变得极度不满，那恼怒的眼神，里面好像孕育了一团随时就会爆炸的邪火。
    他目光狰狞，眼看就要发作，忽然间身形一滞，好像感知到了什么，缓缓回过身子。
    视线所及之处，黑暗的屋檐下，出现了一个轮椅，一道惊雷劈在院中，电光一闪间，他看清了轮椅上的叶无殇！
    黑衣首领顿时两眼放光，狂笑道：“哈哈！所谓的“天行者”原来竟是个废人，国师难道也会失算么? 小子，别恨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
    他的凶残气势越加狂暴无遗，叶家众人呆若木鸡，这，这是要杀人么？
    叶母艰难喊道：“无殇，快走！”
    “啊！”
    随着一声凄厉的嘶吼，石虎的妹妹石小红疯魔一般挣脱了两个匪盗的掌控，扑向叶无殇，她一向暗恋少爷，危急时刻，她死也不怕，这是要护主！
    那两个盗匪反应很快，寒光闪动，奔跑中的石小红被一把长刀从后背贯穿前胸，倒在叶无殇的脚下，鲜血从她的口中涌出，艰难道：“少--爷--快--走！”，然后头一低，香消玉殒。
    石虎一声大吼，奋力挣扎，无奈他被重点关照，身上五花大绑，被粗大的牛筋索捆绑得结结实实，无法脱困。
    叶无殇看着这一幕，目眦尽裂，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到底想干什么！”
    阴鸷的黑衣首领冷笑道：“要你命的人！”
    他一指点出，一道耀眼的蓝光直扑叶无殇。这道光芒，好像胜过夜空的闪电，妖异无比，所有人都生出了绝望的感觉。
    不得不说他的动作快到了极点，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击，却携带着恐怖的威力，强到了极点，恐怕连人脉境第九重的高手也做不到。
    即便叶无殇有所准备，也只来得及挥掌一劈，发出一道劈空劲！
    “啵！”
    叶无殇发出的一道劈空劲和蓝色光芒撞在了一起，
    生死关头，叶无殇的天赋潜能彻底激发，远胜平常，甚至虚空中都荡漾了一阵波动。
    就在叶无殇眼前三尺处，空间仿佛凝固，时间仿佛停止，叶家人心中升起一丝希望，可是转瞬间，时空便恢复正常，那道蓝色光芒势不可挡，直接洞穿了叶无殇的眉间！
    一枚铜钱大小的血洞出现在他的眉间，鲜血飚飞，叶无殇身子慢慢软倒。
    院中顿时响起撕心裂肺的哭喊：“无殇，我的儿啊。。。”
    “哥，你不能死啊！”
    “少爷！”
    在软倒的那一刻，叶无殇意识格外清楚，觉得身子轻飘飘的，离开了轮椅，离开了地面。
    叶无殇往下面一看，离地已经足足有三丈高。场间的情形一目了然，每个人的表现都历历在目，无所遗漏。
    “我这是死了么？”
    他看见了轮椅里面的另一个叶无殇，还有那个不断冒血的血洞，似乎终于明白了，我去，我真的死了！！！
    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叶无殇心底冰凉。
    他奋力呼喊：“喂，我在这，快把我弄下来！”
    无人搭理他，甚至无人望向他站立的虚空。
    叶无殇有些悲苦，更多的是不解，怎么他们都看不见我呢？莫非这就是阴阳两隔吗？
    叶无殇意识迷离，他想靠近轮椅上的那个自己，却发现无法降落身形，一股莫名的虚空力量似乎限制了他的行动。
    这时，叶无殇心里闪过一阵悸动，再次望向下方，见轮椅上的那个自己，眉间破开一个洞，几股血泉沿着脸颊滑到脖颈，又从那里进入胸前。
    叶无殇看见，有一个血色的小球从“他”的胸口钻出，吸纳了无数血滴的它，形体急剧膨胀，终于化作一团血色光雾，急速消失在血洞眉间。
    就在下一刻，血洞中放射大光明，一股庞然大力涌来，叶无殇像是一一叶孤舟，被大海旋涡吞噬了进去。
    第二章 神国
    三天后，天空阴郁。
    距离叶家大宅二十里的一片丘陵地带，有十几个佣工正在忙碌着。
    几座新坟已经填埋完毕，只等那具上等棺椁入穴，便可大功告成。
    这里是叶家的坟山，按照当地习俗，停尸三天，就要下葬。
    叶母因为过度悲伤，身体不支，管家石伯那一夜受伤，又因爱女小红身亡，触景生情，几乎瘫倒，众人劝说下，他们便先行离开，只留下两个家丁照看着，至于其他卖力挖土、下葬的都是镇子上请来的职业佣工。
    上等棺材中，叶无殇猛然睁开了眼睛！
    好像经历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梦，醒来的叶无殇，很快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密闭的黑暗空间，一阵摸索之下，不由勃然大怒，特么的，谁把我弄到棺材里去了！爷好好的，没死啊！
    咦！不对啊，我好像是死了，怎么回事？
    想起了那个夜晚的可怕画面，他顿时头痛欲裂。
    一指洞穿！原来我是被那个黑衣人杀死了！
    可是，后来呢？我怎么又活了？叶无殇摸了摸额头，发现并没有那个血洞，皮肉完好正常，什么！？叶无殇惊呆了，简直难以置信，明明炸开了大洞，怎么就长好了？
    一幅幅记忆画面闪现，叶无殇表情变幻，十分精彩。
    “哇！天了噜，说出去谁信啊，我竟然被吸进了九色石里面！想不到小小的石头里面居然有山有水有天地，还有一个神秘的女子存在，她说我前世是一位大帝！还告诉我这九色石就是我从前的神国！我勒个去，从前的我，什么意思？难道我是石头成精？”
    “神国？这又是神马东西？”
    叶无殇摸了摸前胸，果然没有了那个小石头，不由对“梦中”的经历坚信了几分。
    “那神秘的女子只闻其声、不见其形，说的那些话，我再仔细想想。。。我靠，憋死我了！”
    没等他想明白，狭小的棺椁里，他的呼吸却是越发艰难。
    不管怎么说，我得出去啊，总不能憋死在这里面。
    棺材是从外面钉死的，厚重的楠木棺隔音极佳，叶无殇不确定是否已经下葬，即便还未入穴，他的喊叫也不一定能让人听见，他决定破棺而出。
    他双手握拳，骨节劈啪作响，一股淡淡的劲气在棺内鼓荡，叶无殇信心大增，他的直觉一向敏锐，感到身体的强健程度超乎从前，砰！
    霸道的劈空劲骤然爆发，那厚实的楠木棺盖顿时破开一个大洞，几乎从中间一分为二！
    轰隆！
    破碎的木块激射而出，正在挖掘坑穴的佣工们，大惊失色，两个家丁更是目瞪口呆，他们当然知道少爷是横死的，难道说死不瞑目，这是要诈尸吗？
    一束天光猛然射进棺椁，叶无殇双眼刺痛闭上了眼睛，心下狂喜！我靠，原来真的还阳了！好险，幸亏还没入土，不然就要做个憋死鬼了。
    生死之际的猛然发力，让叶无殇的头脑格外清醒。
    奇怪啊！
    叶无殇看着天光，表情十分无奈，按照小镇的习俗，死后最快也要三天下葬，这样说来，我至少死了三天！可是不对啊，明明我在那个奇异的小世界，和那神秘声音说话，最多小半天。
    想到此，叶无殇惊出一身冷汗，麻蛋，我那块九色石，还真他么邪门啊。
    他腰杆用力，豁然坐起身子。
    立刻，周围传来惨叫：
    “妈呀！诈尸了！”
    “有鬼啊！闹鬼了！”
    “快跑啊！啊。。。”
    原来，棺椁崩裂之后，那些家丁、佣工，正想要探个究竟，突然看见披头散发、浑身黑气的叶无殇，吓得魂飞魄散，拼命逃走，任凭他出声呵斥也无济于事，事实上，他的肉身死亡已久，此刻刚刚还阳，又施展了空前凌厉的一击，早已是强弩之末，声音黯哑，喊的是啥，那些人也听不清楚。
    这些人的反应太正常了，叶无殇彻底松了一口气，自己确实还阳了！
    叶无殇悲喜交集，思绪渐渐明晰，他不急于出棺，重新躺下，享受着久违的天光，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梳理了一遍。
    记忆的闸门又有所开启，神秘声音不断在脑际回旋：
    “我传你一些神通种子：时间、遁空、龙脉。。。赐你超级气海！”
    哦，想起来了，神秘女子自称驭龙尊。
    驭龙尊！好拉风的名头啊，她莫非是一位盖代强者么？
    “嘿嘿，我如今得了那驭龙尊的传承种子，怎么毫无动静？”他已经发现，双膝之下仍旧无感，但是在那神秘小世界中飘荡的经历太真实了，他已经无法再安心做一个残疾。
    “收摄心神，修炼，开辟气海！”
    就在叶无殇游移不定的时候，脑中忽然想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正是那神秘小世界里面，自称驭龙尊的神秘女子！
    哇！这一切果然都是真的！
    “前辈！我那九色石如今在哪里？”叶无殇激动无比，心中的谜团还有不少，赶紧的出声询问。
    “当然在你的脑中啊！”驭龙尊的声音有些鄙夷，仿佛叶无殇属于那种孺子不可教的蠢孩。
    “你如今境界太低，和你说什么都是无用，记住，除非我找你，以后不要打搅我！”
    然后，驭龙尊的声音彻底消失。
    “天生我材必有用！能得绝世高人传授，怎么可能一辈子做残废？”叶无殇终于不再疑神疑鬼，心中升起了无比的信心，他开始强行盘膝。
    膝盖之下天残，好在他的大腿有知觉，能用上力，在双手辅助下，终于盘了一个“如意座”，双手结了道印，呼吸匀定，开始修炼。
    他用的自然是叶家家传武学的基础功法，因为那驭龙尊说过，要帮他开辟一个超级气海，无论真假，都得试一试。
    果然，当他聚精会神，专注于体察小腹的时候，一股浑厚炽热的气息从那里蔓延开来，好像他的体内孕育了一座火山！
    几乎一刹那间，叶无殇感到热血沸腾了，周身的气脉强烈涌动，像是一锅滚开的水。
    叶家武学，早被他烂熟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