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王别太拽》 第1章 穿越,女尊王朝 s国上空,天地一声巨响,纪凰闪亮登场。 只见无人驾驶的战机上,一名全身休闲装的绝色女子嘴角噙着一抹邪肆的笑,淡漠的看着下方开着越野追着战机的一大波毒枭成员。在空中肆意飞扬的长发,好似都染上了那女子的凌厉狂傲。 纪凰,s国佣兵界无冕之皇,亦是全球公认的医学界天才。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如骄阳般耀眼灼人的女子,接下了s国军方发布的顶级任务——剿灭毒枭。 毒枭是一个潜入s国的非法组织,自其进入s国之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但由于这个组织成员颇多,据点也藏得极深,军方无奈之下只好向佣兵界求助。 由于太多佣兵都挂在了毒枭这个任务上面,纪凰大佬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才决定亲自出手。于是乎,带着佣兵界那些佣兵未了的心愿,纪凰大佬孤身直潜毒枭老巢,先后抹了正副两位帮主,又炸了人家大半个总部之后扬长而去。 战机上的纪凰双臂环胸,舔了舔嘴角看着下方紧追不舍的一群人,缓步走向操纵台。刚刚不解决他们,只是很单纯的因为自己饿了,想早点回去祭五脏庙而已,他们还真当以为她在逃不成? 空中飞速向前划去的战机猛然停下,调转方向。下方追着的人一愣:那女人怎么不逃了?他们还准备再追会儿就回去的呢。反正追也追不上,追上了也不一定打得过。 就在他们都愣住的时候,空中的战机好像在……臣卜木曹!投弹! 纪凰凤眸眯了眯,这些人啊,就是喜欢作死。战机又不是遥控飞机,一个个的还屁颠屁颠的跟着追。 解决了一帮跟屁虫之后,纪凰大佬以最快的速度驶向了佣兵孤岛。佣兵孤岛建立在孤岛上,四面环海,倒还算宁静安谧。可现在,战机的操纵台上只有四个大字——燃料不足! 握了个草!这下面全是海,伞都没得跳!你现在告诉我燃料不足!向来冷静的纪凰嘴角抽搐几秒,难得的在心里爆了粗口。 翌日,s国新闻头条,独自剿灭毒枭的佣兵之皇纪凰驾驶的战机坠毁在无生海域,望全体国民致以最崇高的敬意与感谢。 西玖国,凰王府,忆夜轩。 “世女殿下还没醒,这可怎么办?御医说今天再不醒可就……”房内床边一名女子的声音略带焦急,就连床上的人儿动了动,她都没曾注意到。 “那丞相府的大公子有什么好的?世女居然为了他去开罪了北霄国太女!每每王爷王君与世女说起这些……”另一名女子的声音响起,听声音便知道这名女子的性子可比刚刚那位女子急躁多了。 “风鸣住口!世女与王爷王君之间的事情,还轮不到我们做侍卫的插嘴。”刚才那位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被唤作风鸣的女子也冷静下来,整个房间顿时一片死寂。 嘶……好疼!自己不是坠机在无生海域了吗?这脆生生被人揍了的感觉是什么鬼?纪凰正想着,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蛮横的炸开,强行涌入脑海。 纪凰,凰王府世女,西玖国纨绔废材,没有之一。 这是个男女颠倒,女尊男卑的世界。纪凰的生身父亲,凰王府原先的王君月倾夜在她三岁时因病去世,侧君晨泽语升为正君,晨泽语之子纪宁也成为嫡子。晨泽语与她父君月倾夜关系甚好,虽然嫁与一人,可却并未生出太多间隙。 自她父君月倾夜去世之后,纪凰便被转到晨泽语名下继养。由于一些有心之人的误导,让她一直以为是晨泽语谋害了她的父君,夺了正君之位,因此纪凰对万般关心疼宠她的晨泽语,纪宁父子从未有过什么好脸色。 纪宸吟,纪凰之母。一生只娶了两位男子,在这女尊男卑一女多男的奇葩世界可谓是一股清流。纪宸吟年少时与西玖女皇沐瑾宣结义,打下西玖天下,因此纪家血脉都有见皇室而不跪的特权。 女皇沐瑾宣对纪家也是仗义的很,加上又娶了纪宸吟的胞弟,纪凰的舅舅纪宸竹为正夫,为主后宫位居皇君,皇家与纪家之间的关系当然是没话说。 在纪凰刚出世的时候,沐瑾宣就直接将她封为凰王府世女,赐了当时最为繁华的一座城池作为封地,各种金银财宝往凰王府连着送了三天。而且更为优待的是沐瑾宣直接将纪凰收为了义女,地位比起皇室子女都不遑多让。也正是因为背景强大,这才造就了纪凰纨绔废材的性子。 西玖帝国在五大帝国之中实力居中,上有御天帝国、北霄帝国,下有东辰帝国、南罡帝国。纪凰虽然纨绔,可却有颗痴情种子,自从五年前乞巧节花灯会上惊鸿一瞥,瞧见了丞相府的大公子许梦诺,便一发不可收拾的开始倒贴。什么宝贝都送,什么差事都干,结果人家不过是吊着她玩。 前几日一场宫宴,许梦诺脚下一滑,北霄太女顺手一接,差点成就了两人女才郎貌的一场佳话。为什么是差点呢?因为纪凰恰好看到这一幕,还以为是北霄太女和她抢男人,上去二话不说开打,被人揍的半死不活。幸好她舅舅纪宸竹及时赶到,才将纪凰救了下来。 记忆到此为止,纪凰很不道义的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嗯,虽然人是救下来了,但最后苏醒的是佣兵之皇纪凰,那个纨绔世女纪凰还是蹬腿了。 不过想她堂堂佣兵之皇,就该是把男人压在身下的女人,所以能重生一次体验一把女尊世界,她心里还是窃喜的。但是,原主为什么有她的脸,有她的名字,却没有活成她的样子呢? 且不说混得让人闻风丧胆,可你也不能混成这样吧?抢男人就算了,眼瞎心堵就算了,你居然还为了抢个渣男被人打死了? 纪凰一阵头疼,忍无可忍的睁开眼睛。上辈子饿着死,这辈子饿着醒,真是不能忍!不管什么事,先等她祭完五脏庙再说。 她这一睁眼可不得了,激动得一旁守着她的风啸,风鸣两人浑身一颤!幸好世女殿下没事,不然她们两人就只能去王爷王君那里以死谢罪了! 只是,世女醒来后怎么好像不太一样了?那眼神中无意透出的锋芒让人心颤。 “备膳。”冷淡的声音把出神的两人叫醒。对纪凰来说吃饭可是人生要事,就算是死,也得饱着死!上辈子真是死的太憋屈了! “哦哦,属下立刻去。”风鸣反射性的一溜烟的跑了出去。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站在了厨房门口。 刚刚世女气场好强,她居然完全生不出什么反抗的心思…… 忆夜轩里,纪凰毫不掩饰的打量着风啸。属下?在原主记忆里,一般侍卫小厮什么的自称都是奴才,自称属下的大多都是能力不小的。那现在看来,这两人应该是她那王爷娘亲培养出来的暗卫。 啧啧……原主这受宠度果真不是盖的,竟然连贴身侍卫都是纪宸吟派来的暗卫。 风啸实在是受不了世女这红果果的打量了,那感觉好似将她剥开衣物看个透彻一般,让人无处遁形。 “属下马上通知王爷,王君。” 看着风啸逃一般离开的样子,纪凰柳眉一挑,凤眸中邪肆渐浓,她这么恐怖? “凰儿!凰儿身体怎样?可还有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传召太医?” 就在纪凰刚刚吃上几口风鸣带回来的膳食的时候,一名俊秀温雅的男子冲了进来,拉起纪凰的胳膊就是一顿狂问。 纪凰淡定如初,夹菜,吃,夹菜,吃,夹菜,继续吃。等吃到那男子冷静下来,不再连环炮似的发问的时候,终于开口道:“父君饿吗,要不要吃点?” 话音刚落,紧接着又一道声音由远及近响起:“你个小兔崽子!母王怎么跟你说的!你……嗯?你刚刚叫你父君什么?” 一名红袍女子伴随着她自己的怒吼声走了进来,话说到一半想起来纪凰刚刚的称呼,而后被吓到一般的望向了一旁拉着纪凰胳膊的晨泽语。 晨泽语更是直接愣在了原地,他刚刚是不是在做梦,不然怎么可能听到凰儿喊他父君…… “王爷,王君,世女!大公子在百草堂与丞相家的二公子打起来了!”王府管家应接音急匆匆的跑进忆夜轩。还不待她喘两口气,一阵寒风扫过,原本吃着东西的纪凰已经没了踪影。 “风啸!风鸣!带上人跟我走!” 空气中传来纪凰的声音,风啸风鸣两人一个哆嗦立刻跟上。她们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纪凰的命令毫不犹豫的服从,只觉得是一种来自灵魂对皇者的臣服。 不需理由,本应如此。 而屋内的纪宸吟与晨泽语,还沉浸在那一声‘父君’的震撼中。等到他俩回过神来,想起刚刚应接音的禀报,顿时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按照以往的样子,估计凰儿又是急匆匆的的给丞相家的人撑腰去了。 如果纪凰还是以前那个纪凰,那么这是肯定的。可如今的纪凰是那个无冕之皇,她最大的特点就是:强大,嗜吃,护短!从她接手这个身体的那一刻,纪家的人便已经在她的保护名单中。 龙有逆鳞,触之即死! 第2章 护短,打架闹事 等到纪凰赶到时,丞相家的五小姐许佑临也早就带人赶到,为自家兄长助威来了。 在她们兄妹两人对面,纪宁孤零零的提着草药,显得格外心酸。他看着许家兄妹时,眼中一闪而过的羡慕恰好被赶来的纪凰捕捉到。 纪宁大纪凰两岁,明知纪凰看他不顺,却处处迁就着纪凰。他的武功比纪凰这纨绔废材强的不止一星半点,但是都用在了帮纪凰打人上。谁说纪凰的不是,他能冲上去就和人家干起来。 就像刚刚,明知许梦忆人多势众,但他就是听不得有人背地里骂他妹妹,哪怕原主从未拿他当兄长。 帝都之中谁人不知凰王府大公子纪宁与丞相府二公子许梦忆不和已久?而纪凰每每都能因为许梦忆是许梦诺胞弟的原因,带人帮着许梦忆和纪宁对着干。对此,纪凰也只能在心里把已挂的原主骂个狗血淋头。 “哟!纪凰来了!看看你哥,把我二哥气成什么样了?”许佑临平时因为许梦诺的原因,丝毫没有把纪凰的身份放在心上。有时候和一群狐朋狗友逛窑子的时候,为了在外面装阔,还把纪凰拉出去当侍卫使唤。 这股气原主能咽,她纪凰可咽不下去!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让所有围观的人都愣住了,这纪凰是抽什么风了? “纪凰?丞相家的五小姐,你掂掂自个儿的分量。本世女的全名,你叫得起?” 纪凰转了转手腕,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但打完这一巴掌,她手疼的很爽。 围观的群众这才回过神来,对啊!纪凰是皇上亲封的凰王世女,在地位上仅次于太女。而且人家亲娘是凰王,亲舅舅是皇君,义母是女皇。这要是真算起来,别说许佑临了,就算是她娘丞相许忠义,都喊不起这一声‘纪凰’! 纪凰走到纪宁身边,接过他手中的草药闻了闻。清心草,莲子心,苦芥,人参须……治疗跌打损伤的药材,应该是这个虎头虎脑嘴硬心软的兄长买给她用的。 “东西还我!怎么没被打死不舒服?非要跑出来给人家看看?”纪宁恨铁不成钢的教训着,虽然这教训的话听着很别扭,但纪凰懂。 转身避开了纪宁想抢回药包的手,半是调笑半是不羁道:“反正也是给我用的,让我先提会儿怎么了?你平常在府里比武场上不是挺能打的吗,怎么还不动手?” 纪宁闻言一愣,纪凰在他面前一向以‘本世女’自称,今天怎么喝错药了?可别是被打傻了吧?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嘴角已经不自觉的翘起来了。 “本少爷要打,她俩这弱鸡,半柱香不要就趴下!” 纪宁扬了扬下巴,他对自己的武术还是很自信的。就算不说是一顶一的高手,但对付这两个娇滴滴的世家公子小姐还是绰绰有余的。 “好!”纪凰勾唇一笑,挥手道:“风啸风鸣,给哥哥清场!” 风啸风鸣两人一愣,有些惊讶于纪凰对纪宁的称呼,不过也很快的就回过神来,随即带人直接撂倒了许佑临带来的侍卫。 许佑临带着的都是些普通侍卫,怎么可能和纪凰带来的凰王府暗卫相较?三下两下的也就都躺在地上了。 不过直到纪凰这边清完场,纪宁依旧在原地愣着一动不动。凰儿刚刚叫他什么……哥哥? “场都清完了,哥,你这架打是不打?” 纪凰挥挥手,风啸风鸣两人立马会意,带着凰王府的人将丞相府的人都押下去,把围观百姓拦在一旁。顿时原本宽广的街道正中间,就只剩下纪家兄妹和许家兄妹。 “世……世女!我们兄妹二人是出门帮大哥买东西的,若是大哥知道世女带人阻我们去路,定然对世女有所不满。” 被凰王府侍卫围起来之后,许梦忆才是真的慌了。鬼知道纪凰今天发什么疯!先把大哥的名号报出来顶上再说,到时候见了大哥,纪凰还不得乖乖给他赔礼道歉? 接到许梦忆的眼神,许佑临立马反应过来,开口服软道:“对啊世女,大哥一向最疼我和二哥了,要是他知道你当街欺辱我们,一定会很难过。” “哦?”纪凰双手环胸挑眉一笑。 原本打算动手的纪宁心中一酸,收回了自己进攻的动作。 凰王府的侍卫们在心中叹了口气,她们原本以为这次可以一起对付外人了,现在看来等会儿吃亏的还是大公子。 “要是世女放了我们,大哥一定会很感激世女的。”许家兄妹见纪凰笑开,也没注意这笑有多不屑,心里鄙夷道:世女又怎样?身份尊贵又怎样?在她们面前,还不是得低头附小! 在一旁酒楼的包厢里,北霄太女严洛光与许家大公子许梦诺坐在窗边,看着下方的争论。 “想不到诺公子在那凰王世女心中,竟然占了这般重要的地位。”严洛光抬头看了对面许梦诺一眼,这个男子生得比皇家皇子都好看许多,丞相府在西玖国地位亦是不轻。 虽然不知母皇为何要求自己与西玖八皇子联姻,但想来这男子是八皇子的表哥,性格又比那莽撞自傲的八皇子好很多,与他联姻应该更为合适。 “严太女不可辱了臣子名声,臣子从未喜欢过凰王世女,一直以来都是凰王世女对臣子……”纠缠不清。 还不待许梦诺说完最后四个字,楼下街道上纪凰的声音再次响起。 “许梦诺的感激能当饭吃还是怎么,值得本世女委屈了自家兄长?”纪凰抚了抚袖,她能说想让包厢的两人声音放小点吗?虽然原主毫无武功底子,但是她是佣兵之皇纪凰啊,这么点距离她还是听得清的好吗? 纪凰的话,那真是响亮亮的一耳光,‘啪’的一声就抽在了许家三兄妹的脸上。 啧啧……想想都脸疼。 “哥,你再不动手,等会儿皇舅母的御林军来了,咱俩都得进宫面壁。” 纪宁与凰王府的侍卫听了她的话,这才回过神来。纪宁神采飞扬打了鸡血似的,冲上去就是一顿猛揍,哪疼打哪! 许家那兄妹两人怎么可能是纪宁的对手?在纪宁的一顿猛揍下胖了一圈。 纪凰在旁边看着,嘴角噙着一抹笑,好像猛然想起什么,凤眸中一片冷芒。 在原主记忆里,纪宁很小的时候偷偷溜出府玩,买下了路边小摊上一个面人。那时恰好丞相府二公子路过,直接命人将面人抢了过去,还打伤了那时年仅九岁的纪宁。从那以后,纪宁额头上便有了一块磕伤,至今疤痕仍在。 而那时,七岁的原主带着侍卫开心的在对面巷口看完全程,丝毫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思及此,纪凰从脚边踩过一块石子,脚尖微动,一抹残影飞向许梦忆,快到在场所有人都未看清。 “啊!好痛!”许梦忆一声惨叫,恰好许梦诺这时与严洛光一同从酒楼出来,严洛光也极快的命令侍卫将许家兄妹救走。 纪宁一见是那个把自己妹妹打伤的北霄太女,心中怒火爆发。纪凰一见他这要玩命的架势,虽然心中感动,但还是眼疾手快的上前将自家哥哥拽了回来。 暂且忍她一时,待自己羽翼丰满之时,定然报这身体那一场毒打之仇! 纪宁眸中的怒火也慢慢压了下去,纪凰俯首在他耳边道了一句“配合我”,而后整个人便直直的倒了下去。 纪宁还没反应过来她那句话什么意思,便看到她倒了下去,连忙伸手将她接住。随后强行配合,杀猪一般的惨嚎着: “凰儿!凰儿你别吓哥哥啊!你这是怎么了啊!呜呜……” 风啸风鸣也立刻围了过来,想要查看纪凰的身体状况。就在她俩围过来的一瞬间,很清晰的接到了纪宁的命令:快嚎! 于是,两位向来不苟言笑的暗卫,不明所以的耸拉着脑袋,扯着嗓子嚎道:“世女!世女您不能出事啊!不然属下们如何向王爷王君交代啊!” 纪凰的嘴角几不可见的抽搐了两下,这是哭惨呢还是哭丧呢? 不过不出纪凰所料,御林军到了。 御林军首领李起一看,心中天雷滚滚,怎么又是这几位祖宗在闹事? “麻烦李首领进宫告诉皇舅母,等纪宁将家妹安全送回王府之后,再进宫向皇舅母请罪。”纪宁说完,赶紧带着“昏迷不醒”的纪凰,领着一众侍卫直奔凰王府。 至于刚刚说的请罪?母王顶不住,宫里还有舅舅呢! 李起原本想拦住他,可一见他怀里的纪凰……握了个草!这借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拦啊!要是凰王世女因为她的阻拦而错过了医治,她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于是乎,不敢阻拦纪家人的李起,将许家三兄妹和北霄太女严洛光“请”进了宫。 凰王府里,上一秒在府门外还高度伤残昏迷不醒的纪凰,下一秒刚进府门就生龙活虎,带着纪宁直线冲进了厨房,完成给纪宁救场之前未完成的进食大业。 在她们兄妹俩一回府就接到禀报的纪宸吟与晨泽语还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凰儿这次居然站在宁儿这边,帮宁儿一起教训了许家的人?而且还没有低声下气的粘着许家的人,直接回府和宁儿一起去厨房啃鸡腿去了? 到底是他们没睡醒,还是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直到风啸再禀报一次时,两人才缓过神接受了这个她们不敢想象的事实。 “王爷,世女说宫里许家那边让您处理一下。” “哈哈!好好好!你回去让她和宁儿专心吃着,本王这就进宫!” 风啸与晨泽语闻言,皆是眼角一抽,不过心中也是止不住的欣喜。 第3章 血宫,黑暗帝国 西玖国外,在御天帝国,北霄帝国和东辰帝国三国交壤的地方,一座偌大的城池格外沉寂。城内随处可见的都是或干涸或流动都血迹,甚至不少建筑门口还挂着残肢断臂或不成人形的尸身,整座城池没有半分生气,如同人间地狱。 这就是五国之中让人最为畏惧的城池——浮生城。浮生城在五国之中还有另一个名称,叫魔都,魔鬼的都城。 浮生城地处三国交界之处,原先资源匮乏地广人稀,加之三大帝国都并不在意这片领土,久而久之五国之中许多亡命之徒逃到这里谋生,这里也就演变成了如今靠拳头说话的三不管地带。 血腥,酷刑,杀戮在浮生城早就是自然现象了,这座城池最为出名的就是它的杀手组织。五国之中喊得出名字的杀手组织基本上都源于这里。 在浮生城里,大大小小的建筑以组织为单位聚集在一起,城内所有人都不会擅自离开自己的组织。偶尔有人外出执行任务,也会以极快的速度离开,绝对不会在城中过多的逗留。 浮生城内的势力区域是放射状分布的,越靠近中央势力越恐怖。在城内也就只有在城池边缘的那几条街道上偶尔能看到有人行走,靠近城中的街道上一般只会出现执行任务匆忙离开的人,靠近城池中央的地方,直接是一片死寂,根本看不到人影。 浮生城的中央区域也确实有让人吓到哆嗦的本事,别的不说,五国中最为庞大的三个杀手组织全在这里——交易数量最大的顺安府,任务手段最为阴狠的天命门,更甚至还有杀手界实力雄踞榜首的血宫。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让人颤抖的区域,却有两位白发老者急速朝它的最中央掠去。 在浮生城的正中央,一座漆黑的建筑群萦绕着杀戮的氛围。在它四周,所有的街道都是一片死一样的寂静,城内所有的建筑都对它避退三舍,生怕一不小心卷入通往地狱的隧道。 这里,就是第一杀手组织血宫的驻地。 “毒圣子,药圣子,两位前辈请进!” 一路狂奔过来的两位白发老者气息稍微有些凌乱,跟着给她们引路的男子疾步走向血宫主殿。 “小师弟的寒毒又发了吗?”两位白发老者中的男人开口询问,语气很是焦急。 师傅这一生唯独收了两位弟子,临终之前特意嘱托他一定要照顾好小师弟。小师弟与他年龄相距甚大,这些年来他膝下无儿无女,一直将这小师弟视作孩儿来精心照料,这其中耗费了多少精力与情感可想而知。 “主子一直不肯用药,此次毒发疼痛难忍,属下们只好斗胆将两位圣子大人请来。” 给老者引路的男子一边回话,一边极快的带路走向主殿。 血宫主殿,听着里面传来一声声隐忍的闷哼声,一名男子在门外攥紧拳头,时不时朝里面看一眼,然而只能看到紧闭的殿门。 弑云怎么还不回来?主子已经快忍到极限了啊! “弑月!主子怎么样了?”就在门外男子焦躁难忍的时候,给两位白发老者引路的男子才匆匆赶回来。 “弑云!两位前辈!主子此次毒发尤为严重,还请两位前辈先看看吧!” 弑月见三人终于来了,心口一松,连忙将门打开放两位老者进去。 毒圣子,药圣子二话不说冲进殿去,门外弑月弑云两人立刻将门关上,焦急的在门外等着。 主殿内,两位老人连忙冲向后殿主房,屏风后面传来一声声的闷哼。只见古檀木床上,一名男子面色发紫,紧紧地攥住床榻上的被褥,被他自己咬破的嘴唇已经渗不出血液。 “小师弟!” “弈小子!” 毒圣子,药圣子惊呼一声,连忙过去床边替他把脉。 “快去取烈阳草!否则弈小子很难撑过这次!”两名白发老者中的女人开口,雪白的眉毛紧皱在一起。 毒圣子闻言立马在房内翻找起来,烈阳草举世难寻,整个毒宗唯有的一株便早就给了小师弟,谁知他竟然至今还未用! “师……师兄……不要拿……烈阳草……”床上已经疼痛到没有知觉的男子气若游丝的开口,他现在大半个人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仅存的一点意识让他艰难的说出这句话。 药圣子毒圣子两人一愣,若非他们功力高,此刻真的听不到这句话。这孩子虚弱成这样了,该是怎样的意志才能撑着他说完这句话!可是,如果没有烈阳草入药,他的寒毒如何能彻底清除啊! “哎!罢了!先准备针灸药浴,若是弈小子当真撑不住了,再用烈阳草……”药圣子叹了口气,这孩子啊!怎么就这么倔呢……到底是腿重要还是命重要啊! 毒圣子闻言心里一阵抽疼,但还是尊重男子的想法,将刚刚找到的烈阳草又放了回去,不到迫不得已不动用。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就在殿内殿外四人皆是心急如焚的时候,半人高的浴桶里面,虚弱男子幽幽转醒,面色虽然苍白,但已经比刚刚的青紫色好很多了。 在浴桶旁边守着的毒圣子长吁一口气,小心的将他扶出来更衣。 “师兄放心,我……”男子抬头虚弱一笑,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时,直接被扶上了床。 “什么都别说了,你怎么想的我还能不知道吗?哎!我和那药婆子再去查些医典,看看能否找到洗髓液的药方。不过你也别抱太大希望,毕竟洗髓液早在千百年前便已经绝迹了。若是下次寒毒再发,无法忍受之时一定要用了烈阳草,记住了吗?” 毒圣子打断了他虚弱的话,给他掖好被角之后径直走出大殿。 床上男子缓缓闭上双眼,无边的寒意以他为中心扩散。自己从未想过嫁人生子,他宁愿放弃一个男子做父亲的资格,每月经受寒毒之苦,也一定要修复这双腿。 变强,变强,一定要变强!否则,杀父之仇何时得报…… 西玖国,帝都。 凰王府这段时间因为纪凰的改变,变得喜庆热闹许多。其中最为开心的莫过于晨泽语,纪宁父子二人,恨不得每天都扎根在纪凰的忆夜轩,把纪宸吟看的极度嫉妒。 纪凰面对这如火的热情也是心里暖成一片,不过她现在有更为重要的事情想办。 重生后的这段时间里,她翻阅了关于这个世界所有的基本资料,也了解了五国之中许多江湖势力的影响。 这个世界从古至今都是一个女尊男卑为主的社会体系,不过也有少数的部落或者藩属国是男子为尊,但是这种情况极少。 由于这里是男子产子,这让纪凰感觉世界观颠覆的同时暗搓搓的窃喜了一把,以后自己就告别大姨妈,进入一个只有男子来大姨父的世界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世界雄性生育的奇葩繁衍方式,让她特地去翻看了许久的医书。不过幸好,除了繁衍后代方面的知识有些颠倒之外,其它方面差别并不大,她的医术在这里还是可以用得上的。 而且在研究医学时,纪凰还发现了一个足以让她称得上欣喜的消息——这个世界有烈阳草! 在上一世,她学习古医时,曾经看到一张药方,上面记录了一种足以让人涅槃重生的神药,洗髓液。据说洗髓液可以洗筋伐髓,使全身经脉骨骼断裂破碎,而后重生,达到完全强化体质的功效。且每人一生只有使用第一次的时候才有效,使用年纪越小效果越好。 当初她曾经重金悬赏,找其中的主药烈阳草,但苦于那个世界的烈阳草早已绝种,她也只好放弃这个想法。 如今这具身体被原主养成酒囊饭袋,没个一年半载,连她纪凰都不敢保证能恢复成正常人的身体强度。如今若是能调配出洗髓液,她的变强之路能跃出很大一步。 她素来习惯站在巅峰,怎么能忍受自己实力差成这样?洗髓液,烈阳草,纵使珍贵,她也要尽力一试。 如今天下这五大帝国,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波涛暗涌。若没有实力,她如何护佑自己想护之人? 她自身实力固然重要,但发展出自己的暗中势力也不可忽视。天下虽然被五大帝国瓜分占领,但总有一处地方,不属于国的范畴,又自成一体,那便是——江湖。 如今江湖各门派关系错综复杂,大小势力多如牛毛。但主要的也就那么几个——器门、武盟、药谷、毒宗。这四个庞然大物占据着江湖中的主位,甚至与各国之间都有交涉。 不过还有一个地方,威名丝毫不亚于这四家,甚至可以对帝国造成威胁,那便是血宫。 传闻血宫宫主吃人肉,喝人血,性格暴戾,嗜杀成性。血宫之人,各个手上人命不计其数,只要你出得起钱,他们就收得到命。 血宫的恐怖程度已经不属于江湖势力了,甚至算得上是一个渐渐形成的黑暗帝国。这样的杀戮成绩成功的激发了纪凰的暴戾本性,勾起了她潜探血宫的强烈欲望。 第4章 进宫,表哥表姐 虽然对血宫极为好奇,但纪凰对自己现在的实力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如今她的各方面能力都不及前世十分之一,况且这个世界还真有前世古籍上记载的内力功法,若是她在这个世界贸然乱窜,一个不小心可能就又蹬腿了。 如今她的首要任务,唯有变强。强到重回巅峰,强到无人敢逆! 也正是因为她这强大到变态的信念支撑着,每日凰王府的演武场上又多出来一个小主子的身影。原先出现在演武场上的只有被凰王纪宸吟亲自训练教导的纪宁大公子,如今世女开了窍,天天在这里魔鬼训练。那恐怖的训练强度,直把纪宸吟,纪宁,还有凰王府的特训守卫们看得冷汗直冒。 最为汗颜的莫过于风啸风鸣两人。她们原本是纪宸吟培养出来保护纪凰的,负责每日向纪宸吟汇报纪凰的行踪去向,以便纪宸吟在纪凰闯祸出事时能及时赶到。 可如今纪凰重生之后,纪宸吟暗搓搓的观察了她许久,看她这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态度很是坚定,非常满意的撤销了风啸风鸣两人的督察任务,不再强行干预纪凰的私人生活。 也就是说,从今以后风啸风鸣两人唯一的主子,就是纪凰。 现在她们唯一的主子纪凰为了变强这么都这么拼,那么身为纪凰专属暗卫她们还敢懈怠吗?还不得麻溜的就去跟着训练! 不过让风啸风鸣两人更为震惊的是,她们的新主子半分内力都没有,却能坚持完成所有训练任务,她们两人训练多年,在暗卫里边不说实力顶尖,那也绝对不算差。十二岁的主子能坚持做完的训练,二十岁的她们却东摇西晃进度缓慢,这中间差的距离让她们很是挫败。 两人陪同纪凰训练多日,一天天看着她加大训练强度,一次次看她咬牙坚持到最后一秒,心里的震惊逐渐转化为钦佩。原本她们保护纪凰只是为了执行纪宸吟下达的任务,可如今这个年仅十二的女孩,让她们开始认真的想要去追随。 这样不懈的努力,这样强大的信念,哪怕她只是个孩子,风啸风鸣两人也愿意相信,她配当她们的主子。 对于她们二人的改变,纪凰心里当然清楚得很。在她们择主的同时,纪凰也在挑选她的左膀右臂。 风啸风鸣两人在原主纨绔废材之时都能尽心尽力护原主周全,这样的心性实属可贵。她们虽然现在实力并没有达到那种武术界登峰造极的水平,但也绝对算得上个中高手。况且她们还年轻,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纪凰敢保证,只要她们绝对忠诚,她一定能打造出更加耀眼的她们。 所以很幸运的是,她们三人之间的这场主从缘分,来得刚刚好。 看着一天一天愈发和睦的凰王一家四口,王府内的下人们也都跟着开心。王爷王君对待下人一向温和厚待,大公子也是活泼有礼,能在凰王府伺候着也是他们的福气,唯独世女……不过现在好了,世女虽然变得有些邪肆,但是对府中的人也是包容随性,对王君和大公子的态度与以前相比更是天壤之别,这样的世女当真让人止不住的欢喜。 就在这样和谐的背景板下,皇宫之中的纪宸竹终于止不住心里的挂念,一道懿旨宣了纪凰进宫。 懿旨传到王府后,听到消息的纪宁当然也是想要陪着纪凰进宫的。纪家众人巴不得她们兄妹俩关系好,而且去的又是她们舅舅那里,自然没人会阻拦。 然而知道自己要进宫的纪凰在心里天人交战…… 从她知道这个世界有烈阳草之后,便派风啸风鸣搜查探寻。然而结果却是烈阳草极其稀少,她们如今知道的只有南罡帝国皇宫,西玖帝国皇宫国库里面各收有一株。 不过这个世界没有洗髓液的配置药方,烈阳草一般只是作内服药用,且药性极烈容易危及性命。但由于烈阳草外观精美,从芽尖到根须皆是火羽一般艳烈,所以一般被用来放在寒玉盒里作装饰品。 对于这种用法,纪凰只想扼腕叹息一句:暴敛天物! 于是一路上,纪凰都在想有什么办法能把这个“装饰品”拿到手。 皇君的轿辇就这么一直载着两人到凰栖宫门口,一位清逸冷傲的男子在宫门口等着。 纪凰见他之后,默默在心里叹了一句:纪宸竹,当真不辜负这个名字。 “凰儿,宁儿。” “舅舅!” 纪宸竹走进两步,将两人引进了宫。 其实前段时间纪凰在宫中出事之后,他就一直担心着,虽然凰王府那边一直来信说已经没事了,但没有见到人他也实在是放不下心来。 无奈北霄帝国那边咄咄逼人,丞相府那边也不依不饶一堆事。他身为一国皇君又碍着宫规不能私自出宫,以免落人口舌,这才算着日子将纪凰接进宫来,看看恢复的怎么样了。 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才短短半月时间,凰儿这孩子的性子竟然变化这般之大。若非当初是他命亲信将人交到姐姐姐夫手中,此刻怕是他自己都要怀疑这到底是不是凰儿了。 不过重伤一次,能让凰儿开窍也好。夜姐夫的死所有人都难受,但错不在语姐夫,这些年来凰儿一直对他们父子刻意刁难,有时他见了都觉着难受。如今凰儿想通了,凰王府又能慢慢变回从前的样子了,真好。 舅侄三人难得见一次面,自然是要嘘长问短聊上许久。不过纪凰也不是话多之人,大部分时间都坐在一旁吃着糕点静静的看着纪宁手舞足蹈的和纪宸竹聊天。 至于他们聊天内容中涉及的纪凰那些糗事,纪凰选择自动屏蔽。 “父君!孩儿拿了谨仪院琴比的头筹,母皇将烈阳草赐给儿臣了!父君你瞧,是不是很好看?” 就在纪凰一边吃东西一边考虑要不要去见见她那皇舅母的时候,宫门口冲进来一名青衫男子,手中捧着一个透明玉盒。那里面映出的点星火红与无意间散发的阵阵炽热,完全是在诱导纪凰犯罪。 怎么办,给抢吗?但是这个男子是舅舅的儿子,她纪凰的表哥沐梓昕啊! “父君可赶紧的夸他两句,不然这小子今天不肯罢休的呢!” 青衫男子身后,一名蓝袍女子也走了进来。二九年华,风姿绰约,舞凤配饰,西玖国太女沐梓泫。 纪宸竹闻言一笑:“好了,都闹什么!凰儿和宁儿都看着呢!” 沐梓昕这才反应过来还有客人,不过定睛一瞧发现是纪宁,调皮的朝纪宸竹吐了吐舌头。 “父君净会吓孩儿,阿宁又不是什么外人!” 九皇子沐梓昕和纪家大公子纪宁的关系帝都公子谁人不知?两人年纪只相差两三月,又是表亲,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一个习文一个习武倒也是互补。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两人关系好,才让沐梓昕对纪凰这个处处给纪宁挑刺找茬的表妹没有半点好感。 堂堂一个女儿家,凰王府的世女,居然天天追在许家那些公子的背后跑,还处处刁难自己的父母兄长,真是白瞎了一副好皮囊和这般尊贵的身份。 纪宁似乎是看出来这个死党表弟对自家妹妹成见很大,连忙和纪宸竹一起招呼开饭。一顿饭上,每个人都在想自己的心事,吃的无比安静。 饭后纪宸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带着纪宁去后殿拿些男儿家的小玩意儿。纪凰见状挑了挑眉,径直走向沐梓昕。 “九皇子,能否借一步说话?” 沐梓泫闻言望向两人这边,见纪凰目光淡然,也就放下心来没管。再怎么说她们几人都是表亲关系,也算是亲近了。 沐梓昕本想拒绝,可抬头望进那双慵懒不失凌厉的凤眸里,不知怎的就点了头。直到跟着纪凰走到宫院一处凉亭坐下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连连在心里告诉自己是因为纪家的关系,自己才跟她来的。 “你将我带出来做甚?有什么话在殿内不能说?” “我想要烈阳草,条件你开。”纪凰不想在纪宸竹面前开口,因为不想让他在儿子与侄女之间为难。而且这表哥讨厌她,这点她还是很清楚的。就算他听纪宸竹的话,将烈阳草给了自己,今后他们父子之间也难免会有些不愉快。 “你就是为了烈阳草将我叫到这里来的?”沐梓昕不知是何滋味,好似隐隐有些不甘。等回过神来,他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自己怎么会不甘? “是,条件你开。”若非缺烈阳草不可,她也不至于这般夺人所好。 “给你?让你去讨好那许大公子?纪凰,你身为凰王府世女,能不能拿出一点你这个身份该有的女子魄力?你……” 沐梓昕实在想不出来,这烈阳草对纪凰来说除了讨许梦诺欢心之外还有什么用处。一想到自己苦练许久的琴艺,好不容易拿下头筹,得了母皇奖励的烈阳草,却要被这劳什子表妹拿去讨许家人欢心,他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九皇子冷静!这烈阳草纪凰有急用,绝不会拿去讨旁人欢心。”纪凰一见他这开嘴就不能收的架势,脑仁一阵抽疼,连忙打断了他的话。 “哦?那就好。可本皇子衣食无忧什么也不缺,这烈阳草既然是本皇子琴比赢来的奖励,你若琴艺胜了本皇子,烈阳草送你何妨?” 听了纪凰的话,沐梓昕虽然态度依旧不算好,但是也比刚刚松缓很多了。 “此话当真?”纪凰看他一眼,前世自己为了完成任务,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必须修到全绝,所以琴艺,对她而言真的不在话下。虽然这样比琴对他很不公平,但烈阳草近在眼前,她必须拿到。 “绝不食言。”沐梓昕扬了扬下巴,他可不觉得这个纨绔表妹的琴技能有多好,只希望到时候她不要去父君那里告状,让父君出面索要烈阳草,不然他会很瞧不起她的。 “你命人取琴吧,现在就比。”纪凰变强的欲望,从未停止过。 …… 凰栖宫中,正坐着闲聊等纪凰二人回来的纪宸竹三人,忽然耳边响起一阵缥缈之音。缥缈中渗着狂傲,狂傲中透着尊贵,尊贵中溢出强势,强势中衍生邪肆,邪肆中重归缥缈。 第5章 洗髓,便宜师傅 纪宸竹三人不自觉地循着琴声走到了凉亭边,只来得及看到纪凰最后一个收音的动作。 “啪!啪!啪!” “凰儿对音律之精通,舅舅都有些觉得望尘莫及。以前你从来不在人前盘弄这些,竟然无人知晓你琴艺如此绝妙,今后有时间可一定要来好好与舅舅弹两调。” 纪宸竹语气有些激动,他一向对音律极为痴迷。可以这么说,沐梓昕的琴艺能在同龄人中遥遥领先,多半都是因为从小便被纪宸竹熏陶着。 “若是舅舅不嫌吵,凰儿有时间便常来。”纪凰缓缓收琴,递给了仍然还在呆愣的沐梓昕。 沐梓昕机械的伸手接过,望着那般慵懒肆意的人儿,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对她。 原以为这位表妹文不成武不就,是非不分善恶不明,还毫无气魄可言,简直就是在给纪家抹黑。但今日一番接触之后,他发现这位表妹与他印象中的不一样。 她慵懒肆意,锋芒暗敛,待人虽疏离却有礼,而且还很细心周全的照顾亲人们的感受…… 几人回殿之后又聊了许久,在纪凰一再保证自己会进宫和他探讨音律之后,纪宸竹终于算是舍得放她们兄妹二人离开了。 就在纪宸竹准备送两人出宫时,沐梓昕伸手拦下了他,主动要求自己去送表哥表妹出宫。纪宸竹也只当他是有些男儿家的闺中话要与纪宁说,略微思索一下便答允了。 出宫路上,纪宸竹从袖子里面掏出了玉盒,里面的红光若隐若现。 “阿昕,你这是……”纪宁一脸迷茫,看着沐梓昕把玉盒递给纪凰。 “给你。”愿赌服输,这点气量他沐梓昕还是有的。 “多谢。”纪凰伸手接过玉盒收入袖中。 纪宁左看看死党表弟,右看看慵懒妹妹,见他两人压根就什么都不想说,撇了撇嘴在心里嘟囔两句也就忘了。 就在纪凰纪宁两人出了凰栖宫准备上轿辇的时候,沐梓昕突然开口问道:“凰儿表妹,我以后能去找你讨教琴艺吗?” 纪凰闻言一顿,随即回道:“自然可以。” 毕竟拿了人家这么珍贵的东西,教琴而已,当然没问题。 而纪凰不知道的是,因为她的答允,沐梓昕回宫路上都在红着脸傻笑,时不时皱眉思索许久。直到回到凰栖宫之后,小厮上来叫他,他才回过神来。 另一边回到王府的纪凰直接窜进了忆夜轩,下令所有人在她出来前不许打扰。 进了房内的纪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药材,在自己房间里面手速极快的调配熬制。那行云流水的动作,让房梁上趴着偷窥两位白发老者都有些惊叹。 “药婆子,那小女娃的动作你看清了吗?”毒圣子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纪凰,一边伸手推了推他旁边的药圣子。 “太快了,有几步没看清。”药圣子眼中满是期待赞许。她们两人本来是准备出来找寻各国古医典籍,看看能否找到关于洗髓液药方的只言片语。 结果资料没查到,在这西玖国凰王府小憩的时候倒是发现了这么个好苗子!她现在真的很好奇,这个小女娃用这么多药材,究竟要做什么?这些药材是用来制作什么药的,竟然连她都不知道。 纪凰此刻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她们二人的探看下,守在忆夜轩门前的风啸风鸣两人也丝毫没有察觉到药圣子两人的气息,可见两人功底之深。 已经全身心投入洗髓液调制过程的纪凰,仔细谨慎的从袖中拿出烈阳草,开始最后一步的融合。 房梁上面的两人一间她这动作,呼吸都跟着一窒,这小女娃调配的不会是…… 房中纪凰满意的看着手中火红的药液,走到浴桶边将手中一小瓶药液尽数倒进去,浴桶中原本清澈的水在那一瞬间尽数化为一片火红,如同岩浆一般。 纪凰见此脱下衣袍,毫不犹豫的泡了进去。强者之路,容不得丝毫畏惧退缩! 毒圣子看到这里已经彻底知道了这是什么药,一个激动就准备直接冲下去找纪凰要药方和调制过程,幸好药圣子还算冷静,伸手拦住了他。 “这孩子在洗髓的关键时刻,不可中断,以免误伤了她。且不说她的身份背景,就她刚刚表现出来的能力心性,也不是随意可以让人拿捏的。” 药圣子眼中赞赏渐浓,这样的能力,这样的心性,若是人品也尚可的话,不失为一个继承衣钵的好徒儿。 毒圣子被她一拉也冷静下来,是他太过担心小师弟了,竟然忽略了这个小女娃的安危。现在仔细看看,这个小女娃当真是不简单。 纪凰下水之后,那洗筋伐髓的痛饶是淡定如她也差点叫出声来。全身骨骼筋脉如同在烈火中灼烧一般,撕裂破碎的痛感一寸寸的的扫过她的身体,无边的疼痛侵蚀着她最后的神智。 纪凰死咬着唇让自己保持最后一丝清醒,直到翌日一桶红水尽数变黑,她的身体如玉般晶莹细滑,没有半点瑕疵时,才强撑着身子冲洗换衣,彻底瘫倒在床上。 暗中的两人守了纪凰一夜,此刻趁她彻底昏睡之际,将她带离了凰王府。 药谷谷主的房间里,只穿了一身里衣的纪凰躺在床上,床边趴着的药圣子毒圣子两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药婆子,你说这小女娃真的是西玖国那个纨绔废材世女吗?老夫看着怎么不像呢?”毒圣子有些不解,这女孩不管怎么看都和‘纨绔废材’四个字完全不沾边啊!至少那医术比起他们两个老家伙都不遑多让。 “传言误人,老妇看这小女娃倒是不错。”药圣子笑眯眯的盯着床上纪凰,这小娃娃的水灵劲儿,真是让她越看越喜欢。 “你刚刚诓我一起给她输那么多内力调息,该不会打算自己收她为徒吧?”毒圣子看她这样子,猛然想起来刚刚药圣子让他一起给纪凰输内力的举动,顿时想破口大骂一句老狐狸! “有何不可?这女娃很符合老妇择徒的要求啊,而且她洗髓时的那股子狠劲,当真是对老妇的胃口!”药圣子笑的开怀,难得找到个对胃口的徒弟人选。 “老夫刚刚给她输的内力可不比你少,若她不愿拜你为师,那老夫也能收她!”毒圣子不服输的开口,这小娃娃他也喜欢的紧,之前是太着急洗髓液的事情了,倒没想到这里来。 “她医术那般好,不来药谷岂不可惜?”药圣子据理力争,这么好的苗子,可不能放到毒宗去长歪了。 “这小女娃的医术,说不定压根不需要你教,来毒宗能学到更多呢!况且自古医毒不分家,毒术学好了未必不能当医术用。”毒圣子也不肯退步,两人就这样在床边你一句我一句的争了起来,终于把纪凰吵醒了。 纪凰一醒,便感觉到身体不对,不是哪里出了问题,而是丹田中多出来两股很精纯的内力。这突如其来的一笔横财,让纪凰思索许久也想不到来路,索性不再多想,专心的将两股内力在体内游走几个周天之后融入丹田,收为己用。 平白无故多了别人十几年都练不出来的内力,纪凰自然是开心的,可是这两股内力究竟来自何处?疑惑地睁开双眼,让她没想到的是她居然不在自己的房间,而且身边还有两位白发老者。 纪凰淡然的打量两人一眼,这两位老人虽然衣着随意,发须花白,但那炯炯有神的双眼和并不算松弛的皮肤昭示着她们二人功力之高深。 而且自己体内的内力气息,与这两人的气息完全吻合。纪凰将五国之内这般年纪的武术强者筛选了一下,最后确定了两人的身份——药谷谷主药圣子,毒宗宗主毒圣子。 药圣子和毒圣子见纪凰醒了,双双扑到床边。 “多谢两位前辈的内力,只是两位圣子前辈将晚辈带来这里作甚?”猜到两人身份的纪凰也知道了为什么自己能被无声无息的带离凰王府了。 不过这二人实力如此之强,将她带来这里又送她那么一份大礼,究竟想要什么呢?她可不觉得天上有白掉的馅饼。 “宝贝徒儿,你怎知我们身份的?”毒圣子瞪大了双眼,像个老顽童一样的上蹿下跳。 “味道。”纪凰淡淡开口答道,那种长年累月和药材打交道的味道,是会融入身体的。虽然浅淡,但不会消失。 “哈哈哈!不愧是老妇选中的徒儿!乖徒儿,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药圣子凑到纪凰面前,笑眯眯的样子让纪凰胳膊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你起开!这个臭不要脸的,人家小女娃还没答应拜你为师呢……来,宝贝徒儿啊,跟师傅去毒宗去玩,毒宗可比这药谷有意思多了!”毒圣子也不甘落后的凑了过来,把药圣子挤到一边。 “你那毒宗满山遍野全是毒草毒虫,是想毒死老妇的徒儿吗?”药圣子不服气的站回来挡在纪凰前面。 “老夫自然会保护好自己的徒儿,你这老太婆瞎操什么心?”毒圣子伸手想要推开药圣子。 见这二人马上就要掐起来的架势,纪凰急匆匆的开口道:“两位前辈,可否听晚辈说一句?” “徒儿你说!”药圣子瞥了毒圣子一眼。 “徒儿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毒圣子一眼瞪回去。 “哦,我饿了。” “嘭!”“嘭!” 两位武功高强的圣子大人一不小心齐齐的栽倒在地上。 第6章 封王,接管曼城 最后,在两位老人各不相让,纪凰无奈劝说之下,三人终于达成一致,一徒拜两师。 由于纪凰已经两三天没有出现在她那暴躁母王的视野中了,如果再不回去,要是凰王大人发现她不在王府,京城恐怕就要面临凰王府和皇宫的双重地毯式搜索了。 纪凰赶着回去,药圣子和毒圣子又不知该怎么开口找自己徒弟要那么珍贵的绝迹药方,只能无奈的先送纪凰回去。 其实他们的顾虑完全是多余的,洗髓液的药方在她这里真的算不上是什么很珍贵的东西。而且纪凰既然拜了她们为师,那么再珍贵的这些身外之物,只要她们需要,纪凰都是不会吝啬的。 回到凰王府之后,沐浴换衣的纪凰刚刚坐下,板凳还没坐热乎呢,风啸就急匆匆开始敲门。 “主子,属下有事禀报!” “进来。”纪凰挑了挑眉,她倒很好奇,有什么事能让风啸在她下令不许打扰期间还来禀报? 风啸推门而进,看到纪凰的一瞬间,饶是同为也被惊艳了一把。 如玉般的脸庞,一双凤眸邪肆慵懒,柳眉柔化了几分冷冽,平添几缕妖娆。挺立的琼鼻下,微薄的樱唇勾起一抹弧度,如仙似妖的人儿……十二便是如此风华,这若再长几年要祸害多少公子啊! “什么事?”纪凰睨她一眼,只一眼,便让风啸感觉到压力山大。 总觉得今天的主子比前两天更为慑人了。 “主子,您的封地曼城之下辖区内十三县有七县遭流寇袭击,其余六县皆是老幼弱男。丞相早朝上奏让您接管封地,被女皇和王爷拦下了。” 风啸禀报完,纪凰立刻回忆起这片封地的信息。 这曼城封地是沐瑾宣在她出生封作世女时就赐下的,那时曼城是西玖国最为繁荣的城池之一,离地都也不算太远,赶路的话三天足矣。只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曼城的发展逐渐慢了下去,一点一点堕落成最为贫瘠的城池之一。 对纪凰来说,如今她虽然是两大江湖势力的少主,但药谷毒宗贸然插手五国政事必然不妥,她还是需要发展出属于她自己的势力。而这曼城,不可否认,它是一个很好的起点。 “母王在哪?”纪凰觉得有必要找到自己那个暴躁的娘亲,和她好好谈谈。 “凰王在前厅。”风啸刚刚说完,纪凰便没了踪影。 世女不是向来不会武功吗?按这个速度来看,她都不敢保证能追上世女! 前厅里边,所有下人都退离很远,厅内唯有纪宸吟,晨泽语,纪宁三人。 “宸吟,不能让凰儿去!丞相那边从未安过好心,此行一定危险。”晨泽语拉着纪宁坐在一旁,望向上方端坐皱眉沉思的纪宸吟。 “我知道,我和瑾宣已经以凰儿有伤在身为由将此事压了下去,可丞相那边确实有些烦人。”纪宸吟抿紧嘴唇,许忠义此举,无非就是想让她分心,拖住她和沐瑾宣两人在朝中大肆清理贪官污吏的脚步,争取时间销毁证据以便保下她丞相一派手下的棋子。 “母王,凰儿还小,绝对不能让她去……”纪宁话还没有说完,逆光走进来的纪凰便已经开口道:“母王,孩儿要接管曼城。” 这句话可谓是直接点到了纪宸吟的爆点。 “小兔崽子!你给我回院待着去!天天在外面乱蹿,你能不能听话一点!”纪宸吟瞬间就炸了毛,接管曼城本来就不是儿戏,况且许忠义那厮还在暗中算计着,这要是一个不小心……不行!失去凰儿的风险,她担不起! “母王,孩儿要接管曼城。”纪凰执意如此,一旁的晨泽语和纪宁都坐不住了。 “凰儿,接管曼城并非你想象中那般简单。听父君的,你乖乖待在府中,这件事情你母王和皇舅母会解决的。”晨泽语拉着纪凰的胳膊,温声细语的劝导着。 “就是啊凰儿,而且你还答应了舅舅和阿昕要教他们音律来着,大女子不可以言而无信的。”纪宁一本正经的想要打消纪凰接管曼城的毁灭性想法,甚至还抬出了他向来不认同的大女子主义。 纪凰此刻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们,正是因为他们的关心太过真切,让她找不到一个拒绝的理由。但是这曼城,她必须去! “母王。”纪凰淡淡的唤纪宸吟一声,走到厅侧悬起来的佩剑边。 纪宸吟不只是西玖国凰王,她亦是西玖国的兵马大元帅,西玖国的开国元帅!这把剑陪她纵横沙场,是她一生中不可多得的荣耀与骄傲。这些年来,哪怕未曾用过这把剑,纪宸吟也将它擦拭的一尘不染。 纪凰缓缓将剑拔出,剑锋的光芒折射到她脸上,无端让人心中一颤。 “母王觉得这样一把好剑,要经过多少的锤炼?”纪凰侧头望向纪宸吟,只见她抿唇不语。 纪凰笑了笑继续道:”这样锋利的一把神兵利刃,母王认为它更喜欢在大厅悬挂,供人瞻仰,还是更喜欢征战沙场,饮血屠命?” 纪凰说完,见他们三人依旧不语,无奈之下只好将剑收回剑鞘。 “终有一日,凰儿要靠自己的力量,为在意之人撑起一片天。若连这一步都踏不出去,何谈征服未来?” “可是凰儿,这完全是一个局,你……” “那孩儿便踏破它!” …… 翌日清晨,金銮殿上,凰王身侧一袭银袍的女孩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也震慑了所有人的心魂。 她站在那,便自成一片天地;她站在那,便是皇者。 直到侍女大呼“女皇驾到”时,众人才慢慢压下心中的震撼。 丞相许忠义眼中暗光一闪。此女,留不得! 纪凰微薄的樱唇一勾,这老女人,你等着! 沐瑾宣一进殿便看到此刻最不愿见到的人儿,心中一紧。见自己义姐无奈的颔首,整个人顿时都不好了。 若是知道凰丫头今日这般胡来,她是宁愿被群臣参奏都不要来上朝的。而且宸吟和语姐夫怎么都不拦着点,还随着凰丫头这般胡闹!凰丫头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许忠义手下那些走狗,什么时候再清理都行,也不急在这一次啊! 沐瑾宣心里想的纪宸吟当然也知道,但是这根本就是两码事。重点完全都不是许忠义那边,而是凰儿自己要求必须要去,如此这般她能有什么办法?纪宸吟对纪凰的心疼绝对不会比沐瑾宣这个义母皇舅母少,但这孩子这次如此坚决,她也拗不过啊! “陛下,曼城流寇渐多,官府腐败,民不聊生。既然凰王世女身体并无大碍,那便理应接管曼城封地了。”许忠义一言,引得许多官员纷纷附和。加之纪凰的本意便是接管曼城,一来二去沐瑾宣也只好下旨。 “纪凰听旨!” “臣女在。” “凰王世女纪凰,年少有为,智勇双全。继其母之骁勇,承其父之灵慧。着即日起封为邪王,接封曼城。三日后……启程。” “臣领旨,谢恩。”纪凰听完,嘴角抽了抽。这皇舅母是有多幼稚,赌气赌到赐个邪王封号? “臣等参见邪王!邪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除了沐瑾宣和纪宸吟之外,满朝文武大臣齐齐跪下行礼,这让纪凰再次深刻了解到这个世界森严的等级制度以及权势的重要性。 “平身。” 虽然是第一次接受朝拜,但纪凰不骄不躁冷静淡然的态度,以及那浑身不自觉流露的强势气息,让不少人开始对这个纨绔废材的少女有所改观。 “恭喜邪王,贺喜邪王!” “恭喜恭喜!” “贺喜新王上位啊!” …… 整个早朝成了虚伪的恭贺现场,不过纪凰心里还是有些压力的。王爷这个身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享受的权利跟着加大的同时,她肩上的责任也同样在加重。 不过以后她就和她那暴躁娘亲是一个等级了,想想还真是刺激……啧啧。 有了纪凰的册封之后,其它的许多小事沐瑾宣也没什么心情管,交给几个忠实的大臣处理之后便退朝了。 下朝之后,沐瑾宣原本是想把纪凰也叫到养心殿好好教育一顿的,但想想那丫头马上就要去曼城了,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又危机重重……一想到这里,沐瑾宣把教训纪凰的想法立刻掐死,满满的都是心疼。 哎哟喂,她可怜的凰丫头哟! 于是乎,被叫到养心殿的纪宸吟满目嫌弃的听了一个上午沐瑾宣的鬼嚎。 然而不要以为下朝后被沐瑾宣放过的纪凰就能成功的出宫。金銮殿的消息传到凰栖宫的时候,纪宸竹就已经派人去守着了。 所以纪凰一下朝就被叫到了凰栖宫接受教育,直到纪宸吟已经出宫回府了,她还在小鸡啄米似的听着纪宸竹讲。 “凰儿!你这次行事也太乖张了些,你还清不清楚自己的年岁?如今朝政严峻丞相当道,你又与北霄那边结了怨,此去曼城分明就是陷阱,危险重重,你若出了事,要让你母王父君怎么办?况且你这么小就去接管封地,将来一门心思全扑在政事上,还哪有时间……” 于是乎,小鸡啄米神游天外的纪凰发现,她这冷傲如竹的舅舅发起火来也是很吓人的,居然能连着说一个多时辰不重句,真乃神人也! 沐梓昕站在一边听着纪凰挨训,偶尔瞥见她精致完美的侧颜昏昏欲睡的样子,心里像被猫爪子挠了一般痒痒的。 纪宸竹一番教育之后,发现那小人儿已经开始打起了瞌睡,一时间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第7章 暗探,出发前夕 回到王府后的纪凰直接一头扎进了房间,翻看着她让风啸风鸣两人去收集的曼城详细资料,在心里筹划着这座城池的未来。 曼城领域分为十三县,城主府所在的曼城主县赤华县,是遭袭最为严重的县区。其次便是琉莹县,璃珀县,清桥县,绮罗县,锦衣县,铂涤县。 不过曼城之中,也就这被流寇入袭的几县原先还有几分生气,其余六县:依山县,伴水县,枫林县,秋勤县,殷素县,洛河县夸张点可以说全是老弱幼残,加之治水种粮方面无法充分利用资源,已经属于重度贫瘠的县区了。 曼城虽然离帝都不远,但四面环山,流寇近年渐多,城内与外城的物品交易多被阻截抢掠。久而久之,曼城内的百姓便少与外界来往,有向孤城发展的趋势。 纪凰敛眸放下手中的资料。流寇纵使再多再猖狂,也不敢大肆进攻国家城池,因为害怕朝廷随时可能出兵攻打。能这般肆无忌惮且深知朝廷此刻无暇顾及这些的,统共也就那么些人。而这些人中,恐怕除了许忠义之外就没人那么大胆了。 曼城四面环山,前些年繁荣发展的时候并未在意那一两窝流寇。现如今短短几年便被流寇包围,经济条件也每况日下,着实是让人惋惜。 不过对于纪凰来说,难度越大挑战起来越带感不是吗?况且换个角度讲,曼城也并非毫无可取之处。 四面环山?挺好的,易守难攻。 流寇居多?挺好的,锻炼身手。 资源难开发?挺好的,好东西都埋的深。 只是刚去曼城,对纪凰来说人手不多当真是个大问题。而且许忠义一定在路上给她备下了不少“惊喜”,这一趟恐怕不宜带太多王府的人,人多反而累赘。 不过话说回来,帝都这边,就算自己走了也不能让丞相大人太快活不是? 纪凰捏了捏眉心,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弧度。好戏,准备上映了。 夜幕漆黑,点点繁星挂在空中,偶尔一两声虫鸣更衬得天地静谧。而就是在这安静宁和的背景板下,一道残影自凰王府划向了丞相府。 一身黑色夜行装的纪凰落在了丞相府的一处屋顶上,下方传来的叫声让她止不住的挑了挑眉。 “妻主……啊!妻……妻主!快点……” “小妖精!看本相今儿个怎么收拾你!” “……”哦?纪凰勾了勾唇,她发誓这真的是个美丽的意外,她压根不认识丞相府的路,刚刚只是想找个高顶先下来观察一下地形而已,谁知道命运这么凑巧? 不过,既然丞相大人今晚兴致正浓,那她就好好帮帮丞相大人“一展雌风”好咯,不谢哟。 纪凰想着掏出袖中的小药包,快速的拿出几种药粉混合,现场完成一波秘药调制,随即将调制好的药粉往房内燃着的烛火中轻轻一弹。不出片刻,烛火越燃越旺,两人的叫声也越来越少儿不宜。 做完好事不留名的邪王殿下二话不说冲向了丞相府的账房,取走了面值最大的几摞银票。又丝毫不觉得脸红的进了库房,一样的只拿现金。最后某大盗粗略地扫了两眼,两千万两白银左右吧,看来丞相府还是很有钱的。 对丞相府的钱财进行一番洗劫之后,纪凰暗搓搓的闪进了丞相府的书房。 书房正门的两个守卫都只是摆设,隐在暗中的才是狠角色。刚刚去的账房甚至库房都没有动用这么多暗卫,一个小小的书房逼格这么高,定然放了些不为人知的东西。 潜进书房的的纪凰就着夜色轻缓的翻看一本本书册,越看目光越沉。 怪不得沐瑾宣和纪宸吟两人一个女皇一个王爷,两个西玖国身份最尊贵的人合力都未曾扳倒许忠义,原来这些年来许忠义一点一点在西玖帝国扎根的力量已经变得如此雄厚。 且不说她手下丞相一派的朝臣竟然明里暗里的占了朝堂的七分之二,光谈兵力她居然也已经暗中勾结了西玖国边城阮城和叠城的两位城主和一位在朝将军。 而且财力方面,许忠义手下那些贪官污吏得她庇护,为虎作伥多年,搜刮的民脂民膏竟然接近上亿两。纪凰虽然还并不是很了解西玖帝国的政事,但她也绝对知道亿两白银对国库来说都是一个恐怖的数字。 西玖国是沐瑾宣和纪宸吟结拜打下的,建国至今也不过十五年左右光景。这么算下来也就是说,许忠义在西玖为官的时间最多只有十五年,加之沐瑾宣应该不会特殊提拔许忠义,按这个世界历来官位进阶的通用规矩来算,科举考试后哪怕是状元直接入朝为官,最快爬上丞相的位置也需要八年。 也就是说,许忠义担任丞相的时间绝对不超过七年。那么短短七年时间,仅凭一人之力控制西玖国如此多的兵力财力似乎不太可能。可如果有人暗中推动,那么究竟是谁…… 想到这里有些头疼的纪凰索性不再多想,暗自将书房中有记录的丞相一派官员的名单记了下来。 背完一长串名字之后,走到书桌边的纪凰摸索一番,成功找到了一处不显眼的小暗格。书桌暗格之中还有一摞书信,翻开之后竟然全是与北霄女皇的交涉! 纪凰看完之后,有些无力的将信件放了回去。许忠义与北霄女皇严宇华的信件交流用的全是暗语,不写明任何东西,在外人看来只是正常随意的闲聊,完全很难找出端倪。 不过虽然没看懂这些信件,但她此行收获也不小。正当纪凰准备提步离开之时,墙边摆放的一盆盆栽吸引了她的视线。那盆盆栽在众多盆栽里面并不突出,长势也与其它的盆栽差距不大,但纪凰就是径直走了过去,将这一盆并不显眼的盆栽移开。 盆栽下方,除了地砖还是地砖。纪凰缓缓伸手覆上去,因为不能惊动外面的暗卫,她只好一块一块的按压,用最轻微的动作来探查。 不过幸好这个世界的机关设置还不算严谨,按压一会儿之后便能明显感觉到,有一块地砖的底部反压力相比起其它地砖要小很多,下面是空的! 纪凰将砖移开,下面空槽里面只有一个巴掌大的檀木盒子。指尖一动将盒子打开,里面却只有一块形状奇特的铁块,中间镂空雕刻出一个从未见过的符号。 能被许忠义这样谨慎收起来的东西,定然价值不可估量,先带走再说。 门外暗卫换班的细碎声音响起,纪凰算了算时间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了,二话不说将铁块放进袖中,再将书房内其它的一切东西复原之后隐匿离开。 回到忆夜轩的纪凰看着手中的铁块,不禁皱了皱眉,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方才在丞相府的书房,这铁块上的盆栽并无问题,只是那花盆却新上些许,很明显是刚换不久。能让许忠义这般在意并且经常拿出来看的,究竟有什么作用呢…… 罢了!不想了!纪凰随手一收,将那铁块丢进香囊里,挂在了一旁的腰带上。 翌日,京城中便沸沸扬扬的传开了:丞相大人老当益壮,一夜换了三个夫郎,最后累晕在床上,今日早朝都没去,惹得女皇震怒。丞相醒来后火急火燎的入宫请罪,被女皇骂了个狗血淋头之后一回府发现府中被盗,六成家底都被盗走,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而直接导致此事发生的罪魁祸首纪凰正坐在自己的院内,被一大波人团团围住。 “凰儿,你这一去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三年五载也是有的……哎!在封地可不比在府里,自己处处多留心着。有事一定要给父君来信,别累坏了自己的身体……”晨泽语在纪凰身边坐着,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纪凰无奈的掏出手帕,小心的替他擦拭着:“父君放心,区区曼城孩儿自有办法解决。父君若真的想孩儿,便修书一封,不出三日孩儿一定站在你面前。” “你这小兔崽子!去了封地无诏便不得入京了!你今后便是想回,我也一定将你打出府去!”纪宸吟在一旁开口怒骂,她现在是越想越后悔,当初怎么就真的答应了放这小兔崽子去曼城呢?这小兔崽子还没有及笄,还没有跟着她好好学武……她还不放心让她离开自己的羽翼之下啊! “母王,现在咱俩可是一个等级,可不能再在府门口随便打了,不然孩儿的王爷颜面往哪搁啊?”纪凰挑眉,目光中蕴含着几分柔软。 暴躁娘亲眼底的不舍,她看到了。 “你这小兔崽子……”纪宸吟作势要教训纪凰一番,却不曾想被沐梓昕拦了下来。 “姨母,凰儿表妹马上便离京了,您就别和她计较这些了嘛。” 沐梓昕一向都是他们这四个表兄妹里面最看不惯纪凰的,今天突然跟着纪宸竹来看望纪凰也就算了,居然还偏帮纪凰说话,确实让其他人都有些吃惊啊。 “小昕说的也是啊,姨母,凰儿表妹就快离京了,您也别太苛求她了嘛。”沐梓泫开口给沐梓昕搭腔,最近她对这个表妹印象也不错,感觉和从前相比完全就是天壤之别。 纪宸吟气呼呼的端起一杯茶一口气灌了下去,这些小家伙们,都护着那小兔崽子! 第8章 进城,直线剿杀 骄阳高悬烈似火,银袍飞舞寒如冰。 漆黑的骏马上,一名银袍少女跨立而坐,稚嫩精致的脸庞让人沉醉,凤眸中三分邪肆七分冷冽诱人犯罪,周身萦绕的皇者之势令人臣服。 帝都沿途的街道上,百姓皆是停下手中的事,跪下高呼:“女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君千岁千岁千千岁!凰王千岁千岁千千岁!邪王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女千岁千岁千千岁!” 街道一旁的客栈中,许梦忆看着那银袍的人儿,不自知的痴迷了。许梦诺见自己胞弟这般模样,没由来的心中一堵,却被他极好的抑制住了。 沐瑾宣,纪宸吟等人将纪凰送至城门便只好停住,望着那孩子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不舍的同时也万分担忧。 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 纪凰离京后就带着风啸风鸣两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向曼城。也就是赶路的这短短两天时间里,她们三人已经经历了五场刺杀。其中有三拨人是许忠义派遣的,一拨人是北霄国派遣的。至于剩下的实力最强的那一拨人,她还当真不清楚来自何方势力,只不过听风啸说,那些人的招式像是出自魔都天命门。 “进城之时才是最难的,到时我与风啸定不惜一切,为主子杀出一条血路!”风鸣咬下一口干粮,坐在地上扯扯绑伤口的绷带。 两天来她们三人连续对抗那么多专业杀手,虽说不至于丢了性命,但是也自然免不了受些伤。 “不必,你们专心养伤,本王一人进城即可。不出三日,会有医谷毒宗之人来此接应,届时你们与她们一同进城。”因为曼城这边人手不够,凰王府内的普通侍卫也达不到她的要求,大肆调动凰王府的暗中势力纪凰担心会影响纪宸吟几人的安全。所以无奈之下,她也只好找两位师傅借人用了。 “是!”这段时间以来,风啸风鸣也发现了纪凰的每一条命令都有她的理由。你可以质疑询问,但在此之前你必须服从。 安顿好她们两名伤员之后,纪凰一人孤身掠向城主府。进城若带上风啸风鸣二人,一定会暴露。但若是独行,以她的隐匿能力加上之前两位师傅友情赠送的内力,潜进曼城肯定不是问题。 曼城,赤华县,城主府。 “首领,你就是太大惊小怪了!再怎么邪乎她也只是个十二岁的女娃娃,说不定现在尸体都被叼走了。”大厅之上,一名身形臃肿的女人望着一旁来回踱步的削瘦女子劝道。 “尸体一日未被发现,我便一日不能安心。况且丞相派遣的人至今没有消息传来……” “哎呀首领!你就是太多疑了!丞相派的人实力多强暂且不说,就光在曼城四周咱们都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就怕那纪凰不来哩!而且这么久还没消息,说不定是尸体早就被野兽叼去了。” “哎!但愿是我多虑了……” 而两人不知的是,他们口中早就变成尸体的纪凰,正悠闲地坐在她们头顶的屋檐上,听着她们讨论自己的尸身。 赤华县的城主府都全是许忠义的人,那其余几县应该也不例外。 纪凰闪身离开了正厅,一路摸索着找到了书房的位置。书房之内,一抹娇小的身影翻看着一封封密令,眸中泛起寒光。 一路过来的杀手都还只是许忠义的第一步棋,若她过了这一步之后在曼城四周被人发现,那埋伏的所有弓箭手也会将她射成筛子。而且就算她成功避开所有杀招进入曼城,现在城内掌权人尽是许忠义的走狗,她完全不可能取得曼城的控制权。 最后一旦她真的控制了曼城,那么许忠义埋在暗中的棋子会直接朝曼城所有水源投放疫毒,届时整座曼城将成为一座死城,她也将担下接管不力之罪。 纪凰收起手中的密令,拿出一旁还未寄出的信件,完全模仿着上面的字迹写出‘纪凰已死,任务完成’,再将原本写着‘杀手失踪’的信件替换出来。 许忠义那老女人倒玩得一手好算计,这次暂且让她高兴两天,这笔账她纪凰日后定当加倍奉还。 此时的城主府内,纪凰倒是随意去来玩得不亦乐乎。而城外的风啸风鸣两人,却是吓得不轻。 她们两人一直以为主子是与药谷毒宗进行了交易,这两大势力才赶过来帮忙。结果却不曾想,她们年仅十二的主子居然是江湖两大门派的少主!天呐!是不是她们今天睁眼的方式不对? 一旁以封长安为首的药谷弟子和以司徒倩为首的毒宗弟子也是不解:少主把她们叫来,却没有任何指令,只留下两个受伤之人和她们干瞪眼,这是为何? “主子三日前便已经潜进曼城,命我们二人在此等候诸位一同进城。” …… 曼城,璃珀县。 街边一家不起眼的客栈里,风啸一群人在大堂坐着吃饭,听着四周的议论声暗自在心中盘算着。 “大姐你听说没有啊,前几日赤华县那两个流寇头子被人抹了,昨儿个才被人发现呢!” “哎哟哪止啊!之后不是马上又发现琉莹县那几个也没了吗?” “我还听说这两天绮罗县,锦衣县的那些人也没了!那杀人的手法啊,利落的据说死者表情都和死前一样!” “你们说这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干的啊?曼城不会来了什么杀人狂魔吧?” “呸呸呸!人家杀的都是那些流寇头子,说不定是哪位江湖大侠看不下去了,来救咱们的!” “哎!只希望那大侠快些来这璃珀县咯……” 封长安望着和他一桌的风啸,开口问道:“是少主吗?” 其实他心里并不确定,虽然谷主说过少主年仅十二却狠厉冷睿,但他还是不觉得十二岁的小孩子能有这么强悍。 风啸思索片刻,抬头道:“如果是主子,那她的下一个目标应该就是璃珀县,我们再在这里等一两天便知。” 纪凰当日所料不假,因为许忠义的目标是她,所以风啸风鸣与药谷毒宗的人一同进城便无人发觉。加之药谷毒宗势力不小,许忠义手下那些人定然不敢阻拦,于是风啸一行人进城后便先在璃珀县住下了。 但由于纪凰隐藏的太好了,她们一直找不到,便只好在这璃珀县静等消息。这一等便是半月,直到今天早上听到这些人的议论。 “你们怎知少主下一站会先来璃珀县?”司徒倩低声询问。毕竟一连串杀了这么多流寇头子之后,其他各县的流寇应该会防范起来,再下手的话必然要周全准备,谨慎行事。 风鸣闻言神秘一笑,开口道:“因为主子,懒!赤华县,琉莹县,绮罗县,锦衣县恰好邻近,而与锦衣县邻近的,就是璃珀县。” 话音一落,除了风啸风鸣两人之外,其余人皆是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怎么突然觉得这个少主不是那么的稳重? 而且这一路杀过来,人家流寇也不是傻的,自然会防守的很严实。这种情况下少主您还这么拽的直线式剿杀,这样真的好吗? 不过话说回来,短短半个月时间,少主就已经蛮横的直线剿杀了四个县的流寇头子了,有这么恐怖的战绩的人真的是那么好防守的吗? 是夜,一道黑影从璃珀县上空划过,目标明确的径直掠向了县主府。躲开所有守卫来到书房,翻看完书房内所有与京城的来往信件之后,毫不犹豫的潜入主院卧室,干净利落的解决了床上睡的跟猪一样的流寇。哦不,准确来说是许忠义的走狗。 正当纪凰准备明日赶往下一个县,现在先找个地方歇一晚的时候,一家客栈的窗边挂了一面小锦旗,上方栩栩如生的绘制了一只展翅翱翔的凤凰。 纪凰挑了挑眉,她好像忘了些什么人…… 风啸风鸣两人与司徒倩,封长安两人正围坐在一起,等着杀完人的纪凰能看到锦旗进来之时,窗边不出所料的划过一道残影,还不待四人反应过来,桌边已经多出来一人,兀自吃着盘中的糕点。 “属下见过主子!” “弟子叩见少主!” 风啸风鸣相视一笑,这么狠厉的手段,这么嚣张的行事风格,果然只有她们主子才能干出来。 “起来吧。既然你们进城了,那便先去依山县,伴水县,枫林县,秋勤县,殷素县,洛河县,将里面的老幼弱残与孤儿分开照看,等我传召。另外,行踪可疑者监视起来,一旦有任何异动,格杀勿论。” 纪凰的命令下的云淡风轻,可四人愣是听的脊背一寒。尤其是那一句“格杀勿论”,她们敢确定,纵是经历过沙场血战的各国将军元帅,也没有这般的杀伐之气。那股煞气仿佛融入灵魂,不经意间的释放,依旧让人臣服。 “少主这半月为何不曾联系我们?”司徒倩终是没有忍住问了出来,剩下的风啸三人也竖起耳朵想要知道答案。 纪凰心里一冏,面上依旧云淡风轻:“忘了。” 前世执行任务时因为少有人能跟上她的节奏,所以她习惯独自完成,现在一时间很难适应有人在旁协作。 风啸四人:“……” 第9章 师叔,曼城改造 进入曼城仅仅一个月的时间,被许忠义以流寇入侵之名控制住的七县已经先后被纪凰派人暗中接管。而此刻远在帝都之中的许忠义,也已经察觉到不对。 若是派去的人得手了,这大半月的时间纪凰的死讯应该早就传到帝都来了才对。纵使消息可能被沐瑾宣和纪宸吟镇压下去,可也一定会有些许风声走漏。 如今朝堂之上纪宸吟等人完全死抓她的党羽不放,丝毫没有为纪凰的事分心。而且曼城那边的人也一个接一个的失去了联系,如今唯一的解释只有……曼城已经被暗中易主! 好!好你个纪凰!竟然将本相耍了这么久! 许忠义眼中狠色渐浓,立刻向暗中候着的人下达命令。 她就不信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纪凰就能将偌大的曼城全部监管起来。只要一处暗棋得手,整个曼城都逃不了! 此刻身在曼城被许忠义心心念念的纪凰,仿若察觉了一般,对着下方待令的众人道:“传回去的假消息应该已经被识破了,接下来的时间,你们以最快的速度彻底接手曼城。盯紧城中的所有角落,尤其是之前让你们注意的那六县,一旦发现许忠义的人,带回来,生死不论!” 此刻的纪凰,宛如一个将全局操纵在手中的的皇者。那运筹帷幄的淡漠,夹杂着她与生俱来的的冷傲邪肆,如罂粟一般让人成瘾。这样的她,很难让人记得她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属下明白!” “弟子明白!” 一场会议就这样简单粗暴的开完,却没人敢提出一句质疑。因为纪凰的命令,好似就是有一种让人臣服的能力。 直到会议结束后,纪凰都已经走出大厅了,有些人才反应过来。其中,包括封长安。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愣住,只是感觉心脏好像漏跳了一拍,医者不自医,他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正当纪凰走出大厅准备去祭五脏庙时,一道通报成功拦下了她的脚步。 “主子,城外有一白衣男子找您。”风啸低头禀报,似乎还有些出神。因为刚才那男子,已经超出了世间男子的范畴,美的似谪仙一般,只可惜…… “哦?那男子可说什么了?”纪凰柳眉微挑,她似乎不记得有谁会来找自己来着。 “没有,只说找您。” …… 曼城城门口的士兵正惊艳震撼的盯着轮椅上的白袍男子,忽然地面一阵震动,不远处一匹黑色骏马疾驰而来,马背上的银袍女孩更是恣意的让人痴醉。 纪凰翻身下马,待到走近时,饶是见过众多美男的她也不由自主的在心里暗叹一句:好一个风华绝代的人儿! 棱角分明的脸庞如同上帝精心雕刻的佳作,剑眉星眸中透着生人勿近的疏离。高挺的鼻梁,与纪凰一般的薄唇无一不在述说着上帝对他的厚爱。 身形精瘦,双腿修长。只可惜这般的人儿,却坐在轮椅之上。 纪凰心中千回百转,脚下步伐不乱分毫,呼吸间便已经到了白袍男子面前。 在她打量自己的同时,白袍男子也在打量着她。一袭银袍狂傲冷冽,一双凤眸邪肆幽深,夹着睥睨天下的锋锐。两道柳眉平添妖娆,一抹薄唇勾勒轻狂。 据师兄说,她才十二年华。 “公子来此所为何事?” 白袍男子听她开口,并不答话,只是将袖中的信递了过去。 纪凰伸手接过,打开之后看到开头的称呼便已经风中凌乱: 为师最最最亲爱的宝贝徒儿啊!这个俊美的不像话的男子是你的小师叔御弈卿。为师有事要离宗几月,这段时间你小师叔就交由你好好照顾了哟!最后为师要提醒你,宝贝徒儿千万别乱惹你师叔,切记切记! ……看完信件的纪凰忍着心中想将毒圣子拍飞的冲动,走到御弈卿身后推着轮椅,强行淡定的开口问道:“既是小师叔,那这段时间便与师侄一同住在曼城可好?” “师侄安排便可。”御弈卿淡然开口,声音像酿了百年的陈酒一般,低醇磁性,醉人心田。 “备马车。” 纪凰的命令一下,城门口的守卫立刻皱起了一张苦瓜脸。风啸见状解释道:“主子,目前城门处还未配置马车。城中距城门有些距离,等人通传再派遣马车前来,怕是要等上两个时辰。” 纪凰闻言一顿,再过两个时辰就差不多天黑了。 御弈卿面色不改,声音依旧平淡如水道:“若师侄有事,可以先行离开。”说罢便准备将手放在轮椅的滚轮上。 纪凰反射性地将他的手拉开。既然她已经将人接下了,现在自己先离开,将他留着这里委屈巴巴的一个人推轮椅算个什么事? 御弈卿一愣,抬头望向了她。手上传来的温度很暖,让他一时间有些愣神。 纪凰思索片刻将他拦腰抱起,年仅十二的身体要抱起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子,这场面当真有些尴尬。但就是这样一个尴尬的场面,却有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和谐。 抱着人翻身上马之后,纪凰将人箍在自己怀中,手中缰绳一拉疾驰而去。 回过神来的风啸连忙策马追去,以她对主子的了解,主子肯定是饿了,不然不会这么赶着回去。 “师侄平日行事也这般不羁?”御弈卿向来淡漠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他大多数时候身在江湖,虽说对男女之间这些接触不反对,但也绝对不喜欢有人碰自己。而且其实这个师侄完全没有必要带上他,就算她先走了,他也有许多办法进城,根本不需要她耽误自己的时间照顾他。 “师叔是第一个待在师侄马上的人。”纪凰看他一眼而后开口。她并不喜欢与生人过多接触,若非是答允了毒圣子这段时间照顾这小师叔,不好意思将他抛下,加上她现在又饿了,她也不会用这种方法带人进城。 “嗯。”御弈卿缓缓合上眼,淡漠如初的在他这个小师侄马上休憩。 纪凰眨巴眨巴眼,这个小师叔好像并没有毒圣子师傅说的难么难伺候吧。 就在她腹诽的时候,两道气息的接近让她立即戒备起来,周身的气势都凌厉的吓人。 在她怀里的御弈卿一愣,随即感受到两道熟悉的气息,睁眼看到纪凰明显有要动手的趋势,突然开口道:“是我的暗卫,方才让他们办事去了。” 纪凰闻言收起了袖中快要滑到手掌的两根银针,继续认真的赶向城主府……的厨房。一路上两人再无言语,安静的很融洽。 而隐在暗处跟来的弑月弑云一路凌乱。刚刚那股寒意他们很清楚的感受到了,若非主子开口阻拦,可能他们现在已经负伤了。他们二人自信以自己的实力,在血宫之中除了主子之外,鲜少有人能发现他们的隐匿点所在。而如今,竟然一个照面就被那十二岁的邪王发现了? 而且最为吓人的是,他们主子平时最讨厌与人触碰了,此刻竟然待在那邪王怀里?一定是他们两人今天睁眼的方式不对! 待到纪凰一行人回到城主府时,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封长安与司徒倩正在城主府中等纪凰回来,商量曼城内那些孤儿们的去处。 忽然一阵马蹄声传来,两人立刻迎了出去。 “叩见少主!” “起来吧。” 一阵风席卷而过,待到封长安与司徒倩抬头时,马上已经一个人的身影都没了。 纪凰将她那小师叔以最快的速度抱到了大厅内的主座上,而后自己坐在了一旁的副座上。 封长安与司徒倩一进来才发现不止少主一人,还有一名角色男子。封长安当下身子一顿,忘了自己该做什么。司徒倩盯着御弈卿看了许久,才发现这就是宗内行踪神秘的小师叔。 “弟子叩见小师叔,方才一时未认出来,请师叔恕罪。” 因为御弈卿很少出现在毒宗弟子眼前,所以一时认不出来也是正常的。如果现在在这里的不是毒宗大弟子司徒倩,那么可能根本不会有毒宗弟子能把御弈卿认出来。 “无事,起身吧。”御弈卿端起茶杯轻呷两口,对于这些毒宗弟子比他大上许多岁还叫他师叔的举动,他也早就习惯了。 纪凰坐在一边,待到封长安两人坐下后才开口问道:“何事?” 封长安被她一问,回神后有些心不在焉的答道:“曼城至今发现的孤儿共一千七百五十三人,年纪最小的八岁,最大的十五岁,平均年纪在十二三岁,已将清桥县用来安置她们。另外依山县伴水县等六县活捉的人仅有三人,其中有一人服毒自尽。” 纪凰闻言,纤长的手指在案几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叩着,寂静的大厅中,一声一声的“咚咚”声敲进几人心底,无端让人生出一身冷汗。 “将原本曼城中的百姓全部迁移到依山,伴水那六县,不愿下乡的百姓若符合年龄,便编入城卫士兵中,将绮罗,锦衣两县重建成兵营,给士兵居住。” “清桥,珀涤两县,稍后本王会给你们图纸,按照图纸的要求建造特训场。将那一千七百五十三名孤儿安置在那里,日后按照本王的要求特训。” “琉莹,璃珀,赤华三县本王亲自打理,将城内有意经商之人召来城主府。” “另外,依山,伴水等六县合为一区,守归;绮罗,锦衣两县合为一区,破晓;清桥,珀涤两县合为一区,屠生;琉莹,璃珀,赤华三县合为一区,揽月。” “自今日起,曼城只有守归,破晓,屠生,揽月四区!” 纪凰凤眸之中暗光闪烁,属于她的征途,将在这里正式开启! 第10章 整改,规模初现 御弈卿听完纪凰的安排身子一顿,在这个年仅十二的师侄身上,他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本来据弑月汇报,这个前不久就被封为邪王的师侄十二年前一直都是个纨绔废材庸弱不堪的人,只是最近才有些转变。虽然弑月搜集打探的能力很让他放心,但他一直都不太相信药圣子和师兄会收一个庸材为徒,毕竟那两人的眼光之高他是最清楚不过的。况且现在看来,这师侄的能力的确不容小觑。 不过若说前十二年是隐藏锋芒,以这师侄的身份背景来谈,凰王府纪家与西玖皇室沐家之间如同一家,他实在是想不出她有什么隐藏伪装的必要。那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转变如此之大?难道仅仅是因为那什么西玖国丞相府的大公子,为情所伤? 司徒倩几人从纪凰的话中回神后皆是不敢置信,将偌大的曼城明确划分出农商军三区管理,小小年纪的女孩子竟然能有如此果断凌厉的安排!只是这般规则化的划分怎么不像是在打理城池,倒更像是在经营发展?而且那由孤儿组成,交由她亲自安排特训的屠生区,究竟是什么? 况且曼城水土淤积农业收成向来极低,多年来被四周山上流寇影响,商业发展也每况日下。 至于城兵就更不用说,这个世界地理面积广阔,一般像曼城这样的国属城池能容纳的正常居住人数在三十万到五十万之间,城兵数量一般在三到五万。然而曼城多年来发展靠后,资源贫瘠,家境好点的人都携家带口搬离了,城内百姓数量粗略统计最多不超过二十万,年轻能参军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这样的曼城,能打理到好好务农自给自足都已经算是一大成就了,而这个少主,居然想要发展曼城,这难度可想而知。可以这么说,纵使是一代明君,都很难在三五年内将曼城发展回当初繁荣的样子,更何况是个尚未及笄的孩子。 而且别的先暂且不提,就这发展划区的第一步,都是极其浩大的工程。众多务农百姓的迁居,再加上新军营和新特训场的建造,还有新编城军的军饷盔甲兵器马匹,经商人员的起步经营等,这些定然需要一笔巨资。 西玖皇朝如今政事动荡,加之与北霄帝国的关系日渐僵化,可谓是内忧外患。纵使是西玖女皇与凰王再疼爱少主,此刻也很难调动物力人力前来相助。那这少主,究竟准备怎样完成这场工程? 司徒倩她们能想到的问题,纪凰当然不曾忽略。就在下方几人几次欲言又止的时候,纪凰已经让风鸣去她书房取了一千万两的银票交给她们。 一般城池若遇上毁灭性的天灾,朝廷拨下的赈银也不过三五百万两白银,即使是在途中被贪官污吏抠走许多,也是顶用的。纪凰给的这一千万两,无疑是在告诉她们,她纪凰要的,必须是最好的,容不得一丝一毫的敷衍! 不过纪凰这一千万两拿的也真的是毫不心疼,因为这是那日夜探丞相府盗来的。既然丞相大人处心积虑给她准备了这么多的大礼,她不好好利用岂不可惜? 拿完钱的司徒倩几人退下之后,纪凰才是真的开始犯难了。本能性的,她宁愿面对许忠义那样阴险的的敌人,也不太愿意照顾小师叔这般勾魂的男人。 要知道,食色性也。天天面对这张谪仙容颜,天知道她纪凰会干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来。 “备膳。” “是。” 揉了揉眉心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她还是觉得吃比较重要。 “师叔若是饿了,便与师侄一同用膳,若是不饿,师侄便先遣人将师叔送去客房?”纪凰缓声试探性地询问。 “遣人将师叔抱回去?”御弈卿声音依旧清淡,可纪凰却愣是听出了几分危险。想了想那被遗忘在城门口的轮椅,怕是得明天才能送回来。 “那师叔的意思是?”纪凰觉得她不必提建议,这位小师叔说什么就是什么,她照办就好了。 “先用膳。”御弈卿抚了抚袖上的褶皱,这分明是很正常的动作,由他来做却硬生生的添了几分清贵高雅。 纪凰认命的走过去将他拦腰抱起,本来她就不太习惯与人如此亲密的接触,也幸好这小师叔和她那哥哥一样不喜欢用那些胭脂水粉,不然抱着一个满身脂粉香的男人,她还真的可能会有些吃不消。 不过不习惯与人亲密接触的可不止纪凰一个,她怀中的人亦然。十六年来从未让外人近身的御弈卿,两次被她抱在怀里时都要一遍一遍的克制住自己所有不适感。若非抱他的人是他的师侄,可能那人现在已经非死即伤了。 等御弈卿冷静下来时,阵阵幽香萦绕在鼻翼,让他又开始有些不适应。这师侄身上不似大多数女子那般有浓重的汗味,相反的凑近了闻还有几缕若有若无的幽香,这香又不同于男儿家的脂粉香,很奇特也很好闻…… 嗯,如果纪凰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考虑卖他几瓶自制沐浴露。 等都两人都入座之后,接下来一刻钟的用膳时间整个餐桌尽是一片死寂,唯有两个吃饭都没有声音的人各自心中思绪万千。 御弈卿兀自吃着面前的饭菜,在心中盘算着究竟要怎样才能和这小师侄达成一笔交易。 他从药圣子和师兄那里知道了她们两人新收的唯一的徒儿知道洗髓液的配方,但药圣子和毒圣子的脾性他也清楚,找自己徒儿要东西这种事情她们做不出来。 药圣子和毒圣子两人一直拿他当儿子精心照料抚养,为他四处奔波寻药,这份情他无以为报。他也不愿毒圣子二人在他与唯一的徒儿之间为难,于是趁他二人有事远行之际,找了个理由让毒圣子写信送他来了曼城。 本以为在曼城这样一个废弃之所,这师侄会有许多需要帮助的地方,然而事实真的让他有些意料不及。至少现在看来,这师侄可以很好地处理这里的一切棘手问题,而这曼城在这师侄的手中,也成了发展的地基。 纪凰自然完全不知道她这师叔竟然还想了这么多,如果药圣子,毒圣子亦或是御弈卿三人中的任意一人与她直说想要洗髓液的药方,她都断然不会不给。而重点就是他们不说,纪凰不知,久而久之竟然扯出了一场虐狗爱恋。 此刻对这一切的一切都毫不知情的纪凰专心的吃着饭菜,时不时的抬头望向御弈卿那边,然后蹙眉纠结半晌,低头继续吃;然后再抬头,继续蹙眉,低头,吃;再抬头,蹙眉,低头,吃…… 纪凰这样几个来回之后,饶是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御弈卿也很难不注意到她。 御弈卿仔细观察纪凰看向他这边的眼神,沉思许久试探性地将自己面前的一盘藤椒鸡块挪了过去。纪凰抬头望着面前突然出现的这盘菜眨巴眨巴凤眸,礼尚往来的将自己面前她觉得味道还不错的炖鱼汤端了过去,朝御弈卿眯眼一笑,拿起自己的筷子心满意足的祭五脏庙。 御弈卿心里忽的一阵柔软,原来这个小师侄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这才像个十二岁的孩子啊。 然而师叔大人你真的想多了,纪凰这么可爱纯属是因为胃很满足,这与年纪无关。而且话说回来,纪凰前世蹬腿时好像就已经二十多了来着…… 为了更好地完成毒圣子师傅的交代,好好照顾这个会给她挪菜的小师叔,纪凰吃完晚饭把御弈卿抱到客房后就立刻去找了司徒倩。结果这位毒宗大师姐给御弈卿的评论就只有短短十二字:行踪神秘,实力强大,性情冷漠。 纪凰在心中无奈叹了口气,耸拉着脑袋回了自己院子。 翌日清晨,城门的守卫就将御弈卿的轮椅送了过来。而之后的几日,御弈卿将他的性情冷漠发挥到了极致,甚至有时候忙起来一日三餐都不怎么吃。最后还是纪凰担心他的身体,让下属送去他的房间之后,他才稍微吃一点。 对于这种小猫儿般的饭量,纪凰在心里暗叹了好久,这小师叔怎么享受不到食物的美好呢?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时代的吃食,做法真的很单调,而且口感味道都没有前世的好,就连她的饭量都降了不少。 看来自己以后哪怕不为赚钱,为了自己能吃好点也要好好教导揽月厨师。至于有人问纪凰的厨艺怎样?她能说她前世不当佣兵之皇也能当星厨一霸吗?作为吃货,她的厨艺自然是要最好的为她的胃服务。只是因为她很懒,这才很少下厨而已。 御弈卿这些天虽然让弑月把血宫所有密令都拿来了曼城处理,但纪凰那边他也派去了弑云跟着,看看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不过要是让他知道弑云仅仅跟着纪凰几天,对纪凰的崇拜度就高到跟被撬了墙角似的,他一定选择让沉稳一点的弑月去跟着。 此刻御弈卿完全不知道弑云跟着纪凰的一众部下在曼城玩得不亦乐乎,而当事人弑云也虎头虎脑的在屠生区新建的炼狱里左看右看。 “诶诶诶!哎呦让我再看看嘛!好精巧的机关!” “你别看了,这些东西是主子新设计的训练道具,我们也不会用。风啸还在审讯室等着呢,我们先过去吧。”风鸣一把拉过盯着箭雨机关跃跃欲试的弑云,拽着他向审讯室走去。 后面的封长安,司徒倩几人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一对活宝,连忙提步跟上。 第11章 阴狠,层出不穷 “风啸,还没审出来?”风鸣刚一进审讯室就看到风啸坐在一名布衣女子对面,手中的长鞭沾了不少血迹。 “这两人嘴太硬,有些棘手,这才让你们一起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风啸将手中的长鞭放到一边,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 这两人是纪凰下令在曼城内监察捉拿的许忠义的暗棋,本来这些人数量不少,但她们每次一旦被发现追捕,知道自己无力逃脱时就会服毒自尽。因此纪凰这边真正捉拿到的人只有三个,而且还有一个在被捉拿后找到机会也服毒自尽了。 所以这剩下的两人是纪凰找到许忠义所有暗棋的唯一捷径,风啸等人在审讯时也不敢下手太狠。 “嘴中藏毒是杀手完成隐秘任务时才会采用的手段,不过一般的组织很少会用代价如此之大的方法,这种事估计也就天命门干得出来。”弑云围着绑在木桩上的布衣女人转了几圈,一番打量之后直接伸手扯下女子肩膀处的衣服。 “嘶!这是什么?”封长安望着布衣女子肩膀处露出来的一块腐肉,眉头紧皱有些不解。 “这是天命门杀手的标志啊!天命门的人就俩字,阴狠。基本上她们门下的杀手都是用毒药控制住的,每个月需要回门内领解药维持生命,否则身体就会开始一点一点被毒药腐蚀。这人被你们抓来有段时间了吧?再不问出来,不出一月她就是一滩腐肉了。” 弑云摊摊手,血宫和天命门之间素来摩擦不断,所以对天命门的杀手基本不进行审讯,让她们自我腐烂好了。 “真是固执,居然这样都不说吗?”风鸣很是不解,既然总是一死,倒还不如说出来换个痛快的死法,总比全身腐烂致死要好一点吧? “这种毒药最奇葩的地方就是:你越施刑她越感觉不到疼,当你放任不管的时候她才能感觉到身体腐烂的痛楚。”换句话说也就是不出卖组织,扛下所有刑罚的人才能多活几天舒服点死。 “变态!”封长安低骂一句,天命人的掌权人真的是不可理喻!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还审吗?”司徒倩凑到布衣女子面前盯她许久,世上居然还有这种毒药,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好好研究一番。 “主子在训练那些小家伙,一会儿就过来,我们先等等吧。”风啸让人搬来几张椅子,原本准备审讯的几人此刻老神在在的坐着,听着那被绑在木桩上的两人开始惨叫。 安排完屠生特训的纪凰一回来就看到这几人排排坐,双手环胸意味不明道: “是本王最近给你们安排的任务太轻松了吗?” “嗷!”“咚!”“啪!” 坐在椅子上听着惨叫声啧啧啧感叹着天命门掌权人禽兽不如的几人,一听纪凰的声音立马一蹦三丈高。 “见过主子!” “叩见少主!” “呃……呃,见过邪王!” “来来来,主子你坐。”雨弦狗腿的把自己的椅子搬到纪凰身后,成功的收到了众人的白眼。这段时间纪凰一直在找可以让她亲自着重培养的人,这雨弦便是其一。虽然雨弦看起来有些二缺有些脱线还有些狗腿,但这些并不影响她执行任务时的狠厉。 纪凰毫不客气的就坐下了,目光邪肆的扫过面前一排低头乖巧的属下。 “说吧,怎么回事?” 那两人叫得那么惨,她给那群小家伙特训的时候隔着那么远都听到了,看这样子应该是还没审出来。 风啸上前一步,将刚刚的一切都给纪凰讲了个清清楚楚。 纪凰蹙眉思索良久,越打越感觉不到疼,不打就会疼得死去活来,怎么越听就越觉得这毒有些耳熟?打之后受到刺激,反而没有痛觉,痛觉……感觉!受到刺激之后,体内毒素麻痹神经,大脑皮层就不会产生痛觉,居然是结合了神经毒素的毒药! 以这个世界的医学水平,居然有人能将蒙蔽神经的药与毒药结合,制作出这种效果的毒药?若是天命门与她无怨无仇,以她极致淡漠的性格,根本也就懒得管她们。可偏偏天命门与许忠义勾结,一而再再而三的跟她过不去,这种以毒药控制杀手的毒师,纵使纪凰惊叹于他的医学造诣,却也不得不说此人不除必为大患。 纪凰起身走到木桩边,依据这两人现在的状态粗略判断出了神经毒素的用药成分。 “本王最后问你们一次,说还是不说?” “不过是个小屁孩!老子怕你啊!有种你就打死老子!”那女人歇斯底里的朝纪凰吼着,风鸣见状怒火上涌,抓着桌上的鞭子就要打下去。 “等等,过会再打。”纪凰勾了勾唇,走到司徒倩身前,将自己袖中的药包掏出来。 司徒倩本来就在研究那两人身上的毒素,此刻一见纪凰这动作立马就懂了,连忙趴在一旁仔细看着,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纪凰将药包打开摊平,小小的药包摊开竟然有成人手臂那么长,里面一个个小格子排列整齐,数量居然有百数之多。每个格子上面没有丝毫标记,里面都是磨制成粉的药材。 纪凰随手拿过一杯水,将药包里面的十几味药一份接一份的拿出来,在司徒倩面起动作放缓将药粉按顺序和分量倒入茶杯混合。 “看懂了吗?”纪凰将水杯递给风啸,风啸立刻会意,端过去给那两人灌了下去,瞬间那两人的叫声更惨了些。 风鸣见状一鞭子挥了过去,那两人不仅没有舒缓的趋势,反而痛到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身体被腐蚀的痛和鞭打的痛在这一瞬间交织涌来,两人硬生生的被痛到控制不住眼泪。 “紫莲蜜,榕胶,竹叶青胆汁……苦芥根,还有……弟子愚钝,请少主赐教!”司徒倩一连串报出一串药名,报到最后蹙眉思索许久,还是想不起来其中还有两味药究竟是什么。 “蜂尾刺,铃叶草。”纪凰毫不掩饰眼中的赞赏,她药包里面装的是最容易用上的药粉,她自己每次都是靠味道辨别药材的,药包上面不会有任何标记。她前世苦修医毒多年,加之今世洗髓过后嗅觉灵敏才能做到这么随心所欲,但司徒倩主修毒术,仅凭气味能将这些药材认出这么多实属不易。 “原来如此!谢少主赐教!”司徒倩暗子在心中记下了这一串药单,看来以后她可以多去找少主讨教。 “纪凰……纪凰!我说……我……啊!”就在两个布衣女子撑不住这种痛准备交代的时候,突然惨叫出声,随机就这么在众人面前直接溃烂而亡。 闻到熟悉味道的纪凰立马将靠尸体最近风啸风鸣两人拽了回来,随手拿过一盏灯丢向了布衣女人的尸体。 “是毒蛊!”司徒倩反应过来一声惊呼,蛊术作为毒术里面最为阴狠毒辣的分支,她自然也是知道一些基础的,只是这门毒术用起来太过阴狠,她没有深入学习过。 “天呐!天命门居然还有这样的招数!在杀手体内种下这么多蛊虫,这种毫无人道的事她们居然都能干出来!”毒术亦可成医,全看使用者的心性。封长安向来对毒术都不反感,但对于天命门使用的这种丧尽天良的毒术他是真的厌恶至极。 “先出去,这里一会儿再让人处理。”纪凰揉了揉眉心,把所有人都带了出去。 蛊虫燃烧时产生的气体都是有毒的,在里面待久了说不定她们也会中招。 “继续监察城中各处,一旦发现天命门的人,无需带回来,可自行处理,尸体火化。” “是!” 纪凰转身离开,继续准备守归区那边积水引流的相关事宜。虽然这次审讯没有结果,但是今日一事也清楚的让她知道了天命门的手段有多狠辣,看来她是大可不必打算从许忠义这些暗棋身上入手了。 …… 浮生城,天命门。 主殿之上,一名绿袍女子揽着怀里的衣着暴露的妖艳男子,盯紧大殿中某个柜子上的瓷瓶。 “居然一起死了两个高级的,来人!去查查许忠义那个废物究竟调人去干什么了!”绿袍女子手中力道突然加重,殿内的守卫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连忙道了声“是”就跑了出去。 “少族主,你弄痛人家了哟。”妖艳男子转了转手腕,起身离开了女子怀里。 比起许忠义那个废物干了些什么,他更想知道是谁解了他的腐毒,逼的那两人招供时引发了蛊虫爆发,还连带着死了那么多他辛苦培育的幼蛊。 要知道,越强的身体做容器,培育出的蛊虫就越优良。那两人在天命门归属高级杀手,虽然比顶级杀手差上一点,但也算是很好的容器了。她们培育出来的幼蛊,毒性也一定不差,就这么全死了,真让人生气呢。 “好了宝贝儿,是本少主鲁莽了,你这次总共损失了多少?”绿袍女子走过来将男子搂进怀里,手也不规矩的四处游走。 “损失可大了!那两个高级容器里面培育了近百只幼蛊呢!也不知道她们二人这次撞上了谁,幼蛊成蛊居然一只都没逃出来,说不定是血宫和药谷毒宗那边在搞鬼!”妖艳男子伸手拍开游走在他身上的手,眼底闪过一抹厌恶。 若非这废物少主还有点利用价值,他早就将她碎尸万段了,每日与她虚与委蛇真是恶心! “血宫和药谷毒宗本少主日后再收拾,如今天色已晚,宝贝儿就别生气了!”绿袍女子有些不耐烦的哄道。 妖娆男子低头掩去眼底的狠辣,半推半就时捏碎了袖中的弥香珠,瞬间整个大殿弥漫着一股蜜香,地上只有绿袍女子一人在放肆欢纵。 男子捏着手中的珠子轻蔑一笑,走到柜子边喂养瓷瓶里的蛊虫,不再看地上女子一人欢纵的模样。 不过话说回来,究竟是谁解了他的腐毒呢…… 第12章 守归,师傅来信 “弑云,你说邪王解了天命门那边的腐毒?”弑月跟在御弈卿身侧,语气中有些不敢置信。 天命门向来与血宫不和,一度想要取代血宫在杀手组织中的地位,所以双方对于彼此的底细都还是多多少少知道一点的。这么多年来,若不是有药谷和毒宗一直鼎力相助,恐怕血宫早就不复存在了,怎么还能有今日的辉煌? 对于天命门的腐毒,两位圣子前辈和主子一直都在钻研,但始终找不到破解的方法,这也是他们对付天命门最棘手的地方。如果能从邪王那里知道腐毒的解药配方,血宫再对付天命门时就会轻松很多。 “对啊!不过邪王好像只解了一部分。当时她就那么凑近看了一下,就直接配置出了解药,等风啸喂给那两人喝了之后,那两人身体依旧在被腐蚀,但是行刑时的痛也能感觉到。要不是最后爆发了那些毒蛊,邪王她们就能审问出来了。”弑云挠了挠后脑勺,这些天在曼城玩的太开心了,都差点忘了要回主子这里禀报了。 “就凑近看了一下,就配置出来了?弑云你是不是夸大了?”弑月看向弑云的眼神里,明晃晃的写满三个大字:我不信。 毒圣子,药圣子,主子三人合力钻研至今,都未曾弄明白腐毒的毒攻之法。这就算是邪王解了,也不会解得这么轻松吧? “我没夸大!绝对一柱香时间不到!不信你去问司徒倩她们,对了!邪王还为了教司徒倩,放缓了动作呢……”弑云撇撇嘴,他当时也吓得不轻,但这是事实啊。 “好了,别争了。弑云你继续跟着邪王,若她有什么命令,你自己斟酌执行,必要时再来回禀。弑月,你随我去找一下司徒倩。”坐在书桌前的御弈卿处理完血宫传来的密令,伸手揉了揉眉心,放下笔打断了弑月弑云的争论。 “是。”弑月闻言走到御弈卿身后,动作谨慎的推着轮椅。 “是。”弑云眯了眯眼退出房间,曼城改造太好玩了,他能见到好多新东西呢。 御弈卿敛眸不再言语,其实他和弑月一样,也有些不太相信那小师侄仅仅看了一眼,就能解了腐毒中让他和师兄,药圣子最为琢磨不透的地方。但弑云的性子他也很清楚,既然他说的这么肯定,那就一定确有其事。总之,他还是先去问问司徒倩再做定论。 不过让他比较好奇的是,司徒倩和那师侄虽同属毒宗,但却并非同师,也并未有多深的交情。以他这段时间的接触了解,那师侄绝对是一个对待外人态度比他还要冷漠的人,那她为何还会亲自教导司徒倩呢? 直到之后,司徒倩不再喊他小师叔,而是喊他主君的时候,御弈卿才反应过来:原来纪凰这么早就已经开始打算撬她两个师傅的墙角了! …… 清晨的阳光下,守归区内鸡犬相闻,百姓各自劳作,一派和睦安宁。 不远处小土坡上,银袍少女一人席地而坐,仔细勘察着守归区的地形。由于曼城地处西玖国主运河下游低谷处,加之四周高山绵延,如果疏通不当,河水很容易在这里形成淤积,影响农耕。而且若是日后遇上连天大雨什么的,很可能爆发洪涝,确实疏通起来是一大难题。 但其实这也未尝没有好处,蓄水量大至少不必太担心日后旱灾什么的。而且如果积水引流得当,加上前世那些科学种植方法,种些水生农作物也不错。若是条件允许,还可以试着教曼城百姓开池养鱼…… 纪凰拿出小册子和炭笔,一次一次不厌其烦的根据曼城地形修改图纸。农作的百姓偶尔抬头,都能看见她在田间穿梭的身影。不少调皮的小孩子玩耍时扑到她身上,一旁的爹娘吓个半死,而纪凰也只是摸摸她们的脑袋,送她们一些折纸飞机或是千纸鹤,而后拿着自己的图纸继续勘察修改。 就这样,农作的百姓也开始习惯这个王爷城主的存在,甚至有些胆子大的还能和纪凰聊上几句,渐渐的百姓对这个一来就大肆改造曼城的王室骄女也有了新的看法。 本以为新来的城主年纪又小,还是个娇生惯养的王爷,在帝都繁荣惯了,定然受不了这曼城的苦。没想到她却一来就以雷霆手段除去了城内欺压百姓的流寇,接着又斥资给曼城来了一次翻天覆地的大改造,如今还在这脏乱的农田视察民生,毫不责怪她们这些莽妇和小娃娃们对她的冲撞…… 冷睿果决,谨礼谦容,这才是她们理想中统治者该有的模样啊!没想到如今居然是在一个少女身上展现出来了! 过来寻人的御弈卿远远便看见那少女在一群农妇中毫不矫作的模样,这师侄到底还能给人多少惊喜?这才短短几天,被她大肆改造的曼城不仅没有出现暴乱骚动,反而愈发的井井有条。破晓区,屠生区的训练已经开始步入正轨,揽月区也已经开始向邻城拓展。现在就连这自然资源贫瘠的守归区,她也想要开始改造了吗? “城主姐姐,那个漂亮的大哥哥是不是来找你的啊?” 正和几位农妇探讨水质土质的纪凰突然感觉自己衣摆被拽了几下,顺着声音低头便看见了一手拿纸飞机一手拽自己衣摆的小娃娃。 找她的?纪凰缓缓抬头,恰好望进那双星眸。 一阵清风拂过,片片飞絮飘散。点星阳光穿透树叶,撒到那谪仙似的人儿身上。这一刻,饶是纪凰那素来古井无波的凤眸深处,也泛起了一阵涟漪。 御弈卿停在树下看那少女向他逆光走来,面上依旧淡漠少言,手中的信件却不自觉的攥紧了些许。 “师叔找我何事?”纪凰勾唇一笑,依旧是她惯有的邪肆,只是少几分冷冽而已。 “天命门之事我听弑云说了,也让司徒倩写信禀报给师兄,这是师兄给你的信。”御弈卿伸手将手中的信件递了过去,转身继续道:“既然师侄还有事在身,师叔就不打扰了。” 纪凰接过信件,脚下一动挡在了御弈卿面前,在他狐疑的目光中开口道: “在府中闷久了不好,难得见师叔出来一趟,不如随师侄逛逛?”纪凰说罢,见他没有出言反对,提步走到轮椅后边推着他一起勘测调查。 一路下来,御弈卿都很少开口说话,只是在每次停下时都静静的看着那个女孩蹙眉思索,看着她一遍一遍的修改图纸,看着她沿路疏离有礼的询问所有农妇农田水量需求,看着她对围在她身边影响她办事的每个幼童都包容温和…… 这个师侄真的是个让人很琢磨不透的人。原本他以为她待人冷漠,但她对自己认可的人却悉心教导委以重任;原本他以为她尊贵娇惯,但她却能亲力亲为处理曼城许多大小事宜;原本他以为她任性肆意,但她对于自己的责任从不会推卸,无论是接管打理曼城,抑或是答应毒圣子照顾他。她身份尊贵却没有丝毫王室架子,她年纪幼小却实力强大行事果决,她看似冷漠老成却也有孩子气的一面…… “师叔,我的事办完了,你想去哪里逛?”纪凰收起手中的图纸,转了一天终于将这份底稿绘制出来了,等回去之后再修改一些小地方就可以命人开始施工了。守归区这边的事情也安排完之后,她就可以先将曼城的事情放一放,处理一下许忠义和天命门那些麻烦事了。 御弈卿被她一叫才回过神来,抬头看了看道:“天色已经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也是哦,那回去吧。”纪凰低头不自在的挠了挠头发,刚刚忙的太认真,忘了时间了。 御弈卿看她这模样,嘴角难得的勾起一抹轻微的弧度。 …… ‘为师最最最亲爱的宝贝徒儿啊!听司徒倩那丫头说你被天命门盯上了,可把为师急坏了哟,不过幸好徒儿你毒术精湛,居然把天命门那些玩意儿的腐毒给破解了!等为师把天山这边的事情忙完了就和那药婆子回去找你啊,你这段时间好好照顾你小师叔哟! 对了,你小师叔有没有和你说过,他和天命门一直是敌对关系,药谷毒宗也是哦。你可以和你小师叔好好合作,为师在心里支持你们。 还有,天命门那些人的手段简直丧尽天良,他们有个毒师最精通的不是药毒,而是蛊毒。徒儿你一定要万分小心,既然天命门的人死在了你这里,那么浮生城那边就一定会知晓。那帮小杂碎最记仇了,一定会想办法报复你的,徒儿你可得好好保重啊,为师可就你这么一个继承衣钵的独苗苗啊!’ 回到城主府沐浴完的纪凰躺在床上看着毒圣子的信,凤眸中酝酿着汹涌的煞气。 一而再再而三的截杀放毒,伤她下属犯她底线,就算天命门的人不找来,她纪凰也不会这么容易把这页揭过去。记仇是吗?不好意思,她心眼更小,记仇更狠! 不过药谷毒宗和天命门敌对倒还没有摆在明面上,江湖上也少有人知晓,要不是毒圣子这封信纪凰都不知道这回事。但是话说回来,她那小师叔居然也和天命门有仇?这真是就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师门’吗? 但是能和杀手组织界一大巨头天命门敌对,还不全靠毒宗的力量。再结合这些天弑云表现出来的言谈举止行为习惯,她好像能对她这个小师叔的身份猜到一些…… 第13章 帝都,暗潮涌动 就在纪凰有条不紊的改造曼城时,帝都这边沐瑾宣和纪宸吟也在一个一个剔除朝中的贪官污吏,给西玖皇朝进行了一场不小的人员变动。 “宸吟啊,你说凰儿那丫头在曼城没钱没人的,该怎么过哟!我可怜的凰丫头啊!” 养心殿里面,遣退了所有宫侍的女皇陛下毫无形象的在一旁软榻上打滚,心心念念的都是在曼城有吃有喝有下属们调教还有美男师叔陪着的纪凰。 “哼!也该让那小兔崽子吃些苦!”纪宸吟嘴上不依不饶的骂着,实际上心里也担心的跟油煎似的。 那是她和夜儿唯一的女儿啊!从小到大再怎么责骂她,可也从没让她独自承受过这般的历练,如今她还那么小,却要在曼城辛劳执政,还要对抗许忠义派去的那些杂碎……要是凰儿出了什么事,她如何对得起夜儿当年临终前的嘱托! “得了吧你丫的!你心里现在不跟火烧似的!说到底都是许忠义那边烦死个人,早些处理了那帮杂碎这国内也安定许多。”沐瑾宣一个抱枕砸向纪宸吟,结果当然是被纪宸吟一伸手反砸了回去。 “你别轻举妄动,许忠义那边通过此次官员清理事件应该已有提防,再要抓她短处可不容易。现在国外北霄那边虎视眈眈,国内许忠义这边不能逼得太紧,免得她狗急跳墙干出什么事来,到时候腹背受敌就麻烦了。” 纪宸吟对这个脾气冲动的义妹很是无奈,真不知道她这么冲动的性子,是怎么在帝国女皇的位置上坐了这么些年的。 “知道了知道了,那凰丫头那边怎么办?她一人在曼城那边穷吃短喝的,你行你别管,反正我是放心不下的。要不我给她安排点人过去?再不济送点银子去也行啊!” 沐瑾宣心心念念的全是她可怜的凰丫头,然而她可怜的凰丫头此刻正远在曼城悠闲地喝着农家鲜榨果汁,调整着揽月诸位管事的经营方式。 “暂且不用,她父君前两天才与她传过信,问过她在曼城有没有什么急需的。那小兔崽子倒是自信,让我们无需为她担心,照顾好自己便是。” 纪宸吟对纪凰的担心绝对不会比沐瑾宣少,但既然那小兔崽子说了没什么需要的,那她们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毕竟许忠义那边盯的紧,这段时间过多和那小兔崽子来往可能会让许忠义那边转移目标,到时候那小兔崽子反而更危险。 “哎!那好吧……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去除了许忠义这块毒瘤,许家一日不除,西玖一日难安。”沐瑾宣叹了口气,早知道当初刚开国时就不该动用许忠义这个人,如今养虎为患却难以对付。 “别扯这些没用的了,这段时间我去调查前年璜山一带旱灾时涉嫌贪污的官员,你好好看紧许忠义那边。”纪宸吟也有些头疼,她何尝不希望从未动用过许忠义?但如今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有这时间发牢骚还不如干点实事。 “嗯,你万事小心,许忠义那边我会看紧的。”沐瑾宣站起身走到案桌前,将准备好的前年璜山一带旱灾时的赈银调用记册交给纪宸吟。 …… 而另一边丞相府内,一连被曼城纪凰那边和帝都纪宸吟这边砍断不少爪牙的许忠义,心情可谓是阴郁到了极致。 “纪凰!纪宸吟!沐瑾宣!” 咬牙切齿的低吼声伴随着茶杯摔裂的声音响起,一旁的小厮们都缩紧脑袋降低存在感,生怕厅内的丞相大人一个不爽就拿他们开刀了。 “啪啪啪!” “许大人真是好大脾气呢,差点吓的本公子不敢进来。” 厅门外走进来一群斗篷人,为首的男子鼓着掌语气轻佻,看向许忠义的目光中带着玩味。在他身后跟着六名布衣女子,皆是斗篷遮面看不出样貌,不过从那周身的阴翳便知绝非良善之辈。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丞相府?”许忠义定了定神,看向男子身后六人的装扮,有些不太确定。 “啧啧!果然是在这丞相府当久了主子,忘了自己的本分了是吗?”男子缓缓脱下斗篷,露出了一张极其妖娆的脸庞。 “小的叩见单公子!”许忠义的脸色唰的一声变得惨白,跪在地上的身体抖如筛糠。这单倾颜怎么来了?难道向家那边要取走那件东西? “起来吧,本公子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答就是了。”单倾颜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大厅的主座上,单手撑着脑袋悠闲的仿佛在自己的地盘一样。 “单公子请问,小的一定如实回答。”许忠义攥紧了袖中的拳头,可也不敢表现出半点不满。 “前段时间你调遣天命门杀手,只是为了截杀那个纪凰?”单倾颜端起茶杯轻呷几口,他原本以为那两个高级杀手是被这废物调遣执行多难的任务去了,结果天命门的管事禀报这废物只是为了截杀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 “是……是的,但是那些杀手都折损了。”许忠义战战兢兢地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天命门里面的杀手培养起来有多困难她心里也清楚。 她原以为动用这些杀手解决纪凰绰绰有余,可没想到派去的杀手居然全部折损了。甚至其中,还有两个高级杀手。 “纪凰学习过医毒?”单倾颜压下心中想把面前这废物碎尸万段喂养蛊虫的冲动,继续平淡开口。 “这个小的不敢确定,但她在帝都多年从未展现过医术或毒术,性子纨绔庸懦又一直痴心我儿,应该是不会这些的。”许忠义提到纪凰时,虽然有些震惊于她最近的改变,但更多的还是前十二年来对她的鄙夷不屑。 单倾颜微微颔首,纪凰的名声他也是听说过一些的。就算她这十二年来一直隐藏伪装,但十二岁的女孩哪怕懂得医毒之道,也绝对不至于说能解了他的腐毒。 “那她与药谷,毒宗,血宫这三处可有牵连?”单倾颜缓缓将手中茶杯放下,难道真的是那两个老家伙解了他的腐毒不成? “她十二年来从未离开帝都,此番是第一次离开纪宸吟的庇佑远行,应该与这些势力没有牵连。”许忠义听到这三个大势力心脏都颤了颤,但转念一想若是纪凰真与这三处有牵连,这么可能任由自己胁迫她去曼城那贫瘠之地? 不会医毒,从未离京。单倾颜百思不得其解,看样子那些杀手的死可能与纪凰关系不大,莫非是还未到曼城执行任务便被血宫那边的人阻击了?现在看来,好像也只有这一个解释还算说得通。 “对了,那东西你打算什么时候上交给向家?”对于那些杀手的死已经自有见解的单倾颜玩味的望向许忠义,那毫不在意却又紧盯着的态度,让人琢磨不清他对这个问题到底是在意还是不在意。 “小的觉得自己尚有能力保管此物,暂时并未准备上交。”许忠义说完谨慎的看了单倾颜一眼,见他并未有什么不耐的神情才放下心来。 说来也巧,她十多年前初来西玖国,那时正逢西玖国新旧两朝大战。她路过一处战场时恰好看到地下埋着一个锦袋,顺手就带了回来,却没想过居然是世人不知的重宝!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得向氏家族相助,其中大半原因都在那个东西上。若是把东西交出去,她岂不和皇姐一样真正成了被向氏家族操纵的傀儡? “你倒是有心眼,比你那皇姐可聪明多了。”也作死多了。 单倾颜敛眸一笑,这许忠义是真当向家不知道她的想法吗?如今向家不处理她,不过是因为她们姐妹二人还有些利用价值罢了。不过这样也好,东西被许忠义扣留着,向家也不至于发展得太快。虽然他需要借助向家的势力复仇,但若是向家太过强大,恐怕他自己日后也难以脱身。 “单公子谬赞,小的惶恐。”许忠义故作惶恐的低下头去,掩饰住眼底的不屑。叫得好听点,叫他一声‘单公子’,要是说得不好听的,他不过是向家少主身边的一个男宠。若不是仗着向家少主的势,他哪有资格在自己这里作威作福? “呵,本公子先走了,你好自为之。”单倾颜说完,还不待许忠义开口恭送,就已经带着他的六名布衣属下离开了。 对于许忠义的想法,单倾颜又怎么会猜不到?其实不止许忠义,恐怕每个见过他的人都是这般想法吧!不过那又怎样?只要能借向家之力复兴单氏家族,他被人诟病这几年又何妨?反正最后所有的史册,皆由胜利者书写。 等到单倾颜彻底离开之后,许忠义连忙提步离开大厅,径直往书房方向走去。这段时间被沐瑾宣和纪宸吟母女一直紧逼不放,若不是今天单倾颜提起,她都快要忘了书房里的那个东西。 想起两个月前府内被盗,她此刻不知怎的突然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 “啊!究竟是谁!”一声怒吼响彻天际,惊飞了一群禽鸟。 书房内的许忠义手中拿着巴掌大的空檀木盒子,看着一旁跪着的书房守卫,不问缘由的直接让命人拖下去杖毙。 究竟是谁,能无声无息的潜入她府内,还盗走了藏得这么隐秘的东西? 若是不知道价值还好,她还有机会寻回来。可如果是其它几大家族的人干的,那她岂不是……完了! 第14章 血战,破晓屠生 帝都那边风云暗涌,曼城这边亦是锋锐渐凝。 训练场上,破晓屠生两区成员以最快的速度集合,一时间风沙漫天。纪凰看着下方有条不紊集合的众人,在心中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你们通过这段时间的训练,确实进步迅猛。”纪凰邪肆的声音清楚的在这片天空回荡,传到下方每个人的耳朵里。 不过还不待她们欣喜,纪凰再次开口道:“但是训练得再多,都不如一场血战实在!今后的训练会比现在难上千倍万倍,甚至可能面临死亡。大声告诉本王,你们敢接吗?!” 被她一番话震慑住的众人敛下眼眉,思索半晌后振声高呼: “但凭主子吩咐!” “但凭主子吩咐!” “但凭主子吩咐!” 笃定的声音响彻这片天空,野兽般的血性在这一刻苏醒! 纪凰薄唇勾出一抹狂傲的弧度:“很好!” “从今日起,风啸带领屠生,风鸣带领破晓,每日每方一千人,进曼城附近的四座山脉扫荡,那些流寇是你们的第一课!” “战场之上不论手段不问过程,只看结果。平时训练你们可以有比试,有竞争,有打斗,但是希望你们现在记住:战斗之时,你们是一个整体,你们是我纪凰的人!如果有一人内讧叛变,我纪凰与她,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最后,活着回来。本王不希望你们,有任何一人折损,明白了吗?!” “属下领命!”下方所有人齐齐抬头,望着训练台上那一袭银袍的女孩。 她们的灵魂叫嚣着:跟随她!跟随她踏破山河!跟随她俯瞰天下! 她,是她们的皇!她,是这浮世战场的主宰! 直到多年以后,众人回想起此刻,依旧庆幸自己毫不犹豫尊她为主。 远处山坡上,三名男子远观这这一幕,清楚的感觉到了自己正在沸腾的血液。御弈卿此刻才真正明白他和他那师侄最大的差别是什么:他只是个操控者,而她,是统治者! 此刻纪凰给人的感觉无关外貌无关年龄亦无关身份,这是一种来自灵魂的震撼。她宛若一个久居帝位的皇者,持刀走向她的战场。那些野兽般的灵魂会感受到她的召唤,甘心化作她的利刃,只为道那一句:恭候吾主多时! “主子,我们现在要跟上吗?”弑云咽了咽口水,他自认为加入血宫磨练至今,除了主子之外没有多少人能让他产生畏惧之感了,而如今这邪王…… “不了,别打扰她,回去吧。”御弈卿的目光依旧浅淡的望向下方,似是注视什么又似是思索什么。 训练台上的纪凰正欲提步跟上破晓屠生,却忽然从众多围观士兵的注视中察觉了一抹不太一样的视线。她环视一周后缓缓抬头,恰好撞进那双空洞的星眸。 两人呆怔的隔着漫天风沙对视几秒之后,纪凰才想起来还要去督察破晓屠生的实战演练。对着御弈卿的方向粲然一笑,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训练场。 御弈卿淡漠的瞳孔泛过一阵涟漪,却太过浅淡,以至于他自己都没能注意到。 弑月走到他身后推动轮椅,一行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这片山坡上。 曼城四面环山,流寇众多。从多年前至今,一波波亡命之徒栖身于此,久而久之朝廷派来的官员无法攻入,曼城百姓不敢出城,曼城及周边山脉便成了无人管辖之地。 不过现在,这一处天然的战场,正好拿给纪凰磨刀。破晓将会是她放在明处最锋的剑,屠生将会是她隐在暗处最利的刃。 山林野地,征途开启! 曼城士兵强势前来,山上流寇也不是吃素的。称霸山头这么多年了,她们怎么能忍受被人骑在头上的滋味? 话不投机半句多。说不通?那就战!谁杀到最后谁说了算! …… “屠生成员全部隐匿!协助作战!”风啸一声令下,并不擅长正面交战的屠生成员立刻隐匿到林中各处。 有了环境做庇护的屠生成员,发挥了她们最大优势,如同藏在暗中的猎豹,一击致命! 风鸣见状会心一笑,和风啸交换一个眼神之后直接攻向流寇头子。 “破晓成员既然练了十绝阵,就摆出来陪她们耍耍!” 擒贼先擒王的风鸣和流寇头子交战的同时,依旧思绪镇静的下达命令指挥作战。此刻的她,和平时那个风风火火虎头虎脑的风鸣简直判若两人。这样的她,才是纪凰精心培养的破晓军首领,风鸣! 破晓成员此刻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一般,以极快的速度移动靠近。在这个山林战场上,她们仿若脱笼的猛虎,呼啸而至激进怒吼。 “……” “你丫的怎么在我旁边?” “你当老子想啊!闭嘴!小心!” “算了!咱们的架回去再打!先干了这帮人!” “你丫的还在废话!” “欸!我真是……!” ……类似的对话从这些人中间不断传来,但她们都已经习以为常。互掐互怼才是她们最正常的相处模式。 纪凰隐在暗处,看着那两千人的厮杀。看她们从最初的茫然恐惧,到手上的刀越握越紧,落得越来越快,砍得越来越准。满地的鲜血,铺满了她们蜕变的强者之路。 最后,扛着搜剿来的一箱箱金银财宝回到曼城的一个个血人,终是放心的瘫倒在地上。闭眼前她们心中闪过的最后一句话便是:回家真好。 “将她们抬下去包扎休息,明天训练的人今晚自行准备。” 纪凰的声音响起后,还未睡死的人皆是一愣:原来主子一直在暗中保护!怪不得她们命悬一线时,敌人总会莫名的停顿一瞬…… 此刻的她们,更加坚定了自己要变强的信念。终有一日,她们要骄傲地告诉全天下:她们是破晓,她们是屠生,她们是纪凰的兵! 同样一身疲惫回到主院的纪凰一头扎进了浴桶。若非进行过洗髓,又有内力做支撑,以她现在这十二岁的小身板,要同时照看到两千人真的不太可能。看来不止是破晓屠生需要特训强化,她更需要! 沐浴完之后的纪凰瘫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弑云你怎么了?跑这么急?”来找纪凰汇报伤员名单的风啸风鸣两人刚刚走到院门口,恰好看到急匆匆过来的弑云。 “有急事需要邪王相助!”弑云神色焦急,看得一旁性子风风火火的风鸣也跟着急了起来。 “你先等等,我去通禀主子!”风鸣直线冲向门口,不过还不等她开始敲,门就从里边打开了。 “什么事?”纪凰揉了揉眉心,她一向警惕,睡觉也不例外,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她都会惊醒。更何况这三个家伙声音这么大,她想不醒都难。 “这……请邪王先去主子那里,其它的恕弑云不敢多言!”他心里也清楚这样请邪王帮忙不太礼貌,但主子这次毒发又是来势汹汹,如今整个曼城除了邪王之外,他找不到第二个能够控制寒毒的人了。 刚刚不说清并非是因为他不信任风鸣风啸,而是因为曼城如今人鱼混杂,甚至还可能藏有天命门那边的人。主子身中寒毒之事在血宫都是机密,除了他和弑月之外,就只有两位圣子前辈知道。若是此事被外人知晓,一定就会顺藤摸瓜调查主子的身份,而且往后主子再毒发之时就会危险倍增了。 至于邪王,她是两位圣子前辈唯一的徒弟,又是主子的师侄。相信就算她一会儿知道原委,也绝不会泄露分毫。 纪凰见他这样子也猜到可能是御弈卿出事了,不再多问直接运功掠向客房。 风啸风鸣和弑云紧随其后,知道此事有难言之隐,一路上风啸风鸣两人都选择闭口不提,三人以最快的速度跟上纪凰的脚步。 “见过邪王!”弑月守在客房门前,见到是纪凰之后才开门放她进去。 纪凰一进屋便嗅到一股浅淡的血腥味,听到御弈卿的闷哼声之后快步走到床边,不由分说地将床上人儿的手抓住把脉,凤眸中冷意渐浓。 这师叔身上寒气堆积,这般浓重的寒气已经伤及根本,纵使再怎么调养,也难以痊愈。若想彻底痊愈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但必须要药性最为阳烈的烈阳草作为主药,再辅以四十九味温和的阳性药材。为辅的药材都还好说,而且可以进行替换。但烈阳草之珍贵,放眼五国也没有几株,她现在知道的唯有南罡帝国那边应该还有一株。 而且师叔身上寒气伴毒,绝对是人为所致。看他身上寒气的浓重程度,中这寒毒绝对不下五年。该是怎样的仇怨,才会让人对几年前未满十岁的他动手? 这个世界是男人生子,这若无法痊愈,无疑是剥夺了他做父亲的权利,每月经期之时的疼痛,也非常人能忍。若是这寒毒发作时毒性再强上几分,甚至会危及性命…… 这一瞬间,纪凰从未起过波澜的心,泛起一阵怜惜。 第15章 驱毒,她的厨艺 “嗯……纪凰……?”疼到意识已经模糊的御弈卿努力想要睁眼看请眼前的人,但一阵阵疼痛涌来,他什么都没能看清,只是循着感觉喊出了这个名字。 “我在。”纪凰坐到床边,轻柔地把床上的人揽进怀里,右手将内力控制到最融洽的程度,轻抚上他的小腹。 驱动自己的内力为他抵御寒毒,若是他有丝毫反抗,或是自己的控制有丝毫错乱,那么结果都是伤人伤己。但是以他现在的状态,再去准备药品控制寒毒早就来不及了,她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也幸好御弈卿现在没有丝毫余力反抗,纪凰对内力的控制也极为谨慎。过了两刻钟左右,御弈卿的脸色已经没有那么青紫了,纪凰也跟着松了口气。 等纪凰收回内力之后,她的脸色明显苍白了几个度。毕竟她没有像药圣子她们那般几十年那么浑厚的内功底子,这两刻钟的内力输用早就超出了一个成年武者的承受范围,更何况是才陪破晓屠生训练完精疲力竭的她? “你……多谢。”在纪凰怀里的御弈卿幽幽转醒。刚才是他这些年来第一次在寒毒发作时,还能感觉到体内有热度。此刻光看纪凰的脸色,他就已经能猜到那份温热从何而来。 如果刚刚自己有任何的反抗,她必然会经受内力反噬,伤及五脏六腑。这种抵御寒毒的方式,师兄和药圣子都不敢用,她怎么敢…… “不必客气。”纪凰扶他躺下,细心的给他掖好被角,轻声哄道:“睡吧。” 或是小腹传来的暖意太过真实,又或是耳畔的轻哄太过醉人,不知不觉间御弈卿就那样睡了过去,睡得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安稳舒适。 纪凰见他安静的睡着了,放心的扯了扯嘴角,将丹田紊乱的内力压制下去。然后撑着精疲力竭内力紊乱的身体,动作轻缓地离开房间。能看到师叔这么懵懂乖巧的一面,刚刚那点辛苦还真的不算什么。只不过他身上的寒毒,真的有些危险…… “主子!你……”风啸风鸣见她脸色苍白,上前想要扶住她。 “邪王!……”弑月弑云心里很是愧疚,虽然不知道邪王刚刚进去干了什么,但一定是为了帮主子。现在房间外不仅感受不到主子的闷哼声,而且还能隐约感受到绵长的呼吸声,主子应该是睡了。 纪凰挥挥手打断了她们的话,房间里面那人还在睡,以他的性子应该是极易被惊醒的。 “照顾好你们主子。” 纪凰说完,带着风啸风鸣转身离开。不过她并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走向了药房。 …… 翌日凌晨,夜幕还未褪下,点点繁星依旧挂在天空闪烁。 细碎的声音在客房旁边响起,一觉睡到现在的御弈卿蹙了蹙眉,猛然睁开双眼,星眸中一片冷凝。 客房旁边的空院中,一名布衣女子环顾四周,从腰间束带中拿出一个小瓷瓶,缓步走向空院的水井。 就在她确定四周无人,准备将瓷瓶内的东西倒入水井时,一抹冷芒从她背后闪过。布衣女子倒在地上,看着面前双腿悬空的男子,瞳孔急剧收缩。伸出一只手颤颤巍巍的指向男子,嘴里还什么都没说出来,手就无力垂下,死不瞑目。 御弈卿用内力驱使自己漂浮过去,在布衣女子身上擦干净手中的匕首,伸出手将布衣女子还没打开的瓷瓶拿到面前,打开之后面色一冷立刻关上。 腐毒! 好个天命门,居然狠辣至此! 对她们而言不过是折损了几个养蛊虫的容器罢了,居然仅仅为了报复将手伸向了城主府甚至整个曼城! 就在他正准备将布衣女子尸体处理掉的时候,小腹一整寒意涌起,开始向全身蔓延。 御弈卿在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客房。他回去时,弑月弑云两人已经找寻他许久了。 “主子!你怎么了?”弑云上去扶住他,将他扶到软榻上坐下。 “邪王准备了药浴的药水,但与主子素来用的不太一样,属下不知如何处理。”弑月一看他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他刚刚肯定是动用了内力,催发了寒毒。 “准备药浴。”御弈卿毫不犹豫的让弑月去准备,对于纪凰,他找不到防备的理由。 “弑云,隔壁院中的尸体,你去找个地方火化处理掉。另外,通知血宫所有舵主,给天命门找点事干。” 留在御弈卿身边待命的弑云,听到命令之后立刻下去执行。虽然不知道主子为什么突然要对天命门动手,但直觉告诉他肯定和邪王有关。 准备好药浴之后,弑月恭谨的退出房间守在门外,御弈卿这才脱下衣袍泡进浴桶。 血宫与天命门不合已久,早就是敌对关系了。既然如此,那他也不介意再在双方的恩怨史上划这一笔。 血宫创办多年早已步入正轨,且名声在外,又有药谷毒宗相互依托,绝不是天命门能随意拿下的。而曼城不同,纪凰尚且年幼,接管曼城不到三月。就算曼城在她管理下,起步相较其他势力而言极快。但曼城一切都还在发展阶段,目前实力尚弱,还经不起天命门的疯狂报复。 如今他能帮她的,也就只有转移走天命门放在她身上的注意力了。至于未来曼城究竟能爬到多高的位置,还得靠她自己努力啊…… 清晨的第一束光照向大地,暖融的金光透过窗户洒在女孩身上,轻柔的为她披上一件纱衣。 纪凰缓缓睁眼,紊乱的内力经过一晚上的调息已经平复许多。 “主子,破晓屠生两军今日的实战历练开始。”风啸站在门外轻叩几下。主子昨天好像损耗不小,今天还能继续督看吗? “你们先去,本王稍后就到。”纪凰起身打开房门,径直走向厨房的方向。 “是。”风啸虽然疑惑纪凰为什么要去厨房,但她向来不会多问多言。她就像纪凰手中的利刃,沉默而忠诚。 …… “主子身上的寒气好像退去许多。”弑月一边打扫房间一边望向御弈卿。因为主子不喜欢有外人碰他的东西,所以打扫房间之类的事情都是他和弑云完成。 “确实。”御弈卿神色淡然的换上衣袍,本以为这次毒发会很难熬,却不曾想这般轻松。虽然偶尔还是会有些寒意,不过比起之前毒发时已经好了不止一星半点了。 “看来邪王医术真的很高。”看着御弈卿的身体好许多了,原本对纪凰印象就很不错的弑月,如今对她的好感度更是蹭蹭蹭的往上涨。 御弈卿淡笑不语,算是默认了。昨天药浴过后,体内的寒气就直接开始慢慢退散,他那时就已经亲身体会到她的医术有多恐怖。 “御公子,属下来送早膳,请问可以进吗?”一阵敲门声响起,门外男子熟悉的声音传来。 “可以。”御弈卿也没有惊讶之类的情绪,这段时间来给他送饭菜的一直都是这个叫电暮的男子,他已经习惯这个男子一日三餐定点敲门了。 电暮话并不多,每次都是将膳食摆好之后就自行退下,这次也不例外,只是在摆放的时候多看了御弈卿一眼。 主子向来比较慵懒,曼城被她接管这么久了,今日还是头一次见她下厨。而且让他没想到的是,主子下厨居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这位御弈卿公子,如此说来其在主子心中的分量可想而知。 “今日早膳好像有些不一样,城主府换厨子了吗?”弑月倒不是很担心膳食的安全问题。如果是前几年,面对主子要吃下去的东西,他一定会一样不漏的拿银针试毒。但如今主子精通毒术,银针还不如他的鼻子可靠。 “不知。”御弈卿端起面前这碗粥,慢条斯理一点一点的吃着,动作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但弑月在一旁直接看的目瞪口呆,这早就已经超过了主子平常的食量啊。 要知道主子素来胃口极小,再精致的膳食主子都不会多吃。往日的早膳别说是一碗粥,就算是半碗粥主子都不一定能吃完。 看来这城主府新来的厨子手艺极好啊! 与此同时,远在曼城边界山林中隐匿着的纪凰,丝毫不知自己在御弈卿和弑月二人心中已经成为了城主府的新晋大厨。 她只是觉得御弈卿本来胃口就小,要是喝药的话肯定吃不下饭,他这几天身子这么虚弱,光喝药不吃饭怎么成?于是她就只好选了温补的药,给他制成药膳,希望能让他好好养着身体。 城主府中的厨子不通医理,她怕那些厨子做不好损毁了药性,这才亲自下厨的。而且她刚好也能顺带给自己开个小灶,改善一下伙食。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等她回城之后才发现,原来御弈卿之所以对食物兴趣不大,完全只是因为这古代的吃食味道不好,不合他胃口而已。 那么问题来了,连自己想吃都懒得下厨的她,日后为了他是下厨呢,下厨呢还是下厨呢? 第16章 雨凝,君似星海 “弑月,主子有点不对啊。” 自从御弈卿毒发之后,弑云就被派回了血宫打理天命门那边的事。结果等他风尘仆仆地赶回曼城之后,居然发现自家主子这次毒发不仅没有消瘦,反而圆润了不少? 至于为什么御弈卿这么放心的把血宫交给弑云管理?因为弑云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血宫右执事啊。血宫若是宫主不在,左右执事皆有权力暂代宫主管理血宫;若是宫主和左右执事三人都不在,则由十八舵主协商管理。 “哪儿不对?”弑月放下手中正擦拭着的匕首,仔细地将坐在窗边处理暗报的御弈卿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他天天跟在御弈卿身边,弑云眼中那极大的变化对他来说真的几不可见。而且话说回来御弈卿真的没长多少肉,只是在弑云心中一直以为回来之后会见到一个瘦骨嶙峋脸色苍白的御弈卿,结果一回来猛然看到一个温润健康的他,有些缓不过神来而已。 “主子好像……嗯怎么说呢,好像圆润了点?”弑云想了许久,找了一个他觉得比较合适的形容词。毕竟主子本来就比较削瘦,就算现在的他长了点肉,也和胖暂时搭不上边。 “嗯?是吗?”弑月再次将现在的御弈卿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和他印象中的御弈卿反复对比多次之后,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好像是。” 看来城主府新来的厨子该涨工钱了。 不过话说,他用膳的时候怎么没发现哪有变化? “你们没事做?”御弈卿淡淡扫了两人一眼,是他最近管的太宽松了吗?竟然让他们在议论他的时候都不知道声音小点。 “有的有的!不过主子你在曼城真的过得不错啊,气色好了很多哟!”弑云嬉皮笑脸的凑上去,将御弈卿处理好的暗报收起来。 “嗯。”御弈卿淡淡的应了一声。最近在曼城确实过得不错,尤其是膳食方面…… “御公子,属下来送午膳,请问可以进吗?”电暮每天这个时间就会准时过来,渐渐的弑月和他也熟稔起来。有时候御弈卿这边不需要人跟着的时候,两人还会一起去曼城各处观看训练。 “电暮。”弑月过去开门,接过电暮手中的托盘。看了看托盘中的菜色,果然主子的膳食是特殊化的。 “嗷嗷!什么味道?好香!”弑云蹿到弑月面前,双目放光地盯着弑月手中的托盘。他好像知道为啥主子圆润了这么多了。 “是不是府内厨子换了?嗷!主子,属下去用膳了!”弑云一溜烟地消失在房内三人面前,目标非常明确:厨房! 御弈卿看着他的背影,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弑月看着他的背影笑得不明所以;电暮看着他的背影在心中叹了口气,确实换了厨子,换成了主子…… 城主府主院内,纪凰正在处理揽月在各地开设分部的事情,被一阵敲门声扯走了思绪。 “主子,隔壁轩院已经重修完毕,轩内后院也按主子的要求重造了暖玉温泉,主子是否需要去看看?”风鸣有些不解,主子耗资五百万两就为重造一个有温泉的轩院?而且暖玉有温养身体之效,一块就价值不菲,谁家温泉这么奢侈需要暖玉铺底? “嗯。”纪凰起身朝隔壁走去,风鸣跟在她右后方挠着脑袋,看主子的样子不像是她自己要住啊。 这间轩院就在主院的隔壁,两个院子之间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 纪凰看着门口空荡荡的院门,命人取来纸笔,狼毫一挥三个气势磅礴的大字跃然纸上:星海轩。侍者立刻下去找人装框裱起来,装订在院门上。 推开门进去,纪凰扫了一眼里面的布置,还算满意地点点头,直接走向后院的温泉。 看着面前雾气缭绕的温泉,纪凰勾唇笑了笑,这才是她重建这间院子的主要原因。药喝多了总是伤身的,既然暂时找不到烈阳草,那用暖玉池给他温养身体也不错。 曼城发展的起步基金已经全部填满了,现在她手上还多着这从许忠义那里顺来的几百万两,就正好重造这间院子咯。再说钱这种东西有需要的时候都不用那要它干嘛,砸人吗? “让电暮去和御公子说一声,如果他有时间就搬来星海轩吧。”纪凰转身走出星海轩。 破晓和屠生的训练已经可以慢慢交给风啸风鸣管理了,但揽月和守归那边还需要她再打理一段时间。 “是。”风鸣虎了吧唧的挠挠头发,原来是给御公子住的啊。 …… 揽月区总部,纪凰抬脚爬上三楼,不出所料的看到一名女子独自抱着账册对账。 “雨凝,即日起你由我亲自训练,直到你有能力处理好揽月所有经营问题。” 纪凰对这个女子的努力真的很看好。到目前为止,雨凝是揽月所有管事中唯一一个能看懂她经营套路的人,也是所有管事中计算预估能力最强还最刻苦的一个。 而且不只在商道,甚至在政道雨凝都有自己精辟独到的见解。天分过人还能不忘初心脚踏实地,她真的没有枉费纪凰给她冠姓“雨”的一番心思。 早在初来曼城的时候,纪凰就已经开始找寻能够让她亲自培养的一批人。继风啸风鸣之后,冠以“雨”“雷”“电”三姓。这一批人都是她倾力教导培养的存在,她不在时她们有权利督管整个曼城及曼城名下所有势力。 “属下见过主子!”雨凝听到声音后才发现纪凰就在旁边,连忙起身行礼后问道:“主子为何要将这些全权交由属下们打理?”当真不怕我们叛主吗? “你不是也喜欢政道吗?那可曾听过一句话: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本王之所以敢将这些全部交由你们打理,是因为本王觉得你们都很聪明,不会傻到和一个能培养出你们的人作对。” 纪凰在雨凝身边踱步,绕了两圈继续问道:“至于为何要交由你们打理……本王再教你一句话,可愿听?” “主子请讲。”雨凝恭敬地俯首,等待纪凰的下句。 “构成君王伟大和尊严的不是她手中的权杖,而是她手持权杖的方式。” 纪凰淡淡看她一眼,雨凝心里的顾忌她都知道。 其实雨凝心思的沉稳,完全不亚于风啸。 风啸认她为主多时,哪怕她让风啸死风啸也不会多言一句。而雨凝不同,雨凝完全可以放弃她给的权利,过回普通人的生活。她如今还留在揽月,就是因为她胸怀壮志不甘平碌一生,却担心择错了主。 “属下虽从未想过叛主,但也不愿将来因为掌权过多而被无故处决,所以才斗胆一问,望主子见谅!” 雨凝屈膝半跪在地,她此刻这一声‘主子’才是真的认可服从。她一直都知道,以面前女孩的能力,将来绝非是一国王爷之位可以拘束的。但她希望自己,不要仅仅是她的一块踏脚石而已。 “我愿意倾尽全力,将你们打造成我手中的权杖。你可还有什么不懂的?”纪凰看着地上半跪的女子,踱步到她面前俯瞰着她。 “没有了!属下随时恭候吾主训练!”雨凝抬头直视着那双凤眸,笃定的语气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她愿意孤注一掷,赌纪凰能持好这根权杖。 “很好!即日起每日辰时来城主府报道,本王期待你的潜力。”纪凰伸手将他从地上扶起,凤眸中闪烁着慑人的光芒。 雨凝会心一笑,这样一双睥睨天下的凤眸,她也很期待它的主人有没有睥睨天下的实力。 城主府,星海轩。 御弈卿本来就不像一般的公子那样,出门各式的衣衫首饰胭脂水粉都要带齐。他来曼城时总共就只带了几件日常换洗的衣袍,随便收拾一下就可以了。所以当电暮到客房告诉他纪凰让他换个院子住的时候,他也只当纪凰要腾出客房另作它用,很快就搬到了星海轩。 然而一进这个院子,饶是从不介意居住环境的他也愣住了。雪貂绒制成的被褥,沉香木制成的炭火,晶玉瓷烧制的杯盏……纪凰并不像是这么奢靡的人啊。 “御公子,星海轩内的一切皆是为您准备的,包括后院的暖玉汤池。此刻御公子若是无事,属下先行告退。”电暮此刻对御弈卿的态度,已经从最初的不卑不亢转变成了恭谨。毕竟主子的特殊待遇太过明显了,已经超出了一个师侄对师叔照顾的范围了。 “嗯。”御弈卿淡淡的应了一声,看着电暮退出去之后,任由弑云推着他向后院走去。 “哇塞!池底铺的竟然全是暖玉!”弑云双目放光,邪王对主子也忒豪气了吧! “主子,暖玉可是价值不菲的玉种啊,一池暖玉用来温养身体必然对主子大有好处。”后面跟过来的弑月也是被纪凰的手笔吓得不轻,这一池建下来绝对不下三百万白银啊! 御弈卿蹙了蹙眉,自己不过是以她师叔身份来曼城做客罢了,纵使是师兄让她好生照顾自己,她也不必如此费心……而且药谷毒宗之中,算得上她师叔的远不止自己一个,莫非她对所有人都这么好不成? 第17章 争吵,赶往魔都 接下来的三个多月,一家家以揽月命名的酒馆、客栈、拍卖行、甚至花楼在五国内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以不可阻挡之势迅速在各地拓展扩散。一个号称“屠生”的杀手组织也开始进入人们的视野,以其狠厉的任务手段及零失误的交易口碑,在众多杀手组织中脱颖而出,成为新起之秀。 而在这段时间内,杀手界的两大巨头——血宫和天命门的关系也降至冰点,原本就不太友好的双方如今变成了完全敌对。明争暗夺,厮杀一触即发。 曼城,城主府,星海轩。 “感觉好些了吗?”纪凰端着一碗药膳,一勺一勺的喂着床上的人。 “好些了,我自己来就好。”御弈卿伸手端过她手中的碗。他只是寒毒发作而已,非伤非残,并不需要她像照顾婴孩一样照顾他。 “那好吧。”纪凰叹了口气,凤眸中蕴着些许委屈。她不记得自己怎么招惹他了,自从那日让他搬来星海轩之后,他便对她一直不冷不热,有种说不上来的刻意疏远。 “你不需要去打理曼城吗?”御弈卿淡淡看她一眼,若是每来个师叔师兄什么的,她都如此万事俱到的精心照顾,那这曼城要发展到何年何月去? “我……等你好些了我就去。”纪凰撇撇嘴,她前世今生头一回对人这么精细的照料,结果他还这般不愿。 就在室内氛围急剧凝固的时候,门外一阵仓促的敲门声传来。 “进。”御弈卿将空了的碗放到床边柜头上,看着坐在床边低头挫败的人儿,星眸中有几分复杂。 “主子!弑云来信……呃,见过邪王。”从门外进来的弑月有些急促,却在看见纪凰的瞬间硬生生将要说的话憋了回去,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禀报。 弑月素来冷静,能让他急成这样的必然不是小事,她纪凰可没有偷听人家内部机密的癖好。抚了抚袖起身,正准备和御弈卿说一声离开的时候,御弈卿先她一步对弑月开口道:“什么事?” 弑月看了纪凰一眼,将自己刚刚没说完的四个字说了出来:“血宫遇袭。” 纪凰愣了愣,并不是惊讶于御弈卿的身份,毕竟她之前早就猜到一点了。她只是觉得血宫势力庞大,敢袭击血宫的势力绝对不多,再结合这段时间来血宫和天命门关系敌对的信息,不难猜出这次袭击的主使方是谁。 这哪里是暗袭,分明就已经是明战了好吗? “准备一下,即刻回宫。”御弈卿身上的杀气都快凝成实质了,整个房间充斥着地狱的气息。 这一刻,纪凰已经毫不疑惑为何御弈卿会是血宫的主子。这样恐怖的气息,恐怕他身上的杀戮不会少于自己。 “你寒毒未过,不宜动身。”纪凰也知道他很急,如果有朝一日曼城遇袭,她的心情肯定也是与他现在一样的。但是现在他寒毒发作,根本就不宜动用内力,更别说还要长途跋涉赶路回去了。 “不宜动身也得动身。”御弈卿深呼一口气,将体内暴动的杀意压制下去,让自己尽量冷静一点。 “五日之后再去不行吗?届时我亲自送你回血宫。”纪凰温声软语好好和他商量,她真的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毒发时还在路上奔波。 “不必,你做好自己的事即可,我必须尽快回去。”御弈卿穿好外袍掀开被子准备起身。他此刻是真的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夹杂在里面,她有自己的路要走,去浮生城的这条路对她而言太危险,他不能将她牵扯进来。 “御弈卿!”纪凰一把将他拽回床上,在他不明所以的目光中继续道:“你连自己的身体都照顾不好,怎么回去打理血宫上下!你希望你的下属们看着你一回到血宫就倒下吗!” 一旁的弑月从两人开始对话的时候就已经愣住了,现在看到纪凰的举动更是目瞪口呆。虽然他也很担心主子现在的身体在路上会吃不消,但主子向来说一不二,决定了的事绝不会改变,他也不敢多言。而这邪王,居然敢这样对主子……真的是猛啊! “纪凰!没有你照顾的十六年我也一样活过来了,我的身体我比你更清楚,我自然会撑到血宫平定之后再倒下!”御弈卿被她这一吼,瞬间许多不知名的情绪齐齐涌了上来,甚至其中还有委屈。 “三天,就休息三天好吗?三天之后我陪你回血宫。”纪凰深吸一口气放缓了声音,用尽量柔和的声音和他商量着。 “纪凰,我是你的师叔,该做什么能做什么我心中自有安排。师兄让你照顾我,你已经照顾的很好了。血宫之事本就是我的责任,而不是你的,你不必冒险走这一遭。”御弈卿也同样的放缓了声音,压下刚刚所有莫名的情绪,以最生硬的话划开了两人的距离。 “师叔?御弈卿,你觉得我纪凰现在是拿你当作师叔在照顾吗?三天,这是我的底线,三天之后我以最快的速度陪你回血宫。”纪凰强横的下了决定,此刻的她眼底已经没了平日对待御弈卿时独有的温和软糯,那双凤眸中满是强势与偏执,让人无处可躲无处可藏。 纪凰说完,直接离开了星海轩,召集风啸风鸣雨凝几人简短的交代了她的去向,将整个曼城暂时交给她们几人管理。 而此刻星海轩里面的两人,都被她的最后一番话刺激得愣在原地。 弑月机械的抬头看看床上同样愣住的主子,怪不得他总觉得邪王对主子的照顾有些太细致了,完全超出了师叔侄之间的界限,原来邪王压根就没拿主子当师叔看。 被纪凰拽回床上的御弈卿攥紧双手,星眸中满是茫然无措,她…… 第二日,夜里。 接近西玖国边界的地方,两道身影急速前行着。 “主子,三日而已不算太长,弑云还能稳得住,你当真不必连夜离开。”弑月看着前方御弈卿苍白的脸色,语气已经满是焦急。 邪王说过三日之后便陪同主子一起回血宫,如今两位圣子前辈一起远行,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有邪王在身边主子会安全很多啊。而且主子这么连夜离开,明早邪王发现之后一定会震怒。想想邪王昨天早上看主子的眼神,再看看前面脸色苍白的主子,他现在都开始有点心里发寒。 “她可以过得很好,不必卷入这些纷争。”御弈卿语气一如既往的淡漠。她不过是个才满十三的女孩罢了,昨天的话不过是一时冲动。过段时间她就会忘了那些话,甚至忘了他这个人。 弑月张了张嘴却又闭上,他可不觉得邪王是畏惧这些纷争的人。而且这半年来,不只是邪王越过了师叔侄的那条线,主子也早就越过去了不是吗? 他可从未见过主子对任何一个师侄,像对邪王那么温和亲近,甚至连血宫的急报,都毫不避讳的让他当着邪王的面说。而且当初主子若不是为了给邪王营造一个安全的发展环境,怎么会直接向天命门挑事?这次与天命门的纷争,说到底还是因为邪王。 如今邪王已经把话摊开了说,主子却直接连夜离开,这真是让他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翌日清晨,星海轩。 ‘多谢师侄半年来的照顾,不辞而别请师侄见谅。我若要走电暮他们察觉不了,不必迁怒任何人,更不必寻来,保重。——师叔御弈卿留’ 纪凰拿着手中的留信,看着人去楼空的星海轩,嘴角的笑意愈发的妖冶冷冽。 “属下办事不力,请主子责罚!”电暮半跪在地,根本就不敢抬头看纪凰一眼,额头上的冷汗不受控制地滴落。 “此事你确实难以察觉,自今日起你便继续进行屠生特训。另外通知各区的首领、护法、堂主、令主,本王离开一段时间,接下来曼城就交由你们管理。”纪凰说完拿着留信跨步离开了星海轩。 御弈卿啊御弈卿,你真是好样的…… “属下领命!”电暮缓缓从地上站起。刚刚主子的神情好吓人,若非是御公子那封信,可能主子真的会让他进炼狱训练一场。 …… 曼城通往浮生城的路很多,而纪凰与御弈卿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最近的那条:横穿御天帝国。 这条路一般车马行走,要耗上一个多月,就算快马加鞭,都得大半个月才能抵达。而御弈卿一路运功赶来,只用了十四天,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 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刚刚踏进浮生城的同时,一个黑袍少女也抵达了浮生城边缘的村镇。 纪凰看着前方一片死寂的城池,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眼底的冷冽透人心扉。 浮生城外都已经传遍了,天命门生擒了血宫十八舵主之一的衡风舵主,扬言要血宫宫主亲自到天命门换人,否则就将衡风当作天命门的人培养了。 当作天命门的人培养,外人不清楚,纪凰和御弈卿还能不清楚吗?这意思就是如果御弈卿不去天命门换人,天命门就直接将衡风当作养蛊的容器! 纪凰舔了舔嘴角,看来她不能去血宫了,得先去天命门走一趟。 第18章 伪装,潜伏救人 “主子,你当真要去天命门救衡风?属下觉得,就算你亲自去了,天命门也不会那么轻易放人。” 弑云守在御弈卿身边,看着他已经开始布局,有些不放心的说到。 “弑云所言有理。主子,天命门向来以阴狠著称,这么多天可能衡风在她们手上早已……你此去非但救不了衡风,还可能将自己搭上,若是衡风知晓也一定不愿你去救她。” 弑月跟在御弈卿身侧不死心的开口劝道,并不赞同他亲自去天命门救人。 “天命门这次是狠了心一定要见到我,既然如此,与其处处躲着给她们可趁之机,倒不如我亲自去天命门走一趟。” 御弈卿擦着匕首,淡淡的看了两人一眼,继续道: “你们抑或是衡风,都是我精心培养出来的人,此时不管是谁在天命门手上,不管是生是死,我都要走这一趟。” 御弈卿语气里充斥着不容置喙的意味,哪怕衡风真的已经遭遇不测,他也不该让她的尸体留在天命门任人践踏。 “报!启禀宫主、左执事、右执事,衡风舵主回来了!”血宫主殿外,一名杀手疾步走了进来,对着三人恭敬俯首。 “什么?”弑云闪身到那杀手面前,盯着她问道:“你确定是衡风舵主回来了?” 以天命门的那些手段,衡风被擒之后能活着被御弈卿救回来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怎么可能自己逃回来?而且天命门向来手段阴险,若是找个人易容成衡风的样子打入血宫内部,那就真是很麻烦了。 被弑云追问的杀手思索片刻,想到刚刚衡风舵主那满身伤痕的样子,继而语气笃定答道:“属下确定是衡风舵主本人!” …… 至于衡风为什么还能完整的回血宫,还要从五天前纪凰抵达浮生城说起。 以纪凰对御弈卿的了解,一听到衡风被捕的消息,便知御弈卿肯定是要亲自去天命门走一趟的。所以啊,为了御弈卿的安全,她就只好先去把那衡风救出来咯。 于是那晚的天命门,折损了一个顶级杀手和无数品种优良的幼蛊。为此单倾颜和天命门少主向今豪勃然大怒,调出了所有顶级杀手的任务去向。 然而他们两人没有想过的是,折损的那个顶级杀手,居然是在天命门的大本营被一个十三岁的女孩悄无声息地抹了。 换上顶级杀手装扮的纪凰为了不暴露身份,忍着心中的万分嫌弃,给自己喝下了与腐毒效果极为相似的药剂。 当然她是不会傻到伤了自己的,这药剂喝下去只是会短时间改变她身上的气味、肤质和对蛊虫的亲和力,让她看起来与死去的那个天命门杀手无异而已。最后再稍微易容一点,就可以以假乱真了。 趁着天命门因为顶级杀手的折损而发生骚动的时候,纪凰面无表情地找到地牢的方位,板着一张脸气势冷漠地走了进去。 “见过大人!”守在地牢各处的灰衣杀手、布衣杀手见到纪凰机械的行礼。因为天命门的服饰完全按等级划分,白衣服饰对应初级杀手、灰衣服饰对应中级杀手、布衣服饰对应高级杀手,而纪凰身上的黑衣服饰则对应顶级杀手。 在天命门这个完全靠实力等级说话的地方,高一级的杀手对低一级的杀手有绝对的的命令权。 “带我去血宫俘虏那里。”纪凰嘶哑着声音下令,旁边立刻走出来一个灰衣杀手,在她前面为她领路。 天命门的地牢里面充斥着的全是血腥味与腐尸味,甚至还有排泄物的气味。纪凰面上端的依旧是一派冷漠死板,然而心里已经开始做呕,她现在可以明显感觉到自己胃里的翻涌。 等到灰衣杀手带她到关押衡风的牢房时,纪凰看了看四肢被铁链锁死的女子,此刻饶是见过各种刑罚的她也觉得有些看不下去。 女子四肢被铁链锁在木桩上,十指皆插入了长针,身上的鞭痕数不胜数。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甚至不少地方的伤口已经开始腐烂。嘴角残存着血迹,看样子是为了防止她自杀,所以把下巴也卸了。 衡风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艰难的睁开双眼,目光中的恨意直直的扫向纪凰。 “解开她。”纪凰无视掉她那充满恨意的眼神,反倒有些欣赏她对御弈卿的忠诚。 “是。”灰衣杀手听到纪凰的命令之后,只当她是奉命要将衡风带走行刑,马上在众多钥匙中找到锁链的钥匙,将衡风解了下来。 而就在衡风被解开倒在地上的同时,灰衣杀手也直挺挺地倒下,脸上的神情都没有丝毫变化,可见纪凰下手之狠厉。 衡风倒在地上,看着这一幕张了张嘴,但因为下巴被卸了,导致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纪凰收回手中的银丝,走到衡风面前蹲下,将她被卸的下巴扭回原位。然后在她不明所以的目光中,扒光了灰衣杀手的衣饰。 纪凰掏出药包,在她伤口上洒了些止血消炎的药粉,简单的包扎过后将灰衣杀手的衣袍抛给了她。 “换上,带你出去。” 衡风拿着衣袍忍着痛开始换,就算面前这人绝非善类,但落在她手上总比落在天命门手上好。 纪凰将腐蚀性的药粉撒到灰衣杀手身上,再把衡风的血衣给她套上,最后将那面目全非的灰衣杀手尸体锁在木桩上。 衡风看着这一幕,眼底没有丝毫同情。她在这里被关押的这些天,死对她来说都成了最奢侈最轻松的解脱。对于天命门的所有人,她不会有丝毫怜悯。 “还能自己动吗?”纪凰将她打量一番,看这伤势现在要让她自己离开天命门恐怕很困难。 “可以。”衡风咬牙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将衣袍上宽大的斗篷戴上,整个人都被灰色遮盖住。 “跟上。”纪凰勾了勾唇,真不愧是他培养的人,性子都一样的倔。 …… “见过大人!” 纪凰带着衡风走到地牢门口,俯瞰着弯腰行礼的一群杀手,不带半点情绪道:“血宫俘虏正按命种蛊,任何人不得私自查看用刑。” “是!”杀手们的语气慢慢变得恭敬,能接触到种蛊的大人,在天命门内地位一定极高。 纪凰依旧冷着脸,沙哑着声音望向一身灰衣的衡风,下令道:“你随我回去禀报。” 衡风垂首,恭敬的跟在纪凰后面。两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地牢,走到了顶级杀手休息的区域。 纪凰带着血宫的舵主衡风,找到了被她处理了的那名顶级杀手的住处,两人就这么嚣张至极的在天命门的总部住了三天。 三天内衡风的伤口也被纪凰处理得比较干净,虽然伤势依旧很重,但已经不至于说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而就在这三天,天命门内部也传来了血宫宫主要亲自过来换人的消息。纪凰担心地牢那边瞒不了多久,更担心御弈卿真的冒险前来天命门,所以思索一番只能连夜将衡风送出天命门。 至于她?既然已经蛰伏进来了,她当然是要从内部给天命门制造一点小麻烦咯。 是夜,一声声乌鸦的啼叫为天命门增添了几分冷然森意。一身顶级杀手黑袍的纪凰,带着一身灰衣的衡风,准备送她离开天命门。 “站住!何人?” 纪凰闻声停在原地,缓缓转身望向朝她这边走来的布衣杀手。 “奉命外出,执行任务。”纪凰声线冷硬,朝这边走来的布衣杀手也被她慑住了。 “不知是大人外出,多有冒犯。”布衣杀手低头赔罪,顶级杀手不是她惹得起的,连忙朝一旁守门的杀手道:“放人!” “等等!本公子倒是不知,近日门内何时有任务需要这时执行?”妖娆男子领着几名布衣杀手朝纪凰这边走来,在场所有杀手皆是齐齐低头道:“见过单公子!” 纪凰看着朝这边走来的男子,面上依旧没有展露丝毫情绪,但心里已经调出了许多这些天收集的资料。 天命门如今只有两位主子,天命门少门主和她的男宠。天命门的门主是谁门内没人知道,只知道如今掌控天命门的是门主的女儿,向今豪。而向今豪有个男宠叫单倾颜,精通毒术,担任天命门内的毒师,天命门杀手身上的蛊毒和腐毒全是出自他的手中。 “见过单公子。”纪凰看着走到她面前的单倾颜,淡声开口。 “你去执行什么任务,要这时离开?”单倾颜在纪凰身边踱步绕了两圈,感觉到腐毒的气息之后才放下心来。 “少主密令。”纪凰面色淡然的任他打量,以四个最简短的字回答了单倾颜的问题。 “呵?密令?”单倾颜鄙夷的笑笑,对纪凰的身份已经没有丝毫怀疑。这些天他懒得和那废物虚与委蛇,只好谎称自己来了月事,结果那废物一天都耐不住,竟然连着三次派人去掳些姿色好看的少男回来玩弄,真是不知她是如何坐稳这向氏少族主的位置的。 “你下去吧,多带些回来,省得三天两头派人往外跑。” “是。”纪凰开口应了一声,虽然不知道单倾颜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与她何干?她只需要将衡风送到血宫界内就好。 纪凰转身离开天命门,衡风紧随其后,斗篷下的额头早就开始冒起了冷汗。此刻她都有点怀疑走在她前面的少女该不会是个侏儒之类的人吧?刚刚那种情景,她都有一瞬间慌张到脑袋发热,而这个少女居然全程一副面色坦淡的样子,连气息都丝毫未变! 单倾颜看着纪凰两人离开的身影,也没了散步的心情,一拂袖带着人回了自己的院子。 另一边将衡风送到血宫领域边界的纪凰正准备转身离开,却被衡风一把拦住。 “请阁下留下姓名,衡风日后定当报答。” 纪凰侧头看她说得一脸诚恳,邪肆道:“我叫御弈卿。” 她救她可不是为了她的报答,只是不愿意他去天命门冒险而已,如果这衡风真要报答的话,就好好效忠她主子吧。 “什么?阁下你……”衡风听纪凰报上自己主子的名字,正准备追问两句时纪凰已经运功离开了,无奈之下她也只好撑着满身伤痕尽快赶回血宫。 第19章 动乱,被困地牢 血宫偏殿中,御弈卿、弑月、弑云三人听着衡风的禀告,一时间都有些思绪错乱。 “属下所言句句属实,请主子明鉴。属下之所以能活着回来,确实是因为有一个女孩将属下救了出来,绝非属下出卖血宫之后所得。”衡风急着向面前三人解释,一不小心扯动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那女孩,可有说什么?”御弈卿面上一贯淡漠的开口问道,袖中的手已经攥得有些发白。 “她将属下送回血宫边界时,属下问过她的姓名。可她说……她说她叫……御弈卿。”衡风说一句顿一下,说完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向御弈卿。 弑月弑云在一旁听着咽了咽口水,听这描述应该除了邪王之外就没谁了。 “她人呢?”御弈卿深吸一口气。果真是她,她怎么敢…… 衡风思索了一下昨晚纪凰的离开的方向,斟酌片刻开口答道:“那女孩,好像又往天命门方向折了回去。” 咕咚……弑月弑云再次齐齐咽了咽口水:先后抹了人家的顶级杀手、中级杀手;潜到人家地牢,姿态高傲光明正大的带走了人家辛辛苦苦捉回去的敌方舵主;这就算了,还不慌不忙的在人家环境最好的顶级杀手居住区大摇大摆住了三天;最后还当着人家毒师的面,一脸坦淡的把衡风就这么带出来了…… 而且重点就是,最后的最后你特么居然还敢潜回去!邪王咱别太拽了好吗?你潜回去的时候想过主子现在的脸色吗…… 两人再抬头看看御弈卿,自家主子脸上那浅淡清雅的弧度是笑吗?去你妈的笑!那是主子对邪王深深的恶意啊! 御弈卿真的是被她气笑了。纪凰啊纪凰,你真是好样的…… 衡风看着御弈卿淡笑着离开的背影,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发寒。抬头看向弑月弑云问道:“是属下说错什么了吗?” “不是。你回来就好,这些事情你先不用管,好好养伤即可,其余的事等你伤好再说。”弑月说完,立马抬脚追上了前面离开的御弈卿。 弑云挠了挠头发,找来几人一起将衡风送去医师那里。现在的主子有点危险,他虎头虎脑的就不去惹主子生气了。而且话说回来,他觉得邪王拽的很帅啊!若是风鸣日后跟着邪王久了,也这么帅气…… “主子!主子你别太生气了,其实邪王也是担心你才……”弑月追上御弈卿,试图开口给纪凰说两句好话。 御弈卿蹙眉直接打断了弑月的话:“她担心我就能私自来浮生城?她担心我就能独自潜入天命门救人?她担心我就能又折回天命门去?那她到底知不知道,我也担心她!……” 御弈卿话未说完,便已经被自己的话惊住了。 弑月笑了笑,朝御弈卿行礼退了下去。看来他不必劝了,主子该趁这个机会好好看清自己的心,邪王真的是个不错的女孩。 …… 另一边天命门内,见血宫那边迟迟没有动作的单倾颜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少族主,既然血宫宫主迟迟不来,那么那什么衡风也没必要留着了。”血宫十八舵主之一的衡风,用来喂养他的宝贝们一定很合适。 “宝贝儿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坐在主座上的向今豪搂着怀中的单倾颜,手也不规矩的在他身上游走起来。 “少族主昨儿不是才让人去找新口味了吗?怎么,这么快就腻了?”单倾颜伸手拍开在自己身上放肆的手,敛眸遮住眼中的厌恶。 “哪能啊,宝贝儿你听谁说的?本少主这两日都没用过他们了,那些货色怎么能和你比呢!”向今豪搂着单倾颜讨好道。 单倾颜心中冷哼,小小的弥香珠都能让她念念不忘,当真是个色欲熏心的废物!拿那些货色和我比?我的滋味你消受不起!不过是两天没放纵,居然还好意思说……等等! “你这两日都没派人出去过?”单倾颜猛然站起身,转头望向了向今豪。 那昨晚离开的究竟是谁?! “是啊,怎么了宝贝儿?这么激动?”向今豪被单倾颜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还不等她回过神来,单倾颜就已经宣人进了主殿。 “来人!严查天命门各处,仔细核查每位顶级杀手和中级杀手!一旦有异立刻来报!” “是!” …… 终于发现了啊,她还以为要再等一两天呢。 纪凰一身高级杀手的布衣装扮,隐匿在暗处看着天命门所有人战战兢兢严阵以待。 乱起来吧,越乱我越好动手。 等处理完这边,我就能去找他了。 …… “报!启禀少主、单公子,门内……门内找到了一名顶级杀手的尸体。还有地牢那边,关押血宫俘虏的牢房找到一名中级杀手的尸体,血宫俘虏……失踪了。” 前来禀报的杀手颤颤巍巍的低头说完,还不等她抬头,一把刀就已经从她身上穿刺而过。 “一群废物!”向今豪收回掷刀的手,对两边抖如筛糠的杀手道:“愣着干嘛!拖下去处理了!” 被她点名的杀手不敢多言,连忙拖着昔日同伴死不瞑目的尸体离开。 “如今杀再多人也于事无补,那两人应该已经逃回血宫了。”单倾颜忍着一肚子闷火,却还要开口劝慰向今豪。 “血宫那边的人竟然敢这么大胆,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救人……”就在向今豪被气到胸胀的时候,又一道传报声险些没让她当场晕过去。 “报!启禀少主、单公子,蛊室……蛊室失火!” “去蛊室!”单倾颜攥紧双手,锋利的指甲已经刺进了肉里,他却没有丝毫感觉。 好一个血宫的奸细,居然还敢在天命门逗留!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和向今豪带着人离开的下一瞬,主殿里面出现了一个全身布衣包裹身影。 纪凰看着主殿内一排排整齐排列摆放瓷瓶的柜子,掏出袖中的药袋笑了笑。 她说怎么蛊室那边全是幼蛊呢,原来母蛊都在这儿摆着。 …… 一阵尖锐的哨声响起,在天命门不断回荡,无数杀手就像提线木偶一般循着哨声聚拢。 烈火熊熊燃烧的蛊室里面,存活着的幼蛊听到哨声齐齐涌了出来,密密麻麻的蛊虫让人看了心里发麻。 单倾颜收起手中的哨子挂回脖子上,看着地上一半不到的幼蛊,咬碎了一口银牙。 蛊室的幼蛊全是最优异的品种,他辛辛苦苦培育了几年才养出这么多,竟然被那人一把火烧去大半! 此仇不报,他颜面何存! “啊!啊!” “好痛!” “啊啊啊!” 被哨声召集过来的杀手才刚开始慢慢清醒,紧接着就从体内传来一阵阵撕咬的痛。更甚至有些严重的当即就七窍出血,倒地身亡。 每个死去的杀手尸体里,都钻出无数撕咬吞噬着她们内脏血肉的蛊虫。那些蛊虫一出来见光,便没了任何动作,齐齐死在地上。 “去主殿!一定要把那人捉住!”单倾颜妖娆的面孔此刻已经满是狰狞。 母蛊死了,所有子蛊才会暴乱而死。那人竟然杀人纵火后至今未离开天命门,还敢胆大妄为潜进主殿! 主殿内,猜到向今豪和单倾颜马上要来的纪凰,收起药包正准备离开时,却不小心踩到了主殿内的机关。 还不待她运功腾起,地上直接打开了一米多宽的暗道,她就那么直直的坠了下去。 等到纪凰掉下去之后,暗道慢慢闭合起来。单倾颜和向今豪带人来时,看到的就是偌大的殿内空无一人的景象。 “她肯定逃不远,传令下去,封锁整个天命门,掘地三尺也要将那人给我挖出来!” 单倾颜咬牙切齿的看着满地碎裂的瓷片,还有那些已经被药物化为脓水的母蛊,心里对血宫的恨意也上升了好几个度。 另一边暗牢里,造成天命门大乱的纪凰看着这满牢的蛇虫,凤眸中染上凝重。 看地上这些尸骨的形成年份,就知道这个机关存在了不下十年,应该在天命门初建立时就已经有了,可能现在那两个管理天命门的人都不知道。 而且看这暗牢的深度,掉下来就别准备从上面原路出去了,只能在这里面看看能不能找到出口了。 …… 血宫,主殿。 “报!启禀宫主、左执事、右执事,天命门内部大乱,向今豪扬言三日后在夺命崖处决血宫奸细。”殿外一名杀手疾步走了进来。 衡风舵主回来之后,宫主不仅没有任何放松,反而愈发警惕的让人紧盯天命门,想来应该就是为了这个安插进天命门的人。 但她实在是想不出,血宫内谁有这样的能力潜进天命门,直到救出人之后才被发现。 “什么!你确定她们已经抓到了潜入天命门的人吗?”弑云盯着进来禀报的杀手,不管怎样他都不觉得邪王是这么容易被捉住的人。 “这个属下不确定,但天命门确实放出了消息。”被弑云盯着的杀手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心里有些敬佩宫主安插到天命门内的那个人。 在浮生城内,夺命崖是各个势力用来处决对本势力造成严重财物人力损伤的叛徒或奸细的地方。 换言之,能被押到夺命崖处决的人,一定对一方势力造成了根基性的破坏。 “你退下吧。”弑月见御弈卿脸色已经冷冽的吓人,出声让来禀报的人退下。 “让下面准备一下,三日后去夺命崖。”御弈卿压下所有不安的情绪,声音冷漠的可以结出冰渣来了。 “是!” …… 天命门范围内,地牢。 纪凰看了看沾满蛇血的布衣,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些不安,连忙加快了脚下的步伐,紧跟着前方逃窜的蛇群。 这地牢几年都不掉个人下来,这些蛇能生存下来,必然不会死困在这个地方。 只要这不是四周全封闭的地牢,那么跟着蛇群就一定能找到出口。 第20章 陷阱,双双坠崖 浮生城,夺命崖。 若问在浮生城哪个地方可以聚众观览,那答案除了夺命崖之外应该就没有别的了。 由于夺命崖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的管辖区域,加上在此处决的人又都极具特殊性,所以一般若有人在夺命崖被处决,必然会引起许多同等级势力的围观。 这种时候围观可以,但是救人是绝对会被群攻的。哪怕这个人是你的下属,不属于行刑一方的部下。 此刻,夺命崖边聚集着杀手界的三大霸主,其她势力根本不敢靠近。 天命门这边,向今豪揽着单倾颜,看着血宫的人出现,脸上神情也愈发阴翳。 “表妹这是怎么了?动这么大的火?可别吓着怀里的单大美人。”顺安府领头的白袍女子一副关心的姿态,看向单倾颜的目光中有几分势在必得。 这么狠厉能干又妖娆抚媚的辣美人,给这个废物表妹糟蹋了多可惜? “还不是血宫那边,派了奸细潜入我天命门,将门内闹得天翻地覆!”向今豪一门心思扑在血宫那边,哪还有精力注意她这表姐的眼神? 单倾颜抬头看了白袍女子一眼,温驯的缩回了向今豪怀里。 向氏家族和萧氏家族一直以来都是姻亲关系,两族实力相差不大,但……向家这个废物少主比萧家这个少主萧茹延要好控制得多。 萧茹延的心思他一直都知道,但她太精明了,而且野心不小,这也是单倾颜不愿跟随她的原因。和萧茹延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这种情况下他不敢保证自己的安全。 “血宫啊,谁让人家是咱们这行的老大呢?表妹干嘛不忍忍,和血宫对着来可不是明智之举。”萧茹延一副同情又无可奈何的语气,但往往这样更能刺激到向今豪这样的人。 “忍他?不过是个男子罢了!不好好在家相妻教女,出来抛头露面,以为有药谷毒宗撑着便了不起了吗?” 向今豪扯着嗓门怒吼,齐步走来的血宫众人都冷下了脸。 御弈卿戴着面具走在最前面,那双修长的腿看起来与常人一般无二。只见他缓缓伸手拦下想要冲上去的弑云,面具下的脸没有丝毫情绪。 抬眸淡淡的望向夺命崖边,天命门杀手扣押住的那个血人。 看着身形依稀是自己熟悉的样子,但那满身血迹毫无生机的样子,真的没有半分她的感觉。 “今日天命门在此处决这个奸细,任何势力不得插手,否则就按浮生城的规矩来办!”向今豪紧盯着御弈卿,挥手让下面的人开始动手。 御弈卿淡淡的看着天命门的人持刀上前,面上依旧云淡风轻,但袖中的手早已攥得发白。 天命门扣押的那个人满身是血,头发散乱,但身形确实与她相似,一时间他也不敢区分真假。 哪怕知道今天的事是天命门引他上门的一个局,但只要崖边那人有万分之一的机率是她,他都不敢冒险旁观。 在御弈卿身后,弑月看着他的手势,悄悄地退后,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单倾颜盯着御弈卿露出来的双眼,有些震惊于他的淡漠。 难道他已经识破了? 没错,崖边的人根本就不是纪凰,而是单倾颜根据那晚的印象,找来的一个身形相近的替身而已。 萧茹延此刻对于这两边的仇怨已经猜到了个大概,但她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并没有打算要搅这趟浑水。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她当然是想要做那渔翁了。 就在天命门的杀手挥刀落下的时候,一道银光刺穿了她的胸口。 弑月出现在崖边,接过摇摇欲坠的血人,拂开她的头发定睛一看,连忙对御弈卿那边道:“假的!” 瞬间,天命门与血宫剑拔弩张,战斗一触即发。 向今豪挥剑指向御弈卿道:“血宫宫主,你是不是太不把天命门当回事了!” 御弈卿看着弑月回到自己身后,不再看那地上的血人一眼,淡声道: “本主就是太把天命门当回事了,居然还真以为你们能擒得住她。” 知道那人不是纪凰之后,御弈卿也暗自松了口气。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双方还有什么好说的?自然是,开战! 向今豪提剑攻向御弈卿,却被弑云拦截下来,两人打得不可开交。天命门的杀手也和血宫杀手混战到一起,顺安府那边则由萧茹延带着退出十米开外围观。 单倾颜和弑月打着,看了一眼顺安府那边,在心中鄙夷着萧茹延对他的喜欢。看样子女人所谓的喜欢都不过是嘴上说着玩玩罢了,真正到了利益抉择的时候,那点喜欢不堪一击。 御弈卿站在一边,盯住天命门的同时也注意着顺安府的一举一动。 天命门才被纪凰搅得天翻地覆人心惶惶,如今又对上实力本就比她们强劲几分的血宫,自然撑不了多久就败下阵来。 “表姐!”被弑云掀翻在地的向今豪,无奈之下只好厚着脸皮向萧茹延求助。 萧茹延在心中叹了口气,猛然攻向了一旁站着的御弈卿。 虽然很瞧不起她这个表妹,但为了不被那爱女如命的舅舅找上门来,她还是出手表示一下为好。 御弈卿本就注意着顺安府,此刻萧茹延出手他当然已经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不过萧茹延的底子比向今豪厚得多,出招又专攻下盘。御弈卿的腿本就靠自身内力支撑,和萧茹延战下来根本就没有优势可言。 萧茹延盯着御弈卿的腿,试探良久终于确定,血宫宫主竟然真的有腿疾! 弑云此刻想来帮御弈卿,但被向今豪缠着,心有余而力不足。弑月那边单倾颜虽然功夫离他差得远,但那层出不穷的毒粉让他几次都险些中招。 一边用内力撑住腿一边和萧茹延死战的御弈卿本就极为吃力,而此刻小腹处向全身扩散的寒意更是让他有些无奈。 这些天忙碌奔波,作息紊乱,居然催发了寒毒。 弑月弑云看御弈卿渐渐力不从心的状态,心中暗道不好,主子该不会是…… 而正和御弈卿对战的萧茹延也清楚的感觉到他的变化。虽然不知这血宫宫主身上到底有些什么毛病,但总之对她而言不是坏处! 萧茹延用尽全力一掌拍向御弈卿,御弈卿想要躲开,却被小腹猛然涌上的寒意硬生生的止在原地。 就在血宫众人担心不已的时候,一道残影划向萧茹延,硬生生接下了她这一掌。 许多人看着闯入的这个一身天命门高级杀手装扮的人,都有些不明所以。 纪凰收回与萧茹延对招的手,走到御弈卿面前将他扶到一边树上靠着。 “你可有伤到?”纪凰仔细的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最后不放心的想要把脉。 “小心!”御弈卿看着朝两人袭来的飞镖,伸手想要把纪凰推到旁边去。 纪凰一把护住他,转身挥手间将袖中的银针打了出去。三根细小的银针以势不可挡之力击落了朝两人袭来的飞镖,一路攻向了萧茹延。 萧茹延见此瞳孔一缩,旋身避开时还是被其中一根扎中了肩膀。 纪凰扶着御弈卿在一旁靠好,嘴角噙着一抹妖冶的笑,眸中的冷冽堪比冰峰之巅。周身的煞气盘旋在这片崖顶,就像死神的镰刀划破虚空,喋血而至。 弑月弑云感受着这股压抑的氛围,咕咚一声咽了咽口水。完了,邪王要发飙了。 不过话说回来,邪王好像与前段时间比起来又强了许多…… 在场众人纷纷侧目望向那个一身布衣的女孩,毫无疑问,她才是那个有能力潜入天命门并且将其搅得天翻地覆的人。 纪凰动了动手腕,整个人直直划向了萧茹延,速度快到留下了一道道残影。 萧茹延连忙抬手挡住这一击,却还是被震得后退几步。纪凰当然不会就这么放过她,狠厉的杀招迅猛刁钻地落下。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萧茹延已经扛下了她十八道攻击,嘴角的血也不受控制的溢了出来。 最后纪凰一掌拍在她胸口,将人直接砸开五米远,整个地面都颤了几颤,可见她下手之狠。 呵,能不狠吗?刚刚她要是来晚一点,以御弈卿如今的状态,扛下那一掌非死即伤。 向今豪看这一幕不受控制的缩了缩脖子。单倾颜看着那女孩,再看看独自一人靠在树边的御弈卿,背在背后的手握紧了手中的毒液。 纪凰提步走向萧茹延,她每靠近一步,萧茹延就在地上摩擦着向后爬一点。 她此刻哪还顾得上面子,如果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女孩会杀出来,她刚刚绝对不会对那个血宫宫主对手。 纪凰笑得妖冶,手中的不知从哪拿出来的匕首泛着冷芒。就在她准备动手之际,弑月一声惊呼硬生生让她折转了方向。 “主子小心!” 纪凰转身望去,只见单倾颜拿着一瓶毒液洒向御弈卿。 御弈卿面色苍白,撑着身子堪堪避开。单倾颜紧逼不放,纪凰和弑月极力赶过去时两人已经缠打到了悬崖边上。 单倾颜看着向这边赶来的两人,用尽全力一掌拍向御弈卿,之后被赶来的弑月打飞出去。 御弈卿被单倾颜最后一掌拍中,直直的从夺命崖边坠了下去。弑月慌张着想要抓住他,但还是差了一点。而在弑月旁边,一道残影呼啸而至,毫不犹豫的追着御弈卿坠了下去。 “主子!”弑云追到崖边,和弑月一起望向那深不见底的山崖峭壁,一时间两人只觉得四肢百骸像灌了铅一般,难以动弹。 向今豪扶着单倾颜,心情大好的和萧茹延一起离开。天命门和顺安府的杀手都齐齐跟上,一时间整个夺命崖只剩下血宫的人。 “调动血宫影刹堂所有精英杀手,想尽所有办法下到崖底,寻找宫主。即日起,血宫封宫,不接收任何任务委托,直到宫主回来。在此期间,擅闯血宫者,杀无赦!” 弑月站起身,情绪阴沉的对血宫杀手下令。弑云也跟着站了起来,有邪王在身边,主子一定不会出事的。他们一定要守好血宫,待主子回来! “是!” …… 第21章 崖底,情愫渐生 夺命崖底,纪凰一次次驱动内力加快坠落的速度,终于追上了前面掉下来的那人。伸手一把将他圈进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所有碎石荆棘,稚嫩的身躯死死的护住怀中的人。 明知他有寒毒在身,她刚刚不该将他一人留在那里的。 御弈卿伸手抱住她,想要为她分担一点,但还是抵挡不住寒毒的侵袭,在纪凰怀里晕了过去。 …… 夺命崖底,一处杂草丛生的土地上,一大一小两个紧紧相拥的人砸了下来,齐齐晕了过去。 是夜,一声声狼嚎由远及近。御弈卿皱了皱眉,缓缓睁开双眼。 正当他想要起身时,一双手臂紧紧地把他箍住。他缓缓低头,月光打在身下女孩那张平凡无奇的脸上,白天发生的一切瞬间涌上脑海。 御弈卿低头看着这张脸,明明是很陌生的一张脸,他心里却有种酸涩充胀的感觉。除了她,还有谁会傻到跟着他跳下来? 看着纪凰背后大大小小的擦伤刮伤,还有左臂上划开的那一道长口,再看看自己身上几不可见的几处小伤,他真的第一次这般痛恨自己的身体。 “嗷呜!” 一阵阵狼嚎在四周响起,幽绿的狼目朝着两人的方向围拢。 御弈卿以最快的速度给纪凰左臂上的伤口止住血,而后包扎。强撑着冰冷的身躯站了起来,把她抱在怀里运功离开。 等他抱着纪凰找到一处洞穴生完火后,脸色已经一片青紫,再也撑不住的晕了过去。 翌日清晨,一束阳光照进洞穴,打在草堆上的人儿脸上。御弈卿蹙了蹙眉,小腹处的暖意让他想再睡一觉。 “快起床,吃点东西再睡。”耳边的轻哄一声接一声响起,御弈卿猛然清醒过来。望着面前这张熟悉的脸,生平第一次毫无形象的吼了起来。 “纪凰!我说了不让你来你为什么还要来!浮生城是你能乱玩的地方吗!你既然已经救了人为什么又要折回去!你想没想过我听到消息时会有多担心!你这么惹我凭什么还敢跟着我跳下来!……” 纪凰看着吼得歇斯底里的他,生平第一次手足无措,只能紧紧的将人抱住。 “别怕,我在。” 御弈卿本来想赌气从她怀里挣扎出来的,但小腹涌上的暖意让他不敢乱来。 “你的内力用不完吗?”他记得她才受伤,怎么内力还这么浑厚? 而且昨天在夺命崖与那萧茹延一战时,他就发现她的内力较一个月前提升了不止一星半点。 “嗯,在天命门顺手烤了只血蟾蜍。”纪凰一脸坦然,丝毫没有拿人家东西的负罪感。 这件事其实还要从跌入天命门地牢之后说起。 她跌入地牢后本来顺着蛇群找出口来着,却看到一旁有个尸体携带的锦囊里面收有一只血蟾蜍。那蟾蜍吸了跌下地牢的那么多高手的功力,想来一定很大补,所以纪凰那一餐就用烤蟾蜍替换了烤蛇。 等她跟着蛇群出来,才发现她跌落的地牢通向天命门关押衡风的地牢。于是被拦着不让离开的纪凰又抹了人家几个中、高级杀手之后才脱身。 其实要不是急着救御弈卿,她真的还能再在天命门纵几场火来着。 “那我们如今怎么办?”御弈卿淡淡的瞥她一眼,这么会吃除了她也是没谁了。 “嗯?我们如今……先开饭。” 纪凰收回内力将他扶在草堆上坐下,把烤好的肉串吹冷一点递到他嘴边。 御弈卿本来是没什么胃口吃东西的,但闻着这熟悉诱人的香味,突然就有了胃口。 “在曼城,给我准备膳食的是你?” 御弈卿吃下第一口,嘴里的味道奇妙的和记忆中的味道重合到了一起。 “是啊。”纪凰吃着,一脸坦淡地答道,语气中甚至夹着那么一丝小骄傲。 “你哪来的肉?”御弈卿有些好笑,她身为一国王爷,女子远庖厨那一套没学过吗?居然还骄傲? “我半夜被洞外的狼嚎声吵醒,就顺手捉来烤了。” 纪凰没说清的是,她半夜醒来见他寒毒发作晕倒在地,再看看自己被包扎过的伤口以及身处的山洞,不难猜到他是怎样强撑着躲开狼群带着她寻到住处的。 于是因为没有保护好他而过度自责的她,直接拿洞外盯着她们两人虎视眈眈的狼群泄气。等她收集完干草让他好好躺下,再给他用内力调养完身体之后,才想起来那堆狼还能烤了吃。 御弈卿抬眸扫了一眼洞外堆起来的尸体,堆这么高,你是顺手顺到狼窝去了吗? 不过看穿她小情绪的御弈卿也没有点破。其实说起来他是她的师叔啊,没保护好她反而连累她至此,她自责他更自责。 “我们现在怎么办?” 御弈卿放下手中的烤肉,他是真的吃得很饱了。真不懂她身份尊贵如斯,为何还练就了这么一手好厨艺。 “血宫必然会下来寻你,但这夺命崖深不见底,等她们下来我们必然免不了在这住上十天半个月。而且如今你坠崖,天命门和顺安府必然对血宫虎视眈眈,我们已经没时间等她们下来了,还是自救吧。” 纪凰咽下一口狼肉眨巴眨巴凤眸,笑得有些意味不明,思索一会儿望着御弈卿继续道:“不过我们先在这修养三天,等你好些了我们就找路离开。” 御弈卿原本想说不必在意寒毒,找到路先出去要紧,毕竟她左臂上还有那么长一道口子,要是在这儿感染了怎么办? 但一抬头看到她的笑,再想想她说的‘修养三天’和自己那晚在曼城的不辞而别,硬生生将到嘴边拒绝的话憋成了:“随你。” 嗯,识时务者为俊杰。 纪凰歪着脑袋笑的软糯:“阿卿真乖。” 御弈卿闻言身子一怔,愣了片刻低下头去,勾了勾唇不再言语。 …… 血宫,主殿。 “启禀左执事、右执事、饮血舵主,天命门放出宫主身亡的消息,如今浮生城众多势力聚集宫外蠢蠢欲动。” “启禀左执事、右执事、饮血舵主,夺命崖那边影刹堂已经深入崖底搭好索梯,但崖底只发现了狼群的尸体,还有一处居住过的山洞,并未发现宫主与那天的布衣女孩。” 两名杀手先后进来禀报,弑月闻言喜忧参半,在殿内踱步两圈,沉稳道: “这么多天了,找不到人才好,她应该已经带着主子离开崖底了。弑云,饮血,你们两人带一百影刹堂精英深入崖底,循着所有蛛丝马迹,一定要找到主子和那女孩。” “属下领命。”下方精壮女子严肃的弯腰行礼,右侧脸颊上的疤痕给她增添了几分沧桑杀戮。 “那我和饮血先去找主子,弑月你等我们回来。”弑云对弑月的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两人相顾一眼微微颔首,弑云转身带着精壮女子离开了大殿。 弑月望着他们两人离开的背影,转了转手腕,目光冷酷望向下方。 “传令下去,影刹堂剩余成员驻守血宫西殿;清源、木易两位舵主带领部下驻守血宫东殿;烬炼舵主带人驻守南阁;宜霄舵主带人驻守北阁。派人看紧天命门和顺安府,有任何异动立刻来报。” “是!” …… 而此刻夺命崖底,顺着一条小溪走上几公里,便能看到两道游山玩水悠闲快活的身影。 “阿卿快看!午饭哦!”纪凰站在水里,朝着岸边御弈卿的方向挥了挥手中的树枝,树枝的尖端赫然串着三条河鱼。 御弈卿闻声望去,只见那女孩在阳光下笑得明媚璀璨,擦掉易容洗净铅华的脸精致绝美,已经褪去了些十二岁的稚嫩。两个多月前是她十三岁的生辰,只可惜他那时身在曼城却不知道…… “阿卿想什么呢,这么入神?”纪凰猛地凑到他面前,凤眸恰好望进那双星瞳。 两人静默地对视着,御弈卿开口打破了这安静的氛围:“伤口未好,不要沾水。” 纪凰回过神来,并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口,反而一字一句认真道:“我发现,阿卿眼眸里,有一片星海。” 御弈卿顿了顿,淡笑道:“所以?”这就是她喜欢盯着他眼睛看的原因? “所以,我好喜欢。”纪凰说完抿了抿唇,慢慢倾身向前。 御弈卿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句‘喜欢’乱了心神,此刻见她朝自己靠近,原本应该躲开的身体也不受控制的愣在原地。 温软的触觉从唇瓣上传来,莫名的悸动从心脏蔓延,瞬间席卷全身。 两人睁着双眼呆呆地望着对方,紧贴着的唇瓣有些干涩。 纪凰慢慢张开嘴笨拙的在他唇上轻啃着,想要更亲近那微凉的味道,直到御弈卿的唇被她啃咬的有些红肿,她才舍得放开。 等到两人分开时,御弈卿还有些呆愣,望向纪凰正准备说些什么时,却见她挠着脑袋耳根泛起粉色。 御弈卿温和的笑笑,他一个男儿家都还没害羞,素来邪肆猖狂的她,竟如此青涩吗…… 纪凰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等着御弈卿的教训,却见他笑得开心,自己也慢慢从那一吻中冷静下来。 虽然她是懂医的,而且前世今生执行任务时看过不少激情场面,理论知识可以说是很丰富了。然而至于实践方面……刚刚那一吻已经显示了她有多菜。 事实证明,理论知识的丰富度和实践行动的熟练度是很难划等号的。 纪凰眨巴眨巴凤眸,漆黑灵动的眼珠左瞄右瞟。正当她想说些什么缓解一下这个氛围的时候,一声鹰唳划破长空。 两人齐齐抬头闻声望去,见到空中的情景目光一凝。 蔚蓝的天空下,一群秃鹫追赶着一只通体雪白却染上腥红的巨鹰。那是……?! “雪种海东青!” 纪凰与御弈卿一起开口,语气中难掩震撼。 海东青在这个世界少之又少,因为其灵性颇厚,在许多藩属国或者部族群落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堪比龙凤的存在。一般的海东青都难以一见,更别说是这般纯粹的雪种海东青了。 “阿卿可想去看看?”纪凰望向天空,这只海东青身上已经伤得不轻,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御弈卿微微颔首,两人急速朝着天空中那只海东青的反方向掠去。 第22章 幼崽,同榻而眠 海东青极为重情,断然不可能将危险引入巢穴。它这般拼命,应该是巢中伴侣受伤或是产卵。两人正想着,身后一阵凄厉的鹰唳声传来,仿佛是最后的挣扎。 两人赶紧加快了速度,海东青这种重情的生物,死了一只,怕是另一只也不会独活。 果然,待到两人赶到一处峭壁边时,恰好看到一抹白色以极快的速度撞向岩石,刹时一片血光。 御弈卿敛了敛眸,有几分不忍。纪凰见他神色凝重,开口劝慰道:“海东青天性如此,与对方共死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御弈卿深呼一口气,语气平淡道:“一会儿有时间,将它们合葬了吧。” “嗯。”纪凰依顺的应了一声,抬头望着峭壁上堪比床榻的巢穴,似是想到什么,揽着御弈卿运功飞了上去。 两人站在这树枝藤蔓泥石搭建的巢穴中,盯着巢穴中间那堪比鸵鸟蛋的雪白巨蛋,不自觉地一起伸手抚了上去。 感受着蛋壳里面强有力的撞击,两人皆是一阵错愕。 “要破壳了?”这是思维想法比较正常的御弈卿。 “不能吃了?”这是立志吃遍所有食材的的纪凰。 御弈卿淡淡的瞥她一眼,怎么什么在她那里都能和吃扯上关系?不过话说回来,海东青这么狠的品种,它的蛋口感应该也不错吧? 啪嗒……啪嗒……啪嗒…… 细碎的裂壳声从巨蛋上传来,两人齐齐侧目望去。只见蛋壳上一道一道的裂缝逐渐扩大,里面一团幼小的黑影不断挣扎着,想要撞出来看看这个世界。 巨蛋一点点裂开,里面的肉团子也出现在两人视野中。 在蛋内待了许久的小东西一破壳就自然的将面前两人当作了自己的爹妈欢快的“咕咕”两声之后啃起了蛋壳。 如果让它知道半刻钟前,它的“爹”在思考它的口感,它的“娘”在纠结卤制还是炖汤,不知它还会不会像现在一样欢快。 御弈卿看着这坨茸毛稀疏又自来熟的肉团子,狐疑地望向纪凰: 这真是那两只海东青的崽? 纪凰接收着他的眼神,压制住自己抽搐的嘴角: 应该、大概、可能……是的吧? 两人脸上写满无奈,带着这坨肉团子安葬了它的父母。 或许是真的有血缘的羁绊,哪怕肉团子将破壳第一眼见到的御弈卿和纪凰当做了父母,哪怕它从未见过两只成年海东青,此刻再见到它们的尸体,也有些悲戚。 御弈卿一路抱着怏怏不乐的肉团子,在心中自嘲地笑笑。当年自己丧父时,可比这小家伙凄惨千百倍呢。 纪凰敛眸走在御弈卿身边,他身上这股刻入骨血的沧桑与悲痛,究竟从何而来? …… 夺命崖底,弑云和饮血一起开展了地毯式的搜索,终于找到了御弈卿两人离开的痕迹,一路循着追了过去。 而被追的两人此刻已经踏进了浮生城周边的村镇,全然不知后面有一支搜寻他们的队伍。 “想不到崖底出来居然是浮生城外围。阿卿,天色很晚了,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纪凰望着这眼熟的地方,再看着不远处的浮生城内围边界,有些好奇夺命崖底是怎么通到这么近的地方的。 “嗯。”御弈卿点了点肉团子的头。一路吃着她做的野味,这小家伙那点悲伤的小情绪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整个身子都圆滚了一圈。 纪凰有些无奈的扶额,伸手揽住御弈卿带着他往前走,她感觉在他眼里这坨肉团子的地位直逼自己。 御弈卿感觉到腰上的力道,习惯性的顺着走,大半的注意力依旧在怀里的肉团子身上。 他很好奇海东青的生长历程是怎样的,更好奇这么肉的一只团子将来能成长到何等模样。 然而纪凰见他这么注意这坨肉球,只好奇自己什么时候能把这一坨烤了…… 两人一球,呸!两人一鹰各怀思绪在纪凰的带领下找到了一家农户,里边的农妇一见是纪凰,连忙恭谨了起来。 “大人不是进了浮生城寻人吗,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莫非是寻这位公子?” 那农妇此刻仔细一看,才发现纪凰身边还有一位惊为天人的男子,嘴角的笑意都有些揶揄。 “嗯,老规矩,你这里还有空房吗?”纪凰对这一家农户还算比较熟,一个多月前她初来浮生城的那一晚,就是在她家借的宿。 因为地处浮生城外围,所以这里的农户都不敢随意接受外人借宿。那晚纪凰见这里的农户这么排斥生人,本来已经做好了找棵树将就一晚的准备,结果这一家的农妇看她是个小姑娘,有些于心不忍就收留了她一晚。 为了表示谢意,纪凰还是留了十两银子当作借宿费。十两银子对于这家人来说,已经可以维持许久的生计了。 “大人给的太多了,我家这点破地方可不值那么多钱。空房有是有,但房子小只有一间空房,就是大人上次住的那一间,不然大人与您的夫郎将就一晚?” 这农妇是个本分人,自然知道十两银子在繁华的大地方都能住顶好的客栈,自己家这环境哪值这些钱啊? 御弈卿听着农妇的话一愣,再看了看自己和纪凰的姿势,确实好像有些太过亲密了。 农家人本分,在她们看来这么亲密的动作就只有夫妻之间才能做,御弈卿面上淡淡的,也不想反驳什么。 “阿卿?”纪凰摸了摸鼻子,原本有些无措的心绪在看到御弈卿的一瞬间也平静下来。阿卿都没介意,她在紧张个什么劲儿? “可以。”御弈卿对纪凰还算放心,毕竟从那天那一吻过后,她就没再干过什么更亲密的事了。而且她还那么青涩,他不能以多数王室女子的多情放任来否认她。 直到某一夜,纪凰真正体验到开荤的感觉之后,御弈卿再想起青涩这两个字时,都想扇自己两下。 “那好,那我们就去给大人准备准备,大人先随意坐坐。” 那农妇憨厚的朝两人笑笑,叫上自己的夫郎就去给纪凰两人收拾房间了。 纪凰在屋内找了条板凳,擦干净之后随意的坐到一边。御弈卿在她身侧跟着她一起坐下,有些好奇以她的身份地位,为何半点王室架子都没有? “大姐姐,你家是不是很有钱啊?”正在吃饭的几个孩子中间,有个小男孩凑到纪凰面前,吮着筷子看向御弈卿欲言又止。 “算是吧。”纪凰看着面前瘦小的男孩,有些不解为什么以他的年纪会问这些。记得上次来时这些孩子一直躲在角落里,没有一个会主动上来与她说话。 小男孩看向御弈卿,纠结半晌终于问道:“漂亮哥哥,大姐姐以后会有很多夫郎然后慢慢忘了你吗?” 御弈卿闻言一怔,她以后会有很多夫郎然后忘了他吗…… 纪凰反射性的望向御弈卿,见他有些迷惘,笃定的望着他道:“不会。” 御弈卿闻声抬头,有些错愕的对上她的双眼,那双凤眸中的倔强与依赖,让他找不到否认的理由。 “咯咯咯!那就好!大哥果然是骗人的,有钱的女子哪有大哥说的那么坏!”得到答案的小男孩欢欢喜喜的回到桌边,和他的哥哥姐姐小声嘀嘀咕咕起来。 纪凰已经没心思管那些小孩子了,她更在意的是面前这人究竟怎么想的。 御弈卿在她紧张的目光下浅淡一笑,微微颔首。 纪凰呼了口气,双臂收紧将他箍在怀里。 她从来不信那些喜欢上一个人就会变得小心翼翼之类的话,但现在她信了。 想她前世二十六年,纵是命悬一线、亦或名动全球之时,也从未狼狈到这般连情绪都控制不住。曾经她第一次杀人之后,即使心中被恐惧淹没,即使那时年仅八岁,她依旧不曾乱了方寸。 可如今这个人的出现,对她而言是个未知数,危险却诱惑。 她素来不碰情爱,却不代表她怕。既然他让她陷进了那片星海,那她就不会给他任何逃脱的机会。她不会爱人,但她会努力给他最好的,只要他在她身边。 她纪凰的爱,名叫强横偏执。 御弈卿缓缓拍着她的背,星眸中有几分赌定的意味。 他的父亲因情而亡,从父亲离开他的那天起,年仅四岁的他受尽冷落排挤、殴打谩骂,一步一个血印爬到今天的位置,从未有人知道这张清淡面容下隐了多少嗜杀仇怨。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独来独往,从不会让她人靠近自己的身边。不碰情爱,不乱分寸,这是父亲的死给他的告诫。 自从遇到她之后,他早就变得不像原来的那个他。这样会笑会怒会忧会恼的御弈卿,他自己都未见过。 他素来不相信世间女人嘴里的甜言蜜语,但他相信这大半年来她亲自做的每一顿饭菜、相信这大半年来每一次寒毒发作时为自己舒缓的内力、也相信夺命崖边毫不犹豫坠向他护着他的身影。 她所有的付出,给了他唯一一次踏出那一步的勇气。如果连她都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世间应该也没有自己能接受的。 他御弈卿的爱,名叫孤注一掷。 “大人,房间收拾好了!” 农妇在房内大喊一声,结果走出来后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有些面红耳赤的埋怨自己鲁莽。 纪凰和御弈卿闻言缓缓松开,相视一笑携手走进了房间。 放心,以纪凰如今的年纪干不出什么少儿不宜的事。两人只是洗漱之后同榻而眠,其中偶尔有些拥抱浅啄,仅此而已。 …… 翌日清晨,浮生城外围女耕男织民风朴实的背景板下…… “呼!终于出来了!欸这里不是浮生城的外围吗?主子要是出来早就该回去了!啊啊啊咱们到底在瞎忙活些什么啊!” 弑云顺着御弈卿两人的痕迹一路寻出来,结果发现这里离血宫十公里都不到!原本他以为顺着夺命崖底出来会很远,还担心主子和邪王会不会受伤不便行动什么的。 结果他们一路以最快的速度循着出来,都没有看到主子和邪王的影子。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他们还瞎忙活什么劲儿,还不如在血宫好好御敌,邪王一定会把主子照顾得很好的。 “右执事,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饮血看着弑云一个人在那大大咧咧的嚎着,不知不觉将自己的语气都放柔了几分。 “先在这等。主子如果抵达血宫,弑月一定会召我们回去的。”弑云耸拉着脑袋蹲在地上,数着蚂蚁无聊到了极致,丝毫不知自己要找的两人就在离他两百米不到的地方。 第23章 回宫,舵主恒涧 “阿卿,弑云在那又嚎又蹲的,干什么呢?”纪凰端着三碗青菜粥进房,恰好透过窗户看到不远处的弑云一行人。 御弈卿正在穿衣,听到纪凰的话之后也望向了窗外,看着弑云那耸拉着脑袋的样子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没寻到我们,数蚂蚁等弑月召他回去。” 纪凰听着有些惊叹,隔这么远看一眼就能知道弑云在数蚂蚁? 御弈卿接收到她的钦佩,有些无奈道:“他一般蹲着的时候就会数蚂蚁。” 这真的不怪御弈卿太了解他,而是弑云真的就一直这么二缺脱线。每次让他出来执行任务,只要是任务中途出了什么岔子,需要让他原地待命的时候,他就会蹲下数蚂蚁。 纪凰嘴角抽了抽,虽然一直都知道弑云的迷糊程度和风鸣有得一拼,但今日一见风鸣还是拼不过他啊。 御弈卿叹了口气,在地上随意找了颗小石子,抬手掷向了弑云那个方向。 不远处的小土坡上,弑云正数着脚边的蚂蚁,忽然感觉一道波动袭向这边,一伸手精准无误的抓住了御弈卿丢过来的石子。 “咦?谁穷到拿这个当暗器?”弑云蹲在地上头也不抬的嘟囔着。 “咳咳!右执事,好像是主子扔来的。”饮血有些尴尬的望向抛石子的那个窗户,出声提醒着完全不在状态的弑云。 “嗷!主子!”弑云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根据石子砸来时的力道方向,立刻确定了御弈卿两人的方位。 透过窗户看着淡定用餐的两人,弑云瞬间连自个儿叫啥都忘了,嗖的一声就奔向了两人借宿的民居。 “你们在此等候,不要惊扰旁人。” “是!” 饮血看着前面速度极快的欢腾身影,眼底闪着柔和的光,起身朝那个方向追去。 …… “这……二位有何贵干?”农妇家的夫郎刚开门准备给农田里的妻子送早饭,结果被先后停在自家门口的弑云和饮血吓了一跳。 “抱歉打扰了,请问大哥你家里是不是借宿了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子?我们是他们的下属,可以进去见他们吗?”在寻人途中一直大喇喇的弑云,此刻想到能见到御弈卿,眼眶突然有些湿润。 这些天来,他的担心自责和弑月是一样的。他们在御弈卿未创办血宫时就跟随在他身边,三人一路扶持走到今天,其关系早就不只是主从,更是兄弟。 在御弈卿坠崖之后,无数个夜里他都在责怪自己为什么不再强一点。要是他再强一点,向今豪就拖不住他;要是他再强一点,在主子毒发时就能赶过去;要是他再强一点,就可以守住单倾颜的偷袭…… 虽然相信邪王一定会努力保护好主子,但这一直都是他安慰自己的说法罢了。不真正见到主子的人,他怎么敢确定从夺命崖坠下去的人还能好好活着! “二位来找那位大人和她的夫郎?那我先去问一声,劳烦你们等等啊。”农妇的夫郎有些不敢确定面前二人的话是真是假,所以只能去找纪凰和御弈卿。 咕咚…… 弑云咽了咽口水,难得深邃的神情突然变回了脱线的模样,机械的用胳臂肘捅了捅身旁的饮血。 “刚刚那大哥说啥?谁夫郎?” 这才多久,主子和邪王就夫妻关系走天涯了? “那大哥说‘那位大人和她的夫郎’,其余的属下不知。”饮血并不知道那日和御弈卿一起坠崖的那女孩是谁,也不知道她和御弈卿是何关系,只能隐约感觉到两人关系不一般。 “两位,那位大人让你们进去。”农妇的夫郎刚说完,只觉一阵风吹过,那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自己家了。 他提着手中的饭盒,将家门关上之后朝田里走去。 房内,御弈卿正喝着粥,看着突然闯进来跪下的两人,手中的碗颤了颤。 “属下护主不利,请主子责罚!”弑云难得认真的跪在御弈卿面前。 幸好主子没事,幸好。 “起来,此事与你无关,是我自己的问题。”御弈卿淡声让弑云两人起来。他们这些年已经为他分担许多了,坠崖一事本就与他们无关,是他自己的身体问题。 纪凰在一旁静静的喝粥看着。肉团子站在桌上,面对着跟自己身干一般大的碗,埋头喝着里边的粥。偶尔抬头看看爹爹那边,满头茫然的再看看娘亲这边,学着娘亲的继续埋头喝。 “主子,你没事吧?”弑云站起来仔仔细细的将御弈卿打量一遍,发现他没有缺胳膊少腿才深呼一口气放下心来。 “没事,准备一下,尽快回宫。”御弈卿抬眸看向纪凰一眼,她把他护得那么紧实,他怎么可能有事?倒是她左臂上的伤,虽然已经快结痂了,但还是尽快回血宫处理一下比较好。 弑云循着御弈卿的眼神望去,看着在一边静默喝粥的少女,不怕死的开口揶揄道: “主子,我刚刚来的时候,听这家的大哥说借宿的是一对夫妻哦!” 御弈卿淡淡的瞥他一眼:“你刚刚要求的责罚,我会考虑。” 弑云的表情僵在了这个瞬间,不敢置信地望向御弈卿: “主子,你……你说笑的吧?” “我认真的。” 纪凰放下碗,看着他云淡风轻一本正经地调皮的样子,凤眸中满是可以溢出来的宠溺。 …… 浮生城,顺安府。 萧茹延倚坐在靠椅上,看着前来拜访的单倾颜与向今豪,眼底早就有些不耐。 那日夺命崖一战,被那女孩打出的伤至今未好。医师说内腑皆伤险些伤及性命,建议她回族静心休养一年半载,否则怕是会落下很严重的伤根。 如今她还哪有心情和这两人去攻占血宫?血宫的底子本就比她们都要厚实,加上还有药谷毒宗竭力相助。就算血宫宫主坠崖,血宫没了主心骨,那也不是她们联合些小势力小组织就能随意吞并的。 况且她这次重伤伤及根本,母亲本就下令让她速速回族修养,她若是执意掌着顺安府这边,必然让母亲心生不满。族中不少姐妹兄弟对这个她位置虎视眈眈,她自然不能忤逆母亲给她们可趁之机。 “表姐!这次可真的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真的就不……”向今豪坐在一边,见怎么劝萧茹延都没有要与她合作的意思,一时间有些烦躁起来。 “少主!”单倾颜出声喝止了向今豪的话,继而压下心里所有厌恶开口柔声劝道:“既然萧少主无心这些,我们就不要在这打扰了。” 他看得出来,萧茹延今日一直都倚靠在座椅上,干什么都需要叫下人,甚至说话说久了都有些费气力。看来血宫那女孩真把他伤得不轻,她这个状态萧氏族主必然已经知晓了。 若此刻他们强拉她一起攻占血宫,路上这萧茹延的身体一旦出了什么岔子,就全是他们的责任了。 “那好吧!今日是表妹叨扰了,告辞!” 向今豪看看单倾颜给她的眼神,再看看萧茹延此刻的态度,已经没了来顺安府时的心情,道别之后就拂袖离开了这里。 单倾颜看着她愤然离去的背影,在心里咬碎了一口银牙媚笑道:“今日少主身子不适,有些反应过激的地方望萧少主见谅。我们日后有时间再看望萧少主,告辞。” “单大美人慢走,本少主随时欢迎你来看望。” 萧茹延放肆的目光在单倾颜身上打量着,那看猎物一样的眼神让单倾颜作呕的同时有些后背发寒。 看着单倾颜疾步离开的背影,萧茹延摸着嘴角笑了笑。 这么狠辣的美人,压在身下必然别有一番风味。 …… 血宫,主殿后院。 被安排在御弈卿隔壁住下的纪凰,此刻在自己院子里和血宫的某位舵主干瞪眼。 “邪王殿下好手段。”血宫内掌管所有医毒的恒涧舵主,此刻为纪凰包扎完之后意味不明的瞪着她。 “四皇女好手法。”纪凰看了看自己左臂上的绷带,很好奇为什么有人能把胳膊包扎成棒槌? 不过她更好奇的是,西玖国四皇女沐引涧为什么会是血宫的恒涧舵主? “邪王殿下不是早有意中人吗,怎么又迷上了我们宫主?”沐引涧毫不客气一针见血的质问着纪凰,完全不在乎如今纪凰带给她的压力。 她能在血宫坐上舵主的位置,对御弈卿的忠诚可想而知。如今纪凰与御弈卿关系亲密,但思及纪凰前几年在西玖帝都的所作所为,她还是很难接受御弈卿对纪凰全盘托付。 “西玖邪王多年来纨绔嚣张、庸懦不堪、文武皆废,你可要与我战一场?”纪凰避开沐引涧的问题,以另一个问题作为她的回答。 对于原主十二年来做的一切,她无法否认,但她纪凰也绝不会让原主的一切阻碍她前进的脚步。 沐引涧深深的看她两眼,纪凰如今展现出来的实力,的确与以前在帝都有着天壤之别,甚至自己都不敢轻易试其锋芒。难道这些年来,她一直都是在伪装? 但以母皇与纪家的关系,她实在想不出来纪凰有什么隐藏锋芒的必要。可以这么说,一旦纪凰展现出她的能力,母皇不仅不会有任何防备,甚至会对她倾力培养。既然如此,纪凰究竟在搞些什么? 纪凰坐在原位,见沐引涧的目光从最初的防备试探、到狐疑纠结、最后认命地走过来帮自己重新包扎伤口,有些好笑的开口和她闲扯起来。 第24章 洗髓,围攻血宫 御弈卿处理完血宫这些天的防卫部署之后,一回到院里就看到纪凰蹲坐在他院门口,面前地上还站着一天比一天圆滚的肉团子,正歪着脑袋看着她。 阵阵秋风吹过,枯黄的落叶洒落在她身上。这场面,岂一个凄怨了得。 “怎么了?”御弈卿看她像个被抛弃的小兽蹲在自己门口,自己推着轮椅上前拂去她身上的落叶。 “为何不与我说?”纪凰抬头凝视着他,语气中满满都是哀怨委屈。 若不是和沐引涧闲聊时聊到他的身体问题,她真的完全不知他手上竟已经有一株烈阳草。 治疗寒毒的药方并不少见,只要烈阳草在手,他若想要根治随时都可以。可他至今不曾动用那株烈阳草,查遍古籍找寻洗髓液的药方,其想法不言而喻。 早在曼城她为他舒缓寒毒时,就已经探查过他的双腿。除了洗髓液之外,恐怕世间也没有什么药物可以让他腿部完全断裂的经脉骨骼重新生长联合了。 “嗯?”御弈卿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洗髓液,为何不与我说?”纪凰从地上站起身,走到他身后推着轮椅进门去。 御弈卿闻言一愣,随即开口答道:“之前不说是没找到合适的时机与理由。” 他原本是不想让师兄与药圣子为难,才亲自前去曼城找纪凰,想与她以交易的形式换得洗髓液的配方。 谁知在别人眼中麻烦棘手的曼城,在她手中竟然成了一块踏脚石。如此这般,他也想不出有什么是她需要的,所以也就没有太执念于这件事了。 纪凰被他一番话说得有些想笑,相处了这么久了,她当然知道他口中所说的‘时机与理由’是什么意思,只是她们两人之间有必要如此见外吗? “最近不说是因为事太多,忘了。”御弈卿理了理衣袖,自己推着轮椅到床边,从一个暗格中取出一个玉盒递给纪凰。 纪凰接过透着红光的玉盒,很是无奈道:“阿卿就这么确定,我给你配置的会是洗髓液?” 其实从私心里,她更想配置寒毒的解药。 她不介意他的双腿,但她担心他的身体。 “既然交给你了,自然一切随你。”御弈卿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要是她配置出来的,不管是不是他想要的,他都尽量接受。 “呼!真是败给你了!我……尊重你的决定。” 纪凰吐出一口气,恶狠狠的凑上前在他脸上啄了一口,然后认命的走出了房间。 御弈卿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伸手抚上她刚刚亲的地方,嘴角勾出一抹清浅的弧度。 …… 血宫主院中,一个白色的茸毛团子立在窗边。才半个月的时间,这坨肉团子就已经长出了一身白色细绒,像个小铅球一样圆滚的身体又胖了一圈。 无瑕的白绒中,两只小黑豆一样灵动的鹰眸盯着房中的浴桶:爹爹要洗白白了吗?好害羞哦! 不待它想完,窗户猛然被一道风打落,而窗边站立的某坨肉团子恰好被圆润的打飞。 纪凰白了一眼窗边的方向:我都是第一次看,你瞎凑合什么劲儿?你娘的人你也敢看? “可以了。”御弈卿当作没看到她欺负肉团子的幼稚动作,坐在床上静静看着浴桶里火红的水。 纪凰转过身去,只见他拿锦被遮住了大半边身子,可露出来的锁骨、精瘦的肩膀、修长的双腿…… 纪凰的脸唰的一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泛红,在心里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御弈卿看着她这模样,心里那点不自在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原本他说让弑月弑云看着就行了,可她不放心,非要自己亲自前来照看。结果现在他一个男儿家都还没脸红,她倒是先害羞了。 “咳咳!”纪凰看着他略带调侃的眼神,不自在的干咳两声,随即想到洗髓的痛感,冷静下来蹙了蹙眉道:“阿卿,你当真准备好了?” 洗髓的痛她懂,也正因为她懂,所以不忍让他再去承受。 “嗯。”御弈卿勾唇笑笑,朝着纪凰缓缓点头。 他想真正靠自己的双腿与她并肩而站,而不是靠一张轮椅空度余生。 纪凰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把他抱到浴桶边。 其实他的想法她都懂,这个男子有着与她一般的骄傲,绝不会甘心让自己只有靠内力才能站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于两人而言都是煎熬。 御弈卿死咬着唇,一抹血顺着嘴角蜿蜒而下。怪不得师兄和药圣子会一起收她为徒,原来她十二岁时,就已经敢让她自己经历这样的痛了吗…… 纪凰擦去他唇边的血,将自己的手臂递到他嘴边。 痛到意识模糊的御弈卿自然是分不清这些,一口下去便见了血,足以可见他隐忍的多疼。 纪凰从后边搂住他,手臂上被咬的深可见骨也没心思管。两人就以这样的姿势坚持了了两个小时,待到御弈卿洗完髓之后帮他洗净,纪凰才去包扎手腕上的伤口。 太阳渐渐西落,秋天的天黑的本就早,此刻屋外已经是一片昏暗了。 御弈卿躺在床上蹙眉,感觉到口腔里刺鼻的血腥味猛然惊醒,她的手臂! 趴在床侧的纪凰被猛然坐起身的御弈卿吓了一跳,给他掖了掖被子问道:“饿吗?” “手伸出来。”御弈卿声音平淡的似水一般,可纪凰愣是听到了火山爆发的轰鸣。 乖乖将左手伸过去,邪肆的笑道:“阿卿别凶嘛。” “另一只手。”御弈卿深吸一口气,目光危险的盯着纪凰。 纪凰在心中叹了口气,认命地将右手伸了出来。由于御弈卿咬得太深,手腕处的伤口到现在还在微微渗血,雪白的绷带早已染上点星红色。 “左臂划伤、右臂咬伤,你是蠢吗?找块帕子就是了,干嘛将自己的手递过来!”御弈卿见她身上满是因为自己弄出来的伤口,一时间又气又恼,吼她的同时星眸中也泛上水光。 纪凰见他急得湿了眼角,无措的将人抱在怀里,俯首吻在他眼角,轻缓的哄到:“让我看你一人痛更煎熬,既然不能替你痛,那便陪你痛好了。” 御弈卿在她怀里怔住,心中又酸又甜不知是何滋味,只能闭上眼道:“以后不许这般。” “嗯,以后阿卿说哪般我就哪般,可好?” “你!……” 御弈卿当真是拿她没辙,每次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当真是难以形容。 纪凰见他消了气,也放下心来继续道:“阿卿动动腿试试,我方才检查过来,骨骼经脉已经恢复了。但双腿的肌肉太久不曾使力,需要一段时间慢慢锻炼。” 御弈卿此刻才反应过来,压下心中的激动,试着抬了抬腿。感觉到腿部那久违的知觉与控制感,第一次情绪失控的一把抱住了旁边的纪凰。 天知道从断腿至今他等这一刻等了多久!八岁时受一百杖刑双腿尽断,至今八年多的时间,他都不确定世间究竟有没有那传说中的洗髓液,全凭着自己摇摇欲坠的一丝信念撑到今天。 还好,她出现了。 纪凰的出现,与他而言就像一道光,照进了他无边无际的黑暗生活,打破了他所有的自封与自持。 她的出现带给他的一切,于他而言,绝不仅仅是这双腿康复的喜悦所能比拟的。 纪凰伸手抱住他,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和他一起分享着这份欢喜。 …… “报!启禀邪王、左执事、饮血舵主、恒涧舵主、衡风舵主、烬炼舵主,天命门结合索阎堂等七个中级组织、阿罗门等十个小组织,正朝我宫方向逼近。” 倚在首座的纪凰闻言坐直了身子,眯了眯凤眸勾唇一笑:“终于来了。” 由于她们回血宫时行踪隐秘,所以至今外界都还在传言血宫宫主已死,天命门在浮生城的动作也越来越大。 至于为什么今天在血宫首座的人是纪凰?因为御弈卿在做双腿康复训练,弑云贴身陪同着。纪凰可不想让这些琐事影响到他的心情,所以只好自己累一点,好好给他看着血宫了。 “衡风,带领血宫弓箭手从血宫边界撤出,向外扩展三百米距离,第一场伏击交给你们。” “恒涧,你带毒师团埋守血宫外围,找机会打乱她们;饮血,带领影刹堂成员扩散垫守毒师团后方,第二场剿杀交给你们。” “烬炼,带领你部下焚焰堂成员驻守血宫中围,第三场收尾交给你们。” “弑月,你留守血宫以防万一。” 纪凰抬眸淡淡扫过下方的几人,有条不紊的给每个人下达着指令。 以天命门如今的实力,没有顺安府相助最多冲到血宫中围。就算血宫没有阿卿坐镇,也还有这么多掌事的人在,真不知谁给向今豪的勇气,竟然上赶着冲过来以卵击石。 “是!” 弑月几人齐齐开口,原本有些质疑纪凰能力的饮血、恒涧和烬炼也收起了心,恭敬的领命退下。 纪凰见她们齐齐退下,转了转手腕,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她好像也好久没有放开手脚玩了,索阎堂,阿罗门……既然将来屠生迟早要取代这些势力,那不如她先去帮那些小崽子们解决一点? 第25章 雷禁,器门任务 天命门结合众势力攻上血宫,一时间让整个浮生城暗潮涌动。不少势力纷纷留守自己境内,暗中观察着浮生城两大巨头之间的战斗。 而就在此刻,天命门率领众势力围攻血宫之时,一道身影再次扫荡了她们后方总巢。 阿罗门、猛狮堂、混所、地燕阁……一连串的中小势力被一抹蛮横的身影闯进去,而后稍微有些价值的信息资料、交易名单、大面额银票等全被洗劫一空。 纪凰看着手中各个国家之间无法通用的银票,突然想起来一个更为敛财的职业。 或许,揽月还能向钱庄发展,向各国通用型的钱庄发展! …… 索阎堂内,纪凰看着这个势力一样没有多少人把守的总部,很好奇是谁给这些势力掌权人的信心,让她们觉得向今豪值得她们倾巢相助? “主子!” 一道声音打乱了纪凰的思绪,等她闻声抬头时,被面前这张娃娃脸雷得一阵无语。 怎么突然觉得世界这么小?在这都能碰到这小家伙。 雷禁手起刀落解决完守殿的几个杀手,噌的一声蹿到纪凰面前,圆嘟嘟的娃娃脸上挂满笑容。她这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样子,让纪凰有些为自己担忧。 “主子,你怎么会在这儿?”雷禁单纯无邪的招牌式微笑挂在脸上,很难让人相信地上这些死得不明所以的尸体是她的杰作。 “来玩玩,你呢?” 纪凰揉了揉眉心,作为一手把雷禁培养出来的人,恐怕没人比她更清楚雷禁的外表和她的手段有多两极分化,甚至可以说有许多任务目标都是栽在了雷禁这张无害的娃娃脸上。 然而,千万不要太相信外表,因为你的眼睛是你身上最可能欺骗你的器官。第一天安排屠生特训时,纪凰就盯上了这个善于伪装手段精准狠厉的女孩,直接给她冠姓“雷”。 每一次的屠生特训,雷禁都是年纪最小完成度却最高的那一个。甚至有些时候,向来精明圆滑的雨弦和司徒倩都会栽在她手上。这么一个女孩,如果将来成长起来,危险程度绝对不会亚于被称为“屠户”的风啸。 纪凰在倾力培养她的同时,被她缠到头疼的时候也不少。 雷禁是屠生里面年纪最小的孩子,现在才刚到九岁,平常比较喜欢做的事就是恶整风鸣、雨弦和司徒倩,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缠着纪凰、风啸和雨凝。 在曼城的时候,每次屠生的特训完成之后,只要不接任务,雷禁都会和雨凝一起准时在城主府报到,跟在纪凰身后像个小尾巴一样甩都甩不掉。 “听风啸首领说主子来浮生城有事,属下就接了一个这边的任务,准备做完去找主子的哦!” 身为孤儿的她第一次感受到温暖是在纪凰这里,虽然嘴上叫着纪凰‘主子’,但实际上在她心里,这个比她大四岁的女孩,是像姐姐一样的存在。 至于风鸣、雨弦和司徒倩她们?很抱歉,她只能接受像主子、风啸首领和雨凝护法这样比自己聪明的姐姐。至于风鸣、雨弦和司徒倩那三个呆呆笨笨的家伙,还是等她以后变强了罩着她们好了,她还是可以接受那三个家伙管自己叫姐姐的。 “嗯?任务发布方是谁?” 素来都只有浮生城各组织接任务出任务的份,鲜少有将浮生城组织作为任务目标的时候。到底是谁想法这么新奇,居然敢给屠生这个新秀组织发这种任务? “是器门那边发的任务。”雷禁跟着纪凰,两个人在索阎堂的地盘大摇大摆走着聊着,完全像逛自家后花园一样。 “器门……具体任务是什么?” 纪凰对这个江湖四大门派之一的器门还算有些印象,是一个主打器械机关制造的门派,以其精巧的结构设计和精准的打造手法闻名天下。 但浮生城全是杀手组织,与器门并没有什么交集,器门为何要发布浮生城的任务? “具体任务:趁浮生城内乱,潜入天命门与顺安府,搜寻《隐族录》。任务完成酬金,三百万两白银。” 雷禁说完锁紧眉头,手指挠着下巴道:“天命门那些人身上都有毒药毒蛊,我气息不对,潜进去肯定被发现。恰好索阎堂与天命门联合了,所以我准备先潜进这里,再易容成索阎堂的人混进去。” 纪凰闻言掏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小药包,在雷禁新奇目光的注视下调配出自己上次潜入天命门用的药。 “这个倒入水中,混合之后喝下去,你的气息会和天命门杀手一样,虽然有些倒胃口但不会伤身。” 纪凰将配置好的药粉用小纸片包好递过去,想想喝这药水时的滋味,胃里就已经有些不那么舒适了。她之所以这次不去天命门,最大的原因就在这里。 雷禁伸手接过,看着这个小药包咽了咽口水。 这……真的很难喝吗? “对了,本王前不久去天命门走过一趟,毁了些东西,所以她们内部戒备应该会严上许多。你执行任务时当心一点,尤其是身份,替换速度可以快一点。” 纪凰开口叮嘱着,虽然这个任务现在对雷禁来说还是难了些,但也未尝不是一个成长突破的好机会。 “属下明白!”雷禁笑眯了一双眼,不仅没有半点畏惧,反而有几分跃跃欲试的冲劲。 前段时间揽月区就已经收到了分部传来的天命门潜入了血宫奸细的信息,雨凝姐姐当时还说那个几天就端了半个天命门的血宫奸细,拽的和主子有得一拼。现在看来那所谓的血宫奸细,就是她们主子啊! 只是以主子的性格,就算是要找天命门的茬,也不会白白便宜了血宫才对啊。 “嗯,你搜查天命门就行了,本王过会儿去顺安府那边走一趟。你执行完任务直接去血宫找弑月弑云,他们会安排好你的。” 纪凰还记得那天在夺命崖边没能抹了那个顺安府的领头人,如今再去顺安府逛两圈看看。不过那人也被她伤得不轻,应该闭关修养了才对。 “是!”雷禁听到她的命令,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少儿不宜的大事。 弑月哥哥和弑云哥哥是御公子贴身的人,他们两人在血宫里,那岂不是……她就说主子怎么会无缘无故偏帮血宫呢,原来是因为御公子在血宫。那主子一个多月前突然离开曼城,说要到浮生城走一趟,看样子也是为了追着御公子咯? 纪凰看她这小小年纪鬼精鬼精的样子,有些好笑的不多解释·,反正这小丫头肯定猜的八九不离十。 两人晃荡完了整个索阎堂,都没有发现什么比较有价值的东西,继而兵分两路执行器门委托的任务去了。 …… 天命门内,可能是因为血宫奸细一事给她们留下的阴影太重,所以即使攻打血宫调走了大部分的杀手,向今豪和单倾颜也留了不少高级杀手和顶级杀手驻守。 面对这样的现状,雷禁招牌式的笑容收敛起来,易容之后冷峻着一张脸大摇大摆的走到守门的人面前,掏出了索阎堂的腰牌。 “攻打血宫需要调派人手。” 其实若不是她实力不够,此番根本不需要过这道门,直接进去就行了。雷禁忧郁的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回曼城之后她还要努力训练啊。 天命门看守大门的中级杀手上前一步,仔细检查雷禁手上的腰牌之后,朝后边守门的几人挥了挥手。 后方的几人见这动作,没有丝毫戒备的打开了门,给雷禁放行。 雷禁面无表情的进入天命门领域,走到四下无人的地方隐匿起来继续行动,开始搜寻重要资料的位置。 …… 另一边顺安府,纪凰的潜入方式自然就没有雷禁这么温柔礼貌了。 冷眼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纪凰缓缓擦拭着匕首上的血迹。 刚刚准备观察一下地形而已,谁知道恰好撞上这一对在野战。看着两人扯着喉咙就要喊人的架势,为了自己不暴露,就只好委屈你们做一对亡命鸳鸯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顺安府的地形可比天命门难走多了,整个领域建造的就像迷宫一样,让她不得不先找个制高点画份地图。 …… 血宫这边,向今豪率领着天命门及众多中小势力,打了鸡血一样的冲到血宫边界。 单倾颜看着这一幕,真的有种想要直接下蛊控制向今豪的冲动。他早就给这废物说过了,若是没有顺安府的助力,千万不要随意攻打血宫。 抛开药谷毒宗不说,光谈血宫的自身实力,都不是她联合这些小势力就可以攻下来的。 天命门本就遭遇了血宫奸细的一次重创,实力还不及之前的三分之二。在这种情况下,她居然还敢不依不饶要攻血宫! 等这一战结束,血宫没拿下来不说,天命门又要经受第二次重创!这件事要是传到向氏家族总部那边去,就算这废物有个爱女如命的爹爹护着,也真不知道她还能在向氏少族主的位置上坐几天! 单倾颜跟在向今豪身后,深吸一口气看着前方的血宫边界。都走到这里了,还有什么办法? 而与单倾颜情绪截然相反的向今豪及一干势力的掌权人,摩拳擦掌恨不得冲到最前面去,好像走到这里就已经能看到血宫被她们占领瓜分的样子。 第26章 搜寻,密室机密 “弓箭手准备。” 执行第一场伏击的衡风此刻见敌方众人慢慢踏入埋伏圈,体内的嗜血因子已经开始沸腾了。 血宫隐在暗中伏击的弓箭手,看到衡风那边的手势,各自搭箭上弓,齐齐瞄准中间埋伏圈里的人。 单倾颜跟在向今豪身后,明显感觉到空气中的肃杀之气在凝聚。而他前面探讨瓜分血宫大业的几人丝毫没有察觉到,依旧各自说着自己想要的瓜分方式。 “有埋伏!撤退!” 单倾颜转身想要退回血宫边界外,但倾盆箭雨已经射了过来,让他难以躲闪。 在她们四周的围护的杀手此刻就像被惊扰的鹌鹑一般四处逃散,没有能做出任何集体应对反应,各自抵挡着箭雨。 向今豪看着一个接一个倒地的杀手,想起这段时间天命门的所有折损,脑袋一热大吼道: “不许退!全部给本少主冲过去!这些不过是血宫最后一点挣扎罢了,冲过去!踏平血宫!” 利欲熏心的一众掌权者在向今豪的刺激下,卯足了劲带头往血宫冲去。 就这样,通向血宫这短短一刻钟的路程,却埋葬了近千人的亡魂。 看着已经冲出弓箭射程的向今豪一群人,衡风朝暗中使了个手势。所有埋伏起来的弓箭手立即从边界撤回血宫境内,跟上向今豪等人的脚步,准备和第二场的毒师团、影刹堂配合作战。 而她们没注意到的是,在她们撤走之后不久,地上的尸堆中有一个男子捂着肩膀站了起来,朝着天命门方向赶去。 单倾颜妖娆的脸都气愤的有些扭曲,不管平时对他表现的有多宠爱,到了危急时刻永远别指望向今豪那个废物能护他。罢了!此番明显就是血宫的圈套,那废物此去危机重重,他还是先回天命门再见机行事吧。 …… 顺安府。 自从萧茹延回萧氏家族修养之后,顺安府就暂时交给了萧家另一位庶出小姐萧芩纤打理。 萧芩纤身为庶出,父家势力也没有萧茹延那么厚实,这些年来又被萧茹延的父亲——庞氏家族嫡出公子庞君慈打压得无力喘息,见识能力方面自然没有萧茹延那般广阔。 而且由于在族内长期被欺压震慑,突然被她母亲委任过来管理顺安府,一下子从族内受人欺压的卑微庶女变成了高高在上使唤人的主子,心绪自然是有些膨胀的。 就像现在,纪凰已经在顺安府前前后后抹了六名杀手,先后探了仓库、书房、藏书阁三个位置,然而接管顺安府的萧芩纤丝毫不知,竟然还在温柔乡里饮酒作乐。 搜查完藏书阁依旧没找到那什么《隐族录》的纪凰,不慌不忙的在藏书阁的细微处探看起来。 刚刚去的仓库和书房,里面都藏有密室。摆在外面的东西全是无关紧要的,密室里面的才是重中之重。 就像仓库的密室里,藏着各类价值连城的宝物一样;书房的密室里,藏着一个让纪凰都为之震惊的消息……她从来不知,东辰帝国皇室,也会有随意被人指使命令的时候。 虽然仓库密室里的宝物繁多珍贵,但她也不会那么勤快的动手搬走。不过书房密室里的许多信息,真的对她来说有不可估量的价值。这一趟就算找不到器门的任务目标,能知道这些机密也很值了。 “喀嚓……” 纪凰听到这细碎的声响,舔了舔嘴角将手下的瓷瓶继续旋转起来。 随着她的动作,瓷瓶旋转的同时墙边的书架也在缓缓朝两边挪移,露出了后面遮掩的密室入口。看着这深不见底的漆黑入口,她突然有些想念手电筒。 既然找到了密室,那么肯定是再黑都要进去看看的,在一片漆黑中靠气流辨别方位的纪凰也慢慢习惯了这种暗度。 随着密室接近底部,慢慢的也有一些轻微的光线渗透过来。纪凰眯了眯眼,看着这有些眼熟的地方,在心中暗子吐槽了顺安府建造者一句:老狐狸! 谁能想到顺安府藏书阁的密室,竟然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摆了出来?而且还是顺安府一直废弃待修的杂物仓! 纪凰在暗道里看着这满是灰尘和蜘蛛网的屋子,深吸一口做足心理准备踏了进去。 这么一个杂物仓,里面全是废旧的桌椅板凳训练工具之类的东西。要在这里面找一本书,真是在考验视力。 纪凰翻找完所有的柜格箱盒,依旧没有找到那本所谓的《隐族录》,难道也不在这里? 奇怪,既然器门出重金委托了这个任务,必然对这本书的藏地是有几分把握的,难道是还有什么地方她没仔细查看过? 纪凰掸了掸衣袍上的灰尘,猛然想到什么似的抬起了头,向后退了几步紧紧盯着杂物仓的顶部。 灰尘和蜘蛛网只积落在了下面,那么她是不是忽略了顶上?一般的房屋,蜘蛛最容易在顶上阴暗的墙角织网,以便捕猎栖居。可这间杂物仓的顶部看起来只是有些陈旧,却比仓内其它地方干净许多。 如此看来,这间杂物仓应该是在难以发现的角度,设立了屋顶的隔层! …… 天命门门口,肩膀中箭满目怒火的单倾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守门的杀手认出是他之后也不敢有任何阻拦,直接开门放行。 “攻打血宫那边,任何人的调遣命令都不许理会,包括少主的,听懂了吗!” 单倾颜看着天命门剩下驻守的杀手,有些庆幸多留了这么些人在这里。若是她们齐齐跟去攻打血宫,天命门的损失就真的无法估量了。 守门的几人听他这命令,想起方才进去调人的那个索阎堂杀手,心中突然有些忐忑,不安开口道: “可方才……索阎堂的杀手已经前来调遣过人了。” “什么!”单倾颜攥紧拳头,被箭刺穿的肩膀被他这气愤的动作扯得生疼。 “那人离开没有?” 他一路都和索阎堂的堂主同行,要是有调人的消息他能不知道吗?没想到居然又有人敢潜入天命门,而且还是在这种混乱的时候! 守门的杀手见他脸色不对,心中已经猜到了一点,战战兢兢开口道:“应该没有。” “封锁天命门,找!本公子不希望出现第二个潜入天命门还能活着出去的!”单倾颜望着低头把脑袋缩进脖子里的这群人,眯了眯眼一字一句吐出这句话。 要是再出现一个血宫奸细那样的人,在这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天命门今后在天下还有何颜面可言? “是!” …… 潜进天命门主殿后院的雷禁,听着外面传来的骚动,娃娃脸挂上了招牌式的笑容,手中摸索的动作依旧不乱分寸地继续进行着。 就在许多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朝这边逼来的时候,只见她依旧在床后方一处地面上摸索着。 “喀嚓……” 她所处的这一处地面开始慢慢从中间推移开,地面下方一条楼梯通向底部。 雷禁左手搭上右手手臂上的袖弩,绷紧了神经踏步顺着楼梯走下去。 在她下去之后,地面上的暗道慢慢闭合起来。而在暗道闭合之后,天命门的杀手们才匆匆赶来。 “搜!”领头的黑袍顶级杀手一声令下,后方跟着的杀手立刻涌入院内,在各处搜查起来。 “启禀大人,东偏殿没有!” “启禀大人,西偏殿没有!” “启禀大人,殿后园没有!” “……” 一道道禀报声传到顶级杀手耳朵里,让她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集合,下一个地方!” “是!” …… 昏暗阴凉的地下密室里,雷禁端着从两侧墙上拆下来的油灯,一步一步仔细探查行走着。 天命门内收集重要资料文献的位置她都探查过了,每处的暗格密室也都没有放过,可还是没有找到器门给的任务目标。如今也就剩这一处主殿没有查过了,若是这里都没有,她就只能先行撤退,找准时机下次再继续了。 不过也幸好天命门大部分成员都去攻打血宫了,内部留守成员不足平常的一半。否则以她现在的实力,就算能混进来估计也稳不了多久,自己这肉嘟嘟的小身板可能早就被就被剁吧剁吧喂蛊了。 想到那些让人毛骨悚然的蛊虫,雷禁娃娃脸上的招牌式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潜意识的加快了搜寻的脚步。 她还要完整的回去见主子呢,才不要缺胳膊少腿被喂虫子嗷! 此刻求生欲极强的雷禁迈开腿,吭哧吭哧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了密室的内部。随后在众多天命门的机密文件中,搜寻着自己需要的那本目标书籍。 嗷嗷! 雷禁打开怀中抱着的槐木盒子,看着里面古式的几张牛皮卷以及封面上那三个繁琐的字,放宽心来翻看密室里面其它的资料。 要知道收录在这里的这些资料,哪怕是一点,雨凝姐姐都能拿去卖出好高的价格呢。所以她要多背一点,等出去之后告诉主子她们。 …… “还没找到吗?”蛊室内,单倾颜看着一个个埋头进来的杀手,又差点气愤到牵动伤口。 自从上次那血宫奸细烧毁蛊室、药杀母蛊之后,他就将蛊室以最快的速度重建起来,还将主殿剩余的母蛊全部搬移到这边来一起饲养,派领众多实力高强的杀手看守,如此一来就不必兼顾两边了。 这次知道又有人潜入天命门之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过来看守好这些蛊虫。 这里真的出不得第二次差错了! 第27章 逃离,雷禁受伤 天命门主殿后院里,居中的主室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片刻之后归于宁静。 雷禁将暗道闭合好之后,听着外面杀手们搜查的响动,皱紧眉头取出了纪凰给她的小药包。 看来必须要喝了啊,本来还想着完全靠自己完成这场任务呢。怪不得风啸姐姐最初不许她接这次任务,原来难度真的比她想象的还要高。 …… “启禀单公子,主殿发现那人的踪影,其余杀手正在追捕。” “走,本公子倒要看看谁敢这么大胆。” 单倾颜听到禀报之后,一拂袖从座椅上站起身,领着众多杀手朝主殿方向赶去。 然而等他赶到时,面前这一幕气得他险些暴走。 “这就是你们追捕的索阎堂杀手?”单倾颜咬牙切齿的从嘴里挤出这句话,阴翳的眼神扫过跪在地上的一群杀手。 地上的哪是什么索阎堂杀手,分明就是天命门内的一个高级杀手! “属下们确实不知!方才她穿着索阎堂的衣袍从主殿极快的闪过,属下们以为是要搜寻的那人才追了上来,结果追到这里她就自己倒地身亡了。” 单倾颜闻言走上前去,蹲下仔细检查地上的尸体。只见尸体身上关键位置都缠着几不可见的丝线,应该是遇害之后被绑上去的。 “去大门!” 好!真是好胆量!用门内杀手的尸体做诱饵,牵走所有人的注意力,给自己营造逃离时间。 单倾颜气得妖娆一笑,这段时间一而再再而三的这么被人耍着玩,是他最近手段太温和了是吗? 此刻一身布衣装扮的雷禁疾步走到大门边,对着守门的几人冷声道: “门内被盗,奉单公子之命,通知少主回来。” 守门的人面面相觑,见她气息无异,一挥手打开了大门。 雷禁面上不变分毫,心里却松了口气。 主殿那边,那高级杀手的尸体不知能拖多久,她必须要尽快离开这里。 就在她刚刚踏步准备走出门的时候,身后一声冷喝:“捉住她!” 守门的杀手被这一声吓得齐齐愣住,雷禁扫了一眼已经打开的大门,立刻运功闪了出去。 “一群废物!追上去!” 看着又一个近在眼前的敌人当着自己的面离开,单倾颜单手捂着胸口,强行把涌上喉咙的腥味压了下去。 跟在他身后的高级杀手和顶级杀手一起朝雷禁的逃离方向追去,端着一副准备拼命的架势。 追不回来那人,她们回来之后只会比死更惨。 雷禁看着身后穷追不舍的一群杀手,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朝索阎堂奔去。 这群人像疯了一样的追着,她可不能把这些危险分子带到血宫去扰动御公子和弑月哥哥他们,还是甩在索阎堂那边吧。 然而雷禁小堂主的顾虑完全是多余的,纪凰之所以敢让她完成任务后直接奔血宫,就是因为血宫和天命门已经完全开战了。 对现在的血宫来说,这么多天命门杀手都已经剿杀了,还怕多她身后这一群吗? …… 此刻的血宫,依旧留在中围驻守的烬炼已经无聊到想要打瞌睡了。 邪王下令让他完成第三场的收尾战,可他觉得守在他前面的恒涧、衡风和饮血压根就没有准备给天命门那些人留活口,那他还留在这收什么尾?或者说有什么尾可以让他收? 烬炼的无聊也不是没有由来的,守在他前面的那三个舵主真的就没放一个人到中围去。 自从向今豪一群人冲过第一场伏击的包围圈之后,衡风就带着弓箭手跟在她们后方,与第二场的恒涧和饮血配合起来,将所有想要攻打血宫的人再次包围起来。 恒涧带着毒师团的所有毒师,在第二场剿杀还没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放药弄倒了不少。之后饮血带着影刹堂成员二话不说冲入敌方队伍中,趁她们还没缓过神来,手起刀落就是干! 衡风依旧带着弓箭手埋伏在暗处,由于敌我两方厮杀在一起,弓箭手每次放箭前都要瞄许久。不过就算放慢速度,也不影响这完全一边倒的战局。 此刻闲得无聊的不止守在中围的烬炼,还有留守血宫的弑月。 早知道邪王能完全处理好血宫的事,他今天就和弑云换换了。与其留在这主殿无聊,还不如去陪陪主子呢。 “见过宫主!右执事!” 弑月心里正念着,门外所有杀手恭敬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主子!” 弑月抬头望去,那被弑云扶着慢慢走进大殿的人不是御弈卿是谁? 御弈卿一步一步缓慢地踏着,虽然额头已经渗出了汗,但他却丝毫不觉得累。 双腿能行走的感觉,真的是久违了! 御弈卿在殿内扫了一眼,依旧没有看到那人的身影,望向弑月询问道:“她呢?” 弑月稳重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主子你们这才大半天时间没见到而已,不至于吧……虽然这么想着,但主子的话他是一定要回的。 “邪王并未向属下交代去向。”但想想邪王离开时那妖冶的笑,他觉得邪王可能又去干什么拽上天的事去了。 “嗯。”御弈卿开口应了一声,她没有乖乖待在血宫的话,浮生城其它势力可能要遭一场罪了。不过以她如今的实力,能伤到她的人真的没有几个,他也不必太担心什么。 “对了弑月,天命门不是带了一堆不怕死的来砸咱们场子吗,你怎么闲在这了?” 弑云仔细的扶着御弈卿,抽空抬头开口和弑月聊着。 “邪王布了三场堵杀,刚刚边界那边传来消息,向今豪那些人连第二场都没冲过,还折损了八九成的杀手,现在已经准备撤退了。” 弑月走到御弈卿身边,扶住他的另一边,继续开口朝着弑云道:“血宫已经可以恢复正常秩序,继续接收任务了。接下来的时间我陪着主子,这些事就交给你了。” 弑月这番话虽然有小部分原因是有纪凰在没他啥事了,但主要原因还是他和弑云素来管理血宫就是采用分开管理的方式。他主管血宫和其它杀手组织明争暗斗以及血宫接受的极高难度任务,而弑云主管血宫大小内务以及血宫接收的大部分低中高级任务。 现在血宫和天命门之间的事差不多已经可以画上句号了,他的饭碗也被邪王抢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事情自然还是交给对它熟悉的弑云处理比较好。 “呼!好吧。”弑云深呼一口气,完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想想自己接下来的时光,幸好还有弑月帮忙。 至于为什么他觉得弑月会帮忙?哈哈你觉得邪王待会儿回来了,弑月还能陪着主子吗?答案自然是:想都别想。 弑月是个没有任务就极其空虚寂寞冷的人,完全不像自己这样会找乐子。估计到时候就算自己不叫他,他也会主动凑过来帮忙。 “启禀宫主、左执事、右执事,宫外有个自称雷禁的女孩,说来血宫等邪王。” “嗷!雷禁!快带她进来!” 弑云一想到雷禁那张肉嘟嘟萌他一脸血的娃娃脸,声音里的激动都快要溢出来了。此刻要不是御弈卿在他身边,他能乐得跳起来。 御弈卿走到一边端起茶杯轻呷两口,在曼城半年了,他对雷禁这个名字还是比较熟悉的。 纪凰麾下有风字两首领、雨字四护法、雷字八堂主、电字十六令主,雷禁作为雷字八堂主中年纪最小潜力最大的堂主,在整个曼城都算是风云孩童了。 “雷禁见过未来主君。咯咯,弑月哥哥、弑云哥哥好久不见了,有没有想我啊?” 雷禁身上沾染了不少血迹,手背上的伤口还在滴着血,但她就像习惯了一般,依旧笑嘻嘻的先给御弈卿三人打着招呼。 “来人,传医师!” 弑月看着雷禁一身血迹,率先反应过来朝看守主殿的杀手下令。 御弈卿放下手中的茶杯,走到雷禁面前检查了一下她身上的伤口。他没有纪凰那样随身带药包的习惯,所以只能先给她简单的清洗一下伤口。 “咯咯!谢谢未来主君。”雷禁感觉到手背上传来的凉爽,在心中感叹着未来主君好温柔哦。 御弈卿并没有在意她的称呼,语气浅淡的询问着:“你干了什么?” “没干什么呀,就是接了个任务,去天命门拿了点东西。” 雷禁毫不在意的耸耸肩,语气淡定的就像说在自家拿了点吃的一样。 不过她是真的不觉得潜进天命门有什么了不起的,而且最后她出来的时候还被发现了。 就算之后被追捕的途中把天命门杀手引入了索阎堂,但还是有几个杀手一直对她穷追不舍。她当然不可能一直逃着吧,自然是要反击的啊,否则等逃到没力气了岂不是任人宰割? 于是她就将那些人引入了一个方便隐匿的小树林,借助主子给她们集体打造的袖弩背水一战。也幸好那几人实力不强,否则她就不是受些伤这么简单的了。 弑云一个激动就准备上前教育雷禁两句,天命门是那么好潜的吗?还进去拿点东西!你能带着你这小命回来就已经是皆大欢喜了! 弑月一把拦住快要暴走的弑云,对着雷禁严肃道:“这么高难度的任务,风啸为什么让你接?” “呃,这个……风啸首领是不让我接来着,她打算和雨弦一起完成这个任务。但我想着主子在浮生城,说不定她会同意的,所以我就直接带着任务委托契约出了曼城。” 说直白了就是她先斩后奏,带着任务委托契约遛了。 “但你见到你主子了吗?” 御弈卿问完,恰好看到医师进来,自己走到一旁示意医师来处理伤口。 雷禁坐在弑云搬来的小板凳上,任由医师在她身上上药包扎,乖乖的开口答道:“我在索阎堂见过主子,主子给了我潜入天命门改变气息的药,而且她还去顺安府帮我完成另一半任务了。” 能和主子配合完成任务才是最开心的,至少她拿到了《隐族录》,还安全回来了,没有给主子拖后腿。 第28章 纪氏,十大隐族 “见过邪王!” 殿外的问安声成功吸引了殿内几人的视线,当他们抬头时,那干净清爽、一身顺安府衣袍的人儿除了纪凰还能有谁? 翻找完杂物仓顶部隔层终于找到《隐族录》的纪凰看了看自己灰白的衣袍和头发,毫不犹豫的盗窃了顺安府杀手的衣服,还光明正大的在人家主院后面的温泉泡了个澡,之后才不慌不忙的回来。 只是她没想到,雷禁居然会伤在天命门。以雷禁如今的实力和天命门的现状而言,虽不说能在天命门来去自如,但也绝不至于弄出这么多伤。 “属下不负主子所望,天命门任务完成。” 包扎完的雷禁冲到纪凰面前,将绑在腰间的牛皮卷伸手交给纪凰,肉嘟嘟的娃娃脸上洋溢着兴奋。 “怎么伤了?”纪凰语气有些凝固,她记得早在最开始训练屠生所有成员时,就已经明确下达过命令:任务可以多次执行,但万事一定要以自身安全为前提。 “属下知错!但单倾颜突然回天命门,属下身份暴露,不得已才与她们迎面一战。” 她也知道主子比起任务进程,更在意她们的安全。可当时确实是情况特殊骑虎难下,她也只能全力一战才得脱身。 “下不为例,你好好养伤,顺安府那边的任务我已经解决了。” 纪凰拿过雷禁手中的《隐族录》,看着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感觉有些自责。是她忽略了单倾颜这个变数,本以为单倾颜和向今豪攻打血宫,无力分身照看天命门,才放心的让雷禁潜入天命门。 可她没想到单倾颜居然会在攻打血宫途中折回天命门,还恰好撞破了雷禁的伪装。 “是。”雷禁应了一声,转身眼巴巴的望着御弈卿三人。 御弈卿被她这么眼巴巴地望着,面色依旧云淡风轻,侧头对弑云道:“给雷禁安排一处院所,带她下去休息。” “是!” “咯咯,谢谢未来主君。” 弑云眯了眯眼,走到雷禁旁边牵着她离开了主殿。两人一路嬉笑闹腾着,也让血宫增添了不少生气。 殿内,弑月明显感觉到这里不适合让自己站着,在纪凰过来扶住御弈卿之后就自觉撤退了。 “阿卿适当训练即可,太累反而伤身。” 纪凰半扶半搂的把人带到靠椅上坐下,蹲下身在他腿上的穴位慢慢揉捏着,给他舒缓着紧绷的肌肉。 “并没有太累。”御弈卿垂眸看她认真揉捏的样子心里软了软,继续开口问道:“天命门和顺安府的任务危险度数很高,是谁委托给屠生的?” 这么高难度的任务,纵使屠生是杀手组织界势不可挡的新起之秀,但也很少有势力敢放心委托这个高难度的任务给她们。 不过不得不说,这场任务完成之后,屠生的信誉度与威望值会提升到一个很高的阶级。但同时,若是任务委托方并不在意保密工作的话,屠生和天命门、顺安府两大杀手组织的关系也会降至冰点,甚至敌对。 但其实话说回来,所有杀手组织之间,都存在着或竞争、或互利、或敌对的关系,屠生不过是将这些关系提前建立了一点而已。 “器门那边委托的,让屠生潜进去拿什么《隐族录》。”纪凰说着,将刚刚雷禁给她的牛皮卷、还有她自己在顺安府找到的羊皮卷都递给了御弈卿:“喏,就是这些。” 御弈卿伸手接过,将两份都粗略了看了一眼,清冷的目光带上了些许错愕,望向纪凰道:“里面的东西,你看了吗?” 纪凰摇了摇头,她拿到之后顾着泡澡去了。既然东西拿到手了,什么时候再看都一样的,她自然是要先回来的。 御弈卿有些无奈的看着她,拿着手上的羊皮卷开始读道: “自太荒蛮古以来,始民以部族而聚居、以部族而劳务、以部族而独政,历时年久。” “后部族之间渐生端隙,纷争不断。一朝帝起南陆,率己族纪氏而攻天下,所过之处众族俯首,创天下第一帝国——天澜古国。” “始皇纪氏天炎,一统山河万里,控御亿千部族,成天下归一之势。后世感其功德,以名为号悼封炎皇。” “天澜古国既立,交易通以银钱、文明载于字符、管理授予官权……天下治理初显格局,渐依所需衍生行业。” “天下氏族以纪氏为尊,后依各族之所长,择其优者入古国之都,或官或医或商掌权一方。中以十大家族:简、欧阳、月、单、赫连、段、萧、庞、向、晨为首,位居纪氏之下,成十大贵族。” “天澜古国历时千年,至十九任女皇纪氏颖凤登位掌权,沉溺美色残暴阴戾。天下众生苦不堪言,众族群起而攻之,天澜古国破。” “自天澜破后,天下划分众域,各族能者征之,建国为帝。自此天下分合,变数无常。” “纪氏伟业虽断,但古都十大家族犹存。凭其底蕴立于硝烟战火之中,避世隐族而居,守始皇陵墓撼天下之巨宝,待始皇后裔有能者取之,以复纪氏千秋万载之荣光!” 御弈卿念完嘴里有些干涩,端起一旁案几上的水杯浅呷两口。 现今的所有史书都鲜少记载得这么详细,关于天澜古国的信息几不可见。就算偶尔一两本古籍上有过记载,却也是寥寥数语一笔带过。 至于《隐族录》上记载的始皇纪天炎、灭国之皇纪颖凤更是从未听说过。 两份《隐族录》的开头一卷,内容都是一样的,记录了十大隐世家族的由来。再之后记载的就是自族所长及发展历史,最后一卷,是一份残图。 “快看!” 御弈卿将两份《隐族录》的最后一张残图拼凑在一起,居然恰好可以连上。 纪凰闻声站起身来,看着案几上的皮卷,凤眸中酝酿着浪涌。 “十大隐世家族……这里只有两份残图,要拼凑出完整的地图,应该还需要其她八个家族的《隐族录》。天命门少主向今豪……向氏家族;顺安府少主萧茹延……萧氏家族。” 纪凰看着手里的两份《隐族录》,再联想到自己在顺安府所有密室看到的资料,开口斟酌道: “萧氏家族创办了顺安府,暗中操控着整个东辰帝国皇室。顺安府、东辰帝国……不对,她们掌握了这么多,绝不会仅仅只是为了守着那什么陵墓,恐怕还有自族的野心掺杂在里面。” 御弈卿听着她的话一怔,虽然惊讶于萧氏家族、顺安府以及东辰帝国之间的联系,但他相信她不会说没有把握的话。 看着纪凰蹙眉思索着,御弈卿缓缓开口道: “始皇陵墓藏有撼天下之巨宝,却早已说明是交由纪氏后裔有能者取之。至今天澜古国不知破灭多久,甚至连这一段历史都淹没在时间长河里,久而久之必然磨灭十大家族初心。且十大家族各执一份残图,忠佞相互牵制,内乱久了必然引发明战。” 纪凰微微颔首,坐到他身边接着他的话道: “十大家族虽已隐世,但实际上仍与外界牵连不断。不甘心世代为纪氏看守陵墓的家族,在天下发展着自己的权势,等待着时机爆发;仍忠于纪氏的家族不知数量不知实力,但可以肯定的是:一旦这些家族覆灭,陵墓巨宝被野心勃勃的那些家族夺取,天下必乱!” 御弈卿微微侧头,看着她淡笑着开口:“所以?” 纪凰邪笑着,凤眸中满是睥睨天下的狂傲: “变强!” 唯有变强,才能在那未至的硝烟战火中筑起一座碉堡,护佑在意之人安好无恙! …… 浮生城动乱以天命门的惨烈损失及索阎堂等十七个中小组织的覆灭为帷幕告一段落,血宫在天下人心中的恐怖程度也直线飙升到一个高点。 血宫,主殿。 “属下见过主子!御公子!”风啸、雨弦齐齐行礼,看着首座上坐在一起的纪凰和御弈卿,面面相觑贼笑不语。 她们二人本来是一身怒火追着雷禁来浮生城的,刚进浮生城却突然接到血宫的邀请。两人看是弑云的字迹,犹豫半晌就过来了,却没想到原来主子也在这。 嗯,看这架势,好像还给她们找了个主君。 “雷禁擅自接单的事她已经自己和本王说过了,器门的任务她也和本王配合完成了。” 纪凰看着两人贼兮兮的眼神,声音里面夹杂着几分意味不明。 还有闲情八卦?看来是她给的训练任务太少了。 “属下见过主子,见过未来主君!咯咯,风啸首领,雨弦护法,我执行任务时是经过主子许可了的哦!” 大殿外,身上不少位置依旧缠着绷带的雷禁蹿了进来,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望着雨弦。 雨弦被她这笑容吓得往风啸旁边挪了挪,但是更在意她刚刚行礼时对御公子的称呼。 哦?未来主君? 主子不愧是主子啊,这还没及笄呢,就先把自个儿夫君找到了! “见过左执事!右执事!” “风啸、雨弦,好久不见!” 弑月弑云并排从殿外走进来,朝两人打着招呼。 风啸还算比较淡定,从刚刚进血宫拿出邀请信时,血宫杀手恭敬的样子上,她就对弑云的身份猜到个大概了。 然而一向日常生活中比较脱线的雨弦就没那么淡定了,极其浮夸的蹦上去抱住了弑云的大腿,张嘴就是嚎: “弑云啊!枉我一直拿你当姐们儿!你居然这么瞒着我!你还缺打杂的小妹不?考不考虑一下接济我?” 看着这一把鼻涕一把泪抱着自己大腿的二缺,弑云刚刚见到两人的欣喜瞬间转化为满脸嫌弃。奋力将自己的腿从这货的魔爪中解救出来,毫不客气地将之一脚踹开。 “去你丫的!” 看着被踹到柱子上抠都抠不下来的雨弦,纪凰、御弈卿、雷禁、风啸、弑月: “……”该! 第29章 惩罚,他的身世 “好了,别闹了。风啸、雨弦,既然你们寻来了,就把雷禁一起带回去吧。”纪凰看着下面闹腾的一群人,尤其是比雷禁这个九岁女孩还不靠谱的雨弦,无奈的揉了揉眉心。 雷禁身上还有伤,她不放心让这小家伙一个人回曼城。本来准备过两天亲自送这小家伙回去来着,但既然风啸和雨弦都已经到了,那她也就可以放心把雷禁交给她们带回去了。 至于她自己,自然是要先留在血宫了。阿卿的腿还需要一段时间训练恢复,而且他的寒毒再过些日子也要发作了,不亲自照看着她总会有些不放心。 “啊?主子……属下不可以在血宫多住几天吗?”雷禁耸拉着脑袋,弱弱的对着手指。 她想和未来主君、弑云哥哥、弑月哥哥玩一段时间再回去。浮生城这么血腥森严,以弑云哥哥的性子,闷在这里肯定很难受,她想多陪弑云哥哥玩玩。 “既然是你带着任务委托契约私自前来执行,那器门那边也该由你去交汇任务目标。” 纪凰虽然知道雷禁想变强、想挑战的信念,也理解雷禁想要突破自我的想法。但私自携带任务委托契约执行任务的行为太过危险任性,她绝不能放任。若是下一场任务再这样,雷禁还能不能好好活着回去都是个问题! 雷禁听着纪凰声音冷冽,弱弱地低头答了句:“属下领命。” 风啸、雨弦、弑月站在一旁凝视着不敢抬头的雷禁,就连一向最宠着雷禁的弑云也没有要帮她解围的意思。 “风啸首领、雨弦护法,我……我知错了。” 雷禁肉嘟嘟的娃娃脸苦哈哈的,她也知道这次是自己太任性太胡来了。本来她以为这个任务难度并不大,可以试着自己一人揽下来。可最后若不是碰上主子帮她,光是执行天命门的那一半任务她就可能殒命。 “炼狱,第五层,一个月。”风啸继续凝视着雷禁,脸上的表情冷淡到没有一点温度。 雷禁是屠生里面最有潜力的,同时也是年纪最小最顽劣的。她一向不喜欢对雷禁管得太死板,担心会影响到她的发展,可她没想到雷禁居然敢这么任性。 看这样子,自己不管严一点是根本管不住她的! “啊……?!”雷禁抬头望向风啸,整张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 但看着风啸冷峻的表情,她也只能委屈巴巴的认怂。 “我知道了……” 炼狱可是主子专门为屠生建造的地狱一样的特训场,里面一共十三层,每一层的难度都会随着层数叠加,而且在里面待的时间越久难度越大。 风啸首领现在已经达到第八层了、快要冲到第九层了;风鸣首领也在第八层适应了许久;雨弦护法和司徒倩护法她们也已经早就在第七层稳固了许久,冲上第八层指日可待。 而她现在才刚冲到第五层,最多都只在里面待了十二天零五个半时辰。这要是进去第五层待上一个月,岂不是要了她的小命吗? 罚得这么狠,看来风啸首领是真的很生气,她回去之后还是乖乖的听话好了。 “对了,主子,你不回去吗?”雨弦见雷禁的事已经处罚的差不多了,转身对着纪凰继续道: “你离开的这一个多月里,帝都纪大公子、凰王君、还有皇君来信许多次,而且你离开后女皇的诏令就已经传到了曼城,让你回京准备过年。” 纪凰看着外面的落叶,对帝都的沐瑾宣几人有些无奈。 “传信回帝都,本王一个月之后会动身回去的。” 这才到秋末冬初之时,离年关还远着呢。而且一般接管封地的王爷,几年都不得回帝都一次,回去也是将将过个年就要立马离开。 帝都那几个三岁家长们倒好,年关前几个月就召她回去,估计年后还准备找一堆理由扣押她许久,一来二去她小半年时间就得在帝都陪着他们了。 不过虽然对这些幼稚的家长们很无奈,但心里的暖意在这寒风中也显得格外温热。 “是!那主子、御公子,属下们先回曼城了。” 风啸提着雷禁的衣领,和雨弦一起向纪凰和御弈卿行礼离开。 被风啸提小鸡一样拎着的雷禁连忙别过头,双腿在空中扑腾着朝几人大喊: “未来主君!弑云哥哥!弑月哥哥!记得来曼城找我玩呐!……” 殿内几人见她惨兮兮的小模样,都不厚道的憋着笑,就连她最为惦记的弑云哥哥都很不仗义的抖着肩膀。 弑月望着两大一小离开的身影,脸上浅淡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风啸感觉到什么似的侧了侧头,恰好捕捉到他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浅笑。 两人一愣,随即笑了笑,微微颔首移开了视线。 …… 西玖帝国,帝都,凰王府。 “啊啊啊!她这个小兔崽子!给她去了那么多信还不回京!她是我上辈子做的孽吗,这辈子摊上这么个小兔崽子?!” 一声声怒吼响彻天空,惊散一群群鱼鸟。凰王府的前厅里,已经连着好多天上演这样的一幕了。 起初,纪大公子纪宁和凰王君晨泽语都会闻声赶来给凰王大人顺顺气儿。可现在,他们已经可以很平淡的当作没有听见了。 “父君,你看母王这嗓子,像不像江湖上失传已久的河东狮子吼?” 纪宁坐在厅外假山池边的小亭子里,挠了挠耳朵一本正经的问着坐在他对面的晨泽语。 晨泽语扫他一眼,继续端着自己的茶杯品着,隔会儿才回道: “不可乱开你母王的玩笑。” “哦。”纪宁鼓了鼓腮帮子,瞟了几眼前厅的方向,怏怏的趴在桌上嘟囔着: “凰儿那个臭丫头,一个人在曼城玩得忘乎所以,居然还不回来……臭丫头,臭丫头……” 晨泽语看着这母子两人隔着池水各自念叨,有些好笑的端起茶杯继续品着。 凰儿啊凰儿,怎么还不回来啊?母王父君和宁儿都很想你啊。 …… 浮生城,血宫,主院。 这片地域的冬季来得迅猛而寒冷,才刚刚入冬半月就已经飘起了雪。 刚刚踏进门的纪凰双手捂着嘴鼻打了个喷嚏,晃了晃脑袋有些迷糊。 谁在念叨她? “可是着凉了?” 御弈卿拿着斗篷走到纪凰旁边,伸手给她披上。 浮生城地处大陆偏北,一到冬季就会气温骤降,不似西玖帝国那样气候温和四季如春。她又不知道是什么性子,偏生不喜欢穿得厚重,总是一身轻薄的银袍随处走动。 这要是在院内还好,都燃着炭火,也不算冷;可若是在院外,那还真是有她受的。 “阿卿放心吧,我没那么娇弱的。” 纪凰乖乖站在原地,任由他拿个斗篷把自己裹成粽子。 前世时因为任务需求,哪怕是去冰川高原都要一身轻便。而且那个时代科技发达,各种纳米材料的控温制服数不胜数,她自己的身体强度也非常高,自然就已经习惯了穿着轻便,这样遇到突发状况时还可以做出更敏捷的反应。 其实在这个世界也是一样,她自己的身体强度就足以抵抗严寒,加上又有内力护体,穿什么衣服于她而言都只是个起个遮盖作用而已。 “知道你身体好,但还是要注意一点。” 他也是不喜欢繁琐的人,所以冬季穿得比起别人来说已经很轻便了,可没想到她居然比自己还要胡来。就算是想要穿轻便些,也不能穿得像夏季一般。 御天帝国以北的地区冬天极冷,哪怕身体强健、哪怕有内力护体,也该注意一点。 “知道了,我的宫主大人。” 纪凰邪气的挑挑眉,双手环上面前人儿精瘦的腰身,眯了眯凤眸一脸满足道:“抱着就暖和了。” 御弈卿见她这小猫儿一般的表情,有些好笑的伸手回抱住她,磁性的嗓音缓声问道: “你打算何时动身离开?” 她在浮生城已经待了将近两个月,现今他的腿都已经行动自如了,而她好像还没有半点着急离开的样子。 还有两个月时间就到年关了,从浮生城赶回西玖帝国,纵然是速度放到最快,也要十天半个月的时间。 她身为一国王爷,在年关之前必然要返京上报接管曼城之后的诸多事宜、准备许多年礼、筹备各种宴席活动等等,再不回去赶得及吗? “我打算过几日绑上阿卿一同离开。” 纪凰说完,双臂猛然收紧,使坏的凑上前去在他嘴角浅啄一口,一脸餍足的勾了勾唇。 御弈卿这些天来,对她这种孩子气的占便宜已经习惯成自然了。伸手无奈的捏捏她精致的脸蛋,浅笑问道: “我从未对你隐瞒什么,我的真实身份你应该早就知晓了吧?” 就算他并不喜欢那一身皇室枷锁,但这些也并不是他说了算的。若他想和她一起过年,如今怕是还不太可能。 “正是因为知晓了,才不愿你回去受委屈。”纪凰眼眸深处渐渐冷凝,将头搁在他肩膀上良久不语。 她也是近段时间才考虑到,按这个世界的习俗,男儿成亲嫁人必须得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既然是认真的想要与他一起,就得名正言顺的将他娶回府。 由于担心他会害羞什么的,她才没有当面问,而是让揽月去稍微调查了一下。可没想到调查的结果,真是难得的激发了她暴戾的一面。 御弈卿,御天帝国十三皇子,与十二皇子御萦雪同日出生。可由于父侍赫连羽性子刚烈,不喜女皇后宫夫侍成群,诞下十三皇子之后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侍寝。久而久之的便失了圣宠,连带着刚出生的十三皇子也不受待见。 父子两人在宫中的日子如履薄冰,入宫之后屡遭算计的赫连羽终于还是没能挺住,在御弈卿四岁时就撒手人寰。 十三皇子御弈卿自小就遭宫人欺骂殴打,八岁与同日出生的十二皇子打斗,一同跌入寒池,此后身子便寒气侵体羸弱不堪。御天女皇御锦枭知道后,不问因果罚了御弈卿,此后十三皇子在宫中更无地位可言。 当夜,十二皇子御萦雪的父侍苏叠雪带人闯入十三皇子的院落,将年仅八岁的御弈卿杖责一百。自此之后御天十三皇子双腿尽废。次年中毒,容貌尽毁。 御天女皇御锦枭眼不见为净,下令将十三皇子送出帝都,安排到城外偏远的庙宇静养,每年唯有年关才传召回京一次。 第30章 紧逼,以假乱真 纪凰心中冷笑:两人同坠寒池,御萦雪丝毫未损,她的阿卿却受寒毒折磨九年之久,说是意外谁信? 迟早有一天,这笔账她会与那些御天皇室一一算清。 “过往那些年,也并非那般凄凉。”御弈卿看她面色冷凝,突然觉得有些想笑,倒反过来开始劝慰她了: “我初被送出帝都,就遇见了毒宗的上一任宗主,也就是我的师傅、你的师祖。他那时带着师兄离宗办事,恰好发现我身染寒毒,便让师兄尝试着研究此毒。” “或许是我身上的毒太奇异,师兄当时没能破解,同时也吸引了师傅的注意。他们将我带离静养的那处庙宇,去到了毒宗。” “一段时间过后,那时苦于毒宗内没有烈阳草,他们只能用其它药物来压制,无法做到破解寒毒。兴许是觉得我太可怜,师傅便收了我为徒,让我留在毒宗内学习锻炼。” “就这样,我有了一处容身之所,也有了师傅和师兄的教导照顾,在毒宗内潜心习武修毒。等到几年之后我实力大涨,师傅也没能熬过岁月的侵蚀驾鹤西去,将毒宗交给了师兄管理。” “我不愿龟缩在毒宗内苟活一生,辞别了师兄后就自己离开了毒宗。之后靠着师兄和药圣子的帮助,一路来到了浮生城,收服了弑月弑云、创立了血宫、一点一点向上爬,最后在浮生城站稳了脚跟。” “也正是那些丧父之仇、寒毒之苦、残废之痛,才磨砺出了今天的御弈卿。若非如此,想来我应该与御天帝国那些作为棋子稳固国势的皇子们并无差别。” 纪凰看他平淡的讲述着自己的故事,心中疼惜和无奈交织着很不是滋味。 在这个女尊男卑的世界,双腿废弃容貌尽毁的男儿在普通人家家里都不受待见,更何况是在皇家。他幼时所受之苦,绝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得到的。 浮生城历来以混乱血腥为名,他那时年纪尚小,又行动不便身负寒毒,能在浮生城安全活下来都已经很好了,就更别说创办血宫和其它组织抢生意了。 虽然他说得轻松,但天下第一杀手组织的称号哪是那么好拼到的?这背后所有的付出,又岂是御天帝国那些养尊处优的皇子们所能比拟的? 纪凰敛了敛眸,伸手扣住他的头,微微前倾在他额上印下一吻。 “此后有我。” 御弈卿闻言身子一怔,依在她怀里淡笑不语。 此后有你。 一坨白色的绒球立在炭炉边,黑豆豆一样的小鹰眸眨巴眨巴。 咦!娘亲爹爹亲亲,羞羞。 …… 西玖帝国,曼城,城主府。 曼城内所有首领、护法、堂主、令主齐聚一堂,首座还端坐着两位一本正经的老人。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了。” 风啸绷着一张冷峻面容,取出袖子里从浮生城传来的密令,伸手递给在座所有人传阅。 “嗷!主子把御公子追到手了?!”这是一蹦三丈高、不明所以一头雾水虎头虎脑的风鸣。 “丫的!主子这追夫的手段高啊!”这是眯眼猥琐、贼笑欠揍的雨弦。 “这我以后是该叫小师叔,还是该叫主君?”这是被撬了墙角、变成了雨绝护法的毒宗大弟子司徒倩。 “铺张浪费奢糜,败家败家败家。”这是打理揽月、掉进钱眼里出不来的雨凝。 “主子的密令,执行即可。”这是同样被撬了墙角、变成雨封护法的药谷大弟子封长安。 “咯咯!有生辰宴会咯!”这是由于特殊情况惩罚延后、手舞足蹈明媚灿烂的雷禁。 “御公子好像比较喜欢云闲园那边的景致,可以办在那。”这是早就已经看破主子心思、对未来主君比较了解的电暮。 “……” “……” “……” “咳咳!” 两声响动同时传来,下面一群人齐齐看向捂嘴咳嗽的两位前辈,再看看她们自己手中拿着的密令,试探性地将密令递了过去。 两位位高权重的前辈佯装淡定的接过去瞟了一下,而后瞪大了双眼: “???!!!来来来,丫头小子们快说,弈小子和我宝贝徒弟怎么了?”这是刚刚远行回来、踏进曼城红光满面激动跳脚的药圣子前辈。 “???!!!快说快说,小师弟居然被宝贝徒儿给降服了?”这是一起远行回来、踏进曼城不敢置信双目放光的毒圣子前辈。 下面众人对视一眼,齐齐将目光转向了最跳脱最话多的雨弦。 只见雨弦护法气势轩昂的一脚踩上椅子,对着首座两位前辈噼里啪啦就是一阵讲说。紧接着三个不靠谱的就开始高声阔谈纪凰御弈卿感情纠葛之秘事,讨论的那叫一个激动热烈啊。 风啸和剩下的众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离开了这里。 至于里边的两位前辈和雨弦?两位前辈会怎样她们不清楚,但雨弦……呵呵。作了吧啦的,等主子回来看主子不玩死她丫的。 想想主子嘴角那邪肆又妖冶的弧度,嘶! 啧啧,雨弦,自求多福吧。 今儿个你讲的多激动大伙可都看着呢。 …… 西玖国,帝都,丞相府。 向来在府内威风凛凛说一不二的丞相大人,如今像个犯了错的侍婢一样,战战兢兢的守在一旁,等待着主子开口训斥。 而取代许忠义坐在主座上的中年女人,不紧不慢的看着下属递给她的密报。等到抽空才抬起头看许忠义一眼,粗犷的声线在厅内响起。 “天命门的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小的知道。” 许忠义连忙开口回答,说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浮生城天命门叫战血宫、最后落得个险些覆灭的结果,这件事早在两大势力战后就已经传开了,当今天下有几人是不知道的? 天命门那边险些覆灭,相当于向氏家族在天下的两大据点被硬生生拔除一个,如今的向氏家族必然元气大伤。向氏家族本就在十大家族中实力居后,经此一战后,那点地位恐怕早已岌岌可危。 十大家族之间早就暗潮涌动,在绝对的利益驱使下,又有多少情面可讲?就算是当年实力居中靠前的单氏家族,不也早就被其她家族联手倾覆了吗? 现今的十大家族,实存的只剩下九家。若是向家没有能力填补天命门损耗的这个大口子,所谓的十大家族离变成八大家族也不远了。 而今天向氏族长向屠东前来自己府上,必然是为了取走那样东西。 只要那个东西在向家手中,其余家族就不敢妄动,向家才能有喘息的机会。 可……那东西大半年前就已经失窃,她暗地里已经派去不少人寻查了,依旧一无所获,甚至一直以来连怀疑的目标都找不到。 如今向家必然是紧等着需要,容不得她再拖延扣留。 这到底该如何是好? “本主的来意,你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向屠东猛地一拍桌案,看向许忠义的眼神都染上了杀意。 不过是个和她皇姐一样的棋子罢了,若没有向家扶持,哪来她们北霄帝国的建立?如今找她要个东西还拖拖拉拉,竟然妄想以此作为对向家的要挟,牵制向家的行动,真是不知所谓! 要不是许忠义这颗棋子好不容易安插到西玖帝国,再换起来耗时耗力,否则她真的想要直接解决了这不知死活的东西。 “小的知道!知道!”许忠义低垂着头连连答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试探性问道: “请向族主放心,小的三天内必然派人将东西送去北霄帝国,您看这样可行?” “东西不在你手上?为何还要等上三天?” 向屠东狐疑的看她一眼,心里打起了鼓。 “是……因为太过重要,怕被其她家族寻到府上,所以放在了另外的地方。” 许忠义定了定心神,佯装淡定的答着话,袖中的手已经攥的发白。 向屠东点了点头,算是相信了她的说法,不再多问的下令道: “三天后本主派人来你府上取,不必费时送去北霄了。” “是。” 许忠义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在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幸好当初她知道那铁块宝贵之后,虽然拿了檀木盒子封存起来,却也没有丢掉原本包那铁块的锦袋。 那东西既然除她之外无人见过,那她依着记忆里的样子,吩咐铁匠赶制一块差不多模样的就行了。再命人冲刷两天磨旧一点,装回原本的锦袋里面,应该可以以假乱真蒙混过去吧…… 离开丞相府的向屠东皱了皱眉,思索片刻朝后边的下属道: “去少主那里,将我族的族录拿回来。另外告诉那逆女,别以为有她爹护着本主就不能严惩她。天命门这种事再有下次,她这少族主的位置就让给她二妹吧!” 向屠东说完拂袖离开,心里对交给向今豪打理的天命门已经不抱什么希望,甚至对向今豪这个大女儿都很是失望。 天命门受如此重创,在杀手组织界的地位一降再降,基本上就没有什么恢复名望的可能了。而且如今天命门大部分杀手折损,内部防守不堪一击,《隐族录》里边的东西那么重要,已经不能再放在天命门内收管了。 但向屠东现在还不知道的是,她心中珍贵重要的《隐族录》,早就被雷禁拿去和器门交换了三百万两白银。 …… 第31章 婚宴,不死神兵 横穿御天帝国的陆路上,一辆古木马车悠闲地向着西玖国方向驶去。 御弈卿看着身旁纪凰一脸郁卒的表情,放下手中的书坐到她旁边,伸手拿过案几上的信件扫一眼。 “药圣子和师兄不是远行了吗,怎么跑到曼城胡闹去了?” 御弈卿看着信上的内容有些想笑,能把风啸那么冷峻的人逼到给纪凰写信告状的地步,那两个身为长辈的家伙到底是在曼城干了什么? “前段时间回的,本来准备去曼城看我们,但我们都在浮生城,他们二人不知我们何时回去,就先在曼城住下等着了。现在看样子,两位师傅办完事回来了,有些闲得发慌啊……” 纪凰伸手剥起葡萄,动作娴熟的喂到御弈卿嘴边。 虽然纪凰动作很轻柔,但她这凉飕飕又带着笑的语气,真的让御弈卿在心里为自己那师兄两人捏了把汗。 纪凰暗自在心里磨了磨牙,这两个不着调的师傅,居然把她下令准备的装饰全部换了?而且他们俩换用的东西,真是让她有些无奈,现在下令让人改又已经来不及了…… “你也不必太担忧,师兄和药圣子虽然性子是有些贪玩,但必然知道适度,不会影响到正经事的。” 御弈卿此刻还根本就不知道曼城里面在准备着什么,只当纪凰是担心毒圣子二人在曼城玩出了事。 而此刻被他宽慰着的纪凰真是有泪不能流,她自然也知道那两个不着调的师傅在公事方面不会胡来,但关键就是……她下令让风啸她们执行的,不是公事啊! 那两个不着调的师傅,居然把她为他准备的生辰宴会改成了…… …… 西玖国,曼城,城主府。 云闲园内,原本纪凰下令布置的星辰幕饰,被两位坑徒师傅暗搓搓下令挪移到了御弈卿居住的星海轩。 而此刻的云闲园,一改最初的淡漠浩瀚之风,变成了一派艳红欢庆的……婚宴! “来来来,风鸣丫头,你那个挂饰往左一点……对对对,好,就那里!” 毒圣子看着最后一个挂饰也完美的挂在园子里,满意的点了点头。 药圣子看着他眼中的欣慰,自己也松了口气。这些年来,她们二人究竟将弈小子放在了多重要的位置,恐怕也只有她们自己心里清楚。 毒悍夫这家伙,从弈小子八岁时就开始照看着。她从师傅那里接管药谷之后,也随他一路看护弈小子跌撞着拼到今天的位置。这其中付诸的心血,称之抚养也不为过。 但弈小子是皇室血脉,又一心想要为父报仇,不会脱离御天皇室。 御天女皇御锦枭向来是个利益至上的女皇,要是她彻底忘弃这个儿子,那也还好;可若她哪天记起来还有这么个儿子可以用出去,那弈小子就算报了仇,自己也会成为稳固朝政的牺牲品。 虽然以他如今的实力不可能轻易被妻家强迫,但终究男儿在外的声名难保。 可若是宝贝徒儿与弈小子情投意合,以宝贝徒儿的身份地位,只要她愿意,求娶御天十三皇子未尝不可。而且只有她们宝贝徒儿的心性与能力,才能让她们放心将弈小子交付出去啊。 如果弈小子要嫁,她们二人宁愿他是嫁给宝贝徒儿,哪怕这与师门辈分不合。 对于药圣子、毒圣子、御弈卿之间的感情一概不知的风啸众人,看着这满园的艳红色,眼角有些抽搐,默默抚了抚额。 希望主子回来之后,不要觉得太震撼。 风鸣看着自己亲手挂上去的大红色挂饰,心里不停祷告着:主子,别罚我别罚我别罚我……是你自己交代属下们要好好照顾两位前辈的…… 而被纪凰吩咐让好好照顾着的两位前辈,一脸满意满目欣慰的看着面前的一片艳红,转身勾肩搭背跑到厨房啃鸡腿去了。 “咕咚……” “主子回来,会不会削了我们……?” 雷禁咕咚一声咽了咽口水,看着和主子要求的淡漠浩瀚画风截然不同的喜庆婚宴现场,很难想象主子回来之后的表情。 “哎呀雷禁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懂什么?”雨弦一脸猥琐的笑着,搭上雷禁的肩膀教育道: “来来来姐告诉你,被两位前辈这么一搅和,虽然主子给未来主君准备的生辰宴没有那么好看了,但是主子得到了两位前辈的许可,直接和未来主君定下了婚约关系。这主君啊,跑不了咯!” 雨凝眯了眯眼,似笑非笑的扫了雨弦一眼,和风啸几人对视一瞬,一伙人牵着雷禁就消失在了雨弦面前。 不可否认,雨弦那丫的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 但是,以她们几个正常人对主子的了解来说:主子就算因此和主君关系更进一步,也绝对不会轻易就放过拆了她辛辛苦苦准备的星辰幕饰的几人。 所以啊,之后主子如果玩什么突击特训,就麻烦我们的雨弦护法先顶上了。 又一起坑了雨弦一把的众位战友心照不宣的憋着笑,风啸压了压嘴角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静下来,朝着面前一群人道: “血宫那边的各位舵主也快到了,准备好招待亲家吧。” “是。” …… 浮生城,血宫。 在御弈卿跟着纪凰回曼城之后,十八位舵主暗搓搓的联合下令:血宫所有杀手休息两月,一切行动自行安排。 至于这两个月放假的经济亏空谁来补?废话,当然是背着主子下令放假的未来主母补。 在安排好血宫的内部事宜之后,十八位舵主也齐齐离开浮生城,向曼城进发。 当然,为了不打扰到一路休闲游玩的主子主母,她们还是绕了一点路的。 …… 血宫和曼城都一片宁和欢愉,但天命门可就完全与之相反了。 在主殿后院,向今豪和单倾颜领着天命门所有杀手跪在地上,额头上冷汗直冒,完全不敢抬头看上座的向屠东。 向屠东气愤的握紧了拳头,关节响动的声音在寂静的院内显得尤为突出。 “啪!” 向屠东猛地拍案而起,对着向今豪一巴掌扇下。 “天命门被毁,我族势力一跌再跌,本主碍于你父亲,也不好再惩罚你。可如今,你居然连本主放在你房内密室的族录都被人盗取,你还有何脸面再在少族主的位置上坐着?!” “母亲!孩儿知错了!孩儿知错……” “知错有什么用!本主现在只后悔依了你父亲说的,将天命门交给了你!” 向屠东出口打断了向今豪的话,额头上的青筋都冒了起来。 如今向氏家族势力折损至此,已经在剩余的九大家族中难以立足了,而现在向族的那一份残图又被盗走,难道是那几族已经想要灭她向氏一族? “即日起,向今豪不再是我向族少主,她的位置交由二小姐接管!至于这天命门,既然你父亲哭闹着为你求来了,那便交给你了,此后向族不会再援助天命门分毫,你好自为之!” 向屠东阴翳的扫了跪在地上的向今豪一眼,不顾她的哀求转身离开了天命门。 天命门已经不中用的,她要尽快培养出接替天命门的势力。 还有那被盗的一份残图,如今没了那份残图做倚仗,只能先拿到许忠义那边的钥匙,牵制住那些家族了…… 希望许忠义不要再拖拉生事,否则她宁愿放弃这颗不知死活的棋子,亲自去将那钥匙搜找出来! 向今豪看着向屠东带人决绝离开的背影,身子一软瘫坐在地。 完了……母亲已经放弃她了…… 单倾颜从地上站起身,揉了揉跪得发麻的膝盖,妖娆的眼眸中一片冰冷。 若是他的家族还在,区区一个向氏族长怎么配让他跪下?! 单倾颜正想着,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在他脚边响起,惊得他回了神。 向今豪发了疯一般的冲到单倾颜面前,双目猩红掐着他的脖子怒吼道: “你不是一直说能帮我坐稳天命门高枕无忧的吗?!现在这算什么?!你说啊!” 单倾颜虽然毒术过人,但武术一般。这么被向今豪用蛮力掐着,只感觉整个大脑都在充血,连忙挣扎着将她踢开。 “咳咳……!你急什么!咳咳……” 单倾颜双手捂着脖子缓了缓气,压下心中滔天的怒火对着向今豪道: “想要坐回少主的位置,把天命门的实力再抬上去不就行了?!” 被他踢痛的向今豪弓着身子半跪在地,抬头对着他怒道:“你说的轻松,天命门现在的样子,怎么可能把实力抬上去?!” 单倾颜咬了咬牙,继续劝道:“若是天命门杀手成了不伤不死的神兵呢?” 向今豪瞪大了双眼,惊恐的看着单倾颜。想想他刚刚说的不伤不死,心里一阵发寒,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其它蛊虫都可以,这个绝对不行!你别忘了当初你们单氏家族,是为何而灭的!” 单倾颜听她提及单氏家族的覆灭,妖娆的面庞再也挂不上冷静的模样,眯了眯眼眸冷声道: “你如今已经被向氏家族抛弃,这是你唯一的希望。本公子言尽于此,用与不用随你!” 说完,还不等向今豪反应过来,单倾颜就已经离开了院子。 ‘你别忘了当初你们单氏家族,是为何而灭的!’ 向今豪的话回荡在耳边,单倾颜脚下的步伐越迈越快,妖娆的脸庞上恨意笼罩。 单氏家族为何而灭? 哈哈哈哈!是为不死蛊而灭又如何?! 单氏家族以毒术立于十大家族之中,其中尤以蛊术最为擅长。随着时间的流逝,在人们心中医毒早已成了截然不同的两派,毒术成了见不得光的暗术。 在这种倍受欺压的环境下,单氏家族慢慢孤僻自闭起来,寻找着让家族变强的方法。 终于有一天,他的母亲找到了——不死蛊! 他现在依旧记得母亲培育出不死蛊时那兴奋的样子,仿佛那几只蠕动的幼蛊,就是她带领单氏家族兴起的希望。可母亲没想到,正是这几只幼蛊,引发了单氏家族覆灭的厄运。 第32章 过往,宴会拼酒 其实不死蛊的作用,与它的名字恰好相反。 被种入了不死蛊的人,会拥有比正常人强大百倍、千倍、甚至万倍的治愈能力。但这瞬间愈合伤口的能力,需要她们透支余下的生命来偿还。 等到没有能力再愈合伤口的时候,这所谓的不死神兵很快就会一命呜呼了。 但这又如何?用短暂的生命去完成一生都不可能达成的任务,未尝不是一种荣光! 等到母亲重金找来甘心当不死蛊试验品的人、将不死蛊种入她们体内之后,那几人真的成了不伤不死的一支神兵。哪怕是被砍断了四肢,她们都能迅速愈合伤口,恢复原样继续战斗。 这样的结果让母亲兴奋不已,之后母亲就开始大量征集族中侍卫奴隶,为她们种下不死蛊,派她们执行最高难度的任务。 就这样,单氏家族空前繁荣的时期到来了,但也仅仅只是昙花一现。 不死神兵与不死蛊的消息传到其她家族之后,实力低下的晨氏、段氏、赫连氏、向氏、庞氏、萧氏六族不敢多言,只能眼睁睁看着单家强盛起来。 但实力强横的简氏、欧阳氏、月氏三大家族却联合起来,一同覆灭了他们单氏一族! 欧阳氏秉承着一派光明正大的作风,在简氏家族与月氏家族的合力围攻辅助下,撞开了单氏家族的大门,药杀了所有蛊虫与种蛊人。 母亲带着所有族人拼死反抗,甚至不惜在自己身上也种入了不死蛊。但最后终是因为实力悬殊,凄惨落败。 父亲趁母亲带人反抗时,准备带他从后山逃离,却遇上了欧阳家族的八长老欧阳鸾辛。父亲为了保护他,将他藏在了树洞之中,自己引开了欧阳家族的那群人。 他在树洞中紧紧咬着手臂,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能看着父亲被那群人追远。 直到第二天,三大家族的人离开之后,他才敢从树洞中出来。 他一路循着父亲逃跑的方向找去,却只在一处林边看到了父亲满身淤青衣不蔽体的尸体。父亲不曾合上的双目依旧带着憎恨与屈辱,就那么死死的瞪着天空…… 抱着父亲的尸体,一步一步走回单氏家族的院府。满院未干涸的血液依旧在流动,地上躺满了族人的尸体,还有他的母亲。 他的世界仿佛从那一刻就已经没有了色彩,剩下的只有无边的黑暗和恨意。 从那一刻起,他就发誓:他一定要报仇!简氏家族、月氏家族、欧阳家族!都得为他的父母族人陪葬! 他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他的母亲培育出的不死蛊有多强大! 他要用母亲未完成的方式,为单氏家族报仇,祭奠四千五百六十一位族人的在天之灵! …… 西玖国,曼城,城主府。 纪凰和御弈卿刚刚进府,马车就被突然窜出的一群人团团围住。 两人无奈的抚额下车,不出意外地看到了领头的两个不着调的老顽童。 药圣子和毒圣子风一般的凑上前去盯着两人,她们虽然已经听风啸几人说过,御弈卿的腿可以站立行走了。但现在亲眼看到他真的能不依靠内力还行动自如,也难免有些激动。 “两位师傅,近日在曼城玩得可还开心?” 纪凰揽着御弈卿,懒懒的掀眸望向自己这两个不着调的师傅,嘴角的笑意让风啸风鸣雨凝几人齐齐后退一步。 主子的表情,危险。 “开心!当然开心呐!” 毒圣子完全没有丝毫求生的觉悟,甚至蹿到纪凰身边,一把拉走了她怀里的御弈卿,仔细探查着他腿上的经脉骨骼。 “师兄不必担心,真的好了。” 御弈卿对毒圣子孩子气的关怀动作有些无奈,但更多的还是暖融。 风啸众人看着纪凰嘴角愈发邪肆妖冶的弧度,再次齐齐退后一步。 完了,现在更危险! “宝贝徒儿,天命门那边你和弈小子还是要多多留意,她们的毒师邪乎得很,手段恐怕不止这些。” 药圣子搓了搓胳膊上立起来的小疙瘩,西玖的冬天不冷啊,咋突然觉得凉飕飕的呢? “徒儿明白,还有些事要与两位师傅说,外面天寒先进厅吧。” 纪凰看着被毒圣子拉着的自家阿卿,在心里叹了口气,领着众人进了府内的大厅。 “雷禁,讲吧。” 纪凰见所有人都各自找地方坐下之后,不紧不慢的让雷禁出列。 雷禁思索了一下,开口将《隐族录》上记载的内容给药圣子、毒圣子背了一遍。 “自太荒蛮古以来,始民以部族而聚居、以部族而劳务、以部族而独政,历时年久……” …… 等到背完之后,只见雷禁一拍脑袋懊恼道: “还有一事,属下忘了向主子和雨凝护法禀报。” 纪凰好笑的看她一眼,开口道:“你说。” “天命门密室有文案记载:天命门隶属向氏家族,且曾参与北霄国政变,助北霄建立帝国,后北霄皇室听命于向氏家族。嗯……还有什么来着……?” 雷禁皱皱眉头,肉嘟嘟的小脸一阵纠结,思索了半晌恍然大悟般继续道: “里面还有记载:北霄奉向家之命派遣的西玖国暗子化名许忠义,持陵藏钥匙。至于许忠义的真实身份,由于时间匆忙,属下没找到。” 雷禁弱弱的吐了吐舌头,本来说要告诉主子和雨凝姐姐的,结果忙着交器门那边的任务,把这事忘到脑后了。 雨凝被她这消息雷得不轻,连忙在心里把她刚刚说的每个字都重复一遍。 这个消息,才是真正的一字千金啊!放到揽月拿出去售卖,绝对价位杠杠的。 纪凰侧头和御弈卿对视一眼,心中已经明了许多。 果然,十大家族各自为营,甚至已经开始盗取她族残图,内乱将起。 “等等等等,让老婆子我先缓一缓……” 药圣子一脸头痛的按了按太阳穴,一下子接受这么多隐秘消息,真的让她有些缓不过神来。 “师傅不必太费神,十大隐族虽然神秘悠久,但实力并非强不可比,只是那传说中的陵藏有些慑人罢了。十张陵藏残图并非那么简单就能收集齐全,这天下谁主浮沉还未可知。” 纪凰慵懒的倚在座椅上,凤眸中不经意间透露的的凌厉锋芒、比起那传说中的陵藏更震人心魄。 众人缓缓抬头看她一眼,清楚的感觉到了自己沸腾的血液。 或许有一天,这天下,是她主浮沉。 …… 傍晚,回到星海轩的御弈卿看着又被装饰了一番的院落,不明所以的踏了进去。 纪凰走在他身侧,看着他对这些星辰幕饰是真的喜欢,才暗自松了口气。 “阿卿好好休息,明天见。” “你也是,好好休息。” 纪凰习惯性的在他额头上印下一记晚安吻,宠溺不舍的转身回了自己院子。 翌日清晨,守归区那边的鸡鸣声都还没有完全消停下来,纪凰就已经顶着一身起床气被叫醒了。 “师傅啊,你们究竟要干什么?” 纪凰看着药圣子塞到她怀里的衣袍,那繁琐艳丽、里一层外一层重重叠叠好几层的装饰,真是让她有些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往身上套。 “雨弦丫头、司徒丫头,快去把你们主子打理好了再带出来。” 药圣子看着纪凰错愕的表情,连忙将身后的雨弦和司徒倩推了过去。 另一边,躺在星海轩里好好睡觉的御弈卿也被院外的细碎声音吵醒。 “师兄,天色这么早你就起了?” 快速漱完口洗完脸的御弈卿随便披了件斗篷走了出去,将院外的几人引进厅内。 御弈卿接过弑月递给他暖身的茶,浅呷两口看向目光飘忽的毒圣子,开口问道:“师兄这么早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咳咳……呃,那个……小师弟生辰快乐。” 毒圣子看着出落得愈发俊逸清雅的御弈卿,颇有几分“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 御弈卿闻言愣了片刻,随即浅笑道:“贺生辰也无需起这么早啊。” 其实从小到大他都在奋力拼搏,只想有实力好好活下去。太久没注意这些节日生辰什么的,早就不太记得自己的生辰了。 也难为师兄还一直记着,每年生辰都给他送些男儿家的小物件。 “还好还好,不早不早。”毒圣子笑着打着哈哈,一番心理挣扎后终于还是接着道:“小师弟,宝贝徒儿说有惊喜给你,你换上衣服去看看呗。” 一旁捧着喜袍的电暮眼角抽搐几下,默默在心里道:主子确实准备的是惊喜,但是被前辈您改成了惊吓…… 御弈卿接过电暮捧着的、繁琐艳丽的衣袍,正准备询问两句的时候,就被毒圣子半蒙半哄的推进了内室。 城主府内的云闲园,一改往常宁静安谧之风,变得一片喜庆觥筹交错。 血宫的十八位舵主全部到齐,在这里喝酒猜拳,和纪凰麾下所有人打成一片。 被药圣子看压着装饰完的纪凰,又被一路带到了云闲园。 看着这满园喜庆的装饰,纪凰无奈的伸手揉了揉眉心。虽然昨天晚上抽空来看过一眼,但今天再看依旧很冲击眼球。 不过还好,虽然风格大变,但胜在欢庆热闹,也削减了不少冬日的清寒,希望阿卿会喜欢这一场宴会吧。 纪凰一身张扬的红袍,自然很快就吸引了血宫各位舵主的注意。 于是在沐引涧这个作死者的带领下,剩下所有舵主秉持着为主子鉴定主母的远大志向,不怕死的将纪凰拥簇到桌边。 “来来来,多的也不说了。既然是咱们主子点了头的主母,总得和咱们混个酒熟,大伙儿说是不是?!” 沐引涧勾搭着纪凰的肩膀,直接搬来一坛酒,将桌上的小酒杯都撤下去,换了满桌的海口碗倒上。 只见她朝着所有人一抬碗,一口干完了碗里的酒,将碗倒扣过来挑衅的看着纪凰。 前来围观的风啸众人仿佛看智障一样的看向沐引涧,这家伙怕不是来这找吐的。 凑在人群中围观的雷棘眼角抽了抽:没眼看啊没眼看,又是一群等下要躺着被送回去的。 想当初曼城第五区——暗甲区成立的时候,满山她们这些半生酒肉为伴、诚心归顺的流寇,想要把这个十三岁的小主子喝趴。结果小主子一人,把她们全部干吐了。 算了算了,不提了不提了。 往事不堪回首,只怪当初她们太傻,完全不了解主子那喝酒如喝水的酒量。 纪凰站在沐引涧对面,一脚踩在椅子上,端起碗就是灌。 别的不说,比吃比喝她纪凰没在怕的。 两人一碗接着一碗的干,地上酒坛已经空了好几个了,两人依旧还站在桌边喝着。 纪凰勾了勾唇,看着对面脸色酡红已经开始打晃的沐引涧,将手中的一碗酒一干而尽。 第33章 宴席,震撼欢庆 沐引涧使劲晃了晃脑袋,对面还是有好多个纪凰,旁边的人也有好多……好多…… 衡风连忙上前一把扶住瘫软的沐引涧,饮血看着对面完全清醒着的纪凰,一瞬间那股子拼酒的劲儿也上来了。走到沐引涧刚刚的位置站定,端起碗朝纪凰示意一番,仰头就喝了个干净。 纪凰看饮血这架势,也是一个不醉不休的,索性吩咐人直接上酒坛,要喝就喝个尽兴! 看这纪凰直接搬着酒坛仰头喝的样子,许多人也放开了手脚,行事随意轻快不少。 “哈哈哈!主母是个豪爽人,饮血佩服!” 饮血看纪凰将喝空的酒坛扔到地上,爽朗一笑搬起自己面前的酒坛仰头喝起来。 御弈卿和毒圣子一行人来了之后,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所有人围在一起看纪凰拼酒的场景。 御弈卿看她一身烈艳的喜袍,肆意傲然的和自己那群下属斗酒,一时间倒真的有种新婚的感觉。 他和她么……好像真的还不错。 毒圣子看她们还没开始就闹腾了起来,给药圣子使了个眼神。 守在纪凰旁边的药圣子有些不自在的为这场斗酒按下了暂停键,她必须承认,刚刚她也看得有些跃跃欲试,想上去拼一把。 被拿走了酒坛的纪凰顺势走到御弈卿身边,其实在他来的时候她就不想喝了。 看习惯了白袍的他,却不曾想红袍也这般惊艳,惊艳到不知该如何形容。 怎么说呢,白袍的他就像幽兰,淡雅冷傲,不知不觉中浸入灵魂;红袍的他就像寒梅,依旧冷傲,却震撼心扉。 御弈卿浅笑望着她,换了红袍的她何尝不是一样的惊艳呢? 素来觉得唯有银色才能衬得住她的邪肆狂傲,却没想到她那几分妖冶被红色也衬托的淋漓尽致。 这样一个罂粟般的她,确实有让人步步成瘾的本事。 “既然今天两位主角都到了,那咱们就开始了啊!” 毒圣子站在两人旁边,整张脸红光满面的,就差没写着兴奋两个大字。 周围所有人闻言都揶揄的看向两人欢呼起来,有几个还吹起了口哨,连旁边桌上试图喝酒的某坨肉团子,都跟着气氛扑腾着小翅膀。 御弈卿看这纪凰,意味不明道:“这是你准备的惊喜?” 其实看到这喜庆艳丽的一幕,他就已经猜到了前些天在路上,风啸为什么要来信告状了。 只是他还是想听纪凰亲口说,她到底准备了一个怎样的惊喜。 “嗯……不全是。”纪凰歪着头思索片刻,牵过他的手走到人群中间,拿出准备好的戒指,粲然一笑单膝半跪在地: “阿卿,待你及冠之年,为我再披嫁衣可好?” 既然这是一个女尊男卑的世界,那她就当求婚的那一方。 嘶…… 跪下了…… 纪凰跪下了…… 虽然只是单膝半跪,但依旧让人震撼。 纪凰是谁? 于权,她是西玖帝国凰王独女,女皇义女,天下第一个尚未及笄就封王的王爷。 于势,她是破晓之主、屠生之主、揽月之主、曼城之主,亦是药谷毒宗两派少主,天下暗中势力分布最广的人。 她,强大如斯,医毒无双实力莫测。 她,尊贵如斯,不跪天地不跪皇权。 这半跪,折的不只是膝盖,更是她融入血液刻在骨中炼入灵魂的骄傲。 满园的人被她这一跪惊得瞪大了双眼,不敢发出丝毫声音,生怕有一点声响,就盖过了御弈卿的回答。 御弈卿双唇颤动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好。” 纪凰嘴角的笑意愈发璀璨,将戒指套上他左手无名指。 这是她第一次亲自去揽月设计制作饰品,不出意外的刚好。 御弈卿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看着无名指上这枚戒指,伸手从她手里拿过另一枚,套在她右手的无名指上。 无名指的血脉,连通到心脏。 这就是她给他的十七岁生辰礼物吗? “呜呜!弑月我好感动啊!” 弑云乱嚎着扒拉到弑月身上,死死的抱住不撒手。 太感动了,主母太会催泪了,呜呜…… 弑月突然被他这一扒拉,本来难得将自己带入这温情腻歪的求婚现场,才酝酿出来的感动就被弑云这丫的嚎散了。 “拜堂!拜堂!” “主子主君拜堂!” “主子主母拜堂!” “……” 纷纷回过神来的众人又欢庆起来,完全不怕被惩罚的起着哄。 今朝有哄今朝起,明日罚来明日躲。 两位圣子前辈抹了抹湿润的眼角,早知道宝贝徒儿的惊喜这么感人,她们就不乱改这里的幕饰了,让这里全部都是宝贝徒儿的用心布置才更合适。 御弈卿的云淡风轻完全不受这些哄闹影响,只见他走到毒圣子两人身边,将两位待他如子的长辈扶到上座坐下。 纪凰也会意的过去,牵着御弈卿走到场地中间,面对着毒圣子两人道: “既然要拜堂,第二拜总得有高堂。” 既然阿卿视两位师傅为父母,那今日这场提前到来的婚礼,便也一道成就了这段抚养恩情。 雨弦接的最为顺溜,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她就拿着牵红递到纪凰两人手里,扯着嗓子学媒夫喊道: “一拜天地!” 纪凰和御弈卿对视一眼,握紧手中的红绸,转身面对院外弯腰一拜。 “二拜高堂!” 上座的药圣子和毒圣子不知何时已经湿了眼角,在两人转过来时匆忙用袖子擦拭掉。 两人转过身来,面对着药圣子和毒圣子一拜到底。 “好……好……” 毒圣子坐在座椅上激动的呢喃着,要不是药圣子在一旁扣住他,他可能就冲下去抱着御弈卿和纪凰不撒手了。 “夫妻对拜!” 雨弦喊完最后一声,暗搓搓的挪动着脚步,猥琐的向纪凰背后靠近。 纪凰权当感觉不到这货,慢慢转过身。 两人看着离自己近在咫尺的彼此,相视一笑慢慢弯腰。 就在两人拜完,快要直起身的那个瞬间,纪凰背后的雨弦伸出了她猥琐罪恶的双手…… 嘭! 肉体亲吻地面的声音传来,雨弦呈大字形趴在地上,四周的灰尘都被她震得一阵飞扬弥散。 而原本站在她身前的纪凰,此刻怀中揽着御弈卿,两人站在雨弦面前那叫一个惬意。 雨弦在心里狠狠地给了自个儿两脑嘣,她刚刚是抽了什么风,居然还想着把主子推到主君怀里去?呜呜,主子是她能耍到的吗…… 雷禁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凑上前去,将雨弦扶了起来。 好样的!虽然没耍到主子反被主子耍了,但勇气可嘉值得赞赏! 风啸风鸣司徒倩等人看着这个活宝二愣,心里满满的都是窃喜: 很好!看来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主子的突袭特训,雨弦护法已经独自揽下了! 有了雨弦这个调节气氛的奇葩在,所有人立马又欢腾了起来。酒桌边也围满了人,都等着纪凰过来继续刚刚没完成的酒局。 纪凰牵着御弈卿走到桌边,两个稳重不过三秒的高堂也窜了过来,一脸激动的跟着起哄。 饮血搬起自己的酒坛一口闷完,朝着纪凰道: “主母可得稳着点,待会儿可别让主子抱回房去!” 纪凰一手拿起酒坛边口,仰头干空了这个坛子,随手朝地上一扔,拆开另一个酒坛道: “能让夫君抱回房去,求之不得。” “哈哈哈!主母好气魄!继续继续!” 饮血说完,跟着纪凰又拆开了一个酒坛。两人一坛一坛的灌着,空地上酒坛越来多。 御弈卿抱着不知道偷喝了多少酒、醉成一坨肥肉的肉团子,站在纪凰身边,看着她和他的下属斗酒。 慢慢的,战斗力惊人的饮血也和沐引涧一样瘫软下去。血宫十四位女舵主一个接一接找地方吐,仅剩的衡风看着依旧清醒的主母大人,咕咚一声咽了咽口水。 “主母,属下可是个一杯倒,要是属下倒了,这些家伙这就交给曼城的各位了。” 雨凝看着衡风身后吐得天昏地暗的一群人,再想想自己上次在暗甲区被吐了一身的惨痛经历,果断冲上去拦在了纪凰面前。 “主子,差不多可以了。这新婚之夜的,让主君在这看你斗酒不合适。” 纪凰嘴角抽了抽,她还不至于无聊到欺负衡风这个滴酒不沾的一杯倒。 “回去吧。”御弈卿看着衡风那求救的眼神,有些好笑的伸手将酒桌上的纪凰扯了下来。 纪凰点了点头,在身后一群人的奸笑声和口哨声中,与御弈卿携手走向星海轩。 众人围在一起又闹腾了一会、喝了几杯,才将喝到烂醉如泥的十四位舵主和两位前辈扶回去休息。 …… 星海轩内,洗浴完的御弈卿一身里衣躺在床上,伸出左手放到眼前,仔细看着那枚戒指。 “阿卿想什么呢?” 一身里衣、还带着热蒸气的纪凰钻进被窝,挥出一道气刃斩灭了房内的烛火,从背后环住了御弈卿的腰。 “在想过几日便要分开了,有些不舍。” 御弈卿收回了手浅淡答着,在一室漆黑中转过身来回抱着纪凰。 他不会那些扭捏羞涩欲拒还迎,在她面前,他只想要随意随性。 “阿卿既舍不得我,不若与我回去见见家中父母兄长?” 纪凰将头抵在他颈间,俯首在他脖子上轻咬着,越来越清晰的感觉到自己下腹的火热。 “别胡来,你尚未及笄,床笫之事伤身。” 御弈卿也被她撩拨的一阵难受,连忙开口拦住了她。 纪凰闻言在心中叹了口气,第一次对自己的年纪这么无奈。 御弈卿感觉到她挫败的小情绪,有些好笑的岔开这个话题,接着她刚刚的话道:“御天女皇下令,命十三皇子一月内回京过年。” 他也不想在御天皇宫里面看那些虚伪的嘴脸,可父仇未报,他暂时还需要忍耐一段时间。 “阿卿。” 纪凰在他额头印下一吻,极尽温柔。 御弈卿淡淡应了一声:“嗯?” “揽月屠生任你调遣,我纪凰的夫君,受不得任何委屈。” 一室静谧,只有纪凰的声音在这片床帐中轻语。御弈卿沉默良久,终于缓缓开口唤道: “阿凰。” “嗯?” “夜深了,睡吧。” “嗯。” …… 第34章 暂别,邪王回京 宴席散去,推杯换盏欢娱也渐渐落下帷幕。借着两位主子大喜之际,翘了半个多月班的血宫、曼城各位管事又该各司其职忙起来了。 与此同时,御天女皇给十三皇子的一月归京时间眼看着过去一半,西玖帝都那边催邪王殿下回京的信件也越来越多。 “虽说小别胜新婚,但宝贝徒儿这还没别呢,咱甭这么腻歪。” 药圣子捂了捂眼,看着纪凰将御弈卿扶上马车,不放心的在马车边各种叮嘱。 以弈小子的能力,她和毒悍夫都早就不担心了。近几年御天帝国那些多事的人,哪个惹上弈小子还能不被阴的? 血宫的主子是他们能瞎惹的吗? 毒圣子在一旁踹药圣子一脚,这个没眼力劲儿的! 腻歪怎么了?这老婆子有点情趣行不行? 而马车那边…… “……” “嗯。” “调理寒毒的药剂我放在了墨色包裹下面的盒子里,到时候记得用。” “嗯。” “包裹里面还有个蓝色锦袋,里面装的是凤血暖玉。御天冬季天气偏寒,你戴上可以温养经络。” “嗯。” “案几隔层里面放了你喜欢的点心,在路上饿了记得吃。若是御天皇宫饭菜不合你口味,就去揽月吃。” “嗯。” 御弈卿抱着肉团子坐在马车边上,听纪凰像个小丈夫一样事无巨细的叮嘱着,星眸中蕴着似水柔情。 纪凰思索半晌终于觉得要交代的都差不多了,气鼓鼓的凑上前去在御弈卿脸上吧唧一口泄怨。 “早点回来。” 御弈卿被她孩子气的样子逗弄的笑了笑,将肉团子放到她怀里,学着她以往的样子,俯首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 “等我回来。” ……在一旁充当了许久背景板的弑月弑云风啸风鸣几人,看着这两人终于告完别了,在心里暗自唾弃了两位主子一把。 马上还有一个多月就是年关,你俩这最多分开三个月,至不至于…… 纪凰的视线从几人这边淡淡扫过,几人立马端上一副严峻待命的模样。 开玩笑,虽然在心里很唾弃,但是绝对不能表现出来。 嗯,不然两位主子的训练方式可不是跟咱闹着玩的。 “你们走吧,再待一会儿我可能就舍不得放人了。” 纪凰抱着肉团子自觉的的退开几步,凝视御弈卿的凤眸中满满都是委屈。 素来独来独往冷漠狠厉、视男人为无物的她从未想过,自己竟然有一天会这么絮絮叨叨纠缠腻歪。 风啸看着这样的纪凰,在心中感叹道:果然,世间万物还是一物降一物啊。 御弈卿点了点头,坐到马车里面掀开车帘,朝纪凰和她身后的毒圣子众人挥了挥手。弑月弑云也上去坐到马车两边,一行三人慢慢从众人视线里面淡出。 纪凰抱着怀里的肉团子,绝美的脸庞上收敛了所有委屈凄怨,仅剩下的是她与生俱来的邪肆。 “风啸,浮生城里许多不需要存在的势力就拔了吧,另外看紧天命门、顺安府、还有器门。传令雨凝,让北霄、东辰的揽月分部注意这两国的一举一动,调查北霄帝国十几年前失踪的、二十到三十岁的皇室成员、王公贵胄、高官富贾。” 屠生的兴起速度太快,已经给不少杀手组织造成了威胁。浮生城内,不少成立年久的中高级组织已经开始对屠生进行打压联攻了。 若是这么随她们去,那屠生的排面往哪搁? 还有之前雷禁汇报的事,那枚北霄帝国安插在西玖帝国内部的暗子,不出意外就是她们西玖国丞相大人了。 丞相暗中操控的官员可不少,想必她母王和皇舅母也早就有所察觉,近些年才会不断打压剔除。但若是找不到许忠义真正的身份信息,不能将她定罪不说,打压得过了还会造成朝堂动乱,是个棘手的人啊。 “属下领命!” 风啸看着离开主君就变了个人的主子,有些惊叹于主子的情绪转换竟然如此之快。 “宝贝徒儿啊,你马上也要回帝都了,为师和药婆子就也回药谷毒宗去了。什么十大隐族啊、纪氏陵藏啊,我们回去查出头绪了就立马告诉你。” 毒圣子看着纪凰和御弈卿都是小小年纪布局天下,一时间心里感慨万千。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拍死在沙滩上啊! “是啊宝贝徒儿,那师傅们就先回去了,你万事小心。” 药圣子看着这样的纪凰,也有些岁月不饶人的感觉。 想当年自己十三四岁的时候,还跟在先师屁股后边观摩学习。怎么到了自己徒儿这里,完全就像师徒颠倒了一样? 纪凰本想留他们二人在曼城过年,隔得近她年前年后也能多来看望。但思及药谷毒宗内部还有诸多事宜等着他们回去主持,只能无奈道别。 “两位师傅一路小心。” “好。” …… 邪王回京的消息传至京城,皇宫和凰王府就差没奏乐欢庆了。京城许多的世家公子小姐,也在等着看那样一个人儿大半年时日有什么变化。 年关将至,整个帝都都格外欢喜热闹,唯独丞相府内气压有些低。 许忠义坐在书房咬碎了一口银牙:纪凰! 当初自己控制曼城的棋子死得无声无息,布下的暗子也被抹杀个干净,之后派去的人更是连曼城都没进去便被阻击了,甚至还死了不少天命门那边培养的人。 这笔账,迟早有一天要算! 这大半年来,朝堂中自己这一派的势力被纪宸吟和沐瑾宣清除得所剩无几,再拖下去多年潜伏隐忍就毁于一旦了,看来要让皇姐准备提前动手了…… 许忠义这边焦急烦躁,而凰王府却张灯结彩,就差没敲锣打鼓了。 “父君,凰儿当真说的今日回府?” 纪宁站在府门口欣喜地张望着,不时问一问身边的晨泽语。 “宁儿,这话你已经问了八遍了。凰儿信上写的今日便到,想来不会唬人。” 晨泽语在他旁边劝着,不过自己也一样在焦急的张望。 一旁的纪宸吟听到他们父子两人的谈话,脸上挂着止不住的笑意,嘴上却依旧不饶道: “等那小兔崽子一回来,本王非要好好教训她一顿,竟然拖了两个多月才回……” 突然,在凰王府周围围观的人群骚动起来。不远处,三名女子骑马逆光行来。 “嘶!”…… 一阵阵吸气声响起,而后一片寂静。 跟在纪凰身后的风啸风鸣见怪不怪,等哪天不是这个反应才叫奇怪好吗? 府门前围着的人望着马上那逆光的人儿,眉眼依稀是他们记忆中的样子,可是那周身浑然天成的皇者气势,让他们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庸废了十二年的纪凰。 毕竟纪凰重生后不久便去了曼城封地,至今才归。那一小段时间内她的改变,很难剔除他们心中她庸废了十二年的形象。 “母王、父君、哥哥,我回来了。” 纪凰翻身下马,看着府门前三张熟悉亲切的面容,感受到来自身体里那血缘的羁绊。 …… 凰王府内,餐桌上纪凰风卷残云一般的扫荡着精致的菜肴。 在路上啃了两三天的干粮,作为对饮食极其挑剔的吃货,纪凰表示简直欲哭无泪。 晨泽语、纪宁、还有原本想要教训她的纪宸吟,看到她现在的进食速度之后,心里猛然一酸。 凰儿她……出门这一趟受苦了啊! 若是风鸣风啸两人此刻知道了他们三人心中所想,必定一口老血喷出来。 诸位真的不觉得,苦的是我们这些被主子特训的下属吗? 于是,在晨泽语三人无微不至的照料下,吃饱就睡的纪凰丝毫不知她的回归给帝都带来了一场怎样的火热议论。 在纪凰死死的酣睡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之后…… “主子,皇宫传召。” 听着门外风啸的禀报声,纪凰蹙了蹙眉睁眼,迷糊一会儿之后翻身下床洗漱更衣。 “见过大公子。” “风啸,凰儿还未起吗?” 纪宁站在忆夜轩的院子里,有些无聊的踢着地上的叶子。 “哥哥这么早找我做甚?” 纪凰打开门,倚在门边打了个哈欠。 在没有任务的情况下,她是非常懒散的。现在天色看起来才五六点的样子,自家哥哥起的这也太早了点吧? “这还早?母王一刻钟前就已经出府早朝去了,你别忘了等你及笄之后也要上早朝的啊。快走了啦,用完早膳进宫去看看舅舅,舅舅可想你了。” 纪宁嘴上说个不停,手上也凑了过去,挽着纪凰的胳膊把她拖向前厅。 纪凰怕伤着他,也不敢用力挣,只好任由着他拖着自己走。 …… 皇宫,凰栖宫。 “凰儿来了,快让舅舅看看……瘦了,瘦了,凰儿受苦了。” 纪宸竹把纪凰拉到身边,一边打量一边说着,眼中满满的都是心疼。 纪凰抽了抽嘴角,如果没记错,自己现在这样还算是不错的身材比例了。而且她不是瘦了,只是训练久了难免会有肌肉线条,身上的肉稍微结实了一点而已,实际上她还重了来着。 不过腹诽归腹诽,可心中的暖意也是阻不住的。 沐梓泫放下手中的茶杯搭话道: “父君对凰儿表妹的关心倒真让儿臣吃醋呢!不过话说回来,自昨儿个凰儿表妹回京之后,京中公子们可是乱了一片芳心,表妹可有中意的?” 她也是刚刚才下朝,听宸吟姨母说今天父君让纪凰表妹进宫走走,她想着大半年没见怪想念这丫头的也就来了。 沐梓泫问那话也只是突然想到昨天纪凰回来之后挺轰动的,随口一问聊聊家常,却没注意到坐在她旁边的沐梓昕端茶杯的手颤了颤。 第35章 进宫,皇君怀孕 “中意之人自然是有的,可他如今不在京中。” 纪凰倒也不在意沐梓泫的打趣,面色坦然的和她聊着。 沐梓泫还没什么反应呢,纪宸竹和纪宁先急了起来。 “凰儿相中了哪家公子?与舅舅说说,舅舅让你母王和舅母为你筹备筹备。” 纪宸竹这些年为了纪凰倒贴许家许梦诺的事可是头疼不已,如今听她说另有所愿,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凰儿可是夜姐夫留给姐姐的独女,是他们纪家的宝贝,怎么能倒贴给那许家的公子呢?更何况,还是一个完全利用她、瞧不起她的公子。 “凰儿我可跟你说,这次一定要人家公子也喜欢你,你不能再傻傻的凑上去被人糊弄了,知不知道?” 一向风风火火的纪大公子此刻也认真起来,一本正经的给自家妹妹教导着。 纪宸竹和纪宁在这边聊的有些入神,沐梓泫也听得来了兴致,以至于所有人都忽略了死死攥紧手帕的沐梓昕。 “舅舅哥哥放心,凰儿与他必然是两情相悦。” 纪凰被追问的有些无奈,她像是凑上去给人当备胎的人吗? 风啸风鸣站在纪凰两侧绷得那叫一个严肃冷峻,其实心里好想开口告诉皇君与大公子:主子已经先斩后奏把自个儿夫君娶到手了,两位不必太操心了。 “凰儿嘴上也没个正经,这话要是让人家公子听了去,可不得羞红了脸!” 纪宸竹在一旁嗔怪着,倒也没有再接着问。 既然凰儿喜欢,只要人家公子也愿意,身份家世那些倒也无所谓了。 纪凰听着自家舅舅的话,回忆了一遍自己和阿卿的相处,在心中默默道:好像一直都是我在脸红,阿卿不管发生什么都淡定的很。 “那表妹是否与姨母姨父说过了?虽然凰儿表妹你尚未及笄,但订下婚约也不为过,待到及笄之后将人家公子娶回来也行。” 沐梓泫在一旁询问着,倒颇有几分姐姐的样子。 一般的皇室王族或者世家贵族,在很小的时候就会订下婚约,待到男女双方及冠及笄之后就直接完婚。若是合得来,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倒不失为一段佳话;若是合不来,相敬如宾也算是正常的相处模式。 不过这仔细算起来,也不算是成婚,只能说是一种稳固权势的方法吧。 但既然凰儿表妹与那公子两情相悦,那提早定下也没什么,省得人家公子被别家女儿抢了去。 “表姐也太急了些,我纪凰的夫可不是别人说抢就能抢的。”她可不觉得她家阿卿是那么容易被拐骗的。 纪宸竹和纪宁听纪凰在这毫不遮掩的宣示主权,都红了红耳根,倒是沐梓泫愈发觉得这表妹现在的性子很对她脾气。 “哈哈!那祝表妹早日抱得夫君归!” 沐梓泫笑着结束了这个话题,几人东扯西拉又聊了好一阵,直到殿外宫侍们的通禀声传来,才稍微停了一下。 “奴侍见过女皇陛下、凰王殿下。” “我就说凰栖宫现在肯定热闹着呢,宸吟你干脆一起用完午膳再回府得了。” 沐瑾宣进殿看着纪凰几人围坐在一块儿聊天,朝身旁的纪宸吟贼笑着。 看吧让你丫的天天在府里凶,凰丫头和宁小子在宫里玩得多开心! 纪宸吟压根懒得理会沐瑾宣的长期性抽风,朝着纪凰和纪宁两人开口问道:“你们两个怎么还在舅舅这儿胡闹?父君呢?” “母王,这才离了父君一个上午,瞧你挂念的。”纪凰满目邪肆的瞄着自家暴躁娘亲,语气里全是不怕死的揶揄。 风啸风鸣默默低头:主子你还记得前几天和主君道别的时候,你自个儿是啥样子吗? “你这个小兔崽子……回家再收拾你!” 纪宸吟磨了磨牙,对纪凰那真是又爱又恨无可奈何。 “凰儿就这性子,母王你又不是不知道。”纪宁暗搓搓的扯了扯纪凰的袖子,示意她别在母王暴走的边缘试探,狗腿的上去把纪宸吟扶着坐下。 “父君今儿个要置办年礼,就没有与我们一同进宫。” 纪宸吟点了点头,看着面色发白的沐梓昕道: “昕小子是不是天冷冻着了,怎么看着脸色不太好?” 众人闻言都将视线聚焦过去,这才发现沐梓昕的不对劲。 “九儿若是身子不爽,就先回自己宫中休息去。来人,扶九皇子回寝宫,宣太医来瞧瞧。” 沐瑾宣叫来宫侍伺候在沐梓昕身边,纪宸竹也有些自责。 明明今早起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才过了半个时辰而已,怎么就脸色这么难看了……也是自己没仔细注意这孩子。 “谢母皇,儿臣身子不适先行告退,下次再与姨母、宁表哥……凰儿表妹好好聊聊。” 沐梓昕扯着嘴角无力的笑笑,在宫侍的搀扶下离开了大殿。 纪宸竹、纪宁等人都担心沐梓昕的身体,殿中原本活跃的气氛此刻也沉下来不少。 沐瑾宣也知道他们担心,开口扯开话题,朝纪凰问道:“凰儿此去曼城九月之久,一切可还顺利?” 纪凰闻言思索片刻答道:“曼城的管理已经恢复,许忠义安插的人全部剔除。” 至于其它说出来很吓人的方面,她只字未提。 “你这小兔崽子,可别夸大了嘴下不来台。”纪宸吟闻言笑骂着,不过心里对纪凰的话却深信不疑。 这几月来许忠义那铁青的脸色,她可是看得真真切切。 沐瑾宣也是自豪的笑着,凰丫头越来越优秀了。 之后几人不停的轮流询问纪凰在曼城的各种事情,纪凰也不厌其烦的一一答着。不过涉及屠生与揽月的事情,她也依旧不提分毫。 破晓军是曼城的城军,至今并未像屠生那般扬名向外发展,也不为众人所知。而比较和睦静谧的守归区,偏重于现代化的粮食生产、药物种植、果蔬培育等,虽然产量很高,但目前还不足以引人注目。 至于曼城新建的第五区——暗甲区,里面的组成成员全部都是曼城周边诚心归顺、品行可信的流寇,主要任务是守护曼城。即使偶尔手痒出去执行任务,也是以屠生的名义,所以名声不大。 好几次聊天中,沐瑾宣与纪宸吟都不由自主的提到了最新崛起、却在五国四海中强势盘踞一席之地的屠生与揽月。 据两方势力的首领透露,她们的主子居然是同一人!这个消息在一段时间内沸腾天下,许多势力的人明里暗里调查,最终都是一无所获。 就在沐瑾宣两人对某个神秘势力的主子大夸特赞、沐梓泫和纪宁也在一旁时不时表达自己的崇拜之意以后,很明显,站在纪凰身后的风啸风鸣两位首领嘴角不停抽搐着。 然而纪凰内心毫无波动的看着那四人激动的讨论自己,在心里暗自盘算着开饭的时间,手也不停的往嘴里塞着糕点。 纪宸竹虽然出身于纪家,算是将门之子。但由于性格使然,他对这些盘踞天下的势力分布没多大兴趣,只是隐隐觉得那聊得起劲的四人口中、那位神秘的主子应该很厉害罢了。 注意力偏重在纪凰身上的他,还是觉得自家侄女的胃比较重要,挥了挥手吩咐宫侍下去备膳了。 …… 饭桌之上,纪凰正在专心感受菜肴的精髓,突然被纪宸竹的一声干呕扯走了思绪。 一旁放下碗筷的沐瑾宣几人也急得不行,连忙派人去请太医过来。 向来嗜吃的纪凰,难得在用餐中途放下碗筷,走到纪宸竹身边,修长的手指隔着衣袖搭上了他的手腕,敛眸确认着脉象。 “凰丫头,你舅舅怎样?”沐瑾宣在一旁看着心里着急,其余几人也是等着纪凰开口。 由于纪凰诊脉的动作太过熟稔自然,让此刻的纪宸吟几人完全忘了她以前是丝毫不通医理的。 “舅舅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怀有身孕两月之久,该仔细调养着才是。” 纪凰虽然面上平静,但心中也是惊奇万分。 虽然早就知道这个世界是男人生产,可理论上与实践上不一样,亲手把到男人身上的喜脉,着实让她有种找到医界新大陆的感觉。 “真的?!凰丫头,你莫不是在逗舅母开心吧?” 沐瑾宣虽然这么问着,但手也已经非常诚实的抚上了纪宸竹的小腹。 这里,又有她和竹儿的孩子了吗? “皇嗣的事,凰儿哪敢拿来逗咱们女皇陛下呢?”纪凰心中也是替他们开心,正好瞥到不远处太医走向这边,继续开口道: “让太医再来复诊一次,也好开些调养身子的药。” 门外提着药箱的老妇人一进门,见这满庭欢喜的氛围,不像是需要传召太医啊。 “微臣参见女皇陛下、皇君、凰王殿下、太女殿下、邪王殿下。” “平身吧,给皇君诊脉。” 纪宸吟无语的瞥了一眼乐得找不着北的沐瑾宣,深深的唾弃着这货到底是怎么在皇位上坐了这么些年的? 老太医也是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小心谨慎的号起脉来,这一号就是许久…… 一旁的沐瑾宣几人都开始有些不耐烦,刚刚凰儿怎么那么快……?凰儿?凰儿何时学了医术? 此刻她们才发觉哪里有些不对,不过也很快就被太医的话转移了注意力。 “恭喜女皇,贺喜女皇!皇君这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啊!” 老太医笑的一张脸皱成了菊花,简直比自家夫郎给自己生了女儿还开心。 这幸好不是什么坏事,若是给皇君诊出什么病来了,她可不得把头悬在裤腰带上医治啊?! “哈哈哈哈!朕与竹儿又有孩子了!” 沐瑾宣仰天一声大吼,这下不只是纪宸吟,就连纪宸竹与沐梓泫、还有一旁的纪宁,都对这场面有些不忍直视。 好在纪凰还算淡定,与纪宸吟一样在心里唾弃了一番沐瑾宣之后,打赏了太医之后让她退下抓些温补养胎的药去了。 由于女皇陛下的情绪略微有些激动,所以纪宁纪凰兄妹二人在自家母王的带领下,含着对女皇的唾弃出宫回府。 就连身为太女殿下的沐梓泫,也觉得自家母皇有些激动过头了。替自家母皇父君送走了姨母和表妹表弟之后,直线离开了凰栖宫,到九皇子居住的宫苑去看望自家弟弟了。 第36章 御天,凄凉待遇 邪王回京、皇君有喜,一时间西玖帝都里,凰王府与皇宫喜庆的好似提前过年了一般。 而与此同时…… 御天帝国,帝都。 一辆简朴的马车缓缓驶向帝都城门,车内的御弈卿依旧一袭白袍,只是脸上多了一张银色面具,遮住了大半边脸,只露出一双冷漠疏离的星瞳和一抹薄唇。 “主子,前面就到城门了。” 弑云坐在马车外驾着马,朝马车内的御弈卿提醒着。 御弈卿闻言,起身坐上了一旁的轮椅。 两个多月没坐上来过了,真是熟悉又厌恶的感觉呢……御锦枭、御萦雪、苏叠雪,我回来了。 “何人车驾?报上名来!” 御天帝都城门处,几名守卫上前拦住了御弈卿的马车。 驾车的弑月从腰间取下御弈卿的皇子令牌,冷声道:“十三皇子奉诏回京。” 城中不少人停下了手中的事,纷纷望向城门口。 说来这十三皇子一年才得诏书,能回一次帝都,又是双腿残废、容貌尽毁,在京中毫无地位可言,也难怪城门守卫居然认不出他的车驾。 不过这些人也都只是感叹两句,便自顾自的做事去了。皇家之事,哪是她们这些平民百姓可以置喙的? 一名守卫上前查看一番,确认没问题之后便挥手让人放行了。 京城之中一家酒楼里,几名男子在窗边看着那朴素无华的马车驶向皇宫,皆是满脸的鄙夷不屑。 “那十三皇子怎么又回京了?那般模样看了真让人烦心。” 一身蓝袍的男子皱眉说着,今天坐在这里的男儿都非富即贵,对御弈卿这种既不受宠又无靠山的男子可是嫌弃的很。 “玉书哥哥与他计较个什么?今日萦雪堂哥难得一同出来小聚,别提那些扫兴的。” 一旁一位紫袍男子开口搭腔这,语气中的讨好让众人都很受用。 刚刚开口说话的是丞相楚临攸最疼爱的一个儿子,楚玉书。他自己虽然是当今女皇的外甥,有个郡侯的封号在,可终究无权无势,少不了与这些人打打交道。 “就是就是,杨预郡侯说的在理。” “与他计较个什么,平白低了自己身份。” “……” 其余几名男子连忙上去帮腔开口,一旁一位锦袍男子品了两口茶,看着酒楼下方飞驰过去的马车,优雅从容的笑脸上,一双杏仁眼中略带着几分嘲讽不屑。 而她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包厢外的几名侍者脸色一冷,抬头互相交换眼神之后,一名侍者对其余几人微微颔首,转身退去了后堂。 “主子,那些什么公子郡侯也太放肆了点,要不要属下现在去教训他们一番?” 弑云在马车内撸起袖子、愤懑地望向御弈卿。只等主子命令一下,自己便去将那几人大卸八块。 “弑云,你近日可是愈发急躁了。” 弑月沉稳淡定的开口,看向弑云的眼中意味不明。 “弑月,别告诉我你不想去教训他们。” 弑云看他这淡定的样子有些不解,以往这种情况,弑月的怒气可不会比自己少多少,怎么今天这么淡定? “我当然想去,可应该有人在我们去之前就教训完了。” 弑月似笑非笑的看了车内一眼,御弈卿放下手中的茶杯,面具下的神色有些无奈。 怎么最近弑月越来越不正经,竟然还调侃起他来了。 “弑月,主子,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啊?”弑云瘪了瘪嘴,整张脸都皱在一起委屈巴巴的。 弑月见他这样子,意味深长的问道:“方才路过的那家酒楼,叫什么?” 弑云听着他的话,心不在焉嘟囔道:“那家酒楼叫什么,与此事何干?” 正说着,忽然脑中闪现了酒楼牌匾上气势磅礴的三个大字,等等……那三个字是…… “揽月楼!” 弑云猛地一拍大腿,刚刚的愤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满是同情: “啧啧!他们居然在主母的地盘乱嚼主子舌根,想想主母教她下属时的手段,真的有些同情他们了。” 弑月见他终于开窍,在心中为自己鼓了鼓掌。天天和弑云这个有些二楞的货待在一起,自己居然还没被同化,真是一大幸事。 御弈卿不再管车外两人的交谈,伸手拿起案几上弑云沿路买的糕点,尝了一口蹙了蹙眉放到一边。 果然,自己的胃都被她养刁了…… …… 御天帝都,揽月楼分部。 “什么?!居然骂咱们主君?!不能忍不能忍……” 后堂里,一声不亚于纪宸吟的河东狮子吼响起。 打理御天揽月分部的堂主雷玖在后厅一拍案桌,声贝高到差点没掀了屋顶。也幸好揽月的建筑下的够本,隔音都还不错,否则现在前堂满楼的顾客都要被这一声吓摔。 雷玖在厅内团团转团团转,直把所有人看晕了眼。 妈了个巴子的!主子把主君那是含着怕化了、捧着怕摔了、连自个儿的尊严节操都不要了,这要是知道了她自个儿的宝贝疙瘩受了这气还没人撑腰,还不得亲自来削了她们这一个分部的人啊! 下方的侍者对自己的上司这脾气也是见怪不怪,沉稳地将方才包厢内那些人的话一字不漏地复述了一遍。 揽月的招牌打遍五湖四海,其名誉度也是可想而知的。若是平常客人的隐私,他们定然会一耳进一耳出,当作没听过。 可此事涉及主君,别说在揽月这里,恐怕在屠生、破晓、暗甲那边也是如此。规矩之外,唯有主君。规矩是主子定的,主君便是那唯一一个可以破规的人。 “雨弦那货现在是不是也在御天帝国来着?派人去屠生据点那边找那货借几位毒师过来。” 雷玖在心里把所有整人的手段都放在那些人身上臆想了一遍,思虑许久终于还是决定玩毒。 主君的这口气不能忍必须出,但是揽月的声誉也不能置之不理,所以啊还是学主子玩最阴的吧。 主子从毒宗那边挖墙脚撬过来、亲自特训过的毒师,绝对可以研制出让人惨不忍睹却又查无头绪的毒。 接到命令的侍者答了声“是”,转身疾步离开了后堂。 …… 按理说十三皇子回宫之后,第一件事应该是去觐见女皇。但御锦枭国事繁忙,抽不出空见这个与她没什么感情的皇子,随意一挥手让宫侍们拒了他的觐见。 御锦枭没空见,御弈卿乐得自在,循着模糊的记忆回了自己的宫苑。 看着眼前空无一人、满目萧条的宫苑,弑月弑云咬了咬牙强忍着脾气。 每年回来都是这个样子,也幸好主子早就想通了,从来不在意那个什么不称职的母皇,否则换了寻常人家的公子,早哭闹着寻死了。 两人在心中为自家主子叹了口气,认命的一起收拾起来。 御弈卿收拾着门前的杂草,星眸一凝随手抽出根杂草挥手射了出去。 弑月弑云反应过来立刻护在御弈卿身前。有人来了,但好像……不带杀气啊?而且这隐匿能力好强好熟悉来着…… “嗷!主君别打别打手下留情!属下雨弦见过主君!弑月弑云半个多月没见,你们就这样招待我啊?” 雨弦领着几人拖箱带柜的出现在御弈卿三人面前,看着弑月弑云警惕着准备攻击的姿势,一脸受伤的浮夸质问着。 “你丫的怎么来了?” 弑云翻了个白眼,和弑月收起了警戒的动作。他说怎么觉得气息有点熟悉呢,原来是雨弦这货。 “我不来谁给你们收拾啊?”雨弦欲哭无泪的答着,转过身朝着跟在她后面的几人道:“动手吧。” “是!” 御弈卿三人看着雨弦领着那几人在这个破旧的宫苑里搬来挪去、拖来扫去、洗来擦去的,在心里打起了问号:雨弦她们几人这比酒楼侍者还要专业的手法是认真的吗? 雨弦通过他们三人的神色,自然是猜得到他们三人的想法。回想起那个月黑风高被欺压的夜晚,她真的是欲哭无泪啊。 就在主君离开的当晚,准备回京的主子还是不放心,连夜找了还留在曼城喜呵呵准备放年假的几位护法、堂主、令主开了个会,挑选出前来御天帝国加班的可怜蛋。 雨凝那丫贼精贼精的,直接以处理揽月年末汇总账单为由拒会;雨封,也就是封长安,突然被懒得打理药谷的药圣子叫走了;就连雨绝,也就是司徒倩那货,都有北霄帝国的事情要处理。 至于剩下八位堂主、十六位令主,压根就没有几个闲着的,就连雷禁那小家伙都去处理南罡帝国屠生分部的事情去了。 于是乎,在众人殷(猥)切(琐)期(嘲)盼(笑)下,承受了主子两句夸奖的她、抱着死也要让主君好好过年的想法,一路快马加鞭的赶来了御天帝国加班。 至于她刚刚那一手居家必备的技能?在接了主子委派的这个特殊任务之后,她就把往年主君在御天帝国的大小事宜都翻查了一遍。为了让主君住的舒服点、同时又不能引人注意,她就只能带人给雷玖那黑心商白干了好几天苦力,才练成了这收拾打扫的能力。 想了想自己早就剁吧剁吧喂狗的节操,在心中叹了口气。主子做饭煲粥都能干,她只是打扫一下算什么? 雨弦带着那几人在宫苑内好一阵收拾,最后里里外外检查了一番之后,终于觉得主君能舒适的在这里暂住一段时间后才停手。 “主君可以进院看看还缺些什么,属下再命人取来。” 御弈卿三人在雨弦的带领下看了看这由土屋变成的豪宅,难得的觉得雨弦这货还是很能干的。 蚕丝蜀锦的被枕、紫砂陶的杯具、火狐皮毛的坐垫……虽然从院外来看只是整洁了许多,但里面,就差没把地砖翻起来重修了。 “不缺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御弈卿无奈的笑了笑,雨弦是她麾下四大护法之一,除了她之外还有谁能调动雨弦来干这些小事? “那主君之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到揽月吩咐,属下先行告退。” 雨弦招牌式狗腿地笑着,临走前贼兮兮看了弑月弑云一眼,搞得两人一脸懵圈。 一行人在雨弦的带领下,如来时一般轻松的出了戒备森严的皇宫。 那天晚上,叮嘱她好好加班的可不止主子一人,还有主子麾下的两位首领大人…… 第37章 报复,父债子讨 天色渐晚,御弈卿倚在软榻上,把玩着手中的凤血暖玉,点点暖意蔓延全身。 “主子,属下回来了!” 弑云乐颠颠地提着在揽月楼打包的饭菜窜进门,脸上的笑带着几分恶趣味。 御弈卿闻言起身走到桌边。每年回宫御膳房送来的都是各宫主子奴才吃剩的膳食,所以他从来不吃分配给他宫苑的东西,一般都让弑月弑云出去买了再打包回来,左不过在宫里待一两个月罢了。 “怎么去了这么久?” 弑月接过他手里的食盒和油皮纸袋,将里面的饭菜和糕点一道道摆了出来,这才发现都是自家主子平日里比较喜欢的口味。 这绝对不是弑云这个粗心家伙准备的。 “去揽月楼了?”御弈卿开口问道,虽是在问,语气却浅淡笃定。 能把菜肴做的这般精致诱人、且熟知他口味的酒楼,想来也只有她的揽月。 “嘿嘿!就知道瞒不过主子,主子猜猜属下方才看到了什么?” 弑云想起刚才凑热闹看到的场景,笑点低的他又没憋住笑了起来。 弑月摆完碗筷白他一眼,无语催促道:“别一个人搁那傻笑,快说。” 御弈卿端起碗从容地吃着。一顿饭下来弑云讲得眉飞色舞,弑月都没憋住破功笑了会儿。就连看似从容淡漠的御弈卿,嘴角都抽搐了许久。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自从中午各位名动帝都的皇子郡侯公子们在揽月楼用完餐、各回各家之后,就感觉身子发沉异常疲惫,便睡了过去。结果一觉醒来,所有人皆是身宽体胖、肥了不止两圈,就连原本清秀动人的五官都被大饼脸挤没了。 而且不仅如此,那些人醒后还一直起红疹,从脸上蔓延到全身,叫了许多大夫御医都没用,最后怒气冲冲地带着家奴侍卫找上了揽月楼。 然而揽月楼管事雷玖出来后仔细一看,义正言辞的表示揽月楼今日从未接待过这般丑胖之人,最后那些人逼不得已当着众多百姓的面,拿出自己的信物证明身份。 这种大场面一时间引得众多百姓议论纷纷,无疑是什么“世家公子、皇室之子怎么长成这副模样”等等诸如此类的话语,还一传十、十传百的又引来一大堆围观群众。 雷玖见状淡定的从帝都各家医馆都请来了大夫,数百名大夫看诊后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身体无恙。 在这种情况下,揽月楼又势力庞大,饶是他们家中母亲都不会轻易开罪,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待字闺中的男儿家?于是要说法也没要到的诸位公子,一个接一个灰溜溜地离开了。 最后雷玖依旧秉持着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奸商服务态度,友好亲和道: “各位皇子、郡侯、公子下次光临揽月楼时,请按量点菜,以免今日的惨剧再现。另外,此事既与鄙楼无关,那诸位大夫的看诊费用还烦请各位自结。” 狼狈上马车的几人听着四周百姓的哄笑声,恨不得撕了雷玖那张嘴。 那揽月管事真是该死!这话不是摆明了在说他们是吃饱了撑的吗? 在揽月楼包厢里,弑云在雨弦的请客下毫不客气地吃喝着看戏。直到那些人都拖着肥胖的身子上马车纷纷离开后,他才连忙表达了对雷玖的崇拜与感谢,打包好饭菜赶紧的蹿回了皇宫。 而此时…… 御天皇宫,瑞雪宫。 从皇侍一步步爬上皇君之位的苏叠雪,看着眼前最为骄傲的儿子还是这般丑胖模样,朝一旁的御锦枭哭诉道: “陛下,那揽月楼欺人太甚了!我们……我们的萦雪这般模样,可如何是好啊!……” 苏叠雪虽入宫多年,但由于保养得好,不论身段还是脸蛋都不比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差。此番美人在怀中泣泪,一向食色而欢的御锦枭怎么可能把持得住,宽慰几句后便将人打横抱进了内室。 御萦雪听到内室衣衫撕裂的声音,一双眸子沉了沉,退出去回了自己的院子。 坐在镜边看着这样的自己,御萦雪攥紧了手皱眉思索起来。 以揽月楼的实力,断然不可能有人从外边潜入,他敢肯定今天的事定然是揽月楼的手笔,但揽月楼与自己有什么矛盾? 况且今日在那包厢内的所有人皆是中招了,自己与揽月楼素来没有摩擦,甚至对其有交好之意,难道今日之事是被他人牵连了? 若真是如此,今后便要与那几人少些来往了。毕竟揽月与屠生是共主的,以自己的势力,还不足以与揽月屠生硬拼。 “洛影。” “属下在。” “将盟内的药师毒师秘密带进帝都,务必不能让人发现。另外,去查今日出去小聚的各家公子与揽月之间可有仇怨。” “是。” …… 要是此刻弑月弑云知道御萦雪的疑惑顾虑,必然齐齐翻个白眼,腹诽道:从你丫的回回给咱主子捅暗刀子找不痛快的时候,你就已经和揽月屠生幕后的神秘主子杠上了。 但很明显现在忙着潜进瑞雪宫的他俩,并不知道御萦雪的这么多事,知道了也耸耸肩摊摊手懒得理会。 “属下见过两位执事!” 瑞雪宫宫侍休息的院所里,一名男子迷晕了所有宫侍,在院中等了许久才终于等到了弑月弑云两人。 “衿柯,辛苦你了。要是换成我潜在御天皇宫,肯定早就忍不住直接把苏叠雪那丫的咔嚓了。” 弑云上去拍了拍男子的肩膀,一脸鼓励的感叹着。 “所以主子才没敢让你潜着。”弑月白他一眼,苏叠雪现在是一国皇君,身边肯定有皇家暗卫保护着,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被他咔嚓了。 更何况就算他得手了,这里好歹是御天皇宫,是一国中守卫最森严的地方,哪那么容易脱身? “属下已经慢毒了苏叠雪近三年,御锦枭每和他欢爱一次,就离丧命近一步。” 衿柯看他们两人嘴上又要掐起来了,连忙先禀报自己的任务进程。 “既然主子要用当年苏叠雪毒害他父亲的方式来报仇,那你就慢慢玩,给苏叠雪一个最折磨的了结。” 弑月冷下声线,不带半点怜悯的朝着衿柯下令。 他从来都不觉得主子残忍,也从来不相信什么以德报怨那一套。既然当年苏叠雪他们能心狠手辣毒害主子的父亲那么多年,甚至对年幼无人照看的主子下那般狠手,那如今主子讨回来有什么错! “属下明白!” 衿柯开口慎重的回着话,待弑月弑云两人离开后进了屋里。 他在这御天皇宫潜伏近三年之久,自然对主子幼时的遭遇了解几分。也正因此,他才会将自己最精湛的毒术用在了苏叠雪身上,给这人一个此生难忘的死亡过程。 主子和他父亲那些年所受之苦,苏叠雪早该还了! …… 西玖国,帝都,凰王府。 纪凰鼻翼凝结着细小的汗珠,一身单薄的武服从演武场上走下来,演武场的台上还瘫躺着又被她亲自训练的风啸风鸣。 “凰儿!” 纪大公子见她下来,连忙凑上前去,狗腿的递上帕子给她。 纪凰狐疑的看他一眼,接过帕子擦了擦汗。 “哥,你又闯祸了?” 纪凰将帕子放下,看着自家哥哥这狗腿的笑,思索半晌只觉得是他闯祸了不敢和父君说,等着她去给他收场。 毕竟从她回京之后,自家哥哥愈发的活泼好动起来。三天两头跑出去大街上乱逛乱窜,还时不时来个什么英雄救美,帮帮那些被流氓地痞、纨绔小姐调戏的良家公子,她不放心就只能多派几个人跟着。 若是一般的地痞流氓,见到他带着侍卫身份尊贵也就不敢乱招惹;但若是什么不怕惹事的那种世家纨绔小姐,偏偏就想要杀杀纪家的威风,那她就只好带人出去先干一架、然后再直接调出那小姐家的暗中勾当,跑到人家家里警示一番了。 想想自己这段时间像个护崽的家长一样,明里暗里翻出了那么多世家不敢见光的秘辛,就是为了让那些纨绔小姐见着自家哥哥不敢再胡来,她也真是操碎了心。 “没有呐!这不是快到年节了吗,我们一起出去置办些衣物首饰吧,还能多买些年礼回来。” 纪宁挠着脑袋朝自家妹妹吐了吐舌头。 他也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玩得有点疯,本来都做好了被皇舅母召去宫中盘问一番、再被父君教训一顿的准备,可没想到凰儿在背后都给他处理好了。就算母王和父君事后知道了,因为没闹出大麻烦也没有多责罚他什么。 他最近在帝都里面被凰儿罩着,赫然已经成了一个街头霸王。那些原本嚣张纨绔的世家小姐见了他都绕着路走,搞得他都有些飘飘然的。 不过天地良心,他今天没闯祸,真的只是单纯的想带凰儿出去置办些衣袍。虽然凰儿对这些衣饰什么的向来都不怎么在意,也一直有父君和应管家在为她置办,但他挑选的是他的心意嘛! “怎么不和父君一起去?” 纪凰给自己倒了杯水,随意开口问着。 毕竟这个世界女主外男主内,逛街买衣服这种事情很少会有女子去。而且她天性就比较慵慵懒懒,前世除开执行任务时按要求着装,平常就都是万年不变的休闲装。逛街买衣服什么的,她真的兴趣不大。 “父君去宫中照看舅舅了,凰儿,你就陪我一起去嘛,好不好好不好……” 纪宁上前一步,拽着纪凰的胳膊甩啊甩,大有你不陪我去我就不撒手的架势。 纪凰无奈揉了揉眉心,开口道:“那我先去沐浴更衣。” 恕她直言,以自家哥哥这自小习武还难以自控的力气,当真是不太适合对外人这么撒娇,毕竟不是谁都有她这么经甩的胳膊。 不过也幸好,纪宁是个独立爽朗的男儿,他的撒娇就和西玖国的雪一样,一年都不见得有几场。 瘫倒在演武场台上的风啸风鸣两人,看着纪凰去冲澡的背影,深吸一口气从地上翻起来,也连忙跑去冲澡了。 等到纪凰换完衣服,带上某坨已经开始长羽毛的肉团子之后,风啸风鸣也匆匆跟在她身后。纪宁领着自己贴身伺候的安如、安意两个小厮,一行六人一鹰雄赳赳气昂昂的压马路去了。 第38章 偶遇,各自心思 纪宁在街上挽着纪凰的胳膊,他的身高在这个世界属于正常身高,比起与他同龄却长腿的御弈卿来说自然是矮了一点。 十七岁的他与十三岁的自家妹妹并肩走着,自己略微矮上几分的身高让他很是惊奇,转眼间凰儿便已经比自己还高了呢。凰儿如今年仅十三,若再长两年,必然是个身形修长的惑世女子。 其实纪宁也生得很好看,虽然与纪凰不是一父同胞,但没有继承到晨泽语的温润淡雅,大多数随了纪宸吟的基因,所以也与纪凰有四五分相似。加上他一身贵公子的气质又混着江湖儿女的豪迈,在帝都众多公子里边也算翘楚了。 若非他不似一般公子那样柔和恬静,恐怕上赶着订婚的人都已经踏破凰王府门槛了。 “凰儿,我们进去看看吧!” 纪宁抓着纪凰的胳膊晃两下,纪凰从手中的云片糕上移开视线,抬头望了一眼,与身后的风啸风鸣二人皆是一阵凌乱。 几人头顶上赫然是熟悉的三个大字——揽月阁。 纪凰点了点头,跟上纪宁的脚步踏了进去,一进门立刻就有专门的侍者为她们引路导购。 看着自己兄长手中的贵宾卡,纪凰暗自抚了抚额,想必自家哥哥在这贡献的私房钱不少。 揽月的贵宾卡在揽月旗下所有势力都可以享受九折贵宾待遇,但办卡的最低要求都是消费达到五百万两白银。五百万两白银对于纪宁这样暂无收入的贵公子来说,确实不少了。 虽然贵宾卡珍贵,但在一国帝都这样的繁华都城还是很常见的,毕竟这里皇权王胄、高官达贵不少,五百万两白银对她们而言并不算太多。 揽月分发出去的贵宾卡,曼城总部会定期汇总名单,之后再集订成册分发给各分部管事。也就是说贵宾卡只有本人才有资格使用,遗失补办都会有记录,不存在冒名顶用这种问题。 而且贵宾卡实行过期销户处理,每张贵宾卡使用年限为三年,三年后作废,需要补办。 有了许多现代的经营销售手段,加上装饰风格新潮,产品质量一流,让揽月阁成为了雄踞服饰界的一大霸主。不仅如此,还有餐饮客居的揽月楼、竞拍豪赌的揽月殿、风月之所的揽月居、银钱存通的揽月庄……这些皆是垄断各界经济命脉的存在,更是纪凰手握天下情报的重要助力。 “邪王殿下、纪公子,里边请。” 给纪宁引路的专属导购走了过来,面上端着揽月侍者惯有的亲切友好的微笑,眼底有着几分激动欣喜。 虽然现在主子不想暴露身份,自己只能唤她‘邪王殿下’,但能为主子和主子的兄长做导购,还能见到风字两首领,他也是很开心很荣幸的啊啊啊! 每位持贵宾卡进揽月旗下势力的人,都有专门的侍者为其服务,不必像普通消费者那样有需求时还要去各个指定地点找值守的工作人员。 “凰儿看,这只蓝璃步簪好看吗?” 纪宁站在一处柜台前,指着里面的一款簪子问一旁的纪凰。 纪凰定睛看了几秒,挪开视线格外嘴甜道:“哥哥好看,戴什么都好看。” 得到回答的纪宁还真真的欢喜了半晌,试戴了一会儿之后让人去打包起来。 然而只有站在纪凰身后、跟了纪凰比较久的风啸风鸣两大首领才知道,主子从来不注重配饰,她自个儿身上不管佩戴什么都以简洁闲适为主,这是压根没看出来大公子戴这些东西的差距。 虽然这些首饰的设计师都是主子挑选教导的,但主子一向懒得要命,这些首饰里面绝对没有主子亲自设计的。 若说亲自设计……风啸风鸣两人暗搓搓默契的偷瞄主子右手一眼,看着无名指上那枚戴上就没取下过的戒指,在心中重重点了点头: 果然,主君就是上天派来治主子的懒病的。 “我说怎么听着声音那么勾人,原来真是凰儿和宁儿。” 不远处沐梓泫和沐梓昕姐弟二人并肩走来,纪凰闻声望去,看见两人身边的专属导购后挑眉一笑。 看来她这表姐表哥也在她这贡献了不少啊。 “阿昕、表姐,好巧啊!你们也是出来逛街的吗?” 纪宁看到是她们两人,也放下了手中正在挑选的项坠子,笑着迎了上去。 “还说呢,刚下朝没多久就被这小子扯了出来购置衣物,还一路抱怨我不懂男儿家爱美之心。” 沐梓泫似有些无奈的说着,换来身旁沐梓昕一阵无语:“本就是如此。” 沐梓泫被他这一怼,嘟囔着赌气道:“凰儿你来说说看,哪个大女人懂这些衣衫首饰的?” 在一旁静默观战的纪凰挑了挑眉。 怎么自己站着都躺枪?她表姐这叫什么?祸水东引? “皇姐没事乱扯凰儿表妹做甚,我不说了还不行?” 沐梓昕向纪凰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她并未看自己,有些失落的低下了头。 沐梓泫见他这般,在心中叹了口气,她的傻弟弟啊! 那日凰儿她们出宫之后,她本来准备去看望小昕一下,却只见自家弟弟房外遣散了所有宫侍,任何人不得靠近。她心中担忧想要进门看看,却在还没靠近时就听到了小昕压抑的哭声。 而他边哭边念的,只有两个字:纪凰。 若是凰儿心中无人,抑或是依旧执念于许梦诺,她都能努力帮自家弟弟一把,让他们两人进一步发展,待到时机合适就去请求母皇和姨母允婚。 但是小昕晚了一步,凰儿执掌曼城这大半年的时间,心里已经住进了一个人,而且依凰儿那日的言说,人家公子应该也是心仪她的。 既然如此,那自己就绝不能帮小昕存着这份念想,否则不管将来结果如何,受伤的都是小昕。 她的傻弟弟,绝不能受委屈。 那日她没有敲门进去,也吩咐所有人不得告诉小昕她来过,只希望小昕能快点消磨掉对凰儿的那份情意。 “那行,便不闹了。看凰儿与宁儿也是在购置些年节的东西吧,不如大家同行?” 沐梓泫别有深意的看了纪凰一眼,但她的目光收的太快,让纪凰没能捕捉到。 凰儿这段时间为了宁儿做的事,在整个帝都都已经早就传开了。虽然不知凰儿是以何种方式手段拿捏住了那些难缠的世家,但就凰儿表现出来的这些来说,她真的不适合自家傻弟弟。 小昕性子文静柔弱,需要一个能仔细照料呵护他的妻主。而凰儿,这一年来她的蜕变让人惊讶的同时也让人心慌。虽然不知将来凰儿要走到哪个高度,但毫无疑问的是,凰儿走的这条路对小昕而言太过危险。 既然是小昕动了心,那她希望自家弟弟在与凰儿的相处中,能渐渐看到两人之间难以跨越的那道界线。 “好啊!正好凰儿这丫头净会说些哄人话,也不帮我挑挑,阿昕可要好好帮我瞧瞧。” 纪宁见到沐梓昕,立刻把纪凰晾在了一边,过去搭着沐梓昕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纪凰抚了抚额,和同样被晾在一边无奈的沐梓泫并肩走着,跟上前面纪宁两人的脚步。 沐梓泫见前面纪宁两人聊得开心,而自己和表妹对这些男儿家的东西兴趣不大,索性在后面边走边聊了起来。 纪凰早就那天在进宫时就被询问了许多曼城的事,现在倒没什么好讲的了,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沐梓泫在讲,她在一旁听着。 沐梓泫讲的都是纪凰接管曼城期间帝都发生的一些事,但让纪凰未曾想到的是自她离京之后,许忠义家的大公子、也就是原身爱的死去活来的那个许梦诺,不知为何死活不同意与北霄太女严洛光的联姻,甚至以死相逼不愿嫁。 严洛光身为一国太女,哪受得了此等侮辱?即便事后许忠义亲自去驿馆彻夜长谈,也不起半分作用,北霄太女还是怒火中烧,直接拂袖回了北霄帝国,两国关系日渐僵化。 纪凰听完凤眸一沉。那时她才到曼城、势力未起,自然是无暇顾及这些事情的。纵使之后接到了消息,也没太当一回事。 毕竟曼城在发展阶段,使者回自己国家又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她也就没有仔细管。 现在听沐梓泫说完,倒总觉得哪里不对。 从许忠义书房内的信件来看,她与北霄女皇严宇华之间必然存在许多交易关系,甚至更亲密的关系。而且许忠义本身就是北霄帝国派遣到西玖帝国的暗子,断然不可能因为一桩联姻失败导致她们二人翻脸。 许梦诺和严洛光,不管从哪方面讲都还算搭配,而且两人表现出来的关系也算是亲近。 她接收原主记忆时就已经知道,许梦诺是个虚荣心极强的人。严洛光按身份来讲是北霄国的正储,不出意外就会继任北霄国大统,就许梦诺个人而言,应该是没什么理由和胆量拒绝这场联姻的。 那这么说来,就只能是许忠义的意思了。 思及这段时间揽月不断传来的暗报,纪凰的神色再次沉了沉。 揽月来报,北霄帝国早在半个多月前就开始暗中整顿兵马,据探数量在二十万左右。 这么浩大的军队,绝不会是用来打击藩属小国的。自从严洛光回了北霄帝国之后,两国边界多有争纷、摩擦不断,这二十万的大军,应该就是为西玖准备的吧。 以一场北霄太女受辱又未完成的联姻,换取一个北霄敌对西玖的理由。虽然有些牵强,但自古以来以此为由,引国家开战的事例并不少见。 看来北霄对西玖,是真的按捺不住了。 第39章 逛街,神秘强者 “凰儿。” “哥哥何事?” 纪凰定了定心神,收回了自己飘远的思绪。 任许忠义与北霄如何算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纪宁走在前面,看着风啸风鸣两人手里已经提满了各种衣物礼品,心满意足的提议道: “东西购置的差不多了,不如我们去对面流云街逛逛?那边有家揽月楼,做出的菜式甚是新奇美味。” “嗯。” …… 一任车马喧嚣,半步流云勿扰。 原本文人墨客钟爱的流云街,此时也染上了几分年节的喜庆味道。向来以素雅颜色为主调的一街店铺,也着上了几分红装。 “这流云街可是阿昕钟爱之地呢!” 纪宁望着许多世家公子小姐、还有那些腹有诗书的漂泊散人,在茶楼、书亭、甚至街边吟诗作对,一时间有些感慨。 这才是世家公子该有的样子吧?只可惜自己一向喜武不喜文。 “嗯?那哥哥可喜欢这边?” 纪凰看着前面的自家哥哥,开口探问着。若自家哥哥说不喜欢,那她便把这家揽月楼搬到别的街去。 当初是因为西玖国的繁华街道实在难找售地的卖家,所以她只将揽月阁与揽月居开在了闹区,揽月楼便找了个安静的街道建起来了。 现今这家揽月楼,完全发挥了“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开挂般影响力,业绩也一直稳居在她的要求之上,她也就没再注意地点。 不过既然自家哥哥提起来了,若是他不喜欢这里,那她就把揽月楼再开一家到凰王府邻街去好了。 纪凰对自己重视的人,是从来不会吝啬的。 “其实还行吧!说不上喜欢,也不讨厌啦。有时候与阿昕一起来这边走走,倒也难得的安静下来。” 纪宁跳到纪凰身侧,伸手挽住她,洒脱的话语依旧掩盖不了他那一丝落寞。 男儿家本就以柔为美,像他这样习武的男子本就少见,更别说习武打架而非防身。 就像现在,沐梓昕与沐梓泫关系再亲近,也不会在大街上挽着胳膊。因为世俗礼教的约束,再多的亲近都跨不过礼节。 而他不一样,他是纪凰的哥哥,他想要与纪凰亲近些,只是出于一个兄长对于妹妹的爱护依赖罢了。他并不想在意他人的眼光,可别人的评判还是会在不知不觉中影响到他。 “其实,本色的哥哥更加肆意也更加优秀,不是吗?” 纪凰缓步走着,纪宁在她身侧闻言一愣:“真的?” “敢爱敢恨、自由自在、不缚于世俗的哥哥,很优秀。” “但……这是世俗,没有多少人喜欢……” 纪凰看见他眼底的落寞与迟疑,停步认真道: “不喜欢哥哥的人,哥哥何必介怀?所有的批判,只因哥哥超出她们所知所想罢了。她们既然无法接受、不敢尝试,那便不配与哥哥并肩、不配了解哥哥的好、更不配让哥哥倾心以待。” 纪宁闻言抬头望向身侧,只见纪凰启唇继续道: “终有一天,会有一人为哥哥披荆斩棘而来。她会宠你、护你、助你、爱你、此生唯你。” 纪凰看着努力想要追求自我的他,心中缓缓道:即便是世俗所不容,妹妹也一定为哥哥撑起一片天,让她们无人敢多嘴一句。 纪宁望进那双浅笑的凤眸,心中似有什么·安定下来。天边的太阳余辉伴着四周红景为衬,那个浅笑的女孩仿佛暖了他一冬之寒。 谢谢你,我的妹妹。 纪宁绽放出一张笑靥,与往常一样的笑容如今带上了吸引人的自信。 周围男女顿足看来,纪凰一番话让无数女子面露窘迫,亦让无数男子目含憧憬。 揽月楼上一间包厢中,一名黑袍女子临窗而立,将手中端着的酒杯递到嘴边。 墨色的衣服本就显得沉稳,搭配着她周围的冷冽气息,让包厢内的气压低过了外面的冬晚。 方才纪凰两人的对话她都尽收耳底,不可否认,那名男子确实堪称盛颜。但大街上挽着妹妹手臂这种行为,着实是大胆了些,倒有些对她胃口。 “少族主,族长急召,请您立刻回族。” 包厢中闪入一名女子,恭敬的跪在一边。 黑袍女子缓缓转身,高挑的身躯被黑袍勾勒得有丝禁欲之感,轮廓冷峻的脸上染着几分杀伐之气。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子,却生了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即使五官融洽的结合在一起,可与她脸上笼罩的冷峻之气还是有几分矛盾之感。 简墨离扫了跪着的女子一眼,闪身消失在包厢内。 上次委派给屠生的任务,完成效率远远超乎了她对这个新起势力的预想。她今日来揽月楼,就是为了牵上屠生的线,看看这个在杀手组织界以雷霆手段抹杀那么多中高级组织、顶替天命门直接坐上第三把交椅的新秀组织,有没有真正让她交好的能力。 可没想到她那母亲急匆匆的召她回族,希望可别又是为了那些烦人事。 街上正买着糖葫芦的纪凰怔了怔,面色淡然的付了帐,转身朝纪宁几人走去。 方才闪现的气息好强,现在的自己纵使是全力以赴也难胜那人。 五国四海之中,这样的人扳着手指都数不出几个。 刚刚的是谁? “凰儿,我们去用膳吧。” “好。” 正当一行人准备朝揽月楼方向去时,两名男子从一旁的字画店出来,恰好挡住了纪凰等人的去路。 “臣子见过太女殿下、邪王殿下、九皇子。” 两人行礼之后缓身站起,正是许梦诺、许梦忆兄弟二人。 “不必多礼。”沐梓泫淡声道,身侧的沐梓昕袖中的手有些轻颤。 这些年来,帝都谁人不知邪王纪凰痴恋许家大公子许梦忆五年之久?多年来穷追不舍,毫无半点尊严可言。 纪宁抬头看了纪凰一眼,见她神色无波的继续啃着冰糖葫芦,自己也就放心的低下头继续吃着板栗酥。 “几位这是要去用膳吗?” 许梦忆性子比许梦诺活跃许多,虽是在问,可视线却总是往纪凰身上粘。 近一年不见,她果真更让人痴迷了。 纪凰眉心微蹙,神色不动的继续吃着。 “正是,所以烦请二位让个道。” 沐梓泫冷下了语气。这许家二公子的眼神,当真是好放肆! 以凰儿的手段与身份,怕是这许梦忆肖想不得! “正好梦忆与兄长也要用膳,不知几位可否带上我们二人同行?” 许梦忆这种故作单纯的模样、配上额头上那块疤痕、还有他眼底的占有欲与优越感,让以温润谦和示人的沐梓泫都不想回话。 “许梦忆,你是还没被打够?” 纪宁最是见不得许梦忆这做作样,更不能忍的是他居然作到自家妹妹头上来了! 纪凰闻言叼下糖葫芦串上最后一颗山楂,抬头望向纪宁,眨巴眨巴凤眸。 听这语气,自己不在的大半年里,自家哥哥还找了个免费沙包? “纪宁!你……” “二弟!不得无礼。” 许梦忆正要发作之时,许梦诺立刻出声喝止了他。他在家除了怕母亲之外,最怕的便是他这个一父同胞、深得母亲喜爱的大哥了。 “早闻邪王殿下回京之后诸事繁忙,今日难得相遇,不若趁此小聚一番?” 许梦诺笑意盈盈的望向纪凰,开口柔和的问着。 当初他本欲嫁与北霄太女,但不知为何母亲强行下令不许他嫁,甚至让他以死相逼拒绝了这场联姻。 虽然严洛光贵为帝国正储、身份尊贵,但若是忤逆了母亲的意思,失去了母家的支持,自己一人在她国恐怕难以立稳脚跟,所以他沉思几日之后还是依顺了母亲。 如今纪凰一身风华归来,又对自己用情多年,之前或许只是因为严洛光一事失了面子,才会在街上帮着纪宁一起羞辱他和许家。此番若是自己稍微服软,她还不是得一样的向着自己纠缠上来吗? 帝都中众多闺中男子的梦中情人为自己鞍前马后献殷勤,这才是他许梦诺该享受的目光! 只有自己,才配得上世间的优秀女子。日后要嫁,他也必定要嫁与一位皇者! “许大公子,本王与你熟吗?” 纪凰舔了舔嘴角的冰糖碎粒,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庙已经被冰糖葫芦的酸甜唤醒了,急需一顿美食献祭。 “若是无事,本王就先行离开了。” 懒得理会愣在原地的许家两兄弟,纪凰迈开腿绕过他们两人,径直掠向揽月楼。 身后的几人回过神来,连忙学着她的样子绕开两步路,追上前面纪凰的脚步。 原来有些时候,不一定要麻烦让道,自己绕开两步也是一样的。 风啸风鸣走过时看了许梦诺一眼,脑中闪过冷傲凌厉的御弈卿,眼底染上鄙夷:这人,不配与主君相较。 …… 东西买了,饭也吃了,而后自然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丞相府。 “大公子,请用茶。” 一名小厮战战兢兢的弓着身子将茶递上去,而后却只感觉到一阵滚烫洒落在自己身上。 “啪!” 茶杯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座椅上的男子也猛然站起了身。 “这么烫,你是想烫死本公子吗?!拖下去,掌嘴八十!” 许梦诺胸腔之中怒火席卷着,一挥手让人把哭着求饶的小厮拖了出去。 刚才在街上,所有人对着他指指点点、评头论足的样子,他记得清清楚楚。从小就深得母亲喜爱、众星捧月的他,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纪凰,你当真待我如此狠心?! …… 年节跨岁之日,五国四海举杯同乐。 纪凰坐在桌前,凤眸凝视着手中把玩的九转玲珑佩。 手掌心大小的圆形玉圈中,一只首尾相连展翅翱翔的凤凰栩栩如生。触手生温晶莹剔透的玉质、如墨泼洒其中的黑白混色、精雕细琢的做工,无一不在诉说着玉佩的价值连城。 纪凰展颜一笑,将玉佩与腰带上的荷包悬在一起,站起来执笔而书。 一旁风啸风鸣二人挤眉弄眼: 还是主君厉害,一份新年礼物就把咱主子开心的快顺拐了。 你是欠特训吗? 大过年的你还这么严肃干嘛?当心弑月不要你。 弑云说了嫁你? 你……! 第40章 宫宴,皇君遭害 纪凰装好信件抬头,恰好看见自己麾下两大首领眉目传情的样子,挑眉邪笑道: “你们很闲?” 一旁两人听她这语气立马一个激灵:“主子,大过年的就别训咱们了吧!” 看着这两人被自己的特训吓出来的怂样,纪凰抽了抽嘴角道:“派人将信送到御天,交给主君。” “是。” 风啸上前一步,接过纪凰手中的信件。 风鸣不解道:“主子,你不给主君回礼吗?” 已经迈步走到门口的纪凰,闻言一脸暧昧答道:“本王不就是最好的礼吗?” 待到纪凰出门之后,一脸虎愣的风鸣还在纠结主子的话是个什么意思。 风啸拿着信件走过她身边时,略带嫌弃的瞥她一眼。这货怎么不训练破晓的时候,就变得这么蠢? 主子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她自己都是主君的人了,那她名下的东西不也一样吗?主君若是想要什么,随时都可以拿走。况且如今主君身在御天皇宫,主子送的礼只会遭人惦记,还不如一纸书信来得实在。 哎!自己怎么会有这么虎了吧唧的搭档! “小王爷,老奴正要找您呢!宫宴时辰快到了,王爷让小王爷移步前厅一同进宫。” 刚出忆夜轩的纪凰恰好碰上前来找她的王府管家应接音,原本迈向厨房的脚步也转向了前厅。 …… “凰王殿下、凰王君、邪王殿下驾到!” “微臣(臣子臣女草民)见过凰王殿下、凰王君、邪王殿下!” 纪凰一家四口从宴园门外走来,原本各自抱团交嚷闲聊的满园权贵立刻躬身行礼。 “平身吧。” 纪宸吟端着一副严谨的样子,与她身旁慵懒邪肆的纪凰完全形成了一种反差。 “女皇陛下、太女殿下驾到!” 就在给纪凰一家行完礼之后,刚刚站起身来的满园权贵再次躬下了身,对着沐瑾宣直呼万岁。 “平身吧。” 沐瑾宣心不在焉的挥挥手,脸上有着散不去的忧虑。 西玖与北霄接壤的边界夷城传来急报,北霄调动了一支大军前往西玖边界,看来与北霄一战是避免不了了。不过她此刻更担心的并不是这些,而是竹儿的身体。 刚刚她本是要去凰栖宫与竹儿一起前来的,但这些天来竹儿身子一直抱恙,今天更是虚弱到下不了床。要不是此刻还有宫宴要管顾,她早就去凰栖宫守着了。 沐瑾宣与纪宸吟结拜打天下,家中并无手足姐妹,皇女们中也还没有封王的人,所以纪凰与她暴躁母王是西玖帝国仅有的两位王爷,并排坐在了纪宸吟的右侧。 每年的年节宫宴,都是女皇和皇君一起到场。纪宸吟一家四口看着纪宸竹没有来,心里有些担忧,碍于人多又不好开口相问。 下座许多公子望向上方银紫色的身影,脸上泛起了红粉色,匆忙瞥了一眼立刻垂下头去。 如今邪王殿下有颜有权,而且还不再追着那许家公子了,更重要的是据说她后院一个侍君都没有。虽然她现在年纪是小了点,但是当真是嫁妻的最佳人选了。 纪凰斜倚在座位上,右腿弓起踩在座椅下的横木上,一只手臂随意的搭上去,另一只手晃着酒杯递到嘴边浅酌。 四周装饰的红光映在她绝美诱惑的脸庞上,一袭银紫锦袍如仙似妖、徘徊在神魔之间。薄唇轻勾起一抹弧度,凤眸中带着几分睥睨天下的狂傲疏离。 尊贵、冷傲、邪肆……这些好似是刻在她灵魂里的东西,这般的她,比起首座的女皇陛下更摄人心魂。 纪宁强行让自己淡定下来,不要在意下方一众公子投来的友好微笑,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暗搓搓朝着纪凰翻白眼。 正在思索两国战事的纪凰,明显感觉到有一股怨念朝自己袭来,立马抬头锁定了怨念的源头——自家哥哥。 不解的轻眨两下凤眸,自己好像没干什么吧,怎么就惹到他了?难不成自家哥哥到了每个月的特殊时期了? 首座的沐瑾宣差不多客套几句之后,园内宴会的气氛也渐渐活跃起来。觥筹交错,歌舞升平,侍者们也开始步伐整齐的上菜。 纪凰看着摆到自己桌上的菜肴,不再管自家特殊时期的哥哥,低头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下方的丝竹之声虽然很动听,但是在纪凰袖中的肉团子却被吵醒了,吭哧吭哧就从纪凰袖子里面窜出一个小脑袋。 才几天时间又圆了一圈的肉团子正处于猛长阶段,不是吃就是睡,身上已经慢慢开始被雪白的绒羽覆盖,身体一天天看着变大。再这样下去,纪凰的袖子就已经塞不下它了。 纪凰将怀中的一坨放到桌上,从面前的菜肴中挑选出肉团子能吃的食物,放在一个小碟子里。 还没完全清醒的某坨肉团子,凭着直觉和本能晃悠悠的站在小碟子旁边,小鸡啄米一样开始吃着。 这巨萌的球形生物一放出来便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男子们皆是酥了一颗少年心呐! 不少女子勉强认出了肉团子的品种,却也只敢在心里羡慕一会儿。世上敢驯养这种鹰的人,要么手段比这鹰还狠,要么就是找死。以这邪王近段时间的表现来看,很明显属于前者。 “大哥,你能不能与邪王说说,让她将那鸟儿卖给我?” 许梦忆朝身旁的许梦诺开口撒娇,眼睛却止不住的往肉团子身上瞟。 虽然不知道这鸟儿是什么品种,但是它真的比起他之前养的那些小宠物们要好看很多。而且重点是,这是纪凰带在身边的宠物,若是到了他手上,必然让帝都中的那些公子们羡慕死。 “邪王爱宠你要得起?”许梦诺毫不留情地开口拒绝。 这个弟弟当真是愚笨不堪,那日在街上,纪凰的态度他是瞎了没看到吗? 许梦忆掐了掐手中的手帕,很是不甘的撇了撇嘴,却不敢再多说什么。 纪凰桌上,被人惦记的肉团子也慢慢清醒过来,放慢了吃东西的速度,时不时抬起小脑袋环顾四周。 “啾啾……咕咕……”娘亲这是哪里?爹爹呢? 正吃得差不多了的纪凰,看它这副小模样也是好笑。伸手捞过桌上的肉团子抱在怀里,纤长的食指点着它的小脑袋,不知是说给它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放柔了声音道: “过段时间就能见到爹爹了。” 肉团子在她怀里似懂非懂的拱了拱,乖乖的看起了表演。 舞者退下后,无疑又是各家公子一个个请命上台表演,然后趁机找女皇讨个赏、赐个婚什么的。 就在纪凰快要倚着睡着的时候,园外一个宫侍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打断了中间公子的表演。 “启禀女皇,皇君……皇君出事了!” 冲进来的宫侍颤着身子跪在地上,沐瑾宣听完没心思理会那么多,一挥袖立刻起身朝凰栖宫方向走去。沐梓泫、纪宸吟、纪凰等人也紧随其后,留下了满园的宾客面面相觑,随后都跟上去不敢多言。 在去凰栖宫的人群中,一个衣着华贵的文雅男子看着沐瑾宣和纪宸吟等人匆忙的背影,低头掩去眼里的笑意。 想救纪宸竹?呵,来不及了。除非是药谷谷主亲自前来,否则今天谁都救不了纪宸竹! 凰栖宫内,几名太医围在纪宸竹床边,隔着一层床幔跪了一地。 “皇君到底出了什么事?!” 沐瑾宣匆忙的跨步走进来,看着跪满一地的太医开口问着。 “微臣该死,微臣该死!皇君……皇君的胎儿……怕是保不住了。” 跪在地上为首的年迈老妇人打着哆嗦,床边守着的沐梓昕止不住的抹着眼泪,床幔内还不停传来纪宸竹的闷哼声。 紧跟着进来的纪凰没时间理会这些人,径直走到床边,伸手搭上了纪宸竹的胳膊。 胎气虚浅,宫口开裂,药物流产?! “凰儿……孩子……舅舅的孩子……” 看到依稀是纪凰的身影,纪宸竹止不住的呢喃着,眼角那一滴泪终于是滑了下来。 “舅舅放心。” 纪凰凝重地收回手,余光瞥到窗台上那一抹红色,声音冷冽的不带一丝温度。 “风啸风鸣,将室内所有盆栽移出去!” “是!” 纪凰看她们两人已经开始搬移盆栽,转过身拿出了随身携带的药包,一边打开隔层取银针一边朝所有人道: “全部出去,任何人不得打扰!” 纪凰一个帮忙的太医都没有留下,能在宫中做这样的手脚,太医院的人她信不过。 沐瑾宣慎重的看了纪凰一眼,再担忧的望向床幔,狠了狠心下令道: “所有人,全部出去,不得打扰!” 沐瑾宣说完,自己先转身走了出去,后面的人连忙跟上。 虽然她不知道凰丫头什么时候学了医术,也不知道凰丫头医术如何,但是她知道凰丫头绝对不会害竹儿,这就够了。 齐聚在凰栖宫外的皇室成员和众宾客,见沐瑾宣等人带着太医出来,一行人唯独少了纪凰,心中思索着:莫不是太医都无济于事,皇君忙着给纪凰交代些什么? ……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守在门外的纪宁急得打转,却又不敢进去探看。 而她们丝毫没有察觉的是,凰栖宫外这么多人,甚至这么多的皇室暗卫,愣是没有一个人发现纪凰去了太医院。 纪凰在一群太医惊恐的目光下,将一味味药取出称重,分序熬制。方才她用了那么长时间施针,不过是为了先止住胎儿的流产、为熬药争取时间罢了。 由于熬药需要的药材很多、量也很大,她的药包无法提供,所以她只能先把纪宸竹那边交给风啸风鸣两人严守,不让任何人触碰银针,然后自己前来太医院取药熬制,再以最快的速度折回凰栖宫。 时间不停流逝着,凰栖宫外的人也焦躁不安。 “女皇,臣侍放心不下皇君哥哥,想要进去看看。” 方才衣着华贵的文雅男子走到沐瑾宣面前,一脸担忧的望向凰栖宫内。 虽然这担忧有九分是装的,但确实有一分是真的。 不过他担忧的是纪凰在里面这么久了,还没有传来皇君堕胎的消息,难不成哪里出了岔子? 第41章 保胎,审问对峙 沐瑾宣此刻已经完全没了刚刚宴会上的随和,望着想要进去的文雅男子厉声道: “邪王没有出来之前,任何人不许跨进凰栖宫一步!” 文雅男子似乎被她吓得不轻,双唇颤抖着抿在一起,盈满水光的眼中满是委屈。 “母皇,父侍也是一片关心,母皇为何迁怒于父侍?” 人群中,站在前面的一名男子不顾身旁许梦诺的拉扯,跑上前扶着文雅男子责问沐瑾宣。 母皇本就独宠那纪宸竹一人,一月都难得想起来去父侍那里一次,如今还为了纪宸竹当众这么厉责他父侍,这是要将他们父子置于何地? “既然是一片关心,就请雅皇侍耐心等候着,勿要扰了皇君医治。本王相信,本王与女皇的担心,绝不比雅皇侍少分毫。” 纪宸吟上前一步站在沐瑾宣身边,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沉住气。 这许莲雅是许忠义的弟弟,而且他刚刚也说的是一片关心,若是沐瑾宣此刻沉不住气,必然引起许忠义一派的各种言论。 现在小竹还危在旦夕,她不希望与这些人争执,还是静候凰儿的消息好了。 宫内,纪凰看着喝了药后气色没有那么苍白的纪宸竹,伸手探了探脉。感觉到胎儿那条脉息慢慢有力的涌动着,深呼一口气放下了心。 “舅舅安心,小表妹保住了。” 纪宸竹现在才慢慢感觉到身体的力气,那股力气还没有完全缓过来,他也只能虚弱的朝着床边的纪凰笑笑。 不管是小表妹还是小表弟,他都希望他的孩子安然无恙。 风啸风鸣得了纪凰的手势,走出去将凰栖宫宫门打开,一时间门外的沐瑾宣几人全部涌了进来。 “父君!父君……” “竹儿,你可感觉好些了?” “小竹,你到底怎么了?” “舅舅,你还有没有哪里难受?” 几人进来之后齐齐扑向床边,完全不歇气的一直问着。 纪宸竹依旧有些苍白的脸上展现一抹笑颜,张嘴试了许久终于沙哑着声音道: “凰儿医术了得。” 纪凰默默倒来一杯温水递给他,沐梓昕连忙接过去,小心翼翼的喂给纪宸竹喝下去。 纪凰看自家舅舅嗓子好了许多,摸了摸鼻子坐到一边,捏起一块糕点,状似无心的边吃边问。 “舅舅窗台上的藏夕花倒是好看,不知是哪来的?” 后面跟着进来的众多太医中,有两人听她这话,心里咯噔一声。 “那花是雅皇侍送来的,当时还让许多太医查看过,她们皆说藏夕花有安胎定神之效,父君便收下了。” 沐梓昕坐在床边,一边为纪宸竹整理着被子,一边替他回答着纪凰的话。 “哦,藏夕花确实有这功效。”纪凰低头喝了一口杯中的茶,放下茶杯捏起一块糕点继续道:“舅舅宫中的洛菊茶倒是顶好的。” 纪宁看了看纪凰倒给纪宸竹的白温水,心中知道自家妹妹这吊人胃口的性子,忍不住上前扯着她的袖子问道: “凰儿,你直说好不好,别这么绕弯弯。” 纪凰无奈的吞下手中的糕点,拍了拍手上的糕点屑道:“那我就直说了哦。” “藏夕花是安胎的奇花,洛菊茶也是定神的茶药。二者分开倒无事,可若合在一起用,久而久之比滑胎药的损伤还大,轻则胎落、再无生育,重则人胎两亡。” 纪凰说完,再次拿起一块糕点,吃完之后看纪宸吟几人似乎都被吓得不轻,开口安慰道: “舅舅发现的及时,并无大碍。好生修养着,不出一月便可恢复了。” 纪凰劝慰的话刚刚说完,正准备继续吃的时候,就听到了舅母那丝毫不亚于自家暴躁母王的河东狮子吼。 “来人!让雅皇侍进来!” 沐瑾宣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杯盏碗盘齐齐震落。这怒火吓跪了一屋子的宫侍太医,连忙大呼着女皇息怒。 “舅舅需要静养,便让父君、哥哥、昕表哥在这儿看护吧,这件事我们去外厅处理。” 纪凰慢悠悠开口建议着,吃完再次拿起一块糕点,眸中似乎有些不舍。 一旁的几人明明怒火中烧,可此刻见了她的小动作,竟然不能自控地抽了抽嘴角。 凰儿这动作……是刚才宴会上没吃饱吗? 如果纪凰知道她们心中所想,一定重重的点头。她刚刚在宴会上一直想着与北霄国开战的事,确实没怎么用心吃。而且她的体质属于消化非常快的那种,嗯,说白了就是很能吃。 “好,将人带到正殿大厅,朕亲自审问!” 沐瑾宣说完大步迈出房间,沐梓泫朝纪凰点点头之后,紧跟上沐瑾宣的脚步。地上跪着的一大波太医连忙爬了起来,颤颤巍巍的跟上去。 纪宸吟正准备与纪凰一同出去,结果一侧头看见自家小兔崽子动作从容地站起了身,抚了抚衣袖,然后……又伸手拿了一块糕点?! 不止纪宸吟看懵了,其余四位男眷也是愣了愣。 在纪凰身后,风啸风鸣两位首领暗自在心中抚了抚额:主子,你把地上的形象捡起来成吗? “母王,走啊。” 纪凰吃完见纪宸吟一脸木讷的看着自己,歪着脑袋眨巴眨巴凤眸,思索半晌之后直接伸手直接把纪宸吟拽走了。 沐梓昕见她贪吃的模样,想派人送些零嘴去大厅,却又找不到理由,只能在心里苦涩的叹了口气。 纪宸竹回过神来,想起凰儿那孩子完全不能空嘴的性子,连忙朝房中的宫侍挥了挥手,下令道: “命我们宫中的厨子快做些糕点送去给邪王。” “是。” …… 大厅内,纪宸吟纪凰母女二人坐在沐瑾宣旁边,静静等着被传召进来的许莲雅。 当然,有了纪宸竹的偏爱之后,一盘一盘的糕点水果接连往纪凰桌上摆着,也就让她打消了去御膳房走一趟的心思。 下方跪着的一排太医,看着纪凰吃得认真的样子,原本害怕的情绪都有些绷不住。 启禀女皇,咱们想先笑邪王殿下一刻钟可以吗? “臣侍见过女皇、凰王、邪王、太女。” “儿臣见过母皇、凰王、邪王、太女皇姐。” 雅皇侍许莲雅领着八皇子沐连城一同进了大厅,规规矩矩的向沐瑾宣等人行礼。 沐瑾宣皱了皱眉,就算她此刻再想处置了许莲雅,也不能不顾及沐连城的感受,这毕竟也是她的儿子。 纪宸吟、沐梓泫自然是猜到了沐瑾宣的顾虑,也在心中对许莲雅带着儿子接受审问这种行为十分鄙夷。 哪个为人父母的不先为自己孩子着想?这种情况下只会让孩子先避开。而许莲雅居然为了博取沐瑾宣的心软,毫不在意的让沐连城插进这件事中。 纪凰倒是没那个心思管,反正谋害了她舅舅之后,纵使是她这舅母碍于情面、不好下狠手,她也一定会暗中替自家舅舅处理好的。 沐瑾宣沉着声音问道:“小八,你怎么来了?” 沐连城进门之后,目光就被那一抹银紫色吸引住了。那般的人儿,纵使吃喝也掩不住一身气势。 此刻突然听到沐瑾宣在问他,连忙定了定神答道:“近日父侍身子不爽,儿臣心中担忧便跟了进来。” 纪宸吟暗了暗眸。沐瑾宣的性子她还能不清楚吗?小竹虽然受了很多苦,但说到底现在已经被凰儿所救、并无大碍。若是沐连城一直留在这里,沐瑾宣念着许莲雅诞下沐嫣桐、沐连城姐弟二人的情义,决计狠不下心重罚。 “雅皇侍,皇君宫中的藏夕花可是你派人送来的?” 纪宸吟坐在纪凰身边,面色冷峻的望着许莲雅开口审问。 “是臣侍送的。皇君有孕在身,臣侍才重金寻来了藏夕花,送来给皇君作安胎之用。” 许莲雅这意思,就是他只知道藏夕花能安胎,其余一概不知。若是出了什么事,也都是太医无能,没有诊治出来。 “父君钟爱洛菊茶,这是满城皆知的事,雅皇侍应该知晓的吧?!” 沐梓泫冷着声音,看许莲雅这事不关己的样子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后宫平日经常使些小把戏争宠也就罢了,毕竟历来皆是如此。可如今差点伤及父君性命,这让她如可能忍得下去? “臣侍知晓,可这与臣侍有何干系?” 许莲雅这副完全什么都不知道的神情,一时间噎得沐梓泫咬了咬牙。 纪凰在一旁揉了揉眉心。照她们这种问法,问到明天都没用。而且这事本就事发突然、证据不足,很难定许莲雅的罪。 “所有为皇君诊过脉的太医,说出你们诊脉的时间、诊出的脉象。” 纪凰冷眼扫过下方跪成一排的六位太医,把每个人的神色收入眼底,不动声色地等着她们禀报。 “微臣只为皇君诊过一次脉,是在半月以前,那日邪王殿下也在场。皇君当时身子康健、胎气安稳。” 纪凰看着这有些眼熟的老妇人,点了点头没有多问。这位老妇人是她为舅舅诊出喜脉之后、过来复诊的那一位太医。 “微臣也只为皇君诊过一次脉,与方才李太医所言一致,时日也只晚一天。” “微臣为皇君诊过两次脉。第一次是十天前,皇君身体虚弱、胎气尚稳。第二次是八天前,皇君已有腹痛之感,胎儿也……也有流产之兆。” 纪凰伸手打断了接下来那位太医的禀报,开口朝这位中年女子询问道:“当时可有禀报?” 第42章 处置,先宰一笔 “有。微臣禀报过徐院首,徐院首说会另派太医诊治。” 中年女子定了定心神,这般的威压,这邪王将来定非池中之物。 “将徐院首传来。” 纪凰转身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立刻就有宫侍下去传召徐院首。 沐梓泫见状坐到纪凰旁边,小声给她讲着太医院的太医等级制度。 太医院一共有五十位太医,其中有五位是院首。太医院又根据各太医所长分成了五个部,每名院首管理部中其余九名太医,各自为政互不干扰。 只因徐院首这一部的太医对孕婴方面较为精通,这才选了这一部的太医为纪宸竹护胎。 “微臣见过女皇、凰王、邪王、太女、八皇子、雅皇侍。” 徐院首一进大厅,看到许莲雅向她投来的眼神,心中暗道不好。 “徐院首,你部中太医禀报皇君有滑胎之兆后,你如何处理的?” 纪凰端起一杯茶浅呷两口,抬眸淡淡地扫向行完礼的徐院首,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慵懒,不带丝毫情绪。 “回禀邪王,微臣另派了两名医术精湛的太医前去复诊。” “结果?” “她二人皆言皇君是身子过虚,这才导致胎气不稳。” 徐院首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暗暗抬头看了纪凰一眼,恰好看见纪凰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连忙低下了头。 那一瞬,帮着许家人谋害了许多未出世皇嗣的她,第一次有了心惊肉跳的感觉。 “哦?这样啊……”纪凰勾唇轻轻地呢喃着,看她再次将头埋下去,收回自己的视线道: “先将徐院首拖出去,杖责五十再说,风鸣监刑。” “属下遵命!” 对于纪凰这一言不合就开打的行事风格,就连纪宸吟几人都愣了愣。下方跪着的几名太医和许莲雅心中都有些不确定的慌了起来,这邪王太不按常规出牌了…… “邪王殿下!微臣有何罪过,要受这杖刑?!” 徐院首见风鸣已经开始朝自己走过来,连忙开口质问着纪凰。 “皇君、皇胎有恙,身为院首不亲自诊治,此罪一;知晓皇君身子不适多日,不向女皇禀报病情,此罪二;派去的太医玩忽职守能力浅薄,导致皇君受苦至今,此罪三。如此算来,五十杖责少了,一百吧。” 纪凰一番话说得徐院首无言反驳,只能被风鸣强行拖了出去。 木棍落在肉躯上的闷打声与徐院首痛呼求饶声夹在一起,响彻了整个凰栖宫,听得许多人都冒起了冷汗。 凰栖宫外无召不得入内的众人亦是吓得不轻,半句怨言都不敢有,只能乖乖在原地候着。 许忠义在凰栖宫外有些焦急地朝里边望着,虽然对她们来说,谋害皇嗣这种事早就不是第一次干了。但不知为何,这次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余下三人,继续。” 纪凰对厅外的声响置若罔闻,看着剩下的三名太医淡淡开口。 “微臣并未给皇君诊过脉,只是今日凰栖宫传来急召,微臣才赶了过来。” “微臣……微臣给皇君诊过四次脉,就在三日前,因皇君喜静,所以只是每日晨起诊脉一次。那时皇君食欲不振、身子缺补。皇胎……皇胎营养不足、脉象虚弱。 “微臣给皇君诊过三次脉,是在这三日内,亦是每日晨起一次。皇君心绪不宁、波及脏腑,加之身虚体弱……皇胎难保。” 纪凰等她们禀报完,嘴角噙着一抹妖冶的笑,开口道: “所以说直至今日险些流产,你二人侍胎最久都未曾发现是药物所致?!” 接着不等下面两人开口辩解,纪凰直接朝风啸道: “如此无用之人,太医院留你们何用?平白让皇君皇胎遭一场罪。拖下去,杖责三百,风啸监刑。” “属下遵命!” 沐瑾宣几人完全被纪凰一连串的雷霆手段雷懵了,三百杖责下去不死也残,凰丫头这是确定了这两个太医是许家安插的人吗? “邪王且慢!皇君一饮一食皆是严检勤查,就连凰栖宫中所有用具盆景皆是如此,如何能导致药物流产?!” 那两人已知自己暴露了,却依旧不死心的质问着纪凰。 藏夕花与洛菊的功效,是她们翻阅了许多医书古籍才发现的。除了药谷谷主那一类的人物之外,其她人根本难以察觉,更别说是这个年仅十三的纪凰了。 她们两人在赌最后一把,若是纪凰不能说出药物流产的原由,那么她们二人今日就算躲过了。 可现实向来都没有那么友好…… “藏夕花、洛菊,纵使你们不知这两物同用有堕胎之效,但药物流产与体弱流产都诊不出来,险些让皇君皇胎殒命。仅罚三百杖,已经是看在你们为宫中卖力多年的份上了。怎么,是觉得本王罚得太轻,于心有愧?” 纪凰心中冷笑,自己干出来的事自己心里还是有点数的好。别到时候被识破了,还在脸红脖子粗的争论。 “微臣……!” “微臣谢邪王殿下开恩,只是微臣才疏学浅,想来已经不能堪当重任,愿领三百杖责乞骨归乡。” 两人中有一人正准备与纪凰再对峙两句,却被另一人急匆匆的话语打断了。 这件事已经暴露了,许丞相一家断然不可能为了保她们两颗棋子而暴露自身。她们二人倒不如趁现在领了这顿责罚,之后找机会趁许家人自顾不暇时赶快逃离,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徐院首的一百杖责都还没有打完,一下子又加进去两个三百的。许莲雅心里咯噔一声,太医院的人罚完了,下一个岂不是到自己了吗? 沐连城显然是已经猜到了什么,抢在纪凰开口之前赶紧向沐瑾宣开口哭诉道: “母皇,父侍也是一片好意啊!父侍并不知皇君用不得藏夕花,这藏夕花还是父侍花了重金请人寻来送给皇君安胎的啊!” 沐连城开口时,许莲雅并没有半点阻拦。等到沐连城说完之后,他才一脸严肃的开口斥责: “城儿!在你母皇面前不得胡闹!” 等到沐连城一脸悲戚望了望沐瑾宣、继而的低下头之后,许莲雅才一脸淡然朝沐瑾宣道: “此事是臣侍知错,请陛下责罚。” 沐瑾宣也不是不知许莲雅的心思,但毕竟当着沐连城的面,她要顾念着这十几年来的育子之情。 纪凰一看沐瑾宣的脸色,就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好一步以退为进,偏偏她的傻舅母就是受不得这感情牌。 “雅皇侍言重了。此事既是无心之失,重罚的确说不过去。” 纪凰一开口,沐梓泫和纪宸吟都有种大戏来了的预感。 如果这话从沐瑾宣嘴里说出来,她们证据不足,只能先吞下这口气。可这话从凰儿这家伙嘴里吐出来,她们总觉得后背有点发寒。 “但皇君半月来受苦不浅,雅皇侍虽是无心,但终究有过。” 纪宸吟和沐梓泫闻言眼角一跳。果然,想从凰儿这里过,不死也要脱层皮。 “邪王殿下想要如何?” 许莲雅心里对于这个自己姐姐都无可奈何的女孩,有一种说不出的畏惧。如果不是生在许家,他真的不愿与她为敌,因为这种危险感太过真实,让他不敢、也不能忽略。 “听说许家有一株千年血参,便拿来给皇君补身子吧。另外这半月来,皇君因为雅皇侍一盆藏夕花,身体与精神都饱受折磨,这损失费一千万两不为过吧?” “什么?!” 许莲雅闻言差点没绷住跳起来,看到纪投来的眼神之后,才定了定身子,尽量保持淡定的声音问道: “邪王要的是不是多了些?” “谋害皇君皇嗣是诛九族之罪,纵使无心,想来罪也不小……” 纪凰拉长了声线,似笑非笑的睨他一眼。 许莲雅身子一颤,连忙开口道:“臣侍明白!这些是臣侍应当偿与皇君的!请邪王宽容些时间,三日之内,千年血参与一千万两白银……臣侍会送来凰栖宫!” 一旁围观的纪宸吟几人险些笑喷。大半年前丞相府遭盗,大半家产不翼而飞,这大半年了才缓过来一点。现在纪凰狮子大开口、上来就又把许家的家底撬走了一半之多,这下许忠义还不得吐出一口老血来。 “那此事便到此为止,散了吧。” 沐瑾宣挥了挥手,不再理会众人,径直到后院去了。这件事说到底大家都心知肚明,终究是竹儿受了委屈。 …… 皇君一事立马在宫中传开,宫宴也以此草草结尾。各家宾客纵使是没有玩尽兴、也不敢乱嚼皇室的舌根,匆匆忙忙就回家去了。 唯独纪凰一家,在宫中陪着纪宸竹聊了许久,天黑之后才离宫。 “凰儿,这事明显就是许家人干的,你怎么就把她们放了?” 凰王府的马车里,刚刚出宫的纪宁没有了在舅舅舅母面前的拘谨,一脸不解的开口询问着纪凰。 “此事证据不足,若许家人一口咬定是无心的,我们也暂时下不得手。倒不如先收了利息,待日后证据充足,再细算此账。” 纪凰抱着肉团子,慢慢开口给纪宁解释着。 纪宸竹听了纪凰的话,点了点头接上:“千年血参暂且不提,光那一千万两就足以让许家头疼半年。” “那两个太医也真是的,干嘛不将许家人招供出来呢?” 纪宁坐在纪凰身侧,开口小声嘟囔着。 纪凰笑着摇了摇头。自家哥哥当真是个直性子,对这些弯弯绕绕全然不懂,说不定哪天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呢。 第43章 遇刺,新起组织 “若她们供出了许家,便只有死罪一条,且谋害皇君皇嗣还会牵连九族。倒不如领下这罪责,无能可比谋害罪轻。待辞官离宫后寻个机会逃远些,以她们的家当和能力,富甲一方安度余生不难。” 听了纪凰的解释,纪宁一脸愤懑地灌了杯茶,语气怒冲冲道: “那让她们这么逍遥去,舅舅的罪岂不是白遭了?!” “她们只当许家忙于此事的责罚,无暇顾及她们。但她们未曾想过,只有她们彻底消失,许家才能真正从这件事情中脱身。” 纪凰无比淡定的给自家哥哥分析着,末了怕他不懂,还更加直白地加上一句:“许家,不会让她们活着。” 纪宸吟和晨泽语在一旁听着,也难免惊叹一番。 凰儿当真长大了,与他越来越像了…… 纪宁听了纪凰的解释,心里才觉得解气不少。 纪凰看他这解气的模样,想了想还是选择不说。她不会让那两个太医死,亦不会让仍留在宫中被削了院首职位的徐院首死。 因为这三人,是日后扳倒许家的一把推力。 …… 马车依旧向着凰王府方向前行,一路上却越来越安静。 纪凰依旧在马车内,不急不缓的轻叩案桌。 从路过清风街之后,她就一直感觉有人在暗中尾随。前方便是梧桐巷,是回凰王府途中行人极少的必经之处。 暗中的人,差不多该动手了。 “风啸风鸣,保护父君、哥哥。” “是!” 跟在马车两旁的风啸风鸣,接到纪凰的命令之后立刻护在马车前后。 作为被纪凰特训出来的两大首领,风啸风鸣她们二人虽然没有纪凰那么变态、在暗中的人一跟着的时候就发觉了,但是一路走到这里肯定是察觉到了的。 “咻!” 一支羽箭破空袭来,纪凰从腰间抽出匕首利落干脆地斩断羽箭,一个人窜出了马车。 纪宸吟虽然不似纪凰那般敏锐,但多年习武的底子不差,也跟在纪凰身后掀开车帘跳了出去。 少部分刺客隐在暗处放箭,大半刺客直接出来和凰王府的暗卫、侍卫混战厮杀。 纪凰手持匕首在此刻中间穿梭,手起刀落毫不犹豫的收割人命。 风啸风鸣想要上去帮忙,却还有晨泽语与纪宁需要她们二人保护。不过看着纪凰在一群刺客中游刃有余的样子,她们也并没有太担心。 纪凰看着不断朝巷子里面射来的羽箭,闪身掠向沿街的屋顶。 隐匿在暗处射箭的一名刺客,只见一道冷光朝自己这边袭来,还没来得及闪躲就已经没了气息。 纪凰一把夺过这人的弓箭,一弓三箭的朝沿街各个屋顶方向射去。末了还在心里嫌弃两句:这东西,真的没有自己为屠生打造的袖弩好用。 暗处领头的人见情况不对,吹了声口哨之后,还有能力逃离的刺客齐齐撤退。 纪凰见她们已经朝人多的地方逃去,随手抛下了手中的弓箭。 此刻已经扎进了人群,人多之处再追无益。 “宸吟,凰儿,你们还好吗?!” 马车内的晨泽语、纪宁也是焦急的不得了,又怕出来会添乱,只能在马车里等着。此刻听到马车外面已经没有打斗的声音了,才匆匆出来。 “一点小伤,不碍事。”纪宸吟捂着手臂,目光转向刚刚从屋顶上跃下来的纪凰,开口问道:“伤着没有?” 纪凰看着地上的刺客尸体,若有所思地摇摇头。从里衣袖口上撕下一段白布,先给纪宸吟把胳膊上的伤口包扎一下,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凰王府。 闻声赶到的御林军也只看到了一地的尸体,连忙派人四处调查,匆匆进宫禀报女皇。 …… 凰王府正厅,府中大夫正在一旁给纪宸吟重新包扎手臂上的伤口,晨泽语在一旁看着担心的皱眉。 纪宁坐在纪凰旁边,耸拉着脑袋叹了口气。 “不知谁要对凰王府不利,敌在暗我在明真烦。” 纪宸吟看着被包扎好的伤口,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退下,看向纪凰问道:“凰儿怎么看?” 纪凰的思绪从那些刺客上拉回来,感受了一下确认暗中无人监听之后,才放下茶杯缓缓开口道: “北霄与西玖不合已久,边界时有摩擦,近段时间更是调遣大军朝西玖方向涌来,可谓开战在即。” 纪宸吟闻言,深深的看了纪凰一眼。 北霄调遣大军朝西玖而来,就连沐瑾宣那家伙也是今日才收到密报,匆匆与她商讨。 此事并未在帝都中传开,甚至连朝堂上都鲜少提及,凰儿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纪凰见自家母王的神色,心中已经明了她的思虑。 对于自己暗中的势力,纪凰虽然没有明说,但也并不想对自己的家人刻意隐瞒,启唇继续接着刚刚的话道: “自西玖定国十六年以来,所出能武善兵者极少。母王身为我国兵马大元帅,是出征领兵的主要人选,亦是唯一能与北霄武将抗衡的统兵之人。” “此番刺杀,无疑是不想让母王有余力率兵打仗,应该是北霄那边动的手。但是能知晓西玖帝都凰王府的方位、且安排刺客在最僻静的梧桐巷开始动手的,应该是我们帝都的人。” “方才那批杀手训练纯熟,且招式布局与衰落的天命门有几分相似,想来其中关联不浅。孩儿初去接管曼城时,许忠义就不止一次的调派过天命门杀手暗杀。此番刺客之事,与她也脱不了干系。” 纪凰对许忠义这种总是暗地里捅刀子、而且让人不好下手解决的麻烦,只感觉到一种深深的肾疼。 看来对许忠义的调查要加紧一点了,否则这种人留在西玖朝堂官居要职,必定惹出一堆乱子。 纪宸吟抛开自己心中所有思虑,眼中仅剩下赞赏之意。 不论凰儿有多少事情没有与她们交代清楚,但这小兔崽子终究是她与阿夜的孩子、是纪家的女儿,这就足够了。 “那不就是说母王将要出征了?北霄国力强于西玖,此行凶险万分,当真非去不可吗?” 纪宁苦下脸,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扯衣角。 他不懂什么国家局势、也不懂什么行兵用道,他只想一家人快快乐乐的在一起生活而已,哪怕不要这王权富贵。 “此次若是出征,我会与母王同去。” 纪凰淡定的说出自己的打算,结果掀起一场风浪。 “什么?!” 纪宁三人拍案而起,皆是一副“你想都不要想,我不会同意的”的表情。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凰儿你年纪尚小,还是让你母王去吧。” 晨泽语在一旁劝哄着,纪宸吟被气得身子直颤。 这小兔崽子,才在心里夸她两句,这就又开始胡闹!打仗那么危险,那是她可以随便去玩的地方吗?! “父君不必多劝,孩儿心中有数。如果母王不许,那孩儿就只能私自带兵去了。” 纪凰的声音依旧平淡,可其中夹杂的不容置喙,让一旁的纪宸吟三人犯起了难。 这一年来,凰儿的变化他们看在眼里。但她的实力是一回事,他们的担心又是另一回事。 本来一家四口,出征一个已经是万般的担忧不舍。这一下子又要出去一个,如果有个什么意外,这不是要了他们的命吗? 但是凰儿的性子素来是说一不二的,就如同当初接管曼城那般,她说要去,便没有商量的余地。若是不让她去,私自出兵这种事她一定干得出来。 哎!与其到时候被满朝大臣参奏,倒不如依她去吧…… “母王、父君、哥哥早些休息,凰儿先回院了。” 纪凰见他们纠结的差不多了,起身带着风啸风鸣朝忆夜轩走去。 “宸吟,这……” “凰儿长大了,该是我们慢慢松开手的时候了。” …… 忆夜轩内,纪凰拿着刚刚从刺客衣袍上顺下来的一块刺绣,嘴角妖冶的弧度让她身侧的风啸风鸣为某个新起势力捏了把汗。 “问天门?最近很嚣张啊……” 纪凰语气幽森的呢喃一句,随后将手中的刺绣放在灯火前烧了个干净。 《隐族录》都被拿走了,还一而再再而三的跑出来碍眼,向氏家族当真是太把自己当根葱了吧? 旁的也就算了,可这次刺杀居然伤了她母王,这才是最不可饶恕的地方。 “风啸,让雨绝在北霄顺道端了她们的总据点。本王不希望看到,她们还能这么欢快的蹦跶。” “属下遵命!” …… 御天帝国,帝都,皇宫。 一座偏僻的宫苑里,参加完宫宴的御弈卿还不知道西玖那边的事,泡了个热水澡后披着外袍坐在桌边,处理着血宫传来的各种暗报。 每年的年节宫宴于他而言,都不过是过去坐几个时辰,走个过场罢了。反正他的位置一直都被安排在最偏僻的角落,刚好也省去了不少麻烦。在宫宴上若是不仔细看,根本没人会发现有他这个人。 “弑月,问天门的资料收集了多少?” 御弈卿看着血宫密报上已经不止一次出现这个新起组织的名字,蹙了蹙眉询问着守在一旁的弑月。 这个新起的势力倒真是好胆量!她们是把他和她的无视,当做了她们嚣张的资本吗? 第44章 出征,公布关系 “问天门是一个多月前才出现在浮生城的杀手组织,但背后的势力很强。一个多月就吞并了五国四海中近百个中小组织,一跃成为浮生城的高级杀手组织。” “而且问天门似乎与天命门关联不浅,甚至连杀手的任务手段都极其相似,并且明里暗里一直在争对血宫与屠生。” “天命门在杀手组织界的地位一跌再跌,最近对外也没有什么动作,不知是废弃还是蛰伏。据调查问天门的总据点在北霄帝国,属下怀疑,问天门是向氏家族培养的第二个天命门。” 弑月禀报完之后,御弈卿拿起余下的暗报扫了一眼,将笔搁在桌上,伸手转了转左手上的戒指。 “天命门那边继续看着,至于这问天门……向外公布血宫与屠生的关系,问天门怎么争对血宫与屠生,你们就怎么加倍还回去。本主倒要看看向氏家族还有多厚的底蕴,能往这问天门上砸。” 天命门在杀手组织界的名声已经救不回来了,向氏家族这么利落的抛弃了天命门,再创一个新组织问天门,真的是煞费苦心了。 至于问天门争对血宫与屠生?不过是因为血宫扳垮了天命门、屠生取代了天命门罢了。 只不过,当初聚集向氏家族那么多人力物力的天命门,都已经自己作死垮台了,如今这个新起的问天门竟然还不知道吸取教训。 他倒要看看这样下去,向氏家族还能蹦跶多久。 …… 年节过后一连十几日,北霄都未曾有什么动作,当真是有几分风雨欲来的平静。 但是先抛开两国战事不说,江湖中却有两条爆炸性的消息,直接轰炸了五国四海。 其一,也是最震撼的一条:血宫宫主与揽月屠生的神秘主子,居然是夫妻关系!这是什么意思还不清楚吗?人家血宫和揽月屠生是一家的! 浮生城里面,那些坐等血宫和屠生较量开战的众多势力立马就歇了菜,麻溜的闭上了嘴。 呵?较量?开战?人家没合起来削你就算好的了! 另外一条,除了比较劲爆之外,也让人当成了茶余饭后的笑料:新起的杀手组织问天门,在猖狂了一个多月、屡次在血宫屠生两尊大佛头上动土之后,终于被人家削得连裤衩都不剩。 血宫接连端了问天门在浮生城的数个重要据点,屠生更是直接端了问天门设立在北霄帝国的总据点。 夫妻搭配,削人不累啊! 至于问天门?这叫什么?出来混都是要还的啊! 你真以为一次次挑衅人家杀手界两大巨头,人家不管不顾就是怕你了吗? 怕你个大头鬼!人家夫妻俩心里都给你记着账呢!这不?上来直接给你端的渣都不剩! 问天门猖狂了一个多月的嚣张战绩,也就此画上句号了。 …… 西玖帝国,帝都。 元宵当天,正该是团团圆圆与家人同乐之时,边关却传来八百里加急战报:昨夜北霄突发袭击,西玖边城阮城、叠城不战而降。夷城难守强攻,请朝廷速速派兵增援。 女皇沐瑾宣立刻急召大臣进宫商议,最终决定先从夷城周边城池调兵三万前去支援,再由凰王领兵十五万前去增援。 两国开战,一时间人心惶惶。凰王请求携女出征,女皇答允并且亲颁将印,更是让天下一片热议。更有甚者嘲笑西玖无人,竟让一个黄毛丫头带兵打仗。 不过,邪王殿下是在意别人议论的人吗? 当然不是! 此刻在忆夜轩内的纪凰,看着一边不停念叨自己、一边为自己收拾衣物的父君和哥哥,心里又是温暖又是无奈。一直听着两人嘱咐完不下千句之后,纪凰才将两人送出忆夜轩。 “风啸,你速回曼城,将屠生成员召集回城,暂时编入破晓。” “属下领命!” “风鸣,你也一起回去,自行准备好破晓的粮草马匹战甲,这是破晓的第一战。” “属下领命!” 纪凰看着两人急速消失的背影,凤眸中闪烁着睥睨天下的光芒。 一年的训练积淀,就让这一场战争,打响破晓的名号吧! 让战争与厮杀,铺出一条强者之路! …… 因为出征路上会经过曼城,所以纪凰直接让风啸风鸣两人带兵在城外等她就行了。 纪凰不会接手她母亲训练的军队,因为她对那些人的能力、特长、习性都一无所知。她领下将印、接受将军的身份,只是为了方便自己调遣破晓军作战而已,这也是她接了将印又不要兵权的原因。 圣旨一下,十五万大军以最快的速度整顿,向边关进发。 女皇携文武百官亲自出城相送,沿路跪满了百姓。这般浩大的阵仗,倒是让一向冷漠处事的纪凰也有些任重道远的感觉。 回头望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倔强不哭的哥哥、早已泪湿一方手帕的父君、怀胎四月挺着肚子徒步相送的舅舅、收起玩笑模样一脸怅然的表姐、偷偷准备了零嘴塞到行李里的表哥、还有…… 呃,被自家母王踹开好几脚、依旧强装淡定熊抱过来的舅母。 哪怕不为天下、不为百姓、仅为你们,这一战纪凰也不能输! 纪凰转身翻身上马,那战袍猎猎风中飞扬的样子,不知震撼了多少人的心。 许多年后人们回想起今日,忆起清晨骄阳下、沙尘山河为背景、万千将士为衬托,一身银甲的少女跨坐在烈马之上,墨发在风中肆意飞扬。 原来早在这时,她已惊艳天下。 …… 由于队伍人数众多,所以速度也慢些。原本两日时间便可抵达的曼城,硬生生花了五天时间才赶到。 抵达曼城之后,破晓大军的突然加入,让军队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都处于一种热议状态。 面对这支耐力、毅力、武力都超出普通士兵太多的军队,原本觉得自己还不错的十五万士兵集体歇了菜。她们甚至觉得,真刀真枪干起来的时候,她们这十五万人还不够人家一锅端的。 纪宸吟对这支透露着浓烈危险感的军队也很好奇,不过自家女儿说只是曼城的守军,那也没什么好细究的了。 一般每个帝国的城池都会有三到五万的守军,这很正常。 不过纪凰带的可不只是破晓,屠生接近两千名成员也穿上了破晓的战甲,暂时编入了破晓军队中。 对她们而言,无论以屠生、破晓、暗甲的名义,亦或是守归、揽月的名义执行任务,只要是在纪凰名下,那又有什么不可以? 不过话说回来,纪凰眨巴眨巴凤眸,为什么血宫整个影刹堂都编入了破晓军?重点就是还没人通知自己? “主子,主君吩咐血宫影刹堂五千精英杀手暂时编入屠生,由主子调遣。” 风啸骑马到纪凰左侧,开口解释着。 “何时来的?” 她的夫君这么偏帮着她,真的让她有些冒粉泡泡呢。 屠生虽然在五国四海打响了名号,可终究是敌不过血宫创建年久。血宫的杀手,身价依旧是杀手界稳居第一的。 影刹堂是血宫的精锐力量,将整个影刹堂都送了过来,这相当于将半个血宫都交给了自己,还不给自己知会一声。 而且前些日子,血宫放出的与屠生揽月本一家的消息,让她也有些愣住了。 屠生现在虽然已经在杀手组织界坐稳了前三的宝座,但目前威慑力还不足以与盘踞首位的血宫相较。 阿卿这么直白的昭告天下她们二人之间的关系,无疑就是给了屠生一个绝对坚实的后盾,让人不敢仗着屠生成立时短就暗中贬斥。 这个阿卿,就是这样直接又傲娇,让她步步成瘾。 “元宵前一天。” 风啸看着自家主子慢慢软糯的眼神,被强行塞了狗粮,却还要一本正经的回答着。 …… 边关战事日渐紧张,纪凰一行人的行军速度也愈发的快了起来。 北霄与西玖开战,余下三国皆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尤其是身为五国之首的御天,坐等渔翁之利。 身在御天心在纪凰的某位宫主大人,眼看着元宵一过,立刻就卷铺盖撤离。 据他的了解,他那所谓的母皇应该正盘算着如何从这两国大战中牟利吧,哪有时间在意他这个可有可无的子嗣。 …… 西玖帝国,边关,夷城。 城墙下方,敌军不停的叫嚣着。面对敌方数量庞大的军队,夷城城主尹如虎额头上冷汗直冒。 边关邻城调兵三万过来援助,可终究是些城兵,说白了就是穿上士兵盔甲的普通百姓,哪能和对面的北霄大军对抗? 凰王大军再不到的话,这夷城的免战牌可挂不了两天了啊! 城墙边,一名士兵跌跌撞撞的爬上城墙,嘴里欣喜的大嚎着:“来了!城主!来了!” “谁来了?!” 尹如虎猛地转身,捏住士兵的肩膀询问道。 “凰王……!凰王大军进城了!” 小士兵跑得大口喘着粗气,尹如虎可没那个心思再管她,连忙向城中疾步走去。 纪宸吟带着大军向城内进发的时候,尹如虎也匆忙赶到了她面前。 “下官见过凰王殿下!呃……见过邪王殿下!” 纪宸吟身为兵马大元帅,又时常领兵处理边界藩属国摩擦,尹如虎也是见过她几面的。但在她旁边的纪凰,那就真真的是帝都娇女,第一次来边界这种风沙城池露面。 尹如虎将视线移向纪凰。早听说凰王殿下此次携女出征,只希望这位邪王殿下不要将边关重地当作帝都玩耍。 第45章 开战,夜擒烧粮 “两位王爷,可否需要先随下官至城主府休整一番,再做打算?” 尹如虎话落,纪宸吟转头望向纪凰。 一连大半月都在风尘仆仆地赶路,她倒还习惯,就是怕凰儿这小兔崽子吃不消。 “不必了,先去城墙看看。” 纪凰凤眸扫向远处,那边的压抑氛围在这里都能感受得到。 “是!两位王爷请随下官来。” 尹如虎此刻才带上了些许赞赏,认真审视起纪凰来。 一般若是同她一样从小便锦衣玉食的女孩,怕是从帝都赶路前来边关的路上,就早已心生不耐。而这邪王却如此淡然的要求先观战事,这般韧力才能当王位。 …… “你们西玖到底敢不敢战啊?!要战便战,要降便降!每日挂个免战牌算什么女子做派!一群龟孙儿!” 敌军领头的将领在马上大声叫阵,城中但凡能够听到声音的士兵,皆是面红耳赤无可奈何。 纪凰跨步登上城墙,站在城墙边静静看着城墙下声势浩大的庞大军队。 果然,单拼起军力,西玖国建国年浅,现在确实难敌北霄。 这样看来,就算是在战场上,她也免不了要去背后阴人一把啊。 敌军首领定睛一看,对面城墙上居然站了个小娃娃。看着随后而至的西玖凰王站到女孩旁边,那透露着关怀的眼神,无疑是在昭示女孩的身份——西玖邪王。 “哈哈哈哈!早听闻西玖派了个未及笄的黄毛丫头领军打仗,本将军还以为是说笑,不曾想竟然真的派了个娇娇女娃前来!哈哈!你们西玖这是当真无可用之人了吗?!” 敌军首领在城墙下吼得欢快,也带起了后面大军的嘲笑声。 风啸风鸣站在纪凰身后,小心脏都颤了两下,后背发寒小心翼翼地望向自家主子脸上愈发妖冶的笑。 那是笑吗? 去你妈的笑!那是明晃晃的杀意啊! 只见笑得愈发妖冶的纪凰,随手抢过一旁士兵的长枪,一枪挑起城墙上挂着的免战牌,将手中长枪一把掷出。 顿时,长枪以刺破苍穹、无可阻挡之势破牌穿过,向那敌军首领射去。 全程动作流畅一气呵成,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长枪封喉夺命。 漫天的免战牌木屑随风飘洒,尸体被长枪钉到地上的声响混杂着纪凰冷冽的话语响起: “开战!” 纪凰的声音如往常一般的大小,可这两个字却清晰的响彻了夷城,传入敌军所有人耳中。 看着自己这边被长枪钉在地上、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将领,北霄士兵军心大乱。在敌城内闻声赶出来的其她将领迅速下令撤回城内,明日再战。 敌军像龟孙儿一样缩回敌城的举动,让西玖士兵狠狠的出了一口气,个个都欢喜乐呵着。 一个照面就秒杀了敌军将领,还把敌军吓得像乌龟一样缩回壳里。这位邪王殿下当真是好狠厉的手段,好狂拽的作风! 破晓屠生听着这些夸自家主子的话,皆是一脸骄傲,好像被夸的是自个儿一样。 别人出马,一个抵俩;咱主子出马,一人秒杀全场! 敌军撤退之后,尹如虎对纪凰的态度也越来越恭谨,连忙屁颠屁颠将她们母女二人迎进了城主府。 …… “嘭!” 夷城城主府内,木桌四分五裂的惨烈声音响起。纪凰用小眼神瞥了一眼自家暴躁母王拍桌子的手,撇了撇嘴道: “母王你悠着点,这桌子可不便宜。” 纪宸吟本来就正在气头上,现在被纪凰一盆子凉水哗啦浇下来,又不好当着尹如虎的面教训这小兔崽子,气呼呼灌了杯茶就坐回原位去了。 “凰王息怒,不值得为两个懦妇气坏了身子。” 尹如虎被纪宸吟那一掌吓得一个哆嗦,等到纪凰开口之后,才敢擦了擦汗小心翼翼地宽慰着。 “好个李宛、陈择!竟敢卖国求荣,不战而降!此战若是能擒了她们,必定要将她们押回帝都游行告罪!” 纪宸吟一想着众多将士好不容易打下的国土,就这么被这两人拱手送出去两座城池,一时间再次气得拍桌。 当然,她面前的桌子已经四分五裂、在地上躺尸了,所以她这次拍的是纪凰面前的桌子。 纪凰看着自己桌上的一盘糕点就那么颤啊颤、颤啊颤……最终连糕带盘一起吧嗒一声阵亡在地上。 邪王殿下从容地抚了抚衣袖,收回自己不舍的视线,狠狠的在心里为不战而降的两人记上了一笔。 如果让李宛、陈择两人知道,自己接下来之所以会被特殊招待,都仅仅只是因为这一盘五白糕,不知道会不会对五白糕留下此生难忘的阴影。 …… 是夜,月黑风高之时,一道身影从夷城城主府闪出,无声无息的掠向了驻扎城边的军营。 成功窜进了破晓军的纪凰,二话不说带上磨刀霍霍的屠生众人就袭向了敌城。 由于影刹堂的人强烈要求跟着主母来一场特训,风啸见她们意志坚定且实力不低,也就没有阻拦。 编入屠生不过才短短二十天左右的时间,影刹堂成员的态度从原本的执行任务、到现在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这些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而到底是为什么,也只有影刹堂成员自己心里知道了。 主母对破晓屠生的训练,真的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那就是——变态! 然而就是这变态的训练,让她们找到了杀手的感觉。一个隐在暗中收割生命的杀手,一个真正的杀手! 而且主母这里各式各样的武器也是她们从未见过的,就如同她们现在随身携带的袖弩。杀伤力如此之大的这种弓箭,是她们从来不曾知晓的。 虽然她们仅在曼城待了三五天,但时间长短并不能改变她们对曼城的看法。 曼城就像是一个充满挑战和未知的新世界,又像是一处远离世俗纷扰的桃源。 训练时有各种变态任务、各种机关陷阱、各种武器装备;闲暇时又有守归区耕种田地、放牛养鸡,还可以串门串户、蹭饭、逗小孩;还有暗甲区狩猎斗酒、划拳比武;如果有兴趣还可以去揽月区自己试着设计衣物饰品、帮着新厨试菜品…… 总之,主母是个很神奇的人。她培养的人,有思想有感情有血性,与那些皇权王贵全然不同。 她,是一个配得上主子的女人。 而此刻,被她们在心中夸得天上仅有地上绝无的主母大人,正在带领着她们翻墙…… “此去阮、叠两城,正后方军营驻军十万,且皆为正规军队;左后方驻军五万余人,全为普通城兵;右后方驻军五万余人,两兵掺半。” “北霄此战的统兵元帅——徐西风,与其部下十七名将领全部暂居阮城城主府内。西玖叛官李宛、陈择两人齐住在叠城城主府内。” “行动开始后,还是老规矩:十人一组执行任务,以保证自身安全为首要前提;若情况有变,自行变通。两城城外分别留下五百人,在城外各点接应。明白?” 纪凰摊开手中的敌军驻军图,有条不紊的再介绍一次,见所有人都点头之后,才让她们分散进城。 而她自己,也领着风啸、雷棘、饮血等二十名隐匿功夫较强的人,径直朝阮城城主府掠去。 跟在纪凰身后的二十人、尤其是影刹堂的人,原本都以为自己的隐匿功夫已经练得很不错了,谁知跟在主母身后却被打击的体无完肤。 她们敢肯定,若不是她们一直跟在主母身后盯着,恐怕此刻早就察觉不到主母的半点踪影。 前面纪凰的气息仿佛与环境融为一体,她就如同这里的一棵树、一片叶、一粒尘……完全没有半分突兀。 此刻,纪凰身后的二十人才明白:原来真正炉火纯青的隐匿,不是与外界完全隔绝,而是与外界完全融合! 纪凰掠至阮城城主府之后,将手背在身后,朝风啸等人比划着。 屠生成员一见这手势,立刻就知道了自己下一步该干什么。随着纪凰手势的指引,每个人确定了自己需要解决的目标,悄无声息的抹灭了各院的暗卫。 影刹堂的人看不懂屠生之间的手语,只能凝神候在原地。不过这也给她们开启了一种行动的新方式:原来杀手,不一定要独自执行任务。默契的配合,会有更快更稳的结果! 等到暗中的护卫解决完之后,纪凰闪身到每座院落,将袖中早已准备好的药粉撒了下去。 而纪凰每动一次手,身后就会有一人自觉地到房中去,将床上昏睡成死猪一样的敌军将领装袋打包扛走。 将整个城主府扫劫一空的邪王殿下,望着那十八个大麻袋,挑眉一笑、雄赳赳气昂昂的带着众人原路返回。 出了阮城、又在城外等了一个多时辰之后,望着阮、叠两城后方接连升起的灼灼大火,还有一个个干了坏事翻越城墙之后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的杀手们,邪王殿下有些无奈地抚了抚额。 以最快的速度清点完人数,确认一个崽都不差之后,纪凰一挥手带着她们和二十个大麻袋立刻撤回夷城。 黑夜与白昼交替之时、月未全落日未全升之际,熊熊烈火点亮了西玖国界的半边天。 夷城城内士兵纷纷醒来,涌上城墙惊叹围观。 驻军的营地里,所有被火势惊醒的士兵乱成一锅粥。即使之后大批士兵都被叫醒前来救火,但敌不过火势太旺,二十万大军的粮草一夜之间说没就没了。 阮城、叠城内,城主府内所有侍女小厮正欲通报,可府中所有能主事的将领已经全部没了踪影。 第46章 勒索,义正言辞 夷城内,闻声赶到城墙上观看火势的许多将军,腆着肚子连连叹道“天神保佑”。 纪宸吟站在城墙上皱了皱眉:她家小兔崽子去哪了? 突然,漫天火光衬映下,几千人朝着夷城方向迅速靠近着。城墙之上不少守将乱作一团,纷纷下令准备放箭。 风鸣皱了皱眉,冷声喝道:“主子连夜潜入敌城,现在各位这般迎接是否不太合适?!” 她真是不懂,就凭这些人这种胆量,是怎么坐到夷城守将的位置上的?纵使来的人真是敌军,面对几千人又有何惧?至于这样乱了方寸? 被风鸣一声喝斥,那几名派人备箭的守将都是老脸一红。定睛望去,那一袭黑衣的领头女子,可不就是邪王殿下吗? “开城门!” 纪宸吟咬了咬牙,连忙朝守城的士兵下令。 这小兔崽子,真是一刻都安分不得!这么做有多危险她是不知道吗?! 纪凰还未进城就已经看到了自家暴躁母王比天色还黑的脸,在心里为自己捏了把汗,不过进城之后还是强装淡定下令道: “敌军粮草烧尽,所有将领已经生擒,即刻攻城!” 尹如虎同十几位将军皆是不敢置信,面面相觑半晌后才反应过来不是做梦,连忙朝纪凰答了声“是”,麻溜的就去调兵了。 等着挨训的纪凰暗搓搓抬了抬脑袋,只见面前的暴躁母王难得的安静,心里有些懵。 纪宸吟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女孩,良久伸出手拍拍她的肩膀,眼眸中染上几分眷念与骄傲: “若是你父亲看到你现在的模样,必然也是欣慰万分。去休息吧,剩下的交给我。” 她日夜操心的小兔崽子已经不需要看得那么严实了,她已经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了。 纪凰愣了愣,随后粲然一笑,认真道:“母王放心,孩儿是很惜命的。” 她不是原来那个万事都需要母亲撑腰的纨绔世女,她是来自另一片时空的佣兵界无冕之皇。现在身为人女的她,能给这位母亲的,只有爱惜自己的承诺。 …… 纪凰一路带人蹿回自己的院落,让风啸几人把所有麻袋都解开。特地下令将西玖国某两位城主大人专门扣押在一起,务必让两位城主大人享受到最豪华的贵宾级叛官待遇。 风啸略带同情的看了一眼被绑起来、依旧睡得香喷喷的李宛、陈择两人,之后毫不犹豫的将人先送到凰王那边去。 主子特地让人去叠城把这两人抓回来,主要就是为了交给她母王出口气。要说教训,这肯定得先交给凰王大人发泄一顿,再丢给雷禁去玩。 嗯,等雷禁玩腻了,再考虑考虑要不要打包寄给西玖女皇吧。 至于剩下的十八位敌军将领?抱歉,风啸几人现在急着找铁链锁她们,没时间给各位讲解了。 …… 原本胜券在握的北霄大军,自纪凰抵达边关之后,三天之内将领被擒、粮草被烧、城池被夺。 原本的二十余万大军也被西玖军队击溃,剩下的十八九万士兵退回北霄国内边界的城池里,挂上免战牌提心吊胆的休整。 一时间,天下震惊。 若是其它的也就算了,但重点就在于:纪凰到达边关的第一天,白天当众长枪封喉解决一个、晚上更是把连着统兵元帅在内的十八个北霄将领全部生擒! 北霄十八名将领,就那么睡在自己城池内重兵把守的城主府里、被西玖未及笄的邪王殿下无声无息的全部活捉,一个不剩。 简直特么的奇(笑)耻(到)大(肾)辱(疼)! 而某位震惊天下的邪王殿下,正在思考着手上这十八位敌军将领的身价。 否则每次动身的时候,都要扛上那十八个人,她的下属们也是很累的好吗?而且这十八人在这里白吃白喝,怎么算她都亏得慌啊! “不如五百万两黄金,让那北霄女皇将人赎回去?” 议事厅里,某位小王爷开口提议。 下方黑压压的一群将军、前锋、守将齐齐低头,在心里连连道:小祖宗你捉回来的人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不用问我们了我们什么意见都没有…… “主子的提议确实可行,那十八人胃口挺大的,再白养着咱们很亏。” 风鸣坐在纪凰身边,一本正经的按下赞同键、并发表了自己的观点。纪凰微微侧目,朝她抛去一抹“孺子可教也”的眼神。 厅内的其余将领险些栽倒在地:这风鸣首领不愧是邪王的下属,果真行事风格都带着邪王的拽…… 见满厅无人敢反对,纪宸吟沉默不语,随着自家小兔崽子胡闹一次。 谁让她这两天新得了这小兔崽子送的俩沙包呢? 俩沙包李宛、陈择:…… “那属下书信一封,命人送去北霄皇宫。” 风啸作为行动派,上来就是狼毫一挥,然后将洋洋洒洒的一封信交由纪宸吟开始传阅。 纪宸吟伸手接过,眼角不可抑制的抽搐着,但还要强装淡定的点点头,传给下一位将军。 一时间,满厅的将领们好似都染上了一种眼角抽搐之症。 待到信纸传了一圈、最后传到纪凰手中的时候,纪凰扫了一眼,点点头交给了风啸处理。 风啸见没人反对,当下就封好信件,命人八百里加急送去北霄皇宫。 然而那封信件,大意如下: 北霄女皇,由于你的十八位臣子在西玖军营吃得太多、邪王殿下深感无力喂养,故此仅索取三日来餐饮费五百万两黄金,无偿释放北霄十八位将领。 这么一封光明正大的勒索信,还嚣张至极的八百里加急送去了北霄皇宫,惹得北霄女皇怒火滔天之时飞快地传遍五国四海。 由于等待着北霄女皇的回复,所以两国这些日子也没再开战,都进入了休整状态。 …… 西玖帝国,帝都,皇宫。 女皇陛下这些时日的心情,显然明媚了几个度啊。看着边关传来的一封封捷报,沐瑾宣都有种想要奔到边关去凑凑热闹的冲动。 此刻她坐在凰栖宫里,与自己的夫君儿女、还有进宫陪纪宸竹的晨泽语、纪宁闲聊起来,聊天内容中都是满满的喜感。 “凰儿那鬼精灵到底是怎么把人抓去的?居然还给北霄送去了勒索信,这事估计就只有她才干得出来!哎哟不行,肚子都笑疼了……” 纪宁趴在池边亭子中的石桌上,差点笑岔了气。 “宁儿……在舅舅舅母面前也没个样子。” 晨泽语在一旁嗔怪着,可眼底的笑意也是藏不住的。 “姨父可别说宁儿表弟,我在上朝时乍一听边关的来报,也险些失态。” 沐梓泫到现在都还记得自家母皇笑得就差没在凤椅上打滚的样子,不过当时她自己也差点笑喷在朝堂上。 “不过这倒真是凰儿的性子,万事不离吃。也不知她一个女儿家,怎么会如此嗜吃?” 纪宸竹抚着已经有些隆起的肚子,心情也不似最初那么担心了,还笑着调侃了纪凰两句。 有了纪宸竹的开头,而后纪宁就发挥了“人不坑妹枉少年”的优秀品质,将纪凰上到餐馆厨房、下到街边小吃的黑历史全部扒了出来。 嗯,还附加了一份纪凰平日里比较喜欢的菜式糕点,作为对大军凯旋归来庆功宴的饮食参考。这兄妹情,真是爱并抹黑着。 …… 西玖这边一片欢庆,当然,除了丞相府。 丞相府内院,接到许忠义命令的两名暗卫,同时朝着北霄的方向进发着。 …… 北霄帝国,帝都,皇宫。 金銮殿上,文武百官人心惶惶,不少人缩着脑袋降低存在感。 凤椅上的女皇陛下严宇华将手中信件嘶啦一声撕碎一扔,拍案道: “这个纪凰!真是胆大妄为!” 文武百官立刻屈膝跪下,口中大呼着:“女皇息怒!” 看着下方跪着的黑压压一片人,严宇华的怒火噌的一声又上来了。 “息怒息怒!你们倒是说出个让朕息怒的法子来!” 满殿一时间鸦雀无声,太女严洛光迈步上前道: “儿臣认为,母皇可以暂时依了那纪凰。一来以彰母皇爱臣之心,二来也好让徐将军等人尽全力效忠母皇、戴罪立功。” 严宇华闻言揉了揉眉心。如今京内剩余的武将,没有几个谋略武功高于徐西风的。况且现在再派武将前去已经来不及了,眼下只能先依了纪凰,让她别轻举妄动。 “臣觉得太女所言甚是。” “臣附议。” “臣也附议。” “……” 太女一派的大臣立刻站了出来,表明自己的观点。 严宇华疲惫的挥了挥手,让人下去准备黄金,压着一腔怒火退了朝。 …… 西玖国边界,黎城。 拿回阮城、叠城之后,西玖大军还趁势而攻,拿下了北霄边界一座城池。这原本属于北霄的黎城,现在已经成了西玖领土了。 纪凰在黎城的城主府悠然闲坐着,拿着手中北霄的妥协信件,在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计划。 “主子,有人潜入兵营。” 风啸从门外快速踏进,向纪凰禀报着。 “哦?”纪凰坐直了身子,凤眸中闪现出几分兴奋:“是许忠义的人?” “是。” 听了风啸的回答之后,纪凰想到什么似的,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清晰,朝风啸问道:“来找程仪?” “是。那人与程仪密谈许久,属下怕惊扰她们,没有靠近。” 纪凰了然,并不在意的朝风啸道:“盯紧程仪,见机行事。” “是!” 风啸汇报完之后退了出去,偌大的大厅又只剩下纪凰一个人倚坐着。 纪凰眯了眯眼:许忠义,这就按捺不住了吗? 至于她为什么会知道是程仪?还记得一年前丞相府遭盗吗?那天晚上,丞相府书房里清楚的记载着许忠义收服的官员名单。 里面唯一一位在朝担任武将要职的,就是程仪。 阮城、叠城是许忠义收服拉拢的城池,这两城不战而降时,纪凰就已经知道此战与许忠义牵连不浅。 她还正愁找不到机会剔除许忠义的人呢,没想到许忠义这么快就自己撞上门来。 程仪?既然敢通敌叛国,就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 第47章 相见,我很想你 西玖国,边界,夷城。 黄昏的朦胧洒在通往夷城的官道上,为这条路披上一件金纱。 路上,一辆简单朴素的马车朝夷城驶去,引得不少人驻足围观。 两国交战之际,有些身家的人都逃到别城避难去了。剩下的人都是不愿背井离乡的,再加上凰王母女善战,这才狠了狠心在夷城留了下来。 可没想到这种时候,除了朝廷官员的车驾之外,居然还有人往这战乱纷争之地来。 …… 夷城内,所有客栈都一片凄清,完全没什么生意。 而此时,一辆简单朴素的马车停在一家装饰特异的客栈面前,车上三名男子行装简单的走进了客栈。 客栈内,闲到数铜板的某小孩,一感觉到有人进门,立马笑眯了一双眼迎上去。 “欢迎光临揽月楼,三位是用餐呐还是住宿呐……” 化身小二姐的某小孩顺溜地念着开场白,结果抬头一看面前三人,惊喜得娃娃脸都红扑扑的。 “嗷嗷!主君?!雷禁见过主君!嘿嘿,弑月哥哥、弑云哥哥,雷禁好想你们哟!” 弑云一听这话,上去毫不客气地对着雷禁的娃娃脸一阵蹂躏,然后心满意足的掏出一大袋银子,手一挥豪气道: “来!小老板,好吃好喝的都来一份,再开三间上房!” 面对弑云这经常抽风的货,一旁御弈卿、弑月选择视而不见。 也就雷禁还算捧场,连忙不知道从哪顺来一块抹布,小手一挥麻溜的擦干净桌子,拖开椅子道: “哎哟好嘞!三位客官请稍等!” 御弈卿三人被她这搞怪的小模样逗得弯了嘴角,一旁没有生意依旧保持着标准服务站姿的揽月侍者、回过神来立刻向斗篷遮面的御弈卿行礼: “属下见过主君。” 虽然御弈卿的主君身份,纪凰麾下所有下属都已经知道了,但并非所有人都见过他。而且他现在又披着斗篷,刚刚雷禁都是借助了自己小巧的身高优势,才看到了御弈卿斗篷下的脸。 “你们继续做自己的事,无需特意照看。” 御弈卿摘下了斗篷,朝所有人微微颔首,坐在了雷禁刚刚拖出来的椅子上。 主君这清淡随意的样子,让所有侍者在心中深呼一口气。虽然很多堂主令主都说主君很好相与,但他们没有真正接触过主君,心里总会有些不太信。 可现在一见,主君真的是很清逸很随和,也怪不得能让主子那般的人倾心以待。 “主君呐,你来的事主子知道吗?” 雷禁坐在弑云旁边,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御弈卿。 “没告诉她,以免她分神。” 御弈卿云淡风轻的喝着水,不经意间看向左手无名指上那一抹亮光,一连半个多月车马劳顿的疲倦一扫而空。 雷禁双手撑着肉乎乎的脸蛋,鬼精的转了转眼珠,接着御弈卿的话意味深长道: “对主子来说,主君可比这战事重要。而且军中之事都有风啸、风鸣两位首领看管,主子这些日子也闲得不行。” 御弈卿听着雷禁说她这些日子很闲,想起天下热议的那封勒索信,浅淡的笑笑不可置否。 雷禁看着饭菜陆续上桌,也不再趴着聊天,挠挠脑袋朝三人笑道: “主君、弑云哥哥、弑月哥哥,你们慢慢吃,我还有两个人要打包送去给西玖女皇呢。” 雷禁暗自在心里猥琐的盘算着:主君和弑云哥哥弑月哥哥他们来了,那接下来的时间就有人陪她玩了。至于风啸姐姐给她的那两个人,她就忍痛割爱送去给主子的舅母吧! 御弈卿、弑月闻言朝雷禁点点头,弑云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之后也没太在意,毕竟雷禁的实力在那摆着呢。 雷禁笑眯眯的朝三人挥挥手,走向了揽月楼的后堂。 …… 翌日清晨,夷城揽月楼外人声鼎沸,数百人围在揽月楼门前探头议论。在这么嘈杂的响动下,揽月楼里面仅有的三位顾客自然是被吵醒了的。 “邪王殿下又回来夷城了吗?真的是邪王殿下本人吗?” “你个憨货!看看守在揽月楼门前的,除了邪王还有谁能调动风鸣首领?” “她就是风鸣首领?!天呐她也很俊啊啊啊!” “废话!风鸣首领可是率领着邪王麾下破晓军,连着奇袭北霄大军三场,拿回了阮城、叠城,还助军攻下了北霄黎城……” “……” 一波波的狂热议潮覆盖着整个揽月楼,风鸣恍若无闻的抱着剑、绷着一脸杀伐冷肃守在揽月楼门前,实际上心里已经不知道有多羡慕被纪凰安排了任务的风啸。 由于主子一大清早就来了夷城、而且一来就引起了全城夫男的轰动,原本暂时打理这家揽月阁的雷禁也去了帝都,所以无奈之下只能把她丢在这里守着门。 至于她那个见主君忘下属的主子在哪?看到厨房外满脸膜拜的揽月大厨们了吗?没错,现在霸占着厨房的就是她那主子。 洗漱完穿好衣袍的弑月弑云在御弈卿房内收拾东西,听着楼下嘈杂的议论声,满是狐疑的望向自家主子:若是主母来了,以她的性子早该来找主子了啊? 正当他们两人不解之时,一阵敲门声伴着熟悉的邪肆慵懒声线: “夫君大人,早膳送来了,可以进来吗?” 御弈卿正喝着茶,听到这声音怔了怔,噙着一抹淡笑起身走过去打开房门。 “属下见过主母。主子、主母,属下告退。” 弑月弑云此刻极其有眼力见儿的、带着收拾好的衣物立马撤离这间房。不出意外的话,这间厢房立马就会上演一出虐狗大戏。 纪凰前跨一步走进房间,揽着自家阿卿、侧身给撤离的血宫两大执事让个道,在心里为这两人涨了涨工资。 看着自己的两大执事出去之后麻溜关上了房门,御弈卿伸手揉揉眉心,尽量适应他俩这圆滑狗腿的模样。 纪凰揽着他坐到桌边,将手里托盘中的早膳端到桌上,先递了一碗红枣燕麦粥给他。 “阿卿来了为何不让人告诉我?” 要不是自家夫君来时给途经的揽月众势下达过命令,不让她们通知自己,她不可能等到今早接到雷禁的消息才赶过来。 “战事为先。” 他确实给揽月下达过命令,让她们不用向她禀报自己前来的消息,以免扰乱了她打仗。 御弈卿伸手接过碗勺,吃了两口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胃真的是被她养得娇惯了,竟然已经吃不惯别处的膳食了。 她也不知是从哪学的这一手好厨艺,简直让他有些怀疑揽月楼的厨师是不是她教出来的。 不得不说,主君大人你真相了。 “阿卿为先。” 纪凰一本正经的抬头,语气里满满都是认真宠溺。 御弈卿淡淡瞥她一眼,被她这抹了蜜的嘴逗得不知该怎么答,索性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炒笋尖,随口问道:“肉团子呢?” “在军营里,前段时间天天吃了睡睡了吃,好不容易长齐了羽毛,正学着飞呢。” 纪凰说完,心满意足的埋下头吃着早膳。 食不言的两人对坐着用膳,偶尔伸手为对方夹个菜,整个厢房内静默无声,却弥漫着岁月静好的安谧。 “阿卿,我很想你。” 吃完早膳放下碗筷的纪凰,突然软糯着声音嘟囔这么一句。 御弈卿被她这一波柔软打得措手不及,清冷如冰河的声线也放软下来,温润成了一汪溪泉。 “我也想你。” …… 楼下大厅里,弑月先看看门口那两个有说有笑的门神、再抬头看看楼上紧闭的房门,在心里吃了一盆狗粮的弑月默默给自己灌下一杯茶水。 恍惚间脑海中似乎闪过一张冷峻的面庞、侧头与自己对视一笑…… 楼上的厢房门缓缓打开,在楼下等待许久的三人抬头望去,见两位主子牵在一起如胶似漆的姿态,只觉得一桶狗粮迎面泼下。 原本揽月楼外震天的议论声,也在纪凰出现的瞬间随风消逝,整条街针落可闻。 在这种满街百姓的火热注视下,纪凰依旧慵懒的牵着自家云淡风轻的夫君走到马前。待他翻身上马之后、一跃坐到他背后,双手环过他的腰身握紧缰绳,两人同乘一匹策马离开。 风鸣、弑云、弑月三人连忙各自窜上马,一拉缰绳追着前面两位主子而去。 许久之后,街上的百姓才回过神来,对出现在邪王身边的斗篷男子展开了一系列激烈探讨。 …… 此刻怀里抱着夫君的纪凰、自然是懒得注意别人的探讨的,心满意足的将头搁在御弈卿肩上,策马朝着黎城奔去。 黎城与夷城隔得并不算远,以她们夫妻二人身下这匹战马的速度,两三个时辰就已经赶回了黎城。 黎城城主府,后厅。 人生头一回打仗打到无聊的等金子的纪宸吟大元帅、正准备坐下用餐的时候,忽然一匹战马直接闯入厅前,扬起一地沙尘。 不用说,有这么大的胆子驾马进府的,肯定是她家今天早上失踪的小兔崽子。 就在纪大元帅准备上去给那小兔崽子一爆栗的时候……嗯?嗯?嗯?她看见了什么? 她家小兔崽子,怀里抱了个男子…… 抱了个男子…… 男子…… 纪凰翻身下马,一手牵着自家夫君的手,一手从他膝盖下穿过,直接把人抱下了马。 御弈卿有些无奈的依着她,其实他完全可以自己下来的。 不过,这么被她照看着,自己心中好像很欢喜。 一旁激动得折断了手中筷子的凰王大人,看着自家小兔崽子怀里那名男子,仿佛看到了几个软软糯糯的孙儿朝自己扑来、嘴里还牙牙学语唤着祖母…… 哎哟喂,可爱的哟! 纪凰牵着御弈卿,一脸淡然地从那神游天外的凰王大人身边走过。 走过时,小眼神还略带嫌弃的瞥了自家不知想些什么、哈喇子都快流下来的母王一眼。 御弈卿伸手拽了两下纪凰的手,纪凰眼神幽怨的乖乖放开他。 只见御弈卿规矩的走到纪宸吟面前,难得的用上了幼时学的礼仪,朝纪宸吟行了一礼。 “见过凰王。” 纪宸吟还沉浸在孙儿的梦幻喜悦中,听到御弈卿的声音才连忙回过神来,脸上挂着一抹纪凰从未见过的慈祥笑容。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这位公子是?” 第48章 交底,分赃巨款 纪凰看着自家那不知道在想些啥玩意儿的母王,一把将御弈卿带进怀里,拉在桌边坐下。 “这位公子,自然就是你女儿的夫君。” 纪宸吟狠狠瞪了自家小兔崽子一眼,而后看向御弈卿的眼神那叫一个慈祥和蔼。 “这小兔……这丫头,说话没个正经,公子不必介意。” 哪有还未成婚就称呼人家男儿为夫君的?这不是让人家觉着轻浮吗? 这小兔崽子,好不容易开了窍,不追着那许家梦诺了,还带了个男子回来见家中父母。她可不能让这好不容易带回来的女婿被吓跑了,否则她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抱上孙儿啊! 纪凰无奈的揉揉眉心,看向自家母王道:“孩儿可没胡闹,待阿卿及冠之日,便是孩儿大婚之时。” 纪宸吟听着她的话,转头看了看御弈卿,见他没有半点不愿的举动之后,才放下心来问道: “你二人的婚事,你们觉得可行就好。只是这位公子不知家在何处,凰王府也好早些上门提亲。” 以凰儿现在的性子,倒是难得有看对眼的男儿。看凰儿这样子,对这男子是势在必得。也幸好人家男子应允她,否则必然会是一番悲情纠葛啊。 御弈卿看着这比纪凰还要直接的纪凰母王,斗篷下清冷的眸子划过狐疑:纪家娶夫这么随意的吗?什么门当户对之类的都不管了么?上来就直接提亲了就? “晚辈御弈卿,御天帝国十三皇子。” 若是放在平常,御弈卿绝对不会这样介绍自己。 但是纪凰身为一国王爷,他自然也要有一个适宜的身份与之匹配。 纪凰撇了撇嘴,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口。 她纪凰认定的夫君,不需要受这些身份的约束。她要的,不是御天十三皇子,只是她的阿卿。 纪宸吟愣了愣,仔仔细细的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御弈卿。 御天帝国十二皇子御萦雪、十三皇子御弈卿,这两人是经常被拿来做对比的。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身份尊贵才貌俱佳;另一个双腿残废容貌尽毁、皇子身份可有可无。 不过传闻终究是传闻,至少现在看来,这孩子这双腿还是很健康的。只是这脸……罢了罢了,凰儿喜欢便是好的。 由于御弈卿的斗篷遮住了大半张脸,纪宸吟也只当他是不愿意将脸露出来。 纪凰看着自家母王的表情,从震惊到怀疑、再到思索、到确认、最后全部化为怜惜,就差没在脸上写着“这孩子可怜啊”六个大字。 “母王,婚事我与阿卿回处理好的,你还是好好操心这场战事吧。” 纪凰看着有些无奈地揉揉眉心。她和阿卿都还没急成这样呢,自家母王这么急干啥? “那好吧,母王就不管你们小两口的事了。” 纪宸吟走到餐桌边坐下,连忙让人通知厨房做几个男儿家喜欢的菜式上来,暗暗瞪了纪凰一眼,开口道: “北霄那边的使者不出七日便可抵达边界,将徐西风等人放回去之后、她们的戒备必然会森严许多,到时候可就没有这么容易擒来了。” 纪凰闻言坐在椅子上向后一靠,语气轻缓道:“下一战,孩儿请母王看场大戏。” 纪宸吟听着她这运筹帷幄的语气,原本绷紧的神经也舒缓了许多,对这小兔崽子口中的大戏有几分期待。 御弈卿安静的坐在纪凰身边听着,慢慢转动着左手上的戒指,不经意间看到纪凰右手上那抹光泽,斗篷下的星眸波光涟涟。 …… 这几日时间,纪凰带着自家夫君将边关几座城池玩了个遍,北霄那边的送金使者也匆匆忙忙的赶到了黎城。 北霄来使握紧手中的盒子,不敢有丝毫懈怠。毕竟这一盒里边,可是装了半个北霄国库的金银啊! 纪宸吟在大厅端坐着,看到北霄来使桌上的茶换了不下三次,在心中默默地念叨着自家小兔崽子。 那小兔崽子不过来,谁敢调动她的破晓军放人? 北霄的送金使者灌下第四杯茶,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西玖邪王年纪小,架子倒摆得大! “北霄来使终于到了,再不来本王可就准备给北霄诸位将领断粮来着。” 门口银光潋滟,只见一名少女牵着一名斗篷男子逆光走进来,可不正是被纪宸吟召唤着的邪王殿下和血宫宫主? “半月来多谢邪王款待,如今五百万两黄金已带到,烦请邪王放了诸位将军。” 北霄来使瞥了一眼那传闻中有飞天遁地之术、一人堪比千军万马的邪王,心中不屑道:不过是个年幼骄纵、沉迷男色的黄毛丫头罢了! “使者放心,徐将军等人的饭量之大,着实让本王不愿囚养。” 纪凰牵着御弈卿在厅内坐下之后,朝身后随意的挥挥手,风鸣立刻点头退下。 两国正处在交战之时,北霄、西玖两国之臣亦是互看不爽,自然话不投机半句多。 破晓办事速率一向很快,一炷香时间不到,厅外就响起了铁链拖动的声音。 御弈卿漫不经心的抬起头,目光从那一条条铁链上扫过,在心里同情徐西风等人半秒之后、有些不厚道的勾了勾唇。 这么奇葩又大胆的事,恐怕只有她的下属能干出来。 “诸位将军乃是我北霄帝国重臣,西玖邪王怎可如此羞辱她们?!” 那使臣在这瞬间也是被刺激到了,西玖邪王这种行为、完全就是一巴掌把北霄的脸面都打没了! “若是有朝一日,有人上门欲杀使臣父母夫儿,结果被使臣生擒,莫非使臣还千依百顺的供着她?” 纪凰一边说着,一边拉过身侧御弈卿骨节分明的手,抓在自己手中把玩。 而那使臣,也是被问得满脸通红。 北霄国力强于西玖,此番胡乱寻个理由出兵征讨已经算是恃强凌弱。自己上门欺负人不成、反被人家活捉关了起来,人家没杀人抛尸都算是理智的了,还有什么面子好争? 北霄来使冷静下来,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在西玖的地盘,也不敢再多言。将手中的盒子递给纪凰,开口道: “五百万两黄金现交予邪王,本使这就带徐将军等人离开。” 纪凰伸手拿过她递来的盒子,打开将里面整整齐齐的一摞印金符票拿了出来,随手测了一下厚度,向风啸挥了挥手。 风啸立刻上前,将徐西风等人身上的锁链解开。 黎城中的士兵也都没有阻拦之意,按照约定将北霄众人放走了。 御弈卿小眼神瞥向纪凰手上那一摞金票、准确的说是金票右下角的揽月庄徽标,在心里默默计算着: 一两黄金等同百两白银,五百万两黄金等同五亿白银。揽月庄跨国钱票的手续费是所存金额的千分之一,就是说五亿白银需要缴纳五十万两白银手续费。哪怕有贵宾卡享受九折优待,那也要缴纳四十五万两白银。 如此细算起来,她的吸金手段,当真是天下一绝。 “凰儿,这五百万两黄金你打算如何处理?” 纪宸吟看北霄众人离开后,将目光转向了纪凰。 这五百万两黄金是凰儿以一人之力得来的,应该属于她的私人财产。但在这两国交战期间,这么一大笔横财在众目睽睽下收回自己的口袋,终究是有点说不过去。 “当日冒险夜潜黎城的士兵,均分一百万两黄金;孩儿自留一百万两;至于剩下的三百万两,便派人送回帝都充入国库吧。” 纪宸吟欣慰的点点头。这几年来西玖被御天、北霄两国压制着,难以发展,正是缺钱之际。 三百万两黄金不说别的,为国家几十万大军发放粮饷、征兵买马一两年是绝对足够的,能让沐瑾宣那缺心眼的轻松好一阵子了。 御弈卿扯了扯纪凰的袖子,对她的安排有些不太自在。 那晚随她夜潜黎城的士兵,大多数都是影刹堂的人,这一百万两黄金和给了他有什么区别? 纪凰抓着他的手捏了捏,一脸宠溺的勾勾唇。 血宫影刹堂的精英杀手,随便接一单都不下万两白银,有事甚至一场任务就酬劳百万。影刹堂五千精英杀手跟了自己这么久,一百万两黄金只少不多。 她可不希望自家夫君为了帮自己,而与他的下属生了间隙。 纪宸吟正给将领们安排好一些琐事,一转头就恰好看到纪凰对御弈卿动手动脚的,当下那个无奈啊! “你这小兔崽子,别老对弈卿小子动手动脚的,让人说了闲话去。” “哦?说闲话?” 纪凰挑了挑眉,邪肆的目光在下方扫视一圈。 顿时,厅内众人该低头的低头看地板、该望天的抬头看天花板。总之上望下看东瞄西瞟,就是不看上方虐狗的两人。 邪王殿下,谁敢说您闲话啊?!您别看咱,您继续、继续…… 纪宸吟这些时日来,当真是脾气都慢慢磨没了,看着自己这些对那小兔崽子各种狗腿的部下,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两国战事将起,都回去准备去!” “末将告退!” …… 第49章 提示,言明身份 北霄帝国,边界,隽城。 城主府内,被纪凰活捉后又被北霄赎回、自信心严重受挫的十八名北霄武将围坐一厅,进行着关于程仪的激烈讨论。 将军甲:“主帅,为何女皇让我们配合那西玖的程仪?!我们当初被那邪王擒去时,她也并未出手相助啊!” 将军乙:“就是!那程仪再怎么说都是西玖的人,怎么可能叛国帮咱们?” 将军丙:“如若那程仪倒戈相向,那咱们岂不是被蒙在鼓里打?!” 将军丁:“可这是女皇亲自下达的密令,难不成我们要抗旨吗?” “……” 见下方议论声越来越嘈杂,徐西风一掌拍在桌上,“啪”的一声过后,满厅顿时鸦雀无声。 “皇命不可违,能让女皇的御前暗卫亲自传来密令,这程仪必然有几分可信。” 徐西风想起那个把自己生擒回去的女孩,无法否认自己心中的忌惮。 和那么一个计谋多端的女孩对上,若是没有一两张底牌,真的难以取胜。如今只希望女皇安排的这一步棋,真的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 与此同时,北霄帝国的皇宫、西玖帝国的丞相府内,严宇华和许忠义皆是难得的心情明媚,仿佛已经听到了不久后传来的西玖惨败战报。 …… 翌日清晨,这本该是军营士兵晨训的时候,此刻却没有一个人有所动作。整片军营的地上,躺着的全是横七竖八、“睡”得跟死猪一样的士兵。 程仪出帐之后看着眼前这一幕,想起昨晚纪凰的手段,在心里瑟缩一下,连忙策马朝隽城奔去。 沿街上,偌大的黎城里依旧是百姓劳作的身影。但仔细看去就会发现,这些人里面无老无幼、尽是眼底藏着嗜杀气息的屠生影刹。 而原本城中的百姓,正在黎城通往阮城的小道上,由弑云、弑月两人护送着暂时撤离。 程仪抵达黎城城门之后,由于有纪凰的吩咐,守门人员做做样子、检查了一下程仪的令牌,二话不说就放人出去了。 纪凰在沿街的揽月楼二楼包厢中漠然看着,自顾自的牵着夫君用早膳,对程仪的行为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不过一旁,她家得暴躁母王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兴致吃东西了。 “好她个程仪,这通敌叛国、满门抄斩九族流放之罪她也敢犯?!” 纪宸吟站在窗边咬牙切齿。 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这种卖国求荣之人!士兵们守在前方浴血奋战,她们却在背后给敌军开门,真是气人! “母王大清早的别这般大的火气,吓到我家阿卿了。” 纪凰一本正经的说着,伸手倒了杯茶放到淡定用膳的御弈卿面前,喝了口粥抬头朝着纪宸吟继续道: “母王何不猜猜看,这程仪受谁指使?” 纪宸吟白了纪凰一眼,对自家小兔崽子黏夫的行为很是嫌弃,也幸好人家弈卿小子不介意。 “除了许忠义还有谁?你这小兔崽子,想问什么直说吧。” “哦。”纪凰调整了一下坐姿,将头搁在自家阿卿肩膀上,接着问道:“许忠义是何时入的西玖朝堂?她的真实身份母王与舅母可曾查清?” 感觉到耳后颈边她说话时缭绕的热息,御弈卿神色淡漠的伸手在她腰间一拧。 纪宸吟转身走到窗边,找了个看不到两人秀恩爱的地方,开口缓缓道: “当初我与你舅母结义打下西玖,天下初定,朝堂之上能用之人少之又少,我们只好提前举行了一场科举考试,选出有用之人先担任一些职务。许忠义,正是我们录用的第一批朝臣之一。” “之后,许忠义凭借着对国家政事的熟悉、还有办事的果断利落,迅速从一个七品小官一路高升,到了今天一品重臣的官位。待我与你舅母察觉异常之时,她已在朝堂扎稳了跟,难以拔除。” “至于许忠义的底细,我与你舅母不止一次派人调查过,但都无果而终。查到的都是什么‘一家被流寇屠尽、唯有她与胞弟潜逃出来’这类被改过的信息。” 初来西玖就已经熟悉国家政事……纪凰斟酌一会儿,慢慢在心里将调查许忠义的范围缩小了一点,思虑半晌之后还是向纪宸吟交代道: “北霄暗子,化名许忠义,潜入西玖帝国。另外,江湖中天命门、问天门,与北霄帝国同属一主。母王与舅母调查许忠义时,可以先从北霄那边着手,但要当心她们背后的杀手组织。” 很多事情该给这两个西玖主事的三岁家长交代一下,否则向氏家族把许忠义藏得那么深,她这母王和她那舅母着实很难察觉。 只不过,这向氏家族的野心也真是大,掌控了一个北霄帝国还不够,居然把手伸向了西玖。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贪心不足蛇吞象! 她倒要看看这一战过后,向氏家族还有多大的余力,朝着西玖发难。 纪宸吟被纪凰的话震得不清,缓了许久才消化了这个消息,正想开口追问两句时,御弈卿清冷的声音缓缓在包厢内响起。 “程仪带人进城了。” 御弈卿目光扫向窗外街道,只见程仪身后跟着十多人,策马奔向西玖大军的驻扎地。 看来北霄的统帅也不蠢,还知道先派一小队人马打探虚实。 纪凰看着那一小队人马朝军营方向奔去,准确来说是朝军队驻扎地西方奔去,眸中满是趣味。 西玖大军军队驻地的西方,驻扎的是她的破晓军。 …… 此刻,军营地上依旧横七竖八躺着的众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挺尸,头一回觉得躺着比训练还累。 其中有几个人察觉到敌军还没来,贼溜溜将眼睛眯开一条缝,在地上挪动翻滚。 “你丫的电榆!压着我了!” “我去你的!雷宏你不在营帐里睡着,跑出来瞎滚什么劲!” “喂!苏靳!你起开点,很重啊!” “……你丫的踢到我了!” “……我这不是在睡觉呢么!” “……怎么睡呢你?!” “……” 诸如此类的声音在这片营地此起彼伏,但过了一会儿之后,所有人都陆续闭上了嘴,极其默契的在地上四仰八叉昏睡。 原本寂静的营地,慢慢响起了细微的马蹄声,一阵一阵由远及近。 程仪领着北霄的一小队人马疾驰过来,见地上满是昏睡的人,却依旧不敢懈怠。 而在程仪身后的那些人就没这么拘谨了,在看到面前这一幕之后,原本警惕的意识也开始松缓下来,左一脚右一脚的踢着地上的人。 地上被踢的人都依旧一副睡死了的模样,然而心里已经扯出了一抹友好的微笑、默默拔出了自己的大砍刀。 程仪见这一幕,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连忙朝那一小队人马中的领头人道: “快发信号弹让徐将军攻城吧,再过几个时辰药效就会开始消散的。” 领头的人再在四处检查了一遍,感觉没什么异常之后点了点头。 来的一群人中,有几个人偷偷摸进了风鸣的营帐,见床上“昏睡”的人,一人一句的讨论道: “这人谁啊?能睡在营帐里面,应该是个管事的吧?就是不知道这脑袋砍下来值多少赏钱……” “天呐姐们!你不认识她?!这人可是个大刺头,邪王麾下这个破晓军的首领,就是她!” “我记得我记得!这个叫风鸣!邪王麾下不是有两个首领吗?还有一个叫风啸的呢?” “……” 就在这几人激烈讨论风啸在哪个营帐、这两人的脑袋值多少赏金的时候,营帐外一道信号弹的声音在空中炸开,数万北霄士兵策马冲进黎城。 而床上,昏睡的风鸣也已经没了踪影。 就在营帐内其中两人聊得正欢之时,随便就往身旁同伴身上一靠。 然而就是这轻轻一靠,她们身旁的人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脖子上那一抹血痕和瞪大凸起的双眼,都昭示着她死时有多不解。 “两位可讨论出了,在下的脑袋值多少银两?” 风鸣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轻轻擦拭着刀上的血迹。 只见那两人惊慌失措拔腿就跑,她也并不阻拦,只是提刀跟了出去。 那两人慌张的跑到帐外时,才发现与自己同来的人已经全部死光一个不剩。就连带她们过来的程仪,也被她们刚才讨论的另一个首领——风啸扣押起来。 看着面前精神饱满的破晓军、躺在地上的同伴、还有后方提刀走来的风鸣,两人眼前一黑……完了! “瞧把这两人吓的,刚才不是讨论咱们两位首领的身价,讨论得挺欢嘛!” 雷宏悠哉游哉地走过来,拍了拍衣服上的脚印。早知道她刚才就不乱滚动了,白白给那几个家伙挡了几脚。 “你丫的雷宏还敢说!刚刚是不是你抢着宰了那个踹我的北霄玩意儿?” 电榆狠狠的拍打着胸口上那个脚印,眼里那个火苗啊噌噌噌就窜上来了。 去她丫的那群北霄士兵,居然一脚踩在了她胸口,重点是那玩意儿居然还敢在她胸口碾脚! 她本来打算留着那人好好玩的,结果直接被雷宏给抹了! “还说呢!踢我的那个也是被她抹了!雷宏,你最近很秀啊!” 电岑站到电榆身边,朝雷宏肩膀上狠狠拍了一下,才觉得爽快很多。 “那帮家伙穿的一样,我哪分得清谁是谁?干脆全抹了算了!” 雷宏说完之后,电榆揉了揉胸口,目光中还是火气横飞啊。 “好了,都消停点。” 风鸣朝说话起哄的几个家伙抛去一个白眼,走到北霄剩余的两人面前,然后手起刀落、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亡魂。 “按计划行事!” “是!” …… 第50章 围剿,再次勒索 北霄大军涌入黎城,一时间街上所有“百姓”都惊慌失措,连忙缩回了自家屋子里。 徐西风回头望着身后大开的城门、沿街惊慌的百姓、还有前方数万的北霄大军,总觉得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哼!什么邪王,之前还不是投机取巧!本将军要是今日见了她,定要报羞辱之仇!” 一名将军策马跟在徐西风身边,愤恼的说着,那语气活像纪凰对她干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一样。 然而实际上,纪凰压根就懒得记得这号人。 那天晚上生擒的十八位敌将,在她眼里就是等同五百万两黄金而已,并不夹杂任何个人情绪。 而且那十八人都是一样的待遇,连刑罚都没有动用分毫,有吃有喝的养着。是这位什么将军高高在上太久了,所以才会觉得被纪凰生擒、做了半个月阶下囚是奇耻大辱。 “那一队人马同程仪都还未归来?” 徐西风无意搭理身旁这人的话,换了个话题询问着。 其实她个人觉得,那西玖邪王对待战俘已经很人性了,仅仅只是扣押而已。若是西玖的战将落到了北霄这边,必然要经受许多刑罚拷打,不死也要脱层皮。 “或许是路上耽搁了吧!” 刚才那人见徐西风有意换了个话题,只能乖乖答话,不过心里依旧在思索折磨纪凰的方式。 徐西风一听她说还没回来,心中警铃大作。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若是一切照计划进行,哪来耽搁一说?!况且今天进城也进得太简单了,哪怕是程仪在河中下了药,也不可能众多士兵无一逃过! “快!传令下去!撤退!” 徐西风越想越觉得心惊胆颤,猛地一拉缰绳调转马头,朝着所有士兵下令。 纪凰站在窗边随意一挥手,潜伏在城门边的人立刻将城门锁上。 城墙之上,一排排百姓装扮的人不知何时潜了上去,扯开袖子露出手臂上的袖弩,出现在所有北霄士兵眼中。 徐西风见状,立刻向城外等候的两万士兵发射求救信号,一时间整条街上气氛凝固。 长街两边,惊慌失措缩回家里的百姓,或在门旁、或在窗边、或在阁楼,动作一致的抬起手臂。一道道袖弩折射的冷芒打在北霄士兵身上,让她们心里凉了一截。 在街道的尽头,一片黑影由远及近呼啸而至——破晓军到! 这前后左右的包围圈,简直就是包饺子、一锅炖! 原本宽敞的街道被北霄三万多大军占满,城外千米处留守等候的两万大军看见信号弹立刻赶去援助。 徐西风看着这完全不漏风的包围圈,对比了一下各个方向的敌军守备,当机立断下令道: “调头!攻城门!” 纪凰临窗而立,随手从桌上拿了支筷子掷下去,直接封了刚刚说来找她报仇的那位将军的喉咙。 随着纪凰的出手,随后漫天箭雨落下,瞬间尸横遍地。 城内的北霄士兵拼命想要出去,城外赶到援助的北霄士兵也是卯足了劲在攻城门,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一支大军在向她们靠拢…… 在纪宸吟部下的诸位将军,率领着近十万女皇调派的士兵,遵从邪王殿下的命令,从黎城后方撤了出来,负责围剿黎城外边这两万人马。 当然,两万人还不至于出动十万军力。搞定这一支两万人的军队之后,她们还要依照邪王殿下的部署,趁隽城内无统帅主管,奇袭敌方后部,进攻隽城。 城墙上屠生影刹的众人,见城外西玖大军已经朝这边包围过来,在心里松了口气。不再分心兼管城外的北霄军队之后,她们也就能安心的对付城内的人。 黎城内,纪凰看着下方血流成河、尸堆成山,说心中没有半分触动那是不可能的。但怜悯归怜悯,她也绝不后悔。这是战场,敌军不死,死的就是己军。 她不会圣母到为了敌人伤了自己,只是有些怜悯其中不愿战争而被迫死亡的人罢了。这些士兵并无过错,只可惜她们身在北霄、身为军人。 徐西风被士兵们保护着退到城门处时,已经清楚地感觉到了城外的厮杀,看到了城门底下渗进来的血液。 怪不得这么久了,城外两万大军还没有攻破这一扇城门……原来,这一切不过是西玖设的一个套!一个坐等北霄军队送上门找死的套! 城外的士兵已经被围剿,城内的士兵又一个接一个倒下,下一个……快要到自己了吗? 徐西风悲戚的抬起头,恍惚间看到街边酒楼上那道临窗而立的身影。那一袭银袍的倾世少女,目光冷冽的看着下方这一场屠杀。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冻结,她好像看到了这乱世战场的主宰……那少女临窗而立,将一切都握在手中。她们在她那双睥睨天下的凤眸中,不过是蝼蚁。 凤舞青天,冷眼天下! 御弈卿走到纪凰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阿凰觉得,那徐西风可留?” 她的实力他很清楚,别说是在这种单方面屠杀的情况下,哪怕是徐西风在北霄二十万大军的包围保护下,她也能照样取她性命。 这一切,仅在她想与不想那一念之间。 “无论从胆量、气度、谋略、忠心哪方面而言,徐西风都称得上一名合格的武将。” 纪凰倒是没有掩饰自己的赞许,如果徐西风不是北霄的统帅,或许她会考虑收为己用。 “她忠的是北霄女皇,而不是严宇华。” 所以,只要严宇华不是北霄女皇,徐西风便不受她调令。换句话说,若阿凰想要,北霄天下未必不能攻下来。 纪宸吟有些愣神,看着窗边那两个孩子,感觉着她们身上同样淡漠傲然的气息,她好像突然懂了凰儿为何会选择弈卿小子。 因为她们的身子里,住了同一类魂。 纪凰闻言转头,望进那双星眸。 阿卿的意思很明显,只要她想要,他便倾尽全力为她助攻。 纪凰展颜一笑将人圈进怀里,俯首在他耳边道: “一个徐西风,不足以让我大动干戈。不过若是阿卿想玩玩北霄君印,我便拿下北霄江山又有何妨?” 纪宸吟在一旁轻叹着岁月不饶人,下楼准备去处理隽城交战事宜了。 凰儿的态度她听得出来,这般随意的道出拿下北霄天下,恐怕凰儿藏起来的实力、远比这段时间展现出来的更让人吃惊。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这天下且随她们折腾去吧! 御弈卿见她母王走了,伸手毫不客气地在她腰间拧了一把。 他在和她说正经的,并非是在和她调情。 “唔……阿卿这是害羞了?” 纪凰看着怀中人耳根上的粉色,慢慢附身在他耳边吹气。 “是。” 御弈卿微微别过脑袋,非常坦白的承认了。 纪凰见状也不再逗他,在他脸上啄了一口之后,伸手替他拢了拢头上的斗篷,牵着他边下楼边道: “将这边的事收个尾,我们带兵去隽城看看。” “嗯。” …… “主子!主君!” “主子!主母!” 纪凰和御弈卿下楼之后,街上看押北霄战俘的风鸣众人立刻围了过来,这满脸猥琐的笑容完全和刚才的严谨冷睿搭不上边。 “主子,上次抓了十八名将军,卖了五百万两黄金。这次活捉了五名将军,近六千士兵,不如给北霄帝国打个折,两百万两黄金算了。” 风鸣围到纪凰身边,贼溜溜的打着小算盘。 纪凰这次倒是难得的没有嫌弃她,爽快的一拍板把这事交给了她处理。 这些北霄战俘一来不可能知道皇室秘辛、二来也没有什么重要的战略情报、三来还要在自己这里白吃白喝,能让北霄再放一次血将人赎回去当然是最好了。 风鸣得了纪凰的批准,麻溜处理完这边的事蹿回了军营,战场之上第二封勒索信就这么送去了北霄皇宫。 而在勒索信送出去之后,风鸣首领昂首挺胸气宇轩昂的再次书信一封,让揽月势力以密报般的速度传回了曼城揽月区,交给某位向来对风鸣首领极其嫌弃的雨凝护法手中。 丫的雨凝,让你总说我虎头虎脑!看见没有,我也是会赚钱的! …… 对于风鸣心里这点虎了吧唧的远大志向,已经抵达隽城的纪凰选择装作不知。 要是主管揽月的是风鸣,那自个儿就准备好吃土吧! “末将见过邪王殿下!” 此刻见着纪凰,所有将领的态度已经和初来时形成了天壤之别,这语气,那叫一个膜拜谄媚啊! “这一战,你们没怎么动手?” 纪凰带着五千破晓军一路过来,直到进了城主府都并没有看见什么惨烈的厮杀残骸。 按理说北霄大军应该还残存着十二三万,而她只派了八万大军正攻、两万大军侧袭,怎么说这一战都不应该结束的这么快啊。 “邪王殿下有所不知,这隽城内留下的几名守将全是些软骨头。一见咱们气势汹汹地攻过来,立马就抛出来一两万城兵挡着,向后撤进了北霄谷城,直接挂出了免战牌。这隽城啊,说句大实话,咱们都没怎么攻!” 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妇女走了出来,笑着朝纪凰解释道。 “既然如此,那让黎城的大军向隽城迁移吧,本王就先休几天假了。” 纪凰面色不变分毫,朝大厅内首座上的自家母王抛去一个眼神,毫不停留的牵着自家阿卿出去猎食了。 边关虽然相对于帝都而言不算繁华,但地域特色不少,有些地地道道的餐饮还是很不错的。 纪宸吟看着那小兔崽子悠闲惬意的背影,暗自在心中磨了磨牙:这个小兔崽子,一天到晚就知道到处野,还教坏弈卿小子! 而纪宸吟心中的想法,她那些部下自然是不知道的。 此刻,昔日征战沙场的诸位老将军,对着纪凰离开的背影挥挥手,笑得嘴都合不拢的叮嘱着“邪王殿下玩好”、“邪王殿下不必为琐事分心”、“这些小事末将们能处理好”…… 第51章 可爱,惊悚对比 西玖帝国,帝都,皇宫。 金銮殿上,一如既往的上着早朝,殿外却快步走进来一个宫侍,跪下禀报道: “女皇陛下,有一女童自称是邪王下属,扣押着叛国的李宛、陈择两人在殿外等候。” “什么?!快请她进来!” 沐瑾宣一拍案桌从凤椅上站了起来,目光里满是期待与……愤怒! 居然敢投敌叛国,她要让这两人后悔跟了许忠义! 雷禁娃娃脸上依旧是那副毫无杀伤力的笑容,小小的她就这么拉着手中的铁锁链,遛狗一样将身后两人牵到殿上。 “雷禁见过女皇陛下,奉吾主之命扣押两名叛官前来帝都,交与女皇处置。” 雷禁看着满朝的文武百官,娃娃脸上的笑意分毫未变,甚至对着女皇都只是微微弯腰行了半礼。 沐瑾宣看着雷禁这镇定可爱的小模样,也不在意她的礼仪,正准备开口问一些边关之事的时候,丞相一派的大臣就开始插嘴道: “大胆!面见陛下居然不跪!是邪王教导下属太过放纵吗?!” 雷禁淡淡瞥那大臣一眼,学着她的样子,稚气十足的吼道: “大胆!陛下还未责怪,一个文臣居然越俎代庖!是丞相没教导好殿中文臣吗?!” 哟呵?!这小娃娃带味! 沐瑾宣双目放光,看看一旁自家死板的女儿,再看看这个殿中这个可爱的小娃娃。 哎哟喂!这娃娃可爱的哟! 死板的沐梓泫:…… “微臣绝无越俎代庖之意,请陛下恕罪啊!” “微臣仅是一介朝臣,不敢妄自教导其余诸臣,请陛下明鉴啊!” 刚才那大臣与许忠义齐齐跪下,看着雷禁那笑成月牙的双眼,心里狠狠给她的主子纪凰记上了一笔。 “报!边关捷报!” 殿外,一名将士兴冲冲的进来,走到殿前跪下,声音中气十足道: “边关大捷!邪王设计围剿北霄大军、重创北霄军力,再次活捉北霄众多将领士兵,待北霄女皇赎人!围剿途中邪王调遣大军奇袭敌方后部,攻下北霄隽城!现北霄军队已退至谷城,挂出了免战牌!” 将士大声禀报完之后,沐瑾宣愣了好久才一拍大腿,站起来狂笑道: “哈哈哈哈!下去领赏吧!不愧是凰丫头啊,看来北霄国库又要出血了哈哈哈!” 沐梓泫站在沐瑾宣旁边,本来是想提醒她注意形象来着,但想想还是算了。对于自家母皇来说,形象什么的早就不存在了。 不过说实话,凰儿表妹在战场上这么骁勇,让她也有些震惊了。 雷禁脸上依旧是那副笑容,但心里已经默默流下了两行泪:她为什么这段时间要押人来帝都啊啊啊?!这段时间边关那边指不定多刺激呢!她居然错过了错过了错过了…… 地上跪着的许忠义手心都攥紫了,怎么会……纪凰怎么可能败了她们北霄大军?! “女皇陛下,既然叛官已押到,那雷禁就回去复命了。” 雷禁朝沐瑾宣抱了抱拳,正准备快马加鞭赶回边关去的时候,沐瑾宣立刻拦下了她。 “一路风尘仆仆过来,再让你风尘仆仆回去,那怎么能呢?!凰丫头看了之后,还不得说朕这个做舅母的舍不得招待你!” 呃…… 雷禁挠了挠脑袋,她还是头一遭碰上这么热情、敢款待屠生杀手的人…… “女皇的意思是?” 沐瑾宣听她问,立马一挥手道: “你就在宫中挑个喜欢的宫苑住一晚,赶路什么的明天再说,想要什么尽管和侍者们吩咐。要是宫中住的不习惯,还可以去凰王府,总之休息好了再返回去。” 雷禁礼貌地道了声谢,对于主子这热情似火的舅母好感加十。 算了,反正这一战她已经错过了,在帝都休息一天也不打紧,下一战之前赶回边关就成了。 沐瑾宣见雷禁同意,立刻坐回凤椅上,朝着沐梓泫疯狂暗示。 沐梓泫扯了扯嘴角,极其无奈道: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见下方鸦雀无声,沐梓泫在她那不着调母皇的目光催促下,很是无奈道: “退朝!” “臣等恭送陛下!” 许忠义缓缓站起身,看着沐瑾宣带着雷禁离开的背影,狠狠一拂袖出了宫。 幸好她想远了一点,早就有了第二手准备。哪怕纪宸吟、纪凰那母女二人胜了,她就不信等帝都这几人出事之后,她们还能安心待在边关御敌! …… 皇宫,凰栖宫。 刚在金銮殿外领完赏的捷报将士,又被皇君命人叫来了凰栖宫。 那将士也是个机灵的,立刻当着皇君和凰王君的面,抑扬顿挫的将边关捷报又复述一遍。在纪宸竹和晨泽语的连番赏赐下,心满意足神清气爽的出了皇宫。 女皇、皇君、凰王君,以这三人的身份地位,哪怕是随意赏赐下来的钱财,都够平常人家挥霍许久了。 看来以后要在家里奉上邪王的画像了,邪王殿下简直就是她的福星财神啊! 而在凰栖宫内,收到捷报的纪宸竹、晨泽语、纪宁、沐梓昕四人,还嫌气氛不够欢喜,将满凰栖宫宫苑的宫侍都加了一个月月俸。 一时间,所有宫侍都欢喜雀跃,这个氛围简直不要太嗨。 自从邪王殿下挂印出征之后,第三的西玖帝国玖对上第二的北霄帝国,边关传回来的居然全是捷报! 主子们开心,奴才们的日子当然就好过!每封捷报传回来时,他们都能领到不少赏赐。这些日子累计发下来的赏赐,足足是他们一两年的工钱! 就在殿内纪宸竹等人欢喜欣慰的时候,殿外却突然传来宫侍们的尖叫。 “快来人!有刺客!啊!……” “啊!” “……”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殿内的纪宸竹连忙将晨泽语等人都叫过来围在一起。 宫外的闻声赶来的禁卫军,立即就与刺客们打成一团,整个凰栖宫庭院中瞬间一片狼藉。 被沐瑾宣派来保护纪宸竹的皇室暗卫也察觉危险,立刻出现一部分人将纪宸竹等人护起来。 然而之后,也果然不出她们所料。院中那些刺客拖住禁卫军之后,立刻又有一群刺客闯入殿中,拔刀向着纪宸竹等人方向而来。 殿内宫侍被这些刺客吓得尖叫着四处逃窜,一部分皇室暗卫上前与刺客战在一起,剩余的皇室暗卫也都出现在殿内,围成一个圈将纪宸竹等人护住。 刺客数量远多于这些皇室暗卫,慢慢的皇室暗卫开始有些抵挡不住,只能死命硬撑着。 与此同时,朝凰栖宫走来的沐瑾宣等人也听到了响动,立刻加快了步伐。 看着皇室暗卫一个个无力倒下,沐梓昕吓得颤抖起来,依旧将纪宸竹护在身后。 纪宁看着所有皇室暗卫接连倒下,咬了咬牙站在身后三人面前,摆出防御的姿态,倔强的将他们护在身后。 晨泽语怎么可能看着纪宁和这些刀口舔血的刺客打,在刺客攻过来的时候,他猛地将纪宁拉到一边,自己挡在了前面。 “不要!” 纪宁被扯到一边,眼看着刺客的刀朝晨泽语砍去,只能无力的发出一声吼叫。 “咻!” 一支箭矢急速射来,瞬间将那举刀的刺客贯穿头颅。 看着那名此刻倒下,纪宁心中才猛地松了口气,连忙将晨泽语拽到身后护起来。 雷禁运转着内力闪现在纪宁面前,面对着对面众多刺客,保持着素来的微笑,声音森然道: “问天门?!还没学乖!竟敢妄伤吾主父兄?!” 刚刚那个形势,她若来晚半步,主子的父君焉有命在?! 看来这问天门被主子主君教训得还不够!真的需要连根拔了! 殿内的刺客听雷禁直接就道破了她们的身份,心中一紧,脚下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杀手的直觉告诉她们:这个女孩,危险! 沐瑾宣和沐梓泫趁自己的暗卫和院中的刺客纠缠在一起时,迅速朝殿中走来,将殿中的纪宸竹四人扶了起来。 沐梓泫身边的仅剩的两名暗卫闪了出来。很明显,仅凭两人护着六人,形势不容乐观。 雷禁见她们都退到了后边,松了口气放开拳脚,与问天门杀手战在了一起。 看着那么一个肉嘟嘟的可爱女童护在他们前面,纪宁不放心的想要冲上去,却被晨泽语拉住了。 “宁儿!刚刚是那女孩救了为父。” 纪宁听他这话也安静下来。那女孩刚刚救了父亲,证明她实力很强,自己上去只会给她添乱。 然而等他们冷静下来之后,再转眼看看雷禁……嗯?!是他们没睡醒吗?! 纪宁等人望去时,只见那肉嘟嘟的可爱女童,脸上挂着稚嫩的笑,然后……一拂手就解决了两个刺客?! 殿中刺客望着雷禁手上的袖弩,还没来得及思考在哪听过这东西时,雷禁已经掏出匕首朝她们攻过来。 此刻的雷禁,依旧是那可爱嘟嘟的样子,但她那每一招每一式的狠厉,都让人心底发寒。 和刺客交战的她,就像一只扑入羊群的狼,毫不犹豫的收割着这些生命。 就在殿内的两女四男两暗卫齐齐呆住的时候,殿外解决完刺客想要进来的众多禁卫军和皇室暗卫也愣在门口,不知是该进还是不该进。 这特么哪是刺客围杀这女孩啊?!分明就是这女孩在完虐刺客好不好! 雷禁才懒得管她们的想法,把玩着匕首朝最后一个存活的刺客一步步逼近。 那刺客此刻瞪大了双眼,看着雷禁的眼神变得惊恐,好像已经想到了什么…… “你!……你是屠!……” “屠生禁堂主”五个字还没说完,那刺客就已经倒了下去。 雷禁笑眯眯地在这名此刻衣服上擦干净匕首,将匕首收起来,语气俏皮道: “知道的太多,可不好哦!” “咕咚……” 咽口水的声音接连响起,不少暗卫欲哭无泪,这是哪来的小变态啊?! 好在沐瑾宣关键时候还是靠谱的,从一旁走出来,向纪宸竹等人介绍道: “这个女娃叫雷禁,是凰丫头的下属。” 接下来,还不等沐瑾宣多介绍两句,雷禁直接恢复了自己可爱的外表,有些委屈对着手指道: “刚刚见这些刺客要刺杀主子的舅舅、父君和哥哥,雷禁一时气不过,下手稍微狠了点,没有吓到各位吧?” 门外的众位暗卫齐齐在心中喷血,殿内目睹全程的两名暗卫更是跌掉了眼睛。看着地上死得惨烈的众多刺客,众人在心中默默问道: 你这真的只是下手稍微狠了一点吗?没什么宿怨吧? 第52章 劝谏,忠言逆耳 “没有没有!雷禁你这么可爱,怎么会吓到我们呢?” 纪宁一见雷禁,那些什么从来没有过的温柔和蔼都出现了,简直是被这小家伙萌到心坎里去了。 更何况这小家伙还是自家妹妹的下属,又是为了保护他们才杀人的,他怎么舍得怪她啊? “那就好。” 雷禁扬起笑脸明媚一笑,那简直是成了四位男眷眼中的小太阳啊,存在感立刻就碾压了一旁的沐梓泫。 沐梓泫认命的叹了口气,看着雷禁被那几人捧在手心里关怀,再看看自己还要带人处理这宫中的刺客一事,顿时觉得好沮丧怎么办? …… 沐梓泫殿中苦哈哈的处理着刺客的事,而沐瑾宣、纪宸竹等人,早就带着雷禁到偏院聊去了。 “雷禁,刚刚听你说什么问天门,那是什么?” 纪宸竹抚摸着已经高高隆起的肚子,想起雷禁箭杀第一个杀手之后说的话,有些不解地问了出来。 “呃……呐个问天门啊……是一个快要衰败的杀手组织!嗯!皇君放心,这个杀手组织很快就会消失的!” 雷禁也没想到自己刚刚那句话会被突然提起,思虑了半晌之后才给了这么一个不暴露身份、比较隐晦的答案。 不过她也没有撒谎骗人哦!问天门本来就快要衰败了,此次行刺主子的至亲之后,就更加不可能存在下去咯。 “哦。那雷禁,你与我们讲讲凰儿在边关的事情吧!” 纪宸竹见雷禁不好多说,也没有过多的追问,将话题转到了纪凰的身上。 雷禁一听这话眼前一亮。聊主子啊,那就有的聊了! 接下来的时间,雷禁小堂主噼里啪啦一阵可爱搞怪的演说,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她家主子在边关的狂拽生活。 然而,沐瑾宣等人欣慰欢喜的同时,也立刻抓住了雷禁同学全文的重心所在。 “什么主君?!” 呃…… 雷禁挠挠脑袋,听着这四人异口同声的询问,顿时心中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她是不是……多说了些什么? “雷禁,快给我说说,你刚刚说的主君,是不是凰儿心上那个公子?” 对这件事稍微有些了解的纪宁抓着雷禁不肯放手,死命缠着雷禁想知道答案。 那丫头瞒着别的就算了,未来妹夫的事怎么可以也瞒着?! 雷禁想了想,反正主子的母亲见都见过主君了,而且主子应该也向家人交代过主君的存在了。她提前满足一下主子家人的好奇心,应该没什么吧? 想到这里,雷禁也半点压力都没有了,噼里啪啦又把御弈卿的存在模糊介绍了一遍。 至于为什么说模糊介绍?雷禁同学的介绍是这样的: 主君,当然就是主子认定的夫君了啦!主君是一个很强大、很清雅、很冷傲、很绝美的男子,而且和主子感情非常深厚,可以牺牲性命的那种哦!主子现在在边关打仗,主君不放心,就赶去边关协助主子了。 对于雷禁这一星半点模糊所有的解释,纪宁听了之后心里更痒痒,恨不得现在就冲到边关去看看那个定下了的妹夫。 而面对纪宁等人对御弈卿的追问,雷禁还是非常知晓轻重的,捂着耳朵、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委屈嘟囔道: “雷禁只能说到这里,剩下的待主子将主君娶回府之后,各位自然会慢慢知晓。” 纪宁几人一见雷禁这为难委屈的小模样,唰唰唰的都把自个儿的好奇压下去,继续聊着一些别的琐事。 就这样,雷禁小堂主在帝都混得那叫一个得宠,最后还是在纪大公子与女皇陛下两人互不相让的各种争抢下、被纪大公子拐了凰王府。 不过,虽然在帝都玩得还不错,但雷禁小堂主还是更喜欢和主子、主君、各位哥哥姐姐们一起祸乱天下。 翌日清晨,兴冲冲跑到雷禁院子里的纪大公子,就只看到了雷禁小堂主的一封告别信。 为此,纪大公子还伤心欲绝的在府中吃了一天,典型的化悲愤为食量啊! 然而这些,正策马奔向边关的雷禁小堂主自然是不知道的。 昨天的刺杀事件过后,凰王府和皇宫都加强了守卫,而她也暗中吩咐过屠生盯紧帝都中的各方杀手。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快点赶去边关,把帝都的事情禀告给主子。 …… 北霄帝国,帝都,皇宫。 金銮殿上,所有大臣屏息凝神,看着中间那个带着勒索信、禀报战事的将士,心了捏紧了一把汗。 凤椅上的严宇华猛地将面前案桌一脚踢开,站起身怒吼道: “废物!都是废物!来人,拖下去斩了!” 那将士吓得腿一软,立马就跪在地上求饶。严宇华看都懒得看一眼,直接挥手让人拖下去了。 “纪凰!纪凰!又是纪凰!不过是个黄毛丫头,一而再再而三的败在一个黄毛丫头手上,徐西风那厮该不会是早已叛国了吧?!” 严宇华在大殿上方背手踱步,提到徐西风时毫不掩饰语气中的杀意。 殿中众臣闻言,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为徐西风说话。 女皇这几月打杀的宫侍早已不下百数,她们哪还敢多言?说不定女皇一个心情不顺就把她们抄家了! 殿中,一位老妇横了横心走出来,跪在地上悲戚道: “女皇,微臣认为徐将军是忠义之帅,决计不会做出投敌叛国此等丑事啊!” 有了这位老妇的开头之后,殿中有几名看不过眼的大臣也站出来附议道: “女皇,微臣认为狄老丞相言之有理啊!” “微臣也觉得徐将军并非那般反叛之人,请女皇明查啊!” “战场总有胜败,徐将军在外浴血奋战,女皇切不能此时寒了边关将士的心啊!” “……” 几名朝臣皆是下了狠心才敢站出来,为徐西风说上一句公道话。 严宇华咬了咬牙,这些家伙怎么这般聒噪?! 她自然知道徐西风不太可能投敌,毕竟她的老父亲、夫郎孩儿都在北霄帝都。但徐西风一败再败,显然是敌不过西玖那纪凰,再花上两百万两黄金将个废物赎回来,又有何用?! 五百万两黄金、边关黎城与隽城,这一战才过去短短两个多月,北霄就已经亏空了大半国库、赔上了两座城池,这让她怎么能忍?! 而且此番西玖纪凰又狮子大开口,居然想再要两百万两黄金做赎金,真是年少不知所为! 若是这两百万两黄金真的给她了,北霄国库就真的所剩无几了!但若不给她,恐怕真如这些老家伙所说,会扰乱军心民心啊! 该死!都怪那个纪凰! 严洛光看严宇华这么纠结,心中已经隐隐猜到自己这母皇在为何纠结,站出来开口提议道: “徐将军等人或许只是一时失误,母皇何不再给她们一次机会?不过两百万两黄金确实已经严重掏空了国库,儿臣建议母皇可以增加国内一层的税收……” 严洛光话还没说完,刚刚第一个开口的狄老丞相就已经站了出来。 “女皇,此事万万不可啊!两国初开战时,国内就已经大量征粮,战中更是一再征取粮食、马匹、民兵,税收也已经增长了两层。国内百姓已经叫苦不迭,税收万不可再增了啊!” 狄老丞相颤巍巍的跪在地上,花白的发须抖动着,让人看了一阵凄凉。 正当其余几位大臣也准备开口劝谏时,严宇华戾气横飞,一挥手打断了所有人的话,下令道: “国库还要维持众多开销,既然徐西风不可不救,那就按太女说的办!” 大多数朝臣在心中松了口气,还好没有牵连到自己。不过也有少数朝臣颤抖着嘴唇,看着严宇华的神色,硬生生把想说的话憋了回去。 “这……这万万不可啊!女皇,国库尚能支出这两百万两黄金,万不可压禄百姓啊!” 地上跪着的狄老丞相错愕的抬头,望向严宇华的神色中满是不敢置信。 国库就是为整个国家而设的,国库尚能支出,为何还要压榨百姓啊?! 严宇华不耐烦的看了狄骁凡一眼,语气森冷道: “来人,将狄老丞相扶回丞相府去。既然老丞相不能为朕解忧,反倒干扰朕的决定,那就在府中休养一月再来吧!退朝!” 狄骁凡跪在地上抬起头,看着已经挥袍离开的严宇华,再看看朝自己这边走来的宫侍,站起身悲戚一笑、整理好衣襟后道: “无需你们,本相自己能走!” 宫侍朝臣们面面相觑,看着那蹒跚离去的老妇背影,一时间无话可说。 …… 西玖帝国,边界,隽城。 收到北霄同意信的纪凰本来心情还不错,可一听到雷禁回来之后禀报的事情,整个人都笼罩在森森杀意里。也幸好她旁边坐的是御弈卿,才没有被她吓到。 问天门刺杀舅舅、父君、哥哥他们,无疑是想让她和母王在边关乱心。 问天门、许忠义、北霄帝国、向氏家族,你们真是好样的! 看来她的手段还是太温和了,让她们这般肆无忌惮! “主子,属下已经吩咐过留守西玖帝都的各分部成员,暗中处理了帝都内的问天门成员、并且看紧帝都所有杀手组织成员,主子不必太担忧。” 雷禁乖宝宝一样坐在厅内,宽慰着上边坐着的纪凰。 纪凰收起了所有情绪,恢复了原本漫不经心的样子,只是眼底的戾气还没散去。 “此事先不要惊动母王,等到战后再告诉她。另外,通知北霄帝都的分部,尽快查出许忠义的身份。西玖帝都那边,让她们经常去丞相府逛逛。” “属下明白!” 雷禁吧唧吧唧抱着桌上的小糕点啃。一路快马加鞭赶回来,她又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弑云他们在蝶亭为你准备好了饭菜,你过去吃吧。” 御弈卿朝旁边的弑月递了个眼神,弑月会意的点点头,牵着雷禁去找弑云抢饭了。 厅中本来就只有纪凰、御弈卿、弑月、雷禁四个人,现在雷禁和弑月一起离开了,就只有御弈卿和纪凰两人在厅中聊着。 “需不需要我先去解决了问天门?” 纪凰闻言淡然一笑,拉过他的手握在手里,摇了摇头道: “等这一战结束之后,我们亲自带人去,现在暂且让她们再留段时间。” 御弈卿微微颔首,偏了偏头靠在她肩膀上,语气飘渺空灵: “本无意杀戮,奈何唯有这样才能好好活着。” 纪凰伸手将他揽住,轻柔的在他额头印下一吻,语气幽深道: “那便杀出一片血海,深渊之底必有曙光。” 既然敌人不容她,那她定当奉陪到底。 “好。” 哪怕深渊之底没有曙光,有你足矣。 …… 第53章 收钱,教训使者 就在西玖、北霄两国再次停战,等待一手交钱一手放人之时,纪凰的名字也随风飘到了五湖四海每个角落。 在西玖帝国的帝都,素来因习武而被那些世家公子嫌恶不屑的纪宁,也是被当成了小祖宗一样、享受着被簇拥的待遇。帝都这些世家公子们的热情,直把纪大公子吓得不敢再出门。 都怪凰儿那丫头,自个儿在边关玩得起劲,惹了一堆公子围在王府门口。他现在每次出门都要和小厮们换套衣服,每偷偷摸摸进宫看舅舅一次,就被舅舅舅母、表姐表弟笑话一次。 而晨泽语生动地诠释了什么叫“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自古成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在凰王在边关征战,京中能为邪王殿下订婚的就只有晨泽语这位凰王君了。 当然,能为纪凰订婚的,还有宫中的女皇和皇君。但面对那二位权力顶尖的皇室,媒夫们敢上前胡乱说话吗?所以啊,苦的就只有晨泽语了。 晨泽语的内心也是非常崩溃的,他怎么说也是凰王府的王君,自然不能像纪宁那样扮成小厮出门。所以他每次出门的结果就是,身后会跟着一长队说媒的媒夫。 他已经不止一次地言明:他家凰儿已经有心仪的公子了。但是这些媒夫也是不一般的厉害,硬是搬出什么多夫多侍开枝散叶之类的说法,翻墙都要把那些公子们的画像、生辰八字庚帖丢进凰王府。 他们难道不知道,自己最讨厌的就是什么“成婚只为生儿育女”一说吗? 若是两情相悦,成婚生子自然是好的;但若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那还开什么枝散什么叶?闹心! 对于这些事情,皇宫内的女皇与皇君自然是有所耳闻。然而,她们两位也是爱莫能助啊。 呃,毕竟这事怎么说呢……说到底还是凰丫头引起来的,而且人家说媒又不犯法对吧? 所以啊,面对这样的洪烈情景,女皇陛下只能不仗义的笑笑,麻溜地将奇珍异宝各类贡品先抬几箱进凰王府再说。 至于那些各家公子、沿街媒夫?抱歉了,语姐夫、宁小子,我们爱莫能助哈哈哈! 而这些,远在边关隽城的纪凰等人自然是一概不知的。 悠哉游哉地等了半个月之后,北霄那个才回国的送金使者、又倒霉催的携带巨款来了隽城。 上次来还是北霄隽城,这次一来就成了西玖隽城,北霄使者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这一仗打的,北霄真可谓是折了夫人又赔兵,真不知女皇为何如此执迷不悟…… 北霄的使者抵达隽城时,纪凰正在处理问天门所有据点的调查档案,至于收钱的事就交给自家夫君去了。 御弈卿自然不会东吃西喝消磨时间,一接到消息就直接去了大厅。 纪宸吟和部下一众将军见到是他,都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 这近三个月来,她们已经很清楚地发现了,破晓大军除了听命于邪王殿下之外,就只听命于这位公子。 那北霄使者一见大厅进来一位斗篷男子,当下就变了脸色。 这西玖邪王也太不把两国战事当回事了吧?居然让个男子前来?! “弈卿小子,快坐!” 纪宸吟欢欢喜喜的让人搬张椅子过来,御弈卿也没有矫情,一挥衣袍坐下。 “谢谢吟姨。” 北霄使者见状,咬了咬牙不敢发作,只能明知故问道:“敢问贵国邪王殿下呢?” 御弈卿自顾自转动着手上的戒指,漫不经心问道: “敢问贵国女皇陛下呢?” 让阿凰亲自前来,这人也不掂掂自己的分量,她配吗? “你……!你算什么身份?!”北霄使者憋了半天才质问出这么一句话。 她记得上次来时这男子和西玖邪王动作亲密,而西玖邪王并未成婚。这么看来这男子左不过是个宠侍罢了,居然还敢在此羞辱于她?! “住口!区区北霄使臣,在西玖的领地还敢放肆?!” 纪宸吟一拍桌子,立刻就准备要找个人削她。 自家小兔崽子好不容易找个夫君回来,这北霄玩意儿居然还敢质问弈卿小子的身份?! 纪宸吟部下的将军一见这情景,立刻就站起来准备拔剑。 这北霄使者到底有没有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啊?!一个战败国的使者,到战胜国来赎人,居然还敢挑刺? 而且还敢质问弈卿公子什么身份?作了巴拉的!咱们沙场莽妇都能看出来,弈卿公子顶着的、那是未来邪王君的身份! “吟姨、诸位将军,不必动气,咱们有话好好说。” 御弈卿云淡风轻的继续转着戒指,等厅中所有将军都坐下之后,继续道:“弑月,去和北霄使者好好谈谈。” “是!” 之后,还不待所有人反应过来,原本站在御弈卿身后的弑月已经没了踪影。 北霄使者见西玖所有将军都坐下了,心中一口气还没松完,脖子上就已经贴着一道冰凉。 “北霄使者,有什么想谈的,尽管说。” 弑月不知什么时候到的北霄使者身后,手中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语气轻缓的开口说着。 “你……你们……你们不能胡来!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北霄使者感觉到脖子上那威胁生命的锋利,顿时舌头就打了结,说话都不利索了。 “北霄使者逾期不到,不知北霄所谓的赎人是真正惜军、还是为堵天下悠悠之口。总之,既然赎金不到,那这场交易就没有进行的必要了。西玖继续趁势而攻,北霄必败!” 弑月无视厅中所有将军投来的惊悚眼神,面色坦然的说着这番话。 北霄使者吓得一个哆嗦。 对啊!西玖若是直接杀了她取钱,再以这番话堵住天下悠悠之口,那她真是说不清了!而且自己在北霄的夫儿,也会因为自己的死而遭罪! “可我……我已经带着赎金前来,西玖何必将事情做绝……” 她此刻才是真的怕了,怨恼自己刚刚不该那么冲动。 西玖现在重创了北霄,在五大帝国中的地位早就上升了,未来第二帝国是西玖还是北霄,这些都还未可知。她就该好好吸取上次来时的教训,到西玖这边还要什么面子?还逞什么口舌之快? “带了赎金?可我家主子没收到……就是没带!” 弑月手中稍一用力,北霄使者的脖子上立刻就流出一抹鲜红。 北霄使者此刻才猛然发觉,那斗篷男子命令下属在众多将军面前肆意妄为,满厅竟然没有一人敢阻拦! 纪宸吟:呵!拦?我没找几个人帮着弈卿小子削你、都是看在七百万两黄金的面子上! 众将军:呵!拦?凰王殿下和邪王殿下对弈卿公子的态度,你是瞎了看不到吗? “公子,两百万两黄金都在盒子里,我家中尚有夫儿老小,请公子网开一面放我一次!” 北霄使者不敢再多言,乖乖拿出怀中的盒子,恭恭敬敬递给了弑月。 御弈卿根本没心思听她求饶,随意挥挥手让弑月拿了盒子检查一遍。 反正不论放不放徐西风等人,北霄的结果都只有败。不值得为了这区区一个北霄使者,毁了交易信誉。 弑月检查完之后,满不在意的在北霄使者肩膀上擦干净匕首上的血,收起匕首站回御弈卿身后。 “弑云,带这位北霄使者去领人。” “是!” 御弈卿身后,听到他命令的弑云走到北霄使者面前,毫不犹豫的提着她的衣领、掠向关押战俘的地方。 “两百万两黄金,阿凰只取半数,剩下的一百万两依旧充入西玖国库。” 御弈卿从盒子中拿出一半的印金符票,然后盖上盒子交给了纪宸吟。 “好好!弈卿小子啊,那小兔崽子呢?” 纪宸吟将盒子收起来,随口询问着御弈卿。 那小兔崽子已经几天没出来露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在院里吃撑了呢! “她在处理一些琐事,吟姨放心,开战时她自然会到场的。” 御弈卿说完朝纪宸吟点了点头,继续道:“开战在即,我就不打扰诸位了,告辞。” 厅中所有将军站起身,朝御弈卿拱拱手,待到目送他离开大厅之后才继续商议战事。 …… 院内的纪凰正在处理所有问天门据点的战力数据,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勾了勾唇。 “阿卿怎么去了这么久?” 按理说她的院子离大厅很近,阿卿在十分钟以前就差不多该回来了。 御弈卿推门进来之后,见她依旧凝神处理手中的资料,那认真严谨的样子在她身上确实很少见到。 不过,真的很迷人。 “北霄使者事多,耽搁了一会儿。” 刚刚在大厅上那一点小事,确实没有在她面前提及的必要。 纪凰听他这么说,也没有多在意。 毕竟她家阿卿,可不是能让人欺负了去的主。 “对了,那两百万两黄金我只拿了一半,余下的交由吟姨充入国库了。” 御弈卿走到桌边,倒了杯水边喝边看着纪凰执笔而书。 纪凰素来处理事务时不喜欢有人打扰,但此刻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居然还觉得很雀跃。 “为妻的钱财,自然全部交由夫君大人打理。” 纪凰抬起头,凤眸对上那双星瞳,眼底蕴着溢出来的宠溺。 “嗯。” 御弈卿端着桌上的糕点走到纪凰身边,将一封封暗报归类处理。偶尔拿起纸笔简纳统计,房间内只有两人落笔的娑娑声响。 窗外的阳光倾洒到室内,两道朦胧的身影翻看、研磨、书写…… 有你,才有岁月静好。 …… 第54章 布局,意欲何为 接下来这段时间,北霄那边在准备最后一战,西玖这边的所有将士也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纪凰拿着揽月传来的暗报,上面明确记载着北霄那边的所有兵力。 北霄最初开战时,从帝都调遣了二十万大军前来、从周边城池亦是调遣了近四万城兵。经过这三个月来的大小战役,总共折损约八万。 但开战期间,北霄在全国境内大举征兵,组了一支五万人的大军前来边关。 实际算下来,北霄依旧还有不下二十万军力。 不得不说,军力确实是战争的一大关键,也是五国之间评判综合国力的基础。 西玖最初开战时,从帝都调遣了十五万大军、从周边城池调遣了三万大军、还有纪凰带来的三万破晓军。经过三个月的战役之后,虽然西玖战况可观,但依旧有近两万的士兵伤亡。 不过西玖也在收复黎城与隽城时,聚集了近两万的城兵。 由于有纪凰这个吸金变态在,西玖这一战完全没有征税征兵。 所以综合下来,现在的西玖与北霄,军队将士数量相差并不大。若是硬碰硬开战,必然是一场狠战。 西玖帝国,边关,隽城。 议事厅内,纪凰清楚了介绍完了敌我双方的军队现状,诸位将军沉思片刻,一个接一个道: “既然战力相当,咱们就直接轰战!末将相信,西玖将士的士气,绝对高于北霄!” “虽有听起来些蛮横,但不失为一个战略,而且末将觉得可行。” “确实,北霄不断征兵援助,我们只能蛮横一点速战速决。” “……” 纪宸吟听着这些部下的商讨,观研着隽城与谷城之间的地形图,似乎在找一个突破口。 “从谷城到隽城,之间一路平旷,唯有一处沫河山谷……” 说到这里,纪宸吟习惯性的往左侧转头。看到纪凰那张与她父亲相似的脸之后,落寞的低下头去,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兵阵因地而变,兵法应势而生。若想减少伤亡,沫河山谷是唯一的契机。山谷两侧的天然丘陵,是两城交战领域中仅有的制高点。” 纪凰盯着地形图,再看看桌上的沙盘,若有所思的将手中旗帜插了下去。 纪宸吟猛地望向纪凰,透过女儿的脸庞,她好像看到了十多年前、攻打西玖天下时,他站在她身边,薄唇轻启…… “兵阵因地而变,兵法应势而生……” 他在战场之上丝毫不亚于女子,他下达的每一个命令,都是奇兵制胜的关键。 那个天之骄儿,站在她身边,成为了她的军师、她的夫。 “此一战,西玖可以率先进攻。” “胡天将军、苏桓将军,你二人领兵三万,只管叫阵就好。北霄军心溃散,为求保险、首次出兵回攻你们的军队绝不会超过五万。届时你们只需交战一刻钟时间,随后立即东撤到沫河山谷,不必管敌军是否追击。” “肖岩将军、孙泽将军,你二人领兵一万,只管在沫河山谷旁两处丘陵设伏,之后自然会有北霄军队前去。” “肖尺将军、刘彦将军,你二人领兵三万,在胡天将军、苏桓将军战时,绕过两城官道,蛰伏在谷城西城门等候。一旦城门打开,立即拿下谷城。” “母王,你带领余下所有将军,等胡天将军她们撤退半个时辰之后,率领十万大军正面叫阵。这一战,你们只需紧守住西北方向。” “还有谁不懂的?” 纪凰将一面面旗帜插到沙盘上,众位将军伸长了脖子望去,看着沙盘上的格局,心中已经明了许多。 只是她们不太懂,多出来的两支旗帜,是哪两支队伍? “那两支队伍,本王自有打算。” 纪凰看着沙盘上最难插稳的两支旗帜,嘴角勾起一抹傲然。 破晓!屠生! 众人听她此言,心里也没有那么疑惑了。纪宸吟环顾一眼,见无人反对,当即下令到: “立刻准备,明日攻敌。” “末将领命!” …… 骄阳当空,万里无云。 从议事厅出来的纪凰,二话不说直奔破晓驻扎地练武场。 “主子!” 风鸣看到纪凰之后,立刻带着几位训兵的堂主、令主凑了过来。 “明日一战,本王将最难的任务留给了你们。” 纪凰说完,风鸣等人的神色不仅没有畏惧,反而更加兴奋冲动。 “请主子吩咐!” 纪凰慢慢走到一旁沙地,随手在地上拿了根树枝,边画边向众人解释道: “凤首,主攻。选破晓内攻击力最强的成员。” “凤翼,主守。一旦有人受伤过重,立刻撤回凤翼,不许硬撑。” “凤身,攻守兼备。一旦哪一个部位空缺,凤身处成员以最快速度替补。” “凤尾,主远攻。由雷宏部下弓弩队镇守。” “屠生、影刹成员,一半会被调离执行其余任务,另一半会在暗中协助你们作战。” “这一战,你们镇守在隽城外、敌军南方,可能要面对军力多出你们数倍的军队。还是那句话,活着。本王可以为你们掏医药费,但绝不会付棺材钱,听懂了吗?” 风鸣等人心中涌过热流。 主子是最冷情的人,也是最暖情的人。而这一切的差别,只在于你是不是忠于她的人。 “属下遵命!” …… 夜色如墨,繁星闪烁。 纪凰牵着一身劲装御弈卿,步伐不紧不慢地来到破晓军驻地。 早就换好夜行衣的三千屠生、影刹杀手,看见纪凰和御弈卿的瞬间,齐齐扯开嘴角喊道: “主子,主君(主母)。” 纪凰看着她们眼里的小骄傲,心中满是无奈。 真不知道执行任务这么危险的事,她们在骄傲什么…… “无需硬战,待到北霄将士出城迎敌时,你们从内破开城门,协助攻城即可。” “属下遵命!” 风啸、饮血带领着所有杀手朝纪凰回应着。 她们骄傲是因为:她们的主子,是纪凰和御弈卿。 “注意安全。” 纪凰叮嘱完,侧身伸手拥着御弈卿,一如既往的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 “放心。” 御弈卿浅淡的勾勾嘴角,转身带着三千杀手消失在黑夜中。 …… 翌日清晨,号角嘹亮,黄沙漫天。 隽城城门一开,三万大军策马北上,态度极其嚣张的叫阵北霄。 谷城内,商量许久依旧气氛沉寂的议事厅里,众多将军望着徐西风,不知该怎么开口。 徐西风一拍桌沿,看着部下这群颓丧的将领,眼中满是“烂泥扶不上墙”的愤怒与悲戚。 “身为将士,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这是我们的荣誉!更何况我们与西玖军力无差,谁胜谁负尚未可知,你们这副样子做给谁看?!” 听了她的话,下座的将领更是怂了。 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这种荣誉她们宁愿不要! “报!西玖出兵三万,正在城外叫阵!” 厅外冲进来一名士兵,急匆匆朝着厅内众人汇报。 “什么?!仅出兵三万?” “不可能!绝对有诈!” “就是!西玖那个女娃精着呢!” “……” 徐西风看着人家仅仅领兵三万,就已经攻上门来;而自己这群部下,领着城内外二十余万大军,却龟缩着不敢动。这强烈的对比,让她真的有一种四肢冰凉的挫败失望。 “李杰将军,立刻带五万人出城迎敌!其余人随我去城墙观战!” 被点到名的将军不知所措,其余将军跟在徐西风身后,亦步亦趋上了城墙。 …… 此刻,在谷城千米之外的一座山峰峰顶上,一老两少正纵观着这场大战的一切。 “祖母,西玖陆续出了三队人马,为何只留一队进攻北霄?” 三人中,年龄最小的那名男孩歪着脑袋,站在老妇人右边开口询问。 “谋者,戒躁。浮屠,你该和浮生好好学学。” 老妇人静静观看着下面的战局,对于孙儿的急躁很是无奈。 果然,族中这些小辈中,唯有浮生有当年夜儿的样子。 小男孩撇撇嘴,望向老妇人左边站着的男子。看她们两人都静观不语,他也没再说话。 …… 谷城城墙上,徐西风看着李杰率领五万大军、都只能和西玖三万士兵堪堪战平,一时间心中也凝重许多。 前段时间的大小战役,已经让敌我双方的军心拉开了明显的盛衰差距。 还不等她加兵援助李杰时,只见西玖三万人的大军立刻向东撤离,让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主帅!末将还要追吗?!” 李杰在城门下仰头询问着,徐西风看着西玖撤退的方向,下令道: “收兵进城!” “是!” 东边……东边有沫河山谷,西玖为何会把这么明显的伏击地点暴露出来呢? 徐西风不解的站在城墙上,等待着西玖那边接下来的响动。 然而,一过半个时辰,西玖那边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在这半个时辰内,守在城墙的众位将领,丝毫不知西边城门附近、已经满是换上百姓衣服的杀手。 …… 远处峰顶上,一名小男孩百无聊赖的拔着草,心里嘟囔着:这西玖到底打是不打了? 祖母听说西玖出了个用兵奇才,才连忙带着他和哥哥过来观战。这么打一下就僵着不动了,这就是那个用兵奇才的招数? 正当男孩想要抱怨饿了的时候,一直未曾开口的男子缓缓道: “又出兵了。” 西玖这样的布局,究竟意欲何为? …… 西玖继三万大军过后,又发动十万大军进攻,一时间让北霄将士慌了手脚。 徐西风看着这气势汹汹的十万大军,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觉得有哪里被她忽略了…… 不过现在也来不及想这些,她只能连忙从城中调遣十五万大军,抗击着纪宸吟率领的十万大军。 第55章 神兵,战争落幕 纪宸吟率领着身后十万大军,与徐西风率领的北霄十五大军正面对上。 身在不同阵营,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两军一个照面就杀得不可开交。尤其是西玖士兵,那杀的叫一个畅快淋漓啊! 两国大战到现在,几乎全是邪王殿下的破晓军在出战,她们十多万将士只能给破晓军在一旁打打伏击,别提多憋屈了。 而重点就是,人家破晓军实力就是比咱强,憋屈都没地儿撒气! 现在终于轮到她们正面对敌了,能不好好表现吗?! 就算咱们干不过破晓军,也不能输给北霄这群玩意儿啊! 就在北霄十五万大军依旧干不过西玖十万大军的时候,谷城中嘈杂的战声响起。 西城门,十五万大军刚被调离,御弈卿就带着屠生、影刹三千杀手,毫不留情地抹灭了城门处所有士兵守卫,给城外三万西玖大军打开一扇方便之门。 西玖三万大军一冲进谷城,立刻满城扩散。奇袭了城中丢盔弃甲疯狂逃窜的五万大军,关押了所有投诚的士兵。 顷刻间,谷城已经不再属于北霄领土。 徐西风察觉到不对,正准备鸣金收兵返回谷城时,谷城城门关闭。 城墙上,所有北霄士兵都被缴械押走,一名斗篷男子领着两名西玖将领站上谷城的城墙。 “吟姨,谷城已收。” 御弈卿的话清晰传入所有人耳中,让西玖所有士兵更加沸腾。 谷城已收!北霄军队没有退路了! 这还等什么?!上啊! 徐西风稳了稳心神,看着已经颓废不堪的北霄士兵,再看看打了鸡血一样的西玖敌军,眼前已经灰暗下来。 …… 远处山峰上,老妇人望着这样的局势,难掩心中的震惊,朝一旁男子问道: “浮生,你可看明白了?” 被唤作浮生的男子微微颔首,回答道: “第一队的叫战,是为第三队的绕行吸引敌军注意。第二队的蛰伏,是为与东撤的第一队、在沫河山谷形成严密包围圈。第四队的主攻,是为第三队攻城吸引兵力,斩断敌军所有退路。” “如此一来,敌军唯有东方与南方可行。但……” 浮生说到一半有些迟疑,声音也顿住了。 “有何疑惑,说来听听。” 老妇人开口问着,浮生思索片刻,蹙眉问道: “方才明显是谷城内有人开门,放了第三队人马进去。但北霄将领中并未出现叛将,潜伏在谷城内的人究竟从何而来?” “还有,北霄仍有东方与南方可行。东方已经明显设有埋伏,北霄不会傻到撞上去。西方是十万大军镇守、北方是紧闭城门的城池、东方是四万大军埋伏的陷阱,而隽城内部如今仅剩下不到三万战力,明显是守不住北霄近十万残军的。若是南方失守,北霄大军闯入隽城,西玖追悔莫及。” 老妇人赞许地点头,却又反问浮生道: “若是西玖将南方守住了呢?” 浮生不解的望向老妇人,见她目光含笑望着战场,自己也将目光转移到战场上,回答道: “若是南方守住了,西玖大军四面包围,北霄彻底战败,再无回转之机。” 可,西玖三万人都不到,怎么可能抗下北霄十万人的攻击? …… 战场上,徐西风望着北方谷城城墙上排满的弓箭手、再看看西边剩余的气势越战越猛的八九万大军、思考到东边沫河山谷的埋伏,一狠心下令朝南边攻去。 北霄大军已经回头无路,只要能破了隽城,便可直接打入西玖内部! 命令一下,北霄残余的十多万士兵立即朝隽城方向涌去,许多西玖将士见此捏了把汗。 邪王殿下,一定要守住啊! 徐西风本以为隽城要强攻下来,可没想到西玖军队却大开城门迎了出来。面对面前这支两万多人的大军,许多北霄士兵已经萌生了怯意。 纪凰站在隽城的城墙上,看着这支势如破竹的军队,淡漠的眼帘萦绕着骄傲,与有荣焉。 纪宸吟看着这军力悬殊如此之大的两支队伍,想要上前帮忙却又不能妄动。 四方围剿,不管哪一方乱了,北霄都有可逃之机。 徐西风看着眼前的这支队伍,已经猜到了她们的名号。秉持着对对手的尊重,徐西风抱拳之后才亮剑,高声道: “在下徐西风,有幸与阁下一战!” 西玖邪王麾下这支神兵,她早已恭候多时。 对于徐西风这个能让自家主子高看两眼的将领,风鸣也是不卑不亢回了一礼之后才拔刀: “邪王麾下破晓军首领风鸣,请指教!” 虽然双方都有着敬意,但既然身在对立的战营,那边只有——战! 战鼓擂,天地动,凤凰诛血! 观战的众多西玖将士,神色里满是钦佩与崇敬。 她们平日里只知道这支破晓军不凡,比她们强上许多,可从未想过破晓军能这般狠厉、这般震慑人心。 战场上的她们,没有任何多余花哨的招生,一击毙命! 战场上的她们,没有任何怀疑的包袱,以命相托! 战场上的她们,宛如呼啸而来的猛虎,撕碎面前的一切阻碍! 正在厮杀的破晓众人,在凤凰诛血阵之下,又各自为阵。不管你是谁,只要碰在一起、只要你是纪凰的下属,那我们就是以命相托的战友!杀到哪里都有战友,这就是破晓、这就是屠生、这就是纪凰的兵! 受伤过重没有战斗能力的人,会自觉退到保护圈,绝不因一时逞强而让队友进退两难,这就是她们可怕的冷静。在杀到红眼时,能自己喊停,也是一种能力。 凤翼坚守下,所有盾甲兵半步不移。后面所有的战友,都是她们全力保护的存在!镇守在凤翼后方的军医团,以最快的速度抢护所有伤员。这些都是她们的战友,一个都不能抛弃、一个都不能放弃! 在军队最后方的凤尾,弓弩团所有成员的目光都迅速聚焦着,一边保护战中的战友、一边解决射程内的敌军。 整个凤凰诛血阵内,破晓成员迅速变换着方位,强势蛮横的紧逼北霄大军北上。 而在凤凰诛血阵外,四周隐匿的众多杀手宛如潜伏的猎豹。每到一个合适的时机,都会扑出来咬断猎物的咽喉,而后隐匿的悄无声息。 甚至在云层之中,那只盘旋的海东青都是一只收割人命的猛禽,每次俯冲下来便有生命为之凋零。 面对这支两万多人的军队,北霄十万多将士真的放弃了、也崩溃了,双脚无法自控地朝着后方撤离。 不是人……这支军队的将士都不是人……西玖怎么可能拥有着这样一支神兵?! 徐西风被领战的风鸣猛攻,一次次受伤后终于体力不济、摔回了战马上。 北霄士兵看着满地都是她们军营士兵的尸体,居然没有一具尸体归属于这支破晓军。这一刻,她们体会到了绝望的感觉。 一步步地后退,北霄残余的七八万士兵终于退回了谷城下。 身后谷城城墙上的西玖弓箭手、一旁西玖凰王带领的数量庞大的军队、迎面是由纪凰领兵步步紧逼的破晓军。看着凰王大军与邪王神兵慢慢靠拢逼近,北霄大军终于还是策马向东边逃窜。 …… 远处山谷上,男子看着那支安顿众多重伤士兵之后、依旧还留有近两万人的军队,脸上生平第一次出现了难以遏制的震惊。 “怎么可能啊……”被唤作浮屠的小男孩张大了嘴巴,久久都合不拢。 自古以来,都未曾出现这样的战果。两万多士兵对战十万多敌兵,只伤不亡,怎么可能啊…… “浮生,可服气了?” 老妇人虽然依旧一副缥缈脱俗的姿态,但眼底的震惊并不少。 她原以为那娃娃敢设这一局,隽城内必然留守着不为人知的大量军队。可她没想到的是,留守军队真的只有这一支。而她更没想到的是,这一支军队,竟就足以抗衡千军万马。 西玖邪王纪凰……夜儿的独女,果真没给他丢脸。 男子闻言扯开嘴角笑笑不再言语。他之前确实不认为西玖能胜了这一战…… 兵力相当、士气高昂,他原以为唯有正攻是最好的战略,虽然大量伤亡不可避免,但正攻是绝对稳重的战略方案。而西玖邪王分散了所有兵力,无疑是给了敌人逐一击破的可趁之机。 这样大胆又危险的布局,稍有差错满盘皆输。 可……一旦得手,就无需再战。北霄再无抵抗之力,任由西玖宰割。 …… 战场东面,沫河山谷。 布好埋伏之后、眼巴巴站在丘陵上伸长脖子观战的四万将士,震惊崇敬的同时看着朝这边冲来的北霄军队,立马就准备伏击。 虽然她们没有凰王那边军力强悍、也没有弈卿公子那边防守强悍、更没有邪王麾下破晓军那边变态强悍,但她们有邪王安排的地形优势啊! 她们在东面占据了完全的地理优势,要是守在两边的制高点伏击、都没能守稳东面的话,那她们还有何颜面见邪王殿下? 北霄军队一路狂逃到沫河山谷,不出所料这里确实满是伏击。 望着山谷两边丘陵上看得见打不着的西玖士兵、已经被完全堵死去路的山谷、还有慢悠悠不紧不慢追上来的西玖大军……一个接一个北霄士兵丢盔弃甲跪在地上,选择了降。 再怎么战下去都是一个结果,何必白白丧命? 一批批北霄士兵被捆绑押走,纪凰看着这一幕随口向纪宸吟交代两句,之后立刻带领破晓军赶回了隽城。 这一战,破晓军不少人伤势很重,大多数人身上也都挂了彩,得赶紧回去疗伤。 …… 第56章 浮夸,班师回朝 “原来,沫河山谷的伏击并不是主攻,只是为了弥补东方军力的不足……” 浮屠看到这里才看明白纪凰的用意。 他原本以为第一支队伍是为了引兵到沫河山脉,现在看来是他想得太简单了。 西玖邪王这一场围攻,每一支军队的数量都按照能力与地势进行了严格的数量分配,每次的出战时间也预估得很接近。 第一支队伍与第二支队伍的数量,决计拦不住北霄剩余的这八万残兵,所以她们镇守在东边,借助了沫河山谷的地形优势。 第三支队伍趁第一支队伍叫战的时间,绕开北霄官兵把守的官道,潜伏到谷城西门。 第四支队伍半时辰之后才攻击,是为了给沫河山谷留有布置陷阱的时间。第四支队伍进攻之后,凭借强大的军力吸引北霄大半军队抵挡。这时城内的人就能与西城门外的第三支军队联合,奇袭拿下谷城,斩断北霄北边的退路。 再以最后的破晓军镇守南面,西南两面一步步紧围,北面难攻、东面不破,北霄大军四面包围全军落败。 浮生闻言颔首认同。 他原以为正攻就是最好的战略,虽然伤亡会很惨烈,但西玖必胜,亦能攻下北霄谷城。 可西玖邪王却选择了这样的战术,虽然冒险,却结果惊人。 北霄伤亡惨烈,西玖大军却依旧不损根本。而且这一战之后,不止谷城,整个北霄都面临着随时被西玖颠覆的危机。 “结束了,也看累了,找个地方坐坐吧。” 老妇人沧桑的面庞上挂着欣慰的笑,转身朝山下走去。 …… 西玖北霄最后一战,战场之上挥斥方遒的少女、和她麾下那一支摧枯拉朽无往不利的神兵,成了震荡五湖四海的神话。 而这些神话,此刻…… “主子啊!主君啊!咱不能再浪费钱了啊!别补了吧,属下们心疼啊!” 破晓军的驻营中,每天都会有诸如此类的鬼哭狼嚎。 自两国最后一场大战过后,这半个月来每天给破晓屠生影刹的补品,那全都是一车一车运过来的,每一天的那些人参血燕什么的,价值都不下百万白银。 驻营内,一群绑着绷带中气十足的人、抽抽噎噎委屈巴巴。 天地良心她们被砍的时候都没嚎过一声,但是这半个月来她们真的是补惨了。再珍贵的补药,那也不能拿来当饭吃啊! 一旁听着嚎叫的风鸣暗自庆幸:还好自己只被划了一道,好得快,不然也得这么补。 纪凰看着她们中气十足,伤口都已经结痂的样子,有些好笑道:“没那么多钱给你们补,明天起药膳断掉。” “啊啊啊!主子英明!” 一群高度伤残、才修养半个月的家伙蹦上天乐下地,心中窃喜道:终于不用再吃着药膳想念鸡腿了! …… 西玖与北霄一战,擒拿了剩余近六万的北霄将士,逼得北霄所有城池齐齐挂上免战牌。 北霄女皇接到急报后气昏过去两次,最后不得已压着一口老血写下了求和书与请助帖。 求和书表示北霄愿以国宝星辰琉璃锦二十匹、如意雪玉佛像一座、墨绿翡翠鸡血玉石等宝石三箱、外加对西玖皇商实行一年的免税制,请求西玖帝国退兵停战。 请助帖发向其余三大帝国,表示北霄帝国愿意向三大帝国皇商实行半年的免税制,请求三大帝国规劝西玖退兵。 五大帝国鼎立,不管哪一国拿下了北霄帝国,都会使天下格局发生巨大的改变。其余三国自然不会看着西玖一家独大,而且又能从北霄获利,当然就同意了帮助北霄压迫西玖帝国退兵。 面对着其余三国的请退信与北霄的求和书,沐瑾宣也分得清轻重。 若是西玖执意攻下北霄,无疑是给了其余三国群攻西玖的理由,还不如先放过北霄一马。 况且这一战中,西玖获利很大。穷了吧唧的国库已经充实膨胀不说,还收了北霄边界的三座城池、拓宽了西玖帝国疆土。现在的西玖还经不起三国合击,暂且先收兵回来、等西玖慢慢发展壮大再说。 于是乎,西玖帝国女皇陛下以皇君临盆、不宜再生战事为由,一本正经的同意了北霄的求和。传了八百里加急诏令到边关,让凰王大军放了北霄将士,班师回朝。 西玖帝国,边关,谷城。 纪宸吟拿着沐瑾宣的诏令,麻溜的放了北霄所有将士归国。处理好边关几座城池的管辖防守事务之后,立刻就整顿兵马朝帝都奔回去。 这一战持续了三个多月,也不知帝都中的人都怎样了…… …… 大军班师回朝的路上,就在快要抵达曼城的时候,破晓大军中隔几分钟就有两三个人跑到纪凰的面前。 盯着她两分钟,欲言又止的跺跺脚,跑开;然后再来两三个、再盯、再跺脚、再跑开;再来、再盯、再…… 饶是坐在一旁看书的御弈卿,也为这一群别扭的大孩子捏了一把汗。 你们想让阿凰回去曼城就直说啊,为何要弄得像个闺中男儿一样? 不一会儿,又有两人冲进了御弈卿的马车。御弈卿抬头一看,嘴角无法抑制的抽了抽。 纪凰抬头淡淡瞥了一眼……嗯?风啸风鸣! 想象着这两人欲言又止、跺跺脚跑开的样子,纪凰突然想……呕! 得!你们赢了! “让她们去想一个能让本王直接回曼城的理由。” 风啸风鸣悄咪咪抬眼,看着自家主子铁青的脸色,心里升起一抹小挫败。 她们两人还没开始跺脚呢,主子就这么嫌弃? 御弈卿看着风啸风鸣两人出去,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本就要回曼城、带她们一起去处理问天门之事,为何还这般逗她们?” 纪凰被自己麾下那群家伙恶寒到现在,听御弈卿问起来,孩子气的恶狠狠道: “我要看看她们能多没节操。” …… 眼看着曼城就要到了,后方破晓大军的伤员也一个个都身娇体弱起来。甚至最娇弱的几人,没有纪凰在,别说吃饭了、药都喝不下去。 看着这分外浮夸的演技,纪宸吟开始怀疑:那日战场上以一敌百如狼似虎的是这群人吗? 再说了,这群家伙前段时间不想喝药的时候,嚎的那叫一个嘹亮,她在城外都听得到!现在才记起来娇弱,各位当真不觉得脸红吗…… 别说纪凰了,就是身在破晓阵营的风啸风鸣,都觉得好想抽这群家伙怎么办? 最后凰王殿下终于看不下去了,以抚慰国家骁勇战士为由,给纪凰放了一个月的假,借此遏止了破晓大军毫无节操的娇弱举动。 有主子主君陪着的一大帮子人,顿时腰不酸腿不疼胸不痛胃不胀了。想到一回曼城就能吃到守归区做好的饭菜,真是有种回到家的感觉啊! …… 在纪凰和御弈卿回曼城四五天、安顿好破晓军队、带领着屠生影刹准备彻底除去问天门的时候,凰王大军也抵达了帝都。 女皇携文武百官在帝都城门相迎,那排场真叫一个大! 更为壮观的还是那满城街道上清一色的少夫公子们,直把纪宸吟吓得想回边关。 沐瑾宣连忙把人拽住,心中猥琐的想到:宸吟啊!你以后要习惯这种大场面啊! “对了宸吟,凰丫头呢?怎么没有回来?” 沐瑾宣环视一周,愣是没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纪凰。晨泽语和纪宁闻言凑上前来,心里担心的不行,生怕出了什么事。 “凰儿有些部下……”纪宸吟说到这里,想起那些浮夸的演技派,满满都是心累。连忙握拳捂住嘴,咳嗽两声掩饰自己对破晓神兵的嫌弃。 “咳咳!有些部下受伤了,凰儿不放心她们就跟去了曼城,过段时间便回。” 几人听她说完,心里那块石头才放了下来,放心享受着胜利的喜悦。 一路回府途中,纪宸吟那严肃的形象差点没绷住,安排好大军之后、一回凰王府就立刻让人关上府门,抚着胸口长吁一口气。 “街上那些是……?” 纪宸吟回想着刚刚在街上被胭脂水粉呛到无法呼吸的情景,脸上的表情生动地诠释了迷茫这个词语。 要不是凰王府在这儿,她能马上掉头回边关你信吗? “哈哈哈哈!宸吟,那些可都是挤破了头、想喊你一声母王的公子啊!” 沐瑾宣这个坑队友的结拜姐妹,现在只会在一旁无情嘲笑。她每次只要臆想到纪宸吟被一群媒夫拉着围着、满脸无可奈何生无可恋的表情,她就好想笑哈哈哈! 晨泽语默默不说话,和纪宁一起将这段时间内用各种方式、从各个地方“飘”进凰王府的画像庚帖放到桌上。纪宸吟望着这半人高的小红纸山,在心里为夫君儿子叹了口气。 辛苦了! “这些事情都不必管,若再有人胡搅蛮缠,就告诉他们纪家已有少王君了。” 纪宸吟想着自家小兔崽子和弈卿小子,那叫一个妇唱夫随熟稔默契。她们哪能在帝都订下什么劳什子婚约,给那小两口闹心啊?! “啊?!母王你见过凰儿心上那位公子了?!” 最为激动的纪大公子一拍桌子,立刻就凑上前去给凰王殿下揉肩捶背,嘴角挂着一抹狗腿的笑: “母王快给咱讲讲,那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性子怎样、他和凰儿是怎么认……” “停停停!”纪宸吟脑袋都被自家儿子咋呼痛了,连忙掐死了纪宁不间断的问话。 “还说呢!就你一人见过人家公子,还不如实招来!” 沐瑾宣一挥袍坐在纪宸吟对面的石凳上,大有“你今天不说清楚我就赖在凰王府”的架势。 纪宸吟那叫一个头疼,认真仔细的回忆了一遍,这才慢慢开口道: “弈卿小子的身份有些特殊,他是御天帝国十三皇子。但是传闻绝不可信,弈卿小子双腿正常着呢!而且不论是气度、胆量、能力等等各方面,弈卿小子都和凰儿极为相配。” “我也不知她们二人是何时在一起的,看样子早已熟稔,一举一动皆是浓情默契。虽然弈卿小子性子清冷、话并不多,但相处起来很是平易随和,你们日后就知晓了。” “此次大战,弈卿小子一直在凰儿身旁帮衬左右,没有半点娇柔做作,确实是担得起凰儿的夫君。” …… 第57章 秘辛,游湖动乱 西玖帝国,曼城。 出动五国四海中所有屠生据点、彻底铲除了问天门的纪凰,坐在自己院中看着揽月传回来的密报,凤眸中闪过几分错愕。 她好像知道了什么少儿不宜的大秘密…… 十几年前、也就是在许忠义出现在西玖那段时间,北霄帝国失踪的皇室王贵里边,最符合许忠义身份的就只有一人——北霄女皇严宇华的皇妹、北霄帝国的义王,严宇仪。 但北霄并未有什么符合许莲雅身份的男子失踪,想来许莲雅极有可能是严宇仪为了捏造身份,使用的一个工具罢了。 严宇仪化名许忠义潜入西玖朝堂,必然是想先从内部瓦解朝纲,再联动北霄吞并西玖。只可惜她近几年暴露得太多,让纪宸吟与沐瑾宣警惕起来,开始拔除她的爪牙。 北霄西玖一战,极有可能是因为严宇华在西玖形势不稳,才想到内外联合、加快攻破西玖的脚步。只是她没想到最后北霄大败,反而帮助西玖登上了第二帝国的位置。 最初开战时,纪凰还一直在好奇:开战的理由千千万,为何一定要让许梦诺拒绝严洛光的联姻? 不过现在,看着手上的密报,纪凰心里已经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在这个时代,近亲结婚是很正常、很常见的,但重点就是:许梦诺和严洛光不是堂姐弟,而是亲姐弟! 咳咳!她的意思很清楚了吧? 说白了,就是严宇仪把她姐姐严宇华绿了! 嗯,而且严宇华还对这个姨甥女倾力培养、封为太女,准备将来继承她的皇位。 哎哟不行,受不了了,这么劲爆的消息她要去和自家阿卿分享一下。 “见过主君。” 门外风啸的声音传了进来,纪凰在房内挑了挑眉。 “才说要去找阿卿呢,阿卿就自己来了。” 刚刚推门进房的御弈卿被她一番话说得很是想笑,拿着手中的信件走了过去。 “这是你兄长传来的信,你刚刚要找我做甚?” 纪凰拿着他手中的信件,将自己桌上放着的密报递给他。御弈卿眼光流转,缓缓伸手接过,结果看了几眼就已经没忍住勾起了唇。 “北霄皇室,还真是挺能整些乱子的。” 纪凰打开纪宁寄过来的信,听到自家夫君的评价之后,浅笑着“嗯”一声。 等她低头看到自家哥哥的信之后,才蹙了蹙眉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这些天光顾着处理问天门,她忙得都忘了自家舅舅产期快到了! 御弈卿见她突然蹙眉,不明所以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纪凰耸耸肩膀将手中的信件递给他,心里已经在筹算着给未来小表妹准备些什么礼物才好。 “问天门的事已经差不多了,剩下的一点琐碎交给我就好,你可以放心回去。” 御弈卿看完信上的内容,虽然心里有些舍不得分开,但她舅舅生产在即,她理应回去的。 纪凰伸手紧紧抱住面前的人。她又怎么可能舍得他,只恨不得天天将人捆在自己身边。 “好了,等处理完这些事,我就去找你。” 御弈卿被她紧紧抱着,只能伸手回抱住她。看她比自己还委屈不舍,竟然被逗得笑了起来。 “阿卿说话算话,我等你来。” “好。” …… 西玖帝国,帝都,伊珀湖。 如今正处六月下旬,虽然已到夏季,但西玖帝国地理环境温和,倒不存在极热或极冷的现象。 帝都街道上行人攒动,这温而不燥的天气正适合出门游玩。 自从两国大战、西玖大获全胜之后,女皇陛下以邪王殿下的名义,下令三年内全国税收减去一成,让许多百姓都对纪凰感激涕零。也正因此各行各业高速发展,西玖帝国欣欣向荣、日渐昌盛。 此刻,在西玖京城的伊珀湖上,各式各样的画舫在水面上浮游。 这游湖会向来是权贵家的男儿较为喜爱的活动,邀上有头有脸家的公子小姐,在暖阳下游湖赏景吟诗作对,岂不悠闲惬意? 不过,世上不可能所有公子都喜欢这样热闹又文雅的活动,例如纪宁。 今天这场游湖会是许家大公子许梦诺举办的,京中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都接到了邀请函,包括向来和许家不对盘的凰王府。 纪宁以往要是碰到这种情况,一般都是随便找个理由推掉。而这次沐梓昕要来,他也只好陪着过来了。 许梦诺算起身份来是八皇子沐连城的表哥,表哥的面子、沐连城这个做表弟的当然得给。 自从凰王大军班师回朝后,沐连城不止一次的溜出皇宫、守在凰王府附近,可连那人的影子都没见到。他本来想着把沐梓昕拉出来,以纪宁和沐梓昕的关系,一定也会出来的。等找个机会询问纪宁,就可以知道她的行踪了! 眼看着沐连城天天往凰栖宫跑、让自己参加什么游湖会,沐梓昕担心沐连城对即将生产的纪宸竹做什么手脚,只好接下了这邀请函。 原本他也是不愿来参加许梦诺举办的这个游湖会的。 “宁儿表弟,凰儿表妹还没回吗?” 沐梓泫下朝之后恰好没什么事干,父君那里又有母皇守着陪着,她就跟着自家弟弟出来玩玩。 “哎!”纪宁忧桑的叹了口气,语气满是委屈道:“那丫头现在总没个踪影,也不知我给她寄去的信她看到没有。” 纪宁、沐梓昕、沐梓泫三人围坐在一起,画舫上不少公子想要上去交谈、又不好意思上前,只能佯装随意走走、然后竖起耳朵听。 “啊!来人!有人落水了!快来人!” 旁边画舫传来一声男子的惊叫,一时间周围画舫上的人都围了过去,纪宁三人也赶紧起身过去探看。 不少小姐与侍者们跳下去救人,但发现的太晚,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半点气息。 原本好好的一场游园会,结果居然闹出了人命。由于死的是一位将军的次子、身份贵重,在场的人不得不报了官,惊动了衙门。 溺死的男子叫胡帷,是胡天将军的次子。 胡天是当初跟随纪宸吟、沐瑾宣打天下的老部下了。由于曾经在战场上被捅过小腹、伤了根本,没有了开枝散叶的功能,所以对自己仅有的两个儿子非常宠爱。 尤其是小儿子胡帷,简直是宠成了祖宗。 死讯一传到将军府,胡天不管不顾的调动了帝都外自己管辖的军队,将整个伊珀湖围了个水泄不通。胡天急红了眼,一定要找出害她幺儿的人、给儿子陪葬,她的大儿子胡笛在一旁劝都劝不住。 最后由于武将私自调兵牵扯过大,连女皇沐瑾宣和凰王纪宸吟都惊动了。 凰王府,纪宸吟前脚刚出王府、纪凰紧跟着后脚就回来了,惹得晨泽语差点以为是纪宸吟落了什么东西。 看着回府之后整个人都扑在餐桌上的纪凰,晨泽语不停的在一旁给她夹菜,嘴里一直念叨着“瘦了,得补补”。 “对了父君,母王和舅母那么急匆匆的去做什么?” 吃得心满意足的纪凰终于放慢了进食速度,这才想起来问刚刚的事。 刚刚她就牵着马,站在离沐瑾宣两人不到三米远的地方,结果那两人愣是没看到她。看她们急匆匆离开的样子,纪凰也就没叫住她们。 “许家大公子办了个游湖会,结果胡天将军家的幺儿胡帷溺水而亡。胡天将军怒火攻心,一气之下私自调兵包围了伊珀湖。” 晨泽语说着也有些同情。 好好的一个儿子,才半天时间没了,怎么能让人不伤心?而且胡天的身体不可能再有孩子,那两个儿子就是她的命根子啊! 纪凰赶快扒了两口放下碗筷。胡天这个人她还有些印象,此次出征的将军里面就有这位将军。 既然胡天是自家母王的老部下了,不管于公还是于私、自家母王对这件事都不可能坐视不理。 “父君,孩儿过去瞧瞧。” 她还是过去看看吧,顺道把自家哥哥带回来。一本正经的写信把她催回来了,结果他自个儿居然出去浪去了! “也好,那我就进宫陪你舅舅去了。凰儿你路上小心些,看好你哥哥,别让他闯祸。” “孩儿知道。” 纪凰拿块帕子擦擦嘴角,站起身打个响指转身出门。 偏院里正在扒饭的风啸风鸣风中凌乱。主子你刚回来,消停点行吗……咱们才吃饱就要跟着你四处窜…… 两人心里含着一泡辛酸泪,陪着纪凰翻身上马,直奔伊珀湖。 而伊珀湖这边,由于有女皇、凰王两位坐镇,所有画舫以最快的速度靠向岸边。船上所有公子小姐都不敢擅自离开,只能在下方乖巧的站着等待审问。 纪宁转了转脚踝。这么多画舫,要靠岸哪有那么快,他腿都快麻了。 沐梓泫、沐梓昕站在他旁边,瞥见他这小动作,齐齐笑着摇了摇头。 见所有人都聚集在岸边了,胡天深呼一口气,在大儿子胡笛的搀扶下、跪到沐瑾宣两人面前。 “请女皇、凰王做主,小儿是……是被人残害了啊!” 说着说着,驰骋沙场的老将军又落起了泪,一旁扶着她的胡笛哑着声音道: “女皇、凰王有所不知,小弟素来水性极好,断然不可能……不可能溺亡。” 在胡笛话落后,原本站在岸边有些不耐的少男少女也都闭上了嘴、不敢多说。唯独一人,手中的帕子都攥变了形。 第58章 审讯,扑朔迷离 “啾!” 一声鹰啸在空中响起,所有人齐齐抬头,望向天空中那展翅足有半米之宽的白色巨鹰。 纪宸吟目光向巨鹰飞来的方向延伸。肉团子在这里,那小兔崽子必然也在附近。 胡天仰头看着那只在天空盘旋的雪白流光,神色有些崇敬的呢喃道:“邪王来了……” 胡笛在她身边有些错愕,这只雪种海东青……是邪王的? 纪宁看着天上那一坨,盯了好久才认出来是自家妹妹的肉团子,顿时就腰不酸了腿不麻了。凰儿回来也不来个信,若早知道她回来了,自己也不会来参加这什么游湖会了。 沐瑾宣身边的禁卫军见那巨鹰朝这边振翅飞来,下意识拔剑道:“护驾!” 纪宸吟回过神来,连忙喝道:“退下!” 这肉团子可是被凰儿和弈卿小子当娃在养啊,这简直就是……就是她半个孙儿啊! 不过其实纪宸吟也是白操心,战场都上过的肉团子,不完虐这几个禁卫军就算好的了,怎么可能会被她们伤到呢? “咕咕……咕!”娘亲的娘亲,你也在这里玩哟! 肉团子在纪宸吟头顶上绕了两圈,然后又飞向了天空。 纪宁站在下边有些郁卒。 团子这是没看到他?是的吧……? 沐瑾宣双目放光,那是万鹰之神啊!宸吟什么时候和这么牛叉哄哄的鹰混熟了?! “再不听话就扣晚膳!” 远处一道邪肆的声音响起,在空中撒欢的肉团子一个激灵。 坏娘亲!只会趁爹爹不在欺负自己! 内心很抗拒,身体却很乖巧。堂堂万鹰之神,就这么为了一顿晚膳抛下了节操。 看见那雪白巨鹰朝人群后方掠去,围观百姓回头一看,纷纷避让出一条道。期间因为太过拥挤,发生的踩踏事件也不少。 “你干嘛?!没长眼啊!” “快闭嘴!邪王来了!” “……” 用一句话来形容人名群众对纪凰的态度,那便是:爱并惧怕着。 阳光下,三名女子策马而来。为首女子肩膀上的巨大白色生物,可不正是某团子? “邪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吧。” 纪凰翻身下马,提步移到纪宸吟身边,搬个小板凳一屁股坐下。 “舅母,母王。” 沐瑾宣紧盯着纪凰三秒,而后一蹦三丈高蹿到纪凰跟前,上来就是一个熊抱。 “真的是凰丫头!凰丫头回来了!” 纪凰被抱得喘不过气来,嘴角噙着一抹友好的微笑,伸手扯、扯、再扯……以前没发现,这舅母力气挺大的哈。 突然之间,沐瑾宣只觉得后领有一股力量,在控制着她坐回去。 没错,正是看不下去的凰王,一把扯住了抽风女皇的后衣领,将人提回了座椅上。 纪凰坐在小板凳上,看着下方站的黑压压的一群公子小姐、皇子皇女,自己依旧无比淡定的捻起风啸买来的板栗糕。 吃、再吃、继续吃…… 嗯……嗯?嗯?! 看邪王这架势……您不是来帮忙调查的吗? 纪凰抬头扫了一眼,终于在众人“邪王殿下要办正事了”注视下,走到纪宁身边,略带不舍的伸手递上那袋板栗糕。 “哥你饿不饿?” 咳咳!纪宸吟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看了看自家你一块我一块蹲在地上啃糕的一双儿女,她深深的怀疑是不是自己虐待她俩了?怎么跟饿牢里放出来似的? 沐梓泫感觉到周围各个方向、各位公子投向这边那如狼似虎的目光,生平头一次往自己弟弟身后躲了躲。 凰儿表妹的桃花,开得有些泛滥成灾了。 沐梓昕挡在自家皇姐面前,时不时侧目看地上蹲着的人一眼。哪怕这么蹲在地上,依旧掩不住她一身风华…… 在调查工作有条不紊进行着的时候,众多公子看了那个一心吃东西的女子许久,这才确定她真的只是来找纪宁的。 完全不知自己日后会被多少公子拉着称兄道弟的纪宁,此刻蹲在地上吃得无比满足。 “凰儿这糕挺好吃的,你在哪买的?” “不知道,等会儿问问风啸去……” “……” “……” 等两人吃完,这桩案子也审问得差不多了。 大多数公子小姐都没有嫌疑,在女皇挥挥手之后就各自散了。有些舍不得走的,就退到围观群众的行列中,继续盯着纪凰看。 纪宁三人压根和死者见都没见过,自然是没有嫌疑的。由于沐梓泫姐弟俩要回宫去陪纪宸竹,只能依依不舍和纪凰挥手道别。临走时还不忘再嘱咐纪凰一遍,一定一定要记得进宫玩。 最后整个审讯场上留下的人,就只有和胡帷同乘一艘画舫的许梦诺、许梦忆、许佑临兄妹三人;八皇子沐连城;户部尚书江海涌家的长女江斯清、三子江允安;兵部尚书李连华家的幺儿李默书;杨鹰将军家的长子杨思言、次子杨思卿。 此外还有各家公子小姐的侍女、小厮、以及画舫上的侍者也留了下来,共计七十六人。 吃饱喝足的纪凰领着自家没有嫌疑哥哥,两人一人抱个小板凳走到主事的两位家长身边,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 邪王殿下这老神在在的模样,成功让凰王殿下开始磨牙:这小兔崽子! 不过纪宸吟现在可没有心思怼自家这崽,她还得去从胡帷落水前开始审问,然后录口供对比说辞。 本来这种案子应该交由府衙管的,但帝都府衙怎么敢把这么多高官子女押起来审问?大理寺又是个毫不留情的地方,无缘无故让一众公子小姐去那儿待着更不合适。 而胡天又是她和瑾宣的老部下了,这事于情于理她们两人都不能袖手旁观。 一旁站着的胡天,在胡笛的劝慰下也冷静下来不少,规矩的等着审问结果。 等了一会儿之后,宣召的仵作才连忙赶了过来。很巧的是,许忠义也恰好一同到达了伊珀湖。 纪凰看着不远处面如菜色、朝自己这边走过来的许忠义。这老女人,估计在家气得恨不得将她剥皮抽筋吧? 许忠义在看到纪凰的瞬间就咬紧了呀。这个乳臭未干的死丫头,究竟是着了什么魔?!竟然猛地变得这么难对付! 现在北霄那边损失重大不说,向家那边也难以交代,简直是让她一个头两个大! “微臣参见女皇、凰王、邪王!” “平身吧,丞相来此所为何事?” 看着沐瑾宣从死抱着自己的无尾熊、一秒变回高大上的女皇陛下,纪凰真的都有些佩服她的转换速度了。 “听闻小儿举办的游湖会惹下大祸,微臣心中惶恐、特来探看。” 游湖会一向是公子小姐们无聊时举办的活动,不仅可以提高名气,还可以拉拢许多官员富商。所以当大儿子说要举办游湖会的时候,她也并没有反对。 可现在闹出人命不说,死的还是胡天的宝贝幺儿。凰王大军大胜此战班师回朝,此次出征的所有将军都正在得意之时,这事确实有些不好善了啊。 “此事是有蹊跷,既然丞相府来了,就在一旁观审吧。” “臣遵旨。” 纪凰看着许忠义站在自己旁边观审,一时间突然恶趣味的有些好奇:要是严宇华知道她被自己信任的皇妹绿了,不知心中是何想法…… 片刻之后,仵作的验尸结果和纪宸吟的审问供词都已经出来了。 “启禀女皇,胡帷公子双唇青紫、四肢浮肿、且全身并无半点外伤,微臣判定死因为溺亡。” 仵作的话无疑是对胡天的一大打击。她不信!自幼喜水善泳的儿子怎么可能会溺水而亡?! 待审的人群中,许梦忆长吁一口气。站在他旁边的许梦诺无意间瞥见他这下意识的小动作,心里一突。 该不会是自己这个不长脑子的弟弟…… 纪宸吟看着审问出来的一长条口供,有些头疼的递给沐瑾宣。 纪凰坐在沐瑾宣旁边,看见自家母王不太明媚的脸色,有些狐疑的凑过去看了看供词。 胡帷溺水前,最后见过的就只有许佑临、江允安、杨思卿、许梦忆四人,之后第一个发现他溺水的是画舫上一名侍者。 那四人都说只是偶然遇见了胡帷,随意交谈几句之后就各自带着侍女小厮离开了,对于溺水的事情也是后来闻声赶过去才知晓的。 而且四人都是差不多的时间遇见胡帷,相互为证,一时间纪宸吟也有些不确定是他杀还是真的溺亡。 看着四周越来越多谴责不耐的眼神,胡天只感觉自己脑中都在充血。 她追随女皇、凰王多年,此刻见她们二人的神情,便知此事已经快下定论。眼前一阵眩晕之时,脑中突然出现一抹身影,那样的惊才潋滟…… 只见胡天突然疯了一样冲向纪凰,胡笛来不及阻拦,只能冲上去扶着母亲一起跪下。 “求邪王为小儿做主!”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 女皇、凰王你不求,跑去求邪王?这邪王到底是有怎样的能耐,让这个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军如此跪求? 纪凰漫不经心掀了掀眸。她自认自己可不是什么见义勇为的好人,相反,她骨子里有着极致的冷漠。 胡天确实为她母王和舅母效力多年,但她母王和舅母也一样回报了胡天身份与荣华。她倒很想知道胡天为什么要求她,难不成她看上去很像爱管闲事的? 而且恕她直言,西玖与北霄一战中,她并未看到这位沙场老将的勇毅,反而看到了一道经常领兵躲在破晓军后面的身影。 也正因为看出了胡天藏在骨子里的怯懦,纪凰才选择在最后一战中把最简单的任务交给她,还派了较为勇猛的苏桓将军与她搭档,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第59章 真相,惩罚自定 “求邪王殿下为小儿做主,老妇愿做牛做马为报!” 胡天是个武妇,也不知道怎样才能说动面前这个慵懒女孩,只能这么说来表明自己的感激。 “本王可不缺牛马。” 纪凰单手撑着脑袋,挑眉等待着胡天的下文。 做牛做马这种话谁都会说,可不一定谁都会做。 “这……” 胡天有些颓废的低下头,在她旁边跪着的胡笛看了纪凰旁边的纪宁一眼,继而说道: “此事若查清了,以后帝都公子们再游玩时,也能有个防范。” 胡笛并没说胡帷的事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只说是希望查明真相。 纪凰闻言微微侧目。这胡家倒还有个心思机敏的,知道拿纪宁和她说事。 不过他说得也是,这件事要是不查清楚,帝都公子中藏了一个敢谋杀他人的存在,以后纪宁再参加这种活动她也放不下心。 罢了,左右于她而言并非大事,帮就帮吧。只希望自己这难得一见的善心用在胡家,不要是白白浪费。 就在纪凰站起身的一瞬间,一旁站着观审的许忠义、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在场所有人皆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道从容的身影,生怕错过了什么。而在这样的注视下,纪凰从容不迫的掀开白布,只从头到尾看了一眼便盖上了。 ……邪王殿下,您这么随意是认真的吗? 一时间,多数人的期待都落了空。哪有人这样一两眼便能看出什么端倪的? 纪宸吟和沐瑾宣自然是相信纪凰的本事,见她又走了回来,齐声问道:“怎样?” “先死后沉。” 纪凰的声音平淡的像告诉两人“我吃饱了”一样,而那内容真的让人汗毛直竖。 “邪王莫不是看错了?这胡帷公子身无半点伤迹,且身子浮肿,分明是在水中窒息而亡!” 纪宸吟和沐瑾宣还没开口,刚才检查的仵作就抢先跳了出来,很是不满地反驳。 自己可是干了大半辈子的仵作了,怎么可能比不过一个黄毛丫头?这邪王不过是在战场上有些手段罢了,怎么可能真的检测出来死因?这番举动怕不是为了维护她母亲部下的将军罢了! “溺水而亡者,在水下挣扎时必然会喝进大量湖水,导致腹部胀起。” 纪凰冷眼扫向那名仵作,继续道: “胡帷公子手脚浮肿不假,但这种浮肿程度,在水下最多不过一炷香时间。本王相信,哪怕是不善水的公子,一炷香时间都溺不死。” 仵作被纪凰的眼神吓得不自觉后退一步,这才连忙低下头,道了一句:“草民无能。” 纪凰见她这样也不再理会,继续接着刚刚的话道: “死者面部呈灰色,应该是……捂面窒息。” 说白了,就是被人捂住口鼻闷死了。这样把人捂死之后抛尸入湖,装作溺死的模样,确实是很难分辨的。如果不是胡天深知儿子水性好,今天这就是一桩冤死案件,无人会质疑些什么。 在场围观的众人面色都变了变,许多公子脸都吓白了。 后院之中那些害人的弯弯道道,他们多多少少都知道一点,可哪有这般惨死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再加上现场气氛严肃,一时间让人透不过气来。 纪凰看着众人畏缩的神色,耸了耸肩问道:“落水之人哪怕不善水、也总会呼救的吧?众位公子小姐可曾听到呼救声?” 被纪凰这一问,刚才画舫上的所有人面面相觑。很多时候,这样关键的细节却更容易被忽略。 对啊!只要是活着落水的,哪怕不会游泳,那也应该会叫啊! 案子审到这里,基本上就已经确定了是他杀。纪宸吟立刻让人再去审理一遍,务必要把每个人听到的、看到的、做过的所有事尽可能详细的说清。 坐了一会儿之后的纪凰接过自家母王递过来的口供笔录,和上一份区别并不大,最后依旧还是锁定了原先那四人。 胡帷落水前因为嫌热,到画舫的一处遮阳篷下小坐。户部尚书家的三公子江允安在胡帷刚到遮阳篷时路过,与他打了个招呼之后就去了人多的地方,找好友一起作诗论茶。 许佑临是女儿家,对胡帷这种性子有些刁蛮的男儿家并没有什么兴趣,远远看见他在遮阳篷下喝茶,就转身躲开了。 而之后的许梦忆和杨思卿,都说与胡帷闲聊几句便走开了。 这个时代没有那么精准的计时工具,许佑临、许梦忆、杨思卿三人遇见胡帷的顺序、谁先谁后很难问清,这四人中只能排除掉最先与胡帷一起到遮阳篷的江允安。 “许佑临,许梦忆,杨……思卿。” 纪凰刚才还没注意,等到现在念起这个名字,原本冷冽的声音都放软了几分。 阿卿说过会来找她的,可却不知还要多久,心头酸甜的滋味真是磨人。 知女莫若母,纪宸吟听着自家小兔崽子突然放软的语气,便知这崽子在想谁,心里很是嫌弃道:都想成这样了,还不快去将弈卿小子娶回来…… “臣子(女)在。” 许佑临、许梦忆、杨思卿三人上前一步,心思各异的站定。 杨思卿脸颊有些泛红,眼睛不受控制的向上望去。 刚才她唤他那一声,好似是蜜糖一般甜进了他心底。她那磁性冷酷的声音,在喊他的时候却夹杂了一丝柔情。那天山寒雪只为君融的偏宠,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而纪凰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点细节变化,专心的思念了一瞬间阿卿之后继续办案。 风啸站在纪凰身后,不经意间目光扫过下方三人,愣了片刻之后在心中叹了口气。 主子除了对主君之外,对其余男子是不存在柔软一说的。这位杨思卿公子的名字,当真是取得赶巧了,但愿他不要真的对主子起了那不可能的心思吧。 “你们三人见胡帷公子时,身边可有别家公子小姐?” 纪凰轻叩案桌,了无兴致的翻看着手中笔录。 胡帷遇害之前,将身旁唯一一个小厮打发去拿糕点了,简直是间接性的因吃丧命。倘若他当时身边有一人陪着,想必也不至于惨死。 下边三人听她问话,想了许久之后摇头,表示身边唯有自己的贴身小厮、贴身侍女。 众人本以为在这样无人为证的情况下,必定要拷问许久才能有些眉目。结果纪凰直接挥挥手,把这三人、连带他们的小厮侍女共七人全部隔开,一人分发一副纸笔。 “将你们遇到胡帷公子前后发生的事,一件不落的写出来,包括所听所言。” 许多人心中惊叹:对啊!这样审的话,没做坏事的人自然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写出来的供词一定能和自己的小厮或侍女对上;可若真的做了什么,那就难说了! 这么简单有效的审问方式,以前居然从未有人想到过! 纪凰找了个舒服的角度,靠在自家母王的身上,无比惬意的眯着眼。 纪宸吟身子僵了僵,然后似乎是怕惊扰到她,缓缓放松下来,嘴上却依旧不依不饶道: “这么大了,还没个王爷样子!” 纪凰眯眼笑笑,并不接话。 原身十几年来从未和家人亲近过,自己突然靠了上来,也难免这个暴躁母王会愣住。 上面一片和谐,下面风云涌动。 七人中,明显有三人,写字时手都在颤。 许忠义站在上边,看着自己的二儿子,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为官为母这么多年,要是他那神色她都猜不出来,那她真的是可以去找根面条吊死了! 胡笛目光晦暗不明,看了纪凰一眼又淡定的移开视线,仿佛只是无意之举。 杨思卿在下边仔细写着,原本不多的字愣是让他写得隽秀可观,一笔一划极为认真。 然而,当这七张署名的笔供交上去之后,纪凰以同样的速度迅速翻阅着,目光并没有因为字迹有所停顿。 纪凰看完后把七张纸都递给了风啸,风啸接过纸张一字不落的开口念,冷硬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清楚的在所有人耳边响起。 这么高深又运用自如的功力,居然仅仅是邪王的一个下属…… 此刻,所有人心中没有不解,反而是本该如此的接受。 只有邪王,才能驾驭这么强大的下属。 风啸的能力吸引人,那些纸上的内容更吸引人。众人听完之后,脸色开始一点一点变化。 许佑临写得和她的侍女几乎一样,远远看了胡帷一眼就离开了,之后一直和她大哥许梦诺在一起。 杨思卿写得也和他的小厮差不多,闲逛时看到了胡帷,随意聊了几句关于刺绣、玉器的事,便回去找他大哥杨思言去了。 而许梦忆写得和他两名小厮写得、出入就有些大了,开头闲逛,结尾找许梦诺,这倒是一样的。只是那中间的过程差的太远,让人想笑的同时又有些心惊肉跳的。 许梦忆写得是他与胡帷聊了一些胡天将军出征时的事迹,而他的两个小厮却一个写得品茶、另一个写得讨论衣饰,这其中的端倪,想必是个明眼人就能看出是非来。 胡天跪在地上老泪纵横,纪宸吟的心情也并不太好,沐瑾宣更是一拍案桌、直接问起许忠义: “丞相可有话说?!” 许忠义心里咯噔一声,连忙走到沐瑾宣面前跪下: “微臣教子无方,竟然让这逆子惹下这般滔天大祸!微臣无话可说,请女皇降罪!” 许梦忆在风啸念完时就已经吓懵了,此刻更是连告罪求饶都忘了。 许梦诺在一旁神色冷凝,上前两步拽着许梦忆一起跪下,一旁的许佑临也连忙跟着跪下。 “臣子身为兄长,未曾尽责看管顽弟,请女皇降罪!” 若果可以,他真想没有这个弟弟!今天被他这么一闹之后,恐怕自己在帝都的名声都会跟着受损! 许梦诺心里对许梦忆完全没有半点关心,但他抬头望向纪凰时,双目已经盈满了泪光,神色满是悲痛与依恋,似乎是希望纪凰能够念起往日情谊、出言求情。 然而,一心转着婚戒想念夫君的纪凰会注意到他的神色吗?当然是……看都没看一眼。 沐瑾宣一挥袖愤然道:“胡将军既是受害一方,那你们这罪,还是交由胡将军定吧!” 纪凰闻言敛下双眸,并没有插话。 她这舅母这次可是给足了胡家面子,让胡家自己定罪。此举一来是看在胡天多年追随的情份上,二来也是宽慰此次征战北霄的有功将领。 第60章 丧礼,排面十足 胡天步履蹒跚走到盖着白布的尸体边,颤抖着双手抚了上去。 几个时辰前,帷儿还在她跟前撒娇,说回府之后要吃桃花酥。她命厨房早早就准备好的桃花酥,帷儿都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 胡笛见母亲这般伤心的样子,心一横跪在沐瑾宣面前道: “臣子斗胆请求女皇下令,命许二公子为舍弟守墓、参拜供奉,终身不得离开墓地半步!” 那一方白布下,盖着的是他看着长大、互帮互助的弟弟啊!从今往后,再也没人同他一起逛街、同他一起挨罚了。以后他再与别家公子争执,也都没人不问缘由的站在他身边了…… 许梦忆!死太便宜他了!他要他跪在弟弟墓边悔恨终生! “准!” “谢女皇陛下!” 沐瑾宣有些头疼,不想再管这档子事,一挥手准了胡笛的请求之后、立刻就挥袍离开了。 纪宸吟有事要和沐瑾宣商量,给纪宁纪凰兄妹俩交代两句后就跟着进宫了。 围观的群众怕挡了女皇和凰王的路,纷纷散开了去。 这场闹剧结束之后,胡笛命侍者将嘴里又哭又嚎咒骂胡家的许梦忆压了下去。 许忠义感觉到四周投来的各种眼神,心中郁闷万分。不想再在这片地方多待,一拂袖径直回了丞相府。 临走前,许梦诺回头看了纪凰一眼,骄阳下那少女的绝代风华,似乎与自己心中一直幻想的未来妻主的模样重合在了一起……不待他多想,许佑临拉着他、紧跟着许忠义的脚步离开了。 纪宁看到自家妹妹回来了,原本没什么心情玩耍的他也来了兴致。纪凰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他有空时就陪他出门玩,这才将人稳了下来。 在一旁高度关注邪王的公子们,见她准备回府了,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失落。 杨思卿见她要走,想和她说几句话,又怕失了男儿家的矜持。杨思言见状有些不解地凑到弟弟跟前,看了半晌之后心中沉思,他这弟弟该不会是…… 杨思言抬头望向那银紫色的背影,哎!这般的女子,若非自己已经嫁与四皇女,怕是也难以把持得住吧! 他是个自知的人,并不认为自己有能力让邪王垂青。况且邪王刚刚一直在拨弄手上的指环,她眼眸中闪过的纵容宠溺虽快,却恰好被他瞧了去。 在这世上,存在那样一个幸福的男子,被此等女子怜惜疼宠。只是自家弟弟……看来还得提醒两句。 纪凰正准备领着自家哥哥回府,却被突然挡在面前的男子拦住去路。 纪宁有些懵圈地看着面前、胡天将军现在唯一的儿子,胡笛。 “今日之事多谢邪王相助,还舍弟公正。他日邪王若有事相商,胡笛必定全力相助。” 纪凰抬头看了一眼,而后语气淡淡道:“今日之事不过是顺手而为,胡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胡笛闻言愣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回应。 他如今是胡将军府的独子,他的话几乎可以代表将军府。这纪家纵使是与皇室沐家再怎么交好,自己手上多几分实权也安全些,不是吗? 如今他主动投诚,这邪王是太过托大拒绝他、还是真的实力强硬不需要他? 纪凰早知他心中的打算,根本就不想理会,带着自家哥哥向王府走去。 如今胡将军府唯此独脉,胡笛选择的人、自然也就是未来这胡将军府追随的人。但若胡笛无法找到合适的人选,胡将军一门自他这一代便沦为平民。纵有多年战功,可也敌不过无人继承。 胡笛身为男子,唯有攀附上一方权势、诞下子嗣,才能保胡家那所谓的官家荣耀。 而如今,最好的攀附对象,便是皇室和纪家。 纪凰对此虽不说反感偏见,但也绝对不怎么喜欢这种自甘堕落的行为 她的阿卿,纵使当初断了双腿被人欺骂,也不曾低下头颅放下骄傲,以八岁之龄一手创办了血宫。她虽震惊他的倔强,却也心疼他的伤痛。 纪凰心中思绪翻涌,但只瞬间便收了起来,快到无人察觉。 她的阿卿,此后自有她护佑。 …… 胡天将军家小儿子胡帷的丧礼,办得那叫一个排场十足。女皇、凰王都亲自过来了,别的官员还敢推脱不来吗?那可不得麻溜的领着家眷来慰问几句。 虽然女皇与凰王只过来说句节哀便走了,但这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颜面了。而且这两位大佬虽然离开了,但不少皇子皇女都还留在这儿呢! 太女沐梓泫、二皇女沐嫣桐、四皇女沐引涧、八皇子沐连城、九皇子沐梓昕、十一皇子沐倾颜,这些皇二代可都留在这里替女皇慰问着胡家,这面子当真是给足了。 更撑排场的是凰王家的纪大公子还将邪王带过来了,这可是五国四海的风云人物啊! 然而纪凰只想装死。 她能说自己本来是没准备出门的吗?她的本性本来就如同猫儿一般,慵慵懒懒。嗯,通俗一点讲就是喜欢在家里肥宅。 结果她家哥哥为了把她拽出门,那也是非常拼了,居然在她门外弹琴?! 恰好风啸风鸣俩早上被她派出去处理西玖帝都分部的一些事了,这才导致纪宁弹琴没有一个人敢上去拦住。 对于纪宁的琴声,纪凰只想说:哥,你赢了。 原本兴致勃勃、说要扯着纪凰在帝都四处游玩的纪宁,刚刚上街就恰好被准备回宫的女皇舅母活逮。 两人被舅母进行一番直击心灵的教育之后,欲哭无泪的转向胡将军府,替凰王府表达对征战将领的殷切同情、以及国家丧失一名花季少年的深切悲痛。 “邪王殿下、纪大公子到!” 守门侍女一声响亮的通报,直接将所有人的视线吸引过来。 纪凰嘴角抽了抽,默默收回自己抬了一半的手。 这侍女的嘴未免太快了,她想拦都没拦住。原本准备悄咪咪找张桌子,吃完之后上柱香就撤来着…… 纪宁也默默鼓了鼓腮帮子。凰儿这懒死的性子,好不容易把她叫出来一回,结果还一起被舅母发配到胡家来了。 “邪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 纪凰敛起一身睡意,丝丝怨念溢向身旁的兄长。 纪宁心中暗道不好,今天早上命人去排着队买的陈记糕点怕是保不住了! “邪王殿下能来,实属老妇之幸、小儿之幸、将军府之幸!请上座!” 作为一名为官多年的老将军,胡天不仅有血性、更有理性。那天出事回府之后,她冷静了一个晚上,也思虑得差不多了。 她在帝都私自调兵,实在是当时悲痛得失去了理智。所幸女皇以丧子之痛一笔带过、并没有重罚,否则这要是细算起来,重则诛灭三族啊! 庭院之中来来往往几十桌的人,都纷纷停下来望向纪凰这边,沐梓泫那一桌的皇二代也都向纪凰走了过来。 虽然出事那天她们都没在现场久待,但那被传颂开的冷睿邪王已经是家喻户晓。 这样一个战场之上能定国、朝堂之中能断案的十三岁少女,她在百姓们心中的形象早已从最初的纨绔庸懦世女、上升到了一个安邦治国王爷的高度。 这一年以来,再无人敢质疑这个十二岁便封王的少女。她的手段,远胜于那些在位年久的王或皇。 “凰儿表妹、宁儿表弟,方才小昕还在念叨说怎么不见你们过来呢!” 沐梓泫领着她们那一桌子人走到纪凰跟前。六位皇二代与风云王爷站在一起的阵势,真是让人大饱眼福啊! 纪凰在沐梓泫几人靠近时,漫不经心将所有人看了一眼,目光没在任何一人身上多加停留,然而心里已经警惕起来。 沐引涧站在沐梓泫旁边,朝纪凰微微动了动唇瓣,无声说道:主母,好多公子在看你。 纪凰脸上并没有太大的神情变化,只是缓缓转了转手腕,威胁的意思很明显了。 沐引涧连忙抿紧唇,不敢再胡闹。 纪凰见她老实下来,这才礼貌地笑笑,朝着沐梓泫道: “曾与胡将军一同征战沙场,如今胡家遭此伤痛,本王理应过来慰问。” 理应过来慰问?那你还在家睡那么久…… 纪宁闻言不敢置信的望着纪凰,嘴张开半天没能合上,最后选择低下头掩盖自己的错愕。 以前怎么不觉得凰儿打官腔的本事这么强?这官腔打的,若不是还记得她今天赖在院里死不愿出门的样子,自己都快把她刚刚那段话当真了! 看着自家妹妹脸不红心不跳的接受着一旁胡天的感激涕零,纪宁低头玩指甲,不语。 沐梓昕一看纪宁的表情,立马就知道有隐情,连忙扯着自家姐姐道: “皇姐,咱们这么一大群人,站在中间挡了道可不好,还是坐下聊吧。” 这个世界的民风还不算太封建,至少没有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之说,相熟的人便围在一桌坐下。 皇家虽然明争暗斗的事不少,但在这种公共场合下还是表现得一片和睦。 纪凰入座之后便除了吃还是吃。一本正经的吃、乐在其中的吃、浑然忘我地吃…… 不停朝纪凰暗送秋波的公子们都有些气恼:这好好的一个女儿家,可别是打仗打傻了吧?!怎么美色当前她却只顾着吃? 沐引涧冷冷的扫视四周一眼,心中不屑道:就你们,还想跟我家主子抢女人?不知所谓! 第61章 惧内,邪王掉价 纪凰吃得起劲,纪宁也在一旁拉着沐梓昕好一阵嘀咕。在座的女子虽然都有内力,但却没人会去偷听两个男儿的闺中话。 不过纪宁哪有什么羞羞答答的闺中话可说?他能聊的内容,无疑就是——坑妹。 纪宁拉着沐梓昕,把自己如何好不容易将猪仔一样的妹妹拉出门、再被舅母活逮、最后两人无奈过来的经过详细又详细的给他讲述一遍,惹得沐梓昕赶紧拿出帕子捂嘴笑了起来。 怪不得她们兄妹俩来时都一副无语望青天的模样,原来是玩到正起兴就被自家母皇催过来了。 坐在沐梓昕旁边的沐连城转了转眼珠,开口笑道:“宁儿弟弟在与九皇弟说些什么?能否与连城也说上两句?” 思来想去,沐连城还是觉得:通往纪凰身边的捷径,就是纪宁。 宁、儿、弟、弟! 纪宁全身一个冷颤,胳膊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这个男人想干嘛? 沐梓昕也是几不可见的朝纪宁的方向挪了挪。这个八皇兄今天怎么这么不正常? 由于沐连城开口时声音有些大,四周的人也都停下嘴望向他们这一桌,顿时空气中都弥漫了几分尴尬。 “连城!想必纪公子在与九皇弟说些私密话,你就不别胡闹了。” 最终还是沐嫣桐觉得脸上过意不去,开口替他圆了这个话。 沐连城撇撇嘴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沐嫣桐一个眼刀子扫过去,吓得他立刻噤了声。 从小到大,除了母皇之外,他最怕的就是这个皇姐了。 沐嫣桐见他老实了,这才继续朝着一旁的纪宁道:“小八顽劣,还请纪公子勿恼。” “二皇女言重了。” 纪宁眨了眨眼,立刻就把刚刚那点芝麻大小的事抛在了脑后,转身和沐梓昕继续闲扯。 周围的人见没啥热闹瞧,也都各自转回去接着用膳了。 而全身心投入祭五脏庙伟业的纪凰,压根全程没有抬起头过。 “见过邪王殿下、太女殿下、二皇女、四皇女、八皇子、九皇子、十一皇子。” 胡笛在两名小厮的跟随下缓步走过来,伸手从身后小厮端着的托盘上拿起酒杯,斟满之后朝桌上众人道: “感谢诸位前来参加舍弟的丧礼,胡笛以茶带酒聊表谢意。” 人家东家都说得这么客气了,作为客人的她们,纵使身份尊贵也该回个礼。看着胡笛仰头喝完,桌上女子也都纷纷拿起酒杯回礼,男子则是以茶带酒了。 纪凰面色不改的干完杯中酒,继续转向餐桌埋头奋斗。 胡笛看了一眼纪凰,见她是真的没有半分与自己结交的意思,一时间有些恼火。 不管论长相、论身份、还是论才识,他胡笛都自信自己绝不亚于纪凰当初迷恋的许梦诺。如今他降下身份投靠,还未要求正君之位,她却如此爱搭不理的态度! 不过纵使心中再怎么恼火,他的修养也不允许他表现出丝毫蛮横。 只见胡笛再次斟满酒杯走向纪凰,展颜露出一抹温柔贤淑的微笑,双目盈满了感激与依崇。 “邪王殿下,不管殿下是否愿意接受臣子的感激,但殿下还舍弟公正是不可否认的事实。臣子无以为报,此杯敬殿下。” 所有人再次停下望向胡笛与纪凰,纷纷猜测着两人之间的各种关系。 胡笛听着这些人窃窃私语,不仅不羞不恼,反而笑得更加柔和,动作轻缓地饮下杯中茶水。 沐引涧目光森冷地瞥了胡笛一眼,随即望向纪凰。 见纪凰眼底已经开始结冰、蹙眉随意干了杯酒后,她才暗自缓了口气,在心中默默道:看主母这不耐烦的样子,自己就勉强给她当一次助攻吧! “早就听闻诸多将军说邪王殿下带了名公子征战,沙场战偶羡煞旁人啊!怎么,舍不得将人家公子带出来露面?” 沐引涧的话,那真当是一语惊起千层浪。 众多男子接连回过神来、伤心气馁,也懒得再注意胡笛了。 而站在纪凰一旁、手中还拿着空酒杯的胡笛,此刻面上依旧是那副温柔贤淑,只是胸口已经开始止不住的微微颤动。 当然不是臊的,而是气的。 既然这纪凰早已心有所属,那为何不直接与他说清?!而且母亲应该也知战场之事,他方才过来时,母亲为何半分阻拦都没有?! 其实胡天并不是没有想到御弈卿,只是她觉得女子就该三夫四侍。 那弈卿公子虽然深得邪王宠爱,但尚未与邪王婚配就如此放浪相随,终究不会是什么正经大户人家的公子,是担不上邪王君之位的。 沐梓泫关切的望向沐梓昕,见他神色坦然、并未有太多伤痛,这才在心中松了口气。 就在沐连城险些忍不住质问谁家公子如此放荡的时候,坐在他身侧的十一皇子沐倾颜伸手拉住了他。 沐倾颜全然不在意这些事的样子,稳住了沐连城之后、依旧盘玩着手中的帕子,但眼底却划过一抹暗光。 倒是纪宁的反应格外出众,一听沐引涧的话才猛地想起来此事,连忙拽紧纪凰的胳膊,目光凶狠的威胁道: “快说,你把我未来妹夫藏哪了?!母王可是说了,她班师回朝路上妹夫还在呢!” 怪不得从这丫头回来后,他这几天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没有弄清楚,原来是这么重要事情被他忘了! 看着纪宁这凶了吧唧的样子,纪凰不仅没有嫌弃他,反而被他口中喊着的“妹夫”叫舒了心。 “本王可管不住他,你问了如同白问。” 纪凰轻巧的转动手臂,将自己的胳膊从自家哥哥残暴的双爪中解救出来。 纪宁一时间被纪凰刚刚那宠溺偏纵的语气雷到了,也没注意她的小动作。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家妹妹居然能用这么酥到炸的语气提及一名男子! “哎哟!想不到咱们堂堂邪王殿下,也有这么束手无策的时候啊!莫非……邪王殿下你惧内?” 沐引涧不怀好意的望向纪凰,在心中暗搓搓的鼓励自己:别怕别怕,自己好歹是个皇女,大庭广众之下主母不会揍她的。 所有女子闻言都屏息望去,生怕错过了些什么。 邪王殿下现在在帝都已经虏获了众多男子的芳心,而且人家能力又确实强、上能安邦下能治国的,俨然是已经成了帝都女子的公共情敌啊! 要是邪王殿下真的惧内,那可就是一大奇谈了! 要知道,在这个世界,惧内是很没有尊严面子的事!哪怕真的有女子惧内,也一定不会在外表现出来。 “惧内怎么了?本王选的人,就该宠得他离不开本王。” 纪凰语气很是平淡的说出这句话,不仅没有惧内的羞耻感,反而有那么一丝骄傲。 沐引涧听纪凰这么大方的承认了,一时间找不到话再来刁难她。而且此刻,她真的有些觉得:好像唯有主母,才配得上主子的倾心以待。 整个院中一片哗然,所有人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惧内这种事,哪怕是平民家的女子都羞于启齿,绝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道出。而这纪凰……她是身份尊贵的帝国王爷啊!这么说真当不怕有损威名吗? 胡笛僵硬的扯出一抹笑,然后压下刚刚升起的鄙夷、还有那一丝莫名的压抑情绪,开口祝贺道: “想不到竟有公子能得邪王垂青,当真是好福气。臣子祝两位早结连理,和睦顺遂。” “多谢胡公子。” 纪凰完全屏蔽了周围所有的异样目光,道了声谢之后继续奋战食场。 众人见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又纷纷转过头,继续在餐桌上三两成群的议论着。不过那情绪,已经截然不同了。 女子心中皆是窃喜,好像找到了自己优胜于邪王的关键点。男子皆是失望叹气,在心中掐灭了自己对纪凰的推崇。 一个惧内的女子,说得难听一点,真的很没出息啊!连家中夫君都畏惧,还怎么指望她为自己遮风挡雨? 而纪宁毫不在意地继续询问着关于未来妹夫的事,丝毫不觉得这惧内个话题有多羞于启齿。 在他眼里,在外边受了气、回家对自己男人动辄打骂的女子,才是真的没出息!惧内怎么了?有本事你们也让我妹妹惧一个啊!看凰儿不秒杀你丫的! 沐嫣桐看着胡笛晦暗不明的神色,稍加思索后挂上一抹温和的笑,举杯上前道: “胡小公子之事,还望胡笛公子节哀。想必令弟在天之灵有见,也不愿公子哀痛。” 沐梓泫闻言望去,看沐嫣桐眼中柔情流转,嗤笑一声端起酒杯浅酌不语。 她这个二皇妹啊,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就凭她身上那一半的许家血脉,母皇就断然不可能让她继位大统,最多不过封王赐地罢了。 本来准备告礼离开的胡笛停下脚步,端起酒杯转向沐嫣桐,语气不卑不亢道: “谢二皇女宽慰,诸位尽情吃喝无需客气,臣子先行告退。” 沐嫣桐看着胡笛喝完茶水就离去的背影,眼中升腾起几分恶趣味的征服欲。 不过是个将军府公子罢了,竟然出落得这么好,比起自家亲弟弟来毫不相让啊…… 至于她的亲弟弟是谁?呵!反正不会是沐连城那个没脑子的东西。 第62章 诡异,十一皇子 胡笛面对沐嫣桐的示好没有任何回应,只是道了声谢就离开了。 他不止一次听母亲提及过,女皇与凰王正在联手打压丞相一派。那么身为许家外戚的沐嫣桐,自然也就没有被女皇重视的希望。 现在除了纪凰之外,也只有沐梓泫比较合适胡家依附。 但沐梓泫早已娶了正君,还是苏桓将军的长子苏品映。苏桓将军与自己母亲一样是武官翘楚,在女皇与凰王心中的地位更是比自己母亲要高出几分。 苏品映虽说不通诗词歌舞,但却将太女东宫打理得井井有条,连皇君纪宸竹对他都十分喜爱。苏品映虽然与沐梓泫没有什么深刻的感情,但这几年来两人相敬如宾,也算是皇室婚姻的典范了。 这么说来,这两人其实都并不适合自己。 胡笛有些烦躁的皱紧了眉,怕被客人们发现异样,干脆先回了自己的院子。 …… “其实本皇子还挺好奇为何许梦忆会对胡帷下手,结果命人下去探问一番之后,各位猜猜怎么着?” 纪凰这一桌上,坐在沐连城旁边的沐倾颜突然开口,那轻佻欢快的语气和满院白幔形成了一种强烈对比。 然而桌上其余人都无半点意外之感,反倒表现得习以为常。 由于纪凰以前纨绔得不行,从来不参加这种官员家中的宴席,所以对沐倾颜的性格全然不知。一旁纪宁给她解释一番后,她才对这沐倾颜的行事风格稍有了解。 沐倾颜生父的出身并非很高,而且诞下沐倾颜后就因难产而亡,不提也罢。 沐倾颜上无兄姐、下无弟妹,一出生就没了父亲。沐瑾宣怜其无父,所以对他较为宽容,也就造就了他现在轻佻随意的性子。 “十一皇弟说说看,皇兄也好奇得紧。” 沐连城慢慢把自己放在纪凰身上的心思收回来,找了个话题转移注意力。 “说来你们可能不信,也就是个芝麻大小的事。前些时候他二人在揽月阁相中了同一件水纹蜀锦长衫,男儿家难得瞧上一件称心的衣物,自然啊都不肯相让。” 沐倾颜说完顿了顿,目光不经意的扫过纪凰,见她依旧事不关己的淡漠姿态、甚至连嘴上的咀嚼都没有半分停顿,不由得蹙眉思索道:难道不是她…… “然后呢?十一皇弟继续说啊!” 沐连城听到一半正起劲,结果沐倾颜停了下来,让他有些急躁。 被沐连城一催,沐倾颜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思绪,语气依旧轻佻的继续讲道: “那揽月阁的主子也是个聪慧的,早早就定下规矩说:若两位买家同时相中一件物品,那便进行竞拍,价高者得。” “许家这一年多灾多难的,许梦忆的荷包自然没那么充实。而胡将军征战归来,所得赏赐不少,自然少不了给宠爱的幺儿一些零花。那件长衫,也自然地就被胡帷公子拍了回去。” “许梦忆仅为此事,在画舫上一时激动酿下大祸,今后竟要为胡帷守墓终身。哎!估计他现在也是追悔莫及咯!” 沐倾颜说完笑笑,随口几句又扯开了话题,聊得净是些小官小户平常百姓不敢讨论的、高官家里的八卦事,听起来倒也不是那么无趣。 纪凰静默吃着,心中警惕依旧没有放下丝毫。 这个沐倾颜身上,有腐毒与蛊毒的气息,甚至还有其它更为阴毒的……总之,让她产生了些熟悉却又陌生的排斥感。 …… 胡帷出葬时,去的人多多少少要弯腰上香行礼,以示对死者的尊重。 但纪凰这一桌子人身分太高,能来露个脸都已经是给足了胡家面子,胡天哪里还敢让她们去行入土礼仪?等纪凰那一桌人吃完之后,规规矩矩的派人把这一桌皇室贵胄送了回去。 由于这顿丧席散场时才刚过正午,纪宁好不容易将今后拽出来一次,怎么说都要玩个够本啊! 于是,原本以为自己能回府睡觉的邪王殿下,再次陪着自家哥哥开始了一场压马路的征程。 好不容易见到纪凰兄妹俩的沐梓泫和沐梓昕,却要赶紧回宫照看着纪宸竹,只能和纪凰两人挥手道别。 …… 帝都城外。 “凰儿你看,我都说了前面有个小寺院吧!一般帝都贵夫们祈愿时,都会去城东的护国寺,我还是幼时与父君走散了,无意中才发现这里的呢!就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居然还在……” 纪宁走在城西的山林间,四周尽是茂盛的花草树木。 或许是因为觉得只有自家妹妹在,此刻的纪宁格外纯真,在林间小路上追蜂扑蝶,可爱得像误入凡尘的精灵,让人不忍心打扰。 其实纪凰也知道,自家哥哥在帝都那样的权贵之地压抑了太久,该让他好好放松一下了。 只是……暗中窥视的那人,虽然没有恶意,但是自家哥哥这么欢脱的样子,被人看去总不好吧? 纪凰动了动手腕,以及其轻微的动作,朝林间的某棵树射去一片叶子。 人家并无恶意、也无心打扰,她自然不能咄咄逼人,适当提醒一下就好。 那棵树上,闲躺着的黑袍女子转了转右手,手心赫然是纪凰刚刚射过来的那片叶子。 这西玖邪王小小年纪,功力倒是深,居然能够发现她的存在。只是今天她不知怎的,竟然被人吵醒了也难得的没有生气…… 掀了掀桃花眼,再次看了看下方灵动洒脱的男子,黑袍女子身形一闪消失在这片山林。 今天的他,比那天在街上更真实。 感觉到那道气息渐渐远离,纪凰也放松下来,陪着自家哥哥一路疯闹到小寺院。 …… 寺院外,纪凰看了看前边探头探脑、做贼一样的自家哥哥,揉揉眉心压低声音,有些无奈地问道: “我们为何不直接进去?” 纪宁满脸兴奋的趴在围墙边,伸出手戳着老旧的寺院门,抽空压低声音回道: “凰儿,你不觉得偷溜进去很刺激吗?” 纪凰就这么看着自家哥哥慢慢将门戳开一个可以通人的距离,然后满目严肃的弯腰溜了进去。 此刻她已经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默默垂首跟了上去。 没事,哥哥玩得开心就好。 …… 寺院的一处禅房里面,面色苍老、眉眼含笑的老尼姑望着对面执棋的黑袍女子,语气宁和而深远说道: “少族主今日心中有事,思绪早已不在与贫尼的这局对弈上。” 坐在老尼对面的黑袍女子倒没否认,将手中棋子放回棋篓里,拂开脑中那抹灵动洒脱的身影,对着老尼道: “当日多谢扶风住持解围。” 否则她那一根筋只想着要延续简家血脉的母亲,必然会不管不顾、为她与那什么欧阳家族四公子订下婚约。 扶风闻言摇头笑笑,沧桑的双目中不知是何情绪,继续语气深远道: “贫尼当日所言,并非全是为与少族主解围。天象异变、帝星归位,纪氏光复荣耀之日悄然临近。简氏为纪氏而存,因纪氏而荣。少族主的姻缘,亦是连绕着纪家,又岂是欧阳家族可以插足干预的?” “简族如今唯有少族主一个女儿,也难怪族主担忧。但族主深知简氏家族与纪氏家族之间的联系,以后断然不会再为后嗣之事为难少族主。少族主也许久未曾回族中看望了,不若……” 听到扶风慢慢将话题引上回族,黑袍女子蹙了蹙眉,声音生疏冷僻道: “本主不想听到这些。” 扶风闻言一愣,在心中苦笑着叹了口气,倒也没有再提让女子回族的事。 “扶风住持,有一对兄妹溜进了寺院。” 门外小尼姑的禀报打散了房内僵硬的气氛。 扶风恢复了最初宁和的样子,站起身朝黑袍女子道: “少族主可要随贫尼一道去看看?” 黑袍女子神色未变,桃花眼中的焦距凝结片刻后释然,站起身与扶风一同走了出去。 这片山林鲜少有人踏足,此刻来到寺院的一对兄妹,除了纪家那两位之外应该也没有旁人了。 …… “哎!早知道现在闹得这么麻烦,刚才就不溜进来了……” 纪宁蹲在纪凰旁边嘟囔着,看着将他们兄妹二人看管起来的尼姑们,心中一阵懊恼。 “罢了哥哥,是我们无礼闯院在先,也该给人家一个解释。” 纪凰淡定的坐在凳子上,拿出自己出城之前在街上买的、油皮纸包裹着的小点心,兄妹俩就这么毫不见外的当着所有人的面吃了起来…… “纪家公子、邪王殿下,二位怎么有空来敝寺?” 扶风的声音远远传来,所有尼姑规矩的唤着住持。扶风笑得和蔼,挥挥手让她们各自散了。 “住持怎知我兄妹二人身份?” 纪宁匆忙咽下一块乌米糕,站起身来面对着扶风,很是好奇地开口探问。 “十数年前纪公子迷路走到敝院,那时你虽年幼,但依旧能看出有着极俊俏的模子。如今你长大这么些许,贫尼却还是能看出与当年有几分相似。” 扶风畅然笑着,目光转向纪凰,思绪在这一瞬间翻涌,又在呼吸之间归于宁静。 “能陪在纪公子身侧、这般风华的少龄女孩,无疑便是名震天下的邪王殿下了。” 纪凰见扶风笑着望向自己,微微颔首回礼,不过心思却放在了扶风身旁的黑袍女子身上。 这气息,是刚刚在林间树上的那人。 第63章 再遇,黑袍女子 “住持竟记得这般清楚,我那时年幼,只依稀记得是寺中人将我送了回去,还不曾亲自来谢过呢!” 纪宁腼腆的挠挠头,抬头时恰好撞进一双桃花眼,黑袍女子就这么不温不淡的静静凝视着他。 两人一时间忘了反应,就这么呆呆的互相望着。 纪凰眨巴眨巴凤眸,长腿一迈站到两人中间,面对着黑袍女子,将自家哥哥挡在身后。 “兄长幼时顽皮,有劳住持照顾。” 阻隔两人对视的纪凰眯了眯眼,虽然是和扶风在说话,眼睛的余光却并没有忽视黑袍女子。 直觉告诉她,这个女子对她家呆了吧唧的哥哥有图谋。 黑袍女子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兀自找个地方坐下。 纪宁愣在原地片刻,直到被纪凰拽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过索性纪宁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完全不似其他闺中公子一样羞涩规矩。对于刚刚的对视,他也只是尴尬了一瞬,立马就抛到脑后了。 四人围坐在石桌边,东扯西拉的聊着。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纪宁和扶风在聊,纪凰和黑袍女子在一旁坐着听。 直到寺中尼姑来通知扶风有客来访时,扶风才不得已起身离开,嘱托黑袍女子带纪家兄妹二人好好逛逛。 这气氛突然间微妙起来的三人行,只有纪宁一人在努力找话题聊,纪凰偶尔搭上话了就聊几句。 然而一路上,黑袍女子开口的次数绝不超过十次,每次回话绝不超过五个字。 “前面那个是什么?” 纪宁噌噌噌的窜过去,将地上的一坨灰色物体提起来,兴冲冲转身朝后面两人挥手道: “快看!是只受伤的兔子诶!” 灰兔子被纪宁提在手上,没受伤的兔腿蹬啊蹬…… “纪公子想养?”黑袍女子难得主动开口询问。 毕竟男子们看到受伤的小动物,都会选择带回家养着。哪怕不是如此,也多数会包扎过后喂食一番再放走,留下一个善良温婉的名声。 “哥哥想吃什么口味?”纪凰几乎是和黑袍女子同时开口询问。 自家哥哥养这么一坨兔子肉?那是不存在的。顶多下刀处理的时候利落一点,这已经是自家哥哥对肉食最后的善良了。 很明显,还是纪凰这个做妹妹的比较懂纪宁。 纪大公子毫不犹豫的将手里蹬着腿的兔子递了过去,目露期待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嘱道: “要烤的,要微辣。” 在府中就经常看到风啸风鸣在厨房做饭,有时还会叫上他一起品尝味道。 反正他尝过之后是觉得味道挺好的,比府里厨子做的好吃多了。但风啸风鸣一直叹气,说做不出她们主子做的那么美味。 所以啊,没试过自家妹妹厨艺的纪大公子,对这只兔子的烤制品抱有很浓厚的期待啊! 黑袍女子怔住片刻,见纪凰已经接过兔子去河边清理,看向纪宁的眼中藏了几分笑意。 “纪公子很是豪爽。” “哦?还以为你会说粗鲁呢!别一口一个纪公子了,我不喜欢那些虚的,叫我纪宁就好。” 纪宁找了块干净点的草地,简单粗暴的一屁股坐下。 “纪宁……” 黑袍女子将这两个字酝酿半晌才喊出来,而后望着纪宁认真道: “简墨离。” “什么?” “我的名字。” “简墨离?” “嗯。” …… 等到纪凰在河边杀生、提着兔肉回来之后,看到的便是这极其和谐的一幕——自家哥哥和那黑袍女子坐在地上、有说有笑,虽然那黑袍女子话少,但纪宁的每句话她都会回应一声。 纪凰歪着脑袋眯了眯眼。 她才一会儿不在,这俩货就勾肩搭背称姐道妹相谈甚欢了? 如果是在平时,这么怨念满满的邪王殿下,一定能让纪大公子凑过来关心探问一番。但现在很显然,纪大公子压根没注意到她。 得,她现在只能堕落到用食物吸引自家哥哥的注意力了。 生火、预热、切片、串烤、刷料…… 动作比揽月大厨更加流畅娴熟的邪王殿下,在心里为自己抹了一把泪。 要是自家哥哥在她的监护下就这么被人拱了,回府之后她家那暴躁母王铁定要暴走。 …… “在帝都啊反正就只有那么几个去处,那些世家小姐公子也无趣的很……” 纪宁正和简墨离聊着,一阵奇香飘进鼻子,直接唤醒了他沉睡的五脏庙神,让他当场大脑死机。 简墨离有些想笑的咳两声,才让他暂时回神。 “呃……我说到哪了?” 纪宁迷迷糊糊拿手肘捅了捅身旁的简墨离,不过还没等简墨离回话,纪宁便一本正经的拍拍她的肩膀,神情严肃道: “墨离啊,我现在有要事,咱们一会儿再聊。” 语罢,纪大公子以练武时都没有的速度,直线冲到邪王殿下身边。 “凰儿,你厨艺不错啊!” 纪凰看着这压根没看自己一眼、眼中所有焦距都集中在兔肉上、不停咽口水的自家哥哥,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简墨离跟着纪宁走过来,闻着烤兔肉那诱人的香味,开口朝纪凰道: “邪王殿下,好厨艺。” 十三岁的小女孩,身上流淌着王室血脉。以一人之力扭转两国战局,将西玖帝国从第三帝国拽上第二帝国,硬生生把稳居第二的北霄帝国踢到后边,可谓是名震天下。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要样貌有样貌、要身份有身份、要实力有实力的女孩,居然还有一手不亚于那小子的厨艺。这兔肉烤的,让向来不注重口腹之欲的她都觉得有些饿了。 “若早知凰儿你有这般厨艺,我都不必去外面酒楼小肆找美味了!” 纪宁双目放光的盯着兔肉,就等它一熟,他就立马将这兔子毁尸灭迹。 不管是王府还是皇宫,也不管那些厨子选材多好、做工多精细,做来做去也就那些菜式口味。他虽不说讨厌,但也早就吃得有些腻味了,所以才时不时就去各处找些新鲜口味换着吃。 上到皇宫御膳,下到街边小摊,也就揽月楼的菜式还算多,能让他一直换着口味吃。 “哥,我自己想吃都懒得做呢。” 纪凰耸耸肩,她哪有那么勤快啊?而且现在还培养出了揽月楼,她就更加懒得亲自动手做了。 揽月楼厨师的火候比起她来虽然还差点,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啊,比起御膳房那些皇家御厨也不遑多让,做出来的吃食已经非常凑合了。 “啊?!凰儿,厨艺此等高深荣耀的技艺,你万不可荒废啊!” 纪宁哭丧着一张脸。他要是能有这么好的厨艺,绝对要霸占王府厨房! 只可惜,在他第一次学习下厨的时候,王府厨房就经历了一场毁灭性的火灾。从那以后,为了他的安全起见,母王下令严禁厨子教他做菜,他也就断了用厨艺征服天下的想法。 “哥,你再不吃我就吃完了。” 纪凰烤兔肉中比较嫩滑可口的几串递了过去,不再看自家哥哥吃一口就嗷嗷叫好几声的浮夸举动。 纪宁一个人解决了大半只兔子之后,才反应过来除了他们兄妹二人之外、还有一人在旁边干看着呢。 犹豫纠结许久之后,他还是将手中剩余的两串递了过去,努力别开头不看那两串肉。 “快吃,我快稳不住了。” “……”纪凰抚了抚额,默默转过身去,真是没眼看啊没眼看。 不过话说回来,她家暴躁母王好像并不嗜吃,晨泽语父君那么温婉,就更加不可能会是自家哥哥这呆了吧唧的样子。 她的嗜吃性格是前世就有的,那么自家哥哥为什么也这么嗜吃呢? 这个问题困扰了纪凰许久,直到某天她遇见了自家哥哥的外祖母…… “一人一半。” 简墨离又是感动又是无奈的从纪宁手里抽走一串,非常仗义的给他留了一串肉多的。 纪宁心满意足的拿着剩下一串开始啃,简墨离这识趣的行为很明显的让纪宁对她加了不少好感值。 …… 小寺院里,扶风在禅房中煮水泡茶,依旧是方才宁和的样子。 而坐在她对面、与简墨离有几分相像的中年女子,心里的急躁已经浮现在脸上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族长,上次之事你确实做过了,少族主有自己的想法,并不是任人摆布之人。” 扶风斟满一杯茶,一边说着一边将茶慢慢推到中年女子面前。 “她一直不肯娶夫,甚至连个夫侍都没纳,本主担心简家血脉能否延续,这也有错?!” 中年女子似乎对扶风刚才提及的话题很是敏感,火气翻涌的灌了杯茶,继续接着刚才的话道: “而且欧阳家族的四公子样貌清秀,论身份也不差,学识也说过得去。她当着简氏家族和欧阳家族那么多人的面拒绝联姻,完全就没把本主这个母亲放在眼里!” 扶风慢慢等着中年女子说完,而后才不缓不急开口道: “族长准备为少族主订婚之前,也未曾询问过少族主的意见。况且少族主命定之人紧绕帝星旁侧,必是帝星血脉至亲,又岂是那欧阳氏族的四公子可以相较?” “况且欧阳氏族四公子——欧阳涟雨的母亲是何人,族主难道心中不知?欧阳氏族八长老欧阳鸾辛奸佞成性、奢靡好色,族主敢保证那备受她宠爱的欧阳涟雨心地干净?” “且抛开这些全部不提,就论少族主的心性之高,也决计不会允许自己只为简氏家族传宗接代而活!这些年来少族主鲜少回族,每次回族后族主都为后嗣之事紧咬不放,还责怪她心中无母。” “试问族主,在这样的逼迫下,你与少族主怎么可能做到母慈女孝?” 扶风说完,继续泡着壶中的茶水,不去管对面闭目皱眉的中年女子。 良久之后,中年女子松缓眉头叹了口气,眼中夹杂着落寞与悔意。 “告诉她,本主不会再管她的私事,让她有空回族看看。就说……墨分很想她。” 听着这微微颤抖的沙哑声音,扶风也找不到拒绝的话,开口答道: “你的话,贫尼会转告给少族主。” …… 第64章 警惕,沐倾颜死 有了美食作为媒介,纪家兄妹和简墨离也算是有点交情了。关系虽说还没到至交好友那一层,但现在也算得上是普通朋友了。 一顿野味下肚,天色也渐渐晚了。 晚归对于纪凰和简墨离来说倒没什么,但对于纪宁来说多多少少会有些不好的影响。于是嘱托简墨离代替她们兄妹二人向扶风住持告别之后,纪凰和纪宁一路运着轻功回了王府。 等她们回去时,天色早就暗了下来。夜空中繁星点点,静谧祥和。 也幸亏是纪凰陪着纪宁出去的,纪宸吟和晨泽语也没有太担心。否则的话,纪宁现在回来后绝对免不了一场未成年小少年的安全教育。 回到王府的纪凰并没有像纪宁一样回院沐浴,而是又掠向了皇宫。 在这个世界,皇室女子只有封王之后才会搬出皇宫、住进自己的府邸里;而没有封王的皇女只能住在皇宫内、自己的宫苑里。 而皇子们除了有守陵、静修、随父迁居等特殊情况之外,一般都会居住在皇宫内,直到出嫁。 由于恒涧舵主如今还是皇女、并没有封王,所以邪王殿下为了找她,还要专程潜一趟皇宫。 皇宫,泠泉宫。 外人眼中毫无存在感、毫无上进心的西玖四皇女,现在正严谨认真的对比着血宫毒师团的药材收支记录。 突然一阵气息逼近,沐引涧绷紧身子,快速将轻薄的刀片捏在指尖。 “白天里不是说得很欢吗,现在绷这么严肃干嘛?” 沐引涧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松了口气收好刀片。循着声音望去,只见纪凰不知何时已经坐到桌边吃了起来。 “哎哟!属下那不是在给主母解围吗?”沐引涧狗腿的凑到桌边坐下,立马就认了怂。 看着纪凰连她的这点宵夜点心都不放过,在心中惊叹着:主母的胃容量这是得有多大…… 纪凰看着她脸上挂着的谄媚笑容,眼神里毫不掩饰的嫌弃,不过也没忘了自己夜潜皇宫的目的。 “关于沐倾颜,你了解多少?” 沐引涧一听这话,很不雅的翻了个白眼,一边从盘子里抢了块绿豆糕一边道:“主母,你当着属下的面,打听主子之外的男子,这不合适吧?” 纪凰一个凉飕飕的眼神扫过去,沐引涧立马收起了玩笑的姿态,瞬间严肃起来,开口答道: “沐倾颜生时丧父、无兄无姐,是以母皇对他较为怜惜。他自幼性子乖张,与各宫皇侍都处不好,母皇也就没有安排皇侍代为抚养他,让他自己挑了一处宫苑,给他安排了专门的老公公伺候着。” “不过他以往虽然对外性子乖张,但心地并不坏,对自己宫里的侍者们都极为宽容,尤其是对从小伺候他的老公公极为孝顺。” “可这段时间,属下经常会看到他打骂宫侍,甚至将那老公公驱逐出宫。属下当时察觉有些不对,派人尾随那老公公查探一番,结果那老公公刚离开皇宫不久就暴毙而亡。” “属下事后亲自前去看了看,却没能查出具体死因,只能查出有用过毒的痕迹。而后有人前来处理尸体,属下为免暴露就离开了。” 纪凰边吃边听他讲着,进食的速度也慢慢放缓下来。 这个世界女尊男卑,不存在前世古代那什么太监一说。在皇宫后院伺候着的宫侍,都是身体正常的男子。 至于老公公,就只是年纪大些、在宫中服侍多年的老宫侍而已。 按照沐引涧的说法,原本的沐倾颜应该是个重情义的人,断然不可能将那老公公杀害了。而且沐倾颜长在深宫里,是从哪学习的毒术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短时间内出现这么大的转变,恐怕这个沐倾颜早已不是原来那个了。 而且思及白天里,她在丧席上感觉到的腐毒、蛊毒、以及其它的一些气息……她相信,自己对这些气息的感觉绝对不会错。那么,这个沐倾颜必然和天命门关联匪浅。 拔除了一个问天门,又复出一个天命门,这向氏家族真是没完没了了! 纪凰伸手揉了揉眉心,吃完了恒涧舵主的宵夜点心之后、还毫不客气地给人家安排任务: “你在宫中看紧沐倾颜,本王会让屠生揽月尽快调查。” “属下遵命!” …… 与此同时,十一皇子沐倾颜的宫苑里,也一样的灯火通明。 沐倾颜拿着银针,拨弄着蛊坛中的几只幼蛊,目光透露着依恋与癫狂。 想当初,母亲初次培育出不死蛊时,是那么欣喜畅快……只可惜,母亲还没来得及用它们开展她的宏图伟业。 那如今,就让他来完成母亲未了的心愿吧! 他会让曾经覆灭单氏家族的人付出代价,亦会让单氏家族的蛊术凌驾于一切之上! “主子,向今豪体内的蛊虫太过凶猛,她好似有些撑不住了。” 一名面色僵如死尸的黑袍女子躲避过皇宫所有暗卫,出现在了沐倾颜面前,禀报的声音就像砂纸磨擦桌面,让人脊背生寒。 沐倾颜不耐烦的瞥她一眼,继续拨弄着幼蛊,语气毫不在意道: “她还有点用,先别让她死了。” 若不是还需要向今豪牵制住向家那位族君,他早就在彻底控制天命门之后、就直接把那个怂货解决了! 也真不知道那么个没脑子的蠢货,是怎么投生到向氏族君萧逐燕肚子里的?萧逐燕本就是萧氏家族族主的胞弟,身份也算不错了,嫁给了向氏家族族主向屠东为夫。 萧逐燕这么些年来,也就得了向今豪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爱女如命、宝贝的不行。 之前天命门的事,向今豪闯下那么大的祸,不仅被剥夺了少主之位,还被划除了族籍。 但大错已经铸成,即使向氏家族里面有萧逐燕屡次求情也不顶用,向屠东是态度坚决、绝不再管这个蠢货女儿的死活了。 本以为这样的情况下,他单倾颜就算暗中处理了向今豪、接手了天命门,向氏家族也应该不会有人知道。可谁知那萧逐燕竟然明摆着和向屠东闹了起来,隔三岔五就派遣自己的隐卫看望向今豪,给她送些财物。 有萧逐燕看着,他就算再想要结果了向今豪,也只能忍耐着。 也幸好向今豪怕死得很,自从被蛊毒控制了之后倒是学乖了不少,也知道在隐卫面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如果她还算识相的话,他可以看在她助他培育不死蛊的面子上,饶她那条小命。 听完单倾颜的话之后,黑袍女子依旧面色青灰,机械的答了声“是”,转身准备离开。 单倾颜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拦住女子开口问道: “那沐倾颜体内那些幼蛊可还健全?” 黑袍女子想到什么似的、忍不住抖了一下,声音畏缩道: “幼蛊健全,但沐倾颜已经断了气息。” 单倾颜好像已经猜到了这个答案,并不在意被他掳去的沐倾颜的性命,反而舒缓了一口气道: “多找些处子之身的男子喂养幼蛊,年纪越小越好。还有这宫苑中的宫侍们,日夜碍着眼,找个机会就都拿去用了吧!” 果然啊,还是纯洁的处子男儿身更适合养不死蛊,那么多不死蛊的幼蛊居然尽数存活了。 有了这些大量培育出来的不死蛊,天命门一定能走上一个新的高度!届时,那些曾经伤过他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不论是欧阳氏、简氏、月氏、抑或是血宫、药谷、毒宗…… “是!” 黑袍女子应了声,离开皇宫之后疯了似的逃窜着,好一会儿才镇静下来。 黑袍女子离开之后,单倾颜依旧没有歇息,而是翻看着关于纪凰、还有揽月屠生的所有资料。 之前夺命崖上一战,他也以为突然闯出来、营救御弈卿的那个人就仅仅是血宫奸细而已。可直到此次处理完天命门内那些事,再回过头来来想想时,便会发现许多地方都说不通。 若那人真的是血宫内的人,那么强的一个人存在,素来和血宫明争暗斗的天命门、不可能半点消息都不知道。 而且传闻血宫宫主身边从不近外人,向来只有左右执事贴身候命,连十八舵主都难以时常见到他。而那天在夺命崖上,那人与血宫宫主举止亲密、关切保护,完全不可能是下属身份。 他在天命门闭关培育不死蛊人许久,一出来之后,在浮生城听到的全是那些“血宫与揽月屠生是一家”之类的消息,这让他很难不把之前的事与此事结合起来。 如果他所料不假,那个当初潜入天命门、捣毁他多年心血的血宫奸细,应该就是揽月屠生背后的神秘主子! 呵!想不到血宫那个对一切冷漠不屑的人,居然也有动了情的时候?而且依照当初见到的、那女子的身量来说,应该不能称之为女子,更该称其为——女孩! 他理清这些消息之后,就立即命人去查找了与血宫有交集的少女。但血宫真的就像是个铁打的鸡蛋,完全没有一点漏消息的缝。 血宫都这样,那就更别说以神秘著称、从未在人前露过面的揽月屠生之主了。 他觉得唯一的怀疑对象,就是白天里他试探的那个西玖邪王。 当初许忠义屡次遣派天命门杀手去曼城时,都会被人劫杀掉。而且那段时间里,血宫一改平日的冷漠态度,大肆与天命门对着来,不惜将两大组织的交战摆到明面上来。 他总觉得血宫那时不像是刚巧与天命门敌对,反倒是像为曼城吸引天命门的注意似的。 但今天丧席上,那西玖邪王似乎对揽月屠生毫无兴趣,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难道真的是自己猜错了? 单倾颜头疼的翻看着关于纪凰的资料,妖娆的眼眸中也慢慢失了兴致。 前十二年纨绔庸懦从未离京,痴迷许忠义的儿子,是个只会对着家里人撒气的蠢货世女。而接管封地一年多里,性格渐渐让人捉摸不透,还培养出了一直破晓神兵。 不可否认,这真的是很大的转变。 一个将近十四岁的女孩,却能成为战场上挥斥方遒的神,统率那么一支铁甲兵队,无疑是很出色的存在了。 但也正因如此,她应该不会是自己调查的揽月屠生之主。 一个未及笄的女孩子,用一年多时间培育出破晓军,这就已经是让人不敢置信的事情了,那就更别说同时建立揽月屠生了。 看来,西玖邪王的事,真的是他想得太多了…… 第65章 后宫,阴谋涌动 西玖帝国,曼城。 解决完最后一个天命门据点的御弈卿,才刚从北霄帝国赶回曼城,却又接到揽月与血宫齐齐送来的暗报。 看到上面天命门复出、行事手段较之以往更为诡异毒辣的消息,御弈卿很是头疼的将暗报放到一边,一时间也想不出除了派人盯着还能干嘛。 好不容易拔除了一个问天门,现在又复出一个天命门,这些人真是没完没了了! “主子,你让准备的东西,属下已经命人放在星海轩了。” 弑月敲门进来,望向桌边那让御弈卿头疼的暗报,语气轻快揶揄道: “天命门的事主子不必太费神了,现在只能先静观其变。倒是主母那边,嗯……主子准备?” 御弈卿看着向来稳重的弑月越来越跳脱,不知是该为他的转变开心呢、还是该为自己一去不复返的主子威严担忧呢? “你最近若是无事,可以去炼狱闯闯。” 御弈卿面色不改的走出书房,向着星海轩去。 弑月听这语气,自然是知道自家主子那点傲娇劲儿上来了。纵使心里再想多调笑几句,此刻也只敢抿紧了唇,绷着一脸稳重立马跟在他身后。 虽然炼狱的训练非常刺(变)激(态),但他才从炼狱闯了一圈,好不容易闯上第八层,现在就不要去找那惨无人道的虐了。 真不知道风啸那个家伙,是怎么闯到了第十层的?而且据说,炼狱的每一层,邪王殿下早早的就闯过了…… 星海轩里,御弈卿打开屋内的箱子,只见里面全是各式各样折叠整齐的衣袍,但这些衣袍有一个共同点——银色。 御弈卿伸手一件一件仔细查看过之后,又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回箱子里。 弑月在一旁看着,没有御弈卿的命令,也不敢胡乱上去帮忙。 这些衣袍可是主子特地跑去揽月区、找绘师们聊了许久才设计出的样式,每一件都蕴含着主子对主母满满的情意。他要是一个不小心给刮到哪里了,主子还不得咔嚓了他? “派人送去凰王府,务必在七月九准时送到。” 乞巧过后、中元之前,七月九……他忽略了她的十三岁生辰,绝不能再错过十四岁。 “属下遵命!” 弑月绷着一脸任重道远的模样,带人把箱子抬了出去。 就在御弈卿坐着喝茶、以为弑月已经走远的时候,走到半路的弑月突然折了回来,站在门口、冲着不明所以望向他的御弈卿语气飞快道: “主子属下忘了跟你说在礼仪上赠送衣物是表达衣袖交缠的爱慕之意好了属下说完了先行告退。” 弑月看着御弈卿难得呆愣住的样子,还不等他反应过来,立刻就拔腿离开了。 主子向来不会特意去了解男女之间赠礼的这些寓意,早在主子给主母准备这份礼物的时候,他们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选择了猥琐旁观。 嗯,主母大人还考虑再给他们涨工钱不? 而房内,看着弑月溜得飞快的背影,再想想刚刚弑月说的那一长串话…… 赠礼寓意? 衣袖交缠? 爱慕之意? 向来冷静自持的御弈卿深吸一口气,耳尖还是不可避免地染上粉色。 他只是见她懒得购置衣物,想着为她添一些新衣而已,哪有那么多什么奇奇怪怪的寓意? 罢了,反正自己也是要去西玖帝都找她的,到时与她说明一番就是了。 他虽然确实倾心于她,但此次赠送衣物绝不是这个意思。 …… 西玖帝国,帝都,凰王府。 七月降临,又是一年乞巧姻缘节,纪凰十四岁生辰也悄无声息的如期而至。 忆夜轩内,隔段时间就会有曼城的管事人员过来纪凰这边,汇禀一些主要事务。 不过纪凰只有极少数时候会插手干预、进行一些调整,大多数时候还是由她们自行斟酌决议。 “主君呢?” 纪凰看着手中暗报的重点全是天命门复出,并不意外地将暗报放到一边,静静翻阅着屠生交易记录,抽空询问着一旁站立的男子。 “主君的去向,雨封不敢探问。” 封长安面色如常,起初对纪凰的那点悸动,早已在御弈卿出现后便逐渐湮灭,如今仅剩下恭敬与服从。 现在的封长安,是纪凰麾下雨字护法雨封,仅此而已。 在屋内又恢复一片寂静的时候,门外传来风啸风鸣的问好声。 “大公子。” “凰儿在干什么?我现在方便进去吗?” 纪宁从院外走了进来,探头探脑朝风啸两人问着。 屋内的纪凰收起手上的暗报,抬头朝雨封淡声道:“你退下吧。” “是。” 风啸站在门外,感觉到屋内雨封的气息离去,正准备推门进去禀报的时候,纪凰已经出来了。 “哥,你又想去哪闹腾?”纪凰面对自家爱玩的哥哥,真的感到一阵阵脑壳疼。 帝都繁华之城,多得是好玩新鲜待发掘的去处。有了她陪着胡闹的自家哥哥,当然是不甘心闷在家,每天必定要溜出府玩一场才爽快。 而对于纪大公子最喜欢的玩闹之地,纪凰敬谢不敏。 她竟然从来都不知道,自家哥哥对花街居然有那么浓厚的兴趣,而且尤其钟爱她的揽月居?! 她至今都还清楚地记得,自己那帮下属们望向她的表情,就差没把“主子你居然敢背着主君干这事?!”这句话写在脸上。 而且回府之后,她还要面对晨泽语父君的一番询问,强行违心的说她们兄妹俩只是出去逛逛衣物。 “好了好了!凰儿,我今天可不是来找你出去胡闹的。” 纪宁伸手挠挠后脑勺,看着自家妹妹那明显不相信的小眼神,赶紧继续说道: “母王父君让我们随行,一起进宫看望舅舅。” 听到他这句话,纪凰才收回了自己怀疑的小眼神,点了点头跟着纪宁去大厅。 自从收兵回京之后,她进宫的次数一只手都可以数过来,而且基本上都是为了和母王、舅母还有表姐讨论战事政事,当真是忽略了即将生产的纪宸竹。 …… “参见凰王殿下、邪王殿下、凰王君。” 凰王府的马车一路通行到凰栖宫,宫侍禀报的声音立刻吸引了纪宸竹的注意力。连忙让沐梓昕扶着,抱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就走出殿了。 “姐姐、姐夫、凰儿、宁儿,你们进宫怎么不提前让人说一声,我还什么都没曾准备。” 晨泽语连忙上前,在纪宸竹另一边扶住了他,开口道: “你怀胎辛苦得很,就是怕你费心准备才没让人通告。一家人何需那般礼遇?快坐下歇着。” 等纪宸竹坐下之后,其余所有人才纷纷落坐,唯独纪凰领着风啸风鸣、在殿内毫不拘束的四处查看。 那边围坐在一起的几人聊了一会儿之后,纪宁突然拔高了声音愤愤不平道: “那些后宫皇侍好欠教训!舅舅你在宫中受了这么些委屈,为何不告知我们?” 沐梓昕死命拽住撸袖子的纪宁,嘴里念叨着“冷静冷静”。 “宁儿说的是,小竹你无需担忧,有凰王府在背后给你撑着,你何必忍气吞声?!你是我纪宸吟的弟弟,堂堂一国皇君,还教训不得那些皇侍?!” 纪宸吟这次气得都不想揪住暴走的纪宁,恨不得让纪宁直接去把后宫皇侍都胖揍一顿才舒服! 她此刻真想冲到养心殿去,把沐瑾宣那货揍一顿出气就好,竟然让她的宝贝弟弟受了这么多苦! 今天要不是昕儿这孩子嘴快,她们都还不知道后宫的手段居然能阴狠至此! 在殿中四处检查的纪凰也冷下了脸。 除了年节宫宴上藏夕花的那一次、战时被雷禁救下的那一次之外,她家舅舅的饭菜里居然先后被下毒近十次、被宫侍冲撞两次、被绊倒一次、被行刺一次。 幸亏多数时候,沐梓泫、沐梓昕姐弟俩都陪在他身边,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我知道,可每次派人查探时,相关的宫侍都早已被灭口。找不到证据,瑾宣也无从下手,只能加强我身边的防卫、再流放一批易生事惹祸的宫侍,以示警戒。” 纪宸竹有些无奈。 这里是皇宫,他身为皇君,一举一动备受关注。若没有证据胡乱质疑后宫皇侍,定然会落下个恃宠而骄的名声,而且还会波及凰王府,让人非议纪家功高震主之类的。 纪宸吟几人听了他的话之后,心里也是不好受。 被这高墙琉璃瓦困住之后,许多事情便不再那般单纯。纵使沐瑾宣心中已经知晓了一切,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依旧无法直接替纪宸竹做主。 后宫之事牵连前朝,牵一发而动全身,确实让人无可奈何。 “舅舅,你宫中为何如此多生面孔?” 纪凰将整个殿内探查了一番,发现并无异样之后,才围到纪宸竹几人身边坐下。 后宫那些皇侍对自家舅舅这一胎当真是虎视眈眈,更何况舅舅的胎已经这么大了,恐怕早已诊出了是女儿,那些皇侍怎么可能坐得住? 这一胎已经九月了,最多不过十天半个月的时间便要生产了,这段时间内恐怕找上门的麻烦不会少。 第66章 维护,纪家无惧 “临盆在即,你舅母又忙于政事,只能多派些宫侍来看护。” 纪宸竹无奈抚上高高隆起的肚子。他是一国皇君,纵使再希望此事有妻主陪在身边,他也不能不顾全大局。 自从西玖与北霄一战后,便有不少有心之人、试图挑拨皇室与凰王府的关系。且之后西玖要面临各帝国、藩属国、大小部族等的示好试探也越来越多,他更是不能在这时候有任何不适宜的举动。 “舅舅太过谨慎了,纪家无惧这些。且舅母对舅舅虽难以一心,却绝对用心,舅舅何苦这般低看自己?说不定舅舅开口与舅母说了,舅母日后就陪着呢?” 纪凰在心里叹了口气,其实沐瑾宣在对待感情这方面,确实有些粗心大意,很难顾及到纪宸竹藏起来的这些小心思。 一个不知一个不言,长久下去必然生出间隙。 而且西玖如今发展趋势很猛,其余四大帝国暂且不说,光看依附西玖的藩属国、族群部落的数量之多,以后来西玖联姻的人绝对不少。 各位皇女年纪尚小、资历尚浅,稍长些的也不过那么四五位。女皇沐瑾宣与凰王纪宸吟都正值壮年,是各方联姻首选。 但纪宸吟早在纪凰生父月倾夜去世时,就已经发过誓:此生绝不再娶夫,唯此两位夫君足矣。 所以也正因如此,舅母日后若狠不下心紧控后宫,舅舅还有的是无奈之处啊! 纪宸竹几人听完纪凰这话,全当纪凰是在宽慰他们,心中暖融却也未作他想。 唯独一旁的纪宸吟心中明了,凰儿刚刚那一句“纪家无惧”,与当日大战北霄时她和弈卿小子随口讨论的拿下北霄天下一样,并非是一时夸大之语。 凰儿从未刻意向她们隐瞒,她的实力恐怕早就不亚于帝国之皇。 不过既然凰儿现在还不想张扬,那她也不必多问。反正不论如何,纪凰都是她纪家的女儿,这就足够了。 随后几人就坐在殿内闲聊许久,其中备受关注的当然就是纪凰家的御弈卿了。由于纪宸吟回京之后就给他们透过底了,所以关于御弈卿的事,纪宸竹几人也算是了解了一些。 看着他们比自己还着急,恨不得现在就去御天帝国将阿卿娶回来,纪凰也是很无奈了。 直到殿外有宫侍进来,汇禀姻月宴的相关事宜,这些激动的家长们才停了下来,立马恢复了一副位高权重的的端庄模样。 每年乞巧节的前一天晚上,宫中都会举办姻月宴,说直白了就是一场相亲宴会。世家公子们各自表演,贵家小姐们在下边看着,要是双方看对了眼,还能请女皇下旨赐婚。 在这个权力至上的世界,女皇圣旨钦赐的婚姻,于男女双方家里来说,都是一种脸面与荣幸。 “今年的姻月宴,我真真是无暇顾及了。泫儿一个女儿家,也不宜插手这些。倒是累着昕儿这孩子了,一切都是交由他在打理。” 纪宸竹笑了笑,拉过沐梓昕坐得离自己近些。 “孩儿并不觉得累,能为父君分忧,开心还来不及呢!” 沐梓昕温驯的坐在纪宸竹身边,周身散发着一国皇子的端庄,眼里尽是对纪宸竹的依赖。 安排宫宴再累,也累不过父君怀胎待产。况且他本就没什么事干,安排宫宴也不失为一种打发时间的方式。 “哎!咱们昕小子真是让我喜欢的紧,宁儿这小子我是管不住了。以往宸吟惯着他也就算了,如今凰儿也纵着他,这性子愈发的野!” 晨泽语叹了口气,脸上一副无能为力的怅然模样。 纪宁突然被点了名,从座椅上一蹦三丈高,不依不饶强行为自己辩解道: “父君,我哪里野了?我只是比较好动而已啊!” 纪宁虽然这么说着,但是也只是为了娱乐一下气氛,逗大家笑笑,并没有什么不满的情绪。 以往被母王宠着,他就已经很自由很随性了。别家男儿要学的男规男戒、三从四德、琴棋书画什么的,母王从未逼着他学过。而且还依着他的想法,让他学了武术。 这两年凰儿更是把护短发挥到了极限,不管是他在哪受了委屈,凰儿都能直接到人家家里去,和人家探讨探讨人生的意义。只要凰儿在,他俨然就已经是帝都霸王了。 被这么变态的母亲和妹妹护着,他想和那些世家公子一样拘谨都难。 嗯,虽然被这么惯着、心中很感动,但是他和凰儿为什么总给人一种姐弟的既视感? “行行行!好动好动!” 晨泽语嘴上虽然这么应着,但那敷衍的语气、还有脸上那“你看我信吗”的表情,无疑是让众人都乐了一把。 纪宁哼哼唧唧的挪到离纪凰更近的位置坐下,纪凰小眼神瞅瞅自家哥哥,强行憋住自己的笑意,身子偏了偏倚在座椅上,将自家哥哥挡在身后。 “这段时间舅舅即将生产,宫中又鱼龙混杂的筹备姻月宴,确实不太安全。不如派几个人暗中保护舅舅、以免意外?” 纪凰几句话,成功将众人放在纪宁身上的注意力扯开了,纪宸竹思索片刻道: “自从之前那次遇刺之后,你舅母就派遣了五名御用暗卫在我身边保护,想来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御用暗卫是专门为一国女皇特训的暗卫,是皇室暗卫精英中的佼佼者,全职负责女皇安危。 且不说御用暗卫培养起来耗资之多,单单是这御用二字,便足以显示出沐瑾宣对这一胎的在意。 不过,虽然沐瑾宣的心意、纪凰并不否认,但这些御用暗卫的实力,也确实很难让纪凰放心把纪宸竹和未出世的表妹交给她们。 “风啸。” “属下在。” 纪凰随手从旁边桌上拿过一串葡萄,在所有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下,把一个一个水嘟嘟的葡萄摘下来递给风啸。 一、二、三、……、十三、十四、十五。 不多不少,十五颗。 “属下明白。” 只见风啸应了一声,沉稳的接过这一大把葡萄。 留在纪凰身后的风鸣,面上绷得那叫一个严肃,实际上心里已经狂泪:风啸你明白什么了?你和主子这默契分我一半好吗? 嘭!嘭!嘭!…… 一连串的声音响起,只见风啸手中的满满一手的十五颗葡萄,几乎是同时飞向了大殿的各个方向。 “卑职见过皇君、凰王、邪王、凰王君、九皇子、纪公子。卑职等人武艺不精,谢邪王殿下手下留情。” 大殿内从各个方向闪出来十五人,整整齐齐的向众人行礼。 此刻风鸣才懂,为何纪凰刚才叫的是风啸而不是她。因为她,只能察觉到十二道气息。 看来以后还是需要勤加训练,这样才能更好的配合主子! 其实纪凰也没有什么偏用的意思,风啸风鸣两人都是她亲自训练出来的,这两人的实力恐怕没人比她更清楚。 风鸣性子急,主修的是兵道武学,正面迎敌。正是因此,纪凰才会选择让她统领破晓军。其实,若是风鸣方才察觉不出气息的那三人与她正面交锋,定然讨不到好。 而风啸性子沉稳,纪凰是以忍道武学来训练她的,学的是偏向隐匿刺杀的功夫。这些古代训练出来的暗卫,在隐匿方面自然很难和她相较。 风啸风鸣两人都并非因为是纪凰亲信才权重,而是因为她们的努力与实力,担得起纪凰交给她们的重责! 这十五人出来之后,纪宸竹、晨泽语几位男眷全是一阵凌乱。 两国一战,二十出头的风鸣首领,统率邪王麾下破晓军,成为了大陆皆知的年少猛将。 他们一直以为风鸣是凰儿身边最为得力的人,现在看来,好像不止如此。 纪宸吟也有些愣神。十五个……以她的实力,刚才只能察觉到近十道气息,尚且很难如此精准的确定方位。 风啸风鸣两人原先是她为了保护凰儿才培养的暗卫,如今短短两年不到,便被凰儿培养到强大如斯了吗? “五名御用暗卫,十名皇室暗卫,舅母思虑挺周全的了,只是本王仍旧有些担忧舅舅的安危。自今日起直至舅舅生产前,本王会加派人手暗中保护,你们依旧各司其职、不必理会。” 纪凰轻呷一口茶水,目光淡淡扫过那十四人。语气虽然云淡风轻,却夹杂着不可抗拒。 “卑职遵命!” 十五人面面相觑,思虑半晌之后领命,隐匿回了自己原本的地方,消失在殿内众人的视野中。 她们敢拒绝吗?她们这十四人别说在邪王那里,在邪王下属那里都走不了几招!之前那个小娃娃她们比不了,现在这个风啸她们更比不了,她们哪还有自信能保护好皇君? 而且皇家与纪家之间的关系,那些外臣不知,她们这些御用暗卫还能不知吗? 可以这么说,别说邪王是在皇君身边安插暗卫了,哪怕是邪王在女皇身边安插暗卫,女皇也一定感动得上蹿下跳,绝对不会怀疑纪家的意图。 “你这小兔崽子这么狂,那你舅舅的安危便交给你负责了。” 纪宸吟没好气的丢颗葡萄,砸向纪凰那张欠揍的俊脸。接过那颗葡萄当然是稳稳地被邪王殿下拦截住,然后吃进了肚子。 “母王放心,孩儿自当尽力。” 纪凰咽下葡萄舔了舔嘴角,不怀好意的瞄了风啸一眼,一锤定音开口道: “风啸,你带领电刃、电刺、电芒三人,暗中保护舅舅。从现在起,直到舅舅平安生产,没有要事不得擅离职守。” 没办法啊没办法,谁让风啸和电刃三人是忍道武者呢?恰好电刃三人近段时间驻守在西玖帝都,只有交给她们,她才能放心啊。 “属下遵命!” 风啸面上一如既往的死板沉稳,但心里已经挂上了两行辛酸泪。 加班、加班、加班…… 虽然心里心疼自己不涨工资的工期,但对于纪凰的命令,风啸自然不会有丝毫懈怠,身形一闪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原本隐在暗中的十五名暗卫呼吸一窒。 若不是亲眼看见风啸在殿内隐匿,她们真的全然不知,这大殿内除了她们之外、暗中竟然还藏有一人…… 纪宸吟心中的震惊也不小,不过片刻之后便释然了。 如今的凰儿,身边皆是虎狼之师。风啸刚才只一人,便足以碾压众多精英暗卫,其实力根本就不亚于沙场猛将风鸣。 第67章 斗食,人潮涌动 纪凰感觉到殿内东南方向那几不可察的一缕气息,还算满意的开口继续道: “暗中诸多暗卫保护,舅舅也可安心些。至于吃穿用等方面,凰儿这两日便安排雨封进宫一段时间。他是男子,照顾舅舅起居饮食较为合适。” 雨封身为药谷大弟子,医术自然是不会差的。而且他加入纪凰麾下磨砺许久,行事比一般男子凌厉果断,性子也较为谨慎,将纪宸竹交给他照顾,纪凰也能安心些。 “凰儿安排便是。如今你和你母王都回京了,舅舅这心里也就踏实多了。” 纪宸竹望向纪凰,淡雅的笑笑。 如今看到姐姐的女儿、他的侄女出落得如此优秀,他这心里也是骄傲的。 “哎!只可惜舅舅怀胎辛苦,阿昕要在宫中打理帮衬,否则这些时日城中有许多好玩的呢!” 缩在纪凰身后的纪宁突然冒出个脑袋,不死心的嘟囔着,似乎想要把沐梓昕也带上狂野的不归路。 “你这小子!没让你好好跟着昕小子学就算好的了,你居然还想带着昕小子到处野?” 晨泽语简直是被纪宁气笑了,一拍桌子没好气的说着。 “孩儿是带阿昕体验民生,不是野……” 纪宁说到后面,自己都没了底气,弱弱的缩回了纪凰身后。 众人见他这样,也都只摇头笑笑,随口聊着别的话题,就这么聊到日落西山才散了。 …… 之后的几天里,晨泽语经常进宫探望纪宸竹,偶尔还会带上纪宁去给沐梓昕帮忙。当然,纪宁的内心是极其抗拒的。 纪凰也在那天一出宫后,就把电刃、电刺、电芒、雨封四人全部召集起来,打包送进了凰栖宫。 不过让纪凰更为在意的是,她的阿卿究竟跑到哪里去了,居然这么久还不来找她…… 由于乞巧节将至,这些天街上已经陆陆续续开始有乞巧节的小商品卖了。揽月各分部也顺势推出了乞巧节的节日专属纪念品,或衣衫或首饰或挂件,反正又赚了个金满钵。 皇宫中的姻月宴邀请函也已经送到各世家权贵府中,所有接到邀请函、被家中长辈允许带进宫的公子小姐们,都在为这场宴会精心准备着。 当然,纪家兄妹俩除外。 此刻在帝都的鸿升街上,被纪宁拽着四处吃喝的纪凰……嗯,玩得还是很开心的。 准确来说,是吃得还是很开心的。 风鸣看着前面戴着面具、恨不得吃完这条街的自家主子,面具下的脸不知该是怎样的表情。 “明日就是姻月宴了,姻月宴过后便是乞巧节,那时会更热闹,哥哥为何非要今天出来?” 纪凰看向旁边抱着一大摞点心的纪宁,语气中满满都是心累。 晨泽语父君可是下了死命令的,姻月宴之前不许自家哥哥再出门胡闹。结果没想到刚刚自家哥哥抱着自己大腿,软磨硬泡一定要出来。 她看自家哥哥那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撒手”的架势,只能带着他溜出来了。 “但是乞巧节时,街上都是卖些小玩意儿,哪有今天好玩?你看看这整整一条街的各地小吃,还有一会儿的厨艺大赛,那么那么多好吃的,怎么能错过?!” 纪宁兴奋得手舞足蹈,怀里抱着的点心都差点散落在地。 纪凰连忙从那一摞老高的点心中拿走两包自己吃着,就当是给自家哥哥减负了。 自家哥哥说得也不错,今天晚上不知道是哪位吃货道友举行了一场斗食赛,报名参赛者不限男女不限年龄,做出的菜品全部交由现场观众试吃评选。 而且为了让来得人吃得尽兴,那位吃货道友还重金请来了各地著名小吃的正宗传承人。这满满一条鸿升街上,全部都是正宗的各地小吃,甚至还有其它帝国的特色吃食、以及众多藩属国的地域美食。 啧啧……这么大的手笔,什么都不图,就为了营造个热闹氛围畅快的吃一场,真是任性。 直到后来的后来,邪王殿下才明白:呵!去特么的什么都不图!那货图的竟然是自家呆了吧唧的哥哥! …… 此刻,在鸿升街的街道口,一名斗篷男子犹豫片刻,还是踏进了这条繁华热闹的街市。 四周的人纷纷驻足望去,对男子斗篷下的面容很是好奇,却还是下意识地避开他一点。不为别的,只为男子身上萦绕的飘渺淡漠。 他好似不在乎这世间一切,又好似心中仍有眷恋…… 而周围的视线,并没有对男子造成丝毫影响。他依旧步伐从容,在这灯火阑珊处穿梭着、找寻着。 她那般贪吃,应该会在这里吧? 想到那日在曼城分开时,她委屈幽怨的小丈夫模样,御弈卿缓缓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 “单……十一皇弟,我们的身份有些显眼,你还是将面纱戴上吧。” 沐嫣桐戴着面具,看了看身旁戴着面具的许佑临、还有身后都戴着面纱的许梦诺和沐连城,有些为难地把面纱朝单倾颜递了过去。 母亲吩咐过了,这位单公子身份非凡,潜入皇宫是为助她夺取皇位。母亲都忌惮万分的人物,她当然不敢在他面前太放肆。 沐连城看着沐嫣桐一劝再劝、而“沐倾颜”一脸嫌恶的样子,顿时就不乐意了。 “十一皇弟,皇姐也是好心,你竟然不领情?!” 从小到大皇姐都不曾这么温和的照顾他,这“沐倾颜”居然还一副不耐烦的模样,真是让人讨厌! 沐嫣桐听到沐连城的话,当下就想把他丢回宫里去,真是愚不可及! 许梦诺上前一步拿过沐嫣桐手中的面纱,走到单倾颜面前放低了姿态,语气很是诚恳道: “十一皇子,斗食赛的东家财力雄厚,若能结交日后必定是一大助力。还请十一皇子暂且遮掩一番,今晚勿要引起不必要的注目。” 对于沐嫣桐的身份,母亲虽然瞒着所有人,可却似乎并未瞒他。在早些年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自己有个皇女姐姐。 沐嫣桐看着许梦诺的举动,再看看跋扈莽撞的沐连城,心中的天枰倾斜得更加陡立。 同母的弟弟得了母亲的教导,果然比这同父的蠢货要聪明得多。 单倾颜接过面纱,妖娆的眼眸在沐嫣桐与许梦诺之间徘徊,再看看一旁被晾着的沐连城,嗤笑一声将面纱戴上了。 许忠义可真是个会找刺激的,在北霄那边与姐夫乱了也就算了,在西玖这边竟然连自己名义上的弟弟都不放过,当真是不入流。 北霄太女是她的女儿、西玖二皇女也是她的女儿,要是这两人都登基为皇,许忠义可真算得上是圆满了。 沐连城见沐嫣桐不管对谁都比对他要好,气愤的边走边跺脚。 许佑临跟在许梦诺后边走,对于沐嫣桐的举动很是不解,却也不敢多说多问。反正她只需跟紧大哥就是了,这些皇室的事她还是少知道的好。 …… 纪凰走在纪宁身后陪着,恍惚间看见前面交叉口掠过一抹白影,却又被人群淹没。 “哥哥,我现在有点事,一会儿就回来。” 还不等纪宁反应过来,纪凰转向风鸣道:“寸步不离,保护好哥哥。” “属下遵命!” 风鸣虽然不知道纪凰急冲冲要去干啥,但她还是立刻就站到了纪宁身后。 “诶!那你快点回来啊!” 纪宁挥了挥手上的面人儿,看着自家妹妹的身影已经消失,鼓了鼓腮帮子咬了口面人儿,朝风鸣嘟囔道:“到底什么事啊那么急……” 风鸣思索许久摇了摇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主子向来不会这么急匆匆的,难不成是看到主君了……? 而纪凰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之后,躲在暗中观察了许久的女子才松了口气,提步向纪宁走去。 “纪宁,好巧。” 感觉到有人拍自己的肩膀,纪宁立刻就转过身去。盯着面具女子看了好久,才通过刚刚的声音想起来这是谁。 “墨离?!你也在这儿?好巧!” 纪宁戴着面具展颜一笑。这么长的一条街,居然还会撞上熟人,真的是好巧!而且话说回来,自己戴着面具呢,她怎么认出来的? 没见过简墨离的风鸣,看着这突然出现的女子,原本有些紧惕来着。但现在看纪宁与这女子熟识,她也就松了口气。 这个女子,很强!甚至和主子不相上下! 若是她真的有什么恶意,没有主子在这里,自己也只能拼死护大公子离开了。 “随处转转,恰好看到你。” 简墨离目光坦然到她自己都差点误以为这真的只是个偶遇,但实际上她心里清楚得很:从纪宁一进鸿升街,她就隐在暗中小心翼翼地盯着,怕跟丢了、也怕纪凰发现。 好不容易等到纪凰那个守兄狂离开,她这才走了出来。若是他妹妹在这里,她肯定难以靠近他。 “那真的是缘分啊!凰儿有事离开了,一会儿就回来,不如我们结伴同行?” 纪宁这大大咧咧的样子,真的让风鸣在心里捏了把汗。 主子你快点回来啊!大公子这边的情况有些复杂,属下招架不住啊! “嗯。”其实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妹妹晚点回来。 但这后边一句话,简墨离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她自己清楚得很,现在在纪宁心里,她和纪凰的分量压根不需要比。 …… 丝毫不知道自家哥哥身边已经多出一个雌性生物的纪凰,此刻正循着刚刚那抹白影离开的方向,一路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走到一处槐树边的御弈卿,看着整条街上摩肩接踵的人群,再抬头看看挂满红丝绸的老槐树,思索片刻一跃而上。 街上行人只见一道白色的身影凌空飞行,片刻间就已经站在三层阁楼高的老槐树树顶上,纷纷惊叹着天人下凡。 御弈卿站在槐树上,俯瞰着这周围的所有人,好像在找寻、又好像在等待…… 一阵幽香袭来,御弈卿斗篷下的薄唇缓缓勾起,没有任何反抗,任由来人将自己打横抱起。 淡淡月光下,两道身影就这么相拥着凌空飞远,让街上行人呆滞惊羡,久久不能忘怀。 …… “阿卿,下次不要站那么高,危险。” 纪凰一路追过去,远远就看见那被人群热议的身影。直接运功上去,将自家夫君抱走。 御弈卿顺着纪凰揽住他的力道,慵慵懒懒的半倚在她身上,低醇的嗓音悠然道:“站高些,你就能看到我了。” 他寻了一路也没看到她,只好找了个高点的位置,让她能看到自己。 “傻阿卿,其实我早就看到你了,一路追在你身后。” 纪凰放在他腰间的手臂收了收,让他更紧密的靠着自己。 第68章 分散,各自成双 御弈卿听着她的话,斗篷遮盖的星眸眨了眨,淡笑不语。 他只知自己要寻她,却没注意她就在他身后一直追着。 “斗食赛开始了,过去看看吧。” 御弈卿看着街上人群朝一个方向涌去,考虑到身旁这人对食物的热衷,还是决定陪着她去人群中挤一挤。 “哥哥也在这里,我们先去找他吧。” 纪凰当然知道御弈卿的性子。自家阿卿向来不喜欢这种人挤人的地方,刚刚说的话肯定是因为她的嗜吃。 御弈卿任她说什么,都只是淡笑颔首,半靠在她怀里,由她带着自己前行。 她的哥哥……早就听闻她对哥哥极为护短,几乎是把哥哥纵成了弟弟。能让她这么一个妹妹护着,想必纪家大公子的性情不会差。 对于她的家人,他还是很期待的。 纪凰揽着怀中人向前走,驱动内力在她们周身形成了一个隔离罩。虽然人潮拥挤,但却没有一人碰到她们分毫。 …… “可恶!斗食赛上这些侍者,也太不识抬举了!” 再次被一名侍者四两拨千斤搪塞过去的许佑临,终于忍不住要暴走了。 “五妹!” 许梦诺提高了声音喝止住许佑临接下来的话,看向许佑临的眼神中带着一股阴翳。 这里还是在斗食赛的地盘,她这么大声音是生怕别人听不到吗?若是斗食赛的幕后东家因此生厌,阻碍了沐嫣桐与其结交,母亲一定会气恼万分,那时候他们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被许梦诺这么盯着,许佑临也慌了神,连忙闭紧了嘴。 见她消停下来,沐嫣桐心里还是有些厌烦。明明是同一个父母,为何许佑临和许梦忆都蠢笨如猪? 不过也幸好,还有个许梦诺帮衬着,否则母亲当真是要操碎了心。 “既然这些侍者的嘴这么严实,幕后东家必然是不愿有人知晓她的身份。二皇女,我们还要继续留在这里吗?” 让许佑临闭上嘴之后,许梦诺才转向沐嫣桐问着。 还不等沐嫣桐回答,沐连城就气冲冲道:“留着这里干嘛?!许佑临又没说错,这些人就是不识抬举!既然她不愿搭理我们,那我们还干嘛要自降身份?!” “小八!你再多嘴一句,就立刻派人带你回宫,以后就在宫里好好待着!” 沐嫣桐没能找到斗食赛的幕后东家,本来心里就烦躁得很。沐连城这个时候还凑上来耍脾气,这不是妥妥的找不痛快吗? 单倾颜嗤笑一声,看着沐连城委屈的闭上了嘴,心里很好奇许忠义究竟是怎么播种的? 她这些儿女,要么狠辣到极端,善于隐藏;要么愚蠢到极端,没点脑子还自大。 啧啧……真是乱。 不过,这与他何干?他只需要一步一步,吞噬天命门、吞噬北霄帝国、吞噬向氏家族……然后,报灭族之仇,兴复单氏伟业! “现在回去岂不功亏一篑?我们继续找。” 现在朝堂上,母亲一派的人一直被打压,凰王的实力如日中天,沐梓泫的太女之位难以撼动。 再这么下去,一旦纪宸竹肚子里那个女婴生下来,她们姐妹俩相互扶持,皇位候选人中就彻底没有她沐嫣桐的位置了! 看着沐嫣桐这找不到人誓不罢休的的架势,其他几人心思各异,也不好多说,只能跟上她的脚步。 …… “公子,我们为何要来这平民聚食之地?” 三名面纱遮脸的男子走在鸿升街上,后面两名男子看着四周的平民百姓,望向为首男子的眼中满是不解。 “这可不是平民聚食之地,这里很多东西,都来自全国各地,或者异国他邦,拿着钱都不一定能吃到。” 为首男子瞥了开口说话的男子一眼,继续道: “邪王殿下嗜吃,不会错过这样的盛宴。你们盯紧街上的人,找到邪王殿下,本公子少不了你们的赏钱。” 那日丧宴过后,母亲来劝了许久,他自己也思索了许久。 邪王的身份与实力摆在那里,惧内又如何?有多少人敢拿这个在邪王面前挑事? 况且惧内的女子才更好掌控,不是吗? 按照母亲所说,邪王带到战场上的那男子,虽然深得她宠爱,但却终究上不得台面,担不起邪王君的位置。 既然如此,他如今最好的出路就是再使把劲,争取拿下邪王,成为凰王府的少王君。 只有这样,他才能保住胡家的官荣! …… “墨离、风鸣,我们这样乱走,凰儿一会儿会不会找不到我们啊?” 一路乱吃乱窜的纪大公子想起来这回事,停下脚步边啃烤饼边含糊不清的问着身后两人。 “不必担忧,等斗食赛进行火热的时候,她应该会去的。” 简墨离闻言依旧板着一张冷酷脸,但眼底却划过了一抹狡黠。 已经走开这么远了,这里人山人海,他妹妹应该很难那么容易找到他吧? 至于斗食赛?没有她的命令,哪有那么容易进行到火热阶段。 大公子,你现在才想起来主子很难找你吗…… 风鸣闻言苦下了一张脸,因为有面具挡着,纪宁和简墨离压根没看到。 而不止风鸣心里对简墨离警戒万分,同时简墨离对风鸣也是各种头疼。 她这是该夸此人对纪凰忠心耿耿、对纪宁尽职保护呢,还是该嫌此人碍着她和纪宁相处了呢? 就在简墨离第五十二次想要甩掉风鸣的时候,迎面走来的一群人让她暂时转移了注意力。 刚刚她的下属不止一次悄悄过来禀报,西玖二皇女正在带人打探她的身份。对于沐嫣桐心里那点小九九,她不用想都知道。此人无疑是看上了她的财力,想要借力争位罢了。 只可惜,对于这沐嫣桐的眼界与心性,她着实是看不上眼。 简墨离心中所想,纪宁自然是全然不知的。此刻他看着这迎面走来的一群人,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准备提步离开。 虽然这群人都戴着面具面纱,他并不知晓她们的身份,但是潜意识里他并不喜欢和这群人靠近。 “这位小姐请留步。” 就在简墨离准备跟上纪宁的脚步离开的时候,沐嫣桐突然挡在她面前拦住了她。 看着面前这人挡在自己和纪宁中间,简墨离面具下的脸已经出现了些许寒冰,眼神冷冷的扫向沐嫣桐,等待着她的下文。 从沐嫣桐出声的那一刻,纪宁就已经辨别出了她的身份。为了避免生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没有开口,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等着。 “远远见到小姐风姿绰约,让在下突然生出交友之意。相遇即是有缘,在下想与小姐同行,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刚刚她派了暗卫尾随斗食赛上游走的侍者,发现那些侍者虽然行走方位不一,但都或多或少与面前女子有过接触。 若是不出所料,此人就是她此行要找的斗食赛幕后东家了。 沐嫣桐说话时没有丝毫遮掩,无疑是准备将自己的身份展露出来,以此成为她与简墨离结交的底气。 “不如何。” 简墨离的话仿佛已经带上了冰渣,那冷得不能再冷的语气,让人不敢再靠近分毫。 看着简墨离直直的从自己身旁走过,和同行的戴着面具的两人离开,沐嫣桐一时间还没能反应过来。 以她的身份,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打脸过,这斗食赛的东家当真是如许佑临与沐连城所言,太不识抬举了! 既然这人这么不识抬举,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不能为她所用,那就毁掉! 跟在沐嫣桐后边的许梦诺几人面面相觑,感受到沐嫣桐那淬了毒的眼神之后,纷纷抿唇不敢多言。 而此刻,在满街食物香气的弥漫下,谁都未曾注意到单倾颜袖中的手,指甲已经掐进了肉里,漂浮着淡淡的血腥味。 是她!简墨离!简氏家族少族主! …… “阿卿尝尝这个……来,小心烫。” 纪凰认真的将碗中的鱼丸子吹凉,夹到御弈卿嘴边,一边看他吃一边叮嘱着。 她在刚刚分开的地方找了许久,连周围的好多小摊都询问过了,结果人家摊主都说自家哥哥和两名女子有说有笑的一路吃喝离开了。 两名女子?!一名是风鸣,还有一名是谁?! 纪凰脑中突然闪过一抹居心不良的身影,心里总感觉自家哥哥要被拱了,无奈至极的牵着自家夫君满街找。 然而街上人太多,还是没能找到。 无语望青天的邪王殿下仔细想了想:既然自家哥哥玩得那么开心,身边又有人保护着,那她在急个什么劲? 于是乎,放弃寻找自家哥哥的邪王殿下,开启了自己的宠夫模式,一路腻腻歪歪的带着自家夫君满街撒狗粮。 御弈卿就着纪凰伸过来的手,张嘴咬下了那一颗鱼丸子,慢慢动嘴咀嚼着。 一路吃过来,只要是卖相稍微好点的小吃,她都没放过。每次吃到味道不错的,都会细心的喂到他嘴边。 哪怕他原本没吃东西有些饿,这么被她一口一口的喂下来,也早就饱得差不多了。 “合胃口吗?” 纪凰轻柔的伸手,拿着帕子擦拭着御弈卿嘴边那一点点油渍。 “尚可,比起你来还差些火候。” 御弈卿给出了自己的评价,对纪凰的厨艺毫不吝啬的表达夸赞。 厨艺能与她匹敌的人,怕是举世难寻了。 “果然,想要抓住夫君的心,先得抓住夫君的胃。” 纪凰状似明悟的感慨一句,望向御弈卿的凤眸中却是能溺死人的宠纵。 感觉到周围人的视线都在投向这边,御弈卿不急不缓的站起身,牵住纪凰的手慢慢走远。 纪凰紧紧握着那只微凉的手,看着前面人儿佯装淡定的模样,迈开修长的腿走到他身边,俯首在他耳畔低语道: “夫君,你……耳根红了。” 第69章 互寻,两份狗粮 御弈卿牵住纪凰的手明显收紧了一点,抿了抿唇视线飘忽到好远,反正看哪都行就是不看纪凰。 “唔……阿卿看看我嘛,别不理我啊……” 纪凰扬着那张邪魅的脸庞,凑到御弈卿面前,软糯的语气满是讨好。 她清冷的小夫君,害羞起来真是可爱呢。 御弈卿抿紧了唇,在心里深呼吸好几次之后才冷静一点,循着声音慢慢抬头。 还不等他抬起头,温热的触觉就从额头上传来,让他好不容易冷静下去的思绪再次沸腾。 “夫君,别去揽月了,跟为妻回家吧。” 纪凰伸出一只手环住他精瘦的腰身,另一只手穿过墨发扣在他脑后,极尽温柔的在他额头印下一吻。 她想让她在意的所有人都知道,面前这人是她纪凰唯一认定的夫。 御弈卿伸出手回抱住她,把脸埋在她脖颈间蹭着,汲取着那股让他心安的幽香,半晌才温润着嗓音道: “夫随妻便。” 纪凰得到答复,一脸餍足的眯了眯眼。两人就这么在繁华拥挤的街道上相拥着,四周行人的视线也都纷纷汇聚过来。 感受着周围那些或惊羡或鄙夷的视线,纪凰蹙了蹙眉,揽着怀中人再次凌空飞走。 这个世界的古代,纵使是较为开放,但还未曾到能在大街上搂抱的地步。 哪怕是夫妻,在这种公共场合下,也不能有太多过分亲密的举动。否则女方倒是无所谓,男方一定会被贴上各种不知礼数的标签。 她虽然不在意这些,但却不愿他因此被人非议。 御弈卿乖乖搂着她的脖子,温顺的缩在她怀里,对下方的各种议论置若罔闻。 不过是些外人的议论罢了,还不值得让他上心。 …… “公子!你看!” 胡笛身边戴着面纱的小厮张大了嘴,指着半空中悠然落下的眷侣惊叫着。 这该不会真是仙侣下凡了吧…… 胡笛看着自己的小厮叫得这么吃惊,顺着小厮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眼底划过一抹羡慕,瞬间收敛起来。 “功力高些罢了,少见多怪。本公子吩咐的事你们办了吗?竟有时间如此闲玩?” 夫妻之间就该发乎情止乎礼相敬如宾,怎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亲密?真是不合礼数! 两名小厮都垂首闭嘴,认命的盯着来往行人,找寻着印象中那邪魅的身影。 而他们却丝毫不知,他们苦苦找寻的人,就这么从他们面前走了过去。 …… 另一边,纪宁自从“偶遇”了沐嫣桐那一群人之后,连吃喝的好心情都被削减了不少。再加上他吃得也不少了,没什么胃口继续吃了,所以四处寻着纪凰,准备等她吃完就一起回府。 在他旁边的简墨离自然是知道他没了玩闹的心情,在心里狠狠地给沐嫣桐记上了一笔。不过却也只能暗中下达命令,加快斗食赛的进行速度,让所有侍者找寻纪凰。 …… 斗食赛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更加精致的美味的糕点菜肴小吃层出不穷的摆出来,鸿升街上的人群大多都汇聚在了一处场地上。 纪凰怀里抱着自家夫君,身旁充斥着磅礴锋利的气势,融合着御弈卿身上的淡漠缥缈,让周围的人自觉避开不敢冲撞。 纪宁在人群中灵活的穿梭游走,一边看着台上有没有自己喜欢的菜式、一边用目光搜寻着自家妹妹的身影。 简墨离和风鸣自然是紧随其后,寸步不离。 与此同时,沐嫣桐一群人站在台下,看着层层选拔出来的顶级厨子,眼里并没有纪宁兄妹对美食的热爱,反而全是挥散不去的阴鹜。 胡笛此刻也领着小厮到达这边的赛台,看着面前这人挤人的场景,闻着空气中那美食与众人体味交织的味道,眼底染上几分嫌恶,却又只能强忍着继续寻找纪凰。 台下人群熙熙攘攘的涌动着,简墨离掌控者整个斗食赛,自然已经知道了纪凰的位置。看着纪宁匆忙寻找的模样,她也不再隐瞒,带着纪宁朝纪凰所在的地方走去。 纪宁不明所以的跟上简墨离的脚步,风鸣护在纪宁身后,望向简墨离的目光晦暗不明。 这人的身份绝对不同寻常,她一定要记得向主子禀报。 …… 纪凰目光环顾四周,最后看向赛台上。 她吃的已经算饱了,而且台上的吃食并没有多少能吸引她的注意。还是先找到自家哥哥,然后打道回府算了。 就在纪凰准备提步上台纵观全场的时候,她怀里的御弈卿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骨节分明的手抬起来,指向身后的某个方向。 纪凰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三道人影避开人群朝这边走过来,可不正是她找寻的哥哥和风鸣? 只不过……那为首的面具女子是什么鬼?怎么又遇见她了? “终于找到了!凰儿!” 纪宁欢喜的窜了过来,准备扑向自家妹妹,却在看到御弈卿的瞬间硬生生刹住了脚。 “嗷嗷嗷!你是弈卿?!妹夫……未来妹夫?!” 看着自家哥哥又惊又喜的盯着自家夫君、一副自来熟恨不得冲上来将其解剖研究的渴望眼神,纪凰一巴掌扣在自己额头上,凤眸里满是无语。 御弈卿也是被纪宁的火热打得措手不及,愣了片刻之后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模样,浅笑着朝纪宁道: “经常听阿凰提及家中父兄,弈卿期待已久,很高兴见到你。” 纪凰看看自家夫君这淡定从容的样子,感觉到他后背明显绷紧了些的肌肉,眨巴眨巴凤眸,伸手握住他的手,抓在手心揉了揉,无声的表达着自己作为妻子该有的支持与疼惜。 其实阿卿不必紧张的,以自家哥哥的性子,必然此刻心中比阿卿还要紧张。 知兄莫若妹啊!纪宁此刻满脑袋都是飘忽的。 虽然早就知道御弈卿的存在、也早就知道御弈卿和纪凰的关系、更甚至不止一次的吵着要见未来妹夫,但真正见到的时候,纪宁已经手足无措了。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的!呃,那个……这个……” 纪宁挠着头发欲言又止,有好多想说想问想聊的话,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真是纠结死他了! “哥哥就是这风风火火又傻乎乎的性子,但很好相处,与母王有些相似。算起年纪来,哥哥与阿卿同岁,只比阿卿大上两月,阿卿可以随我唤他哥哥。” 纪凰见着两人都多少有些紧张,这才插到中间开口介绍着。 简墨离在一旁充当着纪宁的背景板,听到纪凰对纪宁的评价之后,嘴角扯开一抹微不可见的笑意。 风风火火……傻乎乎……他妹妹这形容虽不适合闺中男子,却倒是符合他的性子。 “至于阿卿,哥哥你缠着母王那么久,应该早就探问清楚了吧?” 纪凰小眼神瞥向自家哥哥,说完之后将目光轻飘飘的扫向一旁静默不语的简墨离,思绪快速翻涌着,片刻后开口道: “不过话说回来,才一会儿不见,哥哥身边怎么多出来这么一个护郎使者?玩得都忘了还有个妹妹在寻你了?” 简墨离全当听不到纪凰在怼她,朝着纪凰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而后继续安静的当着背景板。 功力深厚的人可以通过内力气息来辨人,她刚刚为了让纪宁走得轻松些,动用过内力拨散密集的人群,想必此刻纪凰已经猜到她的身份了。 简墨离猜得没错,纪凰正是因为猜到了她的身份,才会用冷嗖嗖的眼神削风鸣。 这么个居心不良的人,你丫的咋不拦着?! 风鸣委屈巴巴的撇了撇嘴,望向纪凰的目光中满满的都是欲哭无泪。 主子,大公子的性子你不知道吗?他跟这人勾肩搭背的,那关系铁得属下不敢拦啊! “哎哟!之前那不是有些饿了嘛……我这一吃饱,不就立刻找你来了嘛!” 纪宁鼓了鼓腮帮子,心虚的望了纪凰一眼之后,上来就搭着御弈卿的胳膊,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把自己打包准备带回府吃的点心都递给了御弈卿。 御弈卿看着纪宁递过来的油皮纸袋,温润的笑着伸手接过。 虽然他已经被她喂得很饱了,但这些点心是她哥哥的心意,他不忍拒绝。 “弈卿,你和凰儿是怎么认识的啊?认识多久了?你们是怎么定下关系的?准备什么时候……” 纪宁见御弈卿收下了点心,笑得双眼弯成了月牙,絮絮叨叨不停嘴的问着。 “当初我去曼城找她寻医,因此结识,至今已经一年多了……” 御弈卿并不是话多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聊天。幸好纪宁话多,一问一答倒也算是和谐。 纪宁打开话闸之后问题很多,御弈卿不厌其烦的耐心答着。不过关于血宫与揽月屠生的事情,他和纪凰一样,默契的选择了一笔带过。 纪凰看着自家夫君就这么被自家哥哥拐走了,在心里磨了磨牙无奈跟上。 简墨离看着遇到纪凰与御弈卿之后,纪宁的注意力就没有在自己身上停留过,更是在心里打翻了五味陈醋,板着脸继续跟上。 风鸣默默缩减着自己的存在感,跟在四人身后亦步亦趋。 只是……为什么她总觉得今天吃了两份狗粮? …… 第70章 误会,红鸾星动 纪凰几人正准备打道回府,沐嫣桐一群人也正欲拂袖离去。而就在这时,赛台上却突然炸开了锅,所有人都围着一名面具少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中那锅菜。 台上所有菜肴的香味都被他锅中的香味盖了过去,这记忆中熟悉的气味让简墨离眼眸中浮现了几分无奈与纵容。 这小子,怎么寻到这里来了…… 台上面具少年目不转睛地盯着锅中的菜,快速动手翻炒着。那认真严谨的模样,让一旁自诩大厨的众多厨师都很是汗颜。 “真是个妙人儿,只是不知面具下是张怎样的脸哟!” “不管脸怎样,就这厨艺而言,谁把他娶回去都不会亏!” “……” “抛头露面,男儿家怎能这样出来展示厨艺?” “就是,厨艺之事只能在家侍父母、出嫁侍妻主,怎能这样在外哗众取宠?” “……” 四周议论声不断,女子皆是一副围观叫好的态度,男子却是鄙夷不断。 简墨离听着四周这些议论声,桃花眼中泛着冷光,有些后悔怎么没直接告诉这小子自己的暂住的别院,倒让他用这种方式来寻她…… “啊啊啊!好香啊!这是谁家公子?!我要拜他为师!” 纪宁一声惊呼,摸着自己已经吃饱的肚子,迈开腿冲向赛台。 纪凰无奈的摇了摇头,只能牵着自家夫君提步跟上。 简墨离跟在纪宁身后,虽然板着一张冷脸,但依旧可以看出眼角的抽搐。 他要拜这小子为师?那她日后岂不是平白低了这小子一辈……这可不行! 沐嫣桐一群人也停顿住脚步,仅仅看了台上面具少年一眼,兴趣不大的准备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一群黑衣人冲了出来,朝台上少年砍了过去,整个斗食赛瞬间闹得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简墨离见此情景,立刻掠上台去将面具少年护在身后,目色一片冰寒的扫向那群黑衣人,仿佛在看一群死人。 面具少年原本稍微有些慌张,正准备在斗食赛侍者的掩护下撤离时,突然看到身前挺立的黑色身影。 少年眼眸中涌起泪光,咬了咬唇望着简墨离,半晌之后淡定的站回了原位,一本正经地继续炒菜。 纪宁本来准备冲上前去救那面具少年,可却看见素来少言少语的简墨离一脸怒色护在面具少年身前。 不知为何心口突然闷了一下,还没有来得及细究那点微妙的感觉,下一秒就被纪凰拉到一旁护着去了。 四周的百姓作鸟兽散,偌大的场地上顷刻间只留下黑衣人与斗食赛侍者在对峙交战,还有一些没来得及逃散的人。 “公子!快来人!救救我家公子!胡天将军必有重谢!” 胡笛身边的小厮在桥边慌张叫喊着,桥下河中俨然是挣扎着却一直下沉的胡笛。 他们主仆三人避开黑衣人逃到桥上,胡笛却被发了疯的人群撞倒、摔下了桥。虽然他们现在很想逃,可要是胡笛出了什么事,他们两个做小厮的就准备好陪葬吧! 在他们附近的人看着气势汹汹的厮杀现场,哪还有什么心思管他们口中的重谢,恨不得插双翅膀离开这片地方就好! 正躲在一旁小摊上看好戏的沐嫣桐听到胡笛小厮的叫喊声,再看看桥下河里一直挣扎着、面纱早已脱落的胡笛,心中思量片刻,立即就朝着胡笛的方向掠去。 许梦诺、沐连城、许佑临三人本来想要随沐嫣桐一起去,可沐嫣桐速度太快,外面四周又都是黑衣人,他们只能躲在这个小摊上等着沐嫣桐回来。 单倾颜压根就懒得管沐嫣桐的那点破事,他此刻正盯着与简墨离交战的黑衣人,眼眸中满是算计。 他确实想要除去简墨离,这个简氏家族唯一的女嗣少族主。可他很清楚,就他现在的实力而言,根本不可能给简墨离造成什么致命伤,反而会赔上自己的性命。 是以刚才认出黑袍女子是简墨离时,他虽然恨意滔天,却也只能逼迫自己忍耐。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庞氏家族居然会派出黑衣人前来斗食赛行刺。看简墨离紧张的样子,台上那面具少年,很可能就是简墨离一父同胞的弟弟——简墨分。 只是,这简墨分为何会招惹上庞氏家族?还真是奇怪呢…… 不过不管如何,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既然庞氏家族出手行刺简墨分,以简墨离对胞弟的爱护程度,一定会为简墨分报复回去。 到时候简墨离与庞氏家族敌对,他或许就会有机会…… “呵!本王看起来很像软柿子吗?” 纪凰冷笑一声,凤眸扫过朝她这边冲过来、准备攻击纪宁的黑衣人。 这些人会来攻击纪宁,无疑是因为刚才简墨离和纪宁走得太过亲近,黑衣人难以胜过简墨离,所以想要用纪宁牵制她。 不过那个简墨离倒好,一心护着身后的少年,对自家被她牵连的哥哥不管不顾。若早知如此,她今晚一定不会让简墨离有机会与自家哥哥相处这么久! 将纪宁交到御弈卿手上之后,纪凰带着风鸣迎向那群黑衣人。她那泄愤一样的单方面屠杀,让黑衣人齐齐退后几步,露在面罩外的眼中浮上畏惧。 简墨离看到黑衣人冲向纪宁那边时就已经担心不已,正准备过去保护,却被身前这群黑衣人拖住了脚步。 看到纪宁有纪凰护着之后,她也稍微松了口气。只是看他妹妹这泄愤的杀法,莫不是误会了些什么……? 纪宁拉着御弈卿的胳膊,紧张兮兮的盯着纪凰的身影,嘴里不停念叨着: “弈卿,你说凰儿会不会出事啊?对方人很多诶,凰儿身边就一个风鸣,要是干不过她们怎么办……” 御弈卿看看愁绪满面的纪宁,再看看完全碾压黑衣人的纪凰,很是无奈的宽慰道: “世上能伤到阿凰的人并不多,这些人还不足以与她匹敌。” 虽然她的哥哥确实如她所说,有些傻乎乎的,但这性情却是一个真。这样毫不掩饰的关切,他在一旁看着都觉得暖融,也难怪她那么宠纵着她这个哥哥。 庞氏家族派来的杀手,原本只是为了除去台上带着面具的简墨分,可没想到撞上了纪凰和简墨离这两块铁板,只能在伤亡惨重之后灰溜溜的撤退。 简墨离向后看了一眼,见简墨分毫发无损之后,立刻就掠向纪宁的方向,想要查看一下他有没有受伤。 可还不等她到纪宁身边,就已经被纪凰毫不留情的攻击。 简墨离自知此事是自己处理不当,在纪凰攻击时也不敢还手,只能一直抵挡着。 纪凰的实力虽然还未超越她,可却也差不了多少,真正战时都能打个旗鼓相当。 在这样只防守不进攻的情况下,简墨离很快就被纪凰逼退到十米开外,连纪宁的衣角都没碰到一下。 纪凰看简墨离挨了自己一掌之后还不反击,没好气的收了手。不过她也还在气头上,并没什么要管顾简墨离的意思。牵着自家夫君、领着自家哥哥,潇潇洒洒的转身回府了。 纪宁跟着纪凰吭哧吭哧的走着,半路停顿片刻,咬了咬唇回头望了一眼,不过立刻就被纪凰拖走了。 简墨离看他那小兽般的模样,提步就想要追上去,可思及简墨分的安危,还是压下了心头的躁动,先带着简墨分回了自己的别院。 话说回来,在赛台上的简墨分那叫一个淡定,有条不紊的给锅里炖肉收汁。 笑话!要是自家姐姐没来,他自然是要赶紧护着自己的小命的。可自家姐姐就在这儿站着,他就不信还有谁能伤到他! 这不是恃宠而骄狂妄自大,而是他对自己姐姐的信任。谁都可能抛下他,但姐姐不会! 若他真的在姐姐面前伤到了,那一定是遇上自家姐姐都难以解决的敌人,他就更不会丢下姐姐独自逃脱! 只是……姐姐今日状态有些不对,难不成……红鸾星动了? …… 黑衣人逃离之后,纪凰、简墨离两波人也相继离开,而沐嫣桐一群人还围在河边,心思各异的盯着地上昏迷的胡笛。 “公子……公子你醒醒……公子……” 胡笛的小厮一边流眼泪一边摇晃着胡笛的身体,不过那眼泪不是担忧、而是畏惧。 上次二公子在伊珀湖出事之后,胡天将军直接杖毙了伺候二公子的所有小厮。这次若是胡家血脉仅剩的大公子也出事了,那他们很难想象自己会被怎样处置…… “噗!咳咳!咳咳!” 胡笛呛出一口水,奋力推开旁边的人,半趴在地上咳嗽着。 溺水之后被两个小厮疯狂摇晃着,还能醒过来也真是算命大。 那两名小厮半点防备都没有,被胡笛推倒在地之后却还欣喜若狂的围了过去,小心的给他拍着后背。 胡笛醒了,他们的命才算是保住了。 “胡笛公子醒了就好,可否需要传个大夫过来看看?” 沐嫣桐站在胡笛面前,湿透的衣衫紧贴在身上,包裹着曼妙的身躯,让刚刚抬起头的胡笛红了红脸。 “无碍,多谢二皇女相救。” 在水底挣扎时,他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离他那么近。而就在他浑身冰冷意识模糊的时候,感觉到一双有力的手臂将他抱起。 那个怀抱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可靠、那样的让他眷恋…… 许多人命悬一线时,就是心门打开的瞬间。 …… 第71章 刺杀,萧氏内斗 “仪态不庄,倒是让胡笛公子见笑了。” 沐嫣桐笑得文雅,从许梦诺那里取来斗篷,凑近蹲着把斗篷披在胡笛身上。之后立刻就收回了手,没有半点逾越。 “无事便好。天色已晚,胡笛公子还是尽快回府吧,本皇女也要回宫了。” 胡笛还没从沐嫣桐的靠近中缓过神来,沐嫣桐就已经给他披好斗篷站起身了。 此刻听到沐嫣桐的话,他才回过神来。压下心中所有的期待与萌动,尽量保持平常端庄的声线,声音有些嘶哑道: “二皇女慢走,日后若有机会,臣子必当报此救命之恩。” 沐嫣桐闻言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眼中柔情流转,声音清缓道: “胡笛公子保重己身,便已不负嫣桐相救之意。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日后的事日后再说。” 胡笛怔愣的望着沐嫣桐,片刻之后回过神来,让小厮扶他站起来,半弯着腰朝着沐嫣桐道: “臣子恭送二皇女。” 沐嫣桐似是无奈又似是心疼,语气怅然道: “好生休息。” 这次还不等胡笛回话,沐嫣桐就领着身后的人转身离开,仅留下胡笛呆呆的望着她的背影。 以前他竟然不知,二皇女是这样一个细心温雅的女子。当日弟弟丧宴上,她好心劝慰,而自己居然那般对她…… 胡笛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该,心烦意乱的领着小厮回府。回到房中之后坐在床边思索许久,终于决定了什么似的,长舒一口气抱紧了身上的斗篷。 …… 西玖帝国,帝都,凰王府。 忆夜轩内,纪凰看着自家哥哥扯着自家夫君聊着聊那,正准备提醒两人天色很晚的时候,门外就突然传来了熟悉的洪亮嗓音。 “弈卿小子来了,小兔崽子居然不说一声!” 纪宸吟和晨泽语并排进来,身后跟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涌进了忆夜轩。 “来来来!弈卿小子别客气,就把凰王府当自个儿的家住着,有什么不清楚的就来找你语伯伯。” 纪宸吟此刻的态度,那叫一个和蔼慈祥好说话,完全颠覆了纪宁的世界观。 不会……未来妹夫才是母王亲生的吧?他和凰儿怕不是捡回来的? “吟姨、晨泽语伯伯,弈卿不请自来,怎好再麻烦你们安排。” 御弈卿虽然有些不适应纪凰家人的热情,但心里确实说不出的触动。 他何其有幸,能得到这样一份温暖、能与她相伴。 “不麻烦不麻烦!我早听宸吟念叨过了,心里可是盼望得紧,今日终于是见到了!” 晨泽语拉着御弈卿坐下,又是好一顿聊,纪宁和纪宸吟也在一旁坐着听,偶尔插着聊两句,这氛围那叫一个温馨和谐。 当然,除了怨念满满的邪王殿下。 纪凰好不容易等到自家哥哥快聊完了,准备和自家夫君洗洗睡了,结果又冲进来自家母王和父君。 今儿个晚上是注定要聊过去了吗? …… 西玖帝国,帝都,流云街,墨衍居。 “姐姐可是对那纪家公子动了情?” 一处布局精致的院落里,简墨分坐在秋千上晃荡着,摘下面具的脸庞俊秀稚嫩,满目期待的等着树下石桌边的简墨离回答这个问题。 “或许……是。” 简墨离斟酌半晌,给出了这么一个答案。 她从未动过情,自然不知动情是何感觉。如今只是遵从着自己的意愿,从心底里想要亲近纪宁罢了。 不可否认,她对他是特殊的。若是这份特殊便是男女之间的情意,那她约莫是对他动了情吧。 “我也觉得那纪家公子倒是合眼,比之欧阳家的那什么四公子要实在的多。” 简墨分晃着腿荡秋千,语气里满是轻快,神色中有种“家里的猪终于会拱白菜了”的欣慰。 他那时在赛台上看得真切,那纪家公子丝毫不清楚他的身份,却因为厨艺扬言要拜他为师,真是个豪迈性子。 而且他遇刺时,若非自家姐姐抢在前面护住了他,那纪家公子也是打算上前相助的。非亲非故却能临危不弃,纪家公子当得起他一声姐夫。 “欧阳涟雨?哼!怎配与他相较?” 简墨离不满的冷哼一声,看着秋千上的简墨分已经开始打起哈欠,站起身走出院子,边走边叮嘱道: “好好休息。” 简墨分从秋千上蹦下来,惬意的伸个懒腰挥挥手,进了房间睡觉。 简墨离走出院子,看见房间里熄灭的灯光,派了许多暗卫护在院子周围之后才放心离开。 庞氏家族……找死! …… 东辰帝国,国界,东侧无妄海。 无妄海上一片静谧,月光倾洒下,微风带动着粼粼波光,如梦似幻。 无妄海中心,大小岛屿紧凑密集,形成了一个岛上国家。 此刻,这个岛国一片宁静,唯有最古朴庄严的城堡依稀闪烁着灯光。 城堡内一处宫殿后院,一名中年男子看着打坐调息的女子,眼中满是心疼。 自从女儿重伤回族之后,顺安府那边就交给了那个卑贱的庶女萧芩纤打理。若是让他知道那揽月屠生的幕后主子是谁,他一定将她剥皮抽筋!为自己女儿出气! “听姨母说父亲派人刺杀简墨分,女儿可否知晓缘由?” 打坐的萧茹延缓缓睁开双眼,目光轻幽的扫过中年男子,看不出喜怒。 “你母亲有意让萧蒙生的那个庶女与简氏家族联姻,若是这桩姻成了,我们父女在这族中如何立足?” 自己女儿此次受伤,妻主已经极为不喜,为此还发了好几通脾气。 而且在女儿养伤的这大半年里,族中那些庶女们都蠢蠢欲动。更有甚者煽动族中长老,以少主重伤不宜劳累为由,请求另立少族主,真是气煞他也! 而萧蒙生的女儿——萧氏家族三小姐萧阮琛,正是另立少主的首要人选。 萧蒙本就是萧氏家族长老之子,在萧氏家族内背景雄厚,比起他来丝毫不差。他所生的女儿,虽然不是嫡女,身份却也不比嫡女低,在族中威望甚高。 简墨分是简氏家族已亡族君留下的独子,也是简氏家族唯一的嫡子。若是萧阮琛能将他娶回来,必然地位稳固不可撼动。 “简墨离对唯一的胞弟极为疼宠,此事若是让她知晓,整个庞氏家族都再无宁日。父亲,你冲动了。” 萧茹延虽然语气平淡,言语上也并没有过激,可眼眸中的不耐昭显着她对庞君慈此举的反感。 幸好他是用庞氏家族的去刺杀,而非用萧氏家族的人,否则若是母亲知晓此事,定会勃然大怒。毕竟简氏家族的实力摆在那,不是如今的萧氏家族可以匹敌的。 刺杀简墨分、惹怒简墨离、对峙简氏家族,这些事真的太过大胆,父亲行事之前究竟能不能用脑袋思考一下? 庞君慈本就要扛着少主之争的压力,此刻听到寄予重望的女儿都这么说他,自然是又气又恼,但更多的还是委屈与难受。 “可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萧阮琛娶了简墨分,否则茹儿你日后如何掌权?” 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可她为何就不能理解一下他做父亲的心情呢! “女儿知晓自己养伤这大半年来,父亲在族中过得辛苦,可此事确实行事不当。” 萧茹延在心中叹了口气,尽量不露出厌烦的情绪,放缓了声音解释道: “简墨分是简氏家族唯一的嫡子,怎会轻易下嫁给萧氏家族一个庶女?” “再者简族长虽然着急给简墨离成婚诞嗣,但并不着急为简墨分定亲。简族长对简墨分甚是纵容,并不会直接决议他的婚事。” “简墨分并不认识萧阮琛,两人之间并无情意,他不可能会同意这桩婚事。若他不同意,简族长并不会强求,加之又有他胞姐简墨离为她撑腰,萧阮琛怎么可能娶得到他?” 萧茹延解释完之后深呼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烦躁。 总之,萧阮琛不可能娶得到简墨分。而自己父亲居然为此出动庞氏家族的势力,意图除去简墨分。 若是此举未能得手,那么庞氏家族将面临简氏家族的无尽打压,甚至是颠覆。 “这……是为父的思虑不周。” 庞君慈手指绞着帕子忐忑不安,仔细思考之后觉得萧茹延所言确实有理,冷静些许继续道: “近段时间简墨分一人偷溜出族,为父派去的都是功力高强的人,绝不会让他逃脱的。只要除去了简墨分,就不会有人知晓此事。” 他是派人盯了简墨分许久才逮到这么个机会,只要简墨分离开了简氏家族,在没人护佑的情况下,除去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易如反掌。 “但愿如此。” 萧茹延闭上了眼继续打坐调息,语气平缓继续道:“女儿还需静养两个月,这段时间还请父亲谨慎行事,忍耐为先。” 庞君慈见她脸色虽然好些了,但依旧略显苍白,心里那叫一个心疼。连忙应着退出房去,动作轻缓的关上房门。 血宫、揽月、屠生……那夫妻二人竟敢将他女儿重伤至此,真是该死! …… 第72章 贪婪,宴前准备 西玖帝国,帝都,胡将军府。 “笛儿!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胡天坐在书房怒起拍桌,不敢置信的望着桌前站着的儿子,眼底满是震惊与失望。 小儿子已经没了,这大儿子就是她的命根子。她早就想好了,若是邪王殿下与太女那两边当真行不通,那她可以为大儿子另选一个良妻。 以胡将军府战后的地位而言,找个三品以上官宦人家、让大儿子嫁为正君不成问题。将来若诞下麟女,她也能在官场上帮衬一二,保胡家后嗣官荣不断。 而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大儿子竟然坦言要帮扶二皇女! 二皇女在朝中的地位,她早已与他讲过,这孩子怎么就是偏往刀口上撞呢?! 抛开太女沐梓泫的自身实力不说,就凭徐忠义在朝中那些动作而言,女皇就断然不会选择二皇女继位啊! 等到太女登基为皇之后,对待二皇女再仁慈也不过封王赐地、放逐余生,怎会还有回转之机?将军府跟着二皇女……那就是自己往死路上寻啊! 更何况……帷儿是死在了丞相府那许梦忆手上!大儿子莫不是忘了弑弟之仇了?! “母亲,孩儿知晓自己此刻所言,也知晓母亲心中忧虑。” 他当然知道二皇女在朝中的地位,虽然是储位之争的重要人选,可无奈因为父家的种种原因,并不受女皇宠爱。 但许家是许家,她是她,二者怎可混为一谈? 女皇因为紧盯这些这些而忽视了她的能力,是否对她太过不公? 胡笛眼底泛起同情,心中的天秤早在鸿升街上落水被救时就已经倾斜了。此刻见到自己母亲如此反对自己的决定,也有些急了道: “虽说二皇女是丞相府外戚,可小弟之事与她无关,母亲切勿因此牵连至她。况且昨晚若非有她相救,孩儿早已丧生河里,怎么还能站在这里见到母亲?” 胡天听到这里,神色稍微松动了些,但依旧很是严板,显然还是不赞成胡笛的决定。 胡笛见此,心中松了口气。以他对母亲这么多年的了解,只要母亲松动一点,那便是还有转机。 想清楚了这一点之后,胡笛更是耐心的劝解道: “况且就孩儿与二皇女这几次接触来看,二皇女心性尚可,并非不可投诚。想必母亲心中早已明白,邪王殿下与太女殿下两边确实难行通。若不附上皇权王室,与普通官宦人家为盟,孩儿将来的子女何时才能有出头之日?” 胡笛这番话,无疑是戳中了胡天心底最敏感的野心。 跟随女皇与凰王出生入死,不就是为了谋取这一份官荣吗?若是这份荣华只在她这里留存了一代,那她九死一生的意义何在? 她只是个普通凡人,自然也会贪生怕死。好不容易从战场上活了下来,现在正是到了好好享福的时候了,胡家怎么能就这样后继无人? 她虽不求封王拜爵百世流传,但也不愿胡家就此官场寥落复沦贫民。若是能附上皇室王权一步登天,那胡家后嗣何愁朝堂职位? 胡笛看着胡天眼底压抑的贪婪,并不意外,反而加了一把猛料,压低声音道: “二皇女与太女抗争多年,最后的皇位……鹿死谁手还未可知,母亲何不赌一把?” “住口!” 胡笛这番话,可谓是让胡天心头一凛,连忙压低声音喝止。脑中清醒了些,眼底却是止不住的流露出贪欲。 若是有朝一日,胡家后嗣是皇室子女…… 胡笛看她的神色,敛下眼眸冷静道: “孩儿言尽于此,剩下的交由母亲决定。” 母亲有贪婪,却更为惜命,是以一直在朝堂武将中官位平平。 此番若不是趁着两国大战浑水摸鱼,得了个名不副实的征战将军的名头,胡将军府的地位怎么可能在同等的三品官员中脱颖而出一跃直上? 现在大战刚过,正是出征武将风头正盛地位极高的时候,此时不趁热打铁更待何时? 胡天目光闪了闪,握紧了拳低沉着声音道: “你先回去,为母考虑考虑……” 胡笛并不意外,更不用去思索她考虑的结果。因为母亲的眼底,已经有了贪婪。 “孩儿告退。” 他也期待,未来身份尊贵的皇室成员生活。 …… 与此同时,帝都,凰王府,忆夜轩。 “这件?” 纪宁拿起一件天青色的长衫,展开仔细瞧着。 “不行。” 一旁坐着的晨泽语放下茶杯摇了摇头。 “这件呢?” 纪宁再次拿起一件水蓝色的长衫,展开四处比划着。 “不行。” 一旁坐着的晨泽语再次摇了摇头。 “那这件?” 纪宁百折不饶毫不气馁,倔强的继续拿起一件月白长衫研究着。 “都不行,衬不住弈卿小子的气质。” 晨泽语似乎很是不满的看着那些衣衫,只觉得没有一件能衬出一旁御弈卿那谪仙似的清淡缥缈。 是的,早在昨晚被纪凰带回来、被纪宸吟和晨泽语两位长辈无微不至的关怀着之后,御弈卿就觉得有些内疚,不该对两位长辈过多隐瞒,于是摘下了自己遮面的斗篷。 至于摘下斗篷后满室惊掉下巴的景象,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请自行想象。 御弈卿坐在纪凰旁边,看着纪宁和晨泽语为他的衣物发愁,清冷的星眸浮上几分柔和。 “宁哥、语伯,实在不必这般纠结,弈卿向来不在意衣衫。” 纪宁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边翻看着崭新的衣衫、一边嘟囔道: “帝都那些公子小姐皆言凰儿惧内,今晚姻月宴必须让他们知道,也就弈卿你有这个特权,可不是谁都能让凰儿惧着宠着的!” 凰儿惧内的事在帝都早就穿得沸沸扬扬,几乎是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虽然那些人明面上恭谨守礼、不敢表现出分毫,但背地里都议论得那叫一个难听,让他好几次没忍住带人大打出手。 男子聊这些就算了,居然那么多女子也拿这事背后嘲笑凰儿,真是气死他了! 凰儿再怎么惧内,也是名扬大陆的战神王爷!那些个小姐天天缩居在帝都,靠着家中那点财势等吃等喝,有什么资格贬低自家妹妹?! 况且以弈卿的自身条件而言,那些女子想要娶他回去惧内都没资格!真不知道那堆人哪来的优越感,竟然还真以为自己不惧内就是优于凰儿一等了?! 晨泽语虽然并未说话,但却亲自站起身给御弈卿挑选起了衣饰,显然与纪宁是一个意思了。 御弈卿看向纪凰,见她笑着朝自己点点头,也就没再阻拦纪宁和晨泽语为他挑选这些衣饰。 只不过关于她的惧内流言……看来恒涧近段时间有些闲了。 此刻在皇宫内暗搓搓派人监督单倾颜的沐引涧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谁!谁在算计她? 御弈卿在心里给沐引涧安排好满满一摞行程表之后,偏头望向身旁坐着的纪凰。 虽然恒涧明显是在为他正名,但那些话确实说得有些过了,毕竟惧内是对女子很大的羞辱。 而她为何丝毫都不反驳,反而直接承认了,让人能抓住她的短处?西玖帝都这些天盛传的那句话,他到现在字字难忘…… ‘惧内怎么了?本王选的人,就该宠得他离不开本王!’ 她那是当着众多帝都权贵的面,毫不掩饰的宣誓他的地位。 这句话的另一层意思,就是把他放在了她的权威之上,给了他在她面前放肆任性的所有权力…… 他虽早已知道她的心意、也早已知道她与世间女子的不同,可此刻依旧能听到自己胸腔内轰如鼓鸣的心跳声。 纪凰一直都凝视着他的侧颜,此刻御弈卿转过头来,自然直直的撞进了她的眼中。 那双睥睨一切的凤眸中此刻唯有软糯与宠溺,满满的只留得下他的身影,让御弈卿怔愣一会儿之后才回神。 “其实……我早为阿卿备好了晚宴的衣饰,阿卿可要去一试?” 纪凰一脸神秘的扬起下巴,颇有一副等待夸奖的小骄傲模样。 “嗯?” 御弈卿看她这调皮的样子,展颜露出一抹笑意,突然对她所准备的衣饰有了些期待。 纪凰牵过自家夫君的手,朝自家父君和哥哥打了个响指,雄赳赳气昂昂的领着三人去了偏殿。 偏殿里,揽月侍者见她们主子来了,小心翼翼将五个锦盒放在了桌上,每个锦盒上都标注了称呼。 “凰儿,这又是什么好东西?” 纪宁凑到桌边伸手戳着锦盒,对里边的东西很是好奇。 “哥哥既然好奇,打开看看便是。” 纪凰牵着御弈卿走到一个标注了‘邪王君’的锦盒面前,缓缓伸手打开。 由于怕暴露了主子的身份,所以盒上标注的是邪王和邪王君。 纪宁听自家妹妹已经这么直接的说了,当然压制不住心底的好奇,伸出爪子极快的打开了标注‘纪大公子’盒子。 刹那间,两个盒子里流光萦绕,那泛着星辉的精致衣袍展现在众人眼前,让周围的王府侍女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什么衣料……好生漂亮…… “星辰琉璃锦?!” 纪宁瞪大了双眼,爱不释手的将衣袍拿出来,那小心爱惜的模样真是不符合他以往的性子。 废话!这又不是普通的锦缎!这可是星辰琉璃锦啊!北霄帝国的国宝啊! 他早就听说北霄帝国求和的物品中有二十匹之多的星辰琉璃锦,但是就算再喜欢,他也不好意去找舅母讨要啊。 本以为这些东西都收入了国库,却没想到会在凰儿这里! 星辰琉璃锦举世难寻,产于北霄帝国一个藩属国皇室的独有织技,每年仅仅上贡三匹。哪怕是北霄帝国的正经皇室,都难以用这锦缎做一方帕子,而凰儿居然就这么给他们做成了衣服! “凰儿,这……?” 晨泽语打开标注了‘凰王君’的锦盒,盒子里的衣衫竟然是他最喜爱的款式,让他不禁伸手触摸上去。 只不过,这么珍稀的宝物,旁人若是得了一小块都能收藏起来视若珍宝,他们就这么穿在身上是不是太奢侈了点? 第73章 惊艳,宫宴开始 “父君放心,星辰琉璃锦罢了。既然是衣料,不穿岂不浪费?” 纪凰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为御弈卿准备的那件长衫,对着御弈卿比划了一下,很是满意的将衣服收回了锦盒。 她回京之后,偶然一次进宫向自家舅母汇报西玖战士的具体伤亡,恰好撞见大内总管在处理北霄的求和物品。 看着准备收入国库的星辰琉璃锦,纪凰突然想起御弈卿那双星眸。这些锦缎若是做成衣服,想必会很适合自家阿卿。 当时在她旁边的女皇陛下,自然注意是到了她的视线。 沐瑾宣正愁找不到什么东西来嘉奖她家凰丫头呢,看到纪凰对这些锦缎有兴趣,直接手一挥划给了纪凰十五匹,只留五匹充入了国库,当做北霄帝国向西玖求和的代表就行了。 脸不红心不跳收了大半北霄国宝的纪凰乖巧道谢,离宫之后立刻把这些星辰琉璃锦交到了揽月,让她们按照要求裁制衣袍。 当然,这些东西怎么能全部自己吞了呢?自然是每个人都要想到的。 就像此刻,标注着‘女皇陛下’、‘皇君’、‘太女’、‘九皇子’的四个锦盒,应该已经被揽月侍者送去皇宫里了。 经过纪凰的要求设计出来的衣服,在款式上不仅留存了原本该有的身份象征,更是添加了许多现代元素的点缀,让收到衣服的几人都爱不释手。 让人裁制完衣服之后,纪凰自然还各自挑选了与之配对的一套饰品。揽月出品的一切衣饰,虽不说与星辰琉璃锦一般珍贵,但那设计绝对是有价无市、风靡大陆的。 纪宁听完纪凰的话抽了抽嘴角。他怎么总觉得自家妹妹越来越拽得没边呢? ‘既然是衣料,不穿岂不浪费?’ 拜托!人家都是觉得拿来穿才是浪费好吗?!星辰琉璃锦完全可以拿来当做收藏品天天观赏了好吗?! 不过……为什么他突然觉得凰儿说得也挺有道理的。 锦缎……不就是拿来做衣服穿的吗? “那便听凰儿的,也省了我们再去挑选。” 晨泽语收起了衣袍,看着御弈卿笑得暧昧。 他刚刚可没错过,凰儿将弈卿小子的那一件衣衫摆开比划时,那件衣衫的总体规格显然与他那件相同,完全就是按照帝国王君的规格来的,不过两件衣衫其它的设计方面是全然不同的。 看来凰儿是准备在大婚之前,先向所有人宣布邪王君之位已定了。 虽然有些于礼不合,不过这样也好,省得许多有心之人总打凰王府少王君之位的主意。 虽然凰儿惧内一事传得沸沸扬扬,可总有许多人不在意这些,更在意权贵,拼了命削尖脑袋想要往凰王府挤。 等到今晚的姻月宴过后,他应该就不必为这些事烦心了吧! 晨泽语隔着一张桌子都能看清的款式,就站在纪凰面前的御弈卿怎么可能看不到? 邪王君?这个称呼……好像不错。 …… 帝都夜幕降临,皇宫灯火通明。丝竹之声缭绕回旋,众多官员带着家眷先后进宫。 在四周热闹却不失皇家威严的环境背景下,她们虽然和同僚举杯谈着,但依旧谨言慎行,不敢在这里有半分逾越。 偌大的习风园觥筹交错、轻歌曼舞,若是忽略掉那些虚伪的交际,倒真是别有一番夏日悠凉。 胡笛正坐在一旁凉亭里面,思索着沐嫣桐在朝上的格局,却被一道声音突然打断了思路。 “胡笛公子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到那边与我们一起赏荷吧!” 胡笛闻言挂上了素来端庄的微笑,抬头看向面前的男子,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这个男子,是兵部尚书李连华家的幺儿李默书。尚书是正二品官位,而李连华恰好又是主管兵部的尚书,地位完全在他们将军府之上,他不可与之交恶。 而带胡笛去赏荷的李默书却没想这么多。 他只是觉得胡笛刚刚丧弟,朝中官员们又都在应酬,胡笛一个人在宫宴上难免寂寞伤感,这才动了恻隐之心邀请他同去。 习风园作为夏季宫中最好的的宴聚场所,自然不是没有道理的。首先在采风凉爽这一方面,就是宫中其它宫苑不可比拟的。其次,习风园内的所有布景,垂柳、莲池、碧湖、凉亭……真是全力彰显了夏季的一切美好。 而且为了达到更好的宴会效果,沐梓昕在布置时用上了许多夜明珠与白玉灯盏。此刻虽是夜晚,但整个习风园却泛着柔和的亮光,一景一物都展现在众人眼前,仿若人间仙境。 李默书在园中穿行着,不自觉的都痴醉在这一片美景中,等走到莲池荷台边都还有些意犹未尽。 “默书更衣怎么去了这么久……咦?胡笛公子也来了,这下真是热闹了!” 李默书闻言才回过神来,看向说话的男子应道: “皇宫太过宏伟宽广,自然是多费了些时间。路过那边凉亭时恰好见到胡笛公子,便邀了过来一同赏荷。” 李默书说完之后,胡笛环顾一圈朝所有人含笑颔首,最后望向刚才说话的男子道: “幸得默书公子相邀,胡笛就叨扰众位了。” 原来是户部尚书江海涌家的三子江允安,他也是正二品官员家的嫡子,身份和李默书不相上下,也难怪能和李默书随意交谈。 这莲池荷台边的众多公子里面,也就这江允安、李默书两人身份较为显赫,其余的都是些普通官员家的公子,还不值得他费心交好。 “胡笛公子才学出众,允安闻名已久,今日相聚赏荷倒是顺遂了允安的愿才是。” 江允安好歹也是高官嫡子,在交际方面自然是不会差的。一番话说下来不仅给了胡笛面子,也让刚才赏荷的氛围继续蔓延开。 看着这些公子三五成群的开始赏花论树,胡笛一直挂着端庄的笑容,跟在江允安和李默书两人后方同行。 江允安和李默书聊着,时不时也会带上胡笛闲聊两句。胡笛跟在两人旁边,就算有时候被两人忽视了,也一直都是那副不急不躁的模样。 就这样,直到宴会快开始了,这群公子才纷纷返回宴席上。 胡笛回到宴席上之后,笑着朝两人打过招呼就回了位置。李默书和江允安也都面色如常的回了一礼,然后各自找到位置落座。 李默书是李连华老来得子,一直被保护的比较好,对于许多人心谋划并不了解,只是单纯的欣赏着景色。 而江允安自幼聪慧,江海涌对他如同对待女儿般栽培,许多府中事物都早早地交给了他打理,因此他的思维比一般公子要敏捷许多。 此刻,李默书依旧自顾自的摆弄着刚才编织的花环,江允安却兴趣乏乏,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端坐的胡笛,思绪翻涌片刻便收了回来。 这胡笛太会隐藏情绪了,他有些看不透,却直觉的觉得危险。 看来日后,还是少接触的好。 “……驾到!” “雅皇侍、二皇女、八皇子驾到!” “十一皇子驾到!” “四皇女、四皇婿驾到!” “太女殿下、太女君驾到!” “女皇陛下、皇君、九皇子驾到!” 习风园正门处,侍者一道接一道的高呼声响起,文武百官连忙携带家眷起身行礼,跪下高呼千岁万岁。 “平身。” 一身明黄锦袍的沐瑾宣扶着纪宸竹走到首位,一挥衣袖让所有人平身。 “谢女皇陛下!” 跪了一地的人恭谨起身,却在抬头望向首座四人时一片惊羡,呆在原地没了反应。 女皇……皇君……太女……九皇子…… 她们身上穿着的……那是……那是星辰琉璃锦?! 还有那些配饰……那些可都是揽月只此一套的孤版设计! 天呐……太奢侈了…… 许莲雅看到众人的反应,原本嫉恨的心更加扭曲。 北霄帝国的求和物品中有二十匹星辰琉璃锦,而后宫除了凰栖宫之外,任何一所宫苑都不曾见到星辰琉璃锦的影子。 他们能求得一方帕子都已是无上恩宠,而纪宸竹和他的一双儿女却都能这样裁制成衣袍穿在身上! 沐瑾宣,你的心未免偏得太过了! 一旁静静充当背景板的沐引涧,朝纪宸竹身后的雨封颔首打过招呼之后,在心中暗叹:这些人啊,承受能力真差! 这么壕无人道的事,一看就只有她们主母才能干得出来。舅舅舅母表哥表姐都给了,还能少得了自己家中母亲父兄吗?这么多人都给了,宠夫成狂的主母会漏掉主子吗? 哎!若是这些人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差,那她一会儿可真得替她们担忧啊! “凰王殿下、邪王殿下、凰王君、邪……邪王君驾到!” 门口的宫侍远远就看见了这五人,只是被惊艳到了,这才久久没能回神。等到五人已经快走进习风园的时候,她才记起来要通报。 通报的宫侍本来就是按照人脸和着装来通报的,以前从未见过御弈卿,自然不知晓身份。此刻见到御弈卿身着王君服饰,又被纪凰牵着,这才鼓起勇气报了这么个称谓。 不过庆幸的是其余四位大佬都满意的看了自己一眼,想来应该是没有报错。 园中的所有人闻言望去,失态到连行礼都忘了,就那么傻傻的盯着进来的五人。 也不知是谁先反应过来带头行礼,剩余的人才接连回过神来高呼千岁。 首座的沐瑾宣和纪宸竹、还有沐梓泫姐弟也呆住了。 不是说御天帝国十三皇子吗?!凰儿这丫头也太能藏了吧?!这别说是御天帝国十二皇子来,这就算是天上的仙君下凡,都不见得能比拟弈卿小子分毫啊! 第74章 试探,内定王君 场中除了知情人员之外,其余人皆是满脑袋问号,更有许多对纪凰依旧抱有幻想的公子敢怒不敢言。 邪王何时成亲了?!这男子居然这般放荡,就这么堂而皇之以邪王君之位自居! “宸吟、语姐夫、凰丫头、宁小子,快入座快入座,朕方才可是听皇君念叨你们许久了。” 沐瑾宣端着高大上的女皇架子,眼神极其狗腿的表达着“亲们咋现在才来我们等了好久了”。 众人见女皇陛下丝毫没有提及到邪王殿下身边的男子,瞬间各种眼神就交织到了御弈卿身上。 攀比是不相熟的人之间最正常的认识模式,此刻猛地看见一个样貌身姿气质都超越他们太多的同性,惊艳过后剩余的自然就是羡慕或嫉妒。 而与众男子截然相反的是——不少女子早就忘了自己身在何地姓甚名谁,满眼都是那个谪仙似的男子。 世间竟有如此绝色…… 沐嫣桐原本注意着胡笛的视线也被吸引过去,难以移开。直到纪凰伸手将御弈卿揽入怀中,冷眼扫过整个宴场时,那些失态的女子才心一惊连忙收敛了视线。 沐嫣桐不动声色的低头饮酒,脑袋里却依旧还是不远处谪仙的面容。与之相比,胡笛和许梦诺当真入不得眼。这般的人,怎么是纪凰的呢…… 沐瑾宣看着纪凰的举动笑眯了眼,警告的眼神扫向宴场那些色迷心窍的女子,一脸慈爱的朝御弈卿道: “弈小子在这里可还适应?有什么想要的尽管与你宸竹舅舅说,有空就让凰丫头带着你多四处走走,熟悉一下京中景色。” 嘶……! 女皇陛下居然没有责怪这男子,反而这般宽容的让他与皇君讨要东西?! 什么叫‘四处走走,熟悉一下京中景色’?这不就是明摆着让这男子熟悉帝都生活、侧面承认了这男子邪王君的身份吗?! 整个宴场的氛围突然复杂躁动起来,纪宸竹完全忽视这些,因为肚子太大行动不便,只能朝着御弈卿招招手道: “可真让舅舅一阵好盼。到底是我们凰儿有福分,能虏了你一颗心。” 御弈卿走到纪宸竹身边,纪宸竹身后的雨封立刻挪开位置,朝御弈卿笑着微微弯腰。 御弈卿对着雨封颔首,而后站在纪宸竹身边,任他一边打量一边夸着自己,偶尔听他询问些家常事就回答一两句。 “好了,宴席开始。今晚没有那么多约束,众位卿家自行欢娱,各家公子小姐亦是。” 沐瑾宣率先饮下一杯酒,将这场姻月宴正式拉开帷幕。 宴场上的众人也不敢再盯着台上的御弈卿看,匆匆收回了视线,举起酒杯回敬女皇陛下,然后板直了身躯坐着观看。 没有约束什么的都是女皇给面子,说的一些客套话。她们要是真的当真了,那才是作了死还不自知。 不过邪王殿下那就真的是毫不约束,漫不经心的倚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目光一直追随着邪王君,搞得纪宸竹都不好意思拉着御弈卿多聊几句了。 “邪王君小心!” 一个宫侍端着托盘摔向了和纪宸竹暂时结束了聊天、走向纪凰的御弈卿,嘴里惊呼着想要让他避开,身子却直接砸向了他的腿部。 纪凰不紧不慢的在一旁看着,凤眸深处酝酿着暗涌。 虽说这点手段不可能伤到自家阿卿,但这么被人试探,也真是烦心啊。 御弈卿星眸冷了几度,依旧是那副从容的样子,一边伸手扶住那个宫侍,一边腾空翻跃拿稳了宫侍摔出去的托盘,然后稳稳的落在地上。 这一幕只在呼吸间便已经完成,动作流畅一气呵成,不少人都只能看到银白色的衣袍在翻飞,却没能看清御弈卿的具体动作。 “奴才……奴才惊扰了邪王君罪该万死,还请邪王君看在奴才无心之失的份上宽恕一次!” 那名宫侍站稳之后立刻朝着御弈卿跪下求饶,周围的歌舞也停了下来,所有人都齐齐的看向这边。 “阿卿可有伤到?!” 纪凰此刻才站起来走到御弈卿身边,上上下下检查一遍,那叫一个关心则乱,将惧内的特性发挥的淋漓尽致。 末了还阴森森的望向那名宫侍,气冲冲的毫不留情道: “冲撞本王的王君,罪不可恕!风鸣,拖下去!” “是!” 御弈卿全程静静地看着她表演,直到风鸣将那宫侍拖下去之后,他才含着笑无奈的将惧内的邪王殿下牵走。 刚刚那名宫侍身上,有蛊毒的气息,看来是单倾颜派来试探他的人。在进宫之前阿凰就说过,十一皇子沐倾颜被抽调了,现在的十一皇子极有可能就是天命门的毒师——单倾颜。 邪王君将怒气冲冲的邪王殿下牵去坐下之后,宴会的气氛才慢慢回温,不过所有人却都对邪王殿下的惧内程度有了了解。 仅仅只是冲撞了一下,便直接出动风鸣首领拖下去处置。那若是谁不小心伤了邪王君哪里,岂不是要出动破晓军将那人踏碎? 看来日后宁愿得罪邪王,都勿要惹到邪王君。 一场小插曲过后,歌舞升平宴会继续,只是许多人的心思已经飘到老远。 单倾颜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回想着刚刚那一幕,虽然有些可惜失了一个养蛊的容器,但心底的压抑也消散不少。 刚刚在那邪王君进场时,他就觉得身形真的太像血宫那人了,而且声音也都差距不大。若不是比较确定纪凰不会是揽月屠生之主,他都快要觉得这邪王君就是血宫宫主了。 不过为了保险,他还是派人去试探了一番。 当初在夺命崖上,血宫那人与萧茹延交战时,他看的清清楚楚,血宫那人有腿疾! 至于还有其它的什么毛病,他当时隔得有些远没能看清。不过这腿疾一事,他却是万分确定,绝对不会出错的。 刚刚那位邪王君动作迅速底盘稳实,绝对不是腿脚不便之人,看来他最近真的是太多疑了…… “二弟,我与母亲早已说过让你收心,此刻你可懂了?” 杨将军府的席位上,杨思卿正一个人闷着灌酒,呛得满脸通红时被人夺了酒杯。 他目光迷茫的望向夺他酒杯的男子,晃了晃头才反应过来,语气委屈喊道:“大哥……” 杨思言闻言也软下了表情,坐在杨思卿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是四皇婿,四皇女的正夫,此刻本来应该和四皇女沐引涧一起的。而为了来劝导杨思卿两句,他只能先给妻主交代一声,暂时离开了席位。 母亲早就告诫过二弟,不要动邪王殿下的心思,邪王身边的位置不是他能肖想的,可没想到自家弟弟却还是没能管住自己的情。 “阿卿……阿卿……好一个阿卿!那日她唤我时那般温柔,就是因为我名字里这一个卿字吗?” 阿卿……这般柔情蜜意的一声称呼,可惜却是他自己自作多情的一场梦。是啊……他何德何能,能与那样一个男子相比较? 杨思卿靠在杨思言肩膀上呢喃着,语气里的颓废与伤感让身为哥哥的杨思言揪紧了心。 “傻弟弟,天下女子何其之多,你又不是非她不可。” 杨思卿闻言静默不语,杨思言也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劝慰,只能静静地在他身边坐着。 …… “真正的沐倾颜,怕是凶多吉少。” 御弈卿说完,张嘴咬下一口纪凰喂过来的点心,咀嚼之后微微蹙眉咽下去。 “发现的有些晚,无法阻拦。” 纪凰见他的神情,就着他咬剩的半块糕点尝了一口,之后与他神同步的蹙眉咽下去 好甜!甜的齁人!不输于马卡龙了! 莲花酥一向清甜酥软,怎么今天的会这么重口味? 纪凰拍拍手上的糕点屑,看见旁边桌上的纪宁拿着莲花酥一块接一块吃着,毫不犹豫的伸手蹭了一块过来。 纪宁瞪圆了双眼:我的妹你不是吧?!面前摆着那么大一满盘,你还在我盘里顺?! 纪凰直接无视掉自家哥哥的惊愕,张嘴咬下一口……嗯?味道不错啊! 御弈卿张嘴咬走纪凰手中剩下的一半,看其余桌上的人都淡定的吃着糕点,清冷的星眸望向纪凰时划过狐疑。 他们俩人品这么差的吗?其它桌上的都是清甜的莲花酥,就他们这桌上是齁甜的? 纪凰也是被这样的特殊待遇气笑了,不服气的捻起从盘中又一块糕点咬了一点碎末,结果自然是甜的发苦。 “别吃了,那人只是加了许多糖,倒没有要害人的意思。” 御弈卿握住纪凰拿糕点的手,让宫侍把这一盘莲花酥换了下去。 能在御膳房的糕点中动手脚,身份必然不低。 纪凰在脑海里把自己得罪了的人都过了一遍,结果还是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么幼稚的货。 御弈卿拿起筷子准备把桌上的菜都试一次,却被纪凰一把拉住。在他不解的眼神中,纪凰拿起筷子挑了几盘菜试吃,结果自然是全部都被下了料。 不过对方下的这个料还就真的只是普通佐料,比如盐、醋、辣椒…… “等我一会儿。” 纪凰忍无可忍的放下筷子,在御弈卿耳边交代一句之后,直接起身朝御膳房方向走去。 御弈卿无奈的摇摇头,不知是谁这么会挑事,居然敢在她吃食里面捣鬼。要知道,他的阿凰可是最不能容忍肚子饿着呢…… 宴席上的人看着纪凰满身冷气离开的背影,面面相觑不敢多言,只当自己没看到似的继续喝酒吃菜听歌看舞。 …… 第75章 恶整,何谓夫君 西玖帝国,帝都,皇宫。 御膳房内,众多御厨战战兢兢的望向拿着佐料的小女孩,眼泪都快吓出来了,嘴里一直不停念着: “十七皇女使不得啊!那是邪王殿下啊!若是她追究起来,草民们可都人头不保啊!” 蒸笼边的小女孩满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指使着身旁的宫侍打开蒸笼,将手里一满勺雪白的盐均匀撒了上去。 盐在热气腾腾的蒸笼里迅速化开,慢慢融进了糕点里,从外边看不出任何端倪,只有尝过之后才能体会到那种酸爽。 “来人,将最后一份糕点放凉之后送去给邪王殿下。” 小女孩恶趣味的笑着,仰着下巴拍了拍了手,却在转身的瞬间表情僵硬愣在原地。 “不必送去了,本王亲自来拿。” 纪凰看了看那盘半放置在水盆中降温的糕点,噙着一抹危险至极的笑,伸手捻起一块糕点直接用内力降温,然后塞进了小女孩嘴里。 “呸!呸!好咸!快拿水来!” 小女孩还没来得及抵抗,糕点就已经到了嘴里。那瞬间炸开的咸味,还夹杂着糕点本身的甜味,让她趴到一旁吐了半天。 “邪王……邪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众御厨与宫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根本就没有胆子抬头看纪凰一眼,那就更别说去帮那个小女孩倒水了。 “十七皇女,本王自认为与你并无交集。你可否告知本王,今晚本王桌上那些特殊的菜肴是何用意?” 纪凰并不理会小女孩呛出来的眼泪,缓慢的在小女孩身边踱步。每一步都极其缓慢,却都好像踩在了满室人的心尖尖上。 跪在地上的人恨不得把脑袋缩进肩膀里,跪着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小女孩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滑,气愤的瞪着纪凰,却还是有些害怕的向后退了一步。意识到自己后退的动作之后,小女孩有些恼火的又向前踏了一步,昂起头继续瞪着纪凰。 “哼!你这个四处勾引男子还不负责的女子,本皇女就是要替那些男子出气!” “哦?” 纪凰挑了挑眉,倒是被小女孩这个说法雷得不轻。 “敢问十七皇女,本王勾引谁了?” 她纪凰自认除了勾引自家夫君之外,可没有再对任何男子动过分毫念想。怎么到这个小皇女这儿,她就成了提上裤子不认人的那种混蛋了? “哼!你敢说你没有勾引杨家思卿哥哥?” 小女孩一听纪凰问起这事,怒火把心底的畏惧都压过去了,狠狠地盯着纪凰,等待着她的答案。 “自然敢。” 纪凰语气坦坦荡荡,眼神淡淡的扫过小女孩,见她脸上写满“我不信”三个大字,抚了抚衣袖继续道: “恕本王直言,除了本王的王君之外,本王懒得费心记住其他男子。所以对于你口中的杨家公子,本王委实是没有印象。” 天地良心,纪凰这番话真的全是实话。 那日伊珀湖案件中,她只是顺手而为帮助调查,即使当时觉得杨思卿的名字很顺口,过了也就忘了。 更何况她当时觉得顺口,也只是因为她正在思念御弈卿而已。对于杨思卿这个人,她从头到尾压根都没仔细看一眼,那就更别说撩拨勾引了。 “可……可思卿哥哥那般心系于你,你为何不接受他?!大女子怎么能这样吊着男儿家的胃口、捉弄男儿家的感情?!” 小女孩捏了捏拳头,虽然对纪凰没那么敌对了,但还是很不满的。 “沐焕凡,在你心里,夫君的含义是什么?” 纪凰看着这个小女孩被时代带得奇奇怪怪的三观,忍不住想要给她普及一下以心换心的价值观。 小女孩见纪凰这么认真的叫她的名字,虽然有些不满纪凰岔开话题,却还是张嘴答道: “夫君就是女子所娶的正夫,应该胸怀宽广接纳侧室、通得治理看管后院、生儿育女开枝散叶、上尊父母下侍妻儿……” 沐焕凡还未说完,就看见纪凰嘴角那皮笑肉不笑的弧度、还有眼底满满的不屑与厌恶。反射性的缩了缩脖子,开口问道: “谨仪院的儒师就是这样教的,有什么不对吗……?” 纪凰环顾一圈,看到其余的许多糕点都已经放凉了,不紧不慢的吃着,等肚子不那么饿的时候才开口问道: “女子三夫四侍、男子从一而终,公平吗?女子可以不学无术、男子必须宽容博学,公平吗?女子一夜快活、男子经受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之痛,公平吗?” 沐焕凡闻言,“不公平”三字脱口而出,之后便抿紧唇沉默下去。 纪凰凝视着她,半晌之后继续道: “夫君是什么?夫君将一切都交付给你的男子,夫君是不论贫富贵贱都在你身边不离不弃的男子,夫君是陪你走过余生数十载光阴的男子。” “他将一切都交付于你,你怎能忽略他的优秀排斥他的缺差?他在你身边不离不弃,你怎能左拥右抱拜高踩低?他陪你走过余生,你怎能要求他在容色衰驰时还要大度的把其他男子送到你床边?” “若你有朝一日想要娶一人为夫,希望你能明白你的责任,也希望你能记住那名男子走向你时眼中对未来的憧憬。他将一切押在你身上,千万不要让他输得一败涂地。” 话落之后,满室陷入一片无言的安静中。连地上跪着的那些御厨与宫侍,都被这番话震撼了心扉,一时间忘了惧怕。 沐焕凡沉默良久,稚嫩的声音认真道:“你这番话,本皇女会记住的。” 纪凰看她这认真的模样,在心里点了点头。 教育还是要从小抓起,不然长大后有些思想根深蒂固就难以拔除了。若是沐焕凡真能记住这番话,也不枉她在这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就在纪凰按照御弈卿的口味挑选完四菜一汤一糕点之后,跟在她旁边的沐焕凡纠结着问道: “那别家公子对你用情至深,你不管不顾,会不会对他太过不公?” 纪凰听她还是把话题扯回了原点,酝酿好最无情的话,冷着声音道: “爱是最无私的,也是最自私的。当你真的爱上一个人时,他的欢笑就是你的毕生追求,你的眼里除他之外容不下任何事物。” “这种感情是两个人之间心与心的碰撞、魂与魂的契合,容不得任何一个第三者插足。” “所以纵使别家公子用情再深,纪凰能给的也唯有一句抱歉。那份爱意并非是纪凰想要的,若是那位公子觉得不公,就请收回。” 沐焕凡听完呆呆的站在原地,一直以来她好像都弄错了什么…… 总之,听完面前这人的话,她有一种世界颠覆的迷茫感,可却又像误打误撞开启了一扇新的大门。 纪凰见她呆傻的站着,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端着托盘朝习风园走去。 她的答案已经给了,能不能接受就看沐焕凡自己的了。自家阿卿还在宴席上饿着呢,她可没有那么多时间在这里耽搁。 纪凰离开后,地上跪了一片的人颤颤巍巍站起来,有些劫后逃生的庆幸。 沐焕凡魂不守舍的带着宫侍回了自己的宫苑,懒得管身后御厨的行礼恭送。 她目前是宫中年纪最小的皇嗣,由于父亲身份不高,加上她年纪也小,所以其余皇子皇女很少与她交往。 从小到大,与她关系最为亲近的就是四皇姐沐引涧。所以对于四皇姐夫杨思言、还有杨思言的胞弟杨思卿,她都比较亲近。 最近杨思卿哥哥对纪凰牵肠绞肚,杨思言姐夫也看得揪心。而纪凰丝毫没有想要理会杨思卿哥哥的一片深情,这让她对纪凰很是反感,一直误以为纪凰是个撩拨完还不负责的女子。 今天听闻纪凰带了个内定的邪王君参加姻月宴,她一时间气不过才想到这么恶整纪凰一下,可没想到纪凰却是那样一个对感情忠贞不渝的人。 这件事……好像真的是她做错了。 …… 此刻的习风园,御弈卿坐在席位上喝着茶,面前的菜肴都让人撤了下去,只留了一些水果。 而中间的高台上,一位接一位的公子请命上台表演。得了女皇圣旨钦赐婚姻的公子羞涩雀跃,被赐婚的女子也是倍感荣幸,对于钦赐的姻缘很是满意。 能让女皇在赐婚时惦念着,这就已经是赐予她们的圣恩了。至于赐婚的对象是谁,这些都不并不重要,反正娶回去例行公事就行了。 而且能在姻月宴上登台的公子,想必也不会差,不管怎样她们都不会亏。 台上典雅悠远的笛声轻柔收尾,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让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胡笛献丑了,希望这一曲《与卿说》能入得了女皇与皇君的耳。” 沐瑾宣和纪宸竹对视一眼,眼中深色莫名。纪宸竹挂上了和蔼的微笑,朝着胡笛道: “胡家公子以笛为名以笛闻名,这一曲当真是让人回味无穷。不过这《与卿说》……胡家公子可是已经心有所属?” 纪宸竹虽然笑着在问,但眼底并没有太多亲和,反而带了些失望。 《与卿说》是男子心有所属、委婉向女子表达情意的曲子,胡笛才丧了小弟,这么快就动起了这方面的心思吗? 而且胡笛如今是胡家独子,他这样的行事,必然是经过了胡天的许可。看来自两国大战之后,有些武将真的自傲起来了啊! 胡笛在台上含羞带怯的望了席间沐嫣桐一眼,沐嫣桐好像有些意外、又好像有些惊喜,文雅的对胡笛笑着点头。 这郎有情妾有意的一幕,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更何况是看惯了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沐瑾宣和纪宸竹。 台下的胡天虽然心中也期待着,但却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只能装作一副吃惊的样子,先看看胡笛、再诚惶诚恐的望向沐瑾宣。 第76章 赐婚,利益婚姻 沐瑾宣笑得和蔼,不动声色的和纪宸吟交换一个眼神。然后看了看台上的胡笛,再看看下座的沐嫣桐,恍然大悟面露喜色问道: “胡家公子可是相中了二皇女?” 纪宸吟状似围观的给自己斟酒,目光平淡的扫过武将区域,将所有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看来西玖定国这么多年来,许多武将早已忘了初衷,堕身于追名逐利攀权附势,再不是当初热血拼命的沙场战将了。 胡笛站在台上感受着四面八方的注视,想起昨晚此时在河中的那个怀抱,坚定了神色,羞红了脸点了点头。 沐瑾宣脸上的笑意不变分毫,望向沐嫣桐问道: “二皇女可也有此意?” 沐嫣桐连忙站起身,走到沐瑾宣桌前跪下,语气认真道: “儿臣早已心仪胡笛公子,只是不知该如何倾诉心意。今日幸得胡笛公子表明心意,若能得母皇应允,儿臣自是欣喜若狂。” 沐嫣桐说完后抬起头,目光温柔的凝视着台上胡笛。看上去这么浓情蜜意的一对爱侣,沐瑾宣自然是不能拒绝的,手一挥朝沐梓泫道: “太女,拟旨!” 一旁静静吃东西的沐梓泫突然被点名,猝不及防的噎了一下,坐在她身旁的太女君苏品映连忙倒了杯水递过去。 “儿臣在。” 沐梓泫喝完水之后一脸坦荡从容的站起身,仿佛刚刚差点被噎死的货不是她。 不过话说回来,她的食量好像越来越大了,难道吃货属性是会被传染的吗? “二皇女聪敏严谨,为朕分忧多年不曾懈怠,以致至今后院正位空缺。现有胡家大公子胡笛,端庄有礼才貌双绝,特赐予二皇女为正夫,大婚定于六月年节之后。望你二人今后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沐瑾宣不仅要尽量忍住心底想要掀桌走人的冲动,还得在这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把下边俩人都夸一遍然后再赐个婚。 “儿臣领命,谢母皇恩赐!” “臣子领命,谢女皇恩赐!” 胡笛走下台,和沐嫣桐并排跪在地上。两人一起扣头,朝沐瑾宣高声道谢。 胡天恍若才反应过来的样子,连忙诚惶诚恐的走到胡笛和沐嫣桐两人身后跪下,受宠若惊的谢恩道: “犬子何德何能,能但得起皇家皇婿之位?!女皇如此抬举犬子,实属是胡家之荣幸!末将谢主隆恩!” 沐瑾宣一脸不赞同的挥挥手,语气略带责怪道: “爱卿征战沙场保家卫国,你的独子怎就担不得皇婿之位了?朕还觉得这场婚姻是便宜了朕的二皇女呢!” 纪宸竹在一旁安静的坐着,心中感叹道:在皇位上坐了十几年,当初那个莽撞冲动的瑾宣竟也这么会打哈哈了。 其余大多朝臣见状,都纷纷上前贺喜。 胡将军府自征战大军班师回朝后、地位就不同往日。如今家中儿子又嫁了个好妻主,一跃成了皇室的正位皇婿,日后的地位怕是得一路高升啊。 本以为胡笛无女少子,胡家如今再怎么风光都成不了气候。可现在看来,日后这帝都的权贵之中,还是少不了胡家的一席之地。 看着这突然热闹起来的一幕,极少数心中明了的朝臣并未上去奉承讨好,只是格式化的恭贺了两句。 胡家现在爬得越高,将来就可能摔得越惨。毕竟……纪家两位王爷可不是吃素的!女皇也从未想过要让有着许家血脉的二皇女继位! 许丞相一派联合二皇女谋划朝政多年,依旧不能撼动女皇与纪家分毫。现在纵使是加了一个胡将军府,也不见得就能怎样。 一番赐婚恭贺过后,宴会继续。 许多公子表演的更是精彩卖力,虽不敢奢求像胡笛那样一跃龙门成为皇室正婿,但还是希望能找到有权有势的妻家,锦衣玉食安度余生。 …… “阿卿先吃点垫着肚子,回府我再给你做好吃的。” 丝竹绕梁的习风园里,端着托盘回到宴席上的纪凰完全忽略了四周投递过来的各种眼神,俨然是一副夫奴的模样。 那盛满宠溺的眼中,哪还有半点执掌生杀予夺大权的王爷形象? “凰丫头怎么自己跑去御膳房了?让宫侍去不就行了?” 纪凰坐到御弈卿身边,想了想那个被她进行过思想教育的小女孩,一边摆着盘子一边朝沐瑾宣答道: “宫侍不知道阿卿的口味,去了也是浪费时间,本王可舍不得自个儿夫君饿着。” 只是小孩子耍些小脾气罢了,她可不想把这点小事闹大。而且沐焕凡并没有要伤她的意思,只是想替对她好的公子出口气,心性倒也不坏。 沐瑾宣也只是随口一问,鬼知道她家凰丫头张嘴就是齁甜暴击。笑着摸了摸鼻子闭上嘴,在心里感叹着:年轻就是好啊! 御弈卿早已习惯了纪凰那些张口就来的甜腻腻情话,神色自若拿起碗筷吃着。 纪凰伸手搂住御弈卿的腰半靠在他身上,眨着眼睛专注的盯着他,一脸软糯可爱等投喂。 御弈卿被她逗得勾起了嘴角,夹起一颗虾仁喂到她嘴边,颇有养了只猫儿的感觉。 纪凰张嘴咬下那颗虾仁,一脸餍足的眯眼,似乎筷子上还残留着他口中的薄荷清香。 两人这旁若无人的亲昵举动,简直闪瞎了纪宁的钛合金狗眼。 我的妹,你至于这么打击你孤家寡人的哥哥吗?! 首座的女皇陛下与上座的凰王大人纷纷灌了杯酒,默契的把手放到桌下,暗搓搓牵起了自己身旁夫君的手…… 沐梓泫本来是想和身旁的苏品映也秀一波,但思虑到自己的夫君很是规矩羞涩,片刻之后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 沐梓昕静默的低下头吃菜,在一次次的伤心中好像已经免疫了。此刻看到纪凰和御弈卿这么恩爱,他心中竟然有些释怀的感觉。 早该放手了,这个男子才是与她最般配的啊。 坐在纪凰和御弈卿斜对面的沐引涧,虽然已经吃过许多这种黄金狗粮,但此刻还是被这满满的一桶噎个半死。 主子,主母,咱们低调一点秀好吗? 纪凰和御弈卿的亲昵毫不掩饰,四周许多人自然也是看得清清楚楚。心中褒贬各异,但同样的是都不敢表现出来分毫。 “胡笛与沐嫣桐订婚了。” 御弈卿面不改色的说着,清冷的星眸凝视着纪凰……手下的鱼。 “嗯?看来沐嫣桐诱惑男子还是有些手段的。” 除非胡笛强烈要求,否则以胡天那怯懦的尿性,有那心也没那胆去和沐嫣桐合作。许梦忆才杀了胡帷,胡天就这么急着攀上沐嫣桐……看来那日在伊珀湖边,她的好心当真是白瞎了。 纪凰心里千回百转,手底下的动作却丝毫不慢,利落细致的剔除鱼骨,将嫩滑无刺的鱼肉喂到御弈卿嘴边。 她家阿卿其实很喜欢吃鱼,只是一直嫌剔刺麻烦,所以才很少吃罢了。 “对了,你何时动身回曼城?” 御弈卿吃到鱼肉之后很是满足,靠在纪凰肩膀上拨弄着她的头发。 “等小表妹出世、办完满月宴之后就启程。” 纪凰仔细的喂着,目光认真的好似在完成什么光荣的使命一样。 其实她在年节过后就应该回曼城封地了,但由于两国交战脱不开身,班师回朝时她作为将领又不能缺席,回京之后又恰好逢上姻月宴,马上又有小表妹的诞生、满月…… 这些一连串的事情拖住了她的脚步,否则她此刻都在曼城待了半年了。 “以御锦枭的性子,御萦雪的及冠之礼一定会早早地开始准备,广邀天下各国,完成利益最大的的一场联姻。” 御弈卿启唇轻语,仿佛此刻讨论的话题与他毫无关联,语气平淡的像在说陌生人一样。 “也就是说,阿卿你今年要提前去御天帝国?” 纪凰蹙了蹙眉,随后想到什么似的勾起了唇,继续伸手喂着鱼肉。 御萦雪与自家阿卿同日生辰,他的及冠之礼若是广邀各国大办,必然在十月之前就要将邀请函送至天下各国。 而且一旦大办,排场必然小不了,早在八九月就要开始准备了。也就是说,自家阿卿可能在九月之前就被传召回国,还真是烦人呢…… 不过广邀各国?那她身为西玖邪王,应该是可以出使的吧?她可是说过了,待到阿卿及冠之时,便是她大婚之日呢! “嗯,就算她们再厌恶我,我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到场的理由。况且苏叠雪不会介意有个残废毁容的皇子在现场,这样正好能对比凸显出他儿子的优秀。” 御弈卿此刻靠在纪凰肩膀上,倒没有看清楚纪凰此刻的神色,否则他一定能猜出纪凰心中的想法。 “呵!” 纪凰并不接这个话题,只是冷笑一声表达了她的态度,然后语气宠溺道: “别管那些不相干的,来,再吃一点。” 御弈卿看着喂到嘴边的鲜嫩鱼肉,优雅的前倾张嘴。吃到比较喜欢的鱼肉之后,他自然也懒得提那些扫兴的话题了。 而在纪凰和御弈卿的对面,沐嫣桐眼神虽然看似凝视着胡笛,实际上却一直用余光扫视着御弈卿。 面上虽然对着胡笛笑得和煦,心里却是控制不住的拿胡笛和御弈卿对比起来…… 一场变相的贵族相亲宴会慢慢落幕,在沐瑾宣扶着纪宸竹离席之后,朝中众臣相互喝几杯意思一下,看着到点了也就先后散了。 通往宫门的大道上,凰王府的马车慢悠悠行驶着。车内五人正在闲聊沐嫣桐与胡笛订婚之后牵扯到的朝堂局势,驾车的车妇却猛地一拉缰绳。 马匹受控停住,反射性的扬起前蹄,马车也跟着一阵剧烈颠簸。 纪凰伸出一只手揽住御弈卿,另一只手扶住纪宁。纪宸吟也连忙伸手,扶住她旁边的晨泽语。 “风啸?!你不是在皇君身边……” 马车旁的风鸣看着突然拦在马车前面的风啸,见一向沉稳的她此刻匆忙赶过来,就猜到可能是皇君那边出事了。 “皇君遇刺,属下等人虽然击退了刺客,但皇君还是受到惊吓动了胎气,雨封此刻正在接生。” 风啸快速禀报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脸上浮现出几分自责。 主子是信任她,才将皇君交给她保护。此刻皇君遇刺受惊,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掉头!去凰栖宫!” 纪宸吟皱紧眉头下令,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是!” …… 第77章 生产,彻查清理 西玖帝国,帝都,皇宫,凰栖宫。 “凰王殿下、邪王殿下、凰王君、邪王君驾到!” 殿外宫侍高声禀报着,打破了殿内沉寂的气氛。 “小竹怎样了?!” 纪宸吟人未到声先至,疾步跨进殿内,只看到沐瑾宣焦急的在殿内踱步。 沐瑾宣见到几人之后稍微放缓了情绪,凝重的摇了摇头,神色依旧夹杂着担忧内疚与震怒。 当时她就在竹儿身边,却还是有人敢这么大胆的行刺,她的后宫当真是太不安宁了! 纪宸吟捏了捏拳,直接把一旁的桌子砸了个粉碎。 “沐瑾宣!你特么的最好给老子把事情查清楚!” 沐瑾宣慎重的点头,目光似乎想要透过墙壁,看清内室的人儿。 随后进来的纪凰都被纪宸吟这怒火滔天的模样吓了一下。自家母王虽然暴躁,但那只是在家里。在外面她一向都是冷静稳重的,极少这样爆粗口动怒。 “属下见过主子、主君!属下等办事不利,请主子责罚!” 电刃、电刺、电芒三人半跪在纪凰面前,脸上或多或少都有着愧疚。 没能保护好皇君,是她们辜负了主子的一片信任。 “多久了?” 纪凰听着内室不断传来接生郎的叫喊声,其中还混杂着纪宸竹的痛呼声,声音冷冽的问着跪在她面前的三人。 电刃三人愣了一下,随机反应过来纪凰应该是在询问纪宸竹生产多久了,低下头恭谨答道: “从遇刺受惊到现在,已经半个时辰了。” 纪凰敛下眼眸,脸色已经有些沉下去了。 舅舅受惊之后直接跨过了第一产程,进入第二产程。 一般而言第二产程若是顺利,半到一个时辰便能将胎儿从父体产出。即便加上第三产程产出胎盘的时间,也最多不超过一个半时辰。 而此刻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里面的众多人却没有丝毫放松的迹象,反而所有人的气息都紊乱焦躁,让她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主子!皇君毒发!属下只能在皇君和皇胎之中暂时保下一个!” 内室里传来雨封失常的喊声。此刻虽然所有人都有些惊疑纪宸竹为何会中毒,但却已经来不及多想。 “保皇君!” “保皇君!” “……保……孩子……!” 沐瑾宣和纪宸吟同时吼出声。而在她们之后,一道气息奄奄的微弱声响传出,那声音轻飘飘的好似风一吹就能散去,却每一字都敲在了几人心底。 “保皇君!” 沐瑾宣再次吼出声,眼底的悲痛比起内室的纪宸竹丝毫不少。 不只是纪宸竹,沐瑾宣对这个未出世的孩子同样期待已久。此刻说出弃子保父,她的心里何尝不痛? “我进去接生!” 纪凰跨步朝内室走去,却被晨泽语一把拦住。 “凰儿!不可!” 晨泽语怎么会不知道纪凰的医术?从纪凰半年前为纪宸竹解毒保胎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家凰儿在医术方面的造诣之高。 可…… “凰儿,你若是进去了,纵使保住了父女两人,可你舅舅今后如何面世?” 人言可畏,不能不避啊!更何况纪宸竹是一国之君,若是让女子接生,哪怕那女子是他侄女,他也难逃放浪之名。 “医者眼中无分男女!” 纪凰见他们这个时候还在纠结这些,真是恨不得把他们丢到自己前世去历练几天。 “可世人眼中分男女!” 晨泽语又怎么会不想让纪凰救助纪宸竹?可这世上的规矩制度摆在那儿,一旦现在纪凰踏进内室,那么不论救助结果如何,纪宸竹日后都将在天下人的非议谩骂中度日。 哪怕他们所有人都不在意这些,可纪宸竹那样一个清傲如竹的男儿,怎能忍受这样的折辱?! 纪凰转头看了看纪宸吟和沐瑾宣,见她们两人都沉重的对她缓缓摇头,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阿凰,我进去。” 御弈卿握住纪凰的手,温润的眼神恰好安抚了纪凰的焦躁。 其余几人见御弈卿认真笃定的样子,虽然不知道他的医术如何,却一时间都没有阻拦。 纪凰看着御弈卿走向内室的背影,心中安定了些,转向电刃三人道: “起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说清。” “是!” 电刃三人见御弈卿进去了,心底也松了一口气。起身恭敬的站在纪凰面前,将刺杀的过程一字不漏的讲述着。 “姻月宴结束之后,女皇陪同皇君回宫,属下等潜留在暗中保护。途径恩佛祠时,刺客射杀了抬轿辇的轿妇,皇君在颠簸中又受了惊吓,才导致现在如此……” “之后皇室暗卫近身保护女皇与皇君,雨封守在皇君身边稳住胎息,属下等随同风啸首领处决所有刺客。” “等到大多刺客被解决之后,皇君已经生产在即刻不容缓。属下等不敢动身追拿剩余刺客,只能先护送女皇与皇君回宫,等待风啸首领通知主子。” 纪凰伸手在桌上一下一下轻扣着,等到电刃说完之后,才停下手上的动作,冷声问道: “能察觉到刺客身份吗?” 电刺闻言,思索半晌声音沙哑答道: “那些刺客仅擅长突袭,实战能力极差。且刺客身上并无组织标志,应该来自杀手界的中小组织。” 电刺不说还好,她这一说之后,纪凰周身的气息明显低沉了几个度。 风啸走到纪凰面前,半跪在地恭敬道: “三日之内,属下会查清那批杀手的来源、覆灭她们背后的组织,请主子应允。” 电刃三人闻言走到风啸身后,和风啸一样面对着纪凰半跪在地,语气恭敬道: “属下等愿随风啸首领同去,请主子应允。” 纪凰掀了掀眼帘,眼中映入风啸四人请罪般的姿态。稍微考虑片刻,启唇答道: “记住本王的规矩。”安全至上。 此事严格来说,并不算是她们四人的过错。她们已经抵挡了刺客,也保护了舅舅。 至于胎气动乱,其中虽然有颠簸的因素存在,但更多的是因为自家舅舅身体本就偏虚,并不是她们能够防止的。 她此刻答应她们四人的请求,只是不想她们四人日后还因此自责罢了。 风啸和电刃三人身躯一震,心底炸开一片暖意,迅速蔓延四肢百骸。 “属下遵命!” 风啸四人齐声答着,站起身朝纪凰行了一礼之后退出殿去。 “凰丫头,风啸她们已经做得很好了,此事当真不是她们……” 沐瑾宣虽然心里也很希望刺杀纪宸竹的人彻底消失,可她并不愿意是以这样的形式。 三天时间,哪怕是出动帝国的全部力量,都难以挖掘出那些江湖中盘根错节的杀手组织。而风啸她们却承诺三天内查清并覆灭,她很难想象其中的难度。 纪凰伸出手打断了沐瑾宣的话,语气幽深道: “三天时间,对她们来说足够了。” 虽然肯定是会有些辛劳的,但以风啸她们的实力,还不至于被这个任务难住。 既然这是她们四人请求的责罚,那便随她们去吧。 沐瑾宣还想再劝两句,纪宸吟却先开口朝纪凰道: “能不能一并查出后宫内所有加害过你舅舅的人?” 话落,满殿陷入一片死寂。 纪宸吟这一番话,无疑就是要为纪宸竹出头了。 不过也是,任谁唯一的宝贝弟弟嫁到结拜姐妹的后院如履薄冰屡遭迫害,恐怕心里都不好受。 若不是顾及到沐瑾宣一国之皇的颜面、还有纪宸竹一国之君的声名,纪宸吟早就想提刀杀到皇宫来了。 “查完之后,备一份给我。” 沐瑾宣望了纪宸吟一眼,这一眼是道歉,也是承诺。 宸吟将唯一的弟弟交到了她手上,她身为一国之皇,却连自己的结发夫君都没能保护好。别说是宸吟了,她现在都想狠狠揍自己一顿! 天知道刚刚听到竹儿那一声虚弱的‘保孩子’时,她心底有多痛! 如果不是她为了权衡前朝,娶进来这么多男子,竹儿又怎会屡遭迫害?! 她真的需要好好的清理一下这后宫,给她的结发夫君重新营造一个温馨的居所。 她,不能再辜负纪家所有人的期望了。 纪凰看了看沐瑾宣的神色,见她是说认真的,心底也稍微有了一点欣慰,开口承诺道: “一个月后,我会把能查出来的都告知你们。” ……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内室里却还是一片凝重。 “接下来的时间会很煎熬,为了孩子,请务必撑住。” 御弈卿站在床边,清冷的语气加剧了室内的凝重氛围。 “……好!” 纪宸竹忍着分娩的剧痛,还有体内莫名的虚乏感,朝御弈卿应着,咬紧牙让自己保持清醒。 “雨封,让阿凰准备蛇引。” 御弈卿话落之后,雨封直接愣在原地。 蛇引……是剧毒啊!皇君身上本就中了混合毒素,此刻再加上一份蛇引,岂不是要人胎两亡?! “雨封!” 御弈卿谨慎的为纪宸竹施针,控制毒素的蔓延速度。得空抬头一看,发现雨封呆愣在原地,不由得加大了声音唤他一声。 “属下遵命!” 雨封回神之后,立刻领命出去。 主君身为毒宗前任宗主的亲传弟子,对于毒术必然比他熟练精通。医毒自古不分家,想必剧毒的蛇引,定然还有不为人知的医效。 而且既然主君这么坦荡,让他去找主子索要蛇引,那么主子心中一定会有定夺。 他只是一个下属,不该质疑主君的决定。 第78章 诞生,十八皇女 纪凰神情凝重的望向内室,半晌之后动身掠向太医院。 她的药包里面只有常用药材,如果要配制蛇引,还必须得去太医院搜集主成分。 蛇引并不是一味药材,而是由十三种剧毒毒蛇的毒腺中提取出来的毒液制成。 就一般情况而言,蛇引绝对是至毒之物,沾染上点滴都是噩耗。若说蛇引唯一的医效……那便唯有以毒逼毒——解寰夕毒! 既然阿卿已经说了要蛇引,那么舅舅身上的毒一定就是寰夕。 雨封看着纪凰顷刻间消失的身影,心中震撼一瞬过后,转身走进内室。 主子与主君之间的信任,真的不是外人可以插足的。 …… 内室里,御弈卿额头上已经冒出了薄汗,在灯光的映照下格外晶莹。 看着床上已经接近昏厥的纪宸竹,再看看宫侍抬着的锦被下、那个只出来一个头的女婴,御弈卿只能一次次施针,尽量让纪宸竹不要昏迷。 “皇君!皇女整个头都出来了,用力啊!” “皇君加把力!皇女很快就就能出来了啊!” “撑住啊皇君!加把力啊!” “……” 一群接生郎就这么一直吼了大半个时辰,看着越来越虚弱的纪宸竹,他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一大一小千万不能出事啊!否则今天在这儿接生的他们……死路一条啊! “雨封,去外殿等着,时间差不多了。” 御弈卿收起纪宸竹身上的银针,略带疲惫的朝雨封下令。 这两柱香的时间,对他来说要配置蛇引不太可能,可是以阿凰的实力应该已经可以一拼。 她舅舅现在的情况,用银针封穴都已经控制不住了。若是还不能拿到蛇引,大人和胎儿可能一个都保不住。 阿凰……快点啊。 “是!” …… 太医院内,值班的太医吓得站在一旁打哆嗦。 邪王殿下这个祖宗,要这么多毒液干什么?这要是不小心玩出了人命,那可怎么是好啊?! 纪凰谨慎的拿着器皿,将里面乌黑的液体转移到一旁的瓷瓶里。然后在众多太医的惊恐目送下,拿着瓷瓶迅速折回凰栖宫。 …… 凰栖宫内,纪宸吟、沐瑾宣、晨泽语、纪宁都已经急得打转了,守在一旁的雨封也捏紧了衣袖,无可奈何只能等待的众人心若火焚。 在这死寂凝结的气氛下,众人心心念念的那一抹银光终于划落进来。 纪凰直接将手中瓷瓶递给雨封,雨封接过之后立马冲进了内室,刻不容缓。 沐瑾宣四人看着纪凰欲言又止,继续在殿内焦躁踱步。 纪凰深呼一口气,稳定心绪之后找个椅子坐下,一旁桌上的糕点都没能牵走她的丝毫注意力。 阿卿……交给你了。 此刻的内室里,接生郎都已经面如死灰,连叫喊的动力都没有了。 御弈卿看着意识涣散的纪宸竹,还有气息微弱的半身女婴,只能在一旁不断说着: “再撑一会儿,纪凰会赶到的。为了孩子、为了女皇、为了凰王、为了外面所有人,请坚持一下。” 纪宸竹艰难的仰着头,已经很难听清御弈卿的话了。他此刻只是循着一个父亲心底的执念,努力的想要将孩子生出来。 “主君!” 雨封匆匆进来,也来不及多注意礼节,直接把手里的瓷瓶递给御弈卿。 御弈卿接过瓷瓶伸手打开,取来一只茶杯,把蛇引放在里面稀释。 等到杯中的水一片乌黑之后,他伸手扶住纪宸竹,把那杯水一滴不剩灌了下去。 片刻之后,原本接近昏厥的纪宸竹突然浑身颤抖起来,死死的攥紧手边的锦被,嘴里也开始溢出喊声。 沉重乏力的感觉被剧痛冲散,纪宸竹的意识渐渐回笼,清晰的感觉到身下那微弱的挣扎。 “啊!啊!” 全身感官被疼痛刺醒之后,纪宸竹借着这短暂的清醒,不顾体内排斥互抵的两种剧毒,奋力的将身下女婴往外挤。 似乎是感觉到父体的推力,原本蔫巴巴的女婴也慢慢晃动着脑袋,似乎在挣扎着想要出来。 雨封端来熬制好的血参汤药,经过御弈卿的许可之后,才敢喂给纪宸竹喝。 所有接生郎和宫侍,看到这一幕都像打了鸡血一样,比之前更加卖力呐喊着,生怕纪宸竹又晕了过去。 室外大殿的几人听到室内越来越大的叫喊声,终于是颤抖着手松了口气。 “皇君!使把劲啊!” …… “出来了!胳膊出来了!” …… “快!皇君再用点力!看到肚子了!看到肚子了!” …… “腿出来了!出来了!使劲啊皇君!” …… 室内守在床尾的接生郎一句接一句叫喊着,比自己生了女儿还激动,不知道的还以为纪宸竹生的是他孙女呢! “啊!” “哇呜!呜呜!” 纪宸竹精疲力竭的叫喊声混杂着婴孩第一声嘹亮的啼哭声,响彻了这个午夜。 整个凰栖宫的人都笼罩在一种渡劫重生的喜悦之中,刚才的一个多时辰对她们而言,仿佛是几个世纪那么漫长。 听到婴儿的啼哭之后,沐瑾宣几人激动的冲到内室门口,却又不敢推门进去,只能在门外站着。 原本坐着的纪凰此刻也和她们几人一起站到门前,不过她等的可不是生产结果,她等的是他。 内室里纪宸竹的气息虽然微弱,但已经渐渐平缓。至于新生婴儿就更不用说了,哭得那么嘹亮,说有事都不可能。 内室的门缓缓打开,御弈卿领着雨封出现在众人视野里。雨封怀里抱着的那一坨自带声响、哭得嗷嗷嗷的娃娃,可不就是刚出世的十八皇女? 御弈卿看着众人着急的模样,淡定说道: “父女平安。” 纪凰见他脸色有些苍白,直接伸手把人打横抱起。 御弈卿毫不矫情的搂住纪凰的脖子,感觉到自己小腹正在发凉,伸手扯了扯纪凰后背的衣袍。 “既然舅舅和表妹已经平安无事,孩儿和阿卿就先行告退了。” 纪凰对于御弈卿身体的熟知程度,自然是比对她自己身体的熟知程度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此刻光是感受他的体温,就能知道是什么情况。 他的寒毒发作了。 纪宸竹看着御弈卿那略显疲倦的脸色,只以为他是接生太久累到了,立即朝纪凰挥手道: “快带弈卿小子好好休息去。” 沐瑾宣也从惊喜中回过神来,暂时把视线从雨封怀里的婴儿身上移开,对着纪凰道: “此时宫中已经门禁了,你们今晚先在宫内住一晚,也免得夜深露重的来回跑着凉了。” 纪凰倒是不介意居住环境,看着御弈卿渐渐虚弱下去的模样,自然是遵循就近原则、能快就快。 沐瑾宣见纪凰点头,麻溜的挥手叫来宫侍吩咐道: “带邪王与邪王君去邀仙居,派人仔细伺候着!” “是!” 宫侍低着头走在前边旁侧,不敢看纪凰和御弈卿的亲昵姿态,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地领路。 一行三人刚刚走到凰栖宫宫门口,就看到匆匆忙忙赶过来的沐梓泫、沐梓昕姐弟二人。 这两人看到纪凰之后急得不行,拉着就是一连串不间断的询问。 纪凰看这两人不能停嘴的趋势,连忙保证父女两人都已经没事了,这才带着自家夫君脱身离开。 而殿内,纪凰抱着御弈卿离开之后,沐瑾宣几人迫切的想要进内室探看,却被雨封一把拦住。 “诸位可以先照料小皇女,至于皇君那边,宫侍正在为他擦拭洁身,可能需要等一会儿。而且皇君疲劳过度已经歇息了,探看时请尽量安静些。” 雨封态度负责的将怀里襁褓中的婴儿递给晨泽语,随后进了内室守在纪宸竹身边。 晨泽语几人看着嘴里吐泡泡、睡得香甜的小家伙,都不自觉的咧着嘴傻笑起来。 随后匆忙赶来的沐梓泫和沐梓昕,自然也无法抗拒幼妹诞生的喜悦,加入了这傻笑的行列。 在这短短的小半个夜里,凰栖宫内的众人都经历了跌宕起伏难以言说的心绪波动。所幸结果是欢喜的,大家后半夜都可以安心歇息了。 西玖帝国十八皇女,就在这样一个夏风习习的午夜,惊险诞生了。 …… 翌日清晨,皇君诞女的消息响遍帝都,其中的艰险却被沐瑾宣和纪宸吟暗中镇压了过去。 因为这样才不会给暗中的人太多压迫,以免对方狗急跳墙,做出什么对纪宸竹父女不利的事来。 消息传出后,各家显贵都在精心挑选着礼品,以求能在小皇女满月宴上博皇室一笑。 此刻的凰栖宫里,早早起床的纪宸吟、晨泽语和纪宁三人,自然是洗漱完之后立刻就过来了。 压根待在凰栖宫就没挪窝的沐瑾宣、沐梓泫和沐梓昕三人,此刻坐在床边抢着逗弄咿咿呀呀的小娃娃。 这和谐安宁的一幕,看得床上虚弱的纪宸竹心里很是满足。 至于纪凰和御弈卿,当然是还在邀仙居里腻腻歪歪…… “可好些了?” 纪凰从背后抱着御弈卿,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贪婪的汲取着那一份薄荷清香。 御弈卿伸手覆上纪凰放在他小腹的手掌,从喉咙里溢出一声沙哑的“嗯”,声线还带着刚刚睡醒的慵懒。 纪凰听他应着好些了,放在他小腹上的手不仅没有松开,反而收拢了,直接从背后把人禁锢在怀里。 “夫君当真是秀色可餐。” 纪凰含着御弈卿的耳垂,含糊不清的在他耳边呢喃道。声音也不再全是软糯宠溺,而是染上了几分魅惑与其它…… 御弈卿感觉到耳根传来的温热气息,心尖颤了颤酥成一片,却还是保持着一贯的从容,嘶哑着声音坦诚问道: “阿凰可是想吃?” 第79章 香囊,暗藏杀机 沐瑾宣、纪宸吟和沐梓泫都气得脸色怒沉,桌上也唯有纪凰还能淡定吃着。 对她来说自家舅舅已经没事了,她当然也就放心了。至于那些背地里动手脚的人,迟早都要揪出来的,何必为了这些人影响胃口? 御弈卿听到雨封的禀报之后,并不意外的点点头。 那么弱的杀手,根本连皇家暗卫都敌不过,更别说对上堂堂屠生的首领和令主了。 这种水平的杀手,根本就是来送命的。她们唯一的用处,恐怕也只有突袭轿辇、趁机下最后一味药催发寰夕毒了。 用这些差不多被组织放弃的杀手,换取西玖帝国皇君和未出世皇女的性命,这笔买卖在杀手界真是算得上划算啊! “将刚才你提及的所有毒源暗中监看起来,至于风棉籽、酸洱、蜂尾刺、腐食草、阜兰的来源,通知恒涧去查吧。” 御弈卿毫不犹豫的把这个光荣的任务压到沐引涧身上。 “是!属下告退!” 雨封当然知道御弈卿说的恒涧是谁,当下就斗志满满的离开大殿,通知恒涧去了。 要在西玖皇宫查人,还不能打草惊蛇,身为西玖四皇女的恒涧舵主真是太合适了啊! 沐瑾宣三人都不知道御弈卿所说的恒涧是何人,自然听了便过了。 直到后来的后来,纪凰众人锋芒毕露、将一切隐藏的身份全部揭开时,她们才目瞪口呆的反应过来:自己身边居然窝着这么多大杀器! 纪凰放下筷子擦擦嘴,不经意的瞥了离开的雨封一眼,随后若有所思的凝视着御弈卿。 她怎么觉得……自家夫君突然有些傲娇的小脾气了? 虽然沐引涧那货的身份方便行事,可让她一人查清这剩下五味毒源,这工作量不可谓不大啊! 自家夫君这完全是在变相找茬一样的下达任务,很难不让她联想到沐引涧前段时间哔哔她惧内的作死举动。 唔……看来自家夫君,正在为她找面子呢! 如果让沐引涧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日子会过得那么繁忙,完全是因为当日丧宴上一时嘴贱,不知道会不会捶胸顿足悔恨流泪。 “等等!弈卿小子,你帮我看看这个。” 沐瑾宣突然紧皱眉头,伸手解下腰带上的香囊,准备要递给御弈卿。而她还没有递到御弈卿面前时,就被纪凰截去了。 御弈卿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纪凰的意思。 此刻能被她舅母拿出来的东西,一定与寰夕毒相关。她这是怕里面的东西有害,为了他的安全,所以先伸手拿走了。 她啊……难道真的要把他宠到离不开她吗? 不过有人时时刻刻惦念记挂、疼惜维护着,这感觉当真是如同成瘾了一般……戒不掉啊。 纪凰拿到这个干瘪的香囊之后伸手捏了捏,凑到香囊前、哪怕是鼻尖已经碰到香囊了,都只能闻出来一股极浅的茉莉香。 但是香囊里包的东西,从触觉来讲明显不是茉莉花的花体。看来光靠鼻子是闻不出来了,还是得打开看看。 于是乎,在众人紧张兮兮的眼神下,邪王殿下耸耸肩打开了香囊。 “风棉籽。” 怪不得这香囊气味这么浅淡,原来里面装的不是茉莉花,竟是风棉籽。 “风棉籽?!” 纪宸吟一拍桌子,将想要揍人的视线瞄准沐瑾宣。结果见那货也是一脸的震惊与悲愤,只能冷哼一声暗自磨牙。 纪凰收紧香囊口之后盘玩一会儿,见里面的风棉籽根本就出不来,蹙眉研究起香囊的布料来。 按理来说,这香囊内外两层布料都属于手工编织的棉麻,料子比较蓬松、漏孔也比较多。而风棉是外形极其小巧的致幻药材,风棉籽的外形更是微小到与沙尘一般大小,没道理漏不出来。 将香囊里面剩余的风棉籽转移出来之后,纪凰伸手捻着香囊的布料揉搓着,终于找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地方。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将手中香囊切去一个小角,果然在两层布料中间找到了一层用来隔离风棉籽的编织物。 “手段还真是不错……” 纪凰在众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下褒贬不明的感叹一声,而后朝沐瑾宣和沐梓泫问道: “之前舅舅宫中可是留存过合欢花?” 沐瑾宣思索了一下点点头,对于纪宸竹宫里的东西,她还是都有些印象的。 沐梓泫也跟着点头,十分详细的讲解道: “盛夏时节恰逢合欢花开放,前段时间父君身边有个宫侍无意间提及合欢花花香甜蜜、最适合愉悦心情,便去树上采摘了些放到父君寝殿里。” “过了大几日之后,表妹你派雨封进宫为父君安胎。雨封说合欢花花香太过甜腻刺鼻,便换成了清香凝神的木槿花,之后凰栖宫中就再没出现合欢花了。” “你突然提及合欢花,可是因为那花与这香囊有关?” 沐梓泫解释完之后出声询问纪凰。在她的印象里,凰儿表妹是一个很少会问废话的人。既然问了,那便大抵是合欢花有蹊跷。 “香囊所用布料根本就兜不住风棉籽,所以那人在两层布料间加了一层由茉莉枝叶外皮密织的隔层,这样风棉籽就不会飘散出来。” 纪凰并不否认的点点头,拿着手中带着茉莉花香的一个密织小角,望向众人继续道: “而未完全枯死的茉莉枝叶,经受合欢花花香的刺激之后,就会小幅度慢慢收缩,离开刺激之后再次回胀成原样。” “也就是说,有合欢花的地方,风棉籽就会从香囊中慢慢漏出来。再凭借其轻巧细微的外形混入空气中,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吸入体内。” “风棉籽本身毒性不强,只是有致幻作用,能导致人精神恍惚而已。不过若是一次性吸入量不多,也难以察觉异常。” 搞清楚这个香囊的古怪之后,纪凰把香囊和剩余的风棉籽全部包起来,交给身后的风鸣。 这些东西,可都是日后为舅舅讨债的证据啊! 沐瑾宣此刻的脸色并不好看。怪不得她那段时间总觉得疲倦恍惚,原来这个香囊真的有古怪。 亏她还觉得亏欠了他,一直尽力依顺着他的请求,却没想到他居然用这种手段来害竹儿和她的孩子! 纪凰看了一眼沐瑾宣阴沉吧啦的脸色,和自己夫君对视一眼,果断手牵手耸耸肩去了纪宸竹的寝殿。 反正风棉籽这事,自家舅母心里已有答案,她也就不用瞎操心了。 不过话说回来,没了风棉籽,恒涧舵主的任务也轻松了许多呢。 见纪凰和御弈卿到后院寝殿去了,沐瑾宣也不再压抑身上的怒气,朝着空气命令道: “禄一!监视紫萤宫!” “是!” 一道低沉的声音凭空响起,厅内的气流乱了一瞬,随后归于平静。 “这个香囊……是紫萤宫的桔皇侍送与母皇的?” 沐梓泫小心地询问一句,只见沐瑾宣的脸色更加难看。她默默闭上嘴,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纪宸吟原本还不知道紫萤宫里面住的是何人,此刻听到沐梓泫提起桔皇侍,自然也就清楚了。 约莫在六年前,朝堂上的御史还不是现今这位罗御史,而是一位名叫丁堇思的老妇人。 丁堇思是前朝就任官的御史,由于当年西玖天下初定,她们找不到合适的御史人选,便继续沿用了她。此人倒算是忠于民,虽然是前朝的官员,却也仍为西玖百姓尽心尽力。 而六年前的一天,许忠义一党的朝臣纷纷上谏,指控丁堇思勾结前朝官员意图复国。 面对众多真假难辨的证据,她们两人虽然相信丁堇思的为人,却也不得不给满堂朝臣一个结果。无奈之下,只好决定移步大理寺审议。 而那些前朝的余孽却一口咬定就是丁堇思策划谋反复国,初步审议结果出来后,朝堂上要求处置丁堇思的呼声也越来越高。 丁堇思一介老臣,已经为西玖尽心尽力多年,怎么能忍受这样的罪名扣在她头上?一怒之下撞在金銮殿大柱上,血溅当场一命呜呼。 事后她们虽然为丁堇思洗净了冤屈,也加封了谥号、以国老之礼风光入葬,更是赐予丁家后嗣帝都府尹之职,但还是难以弥补这件事给整个丁家造成的伤痛。 之后丁家后嗣自请离朝,不再参与任何朝堂之事,远离帝都行商去了。至此往后,帝都留下的丁家后嗣仅有一位,那便是丁家嫡出四少爷、紫萤宫的桔皇侍——丁拈桔。 丁堇思的死讯传到紫萤宫时,欢喜怀胎一月多的丁拈桔悲伤过度导致流产。后来又因为没了母家支持,宫中其余皇侍不断打压陷害,郁郁成疾难以生育。 在丁拈桔不知第多少次落水、恰好被沐瑾宣救起之后,沐瑾宣这才恍然忆起自己后院中还有这么个人的存在。 从那以后,出于对丁家的愧疚,沐瑾宣对这个体弱多病的丁拈桔也极为照拂。虽然很少临幸,但也再没让后宫皇侍随意欺负了去。 只不过她们却没曾想到,那弱柳扶风般的病美人,居然能有这么狠的手段。 “我绝不会因为曾亏欠丁家,就对伤害小竹的人放纵不管。你若下不了手,大可交给我去解决。” 纪宸吟冷硬的声音响起,不容拒绝的语气表达了她的态度。 她从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敢伤害她的弟弟,哪怕是救命恩人她也照杀不误! “不必了!关于此事,我一定会给竹儿和小十八一个交代!” 沐瑾宣此刻的脸色阴沉地可以滴墨了。 她对丁拈桔确实愧疚,可这并不代表她能容忍他伤害纪宸竹! …… 第80章 悲剧,背锅代价 西玖帝国,帝都,皇宫,凰栖宫。 正殿寝宫里,纪宸竹已经悠悠转醒,正被沐梓昕扶起来靠在软枕上,一口一口喝着喂过来的药膳补粥,眼神却丝毫不离纪宁正在用手戳戳戳的粉嫩娃娃。 他居然还活着……孩子也还健康平安……这一切真是恍若梦境。 “凰儿与弈卿呢?” 纪宸竹念念不舍的收回视线,询问着给他喂粥的沐梓昕。 还不等沐梓昕回答,一道邪肆的声音就由远及近响了起来。 “舅舅刚醒就这么挂念凰儿和阿卿,幸好舅母不在,否则真是要醋味横飞了。” 纪凰牵着御弈卿从门口走进来,看着虽然虚弱却已无大碍的纪宸竹,会心的勾出一抹笑容。 刚刚她俩还担心可能会打扰舅舅休息,拦下了所有宫侍的通禀。现在看来真是她们多想了,舅舅苏醒得挺快。 纪宸竹看着携手进来的两人,笑着嗔怪道: “你这丫头,一天到晚没个正经,也亏得弈卿还不嫌弃。” 纪凰极其自恋的一扬长发,搂着御弈卿大剌剌的坐到一旁软榻上,态度那叫一个随意任性。 “舅舅,夫不嫌妻嘛!再说了,舅母那么不着调,凰儿也没见你嫌弃她哟。” 纪凰说完之后还挑眉望向了自家哥哥怀里的那坨小表妹,眼神明晃晃写着:爱的结晶都产了仨了,别否认了。 纪宸竹看着自家侄女那直白的不能再直白的眼神,苍白的脸上升腾起一片红霞,只能喝两口粥掩饰尴尬。 御弈卿不动声色的伸手在纪凰腰间拧了一下,却被纪凰一把抓住了手。然后被搂得更紧,紧到两人之间没有半点空隙。 挣扎不开的御弈卿:…… 男子面薄,他只是想提醒她不要这么直白而已。 嗯,结果被她逮住了。 “咳咳!今天是乞巧节,你们可想出去街上玩耍?” 纪宸竹看着纪凰和御弈卿亲昵,真的是觉得没眼看啊没眼看,干咳两声换了个话题。 “对啊!今天街上热闹诶!” 纪宁双眼突然放光,那高瓦特亮闪闪的光芒简直灼瞎了满屋人的眼。 不过下一秒,纪宁就蔫吧下去了,一脸责任深重的严肃表情道: “可是舅舅你这边可不能没人照顾……算了算了!不去了不去了!” 在纪宁怀里还没能睁开眼的皱巴巴小娃娃挥挥手臂,嘴里咿呀咿呀的,仿佛是在应和他的话。 纪宸竹身为舅舅,当然知道纪宁的玩性有多大。此刻听他愿意窝在宫里保护自己,感动之余还是开口道: “无事的,一会儿姐姐和瑾宣就会过来的,你们叫上泫儿出去玩吧。” 纪宁闻言咬唇对手指,眼巴巴的望着纪凰,亮晶晶的眸子里写满期待。 纪凰在这样的目光下无法控制的抽了抽嘴角,无奈点头道: “想玩就走吧,早点出门可以多玩会儿。” “好嗷!” 纪宁噌的一声抱着刚出生的娃娃跳了起来,直看得沐梓昕吊起了一颗心。 “阿宁!你冷静点啦!我去叫上皇姐,你们先等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 与此同时,在西玖皇宫的另一座宫苑里,一位妖娆男子正勃然大怒,将手里回信撕个粉碎。 “萧茹延!区区萧氏家族少主而已!简直太放肆了!” 浮生城天命门来报,顺安府原府主萧茹延已经重归。而代理府主萧芩纤由于在顺安府内奢靡铺张、消耗过度,挥霍了大量金银,直接被盛怒的萧茹延抹杀了。 萧氏家族族主根本就毫不在意萧芩纤的死活,对萧茹延的举动没有半分不满,反而透露着赞许。 对于萧芩纤那样可有可无的子嗣,她完全不会在意,更何况萧芩纤还在大半年内败光了顺安府的那么多钱财! 萧茹延重归顺安府之后,手段狠辣的整顿顺安府,又一次改变了杀手界的格局。 原先的杀手界,血宫为首、天命门与顺安府次之,压根就没有什么屠生揽月这号家伙。 后来屠生揽月强势杀出来、与血宫联手,夺命崖一战之前捣毁了天命门大半根基,夺命崖一战之后重伤了顺安府萧茹延。 随后天命门叫战血宫,被打得一败涂地、组织溃散。顺安府也换了个废物当府主,任务成交率一落千丈、完成度亦是一降再降。 而屠生在杀手界一路高升,与血宫互帮互助相互扶持,现在已经俨然是杀手组织界的第二巨头了。即使中间向氏家族又造出来个什么问天门,也真是给血宫屠生挠痒痒似的,完全没有任何影响。 现在天命门休整复出,顺安府也重新整顿,但实力都只能勉强在杀手组织界排上第三,根本不可能对抗死死联合的血宫和屠生。 如果想要抗衡这两方势力,合作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他先放下身段,写信给萧茹延请求合作,而萧茹延居然回信让他以身为酬!真是气死他了! 他就不信仅凭一个顺安府,就能对抗整个血宫和屠生。哪怕还有萧氏家族暗中相助,也是远水不解近渴,真正能帮衬到几分还未可知呢! “门主息怒!” 三名黑衣杀手刷的一声齐齐跪下,紧绷的身躯止不住颤动着。 “哼!” 单倾颜冷哼一声,也不指望这些人能说出息怒之外的话,随口道: “当初为避免身份暴露才暂时雇用了一下收魂所的人,没曾想那些废物也太没用了,居然连趁机撒药都做不好!” “本主布了那么久的局,居然在她们这里出了纰漏?!真是用人失策!” 若是收魂所的杀手彻底引发了寰夕毒,以太医院那些太医的实力,纪宸竹绝对没有存活的机会。 如今纪宸竹母女平安,必定是收魂所的那些人没能完成任务委托! 至于纪凰和御弈卿的医术,压根就不在他考虑范围内。 一个是活都没活多少年的小王爷,一个是不知道打哪冒出来的、十有八九靠相貌上位的名不正言不顺王君,实在很难让他觉得这两人就能解了寰夕。 所以啊,悲剧的收魂所就这样给纪凰和御弈卿背锅了。 “如今纪宸竹顺利生产,通知许忠义、沐嫣桐那边收敛一点吧!另外让她们下手干净点,把那些没必要的棋子都处理掉,以免节外生枝。” 单倾颜对这些宫里的事似乎有些厌烦了,语气不耐烦的说完之后,就挥挥手让其中一名黑衣人去办了。 “小的告退!” 这名黑衣人心里如释重负般离开后,剩下的两名黑衣人眼中深藏着羡慕。她们只盼望着能快点逃离这个癫狂男子的身边,哪怕只是暂时的都好。 然而单倾颜并不会理会她们心里的祈祷,倚在软榻靠背上,气定神闲的问道: “既然任务没有完成,枉费了本主一番心血,那就让收魂所那些人体验一下夸海口的代价吧!” 黑衣人身躯一颤,不确定的开口询问道: “门主的意思是……?” 单倾颜不经意的瞥她一眼,开口道: “让新的一批人去处理了收魂所,顺道看看这一批不死蛊的成效。至于收魂所的人,适合养蛊的带回去、不适合的就地解决。” 他用这不以为然的神色和理所当然的语气,下达着赶尽杀绝的命令。 这一幕让剩下两人心底发寒,连忙领命退下。她们直到离开皇宫好远之后,仍旧心有余悸。 …… “来来来!公子小姐们都瞧瞧了!上好的姻缘结了!” “瞧瞧了瞧瞧了!万里挑一的折扇和香囊啊!” “快来买快来看啊!这些花环可都是才采摘的鲜花编制的!绝对能衬出公子们的天人之姿!” …… 街道上的叫卖声混合在一起,趁着乞巧节出来游玩的男女数不胜数,整个帝都都是一片繁华热闹的景象。 虽然往日的街道上也有许多小摊小铺在外叫卖,但却不比今日热闹。 今日有着节日的气氛烘托,再加上多出许多出来玩耍的妙龄公子小姐,自然是成就了一番繁华都景。 “诶!这位公子来瞧瞧!上好的花环啊!” “这位小姐!看看我家的折扇!绝对配得上您的风流倜傥!” “这位公子!……” 纪凰、御弈卿、风鸣、纪宁、沐梓泫、沐梓昕一行六人走在大街上。因为都是斗篷或面具遮脸、看不出身份,所以被不少摊主拉着推销。 摆摊的摊主们虽然不知道纪凰这群人的身份,但却知道她们身上的衣料配饰都是极好的,绝对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啊! “这么长一条街上,居然没吃的……” 纪宁握拳忿忿不平的嘟囔着,纪凰在心里点头表示赞同。 其余的风鸣四人额头上挂着几条黑线,很是无语的想着:这是乞巧节,又不是美食节…… “咦?那是二皇姐和胡公子吗?” 沐梓昕伸手指向一个人群比较密集的方向,众人随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那被众星捧月般的一对男女,可不就是沐嫣桐和胡笛? “有意思了……我们要不要找个人问问那边在干嘛?” 沐梓泫用手摩擦着下巴,俊朗的面容又被面具遮住,那猥琐大婶的模样真是让人不忍直视。 “不必了,揽月阁在那边举办个小活动。” 纪凰略带嫌弃的瞥了沐梓泫一眼,但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这个活动是她为了提高揽月知名度举办的,她自然是很清楚。虽然揽月的知名度已经很高了,但是多一点也没坏处啊。 况且古代的职业竞争也很强,不拿出点过人之处,怎么在商界立足? 在这种人流量巨大的节日里,其余稍微有些脸面的商家都不会出来当街摆摊售卖,因为她们觉得这样很掉底子。 而纪凰对于她们这种不抢生意的行为,那也很是感激啊! 搞笑!这么大的人流量、这么多的流水般交易金额、这么快的知名度上涨方式,为了什么面子就轻易放过,真是傻得可爱! 虽然这些钱财对于作为各业霸主的揽月来说并不算多,可信誉度、创新度和知名度却是立足商界的重要资本。 是你们自己放着这么好的打广告时机都不要,那可怪不得她的揽月垄断各行各业了。 第81章 携手,收魂所散 沐梓泫狐疑的看了纪凰一眼。 揽月在今日之前从未放出消息要在乞巧节准备什么活动,她们都是今日才出宫,为何凰儿这么清楚? 难不成……凰儿与揽月内部的人交好? 如果纪凰能知道沐梓泫此刻的想法,一定意味深长的笑而不语。 这次活动为了不惊动同行,自然是秘密筹备的。外人哪怕是与揽月内部的人交好,可只要那人不是揽月内部的人,就不可能知道揽月内部的事。 所以啊,这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表姐是想过去凑个热闹?” 纪凰并不在意沐梓泫的思量。她从未对亲人刻意隐瞒身份,不过她们能不能猜到,可就不关她的事了。 “确实。” 沐梓泫并不掩饰自己的想法,望向沐嫣桐那边继续道: “胡笛身边那些蒙着面纱的闺中男子,应该是高官富商家的公子。我比较想知道,沐嫣桐娶了一个胡笛、拉拢一个胡家之后,朝中会有怎样的格局变化。” 纪凰漫不经心挑起御弈卿的一缕墨发,暧昧地在放指间缠绕着,语气随意道: “那我们就去玩玩。” 就当她这个做甩手掌柜的,给举办活动的那些家伙闹闹气氛了。 …… 御天、北霄、东辰三国交界,浮生城。 “风啸首领,收魂所外围已经全部抹杀!” “风啸首领,收魂所中围已经开始布局!” “风啸首领,电刃、电刺、电芒三位令主已经潜入收魂所内围!” 一道道通禀响起,端坐在首位上擦匕首的风啸神色丝毫不变,站起身道: “还剩下两天时间,让中围加快进度,今晚之前打进内围。” “是!” 进来通禀的屠生成员准备转身退下,走到门口时却停住脚步,垂首问好: “见过弑月执事!” “嗯。” 弑月应了一声之后,刚才那名屠生成员立马退下,丝毫不敢在这多待片刻。 如果打扰了风啸首领和弑月执事单独相处,她会被特训得凄惨兮兮的。 “弑云已经带人配合屠生伏击中围了,最多半天时间,中围必破。” 弑月见四周除了两人之外也没人之后,也就没有绷得那么高冷。毫不客气的坐在副座上,端起茶杯就是喝。 “今日是乞巧节。” 风啸擦拭着匕首,语气极其平静的说出这句话,然而背对着弑月的脸庞染上点点粉色。 “什么?” 弑月被她这完全不搭边的话说愣了,随即反应过来,开口揶揄道: “堂堂屠生风啸首领,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这些节日了?” 风啸把匕首收回鞘内,冷硬的语气夹杂了几分认真,一字一句清晰道: “从遇见你开始。” 弑月闻言心跳乱了节奏,手里的茶杯颤动一下。深呼一口气之后把茶杯放回桌上,冷淡的语气染上几分异样,不确定的开口问道: “什么意思?” 风啸转过身,凝视着弑月的眼睛。没有过多的华丽词藻,只有极其简单粗暴的四个字: “我心悦你。” 弑月眯了眯眼看着风啸脸上的淡粉色,好像发现了什么让他惊奇的趣事,开口回应道: “我知道了。” 她莫不是……害羞了? 一向被称为“屠户”、挥刀收命茹毛饮血冷酷无情的屠生首领风啸,居然这么可爱的害羞了? ‘我知道了’? 这是个什么答案? 风啸不解的皱眉,目光紧盯着弑月,意思很明显了:要个准确的答案。 弑月在这样的目光下干咳两声,语速飞快的答道: “我答应了。” 话音刚落,弑月就站起身准备离开。 风啸立刻眼疾手快的拉住他,压抑着心里的雀跃开口道: “闲着也是无事,我带你去收魂所内围走走。” 弑月闻言,心底那点害羞消失得无影无踪,额头上滑下几条黑线。 他该夸她真不愧是屠生首领吗?别的女子乞巧节都是带着男子去逛街购物,她倒好,带着他去别的杀手组织内围走走? 话说风啸你这么拽,主母大人知道吗?他没记错的话,她此行赶回浮生城是有任务在身的吧? 弑月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可手腕上那坚定的力度却不容他退缩,无奈瞥了风啸一眼,开口答道: “我去准备一下。” 他现在虽然一身劲装,可随身携带的匕首什么的都只是平常防身用的,并不是专门的暗杀武器。 “无需准备。” 风啸大剌剌的直接拉着他的手腕出门,态度极其霸气狂拽。 弑月正准备问她是不是太随意了些,毕竟要去的是收魂所的核心内围。可不等他开口问,风啸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所过之处,你横行无阻。” 她会保护好他,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弑月不再多说,静默的任她拉着向前走,嘴角绽放出一抹笑意。 这携手离开的一对领头人,让屠生众成员瞠目结舌。 首领,你不是回来挑大梁的吗?这红果果的秀恩爱是什么意思?! 主子和主君秀就算了,你和弑月执事也秀?!你让不让咱们好好特训了?! …… 浮生城,中围,收魂所。 “弑云执事辛苦了!剩下的交由属下们处理即可。” 屠生杀手此刻笑得那叫一个亲切友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弑云的姐姐妹妹呢! “我又没干什么,哪来的辛苦?那这边你们先处理着,我去内围看看电刃她们。” 弑云性子跳脱热情,早就和纪凰的所有部下打得火热。对他来说,能和屠生一起执行任务也是一件很刺激很爽快的事情。 “是!” …… 收魂所的内围,被屠生大佬碾压吊打的杀手们集体缩回大殿,不明所以欲哭无泪。 咱只是个中级偏下的小组织,又没干什么和屠生揽月过不去的事情,屠生至于对她们这么凶残吗?! 嘭!嘭!嘭! 这极其凶残的三脚,硬生生踹开了收魂所的殿门。 门口三个浑身散发着森森恶意的人走进来,扫视了一眼躲在众多杀手后面的收魂所掌权人,二话不说扑上去就是干。 丫的!有事没事刺杀主子的舅舅!你这不是给大家都找不痛快吗?!幸好主子的舅舅最后没出事,否则她们有何颜面再见主子?! 随后赶来的弑云看她们仨打得这么猛,咕咚一声咽了咽口水。 弑云默默地守在门口,不让收魂所的杀手有机会逃离,远远围观电刃三人的碾压式殴打。 啧啧!惨!收魂所的那群杀手真惨! 电刃她们就是吊着这些杀手往死里打、哪疼打哪,但又偏偏不直接解决了。一次次放了又拉回来揍,简直是让那些杀手体验了一把天堂地狱来回穿梭的感觉。 倚在门口的弑云一次次咋舌,啧啧感叹着电刃三人禽兽不如论之一二三,结果随便一转头看到了更为禽兽不如的一幕。 这……这……这…… 这……弑月……风啸……这…… 丫的!这俩人什么情况?! 揍了人之后筋骨舒展浑身舒爽的电刃三人,挥舞着长绳把殿内众杀手绑成了粽子。一转身看到弑云合不上嘴的模样,很是好奇的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啪嗒…… 嗯,下巴脱臼而已,小事。 电刃傻愣愣地盯着携手走来的俩人,自己伸手把脱臼的下巴接回去,手肘捅捅电芒道: “电芒,给我一下” “哦,哦哦,好。” 同样傻愣住的电芒反手给电刃一脑崩,末了还语气认真问道: “你疼不?” 电刺侧目看看电刃额头上的红包,语气僵硬道: “我觉得她疼。” 电刃呆呆的点点头:“确实疼。” 三人理智下线:丫的!这不是梦啊?! 缓步走来的风啸绷直身子,冷酷严肃的眼神嗖嗖嗖扫向殿内,打量着电刃三人开口问道: “解决了?” 电刃三人麻溜的收回了惊悚视线,认真严谨的回复道: “属下立刻前去核对收魂所杀手名单。” “去吧。” 风啸侧身让三人离开,目光扫过殿内被绑成粽子的一群人,老神在在的在这群人的恐慌注视下、带着弑月在收魂所的总殿闲逛。 回过神来的弑云连忙命人看着殿内这群粽子,啊呸,这群杀手,然后噔噔噔的跟上面前两人。 “弑月,你俩这是……咋回事啊?” 弑云睁着圆鼓鼓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弑月。 弑月手里拿着从一旁随便抓来的玉坠子把玩,目光从弑云期待的脸上扫过,冷漠的语气带着几分嫌弃和……害羞,开口道: “如你所见。” 风啸站在弑月身旁,朝弑云投去一个眼神。 弑云在弑月看不到的角度朝风啸翻个白眼,撇撇嘴之后朝着弑月道: “那这边你们俩照看着,我回血宫安排一下,两天后我们就和风啸她们一起去西玖帝都找主子。” 风啸这个有了夫君就忘了死党的货!弑月现在都有妻主宠着护着了,他为啥还是单身狗?风鸣你个木头究竟是怎么想的啊…… “好。” …… 弑云离开后,弑月开始统计着收魂所的财产数量,还有俘虏杀手的人数,准备下一步的人员调动。 收魂所这么多杀手,有许多并不是欺女霸男杀人如狂万恶不赦的人,自然不可能把她们全部杀掉。 覆灭组织的意思,并不是一条人命都不留,只是让这个组织溃散而已。对于那些可以留活口的杀手,他们并不会赶尽杀绝,是去是留由那些杀手自己决定。 若是选择离开,则要用毒抹去部分记忆,此后再不入杀手一道;若是选择留下,则要经历考验,再用毒加以控制,保证其无法反叛。 风啸站在旁边,因为并不知道该怎么照顾男子,所以只能端茶递水一起处理资料。 …… 第82章 加班,电令主卒 西玖帝国,帝都,长柳街。 此刻街上大多数人都聚集在一片草地上,兴致高昂的议论着揽月即将举办的那什么时装梯台秀。 纪凰则带着自己这一行人,大摇大摆的站在沐嫣桐等人的身旁,完全是一副凑过来看热闹的模样。 而旁边,沐嫣桐那一行的众多公子压低声音议论着: “时装梯台秀……?揽月那个主子到底是何人?怎么总有些奇怪的言语?” “对啊!一个人就能在一两年内发展经营偌大的揽月屠生,说不定都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奶奶了。” “什么啊……不是说揽月的主子和血宫的宫主是夫妻吗?据说血宫宫主还不算很老。” “江湖中驻颜有术的人多了去了!再说了,血宫宫主的面具从不摘下,鬼知道下面是怎样的一张脸?” “对对对!说不定夫妻两人都是半只脚进了棺材的老妖怪了……” …… “……”一旁将这些话尽收耳底的风鸣,无语的为这些人点了根蜡。 各位大哥有没有搞错?!拜托!咱们主子和主君比你们还小上几岁呢! 要是她们两人都是风烛残年、半只脚踏进棺材了,那你们算什么?一只脚进棺材了吗? 一旁的御弈卿倒并不在意这些。虽然这些人非议的话不太好听,但若是他真的上去计较,那才真是浪费时间。 毕竟这些只是养在闺中的男儿家,而他是厮杀下闯出来的索命者。完全不在一个世界,何需计较? 不过御弈卿不在意,可不代表纪凰也不在意。 如果这些人只是非议她,那她倒是懒得管。可他们居然还连带贬上了她的阿卿,这就真的有点过了啊! 既然管不住嘴,那她就帮他们封一段时间吧! 于是乎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刚才说话不太好听的众多公子纷纷失言,请了许多大夫、甚至请动了太医都无济于事。可一个多月后,却又奇迹般的恢复了。 这样明显的教训,让他们家中的母亲有些慌张。她们自然是知道儿子惹上了不该惹的人,好一顿斥责之后勒令他们在家好好学习礼仪待嫁。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 此时的沐嫣桐还不知道屠生和血宫之主就在一旁听着,也就并未阻拦这些公子的议论。 她原本确实有拉拢屠生揽月的想法,但由于单倾颜已经明确告诉过她,屠生揽月和血宫关系密切、与她们注定是敌人,所以她也只好打消了这个想法。 要不然的话,这么一个财力强大、暗中实力也惊人的盟友,她可不愿意放过。 御弈卿自然不在意附近人心里那些弯弯绕绕,懒懒的窝在纪凰怀里,暗自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纪凰对着台上状似不经意的抬起手,随后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落下,快到台下站着的人都不曾注意到。 台上端坐着准备开始举行活动的揽月管事们,看见台下划过的那一抹流光之后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下去一个人去后台等着。 在主持人激动人心的开场白下,时装梯台秀渐渐拉开帷幕。 一个个从揽月居调来、身姿样貌居上、风格各异的男子,穿着揽月阁新出的衣衫、佩戴揽月阁新出的配饰,自信飞扬地走在高台上,气质丝毫不逊于大门大户培养的公子。 这样养眼的阵容下,女子热血沸腾的观看台上模特,而男子则是摸着荷包蠢蠢欲动的盯着模特身上的衣饰,就等稍后的拍卖了。 纪凰给纪宁几人交代两句后,将风鸣留下保护他们,随后揽着御弈卿悄咪咪的去了后台。 沸腾的人群中,也没人会去注意这两人的去向。 …… “属下见过主子、主君!” 刚刚从台上悄悄溜走的女子,此刻正站在后台,领着后台里的所有人朝着纪凰和御弈卿弯腰行礼。 “起来忙你们的去吧,本王和电纹令主谈谈人生。” 纪凰朝弯腰的众人挥挥手,然后拍拍领头女子的肩膀,转身走向了另一边的隔间。 电纹听到纪凰的话,下意识的一个哆嗦,却还是鼓起勇气跟上了纪凰的脚步。 主子答应了,办完活动之后就给她一天假期的! 嗯!主子绝对不会骗人的! 紧接着,经历了一刻钟深入灵魂的人生探讨之后,邪王殿下神清气爽的牵着自家夫君从隔间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一脸小丈夫哀怨盯着她的电纹令主。 电纹盯着自己主子和主君雄赳赳气昂昂离开的背影,委屈巴巴的嚼着袖子,眼里含着一泡泪。 谈谈人生?! 去特么的人生!分明就是任务好吗? 说好的举办完这场活动就能休一天假的呢?果然,主子就是大骗子。 刚才在隔间里,谈话是这样进行的: 纪凰理直气壮:“今天台下与沐嫣桐、胡笛一路的公子,明天此时之前将名单交给我,还有他们背后牵扯的所有势力。” 电纹不敢置信:“嗯?嗯?!主子,属下……属下不是明天休假吗?” 御弈卿选择沉默:“……” 纪凰义正言辞:“假期使人颓废,还是加班吧。” 电纹垂死挣扎:“主子,属下扛得住颓废。” 御弈卿继续沉默:“……” 纪凰一锤定音:“别硬扛,去吧。” 电纹宁死不从:“那属下的假期怎么办?主子……主子……主子……你不能这样对属下啊!” 御弈卿依旧沉默:“……” 纪凰无奈无语:“再像个男儿家一样,你就回曼城特训。” 电纹生无可恋:“哦,属下明白了。” 御弈卿静静沉默:“……” 纪凰挑眉提醒:“一个月之后等十八皇女满月宴过了,本王会返回曼城,届时你就可以调遣其她人过来接替你的职位。” 电纹尴尬羞怯:“哎哟主子!还是你懂属下!属下这不是为了发扬主子‘力当甩手掌柜’的精神嘛!” 御弈卿仍旧沉默:“……” 纪凰语气轻幽:“那这任务……?” 电纹连忙接上:“属下立刻去办!” 御弈卿始终沉默:“……” 所以啊,这场简短的探讨人生,就以此收尾了。 电纹是为了纪凰下达的任务能有更好的执行率,这才特地赶来了西玖帝都分部。要不然的话,她现在也快活的当着甩手掌柜。 纪凰麾下风字两首领、雨字四护法、雷字八堂主、电字十六令主,都有调遣屠生揽月成员的权力。她们每次遣人接替自己的职位后,都会默契的选择浪荡几天再继续前往下一个据点上任。 对于她们私底下这不成文的规矩,纪凰当然知道,只是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屠生揽月是一个很庞大的体系,各个据点分部广扎在天下各地。而这群家伙一直在各个据点之间来回奔波,基本没有什么真正悠闲的时候,那短短几天的偷懒就随她们去吧! …… 梯台下熙熙攘攘人头攒动,梯台上的侍者、主持、管事们有条不紊各司其职,对比之下更显揽月的治理严谨。 “哟?!小俩口舍得回来了?” 原本注视台上的沐梓泫见到纪凰和御弈卿携手回来,只觉得心口中了一箭,一时间突然好想念东宫里的苏品映。 “泛什么酸抽什么风,沐嫣桐那群人呢?” 纪凰瞥了沐梓泫一眼,看着梯台边已经蜂拥而上的男子们,为自己的下属们捏了把汗。 嗯,然后默默拉着御弈卿退后半步。 人群太汹涌,还是先撤开一点。 台上将余光全部用来凝视自家主子主君的揽月成员,见到纪凰的动作之后碎了一地玻璃心:主子,你往后退半步的动作认真的吗……? 还不等她们悲愤完,一摞摞银票砸过来,让她们无力分神。 “喏!” 沐梓泫面向拥挤的人群,伸手指着一个人相对较少的地方,开口道: “在给她未来的二皇婿购置头面。” 纪凰掀眸看了一眼,兴趣乏乏的收回视线道: “后面的可不是她拿钱就能买得到的。” 沐梓泫几人虽然不知道纪凰为何这么笃定,但眼神却很诚实的盯向梯台上,等待着后面更精彩的场面。 …… 与此同时在长柳街的另一头,一名戴着面具的黑袍女子缓步走着,露出的桃花眼中若有所思。 “姐姐!” 一名面具少年猛地凑到女子面前,将手中的糖人放在女子面前晃了晃。紧盯着女子的双眼,半晌之后恍然大悟问道: “你又在想纪家宁公子?” 以前姐姐可是从不会这样走神的,看来那纪宁公子在姐姐心中的地位不低啊!只不过据姐姐说她们两人见面压根没超过三次,难不成世上真有一见钟情? “小小年纪管这么多?你还不打算回族吗?” 简墨离伸手扒开简墨分的脑袋,目不斜视的继续走着直线,似乎周围的喧嚣繁盛早已与她隔离。 “姐姐,你别这么无趣嘛!外面多好玩,我才懒得回去看那些人的嘴脸,闹心!” 简墨分气鼓鼓的咬着手里的糖人,一副死赖着不想回去的模样。简墨离见他这副模样,也不想逼他回去了。 左右自己又不是养不起他,带他在身边虽然有些不便,但也也没什么大麻烦。而且若是他再有什么意外事件,她也好近身保护着。 自家弟弟从小就学思敏锐,族里那些人的各种心思,他又怎会不知?恐怕也正是因为如此,自家弟弟才不愿意回去吧。 原本她打算近几天就回去的,毕竟真的许久没有回族看望弟弟了,而且扶风转告给她的那番话……可现在弟弟寻了过来,纪宁那边又有些误会,回族的事还是推后一段时间吧。 至于她那所谓的母亲?一生中有很多事情,都不是那么容易放下忘却的。 第83章 特殊,以物换物 简墨分一边咬糖人一边死死盯着简墨离的眼神,终于在确定她不会把自己送回族之后长舒一口气,雀跃欢腾道: “那边人多!我们去看看!” 简墨离还没来得及跟他说让他规矩听话之类的话,就被他拽着胳膊拖往人群最密集的方向。 看着这个离族之后活泼许多的弟弟,她把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眼中余下的除了冷酷之外,还夹杂着疼惜与纵容。 …… 梯台上,随着最后一条手链的高价出售,第一场拍卖也落下了帷幕。 “各位公子小姐们!拍卖到此结束!” 梯台上的揽月主持人话音刚落,下面被调动起情绪的许多公子众口一词,纷纷表达着自己不满的情绪。 “怎么这样啊?!” “这就结束了吗?我还什么都没买到啊!” “就是啊!你们揽月阁今天拍卖的东西也太少了点!” “……” 如果让揽月阁的其它同行听到了,不知道会不会气死。因为仅仅是这一个梯台上、一个时辰不到的交易数额,已经接近普通服饰店近半月的资金收入了! 一阵阵议论声在台下响起,台上的主持人依旧秉持着友好微笑的服务态度,声音温和却不失激情道: “接下来的时间,揽月会有更为精彩的活动呈现在诸位眼前!” 台下的人群听此才歇了嘴,期待着接下来的新奇体验。 随着主持人站到台边,上一场拍卖的那些模特换完衣饰后,一名接一名地再次上台。虽然这一次依旧是那些人,可给人的感觉却已经截然不同。 缥缈、清雅、神秘、圣洁、狂傲、懵懂、单纯……似乎一眼就能感觉到设计师的个性延伸。衣衫首饰每一处的精心设计,都宛若灿阳月辉萦绕其上,将模特的形象展现得淋漓尽致。 哪怕是原本并不算倾世绝美的模特,此刻也惊艳了台下众多观众。 果然,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模特全方面展示一圈衣饰之后,见台下的男子们渐渐又开始以狂热之势沸腾起来,主持人淡定走到梯台中央开口道: “感谢各位的捧场!希望鄙阁带来的服饰,能入得了各位的眼。接下来,就请允许在下为各位讲解一下拍卖规则。” 夹杂着内力的声音在这片天空回荡,等到台下慢慢安静,主持人才继续微笑讲道: “众所周知,揽月阁所出品的节日纪念服饰,全都是只此一套别无副本。不知这独一份的精美,在众位眼中能与何物媲美?” “钱财的交易未免太过普通,能用钱财买到的东西也容易生厌。所以这第二场拍卖,鄙阁倒不想用钱财交易了,大家换个玩法可好?” “这一场拍卖……以物换物。至于这以物换物,自然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了。众位觉得这服饰值得用什么来换,便在交易处报上什么物品。鄙阁众位管事会根据物品进行筛选,选出最后的交易者。” “当然了,用来交易的不一定得是实际的物品,还可以是资料、许诺、秘辛等等。总之,一切有交易价值的,都可以拿来交易。只要阁下敢给,揽月一定敢收。” “这场交易,所有程序都会保密操作。等到最后交易名单确定,鄙阁次日会将服饰包装好送至交易者府上。也请交易者准备好交易物品,揽月期待着您能获得愉快的购物体验。” 主持人说完之后退到一边,扬手在耳边打个响指。后台的侍者立刻端着笔墨纸砚上台,在台上环绕成一个圆圈,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接待顾客。 刚才展示的十二套衣衫首饰分别放在各个方向的侍者身后,台下的人目露垂涎,却又没有一人上前尝试。 终于,一名男子走到拍卖某套衣饰的侍者面前,攥着手帕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面前的侍者微微一笑,声音柔和恬静,开口问道:“这位公子可是想参与拍卖?” 男子羞怯的点点头,看向衣衫的目光中透露着喜爱。 侍者抽出一张白纸,将毛笔蘸了墨水递过去,开口道: “请将交易物品与收取地址写在纸上,不论交易是否达成,鄙阁在今晚之前都会送去书信通知。若是交易达成,请准备好交易物品明日进行交易,揽月衷心感谢您的参与。” 男子接过侍者递过来的笔,咬唇思索片刻,而后在纸上书写。 有了第一个人打开头,后边接着的自然就是蜂拥而上的人潮。在不远处围观的御弈卿眨了眨眼,很好奇在这样的交易模式下,揽月能获得的利益究竟有多少。 揽月绝对是如今天下首屈一指的吸金组织,对她们而言一般的钱财珍宝已经很难吸引她们的视线了。而将交易物品的范围这样无限扩大,其中能得到的信息价值不可估量。 纪凰并没有太在意台上的情况,而是伸手挡在御弈卿眼前,以免阳光直射到他的眼睛。至于台上的事,基本都在她预想范围内,不看也罢。 御弈卿身体微微后倾,纪凰直觉地俯首前倾,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回零。 “后面还有什么?” 御弈卿唇瓣贴在纪凰耳边,颇有兴致的启唇询问。 纪凰见他露出这难得的好奇宝宝模样,心里宠爱的同时也生出了几分逗弄的心思。 邪气的挑眉一笑,将脸凑了过去,伸出食指在脸颊上点了两下。 这动作虽然对别的男子来说可能有些难以理解,但天天被纪凰吃豆腐的御弈卿会不知道吗? “你且说来听听,若是对我胃口再言这些。” 御弈卿很是无奈的伸出食指,点着纪凰的额头,把眼前这张放大的绝美面庞推开一点点。 她怎么越来越没羞了……记得当初在浮生城时,她还青涩得如同小男孩一般,两人之间距离近些便会脸红。而现在……甜言蜜语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简直是信手拈来。 “那好吧,便先给夫君透露一点。” 纪凰一脸神秘莫测的再次凑过去,凑到御弈卿耳边。这回御弈卿倒没有再拦着她,淡笑着等待她的下文。 一旁的沐梓泫几人在心里默默对纪凰竖起中指,不再去看那夫妻俩之间的各种撒狗粮姿态,专心盯着沐嫣桐等人。 …… 然而在台边的沐嫣桐,此刻内心并不像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刚才第一场钱财拍卖中,胡笛就看上了不少衣衫首饰。她身为女子,自然不可能看着作为她未婚夫的胡笛自己掏钱付账,所以只好自掏腰包。 可揽月的售卖品贵得吓人,加之胡笛看上的东西又不少,刚刚一场拍卖会下来之后,她早就已经囊中羞涩了,还怎么继续拍卖下去? 此刻胡笛的眼神已经彻底黏在台上的一套衣衫上了,她纵使心里不舒服,也只能耐着性子上。 毕竟现在她还只是胡笛的未婚妻,两人之间虽然已经订了婚约,但还没有正式成亲。以胡家现在的风头来看,若是向皇室提出解除婚约,也不是不行的。 现在由于胡家的关系,她已经和不少官宦商人搭上了线。若是这么快就失去了胡家这个后盾,她这边会出现很多麻烦。 罢了!等到他过门之后再让父侍调教吧,现在只能先依着他了。 胡笛盯着自己最喜欢的那件衣衫,反射性的抬头望了沐嫣桐一眼。 其实他身上带了不少银票,因为今日是约了许多公子出来游玩,不能失了胡将军府的面子。 可他没想到沐嫣桐居然会如此慷慨的为他买单,这让他被其他公子狠狠地羡慕嫉妒一把的同时也习惯了有人买单。 而且揽月拍卖的服饰都太贵太诱人了,他身上的所有银钱应该都只能拍下上一场的一套服饰而已,很难成交这一场特殊拍卖。 一旁已经有不少公子开始小声赞叹沐嫣桐的大女子风范、表达对胡笛的羡慕了,在这种情况下沐嫣桐还能怎么办,只能上去填单子啊。 “请将交易物品与收取地址写在纸上,不论交易是否达成,鄙阁在今晚之前都会送去书信通知。若是交易达成,请准备好交易物品明日进行交易,揽月衷心感谢您的参与。” 侍者微微一笑,端的那叫一个温柔恬静,而实际上心里已经快要笑喷了。 这个沐嫣桐,打肿脸还要充胖子。除非沐嫣桐把她自己的生身母亲和许忠义的真实身份交代出来,否则他真的不觉得她能拍走这套衣衫。 若是堂堂二皇女当着这么多世家公子的面参与拍卖、结果还没能把东西买回去,到时候先不论胡笛心里是什么滋味,就单单那些公子都能凑一台戏、在背地里议论许久了。 沐嫣桐站在桌前,先落笔写下了皇宫的地址,然后语气保持文雅开口问道: “请问贵阁是以何种标准进行交易筛选?” 这么多人进行交易,其中价值不菲的东西必然不少。而衣服只有那几件,肯定不可能所有人都交易到。 还是先借这个揽月侍者的口说清了,以免拍不下来日后被人背地里议论。 在她对面的侍者那可是揽月精心培养出来的,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意思,略微思索便答道: “请二皇女放心,鄙阁只以交易品相对于鄙阁的价值来衡量交易物,绝不会掺杂别的因素。” 言下之意,若是你给的东西对揽月而言价值够高,揽月自然会和你交易。但如果东西价值不够的话,那抱歉了。 “既是如此……本皇女便放心了!” 沐嫣桐绷紧脸上的文雅,实际上心里已经咬碎了一口银牙。 完全不留退路!这揽月……果真是注定的敌人,做不得盟友! “拍卖还继续吗?” 一道冷漠又熟悉的声音传来,沐嫣桐闻声抬头,入眼的是一道墨黑的身影。 第84章 解释,微妙情愫 揽月侍者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噙着一抹礼仪化的微笑开口道: “阁下请稍等,拍卖自然继续。” 简墨离点点头,视线脱离面前的衣衫、从人山人海上掠过,极快的锁定了纪宁等人所在的地。 嗯,然后紧盯着沐梓泫,冷气嗖嗖嗖的向外溢。 三名女子,一名是他妹妹、一名是她妹妹的下属,那么剩下那一名呢? 此刻的纪宁沉浸在刚买来的玉米饼里,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紧盯着自己。而站在纪宁旁边的纪凰和御弈卿,自然不可能忽略这明显的视线。 纪凰眯了眯眼,不用猜都知道那黑袍女子是谁。然而她可没有半点要提醒纪宁的意思,反倒挡住了简墨离的视线。 既然那女子身边已经有了个那么重要的男子,那就不该再招惹到自家哥哥! 御弈卿看着纪凰的举动,不动声色打量了简墨离一眼,蹙了蹙眉移开视线。 这女子身形有些眼熟,总觉得在哪见过。看阿凰的举动,这女子与纪宁之间莫非有过节? 台上的简墨离亦是蹙眉思索,总感觉纪凰身边的男子她应该是见过的,只是没什么印象了。 不过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些,而是纪宁身边多出一名女子,纪凰也对她越来越排斥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看来一会儿还是要带着墨分去解释一下,否则她和纪宁之间会隔着更多东西。 台下的简墨分雀跃的盯着那件米黄色的长衫,只觉得多看会儿都很满足。至于姐姐能不能为他拍下来,那都不重要。他只是很喜欢而已,并非是非它不可,姐姐尽力就好。 只不过,姐姐现在在看什么呢?居然这么认真? 简墨分顺着简墨离的视线望去,只看见人潮外站着几名男女自顾自的吃着东西,仿佛感觉不到这拍卖的氛围。 也对,纪凰几人昨晚在姻月宴上穿的星辰琉璃锦那么奢华耀眼,可不是能被其它衣衫压下去的,哪怕其它衣衫也是精美至极。 更何况那几件星辰琉璃锦的衣袍还都是揽月精工,绝不会比这台上任何一件衣衫差,她们自然就不会在意拍卖了。 而且最最最重要的是,如果纪凰带着自己家里这几人、花大价钱把自己名下产的东西拍回来了,那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吗? 简墨分目光定格在纪宁身上,心里对这名男子的身份已经有了猜测。 虽然他们初次见面时天色很暗、而且时间也很仓促、还有些意外事件的发生、更是压根没说上话就分开了,但是他还是依稀看到了纪宁的身形的。 况且世上能让自家姐姐这么盯着的男子,恐怕没几个吧? 简墨离站在台上,看着简墨分朝纪宁一行人的方向移动,倒是并没有阻止。 另一边吃完玉米饼之后想看看热闹的纪宁一直被纪凰挡着视野,傻愣愣的东跳西窜,试图从纪凰的阻挡下窜出去。 这兄妹俩一来二去你看我拦,慢慢地跟两个稚童一样闹了起来。 “请问我可以跟你们一起看拍卖吗?” 一道略微青涩的男音插了进来,迎面走来的面具少年看不到样貌,只能看到面具下露出的嘴唇含着笑。 纪宁闻声立马停了下来,皱着眉头望向面具少年,总觉得眼熟至极。 纪凰目光冷冽的站回御弈卿身边,凝视着面具少年问道: “公子既然与简小姐同行,为何还要再与我们一起?” 听了纪凰的话之后,纪宁也瞬间回忆起两天前斗食赛上的情景,立刻就想起了面前的少年是谁。 他是那个厨艺很好的少年!是那个……被简墨离保护得很好的少年。 纪宁心底再次生出一点异样,深呼一口气之后把自己心里那点莫名的情绪压下去,望着少年道: “我们过一会儿就会离开这里的,你还是回去和简墨离一起吧,一个人乱跑可不安全。” 依那天的情况来看,能引来那么多杀手围杀,这少年的身份必然不简单。虽然他们两人并不相识,但他心底还是不希望这少年有什么危险,毕竟这少年是对简墨离而言很重要的人。 “啊?姐姐一会儿就能过来了,纪宁哥哥真的不能收留我一会儿吗?” 简墨分嘟着嘴,眼里满满的都是祈求,伸手弱弱地抓住了纪宁的袖子摇啊摇。 “姐姐?” 纪宁瞪大双眼望着简墨分,心里不可抑制的升起几分雀跃。 原来只是她的弟弟…… “是啊!我叫简墨分,纪宁哥哥叫我墨分就好。” “方才我看到一件比较喜爱的衣衫,姐姐便去为我拍了。我一人在旁边站着无聊得紧,又不知姐姐还要多久,也不敢一个人独行。” “见姐姐一直望向这边,想来你便是姐姐一直挂在嘴边的纪宁哥哥,所以才想先与你们一起。纪宁哥哥,收留墨分一会儿好吗?” 简墨分一只手继续抓紧纪宁的袖子,另一只手挠着头发,那叫一个憨厚懵懂,完全没有在简氏家族里主管后院的气场。 然而实际上心里想的是:姐姐,做弟弟的只能帮你到这了,毕竟一旁那邪王的眼神太冷了啊!至于纪宁公子日后能不能成为我的姐夫,还得看你自己啊! 纪凰在心里磨了磨牙,瞥向台上简墨离的眼神愈发冷冽,但却已经没了敌意。 这少年是简墨离的弟弟,那简墨离确实应该好好保护着他。所以对于那晚上的事,她也没什么好斤斤计较的了。 但是……有个女人一直这么觊觎着自家的傻愣哥哥,真的是很不爽啊! 纪宁被简墨分这么可怜巴巴的盯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手足无措的转头看向纪凰几人。 纪凰撇了撇嘴侧过身去,无声的表达着“随你”两个大字。 沐梓泫和沐梓昕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不管是这个面具少年,还是台上的黑袍女子,她们都压根不认识啊。 风鸣站在纪凰身后,闭嘴缩减存在感。 倒是御弈卿先看看纪宁,再看看台上的简墨离,心里好像已经对这两人之间的纠葛有了答案,对着简墨分声音清雅道: “公共区域罢了,留与不留公子请自便。” 纪宁听到御弈卿的话之后,暗自松了口气。 他虽然有些神经大条,但是自家妹妹对简墨离很不爽,这一点他还是能感觉到的。 简墨分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了几圈,笑眯眯的看着御弈卿,语气满是感激的夸道: “谢谢邪王君哥哥!今早帝都传了个遍,都说邪王身边有了个极其俊美的王君。墨分此刻虽看不到邪王君哥哥的样貌,但却真心觉得邪王君哥哥气质非凡。” 不得不说,简墨分真不愧是简氏家族小一辈里边的佼佼者。这一番话虽是明显的恭维,但语气里的诚挚却让人生不出反感来。 尤其是他夸的是御弈卿,这简直是让纪凰也不好太冷着脸。短短几句话的时间里,纪凰周身的气压已经回升了几度了。 “墨分你好会说话诶!和你姐姐完全不一样哟!” 纪宁现在倒是真的被简墨分吸引了注意,也懒得再注意台上的简墨离,专心和简墨分聊了起来。 “对啊!姐姐性子很冷的!可能是因为我们父亲走得比较早,母亲有些时候性子又很犟,族……家里又有许多讨人厌的侧室,这才导致姐姐从小就沉默少言。” “啊?!抱歉,我不知道……” “纪宁哥哥不用道歉的,不知者不怪嘛!而且这也不是什么不能提的事,我今日不讲,日后姐姐也一定会讲与你听的。” “呃,也许吧。对了墨分,那天被刺杀,你有没有受伤啊?” “没有哦!姐姐武功很棒的!那天我见纪宁哥哥对厨艺很感兴趣,若是以后有机会,一定请纪宁哥哥吃我做的饭菜。” “那好啊!墨分我跟你说,其实我超喜欢厨艺的……” …… 认识了一位极品大厨的纪宁很是兴奋,完全把纪凰等人抛在一边,兴冲冲的和简墨分聊着天下美食人间美味。 另一边的台上,填完交易单的简墨离朝这边走来,看到和纪宁聊得不能停的自家弟弟,欣慰的同时蹙了蹙眉心中思索道: 纪宁与她怎么没有聊得这么欢喜过?若是这两人日后也经常这么聊着,她在他眼里岂不是完全没有存在感了? “姐姐!这里这里!” 看到简墨离朝这边走来,简墨分拉着纪宁从草地上蹦起来拍拍屁股,激动的挥舞着手臂。 简墨离点了点头,加快脚步走到那边,开口道: “纪宁,又见面了。” 一旁的沐梓泫摸摸鼻子,不明所以的眨眨眼。为什么她总觉得这黑袍女子对她有敌意呢…… 纪凰几不可见的鼓了鼓腮帮子,然后被浅笑无奈的御弈卿牵走了。 她啊!总是怕在意的人被别人欺负了去,非要牢牢护着才放心。可她哥哥与这女子之间分明是有些情愫的,若是两人真有那份姻缘,她就还是乖乖待在一旁吧。 “呃呃……是哈!墨离,又见面了。” 纪宁现在还没理清自己对简墨离究竟是个什么心思,也还不知道该怎样正视他们两人之间这段不太算友谊的联系,所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索性一旁还有个简墨分在调节,虽然气氛依旧很是微妙,但也不至于说鸦雀无声。 …… 第85章 纳新,文武赛台 又一个时辰悄然流逝,此刻已是正午时分。台下人潮沸腾的涌动过后,慢慢归于平静。 台上的揽月管事们朝主持人投去一个眼神,主持人瞬间明了,跨步上前高声道: “在这虫鸣蝉噪的盛夏正午,揽月衷心感谢诸位捧场!接下来的时间,我们会进行最后一场拍卖,揽月楼也将为诸位免费提供新上市的冰镇果粒茶,还望诸位赏脸一尝。” 这么声势浩大的为连锁店打广告,除了纪凰之外也是没谁了。 不过随着包装精致、清甜爽口的冰镇果粒茶分发下去,台下响起的全是或大或小的喝水声与赞叹声,很明显这广告打出的效果极其可观。 当揽月楼的人把饮品发到纪凰和御弈卿手上时,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然后恭谨退下。 比较细心的沐梓昕一眼就看到御弈卿手上的那杯没有加冰。犹豫片刻把自己手上加了冰的果粒茶递过去,开口道: “弈卿,我和你换一杯吧。” 御弈卿当然知道自己这杯饮品为什么没加冰,一边在心里感动纪凰的细心、一边开口朝沐梓昕道: “不必了,恰好我体质偏寒,也不能过多饮食冰冷之物。” “哦,那真是好巧呢。” 沐梓昕闻言自己喝了起来,也没有过多的去思考为什么揽月独一份忘了加冰的饮品就发到了御弈卿手上。 一旁的简墨离不经意的看了御弈卿和纪凰一眼,随后继续和纪宁聊着,心里却升起几分好奇。 揽月向来治理严谨,断然不可能出现这样的纰漏。而且揽月楼准备的饮品那么多,加了冰的和没加冰的看一眼便知,那侍者怎么说也该去换一杯的。 这横空出现的邪王君不能吃冰冷的东西,揽月送来的饮品又恰好忘了加冰,这件事真的只是碰巧吗? …… 刚刚趁着侍者分发饮品时、悄咪咪退到后台喝了杯奶茶的主持人再次上台,神清气爽继续道: “奉吾主之命,最后一场拍卖文武论输赢。所有揽月阁分部仅售两套骨琏服,能者夺之。” “文赛,吾主仅出五联,诸位作对即可。若对出的下联合吾主之意,便为过。” “武赛,吾主座下之人皆为监考者。参赛者两两对擂、点到为止,不管用何战术手段,最后留下的一人即为胜者。” “骨琏服由百药浸泡数月的银线织成,其上镶嵌的所有装饰亦是避毒圣物,一件的成本便已不低。至于它能带来的其它隐藏好处,还有待它的得主自己开启。” “诸位大可试一试,输了并不影响什么,可若赢了……” 主持人说到这里神秘一笑,没再继续说下去。 不少默默关注着台上的人闻言心底翻涌,神色各异地望着由揽月侍者小心捧上台的暗色衣袍。 “最后揽月在此声明,文武两赛皆不限制性别,男子亦可参赛。鄙阁这两套骨琏服终落谁手,吾等拭目以待。” 成功调动了众多人的激情之后,主持人噙着礼貌的微笑退到一边,对接下来的文武赛也很是期待。 揽月破晓屠生已经太久没有新鲜血液涌动了,曼城内部城民虽然同属主子麾下,并组合成守归区,不断为破晓、屠生、揽月选拔新人,但人数也并不多。 即使后来收服了四周山上的流寇、组合成为暗甲区,把她们编入了曼城城民中,但依旧改变不了曼城内地广人稀的事实。 所以这次揽月的乞巧节拍卖活动,虽然也是为揽月提高知名度,但其根本目的还在于曼城的纳新。 …… “真是大胆!如此声势浩大的私自举行科举考试选拔人才,揽月的主子莫不是有逆乱超纲之想?!” 沐嫣桐满腔怒火,却由于身在揽月的地盘上,不敢太过放肆。 在她的心底深处,这西玖国的江山迟早有一天是她囊中之物。揽月屠生哪怕是背景再深厚,也不能这样光明正大地在她的未来国土上挖人! “二皇女请息怒,不过是个大些的江湖组织罢了,成不了什么气候的。” 胡笛在一旁宽解着,实际上并不知道揽月屠生究竟是一个怎样恐怖庞大的组织。不过他觉得哪怕是再大的江湖组织,也是比不得帝国皇权的。 那些血宫啊、药谷毒宗啊、顺安府啊、天命门啊之类的建立那么久的江湖组织,不也没有称王道帝吗?正经帝国就是正经帝国,江湖组织再怎么大,都只是些莽妇罢了。 胡笛这番宽解的话虽然没什么技术含量,但却真的很好的满足了沐嫣桐的虚荣心。 沐嫣桐看着揽月侍者已经开始迅速布置文武赛场,冷哼一声走上了台,拿起笔手一挥直接报了文赛。 哟嚯!姐妹们!砸场子的来了! 电纹看看沐嫣桐,朝着旁边端坐的一众揽月管事弄眉挤眼,疯狂暗示着“干她丫的”四个大字。 一众管事齐齐点头,拿着笔端着一派讨论赛事的正经模样,实际上册子上写的内容…… [这二皇女好激动的哟,主子旁边的太女殿下都还没冒泡呢。] [随她去,反正也不见得能对上主子出的题。] [说的也是,但也总不能这么就让她白闹了去。] [自然不会啊!你没看见主子都笑了吗?!] [娘耶!沐嫣桐这丫的惨了,主子该不会要放肉团子吧?] [呃……肉……团……子……?!] 书法交流到此结束,一众管事反射性的捂紧衣襟,只觉得胸口一阵发寒。 …… 另一边,纪凰噙着一抹友好的微笑,目光淡淡的从沐嫣桐身上扫过,脑海里确实闪过一抹白色的球影。 肉团子越长越大,也越来越野。每天不知道飞到哪去找刺激,一天到晚见不着影。 鹰的本性便是桀骜不拘,更何况是万鹰之神的肉团子。纪凰一手把它带大,自然不可能禁锢它,只能选择放养。 不过也幸好它还记得回巢,浪够了就自己乖乖回来找爹娘了。 御弈卿摇晃着手里的杯子,对沐嫣桐的举动并不在意,站在纪凰身侧轻声道: “鱼龙混杂,若是抱有别的目的……” 御弈卿虽没说清,但纪凰当然知道自家夫君的意思,毫不犹豫道: “自然得有个试炼期,顺者留、叛者戮。” 将外人收入曼城,确实存在很高的风险,稍有不慎揽月屠生便会暴露在天下人眼前。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同时又是一场很大的机遇。隐于市野的能人志士数不胜数,若是真能挖掘出来,必然是一张狠牌。 所有想要加入揽月屠生的人,必然是有所图谋的。不论其是为了求得一方势力庇佑庇佑、还是为了钱财生存、亦或是为了借揽月屠生之力达成己愿,她都来者不拒。 只不过互惠互利可以,但若是让她发现了谁有反叛的举动,那就别怪她翻脸无情。 她纪凰,容不得一丝一毫的背叛! 御弈卿点点头,很期待最后的最后究竟能有几人进入曼城。毕竟……他的阿凰一向秉持着宁缺毋滥的完美主义原则啊。 先不谈众多藩属国与族群部落,单算每个帝国就有几百甚至近千座城池。 揽月如今的扩展就是以城池为单位,以揽月阁、揽月楼、揽月殿、揽月居、揽月庄为一组,延伸出了三千九百五十四组分部。 每个分部说的是招收文武两名人才,但实际上并不可能有那么多符合要求的人报名。有可能许多分部只收到一个符合条件的人,更或者一个都没有。 招收完成之后,起初心术不正刷下去一部分、试炼之后不合格继续刷下去一部分、阿凰亲自选拔之后再刷下去一部分,如此算来最后留下的不过寥寥数百人。 不过也就只是这寥寥数百人,却都堪称精英,用好了未尝不是一股很可怕的力量。 …… “不限男女?这倒是想法新奇。” 一旁的简墨分说着,眼里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转头朝简墨离道: “姐姐,我想去试试!” 简墨离蹙眉,直接摇头否决了。 纵使她对揽月屠生很是看好,但在不知道对方底细之前,她也绝不会放心看着自己唯一的胞弟加入其中。 简墨分撇了撇嘴,眼珠子灵动的转了两圈,语速飞快的交代道: “我就去参加个文赛,不会出事的。” 简墨离怎么可能由着他这么胡来,手一挥就要直接把人逮回来。 “纪宁哥哥帮我挡一下谢谢。” 简墨分自然知道简墨离的想法,立马闪身躲到纪宁身后,借着简墨离朝纪宁收手的瞬间窜了出去。 纪宁一脸羡慕的看着简墨分的飞快窜走的背影,转向纪凰拉长了声线道: “凰儿,我也想……” “你想都别想。” 纪凰完全不用听完就知道纪宁的意思,斩钉截铁不容置喙一口否决。 她当然不是担心纪宁的人身安全问题,而是担心若是自家哥哥进了曼城,她自然是不能有丝毫的偏心优待,到时候就怕他吃不消那些特训。 而且加入曼城之后,哪怕是关系亲如兄弟姐妹,明面上也得奉她为主。这货是自家哥哥,她哪敢收啊! 纪宁鼓着腮帮子喝饮料泄愤,蹲在地上随手抓根树枝画圈圈,那叫一个委屈幽怨。 沐梓昕走过去蹲在纪宁面前七拉八扯说了一堆“晨姨父不会同意的”、“宸吟姨母也不放心你走”、“我们大家都舍不得你”之类的话,纪宁才慢慢打消了这个心思。 嗯,不过他内心依旧还是想参加武赛的。 第86章 激烈,赛场争斗 简墨离看着纪宁委屈巴巴的模样,虽然有些暗暗不爽纪凰对他这么严,但思及揽月屠生里更为严格的治理,也觉得确实不能让纪宁参加。 沐梓泫没有理会纪宁几人的小打小闹,而是专心地看着台上。虽然没有表现出沐嫣桐那样的急躁,但心底却有着类似的担忧。 与沐嫣桐相反的是,她并不觉得揽月屠生比不得帝国皇权。 若是有朝一日,揽月屠生之主真的动了征伐天下的心思,加之其有血宫的助力,以西玖之力究竟能不能与之匹敌? “表姐可是担忧?” 纪凰走到沐梓泫旁边,虽是在问,但语气却十分笃定。 沐梓泫看着已经拉开序幕的文武赛,并不否认的点点头,她的确是很担忧。五国风起云涌、江湖动荡不安、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她担忧西玖究竟能不能保全己身…… 纪凰转头看向挨肩叠背的人群,从容不迫道: “若是西玖不生敌意,揽月屠生必然不会越界分毫。” 她不会把刀指向家人,永远不会。 沐梓泫被她一番话震住了,心底生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又被她极快的否认了。 凰儿表妹才将到十四岁,建立起破晓神军已是不易,怎么可能掌控着揽月屠生? 不过她此话说得如此肯定,看来确实和揽月屠生内部的人交情匪浅。 简墨离凝眸望向纪凰,和沐梓泫一样心底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并且挥之不去。 …… [文经武略征四方而定天下]下联? [四面湖山归眼底]下联? [天作棋盘星作子,谁人敢下]下联? [海到无边天作岸]下联? [六梦还珠,窗外新月,夕阳心结千千,看一江春水怆然东去]下联? 台上,参加文赛的许多人看着铺散开的五条长幅,拿着笔不知该如何作答,面红耳赤羞愧离场。 说好的江湖组织呢?说好的莽妇呢?说好的没文化呢?幸好这丫的不来参加科考,否则有几个敢跟她一届啊?! 沐嫣桐站在原地答也不是退也不是,笔上的墨水滴落在笔下的白纸上,晕开一片黑色涂鸦。 这些……她一时间还真的难以想出下联。 在沐嫣桐对面,简墨分眼眸里全是被点燃野性的光芒,思索半晌之后心手相应挥笔写下五行大字: [道广德威服八面以安世人] [万家忧乐到心头] [地作琵琶路当丝,哪个能弹] [山登绝顶我为峰] [八龙射雕,笑傲连城,西风白马飒飒,问六月流火谁主沉浮] 被简墨分一身气场吸引,探手探脚走过来围观的电纹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谁家公子?真特么好气魄!她们这一大帮子人里边,也就雨凝那货能这么飞速的把主子的上联对出来了吧! “喏!我答完了!” 简墨分挥手把写满下联的纸递到电纹眼前,眼里满满都是畅快淋漓的灵动。 在族里的时候天天就是什么三从四德、四书五经,和各大家族的公子门聚会时也都是什么娇滴滴文绉绉的诗词书画,好久没看到过这么振奋人心的对联了。 揽月屠生……加入进去,应该很好玩吧? “好的。” 电纹笑着收好离自己的脸只有一厘米距离的答卷,语气温和有礼道: “请公子稍等片刻,文赛结束后鄙阁才能决出胜者。” 等文赛结束?!他跟姐姐说的是就上来玩玩,而且纪宁哥哥他们还都等着呢,他哪好意思让一大帮子人等他一个? 简墨分蹙眉,正纠结的时候看到纪凰的身影朝武赛擂台上掠去。 咦?纪凰她身为一国王爷上去干嘛?想转行混江湖了? 在简墨分旁边的电纹惊掉了下巴,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伸手把嘴合上。 哪位不要命的壮士把咱主子逼上台了? 站在擂台上的纪凰看着对面的灰袍老妇,面具下的脸都阴沉了几分。 刚刚别人可能没有看清,而她却是看得清清楚楚,这老妇人在比试还没开始之前就对上台的对手下了浮醉散。 浮醉散就是蒙汗药的升级版,无色无味撒在空气中很难看出端倪,而且发作的过程缓慢轻微,就连中招的人都很难发觉。 若不是她站得远,对整个局面看得较为清楚,也不会这么轻易发现那些参赛者共同的异常。 “又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娃啊!” 接连打倒十几名壮年女子之后,灰袍老妇似乎已经胜券在握,对突然上台的纪凰很是不屑一顾。 一旁身为评审的众多揽月管事已经在心里给灰袍老妇打了个巨大的红叉,随后立即派人去抽调出灰袍老妇的资料。 以她们对自家主子的了解,自家主子绝对不会吃饱了撑的跑上台遛两圈,那么久极有可能是这名参赛者有问题。 她们这么多人隔这么近看着,居然还是看漏了。幸好今日主子前来探看,否则让此人混过去了,还不知后面会接着多少麻烦。 得了,以后还要加强训练。 擂台上,纪凰拂了拂袖口,漫不经心的望向裁判。 裁判浑身一个激灵,立刻宣布道:“武赛第十四场,开始!” 被纪凰完全忽视的灰袍老妇冷哼一声,藏在袖子里的手收起药包之后,猛然抽出攻向纪凰。 纪凰舔了舔嘴角,猫捉老鼠般每次都恰好出现在老妇身后,不攻死穴却攻痛点。打完之后,她又随心所欲地在整个擂台上变换位置,完全是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 “大婶,别喘啊,这边。” …… “大婶,你这体力不行啊。” …… “走江湖这么多年,打不过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娃,大婶你脸疼不?” …… 纪凰这极其欠揍的语气,真的是狂拽得没边了。 在她对面的灰袍老妇全身散架一样的疼,还要接受她的连番打脸话语,真是有苦说不出。 不过这个女子究竟是什么怪胎?!下到她身上的浮醉散居然现在还不发作?!再捱一会儿她都要被她打死了! 纪凰挑了挑眉,下手越来越重、越来越刁钻。 等浮醉散发作?呵!就凭浮醉散,也想在她身上发作?既然这人还看不清情况,那她就打到她清醒为止! 台下围观的喝饮料群众集体缩了缩脖子,脚止不住的退开几步。 凶残!太凶残了! 评审团那边,电纹一群货围在一起,一边听着汇报、一边小声哔哔着主子凶残暴躁论之一二三。 “这雁姥也真是惨了,前段时间才被仇家端了老窝,这又被主子吊着打。” “做人太失败了,谁叫她勾搭了人家昆山帮帮主的宠侍,还把那宠侍肚子玩大了。” “那倒也是,雁姥被怼成这样挺该的。话说主子也忒残暴了,瞧给人家老人家打的,连认输俩字都说不出来了。” “主子要的不就是这效果吗?想利用揽月屠生报仇,就得有被吊打的觉悟!而且这种随便播种的人,还是多打打吧!” “我倒是担心主子会不会打饿了,瞧给那边主君心疼的。” …… 最后的最后,话题一转再转,转到了揽月楼该推出什么新的夏季特色餐饮上。 擂台上,感觉到五脏庙里快演奏起空城计的纪凰不再逗着灰袍老妇玩,直接把鼻青脸肿的雁姥一拳轰下了擂台。 擂台旁的揽月侍者立马上前把昏迷在地不省人事的雁姥抬走,擂台下死寂几秒之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丫的!她们还真就从没见过这么拽的打法! 御弈卿看着擂台上那个耀眼的人儿,转动着左手上的戒指,星眸蕴含着似水柔情。 纪凰隔着人群望着御弈卿,骄傲的扬起下巴,灿若骄阳展颜一笑。右手中指和无名指弯曲,其余手指贴在胸口指向心脏,摆出爱你的手势,手指上那一抹流光熠熠生辉。 嗯,沐梓泫几人虽然不知道纪凰的手势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感觉心口中了一箭。 秀恩爱的,适可而止好吗?! 至于一旁的电纹众人有什么想法?不敢不敢!主子和主君幸(给)福(条)就(活)好(路)! 擂台下,围观群众看看擂台上的女子,再看看不远处的面具男子,好像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那跨越一切阻隔的情意。 “来!让我会会你!” 台下一名健壮女子大步跨上擂台,挽起袖子朝纪凰抱拳示意。 正准备下台觅食的纪凰内心奔腾而过一群小羊驼,不过还是抱拳回礼以示尊重。 “武赛第十五场,开始!” 裁判麻溜的上台,宣布完之后又麻溜的下台。 开玩笑!耽误了主子觅食,后果很严重的好吗?! 健壮女子神情凝重严阵以待,双脚迈开与肩同宽,微微屈膝摆出防御姿态。 再反观纪凰,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慢悠悠的攻了上去。 健壮女子立即抬手防御,防御的同时又盯紧人体的弱点进攻,两肋、咽喉、心脏、腹部、膝盖…… 纪凰发挥太极拳以柔克刚的优势,灵巧的化解健壮女子的攻势。紧接着一个扫腿攻了过去,兴致颇浓的开口提醒道: “底盘要稳。” 健壮女子向后踉跄几步,站稳后朝纪凰拱手,随后继续进攻。 这充满力量感的厚实一拳快要打到纪凰面前时,纪凰站在原地不躲不闪,如同呆住了一般。旁观的人倒吸一口凉气,已经在心里为纪凰上蜡了。 纪凰勾了勾唇,只是轻飘飘一个伸手旋绕的动作,便牢牢的禁锢了健壮女子的铁拳。 健壮女子不服气的使力,却依旧进退不得。 “出招要狠,还要准。” 纪凰说完伸手一推,健壮女子再次踉跄几步退开。 “爽快!再来!” 健壮女子畅快的吼一声,挥着拳头又奔向纪凰。 纪凰在心里点了点头,她倒是很看好这女子的性子。而且这女子武力值也不低了,倒不失为一员猛将。 “出招要快!” …… “注意调息!” …… “收放利落!” …… 健壮女子每出一招,纪凰都会一针见血的指出薄弱之处。一来二去,竟然演变成了一场教学。 第87章 落幕,武盟器门 健壮女子憨厚一笑,觉得受益匪浅,向纪凰抱拳行礼后准备自觉下擂台。 她压根就不能与面前女子匹敌,而且人家还不厌其烦教了她那么多,真是碰着好心人了。 此刻的王一辰还在感动吧啦地给纪凰分发好人卡,丝毫不能预想到自己往后苦巴巴惨兮兮的特训生活。 纪凰在她下台之前抢先跃到了擂台下,随意挥挥手道: “我饿了,这擂主你替我当着吧!” 话音刚落,还不等王一辰反应过来,纪凰就已经走到了御弈卿几人那边。 文赛那边由于没几个人再上台参赛,所以简墨分就当之无愧的坐上了冠军之位。 拿着打包好的骨琏服吭哧吭哧回到简墨离身边的简墨分,完全忽略了他姐姐一身压抑的冷飕飕气息。 午膳时间过了许久,揽月阁的这场活动也已经接近尾声,纪凰一行人没什么兴趣看下去了,干脆集体相约揽月楼。 撮完正餐之后的几人也就是一路吃、喝、逛、买,最后玩够了就恋恋不舍挥手道别。 当然,这恋恋不舍可不包括纪凰。 太女殿下满脸做作的怅然,一副椎心泣血的生离死别模样,一再叮嘱纪凰几人常进宫玩玩。 九皇子殿下满脸黑线,捂着额头直接把浮夸的太女殿下扯回了宫。 简少族主完全无视沐梓泫那个潜在的“情敌”,目含期待的等着纪宁开口道别。 然而纪大公子微微启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刚刚出宫回府的凰王殿下和凰王君就正巧撞见这妻情郎意的一幕。 全场气氛瞬间汹涌沸腾,甚至隐约传来火山爆发的轰鸣,接下来便直接当街上演了凰王暴走追打黑袍面具女子的年度大戏。 简墨离不敢出手,自然只能逃窜。简墨分一跺脚之后翻了个白眼,向纪凰几人道别之后立刻追了上去。 纪宁那叫一个心情复杂,还没想好该怎么和家长们解释的时候就被晨泽语拎进了马车,直线朝凰王府回去。 此刻仍旧站在街边的纪凰、御弈卿、风鸣三人风中凌乱。经过刚才五分钟不间断观看完连续大场面之后,三人内心:……???!!! “啧啧!哥哥惨了!” 这是来自纪大公子家无良妹妹的感叹。 风鸣默默看了纪凰一眼之后迅速低头,嘴角抑制不住的抽搐着。 主子……你那满脸幸灾乐祸吃瓜看戏的表情能稍微掩饰一下吗? “阿凰,我应该是见过简墨离的,好像是在两年前的武林大会上。” 御弈卿一路都在思索究竟在哪见过简墨离,可由于间隔时间有些长,记忆也早就模糊了,这才想到现在才想起来。 “嗯?武林大会?” 纪凰牵着御弈卿、领着风鸣往揽月阁方向走去,并没有要回凰王府的意思。 开玩笑!府里俩家长都跟炸弹似的一碰就着,她才不回去陪自家傻乎乎哥哥冒那个险,小命要紧!至于简墨离…… 武林大会三年一届,主要为江湖中的各门派切磋交流提供机会。每一届武林大会受邀之人数不胜数,基本上叫得上名号的势力都在里面,参考范围很大啊。 “嗯,依稀记得是在江湖四大门派的席位上,药谷和毒宗没有此号人物,应该是武盟或者器门的人。” 御弈卿话落,纪凰内心已经展开了一系列的锁链思绪。 江湖中大小门派的资料早就让揽月尽量调查清楚,其中自然包括武盟。 武盟现任盟主姓范名妲,是这个世界少见的痴情种。据说年轻时爱上了一名帝国官家公子,那时的范妲还无钱无势,这门婚事自然是没戏。 后来那公子也不知如何了,据调查是进了帝国后宫,具体是谁揽月还没细查。范妲心底里始终惦记着那一名公子,对别的男子都提不起兴趣,就这样一直未娶。 约莫是在五年前,无子无女无后院的范妲突然收了一名义子,直接力排众议将那义子推上了少盟主之位。不过那名男子极少出现在众人视野中,因此也无人熟识。 除了范妲与那少露面的少盟主之外,武盟内好像没什么特别的人物。连姓简的都少之又少,且都是无关轻重的人,那应该不是武盟了。 至于器门……器门是江湖四大门派中消息最紧闭的,揽月至今没能彻底渗透进去,只能收集一些低中层信息。 器门门主来无影去无踪,哪怕是在门内也不会久待,所以非高层人员根本就很难见到。器门内认牌不认人,只凭身份玉牌下令办事。 嗯,和纪凰有点像,又有点不一样。 曼城各分区的成员虽然也很少见到纪凰,大多时候都由护法、堂主、令主或管事来调配,但内部都知晓她们主子的真实身份。在她们眼里没有任何身份象征,只认人。 哪怕有一天,谁拿着曼城的城主印章站到她们面前,她们也看都不会看一眼。若不是主子主君、不是各位首领护法堂主令主管事,那她们就不会理会。 好了,话题扯回器门。 器门当初给屠生委派浮生城盗取《隐族录》任务时,纪凰就已经隐约感觉到器门和天命门、顺安府一样,必然和十大隐世家族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简墨离、简墨分……简氏家族?十大家族之一的简氏家族吗……现在看来,可能性很大。 纪凰能联想到的,御弈卿自然也不会落下。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加快脚步走向揽月阁。 到底是与不是,过会儿便能知晓。 …… 西玖帝国,帝都,流云街,墨衍居。 夕阳西下,橘红色的余晖洒落在这静谧的别院。凉亭里用餐的姐弟二人闲聊着,准确来说是简墨分一人看好戏似的调笑着对面的简墨离。 “姐,你这追夫路漫漫啊!看看纪家两位长辈,对你可没带友好的。” 简墨分说完之后贼溜溜的笑着,夹了一颗花生米丢到嘴里,喀嘣喀嘣嚼得脆响。 简墨离没好气的睨他一眼,夹菜时不经意动了动肩膀,结果不出意料的一阵抽疼。 刚才纪宁他母亲虽然没下死手打,但绝对是下了重手的,不擦个三五天药酒怕是有的疼。墨分这小子也没说错,还真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对了姐,我暂时不怎么想回族。你有器门的事要忙,我总跟着你也不是回事。不然这么着吧,我去加入揽月屠生,这样姐姐你也不用时刻顾着我,我也有个地方可以锻炼长知。” 简墨分立刻换上了一副讨好的表情,完全就是打定了主意要加入揽月屠生。 “不行。”简墨离皱眉直接咔嚓掉这个提议。 规矩森严、训练严格、各地奔波……不管从哪方面来讲,这样辛苦的生活她都不愿让自家弟弟去尝试。 “为什么不行?!姐!我想去啊!我想去啊……” 简墨分哭丧着脸,颓废的趴在桌上,连自己做的美味菜肴都不想再吃了。 简墨离眉头松开些,稍微放缓了语气问道: “你觉得揽月屠生会招收底细不详的人进内部吗?” 简墨分纠结的嚼着筷子,半晌之后答道: “我可以捏造一个假身份嘛!” 简墨离白他一眼,继续问道: “你觉得一年时间就能扎根五湖四海的组织是吃素的吗?若是她们顺藤摸瓜,让隐世家族暴露出来,陵藏一事必然轰乱天下,届时纷争四起你待如何?” “这……” 简墨分鼓着腮帮子低头戳饭粒,无言反驳。 确实,他身为隐世家族嫡子,在族外稍有不慎便容易让人发现线索,到时候引起的麻烦真不是他能承担得起的。 简墨离见他老实下来,在心里松了口气。 其实她刚才那番话虽然说得很严重,但实际上只是为了吓唬吓唬这小子而已。男子在外行走江湖看似自由豪放,实际上各方面压力都大得可怕,她舍不得唯一的弟弟去经受这些。 就在简墨分慢慢打消加入揽月的念头的时候,别院的管家匆匆来报: “主子、小公子,揽月阁来访。” 简墨离冷冷的一个眼刀子扫过去,吓得丰腴的管家身子一颤。 她……她只是来通报的啊!做错了什么?! “咦?揽月阁?去请过来!” 简墨离还没开口安排,倒是简墨分来了兴致,直接吩咐管家把人带过来。 管家一边应着一边匆忙退下去,心里表示自个儿这脆弱的心脏经受不起主子的冷气压迫。 …… “恭喜简小姐成功拍下阳绒云絮套装,再次感谢简公子和简小姐的青睐与支持。在下电纹,很荣幸此刻能为二位服务。” 电纹领着两位揽月侍者站在简墨离和简墨分面前,此刻端的那叫一个谦和有礼,完全彰显了揽月独有的“顾客至上”宗旨。 “拍下来了?!” 简墨分有些激动的接过两位揽月侍者手上的礼盒,看到里面米黄色的一套衣衫首饰之后雀跃不已,笑着朝电纹三人道谢。 简墨离看着简墨分这么开心,心情也好了不少,朝着电纹开口道: “有劳电令主走这一趟。” 揽月屠生中姓名代号极为清晰,能以“电”字冠姓的也只有十六位令主。 电纹闻言露出一抹标准的礼仪化微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契约单放到桌上,对简墨离开口道: “简门主客气了,在下奉吾主之命前来签订合同,还有劳简门主配合。” 既然对方已经直接以身份阶级来称呼,那她自然也不能再称其为简小姐,否则便是对这场交易的不尊重了。 第88章 交易,器门门主 对于自己的身份这么快就被道破的事,简墨离也是有一瞬间的怔愣,而后收敛了所有思绪。 现在看来,倒真是她低估了揽月的情报组织,居然仅凭借白天里的那场拍卖就确定了她的身份。只是不知这其中,是否有他妹妹的杰作。 毕竟他的妹妹,身份好像也非同一般啊…… 简墨分听到电纹的话,惊讶到张大了嘴,还是简墨离看不下去了推了他一下他才反应过来,不过脸上依旧是满满的错愕。 他姐姐器门门主的身份,在简氏家族内都并非是公开的事,在外更是五湖四海鲜有人知,怎么会被调查到的?! “贵阁倒是查得清楚。” 简墨离意味不明的感叹一声,伸手拿过契约看了看,震惊了一瞬之后挥手写下自己的名字,继续开口道: “贵阁的幕后之主对简某倒是大方。” 电纹仿佛听不到简墨离那饱含深意的语气,依旧挂着她那极致虚伪到接近真诚的礼仪微笑,脸不红心不跳应道: “多谢简门主夸奖。鄙阁并无他意,仅是为了保险起见,让交易能顺利进行罢了。揽月素来秉持着共赢原则,不会暴露交易者身份、不会损害交易者利益,这点还请简门主放心。” 其实简墨离的身份也不是她们查到的,而是她们主子猜出来的。她也就是来印证一下而已,谁知简墨离还就真是器门门主。 …… 此刻随同揽月阁管事走向一家老旧住宅的纪凰突然打了个喷嚏,晃着脑袋揉揉鼻子。 又是谁在哔哔她? 御弈卿看着她的动作,拿出一方手帕递过去,星眸中蕴含着散不去的关怀。 纪凰咧嘴笑笑,接过手帕捂着鼻子,内心惦念着电纹那边的情况。 隐约猜到简墨离的身份之后,她和自家夫君立刻就去了揽月阁,调出了简墨离拍买服饰时填的交易单。 交易单上,简墨离给出的交易条件是:以西玖国东南边界一处小型铁矿山为交易物,换取阳绒云絮套装。 看到交易单之后,纪凰的内心无比感叹。 啧啧啧!一座矿换一套衣服,看来简墨离也是很在意她弟弟简墨分了。 不过依照西玖律法而言,各地区的无主矿脉都是由矿脉所属城池城主或附近城池城主发现后上禀朝廷,再由朝廷御派人员开采。 属于私人的矿脉很少,首先矿主必须要有矿脉地的地契,光这一点就已经很难了。毕竟只要是矿脉,哪怕只是小型,占地面积都不小。 更何况简墨离给的矿脉占地广阔、隐秘的同时风景也算上佳,那份地契可不便宜。 可以这么说吧,哪怕不算铁矿矿脉,就单算那块山脉的地契价值,就已经换得起那套阳绒云絮了。 而且有了地契还不止,随后矿主还要去当地官府注册信息。只有这样,这座矿脉才能算是私人矿脉,不归帝国公管。 这一步需要缴纳的费用也是不少的,所以总的算下来的话,一座私人矿脉的价值高得吓人,而且这座矿脉里还是铁矿。 铁矿虽然不比金矿那么值钱,但是对于纪凰来说却很重要。曼城大量购置武器装备难免会引起有心之人的注意,到时候又是一阵风言风语,随之而来的还有不尽的探查。 若是能有专属的矿场开采铁矿铸器,自然能免去她不少为难之处。 简墨离这么大方的对揽月示好,她自然也不能小气了去。除了原本作为交易物的阳绒云絮套装之外,她还免费赠送了三个屠生高级任务。 也就是说,简墨离可以免费在屠生委托三个不超过高级难度的任务。以屠生如今的交易价格而言,三场高级任务的价格足以平衡这场交易的落差了。 虽然很不爽简墨离那货对自己哥哥图谋不轨,但公是公私是私,这场交易的重要性她还是拎得清的。 …… 墨衍居里,简墨离丝毫不知电纹内心的哔哔,以极快的速度完成了这场交易。 虽然这场交易还谈不上是真正的合作交易,但是器门与揽月屠生之间的关系已经近了一步,这就足够了。 “电纹令主,你们分发的骨琏服究竟是用来干嘛的?” 就在被简墨离有意无意催促离开的电纹准备拍屁股走人的时候,简墨分还是没能按捺住心底的渴望,满是期待的开口问了这一句。 简墨离眼角跳了跳,无语的捂着额头。 她就知道,以这小子的性子,一旦对什么事物感兴趣了就很难收住。 电纹惊讶的转过身,还是很礼貌的答道: “骨琏服本身作用是避毒,但也是加入揽月屠生集训的许可证。若是公子有兴趣,大可自己在骨琏服上寻找答案。” 她文赛时原本挺看好简墨分加入揽月的,可后来知道了他是器门门主的弟弟,她也就打消了自己这个念头。 毕竟器门门主的弟弟身份太过特殊,不管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加入揽月,在揽月内部都很难找到合适的职位给他。 没想到简墨分居然向她提起这事,还真是出乎她的意料。可这件事也不是她能做主的,若是他真的想要加入揽月,还必须得上禀主子才行。 罢了!到时再说吧!这简公子能不能拿到藏在骨琏服里的许可证都不一定呢。 “许可证?” 简墨分皱着眉头呢喃了一句,见电纹并没有要开口解答的意思,自然也就知道这许可证需要自己去找。 之后他也不再多问,拉着简墨离一起、亲自将电纹送出别院。 …… 另一边,已经站在一所老旧民居里的纪凰悠闲自得,牵着自家夫君静静在门外听着里屋的几人谈话。 里屋的王一辰也被揽月这些突然前来的管事吓了一跳,憨厚的挠着后脑勺不知所措。 “王小姐不必拘谨,请坐。” 揽月管事里边,领头的彭典大剌剌的坐在人家家里,还一副“我很温柔你别紧张你快坐”的表情,让她身后的其余几人嘴角狂抽。 这里……好像是王一辰家吧? “哦哦,谢谢。” 由于彭典的举动太过自然,王一辰此刻也丝毫没有反应这里是自个儿家,还在坐之前傻愣愣的先道个谢。 彭典丝毫没有主客颠倒的自觉,反而一本正经的盯着王一辰,非常好奇这个憨憨傻傻的女子为何能得主子特招。 虽然揽月招纳人才的举动十分明显,但却只会疯狂暗示,不会捅明了说,以免让人直接抓住把柄。至于那些人拿到骨琏服之后能不能找出许可证,那就不在她们考虑范围内了。 可这个王一辰,居然能让主子亲自下令直接招揽,还真是让她好奇得紧。 然而屋外,坐在树上吃她家夫君豆腐的纪凰一脸餍足,丝毫没有要理会屋内纳新进程的意思。 没错,她真的真的真的就只是为了躲避家里暴躁母王的河东狮子吼才没回王府。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她真的只是纯粹的无聊,想四处走走而已,过会儿就撤了。 至于里边王一辰的特招嘛……这王一辰虽然确实有点憨傻,但那一身蛮横的武力也是不可忽视的。 而且傻傻的也没啥不好,至少品行是正的,不会有那么多别的心思,也给风鸣那货省了不少事。 屋内,彭典背完一长条激动热烈的招揽台词之后,只见王一辰迷茫的眨着眼,而后噔噔噔的跑到衣柜蹲下,翻出一个眼熟的揽月徽标包装盒。 看着王一辰满脸真诚地把包装好的骨琏服递给自己,彭典头上挂着三个闪亮亮的问号: 这人干啥?递给我干啥?这是拒绝了还是同意了? 或许是彭典目瞪口呆的迷茫表情太过明显,王一辰很是腼腆窘迫的低下头,语气严肃的交代道: “我并非是名正言顺的武赛魁首,这魁首之位是一位强者让与我的。我实力远弱于她,所以这骨琏服严格来说不属于我,真抱歉让各位白跑一趟了。” 话音刚落,彭典等人相视一笑,很明显对王一辰好感上升了不少。 她们赛时在台上纵观全场,自然知道王一辰所言之人是谁。在利益的诱惑下还能恪守本分,这王一辰确实是个可用之人,主子的眼光很毒辣嘛! “呃!各位……”是不是气傻了? 王一辰看彭典几人都盯着她笑,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还以为这几人是对她太失望了,话卡在喉咙里不知道该怎么说。 其实她很希望能加入揽月屠生,虽然她并不喜欢从商,也不喜欢当杀手,但她需要钱,她需要揽月屠生的高额工钱。 因为……她说了一定要给他足够的聘礼,一定要让他的母亲应允这场婚礼。她会娶他!风风光光的娶他! 在彭典身边,孙帧似乎是看出了王一辰欲言又止的纠结犹豫,抢先一步文绉绉开口道: “王小姐不必介怀,今日在擂台上首次与你交战之人便是吾等之主。吾主只是顺道上台处理些宵小之辈,谁知恰好逢上王小姐。一番较量之后,吾主发觉王小姐是个可塑之才,这才下令特招。” 嗯,实际上内心想法极其粗暴:所以啊你丫的就别担心了,就是咱主子要求招收你的,快收拾收拾跟咱集训去吧。 “真的?!” 王一辰双目放光,丝毫不懂得隐藏情绪,所有的惊喜与兴奋都直白的写在了脸上。 彭典几人稳重的点头,交代完集训的相关事宜之后,在王一辰感激不舍的目光中离开。 然而实际上几人内心猥琐狂笑,啧啧啧同情着这群即将参加悲惨集训生活的新人小妹,不断猜想自家主子会用什么变态训练来招待新人。 …… 西玖帝国,帝都,流云街,墨衍居。 简墨分看着被自己剪成碎片的骨琏服,趴在地上不断拼凑着,直到夜色漆黑时才腰酸背痛的站起身,很是感慨的呢喃着: “以避毒珍品骨琏服为测试道具,这揽月真是大手笔啊……” 没错,这给文武赛魁首分发的价值连城的骨琏服,对揽月而言仅仅是一个小测试用的道具罢了。 第89章 温馨,十四生辰 文武赛前,揽月给的提示已经非常明显了,骨琏服就是加入揽月屠生的契机。至于它隐藏的好处该如何开启,还需得主自己探索。 而简墨分里里外外翻查完整套骨琏服,都不曾找到什么特殊之处,索性心一横直接把它拆剪了。 要知道他在下剪刀的时候,心里那叫一个抽疼啊!饶是从小到大锦衣玉食的他,面对这样价值连城的东西时都舍不得乱来啊! 骨琏服就是因为可以避毒而价值高昂,其上一针一线皆是药物的理性交织。凭借着浸泡各种药汁的针线按序编织,以达到庇体避毒之效。 这其中哪怕是乱了一根线,功效都大打折扣。 所以啊!他这剪得哪里是衣服,这剪得是哗啦啦流出去的钱啊! 不过既然揽月只给了骨琏服,那答案一定就在骨琏服上。虽然这举动很是伤钱,但为了开启进入揽月的大门,他忍! 自从刚刚发现自家姐姐和揽月屠生之间有暗搓搓不可描述的交易关系之后,简墨分加入揽月的热情又如同星火燎原般不可抑制的烧了起来。 也幸好,这加入揽月的许可证,还就真的在这骨琏服的碎片里。 在骨琏服内里,顺序错乱的绣着一圈星辰图。将其剪乱之后,按照对应星辰的位置再次拼接,就能得到一张隐藏起来的招揽信。 招揽信上绣明了集训时间、地点、以及揽月屠生不担保集训过程中参训者人身安全的提醒。 不担保人身安全?这场集训这么刺激的吗……他很期待! …… 乞巧之后,中元之前,正好又是一年七月九。 从这一天的清晨开始,似乎不少地方都忙了起来,凰王府、皇宫、揽月分部……还有血宫驻点。 凰王府厨房里,晨泽语起了个大早,监督着厨子做每一道菜。纪宸吟也陪在旁边,嘴里感慨的不停念着: “小兔崽子,又长了一岁啊……” 皇宫凰栖宫里,纪宸竹由于生产完得坐月子,完全不能挪窝,只能让宫侍们把准备好给纪凰的生辰礼物一遍遍的拿到他床前核对。 纪宸竹需要人照顾,沐瑾宣那是必须的顶上啊。每天都必须跑来凰栖宫报道,乖乖的抱着奶娃娃。 此刻她和纪宸竹一起查看着礼物,时不时想起来什么好东西,连忙让宫侍取来添进去。 在这两人旁边,准备去凰王府蹭饭的沐梓泫、沐梓昕姐弟俩看着越堆越高的礼物堆,咕咚一声咽了咽口水。 凰儿表妹才……才十四呢……不是及笄……不至于吧…… 至于揽月那边,纪宁看着对他格外热情的揽月管事,一头雾水迷茫巴拉。 他就是来打包一些菜肴点心而已,为什么这个领头的管事笑得这么猥琐? 笑得猥琐的电纹丝毫不自知,看到纪宁呆愣之后,反而更加热情的推荐道: “纪公子,你看这个水煮鱼片,入口酸辣回味无穷,招牌菜啊!” 纪宁眨巴眨巴眼,咽了咽自己的口水,稳住心神道: “刚刚点的已经够多了,而且凰儿不怎么吃鱼的。” 今天是凰儿的生辰,餐桌上一定要全是凰儿喜欢的菜!不过话说回来……凰儿有不喜欢吃的东西吗? 脑海中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百思不解的问题,纪宁搜索了一下记忆中的食谱,惊悚的发现自家妹妹好像是一个啥都吃的品种。 电纹听到纪宁的话之后,心里的小人纠结的打转。 哎哟我的大公子啊!主子不怎么吃鱼,但主君喜欢吃啊!主君开心了,主子不就也开心了吗?那咱们涨工钱不就有希望了吗? “那纪公子要不要再看看我们的糖醋鱼,酸甜可口,一样是招牌菜啊!” 电纹闪亮亮的大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期待,这闪瞎眼的小眼神让纪宁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 这揽月的管事对鱼好执着哦…… “那好吧,你看着加一份吧。” 反正多一盘也不多,免得这揽月管事一直给他推荐,怪累的。 …… 最后,纪宁看着侍者手上不知道打包了多少份的餐盒,皱着眉头很是不解。 他点了这么多菜吗? “纪公子放心,鄙楼会有侍者陪送您回府的。” 纪宁已经被电纹说懵了,迷迷糊糊掏出荷包,直接给了一百两的银票让电纹找零。 “为了感谢纪公子对鄙楼生意的照顾,鄙楼诚邀您参加贵宾客户反馈活动。这一顿算是揽月对您的免赠哦,还请纪公子笑纳。” “咦?最近还有这种活动吗?怎么没听过诶……” 纪宁嘟囔两句,还是朝着电纹笑了笑,道谢之后领着几名侍者向王府方向走去。 电纹目送着纪宁离开,脸上笑嘻嘻,心里泪汪汪。 揽月最近当然没有开展什么反馈活动,那些都是她们送给主子的生辰礼物,点的全是最贵最好吃的菜啊! 而且揽月内部素来管理严格,主子来用餐都是要一文不少的付钱的,更何况她们?这些菜肴的花销,她们肯定是要自掏腰包补上啊! …… 此刻,对这些全然不知的当事人纪凰,正慵懒惬意的从床上坐起来伸着懒腰。 唔,阿卿呢? 对,没错,这里是御弈卿的房间,纪凰身下是御弈卿的床。 这两人婚前同居早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磨枪擦火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纪凰冲冷水澡也不是一桶两桶的事了。 嗯,同居那么久,至今还没真正开荤。 不知冲了多少次冷水澡的纪凰下床洗漱,隐约记得今天好像是什么日子来着…… “启禀主子,衡风来了。” 门外风鸣的通报扯回了纪凰迷蒙的思绪,坐在椅子上绾发的纪凰手顿了顿,开口道: “让她进来。” 话音刚落,门就嘎吱一身打开。院子里等着的衡风雄赳赳气昂昂地领着身后的杀手、抬着箱子走进房间。 “属下见过主母!” 衡风清秀的脸庞上洋溢着莫名的喜庆,她身后那些不苟言笑的杀手也尽量扯出笑意。那普遍僵硬的微笑,还真是看得纪凰眼角一阵抽搐。 “嗯,起来吧。” 看着瞬间拥挤起来的房间,纪凰眯了眯眼,打量着那几大口箱子。 “这些是?” 阿卿向来出行时轻便简易,落居时也是闲适随意,应该没有这么多行李吧? “啊?这些是主子送给主母的生辰贺礼啊!” 衡风愣了一下,不可思议的盯着纪凰。主母把主子的生辰记得那么清楚,该不会没记自己的吧? 不得不说衡风舵主你真相了,纪凰还就真没在意自己的生辰。 “属下祝主母生辰快乐!” 衡风开头之后,后面一连串的杀手继续扯着不熟练的微笑,跟着衡风一起祝贺纪凰十四岁生辰。 “谢谢。” 纪凰向衡风道谢之后,提步走向那些箱子。 她虽然不在意自己的生辰时日,但阿卿送的礼物,她绝对是很在意的。 纪凰别开箱子上的搭扣,里面清一色的银色差点没闪瞎她的眼。 衣服?这……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但是总感觉她家阿卿喜欢细水长流,不会特地表明心意。 “他呢?” 纪凰边问边伸手拿出一件绣着竹样的衣袍。既然夫君送了,她自然是要穿的。 衡风不用想都知道纪凰是在问御弈卿的去向,连忙开口答道: “两位执事赶过来了,主子去与他们吩咐御天的事,应该很快就回来。” 衡风说得不错,御弈卿确实很快就回来了,而且是领着三个人回来的。 纪凰挥挥手让衡风退下,自己换好衣袍之后也推门出去。一出门,就接收到来自风鸣的祝福: “嘿嘿!那个……主子,生辰快乐!” 风鸣挠着头,虎了吧唧的递过去一包蒸饺。这是她大清早跑了大半个帝都到古桥巷、然后又排了大半个时辰队才买到的老店早点。 主子手握着天下重财重权,要什么没有?送主子的礼物嘛,不需要太珍贵,心意到了就好! 而且她们实在想不出来,主子除了喜欢主君和美食之外还喜欢什么。 纪凰挑眉,伸手接过风鸣递来的早点,闻到淳朴的香味后食欲大动。 这虎了吧唧的货,啥时候这么懂她胃口了? 看纪凰吃得开心,风鸣也就放心了。 两人一路闲游着,碰到的所有王府侍者都欢欢喜喜的祝纪凰生辰快乐。更有不少崇拜纪凰的小厮和侍女,鼓着勇气上前送了些小礼物。 对于这种氛围,纪凰说心里没有触动都是假的。含着笑收下所有礼物,对每人的祝福回以谢意。 就在这气氛乐融融的时候,王府管家应接音噔噔噔的小跑过来,站到纪凰面前傻乐道: “恭祝小王爷生辰快乐!启禀小王爷,太女殿下和九皇子到王府了。” …… 纪宁打包菜肴回来、沐梓泫姐弟俩的到来,可谓是把生辰气氛推到了高潮,整个凰王府洋溢着愉人的欢庆。 由于纪凰现在还只是十四岁生辰,不必像及笄时一样宴请四方。此刻聚在一起的都算是自家人,也没了那么多礼仪规矩,添了几分随意热络。 晨泽语和纪宸吟张罗着开饭,纪宁连忙把打包回来的饭菜也摆上桌。 沐梓泫、沐梓昕姐弟俩在凰王府时丝毫没有皇女皇子的架子,看到哪里有需要就立刻上前搭把手。 废话,咱是来蹭饭的,可不得乖巧一点嘛! …… 第90章 允婚,风啸弑月 西玖帝国,帝都,凰王府,忆夜轩。 纪凰缩在软榻上惬意的打个哈欠,挥笔继续处理新人集训的相关事宜。风鸣在一旁站得笔直,等待着她主子的每一条命令。 只听见吱呀一声门被打开,纪凰家失踪一个清晨的御弈卿淡笑着走进来,身后还跟着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弑云、弑月和风啸。 纪凰展颜一笑,朝御弈卿伸出手,牵引着他坐在自己对面。 自家阿卿看起来心情不错啊。 “主子,属下有事禀报!” 风啸上前一步半跪在纪凰面前,语气严肃而认真。 “你说。” 纪凰被风啸这举动弄得有些好奇。她向来不喜欢古代礼仪里动不动就跪下这一套,这一点风啸自然是知道的。 一般除非是有什么比较重要的事情,否则风啸不会这么严肃的行礼。她敢肯定,风啸接下来说的事,应该与她下达的剿灭收魂所任务无关。 “属下想求娶弑月,请主子应允!” 话音刚落…… “咳咳!咳!” 纪凰还没什么反应呢,一旁的风鸣先被自个儿的口水呛得不轻。 风啸冷嗖嗖一个眼神飘过去,风鸣立刻捂嘴,脸都憋了个通红。 拜托!又不是我想咳来着,是你的话太突然,我没忍住好吗?! 纪凰无语的瞥了一眼委屈巴巴捂嘴的风鸣,随后继续把视线挪移到风啸身上。伸手轻扣着案几,在风啸紧张的视线中开口喊道: “弑月啊……” “属下在!” 弑月跟着风啸半跪在纪凰和御弈卿面前,由于不知道纪凰是什么打算,所以心里也是和风啸一样的打着鼓。 两人抿唇对视一眼,相视一笑过后眼中满是坚定。 主子的命令不可违抗。如果主子不同意,大不了她们两人以后不娶不嫁,也算是给彼此一个交代了! 纪凰把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凤眸里闪过一抹狡黠,转头朝御弈卿问道: “弑月是阿卿的人,阿卿当真舍得?” 御弈卿不痛不痒的捏了纪凰一下,面上却还是配合着她状似无奈的感叹道: “舍不得又如何,他既已动了心,我也强留不得。” 刚刚她眼中的逗弄他可是看得真切,她啊,总是把这小孩子的一面深藏着。罢了,她既然想逗弄一下这两人,那便随了她吧。 “主子!属下早就立誓,誓死追随吾主,永不食言!” 由于御弈卿很少开玩笑,所以弑月很单纯的将他的话当真了,连忙开口表明立场。 风啸当然是见不得弑月为难,也没想过两个主子会联合起来开玩笑逗她们,弑月话音刚落她就立刻解释道: “主君,属下并无让弑月金盆洗手相妻教女之意,只是希望能与弑月定下关系,给他一个正经名分而已。” 御弈卿在心里叹了口气。弑月和风啸,这俩人都是思维有些一板一眼的人,哪里经得起他和她一起开玩笑? “罢了!你二人之间的事,我不便插手,自己酌情而定吧。” 若是弑月选定之人是风啸,他是不会反对的。毕竟风啸的心性摆在那里,是个可以托付终生的女儿家。弑月能和她走到一起,也算是这两人之间的缘分。 纪凰接收到自家夫君为两人求放过的小眼神,安抚的递过去一杯茶,而后望向风啸开口问道: “风啸,你可知弑月对主君而言有多重要?” 风啸愣了片刻,随即认真道:“属下知道。” 弑月和主君的关系,可以用八个字来形容:表面主仆,实则兄弟。 “很好!那今天本王就把话放在这儿:一旦你确定了要对弑月负责,那么若有一天你负了弑月,主君要宰了你本王都只能在一旁递刀。” 风啸是她的左膀右臂,她也相信风啸不会是始乱终弃的人,但有些话必须挑明了说,有些态度也必须摆明了看。 弑月对阿卿有多重要,她都看在眼里。在曾经没有她的艰难岁月里,是弑月弑云两人陪着他一路浴血前行,杀出了一条康庄大道。 她刚刚说的话可不只是做做排面的,若是风啸此刻动摇了,那她一定直接下令否决。但若是风啸此刻决定了,有朝一日却真负了弑月,那她爱莫能助。 纪凰的话太过决绝,让御弈卿和弑月弑云都懵了。 虽然弑月对御弈卿而言很重要,但风啸对纪凰来说也不是可有可无啊!那是她一路亲自培训、寄予厚望的屠生首领啊! 风啸震惊地抬头,见纪凰似笑非笑的凝视着她,突然笑了起来慎重道: “若真有那一日,无需主子主君动手,风啸自裁!” 她懂了,主子从未想过要干预她的感情私事,只是需要她认清是否真正决定好了而已。 若是决定好了,此后弑月便是她不可背弃的终生伴侣;若是未曾决定好,主子哪怕是背上戾主的名号,也会直接插手她的婚姻大事。 “你知道就好。” 纪凰轻呷一口茶水,眼中笑意渐浓。风啸表明了决心,她也能松口气。 虽然说她可以直接决定风啸的终身大事,但她从未想过要这样毫无人性的控制风啸,毕竟她拿风啸当朋友、战友、甚至是姐妹。 而且若是直接否决了这两人的婚姻大事,到时候弑月一个男儿家难免受些非议,她的阿卿也会很为难。 御弈卿倚在纪凰肩膀上把玩着她用过的狼毫,笔杆上仿佛还残留着她指尖的余温。 对于弑月和风啸之间的事情,他尊重他们二人的决定,不会提出任何意见。 纪凰同意,御弈卿默认,风啸自然是欣喜不已。露出鲜少表现出来的莽撞,抓住弑月的手朝纪凰两人道: “谢主子、主君成全!” 弑月斜睨她一眼,几不可见的翻个白眼,却也是认真朝御弈卿和纪凰道: “谢主子、主母成全!” 纪凰从软榻上起身,挥挥手让两人站起来,随后牵着御弈卿走了出去。 风啸和弑月此刻执手相望,完全没了平时屠生首领和血宫执事的雷厉风行,眼波流转间流露的尽是温情脉脉。 弑云很为弑月感到欣慰,但欣慰之余又有些幽怨的瞄了风鸣两眼。 只见虎了吧唧的风鸣首领就像完全感受不到弑云的视线一样,在一旁不停的祝贺好姐们脱单,自己愉快的吃着狗粮。 弑云略带失落的收回视线,扯出一抹笑拉着弑月聊天。 而他没注意的是,在他收回视线的下一秒,风鸣快速的看了他一眼,随后立即偏过头去,英气的脸庞泛起一抹粉色。 …… 不紧不慢晃悠到厅堂的纪凰和御弈卿两人,又以如胶似漆的出现方式给了餐桌边的众人会心一击。 当然了,一切如胶似漆的举动都是邪王殿下开的头,邪王君只是夫随妻意罢了。 狗粮吃习惯了的纪宁几人连忙笑嘻嘻的让两人入座,上来噼里啪啦就是一箩筐祝福语,直感叹着“明明感觉昨天还是个只会胡闹的娃娃,怎么今天就长这么大了,都要娶夫生女了”之类的话。 纪凰在一旁边吃边听,无奈的勾起嘴角笑笑。随后动作很是自然的端了一盘鱼放在面前,细致的挑着鱼肉中的刺,然后体贴的放到御弈卿碗中。 这旁若无人的秀恩爱,真是让沐梓泫几人感觉一口狗粮噎在喉咙,吞咽不得。 纪宁夹了一片鱼肉,放到嘴里口动滤刺,难得思维复杂的想着:原来弈卿喜欢吃鱼啊……只不过为什么揽月楼会恰好送了这么多鱼?而且还不是河鱼而是海鱼? 要知道,海鱼和河鱼完全就不是一个档次的。一般有钱人家家里吃的都只是河鱼,海鱼是只有皇商或者是大型商业组织才能供应得起的。 虽然揽月楼平常也供应海鱼,但是价格极其昂贵。对他的荷包来说一餐下来点个一两盘都是高花销了,而揽月楼这次的活动居然送了半桌海鱼。 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举行的、完全没有宣传的贵宾反馈活动,居然能下这么大的本钱吗? 嗯,揽月还真是财大气粗呢…… 不得不说,呆呆楞楞的纪大公子能思索到前面几点真的已经不容易了。 至于事实的真相,他压根就没往纪凰那方面想,而且也不指望傻愣愣的他能看透纪凰的身份了。 一顿饭下来,纪凰收到了来自晨泽语几人不间断的美好祝愿,还有沐梓泫姐弟俩从宫里拖运出来的小山般的礼物。 总之,很满足。 …… 纪凰生辰过后,还没能等到十八皇女沐梓佑过满月宴,御天帝国那边就一直传来密报,御天女皇御锦枭急召十三皇子回京。 御弈卿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居然能让他那个所谓的母皇这么急着找他回去。但他现在好歹还顶着个皇子的身份,也不能太无视皇昭。 无奈之下他只好将沐梓佑的满月礼交给纪凰,让纪凰代他一起送礼,再给纪家人道别之后匆匆离去。 御弈卿和弑月弑云的离开,让凰王府冷清了不少。但十八皇女沐梓佑的满月宴悄然来临,恰到好处的冲散了这份冷清,让凰王府甚至整个帝都的权贵都忙了起来。 在这西玖帝国里,虽然有权有势有背景的皇子皇女不少,但若要说背景最厚圣宠最浓的皇子皇女,那还当属皇君纪宸竹肚子里诞生的那三位。 如今女皇和皇君期待已久的、纪家两位王爷罩着的、皇室最小的皇女沐梓佑的满月宴,哪怕是大放血也一定要好好准备贺礼啊!否则敷衍了事岂不是厕所里打灯,找那啥吗? 再说了,万一咱送的礼物就被皇君和女皇看中了呢?万一咱送的礼物就得了小皇女的欢喜呢?那可不就一飞冲天了吗?! 于是乎,抱着这种只有下限没有上限的择礼要求,帝都权贵们可谓是茶思饭想纠结了近一个月啊! 终于,时间慢慢挪移到了八月六。 在帝都各世家风云涌动筹备满月宴时,皇宫后院也掀起了一场又一场暗涌。 …… 第91章 御天,风波渐起 西玖帝国,帝都,凰王府。 王府书房里,邪小王爷坐在椅子上老神在在的翘着二郎腿,把手里的册子放在堆满公文的书桌上,语气幽深道: “母王,名单列出来了。” 嗯?什么名单? 坐在纪凰对面处理公文的纪宸吟愣了片刻,随即想起来纪宸竹生产后她让纪凰调查的后宫那些糟心事,怒火中烧的同时也惊叹纪凰的办事速率。 后宫的事随意说起来只是男人间的争风吃醋,但实际上牵连颇多,而且手段层出不穷,可不是那么容易查到的。 这才短短一个月,小兔崽子居然真的如期查出了那些人,还真是让她很难不吃惊啊。 “给我看看。” 纪宸吟把笔下正处理的公文都放到了一遍,伸手拿过纪凰放在桌上的册子,才翻开第一页就已经攥紧了拳头。 纪凰安静的坐在她对面,整个书房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 这样沉寂的氛围里,纪宸吟越来越急躁的呼吸声音格外清晰。听着这躁动的呼吸频率,纪凰仿佛早已猜到一般,继续坐在桌边喝茶。 她拿到调查结果的时候都气得不轻,更何况是她家向来暴躁且弟控的母王。 不过话说回来,皇宫后院真的是乌烟瘴气,该清理了。 “我先进宫一趟,你一会儿记得陪你父君和哥哥参加梓佑的满月宴,不要忘了。” 纪宸吟说完,怒气冲冲的拿着册子站起身,一拂袖就走了出去。 被丢在书房的纪凰打个哈欠,站起身拍拍屁股也走了。 就算自家母王不提醒,她也不会忘记的好吗?她现在还留在帝都的主要原因就是为了参加这场满月宴,不然她早就去浮生城监督新成员集训了。 至于自家母王,现在应该是进宫去找册子上那些人算账了吧。看来一会儿进宫参加小表妹的满月宴时,宫里的皇侍、宫侍、宫女会少很大一批呢。 …… 御天帝国,帝都,揽月殿。 一辆丢在路上毫不起眼的马车离开皇宫,停在揽月殿后门口,车上三人陆续下来。 守在后门许久的电暮见到那三人之后目光一亮,立马就走过去恭谨道: “属下见过主君!” “进去说。” 御弈卿说完,迈开步子朝殿内后堂走去,清冷的背影萦绕着恼怒的气息。 电暮和弑月弑云相视颔首,面容是一样的愤怒与担忧。随后三人紧跟着御弈卿的脚步,抿紧唇不好多言。 …… 后堂内,御弈卿一言不发的坐在椅子上,习惯性的转动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电暮、弑月、弑云站在一旁,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还是脾气最暴躁的弑云忍不住了,气冲冲开口道: “主子,你让我直接去宰了那老女人算了!她居然敢……!”居然敢把你许配给御丰那种女人! 后面这句话弑云实在是说不出口,硬生生收在了喉咙里。 想起前刚刚在皇宫时,御锦枭召他们主子过去,二话不说直接让主子准备准备嫁给御丰,他心里真是气得想把御锦枭剁吧剁吧喂狗! 御丰是什么人?!那简直就不是人!简直可以用禽兽来形容了! 十一岁时初尝鱼水之欢,一夜便占有了身边伺候的四名小厮。长相较好的两名收进了后院,长相平平的直接打发到了杂物房。 十三岁就逛遍御天帝都所有倌馆,只要是被她看上的男子,不管用怎样的手段她都要得到。而且她行事时从不让侍女退避,甚至自己玩完之后还会直接赏给贴身的侍女。 十四岁看上了一名富商家的宠爱小公子,那富商不愿让儿子被这种人糟蹋,准备连夜逃离帝都。可第二日,富商家举家上下近百口人无一生还,那小公子被人活生生凌辱致死,抛尸荒野。 …… 这样的事,一桩桩一件件数都数不过来。可偏偏御丰是当朝征南大元帅——齐王御锦佚的独女,这样的身份,哪怕是大理寺都不敢轻易开罪,只能任其逍遥法外。 齐王御锦佚并不是当朝女皇御锦枭一父同胞的姐妹,而是先皇后宫一名不起眼的皇侍生的女儿。 当年众皇女争夺皇位时,御锦佚选择了御锦枭一派,成了夺位之争中的存活者之一。 御锦枭登基之后,曾经与她敌对的皇女们都先后被各种理由诛杀。先皇的众多皇女里面,活到现在的也不超过五人,且大多都是封王放逐远离帝都。真正风风光光掌握实权的王爷,只有御锦佚一人。 御锦佚起初无权无势,在皇女里面属于可有可无的一种。为了活下来而追随御锦枭,慢慢掌握了朝中小部分的兵权。 随着御锦枭的登基、随着封王行赏的甜头、随着手中兵权的拓扩,御锦佚慢慢开始不满足于现状,一步一步想要更大的权利、更高的位置。 终于在一次御天帝国征伐南罡帝国的战争中,御锦佚领军大胜,一步登天被封为了征南大元帅。 权利和地位的冲击让御锦佚开始膨胀,“功高震主”四个字丝毫没有对她起到警示作用,反而让她更加享受能威胁到皇权的存在感,曾经合作夺位的两人反目成仇。 据说是因为征讨南罡时身上染上的杀戮太重,御锦佚的子女们先后出现了各种意外死于非命,王府后院的侍郎们也都不知为何再无所出。 但传言终归是传言,真正的原因谁知道呢? 至今为止,御锦佚的女儿里也就剩下一个御丰还活着,自然是视如珍宝百般纵容,这也就正是御丰这么禽兽不如的根本原因。 子女们接连离世,让御锦佚悲痛的同时心里也对那皇位上的九五至尊生出了几分警惕。 为了保住最后一个还完好无损的女儿,她不惜调动了王府一半的暗卫跟随在御丰身边,这也让暗中布局的人收敛了爪牙。 齐王府自那以后沉寂了不少,御锦佚卸去了元帅一职,上缴了兵符,民间对她的推崇随着时间的推移淡了下去,御丰也安然无恙的猖狂活到今天。 自从西玖与北霄一战之后,太平许久的天下各国又开始注重武将的能力,御天朝堂内重用御锦佚的呼声也再次响起。 御锦枭心中震怒却又不能表现出分毫,只能顺应民心,下旨让御锦佚再次执掌帅印。 只不过原本应该交给御锦佚的兵符,却以战事未起为由被御锦枭扣了下来。至于还会不会交到御锦佚手上,还得看未来五国之间的形势啊。 御锦佚的复出,自然如同在御锦枭的心里扎了根刺。她只有牢牢的抓紧御丰这个软肋,才能确定心口这根刺不敢扎深。 于是乎,这才有了为御丰与十三皇子赐婚的圣旨。十三皇子的残废丑颜天下皆知,这场赐婚与其说是对御丰的赏赐,倒不如说是对御锦佚警告。 “御锦枭会死,但不是现在。” 御弈卿眼神严肃的望向弑云,语气完全表达了不容反驳四个字。 弑云的性子太过冲动,提刀杀到御锦枭寝宫这件事,他绝对干得出来。 但帝国女皇身边的防卫怎么可能差?就算弑云得手了,把御锦枭杀了,可他自己也一定难以逃脱。 呵!御锦枭的命,还不值得弑云冒险去取。 既然御锦枭下旨让他及冠之后立即与御丰完婚,那他就在自己及冠之前将这御天帝都闹个天翻地覆。 至于婚姻?抱歉,他御弈卿已有妻主,恕难从命。 若是这婚约不让解除的话,他并不介意使点卑鄙手段,让圣旨中的十三皇子演变成御锦枭最为疼宠的十二皇子。 弑云闻言立刻蔫巴下去,站回弑月旁边,在心里鞭挞御锦枭。 空气沉寂了一炷香时间之后,御弈卿也已经冷静下来。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吩咐弑月跟着电暮一起去取齐王府的所有资料。 他若要血宫去查也不是不行,但过程肯定是耗时耗力的。既然他的妻主这里有现成的,那他还费劲个什么矫情个什么,直接过来拿就是了。 电暮向御弈卿行礼之后,带着弑月走向揽月的资料库,调取齐王府的一切资料。 …… “需要屠生动手解决御锦枭或御丰吗?” “不用,主子自有决断。” “行吧,那我密报通知主子。” “会不会影响到主母纳新?” “你觉得纳新那些事,在主子心中能有主君重要?” “那行,你随意。” “嗯,之后我会派人紧盯皇宫和齐王府,如果主君需要某些人消失,屠生随时可以动手。” “好,那你们行事小心。有需要的时候,我会来找你们的。” …… 一路上,两个话不多的人以极其简短的语句表达了自己的想法,甚至在不知不觉中加快了御锦枭和御丰领盒饭的速度。 若是御锦枭不这么作死的给御弈卿赐婚,纪凰也根本就不会在意她的死活,任由自家阿卿处理了去。 御天帝国的皇子多得数不清,不得宠的大有人在,可御锦枭偏偏就是这么准的踩中了纪凰的雷区、碰了纪凰的逆鳞。 拿御弈卿当成羞辱警示齐王府的工具,御锦枭这举动可不就是嫌命长了吗? 毕竟,御弈卿可是纪凰的心尖宠啊。 …… 第92章 满月,皇宫异常 西玖帝国,帝都,皇宫。 十八皇女的满月宴无比欢庆,整个皇宫都穿上了一件红装,其中尤以皇君的寝宫——凰栖宫为甚。 但即使是这样的喜庆,也依旧掩饰不了宫侍们屏息凝神战战兢兢的神态。 宫中这不同于以往的微妙气氛,还有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让进宫参加宴会的权贵们面面相觑,都在心中捏了一把汗。 本以为大喜的日子,应该是一走运就能飞黄腾达的时候,现在看来今天得小心行事了,别皇恩没讨到反而丢了命。 凰栖宫里,众多权贵家的夫郎儿子聚集在宫内庭院,一人一句夸着摇篮里的小娃娃。 坐完月子的纪宸竹一身月白锦袍,坐在摇篮边伸手逗弄着里面肉嘟嘟的小娃娃。 其实幼女满月这样欢喜的日子,他更愿意和亲人一起分享这份喜悦,而不是对着这些虚伪的面孔应酬交际。 沐梓佑眨着黑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伸出藕节般的手臂,肉乎乎的小手抓紧纪宸竹伸过来的手指,放到嘴里吧嗒吧嗒吮吸。 “凰王君驾到!” 院门处响起宫侍一声嘹亮的通禀,坐在院内的众家夫郎公子连忙起身行礼,规矩喊道: “凰王君千岁千岁千千岁!” 晨泽语带着纪宁走进来,看着满院屈膝行礼的人,声音平淡道了一句“免礼”,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的走向纪宸竹。 “姐夫、宁儿,怎么没见凰儿?” 纪宸竹见到晨泽语两人,脸上的笑容才真切了许多,开口询问着纪凰的去向。 “瞧你挂念的,凰儿还能走丢了不成?” 晨泽语走到纪宸竹身边坐下,看着摇篮中肉乎乎的小娃娃嘴里吐着泡泡朝他看过来,心里软成一片。一边伸手逗着沐梓佑,一边朝纪宸竹道: “凰儿刚一进宫便和小泫找宸吟她们去了,许是有些事情需要她们一起处理。对了,怎么没见小昕?” 宸吟一大清早就怒气冲冲的出了府,当时他还吓得不轻,幸好凰儿给他解释了一番。刚刚进宫时凰儿被叫走,应该是一起去处理后宫那些人了。 纪宸竹闻言笑笑,开口答道:“昕儿最近说是要为佑儿准备满月礼,神神秘秘的不知在捣鼓些什么。” 听了晨泽语的话,他对纪凰和沐梓泫的去向也隐约猜到了几分。毕竟刚刚一直有披头散发衣衫凌乱哭爹喊娘的人,跑到凰栖宫大喊着“皇君饶命”、“皇君恕罪”之类的话。 还不等他派人去查看,那些人就已经被后面追上来的禁卫军拖下去了。禁卫军里的人传令说瑾宣让他不用管这些,准备好女儿的满月宴就行。 瑾宣这么大的动作,再加上刚刚宫侍禀报说姐姐气冲冲的进了宫,他自然是能猜到事情的原委,也就不再管那些哭天喊地的人。 晨泽语听了纪宸竹的回答之后也是笑笑,正准备聊些什么的时候,宫侍嘹亮的声音再次传来: “九皇子驾到!” 刚刚给晨泽语行完礼坐下的众人立刻又要站起来给沐梓昕行礼,内心小声哔哔着这些受礼的人怎么就不能一起来,面上却还是一脸的恭敬。 “噗嗤!真是聊什么来什么!才提到阿昕呢,竟是这么赶巧的到了。” 纪宁坐在旁边逗小表妹,听父君和舅舅聊天,正是觉得有些无聊的时候,没想到沐梓昕来得这么及时。 “皇儿参见父君,见过姨父!” 沐梓昕进院后立刻向纪宸竹和晨泽语行礼问安,清秀的脸上染着红霞,还在还在微微喘息,像是匆忙赶过来的模样。 “小昕怎么走这么急?先喝杯水。” 晨泽语话音刚落,便见着纪宁端着杯茶欢欢喜喜的朝着沐梓昕蹦过去,而一旁的宫侍默默收回了准备端茶的手。 晨泽语:……这小子学习规矩礼仪能这么积极就好了。 宫侍:……这纪大公子怕不是来和他抢饭碗的? “谢谢。”沐梓昕接过茶杯慢慢喝着,茶杯很小,很快就见了底。 等喝完之后沐梓昕才缓下呼吸,看向身旁的纪宁问道:“阿宁你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早?” 其实也不是纪宁来得早,毕竟这么多公子夫郎们都早在这里候着了。但是纪宁向来不喜欢各种虚伪交际应酬的宴会,每次都会搓搓搓很久,直到快开席才来。 所以啊,和以往大多数时候对比起来,纪宁这次真的属于来得很早的了。 “等下跟你讲。” 纪宁一脸神秘的说完,然后不着痕迹的扫了一圈四周的众多男子,朝上座的晨泽语和纪宸竹道: “父君,舅舅,我想跟着阿昕在皇宫四处逛逛。” 沐梓昕狐疑的看了纪宁一眼,随后靠着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经验明白过来,表哥这是又要带他去找刺激了。 立即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沐梓佑的摇篮边,沐梓昕掏出袖子里的小项圈戴在沐梓佑的脖子上,哥哥的动作惹得幼妹挥舞着手臂咯咯咯笑了起来。 “这吊坠平安符是去护国寺请住持法师开了光的,算是哥哥送给你的满月礼了,等你大些了再送你好玩的。” 沐梓佑抱着沐梓昕的手啃呀啃,不知有没有听懂,反正嘴里咿咿呀呀的笑得很是欢快。 “护国寺的住持可不是个性子好的,昕儿请动他费了不少气力吧?” 纪宸竹看着沐梓佑项圈上的吊坠,清雅的展颜笑笑,目光中尽是欣慰。 三个儿女间能互相惦记互相关爱,他便知足了。 “小妹这么软乎,这坠子能逗她笑笑便是值了。” 沐梓昕轻轻把手从沐梓佑的小手里抽出来,沐梓佑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双手挥舞着要抱抱要举高高。 “哥哥与你宁表哥去逛一会儿,回来再陪你玩,乖乖的不要闹父君和姨父哦。” 纪宸竹见状把沐梓佑的摇篮转了个方向原本看到沐梓昕要走了,撇着嘴准备哭唧唧的沐梓佑一阵小幅度旋转,入眼的就是父亲的面容。 瞬间哥哥的离开就被她抛在了脑后,肉乎乎的胳膊朝着纪宸竹和晨泽语挥了起来。 呃…… 沐梓昕嘴角抽搐片刻,额头滑下几条黑线。看到一旁的纪宁还在等他,又向纪宸竹两人交代了一遍才和纪宁一起离开。 纪大公子和九皇子来得快也走得快,众家夫郎公子们再次活跃热络起来,院内很快就恢复了之前的热闹表象。 …… 冷宫外沿的宫道上,宫苑都少之又少。一派萧条凄凉的情景,与刚刚凰栖宫里形成了一种鲜明对比。 沐梓昕看着纪宁目标明确的噌噌噌窜向冷宫方向,连忙一把拉住他,紧张兮兮问道: “阿宁,你不会……要去冷宫吧?” 听父君说母皇和姨母打下西玖天下时,为了不劳民伤财,直接沿用了前朝的皇宫。 前朝皇宫的后宫里,不只有多少男子惨死在这冷宫中,走近就能感觉到很明显一股凉飕飕的怨气。要是进去走一趟,估计他真的会做好几天噩梦。 纪宁看沐梓昕脸上明显怂了的表情,一脸任重道远的神色问道:“想不想去教训谋害舅舅的那些人?” 沐梓昕一愣,立马回道:“自然想!” 父君受的那些罪,他真想千倍万倍的还回去!可父君每次都怕他冲动,什么都不告诉他。他自己也能力有限,查不到那些人的把柄,这一直以来都是他心里的一道梗。 现在听到纪宁问起来,他才想起刚刚在凰栖宫时根本就没见到那些讨厌的面孔,该不会是…… 纪宁扬首一笑,示意沐梓昕跟上,然后大步流星朝着冷宫走去。 沐梓昕咽了咽口水,捏紧拳头给自己鼓气,然后迈步跟上了纪宁的步伐。 两人一路走着,越靠近冷宫,就越觉得凉飕飕的。这种感觉透进心底,哪怕是夏日的温热也挥散不去这股凉意。 一步一步靠近冷宫,除了透骨的森寒之外,隐约间好像还能听到求饶声与惊叫声,吓得沐梓昕本能的往纪宁身边缩了缩。 纪宁倒不意外这冷宫传出的惨叫,反而挑眉加快了脚步,以更快的速度朝冷宫走去。 别问他为什么知道这里在搞事情,他不会告诉你自从早上母王急匆匆出门之后,他就在自家妹妹那里软磨硬泡一个多时辰,终于等到了纪凰松口答应带他一起审查。 “见过大公子,九皇子。” 被纪凰安排守在冷宫门口等纪宁的风鸣朝后面挥挥手,后面的禁卫军立刻让出一条道,给她们三人放行。 “风鸣,这里关了哪些人?” 纪宁摩拳擦掌,颇有一股要撸起袖子上去揍人的社会气质。 沐梓昕跟在纪宁身后,看到他这模样之后没忍住咧开了嘴角,心里的害怕也淡了些。 风鸣蹙眉想了想,然后详细答道: “冷宫只关押了那些人之中的皇侍罢了,其余犯事的御厨、太医、宫侍、宫女们都由女皇与凰王压到慎刑司在处理。” “冷宫关押了娇柳宫柳皇侍刘柳、洗雨宫雨皇侍张润雨、留风宫纷皇侍陈纷、伏德宫仪皇侍程艺、欢年宫景皇侍孙若景、紫萤宫桔皇侍丁拈桔。” “里面的场景可能有些不太美观,若是大公子和九皇子受不住,一定不要硬撑。” 呃……不太美观…… 纪宁抽抽嘴角,侧身遮住沐梓昕一半的视线之后朝着风鸣点点头。 …… 第93章 处置,风云诡谲 “卑职见过九皇子、纪公子、风鸣首领!” 守在一处宫宇门口的禁卫军见到三人,纷纷弯腰行礼,给他们让出一条道。 这座宫宇外的过道两边,尽是被禁卫军捆绑看押的男子。其中有平时高高在上的皇侍,也有普通宫侍。 此刻的他们皆是一脸颓废跪坐在地上,有些理智崩溃的甚至不要命般冲向了纪宁和沐梓昕,企图拉两个人陪葬。 当然,还不等这些人冲到两人面前,就已经被看押他们的禁卫军制服了。 沐梓昕一直被纪宸竹、沐瑾宣、还有沐梓泫保护得比较好,虽然也知道后宫危险,但还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场面。 纪宁护在沐梓昕前面,捏紧了拳头看着那些冲过来的人,二话不说把离他最近的一名皇侍揍了一拳。 正准备出手的风鸣目瞪口呆站在原地,盯着倒飞出去躺在地上鼻血横飞不省人事的刘柳,心里对纪宁佩服的五体投地。 不愧是主子的兄长,当真是……简单粗暴! 虽然破旧但还算完好的宫门吱呀一声打开,迈着稳健的步伐从里面走出来的风啸完全无视了沿路两边的人,朝着纪宁和沐梓昕道: “见过大公子、九皇子,主子和太女在里面,二位进去吧。” 风啸说罢侧身让到一边,等纪宁两人进去之后,直接拖走了风鸣。 原本打算跟着纪宁两人一起进殿的风鸣突然被提着衣领拖走,扑腾两下之后放弃挣扎,像坨进宰猪场的猪仔一样认命道: “风啸你拖我去干嘛啊?” 风啸像丢沙包一样把风鸣随手一抛,略带嫌弃的眼神扫过去,看向两个旋身后稳稳站在地上的风鸣开口道: “主子让我们去收押程家。” 风鸣虎了吧唧眨眨眼,开口问道:“哪个程家?” 风啸无力瞥了一眼这个不打仗不训练时就不带智商的货,很是无语的开口道: “程仪、程艺那个程家。” …… 殿内,沐梓泫审问之余看着打开门探头探脑的纪宁,再看看他身后被拖拽进来的沐梓昕,眼角不可抑制的抽搐几下。 凰儿表妹这样毫不避讳的让他们两名男儿家来观看参审,这样真的可以吗?要是到时候吓出个什么来了,她们岂不是得担心死? 埋在口供里的纪凰只抬头看了纪宁两人一眼,随后继续埋头一目十行奋笔疾书,很是懒散的嗓音在这大殿响起: “两位哥哥随便坐,想看什么随便拿。” 纪宁、沐梓昕:…… 怎么感觉这画风不太对?现在不是应该气氛紧张严阵以待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吗?这做客一样随便坐随便吃随便喝别客气的既视感是什么鬼? 连正在受审的程艺都被纪凰这敷衍蔑视的态度激怒了,张嘴朝着纪凰怒吼道: “纪凰!我就算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你害死我母亲,让我们程家子女沦为平民,你不得好死!” 纪凰闻言继续埋头挥笔,完全不为所动,连眼角都没给程艺一个。 站在程艺旁边的沐梓泫却是脸色一冷,挥挥手让禁卫军把程艺的嘴塞上。 证据都摆在这里,所谓的审问只是走走过场,以免之后因为后宫的事引起前朝剧烈动荡罢了。这程艺倒真是看不清局势,竟还敢这么恶毒的咒骂表妹。 沐梓泫是女子,不好和程艺这种长辈级别的男子计较,只能派人堵住他的嘴。 而纪宁可就没这么尊老礼貌了,一听到有人这么诅咒纪凰,哪还管得上是男是女是长是幼,上去就是一顿胖揍,先揍到你不敢开口哼唧为止! 纪凰也不拦着,只让人倒了杯水放在一旁,等纪宁揍爽了给他递过去解渴。 看着纪宁咕隆两声灌完之后,纪凰踱步到程艺面前,语气轻幽道: “第一,程仪叛国投敌罪有应得,本王念及程家老幼无罪才未曾详报。否则程家何止沦为平民,恐怕早已株连九族后嗣断绝了吧?” “第二,本王好不好死就不劳皇侍费心了,但可以肯定的是,皇侍的下场绝对不好看。” “第三,本王既然能扳倒程家一次,自然也就无所谓第二次第三次。哪怕到了地狱,本王也一样虐你们千百次。” 程艺听了纪凰的话之后,一口气噎在喉咙管,胸口剧烈起伏着。但纪凰说的又是事实,母亲叛国的事他还是能察觉到一点的,一时间无法反驳。 这粗暴得如出一辙的兄妹俩,让沐梓泫、沐梓昕姐弟两人为今日这些待审的人点了根蜡。 不过话说回来,在暗地里对着她们的父君下狠手捅刀子,这样的惩罚难道不应该吗? …… 而此刻,在皇宫的另一座宫苑,洋溢着与冷宫截然相反的热闹。 凰栖宫里,纪宸竹与晨泽语一直延后开席,等待着还没有到的几位大佬。不少夫郎公子都很疑惑为什么今天的宴席上少了那么多皇侍,但却也不敢多言。 因为纪宸吟、纪凰、沐瑾宣几人都还没来,众人饿的饥肠辘辘也不敢率先提出开席。 终于,在满院人的殷切期盼下,女皇陛下和凰王殿下终于领着一众朝臣官员贵族小姐超这边过来。 接受完众人高呼的千岁万岁之后,两人的心情依旧是并不明媚。应酬般的扯开嘴角,含着笑让众人平身。 “倒是朕和凰王来晚了,招待不周饿着了诸位。皇君,快开席吧!” 沐瑾宣刚刚下令诛杀了不少人,现在胃里都不太舒服,客套两句之后直接让开席了。 纪宸吟也没比沐瑾宣好到哪儿去,脸色铁青的坐在位上灌了两杯闷酒。 纪宸竹想了想自己在后宫遭受的那些暗算,闭上眼轻轻叹了口气,不过心里说不舒心那就真是太假了。 毕竟他忍那些人很久了,如今自家姐姐和妻主这么霸道的为他出气,他怎么可能不舒心?不过他还有点担心,担心这么大的动作会引起不小的风波。 晨泽语和纪宸竹对视一眼,只见后者神色无奈的对他摇摇头,他也就能猜到纪宸吟现在是有多大的火气了。 提步走到纪宸吟身边,安静的坐在旁边倒着酒,伸手为她揉着额头。等到她神色缓和一些了,他才捧着杯茶端坐着浅啜。 纪宸竹坐到首座的沐瑾宣身边,迎上她怜惜愧疚的眼神,笑着摇摇头问道: “泫儿、凰儿她们呢?” 沐瑾宣收起了眼底的愧疚,附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 “她们几个也不喜欢宴席上这些虚与委蛇,等会儿宴席散了再让人叫她们回来吧。” 她不想因为应酬而耽误了凰丫头送那些人上路!至于佑儿的满月宴,晚间只留下家里人一起庆祝一顿才是最好的。 所以说直白了,什么进宫参加宴会都是骗人的,纪凰进宫的主要意义就是审查判罪,为女皇陛下和母王大人打工。 嗯,还是那种不能吃饭的打工。 当然了,纪凰是会饿着自己的那种人吗?肯定——不是! …… 冷宫里,被风啸风鸣秘密扣押进宫的自然不止程家人,还有一大票瑟瑟发抖举止畏缩的后宫皇侍家属成员。 纪凰吃着从御膳房叫来的古代盒饭,招呼着纪宁和沐梓昕开饭,完全没有要理会审讯的意思。 监督审问录供的沐梓泫闻着满殿的饭菜香,偶尔看向餐桌那边大快朵颐的兄妹三人,严肃的外表有些龟裂,内心苦哈哈不知该找谁说。 由于沐引涧暗中收集的证据完全充足,那些人即使是抵死不认也没有用。更何况纪凰直接把他们的家人全部“请”来了,面对这样赤裸裸的威胁,他们还能有什么办法? 况且哪怕是他们不想招,家族里的人为了保全钱财地位也会直接抖出他们做的事,他们再挣扎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审讯处置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却在洗雨宫的雨皇侍张润雨这里卡住了。 由于张润雨诞下了十六皇子,而且十六皇子如今还年幼得很,若是处置了张润雨,恐怕十六皇子那边很难做。毕竟父辈恩怨,不该牵连至下辈。 看着进度飞快的沐梓泫突然卡住了,纪凰放下碗筷走过去,接过张润雨的资料扫了一眼,也大概懂了沐梓泫的纠结。 审讯的这些人依据所犯的罪行,上到白绫毒酒赐死冷宫、下到逐出皇宫国寺静修,反正相对来说勉强算是较为合适的处置了吧。 而这张润雨,在参与此次寰夕毒一事之前,还曾经收买过凰栖宫的御厨给纪宸竹下毒、在沐梓昕的衣服上撒过招蜂粉,放出流言诋毁纪家有篡位之心…… 要说他的罪行,真的是有点多。但是这十六皇子横在中间,确实不太好办啊。 祸不及家人祸不及老幼,这点原则纪凰还是有的。她虽然找来了许多人的家中族人,但只是为了加快审讯进程而已,并没有迁怒的意思。若是不知晓未参与后宫这些事的人,她一个也没动过刑。 “呵!要杀便杀了,假惺惺的为难个什么劲?你们刚刚处死的人还少吗?罢了!我害死那么多人,是时候还了。” 被两名禁卫军一左一右看押起来的张润雨嗤笑一声,说完之后闭上眼靠在墙边,掩饰住眼底的不舍与眷念,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轻缓道: “只希望你们以我的性命为终结,不要迁怒诺儿。若他当真碍了你们的眼,贬谪了丢出皇宫去便是……” 纪凰敏锐的察觉到他说话时的轻微颤抖,这不像是情绪引起的,而像是……生命的消逝! “张润雨!” 纪凰猛地喊出声,坐在地上靠着墙的张润雨却没有丝毫反应。 就在沐梓泫上前一步准备探查的时候,张润雨的皮肤突然慢慢变黑,裂开一处又一处小口,血肉翻涌的模样就像正在被蚕食一样。 看到这一幕,沐梓昕紧咬着牙齿不让自己尖叫出来。纪宁皱眉走到纪凰身旁,虽然很害怕却倔强的盯着,想要知道原委。 风啸绷紧身躯走向张润雨,试探性的用匕首柄碰了碰他的身体。 然而就是这轻轻的一碰,张润雨的身体靠在墙边歪了下去。离得最近的风啸拿出银针扎在张润雨身上,不出所料黑得彻底。 就在所有人都看着风啸手上那根银针的时候,纪凰却盯上了张润雨身后的墙缝。 由于宫苑的破旧,墙面与地面间的缝隙已经非常明显。纪凰此刻盯着的,正是那些借着墙缝的阴暗、蠕动着向宫外而去的小虫子。 那些小虫子体型极小,大概也就半粒米那么大。纪凰能看到它们都并不是因为视力良好观察细微,而是因为她对蛊毒气息的熟悉。 第94章 张扬,抵达御天 “原来早已沦为弃子……” 纪凰自顾自呢喃一声,对着沐梓泫道: “既然张润雨已经去了,他身上的罪也算是了了,命人葬了吧。十六皇子年幼,后宫无皇嗣守在膝下的皇侍大有人在,找个性子过得去的抚育沐言诺。” 蛊毒,单倾颜,天命门。 他们的手真是越伸越长了,该砍了。 沐梓泫点点头,让人把张润雨的尸体抬下去。气氛短暂的压抑凝固之后,审讯仍在继续。 一切似乎回到了刚刚的轨道,但无形之中又好像又有什么偏离开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半个上午加上一整个下午的时间,纪凰和沐梓泫两人都在处理这些录供定罚的事。至于纪宸吟和沐瑾宣,则是在沐梓佑的满月宴席过后继续奔往慎刑司。 冷宫、慎刑司,两边一起开工,效率自然是杠杠的。 估计没人能想到,就是在这么短短半天的时间里,西玖后宫里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牵动着前朝甚至江湖中的势力。 …… 太阳的余晖洒满大地,当了一天冷血判官的纪凰众人齐聚在凰栖宫里,围着吧唧嘴吐泡泡的沐梓佑打转。 没有了宴席上那些虚伪奉承,此刻的一餐晚饭吃得格外温馨。 来自父亲母亲、姨父姨母、哥哥姐姐、表哥表姐、姐夫表姐夫的祝福与礼物堆在摇篮边,里面肉呼呼的一团娃娃咿咿呀呀叫着,费力想要抱住那些盒子,却无奈小胳膊太短。 旁边边吃边看的几人忍俊不禁,围绕着小家伙的成长开始了聊了起来,一直聊到遥远未知的将来,聊到夜幕渐渐升起。 …… 纪凰一家人回到凰王府之后,等到纪宸竹三人都回院子洗漱休息了,被纪凰传召的沐引涧才敢潜进忆夜轩。 “属下见过主母!” 屋内的纪凰放下浮生城分部传来的密报,伸手揉揉眉心开口道:“坐吧。” 等到沐引涧不知道从哪搬来个小板凳坐下之后,纪凰才在她迷茫的注视下继续开口道: “找个合适的理由,送十一皇子上路。” 原本她虽然觉得单倾颜伪装成沐倾颜留在宫中有些危险,但单倾颜一直都未曾有什么大动作,证据不足她也不好直接跟沐瑾宣说沐倾颜被调包顶替了。 而且沐瑾宣其实是个重感情的人,一直都觉得年幼丧父苦了沐倾颜。若是让她知道沐倾颜遇害了这么久她都不知道,一定会很自责。 就以如今的情境来看,单倾颜确实没有亲自闹出什么幺蛾子,但却煽动控制了不少后宫中人对抗纪家,借此与朝堂之上的许家联合起来。 所以如今最快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对单倾颜动手,然后营造出十一皇子身死宫中的假象。就算单倾颜逃脱,之后也不可能再以十一皇子的身份回来作乱。 “属下领命!” 沐引涧外表严肃淡定,实际上内心:她就知道主母没事的话不会想到她…… 于是乎,才结束了调查任务、板凳还没坐热乎的恒涧舵主,就这样又被压榨着去执行任务了。 …… 接下来的短短一个月里,西玖帝都就没有太平过。 后宫的皇侍接连重罚甚至赐死,让朝中不少官员参奏女皇专宠皇君,不顾皇家开枝散叶之大事。当然,这些谏言都仅仅出现了一次便销声匿迹。 至于原因?邪王殿下手里拿着一摞她们平时贪污银钱、草菅人命和谋害同僚的证据上门喝茶,面对这样满门抄斩九族流放的威胁,她们敢再参奏吗? 其实若不是怕大量撤下朝臣职位会引起西玖朝堂的内崩,在纪凰调查出这些官员背地里干的勾当时,沐瑾宣和纪宸吟就已经想要处置这些人了,哪还用得着纪凰特地跑一趟警示? 有了这么多皇侍的前车之鉴,后宫里的三千弱水也都平静下去,不敢再瞎翻浪了。 看这后宫里俨然是凰栖宫一宫独大,许莲雅咬碎了一口银牙,偏偏又没有什么办法阻止,只能在心里埋怨起许忠义投靠的那个人没用。 而此刻被他埋怨着的单倾颜,已经负伤逃离了西玖。一路躲避着血宫屠生的追杀,在几名天命门杀手的掩护下逃向北霄帝国。 至于许莲雅那种只会依附女人的无脑废物,他压根就没曾放在心上。 要不是看在许忠义还有点用处的份上,他才不会舍近求远选择用别的皇侍去对付纪宸竹。而且最后那些人不止没能得手,反而被一锅端了,真是废物! 不过他真的不知自己怎么会被血宫和屠生发现了踪迹,而且还被一路追杀处境堪忧。 现在的浮生城是血宫和屠生的主场,他纵使逃回了浮生城也难以安全回到天命门。 不过话说回来,血宫与天命门一战已经过去了那么久,而且当初还是天命门损失巨大,血宫根本就毫发未损、反而名声大噪,如今至于这么撕破脸吗?! 单倾颜抱着对血宫屠生的强烈怨恨,一路躲藏伪装到了北霄帝国。拿着向今豪还未被收缴回去的少主令牌,妖娆笑着走进了帝都皇宫。 …… 西玖帝国里,继女皇陛下与凰王殿下大惩四方、十一皇子宫内失火不幸丧命之后,帝都内沸腾了好一段时间,而后慢慢恢复以往的平静。 耽误了一个月时间处理帝都这些事之后,纪凰连夜带着风啸风鸣两人赶往御天帝国方向。 她不喜欢和家人分别的场景,也不想看到家人依依不舍送她离去的模样,所以干脆留下封信趁夜走了。 至于明天早上起床之后府里会出现怎样鸡飞狗跳的躁乱场景,这可就不在她考虑范围内了。 而纪凰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之后,纪宸吟身边的暗卫直接进忆夜轩拿走了她留下的信,送去了纪宸吟的院子。 在纪宸吟的房间里,纪宸吟审阅着兵营递上来的公文,晨泽语坐在她的书桌边静静品茶。 暗卫回来之后,还没来得及禀报,就听到晨泽语缓缓开口问道: “凰儿走了?” 暗卫愣了一瞬低头答道:“小王爷在一刻钟前离开了,留下了此信请王爷王君启阅。” 语罢,暗卫将手里的信递过去放到桌上。见纪宸吟面色疲倦的朝她挥挥手,她立刻行礼退下。 晨泽语打开信封看了一眼,里面只有极其简短的一句话:两月内便回,母王父君哥哥保重。 “两月……想来那时御天帝国十二皇子及冠的请帖已经广发天下,凰儿也该和弈卿正经成婚了。” 晨泽语看懂了纪凰的意思,朝着纪宸吟道:“到那时让弟媳为凰儿留出个使者名额吧,凰王府可一直差个少王君。” 纪宸吟点点头,声音低沉道:“就算我们不说瑾宣也应该懂得,这件事倒不必挂心。” 晨泽语闻言颔首,继续端着茶杯品茶。 整个房间瞬间恢复成刚才的安静,半晌之后才听见纪宸吟打破这氛围,嘶哑着声音道: “十大家族与外界的交集好像越来越多了。” 晨泽语似乎对十大家族很是熟悉,没有半点迟疑的开口问纪宸吟:“你是看到谁了吗?” 纪宸吟闻言合上双眼掩去眼底的悲痛与哀思,启唇声音轻颤道: “与北霄一战时,我在隽城看到了他的母亲。” “什么……?!” 一向温文尔雅的晨泽语难得失态,收拾好情绪之后放下茶杯,有些紧张开口问道: “凰儿可知?” 纪宸吟摇摇头,伸出一只手盖住双眼,却依旧难掩周身围绕的颓靡。 “那就还好,至少她们还没有要让凰儿去接替夜哥哥少主身份的意思。” 晨泽语得到答案松了口气,这话不知是在安慰纪宸吟还是在安慰自己。 纪宸吟收起手,睁开眼缓缓从座椅上站起身,轻飘飘却又不容置喙的语气响起: “除非我死,否则谁都别想压迫凰儿!” …… 御天帝国,帝都,揽月楼。 这几天御天帝都闹得沸沸扬扬的,据说是揽月屠生背后的神秘主子要来巡查分部。这样劲爆的消息,可谓是让帝都不少人都蠢蠢欲动。 那可是揽月屠生之主啊!广纳天下钱财、无形取人性命、地位不输帝皇的大boss啊!就算不能结交,能在她面前混个脸熟也行啊! 于是乎,在纪凰到来之前,御天帝都就已经因为她掀起了一场躁动。 此时的御天帝国,天气凉爽秋意渐浓。秋季嘛,向来是一个为冬天存储脂肪的季节,自然是饭量倍增。 作为天下菜式最独特、服务最独特、装饰最独特……各种最独特的酒楼,揽月楼在现在这个饭点的时候,那当然是人满为患。 在一楼嘈杂的大厅里,自顾自聊着天的客人纷纷闭上了嘴,看着门外走进来的一袭银袍的面具女子。 银袍女子眸色冷冽,银色面具挡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周身萦绕着生人勿近的尊贵疏离。 薄唇勾起的一抹弧度若有似无,不止没有拉近她与旁人的距离,反而让人感觉无比压抑。那种感觉,仿佛是生命被人拿捏在手中盘玩,却无力反抗挣脱。 银袍面具女子身后还有一黑袍一白袍两名面具女子。黑袍女子双手背在身后,一身杀戮气息;白袍女子抱剑环胸,倒是一身截然相反的英气。 就在所有人都被三人吸引了注意力的时候,在顶楼厢房暂时打理御天帝都揽月众分部的电暮也看到了这三人,连忙从楼上下来走到三人面前。 “属下见过主子!见过两位首领!” 主子亲自下令传出她来巡查的消息,不需要掩饰身份之后,他自然得规矩行礼,告诉所有人这是他们的主子! 话说回来主子连浮生城的集训都还没去督察,直接这么大肆张扬的来御天帝都,看来是气得不轻。 不过也是,主子对主君那是含着怕化了、捧着怕摔了,简直是无极限宠夫。收到主君要被御锦枭赐婚给一个人渣的消息,那能坐得住才怪! 揽月所有侍者跟着电暮齐齐朝着纪凰三人的方向屈膝半跪在地,朗声道: “属下见过主子!见过两位首领!” 整齐划一的呼声响起,坐在位置上用餐的客人们局促不安。有那么一瞬间,她们居然差点腿一抖跟着揽月的人跪下。 真是见了鬼了,这女子又不是女皇陛下,她们怎么会有这种荒诞的想法…… 第95章 北霄,新的计划 北霄帝国,帝都,皇宫。 女皇严宇华的寝宫里……嗯,有些少儿不宜,描述略过。 门外的宫女匆匆忙忙赶到寝宫外面,听着里面兴致高昂的喊叫,抹了把汗抖着腿隔着门高声禀报: “启禀陛下,有一名自称是向家人的男子求见!” “滚!退下去!” 门内传来一声怒吼,严宇华看着身下被通禀声吓软的男子,体内的邪火得不到疏解,一脚将身下颤抖身体的男子从床上踹了下去。 男子躯体砸在地上的声音让严宇华冷静了一点,想起刚刚宫女通报的内容,心里一惊早已忘了此刻房内的荼糜场景,连忙朝门外喊道:“来人!” 在门外守着的宫女蜂拥而进,地上赤身露体的男子缩成一团,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凌乱的长发下,情意未褪的脸庞更加鲜红,羞愤得仿佛可以滴出血来。 宫女们低头站着等待严宇华的命令,其中有几人的眼神却总是控制不住的往男子身上黏。 今天惹得女皇不快,这名刚进宫的皇侍怕是没什么好盼头了。不过这身段倒是极好的,说不定还能让她们尝尝鲜…… “立刻去让人好生安置那名公子,朕随后就到!” 严宇华沉浸在之前宫女禀报的话里,哪还有心思管这些人的眼神。吩咐完这一句之后,似乎觉得还不够妥当,立刻又加上一句: “若伺候的那公子有何不满,你们就直接去慎刑司吧!” 那些宫女听到她的前一句话还没反应过来,可听到后一句的慎刑司三字,立刻就回过神来了。连忙道了声“是”,匆匆忙忙退了下去。 宫女退下后,严宇华也完全没有在意地上的男子,直直的走向后殿沐浴更衣。 …… 御天帝国,帝都,皇宫。 夏季过后,白昼的时间慢慢缩短。此刻残阳落下,天色已经渐渐灰暗。 还是十三皇子居住的那座偏僻宫苑里,电暮悄无声息的落在院子里,把手里的食盒交给门口守着的弑月弑云。 弑月弑云接过之后有些不解,开口询问道:“这么多饭菜?” 他们主子胃口不大,揽月楼向来是按照主子的食量来送饭菜的,为什么今天送了比以往多出两倍倍的量? 电暮被他们问懵了,眨眨眼反问道:“这个量……两个人吃多吗?” 他们向来不清楚主子的胃到底能塞下多少,但可以肯定的是主子那胃容量绝对不小,按主君饭量的两倍来算可能都嫌少了。 要不是因为不方便携带,他真的是准备打包一整桌饭菜过来的。 “两个人?” 弑月弑云对视一眼,从对方眼底看到了一样的猜测。 除了主母之外,这世上也再没几个人能做到隐匿到完全察觉不到气息了,他们二人居然没有丝毫察觉。 况且能和主子一起在房内用膳的人,恐怕也只有主母了吧。 电暮见他们两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愣了片刻哭笑不得问道:“主子过来一个下午了,你们一个下午都没曾进房内看主君一眼吗?” 弑云提上食盒傻笑着摇摇头,弑月嘴角僵硬了一瞬,随后略微尴尬的解释道: “主子睡眠极浅,稍微有些风吹草动便醒了。难得见他睡得这么久,我们不敢打扰。” 刚刚在门外听着御弈卿的呼吸轻缓绵长,他们两人还在想着为什么主子今天睡得这么安稳……果然,主子的每一处特殊转变都与主母脱不开干系。 电暮听完点点头,由于揽月最近琐事挺多,他也没时间和弑月弑云多聊,只好叮嘱两人有时间就去揽月找他。 而且他在最后离开时,还特地朝弑月道: “风啸首领被主母安排了任务,首领夫君若是得了闲,可以去帮一下忙哦。” 弑月被电暮的话闹得红了脸,还不等他接话,电暮就已经窜得没了影。 弑云在弑月身边,调笑着一遍又一遍念叨“首领夫君”四个字,惹得弑月恨不得一脚将他踹开十里远。 …… 房外弑月他们的聊天声并不大,但还是吵醒了御弈卿。 纪凰放下手中处理的血宫夏季总账单,走到床边看着蹙眉晃头睡眼惺忪的人儿,在他鼻子上轻刮一下,语气满是溺死人的宠纵: “饿不饿?” 御弈卿眼里带着半梦半醒的茫然,循着胃里最真实的空荡感答了句:“饿。” 听着这呆萌萌甚至有些小委屈的语气,纪凰简直是酥软了一颗心。 就问对外恐怖嗜血大杀四方冷漠无情的清冷谪仙夫君,对她却可暖可撩可依可顺可呆可萌这该怎么破? 嗯,这个问题挺急的,她就不在线等了,直接按照本能宠着吧。 “我去传膳,你乖乖等着。” 纪凰扶着他靠在床边,为他扯好被子之后又给他披上一件外袍,做完这些之后才转身出门。 门外提着食盒、不知要不要打扰主子休息的弑月弑云一脸纠结。正巧纪凰推门出来,让他们进去安排晚膳,也省了他们在那继续纠结。 两人进门之后看着坐在床上已经清醒了的御弈卿,喊了声“主子”之后把床边的茶案搬到床上,再把食盒里的饭菜摆到茶案上。 纪凰在一旁看着弑月两人熟练的动作,眼底满是无奈与心疼。 这个茶案就很像现代放大版的床上书桌,自家夫君也是很会想了。茶案上还有些干涸了印上去的墨迹,若非是忙得不得闲,想必他也不会选择在床上写字用膳。 弑月弑云两人摆完饭菜就自觉退下了,安静的房间又只剩下彼此的呼吸。 御弈卿盛完饭后将碗推到茶案对面,纪凰也顺势上了床,在他对面坐下。 此刻的两人一如往常般食而不语,却又很是默契的为对方夹着喜欢的菜。 恰到好处的甜蜜、静默无声的了解、岁月静好的熟稔……视如珍宝安放心尖,宠溺呵护乐此不疲。 …… 纪凰和御弈卿这边满屋的狗粮,但其余地方可就没有这么温馨的场景了。 因为纪凰的到来,整个御天帝都一个下午就沸腾起来,几乎连街上几岁大的孩子都知道来了个不得了的人。 不少权贵都缩在家里等下人们打探回来消息,然后好带着礼物去拜访一下揽月屠生那从未出现天下人眼中的神秘主子,其中包括御锦佚。 皇宫里收到消息的御锦枭也心思活络起来,想起揽月那种日进斗金富可敌国的经济状态,眼底浮上几分算计与贪婪。 似乎打定了主意,御锦枭挥手让宫女去通知皇君苏叠雪,准备摆宴邀请揽月之主进宫做客。 …… 宫里一般而言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是不会摆设宫宴的,这样的场面还真是少见,也让不少人清醒的意识到了揽月屠生这个江湖组织的影响力。 其实要真说起来,纪凰的揽月屠生建立时间才一年多,比起这些帝国而言确实是还差一些积淀。 别的不说,就光说兵力,每个帝国人数众多,哪怕是最弱的南罡帝国都有近六十万大军。 而揽月屠生如今的所有成员加起来才不过近十万人,加上破晓军扩张之后的三万多万人、暗甲区的近两万人,也才堪堪十五万人。这其中的数量差距,不可谓不大啊。 在这样悬殊巨大的人员差距下,揽月屠生依旧给五国造成了不可忽视的压迫,其主要原因就在于它势不可挡的发展速度。 试问天下,有哪个江湖势力能在两年之内发展成这样?短短两年不到的时间,一般势力能在江湖中立足都不错了,好一点的稍微混出些名声来,但从未有哪方势力敢说两年之内匹敌帝国。 在这一点上,揽月屠生绝对是不可超越的独一家。 而且揽月屠生哪怕是独霸五湖商界、雄踞四海杀道之后,依旧没有停下开拓的脚步,至今仍在以旁人不可企及的速度渗入天下各处。 光是这些就已经足够吓人了,更别提还有一个杀手组织界的巨头——血宫与揽月屠生结盟联合。 起初屠生刚刚建立,还是一个新秀组织的时候,不少人在背地里都或多或少会议论起血宫宫主的择妻水准,居然选了个没什么来头的小组织头目。 毕竟那时候血宫比屠生还强上许多,纪凰被看成倒贴上门的也很正常。 可后来屠生一路狂猛发展,如今实力早就碾压了当初的天命门与顺安府,比起血宫不遑多让。这样的成就,恍若实实在在的一巴掌,响亮的打在那些背地议论的人脸上。 但是血宫和屠生是一家,也没真正的较量过,所以也没人知道它们到底哪个更强。反正人家夫妻俩是强强联手,碰上了千万别跑上去作死,躲远点就好了。 …… 北霄帝国,帝都,皇宫。 接见重臣批示奏折的皇宫重地——御书房里,一身红衫的妖媚男子满不在意的翻看奏折,完全不害怕宫规森严惩罚严重。 守在他身边伺候的宫女宫侍碍于他脸上的不爽的神色,也不敢上前多说。尽量低头缩着脑袋,不让自己看到那些奏折上的内容。 这要是看到了不该看的,是要被重罚甚至处死的啊! 单倾颜在御书房看了一炷香时间之后,脸色不善的将奏折甩在桌上,刚刚开始结痂的伤口被这猛地牵扯之后又裂开了一点。 严宇华!向氏家族的一条狗而已!居然让他等这么久! 匆匆赶来这边的严宇华完全不知道单倾颜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不过她现在心很慌倒是真的。 北霄在西玖手上大败之后,向氏家族族主向屠东就来过北霄一趟。 当时向屠东神色阴翳,警告她最好不要再和严宇仪(许忠义)一起私自行动。若是北霄帝国出现了更大的损失,向氏家族不介意派人过来接替女皇的职位。 也正因为这警告,她歇了暗中向西玖帝国报复的心思,乖乖打理着战后那些百姓流离失所、国家军力损失、边城急需重建之类的破事。 不过她最近老实得很,什么出格违令的事都没做,为什么向氏家族会突然派人前来? 严宇华百思不得其解,却也不敢有丝毫停顿的朝着御书房赶过去,生怕怠慢了向氏家族的人。 …… “女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御书房内的宫侍们看到严宇华进来,扑通一声齐齐跪下,偌大的房内瞬间仅剩下单倾颜还站着。 严宇华当然没指望单倾颜朝她行礼,相反的她还挥手摒退了房内所有宫侍,走到单倾颜面前低头哈腰问道: “请问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第96章 齐王,两个女儿 单倾颜有些不耐的瞥了严宇华一眼,将手里向今豪的少主令牌甩过去,冷冷开口道: “本公子的身份,还需要向你禀报?” 严宇华手忙脚乱的接住令牌,定睛一看之后眼神都变了,极其恭敬地双手捧着令牌递了过去,语气谄媚道: “不敢不敢,公子远道而来可是有何吩咐?” 向氏家族内部更换少主的事,严宇华这个被当成下人使唤的人怎么可能知道? 她这么谄媚顺从,只是因为觉得能拿着少主令牌的人,一定是向氏家族里地位很高的人罢了。 单倾颜看着她这副嘴脸,皱着眉头吩咐道: “为本公子安排一处宽广人少的寝宫,另外送一百名处子身的男子、一千名身体健全的女子过去,不可让任何人知晓,明白了吗?” 严宇华有些不理解单倾颜的安排,正准备询问一番理由的时候,却保持着抬头的动作僵在了原地。 刚刚进来的时候怎么没有细看,这公子生得好生妖娆妩媚,活像一个勾人心的妖精,这要是能春风一度…… 单倾颜感受到这道让人恶心的视线,声音提高几度呵斥道: “听懂了就滚下去办!再敢这么放肆,小心你的那双眼睛!” “是!是……这就去办!这就去……” 严宇华被这呵斥唤回了神,连忙把心里那些见不得光的想法压下去,一边应着一边朝门外走去。 在严宇华慌慌张张的退下去之后,单倾颜依旧嫌恶的拂着衣袖,仿佛这房内的空气都是脏的。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他也立刻离开了御书房。 这严宇华还有些用处,暂且让她多活一段时间。等到北霄帝国被他掌握在手中的时候,她就没有什么用处了,真是拿来喂蛊都嫌脏。 至于西玖那边的许忠义和沐嫣桐?反正也是扶不上墙的一滩泥,还是不要为了她们耽误时间。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血宫、屠生,你们且等着! …… 御天帝国,帝都,揽月楼。 在纪凰姿态张扬抵达御天帝国的第二天清早,皇宫就朝揽月楼发来了邀请函,打着什么广结天下英豪的招牌要请她进宫一聚。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更何况御锦枭还传召了不少隶属御天帝国的皇商家族进宫赴宴。 这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鸿门宴,摆明了就是没安什么好心,纪凰却还是唇一勾就应下了。 不进宫去看看,那怎么知道这御天的局势到底有多好玩呢? …… 纪凰的应约让许多皇商都兴奋起来,宫中的御锦枭更是心情舒畅,仿佛看到了御天帝国远超其余四国、一霸山河的前景。 …… 与此同时,在与揽月楼隔着两条街的齐王府里,不少侍女站在大厅两旁不敢说话,静静看着大厅中三天两头就会上演的一幕。 身形魁梧的壮年女子挥着木棍,作势要打在厅中跪着的丰腴女子的身上。 一棍子还没打下去,远处一名与丰腴女子神似的男子跑了过来,扑到壮年女子的身上一把鼻滴一把泪的哭诉道: “王爷啊!我们王府如今就剩下丰儿一个孩子了!你要是把她打出什么事,奴侍也活不下去了啊!” 壮年女子闻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愿提及的事,恶狠狠地把紧紧抱住自己的男子踢到一边,挥着木棍实实在在的打在丰腴女子的身上。 跪在地上的御丰似乎没有想到御锦佚真的会这么狠的打自己,一时间疼得咧起了嘴。看着木棍又要朝自己落下来,她连忙开口吼道: “你打啊!打死我算了!反正那么多人巴不得我死!” 嘴上吼得这么气魄,实际上被绑在背后的手已经攥得发白。刚刚的话不过是为了引起御锦佚的怜惜罢了,这木棍落下来疼得要死,她可不敢再受几下。 拿着木棍的御锦佚看到御丰此刻的样子,心里涌起一股无名火,更多的还是悲凉、无奈、还有愧疚。 是啊,那么多人盼着丰儿死,勇儿、洹儿、晋儿……还有小木儿、盾儿……也一个都没留下。 因为她当年的野心,也因为那九五至尊当年的猜忌,她的那么多孩子接连死于非命,如仅剩下面前这一个和他身边的那一个。 手中的木棍陡然掉落在地上,御锦佚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几岁,颓废的转过身坐在主位上。 被踹到地上的男子慢慢爬起身,走到御丰身边检查着她的伤口,嘴里止不住的哭诉埋怨道: “王爷啊!你怎么舍得下这么狠的手啊!瞧瞧丰儿身上,这一块的皮肉都青了……” 御丰似乎是感觉到了御锦佚的心情很不好,抓着男子的袖口拽了两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然后小心翼翼的向御锦佚行礼退下。 两人出了大厅之后,男子还是止不住的埋怨着,时不时还对着御丰教训道: “丰儿你也真是的,不就是个平民家的男子,至于劳师动众的带人去抢吗?暗地里找人虏来就是了。你母王才重掌帅印,你这样让她在一众朝臣面前如何……” “知道了知道了!” 御丰不耐烦的打断男子的话,挥挥手带着侍女回了自己的院子,留下男子愣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发呆。 不管怎样她都是齐王府唯一的小姐,哪怕还没有被封为世女,她唯一继位人的身份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父侍他自己刚刚也说了,那小贱人不过是个平民家的男子罢了,能翻起什么浪?母王就为了这打了她一棍,真是人老了一点年轻时候的气场都没了! 还记得不少人说,母王年轻时候的权势,是可以比肩女皇的。不过现在还真是一副窝囊样,连些朝臣的上奏都怕。 刚才的大厅内,所有侍女小厮都被摒退下去,唯留下御锦佚坐在椅子上沉思。 御锦枭早在对她那些孩子下手时就已经彻底和她翻了脸,如今整个齐王府都在御锦枭的监视之中,而她也早已在一次次的毒害中……再没有了生育的机会。 若是她选择不要兵权,这样平庸无常的过完一生,那么在她有生之年丰儿应该是可以荣华富贵不断的。 可一旦她离世,御天帝国还能不能有齐王府的存在都是个问题,丰儿稍有不对便是面临处决,怎么可能平安活着? 她心里也清楚,这些年来是她有些愧对丰儿。为了让御锦枭放下警惕,她刻意的娇纵着丰儿,也让齐王府明面上留下了一条血脉。 可她没想到的是,被娇纵习惯了之后,就算她暗地里再怎么经常悉心教导,丰儿还是已经歪了根本,再难扶正了。 看着这个已经没了多少希望的女儿,她也不想再多强求些什么了,一切看丰儿自己的造化吧。 至于她……难道就真的向御锦枭屈服了吗? 不!当然不! 她可不止御丰这一个女儿!她和御锦枭之间,最后的赢家是谁还不一定呢! 御锦佚颓废的神色渐渐被不甘覆盖,眼底爆发的野心驱动着她的灵魂。 她要将符儿推上皇位,她要让御锦枭为她的孩子们陪葬,她要掌控这御天帝国的生杀大权! …… 正午将至,皇宫里已经是一片丝竹之声缭绕,轻歌曼舞觥筹交错。 落座畅饮的人都时不时望向皇椅旁边那空出来的特殊席位,各怀心思的等待着即将坐在那里用膳的人。 在宴席上一处很难发现的角落里,坐在轮椅上的面具男子自顾自的吃着水果。看着果盘中那一串晶莹剔透的葡萄,很是想念把他当猫儿悉心喂养的人。 发现御弈卿放在葡萄上的视线之后,弑月上前一步剥着葡萄,却见他吃了一颗之后便没再继续。 ……难不成葡萄也和饭菜一样,分长得好吃的和长得不好吃的?但是这个时节能出现在宫宴上的葡萄,大多都是贡品,应该不会难吃吧? 嗯,他感觉主子不是想吃葡萄,而是想让主母来喂。 搞清楚真相的弑月默默站到御弈卿身后,抱歉,是他影响到主子思妻了。 御弈卿百无聊赖的放下水果,而后端起茶杯浅呷。 若不是今日这场宴会她会前来参加,他真的不想在这坐着,无趣。 “十三皇弟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独自用膳?不去和兄弟们聊聊天吗?” 一道温柔典雅的声音传来,弑月弑云闻声望去,只见众多世家公子们拥簇着一名姿态端庄的男子走向这边。 在这名男子的对比下,御弈卿好像更显得与这宴会格格不入。 弑月弑云看着被拥簇的那名男子,内心想着:不然也试着让恒涧调一些特殊的药物玩玩?不要变胖变丑的那种,要一用就卡喉咙不能说话的那种。 御萦雪此刻丝毫不知弑月弑云两人心中已经有了这么特殊招待他的想法,深藏眼底的高傲,继续俯视着坐在轮椅上的御弈卿。 自从去年年底在揽月楼中了那种奇怪的毒之后,他请来了许多医士都看不出缘由,甚至将盟内的医师找来也无济于事。 无奈之下他只好秘密到药谷去求医,结果药谷的谷主不在。药谷姓封的那个大弟子熬了副药给他喝之后,这症状耗了半年时间终于慢慢消了,两个多月前才恢复如初。 至于为什么药谷的封长安大弟子会为他解读?哦,可能是他想多了。 封长安那时候一眼就看出来御萦雪身上中的是揽月毒师的毒,自己人下的毒他会解吗?当然不会。 于是乎,看出这个毒可能是个试验品、持续时间不会太长之后,雨封护法一剂药灌下去,硬生生把持续时间延长了四五个月,还附带着脸不红心不跳地接受了御萦雪的一番赏赐。 由于恢复期间御萦雪就一直在宫里静养,恢复之后他也不想再在人前提及这件事,所以也并不知道与他一起中毒的几名公子仅仅一两个月时间就自动毒解了。 嗯,是个很美好的误会了。 话题扯回来。 自从恢复了身材和外貌之后,御萦雪的及冠礼也快到了。作为即将拥有皇室级别高端成年礼的、最受宠最貌美最有才学的皇子,他自然要多出去走走,增加一下粉丝量。 至于现在为什么会来找御弈卿聊上两句嘛……一来是想借御弈卿衬托出他的优秀美好,二来也是想表现出他的亲和友善。 “腿脚不便,就不影响诸位的兴致了。” 御弈卿听了御萦雪的话无动于衷,随便扯了个理由应付两句。从容不迫的继续喝着茶,完全把嘈杂的御萦雪一群人当成了宴会的背景板。 明明在这样的场景下,不管怎样看都是御弈卿远远比不上御萦雪,但看到这一幕的许多人却总有一种御萦雪不能与御弈卿相较的感觉。 这种感觉来的奇怪,就像觉得凡人怎能与仙君做比一样,直觉上认为是拉低了御弈卿的档次。 但等到她们回过神来,又觉得有些荒诞。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明明一个是天之骄子,一个只是残废丑颜啊…… 第97章 入席,弈凰阁下 御萦雪眼底暗沉下去。虽然他一直站得挺直,但在这个残废面前总觉得低了一等。 可恶!御弈卿不过是个残废而已,这样的丑颜残废就该是他御萦雪的陪衬,怎么可以压他一头?! “皇弟别说这些丧气话,皇兄们关心你都来不及,怎么会嫌你呢?” 御萦雪说着,也不管御弈卿准备有没有答话,直接走过去准备推轮椅。 弑月上前一步握紧轮椅的推手,让御弈卿避开了和御萦雪近距离相处。 “你这宫侍好大的胆子!这般举动是做甚?难道萦雪堂哥会吃了十三皇子不成?!” 站在御萦雪旁边的紫衫男子开口朝着弑月呵斥,也吸引了宴席上不少人的注目。 “杨预郡侯言重了。奴只是觉得自己身为十三皇子的贴身宫侍,伺候十三皇子是分内之事。十二皇子金身玉体,不宜干这些粗活。” 弑云乖乖的垂首跟在弑月身边,一个字都不敢冒。他怕自己一个没忍住直接撂倒这些人,那样会给主子添麻烦的。他要冷静,要冷静,冷静…… 杨预冷哼一声,懒得再管弑月。跟一个宫侍计较,岂不是自降身份吗? 御萦雪深深看了弑月一眼,只觉得这个宫侍很不一般。 论外貌,这样的宫侍已经有足够的资格选到女皇或是皇女身边,一朝得宠荣升为主;论气质,这宫侍虽然不比世家公子柔美,但却有一股女儿家的冷静干练;论胆量,面对杨预的呵斥却不惊不惧,还能说出刚刚那样找不出错处的措辞。 这样一个男子,真的只是御弈卿的贴身宫侍吗? “弈凰大人驾到!” 还不等御萦雪细想,门口传来一声尖锐的通禀打断了他的思索。 弑月见此松了口气,这什么大人来的挺是时候。不然男子的思维可是很缜密很恐怖的,御萦雪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察觉到哪里不对,日后变态一样的盯着他们。 不过话说回来,一般只有皇室、王室、朝中官员、诰命夫郎等人才能在参席时通报,这“大人”是个什么职位? 这么想着,他也干脆就直接抬头看了。结果…… 嗯……嗯?嗯?! 主母?! 弈……弈凰?! 竟然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以夫名冠妻姓吗…… 在弑月旁边的弑云很明显也愣住了,主母对主子……好特么宠啊! 许多时候身份特殊的人为了行事方便,出门在外不想被察觉身份时就会使用化名。 化名可以自己随意编取一个,也可以简单的留名换姓。但若是留了原名的化名,姓氏一定要从家人的姓名中择取。 一般姓名都是随母姓,化名时最多的情况就是保留名,姓则沿用父亲的姓或是父亲名中的字。 若是男子这样化名,沿用得最多的就是父亲的姓或名、妻主的姓或名;若是女子这样化名,一般都是选用父姓或名,少数例外会选择家中其他长辈的姓或名,但却极少出现沿用夫名的情况。 对于这个世界而言,男子本就该依附女子而生活。就连男女双方成婚时,男方的名里都不该带有女方的姓,否则便是压了妻主一头,难当贤夫。 这么说吧——以妻名冠夫姓是常态,但以夫名冠妻姓就是于理不合。这样做的女子一定会被世人耻笑的,因为这是比惧内更难以启齿的事。 御弈卿神色莫名,目光随众人一起落在那道肆意狷狂的身影上。换下了素来的银色,一袭紫袍却也衬得她神秘妖冶。 秋季的阳光被寒风衬得格外暖融,铺洒在人身上仿佛是镀上了一层金光。 在众人都看不到的角度,纪凰朝着御弈卿所在的角落比了个熟悉的手势,无名指上一抹流光熠熠生辉。 御弈卿被她突如其来的孩子气带动了心绪,嘴角已经不自觉的扬起一抹细微的弧度。 这个手势,乞巧节那日她在西玖帝都参加武赛时也曾比划过,但他不懂究竟是何意。 跟在纪凰左侧的风啸微微侧目,恰好撞向弑月看过来的眼神。两人几不可见的扬起嘴角,下一瞬同时别开了视线。 这么多人盯着,现在还不是相拥诉情的时候。没想到分开了两三个月之后,再次见面居然是在这御天皇宫的宫宴上。 风鸣:……还让不让好好吃饭了? 弑云:……脱单了秀恩爱什么的好气哦! “既然弈凰大人到了,皇兄也该入席了。若是下次有空,再同皇弟好好聊聊。” 纪凰到场之后,基本就可以准备开席了。这个时候御萦雪当然也没心思和御弈卿扯些什么兄弟情深兄友弟恭,带着拥簇他的一群人迅速落座。 御弈卿闻言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从头至尾压根就没怎么注意御萦雪,一直专心的思索纪凰的手势究竟是什么意思。 纪凰入场之后,四周冲着她来参加宴会的皇商自然是目露精光蠢蠢欲动,却没有人敢先上前去交流交流。 毕竟这弈凰不只是揽月之主,她还是屠生之主啊!要是一不小心说错什么话得罪了她,那真是什么时候睡着被抹了脖子都不知道。 处在这种贪惧交加的视线中心,恐怕也就只有纪凰这种级别的吃货,才能丝毫不为所动的吃东西了。 “女皇陛下、皇君驾到!” 入口处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除了纪凰和御弈卿之外所有人都连忙起身行礼,齐声高呼着千岁万岁。 许多公子们跪下时看到御弈卿老神在在的坐着,心里忿忿不平道:残废也就只有这点优待,不必跪下行礼罢了,终究是低他们一头的。 这么想着,心里也平衡许多了。等到御锦枭说完平身之后,他们立刻姿态高傲的站起身,享受着俯视一名皇子的感觉。 对于这些不痛不痒的示威挑衅,御弈卿完全没有要理会的意思。 跟这些只知道三从四德相妻教女的闺阁公子斤斤计较,着实没有必要。这倒不是他善心大发,仅仅只是觉得浪费时间罢了。 弑云气得已经攥紧了拳头。要是主子同意的话,他今晚就去和那些公子们探讨人生! 弑月朝弑云递去一个眼神,示意他收好情绪。这么大的怒气,很容易就被人发现了。 搭档这么多年,弑月自然也知道弑云的性子。其实他在其它事情上都能尽量克制住暴躁的脾气,但在主子的事上很难做到如此。 主子在他心中是比他自己还要重要的存在,代表的是他的崇敬、他的臣服、甚至是他的信仰。他可以忍受别人挑衅自己,但绝不能忍受有人挑衅主子。 其实看着素来清冷若谪仙的御弈卿在御天帝国受此屈辱,弑月心里何尝不气?但他更清楚,这些人还不值得他们动手,短暂的隐忍是为了之后更畅快的报复。 弑月弑云他们能忍住,是因为早已习惯御弈卿在御天帝国的凄清待遇。 但只在资料上了解过、从未真正见过这种待遇的纪凰,看到宴席上这些男子全都可以这么肆无忌惮的挑衅御弈卿,凤眸中的冷冽聚集成一片,嘴角的笑愈发妖冶。 看来自家夫君在御天帝国的地位,比她想象中还要再低一点。 御锦枭和苏叠雪进场之后,一眼便看到皇位旁边的席位上,倚坐着巍然不动的紫袍面具女子。看到纪凰丝毫没有要起身行礼的意思,两人脸色有点阴沉。 好生狂妄的女子!她当这里是哪?是她的揽月屠生吗? 五大帝国的女皇基本上就是天下权利的巅峰了,就算是再大的江湖势力之主,也没有完全不用行礼的说法吧? 虽然御锦枭心里已经把纪凰鞭笞了一顿,但面上却还是表现得非常热情,走到首位上坐下之后转头朝纪凰道: “原以为弈凰阁下会是正值壮年的魁梧女郎,却不想如此风华正茂。阁下看起来年纪不大,感觉倒是与朕的太女一般。” 风啸、风鸣闻言:……你不觉得你的太女和咱家主子比起来太老了吗? 弑月、弑云闻言:……你不觉得你的太女和咱们主母比起来太废了吗? 御弈卿闻言倒没有在意比较对象,而是仔细地打量起纪凰。 因为这一年多里,他们二人待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所以对于纪凰的身量他没察觉到有什么很大的变化。可现在被御锦枭提起来,他才发觉原来这一年多里她真的长高了好多。 犹记得他们最初在曼城相见时,她还只到他下巴处的样子,抱他时都有些别扭。可现在她已经七尺多了,明显比他还高出些许。 纪凰掀开眼帘看了看太女席位上的阴翳女子,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缓缓启唇道: “女皇陛下抬举了,在下一介草莽,着实不可与太女殿下做比。” 眼袋浮肿,眼窝深陷,一眼就能看出纵那啥过度,而且好像还染上了不该出现在一国太女身上的某种病。 这要真说起来,她家里就一个阿卿夫君,确实比不得这太女潇洒放纵。 听着纪凰这一番很是“识相”的话,御锦枭的虚荣心也得到了一点满足,说话的语气也好了些,用一副教引晚辈的语气道: “太女也就是生在了皇家,必须为人表率罢了。你二人年纪应该是相差不大,若是弈凰阁下与太女聊得来的话,日后也可多走动走动、交个朋友。” 御锦枭说完,还不等纪凰开口,太女席位上的阴翳女子就站起了身,带着一抹极其友好的微笑朝纪凰道: “母皇说得是,本宫素来 第98章 敷衍,言辞交锋 弑云听到这话,站在御弈卿身后撇撇嘴。 年纪相仿?这御锦枭也太敢说了吧?这是欺负主母长得高吗? 主母才过完十四岁生辰,十五及笄都还没到呢!那太女御拓池早就已经二十五了,大了主母十岁多好吧?! 而且还说什么身在皇家需得为人表率……呵!御拓池的为人比起御丰也没好到哪去,只是做事比较周全,没让太多人知道而已。 弑云心里想的,也是弑月、风啸、风鸣几人心中所想。 早在进御天帝都之前,她们就把御天帝都的资料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对于御拓池这个人也了解了不少。 御拓池原本只是个普通皇侍的女儿,后来那名皇侍在各种谋害下丧命了。恰好皇君苏叠雪只有一子而无女,御拓池便被移到他名下抚养了。 被移到苏叠雪名下之后,御拓池成了御天帝国皇室的嫡女,自然也就被封为了太女。 哪怕之后御拓池知道了她生身父亲的死与苏叠雪脱不开干系,但是为了保住现有的地位与权利,她还是选择了认贼作父,借苏叠雪的地位以稳固自身。 在御拓池利用嫡女身份获得权势地位的同时,苏叠雪也父凭女贵,安心的坐着皇君的位置。 总之这两人互惠互利相互利用,蛇鼠一窝都算不上什么好东西。这样的人拿来和主子放在一起比较,真是连她们都看不下去了。 纪凰眼神毫无波动地接过御拓池的话,言词崇敬语气淡漠道: “御天皇室尊贵无上,在下一介草莽,怕是合不来皇室的礼数、当不起女皇陛下与太女殿下的抬举。” 她今天只是想来看戏的,并没有什么想要一起唱戏的意思。 听纪凰这话都说得这么敷衍了,在场所有人基本上都知道了她的态度,缩着头不敢去看御锦枭与御拓池那便秘一样的神色。 “既然阁下不愿,本宫自然不强求。” 御拓池脸上那友好的笑容早就没了踪影,阴沉着脸一拂袖回了自己的席位坐下。 自从成为太女之后,还没人敢这么在她面前这样摆谱。她已经这么放低身份了,这弈凰竟还不知好歹的拒绝。 既然如此,当不成朋友,那便是敌人!不过是一介草莽罢了,有什么好拽的! 一阵尴尬的死寂过后,苏叠雪干笑两声,看着兀自用膳的纪凰,语气阴阳怪气道: “弈凰阁下倒是很喜欢宫里的膳食,要不然一会儿出宫时命人打包一些带走?毕竟行走江湖,能吃到这样的御膳也很是难得。” 这冷嘲热讽的一番话,半点没有引起纪凰的不快。只见她很是勉强的点点头,语气比起刚才稍微正经了点,看着满桌饭菜道: “若是皇君不嫌麻烦的话,在下就却之不恭了。这些膳食虽然有些欠缺,但还是可以放到揽月楼给厨师们做个负面参考。” 她总感觉这御天皇宫里的御膳,真比起来还没有民间的饭菜好吃。 御天帝国虽处大陆居中,口味南北不忌。但帝都这一块的区域严格来说已经算是偏北,饮食方式也偏向粗犷豪迈。 这里的民间饮食都是大白面馒头混上腌菜,再来几盘熏肉酱菜,配上几壶烈酒,端的是豪迈旷达随性热烈。 而在这宫宴上,偏偏要把随性的食材一板一眼做得那么精致,完全丧失了这些吃食该有的本性。怎么说呢……就是做得没有灵魂吧! 揽月楼里不仅有她带来的现代各类型饮食,也有这个世界天下各地的特色饮食。揽月厨师在烹饪时,也都会最大限度的保留食材的原汁原味,给所有食客最接近产地特色的味觉体验。 所以看着宫宴上这些被格外娇羞化切丁的馒头,纪凰揉着眉心表示好难感受到美食的灵魂。 御弈卿坐在宴场上无人注意的角落,有些想笑的看着她,透过她的一点点小动作就能猜到她心里的想法。 确实,比起宫中这些御膳,他也是宁愿去民间找家农舍用餐。至于御天皇宫内那些御厨的厨艺,他不做评价。 西玖帝国地处大陆偏南,鱼谷丰硕、气候温和,算是五大帝国中对饮食最为讲究的帝国了。西玖帝国的御厨都比不得揽月内被她教出来的厨师,那么这天下有几人能在她面前妄论厨艺? “弈凰阁下眼界还真是高!” 苏叠雪没想到纪凰会是这样一个回答,气的脸色都青了,愤愤地说了这一句话之后低下头用膳。 原本吃起来觉得还不错的膳食,现在吃起来不知道为什么竟觉得索然无味。这样的感觉惹得他吃了两口就没再继续,眼神娇嗔委屈的望向御锦枭。 “陛下,臣君感觉有些身子不适,不想影响各位的兴致,可否先行告退?” 反正他在这也没什么能干的,这弈凰又一副懒得与御天皇室结交的意思。与其在这儿闷一肚子火,他还不如回去准备萦雪及冠礼时的用品。 御锦枭见苏叠雪这模样,对纪凰更不爽的同时体内也是一阵燥热,朝着御萦雪道: “萦雪,你父君身子不适,你先陪他回宫吧。” “儿臣遵旨。” 御萦雪刚巧也觉得这宴席上尽是些女儿家的明争暗斗,有些不适合他待着,当下就站起身去扶着苏叠雪。 “臣君告退。” 苏叠雪在御萦雪的搀扶下转身离开,离去之前还朝御锦枭抛去一个勾人的眼神,其中蕴含的意味不言而喻。 一众朝臣皇商低下头,面上不显露分毫,实际上心里已经对苏叠雪这种做派很是不屑。 身为一国皇君,再怎么说就算没有端庄大气威仪天下,那好歹也要知书达理守礼自重吧?这青楼小倌一样的作风真的不觉得跌价吗? 御锦枭不赞成的看了苏叠雪一眼,却没有任何开口告诫的意思。 她不喜欢太过怯懦的男子,在行事时完全放不开;同样的她也不喜欢太过傲气的男子,硬生生让她失了耐心。 这苏叠雪是少见的合她胃口,因此在玩腻之前、或是找到下一个合胃口的男子之前,只要他不是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她一般不会重责于他。 苏叠雪退下后,场内又是一片尴尬的寂静,只有纪凰这只奇葩在努力寻找餐桌上残缺的灵魂。 御锦枭虽然很不喜欢纪凰的狂妄,但不可否认她很想要纪凰名下掌控的钱财,所以想了想还是扯着笑朝纪凰开口道: “弈凰阁下的揽月遍布天下,想来与商界各业都有交集吧?今日宴上来了不少经商有道的商士,阁下可以与她们多聊聊看,说不定能积累不少经验。” 站在御弈卿身后的弑云脸色如同吃了虫一样,再次被御锦枭的厚脸皮恶心了一把。 积累经验?呵!是主母积累经验还是这些人抢占便宜? 宴席上这些皇商都是些因为每年上缴的税钱比普通商家多出近十倍,所以能仗着皇家的名号、在外欺压同行强买强卖的商家罢了。 实际说起来,这其中的许多人开立的商号,还不如外面的小户生意口碑好。 揽月在商界的地位,那是绝对雄踞首位垄断各界的,难不成还需要向这些人讨经验?就算要占便宜,也请把身份降低些好吗?这种想占便宜还一副对方应该觉得荣幸的模样,真是倒胃口。 御弈卿似乎是感觉到了弑云越来越暴躁的气息,使了个手势让他先回去。 弑云也知道自己不适合再在这多待,收敛了一身气势暗自退下。 由于众多人的注意力都在纪凰那儿,也没几人会注意到可有可无的十三皇子身边的宫侍。 当然了,虽然别人没心思去注意,但纪凰身边的某位首领却是一直悄咪咪盯着呢。 风鸣见到弑云离开之后,目光朝他离开的方向多望了几眼,随后不动声色的收了回来,继续抱剑守在纪凰右侧。 然而她这不经意间的小眼神,却恰好被注视纪凰的御弈卿顺道看了去。 御弈卿收回视线端起茶杯,面上依旧淡漠清尘,实际上心里已经狠狠地皱起了眉:莫非他身边这两人都要被她身边那两人挖去了? 纪凰感觉到自家夫君收回去的视线,状似随意的抬头,目光却很有目的性的朝十三皇子的席位掠过。见到他在低头喝茶之后,她才想起来要回御锦枭的话。 “人各有道,商亦如此。在下走的商道太过杂乱,恐怕有违在座诸位的观念,就不自讨没趣了。” 这些人行商大多是为了更好的物质生存,在一个行业中成为领军存在。而她行商是为了广纳天下财源、掌控天下情报,借以维持麾下所有势力的稳定运转拓展。 出发点都截然不同,运营方式也是千差万别,这种情况下就算想好好交流也很难找到共同话题。 御锦枭听完纪凰的话,脸上强扯出来的笑意都僵硬了片刻。然而一转念想到揽月那富可敌国的钱财,她硬生生压下了对纪凰的所有不满,继续开口道: “弈凰阁下太过自谦了,揽月的影响力是在座之人有目共睹的,岂是杂乱一词可以形容的?今日为了弈凰阁下的到来,帝都中大多数声名在外的皇商都齐聚一堂,阁下切不要再推脱了。” 若是再推脱,她真的就没什么耐性和这弈凰耗下去了!大不了鱼死网破,让人暗中做了这弈凰,再直接找个罪名封锁了揽月那些连锁店。 反正这是御天帝国,弈凰那些人再怎么都翻不起什么浪。 纪凰挑挑眉,眯着眼淡淡的从御锦枭脸上扫视而过,似笑非笑答道: “既然诸位如此盛情难却,在下自当奉陪。” 这就没耐心了吗?果然是第一帝国的皇位坐久了,容不得别人一丝一毫的抵抗啊。 既然这些人想跟她交流交流,那她自然得好好奉陪,否则怎么对得起御锦枭为她举办一场鸿门宴的苦心啊。 御锦枭感受到纪凰扫过她的眼神,总觉得自己心底的一切算计都被剖开,暴露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再听到她意味不明的话语之后,心里更是一阵发寒,却还是挺直了身板端着一派皇家威仪道: “那便好!众位爱卿便代朕好好招待弈凰阁下吧!” 不过还是个年纪轻轻半大不小的女子罢了,自己执掌御天帝国这么多年,还怕她个后辈不成? 这么想着,御锦枭也更加无所顾忌的朝众多皇商使个眼神,而后自己领着浩浩荡荡的一群宫女去小解更衣了。 第99章 商谈,阁下好皮 御锦枭离开后,满场数百号皇商各怀心思的盯着纪凰,却踌躇着未曾有所举动。 终于,其中有一人斗着胆子站了出来,拿着两份合约上前,语气那叫一个恭维。 “弈凰阁下,听闻阁下的揽月楼广进天下食材,而且向来是供不应求从不亏损。在下是从事河鲜海鲜生意的,希望能与阁下合作一番。” 中年女子腆着脸将手里的合约递过去,想着揽月所有的管理都是交由一名雨凝护法在处理,面前这位弈凰虽然是总主,但应该是不懂这些的。 然而她未曾想到的是,总管揽月所有分部的雨凝护法,就是她面前这个“不懂这些”的总主亲自教出来的。 在纪凰面前玩这些生意场上的小把戏,这不是往死里作吗? 只见纪凰慵懒的接过合约,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然后就放到了一旁,开口朝中年女子问道: “揽月所有河鲜皆是运自河岸渔家,海鲜亦是如此。哪怕是海鲜,选取刚捕捞、最鲜活、品质上佳的鱼虾蟹蚌,也才三两白银一斤。” “这位阁下出售的河鲜便是这个价格,莫不是想告诉在下吃了你这河鲜能修仙?” 满场回荡着纪凰慵懒散漫的声音,屏息凝神等待着看第一场合作能不能顺利进行的人都呆住了。 明明是很严肃的氛围,为什么她们突然有点想笑? 风鸣、风啸、弑月三人低头微微颤动着肩膀,内心:‘吃了你这河鲜能修仙’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主子(主母),请不要这么严肃这么认真这么高大上的皮好吗? “这!……这是因为……” 中年女子面上涩然,想说些什么来辩驳,却发现纪凰说的就是事实,无可反驳。 纪凰仿佛听不到中年女子卡住的话语,继续围绕着合约问道: “而且刚刚的价格还标明不包括运输送达,也就是说若要运输送达,这位阁下还要加收额外的费用?” “这是当……”然。 中年女子最后一个字卡在喉咙里还没说出来,就听见纪凰压根没有要听她说的意思,一字一句有依有据问道: “一般河鲜海鲜的运输为了保证新鲜,都是走最快的水路。普通的商用船只,在渡过各渡口时缴纳的费用最多不过才一两白银。” “而皇商更是在国内水路陆路畅通无阻,无需缴纳任何费用,唯有在异国时才需缴纳,而且还会有帝国皇商专用的折扣。” “哪怕是河岸海岸的渔家,在出售河鲜海鲜时都会尽力运送。除非是路途确实太过遥远,否则一般而言绝不会收取任何费用。” “连运输地点都未标明就先标注运输费用,还请这位阁下别欺负在下没见过世面,如实告知这运输费用从何而来?” 御弈卿:嗯,别欺负我家阿凰没见过世面。 中年女子:“这……这……”你这像没见过世面的吗? 在所有人眼角抽搐莫名想笑的氛围下,纪凰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继续问道: “海鲜河鲜运输不易,这点在下是知道的。但再怎么难运输,也不至于要运送一个月吧?” “只要是在御天境内,普通渔商都能对揽月承诺半月内送达,而且途中死亡的河鲜海鲜会按斤两给予相应的赔偿。” “这位阁下运送期限长达一月不说,运输过程中的损失还要买家自行承担?也就是说在下若是在阁下那里订了货,等的时间长不说,一个月后还可能收到的是一摊转入轮回没有灵魂的死肉?” “那还请阁下告诉在下,到时候食客定了餐该该怎么办?带她们去那些鱼虾蟹蚌的墓地上柱香?顺道忏悔一下吃了人家九族十八代?” 这……这……这……好想笑怎么办? 嗯,憋住…… 憋不住了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满场的人接连喷笑出声,就连一向冷清寡言少语的御弈卿也没忍住扬起了唇。 她啊,总是这般让人始料不及无可奈何。 “是在下疏忽了。还请阁下宽容几炷香时间,在下修改过后再拿来给阁下过目。” 中年女子面红耳赤的上前,自觉拿走桌上那份递给纪凰看的合约,瓮声瓮气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 如今女皇对她们的税收要求越提越高,而普通的餐馆酒楼对河鲜海鲜根本就没有那么大的需求量。再加之揽月楼异军突起,其它餐饮行业形势惨淡,对这些高价食材的买入量更是一降再降。 现在她算是看出来了,能当揽月屠生总主的人,怎么可能好糊弄?她日后若是还想好好在业内混下去,就一定得抱紧揽月这棵大树。 哪怕是赚得少点,那也总要比血本无归拖欠皇税来得强啊! 纪凰微微颔首,并不拒绝中年女子的提议,饶有兴致的等待她的修改结果。 其实虽然皇商售卖的东西价格高昂,但却并不是没有丝毫好处。否则皇商早就破产了,哪还能在国家商界的各行各业领军? 首先,皇商售卖的东西虽然确实有强买强卖的嫌疑,但却不太可能以次充好出售假货。毕竟嘛要是事情闹大了,人人都知道皇商的实际货物出了问题,那皇家的颜面也没地方搁不是? 其次,也就是运货途中的特权影响力了。若是普通商家运货,不管走水路还是陆路,每到一个渡口或是驿口就回有官员检查货物,这其中就算再小心也会出现不可避免的损伤。 一般这种损伤,运货商家是不用赔偿的,只能买家自己认亏。 而皇商在这一环节,就与普通商人不同。皇商的货物虽然也需要检查,但检查官员不敢放肆,基本只是大致看过便放行了。 若是在特殊情况下真正需要细查,检查官员也会小心翼翼轻拿轻放,不会造成太大损失。 这就是商人前面冠上“皇家”二字之后,所能带来的特殊优待。 最后货物送达时,普通商家的货物还需要买家再次向当地官府上缴交易税。而皇商的货物,只需要买家出示皇商交易合约,就可以免去这层税收。 这层税说多不多,但说少也不少。对于揽月这种每次都会大批量购买货物的商业组织来说,这层税积累久了也是一笔大数目。 既然御锦枭这么认真的为她摆了一场鸿门宴,那她当然要反吃个够本,这才能不枉费自己进宫这一趟啊。 纪凰慵懒的倚回座椅上,修长的手指盘玩着耳边一缕墨发。银色的面具折射着微弱的冷芒,如同她收敛起来、却在不经意间释放的锋锐。 一袭紫袍在正午的秋阳下华光潋滟,虽不及她素来的银袍邪肆疏离狷狂无双,但却神秘妖冶蛊惑人心。 人群中,同样一身紫衫的杨预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半红着脸颊低下头去。 …… 两炷香时间过后,刚刚涩然退下的中年女子再次走到纪凰面前,将手中修改过的合同递过去,言词带上了些诚恳。 “这是在下修改过后的合约,请弈凰阁下看看是否合适。” 她已经尽可能的让利了,但女皇那边的税收压得紧,她也没有办法啊!加上府里上上下下还有那么多口人,总得吃喝穿用不是? 若是连这份合约都不能成的话,那她今年算是不能好好过到年节了。 纪凰伸手接过来看了一眼,在中年女子紧张期待的目光下,挥毫写下“弈凰”两个大字。 对方给出的条件已经达到了她的要求,这笔交易比起揽月以往的交易而言,赚得只多不少。 交易这种事情,本来也就是双方互惠互利罢了。没道理她赚取所有的,让对方白干一场。适当的互相让步,交易才能维持得更加和谐。 “铁画银钩气势磅礴,笔锋苍劲见字如人啊!弈凰阁下好书法,好书法!” 中年女子此刻再看向纪凰时,满脸谄媚狗腿奉承。那模样简直是比见了亲娘还亲,估计纪凰骂她两句她都要跟着应和两声。 只见她神色庄重小心翼翼的收起一张合约,在另一张合约上写上自己的名字之后交给纪凰。 纪凰并没在意中年女子谄媚的模样,接过合约看了看上面“龚科”二字,随手递给旁边的风啸。然后转向龚科,语气幽深开口道: “本主习惯把丑话说在前面,若是龚东家送来的货物与合约上列出来的不符,那么……屠生期待您的光临。” 带着秋凉的风吹起一地残叶,在纪凰说出屠生的刹那间,这片天空好像都在被死神凝视。那收割生命的镰刀寸寸逼近,让人无法呼吸。 除了对纪凰无所畏惧的御弈卿之外,宴场上所有人闻言身子一颤,只觉得后背一阵阴风吹过,凉飕飕的冷到心底。 龚科也抖了抖,然后牙一咬承诺道: “既然是应下了弈凰大人的合约,在下自当竭尽全力,不敢违背!” 纪凰得到这句承诺之后勾唇笑笑,收敛起一身锋芒,点点头挥手让龚科退下,随后继续懒懒地倚在椅背上。 风啸风鸣两人自觉上前一步,将纪凰大半个身子都遮挡在后面。 外表看起来她好像是在假寐,实际上在无人发现的角度…… 御弈卿看着上边那个一直朝自己做各种搞怪表情的人儿,无奈的摇摇头,启唇轻喃却又没有半点声音。 而正在努力逗他笑的纪凰当然看清了那个嘴型——‘出去说’。 纪凰眼神一亮:出去说?好啊! 在所有人都没去注意的角落,十三皇子的贴身宫侍推着他离开了宴场。 而在上边,正在假寐的弈凰大人也缓缓站了起来。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注视下,领着两大首领朝外边走去。 众人:嗯?嗯?嗯? 弈凰大人这是要走了吗? 别走啊!她们的合约还没拟定好呢喂! 众人心里的小人哭得泪流满面,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去拦着。 废话!她们有几条命敢去拦着弈凰大人的路?这不是拿脖子碰刀刃找削吗? 第100章 幽会,狗粮铺地 御天帝国,帝都,皇宫。 宴场外面,刚刚出来的御弈卿还没等到纪凰,倒是先撞上了送苏叠雪回宫休息的御萦雪。 御萦雪把苏叠雪送回瑞雪宫之后,原本打算回去继续参加宴席,结果没想到却在这里碰见了御弈卿。 “十三皇弟怎么出来了,是太久没参加宫宴了,不太习惯宴席上的氛围吗?” 御萦雪笑着走到御弈卿面前站定,语气虽然表现得无比关怀,可俯视着御弈卿的眼底却满满都是高傲与不屑。 御弈卿平静的坐在轮椅上,没有半点要理会御萦雪的意思。 以往他腿还残废着的时候,或许御萦雪俯视的眼神还能在他心里激起一点波澜。可现在他已经恢复了,只是懒得站起来而已,御萦雪这眼神他自然可以当做完全感受不到。 “皇弟这么多年在宫外修养,倒是与皇兄生疏了。想当年小时候,我们还经常一起嬉闹呢。只可惜年纪小不懂事,竟是落了水……” 御萦雪说到这里猛然停下,而后歉意的望向御弈卿……的腿,很是自责的继续道: “是皇兄不好,不该提这些事,倒是戳到皇弟的伤心处了。” 弑月低下头眼神泛冷:这人好烦,我刀好痒。 御弈卿云淡风轻,就那么静静地转着左手上的戒指,神色无波的听着御萦雪唱独角戏。 正当御萦雪准备接着刚才“不小心”提及的话题继续聊下去的时候,御弈卿身后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 “两位皇子好雅兴,竟能找到这么僻静的地方聊天。正巧本主在席上待久了有些闷,可否借二位的地方透口气?” 纪凰说着缓步朝两人靠近,眼底是化不开的冰寒。 御萦雪下意识的哆嗦一下,随着纪凰的靠近,脚向后退了半步。然而纪凰只是走到御弈卿身边就停住了,并没有要再朝他走过去的意思。 “公共区域罢了,弈凰阁下请随意。” 御弈卿侧目看着纪凰,语气清浅礼貌,细听之下就能感受到其中深藏的熟稔。 御萦雪看到纪凰只在御弈卿身边就站定了,再回想起刚刚自己后退半步的动作,脸上青白交加。 不知道为什么,看这两人并排站在一起,他总觉得自己才是这块地方突然插进来的外来者。 “皇弟说的是,本皇子与皇弟只是恰巧在这逢上,闲来无事就聊了两句。弈凰阁下是母皇请来的贵客,在宫中大可随意些。” 御萦雪说到这里,见纪凰没有搭话,有些尴尬的继续道: “本皇子离席这么久,也该回去了,就不打扰弈凰阁下赏景透气了。” 这次纪凰倒是没有无视他,淡淡的“嗯”了一声,侧过身子给他让了条道。 御萦雪原本还想叫上御弈卿一起入场,这样也能让所有人看到他们两人之间的天壤之别。可弈凰侧身之后将御弈卿完全挡在了身后,他也不好上前说什么,直接领着宫侍转身走了。 据说屠生之主和血宫宫主一样暴戾无常,虽然这弈凰现在还是一副清冷疏离的模样,可谁知道下一瞬会不会变身杀人狂魔? 算了,既然十三皇弟这么有胆子留在这儿,那他也别扫他的兴了。只希望一会儿这个皇弟不要惹恼了弈凰才好,否则……啧啧! 然而此刻离开的御萦雪压根就不知道,他心中和弈凰同等级暴戾无常的血宫宫主,就是他一再挑衅的十三皇弟。 看到御萦雪离开之后,风鸣、风啸和弑月也自觉的散开,为幽会的俩主子把风。 御弈卿动了动坐得发麻的双腿,想要站起来走两步缓缓时,却见纪凰半蹲下去动作轻柔的帮他揉捏着。 “弈凰阁下这样要是被外人看了去,可是会名扬天下的。” 御弈卿乖乖坐在轮椅上开口打趣,右手撑着脑袋凝视纪凰。 真不知她为何这般与众不同,宠夫都能宠得仿佛没有底线一般。 “若是为妻名扬天下,夫君大人也一定不会落下的。” 纪凰挑眉邪气一笑,语气里有一种身为夫奴的骄傲,双手换了条腿继续揉捏。 御弈卿温润笑笑,也不跟她纠结这个话题,转念问道: “那些皇商的资料你查了多少?” 御天帝国的皇商有些还算是可靠,但有些是真的信不得。揽月的名誉响彻天下,犯不着为了那些人砸了招牌。 纪凰抬起头眨巴眨巴眼,语气软糯无辜道:“我没查啊。” 她原本也没打算真要和御天皇商合作,只是刚刚来了兴致,觉得可以先试试看而已。 而且一般最开始签的只是一些小额交易,她自然不会直接把重要交易随意签下。到后来交易次数多了,信任度提上去了,再谈更大的交易也不迟。 再说了,揽月后边还有屠生和血宫护着呢,不至于被人坑得裤衩都不剩。 御弈卿无奈的看她一眼,伸手点着她的额头,叹了口气道: “刚刚与你签了合约的龚科还过得去,虽然有过几次强买强卖抬价出售的前科,但货物一般质量过关。而且此人惜命好财,较好掌控。” “其次还有会场上右边正数第八个席位的冯思,算是今日宴会上这些皇商中最为公开诚信的了,价格也还算公道。但她从事的是造纸,而且还是质量上乘的书绘纸张。” “一般买家对此需求很少,平时也就是大些的世家才用得到,所以她开的商户生意并不好。你若是在纸张方面有需求,可以考虑一下。” “然后就是左边倒数第二个席位上的阮恬,性子稍有些犹豫怯懦,所以一般不会耍什么心机。但也因为如此,她的商户是皇商里最被欺压的一家商户。” “至于行业,她是从事锦缎织造的。因为是皇商,货物档次不能低,所以锦缎质量很高、售价也很高。但由于设计出的锦缎样式不太好看,平民人家用不起,大户人家又瞧不上,所以销量不高。” “你可以先让她先出示样品拿来瞧瞧,若是觉得品质还行,可以让揽月阁的绘师去设计样式,让她的工厂按着织造。” 御弈卿说到这里看了纪凰一眼,只见她一脸认真的盯着他。干咳两声掩饰脸上的不自然,然后开口问道: “我后面说的两人你记住了吗?” 纪凰把他点在她额头上的手指握住,俯身在他额头上印了一吻,然后把人抱在怀里乖乖答道“记住了”。 御弈卿把头埋在她脖颈处,鼻尖萦绕的尽是她的清香,这一刻莫名觉得心安。 “时间仓促,我只是简单的查了下。宴会上的数百号皇商里,这三人算是可以的,其余的人我不能肯定。” 纪凰点点头,并没有太在意那些皇商,反而更在意他为她暗中打点的一番心意。 轻轻伸手勾起他另一只手的手指,握在手中一点一点十指交缠。轻如羽毛般的吻落在他手背上,拂过又辗转,乐此不疲。 御弈卿勾起唇闭上眼,早在不知何时他就已经习惯了她对他的亲昵撩拨,有时甚至觉得没了这份亲昵之后心底空落落的。 果然,习惯是个很折磨人的东西。一时不见,思念成疾。 纪凰见他闭上了眼,眯着眼眸如同偷腥的小猫儿一般,慢慢凑到他面前。 两人的距离一点点靠近,她甚至可以看清他洁白如瓷的脸庞上那些细微的绒毛。宁静的氛围下,两人的心跳声格外清晰。 御弈卿闭上眼后,迟迟没有感觉到纪凰有所动作。要是放在以往,她早就欺身上来了,今日怎么这么矜持? 正想着,御弈卿缓缓睁开了星眸。还不等他看清面前的人,嘴唇上就传来火热的触感。 她的吻一如她的人,炽烈到将他融化殆尽,极致缠绵中不留丝毫退路。 纪凰早在一次次亲密中褪去了最初害羞懵懂的模样,现在的她完全就是自家夫君大人的小流氓,噙着那抹薄唇辗转深入,掠夺他所有清凉的气息,借以平息自己体内的燥热。 嗯,然而越来越热。 空气弥漫着浪漫的气味渐渐升温,下一秒…… “主子主君!御锦枭……呃!抱歉,打扰了,属下过会儿再来。” 风鸣吭哧吭哧的跑过来,话还没说完就立马面红耳赤的转身。想起刚刚抬头一瞬间看到的劲爆场景,心里咕咚一声咽咽口水。 这……她该不会被主子灭口吧……? 突然被风鸣打破了氛围,御弈卿推了推纪凰,星眸中的氤氲雾气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又是一片清冷。 而被打断摄食的纪凰,面色沉的可以滴墨了,凉飕飕的眼刀子甩向准备逃离现场的风鸣,语气幽深一字一句道: “风鸣,你最好有个打断本王的理由。” 风鸣苦哈哈的转身,想起刚刚准备禀报的事情,语气弱了吧唧道: “主子、主君……御锦枭回宴场了,现在正在让人找你。”这能不能算是她打断自家主子占主君便宜的理由? ……嗯,看主子那不怀好意的笑容,这应该不算。 纪凰望向风鸣,友好的咧唇一笑,然后半句话都没对她说,直接朝着御弈卿道: “宴会上的事情我能处理,阿卿先回去休息好吗?” 她可不想自家夫君再回去宴会上受人白眼,而且更气人的是这个宴会还是为她准备的。 御弈卿也知道她的担心,点头让风鸣去叫弑月,准备回他偏僻的小宫苑了。 纪凰揉揉他的脑袋,在他额头印下一吻。等到弑月过来推着他离开自己的视线之后,她才转身准备回宴场。 第101章 阮恬,奇葩皇商 宴场内,空气一片沉寂。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去看首位上女皇陛下的神情。 更衣回来的御锦枭目光阴沉的看着身旁的空席位,心里对纪凰在宴会上的各种放肆举动已经忍到了一种极限。 再怎么说她御锦枭也是这御天帝国的皇、这场宴席的东家,那弈凰哪怕是真有急事要暂时离开,也应该找个人代为禀报去向才是。 半点解释都没有,离席这么久了还未回来,她到底有没有把御天帝国的尊严地位放在眼里? “弈凰大人驾到!” 宫侍的通禀声缓解了宴场内的死寂氛围,所有人都闻声望去。 只见宴场入口,跟自家夫君分开之后,弈凰大人慢悠悠迈着极其不愿的步伐游回来了。 进来之后的纪凰仿佛丝毫感觉不到其余人望向她的古怪眼神,自顾自的走到席位上,从容的拂了拂衣袖坐下,单手撑头假寐。 御锦枭看着纪凰的举动,在心里已经下令把她拖出去凌迟数十次了,可面上却不能做得太难看,还要保持着东家的笑容和和气气的问道: “弈凰阁下怎么突然离席了?难不成是在我御天帝皇宫吃得不习惯?” 纪凰闻言懒散掀眸,打个哈欠有些倦怠的答道:“御天物资丰饶,皇宫更是盛康。只是在下昨晚没休息好,今日倒是扰了诸位兴致,恐怕要提前离席了。” 言下之意:你们要说什么要干什么要算计什么都请赶快,我马上就要撤回去补觉了。 说话的她明明是翘着二郎腿、一副颓靡纨绔子弟的做派,却硬是让人移不开眼。 杨预猛地抬头,眼眸中浮上不舍,有生以来头一次觉得宫宴时间这么短。 弈凰阁下是天下最为神秘的人之一,能遇见一次都是难得,今天过后还真不知何时才能有缘再遇。 而且他早已及冠,家中应该快要为他与御拓池安排婚约了吧…… “弈凰阁下现身一次可是难得的紧,到底是个大忙人啊,难怪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 御锦枭扯着和气的笑容,话中有话的感叹一句,随后看着纪凰的同时余光却扫过满场的皇商继续道: “朕听人说阁下方才只与龚商家相谈甚欢,是这其余人都入不得阁下的眼吗?” 众皇商闻言皆是战战兢兢,唯有龚科心里松了口气。 果然,陛下不会管交易中到底谁是最大受益方,她只会在乎皇商们能不能抓到和揽月合作的机会、能不能顺利上缴那翻了几成的皇税。 幸好她刚刚已经和弈凰阁下签订了合同,虽然这交易近乎是充当苦力白干一场,但得到的钱财已经足够上缴皇税了,想来算是暂时安全了吧! 而且揽月素来秉持合作双赢的原则,弈凰阁下刚才商谈时也并没有完全不给赚头的意思。只要自己安分守己按合约供货,多合作几次应该就可以稍微抬点价了吧。 只要能傍上揽月这棵大树,前期多出点力少赚点钱也是可以接受的,毕竟后头还有的是大好处呢。 不同于龚科心里的窃喜,御锦佚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朝五皇女席位上的女子投去一个彼此明了的眼神,眼底深埋的是仇怨与不甘。 端坐在席位上的御行符朝着御锦佚的方向微微颔首,已经知道后者的意思是让她接近这弈凰。 但这件事说来容易做来难,从御锦枭一直碰壁就可以明显看出,那弈凰可不是个好拿捏的主啊。 她到底该怎么办呢…… 上方的席位上,纪凰看着这数百号皇商突然盯着自己,心里已经有了要拍拍屁股走人的冲动。 短暂的安静过后,只见皇商中有一人直直的朝纪凰冲了过来。 那浑厚圆润的身躯,仿佛一颗滚过来的保龄球,让风鸣不得不厚着头皮上前一步挡住她,然后横起剑冷着脸对面前这墩肉乎乎的女子道: “阁下有话请讲,吾主不喜有人触碰。” 冲过来的女子脚下一顿紧急刹车,站定之后看着离自己鼻尖近到可以感觉到冷气的剑鞘,瞪大双眼咽咽口水,哆哆嗦嗦开口道: “在下……在下阮……阮恬,想请……请弈凰阁下看看……看看这份合约……” 说着,阮恬伸出自己那肉肉乎乎的手。在袖子里面翻找摸索了一会儿之后,把叠的方方正正的合约递了过去。 风鸣收回了自己的佩剑抱在怀里,伸手接过阮恬递上来的合约,说了一句“请稍等”之后转身递给了纪凰,然后规规矩矩的又站回了纪凰身后。 纪凰挑挑眉,饶有兴致的拿着合约看了几眼,投向阮恬的目光透露着趣味。 “阁下确定要按这个合约来签?” 如果说刚刚龚科那份合约是盈利惨淡,那阮恬这份合约就真的是完全零收入了。 除开她要上缴的皇税之后,这笔交易她根本就没有任何私人收入,而且交易途中可能还要倒贴部分不可逆因素造成的损失。 这阮恬今年是想喝西北风过年的节奏吗?怎么经商起来比风鸣还不靠谱? 怪不得阿卿说阮恬的商户容易被其它商户欺压,这么倒贴钱的大型商户,不被欺压都不正常。要不是有皇商的名头撑着,恐怕这阮恬的商户早就被吞并瓜分了吧? 而偏偏阮恬闻言还半点亏了的感觉都没有,反而紧张兮兮的望着纪凰,试探性的开口问道: “弈凰阁下……是对这合约不太满意吗?这……这些都可以更改的!实在不行的话……那在下可以再把金额降一点……” 由于纪凰有意把合约抬了抬,站在她身后的两人自然也看清了合约上的内容。 纪凰眼眸眯了眯,看了看面前的阮恬,随后和风啸同时瞥了一眼风鸣,缓缓启唇道: “阁下不必紧张,在下只是很少见到阁下这样这么敦厚的商人了。” 嗯,对比之下,风鸣也没有那么愣了。 风鸣表情僵硬,视线从她家主子手里的合约上挪开,盯着阮恬眼冒绿光。 这位阁下,考不考虑和我换个职业? 阮恬闻言长吁一口气,目露期待的盯着纪凰,小心翼翼开口探问: “阁下的意思是……应允了这合约?” 纪凰倒不忙答她这话,反而单手撑着脑袋,慢悠悠的反问道: “阁下可想换个方式与在下交易?” 虽然这阮恬的经商手法有所欠缺,但皇商的名头却是做不得假,在御天帝国甚至天下各国可是能走不少捷径呢。 而且看她身上的衣料虽然花样陈旧过时,但质量已属上佳,想来应该是她自己的商户生产织造出来的。 这样的锦缎虽然样式不达标,但质量比起揽月阁历来的交易商而言只好不差,价格也还已经低至成本价。要是这笔交易她都不做,恐怕雨凝那货要肉疼到明年去。 但她可不仅仅是想要做成这笔交易,她还要从御天帝国,挖走阮恬这座皇商商户。 此刻丝毫不知自己即将要被揽月之主打包挖走、泡进奸商大染缸的阮恬,还傻乎乎的望着纪凰,十分单纯道: “弈凰阁下觉得怎样交易比较合适,那就怎样交易吧。” 反正她的商户已经处于亏空状态,临近破产了,要是和揽月的交易无法进行,她肯定一穷二白三欠债。在这种情况下,再怎么交易貌似都已经坏不到哪去了。 看着阮恬说完之后还朝纪凰咧开嘴笑得憨厚,一众皇商心里嗤笑:弈凰是谁?那是商界精到半个铜子儿都不会漏出去的人!任由她去定交易方式,那不是自己把自己坑的裤衩都不剩吗? 多年以后,这些人看着和揽月签订了终生供需合约、在锦缎业内叱咤风云的阮恬,再回想起今日的场景,简直是肠子都悔青了。 要是早知道会有那样的好处,她们现在削尖脑袋也要挤到弈凰阁下面前去! 可惜啊,时间不能重来,而且她们的本性就是如此。哪怕是再来一次,她们也不会舍得把一切都押给精得不漏半个铜子儿的揽月之主吧? 纪凰将阮恬递来的合约又递回去,浅酌一口酒,勾起唇缓缓说道: “阁下现将这合约收回去,两天内揽月自会派人上门拜访商谈,届时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听到纪凰这么好说话的语气,阮恬也松了口气,连忙上前一步把合约收走,满目感激的朝着纪凰道: “多谢弈凰阁下,在下告退。” 纪凰点点头,看着她朝皇商的席位走去之后收回视线,继续半迷蒙半清醒的撑着脑袋,偶尔拿起筷子吃两口又放下。 其实并不是她好说话,而是阮恬这人真的太实在了,完全只是为了能上缴皇税才来和她交易,半点心机都没有。 在这种情况下,她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好为难人家老实人的。 许多皇商看着阮恬兴冲冲的下来,心里仿佛都已经能预见到阮恬家财散尽身无分文的模样了。在心里幸灾乐祸的鄙夷阮恬一番,然后对与纪凰的交易更是畏惧。 龚科没讨着好,阮恬也把自己搭了进去,她们真的还要凑上去给这弈凰宰吗? 虽然这弈凰的生意做起来很大,但是算起来还不如一笔笔小生意赚得多。为了能尽快缴纳皇税而做这笔生意,真是太亏了。女皇那边又催得紧,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第102章 纪凰本就是进宫来看看御天帝都内的权贵形势的,现在已经看的差不多了,她可没那么多耐性等这些人纠结。 正欲起身离开之时,却见五皇女席位上的女子拿着酒杯朝这边走来。 御行符虽然心里非常紧张的,但神情倒是坦荡谦和,走到纪凰面前举杯道: “久闻阁下大名,今日终于是见上了一面。弈凰阁下难得前来造访御天帝国,不知准备在此游玩多久?” 看这弈凰不想在皇宫多待的样子,想来应该很少会再进宫了。既然如此倒不如问问她的行程,说不定还有机会在宫外深谈。 这么想着,御行符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看得一旁的御拓池狠狠地灌了杯酒。 她这个五皇妹还真是会钻空子,自己刚刚才和那弈凰聊掰了,转眼她就凑上去吹捧了!平时看起来一副默默无闻的样子,争起权势来也是挺急的啊! 御锦枭看向御行符,眼底划过一抹狐疑。 宫中皇子皇女众多,她也只记得些出众的、寄予厚望的,很少关注其他畏缩怯懦的子女。 老五性子优柔寡断,向来是恪守本分规矩谦卑,很少在这样的大场合下主动开口。她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自己不喜,总觉得她少了些皇家威仪。 虽不知此刻老五站出来究竟是想干什么,但索性她的问题问得很衬自己的心意,看来还是有几分眼力见儿的。 御锦枭随即也不多说话,等着纪凰的答复。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纪凰看着御行符这么热情,自然也不好太拂她的面子。举杯朝着御行符示意一番,仰头喝下了杯中酒,开口回答道: “在下行事向来无理可循,游玩多久还得看心情吧。” 自然是她家阿卿想让她待多久,她就待多久了。 看……心……情……? 这么随便的吗? 这六个字是大多数人此刻心底唯一的清晰想法,她们从未想过打理着偌大的揽月屠生的人,居然还能过的这么随性。 “弈凰阁下潇洒不羁,倒是本皇女拘束了。” 御行符有些不自在的喝空了酒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弈凰完全不像是要进宫交际权贵的,而更像是进宫来玩玩的。 这样说来,自己还有机会与她交好吗? 御锦枭看着御行符在纪凰这里也没讨着多大好,有些不耐烦的朝御行符挥挥手,疲惫着开口道: “弈凰阁下来去匆忙,五皇女就不要再打扰了,退下吧。” 这弈凰本就在宴席上不想多待,要是任由老五这么拖着她的时间,恐怕还不等其她皇商上来商谈,这弈凰就已经要走了。 御行符看着御锦枭对她这种与对御拓池时截然相反的态度,胸口闷着一股怨怒,却还是唯唯诺诺的道了句:“儿臣遵旨。” 御锦佚看着御锦枭这么不待见御行符,心里疼惜自己女儿的同时自然也是更加憎恶御锦枭。 不知第多少次沉寂的氛围下,时间的流逝都显得格外缓慢。短短一刻钟的时间,愣是像过了一个朝代。 在这一刻钟内,有不少皇商扛不住御锦枭的眼神威压,硬着头皮上前和纪凰商讨。但结果自然是被纪凰怼到怀疑人生、理智崩溃。 当然了,这其中自然还有些例外。成功和揽月签了交易合同的也有两人,一人是被御弈卿提及过的冯思,另一名是纪凰感觉尚可的一名盐商。 声势浩大的举行了一场宫宴,结果从纪凰这里根本就捞不到什么油水。深深的感觉自己连办宫宴的本钱都没捞回来的御锦枭脸色暗沉,吓得下方所有人都不敢直视。 纪凰晃着酒杯,眼神漫不经心的扫过下方低头装鹌鹑的一众御天皇商,喝完之后掸了掸衣袖起身,朝着御锦枭道: “时间也差不多了,揽月还有些琐事等着处理,弈凰先行告退。” “既如此,朕就不强留了,弈凰阁下慢走。” 御锦枭几乎是掐着手心咬着牙才说出这么一句话,随后望向身旁的宫侍道: “来人!送弈凰阁下出宫!” “是。” 纪凰丝毫不去理会周围向她投来的各种眼神,只是目光几不可见的扫过齐王府的席位,然后不着痕迹的移开,跟着宫侍离开皇宫。 真可惜……并没有看见想见的人。 呵!御、丰! …… 主角离席之后,剩下的人自然没有多少多待下去的意义,等到御锦枭拂袖离席之后也都各自散了。 御锦佚碍于宫中人多眼杂,也不好和御行符多说些什么,只是小心交代两句便离宫回府。 而她想不到的是,纪凰比她更早抵达齐王府。她更不敢接受的是,她千辛万苦想要交好的人,却被她的府中关禁闭的女儿得罪了个彻底。 …… 北霄帝国,帝都,皇宫。 皇宫后宫内,皇君皇侍皇子们用来赏景的神来阁一夜之间被划为禁区。 据说里面是住了女皇陛下新得的宠侍,也有传闻说里面住了个女皇都忌惮的大人物,但两者之间大多数人都选择了相信前者。 毕竟单倾颜是个男子,一个长相绝美妖娆的男子,自然许多人都会把他往那方面想。 神来阁内,被外界议论的热火朝天的单倾颜完全不受影响,悠然的坐在亭子里喝茶赏景。 如果忽略掉他面前哭喊着痛不欲生的求饶少年,这真的是一幅美人美景图。 “十四皇子既然这么喜欢本主这块地儿,那便……留下?” 单倾颜纤纤手指抚过殷红的唇瓣,似是在问少年要不要留下,又似是在问自己要不要让他留下。 在手指白皙的对比之下,殷红的唇瓣显得分外妖媚惑人。 他面前的少年捂着肚子趴跪在地上,时不时还会尖叫着在地上打滚,伸手用指甲把胸口抓得鲜血淋漓,嘴里哭喊着: “放过……我……我再也不……不进来了……!求求你……放过我……” 他只是被后宫那些皇侍皇子们推了进来而已,并不是故意闯进来的。而且他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母皇哪会注意到他的死活? 他不想死在这里,他才十六岁啊!还有大半辈子的人生都没有体验过啊! 他是皇子,他还没有体验到嫁人为夫的感觉、他还没有体验到为人正室的感觉、他还没有体验到在皇宫外前呼后拥的感觉……他不想死啊! “哦?” 单倾颜好像发现了喜欢的玩具一般,站起身踱步到少年身边。 只见他好似一个高傲的王子,俯视着地上不停打滚满身泥灰、眼耳口鼻都开始溢血的少年,一边把玩着手里的茶杯一边开口问道: “本主觉得……十四皇子这冰洁干净的身子,很适合用来养本主的小宝贝们。难道十四皇子还能为本主找到比你更好的器皿吗?” 想不到这严筱儿当起容器来,效果丝毫不亚于那什么西玖的十一皇子嘛! 果然,皇子的身体就是养得干净娇嫩,竟连难以成活的不死蛊都大大提高了成活数量。 单倾颜现在看着地上痛苦求饶的严筱儿,那真是越看越觉得利用价值挺大的。 其实喂养蛊虫不一定会彻底蚕食器皿啊,差不多的情况下可以先把蛊虫移出来,等过段时间器皿养好了身体再种蛊进去喂养。 不过这么做有些麻烦,他当初就是懒得定期移养,才直接了结了沐倾颜的性命。 但现在想起来还真是有些可惜了,毕竟皇子这么娇嫩的身躯,拿来养不死蛊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若是这严筱儿能有些别的用处,或是能为他带来些别的消息,那他或许可以考虑麻烦些定期移养一下蛊虫,暂且留他一条小命。 在地上一边打滚一边不知疼痛地在胸口抓挠的严筱儿一听单倾颜这话,立刻就半跪半爬的移到他脚边,抓着他的衣袍磕头道: “放过我……!你说什么我都做!真的!求你……求你放过我!啊啊啊!” 正说着,胸口一阵痛痒传来,体内无数蛊虫蚕食内脏的感觉直击大脑,让他几欲崩溃。 看着严筱儿一副快要用手把胸口撕穿的模样,单倾颜掏出挂在脖子上的哨子,不紧不慢的放到嘴边开始吹。 随着一阵阵阴瑟尖锐的哨声响起,地上打滚的严筱儿也慢慢松缓身体瘫软在地上。 豆大的汗珠顺着身体滑动,沾染在挠出的伤口边,疼得他眼泪直流。想要叫喊出声,却怕惹恼了一旁的单倾颜。 而单倾颜一直闭着眼,似乎很享受这哨声,吹完哨子放下之后神色中还带着回味。直到脑海中的哨声慢慢消散,他才缓缓睁开眼,含笑看着严筱儿道: “希望十四皇子记着今天的话,若是稍有违背……” 单倾颜拉长了尾调,听得严筱儿心脏一颤身躯一抖,连忙哆哆嗦嗦答道:“记着记着!一定记着!公子有事尽管吩咐……” 看着严筱儿这畏惧的模样,单倾颜很是满意的点点头,喝了口茶继续开口道: “往后每月来此一次,遇见本主之后发生的一切事若有半个字泄露出去,那你就……体会一下死而无尸的滋味吧!” …… 第103章 御天帝国,帝都,齐王府。 宫宴过后,弈凰阁下并未回揽月,而是毫不避讳的让人驾车直线去了齐王府。 这个消息此刻还未传开,恐怕等到传开之时,又会在御天帝国掀起一片风波。 齐王府内,纪凰坐在王府大厅,看着一旁不知道为什么涌出来围着她的一堆夫侍,深呼一口气蹙眉翻看着手上的名册。 没错,她就是故意声势浩大的跑来齐王府的。 御锦枭生性多疑,任谁都会被其猜忌防范。她这样光明正大来了齐王府,就算只是来坐着喝杯茶,恐怕御锦枭和御锦佚之间的关系都会势如水火。 这两人之间的关系越僵,她家阿卿就越容易从这两方的明争暗斗中脱身,那她也能稍微放些心的去处理别的事情了。 纪凰自顾自的翻看着册子,完全不理会周围各种雄性生物的各种眼神。 风啸面具下的脸表情冷凝,看着纪凰手上已经快要翻看完的名册,对着下方的众多人问道: “贵府小姐还未到吗?” 半个时辰前自家主子就已经坐在这里,表示要见御丰了。然而半个小时过去了,说是在更衣的御丰还没有来。 她就问更衣需要多久?御天女皇御锦枭在宴席上更个衣也没用到半个时辰,这御丰不待见的理由是不是扯得太假了? “阁下放心、放心,奴侍们已经去叫小姐了,还请阁下再耐些心。” 一名削瘦男子站在风啸面前,脸上的五官都笑出褶子了。 王爷卸下元帅重权那么久,连带他们这些为人夫侍的都在外低那些官家夫侍一头。 现在可好了,王爷重掌帅印,连弈凰阁下这种被女皇亲自接待的人都来王府中做客探望,还真是让他们脸上倍有面子! 要不是他们膝下都没有子女,还真想让他们的子女来招待弈凰阁下,到时候他们肯定能得王爷看重…… 可惜他们都没有子女,还真是便宜了御丰那个废物,还有她那个尖酸父侍。 他们正想着,被他们惦记的父女二人也匆匆赶了过来。 好吧,不是二人匆匆赶来,而是中年男子满脸焦急、拖拽着不情不愿的丰腴女子小跑过来。 “奴侍见过弈凰阁下!阁下久等了,这就是顽女,承蒙阁下还瞧得上眼。” 中年男子脸上笑成一朵菊花,一边喘气一边说着,稍微缓和一下气息之后拉着御丰往纪凰跟前凑两步,继续噼里啪啦的说着: “阁下可别听外边传丰儿的那些话,那全都是谣言!丰儿什么性子,奴侍这个为人父的还能不知道吗?单说丰儿是这齐王府如今唯一的后嗣,她就断不可能是个跋扈……” 纪凰目光扫完名册上最后一页,啪的一声把手上的名单扔在桌上。 中年男子的话也因此戛然而止,张着嘴畏畏缩缩的看着纪凰,缩着脖子拉着御丰退后一步。 御丰不情不愿的甩开中年男子的手,撇撇嘴在心里把纪凰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好不容易才趁着母王不在府里,把那个烈脾气的辣椒掳到了她房中。结果正做到兴头上,却被这什么弈凰的到来给打断了,真是该死! “本主不想废话,今日来此只是想说一句:希望贵府唯一的后嗣三个月内能为齐王娶得佳婿。” 站在纪凰身后的风鸣风啸内心默默接上:否则若是拖到主君及冠,咱主子就干死你丫的。 纪凰此话一出,厅内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 这好好的,弈凰阁下怎么会特地跑来警告御丰尽快成亲?难不成这两人之间有什么过节? 不少人想到这里都低下头去,掩饰住眼底的幸灾乐祸。 王府唯一的小姐又怎样?惹到了不该惹的人,还不是会让王爷厌烦?到时候地位究竟怎样,可就不好说了哟! 御丰本就憋着一肚子的谷欠火没能发泄出来,现在又被纪凰直白的威胁,那更是不爽到了极点。直接把想要拦她的中年男子推到一边,仗着火气上来了,上前一步横着胆子朝纪凰质问道: “你算是什么东西?竟敢来插手本小姐的私事?!” 这下纪凰还没说话,风鸣直接拔剑横在御丰面前,剑锋的冷芒毫不收敛的打在了御丰脸上。 这冷芒让御丰心里一惊,脚下也不自觉的后退半步。脸上的怒气被惊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 这些人怎么敢……怎么敢在齐王府内对她拔剑…… “希望贵府唯一的后嗣三个月内能为齐王娶得佳婿。” 纪凰并不开口阻拦风鸣,而是语气清冷的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随后目光冷冽的扫向御丰,一字一句继续道: “否则,屠生随时恭候大驾。” 不管是谁,都不配让她的夫烦心。这些琐碎的事,还是交由她用最粗暴的方式解决吧! 听出了纪凰话里毫不掩饰的敌意,御丰敢怒不敢言的同时甚至有点懵圈。 她自认从没见过这什么弈凰吧?呵!这人倒好!上来就是一顿威胁!她弈凰算哪根葱?!竟然敢这样威胁自己?! 想着想着,御丰的怒火也越烧越旺,大有想要上前和纪凰打一架的趋势。 可看了看风鸣纹丝不动的利剑、想了想屠生那无往不利的任务手段,她还是选择了沉默,暗自在心里记下这笔仇。 “本主已经将曾与御丰小姐春风一度、愿与御丰小姐结为连理的男子列出了名单,预祝御丰小姐能在其中觅得佳人。” 纪凰瞥了一眼桌上厚厚的一本名册,眼底是化不开的冰寒。 她并不想因为个人私事就牵连无辜,这本仅仅只是和御丰睡过的、愿意嫁给御丰的男子名单,而且其中大多数都是花街男子。 光是这本名单就这么厚,足以想见御丰正真糟蹋过的男子有多少。 一想到她的夫君可能会和这御丰产生牵连,纪凰看向御丰的眼神就更加冰冷了,其中甚至还夹杂着几丝若有若无的杀意。 她纪凰本非善类,犯者必诛! 听着纪凰这不容置喙的语气,厅内大多数人都缩短了脖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中年男子从纪凰开口说第一句话的瞬间就不敢再多言,心里一直思考着自己女儿究竟是怎么和这弈凰阁下结了怨。 而御丰心里也是懵圈到了极致,她招谁惹谁了?!这弈凰打扰了她享乐也就算了,逼她成亲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把她的成婚对象都规定了?! “时间不早了,本主就先回去了。今日之事多有打扰,告辞。” 纪凰站起身从御丰旁边走过,那满身的冰寒仿佛要冻结了四周的空气。 御丰无法控制的向后一个踉跄,生生避开纪凰一米远。她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了,那是……那是地狱的气息! 风啸风鸣齐齐跟上纪凰的步伐,一行三人在齐王府来去自如,完全不像是在人家的府邸。 …… 而另一边,正在回齐王府路上的御锦佚还满心欢喜,一边听着府中下人的禀报、一边激动的催促着车妇加快速度。 弈凰阁下居然亲自去了她的府中,这让她怎么能不激动?原以为已经无缘交际揽月屠生,可现在峰回路转,突然砸下来这么一个大惊喜,她哪还敢有半点耽搁,只恨不得飞回府去! 而她不知道的是,纪凰压根没有要辅助她的意思,只是去警告她的女儿早些成亲罢了。 嗯,还顺带搅乱一下御锦枭与齐王府的关系,将二者暗中的猜忌防备直接引燃。 …… 御天帝国,帝都,皇宫。 宫宴散后,御锦枭就直接急不可耐的去了苏叠雪的瑞雪宫,从一阵翻云覆雨中发泄自己胸口的火气。 好不容易借着床笫之事让自己爽快了些的御锦枭,却突然又接到了暗卫的禀报,竟然说弈凰出宫之后是去了齐王府! 这个消息打散了她所有的“性致”,直接一掀被子披上外袍去了御书房,完全不理会赤身果体缠着她留下的苏叠雪。 该死!那弈凰竟然是和御锦佚联合了起来! …… 皇宫某个角落里,还是那座偏僻无比的破旧宫苑,此刻已经开始加餐开饭了。 从齐王府离开的纪凰毫无压力的避开所有禁卫暗卫进了皇宫,坐在她家夫君的对面,腻歪兮兮疯狂投喂。 中午在宴席上她家阿卿压根没吃两口,回了宫苑之后又直接埋进了工作堆,她看着都心疼,可不得好好投喂吗? “阿凰,你可是为了我的事去的齐王府?” 御弈卿一边合上手里的账单一边开口问着,问完之后张嘴咬下了纪凰喂过来的虾仁,手里依旧有条不紊的拿起下一本册子。 纪凰听着他的话并不否认,仍是满脸宠溺的剥虾投喂,不急不缓开口答道: “阿卿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便是,那些让你烦心的人和事,为妻都会处理掉。” 御弈卿闻言淡笑不语,垂首继续看着册子。 纪凰坐在他对面安静的剥虾剔鱼,一口一口仔细的喂着。等他吃饱之后坐到他身边,打着帮忙处理公事的名义各种吃豆腐。 嗯,少儿不宜。 …… 西玖帝国,帝都,皇宫。 金銮大殿上,皇椅上的沐瑾宣拿着御天帝国发来的邀请函,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一群朝臣,语气沉稳开口道: “御天帝国十二皇子及冠之喜,竟是得了这广邀天下的荣宠。御天帝国毕竟还是五大帝国之首,前去出使的使者身份也不能低,众位大臣觉得我西玖派谁前去比较合适?” 话落,满殿大臣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谁比较好,索性就都不开口。 五大帝国的皇子多了去了,怎么可能随便一个皇子及冠就广邀天下?那些皇子虽然身份尊贵,但总有受宠和不受宠的区别。 不受宠的皇子及冠时别说办宴席了,恐怕及冠都没几个人知道。受宠的皇子那就好上许多,大办一场宫宴,邀上众多权贵欢聚一场,也算是面子上过得去了。 但像御萦雪这样广邀天下的及冠礼,那真的是少之又少,足以可见这御萦雪在御锦枭心中还是真真的有分量。 但也正因如此,这去出使御天的人身份也必然不能低,否则难免落人口舌,非议西玖壮起来了就不把别的帝国当回事了。 第104章 “启禀女皇,微臣觉得太女殿下尚可往御天帝国走这一趟。” 群臣中站出来一名发须花白的老妇人,一开口便是万卷书浸染的博儒沧桑。 继她之后,群臣中又站出来一名棱角刚硬的中年女子,朝着皇椅上的沐瑾宣抱拳行礼道: “启禀女皇,微臣觉得容太师所言不假。但邪王殿下名震天下,亦可前去走这一趟。” 中年女子说完朝老妇人报以一笑,微微颔首以示尊重。 老妇人畅快一笑,眼底有着莫名的和蔼,继而朝着沐瑾宣俯首,言辞恭谨开口道: “苏桓将军所言甚是。还怪微臣老了记性差了,邪王殿下前段日子还和微臣对弈来着,这还只是有些日子没在微臣眼前晃动,竟是一时没能够想起来。” 苏桓闻言也跟着老妇人笑起来。由于她与纪凰一同上过战场,所以比起其她人对纪凰的推崇畏惧来说,她对纪凰更多出一份遵从恭敬。 一旁站在武臣首位的纪宸吟看了看说话提议的两人,开口解释道: “凰儿既已加封成王,自然要去仔细打理曼城封地。想不到容太师与苏将军竟还记着那丫头,真是为那丫头撑了个排面。” 容太师全名容琮,本是前朝鸿儒,向来只攻学术不问政事,所以在前朝时官位极低。 后又因屡次拒绝前朝皇子的示爱而被而被贬谪,直到西玖帝国建立之后才被她和瑾宣接回帝都。 容琮回到帝都之后感念她们二人的知遇之恩,便入朝为官,担下了太师一职,成了梓泫的专属教导儒师。 要真算起来,容琮算是这朝堂中难得的元老级清廉大臣了。 只是……她怎么从来不知道自家小兔崽子什么时候和容琮太师对弈过了?而且看来容琮太师对那小兔崽子印象还不错。 “凰王殿下太抬举了。邪王殿下棋艺精湛,微臣能与她对上两局已经无憾了。” 容琮虽然嘴上这么说着,然而内心:纪凰那个小丫头真是玩得一手好算计,故意输她几子之后趁机打赌、一局翻盘,竟然把她珍藏的一箱上好玉石都坑了去! 不过那丫头的棋艺,当真是举天之下不可多得。棋盘上的厮杀往往更能看出一个人的心性,纪凰丫头……金鳞岂非池中物啊! “好了好了,二位都别恭维那丫头了,还是继续商议此次出使御天的事宜吧。” 纪宸吟开口岔开了这个话题,并不否认容琮夸奖纪凰棋艺精湛的话,甚至眸中还带上了几分与有荣焉。 那小兔崽子是夜儿和她的种,断不可能差了去! “好了,凰丫头现在可隔着老远呢!恭维的话等她回来再去她跟前说吧!” 沐瑾宣挥挥手让三人站回原位,随后继续开口朝下方所有朝臣问道: “诸位可还有什么建议想提的?” 话落,许多大臣纷纷附和着容琮和苏桓的话,表达着自己抱紧凰王府大腿的立场。 “微臣认为邪王殿下有能力担此一任。” “微臣也认为邪王殿下身份尊贵,适合出使。” “邪王殿下战神之名响彻五湖四海,自然是震得住场面,微臣附议。” “微臣也附议。” “微臣……” …… 满殿的话语如出一口,全部都是在夸纪凰,让许多二皇女一派的人无形之中压力倍增。 就问帝都谁不知道邪王纪凰和太女沐梓泫的关系亲近?光说这对表姐妹的组成的阵营,完全就不是她们能撼动的了,更别说这姐妹俩身后还有女皇陛下与凰王殿下。 这不管怎么看,二皇女对于夺位似乎都没什么胜算啊…… 许忠义看着朝中原本两两对峙的局势由于纪凰的崛起而出现一边倒的趋势,在心里鞭笞了纪凰无数遍,然后一挥衣袖走到殿中高声道: “启禀女皇,微臣认为邪王殿下虽然威名远扬,但到底年纪尚幼阅历尚浅、性子也有些强势,恐怕出使御天会多生事端。” “二皇女行事细心周全,性子和顺沉稳,微臣认为让她出使御天更为合适。” 许忠义话音刚落,不少二皇女一派的人也站了出来纷纷附和。 殿中还有许多人保持着隔岸观火的状态,静静地看着忠皇一派与丞相一派的人斗得热火朝天,等待着归顺于最后的赢家。 渐渐的,殿中两派的大臣争执不下,沐瑾宣看不下眼一拍案桌冷声喝道:“都给朕停下!” 霎时间整个大殿鸦雀无声,而作为主角的沐梓泫、沐嫣桐两人始终一句话都没有说。因为这种时候不管说什么都是错,她们最好的做法就是沉默。 看着瞬间安静下来的满殿朝臣,沐瑾宣继续沉着声音道: “诸位尽是西玖的高官要臣,朝堂之上如此这般成何体统?!” 被点名诸位高官要臣缩起脖子,如同受惊的鹌鹑一样齐声道: “女皇息怒!臣等知错!” 沐瑾宣闻言依旧是一副满脸阴沉的神情,扫视所有人一眼之后把视线放在纪宸吟身上,缓和了语气开口问道: “凰王觉得此行该派何人前去?” 我就觉得该派凰丫头去!哼哼! 沐瑾宣内心哼哼唧唧,然而面上依旧严肃,还一本正经的询问着纪宸吟的意见。 纪宸吟扫视整个大殿,把每人的神情尽收眼底,随后看了沐梓泫片刻,转向沐瑾宣道: “启禀女皇,微臣觉得凰儿的性子确实有些强势。但太女若不介意的话,可以与凰儿同去,一路上也能照应着些。” 呵!居然拿她家小兔崽子的性子来说事?性子狂拽也是要有资本的好吗?! 再说了,她家小兔崽子此去可是为了娶夫的人生大事,哪能被这些人耽搁了去! “凰王说的在理!微臣认为可以让太女殿下和邪王殿下同去。” 苏桓开口表明自己的立场,许多武将也连忙出声附和。 容琮也跟着点点头,很是欣慰的开口道: “微臣亦是觉得可行。太女殿下严谨稳重,邪王殿下威震四方,由她二人同去再合适不过了!” 沐瑾宣闻言眼前一亮:对啊!让泫儿和凰丫头一起去嘛!这姐妹俩一起去,一个内敛沉稳一个强势凌厉,看谁还敢多说半个字! “确实不错!众位大臣可还有什么更好的提议?” 众位大臣内心:……陛下你都说不错了,我们还敢有什么意见吗? 沉默半晌后,满殿朝臣不敢多言,齐声道: “女皇圣明!” …… 西玖出使御天的两位使者就这样决定下来。为了两国之间的表面和平,西玖还是要备些珍宝作为出使的贺礼。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西玖太女殿下忙得脚不沾地。一边处理朝堂上的部分政事,一边筹备出使御天的贺礼,还要附带每天在心里召唤她家不见踪影的狂拽表妹。 而被她一直召唤着的狂拽表妹,此刻正策马抵达浮生城屠生分部。 御天、北霄、东辰三国交壤处,浮生城。 自从屠生横空出世后,浮生城的局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城内俨然是血宫屠生一家独大,其余势力全算摆设。 浮生城内围空旷死寂的街道上,三匹骏马疾驰而过,掀起满街沙尘。 紧邻血宫驻地的屠生分部内,过来串门的衡风舵主正满脸好奇的盯着雨封护法手上的药剂,一旁紧盯着衡风的雨绝护法一脸嫌弃。 “衡风,你丫的别学了,浪费药材。” 雨绝还是没忍住,开口怼了衡风一句。 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怎么会有人学了半个月还分不清风铃草和铃兰花?!明明二者之间区别很大啊! “……雨绝,你嫌弃我的时候能委婉一点表达吗?” 衡风小眼神里带着委屈,一把放下手里的药草,趴在桌上装死。 雨封不急不缓的继续调制手里的药剂,头也不抬的开口问着雨绝: “你不用去监督集训吗?” 他记得集训已经过去一半时间了,现在正是筛选测调的时候,她怎么这么悠闲的过来看他配药? 雨绝吊儿郎当的抛起一个瓷瓶之后伸手接住,再抛再接像个智障儿童一样,一边玩一边答道: “那边有雷宏、雷玖、电刃、电刺她们几个看着呢,急个什么劲儿?再说了,主子不是说这两天到吗?那批人中好几个都有些问题,我得先去禀报主子再说。” 雨封白她一眼之后不说话,伸手抢走了被她抛到半空的瓷瓶,把自己捣碎的药末倒进去。 雨绝手里往天上抛的玩具没了,耸耸肩拿起一根药草放到鼻尖嗅了嗅,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把药草上残留的水滴弹到衡风脸上。 在一旁桌上趴着装死的衡风表示压根就不想理雨绝这个间接性智障的家伙,把脑袋侧了个方向继续装死。 雨绝把药草放回原位,百无聊赖的凑到雨封身边,嘴里不听嘟囔着“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 雨封攥了攥拳头,忍住想要揍她的冲动继续调配药剂。偏偏雨绝那个不怕死的仿佛看不出雨封的忍耐,还一直在他耳朵旁边继续嘟囔。 就在雨封忍无可忍想要撸起袖子挥拳头的时候,一道狷狂的声线插了进来: “看来衡风和雨绝很闲啊!” 雨绝惊喜的窜了起来,雨封和衡风反应过来之后也连忙上前行礼。 “属下见过主子!” “属下见过主母!” …… 第105章 纪凰淡淡的“嗯”一声,踏步走到房内找了个椅子坐下。 她本来是想留在御天多陪陪自家夫君,结果自家夫君说让她放心去处理纳新的事,不要太担心他。 她拗不过他,只好快马加鞭来了浮生城。 不过想想西玖那边传来的出使消息,她和他应该很快就能再见面了。现在首要的任务,还是尽快处理好这边集训纳新的事情啊。 雨绝欢欢喜喜的凑上去,盯着纪凰问道: “主子来了怎么不让人通报?次次都让你看到属下偷懒,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雨绝一脸皮痒欠揍的表情,要不是手上没个手帕,她真的还能挥两下帕子掩嘴笑。 纪凰凉嗖嗖的瞥她一眼,语气幽森启唇道:“既然雨绝护法这么悠闲,那下个月北霄分部的诸多事宜……” 还不等纪凰说完,雨绝“嗷”的一声叫了出来,连忙扑上去抱住她的大腿哭喊道: “主子啊!属下不闲的!属下有事干,真的有事干!属下这就麻溜的去干活,主子别说了,嘴下留情啊!” 风鸣瞅着这个扒拉着自家主子大腿不放手的货,无比嫌弃的上前提着后衣领把她拖走。 “咋就你丫的戏最多?快走吧!麻溜的!” 扑腾着四肢的雨绝被风鸣拖了出去,风啸也朝纪凰行了一礼之后退出去,三人边聊边朝集训场地走去。 纪凰坐在椅子上看着房内的两人,朝着雨封开口道: “集训这边的事情全部交给雨绝,你动身回药谷毒宗通知二位师傅:她们徒儿大婚在即,邀请她们西玖帝都一聚。” 以那两个顽童师傅的性子,现在估计不知道在哪浪呢。通知她们两人的事,一定要提前许久去才行。 “属下领命!” 雨封放下手里的药剂,转身离开之前突然想到什么,朝纪凰开口道: “集训的那批人里面有许多心思不纯,所以属下用药物约束了她们。” “这桌上红瓶是毒药、绿瓶是缓解疼痛的药、蓝瓶是解药,至于那批人如何处置,还请主子定夺。属下先行告退。” 纪凰点点头“嗯”了一声,目光转向桌上那些五颜六色的瓶子。等到雨封退出去之后,她站起身饶有兴致的拿起红瓶把玩起来。 衡风双眼放光的坐在一旁,乖巧的围观纪凰配药,似乎这样可以增长经验值。 然而事实上……她看不懂。 …… 另一边,在血宫驻地与屠生分部之间划分出来的集训区域里,一堆大汗淋漓的男女在和训练器械作斗争,其中包括在家里锦衣玉食的简墨分。 当然了,也不可能所有人都那么认真。自然还有那么些人动作散漫心中怨怼,对集训抱着厌恶至极的态度。 搞笑!她们明明是来加入揽月屠生的,这还没加进去呢就先脱了层皮!她们还就不信了,难道揽月屠生里边每个人都被这么特训过?! 如果前来这边的雨绝三人知道她们心中的想法,一定呵呵一声让她们自己随便在揽月屠生内部选个人出来,啪啪打脸的告诉她们:咱们就是每个人都被特训过!一、个、不、漏! 这些只是最基础的健身器材而已,当然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就连曼城里面不少老人小孩,都经常会主动要求训练。 这些器材难度并不高,根本就称不上是特训。这些人不是做不来,而是不愿意劳累。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们干脆放弃算了!加入揽月屠生之后只有更凶残更变态的特训,不可能会比现在的基础训练轻松! 想要风风光光却不想付出?做梦! 没有足够的体魄,怎么去迎接不断压下来的任务委托?! 没有足够的谋划,怎么去处理各种各样的收益支出利润亏损?! 没有足够的干劲,怎么配顶着揽月屠生的名号?!怎么配称纪凰为主?! “怎么?这就撑不住了?!那还加入揽月屠生干什么?!还不如回家带孩子!” 雷宏站在看台上,看着还没到休息时间就已经动作散漫的那些人,恨铁不成钢的夹杂着内力吼出声。 台下训练的人听着她的话瞬间炸起,满腔怒火找不到地方发泄,只好恶狠狠的继续杠上训练器材。 电刃看着下方被激发斗志的一群人,用胳膊肘捅了捅一脸正经的雷宏,吹了声口哨开口道: “没想到咱们雷宏堂主正经起来也是有模有样的嘛!” 雷宏瞥她一眼,端着一副高冷的表情转身,然而在转身背对着集训新人的下一秒…… “哈哈哈哈!那还用你说!老子严肃起来自己都害怕!” 电刃:“……”无话可说。 就在一旁的雷玖、电刺、电芒三人都满脸无语的时候,旁边一名眼尖的屠生成员看到了走向这边的风啸三人,连忙激动的开口提醒道: “首领来了!” …… 偌大的训练场上由于突然出现的三人瞬间安静,所有人都停下手上的动作,呆滞的看着旁边的屠生成员规矩行礼。 “属下见过两位首领!见过雨绝护法!” 首领?首领?!首领!!! 在揽月屠生的等级划分里,比护法还高一级的首领?! 呆滞的一众集训成员慢慢回过神来,看向风啸风鸣的眼神中带着浓重的好奇与忌惮。 日玛!在揽月屠生混成首领的人,居然这么活生生出现在了她们面前?! 那么问题来了:特训的这段时间里,电刃、电芒、电刺三位令主全天候陪同训练,完全不带喊累的; 还有前段时间,一个十岁不到的屠生禁堂主,一人秒了她们这两百多号人; 还有年纪轻轻身为男子的雨封护法,用毒用药刁钻无比无人可解; 还有看起来笑眯眯好说话的雨绝护法,不管杀人手法还是医毒谋略,都是一把好手; 还有…… 揽月屠生一个个变态数不胜数,这些还只是令主、堂主、护法。 那么请问:身为首领的两位大佬会是善类吗? 答案自然是:呵呵。 风啸、风鸣俩完全想不到自己还啥都没干,在所有人心中就俨然已经成了变态中的变态。此刻的她们二人扫视过在场所有人,面色无波沉声道: “训练继续!” 其余人闻言连忙收回视线,立马回去继续刚才的训练,半点都不敢耽搁。 雷宏几人引着风啸三人走上看台,暗搓搓指着下面每个集训的人小声哔哔。 “喏!那边顺数第三个,蓝衣袍的那个,反应很快,是个好苗子。” “还有那个!就是那个很壮的!据说是主子招进来的,体能真的不错!” “还有那个,那个简氏家族的公子,韧性挺好的,坚持到现在都没喊一句。” “对,还有那边那个橙衣服的,也还不错,虽然体能有些差,但经商起来是把好手。” “还有还有……” 风啸风鸣的目光随着雷宏几人的话语在场内转动,在心里把这些人都一一对号记住,然后语气危险的问道: “心思不规矩的那些呢?” 雨绝在一旁猥琐的搓搓手,朝风啸挑挑眉,然后目光从左到右扫过下面集训的人,兴致颇高回道: “第一排第十列,绿衫男子,南罡帝国极少露面的四皇子。” “第一排第十二列,藏青女子,顺安府在北霄帝国分部的头领。” “第二排第八列,白袍女子,庞氏家族八小姐的幕僚。” “第二排第十三列,金袍女子,御天帝国齐王御锦佚的暗卫死士。” “第四排……” “……” 雨绝一边说着一边看风鸣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下去,连忙开口笑嘻嘻调节道: “放心,我和雨封都下过毒了,这些人翻不起什么浪。而且留着她们的命说不定还有些意想不到的收获,先别急着那么粗暴的解决嘛!” 风鸣冷哼一声,并不反驳雨绝的话,只是在心里拿起小本本给这些被点名的人记上一笔。 她们主子麾下,绝不能出现有反叛之心的人!绝不能! …… 西玖帝国,帝都,凰王府。 在主院旁边的两座华丽院落中,一座是纪凰的忆夜轩,另一座就是纪宁的温语阁了。 此刻温语阁内,纪宁站在后院一棵老树的高枝上,脚下的动作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仍旧在不断的向上攀爬着。 只见在大树的顶端,一颗小藤球卡在枝丫间上下不得。 纪宁一边攀爬一边朝那颗藤球挥着手,终于指尖一点点接近……接近…… 差一点!天啦噜怎么还差一点!不管了拼一把! 纪宁咬牙往上跃了一下,成功的将藤球从枝丫间打落,同时却也成功的从树上坠了下去。 握了个草!别这样!等等!让我调个方向!不要脸着地啊啊啊啊啊啊啊! 纪宁心里狂喊着,然而身体向下坠落的速度只快不慢。 玩完了! 就在纪宁无奈捂脸认命的时候,一道黑影快速朝他掠过来,稳稳的把他抱在怀里,脚尖轻点落在树上。 “你在干什么?!刚刚很危险知不知道?!” 纪宁还没反应过来,禁欲的声音铺天盖地的就从他脑袋上传来,直接把他吼懵了。 简墨离看他表情呆滞,完全没想过是被她吼的,还以为是他刚刚掉下树被吓到了,叹了口气放缓声音安慰道: “别怕了,没事了。以后不要再干这么危险的事了。” 纪宁闻言眨眨眼,这才反应过来,双眼放光望着简墨离道: “墨离你今天来的好是时候!你都不知道,我刚刚还以为我会脸着地呢!” 简墨离:……感情我刚刚说的那几句话你都没听到? 第106章 纪宁一副完全忘了刚刚差点摔成肉饼的样子,对着简墨离问道: “你今天怎么提前一个时辰就来了?” 听纪宁这句话就知道,简墨离肯定不是头一次翻凰王府的围墙了。 的确,自从送自家弟弟简墨分去了揽月屠生纳新点报道之后,简墨分就留在西玖帝都无事可干。 简氏家族不想回,器门不想管,只想撩那么一位心上公子。而偏偏心上公子家里的父母妹妹如同防狼一般防着她,简墨离真是无奈到了极点。 好不容易等到纪凰出远门了,这么好的机会她当然不能放过! 于是乎,自从邪王殿下离京之后,凰王府每日辰时都会多出那么一个翻墙进府的身影。 不管艳阳还是风雨,每天定时报道无一缺席。 当然,这时候就体现出武功高的好处了。没了纪凰在,凰王府的暗卫对简墨离的实力来说简直是如同虚设。 简墨离望着坐在树干上扑腾双腿的纪宁,心里因为担忧而生起的焦躁也宁静下去,挨着他坐下之后开口答道: “我今天要动身回族……回家一趟,接下来一段时间不在西玖帝都。” 她这一个月来和他关系亲密许多,自然也不想离开。但是欧阳家族那边闹得麻烦,她必须得回去处理一下。 纪宁闻言脸上的笑容都僵了一瞬间,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失落,却还是又扬起笑容对着简墨离道: “是该回去了,你在西玖帝都待了这么久,家中该是担忧了。” 简墨离看着他这模样,越发的不想离开,却也只能叹了口气揉揉他的脑袋,语气放软道: “有些琐事必须回去处理。我答应你,一得空就回来找你可好?” 纪宁这些日子也渐渐习惯有这么个人护在身边,习惯了她偶尔的亲昵动作。 墨离在他心中和凰儿好像一样,会在他有困难有危险的时候及时出现,温暖而可靠。而她好像和凰儿又有些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他真的说不上来…… 想了片刻想不出所以然来,纪宁索性摇了摇脑袋,把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摇出脑海,然后应着简墨离的话开口道: “那也行。不过你要是有要紧事的话就别太急了,我……” 纪宁刚想说我不急,可剩下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简墨离接下来的动作惊呆了…… 只见简墨离俯首压下来,在纪宁唇瓣上浅浅印上一吻,随后抱着他从树上直接运功跃下。 直到简墨离把人放到一旁椅子上坐下之后,纪宁还是一副懵圈的模样,双眸呆楞楞的盯着她。 刚刚……墨离是吻他了吧?是的吧……? 该不会是不小心的吧……但是嘴唇上的触觉好真实……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怎么办?!心跳好快脸好烫!自己该不会是对墨离有了什么禽兽不如的想法吧? 嗷呜!凰儿你在哪……快回来救救哥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这该怎么办嗷呜呜…… 简墨离看他红着脸纠结无助的模样,心里真是煎熬的很,连忙捏着他的脸颊道: “你不必急着答复,我有时间等。” 纪宁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抿着嘴望着简墨离,眼神左右飘荡,双眸湿漉漉的像只不知所措的小兽。 简墨离也不想对他逼得太紧,解下腰间的玉佩系在他的腰封上,低头在他毛茸茸的头发上吻了一口,心一狠转身离开了院子。 纪宁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只觉得心里的所有思绪莫名被揪了起来。摸着腰间那块玉佩安心的笑了笑,上面好像还带着她身上的余温。 …… 已经出了纪宁院子的简墨离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折去了温语阁不远处的凉亭。 凉亭里,晨泽语已经缓和了情绪,端着茶杯一口一口的喝着。然而轻颤的指尖,却泄露了他心底的紧张。 简墨离上前两步走进凉亭,站在晨泽语面前恭声道: “晚辈简墨离,见过伯父。” 她刚刚在他院子里时就感觉到院外徘徊不进的气息,出来后便循着气息到了这边。 面对他的父亲,哪怕她平时再目空一切,此刻也必须放下身段规规矩矩的行晚辈礼。 这不是怂、不是废,而是她爱他,爱及他的父母、他的妹妹、他的一切。 “简少主身份尊贵,我们宁儿只是俗世公子,怕是当不得简少主厚爱。” 晨泽语直接开门见山的说,言语尖锐逼人,完全一改他平日里的温和慈爱。 他不是不满简墨离,而是他对纪宁的爱更重,重到让他无法接受简墨离。 隐世家族的规矩,他被拘束了十几年,早就倒背如流。 隐世家族男子不可嫁入俗世,否则从族谱剔名,此后终身不得踏入隐世家族半步。在外对于隐世家族的一切只能只字不提,若是泄露分毫,迎来的便是抹杀。 隐世家族女子若是相上了俗世男子,此子绝不可为正夫。且嫁入隐族等同与俗世断绝关系,终身再不得与母家有任何联系。 让简墨离与宁儿在一起,眼睁睁看着宁儿为人侧室嫁入隐族,终身不得与家人联系,他做不到! 隐族对普通的俗世之人向来不屑一顾,哪怕是隐族内的侍奴,对俗世的大家公子都鄙夷万分。 若是宁儿孤身一人在隐族内,他真的很难想象那会是怎样的日子。以宁儿的傲气,怎能甘心那样活着啊?! 简墨离被晨泽语道明身份,震惊片刻之后回想起晨泽语的全名,试探性的开口问道: “晨氏家族曾有一名六公子,不顾晨族主与族君的反对,毅然嫁出隐族。那位公子……可是伯父?” 晨泽语缓缓点头,凝重的目光落在简墨离身上,沉吟许久还是开口道: “我希望,简少主能放过我的孩儿。” 他出嫁之前在隐族内,是见过小时候的简墨离的。但三月前在长街上匆匆一眼,由于宸吟直接追着人打远了,他也只当是哪家的小姐,并未来得及深思,直到今日仔细瞧了瞧才发觉眼熟。 最近这段时间,王府内的厨子不止一次上报,宁儿每次午膳都会传两份在院内吃。而在宁儿院里伺候的小厮也说,宁儿最近总会摒退他们所有人,身边一个伺候的都不留。 宁儿这样反常的举动,让他很难不多想。就在他今天恰好想要过来找宁儿谈谈的时候,却远远的看见宁儿从树上坠下的一幕。 当时他急得想要飞过去,却还是赶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宁儿向下坠。幸好最后简墨离出现,否则宁儿可少不了些皮肉伤。 但这些,并不是让他松懈的理由。 谁能确定这简墨离现在爱着宁儿,以后也会如现在这般一直爱着? 一旦她不爱了,那么等待宁儿的是什么?是下人的鄙夷、侧室的欺辱、妻家的不屑! 而这些,不可以发生在他的宁儿身上,不可以! 简墨离听着晨泽语毫不掩饰的警告,袖子里的手攥紧了许多,却还是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尽量平静着声音问道: “晚辈可否知道理由?” 见她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晨泽语脸色也不太好,站起身冷着声音道: “你的身份,就是最大的原因!” 还不等简墨离反应过来,晨泽语继续咄咄逼人问道: “我且问你,若你和宁儿在一起,你能给他什么?!荣华富贵吗?亦或是权势身份?” “论富贵,宁儿在我们府中是众人捧在手心的宝贝,从小到大锦衣玉食!” “论权势,他的母亲、妹妹皆是一国王爷,他的舅舅、舅母更是一国皇室。放眼整个西玖帝国,甚至是天下各国,他的身份都已不低!” “我就问你,他嫁给你你能给他什么?!” “是一个侧夫的身份?是隐族众人的鄙夷不屑?还是此生不与俗世亲人联系的洒脱?!” 晨泽语越说越怒,简墨离也越听越烦躁,以至于两人都没有发现在不远处假山边静静站着的纪宁。 纪宁攥紧腰间的玉佩,双眸里满是茫然与无措。 隐族……俗世……侧夫……此生不与亲人联系…… 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听到父亲的声音,这才不放心的出了院子。在印象中父亲鲜少这样发怒,而且让他发怒的对象好像是墨离…… 简墨离听完晨泽语的话,指节攥的发白,胸口都在剧烈欺负,强压着心里的火气一字一句慎重道: “晚辈在此向伯父保证:只要我简墨离在一日,他纪宁绝不会因为我的身份有所困扰!我简墨离此生只会有一个正夫,那就是纪宁!” 宣誓般的声音清晰的响起,炸在晨泽语和纪宁的耳边。 纪宁握紧了手里的玉佩,和简墨离一样,抿紧唇等待着晨泽语的回答。 晨泽语愣了半晌,很是疲惫的叹了口气,坐回石凳上揉着眉心。 空气沉默了许久……许久……直到晨泽语的声音再次响起: “一年,最少一年。若一年之后你还能待宁儿如此热衷,我便……不再阻拦。” 宁儿今年已经十八及冠,一般男子及冠两年内就要谈婚论嫁了,这样拖着一年,也不知是好是坏…… 但他看得出来,宁儿对这女子是上了心的。若是不能与心爱之人相守,恐怕余生风光也尽是无趣。想他当年,不也正是如此吗? 他很庆幸,他选的是对的。但宁儿选的这个,不管是不是对的,他作为父亲都总是放不下心…… 简墨离听到晨泽语退让一步,心里长吁一口气,朝着晨泽语微微躬身,言辞诚恳道: “多谢伯父成全。” 晨泽语并不动容,声音冷冷道: “我并未成全什么,一切都看你能否坚持罢了。若你最后负了宁儿,便再无资格与宁儿纠缠!否则,纪家上下也决计不会轻饶了你!” 简墨离并不反感晨泽语的态度,相反语气中还带着感激,非常配合的答道:“晚辈明白!” …… 不远处假山后的纪宁也跟着松了口气,看着简墨分向晨泽语道别后离开王府,再看着晨泽语也离开了凉亭,他才慢慢从假山后走出来,回去了自己的院子。 虽然最后父亲算是应允了墨离和他之间的事,但隐族是什么?他们两人刚刚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到底有什么事是不能让他知道的? 无数的困惑压在纪宁心里,让他烦躁的提前传了午膳,埋在餐桌上一顿猛吃。 …… 第107章 御天帝国,帝都。 才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十二皇子及冠宴的邀请函已经广发天下各国,整个帝都因为即将到来的一场盛宴沸腾起来。 不过这几天内,让帝都更为沸腾的消息不是这个,而是齐王独女御丰娶夫。 话说那天御锦佚回到王府之后,不仅没有发生预想中弈凰阁下与她暗讨前景的一幕,反而得到的是弈凰阁下震怒离开的消息。 草草了解来龙去脉的御锦佚,认定了就是自己这个跋扈女儿惹到了弈凰阁下。不由分说拿起木棍,对着御丰就是一顿毒打。 这一次那真是实实在在的打在了御丰的身上,不管御丰父女俩怎么哭诉都没用。 又怒又惧的御锦佚,最后还是翻开了纪凰留下的名册。 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御锦佚失望透顶的同时又忍不住踹了御丰的父亲两脚,嘴里怒骂着“慈父多败女”。 前有御锦枭越来越深的猜忌,后有纪凰紧紧逼迫的杀意。御锦佚挣扎许久之后还是选择了向纪凰低头,在名册上选了个看得过眼的小户人家公子,匆忙张灯结彩为御丰举办婚礼。 …… 在皇宫里,收到御丰成婚消息的御锦枭一把掀翻了面前桌案上的所有东西。在所有匍匐在地抖如糠筛的宫侍的注视下,声音阴狠念道: “弈凰!天堂有路你不走,偏偏选了一条死路!” 若非是弈凰透露的消息,眼高于顶色欲熏心的御丰怎么会同意让那么一个过眼就能忘的小户公子做正夫?!而且还是御锦佚亲自下令举办的婚礼! 总之不论如何,既然这弈凰打乱了她的计划,那就该死! …… 而另一座宫苑里,却萦绕着与御锦枭那边截然相反的轻快欢悦。 “主君,御丰那厮成了婚,你也可从这些烦心事中脱身了。” 电暮为御弈卿摆放着膳食,看着御弈卿神仙不及的侧颜,深深的觉得让御丰那种人和自家主君有牵连,哪怕只是名声上的牵连,都是一种侮辱。 “不相干的人罢了,无需理会。” 御弈卿放下手中的笔,拿起未干的信纸放到面前轻轻吹气,等到墨汁全干之后才小心翼翼的折叠起来装入信封。 至于电暮刚刚说的话,完全引不起他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她说过,他不必为这些不想干的人或事烦心。 电暮掩唇笑笑,随即换了个话题开口问道: “生辰将至,主君可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听到这话,御弈卿的动作停滞片刻,脑海中不自觉的想起了去年生辰。 她屈膝而跪,放下所有狷狂骄傲,送他一位绝世无双的妻。 今年生辰……罢了!被拘束在这高墙里,也没了庆祝乐趣。 他所想要渴求的,自始至终不过一个她罢了。生辰无她,无趣。 御弈卿的神色变化太过明显,以至于弑云都看出了他心中所念,不怕死的揶揄道: “唔!主子有了主母,当真是大不一样了!” 弑月看着瞬间回神、眸色清冷的自家主子,默不作声迈开几步,离弑云尽可能的远一点。 队友作死请不要带上我,毕竟我现在也是有家室的人。 御弈卿神色自若的提笔在信封上落下几字,目光若有所思的落在弑云身上,缓缓启唇道: “此一事后,御锦枭恐怕坐不住了。弑云,你去暗中保护齐王府的人,务必要拖到御萦雪生辰、各方势力齐聚之时。” 弑云:“……属下领命!” 面上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然而实际上内心哭唧唧:主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弑月、电暮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齐齐对弑云唾弃道:该! 弑云离开后,御弈卿把手里的信封交给电暮。电暮不用看都知道是给谁的,拿着信封行礼退了下去。 话说以前怎么没发现他们主子这么腻歪?居然让主君得空就给她写信报平安?而主君居然还依顺这主子,每隔三天就是一封狗粮满满的情书? 果然,甜蜜蜜油腻腻的世界,单身狗看不懂啊。 弑云和电暮都离开后,御弈卿坐在桌边开始用膳,抽空随口问了弑月一句: “御萦雪的婚约对象,御锦枭定了哪些人?” 弑月听到这个问题噎了一下,眼神飘忽答道: “北霄太女严洛光、东辰国师萧阮琛、南罡太师欧阳涟风、西玖邪王……纪凰。” 御弈卿手上的动作猛然停顿片刻,半晌过后继续淡然的夹菜吃饭。 只是眼底那抹暗沉,挥散不去。 阿凰,是我的! …… 御天、北霄、东辰三国交壤处,浮生城。 时间不紧不慢的过了半月,前前后后持续了三月的浮生城纳新集训也差不多该收尾了。 初冬清晨的阳光也带着凉意,浅浅的铺向地面,晕开层层光辉。 集训台下方,密密麻麻整齐排列着两百八十五号人,男女老少都有,各自神情不一。但唯一的共同点是都站得笔直,不敢有半点僭越。 在集训台上,这段时间监督集训的众多令主、堂主、护法、首领都恭敬的站立在一旁,完全不似平日里的嬉闹欢跳。 在她们中间,一名银袍女子临栏傲立,面具下的双眸不带任何情绪,冰冷的扫过下方所有人。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在两百多号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台上的纪凰终于缓缓起唇,压低声音沙哑道: “若是进了揽月屠生,此后你们的性命不由天不由地,只掌握在本主手中!反叛者,死!” “若是进了揽月屠生,此后唯命是从令行禁止!违令者,死!” “若是进了揽月屠生,此后只会面临更严酷的训练与责罚!惰逃者,死!” “本主现在给你们机会,你们可以选择离开。” 冷冽的声音在每个人耳边清晰响起,冬季清晨的寒风都敌不上这几句话冰冷。 话音刚落,台下许多人的神情都变了变。 反叛者,死! 违令者,死! 惰逃者,死! 三个不由分说的“死”字压下来,敲醒了许多人心里的富贵梦。 人若是死了……没了命还要富贵干嘛?! 想到这里,不少前段时间连各种训练都扛下来了的人,现在却默默的低下头离开了队伍。 一个、两个、三个、……、十四个、十五个、……、六十个、六十一个…… 看着身边人一个接一个离开,不少心里动摇的人也怂了,跟着退出了队伍。只有少数人还坚定的站在队伍里,心思各异。 七十二、七十三、……、八十四、八十五、……、九十六、九十七、九十八。 纪凰深色无波的望着下面一个个离开的人,挥挥手让雨绝下去安置。 只要坚持完纳新集训的人,不管最后是否加入揽月屠生,都会得到一百两白银的犒赏。这是在集训开始前就定好的规矩。 不少人拿着赏银,欢欢喜喜的跟着屠生成员退下。 平常大户人家一年的收入都到不了一百万两,就这么来训练了三个月,她们就得了一百万两,真是赚翻了! 等到之后与她们一起集训的人权势滔天成为一方霸主的时候,她们再回想起今日的决定,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原本参加集训的有三百五十号人,中途有六十五人坚持不住退出,剩下两百八十五号人。 可现在,仅仅因为纪凰的几句话,硬生生退缩了九十八人。原本就不多的集训成员,如今已经只有一百八十七人。 看着突然少了三分之一的队伍,纪凰似乎感觉不到队伍中的空旷,继续开口道: “本主向来不喜欢刨根问底探查你们的身份,登记资料时还特地给你们留了保密选项。但你们是不是就因此觉得,揽月的情报组织是个摆设?” “你们剩余的人里面,谎报资料的自觉退出,不要逼本主亲自点人。否则,本主点人的方式可不温柔。” 轻飘飘的话语响彻这片天空,台下不少心里有鬼的人瑟缩一下,却还是有人不服气的怼上了纪凰。 “你都说了不在意身份了,为什么现在又要彻查?!” 队伍里冒出来一名绿袍女子,不服气的冲着台上的纪凰质问。 纪凰眼角都没给她一个,接过风啸递来的资料,不带情绪开口问道: “你是谁?” 绿袍女子噎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答,索性梗着脖子辩驳道: “你别扯开话题!我是谁与此事何干?!” 纪凰看着她冷笑一声,启唇问道: “我是该叫你赵度,还是该叫你肖度?嗯?天命门北霄洪城分部肖副管事?” 绿袍女子瞳孔一缩,脚下不受控制的后撤两步。 明明她为了掩饰身份,还特意去南罡帝国一座城池报名参加集训,为什么会被调查出来……?甚至调查出的资料……丝毫不差…… 天命门内部对分部副管事都没有这么清晰的登记,揽月究竟是怎么查到的…… 肖度此刻心里对揽月屠生的畏惧攀升到了极点,一转身就想要逃走,却被四周的屠生成员直接生擒。 笑话!在咱们的地盘上都让你遛了,咱屠生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纪凰看着被塞嘴拖下去的肖度,嘴角噙着一抹森冷的弧度,望向下方众人继续道: “知道吗?从你们签下生死不论条约的那一刻,揽月屠生的试炼就已经开始了!” “之后的一切,不管是每天的体能训练、还是众位令主堂主吩咐的跑腿差事、亦或是揽月屠生其余成员的找茬、更甚至是一次不起眼的资料登记,都是你们试炼的一部分!” “你们所有人的资料,早在报名参试之前,本主就已经一清二楚!所谓的登记资料,不过是为了看看你们所说的忠心有几分可信罢了!” “每个人都会有不愿提及、或是不能提及的事,所以本主给了你们填写保密的权利。可惜许多人并没有珍惜,反而选择了编造出一个假身份来掩盖预谋。” “现在本主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自觉退出集训,被送离这里!否则,就别走了!” …… 第108章 听了纪凰的话,原本许多还抱着侥幸心理的人也泄了气,不甘心的退出队伍。拿着一百两白银,被蒙上眼睛带离这里。 还站在人群中的简墨分长吁一口气,幸好,幸好。 原本被通知要登记资料的时候,他也是打算随便捏造个身份算了的,毕竟隐族的事情不论如何都不可以在俗世暴露嘛! 可没想到的是,这弈凰居然给了填写保密的机会。他想了想,填保密总比填假的要好一点,所以干脆填了保密,现在想来还真是庆幸万分。 不过……刚才弈凰说所有人的身份她都一清二楚?那他简氏家族嫡公子的身份……她也是知道的吗? 纪凰看着还有些混在队伍中、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冷笑一声抬手虚握。 在队伍里,低头顺耳准备蒙混过关的几人只觉得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她们的脖子,不管她们怎么反抗,依旧挣脱不得。 这些人脸色憋的青紫,双脚已经慢慢悬空,费力的在空中挣扎着。 纪凰拂尘般挥挥手,空中的几人随着她的动作倒飞出去,狠狠地砸在地上,捂着胸口死命咳嗽。 “弈凰……弈凰大人饶命……!小的们这就滚……这就滚……” 那些人趴在地上狼狈的求饶,眼底满是狠辣与怨愤,还有深藏的畏惧。 纪凰漫不经心的接过雷玖递来的茶,润完嗓子才慢悠悠开口道: “本主给过机会,是你们没有珍惜。” 纪凰话音刚落,还不等那些人反应过来,四周的屠生成员就迅速上前把她们扣押下去。 咱主子说了,你们没珍惜。 押走,麻溜押走! 任由那些人哭天喊地求饶着被拖下去,纪凰都还是一副云淡风轻喝着茶的样子,让人心底发寒。 还没有被捂上眼带离的人看着这一幕,简直无比庆幸自己乖乖的站了出来,没有让这弈凰亲自来点。 其中有一名绿衫男子深深凝望着台上睥睨万物的女子,在屠生成员的监视下蒙上眼带,咬着唇转身被带走了。 雨绝站在看台上,看着下面又离开了近百号人,在心里默默庆幸着自己是纪凰亲手带出来的第一批人。 以自家主子精益求精宁缺毋滥的择人要求,这留下的大几十号人虽然数量少,但绝逼是以一敌百、精英中的精英啊! 纪凰放下茶杯,看着下面剩余的九十三人,一改先前的冷漠疏离,语气带了些邪气道: “各位当真是确定了要留下来?本主的规矩……可还多着呢。” 下面的九十三人后背一阵发毛,却还是很兴奋通过了揽月屠生的试炼,抖了抖身躯齐声道: “在下愿尊弈凰大人为主!” 纪凰还没开口回应,雨绝直接窜了上来勾搭着纪凰的肩膀,朝着下方一众新人小白道: “既然各位小弟小妹尊吾主为主,这称呼自然就得改过来。” “还有,主子的规矩虽然多,但都是唬人的,吓吓你们罢了。只要你足够忠诚、只要你足够上进,这便足够了。” “吾主座下所有下属,遵从的规矩只有一条:向吾主奉献上你全部的忠诚,整个揽月屠生都会是你坚实的后盾!” “另外别看咱主子外表冷冰冰的,实际上可心疼咱们了……嗷嗷!谁打我?!” 风啸风鸣俩直接上来一人给她一脑崩,拖着她的后衣领朝纪凰认真道: “主子放心,属下们立刻把这货拖下去群殴一刻钟!” 丫的雨绝!作了巴拉的! 就算主子再护着咱们,那也不能这么直接的说出来啊!主子不要面子的啊?不会害羞的啊? 纪凰凉嗖嗖的扫过狼狈为奸的一群人,几不可见的翻了个白眼,转向下方众人认真道: “破晓屠生揽月,欢迎诸位加入。” 下方的一群人很明显愣住了,一时间没能从她的话里反应过来。 破晓?好耳熟的名字…… 嗯?嗯?!破晓?!破晓!!! 该不会是她们想的那样吧…… 在她们惊愕抬头之后,只见高台上的女子缓缓拿下了脸上的面具。 刹那间,一张邪魅妖冶的容颜出现在众人面前。太阳的光辉倾洒在那张绝世的脸庞上,让人不敢直视。 这一瞬,台下众人只觉得天雷滚滚,被轰击的体无完肤,就连什么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都已经崩塌得荡然无存。 妈的! 掌控破晓大军的西玖邪王! 雄踞商杀两界的弈凰大人! 纪凰!这特么是个怎样禽兽不如的人,才能干出来这么禽兽不如的事?! 其余人最多也就是惊愕暴走、外加深受打击、累觉不爱,而被纪凰亲招进来的王一辰那就真真是激动的要抽过去了。 嗷!嗷嗷!嗷嗷嗷! 战神纪凰!她的偶像啊啊啊!!! 她居然成为了偶像的下属!天呐!请告诉她这不是梦!就算是梦也请让她晚点醒! 站在王一辰旁边的简墨分默默往另一边挪移几步,努力让自己不要表现出任何嫌弃的神色,继而望着上方的纪凰深思。 这么直接的暴露身份,她是真的很信任他们这批新人,还是掌控一切有恃无恐? 察觉到他眼神的纪凰微微侧目,勾起嘴角蠕动唇瓣无声念道:简氏家族。 简墨分心里一凛,她果然知道! 他真是傻!一个能将身份掩盖到放眼天下无人知晓的人,会是个意气用事凭借运气的人吗? 恐怕一旦他们有丝毫不合时宜的举动,纪凰就回无声无息的抹灭他们吧。 尊她为主,还真是一件紧张又刺激的冒险呢! …… 短暂三天的休整过后,纪凰几人带着简墨分、王一辰那一群新人奔往西玖曼城。 尘封多年的贫瘠城池,第一次迎来了这么多的鲜活力量。 …… 西玖帝国,曼城。 暂任城主的雨凝和雨弦收到纪凰带着新成员回来的消息,立刻让城内的所有厨师们动了起来,在城主府内大办了一场接风宴。 而跟着纪凰走进曼城的一众新成员,从踏进曼城的那一刻开始嘴就没有合拢过。 这里完全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贫瘠颓废,而是洋溢着对现在的满足与对未来的憧憬。这里的发展,丝毫不亚于一国帝都,甚至可以说比帝都还要严谨繁华。 严格的分区管理,标准划分区域的同时又并未斩断各区的联系。这座城池由成千上万个小家庭组成,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一整个大家庭。 破晓屠生暗甲就像是在外打拼奋斗的一家之主,揽月就像是打理家中经营开销的贤惠夫郎,守归就像是守在家中的老人幼童。 虽然在这座城池里,一样也会看到争执、也会看到吵闹、也会看到斗气,但绝不会有阴谋、绝不会有算计、绝不会有反叛。 这座最为繁华的城池,却有着最为淳朴的风气。 明明尘世间的所有名利纷争与这里脱不开干系,而这里却像是完全脱离开来。所有的名和利由她们亲手塑造,而她们却更在意一种舒心的享受。 就比如说曼城里有个孩子很喜欢研究珍玉宝石,那么城里许多熟知孩子习性的人就会拿出家里的珍玉宝石送给她。 曼城中的人完全不在意这些所谓的利益,她们只在乎心里究竟开心与否。 哪怕这里是揽月的总部,哪怕这里遍地金银珠宝,她们也依旧勤勤恳恳劳作,过着最淳朴的日子。似乎劳作于她们而言不是为生计打拼,而是充实生活的一种方式。 这座城池给人的感觉无法言说,说是世外桃源吧,可偏偏这里有着最富的商业组织、最狠杀手组织、最强的军事战队。 总之,这是一个足够让人疯狂向往的地方。 为这样充实灵魂的生活献上自己的忠诚,现在看起来似乎不亏。 所有新成员跟在纪凰几人的身后,目光充满渴望的凝视着这座城池的一切,感觉自己此刻像是活在梦里一般。 简墨分看着这片天地,心中止不住的嘲笑道:真该让隐族那些人来瞧瞧她们自诩的清高隐世,究竟配不配与她们口中的俗世相较! 这座城池,才是真正的大隐世界! 一路上,不止新成员在目不转睛的看着,曼城百姓也在认真打量着这些即将加入的新人,心中有着好气与期待。 沿路的百姓只要看到纪凰,纷纷避让开一条道路,恭敬的站在两边行礼道: “恭迎王爷归城!” 城中不少认识纪凰的小孩子,都不顾爹娘的拉扯,大着胆子扑上前去,拽着纪凰的衣袖摇晃道: “邪王姐姐,你能不能教我们折纸鹤?” 纪凰看着自己挂在身上这些小无尾熊一样的娃娃,无奈的勾了勾嘴角,把她们从自己身上拧下来,放缓了声音道: “本王现在还有事,你们跟着风鸣姐姐去揽月楼找些吃的,本王下次再教你们可好?” 小无尾熊们耸拉着脑袋,片刻之后满血复活,对着纪凰伸出肉乎乎的小手道: “那邪王姐姐和我们拉勾,下次可要记得教我们哟!” 纪凰被她们这认真的小模样逗笑了,配合的伸出手勾起她们肉乎乎的小手指。 等到纪凰把这群小孩哄好之后,风鸣站出来像个孩子王一样,领着一群小孩雄赳赳气昂昂的打着纪凰的名头去揽月楼蹭饭了。 至于饭钱从哪扣?嗷吼!当然是从她……家主子账上扣! 第109章 简墨分不动声色的走到纪凰身边,若有所思的感慨一句: “想不到邪王殿下……哦不,主子,上能持刀杀敌,下能宠夫带娃啊!” 要不是早知道这纪凰已心有所属,这么一个耀眼的女子,他还真是有些动心呢。 不过……等等!心有所属?! 揽月屠生之主不是早已公开婚姻关系了吗?!这么说来,乞巧节那段时间跟在纪凰身边的男子,就是血宫之主?! 纪凰轻飘飘的扫了他一眼,并不在意他的打趣,顺着他的话接道: “多谢夸奖。” 简墨分被噎了一口,干笑两声保证道: “主子放心,关于你的一切信息,我不会对外人泄露分毫的!” 不过我姐姐,应该不算是外人吧? 简墨分心里快速打着小九九,然而他这点心思怎么可能逃得过纪凰的眼睛? 只见纪凰邪肆一笑,语气幽深沁凉道: “本主不喜欢座下的人有太多自作聪明的举动,尤其是当这举动并不是站在一名下属立场上的时候。” 如果简墨分不能把与私人感情与公事调整好,那她只能用点手段消去他的记忆,再送回简墨离那里去了。 简墨分也听出了纪凰话里的寒意,身子不自觉的抖了抖,尴尬的挠着脑袋笑笑,朝着纪凰认真道: “我简墨分虽是名男子,但也分得清轻重。既然加入了揽月、认了你为主,自然就不会做出有损集体利益的事。” “只要揽月屠生不与我姐姐为敌,我会恪守本分尽忠尽力。但若有朝一日是你们谋算我姐姐,那就恕难从命!” 若是揽月屠生不做出任何伤害姐姐的事,那他与姐姐之间有些小秘密也可以的。但若是她们对姐姐有任何图谋,他哪怕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拖着她们下水! 纪凰看出了他眼神里的认真与偏执,耸耸肩回以最轻佻的语气,然而语气里一样是不可反驳的认真: “只要你姐姐不伤我兄长,曼城与器门自然会是很好的合作伙伴。但若是你姐姐欺我兄长分毫,那纪凰无话可说,唯有持刀相向!” 若是没有自家哥哥卡在中间,她和简墨离之间顶了天也就是合作伙伴、知己好友一类的关系。但无奈自家傻哥哥偏偏……哎! 二者相较之下,她的心自然是偏向纪宁。 不管未来那二人是否真有那么一段姻缘,一旦简墨离伤了自家哥哥,那自己与她之间必然只会是敌对。 简墨分闻言愣住了,干巴巴的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忍不住为他家姐姐在未来小姑子面前刷刷好感: “哎哟主子这说的哪里话!一家人说什么持刀相向的话?真是伤和气!属下跟你说,属下家里那木头姐姐对纪宁哥哥可真是惦念上了心……” 简墨分话还没说完,迎面走来一群人站在纪凰面前,恭敬中溢着丝丝幽怨。 “属下恭迎主子归来!” 纪凰看着领头的雨凝和雨弦,有些心虚的朝着两人虚扶一把。 这俩人周身萦绕着红果果的怨念,就差没把“你还知道回来你干脆别回来了把我们压榨到累死算了”这些话写在脸上。 也对,原本主管曼城这事是应该由纪凰来担任的,却暂时全权交由了雨凝雨弦俩人打理。 后来纪凰先是在帝都耽搁数月、又去御天游了一月、最后跑去浮生城督察一月,导致雨凝和雨弦两人的工作硬生生向后延了小半年。 雨凝还好,本来就不太喜欢在外奔波。但雨弦可是个闲不住的家伙,硬生生在曼城处理了小半年公务,可差点没把她憋死! “先回城主府再说。” 纪凰实在是受不了这两人的眼神谴责,抽搐着嘴角下令回府。 其余人也都收了飘远的视线,规规矩矩的跟在纪凰身后,一群人浩浩荡荡回了城主府。 …… “主子,你还知道回来?属下差点在城里憋死了!” 这是想念纪凰想念疯了、趴在纪凰桌前撇着嘴委屈巴巴的雨弦。 “原本护法的月俸是三千两白银,代为打理曼城的月俸是两千两白银,额外加班以每月叠加一成来算。也就是说,属下与雨弦护法这半年来的工钱实际上是两万六千两白银,请主子批示。” 这是掉进钱眼里爬不出来、坐在纪凰旁边精打细算拨算盘的雨凝。 “……” 这是在一旁围观、习以为常无语望青天的曼城老成员。 “?!” 这是听完雨凝的话、惊觉未来工资可能高得可怕的曼城新成员。 纪凰伸手揉揉眉心,看着雨弦这个不着调的、再看看雨凝那个精得冒光的,无奈启唇道: “工钱上欠了多少,自己拿着工作单去账房取。” 她难不成长得很像会拖欠她们工资的老板? “多谢主子,主子英明。” 雨凝听到纪凰的话之后,一脸“你很上道你这样我就放心了”的表情,望着站在大厅内的一群新人,朝着纪凰继续问道: “加入揽月的新人是全交由属下训练吗?” 纪凰淡淡的朝下方扫了一眼,思及雨凝这货主管揽月的繁重工作量,懒洋洋的开口道: “一人带太累,你、雨弦、雷玖先挑一批比较顺眼的,其余的等电暮他们回来交班时再选吧!” “……” 准备加入揽月的简墨分在下面默默的低下头,内心:这菜市场挑猪肉的感觉是什么鬼? “那属下选他吧!” 还不等简墨分在心里逼叨完,雨凝儒雅的声音再次响起,而他四周的人也都将视线朝他这边汇聚过来。 “?!” 简墨分猛地抬头,只见雨凝那纤长的手指,指的可不就是他吗? 呃呵呵……他可还记得这个叫雨凝的人,刚刚在回府路上怼风鸣首领的样子呢…… 首领可是比护法要高一个阶级啊!连首领都敢怼,而且纪凰也那么随着她,这个雨凝肯定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然而简墨分这可真是冤枉雨凝了。虽说揽月看起来分级严明,可私底下关系好成一团。风鸣那个虎愣愣的货,是经常被怼的好吗! 而纪凰对座下这些人之间的互怼互爱已经习以为常,完全都懒得理会了。有时候这些人玩得疯一点,连她的玩笑都敢开。 所以说雨凝也是很委屈的,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简墨分贴上了不好相与的标签。 纪凰顺着雨凝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饶有兴致朝着雨凝问道: “只选一个?” 你丫的这也太会偷懒了吧?而且简墨分经商天分不错,训练一段时间之后绝对是一大助力。 雨凝朝着纪凰嘚瑟一笑,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我就看他一人挺顺眼的。而且主子啊,主训一个也是很累的。” 反正主子你难得良心发现心疼咱们,那干脆再心疼一点好了。 而且我只选一个,恰好能替你看紧对你兄长图谋不轨之人的胞弟,这不是很好吗? 纪凰自然是看出了雨凝眼底的深意,耸耸肩吊儿郎当道: “那便随你吧。” 反正简墨分此人还是有几分可信的。况且她与简墨离之间的关系虽然不太友好和谐,但好歹是合作的伙伴关系,还不至于互相伤害。 不过雨凝向来谨慎细心,既然她有心替她看着,那便随她去吧。 就这样,简墨分还一个字都没没来得及说,他的名字就已经排到了雨凝护法名下。 在简墨分欲哭无泪、无语翻白眼的无聊等待中,留守曼城的其余护法、堂主、令主也纷纷上前,挑选自己准备训练调教的人。 整个大厅内,唯有纪凰、风鸣风啸这三人老神在在的坐在一旁看着。 至于雨凝?抱歉,财务繁忙,早就领着自己选好的简墨分遛了。 厅内,所有新人都陆陆续续排到了曼城各管事之人的名下。就算有部分没有被挑走的,那也已经预留给了其余在外打点分部的那些家伙,除了王一辰。 王一辰满脸木讷、孤零零的站在厅内,望着纪凰发呆。 为什么她是唯一一个没被挑选也没被预留的新人?哭唧唧难道这些护法、堂主、令主们都是不看好她的吗? 一众护法堂主令主:…… 孩子,不是咱不想选你,而是你一开始就被咱主子定了去处。 纪凰看着这群对王一辰虎视眈眈的家伙,轻飘飘扫去一个眼神,雨绝雨弦雷宏等人立马泄了气。 坐在纪凰右边的风鸣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站起身朝着纪凰认真道: “请主子放心,属下必然不负主子所望!” 王一辰武功天分不低,不会没人选,唯一的可能就是被主子点名预留了。 在场的人也就她和风啸还没动,风啸训练整个屠生,一看就没多少时间训练新人。那么这王一辰,唯一的可能就是预留给她的。 既然主子这么信任她,那她也一定会让王一辰,成为主子麾下又一名得力战将! 纪凰挑眉点点头,眯了眯凤眸看了风鸣一眼。 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这丫的就知道王一辰是为她留的? 其余包括风啸在内的,一众熟识风鸣的人也懵了。 这丫的今天怎么反应这么快?不正常啊! 而下方站着的王一辰上一秒还萧瑟无比,这一秒就立刻双目放光了。 战神偶像麾下的风鸣首领选她了?!选她了!!! 风鸣首领不是破晓神军的首领吗?那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可以有机会近距离接触破晓军了?! 嗷嗷嗷嗷嗷天呐!!! …… 第110章 十月慢慢过去一半,关于揽月屠生广招天下人才、揽月屠生之主现身御天帝国等等一系列的事也渐渐宁息。 而曼城内部,在众多管事之人的监督下,新成员的职业培训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新一批精英成员的加入锤炼,会让曼城的整体实力再次迎来一个大的跨度。 揽月屠生的暂时平息,只是为了给这个世界酝酿更狂暴的冲击! …… 西玖帝国,帝都,揽月楼。 “沐连城你有完没完?!本公子说了,这是本公子昨天就已经预定好的位置!” 一声神似纪宸吟的河东狮子吼在二楼某间包厢外炸开,众多穿着皇宫侍卫服装的人将这家揽月楼大厅挤满。 以这些皇宫侍卫已经严重影响了揽月开门做生意为由,坐在顶楼包厢里管理分部的电纹嗑着瓜子,挥挥手让人把沐连城带来的侍卫全部丢了出去。 嗯,没了侍卫之后再来和这些世家公子们打架,咱家主子兄长必胜! 在大厅用餐的人也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伸长了脖子往楼上看,希望能看清到底是哪些人在闹事。 二楼,一间包厢外格外热闹。 八皇子沐连城、丞相府的大公子许梦诺、还有胡家独子胡笛、以及不少二皇女一派大臣家的公子们站在包厢外,对着包厢里面的一桌人怒目而视。 然而揽月楼侍者将他们身边的侍卫都扔了出去,这也让他们不敢再在这里轻举妄动。 包厢里,以纪宁和沐梓昕为首的几名公子不耐烦的看着门外的一群人,最终还是沐梓昕好着脾气朝沐连城开口道: “八皇兄,虽然大家刚才是一起到的揽月楼,但这间包厢是阿宁表哥昨日就订好的,恐怕没有让给你的道理。” 沐梓昕说完之后,一旁纪宁的专属侍者也冷着声音开口道: “九皇子所言属实,这间包厢确实是纪公子昨日预定下的,所以还请八皇子不要为难鄙楼。” 在揽月楼抢咱家主子兄长预定好的包厢,这要是真让你抢走了,咱们还有什么脸见主子? 然而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曼城所有势力下处处都享受着隐形特权的纪宁,此刻一拍桌站了起来,噔噔两步迈到沐连城面前,想要拉住他的江允安愣是连他衣角都没碰到。 沐连城当然知道揽月的规矩,但他好歹也是个皇子,身份在这摆着呢,总不能去大厅吃吧?! 而且今天跟他一起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公子,甚至其中还有他未来的正皇姐夫,他总得有点面子吧?! 还不等他在心里埋怨完,面前瞬间又多出来一道身影,那满身即将燃烧的怒火吓得他后退一步。 只见纪宁伸出一只手,把好言好语好说话的沐梓昕扯了回来,然后转身朝着沐连城一群人气势汹汹道: “说再多这间包厢都是本公子的,皇舅母来了都抢不走!我纪宁可不是什么知书达理的公子,你们若再影响我们用餐,别怪本公子不客气!” 他最近想那什么隐族想得头都要炸了,又不好意思去问父君,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好不容易和阿昕一起、约几个公子出来放松一下,结果这沐连城立马就上来闹心。更重要的是这些人居然好巧不巧的打扰他吃东西,这不是在逼着他发火吗? 沐连城很明显被纪宁吼得吓到了,随即想起来他妹妹纪凰所做的一切,愣是在一瞬间妒火压制了理智,直接猛地伸手推了纪宁一把。 亏他之前还想着为了他妹妹好好与他相处,结果呢?他妹妹当着整个西玖帝都权贵的面,让一个来历不明空有皮囊的野男人坐上了邪王君的位置! 什么战神王爷!分明就是一样的低俗!胡天都与他说了,那什么弈卿公子就是个放浪的男子!他就不信那野男人除了相貌外还有什么上得了台面的! 现在他都不在意纪凰了,这纪宁凭什么还敢在他面前放肆?!别忘了他可是皇子!而纪宁充其量只能算个王侯子弟罢了! 沐连城这么新奇的脑回路,刚刚踏进揽月楼大门的纪凰自然是不会知道的。 原本她只是路过这家分部,恰好听到了自家哥哥与人争执的声音,心思一动便下马进来看看,谁知竟是看到了面前这一幕。 只见被沐连城推了一把之后,纪宁却突然朝着围栏的方向砸去,手上还拉着刚刚忘了放开的沐梓昕。 感觉到背后突然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推力,眼看着自己朝楼下摔去,纪宁的第一反应就是把沐梓昕推回去。 反正他有轻功摔不死,最多在床上躺段时间罢了。阿昕身子柔弱,可遭不起这个罪。 沐梓昕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纪宁推向了包厢内的方向,从包厢出来的江允安连忙扶住他。 正当两人急急忙忙想要去拉住纪宁的时候,纪宁已经从二楼围栏摔下去了。 看着纪宁摔下去的这一幕,沐连城大脑瞬间充血,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 而站在沐连城身后的许梦诺暗自收回了手,嘴角勾起一抹细微的笑容。 借着这个无脑蠢货的手,除去纪家这个处处碍事的纪宁,还真是爽快!就算最后自己也会受些责罚,但也无关轻重了。 在许梦诺身边,注意到他动作的胡笛敛下眼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半空中,纪宁费力的运转着轻功,尽量延迟下坠的力度,避免身体的重要部位伤到。 内心也是止不住吐槽着:自己最近怎么总是高空坠落…… 守在顶楼纵观全局的电纹也没想到,一群公子推搡之下,竟是把她家主子的哥哥推了下去! 来不及细想的她连忙运功跳下楼,朝着纪宁的方向快速追去。 就在她差点就快要抓住纪宁的时候,一道残影比她更快的带着纪宁飞回了二楼。 在空中一个踉跄尴尬落地的电纹:…… 她家主子啥时候到的? 在满楼人或担忧、或看戏、或嘲笑的注视下,还没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纪宁就已经再次站回二楼了。 然而等到他们看清楚之后,连忙唰唰唰的跪倒一片。 “草民拜见邪王殿下!邪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纪凰冷冷道了句“平身”,继续把视线转回自家哥哥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发现没有缺胳膊少腿之后才松了口气。 跟在纪凰身后的风啸风鸣朝电纹交换了个眼神,立刻运功直接飞上二楼,紧跟在纪凰身后。 思绪还停留在“今天会不会摔残”这个严肃问题上的纪宁搓搓手,掐了掐自己的脸蛋,发现会疼之后又掐了掐。 终于,确定了自己不是在做梦的纪大公子突然蹦了起来,对着面前的邪王殿下就是一个大大的熊抱。 “凰儿你终于回来啦!我和母王父君可都想死你了!” 纪凰看着自家这个完全脱线的傻愣哥哥,感觉到他还有些微微颤抖的身躯,无奈的伸手回抱他一下。 突然从这么高摔下去,自家傻哥哥心里也是害怕的吧。 纪凰任由纪宁像个无尾熊一样扑在自己身上,等他心情稍微平复些之后才提着他的后衣领把他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缓缓开口问道: “吃饱了没有?” 先吃点东西压压惊要紧,至于摔下楼的事还是等回府之后再说。 揽月名下所有建筑,为了安全起见都加修了较高的围栏,这么可能轻易就掉下去了?这件事,绝对不是沐连城一人推出来的。 纪宁稳定了心绪,听着自家妹妹放缓的音调,只觉得心里安定许多,长吁一口气答道: “还没来得及开始吃呢!凰儿你可真是会赶巧了,一会儿让厨师加几个菜,你也来一起吃吧!” 纪宁话音刚落,匆匆上楼的电纹连忙挂着一抹歉意的微笑,语气诚恳开口道: “此事是鄙楼看管不周,让纪公子受惊了。这样吧,今日纪公子的一切开销全部算在在下账上,算是给纪公子赔罪了。” 不管怎样都是因为她心太宽,想着这些公子也伤不着纪宁,就没有急着管。可谁知道最后,竟然是纪宁被推了下去! 虽然就算没有主子在,她也能平安将主子兄长救回来。但不管怎么说主子兄长都多多少少受到了惊吓,而这就是她的失职。 纪宁尴尬的朝电纹摆摆手,嘴里连忙道: “又不是什么大事,电纹管事不必这么客气!” 他每次来吃饭的时候,揽月阁的人都对他挺热情的,照顾的也很周到。而且这件事是他的个人恩怨引起的,又不是揽月的过错,哪好意思让人家赔偿? 纪凰掀眸看了电纹一眼,随后拉着纪宁进了包厢,边走边开口道: “既然是揽月主动提供的优待,哥哥安心接受便是。” 在自己的地盘,自家哥哥还需要拘谨吗? 听着纪凰的话,纪宁嘴角一抽,有些尴尬的冲着电纹笑笑,心里想着以后多来揽月消费消费就好了吧? 到现在依旧还胆战心惊站在一旁的沐梓昕、江允安等人,回过神来立刻跟上纪宁兄妹俩的脚步进了包厢,脸色还带着几分苍白。 与沐梓昕他们一样,沐连城那边的人脸上也多多少少有几分惨白,不过不是因为担心纪宁,而是因为害怕处置。 刚刚推人一时爽,现在追悔火葬场啊!若是纪宁出了什么事,责任可就全在他们,悔都没地儿哭去! 而且谁能告诉他们邪王殿下怎么回来了?!而且还恰好赶上了这一幕! 他们这……算不算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沐连城一群人最后离开揽月楼时都是面如死灰,仿佛已经看到了马上铺天盖地而来的责罚。 许梦诺想起刚刚纪凰担忧纪宁的模样,气愤的咬了咬牙,心中暗道偷鸡不成蚀把米。 本以为能借此除了纪宁这个麻烦,没想到她居然回来的这么及时…… 胡笛静静地跟着人群走,心中知道整件事情的经过,却并没有要告知纪凰的意思,只是默默算计着怎样才能将自己的利益放到最大。 纪凰虽于他胡家有恩,但她自己当初也说了只是随意而为,并非是为救助胡家。 既然现在自己是二皇女的人了,自然是要与她划分开阵营的。 …… 等到纪凰等人进包厢关上门、沐连城等人也灰溜溜离开之后,楼下大厅的议论声顿时嘈杂起来。随着食客的来往,这件事很快也在帝都传开了。 …… 第111章 西玖帝国,帝都,揽月楼。 二楼包厢内,本来是清一色的公子聚餐,却突然加入了一只邪王殿下,一时间引得许多公子都好奇拘谨起来。 纪宁似乎也察觉到了氛围有些微妙,眨眨眼看了看这些能和自己聊上几句天的公子们,再看看一旁吃得无比认真的自家妹妹,终于是发现了有些不妥。 男子嘛,总会有些无法对家人开口诉说的小情绪。这些公子们出来聚餐逛街闲聊,必然就会倾诉些男儿家的闺房话。有个女子在,估计他们会羞于开口。 而他自己本来做事就都不避讳家中长辈,有什么想法一般也会直接说出来,私密事简直是少之又少。 就算他真的有些小秘密不好意思和母王父君提及,那也一定会去凰儿面前逼叨几句。而凰儿也每次都会耐心听着,给他提供许多安慰帮助。 所以在他的潜意识里,所有话都是不必避讳自家妹妹的,哪怕那是与父母都说不得的事。 不过他却忘了,这里的公子们都还是比较规矩重礼的。在一名战神王爷面前谈些闺中事,这让他们怎么开得了口? 很明显,慢慢放下碗筷的纪凰自然也感觉到了自己在这包厢内有些突兀。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站起身朝纪宁道: “吃得差不多了,既然哥哥在与朋友小聚,我就先回府了。” 餐桌上其余看向纪凰的公子也有些不好意思收回视线,在心里想着:这邪王殿下居然还会考虑到他们这些男儿家的感受? 纪宁愣了瞬间,反射性的站起来想要和纪凰一起回去。但看到沐梓昕、江允安、李默书等人之后,又有些左右为难的纠结挠头。 “凰儿……” 听到这声像是十年八年没见着的呼唤,纪凰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嘴角勾起一抹柔和的弧度,朝着纪宁道: “哥哥先和朋友玩着,我恰好回府和母王商议些事情。” 她又不是什么一隔几年都见不到的人,自己哥哥怎么搞得像难得见她一面? 纪宁鼓鼓腮帮子点点头坐下,黑溜溜的卡姿兰大眼睛紧盯着纪凰,直到纪凰受不了他转身出门。 “风鸣,留下保护哥哥。” “属下领命!” 听着门外传来的声音,包厢内的其余男子望向纪宁,目光中或多或少都有着几分羡慕,打趣着开口道: “宁公子和邪王殿下之间感情真好!” “我要是也有邪王殿下这样的妹妹就好了。” “……” 听着这些话的纪宁咧嘴傻笑,挠着后脑勺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说认了吧,好像又有点耀武扬威的意思;说不认吧,好像又有点虚伪了。 所以他还是专心吃着吧,这些人聊一会儿就会开始下一个话题了。 果然,一众公子里面,思维比纪宁还简单跳脱的李默书趴到餐桌上,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问道: “诶?那风鸣首领原本不是该封官拜爵的吗?而且官位怎么说都不会低……为何还在给邪王殿下做下属?” 紧接着,被这个问题勾起兴趣的众公子都趴成一圈,各种关于风鸣的激烈讨论就此展开。 而门外抬手准备封闭听觉的风鸣:…… 照顾大公子真不是个简单任务。 …… 西玖帝国,帝都,凰王府。 “宸吟你别拦我!我要去揽月楼看看!” 晨泽语急匆匆推开挡在他面前的纪宸吟,目光焦急的向府门外延伸,正准备踏出去时又被拽了回来。 纪宸吟看着怀里被自己拉回来的人儿,好声好气宽慰道: “你先别太急,若是宁儿出了事,现在必然有人赶来通知。况且凰儿都在那儿了,那小兔崽子护短得很,还能看着宁儿受委屈不成?” “话虽如此,可他们兄妹俩都没回来,我定要去亲眼看了才能放心啊!” 晨泽语听着纪宸吟的话,心里稍微松缓了些,脚下却还是不做停留的朝府外走去。 纪宸吟看他这架势,也知道自己劝不住,连忙一提脚追了上去。 还不等两人走到门前,王府门口一阵灰尘飞扬。 府门外的女子勒紧缰绳翻身下马,看见纪宸吟两人似乎还挺惊讶,挑了挑眉开口道: “看母王父君这急急忙忙准备出门的模样,孩儿回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凰儿?!” 晨泽语疾步走上前去,拉着纪凰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确定她完好无缺之后又连忙开口问道: “宁儿呢?是不是伤了?是不是送去医馆了?是不是……” “打住打住!父君冷静!” 纪凰看着晨泽语有开了口就收不住的架势,连忙开口掐住了话语权,抢先一步迅速开口道: “哥哥现在安好无恙生龙活虎正在揽月楼和昕表哥还有一些世家公子聚餐请父君放心!” 一旁充当背景板的纪宸吟连忙上前把晨泽语揽进怀里,好声好气安慰道: “现在该放心了吧?我都说了有这小兔崽子在,宁儿不会出事的。你呀,就是太担忧了,快回去休息一下……” 松了口气的晨泽语被纪宸吟半拥半簇推向了阁院,空气里还不停传来两人的交谈。 “凰儿才回来,肯定饿着呢,我得去看着厨房……” “好了好了,小兔崽子那么大的人了,要吃什么自己不会吩咐厨房吗?” “可是……” “别可是了,孩子们野着呢!咱们别管这些了,去休息吧。” “……” 站在原地、听着耳边不断随风飘来的对话、嘴角抽搐风中凌乱的纪凰:…… 母王,你好样的。 …… 西玖、南罡两国交壤处,无回森脉。 一条绵延的森脉横亘两国,成为两大帝国之间的天然界线。 而正是在这看起来繁茂葱郁、猛兽云集的原始森林深处,却聚集着一个铁甲般的家族。 坐落在这森脉深处的每一处建筑,皆是实实在在的铜墙铁壁。甚至在不少建筑的墙壁里或是阁楼上,还装有各式各样的机关暗箭。 这里,是这个世界少有的器械盛地——简氏家族祖地。 在这片族域入口处,一名黑袍女子策马奔来。守门的几人被灰尘呛了一口,连忙拔刀质问: “来者何人?!” 黑袍女子冷哼一声,策马的速度依旧不见放缓,上前阻拦的卫兵在她眼中视如无物。 几名卫兵被气浪掀开,眼睁睁看着那女子不屑至极的扬长而去,空气中还回荡着那女子三个冷冰冰的字——“简墨离!” 简墨离?! 所有卫兵瞠目结舌的互看一眼,皆是看到了同伴眼底的不敢置信。 少族主向来与族主不合,除了墨分公子之外无人能左右她的去留。一般少主不得到急召从来不会主动回族,今日怎么回来了? …… 西玖帝国,帝都,凰王府。 温语阁里,纪凰提着一袋糖醋果子,“咚咚咚”敲着纪宁的房门。 听自家哥哥身边的小厮安如说,最近这段时间自家哥哥的心情好像一直都不怎么好,每天不见外人时就把自己闷在房里。 今日也是如此,从揽月楼聚餐完回来之后就闷了起来,任由小厮送什么糕点小吃都没胃口。 听着这样的描述,纪凰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家哥哥难不成失恋了? 最后,在心里已经开始给简墨离上刑的纪凰特地让人出府买了一家老字号的糖醋果子,麻溜的就来当起恋爱顾问了。 “请进!” 房内传来纪宁闷闷不乐的声音,纪凰蹙了蹙眉推门进去,心中暗道:看样子这心情应该是很忧郁了。 “噗呲!哥,你干嘛呢?” 原谅她没忍住笑出了声,只是自家哥哥把自己裹成个毛毛虫、在床上打滚是干嘛呢? “凰儿?怎么是你啊……” 他还以为是安如、安意又给他送吃的来了,刚好有些饿了来着…… “为什么不能是我?” 纪凰翻了个白眼,把手上的袋子抛向纪宁,倚在一旁的屏风边吊儿郎当开口问道: “听说哥哥最近忧郁的紧,有人欺负你了?” 她个人觉得能让自家哥哥忧郁成这样的,恐怕也只有简墨离了。 纪宁坐在床上抱紧袋子,一边伸手抓着吃的往嘴里塞一边摇头,吃完之后还叹了口气,叹完气之后又继续伸手抓着吃。 纪凰眼角止不住的抽搐起来,很是无奈的朝着纪宁道: “有人欺负你了就告诉我,别一个人憋着。” 纪宁嚼着糖醋果子,眨眼看了看纪凰。皱眉思索片刻之后,一咕噜把嘴里的食物都咽下去,然后试探性的问道: “凰儿,你知道隐族是什么吗?” 纪凰闻言怔了片刻,反射性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难不成是简墨离说的? 隐族的事都是严禁外泄的,知道的人多多少少都会面临些危险。简墨离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告诉自家哥哥了? 纪宁听着纪凰的话瞪大了双眼,腮帮子一鼓,气闷委屈嘟囔着: “父君知道、墨离知道、凰儿你也知道……你们都知道,却什么都不告诉我……” 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他蒙在鼓里傻乎乎的想了这么久! 越想越委屈的纪宁眼眶都湿了一圈,倔强的仰着头瞪大双眼,把眼泪憋回去。 父君知道? 父君怎么知道的? 隐族、晨泽语、隐族、晨……泽语? 晨?十大家族,晨氏家族?! 还不等纪凰详问两句,就看着纪宁抽抽噎噎。她连忙掏出一方手帕递过去,嘴里打趣着: “好了好了别哭了,哥哥还是笑起来好看。” 如果父君是十大家族之一,那便说得通了。 母王一生只娶了两位夫郎,一位是晨泽语父君,还有一位是她自己的生身父亲——月倾夜。 两位父君完全没有任何身世记录,逢年过节也没有任何母家亲戚来访。据说他二人在婚前就是闺中好友,所以之后虽嫁与一人,却并未生出太多间隙。 若是晨泽语父君是晨氏家族的人,那么她的生身父亲月倾夜,岂不是来自隐族月氏家族? 也是了,十多年前西玖开国之际曾有传闻:开国元帅纪宸吟有夫月氏,善兵法、骋纵沙场、英姿不输女流。 这么说来自己竟然一直以来都和隐族有着这么一层关系,还真是有趣了。 第112章 纪宁看着纪凰不知在思索些什么,撇撇嘴坐在床上继续扒拉着油纸袋,鼻音浓重嘟囔道: “凰儿……我不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 纪凰瞬间回神,看着神情格外颓靡的纪宁,掀袍坐在他床边,有些不忍心又有些担忧。 “哥哥,隐族二字涉及太多,知晓此事于你而言并非好处。父君和简墨离想必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才会选择隐瞒的。” 纪宁伸手抓紧纪凰的衣袖摇啊摇,跪坐在她身边可怜兮兮的盯着她,嗓音带着委屈的哭腔。 “凰儿……” 他真的快被隐族这件事逼疯了,明明所有人都知道,却又没人肯告诉他。 这感觉就像是所有人都在白昼里行走,唯有他一人在黑夜里面摸索,焦躁而又无助。 纪凰擦去他眼角的泪痕,沉吟片刻还是叹了口气,低沉着声音缓缓开口道: “告诉你也可以,但此刻我与你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在天下皆知之前不可向外泄露只字片语,哪怕是对昕表哥也不行,哥哥可懂?” 纪宁闻言瞬间双眸放光,一改刚刚的颓靡气息,把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 他只是想知道关于隐族的事情而已,不会出去乱说话、给家人添麻烦的。 “那我就开始讲了。” 纪凰说完这句话之后,看着立马端坐起来变成乖学生的纪宁,无奈笑笑继续道: “自太荒蛮古以来,始民以部族而聚居、以部族而劳务、以部族而独政,历时年久。” “后部族之间渐生端隙,纷争不断。一朝帝起南陆,率己族纪氏而攻天下,所过之处众族俯首,创天下第一帝国——天澜古国。” “始皇纪氏天炎,一统山河万里,控御亿千部族,成天下归一之势。后世感其功德,以名为号悼封炎皇。” “天澜古国既立,交易通以银钱、文明载于字符、管理授予官权……天下治理初显格局,渐依所需衍生行业。” “天下氏族以纪氏为尊,后依各族之所长,择其优者入古国之都,或官或医或商掌权一方。中以十大家族:简、欧阳、月、单、赫连、段、萧、庞、向、晨为首,位居纪氏之下,成十大贵族。” “天澜古国历时千年,至十九任女皇纪氏颖凤登位掌权,沉溺美色残暴阴戾。天下众生苦不堪言,众族群起而攻之,天澜古国破。” “自天澜破后,天下划分众域,各族能者征之,建国为帝。自此天下分合,变数无常。” “纪氏伟业虽断,但古都十大家族犹存。凭其底蕴立于硝烟战火之中,避世隐族而居。这古都十大家族,就是父君与简墨离口中的隐族。” “十大隐世家族如今实存者只有九族,单氏家族由于某些原因被其她家族联合覆灭。” “隐族虽说是隐世了,但实际上却在不断向外界伸手。如今天下有许多大势力的幕后之主都来自于隐族,甚至有些帝国皇室,都只是隐族掌控外界的工具傀儡。” “就像简墨离,据调查她可能是简氏家族的少主,而同时她也是江湖中四大帮派之一——器门的门主,算是一名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女。” “而月倾夜父君和晨泽语父君,同样应该也是来自隐族中的月氏家族和晨氏家族。咱们母王能坑来两位隐族的公子,也真是一种让人无法忽略魅力。” 一直认真听着的纪宁瞪大了双眼,嘴巴从纪凰开口的那一刻就没合拢过。 纪凰看他这模样,也不知告诉他是好是坏。不过让他现在舒心了总是好的,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只见纪宁哆哆嗦嗦,半晌之后终于开口问道: “凰儿,我怎么感觉你知道的事,比任何人都要多一点……?” 比起隐族来说,他还是感觉自家妹妹更神秘、更强大、也更让他安心! 纪凰还以为他一本正经的开口,必然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想问,可没想到他想说的居然只是这个。 她手上握着放眼整个天下都独一无二的覆盖式情报系统,比起旁人而言自然知道的要多一些。 “好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 纪凰扶着他躺下,看着他眼周淡淡的一层黑眼圈,拿过被子一边给他盖上一边开口道: “现在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纪大公子,你是不是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纪宁本来想扑腾两下表示自己还能继续嗨来着,但很明显他忽略了冬天的床会自带封印这件事。 在被邪王殿下盖上被子、躺在柔软的被窝里之后,原本想窜上天乐下地嗨个三天三夜的纪大公子立马打起了哈欠,迷迷糊糊就已经进入梦乡了。 纪凰看他这么快就睡着了,无奈的拿起床上装糖醋果子的油纸袋,轻手轻脚出了房间。 …… 与此同时,在温语阁旁边的主院里,几名黑衣暗卫闪身出现在书房内。 “启禀王爷,属下们再次翻查了当年战时所有战场,依旧找寻不到王爷所言之物。” 书房内站在一旁研墨的晨泽语见纪宸吟眉头紧锁,挥挥手让暗卫退下之后开口问道: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你派人搜寻这么多年?战场上兵荒马乱的,本就难找寻。更何况时过这么多年,再谈搜索更是难上加难。” 纪宸吟叹了口气并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提笔蘸墨继续批阅桌上的文书。 并非是她不愿告知,而是此物太过重要,恐怕隐族早已对其虎视眈眈,知晓此事于他而言有害无益。 晨泽语见她这模样,无奈的低下头去继续研墨。 其实他心中早已猜测到了,只是想听她亲口告知而已。他想与她同进共退,而不是处处由她护在身后。 据晨氏家族内部记录,在千万年前曾经立于十大家族之上、一统天下万千氏族的,是纪氏家族。 天澜古国倾覆后,据十大家族后人追查,纪氏皇室嫡系血脉仍有一支留存逃离,且身负陵藏钥匙。 起初十大家族还是忠于纪氏家族的,可费心费力寻找一段时间后依旧无果,渐渐的也被磨灭了热衷。 到后来依旧还有些家族在努力寻找手持陵藏钥匙的纪氏嫡脉,可在巨宝陵藏的诱惑下,这寻找早已经变了味道,是善是恶无人知晓。 曾有不少纪家后脉被别的家族找到,逼问陵藏钥匙的下落。可那些人对此事一无所知,最后被施刑拷问致死。 自那以后,纪家后裔隐匿于视野,再未主动找寻过隐族。 渐渐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世上以纪为姓的人也多了起来。在茫茫人海中找寻那一支隐藏起来的天澜古国皇室嫡脉,其难度无异于大海捞针。 而如今,恐怕真正的纪氏嫡脉早已出现在隐族面前,甚至还求娶了隐族两位公子,只是隐族并不知晓罢了。 能让宸吟这么多年来不懈找寻的物品,恐怕就是在西玖开国之战时不小心遗失的陵藏钥匙吧? 陵藏钥匙的事,隐族内不知有多少人垂涎欲滴的盯着。此事一旦泄露出去,必然是一场腥风血雨。 …… 南罡帝国,玉山城,药谷。 被纪凰派来通知两位师傅参加婚宴的雨封,回到药谷内等了近十日,终于等到了毒圣子和药圣子回来的通报。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向来对毒药无所畏惧的毒圣子前辈,居然是余毒未清匆匆忙忙撤回来的。 药圣子的房间里,床上躺着脸色苍白嘴唇黑紫的毒圣子。在满头雪白发丝的对映下,唇瓣的黑紫色尤为渗人。 雨封连忙赶到药圣子房内,给她打着下手,动作迅速的两人一起为床上的毒圣子配药解毒。 等到喂毒圣子喝完药、见他面色渐渐有所好转之后,雨封才转向药圣子开口问道: “谷主,为何毒圣子前辈中毒如此之深?你们这次究竟去了哪里?” 药圣子看着床上依旧昏迷、但气息已经平稳许多的毒圣子,长吁一口气放下心来。听到雨封的问题之后神色凝重许多,皱眉开口道: “我与毒悍夫本是去暗中探查十大隐世家族,途中查出曾有一以毒术闻名的单氏家族惨遭覆灭。他一时兴起便想去单氏家族的故地探看一番,谁知那里却有人严密把守。” “我们感觉此事有些蹊跷,便潜入进去暗中侦察,果然发现了单氏家族内某些不可告人的事。” “就在我们准备离开之时,却误入了那里的一处暗道。在找不到出口的情况下,我们只好循着暗道深入。” “暗道深处是一座密室,那里面收录着单氏家族和其余隐世家族的许多资料,甚至还有一本属于单氏家族的《隐族录》。” “想着这些东西必然于徒儿有用,我们便待在那里多留了些时间,可没曾想那暗室内竟是布满了许多融合毒药。” “等到我们发现时,毒悍夫已经意识模糊了。我长期浸药炼体,对毒药有着很高的抵抗能力,所以暂时还没出什么事。” “之后我就拿上《隐族录》、带着毒悍夫赶紧顺着暗道继续走,终于找到了一处出口。” “一路上我一边为他解毒一边赶回药谷,也幸好没出什么大事。” “对了,徒儿让你赶回药谷可是有事?” 药圣子这才记起来纪凰应该是有事通知,才会让雨封赶回来,连忙开口询问是所为何事。 雨封还沉浸在药圣子刚刚描述的经历里,听到她开口问话才连忙回神,语气尊敬回道: “主子出使御天,与主君大婚在即,特命属下告知二位前辈。” 想不到单氏家族居然还有这么深层的消息是揽月没曾触及到的,看来回去之后得提醒雨凝好好留意了。 …… 第113章 西玖帝国,帝都。 城门口,原本热闹沸腾的街道此刻……呃,好吧,此刻也很热闹。来来往往的百姓纷纷驻足,朝着驶向城门的车队轿辇行礼。 皇辇上,沐瑾宣、纪宸竹、纪宸吟、晨泽语四人都端坐着,看向前方马背上领头的两名女子和马车里掀开窗帘兴奋挥臂的男子。 坐在四人身边、抱着肉乎乎小妹的沐梓昕担忧地望向前方马车里的纪宁,皱着眉头向晨泽语询问道: “姨父,此去出使御天路程遥远,在马车上都要颠簸大半个月,阿宁表哥真的没问题吗?” 晨泽语闻言无奈摇头,他又哪里不担忧呢?但宁儿在府里闹着要去替他们接亲,把未来妹夫接回来,他们还能说什么阻拦的话? “凰儿和小泫应该可以看住那小子吧……” 以宁儿那个坐不住的跳脱性子,但愿凰儿能看住宁儿。 皇辇上其余几人闻言,皆是眼角抽搐无话可说。 呃……应该可以看住…… …… 西玖使者的队伍中,丝毫不知自己已经被家长们贴上危险标签的纪宁欢喜的看着帝都以外的风景,对沿途的一切都显得好奇万分。 …… “凰儿凰儿!我想吃烤兔子可以吗?” “可以。” …… “凰儿凰儿!我想骑马可以吗?” “可以。” …… “凰儿凰儿!我想睡帐篷可以吗?” “可以。” …… “凰儿凰儿!我想……” “可以。” …… 出了西玖帝都的纪宁就像是草原上解开缰绳的小马驹,撒了欢似的狂奔野跑,简直是让沐梓泫拉都拉不住。 而偏偏这小野马,还有个又拽又狂又护短的妹妹。 不管纪宁干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闯出什么丧心病狂天人公愤的祸,纪凰都能完美快速的解决掉,半点都不耽误行程。 总之这一路上,不管是纪宁的贪玩程度、还是纪凰的护短强度,纪家兄妹俩就一直在刷新着西玖使者团其余人的三观,并且毫不自知我行我素。 …… 御天帝国,帝都。 十二皇子御萦雪的及冠宴风光大办,整个帝都的权贵都在静心算计着,捯饬家里的女儿,想要借着御萦雪的地位一步登天。 然而她们却没曾细想,御萦雪的婚事是御天的一大交易筹码。若是御锦枭想要把御萦雪嫁在御天国内,大可只邀国内权贵,何必大下本钱广邀四国? 当然了,就算有些权贵想到了这一层,但又能怎么样呢?堂堂御天帝国最受宠的皇子及冠,无论如何都敷衍不得啊。 不过这些高阶层之间的权势之争,并没怎么影响到帝都中谋求生计的百姓。 这段时间由于各方来使纷纷抵达帝都,帝都城内的生意也兴旺到了巅峰,就像提前开始过年节一样。 …… 御天帝国,帝都,皇宫。 比起宫外的那些热闹兴旺,宫内喜庆的同时也少了几分自然随性,多了几分规矩谨慎。 宫内的所有宴会布置都是由皇君苏叠雪与十二皇子御萦雪一手看管打理的,这二人对于此次宴会的看重度可想而知。 也正是因此,所有宫侍都谨守本分、不敢疏忽分毫,生怕出了一点错就被抄家灭口。 …… 宫苑外吭吭铛铛的声音一直响个不停,就连向来脾性沉稳的弑月都皱起了眉,明显已经听烦了。 为了凸显出御萦雪在御天的地位,让前来御天的各方势力踊跃争娶,苏叠雪父子二人布置宴场时格外狠得下心。 仅仅一个举办宴会的御游园,就前前后后翻整了数次。而且还私底下补贴上去半年的月俸,甚至央请了御锦枭打开国库挑选布置摆件。 这还不止,除了格外高档、金银铺地的御游园之外,整个皇宫所有宫苑都按照苏叠雪的要求动员起来,布置得崭新华丽。放眼放去,简直是满视野的暴发户。 每座宫苑布置完之后,苏叠雪和御萦雪都会检查一番,不达标的还要重新布置。 这段时间,整个皇宫都是忙忙碌碌的身影,上到一宫主位、下到宫女宫侍。 当然,除了御弈卿宫苑里的三位。 听着这段时间完全不消停片刻的捣鼓声音,弑月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拉住暴走的弑云了。久而久之被磨完了耐心,甚至连弑月都快要咬牙了。 白天、夜晚、昨天、今天、明天、每一天、每时每刻…… 女马白勺! 让不让人活了?! 今天暴走的弑云依旧准备按照惯例走个过场,结果却发现没人拉着自己,瞬间有些不习惯的望向弑月。然而只见弑月握紧了拳头,大有需要揍人发泄的势头。 弑云目瞪狗呆,连忙上前抱紧弑月的胳膊,朝着御弈卿的方向努嘴,示意搭档沉稳点,不要崩人设啊! 弑月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了拳头,略带嫌弃的把扒拉在他身上的弑云拎了下来。 一旁公务繁忙的御弈卿也蹙眉放下了笔,揉着眉心朝弑月两人问道: “还有几日?” 弑月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迅速开口回道: “今日是十月二十五,各方使者已陆续抵达。及冠礼是在十一月三,算来还有九日。” 九日……他忍。 “西玖御使是谁?” 御弈卿轻轻抚摸着手上的戒指,眸色清浅。 弑云眼底深处的狡黠一闪而过,而后立马端着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语气恭敬回道: “西玖太女,沐梓泫。” 嗯,还有西玖邪王纪凰。 弑月站在一旁瞥了弑云一眼,默默低下头去,内心小声哔哔:你丫的继续作吧。 御弈卿闻言动作停顿片刻,随后“嗯”了一声不再开口。伸手继续盘玩着手上的戒指,星眸深处带上了几分失落。 她没来…… 弑月看着御弈卿欲言又止,弑云怕他拆自己的底,连忙扯着他朝御弈卿行礼出门。 …… 西玖、南罡两国交壤处,无回森脉。 简氏驻地,偌大的铁甲建筑群里,最中心的一座宫殿中,齐聚着简氏家族所有高层人员。 此刻族长还未到场,满厅的人三五成群围坐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同时还时不时瞟向上位端坐的两人。 而上方,端坐的两人对这些视线恍若无觉,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聊天。 “少族主最近深色清爽,可是好事近了?” 扶风笑着开口询问,这有些揶揄的语气与她佛门中人的形象着实不搭。 坐在她旁边的简墨离闻言,只是微微颔首并未开口。 扶风也早就知道简墨离的孤僻冷傲,只觉得她能回应一下自己的话都已经难得了。 看来近段时间,少族主的心情当真是不错的。 “此次在族中没曾见到墨分公子,少族主不担心吗?” 按理说墨离少主每次回族可能不会见族主,但一定要去看看她弟弟简墨分。 这次简墨分公子不在族内,族主把简氏驻地翻了个底朝天的找,甚至还动用了世俗中的势力都没能找到。 为何少主知道了此事半分着急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难不成…… “隐族内烦闷,本主送他去散心了。” 送他去揽月屠生散心了。 简墨离用手指摩擦着茶杯边沿,虽然坐在这里和扶风聊着,但心思早就不知飘到了哪里, 扶风自然也是看出来了简墨离对这些话题并不感冒,话锋一转严肃起来道: “帝星既然已经归位,少主应当鼎力助其一统天下,方不负简氏家族存在的初衷。” 简氏为纪氏而存,因纪氏而荣!简氏世代为纪氏洒血尽忠,至死方休! 所有简氏后代,切不可违此祖训,否则剥夺姓氏、逐出家族! 简墨离闻言嗤笑一声,冷声道: “本主不会盲目追随一个废物!若是那帝星配得起为皇称帝,本主自当尽力辅助。但若她不配……呵!那本主觉得帝星之谈也不必太当真了!” 至今为止,她还没发觉有多少真正有资格问鼎帝位的人,那就更别说纪家后裔了。 若是真要细算起来,这天下也就一个打造了破晓神兵的纪凰、还有一个创建揽月屠生的弈凰,堪堪能担此重任了。 但弈凰貌似不是纪氏后裔……这么说来,也就一个纪凰在选择范围内? 纪氏、纪……凰还是皇? 他的妹妹,真是那所谓的帝星吗? 扶风抬抬手又放下,欲言又止的叹了口气。 一切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就算少主此刻嘴上强硬,但将来也必然逃不开宿命的指引。 帝星二字,怎是一般人能配得上的称谓? “叩见族主!” 下方的所有人齐齐为一名中年女子避让开一条路,在大厅两边弯腰行礼。 “贫尼见过族主。” “见过母亲。” 上方恰好把天聊死了的二人先后站起身,开口中年女子问安。 中年女子目光晦涩的望了一眼神色冷漠的简墨离,随后压下眼底的萧瑟,面色如常的坐上首位,挥手示意所有人入座。 “今日本主召集你们前来,想必诸位都知晓所谓何事吧?” 简行冽端坐首位,目光扫过下方所有人的神色,半晌过后看了简墨离一眼,继续开口道: “欧阳家族四公子品性有待考究,确实不适合与少主联姻,故而少主退婚一事是经过本主应允的。” “但欧阳家族因此对我族多有成见,甚至屡次敌对我族,给我族带来了不小的损失。” “今日本主召集你们来此,就是为了共同商议简氏家族究竟该如何处理与欧阳家族之间的关系。两族之间究竟是该交好、还是该反目?” 第114章 “这……老妇认为,欧阳家族虽不比我族强盛但也是隐族内排得上前三的家族。贸然交恶,着实不好啊。” “族主!老妇觉得那欧阳家族本就行不端坐不正,这些年没了单氏家族制约一二,更是行起事来肆无忌惮。这样的家族,确实不适合深交!” “潭老此言在理,老妇也觉得欧阳家族不可深交,但其实力亦不可小觑。若是两大族敌对,怕是会给其它几族可乘之机啊!” “……” 简氏家族内众多长老言辞不一,各种各样的意见都有,听得让人头大。 简行冽听着这些商议,蓦地把头转向扶风,开口询问道: “二长老有何高见?” 扶风摇摇头,转动着手上的佛珠,把这个问题抛给了身旁的简墨离。 “高见不敢当,贫尼拜入空门多年,早就不参与这些事了。近日只是恰巧路过族地,借居几宿罢了。少主能力上乘,族主若是要问,大可问问她的意见。” 简墨离放下茶杯,内心冷哼一声:不参与这些事?那刚才与我讨论帝星的是谁? “女儿觉得欧阳家族不足为惧,不必特意看顾。若是她们消停了,此事就此了结,既往不咎。若是她们依旧不知所谓屡次挑衅,我族再隐忍下去颜面何存?” 要不是为了处理拒婚惹下来的这些麻烦事,她现在必然还在西玖帝都好好的陪在他身边,怎么出现在这简氏家族内? 只希望这样的麻烦事不会再有下次,否则她当真是不觉得这隐族有什么值得待下去的! 听了简墨离的回答,所有人都摇头晃脑小声哔哔,最后一拍板齐声道: “少主言之有理!” 简行冽:…… 敢情这个会议原本是没有必要开的是吗? …… 御天帝国,帝都。 城门口,以数名皇女为首的朝中官员们翘首以盼,等候着迎接其余几大帝国的御使团。 先前那些大大小小的藩属国、还有零零散散的草原部落等等,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来使。最为尊贵的客人,还是后面这些压轴到来的啊。 在这些官员们的期盼下,终于有一队人慢悠悠驾马过来。队伍中还有着两辆华丽马车,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着珠玉宝石的光芒。 寒风呼啸下,两辆马车的车帘被掀飞起来,只见每辆马车里都端坐着一名华服男子。 “南罡诸位御使远道而来,母皇不胜欣喜,特命行符前来接待。” 御行符上前几步,脸上挂着和煦到没话说的微笑,完全没有半点皇女的姿态。 在一旁站着的御拓池嗤笑一声,眼里满是鄙夷不屑。 难怪母皇不喜欢这五皇妹,细看之下还真是当不起皇室的牌面。 御天、西玖、北霄、东辰、南罡,当今天下五大帝国若按实力划分,应当以此为序。 南罡帝国不过是个排在末尾的帝国罢了,怎么配御天帝国的皇女这么自降身份上前迎接?别说是南罡了,东辰和北霄也都当不得这般的礼遇! 勉强受得起御天同等尊重的,恐怕也就只有一个半路高升西玖了。 不过御拓池觉得丢人,御行符可不觉得。 南罡帝国虽然比起御天帝国来差距有些悬殊,但是好歹也是一大帝国,交好总比交恶强吧? 而且若是在皇位之争中有一大帝国在旁协助推动,那这其中的优势可想而知。 南罡帝国的使者团中,为首的两名女子翻身下马。年纪稍长些的女子朝着御行符回以一笑,嘴上客套着: “想不到竟是御天五皇女前来相接,真是让我等受宠若惊啊!” 看起来年纪略小些的女子拘谨的站在一旁,低头不语。忽略掉那身象征着太女身份的锦衣华服,这女子看起来就如同侍女一般。 御行符疑惑的看了女子一眼,嘴上虽然继续和年长女子有说有笑的,但心思已经纠结到了年少女子的身上。 虽然此刻与自己交谈的欧阳涟风是南罡国太师,一国太女的儒师,但这越阑是南罡帝国太女啊!她与欧阳涟风先是君臣,后才是师生不是吗? 按理说,这本应该欧阳涟风拘谨守礼,怎么变成了越阑处处畏缩? 后方队伍里华丽的马车上,两名华服男子在侍者的搀扶下先后下车,走到欧阳涟风和越阑的身边。 “姐姐,想必一路过来四皇子也累了,我们早些去驿站歇息吧。” 走到欧阳涟风身边的男子缓缓开口,虽然说着为另一名男子着想的话,但由他语气中的不耐可以猜到他并不想在这里多待。 另一名男子眼神中的雀跃立刻被浇灭,望向欧阳涟风身边那个眼底满是高傲不屑的男子,他只能把到嘴边快说出口的“去参观”三字硬生生改了。 “一路舟车劳顿,本皇子确实有些累了,多谢涟雨公子体谅。” 越溪说完站到越阑身边,朝着御行符略带歉意的笑笑,开口请求道: “还请御天五皇女命人先带本皇子与涟雨公子去驿馆。” 站在越溪身边的越阑虽然也觉得这样先行离去总是不好,但她也只是张了张嘴没再说话。 欧阳涟雨是欧阳涟风的亲弟弟,身份自是毋庸置疑,哪是她们姐弟二人可以得罪的? “涟雨,规规矩矩的好生照顾四皇子。” 欧阳涟风看了看欧阳涟雨,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耐着性子朝他挥挥手,转而望向越溪道: “既然四皇子身子不适,那还烦请御天五皇女派人照拂一二,派人将他二人先送去驿站。” 若不是母亲看在他被简墨离当众退婚、情绪浮躁忧郁的份上,也不会让自己带他来御天散心。 从小到大,她这个弟弟什么性子,恐怕母亲知道的都不如她清楚!要不是他是个男儿身,恐怕以他的狠辣手段,自己少族主的位置又多出了一个劲敌。 御行符深深看了欧阳涟雨一眼,随后收回视线爽朗笑道: “欧阳太师客气了!贵国四皇子风尘仆仆远道而来,为我国十二皇子祝贺及冠之喜。若是这样行符都照顾不周,那可真是说不过去了!” 这南罡帝国怎么回事?太师明明只是个二品官职,为何欧阳涟风和她弟弟的地位却好似在越阑越溪姐弟二人之上? 心里疑惑万分的御行符面上却掩饰得很好,连忙派人带着欧阳涟雨和越溪去驿站,然后她也带着欧阳涟风和越阑四处游走参观一番。 南罡帝国的使者离开之后,还留在原地等待的其余皇女、官员都开始焦急起来。不少人伸长了脖子往前看,简直是望眼欲穿。 终于,在这种无聊的等待中,两队人马并齐向这边过来。 两方为首的人挂着公式化的笑容,你一句我一句的搭着聊,谁也不知道对方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前来接待这两方御使的皇女和官员立马整理好仪容上前,一阵寒暄之后各自领人散开。 在离别之前,北霄帝国和东辰帝国为首的御使还各种感慨不舍,约好了有时间再聚。 连着三拨人离开之后,偌大的城门口仅剩下了御拓池那一队来迎接御使的官员面面相觑。 后日便是十二皇子的及冠礼了,难不成西玖御使真的要拖到宴前最后一天才来? 不敢掺和进这些帝国大事的官员们连忙掐死了自己心里的念头,安分的站在御拓池身后等待着西玖御使的到来。 然而这一等就又是几个时辰,直到日落西山天色渐晚。 御拓池咬着牙捏着拳,耐性已经发挥到了极致,狠狠一拂袖喝道: “退了吧!” 这西玖的排场也太大了点!她不伺候了! 然而就在御拓池转身准备回宫的时候,地面一阵轻微的震动,随之而来的还有由远及近的欢呼声。 “凰儿!谁先到前面榕树下,最后一串糖葫芦就是谁的!” 纪宁挥鞭策马,张扬而热烈,如同骄阳般灼伤了远处回眸之人的眼。 满身怒气的御拓池听到动静转身,却不曾想看到了这样的一幕,一时间呆在原地眼神愣怔。 这男子,好生灵动,好生俊俏……与她所见过的那些俗物是不同的…… 紧跟在纪宁身后,一袭银袍鲜衣怒马的少女手持缰绳,速度飞快的朝着他的方向追去,三千墨发在猎猎寒风中肆意飘扬。 “哥哥这耍赖的本事可真是学了不少,竟知道摆妹妹一道了。” 说好的数到三就开始,结果自家向来傻愣愣的哥哥居然越过了一和二,脱口就数三。 还真是和简墨离待久了,被带坏了。 纪凰无奈摇摇头,抬臂挥动缰绳,身下的疾驰的烈马立刻又快了几分。 纪宁匆匆回头,看了一眼快速逼近的纪凰,连忙转回去,双腿夹紧马腹加速。 前方兄妹俩战气十足、目标明确地冲向空地上那颗老榕树,后方拿着糖葫芦当裁判的沐梓泫、风啸、风鸣简直是满头黑线。 ……二位,形象俩字考不考虑了解一下? 正在前方一点点逼近老榕树的兄妹俩怎么可能听得到她们内心的呼嚎? 纪宁满脸兴奋的冲向最后的终点,却在即将抵达终点的前一瞬间被纪凰反超。 看着自家妹妹凤眸中的恶趣味,纪宁就已经猜到她是在逗着他玩了。 故意让着他,等他快到终点再反超。 嗷哼!凰儿变坏了! 第115章 “好了,你俩别闹了。” 沐梓泫骑马到两人身边,把手里的糖葫芦递给纪凰,对自家这俩表弟表妹很是无奈。 “马上就进御天帝都了,城中街道尽是百姓,我们下令让使者团骑行时放慢速度吧。” 纪凰闻言点点头,把刚刚拿到手里的糖葫芦递给了纪宁,转而朝着沐梓泫道: “表姐安排便是。” 不管怎样进了城总该放慢速度的,不然冲撞误伤到百姓就不好了。 纪宁可懒得管这些,抱着糖葫芦笑弯了眼。一双黑漆漆的眸子亮晶晶的望着纪凰,张嘴吭哧吭哧啃得像个仓鼠。 至于别的那些各种注意事项,索性他也不太懂,到时候凰儿让他干嘛他就干嘛咯!反正自家妹妹是不会害他的! 纪凰和沐梓泫聊着,纪宁在一旁听着,三人很明显的忽略了城门口那些正准备回家洗洗睡觉的接待人员。 “主子,西玖帝国的接待使是御天太女。”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纪凰身后了的风啸风鸣开口提醒着,这时纪凰三人才发现原来还有人来接。 不远处,又站回城门口翘首以盼的一众官员等了一会儿还不见西玖御使进城,一边在心里埋怨一边挂着笑容出城迎接。 “西玖使者远道而来,真是使我们御天蓬荜生辉啊!吾皇忧心西玖太女殿下与邪王殿下一路车马劳顿,特命太女殿下带领我等在此迎接,为二位殿下引路。” 御天队伍里的一位官员站出来打着官腔,笑得满脸褶子,继续朝着沐梓泫和纪凰道: “看此刻天色已晚,二位殿下也应当是疲累了。我等这就引二位殿下去驿馆休息,二位殿下请。” 早点把这些人带去驿馆休息,她们也能早点回府沉浸温柔乡。 说话的官员侧着身子摆出“请”的姿势,后面的其余官员也纷纷让道。 一群人集体动作起来,不知是谁不小心推搡到了御拓池,这才让眼珠盯直了的御拓池回了神。 远看只觉得气质灵动,没想到近看竟也是姿色傲人……这样的人儿,难得啊难得…… 纪宁狠狠皱了皱眉,没了吃东西的心情,拿着糖葫芦下意识的朝纪凰靠近两步。 纪凰自然也感觉到不对,直接一伸手把纪宁拽到了自己身后,声音冷到可以结出冰渣来了。 “烦请带路。” 御拓池,不是什么人的主意都是你可以打的! 听着纪凰这么冷冽的语气,沐梓泫又不是傻的,怎么会注意不到这凝结的氛围? 只不过她的立场,当然是在自己人这边。 “西玖原定的御使本是只有本太女与邪王,不过宁郡侯突然想瞧瞧异国风景,便也加入了御使一列,希望这没有影响到御天的安排。” 纪宁在西玖的身份不亚于一国皇子,希望你御拓池好自为之。 沐梓泫这番话的本意就是为了警示御拓池,自然语气比起以往而言少了几分温雅。 而御拓池此刻满脑袋都是想要把纪凰身后的纪宁收入后院压到身下,怎么会听得出这弦外之音? “诸位请放心,御天驿馆虽说比不得诸位的皇宫王府宏伟气派,但房院一定顶够……” 御拓池说到这里停顿片刻,目光不自觉的黏上了纪凰身后的纪宁。直到身旁的官员察觉不对推了她一把,她才回过神来继续道: “断然不会委屈了贵国宁郡侯的。” 沐梓泫看御拓池这完全是在作死的样子,冷冷的勾起嘴角站到纪凰身边。 得!既然我好言好语提醒了你还不听,那就交给凰儿吧! 然而纪凰也没辜负沐梓泫的期待,一身锋芒毫不掩饰的迸裂,方圆十里气氛陡然下沉,杀气盘旋在这片天空蔓延叫嚣。 “烦请带路。” 依旧是这四个字,可带来的效果已经截然不同。 御天一众官员身子僵直,连忙左推右撞避开一条宽路,畏惧垂首道: “两位殿下请。” 御拓池也被纪凰突如其来的杀意惊得乱了分寸,连忙收回了视线,脚步颤抖着向后踉跄两步。 纪宁缩在纪凰身后,看着眼前这一幕双眼冒星,满是崇拜的昂首盯着自家妹妹邪魅到天人共愤的侧颜。 凰儿好拽好帅气! 沐梓泫站在一旁耸肩,随后跟上纪凰的脚步,一行人从愣在路中间的御拓池身旁走过去。 等到纪凰一行人走远之后,御天部分官员才连忙跟上去带路。少数官员看着还愣在原地发抖的御拓池,斗着胆子上前喊了句: “太女殿下?” 御拓池身躯一震,目光涣散的眼底这才重新聚焦。想起刚刚被纪凰威慑的那一幕,她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狠狠一拂袖转身离开。 …… 御天帝国,帝都,驿馆。 在帝都权贵居住的寸土寸金的区域里,一座行宫大小的华贵驿馆格外瞩目。 为了向其余国家的使者显示出御天帝国的繁华,御锦枭在打造这座驿馆时可是下了不少本钱,哪怕是走廊上都铺饰着零零散散的玉石。 放眼天下大大小小的国家,甚至是其余四大帝国,都鲜少有能与之媲美的。 驿馆里面一般按照使者的身份来划分居住区域,几大帝国御使住的地方自然就是风景最好侍者最多的几座宫苑了。 至于其余藩属小国、草原部落等等小势力的来使,虽然待遇也不会太差,但比起这些大帝国的御使而言自然是查上许多的。 等到夜幕渐渐升起,纪凰一行人才在御天官员的带领下找到西玖御使的宫苑入住。 等到御天官员客套两句离开之后,纪宁才望着沐梓泫开口问道: “表姐,我何时成了郡侯了?皇舅母可还没给我封侯呢。” 刚刚沐梓泫说纪宁是西玖郡侯的时候,连纪宁自己都愣住了。 一般皇室之子都只有在论大功赏时才能被封为公侯,得到自己的一处城池封地。而王室之子也是如此,只有在论大功赏时才能封为郡侯,且封地不能以城池来算,而要以县区来算。 总之直白点说,就是封了侯就算有了品阶了。 王室之子的地位比皇室之子要低一点,皇室之子的地位比郡侯要低一点,而郡侯的地位则比公侯要低一点。 一般皇君主管着男子品阶,就如同女皇主管官员品阶一样。王君属于男子品阶中的一品,公侯属于男子品阶中的二品,郡侯则属于男子品阶中的三品。 也就是说如果他是郡侯,那么今后就是比普通皇子还要高一级的存在了,一般官员见了他都是要行礼的。 但他真的很清楚的记得舅母没有给他封过侯,而且他也自认为并没有做出什么可以论功赏的事。泫表姐刚刚那样说,那番话若是传回了西玖帝国,她可是会被论罪的啊! 沐梓泫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着纪宁又惊又怕的神色,连忙解释道: “封你为侯本就是母皇父君的意思,本想着在前段时间你十八生辰的时候宣告,可又碍于那些文官的各种阻挠,这才迟迟没有宣旨。” “现在你与我们一同出使御天,也算是于西玖社稷有功,想来那些文官也没什么理由阻止了。” 纪宁听完她的解释后才松了口气,不过同时心里又有些不解。 “为何舅舅舅母这般急着给我封侯?”他又不在乎这些身份地位品阶什么的。 纪凰站在一旁听着,心里已经猜到了个大概。 这些三岁家长们,又都是同一种护犊子的心,自然是恨不得把所有最好的都给她们兄弟姐妹四人。 沐梓泫听着纪宁的询问,有些揶揄的开口道: “宁儿表弟天性爱闹,没个品阶护着,母皇父君总怕你被旁人欺负了去。” 纪宁:…… 感情我在长辈们眼里就这么顽皮是吗? …… 西玖、南罡两国交壤处,无回森脉。 “启禀门主,纪大公子现今已不在西玖帝国。” 简氏家族内,简墨离的书房里跪着一名黑衣蒙面女子,声音沙哑的朝她禀报。 正处理器门交易的简墨离陡然停笔,随后继续动手写着,一边写一边开口询问道: “去哪里了?” 黑衣女子面罩下的眼睛里有几分惊愕,随后立马恭恭敬敬回答道: “随西玖邪王出使御天帝国。” 能让门主主动开口询问的,向来只有器门内的一些重要事情,何时见她这般认真的询问过一名男子的去处?更何况那名男子还不是墨分公子。 看来这天上,真是要下红雨了。 简墨离听这回答与她自己猜想的不差分毫,也就没再追问,朝黑衣女子下令道: “让虹一虹五去御天帝国保护他,若是被西玖邪王发现,就直接报上本主的名讳。” 虽然纪凰实力不低,但远在她国,难免有些照顾不周的地方。多两个人保护纪宁,想必她也不会介意。 隐族和器门还有些琐事要处理,等她处理完这些就去寻他。虹字暗卫是器门中的王牌暗卫,在此之前派她们去保护纪宁,她自己也能安心些。 黑衣女子不敢置信的抬头,对上简墨离冷酷的眼神之后才确定自己刚刚听到的话不是幻听。 她们虹字卫是门主身边的专用暗卫啊!让老大和小五去保护纪大公子,足以可见门主把纪大公子放在了怎样的地位。 “属下遵命!” 虹二不敢耽搁片刻,连忙行礼退下。 她要去通知其余人,做好器门即将迎来主君的准备。 …… 第116章 御天帝国,帝都,驿馆。 以往安静到死寂的驿馆,哪怕是在接待各国使者时也只是热闹了一点,但绝对不会像今晚这样的……灯火通明鸡飞狗跳。 厨房的地方,最开始只是闻声赶过来几名侍者,然后局势渐渐失控,最后演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不少听到动静的各方来使纷纷齐聚于此,围成了一个圈,将里面争执不休的两人围了起来。 闻声赶来的欧阳涟风走向人群中间,知道她身份的人都稍微避让了一点。 被人群围起来的欧阳涟雨看到她,捂着脸上的掌印,眼泪不要钱一样的往下流,张嘴哭诉道: “呜呜……姐姐!我只是见你最近奔波劳累,想来为你端一碗银耳莲子羹而已……这名侍者竟然……竟然打我……我又没曾得罪他……呜呜……” 欧阳涟雨长相本就不差,此刻在灯火映照下,这美人泣泪的一幕格外容易让人心生怜惜。 还不等他哭完,周围的人就开始朝着他对面的人指指点点,甚至还有人出言指责谩骂。 站在他对面的纪宁呵呵一笑,冷着脸扫视一圈周围的人,满眼讽刺的逼问道: “为你姐姐端的?我怎么听到某人刚刚说‘一路奔波来这破地方,吃都没吃好,需要好好进食’?” “没曾得罪我?我端着托盘走的好好的,你突然进来撞了我,不道歉我也就不同你斤斤计较了,可你竟然还骂我不长眼?” “若你单单骂了我也就罢了,我也不至于同你这弱公子动手,可你竟敢辱我家人?我倒要问问你,何谓‘卑贱家里养的卑贱人,走路都不会’?” 纪宁一番话说完,四周的人立马转变了态度,满脸尴尬的闭上了嘴。 欧阳涟雨眼底闪过一抹狠辣,随即消失不见,再抬头时依旧是泫然欲泣的模样,咬着唇委屈的望着欧阳涟风道: “姐姐……我没有……分明是他……” “闭嘴!” 不等欧阳涟雨说完,欧阳涟风就打断了他的话,紧接着开口训斥道: “不过是半月的奔走,能影响到什么?你为何要在晚时打搅别人?更何况这里是在御天地界,并非是在南罡,我们既然是客就该守主人家的规矩,哪怕是侍者你都不该苛责!” 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神色都变得有些古怪。此刻在旁人眼中,纪宁赫然就已经成了御天驿馆里面权大欺主的下人。 欧阳涟风这番话,表面上是在责怪欧阳涟雨,但实际上却是在表达纪宁仗着御天帝国的势,不把她们这些使者放在眼里。 也是了,最开始欧阳涟雨只当纪宁是个侍者,哭诉时也是这么说的。再加上纪宁的自称一直都是“我”,其余人自然也就当他真是个下人了。 很显然,纪宁也发现了自己再不以权压人似乎就有点吃亏了,勾起耳边一缕长发绕在指尖,学着自家妹妹邪气道: “本侯竟不知自己何时成了这驿馆的侍者,还由此得了这位小姐这番维护。” 纪宁的尾音咬紧了最后的“维护”二字,噎得欧阳涟风说不出话来。 这男子确实从未表明身份,着装也十分的简便,导致她完全没有怀疑涟雨的话,真的就把这男子当成了侍者。 可这男子此刻说起来,她才恍然发觉真的不对。那衣装虽然简便,但衣料却是极好,谁家侍者能用这么上好的织云锦做衣服? “确实是涟风唐突了,那么请问这位公子是……” “哥哥怎么还不回去?真是让本王和表姐一阵好找!” 一道邪肆的嗓音插了进来,打断了欧阳涟风说到一半的话。 听着这自己永远无法仿其精髓的邪气音调,纪宁先是眼前一亮,随后立刻耸拉着脑袋,一副被欺负了的流浪小兽模样。 纪凰的出现,让四周的人屏住了呼吸,连忙人挤人的避让开一条道供她通行。 西玖邪王! 此行绝不可得罪的人! 没有之一! 虽然她们这其中很多人都没见过纪凰,也不知纪凰的相貌,但‘一袭银袍,邪魅惑世’八个字,恐怕也只有面前这名少女才配得上了。 只是关于西玖邪王的描述,还不止这八个字。‘一袭银袍邪魅惑世’之后,接的是‘杀伐果断饮血屠命’! 半年前西玖、北霄一战,西玖与北霄之间差了近十万兵力,却以碾压式的姿态取胜。 自那之后,上到八十老人下到三岁孩童,谁人不知西玖邪王的战神之称? 光是那一支所向披靡无往不利的破晓神军,就足以让各方势力惴惴不安。那么面对战神本人,还有谁敢上前试其锋芒? 沐梓泫此刻站在纪凰身边,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自家表妹的威慑力到底有多大。 这特么……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装逼神器啊! “嗷呜呜呜……凰儿呜!” 上一秒还神采奕奕怒怼众人的纪大郡侯,下一秒就扑上去抱住了自家妹妹的胳膊,一脸悲戚的开口问道: “凰儿……我们纪家当真卑贱吗……为何这位公子要这般羞辱我们……” 别以为就你丫的能装,我纪宁在西玖帝国捅了那么多篓子,没两把刷子怎么从母王父君的魔爪下逃出来? 纪凰斜眸睨了一眼把头埋在她肩膀上、身子抖动仿佛抽噎的自家哥哥,极其配合的安慰道: “哥哥别哭了,旁人说纪家卑贱又如何?哪怕是卑贱,旁人也不配欺哥哥分毫!好了别哭了,告诉妹妹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沐梓泫站在纪凰身旁,在心里给自家俩表弟表妹的演技打了满分。 要不是对面男子的脸上还有个红掌印,她都快要以为是宁儿表弟被打了。 风啸风鸣站在纪凰身后,看着憋笑憋到抖肩膀的纪宁,又一次在心里刷新了对他的认知。 在今晚之前,她们一直以为大公子是傻愣愣一根筋的。但在今晚过后,再这么认为那就真是她们太傻了! 丫的!咱主子那么精,她的兄长能傻到哪去?! 欧阳涟风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暗道不好,连忙朝着纪凰开口道: “邪王殿下可能是误会了些什么,你的兄长确实与顽弟闹出了点小矛盾,但都是些男儿家的小打小闹,犯不着这么认真……这样吧,让这两位公子互相道个歉,这件事就揭过去算了,这样可行?” 对于长在隐族、清高自傲的欧阳涟风欧阳涟雨姐弟两人来说,能低头给世俗之人道个歉已经是对纪凰莫大的恩赐让步了。 就在欧阳涟雨百般不愿、跺脚碾死不知第多少只蚂蚁的时候,只听纪凰轻笑一声,缓缓开口问道: “道歉?骂完本王兄长,还让他给你们道歉?这是哪国的规矩?南罡帝国的吗?” “西玖邪王,你不要太……” 欧阳涟风得寸进尺四个字还没说出口,纪凰直接咄咄逼人道: “今日之事,令弟辱的不只是我纪凰的兄长,他辱的更是我西玖帝国一国郡侯!是我国女皇亲自任命出使御天帝国的御使!” “倘若此事南罡帝国没能给我国宁郡侯一个合理的交代,本王回国后自然会上禀吾皇,请求女皇陛下定夺!” 自家哥哥受了委屈还要给人家道歉?做梦! 欧阳涟风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纪凰怎么会顺了她的意?直接就把两个男儿家的闹事扯到了两大帝国的层面,让对面的姐弟二人骑虎难下。 原本在思索自己会不会装过头了的纪宁也被纪凰的一番话雷懵了,趴在纪凰肩膀上满脸迷茫。 我的妹啊……你玩的这么刺激的吗? 活生生说得好像我就是西玖帝国的大宝贝一样…… 如果他身边的纪凰和沐梓泫知道他心里的哔哔,一定会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你忘了西玖凰王大元帅是你亲娘吗?你忘了西玖一国皇君是你亲舅舅吗?你忘了西玖战神邪王是你亲妹妹吗?你忘了西玖女皇是你亲舅母吗?你忘了…… 总之,你可不就是西玖那些护犊子家长的大宝贝吗? “好了凰儿表妹,看宁儿表弟吓得不轻,我们先回去吧!希望明天早上,能看到南罡帝国这两位御使对此事的态度。” 沐梓泫一脸悲痛心疼的轻轻拍打着纪宁的背,只见纪宁肩膀抖动的频率越来越快,完全是一个受了委屈哭得伤心还隐忍着不发出声音的可怜娃。 瞬间,四周谴责的眼神又落到了欧阳涟雨身上,逼得他几欲发狂。 然而只有站在纪凰身后的风啸风鸣两位首领,才真切的看到她们家大公子憋笑憋的有多难受,那白乎乎的脸都憋红了。 也亏得纪凰还脸不红心不跳的应着沐梓泫的话点了点头,护着捂脸抽噎的委屈男孩离开闹事现场。 等到西玖帝国这些护犊子大佬全部走远之后,其余的围观人员也后悔不已的撤了。 以后有热闹不能再这么瞎凑合了,不仅没捞着好,反而惹了一身腥,说不定刚刚还被西玖帝国那个郡侯给记恨上了! 余下的驿馆侍者也面面相觑,朝着欧阳涟风姐弟俩行了一礼,随后一起退下了。 欧阳涟雨心中知道自己惹下了祸,半句话都不敢多说,低垂着脑袋站在欧阳涟风身边。 欧阳涟风握了握拳头,最后还是没有打到欧阳涟雨身上,一掀衣袍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要不是母亲看好这个弟弟的价值,对他疼宠的不亚于女儿,此刻她早就两巴掌扇上去了! 净会惹祸! …… 另一边,已经回到自己宫苑的纪凰三人嬉闹着。纪宁虽然刚刚报复的很爽,但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本来是打算给你们端些羹汤的,结果都被撞翻了。” 听着纪宁的语气略有些小委屈,沐梓泫闻言笑着宽慰道: “你这小子不是还把人家公子打了吗?让我和凰儿去镇了回场子,还在这里委屈,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对哦!也是哈!” 沐梓泫说完,纪宁想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索性就没再记着这事了,闲扯几句之后蹦蹦跳跳回了自己房间。 纪凰和沐梓泫看着他欢快的背影,皆是无奈的笑着摇摇头,打过招呼就各自回房了。 当然了,其余人都是回房休息,但纪凰是那么老实的人吗? 夜色如墨,点点星光映照下,一道银影划过天空,朝着不远处的御天皇宫掠去。 …… 第117章 御天帝国,帝都,皇宫。 一身里衣冒着仙气刚刚出锅……呸!刚刚出浴的主君大人披上外袍,正欲转身时愣了片刻。 “你来了?” 除了她,想必也没人的气息能这么让他熟悉,熟悉到她爬上他的床他才发觉。 只不过,弑云不是说她不来么? “阿卿在说什么傻话?夫君及冠如此重要之事,为妻怎有不来的道理?” 纪凰卧躺在御弈卿床上,单手撑着脑袋,一副慵慵懒懒的勾人模样。而那凤眸中的柔情,也尽数倾付与面前这一人。 隔壁房间内,对此丝毫不知的弑云还在满心欢喜的幻想着自家主子见到主母时惊喜失措的各种举动,完全不知他幻想中的两人已经开始幽会了。 就这样,无形之中成功坑了一把弑云的纪凰腻歪在她家夫君床上,直到御弈卿提醒第八次时才不情不愿的起身。 “去沐浴吧,水快冷了。” 他也没想到她会连夜过来,此刻正是夜晚,外面寒风呼啸冷的紧,泡个热水澡会舒服许多。刚好他洗浴过后还有热水没用完,也省得再去烧水了。 可她倒好,不依不饶的像个孩子般赖在他身上,还时不时在他耳边呼气,真是让他哭笑不得。可偏偏他就是恋上了她的软糯、她的稚气、她的邪肆……她的一切。 纪凰撇了撇嘴,带着小委屈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御弈卿的侧颜,凑上去吧唧一口之后才心满意足的下床,朝着屏风后边走去。 御弈卿坐在床上,摸着脸颊上那点温热,勾出一抹浅淡的笑意,无奈的摇了摇头。 屏风后,纪凰毫不避讳的把自己剥了个干净,轩昂矫健的修长身形在灯光的映照下若隐若现。 凹凸有致的身影投射在屏风上,让一旁远观的清冷谪仙红了耳根。 屏风后边是旖旎羞涩的光影交织和不间断传来的水声,屏风前边是乱了心神强装淡定努力入睡的御弈卿。 在这样的氛围下,纪凰泡澡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 终于,屏风后面穿来了哗啦哗啦的高音量水声,还有衣衫翻动的声音。下一秒,御弈卿的被窝里面就钻进了一只自带暖气的邪王殿下。 “看样子夫君需要一个能暖床的神器,那为妻就毛遂自荐了。” 他身上还有寒毒,也难怪捂了这么久被窝里面都还是冷的。真不知道那些她不在的岁月里,他究竟是如何度日的。 心里百转千回万分疼惜的纪凰开始驱动着内力,片刻间她就像一个移动的大型烤炉一样。这下不只是被窝里,整张床上甚至整个房间的温度都开始上升。 在这种凸显下,房内点燃的、用于取暖的炭火,好像并没有什么用武之地。 御弈卿习惯性的翻身,伸手环上纪凰的腰,把头枕在她臂弯里,声音低醇道: “我早就习惯了,并不觉得冷。” 虽不觉得冷,但依旧会贪恋她的暖。 纪凰俯首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只是开口柔声哄道: “睡吧。” …… 与屋外的寒风呼啸相比,此刻的屋内满是温馨静谧。微弱的烛灯摇曳,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人交织成一副最美好的画卷,契合而亘久。 …… 御天帝国,帝都,驿馆。 翌日清晨,由于天气太冷还缩在被窝里的纪大郡侯把自己裹成个包子,抖抖抖抖抖…… 御天帝国比起西玖帝国而言真的是太冷了,北霄帝国比御天帝国还要偏北一点,他很难想象北霄帝国的冬天是怎样的低气温。 不过谁管那么多呢!他现在好冷好冷好冷……行李里面的衣服全是从家里带的,西玖帝都最冷的时候都没有御天现在这么冷,真是冷到要命了。 “咚、咚、咚” 富有节奏感的敲门声响起,门外和御弈卿吃完早饭后窜了回来的纪凰捧着一套古版羽绒服,隔着房门开口道: “哥哥,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床?我进来了哟?” 缩在被窝里抖抖抖的纪宁冒出一个脑袋,颤抖着嗓音喊道: “进来吧!嘶……好冷好冷……凰儿净会骗人……有太阳也是冷的……” 纪凰闻言推门进房,刚走进去就看到床上那一坨冒出头颤抖的包子。 “噗嗤!哥,你干嘛呢?” 原谅她不厚道的笑出了声,实在是自家哥哥太逗了,为啥要把他自己裹成一个球体? “冷冷冷冷冷啊!哼哼……不许笑……凰儿你穿这么少不冷吗?要不要回房去加两件衣服?” 他盖着被子都好冷,自家妹妹居然穿着这么单薄的衣服到处跑,真是看着都让人发抖。 “得了吧,我又不冷。” 纪凰无奈的翻个白眼,把怀里捧着捂热乎了的羽绒服丢了过去,继续开口道: “快换上衣服起床,我和表姐等你用早膳。” 纪宁还没反应过来,一团热乎乎的衣服就抛到了他脑袋边上。那上边传出的热气,让他兴奋的蠕动着被被窝包裹的身躯,蹭啊蹭的扑了上去。 嗷嗷!凰儿真好! 纪凰无语的嘴角抽搐,不再去看自家经常性犯二的哥哥,转身走出去关门离开。 …… 而此刻,与这里间隔千山万水的一条小道上,一匹骏马疾驰而过带起一阵狂风,就连周围所有草木都向那边偏倒。 马背上,黑袍女子目露期盼,素来冷酷的神色放缓了几分。 纪宁,等我。 …… 西玖帝国,帝都,皇宫。 凰栖宫里,纪宸吟、晨泽语、纪宸竹、沐瑾宣四人围坐一堂。 没了姐姐表哥表妹在这里,沐梓昕也不太好意思一人坐在四位家长旁边,索性抱着咿咿呀呀的沐梓佑去御花园里闲逛去了。 内殿里,围坐起来的四人神色凝重。没了沐梓昕在一旁坐着,她们的谈话也少了许多顾忌。 “派去北霄潜探的暗卫已经查出了些线索,关于许忠义的身份证据,她们已经在着手收集。” 此刻的沐瑾宣格外认真,一板一眼的讨论着公事,严谨的画风和平时截然相反。 “让她们尽快,朝中许忠义一派的人愈发活络起来,再不打压一下怕是要反了天了。” 纪宸吟接下了沐瑾宣的话,想起纪凰曾经提醒她要小心的事宜,顺着继续朝沐瑾宣道: “北霄皇室暗中与许多势力都有牵连,尤其是天命门。所以让她们暗中调查时一定要谨慎小心,在北霄切不可露出马脚。” 沐瑾宣闻言点点头,端起茶杯灌了口茶,皱着眉头沉思不语。 纪宸竹和晨泽语相视一眼,皆是无奈摊手,表示很难参与这些国家大事。 世上虽有什么“治国如治家”之类的说法,但国与家总归是不同的,哪能那么简单的归为一体? 他们虽说位高权重,见的做的经历的都比较多,与别的男儿有些不同。但再怎么说他们总归是男子,很难做到如女子那般谋划布局。 …… 另一边,御花园。 天气渐渐转冷,来御花园闲游的皇侍、皇子、皇女也少了许多。偌大的园子里,放眼望去就只有沐梓昕抱着沐梓佑在游晃。 “咿呀!呀吖呀!” 沐梓佑趴在沐梓昕怀里蹦啊蹦,蹬着小短腿挥着肉胳膊,不知道想要干些什么。 沐梓昕连忙抱紧了她,顺着她伸手的方向望去,只见一朵海棠花开得正俏。 看了看那朵海棠,再看看怀里一脸渴望的小妹,九皇子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违背了自己的美学,伸手就上演了一幕辣手摧花。 沐梓佑肉乎乎的两只小肥手抱紧比她小脸蛋还要大的一朵花,咧开嘴笑得“咯咯咯”的,“咿呀咿呀”不知在说些什么。 不过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但是沐梓昕还是能感觉到怀中小娃娃的兴奋。 “你呀!小小年纪就爱花,长大了可是想如你凰儿表姐一般祸害世间公子们?” 沐梓昕笑着打趣一句,见怀里的小娃娃依旧笑得欢快,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抱着她走着。 “罢了,你还小着呢,即使听了你也不知哥哥在说些什么……” …… 御花园假山边,波光粼粼的玉液池倒映着三人的身影。 “父侍!皇姐!你们说话啊!刚刚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身穿浅紫色长衫的男子表情狰狞,伸手紧扣住对面白衫男子的肩膀,染着泪光的眼眸满是不敢置信。 他刚刚听到了什么……父侍居然说让皇姐好好听姨母的话?说姨母毕竟是皇姐的生身母亲? 这……父侍和姨母是姐弟啊!这是什么关系啊?! 姐姐是姨母的女儿,是父侍背叛母皇的证据。那他呢……他究竟是母皇的儿子……还是姨母的? “啊!你们说话啊!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们说啊!” 不!他不信!他是西玖帝国的八皇子!才不是私通的杂种!不是! 许莲雅看着面前的儿子,再看看一旁已经不耐烦的女儿。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他的心还是偏向了寄予厚望的女儿。 “你母皇罚你在祈安祠禁闭三月你忘了吗?!现在竟敢私自离开?还跑来这御花园玩闹?若是你母皇发现怪罪下来,为父都帮不了你!” 自从一个月前在揽月楼闹了那一场、把纪宁从楼上推下去了之后,还不等沐瑾宣和纪宸吟开口,众多官员就亲自登门告罪,言明家中小辈的处置结果。 所有涉及此事的公子都已经被家中母亲处置得毕生难忘,估计以后他们哪怕是见到了纪宁,也会绕开路走。 而在那天那群人中,沐连城当然是首当其冲被罚的最惨的。祈安祠三月禁闭、手抄万册经书,这已经算是对皇子来说很少有的严惩了。 第118章 “父侍!你不要扯开话题!刚刚的话,究竟是真是假?!你说啊!难道皇姐真是姨母的女儿?!那我呢?!我是什么?!一样的杂种……啊?!” 沐连城越说越急躁,说到最后几乎是大吼着在质问。 “啪!” 还不等沐连城吼叫完,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只见沐嫣桐一脸嫌恶的收回了手,而喋喋不休的沐连城捂着脸侧向一旁,嘴角滑下一条血迹。 “好了嫣桐!怎么说城儿都是你的弟弟,你怎么能这样……” 好歹有着十几年的父子情,许莲雅虽说偏心沐嫣桐多一点,但还是偶尔会心疼沐连城这个儿子的。 “父侍!” 沐嫣桐冷着声音打断许莲雅的话,看向沐连城的眼神没有丝毫温度,语气满是嫌恶继续道: “八皇弟该好好管教着了!这么大声,是怕别人听不到吗?!” 许莲雅本想再调节两句,但是见到女儿此刻冷硬的表情,再想想刚刚儿子的音量,思索一番之后还是顺着沐嫣桐的话朝沐连城道: “城儿,今日之事你就烂在肚子里,当没曾听到过。不论是对谁,你都不能提及半个字,知道吗?” 沐连城闻言低头不语,不停的擦着眼泪,红肿的眼睛里蕴满了从未有过的怨恨。 许莲雅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是在认真听,慢慢放柔了语气继续道: “城儿你放心,不论如何你都还是这西玖帝国身份贵重的八皇子。只等着你皇姐娶了正室,你便可以开始挑选妻主了。以你的身份,到时嫁过去一定是达贵正夫……” “父侍,儿臣该回去继续受罚了。” 许莲雅的话都还没说完,沐连城就行礼转身,交代完这一句之后转身离开,不理会身后两人怪异的神色。 等到沐连城走远之后,许莲雅还愣在原地,朝着他离开的方向伸了伸手,又立刻收了回来。 沐嫣桐看着许莲雅眼底那点担忧愧疚,不屑的扯开嘴角,用一贯文雅的声音朝着许莲雅提醒道: “父侍,连城性子冲动,知道的太多怕是会……” 最后的话虽然沐嫣桐并没有说出口,但是向来了解女儿的许莲雅怎么会不清楚这话中的深意? “嫣桐!城儿他……他是你的亲弟弟啊!” 连一起长大的亲弟弟都狠得下手,那他这个父亲在她心里又有几分重量? 沐嫣桐望着沐连城离开的方向嗤笑一声,转头朝着许莲雅冷声道: “不同母,何来亲弟一说?” 这个世界女方为尊,只有同一个母亲才配她称之为弟弟,同一个父亲的算哪门子亲弟? “嫣桐……你……你……” 许莲雅唇瓣颤抖着望向沐嫣桐,开口哆嗦了两句却不知该如何继续说,只能无力的叹了口气,低头掩去眼眸中的凄凉。 “呀唔!” 就在沐嫣桐和许莲雅都安静下来之后,一声叫喊让这块地方的所有人都心头一惊。 许莲雅刚刚平静一点的心绪再次提了起来,紧张的四处张望,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沐嫣桐眼里染上森森杀意,迅速的锁定了声音的来源,缓步朝着假山旁一处灌木丛走去。 沉重的脚步声在这凝固的气氛中显得格外清晰,一步、两步、三步……逼近…… 就在沐嫣桐准备伸手掀开灌木丛的时候,一只灰黑色的猫突然窜了出来。猫似乎受了惊吓,在她手背上抓了一爪,然后就迅速窜远了。 沐嫣桐咬紧牙,抬起手时手背上已经浸出血珠,血液开始一滴一滴滴落在地。 不远处的许莲雅拍着胸口看着那猫跑远,等到确定没什么动静之后才急忙跑到沐嫣桐身边,掏出一方手帕给她捂着伤口。 “也不知哪来的野物,居然见人就抓!瞧着嫣桐你都流血了,快回宫里包扎一下吧!” 许莲雅满脸都写着担忧,略显刻意的关心话语让沐嫣桐没心思再听,点了点头捂着手离开了。 许莲雅看着她明显不耐的背影,攥了攥手又无可奈何,只能提步跟上。 等到这两人离开一会儿过后,假山边刚刚传出叫喊声的灌木丛里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道清瘦的身影小心翼翼的拨开灌木丛走了出来,怀里还抱着一个不停扑腾的娃娃。 沐梓昕长吁一口气,连忙松开了捂着沐梓佑小嘴巴的手,背着沐嫣桐两人离开的方向,朝着凰栖宫赶回去。 刚才不知哪里窜出来的猫,来的真是时候。 他出宫时想着就在御花园走两圈,根本就没带暗卫,甚至连个宫侍都没带。若非是那只猫窜了出去,恐怕今天他凶多吉少。 而隐在暗处,默默盯着沐梓昕和沐梓佑的男子也松了口气,抽空拍了拍手上的猫毛。 十八皇女如今年幼,又被各方忌恨,主子特地吩咐他隐在宫中保护好十八皇女,以免其遭遇不测。 幸好他刚刚一直跟着没有松懈,否则真不知九皇子和十八皇女被沐嫣桐发现之后会是什么后果。 天呐!他这么认真,回去之后一定要向雨凝护法申请涨工钱! 不过!等等……!刚刚沐连城说什么?! 沐嫣桐是他姨母的女儿?! 他姨母不是……许忠义吗?! 臣卜木曹! 不行!这件事一定要尽快传暗报告知主子! …… 凰栖宫里,聊完天嗑完瓜子准备散场的四位家长正有说有笑的踏出宫门,还没开口道别就看见沐梓昕抱着沐梓佑匆匆忙忙的疾步小跑过来。 “小昕这是怎么了?跑的这么急?” 晨泽语连忙掏出一方手帕擦着沐梓昕额头上的细汗,纪宸竹也上前接过了不听扑腾的沐梓佑,一边把小娃娃抱在怀里哄一边拍打着沐梓昕的后背。 “可是出了什么事?先别急,父君在这儿呢,慢慢说。” 不擅长哄孩子的沐瑾宣和纪宸吟也围了过来,安静的在旁边听着,等待沐梓昕的下文。 然而沐梓昕因为抱着沐梓佑跑的太急,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听到晨泽语和纪宸竹的问话之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望向沐瑾宣。 看着自家乖乖儿子望向自己时这略带尴尬纠结的眼神,沐瑾宣突然眼角抽搐,有种莫名不好的预感。 纪宸吟看看沐梓昕,再看看沐瑾宣,随即毫不犹豫的把沐瑾宣推到一旁,望着乖巧的外甥放柔了声音道: “小昕别怕,想说什么尽管说,说错了都没关系,姨母给你撑腰。” 沐梓昕咬着唇纠结的看了沐瑾宣一眼,随后瓮声瓮气语速飞快道: “雅皇侍和许丞相私通沐嫣桐不是母皇的女儿。” …… 话落的瞬间,空气死一样的……寂静…… “那这么说来许莲雅就不是许忠义的胞弟了。我们现在只要查出了许莲雅的真实身份,再结合北霄那边的调查,就能很快的拔除许家了。” 一旁被绿了的沐瑾宣丝毫看不出该有的愤怒与涩然,反而一本正经的思索着刚刚的公事,似乎还有些棘手事得以突破进展的喜悦。 小心翼翼等待着沐瑾宣反应的纪宸竹、纪宸吟、晨泽语、沐梓昕四人:…… 这个反应……还真是瑾宣(母皇)的画风。 “咿呀咿呀!” 沐梓佑滴溜着水亮亮的大眼睛,欢快的挥舞肉胳膊。虽然不知她在乐什么,但其余人的视线还是被她吸引过去,不自觉的跟着她咧开了嘴角。 在意之人安好便已足矣,至于那些不相干的旁人,何必为其烦心? …… 御天帝国,帝都,皇宫。 御游园里,金碧辉煌张灯结彩,歌舞升平觥筹交错。那当做摆饰的琉璃灯盏集体散发的光芒,都堪以比肩这里冬日的阳光。 来往宾客的脸上多半都挂着公式化的笑容,朝着身边所有高官达贵举杯交际。 身份高的人都不会在宴会时出现得太早,因为她们需要暗中观望,找到最好的制高点,谋取最大的利益。 而身份一般的人自然要早早前来拉帮结派打好关系,争取在高位人员面前露个脸刷个好感,今后也能仕途高涨一路高升。 总之,虚伪而谄媚,厌恶且热衷。 被御萦雪派宫侍一遍遍催促之后,御弈卿压住快要暴走的弑云弑月,提前到达了御游园宴场。 想来今日宴会过后,御萦雪也将要被当做棋子稳固其余势力了,犯不着为其费心。 倒是阿凰……昨晚闹他闹到那么晚,今日又早起为他备好了早膳才离开。她才十四岁,只休息那么两三个时辰,总归对身体不好。 想到昨晚床笫之间的荼靡缠绵、还有她的肆意撩拨,御弈卿心里一个激灵,浑身上下一阵酥麻。 嗯,以后晚上不能再让她那么闹了。 虽然他们二人一直未曾突破最后一道防线,但在这道防线内,他们却是做尽了夫妻之间的亲密举动。如今这样……与那样了好像并没有什么差别。 …… “琉璃国女皇、皇君驾到!” …… “哈苏达部落女王驾到!” …… “青阳国太女驾到!” …… “皇君、太女殿下驾到!” …… “北霄帝国太女殿下、端康郡侯驾到!” …… “东辰帝国四皇女、国师驾到!” …… “南罡帝国太女殿下、四皇子、太师驾到!” …… 御弈卿兀自思索的时间里,各方势力的使者也不慌不忙的入场。 随着入场人员身份地位的不断上升,整个宴会上的氛围也越来越谨慎。身份稍低些的人就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惹不得的人,落得个无法预估的下场。 方圆数百亩的御游园,原本大到了要花上一两个时辰才能大概游走一圈。可现在聚集了天下数以万计的各方使者之后,有些席位上竟然还显得有些拥挤。 由于五大帝国的人都坐在宴场的中心区域,那么这一片区域的布置就一定要宽敞明亮奢华舒适,所以只能委屈许多附属小国的来使挤一挤了。 “女皇陛下、十二皇子驾到!” 第119章 随着宫侍这一声尖锐的通禀响起,这场盛宴的主角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只见在场所有人或弯腰或跪拜的行礼,而最中间的那一条廊道上,则是缓步走来两人。 走在前面的御锦枭一身明黄色的帝皇凤袍,中年的身形略有些松弛,却也为她增添了几分女皇位上的岁月沧桑。 走在御锦枭身后、一身绫罗锦缎的白衫男子,赫然就是今天这场盛宴的主角——御萦雪。 高贵的身份地位、精致的衣衫首饰、天生的动人容颜、训练的端庄姿态……这些无一例外的都成了御萦雪的闪光点,吸引着宴场内众多女子的视线。 感受着四面八方或打量、或倾慕、或嫉妒的各种眼神,御萦雪依旧不改脸上的温柔。仪态端庄的跟在御锦枭身后,昂首迈向他的席位。 而很巧的是,他的席位恰好就在御弈卿的席位旁边。 以往不论是什么宴会,御弈卿的席位都被安排在没人会注意到的犄角旮旯里。 原本弑云还在纳闷为何这次苏叠雪会把他家主子安排在这么靠前的位置,原来竟是为了对比衬托出御萦雪的得意! 随着御萦雪的落座,汇聚在御弈卿身上那些不怀好意的嘲讽眼神也越来越多。 起初御萦雪没有到场时,或许还会有少数人觉得御弈卿可怜。可在御萦雪的强烈对比之下,似乎所有男子都被比了下去。 现在那些人自然也没心思同情御弈卿,只一心想着推一个最惨的人和御萦雪做比。毫无疑问,御弈卿就是他们推出去的那个最惨的人。 一美一丑、一优一残的强烈对比下,自然所有难堪都是御弈卿一人扛着了,谁让他残废毁容呢? “众位来使肯千里迢迢赏光一聚,着实让朕心里欢喜。” 御锦枭坐上首位之后朗声开口客套两句,举起酒杯朝着下方众多人继续道: “来!朕敬诸位一杯,祝大家此行玩得尽兴!” 下方密密麻麻的人闻言陆续举杯,众口一词的回应着,看起来是一派和谐热闹的氛围。 主人家面子上都做得这么客气了,前来出使的众多使者不管心里怎么想,但至少形式上得做足了戏,不能让人挑出错处。 御锦枭带头喝下一杯酒,看着下边所有人都恭敬弯腰的模样,不可抑制的内心膨胀。 她就喜欢被所有人恭维奉承着,这样能极大程度的满足她的虚荣心,给她一种手握天下命脉的澎湃感觉。 “话说回来,本太女到现在还没见着西玖的使者。御皇与十二皇子都已经入场了,西玖御使还没到,这也未免太托大了。” 严洛光放下酒杯后,状似不经意的朝身旁的欧阳涟风议论着。 这两天南罡御使和西玖御使掐架的事在整个驿馆闹得沸沸扬扬,昨天这欧阳涟风的弟弟还不得不去给纪凰的哥哥赔罪认错,这口气想必位高权重的欧阳涟风是咽不下去的。 “毕竟是战神王爷,架子端的大些也是正常的,我等还是少说的好。” 欧阳涟风本来是不屑于和严洛光讲话的,但一想到这两天在驿馆所受的侮辱,她就恨不得生撕了纪凰,自然也就不会放过任何给纪凰下刀子的机会。 “欧阳太师此言差矣。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次得胜就这么张狂,这般下去西玖可不是要把尾巴翘上天了吗?” 一想到北霄帝国赔出去的几座城池和大半国库,严洛光就恨不得把纪凰剥皮拆骨。 欧阳涟风闻言,只是笑着摇头并未答话,和严洛光打过招呼之后转身走向了自己的席位。 胜败乃兵家常事?呵! 西玖北霄那一战持续近半年之久,中间大小战役何其之多?北霄派出的军队数量接近西玖的两倍,而西玖一场未败。 这样的战绩,真不是一句时来运转可以带过的。纵使其中掺杂了某些因素,但其主要原因还是纪凰的指挥。 纪凰用兵如神,甚至远超隐族月氏嫡系成员,这一点事实无法否认。 北霄与西玖之间的敌对关系一直都摆在明面上,严洛光针对西玖之人自然也在其余人意料之中。 而她与这严洛光可不同,她虽是隐族核心成员,但现在的身份只是一国太师,还没有到能妄议两大帝国政事的地步。 况且她虽厌恶纪凰不知好歹的狂妄嚣张,但却也还知道不值得为这点小事与纪凰正面为敌。 毕竟若是她在俗世中的举动太过放肆,欧阳家族其余人必然会知晓,到时候四长老一脉的人又要被打压,细算起来得不偿失。 严洛光看着欧阳涟风转身离开,心里冷哼一声暗骂懦妇,随后一转身回了自己的席位。 被严洛光这么一提,御锦枭不着痕迹的扫视完这一片区域的宴场,这才发现真的没有见到西玖的御使。 感觉被拂了面子的御锦枭沉下脸,正准备让人去驿馆提醒一下西玖御使进宫赴宴时,一道嘹亮的通禀声响起。 “西玖帝国邪王殿下、太女殿下、宁郡侯驾到!” 短暂而嘈杂的议论声过后,整个宴场再次沉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闲庭漫步般走进来的一行人,偶尔有一两人窃窃私语议论几句,也是很快就闭上了嘴。 猎猎寒风中,无数人罗带飘舞,却也抵不过那一人银袍翻飞。 魅惑苍生的绝色容颜做底,妖冶慵懒的银袍禁锢勾勒,撑得住她一身桀骜邪肆。 冷冽疏离的凤眸仿佛尽收世间一切光景,古井无波。神秘却又幽深,仿佛无边的漩涡,陷入便难以自拔。 纪凰、纪宁、沐梓泫三人并肩在前面走着,身后跟着西玖使团的一众官员,不慌不忙的走到御锦枭的面前站定。 “西玖御使参拜御皇。进宫路上有事耽搁了,还请御皇见谅。” 沐梓泫温雅的开口问安,还不等御锦枭和苏叠雪开口刁难,她就直接朝后面挥挥手。 而跟在她们三人后面的西玖使者也极其上道,连忙抬上来三个大箱子,麻溜的打开。 只见刹那间流光溢彩,三个箱子里面全是世间罕见的珠宝首饰,不论从原材料还是工艺而言都堪称极品。 这样的礼,没有拉低御天皇子的档次,更没有西玖奉承依附的意思。 不多不少不滥不缺,礼物的价值在恰到好处的规范区间,清楚的显示出西玖面对御天的态度。 她们不带任何第二帝国的谦卑或崛起帝国的骄傲,她们只是受邀前来的使者,不卑不亢。 “小小薄礼,还望能供贵国十二皇子闲时一乐。” 沐梓泫不愧是被容琮竭力教导的唯一学生,虽然说话温雅无害,但却处处显露着大国储位的气场,丝毫不见半点慌张。 西玖帝国如今正是国库充盈、快速发展的时候,哪怕只是按标格来送礼,都已经是整个宴场上所以送礼使者中少见的阔绰了。 得了这么多珍宝,原本心情有些不爽苏叠雪也喜笑颜开,一派情谊深重的模样笑着开口道: “西玖诸位御使初来御天,不适应严寒天气是正常的,因此来晚何错之有?” 苏叠雪说着,妩媚的眼神扫过席位中的严洛光、欧阳涟风、萧阮琛三人,最后还是停留在纪凰身上,毫不掩饰的赞许道: “西玖战神邪王名扬天下,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诸位使者别站着了,请入座吧。” 女皇陛下为萦儿预定的四个妻主人选里,他觉得这西玖邪王倒是不错。目前看起来,算是四人里最为合适的。 御萦雪闻言,不可抑制的又多看了纪凰一眼,脸上染了几分羞怯。 世传西玖邪王‘一袭银袍邪魅惑世’,起初他还不信,只觉得传言夸大,甚至还构想过这纪凰的样貌。 可今日见了,他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传言仅仅那八个字,何能尽述她的风姿? 在御萦雪身旁,御弈卿若无其事从容不迫的继续倒着茶,只是那双星眸中的寒意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 弑月看着自家主子已经连着灌了三杯茶了,不知所措的望向自家主母的方向,却恰好对上了风啸望向他的目光。 被搭档扣狗粮的弑云:……别无视我好吗? 沐梓泫不着痕迹的看了苏叠雪一眼,再看看姿态难掩高傲的御萦雪、以及御萦雪身边坐在轮椅上气质熟悉的男子,最后把视线收回来落到了纪凰身上。 表妹,这情况好像比想象中复杂了一点啊…… 纪凰感受到身边这道视线后瞥了沐梓泫一眼,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随即敛眸冷声道: “多谢御天皇君夸赞。” 话落,纪凰率先迈步走向西玖的席位掀袍坐下。纪宁也望着十三皇子的席位眨眨眼,随后扑腾的腿跟上自家妹妹的脚步。 沐梓泫这段时间被自家这对表弟表妹整懵了,伸手摸了摸鼻尖,领着一众西玖使臣跟过去坐下。 在御锦枭和苏叠雪的带动下,宴会的气氛慢慢的活络起来。 不少男子凑近过来,围在御萦雪身旁夸赞奉承,极尽所能的讨他欢心,想要抱上这条大腿借以打入高权的圈子。 也有许多抱有幻想的女子,对着御萦雪大献殷勤。御萦雪虽知御锦枭不会让他嫁给这些人、也知自己不会看上这些人,但他还是享受着婉转周旋、从不拒绝一切示好。 因为在他眼里,这些人的追求都是他魅力的象征。他可以安心接受别人的一切示好,因为这些是她们自愿的。 宴会温度慢慢爬升,而西玖邪王殿下却就像完全不在这个频道。 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角落里,只见纪凰侧头望向御弈卿的方向,凤眸里散去冷漠盛满柔情,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极尽勾魂极尽诱惑。 御弈卿心尖一颤,手中的茶杯都在空中停顿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安心的笑意。 她啊…… 第120章 宴会的温度一再爬升,爬升到不少世家公子和她国来使都纷纷上台表演。 在拘谨守礼的范围内狂热放纵之后,沸腾的空气自然就该开始慢慢平静下来。而这个时候,一直跳脱在频道外撩夫的邪王殿下,自然也就该被点名了。 “这宴上这么多风姿不凡的少年儿郎,西玖邪王可曾仔细看看?” 看着纪凰对一切表演都表现得兴致乏乏,御锦枭不舍的收回了落在弹琴少年身上的视线,好着脾气开口询问。 而御天女皇的开口,自然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力。感受到朝自己身上聚来的视线,纪凰单手撑着脑袋,懒散掀眸回道: “御皇都已开口夸赞,想来众位公子的风姿定是极好的。只怪本王是个俗人,欣赏不来。” 好好的突然问她干什么?她全程都是掉线状态好吗? 御弈卿闻言继续夹着面前的清炒莴苣,只是面具下清冷的眼底却多了几分笑意。 她在开口的前一秒,好似还在鼓着腮帮子对他撒娇,恐怕连上台表演的人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吧。 “邪王说笑了!西玖帝国当属五大帝国中最养人的帝国,看令兄便知西玖男儿该是怎样的水灵劲儿啊!想必是邪王看惯了西玖秀丽男儿,看不习惯御天男儿的粗放吧?” 御锦枭把视线转向纪凰身边的纪宁,毫不掩饰眼中的喜爱赞赏。 在一旁静坐的御拓池心里一凛,这老女人莫非是盯上了…… 纪凰凤眸眯起,坐正了身子把一旁的纪宁挡在身后,声音冷冽道: “正如御皇所说,西玖男儿秀丽、御天男儿豪爽,各有千秋罢了,何来高下之分?倒是兄长在西玖娇纵惯了,这些天难以适应御天的生活,让御皇见笑了。” 这御天皇室的女人是没见过男的吗?一个一个的都盯着自家哥哥干什么? 比起这些色谷欠上脑的人,她还是宁愿把自家哥哥交给简墨离那个面瘫脸。 纪宁乖乖的坐在自家妹妹身后,撇撇嘴在心里疯狂哔哔。 他还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能有这么大的吸引力,简直就像被苍蝇盯上的臭鸡蛋…… 沐梓泫抬头看了一眼,坐到纪宁另一边,和纪凰一起把他护在身后。 “宁儿表弟是不是闷着了?看起来气色不太好。凰儿,你带宁儿出去转转吧!” 带出去好好走走,省得这里一堆人打着她们宁儿表弟的如意算盘。 纪凰微微侧目,恰好迎上御弈卿朝她望过来的眼神。只见御弈卿微微颔首,嘴唇开合着无声说道“放心”。 “本王带兄长闲游片刻,请御皇见谅。” 和御弈卿打过招呼之后,纪凰直接拍拍纪宁的肩膀,提着后衣领把人拎起来,简单的朝御锦枭交代一句就转身离开了。 宴场内所有人望着那嚣张至极转身闲游的两道背影,在心里咕咚一声咽了咽口水。 这特么……也太不把东家放在眼里了吧?!这真的是来出使的吗? 空气陷入了片刻的寂静,随后传来的是御锦枭强忍怒意的爽快笑声: “没想到西玖邪王看着冷冰冰的一个孩子,对兄长倒是好得很,骨子里是个会疼人的!也不知将来是哪家男儿,能将这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啊?” 话落,不少听了御锦枭这话的男子都开始浮想翩翩,宴会的气氛也不似前一瞬那般凝固。 御萦雪拿着手帕半掩嘴角,略有些娇嗔的朝身边围着的众多公子开口道: “也就母皇的身份才能这样打趣邪王殿下了!战神再怎样都是战神,百炼钢哪怕是化为绕指柔又如何,还不照样是威慑天下的存在?” 在他身旁的公子们不管心中有着怎样的想法,都终究是不敢言说的。以他们的身份,也只能附和着御萦雪的话。 “当然了,毕竟是战神王爷嘛!不过萦雪堂哥,皇姑母似乎很看好邪王殿下,你是不是也……嗯哼?” 在众多公子里面,也就只有顶着郡侯身份的杨预能这样和御萦雪打趣一两句了,而且还是在御萦雪心情不错、不和他计较的情况下。 其余人听着杨预的话,心里对御萦雪或多或少都有些嫉妒。 哎!这就是会托胎的好处啊!生下来就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从小到大锦衣玉食受人恭敬,如今嫁人也是由他先挑选最好的女子。 御萦雪闻言摆出守礼的规矩模样,朝杨预嗔怪道: “堂弟在胡说些什么!邪王殿下年少有为,母皇赞许也是正常,这与本皇子何干?此话若是传到旁人耳中去,还不得毁了邪王殿下的名声!” 御萦雪这话虽然乍一听是在撇清关系,但细细品来却每一字每一句都在凸显出他与纪凰的身份之匹配,更表现出了他在意女方名声的贤惠。 其余人闻言也都只敢在心里厌弃几句,面上却不得不谄媚附和着。 “是是是!萦雪堂哥现在与邪王殿下之间还没什呢!” “十二皇子如此盛颜,想来纵使是再冷漠无情的百炼钢,都该化成绕指柔了吧!” “好了快别说了,十二皇子脸都红了!” “……” 而此刻,被所有人忽略无视、坐听全程的正室邪王君,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唔……没曾想他家阿凰竟有如此多的男子觊觎着……还真是让他心里有些泛酸啊! …… 而此刻,被如此多男子觊觎着的邪王殿下,正带领着她家傻愣哥哥找到一处无人的僻静地方,然后将手放在嘴边吹出一声尖锐的哨响。 “啾!啾!” 天空中,一只雪白的巨鹰展开双翅俯冲而下,却在快要接近纪凰两人时慢慢降缓速度,乖巧的收起翅膀站在纪凰伸出的胳膊上,鹰眸中带着依赖顺从。 纪凰感觉到胳膊上传来的沉重压力,翻了个白眼伸出另一只手顺着这一团大雪球的鹰羽。 原本肉团子在一个多月前回到曼城浪了几天,之后就又不知道飞哪浪去了。可没想到她今日清晨起床时,居然发现这小家伙循着气息找到了驿馆。 自从学会了自己猎食之后,肉团子就极少在纪凰面前等待喂食了。只有想念熟悉味道时,才会黏在她身边求投喂。 大清早寒风瑟瑟的,看到这小家伙叼着一只鸡站在她窗边,那场面让纪凰这个“后妈”都有些舍不得把它丢着不理。 于是乎,做了一只烤鸡的邪王殿下,赴宴时就晚点了。 看着面前这坨肉团子享受的可爱小眼神,纪宁也搓着手跃跃欲试。但无奈肉团子不喜欢除爹娘之外的任何人接触,他也就只能收回手,在心里痒痒一阵了。 …… “好了都别闹了。要说这邪王殿下啊,虽是许多人的梦中妻主,但她终究是战神,想来眼光也必定是极高的,一般男子也只能梦中寄相思了。” 宴场内,御萦雪笑着打断了身旁那些男子的话,突然转向御弈卿继续开口问道: “你说是不是啊?十三皇弟。” 心中正在酿醋的御弈卿被御萦雪这一问拉回了思绪,神色自若语气平淡的回道: “嗯。” 在御弈卿身后,弑月弑云两人努力憋着笑,在心里想着: 嗯,咱主母确实眼光极高,一般男子也只能梦中寄相思了。 御萦雪看着御弈卿这万年不变的漠视态度,只觉得他是心中嫉恨却不敢言说,随即和身边男子们讨论得更加频繁,甚至屡次把矛头引向御弈卿的腿和脸。 然而御弈卿依旧是一副“任尔千言万语,我自专注饮食”的状态,完全就像听不到御萦雪那些人的话一样,自顾自的喝着茶水。 随时注意着未来表妹夫的沐梓泫吃两口就抬一次头,每次都扫视过不同的地方,但每次都能恰好“不经意的”把视线从御弈卿的席位上扫过。 感受到自家主母的表姐很有规律性的间断扫视,弑月弑云偶尔会对上她的眼神微微颔首,嘴角扯出一抹友好的微笑,内心总结道: 嗯,主母一家都是护短狂。 一而再再而三被无视之后,御萦雪也拂袖坐好,不再上去自讨没趣了。 在这期间倒是有不少女子上前和御萦雪搭讪聊天,但身份低的都直接被御萦雪忽视了。有些出身不错的女子向他示好时,他也是一如既往棱模两可的态度。 等到宴会最狂热的高潮部分快要平息时,在外面游荡了一圈、抚慰了肉团子幼小心灵的纪宁、纪凰兄妹俩才不紧不慢的回到宴场。 而此刻,与严洛光闲聊的御锦枭也注意到了回席的兄妹两人,随即朝严洛光挥挥手结束了在她看来毫无意义的交谈,而后转向纪凰道: “西玖邪王这一去可真是错过了许多精彩演出,辜负了宴上众多儿郎的心意啊!” “朕听说邪王至今无夫无侍后院空荡?十四有余的女子,又是府中独女。虽说如今是在建功立业的年纪,但终究得繁衍后嗣啊!” 御锦枭话音刚落,宴上不少人的心思就活络起来了。 无夫无侍! 年少有为! 身份尊贵! 这样的大腿都不抱,是不是傻?! 四周的眼神渐渐灼热起来,而在灼热视线中央的纪凰不为所动,漫不经心的答道: “本王并非不娶,而是在等一个能让本王开口言娶的男子。” 纪凰此刻这话,语调虽是一贯的邪肆慵懒漫不经心,但其中的认真却直击人心。 第121章 御弈卿闻言指尖一颤,随即继续轻呷杯中茶水。 这看似云淡风轻的外表下,只有他自己知晓胸腔中那颗心脏跳动的轰如鼓震。 御锦枭听着纪凰的话,脸上表现出些许诧异,很是好奇的继续问道: “那今日见了这么多儿郎,邪王可曾寻到想要的?”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着纪凰的回答,包括已经差不多猜到答案的那几人。 许多公子都抱着最后一丝幻想,希望能从那抹薄唇里听到自己的姓名。 虽然今天他们比不得御萦雪耀眼,但这邪王殿下对所有人都脸生,说不定就看上自己这一款了呢? “想要的嘛……”纪凰将这四个字放在嘴里斟酌片刻,随后轻笑一声朝着御锦枭问道: “若本王说想要御天一位皇子,御皇当如何?” 纪凰并不直接说明,而是反转过来把问题抛给了御锦枭。 御锦枭先是一愣,随后大笑一声,连忙朝着纪凰道: “能入得邪王的眼,是朕那皇儿的福分!邪王相中了谁,尽管说来便是。若你二人两厢情愿,朕也断然不能棒打鸳鸯,自然是会筹备厚礼赐婚!” 在御锦枭看来,在座的御天皇子里面,也就只有她精心培育的御萦雪最为优秀。所以她也就理所当然的觉得,纪凰看中的一定就是御萦雪。 只等御萦雪牢牢抓紧纪凰的心,打入西玖内部,让西玖紧紧依附御天,那御天帝国第一帝国的地位不是更加无可撼动吗? 此刻御锦枭仿佛已经看到了将来管治御天、西玖两大帝国的美好光景,眉梢都笑出了几条皱纹。 而宴上大部分人也如御锦枭一般,理所当然的就觉得纪凰看上的一定就是御萦雪。虽然有些失落,不过也在他们意料之中,所以并未有太多震惊。 十二皇子席位上,端坐的御萦雪看了一眼纪凰,在四周各种各样的眼神下红着脸低下了头,一副任由父母做主的顺从模样。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纪凰嘴角噙着一抹笑,缓缓站起身吹响口哨,目光如炬望向那带着面具坐在轮椅上的人。 御弈卿凝眸对上她的视线,握着茶杯的手有一瞬间的停滞颤抖,嘴角不可抑制的勾了起来。 坐在纪凰身边的纪宁揪着手里的大馍馍,一边往嘴里狂塞一边期待着接下来成桶的狗粮。 而坐在纪宁身边的沐梓泫,就只想这么静静地坐着看自家表妹虐狗。 由于御弈卿的席位紧挨着御萦雪的,一时间所有人都以为纪凰深情凝视的人是御萦雪。 御萦雪匆匆抬头看了一眼,随即心跳如雷的再次低头,不敢直视那双凤眸里的深意。 那是一种他无法言说的感觉,是宠溺、是纵容、是依赖、是陪伴、是信任、是疼惜…… 总之,那眼神感觉就像在看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人一样,而自己不是今天才第一次见她吗? “啾!” 随着纪凰的口哨声落下,一声鹰唳响彻天际。雪白的巨鹰划过天空,以极快的速度俯冲直下,绕在纪凰身边盘旋两圈之后飞向男子席位。 许多男子被这看起来凶猛无比的飞鹰吓得不轻,连忙站起来退开老远。皇子、郡侯、公子、宫侍推搡在一起,场面变得一度混乱。 就连从出场到刚才一直都仪态端庄的御萦雪,此刻也挤在混乱的人群里找安全感。 顿时间,那一片皇子区域就只剩下御弈卿一人端坐在轮椅上,身后站着两名巍然不动的小厮。 而纪凰的步伐依旧没有半点迟缓,坚定而有力的迈向她心中的方向。 万鹰之神开路,冬风寒日为背景、满园权贵做衬托,那个震慑天下的战神王爷就这样步伐坚定的走向了世间女子避之不及的残废丑颜。 这样的坚定,一如当日称霸杀手界的血宫之主宣告天下,他的妻主只是一个新起势力的头目。 随着两人之间距离的不断缩减,再看不出来其中的深意,那宴会上这些人可就真是白活这么多年了。 纪凰一步一步靠近,御弈卿也将轮椅调转了方向。静默对视间,这整片天地都恍若无存,她们眼中只能容得下彼此的身影。 “西玖邪王!” 御锦枭出声喊了一句,随后发现自己有些语气过激了,连忙笑着调整了情绪,继续开口问道: “邪王莫非是与十三皇子相识?” 众多皇子里面,纪凰哪怕是不选御萦雪,选其余任何一个她都可以欣然接受。可她,却偏偏选了御弈卿。 在她的所有儿子里面,唯有一个御弈卿她懒得拿捏,也拿捏不住。毕竟他的生父死得那样凄惨,而她一直知晓却并未阻拦。 就连他如今的残废丑颜因何而生,她也清清楚楚的了解全部,只是不想去为他做主罢了。 虽然御弈卿并未表现出明显的恨意,但是个明眼人就该知晓他决计不会听她安排行事,说不定还会暗中挑拨纪凰坑害她。 让他嫁给纪凰,那她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但话说回来,这么多姿色上乘的男子,纪凰怎么就恰好看上了他? 在御弈卿面前站定的纪凰,听到御锦枭的问话之后,头也不回的答道: “本王不认识御天十三皇子。” 但她认识御弈卿,她的夫君。 御锦枭并不知道纪凰这话的深意,只是闻言松了口气,徐徐开口劝道: “婚姻并非儿戏,未曾了解分毫怎能言娶?邪王年纪还小,不能只看一时兴趣,以免误人误己。西玖太女,如今邪王殿下父母不在身边,你身为其姐,还是得对她看顾一二啊。” 若非西玖太女早有正室夫君,她也曾想过将其列入联姻对象的行列。 平心而论沐梓泫的能力算高的了,眼光应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就算不帮纪凰选御萦雪,那也应该选个正常健全的。 然而,正在期待虐狗大戏、突然被点名的沐梓泫,接收到自家表妹凉嗖嗖的眼神之后,自然是秒怂。 “御皇这真是太抬举本太女了!凰儿表妹的婚事,哪怕是凰王姨母和母皇都不敢干预,更何况本太女这个做姐姐的。” 所以啊,这婚事拦不住的,您老可闭嘴吧。 御锦枭被沐梓泫的话噎了一口,正当她准备再多逼叨两句的时候,纪凰一句话堵死了她全部的借口: “若御皇觉得我二人之间未曾了解分毫,那我们现在了解也不迟。” 在她对面,坐在轮椅上的御弈卿笑弯了星眸,等待着她的下文。 御弈卿身后的弑月弑云默默低下头,尽量无视即将扣他们满脸的狗粮。 哼哼!未曾了解分毫?都拜堂成亲同床共枕这么久了,还未曾了解分毫? 在各种各样的眼神注视下,纪凰前跨一步蹲在御弈卿面前平视他,歪着脑袋可爱无害问道: “公子姓甚名谁?” 此刻放飞自我扰乱宴会的肉团子也飞了回来,收起翅膀迈开爪子挪动到纪凰身边,眨巴眨巴鹰眸学着它家娘亲的模样,歪着雪白的脑袋看着他家爹爹。 看着面前这神同步的一人一鹰,御弈卿心里被塞得满满的,眼中再容不下其它,声音低醇开口答道: “御弈卿。” “可有意中人?” “面前人,待嫁。” “嫁我之后可允衣袂交缠、妇唱夫随、共结连理?” “允。” “好!我问完了,到公子了。公子若嫁,我便娶。” 纪凰眯着眼眸笑得一脸餍足,软软糯糯的望着面前的人。 御弈卿伸手轻轻拂过她额头两边的碎发,学着她的言语开口问道: “姑娘姓甚名谁?” “纪凰。” “可有意中人?” “面前人,待娶。” “娶我之后可允一生一人、倾心相待、携手白头?” “允。” “好,我问完了。姑娘若娶,我便嫁。” …… 作为背景板、目瞪狗呆的全体人员:…… 这么直接的吗? 邪王殿下,你确定你想说的是娶,而不是纳?这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内涵确是天壤之别啊! 纳仅是多养张嘴,放在府里以供玩乐罢了。娶则为正室,将来不论如何都荣辱与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而且刚才那御弈卿说了什么?一生一人?!平常人家都不可能一生一人,更何况是王室独女?! 放弃世间数不胜数、风姿卓越的儿郎,独娶这么一个残废丑颜,西玖战神是疯了吗? 御锦枭看着纪凰和御弈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交谈完,想要开口阻拦,却是哑口无言。 毕竟是她自己亲口说出的话,如今当着天下众多势力的面反悔,她丢不起这个脸。 挤在混乱人群里远观的杨预等人咬碎了一口银牙,只觉得脸上都是火辣辣的疼。 他们刚才嘲讽御弈卿时有多嚣张,现在就觉得脸上有多难堪。 而这其中最怨愤的,当属自诩高傲圣洁的御萦雪。 他怎么都没想到,纪凰居然会选择御弈卿那个残废丑颜!这不是硬生生在打他的脸、说他御萦雪不如那个残废吗?! 而且帝国王爷允诺的一生一人是什么?那是世间男子想都不敢想的殊荣、那是他这样的身份都不敢向妻家提出的要求啊! 御弈卿他凭什么啊?!凭什么! 与此相反的是,在西玖使者的席位上,纪宁咧开嘴傻笑,心里已经激动得上蹿下跳狂吹口哨,仿佛看到了自己妹妹穿上喜服的样子。 沐梓泫也是很欣慰的点着头,内心感慨道:纪家续后有望了啊! 反正不管别人对此态度如何,作为主角的两人眼里都只有彼此的存在。 在所有人神色各异的注视下,纪凰伸手握住脸庞边御弈卿轻抚过的手,拉到面前视如珍宝般在他手背上印下一吻,勾起唇一字一句郑重道: “承君托付余生,纪凰荣幸之至。” 第122章 “余生伴汝左右,弈卿不胜欢喜。” 御弈卿反握住纪凰的手,星眸中浮现极少出现的爱恋,不松不紧的力道甚至带上了些轻颤。 他一直都相信她会给他一个夫君的身份,这过程中可能会为为他捏造一个新的出身、也可能会为他寻个有功有恩的理由、也可能…… 但不管过程如何,只要是嫁给她,他都会尽量接受。 可他没想到是,她竟然会直接求娶他。 跨过千山万水远赴御天,不为行御使之职,只为了以她尊贵无双的战神王爷身份,求娶顶着残废丑颜之称的他。 纪凰,余生能伴你身侧,御弈卿此生足矣。 …… 北陆的冬季寒风呼啸,却吹不散宴场中央那两道执手相顾的身影。 凤眸星瞳对视间,一邪一清、一烈一寒、一纵一容…… 亘远恒久的执念以两人为中心蔓延,在这一刻,似乎所有的风云变幻都是空浮、所有的沧海桑田都是虚无。 好像这两人的身影不论何时,都总是格外契合。这样的契合莫名让人想到一个词——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你是我所追寻的永恒。 …… 蹲在地上的纪凰站起身,牵着御弈卿的手面向御锦枭,第一次笑得和煦开口道: “本王现今已经选好了王君,多谢御皇割爱成全。” 虽然自家阿卿因为这御锦枭受了不少罪,但不可否认没有御锦枭就没有阿卿的诞生。所以,这其中的恩怨,她日后自会慢慢回报。 御锦枭听着纪凰的话,只觉得额角一阵抽疼,僵硬着嘴角笑道: “哪里哪里……这也是朕这十三皇儿的福气……若十三皇子远嫁西玖,还望今后能得邪王看顾,护御天、西玖两国邦界和顺。” 如今也不求两国结什么百年之好了,只希望这纪凰仅是一时新鲜劲上来,才选了御弈卿。 否则若是御弈卿真得了纪凰的欢心,到时候随便吹吹枕边风什么的,御天怕是难以轻松招架住西玖的挑事。 然而御锦枭不知道的是,御弈卿压根就不需要吹什么枕边风。从纪凰知道她家夫君身世经历的那一刻开始,西玖邪王和御天女皇就注定不能和谐共存。 “御皇客气。阿卿既是本王的王君,今后自然交由本王看顾周全。至于两国邦界之事……本王尚未及笄,不能参与政事,还望御皇见谅。” 什么什么?等等……风有点大她们听不太清…… 刚刚邪王说什么?尚未及笄?不能参与政事? 邪王殿下,您领兵碾压北霄大军时可不是这样说的啊…… 感情您这意思就是您直接把人家皇子娶走了,还啥好处都不给是吗? 虽然您娶的皇子确实没花御天皇室多少钱财,但身为求娶人家皇子的一方,这么拽不太好吧? 看着御锦枭慢慢沉下去的脸色,纪凰笑了笑,朝站在西玖席位上的风啸风鸣投去一道眼神,两人立刻会意退下。 “若是本王记得不错,今日也应是阿卿的十八生辰。滴水之恩都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御皇十八年抚养之恩。” 纪凰说着,嘴角的弧度愈发妖冶。此刻,风啸风鸣也从宴场外面走了进来,朝纪凰和御弈卿行礼之后恭声道: “启禀王爷、王君,谢礼已经命人抬到场外。” 纪凰看了两人一眼,视线转到御锦枭身上,似笑非笑开口道: “抬进来。” “属下遵命!” 风啸风鸣俩人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又走了出去,不过片刻便领着一队人走了进来。 御锦枭看着这队人步伐统一的走到她面前,将十个一米长的大箱子整齐码放在地上,末了还向她递上来一本册子。 正当她不明所以的时候,纪凰拿着一本同样的册子,牵着御弈卿的手站在她对面开口道: “这十八年来,本王王君在御天帝国的一切开销都记载在这本册子上,请御皇过目。” “如今本王以万倍偿还,此后御弈卿嫁妻随妻,世上只有西玖帝国邪王君,再无御天帝国十三皇子。” “至于这十箱还礼,自然任由御皇处置。若是御皇觉得本王哪里算漏了,大可派人前来询问议讨,本王随时恭候。” 纪凰挥挥手让风啸风鸣带人退下,至于那十个箱子,依旧紧闭着摆着御锦枭面前,半点缝都没有打开。 御弈卿坐在轮椅上,抬头仰视着纪凰的侧颜,淡笑不语。 此后世上只有西玖帝国邪王君,再无御天帝国十三皇子。 四周围观的人都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箱子里面究竟放了怎样的稀世珍宝。 一位帝国皇子,哪怕是不受宠,皇室也不可能太亏欠他吧?从小到大十八年的所有花销都万倍奉还,这该是多厚重的一份礼啊! 然而只有御锦枭捏紧了手里那本册子,犀利的眼神阴狠狠的扫过苏叠雪,胸口怒气郁结,却还是要微笑着让人把箱子抬下去,朝纪凰开口道: “邪王殿下,真是太客气了!” 这末尾的四个字,御锦枭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在首位旁侧,被御锦枭扫视过的苏叠雪心里一惊后背发寒。 那个小贱蹄子从小到的开销,还能有人比他更清楚吗……几乎可以说宫中宫侍的日子,都过得比他好上数十倍。纵使将那开销翻了万倍,都决计不会超过百万两白银! 也难怪纪凰没有让人开箱,女皇更是直接下令让人抬了下去。这么小的数额,硬生生装了十口大木箱,足以想见箱子里面装的东西有多廉价。 倘若他当初对御弈卿那个废物稍微松懈一点,今日所得的都是万倍之礼……他悔啊!那小贱蹄子怎么就能傍上了邪王这根高枝呢?! “这礼只是还了母皇对十三皇弟的养育之恩,敢问邪王殿下,聘礼在哪?若是没有聘礼,十三皇弟岂不嫁得委屈?” 御萦雪从人群中站出来,一派兄友弟恭为御弈卿着想的模样,开口质问着纪凰。 他虽然不知道那十箱里面究竟是些什么东西,但是想想万倍的倍数之高、再看看周围人惊羡的眼神,他就觉得那些东西必然不差。 西玖使者出使时总共就带了这么十几个大箱子,如今三箱贺岁礼、十箱还恩礼,,那么聘礼从何而来? 要知道,聘礼的价值可是代表着女方对男方的重视程度。若是没有聘礼,那真的是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此后御弈卿即使嫁去西玖、成了纪凰的邪王正君,也一样会被天下人嘲笑,半生抬不起头来! 御弈卿冷漠的眼神从御萦雪身上淡淡扫过,随即望向纪凰开口道: “一生一人,此诺为聘,足矣。” 他向来不在乎那些虚礼,只要身旁是她,哪怕今后布衣白粥又如何? 然而纪凰又怎么会舍得看着他被天下人取笑?她的夫,受不得丝毫委屈!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纪凰轻扬嘴角,摘下了腰间的玉佩,放到御弈卿面前道: “此物为聘,王君莫要嫌弃才好。” 臣卜木曹! 旁人还没反应过来时,西玖那边的席位上就炸开了锅。 所有使臣又惊又惧的盯着那块玉佩,甚至连纪宁和沐梓泫都呆愣在了原地。 身份玉佩! 邪王殿下的身份玉佩! 女皇陛下亲自颁发、能调动邪王麾下所有势力、象征着邪王身份的玉佩! 见此玉佩,如见邪王……此刻在西玖使臣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极其恐怖的想法。 邪王殿下与御天十三皇子……啊呸!与未来邪王君应该不是第一次见吧?犹记得之前邪王殿下只这般纵宠过两名男子,一名是许梦诺,还有一名便是半年前横空出现在姻月宴上的那位弈卿公子…… 弈卿?等等!未来邪王君叫什么?御……弈卿?! 思及此,西玖官员目瞪狗呆面面相觑,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憋得脸都胀红了。 细看之下,轮椅上男子的身形好像与记忆中的谪仙身姿当真有几分相像…… 而纪凰身边的轮椅上,御弈卿看着面前这折射着柔光的玉佩,缓缓伸出手去把它握在掌心,玉佩上残留的温度灼烫着他的心尖。 “我会好生保管。” 欢喜尚且来不及,怎会嫌弃? 等到御弈卿伸手去接之后,其余大多数人才反应过来那玉佩是何物。 去特么莫要嫌弃! 给我好吗?我供起来,真的。 那是可以调动邪王名下所有财力、物力、人力的令牌啊!那是拿着就能行使邪王一切权利的令牌啊! 敢问普天之下,哪份聘礼能及这一块玉牌来的实在、来得安稳? 直接将我的一切都交给你,远胜过挂在嘴上的千言万语。 纪凰抓住御弈卿的手捏了捏,蹲下身用苏到炸的语气宠溺道: “夫君这般在意一块玉佩,为妻可是要吃醋了呢。不若你捎上为妻,同这玉佩一起好生保管可好?” 御弈卿看着面前这张让男子都自愧不如的容颜,勾了勾唇浅笑答道: “可以考虑。” 这甜到炸了一幕,让离得最近的单身人士弑云狠狠地郁卒了一把。 主母,说好的百炼钢呢?简直丫的绕指柔都没你能缠人…… “好了,凰儿表妹快回席吧!宴会还未结束,可别扰了十二皇子的时间。” 没有苏品映在身边的沐梓泫实在是撑饱了这一盆狗粮,忍无可忍的开口,把随处虐狗的纪凰叫回来,而后转向御锦枭道: “此番多谢御皇割爱成全。至于婚事还请御皇尽快定下时日,西玖那边也能早些通知。” 御锦枭此刻还能说什么,只能捏着脾气笑着点头,招呼着宴会继续进行。 至于这场婚事,她也没有耐性拖久。反正事情已成定局,尽快办了算了! 第123章 宴尾,谈婚论嫁 看过纪凰和御弈卿两人的虐狗剧场之后,宴席上的其它表演仿佛都没了看点,完全引不起众人的兴趣。 不过即使这样,也依旧有不少公子跃跃欲试,拼命挤上台展示特长。希望能以此谋取个好名头,将来谈婚论嫁时也有些底气。 而他们费力表演时,却不知台下的人大多都是心思百转千回,哪还有闲情逸致观看? 若说西玖邪王娶了御天十二皇女,那这两大帝国结盟是毋庸置疑的。可偏偏纪凰她却选了个最不得宠可有可无的十三皇子,那今后天下局势究竟会如何变化呢? 东辰帝国席位上,萧阮琛摇晃着手里的酒杯,锐利的视线在纪凰和御弈卿之间徘徊,最后转向了御萦雪。 从最初进场时御天女皇和皇君的态度来看,她们更看好的儿媳人选必然是纪凰。可没想到纪凰放着才貌上佳的御萦雪不要,反而选了身残颜毁的御弈卿。 既然纪凰不好好珍惜,那这大好的机会,还是留给她占用吧! 虽然御萦雪可能是御天帝国的一枚棋子,但若是这步棋走得合适,未必不能收为己用。 毕竟……御萦雪的身份,可不只是帝国皇子那么简单啊! 此刻,与萧阮琛想法相同的,还有一旁把玩手上扳指的欧阳涟风。 没了纪凰在中间吸引注意,她觉得这偌大的宴场内,好像也没几个人能和她比了。 至于隐族女子娶俗世男子的规矩,也大可忽略便是。既然她现在身在俗世,那用俗世里的身份娶一个俗世男子而已,根本用不着上报家族载入族谱。 而且若是娶御萦雪,御锦枭必然是要求以正夫之位迎娶。但俗世男子嫁入隐族不可为正室,这是隐族的规矩,自然也破不得。 况且她在隐族内早有正室,自然不可能将这御萦雪娶进去。所以权衡之下,还是用南罡太师的身份娶吧,也不必扯出那么多麻烦事。 而且恐怕不止她一人是这么想的吧?那萧阮琛不也是这个打算吗? 半年前萧氏族长萧震为三小姐萧阮琛求娶简氏家族嫡公子简墨分,不仅没能娶得少年郎,反而逼得简墨分离家出走至今未归。 此事气得简氏族长简行冽大发雷霆,扬言绝不会将儿子嫁入萧氏家族,引得隐族内热议许久。 后来又不知庞氏家族如何招惹到了简氏少族主简墨离,被简氏家族打压得连族地都不敢出,连带着萧氏家族内与庞氏家族关系亲密的少族主萧茹延都受了不少牵连。 总之一个被羞辱一个被打压,萧氏家族争夺主位的两名小姐也算是一直势均力敌不相上下。 再说萧阮琛吧!高攀被辱之后,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又直接娶了萧氏家族内地位不低的一名青梅竹马的表弟,如今也是有夫有侍了。 同样都是隐瞒身份来御天帝国的人,想必萧阮琛也不会傻到和她撕破脸皮相互拆穿吧?至于最后御萦雪这块香饽饽归谁,那就各凭本事了。 北霄帝国那边,严洛光自从纪凰出现后心情就没好过。现在看到纪凰求娶了一个残废丑颜之后,脸色才稍微好了点。 而坐在严洛光身旁的男子斜睨了她一眼,妖娆的眼角浮上几分鄙夷,随后低头懒得说话。 严洛光也没比沐嫣桐可靠到哪里去,指望这个废物跟隐世家族的小姐抢人,呵呵! 不过……欧阳涟风!欧阳鸾辛那个老贼人的女儿! 她可是他此行的目标呢! 西玖席位上,夫君抱走万事不愁的纪凰斜倚在座椅上,目光漫不经心的扫过其余各国来使,最后收回视线靠近沐梓泫,压低声音道: “北霄帝国端康郡侯,此人善毒,你和哥哥尽量避开。” 想不到派人追击了这么久,竟然在这里看见他了。只不过单倾颜怎么会在北霄帝国的御使团里?还成了北霄帝国的郡侯? 虽然北霄皇室是由向氏家族暗中掌控的,但据探查向今豪已经被逐出向氏家族了,为何单倾颜还能混迹在北霄帝国内? 心中疑惑的纪凰面上不动声色,交代沐梓泫两句后就继续懒散的斜靠在座椅上。还时不时和御弈卿来个眉目传情,并没有因为这些琐事而困扰烦忧。 既然单倾颜敢直接这样出现在她面前,那么必然是还不知晓她的身份。若是这样的话,那她倒想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 沐梓泫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将单倾颜的模样记了下来。碍于此刻人多,她也没有过细询问。 整个宴会上,恐怕心最宽玩得最嗨的就是纪宁了。虽然最开始御锦枭和御拓池的眼神都让他很想打人,但说到底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外人,还不足以影响到他的好心情。 如今弈卿是真真真的被他家妹妹定下了,那他日后也能光明正大底气十足的喊着妹夫了。 想想以后能和弈卿那样的谪仙妹夫相处,还真是好期待嗷好期待! …… 一名接一名公子下台,最终竟然轮到了今天宴会的主角登场。 本来以御萦雪的身份,根本无需上台就能寻个高贵妻家。但受到御弈卿的刺激之后,他此刻极其迫切的想要展示自己,向各方权势证明他的优秀。 尤其,是纪凰! 他一定要让她看到,他和她选的那个男子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天差地别! 抱着这种自认为受了羞辱的怨怒,御萦雪身换一身纤绡白衫款款上台,华丽精致的妆容吸引了无数人的视线。 而这其中,依旧不包括朝御弈卿挑眉邪笑的纪凰。 看着台下所有女子的视线都被台上的御萦雪吸引、唯有自家这位不为所动,御弈卿转向纪凰的方向清浅笑笑,继续抬头神色淡然的看着表演。 台上,一袭白衫的御萦雪挥舞着手中的佩剑,这独具风格的表演确实让人眼前一亮。 而且不可否认,御萦雪确实姿色上乘,这也是他骄傲的资本之一。 看了这么久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台上的表演内容猛然转换成了舞剑,自然是效果倍增。哪怕御萦雪没有那么深厚的武功底子,光是此刻这份英气也足以让人动心。 一连串的繁琐动作过后,在所有男子羞愧、女子惊艳的目光下,御萦雪施施然收剑,衣袂飘飘半躬身行礼道: “萦雪剑术不精,献丑了。” 话音刚落,还不等御萦雪完全站起身,台下就是一片奉承倾慕的声音。 “皇子此舞动作行云流水,当真妙啊!” “十二皇子天人之姿,真是让我等大开眼界!” “男子舞剑,气魄可贵啊!” “……” 铺天盖地的夸赞让御萦雪心里稍微好受了点,柔声道了句“过奖”之后,转身下台回了席位。 然而等他回了席位之后,这才发现原来纪凰的视线一直黏在御弈卿身上,完全不曾有丝毫偏移的模样。 顿时他心中的怨怒再次涌了上来,正当怒火中烧时,一旁的御锦枭却是话带笑意感叹道: “真是岁月不饶人啊!转眼间朕的萦儿都已经到了十八及冠的年纪了!” 御萦雪还没说什么,在御锦枭身边坐着的苏叠雪立刻挂上了满脸笑意,附和着御锦枭的话道: “是啊!想想总感觉萦儿昨日还只是个牙牙学语的小孩子呢!没想到竟是转眼间到了谈婚论嫁的年岁了!” 御萦雪闻言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纵使他有自己的势力,可那又如何?江湖势力终归是江湖势力,难以像屠生揽月那般插手各国横行无阻。 而且他既然是御天帝国的皇子,那就必然逃不脱为国家利益联姻的命运。婚姻这件事,哪能由得他自己选呢? 不过也幸好他的身份够高,想来所嫁之人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宴场内,在座之人谁还不是个有心眼的?只一听便抓住了苏叠雪话中最主要的四个字——谈婚论嫁。 这个话题聊开了之后,自然就有不少想攀高枝的人连忙接上,明言暗语各种表示对御萦雪的爱慕之意。 然而这些人,注定只是为御萦雪抬身价的炮灰。 等到这一波人说得差不多了,御锦枭、苏叠雪也快笑得不耐烦了,正真被等着的几位角儿才陆续上场。 严洛光本来是整理衣襟后风流倜傥的站起了身走向宴场中央,但不知哪来的一阵力,恰好击中了她的膝盖,让她直接趴跪在地。 嘭! …… 躯体亲吻地面的声音响起,不少人抖动着肩膀憋笑,眼泪都开始向外溢。 我的天啊!这北霄太女是身子太虚了吗?居然走个路都摔趴了?! “噗嗤!” 不知道是谁没憋住先笑了出来,随后便是一连串与此相同的声音,逼得地上趴着的严洛光羞愤到满脸通红。 相信如果不是碍于严洛光的身份,满场围观人员都会是畅快的笑出猪叫,而不是这样憋着艰难的抖动肩膀。 西玖席位上,纪宁看着慢慢爬起身的严洛光,只觉得心里一阵舒爽,浑身上下都快活了。 摔不死你丫的!叫你当初打我妹妹! 纪宁在心里为他家妹妹叫着爽快,然而却不知他身旁的纪凰望着严洛光站起来的身影,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手…… 站在纪凰身后的风啸风鸣一个激灵,连忙站直了身子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模样。 她们敢肯定,在这宴会上这样胡来都能不被她们发觉分毫的,唯有她们的主子。 若不是亲眼看到主子收手的动作,她们可能真的会以为是严洛光自己摔的。 果然,一年多以前的那场毒打之仇还是要报的,主子还是很记仇的! 第124章 收宴,姑嫂掐架 “宫里的宫侍们越来越偷懒了,这地上积了脏东西没能打扫干净。来人,还不快去清扫了!再绊着人本君和女皇饶不了你们!” 苏叠雪语气亲和的为严洛光找着台阶下,然而事实上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场面尴尬,空气一时间还是安静的吓人。 这地上干净得都能反光了,也真是委屈了那些背锅的宫侍…… 严洛光听了苏叠雪的话之后,强装淡定的拍拍衣袍,顺着台阶接下话: “御天皇君言重了,小磕小绊而已,不碍事。倒是十二皇子的风姿,着实让本太女为之倾倒。” 御萦雪脸上挂着笑,嘴里说着“北霄太女谬赞”,实际上心里对严洛光的印象早就在刚刚她那一摔时就降到了谷底。 而严洛光还丝毫不知御萦雪心中的鄙夷,神色真诚的不停夸赞着,甚至夸出了一种好评返现的既视感。 此刻,欧阳涟风站了起来,走到严洛光旁边朝着御锦枭拱手道: “十二皇子风姿绰约,实在是令在下一见倾心。若是能得此佳郎,南罡愿与御天结百年之好、成友邻之邦。” 欧阳涟风这条件开得倒是很符合御锦枭的意思,但当御锦枭看向御萦雪时,却发现他的脸色并没有太好看。 御萦雪脸上的笑意渐渐减弱,心里有些嘲笑欧阳涟风的自大。他不像御锦枭那样知道欧阳涟风的权势之大,所以并不觉得一个太师就能代表南罡帝国的立场。 恰在此时,一旁端坐的萧阮琛站起了身,言辞柔和儒雅道: “难得见到有男子能将剑术与舞术融合得如此精妙,让阮琛心生向往。恰好阮琛府中收藏了一把罕见的云梦软剑,若十二皇子有兴趣,将来可在鄙府伴琴而歌、闲庭舞剑。” 苏叠雪听着这文绉绉的求婚,倒是极其满意的点了点头,眉眼含笑的望向御萦雪,开口问道: “萦儿意下如何?” 这时御锦枭也没有插话,静静地等着御萦雪的回答。 反正这三人都是各自国中权倾朝野的的人,尤其是欧阳涟风和萧阮琛。她完全查不出这二人的来路,只知道这二人暗中的权势隐隐超越了皇权。 御萦雪看了看萧阮琛,把心里对纪凰的怨愤先搁到一边,笑意盈盈答道: “剑中珍品云梦软剑,萦雪倒是很感兴趣。” 比起严洛光的丢人、欧阳涟风的自大,这萧阮琛算是相比之下较为合意的。 御萦雪这话,无疑就是已经在三人中间做出选择了。 御锦枭点点头,一边开怀大笑着让萧阮琛和御萦雪好好交流相处,一边抚慰着严洛光和欧阳涟风、表示此后御天与她们还是友好邦交。 但是一旦五国之中有两国真正联合,那么与其余各国之间真的还能做到友好邦交吗? 此刻这个问题自然是无解的,至于五国形式如何,还得看日后的发展啊。 至于西玖也和御天联姻的事怎么算? 呵!西玖不是和御天联姻,只是来娶回西玖帝国邪王君。除开那万倍的抚养开销之后,西玖和御天之间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盛大的宴席渐渐落幕,而宴席上所发生的一切,却都在影响着整个天下的局势。 …… 御天帝国,帝都,驿馆。 西玖御使的庭院里,沐梓泫有悠闲地坐在亭子里,看着眼前这一天上演不下三次的一幕。 前两天也不知道打哪儿来了位黑袍女子,看样子和宁儿表弟之间有些不暗不明的情愫。每次她吃宁儿表弟豆腐被凰儿表妹逮着之后,就免不了一场高手之间的大战,例如现在。 不过这女子明显年岁上大了凰儿表妹许多,实力也绝对是顶尖中的顶尖,但她二人对战时却是旗鼓相当,凰儿表妹丝毫不曾处于下风。 难不成一个人在两年不到的时间里,就可以练成绝世高手?这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半空中,激烈对战的两人一边靠轻功撑着、一边迅速防守出招。这难得找到的对手让她们热血沸腾,甚至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但,架还是要打的! “本主才牵了半盏茶的时间,你至于追着打半个时辰?” 简墨离一边伸手挡下纪凰的攻击一边抽空开口质问,语气里满满都是对人生的怀疑。 她赶了近十天的路才到达这里,好不容易见到他就被他妹妹追着打,她就问一句她容易吗? “本王兄长的手,是你能随便牵的?” 纪凰嘴上回着话,手上的动作也丝毫不慢。两人对打的这场面简直只能用四个字来概括——不可开交。 “你与御弈卿订婚之前在一起时,可未曾拘束过礼教。” 简墨离据理力争,然而邪王殿下是规规矩矩给你讲道理的人吗? “废话!那是因为阿卿没有我这样的妹妹!再说了,我能看住自己的下半身,你丫的能吗?!” 纪凰回答的那叫一个拽,简直是理不直气也壮! 不过也是,虽然知道简墨离与自家哥哥之间是互有好感,但她这个做亲妹的,总是会担心自家哥哥会被欺负了去。 尤其……是在这个女尊男卑的世界。 “你能,我自然也能!一年过后,我必然十里红妆铺地,娶你哥哥回家!” 她真是快被他妹妹逼疯了!谁家养出来的这种护短变态?! 不过她也算是看出来纪凰不让她乱碰纪宁的真正原因了。 纪凰是确定了她自己一定会娶御弈卿,一定会对他负责,才敢那般肆无忌惮的接近。而且在那肆无忌惮的同时,还守住了最后一道底线。 纪凰这样的女孩,在这世上确实难能可贵。那御弈卿嫁给了她,倒是不亏。 而现在纪凰却因为不确定她是否能好好对待她的兄长,所以一直不敢让她太过靠近纪宁。 对于纪凰这个妹妹对纪宁的保护,她真的不知是该感动还是该无奈。 “说得倒是好听,那你且解释解释为何要等上一年?” 纪凰不知不觉间已经稍微收了些攻势……嗯,稍微收的那一点点可以忽略不计。 “你们父君要看到我的决心,所以提出一年的试炼期。” 简墨离一边闪躲一边答着,直到纪凰慢慢收了手她才松了口气。 幸好,还是个有点讲道理的……若是换成他的母亲,她今天哪怕是说破嘴皮都没用。 不过不得不说,简墨离看人很准。 在未来的某一天,当她在万人瞩目时、向纪家求娶纪宁时,纪宸吟的反应比起如今的纪凰来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纪凰深深看了简墨离一眼,随即冷哼一声不置可否,转身走到亭子里和沐梓泫对坐喝茶去了。 简墨离这人傲气的很,绝对不屑于撒谎。她和自家哥哥之间的交往既然已经是父君同意许可了的,那自己自然也不好再死命阻拦了。 沐梓泫无奈的笑着摇头,视线从这掐架的两人身上扫过,眼中的笑意溢了出来。 这未来的姑嫂俩啊…… …… 御天帝国,帝都,皇宫。 自从御锦枭下旨让御弈卿半个月内和纪凰完婚之后,整个宫里也就再没任何主仆敢刁难御弈卿宫中的人了。 而且为了不降低御天帝国的档次、不在西玖帝国的人面前丢脸,御锦枭特地派了许多宫侍到御弈卿宫里伺候。 向来看不到多少人影的破落宫苑里,突然变得热闹了起来。 当然了,御弈卿是不会让这些人进殿内伺候的。一般都是交给弑云管理,让这些宫侍在院子里打扫打扫卫生。 “弈卿啊,还有几天你就要嫁给凰儿了……你紧不紧张啊?” 纪宁坐在御弈卿的房间里,紧张兮兮的往嘴里塞着糕点,睁大了双眼等着御弈卿的回答。 只听御弈卿轻笑一声,语气少有的揶揄道: “宁哥儿,你好像比我紧张。” 他都嫁给过她一次了,还有什么好紧张的?不过阿凰这些天在驿馆和简墨离打得不可开交,这件事他还是知道的。 恐怕纪宁现在想问他的是嫁人是什么感觉吧? 纪宁尴尬的挠了挠头发,干脆咽了一大口糕点,脸一红梗着脖子道: “我就想知道嫁人是什么感觉嘛……” 他以前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可这次见到自家妹妹快成亲了,再想想父君与墨离约定的一年之期,竟然猛然间对嫁人有些期待。 果然…… 御弈卿了然笑笑,并没有再逗趣,而是慢慢回忆着和纪凰相处的点滴,浅声答道: “虽然嫁人的感觉因人而异,但若对方真是你心中所爱,你便会开始期待未来有她的每一天。” “我与你不同,我没有家人牵挂,所以并不觉得是离开了家,只觉得是拥有了家。” “而你有父母、有舅舅舅母、有兄弟姐妹,嫁人时或许你会分外不舍,因为你将会离开你所熟悉的家,离开你爱的、爱你的家人。” “到那时,如果你不确定对方是否是你的良人,那时间会给你答案,不要因为外界的各种言论而屈服将就。你要相信,你是纪家的儿子,吟姨她们养你一辈子都愿意。” “但若对方能给你足够的安全感,让你从心底相信你真的能和她一起组建一个新家,那你就嫁吧。不要担忧你的家人,她们会照顾好自己。同时,她们也一定希望你能幸福。” 御弈卿坐在轮椅上,面容清浅。阵阵寒风吹过他的脸庞,却削减不了他半分清雅。 纪宁听着点点头,恍惚间突然觉得好像是凰儿在与他聊天一样。 他好像有些懂了为何自家妹妹会非御弈卿不可,因为……她们的体内,好像住了同一种灵魂啊。 那么契合,那么恒久。 …… 第125章 破晓,神兵突现 御天帝国,帝都。 十一月的尾巴已经无声无息的溜走,年节前的最后一个月悄然而至。 十二月一日,驿馆里的各方来使已经走了大半,而早该离开的西玖、东辰两大帝国御使却滞留至今。 比起忧心忡忡败兴而归的北霄、南罡两大帝国使者而言,如今还滞留在驿馆的这两国使者可谓是神清气爽容光焕发。 其中,当然是以今天娶夫的两位女子为甚。 帝国联姻路途遥远,为了避免来回多次颠簸,在她国御使离开时就会把联姻男子一并娶走。若有别国男子前来联姻亦是如此,只来便不回了。 而今天,便是御天帝国两位皇子的出嫁之日。 从驿馆到皇宫,沿路的街上铺满的全是火狐绒毯。而在地毯的两边,整整齐齐站着两排气势如虹手捧鲜花的……嗯嗯嗯?破晓士兵?! 藏在街道两边围观群众里的两名顽童师傅笑成了一朵菊花,似乎极其满意这刚毅气势与鲜花的搭配。 而地毯两边,原本应该规规矩矩站着迎亲的破晓众成员,心里真是委屈的快要哭晕了。 主子!你快来管管你的两位师傅! 让咱们帅气一点不好吗? 让咱们震撼一点不好吗? 让咱们装逼一点不好吗? 为啥要收了咱们的佩剑?为啥要让咱们在这里捧花花? 然而此刻已经到了皇宫的纪凰,自然不可能知道她的下属们又被自家俩顽童师傅坑了一把。 不过也还好啦,两位师傅虽然贪玩,但也是很知道轻重的。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便随她们闹腾去吧。 捧花花的破晓成员:……嗯,咱们的威武形象无关紧要。 …… 皇宫里,待嫁的两位新郎跟在御锦枭和苏叠雪后面,身边跟着女方派来迎亲的人,身后还跟着浩浩荡荡的一大群宫女宫侍,出了后宫朝着前朝大殿的方向走去。 苏叠雪凭着嫡庶尊卑长幼有序皇恩圣宠等等一系列借口,为御萦雪准备了比普通皇子份额足足多出一倍的嫁妆,反正就是不能让御弈卿的风头高过御萦雪就是了。 然而御弈卿看着身后那几箱外表贵重华美、里面和破铜烂铁没差的嫁妆,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吃剁椒鱼头。 至于御天帝国众人对他的态度如何,确实不在他关注的范围之内。 “萦儿,你以后嫁与东辰国师,必要谨记为父教与你的三从四德,万不可让妻家烦忧。” “且你妻主身为一国国师,必然政事繁忙。你切不可有闺儿脾气,要好好打理府中上下,成为那萧国师的贤内助。” “还有,你身为正室,需得宽容大度,万不可刁钻善妒。女子要为家中延续后脉,你该好生接纳后院兄弟,可别学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乱想什么一生一人的荒诞要求……” 苏叠雪拉着御萦雪的手,一边拍一边说着。至于这话中的矛头指向谁,不用再解释了吧? “御天皇君教得真是详尽,让本侯受教了。” 欢欢喜喜跑来迎亲的纪宁站在御弈卿身边,听着苏叠雪的话意味不明的感叹一句,随后转向御弈卿语气亲和道: “妹夫放心,纪家的女儿可不是为了繁衍后代而娶夫的种马。日后若是凰儿欺负你,你大可来找我,我帮你收拾她去!” 听了纪宁的话,苏叠雪瞬间闭了嘴,脸色难看到如同生吞了一只苍蝇。 一袭大红衣袍、银色面具的御弈卿淡然自若的坐在轮椅上,淡笑着朝纪宁点点头,随后依旧面不改色的凝视前方。 前方金碧辉煌的巍峨殿门外,一队钢盔铁甲、着装统一的军将紧紧盯着御弈卿的方向,气势汹汹煞气冲天的脸庞上瞬间涌上欢快。 “属下参见王君!” 整齐划一的吼声在这片天空喧嚣回荡,破晓大军所有铁血将士单膝跪地,目光满是崇敬爱戴。 这吼声让御弈卿勾了嘴角,却让御锦枭等人惊了心神乱了面色。 为了一国之皇的安全着想,也为了两国友好相处着想,出使她国的使者是绝不会带军队进入一国帝都的! 这虽然不是明文规定的律法,但却是千百年来所有国家之间的行事标准之一。 在使者抵达期间,哪怕是有军队随从,也都该在帝都城外安营扎寨,而不是这样声势浩大嚣张至极的进入别国帝都! 这种做法,完全就是不把别国的实力放在眼里! 所以一般为了保住一国颜面,做东家的国家都会仔细盘查大宴期间的来往百姓,绝不会让对皇室安全有威胁的危险分子进入帝都破坏宴聚。 然而就是在御天帝国这第一帝国的仔细盘查下,西玖邪王麾下的破晓大军就这么进来了?!还精神抖擞气势高昂的出现在了御天女皇面前?! 这么闻名的一支军队、这么浩大的一支军队、这么危险的一支军队,却在出现之前无人知晓无人上报! 而现在,这活生生的两三万人,就这么凭空冒了出来?!还是出现在了御天皇宫?!那若是她们想要攻城,御天岂不是毁于一旦?! 想到这里的众人心里一颤,心中对这支破晓神兵的畏惧更是在不断攀升。 身为御天女皇的御锦枭也在心里凝重了思绪,不得不再次对西玖帝国的实力进行估量。不,准确来说,是不得不再次对纪凰的实力进行估量。 她原本以为和东辰帝国结盟之后,就能开始联手打压侵占周边国家、进行领主扩张了。可现在看来,西玖这块硬骨头,并不是那么好啃的。恐怕向西玖扩张的计划,要重新拟定了…… 在大军前方,漆黑健壮的战马架上了火红的马鞍,马脖上挂着成婚时的大红织花装饰。 而在马背上,一名红袍女子闭着眼眸手执缰绳。清寒的阳光撒在她身上,绝美的脸庞如神似魔,带着亘古幽远的气息。 这缕魂,久居皇位,孤寂至极。 只见纪凰缓缓睁开双眼,魅惑的凤眸流光潋滟,薄唇轻启道: “夫君,为妻恭候多时。” 得心中一人执手,此后云巅之上再无寒意。 呼啸的冷风翻扬着纪凰的红袍,也吹动着这声呢喃。顺着风的席卷,这句话清晰的传到对面所有人耳中,灼热的敲击到御弈卿心底。 “久等了,妻主。” 御弈卿清浅一笑,目光炯炯的凝视着纪凰。 往后余生数十载年华,阿凰,请指教。 弑月弑云在他身后,一左一右的推着轮椅向纪凰的方向靠近。 纪凰勾唇一笑翻身下马,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所有人屏息凝神,看着面前这两人一点一点接近,心中莫名有一种自认弗如的感觉。 难道……这世上真有命中注定一说吗? 这世上有没有命中注定,已经走到御弈卿面前的纪凰并不知道。但她知道,面前这人是她穷其一生所要追寻的。 御弈卿看着纪凰缓缓蹲下身,愣了一瞬之后默契的将胳膊环上她的脖子。 纪凰一脸餍足的将人拦腰抱起,潇洒转身走回马边。先将御弈卿抱上去,等他坐好之后她才翻身上马。 纪宁也连忙叫上弑月弑云,学着纪凰的模样接过破晓成员牵来的马,帅气的翻身上去。 “御皇,本王代西玖众御使道一句告辞。这段时间,有劳御皇招待!” 纪凰坐在马背上,从御弈卿身后环住他精瘦的腰。说完这句话之后扯动缰绳扬鞭而去,带走了气势汹汹凭空而降的破晓大军,独留下御锦枭一群人对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和满天烟尘气愤咬牙。 满天烟尘落下后,一直站在原地、同样是一身喜袍的萧阮琛尽量保持着惯有的和煦微笑,忽略掉四周明着暗着拿她和纪凰做比较的眼神。 好你个纪凰!区区俗世女子,竟然害得本小姐颜面尽失! 而此时,站在萧阮琛对面的御萦雪也并没好受到哪去。 自从及冠的生辰宴会过后,他就总感觉事事都被御弈卿那个残废压了一头。 平常那些小事也就罢了,可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废物嫁得那般风光,这不是明着在打他的脸吗?! 他御萦雪哪里不比那废物好?!那废物凭什么这么占风头?!凭什么把他比下去?!凭什么?! …… 至于之后进行的十二皇子与东辰国师联姻大婚、御天两位皇子出嫁宴席等等一系列社交活动,纪凰等人自然都不会再参与其中了。 此刻由破晓神兵组成的迎亲队伍里,领头的纪凰抱着御弈卿坐在马上,马蹄踏着红毯缓慢前行。 沿路两边,上一秒还捧着花花神色忧郁的破晓成员,下一秒看到她们主子主君之后就单膝跪地,用内力震碎了花朵,齐声高呼道: “属下参见王爷!王君!” 哪怕没了佩剑手捧鲜花,她们也依旧是虎狼之师,依旧是让人从心底里畏惧的破晓神兵! 她们的气势,从来不靠盔甲、不靠佩剑、不靠军权。她们站在那,便是一群猛兽! 满天花瓣飘散,仿佛是天赐的一场花雨,让人痴醉。 沿路围观的百姓沉浸在这从未见过的浪漫氛围里,在她们眼里,就连破晓军原本倍受敬畏的杀戮气息都好似被这氛围柔化。 在这花雨中,她们不自觉的松缓了心绪,跟着一起祝福起成婚的两人来。 第126章 榕城,贪官污吏 从御天到西玖,步步踏着鲜花红毯,所过之处银钱铺地百姓跪拜,叱咤风云的破晓神兵列阵迎亲。 这样浩大的声势,完全碾压了有史以来所有联姻,几乎让人忘了还有一名与御弈卿同时成婚的御天皇子。 回国路上,西玖使团又遇上了江湖两大势力——药谷、毒宗的掌门人。那药圣子、毒圣子两位前辈医术高超,竟然治好了西玖邪王君的残腿,也因此获邀参加两人的婚宴。 而对于此事,心中早有思量的西玖众使臣闭口不语。哪怕她们早就知道答案,也不敢在外泄露半字。 邪王殿下背后藏着的东西远多着呢,惜命人就该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世人皆知,药谷毒宗堪称天下最贵的医药场所,其治疗代价并非常人所能承受的。 由于西玖御使出使御天时轻装便服,宫侍随从都没带多少。所以对于这一场盛世婚礼,旁人完全不知晓这其中的花销从何而来,更不知道破晓大军三万人如何凭空出现在了御天帝都。 眼看着半个月时间悄然过去,前去出使御天的西玖使团也回到了西玖国内,快要抵达西玖帝都。至于那些旁人所不知的事情,自然也就成了天下人茶余饭后的热点话题。 …… 西玖帝国,榕城,城主府。 “邪王殿下、邪王君、太女殿下、宁郡侯大驾光临,真是让鄙府蓬荜生辉啊!” 城主府门外,从中午开始就早早等候着的榕城城主腆着肚子小跑两步上前,扑通一声跪在纪凰几人面前行礼。 跟在她身后站了几排的家眷也笑得谄媚,推搡着上前跪下行礼。 “平身吧!本太女与邪王殿下路经榕城滞留一晚,烦劳李城主安排。” 沐梓泫翻身下马,一旁的随行侍女连忙上前牵过她手中的缰绳,拉着马匹退下。 纪凰和简墨离也跟着沐梓泫一起下了马,打过招呼之后就朝着后面的马车走去。 “太女殿下太客气了!您与邪王殿下能在鄙府暂住,那真是下官乃至榕城的荣幸!” 李路看着纪凰和简墨离朝队伍后面走去的身影,一想到传言中纪凰的性子喜怒无常桀骜不驯,立马就打消了自己心里那点凑上去的小心思。 低眉顺眼乖乖的跟在沐梓泫身边,朝着城主府的下人吩咐道: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斟茶倒水!快!为诸位殿下、大臣牵好马匹!” 李路吩咐完之后,又转身朝着沐梓泫继续道: “太女殿下请随意些,要做什么吩咐下人去做就是了。府中早就命人备好了酒席餐宴,诸位可以尽情吃喝。” 沐梓泫蹙了蹙眉,不动声色的打量李路一眼,视线从李路身后那些家眷身上扫过,随即笑道: “李城主破费了!等行李都收拾妥当了本太女就来用餐,绝不辜负城主一番美意。” 李路得了沐梓泫的答复,只顾着欢喜去了,完全没有听出丝毫异常。 “是是是!下官这就派人帮忙收拾!绝不能耽误了太女殿下的时间!” …… 使者团中间唯一的一辆马车上,三道声音一直咋呼个不停,让里边安静坐着的御弈卿一阵无奈。 “我不信!毒圣子前辈你耍赖!这颗棋明明就是在这的嘛!” 纪宁咋咋呼呼的从棋盘上拿起一颗黑棋,气鼓鼓的放回了他印象中的位置。 “宁小子,瞎说什么呢!这棋明明就是在这儿……” 毒圣子不依不饶的又把那颗棋挪了个地方,纪宁反射性的就伸手去拦,一时间一老一少僵持不下。 在一旁等了半天的药圣子抢过那颗棋,看着已经快要下满的棋盘,四两拨三斤的劝道: “反正这一局也下不出个输赢来,干脆和局算了!来来来,宁小子,老妇和你玩一局!” “不行不行!那颗棋是在那儿的!这局我能赢!” “宁小子别瞎说!这棋是在这儿的!” “哎哟!听老妇的!和局和局!” “我不……” “……” 看着药圣子、毒圣子这俩老顽童和倔脾气的纪宁天天这么互掐,御弈卿终于还是被吵到头大,无奈的放下茶杯叹了口气道: “左起,第四列,第九行。” 一旁三人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御弈卿说的是那颗棋子原本的位置。 纪宁扬着下巴一脸骄傲的把棋子放上去,挑衅的朝毒圣子挑挑眉,开口道: “来啊前辈,继续下啊。” 刚刚毒圣子说地上掉了颗棋子,让他帮忙捡一下。亏他还一本正经的低头找了半天,结果竟然是在诓他! 凰儿这找的是什么师傅嗷……太坏了! “小师弟,你完全不给师兄留面子嘛!” 毒圣子哼唧两句,倒也没有太在意,继续和纪宁下了起来。 他也就是闲着无聊,想逗逗自家徒儿家里这个傻愣愣的兄长。没想到这宁小子看起来挺强势霸道的,实际上还真如他徒儿所说,是个傻愣愣的。 不过也还好,傻孩子有傻福嘛! “两位师傅这是和哥哥在闹些什么?隔着老远都能听到你们的叫声。” 纪凰伸手在马车门框上敲了两下,随后才缓缓掀开了面前的车帘,里面的场面与她预想的没有太大偏差……嗯,乱。 “宝贝徒儿,这是到榕城了?” 药圣子掀开马车上的窗帘,伸出脑袋四处看着,确认地点之后缩回马车上,笑眯眯的望着纪凰。 “宝贝徒儿……” 听着这拉长的尾调,纪凰就知道自家顽童师傅要干嘛。抽搐着嘴角翻个白眼之后,伸手揉揉眉心,无力的开口唤道: “电榆!” 后方破晓大军里,被点名的女子噌的一声窜了出来,不等纪凰吩咐就笑眯眯的开口答道: “主子不必说了,属下明白着呢!这就陪圣子前辈喝……不,这就执行任务去!” 电榆朝纪凰行了一礼,随后和药圣子挤眉弄眼勾肩搭背,一副“姐俩好”的模样走远了。 站在原地风中凌乱的纪凰:…… 这一路上,药圣子这个顽童师傅可谓是把嗜酒的天性发挥到了极致。每到一处稍大些的城镇,就会可怜巴巴的找纪凰要零花钱买酒喝。 起初,纪凰是直接抛钱袋给她。但是那一次,药圣子喝得烂醉如泥……嗯,甚至还发酒疯。最后酒家拉都拉不住,没办法了只能跑来找纪凰和沐梓泫主持公道。 也是自那以后,纪凰才发现她家师傅嗜酒如命偏偏酒量还不行,外加酒品也不咋地,所以她也不敢再让药圣子单独出去喝酒。 之后有一两次是托了毒圣子看着,但毒圣子的酒量明显也不咋地,最后的结果就是这俩人一起发酒疯,被纪凰派人扛了回来。 再之后,纪凰干脆就直接在破晓军队里找人陪酒了。不过对于这种特殊任务,破晓成员倒是表现得分外热情。 废话!主子亲口放的假,还包了吃喝的开销,这么好的机会不出去浪一圈对得起自己吗? 对于这群家伙心里的想法,纪凰又哪能不知道呢?不过反正也没有违反纪律,索性就随她们偶尔去放松一下吧! 毒圣子懒得看药圣子欢喜离开的模样,继续低头和纪宁僵持着这一盘棋局。 纪凰朝御弈卿伸出手,牵着她家夫君下马车,末了还向认真对弈的俩人抛去一道嫌弃的小眼神。 “别忘了时间,记得来吃饭。” 五子棋都能玩得这么开心,早知道就不教他们了。 “知道了知道了,凰儿你们先吃着,我们一会儿就来。” 纪宁头也不抬的专心模样,成功的让纪凰白了他一眼。只见纪凰牵着御弈卿转身就走了,临走前朝一旁的简墨离递了个眼神,示意她照看好这俩人。 简墨离点点头,给纪凰和御弈卿让了条道。 实际上不用纪凰交代,她也会照顾好纪宁的好吗? …… 城主府内,接待贵客的庭园里摆满了桌椅,各式各样的山珍海味都码上了桌,这待遇简直是比起在帝都时都不遑多让啊。 沐梓泫和李路一路客套着走到庭园里,再次感谢完榕城的热情招待之后才落座,一边动筷子夹菜一边在心里思绪万千。 “邪王殿下、邪王君驾到!” 刚刚坐下的李路一听到这通禀声,连忙又带着一众家眷站了起来,笑着凑上前去给纪凰两人行礼引路。 进了庭园的纪凰挑眉一笑,意味深长的道了句“李城主着实客气”之后,牵着御弈卿走到沐梓泫那一桌双双落座。 姐妹俩无声的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底看到了一样的谋划。 朝堂上那两位家长虽说正在大举彻查贪官污吏,但朝中一直都只有许忠义一派威胁最大,所以她们的侧重点还是紧抓许忠义一派的官员。 可现在看来,朝堂上好像还有些别的派系,手下捞得油水也很厚啊! 在这李路府中,不论男女老幼,家眷身上的配饰全都是上品中的上品,甚至有些还是珍稀玉石。 还有这满园子的山珍海味,有些竟然是西玖帝国周边那些附属小国的特产。这一顿吃食,看府里这些家眷习以为常的神色,应该吃得次数也不少了吧? 榕城在西玖帝国内成百上千的直属城池里面,顶多只能算是一个中等城池。一个中等城池的城主,小日子过得甚至胜过了帝都中的大多数权贵,这很难让她们不多想啊。 没想到朝中除了许忠义,竟然还有一派人马藏匿在暗处,真是有趣。希望这李路,能成为她们顺藤摸瓜时的一根有利线索。 …… 第127章 暗算,项坠之争 北霄帝国,帝都,皇宫。 一座僻静的宫苑时不时传来男女的尖锐叫声,路过此处的宫侍都只是怯懦的抬头看了一眼,有的甚至连看都不敢看,直接绕着远路避开了。 自从那个来历不明的端康郡侯从御天帝国回来之后,女皇陛下往他宫殿里送人的次数就越来越多起初还只是送一批一批的少男,可现在不论男女老幼,几乎是全都送了进来。 而且不止如此,送来的人数也越来越多,甚至其中有些人还不是帝都城附近城池的百姓。只要是送进去的,就没有出来过,足以可见这座宫苑内埋葬了多少人命。 “奴侍参见十四皇子!” 匆忙避开这座宫殿的宫侍看见朝这边走来的男子,连忙躬身行礼退避两旁,看着男子高傲的扬着头颅走向那座恐怖的宫殿。 也不知这十四皇子是走了什么运,竟然和那手段毒辣的端康郡侯关系不错。女皇也因为这一层关系,对十四皇子格外的优待些。 现在放眼整个后宫,就连太女殿下的生父——皇君肖茹梦都要对这个以往身份卑贱人尽可欺的十四皇子避让三分。 至于其余那些经常欺负十四皇子的皇子、宫侍们,自然是被他加倍羞辱了回去,其中还有不少宫侍就是被送来了端康郡侯的宫苑。 想到这里,躬身行礼的宫侍们姿态更加卑微。直到严筱儿消失在他们视线里时,他们才松了口气。 另一边,已经走到宫苑门口的严筱儿就像瘪了的气球一样,完全没有了刚刚在那些宫侍们面前的骄傲,反而是一脸畏惧瑟缩的站在宫门外。 就在他几次伸出手碰到宫门时却又缩了回来之后,宫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一名面如枯槁的女子沙哑着嗓音开口道: “主子等了许久,十四皇子,请吧!” 严筱儿浑身一颤,下意识的就想要逃离,腿却如同被钉在原地一样动弹不得。 不是他不想离开,而是他怕……怕一旦离开,等待他的又是无人管顾人尽可欺的生活、又是低眉顺眼逆来顺受的生活、更甚至……没有未来的生活。 不! 他要活着! 他要风风光光的活着! 哪怕是……哪怕是背后伴随着着苦不堪言的痛! 在这种不知是惧还是贪的欲念催使下,纵使是再不愿踏进这座宫苑,严筱儿都还是一样的提步走进去了。 …… “啊!!!” 宫苑内院某间密室里,尖锐的叫喊猛地传出,刺破了这片天空的阴森寂静,惊散了树枝上的飞鸟。 单倾颜视线扫过在地上不停打滚的严筱儿,轻蔑的勾起嘴角,嗤笑一声继续看着暗报,妖娆的脸上神色越来越阴沉。 严筱儿依旧不停的抓挠着胸口尖叫,只是叫声越来越沙哑,越来越无力,最后晕死过去。 北霄御使出使御天帝国期间,因为无人为他进行种蛊,所以他的每月一次的地狱生活也难得的中断了一次。 现在再次进行种蛊,再次领悟到这种痛不欲生的煎熬,也难怪他晕得这么快。 密室内的其余几名黑衣女子见单倾颜脸色不好,也不敢开口提醒,只能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候命令。 单倾颜所有的注意力似乎都在那份暗报上,纤长白皙的手指紧紧攥住暗报的一角,直到针落可闻的室内响起纸张撕裂的声音。 被这一声扯回了思绪的单倾颜深吸一口气,瞥了一眼地上晕死的严筱儿,嫌恶的朝一旁挥挥手,让人带他消失。 等到严筱儿被两名黑衣女子拖出密室之后,单倾颜才重新拿起手上的密报,一字一句的又细看一遍,最后走到烛灯边把手里的纸张烧了个干净。 “欧阳涟风……算你走运!” 在御天驿馆时,他费尽心机才把组成寰夕毒的十味药物依次下到欧阳涟风身上,只等着在驿馆时就能传来欧阳涟风身亡的消息。 本以为用了寰夕必然万无一失,谁知揽月殿竟有蛇引的存货!一千万两黄金买下蛇引,欧阳涟风把她自己这条命看得还真是值钱! 不过哪怕是对隐世大族欧阳家族而言,一千万两黄金应该也是个不小的数目了吧? 身在俗世还不知不觉中了毒,事后自己还不能解毒,需要去找俗世中的势力高价购买解药。这件事一旦传回欧阳家族,恐怕向来自持清高医术盖世的欧阳家族是拉不下这个脸面的吧? 到那时,四张老欧阳鸾辛一脉的人必然会被牵连降权。仔细算来,他这一次动手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 而且他离开御天帝都之后还派人去暗杀了欧阳涟风,虽然欧阳涟风只是受了点轻伤,但南罡帝国太女越阑却是被她拉出来挡了一剑,至今生死未卜。 当时南罡帝国四皇子越溪就在一旁亲眼看到全程,除非欧阳涟风把她们姐弟二人全部抹杀了,否则此事一定会传回南罡帝国。 不管是一连死了两位皇子皇女、亦或是把南罡太女扯出来挡剑,反正只要回到南罡帝国,欧阳涟风接下来的麻烦都不会轻到哪去。 想到这里,单倾颜的脸色也好看了些,朝两旁的人吩咐道: “本主离开一段时日,你们继续监督这里。” “是!” …… 西玖帝国,榕城,芙蓉古街。 极少有人敢闹事的揽月楼里,难得出现的一场闹剧吸引了众多人的视线。 “你这小子是听不懂人话吗?!这项坠子是我家公子先瞧上的!快拿来!” 一名侍女冲着对面衣着简便的男子伸手怒吼,而在她对面的男子只是极其无语的撇撇嘴翻了个白眼。 怎么他每次都是在揽月名下的地盘碰上比他还不讲理的人…… 此刻,不止纪宁心中有疑惑,一旁闻声赶来的揽月众侍者心里也郁闷的很。 为啥每次都有人在咱主子的地盘找咱大公子的麻烦…… 四周围观的人看了看纪宁,再看了看他对面被众多小厮侍女拥簇着的男子,仿佛已经看到了纪宁被暗地里收拾的场景。 “这公子是谁家的啊?胆也忒肥了!连李城主家的嫡大公子都敢惹……” “是啊!据说李润公子已经和皇室六皇女订婚了,今儿个还是被六皇女送回来的呢!” “不就是个项坠子,至于这么拼命吗?这公子长是长得好看,就是脑子不好使啊……” “……” ……脑子不好使的纪宁一把掏出印着揽月徽标的发票,双手环在胸前吊儿郎当道: “先瞧上很了不起?我还说这家揽月楼我都瞧上了呢!你瞧上了的就都是你的?皇子都不敢这么说话吧?” “你!你……!” 对面的侍女被纪宁一番话噎得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脸色憋得青紫青紫的。 而旁边控制局势的揽月众侍者脸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心里已经开始疯狂点头: 大公子,您去咱主子面前嘟囔一句,这家揽月楼的地契上马上就换成您的名字,说不定咱们还有个换主红包什么的…… “你什么你?!我都付账了,你要是想要,行啊!从我这儿买过去!这样吧,相逢即是有缘,我就给你们打个折说个整数吧!一万两,不多吧?” 嗯,不多……等等!一万两?! 大公子,这东西您不是折上折五百八十两买下的吗?这一转眼就翻到一万两了? 揽月侍者一脸怀疑人生的错愕,内心疯狂哔哔着纪家兄妹俩奸商论之一二三。 “你!大胆!你知不知道我家公子是谁?!他可是未来的六皇婿……” 脸色青紫的侍女伸手指着纪宁的鼻子吼叫着,然而她对面的纪宁只是揉了揉耳朵,拿起手上的发票挡在脸上,以免沾染到对方喷出来的口水。 “住嘴!” 等到侍女说得差不多了,被拥簇的正主才开口阻拦,一副出门在外要低调行事的模样开口道: “本公子说了多少次了?不得用六皇女的名头压人!若你下次再犯,就自行领罚去!” 李润在四周人羡慕恭敬的目光下训斥完那名侍女之后,转向纪宁一脸和善的开口道: “这位公子,本公子也并非是夺人所好之人,只是这项坠子恰好是六皇女所喜爱的墨色,本公子想送与六皇女,作为她陪同本公子回城的谢礼。至于价格,你多少钱买来的,本公子出双倍可好?” 四周围观的百姓见李润表现得这么好说话,一猜就知道可能是做给外面那辆马车上的六皇女看。李家这些年确实家底丰厚,李润虽是为了做戏,可这么好的解决方式,想来那公子不会拒绝。 然而在她们眼中绝不会拒绝这种解决方式的纪宁嗤笑一声,把手里的项坠子抛着玩,歪着头朝对面的李润开口道: “买给皇室的礼物我就一定得让给你吗?既然是沐青杉想要,那就让她自个儿亲自到我这儿来拿!” 六皇女沐青杉来榕城是为了亲自送这城主家的公子回来?恐怕不见得吧! 按照惯例,御使回国时女皇都会派人相迎。这沐青杉是来送人的还是来接人的,还真是个说不清的问题。 纪宁一副纨绔子弟的姿态,不停抛着手里的墨玉项坠,看得李润恨不得上前抽他两耳光。 “这位公子,直呼一国皇女之名可是大不敬之罪!一会儿若是六皇女怪罪下来,可别怪本公子没有提醒你!” 李润话音刚落,四周的人开始嘈杂推搡起来。不知道是谁惊呼了一声“六皇女来了”,其余人也纷纷退后跪下。 “草民拜见六皇女!六皇女千岁千岁千千岁!” 行礼参拜的声音在一楼大厅回荡,包括李润在内的大部分人都跪了下去,而揽月侍者则是微微弯腰公式化的行了个迎宾礼。 放眼整个大厅,也就纪宁一人站得笔直了。 就在李润内心窃喜,准备开口训斥纪宁不守礼仪的时候,纪宁直接开口朝着迎面走来的女子感叹道: “本侯才多久没在西玖,沐青杉,你这架子还真是越摆越大了啊!” 第128章 温驯,画风突变 走进来的沐青杉看着眼前这一幕明显一愣,听到纪宁这满是讽刺的话之后在心里把李润狠狠责骂了几句,随即脸上挂满了笑,朝着纪宁开口道: “宁郡侯这说的什么话?本皇女奉母皇之命特地前来迎接郡侯和两位殿下一同返回帝都,哪来的摆谱一说?” 嘶! 宁郡侯纪宁! 兵马大元帅凰王的独子!战神邪王的兄长! 四周的人倒吸一口凉气,忐忑万分的跪在地上,齐声高呼着: “宁郡侯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们怎么就忘了……出使御天的使团这两日暂居榕城! 李润俊秀的面容唰的一声变得惨白,腿一软随着人群跪了下去。而刚刚朝着纪宁叫嚷、跟着他一起跪下的那名侍女,早已经抖如筛糠。 “平身吧!” 纪宁斜睨几人一眼,最后把视线收了回来。一把捞过半空中的项坠,提着绳子晃啊晃,吊儿郎当开口道: “听这位李公子说你喜欢墨色?真是巧了,本侯有位朋友恰好也喜欢。” 一听纪宁这语气,沐青杉脊背一紧,心里暗道一句不好。 在之前的那十多年里,纪宁剽悍粗暴的名声可丝毫不亚于他妹妹纪凰的纨绔粗俗。只是帝都里的众多公子小姐都碍于他的身份,不敢明言而已。 如今纪凰崛起,纪宁的身份也水涨船高,愈发的不可招惹。 她来榕城这一趟本来是为了有个正当的由头、暗中处理李路这边的事情,若是被这纪宁盯上了,当真是不好行事啊! 纪宁仿佛看不到这些人的神色变化,依然保持着他的纨绔子弟做派,朝着沐青杉开口问道: “那么问题来了,沐青杉,这坠子本侯是给你呢、还是给她呢?” 纪宁话音刚落,还不等对面的沐青杉开口答话,另外一道声音由远及近传了过来: “与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在街上乱跑。” 众人顺着声音的源头望去,只见在揽月楼门前,一名墨袍女子逆光走了进来。 棱角分明的脸庞上,那一双桃花眼本是灿烂至极,却硬生生笼上了寒冰。视线唯有在触碰到纪宁时,才会出现冷漠之外的温度。 从这一抹墨色出现之后,纪宁的眼睛就仿佛安上了根灯管一样,唰的一声开始放光。 “墨离!” 看着激动挥手的纪宁,一众揽月成员在心里无奈扶额,内心狂喊着: 大公子!矜持啊! 然而纪宁压根就感觉不到他们的呼喊,依旧欢快无比的朝着简墨离挥手,眯着眼一蹦一跳的凑了上去。 “你怎么这么快就找到我了?凰儿和弈卿呢?是不是先去用早膳了?” 简墨离看着眼里满是小星星的纪宁,不知不觉中好像被他感染了一样,勾起嘴角笑道: “只有你才能弄出这么大动静,想找不到都难。另外两人新婚燕尔不知去了何处,我们自行用膳吧,不用找她们了。” 他好似格外喜欢在外面游玩,每天都能在卯时准时起床,然后叫上她、纪凰、御弈卿、沐梓泫一同出门。 不过沐梓泫大部分时候公事繁忙,很明显是在调查榕城的某些事情,只是偶尔有空闲时会一同出来。大部分时间里,她们还是四人游。 每次出门玩时,哪怕站在他身旁,还是一不留神就让他遛没了影,真是看都看不住。若非他身边有她和纪凰安排的数名暗卫陪同着,还真是不放心和他一起出门玩。 而且他的玩性也不小,每次卯时出门乱跑,跑到辰时竟还如此欢跃。现在早已过了早膳的时间,他竟然还不喊饿。 “那好叭!” 纪宁笑眯了眼,一副“我听你的你说了算”的乖巧模样,瞬间遗忘了沐青杉、李润那些人,转身就准备跟着简墨离离开了。 沐青杉还沉浸在纪宁的变脸速度中,等见到他要离开了才反应过来,连忙开口道: “那本皇女先行去往城主府,就不打扰宁郡侯和朋友玩闹了。” 能让纪宁这么温驯,这女子还真是个能人。只不过各国权贵中好像并没有这号人,该不会是个小门小户的吧? 算了!纪家的事与她何干?只要不影响到她的计划就行了。 不过……这女子或许能成为拿捏纪宁的上好工具……毕竟纪宁在纪家甚至皇室的地位,都举足轻重啊! 纪宁回头看了沐青杉一眼,略带敷衍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随即拉着简墨离就窜离了这里。 等到纪宁走后,四周的人才陆续散开。沐青杉看着战战兢兢的李润一行人,冷哼一声拂袖离开了。 李润虽然不知道她这举动到底是何意,但是是个明眼人都知道六皇女现在心情很差。所以他还是安静闭嘴,低着头乖乖跟上沐青杉的步伐。 六皇女与他之间并无多少交集,只是由于各种原因,需要拿娶他当个幌子方便行事而已。他在外虽然借着皇女的权势风光无限,但实际上根本就是个无关紧要的角色罢了。 …… 另一边,出了揽月楼的纪宁走在简墨离身旁,捏紧了手里的项坠,贝齿轻咬着下唇,生平头一次出现了不知所措的害羞。 简墨离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模样,依旧保持着她一贯的高冷。然而实际上如果仔细看,一眼就能看出她绷紧的脊背。 明明是很喧闹的街道,偏偏这俩人之间有一种微妙的寂静,看得暗处的虹一、虹五几人心里好焦急。 主子!你倒是开口说话啊!人家纪公子害羞你没看出来吗? 与此同时,邻街坐落的揽月殿的顶楼,一对男女倚在窗边默默看着。 “哥哥愈发的细心了,居然还知道挑礼物。” 纪凰状似欣慰的开口感叹,然而末了立马转变成一副嫌弃的模样,小语气极其不满道: “咋就选了根木头……” 没注意到她家哥哥紧张的都快把东西捏碎了么?还不快点伸手去拿? 这简墨离啊……真她丫的能装!一会儿要是自家哥哥一害羞不想送了,看她找哪哭去! “心里觉得欢喜,那便是好的。” 御弈卿淡笑着将视线移到纪凰脸上,伸手拂开她脸庞边飘飞的几缕碎发,语气清浅道: “皇位之争九女夺嫡,沐青杉一直都表现得平碌无长。若非此次暂居榕城,想必我们也很难注意到她表象背后暗藏的野心。” 纪凰勾唇一笑,伸手握住耳畔修长的手指,握到面前落下一吻。 “阿卿,该加衣了。” 御弈卿一愣,随即也不可抑制的勾起了唇,语气无奈开口道: “与你说正事呢……” “我也在与你说正事。” 纪凰一本正经的答着,伸出双手握紧手心里的微凉,缓缓驱动内力。 身中寒毒之人本就畏寒,冬季哪怕有内力护体也该好好保暖才是。衣着单薄虽然行动便利,但终究是冷啊。 顶楼的包厢的温度开始缓缓上升,恍惚间如同冰雪融化、春暖花开。 御弈卿绷紧的身躯也不自觉的放松下来,只感觉到身体里僵硬凝固的血液又开始缓缓流淌循环。 纪凰伸手将人揽进怀里,朝风啸递去一道眼神。守在包厢门口的风啸接到她的眼神示意后立刻离开,只留下风鸣在这傻愣愣的吃狗粮。 目瞪狗呆的风鸣内心已经哭晕在地上,疯狂呐喊着:风啸带带我! 御弈卿对纪凰的话只是回以一笑,随后继续开口道: “你先是派人监视整个榕城、后又调出沐青杉的所有资料,是想顺藤摸瓜?” 御弈卿虽是在问,可心底已经对纪凰的想法猜出了个大概,也计划好了血宫接下来的任务。 纪凰毫不隐瞒的点头承认,拿过风啸取来的斗篷披在御弈卿身上,漫不经心开口道: “朝堂上对贪官污吏的处置越来越重,沐青杉担忧等许忠义一派被处理完之后,接下来就是她暗中的部下。” “近日使团临近帝都,而帝都中除了沐嫣桐之外,其余皇女要么年幼要么外出。李路家到帝都城中访亲的大公子与沐青杉有婚约,恰好也是近日的归期,她也有个正当理由陪同前来榕城。” “打着来迎接使者的名头处理私事,想必舅母和母王也没曾多管就同意了。这样一来,也没人会把注意力过多放在她的身上。” “等她来暗中把榕城的各类账册都转移调换之后,就算到时候查贪官污吏查到榕城,也找不出什么证据。” 纪凰详细的给他讲完,动作轻柔的整理着他脖颈处的纽扣系带,那叫一个宠啊! “若沐青杉不急着来榕城,或许我们还需要查上一段时间。如今她自己急匆匆的送上门来,倒也为我们暴露了许多可乘之机。” 御弈卿一边说着一边微微昂起头配合她的动作,脸上的笑带着无奈和满足。 其实从她驱动内力为他取暖时,他就已经不冷了。现在又裹上这么厚的貂毛,一会儿怕是得出汗了。 纪凰系完之后顺势在他额头落下一吻,满脸餍足的勾起了唇,接着他刚刚的话答道: “明早卯时沐青杉就要和使者团一同返回帝都,李路准备今晚为我们举行饯别宴。如果她们有所动作,只能是在今晚。” …… 第129章 盛宴,暗中行动 西玖帝国,榕城。 是夜,一年见不到几次雪的西玖帝国终于迎来了今年第一场飘飞的雪花。 榕城内,寻常百姓或撑着伞上街游玩、或在家中与亲友小聚观雪,平凡却不失乐趣。 而在城主府里,榕城内受邀的众多富贵家族聚集于此推杯换盏,享受着免费提供的酒水宴席,谦卑的姿态中半是奉承半是欢愉。 …… “太女殿下、六皇女驾到!” “邪王殿下、邪王君、宁郡侯驾到!” 听到园外的通禀,上座和侧夫谈笑的李路连忙起身,噔噔两步小跑到纪凰一行人面前,带头行礼道: “下官参见两位殿下!参见邪王君、宁郡侯、六皇女!” 紧随着,四周的人也分分跪下,齐声高呼着千岁。 沐梓泫笑着点头,挥挥手语气温和道“平身”。随后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沐青杉,语气那叫一个姐妹情深: “不过是去出使了一月,还辛苦六皇妹前来接这一趟,真是让皇姐有些受宠若惊啊!” 沐青杉闻言快速将飘忽在纪凰身边的目光收了回来,压抑着心里的烦躁,笑着朝沐梓泫道: “太女皇姐太见外了!使团诸位使者此去风沙颠簸,如今返回国内,做皇妹的只是来接这一小段路,怎么能说是辛苦呢?” 沐青杉脸上笑的一脸恭敬和善,实际上心里已经想把沐梓泫剁吧剁吧喂狗了。 从她刚踏进城主府的那一刻开始,沐梓泫就像多少年没见过活人似的,拉着她一直聊到现在。在这过程中除了解手更衣之外,她耳边一直都是沐梓泫的魔音。 要不是李路一再派人暗示事情进展无误,她恐怕真的要坐不住暴走了。 原先她还担心纪凰和沐梓泫滞留榕城可能会发现异样,可现在看来这二人也都不过如此。她在她们眼皮子底下做了那么多事,她们竟然没有丝毫察觉。 此刻,在沐青杉心中不过如此的纪凰搂紧了御弈卿的肩膀,一副沉浸在为夫君保暖大业中的模样,真真切切的又一次坐实了惧内的称号。 不过,要是这些人中谁细心一点,就可以立刻发现向来跟在纪凰身边寸步不离的风啸风鸣两人,此刻一个都不在。就连跟在御弈卿身旁的弑月弑云,也没了踪影。 一般若是没有特殊任务,这四人可不会全部离开她们主子的啊。 沐梓泫温文尔雅的继续笑着,仿佛完全没有半点脾气一样,拍着沐青杉的肩膀疯狂客套。 在四周人的眼里,这完全就是一幅姐妹情深的美好画卷。就连颤颤巍巍从地上站起来的李路,都差点以为这两位皇室之女情谊深厚。 不过现在李路还没什么太多的心思去关注这沐梓泫两人,只见她把视线挪移到纪宁身上,战战兢兢毕恭毕敬的弯腰: “劣子今日冲撞了宁郡侯,还望郡侯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劣子这一次……” 纪宁双手环胸,肩膀半靠在身旁的简墨离胳膊上,挑眉感慨道: “不敢不敢!令公子可是为了六皇女才与本侯争抢的,本侯怎么好意思责怪呢!沐青杉,你说是不是?” 纪宁刚刚说完,小步走向这边的李润膝盖一软,就那么直直的跪了下去。 莫名躺枪的沐青杉脸色一沉,阴鹜的扫了李路一眼,转而朝着纪宁咬牙道: “今日之事,本皇女代李润公子给你道个歉。想来那物什再精致也只是个坠子,若是宁郡侯仍旧觉得心里不快,本皇女再送与你一个如何?” 左右不过是个小饰品,能让纪宁把这页翻过去最好。 沐青杉满心只想着快点解决省得麻烦,殊不知她这毫不在意的语气让纪宁身旁的简墨离冰冷了脸色。 简墨离感觉着自己胸口那处才系上去的、微凉的坠子,再听着沐青杉这语气,眼神冷的可以结出冰渣子来了。 她当成宝贝贴身珍藏的东西,是这沐青杉随手就可以送得了的?简墨离面上一副冰山面瘫的样子,实际上心里已经开始各种挖坑。 此刻专心于与纪宁讲和的沐青杉自然是不会注意到简墨离,不过她哪怕是注意到了,也不会太当回事就是了。毕竟在她的心中,简墨离就是个攀附着纪宁吃软饭的小户小姐。 纪凰揽着御弈卿站在一旁,完全当起了围观的吃瓜群众。 她家哥哥对待外人时可凶猛着呢,基本上应该是不需要她救场子的。再说了,一旁还有个简墨离在,她瞎急个什么玩意儿? “得了吧沐青杉,揽月楼的孤品设计,你找得着一样的吗?这次就当本侯出门没看黄历,不跟你们浪费时间了。不过要是再有下次,本侯可没今儿个这么善解人意。” 纪宁冷哼一声,心里也挺不爽沐青杉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这沐青杉会不会说话?那坠子他都已经当成礼物送给墨离了,结果这她倒好,上来开口就是再送一个。 呵!他特意去挑选的孤品,是那么好找到同款的吗? 沐青杉本以为她把姿态放到这么低了,纪宁多多少少会给几分面子,可谁知道纪宁是这么个傲慢轻蔑的态度。 她是皇女,如今还属于皇室成员。而纪宁哪怕封了郡侯,品阶高出她一点,那也只是个王室子弟。这身份充其量压皇子一头,怎么能对皇女也这么放肆? 难不成纪家的人都已经猖狂成这样了? 沐梓泫静静地站在一旁看戏,等到气氛慢慢僵硬之后才开口打圆场,口是心非的说道: “好了宁儿表弟!六皇妹风尘仆仆过来接我们回帝都,你可不能耍小脾气。快,都别傻愣着了,快入席吧!可别辜负了李城主一片心意。” 嘴上这么说着,可实际上她心里想的却只有四个字:表弟,怼她。 “哥哥,你刚才不是嚷着饿坏了?如今这么多美食摆在面前,可别错过了。” 等到沐梓泫都开口之后,纪凰才朝着纪宁飞去一抹不怀好意的眼神。至于其中蕴含的深意,想必也只有这经常出门挑事的兄妹俩才能看懂。 纪宁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朝着纪凰狡黠的咧了咧嘴,随后一副满不情愿的样子入了座。 见纪宁消停下来了,沐青杉的脸色才稍微好些,敷衍的朝着纪凰和沐梓泫客套两句之后也入座了。 纪凰和沐梓泫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移开视线,各自脸上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先后走到首位并排坐下。 “今日感谢李城主为我等备下这一场盛宴,这一杯,本太女先干为敬。” 沐梓泫接过小厮递上来的酒杯,站起身爽朗一笑,仰头喝下杯中酒。 在她左手边,与她并排高居首位的纪凰也站起了身,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御弈卿微微侧目,只见眼中人一举杯一仰首尽是风姿绰约。那一身尊贵雍容,骨子里端的是桀骜不羁。 何其有幸,眼中人是身边人,身边人是心上人。 “二位殿下这真是折煞下官了!使不得使不得啊!该是下官敬二位殿下一杯,以表崇敬之意啊!” 李路说完连忙弯腰举杯,在沐梓泫温和的狐狸笑中满心激动的喝着酒。 沐青杉坐在席位上蹙了蹙眉,心中略微有些不安。她也说不上来为何,就是觉得今日的沐梓泫和纪凰不太对。但至于到底哪里不对,她又有些说不上来…… 上位者之间的波涛暗涌,宴席上这些寻常家世的小官商贾又怎么会清楚?即使能感觉到些许微妙,却也只敢装作不知。 任何富贵,都不及自己这条小命来得重要啊! 杯盏交碰间,嘴边尽是阿谀奉承的话语。就在这场物质与利益交织的盛宴喧闹着进行时,数百里外本该寂静无人的榕城边界也很是热闹。 …… “风啸,地道出来了五批人,我们分头解决。” 风鸣盯着远处攒动的人影,握紧了手里的剑,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开口朝身旁的风啸交代。 风啸舔了舔嘴角,压低声音开口道: “我、你、弑月、弑云各带三人,负责东南西北四面的人。剩下的五人一组去追中间那一批,电岭、姬乐领头。” 风鸣、弑月、弑云闻言点点头,余下的人自然也没有异议,道了声“是”之后纷纷离开。 就在风鸣和弑云也带着两队人先后离开之后,风啸冷峻的脸上终于出现了那么一点点的柔情,放缓了声音朝着弑月道了句“小心”。 弑月笑着点头,随后也带着他那一队人转身离去。 跟着风啸的三人看了看她们首领夫君的潇洒背影,再看了看她们首领眼眸中的担忧不舍,心中有那么一瞬间怀疑面前这货是不是她们冷峻严谨的风啸首领,该不会被调包了吧? 风啸感觉到来自部下猥琐的探究眼神,一个眼刀子甩过去,冷声道: “出发!” 被恐吓的三人虎躯一震一个激灵,连忙噔噔噔的就窜了出去。 丫的!这货就是咱们首领!没跑了! …… 第130章 周旋,敌众我寡 西玖帝国,榕城边界。 细碎的雪花在夜空中飘零落下,人烟罕至的城池边界却窸窸窣窣,几队人马的身影在斑驳月光下攒动。 “冯总管,咱们一下午没喝水进食,现在已经傍晚了,姐妹们都累了,咱们还是原地休息片刻吧!” 队伍中,一名抬箱子的女子朝前面领头的女子开口央求。只见前面为首的女子咬了一口手里的烧饼,囫囵吞下之后恶狠狠道: “为六皇女办事还敢喊累?!等这一趟干完了,少不了你们的赏钱!快走!这些东西可耽误不得!” 冯丰说完大步朝前边走去,后面抬箱子的女人也都不敢再多说,连忙咬紧牙关跟上。 寂静的黑夜里,窸窣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由于冯丰一行人脚步匆匆,四周偶尔划过一两阵风,她们也没有过多的去注意,直到…… “啊!” “啊!” “啊!” …… 一道接一道的惊呼声响起,后面抬着箱子的一行人接连跪下,膝盖以下的整条小腿都像冰封般没了知觉。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冯丰慌了神色,只见她面容紧绷的环顾自周,色厉内荏的喊到: “何人竟敢阻拦皇室办事?!还不速速离去,方可保着一条小命!” 隐藏在暗处的风鸣听冯丰这话,来了兴致般的走了出来,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询问道: “冯管家好大的威风!只是不知你口中的皇室,指的是女皇陛下呢、还是太女殿下呢?亦或是……结党营私窥偷赈银的六皇女?” 洁白的雪色混杂着月光映照在风鸣脸上,成功的让冯丰一个踉跄,连忙转身就想要逃离这里。 暗中的其余三名屠生成员也走了出来,将浑身打颤的冯丰包围在里面。麻溜利索的掏出绳子,将这一行人都绑了起来。 简单粗暴的一顿搜身检查之后,除了大批金银财宝和一些信息量少之又少的存取账簿之外,在冯丰这一批人的身上真的就再没有什么有价值的证据了。 风鸣皱眉挥挥手,其余三人立刻扣押着这一行人,监督她们扛上箱子原路返回。 与此同时,风啸、弑月、电岭三边也都是差不多的场景。虽然追踪的不是有力证据,但她们还是按照计划押送这行人到事先约好的地点集合。 …… “弑云怎么还没回来?” 弑月环顾四周,蹙眉自顾自的嘟囔着。按照弑云的办事速率,现在早该回来了才对。到现在还没个人影,难不成遇到什么突发状况了? “我去找他!” 风鸣皱紧眉头,朝着风啸快速交代一句之后转身离开,一眨眼就已经跑开老远。 她也不知为何,看到弑云迟迟未归的时候,心中竟然是这般的焦急。 看着风鸣急匆匆的背影,弑月心里也有些担忧,朝风啸开口建议道: “不然你先回去向主子、主母复命,我过去看看。” 风啸虽然心里也担忧弑云的安危,但思及这次任务的重要性,还是点了点头安排道: “电岭、姬乐,你们带领十人随我将这些人和货都押送回去。剩下的人,和弑月执事一同去协助弑云执事。” “是!” …… 另一边,被所有人担忧不已的弑云正潜伏在暗处,小心翼翼的朝其余三人比划着手势。 想不到沐青杉还暗中买通了顺安府的杀手做保镖,真是失算!这一批杀手督护的人运送的物件绝对至关重要,一定要劫过来! 但这么多杀手,也是真的不好办啊。 夜行的人群中,为首的面罩女子脚步停顿片刻,随后继续走着。袖子里面状似无意握起的拳头,却泛着点点冷光。 虽然感觉不到暗处有什么,但刀尖舔血多年的敏锐直觉告诉她,危险! 暗处的弑云愈发的收敛了气息,凝眸关注着那队人马的一举一动,缓缓把手伸到身后,慢慢握紧了拳头。 就在弑云握紧拳头的下一秒,三支短箭同时从三个方向射出,精准的穿刺过三名顺安府杀手的脖子。 一箭封喉,封喉毙命! 紧接着,一支又一支的利箭刺破雪夜的寂静,收割着顺安府杀手的性命。 其余城主府找来的妇人看到这一幕早就吓得屁滚尿流疯狂逃窜,但却被身旁的顺安府杀手一刀一个,解决了个干净。唯有一两个聪明的抱着头躲到一边,才避开了那些杀手的刀锋。 为首的面罩女子一边闪身躲避飞箭一边冷眼扫过地上的尸体,嘲弄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一群蠢货!接触了这些货物账册的人,即使什么内幕都不知道,但沐青杉和李路又怎么可能会让她们活着? 一支支箭矢射出,顺安府的杀手确实躺尸了不少,但余下的人数依旧是弑云这四人的几倍之多。 随着三人袖弩里面最后的一支短箭射出,空气突然死一样的沉寂下来。对面为首的女子可能是猜到了些什么,阴鹜的开口质问道: “顺安府与屠生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今日屠生的诸位是要在行内与我顺安府公开为敌吗?!” 飞矢袖弩——屠生所有杀手的标志暗器,至今连器门都没能研究出其构造,可以算是威胁天下各派势力的一大武器了。 弑云皱紧眉头,并没有理会面罩女子的话,而是打了个手势之后继续潜伏移动。 面罩女子微微握紧了袖子里面的手,神经处于高度紧绷状态,目光囊括四周所有风吹草动。 突然,衣袍摩擦踩踏雪地的声音缓慢响起。面罩女子迅速转身,紧盯着对面显现出身影的人,阴恻恻的开口道: “杀了我顺安府这么多精心培育的杀手,怎么,现在只有一个敢露面?” 话落,面罩女子谨慎的环顾四周,心中的戒备上升到了顶峰。 三个方向射箭,如今出来了一个,暗处至少还有两个人。屠生杀手向来任务手段千奇百怪,在没有摸清对方底细之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有一个露面就已经很不错了,不然留阁下一人对着空气叫喊岂不尴尬?” 在她对面,走出来的戎可星转着匕首,一副饭后散步的休闲姿态,完全与对面一群人的紧绷畏惧形成了一种鲜明对比。 但实际上,她们现在只有四个人,而她们对面足足有十八人。 “那在下倒是应该感谢阁下了!” 面罩女子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任是暗处大大咧咧的弑云都听出来了她言语中的咬牙切齿。 啧啧啧!戎可星这孩子,嘴上怼人的功夫简直是比手上宰人的功夫还狠啊! “只是阁下这么气势汹汹前来劫货,是不是有些太不把顺安府放在眼里了?” 面罩女子说完,还没等到对面的戎可星回话,背后就又响起了躯体倒地的声音。 她连忙转身回头,却只见地上躺着三具尸体,尸体脖子上的一条割裂口在满地白雪的衬托下显得格外鲜红。至于动手的屠生杀手,却捕捉不到丝毫踪迹。 “呵!看来阁下是不打算和在下好好聊天了!” 话落,只见面罩女子猛地动了起来,攻击的方向正是戎可星站着的地方。其余的顺安府杀手看见这一幕,也齐齐攻向戎可星的方向。 既然找不到其余几人的方位,那就先解决了这一个露面的! 顿时,上一秒还悠闲毒舌的戎可星,这一秒就成了被围攻的小绵羊。只不过,她是披着羊皮的狼。 只见戎可星瞬间收起了所有玩闹的姿态,弓马半跨紧握锁链。在锁链的两端,锁满了泛着银光的刀片,在微微寒风中叮铃作响。 随着她的一挥手一旋身,冰冷机械的锁链好似活过来了一般,如同一条灵巧的长蛇,在顺安府杀手中间穿梭,毫不留情的掠夺最后一丝呼吸。 这就是让戎可星站出来的原因,她是四人里面唯一一个主远攻的人。至于其余三人,虽然也涉猎远攻方面,但却是难以与她相较的。 在戎可星的主攻下,弑云带着其余两人从顺安府杀手后面包抄突袭。一来二去,看着身边越来越少的下属,面罩女子还是心一狠动用了手里攥紧的武器。 三把飞镖齐齐射出,戎可星掌控着手里的锁链,一时间躲闪不及,被射中了肩膀。 没了锁链的干扰,剩下的近十名顺安府杀手慢慢恢复了正常的暗杀状态,纷纷开始寻找切入口隐匿。 原本敌在明我在暗的优势格局就此打破,现在弑云几人不仅要顶着人数上的差距作战,还要保护好受伤的戎可星,境况着实堪忧。 不过幸好,屠生人数虽少,但胜在精锐。 两大势力杀手之间的隐匿暗杀站盘,就此开启。 冷风撞到树上唰唰作响,挂掉了一团团的雪白。死寂的背景板下,风声和雪声显得格外清晰。 巳一! 酉四! 辰九! 这是纪凰根据时钟指位编改的方位手势,是手势暗语里的必修课,也是所有曼城成员的第一课。 戎可星在另一名屠生成员的保护下朝暗中潜伏的弑云两人打着手势,微微发黑的唇瓣止不住的颤抖着。虽然不能亲自动手,但却一样能成为队友的一大助力。 主修远攻的她要更加懂得破解各种隐匿方式,以便在最安全的距离就能解决敌人。在隐匿战里面,除非遇到纪凰或风啸那种级别,不然一般级别的隐匿都是躲不过她的感官的。 光线微弱的雪夜里时不时传来躯体倒地的响动,越来越浓烈的血腥味扩散开来,刺激着面罩女子紧绷的神经。 和屠生不能拼武器、不能拼默契、不能拼实力,现在连隐匿也不能拼,那她们还能拼什么?人数吗? 听这响声,她们又死了三个吧?呵!来的时候是三十个人,现在大概剩下六个。而对面除了那个被她射伤的人之外,至少还有三……等等!受伤的那个! 面罩女子嘴角蓦然咧开,循着自己飞镖上熟悉的毒液气息移动…… 第131章 营救,风鸣之怒 既然隐匿躲不过屠生那些人的探查,那她们干脆明战,更有优势可言! 面罩女子直接从暗处闪身出来,速度飞快的掠向戎可星所在的方向。保护戎可星的屠生成员迅速反应过来挡在面罩女子前面,弑云和另一名屠生成员也快速赶向这边。 “你们二人先带戎可星离开!” 弑云一把将手里的匕首投掷出去,精准而凶狠的插进了离戎可星最近的一名顺安府杀手的眉心。 杀手应声倒下,弑云也迅速的拔出了绑在大腿两侧从未离身的圆轮。圆轮虽然小巧到直径和匕首的长度差不多,但上面锐利的尖刺却泛着寒光。 “魈云轮!你是……血宫右!” 顺安府杀手还没来得及说完,喉咙就已经被冰冷锐利的尖刺划破,瞬间倒地了无生息。 正在和面罩女子对战的两名屠生成员也趁机迅速后撤,朝弑云快速道了句“小心”之后连忙带着意识模糊的戎可星退离。 她们三人再留在这里,必然会成为右护法的累赘。还不如先把戎可星送回去疗伤,再带人前来相助。 “血宫右执事?!好!很好!看来屠生和血宫联盟之后,是越来越不把杀手界其它组织当回事了啊!” 面罩女子愤然的望了一眼戎可星三人离去的方向,随即目光阴狠的盯着弑云。其余四名顺安府杀手也朝着这边逼近,一时间弑云被包围在五人中间,进退不得。 呵!既然路被堵死了,那就杀出一条血路! 弑云握紧手里的魈云轮,势如破竹般冲向包围圈中的一个方向,在其余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手起刀落,迅猛而残暴的破开了面前的阻碍。 喷涌而出的粘稠血液飞溅到他身上,让他有些厌恶,却又有些亢奋。 他从来不想杀人,但她们既然逼得他魈云轮出鞘,就必须做好用血来洗涤的准备!敌人的鲜血洗刷着他的武器,真是让他莫名有些亢奋啊! 迅速破开的缺口、倒地不起的尸体、红白交加的地面……面前的一幕对顺安府杀手造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让她们不得不正视起面前这名男子的实力。 传言血宫宫主、左右执事虽然皆为男子,但却手段非凡,让人闻风丧胆。本以为谣传夸大其词,如今亲眼所见,才知传言不假。 面罩女子深色阴沉,不动声色的后退两步。其余三名顺安府杀手对视一眼冲上前去,端的是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态。 若是任务失败,不管是落到屠生血宫手里、亦或是逃离被捉回顺安府,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若是那样的话,还不如在这里死个干脆利落,至少能少遭点罪。 弑云不仅要在三人的围攻下竭力厮杀,还要搜寻面罩女子的踪迹,渐渐的开始有些力不从心。 一道银光从他背后闪过,虽然还在和面前的顺安府杀手搏斗,但他在死亡边缘游走多年的经验直觉告诉他,危险! 大脑还没来得及思考太多,身体就已经做出了最合适的应激反应。右手一划掀开了面前的杀手,迅速朝左边的方向翻滚避开。 就在弑云避开的下一瞬,一道飞镖直直的插入他刚刚所站的那片土地,连根没入不带痕迹。 瞬间,那一小片区域的植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枯萎倒塌,连带掉落的雪都染上了黑色。 “顺安府第一毒师,耋雾?” 弑云嘴角挂着笑,虽然是在问,但语气却已经十分笃定。 顺安府的第一毒师耋雾,手段惨无人性,更甚至有玩虐**的癖好。在顺安府内地位仅次于萧茹延,坐着萧茹延手下第一把交椅,可以说是顺安府内身价最高的杀手了。 沐青杉居然买来了这么个人做保,看来其暗中的部下从西玖帝国各处都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啊。 “啧啧!没想到血宫右执事居然能记得在下这么个小人物,还真是在下的荣幸呢!” 耋雾一边说着,一边五指握爪朝弑云攻去。弑云看着那五指指尖的乌紫颜色,连忙运功腾空,避开了耋雾这一爪。 特么的!这人浑身上下都是毒! 弑云被逼到不断后撤,身后又是刚刚没有解决干净的两名顺安府杀手。退无可退之时,耋雾找准时机猛地攻了过来。 “执事大人,您在……躲什么啊?!” 在这阴恻沙哑的声音消散时,弑云的身体也被抛飞出去。等他挣扎着站起身时,小腹处赫然已经被撕裂了一道伤口。 伤口一滴一滴的淌着血液,却不是本该有的鲜红,而是一片乌黑。 “嘶!看样子伤得很重啊!真是让人心疼呢……那么执事大人,你就……安息吧!” 耋雾手指摩擦着削尖的下巴,说完之后掏出匕首,一步一步朝着弑云走去。 匕首的冷光折射到弑云脸上,映照出那一张比往常冷静俊傲的面容。 弑云握紧手里的魈云轮,笑得比对面的耋雾更加张狂、更加无畏。 生来不过一死,早晚罢了! 不过他就算是死,也要了结了面前这三人!这是血宫右执事接下的任务、这是御弈卿和纪凰的下属接下的任务!死生无惧至死方休! 这样的一身气势,不仅震慑了对面的耋雾三人,也让匆忙赶来的风鸣、弑月几人心底一震。 他……这个傻子! 耋雾见了弑云的样子心中一慌,脚下的步伐都加快了几倍,挥动匕首刺了过去。 “咻!” 近十支短箭齐齐向着耋雾飞去,默契的瞄准了人体上各处薄弱点。 弑月也疾步上前,半扛着弑云退到一边,直接撕下里衣的袖子开始包扎处理伤口。 风鸣看看趴在弑月肩膀上奄奄一息的弑云,再看看对面匕首上还在滴血的耋雾,人生头一回体会到胸腔炸裂的怒。 “你,该死!” 她舍不得伤了半点的人,居然被对面这人伤到性命垂危! 原本想要上前的屠生成员纷纷止步,退回到弑月身边帮忙照料弑云。 彻底惹火了风鸣首领,呵呵……她们敢赌一个月工钱,不出两炷香时间,对面三人必躺无疑。 而对面,耋雾从看见风鸣一行人时就已经开始寻找退路了。眼看着风鸣提剑逼近,她心一紧不假思索的就把身边两名杀手推了过去。 被推的两名杀手还没来得及反应,冰冷的长剑就已经没入胸口。而耋雾也趁着这片刻的时间,飞奔出去几里远。 两具尸体倒地,屠生成员目瞪口呆的盯着风鸣的两把长剑,内心为疯狂逃窜的耋雾默默点了根蜡。 除了飞矢袖弩之外,主子还根据她们的作战特性为每个人都定制了保底武器。就像戎可星刚刚用的千刃链、就像雷禁戴在手腕上的箜引铃、就像……此刻风鸣手上的水火剑。 水火剑,一阴一阳,一柔一刚。火剑就是风鸣日常抱着的那一把精铁利剑,也是她用得最多的武器。而水剑则是一把软剑,一直都系在风鸣腰间,至今的出鞘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不为人知的利器,往往才是一招致命的。每一次任务,除非是情况特殊,否则她们很少动用保底武器。毕竟太过精密的武装,也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好了,话题扯回来。 风鸣首领的水火剑都出鞘了,那还有什么好赌的。一炷香,最多一炷香时间,那戴面罩的就得趴在弑云执事面前。 弑云有了后援之后再也支撑不住,昏迷前只模模糊糊看到了一道迅猛的身影,带着冲天的怒火。 此刻,倒提双锋的风鸣简直是把轻功发挥到了极致,掠过半空时隐隐都留了些残影。 拼命逃窜的耋雾只能感受到自己大脑中充斥膨胀的血液,对身后之人的恐惧上升到了顶峰。 “你,该死!” 身后传来的冰冷话语仿佛地狱勾魂使者的锁链,不带一丝温度,沙哑且充满死亡的气息。 两道冷芒闪过,锋利的长剑在夜色中折射着点点银光。斑驳其上缓慢滴落的猩红液体,此刻显得格外妖冶。 …… 另一边,榕城城主府内也上演着擒拿捆绑的一幕。本来好好进行着的饯别宴,却因为邪王殿下麾下风啸首领的突然出现而动乱起来。 一箱箱的地方税金国库赈银被摆在园内,一名名被扣押的妇人跪在宴园中间,争先恐后的抖出自己知道的一切,生怕一个不听话就掉了脑袋。 而反应过来的李路还来不及为自己辩解些什么,就被破晓军看押起来,站在一旁闭嘴待审。 沐青杉袖子下的手捏得发白,不只是心疼费心心机得来的钱财即将被沐梓泫和纪凰收回去上交国库,更担忧此事可能会暴露出幕后的她自己。 很快,偌大的城主府上上下下几百人,就被早已潜伏的破晓成员绑了个干净,一排排的押到旁边和李路一起待审。 “阿卿可是乏了?不若为妻先带你回去歇息?” 在这种肃穆威严的背景板下,却总有那么一个宠夫成狂的奇葩不在意四周异样的目光,起身就准备牵着身旁的人离开。 只是微微揉了揉眼角的御弈卿一愣,一抬头却看到纪凰已经站起了身,瞬间有些哭笑不得。 他的确是不太喜欢这种名利场内的交锋,觉得有些倦了。但她好歹也是一国战神王爷,就这么抛下公事带他去休息,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并未很困,出去走几步透透气就好了。” 他可不希望她因为抛下公事陪他,又顶上什么沉迷男色、轻重不分之类的名头。 “嗯。” 纪凰浅笑着应了一声之后牵他起身,随即转向一旁目瞪狗呆、还略有些幽怨的沐梓泫开口道: “若是表姐有什么需要,大可向风啸提,破晓军会极力配合。相信太女表姐有能力处理这里的案子,本王就先走一步了。” 你就安安心心的好好办正事吧,我先带着夫君遛了。 “……好的。” 沐梓泫一颗玻璃心哇的脆了一地,内心疯狂委屈抹眼泪,然而面上还要笑着目送纪凰俩人离开。 第132章 解毒,风鸣弑云 “看来邪王殿下真的是极为宠爱新得的王君,这份温柔怕是本皇女不及其一两分啊!” 沐青杉看着纪凰和御弈卿携手离席的背影,意味不明的喟叹一句。 任她纪凰地位再高能力再强,跨不过一个情字,就是弱者!这人啊,一旦有了软肋,拿捏起来就轻松多了! “凰儿表妹恰是新婚,小两口自该燕尔缠绵。六皇妹且先别理会那丫头,倒是与皇姐说说你对于李路此案有何见解?” 沐梓泫看着沐青杉的神情,心里下意识的提防起来,不动声色的把话题引了回来。 一旁的李路听到沐梓泫的话立刻挣扎起来,无奈被破晓成员塞了嘴扣押着,只能不断的向沐青杉投着眼神。 若是沐青杉救不了她,那大不了大家就鱼死网破,一个都别想逃过去! 这疯狂到夹杂着威胁的求救眼神,沐青杉自然是多少能感受到一些的。 呵!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竟然还敢威胁她? “皇姐,李路不管怎么说,如今都还是母皇定下的榕城城主。若是没有母皇的圣喻,恐怕我们还没有权利直接处置地方官员。” 沐青杉虽然心里已经给李路画了红叉,但现在还是得做个表面意思,安抚一下走投无路的李路,省得她狗急跳墙拖自己下水。 “六皇妹言之有理。” 沐梓泫笑着点点头,随后在李路和沐青杉松了口气的表情下继续开口道: “所以凰儿表妹已经拿到了母皇的许可令,我们还是继续审案吧!” 看到沐梓泫从袖子里拿出来的盖着皇印的许可令,沐青杉险些失态拍桌。 此事明明是今晚才捅破的,为何纪凰早已向母皇拿了许可令?莫非榕城的事她早已知晓?! 而且自己早已在榕城布置了大批暗卫和职业杀手,即使纪凰知道此事,却怎么可能躲开这么多双眼睛的监视,派人去帝都通禀呢? 沐青杉百思不得其解,后背已经惊出冷汗,只觉得纪凰会是她未来路上最大的障碍。 纪凰的部下分明没有一人离开榕城,为何还能如此快的来返帝都,取来女皇的许可令? 沐青杉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纪凰部下的破晓大军上,也正因如此,她才忽略了纪凰身边最快最隐秘的生物——肉团子。 一天之内来返帝都,对人来说快马加鞭不眠不休都很难,但对于肉团子这坨万鹰之神来说,这时间简直是绰绰有余。 带着纪凰密令飞回帝都的肉团子直坠凰王府,目标极其明确的降落在纪宸吟面前的餐桌上,一边撕咬着鱼肉一边朝着纪宸吟伸出鹰爪子。 纪宸吟凌乱片刻,默默收回了夹菜的筷子,伸手取下了肉团子肥腿上的纸条,看完之后直接备马进宫。 只要纪凰的密令交到了纪宸吟手上,沐瑾宣那边的许可令还需要操心吗?还不等肉团子吃饱喝足,小肥腿上就又绑了一张纸。 在赶到凰王府的沐瑾宣激动不已、双眼放光的凝视下,淡定吃饱喝足的肉团子扑腾着翅膀就飞回榕城了。 沐梓泫把许可令摊开放在桌上,让所有人能看得清清楚楚,随后转向沐青杉道: “刚刚忘了与六皇妹说,母皇吩咐我们将李路九族押回帝都,她还想亲自审查一遍。” 远在帝都的沐瑾宣:……闺女,我咋不知道我想亲自审查一遍? 其实将李路一家押回帝都并不是沐瑾宣的意思,而是纪凰的安排。 沐青杉背后还藏着许多不可告人的事,李路的存在于她而言是个危险的威胁。只要李路活着一天,她就有可能被暴露。 所以为了掩盖住自己不能见光的小动作,沐青杉一定会想方设法处理掉李路以及其她一切被挖出来的知情人。到时候等她有所动作,她们才更有机会找到突破口。 “啊?!” 沐青杉反射性的惊问一声,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有些过激了,连忙开口解释道: “没想到母皇居然还要复审一次,一时有些惊讶,皇姐莫要见怪。” “无事。想来凰儿表妹对于此事其实早也安排的差不多了,我们这审问倒是闲走个过场,还难为皇妹在此作陪了。” 沐梓泫一番疯狂客套之后,完全不给沐青杉推辞的机会,温和的笑容下是不可抗拒的威压,上来就直接下令开审。 …… 与此同时,牵着自家夫君在榕城城主府里闲庭漫步的纪凰也因揽月殿的紧急召唤愣了片刻,随即和御弈卿迅速赶了过去。 …… 揽月殿后堂里,风鸣看着一名名医师、毒师焦急的探讨,拧紧眉头坐在床边,伸手握紧床边垂放的手。 床上躺着的弑云紧皱眉头,无力的掀开眼帘,入眼的尽是一片模糊。头晕眼胀的他已经完全掌握不到身体的支配权,只能循着那点残余的意念,呢喃着心心念念的两个字。 “……风……鸣……” 风鸣看到他蠕动的嘴唇,急忙凑近想要听个真切,却只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在他嘴里一遍又一遍回响。 此刻她的名字于他而言,仿佛溺水者手中紧握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明明不知结果如何,却不到生命最后一刻不敢松手。 “……风……鸣……” “我在。” 风鸣把头抵在弑云手背上,沉声应了一句。其实她也并不蠢,弑云对她的情意她多少都能感觉到一点。 但是身份、职责、经历等种种因素夹杂在一起,让她一直选择了回避这个问题。这是她第一次正面对弑云的感情做出回应,也是她第一次直截了当的承认自己对弑云的感情。 弑月站在床边,看着这表面上大大咧咧风风火火、实际上内心深藏着细腻敏感的两人在这种时候走到一起,一时间不知道该继续担忧弑云的伤况还是该祝福这两人。 “主子!主君!” 房外看守的揽月侍者的声音穿了进来,让房内的几人心里一松面上一喜。 弑月连忙走到门前向纪凰和御弈卿行礼,随后带纪凰两人走进房内,边走边给她们解释弑云的具体伤况。 御弈卿走到床边,本来想要给弑云把脉,却见风鸣一直不肯松手。 不,准确来说是意识不清的弑云却好像能分辨风鸣的气息一样。风鸣的手只要松开一点,他的气息就开始浮躁起来。 御弈卿当下了然,朝风鸣挥挥手示意她继续坐着,随后走到另一侧床边,握起弑云的另一只手给他把脉。 纪凰蹙了蹙眉,视线在风鸣和弑云之间徘徊片刻,最后还是定格在了御弈卿身上。 既然风鸣已经决定好了,那她也不会多管多问。怎么说这都是风鸣和弑云两人之间的事,且随她们两人做主去吧。 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弑云和戎可星身上的伤啊。既然弑云这边有自家阿卿照看着了,那她还是去看看戎可星吧! 纪凰软糯糯的朝着御弈卿笑笑,见御弈卿朝她点头之后才迈步离开,转身去了隔壁戎可星的病房。 比起伤势惨重的弑云而言,戎可星的情况真的已经好上许多,至少还能躺在床上说说话唠唠嗑。 “属下见过主子!” 守在戎可星床边的几名医师连忙站起身向纪凰行礼,随后避让开一条道,让纪凰能直接看到蔫巴的戎可星。 “主子啊……属下这……这算不算工伤啊……?” 正仔细打量伤况的纪凰眼角一抽,被戎可星这个问题问得哭笑不得,思索片刻凉嗖嗖反问道: “本王的规矩你们倒是都当耳边风了?还敢在这提工伤?” 她好像早就说过,一切任务以保证安全为前提吧?这一个两个的小擦小碰就算了,每次弄得左一刀右一剑性命垂危的被扛回来算个什么事? “呃……” 纪凰一番话成功的让戎可星卡了壳,呃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干脆挺在床上装死,借着伤员的名头逃避被怼的现状。 “主子嗷……属下这还伤着呢……你居然……你居然凶我……” 听着这娇滴滴柔弱弱的语气,纪凰眼角一阵抽疼,无语的揉了揉眉心,走到床边拽着戎可星的一只蹄子开始把脉。 等纪凰念出了一长串药名,吩咐揽月侍者下去熬药之后,在一旁跃跃欲试的几人也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求知欲。 “戎可星外伤倒不重,只是体内这毒……此毒甚是刁钻,解药中有几味药材药性相斥,属下们一直未研讨出结果,还请主子赐教。” 有一人开头之后,一旁站着的几人也凑到戎可星床边,拿着手上的药单各说各辞激烈探讨。 病床上躺着的戎可星:“……” 丫的……感情你们这几个家伙都不是来给我疗伤的,都是来拿我当医用实验体的? 纪凰看着面前这些伸来的药单,再次感叹完这几个家伙对医学事业的热情之后,伸手接过药单看了一眼,开始对着挺尸的戎可星做伤况具体分析。 旁边迅速围过来、就差端个小板凳排排坐的几人连忙挥笔记重点,一堂现场授课就此展开。 学习氛围太过浓烈,以至于这群人完全忽略了床上戎可星那欲哭无泪的表情。 戎可星:帮我熬药的几位小哥哥麻烦快一点,我好难受。 众人:你看这个毒,它的毒性就与用量和身体状态有关。床上这货中的少、身体壮,所以现在还能扑腾蹦哒。再瞧瞧隔壁弑云执事,那可怜见儿的,虚弱的不行,等解毒之后一定要温养。 …… 第133章 返程,夜半行动 西玖帝国,榕城,揽月殿。 后堂里,弑云那边的情景是与戎可星这边的医学授课现场截然不同的抢救现场。 御弈卿俯首蹙眉,一边快速动手缝合弑云腹部的外伤,一边吩咐两旁的医师抓药熬制。 刺鼻的血腥味夹杂着毒液的腐味,让风鸣的心里又狠狠地抽搐了一阵,只恨不得追到地府把耋雾再削个千百遍。 而一旁的剩余的医师们看着御弈卿像缝衣服一样缝合伤口,内心极度羡慕渴求的同时也升起一抹淡淡的挫败感。 这种快速处理大伤口的治疗方法主子曾经提及过,只是由于她们医术有限,现今还没有学到这一层。估计要再等上一年半载的,才能开始涉及这方面的内容吧。 只是没想到年纪轻轻的主君居然已经把这方法运用的这么熟练了,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嗷! 半晌过后,御弈卿看着缝合好的那一道长口,再次在心中感叹了一句纪凰的医术涉猎之广,随即转向风鸣开口道: “弑云性子好动,风鸣,你好生照顾着,切勿让他崩裂伤口。” “属下明白,主君请放心。” 风鸣郑重的朝御弈卿应了一声,随后继续凝视着意识迷糊要醒不醒的弑云。那即将走上虐狗大道的状态,比起前段时间的风啸来说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房间需要通风透气,这里留几人照看即可,其余人可以去忙自己手头的事了。” 御弈卿淡漠的星瞳泛起一圈清浅的涟漪,洗了洗手上的沾染的血液,随后带着大部分人转身出了房间。 明明他是很正经的神情,可一旁紧随的弑月偏生就看出了那么几丝被扣了狗粮的小幽怨。 主子该不会……现在就要去找主母的吧? 御弈卿视线扫动时无意间看到弑月惊讶的神情,微微昂起下巴,清冷谪仙面容上竟然带着几丝小傲娇。 他御弈卿是那么粘妻的人吗? …… “属下见过主君!” 戎可星病房里,所有认真研讨的医师们齐刷刷站起来向刚踏进门的御弈卿行礼,随后猥琐的瞟了她们主子一眼,暗搓搓的集体开溜。 躺在病床上挺尸的戎可星:姐妹们考不考虑带带我? 前面一溜烟跑完了的揽月众医师:可星啊!多吃狗粮,补身体! 看着集体撤退的揽月成员,再看看一步步径直走向纪凰的御弈卿,弑月迷茫了一瞬,随即跟着大部队撤退了。 他家主子是那么粘妻的人吗? 答案当然是……是! 弑月和医师大部队一同撤离虐狗现场之后,还非常体贴的给纪凰两人带上了门。然而这份体贴,可完全是忽略了床上挺尸的戎可星。 戎可星在纪凰的扫视下,十分自觉的把眼睛闭上休息,甚至还拉上了被子捂头,瓦特高的同时也可以说是一只求生欲很强的电灯泡了。 纪凰看着戎可星的举动,颇为满意的侧过头,朝着御弈卿伸出了手。 御弈卿淡笑着伸手搭上去,双手触碰的下一秒就感觉到一股不可抗拒的拉力牵引着他扑向前方。当然,他也没有要抗拒的意思。 纪凰圈紧怀里的人儿,俯首在他后颈,贪婪的吸取着那独属于他的清香味道。 “阿卿,让使团加快行进速度可好?” 纪凰嘶哑着嗓音侧首在御弈卿耳边启唇,灼热的气息萦绕在他敏感的耳垂,酥痒的感觉从耳朵传到心间。 她是个俗人,有她的七情六欲要发泄。更何况怀中这人是她心上人,她们二人每日都同床共枕擦枪走火的,再憋下去她都要怀疑自己的能力了。 “嗯。” 御弈卿瓮声瓮气应了一声,不自在的在纪凰怀里扭动了两下,却被纪凰的双臂更紧的箍住。 他知道她忍的辛苦,其实……大可不必忍的…… 他……是愿意的。 御弈卿被紧紧箍住动弹不得,索性放缓了身子偎在纪凰怀里,缓缓伸手环上她精瘦的腰。 然而每次他清浅的回应,对纪凰来说却如同燎原的星火。虽轻微到难以发觉,却似她的致命毒药,总能将她逼到理智的边缘。 此刻安静亲密的相拥,还真算得上是一种甜蜜的煎熬。 …… 翌日,榕城城主府内已经换了新主。 沐梓泫依照沐瑾宣和纪宸吟的意思,对榕城内所有有为人士进行了一次小型科举选拔,选出了一正两副三位城主共同打理榕城。 三人互相监督互相帮助,也勉强算是能快速接手榕城的管理。 至于李路及其家室,经过沐梓泫和纪凰证据确凿一锤定音的初审之后,自然是贴上贪官污吏的标签,被破晓军压着随使团一同进帝都,交给沐瑾宣和纪宸吟复审。 御使团今天一大清早就在三名新任城主的恭送下离开了榕城,直线奔往帝都城的方向。 …… 次日夜里,距离帝都只有数十公里的邻城边界小镇外,近千名破晓成员正趁着月光安营扎寨。 破晓军严格来讲虽然是西玖帝国曼城的城军,但实际上天下皆知这支神兵是纪凰的私人军队。 不论是带城兵进帝都皇城也好、还是带私军进帝都皇城也罢,这对一国之皇的颜面与安危都是一种威胁。 虽然沐瑾宣不可能舍得去罚纪凰什么,但被一些有心之人紧抓这点在身后非议也是很不爽的。 所以出于对各方面因素的考虑,纪凰还是让绝大多数破晓成员回曼城了,只留下一支小分队担下看押李路、保卫使团安全的任务。 当然了,被纪凰留下执行任务的这一支小分队也是开心的嗷嗷叫。 能再参加一次主子和主君正儿八经的婚礼,她们能不开心吗? …… 与此同时,在距破晓军安营扎寨的郊外空地不到一公里的小镇上,小客栈里的灯光陆陆续续的熄灭,赶了一天路的众使臣都纷纷入睡。 出使御天的使臣大多都是文臣,哪里能适应冬日里野外的露营生活?更何况队伍里还有不少男子,到时候受凉了可不好办。 小客栈的灯一盏盏熄灭,在自己房间内的沐青杉这才回过神来,嫌恶的扫了一眼四周的环境,将行李里的披风拿出来铺在床上,这才勉为其难的躺了上去。 幸好最重要的证据没落到沐梓泫手上,否则她可就真的玩完了。 不过那些账册究竟去了哪里?顺安府的杀手也全都杳无音信,真是不靠谱! 算了!还是不要在意这些了!眼看着明天就要到帝都了,尽快解决了李路才是当务之急。 …… 就在沐青杉也疲惫入睡后,夜深人静时,一道猥琐的身影窜出了房间,在纪凰门前停顿片刻之后暗搓搓的窜到了另一间房门前,探头探脑的轻敲两下房门。 房门很快就开了,猥琐的身影二话不说就窜了进去。随后也不过片刻时间,两道身影又开门窜了出来,离开了客栈。 房内,纪凰无语的翻个白眼,转身搂紧自家夫君继续休息。 自家傻愣哥哥就是喜欢大晚上抽风,刚刚估计是准备来叫自己的,她都准备下床开门了,结果他还是转去叫了简墨离那货。 看刚刚他们俩离开的方向,十有八九是去破晓军扎营的地方浪去了,自家哥哥还真是片刻消停不得。 罢了,随他们去玩好了。虽然今晚的营地可能不太平,但是反正有简墨离在,自家哥哥应该是不会缺胳膊少腿的。 …… 知兄莫若妹,此刻的破晓军营地附近,还真就有纪宁猥琐攒动的身影。 当然,一旁还有满脸纵容,一副“随你闹”模样的简墨离。 就在纪宁看到雷宏出来烤肉,准备窜出去吓吓她的时候,却被一旁的简墨离扯了回来。 纪宁不解的转身回头,却也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想知道简墨离不让他去的原因。 一般情况下墨离是不会拦他的,除非有什么意外或者……危险。 正在烤肉的雷宏心里也松了口气,继续面不改色的翻动着火上的兔子肉,心里庆幸着纪宁没有跳出来。 其实以她这个角度望过去,刚好能看到纪宁的一点身形。幸好大公子没有直接跳出来,不然事情就棘手了。 正在纪宁转身不解的时候,简墨离轻轻伸手捂住他的嘴,示意他转头继续看。 纪宁满脸懵圈的再转回去,而就在他转回去的瞬间,四面八方不知道从哪窜出来一批灰衣蒙面的人,将雷宏团团围住。 纪宁倒是急得不行,可在包围圈里的雷宏却恍若无觉,依旧惬意的烤着兔子。 “顺安府叫完了叫天命门,要是天命门这一波也叫完了,沐青杉是不是该叫血宫屠生了?” 打了这么多次交道之后,天命门杀手身上的腐味早就已经是她们追踪的敏感点了。刚刚就是因为察觉到了四周埋伏的天命门杀手,她才怕纪宁出来之后会被当成炮灰误伤。 “大言不惭!” 由于杀手职业上的竞争对比,血宫屠生可谓是天命门杀手心底的一根刺。现在雷宏随口一句话就是在这根刺上撩拨,人家天命门杀手能不生气吗? “哟嚯!还挺冲!” 雷宏端着一股子流氓气质朝将她围起来的一群杀手吹个口哨赞叹一声,脸上那欠揍的神情可谓是清晰的传达出四个字——疯狂挑事。 在不远处围观的纪宁都无语的抽了抽嘴角,心里为她捏了一把汗。 这孩子,可真……欠啊! 第134章 暗杀,欠揍雷宏 天命门杀手咬牙切齿,围拢过来朝着雷宏步步逼近。 在她们心里,雷宏不过是个沙场莽妇……呸!这小年纪,连妇都不算!最多也就懂懂兵书什么的,武术哪能与真正的杀手相较? 可以这么说,如果是等量的杀手和等量的士兵干起来,十中有九都是杀手以碾压姿态取胜。 其实这并不全是天命门的杀手太过自傲,而是事实本就如此。 杀手的培训所花费的人力、物力、财力等各方面资源都远超士兵不知道多少倍,当然,杀手经受的训练比起士兵来也不知道残酷了多少倍。 就实际来说,一名普通的合格杀手,就至少具有同时与三名优秀士兵交战且不落下风最终取胜的能力。这样以一敌众的优异杀戮能力,已经足以解释为何杀手培养艰难。 但也正因培养艰难,所以杀手的数额也受到了一定的限制。就名摄天下的第一杀手组织血宫而言,杀手数额都只是堪堪过万。 而天下五大帝国,不管哪一国,都是随随便便兵力就能过十万的。哪怕综合实力最差的南罡帝国,兵力都有十几二十万。 杀手虽然以一敌众,但终究是肉体之躯,精力有限。若是面对的敌人过多,自然也会寡不敌众。 所以,这也就是五大帝国敢放任杀手组织发展的原因。哪怕是如今面对血宫与屠生的结合,在多数帝皇眼里也只不过当成是两万人不到的江湖组织,大动干戈反而显得失了大国底气。 然而也正是她们的过度自信,才让屠生能继续飞快发展,甚至……渐渐容纳破晓! 平常不用打仗的普通士兵是安稳快活的,能借着军娘的名头逍遥在外,一般的官府也不会插手。而破晓的众位奇葩,没了战事之后简直是空虚寂寞冷,一窝蜂的盯上了屠生的训练营。 屠生这些小屁娃很强,甚至单打独斗完全压制她们,这一点她们一直都知道。 呵!要是有谁不信,丫的去看看才到你下巴高的禁堂主怎么完虐你! 虽然破晓成员的年纪都不大,但相比之下屠生成员的年纪更小。对于屠生这些弟弟妹妹们练习的东西,破晓的猥琐哥哥姐姐们表现出了她们疯狂的求知欲。 纪凰在破晓成员一封封充满酸气、言辞幽怨的请令轰击下,终于抽着眼角把破晓区和屠生区之间的分区线擦去了。 所以如今的破晓,正在屠生区以不可阻挡之势崛起强化,同时也刺激着屠生更加精锐、更加尖利。 好了,话题扯回来。 雷宏在众多天命门杀手不断缩小的包围圈里,依旧端着一副“有种你就干我”的欠揍贱态,还兴奋的吹个口哨,刺激着面前这些杀手的神经,煽动着她们的怒火。 纪宁在不远处的树后抽着嘴角,要不是场合不允许,他真的想为雷宏那货点上一根蜡烛。 嗯,耍贱是要被群殴的,例如雷宏。 天命门杀手双目阴翳,一招一式都抱着想要雷宏狗带的明显目的。 然而雷宏这货也不慌不忙的开始掏武器,敷衍造作的姿态下,那一双眼眸中积淀的沉稳很容易被人忽略。 “墨离,雷宏能解决吗?我有点担心她。” 纪宁拽着简墨离的袖子,伸长了脖子盯着雷宏,那眼眸中流转的担忧是个人都能看得真真切切。 雷宏可是自家妹妹的得力助手,虽然人欠揍了点、脾气爆了点、胃口大了点……但,她在破晓中的地位无可取代,与所有人的情谊也无可取代。 “她不会有事。” 简墨离扫视雷宏一眼,虽然心里有点泛酸,但她也知道纪宁的性子。 他关心的人多了去了,但凡是真心对他好的,都在他的关心范围内。要是一个一个吃醋,那她不得把自己酸死? 以她对雷宏的观察来看,此人虽然确实暴躁欠揍,但绝不是莽撞自傲之人。更何况在这四周,好像还隐藏着不少友军吧? 话说纪宁在这边担心的不要不要的,但是包围圈中的雷宏,依旧以一副造作无比的姿态落刀,在这期间还不断对天命门杀手进行疯狂挑衅。 “哎!你看你这力道就不行……砍人是这样砍的吗?应该……这样!” 挥刀的杀手被震退两步,而雷宏纹丝不动。手起刀落,血光四溅。 …… “你看你这个隐匿就不到位,隔着几个人都能感觉到你的位置!” 朝着雷宏一剑刺下的杀手并没有感到剑身该有的刺入肉体的阻力,愣神之际,冰冷的触感穿透心脏。 …… “卧槽?这她丫的……是……雷宏?” 纪宁这么久来头一次在简墨离面前爆了粗口,目瞪狗呆的盯着雷宏,似乎想要用目光扫描这货的本质。 “嗯。” 简墨离轻应一声,对雷宏此人又有了更高一层的评价。 反正她的手下中,能与此人一较者屈指可数。 …… 雷宏在包围圈中辗转突破,切白菜一样轻松的外表下,遮掩的是她紧绷的神经。 不管面对怎样的敌人,强也好弱也罢,都要隐藏好自己的真实状态。严阵以待,一击毙命! 此刻的雷宏,正是把屠生杀手的基本守则发挥的淋漓尽致,哪怕她是在明战。 天命门杀手慢慢聚拢,不再采取包围式的攻击方式,而是决定群起而攻。只是她们却没注意到,千人驻扎的破晓军营地,怎么会没人察觉到这场打斗? 就在剩下的十几名杀手步步逼近的时候,雷宏神色谨慎忌惮的一退再退,直到退到营帐前。 “看你还能往哪走!拿命来!” 领头的布衣杀手就像战胜的公鸡一样仰着脖子,锯木般的声音透露着她此刻的得意。 只见低垂着脑袋后撤的雷宏慢慢抬头,嘴角扬起一抹冰冷的笑意,眼眸中的嘲讽毫不掩饰。 “动手!” 还不等这一群杀手反应过来,在她们脚下陡然升起一人高的围栏,四面八方锁链交织,将围栏不断收紧、捆绑。 “大公子,可以出来看戏了!” 雷宏脸上的正经维持不过三秒,等破晓成员生擒了天命门杀手之后,她就立刻欢脱起来,朝着纪宁的方向挥舞手臂。 纪宁噌的一声从暗中窜了出来,跳到雷宏面前站定,噼里啪啦张口就是一顿夸奖。 “好你个雷宏,有你的啊!刚刚你帅气英勇的样子就该让凰儿来看看,让她给你涨工钱!” 本来是夸奖的话,但雷宏的表情还是唰的一下就僵了,连忙苦哈哈的朝着纪宁道: “大公子,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是别在主子面前露了,不然少不了一阵特训。” 自家主子虽然平时随你勾肩搭背嬉戏打闹,但一旦认真起来,那绝对是翻脸就不认人的变态。 上一秒她还在和你玩笑,但下一秒看到你的动作缺陷之后,可能就直接给你来一场专项特训了。 就在纪宁惊讶于为什么雷宏这么优秀还会被罚的时候,雷宏也注意到了简墨离的存在,目光收敛转向纪宁继续问道: “大公子这么晚了来营地,莫不是又想抢我们的帐篷?” 这一路上她们都习惯了扎营的时候多立几个帐篷,说不定纪凰啊、御弈卿啊、纪宁啊这几人随时都可能窜过来蹭地儿睡。 纪宁下巴一扬,理不直气也壮的答了句“当然”,随后转向被五花大绑的天命门杀手,开口询问雷宏: “我今儿个这是赶上什么活动了吗?” 雷宏猥琐一笑,朝押着布衣杀手的破晓成员挥挥手,咧着嘴角道: “那可不!大型狗咬狗现场!” …… 营地后方的某顶帐篷里,被看押起来的李路听着外面偶尔传来的打斗声,内心忐忑不安。 看这时间应该是六皇女派人来救她们了,但是不知道那些人能不能敌得过破晓军…… 就在李路内心焦急无措的时候,帐篷的门帘被猛然掀开。一个个大型灰色粽子被丢了进来,帐篷内的空间突然间仿佛小了许多。 李路哆嗦着身子看着面前这些凶神恶煞的破晓士兵把灰衣人绑在木桩上,内心突然有一丝绝望。 六皇女派来的人都被抓了,如今还有谁能从邪王手底下救她…… 雷宏领着纪宁和简墨离走进来,慢悠悠的在李路面前晃荡一圈。 实际上她是只想带着她们大公子进来看看的,谁知道简墨离此人如此寸步不离的跟着大公子。索性此事也不是什么重大机密,便随她看去了。 “李路,我们抓这些人也下了不少功夫,你是不是该感谢一下我们?” 雷宏走到李路面前蹲下,不怀好意的贱笑。 李路把头别向一边,只觉得雷宏的话是在鄙视她的救兵能力差,嘲讽她们没有可用之人。 雷宏看了她这态度之后也不急不恼,贱兮兮的摸着下巴,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凑近李路,再次开口问道: “不如你猜猜,若是没有我们抓住这些人,那你如今是该已经脱离牢狱了呢、还是……该命丧黄泉了呢?” 第135章 铃声,身份暴露 李路浑身一颤,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神色先是惊愕,而后慢慢变得恐慌。骤然收缩的瞳孔缓慢恢复,但那涣散的目光却透露着她此刻的绝望。 “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雷宏一副“咱今儿个非得吓死你”的做派,凑近到李路面前询问两句。随后让人把天命门杀手押到李路面前,扯下面罩让她看个真切。 “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些可都是六皇女派来处理你的人。” 天命门杀手被塞住了嘴,四肢又都被绑的死死的,只能用眼睛死死的瞪着雷宏和李路。 “哟嚯!这小样儿!还挺冲!” 雷宏吧唧吧唧嘴,伸手毫不客气的一爪子拍在这杀手头上,打得人家眼冒金星。 李路看了看在晕倒边缘的杀手,再看看蹲在地上和她保持平视的雷宏,身体竟然很诚实的朝着杀手的方向挪移了那么一点点。 她觉得吧……这个随手就能把杀手拍晕的女子更可怕。 虽然李路的动作很小,但在场众人也不瞎,而且还都注意着她呢,自然是看得到的。 雷宏额头上滑下几条黑线,缓缓站起身拍拍衣袍,内心徘徊着闪亮亮的三个大字——敲你马! 帐篷内,其余雷宏部下的破晓成员也颤动着肩膀,明显是在憋笑。要不是在李路这些外人面前要顾及她们宏堂主的面子,可能她们现在已经笑喷了。 纪宁咧开嘴角朝雷宏露出八颗洁白牙齿,学着她的样子欠揍的挑了挑眉。 “哟嚯!雷宏,你这亲和度不够啊!” 他就喜欢和自家妹妹的这些部下一起皮,完全不需要顾及那么多礼仪形象,也不需要思虑那么多利益谋算。 在纪宁身旁,简墨离一路沉默无言。此刻也只是看纪宁开心,才放柔了些神色,犀利的视线总是不经意间扫过所有破晓成员。 她怎么觉得……破晓士兵的作战方式与屠生杀手有许多相似之处? 纪宁窜到李路面前,学着纪凰办事时的模样悠闲踱步,痞里痞气朝着李路开口道: “李路啊,本侯给你算算啊!你看,这贪污朝廷税收是抄家处斩之罪,贪污民灾赈银是流放三族之罪,本侯没记错吧?” 李路闻言,脸色唰的一声变得惨白。 她心里当然也清楚自己犯了重罪,但有沐青杉在,她一直觉得她和沐青杉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以沐青杉那六皇女的权利,救下她应该不成问题。 也正是这样的侥幸心理,才让她直到现在都没有招供出沐青杉。可如今知道了沐青杉要杀她封口,最后一丝生的希望却成了提前夺命的刀刃,这让她怎么能不崩溃? 纪宁仿佛没看到李路的变化,依旧吧唧吧唧着嘴,噼里啪啦继续感叹道: “这税收和赈银呢,你还恰好斗着胆子全贪了。啧啧啧!这罪名,流放九族都不为过吧?据说李家还是个不小的家族呢,也不知有多少李氏族人因此无辜受牵连,榕城李家指不定就断后了,哎……” 嘶! 破晓众成员在心里倒吸一口冷气,对平时傻愣傻愣的大公子突然有了截然不同的看法。 主子家里的人,都是狠人! 嗯,哪怕看起来傻乎乎的! 简墨离的视线从破晓成员身上移开,挪到纪宁身上,满目纵容的继续她的盯夫大业。至于李路此人,根本就不能引起她的半点兴趣。 “……够……够了!” 她李路堂堂一城之主,她李家堂堂的榕城贵族,落到如今的境地,说直白了还不都是他妹妹的错! 李路颤着嗓音朝纪宁斥喝一声,然而接到的是满帐篷女子凉嗖嗖的视线。 丫的,你还敢朝咱大公子吼? 简墨离的目光更是冰冷,不言不语中透露着死亡的寂静。 反观纪宁倒是啥感觉也没有,依旧乐呵呵的朝着李路盘算着: “瞧,沐青杉连杀手都派来了,你觉得她还准备救你?你们私底下那些勾当,其实邪王和太女心里都清楚,只是没找着个合适的人证。” “俗话说得好,你不仁我不义。反正现在你招与不招都是一条死路,沐青杉已经把事情做的这么绝,那凭什么你还要为她死命守着?” “而且你看看,如今给你暂定的罪罚是三族抄斩九族流放,但若是你协助女皇和两位殿下复审,也算是为朝廷立了一功。届时功过半抵,陛下与二位殿下必然酌情处理,你说呢?” 目瞪狗呆的雷宏:…… 马耶! 大公子,你把我词儿说完了,那我还说啥玩意儿去? 破晓众吃瓜成员:宏堂主,你别说话,快来吃瓜。今儿个这瓜呐,味道老好了。 纪宁双手背在身后,饶有兴致的继续踱步,等待着李路接下来的反应。 李路再次低下头,沉默之后继续沉默,半晌过后终是畏畏缩缩向纪宁开口问道: “宁郡侯……此话可是当真……?” 纪宁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缓缓开口回道: “最终如何处置,还得看你能为这一系列事件的调查做出多少帮助。所以……李路,榕城李家的命运如何,就看你怎么受审了。” 话落,还不等李路追问些什么,纪宁就带着满满当当的一帐篷人走了出去。 坐在地上的李路看着旁边被绑的不能动弹天命门杀手,虽然心中对纪宁和他那俩姐妹恨到咬牙切齿,却不得不承认这是她唯一的希望。 沐青杉已经放弃她了,只有顺着纪凰和沐梓泫的意思老实招供,才有可能减轻处罚。 …… 另一边,刚走出长帐篷的纪宁就被迎面走来的小女孩撞了个满天星。 在他身旁的简墨离连忙伸手扶稳他,心疼的检查他被撞红的鼻子。 而一时没刹住腿的撞人小女孩连忙凑上前去担忧的盯着,黑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歉意,哭丧着娃娃脸低头对手指,嘴里一直道歉: “纪宁哥哥我不是故意的嗷……听说主子和主君成亲,我就赶的急了点……听她们说雷宏姐在这边,我就一激动就没刹住……” 纪宁呛着眼泪从鼻子快塌了的痛感中慢慢缓过来,看清面前的小女孩之后直接伸手扒开身边的简墨离,大叫一声扑了过去。 “嗷嗷!小雷禁!天呐你是从哪赶回来的?累不累渴不渴饿不饿?别担心了,来来来笑一个,哥哥不疼,真的,一点不疼……” 简墨离看着纪宁红着鼻子开心的对这女孩说不疼,心里那个醋坛子瞬间就开始翻了,一坛接一坛的碎了一地。 不过……这女孩……感觉好熟悉…… 正当简墨离蹙眉思索的时候,一阵冬风呼啸而过,掀起衣袍袖口的同时也牵起一阵响动。 叮铃……叮铃…… 清脆的铃铛声从雷禁手腕上传来,四周所有人都神情都有一瞬间的恍惚。雷禁黑溜溜的眼睛猛地瞪圆,娃娃脸上浮起一抹懊恼。 完了!刚完成任务就赶过来,赶路太急,忘了收起来了。而且为什么简墨离不在器门会在这里,她总感觉身份可能瞒不住了…… 纪宁回过神来眨巴眨巴眼,也就扫了一眼雷禁手腕上的铃铛串,随后就继续伸手揉着雷禁的娃娃脸,那叫一个满足啊! 简墨离脑海中闪过一道电光,一年前那一场向屠生委托任务时的场景在眼前浮现。 那天,一个戴着面具的女孩直接进了器门,气定神闲的抛来两个古木盒子,语气沉稳说道“任务结束,请验货”。 她至今还记得那女孩手腕上不经意间露出来的一串不起眼的小饰品——箜引铃! 屠生禁堂主的标志,箜引铃! 箜引铃七色铃铛,合用仅是扰神,但若是分用……据说至今还没有人见过分用的箜引铃之后还能活着。 箜引铃,屠生禁堂主,雷禁。那么……雷宏,雷字八堂主之一?风啸风鸣,风字两首领? 屠生、揽月、破晓、甚至血宫……弈凰、纪凰、御弈卿…… 纪凰啊纪凰!你究竟向这世间隐瞒了多少东西?朝堂、军队、江湖、商界,还有哪里是你没有掀起风浪的? 此刻,简墨离真的有那么一瞬间恍然忆起了扶风的话——帝星归位。 纪凰,你当真会走上皇御天下这条路吗? 我作为现任的简氏少主,真的很期待你的答案。 简墨离看着纪宁带雷禁走往炊事营的背影,妖娆冷漠的桃花眼中浮现了难得的兴趣与赞赏。 雷禁娃娃脸上挂着笑,乖乖的跟着纪宁走向炊事营。只是在走路的途中,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而就是这一眼,恰好与简墨离望向她的目光对上。 屠生。 简墨离无声的念出这两个字,雷禁笑脸一僵。 果然,还是暴露了。看来得她得尽快和纪宁哥哥吃完夜宵,然后去向主子汇报。 …… 翌日,冬日暖阳普照之时,帝都一片红火喜庆。烈艳的地毯从帝都城门铺向凰王府对面的气派府邸,府邸大门上三个烫金大字格外瞩目——邪王府! 未及笄不可封王、未及笄不可自立府门,这两条自古以来不变的规定,在沐瑾宣这里好像不存在似的。 第136章 成婚,惊艳帝都 西玖帝国,帝都,城门。 以沐瑾宣、纪宸竹、纪宸吟、晨泽语、沐梓昕五人为首的文武百官抖擞着精神站在城门两边,许忠义一派的官员哪怕心中不愿,也不得不乖乖的做做样子。 自古以来少有帝皇亲自出帝城迎接使臣的例子,更别说还是以这样大的阵仗迎接。沐瑾宣这个舅母做的,对纪凰真的是极尽宠爱了。 “报!启禀女皇,邪王殿下与太女殿下的队伍已经抵达十里亭!” 派到前方盯守的宫女见到破晓军之后连忙赶回来禀报,生怕迟了片刻。 沐瑾宣双手一拍,大叹一句“好”,随后立即挥手让人下去准备。 顿时帝都城门锣鼓喧天,敲锣打鼓的欢悦响动竟是连十里外的纪凰一群人都能听到。 纪宸吟这次倒没有嫌弃沐瑾宣的夸张筹备,反而感叹着时光如梭。明明前段时间那小兔崽子还是个调皮捣蛋的娃娃,这一晃竟已经立业成家了。 不过也不止纪宸吟是这个想法,晨泽语、纪宸竹两人亦然。在他们身后,沐梓昕露出一抹释怀的微笑,眼里唯有最真挚的祝福。 凰儿表妹,要幸福啊! …… 而十里外的十里亭边,暂停行进的队伍快速调整着状态。 “将李路这些人从侧道押进宫,不可扰了成亲的氛围。” “马车上的红绸,还有马匹上的喜带,再检查一遍,万不可出了纰漏。” “新人的喜袍也再整理整理,特别是妹夫额头上的朱砂,凰儿你快去补补,一定要美翻帝都城!” “还有表姐你,你那个披风,换个喜庆的颜色。还有两位前辈,你们……” 纪宁站在队伍前面噼里啪啦的指挥着,简直是比他自个儿成亲还要激动。 哦,话说回来,咱们纪大公子还没成过亲。 简墨离就那么静静地站在他旁边,看他嘴巴不停的吧唧着,等他歇一会儿的空隙就递上杯茶。 坐在马车里手拿胭脂盒、认真为御弈卿点朱砂的纪凰勾了勾唇,一边在御弈卿额头点绘,一边开口调笑道: “哥哥这人,倒是难得正经了一次。阿卿,即将进城了,你可紧张?” “有些。” 御弈卿掀眸凝视着纪凰洁白的下巴,轻嗅着她萦绕在周身的浅淡幽香,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此刻倒是安定许多。 “原来我的阿卿能武善毒、统御血宫,竟然也是会紧张的。” 纪凰轻笑着收了手,看着他眉心那一点彼岸花开般的朱砂,满意的放下了胭脂盒,伸手拥他入怀。 “别怕,我在。若是谁敢招惹为难阿卿,阿卿只管教训回去便是,哪怕捅破了天也自有为妻撑着。” 纪凰此刻说的话那叫一个威武霸气,要是忽略掉脸上略微孩子气的小傲娇表情,那就真是狂拽炫了。 没办法,娶了爱情的崽啊,就是不喝酒都容易飘啊。 御弈卿被她逗的哭笑不得,伸手轻轻环上她的腰,不过紧张不安的心也算是彻底落下了。 任天下悠悠之口如何评说,他所嫁之人不退半步、所执之手不松分毫,这便足矣。 “阿凰,我婚后若做不好一个好夫君,你当如何?” “阿卿怎样都是好的。” “哦?那我婚后若是与你产生争执摩擦,你又当如何?” “还请夫君好生调教为妻,万不可气伤自己的身子。” “那若是错在我呢?” “阿卿不会错。” “哦?阿凰,若是真错在我呢?” “为妻必当自觉揽锅。” “你……” “好了夫君,乖,让我抱会儿。等入了城,成婚步骤繁琐,还真是舍不得将你交给哥哥他们。” “……” 御弈卿被堵的哑口无言,准确来说是极其无奈的笑了笑,无奈的同时却又爱极了她的孩子气。 看来她这邪王惧内的名号,真的是去不掉了。邪王君剽悍镇压邪王的传言,也是堵不住了。 罢了,既然在天下人眼中邪王君是个悍夫,那他便承下这悍夫之名又何妨?至少,他是她宠出来的剽悍。 …… 西玖帝国,帝都。 满城门的人伸长了脖子盼着,终于盼到了纪凰一行人的队伍。瞬间敲锣打鼓的声音又高了几十个分贝,简直就像打了鸡血。 由于按照西玖的规矩习俗,婚轿不能走半点回头路,所以破晓军的迎亲队伍一路直通邪王府,就连女皇的御轿都退后些许为其避让。 …… 西玖帝国,帝都,邪王府。 偌大的府邸火红一片,随着两位新府主的到来,也开始响起了锣鼓声和炮竹声。 朱红府门吱呀一声打开,整齐排列的侍者鱼贯而出接待宾客。满院餐桌一起蒸腾着热气,玉盘珍馐琼浆玉液勾人脾胃。 “王爷、王君驾到!!!” 守在门口的侍者高声通禀,院内准备的人也都迅速归位行礼。 府门外,一匹漆黑战马疾驰而来驭风止步。紧跟在它身后,八匹战马呼啸而至,收腿扬蹄时带起一阵灰尘。 战马拖带的檀木马车不似平常的婚轿那般精巧,也不会选用人力抬行,极致简单中宣示着战神王府的沉稳。 马车两侧,停步的弑月弑云掀开车帘,恭候着御弈卿下车。 原本弑云还有伤在身不宜乱动,但他说什么也一定要亲自来参加御弈卿的大婚。弑月等人拗不过他,只能在路上精心照看着。 为首的纪凰驭马在府门前停顿三炷香时间,等到后方的宾客都陆续跟上来、进府入席之后,她才翻身下马,走向马车。 弑月弑云掀开车帘候在两侧,端坐车中的御弈卿星瞳潋滟,望着一步一步朝她走来的人。 他去年也见过她一身喜袍的模样,虽也绝美无双,但那时她稚气未脱,尚且是个孩子。 短短一年时日,她的身量便已不亚于成年女子。严苛训练下身躯里自带一股干练劲道,与她狂傲疏离的灵魂愈发契合。 看她的每一眼都很熟悉,同时每一眼都很惊艳。 其实不不止御弈卿如此,纪凰亦然。 不管是久别重逢之时,亦或是朝夕相处之日,他总能惊艳她的世界,让她为之痴绝成疯。 这种惊艳,或许在此刻年轻时有关于外表,但更多的一定是来自感觉、来自灵魂。 千里之隔,静思静守;朝夕相对,久处不厌。如此,方谓夫妻。 纪凰走到马车前站定,缓缓朝着御弈卿伸出手,嘴角勾起一抹纯净的笑。恍惚刹那间冬雪消融,春风拂面。 “夫君。” 御弈卿展颜一笑,伸手搭上纪凰温热的手掌。等到下车之后才缓缓启唇,轻声唤道: “妻主。” 纪凰餍足的眯了眯眼,然而还不等她再亲近一点,纪宁就直线冲了过来,将怀里的绶带塞到两人手里。 “凰儿你别瞎扯着妹夫腻歪,这么多宾客看着等着拜堂呢。” 纪宁凑近两人小声嘀咕一句,然后麻溜溜的跑开,窜到简墨离身边嗑瓜子。 稳坐高堂的纪宸吟看着自家小兔崽子娶夫,原本是开开心心红光满面。可一转眼瞟到纪宁和那个谁谁谁距离亲密,瞬间离当场爆炸只差那么一丢丢丢丢的距离了。 坐在纪宸吟旁边的晨泽语连忙伸手搭在她手上以示安抚,以免自家女儿的成婚现场变成未来儿媳屠宰现场。 嗯,其实说实话,他对简墨离此女还是有些满意的。至少此女剥了许久的瓜子,都尽数进了自家儿子的嘴里。 好了,话题扯回今天的一对主角身上。 这个世界可没有什么红盖头一类的说法,成婚的新人外貌如何,这都是所有来宾直接能看到的。 然而当她们看见御弈卿那倾世容颜之后,惊艳的同时也惊掉了下巴。 这……这不是姻月宴上那个……那个弈卿公子吗?! 不是说这御天十三皇子残废毁容吗?!怎么和弈卿公子一个模样?! 等等……弈卿……御弈卿?! 大部分来宾的神色剧烈转变,惊疑、回想、思索、猜测,最后都转换成了一种慨叹的确认。 好个邪王殿下!看这样子和邪王君之间早就互订终身了吧? 啧啧啧!行啊!真不愧是咱战神王爷!那时候才多大年纪,就给自己找了个绝色夫君。 这要不是邪王殿下不顾一切求娶,恐怕这明珠似的御天十三皇子,可就真蒙尘了吧! 果然啊!谣言不可信,不可信呐! 上座的沐瑾宣昂着下巴,一副骄傲的样子,仿佛纪凰娶回来的是她的女婿一样。 好吧,其实以两家的关系而言,这也差不多是一家的了。 纪宸竹抱着咿呀咿呀扑腾胳膊的沐梓佑,父女俩坐在沐瑾宣的身旁,眼神中竟然默契的出现了同样的无奈。 看来是沐瑾宣让纪宸竹无奈的时候太多了,以至于小小的沐梓佑把爹爹的表情学的有模有样的。 “一拜天地!” 随着这四个字的落下,婚礼才算是开始了。只不过这一声稚嫩软糯的娃娃音,一听就不是傧娘的声音。 对,没错,这是雷禁。而原本该主持成婚的傧娘,此刻正坐在纪宁身后嗑瓜子。 反正邪王府少不了她的工钱,那娃娃愿意喊就去喊吧。 看样子那小娃娃还是邪王殿下麾下的将军之类的领头人物,没看见女皇、皇君、凰王君他们看那娃娃时眼睛都亮了吗?这可不是她得罪得起的。 而站在小板凳上、强行凑个身高的雷禁笑得见牙不见眼,娃娃脸上满是天真无邪。 上次让雨弦那货给抢了,这次她也得给主子和主君喊几嗓子。 纪凰这次倒没有管顾雷禁的调皮,而是握紧手里的绶带,与御弈卿相视一笑。两人缓缓转身,朝着殿外弯腰拜下。 …… “二拜高堂!” 娃娃音刚落,纪凰两人缓缓转了回来,朝着前方上座的所有人弯腰。 不只是纪宸吟和晨泽语,还有沐瑾宣和纪宸竹,药圣子和毒圣子。 …… “夫妻对拜!” 第三拜,二人朝着中间转身,视线交错间凤眸恰好对上星瞳,两人在柔情凝视中缓缓弯腰。 …… “礼成!将王君送入洞房!哥哥姐姐们!出来闹洞房灌酒了!” 雷禁兴奋的红着脸大喊一声,混迹在来宾中的许多曼城成员突然窜了出来,直接将纪凰和御弈卿给分开推走了。 而正在给纪宁剥瓜子的简墨离神色一凝,视线直接锁定了她熟悉无比的身影,和那道身影旁边另一道碍眼的身影。 正急着闹洞房的简墨分后背一僵,机械的转了个头,果不其然就看到他家姐姐要冷脸教训他的表情。 拜托,不是雷禁小堂主说身份已经暴露在姐姐面前了吗?姐姐现在这一脸气愤是闹哪样…… 而简墨分不知道的是,简墨离气的不是他不和她说屠生揽月的事,毕竟她简墨离也不是那种让亲弟弟去当内应的人。 但她气的是自家弟弟身边的那个女子啊!那女子看自家弟弟的眼神,绝对图谋不轨! 第137章 木讷,实力单身 西玖帝国,帝都,邪王府。 正给简墨分交代西玖揽月分部诸多事宜的雨凝蹙了蹙眉,转身抬头,视线锁定了简墨离的方向。 与墨分有几分相像,又出现在大公子身边的女子,不用猜都知道是谁。但这简墨离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她不记得自己哪里招惹过此人。 本着揽月屠生与器门友好合作的宗旨,雨凝还是斟了杯酒,绕开人群走向简墨离。 “大公子、简少主,幸会。在下雨凝,邪王麾下下属之一。” 简墨离冷哼一声,原本是打算上前带走简墨分来着,结果被纪宁歪着脑袋瞄了一眼,下一秒就自觉的拿起了酒杯。 “幸会。” 天地良心,能敷衍的咬牙说出这两个字,都完全是看在纪宁的面子上,不然她现在早就拔剑了! 而也就是这么一杯酒的空档里,御弈卿已经被简墨分、电暮一群人拥簇进了主院婚房,就连刚刚站在简墨离身边的纪宁都拉着沐梓昕去凑热闹了。 没了纪宁在,简墨离的神情可谓是直接冻结,将至冰点的语气冷冷道: “雨凝护法方才在与家弟探讨什么?” 雨凝眉心一跳,虽然觉得简墨分他姐姐此话问得很是强势,却还是礼仪式的温声答道: “揽月琐事罢了,不知简少主问此有何贵干?” 雨凝本以为她说了是揽月的事之后,简墨离就回打住这个话题,谁知简墨离张嘴就继续问道: “揽月众多成员,为何雨凝护法要与家弟商讨?” 嗯? 墨分虽有些小脾气,但相处起来性子尚可,他姐姐怎么如此强势? 雨凝有那么一瞬间想结束聊天,却还是顾及到此人是简墨分的姐姐,又是器门的门主,这才谦雅的继续答道: “在下不才,恰好是令弟的教导师傅,教习他打理揽月大小事宜。” 雨凝话落,简墨离的眉头简直皱的可以夹死只苍蝇了,半晌才再次开口道: “家弟愚钝,怕是难得学懂,雨凝护法为何不去教导其余成员?” 雨凝蹙了蹙眉,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有些不爽作为姐姐的简墨离说墨分那小子愚钝,不过她还是礼貌的答道: “令弟天资聪颖一点即通,还请简少主不必担忧。至于其余成员……在下名下只有墨分一人需要教导,其余揽月成员自有主子安排,不在在下管理范围内。” 墨分……? 墨分?! 简墨离眼刀子唰唰刷的就扫了过去,捏紧的拳头大有出手的架势。 丫的!谁准许她叫的这么亲热的?! 雨凝自然是感觉得到简墨离对她的敌意,只是她真的不太懂墨分的姐姐为何如此敌对她,难不成她长了一张招仇恨的脸? 正当两人之间的气氛极速凝固时,一道欠扁的声音插了进来,成功的搅乱了开战氛围。 “哎哟你俩在这大眼瞪小眼干啥呢?走走走,喝酒去!今儿个咱们轮着上,非得把主子灌趴下!” 雷宏冲过来站在雨凝左边,伸出胳膊搭在她肩膀上,成功收到了雨凝护法一记嫌弃的白眼。 而雨凝右边又冲过来一只风鸣,同样的伸出胳膊搭在雨凝另一侧肩膀上,帮着雷宏搭腔道: “走走走,雨凝,喝酒去!女皇还等着咱们一起灌主子酒呢!” 丫的这蠢蛋!做生意的时候贼精贼精的,怎么这时候脑子短路?想娶人家弟弟还在这跟人家做姐姐的杠上,真是活该单身! 风鸣在心里疯狂叹气,一边哔哔着雨凝智障论之一二三,一边朝着一旁的风啸使眼神。 风啸点点头,侧身拦在简墨离和雨凝中间。就在她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转移话题的时候,简墨离已经先她一步开口道: “带我去找纪凰。” 呃…… 风啸眼角一抽,将酝酿到喉咙的话咽了下去,侧身朝纪凰的方向伸出手,不卑不亢开口道 “简少主,请。” 这个雨凝……哎!活该单身! 等到风啸领着简墨离走远之后,风鸣和雷宏立马收回手,还顺势在雨凝肩膀上恶狠狠的拍了一下。 “你丫的!神都帮不了你!” “蠢了吧唧!没救了!” 语罢,风鸣雷宏俩人一副“恨铁不成钢朽木不可雕也”的神情,重重的对着雨凝叹了口气,然后勾肩搭背的撤了。 雨凝看着两人勾肩搭背走远的背影,眼眸里飘起满满的疑惑,疑惑的同时还带着几分嫌弃。 这俩傻子在说些什么玩意儿? 想不出个所以然的雨凝干脆拂了拂衣袖,转身朝着主院走去。 算了,管那俩傻子在抽什么风,她还是去把没交代完的事给墨分那小子交代清楚。 …… 至于此刻纪凰那边的情景,简墨离过去之后看到的是这样的: “喝!主子!继续继续!” “就是!主母可千万别停,不然咱们不会让你进主子房里的!” “凰丫头,今天你要是不把咱们全喝趴下,看来是见不到弈卿小子的咯!” “还说什么,来!给太女殿下和主子满上!” “等等等等……嗝!给老妇也满上……满上!” “哈哈哈哈!雷禁快来!把前辈到客房休息!” “……” ……两刻钟后…… “……嗝!来!继……继续!” “哈哈!又倒一个!来来来,把电榆拖回房里去!” “快!下一个谁上?!没人上我可就上了啊!” “上啊你!苏靳你今儿个咋这客套呢?快上!” “喝喝喝!快快快,给凰丫头满上!” “满上个什么?算了算了!直接上酒坛子!” “是啊!和咱主子拼酒,要用坛!” “……” ……又两刻钟后…… “拖下去!都拖下去!拖房里去啊!可别瞎丢院子里!一会儿挡着路了!” “来来来!还有谁上!再不上主子可就要进洞房了啊!” “饮血!快来!” “啊?!为什么叫我?!那谁……恒……呸!那啥?四皇女呢?!” “四皇女已经在拖去客房的路上了!” “啥?!我……我……” “别哔哔了!就你!上!” ……再两刻钟后…… “……还……还有谁上……?” “咳咳!女皇陛下,好像到您了……” “啥?!呃……那个……凰丫头!朕听见小十八在哭,皇君肯定顾不过来,你们吃好喝好,朕先去了啊!” “诶!女皇怎么遛这么快?!那啥……雷禁?” “嗷?!人家还是个孩子嗷!” “算了算了!首领!快来救场!” 无缘无故躺枪的风啸:“……守卫王府责任重大,不可饮酒。” 和主子拼酒,这群货是不要命了吗? 纪凰眯着眼,视线扫过对面这群家伙,提着空荡荡的酒坛开口问道: “还有没有?” 呃…… 仅剩的几个清醒的家伙面面相觑,随后一致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一个时辰前说的要把纪凰喝趴的豪言壮语,已经不知道被抛到了哪个犄角旮旯。 废话!带头的女皇陛下都开溜了!她们可不想瘫在床上醉晕到明天! 在一旁围观的众多官员、官员家属也咕咚一声咽了咽口水,整齐的后退一步,生怕被扯过去灌酒。 邪王殿下这酒量,跟喝水似的!傻子才凑上去拼…… “纪凰,我跟你喝。” 还不等众人在心里哔叨完,一道黑色身影就站到了纪凰对面,掀开了酒坛上的封口。 纪凰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对面的简墨离,同样的也开始打开一坛新酒。 酒坛碰撞后,两名同样高傲的天之骄女一起仰头猛灌,灼烈的酒如同白开水一样顺着喉咙咽下。 “……哇!猛啊!” “丫的!这简直是姑嫂拼酒现场啊!” “主子快喝!简小姐别停啊!” …… 任旁边的人怎么叫,拼酒的两人都还是一样的速度,不赶不慢的喝着。与其说是拼酒,倒不如说是一种气场的较量。 一个如寒月般冷漠,稳重,犀利。 一个如骄阳般桀骜,邪肆,狷狂。 旗鼓相当,约莫说的就是这样了。 ……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也不知道两人灌下了多少坛酒。正当纪凰勾着唇准备再开下一坛的时候,简墨离眯着眼眸,沉声开口道: “不必,本主可不想现在就躺客房。” 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体,这么多坛酒灌下去,她已经感觉脑袋有点重了,而纪凰如今还清醒的很。 喝趴了这么多成年女子,这小丫头倒真的是好酒量,看来真的是不能拿以普通女孩的标准来看她。 “承让。” 纪凰放下手里的酒坛,扫了众人一眼,邪肆一笑开口道: “今日玩的野了些,让诸位见笑了。还请各位入席就坐,不必拘束。” 还以为要被灌酒的围观大臣松了口气,连忙拱手客套到: “邪王殿下好酒量!这番话实在客气!” “微臣恭祝邪王殿下娶得佳人!” “微臣恭祝邪王和王君百年好合,早得麟女。” “……” 纪凰对这些人的恭祝回以一笑,傲立如松伸手客气道: “诸位请。” 一帮大臣诚惶诚恐,连忙笑呵呵伸手弯腰,避让出一条道,开口道: “邪王殿下请。” 纪凰挑了挑眉,也不再与她们纠结,迈步朝着主殿方向走去。 简墨离随即迈步跟上,走在纪凰身侧开口道: “纪凰,有一事与你相商。” “哦?” 纪凰似笑非笑的看着简墨离,打量半晌后才悠悠开口询问道: “何事?” 好似简墨离与她商议合作时都没这么严肃吧?她倒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事,能让简墨离这么正经的追着她商量。 “嗯……咳!就是……能否为墨分换个教导师傅?” “嗯?” 纪凰被简墨离的要求雷懵了,她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不过简墨分跟着雨凝进步不小,为什么简墨离会反对? 正当她准备开口了解一下情况的时候,站在她身后的风啸捂着嘴干咳两声。 纪凰疑惑的转头看了一眼,恰好看到风鸣和雷宏两个家伙以一种让人极其恶寒的姿势隔空噘嘴。 被辣到眼睛的纪凰当时心里是这样的:…… 简墨离看到纪凰石化的呆滞神情后也转过头去,而在她转头的瞬间,风鸣和雷宏已经一本正经的抿嘴站好了。 “纪凰?” 简墨离叫了一声,纪凰才慢慢回神,从刚才那辣眼睛的一幕中缓过神来。 “这个……雨凝的身份你该清楚才是,而简墨分的天赋也确实不差。如今让雨凝教导他是最为合适的,若是换了旁人,怕是还教导不来。” 虽然被辣了眼,但刚刚那俩货的意思她还是大致明白了一点。 好个雨凝,居然敢玩办公室恋情?还不让她知道?现在还要让她救场? 扣工钱,嗯!必须扣那货工钱! “……嗯。” 雨凝是什么身份她怎么会不知道?纪凰麾下雨字四护法之一,统管着纪凰势下揽月,可谓是天下商界的一大霸主。 简墨离无法反驳的应了一声,却还是不放心把自家弟弟交给对他图谋不轨的女人。 正当她准备再和纪凰交代两句的时候,纪宸吟身边的贴身护卫朝她走来,略带同情的开口道: “简小姐,凰王有请。” 纪凰了然的勾起唇,拍拍简墨离的肩膀,幸灾乐祸笑着道了一句: “简小姐,保重。” 自家母王暴躁起来,可真不是常人能受得住的。 …… 第138章 解释,她的过往 西玖帝国,帝都,邪王府。 府中前院高朋满座鼓乐齐鸣,而后院却是剑拔弩张气氛凝结。 主院内,被送入洞房的御弈卿端坐在床沿,静静地把玩着左手的戒指,听着对面几名男子哔哔纪凰的初恋情史。 “瞧着王君的气质真是顶好的,与梦诺堂兄竟有几分相似,难怪邪王喜欢。” 沐连城一身暗绿长袍,浓艳的妆容掩盖了原本的肤色,高挑的眼尾带着阴郁癫狂。 “沐连城!今儿个是凰儿大喜的日子,本侯不想做的难看。但本侯警告你,你要是再在这儿挑拨离间招惹是非,别怪本侯不客气!” 纪宁捏紧拳头差点动手,幸好弑月和简墨分眼疾手快的拽住了他。 “大公子,消消火。” “是啊,纪宁哥哥,别冲动别冲动。” 江允安站在一旁都有些看不过去,开口朝着沐连城道: “八皇子此言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吧?依臣子看来,邪王君一身风华是少有人及的。” 在江允安身边,与他相交甚好的李默书也开口给他和纪宁帮腔道: “嫉妒可不是诋毁的理由。” 沐连城斜睨这三人一眼,随后看了看他身旁的许梦诺,再看了看床上端坐着云淡风轻的御弈卿,继续开口道: “难道不是吗?当初邪王殿下为了梦诺堂兄要死要活的事,全帝都可是老幼皆知呢!” 话落,沐连城还特地看了御弈卿一眼,嘲讽的开口问道: “邪王君可想知道当初邪王殿下是多么的专情痴心?若是你想知道,本皇子可以给你讲讲哦!” 许梦诺蹙了蹙眉,虽然他也是想要让御弈卿知晓此事,借以引起他们夫妻二人的争端。但是沐连城此举,是否太过放肆了些? “八皇子!今日可是邪王殿下新婚大喜,皇君、凰王君他们可都在这府上……” “皇君、凰王君、九皇子驾到!” 许梦诺话还没说完,门外的通禀声就已经响起来了。 房内的人连忙屈膝行礼高呼千岁,刚刚挑事的沐连城也还得规规矩矩的蹲下行礼。 被人挤满的房间里,也就只有御弈卿仅仅只是站起身微微弯腰。动作中仅有晚辈的礼貌,没有半点身份的谦卑。 “都平身吧!本君说来看看弈卿,却不想这房中竟有这么多男儿,诸位公子还真是有心了!” 晨泽语领着御弈卿坐回去,而后看着这满房男子,继续冷声道: “今后弈卿就是这邪王府的王君了,众家公子也确实该拜见一下,留个映象。” 晨泽语在所有帝都男儿眼中一向都是温润好说话的形象,如今冷下脸沉下声来,还真的让人有几分畏惧。 纪宸竹也站到御弈卿另一边,顺着晨泽语的话开口道: “既然诸位身为世家公子,便该知晓礼仪尊卑。虽然邪王君不在意某些小打小闹,但本君的眼里是揉不得半粒沙子的!” 纪宸竹也极少在世家公子面前这样动怒,在这些公子们眼里,皇君与凰王君本都是不管顾小事的人,这也是他们敢在御弈卿这里挑事的部分原因。 “皇君息怒!凰王君息怒!” 众多公子跪成一片,看得纪宁冷哼一声很是解气。沐连城的瞳孔缩了缩,却还是梗起脖子朝着纪宸竹问道: “众位公子不过与邪王君开个玩笑罢了,莫非邪王君这点气量都没有?若是如此,本皇子也无话可说了。” 纪宸竹微微皱眉,正欲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御弈卿站起身走向沐连城。 “玩笑?” 御弈卿缓缓吐出这两个字,似乎是在斟酌其中的含义,半晌才继续开口道: “本君也想与八皇子开个玩笑,不知八皇子可有气量接下?” 御弈卿一步步靠近,沐连城一步步后退。身体的本能想要让他退缩避开,但颜面却不许他表现出丝毫畏缩。 “邪王君想开什么玩笑,尽管说了便是。” 御弈卿闻言轻笑一声,缓缓启唇道: “本君的玩笑,可不是用说的呢……弑月!” “属下在!” 弑月放开拽着纪宁的手,走到御弈卿面前恭敬低头。 “邪王殿下前段时间是不是与本君商讨过一个阵法?主攻东还是主攻西,本君与邪王一直未曾议出答案,今日还真是多亏八皇子配合了。” 弑月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朝着简墨分他们招招手。一群人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把沐连城押出房间,开始胖揍。 主子哪有与主母商讨阵法,不过是随口编个打人的理由罢了!不过这沐连城也确实欠打,大喜的日子真是闹心! 弑云站在门口看得激动,要不是身上有伤,他绝对是冲上去下手最狠的那一个! 房内其余人听着屋外拳头亲吻肉体的声音,皆是一阵瑟缩,生怕也被这邪王君丢出去挨揍。 纪宸竹和晨泽语相视一笑,倒像是放心了的样子。 他们原本还担心御弈卿云淡风轻的性子会给人欺上头的机会,可现在看来,这孩子和凰儿大抵是一样的。他们不欺负别人都不错了,哪有人能欺负到他们啊? 沐连城的惊叫声持续了一炷香时间后,御弈卿才不紧不慢的下令让人停手。 等到弑月一群人再把沐连城押进来时,沐连城那鼻青脸肿的样子,估计许莲雅见了都认不出来。 “原来左攻或是右攻差别都不大,此番多谢八皇子配合。” 御弈卿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完,纪宸竹随后也立即让人把沐连城带回宫去交给许莲雅好生教导。 出了这一茬事之后,各家公子也纷纷请辞,脚底抹油般的就遛了。 晨泽语犹豫片刻,也只劝了御弈卿两句别多想之后就和纪宸竹离开了。毕竟凰儿曾经干的那档子事,也确实是事实。 只希望这件事,不要影响到她们两人之间的感情吧。 晨泽语和纪宸竹离开后,房内就只剩下御弈卿较为熟悉亲近的纪宁、弑月、弑云、电暮几人。 几人本欲开口劝解些什么,却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被御弈卿以身子困乏为由请出去了。 所有人都出去后,坐在桌边的御弈卿依旧纹丝不动,只是拿杯子的手却攥的发白。 因为在意,所以不可能不介意。 …… 天色渐晚,宾客陆续离去之后,纪凰才揉着眉心回到主院。 然而还不等她踏进门,就被一旁潜伏许久的纪宁给一把拽走。纪凰正准备开口询问时,纪宁就已经开始噼里啪啦讲下午的时候沐连城挑的那档子事。 “凰儿啊……乖乖认个错,和妹夫好好谈谈。” 纪宁说完这一句之后,也不管纪凰是个什么表情,就直接把她推到了房门口。 嗯,然后就极其不讲义气的遛了。 没办法,谁让他家墨离不小心摔了呢,还摔的挺严重的的,他总不能不管不顾吧? …… 房门口,风中凌乱的纪凰第三次伸手,但还是没有组织好语言去解释。 就在她又准备放下手的时候,房内终于穿传来了御弈卿隐忍的低沉嗓音: “进来。” 她还是头一次面对他时如此局促呢! 门外的纪凰闻言身子僵了一瞬,随后长吁口气推门而入。 “阿卿,你可还气着?” 刚问完纪凰就想给自己两耳刮子,真是傻!哪壶不开提哪壶! 御弈卿倒是被她给气笑了,眼眸中酝酿着无法言说的汹涌深沉,淡淡开口问道: “你不准备解释?” 纪凰闻言叹了口气,转身关上房门,低声问道: “我若解释,你可敢信?” 御弈卿缓缓抬头凝视着纪凰的双眸,一字一句道: “你若解释,我自然信。” 纪凰嘴角扯出一抹笑,缓缓闭上双眼。前世今生如同如同镜花水月般在眼前飞快闪现,飞快消逝。 这一瞬,她身上出现了一个十四岁女孩不可能有的沧桑。那份亘古的孤寂,如同历经了数百次轮回,魂无所依。 原本气恼的御弈卿也忘却了心里的怒,眼里心里唯有面前这一个她。 此刻的他好似听到了她来自灵魂深处的悲啼呜咽,不禁伸手拥她入怀,声音带上些许轻颤: “不必解释了,我信你。” 只求你不要再这样,你那些我未曾参与的过去,我虽不知晓,但此刻我比你更不想提及。 纪凰缓缓睁眼,敛去一身悲寂,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邪肆道: “为妻可舍不得夫君胡乱伤心,此事还是向夫君交代清楚的好。” 御弈卿闻言紧握双手,下一瞬却被一双更温暖的手覆上。 “阿卿,你该知道的。至少,知道我是谁。” “浩瀚宇宙中,不止我们脚下这一个世界。曾经有个女孩,就生活在一个机械而现实的世界。” “那个女孩从小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在孤儿收容所长大。随着她渐渐成长,产生了与平常小孩不一样的各种观念。因为她强横狂妄,思想危险,所以被逐出了文明教育的收容所。” “八岁的女孩无处可去,却被人贩子骗进了贩卖人体器官的地方。那一天,她第一次杀了人,虽然害怕,但鲜血却带给了她不一样的安全感。” “而后,她被执行任务的佣兵发现,并被带到了佣兵孤岛。佣兵孤岛就像是为女孩量身打造的原始世界,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她在那里十年如一日的训练,一点点成长,一点点强大。之后的之后,她成了佣兵孤岛的统治者,成了佣兵界的无冕之王。” “鲜血为这个恶魔铺了一条康庄大道,杀戮和死亡成了她的标志。她虽然讨厌血腥,但她知道,这是她的生存之道。” “直到有一天,一个棘手的任务她不得不出手解决。而在解决完任务之后,她却也因为事故身亡。” “等她再次睁眼后,她还是叫纪凰,但生活却已经截然不同。” “她突然有了父母,有了兄长,有了舅舅……有了许多疼爱她的人。她不知道自己配不配拥有这些温暖,但她知道自己一定要好好守护这份温暖。” “后来,她为了能在新的世界站稳脚跟,毅然决定去发展属于她的势力,打造属于她的又一个王国。而在这途中,她遇到了一名男子。” “那男子好像对她有种莫名的引力,一点一点填补她残缺的灵魂。她甚至在想,是否自己穿越千年,原是为他而来。” “她们在她十二岁时相识相知,十三岁时相爱相守,十四岁时携手成婚。至于往后余生,便交由时光书写。” …… 第139章 怀疑,风雨欲起 单倾颜手中的茶杯骤然碎裂,散落一地瓷片。 残废……毁颜…… 腿疾……面具…… 药圣子……毒圣子…… 实力超常……女孩身量…… 脑海里有关半年前姻月宴那日的记忆清晰浮现,那名谪仙公子的身影居然与他恨之入骨的那道身影慢慢重合起来。 若是……御弈卿便是血宫之主呢?! “传令下去!加快对北霄士兵的改造!” “是!” …… 时间如指尖流沙般消逝,转眼间便已经到了年节的前七日。而在四海同庆的年节之前的这几日里,西玖帝都还有另一场盛宴。 半年前姻月宴上,女皇虽然为二皇女和胡大公子赐了婚,但婚期却是定在了年节前,也正是接下来的几天内。 前些天里,由于皇室王室审查榕城李路贪污一案,牵连出了许多同流合污的逆党,惹得女皇勃然大怒。涉嫌此事的众多官员州史,轻则流放,重则凌迟。 而此事被揭发的幕后头目六皇女沐青杉,更是被直接剔除皇籍,贬为荒凉边城的镇守城主,终生不得踏入帝都半步。 但本该三族抄斩九族流放的李路,却因为配合邪王殿下、太女殿下的调查,向女皇揭发有功,酌情处以嫡系抄斩三族流放之罚。 不过李润却因为早与沐青杉定下婚约在先,逃脱了一死。但李润的母亲李路在女皇面前直接揭发了沐青杉,想想也知道李润嫁给沐青杉之后在荒凉边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总之,这一场闹剧可谓是在国内对所有私下动作的官员敲响了警钟,一时间西玖的官风也变得清廉不少。 …… 西玖帝国,帝都,胡将军府。 从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残夜时,早已布置好的婚庆场景的将军府里就开始忙碌起来。小厮侍女们抬着各式各样的用品在府内穿梭,不敢有丝毫懈怠。 与皇家的结姻非比寻常,出不得半点差错,否则不仅丢了将军府的面子、让大公子嫁过去之后难堪,还极有可能影响到将军府日后的发展。 将军府内,一处水仙花竞相绽放的院落里,小厮佣夫的出入比起其余院落来更加频繁。 这里,正是大婚双方中男方的闺院,胡将军府如今唯一的后嗣——胡笛的院落。 院落主房里,一身喜袍的胡笛坐在铜镜前,看着宫里雅皇侍派来的老公公们为他束发,嫣红的唇瓣不自觉的翘了起来,扑上金粉的眼角蕴满憧憬。 虽然这小半年来二皇女忙于政事,但依旧会抽出些空余时间陪他游湖、逛街、赏花……这便已经足够了。 他相信她的忙碌只是暂时的,等到他们两人大婚之后便能朝夕相处,届时必然有更多的时间相互了解相互依赖。而且一旦二皇女夺位成功,他便是与她携手共理这万里山河之人! 此时的胡笛已经被沐嫣桐营造的那些所谓的甜蜜爱情冲昏了头脑,最初为胡家官荣谋算计量的本意也渐渐消磨。 如今的他,虽然依旧希望沐嫣桐能够登上九五尊位,但更多的却是因为二人的未来,而非胡家。 “看看!咱们胡大公子……呸呸呸!瞧老奴这张嘴,净说错话!该打!” 为胡笛束发的老公公笑着开口,说到一半连忙打住,半是懊恼的在自己嘴上拍了两下之后继续道: “今儿个以后大家伙儿可都得改口了,得尊称一声二皇婿!看看咱们二皇婿这张脸蛋,生得多俊俏哟!今晚定会让二皇女神魂颠倒啊!” 老公公说完,房内的小厮都捂着嘴笑起来。胡笛轻笑着嗔怪两句,攥紧方帕的手泄露出他此刻的期待与忐忑。 …… 与此同时,皇宫里,二皇女的宫苑也格外的热闹。不少宫内的皇侍、皇子、皇女都已经在宴席上候着,贴上友好的面具交谈。 根据规定,尚未封王赐地的皇女是不能自立府邸的,皇女未封王之前一律居住在皇宫。如今的沐嫣桐,就还是住在皇宫的皇女之一。 沐嫣桐成婚时的大小事宜,大都交给了许莲雅在打理。 许莲雅每每在这种时候都会带上沐连城,多多少少让他学点东西,以便他日后在妻家生存掌权。今天,当然也不例外。 沐连城原本是不愿意来的,自从知晓了许莲雅和许忠义之间的那些事之后,他就一直觉得自己的父亲和姐姐都很脏,他打心底里不愿与这些腌臜人为伍。 但自纪凰大婚那日过后,他因为挑拨了纪凰和那御弈卿的关系,被纪宸竹罚了禁闭思过。若非今日要来参加沐嫣桐大婚,他恐怕还在继续禁闭。 所以即使心中不愿,但他还是来了。 …… 西玖帝国,帝都,邪王府。 主院后园的温泉四周,袅袅烟雾升腾,恍若人间仙境。水流潺潺涌动或急或缓,终于在一阵激荡后慢慢归于宁静。 “阿凰,别再闹了,午时还要进宫赴宴。” 缈缈仙境里,一道极其无奈的男声响起。清冷的声线染上柔情,让人闻之痴醉。 御弈卿轻轻握住那只在他身上不断摸索点火的手,放缓身子靠在身后人的怀里,恬静的合上眼眸休憩。 在他身后,纪凰亦是一脸无奈的勾了勾唇,轻轻在他脸上啄了一口,伸手从他背后拥住他,压下小腹再次升起的燥热。 “阿卿真是生来折磨我的。” 她现在只想将他剥皮拆骨吞入腹中,再次狠狠的占有享受。最爱的美食摆在面前,她实在是抽不出心思来关注宫中那些宴会。 “嗯?” 御弈卿连眼神都没给纪凰一个,继续合着眼眸小憩,只是轻轻的从喉咙里溢出一声,似是询问又似是调侃。 “不管多磨人,为妻都甘之如饴。” 纪凰轻笑一声,俯首动嘴在他耳尖磨了磨牙,随后抱着他从温泉里走出来,替他裹上一张绒毯。 而御弈卿全程都懒洋洋的窝在纪凰怀里,任由她抱他回房,为他擦拭为他换衣。 不是他太懒,而是……她这些天要的太多,饶是功底深厚的他都有些吃不消。而且也不知她在哪学的那么多姿势,每一次都能让他浑身上下战栗颤抖,身体不停叫嚣沸腾着,真是欲罢不能。 索性他们二人早已赤诚相待,她抱他沐浴换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习惯了便也就自然了。 “阿卿今日想穿什么?蓝色那套?” 纪凰随意系住腰间的束封,在衣柜里动手翻找着,终于在一摞摞的华丽宫服中找到了较为闲适的一套。 御弈卿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随后在裹紧他的被毯里面翻了个身,拢了拢衣领继续睡。 纪凰转身看到他这举动后叹了口气,满目宠纵的走了过去。伸手扒下他捂住脸的被子,运转内力为他保暖,小心翼翼的开始把衣服往他身上套。 穿衣期间自然看到了他身上那些里衣未曾遮挡住的红痕,荼蘼至极,诱惑至极。 御弈卿自然感觉得到落在自己身上那愈发火热的视线,懒散的眯了眯眼,伸手在纪凰腰间掐了一把。 “你还没吃饱?” 这女人,胃口是否越发的养大了些? 纪凰痞里痞气的捉住腰间作乱的手,挑了挑眉理所当然的问道: “饿了数十年再开荤的狼那么容易喂饱?” 御弈卿:“……” …… “母王,父君,走快点嘛!凰儿和弈卿肯定等了许久了!” 邪王府后院里,欢快到跳跃的纪大公子嘴里叼着串糖人儿,手里还抓着几串糖葫芦,朝后方闲庭漫步的纪宸吟和晨泽语回臂吆喝。 纪宸吟和晨泽语相顾一笑,都是很无奈的摇了摇头,配合着纪宁加快了步伐。 然而等这三人到了主院之后,入眼的却是闪瞎眼的一幕。 在他们心中等了他们许久的御弈卿坐在窗台边,手里端着一碗粥,一勺一勺的吃着。有时候还仔细的吹温,喂到面前的纪凰嘴边。 而纪凰也是一脸餍足,偶尔吃一两口,拈着胭脂盒调香蜜,等到颜色恰好时才开始在御弈卿眉间点绘。 殷红的朱砂映衬着如玉容颜,定格着这一刻的静谧甜蜜。 “啧啧啧!我还说凰儿和弈卿必然等急了,一路急忙窜了过来,没曾想你俩在这卿卿我我黏黏腻腻呢!” 纪宁进房之后蹭到御弈卿面前,仔细的盯着他眉间那一点朱砂,惊叹的张开了嘴。 “凰儿,你还有这手艺啊?!” 身为一名女子……咳咳!也不是他有什么男女偏见,但是凰儿身为一名位高权重的女子,厨艺顶尖就算了,会设计衣衫首饰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会描眉点妆?! 就算是一名男子,也做不成这样吧? 嗯,反正他是做不到如此贤良的。 晨泽语伸手敲了敲纪宁的脑袋,随后面对纪凰两人笑道: “我们先在后院里逛逛,你们准备好了再派人寻我们。” 晨泽语说完便挽着纪宸吟离开了,还顺道带走了不依不饶想赖在这房间的纪大公子。 纪宸吟低头看了看晨泽语眼底深藏的向往,再侧目看了看她家小兔崽子手里的胭脂盒,抿紧双唇也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 第140章 婚礼,预谋而来 西玖帝国,帝都,皇宫,凰栖宫。 “梓佑,来母皇这儿!” “梓佑,皇姐这儿有糖人儿哦!” “皇兄最喜欢梓佑了,快过来!” “……” 对于女皇陛下、太女殿下、九皇子这三人日常争夺十八皇女的戏码,凰栖宫的众多宫侍表示早就习以为常。 虽然这三位大佬每天争的热火朝天的,但每次小皇女都会略带嫌弃的给这三人一个肉乎乎的屁股,就像现在。 沐瑾宣、沐梓泫、沐梓昕三人团团围坐在地上坐着玩摇铃的小娃娃旁边,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哄小孩道具,试图吸引沐梓佑的注意力。 然而坐在地上的沐梓佑撇了撇嘴,把手里的小摇铃丢到一边,手脚并用的开始在地上爬动,留给这三人一个肉乎乎的小屁股。 小小一团的沐梓佑在地上爬啊爬,终于爬到了一抹月白身影旁边,笑眯眯的伸手抱住那条大长腿。 坐在椅子上安静看书的纪宸竹动作一顿,放下手中的书本,低头看了看坐在他鞋上抱着他小腿的女儿,叹了口气伸手把这闹腾的奶娃娃抱起来。 泫儿和昕儿小时候除了吃便是睡,可不似佑儿这般调皮好动。而且佑儿好像越长大越认人,竟然对她哥哥姐姐还有母亲这般的嫌弃……还真是不知随了谁的性子啊! 坐在纪宸竹对面核对宫中开支的苏品映抬头,看了看小小一团的十八皇妹,再看看努力逗孩子的沐梓泫,不自觉的抚上小腹。 成婚这么久了,他何时才能有属于他和她的孩子……虽然母皇和父君未曾催促,但久未有所出,他总归是不太配太女君之位。 “凰王殿下、凰王君、邪王殿下、邪王君、宁郡侯驾到!” 殿外的宫女高声禀报,殿内的宫侍也连忙弯腰行礼。 然而等到纪宸吟一行人迈步进殿之后,地上巴拉小孩玩具的三个大孩子才连忙起身,拍拍衣袍装作啥事没有的样子。 沐瑾宣傻呵呵的笑两声,屁颠屁颠朝着殿内的宫侍吩咐道: “还不快去为诸位殿下、王君、郡侯斟茶!傻愣着干什么?快快快!再上几份糕点!” “是。” 殿内的宫侍齐齐弯腰退下,偌大的宫殿退了一大半的人。 刚进殿的纪宸吟几人嘴角一抽,装作没看到英明神武的女皇陛下坐地上玩摇铃的样子,正儿八经的走到位置上坐下。 纪凰牵着御弈卿入座,被牵的御弈卿视线从殿中每个人脸上扫过,一一颔首算是见礼。 苏品映虽然有些惊讶于御弈卿面对沐瑾宣和纪宸竹时不行礼的随性,但看到其余人都习以为常之后,他也学着御弈卿的样子颔首回礼。 梓泫说虽然这邪王君外表看着冷淡了些,但却是个好相与的。而且能被邪王殿下爱怜、能被纪家与皇家接纳,应该是个品行极好的男子。 “梓佑啊!表哥想死你了!” 纪宁欢脱的一蹦三丈高,窜到纪宸竹面前,直接在他怀里的沐梓佑脸上吧唧一口。 啪嗒……! 只见沐梓佑的小脸蛋瞬间僵住了,随后“哇”的一声嚎了出来,眼泪鼻涕一起流,手脚并用的朝着纪宸竹怀里拱去。 本来沐梓佑嚎的那是很壮烈很悲伤的,但不知道为啥,旁边站着一脸懵圈的纪宁之后,竟然有种莫名的喜感。 就在其余几人手忙脚乱的哄奶娃娃的时候,一道笑声显得分外欢快。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能捂着肚子笑成这样的,也就只有纪凰这个亲妹了。 哭的抽抽搭搭的沐梓佑任纪宁几人怎么哄都没用,但听到笑声之后却眨了眨眼,拱在纪宸竹怀里翻了个身,还挂着泪珠的漆黑眼睛就那么滴溜溜的盯着纪凰。 “……抱……抱……” 沐梓佑肉乎乎的胳膊伸向纪凰的方向,挂着泪痕的小脸蛋可怜兮兮。 正笑的欢快的纪凰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顺了顺气之后才挑挑眉盯着这个朝她伸手要抱抱的小屁娃,似笑非笑的凤眸里浮上几分趣味。 “得嘞!你皇姐我哄了这么久也不见你让抱一下,现在倒是你凰表姐一来你就黏上了是吧?” 沐梓泫摆出一副“你今儿个不给我个交代我就不和你玩”的吃醋模样,然而撇着小嘴向纪凰求抱抱的沐梓佑当然是看都没看她一眼。 见纪凰老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半点要起身抱她的意思都没有,沐梓佑小嘴一撇,呲溜着哈喇子继续念叨着: “抱……抱……” 这固执的小模样,瞧得纪宁心都化了,恨不得化身他家冷脸妹妹,抱着小表妹一阵狂亲。 御弈卿看了看纪宸竹怀里那小小的一团,再看了看一身慵懒肆意的纪凰,内心涌出殿内所有人心中都有的疑问: 这女人,会带孩子吗? 纪凰侧目看了看,恰好捕捉到御弈卿望向沐梓佑时那略带担忧的小眼神,内心一阵想笑。 前世为了执行任务,还有什么职业是她没有伪装过的?她当初好歹是当过婴孩看护员的人,至于让他这么担忧吗? 于是乎,为了向邪王君证明她真的会带娃,邪王殿下一掀衣袍站起身,走向挥舞着肉胳膊的十八皇女,以一种极其专业的动作把这个嘴角还沾着口水的奶娃娃抱了起来。 嗯,很强势了。 纪宸竹、晨泽语等一众男眷,目光深沉的盯了纪凰几秒,随后再扫视殿中沐瑾宣、纪宸吟等一众女眷,脸上的小嫌弃已经不用解释了。 倒是御弈卿,看到纪凰抱小孩这温馨的一幕只是云淡风轻的笑笑,面对纪凰投来的骄傲眼神不做评论,然而心底却有了一丝落寞。 她……该是喜欢孩子的吧? 可惜……他身中寒毒。 “启禀女皇,接亲的队伍已经进宫,雅皇侍方才差人询问陛下何时能到。” 门外的宫侍踩着小碎步一溜烟跑进来禀报,沐瑾宣蹙眉随意道: “知道了,下去准备吧!” “是!” …… 西玖帝国,帝都,皇宫,绎桐宫。 一身浅色华服的许莲雅坐在宫苑正殿,高傲的眼神扫过在场所有宾客,最后还是略显焦急的停留在了门口。 前些日子那纪家的纪凰大婚,沐瑾宣不仅赐下了王室府邸,还亲自到场主婚,甚至那晚还住在了邪王府里。 今日是嫣桐的大婚之日,若是沐瑾宣今日不在场,嫣桐日后在这帝都还怎么抬得起头来?到时候别说是在人们心中地位被拉低,恐怕支持她的大臣也都会动摇。 跟许莲雅同样的,到场闲谈的众多宾客也在等着,看女皇陛下今儿个来还是不来。 表面上她们都是端着来祝贺的幌子,但实际上究竟是来看戏的还是来权衡局势的,恐怕也只有她们自己心里清楚。 “女皇陛下、皇君、太女殿下、太女君、九皇子、十八皇女驾到!” “凰王殿下、凰王君、邪王殿下、邪王君、宁郡侯驾到!” 门口守着的两名宫侍尖声通禀,许莲雅心中那块石头也算是落下了,连忙领着满殿宾客上前行礼,跪下高呼千岁万岁。 “平身。” 沐瑾宣话音刚落,下一秒门口再次传来一声: “四皇女、四皇婿驾到!” 已经半起身的宾客们眉心一跳,连忙又规规矩矩的弯下腰行礼。 纪凰侧眸斜睨一眼不停朝她和御弈卿猥琐微笑的沐引涧,幽深的凤眸开始疯狂打量。 正迎面走来的沐引涧自认为朝着主子主母笑如春风拂面,然而心里却还是止不住的想着: 大婚过后三天,主子不曾迈出房门一步;大婚后这半个月里,主子不曾迈出府门一步。那么问题来了,主母究竟是有多饥……饿? 正想着,她突然觉得后背一阵寒风扫过,一抬眸恰好看到她家主母眼中毫不掩饰的算计。 有阴谋!绝对有阴谋! 主子啊!主母要谋害属下了! 不就歪歪了一下你们的婚后生活嘛,至于这么欺负咱一个当下属的吗…… 沐引涧面上苦哈哈,心里却还在不依不饶倔强的想着:主母和主子还有可能打破三天的记录吗?四天?五天?嘿嘿嘿…… 纪凰看着沐引涧这魂都不知道飞哪儿去了的样子,略带嫌弃的收回了视线,内心已经为这货定了一张密密麻麻的任务安排表。 然而身为恒涧舵主的主子的邪王君大人,只在这货进场的时候扫了一眼,之后就再没注意过她。甚至连打量四周时也反射性的略过这货,可以说是很赤裸直白的嫌弃了。 这三人虽然互动内容很是熟稔,但一切无声的交流只在瞬息间完成,快到旁人来不及注意就已经结束。 “陛下能亲自前来,实属是臣侍与嫣桐的荣幸。陛下快请上座,嫣桐、胡家公子、还有傧娘都已经在准备了。” 许莲雅脸上的笑都快溢出来了,对着沐瑾宣激动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一副才看到其余人的样子,连忙继续道: “都怪臣侍太激动了,竟一下子没注意到皇君和纪家的诸位贵客。来来来!都请入席吧!” 纪宸吟打量四周一眼,不紧不慢的开口回道: “雅皇侍客气。” 若非为了来这找点东西,她本来是打算推掉这场酒宴的。毕竟双方不和已久,没必要再做这么多表面功夫。 纪宸吟说完,朝沐瑾宣微微颔首,转身与纪凰对视一眼,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带着晨泽语和纪宁入席。 在纪宸吟入席之后,纪凰也牵着御弈卿转身走向了自己的席位。而她的席位,好巧不巧的就在丞相府的席位对面。 在纪凰牵着御弈卿入席之后,对面坐着的许梦诺就一直凝视着两人,似乎想要找出两人恩爱外表下的破绽。 然而纵使他再不愿相信摆在面前的事实,但他还是失望了。大婚当天时那一场闹剧,并没有撼动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反而似乎让她们之间的联系更为紧密了。 可一般的男子不管如何,面对自己妻主曾经爱的死去活来的人,虽然面上不说,但心里总归是会嫉妒的吧?为何这二人能完全不被他影响? 现在只要一想起纪凰那率领神兵银袍猎猎策马扬鞭的模样,再思及她当初对自己的痴迷,他心里就是一阵烦躁。 明明当初……她是那么痴迷于他的啊! 都怪这个男子!御弈卿!是他!就是他抢走了本属于自己的高贵身份与无上宠爱! 许梦诺这毫不掩饰的敌意,自是惊动了对面的纪凰和御弈卿。然而御弈卿半点情绪波动都没有,依旧神色自若的吃着纪凰喂过来的葡萄。 若是不知道她前世今生这场神乎其神的穿越,或许那许梦诺还能让他糟心。但如今他已经知晓那人于她而言不过一个政敌之子,那再瞎吃醋也就真没必要了,而且他吃醋还会让这女人嘚瑟。 在御弈卿身边,纪凰仔细的剥着葡萄皮,把晶莹剔透的果肉喂到御弈卿嘴边。那模样,真是惧内二字都不足以形容她碎落一地的形象了。 至于对面虎视眈眈的许家人? 呵,要不了多久,就该动手处置了。 另一边,被许莲雅一不小心忽略了的纪宸竹正准备抱着沐梓佑找个位置坐下,而走向上座的沐瑾宣直接长臂一勾,把一大一小带到怀里。 凰丫头那个宠夫程度太吓人了,对比之下,她们平时确实相处的太过拘谨了啊!反正都拘谨了这么多年了,也该好好释放感情了。 宠夫怎么了?她乐意! 刹那间,满殿宾客的表情五彩纷呈,最为精彩的还是许莲雅。 他本以为今日他是主东家,虽然地位没有纪宸竹高,但总归是该坐在沐瑾宣身边,与她一起受两位新人的礼。纪宸竹哪怕是正宫皇君,今儿个在这里也得低他一头。 可没想到,沐瑾宣竟然如此不顾他的颜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纪宸竹和她一起坐首座。那他的女儿,岂不是还要对着纪宸竹这个男人拜高堂?! 其实不止许莲雅心里波涛翻涌,纪宸竹心里也不平静。 这还是婚后二十五年来,她第一次带给他如此这般的安稳。 对比许莲雅的嫉恨和纪宸竹的震惊,目送女皇陛下和皇君大人入座的太女殿下、太女君、九皇子的神情也很是精彩,甚至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目瞪狗呆。 他们从来不知道,原来向来在外人面前沉稳庄重的父君,居然也有和母皇一起撒狗粮的时候?! …… 第141章 月氏,新任少主 北霄帝国以西,列骑国。 北霄名下藩属小国众多,大都依附北霄帝国而生存,少有完全独立政权的情况。而这列骑国,就是少有中的佼佼者。 列骑国虽然是北霄名下藩属国,但却完全不以北霄帝国为标杆。除了每年上缴国税贡品之外,其余方面完全就像是一个独立小国。 而且这个国家,并非皇权至上。凌驾于皇权之上的,还有摄政月族。 在列骑国内,无人知晓月族从何而来,只知列骑国都是由月族一手扶持建立的。国内百姓对月族的存在不可向外提及只言片语,否则便是满门抄斩之罪。 月族于列骑国臣民而言就是一个深埋于心底的灵魂威慑,比起列骑国皇室来说更不可违背。 列骑国,帝都,古月路。 古老威严的壮阔府邸横亘这一条长街,每一座府邸的府门上几乎都是同样的两个字——月府。 在满街府邸中,有一座府邸后院的亭阁高耸入云,亭阁上迎风飘扬的绸带纱帘渺渺如烟,赫然聚集着四周所有月府人员的视线。 这座府邸,就是月氏家族嫡系核心成员的居所——皓月府。 皓月府内,曲桥蜿蜒亭阁落次,每一汪池塘里都游跃着不少鲤鱼。 在每汪池塘周围,都会出现一两处假山,应景的同时恰好从各个方向遮挡住一处阁楼,让人无法窥视走向,只能仰望阁楼之高。 这座阁楼,便是月氏家族内无令不得靠近的试炼禁地——叠阵塔。皓月府内所有的机关布局,也都是为了保护这座塔而设立。 此刻,叠阵塔外排列整齐的一群人翘首以盼,期待的视线黏在面前的塔门上,仿佛想要将厚重的塔门望穿一样。 “浮生哥哥,你说祖母这次能够攻上塔顶吗?” 人群里,年纪偏小的男孩压低声音,凑到身旁的白衣少年身边,踮起脚尖在少年耳边询问。 白衣少年摇了摇头,不语。 人群前方领头的几名女子中,一名深色严肃的中年女子转过头来,对着小男孩瞪了一眼,示意他规矩守礼。 小男孩撇了撇嘴,随后挪动着脚步,不情不愿的站回了自己的位置。 娘也太死板了,真不知道怎么生出了他这么活泼可爱的儿子。 白衣少年侧目看了看小男孩,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神色间满是无可奈何。 浮屠天资甚好,可惜却贪玩成性,焦躁难戒。 族中嫡系后脉只有他们兄弟几人,并无女儿,旁系那些女子又都是些半吊子上不得真排场的。也难怪祖母为此忧白了头,一次又一次的闯叠阵塔。 说来也是讽刺,这叠阵塔一共九层,层层阵法精绝惊险,本是他们月氏家族先祖为了封存《隐族录》而建造的。却没曾想这塔不仅拦住了外来的盗贼,也难住了族中的后辈。 那时天下分分合合硝烟不断,十大隐世家族也明争暗斗纠缠不休。为了履行家族世代存在的责任义务,保护好月氏家族的那一份陵藏残图,月氏先祖们便找了个偏僻小国安身,建造了这叠阵塔。 千百年风云变幻,天下五大帝国主权的局势渐渐形成。其余不少隐世家族也不再满足于现有的权势,开始蠢蠢欲动,朝着俗世伸手夺权。 若非各族之间那一份陵藏残图相互制约,恐怕隐世家族与俗世权势之间的界限早就分崩离析。 不过如今这局势,也没好到哪儿去就是。 早些年单氏家族覆灭,单氏《隐族录》不知所踪。单氏余孽仍有不少逃脱在外伺机而动,却因为他们隐匿于市野,踪迹难寻。 如今向氏、萧氏两族的《隐族录》也被盗走,至今去向不明,向氏家族寻到的陵藏钥匙也不知是真是假,隐族内众说纷纭人心惶惶。 简氏家族身为十大家族之首,族内又有一脉世代为天澜古国占卜预言的巫师,世世代代忠于纪氏一族。如今她们一族动作频繁,要么是族内政权大变,要么是纪氏崛起在即。 今后还不知究竟是何局势,族中后辈的能力又一降再降,也难怪祖母急着将塔顶的《隐族录》取出来。 还记得在他幼时,常无意间听到父亲母亲提及一位倾夜舅舅。据说他那舅舅真乃是月氏一族的天之骄子,十八及冠之时便破解了叠阵塔第六层,成了族中老一辈人都望尘莫及的存在。 也正因如此,那倾夜舅舅成了祖母亲力培养的希望,也成了月氏家族当之无愧的少族主。 不过好景不长,倾夜舅舅虽有寻常男子不可比拟的经才伟略,却还是逃不过一个情字。毅然决然舍下隐族少主无上尊贵的身份,嫁入了俗世。 倾夜舅舅嫁后,不出几年便香消玉殒。祖母得知后心志消沉鬓角染霜,母亲她们也劝说不得,自那以后族中再未有人敢提及另立少主一事。 不过也正因如此,至今族中大部分事务都还压在祖母身上无人分担,他着实担忧祖母的身体。祖母年岁已高,也不知吃不吃得消啊。 “出来了出来了!族主出来了!” 不知道是谁一声惊呼,将沉浸于自己思绪的月浮生喊回了神。他猛然抬头朝塔门处看,却只看到了一道蹒跚苍老的身影。 从塔里走出来的老妇人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无力的摇了摇头,独自朝着主院的方向走去。 在她身后,翘首以盼的众人见了她的举动后纷纷摇头叹气,失望的抬起脚步,跟上老妇人的步伐。 族主已经卡在第八层多年了,看来是难以过这一关了啊!只可惜族中唯一一个有希望闯过第九层的少主,却……却已经不在人世了。 皓月府主院殿厅里,刚刚从叠阵塔里出来的老妇人挺直脊背坐在首位,环视下方一众族员之后,叹了口气开口道: “即日起,月浮生便是我月氏一族的少族主。本主将亲自教习他布局破阵,你们可有异议?” 今日再次闯了叠阵塔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真的老了,竟然到了第八层之后便已经无力再走上第九层。 这样退步的打击,也提醒了她不能再沉浸在痛失爱子的悲伤中。她必须尽快培养出月氏家族下一任接班人,月氏家族,不可以断送在她的手中啊! 殿中众人因老妇人这一番话震惊了半晌才慢慢回神,心中思量片刻,终于还是陆陆续续恭敬道: “谨遵族主之令!” 说完,这群人继而转身朝着月浮生的方向弯腰行礼,开口道: “我等拜见少族主!” 族中所有小辈中,也确实唯有浮生小儿能与当年的倾夜少主一比。 月浮生被眼前这一幕惊得不轻,直到他的母亲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轻咳两声,他才回过神来,受下这一礼。 只是今后,他的肩上便扛下了不可推卸的重担了啊。 …… 西玖帝国,帝都,皇宫,绎桐宫。 沐嫣桐的婚礼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哪怕是暗中争得头破血流的各方势力,此刻都齐齐挂着友善的微笑,在婚宴上说着祝福的话语。 此刻,哪怕是沐瑾宣和纪宸吟这样稳坐权势巅峰的权利大佬,都和不少官员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与其说是聊天,倒不如说更像是试探。 而出于君者为尊等等的各种礼仪,纪宸竹、晨泽语、御弈卿身为西玖帝国最尊贵的三位君位男子,按照习俗自然也得到这绎桐宫的后院走一趟,多多少少对今天新上位的二皇婿立点规矩,也好让他先知晓礼仪尊卑,切勿冒犯。 总之满场人员里,就连御弈卿被纪宁强行拉去了后院,说是要给帝都中许多没规矩的公子、皇子立立威,唯有纪凰一人倚坐在靠椅上,那叫一个惬意散漫。 “邪王殿下怎么在这儿一人用餐呢?还真是二皇姐招待不周啊!罢了罢了,得亏殿下气量高不介意。来,本皇女和殿下喝两杯聊几句!” 满场游荡的四皇女终于还是提溜着她的小酒壶、捏着她的小酒杯,文绉绉的坐到了她家主母的旁边,客气斯文的开始倒酒。 纪凰淡淡的瞥她一眼,凤眸里有掩饰不住的嫌弃,却还是端起了那小得可怜的酒杯,一口倒完了杯子里那几滴酒。 “好酒量!殿下好酒量!来来来,本皇女再和你多喝几杯!” 沐引涧极其浮夸的开口赞叹着,捏着她的小酒壶,娇滴滴的再给纪凰斟满。 然而纪凰此刻的表情是真的已经嫌弃到了巅峰,大有“你再不说正事就不用再开口”的架势。 这恶狠狠的眼神威胁,吓得沐引涧小手一哆嗦,连忙凑过去装作帮纪凰整理衣角的模样,压低声线快速道: “部分资料已经确认在沐嫣桐书房暗室,但还有不少关键资料依旧没有找到。” 沐引涧说完,又伸出蹄子在纪凰肩膀上拍了两下,不要命的开口感叹道: “瞧瞧殿下,娶了王君就是不一样了,穿在身上的衣袍都精致了许多。这么好看的样式,一看便是王君为你挑选的吧?” 纪凰瞥她一眼,无语的把肩膀上那只蹄子扒开,眼角余光扫到被众多夫郎们拥簇的许莲雅,心思一动指尖蘸水在桌案上轻点。 “四皇女说笑了,本王哪里懂得府上这些小事,自然都是王君在安排打理。” 话音刚落,纪凰也快速将桌案上的水迹用内力蒸发。这一连串的动作只在一句话的功夫间就已经结束,连紧盯着桌案的沐引涧都只是勉强看了个明白。 去探查许莲雅的宫苑?但是许莲雅应该不清楚太多许忠义的事情吧?毕竟就连沐嫣桐这个亲生女儿,许忠义都并未全盘托付。 心里虽然疑惑,但沐引涧还是笑着和纪凰闲扯了几句,做做样子之后起身离开,准备安排人潜查许莲雅那边。 …… 第142章 呛话,许家内乱 西玖帝国,帝都,皇宫,绎桐宫。 喜庆的宫苑后院婚房里,聚集着帝都中大多数有头有脸的男眷。 而今天作为主角的二皇婿胡笛也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下方行礼的众人,虽然心里雀跃欢喜,但面上还是绷着皇室成员的威仪。 今天他胡笛,便要从官家子弟一跃成为皇室正婿了。所谓的鲤鱼跃龙门,也不过如此了吧? 日后,哪怕是皇家的众多皇子,见了他都得尊称一声“皇姐夫”,更别说那些官家公子们了。 “皇君、凰王君、邪王君、太女君、宁郡侯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知是谁先注意到了朝这边走来的纪宸竹四人,率先一步开口。随后房内其余人也连忙行礼问安,就连端坐的胡笛也连忙起身上前,刚才的高傲架子收得无影无踪。 “臣婿参见皇君、凰王君、邪王君、太女君、宁郡侯。” 以往对纪宸竹和晨泽语行礼问安就算了,毕竟这二人一直是西玖帝国男子之首。可如今他已成为了二皇婿,却还要对御弈卿这个邪王君弯腰行礼。 这些也就算了,可纪宁竟也封了郡侯,身份高于普通皇子黄女一等,他见了这么个粗俗男子也要行礼,当真是……哼! 瞧着苏品映这自持清高的模样,倒是有几分纪宸竹皇君的样子,想来在纪宸竹面前很是讨喜吧?不过也对,谁让他有个保皇一派的母亲苏桓呢?纪宸竹想不喜欢他都难吧? 现在沐梓泫还是太女,事事压着嫣桐一头。只等有朝一日纪家垮台,她从这太女之位摔下去,届时这西玖天下便非他的妻主莫属了! 压抑着心底的疯狂权欲,胡笛面上的笑容也愈发亲热,甚至还在行完礼后有一搭没一搭的拉着苏品映聊着,一派连襟友谐的模样。 纪宁走在御弈卿身边,滴溜溜的转动眼珠瞟过胡笛,随后将视线转啊转,最终不动声色的从许梦诺身上收了回来。 许梦诺、沐连城! 平常玩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争小抢也就算了,大婚当天竟然还给凰儿和弈卿挑事?!得!这笔账咱们好好算算! 纪宁在心里磨了磨牙,恶狠狠的制定着他的报复计划。而他却全然不知,他的计划不偏不倚就那么恰好撞上了纪宸吟几人的搜查计划。 御弈卿侧目看了纪宁一眼,只觉得微微有些异样。正当他准备开口询问一二的时候,房外突然又掀起一阵骚动。 “雅皇侍、八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门外,衣着华贵的许莲雅缓步走来,身边还跟着妆容浓艳的沐连城。 就像沐连城一进门就首先扫视御弈卿一样,御弈卿也将视线放到了沐连城身上,那云淡风轻的姿态逼得沐连城几欲发狂。 那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御弈卿竟敢派人殴打他?!他可是身份尊贵的皇子啊!御弈卿有什么资格派人打他?! 而且知道了自己妻主曾痴迷于一人,愿为其赴汤蹈火之后,只要是个正常男子都不可能不气,除非他根本就不在乎女方! 这御弈卿如此漫不经心的态度,是想表示他沐连城曾经痴迷的邪王君之位,在他御弈卿眼里唾手可得是吗?! 御弈卿神色自若的收回视线,似笑非笑的姿态与纪凰愈发神似。 他以往是否表现得太淡漠了些,才让任何人都觉得随时可以上来踩一踩? 罢了,不论以往如何,既然他如今已经顶上了邪王君的称号,今后自然该妇唱夫随,随着她一起狷狂傲世! 有些人,可切莫往刀口上撞才好啊。 “臣侍见过皇君,还有两位王君。皇君哥哥这会子来的如此之早,倒是显得臣侍懒散怠慢了。” 许莲雅面子上笑着客套两句,心里却还是嫉恨着方才在众多宾客面前沐瑾宣对纪宸竹的态度。只是此刻他碍于男眷众多,只好压下心里的各种情绪,朝着胡笛挥了挥手继续道: “来,让本宫瞧瞧!今日皇家大喜宾客众多,本宫都还没来得及仔细瞧瞧嫣桐娶回来的皇婿呢!” 胡笛闻言笑容羞涩,迈着规规矩矩的步子,端着一派知书达理的模样走到了许莲雅面前。 许莲雅似乎很是满意的不住点头,拉过胡笛的手放在手上,一边拍一边说着: “本宫为着嫣桐的婚事,那可真是操碎了心。如今看到嫣桐娶到了你这样的好男儿,本宫也是打心眼儿里欢喜!” 若非是需要利用胡天手上那点兵权,他才不会愿意自己的女儿娶这么个自恃清高的男子,简直是和许梦诺那小蹄子一个做派! 成天只知道附庸风雅自诩高洁,还未成婚时就拿着妻家的银钱大肆挥霍,这样的男子如何能当得起一宫后院之主? 此时许莲雅虽然表现得一副无比欢欣的模样,但实际上在他心里胡笛只是一个能为他们父女带来权势的棋子,而且还是一个他不喜欢、需要调教的棋子。 “父侍言重了。臣婿天资愚钝,承蒙二皇女不曾嫌弃。此后能陪伴在二皇女身边,臣婿便已是心满意足。” 此刻的胡笛还沉浸在成为二皇婿的愉悦中,对沐嫣桐此人以及他接下来的人生充满了希望,并没有注意到他对面许莲雅眼底闪过的嫌恶。 “胡公子既已嫁入绎桐宫成为二皇婿,日后与父侍有的是时间相处。今日众多宾客再在此,父侍还是以招待宾客为先吧!” 沐连城站在许莲雅身边尖着嗓音开口,言语神色间尽是对许莲雅的厌烦,甚至还有许多对胡笛的敌意。 没办法,谁让胡笛是沐嫣桐的夫君呢?若非出了沐嫣桐这个私通的产物,若非沐嫣桐是他名义上的胞姐,他也不必厌弃至极还要为她隐瞒! 他隐瞒可不是因为顾念什么姐弟之情,而是一旦沐嫣桐的身份曝光,他也难逃非议,即使他真的是沐瑾宣的子嗣。 其实归根结底,若非许莲雅不知廉耻,他一定还是西玖帝国尊贵的八皇子,怎会染上这些污秽之事! 沐连城现在对这世上所有人都只有恨意,对沐嫣桐、许莲雅两人自然也不例外,甚至更甚。 许莲雅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向沐连城,笑容柔和开口道: “城儿怕是叫胡公子叫久了,一时忘了改吧?今后小笛便是你二皇姐的夫君、你的皇姐夫,可别再叫胡公子了,让人听了笑话了去。” 他知道城儿心里怨他恨他,但他没想到城儿竟屡次三番在这样的大场合下言语不知轻重。若再这样下去,怕是会引人注意啊。 “呵!” 沐连城冷笑一声,却也清楚许莲雅对他已经有些不耐,收敛几分敷衍答道: “儿臣知道了。” 许莲雅被噎的张了张嘴,却半天也没说出句话来。一旁的丞相夫郎魏思枫看着这一幕,虽然心中不愿,却还是笑呵呵的打着圆场: “瞧瞧八皇子,铁定觉着雅皇侍这是有了新女婿太欢喜了,怕雅皇侍以后偏心于二皇婿,这才吃醋闹小脾气呢!” 若非因为这许莲雅是他妻主唯一的胞弟,又是当今女皇的皇侍,他早就和他翻脸了。只可惜许莲雅身份尊贵不好开罪,这才让他选择一再忍让。 魏思枫话落,对着一旁的许梦诺招了招手,继续开口道: “诺儿也有好些日子没见过八皇子了,心中挂念的紧。今日恰好又逢上了,还请八皇子带诺儿在宫里散散心呢!” 许梦诺闻言也立马上前,站到魏思枫身边,却并未抬头看沐连城,低垂的眼底尽是讽刺。 这个蠢货,居然还敢如此张扬。自从沐嫣桐将沐连城知晓私通一事告知母亲之后,母亲便已经对他起了杀心。只是一直碍于宫中守卫森严,女皇那边又盯得紧,这才未曾在宫中动手。 若是沐连城还是如此不知收敛,恐怕真的活不到出嫁离宫的一天。 而且母亲也是个女子,也有女子的自尊。虽然许莲雅舅舅已经嫁给了女皇,但母亲和他之间有夫妻之实,甚至还生有一女。容忍他睡在别人枕边也就罢了,又怎还能轻易容忍他生下别人的儿子? 如同每次雅皇侍在外人面前待他温和、无人之时对他冷眼相看一样,母亲每次亦是在人前待沐连城如子、无人之时却厌弃嫌恶。 这其中的曲曲折折,缘由不过是一段不伦不类的苟且之事罢了。只是委屈了他那傻父亲,还一直当许莲雅只是母亲唯一的弟弟,私下受了刁难也不敢计较太多。 许梦诺低头站在许莲雅和沐连城对面,一派温和无害的模样,心底深埋的却是知晓一切的鄙夷。 正好许莲雅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沐连城拂了面子下不来台,魏思枫的举动无疑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于是他也没有什么心里负担的就承下了这份好意。 “城儿,你不是一直都喜欢与梦诺表哥一道玩耍吗?还不快带表哥去走走逛逛?” 他以前一直都不愿意城儿和许梦诺走得太近,因为他不喜欢别的男子为许忠义生的儿子,更何况这个儿子还比他的儿子优秀许多倍。 可现在城儿一再不知轻重的胡言乱语,让他先离开是最好的办法,省得一会儿他再说出什么瞎话来。 沐连城想都没想就准备开口拒绝,可一转头看见许莲雅那明显带着恼怒意味的眼神,拒绝的话硬生生被噎了回去,不情不愿开口道: “儿臣明白。” 听见沐连城应下,许梦诺随即迈开脚步走到沐连城身旁。正当两人准备向纪宸竹几人行礼告退时,纪宁吊儿郎当的抛着苹果,痞里痞气道: “正巧本侯也想逛两圈,不知八皇子可愿多带个人?” 第143章 潜查,全面搜索 此刻房间内猛然印证了一句话——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纪宸竹坐在首位看了看纪宁,正准备开口询问时,晨泽语已经先他一步开口问道: “宁儿,这般闲不住可是不好。别胡闹了,莫要扰了八皇子和许家公子小聚。” 自家儿子是什么性子他自己还能不知道吗?铁定是心里不爽,想为凰儿和弈卿出气去。 他不是不愿看到他们兄妹齐心,只是这宫中人鱼混杂,他怕宁儿就这样出去会出什么事,毕竟宫中的手段都是些害人不见血的。 “瞧父君说的,孩儿只是跟着八皇子、许公子一起走走,不会影响到他们谈心的。再说了,孩儿不也是个待字闺中的男子?有什么话题也好一起聊聊啊!” 纪宁眨巴着闪亮亮的双眼,那叫一个人畜无害。若是让不熟悉他的人来看,简直就是单纯本纯。 晨泽语皱了皱眉,正准备再开口说两句的时候,一旁的沐连城已经抢先一步不急不耐开口道: “要走就走,废话真多!” 反正他现在也不想单独对着许梦诺这张嘴脸,带上个纪宁也不至于那般憋闷。而且现在这是在宫中,他是宫里的八皇子,谅那纪宁再猖狂也不敢在宫中对他干什么。 沐连城答应的这么直接,纪宸竹和晨泽语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意味深长的提醒纪宁不要错过了开席时间。 御弈卿嘴角划开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看着沐连城一副身在皇宫有恃无恐的姿态,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宁哥儿骨子里有与阿凰同出一脉的狂,只要他想动手干的事,别说沐连城现在是在皇宫了,哪怕是他在自个儿寝宫都没用,照干不误! 深知阻止不了纪宁搞事情的御弈卿微微动了动手指,感觉到暗中有两道极难察觉的气息波动之后才放下些心。 如今他身份摆在这里,现在也不好随意离开去陪同纪宁。安排两个人暗中保护,万一真的出什么岔子也好帮救一二。 想来阿凰她们都在这皇宫里,应该也没人会有胆招惹宁哥儿。 纪宁转身歪着脑袋痞笑挑眉,随后大步流星跟上了沐连城、许梦诺两人。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纪宸竹和晨泽语相视一眼,皆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苏品映侧目看了看沉稳端坐的纪宸竹两人,又看了看缥缥缈缈的御弈卿,再看了看不停互捧的胡笛和许莲雅,声音柔雅的提醒道: “按照规矩,新皇婿该行正礼参拜所有皇室王室正君才是。二皇婿快开始吧,众位宾客一会儿都还要入席开宴呢!” 索性皇室和王室所有正君加起来,也不过才四人而已——皇君纪宸竹、凰王君晨泽语、邪王君御弈卿、太女君苏品映。 这也就意味着整个帝都的已嫁之夫里,除开以上这四人之外,再也无人能用身份压制胡笛。哪怕是女皇后宫的皇侍,也是不行的,包括……许莲雅。 自古以来嫡庶长幼尊卑分明,越是尊贵的家族分得越清楚,皇族和王族自然也是如此。 许莲雅虽贵为皇侍,但到底说白了也就是女皇的侍夫。而如今沐嫣桐名义上还是沐瑾宣的二皇女,所以抛开孝道严格来说,实际上是沐嫣桐为主许莲雅为仆。 胡笛身为沐嫣桐的正夫,严格从身份等级上来讲,是不低于许莲雅的。 不过他这身份虽然比后宫皇侍高一点,但比起太女君苏品映来,却低了许多。 女皇凌驾于王爷之上、王爷凌驾于太女之上、太女凌驾于皇女之上、而皇女则凌驾于世女之上,皇室王室间女子的地位便是如此排列。 只有身份地位到了太女、王爷,才有资格被称为“殿下”,而只有登上九五至尊之位,才有资格被称为“陛下”。同样的,也只有殿下与陛下的正室夫郎,才有资格被称为“君”。 苏品映身为太女君,地位虽低于纪宸竹、晨泽语、御弈卿三人,但却也是能完全碾压胡笛的,甚至后宫的皇侍还理应向他行礼问安。 所以很多时候,寻常正室皇婿向某些皇侍行礼,并非因为地位低了一等,而是因为长幼孝道的关系。 听到苏品映的提醒后,胡笛才反应过来,开始向四人有条不紊的行参拜正礼。 许莲雅站在一旁看着,笑意盈盈的脸上,一双眸子晦暗不明。 明明是自己女儿娶的皇婿,竟还要对着纪宸竹这四人行如此跪拜之礼!更可恶的是,这礼……他许莲雅却没资格受! …… 至于有人问为什么邪王君嫁过来时没有这一步? 不好意思,邪王殿下不是个按规矩来的人。而且想让她的夫君按身份尊卑跪拜行礼?不可能! 不过话说回来,以御弈卿邪王君的身份,受得起这一礼的只有身为皇君的纪宸竹。 而纪宸竹怎么会用这些规矩来约束自家人给他行跪拜礼呢?尊重舅舅之类的什么礼仪,叫一声舅舅敬一杯茶就行了。自家人,不必搞面子上那些虚的。 …… 另一边,出了绎桐宫的纪宁、沐连城、许梦诺三人,不出意料的气氛诡异,心思各异。 沐连城满脸嫌恶不屑,加快脚步走在最前面,似乎不愿意与身后两人一路。 而许梦诺虽然心里对沐连城的举动很窝火,但却还是加快脚步一直跟着,以免沐连城没人看着又胡乱言语,连累他们。 毕竟母亲和舅舅的事,要是让其余人知道了,必然酿出大祸。那可是要……株连九族的杀头大罪啊! 只是许梦诺不知道的是,他们辛辛苦苦谨慎保密的秘辛,沐瑾宣一行人早就知道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甚至已经搜寻到了不少证据。 只等一朝万事俱备、东风卷起,便是许家从西玖帝国倾覆之时。 纪宁踢着路边的小石子,一蹦一跳像个小孩。嗯,如果忽略掉他贼溜溜的眼神和袖子里紧握的瓷瓶的话,他真的就是个单纯无害的少年。 一蹦一跳的纪宁眨了眨眼,小心翼翼把手里的瓷瓶收好,蹦哒哒两步跟上前面两人的脚步。 墨离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都离开了近半个月了还没回来。幸好他之前在她那要了不少整人的玩意儿,今天刚好在这两人身上试试效果!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纪大公子,你要是真想要这些整人的玩意儿,你家亲妹那里保证比简墨离那儿更多、更狠、更专业。 嗯,找你家亲妹要,她还不占你便宜、不吃你豆腐。 而此刻,完全不觉得自己被占了便宜、吃了豆腐的纪大郡侯,还一脸怅然的思念了两秒远在器门的简大门主。 他保证,绝对没有说多,真的有两秒! 在他脑海一飞而过的简墨离:……有一秒我就知足了。 “本皇子的玉佩落在了父侍宫里,要回雅莲宫取一趟,你们不想跟就自己逛吧!” 沐连城不经意间摸了摸腰带,才恍然记起早上给许莲雅请安后在雅莲宫小憩了一会儿,玉佩应该是起床更衣时落下了。 那是他昨天选了半天才挑好的玉佩,最配这身衣衫了,他得去拿来戴上。 早知道刚刚就不走那么急了,应该带上两个宫侍的,现在也就不用自己跑一趟了。 许梦诺看着沐连城招呼都没打完就直接离开的身影,咬了咬牙提着衣角继续跟上。 纪宁笑眯眯的昂着下巴,从袖子里掏出拇指大小的小瓷瓶握在手心,坏笑一声追了上去。 废话!要不是为了这俩人,他从绎桐宫出来干啥? …… 就在纪宁三人快速走向雅莲宫的时候,高墙密景下,也有不少身影在朝着雅莲宫飞速前行。 …… “电霁、电祀,雅莲宫主副共三院。我去主院搜,你去东副院,电祀去西副院。我们每人带两人,结束后在三院后方承恩阁集合。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开口的沐引涧穿着一身暗色劲装,刚刚的一身华丽皇女服已经不知道脱到了哪个犄角旮旯里丢着去了。 在她对面,电霁和电祀对视一眼,朝着沐引涧点点头,带着身后的两人蒙上面罩,直接开始逼近雅莲宫。 沐引涧也蒙上面罩,朝着身后两人挥挥手,三支三人小分队无声无息的潜入了雅莲宫。 …… 与此同时,绎桐宫前院里四处都有宾客走动。为了维持婚宴上的秩序,自然就少不了多调派些人手到前院帮忙。 而许忠义名义上身为沐嫣桐的姨母,实际上更是沐嫣桐的生母,这种场合自然要带人来帮衬一二。 正因如此,此刻不止绎桐宫的后院守卫稀疏,就连丞相府内的守卫也松懈了许多。 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候,两队御前暗卫已经分散潜入这两个地方,为沐瑾宣和纪宸吟干着一些暗搓搓不可告人的事。 …… 西玖帝国,帝都,皇宫,雅莲宫。 在前边三个院子里找了个遍都没找啥玩意儿的沐引涧、电霁、电祀几人齐聚在雅莲宫后院的承恩阁里,阁外还留守着其余三名屠生成员。 承恩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柜子抽屉的数量也不少,简直快把这六人找懵了。 就在六人分区域搜查这间精巧阁楼的时候,守在阁楼外的三人却传来了警示的暗号。 楼内的六人立刻屏声敛气,以最快的速度在四周藏匿。偌大的阁楼,顷刻间好像空无一人。 大门被吱呀一声推开,进了雅莲宫后就直奔承恩阁而来的沐连城快步走了进来,开始在他待过的地方寻找玉佩。 许梦诺紧随其后,看了看四周他不熟悉的摆置,静静的站在一旁等着沐连城找。 而后边迈步进来的纪宁眯了眯眼,慢悠悠的朝两人靠近,缓缓摊开的手心赫然是一个瓷瓶。 跟着纪宁进来的几名暗卫也抽了抽嘴角,看了看在这个小阁楼藏匿的众多熟人,心里感叹了一句:缘分啊! 还不等她们再感慨一番,就只见纪宁的手刀都快朝沐连城两人劈下去了。 暗中的电霁连忙一道气刃打了过去,恰好打在了纪宁手边,阻止了他的攻势。 她们是来盗取东西的,若是此刻大公子在这里动了手,那么不管大公子知不知道此事,都得被许忠义、许莲雅那边列为头号怀疑对象。 要是大公子这么为她们背锅了,主子还不得削了她们?! 气刃轻飘飘的打在纪宁手上,酥麻的感觉让他眼神一凛。只见他反手握紧了手里的瓷瓶收到袖中,微微侧目锁定了气刃打出来的方向。 而在房梁上,跑来当贼的电霁脸不红心不跳的朝着纪宁笑笑,食指抵在唇边,做出噤声的手势。 纪宁瞪大了双眼,朝着电霁点点头,眼里除了惊讶之外居然还有那么点惊喜,眼珠子滴溜滴溜的转了一圈,扫视着阁楼每个角落。 凰儿的下属怎么潜进来了? 算了管那么多呢!能让凰儿出手,等着许莲雅的肯定不是啥好事儿。 同样躲在另一根房梁上的电祀眼角一阵抽搐,扫视了一眼四周的情况,竟然有那么一丝丝想笑。 暗中,被简墨离派来保护纪宁的虹一和虹五已经风中凌乱了。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俩还没反应过来,就突然多了两个暗卫一起保护未来主君。 而刚刚,就在他们察觉四周隐匿着危险人物,绷紧神经防备的时候,暗中隐匿的人却笑眯眯的暴露位置,和他们未来主君打了个招呼。 嗯,看样子,还挺熟。 所以说现在什么情况?暗中隐匿的那么多人,都是友军? 虹一和虹五额头滑下一排黑线,思考着他们存在的保护意义。 不管未来主君走到哪儿,暗中都有两个实力不亚于他们俩的人守着。 而且不管走到哪儿,带给他们俩威胁感最强的人,都是和未来主君一伙儿的人。 所以说,他们天天守着未来主君是为了什么?根本就没有他们的用武之地啊! 其实虹一和虹五的心灵崩溃也是有原因的,因为此刻承恩阁内的人员分布是这样的: 承恩阁外边,三人,屠生成员。 承恩阁里边,十五人。除开一眼就能看到的纪宁三人之外,暗中十二人里有六人是保护纪宁的暗卫,还有六人是执行任务的屠生血宫成员。 总之,现场局面在莫名其妙的命运牵引下,形成了一种包围式的微妙布局。 而依旧在认真找玉佩的沐连城,还有一旁静静看着的许梦诺,完全就像是闯进了狼窝里面还丝毫不自知的小羊羔,就连暗处的沐引涧都为这两人的微妙处境捏了把汗。 第144章 配合,机智纪宁 处在这样的包围圈里却丝毫不知的沐连城仍旧在认真寻找他的玉佩,站在他旁边的许梦诺无意间在房内扫视一眼,却恰好看见一个熟悉的锦盒。 在阁楼里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了玉佩的沐连城长吁一口气,将玉佩规规矩矩的系在腰间,却不想一抬头就看见许梦诺朝着那个盒子走去。 就在许梦诺快要伸手的时候,沐连城本欲开口阻拦,却顿了片刻后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就让许梦诺就瞎拿去吧!反正也不是他动的手,到时候许莲雅怪人也怪不到他头上! 堂堂一国皇侍,却将奸妇的东西收在自己的宫中,真是不知廉耻! 他以前一直不知道这承恩阁是用来干嘛的,可现在他知道了,知道的不能再清楚了!许莲雅求了沐瑾宣特地建造的承恩阁,竟然是用来会见许忠义的!真是讽刺! 许梦诺拿着手里的盒子把玩片刻,越看越觉得眼熟。他转眼看了看一副无所谓态度的沐连城,语态温驯开口问道: “八皇子,这锦盒精巧得紧,臣子可否看看里面是些什么物什?” 沐连城嗤笑一声,满脸嫌恶的朝着许梦诺开口道: “想看就看啊,随你便!” 真不知道你要是打开之后看到了你娘的贴身物品,会是个什么样的精彩反应。 许梦诺哂笑一声,深吸一口气忽略了沐连城那满脸的厌恶不屑,随后缓缓打开了那个锦盒。 锦盒里,一枚做工顶级的玉佩安静的躺在那,让许许梦诺瞪大了双眼。 这是……这是母亲以前收在书房严禁碰动的玉佩!可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许莲雅这里?有什么事情是许莲雅能知道,而他的父亲不能知道的? 沐连城见许梦诺这样的反应,脸上的嘲笑意味更深了。而就在他们两人心思各异的时候,纪宁也收回了和电霁之间的手势交流。 许梦诺心绪复杂的关上了锦盒,正准备放回原处的时候,却听见沐连城开口道: “既然你能认出这是谁的东西,那你就拿走吧!本皇子可不希望父侍的宫里留着这么多垃圾!” 若是一不小心被沐瑾宣找到了,他这个八皇子也得跟着他们玩完! 听了沐连城的话,许梦诺一时间拿着锦盒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思索半晌之后还是点了点头。 他也想知道这块玉佩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是不是还牵扯着什么更大的事情。 至于拿回去之后怎么给母亲交代?直说是沐连城让他拿回来的不就行了。反正是沐连城下的命令,不管该不该拿回来都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沐连城见许梦诺收下了盒子,这才心情好了点,一挥袖准备离开这里。 而暗处躲在房梁上的电霁也朝着纪宁使了个眼色,随后蒙上面罩直接闪身跳了下来,对着纪宁伸手就是一手刀。 还没走出门的沐连城和许梦诺慌忙转头,却只看到了凭空出现的黑衣人和已经倒地不起的纪宁。 他们两人下意识的就准备大声呼救,可还不等他们开口叫出声,几名再次凭空出现的黑衣人眼疾手快的直接把他们劈晕了。 电霁看着瘫倒在地的许梦诺,直接伸手把他手里的锦盒拿过来,确认里面的玉佩就是她们此行要找的东西之后朝着其余人点点头。 电祀再扫视一眼阁楼,为求保险还是让人把阁楼大概搜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之后才收手。 当然了,为了避免许忠义的怀疑,她们还极其猥琐的把整个雅莲宫里值钱的、便携的物品都搜刮了一遍。 这样的话,在外人看来就是遭盗了,没有那么快怀疑到她们主子身上。 而在二次搜索的这一小段时间里,悄咪咪睁眼的纪宁瘫在地上朝着电霁挥挥手,把袖子里的小瓷瓶抛给她。 电霁当然知道这是要干嘛,二话不说就把瓷瓶里的小药丸子倒出来塞到许梦诺两人嘴里,末了还直接揣走了小瓷瓶。 嗯,这样大公子就彻底没嫌疑了。 纪宁瘫在地上朝着她们竖了个拇指,然后挥挥手示意她们快遛。 电霁几人朝着暗中保护纪宁的几人使了个手势,随后立刻叫上外边看守的三人,一行九人直接撤离了雅莲宫。 任务完成的其余八人迅速撤离皇宫准备领鸡腿,只留下一身劲装的沐引涧在心里大声哔哔她们不讲义气。 然后在心里为自己愤愤不平的沐引涧也快速回到了自己的宫苑,换回华服之后又回到了绎桐宫参加宴席,顺便向纪凰禀报任务进程。 而此刻,在雅莲宫承恩阁里,装晕的纪宁瘫在地上眯着眼,心里一直想着怎么还没人发现他们。 对,然后纪大公子就这么想啊想想啊想,想到真的睡着了。 暗处保护纪宁的虹一、虹五几人见他就真的这么心宽的睡了过去,内心简直是:…… 不愧是未来主君(大公子),这人生态度真是没谁了。 …… 此刻,张灯结彩的绎桐宫里一片喧闹,宫侍把开席的通知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所有来宾皆是熙攘着涌向前院入席。 和沐瑾宣一起端坐首位的纪宸竹一直蹙眉,一边哄着怀里闹腾的沐梓佑,一边朝身边宫侍吩咐道: “再多派些人去四处找找,找不到宁郡侯本君唯你们是问!” 沐瑾宣坐在纪宸竹旁边,也看出了事情不对劲,连忙召动贴身宫侍去通知禁卫军找人。 这个宁小子,真是一如既往的能闹腾。 坐在上位的晨泽语也紧张着,攥紧了纪宸吟的袖子,一样的吩咐侍者四处寻找纪宁。 而再反观纪凰和御弈卿,稳坐在席位上,端的那叫一个悠闲惬意。 纪凰手上的筷子不停在为御弈卿夹菜,有时候还直接喂到她家夫君嘴里,简直不要太虐狗。 不知道为啥,看着纪凰这完全不慌的样子,原本有些慌的纪宸吟都没那么慌了。直觉告诉她,她家小兔崽子都不急,那宁儿应该出不了事。 一旁,坐在席位上浑然不觉自己在虐狗的纪凰、御弈卿俩人依旧紧挨在一起,一边吃着菜一边极快的跳转着话题。 至于院中美轮美奂的歌舞琴瑟表演,好像和她们夫妻俩完全没有关系。好吧,事实上也确实关系不大,她们只是来顺走点东西的。 “阿凰,我们年节之后是否直接动身回曼城?” 御弈卿半靠在纪凰肩膀上,一双潋滟星瞳仔细盯着纪凰碗里,准确来说是盯着纪凰碗里正在拆骨剔刺的鱼肉,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 纪凰垂眸看到他这贪食小猫儿的模样,不自觉的绷紧小腹,喉咙一紧。 她的阿卿饿了呢……其实,她也饿了。 “看情况吧,阿卿是想回曼城了吗?” 此刻的纪凰虽然在外人看来是一副宠夫无度千依百顺的模样,可御弈卿却分明听出了她略微嘶哑的嗓音里隐藏的某些…… 正想着,身体也很诚实的坐直了,几不可见的朝着一旁挪了挪。 然而还不等他挪开一点,纪凰就直接长臂一搂,强有力的将他又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 “……阿凰!” 御弈卿尽量保持着他的淡然缥缈,耳尖却还是染上了点点粉色。 纪凰勾唇凑到他耳边,声线尽是暧昧的诱惑,启唇一字一句轻轻道: “阿卿现在最好别乱动,为妻不想将你就地正法。” 独属于他的温热气息喷洒在耳畔颈边,御弈卿反射性的缩了缩脖子,却被纪凰锢的更紧。 “阿卿别调皮,晚上随你怎么动可好?” 纪凰在他耳边浅笑两声,一本正经的说着污话。 御弈卿被撩拨的心里痒,却还是抿着唇傲娇的轻哼一声。之后就没再理会纪凰的话,专心的等着他的鲜美鱼肉。 纪凰哑然失笑,手里筷子的动作频率却加快不少。很快,鲜嫩无刺的鱼肉就到了御弈卿嘴里。 看着御弈卿吃得一脸餍足,纪凰心里自然也跟着他一起满足。 毕竟不喂饱她家夫君大人,她怎么开吃呢? …… 不知过了几炷香的时间,就在纪宸竹和晨泽语已经无心待在宴席上的时候,派去找纪宁的宫侍才匆匆前来禀报。 “启禀女皇、皇君,雅莲宫遭盗,宁郡侯、八皇子、许公子昏迷不醒!” “什么?!” 沐瑾宣躁动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步流星的朝着雅莲宫的方向走去,纪宸竹、纪宸吟、晨泽语三人紧随其后。 纪凰挑了挑眉,随后也站起身,一副紧张不已的模样,牵着御弈卿一起向雅莲宫的方向走去。 当然了,同样紧张的还有被盗的许莲雅,以及现在正在和沐嫣桐闲聊的许忠义。 对比一下纪凰,这两人可以说才是真正的紧张。然而他们两人最先紧张的不是沐连城、许梦诺这两个儿子,而是藏在雅莲宫的那样东西。 雅莲宫,承恩阁。 等沐瑾宣一行人赶到的时候,纪宁三人已经被宫侍扶到了一旁的软榻上,等着老太医一个一个掐人中掐醒。 鼻子下面被老太医掐出指痕之后,沐连城和许梦诺才从电祀她们那一手刀的威力中悠悠转醒。 而一旁,睡眼惺忪的纪宁还不等老太医下手掐,自己就很自觉的扶着额头,一脸虚弱头疼的醒了。 暗处保护他的六人:…… 谁说咱大公子傻愣愣来着?脸疼不? 第145章 锦盒,身份玉佩 西玖帝国,帝都,皇宫,雅莲宫。 承恩阁里,纪宁扶着额头一脸虚弱。看他这幽幽转醒的样子,老太医心里松了口气。 还不等老太医再上前号个脉确保平安,门外就传来沐瑾宣紧张兮兮的叫喊: “怎么样?都没事吧?宁小子还好吧?” 在沐瑾宣身后,纪宸吟几人也迈步进门。随后进来的,还有许莲雅、许忠义、以及一众参宴宾客。 一旁老太医颤颤巍巍的起身行礼,然而心里却想着:女皇这时候不是应该关心八皇子吗?怎么看起来倒是更担心宁郡侯多一点? 虽然心里疑问,但老太医好歹也是在宫里干了这么些年的人了,什么事能知道什么事不能知道还是有分寸的。 其实今儿个躺在这里的三人中,如果有一个是沐梓昕,那沐瑾宣先担忧的必定是他。 哪怕不知道许莲雅和许忠义私通一事,在沐瑾宣心里纪宁也更重一分。那就更别说自从知道了这事以后,她们就一直默认沐嫣桐和沐连城姐弟俩都是许忠义的孩子,自然是以纪宁为重。 然而实际上,其实纪凰也没能查清沐连城究竟是不是沐瑾宣的孩子。 从外表上来看,沐连城基本上继承了许莲雅的样貌,既不像许忠义也不像沐瑾宣。 从怀胎时间上来看……咳咳!据揽月调查,在检查出来许莲雅怀有身孕之前,他和两人都曾那啥过。 所以啊,恐怕许莲雅自己也不知道沐连城究竟是谁的孩子吧。之所以把沐连城归属于沐瑾宣的名下,估计也是想着好歹为沐瑾宣生了个孩子,心里有个依托罢了。 为了沐连城究竟是谁的孩子这件事,纪凰可以说是动用了不少人力去调查,但最终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回禀女皇,宁郡侯、八皇子、还有许大公子都只是昏迷过去而已,身体并无大碍。” 晨泽语闻言松了口气,连忙坐到纪宁身边扶着他,左看右看的问他还有哪里不适。 老太医向沐瑾宣禀报完,见她点头之后挥了挥手,这才领着其余两名太医退下。 随后进来的许莲雅和许忠义看见阁楼内被盗贼扫荡的惨状之后,心脏“咯噔”一声提到了嗓子眼,视线连忙在阁楼内搜索。 纪凰牵着御弈卿跟在纪宸吟身后,一副焦急担忧的模样围在纪宁旁边,阻隔了其余所有人的视线。 正当纪宸吟担忧不已,想要上前慰问两句的时候,只见她家到处闯祸的宝贝儿子对着她家邪里邪气的小兔崽子眨了眨眼,那眼眸中亮闪闪的精光哪是一个刚刚昏迷不醒的人能有的? 作为这两个娃的爹娘,晨泽语和纪宸吟此刻还有什么不懂的?恐怕整件盗窃案都是这兄妹俩策划的吧? 呵!亏她们还急急忙忙跑过来!这两个小兔崽子真是不让人省心! 早就知道纪宁出不了事的纪凰摸了摸鼻子,在自家暴躁母王的瞪视下讨好的笑笑。 她哪里知道自家傻哥哥这么巧的就撞上了电霁她们执行任务,不过看起来自家哥哥挺适合打辅助的,配合的不错。 被纪凰抛了个赞赏眼神的纪宁一脸骄傲,气势威武的昂起下巴,朝纪凰挑了挑眉。 等着看吧,好戏还在后面呢! 他之前找墨离要的那些整人的药,虽然只是些泻药之类的玩意儿,但是也够许梦诺他们喝一壶了。 比起那两人做的四散谣言、挑拨离间、推纪宁坠楼之类的一系列事情来说,纪宁只是给他们下点泻药,真的是很便宜他们了。 纪宸竹见纪宁有纪宸吟她们照顾之后,迈步上前把许梦诺、沐连城两人宽慰了一遍,又赏赐了些小玩意儿作为补偿。 没办法,毕竟他是皇君,许多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也还好纪宁三人都身体无碍,没闹出什么大事来。不过雅莲宫被盗,关系到皇室的颜面。不管能不能抓到贼人,但态度一定要摆出来,宫里的防卫一定要戒备。 好好的一场婚宴,愣是被办成了查案现场,其中最苦的莫过于许莲雅了。 雅莲宫其余地方丢失的东西也就不提了,但这承恩阁里都是他最珍贵的宝贝,每件都价值不菲,全是前朝许多大臣们为求提携献给他的。 这么贵重,完全超过了他这个身份该有的承受范围。即使是禁卫军向他询问失物情况,他也不敢全说啊! 而且那些珍贵珠宝丢了就算了,竟然连许忠义交给他保管的那件东西都丢了,这真是……造孽啊! 当初他就是觉得这东西对许忠义格外重要,未免今后许忠义翻脸不认人,他才磨了她许久,让她交由他保管。 可如今这么重要的东西丢了,他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一看到许忠义那阴沉的快要吃人的神色,他心里就一阵发凉。 没错,此刻许忠义的脸色的确是一片阴沉,犀利的双眼里满是阴鹜。 当初他也是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想着就算沐瑾宣她们再怎么查都是在丞相府,断然不可能查到她们眼皮子底下的雅莲宫,这才把自己的身份玉佩交给了许莲雅保存。 可谁知没被沐瑾宣查到,倒是被盗贼偷了去! 那块玉佩可是象征着她在北霄帝国的王爷身份,若是被有心之人拿了去,岂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一想到自己的安危握在别人手里,许忠义连自己亲女儿的婚宴都没心思参加了。 也好在原本婚宴就进行的差不多了,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草草的收了尾,她也可以直接离宫派人查探贼人的下落。 …… 天色渐晚,各家达官权贵的马车先后出宫,议论的都是今天雅莲宫遭盗的事情。 通往凰王府的马车里,纪宁怂巴巴的缩着脖子,在纪宸吟的瞪视下弱弱的举手投降,老实交代道: “我招,我招还不行嘛……许梦诺、沐连城经常给凰儿和弈卿使绊子,今天我与许梦诺他们一路,本来是准备趁机教训他们一下,可正准备动手的时候……” …… 与此同时,通往丞相府的马车里,也上演着审问案情的一幕。 许忠义坐在马车里皱紧眉头,看着被魏思风搂在怀里的许梦诺,沉着嗓音开口问道: “你当时在承恩阁可有看清贼人的样貌?” 许梦诺此刻还沉浸在被黑衣人劈晕的惊慌中,冷不丁被许忠义问了一句,身子瑟缩一下才反应过来。 “那些人都蒙着面罩,孩儿并未看清。” 许忠义好像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冷着声音继续道: “把你看到的一字不漏都说一遍!” 许梦诺被她突如其来的脾气吓得不轻,仔细想了想雅莲宫丢失的那个锦盒之后也猜到了几分缘由,不敢多问连忙答道: “当时八皇子突然说玉佩落在了雅莲宫,孩儿便与八皇子、纪宁一同进了承恩阁找寻。八皇子找玉佩的时候,孩儿看到承恩阁里有个锦盒很是精致,便拿来瞧了瞧。” 许梦诺当着魏思风和许忠义的面,许多事情也不能说穿,只能一语带过继续道: “八皇子见孩儿有些喜欢便做主让孩儿带回府,孩儿见八皇子态度强势,也不好拒绝。” “正当我们二人准备离开时,却听见身后有响动。等我们转身时,纪宁已经倒地不起,身旁还有个黑衣人。” “孩儿与八皇子正欲呼救,却也被黑衣人打晕。等到孩儿再醒来之后,身旁已经围满了太医和宫侍,女皇她们也来了。” 话落,许梦诺抬头看了眼许忠义,见她脸色依旧阴沉,只能安静靠在魏思风身旁,不敢多说。 “妻主别太忧虑了,索性只是丢了些俗物,诺儿和八皇子并没有受伤。再者女皇已经派人下去彻查此事,说不定不出几日便抓住那盗贼了呢?” 魏思风看这架势,只当是许忠义心疼承恩阁里那些宝物,所以开口劝了两句。 毕竟承恩阁里他也是进去了几次的,里面的珠宝首饰确实很让人动心,尤其是男子。 而许忠义听了魏思风的话之后更是气恼,脸色都彻底沉了下去,只冷冷斥责了了一句“闭嘴”。 他懂什么?!对比之下,她宁愿是沐连城和许梦诺出了事,也不愿是身份玉佩被盗走! 魏思风身子一颤,不知道许忠义平白无故在恼怒些什么,心里委屈至极,差点就想要上前争执几句。 幸好许梦诺拉住了他,朝他摇了摇头,才让他理智了些。 …… 而此时,离开了皇宫之后压根没有回邪王府的纪凰和御弈卿避开许多官僚大臣的耳目,七拐八拐的来到了揽月楼。 揽月楼顶楼的包厢里,电霁、电祀一行人正点了菜肴规规矩矩的等着。而和菜肴一起摆在她们面前的桌上的,赫然就是那个装有玉佩的锦盒。 包厢的门从外边推开,纪凰、御弈卿二人携手走了进来,慢悠悠的坐在桌边。 “主子、主君,任务完成!” 电霁将自己面前的锦盒推到纪凰面前,一副“你快夸我你快给我放假你快给我涨工资”的小表情,期待哒哒的盯着纪凰。 纪凰眼角一抽,拿起盒子里的玉佩扫了一眼,随口“嗯”了一声,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只见邪王殿下忽略掉面她前这些经常犯二的下属,拿起筷子递到她家夫君面前,随后自己也拿起筷子,面色坦然的开吃。 等着夸奖等着放假等着涨工资的电霁、电祀几人:…… 让主子夸一夸真难! 让主子放个假真难! 让主子涨个工资……算了,瞎做什么白日梦。 第146章 野心,北霄出兵 北霄帝国,帝都,皇宫。 御书房内,严宇华批改奏折的手猛的一颤,朱红的墨水在奏折上晕开。 她不敢置信的抬头盯着面前妖媚的红衣男子,眼里渐渐笼上一层恐惧。 “单公子,以北霄如今的国力,攻打西玖无异于以卵击石啊……!” 当初北霄全盛时期都没能啃下西玖帝国这块硬骨头,如今更是不可能了。要是北霄还不老实的话,西玖很有可能借此机会吞并北霄啊! 坐在一旁喝茶的单倾颜嗤笑一声,把茶杯放到一旁,不急不缓的开口说道: “如今严宇仪(许忠义)在西玖处处受阻,指望她和沐嫣桐,那本主劝女皇还是备好棺材等着为义王殿下收尸吧!” “若你还想一雪前耻,那就按本主说的做。联系严宇仪,让她在西玖帝都配合本主,本主会助你们二人夺得西玖天下!” 严宇华心里一震,连呼吸都加重了几分。 吞并西玖,让北霄成为天下帝国之首,让天下各国对她进贡称臣,这是她一直以来都想要得到的权利啊! 但是……西玖也不是一打就塌的泥巴堆啊…… 看着严宇华眼底的贪婪与畏惧,单倾颜轻笑一声离开了御书房。 纪凰……御弈卿…… 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面了! 是与不是,很快就能知晓了! …… 翌日清晨,金銮大殿。 听完严宇华的命令,殿内一片哗然。 文武百官各执一词,原本肃静的大殿此刻争议纷纷,吵得不可开交。 许多有野心的大臣自然想要起兵再战,一雪前耻。但大部分大臣还是有些畏惧西玖如今的实力,思及北霄如今的现状,不敢轻言开战。 再有就是极少数以狄骁凡老丞相为首忠国派,她们以北霄百姓的安危生计为重,不愿看到百姓流离失所,坚决反对北霄再战。 总之,此刻的金銮大殿,可谓是乱成了一锅粥。 “够了!” 严宇华拍着面前的桌案大喝一声,瞬间殿内鸦雀无声,嘈杂的争执都被吞回了喉咙里。 “朕心意已决,即日起发兵征讨西玖!此次太女亲自领兵,端康郡侯督战,方序雁、陈驷毅两位将军从旁协助!” 此话一落,满殿皆惊。 许多大臣想到严宇华的狠厉手段,唯唯诺诺不敢上前劝阻。 于是乎,在众多畏缩的大臣里,一道苍老而挺直的身影格外引人瞩目。 狄骁凡一步一步迈到大殿中央,面朝严宇华“噗通”一声跪下,脊背挺的笔直,一字一句道: “女皇陛下,且不谈西玖有那纪宸吟、纪凰母女二人统兵坐镇,单看如今北霄国力就已经远不如西玖,再战几乎毫无胜算。” “加之御天与东辰已经结盟,不管其内部关系如何,但对外必然是统一战线。若此次吾国再次征伐西玖落败,她们不一定会相助,反而可能联手打压。” “此战一旦打开,若是北霄战败,轻则沦为小国再无资格以帝国自称,重则国破家亡!还请陛下为了北霄苍生百姓,三思啊!” 说到这里,花甲之年的老妇人神色悲恸,匍匐在地颤声祈求。 严宇华不耐烦的看了殿中跪着的老妇人一眼,挥了挥手道: “朕心意已决,狄老丞相莫要多言。” 整个朝堂上就只有这个狄骁凡像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若非看在她是两朝元老,处置她会动摇朝政民心的份上,她早就让狄家哭丧了!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啊!” 狄骁凡满脸震惊的抬头,在看到严宇华那不容置喙的独裁姿态后面如死灰,地面的冰冷从膝盖传到四肢百骸。 “陛下,请听老臣一言,此事当真不可啊!若陛下执意如此,老臣只好在此一跪不起!” 狄骁凡对着皇椅上的人叩首,花白的发须顺着抖动的肩膀散落在地,让人徒生凄凉。 自从上一战惨败之后,女皇一怒之下撤了徐西风所有兵权,甚至险些将其满门抄斩。若非她们这些老臣拦着,恐怕徐家早已不在。 不过即使如此,女皇还是将徐西风杖责一百剥夺官职,一员猛将就此卸甲蒙尘,让人心寒啊! 如今徐西风不在,那陈驷毅与方序雁两人不过是宵小之辈,怎能担当征战将军的重任啊?! 太女殿下又如同女皇一般专制独裁,枉顾百姓安危。若是让她出征,北霄百姓又要征兵征粮。两国大战才过去一年不到,百姓尚未从上一战中喘口气,这要是再来一战岂不是要了她们的命吗?! 还有那来历不明手段阴毒的端康郡侯,据说早已残害无数少年儿郎,帝都及周边城池叫苦不迭却无力反抗。此人掌握重权随同出征,必定酿成大祸啊! 女皇陛下,糊涂啊! “哼!那好!既然狄老丞相喜欢跪,那便跪着吧!出兵时间依旧,太女、诸位将军,下去准备吧!” 严宇华目露凶光,不再理会狄骁凡的请求,直接朝着严洛光几人下了命令。 严洛光虽然心中对此一战也有些畏惧,但思及单倾颜的身份,斗着胆子把心里的惶恐压了下去。 有了隐世家族的人陪同征伐,此次必然拿下西玖!到那时,看那纪凰还有什么可以嚣张的! …… 次日,北霄大军整顿阅兵,气势汹汹的从帝都出发,再次压向西玖国界。 北霄皇宫,金銮殿里那道苍老的身影跪的笔直,好像想要以一己之力撑起北霄的命运,让皇椅上那位九五至尊回心转意。 然而,她期待的奇迹并没有发生。 一国老臣两朝元老就这样在金銮大殿上不眠不休不吃不喝跪了三天,直到轰然一声直挺挺的倒下。 严宇华收到消息后不管不顾,朝中不少老忠朝臣都有些于心不忍,一起将狄骁凡抬回了丞相府。 然而征伐西玖的北霄大军,依旧丝毫不见减速的压向两国边界。 丞相府里,清醒后的狄骁凡再也没了金銮殿上那股子怒意。此刻的她不怒不争,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坐在床上,静静透过窗户望向西边。 那是北霄士兵移动的方向,那是西玖帝国的方向。 忽然,坐在床上不悲不喜的老人仰天长笑,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在她眼眶中的湿润水光里,好似可以看到两国边界战火烧天马革裹尸、好似可以看到帝国之内征兵征粮亲友离散、好似可以看到北霄未来满城黄沙生灵涂炭…… 北霄帝国,气数将尽啊! 翌日,狄老丞相一封奏折乞骨还乡,北霄帝国屹立百姓心间的两朝元老就此辞官归隐。 …… 西玖帝国,帝都,邪王府。 书房里,纪凰看着北霄众多揽月分部的一封封加急暗报,蹙眉思索良久。 站在她身旁的御弈卿拿过她手里的暗报,反复查看许久之后攥紧手心,声音平淡道: “我陪你去。” 两国开战,她身为一国战神王爷,必定是首当其冲无法推脱。而且这西玖帝国内都是她的亲人朋友,国败则家亡,以她的性子又怎会袖手旁观? 纪凰凤眸中浮上暖色,伸手将他攥紧的拳头握在手里,轻轻将人拥进怀里,在他耳边柔声劝道: “阿卿莫要冲动。如今西玖帝国内忧远高于外患,许忠义被逼的急,难保不在两国交战期间狗急跳墙。阿卿,留在帝都帮助舅母、表姐她们可好?” 御弈卿闻言抿唇不语,把头靠在纪凰肩膀上,一双星瞳里尽是担忧不舍。 他可没忘单倾颜如今就在北霄的队伍里,以此人的手段,此次北霄征伐多半都是他的手笔。暗中潜伏着这么一条毒蛇,这让他怎么放心? 纪凰垂眸,见怀里人不言不语的温驯靠着,不知不觉中目光染上宠溺,再次软软糯糯的开口,撒娇磨人的唤道: “阿卿……夫君……卿卿宝贝……应允了我好不好?” 沙场刀剑无眼,单倾颜又是心头大患,她确实不忍心让他陪同出征。 帝都内虽也不太平,但好歹也有舅母、表姐她们坐镇,再以阿卿的智谋加以辅助,远比刀剑厮杀来的安全。 说她自私也好说她强势也罢,她总觉得此次出征危险重重,打心底里不愿带他冒险。 等到纪凰说完,书房内又是一片安静。 御弈卿趴在她怀里,继续抿唇不语。 他知道西玖内患更让人忧心,但在他心里她更重要。他不愿让她一人在边关征战厮杀,他……想陪她。 纪凰看他这“不管你怎说我都不想听”的架势,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揉着他三千墨发,感觉到手下绸缎般的触感后认真开口道: “阿卿,留在帝都,守好我的后背,不要让我有后顾之忧。我保证,一定完好无缺的出现在你面前,好不好?” 此刻的纪凰真的是格外乖巧听话,一向懂她的御弈卿自然知道她这保证没几分可信度,却还是紧紧环住她的腰,埋在她肩膀处的脑袋拱了拱。 “……嗯。” 既然家人于她而言如此重要,那她不在的时候,他必然会替她守护好她在意的这些人。 护她所护,爱她所爱。 …… 第147章 迎战,大军出发 西玖帝国,帝都,邪王府,星海轩。 冬日正午最温暖的阳光洒落,透过雕花的床散在房间内,燃烧的暖炉徒添了几分暖意。 房间内一片静谧,足够容纳三四人的红木大床上只有一人安睡。 或许是阳光照在脸上有些刺眼,床上安睡的人儿轻咛一声,随即伸手挡在眼前。 身上覆盖的锦被顺着他的动作滑落,裸露在外的肌肤红痕遍布,诉说着她一整夜的疯狂,抵死缠绵间尽是荼蘼。 刚刚推开门的纪凰入眼的便是这引人犯罪的一幕,顿时只觉得对手里端着的精致膳食没了食欲。她最想吃的……只有他! 御弈卿听到响动迷蒙的转过头,然而一转头就看到了纪凰那饿狼般的猎食眼神。 瞬间清醒许多的他看到自己暴露在空气里的身体,耳根唰的一声变得通红,却还是强装淡定的扯过被子盖在身上,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脸。 昨天收到暗报后他的情绪就一直不好,一想到马上又要与她分离许久心里就一阵憋闷。 嗯,所以……昨晚稍微主动了些。 可没想到这女人完全不能逗,一逗就发了疯似的要他,一次又一次。直到今日凌晨风鸣在门外催促早朝,她才肯放过他。 想到这里,染了凡俗情欲的谪仙般人儿再次扯了扯被子,恨不得把自己裹成个蝉蛹。 然而一次又一次冒着生命危险打断自家主子那啥的风鸣抹了一把辛酸泪:……别说了炼狱见。 纪凰哭笑不得的看着他扯被子,端着膳食放到桌上。随后坐到床边,在御弈卿警惕的小眼神中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进怀里。 “昨晚可是弄疼你了?” 话落,御弈卿立马一副“生人和纪凰勿近”的神色,闭上眼睛抿紧唇,无声的表达着一句:你居然还敢问昨晚? 纪凰看他这样子,轻笑一声勾起唇慢慢逼近。 许是感觉到了这逼近的气息,御弈卿阖上的眼眸颤了颤,浓密的睫毛也随着扑动,在纪凰眼里煞是可爱。 吻,毫无意外的落下。 额头、眉心、眼眸、鼻翼、唇瓣……步步下移,挪到脖颈。 面对着这个随时随地都可以饥饿扑食的妻,早已软了半边身子的御弈卿还是拿出了血宫宫主大人该有的气魄,伸手抵在纪凰胸口,不许她再侵略半点城池。 “我要沐浴洗漱,你不许胡闹。” 纪凰挑了挑眉,直接将人打横抱起,朝着后院暖玉温泉走去。 “遵命,我的王君大人。” …… 后院温泉一阵水浪激荡,半个时辰后才慢慢消停下来。 御弈卿看着一边为他穿衣一边对他笑得邪魅的女子,已经不想再说什么。 当初他竟然觉得她青涩,事实证明,青涩?呵呵! 纪凰看着他清冷眼眸中深埋的控诉,邪笑着再次逼近,果不其然收到她家王君大人警告的眼神。 “好了阿卿,不逗你了。” 本欲落在唇上的吻转了方向,浅浅的印在额头,一如既往的温柔宠纵。 “北霄的消息还未传到帝都,我早朝后私下与母王和舅母说了,今日下午去凰王府商议此事。” 御弈卿闻言微微颔首,迈开修长的腿从纪凰怀里退出来,走到桌边坐下用膳,分分钟换上一副六亲不认的仙气。 纪凰看他这样子哑然失笑,认命的坐到他旁边,鞍前马后的伺候着她家王君大人用膳,那叫一个体贴周到。 婚后的阿卿更加会笑会闹,闹起小脾气来简直可爱的紧。面对自己夫君突如其来莫名其妙不明所以的小脾气,她除了哄着还能怎么办? 自己死缠烂打追回来的夫君,跪着都要宠。 御弈卿叼过纪凰喂到嘴边的鱿鱼肉,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只小仓鼠,而星瞳中爱搭不理又偷偷瞄瞄的傲娇却像极了猫儿。 不知为何,在她面前愈发的随意放纵,难以控制。 …… 西玖帝国,曼城。 揽月区城主府里,接到纪凰暗令的雨凝立即召开了会议,所有在曼城内的护法、堂主、令主、管事紧急集合。 会议气氛一改以往的欢脱,不知不觉中显现的只有严肃。 “守归区的粮食已经备好。” “破晓区的盔甲兵器已经备好。” “屠生区已经编入破晓。” “雷骁、雷禁、电纹、电祀等堂主令主的召回令已经发出。” “……” …… 雨凝听着下面一连串的禀报,缓缓站起身将查探的北霄军队的资料分发下去,趁着其余人翻看资料的空隙开口道: “单倾颜作为此战督军,必然藏有后手,其毒术不可不防。” “雨封,你赶回药谷一趟,以主子的少主身份调遣药谷弟子暂时编入后援。雨绝你也是,赶回毒宗一趟,调遣毒宗弟子。” 雨封雨绝对视一眼,毫不犹豫的站起身,朝着雨凝抱拳道了句“明白”,随后离开了大厅。 雨凝颔首目送两人离开,看着剩下的人,继续开口道: “雨弦、雷宏,这段时间破晓的训练不能落下。电刃、电刺、电芒,屠生的训练也是,都不能松懈。” 被点名的五人立马抱着资料站起身,和雨封雨绝一样道了句“明白”,随后麻溜的离开了大厅。 看着剩下的一波人,雨凝蹙了蹙眉,神色认真的继续道: “雷玖,你立刻动身转去北霄边界揽月分部,极尽所能务必将敌军资料查到最细。” 雷玖拿着资料站起身,随后也道了句“明白”之后抱拳离开。 一旁身为雨凝唯一学生的简墨分眨眨眼,乖巧的上前递上茶杯,眼底深藏一抹无人察觉的崇拜。 雨凝愣了一瞬,随后笑着接过茶杯,厅内的严肃气氛都柔化不少。 剩余人悄咪咪的抬头瞟了一眼,随后在雨凝抬头前立马低下脑袋,装出一副认真看资料的模样。 雨凝护法你别看咱们,咱们啥都没看到,真的。 “电岑,你带人清点粮食总数。老规矩,三成交由破晓军运送,剩下七成暗中走揽月线路,勿要引起敌军注意。” “向北征战气候趋于严寒,苏靳,你通知揽月守归多准备棉衣,此外征战期间揽月分部向破晓屠生不停歇供应姜茶。” “戎可星,你带人紧盯西玖丞相府、北霄皇宫、北霄大军,阻截所有传信,万不可让三方联合。” “雷棘,你带领暗甲区成员扩守曼城。破晓屠生出征,曼城的安危便交由暗甲全权负责了。” 雨凝说完,视线在下方扫了一遍,沉声开口问道: “可还有不懂的?” 厅内剩余的一群人摇了摇头,接连起身离开。最后离开大厅的戎可星和雷棘还十分体贴的叫走了所有侍者,顺道关上了门。 雨凝啊,咱做姐妹的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你自个儿好好把握机会啊! 关上门的戎可星猥琐的搓了搓手,随后转身一脸正经严肃的离开。 嗯,任务要紧。 …… 厅内,雨凝看着关上的门狠狠皱了皱眉,在简墨分忐忑不安小鹿乱撞脸红心跳的期待中,极其嫌弃开口道: “墨分,把门窗打开。” 光线本来就暗,关上门怎么处理资料? 戎可星那货可别是个傻子吧? 忐忑不安小鹿乱撞脸红心跳的简墨分:……呵!去她丫的期待! 一心为了雨凝终身大事着想的戎可星:……呵!你丫的才是个傻子吧! …… 年节将至,西玖帝国内本该是阖家团圆喜庆热闹的日子,可边关传来的消息却让人人心惶惶。 终于,在一日清晨的钟声中,皇宫传来了凰王殿下、邪王殿下再次挂帅征战的消息。 与上一场两大帝国大战时隔一年不到,北霄帝国再次向西玖帝国发动了战争。这样看似以卵击石的战争,却让不少上位者更为忌惮。 若非有着不低的筹码、不小的把握,想必北霄不会做出如此大胆的决定吧? 就这样,在众多国家隔岸观火准备趁火打劫的态度中,一场劳民伤财的帝国大战再次拉开序幕。 …… 西玖帝国,帝都,城门。 似乎是为了恭送征战大军离开,一年下不了几场雪的西玖帝都竟然又飘起了鹅绒细雪。 与城内百姓的炊烟暖炉相比,士兵涌向的远方战场更显寒凉。 以沐瑾宣为首的文武百官、将领家眷出城相送,一年内出现两次这样的情景,更加深了西玖百姓对北霄那位女皇的排斥。 纪宸吟和纪凰被晨泽语、沐瑾宣、纪宁一群人死死围住,一人一句的不停交代。 “好了好了,又不是生离死别,哭哭啼啼的做什么!” 纪宸吟穿上战甲之后这个暴脾气,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吓得纪宁的眼泪挂在眼角,哭的一抽一抽的。 随后纪宁爆发了比她还要强悍的河东狮子吼,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哇呜呜!母王你好端端的说什么死不死!呜呜……!你……!你和凰儿都不许出事!我不管!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呜呜呜!” 也许是被纪宁影响到了,原本小声抽泣的沐梓昕也控制不住的哭了出来,顺带着引起了一连串的多米诺骨牌反应。 吼了一嗓子的纪宸吟看着纪宁、沐梓昕、晨泽语、纪宸竹四人先后哭的凄凄惨惨,再看看戴着虎头帽的沐梓佑也跟着哭的嗷嗷嗷的,顿时一个头五个大。 纪凰站在一旁看着纪宸吟和沐瑾宣手忙脚乱的哄人,随后将视线挪移到了静默不语的御弈卿身上。 御弈卿抬头对上她的视线后偏了偏头,抿紧唇就是不看她,浑身上下清冷中隐隐散发着委屈的意味。 还不等他委屈完,就被不容分说的扯进了一个炽热的怀抱。浓厚内力驱使下,原本冰冷的银甲此刻都是滚烫的温度,灼烧到他心底。 “别忘了你保证的事。” 御弈卿埋在她怀里,闷声闷气的嘟囔这么一句。 纪凰心里软成一片,狠狠在他额头印下一吻,郑重开口道: “答应夫君的事,自然不敢忘。替我照顾好自己,别饿着、别着凉、别受伤,乖乖等我回来。” 御弈卿别开头,微微抬头仰望天空,想要把眼眶里的水光逼回去。 纪凰钳住他的下巴,逼他正视着自己,随后俯首在他眼角,启唇吻去那滴泪水。 苦涩的感觉充斥味蕾,让她险些冲动到想要把他绑在身边带去战场。但是,不行。 “阿卿,你这么哭是想我还没上战场就先心疼死吗?” 御弈卿闻言身子一颤,微红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纪凰,一副“你再提死我就跟着你去打仗”的模样,像极了被主人关在家里委屈无助的小兽。 纪凰心里哪里又舍得他呢?却也只能狠了狠心,为他吻去泪水,开口道: “等我回来。” 御弈卿紧紧抱住纪凰的腰,抬头狠狠咬在她唇边,随后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退出他贪恋的怀抱。 每一次的拥抱,都以他结尾。因为他知道,她舍不得推开他。 其实如果可以,他也想永远赖在她怀里。但是不行,他不能让她为难。 “我等你回来。” 我会守护好你的家人,你的后背,你在意的一切的一切。 细雪纷飞寒风凛冽,却吹不散这两人之间千丝百缕紧紧交缠的情意。 一旁平静了心绪望向这边的众人都不敢开口打扰,怕惊扰了她们二人只见的氛围。 纪宸吟深吸口气走向这边,在纪凰肩膀上拍了拍,叹了口气开口道: “凰儿,该出发了。” 新婚燕尔的,却被战事硬生生隔开,她这个做母亲的也觉得有些愧对这小俩口。 紧跟着,纪宁几人也走向御弈卿,伸手挽过他的胳膊后退几步,目送西玖大军离开。 两位主帅翻身上马,二十万将士高举旗帜。西玖大军,出发! 纪凰跨坐在战马上,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朝着她心里的人儿粲然一笑。 四周一片宁静,没人敢出声惊扰。 邪王殿下回眸一笑中,是他们从未见过的……纯粹爱意。 无关风花雪月、无关名利祸福,无关沧海桑田、无关贫富生死。 半生所爱,仅你而已。 看着浩浩荡荡的军队渐行渐远,御弈卿心中万千滋味交织喷涌,面上却已没了半点波动。 送行的队伍依旧在城门外苦苦目送,而他,却在万千人的神色各异注视下淡漠的迈向邪王府。 虽然不在沙场,但他也一样要陪她并肩作战。 …… 第148章 突袭,大战开始 北霄帝国以西,列骑国。 已经接近北霄帝国的官运水道上,一艘不大不小的船只缓慢游行着。 “浮生哥,你为何这么急着离族?” 坐在船头看鱼的小男孩突然转头,朝着不远处品茶看书的男子开口询问。 月浮生合上书本揉揉眼睛,神色略显几分疲惫。 “祖母如今在养伤,暂时无法教习排兵布阵之术。如今又恰逢北霄西玖开战,或许可以前往参习一二。” 天下动战愈发频繁,大乱在即。如今月氏家族仍旧无人能破叠阵塔,这让身为少主的他也倍感压力。 “哥哥何必如此拼命,量力而为便是,想来祖母姨母她们也不愿将一切都压在你肩上。” 月浮屠拍拍衣袍从船头站起身,吭哧吭哧朝着月浮生跑过来,坐到他旁边开口宽慰。 月浮生闻言也只是笑着摇头,叹了口气继续拿起书本,沉默不语。 既然祖母选了他做少主,必然是希望他能够破了叠阵塔。他既已享受着身为少主的权利,便该承担身为少主的义务。 …… 西玖帝国,边关,谷城。 北霄大军几日前便已经抵达北霄边界,敌我两军对峙这几日,北霄至今依旧按兵不动。 这出人意料的对战态度,让西玖驻守边疆的众位将领完全摸不着头脑。 你说你浩浩荡荡的跑过来开战,结果到了边疆了又屁都不放一个,整天缩在城里算个什么事? 谷城议事厅里,一众驻边将领大眼瞪小眼。直到现在北霄柑城里还是没有传出一点动静,实在是反常。 “北霄那群龟孙儿太磨叽了!要末将说,干脆咱们攻过去算了!” “对啊!迟迟按兵不动算个什么事?!她们究竟是来打仗的还是来看风景的?!” “……” 接二连三的粗吼声在厅内响起,不少将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只恨不得现在就冲到敌营去杀敌军个片甲不留。 如今西玖帝国兵盛国强,正是士气高涨的时候,这些将领自然想要抓住此次机会再展军威。 议事厅里接连响起领兵出战的请求,为首的驻边将军段冲不为所动,皱眉思索了许久之后还是下令道: “不可冲动,还是等凰王大军来了再做打算。” 如今后援大军未到,若是贸然行事,可能正中敌军下怀。 段冲说完,议事厅里其余将领憋着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不情不愿的点头。 然而就在她们气闷的时候,厅外急急忙忙跑进来一名士兵,神色激动上报道: “凰王殿下、邪王殿下已经率领大军抵达隽城!” 隽城与谷城相邻,一年前这两城皆是北霄领土,只不过在上一场两国大战中被纪凰攻陷了而已。 小士兵刚禀报完,为首的段冲就一拍桌子站起身,语气激动道: “快随本将军去迎接二位殿下!” …… 此刻,与谷城仅一城之隔的西玖大军已经快马加鞭全速前进了半月,身体早已进入半虚脱的状态。 为了调整战前状态,纪宸吟只好下令在隽城休整半日,次日再赶往谷城边界。 二十万大军迅速在城外边郊安营扎寨,远处望去整片密密麻麻的帐篷让人头晕。 就在二十万大军轮流休眠的时候,单独划分区域的破晓军驻营里却依旧气氛严肃蓄势待发。 纪凰坐在主帐里,拿着北霄边关揽月分部不断传来的密报,绝世的面容不改邪肆。 “主子?” 风鸣看着一言不发的纪凰,疑惑的开口叫了一声。 纪凰闻言挑了挑眉,伸手把今天的暗报递给风鸣传阅,等待着她们的下文。 “主子,北霄军队大老远跑过来又蛋都不下一个,到底在搞些什么嗷?” 年纪最小的雷禁趴在桌边,看了看手里的暗报,果断传给了她身旁的雷宏。 大人的世界,真复杂嗷。 满帐篷里除了雷禁嗷嗷叫的娃娃音之外,就只剩下纸张传动翻阅的声音了。 风鸣坐在座椅上,死盯着边界地图,思索许久开口分析道: “北霄既已出兵,必然少不了刀剑开战。” 风啸在一旁沉声接上:“如此按兵不动,必然有所图谋。” 下一个,雨弦:“要么在谋划布局,要么在等待时机。” 下一个,雷宏:“密报上说北霄军队并无太大动作,只是在军营照常练兵。” 下一个,雷禁:“那就不是在憋大招嗷?” 下一个,电暮:“等待时机吗?可是等待什时机呢?” 全员:……默。 纪凰挑了挑眉,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桌面轻扣,兴致盎然的等待着她们沉默思索的结果。 猛地,所有人齐齐抬头,异口同声惊呼一句: “我们?!” 北霄在等待西玖大军抵达边界?! “大军即将抵达边界之时,驻边士兵必然有所依托松了口气,而大军日夜兼程体力不济,这时正是西玖边界防卫最松懈的时候。” 纪凰端着茶杯缓缓开口,却又不喝半口茶水,只是用手指在茶杯边沿摩擦。 一直注视着她动作的风鸣屏息凝神,盯了她半晌后茅塞顿开。 只见风鸣唰的一声站起身,在雷禁等人目瞪狗呆的注视下一把拿起桌上的精铁利剑,朝纪凰道了句“属下明白”,随后冲了出去。 目瞪狗呆的雷禁一群人:嗷……?不是……风鸣你明白啥了?我们咋不明白呢? 纪凰略带赞许的目光望向风鸣离开的背影,随后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饱含深意的眼神扫过剩下的一群吃瓜下属。 “主子,属下立刻去打辅助!” 以风啸为首、求生欲极强的吃瓜群众立马弃瓜扛刀,迈着为国捐躯舍生取义大义凛然的步伐跟上了风鸣的脚步。 纪凰看着她们集体离开的身影,视线落到桌上的战地沙盘上,幽深的凤眸暗光涌动。 …… 帐外,收到风鸣召令的破晓军暗中集合,三万人马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离开了大军驻地,只留下数千后援成员在整备药物。 …… 靠近谷城的关外小道上,阵列整齐的五千人马极速前行,踏散一地白雪碎冰。 “风鸣姐姐,我们不是来支援谷城吗?为什么兵分几路要从小道绕过谷城?” 雷禁转头望向身旁的风鸣,握紧手里的缰绳。嘴里虽然在问,但策马前行的速度却不减分毫。 风鸣神色肃穆的眺望远方,声音沉稳回道: “北霄潜伏这么久,只等西玖松懈一击即溃,此次出兵必然来势凶猛。” 雷禁肉嘟嘟的娃娃脸上眉头紧皱,试图找出风鸣的回答和她的问题之间的联系。 北霄来势凶猛是啊,没毛病。 要赶快支援谷城啊,没毛病。 但这和绕路有什么关系? 等等……她们现在走的这个方向是……北霄边界柑城?! “敌方来势凶猛,那她们的驻地必然也是空守状态!我们此刻是去搞突袭?!” 她怎么就忘了,主子最喜欢暗中憋大招! 雷禁茅塞顿开恍然大悟目露崇拜,只觉得她家一上战场的风鸣姐姐简直就像回炉重造智商升华了一样。 回炉重造智商升华的风鸣:……敢情我以前在你这小崽子眼里没智商是吗? …… 谷城,原本驻守边界的众多将领见北霄迟迟不动,最初的谨慎警惕早已被慢慢消磨。虽然防卫依旧戒备,但不可否认比起前段时间已经懈怠不少。 由于收到大军将要抵达的消息,驻守边界的许多将领都动身前往隽城相迎,城中只留下了少数几名将领照顾大局。 而此刻,已经进入隽城领域的段冲怎么都不会想到,在她离开后不久北霄军队就已经开始整兵磨刀,只等一声令下踏入谷城。 …… 北霄边界,柑城。 养精蓄锐多天,北霄大军此刻正是状态极佳之时。准备出发的军队气势恢宏,大有一举拿回西玖谷城的意思。 “方将军、陈将军,此一战可是我北霄对战西玖的首战。此战若捷,她日班师回朝本太女必然上禀母皇,请她为你二人加官封赏!” 军队出发前,严洛光亲自为陈驷毅、方序雁两人倒了碗酒。 酒尽碗碎,战斗还没开始,三人就好似已经看到了北霄大胜凯旋的光景。 “末将必当竭尽全力,让西玖懦妇臣服于北霄兵甲之下!” 一声令下,战马奔腾。 两国首战拉开序幕。 …… 西玖帝国,谷城。 在城里悠哉悠哉等着接待大军的几位将领还没看到心心念念的两位王爷大佬,倒是先被气势冷冽的风啸吓得不轻。 正当几人险些误以为是敌军刺客的时候,风啸一把掏出曼城首领的令牌,沉声下令道: “立刻通知所有弓箭手上城楼,准备整兵出站!” 正在喝茶的几位将领看到令牌一个哆嗦,茶杯摔在地上啪嗒一声碎开。 “末……末将立刻前去!” …… 西玖帝国,隽城。 城主府里,众多武将齐聚一堂。看到以段冲为首的不少驻边将领亲自迎接,许多出征将领的心里难免有些膨胀。 毕竟她们才是此一战的主力军,让这些边关将领迎接一下,这也是应该的吧? 不少随纪宸吟出征此战的将军面色坦然,心安理得的接受着段冲一行人的礼待,偶尔掩饰不住的露出来自帝都的倨傲。 这些人中,大概以胡天最甚了吧。 毕竟儿子才嫁入皇室,还是以正室身份,一跃成为皇亲国戚的她自然有些不把边关贫瘠之地的将领放在眼里。 倒是一旁的苏桓见不惯这架势,走到段冲身边略带责备的开口道: “如今两国交战,当以战事为先,怎能放下头等正事而做些虚礼?!” 纪宸吟端坐首位,听到苏桓的话之后没有开口。 苏桓刚刚说的话,也是她想说的。 被苏桓这么一说之后,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胡天竟然觉得苏桓是在针对讽刺她。 于是乎,在段冲刚准备低头认错的时候,胡天满不在乎开口道: “北霄迟迟不动,段冲将军与其在城内死守,还不如来接应大军,以涨我军士气!” 苏桓一听这话当场就炸了,毫不犹豫反斥道: “士气是这样就能涨的吗?!此刻谷城内缺少主事将领,若是敌军来袭该如何是好?!” 苏桓此刻也是气急随同出征都这些帝都将军在朝堂上熏染的日渐迂腐,竟连这些最基本的军战常识都给玩丢了! “这么多天都没动静,北霄指不定是退缩了,哪会真巧此刻……” 听着苏桓语气里毫不掩饰的反驳斥责,胡天顿时觉得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张嘴就是争辩。 然而还不等她说完,门外匆匆忙忙跑进来一名士兵,喘着粗气快速说道: “北霄十万大军突袭谷城,还请诸位将军速速前去!” 话落,段冲如遭雷劈,扯着小士兵的领口问道: “你说什么?!” 接着还不等小士兵喘口气回答,她就一撒手急急忙忙的冲了出去,策马奔向谷城方向。 厅内顿时一片嘈杂,所有人急得似无头苍蝇般乱撞。胡天脸上一阵火辣辣的臊人,也不敢再说话了。 “王爷!十万大军突袭,北霄必是忍耐许久来势汹汹,请立即下令支援!” 苏桓站在纪宸吟面前抱拳请命,纪宸吟自然也不含糊,毫不犹豫下令道: “你即刻带领五万骑兵赶往谷城,若是局势难以控制便不要硬战,退守隽城!” “末将领命!” 苏桓立刻转身离开。在她离开后,纪宸吟绷紧身躯站起,继续吩咐道: “通知余下的十五万步兵准备迎战,若是谷城失守,务必紧守隽城!” “是!” “另外派人通知邪王殿下整顿破晓军,没有时间休整了,即刻起准备迎战!” “是!” …… 第149章 迅猛,首战告捷 西玖帝国,谷城。 北霄十万大军压境,留守谷城的那几位将领完全吓成了软脚虾,畏缩的跟在风啸后面谨言慎行。 “弓箭手准备!” 风啸站在城门上,看着黑压压一片渐渐逼近的浩荡敌军,朝着满城墙的弓箭手下令。 十米……五米……三米……两米……一米…… 就是现在! 在敌军踏入弓箭射程的下一秒,风啸果决下令。漫天箭雨倾落,杀得北霄军队措手不及。 “盾兵上前!防卫!” 看着军队一片混乱,领兵的方序雁愣了片刻之后反应过来,立马朝着后方下令。 众多手持盾牌的盾兵立刻上前,挡在队伍的最前面,支撑着队伍继续前行。 眼看着敌军快要杀到城门口了,城墙上的其余几名将领急得团团转,而为首的风啸却依旧面容冷峻,不动分毫。 “城兵整顿了多少?” 听到风啸的问话,离她最近的将领小心肝一颤,连忙上前答道: “不足五万。” 驻边军队本来就由周边城池合力提供兵力,得到大军抵达的消息之后,周边城池的援军都已经撤回不少,此时下令集结也于事无补啊! “五万……够了。” 风啸斟酌着,继续观察北霄军队的行进速度。等到敌军距离太近,弓箭手难以发挥优势之后,她才沉着嗓音开口下令: “调遣五千士兵留守城墙,剩余的士兵全部出城迎敌。” 以风鸣的速度,最多还有两刻钟时间就能赶到。只要撑住这两刻钟,首战便大捷了。 在风啸身后,听到命令的将领本来想准备劝她退守隽城,可看她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也不敢多言就退下了。 毕竟这是邪王殿下麾下的首领,不是她可以质疑反驳的。 军令如山,不可抗。 …… 双方大军杀的血肉横飞不死不休,但人数上的悬殊差距让西玖士兵一退再退,最终退回城内。 眼看着敌军开始撞城门,甚至不少北霄士兵搭梯越城,风啸依旧不动如山,挺直的站立在城墙上。 就在她身后的将领们准备劝她弃城退守的时候,不远处战马嘶鸣,一团黑影急速驰来。 黑影渐渐逼近,渐渐扩大。随着距离的缩减,一支队伍渐渐出现在交战两军的视野中。 那样迅猛,那样锋利。 突然出现的一支队伍让西玖将士彻底乱了阵脚,也让北霄将士有些摸不着头脑。 从柑城方向来的队伍,必然是北霄士兵无疑。但是太女殿下与端康郡侯并未提及还会发兵支援啊,难不成是看她们与西玖僵战太久了? 方序雁在北霄士兵的包围圈里愣神的盯着向这边奔腾而来的队伍,还不等她和一旁的陈驷毅交谈两句,一道银光从她面前闪过。 原本该站在城墙上的风啸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们两人的包围圈外,手起刀落快速解决了那一圈北霄士兵,直攻领军的两人。 陈驷毅、方序雁两人本就实力不济,再加上保护她们的北霄士兵也被解决了,此刻这两人完全就像被猫盯上的老鼠,分分钟被风啸打晕带到城墙上。 两名主将突然被擒,北霄士兵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支迅猛而来的队伍也已经出现在她们面前。 手起刀落! 招招致命! 毫不留情! 北霄大军懵了:……说好的援军呢? 在尸山血海中驰骋纵横的队伍彻底击溃了无人领兵的北霄大军,被杀到怀疑人生的北霄大军此刻丢盔弃甲,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什么士气什么尊严什么野心全没有了,无人指挥的迷茫和对死亡的恐惧让她们选择了逃。 再战无益,保命要紧! 将一名北霄士兵一剑封喉的风鸣抹了一把脸上的腥热血液,看着逃离的北霄大军松了口气,抬头朝城楼上的风啸道: “柑城局势不稳,我先去镇守,你们尽快过来!” 风啸看着此刻城楼下才半数的破晓军,自然猜到还有一半成员留在了柑城,随即朝着风鸣点点头。 风鸣见后立刻调转马头,再次领军策马奔向柑城。 等到她们走远了,城楼上不知哪名士兵才反应过来,激动的大叫一声: “破晓军!是破晓军啊!” “什么?!” “啊啊啊啊啊老子的偶像啊!” “天呐你听到刚刚那个领头的说什么吗?!镇守柑城啊!她们攻下了柑城啊!” “什么领头的,刚刚那位一定是统率破晓军的风鸣首领!” “……” 城楼上,风啸听着四周的将士们失声尖叫,眼角一阵抽搐,提着被打晕的方序雁、陈驷毅两人下了城楼。 …… 等到苏桓一行人带兵赶到时,除了清扫战场之外已经没她们什么事了。 看着满地的敌军尸首,还有邪王殿下亲笔书写的进军柑城的指令,众人:……默。 咱们还没开始打,邪王殿下您这就已经结束了吗? 真的不需要咱们追上去解决几个逃兵意思一下吗? 实际上咱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您清扫战场是吗? 得嘞!别说了,咱都懂! 不就清扫个战场吗?多大点事儿啊!咱这就给你扫干净了! 于是乎,等到纪宸吟收到战报领军赶来时,看到的就是以苏桓为首的这么一幅“劳动最光荣”的清扫场景。 …… 北霄帝国……啊呸!西玖帝国,柑城。 满城百姓此时还是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这才短短一个时辰不到她们怎么就成了西玖帝国的城民。 她们只记得北霄的大军气势汹汹的离开柑城,攻向了谷城。 然后呢……? 嗯,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守城的士兵莫名其妙就蹬腿了。 嗯,再之后就城门大开,冲进来一大帮子狠人。 嗯,最后北霄的太女和那个端康郡侯十几万没干过人家三万人,被打的屁滚尿流逃出柑城。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打仗都这么玄乎了吗? 好歹她们也是当事人,城池被攻陷也就算了,至少让她们看清攻城过程好吗? 这么一脸懵圈的就成了西玖百姓,她们很没面子的好吗? …… 此时,柑城城主府里倚坐在主位,让柑城城主吓得瑟瑟发抖的那抹银色身影,除了纪凰之外还有谁? “咱们主子是个讲道理的人,俞城主莫慌。” 雨弦含着一抹友好的微笑靠近俞斐,那认真诚实的语气说得一旁的雷禁都快信了。 俞斐看着雨弦一步步靠近,白皙的脸上还有已经干涸血液,顿时吓得一个哆嗦,“噗通”一声跪在了纪凰面前。 “邪王殿下饶命啊!小人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再说这两国交战也不是小人说了能算的啊!您就大人大量,让小的滚吧!” 俞斐边说边磕头,就差没有吓到排泄系统失禁。 讲道理? 去踏马的道理! 看看门外那些血流满地的北霄士兵尸体,好看吗?对,那就是西玖邪王的道理。 一旁静静围观的雷禁撇了撇嘴,黑溜溜的眼睛闪过一抹嫌弃。 这什么城主也忒怂了吧?真没意思。 纪凰左手撑着脑袋,右手抬到眼前,无名指上一抹流光熠熠生辉。 至于地上跪着涕泗横流鬼哭狼嚎的人? “俞城主,你这条命能活多长,就看你这嘴能有多老实了。” 俞斐正哭的凄凉,冷不丁听到纪凰这句话,愣了片刻后立马欣喜若狂,一再保证道: “邪王殿下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敢有半点欺瞒!” 纪凰懒散的靠在座椅上,所有的焦距都凝聚在无名指箍着的那枚戒指上,连余光都没给俞斐一个。 风鸣见状朝一旁的破晓成员挥挥手,随后立刻有两人上前将俞斐押了下去。 “启禀主子,雨封护法、雨绝护法抵达柑城,药圣子、毒圣子两位前辈也来了,现在在破晓驻营休息。” 电祀从门外走了进来,禀报完之后顿了片刻继续道: “凰王大军已经陆续进城,准备一个时辰后在议事厅商讨战事,特命属下通知主子。” 电祀说完,姿态慵懒的纪凰慢慢收回了手,拂袖起身出门,端的那叫一个桀骜狷狂。 “本王先去看看两位师傅,你们各司其职。” “是!” …… 北霄帝国,樊城。 溃不成军的北霄士兵看着无法攻回的柑城,无奈之下只好退至樊城,再做商议。 “报!启禀太女殿下、端康郡侯,大军进攻西玖途中陈驷毅、方序雁两位将军被西玖邪王麾下风啸首领……生擒。” 侦探前方军情的小士兵匆忙回来禀报,结果话刚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一杯子。 原本就气愤不已的严洛光正好在灌茶,此刻听到战况后更是恼火,直接一茶杯砸在了前来禀报的小士兵头上。 说来小士兵也是可怜,只是传了个消息而已,还啥都没干呢就被砸了满天星,晕倒之后被人拖了下去。 “纪凰纪凰!又是纪凰!这么多人连个黄毛丫头都搞不定!一群废物!” 严洛光像头发了疯的野兽一样,把桌上摆置的所有茶器杯具摔了个粉碎,吓得厅内的小厮侍女们战战兢兢,把头埋到肩膀里减低存在感。 “够了!堂堂一国太女,别像骂街泼夫一样!” 一旁紧锁眉头的单倾颜拍案而起,忍无可忍斥吼出声。 他此刻心里本就烦躁抑郁,这严洛光还像个疯子一样撒泼。 当初让严宇华下令太女领兵出征只是因为他自己身份隐秘,担心北霄军队不能完全受他掌控而已。 若是早知道严洛光是这么个德性,他是宁愿多费些心思树立军威也不愿带上她一起的。 一无所用还平白添堵,闹心! 被单倾颜甩了脸面的严洛光心里自然不爽快,但一想起单倾颜的身份,她也不敢胡乱造次,憋着口气忍了过去。 “单公子,如今方序雁、陈驷毅被擒,以纪凰以往的作风必然又是一番敲诈勒索,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严洛光虽是太女,但在严宇华的影响下只学会了沉溺皇权,对兵法谋略全然不懂,所以只能听从于单倾颜。 “左不过两个无用之人,杀了便是。” 单倾颜说的毫不在意,那语气自然到就像在说碾死两只蚂蚁一样。 “可……她二人毕竟是将军,弃之不顾难免军心动摇。而且若是北霄不赎人,西玖那边一旦严刑逼供,她二人难免招架不住投诚反叛,届时我军的信息岂不都被西玖知晓了去!” 严洛光焦躁不安的在厅内踱步,此刻若是换个平常男子坐在这儿,估计会被她这态度弄得诚惶诚恐。 单倾颜皱眉瞥她一眼,随后冷声道: “都说了杀了那两人便是,你急个什么!” “西玖大军守备森严,她二人又是北霄此战主将,看守的人肯定不少,哪是那么容易能解决的?!” 严洛光说着说着又急躁起来,语气也带上了几分斥责。 单倾颜懒得和这么个养尊处优无头无脑的皇室太女交谈,只留下一句“自有人会解决,你无需操心”之后就起身离开了。 严洛光一口气噎在胸口,目光森然的瞪着单倾颜离开的背影,良久不语。 …… 第150章 开会,惩罚处置 西玖帝国,柑城。 议事厅里,一群带兵多年的老将们像乖乖学生一样规矩坐着,哪怕已经等了许久还是不敢有半点不耐。 眼看着原定的会议时间快到了,为首的纪宸吟不紧不慢的站起身准备开始。 以她对那小兔崽子的了解,不到规定时间的前一息,那小兔崽子是不会来的。 俗话说得好知女莫若母,就在厅外日晷的阴影恰好移进申时区域里的时候,一道残影划进议事厅,稳稳的落在副帅位置上。 随后也闪入两道身影,稳稳的站在副帅座椅的两侧,巍然不动。 一众将军回神,看着那一身端着散漫悠闲的姿态无比惬意喝茶的人,心里堆着许多问题,却不知道该怎么上前问。 纪宸吟看着没骨头一样瘫在座椅上的纪凰,嘴里虽然说着“一国将帅如此坐姿成何体统”,但那眼底的骄傲却也是藏不住的。 纪凰挑了挑眉放下茶杯,十分给面子的坐正身子,随后周身突然迸发的铁血冷意惊得苏桓一群人猝不及防。 “今日前去隽城迎接的所有驻边将领,站出来!” 少女冷冽的声线响彻整个议事厅,年龄的约束在她这里恍若虚无。又或者说,不论年龄大小,她灵魂里的皇者气息都不会变更分毫。 纪宸吟被她突如其来的强势吓愣了一瞬,随后一副吃瓜群众看戏的姿态,施施然的在纪凰身边坐下了。 她倒想看看她家小兔崽子究竟已经成长到了哪一步。 突然被纪凰点名的段冲等人一个激灵,大脑还没想好该怎么反应,身体就已经先规规矩矩的站立了。 “知道错在哪儿了吗?” 纪凰掸了掸衣袖站起身,缓缓踱步走到几人面前,不带情绪的问话莫名让人心里一紧。 “末将知错!不该私自抛下军务,险些酿成大祸!” 段冲看着已经走到她面前的少女,连忙抱拳恭敬的低下头颅,言语间带着忏悔和后怕。 今天若是没有邪王殿下赶来奇兵制胜,谷城一旦被攻陷,她可就成了西玖的罪人了! “知道就好。” 还不至于说是个没脑子的。 纪凰心里压着的火气也散去不少,但还是一字一句认真道: “既然身在沙场身为将军,那战斗就是你们唯一的任务!日后别说是本王与母王前来,哪怕是皇舅母亲自前来,你们也得把这边界守好了!明白吗?!” 此刻什么话都不能形容段冲几人心里的震撼和羞愧,她们只能把纪凰的教训记在心里,认真回一句: “末将明白!” 纪宸吟、苏桓一群人在旁边坐着看着,心里也一样满是震撼,屏息凝神的等待纪凰接下来的话。 纪凰看她们这样子倒也还算知错能改,随即继续开口道: “从北霄发兵的那一刻起,两国大战就已经开始了。战场之上,别说敌军是按兵不动,哪怕敌军是在搭台子唱戏,你们也给本王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各位都是领兵打仗的老将了,相信‘骄兵必败’这四个字不用本王说你们也知道。那既然如此,为何还要骄于上一战的战果原地踏步止步不前?!” 纪凰刚说完,下方立马传来了不服气的反驳声音。 “我们没有!” 和段冲一起站起来的人里面,一个身形高壮的女子面色通红,估计是被纪凰那番话气的。 “高潼!闭嘴!” 段冲转头朝着高壮女子斥吼一声,那女子气恼的侧过头,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哦?没有?” 纪凰慢慢走到高潼面前,眼底刚刚散去一点的冷冽再次凝聚,沉声质问道: “若北霄如今仍是第二帝国,若西玖如今仍然被北霄欺压,敢问高潼将军:你还敢放下边界战事去邻城迎军吗?!” …… 还敢吗?! 敢吗?! …… 纪凰的声音在耳边震荡,高潼低头沉默。 还敢吗?答案自然是不敢。 原来不知不觉中她们早就被上一战的胜利冲昏了头脑,被西玖如今的强盛迷了初衷,早已成为骄兵而不自知。 “可上一战大胜,西玖如今已是凌驾于北霄的强国,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啊!今天本是首战大捷士气高涨的好日子,邪王殿下未免太严苛了……” 就在高潼已经准备开口认错的时候,一旁坐着的胡天一副看不过眼的样子开口打抱不平。 以前畏惧纪凰和纪宸吟母女是因为她们是王室成员,又是皇亲国戚,这才不敢在她们面前造次。 可如今她也一样是皇亲国戚了,对纪凰这么个小辈,开口说教两句有何不可? “胡天你闭嘴!邪王殿下商议军事,何时轮得到你插嘴?!” 纪宸吟本也准备开口喝止来着,可没想到苏桓竟然比她还早一步。 苏桓斥责完胡天就气呼呼的转过头,看都没看胡天一眼,似乎一看就会暴走一样。 没办法,谁让胡天和她之间结下的梁子太多了呢? 本来在北霄西玖上一战之前,她和胡天虽同为纪宸吟麾下的将军,但关系就已经不太好。 而在两国上一战的最后一场惊世大战中,邪王殿下把她和胡天一起分配到沫河山谷驻守敌军。那次由于战术差异,争执过后她们之间的关系就更加僵硬了。 而后班师回朝之后的大半年里,由于胡笛与二皇女之间的婚事,胡天可没有少仗着水涨船高的身份在她面前炫耀。 本来就性情耿直的苏桓,和胡天之间的梁子自然也就越结越大。 看着胡天一副要和苏桓掐起来的架势,纪宸吟麾下那些和苏桓交好的老将也纷纷开口让胡天消停点。 还真仗着儿子嫁进皇家就嚣张起来了,平时和苏桓对着杠就算了,现在居然还妄想和邪王殿下说道?! 且不说苏桓家的那小子是正宫太女君,光身份不就甩了胡天家那儿子几条街。 而且她们这些老将虽然说带兵久,但再久都久不过凰王殿下啊! 她们都是凰王殿下一手提拔起来的,论理说凰王殿下算得上是她们的半个主子。那么邪王殿下身为凰王殿下的独女,自然也称得上是她们的小主子了。 做下人的妄想教育主子?这世上哪有这样的规矩! 哪怕胡天现在顶着个皇亲国戚的身份,但说白了也还不就是个三品武官?人家凰王和邪王母女二人可是正统王室,和皇室后代血脉紧连,哪里轮得到你胡天来说道? 将军中有和苏桓关系不错的,自然也有和胡天交好的,口水战一打开就有些收不回来。 纪宸吟看着昔日的麾下将领们吵作一团,一时间怒意攻心,拍桌喝道: “都够了!” 事实证明,许多人啊就是欠吼,吼一顿就老实了。 苏桓看着胡天那副被纪宸吟吼出来的怂样,干脆眼不见心不烦,把头别到一边喝茶去了。 不过她们没再吵了,可不意味着纪凰就轻易把这页掀过去了。 看着神色似乎还有些不爽的胡天,纪凰似笑非笑的走到她面前,语气幽深开口问道: “敢问胡天将军,两国上一场大战中,将军实实在在的贡献值有多少?又或者说,上一战西玖大胜,与将军有几分关系?” “你……!” “还有,本王记得今日段冲将军前去相迎时,胡天将军表现得很是受用。那么今日这场首战告捷,与胡天将军又有几分关系?让将军有如此大的脸面教本王训兵?” 纪凰这两段问话可谓是响亮亮的一巴掌,啪的一声就打在了胡天脸上,脆响脆响的。 而且重点就是纪凰说的是事实,胡天无话反驳。 “……还不是靠着破晓军……” 胡天面子上过不去,抱起茶杯嘟囔一句。 然而她这随口气不过的一句话,可谓是点了雷。 纪凰还没有什么反应的时候,厅内剑光闪过。突然紧贴在脖子上的一片冰凉,惊得胡天头皮发麻。 “主子没了破晓军依旧是主子,但破晓军没了主子就什么都不是!天下间除了主子之外,无人再配让破晓俯首称臣!” 风鸣的精铁利剑就那么横在胡天脖子上,语气阴鹜一字一句继续道: “破晓军刀剑无眼,还望胡将军慎言!” 此刻的风鸣,完全是一副战场御敌的状态,端的是大杀四方神魔无阻的勇猛。 主子是她们心中不可诋毁的神明,是她们庸碌生命的救赎,更是她们浴血前行的信仰! 纪凰此时也没有责怪风鸣的冲动,相反还有些感动于她傻乎乎的拥护。 “她日若是胡天将军能训练出一支破晓这样的军队,再来和本王说方才那番话吧!” 纪凰说完朝着风鸣挥挥手,后者即使心里恨不得将胡天剁成肉泥,但还是立刻收了剑站回原位。 感觉到脖子上没了对生命的威胁,胡天长吁一口气。然而还不等她这口气吐完,纪宸吟冷冷开口道: “身为老将,不思进取动摇军心。来人!将胡天拖下去,领五十军棍!” 若不是看在特殊时期两国交战的份上,就凭刚刚胡天诋毁她家小兔崽子的那句话,她真想三百军棍打残她! “段冲等人,看在如今正处大战期间,你等并未酿成大祸且认错态度端正的份上,每人十军棍。记住,这十军棍并不代表此事就此揭过。” “若你们交战期间表现良好,便算将功抵过,此事罢了。但若你们再犯任何有违军纪之事,别怪本王新账旧账一起算!” 纪宸吟领兵多年,处理起事来自然也不会含糊。 “谢凰王殿下开恩!” 本以为会被重罚的段冲几人连忙开口谢罪,虽然领了十军棍,但却没有半点怨言。 倒是胡天就没那么老实了,最后还是被风鸣塞了嘴押下去亲自监刑的。 “今天的会议就到此为止,都散了吧!” 纪宸吟沉声下令,其余将领自然不敢多待,纷纷回到自己领军的驻营练兵去了。 倒是纪凰,被她家暴躁母王紧盯着,只能老老实实一五一十的把今天的战事交代清楚。 …… 军棍,顾名思义是专门处罚将士的棍刑,其打在身上的力度可想而知。 段冲、高潼她们这些驻守边界勤于练兵的将领,挨了十军棍后短时间内都难以正常行走。那本就疏于锻炼、又挨了五十棍的胡天,自然是要死要活的瘫在营帐里去了。 …… 第151章 复仇,家书礼物 西玖帝国,柑城。 自从那天纪宸吟、纪凰母女二人在议事厅不赏反罚之后,军营所有将士再不敢自满懈怠,也再不敢拿着破晓军打下的战果当成她们骄傲的资本。 不过虽然如此,但西玖首战大捷的消息还是沸沸扬扬的传开了,纪凰的名字又一次响彻了五湖四海。 在北霄蛰伏已久的突袭猛攻下,仅仅靠着紧急召集的五万守城兵队和一支三万人的队伍,不仅守下了西玖谷城,还趁势攻陷了北霄柑城。 这样毫不松懈的警惕,这样迅猛狠厉的反击,让天下人为之震撼的同时也无法抑制许多国家的忌惮。 …… 西玖帝国,南夷荒地,箜城。 城主府里,一名削瘦到快成皮包骨的女子坐在正殿。原本紧致的黑色衣袍穿在她身上却硬是空荡荡,就像套在骷髅上一样。 女子如今的模样,怕是帝都那些与她熟识的人都认不出来了。 “主子,既然二皇女有意与你合作,那你何不趁此机会杀回帝都复仇?如今纪家母女都在边关御敌,驻守帝都城外的绝大多数兵马都被调遣至边关。帝都空守,正是推那女皇下台的大好时机。” 黑袍女子身边,一名白发老妇佝偻着腰开口。 女子闻言略微思索片刻便摇摇头,开口否决道: “沐嫣桐那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到时她若拿下皇位反咬一口,岂不得不偿失?” 白发老妇低头遮住眼底的深色,沉声开口分析道: “主子如今来荒地才一月时间,好不容易买通荒地其余三城的城主,掌握了五万兵权。如今帝都空守,左不过城外三万驻军城内一万御卫,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因为两国大战,女皇无暇顾及这蛮夷荒地,我们这才能收兵买马。若一旦纪家母女战完班师回朝,到时候我们的动作必然瞒不住。私自屯兵,是谋逆死罪啊!” “主子不如就应了那沐嫣桐,赌她一把!沐嫣桐不是说了吗,若你助她夺得皇位,她便恢复你六皇女的皇籍身份。” “只要恢复了皇室身份,你再要夺皇位便少了许多阻碍。到时候区区一个沐嫣桐,又怎能敌过我们手中的兵马?那人人垂涎的皇位,还不是你的囊中之物吗?” 白发老妇说完,抬头看了看上座的黑衣女子,神色间皆是为她考虑的忠仆姿态。 黑衣女子沉思半晌,喉咙里传出锯木般的桀桀笑声,点头让老妇下去准备。 沐瑾宣!沐梓泫! 纪宸吟!纪凰! 不杀了你们,怎么对得起我在这蛮夷荒地所受的苦?! 我一定要让你们尝尝,从云端跌下来的滋味! 浓烈的恨意以黑衣女子为中心爆发,枯瘦的手掌从桌上掀过,摔落一地瓷片。 没错,这黑衣女子就是因为营党结私贪污纳贿而被沐瑾宣剔除了皇籍的原六皇女——沐青杉。 踏出门的白发老妇听到身后的动静,脚步顿了片刻,随后继续佝偻着腰迈步走着,皱纹遍布的脸上有着几分愧疚。 主子啊主子,老奴对不住你了。 老奴的女儿就为家里留下那一个小孙女,老奴不能让吴家断后啊! …… 西玖帝国,帝都。 军营里军纪如山,但帝都可不是啊! 首战告捷的消息刚一传回帝都,整个帝都便沸腾起来,那架势简直堪比一月前的年节。甚至不少人还在家里供上了纪凰的画像,每天早晚上香求佛保佑。 此时皇宫的金銮大殿上,沐瑾宣看着手里大气磅礴的八字战报,简直是就差没抱着战报亲两口。 只见那张薄纸上铁画银钩,仅八个字——柑城已收,一切安好。 这惜字如金的简短战报,一看便是出自纪凰的手。 沐瑾宣笑眯了眼,在满殿朝臣对纪凰深入灵魂的夸赞下又盯上了送战报的小将士。 “还有什么战报,藏着掖着干嘛?都呈上来吧!” 凰丫头在边关打得那样震撼世人,这短短八个字的战报怎么能描述完那紧张刺激的战况呢?后边肯定还有详解啊! “啊?” 小将士被女皇陛下这期待的模样吓愣到了,随后反射性的抱紧怀里的东西后退一步,开口解释道: “启禀女皇,这不是战报,这是邪王殿下写给邪王君的……家书。” 邪王殿下可亲口吩咐了要交给邪王君,战神偶像向她交代的任务,她一定要完成,可不能出岔子! 听了小将士的话,沐瑾宣嘴角一阵疯狂抽搐。 看了看自己手里轻飘飘单薄无比仅有八字的战报,再看了看小将士怀里那一摞厚度堪比书册的家书,沐瑾宣头一回感觉到了她家凰丫头如此明显的差别对待。 也不知谁给沐瑾宣的勇气,让她觉得她家凰丫头一定还惦记着她,所以满血复活的朝着小将士继续开口问道: “那家书下边那个箱子里是什么?” 一定是凰丫头给她准备的礼物,一定是! 一旁站着的沐梓泫仿佛猜到答案般,神情略带同情的看了她家母皇一眼,随后一副挠耳朵的样子,压根儿不想听小将士的回答。 “呃……启禀女皇,这是邪王殿下为邪王君准备的小礼物,都是些柑城民间的玩意儿,殿下说希望王君看到这些小东西的时候能想她。” 话落,一片死寂的金銮大殿吓得小将士一个瑟缩。她连忙行礼退下,小心翼翼的抱着偶像亲手准备的家书礼物,直线冲向邪王府。 金銮大殿内: 早知如此满脸淡定麻木石化的沐梓泫:……母皇别哭,皇冠会掉,凰儿会笑。 神色呆滞欲哭无泪疯狂泛酸的沐瑾宣:……哦,这样啊,我知道了。 眼观鼻鼻观心低头不语的满殿朝臣:……这狗粮质量真好,从边关运到帝都,咋还嘎嘣脆呢? …… 西玖帝国,帝都,邪王府。 刚刚还在金銮大殿上的小将士,一转眼就站在了邪王府,神色激动的环顾这座府邸,带着一股子莫名的瞻仰崇拜。 战神偶像的家啊! 赶紧的!多看两眼!回去之后跟那群糙女人们显摆显摆! …… 大厅内,收到管家通禀的御弈卿坐在椅子上,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云淡风轻的外表下紧握茶杯的手却还是泄露了他的心思。 跟在御弈卿身后的弑月弑云两人看着御弈卿期待的模样,也跟着有些焦急。 虽然邪王府是有些大,但还不至于大到这么久了还没从大门走到大厅吧? 就在弑云这个急性子担心那送信的小将士是不是走丢了的时候,满脸激动崇拜的小将士终于出现在了三人视野中。 “卑职参见邪王君!” 小将士恭敬的给御弈卿行礼,起身后却不敢再四处瞎看了。 在战神偶像的夫君面前,怎么能放肆啊?!一定要规规矩矩斯斯文文,留下好印象! “辛苦了。” 御弈卿笑容浅淡恰到好处,朝着弑云动动手指,但注意力却一直聚集在小将士怀里抱着的东西上。 弑云立马会意,为小将士倒了杯茶递过去,笑容可掬的接过了小将士怀里的箱子和信封。 小将士接过茶水连忙道谢,随后还不等弑月把赏赐递给她,她就行完礼一溜烟的跑了。 弑月一脸懵圈:边关战事这么急的吗? 御弈卿拿着厚厚的信封,再看看小将士匆忙跑开的身影,了然开口道: “她不愿要赏赐那就算了吧,下次来人备杯好茶就行了。” 看来他的阿凰在军中信仰颇高啊。 经御弈卿一说,弑月才反应过来,收起了手里的几根金条。 …… 一溜烟跑出邪王府的小将士拍着胸口长吁一口气,一副虎狼口里逃生的架势。 为战神偶像服务是她的荣幸,哪里能收偶像夫君的赏赐啊! 要是军营的人知道她收了邪王君的赏赐,还不得一人一口唾沫淹了她! …… 邪王府大厅里,御弈卿拆开信封外的绑带,不出意料的看到了另外两封信。 将那两封信递给弑月弑云之后,他亲自抱着那箱不知道装了些什么小玩意的箱子走向星海轩。 弑云正要抬脚跟上,却被弑月一把拽住了胳膊。 只见弑月朝他摇了摇头,弑云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之后两人并肩离开了。 虽然揽月一直在向主子汇报边关的消息,但终究不是主子最想要的。 主子思念主母,好不容易等来这么一趟边关将士入京,就给主子留一点空间释放感情吧。 …… 邪王府,星海轩。 御弈卿坐在窗边,小心翼翼的拆开信封,拿出里面厚厚的一摞信纸,一字不落的仔细看着。 纪凰这厚厚的一摞信,充分表达了她远在边关思夫成疾的椎心泣血之痛。 外加详尽交代了自己枯燥无趣的边关生活,连一天几顿饭、每顿饭哪几个菜、啥时候睡觉啥时候起床都交代的清清楚楚,展现出绝不背着夫君搞小动作的清白傲骨。 御弈卿看着气势磅礴的字迹和与之不搭的孩子气话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月余的思念找到依托。 一阵微风拂过,年后的气温开始慢慢回暖,但还是有些许寒意。御弈卿伸手拿过桌上温的一壶酒,直接仰首用壶喝,拂袖抬手间霁月清风。 温酒入喉后身体有了几分暖意,只见他慢慢将信收回信封,确认没有半点褶皱后才收到柜子里封存,接着打开了那个装小玩意的箱子。 打开箱子的一瞬间,看到里面包装各异的小玩意儿,御弈卿明显愣了一瞬。 这…… 这确实都只是些带了民俗特色的小玩意儿,但绝对不只是一座城池的。 御弈卿伸手拿出最上面的一个的小盒子打开,拳头大小精雕细琢的玛瑙小马栩栩如生,确实可爱。 盒子里除了玛瑙小马之外还有一张小纸片,不仅写满了骚里骚气的甜言蜜语,还标注了日期和地点。 一月二十一日,柑城。 御弈卿心思一动,接连把箱子里大小不一的盒子都拿出来,小心翼翼的打开。 短笛……一月二十一日,谷城。 风铃……一月十九日,隽城。 折扇……一月十六日,叠城。 桃木梳……一月十五日,夷城。 琉璃杯……一月十三日,芙城。 …… 盒子一个接一个拆开,一张又一张纸片上的地点串连起来,恰好是大军去往边关的行军路线。 也就是说她每路过一座城池,就为他准备了一份小礼物。一路堆积,才有了一箱这么多。 御弈卿看着满桌的小玩意儿目光氤氲,拿起最后一个礼物动手拆开。然而当他拆开后,里面又是一个盒子。 还以为和刚才一样都是些小礼物的御弈卿毫不犹豫就把盒子打开了,然而里面突然弹出来一个白色球体,惊得他手一松。 嘭! 盒子只是薄木片几块镶嵌而成的,摔在地上瞬间碎开。 御弈卿抿唇愣了一瞬,然后缓缓起身,走到碎片前蹲下,目光中毫不掩饰的心疼。 正当他一边捡碎片一边在心里质问自己为什么连个盒子都拿不稳的时候,碎片中一个小木雕格外显眼。 御弈卿伸手拿起木雕,怔愣片刻蓦然笑了。 这木雕一看便知雕刻功底深厚,甚至一眼便能认出来这是在府里练剑的他。 那时他在院中练剑,她在一旁抚琴,所以木雕的他眉眼间才尽是温柔…… 没曾想她竟还会这门手艺,真是技多不压身。 拿到木雕的御弈卿继续收拾碎片,却又在碎片堆里看到了一张纸片: [阿卿,这个礼物是不是成功吓到你了?有没有吓到颤抖?觉不觉得为妻的雕木技术很是高超? 有没有想我?算了,不用问也知道我家阿卿一定想我。 恭喜阿卿找到真正的礼物哟!盒子摔了别心疼,会有惊喜的。 最后,照顾好自己,乖乖等我回家。 十二月二十七日,邪王府。] 十二月二十七日,她去往边关的前一天…… 这是她还没离开时就已经准备的…… 从邪王府一路陪她到边关,再被她以这种形式送到他手里…… 御弈卿把手掌大的木雕放到心口,蹲在地上像个委屈又懂事的孩子,嘴角挂着浅淡的笑,星眸却氤满雾气。 阿凰,我想你,很想你。 …… 第152章 内鬼,扑朔迷离 西玖帝国,柑城,揽月楼。 顶楼包厢里疯狂核对账单的电皖一脸的生无可恋,只恨不得自家主子再拿着那两个北霄将领换个三五百万两黄金就好。 交战期间生意惨淡,要命!真要命! “二位公子里面请,请问二位用餐还是住宿?” 站在大厅当了大半天侍者摆设的揽月成员真是腿都麻了,好不容易逮着两个客人,可不得拿出如火般的热情招待着。 “住宿,三间套房。” 白袍男子浅笑开口,真真切切的用他自己诠释了什么叫“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侍者看清两人后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笑道: “一件套房一日定金十两白银,三间套房一日定金三十两白银,贵宾享受九折优惠,以此类推。退房时若消费低于定金,揽月会按收费标准退款,若超出定金则额外收费。” 白袍男子一看也不是头一回住揽月的样子,对揽月侍者说的收费规矩毫不意外,随手递上一张卡片和一张金票,开口道: “住宿时间不定,退房时我会通知贵楼。” 揽月侍者接过来一看,贵宾卡,五十两黄金金票。 嗯,金大腿老客户无疑了。 “原来竟是贵宾客户,引风唐突了。那么在二位住宿期间,就暂由引风招待吧,二位公子请随我来。” 这两名男子……哦不,准确来说是这名男子和这个男孩,穿着虽然简单,但难掩一身世家公子的气派。 既然开了三间套房,要么是还有朋友没来,要么是留给他们的暗卫。 揽月规矩,不私自打探客人隐私,他们自然不会多管为什么要开三间套房。哪怕这二人开了三间房养猪,也和他们没有关系。 实际上,他们惊讶的是……这二人竟然和他们主子长得有两三分相似! 要是一人像也就罢了,偏偏两人都像,而且看这两人的样子像是兄弟。 妈耶! 咱们主子该不会有什么失散多年的兄弟吧? 不过也不对啊……没听说凰王府早些年丢了孩子啊…… 奇怪,真是奇怪! 他一会儿得和电皖令主哔叨哔叨! 引风走在前面领路,心思都不知道在山路十八弯弯了多少趟了,脚下的步伐却一点都不受影响。 将这两人领到二楼套房后,他交出三把钥匙,语气亲和道: “二位公子,欢迎入住三号、四号、五号套房。若有需求请摇铃,引风随叫随到。” 白袍男子牵着身旁的红袍男孩,依旧笑容温润,声音柔缓道: “有劳引风侍者。” “公子客气。引风前去登记贵宾信息,稍后才能将贵宾卡还给公子,还请公子稍等。” 引风笑着向二人见礼,随后笑着离开。 但他并没有走到大厅继续迎宾,而是走向了顶楼包厢。 不行,越看越觉得这两位公子和主子之间关系匪浅,他得去查查贵宾信息。 …… 西玖帝国,柑城。 一晃几天过去,北霄那边还挂着免战牌,没有半点动静,两军的状态好像又回到了首战之前。 按照国家之间对战的规矩,免战牌最多可持续半月有效,挂免战牌期间敌方不得大举攻城。 这条规矩就和“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差不多,虽然关于免战牌没有硬性规定,但一般情况下国家交战期间还是遵守的。 北霄那边一直挂着免战牌,半月时间未到,西玖这边也只能勤加操练。 此时已到二月初,绕是地理位置偏北的柑城,也已经到了冰雪消融的时候。 正午的太阳挂在天空,暖洋洋的照得人懒洋洋。 纪凰坐在破晓军的训练场地里,许是有些无聊,不停的打着哈欠,像极了困倦的猫儿。 和雨弦对打的雷枞正在考虑要不要给自家主子抱床被褥来,结果这短暂的一走神,就被雨弦来个个过肩摔。 “跟老娘打架你还敢走神?雷枞,你丫的能耐了啊!” 雨弦伸手把四仰八叉的雷枞从地上拉起来,毫不客气的一拳打上她肩膀,语气里满是挑衅。 雷枞翻个白眼拍拍身上的泥土,朝着纪凰的方向努努嘴,一副“你一点都不关心咱主子”的控诉神色。 看懂雷枞表达的意思之后,这次轮到雨弦翻白眼了。 就咱主子那身体,别说这天气了,哪怕是寒冬腊月里裸睡,那都病不了! 雷枞不服气的瞪她一眼,继续朝纪凰的方向努嘴,那意思: 那你说主子咋没精打采的咧? 雨弦默默瞥她一眼,眼里的嫌弃都已经快化为实质了。 你要是有胆子喊一声“主君来了”,我保证主子立马满血复活。 主子这还不够明显吗?思夫啊! 正当雨弦和雷枞交流的小眼神都快擦出电光火花的时候,倚在座椅靠背上的纪凰动了动手,地上的两根断碎小树枝猛的朝两人飞去。 嗯?! 有杀气! 妈耶?!主子! 两个正在疯狂交流纪凰思夫成疾论之一二三的欠虐狂瞪着快速飞来的树枝,手忙脚乱的准备避开,但还是…… 啪嗒! 正中胸口! 原本靠着小憩的纪凰也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闪身到两人面前,二话不说就抡拳头。 刚刚还在对打的两人立马统一战线,一攻一防的配合起来,以二打一的优势终于在坚持了一炷香之后……被撂倒了。 一旁以风鸣风啸为首的吃瓜群众蹲在地上看得喜咪咪,时不时还对着雨弦、雷枞大声哔哔,真是亲损友。 纪凰看了看趴在地上挺尸的两人,狠狠的舒了口气,伸手把两人从地上拉了起来,只觉得心里的小抑郁疏解多了。 雨弦刚站起身,正准备咬着袖子控诉纪凰无情的时候,纪宸吟身边的一个小士兵跑了过来。 面对这一大片聚集在一起训练的偶像团队,小士兵激动的嘴唇打架,但还是连忙开口道: “启禀邪王殿下,看押的陈驷毅、方序雁两人……死了!” …… 柑城城主府里,关押战俘的牢房此刻格外拥挤。许多将军、军医都围在这里,对着两具尸体议论纷纷。 嘈杂的议论声里,也不知是谁眼尖,先看到了朝这边走来的纪凰。 “参见邪王殿下!” 一连串的声音接连响起,纪宸吟抬头朝着纪凰招招手,纪凰挑了挑眉迈步走过去。 军医正在给方序雁、陈驷毅两人进行尸检,一旁还有围观辅助的药圣子和毒圣子。 纪凰走过去之后也没含糊,戴上一旁备用药箱里的手套,跟着几名军医同步检查。 …… 一刻钟后,纪凰摘下手上的手套,看着其余几名军医道: “身体没有致命外伤,腹部肿胀,尸体温度短暂上升,初步鉴定进食之后中毒身亡。” 其余几名军医也比较认同,但是想了想之后还是开口说道: “卑职验尸的结果亦是如此,但检查过她们二人的餐食和饮水之后,发现均无毒。” 无毒? 纪凰心中疑惑,正准备亲自检查一遍的时候,蹲在牢房里的毒圣子站起身拍拍手,转头朝她道: “地上有烧后的猸木烟灰,有牢房里有人点过猸木,只是开了窗后气味散尽了而已。” “猸木?” 纪凰心里有了几分猜测,又把一旁桌上摆放的餐食检查了一遍。 “猸木配荭菇,堪称毒药里最快的索命组合。” 纪凰拿筷子挑动食盒里那盘清炒蘑菇一样的菜,似是赞赏的继续道: “手段确实不错,看来不用找也知道谁出的主意了。” 组合毒素用的这么好,又身在边关与西玖敌对的人,除了单倾颜之外还能有谁? 纪宸吟不懂毒,自然也不知道这师徒三人在打些什么哑谜。但她知道的是,西玖的驻营里边一定混杂了敌军的棋子,否则这二人怎么会死得无声无息? “将今天为牢房提供饭菜的厨子、送餐食的下人、还有这些天内走进过这两间牢房的人,通通都带到大厅,本王亲自审问!” 纪宸吟认真起来也不是好糊弄的,一番命令吓得牢房里拥挤的众人立马作鸟兽散,撤了一大半出去。 随后纪凰和毒圣子、药圣子两人一起再把尸体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确认初步鉴定没问题之后才收工。 得到了纪凰三人检查的最终结果,纪宸吟心里也烧着一把火,气哄哄的拂袖去了大厅。 身为真刀真枪浴血奋战统兵多年的将帅,她最反感最厌恶的就是那些背地里捅刀子的反叛之人! 纪凰一看纪宸吟动了火,低头摸摸鼻子,随后连忙迈开腿吭哧吭哧的跟上。 …… 城主府大厅里,被叫来的人不管干没干那档子反叛的事,看到这架势之后都多多少少有几分紧张惶恐。 纪宸吟和纪凰并肩坐在首位上,目光从下边低头跪着的一排排人身上扫过,端着是一暴戾一散漫两个极端。 纪凰就那么静静看着,修长的手指不停捻起糕点往嘴里塞,大有一副吃糕群众只顾围观的架势。 然而实际上,她也真的就什么都没管,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她家暴躁母王揪人。 纪宸吟这个雷厉风行的暴脾气,上来就是对着每个人一通质问。先排开几个没嫌疑的,随后再一点一点细问。 问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厨子和一个士兵跪在大厅中央,还不等纪宸吟责罚发落,这二人直接就毒发身亡了。 这戏剧化又极其迅速的审讯过程,让纪凰蹙了蹙眉,心里不自觉的警惕起来。 虽然有时候这些小兵小卒确实容易控制,也确实容易影响大局,但她可不认为一个厨子和一个士兵就有能力和单倾颜那边联合起来。 柑城里厨子和士兵这么多,单倾颜怎么可能恰好找到这两个能为他办事的人? 而且厨子和士兵可没有权力在两国交战期间擅自离开城池,敌军的人若是潜伏进来交头,她不可能丝毫风声都察觉不到。 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一个再不可能也是真相。所以,只剩下唯一一个合理的解释——西玖的队伍里,有人在这场毒害案中起了衔接作用。 有意思……这仗打的真是越来越好玩了。 纪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自顾自的吃着,从开始审问到最后审问结束犯人死亡,她始终都是一副旁观者的淡漠姿态,让人摸不清她心里的想法。 纪宸吟一双眼眸晦暗不明,挥挥手让人把尸体抬下去处理,随后叫上纪凰离开了。 …… 第153章 蔑视,不死神兵 西玖帝国,帝都,邪王府。 偌大的府邸少了个主子之后显得格外凄清寂寥,要不是纪宁和晨泽语经常窜过来陪御弈卿聊聊天,恐怕这府里安静的都堪比血宫了。 星海轩里,刀光四射剑影闪动。院前桑树下,一抹白影好似与剑光融为一体,极致锋芒中自封自敛。 一阵脚步声传来,持剑人的速度也慢了下来。空气中那些残影渐渐消散,显露出天外仙君般的清贵身形。 “启禀主子,蛮夷荒地揽月分部来报:沐青杉领兵五万,正直线朝帝都方向袭来。” 弑月从院外疾步走来,等到御弈卿停下动作收了剑之后才开口禀报。 御弈卿走到一旁的石桌边,拿起帕子擦拭额头上渗出的细汗,朝一旁的弑月吩咐道: “传令饮血,带领影刹堂一千血影卫秘密潜入西玖帝都。备车,稍后进宫看望舅舅。” “是!” 弑月应了一声后立马退下,御弈卿也放下手里的帕子,朝着后院温泉的方向走去。 他身为邪王君,单独觐见女皇或者太女难免落人口舌,很多安排只能通过纪宸竹的嘴来转达了。 …… 北霄帝国,樊城。 免战牌挂了快半个月,显然已经抵挡不住西玖虎视眈眈的军队了。单倾颜干脆直接下令收了免战牌,充斥献血的厮杀蓄势待发。 樊城城主府里,单倾颜一直将自己关在院子里,近几日才心情大好的出来。 严洛光收到他的传召时立马就赶了过来,恰好看到他在一名女子身上不断摸索,那神色仿佛在看一件自己最满意的作品一样。 被他摸索的女子面色死寂没有半点情绪,若不是还有呼吸,严洛光差点以为这是一具尸体。 “来了?坐吧!” 单倾颜的目光念念不舍的从女子身上移开,随后只见他她身挥了挥手,女子动作僵硬的紧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 严洛光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坐下,眼神止不住的往单倾颜身后瞟,眼里的好奇和恐惧不断交战。 “西玖那边有什么动静?” 单倾颜忽略掉严洛光时不时的窥视,坐在她对面开口询问。 “没什么动静。陈驷毅、方序雁两人死了,她们也没什么可以做要挟的,看来是准备要跟我们真刀真枪的打。” “这两天收了免战牌之后,双方都只是出几支小队伍试探敌情,小打小闹不足为惧。只是她们潜伏的破晓军确实是一大威胁,破晓一日不除,西玖一日难攻。” 严洛光说着说着攥紧了拳头,心里很是嫉恨。 明明两年前的这个时候,纪凰还只是个在西玖皇宫里被她打到半死不活的纨绔。怎么这才短短两年时间,就全然颠倒了呢?! 单倾颜听了严洛光的话之后嗤笑一声,看了看身后面色死寂形如傀儡的女子,傲慢开口道: “区区破晓军罢了,她们若是敢来,本主自然让她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神兵!” 区区破晓军,算哪门子神兵?! 只有不死神兵,才配得上神兵的称谓! …… 西玖帝国,柑城。 再次开战的这些天里,一次次的小试探渐渐的让西玖士兵有些厌倦。她们想要更猛烈的进攻,快速结束这场战争! 城主府里,端坐大厅的纪宸吟听士兵们说她家小兔崽子这些天又带回来一大一小两位公子,立马一道召令轰了过去。 小小年纪不学好,打仗还敢沾花惹草,一带还带俩! 欠收拾!真是欠收拾! 这才刚刚大婚过去多久?帝都里的弈卿还苦巴巴盼着那小兔崽子回去呢!她倒好!来了战场才消停几天?就敢往军营里带人了?! 她纪宸吟虽不说专情一世从一而终,但好歹也算是自持了吧?怎么她和夜儿就生出了这么个种呢?! 哎! 纪凰刚领着身后两人走进门,一进来就看着纪宸吟那捶胸顿足百感交集万念俱灰的神态,看向纪凰时就差没在脸上写着四个字:家门不幸! 纪凰:…… 我干啥了吗? 纪凰摸摸鼻子思索片刻,想了想自己这些天,练兵也挺认真的啊! 没毛病,简直二十四孝好女儿! 纪宸吟看她那隐隐散发着自豪的气息,恶狠狠的在心里磨了磨牙,转念看向了纪凰身后的两人。 然而这一看…… 啪嗒! 手里的茶杯摔在地上,滚烫的茶水四溅。 这两名男子,竟与夜儿有几分相像…… 尤其是嘴巴和鼻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纪宸吟定下心神,看了看笑容亲和的月浮生和月浮屠,再看了看一旁勾唇浅笑的纪凰,目光深沉凛冽。 “是本王失态了,不知二位公子来此有何贵干?” 月氏家族的公子,怎么会和凰儿在一起?他们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凰王请放心,在下月浮生,月氏家族现任少主。此次出门只是带顽弟月浮屠前来观战参习,绝无其它目的。” 月浮生笑容温润,然而心里:这舅母不好相处啊! 月浮屠被他牵着,嘟着嘴看看自家哥哥,再看看首座上那个被祖母惦记到咬牙切齿的舅母,内心疯狂哔哔: 什么坏舅母,真凶!难怪祖母不稀罕把夜舅舅嫁你! 和这舅母对比一下,他瞬间都觉得一旁那啥啥表姐顺眼多了。 一旁那啥啥表姐纪凰:……小屁孩,糖葫芦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哦。 其实她也没干啥,就是前段时间听到电皖禀报月氏家族的人来了,还刚好住在揽月楼,加上又长得和她很像,所以她就心思一动准备去看看。 谁知道还没到揽月楼就看到一群小破孩在抢一个小屁孩的糖葫芦,她就顺道帮了一把。嗯,然后那个被抢的小屁孩刚好就是月浮屠。 月浮屠那天出门刚好没带暗卫,然后就被称霸街头的一群小破孩盯上了。 身为月氏家族千娇百贵捧在掌心的小公子,哪里见过这架势,抱着糖葫芦哭的哇哇哇的。 事后虽然感谢纪凰帮了他,但还是很介意自己哭的毫无形象的样子被纪凰看了去,所以对纪凰一直是一种又依赖又想怼的态度。 纪宸吟听到月氏家族已经另立少主,压在心里的那块石头也松开不少。但是……嗯?不对啊! “你们与凰儿怎么认识的?” 关于隐世家族的事情又告诉了她多少?! 后面这一句没问出来的,才是纪宸吟心里真正想问的。 一提到怎么认识的,一旁小短腿的月浮屠就炸了毛,连忙扯着月浮生的袖子。 丫的这是什么坏舅母?!你提这个话题我可就不爱听了啊! 他好不容易才从自己抱着糖葫芦哇哇哭的回忆中窜出来,咱能不提这档子事儿了吗?我虽然年纪小,但不要面子的啊?! 月浮生拉着月浮屠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随后抬头对纪宸吟反问道: “许多问题,凰王为何不直接问表妹?” 从一见面开始,纪凰、月浮生、月浮屠三人就知道,有一种无法斩除的羁绊,叫血脉。 他们兄弟二人不抱任何目的而来,不仅为了参习战术,更为了来远远瞧一眼那素未谋面的舅舅的独女。 同样,纪凰也不抱目的而去,只为了看看那与她父亲同族、与她相像的两人。 无形之中,血脉的牵连让他们慢慢靠近。虽然素未谋面,但依旧相谈甚欢,仿若早已熟识。 纪宸吟听着月浮生对纪凰的称呼,自然知道这三人早已明了彼此的身份。 不过听到月浮生喊她家小兔崽子表妹,却喊她凰王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有几分别扭的。 “凰儿?” 纪凰闻声望去,看到她家暴躁母王那“你个小兔崽子还老实交代?!”的阴沉脸色,顿时唇一勾悠闲道: “母王什么都不告诉孩儿,孩儿只好自己亲自去查咯!” 纪宸吟是怕她们牵扯进隐族会有风险,才一直选择对她和她家傻愣哥哥隐瞒。可殊不知,有时候不知道危险,才是真正的危险。 她虽然尊重母亲的决定,不会强行问些什么,但她也一样不会放任自己对一切都丝毫不知。 她想知道的东西,会亲自凭借实力,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纪宸吟看着纪凰桀骜狷狂的神色,愣了片刻叹了口气,开口问道: “你知道了多少?” 她没想到自己一再隐瞒,结果到头来还是低估了这小兔崽子。 也是,毕竟是她和夜儿的种,怎么可能废到哪儿去…… 纪宸吟眼里似是无奈又似是骄傲,百感交集的等着纪凰的回答。 “知道了多少……不好说啊。” 纪凰斟酌了片刻,冷冽的目光扫过厅内的众多小厮侍女,吓得这群人连忙逃命似的退下了。 确定四周没人窥视之后,纪凰才毫不掩饰的敞开了说: “知道的不多……” 纪宸吟听到这里松了口气,知道的不多就好,要是知道的多那还得了?! 然而,接下来……纪凰: “也就知道个十大家族和纪氏吧。” 纪宸吟:嗯?! 月浮生、月浮屠:不多不多。 “也就知道个《隐族录》和陵藏残图吧。” 纪宸吟:嗯?!! 月浮生、月浮屠:……不多不多。 “也就知道个各族现状和重要成员名单吧。” 纪宸吟:嗯?!!! 月浮生、月浮屠:……不多……不多。 “也就知道几个家族的擅长之处和家族之间的联姻关系吧。” 纪宸吟:嗯?!!!! 月浮生、月浮屠:……不多……不多…… “也就知道几个隐世家族控制的俗世势力吧。” 纪宸吟:嗯?!!!!! 月浮生、月浮屠:……不……不多……不多…… “也就知道我和哥哥与月氏、晨氏之间的关系吧。” 纪宸吟:嗯?!!!!!! 月浮生:……不……不多……不……不多…… 月浮屠:哥,我觉得……说不多不合适了啊。 …… 总之,纪凰看着这三人呆滞的表情,心情大好的吹了声口哨,一甩头发转身扬长而去。 第154章 反叛,恐怖生物 两国大战中一次接一次的试探之后,双方战况依旧僵持不下。 这么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攻也不是守也不是的状态,让两方的将士都纷纷陷入一种焦躁懈怠的状态中。 而最要命的是,即使处于这样的状态,率先发战的北霄帝国依旧没有半点要讲和的意思,这就真是在逼着西玖先动手了。 西玖帝国,柑城。 这些天里,已经不知道开了多少场会议的西玖将领们再次耐着性子聚集在议事厅里,听着苏桓一板一眼的汇报战况。 不出所料,今天又是和前些天一样的,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打小闹。 “凰王殿下,前段时间咱们西玖大军是受了严寒天气影响,这才耐着性子和她们北霄周旋!如今冰雪消融天气回暖,我军兵强马壮磨刀擦剑,再不出手更待何时?!” 纪宸吟麾下一名老将一拍桌子站起身,说的龇牙咧嘴双眉怒竖,那叫一个激动,唾沫星子隔着老远都喷洒到了纪宸吟和纪凰那边。 纪凰不经意间拿起战报从侧脸拂过,恰好挡住了朝她飞来的液体导弹。 纪宸吟一抹脸,沉声朝着神色激动的将领开口道: “肖岩,坐下。” 领兵打仗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这么个暴脾气? 在纪宸吟话音落下后,肖岩宽厚的手掌挠了挠后脑勺,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顶着粗犷宽阔的身躯一脸羞涩腼腆的坐下。 这诡异且辣眼的一幕,厅中众人早就习以为常。 肖岩是纪宸吟麾下这一群老将领里边脾气最爆的,除了怕家中夫郎之外,也就只怕纪宸吟这个老师一样的上司了。 哦不,现在不止,还有一个纪凰应该也在其中。 最初肖岩对纪凰那可满满的都是恨铁不成钢,对自家元帅有这么个纨绔女儿感觉很是郁卒。 所以她以往每次见到纪凰,碍于身份又不能教训,只能冷哼一声避开走。 但是自从上一场两国大战后,肖岩对纪凰的态度就像恢复到了出厂设置,然后优化优化再优化,崇拜度简直隐隐快要追上纪宸吟了。 好了,话题扯回来。 众人用视线调侃完肖岩之后,又慢慢回到了开会的状态。 “肖岩将军虽然说的躁了些,但却不无道理。北霄一再出兵挑衅我西玖帝国,也该给她们些教训了!” 坐在苏桓旁边的一名将领站起身开口,那满满的书卷气息一点都不像是领军的将领,倒更像是儒雅军师。 但是千万别看人家外表瘦弱,扛刀砍人的时候,那力道可丝毫不输于满身肌肉的肖岩。 “凰王殿下,末将觉得孙泽将军言之有理。” 苏桓紧跟着站起身开口,字里行间满是请求出战的意思。 有了三位将军的开头之后,不少将军也紧跟着附议。纪宸吟看着她们热血沸腾的神态,揉揉眉心望向纪凰。 一时间,满厅人也跟着她一起望向纪凰。 纪凰微微蹙眉,视线从战地沙盘上收回来,对上纪宸吟的目光开口问道: “孩儿觉得几位将军的提议尚可,母王的意思呢?” 纪宸吟闻言点点头,开口道: “确实可行,那便攻吧!” 一直僵下去也不是办法。 话落瞬间,满厅先后响起来了长短不一的呼气声,明显是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时间里,纪宸吟、纪凰和众多将军围在沙盘边,热火朝天的议论着该怎样打这场仗。 人头攒动议论争辩,混杂其中那双窥视的眼睛让人难以发觉。 …… 几天后,西玖整兵压向北霄,又一轮战争即将开始。 …… 北霄帝国,樊城。 “单公子!西玖要出兵了!” 收到消息的严洛光匆忙跑进单倾颜的院子,说完之后气喘吁吁的抬头,却被眼前的一幕震慑到了。 原本空旷的院子里,密密麻麻的一群人不知道从何而来,神色死寂的整齐站立,就像……就像一群死尸! 而且这其中……甚至……有不少面容是她见过的! 原来皇宫中失踪的那些人……还有帝都附近城池里失踪的那些人……竟然…… 单倾颜一袭暗红长袍,腰间配带的长鞭隐隐散发着血腥味,让严洛光身躯一抖。 只见他缓缓露出笑容,白皙的面容凸显出染血般的红唇,朝着愣住的严洛光开口道: “慌什么?本主早已安排好了。今日,就是西玖大军惨败之时!” …… 西玖帝国,柑城。 城郊,破晓军驻营里,被留下的一大帮子人大眼瞪小眼,最终都一起盯上纪凰。 “主子,我们不是攻城主力吗?为啥还不出发?” 雨弦把弯刀擦的反光,疑惑不解的望向躺在地上叼着根草的纪凰。 她的刀都快擦掉层皮了,主子还不出发是在搞什么鬼?还有,风鸣风啸那俩货呢,咋都不见了? “谁说我们是要攻城了?” 纪凰猛地坐起身,把嘴里的草吐到一边,两腿一蹬站起来拍拍袍子,随后下令道: “出发吧,去追母王的队伍。” 蛤? 什么? “走吧,路上说。” 纪凰说完就直接一扬缰绳,战马踢踏着四肢奔驰远去。 众人有点摸不着头脑,却还是迅速拿好武器翻身上马,跟着纪凰朝另一条小道涌去。 …… 两国交界的广阔平地上,西玖突如其来的进攻不仅没有打北霄个措手不及,反而被北霄压着打。 那些原本准备伏击北霄军队的西玖将士反倒被北霄军队伏击了,心里一惊的同时也感觉有些不对。 还不等她们多想,敌人的大刀就已经砍了下来,逼迫她们正面迎敌。 柑城城楼上纵观全局的风啸看看一旁的沙漏,上层的沙透过细小的孔一点点流逝沉底。 等到最后一小捧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落到下层的时候,风啸对着一旁的段冲吩咐道: “鸣鼓,收兵!” “啊?!” 段冲懵了,不是说要拿下北霄樊城的吗?现在鸣鼓收兵是干什么? 虽然心里满满的都是疑问,但一当她看到风啸那不容置喙的眼神后,什么疑惑都吞进了肚子里,麻溜的让人敲鼓去了。 沉重的鼓声一波接一波的响起,声音不断扩散,震荡在这片战场上空。 分散在战场各个区域与敌军对战的西玖将领听到鼓声后都愣了,心里很想要继续作战,但无奈军令如山,只能撤兵回城。 …… 北霄阵营里,城墙上远观的严洛光看到西玖撤兵后心情大好。一边骂着西玖将士都是些龟孙女,一边寻找着帮助北霄战胜西玖的单倾颜。 …… 与此同时,通往北霄樊城的一条小道上,正在上演紧张而又刺激的一幕。 听到收兵的鼓声之后,由纪宸吟领队准备穿过小道袭城的队伍也停了下来,心思各异的准备撤回柑城。 就在纪宸吟下令“撤退”之后,队伍中异变突起。 由胡天统率的一支五千人的队伍突然倒戈相向,阻拦了整个队伍撤退的道路。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剩下的士兵众脸懵逼。 妈耶……大场面…… “胡天!你这是干什么?!” 苏桓仿佛猜到了什么一般,握紧手里的长枪直指胡天,大有准备出手的架势。 对面的胡天可能是因为平时一直被苏桓和纪宸吟压着,压出了一种骨子里的畏惧,此刻面对苏桓的质问时竟然有几分畏缩。 或许是感觉到自己这下意识的怂态,胡天略微有些恼羞成怒,拔剑指向苏桓,朝她统率的士兵下令道: “拦住她们!” 胡天身后的士兵愣了愣,随后牙一咬心一狠冲了上去。 将军已经许诺过,若助北霄胜了此仗,一旦二皇女登基为皇,她们的下半辈子就封官拜爵飞黄腾达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做了,就一定要做得彻底! “大胆逆贼!不自量力!” 苏桓冷喝一声,提枪冲了上去,直取胡天首级。 胡天身后的两名小将领冲上前挡在胡天面前,和苏桓斗在一起。胡天见状也冲了上去,显然的三打一。 跟随纪宸吟、苏桓两人前来的西玖士兵万万没想到,没和敌军打起来,反倒和自己人先反目了,一时间又惊又怒,下手对战的时候更狠了。 叛徒,该死! 一顿厮杀下来,胡天那边也只有五千人,人数上就比纪宸吟这边少了一两千。 再加上她那边的士兵本就有些心虚内疚,而纪宸吟这边的士兵怒火中烧,刀剑之中高下立见。 纪宸吟冲上前去,一剑将胡天掀翻在地,把被三人围攻的苏桓扯了出来。 “撤!” 苏桓得了空隙立刻上马,听到纪宸吟的命令后正准备领兵冲回去,却被四周突然窜出来的黑衣人围住了。 “郡侯!快拿下她们!” 胡天看到来人之后满脸打了鸡血一样的欣喜,从地上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 然而还不等她站稳,一支短箭破空袭来,直直的射穿了她的膝盖,毫不留情的把她钉在了地上。 “啊!!!” 胡天坐在地上一声惨嚎,双手颤颤巍巍的抚上膝盖,在碰到箭矢的瞬间缩回了手,不敢动弹。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西玖的众多将士都愣住了,更别说刚刚才赶到站稳的单倾颜。 “所有将士,聚拢避开!” 纪宸吟高声下令,麾下那些全程懵圈的将士不明所以的聚拢,跟着她退到道路一边。 地面颤动感越来越强,从轻微到剧烈。一队人马踏着风呼啸而来,完全连开场白都没有,看到人就动手,一动手就直接索命! 横冲直撞,杀戮铺道! 这赶来的一群杀器完全就像被放进羊群的狼,还是那种被禁锢了许久的狼,疯狂的想要用獠牙收割生命。 至于那些战场上的礼仪规矩? 哈哈! 别给咱们破晓军整那些破说法!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成为主子手上最锋利的刀,粉碎面前一切阻碍! 主子教过——挥剑拔刀就是我们的礼仪!一击毙命就是我们的规矩! …… 咕咚……咕咚…… 战场外,小路边,众将士哭地喊天。 饶是早已对纪凰的实力有几分猜测的纪宸吟,此刻都呆住了。 以苏桓为首的众人无法控制自己咽口水的动作,内心简直崩溃抑郁到了极致,流下了弱小无助且委屈的泪水。 敲你马! 你们都这样了,为啥还要让我们来边关?! 独自当最强王者不好吗?为什么要带上我们这些炮灰青铜? 真的!她们觉得别说是攻陷城池了,要是以后谁说破晓军攻陷了一座帝国,她们也真的敢信! 真是哭了,哭晕在战场上。 此刻的她们都沉浸在破晓军带来的又一场近距离震撼中,体内的热血沸腾汹涌,却没注意到她们身后缓缓逼近的黑衣人。 …… 混战圈里,解决了叛军的破晓军冲向黑衣人队伍后却慢慢开始发觉不对。 刚刚明明被她们抹了脖子的人却再次出现在她们面前,这诡异的感觉让她们有几分后背发凉。 雨弦一路杀到纪凰附近,挥刀砍下最近的黑衣人的手臂。 黑衣人被打得后退几步,然后在雨弦震惊不已的注视下,那条被砍下手臂的断肢就那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来了?! “卧了个槽!主子!这些人有古怪!” 雨弦大喊一声,避开黑衣人的攻击闪到纪凰身旁。 正在僵战的一万破晓成员也立马朝着纪凰的方向围过来,形成一个易攻易守的圆阵。 纪凰一刀劈下,和她僵战了数十次的黑衣人终于彻底断了气息。 雨弦挥剑把黑衣人翻了个身,挑开她的面罩,一张发秃齿豁?的脸吓得离的最近的几人汗毛倒竖。 卧了个槽! 什么情况?! 这是些什么东西啊?! 纪凰凤眸里早已掀起惊涛骇浪,但面上却还是不显分毫,朝着其余人下令道: “尽量攻击头部和脊椎!” 这些人身体里一定有什么东西在作妖,加快了恢复速度,也加快了衰老速度。 她刚刚在那个人身上试了一下,四肢的恢复速度远快于脑部和脊椎。而且四肢在恢复期间仍然可以照常进行攻击,大脑和脊椎恢复时攻击速度却缓下不少。 这些人身上的东西应该不只是控制血肉器官,更多的是通过控制神经系统来控制躯体。大脑和脊椎分布着中枢神经系统,所以恢复比较慢,影响力比较大。 纪凰此刻就如同她们的精神支柱,得到纪凰命令的破晓成员立马甩开了心里的诡异感觉,恢复到最初的心态,继续攻了上去。 第155章 僵持,情势堪忧 一旁,围观到有些不好意思的西玖众将士一阵脸红尴尬。苏桓看了看战斗圈里那些诡异到不像人的人,开口朝纪宸吟问道: “凰王殿下,我们真的不需要上去帮忙吗?” 虽然也帮不了什么,但好歹比站着看好一点吧。 后一句话苏桓只默默在心里哔哔了一下,并没有说出来,以免打击到身后这些将士幼小的心灵。 纪宸吟摇摇头,开口道: “破晓军杀到眼红时除了内部成员之外谁都不认,我们上去不但帮不了忙,反而会成为她们的约束,增添她们的负担。” 要是她们现在上去,破晓军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把她们当成敌人砍。 刀都挥起来了,落下伤了友军,收回去影响自己,怎么看都是不划算,所以她们干脆就不要上去添乱了。 纪宸吟正说着,突然眼神一冷,挥手把苏桓推开。推开苏桓后,她也借力朝着苏桓的反方向退开。 在她们两人退开的下一瞬,一道光直直的砍了下来,泥土上都被砍出了一条几厘米深的长痕。 随后,一个接一个的黑衣人闯进西玖将士里面大肆屠杀。面对这些砍也砍不死杀也杀不灭的诡异人种,西玖将士们感觉一阵寒气窜上头顶,自己头盖骨都要冷到结冰了。 “砍头部!还有脊椎!” 苏桓大声开口,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对着面前的黑衣人砍下去。 虽然砍中了头部,但黑衣人的复原速度在她眼中也依旧很快。还不等她喘口气缓一缓,被她爆头的黑衣人就已经慢慢站起来,继续朝她攻过来了。 苏桓连忙朝一旁跑开,才堪堪避过这一击。 刚刚远观的时候看到破晓成员杀得那么利落,虽然黑衣人棘手,但她们还是跟切萝卜似的。 可真正像现在这样轮到她的时候……敲你马! 苏桓看着砍下来的刀连忙再次避开,心里满是凝重。 这才一个黑衣人就让她自顾不暇,一旁队伍里还有那么多,真是要命! 幸好刚刚凰王殿下没让她们上去帮忙,她们这水平要是上去了,那哪是帮忙啊?完全就是坑队友送人头的!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她和破晓军的普通成员之间究竟差了多少,她一个行兵打仗十几年的三品将军,真刀真枪干起来的时候还不如破晓军里一个小士兵! …… 单倾颜握紧腰间的长鞭后退一步,在他身后的黑衣人立刻涌上前,将他团团护住。 包围圈里的单倾颜定定的盯着纪凰,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杀意。杀意之下,深埋的还有他不愿承认的忌惮。 别说是他了,恐怕就连培养出不死蛊和不死人的母亲都不知道不死人的这个缺点吧? 纪凰不过是个第一次和不死人打交道的女孩,不怕不惧也就算了,竟然还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试验出了不死人的缺点! 若不除掉她,其必将成为心腹大患! 被单倾颜这样满含杀意的眼神盯着,纪凰才突然略带懊恼的记起来,她常教风啸风鸣她们的那句话是什么?——擒贼先擒王啊! 只见纪凰运功闪动,一连串的残影让黑衣人胡乱砍了一通后一无所获,眼睁睁的看着纪凰朝单倾颜的方向快速冲过去。 纪凰提刀一路砍了过去,基本上都是刀刀爆头,满身的血腥味杀到了单倾颜面前。 单倾颜看到纪凰的刀毫不犹豫的朝自己劈了下来,连忙伸手扯过一旁的一名黑衣人挡在面前,趁此机会后退几步,抽出腰间的长鞭。 纪凰刀下的黑衣人脑袋被一刀劈中,身体轰然倒地。 然而紧接着,她的脑袋就当着纪凰的面开始快速愈合。随着身体机能的恢复,黑衣人面罩外露出的眼睛周围添了几道明显的皱纹。 “操!” 此刻,饶是一向淡定的纪凰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敲他马! 这是个什么骚外挂?!!! 一旁,听到纪凰爆粗口的破晓成员一脸喟叹,杀敌之余朝着纪凰投去“主子原来你也能这么糙野狂放”的眼神,然后集体把内心的小本本翻出来: 「二月二十三日,天气冷。与不明生物对战途中,主子气势轩昂的爆发出一字诳语——操! 仅此一字,充分表达出此刻主子内心哔了狗一样的烦躁郁闷忧愁无语……」 嗯,记下来记下来,回了曼城要演讲的。 …… 此刻,和扑上来的几名黑衣人僵战的纪凰丝毫不知道她那些二货下属还在仔细分析她刚刚那一句粗口。 可能是单倾颜下达了什么命令,好像越来越多的黑衣人在朝着她扑过来。 纪凰眼神一凛,握紧刀柄横空一斩,直接将挡在面前的黑衣人从中间给劈开了。 这极其血腥的一幕,看得一旁的单倾颜瞳孔一缩,不自觉的握紧长鞭后退了两步。 纪凰甩开缠着她的黑衣人,随后攻向单倾颜。 一个个瓷瓶朝她飞来,随后被一根长鞭打的粉碎,毒粉和碎瓷片一起洒落在她周围。 纪凰不紧不慢的打开袖子里的小药包,拿出一颗药丸咽下去。 知道对手是单倾颜的时候,她就准备了一系列的解毒药,否则对上这么个玩毒的好手,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也幸好单倾颜虽然毒术了得,但终究武术功底不够。毒药对纪凰无用之后,他那长鞭就更加鸡肋,分分钟被纪凰夺去甩在一旁。 单倾颜被逼到步步后退,却在纪凰的刀逼到面前时妖娆一笑,后退一步闪开,躲在两个黑衣人的保护下对纪凰开口道: “邪王殿下,本主劝你回头看一下哟!” 纪凰蹙眉,避开一旁袭来的黑衣人,顺道回头看了一眼。 然而这一眼,她就恰好看到了被黑衣人围攻的纪宸吟和苏桓。不少破晓成员看到了想要上前帮助,却被黑衣人拖得死死的。 纪宸吟和苏桓带来的将士已经死伤大半,再这么耗下去,这两人性命堪忧。 纪凰神色凝重,看了看再次被黑衣人保护起来的单倾颜,果断飞身去了纪宸吟那边。 单倾颜见此笑容愈发妖娆,视线转到战场上,一副看好戏的姿态,朝着小路边走去。 …… 一番苦战下来,破晓军在黑衣人的包围圈中也有点撑不住了,再次聚在一起围成圆阵,不断变换最外层的攻击成员,给伤员和疲累成员制造一丝喘气的机会。 破晓军聚集在一起,迅速找到包围圈里黑衣人最少的地方,一起朝着薄弱点攻去。 而被围攻的纪宸吟和苏桓,反击的动作一点点慢下来。身上被划开了不少伤口,体力已经濒临极限。 “小心后面!” 纪宸吟转头大喝一声,朝着苏桓的方向跑去,一把将她推开。 然而就是这一下,原本朝苏桓心口刺去的剑却刺中了纪宸吟的左肩。 血,喷涌而出。 “母王!” “王爷!” 纪凰将轻功运转到极致,朝着纪宸吟的方向掠过去。 苏桓看着纪宸吟的伤口,浑浊的眼里尽是愧疚与感动。然而,这并不能阻止敌人的进攻。 刚刚围攻她们的黑衣人再次涌了上来,苏恒扶着纪宸吟杀红了眼。但再强的爆发力,终是难以敌过众多黑衣人的复原能力。 苏桓渐渐意识涣散,看到朝着边赶来的纪凰,猛地用尽最后一把力,将纪宸吟推了过去。 在纪凰伸手扶住纪宸吟的瞬间,苏桓嘴角挂着一抹安心的笑,沉沉的砸在地上昏死过去。 又一阵马蹄声极速接近,和刚才一样,战马上的一群人下来后没有任何开场白,看到包围圈里许多重伤的破晓成员后提刀就是干!甚至比刚刚雨弦她们杀得更猛! 操! 老子破晓的人是你们能欺负的?! 老子屠生的人是你们能欺负的?! 老子曼城的人是你们能欺负的?! 以风鸣、风啸为首赶来支援的破晓军朝着黑衣人包围圈一阵疯狂砍杀,哪怕不知道该砍哪,也还是彻彻底底砍死了不少黑衣人。 里应外合的默契配合下,黑衣人的包围圈渐渐溃散,崩塌。 终于撑到队友来救援的不少破晓成员直接昏死过去,被赶来的破晓成员简单包扎后连忙抬走,在前前后后几圈人的保护下直奔柑城驻地。 剩下的还能战斗的破晓成员一边和黑衣人僵持,一边慢慢涌向纪凰身边。 而此刻的纪凰为纪宸吟简单包扎伤口之后,神色仿佛笼上一层寒冰,声音冷冽道: “单倾颜,你究竟想怎样?” 被点名的单倾颜看了看少了一半的黑衣人,脸瞬间也黑了一半,但还是压下不爽一脸媚笑的开口道: “邪王殿下杀了人家这么多下属,还想要人家的命,人家当然要找个盾牌挡挡咯!” 单倾颜说着,手上的匕首也紧贴苏桓的脖子。 纪凰脸色一沉,把受伤昏迷的纪宸吟交给风啸,朝着单倾颜开口道: “放了苏桓,本王放你走。” 风啸立刻上前扶着纪宸吟,带上一千破晓成员之后,追着前面离开的伤员赶回柑城。 单倾颜看着纪宸吟被带走,自己这边又损失重大,心里虽然气得牙痒,但还是继续笑着朝纪凰开口道: “本主若是交了人,最后能不能活着离开还不是在你邪王殿下一念之间?这么亏本的生意,本主可不傻。” 说着,单倾颜手里的匕首更加贴近苏桓的脖子,甚至能隐隐看到一丝红色。 第156章 中招,苏桓被擒 纪凰看看脖子已经开始渗出血珠的苏桓,再看看笑得妩媚的单倾颜,随后跟着妖冶一笑。 周身浓厚的杀气在这一瞬间毫不掩饰的暴发迸裂,盘旋在这片血腥味刺鼻的天空,压得人透不过气。 “单倾颜,你现在没有资格和本王谈条件。” 纪凰此刻冷冽的语气仿佛就像天山上终年不化寒冰,那是冻结血液锥如骨髓的冷。 “要么放人,要么……死!” 一个死字压下来,连原本以为人质在手性命无忧的单倾颜都惊了一瞬。 随后他慢慢回过神来,收敛了几分笑意,朝着纪凰开口问道: “邪王殿下这是不想要苏桓将军的性命了吗?啧啧啧……可怜苏桓将军一心还护着凰王殿下呢!没想到啊,邪王殿下竟如此随意的就将她当做弃子了。” 听到单倾颜的话,一旁的风鸣猛地握剑,杀意浓烈。聚集在纪凰身后的破晓军气势陡然上升,大有再杀一场的架势。 侮辱主子,该死! 纪凰笑容妖冶,藏着一股说不清的危险,朝着单倾颜缓缓启唇道: “没关系,相信黄泉路上有单门主作伴,苏桓将军不会怨怪本王的。” 以单倾颜此人的性子,哪怕她放他走了,他也绝不会老实将苏桓交给她。 与其如此,倒不如一命抵一命,让他为苏桓陪葬! 或许是看出了纪凰眼底深埋的狠厉,单倾颜慢慢把态度放软了些,也不敢再拿着匕首在苏桓脖子上紧压着了。 “邪王殿下这话多伤和气,真是在让本主为难啊!不如这样,本主依了你就是,先放苏桓,你再放本主离开,如何?” 纪凰眯了眯眼,思考着这话里的可信度。 毕竟苏桓赤胆忠心,和她家母王交情匪浅,又是表姐夫苏品映的亲生母亲,不管怎样,只要有一线机会,她都是该救的。 “嗯。” 得到纪凰这一声答复后,单倾颜再次妩媚一笑,伸手扶着昏迷不醒的苏桓朝纪凰的方向递去。 纪凰虽对单倾颜的举动有些怀疑,但终究还是对苏桓的担忧占了上风,伸手准备去接过单倾颜扶着的苏桓。 然而就在纪凰伸手碰到苏桓的一瞬间,单倾颜那看似平常的袖子里却突然窜出来一条只有婴儿小指般粗细的蛇,一口咬在纪凰的手背上。 “嘶!” 纪凰反射性的松了手,单倾颜立刻拖着苏桓后退。一群黑衣人也顺势涌上,把他当在后面。 眼看着单倾颜快速策马离去,风鸣眼冒火光,正准备追上去的时候却被纪凰一把拉住。 纪凰看了看手背上两个已经变得漆黑、甚至还开始散发腥臭味的小圆点,动作淡然的从袖子里拿出小药包,一包又一包的药粉撒上去,有时甚至可以听到药粉在伤口里和毒血互相腐蚀的声音。 风鸣在一旁看着心里一抽,又气又急。 她知道主子为什么不让她去,单倾颜那诡异多端的毒术,连主子此刻都中了招。要是她追上去了,说不定等会儿连尸体都找不着。 纪凰撒完药粉之后伸出右手按上左肩,驱动内力渗入血肉经脉,一点一点把扩散的毒血逼出去。 滴答……滴答…… 浓稠的黑血顺着她左手上蛇牙咬出的两个洞流出,一滴一滴滴落在地,最后涌出的血慢慢从乌黑变成正常的鲜红。 风鸣拿出帕子擦拭掉纪凰手背上的血迹,擦完之后纪凰直接一伸手打落了她手里的帕子。风鸣有些不解的看向纪凰,随后顺着纪凰的目光低头看。 只见刚刚纪凰滴过血的草地上,只要是黑血流过的地方,周围花草都在慢慢枯萎。这一小片土地,瞬间生动的诠释了什么叫寸草不生。 “回军营!” 既然单倾颜没有直接杀了苏桓,那就一定是带回去另有谋算。苏桓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出事,救人的事还是回去之后从长再议。 纪凰扫了一眼小路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脸色惨白晕死过去的胡天,毫不客气的提着她的衣领,把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短箭射穿膝盖钉在泥土里,本来稍一动弹就疼得胡天要死要活的,更别说此刻被纪凰这么直接扯了起来。 钉在泥土里的短箭被这么扯动,在泥土和胡天的膝盖骨里不断摩擦。这一阵不停歇的锥心刺骨之痛,直接把晕过去的胡天给疼清醒了。 纪凰笑着把胡天随手抛给风鸣,嘴角那妖冶的弧度,直接把刚刚醒来的胡天给吓晕过去。 风鸣冷笑一声,抛垃圾一样又把胡天抛到了破晓军里边。雷宏伸手一接,随后继续一抛。胡天就这么像个球一样,在破晓军里面被抛来抛去。 最后也不知道抛到了哪个大可怜蛋手里,见身后没人,只好磨磨唧唧不情不愿的拎着胡天回了军营。 …… 西玖帝国,柑城。 破晓军营里收到消息的所有后援成员都齐齐出动,有条不紊的清理伤口、上药、包扎。 虽然他们平时对那些二货队友很嫌弃非常嫌弃无比嫌弃,但此刻看到她们满身是血,心里还是疼的一抽一抽的。 风鸣回到驻地后立马开始统计,伤员名单里每多一个名字,她对北霄的恨意就多一分。 …… “哇呜呜呜!电霁你不要出事嗷!虽然你傻不拉几饭量大还经常说我长不高,但是没了你我欺负谁去嗷!” 走到帐篷前的风鸣还没进去,听到这话之后叫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个狗啃屎。 “雷禁别哭了,电霁只是失血过多昏迷过去了,还死不了。” 雨封剪掉绷带打个结,随后扯过被子轻轻盖在电霁身上。 话里虽然满不在乎,但碰的时候却一点大动作都不敢有,生怕把床上的高度伤残扯疼了扯伤了。 雷禁听了雨封的话之后抽抽噎噎,趴在电霁床边看着她惨白惨白的脸,不停嘟囔着: “电霁你要是再不醒我就吃你的鸡腿、吃你的板栗、吃你的灌汤包、在你脸上画乌龟、还拿你娶夫郎的钱去逛小倌馆……” 刚刚进帐篷的风鸣脚下再次一个踉跄,差点给雷禁这小鬼跪下了。 雨封狐疑的看了雷禁一眼,视线再扫过帐篷里的众多雌性生物,向来烟雨渺渺的双眸里浮上几分打量。 雷禁这么小,哪里会知道什么逛小倌馆?肯定是跟着这些为长不尊的货学坏了! 莫名为雷禁背锅的众人:……委屈嗷! 她们能说第一次进小倌馆就是被雷禁带进去的吗? 在雨封那莫名散发着凉嗖嗖冷意的注视下,风鸣不明所以的统计着这个帐篷里的伤员名单,然后脚底抹油一样的遛了。 丝毫不知自己引起了一番未成年儿童教育问题的雷禁还依旧趴在电霁床边,嘟着嘴不停小声哔哔,像个小蜜蜂一样在电霁耳边嗡嗡嗡。 “……雷禁……不许拿我的……私房钱……” 伤到迷迷糊糊眼睛都睁不开的电霁攒够所有力气说出这句话,然后真的是彻彻底底的晕了过去。 听到这气若游丝的一句话,雷禁一滴泪珠就那么挂在眼角上,呆呆的盯着电霁。 三秒之后,猛然惨嚎: “我说了那么多你居然就只听到了私房钱嗷?!钱有我重要嗷?!” 猛然跳起来的雷禁咋咋呼呼,嘴里不停重复着“老子要去烧她钱谁都别想拦我”。 然而她刚刚站起来走了两步,就眼前一黑瘫软昏迷。 离她最近的雨封连忙伸手抱住她,随后瞪大双眼收回手,手上一片温热的猩红…… 其实,电霁是因为给雷禁挡了一刀才重伤的。 其实,雷禁是为了让电霁安心才守在这里咋咋呼呼的。 …… 离破晓军驻营不远处的总军营里,亲自给纪宸吟上药包扎的药圣子绑好绷带后松了口气,朝着一旁的纪凰道: “徒儿放心,你母王只是受伤失血,还有点疲累过度,躺一躺修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听到药圣子的话,纪凰有些沉默的点点头,心思却还在被抓走的苏桓身上。 毒圣子坐在纪凰身边,确认她体内蛇毒清除干净了之后才给她擦了点外伤药膏。不过她身上就那两个小伤口和一些小划伤,也省得再包扎了。 一向看习惯了纪凰痞里痞气的笑,突然看到这么沉默的她,药圣子和毒圣子突然还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两人对视一眼,正准备说些什么宽慰一下的时候,纪凰猛地抬头,蹙眉开口问道: “师傅,你们上次在单氏家族祖地,究竟看到了什么?能不能再说的更详细一点?” 直觉告诉她,单氏祖地里面的东西肯定也是单倾颜的手笔,说不定就和这次的那些黑衣人联系不小。 药圣子揪着眉头想了半天,没想出啥名堂来。 而毒圣子压根没什么好想的,他一进去就被毒晕了,真是人生中的一大污点,还被这老婆子看去了!哼! “哦!对了!” 药圣子一拍大腿,在纪凰期待的眼神中继续道: “不死蛊!单氏祖地里培育了一种蛊虫,叫不死蛊!” “不死蛊?!” 纪凰还没说话,帐外先传来了一阵惊呼。 月浮生牵着月浮屠走进来,看到药圣子和毒圣子都目露警惕,才回过神来连忙开口解释道: “晚辈并非有意偷听,只是晚辈前来探望凰王,走到帐外时刚好听到前辈刚刚那番话,才一时失态。” 关于不死蛊由于出现时间太短暂,所以俗世中人都不知道,甚至隐族里知道的也不是很多。 尤其是自从单氏家族被灭族之后,隐族内就再少有人提及了。 他只是小时候偶尔听到祖母谈起来一两次,后来又自己翻阅了不少族中长辈的手记,才对不死蛊和不死人稍微有些了解。 第157章 信息,就是双标 纪凰揉揉眉心,神色略微有些倦怠,淡笑着朝月浮生、月浮屠两人开口道: “表哥表弟,随便坐吧。” 听到纪凰的称呼之后,药圣子和毒圣子虽然有些吃惊于她这突然冒出来的表兄弟,但心里的警惕还是卸下不少。 “表妹看样子有些烦闷,是为不死蛊一事?” 月浮生坐在纪凰对面,端起茶杯抿了两口,见纪凰点点头之后才继续道: “关于不死蛊我倒是从族中长辈那里了解了一点,可能有些夸大或者有些省略,但还是先说与你听听吧。” “不死蛊是单氏家族的最后一任族主、也就是北霄督军单倾颜的母亲首个培育出来的,被种入不死蛊的人,称为不死人。” “不死人愈伤能力超出常人千倍万倍,甚至已经无法用人这个字来形容不死人。不死人就像单氏家族用人体铸造的武器,极端繁荣背后也隐藏着人性的泯灭。” “当时单氏族主试验完不死蛊之后,就用在了许多家奴和旁系族人身上,差遣她们去完成一些难度极高的任务。” “慢慢的,她发现了不死蛊越来越多强大之处,野心也随之膨胀,甚至想到不死蛊可以用来征服天下。” “单氏家族因为这样的野心,开始大批培育不死蛊,创造不死人,组建不死神兵。” “但每一件完成品的背后,必然埋着无数为之铺路的失败品,不死人亦是如此。” “不死蛊成活的概率很低,需要鲜活的人来喂养,尤其是身子最纯净少年男子,是喂养不死蛊的上佳容器。” “单氏家族因此大肆购买绑架处子之身的男子,只为给不死蛊提供脏器和鲜血,选取最后成活的蛊虫制造不死人。” “而不死人的制造过程也极为困难。不死蛊是食千百毒蛊而成的一种蛊,其习性可想而知。被种入不死蛊的人大都因为承受不了蛊毒的蚕食,而成为了不死蛊的食物。” “所以说,从养蛊到种蛊,一个制造成功的不死人,背后可能是堆积成山的残尸烂骸。” “也正因为打探到了这些消息,简氏、欧阳氏、月氏三族才联手而攻。三族合力倾覆了单氏家族,药杀了所有不死蛊和不死人,以免天下大乱。” “当初单氏家族覆灭后,欧阳家族的四张老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建议三族合力追杀所有单氏余孽。” “然而其余两族不忍心做这种灭人后代断人香火之事,便一念之仁就此作罢。估计两族长辈们也没想过,这一念之仁,便让不死人又有了面世的机会。” 月浮生末了喟叹一句,随后转向纪凰,神色严肃的开口道: “表妹,你能确定你今天见到的是不死人吗?此事事关重大,若是真有此事,恐怕我得禀报祖母。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暴露你的。” 纪凰苦笑一声,从月浮屠的小荷包里捻了块方糖放到嘴里,沉重的心情才被甜味驱散了些。 月浮屠噔的一下蹦到地上,抱紧装糖的小荷包,吭哧吭哧坐到离纪凰老远的位置。 纪凰哭笑不得的看他一样,随后收回实现,用手撑着脑袋,目光飘忽开口道: “我倒希望不是,但都一刀爆头了那些人还满血复活,我也很无奈的好吗?” 说到刚刚的那些人,纪凰一整反胃的感觉突然袭来,再次开口道: “对了,不死人的愈合能力是和衰老速度对等的是吗?我发现把她们砍成面如枯槁的老太太,她们就彻底没有恢复能力了。” 听了纪凰这话,月浮生也跟着苦笑一声,学着她无奈至极的语气开口道: “我也希望你遇到的不是,但听你这描述,十有八九就是不死人了。” “刚刚忘了,经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愈合能力是和衰老速度对等,这确实是不死人最大的特征。” “所以在欧阳家族没有研制出对抗不死蛊的药物之前,遇到不死蛊的人都只能和她们硬抗。要么把不死人彻底砍死,要么就只能被不死人耗死。” “以正常的人来算,不死人大概有以一敌百的能力,这绝对不是跟你夸大。” 纪凰听了更加郁卒,不雅的犯了个白眼,冲着月浮生有些咬牙切齿道: “我当然知道,今日一战,是破晓有史以来伤员最多的一次!” 月浮生也曾经远观过破晓军的战斗,对她们的实力还是很崇拜的。 现在听到纪凰说起伤员,他还以为是死伤惨重的那个意思,瞬间深情凝重,带着几分安慰开口道: “节哀。” 不远处破晓驻营里昏睡的伤员:……节……节哀? 纪凰也被月浮生的误解也逗笑了,连忙拦住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抢先开口道: “死倒是没死,就是伤的很重。哎!说到底,又是一笔巨额医药费啊!” 说到后面,纪凰话里虽然满是嫌弃,但却掩不住那深藏的庆幸与后怕。 战场之上英灵无数,但终究因为感情深浅,带来的感觉也不同。不管别人怎么说,自私也好冷血也罢,她纪凰就是这么一个双标的人。 若是普通将士为国捐躯,她必然是感动甚至感激。或许还会有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与伤怀,但终究与破晓军是不同的。 若是破晓成员有哪一个在战场上陨落,她绝对不会像面对众多战士那样心存感怀,而后在某些祭祀大典上略显怅然。 她或许会在某个雨天到她们墓前狠狠地哭一场,灌一坛酒,提一把刀,杀到敌人门口,告诉她们血债血偿。 这,应该就是差别吧。 纪凰向后仰头,闭上双眼。修长的手指抵在额头,向后穿插在微微飘扬的长发里。 黑夜前的的最后一缕橘红阳光透过帐篷的缝隙撒在她的侧脸上,投下斑驳阴影。 此刻的纪凰,就像游走在深渊边缘的魔魅,危险至极,诱惑至极。 “今天见到的的不死人大概有三千左右,破晓解决了半数,剩下还有一千多,终究是个隐患。” 帐篷内的几人看愣了神,都没有说话。直到纪凰再次开口,这几人才集体尴尬的发现竟然看她看痴了。 “与其说不死人是隐患,倒不如说单倾颜是隐患。恐怕只有解决了单倾颜,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了。” 月浮生揉着太阳穴,突然想起刚刚纪凰上一句话说的什么来着…… “三千?!不死人?!” 一向温润如玉的浮生公子头一次如此失态的叫喊,然而他此刻还沉浸在这个数字的震撼中,表情诡异的盯着纪凰。 “你知不知道,三千不死人,足以灭了西玖这二十万普通士兵?” 她居然带着破晓军干掉了一半!还又是只伤不亡的战绩!他这表妹是要上天么?! “我就是因为不知道,才只带了一万人马。要是破晓军集体出动,苏桓将军也不会被抓了。” 说到这里,纪凰一脸肾疼的扶额,随后叹了口气走出帐篷,准备去看看她那些一喝补药就鬼哭狼嚎的下属。 …… 帐篷内,清醒的四人一脸呆滞: 因为不知道……? 只带了一万人……? 这……这…… 你直接说破晓军当初那两万对十万的战绩有点不符实不就行了?! 你直接说其实一万破晓军就可以周旋二十万普通士兵不就行了?! 你直接说其实整支破晓军就能干翻北霄那二十万大军不就行了?! 拐什么弯抹什么角?! 这种装13的人,真是敲她马! 这么牛批的还有多少?!尽管来!来一个我……抱一个大腿! 哼!看我不抱紧你!蹬都蹬不掉的那个紧! …… 北霄帝国,樊城。 终于打了一场胜仗、还活捉了西玖一名大将军的的北霄将士士气大增,就连严洛光再面对单倾颜时,也不敢有那么多小心思了。 “吩咐下去,别让那什么苏桓死了,我还要等着西玖的战神王爷上钩呢!” 单倾颜面色不善的坐在位置上,说到‘战神王爷’四个字时,明显有着强忍的怒意。 区区一个苏桓,怎么值他那一千多个精品! 今日一战他原本是冲着纪宸吟去的,谁知不仅没有抓到纪宸吟,反而被纪凰搅了局,平白损失了他那么多心血! 不过纪凰被鬼殓咬了一口,应该没有那么容易解毒吧?他就暂且养着这个苏桓几日,若几日之后西玖那边还没动静的话,他可就没那么好的耐心了! 还有那个胡天,估摸着也早就是颗被察觉的废子了,否则纪凰的动向怎么和她给的战略书不一样?! 算了算了,索性那个废物也落不着好。 现在他只能指望着苏桓在纪凰心里能有点分量了,不然就这中年老女人的身躯,连给他养那些小宝贝都不配! 严洛光感觉到单倾颜的怒意后不明所以,却还是乖乖的让人把苏桓拖下去单独照看了。 打了胜仗还不开心,这隐世家族的公子,脾气还真是奇怪。 …… 是夜,西玖柑城里,破晓军驻地上空飞掠出几道身影,在黑暗的包裹下无声无息的划向北霄境内。 与此同时,柑城城主府里,一道玉骨风姿的身影轻手轻脚的从床上起来,衣衫都早已换得极为简便,穿上长靴后出了门。 “月宗、月缆,你们保护好小公子!” 空无一人的门外,只有男子刻意压低的温润声音。若是换了旁人见到这一幕,怕是要以为好好的一位公子就这么疯了。 “是!” 同样压低的回答不知道从哪响起,男子此刻也没时间管那么多,得到答复之后就迈步离开了。 …… 第158章 救人,战神死讯 北霄帝国,樊城。 一道道身影落在城墙外,为首的女子凤眸冷冽,可不正是单倾颜觉得会修养一段日子的纪凰吗? 没错,正因为一战刚刚结束,没人会猜到西玖敢当晚就来救人,所以纪凰才选了这个时候。 今日两军伤亡都不小,正是齐齐休整的时候。若此时都没能救出苏桓,那日后救人更是难上加难。 所以,今晚一定要尽最大可能,把苏桓从北霄截回来! 开始只是潜入城池,对纪凰、风啸几人来说自然没有难度。但到了单倾颜居住的城主府之后,才是真正的考验她们的隐匿术。 “电刺,你们八人在城主府外接应,只要接到苏桓,不论如何立即返回柑城,明白?” 电刺几人一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声,却还是无法违抗纪凰的命令,点了点头守在城主府外。 以电刺为首的八名屠生精英成员乖乖守在墙角,看着她们主子只带着她们首领进了府,心里委屈巴巴,却也更加坚定了要继续变强的信念。 不死人的洞察力简直接近蛇类,稍微有一点异动都能察觉。以她们的隐匿能力,若是进去了可能稍有不慎就被活逮,倒时候反而成了主子的拖累。 高墙里面,已经潜入的纪凰朝着风啸比了个手势,随后两人立即散开,朝着相反的方向扫荡这座府邸。 …… 与此同时,流经樊城、柑城的水运官道上,一艘丝毫引不起过多注意的渔船在漆黑的夜色里缓慢移动。 在官道上漂流了一会儿,渔船开始一点点脱离运河方向,调转船头划向距樊城百里不到的山谷河流里。 “差不多了,月弓,就在这儿等吧。” 简单的船舱里,衣着简便的男子披着斗篷走了出来,仰头望向看不到顶的山谷上方,张嘴自顾自的呢喃道: “表妹啊表妹,表哥希望自己这是白跑了一趟……” …… 樊城,城主府。 原本宁静的府邸接连亮起火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城主府。喧闹嘈杂的叫喊声惊醒漆黑的夜空,整个城主府突然一片森严戒备。 在一波又一波北霄将士和不死人的搜查下,一处破落小院的假山后边,四个人神色凝重,静待时机。 又一队巡查队伍从院外走过,纪凰唇角勾起,拉紧一旁面色青紫的中年女子,沉声朝风啸道: “不论接下来我发生什么,你们回去后一切按原计划进行。若战况有变,你再和风鸣酌情处理,明白?” 风啸脸色凝重,看了看现在的处境后,还是朝着纪凰点了点头。 纪凰见此不再多说,扯着手上的中年女子运功逃了出去。 风啸蹲在假山后,看着纪凰消失在黑夜中的背影,再看看自己身旁伤痕累累始终昏迷的苏桓,袖子里的拳头攥得发白。 突然,外面井然有序的巡查队伍爆发出一整凌乱的奔跑声,齐齐朝着一个方向涌去。 感觉到四周的人散去许多,风啸立刻扶上昏迷不醒的苏桓,朝着城主府外电刺一行人接应的地方赶去。 …… 樊城外,一艘渔船被绑在岸边的树木上。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里,由远及近的声音愈发明显。 “大公子,来了。” 沉稳的女声在谷底河边响起,一旁听到动静的男子坐在河边的大石头上,仰头看着一层层的藤蔓网,轻轻感叹了一句: “果然,表妹就是表妹,什么都想到了最周全。” 月浮生叹了口气,再次抬头看向完全看不见顶的山谷,朝一旁的女子开口问道: “月弓,你觉得要是我从上边跳下来会怎样?” “死路一条。” 旁边静静站着的女子冷冷答道,毫无波动的声线印证了这句话的真实性。 月浮生听到这话后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眼角抽了抽,但一想到月弓的性子也就释怀了,继续问道: “若换成你呢?” “非死即残。” 月弓毫不迟疑的回答没有半点作假,自知且不矫作。 月浮生沉默了,抿紧唇继续仰头,似乎能看到一点点火星。 …… 而月浮生费力想要看到的山谷上方,此刻确实一片火光。黑压压的人群举着火把靠近,已经退到山谷边缘的女子猛然止步。 人群里突然推搡起来,避让开一条路。红衣男子媚笑着走出来,看着被逼到绝境的女子开口道: “邪王殿下可小心些,这要是一不小心摔下去了,本主当真是会心疼的。” 嘴上虽说着心疼,可眼里的杀意却没有半点掩饰。 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还能截了死牢?!连不死人都没察觉到她的动作,真是该死! 纪凰手里拎着头发披散的中年女子,朝着单倾颜嗤笑一声,随后看了眼无底深谷,勾着唇继续后退。 单倾颜眼神一凛,连忙开口道: “拦住她!” 但周围那些人的速度怎么可能快过纪凰?瞬息之间,两道身影直直朝着谷底坠落,快到让人来不及反应。 “哈哈!纪凰死了!什么狗屁战神,不堪一击!” 闻声赶来的严洛光就只看到了纪凰坠下去的一幕,忍不住放声大笑,整张脸上尽是小人得志的猖狂。 纪凰死了,只要拿下了西玖,她就是这天下新的战神! 然而一旁的单倾颜想的却没那么简单,半喜半忧的命人搭索梯下谷,一副看到尸体才能彻底放心的架势。 毕竟虽然和纪凰交手这么多次了,他并不觉得纪凰是一个会轻易冲动到不计后果的人。 “这处山谷奇高,摔下去必然死路一条。就算不死,摔个半死不活的,也只能喂野兽了!” 严洛光心情大好,所以只是说了一句后便离开了,并没有阻拦单倾颜派人下谷。 她要尽快整兵攻打西玖,哈哈哈哈! …… 谷底,快速坠落的纪凰从腰间拔出匕首,狠狠地插进山峰的岩石里。匕首在岩石里擦出一阵火花,最后寿终正寝,断了。 匕首断掉后,原本稍微减速的纪凰再次加速下坠,这即将摔成肉泥的速度完全激发了她的求生欲,不断运功把自己从底下往上拖。 若是换了旁人,此刻早已经在谷底瘫尸了,而纪凰却还依旧在空中挣扎着。 一旁觅食飞过的猫头鹰:……恨不得把翅膀借给她就好。 内力疯狂运转,正当纪凰速度再次开始减缓的时候,身体贴上了一张藤蔓大网。随后一张张藤蔓网层层累积,速度一减再减。 “砰!” 肉体终于坠地的声音惊到了一旁的月浮生,他连忙从石头上站起来,小跑到藤蔓床边,伸出食指探着纪凰的鼻息。 “呼!还好,还是活的。” 感觉身体高度疲惫的纪凰犯了个白眼,一挥手拍开鼻子下边的爪子,龇牙咧嘴的站起身,忍着各种酸痛开口道: “多谢表哥了,回头请你吃鸡腿。” 说着,纪凰一伸手探了探旁边中年女子的脉象,确定没死透之后蹙了蹙眉,准备再次拎着中年女子跑路。 “月弓。” 听到月浮生开口后,一旁的月弓立刻上前,伸手接过了纪凰手里的中年女子,反手就扛在肩上。 纪凰从来不是个逞能的人,道了谢之后立马走向小渔船,边走边开口道: “单倾颜性子敏锐,不看到尸体不会罢休。若他发现我没死,必然封锁樊城所有出口,到时候就难走了。” 月浮生点点头,立刻加快脚步,一行四人麻溜的上船,解开绳子后顺着来时的方向回到管道。 纪凰坐在船头,将右手拇指和食指放在唇边,尖锐的哨声划破黑夜。 “表妹,你在干嘛?” “练习召唤术。” …… 然而事实证明,纪凰和月浮生还是低估了不死人的愈合能力和单倾颜想要纪凰死的迫切心情。 山谷上方,看着索梯迟迟延伸不到谷底的单倾颜脸色僵硬,直接伸手把最近的不死人给推了下去。 摔得粉身碎骨的不死人不到一盏茶时间就满血复活,在谷底找了一圈都没找到纪凰的尸体,反而看到了堆积的藤蔓。 收到消息的单倾颜砸了一室桌椅,立即下令封锁樊城,却没有阻拦严洛光对外宣告纪凰坠崖身死的消息。 他就不信纪凰能在樊城里一直藏着! 只要传出纪凰已死的消息,再在西玖兵心大乱时趁势而攻,他就不信她还能沉得住气! 只要她在樊城现身,便是她的死期! 哪怕出动所有不死人,也一定要先斩除了纪凰这个祸患! …… 西玖帝国,柑城。 翌日,接连醒来的纪宸吟和苏桓从破晓成员嘴里知道昨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之后,陷入了深深地自责与悲痛。 尤其是当敌军那边传来纪凰的死讯时,纪宸吟周身那浓烈的血腥之气让人心慌。 苏桓更是心中愧疚的无法言表,扑通一声直挺挺的在纪宸吟面前跪下,也不管身上的伤口是不是扯裂了,沙哑着声音开口道: “末将连累了邪王殿下,无颜再面见凰王殿下!请凰王殿下下令准许,末将这就领兵杀进樊城,拼了这条命也要杀了北霄那个毒夫!” 她昨天把纪宸吟推向纪凰之后,就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可今天一醒来发现自己在西玖军营,四周的人凝重的神色让她心里比死还难受。 纪宸吟眼底一片阴郁,动作缓慢的抬头,把视线放在了苏桓身上,一字一句艰难道: “邪王殿下千辛万苦救回来你这条命,就是给你这么糟蹋的吗?!” 苏桓什么都不知道,她又何错之有? 错就错在北霄的贪心!错在错在胡天的反叛! 错就错在身为母亲的她却无能保护孩子! “下去休息吧!好生养伤,随时备战。” 纪宸吟闭上眼,不想再说。 帐篷里的其余人面色凝重,拖着跪地不起的苏桓一起出去。 现在说什么都是无用,凰王殿下的心里只会更加难受。 …… 破晓军驻营,风鸣的脸色比北霄的天气还冷,握紧的拳头不知道该轰向哪里,最后一拳打在桌上。 木桌崩裂残屑四散,一旁的风啸看她一眼,缓缓开口道: “主子一定自有安排,我们按计划行事。” 主子绝对不会就那么容易死掉的,绝对不会! 帐篷外,不停有破晓成员请求杀进樊城,就连重伤的伤员都挣扎着想要下床,想要去一趟樊城。 至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样不守纪律的混乱情况第一次出现在破晓屠生里,甚至不少性子急的令主堂主都在其中,让风鸣风啸无可奈何,只能搬出了纪凰交代的话。 她们两人跟随纪凰最久,心里又何尝不难过? 只是不管怎样,她们应该相信主子的,相信主子的能力,相信主子的担当。 主子,向来不是一个冲动无知的人,也向来不会抛下亲人伙伴、不会抛下……主君。 …… 北霄帝国,樊城。 严加戒备的街上,城中百姓都缩在家里不敢胡乱走动。 一队又一队人马在街道上穿梭,一家家的敲门。进去后一阵暴乱,多多少少抢点东西之后才出来,嘴里还骂骂咧咧。 “战事紧急,为大军贡献点粮食钱财是你们的荣幸!” …… “拿点东西怎么了?!咱们可是拿命在保护北霄领土呢!” …… “今儿个本将军把话放在这里!要是谁敢私藏西玖贼人,那可是全家都要掉脑袋的!” …… 一阵阵叫嚣在街上响荡,巡查的队伍一家接一家的搜,终于来到了一处偏僻的院落前。 “砰砰砰!” “奉命严查城中敌贼!还不开门!” 粗暴的敲门声响起,紧接着一名老妇人杵着拐杖动作缓慢的小跑过去。 “哎哟草民这副老骨头,怠慢了众位军娘了!不知众位军娘这是干什么,草民……草民可不曾犯了什么法啊……” 门外的士兵领头人看到老妇之后一阵嫌恶的挥挥手,迈开步子就闯进了屋里,边走边说: “奉命严查城中贼人,快让开快让开!” 紧跟着,门外的众多士兵也涌了进来,把这小小的一间院子挤得密不透风。不由分说的闯进每间房,把稍微值点钱的东西全部拿走。 原本在房间里的老公公也被赶了出来,身上还披着厚重的冬衣,不听咳嗽着。老妇人赶忙过去扶着,孤苦无依的两位老人就这么站在院子里。 最后,屋里熬药的一个壮年女子也被赶了出来,连带着散发苦涩气味的汤药洒落一地。 北霄士兵拿了东西后神色清爽的准备离开,老妇人哭的那叫一个声泪俱下,硬是追到了屋子外面,被北霄士兵们踹到地上后还在喊着: “那是一家人这个月的粮食啊!你们这是要了老妇全家人的性命啊!” 壮年女子连忙追出去扶她进来,一进来看着老公公也蹲在地上,看着那洒落一地的汤药,一边咳嗽一边怒斥道: “强盗啊……咳咳!真是些强盗啊!牛儿,你快去把城主大人和那几位贵客请出来,快去!” 第159章 搜查,确认合作 壮年女子听了这话之后连连点头,一路跑着到小屋里去,搬开破旧的桌子,把下面的地板打开。 地板下面,赫然是一个地窖。 “城主大人,那些士兵已经走了,你们快上来吧!” 壮年女子的声音传到地窖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传来,紧接着便是脚步踏在梯子上的声音。 地窖里,一名中年女子领着两女一男先后从出口爬出来。 这时候,屋外的老妇人和老公公也相互搀扶着走进来,看到中年女子后直接激动的跪下,满脸感怀的喊道“城主大人”。 一旁,月浮生看了看昨晚被摔的鼻青脸肿的中年女子,再将视线转到纪凰身上,那意思: 表妹你咋还救了个城主? 被月弓扶着的纪凰耸耸肩,一脸的懵圈,无声的表达着: 我压根不知道她是谁,随手拎的。 中年女子连忙把跪地的两位老人扶起来,也没注意到身后纪凰和月浮生的眼神交流。 等到两位老人不停说着这段时间北霄士兵在城中的所作所为之后,中年女子才叹了口气,无奈开口道: “我现在也早已不是城主,纵使气愤,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气氛一时间变得无比低沉,纪凰和月浮生也不知道身在西玖阵营的她们在这儿能说些什么,所以干脆一拱手道: “承蒙各位相助,叨扰一晚,我们也该告辞了。” 话落,月浮生还随手从荷包里掏出来一张金票,对着老公公道: “今天的事说来也是因我们而起,这点钱老人家拿去买药吧,再买些粮食,也权当是我们一点小小谢礼。” 月浮生说完把金票递给老两口,但人家老人说什么也不肯收这钱,他只能把求助的眼神抛向纪凰。 纪凰扫了一眼那金票,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她家这表哥手上的金票数额都太大了,老两口又是本分人,也难怪不敢收。 正想着,纪凰看了眼一旁的中年女子,淡淡开口道: “追兵已经查过,这里也暂时安全了。城主如今身上有伤,若是两位老人家愿意的话,就再收留你们城主几天,这些钱也权当是留给你们城主的生活费。” 两位老人家看了眼中年女子,见她点头后才肯收下,连忙朝着纪凰和月浮生道谢。 正当纪凰打算离开的时候,中年女子看着屋内被抢劫一空的样子,似乎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大喊一声: “邪王留步!” 两位老人和壮年女子愣在屋里,看了看已经走到门口那风姿绰约的少女,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还是老妇人先反应过来,连忙拉着眼冒星光的壮年女子离开这间屋子。 对于西玖邪王,她们这些北霄百姓应该是要恨的。但是西玖军队却从未干过欺压敌国百姓的事,反倒是她们北霄的军队,对自己国家的百姓……哎! …… 屋内,纪凰挑了挑眉,转身看着叫住她的中年女子,语气淡漠开口道: “城主有话请直说,本王赶时间。” 她昨晚和风啸一起营救苏桓时,刚进死牢就被眼前尸山尸海的一幕震到了。在死相恐怖狰狞的尸体堆里找到了还完整活着的苏桓,也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就在她们准备离开时,一旁被绑在木柱上的中年女子开口向她们求救。看这女子身形与苏桓很是相似,她想着若是被发现了还能借这女子遮掩一二,心思一动便把人救了。 之后她们四人离开时,却因为粘上了死牢的血腥味被不死人察觉了,这也才有了之后和风啸分头逃的那一幕。 但她真的没想到随手救的人竟然是这樊城的城主,这手气也真是没谁了。 不过既然这人被单倾颜关到了死牢里,那即使和她们算不上朋友,至少也应该不是敌人。 中年女子听了纪凰的话之后愣了片刻,随后笑着开口道: “邪王殿下确如传言般年少可畏,闯敌城劫死牢救人,冯纶佩服。” 纪凰听到这番夸奖后并没有热情多少,而是缓缓开口道: “若城主只为说这个,本王觉得没必要继续聊了。” 冯纶没想到纪凰小小年纪这么雷厉风行,见她转身就准备离开,连忙开口道: “在下想与邪王合作,助西玖攻下樊城!” “哦?” 纪凰饶有兴致的望向冯纶,嘴角邪肆勾起,似笑非笑的开口道: “给本王一个相信你的理由。” 北霄的城主找她谈合作,这感觉,身为西玖王爷的她表示真酸爽,不敢相信。 投资有风险,合作需谨慎啊,要是再碰到胡天那样的货色怎么破? 冯纶看到纪凰眼底蛰伏的危险之后身子一僵,随后反应过来苦笑道: “我若说只是不想让这樊城百姓再受战乱之苦,邪王可信?” 纪凰笑容不改,但那冷淡的眼神,却很明显的表达着三个字——你说呢? 看这家三口人的种种表现,不难知道冯纶确实在她们心里算个好城主。 但仅仅因为爱护城民这个理由,她确实很难对冯纶产生信任,哪怕只是短暂合作的信任。 因为她看得到,冯纶眼里深藏的一抹恨意。那是背负着血海深仇的人,才能有的食肉喝血的恨。 冯纶看了眼纪凰,随后叹了口气,拖开几条长凳摆到纪凰三人面前。 见纪凰三人依旧不动,她才率先坐下,双手捂紧眼睛开口道: “邪王殿下还记得昨晚在死牢里看到的那场景吗?” 纪凰心思一动,心里突然有了猜测。 而在这时,冯纶也抬头看她一眼,继续开口道: “对,没错,邪王殿下看到的那些堆积如山的断肢残骸里,有的属于我的儿女、有的属于我的父母、有的属于我的夫郎……不知这个理由,够不够?” “在北霄大军撤退到樊城的第二天,我的幼子就被端康郡侯的人请了去。我当时并未多想,直到夫郎到我面前哭着求我去救我们的儿子。” “可等我赶到时,只看到了一具残尸。” “我疯了一样的去找严洛光理论,可你直到她说什么吗?她竟然说能被单公子看上,是我那孩儿的福气!” “看着周围满满的北霄士兵,我的心沉到了谷底。早已承受不住丧子之痛的夫郎拔出发簪刺向那端康郡侯,可却被一剑刺穿心口。” “我当时看着他在我面前倒下,愤懑暴怒的召集城主府所有侍卫,但自然是敌不过那些人的。若不是那端康郡侯说我的体质适合种什么不死蛊,恐怕我也早就是一缕怨魂了。” “之后也不知道那些人给我们冯家扣了怎样不忠不义的名头,冯家所有人都接连被带到死牢,女子当着我的面被处决,而男子……男子……”凌辱致死。 最后四个字她咬牙没有说出口,一旁的纪凰三人也多少猜到了一点,转了话题开口道: “你打算如何合作?” 她们早猜到制造不死人代价惨重,但没想到单倾颜竟然已经到了完全丧心病狂的地步。活生生毫无牵连的人,说杀就杀了,这…… 月浮生攥紧拳头,似乎想起了单氏家族和月氏家族之间的灭族深仇,一时间有些担忧。 只希望月锋能早点把他的信交到祖母手上,单倾颜如今暗中做了这么多,必然一朝得势向三族复仇,单氏余孽……当真留不得了! 冯纶听到纪凰愿意合作之后心里也好受许多,仿佛看到了复仇的希望。 但她还是不敢在纪凰面前太放肆,所以只是找来白布和木炭,当着纪凰的面开始绘制樊城的地道图。 越靠近北部的地区冬季越严寒,基本上每家每户都会挖一两个地窖储备食物。所以北部的流寇盗窃时都不需要撬门翻窗,直接找准地窖的位置,挖一条地道就能拿走许多东西。 曾经樊城就被不少流寇光顾过,也因此留下了许多地道。虽然后来被官府下令用石土填满了,但还是有几条有战略意义的地道留了下来。 这些地道的位置交由历任城主把守,方便在天灾或者战乱时快速疏遣百姓。 只是冯纶没想到,这些地道不仅没有用来在战乱中保护百姓,反而是用来助西玖士兵攻城,真不知道历任城主知道她的做法之后会不会气活。 纪凰认真看着那些地道的位置和出入口,大脑飞速运转着,很快脑中就出现了一个改良版的计划。 冯纶画完后把布叠起来交给纪凰,最后还是觉得出卖了满城百姓,有些愧疚的朝着纪凰请求道: “还请邪王殿下善待樊城百姓,冯纶先在此谢过!” 纪凰接过图布收起来,深深看了冯纶一眼,淡淡开口说道: “两国交战,与百姓何干?若樊城成为西玖领土,樊城百姓自当也受西玖庇佑。” 冯纶心头一震,猛然抬头看向纪凰,深深地知道了北霄究竟为何会输给西玖。 因为北霄,没有一个像西玖邪王这样的掌权者。 此刻的她无比确定,只有樊城被西玖攻陷,樊城百姓才能生活得更好。 …… 第160章 现身,战报传回 北霄帝国,樊城,揽月楼。 完全没有生意做的的偌大楼阁里,电昙一群人围凑在一团,看着窗外街道上那些巡查士兵,展开了一系列探讨。 “单倾颜派人搜的这么严,主子一定还在樊城里!” “居然敢传主子的死讯!那什么严洛光,看我不迟早削了她!” “别说了,现在巡查这么严,还是先想想怎么找主子。而且主子坠落山谷一事确实不假,我就怕主子现在受了伤。” “若不是受了伤,想必主子早就回柑城了,这区区樊城也不可能困住主子。” “对,还是先找主子要紧。哦还有,谁去隔壁揽月殿找俩屠生成员过来,让他们先潜出去给破晓那边报个信。” “……” 这一大帮子凑在前堂说得热火朝天,却没人注意到在揽月楼的后院里,一口枯井上的灰尘突然被震落几层。 月弓率先从枯井里钻了出来,长吁一口气,立马又转身去拉后面的纪凰。 没错,和前堂里那几个货猜的一样,纪凰确实没死没残。但从那么高的山谷摔下去,还是免不了皮肤刮伤啊、内脏震荡啊、骨骼错位啊等等一系列的身体创伤。 不过幸好纪凰是懂医的、再加上自身功底深厚、又有月浮生在谷底搭藤蔓网辅助,虽然伤的也挺多,但好在伤的均匀,没有特别严重的致命致残伤。 月弓扶纪凰在一旁坐好之后,又立刻去把月浮生拉了上来。三人灰头土脸的坐在枯井边上,幸好此时是白天,否则真不知能吓晕多少胆子小的。 纪凰摊开白布,看着从那老妇人家附近直通揽月楼后院的这条地道,在心里庆幸着幸好这条地道没有封死。 冯纶说当初这条道本来是打算封死的,但那时揽月楼还没有搭建,这处地方还只是座废旧的弃院,想着也没什么好偷的,就干脆没封。 后来揽月楼搭建开张了,她们也就把这事给忘了。 不过也幸好这一条道没封死,否则以她现在这种半废人的状态,不知道还要辗转几天才能到这里。 正当纪凰三人围在一起抱着地道图切磋交流战术的时候,一阵脚步声和谈话声由远及近传来。 “……” “你说我们要不要派人去谷底找找?说不定主子还在那儿。” “不用了,单倾颜绝对派人找过了,不然怎么会这么急着封锁樊城?” “那你说主子究竟跑哪儿……主子?!” “嘶啊!萧潇你掐我干嘛?!” “电昙疼不疼……?” “废话,当然……主子?!萧潇,你你你……再掐我一下……” “疼吗?” “……挺疼……” 在前堂哔哔完之后准备回吃完饭电昙一群人,迈进后院却看到了偏僻角落里坐在枯井上的某主子。 深度怀疑自己想主子想出幻觉的一群人傻呆呆的一阵互掐之后,终于在某主子的一个白眼下爆发出一阵惨烈的狼嚎。 “主子啊!得亏你没死啊!你要是死了……呜呜呜!你要是死了……咱们的工钱找谁发去啊?!” 狼嚎过后一阵虎扑,以电昙为首的一群人以一副穷汉扑钱的似火热情朝着纪凰扑了上去,狠狠就是一个大熊抱。 “……主子!” 一阵沉默过后,接二连三的抽噎响起。 刚刚还欢脱到蹦蹦跳跳的一群人现在立刻就像找到爹妈的走失儿童,一个个委屈巴巴可怜兮兮。 等到她们抱了一阵过后,纪凰才收了心绪,哭笑不得的开口道: “都把眼泪擦了!本王还没死,哭什么丧?” 电昙重重的“哼”了一声,随后带头站起来,扯起袖子在脸上胡乱抹一顿。 “咱们这不是怕你拖欠工钱嘛……” 萧潇别开头嘟囔一句,随后又还是把视线转回来,在纪凰身上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打量一遍,然后开口道: “主子你咋搞成这土样了?就问你寒掺不?来来来,让咱们给你看看残哪儿了。” 话落,萧潇直接上前扯着纪凰的胳膊和腿,一副雨绝附身的医疗状态。 但是当看到纪凰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刮口之后,她也不敢再瞎动了,连忙叫上俩人直接给纪凰抬到房间里去了。 纪凰:……我发誓,我没残,真没残。 …… 月浮生有些惊讶的看着被几人抬走的纪凰,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主子和下属之间的相处模式。 这一点都不像是主从关系,倒更像是伙伴,更像是家人。 “表公子也累了一路,属下带你去沐浴更衣吧!” 留在原地的剩下几人里,唯一的一名男子走了出来,朝着月浮生斯文一笑。 月浮生点点头,道了句“有劳”,随后跟着男子进了院。 在他之后,月弓自然也被带到了房间休息。 …… 揽月楼里原本凝重的氛围因为纪凰的归来变得温馨,等到纪凰沐浴完之后,一群人一桌菜聚在一起吃得格外满足。 …… 一连近十天过去,樊城里巡查的士兵虽然还没有撤,但多多少少巡查时都已经厌了倦了,也没有查的那么认真了。 估计她们怎么都想不到,她们天天累死累活做梦都想逮着的人,却悠闲地坐在揽月二楼包厢里,时不时打开窗户看她们一眼,满脸玩味。 …… 就在纪凰躺在揽月楼静养的第十天,日子还是一样的吃喝睡,然而西玖邪王身死的消息却传得沸沸扬扬,引起一阵热议。 由于纪凰的消息早就暗搓搓的传回了柑城,所以破晓大军也乖了许多,继续一如既往的认真训练着。 纪宸吟和苏桓接到消息时直接是满眼的雾气,但还没有亲眼见到纪凰的人,她们是怎么都不能彻底放心的。 …… 纪凰躺在揽月楼,看着窗外第十次夜幕降临,无奈叹了口气。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一人一张嘴,那消息的传递速度比八百里加急都快。十天时间,她的死讯怕是都快传到帝都了吧? 阿卿啊阿卿,我好想你。 突然,满脸思夫痴样的纪凰猛的掀开被子,披上外袍走到院子里,仰头望向天空。 “终于来了。” 漆黑的夜空里,渺小的一颗白点却格外显眼。纪凰勾了勾唇,伸手放到嘴边,一声尖锐的哨声再次响起。 只见夜空里的白点不断放大、放大、再放大,一只白色巨鹰直直朝着纪凰的方向俯冲下来。 某只不知道野了多久的肉团子一如往常乖乖的在靠近纪凰时就猛的压转翅膀,绕着纪凰盘旋两圈后在她伸出的胳膊上站好。 “咕咕!咕咕!”娘亲!娘亲! 肉团子站在纪凰胳膊上欢快的扑棱翅膀,又整整大了半圈的体型真是越来越有万鹰之神的雏形了。 “再长肥点,咱们餐桌见。” 纪凰伸手在肉团子脑袋上揉了一阵,顿时肉团子那黑漆漆的鹰眸闪着亮光,随后惬意的眯起,一脸享受。 “咕咕……”坏娘亲我好想你呀…… 纪凰抱着这一大坨回了房间,把它搁在床边,一脸认真的盯着黑漆漆的鹰眸,严肃问道: “你猜爹爹现在是不是在想娘亲?” “……” 咕都没咕一声的肉团子:……突然嫌弃。 纪凰看它这样子磨了磨牙,随后哼哼唧唧的走到书桌边,拿起纸笔挥毫而书。 肉团子跟着飞到桌上,歪着脑袋盯着纪凰。 一人一鹰,如此可爱。 …… 西玖帝国,帝都,皇宫。 近两天的金銮大殿上,气氛沉重得可怕。 很明显,战报还没传来,流言已经蔓延过来了。 沐瑾宣坐在上方皇椅上,沐梓泫在一旁辅助,两人都一言不发静的可怕。 “启禀皇上,如今噩耗传的满城风雨,那便不是空穴来风。微臣认为应该再次派遣将军前往边关相助,抵御外敌入侵!” 许忠义从一旁的位置里走出来,虽然姿态很是虔诚,但字里话间全是劝沐瑾宣承认现实的意思。 沐瑾宣冷冷扫她一眼,开口道: “战报还没传来,丞相未免太操之过急了吧?!” 可用的武将全都随着大军出征了,此刻金銮大殿上剩余的这些零零散散的武将,基本上都是这一年来渐渐偏向许忠义一派的人。 若是派她们前去,不仅帮不了忙,反而还要随时费心提防,她傻了才会派她们去! “报!边关八百里加急!” 许忠义听了沐瑾宣的话后憋着火,还没等她开口再哔哔两句,殿外就急急忙忙跑进来一名士兵。 “启禀女皇,胡天反叛,西玖大军攻打樊城时被敌军伏击!胡天联手北霄督军,欲加害于凰王殿下,幸得邪王殿下相救!但……” 小士兵顿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组织了一下语言坦诚道: “但苏桓将军为保护凰王身负重伤,被敌军生擒。邪王殿下当晚带人潜入樊城,苏桓将军虽救回来了,但……但邪王殿下坠谷身亡。” 由于纪凰如今还身在樊城里,纪宸吟她们虽然知道了她安全逃脱的消息,但还是不敢宣扬出去。 所以在这种沉默下,西玖大军都以为纪凰真的已经身亡,传回帝都的战报也是如此血淋淋的让人寒心。 殿中,除了沐瑾宣和沐梓泫情绪沉重之外,不少大臣也不敢置信。 容琮深吸一口气保持冷静,望向小士兵问道: “谁人告诉你们邪王坠谷身亡的?!” 小士兵一愣,随后如实答道: “北霄太女传出的消息。” 容琮听完后目光一冷,立刻追问道: “可曾有人亲眼见过邪王尸首?!” 小士兵懵了,仔仔细细的回想一遍之后才开口答道: “未曾有人见到!” 容琮闻言松了口气,上方的沐瑾宣和沐梓泫亦然。 “大胆!既然没曾见到,仅凭北霄贼子的话就传出此等扰乱军心民心的消息,该当何罪?!” 沐梓泫站在上方怒斥一声,吓得小士兵连忙跪下认错。 “除非有人亲眼看见了邪王殿下的尸身,否则再胆敢传出此等谣言,满门抄斩!退朝!” 沐瑾宣看了眼求饶的小士兵,说完这番话后拂袖离去。 “臣等恭送女皇陛下!” 满殿朝臣跪拜恭送,人群中,许忠义的脑袋贴近地面,眼中一片嘲讽。 沐瑾宣啊沐瑾宣,这些话你就留着骗骗自己吧! 反正纪凰死了,你们没多久也要去陪她了! …… 皇宫,凰栖宫。 几乎是在退朝后就立即收到消息的纪宸竹和沐梓昕,眼泪直接就啪嗒啪嗒的往下滴。 一旁的苏品映或许是被纪凰的死因给惊到了,一时间满怀愧疚。正当他想要向纪宸竹道歉求罪的时候,却突然栽倒在地,吓晕了满宫的人。 匆忙请了太医之后,却得到了怀有身孕不宜情绪激动的结果。 原本这要是放在平常时候,必然是欢欢喜喜的大好事。可换成如今这形势,硬生生让人高兴不起来。 纪宸竹也只能守在苏品映床边,等他醒后劝慰了一句“与苏家无关,你好生休息”,随后也回了自己房间。 …… 第161章 蛰伏,纪凰现身 西玖帝国,帝都,邪王府。 “主君!你要去哪?!” 戎可星心一横拦在御弈卿面前,大有不让他再前进半步的意思。 边关的消息直线传回帝都,而揽月的消息却需要传回曼城之后再传到各个分部,所以现在戎可星也不知道纪凰究竟是死是活。 但不管怎样,她不能让主君冲动。 若是主子真的……真的已经……那主君这么冲到边关去也是于事无补,反而白白涉险。 主子不在的时候,她们一定要为主子保护好主君! “让开!” 冷漠的话语仿佛笼上了寒冰,别说是戎可星,就连御弈卿身后的弑月弑云都从没见过他这样的一面。 理智濒临崩溃,暴戾一触即发。 “主君,属下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 “让开!” 又是一声冰冷到极致的警告,戎可星毫不怀疑,要是她再敢拦着,御弈卿真的会对她动手。 可能主君念及主子,不会杀了她,但受伤什么是一定避不开的。 不过即使如此,戎可星也依旧不要命一样的架势挡在御弈卿面前,扑通一声跪下。 “主君!不管主子究竟是生是死现状如何,她心里最放心不下的一定是你。你现在哪怕赶去边关也已经于事无补,为何不能再等等?” “属下一直相信主子一定还活着,主君,你是主子的夫君,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更相信主子的能力吗?若你都乱了,那属下们怎么办?主子托付与你的家人们又怎么办?” 戎可星话落,御弈卿古井无波的眼眸里终于激起了一小阵涟漪,目光淡淡的落向北方天空。 弑月弑云见此也抬步走到戎可星身边,一左一右的跪在御弈卿面前,意思很是明显。 御弈卿此刻心里乱的不行,只想冲去樊城。至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但一想到纪凰出发前对他的承诺,一想到他答应她的话,他脚下顿时如同灌了铅一样,再也迈不开半步。 阿凰啊阿凰,你倒是告诉我,我究竟该如何是好?! 你答应的话到底是做不做数?! 你让我等你回来,那你究竟何时回来?! 罢了…… 我且再等你一次,以后,可莫要再抛下我了。 …… 跪地的戎可星三人抬头,却只看到御弈卿转身走回星海轩的背影。 一步一步,提线木偶般毫无生机。 那样无助,那样死寂。 三人胸口一阵疼闷,正起身时却听到一声鹰啸响彻苍穹。 云层之上,一抹白影朝着御弈卿的方向俯冲直下。 “肉团子?!!!” 三人喜极而泣,心口的疼闷烟消云散。 这世上除了主母,还有谁能召动这万鹰之神? …… 西玖帝国,帝都,凰王府。 收到战报的整个王府都笼上了一层厚重的乌云,晨泽语坐在大厅攥紧手,隐忍着让所有人退下。 袖子下的手滑落一点腥红,指甲刺入掌心,四个月牙印血肉模糊。 一旁的纪宁不知道什么时候哭成了个泪包,不管不顾的要冲去边关,最后被晨泽语派人拦了下来,一阵哭闹后被简墨离带回了温语阁。 简墨离也没想到自己刚来西玖帝都不久便听到了纪凰的死讯,直觉告诉她纪凰应该不会那么轻易的就死了,所以一番思索后她还是留在了凰王府静候消息。 不管纪凰到底发生了什么,西玖帝都内不太平,她还是保护好纪宁为先。 …… 西玖帝国,帝都,丞相府。 众多官僚暗中聚集在府里,皆是一脸的兴致盎然。很明显,纪凰的死讯带给她们的不是悲痛,而是荣华富贵的契机。 “纪凰已死,边关大乱!如今帝都里沐瑾宣和沐梓泫母女没了倚仗,正是咱们推二皇女上位的最佳时机啊!” “李大人所言极是!这纪家不在了,帝都的形势还不是任由丞相大人说了算吗?” “张某先在这里预祝二皇女一掌皇印,日后还望丞相在二皇面前多多提携啊!” “是啊是啊!张大人这番话说的正是我们的心里话啊!日后还就多多仰仗丞相大人了!” …… 许忠义坐在首位,听到这些话后自然心情大好,手一挥应下道: “这些都好说,好说!沐青杉那边的援兵不出半月就可抵达帝都,如今最重要的是助二皇女拿下皇位,事成之后自然忘不了各位大臣的鼎力相助!” 得了许忠义的承诺之后,众位大臣也安了心,连忙凑在一起开始商议下一步该怎么做。 …… 北霄帝国,樊城。 一阵淅淅沥沥的小雨过后,天空再次放晴。 歇菜了大半个月的北霄士兵也再次列兵出发,整整十五万不留后手的攻势,大有要一举击溃西玖大军的意思。 …… 西玖帝国,柑城。 身上的伤恢复了个七七八八的众多将领站在城墙上,看着气势汹汹朝这边涌来的北霄大军,齐齐把目光投向了为首的纪宸吟和风啸。 纪宸吟肩膀处的伤刚刚结痂,原本一心想要带伤出战,却被风啸拦了下来。 只见风啸还是端着那副冷峻无比的神色,定定的盯着不远处的敌军,朝着身后众多将领下令道: “按计划行动,不要硬扛,耗掉敌军一半兵力后撤出柑城。” 面对这样的命令,除了纪宸吟和苏桓之外,其余不知道纪凰还活着的将领一阵反驳。 还未开战就下令撤退,这样的打法和逃兵有什么差别?! 风啸不言不语,但态度却摆的很明白——不容反驳。 军令如山,即使其余将领心中不愿,也只能乖乖的听令。 …… 北霄帝国,樊城。 城外,四处分散的几队人马目标明确,找到暗令上的位置之后纷纷开始推石挖土。 不出片刻,先后打穿了入口的几支队伍迅速进入地道。 一阵微风拂过,若不是那些碎石残土还在,这片地方就像没人来过一样。 …… 樊城,揽月楼里,恢复速度惊人的纪凰内伤好了大半,身上那些皮肉伤也愈合的差不多了。 “主子,破晓军进来了!” 电昙兴冲冲的一声禀报,打断了正在用餐的纪凰。 只见一身银甲的纪凰勾了勾唇,快速端起桌上的药汁,一碗干到底之后起身,拿上佩剑踏步出门。 …… 樊城,东区。 留守在这里的一万北霄士兵惊慌失措,看着突然闯出来大杀四方的敌军,连忙丢盔弃甲从东门逃出了城。 等到纪凰赶来时,风鸣已经整顿好从各个地道进城的破晓军,只等她一声令下占领樊城。 饶是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到活生生的纪凰朝自己走来是,这两万多人还是沸腾了。 “属下见过主子!” 整齐划一的声音响彻云霄,纪凰望向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心里的归属感顿时如参天大树般拔地而起,笑容清浅。 “起来吧。” 纪凰上前一步把为首的风鸣扶起来,余后的破晓成员也自然跟着麻溜的站起来,战意嚣嚣的望着纪凰,一副要干翻那群北霄士兵的气势。 …… 樊城,城主府。 大半个月都没找到纪凰半点踪影的单倾颜一阵恼火,也没心思去管严洛光那个亲自领兵攻向柑城的蠢货。 “报!启禀郡侯,西玖邪王率领破晓军杀到城主府了!” 门外连滚带爬跑进来的士兵惊扰了单倾颜的思绪,单倾颜反射性的就想剁了她,但猛的回想起她刚刚那番话后瞪大双眼。 “城中大军呢?!为什么没人拦住纪凰?!” 小士兵一个哆嗦,抖如筛糠道: “太女殿下将十五万大军都带走了,城中那些士兵敌不过破晓军,早就都……都跑了……” 听了这话,单倾颜咬紧牙关,一掌拍在桌上。 他知道严洛光带兵去攻打西玖了,但他以为她会留下足够的兵力护城的! 他怎么都没想到,严洛光是直接带了十五万人马去攻打柑城,樊城内只留下了五万多士兵,还都是些带伤的残兵弱将! 这个蠢货! 他早就提醒过她,纪凰蛰伏在樊城里。可她竟然还敢这么空城出兵,真是……真是……蠢钝如猪! 早知如此,千不该万不该,他就不该带着这么个蠢货来打仗! 此刻的单倾颜算是懂了一句话——不怕纪凰一样的对手,就怕严洛光一样的队友! 算了算了!北霄有这种皇储,气数也差不多尽了。他不至于为了个北霄栽在这里,还是先撤为紧。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纪凰,我们后会有期! …… 等到破晓大军踏破城主府大门后,城主府内所有家奴齐齐跪地认降。 看到那个一身银甲战袍猎猎的少女,她们再不敢有半点反抗的意思,乖乖被破晓大军押了下去。 “主子!后院找到一处地道,单倾颜逃了!” 风鸣匆忙走到纪凰面前低头禀报,神色里有着满满的不甘心。 纪凰听到后愣了一瞬,随即下令道: “尽快收押城内残兵,处理好后集合,准备动身。” 城主府内有条地道荒废许久,通向城内一处贫民窟。单倾颜在城主府里住了许久,应该也是发现了那处地道。 贫民窟百姓众多,单倾颜要是从那儿逃了,多追无益。 …… 西玖帝国,柑城。 十五万大军压境,苏桓、肖岩、孙泽等人领兵出去抵挡了一阵,和北霄军队一番厮杀后在风啸派人鸣鼓收兵时撤回城内。 “确定城中伤员和百姓都转移了吗?” 城墙上,风啸转身对着段冲等几位驻边将军开口询问,目光却依旧时不时扫向撞城门的北霄大军,还有北霄大军后方被紧紧围住的严洛光。 段冲听到风啸的问话后神色严肃,绷紧身子一板一眼答道: “所有伤员和百姓都安置到了后方谷城,还请风啸首领放心。一旦我们撤出,柑城就是一座空城。” 风啸闻言点点头,继而对纪宸吟道: “凰王殿下可以带兵撤出柑城了,除了弓箭手之外全部撤出,留守在城外封死城门,不要让敌军逃出去。” “之前挑选好的弓箭手,全部随我来。” 风啸说完率先下了城楼,纪宸吟凝望着远方樊城,半晌之后立即按照风啸的指令撤兵。 …… 第162章 战胜,帝都城变 西玖帝国,柑城。 撞木冲击城门的声音夹杂着北霄士兵猖狂的叫嚣声响起,一次次猛烈的撞击下,无人守卫的城门终于抵挡不住,轰隆一声被撞开。 来势汹汹的北霄士兵一拥而入,进入城池后便开始大肆抢掠,完全忘了这里曾经是北霄百姓居住的地方。 城内,风啸站在沿街的某间阁楼上,透过窗户看着北霄大军一点一点尽数涌入,抬起手臂扣动袖弩,一箭从严洛光身旁将领的喉咙里穿过。 眼睁睁看着刚刚还在和自己聊天的人突然倒地,变成一句尸体,严洛光心里一阵发寒,连忙抬头望向四周。 然而这一抬头,等待她的就是漫天箭雨。 风啸射出的第一支箭,就是开始攻击的命令。 城中各处酒肆饭馆的阁楼上纷纷涌现出一批批的弓箭手,这场景莫名的让人有几分眼熟。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又是一出请君入瓮瓮中捉鳖的好戏,和一年前那场两国大战如出一辙,然而北霄士兵却依然被关进了这瓮里。 风啸看着楼下街道上的这些人,用内力将声音传出去老远,沉稳道: “降兵不杀!” 许多北霄士兵的心在这一刻动摇了,看着漫天箭雨,纷纷抛下手里的兵器,高举双手站到一边。 严洛光看到这一幕眼睛都气红了,高声吼道: “谁敢投降便以叛国之罪论处,诛灭九族!” 还有许多来不及投降的士兵一听严洛光这话又握紧了手里的兵器,四散冲进沿街的房屋里,纷纷上楼找寻弓箭手。 很快,不少潜伏的弓箭手被解决,北霄的军队也喘了口气。 然而还不等她们这口气喘完,大开的城门就冲进来一队人马,以绞杀的姿态冲进了北霄士兵的队伍里。 隐匿在各处阁楼的屠生成员看到那领头的银甲少女后眼前一亮,立刻打了鸡血一样的精确瞄准,疯狂辅助射杀。 冲进来的破晓军就像人肉绞杀机一样,让暗处不少弓箭手拉弓的手颤颤巍巍,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射箭。 厮杀的太猛了,她们比不得风啸首领率领的那批人,眼睛完全找不准方向,生怕误伤了破晓军。 风啸明显也是看出来这些弓箭手此刻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了,干脆让她们去看守降兵去了。 再看楼下街道上,严洛光完全只顾着四处躲避,什么野心什么胜负欲完全都没有了,只想在这场仗里能完整活着。 她真的是第一次和破晓军正面交锋,也真的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禽兽不如的人,简直比单倾颜的那些不死人还要恐怖! “降兵不杀!” 站马上战袍翻飞的少女一刀划开一名北霄将领的脖子,冷冽的声线响彻柑城上空。 城门外,听到这声音的西玖大军沸腾了。 邪王殿下! 邪王殿下还活着! 她们西玖的战神王爷还活着! 纪宸吟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后,这么多天心里一直压着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就在城外西玖大军迫切想要知道城内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急匆匆的开门声传来,残存的北霄大军疯了似的向外涌。 然而当她们看到眼前黑压压的军队时,眼前彻彻底底的一黑,脑袋里两个字阵阵作响——完了! 还没搞清楚状况的西玖将士反射性的将这四五万人给围住,再看看那骑在战马上逆光追来的少女,恭恭敬敬的行礼道: “末将叩见邪王殿下!” 赶来的纪凰“嗯”了一声后翻身下马,将手里拎着的人随手往地上一甩,端着一副世家纨绔的姿态,桀骜不驯的开口道: “通知严宇华赶紧来赎人,否则本王的待客方式怕是不太温柔。” 众将领偏头看了看纪凰身后,看到那一满街的尸体和瑟瑟发抖的北霄降兵之后咽了咽口水,连忙高声答道: “末将领命!” 这哪是不温柔,这简直叫残暴啊! 她们退出柑城时敌军还有十万多人,这才半个时辰不到,生擒的连带投降的,加起来都才五万人左右,那剩下的一大半呢?都躺了? 深深觉得震撼的西玖将领连忙屁颠屁颠的退下,虽然心里对纪凰的畏惧再次上升到了一个极点,但依旧不影响她们的崇拜,以及和纪凰同样身为一名西玖将领的骄傲。 再给风鸣风啸交代完一些琐事之后,纪凰长吁一口气蹑手蹑脚的龟速挪移到纪宸吟面前,有些认怂的喊了声: “母王。” 纪宸吟目光复杂,深深的看了纪凰一眼,最后猛的伸手。 纪凰愣愣的看着那只手臂朝自己挥下来,以她的本能反应应该是会躲开的,但身体却像被冻住一样僵在原地,直到纪宸吟一把把她抱住。 “以后,别再这样冒险了。” 纪宸吟伸手在纪凰背后拍了两下,随后就放开了她,去处理战后的琐事了。 纪凰依旧愣在原地,眨眨眼,再眨眨眼,蓦然一笑,转身离开。 …… 西玖帝国,帝都,邪王府。 纪宁和晨泽语坐在御弈卿对面,眼角的泪水就那么挂着,死死的盯着桌上那张纸条,纸条上铁画银钩的四个字格外喜人: [安好勿挂] 大大咧咧的纪宁抱着纸条一顿狂亲,看得一旁的简墨离眼睛都绿了。 原本是来安慰御弈卿的几人,反倒是被御弈卿安慰了。 御弈卿伸手摸着桌上身形巨大的肉团子,神色一脸淡然,完全没有了前段时间刚收到消息时的疯魔。 “弈卿,你收到消息迟迟不说,是不是因为……嗯嗯?” 纪宁冷静下来坐到桌边,双手稀奇古怪的比划着,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比划了些什么。 御弈卿对他所表达的意思明白了一点,点点头开口道: “阿凰的死讯传来,帝都中潜藏的许多人才会迫不及待的动手,我们才能一网打尽的机会。” 御弈卿正说着,弑月疾步走了进来,看了眼纪宁几人后把视线落在了简墨离身上。 这简门主,暂时还算不得纪家人吧? 御弈卿看了简墨离一眼,随后视线从纪宁身上扫过,朝弑月开口道: “但说无妨。” 弑月收敛了神色,沉稳开口道: “沐青杉带领荒地五万人马,已经兵临帝都城外。另外,今日早朝后许忠义进了绎桐宫,至今还未曾出宫。” 御弈卿闻言蹙了蹙眉,伸手转动着手上的戒指,朝弑月问道: “那批新人到了吗?” 弑月略一思考之后立马开口答道: “今晚能到。” 御弈卿得到准确的答复后点了点头,接着转向简墨离道: “凰王府的安危便交给简门主了,可有问题?” 简墨离面对御弈卿这简单直白的吩咐还稍微有些吃惊,随即反应过来开口道: “自然没问题。” 御弈卿这话,显然是已经拿她在当自己人看了。 如今他的父亲算是应允她的,他的妹妹也不那么反对她了。现在他的妹夫也承认她在纪家的存在,就差他的母亲还没搞定了。 远在边关打了个喷嚏的纪宸吟:…… 想跟老子抢儿子?你做梦! 纪宁目光飘闪飘闪的看了简墨离一眼,随后望向御弈卿斗志昂扬的说道: “弈卿你要干什么就带上我一起啊!我还能帮你打坏人呢!” 晨泽语一脸无奈的把蹦蹦跳跳的纪宁按到板凳上,转而朝着御弈卿道: “弈卿,你准备去干什么?” 他总觉得这两天帝都城的气氛不对,隐隐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没成想还真是。 现在知道凰儿没事之后,他就更担心弈卿出事。要是凰儿回来后发现弈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以她那性子,还不得掀翻了帝都城? 御弈卿闻言笑笑,朝着晨泽语开口道: “我要进宫一趟,父君就和宁哥儿安心待在府里吧!过了今晚,就能睡个好觉了。” 晨泽语听他这话就知道他要做的事自己帮不上忙,只能叹了口气让他小心,然后带着咋咋呼呼的纪宁起身离开了。 纪宁原本还说什么都要出一份力帮一份忙,结果被简墨离千哄百劝的给带回去了。 看着自家未来夫君一心想要凑上去帮忙的简墨离:…… 乖,咱别闹,人家血宫宫主是去杀人的,你上去是给人杀的。 …… 西玖帝国,帝都,皇宫,凰栖宫。 纪宸竹看着一直在他宫里不离开的许莲雅,抱着沐梓佑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心头突然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然,弈卿那孩子说的话当真不是闹着玩的。 沐梓昕握紧拳头,站在纪宸竹身边,把父女两人护在身后,声音保持柔和道: “雅皇侍没什么事就退下吧,父君累了一天要歇息了。” 他本以为许莲雅听到这话就该老实点了,可没想到许莲雅放声大笑,一步步逼近三人。 一旁凰栖宫的宫侍匆忙上前阻拦,却被突然涌进来的数十名侍卫押到一边。 原本保护纪宸竹和沐梓昕的暗卫也都发现情况有些不对,纷纷从暗处杀出来,将那些想要靠近的侍卫放倒。 许莲雅一看到这么多暗卫,原本得意的笑容都有些扭曲了,眼底的嫉恨毫不掩饰。 “本宫倒要看看沐瑾宣给你们安排了多少暗卫!” 紧随着他话音落下,身后的大门外又涌进来一批批侍卫,把整间大殿挤满。 喧闹的动静把纪宸竹怀里安睡的小娃娃也吵醒了,刚好一旁的暗卫挥刀解决了一名侍卫,鲜热的腥红血液一不小心溅到了沐梓佑脸上。 小娃娃的脸拉的老长,瞬间哭得哇哇哇的。 这响亮的哭声好像吸引了许莲雅的注意,让他忍不住朝着纪宸竹笑道: “瞧瞧十八皇女哭的这可怜见儿的,真是让本宫心疼啊。想来本宫也好久没有养过小孩子了,不如皇君把十八皇女借给本宫养着玩玩可好?” 纪宸竹听了这话目光慢慢变冷,一身清雅却泛着不可侵犯的贵气,完全不像是一个嫁入皇室的男子,而像……真正的皇室! 这是后宫众多男子都不曾有的气质,甚至连沐瑾宣也没有这样骨子里带出来的高贵。 这种高贵,无关身份地位;这种高贵,叫纪氏血脉! 事实证明,男子的嫉妒完全不需要什么理由,就像现在已经嫉妒的发疯的许莲雅。 他就不信等沦为阶下囚之后,这纪宸竹还能这么装模作样! 又一批侍卫蜂拥而上,就在殿内双方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殿外突然一阵刀剑擦碰。 “邪王君!你胆敢闯宫……!” “嗤!” 利刃刺穿肉体的声音响起,殿门被粗暴的砸开,一具尸体砸在门上滚落在地,瞪大的双眼就那么死死盯着许莲雅的方向。 御弈卿一步迈进大殿,还不等人看清,他就已经闪身到了纪宸竹三人身边。 而他刚刚闪过的一条直线上,所有侍卫先后倒地,脖子上一条血痕格外显眼。 “活捉许莲雅,其余一个不留。” 御弈卿掸掸袖口,用一副“准备开饭”的平淡语气下达着“一个不留”的命令。 “是!” 鬼魅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传来,数道黑影在大殿穿梭而过,满殿侍卫先后倒地。 看到这一幕的许莲雅挣扎着想要逃离,却被门口的弑云一腿掀翻,摔在地上连连痛呼。 只见弑云露出一脸明媚的笑容,走到许莲雅面前蹲下。看见许莲雅狼狈挣扎的面容后笑眯眯的握紧双刀,毫不犹豫断了他四肢的经脉。 “雅皇侍,麻烦您老陪我们走一趟了。” 弑云说完,伸手攥紧许莲雅的后衣领,直接拖着许莲雅向凰栖宫外走去。 沐梓昕看到这一幕咽了咽口水,眼眸中很明显有着不敢置信。 他记得……弑云是个很活泼很可爱的男子啊…… 宫外路上,弑云手里拖垃圾袋一样拖着许莲雅,身后还跟着一群刀尖滴血神色恭敬的血宫杀手。 嗯,真活泼,真可爱。 …… 第163章 深夜,皇宫动乱 西玖帝国,帝都,皇宫,太女东宫。 自从前段时间的战报传回帝都后,苏品映就一直情绪低落,几次太医把脉时都交代他好生静养,但他满是愧疚的心里怎么都静不下来。 这时候夜色漆黑,本是该休息的时候,而他却完全没有睡意。点着灯在房里抄写佛经,就希望纪凰能早日超度。 这样情真意切的一番好心,若是让远在边关和纪宸吟下棋的纪凰知道了,真不知会作何感想。 “好了公子,夜深露重快别写了,早些休息吧!” 一旁的男子有些心疼的拿来斗篷给他披上,不像宫里其余人一样喊他太女君。 他是从小陪公子一起长大的小厮,在公子嫁给太女殿下后也被带了进宫。十几年的习惯难以该,所以一直称呼公子不曾改口。 苏品映笑着摇摇头,轻轻伸手抚上小腹,头也不抬的继续写着。 “邪王殿下舍命救了母亲,就算让我拿这条命还了都是应该的,抄些佛经烧给她又算什么?说到底也只是想让自己心里稍微好受点罢了……” 一旁站着的男子叹了口气,也不好再多劝,只能去再点燃一盏灯,在苏品映旁边仔细研磨。 …… “砰!” 房间的门被一脚踹开,桌边的两人都吓得不轻,有些慌乱的抬头看向来人。 只见门口,以沐连城为首的一群人大摇大摆的走进来,毫不避讳的在房间里四处打量。 “大胆!八皇子,你带人擅闯太女东宫,惊扰太女君,该当何罪?!” 男子鼓起勇气挡在苏品映面前,在一群侍卫不怀好意的打量下气红了眼眶,脚下的步子却没有退开半步。 “青屏,你让开。” 苏品映一阵感动,双手搭在男子的肩膀上把他拉到身后,随后望向沐连城道: “八皇子,擅闯东宫可是重罪,你当真还不离去?” 沐连城看着苏品映嗤笑一声,浓妆艳抹高高挑起的眼尾瞥了一眼房间里的摆饰,满不在乎的说道: “过了今晚,这太女东宫可就不是沐梓泫的了!苏品映,在本皇子面前摆架子,一会儿有你跪着求饶的时候!” 话落,沐连城身后的侍卫也涌了上去,竟然还有不少是冲着青屏扑去的,气得苏品映小腹一阵抽疼。 暗中保护的皇家暗卫连忙闪身出来,一边和那些侍卫在这么狭小的房间里打斗,一边还要注意着苏品映的身体。 与此同时,门外也快速闯进一群人,动作狠历的一顿屠宰。 原本以为只是来简简单单抓个孕夫的沐连城被这一幕震到了,拔腿就想往外跑。 但是还不等他踏出这道门,一道寒光闪过,他就完全没了知觉,好一阵过后才感觉到四肢断裂的痛。 青屏扶着苏品映坐到床边,气愤的瞪着倒在地上狼狈无比的沐连城,恨不得上去踹两脚就好。 弑月低头看着被他挑断手筋脚筋的沐连城,略带嫌弃的伸手把人拎了起来,冷声朝房中其余几人吩咐道: “你们几个,处理完这些人之后留下保护太女君。” “是!” 青屏看了看房中多出来的十名鬼魅一样的人,再看了看拎着沐连城走远的弑月,脸上是和沐梓昕同款的不敢置信。 他记得……弑月是个很斯文很柔雅的男子啊…… 太女东宫外,一路拎着沐连城朝金銮大殿赶去的弑月揉了揉脖子,看着沿路的血液神色无波。 嗯,很斯文,很柔雅。 …… 西玖帝国,帝都。 一辆马车停在城门前,守卫的士兵连忙上前,确认一番身份后开口问道: “天色这么晚了,不知张大人要出城干什么?” 马车里的丰腴女子冷哼一声,掀开车帘道: “本官做事还要向你汇报?!还不赶紧的开城门?!” 说完又是一声冷哼,车帘被重重的甩下。 马车旁的士兵脸色也黑了一圈,但无奈对方官衔加身,也不是她能斗得过的,只好认怂的打开了城门。 城门刚打开,漆黑的夜色里一片混乱嘈杂,马蹄声和盔甲声格外刺耳。 士兵反应过来,连忙高呼一声“关城门”,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守城门的一小队士兵被率先冲进来的人杀了个干净,随后城门大开,五万人马先后涌入,直直奔往皇宫方向,大开的城门却没人再去理会。 …… 皇宫,金銮大殿。 禁卫军守卫在大殿前,而大殿里赫然就是脸色铁青沐瑾宣和沐梓泫。 金銮大殿外,三万左右的将士严阵以待,看着对面俨然已经是篡位姿态的沐嫣桐和许忠义,多多少少都有点气愤。 人家要篡位也是在女皇命不久矣、太女继承大统一事无法更改后才篡位,这姨侄两人倒好,女皇还正值壮年就想着皇位了,这得是有多急啊? 不过再仔细想想也是,只要纪家不倒,只要太女殿下和十八皇女安在,估计别的皇女也没有登基之望。 沐瑾宣和沐梓泫缓缓从大殿中走出来,俯瞰九层九阶台阶,望着那些疯了一样想要爬上来坐上身后这张皇椅的人。 皇袍加身掌权天下,确实,这样的诱惑足以让这些人为之疯狂。 沐梓泫冷眼看着底下的沐嫣桐和许忠义,还有那些利欲熏心倒戈相向的朝中大臣,素来温和的眸子里染上寒霜。 或许这一刻她才真正知道,沐瑾宣留给她的这张皇椅代表着多少对等的权利与危险。 同样,已经带人赶到金銮大殿前的许忠义和沐嫣桐也脸色不善,看着不知何时早已列阵待战的士兵,压抑着心中升起的气恼。 自己这边蓄谋已久,就是想打沐瑾宣她们个措手不及。结果真正动手时却发现对方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仿佛就在等着她们动手。 这现实的一巴掌,让她们觉得自己就像台上的跳梁小丑一样。 对峙双方气氛阴沉,谁也没有率先动手。 突然,许忠义仰头看着沐瑾宣两人的方向笑了,高声问道: “女皇陛下和太女殿下都在这里,就不担心后宫里抚儿育女的皇君和怀有身孕的太女君吗?” 沐瑾宣和沐梓泫闻言心头一跳,却还是挺直脊背站在殿前,心里选择了相信御弈卿。 一如她们信任纪凰那样,相信御弈卿。 就在此时,一阵马蹄声闯入众人耳朵里。原本只聚集了近千人的许忠义和沐嫣桐,身后又出现了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 足足五万人迅速围拢,把整个金銮大殿前方包围起来。 为首的枯瘦女子翻身下马,摘下身上披着的斗篷,毒蛇一样的目光锁定了九层台阶上站立的。 “母皇啊母皇,没想到吧?再次相见竟然是这种场景!” 沐瑾宣俯视着那笑得嚣张的枯瘦女子,一时差点没认出来这是沐青杉。 “沐青杉,你当初犯的错按罪当斩!母皇心念十几年的母女情意才饶你一命,你却不在荒地好生思过,反而胆敢潜回帝都与这些乱贼为党?!” 沐梓泫盯着沐青杉冷冷呵斥,却更加激起了沐青杉的怒火。 “哈哈哈哈!沐梓泫!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我?!要不是沐瑾宣处处偏心于你们,我至于沦落到如今这幅田地吗?!” 沐青杉突然发疯一样歇斯底里的嘶吼着,一阵狂笑后才慢慢平静下来。 听着她这毫无联系的两句质问,沐瑾宣和沐梓泫愣了半晌,却慢慢懂了其中的含义。 “沐青杉,本太女只问你一句:在你还是六皇女的时候,皇女该有的东西,你哪样没有?!” 人心总是偏的,一碗水难以端平。沐瑾宣虽然偏重沐梓泫她们,但却也从未苛待任何一名皇室后嗣。 不管是哪位皇子和皇女该有的配置,她都也一样不落的分发到位了。 然而即使如此,有些人还是不知满足。 享受着皇女该有的待遇,却还觊觎着皇储拥有的权利。贪心不足东窗事发,却将所有错都推到别人身上。 这样的心性,若真让她登上皇位,西玖帝国还有几年命数? 被沐梓泫劈头盖脸一句质问,沐青杉的脸色立马阴沉下来。不仅没有回答沐梓泫的问题,反而是朝着许忠义和沐嫣桐道: “磨磨唧唧还不动手干什么?!等着天亮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再动手吗?!” 呵!不管怎么说,如果沐瑾宣给了她和沐梓泫同等的待遇,她也不会那么迫切的想要自己拥有势力。 这一切说到底,还是她们的错! 被沐青杉这么不留面子的斥吼了一顿,许忠义和沐嫣桐心里自然也不爽。但一考虑到还需要借助沐青杉的兵力,她们也暂时忍下了这口气,朝着沐瑾宣道: “女皇陛下确定要让我们逼着你写传位诏书吗?自己写还能少受些罪,若让我们逼着你写,恐怕后宫有些娇弱男子免不了一顿皮肉伤!” 话音刚落,两道凄厉的哭喊声立刻传来。 “嫣桐!忠义!快救我!” “你这贱奴!不得好死……啊!!!” 弑云和弑月拖着两具已经看不清人样的肉体从金銮殿后方走出来,站到沐瑾宣两人旁边,把手里已经昏迷过去的一刀划醒。 许忠义和沐嫣桐也没认出来这两个乞丐一样披头散发衣衫破烂的人是谁,听到那两声叫喊后才反应过来是许莲雅和沐连城。 沐连城倒还好,只是因为冲着弑月骂了一句贱奴,被一旁的弑云狠狠划了一刀。 而许莲雅就有些……情绪过于激动了,竟然一开口就对着许忠义喊得那么亲切,真是让人浮想翩翩。 很明显,此刻不管是我方还是敌方,除了早已知道真相外的沐梓泫、弑月几人之外,其余人皆是用一种喟叹草原之绿的眼神看向沐瑾宣头顶。 这女皇……当的可真委屈啊! 不过反观作为当事人的沐瑾宣,完全一脸的淡定,简直是沉着的让人后背发毛。 倒是占了便宜的许忠义反而一脸隐怒,甚至连一旁的沐嫣桐也面色不善,无端让人多了几分猜疑。 原本以为沐嫣桐长得像许忠义是因为姨侄之间血脉相通的关系,可现在仔细想想,许忠义和许莲雅姐弟两人好像完全不相像嘛!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沐嫣桐长得会像许忠义而不是像沐瑾宣呢? 妈耶…… 思索到这里的众人都不敢再细想,尤其是站在许忠义那边的几位大臣,猜到了也只能赶紧闭上嘴,当做不知道。 如果沐嫣桐是皇室之女的话,她们助她夺位只能算是九女夺嫡各凭所长。可若她不是皇室血脉,那这……这可是叛国谋反的大罪啊! 许忠义和沐嫣桐在心里恨不得把许莲雅给一刀了结了,但感觉到周围人怪异的眼神后,也深知终究于事无补。 所以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坐上皇位,然后……处理掉今天这里所以知情的人! 攻殿的命令一下,思绪复杂的沐青杉还是先放下了对沐嫣桐身世的怀疑,转身带人冲向大殿。 不论如何,既然今晚已经做了这大逆不道的事,那么也只能一不做二不休,把沐嫣桐推上皇位了! 一看这攻来的架势,殿前的士兵连忙上前抵挡,而大殿上一路把人拖过来的弑云却笑得明媚,声音扩散到老远问道: “许忠义,你当真不管这父子二人的死活了吗?!” 挑事,疯狂挑事。 可以,这很弑云。 带领影刹堂众杀手赶到的饮血脚步一顿,抬头望向那个笑容明媚的他,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柔情。 然而只一瞬,这柔情便收得无影无踪,快到无人察觉。 下一秒,她就带人站在了金銮殿的九层台阶上,以一副守卫者的姿态看着下方的打斗。 至于守卫的究竟是谁,或许只有她自己心里知晓。 第164章 平息,奔往边关 看着弑云那无比明媚的笑脸,还有他手上不停叫喊求救的许莲雅和沐连城,许忠义眉心一突。 纠结半晌后选择别过头去,不再看许莲雅期待乞求的目光。 眼睛一直紧紧盯着许忠义所有动作的许莲雅,此刻心里那根弦啪嗒一声崩断了,涕泗横流痛哭吼骂着许忠义狼心狗肺不念情意等等等等。 嗯,这绿油油出轨现场,身为正经妻主的沐瑾宣却在冷眼旁观,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吃瓜。 “皇君他们都没事吧?” 头顶绿色光环的沐瑾宣抽空把视线从打斗中移到弑云身上,问出了心里最担忧的问题。 弑月回以一笑,声音略微放柔和些,开口答道: “请女皇放心,除了面前这些人之外,许忠义安插在宫中的所有人都已经解决。” 弑月说完,目光突然转向外面,怔愣半晌过后才展颜一笑,和弑云同时开口道: “主子来了。” …… 金銮大殿下方,两队人马杀得你死我活各不相让。兵器撞击的声音占据耳膜,让人忽略了阵阵马蹄踏来的声音。 猛然一地灰尘掀起,遮挡了众人的视线。所有人抬头望去,却只模模糊糊看到一支兵马,依稀可以看出人数并不多。 待到烟尘四散,那模糊不清的一批人才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策马领头的白袍谪仙,除了御弈卿还能是谁? 众人虽早就都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了,但每次看这邪王君一眼,便只觉得拿人间俗子与他做比都是侮辱。这样的他,甚至让人不敢生出半点亵渎之意。 所以说,美的事物都是具有侵略性的。 不知不觉中迷了眼,占了心。 沐嫣桐看着他策马而来的淡漠姿态,不自觉的一阵心猿意马,火热的目光毫不掩饰的黏在御弈卿身上。 然而…… “桀!” “啊!!!” 一道雪影闪过,沐嫣桐突然捂紧双眼跪地打滚,凄厉的叫喊声比起刚刚到许莲雅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御弈卿身后略有些扎眼的绿袍女子看了看盘旋在头顶的巨鹰,再看看嗷嗷叫喊的沐嫣桐,咕咚一声咽了咽口水。 随后她向御弈卿交代一声,直接领着身后的人马杀进了人群。 简单粗暴!直截了当! 不只是许忠义那边的人瞠目结舌满心忌惮,就连远处围观的沐瑾宣和沐梓泫也深刻的感受到了这种从视觉传递到心底震撼。 这支队伍才一千多人,就这样闯进剩下的四万荒地叛军中厮杀,而且丝毫不落下风。 这……这还只是一千多人。 若是这样的队伍能有一万人、两万人、三万人,那……那该是怎样的一幅场景?! 一想到那样的一幕,许多人的心里一阵颤抖,各异的目光投向正在凶猛厮杀的队伍。 原本僵持不下的局面在杀入了这一支奇兵后瞬间变得明朗起来,战败投诚的叛军被禁卫军收押,而领头的沐青杉也被押到大理寺听候处置。 帝都城中收到消息的不少官员都选择了缩在府中静候消息,然而也有不少官员立刻带人进宫救驾。 虽然她们此时才赶到,宫中动乱早已平息。但这样深夜进宫救驾的一腔忠心,也着实让沐瑾宣心中慰藉,自然少不了一番奖赏。 再看看御弈卿,一直静观到此刻才动作从容的翻身下马,以闲庭漫步的姿态不紧不慢的走向许忠义那群人。 天空上盘旋的雪白巨鹰随着他的步伐俯冲而下,锐利的鹰喙丝毫不输于刀剑,所过之处一片惊呼哀嚎。 在所有人神色各异的注视下,御弈卿神色自若的继续走着,一袭白袍不染半点血迹。 在半空中不断冲入人群撕咬狩猎的雪白巨鹰仿佛想要保护他,展开翅膀不断盘旋在他周身,锋利的鹰爪撕碎面前一切障碍。 许忠义似乎此刻才慢慢回过神来,再看向御弈卿时,好似看到了索命的修罗,跌跌撞撞狼狈后退,扑通一声坐在地上。 御弈卿神色无波,步步逼近,终于在许忠义惊恐的目光下缓缓启唇问道: “你知道你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许忠义完全没心思听这些,慌忙蹬着腿在地上继续后退,对死亡的畏惧击溃了她平日里所有的风度威严。 御弈卿蹲在许忠义面前,勾起唇瓣邪肆一笑,像极了远在边关的某个女人,似笑非笑替她答道: “你错在放任你的儿子,害死了曾经的纪凰。” 若非有许梦诺害死了曾经那个纨绔庸懦的纪凰,他的阿凰怎么能来到这个世界呢? 御弈卿的声音轻如鸿毛般落下,小到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然而却重如泰山般压在了许忠义即将崩溃的神经上。 “鬼……魔鬼……!你们是魔鬼!” 只见好像听懂了这句话的许忠义惊恐的瞪大双眼,不断的呢喃着,收缩的瞳孔显示出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御弈卿淡然一笑,算是承下了这份称赞。 随后,冷光闪过。 等到御弈卿站起身时,轰然倒地的许忠义仍旧瞪着双眼,死死的望着天空,不曾合上的眼底满是惊恐和后悔。 “乱党已除,臣君先行告退。” 御弈卿一身清冷走到殿前,向沐瑾宣交代一声后准备离开。 沐瑾宣原本觉得夜深露重,打算留他在宫里休息一晚再离开。但看了看皇宫里的遍地血尸,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邪王君辛苦了,回府好生休息吧。太女,你去送邪王君出宫。” 话落,还不等沐梓泫开口答应,弑月就抢先一步开口道: “方才沐连城闯进东宫,太女君受了些惊吓,太女殿下还是先回宫看看吧。主子有属下们保护,女皇不必费心,处理乱党之事为先。” 弑月弑云说完,扔下手里早已昏迷不醒的许莲雅和沐连城,走到御弈卿身后一左一右恭敬跟随。 殿前台阶上,充当守卫的血宫血影卫先后撤离,守在皇宫各处的影刹堂成员在看到禁卫军恢复值守后也纷纷离开。 以绿袍女子为首的一支队伍迅速列兵集结,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回到御弈卿身后。 沐瑾宣看到这一幕也放了心,点点头开口道: “那朕就不多留你了,你们路上小心。” 御弈卿浅淡笑笑转身离开,雪白巨鹰展开六尺长的鹰羽在他周身盘旋,势如破竹的队伍步伐整齐的跟上。 清冷月辉下,这一幕不知道震撼了多少人。 …… 十日后。 西玖帝国,帝都,凰王府。 “父君,你就让我去边关嘛!你看弈卿都去了!我也想去嘛……我想去嘛……!” “父君,我保证不会给大军添乱的!我保证!” “啊啊啊啊啊父君!你就让我去吧……让我去吧……” 这十天来,凰王府四处都响荡着纪宁这些话,府里的下人们都快听疯了。 此刻,王府大厅里,纪大公子对着凰王君大人又是一阵软磨硬泡,但结果当然是和前面九天一样。 晨泽语看着从小到大就暴躁好动的儿子,深深地觉得自己是不是怀胎的时候干了什么天人共愤的事,才生出了这么个和他脾性截然不同的儿子。 “弈卿那是有本事有能力在战场上自保,你跟着去捣什么乱?到时候要是两军交战,她们岂不都还要抽空保护你?” 纪宁闻言小脸立马就垮下来了,一副蔫巴巴无精打采的模样,看得一旁的简墨离心里抽疼抽疼的。 “启禀王君、郡侯,边关战报到了!” 晨泽语端茶的手一颤,还没开口时就听到纪宁咋咋呼呼道: “快请进来!” 管家应了一声连忙又跑出去,等到再跑进来时,身后已经跟了一名笑容满面的将士。 “启禀凰王君、宁郡侯,边关大捷!邪王殿下设计生擒北霄太女及残余军队,攻陷北霄樊城!” 将士说完从护腕里掏出折成小长条的信件递给晨泽语,继续开口说道: “凰王殿下特命末将转述:她和邪王殿下一切安好,一月之内大军就会动身班师回朝,请王君、郡侯莫要担忧。” 晨泽语看着手里的信,眼角滑下一滴泪珠,连忙拿出帕子擦拭掉,对着将士道: “辛苦了!” 将士明显被晨泽语这一哭吓到了,连忙摆手道: “不辛苦不辛苦!都是末将份内的事!边关大捷邪王安好,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女皇都下令张贴皇榜告知全国了,王君可别哭了!” 将士手忙脚乱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干脆把求救的视线投向纪宁。 谁知纪宁更不靠谱,一个箭步冲到晨泽语面前,眨巴眨巴明亮的大眼睛,满是期待道: “父君啊!你看这个边关呢,它已经没仗打了是吧?你再看看孩儿呢,这也是思母思妹都很心切是吧?你不如就……嗯嗯嗯?嗯嗯?嗯?” 晨泽语闻言已经平静多了,淡定的擦完眼泪,瞥了纪宁一眼后开口道: “……那也不许去边关捣乱。” 纪宁满脸谄媚的笑容就那样一点一点僵硬,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石化石化再石化,最后啪嗒一声摔的粉碎。 不明所以的将士看了看纪宁,再看了看晨泽语,随后一拱手恭敬道: “末将还有军务在身,先行告退!” 晨泽语笑着“嗯”了一声,费力的按住扑腾四肢想要跟人家将士回边关的的纪宁,等到将士离开后才松开他。 纪宁一自由后就立马窜回自己位置上,不停哼哼唧唧哼哼唧唧,磨得晨泽语脑仁疼。 …… “行了行了!去去去!” 最后的最后,终于还是晨泽语扛不住纪宁这蜜蜂一样的嗡嗡嗡,无奈的同意了。 “不过我可先提醒你……” “带好衣服干粮盘缠,路上不要惹事,到了边关后不要影响凰儿和母王办公。” 还不等晨泽语开始交代,纪宁就抢先一步开口,麻溜的说完之后噌的一声从椅子上窜了起来,一溜烟的窜回了自己院子里收拾衣服。 大厅里,晨泽语望着纪宁兴冲冲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 一旁的简墨离站起身,朝着他开口道: “伯父放心,我会照顾好小宁的。” “嗯,你也去收拾下吧。” 晨泽语朝简墨离挥挥手,看着两个孩子先后离开的背影,竟然莫名觉得有些般配。 也罢,一年之期还有大半呢,且走且看吧! …… 第165章 向氏,少主之争 北霄帝国,帝都。 还沉浸在上一轮‘北霄大胜西玖,太女歼灭邪王军队’战况中的帝都百姓好不容易松了口气,想着北霄打个胜仗之后她们的日子就好过许多,也不用再上缴那么多税收了。 可还不等她们高兴几天,新一轮的战报又传了回来,‘西玖邪王率兵突袭,太女大军被生擒于柑城’的消息仿佛晴天霹雳般,打得人措手不及。 如今整个北霄帝国都人心惶惶,生怕一不小心就被灭了国,成了丧家之犬。 …… 皇宫,御书房。 严宇华瘫坐在椅子上,拿着西玖勒索信的手微微发颤,似乎想要等待严洛光像纪凰那样翻盘逆袭。 然而事实就是这样,凉凉。 这一次纪凰的换人条件并不像上一战那样直接开数字,而是交给了严宇华自己来决定。 [北霄女皇觉得北霄太女的命值多少、北霄五万大军的命值多少、北霄帝国不被灭国的一丝希望值多少,就看着给多少吧。] 这就是纪凰传给严宇华的勒索信。 没有上一战那样狮子大开口的要价,却比上一战的勒索信更让人难以抉择。 给的符合纪凰心意,西玖放人收兵;给的不合纪凰心意,西玖直取北霄帝都。 这就是这封信想表达的意思。 如今北霄二次挑衅西玖,哪怕被西玖灭了国,其余三大帝国也没有再插手的理由了。更何况御天与北辰又暂时联合,不来和西玖分一杯羹就算了,哪里会来帮助北霄呢? 若是北霄这次给的东西不够让纪凰收兵,那北霄帝国直接覆灭;若北霄给的东西勉勉强强能让纪凰收兵,但那些残存的北霄士兵也不足以守卫北霄。 也就是说,纪凰看似给了北霄选择,但实际上根本就没给。 北霄只有把所有价值不菲的东西交给她,才能换来一线生机。不然哪怕西玖同意收兵,别的帝国也会盯上空有财宝却毫无自保之力的北霄。 这真是……天要亡她啊! 说来说去都怪那单倾颜!要不是他……等等! 单倾颜是向氏家族少主派来的人!那她还可以找向氏家族讨个说法啊! 对对对!就这样……就这么办! 说时迟那时快,严宇华这瞬间仿佛是在沼泽中下陷时看到了一根稻草,不顾一切的想要抓紧这一丝希望。 可能她不会想到,就在她准备给向氏家族书信一封快马加鞭送去的时候,向氏家族收到消息的族主早已经亲自快马加鞭赶了过来。 嗯,此刻就在御书房门外。 严宇华坐在桌前,正在绞尽脑汁思考措辞的时候,门外一阵喧闹。 思考到心烦意燥的严宇华拍案而起,正准备开口吼叫训斥的时候,御书房的门砰的一声被踹开,一群衣着统一的侍卫拥护着一名中年女子和一名白衫女子走了进来。 “向……向族主!” 原本怒火冲天的严宇华在看到来人的瞬间就怂了,连忙弯着腰让开,让中年女子坐到了她的位置上。 “向族主今日前来可是为了那西玖的事?” 严宇华连忙上前斟茶递水,心里窃喜着有人来帮忙收拾残局了。 可她未曾想到的是,中年女子听到她的话之后不仅没有半点出错愧疚的意思,反而一茶杯砸在她头上,开口呵斥道: “你还有脸给本主提这件事?!谁给你的权利私自动兵攻打西玖?!上一战被打成那样还不够丢脸吗?!还敢上赶着去送命?!” 向屠东对着严宇华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似乎感觉砸了一茶杯还有点不解气,甚至想要再伸手拿着桌上的砚台砸过去。 一旁的众多侍卫见此也不敢阻拦,只有向屠东身旁的白衫女子等她气撒的差不多了,才缓缓开口劝抚了两句。 严宇华被砸得满天星,伸手摸到额头上的热流后眼前都是一阵眩晕,一时也来了脾气,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语气有些不满道: “若非向少主派人命令北霄出兵攻打西玖,北霄又怎么会出兵?!” 话落,向屠东倒是忘了计较严宇华的态度,愣了片刻之后把探究的视线放到身旁的白衫女子身上。 而她身旁的白衫女子明显也对严宇华的话有些意外,打量严宇华半晌后开口问道: “本少主一直在处理族中之事,何时派人来过北霄?” 她那嫡姐向今豪的族君父亲萧逐燕为了少主一事把向氏家族闹得鸡犬不宁,无奈萧逐燕又是萧氏家族族主的胞弟,打不得罚不得,母亲一怒之下便休了夫。 自从母亲休夫之后,向氏、萧氏两大家族之间的关系可谓是降至冰点。她身为新任少主,一上任就处理两族之间这样棘手的事务,那还有时间管顾北霄? 听了向风陇这话之后,严宇华先是不服气,而后才反应过来这白衫女子就是向氏少主。 然而反应过来之后,那就更不服气了。 “分明就是有人拿着向氏少主的令牌前来皇宫,我才会听命于他的!” 严宇华除了见过向屠东之外,也没见过向氏家族的其余核心成员,自然也就不知道向今豪和向风陇到底谁是谁了。 向风陇听了她的话之后也是不明所以,干脆直接伸手摘下了腰间的玉牌。 那玉牌和向屠东腰间挂着的玉牌略有几分相似,只是对比之下简单了些。但那一模一样的向字雕刻,确实是少主令牌无疑。 “本少主的令牌一直贴身带着,何时交与旁人了?” 向屠东看了看向风陇手上的令牌,随即把刀子一样的目光转向严宇华。 “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 二女儿前段时间都和她一起在处理萧氏那边的烦心事,这块玉牌她也确实经常都能见到,怎么会出现在北霄? 这严宇华当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犯了错竟然还敢拿少主做幌子!今日要不是带了风陇一起过来,怕是真的要信了她的鬼话! 严宇华看着这突然出现的少主玉牌也懵了,随后立马让人去单倾颜的宫苑里翻找,果然找到了一块极其相似的玉牌。 两块玉牌基本看不出什么差别,唯独反面右下角雕刻的名字有些差别。 看着那细小的[向今豪]三个字,向风陇一副纠结犹豫的模样,朝着向屠东开口道: “母亲,确实是大姐的少主令牌。” 正当严宇华诧异着为什么向氏家族会有两个少主的时候,只见隐忍许久的向屠东一掌拍裂了书桌,咬牙切齿开口道: “别提那个孽障!她早就不是向氏家族的人了!那个孽障,她竟敢私自动用北霄军队,真是放肆!” 向风陇一脸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模样,似乎想要为向今豪辩解两句,但又找不到能为她辩解的理由,索性低下了头。 然而在那低头的一瞬间,眼眸中闪过一道暗芒。 她一直担忧向今豪凭借着父族萧氏的势力卷土重来,所以一直派人挑拨向屠东和萧逐燕之间的关系。 现在萧逐燕被休弃,向今豪又这么把自己作死了,真是老天都想要让她继承向氏家族啊! 只等哪天她这母亲阳寿将至,那她就能彻彻底底的坐稳族主的位置了! 虽然心里的贪婪在不停膨胀,但向风陇还是立刻收敛了神色,恢复她一贯的温文尔雅。 向屠东事到如今也没了理由剁了严宇华,只能狠狠踹了几脚出出气,随后派向风陇处理北霄帝国的事情,还不断吩咐她好好发展北霄帝国。 其实不用向屠东吩咐,向风陇也会好好打理北霄帝国的。 毕竟北霄帝国是向氏家族在俗世里最重要的一颗棋子,她将来也需要北霄的势力,自然毁不得。 …… 西玖帝国,樊城。 纪凰斜倚在窗边,偶尔望向窗外的飞鸟,修长的手指在窗框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扣着。 一晃三个多月,也不知帝都那边怎么样了。 也不知……他怎么样了。 “咳咳……咳咳!” 一旁,围观棋局的苏桓握拳抵在嘴边,狠狠咳嗽几声,试图吸引纪凰的注意力。 邪王殿下也不知道一局棋内走神了多少次,得亏是与她对弈的凰王殿下性子稳,现在还能泰山似的在她对面坐着。 熟悉的咳嗽声再次把纪凰的思绪扯了回来,只见她慢悠悠的从棋篓里捻出一颗黑子,看似随意的落在了棋盘上,而后继续满目思怀。 在她对面,纪宸吟盯着棋局看了许久,捻棋的手抬了又放,来来回回好多次之后终于叹了口气把手里的白棋放回棋篓。 “又输了,第多少局了?” 步步为营,子子杀机。 也不知她家小兔崽子这随意的外表,欺骗了多少世人的眼睛。 很明显,在一旁的苏桓也被棋盘上纪凰落子后的局势给惊到了,直到纪宸吟问话时她才连忙回神答道: “哦……哦!第四局了!” 整整四局内,棋盘上的厮杀却好似经历了四场大战。邪王殿下每颗棋子轻飘飘的落在棋盘上时,都好似千军万马阵列陡变,让人防不胜防。 一子不慎,满盘皆输。 哪怕倾尽全力,也不知能抵挡多久。 所以她说,能在这少女手下过个一两局的人,世上怕是没有几个。 纪宸吟听到苏桓的话之后怔愣一瞬,随后蓦然笑了。 “倒是长大了不少,有你爹爹当年的风采!” 夜儿若是在天有灵,看到这小兔崽子出落成如此风华,大抵也会安了心吧! 纪凰在这里待了两年,早已渐渐融入这个世界、融入这个家庭、融入这具身体,此刻听到纪宸吟的话,自然也多多少少有些缅怀。 “哎……!可不得像爹爹,否则孩儿要是像母王这么暴躁,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抱得公子归呢!” 纪凰这略带着庆幸语气的一番调侃,成功驱散了房内的悲戚,惹得纪宸吟一个苹果砸了过去。 然而结果当然是在苹果亲吻脸庞之前,就被纪凰截了下来。 只见纪凰一边把苹果咬得嘎嘣脆,一边朝着纪宸吟欠揍的挑挑眉,极其自恋的开口道: “母王可看准了再砸,这张脸还要留着勾引夫君的!” 一旁静静看着的纪宸吟、苏桓:…… 门外心情复杂准备推门的风鸣:…… 得!看这娶了夫的人真是秀,好气哦! “启禀主子,有人在破晓军营等着见你!” 风鸣压根没有推门进去,因为不进去都能想象到她家主子提到主君时那一脸嘚瑟的表情。 得!一会儿还有她家主子更嘚瑟的时候…… 房内的纪凰听到门外风鸣的禀报后愣了愣,一旁的纪宸吟也有些意外,但随后还是朝着纪凰道: “刚好我还要去处理些北霄那边的琐事,今天这棋就下到这儿吧!你先去军营看看,说不定有什么要紧事。” 纪宸吟说完拍拍衣襟站起身,在纪凰肩膀上拍了两下,随后和苏桓先后迈步出门。 纪凰伸手抚上胸口,总觉得一阵莫名酥痒,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领着风鸣向破晓驻营方向走去。 …… 第166章 相逢,柔情蜜意 西玖帝国,樊城。 破晓军驻营,从来无人敢直接进入的邪王营帐里,此刻正坐着一名谪仙男子,无所拘束的翻看着桌上一封封密报。 其身份,可想而知。 恐怕千丈红尘里,敢在纪凰的领域如此放肆且能在纪凰的领域如此放肆的,只有御弈卿一人了。 汗血烈骑快马加鞭,硬生生将半个多月的路程缩减到十天之内。不得不说,主君大人这速度,连八百里加急快报的将士们都得自惭形愧。 …… 与此同时,走进驻营的纪凰感受到四周那些下属们猥琐的眼神之后,心里那怪异的感觉愈发明显。 之后看到风鸣带着她直接朝她自己的营帐走去时,向来思绪敏捷的纪凰还能有什么猜不到的? 除了她家阿卿,破晓屠生还敢放谁肆意进出她的私人领域? 他来了……真的还是赶来了…… 这个傻瓜! 纪凰脚下的步伐陡然加快,甚至动用了轻功,快到掠出一条残影。 风鸣迈步的动作停了下来,看着纪凰离去的背影耸耸肩,随后拍拍屁股转身遛了。 她要回营帐找弑云了,才不追上去啃狗粮呢! …… 营帐内,御弈卿在案桌前盘腿而坐,手上一支狼毫蘸着丹红朱砂,在纸上挥洒自如的落下一行行字。 那样熟悉的气势磅礴,隔远了看竟然和纪凰的字迹有六七分相似,但仔细来看又在细微之处各有不同。 纪凰端的,那是铁画银钩狷狂桀骜! 而御弈卿,则是云淡风轻锋芒内敛! 二人看似风格迥异,但实际上骨子里却是同样的——尊贵冷傲! 正在处理揽月各分部密报的御弈卿突然指尖一颤,随后继续挥洒朱砂,在纸上留下一行行洋洋洒洒的指令安排。 只是那握笔的手依旧有些颤抖,指尖紧紧扣在笔杆上,都有些发白了。 营帐外,一抹残影极速掠向这边,却在踏进去的前一瞬刹住了脚。 面对来势汹汹的北霄大军、面对诡异的不死人、面对黑不见底的万丈深谷都不曾有半点慌乱的纪凰,此刻却在自己的营帐前抿唇蹙眉,一副小孩子犯了错的模样,愣是没敢直接进去。 她此刻确实有些怕他生气,毕竟她当初来边关前可是再三向他保证过,一定会保证自己的安全的。 可她前段时间,以身涉险不说,还被传出了死讯,她不用脑袋都能想象到他收到死讯时该是怎样的神色。 纪凰在心里疯狂暗示自己:阿卿爱我阿卿最喜欢我阿卿舍不得揍我,半晌后才深吸一口气。 白皙的爪子伸了又缩缩了又伸,最后眼一闭牙一咬心一横,气场十足的掀开营帐门帘,冲进去径直走到御弈卿面前,二话不说一把抱住死不撒手。 …… 御弈卿静默良久,原本紧绷的冷淡神色此刻也被冲去了大半。感觉到她那想要将他揉进身体里的紧拥,一时间喘不过气来。 喘不过气的不只是身体,更是心。 叹了口气无奈至极哭笑不得的御弈卿轻轻伸手环上纪凰的腰身,略有些吃力的开口提醒道: “阿凰……你勒住我了。” “……啊?!哦哦……” 纪凰连忙把胳膊松了点,但依然抱得很紧。 御弈卿任由她抱着,舍不得出声打扰此刻的温馨。半晌之后见她依旧沉默不语,他虽然没有推开她,但还是在她怀里淡声开口问道: “你可还记得出征之前答应过我什么?” 纪凰闻言眉心一跳,略有些心虚的抱得更紧了,抿了抿唇语气弱弱道: “……记得。” 话落,整个帐篷一片寂静。 纪凰感觉到怀里的人不言不语,一瞬间慌了神,不自觉的收紧手臂,连忙继续开口道: “答应过阿卿的话,我一定会记得,至死也不敢忘。” “当时去救苏桓将军时我便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只是未免西玖大军中还有敌军细作,所以不曾说清言明而已。” “阿卿,我真的……唔!” 纪凰瞪大了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逸面庞,难得的脑袋短路了。 御弈卿狠狠在她唇上印下一吻,随后移到她嘴角,用力的咬了一口。 本想咬出点血让她长长记性,但看到那一点红印时,反倒还是他先舍不得继续咬了。 “下不为例。”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完全不可能失败的计划?她说的虽然轻松,但真正行动时哪有那么顺心? 估摸着她说的安排好一切,也就是在不会丧命的前提下,不计损伤的去营救苏桓! 从万丈深谷坠下去,哪怕她一身功力盖世、谷底有人接应,也免不了受一阵皮肉之苦。 这样还敢说记得答应他的话,她是真想气死他吗?! 纪凰听到他这压制着怒火的冷淡声线,俯首在他肩窝拱啊拱,蹭啊蹭。 一直蹭到御弈卿有些无奈之后,才笑眯眯的开口道: “夫君大人吩咐的话,为妻自然不敢违背!” 御弈卿斜睨她一眼,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这女人说的话有几分可信,他与她在一起这么久了,心里还是有数的。 恐怕下次遇到这种类似的情况,她还是会选择与这次一样的解决方式。 空气再次安静下来,纪凰也许是感觉到怀里人对自己这番话的不信任,挑了挑眉勾唇一笑,猛的弯腰将人打横抱起。 “嘶!” 御弈卿被她这举动惊到了,反射性的伸手环上纪凰的脖子,长呼口气后才嗔怪道: “纪凰!你干嘛?!放我下来!” 纪凰邪肆一笑,凤眸深处蕴满快要溢出的柔情蜜意,大步流星朝着内室走去。 “夫君,你这可是自己送到边关来的哦!” 送到嘴边的绝味佳肴,哪有放他跑了的道理? …… 橙红的斜阳余晖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床上,一点一点淡化消失。 漆黑的夜拉开序幕,无人敢扰的方圆十里鸟兽散尽。唯有床上两人痴缠不休,朦胧呓语间尽是万千风情。 …… 午夜的温度慢慢下降,营帐内室的动静也平息下来。 衣衫散落遍地,床上一片凌乱。 纪凰侧躺在床上,左手撑着脑袋满脸餍足。见御弈卿背对着她,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浅笑着伸手扯过被子盖到他身上,小心翼翼的把人揽进怀里。 御弈卿浑身酸疼,倒也没有反抗,顺着她的力道缩进她怀里,把头枕在她臂弯里。 纪凰轻笑一声,动作温柔地抚过他绸缎似的墨发,凑到他耳边声音嘶哑道: “阿卿别怕,阿凰以后再不和阿卿分开了,好不好?” 御弈卿闻言身躯一颤,沉默良久才转身抱住纪凰。还染着荼靡绯情的嘶哑声音带着哭腔,几乎是吼着答道: “……好!” …… 若始终不曾触摸到这温暖,或许他还能在继续寒冷中度日。 但……既已经握在手中,便再没有放开的理由。 …… 翌日巳时,日上三竿。 听闻邪王君从帝都赶来的消息之后,众位将军齐齐要求来看望一番,还纷纷从樊城各处收集了不少精贵礼品。 然而……被纪宸吟硬着头皮生生拦住了。 看着纪宸吟一副“不可说”的便秘模样,众位将军稍一联想邪王殿下大婚后的场景,皆是一脸了然。 随后,众人立马将准备奉给邪王君的礼品交给了纪宸吟代为转送,接着以各种理由一溜烟离开了这个羞答答的现场。 最后离开的苏桓还略带羡慕的看了纪宸吟一眼,转身后不停的小声嘟囔着: “也不知道邪王殿下和邪王君生出来的孩子,会不会是个小小战神……” 这嘟囔的话语顺着风声飘啊飘飘啊飘,就那么飘进了念孙心切的纪宸吟耳朵里。 瞬间,她脑袋里就出现了这么一幅场景: 偌大的演兵场上,和她家那小兔崽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粉雕玉琢的白净娃娃,穿着绒绒的小袍子,手里拿着小摇铃,软软糯糯的对着军队咿咿呀呀。 那模样,哎哟喂!可爱的哟! 向来脸色严肃的凰王殿下,此刻站在帐内一脸傻笑。那模样,真是哈喇子都快滴下来了。 突然,仿佛已经看到孙儿们在孕育的凰王殿下一拍大腿,深色严肃到堪比前段时间两军开战,一嗓子叫来了帐外的小士兵。 小士兵连忙冲进来,看到她们兵马大元帅的神色后严阵以待,一副立马准备为国捐躯的姿态,等候着命令。 然而…… “快!去城中多找几个老大夫……不!去请毒圣子!请他为邪王君准备些补身体的药,快去!” 小士兵:……元帅你说啥?!风大,我没看清。 …… 西玖帝国,樊城。 半月时间一晃而过,就在破晓大军百无聊赖的啃狗粮训练时,不仅等来了议和的北霄来使,还等来了她们的伪姐妹——对,就是纪宁大公子。 纪宁一冲来樊城,第一件事都不是去看纪宸吟,而是首先神色激动情绪高昂满心欢喜的冲来了破晓军营,想先来看看他家坠谷的妹妹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然而当他冲过来时,纪凰刚好在给御弈卿做饭。这迎面泼下的一盆狗粮,纪大公子非常有志气的……吃了个干干净净! 嗯,顺带死缠烂打,领着不言不语的简墨离蹭了顿饭。 …… 第167章 惬意,边关生活 西玖帝国,樊城。 或许连老天爷都不想阻了纪宁的寻母寻妹之路吧,就在纪宁赶到的第二天,迟了许久的一场春雨终于开始落了。 雨声淅沥,行人匆匆。 城主府大门口,一路顶着斗篷从街上冲回来的纪宁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滴。随后连忙掏出帕子,给身后湿答答的简墨离擦拭。 简墨离目光微闪,把滴水的斗篷交给下人,一边忍着浑身湿透的冰凉一边享受着纪宁难得的温柔。 其实……她可以内力烘干来着。 …… 紧随纪宁两人之后,府门口,两位公子缓缓走来。撑伞的清俊男子牵着身旁的可爱男孩,唯美的好似从画中走出来一样。 正在给简墨离擦雨的纪宁目瞪狗呆,愣愣盯着长得和他家妹妹真的有点像的兄弟二人,嘴巴张得能塞下个鸡蛋了。 虽然听风鸣她们说过了,但亲眼看到面前这兄弟二人,还是忍不住大吃一鲸。 打个仗还能碰到失联多年……哦不,是从未联系过的表哥表弟,凰儿这运气也真是不赖嘛! 瞧这长相,说三人之间没有点关系他都不信! “宁郡侯是来寻凰王的?凰王方才在主院与诸位将军议事,此刻应该还在,宁郡侯走进去便能看到。” 月浮生走到府门口,牵着月浮屠稍稍退开一点,以免伞上的雨水溅到纪宁两人身上。 说完笑意温润的朝着纪宁微微颔首,随后望向他身后的简墨离开口道: “简少主,许久不见。恰好有些要事与简少主相商,若是宁郡侯没有什么急事需要简少主,不知可否通融片刻?” 他这简单的问候和疏离的称呼,也是在让纪宁安心,以免和简墨离产生什么误会。 纪宁闻言连忙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朝着月浮生开口道: “我当然没什么急事,你们有什么要紧事就赶快去谈吧,别耽搁了。” 妈耶! 瞧瞧! 什么叫世家公子? 这就叫世家公子! 那什么许梦诺啊、什么胡笛啊,跟面前这男子比起来,那简直是没法比! 纪宁心里对月浮生的好感度蹭蹭蹭的就刷了上去,转身朝简墨离交代一声后就跑向主院,找他家母王大人去了。 简墨离满眼柔情的看着纪宁跑开的背影,随后转身望向月浮生,语气倒是没有对旁人那样的冷漠。 “你既叫我一声简少主,那我是否还要回你一声月少主?” 话落,月浮生倒还没有开口说话,一旁乖巧了许久的月浮屠就鬼精鬼精的开口道: “墨离姐姐如今有了心上人,可不得避嫌着点?更何况那宁郡侯是凰表姐的哥哥诶,哥哥自然不能让他多想了去。” 简墨离闻言也被月浮屠一番话逗笑了,开口叹了句“人小鬼大”,熟稔的语气可见其交情匪浅。 月浮生看了月浮屠一眼,无奈的摇摇头,随后望向简墨离笑道: “好友多年,难得见你红鸾心动,哪里能扰了呢?你若真想客气些,称我声月少主,我也是受得住的。” 十大隐世家族,自然牵连不断。简氏家族与月氏家族交好多年,他和简墨离也算是从小就相识的挚友了。 在勾心斗角纷争不断的隐族里,能一直保持着这么一份淡如清水的交谊,也算是难能可贵。 简墨离笑着摇摇头,接着他的话道: “许久不见,月少主当真是愈发的客气。小宁不是小肚鸡肠的男子,你我之间纯粹友谊,倒也不必如此刻意避他。” 月浮生闻言一愣,想想无意间看到纪宁和破晓成员打得一团火热的模样,随即也笑道: “宁郡侯是个性情中人,倒是我拘束了,墨离不要见怪才好。恰好此时凰表妹也在城主府中,有些事涉及颇广,还得与你交代清楚,你也好支会简族一声。” 说到这里,月浮生的笑意也淡去不少,眉宇间略有些愁态。 简墨离闻言也收敛了神色,试探性的开口问了声:“单氏家族?” 月浮生点头不语,简墨离见此也不再多问,迈步跟着他们兄弟二人朝纪凰暂住的院落走去。 在她转身的瞬间,湿透的衣袍瞬间干透,在微微冷风中飘起浮动。 …… 城主府,东南方的小院虽然装饰简单,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到底是胜在了静谧。斜风细雨中雾气缭绕,仿若世俗外的归隐之居。 窗边,一身白袍的御弈卿盘腿坐在榻上,星瞳紧紧盯着桌上大小不一的木块和样式各异的工具,谪仙似的的俊逸面容上就差没写俩字——懵圈。 只见他掀眸看了看桌上那个精雕细琢的自己,深呼一口气,伸手拿起了一块中等大小的木料,还有一把稍大些的塑形刻刀。 一刀干净利落的划下去,原本四角圆润的木料瞬间出现一个略显单一的切面。被切下的边角掉落在桌上,敲出一阵沉闷的响声。 若是此刻有懂木料的人在这里看着,必然是一阵心抽肉疼。 敲你马! 这是最名贵的海南黄花梨啊啊啊!还是品质上乘的那种啊啊啊! 仅仅是这一刀下去的边角料,都够寻常人家大半年的生活开销了啊! 这败家玩意儿!败家!真败家!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邪王府的马车都是纯粹由檀木打造的吧?光是从车身上随便扣下来一块,也不止万金之数了吧? 那这么看来的话,纪凰这揽月之主也不是白当的。 手握天下经济命脉,这么几块小木头,还不是任由她家夫君大人开心? 一旁批改各种战事公文的邪王殿下时不时从公文堆里抬起头,见她家夫君没有割到手之后才又放心的低下头去继续工作。 至于那些残缺到没眼看、甚至不能称为木雕的木雕? 嗯,夫君说哪个是她,那就哪个是她。 纪凰再次抬头看了一眼,随后继续埋头处理公文。一改平时的懒散随意,认真起来的她真的自带气场,震慑心魄。 一旁,雪白的巨鹰哪怕收起锐羽,也依旧占据了半张案桌。歪着脑袋眨着鹰眸盯着纪凰,乖巧到就像一只大型飞宠。 由于今天下雨,肉团子就算再想出门浪,也是不太可能会去的,毕竟翅膀被打湿之后会影响它飞行。 然而至于这一坨到底是不是真的这么无害,详情请参考上一场两国大战以及前段时间的西玖帝都篡位动乱。 万鹰之神这个自古流传下来的封号,怎么说也不是能白叫的,不是吗? 左看看爹右瞄瞄娘的肉团子在房内飞来飞去,展开后足足有一米长的双翅四处扑腾,自然也就免不了扇落一些摆件。 已经习惯那些噼里啪啦响声的爹妈俩人,头都没动一下,继续忙着自己手上的活。 两人一鹰,分外和谐。 …… “启禀主子、主君,两位表公子和简门主来访。” 风啸站在房门外禀报完,听到房内响起脚步声后才继续道:“属下告退!” 房内,纪凰缓步走到御弈卿身边,微微俯身,低头看着他手里那已经有点成型的木雕,忍不住开口赞叹道: “阿卿确实是天资聪颖,一点即通。” 她不过才教了些基础,他就已经能雕刻得有模有样,这对于木雕初学者来说确实很不简单了。 御弈卿伸出手指摩擦着木雕小人儿的脑袋,颇为满意的放下刻刀,盘坐的双腿也撤开伸展。 纪凰悠然朝他伸手,御弈卿也毫不扭捏的伸手搭上,借着纪凰扶他的力气站起身,捶了捶僵硬发麻的脖子。 “阿凰,走吧。” 一个是简氏少主,一个是月氏少主,此时这两人一起来找阿凰,除了为单倾颜那点事之外也没什么别的了。 纪凰闻言不急不忙,修长的手指在他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伸手揽住他的肩膀,找准穴位按摩揉捏。 御弈卿惬意的眯了眯眼,半靠在纪凰怀里。夫妻俩以一种腻死人不偿命的姿势,慢悠悠的朝着客堂走去。 …… 御天帝国,帝都,皇宫。 御书房内,几位保皇派的老臣被御锦枭召集在此,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坐在首位的御锦枭一手扶额,皱着眉头心烦意燥,用力直接把手上的信报甩出。 满室宣纸飘飞在地,随后一众老臣也立马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齐声高呼: “女皇息怒!” 自从齐王御锦佚重新挂帅之后,女皇这脾气就越来越阴晴无常。近段时间又不断传来西玖大胜北霄的消息,女皇就更加暴戾了。 北霄帝国一再战败认降,国内数不清的珍宝都赔给了西玖帝国,甚至还有边关几座城池也被迫划为了西玖国土。 如今西玖大有冲击第一帝国的趋势,已经严重威胁到御天帝国帝国之首的位置,也难怪御锦枭心里焦躁。 “息怒息怒!你们让朕怎么息怒?!现在怎么办?!难不成看着西玖一点点爬上来和御天平齐?!” “这……” 面对御锦枭的暴怒,一众老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噤若寒蝉缄口不言。 “这……依微臣之见,西玖建国时短,纵使近年打了两场胜仗,也断然威胁不到我御天这泱泱大国,女皇不必太过忧心。” 一位老臣说完,御锦枭虽然面色依旧阴沉,但比起刚刚要杀人的样子已经好很多了。 “话虽如此,但那西玖纪凰统率神兵,终究不是善茬。她一日不除,西玖便猖狂一日!” 一说到纪凰,御锦枭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 纪凰麾下那支破晓军队的真正实力,先后两场大战都无人知其底细。冒然与其敌对,确实不是什么好做法。 北霄那么作死,若是御天再像上一战那样保北霄,难免落了天下人的话柄。可若御天没有半点阻拦,西玖的发展趋势也着实让人紧张。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如果御天插手此事,就免不了整兵与西玖或者北霄对峙。到那时,身为元帅的御锦佚必然会借机夺去兵权,御天朝堂的局势就更难控制了。 真是……!进也难退也难! 御锦枭只感觉她自己的头都要炸了,不耐的挥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 她需要仔细想想究竟先怎么除去御锦佚这个大祸患,至于纪凰和西玖那边,虽然也威胁不小,但好歹还不急,可以先放一放。 …… 第168章 赎金,西玖放人 南罡帝国,帝都,皇宫,太女东宫。 自从太女越阑出使御天重伤回国之后,整个太女东宫就陷入了忙忙碌碌的漩涡,直到近段时间才好了许多。 因为经过了将近四个月的休养之后,重伤的越阑终于恢复了个七七八八,算是能下床走走路活动活动筋骨了。 四个月的休养时间,对于纪凰及她麾下那些变态训练过的下属来说,确实是长得不要不要的。要是让她们躺这么久,没病都要躺出病来了。 但对于越阑这种养尊处优、从小到大没怎么干过重活的太女来说,身体的恢复速度自然要慢上许多许多。 再加上南罡的太医也没有破晓屠生后援的医毒团那么专业,自然相比之下就耗了多出一两倍的时间。 熹微晨光中还夹着微朦的雾气,经过一阵春雨的洗刷,这段时间的空气确实更加清新,呼吸间都能带来一种浑身通透的舒畅。 越阑裹着厚重的披风坐在宫内花园的凉亭里,用药吊了几个月的身体单薄许多,苍白的脸庞甚至隐隐透出几分青色。 才四月时间,仿佛苍老了四十岁。 “太女皇姐!你怎么在这里坐着?那些伺候你的宫侍们呢?!居然让你坐在这儿吹风,真是该死!” 不远处一名绿衫男子匆忙走向凉亭,身后还跟着数名宫侍,一见便是在宫中地位不低的主儿。 越阑苍白的脸庞扯开一抹笑,冲着绿衫男子开口道: “是我下令让他们退下的,太多宫侍们跟着反而拘束。对了,皇弟今日怎么有时间来看望皇姐?” 越溪和她是一父同胞的亲姐弟,关系比起皇室其余皇子皇女来说自然是好上许多。 她重伤的这几月里,不少兄弟姐妹们都想着怎么把她从太女的位置上推下来,估计也只有越溪这个弟弟是真的担忧她了。 她们二人的父君是重臣之子,所以这么些年才稳坐皇君之位。哪怕她离开朝堂几月,也没有出现太大动荡。 越溪一直都是宫里最难见到的皇子,向来深居简出,极少在外人面前露面。除了去御天出使的那一趟之外,好似连宫门都很少出。 在越阑心里,越溪这个弟弟一直都是个规规矩矩的男孩子。哪怕偶尔有些表现出一些好奇活跃,也实属男儿家正常的兴趣。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越溪并不是很少踏出宫门,而是他踏出宫门时,许多人都不知道罢了。 越溪听了越阑的回答后才消了气,提着衣角踏上凉亭的三层阶梯,走到越阑面前坐下道: “刚刚去父君宫里请安出来,听闻皇姐好了许多,皇弟特来看看。另外还有件事……不知该不该说与皇姐听。” 越溪说到这里一脸纠结,皱着眉抬头看了越阑一眼,一副想要叹气的同情神色。 越阑心里一突,却还是朝着他递了杯茶,声音虚浮的开口道: “皇弟但说无妨。” 看他这神情,必然也不会是什么好事,只是不知究竟能坏到哪去。 越溪轻轻敲打着杯盖,叹了口气后低垂着脑袋,尽量不去看越阑那还很苍白的脸色。 “方才皇弟去给父君请安,母皇恰好也在。无意间听母皇和父君有些争执,似乎……似乎欧阳家族会派家主一脉的嫡系子女前来接任太师之位。” 越溪虽说背地里有不少小动作,但对越阑这个向来护着他的姐姐却还是有几分真心关切的。如今听到了有关太师的消息,自然也不太舒服。 欧阳家族上一次派来的太师那么不把他们南罡皇室放在眼里,甚至还拿皇姐去挡剑。这样的人本该受到重惩,而欧阳家族却只是把人召回去了,给了南罡一个“族内自会施以惩戒”的答复。 惩戒?呵!说得大义,但等那欧阳涟风、欧阳涟雨姐弟俩回去之后,到底受了几分罚又有谁知道?说不定只是面壁思过小惩小戒呢? 他们南罡的太女性命垂危,而这一切的肇事人却仍旧逍遥快活。如今皇姐好不容易快恢复了,她们还要再派人过来接任太师之位! 太女之位是什么?那是一国正二品的文臣之位啊!是太女导师的职位啊! 欧阳家族这番举动,完全就是没有把南罡放在眼里!什么隐世家族!隐世家族就能这么欺负人吗?! 越溪越想越气,对隐世家族的厌恶可谓是达到了顶峰。但无奈他一个男儿家没有能力反抗,再怎么不爽又能怎样呢? 与其说他厌恶隐世家族,不如说更多的是他惧怕隐世家族,惧怕未知的危险。 毕竟那样一些从太古蛮荒部族征战开始后就一直屹立于天下而始终不倒的家族,就像盘旋在未知领域的恶龙一样,让人摸不清底细却只能卑微仰望。 越溪是如此,越阑亦然。 “罢了……总是斗不过的,便顺了她们的意思去吧。以后你勿要惹上了那新来的欧阳家族之人,否则我这个做皇姐的无用,也难以护你……” 越阑一番话,说得越溪心里很不是滋味。总之不甘、委屈、憋闷……各种情绪交杂,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再开口。 …… 西玖帝国,樊城。 苏桓守在城主府大厅里,下方一排排坐着的赫然是西玖的一众将领。 而在大厅的中央,几名身着北霄官服的人就显得格外心酸凄凉。 想想两年以前,她们哪次进西玖国界的时候不是被当成座上宾一样供着的?这才短短两年时间,风水轮流转也转得太快了吧! 这几名北霄来使都到了好几天了,但北霄的太女和大军至今还西玖被扣留着。原因无它,只是因为交来赎人的货物还没让她们邪王殿下过目,所以西玖将领们没一个敢先开口说放人。 废话!也不看看在这战场上真正主事的是谁! 如今凰王殿下有事在身无暇顾及此事,除非邪王殿下亲自开口,不然还有谁有资格处理战俘?! “末将参见邪王君!” 眼尖的苏桓一眼就看到朝大厅走来的御弈卿,连忙站起身抱拳行礼。 其余将领也纷纷跟着起身行礼,为自己刚刚内心的哔哔又补上一句: 嗯,她们倒是忘了,除了邪王殿下之外,邪王君好像也一样有裁决此事的权利。 毕竟嘛……大家都心中有数,就算邪王君现在一剑把那北霄太女给捅了,邪王殿下也一定没有半点异议,反而会问邪王君捅人累不累。 哎!牙口好酸! 御弈卿踏步进来,朝着众多将领微微颔首,走到首位掀袍坐下。 众位将领随后也纷纷回到位置上坐下,一副等着他下达命令的模样,面对御弈卿时可谓是拿出了面对纪凰态度。 北霄来使看到一名男子就这么坐上了首位,心里自然是各种想法都冒出来了。觉得这男子太过放肆,却也不敢多说。 没看见西玖那些将领对这男子恭敬的像什么似的吗?如今她们北霄是西玖的待宰羔羊,哪还有胆子多管西玖的事? 御弈卿冷淡的眼神从厅内扫过,视线定格在厅中那些箱子上。 弑月站在御弈卿身后,看到他的神色后立刻朝大厅中的北霄来使道: “既然诸位是来赎人的,那就不要耽搁时间。北霄太女和北霄大军到底能不能安然回去,就看诸位箱子里的诚意有多少了!” 主母还在做饭等着他家主子回去吃,现在可没心思和这些北霄来使耗。 箱子里的东西够,带人滚出西玖国界;箱子里的东西不够?抱歉,连箱子带人,全部留在西玖吧! 弑月话落,厅中几名北霄来使一个哆嗦,连忙手脚利索的打开了堆了半个大厅的箱子。 刹那间,满厅流光溢彩。 饶是见惯了不少金银财宝、甚至还进过几次西玖国库的众多西玖将领,见到这么多稀世珍宝时都呆滞了一瞬。 这么多口箱子,里面随便拿出一样小东西来,便是价值不菲啊! 箱子里面不仅有稀世巧器、珍奇玉石、绝笔字画、古籍名册,还有许许多多叫不上名但一眼便知价值连城的宝贝。 甚至连北霄帝国的星辰琉璃锦都又出现了三十匹之多,可以说是下了血本来赎人了! 哈哈哈哈! 还是她们邪王殿下好本事!将偌大的北霄帝国压榨到掀老底了! 首座的御弈卿淡淡扫了一眼那些东西,神色自若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波动,一双星瞳晦暗不明,让人看不出半点思绪。 北霄拿来赎人的东西确实不错,但……里面有些看似花哨却不实用的东西,却不是区区北霄帝国就能拿出来的。 那是存在于古籍上各朝各代的物品,是早已沉淀在历史长河中的。虽然在如今已经价值不大,但做工也还过得去。 能拿出这样的东西顶上充数,想必也只有北霄帝国身后的向氏家族干得出来了。 嗯……有意思。 阿凰逼了这么久,终于逼出了第一个正面出现在俗世争斗中的隐世家族。虽然现今向氏家族的身份还未暴露,但想来也不远了。 隐世家族,隐匿了这么久,也该现世了。隐藏在暗中的敌人,一个一个,都该逼出来! 既然这天下动乱将起,那他们便搅乱这天下!既然这天下有人不容他们,那他们便先一步处理了这些人! 既然躲不掉,那就迎面战! 阿凰说过,深渊之底,必有曙光!动乱天下,不破不立! 御弈卿虽然心里已经酝酿起滔天风暴,但面上依旧不显露分毫,让西玖将士收下赎金之后转向弑云道: “带北霄来使去找风鸣,你们亲自送北霄诸位客人离开。” 一个“送”字,虽然客气,但跟了御弈卿许久的弑云又怎会不懂其中的意思? 务必亲自看着所有北霄帝国的人滚出西玖国界,一个不漏! “是!” 弑云弯腰行礼后疾步离开,厅内的众位北霄来使心里松了口气。连忙朝着御弈卿以及众多西玖将领行了个礼,小跑着跟上弑云的脚步。 以苏桓为首的一众将领看着弑云领着北霄来使离开的背影,心中的激动溢于言表,出征数月不曾归家的思念也齐齐涌了上来。 排排坐的将领中,脾性最为直接的肖岩激动得一身腱子肉都在微微颤抖,赶紧的朝着御弈卿问道: “邪王君,咱们……咱们是不是可以班师回朝了?!” 她都近四个月没有见到家中夫儿老小了,自然挂念得紧。而且听闻帝都城大变,也不知道究竟情况咋样,家中有没有收到波及啊…… 在肖岩旁边,苏桓、孙泽、肖尺几人骂骂咧咧,异口同声朝着肖岩道: “没大没小的!跟谁咱们咱们的呢?!” 邪王殿下那护夫成狂的性子,肖岩这家伙居然敢和邪王君称咱们,真是欠训了! 不过几人虽然骂骂咧咧,但眼里的笑意也是藏不住的,估计都是恨不得飞回帝都去了吧! 御弈卿淡笑一声,顺着肖岩刚刚的问话开口答道: “女皇圣旨早已到了边关,只等边关之事了结,大军随时可以班师回朝。诸位将军下去准备吧,三日之内,动身返程!” 话音刚落,整个大厅一片沸腾。 向来在帝都不苟言笑的诸位将军,此刻开心得像群傻子……呸!开心得像群孩子,连忙朝御弈卿行礼,蜂拥着冲向军队驻营。 至于干嘛去? 废话!当然是整兵去!早收拾完早回家啊! 大厅内,御弈卿看着一个个跑出去的身影,淡笑的面容始终未变。 向氏家族插手其中,西玖军队已经不适合参与此事了。至于北霄帝国剩下的麻烦,就交给他和阿凰处理吧! 他看得出来,他的阿凰对严宇华动了杀心。 不管是北霄两次发兵进攻西玖,造成西玖边关百姓流离失所,母王和一众将士负伤;亦或是许忠义在西玖帝都谋划篡位,险些伤了帝都那些家人。 这些事情,一件一件,都碰到了阿凰的底线。 北霄帝国,必须覆灭! …… 第169章 震撼,班师回朝 短短的半月时间一晃而过,天下格局却再一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西玖的迅猛崛起,破晓神兵愈发不可侵犯的威严信仰,一次又一次冲击着天下人的固有思维。 如今势如破竹无往不利的破晓,一如当年横空出世强势拓扩的揽月屠生,深深地震撼着世人。不管是弈凰还是纪凰,都以一己之力创惊世之举,以不可阻挡之势傲立巅峰。 这种震撼,直击灵魂,经久不散。 …… 西玖帝国,帝都。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四月的天早已让西玖帝都换上了清新绿装,毛毛细雨飘洒而下,空气都是让人舒适的恰好湿润。 清晨,帝都城内是一片蒸腾雾气祥和安乐,帝都城门是一群紧张期待翘首以盼。而帝都城外,则是日夜兼程归心似箭。 踏上了久违的帝都城界,看着路边葱葱郁郁的青草树木,班师回朝的西玖大军终于有了沉甸甸的归属感。 终于回家了……真好! 西玖大军后方,破晓军并未像上一战那样直接回曼城,而是跟着大军来到了帝都。 在其余西玖士兵羡慕崇拜的同时,鲜少这样集体踏进帝都的破晓屠生成员也有些兴奋。 自家主子的舅母真是太太太太太体贴了!特意发了一道圣旨,宣召破晓大军来帝都玩几天。 一般来说,哪怕是驻守在帝都城外总军营的西玖大军,无召也不得踏进帝都半步。正规军队如此,那就更别说是王爷封地的私军了。 就像一个多月前沐青杉带兵帮助沐嫣桐逼宫篡位一样,不管带私兵进入帝都是为何,天子脚下都不许有丝毫放肆! 只要私兵进城,当按谋逆篡位之罪处置!轻则流放边塞,重则诛连九族! 像沐瑾宣这样下旨让纪凰带破晓军进城的特例,可是前所未有的。 也正因此,足以可见破晓军今后在西玖的地位。 这支军队,已经不是普通的城兵私兵可以比拟的了;这支军队,是西玖的守护神! …… 帝都城门,以沐瑾宣、纪宸竹、晨泽语等人为首,翘首以盼的文武百官、将领家属、寻常百姓都伸长了脖子,等待着大军的回归。 终于,在这样期待值爆棚的注视下,一道白影划破天际,以锐利之势俯冲直下,盘旋在帝都城外的这片天空。 “桀!” 万鹰之神的鸣啸伴随着马蹄踏动的声音响起,不远处,一片黑压压的军队整整齐齐的朝着这边涌来。 在装束统一的十几万西玖士兵的映衬下,一支三万人的军队格外引人瞩目。 她们没有像西玖士兵那样穿着棕色盔甲,而是集体的一身浓墨漆黑。清晨的阳光撒在她们身上,尽数沦为背景陪衬。 这群人,好似午夜蔓延无边的黑暗桎梏,又像破晓即将来临的希望曙光。 强大至极,危险至极! 军队前方,领头的人一身银甲,在漆黑的军队映衬下亦是格外显眼。 虽然隔得远,看不清长相,但围在城门的众人就是有这么一种直觉——那人一定是邪王殿下! 那样的一身散漫慵懒、那样的一身桀骜狷狂、那样的一身逆天锋芒、那样的一身……宠夫成狂。 这种时候骑在战马上还敢抱个男子的人,估计除了她们邪王殿下之外也是没谁了。 这种时候能坐在邪王的战马上、且靠在邪王怀里的男子,估计除了前段时间失踪的邪王君之外也是没谁了。 …… 黑压压的军队不断靠近城门,守在城门等候许久的将士家眷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先后涌上前去,在队伍中寻找他们心心念念的身影。 军队里的将士看到那些或欣慰或欢喜或感动的熟悉面容,心里自然是柔软成一片。但碍于此刻仍旧在军队中,还要继续保持着阵型。 以纪宸吟为首的征战将领翻身下马,领着身后十几万大军站在沐瑾宣面前,齐齐抱拳高声道: “西玖大军战胜归来,请女皇阅兵!” 话落,在她们身后的十几万将士也立刻半跪行礼,高呼万岁。 “好好好!西玖能有今日,多亏众位将士热血奋战!朕,在这里谢过众位了!” “自即日起,所有征战将士休沐五日、赏银百两,特许将士家眷进入军营探看!” 十几万将士的呼声让沐瑾宣倍感欣慰,由衷的道了谢之后吩咐众位将军带大军回军营。 “我等叩谢女皇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样又放假又赏银的优待,让许多将士一阵激动,连忙叩谢她们的女皇陛下。 纪宸吟见状也朝沐瑾宣抱拳,满含柔情的望了一眼沐瑾宣身后晨泽语,随后转身带兵回营。 大军离开后,原本黑压压的背景板也没有了,只剩下纪凰率领的破晓军更加显眼。 纪凰见此挑了挑眉,牵着御弈卿率领破晓军所有成员翻身下马,列阵走到沐瑾宣面前。 “臣女(臣君)率破晓军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纪凰和御弈卿朝着沐瑾宣抱拳行礼,在两人身后,破晓成员也一改往日的嬉闹,神色肃穆的随着一起抱拳。 “破晓军随吾主、主君,参拜女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是行礼,但破晓军所有人如同纪凰和御弈卿那样,只是垂首抱拳,膝盖不弯分毫。 破晓军,跪天跪地跪父母! 除此之外,只跪主子和主君! 整齐划一的呼声响彻帝都城上空,这一刻,所有帝都百姓都沸腾起来,先后涌向早已挤得难以落脚的帝都城门。 她们知道西玖的守护神,来了!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但见到这一幕之后,沐瑾宣还是难掩神色里的震惊。直到一旁的沐梓泫撞了撞她的胳膊,她才反应过来朗笑道: “好你个凰丫头!要不是帝都分不开身,舅母真想去边关看看你率领破晓军把敌军打得溃不成军的样子!” 说着说着,沐瑾宣的手也拍上了纪凰的肩膀。那激动的样子,让纪凰毫不怀疑要是再来一战的话,她这舅母还真有可能跟着大军率兵亲征。 纪凰瞥了一眼肩膀上的大蹄子,小眼神唰唰唰的染上了几分嫌弃,和一旁纪宸竹怀里的沐梓佑有得一拼,但在外人面前还是非常给面子的回道: “幸不辱命,西玖大胜!” 一向心宽的沐瑾宣自觉忽略了她家凰丫头和小十八的嫌弃巴巴,依旧笑得开怀,领着纪凰边进城边道: “你和弈卿小子先带着破晓军回王府休息休息,沐浴更衣。宫里特意为你们准备了晚宴,给你们接风洗尘。” “今儿个晚上我派人到邪王府接你们,凰丫头你可一定得到场,听到没?!上一次的接风宴你就不在,我夸人都不知道找谁夸去……” …… 在沐瑾宣这个三岁家长不停歇的念念叨叨下,纪凰和御弈卿终于带着一众破晓成员到了邪王府,纪宁和晨泽语也跟着一起进了府里。 把人送到邪王府大门口的沐瑾宣依旧还不依不饶的嗡嗡嗡念叨着,在纪凰一再保证绝对会出席晚宴之后,她才依依不舍的带着众人回了宫。 纪凰敢保证,若不是要回宫筹备晚宴的大小事宜,这三岁舅母绝对会赖在她府上不肯走。 …… 又哄又踹的搞定了沐瑾宣之后,纪宁连忙一关邪王府府门,长吁一口气之后极其不雅的翻了个白眼,恶狠狠嫌弃道: “这舅母,真是越来越不像个大人了!” 和纪凰、御弈卿一起坐在石桌边的晨泽语看了眼纪宁,巨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你这小子,怎么说你舅母呢?没大没小!” 晨泽语说完,纪宁连忙耸拉着脑袋坐过去,讨好的笑着道: “矮油!知道了知道了,孩儿不嫌弃舅母不就是了嘛……” 晨泽语瞥他一眼,眼神环顾四周,犹豫片刻之后还是开口问道: “墨离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该不是这小子半路把墨离给甩了吧? 纪宁看他家父君这一副“你别欺负人家墨离老实”的表情,简直是欲哭无泪,连忙开口道: “班师回朝时墨离说有事在身,得先回家一趟,这才没有一起回来。父君你要是不信,可以问问凰儿和弈卿嘛!” 一旁被纪宁点名的纪凰和御弈卿神同步抬头,看了看纪宁委屈巴巴的神色后才齐齐点头,表示确实是简墨离有事离开了。 西玖大军班师回朝,两国大战拉下帷幕。但单氏家族不死蛊一事却事关重要,让月氏家族和简氏家族不得不再次重视起来。 简墨离和月浮生身为两族少主,自然是要赶回族里详细上报此事的。 不过话说回来也是,幸亏简墨离那货必须得回简氏家族一趟,否则一路回帝都半个月时间,还指不定会被自家母王揍成啥样呢! 在自家哥哥抵达边关之后的那段时间里,简墨离只要在自家暴躁母王的监视下敢和自家傻哥哥有啥亲密举动,那是一定会被请过去谈谈人生的。 这种情况下,简墨离面对自家母王自然不能还手,只能躲闪挨揍。短短几天就被揍胖一圈,简墨离也是很惨了。 一想到简墨离的惨状,纪凰只能一脸喟叹的啧啧两声,内心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有了纪凰和御弈卿的承认之后,晨泽语才收回了放在纪宁身上的扫视眼神,目光柔和的询问纪凰和御弈卿在边关那些大大小小的事。 纪宁坐在一旁弱小无助且委屈,感受着这明显的差别待遇,内心流下了两行面条泪。 …… 到了邪王府的三万多破晓屠生成员也瞬间集满了整个邪王府,在府里上蹿下跳,各自找好房间后聚窝打地铺。 纪凰的邪王府虽然很大,但房间还没有多到足够三万多人居住的地步。所以这三万多成员想赖在自家主子府里睡几天,自然得拿出看家本领来——抢地方,抱棉被,打地铺! 至于最后手脚比较慢以至于没抢到窝的几千人,只能乖乖去帝都里的揽月楼、揽月阁、揽月殿等等揽月分部借宿了。 当然,揽月分部的成员们也秉持着她们雨凝护法教导的“亲姐妹死里坑”的原则,把来借宿的那群家伙疯狂压榨,集体分配到后勤部刷盘子洗碗搓衣服搬东西去了。 嗯,可以说是很塑料的姐妹情了。 …… 第170章 宫宴,相亲孽缘 西玖帝国,帝都,邪王府。 天色渐晚,邪王府里却依旧一片欢腾。 原本已经聚集在一起准备开饭的破晓屠生成员却被沐瑾宣身边的宫侍拦住了,忍着饭菜的诱惑听着宫侍跟她们两位首领哔叨。 …… “奴下见过风鸣首领、风啸首领,还请两位首领快些整兵吧,过会儿随着邪王殿下和邪王君一同进宫。” “为什么要进宫?女皇可还有别的吩咐?” “不不不!风鸣首领多虑了!女皇只是想让破晓军的众位英豪随邪王殿下一同参加晚宴罢了!” “什么?!让主子带破晓军所有成员一同进宫赴宴?!” 风鸣有些惊讶于面前宫侍传来的旨意,转头扫了一眼挤满了整个邪王府的破晓屠生成员,有些为难道: “女皇特例准许破晓军入京游玩几日已是极大的恩赐,破晓军成员众多,集体赴宴怕是不太合适吧?” 这么多人一起去,还不得把晚宴现场给挤满了?再说了,她们都已经准备好开饭了,浪费粮食不太好吧…… 嗯,说到底,其实风鸣更纠结的是已经做好的饭菜。 “风鸣首领无需担心,女皇连续敞开了倚梅院、清竹院、幽兰院、皓菊院、沁馨园、丝风园、攸钿园、畅柳阁、繁酝楼九处宫宴场地,席位绝对只多不少!” 呃…… 听到这里的风鸣风啸已经找不到话来拒绝了,只能嘴角抽搐的点点头,让人送无比热情的宫侍出府。 连开九所宫宴场地,她们家主子的舅母也忒豪气了吧…… 宫宴场所,顾名思义就是为了召开宫宴而建造的宫苑。虽然平常也作一些观景散步之用,但主要还是为了宫宴。 一般的宫宴只会开放一处宫宴场所,哪怕是像去年御萦雪及冠之时,御天帝国广邀天下各势,来宾近两万人之多,也只开了三处宫宴场所。 好家伙!这次为了让破晓大军全员赴宴,主子家的舅母连开九处宫宴场所,这也太给她们破晓军面子了吧?! 这真是……不去都不合适啊! 风鸣、风啸连忙带着带着激动巴拉的其余成员麻溜的收拾桌子,把饭菜都放回厨房里去,留着明天早上热了再吃。 另外还稍微有点义气的找了几个人,去揽月分部通知其余没抢到地铺的崽崽们,准备进宫去吃穷她们主子家的舅母。 …… 夜幕降临,皇宫里却如白昼般明亮。雕栏玉砌楼阁蜿蜒,走几步就是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简直闪瞎了赴宴宾客的眼。 她们记得……原先的宫宴是点灯来着吧? 咋一到邪王殿下这儿,就改摆夜明珠了呢? 女皇陛下,这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不过众大臣转念一想,西玖如今这么强这么壕是因为谁? 妈耶……想到这里,原本觉得沐瑾宣巨偏心的众人齐齐闭嘴,心里哔叨着: 嗯,待遇和能力是对等的! 不敢再多想的众人连忙纷纷入席,趁着几位大佬都还没有到场,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疯狂客套。 场内众多武将,尤其是此战中随纪宸吟、纪凰母女二人带兵出征的将军,简直就成了全场的香饽饽。 这些香饽饽被扯着东一句西一句的聊天,甚至还被打探家里有没有待嫁的公子待娶的小姐。就连肖岩家里那略有些壮硕的儿子,都被列入了许多官员女儿的相亲对象里。 嗯,面对这样的热情似火,苏桓、肖岩、孙泽等人内心毫(仿)无(若)波(哔)动(狗),甚至有点想去城外军营练兵。 …… 晚宴场内,九处宫宇院落齐开,连路的夜明珠照亮了这一片夜空。 畅柳阁作为九处宫宴场所中春景最为怡人的去处,自然也少不了众多世家夫郎公子的青睐。 …… “允安,若我记得没错,上一场接风宴,邪王殿下是没有出席的吧?你猜此次接风晚宴,邪王殿下会不会出席?” 稍微活跃些的男声响起,虽然话里满是对纪凰行踪的在意,但语气里却也实实在在的只有崇拜与敬仰。 一旁的青衫男子看了看开口问话的蓝袍少年,思索片刻答道: “上一次邪王殿下是身在封地,所以未曾参加。此次邪王殿下就在帝都城内,应该是会来参加的吧!毕竟女皇陛下都亲口说了,邪王殿下才是此次晚宴的主要人物。” 青衫男子边走边说,转眼看了看手上晃动柳条的蓝袍少年,继续笑着开口道: “听闻母亲说李伯母有意让你与那晚平定帝都之乱的英豪女子结交,你最近都未曾与我们出来游玩,可是忙着结交此人去了?” 江允安说完,揶揄的望向身旁甩着柳条的李默书,语气里倒是难以掩饰的有些好奇。 在两人身后,不少世家公子也跟着笑了起来,情绪都激动了不少,明显对这个话题来了兴趣。 李默书闻言撇了撇嘴,看着自己最好的兄弟这么揶揄调侃自己,赌气的把手里的柳条甩到一边的草地里,闷闷不乐道: “还说呢!都怪那人,害我被家里父亲母亲逼着学习掌家之道!” 看到他这满脸的气恼样子,江允安也收起了玩笑的态度,仔细认真的问道: “为何要学习掌家之道?是那女子究竟是谁?这是她要求的吗?” 虽然男子是该学习些掌家之道,将来嫁人后也能在妻家帮衬一二。但这样被紧逼着学,也确实是有些不合适了。 更何况默书是家中嫡出幺儿,母亲李连华又是当朝正二品兵部尚书,从小便是被宠着惯着长大的。父母二人一下子都逼着他学习掌家此等枯燥之事,难免引发他的逆反心思。 李默书本来就委屈着,一听江允安这问话更是来气,气冲冲答道: “我压根就没见过那女子!更别说什么人家要求的了!” “母亲说那人是邪王殿下的下属,勇猛善战,前途必然不可估量。而且她去打探了一二,那女子至今无夫无侍,又是个性格老实的,她觉得可以让我托付终身。” “你说这么个见都没见过的人,让我怎么托付终身?而且据旁人说那女子对夫郎都没什么要求,就喜欢性子稳会持家的男子。” “说得倒是简单,可你说她要是真的没什么要求的话,能至今还未有半房夫侍吗?” “母亲也真是的!为了人家随口一句话,让我跟着父亲学了许久,还请了三名教导公公早中晚的在我耳边念叨,我都快愁死了!” 李默书说完,脸上那满满的衰气简直是生无可恋一词都不足以形容。 江允安听完也知道了个大概,哑然失笑道: “罢了罢了,伯母伯父也是为了你好。更何况多学些掌家之道也并非毫无用处啊,将来总会有需要用到的时候嘛!” 默书的母亲素来眼界高,对默书又很是疼宠。能被她瞧上的女子,应该也是个不错的吧! 李默书一听江允安这话,瞬间就更郁闷了。 旁人劝他也就算了,允安可是他最好的兄弟,居然也在这里劝他……反正他是不知道那女子有什么好的,还没见过面就把他害得这么惨! 真希望立马有个男子嫁给他,也省得自己再在家里遭罪,学那什么掌家之道! 江允安见李默书脸色不爽,自然也没有说下去。正当他准备换个话题的时候,他们两人身后的一名公子柔柔开口问道: “邪王殿下最为重视的下属不是那破晓军的风鸣首领吗?难不成默书哥哥的母亲想……?” 这名男子话还没说完,李默书连忙开口打断,略带上了几分不耐道: “风鸣首领今日才随邪王殿下班师回朝,怎么是前段时间平定许家乱党的那女子?杨家公子可切莫再胡言了,毁了风鸣首领的名声,可不是你我一介闺中臣子可以担待的!” 他都摆明了不想提这事儿了,这杨思卿还在旁边问,真是没个眼力见儿。 再说了,以风鸣首领如今的实力与成就,哪怕还未曾封官拜爵,地位都不低于他的母亲。要是让嘴大的公子夫郎们听到杨思卿那番话,还不得又在背地里议论纷纷? 他承认母亲确实想要给他找个好妻家,但那也一定是找的人品可靠门当户对、将来能与他和谐共处的那一种。 风鸣首领的身份,要是他们李家牵扯上去,还不得被人背地里指指点点骂攀高枝? 许是看出了李默书的厌烦,杨思卿撇了撇嘴,也没敢再提及风鸣,继续端着一副腼腆柔和的样子,朝着李默书问道: “是思卿愚钝了,多谢默书哥哥提醒。只是思卿倒很少听闻邪王殿下除了贴身的风鸣、风鸣两位首领外还有别的重用下属,不知道李尚书瞧中的那名女子姓甚名谁呀?” 他也不觉得就凭李默书这娇生惯养的公子哥性子,能得到风鸣首领的青睐,只是顺道问两句确认一下罢了。 不过倒真的很少听说她还有别的下属,就是不知道究竟有几分本事,值不值得他去派人交好一二…… 江允安和李默书并肩走在前排,转头看了杨思卿一眼,本能的有些反感。 这杨家的思卿公子,做派太假了些,而且似乎对邪王殿下的事有些过于关注了。 想到这里,江允安日有所思的移开视线,正想着抽个空提醒李默书离杨思卿远点的时候,只听他身旁的李默书已经是很不耐的开口道: “杨公子的问题未免也太多了些吧?本公子只知那女子姓王,名一辰,其余一概不知。若是杨公子还想知道些什么,也不必来问本公子了,自己派人去打听吧!” 李默书说完,也懒得管杨思卿是个什么表情,朝身后的众位公子打了个招呼之后,就直接挽着江允安朝着另一边的清静凉亭走去了。 杨思卿被李默书完全不给面子的做法激得一阵羞恼,面色涩然的看了看身旁眼神怪异的众家公子,跺了跺脚连忙跑开了。 …… 另一边,凉亭里。 快步走了一路的李默书连忙撒开手,一屁股坐在凉亭的石凳上。也不管桌上的茶水干不干净,咕噜一杯子下肚。 在家憋了这么久的气,今天终于撒出来了一点,真爽快! 心情大好的李默书缓过气来之后又给江允安倒了杯水,可一转头却看到自家好友神色呆滞的模样,瞬间有些担忧的问道: “允安,你怎么了?” 江允安涣散的瞳孔稍微聚焦了点,望向李默书缓缓开口问道: “你方才说……那女子叫什么?” 李默书一愣,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满脸茫然的如实答道: “王一辰啊!” 他好久都未见过允安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了,仔细想想,允安上次这样已是一年以前了,那次好似是一个对允安极其重要的人不告而别…… ……妈耶! 他母亲给他找的那个女子……该不会是……?! 李默书猛然换上一副哔了狗的模样,认真盯着江允安,半晌之后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看自家好友这样子,多半就是了。 哭了……!这真是孽缘啊! 这世界也忒小了吧! …… 第171章 亮绿,江三公子 西玖帝国,帝都,皇宫,繁酝楼。 …… “四皇女、四皇婿、十七皇女驾到!” …… “太女、太女君驾到!” …… “女皇、皇君、十八皇女驾到!” …… “凰王、凰王君、宁郡侯、九皇子驾到!” …… 随着一声声禀报,原本喧闹的宴场也安静了许多。端着酒杯四处游走的众多权贵纷纷落座,探头探脑的转左转右哔哔叨叨。 刚刚一大群四处闲逛赏景的世家公子、夫郎们也先后回到自家的席位,跟随着他们的母亲、妻主四处交际。 虽然虚伪,但达官显贵之交历来皆是如此,表面上看倒也莫名和谐。 …… 沐瑾宣和纪宸竹端坐在首位,和晨泽语、纪宁、沐梓昕一起,兴致勃勃的听着一旁的纪宸吟详讲此次出征的大小战况。 嗯,当然是以讲纪凰为主。 以往的宫宴都是女皇一到场便正式开始,可这次不同。恐怕今儿个若是纪凰不到场,哪怕是午夜转钟了,这满场的人也谁都别想开席。 沐瑾宣偶尔抬个头,注意一下宴场内有没有什么反常情况,随后立刻全神贯注的听着纪宸吟讲去了。 说来纪宸吟的复叙能力也简直是堪比茶馆的说书婆婆们,讲得沐瑾宣几人激动得不要不要的。 这热烈的氛围,让下方被众多官员们围着奉承的苏桓不敢上前打扰。 原本想要向纪宸吟汇报点军营事务的苏桓看了看上方的愉快场景,默默在心里为自己鞠了一把泪,盘算着自己的假期还够不够。 看凰王殿下和女皇陛下聊得这么开心,她还是不上去搅兴了。索性都是军营里一些小的琐事,她就多费点心思自己处理了吧! 没办法,谁让凰王殿下和邪王殿下都对她恩重如山呢! 苏桓在一群官员东一句西一句的夸赞下无奈叹了口气,正准备起身去找肖岩她们聊几句的时候,只见沐梓泫扶着苏品映朝她这边缓缓走来。 苏品映走得缓慢,手一直落在小腹上没曾移开。低头时那眼里深深的舐犊之情,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像沐梓泫的软乎娃娃,对他咿咿呀呀的挥臂。 扶着他的沐梓泫也不着急,低头看着满脸父爱光辉的他,眼里有着说不出的柔和。 他肚子里这个孩子,她们期盼已久了。 入东宫多年仍旧未有所出,他心里必然是不好受的吧?虽然她已经明里暗里拒绝了很多官员想要把家中公子嫁入东宫的示好,但这么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她身为一国皇储,注定不能后无所继。 这个孩子,也真算是她们二人的福音了。否则的话,她也不知她们二人还能在那些压力下扛多久…… 想到这里,沐梓泫的眼底也染上一丝庆幸,望向苏品映的眼神愈发柔和。 只要有了后继之嗣,便再没人能以此事来插手她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了。 苏桓看着她疼宠的儿子这么快就已经将要当爹了,一时间感慨万千。但她却没忘记自家夫郎刚刚还在向她哭诉儿子前段时间因为各种原因胎气大乱,自然得是麻溜的迎了上去。 “微臣参见太女殿下、太女君。” 婆媳归婆媳,母子归母子。但只要在皇室面前,不管什么关系都大不过两个字——君臣。 沐梓泫连忙伸出一只手扶起苏桓,另一只手继续扶着苏品映的胳膊,温雅开口道: “婆婆不必多礼,请起吧!往日朝堂之上也就罢了,但今日是征战将领们的庆功宴。婆婆既是长辈又是功臣,小媳怎么敢受这礼?” 若不是她身为一国皇储,对君臣关系的遵守更为严苛,她哪里好意思受品映母亲的礼? 一旁的苏品映也是有些激动得语无伦次,只能用帕子捂着嘴,眼眶里涌上满满的水光。 他前段时间胎气动得严重,甚至险些小产,还幸亏有邪王君特地派人为他开药安胎。 但医师一再吩咐近段时间不可过多动作,只适合进补静养。所以就连今日白天里大军班师回朝时,他都没能亲自前去迎接。 虽然收到了府里父亲派人传来的消息,但他怎么都要亲眼来看看母亲才能放心,所以一直求着梓泫带他来宴场走走。 沐梓泫见他一再保证不会伤到自己和腹中胎儿,又担心他思念忧虑堆积成疾,只好心一软带他来看看。 若非如此的话,恐怕苏品映这一个多月里,最大的活动范围就是太女东宫了。 毕竟他前段时间情绪波动太大,忧思成疾不说,之后还在逼宫一事中被沐连城给惊到了。要不是揽月医师的医术了得,说句不好听的,苏品映肚子里这个孩儿怕是没机会看这世界一眼了。 也正因为御弈卿这派人为他安胎的举动,让苏品映和苏桓深深地明白:他们苏家,欠邪王殿下的太多太多了! 这一老一小的两条命,只能用苏家肝脑涂地的忠诚来偿还了! 苏品映伸手搀着苏桓的胳膊,手里的帕子不停抹泪,看得沐梓泫一阵揪心。 “早知如此便不该心软带你出来,快别哭了,仔细着身子。” 沐梓泫此刻简直是手忙脚乱,只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同样手忙脚乱的苏桓。 然而很明显,苏桓也没啥子办法。婆媳俩对视着纠结半晌后,还是苏桓先满是心疼的开口道: “小映啊,你先回宫去休息着吧!如今仗也打完了,等你身体养好了,有的是机会看到娘。” 苏桓话落,还不等沐梓泫顺杆接两句,苏品映就急忙开口道: “不行,孩儿还想等邪王殿下和邪王君来,亲自向她们二人道句谢。” “……” 苏桓听了这话欲言又止,想要继续劝他回去休息,却又觉得他留下的理由完全无法反驳。 一阵纠结过后,只能和沐梓泫交换了个眼神,无奈的答允了。 …… 然而此时,被御弈卿留在皇宫内看守蛮夷荒地五万军队的那支一千多人的队伍,同样接到了来自沐瑾宣的热情邀请。 于是乎,就有了下面这一幕…… “王一辰?!你丫的咋绿了咧?!” 这么标准的欠揍语气,不用猜都知道是谁了——雷宏堂主。 这次,一直站在雷宏旁边的雷禁倒没有和雷宏对着怼,反而是肉乎乎的娃娃脸皱成了个包子,盯了对面绿得闪眼的绿袍女子看了半晌,才表情诡异的询问道: “一辰嗷,你是不是……受啥刺激了?” 这傻了吧唧的货,可别是被绿了吧? 很明显,此刻不止雷禁一人有这想法。在浩浩荡荡的破晓军队伍中,哪怕是后方坐在马车里的纪凰隔着老远都成功被这闪眼的颜色惊到了,手里的灯芯糕啪嗒一声摔在马车底板上。 坐在纪凰身旁的御弈卿放下手里的书册,顺着她的视线抬头望去,自然是被那熟悉的亮绿色给吸引了视线。 “阿凰,回神了。” 御弈卿之前就看到过几次,早已习惯了这个色彩冲击,所以淡定的收回了视线。伸手捻起案几上瓷盘里的灯芯糕喂到纪凰嘴边,动作自然且熟稔。 星瞳潋滟,柔情似海。 纪凰悠悠的收回了视线,看着近在嘴边的糕点,唇瓣勾起缓缓张嘴…… 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湿润温热,御弈卿面不改色的继续看书,一副早就习以为常的模样。然而若是此刻光线稍微好些,便能发现他早已染上粉色的耳尖。 没办法,这也不能怪他定力差,只能怪他家妻主太邪魅。 每次喂她吃点东西,她都总要把他手指沾上的碎屑也舔个干干净净,有时甚至还……嗯,还如婴孩般吮吸他的手指。 在这样的撩拨下,他从最初的满脸通红锻炼到如今的面不改色,仅仅只是红了耳尖,这已经是非常厉害的抵抗力了。 纪凰一脸餍足的眯着凤眸,不过还是没能想出来那一坨绿色究竟受了什么刺激,干脆把头转向她家夫君,软糯糯的开口问道: “阿卿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她身为主子,应该多关心关心这些货。王一辰在曼城里可从来不穿这么……这么艳丽亮眼的颜色,向来都是一身棉麻长袍,老接地气了。 御弈卿闻言把视线从书上移开了一点点,望向纪凰淡淡问道: “户部尚书江海涌,家中第三子,名允安,你可认识?” 户部尚书是正二品文臣,她身为西玖帝国的王爷,虽还没有及笄,未曾正式上过朝,但怎么说也是西玖帝国生杀予夺的王爷,应该会了解一些吧? 然而事实证明,御弈卿真的高估了他家妻主的记忆力。 “嗯?” 纪凰蹙眉回想了半晌,最后还是发出了一声单音节疑问。 看她这一脸懵圈的样子,御弈卿放下书册微微扶额。 ……她身为西玖的王爷,竟然真的连正二品官员家里的嫡系后代都不认识?这女人真是……他都不知该责她处事散漫,还是该夸她心态平和。 想想他还因为嫁她为夫,特地去找了西玖帝都各世家权贵的资料信息,恶补了好一段时间。结果这女人倒好,说起西玖官员,知道的还没他多。 “那户部尚书江海涌,你可认识?” 她要是再敢说不认识,他可就真的没法聊了。 或许是感受到了自家夫君语气里深藏的无奈,纪凰立马狗腿的凑过去,揽上自家夫君精瘦的腰,摸着鼻尖乖乖点了点头。 御弈卿见状斜睨她一眼,不过星瞳深处却柔软一片。松下所有戒备靠在她肩膀上,放缓语速悠悠开口道: “江海涌的夫郎为她育有一双儿女,女儿名江斯清,是江家嫡长女。儿子名江允安,是江家嫡三公子。” “据揽月殿信息库的记载,江允安应该是名心思缜密的公子。自小随他的父亲一起打理江府上下,甚至许多地方让江斯清都自愧不如。也正因此,江海涌对他期望颇高。” “出身不低、样貌不差、能力不小,自从江允安及冠之后,上江府提亲的小姐们就不在少数,然而所有提亲的人都被江允安一口否决了。” 第172章 道歉,兄弟八卦 “随着江允安的年纪不断增长,排在他下面的庶弟都嫁出去了两名,他却还没有半点要出阁嫁人的意思,江海涌自然也有些焦急。” “近两年因为江允安的事,户部尚书家的夫郎为此没少被后院那些侧夫们笑话。就连帝都内的许多夫郎公子也都拿此当饭后闲谈,只是没人敢当着江府人的面言说罢了。” “或许是因为心疼父亲母亲的一片苦心吧,江允安虽然仍旧不太愿意提及嫁娶一事,但好歹也松了些口。” 御弈卿说到这里似乎有些走神,眉宇间染上几分凌厉。 他厌恶这个世界的不公,不想被这个世界同化,却也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改变这个世界。所以他一步一步往上爬,试图站在足够的高度,去推翻他所厌恶的一切。 或许是她的平等尊重、她的细腻呵护、她的温柔信任……她的一切的一切,让他在她身边时感受不到这个世界带来的所有压迫。 可此时提及江允安,他才猛然想起这个世界依旧不公,他只是幸运至极的找到了一个能为他撑起一片新天地的她罢了。 他很难想象若是有一天,他的这片天地分崩离析,那他……究竟何去何从? 或许……他会继续往上爬,继续挣扎到足够的高度,然后推翻夺走她的一切。 最后……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摔得粉身碎骨罢了吧! “阿卿,在想什么?” 纪凰环在他腰间的手臂慢慢收紧,两人之间的的距离一再缩减,紧贴到仿佛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刚刚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疯狂决绝,让她有些害怕。不是害怕危险,而是害怕失去他。 御弈卿闻言收回思绪,淡然一笑微微摇头,继续开口讲道: “那江家三公子江允安,最喜欢的便是自然的青绿色。我这般说,你可知晓了?” 也幸亏那江家公子坚持到如今,坚持到王一辰有能力回来娶他,否则这又是一对痴男怨女啊。 御弈卿刚才那些发散的想法也都被压回心底,云淡风轻的端起茶杯轻呷一口。 纪凰听到他的话之后并没有回答,而是伸手钳住他的下巴。俯首一吻落在他眉心,动作轻柔却不容反抗。 还不等御弈卿反应过来,头顶便传来纪凰嘶哑低沉的声音: “阿卿,你方才在想什么?” 虽然他现在与平常并无两样,但她方才分明看到了他眼底蛰藏的危险,那是一种……让她都觉得危险的危险。 说实话,她并不在意这危险究竟是对谁。因为不管她的阿卿想要做什么,她都愿意毫无缘由的支持他。但她在意……这危险会不会伤害到他自己。 这么久以来,纪凰头一次对御弈卿的实力有些无奈。 自家夫君太能干了,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御弈卿听到纪凰的问话,轮廓优美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她鲜少会用这样严肃凝重的语气和自己说话,一旦这样说了,那必然是心情不那么好的情况下。 被纪凰这么严肃的问着,御弈卿心里顿时涌上各种各样情绪。其中最为充斥胸腔的,竟然会是委屈。 “我在想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我该怎样在这样的世上继续存留。” 这样软糯委屈的语气,若是放在两年前,御弈卿是打死都不相信自己能说出这种话的。 说直白了,两国大战时,她的死讯真的让他战栗至今。哪怕如今活生生的她坐在他身边,他也总觉得有些不安。 纪凰闻言心里一阵钝痛,仿佛被人拿着刀子在心尖上捅一样。 也确实,垂眸看到他毫不掩饰的担忧后怕,刚刚那句话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一把刀子,捅在她心窝里,控诉着她那时的不负责任。 她虽然考虑好了战场上的一切,却未曾考虑到身在家中的他。 帝都形势严峻,战场噩耗连连,他却还要死守在帝都为她坚持。哪怕她传回了安好的消息,可他怎么可能完全放心? “阿卿……阿卿……阿卿……” 纪凰钳住御弈卿下巴的手也彻底松开,转而扶住了他的后颈。轻柔的吻不停落在他满是委屈后怕的脸上,爱意绵绵的呢喃轻唤里满是愧疚。 “……对不起!” 马车里只有纪凰一人不停的呢喃,最后全数化为一句道歉。 御弈卿被她猛的拽进怀里,鼻尖充斥着她身上的浅淡幽香,箍紧的双臂让他无力挣扎。 当然,也不想挣扎。 就在纪凰心疼到难以附加的时候,在她怀里的御弈卿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她的气息,伸手环上她的腰,抱得不比她松半点。 “阿凰,你我之间,不必道歉的。” 御弈卿趴在纪凰肩膀上,无处落下的目光顺着她的衣领看进去,恰好看到她锁骨上的某些红印和抓痕。 咳咳……! 再次红了耳尖的主君大人装作一副“这不是我干的我什么都没看见”的淡定模样,伸手推了推纪凰,从她怀里退了出来。 嗯,随后继续装作不经意为她理了理衣襟,把衣领往上提了提。 就在纪凰有些愣神,准备低头看看她的衣袍哪里没收拾好的时候,红了耳尖的御弈卿连忙开口转移话题道: “此事我不再与你作难了,但你需得记得前段时间在边关答允我的话。” 说到这里,御弈卿的神情也严肃起来,大有“你敢忘我就跟你没完”的架势。 日后哪怕是一起死,也不要丢下他一人。 …… “阿卿别怕,阿凰以后再不和阿卿分开了,好不好?” …… 纪凰闻言也没心思再去管自己的衣袍有什么问题,想起自己在边关对他的承诺之后粲然一笑,一字一句郑重道: “穷碧落坠黄泉,纪凰一路奉陪!” 承君托付余生,纪凰荣幸之至! 穷碧落坠黄泉,纪凰一路奉陪! …… 西玖帝国,帝都,皇宫,繁酝楼。 “宸吟,凰丫头真的还来吗?可别是逗我的吧?要不我再派人去催催?” 眼看着原定的开宴时间就快要到了,别看坐在首位皇椅上沐瑾宣端着一身王霸之气,实际上心里已经委屈的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以那小兔崽子的性子,答应了的事便不会作假的。不过她不太喜欢这些宴场交际,必然踩着点来。” 纪宸吟白她一眼,喝两口小酒,继续优哉游哉开口道: “你让宫侍们继续上酒上菜便是,不然一会儿那小兔崽子饿着肚子带人来了,指不定还会冲到御膳房去。” 啧啧!破晓军里那些将士们的饭量,她可是亲眼见识过的。 沐瑾宣闻言眼角一抽,开口嘟囔了一句“好好的神兵勇将,被你说得像土匪似的”,但还是立马吩咐宫侍下去准备,生怕饿着了她的凰丫头。 纪宸吟听到沐瑾宣的嘟囔后,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笑笑不语。 等你明天看到御膳房的支出账目之后,就知道我到底是不是瞎说了。 那小兔崽子麾下的一群下属,可是比土匪还土匪! …… 此刻,已经踏入西玖皇宫的破晓大军成员先后捂鼻,喷嚏连连。 谁?!谁在念叨咱们?! 丫的!肯定是北霄那群玩意儿!过段时间咱们就去端了她们的老窝! 在西玖已经被神化成守护者的一众破晓军成员们齐齐揉着鼻子,心里的小人恶狠狠地把袖子撸起来,只准备等她们主子一声令下就立马扛刀冲向北霄皇宫了。 …… 繁酝楼里,九皇子捂紧荷包,一脸茫然的看着他家和他同一条裤裆里长大的表哥,小眼神里有着满满的警惕。 “阿宁,这可是我点着灯没日没夜绣了三个月的,你小心点看啊……” 正说着,在纪大郡侯又哄骗又恐吓的眼神威逼下,九皇子欲哭无泪依依不舍的把手里的荷包递了过去。 那缓慢的动作,活生生的就像被调成了零点一倍速。 纪宁哼哼唧唧的笑眯了眼,似乎对沐梓昕这上道的态度很是窃喜。虽然全程又哄又骗,但好在最后还是坑来了啦! 只见向来粗野狂躁的纪大郡侯,生平头一次用上了可以称之为温柔的力道,去拿一个男儿家完成了的刺绣工艺品。 这流光潋滟的材质、这精致严密的针脚、这栩栩如生的刺绣…… 还不等纪宁感叹完,一旁的沐梓昕弱弱的扯着他的袖子,满目渴求的望着他。 那眼巴巴的样子,就差没在脸上写着“你可以还给我了吗”八个大字。 以他对阿宁的了解,他的荷包现在还很完整,没有出现断线撕口,这已经是阿宁最大的温柔了。 别的荷包倒无所谓,主要是这个荷包的材质是星辰琉璃锦啊啊啊! 在凰儿表妹给他们送来星辰琉璃锦定制的服装之后,他就找母皇磨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求来一匹星辰琉璃锦,准备亲自给那个人做成生辰礼物的。 这个荷包,正是不知道废了多少锦缎之后,才做出来的唯一一个能看得入眼拿得出手的成品。 阿宁啊!你可得小心着点啊! 一想到那个人,沐梓昕看向那荷包的眼神愈发渴望,看得纪宁都不好意思再逗他了,连忙把荷包还给他了。 本来嘛刚刚阿昕拿着这个荷包问他好不好看,他也就正是觉得好看,才想要拿过来看看的。 可谁知道这小子就像守什么宝贝似的,死都不让碰。所以咯,他就连哄带骗的像拿着看看,想要感受一下闺中男儿们的精致细腻嘛! 沐梓昕拿到荷包后连忙装回了随身携带的那个小盒子了,那防贼的模样,看得纪宁一阵汗颜。 不过话说回来,看这小子这样子,好像有什么事瞒着他啊! “阿昕,你这荷包不是自个儿戴的吧?” 谁会把自个儿戴的东西这么慎重的收着啊?他见舅母收传国玉玺的时候也没阿昕现在这么认真呢! 首座上躺枪的沐瑾宣:……宁小子你给舅母留点面子不好吗? 沐梓昕听到纪宁的问话之后眼神飘忽,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纪宁的眼睛。 连忙把手里的盒子收到袖子里,双颊绯红的低下头,轻咳两声之后开口岔开话题问道: “阿宁……凰儿表妹和表妹夫怎么还没来?” 话音刚落,纪宁的眼神明显就又多了几分深意。只见他摸着下巴猥琐的打量着沐梓昕,眼珠子滴溜滴溜的转了一圈,猛然瞪大。 “阿昕你该不会是……唔唔唔!”春心萌动了吧?! 纪宁的话还没问出来,沐梓昕连忙捂住了他的嘴,掐断了他被卡在喉咙里的话。 沐梓昕一边捂着纪宁,一边飞快抬头。看了看聊得欢快没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家长们之后才松了口气,对着纪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纪宁疯狂点头,眼里满满的求知光芒都快爆炸了。 阿昕啊!你终于要被拱了啊! 沐梓昕试探着松开一点,见纪宁真的非常配合之后才松开了手。 其实他也想和阿宁说道说道,问问阿宁的意见来着,毕竟阿宁可是把简墨离的事第一个告诉了他的。 但是前段时间他还没有确定关系,所以就没说。后来确定关系之后阿宁又冲去了边关,他又没机会说。 今天阿宁和大军一起回帝都,他才有机会和他好好聊聊这件事。 就在沐梓昕害羞不已、纪宁激动不已,两人正准备压低声音来一场直击灵魂的脱单畅谈时…… “邪王殿下、邪王君驾到!” “破晓军诸位将领将士到!” 霎时间,满场宾客齐齐弯腰行礼,就连首座的几位家长大佬都起身迎向门口。 沐梓昕自然也不会掉队,只能提着袍子跟上。 好奇心已经快要爆炸的纪宁欲哭无泪,纷纷的咬了咬牙,不过还是连忙蹦跶着跟了上去。 第173章 解释,铿锵有力 纪凰和御弈卿牵着手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满场齐声高呼千岁的盛大礼仪,一时间还真觉得这晚宴的逼格有些太高了。 “等到现在,可算是把咱们的战神给盼来了!西玖两战大胜北霄,取得如今的地位,凰丫头你功不可没啊!” 带头冲上来的沐瑾宣搓搓手,首先噼里啪啦就是一阵猛夸。弯着腰保持行礼姿势的众大臣也连忙开口,顺着沐瑾宣的话高呼道: “西玖青云直上,邪王殿下功不可没!” 这满场的呼声让沐瑾宣很是满意,只见她本着夫妻一体要夸全夸的原则,转向御弈卿继续道: “此次丞相乱党谋逆朝纲,也幸亏有弈卿小子智勇平息。你们这小俩口,当真是舅母的福星,也当真是西玖的福星啊!” 话落,满场宾客再次齐声高护: “邪王殿下纵横疆场骁勇善战,邪王君忠守帝都睿智机敏,实乃我西玖之福!” 听到这些夸赞的话,沐瑾宣简直比自己被夸还开心,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舒爽的气息。 倒是纪凰,感受到这极其热烈的夸赞之后,和御弈卿一样嘴角难以控制的抽搐两下,挥挥手开口道: “平身吧!今日是征战大军的庆功宴,在场的诸位征战将士皆是功臣,本王与王君只是其中二人罢了。” “谢邪王殿下!” 得了平身命令的众多宾客先后起身,但还是动作拘谨,不敢率先有所动作。 “凰丫头说得是!今日在场的诸位征战将士皆是我西玖的功臣,朕先敬诸位一杯!” 对于纪凰说的话,现在的沐瑾宣那当然是举双手双脚配合。 在她后面的宫侍连忙端了酒杯上来,毕恭毕敬的端着托盘等沐瑾宣喝完酒放杯子。 女皇陛下敬酒,在场的众多将士皆是一脸的受宠若惊,手忙脚乱的端起宫侍送来的酒杯,行礼道谢后一饮而尽。 “女皇陛下客气!臣等惶恐,叩谢圣恩!” 眼看着这群将士又要跪下行礼,沐瑾宣当即挥挥手开口道: “好了好了!今晚在这庆功宴上,朕便免了你们的礼!众位将士快入座吧!” 嗯,沐瑾宣虽然是这么说,可皇家礼仪摆在那儿呢,有谁敢瞎放肆? 所以又是一阵疯狂客套之后,满场的人才先后推让着入了席落了座,那叫一个和谐礼让。 由于破晓军成员众多,所以和沐瑾宣敬了杯酒,意思意思之后就去了其余宴场,留在繁酝楼宴场的只有风鸣、风啸、雨弦、雷宏她们几个。 由于庆功宴的原因,在沐瑾宣和纪宸竹几人眼中,身为破晓军将领的风鸣几人自然也被归功为了功臣,当然也有属于她们自己的席位。 嗯,而且位置还不错,离纪凰很近,许多大臣可都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呢! 为此,站在御弈卿两侧的弑月弑云还在心里狠狠的磨了磨牙,心里酸的不行。 这群家伙,刚刚还在府里打地铺,结果转身就拽上天了! 或许是感觉到了来自两位首领夫君深深的怨念,两位首领顿时觉得如坐针毡,甚至有点想要回纪凰身后站着。 主子她舅母啊!你也忒客气了!咱俩受不住啊! 要不然这样得了,咱俩过去陪自个儿夫君站着,还能给你腾出两个位置来,你看成不? 嗯,不用问,当然不行。 你们可是破晓军的将领啊!让你们站着哪儿合适啊! 不过弑月弑云也没有那么委屈了啦!毕竟他们二人是邪王君大人的贴身近侍,在宴场里想逛哪儿就逛哪儿,身份比起一般的世家公子来还高一点。 而且宴会期间还有两位首领不停在暗地里递吃的,不累不饿不渴还有表演看。除了没席位坐着之外,其余待遇简直好的不要不要的。 在风鸣风啸两人给弑云弑月两人疯狂开小灶递零嘴的时候,身为主子的纪凰和御弈卿能不知道吗? 于是乎,端坐王椅清冷尊贵的两位主子,毫无疑问的……默许了。 弑云弑月本就是御弈卿的左膀右臂,收敛身份在这里当着普通小厮,再不管饱的话岂不是太委屈了? …… 宴会刚刚开始一会儿,但气氛已经开始活跃起来。女子们聊着财路仕途朝堂形式,男子们聊着衣衫首饰后院闲事。 在苏桓身边,苏品映和难得见上一面的父亲多聊了两句,随后在沐梓泫的搀扶下缓步走向纪凰的席位。 太女君与太女殿下成婚多年,如今难得怀了身孕,这消息在帝都已经是传了个遍。 所以当如今本该在东宫仔细养胎的苏品映出现在宴场上走动时,自然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 而此刻,在苏品映的目标席位上…… “阿卿,张嘴。” 某邪王殿下顶着一脸苏到爆炸的宠溺,修长的手指捻着一块口味清甜的白松糕喂到她家夫君嘴边,笑得无害且魅惑。 御弈卿撑着脑袋眯了眯眼,在糕点边角咬下一口,吧唧吧唧之后眼神一亮,又张嘴咬了满满一口。 这女人,对他喜好的口味倒是一清二楚。 细嚼慢咽,明明是很优雅清贵的动作,可在纪凰眼里却像只小仓鼠一样。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煞是可爱。 专心咀嚼的御弈卿感觉着充斥口腔的清新甘甜,一脸餍足时却听到头顶传来纪凰的轻笑声,毫不犹豫的掀眸瞥了她一眼。 纪凰继续肆无忌惮的笑着,动作温柔的伸手落向他耳边,把他脸庞边飘飞的一缕墨发别到耳后。 看着这闪瞎眼的一幕,众人:……默。 就连走向这边的苏品映和沐梓泫,此刻都有点怀疑是不是会打扰到这夫妻俩腻歪。 这突然安静的氛围,无形之中撒了一把狗粮的纪凰和御弈卿自然也是感觉到了的。 御弈卿看了看望向这边眼神各异的一群世家公子们,神色自若的咽下嘴里的糕点,坐直了身子。 刚刚的傲娇气息散的干干净净,此刻的他满脸疏离清冷,顿时如同九天神君般,不容旁人逾越分毫。 下次真该让她戴个面具出门,也省得让许多人觊觎了去。 纪凰看着她家夫君对待外人时瞬间像换了个人似的,心里软乎成一片。 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弧度,冷冽的视线扫过场内许多神色痴迷的世家小姐,吓得那些在脑袋里臆想的人心一惊,连忙收了心思。 在那些世家小姐身旁,年长些的父母亲还是知道轻重分寸的,连忙低声斥骂,让她们立马滚回府里去。 邪王殿下的男人都敢肖想,不要命了吗?! 要死自个儿死去,别连累了整个家族! 纪凰看到那些人灰头土脸的被家中长辈勒令离开,眼不见自然也就懒得心烦了。 不过……若是再有下次,呵! 宴场内的气氛瞬间一片风云诡谲,苏品映反射醒的单手抚上小腹,另一只手抓紧了沐梓泫的袖子。 沐梓泫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两下,示意他不要慌。随后继续扶着他朝纪凰和御弈卿的方向走去,望向纪凰夫妻俩展颜一笑。 纪凰掀袍起身,伸手牵住御弈卿的手,两人朝着沐梓泫两人的方向迎过去。 “这么些时日不见,表妹英姿勃发,更加迷人了啊!” 沐梓泫站在纪凰面前,一拳锤在了她肩膀上,语气里满是欣喜。 纪凰伸手回她一拳,扬了扬下巴算是承下了她的夸奖。虽然没有说话,但那举动却是包含着满满的姐妹情谊。 直到纪凰和沐梓泫两人打完招呼之后,在沐梓泫身边的苏品映才咬着唇缓缓开口道: “邪王殿下,邪王君……” 苏品映唤完,却又声音哽咽。似乎有许多话想说,却又说不出来。 微微颤抖的嘴唇蠕动了许久,他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说,膝盖一弯就准备跪下去。 上方一直都没有干预此事的几位家长突然有些急了,连忙都起身朝这边走来。 品映这孩子,不管道谢也好道歉也罢,心意到了是关键,何苦还行这么大的礼?他如今可不是一个人了,身子又虚着,怎么能这么折腾? 纪凰凤眸一凝,挺傲如松的身形不动分毫,周身扩散出一股无形的威压。 刹那间,四周所有宾客仿佛被空气束缚压迫了一般,动弹不得。就连走向这边的纪宸吟几人也被卡在原地,行动艰难。 原本弯了膝盖的苏品映被硬生生的阻拦了动作,不止没有跪下去,反而被这股气浪托着站了起来。 御弈卿转头看了看纪凰神色自如的侧颜,有些感叹他家妻主的功力增长速度。 这样的运用自如,他虽然也可以做到,但绝不可能做的这么轻松。 朝着这边走来的纪宸吟几人看着这一幕也放下了心,干脆不在气浪中挣扎了,就那么站在原地看吧。 和她们同样松了口气的,还有朝着这边走来,担忧苏品映身体的苏桓夫妻俩。 纪凰挑眉看了看沐梓泫,只见对方朝她使了个眼色,随后望了一眼苏桓的方向。 纪凰随即会意,并没有撤去空气里的禁锢,而是朝着苏品映开口道: “表姐夫若是想道谢,本王便心领了。只是这礼太大,本王与表姐同辈,着实受不起。” “况且表姐夫既是表姐的正夫,那也是自家人了,本王与阿卿自然能帮则帮。不管于情于理,这些小忙都值不得表姐夫行如此大礼。” “表姐夫若是想道歉,那本王就更不能受了。当日母王与苏桓将军并肩作战,是苏桓将军拼了命与敌军对抗,将母王推向本王,才让母王安全脱离敌军包围。” “本王救的不是表姐夫的母亲,本王救的——是战场之上奋勇杀敌的勇猛老将!是胸怀大义以命相救的母王挚友!是宁死不屈以身报国的精忠将军!” “当日若是换成其余任何一名将军做到苏桓将军那般地步,本王一样愿意冒险相救!同样的,当日若是苏桓将军有丝毫不忠不义的举动,哪怕是任她倒在本王面前,本王也懒得扶一把!” “所以表姐夫着实不必介怀,救了苏桓将军的,是她的大忠大义!面对这样的忠义之臣,只要有一丝机会,本王都不会置之不顾!” 少女铿锵有力的话在空气中震荡回响,不止给许多浑水摸鱼的官员敲响了警钟,也让许多忠诚老臣的心底一阵熨帖。 邪王殿下的话,也就代表着皇室和王室的态度。 不忠之臣,迟早会被拔除! 忠义之士,西玖绝不放弃! 等到今晚宴会过后,纪凰这番话飞速传播扩散时,西玖境内无数有志之士纷纷开始卯足了劲准备科举考试,只想着为国效力! 腐败的空气终将被抽离替换,邪王殿下会还西玖一片朗朗乾坤! 她们愿意加入这个行列,她们想要加入这个行列!她们想要与那位天神一样的少女一起,铸就西玖的未来! …… 第174章 态度,奖罚分明 此刻的纪凰还没有想到她的一番话将来能在西玖帝国内引起那么大的响应,见苏品映捂着帕子哭的泪流满面之后,缓缓收了自己运作的内力。 苏品映没了那股气浪撑着,虚弱到靠在了沐梓泫肩膀边,但神色里却是满满的欢喜感动。 不止苏品映如此,不远处的苏桓亦是颤抖着身躯,老泪纵横。 忠义本是她为臣的职责,那些她都快要忘却的伤疤,却被身为上位者的邪王殿下记在了心里。身为人臣,最大的幸运莫过于此。 沐梓泫站在纪凰对面,神色间满是感激。伸手扶着苏品映,见他脸色已经有些苍白,虽然还想和纪凰多聊会儿,但还是不得不先开口道: “表妹,表姐得先带你表姐夫回东宫了,咱们姐妹俩择日再叙。” 纪凰看了眼苏品映的脸色,自然是让沐梓泫赶快带人离开。 纪宸吟几人也快步走了过来,纷纷催促着沐梓泫把苏品映带回去。 苏品映看着自己引来这么多长辈的关心,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虚弱的笑笑之后行礼准备离开。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御弈卿缓缓开口,清冷的声线让苏品映有些受宠若惊,甚至还有些激动的想哭。 “弑月会些护胎的医术,让他先陪表姐夫回东宫一趟吧。” 既然阿凰有意借此事肃清朝堂,褒奖忠臣惩治奸佞,那他们对苏家的态度就得摆出来。 更何况他看得出来,苏品映这个表姐夫至今仍旧对他心存愧疚。让弑月去一趟也好,算是表明了他的态度。 他虽然很在意阿凰的安危,但也决计不会去迁怒到无辜之人身上。苏家在那一战中并无过错,反而有功,他又怎会与之为难? 被点名的弑月斯斯文文的点头,端着一副丝毫不亚于在场世家公子的气度走向苏品映。 然而……藏在袖子里的手还拿着一块糯米糕。 这个时候就显示出搭档配合的重要性了,只见弑月微微动了动袖子,一旁的弑云立马会意。状似不经意的拂袖让路,却借着衣袖的遮掩拿走了弑月手里的糕点。 一旁默默关注着两人的风啸、风鸣:……嗯,这默契给满分。 御弈卿和纪凰看着弑月走来时袖子里还在飘着点星的糕点屑,齐齐瞟了一眼摸着鼻子的风啸,几不可见的翻了个白眼。 “弑月,你陪同太女君回一趟东宫。仔细照顾着,不必急着赶回来。” 御弈卿虽然说是让弑月去照顾苏品映,但实际上东宫里都是有专门的太医和宫侍候着的,弑月也不会太累。 “是!” 弑月答了御弈卿之后就暂时跟在了苏品映身后,不疏不近不卑不亢,恰到好处。 苏品映看了看身后的弑月,心里一阵吃惊,反射性的就想要拒绝来着。但一想到此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自然也不能拂了御弈卿的好意,所以还是开口道: “多谢邪王君体恤。待到邪王君哪日闲下来时,也随时欢迎来东宫坐坐。” 其实说实话,他打心眼里是不太好意思让弑月照顾的。毕竟在这帝都,谁都知道邪王君嫁来西玖时只带了两名小厮贴身伺候,基本上这两人就是代表着邪王君的身份与脸面了。 而且由于三人之间关系亲近,常听人言弑月弑云两人在邪王府内有着公子少爷的身份。邪王府的少爷,那该是何等的殊荣?他又哪里好意思让弑月照顾他? 可现在宴场内这么多人都各怀心思的盯着,他哪怕是再不好意思,也得配合着。 而且更何况,这还代表着御弈卿和纪凰对他的态度。任他再怎么不好意思,也必须得真心受下。 想到这里,苏品映也不再去过多的纠结弑月,转身面向沐瑾宣、纪宸竹几人开口道: “臣君身子不适先行告退,请母皇、父君见谅。” 沐瑾宣闻言点了点头,自然也不会阻拦。 在她身旁的纪宸竹略显担忧,亲自下令特许苏品映的父亲今晚陪同前往东宫照顾一二。 按照西玖律法,哪怕是封了诰命的高官夫郎,无女皇或皇君召令的情况下也不得入宫探望子女。纪宸竹此举,可谓是极大的偏爱了。 苏品映自从嫁入东宫之后便难得见到家中父亲一次,此时能得父亲陪伴照顾,心中自然欢喜若狂不胜感激。 连忙朝着纪宸竹道了谢,在沐梓泫的搀扶下领着他的父亲和弑月,一行人返回东宫。 回到东宫之后,弑月本着护胎安胎的职责,自然得好好把脉开药。 不过干完该干的事之后,看着苏品映与其父亲想说些体己话还要顾及到他的感受的样子,弑月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在这儿多蹭会儿。 幸好沐梓泫感受到了空气中有那么一丢丢的微妙,连忙让几个宫侍带弑月下去用膳。 弑月也正好想扯个理由在东宫里逛逛算了,听到沐梓泫的安排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道了谢就退出去了。 弑月离开后,沐梓泫也借口处理公务去了书房。房内就剩下苏品映父子两人,憋了不知道多久的话闸子算是打开了。 再看看被请下去用膳的弑月,在东宫里被一众宫侍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就连在苏品映身边从小到大贴身伺候的青屏都跟在弑月后面像个小弟一样,屁颠屁颠的端茶递水。 那待遇,活像个小祖宗一样的。 …… 宴场内,繁酝楼。 在沐梓泫、苏品映几人离开之后,沐瑾宣对纪凰那番振奋人心的话语又是一顿猛夸,强行给纪凰塞了许多赏赐之后才开口吩咐宴会继续。 而某只八卦阵附体的纪大郡侯,也终于噼里啪啦的向沐梓昕问清楚了是哪头猪拱了他们家里的嫩白菜。 …… 正在帝都某家小客栈里挑灯夜读的一位女子猛的捂嘴,只觉一阵寒意吹过后背,鼻腔酥痒。 “阿嚏!” 女子擦了擦鼻子,自顾自的嘟囔着: “纵使开了春,夜里也是凉着的,也不知他加衣了没有……” …… 宴会上,就在纪大郡侯对着九皇子展开一系列直击心灵的安全教育时,被念叨到眼前发晕的沐梓昕连忙扯了个由头,抱着沐梓佑乖乖坐到家长们旁边唠家常去了。 被抛下的纪宁撇了撇嘴哼唧两声,随后把这塑料兄弟情甩到某个不知名的犄角旮旯了。屁颠屁颠朝着他家妹妹跑过去,一屁股坐在他自己的位置上。 他们兄妹俩的位置本就离得近,几乎是挨着坐的。刚刚要不是去和沐梓昕暗搓搓的谈心,他铁定是全场最亮的夜明珠。 “凰儿!弈卿!” 纪宁一把捞起桌上的被子,咕噜咕噜一杯水下肚,随意扯着袖子一抹嘴,双眼亮晶晶的盯着他家妹妹和妹夫。 “这个那个……嘿嘿!就是这个啥然后那个啥嘛!凰儿,你懂我意思叭?” 心满意足搂着夫君吃着饭菜的纪凰挑眉抬头,盯着她家这个啥啥啥瞎哔哔的哥哥,翻个白眼勾了勾嘴角邪笑回道: “我又不是简墨离,哪知道你这个啥那个啥是个啥意思。” 听着自家妹妹这绕口令一样的调侃,纪大郡侯终于难得的表现出了那么一丢丢的害羞,“矮油”一声之后目光飘忽道: “凰儿呀……我想要星辰琉璃锦嘛!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他也想学刺绣,他也想学做荷包,他也想……咳咳!想做出那么漂亮的荷包送人嘛! 刚刚舅母还把此战中北霄认降的贡品分了好多好多给凰儿,里面有十几匹星辰琉璃锦呢!他家妹妹可壕着呢! 纪宁凑到纪凰跟前,拽着纪凰的袖子摇啊摇摇啊摇。见纪凰明显不为所动之后又把魔爪转向了御弈卿,再次伸爪子拽袖子,摇啊摇摇啊摇。 “弈卿弈卿弈卿,我们去偷凰儿的小仓库吧……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哟嚯? 还会撒娇了? 谁给惯出来的破毛病? 纪凰眼角一阵抽搐,伸手把御弈卿揽进怀里,毫不客气的拍开了纪宁的爪子。 远在简氏家族族地的简大门主:喊我干嘛? 纪宁弱了吧唧的缩回手,鼓着腮帮子蹲在纪凰桌边画圈圈。 那场景,岂是一个可怜巴巴能够形容的? 其实如果纪宁去找沐瑾宣要,以沐瑾宣那性子,铁定是他要多少就给多少,给完为止。但纪宁总感觉会麻烦到沐瑾宣,所以他当然是更愿意来找纪凰。 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这世上除了晨泽语和纪宸吟之外,纪凰是唯一一个可以让他毫无保留的去依赖的人了。 这至亲血脉的羁绊,哪怕是简墨离都无法与之做比。准确来说,是二者的本质都截然不同,是完全不能拿来做比较的。 “行了行了,我说了不给你吗?劝你麻溜的站起来然后坐好,不然别人还以为我俩揍你了。” 纪凰无语的翻个白眼,伸手提着纪宁的后衣领,拎小鸡仔一样把他从桌边给拎起来了。 御弈卿看到这一幕之后,嘴角抑制不住的抽搐两下,眼里却染上几分笑意。 他总觉得阿凰和宁哥儿的相处方式并不像是兄妹,而更像是姐弟。虽然这种互怼互爱的兄妹情很是奇葩,但却真实、纯粹。 听到纪凰的话之后,纪宁头顶那弱小可怜无助等等一系列的小乌云一溜烟散了个干干净净,陡然升起的卟灵卟灵小太阳简直闪瞎了纪凰的钛合金眼。 得嘞! 能让她家这傻愣哥哥这么亢奋的,估计也就简墨离那货了吧! …… 第175章 天牢,众叛亲离 西玖帝国,帝都,大理寺。 潮湿阴暗的天牢里,一间间牢房整齐排列,厚重的铁栏门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在许许多多的国家里,基本上每座城池都会有那么几个单独的地方官府。而这些官府,就是处理各种纠纷的地方了。 地方区域如此,帝都自然也不会例外。然而帝都内权贵众多,一般的官府只能管管普通老百姓和一些地位不高的小世家,哪里有胆量处理这些皇商富豪、朝堂官员的纷争? 所以基于如此,一般帝都内都会特别设立类似大理寺一类的重刑之地,专用于处理官府无法涉及判夺的权贵之罪。 大理寺隶属女皇直系部下,由女皇亲自支配调遣,选用朝堂正二品官员督管。这种阵仗,别说是关朝廷大官,哪怕是关一国王爷都是关得起的。 可以这么说吧!进了大理寺的人,除非真的行事端正信誉颇高且恰好女皇圣明,能够一朝沉冤得雪皆大欢喜; 又或者裙带关系长且宽,有着能牵连威胁到朝政安危的关键作用; 再或者真的权势滔天堪比一国之皇,能够正面与皇权抗衡。 否则,呵呵,凉凉。 比如现在,西玖帝国的大理寺里面就关着不少平时在帝都横行霸道没人敢拦的高官达贵。其中,自然也包括前段时间在皇宫里,主谋了或是参与了篡位一事的那些人。 当然了,不止是她们,还有她们的举家上下。甚至更严重的还有其三族、六族,亦或是九族。 总之,不作死就不会死,可有些人就喜欢作完死之后哭着说不想死,比如现在。 …… “沐嫣桐!这就是你们说的精心准备吗?!亏得本城主还信了你!” 沙哑到像二胡一样的声音每天都要这么响几次,直到声音的主人累到没力气再吼时才会停下。 沐青杉在天牢关了这么久,虽然由于种种原因,大理寺的督管人员还没敢对她行刑。但是来自心理上的恐惧阴郁,已经把她彻彻底底的摧残成了一具半死不活的皮包骨躯体。 在她对面的牢房里,双眼眼皮紧紧粘合在眼珠上的沐嫣桐已经没有心思再去听沐青杉的喊叫。眼睛周围一圈的血肉翻出,清楚的显出一个鹰爪印。 她现在眼睛瞎了、势力倒了、身份也被揭穿了、就连生身母亲都死了……被关在这阴冷潮湿的牢房里,不管身上的伤口怎么恶化都没人来管她。 现在她早已被剔除了皇籍,部下所有势力都被收押。征战大军也班师回朝,她再也没有希望逃脱了…… 她真的想一头撞死在这牢里,至少还能有点尊严。但……但……每次有这个想法时,她都没办法去做…… 因为……她怕死。 和她同一个牢房里的胡笛见她如今落魄成这般模样,自然有些心疼,毕竟这是他真心去爱过憧憬过的人啊! 可还不等他过去安慰沐嫣桐两句,胡家所有人的谩骂斥责声就彻底淹没了他。 就连以往最为疼爱他的胡天,此刻也只是捂着残了的一条腿,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他。那双眼中的怨毒仇恨,是他从未见过的。 虽然胡将军府里子嗣不多,但胡家的九族却繁衍至今人数不少。胡家那些被牵连进来的九族,哪怕是一人一口唾沫,都足够把胡笛淹死。 此刻的胡笛竟然头一次庆幸他没有和这些所谓的族人关在一起,否则他可能早就被活生生的吃肉喝血拆骨了吧! 哪怕在此事之前,他们这一支脉是整个胡氏家族里的光辉,是胡家那些族人们阿谀奉承的首要人选。 可当篡位一事失败之后,这些人就生怕被牵连上。只要被牵连进来了,必然是一副恨不得手刃他们的表情,完全忘了当初她们讨好他们的谄媚嘴脸。 呵!他如今算是彻底看透这些人了! 若他如今还是高高在上的那个二皇婿,这些人里有哪个敢跟他这么放肆?! 不过幸好,虽然他和嫣桐被剔除了皇籍,但好歹嫣桐还是许忠义的亲女儿,流着北霄帝国的皇室血脉。 虽然许忠义如今死了,但只要他和嫣桐能逃离西玖去往北霄,说不定就有机会继承许忠义的王位。哪怕不是王位,当个闲散世女也行,至少能够一辈子锦衣玉食生活无忧。 而且到时候嫣桐双目失明,也只能依靠他,再也不会去找那些狐媚子的侧夫小侍了!虽然那时可能会没了权势,但也并非全无好处。 想到这里,胡笛的心也稍微安定了些。不再理会周围牢房里的那些谩骂,专心的等待着他安排好的时机。 …… 与此同时,皇宫里的氛围却与天牢里的截然相反。 宴场上,雕栏玉砌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开怀畅饮,端的是一派欢悦喜庆。 世家公子、夫郎们私下走动着,聊着些后院里的琐事或者帝都城里的新鲜趣事。而官员、皇商们则是四处交际,一旦聊到志同道合的,那话题就更多了。 接风晚宴办得热火朝天,也没多少人会在此刻去惦记天牢里的那些人。 嗯,除了纪宸吟、纪凰这对母女。 原本这母女俩人在这么喜庆的背景板下也没想起来那些人的,但席间纪宸竹担心不过,就忍不住又问了句纪宸吟的伤势。 纪宸吟的伤倒是没事,只是一提起伤就想起来致使她受伤的原因,自然而然的也就想起来了天牢里那些让她不那么愉快的人。 纪凰和御弈卿的位置是紧挨着这群家长的,自然也就参与到了关于此事的探讨中。 就在这一群老老少少聊得火热的时候,沐瑾宣眼珠子一转悠,麻溜拍板道: “好!既然宸吟在此一战中受苦颇多,那我就把这群人交给你了!随你处置吧,怎么解气怎么来!” 聊着聊着突然感觉被坑了一把的纪宸吟眼角一抽,没好气的开口回道: “我何事说了要管这档子破事?这是你的事儿,可别硬塞给我!我伤势还严重着呢,需要静养,这几日的上朝也算了吧!” 刚刚还拍着肩膀告诉纪宸竹身上的伤早就好全了的纪宸吟,此刻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自己伤势严重,还趁机要了几天假期。 听了纪宸吟这话,其余几人都憋着笑,唯独沐瑾宣一副啃了苦瓜的样子,脸瞬间拉得老长,哭丧着对纪凰开口道: “凰儿,舅母觉得破晓军习惯了热血沸腾的征战,这段时间在帝都铁定找不着啥好玩的。不如那个……你带着她们去大理寺走走?” 顺带把大理寺的那案子给办了? 最后这句话沐瑾宣虽然没有说出口,但一旁的纪凰几人自然是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 这下纪凰还没开口答什么,坐在沐瑾宣身旁的纪宸竹就没好气的开口道: “凰儿好不容易才从边关回来,你这当舅母的是想累死她吗?!” 这清雅的语气带着满满的危险,沐瑾宣顿时就怂了。 “当然不是!我就是想说凰儿有时间就来大理寺陪舅母唠唠嗑,那点儿琐事,哪能让凰儿亲自上场处理呢?是吧?” 嗯,她真是个求生欲极强的大机灵鬼了。 若不这么说,怕是她今晚进不了凰栖宫的门。 沐瑾宣话落,纪宸吟、纪凰几人的眼神中都明显飘上几分嫌弃。嫌弃的背后,是隐藏的温暖笑意。 …… 等纪凰一群人再聊了几句之后,由于宴会气氛已经嗨起,不少参与此次征战的将军喝多了两口酒也忘了自个儿身在皇宫,先后上前和纪宸吟、纪凰母女二人搭腔聊了起来。 …… “要末将说啊……嗝!……邪王殿下……嗝!邪王殿下关门打狗的样子忒俊了!把那群北霄孙儿打的,那叫一个屁滚尿流!” 通过这一番醉酒过后含糊不清的话,就能听出如今的肖岩对纪凰的崇拜值有多高,可能已经高到隐隐超越纪宸吟了。 肖岩的夫郎坐在一旁,扯了两下她的袖子,发现她已经醉得一塌糊涂,顿时有些紧张。 虽然妻主这话说得并不假,但好歹是当着陛下与两位殿下的面,这样醉酒成何体统? 肖岩的夫郎在心中捏了把汗,正准备起身替肖岩请罪时,不远处另一张坐席上的孙泽却先他一步,顺着肖岩的话开口接道: “肖岩将军这话虽糙,但是听得末将心中甚是畅快!邪王殿下的战术,当真是变幻万千防不胜防啊!” 孙泽的酒量可比肖岩好得多,此刻喝的又还不多,自然是清醒着的。 听了孙泽的话之后,不少将领先锋们也先后开口道: “孙泽将军所言不假,邪王殿下的战术正是如此啊!” “尤其是看到邪王殿下把敌军耍得团团转,包饺子那样随便剁的时候,那叫一个解气啊!” “还有敌军的总营,邪王殿下进去的时候完全就跟进自个儿家后院似的,指不定啥时候就突然搞个奇袭!” “正是正是!每每邪王殿下大开城门,那铁定是带了诈的!北霄那群孙儿一进来啊,那可就玩完咯!” “再以后啊,别说是北霄,要是再有别的国家来犯我西玖,怕是邪王殿下给她们把城门打开了,她们也未必敢进啊!” “哈哈哈哈!是这个理,是这个理!……” 第176章 忠诚,追随一人 众多将领你一句我一句的抢着开口,说到激动的时候连手里的酒杯都差点给甩出去,仿佛她们此刻所在的地方不是皇宫,而是点燃篝火的边关。 在这群将领的带动下,宴场的氛围莫名的沸腾起来。台上柔美温婉的歌舞也没人去看了,都听着这群将领争先恐后的讲着边关的事。 原本对于这些打打杀杀不感兴趣的文臣、皇商、世家公子小姐夫郎等等斯文人,此刻也都竖起耳朵旁听着,气息随着将领们口中的故事起伏。时而提心吊胆,时而长吁慨叹。 而身为故事主角、在宴会上备受关注的纪凰,此刻依旧一本正经的吃着豆腐,对着她家夫君说些骚里骚气的话,丝毫没有半点被崇拜敬仰的觉悟。 御弈卿感觉到四周投向这边的火热视线,再看看某个手像粘在了他腰上一样的女人,心里已经翻了无数次白眼。 终于,邪王君大人忍无可忍的第三十九次伸手,又在邪王殿下腰间掐了一把。 纪凰依旧扬着一脸地痞流氓般的笑,伸手握住她腰间那只手。揉捏了好一阵之后,在御弈卿快要炸毛的时候才肯放开。 “阿卿是不是困了?” 他从进了宴场之后就没怎么说话,对着许多美食也提不起胃口。这没精打采还要硬撑着陪她的蔫巴模样,真是让她心疼得一阵软绵。 纪凰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动作温柔的抚上他的眉眼,揽他入怀继续道: “困了就靠着睡会儿,别担心,我在呢。” 他从来都不喜欢宫宴一类的场合,所以她对于这些交际场合自然能免则免。只是今天这宴会不来不合适,否则她们两人此刻都差不多该上床歇息了。 御弈卿早已习惯了她无微不至的细腻关怀,顺着力道温驯的靠在她肩膀上。慵懒的眯了眯眼,开始打起瞌睡来。 近在两人身旁,好不容易脱单了还要被扣一脑门狗粮的纪宁、沐梓昕:……呵!呵呵!我好酸,但我不说。 高坐上位唠嗑,微微一抬头就难以避免的看到这一幕的纪宸吟、晨泽语、沐瑾宣、纪宸竹四位家长:……真……真好!年轻真好! 聊得激动沸腾的众位将领,还有听得兴致勃勃的众多宾客,此刻:……咱们……对!没看见!咱们啥都没看见!邪王殿下您继续,继续。 场面寂静了片刻之后,不知道是谁的杯子“咣当”一声掉在地上,这次让满场众人回了神。 紧接着,以苏桓为首的众多将领尴尬一瞬后继续讲着,尽量把场内的视线从纪凰身上吸走。 嗯,然而结果很明显,作用不大。 上座向来粗枝大叶的沐瑾宣难得感受到了这略带微妙的气氛,干脆直接把所有人的视线聚焦到纪凰身上,满含赞赏的开口道: “凰丫头,你不喜欢担任官位就算了,你麾下这么多勇将保家卫国,应当封官加爵啊!” 破晓军里所有将士都实力超群,确实但得起朝堂官职。 听了沐瑾宣这话之后,别说是满场文武百官皇商达贵,就连纪宸吟几人都有些吃惊。 破晓军明显是纪凰的私人军队,若是让破晓军的将士入朝为官,那岂不是相当于将半个朝堂都交到了纪凰手里吗? 虽然一直以来纪家在西玖帝国的地位都是毋庸置疑的,但也未曾到可以在明面上统治帝国的地步。 沐瑾宣今天这话的意思,岂不是想要让纪凰和沐梓泫将来一起平分这西玖江山?! 这权利……确实给的太大了啊! 纪宸吟蹙了蹙眉,在纪凰开口回答之前朝着沐瑾宣道: “凰儿年纪尚小,她喜欢领着破晓军胡闹就算了,你个做舅母的还这么惯着她?” 她并不是不知道沐瑾宣的意思,只是觉得不必做的如此生分罢了。 当初她们二人义结金兰,虽说的是一起打下西玖江山,但出力更多的却是她和她积攒已久的势力。 原本西玖帝国成立后,瑾宣是说什么都不肯当这个女皇的,只求当个闲散王爷就好了。可她担忧纪氏之人登基为皇会引来隐世家族的窥探,所以不由分说的把女皇之位给了瑾宣。 这么多年来,虽然她明面上只是个王爷,但暗地里却决定着西玖大大小小的事宜。 再说的过分一点,说她是西玖暗中的女皇其实也不为过。 虽然她想要以西玖为起点复兴纪氏家族,但却也从未想过要从瑾宣手上拿走皇位。复兴纪氏这件事真正实施起来却很有难度,远不是一个西玖帝国就能做到的。 如今陵藏钥匙已经被她丢失多年,十大家族仅存九族、动乱不休,天下局势错综复杂难以摸清。她难得有一个可以真心交付的挚友姐妹,委实不愿意因为一点皇权就做得生分。 她知道瑾宣当了多年女皇心中有愧,但她也从未在意那个虚位,瑾宣确实不必弥补到小兔崽子身上。 更何况在她看来,她家这小兔崽子是个更不愿意被身份使命束缚的。 纪凰的目光从她家母王和舅母两人之间扫过,漫不经心的转头,朝着旁边席位上的风啸、风鸣、雨弦几人问道: “你们几人可想封官拜爵?” 早在偶尔看到她家母王书房里那些奏折时,她就知道她家母王在西玖帝国的地位不一般。 就问哪个国家的王爷,还有资格批改奏折的? 如今很明显,她家舅母想要把她的地位蹭蹭蹭的升上去,然而她家母王又有点不太愿意这么客气。 既然对她来说这个选择题这么难做,那不如就交给风啸风鸣好了。相信这些家伙跟了她这么久,应该知道她的答案吧? 果然,风啸几人也没有辜负纪凰的信任。集体起身站到宴场中间,朝着沐瑾宣抱拳开口道: “属下此生只愿追随吾主一人,请女皇见谅!” 她们几人这话不仅仅是为了回答现下的问题,更是她们心底早已确定的信念。 她们此生只忠于一人,那人——姓纪名凰! 风啸几人整齐划一的声音在场内回荡,不知震撼到多少人的心里。 此生唯愿追随一人?……纪凰这厮究竟何德何能,能让这样一群虎狼之师抛下一切功名利禄俯首称臣? 许多混迹名利场的人想秃了头也想不出个答案来,只能低下头默默腹诽两句,却不敢瞎哔哔些什么。 纪凰慵懒的凤眸中涌上几分欣慰,慢吃浅喝不言不语。 纪宸吟颇为满意的看了风啸几人一人,目光中有着有着毫不掩饰的赞许。 看来自家这小兔崽子驯起人来自有一套,如今看她这些下属们如此忠心,自己也算是能放心许多了。 沐瑾宣被风啸几人的回答噎了口气,简直是不知该生气还是该开心。 当然了,且不论风啸几人是不是此战的功臣,就单说她们几人是纪凰麾下的得力助手,沐瑾宣也自然不会拿她们怎么样。 她生气并不是为风啸几人不愿入朝为官,而是气她自己坐着结拜姐姐的皇位这么多年,如今想要还慢慢回去都不行。 不过看到她家凰丫头能培养出这么多能力超群且忠心耿耿的下属,她还是打心眼里开心的。 “罢了罢了,既然你们不愿顶着官衔,那朕自然也不会强求,继续用膳吧!” 沐瑾宣笑着摇摇头,朝风啸几人挥挥手,转而朝着纪凰开口道: “那日许家逆党意图篡夺皇位时,多亏了弈卿小子带人相助。不过那晚前来营救的那队人马战力惊人,想必是凰丫头留下保底的精英吧?” 嗯?精英? 纪凰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随即才想起来沐瑾宣所说的精英指的就是那坨绿到闪眼的王一辰,不禁哑然失笑。 正当她准备开口解释的时候,却听到沐瑾宣继续噼里啪啦讲道: “凰丫头,你下次可别再这样了听到没?那么善战的一支队伍,你就该带着她们同去边关。否则要是你和你母王遇险无人相救,舅母还不得愧疚死?!” 沐瑾宣又慢慢开始脱线,只当纪凰是担心帝都的局势才把王一辰那支队伍留下的,所以忍不住为纪凰和纪宸吟的安危疯狂考虑。 然而事实总是惊人的哔狗,被沐瑾宣噼里啪啦一番话雷到的纪凰连忙开口道: “舅母,你真的……”多虑了。 王一辰率领的只是一支新人队伍而已,这支队伍是破晓军的备用成员,也就是说还不是破晓军正式成员。 至于到底什么时候能转正,还需要等这段时间过后她再带她们试炼一段时间,到时候再看具体试炼成绩而定。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这支新人队伍确实韧劲够大、拼劲也够足,应该离转正的那天不远了。 但……再怎么进步迅猛,那也还不至于被自家舅母这么夸赞吧? 破晓军里从来不存在什么精英队伍,每一支小队都有其长处与短处,每一个人都有独属于自己的能力。也正因如此,每个人相互合作,每支小队齐心协力,破晓军才能成为破晓军! 在破晓军里,没有高下之分!与屠生的能力等级制不同,破晓军是一个整体,每个人都一样的重要,都一样的不可或缺! 然而纪凰最后“多虑了”三个字还没说完,宴场外就响起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 第177章 争吵,意外坠湖 另一处宴场那边,不少公子、夫郎的争吵声混杂着宫侍的惊叫声响起。虽然传到这边繁酝楼宴场时声音已经很小了,但还是成功打乱了宴场的氛围,也打断了纪凰的话。 “启禀女皇!畅柳阁宴场出事了!” 一名禁卫军匆忙跑进繁酝楼宴场,半跪在地高声禀报。 “何事如此惊慌?” 沐瑾宣沉着嗓音开口询问,这爆棚的王霸之气,简直和刚刚唠嗑时候的那个脱线二货判若两人。 或许是被这动静惊扰到了,被纪凰揽在怀里睡的迷迷蒙蒙的御弈卿蹙了蹙眉。像只小猫一样窝在纪凰肩膀拱了拱蹭了蹭,随后揉着眼角坐起身。 他以往睡觉时一向浅眠,哪怕是在睡梦中都极为警惕,稍有些动静就会惊醒。 可现在倒好,只要有她在身边时就像被下了迷香一样,在这么喧闹的宴会上居然真的睡着了一会儿。 御弈卿睡了一会儿之后也精神不少,理智一点一点的慢慢回笼。 纪凰宠溺的捧着他的脸,看着他睡眼惺忪的模样,伸手在他脸上的红印上揉了揉。 半张脸一直压在她的衣袍上,不压出红印才怪。以往怎么没能看出来她家夫君这么可爱,刚睡醒时简直就像个懵懂的奶娃娃。 或许是因为禁卫军的匆忙禀报,宴场内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也没几个人注意到纪凰和御弈卿之间的甜腻动作。 当然了,除了已经酸到不行还要坚持继续啃狗粮的纪大公子。 听到沐瑾宣的问话后,前来禀报的禁卫军也不敢耽搁了时间,连忙开口快速道: “李默书公子与杨思卿公子发生争执,推搡之下意外将上前劝架的江允安公子推下了湖!” “江允安公子被邪王殿下麾下闻声赶去的将领救起,性命已无大碍。但……但……” 前来禀报的禁卫军脸色铁青,仿佛喉咙口哽了一口老血。一想到那种奇葩到接近流氓的救人方法,顿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禀报,心里也是叫苦不迭。 禁卫军的职责就是保卫皇宫,今天晚宴上的秩序自然也理应是由她们来维护。 征战大军的接风宴会如此重要,那本是出不得半点差错的,可偏偏…… 幸好邪王殿下的下属们去的及时,否则要是在这晚宴上出了人命,还是大官员家中的嫡公子,那她们岂不是得把脑袋悬在裤腰带上禀报啊! 可是……可是那女子救人的方式也太过分了吧?!乱摸胸口就算了,还嘴对嘴救人,这……这岂不是毁了江家公子的清白吗?! 要不是因为那女子是邪王殿下的下属,估计此刻都被禁卫军当成登徒子扣押下去了! 听到这名禁卫军说话只说一半,户部尚书的席位上,已经有些焦急的江海涌连忙起身,朝着沐瑾宣行礼道: “微臣想要前往畅柳阁看望顽子,还望女皇批准!” 毕竟闹起来的三人里面只有江允安一人坠湖,这名禁卫军对于江允安现在的状况又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她身为母亲,心中自然还是担忧的。 江海涌开口后,李默书的母亲也李连华也连忙起身,请求一同前去。 李家与江家一直交好,她们两家嫡出的儿子也交情甚好。此刻两个孩子都闹出了事,两位母亲哪有坐得住的道理。 涉及此事的总共就那么三名公子,其中两名的母亲都去了,剩下一名杨思卿的母亲杨鹰碍于面子,自然也只能跟着请求一起前去。 沐瑾宣看这事也闹得不小,又牵扯到了纪凰的下属,干脆拂袖起身道: “罢了,朕也随你们一道去看看吧!众位宾客继续留下开怀畅饮,无需拘泥礼数!” 本着夫妻一体、妇唱夫随的原则,见沐瑾宣已经起身了,纪宸竹也只好把怀里的沐梓佑交给沐梓昕和晨泽语,随后跟着沐瑾宣一起起身。 话落,众多宾客纷纷起身,恭声道: “恭送女皇陛下、皇君!” 沐瑾宣一行人离开后,这边的整个宴场自然就交给纪宸吟看管着了。 不知道为什么,场内许多官员面对纪宸吟时,竟然出自本能的比面对沐瑾宣时还要拘谨。 也幸好还有跟随纪宸吟多年的将军们不是那么畏惧她,提着酒壶四处游的同时也很好的起到了活跃气氛的作用。 众多宾客见纪宸吟也没什么心思关注她们的样子,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渐渐的也放开了吃喝。 上座的纪宸吟随意扫了一眼场内的情景,而后目光转向纪凰,尽量无视那齁甜的一幕开口道: “明日你若有空,就回凰王府一趟。” 为御弈卿揉着脸的纪凰挑了挑眉,稍微抬了抬头回道: “怎么?难不成母王想起来要给孩儿发零花钱了?” 纪宸吟闻言眼角一阵抽搐,没好气的回道: “一两银子,爱回不回!” 别说此战结束后这小兔崽子领的成箱成箱的赏赐了,哪怕是上一战时从北霄那里勒索来的好几百万两黄金,也不至于一年多时间就花光了吧? 小仓库里的金砖都堆到结蜘蛛网了,还敢在她这个真穷的母亲的面前哭穷?!这小兔崽子,真是欠收拾! 纪凰哪能听不出来她家母王咬牙切齿的音色呢?啧啧感叹两声后麻溜答道: “居然有一两银子,那孩儿明天必须得回去啊!” 看着纪凰这一脸“哇塞你居然舍得给我一两银子的零花钱”的惊叹模样,纪宸吟真是被她气笑了,只能笑骂了一句“小兔崽子”。 晨泽语在一旁看着这母女俩逗趣,听到纪凰答应明天回凰王府之后,笑意盈盈的开口道: “凰儿明天早点带弈卿回府,父君为你们多备些好吃的。你们前段时间可真真是受累了,就该好好补补!” 虽然凰王府和邪王府是对门,中间就隔着一条几米宽的道路,随时都可以互相串门看望。但串门是一回事,孩子回家又是另一回事,那感觉可是不一样的。 话音刚落,就眼看着坐在晨泽语身边的纪宁双眼开始冒光。 纪凰看着自家这傻哥哥吃货属性瞬间暴露,眼神里带上了一抹小嫌弃,但还是笑眯眯的朝着自家父君回道: “原先孩儿还在纳闷怎么一回帝都就长个子,原来都多亏了父君顿顿准备那么多好吃的。” 嗯,同为吃货,纪凰面对美食时的节操也不比纪宁高多少。 这来自女儿的花言巧语,自然分分钟就讨好了凰王君大人,看得一旁的凰王殿下酸的不行。 在纪凰怀里,目光已经清明的御弈卿扯了扯纪凰的衣袍,凑到她耳边声音嘶哑开口道: “我好了。” 他知道她刚刚是准备和舅母她们一同前去畅柳阁的,只是因为他完全睡醒,所以一直在等他清醒罢了。 纪凰伸手在他鼻尖轻轻刮了一下,随后牵起他的手站起身,朝着纪宸吟交代道: “既然畅柳阁那边的事涉及孩儿那些下属,那孩儿还是先过去看看为好。” 纪宸吟现在正酸着呢,听到纪凰要去畅柳阁那边,自然是无比迅速的挥挥手,生怕纪凰后悔似的催道: “去吧去吧!” “……哦。” 纪凰嘴角一抽,还是牵着御弈卿转身离开了繁酝楼宴场,朝着畅柳阁的方向走去。 一旁坐在席位上的风啸、风鸣两人自然是紧跟纪凰的脚步,就在雨弦、雷宏、雷禁那几个家伙也准备起身跟上的时候,风啸一个眼神制止了她们的动作。 这群二傻子,难得主子舅母请客,都乖乖坐着吃饱了再回去,省得回去之后还得宵夜! 再说了,主子离席就算了,她们这么大一帮子人,全都跟着走了,那像个什么事? 被风啸风鸣恶狠狠抛下的雨弦几人看着那俩首领勾肩搭背离开的凶残背影,委屈巴巴的咬着袖子,蹭啊蹭蹭啊蹭,极其不愿的坐了回去。 嗯,然后化悲愤为食欲,硬生生把面前满桌的山珍海味清扫的一片狼藉。 …… 与此同时,畅柳阁里因为沐瑾宣的到来,早已没了刚才的喧嚷,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围观的不少世家公子、夫郎、小姐们吱都不敢吱一声,只能瞪圆了眼睛乖乖看着。 而首座上,听当事人一个一个禀报完闹事全程的沐瑾宣皱紧眉头,那深深的褶子,真是够夹死只苍蝇了。 其实别说是沐瑾宣,哪怕素来淡定如纪宸竹,听到最后救人时用的那荒诞方法之后,同样也是蹙紧眉头。 事情大概是这样的吧: …… 杨家的思卿公子和李家的墨书公子在开宴之前就闹了些不愉快,开宴后李默书不愿听父亲唠唠叨叨那些什么管家之术,就找个理由和江家的允安公子一同离席了。 离席后的江允安和李默书恰好在闲走到湖边时碰到了杨思卿,杨思卿因为之前闹了点小不愉快,觉得丢了面子,所以因为此事对李默书有些言语讥讽。 而李默书向来是个性子直的,听到杨思卿那夹枪带棍的几句话时瞬间原地爆炸,也不顾一旁江允安的劝阻,立马上前和杨思卿争执起来。 两人从最开始的口舌之争一步步激化,最后干脆用上了拳脚打闹起来。 杨思卿是杨鹰将军的儿子,自然从小就耳濡目染,学了不少防身之术。而李默书是家中幺儿,从小就被家中父母放在手心上宠着,哪里见过这架势,只能被杨思卿压着打。 江允安看到好友被这么欺负,自然有些看不过去。想要上前将两人拉开,却碍于自身也没什么武功底子,一不小心被推搡中的两人推下了湖。 看到江允安落湖之后,缠打的李默书两人才慌忙停下,扯开嗓子四处叫人前来救援。 这动静闹得太大,不止惊动了畅柳阁内的宾客,也惊扰了旁边攸钿园和丝风园两处宴场里的破晓将士。 围观的宾客、宫侍大多都是男子,也没多少通水性的,只能扯着嗓子喊叫呼救。可禁卫军赶来终究是需要时间,远不比破晓将士来得快。 第178章 急救,荒诞刺激 攸钿园、丝风园两处宴场里,闻声赶到湖边的破晓屠生成员一脸懵圈,正准备下湖救人时,却只见一抹亮绿冲出来后直接跳了下去。 那叫一个目标明确、那叫一个焦急万分、那叫一个生死相随……啊呸!打住打住!瞎歪歪啥玩意儿呢?! 反正就是破晓屠生众成员见王一辰已经下水救人了,但还是出于好心又下去几个人帮忙。至于其她人,则是帮着慢慢驱散围观群众。 这么多人下水去捞一个人,最后江允安自然是被救上来了的。 但是由于落水时间太长,人已经陷入休克。加上太医又赶不过来,差不多围观宾客都以为江府要办丧事了吧! 李默书和江允安的父亲徐赋抹着眼泪冲到王一辰面前,看着她怀里湿淋淋毫无生机的人儿,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然而就在这时候,最狗血的剧情来了。 众宾客只见王一辰将江允安平放在地上,随后双手保持着一种奇怪的动作,按压上了江允安的胸部! 妈耶……握了个草! 哪怕是邪王殿下的下属,也不带这么拽的吧?! 当着人家父亲的面耍流氓?要不要命了?! 最后一句不只是围观宾客的心里话,也是一旁众多破晓成员的心里话。 虽然她们知道王一辰这傻姑娘在救人,但是……但是你好歹先和人家父亲交代清楚啊喂! 就在一众破晓屠生成员们欲哭无泪的接受着四周各种怪异眼神的洗礼时,蹲在地上焦急地为江允安做心肺复苏的王一辰见他半晌还没动静,猛地挥出一拳打在江允安旁边的地上。 围观的人见王一辰突然暴怒,也立马噤了声。砖石碎裂的声音在这样寂静的氛围中格外清晰。 戎可星见这架势有些不对,连忙让旁边的苏靳上前扶住快要晕厥的江允安他爹,上前两步冲着王一辰喊道: “一辰你别冲动!先救……!” 戎可星已经到嘴边的“救人要紧”四个字都还没说完,就只看见向来面对男子时跟个刺猬似的、被人家一碰到就缩成刺球球的王一辰那货,一口亲上了地上昏迷不醒的江允安。 妈耶……刺……刺激……! 嗯,那啥……虽然是为了做人工呼吸,但这也算是……算是亲上了对吧? 包括戎可星在内,所有目击人员原地石化,就差没把下巴掉地上。 原本翻着白眼快要晕厥过去的徐赋,此刻也愣是提着一口气死死盯着王一辰,恨不得在她身上盯出个洞来。 扶着徐赋的苏靳毫不怀疑,若是徐赋此刻还有力气站起来的话,一定会冲上去和占了他儿子便宜的王一辰拼命。 就这样,满满的一大帮子人都被王一辰这举动给雷到了,完全没人记起来要阻止。 等她们再想起来哪里不合适的时候,躺在地上已经快要香消玉殒的江允安突然喷出一口水,就那么……活……活过来了?! 啊呸!人家江公子本来也没死! 只是她们没想到的是,都已经溺水到这个地步了的人,居然也可以救回来?! 咳咳!虽然救人过程有点那个啥,但也好歹算是救回来了不是? 地上,吐出积水后幽幽转醒的江允安连忙拍着胸口,仿佛许久没有接触空气一般,费力吸气的同时还在不停干呕着。 在他旁边的王一辰连忙伸手,啪啪几声拍上他的后背。那力道,简直不忍直视! 人群两旁,深深觉得看不过眼的一众破晓屠生成员捂了捂眼,内心只有一句: 被主子扣了这么久的狗粮,这二了吧唧的货咋啥玩意儿都没学到?! 御夫宝典开篇第一章划重点的地方是什么?!对待男子要温柔!要温柔啊喂! 你手底下拍的是你未来夫郎啊喂!不是曼城里面和你脱光了泡澡的姐妹们喂!你那个力道,是想把人家公子的肺给拍出来吗?! 没眼看!真是没眼看! 此刻不只是戎可星几人无语,就连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的江允安也顿时没了感慨生命的意思,求生欲极强的拍开了王一辰的胳膊。 然而慢慢恢复过来之后,还不等他仔细看看这张昼思夜想近一年的面庞,回过神来的徐赋就提着衣衫跑了过来,抱着江允安一阵哭喊: “我的安儿啊!幸好没事……幸好没事!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为父可怎么活啊!” …… 徐赋这边哭个不停,李默书和杨思卿那边也终于松了口气。互相瞪了两眼后又开始一人一句掐了起来,也就有了后来那喧闹的一幕。 …… 好了,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这样,现在话题继续扯回来。 了解到王一辰完全是迫于情势,想要先救人性命之后,原本就不想处置她的沐瑾宣现在更是不会拿她怎么样了。 只是江家的公子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被她做出那般亲密的举动,怕是有损清白了啊……这个问题还真是让她犯了难。 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都被交代到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涉及此事的江、李、杨三家此刻也都没什么好辩护的,只能静静等着沐瑾宣的决定。 “这……” 沐瑾宣沉吟片刻,随即继续开口道: “此事起因在杨公子和李公子,江公子实属被牵连其中,朕本该罚你二人杖责五十。” “可念及江公子如今身体无碍,今天又是为大军接风洗尘的大好之日,朕便从轻发落了你们。每人杖责二十,回府中禁闭一月,可有异议?” 江允安此时还能完好无损的活着,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说句不好听的,要是江允安溺死在湖里,杨思卿和李默书谁都脱不了干系,到那时可就不只是这二十板子能解决的了。 “臣子无异议,叩谢女皇陛下开恩!” 李默书和杨思卿先后跪下领罪,在心里长吁一口气。 在这样隆重的宴会上闹出事来,本就是藐视皇家的大罪。女皇陛下虽说还是给了他们二人杖责和禁闭的处罚,但这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沐瑾宣挥挥手让他们两人先退到一旁,随后看看站在宴场中央披着斗篷脸色苍白、下巴还在滴着湖水的江允安,再看看江允安旁边同样湿淋淋的王一辰,顿时有些不知道该咋办。 整件事情里江允安是最大的受害者,江海涌在朝中向来勤勤恳恳,这事必须得给江家一个交代啊。 但李默书和杨思卿该罚的也罚了,就差一个王一辰了。但抛开王一辰所立的除乱大功不说,就单论此事,王一辰也是救了江允安性命的人啊! 虽然方式很荒诞,但好歹出发点和结果都是好的不是? 这要是奖吧,有点说不过去;这要是罚吧,那就更说不过去了! 哎呦喂!真是要命了! 纠结的一阵肾疼的沐瑾宣揉了揉眉心,突然感觉到身旁的纪宸竹扯了扯她的袖子。 沐瑾宣迷茫的看他一眼,只见他眼睛瞥向王一辰,轻轻眨了眨。但……但……她不懂他是啥意思啊! 纪宸竹看她这样子就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默契哔了狗了,无语的叹了口气,随后站起身朝着江允安道: “此事确是本君招待不周,委屈了江公子。来人,先带江公子下去更衣。另外,再去繁酝楼请邪王殿下过来一趟。” 以凰儿如今战神的威信,由她来替王一辰解释救人的行为自然更有信服力,也能将对江允安的名声伤害降到最低。 “舅舅不必麻烦了,凰儿自己过来了。” 纪宸竹话音刚落,一道邪肆的声线毫无预兆的响起。 “参见邪王殿下、邪王君!邪王殿下、邪王君千岁千岁千千岁!” 畅柳阁从门口开始向内扩散,多米诺骨牌效应般扑通扑通跪了一地。就连见了沐瑾宣都没跪的破晓成员此刻也单膝半跪,恭恭敬敬道: “属下参见主子、主君!” 纪凰牵着御弈卿大步流星的迈进宴场,直线走向纪宸竹和沐瑾宣那边。 在她们两人经过江允安和王一辰身边时,以两人为中心爆发出一股热浪,硬生生从江允安和王一辰身上横扫而过。 瞬间,上一秒还在啪嗒啪嗒滴水的两人,此刻已经一身干爽了。 嗯,可以。 很装逼,很纪凰。 纪凰压根没管众多宾客愈发畏惧的眼神,牵着御弈卿走到上位区,停下脚步挥了挥手道: “都起来吧!” 纪宸竹见纪凰来了,心里顿时松了口气。沐瑾宣此刻也知道纪宸竹刚刚那举动是啥意思了,连忙朝着旁边的纪凰招招手。 “凰丫头、弈卿小子,快坐吧!恰好你们来了,朕还有些问题想问问你们呢!” 纪凰闻言扶着御弈卿就近坐下,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站站在他身旁朝着沐瑾宣开口道: “舅母可是想问关于溺水者急救一事?” 她自然知道沐瑾宣想问些什么,所以干脆先一步开口打开了话题。 至于她为什么不坐下? 哦,刚刚吃的有点饱了,想站着消消食。 在她旁边坐下的御弈卿微微抬头,仰视着纪凰棱角分明邪肆妖冶的侧颜。夜明珠的光芒映在她脸上,敛下一片阴影。 哪怕是莹莹明珠,在她面前都是黯然失色。 她就像世间万物都难以阻挡的似火骄阳,那般桀骜,那般狷狂。 纪凰揉着他脑袋的手稍微松了些,轻轻整理着被她揉乱的发丝,认真且专注。 御弈卿被她的动作唤回了神,清浅一笑后伸手环上了她的腰身。 “还是凰丫头懂朕!” 沐瑾宣畅快一笑,随后把视线转向宴场中央的江允安和王一辰,朝着纪凰努努嘴。 纪凰站在上方挺傲如松,目光从江允安和王一辰身上扫过,伸手揽住御弈卿的肩膀,语气幽深开口道: “风鸣,将溺水急救过程背一遍。” 一旁向戎可星询问王一辰救人全程的风鸣:嗯……?嗯?嗯?! 现……现场考试?! 主子啊!你对我忒好了吧?! …… 第179章 争闹,风鸣躺枪 正在朝着风鸣挤眉弄眼的戎可星立马一副“你是谁我不认识你”的高冷姿态,哼唧一声别过头去,压根没再看风鸣一眼。 首领啊!保重! 风鸣:丫的…… 我呵呵你一脸!没义气! 纪凰凤眸幽深,似笑非笑的盯着这小动作互动的俩人,痞里痞气的勾起怀里御弈卿的一缕发丝,等着风鸣的回答。 风鸣虽然在排兵布阵、兵书武术方面成绩优异,但每每一到涉及文学或是医毒时,完全就像傻了一样。 倒不是她要求她们面面俱到行行领先,但再怎么说也好歹该学点基础,方便应对紧急情况。 风鸣白了一旁的戎可星一眼,后者继续一副“我看不见我不认识你”的架势,气得她牙根痒痒。 眼看着她家主子嘴角的笑意越来越阴险,风鸣秀逗的大脑疯狂运转,闭着眼一张嘴气都不喘的噼里啪啦背道: “从水中营救溺水者后,其他人立即寻找漂浮物,在离水前应将患者放到漂浮的木板上,清除口、鼻中的水及污物,并打开气道。” “登岸后及时倒出患者呼吸道及胃中的水,主要倒水动作有:患者俯卧,腹部垫高,头下垂,手压患者背部;抱住患者双腿,将其腹部放到救治者的肩上,快步走动,将积水倒出。” “对有心跳呼吸停止者,立即行现场心肺复苏术,包括开放气道、清除口鼻内异物如泥沙、水草等、行口对口人工呼吸及胸外心脏按压。” “注意做口对口人工呼吸时注意不能使颈部屈曲,维持头颈脊柱在一条轴线上,以免加重可能发生的脊髓损伤。” …… 妈……妈耶…… 这是风鸣吗…… 毫无节操舍弃队友的戎可星目瞪狗呆,咕咚一声咽了咽口水,弱弱的小眼神里有那么一丢丢的敬佩。 果然! 天分都是要被逼出来的! 还是主子的威慑力比较大啊! 此刻不止戎可星一人有这想法,旁边一大帮子的破晓屠生成员,包括风啸在内,皆是内心一阵感叹。 主子,是个狠人! 一口气背完的风鸣歇嘴之后简直被自己的壮举给惊到了,再三回忆之后才终于放心的确定真是她自个儿背出来的。 纪凰微微颔首,对风鸣的回答还算满意。 “嗯,你回位吧!” 她知道风鸣对她安排的任务从来都不曾懈怠,只是有些东西风鸣虽然很努力的去背了,但由于兴趣不大,也很快就容易忘记。 所以为了能让风鸣形成长久记忆,还需要经常抽查啊。 “这急救的法子还真是从未听人提过,倒是朕孤陋寡闻了。凰丫头,你这丫头懂的这么多,有空可得教教太医院里那些太医啊!” 沐瑾宣笑得一脸和蔼,看似是在和纪凰闲聊,可实际上话里行间都向在场所有宾客透露着一个信息:这种急救的法子是她这个一国女皇认可的! 所以王一辰只是救人不是轻薄,江允安也只是接受救治而非损了清白! 至于让纪凰有空教教太医? 这也就是沐瑾宣客套的一句话罢了,到时候要是真算起来,有没有空还不是纪凰随口一句话的事儿吗? “破晓军中普及的一些急救常识罢了,舅母若是感兴趣,有时间可以与凰儿再谈。” 纪凰脸不红心不跳地接着沐瑾宣的话,一边缓缓说着,一边把视线转向宴场中央的王一辰。想到在路上时御弈卿告诉她的事,眼眸里似乎染上些好奇。 这若是换了别家公子,虽说以王一辰的心性而言多半也会出手相助,但却绝对不会亲自上阵。 破晓军里不止有女子,男子也是有不少的。溺水急救可是整个曼城里所有男女老少、夫孺儿童的必修课,那就更别说破晓军里的男性成员了。 虽说情况紧急,但这周围可有着不少破晓军里的男孩子们。若是非说要救人,这些男孩子们一样也会救。 啧啧啧!以王一辰那一根筋的榆木性子,怕是当时压根没想过那么多,满脑袋只想着救江允安去了吧? “启禀女皇、邪王殿下,臣子……有话想说。” 有纪凰、沐瑾宣两人表态,原本在场所有人都以为这事应该快要结束翻页了,可谁知这时江允安却站了出来。 纪宸竹有些惊讶的望向江允安,但惊讶一瞬后便恢复了一贯的清雅,温和笑道: “允安公子有何话想说?不必拘谨,说来便是。” 话落,场内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到了江允安身上,期待着他的下文。 只见宴场中央的江允安侧目看了王一辰一眼,随即面向上方的沐瑾宣、纪凰几人,猛然跪下开口道: “急救之法固然是迫于无奈之举,但破晓军内男子亦是不少。王小姐纵是有心救人,可又何必亲自动手?”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更何况王小姐的本意也是救人。今日若非王小姐出手相救,臣子必然难逃一死。救命之恩深重,王小姐今后若是有所需求,臣子必然竭尽全力!” “但,臣子一介男儿,终究清白重于性命!请女皇下旨,允诺臣子……终身不嫁!” 在贵族的圈子里周旋这么久,和那些流言蜚语挣扎了这么久,他早就累了。 她一声不响的离开了近一年,这其中究竟有什么难言之隐他也不想逼问。今日她救他一命,他承诺终身不嫁,此后他们二人之间算是了了。 有了女皇下旨,想必日后江府内也再无人敢拿他的婚事在父亲母亲面前说道了。 这于他而言,算是个不错的结局了吧…… 江允安缓缓合上眼眸,俊秀的脸庞上一片毅然,让场内不少人为之动容。 纪宸竹和沐瑾宣一阵哑然,对视一眼之后只觉得有些无法答复。 斜靠在纪凰腰间的御弈卿听到江允安的话之后有些愕然,缓缓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牵着纪凰向场中央一站一跪的两人走去。 “王一辰,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被江允安一番话刺到心窝里的王一辰面色呆滞,此刻听到御弈卿的问话后才回过神来。膝盖重重的砸在地上,朝着纪凰和御弈卿恳求道: “主子、主君,此事是属下思虑不周,影响了允……江公子的名声!还请主子下令,属下随时可以自裁!” 在这世界上关于这种事情有个不成文的小规矩,只要行为出格的女子身亡,那男子便算是清白的,所有出格的行为将随着女子的死亡而被抹去。 所以说,只要王一辰不存在了,她刚刚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江允安所做的一切也将被禁口,江允安仍然可以像他以往那样继续生活。 纪凰看着这个二了吧唧的货,脑仁一阵抽疼。真恨不得上去给她两下,让她清醒清醒。 就连御弈卿的脚下也顿了顿,差点没给他自个儿绊摔了。 一旁的风啸风鸣戎可星几人也有些不忍直视,捂着眼睛不想去看这个二货。 妈的! 你丫的天天拼了命的攒钱是为啥?!还不是为了风风光光的回来娶人家江公子?! 现在有主子主君这样的神助攻在,你居然开口请求自裁?!你可别是个傻子吧?! “王小姐!救命之恩本就无以为报,若是再让你为了臣子那点所谓的清白而死,那臣子以及整个江家日后如何在帝都抬起头来做人?!此等恩将仇报之事,王小姐莫要再提!” 江允安神色坚毅,目光中还有着旁人看不懂的愤怒。 她就这般想要躲着他吗?!失踪数月也就罢了,如今竟然为了于他撇清关系甘愿自裁! 所以说,他江允安这么多年来为她的坚持,都只是一厢情愿罢了是吗?!她就这么希望他清清白白的嫁给别的女子是吗?! 素来一身温文尔雅、在帝都内被众多女子誉为心中才子佳郎的江允安,此刻算是头一次真的在大庭广众之下怒了一次。 这样的失态,是他以往从未有过的。 王一辰被他吼的一愣一愣的,一米八的高壮女子瞬间委屈的像个没奶吃的孩子,冲着他瓮声瓮气回道: “那你想让我怎么样嘛……我毁了你的清白,你又不愿意嫁给我……” “谁说我不愿嫁给你了?!” 江允安听到王一辰的话之后反射性的怒问了一句,等感觉到四周众人各异的眼神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硬生生一口气噎在了喉咙里,还得装作一脸平常的样子。 江允安眨巴眨巴眼,瞬间想也不想的开口道: “那你方才直接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身相许不就得了,你说终身不嫁,我还以为你是因为被我毁了名声又不想嫁给我……” “你给我闭嘴!谁告诉你这些的?!” 江允安一到面对王一辰这个二愣子时,那真是平日里所有大家公子的气度修养全都被狗叼走了,只剩下两个字——暴躁。 “风鸣首领……” 跪在纪凰和御弈卿面前的王一辰那叫一个委屈巴巴,弱弱的望向比她足足矮了一个头的江允安。 和面对别的男子时的冷硬态度一比,王一辰现在这样简直就是一种石头到馒头的转变,从又冷又硬转变成了又热又软。 当个吃瓜群众都被无端波及的风鸣还没反应过来,脚上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洁白的长靴上印上了一团灰色脚印。 只见她旁边的弑云神色不善的收回了脚,犀利的从她身上一扫而过,清晰的传达出两个字——呵呵! 风鸣现在简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憋着心里的委屈,等会儿找到空档了再和弑云解释。 至于王一辰? 呵呵! 丫的!给我等着! 此刻的王一辰还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风鸣惦记上了,弱了吧唧的望着江允安。 那模样,简直就像个被抛弃的大型流浪犬。 话说回来其实王一辰说的也是实话…… 咳咳!在曼城监督新生集训的时候,风鸣只需要教导王一辰一个人,所以闲暇时间相对而言比较多,就一时兴起和王一辰约着喝过几次酒。 那时候风鸣还没和弑云确定关系,所以还算是个单身狗,对于某些事情聊起来是也没啥忌讳,聊着聊着就提到过这个话题。 当时风鸣也就是和王一辰玩笑几句,谁知道王一辰还当真了,倒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第180章 赐婚,小黑树林 江允安跪在地上,听到王一辰就那么把风鸣给出卖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毕竟风鸣首领再怎么带坏了她,但风鸣首领也终究是风鸣首领,是破晓军的领军首领,不是他能随意置喙的。 江允安没开口之后,王一辰也乖乖闭上了嘴。 此刻这两人虽然都没说话,但这宴场上又有几个人是傻的? 从刚刚两人接上话到现在,再看不出这两人之间早有猫腻,她们就当真是白白混迹了这么多年名利场了。 江海涌看了看江允安,随后又看了看王一辰,扶着徐赋叹了口气摇摇头,倒也没说什么。 毕竟正如安儿所说,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若是王一辰安好,那安儿的名声必然受损。加之他多年不嫁,将来哪怕找到妻家,也不会是什么门当户对的了。 但若是王一辰再为此事自裁谢罪,那么别说是安儿了,怕是整个江府都要被淹没在世人的唾沫中。 哎!罢了罢了! 也幸好安儿真和这王一辰有些情意,否则此事不管如何,最后受苦受难的还是安儿啊! 只是……这么些年来,她怎么从不知道安儿早已心有所属? 若是以王一辰此人的身份来讲,和安儿也算是登对。她身为母亲,也不会反对两人交往的啊! 江海涌此刻心里积攒着不少疑问,然而任她怎么想都不会想到,在数月之前王一辰只是个靠做苦力活营生的孤女。 若非是有纪凰招纳,恐怕王一辰这辈子都不大可能得到江海涌的认可。毕竟江海涌身为江允安的母亲,怎会放心把从小就精心养育的儿子托付给一个女工? “江公子其实大可不必为难,既然是王一辰鲁莽在先,那不论江公子今日作何决定,本君与邪王殿下自然都会为你做主。” 御弈卿淡笑开口,右手转动着左手上的戒指,端着一身与纪凰神似的慵懒。 在他身边,纪凰伸手揽住他的肩膀不言不语,但那默许的态度却极为明显。凤眸里面满满的纵容都快要溢出来了,一举一动都将夫唱妇随的宠夫精神贯彻到底。 “邪王君言重了,臣子不敢当!但臣子所言也确是心中所想,若是王小姐不愿负责的话,臣子甘愿终生不嫁,请邪王君成全!” 他江允安虽不说优秀到天下皆知,但好歹也是个敢爱敢恨坦坦荡荡的人。今儿个他就把话放在这里,若是王一辰不娶,那他便也就终生不嫁了! 江允安话音刚落,四周宾客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就连上位的沐瑾宣和纪宸竹都很是惊讶。 江家公子除了年纪渐长却一直不提婚姻之事外,其余各方面都堪称帝都世家公子之典范。那教养,在西玖帝都的贵族圈子里可是所有人都称赞的。 可是没想到,素来性子平和的江家公子,居然也有这般脾气上来的一天,还点名道姓要嫁与一人。 倒还真是世间万物一物降一物,这么大好一名秀外慧中精明能干的男子,竟然硬生生栽在了一个舞刀弄棍的莽女身上。 王一辰激动的红了脸,支支吾吾半晌终于憋出来一句: “我以后会好好听你话的!” …… 主子撩主君的时候让你好好听好好听!你偏偏就是不听! 现在好了吧?想煽情都煽不起来了吧? 话到说时方恨少! 哎! 一众曼城小伙伴集体扶额,嫌弃王一辰傻愣的同时也却也在祝福着,有些期待这二人的组合会擦出怎样的火花。 见到这事完美落幕,还成就了一对新的小夫妻,沐瑾宣当然也是二话不说就下了赐婚的旨意,还心情大好的赏赐给江允安不少珍宝作为他落水的安抚补偿。 戎可星一群人眼看着单身狗大军突然又叛逃一人,自然是咬牙切齿,立马实行塑料姐妹法则。 脱单了? 来来来!啥都别说,先灌酒! 大家伙换着上、轮着上、挤着上!反正不管怎么上,给我灌趴了先!不然都对不起咱接下来得多啃一份狗粮的生活! 眼看着破晓军的众多将士嗨成一片,其余宾客自然不太可能插入其中。不过身在宴场,多多少少会被戎可星那边的氛围带动,倒是也活跃了许多。 只不过江海涌此刻却有些心不在焉,虽然因儿子找到了归宿而安心不少,但她可没忘这王一辰是好友李连华为其子李默书看好的儿媳人选。 一旁的李连华只是叹了口气,看着即将接受二十杖责的李默书,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倒不是为王一辰之事心生不满,毕竟她只是有些看好这女子罢了,也不一定必须要幺儿嫁给此女。 默书是她们李府嫡出的幺公子,家世又不低,怎会找不到个合适的妻家?她只是更担心接下来的那二十杖责罢了。 二十杖责虽说已经是女皇陛下格外开恩,但终究对男子来说还是太重了。默书从小到大别说是责罚了,就连责骂都是少有的,也不知受完这二十杖责后会痛成什么样。 哎! 罢了罢了! 皇家威仪之下岂容这般胡闹,今日之事也当是给默书长个记性了,省得他日后再惹下这般祸事。 …… 在沐瑾宣赐婚之后,王一辰就被戎可星一群人给勒走了,江允安也被纪宸竹派人带下去更衣。虽然他身上的湖水被烘干了,但衣衫上泥巴水草之类的东西可不少。 赐婚的两人离开之后,该被罚的李默书和杨思卿也被带下去领罚。两个娇生惯养十几二十年的公子哥,头一次受到这么重的惩罚。 等处理完短暂的落湖风波之后,沐瑾宣和纪宸竹也就那么客套了两句,随后和纪凰、御弈卿打了声招呼就回了繁酝楼宴场。 纪凰看着她家一窝下属们闹得嗨翻天,思及她们在边关辛劳,所以也没有多去约束,由着她们闹去了。 等到纪凰和御弈卿离开了好一会儿之后,这些打闹成一团的货才发现她们主子和主君不见了。不过她们也压根就没太在意,晃个神就继续喝酒吃肉去了。 废话,咱主子那么大个人了,在这皇宫里还能走丢了不成?哼哼!指不定和主君在哪个小树林里腻歪呢! …… 不得不说,戎可星这一大帮子人还是挺了解她们主子的。 此刻,某个与宴场相距小半个皇宫的银杏树林里,还就真的有两道让人熟悉的身影,相互嬉闹相互追逐。 “唔……哈哈!阿凰,莫要闹了!好痒!” 御弈卿掀起长袍在林间窜逃,然而结果自然是没能逃出某王爷的魔爪,被某王爷一把拽进怀里使坏挠痒痒。 对于御弈卿身上的敏感点,纪凰简直比他本人还要清楚,哪儿怕痒挠哪儿,逼得御弈卿只能弓着腰闪躲,软着声音求饶。 “阿凰!别了!既然答应了舅母参加宴会,还是回宴会上做做样子吧……哈哈!痒!” 纪凰把人圈在怀里,看着他像个小皮球一样转来转去扑腾来扑腾去,都有点不想停手了。 但看看他眼角笑出来的泪珠之后,还是笑着收回了手,把人抵在一旁的树上,没有继续挠他了。 御弈卿被她禁锢在怀里,身后抵着僵硬的银杏树进退不得,所以只能睁着湿漉漉的星眸盯着她。 然而邪王殿下是会被他这干净无比的正义眼神盯到羞愧的人吗?答案当然是……做梦。 只见纪凰嘴角噙着一抹笑缓缓俯首,薄唇从御弈卿眼角擦过,沾上点星水光,在月色的照映下更显诱惑。 “夫君……” 侵略视觉的脸庞、凹凸有致的身形、再加上这嘶哑魅惑的嗓音…… 面对纪凰这样撩拨人心的妖孽,换成个女子怕是心里都得小鹿乱撞,恐怕也就只有御弈卿还能勉强稳住了。 “花前月下良辰美景,我们若不干些什么……岂不可惜?” 耳畔传来让人浮想翩翩的话语,随之而来的还有纪凰低语时喷洒的温热气息。 御弈卿清冷的面容染上几分绯色,随后竟然奇迹般的放开了手脚,伸出胳膊环上了纪凰的脖子,在她侧脸吧唧一口。 确实,花前月下良辰美景,这样的氛围真的适合干些羞答答的事情。 而更重要的是,面前这女人是他的。思来想去许久,这是他自己的女人,又不是偷来的,有什么不好意思下口的? 这么想着,御弈卿就顺道在纪凰脸上吧唧了好多口。 两人在一起这么久了,纪凰却也很少见到她家夫君这么主动,自然热情的配合着。 如果说这两人以前是一团烈火围着一块寒冰,那么仅是寒冰初融的绵绵情意就已经很难让纪凰戒掉。而现在是一团烈火圈着一汪清泉,那结果当然是……沸腾! 纪凰俯身将御弈卿压在树上,右手垫在他的脑袋后面,左手箍紧他的腰身,炽热的情意在两人唇齿纠缠间爆发。 若是此刻两人是在房间里,那么御弈卿毫无疑问肯定已经被纪凰剥干净,里里外外吃了个彻彻底底了。 可此刻是在皇宫,这片银杏林虽说比较偏远幽静,但还是会有宫侍路过的。 纪凰可不愿意让她家夫君被人背地里哔哔叨叨,所以也只能压抑着小腹的邪火,吻了个够本才慢慢松开。 御弈卿看着她憋火的样子轻笑出声,心里倒是平衡多了。默念了几遍清心咒,让自己冷静下去。 他一直都知道她比他更在意旁人对他的说法,所以虽然一直以来动作亲密,却从未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有什么过分亲热的举动。 如此既向外人宣告了他在她心中的地位之重,也保全了他身为男子的名声。 她啊…… 他也不知是不是用尽了轮回之前千万年积攒的幸运,此生竟然遇上了这么一轮骄阳。 余生伴汝左右,弈卿不胜欢喜。 第181章 诡谲,各方动向 纪凰低头看着他一脸不知为何窃喜的小模样,宠溺的伸手揉揉他的脑袋,牵着他朝繁酝楼的方向走去。 …… 偌大的九处宴场琅琳满目彩带飞舞,宴场上所有西玖将士们都在欢呼雀跃。 两场帝国大战中西玖帝国都是绝对优胜的一方,今晚为征战大军举办的接风宴会,仿佛成了西玖帝国走向强盛之路的又一块里程碑。 …… 东辰帝国,帝都,国师府。 几道身影无声的落在国师府后院的一处院落,弯着腰站在房外,朝着房内恭声道: “府主!萧阮琛已经离开皇宫,朝国师府方向回来了。” …… 房内,镂空铜炉里熏烟袅袅,轻纱窗幔隐约透出床上两具交缠的雪白身躯。 听到房外的禀报之后,床上的两人略有些吃惊,随后加快动作草草收尾。等到两人从这样的冲击中缓过神来时,脸上都带着一片酡红。 “茹延,你究竟准备何时动手?我可忍不了萧阮琛了!” 男子微微喘着气,扯着被子朝旁边的女子开口埋怨,语气里尽是不耐。 萧茹延伸手把他搂进怀里,笑着开口哄劝道: “好了好了我的好萦雪,再配合着与我那三妹妹周旋些日子。等过段时间我把事情办妥了,自然会让你风风光光名正言顺的成为我的府主夫君。” 御萦雪这么好的货色,既然她那三妹不知道好好享受,那她就代劳了吧! 至于娶他? 呵呵!俗世男子罢了,虽然背景还不错,但终归是不能担起隐族正室之位的。 而且再怎么好的货色,终究是被她那好妹妹用过了。已婚男子还与妻主的姐姐勾搭在一起,她若是真的接下了他,将来岂不是什么时候头上绿了都还不知道? 不过这御萦雪的身份确实不一般,脑子也灵光,床上功夫也当真是还不错。若是哄骗哄骗便能将他利用起来,那她倒也并不介意费些口舌。 至于他那些小心思,也就在她那三妹妹面前耍耍还行。在她面前盘玩,简直不自量力! 萧茹延眼底划过一抹讥讽,但趴在她怀里心满意足的御萦雪却没有看到,不依不饶的磨了许久才肯放她走。 等到萧茹延走后,御萦雪才披上衣衫,扭着腰肢去沐浴更衣。 姐妹两人,一个是杀手界顺安府府主,一个是东辰帝国国师。这样庞大的势力,她们萧家背后必然隐藏着世人所不知机密。 而且他嫁来东辰这数月,也算是看出来了个大概。东辰帝国的皇室,很是畏惧萧阮琛,这也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测。 萧阮琛和萧茹延的家族,肯定不一般! 看来他那义母倒是没有哄骗他,这世上除了五大帝国之外,竟然真的存在别的恐怖势力!而且萧茹延姐妹二人,十有八九就来自那些势力! 哼!萧茹延那厮说得好听,说什么风风光光的娶他,但却连这些事都不肯与他交代。幸好他没有将手上掌管的势力全部交与她,否则必然得落个卸磨杀驴的下场。 萧茹延此人,绝不是那么好拿捏的,看来他还是得多费些心思了。不过比起萧茹延来,那萧阮琛更是过分! 他堂堂御天帝国最受宠的十二皇子远嫁给她,可她竟然在外招惹些不三不四的男子,而且更是在大婚当日以正室名义闹上门来羞辱于他! 他已经退让一步,只要她亲自将那男子的项上人头取来,他也就不再追究此事,可她却仅仅只是罚了那男子几十杖。 这样不痛不痒的处罚,岂不是在帮那男子打他的脸吗?!自从新婚过后,他御萦雪简直都快成了这东辰帝都人茶余饭后的笑话! 而如今既然已经嫁了,迫于形势他不得不笑着同那萧阮琛虚与委蛇。他当初真是瞎了眼,竟然选了这萧阮琛! 哼!既然是萧阮琛不仁在先,那就别怪他不义在后!且先推她们姐妹二人斗着吧,到时候鹬蚌相争,他也好当一次渔翁,搞清楚她们萧家到底是个什么背景。 …… 列骑国,帝都,古月路,皓月府。 四月的花香伴着鸟啼,和煦的阳光暖暖的洒下。偌大的府邸里,许多月氏家族的成员在四名中年女子的带领下列阵出发。 月氏家族的队伍离开皓月府后,顺着幽长的古月路,慢慢消失在送行之人的视线里。 “浮生哥哥,不死人那么变态,母亲、姨母她们会不会出事啊?” 送行的人群里,月浮屠伸出手扯着月浮生的衣袖,皱紧的小眉头里满满都是担忧。 月浮生摇摇头并没有答话,但神色间也是一样的忧虑。 虽然此行联合了简氏家族和欧阳家族,但仔细想想单倾颜的手段,他还真的有些不敢保证此次灭杀行动的顺利进行。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单氏家族便是如此。当初三大家族合力齐攻,仍旧让许多单氏家族余孽逃走了。 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单氏家族余孽躲开隐世家族的耳目休养生息了这么久,加之其培育了那么多不死蛊,恐怕此行要完全剿灭是不太可能的。 但不管能不能做到完全剿灭,他们都已经别无选择。当年三大家族联手覆灭单氏家族,如果让单氏家族缓过气来发展壮大,到时候三大家族危矣。 既然已经注定无法共存,又谁都不愿意退步,那么就只能死战到底了! 现在只能希望单氏家族当年被重创后资源有限,还没有酝酿出反扑的能力,否则…… “浮生哥哥,要不我们去找表姐帮忙……唔!” 月浮屠的话说到一半戛然止住,懊恼的捂住嘴巴,发现四周的其余族人并没有注意到他之后才松了口气。 月浮生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对他使了个眼神,随后两人静静站在人群中不言不语。 以凰儿表妹的实力,若是她加入进来必然是一大助力。但问题就在于凰儿表妹如今身在俗世,不可掺和进隐族内部的争端里,否则难免引起其余几大家族的注意。 更何况据他了解,凰儿表妹并没有在俗世中公开她揽月屠生之主的身份,而是一直以弈凰之名在暗中发展。 若是她插手此事,怕是身份会暴露在世人眼中。到那时大小麻烦接踵而至,虽然他相信她有能力解决,但麻烦终究惹人心烦。 哎!所以隐族内部的这些事情,还是不要麻烦她了吧…… 思及此,月浮生微微叹了口气。因为还担忧着自家母亲和三位姨母的安全,所以倒没有太多的去纠结纪凰的事。 其余人并没有注意到这堂兄弟二人的小动作以及刚刚的短暂交流,但站在送行人群最前方的老妇人却是听得清楚。 表姐? 浮屠的性子直率暴躁,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族中嫡系的孙一辈只有他们堂兄弟几人,浮屠也仅仅只认这些堂兄弟为兄弟。 至于旁系的那些孙一辈里倒是有不少女子,但她却从未听过浮屠喊她们其中任何一人为堂姐或是表姐。 刚何况那些孙一辈女子她也都见过,虽不说资质很差,但也绝对算不上好,勉勉强强归属中等平庸。浮屠和浮生向来眼界高,虽不势利,但也绝不会和太中庸的人走得近。 浮屠刚刚的话中明显是有求助之意,面对单氏家族的不死人时还能有余力还击的家族孙辈,她还真没在家族中见到过。 不过家族外……倒是有那么一个。 月沧海浑浊的眼里划过几分犀利,随后想到什么似的轻轻合上了双眸,脸上的皱纹更显苍老。 …… 与此同时,不止月氏家族一族朝着单氏家族故地出发,简氏家族、欧阳家族也齐齐动身,和月氏家族一起朝着单氏家族故地汇合。 …… 北霄帝国,帝都。 自从大败给西玖帝国之后,照理来说北霄帝国应该早已被踢出帝国行列,称不上是帝国了才对。 但不知从哪来了个富可敌国的女子,耗了许多财力物力去填补北霄帝国的国库空缺,这才让北霄帝国得以继续发展。 为了感念这位女子的贡献,北霄女皇严宇华将其封为摄政王,赐予协理朝政之权,这曾经一度震荡了整个北霄朝堂。 但由于那名女子对北霄帝国贡献巨多,所以即使不少朝臣心中有异,也不得不承认了这凭空出现的摄政王。 …… 北霄帝国,帝都,皇宫。 御书房里,威仪十足的皇椅上坐着一名白衫女子。在女子旁边,一身皇袍的中年女子点头哈腰毕恭毕敬。 面对这略有些主从颠倒的一幕,一旁伺候的众多宫侍早就习以为常,低垂着脑袋不敢多看。 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对她们这些没有能力自保的人来说,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一身白衫的向风陇坐在皇椅上,审阅完那些枯燥无味的奏折后随手扔到一边,拿起了她的亲信传来的向氏家族内部消息。 果然不出她所料,她为了将北霄帝国的经济空缺填上,动用了太多向氏家族的财力物力,已经严重影响到向氏家族内的族员开销了。 现在向氏家族内许多人都对她有些怨言,她那些妹妹们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 第182章 惊悚,变态训练 西玖帝国,帝都。 一晃近两个月过去,大战获胜的热烈庆祝度已经慢慢消减下去,然而关于战神邪王和破晓神军的一切,却深深地印刻在每个人心底。 在这近两个月的一段时间里,破晓屠生一众成员也在帝都玩了个痛快。 但由于各种训练任务与职业任务不可松懈,所以她们中绝大多数人都只能可怜巴巴悲悲戚戚的挥着小手帕,告别了她们主子主君。 至今仍然留在帝都的一小队人马并不是没有任务,而是向纪凰请了假,申请给王一辰那货组成接亲队伍。 自从征战大军的接风晚宴过后,江府上下就开始筹备江允安的婚礼。 毕竟江允安已经过了二十岁,在这世界也算是老大不小了,应该早就有了会打酱油的娃才对。而他这么多年来一直不嫁,确实堵不住悠悠众口。 因此,沐瑾宣在赐婚时也是秉持着在准备时间足够的基础上尽快成婚的原则,把江允安和王一辰的成婚时日定在了六月尾。 两个月的时间,足以让江府那边和王一辰那边充分准备。所以双方协商之下,挑了个黄道吉日,把成婚时日订在了六月二十八。 既然江府那边准备风风光光的大办,那么王一辰这边自然也不能落下。 鉴于王一辰带领的新人小队成绩勉强达标,加之得到了御弈卿的认可,纪凰也就暂时松了口,将破晓军后备的新人小队正式编入破晓军里了。 从此以后,王一辰和那支新人小队,终于可以挺胸抬头底气十足的告诉所有人——她们是破晓成员!她们是纪凰的兵! 破晓军成员的身份本就不低,加上王一辰又是破晓新人小队的队长,她和江允安的这门婚事自然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了。 …… 帝都,邪王府。 由于赖在府里打地铺的许多曼城成员已经回曼城去正常训练了,所以邪王府里又恢复了以往的广阔大气,只剩下三百破晓成员等着陪王一辰接亲。 至于这留下的三百人,以为没回曼城就不用训练吗? 答案当然是……做梦! 她们这群小可怜,落在她们主子手上,简直比进炼狱闯关还惨! …… 邪王府,演武场。 当初沐瑾宣给纪凰建造这邪王府的时候,那可是下了老本的。不说别的配置,就单说占地面积,那也绝对不比凰王府小! 因为纪宸吟是西玖帝国的兵马大元帅,所以凰王府里除开大小楼阁之外,占地面积最大的就是一处演武场。 纪凰在半年前接手这座府邸的时候就已经打响了战神的名号,身为西玖帝国的战神王爷,她的府邸怎么可能没有练武的地方? 别说是练武了,在这场上开挖掘机都够你开。 然而,就是因为这里场地太大,所以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偌大的演武场上,三百号人姿势诡异。 有人单手倒立,脑袋底下被放了个榴莲;有人踮脚站在鸡蛋上,蛋不能碎;有人对着几根头发疯狂射箭,而且头发还是只固定了一端,整根在风中飘啊飘的那种…… 总之场面之怪异,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她们做不到的。 一旁的纪宁从进了演武场之后,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呆滞状态。那嘴巴张得,差不多都可以把雷禁脚下的鸡蛋给他塞进去了。 雷禁远远看着纪宁的表情,费力的稳住自己微微摇晃的身体,在心里为自己这可怜巴巴的小身板鞠了一把辛酸泪。 为了给王一辰那货接个亲,她容易吗她? 不行!等回了曼城之后,她一定得让王一辰请她吃一个月的鸡腿儿! 哦不!一个月太少了,得吃三个月! 雷禁小堂主在心里恶狠狠的勒索了王一辰一把,随后苦哈哈的闭上眼,全身内力拼命运转,生怕脚下的蛋碎了。 在她脚下,不是一个鸡蛋,也不是两个三个鸡蛋,而是一条由鸡蛋铺成的十米长的小路。 鸡蛋小路旁边,倒立的风鸣忍着脑袋下窜入鼻孔的榴莲芳香,睁眼看了看边上摆放的沙漏。 等她看到沙漏上方还有一大半的沙粒缓慢漏下时,生无可恋的绷紧胳膊撑住身体,和雷禁脚下的鸡蛋大眼瞪小眼。 在这两人的不远处,风啸第十九次给袖弩换上一批新的短箭,瞄准那在空中飘飞的发丝,眼睛连眨一下的空隙有没有。 看着虽然严肃认真,然而心里早已泪流满面:主子,我也想踩鸡蛋,我也想倒立…… 其余姿势各异的曼城小可怜:……王一辰!请客!没的商量! …… 在揽月楼里,和江允安的胞姐江斯清一起置办各种成婚用品的王一辰猛地打了个喷嚏。 “弟媳这是怎么了?” 江斯清拿着一条长巾,转头看了看打喷嚏的王一辰,算是亲切的询问一句。 “没,没事。时间紧,斯清姐,我们继续看吧。” 王一辰揉了揉鼻子,朝着江斯清憨厚的笑笑。 奇怪,总感觉有人在惦记她。 …… 终于,时间的小蜗牛背着它重重的壳,缓慢的爬到了正午时分。 就在阳光越来越刺眼的照在演舞台上时,紧闭双眼的雷禁陡然“唰”的一声睁眼,亮晶晶的圆眼睛里盛满期待,小心翼翼的伸脚踏上下一个鸡蛋,歪歪扭扭一步一步走完了一条鸡蛋路。 风鸣的眼睛紧紧盯着沙漏,直到沙漏里最后一粒沙漏下,她双臂一撑,身体在空中旋转一圈,稳稳的落在地上。 嗯,全身还散发着被浸染的榴莲芳香,尤其是脑袋上。 第五百二十三次扣弦的风啸紧盯空中最后那根长发,捕捉它在风中飘动的轨迹。找准时机按下袖弩的旋纽,一箭横穿! 断开的半根头发随风飘远,只剩下一排被绑在树枝上的断发。 纪宁凑到树枝边,踮脚仰头,然后…… 咕咚……咕咚…… 吓到咽口水的纪宁弱弱伸手,抓住几根依旧在风中飘扬的断发,试探性的对比了一下长度。 ……果然! ……卧槽! ……等长! ……嗯!这头发丝儿是真的!别说是量好长度射中,他仅仅只是隔着三米远就已经看不见它飘哪儿去了。 小心肝被震撼到扑通扑通乱跳的纪宁在演武场上机械的移来移去,看着一个个变态先后结束训练,心慌慌的摸了摸她们的训练器具。 嗯!这鸡蛋也是真的!他站碎了两个,煎了三个。 嗯!这榴莲也是真的!小雷禁给他剥开了,味道还不错。 嗯!这石子儿也是真的!别说是让他光脚站上去,让他穿鞋站上去都疼。 嗯!这冰块也是真的!在太阳底下被捧了两个时辰都还散发着冷气,一到他手上就开始滴水了。 …… 嗯! 这里的东西都是真的! 只有他的眼睛是假的! 被刺激到怀疑人生的纪宁咽下一口榴莲,机械的在自个儿大腿上掐了一把。 嗯! 不疼! 果然是做梦! “嗷!!!纪宁哥哥你干嘛?!好痛嗷!” 说好的一起愉快的啃榴莲呢? 吃着吃着掐她一把? 纪宁哥哥你这画风不对啊! 雷禁抱着榴莲弹开老远,在纪宁惊悚的眼神下捂着小短腿嗷嗷叫。 一时失手的纪宁眨巴眨巴眼睛,慢慢把手放在自个儿大腿上。 然后迷茫的盯着自己的腿,狠狠一掐…… “嗷嗷嗷!!!卧槽卧槽卧槽!这是真的啊?!” “……哥,你又抽什么风?” 一直在演武场边某棵树上小憩的纪凰被这纪宁一嗓子震死了所有瞌睡虫,拂开眼睛上的绿叶。 待看到演武场上的所有人陆续完成了训练任务之后伸了个懒腰,纵身一跃,稳稳站在纪宁身边。 在他家妹妹的演武场里发羊癫疯一样的上蹿下跳的纪宁终于回过神来,颤颤巍巍的伸手指着风啸她们,满脸惊悚的盯着纪凰。 他确实和她家妹妹的下属们关系挺铁的,也确实知道她家妹妹的下属们都不是一般人。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群前几天还在陪他犯二的人,今天居然背着他搞这种非人哉的训练! 握了个草! 本来以为你们都是王者,可没想到你们居然特么的全是外挂! 感觉自己的小心脏被吓到了的纪宁捂着胸口费力喘气,艰难的朝纪凰开口道: “凰儿,你可别告诉我雨弦、雷宏、戎可星她们全是这个水平……” 纪宁虽然是个男子,但纪宸吟一直都拿他当女儿家在养,甚至养的比一般武将家里的小姐还通晓战事。 他虽然偶尔会任性胡闹,但却一直都保留着该有的那份独属于纪家子嗣的镇静。 因为以前从未亲眼见过破晓军大规模全力作战,所以他在今天之前完全不知道那些和他打成一片的曼城成员究竟是怎样的强大。 可今天,他看到了。 哪怕只是看到了冰山一角,依旧能在心中描摹出那吞天灭地的气势。 虽然他并不是正儿八经的武将,但他很清楚,如果破晓军成员皆是这般水平,那破晓军……已强可敌国! 纪凰听了他的话,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毫不避讳的点头承认。 她从未想过要瞒着她家哥哥,只是她家哥哥看到的比较晚罢了。 纪宁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心里狠狠一震,随即神色复杂道: “凰儿,我不管你想要做什么,但你一定要安然无恙的活着。” 凰儿……有一片属于她的战场! 纪凰闻言一愣,随后扬起嘴角笑得温暖,朝着纪宁开口道: “哥哥不必担心,我还要护着你出嫁呢,怎么能轻易出事?” 她这一世有亲人有伙伴,更有她的阿卿,又怎么舍得出事? 哪怕与天下为敌,撕裂万里山河,她也要在这乱世之中建一所碉堡。 护她在意之人,此生安好无恙! 第183章 谋划,准备动手 “属下见过主子、大公子。启禀主子,主君回来了。” 就在纪宁和纪凰难得酝酿出一种兄妹情深的氛围时,王府一名侍者疾步走进演武场,朝着纪凰开口禀报。 因为纪凰和御弈卿经常会要处理一些曼城、血宫、药谷、毒宗等暗中势力的事务,所以邪王府里的侍者一定得是完全可信的人。 也正因此,原先邪王府里招进来的大批大批的侍者全被纪凰先后换了下去。现在邪王府里的侍者,基本上全是从揽月调遣过来的成员。 虽然他们人数不多,但也能把邪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为御弈卿这位掌家的王君省了许多事。 纪凰和纪宁的注意力被侍者的话吸走,就在纪宁刚准备说要去看看妹夫的时候,纪凰先他一步开口道: “哥哥,你自个儿先玩着,我先走了。” 话落,只见邪王殿下头也不回的就迈步离开了演武场,留下满场习以为常暗搓搓欢喜的曼城小可怜和一脸被扣狗粮目瞪狗呆的纪大郡侯。 曼城小可怜:主君回来了,主子终于能把注意力从她们身上挪开了! 纪宁:……这塑料兄妹情。 …… 邪王府,星海轩。 邪王君大人前脚刚踏进大殿,邪王殿下紧跟着后脚就进来了。 “阿卿说好了不离开为妻半步,现在倒好,让为妻在这清冷的星海轩里守了大半个月。” 这委屈巴巴的话语窜入耳朵,御弈卿脚下险些一个踉跄,只觉得自己干了什么抛妻弃女天理不容良心难安的事。 挥刀舞剑大杀四方时都没觉得内疚的血宫宫主,此刻陷入了对自己人品……哦不,是对自己夫品深深的怀疑。 一旁随同御弈卿回来的弑月弑云见这形式,连忙麻溜的退下了。 虐狗大戏即将上演,非战斗人员请立即撤离。 弑月弑云两人离开后,四周的揽月成员也麻溜的跟着遛了。静悄悄的大殿上,就只剩下一脸委屈幽怨的纪凰和一脸强装淡定的御弈卿。 “你要陪同舅母审理沐嫣桐谋逆一案,还要与母王处理军中之事,我怎好处处黏着你?况且我左不过是去处理些琐事,想来要不了多久,便自己去了。” 这两月来,血宫屠生正在暗中摧毁天命门各处据点,其中有一处据点因为有不死人的镇守,所以稍微有些棘手。 而这处据点恰好又在西玖帝国内靠近北边的一座城池里,实际离帝都也不是很远。所以他想着干脆自己带人去端了这处据点,也省得血宫屠生杀手来回消耗体力。 至于她…… 嗯,她事务繁忙不好脱身,还是乖乖留在帝都吧。 御弈卿在心里为自己半个月的抛妻离家的举动找了个无懈可击的理由,然而在说完后抬头望进那双幽怨的凤眸里时,瞬间就心疼了。 “好了,下次若是这样,我一定提前与你商议好,这样可行?” 他之前接到暗报时情况比较急,而她又恰好在大理寺和母王、舅母一同审理判案,所以他留了封信后就带人走了。 本以为十日之内就能赶回来,可没想到那处据点在天命门牵连颇多,所以硬生生消耗了大半月的时间。 现在一回来就看到她这副被抛弃的流浪小兽模样,他心里还真是挺内疚疼惜的。 “……那行吧……” 纪凰看他这心疼的小模样,也知道自己要的效果达到了,委屈巴巴的应了一声。 然后自然是借着自家夫君这阵心疼求亲亲求抱抱,一副势要把这半个月没吃到的荤补回来的模样。 其实她并不是为御弈卿外出处理此事而委屈,她一直都知道她的夫君不是关在笼子里观赏的金丝雀,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把她的阿卿困在一个邪王君的身份里。 她现在委屈的,只是御弈卿把她抛在帝都半个月,没让她见着人影而已。 御弈卿向来受不住她的撒娇,在她这求安抚的激烈索取下,自然是早就把控不住,干脆随了她的动作任她摆布。 两人不知道腻歪了多久之后,纪凰抱着怀里的人坐在主位上,埋头在他脖颈间一阵啃咬。 御弈卿的衣袍早已一片凌乱,此刻搂着她的脖子坐在她怀里,大开的衣襟露出诱人的锁骨和精瘦的胸膛,让人浮想翩翩。 “对了……嗯!阿凰别闹,让我说完……” 御弈卿微微喘着气,星瞳水雾氤氲的望向纪凰,简直让她差点化身禽兽。 不过纪凰到底还是心疼他风尘仆仆赶了一路的身体,在他唇角咬了一口便收住了。将人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后院暖玉温泉。 御弈卿在她怀里缩着很是乖巧,完全没有前几天那冷血屠杀的姿态,声音嘶哑的继续开口讲道: “隐世简氏、月氏、欧阳氏三族联合齐攻单氏余孽,单氏祖地的不死人大半被药杀,其余的跟着单倾颜逃离,如今还未找到下落。” 兔子急了尚且会咬人,更何况单倾颜不是兔子,而是毒蛇。 只要一日没有解决这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那么不管是隐世三族也好,血宫屠生也罢,谁都可能会在毫无察觉时被狠狠咬上一口。 纪凰闻言蹙了蹙眉,脚下的步伐却依旧平稳如常,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道: “阿卿放心,我会让揽月严加搜索的。不过单倾颜此番被三族重创,想必行事更为谨慎,短时间内应该难以彻查其踪迹。” “而且隐世三族已经插手此事,若是揽月强行介入,难保不会转移她们的注意。此事只能暗中进行,不可操之过急。” “不过单倾颜被隐族重创追捕,如今自身难保,他虽是个威胁,但也暂时不大。” “七月将至,舅母已经向天下各方势力派发了邀请,西玖如今发展过快,难免有人畏惧嫉恨,恐怕我的及笄宴不会平静。” 纪凰的声音在御弈卿耳边萦绕,明明讨论的是很严肃的事情,可被她说出来却增添了几分玩味,让他心里莫名的安定下来。 也是了,这女人向来都把一切算计的那么好,她的及笄宴哪怕是不平静,也多半是她自己暗中操作的了。 “北霄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两个月时间,破晓屠生血宫近五万人马零星分散,通过数百组揽月分部渗入北霄帝国全国各处。只等阿凰一声令下,北霄帝国易主在即。 至于向氏家族? 呵!阿凰迟迟没有动手,也确实有向氏家族一部分的原因在里面。但这原因,绝不会是忌惮畏惧之类的。 北霄帝国是向氏家族在俗世中最后的一步大棋,向氏家族哪怕消耗大量财力物力,也绝不会看着北霄帝国落败荒颓。 也正因此,阿凰不仅是在等待一个最佳时机,同时也是在借着向氏家族的财力物力谋己之利。 能在拿下北霄帝国之前免费让人帮它发展壮大,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御弈卿打了个哈欠,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温泉热气之后,觉得劳累了许久的身体有些疲乏,只想懒懒的睡一觉。 纪凰看他这懒洋洋的模样,又是好笑又是心疼的在他眉间轻轻印上一吻。抱着他坐在温泉边,一边为他宽衣解带一边开口答道: “待我及笄之时,北霄帝国自然少不了来使恭贺。为了彰显她们的帝国底蕴,不在西玖和天下其余势力面前失了威风,来人的身份必然不低。” “这段时间我与母王和舅母商议过后,决定将沐嫣桐、沐青杉等人的处决之日放在我及笄后的第三天,请天下各方势力旁观,也顺势给她们敲个警钟,以免再有人不知死活的将棋子乱插。” “不过届时不止我的及笄宴上,恐怕连行刑时刑场上都不会太平。等西玖帝都这边闹起来时,就是北霄那边动手的最好时机。” 北霄帝国,等着吧! 纪凰幽深的眼底晦暗不明,全身上下陡然充斥着一股杀意,毫不掩饰,冰凉彻骨。 不知何时已经被纪凰剥光的御弈卿掀眸瞄了她一眼,迅速在她侧脸上吧唧一口,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一跃跳进温泉。 嗯,还顺道溅了她一身温泉水。 不得不说,邪王君大人的一个亲亲,对邪王殿下来说简直比镇静剂还有效。 纪凰被他吧唧一口之后,刚才谈及北霄时的杀意被这温泉水洗刷了个干净,连带着眼中的温柔都快凝成了实质。 修长的手指拂过腰间,束封身躯的银袍飘然落地。 一阵巨大的浪花在雾气缭绕的水面上砸开,早已在温泉里盯了纪凰许久的御弈卿连忙避开,末了还挑衅似的淡笑着扬扬下巴。 那模样,岂一个傲娇了得。 浪花的中心,纪凰的身影猛然从水下站起,三千墨发挥洒着温泉水,水珠顺着邪肆妖冶的脸庞滴落回温泉。 幽深的凤眸锁定不远处淡笑的人儿,嘴角噙着一抹危险的弧度,朝着那个方向一步步逼近。 方才还傲娇的扬着下巴的某位王君,此刻瞬间绷紧了身子,警惕的小眼神嗖嗖嗖的飞向朝他逼近的女人,找准时机闪身逃离。 然而纪凰会让他这么轻易的从自己手里逃出去吗?答案当然是……长臂一收,箍进怀里调教。 御弈卿虽然在外大杀四方,可一到纪凰面前,那些武力值完全就成了虚设,完全被纪凰压着欺负。 而且自从某次嘿嘿咻咻时知道自家夫君怕痒之后,纪凰就特热衷于挠他,弄得御弈卿只能躲着求饶。 就这样,两人一追一躲的在温泉里闹了起来,捧水朝着对方身上泼洒,完全就像两个稚嫩的孩童。 直到御弈卿玩累了,有些疲乏的靠在纪凰怀里睡着之后,纪凰才慢慢烘干两人身上的水,轻手轻脚的抱他回房。 …… 第184章 偏宠,蓄势待发 西玖帝国,帝都。 今天的帝都确实热闹,不仅仅是因为江府嫡公子和破晓军的将领成婚,还因为出使西玖的第一批使臣已经到了。 这一批使臣基本都来自于离西玖帝国较近的藩属小国或部落,所以在她们国内的身份绝对是顶高的,甚至还有不少藩属国的女皇亲自出使。 也是了,就如今的纪凰而言,哪怕抛开她的身份单说那战功,也绝对不是能怠慢的人物。 如今别说是藩属小国和部落,就算是其余四个帝国出使西玖,使臣的身份也绝对不会低。 这,就是如今的纪凰在天下的影响力。 …… 六月二十八,江府上下张灯结彩,就连邪王府里也布置的很是喜庆。 王一辰和江允安的婚礼自然比不得纪凰和御弈卿大婚时那么气派,然而却不会比沐嫣桐和胡笛成亲时差多少。 而且最为主要的是胡笛出嫁时是由许家派人去接的亲,而江允安嫁给王一辰时,是由破晓成员接的亲。 虽然不是像御弈卿嫁给纪凰时那样由整支破晓大军轰轰烈烈的迎娶,但到底是让破晓成员亲自列队接亲了。 这份殊荣,放眼天下除了御弈卿之外,算的上是头一份了。 当然了,这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份,毕竟曼城里还有那么多单身汪呢。 江府那边嫁儿子嫁得风风光光,王一辰这边娶亲也娶得实实在在。 不仅由纪凰麾下两大首领风啸风鸣亲自带头接亲,更是由身为主子主君的纪凰和御弈卿亲自主婚。 这夫妻俩出面主婚,这绝对是头一次! 本来两人这头一次主婚应该是给风啸弑月、风鸣弑云这两对小情侣的,可这两对一直在慢悠悠的发展,倒是让王一辰这个木头桩子抢先了一步。 有了纪凰和破晓军撑场子之后,王一辰这场婚礼虽说比不得皇室和王室那么礼节尊贵,但那排面也绝对不小,就连女皇陛下和凰王殿下都顺路过来道了两句贺。 就这样,顶着帝都众多痴男怨女艳羡的目光,曼城小伙伴里终于出现了第一对正式拜过堂的夫妻。 然而这样的结果当然是——枪打出头鸟。 等到王一辰接到江允安、并且在纪凰和御弈卿的主婚下拜了堂之后,滞留帝都的三百曼城成员终于准备动身返回曼城了。 毕竟王一辰如今的家是在曼城,娶了夫郎之后自然是要回到曼城里再办一场酒宴,和小伙伴们一起分享成婚的喜悦的。 然而曼城里,众多单身狗小伙伴早已经磨刀霍霍等候多时了。 丫的! 要是俩首领成亲,她们也就认了,毕竟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可王一辰这家伙,平常老实巴嗖的,结果一声不吭就憋大招,上来就直接娶夫郎了! 等她回来,呵呵! 嗯,打是亲,骂是爱,又打又骂是真爱。有这样的小伙伴,也是痛苦并快乐着了。 而在接亲的婚队回到曼城之后,不只是王一辰被小伙伴们的招待给雷到了,江允安也被曼城里向世人隐藏的一切给吓得不轻,过了好一段时间才慢慢缓过神来。 嗯,还成为了揽月里又一名得力干将。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 …… 等王一辰和江允安的婚礼举行完之后,七月无声无息悄然来临。 纪凰的生辰在七月九,恰好是七月七乞巧节的后两天。所以不少使臣提前几天抵达了西玖帝都,就是为了体验一下西玖这绕水帝国的乞巧风俗。 战神生辰在即,各方使者陆续抵达,乞巧、中元两节将至,西玖帝都在大战获胜的余热都还未散尽时,又迎来了新一轮的热火朝天。 然而这时候,她们谁都不知道在即将到来的短短半个月时间里,天下格局将会发生怎样让人瞠目结舌不敢置信的翻盘。 …… 北霄帝国,钿城,揽月殿。 钿城与北霄帝都城隔山相邻,两城之间虽然隔了山峦,但若是快马加鞭,一日之内来回跑两趟并不困难。 北霄帝国实力大减,钿城自然也逃不了牵连。虽如今有向氏家族的资源帮衬,但终究比不得两年前那么繁华。 在钿城里比较繁闹的长街上,最为宏伟壮观的应该就数高挂着揽月徽标旗帜的楼阁了。 这两年北霄国库被纪凰一勒再勒,身为纪凰麾下打理整个曼城男女老少吃喝拉撒各种开销的财神,雨凝护法当然得看准时机撒网捞鱼,趁着北霄经济危机时狠狠收购一笔。 嗯,趁她病要她命,没毛病。 也正因如此,北霄帝国可谓是五大帝国中被揽月插了最多据点的帝国。插入据点最密集的地方,可能一座城池里有上十组揽月分部。 一组揽月分部就由揽月阁、揽月楼、揽月殿、揽月居、揽月庄等多个小分部组成,足以想见近十组是怎样的概念。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如果一座城池里有五组揽月分部,那么这座城池的主要经济命脉就已经在揽月的掌控之中了。 如果超过了五组,那么可以说这座城池基本上已经被揽月的锁链扣住了。 想想看如果所有用钱打交道的消费场所都是同一家品牌,那么在这样的蛮横垄断下,还有多少商家敢上前竞争?又有多少商家能与之竞争? 或许在揽月最开始发展时,许多商家还有能力与之竞争,甚至是打压。可揽月如今已经扛着这样的逆流咬牙直上,自然再少有商者敢试其锋芒。 毕竟再文明的世界,都遵守着弱肉强食这一亘古不变的生存法则。只有当你强大到别人只能仰视的程度时,才有能力去与那些相对的不公抗争。 …… 揽月殿,封言阁。 “雨凝护法,雷箜堂主已经抵达北霄帝都分部待命!” 疾步进来的揽月成员朝着临窗而立的女子恭声禀报,窗边的女子闻言缓缓转身,一边翻着账册一边开口道: “转告雷箜堂主,雷禁堂主和雷枞堂主五日之内会带人抵达帝都,等她们三人会合之后便能按主子的命令开始执行了。” 雨凝翻看着老厚的一摞账册,连抬头的空隙都没有。 “是!” 进来禀报的揽月成员应了一声,见雨凝忙成这个惨样,在心里啧啧感叹了两声,随后立刻退了出去。 哎!摊上咱主子这么个心宽吧唧的甩手掌柜,雨凝护法也是辛苦了啊! …… 此刻距离钿城千里之外,正在王府里费心处理屠生破晓特训器械图的某甩手掌柜纪凰:…… 我做了什么给你们造成这种错觉? …… 等进来禀报的揽月成员退出去之后,偌大的封言阁里又只有雨凝翻看账册的唆唆声。 一直站在雨凝身旁的男子嘟了嘟嘴,瞥了认真办公的雨凝一眼,随后蹑手蹑脚的放轻动作,在封言阁里找感兴趣的册子翻看起来。 揽月殿里有着天下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消息,大到皇室秘辛、江湖牵扯、甚至隐族机密,小到平民百姓日常收入、结婚生子、甚至吃喝拉撒。 而封言阁里,收录着揽月殿所有高机密资料,是揽月殿里的核心资料库。 简墨分在封言阁里东扒拉西扒拉,翻找了半天之后终于在一条书柜上找到了感兴趣的,踮着脚拿下来当故事书看。 在他慢慢看得起劲的时候,却没注意到原本认真核对账册的雨凝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无奈的摇摇头继续工作,嘴角扯开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 这家伙,她还以为他想找些什么来看呢,结果竟然是找了本记录简氏家族资料的册子。 以他的性子,估计是想找找家族中那些与他不对盘的人干过的糗事吧,还真是个孩子性子…… 不过话说回来,雨凝护法你的关注点是不是跑偏了? 这里是封言阁啊喂! 这里是揽月殿的核心资料库啊喂! 这里不是卖故事书的啊喂! 这些随便一条就能让天下为之轰动的机密,你就这么给你家徒弟当故事看了?!你就不怕纪凰知道了扣你工钱?! 正在认真翻阅每一页每一行的简墨分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是怎样一个被特殊对待的存在,他也不知道曾经那些各方势力派来的试图进入封言阁的死士是怎样被雨凝一点一点折磨疯魔的。 就在他看得起劲的时候,窗边的雨凝看了眼楼下拿着密令回来的电皖,再看了看一脸坏笑的某男孩,无奈笑笑之后放轻脚步走了出去。 …… 御天、北霄、东辰三国交壤处,浮生城,血宫。 冷森森的大殿里,在一列列表情冷峻的血宫杀手的注视下,大殿中央神色猥琐的三人凑成一桌,哔哔叨叨的围着一只雪白巨鹰。 肉团子黑漆漆的鹰眸里飘过那么一丢丢的嫌弃,对着三人晃了晃小肥爪子,把腿上的小纸条晃出来之后就扑腾扑腾翅膀飞向了血宫的膳食楼。 嗯,方向明确,轻车熟路。 被肉团子嫌弃的衡风、烬炼、幻逸三人满头黑线,但还是搓搓手拿起了桌上的纸条,凑在一起继续哔哔叨叨。 “主子和主母让我们动身去北霄蒲城……嗯?请徐西风和狄骁凡回朝?” 衡风看着手里的密令,愣了片刻之后朝着身旁的烬炼和幻逸开口道: “准备一下,我们即刻出发前往蒲城。” 徐西风是主母早就盯上的一员北霄猛将,狄骁凡也是北霄帝国百姓心中无比爱戴的两朝元老,若是能得到这两人的支持,北霄易主之事便事半功倍了。 至少有这一文一武两位大臣撑着,改朝换代一事在百姓心中不会那么难以接受。更何况这两人,也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忠义之臣。 …… 第185章 揍人,残暴兄妹 传说浩瀚星海深处,有一位银发仙君。长发倾洒天际,交绘九天银河。 传说旭日东升之巅,有一尊太古魔神。生灵于之虚无,天道为之崩裂。 传说七月时至,仙君偶遇魔神,九天银河牵扯旭日东升之轨,造成天地间火星陨落。天气因此渐凉,是为七月流火。 而此传说中那一瞬间的巧妙牵扯,便成就了这个世界的乞巧节。 …… 西玖帝国,帝都,驿馆。 又是一年七月七,优柔水国的乞巧节处处弥漫着绵绵情意。任是那些从南夷北藩各地风尘仆仆赶来的使臣,都酥了一身铁骨。 …… “哎!没想到这样一个水烟缭绕的鱼米之国,却养出了位战神,竟然能两次逼得北霄帝国险些灭亡。” “……谁说不是呢,北霄帝国那可是在马背上吃饭睡觉的,在五大帝国中实力仅次于御天帝国,居然败得那么凄惨……” “对啊,现在的西玖可谓是如日中天,国力比起御天来怕是都不遑多让。我等此次来使,还是将姿态放低的好……” “那是自然,不然若是让那喜怒无常的邪王盯上,我等小国哪里有能力能与西玖对抗,怕不是要灭国了!” …… 碧瓦朱檐下楼阁亭台间,各方小势力里闲来无事的使臣闲逛偶遇后聚在一起,喝着茶看着景,偶尔聊上几句。 因为来自不同的地区国家或部落族群,所以聊别的自然也聊不上几句,只能聊聊与此行有关的话题。 而她们此行最主要的任务,就莫过于给纪凰恭贺及笄之礼了。 就这样,一群人聊着聊着也慢慢聊起来了,从最开始的闲谈到认真的交流形势,总之给人的感觉那叫一个相见恨晚。 或许是因为近两年纪凰驰骋战场生杀予夺,所以给人留下的印象里有一种莫名的残暴。这些使臣一提及她,基本上第一反应就都是局促畏惧。 围坐在八角亭里的各方使臣你一句我一句,疯狂哔哔着西玖邪王残暴论之一二三,互相商议着怎么才能圆满的完成自己的出使任务。 在这样小心翼翼的聊天氛围下,坐在角落里的一名部落女子似乎有些不太认同,一言不发摇了摇头起身离开了。 她来西玖时曾路过北霄帝国被西玖攻下的那几座城池,那些原来的北霄百姓对这邪王殿下倒是感恩戴德的,想必也未曾遭什么欺压。 虽说能统御破晓军把北霄打得溃不成军的人,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性子温驯文弱,但不文弱也并不意味着一定暴戾,是非曲直只有亲眼见识了才能知晓。 况且是北霄帝国一再挑衅进犯西玖帝国在先,那西玖邪王没直接灭了北霄帝国已经算是仁慈之举了。战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胡乱的仁慈就是愚蠢! 见这名部落女子来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其余使臣面面相觑,也没人开口挽留。 毕竟嘛,她们都是勉强聊着才聊在一起,要是人家真的和她们聊不来,那何必腆着个脸上去让人家留下呢? 亭子里,众多使臣尴尬笑笑,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过了一会儿之后,其中一名盯着方才那女子离开方向的使臣才猛地一拍大腿,开口道: “哦!我记起来了!她不是北霄帝国乌尔部落的使臣吗?!” “什么?!你说她就是那个乌尔部落的使臣,乌尔部落的下一任准继承人乌尔达颜?!” “对啊!就是她!乌尔部落是北霄帝国里最大的部落,连北霄帝国的女皇都很是忌惮。不过再怎么说这乌尔达颜也是北霄来的使臣,恐怕对那邪王殿下没什么好感吧?” “那还用说?北霄和西玖可是结怨颇深,西玖也不见得待见北霄的人。咱们以后还是避开着点吧,别被西玖的人看到了,误会我们和北霄结盟。” “是是是!此话有理!昨晚呙川国的仁德郡侯就被西玖帝国的宁郡侯给打得不轻,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众人聊着聊着,不知道是谁思绪比较活络,立马又扯出来另一件事。其余人听了也立马来了兴趣,纷纷开口应和。 “那可不!呙川国是北霄的附属国,那位郡侯虽说是自己作死,可是被打得那么惨西玖也没有一点表示,只是不轻不重的把她们宁郡侯关了两天禁闭。” “西玖女皇和凰王说的是关禁闭,但是那宁郡侯关在皇宫里,皇宫里富丽堂皇宫宇无数,能委屈到哪儿去?说不定那宁郡侯还被好吃好喝的供着呢!” “得了吧!那呙川国的使臣该庆幸昨儿个晚上西玖邪王没去参加姻月宴,否则以这位主的性子,别说是她哥把人家郡侯打了,就算她哥把人家郡侯给剁了,呙川国都只能哑巴吃黄连!” “是啊是啊!那时候别说让西玖的宁郡侯关两天禁闭了,恐怕呙川国还要反过来给那动手打人的宁郡侯道歉……” …… 帝都,鸿升街。 鸿升街本来就是西玖帝都里较为繁华热闹的几条街之一,今天又正巧赶上乞巧节,那当然是擦肩接踵的大型人挤人现场。 “阿宁,我们这么溜出宫真的没问题吗?昨晚姻月宴的事闹得不小,父君和姨父……唔!” 在人山人海里,两名不起眼的布衣男子并肩走着,脸上还糊着些黑漆漆的灶灰。 其中一名蹑手蹑脚的少年才开口说了两句,另一名昂首阔步的少年就立马炸了毛,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 “嘘!” 炸毛少年一手捂着另一名少年的嘴,另一只手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四周看看发现没人注意他们之后才连忙拉着另一名少年小跑到一条巷子里。 “呼!吓死我了!阿昕,你在外面别提这些,好不容易甩开凰王府的暗卫,我可不想被母王和父君逮回宫里去面壁……” 炸毛少年一边说着一边扒在巷子边东瞄西瞄,明明是很严肃的表情,可配上脸上那些灶灰,莫名加了几分喜感。 这二愣子,是纪宁没错了。 “可昨晚姻月宴上的事确实闹得挺大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再怎么生气也不能直接动手嘛……那人好歹也是呙川国女皇的亲弟弟,你若是真的心中不爽,也大可以事后找凰儿表妹给你出气,再不济还有你家那简墨离呢……” 沐梓昕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尘,在纪宁耳边像个小蜜蜂一样不停的嗡嗡嗡。 每年乞巧节的前一晚,宫里都会精心准备一场姻月宴。好吧,说白了就是相亲大会,给乞巧节应应景。 昨天晚上举办的姻月宴,因为各方使臣大都已经抵达西玖帝都,所以自然都得邀请,那宴会规模也比以往的姻月宴大多了。 然而就是在这么一场规模盛大的宴会上,纪宁把呙川国使臣之一的袁玎给打了。 嗯,对,就是西玖帝国的宁郡侯,当着天下使臣的面,把呙川国一国女皇的亲弟弟——呙川国仁德郡侯袁玎给打了。 “虽说此事是那呙川国的郡侯有错在先,可一旦你先动了手,咱们有理也变没理了……” 沐梓昕说到这里只觉得眉心一阵抽疼,也狠不得像纪宁昨晚那样再去把袁玎揍一顿。 那袁玎有事没事去惹阿宁干什么?真是吃饱了撑的!居然还拿着道听途说的关于简墨离的那些事来跟阿宁扯什么三从四德?活该被揍! 姨母和姨父都没说阿宁什么,轮得到你一个外来的使臣哔叨? 想想以阿宁这个暴脾气,上来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指着他鼻子就开始阴阳怪气的说他不守夫道、还没出阁就和女子纠缠不清之类的话,没把那人打傻了都是得亏有姨父拦着。 不过此事虽然是那啥袁玎欠揍在先,但此人好说歹说也是呙川国的御使,而且也被阿宁揍得不轻。当着天下使臣的面,母皇和宸吟姨母还是得意思意思的罚一下阿宁。 所以从昨晚那袁玎被抬回驿馆之后,阿宁就被勒令在宫里就地关禁闭,直到凰儿表妹及笄时才能结束禁闭。 离凰儿表妹及笄只有两天时间了,阿宁只关两天禁闭就能抵消了把袁玎打得鼻青脸肿的处罚,母皇和姨母这处罚绝对是偏了心的在袒护阿宁。 虽然呙川国的使臣气恼这种可有可无的惩罚,但也不敢在西玖的地盘上说些什么。 毕竟嘛,要是把宸吟姨母逼急了,怕是形式上的两天禁闭都舍不得让阿宁关。到时候阿宁没有任何处罚,呙川国就真的是下不来台了。 纪宁听着沐梓昕的唠唠叨叨,抹了一把脸上的灶灰,挠了挠耳朵闷闷开口道: “我知道不该冲动的,但那袁玎一说话我就拳头痒……算了算了,又给母王和舅母闯祸了。” 这就是他不愿意参加那些七七八八的宫宴的原因,什么都要遵规守礼,身为皇王贵胄还得做出表率,还要忍受那些虚伪至极的交际……更可恶的是还总有人阴阳怪气的哔哔个不停! 他原本也没想要动手打人的,但那袁玎一直端着一副冰洁玉子的姿态,打着交流教导的幌子在他耳边冷嘲热讽个不停。 最可恶的是——袁玎居然敢说简墨离是他耐不住寂寞才买回去带在身边的人! 妈的! 不揍得他爹娘都不认识,他就不是纪宁! 看着纪宁一副气闷的模样,沐梓昕也不忍心再在哔哔他了,话锋一转开口安慰道: “没事没事,阿宁你闯的祸也不少了,母皇和姨母早就习惯了!” 纪宁闻言,脸上的表情就那么僵住了,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丝龟裂的倾向。 ……阿昕,你可真是我的亲哥们…… 沐梓昕自动忽略掉纪宁的眼神控诉,扒在巷子边看了看人来人往的街道,转头朝着纪宁继续问道: “阿宁,你把母皇和姨母的暗卫都支开了,那我们要是遇上危险怎么办?如今各方使臣都聚集在帝都里,人龙混杂的,出了事也说不清啊!” 不得不说,沐梓昕毕竟从小就在深宫里长大,虽然有沐瑾宣和纪宸竹将他保护的很好,但在人心方面看到的终究比纪宁看到的要多得多。 不过纪宁虽然不知道人心的那些弯弯绕绕,但他在纪宸吟和纪凰的影响下眼界拓宽不少,这一点也不是寻常男子可以与之比较的。 他对于安危的理解虽然与沐梓昕有所不同,但绝不会比沐梓昕松懈多少。 “放心吧,只是支开了母王和舅母的暗卫,没事的。” 纪宁朝着沐梓昕神秘一笑,随后拍了拍褶皱的衣角,拉着沐梓昕走出了巷子。 沐梓昕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很相信纪宁的话,跟着他一起吃喝玩乐去了。 …… 在这兄弟俩一起朝着拥挤的人潮蹦哒过去的时候,刚刚灰暗的巷子里不知何时站了六名气质各异的蒙面人,看身形是男子没错了。 “你们继续保护大公子和九皇子,我去禀报主子。” “好。” …… 第186章 腻歪,生辰前夕 西玖帝国,帝都,揽月殿。 揽月殿白天是拍卖豪赌场所,可一到晚上,那就真正成了通往屠生任务栏的通道。 从明面上来看,或许揽月殿是揽月旗下各种分部里生意最为惨淡的,可实际上只有揽月内部的人知道,揽月殿才是揽月真正的巨款来源。 不管是白天一掷千金的拍卖,还是晚上各种地下交易的进行,每一笔交易都是绝对的钱财碾压。哪怕交易量少,收入也绝对不输揽月旗下其余类型的分部。 …… “主子、主君,青锋来了。” 风鸣守在封言阁内室门口,见到来人之后微微颔首,转身朝着内室开口禀报,随后继续老神在在的抱剑站着。 刚刚从鸿升街过来的青锋瞄了眼禁闭的内室门,朝着一旁站得笔直的风鸣挤眉弄眼,还比划了几个内涵丰富的动作,那意思: 你可别告诉我里面只有主子和主君。 风鸣虎了吧唧的眨眨眼,再眨眨眼,半晌后终于反应过来他是啥意思,然后极其肯定的点点头。 要不是只有主子主君俩人,我站在外面干啥? 青锋:……失策。 早知道就不急着过来禀报了,还能跟着大公子在街上浪会儿。 …… 内室里,不出青锋所料,他们英明神武霸气侧漏的主子,正黏在他们主君身边,像块甩都甩不掉的橡皮糖。 软榻上,纪凰坐在御弈卿身边,借着协助办公的名头一本正经的干着吃豆腐的事。 终于,在风鸣的禀报声落下之后,主君大人磨了磨牙,毫不客气的拍落了腰间那只不规矩的蹄子。 “你再这般胡闹就自己留在这里对账,我可要回去歇息了。” 看她这段时间事务繁忙他才过来慰问一下,谁知她倒是会偷懒,先是磨着他留下陪她,后又顺势将揽月汇总的账册交给他处理了。 这些也就罢了,可她这手就没规矩过,撩拨得他有火不能泄。谁说只有男子才是蓝颜祸水?这女人简直比男子更像个磨人的妖精! “账册什么的,自然要乖乖上交给夫君大人过目。” 纪凰讨好的弯眸一笑,在御弈卿又郁闷又无奈的眼神下凑上去偷了个香,随后一本正经的坐直了身子。 “进来吧。” 懒散的嗓音刚刚落下,内室的门就应声打开。 低头走进来的青锋眼观鼻鼻观心,秉持着绝不自己找狗粮啃的非礼勿视原则,麻溜的开口道: “大公子带着九皇子溜出皇宫,如今在鸿升街。另外大公子逛街时被呙川国暗卫尾随,属下们已经就近将其扣押在揽月阁,请主子发落。” 青锋说完之后明显感觉到室内的气压沉了那么一丢丢,默默在心里为呙川国那什么郡侯点了根蜡。 “哦?呙川国……” 一旁软榻上,只见纪凰端着一杯茶,饶有兴致的斟酌着呙川国三个字。 修长的手指摩擦着温热的杯沿,随后缓缓递到御弈卿嘴边。 “你回去吧,好好保护哥哥。至于呙川国……不久之后就不复存在了。” 北霄帝国的附属国,还真是霸气啊!竟然在西玖帝都都敢对她家哥哥动手! 御弈卿就着纪凰递来的茶杯低头喝完,随后继续神色认真的核对总册,对于呙川国的事情完全不感兴趣。 在阿凰的眼皮子底下,若是呙川国的人能伤了宁哥儿,他就把御弈卿三个字倒过来念。 左不过是个马上就要被更替下去的附属国家,犯不着为其烦心。 青锋愣了一瞬,随后恭敬的行礼退下,在心里继续为呙川国的皇室点了根蜡。 主子用人时一向是宁缺毋滥,一旦拿下北霄帝国,自然会剔除许多不该留的人。经过大公子此事之后,恐怕呙川国皇室会成为主子拔除的第一批人。 啧啧! 主子真粗暴! 不过咱们喜欢! 就稀罕拽翻天的主子带着咱们干翻她们! 青锋退下后,还极其自觉的带上了门,给他们主子和主君留下腻腻歪歪的小空间。 …… 室内,纪凰放下手里已经空了的茶杯,脸上的冷酷帅不过三秒,立马又黏到了御弈卿身上。 “阿卿认真起来真可爱。” 能这么真诚的说出血宫宫主可爱,恐怕世上也就只有她纪凰一个了。 御弈卿的视线始终聚集在账册上,语气幽幽的开口反问道: “平时就不可爱?” 嗯,送命题没错了。 纪凰呆愣了片刻,眨巴眨巴眼,随后笑眯眯的开口道: “阿卿不管怎样都可爱,认真时可爱、生气时可爱、害羞时可爱、高冷时也可爱,但是……” 纪凰说到这里拉长了语调,眼底划过一抹幽深,勾着唇俯首凑到御弈卿耳畔,吐气如兰轻声暧昧道: “为妻还是觉得,夫君在为妻身下求饶时最可爱。” 话落,御弈卿脸色一僵,耳朵唰的一声充血般通红。 这女人……! 纪凰轻笑一声,使坏似的张嘴轻轻咬住了御弈卿红透的耳尖,搭在他腰间的手臂慢慢收紧。 御弈卿拿着账册的手一晃,那本账册不知何时已经被纪凰随手甩到了一旁案桌上,而他整个人也被纪凰压在了软榻上。 果然! 他今儿个就不该过来帮她! 这女人……就该好好饿她几天! 御弈卿心里那个无奈啊,凉嗖嗖开口道: “下次若是再想让我过来,你就先把自个儿绑严实了。” 他就不能在她处理事务的时候过来,不然她脑袋里总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绑?” 纪凰魅惑一笑,一道内力打落了内室所有帘子,昏暗的内室里气温莫名燥热起来。 “原来夫君喜欢这么玩……为妻明白了。那今天晚上为妻若是把自个儿绑严实了……夫君在上?自己动?嗯?” 这勾人的声线,只是听着就让人瘫软一片,更别说纪凰已经埋头开始了。 御弈卿找不到地方安放的手臂攀上纪凰的后背,在狭窄的软榻上,只能任由她掌控带动。 …… 门外,被纪凰一道内力扫过的风鸣极其自觉的退了下去,下令所有人不得靠近封言阁半步。 …… “阿凰,天黑了……嗯!你……!” 某王君看着已经漆黑一片的四周,推了推身上不知休止的人。 “夫君……夜还很长呢。” 某王爷没羞没臊的回了一句,随后继续埋头,采撷他胸前那一点茱萸。 …… “……有完没完……!纪凰……!” 王君大人第三次推人,语气严肃且认真,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夫君,停不下来哦……” 某王爷第三次没羞没臊的继续,震荡满室夜色。 …… “妻主……下面硌人,不舒服……” 某王君终于认命,动了动无比酸爽的胳膊,申请换个位置。 “好吧……那阿卿乖,自己动。” 这是某王爷今晚对除了速度之外的另一件事妥协,矫健的身躯在狭小的榻上迅速翻转,瞬间调换了上下位置。 嗯,只要能吃到,怎么吃是无所谓的。 夜,还很长。 …… 北霄帝国,帝都,揽月楼。 顶楼包厢里,两大一小凑在窗边,盯着楼下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语气那叫一个兴奋。 “雷禁,你说那些被我们控制起来的官员该怎么处理?” 雷枞用一副堪比风鸣的傻愣表情望向比她矮了大半个头的曼城公认小可爱雷禁,那叫一个老实巴交。 嗯,老实的好像这两天晚上潜入北霄朝廷众多官员府里下毒的人不是她一样。 “雨凝姐姐明日便到,那些人交给她处理就好了嗷!” 雷禁亮晶晶的双眼弯成了月牙,一边舔着糖人一边回着雷枞的话,肉嘟嘟的娃娃脸简直是单纯无害的最佳代表。 “那我今晚和雷箜进御天皇宫一趟,先把皇宫里的禁卫军抽换掉一部分。” 雷枞望着雷禁手里的糖人,转而看了看街上的小摊贩,眼睛里突然亮起两颗小星星。 一旁的雷箜一巴掌扣在自己额头上,一想到今晚要和这货一起出任务,脑仁一阵抽疼。 雷禁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啊呜一口咬掉糖人的脑袋,含糊不清的吧唧吧唧开口道: “明天就是主子的及笄生辰了,这北霄帝国,就当是为主子生辰添的一个彩头叭!” …… 西玖帝国,帝都,驿馆。 南罡帝国使臣暂居的楼台亭阁里,其余使臣要么在自己的院落里休憩、要么与驿馆其余使臣一起出去游逛,唯有一处院落气氛沉重。 “皇姐!明天就是西玖邪王的及笄大礼了,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吗?!那可是大理寺天牢……” 青衫男子坐在杏袍女子对面,神色中有着难以掩饰的震惊。 皇姐一向行事稳妥,此次怎么敢做出这样大胆的决定?!劫天牢就算了,还是劫西玖帝国的天牢?!她难道忘了西玖帝都里还有纪宸吟、纪凰母女二人坐镇吗?! 越溪抚着胸口顺了口气,看着对面的越阑,斩钉截铁开口道: “还请皇姐打消这个念头,如今的西玖帝国若是较真起来,不是我们南罡可以承受的!” 这件事要是被人查出来了,他们南罡帝国怎么招架得住那个纪凰的勒索手段啊?!到那时候可就真是麻烦了! 在他对面,一身杏袍的越阑叹了口气,声音颓废的开口道: “皇弟真是太高看皇姐了,皇姐哪里又有这样的胆量?可这是欧阳公子的命令,我们也不得不从啊……” 她至今还记得他给她下命令时说的话—— 天下皆知西玖丞相许忠义便是北霄义王严宇仪,只要天牢里的沐嫣桐被劫,北霄即使什么都没做也洗不清嫌疑。 北霄、西玖不和,御天、东辰互相利用钳制,如此一来南罡才有喘息发展之机。否则一旦四国纷起,南罡国力最弱,必然是四国首先瓜分的对象。 她也至今都还记得初见他时的模样—— …… 那日太女东宫来了一位仙姿傲骨的男子,一身白衫飘动,冷声启唇道: “太女殿下,即日起在下便是你的太师,今后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海涵。” …… 若非身为男子,以他的风姿,必然是早已闻名天下的。 她区区一个俗世中连保住太女之位都要靠父君帮忙的普通女子,怎么敢奢想那些不该想的事情? 能办好他交代的任务,已经是一种幸福了…… 越溪看她这副模样,恨铁不成钢的拍案而起,转身拂袖离开了。 确实,欧阳家族的命令,他们南罡皇室没有资格反抗。 …… 第187章 及笄动乱(1) 乞巧之后,中元之前,又是一年七月九。 这一天,不只是西玖帝都灯笼高挂一片沸腾,就连整个西玖帝国都是祥庆安乐香烟袅袅。 寻常百姓家里都挂着那么几幅战神画像等着今天上香祈福,祈祷上天护佑她们的战神王爷平安康健,护佑西玖帝国蒸蒸日上百姓安乐。 大户人家家里更是做得气派,什么寺庙祈福啊、舞凤舞狮啊、义赈穷困啊……反正只要是稍微和纪凰沾点关系的事,她们都能干得出来。 举国上下皆是如此,那帝都的繁闹自然是更胜一筹。 …… 西玖帝国,帝都。 今天的帝都简直是比年节时更加火爆,家家户户都挂上了大红灯笼图个喜庆热闹,更有甚者还在门窗上贴上了纪凰的画像,那叫一个追捧啊! 至于是哪里先开始带头贴的? 呵呵,纪凰看着满街都贴着自己的肖像画,只想把她那群下属们全部丢到炼狱里去训几天。 马车从邪王府一路直通皇宫,在路上随便一掀车帘就能看到满街都是自己的肖像画。 姑且不谈那些良莠不齐的画技,就单说这种视觉震撼,是个人都吃不消吧? …… 帝都,皇宫,凰栖宫。 …… “哎!一转眼凰丫头都已经及笄了,还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其实以凰儿如今的能力,我都有些不太相信她只是个今日才及笄的孩子。” “是啊,当初凰儿交给我时,还是那么小小软软的一个糯米团子,一转眼竟是从女孩成了女子了……” “那小兔崽子,如今翅膀也硬了,且随着她去吧!早点及笄,也让我少操点心!” …… 凰栖宫里,早早就聚集在这里喝茶聊天的一群家长花式感叹,你一句我一句闲聊着纪凰成长论之一二三。 在下方和沐梓昕一起逗着沐梓佑玩的纪宁撇撇嘴,内心疯狂哔哔着他家口不对心的母王大人。 明明前两天还在府里转的像个陀螺,担心各方使臣中有人对凰儿不利来着…… 不过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念叨,要是真说出来被他家母王逮着就凉凉了,前两天禁闭的事还是凰儿给他圆过去的呢。 想到这里,纪宁再次感谢了一下他家金大腿妹妹,一屁股坐在地上的绒毯上,和小小一只的肉乎乎沐梓佑抢玩具。 那欢脱的模样,不忍直视。 沐梓昕捂了捂眼,随后看向一旁安静坐着的沐梓泫和苏品映,柔柔伸手抚上苏品映微微隆起的肚子,小声朝着他家姐姐姐夫开口问道: “几个月了?小宝宝刚刚好像在踢我!” 沐梓泫和苏品映相视一笑,开口答道: “六个月了,是有些胎动。再过三四个月,咱们小昕和宁儿可就要当舅舅了呢!” 舅舅……? 舅舅? 舅舅?! 沐梓昕还没啥大反应,坐在地上的纪宁蹭的一声窜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盯着苏品映……哦不,准确来说是盯着苏品映的肚子。 殿内众人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着了,正当他们都以为纪宁要干啥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时,只见纪宁神色严肃的摸了摸苏品映的肚子,煞有其事的开口道: “嗯!虽然你是小辈,但舅舅在饭桌上是不会让着你的。” …… “噗!” “噗!” “噗……!咳咳咳!” 大殿内,接二连三的喷水声和憋笑声响起,还夹杂着不少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声。 有纪宁这么个见食忘义的舅舅,足以想象未来苏品映肚子里的小皇孙出生后会被带歪成什么样。 他们此刻仿佛就已经预见了在未来的某一天,一大一小两个人瓜分餐桌,对着盘子里最后一个红烧狮子头斗智斗勇的争食现场。 “邪王殿下、邪王君驾到!!!” 就在殿内气氛极其诡异的时候,宫侍一声超高分贝的激动禀报,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大殿门口,逆着朝阳的方向,一对风姿绰约的人儿携手走了进来。 女子一身潋滟银袍寒光凛冽,凤眸中暗敛的锋芒哪怕是不经意间释放,也足以让人心神错乱。就仿佛尊贵疏离的神明,唯有在望向身旁男子时才有了柔情千转。 男子一身雪白锦袍纤尘不染,星眸中氤氲着一片缥缈淡漠,唯有望向身边女子时才好似有了生机。明明于人而言近在咫尺,却好似横亘星河。 这样的盛世风华,硬生生让铺洒在她们身上的阳光都沦为陪衬。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呛水声。” 纪凰牵着御弈卿随便找个位置坐下,抽空顺口问了一句,似笑非笑的眼眸中倒还真的有点好奇。 御弈卿也懒懒掀眸,眼眸里是和纪凰神似的好奇。 闻言,沐梓泫毫不客气的出卖了她们宁儿表弟,一字不落的把刚刚的事给纪凰两人讲述了一遍。 嗯,然而让众人没想到的是,纪凰听完之后不仅没有加入嫌弃纪宁的大军,反而与纪宁一样,转头朝着苏品映隆起的肚子煞有其事道: “虽然你是小辈,但姨母在饭桌上也是不会让着你的。” 御弈卿:……我就知道是这样。 纪宁:呜呜呜!还是凰儿懂我! 众人:……默。 还在苏品映肚子里没生出来的小皇孙:……我能不能不出生了? …… 好了,怪异的话题就此打住,以下才是金字塔顶层人员的聊天记录。 “辰时开始各方使臣就会陆续进宫,午时准时举行加袍扣带之礼,礼成之后还会有祭祀大典。这过程有些繁琐,凰儿可得耐住性子。” 纪宸竹的一番话成功换了个话题,就连向来闹腾的纪宁也听得认真。唯有身为当事人的纪凰一脸头疼神游天外,甚至有点想打瞌睡。 纪宸吟气急的瞪了她一眼,沉声开口道: “你这小兔崽子!舅舅说的话好好听着,及笄可是大事,你敢胡闹一个试试?!” 真是平日里放她野惯了,面对及笄的大事也这么散漫。 哎!若是夜儿能看到小兔崽子及笄,怕是在天之灵也能安歇了吧…… 纪凰无奈的耸耸肩,在御弈卿身边乖乖坐好,一副“你们尽管说我都听着呢”的架势。 看她难得认真了这么一点点,纪宸吟和晨泽语也不含糊,嘴像连珠炮似的轰炸了整整一刻钟,终于在纪凰强撑精神几欲睡着的状态下说完了。 “对了,今日是凰丫头及笄的大日子,把那些使臣们都看紧点儿,别让有些人影响了正事。” 沐瑾宣难得的认真起来,跟纪宸吟和沐梓泫不放心的交代着。 “明天就是天牢里那些人的处决之日,今天想要太平怕是不太可能了。” 纪宸吟摇了摇头,用杯盖拂开茶水上方漂浮的茶叶,喝了口茶后长叹一口气。 就在几人心情不是那么明媚的时候,纪凰无所谓的耸耸肩,端着一副纨绔子弟的嚣张姿态开口道: “那便随她们闹去,不闹起来怎么知道是哪些人躲在背地里使阴招呢?” …… 帝都,大理寺,天牢。 一阵阵尖利刺耳的哭嚎声冲刷着森冷的牢房,让看守牢房的许多士兵叫苦不迭。 哭的跟鬼嚎似的,一个接一个不停的嚎,嗓子嚎哑了歇会儿再继续嚎,是个人都受不了啊! 偏偏这些人还是明天就要被处决了的人,拿什么话都威胁不了他们了,真是嚎得人脑仁疼。 特么的早知今日,你当初干嘛去了?! 是你们自个儿放着好好的荣华富贵还不知足,非要上赶着作死,如今把自己作死了能怪谁?! “她娘的!都给老娘闭嘴!嚎什么嚎?!” 领兵看守天牢的侍卫长忍无可忍一声怒吼,鞭子猛的甩在地上,震起一地灰尘。 一排排牢房里的哭嚎声戛然而止,偶尔有那么一两声抽噎,听起来无比滑稽。 “娘的!马上都要死的人了还不安分!有这力气还不如多看看身边的家人!” 侍卫长斥骂一声,随后收好鞭子走了出去,留下一排排士兵严加看守。 然而就在她走出去的下一瞬,牢房里又先后穿来了各式各样不同音色的哭嚎声,逼得人烦躁到大动肝火。 …… “嫣桐,你没事吧?来,喝点水。” 众多牢房里的其中一间,胡笛捧着碗里剩下的半碗清汤寡水,一点点顺着沐嫣桐的嘴灌了下去。 而他怀里的沐嫣桐紧闭着双眼,整个人颓靡到毫无生机。要不是还有呼吸还有心跳还能进食,恐怕旁人都以为她是死了。 胡笛费力的伺候着她喝水,看她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一直都是这副鬼样子,心里自然难以抑制的生出了几分厌烦。 若非念及着沐嫣桐身上那北霄皇室的血脉,恐怕他早就没有现在这么多耐心了。 而且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承受着胡家九族所有人的斥责、谩骂、甚至是诅咒,心理上早已经渐渐扭曲,只是未曾表现出来罢了。 旁边许多牢房里不断传来胡家族人难听至极的咒骂,胡笛攥紧的手掌骨节苍白,低垂的脑袋一动不动,嘴角扯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 “大哥!大哥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宁愿去继续给胡帷那贱人守墓!对……求求你求求你!你去求求纪凰,你去求求她!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关押许家人的一排牢房里,一名披头散发的男子紧紧抓着牢门,神色疯癫的朝着对面牢房里的男子开口吼叫。 这名披头散发的男子,正是当初在伊珀湖杀害了胡笛的弟弟胡帷、然后被送去给胡帷守墓终身的许家二公子——许梦忆。 许家满门收押抄斩,许梦忆当然也逃不过。原本以为守墓生活就已经足够让他对人生绝望了,可没想到现在他的人生竟然要被直接了结。 不! 不可以!这绝对不可以! 纪凰手上的权利那么大,她一定可以赦免他的,一定可以的!她之前那么喜欢许梦诺,只要许梦诺去求她,他们就有活路了…… 对!只要许梦诺去求她,他们就有活路了! 许梦忆此刻就像一个掉进沼泽不断下陷的人,抓住了一根轻飘飘的稻草,却当做自己抓住了生的希望。 那么多年的苦苦追求,哪怕纪凰如今娶了王君,也不该把许梦诺忘得干干净净才对啊! 哪怕纪凰心里只有那么一点点的余情未了,都足以换回他这一条小命了! 只要不死,哪怕是发配边疆,他也都认了啊! 许家的人闻言都起了这个心思,哭闹着求许梦诺去和纪凰求求情,更有甚者还跪下磕头了。 顶着这么多人的疯狂乞求,许梦诺甩袖缩在墙边,双臂抱紧大腿哭了起来。 他们以为他就没想过纪凰吗?! 从许家被收押天牢监禁的那一刻起,纪凰就成了他心底最期盼看到的人!成了他活命的唯一希望! 可那日她随女皇和凰王一同前来大理寺审案时,他费了多久的口舌才说服看守天牢的士兵向她通禀一声,可那士兵回来时只带给他一句话—— 不相干的人,值得本王浪费时间? 哈哈哈哈! 不相干的人! 当初他弃如敝履的废材,竟然现在连求她来看他一眼都成了浪费时间?! 哈哈! 是他当初没有珍惜! 是他活该啊! …… 第188章 及笄动乱(2) 西玖帝国,皇宫,凤游园。 这座宴园在前朝时只有历来的女皇陛下才有资格在此举办宴会,哪怕用在太女身上都少之又少。 从西玖帝国建立后,十几年来这凤游园也只开了四次。一次是沐瑾宣登基、一次是纪宸竹接管君印、一次是纪宸吟封王挂帅、一次是沐梓泫及笄。 而今天,凤游园为了纪凰,开了第五次。 …… “波斯国太女、十九皇子驾到!” …… “呙川国仁德郡侯驾到!” …… “乌尔部落小王爷驾到!” …… “南罡帝国太女、四皇子、太师驾到!” …… “北霄帝国摄政王驾到!” …… “东辰帝国国师驾到!” …… “御天帝国太女、六皇子驾到!” …… 各方使者先后到场,西玖帝国内受邀的众多宾客也早就在凤游园内等候。 日渐繁盛的帝国拿出最珍贵的一切物质来装饰这场声色盛典,其场面之奢华,比起前四次凤游园大开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 “欧阳少主,没想到你竟然会亲自涉入俗世,原先协管南罡帝国的涟风小姐呢?” 四大帝国的席位两两相邻,一身白衫的向风陇离开了自己的座位,快步走到南罡帝国的席位旁,朝着同样是一身白衫的男子开口搭话。 白衫男子缓缓抬头,看清来人是谁之后略带疏离的开口回道: “抱歉,家族内部之事,无可奉告。” 欧阳涟风和欧阳涟雨姐弟两人在俗世中惹的祸不小,虽然他对于八长老欧阳鸾辛一脉的人都不太喜欢,但事关家族内部,他没兴趣与外人说道。 而且这向风陇在向氏家族内的名头也不算小了,竟然能把父族背景强大的前任少主向今豪给扯下台,想来也不是什么善茬。 他此行只是为了找寻某些奇毒的解毒方法,顺道接管一下南罡帝国,还是少和其余隐族的人打交道为好。 向风陇听了他的话之后目光隐晦,但还是顶着一张友善的笑脸,语气不改斯文的开口道: “是本少主唐突了。北霄还有些琐事要处理,本少主就先行离开了。” 说完,见男子点点头爱答不理的模样,向风陇咬了咬牙,随后笑着转身回位了。 她不知道的是,从她刚起身与白衫男子交流时,就有一道目光一直尾随着她。 东辰帝国的席位上,萧阮琛眼里浮上几分嘲讽。等到向风陇回到北霄的席位上时,她才收回了视线,几不可闻的嗤笑一声。 十大家族中排名第二、仅居简氏家族之下的欧阳家族何等高傲,旁系子弟都不愿搭理她们这些排名居中的家族,更何况是身为欧阳家族嫡系少主的欧阳珩熠? 向风陇想与他结交,借以巩固自己在向氏家族内的地位,简直是白日做梦。 把向风陇当个笑话看看就过的萧阮琛端起酒杯,猎奇的视线扫过宴会上的众多宾客,在姿色尤为突出的几名男子身上停顿片刻。 如今萧氏家族内她那个青梅竹马的正夫在闹脾气,东辰帝国里姿色上佳的御萦雪也干腻歪了提不起兴趣。 其余凑上来的那些侧室小侍完全都像是青楼小倌,偶尔去他们那里找找刺激还行,多玩两次也觉得有些恶心。 倒还真是西玖这次广邀天下的宴会办的够味,能来参加的都是些各有千秋的男子,倒不枉她这风尘仆仆近一月的行程。 女人啊,就是要三夫四侍才是正常。她有自知之明,不会去高攀那欧阳家族的少主,但除了这高岭之花之外,这宴场内的其余男子,又有哪一个是她萧阮琛要不起的? 思及此,萧阮琛原本收敛的眼神也放肆了一点,不经意间打量完整个宴场的来宾,搜寻对自己胃口的猎物。 在她左后方的席位上,与她同行前来西玖的御萦雪脸色阴沉,气闷的撕扯着手里的帕子,看着御天的席位一阵恍惚。 要是当初他没有嫁给萧阮琛,恐怕现在坐在御天席位上的御天皇子就不会是琳皇侍生的那个狐媚子了!这整个宴会上,所有人都会注意到身份高贵的他!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坐在屈居第三的东辰帝国席位上,还只是以一个国师夫郎的身份,连进场时被宫侍高声禀报的资格都没有! 忆起往昔的风光生活,满心悲愤不甘的御萦雪丝毫没有意识到如今的身份是他自己选择的,也丝毫没有意识到他埋怨萧阮琛的同时自己也早就和萧茹延勾搭在了一起。 所以啊,这世上的是非曲直,有谁能说得清呢? …… “太女殿下、太女君、四皇女、四皇婿驾到!” …… “女皇陛下、皇君、九皇子驾到!” …… “凰王殿下、凰王君、宁郡侯驾到!” …… 西玖真正能主事的几位大佬先后到场,成功推起了宴会的第一波热浪。 在无数使臣纷纷表达对于西玖发展速度之快的赞叹、以及她们所在的势力愿与西玖结友好之交的态度之后,沐瑾宣掬着一脸和蔼的笑容,乐呵呵的宣布宴会开始。 早已经排练多天的宫侍们听到命令后鱼贯而入,不管是歌舞还是酒菜都缤纷呈上,礼貌却又不失霸道的彰显出如今西玖之兴盛。 而至于到现在都没露面的宴会正主? …… 帝都,揽月阁。 …… “阿卿喜欢这款镂空珠玉冠还是这款雕腾铂金冠?” “铂金冠。” “那想配云勾簪还是想配星砂簪?” “星砂簪。” “唔?那想点朱砂还是想点泪痣?” “朱砂。” “胭脂唇脂都不想抹?” “不想。” …… 对,今天及笄的宴会正主在这儿呢。 纪凰拿着桃木梳站在御弈卿身后,顺着他绸缎般的柔顺墨分一梳直下。修长的手指在他发间灵活穿插,很快就束出了一个简单干练的发髻。 扣上铂金冠,插上星砂簪,纯天然的盛世美颜点上一点朱砂,繁琐华美的银色君袍加身,简直是让一旁的弑月风啸众人闪瞎了眼。 主子(主君)不来做揽月的模特好可惜。 主子(主母)不来做揽月的化妆师好可惜。 纪凰看着自己精心呵护的亲亲夫君,一颗心塞得全是满足,眼里满满的都是快要溢出来的温柔。 伸手揽住御弈卿的手臂,把脑袋搁在他肩膀上,孩子气的嘟囔道: “夫君这么好看,为妻一会儿可得寸步不离的守着,免得被人觊觎了。” 御弈卿看着镜中的自己,侧眸看了眼趴在自己肩膀上的某妻,哭笑不得道: “方才就与你说了无需如此麻烦,现在倒是你还先嚷起来了?此刻已经巳时了,今日是你的及笄大礼,不能耽搁,快入宫吧!” 说完,御弈卿耸了耸肩,见纪凰依旧似笑非笑的趴在他肩上不为所动之后,极其无奈的扫了弑月众人一眼。 准备偷瞄的众人被这一眼瞟的一个哆嗦,麻溜地该低头的低头该望天的望天,就怕看到什么之后被他们主子(主君)惦记上了。 御弈卿见状收回了视线,瞥了眼近在咫尺的邪魅侧颜,快速凑上去吧唧一口,随后无奈的开口道: “还不起来?” 纪凰眯了眯眼,凑上去在他唇角偷了口香,随后才稍微舒坦了点,站直后又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 “今天早上没吃到的,晚上回房再补回来。” 自家夫君这蜻蜓点水的轻轻一吻,简直就像根羽毛似的,挠得心痒。 早已经习惯了她这随时随地张口就来的黄话,御弈卿淡定的掀袍起身,动作从容的牵上纪凰伸来的手。 别说今晚了,就问她哪个晚上消停过? 纪凰对上她家夫君的清冷中夹杂着揍人欲望的眼神,狗腿且怂的讨好笑笑,转而朝着旁边望天看地的众人冷声道: “风鸣、弑云、空刈、泽修,你们带人镇守大理寺,紧盯各方来使。风啸、弑月,备马入宫吧。” “是!” …… 北霄帝国,帝都,皇宫,金銮大殿。 嘭!!! 皇椅前的案桌被严宇华使劲推了下去,滚下殿中九层阶梯,险些砸到下面站着的几人。 大殿里,站着的严洛光看着那厚重的案桌朝她的方向砸来,往旁边一跃才堪堪避开。 等她避开后,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见严宇华气急败坏的声音怒吼道: “这些逆臣!逆臣!竟然连早朝都敢不来!莫不是也忙着给那西玖纪凰庆祝去了?!” 从早朝开始的时辰一直到现在,偌大的金銮殿上竟然没有一名大臣到场!而且她这个女皇陛下派人去各个大臣府上,结果竟然都是闭门不见! 反了!反了!真是反了! 高高的九层阶梯上方,严宇华深吸着气坐回皇椅上,一边抚着胸口一边朝着下方的严洛光几人继续道: “去!派禁卫军!抓也要把她们给朕抓进宫来!” 严宇华已经被气得急红了眼,只觉得自己这个一国女皇被满朝臣子拂了面子。空荡荡的金銮大殿就像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得她脸上生疼。 严洛光还稍微冷静一点,但也仅仅只是觉得今日这事有些异样,完全料想不到是有人在短时间内控制了整个北霄帝国的权贵。 听到严宇华的命令后,她也想不出来到底是哪有些异样,干脆也没再多想,转身准备离开大殿去调遣禁卫军。 然而还不等她走到大殿门口,一批身着北霄皇宫禁卫军制服的士兵就堵在门前,将整个金銮大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第189章 及笄动乱(3) 这些人的身上还有未干涸的血迹,在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铁锈味。 这一刻,身为帝皇最为恐惧的那噩梦般的两个字猛地在严宇华脑海里回荡——灭国! “咯咯咯!北霄太女,别来无恙啊!看样子北霄女皇心情不是很好呢,让本堂主猜猜……嗷?可别是因为这空荡荡的金銮大殿吧?” 一群禁卫军制服的士兵里,不紧不慢的走出来个屁大点的女孩,朝着金銮大殿里走去。 那笑弯了眼的可爱模样,和现在的气氛融合在一起,诡异的让人心里发凉。 “报!雷禁堂主,雷箜堂主已经扫荡完除金銮殿之外的所有宫宇。” “报!雷禁堂主,雷枞堂主已经收押帝都所有官员!” “报!雷禁堂主,雨凝护法已经下令各部行动,另外让属下催促你立刻将拿下北霄女皇!” 三道身影落在女孩身后依次禀报,她们每说一个字,殿内的几人的哆嗦频率就高一分。 雷禁脸上笑意更浓,挥挥手让三人退下。随后逼近严宇华几人,歪着脑袋一副天真无害的模样,一边摸了摸手里泛着冷光的匕首一边朝着不断后退的几人惋惜道: “好可惜,陪你们的禁卫军玩浪费了本堂主不少时间。现在雨凝姐姐在催了,本堂主不能陪你们玩了呢……” 话音刚落,不紧不慢在大殿里走着的雷禁突然像一支离弦之箭般飞射出去,眨眼间已经站在九层阶梯上。 严宇华身边的御前暗卫匆忙现身出来保护,然而还没等她们在地上站稳,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脖子上那一抹血痕,触目惊心。 雷禁软软小小的身体却仿佛蕴含着浓缩的恐怖力量,在严宇华几人的视线里消失了片刻,随后又再次出现在严宇华面前。 “咯咯咯!挡路的人没有了,北霄女皇,本堂主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吧!” 依旧是满脸笑意,依旧是单纯无害,唯一不同的是,她擦拭的匕首上,正在滴血。 “请吧!女皇陛下!” 雷禁收起手里擦干净的匕首,笑眯眯的露出一排小白牙,语气里是不容反抗的压迫。 请,只是主子教我们的礼貌用语。 对所有人都一样,包括——将死之人! …… 与此同时,在整个北霄帝国境内的所有城池里,基本上都上演着和帝都神似的一幕。 不惊动任何百姓,直取权贵府内,一场无声的战争好像还没开始就已经渐渐落幕。 而在此期间内,除了已经被扣押待定的那些人之外,几乎无人察觉北霄的天已经变了。百姓依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和街坊邻居谈笑着,过着战后难得安稳下来的日子。 …… 西玖帝国,帝都,皇宫,凤游园。 热闹喧哗的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眼看着巳时将过,然而高居上方的邪王席位依旧空着。 这特么的可真是差点把一群家长急秃了! 明明一个时辰前还在凰栖宫里坐着用早膳的两个大活人,怎么一转眼就溜得没影了?! 纪宸吟坐在位置上狠狠地磨牙,一直在心里重复着五个字:这小兔崽子! 不过万幸…… “邪王殿下、邪王君驾到!!!” 守在宴园门口眼巴巴等着的宫侍都差点激动破音了,心里只想着:这尊祖宗终于来了! 两道银色身影携手走进宴场,不知惊艳得多少人忘了反应。最后还是纪宸吟握拳捂嘴干咳两声,才止住满场宾客的呆滞反应。 “参见邪王殿下、邪王君!邪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邪王君千岁千岁千千岁!” 回过神来的满园宾客连忙行礼,跪下高呼千岁。当然了,这其中不包括其余四大帝国的来使。 帝国之间虽有国力高下之分,但同为帝国,形式上还是平等的,所以在礼节方面不存在跪拜行礼之类的压制。 不过为了给西玖面子,也为了给纪凰示好,其余四大帝国的使臣都不约而同的站立,或弯腰或颔首算是行礼了。 这样的礼,以往只出现在五大帝国之首的御天帝国的国宴上。可如今,西玖帝国显然已经也攀升到了这样的高度。 “平身!” 纪凰沉声开口,牵着御弈卿大步走向高台,随后转向满场宾客继续道: “午时将到,诸位可以随吾皇一同移步前往叱凌庙,共观本王及笄之礼!” 低沉的声音清晰的扩散到每个人耳边,在众人惊骇之际,早已习惯纪凰各种逆天招式的沐瑾宣笑呵呵的起身,带头移步叱凌庙。 纪凰牵着御弈卿跟在几位家长身后,偶尔和旁边的纪宁、沐梓泫、沐梓昕、苏品映搭上几句话,那叫一个清一色皇室王族! 满场宾客纷纷回神紧随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着叱凌庙方向走去,心思各异。其中,自然不乏忌惮、畏惧、讨好、以及……嫉妒。 御萦雪跟在萧阮琛身后,看着队伍最前方被纪凰紧牵着牢牢护在怀里的御弈卿,紧咬的牙齿甚至让额头上爆出了一条青筋。 凭什么?! 他御弈卿明明就应该只是个被他御萦雪踩在脚下的残废丑颜!怎么配得到这样的容貌、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宠爱?! …… 皇宫,叱凌庙。 东南西北四方宏伟的锻铜凤凰雕塑足有三层楼阁之高,守护着中央篝火烈烈的祭坛。 直径数十米的巨大祭坛上,最先到来的纪凰几人已经站了上去,沐浴着正午骄阳的光辉。 在她们身后,一列列容颜苍老的年迈僧尼低头吟诵着拗口的经文,谨慎且虔诚。 前来参观纪凰加袍扣带之礼的众多宾客围绕在祭坛四方,偌大的四座凤凰雕塑遮挡了刺目的阳光,投下大片阴影。 …… “……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三世诸佛,依……” …… 众多僧尼梵唱心经的声音缭绕在整个叱凌庙,祭坛四周的人哪怕平时再怎么浮躁,此刻也在这样苍老深远的梵唱中宁静下来。 当然,除了祭坛上的某对奇葩。 在祭坛最中央,接受心灵洗礼的纪凰双眸轻轻合上,整个人站得挺傲如松,给人的感觉那叫一个虔诚。 在她身旁,御弈卿和她一样合上眼眸,两人执手而立的模样不知羡煞了多少痴男怨女。 然而,只有身为当事人的俩人才知道,身旁的人绝对在打瞌睡。 与此同时,人群中,横隔整个祭坛的两名女子却做出了惊人相似的举动。看了看祭坛上的几人,眼底的光明灭不定,随后招来身边的侍女。 这还真是……神同步啊! 随着时间的流逝,祭坛上的梵唱声渐渐微弱下去,直到整个场面彻底安静。 “吾等感念古佛之仁厚,继其沧海之一粟,涤荡己身反倾于世。恰逢天降战凰惠泽广陆,此旭日当空灼耀其华之际,乃战凰傲翎高飞之时!” “女子集世间阳炎之气,修养以成形。十五立其身、成其业、安其家,方为及笄!及笄加典袍、扣封带,佑此后顶天且立地,家业为广束!” “即,虔请天汉古佛庇佑,周衡福德兴幸,观此灵杰及笄之礼!” 整齐划一的吟唱围绕着整个祭坛,众多僧尼跪坐在地,手里木鱼叮咚作响。 随后,各种各样的经文梵唱交错响起。原本闭眼小憩的纪凰和御弈卿也缓缓睁眼,望着熊熊烈火噼啪作响的祭坛,似笑非笑的眼眸中晦暗不明。 聚集全场视线的纪凰不紧不慢的捏了捏御弈卿的手,随后松开手迈步向着火光走去,宛如一只涅槃重生的神凰。 在纪凰走向祭坛的同时,纪宸吟、晨泽语两人也朝着祭坛北边的供台走去,沐瑾宣、纪宸竹两人朝着南边供台走去,纪宁、沐梓泫、沐梓昕三人朝着祭坛东边的供台走去,而御弈卿则是朝着西边的供台走去。 北方为上首,父母持乌纱袍披在及笄女儿身上,意味着女儿已长成,今后不论荣华还是落魄都需谨记一肩担起。 南方为对亲,由父母之外的至亲长辈持乌纱缦披在及笄女子双肩,意味着不论身处何时何地,需谨记家族为己之根本。 东方为手足,由至亲兄弟姐妹持乌纱带系于及笄女子腰间,绑住乌纱袍与乌纱缦,意味着所行所为牢加于身,三思而后行,行后切勿忘。 西方为连理,只能由已成婚的正夫亲手持乌纱结系于乌纱带上,意为不论此后何种光景,比翼连理永不敢弃。 不过由于一般女子少有会在及笄之前就娶了正夫的,所以一般女子的及笄礼上只有三方供台,手足系完乌纱带便算作礼成了。 甚至有些女子没有手足或者没有对亲,更或者没有上首父母,及笄时只出现一两方供台或根本不办及笄礼,这些也是常有的。 不过一场真正的及笄礼,应该是四方齐聚才算完整。 纪凰淡笑着站在祭坛中央,身后炽烈的火焰熊熊燃烧,却不减她半分从容。 第190章 及笄动乱(4) 纪宸吟和晨泽语捧着乌纱袍朝着纪凰并肩走来,眼底是引以为荣的骄傲欣慰。 走到纪凰面前停下,将手里折叠的乌纱袍打开,慎重的为女儿穿上,一丝不苟的整理好,压制住想要开口说话的冲动退到一边。 加袍扣带过程中祭坛上所有人不可开口言语,否则会惊动前来观礼的神明。 虽染这只是毫无依据的神鬼之论,但她们还是不想在女儿的及笄大礼上出现任何差错。 等到纪宸吟和晨泽语在一旁站定之后,手捧乌纱缦的沐瑾宣和纪宸竹也并肩朝着纪凰走去。 两人停步后,动作仔细的将一丈多长的乌纱缦从纪凰脖颈后绕过,顺着双肩对称的披在身前,这认真的程度一点不亚于当初给沐梓泫披乌纱袍。 即使有许许多多的话想要嘱咐,但两人还是和纪宸吟、晨泽语一样,笑笑后安静的走到一旁站定。 然后,嗯,就到了步伐欢脱险些跳跃的纪大郡侯。 沐梓泫、沐梓昕姐弟俩看着纪宁激动的模样后眉心一跳,不过还是立刻就跟上了他的脚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纪凰面前。 虽然不能说话,但咱们纪大郡侯有一双灵动的卡姿兰大眼睛。 面对他这眼角抽风似的眼神传递,身为亲妹妹的纪凰表示差一点就没憋住。要是在这全场安静的时候就她一人突然喷笑出声,可以想象那是怎样的场景。 果然,自家这哥哥,有毒! 差点实力坑妹的纪大郡侯没有半点觉悟,还在心里美滋滋的想着自家妹妹肯定能感受到自己想表达的那满满的祝福。 怀揣着这样莫名的自信,纪宁、沐梓泫、沐梓昕三人为纪凰系紧乌纱带后就退到一旁站定,等着看御弈卿完成最后一步。 和他们一样期待着这最后一步的,不止一旁的几位家长,还有身为今日主角的纪凰。 纪凰嘴角的笑意不自觉的带上几丝邪魅,但更多的还是温柔。眼眸中褪去了层层幽深,纯粹的爱意让人不敢置信。 不……这……明明不该出现在这个桀骜不羁的人身上的啊…… 不,准确来说,这世上怎么会有真正的爱情……怎么会……有真正纯粹的喜爱…… 明明……所有的相交线条都是有方向的……所有的共枕之人都是隔着心的…… 怎么会……纯粹? 御弈卿手持乌纱结,一步一步迈向那个凝视着他的女人。素来冷漠的星眸此刻温润成一汪清泉,薄唇勾起无限甜蜜。 不论此后何种光景,比翼连理永不敢弃。 短短的几十步路,每一步都像是跨越时空而来。从相遇到现在共同经历的一幕幕在两人脑海里像幻灯片似的放映着,不知不觉柔了情。 女才郎貌,佳偶天成,羡煞旁人。 而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从驿馆前来的各方使臣队伍里,突然涌现一批随从侍女模样的人,挥刀朝着祭坛上的人冲去。 其首要目标无比明确——祭坛中央的纪凰。 紧随其后,又有一批人从众多宾客中挥刀冲上祭坛。 她们似乎原先也是想攻击纪凰,后来见有人先行动手,才随即把矛头转向了纪宸吟、沐瑾宣、纪宁几人。 “有刺客啊!!!” 不知是谁一声惊叫,祭坛四周所有宾客顿时乱成一锅粥。守卫祭坛四周的禁卫军被许多刺客拖住,分身乏力。 “护驾!” 皇家暗卫和王府暗卫齐齐出动,牢牢护在站在一起的沐瑾宣几人周围,抵抗一大波疯狗般不死不休的刺客。 在这样的对比下,依旧站在原地丝毫不动的纪凰显得格外淡定,仿佛与这四周混乱的上万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这淡定,让冲过来保护她的一众暗卫都有些紧张激动。 丫的!邪王殿下也太信任咱们了!咱们必须得拼了命的保护邪王殿下! 在纪凰静静凝望的不远处,同样一身从容淡定的御弈卿也似乎感受不到四周的动乱,手持乌纱结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或许是这两人的无视状态让众多刺客都觉得很没面子,难以接近暗卫保护圈中纪凰、沐瑾宣几人的那些刺客先后转了方向,朝着御弈卿攻去。 刺客突转方向改变攻击目标,冲过去想要保护御弈卿的暗卫已经明显来不及阻止。 就在许多人担忧、许多人看戏、许多人窃喜的注视下,冲向御弈卿的那几名刺客挥动砍刀,刺眼的光芒折射到四周许多人身上。 祭坛中央,纪凰一双凤眸蕴满冷冽,看着御弈卿身后那些刺客,缓缓伸手,虚空一握。 嘭!!! 咣当!!! 沉闷的轰炸声和利器砸地的声音先后响起,漫天血雾中显现出一抹人影。 刹那间,不止是心思各异的众多宾客心惊肉跳,哪怕是刀尖上舔血的刺客都被震慑到四肢冰凉,惊骇的望向祭坛中央从容收手的纪凰。 活生生的几个人……就这样……连尸骨都被湮灭……只剩下这片弥漫的血雾…… 浓烈的血腥味刺激鼻腔,不少人惊得后背冒出一阵冷汗,宾客中甚至有许多男子背过身去弯腰吐了起来。 太……太凶残了! 虽说在场这么多人都是权贵世族,看的死人也不在少数,甚至杀的人都不在少数。但杀人杀成这样的,她们还真的没有见过。 在那短短一瞬间,感受到身体被掌控、被挤压、被碾碎、被轰炸……这一瞬间的痛,恐怕敌得过世间千万种刑罚。 若是纪凰将动作放慢、将时间延长,那这简直……堪称真正的人间炼狱! 思及此,许多人四肢百骸如同灌了铅一样,不知该作何反应。 祭坛下方,混在人群中全程围观两位主子被刺杀的风啸、弑月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夸夸这刺客的勇气。 虽然连咱主子主君的衣角都没碰到,但好歹勇气可嘉,挂得壮烈。 不过感叹归感叹,两人还是记得自己的任务,趁着人群混乱之际更方便的凑近了祭坛左右两边的扣环。 挥出几道内力朝着扣环打去,听到噼啪的火声中夹杂着一些异样的声音之后才隐回人群里。 祭坛上,血雾中穿行而过的御弈卿脚下步伐不乱分毫,慢慢走到纪凰面前站定,一袭银袍没沾染上半点污迹。 清浅一笑,伸手探向纪凰腰间,将手中的乌纱结牢牢系上。 在御弈卿系好收手的一瞬间,纪凰身后的祭坛突然火光暴动,一只沐浴着火焰光芒的凤凰扶摇直上,在空中张扬展翅后慢慢消散。 炽烈的火焰在那一瞬间染红天空,随后淡化消散,再次在众人心底掀起一阵无法平息的滔天巨浪。 那是神明的旨意吗……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这纪凰,就是真凰吗…… 祭坛上,纪凰仿佛对此毫不在意,伸手牵起御弈卿的手,把人拉到身侧,抬手朝着剩余的虚空一握。 刹那间,空气中被火焰凤凰蒸干的血雾再次出现,比起之前更为浓烈、厚重。 在纪凰的攻击范围外,仅剩的三名刺客心里一凉。眼见纪凰的视线已经锁定她们,索性心一横把刀架上脖子,准备自我了断。 她们是死士,任务失败,只有死路一条! 若是她们自尽,尚且能为家人换来一丝生机;可若是她们被生擒,那要么被敌人拷问施行致死,要么被效忠之主派人暗杀而死,而且家人也一个都活不了。 想着,三人的动作也愈发决绝。然而,脖子上的刀瞬间内仿佛千斤重,完全不由她们掌握。 四肢百骨折断的声音在她们耳边响起,尤为清晰。现在就连唯一一个最屈辱的自尽方式——咬舌自尽,她们都做不到。 祭坛下方,风啸弑月自觉上前,朝着纪凰和御弈卿行了一礼,将瘫在地上半死的三人拖了下去。 “及笄之礼已成,多谢诸位百忙之中抽空参加。今日贼人行刺一事西玖会极力追查,若造成不便,还请诸位见谅。” 她不信神魔仙妖之论,可世人信。所以她并不介意用些小手段,用点改造的烟花爆竹在世人心中勾勒出一尊神明的轮廓,借此方便她接下来的行动。 至于这些行刺的死士,早在她意料范围之内。处理起来没有多少挑战性,着实谈不上什么刺杀。 纪凰冷淡的眼神扫过祭坛下方密密麻麻的人群,看着许多人各异的神色,状似不经意的收回视线,牵着御弈卿转身离开。 等到纪凰走下祭坛之后,台上的几位家长和老哥老姐们才先后回神。沐瑾宣上前一步,对着四周所有宾客开口道: “今日之事,实乃有人蓄意谋害我西玖战神邪王,西玖必将会对此事追查到底!不过诸位也不必忧心,西玖必然不会无理发难。若诸位与此事无关,依旧会被西玖视为友宾。” “如今正午已过,是该用膳的时候了。宴会上已备好佳肴,诸位请移步过去吧!” 这典型的先打一巴掌再给个蜜枣,先表明西玖一定要彻查的强硬态度、让众多宾客做好被搜查的准备,再表示无关人员将会得到西玖的友善对待,以免她们被搜查一事心存不满。 沐瑾宣当了这么多年女皇,比起最初和纪宸吟结拜打天下时候的莽撞冲动来说,现在的她还真是精了不少。 众多宾客不管心中是怎么想的,但此刻都不敢在动怒的西玖帝国头上撒泼,只能笑着应和几句,跟着沐瑾宣派来的宫侍转回凤游园宴场。 …… 第191章 及笄动乱(5) 西玖帝国,帝都,大理寺。 皇宫里叱凌庙的刺杀来得突然,与此同时,大理寺劫天牢的一批人也让众多囚犯措手不及。 一方面担心自己会被波及灭口、另一方面又希望对方能顺道把自己救出去,总之一颗小心脏那是格外的煎熬。 今天是纪凰的生辰,为了维持整个宴会上的秩序,帝都各处寻卫的士兵都被调遣了一部分进宫,大理寺亦是如此。 所以那些前来劫天牢的人此次行动还算是顺利,派一小队人拖住大理寺内的士兵后快速闯到了天牢里关押死刑犯的那些牢房。 嘶吼哭嚎的这么多天,眼看着明天就要上断头台了,他们这些人也消停了一点。满目空洞无神,穿着脏破的囚服坐在大牢的草席上。 突然,一阵响动从外边传来,冲进来的一群蒙面人气势汹汹,视线极快的从一间间牢房里扫过。 牢房里的人也先后冲到铁栏门边,双手握着门上的铁栏,眼底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朝着冲进来的那群人叫喊道: “你们是来救我们的吗?!” “救救我!救救我!” “求你门了!救我!我还有很多财宝,都可以给你们!” “……” …… 哭喊的声音瞬间响彻整个天牢,眼看着动静闹得这么大,领头的蒙面人眼神一暗,直接挥刀把离她最近的牢房里的一名女子捅死。 那名女子本来趴在门前朝着蒙面人疯狂求救,可没想到对方竟然准备直接杀了她。 女子不敢置信的低头,看着胸前刺过的冰凉长刀,颤颤巍巍的伸手指着蒙面女子,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倒了下去,眼睛死死盯着牢房房顶。 死不瞑目。 “啊!” 四周牢房里的囚犯看到这一幕吓得不轻,有些男子忍不住惊叫一声跌坐在地,随后捂着嘴巴往牢房里爬去,难以抑制的抖动着身躯。 看四周的人老实了许多,领头的蒙面人冷哼一声,继续带着其余蒙面人在牢房里四处找寻。 “蠢货!还不过来!” 一道夹杂着怒火的嘶哑声音从一间牢房里传出,在牢房里,胡笛身着着脏乱破旧的囚服,身上散发出难以言述的酸臭味道。 看着草席上因为身体和心灵双重受创,早已经变得邋遢颓废的沐嫣桐,胡笛强忍许久的怒火在这一声吼叫中终于发泄出一点。 刚刚是因为其余牢房里那些人的哭喊声太大,盖过了他的声音,否则他此刻已经走出这家让他无比厌恶的牢房了。 “头儿!皇女和皇婿在这里!” 一名蒙面人找了许久后终于顺着声音找到了被关押在最角落里面的胡笛和沐嫣桐,连忙朝着剩余的蒙面人叫喊。 赶来的一群蒙面人对着铁栏门上的铁链锁一通猛砍,终于把里面的胡笛和沐嫣桐给放了出来。 旁边牢房里围观的囚犯们此刻已经明白这是胡笛和沐嫣桐两人为自己留的后手,瞬间心底就极其不平衡。 沐青杉沙哑着嗓子朝沐嫣桐一阵吼叫,见对方完全不愿意理自己,最后一丝活命的希望都破灭了,破罐破摔的吼道: “沐嫣桐你这个小人!杂种!若不是因为你觊觎皇位,老娘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现在你安排人来救你了,就不管我们这些被你利用的人了?!你她娘的就是个跟许忠义一个德行的杂……啊!!!” 鲜红的血液喷洒一地,轰然倒地的沐青杉还死死的瞪着双眼,怎么都没想到胡笛居然敢派蒙面人杀她。 看着倒地身亡的沐青杉,胡笛忍住自己对着满地粘稠血液的厌恶,扶着沐嫣桐领着蒙面人,二话不说转身就准备离开。 “笛儿!为母抚养你这么多年,你就这样抛下为母不管,直接离开吗?!” 就在胡笛已经快要迈步到门口的时候,早在天牢里积了一身污垢的胡天爬到门边,捂着毫无知觉的膝盖,望向胡笛的目光中有着悲愤。 “笛儿!救救为父,为父还没见到你生儿育女,为父还舍不得离开你啊……” 胡天隔壁的牢房里,胡笛的父亲噙着泪水望向他,眼里是满满的乞求。 随后胡氏家族所有人都骚动了,纷纷挤到自己牢房的门边扒着,朝着胡笛开口哭闹乞求。 那场面,岂是一个肝肠寸断痛彻人心了得? 然而胡笛只是不屑的扯开嘴角,嗤笑着骂了句“活该”,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前段时间这些人怎么对他的,他永远都不会忘!包括他的生身父母,也不例外! 胡笛离开后,天牢里不出意外的又传出了各种各样的谩骂声。 什么“狼心狗肺”啊、什么“白眼狼”啊、什么“吃里扒外”啊……反正各种各样难听的话应有尽有。 …… 就在胡氏家族这些人叫骂不断的时候,天牢里又涌现了一批黑衣死士。 在所有人又惊又怕又满怀希望的注视下,这批黑衣死士一个字都没说。 看了看身死的沐青杉,再看了看关押胡笛的那间空荡牢房,随即闪身离开,再次打碎了天牢里这些人活命的希望。 …… 跟着自己安排的蒙面人逃出大理寺的胡笛和沐嫣桐怎么都想不到在他们离开之后,会有另一批人也趁乱潜入了大理寺,朝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追了上来。 而在黑衣死士追着胡笛一行人离开后,这两批人怎么都不会想到,还有另外的一群人,一直淡定的跟在她们身后,冷眼看着她们行动的全程。 “空刈、泽修,你们二人看着大理寺那边,这边交给我们去处理就行了。” 风鸣擦了擦自己怀里的剑,朝着弑云使个眼神,随后两人就只带着那么三五个人追了上去。 “是!” 泽修和空刈啃了啃无处不在的狗粮,转身摊了摊手,随后朝着大理寺方向掠去。 …… 皇宫,凤游园。 开宴之后漫长的用膳时间里,沐瑾宣已经应付了不知道多少波上前祝贺恭维的人,脸上的笑都快要僵硬了。 而反观一旁的纪凰,身为当事人还乐得清闲,坐在位置上压根没怎么停过嘴。 就算偶尔停了嘴,那也绝对是找到了味道不错的菜肴,想和身旁的御弈卿分享一下,绝对不会是因为要和哪些使臣聊聊天唠唠嗑交流交流感情什么的。 “唔……阿卿试试这个翡翠冬瓜片,应该是御膳房新捣鼓的菜式。虽然食材用得简单,但制作过程精细,吃起来倒是清脆爽口。” 肩负试菜重任的纪凰从面前的盘子里夹了一筷子冬瓜片,侧身放进御弈卿碗里。 轻薄如玉的冬瓜片上还淋着春季收集的露水熬制而成的鳕鱼汤汁,在阳光下泛着好看的油花,引人食欲大动。 御弈卿摸了摸微饱的肚子,拿起筷子夹起冬瓜片放进嘴里,斯斯文文细嚼慢咽。 御膳房的菜式虽然确实是顶好的,但比起她的厨艺来还是略逊一筹。他的饭量虽然被她喂大了许多,但从开宴起一直吃到现在,也早就已经快饱了。 看着御弈卿伸手放在肚子上,纪凰也笑眯眯的伸手在他平坦的肚子上摸了摸,得到御弈卿嗔怪的眼神后才气定神闲的收手。 自家夫君这饭量还是太小了啊,这样就吃饱了。 纪凰在心里为御弈卿的饭量叹了口气,随后还是伸手在果盘里折下半串葡萄,仔细的剥了皮之后喂到他嘴边。 御弈卿看着这饭后促消化的零嘴,自然毫不客气的就张嘴,叼下纪凰手里晶莹剔透的果肉吧唧吧唧。 在两人旁边的席位上,纪大郡侯看了看自己面前果盘里的葡萄,鼓了鼓腮帮子。 好气,好酸。 …… 上座的众多家长和老哥老姐早已经习惯了这小俩口腻死个人的齁甜相处模式,下方一众西玖帝国内的权贵也被扣狗粮扣习惯了,看久了自然也就习以为常了。 而各方来使虽然早就打听到也了解过西玖邪王是个惧内宠夫的人,可即使有心理准备,此行亲眼一见之后也感觉人生观颠覆了。 她们发誓,不是没见过宠夫的,只是没见过这么宠着的。 旁边又不是没有宫侍和侍女小厮,大庭广众之下,女子为男子布菜喂食,当真不觉得羞耻吗? 一众女性使臣在心里对纪凰这种自降身份的举动嗤之以鼻,然而面上却又不敢表现出丝毫异常,还真是装得辛苦。 不过与众多女性使臣相反,男性使臣却是震惊羡慕。看着曾经被天下男子耻笑、被天下女子嫌恶的御弈卿过得这么快活,自然有许多人心生嫉恨。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纪凰和御弈卿是会在意这些人想法的人吗? 答案当然是——不是! 呵!别人怎么看关她们屁事?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为些外人费什么心? 上座席位上,纪凰全程没有抬头往下边看一眼,依旧小心翼翼的给御弈卿喂着葡萄。甚至还用内力把籽逼了出去,生怕他被葡萄籽给卡着了。 御弈卿也是全程专注着吃,偶尔伏在纪凰耳边和她说些浮生城或者北霄帝国的事。在下午阳光的照耀下半靠在纪凰肩膀上,懒懒的像只猫儿。 …… “咦?这男子是谁?” “嘶!真特么是个尤物啊!” “这长相,应该不是五国之人。” …… 随着刚刚那一群舞师跳完退下,紧跟其后又上来了一队乐师。 迷幻幽魅的曲风一改之前的温婉空灵,很快就将场内许多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随着乐曲的开始,一名红衫男子出现在众人视野里。 纤细的腰身和雪白的手臂裸露在外,衣衫上作为装饰的珠玉叮铃作响,大胆的服饰和妩媚的脸庞刺激着场内众多女子的眼球。 听着人群里都是关于自己的议论声,男子毫不吝啬的回以一笑。扭动着腰身挥动手臂,热辣而诱惑。 不得不说,他的妩媚气质与单倾颜有些相似,却又不尽相同。 单倾颜的妩媚是用来掩饰一切本性的伪装,而这名男子的妩媚,是真真正正勾人入声色之网,媚骨天成。 二者虽同样是一身妩媚,但本质里却相差甚大。 第192章 及笄动乱(6) 台上,红衫男子舞步蹁跹舞姿热辣,碧色瞳孔带着无尽的媚惑,一抬手一勾指都尽是风情。 台下,几乎所有女子看直了眼,眼珠子都快盯出来了,硬是舍不得眨一下,生怕一眨眼之后这样勾心的妖精就消失了。 哪怕是上座的沐瑾宣和纪宸吟,在抬头看到男子的一瞬间都愣住片刻,听到一旁纪宁的咳嗽声后才猛地惊醒回过神来。 这是……媚术?! 沐瑾宣和纪宸吟对视一眼,眼中皆是难以掩饰的震惊。 传闻波斯国人多有异术,尤其是波斯皇室,更是有着媚惑人心的本事。 只是异术的修习需要天赋,而能继承天赋的继承者少之又少,所以这么多年来倒是没多少人去特地注意这个远在海岛上的波斯国。 波斯国向来以修习异术的能力来决定皇储,哪怕是男子,只要异术修习的好,也可以名正言顺轻轻松松的成为一国之皇。 波斯国内身怀异术者万里挑一,没想到这次为凰儿准备及笄宴,波斯国居然把这样的皇嗣都派来了。 以往这波斯国十九皇子姬兀欢可未在内陆帝国上露面,此次这般高调的出现在凰儿的及笄宴上,究竟意欲何为? 此刻,不仅是纪宸吟和沐瑾宣心绪凝重,波斯国的席位上,一身波斯风格装束的女子亦是如此。 波斯席位上,姬兀绚看着台上的姬兀欢,再看了看上方几乎完全不受影响的纪凰,握紧酒杯皱了皱眉。 照理说这西玖邪王大婚时传言三日未出房门,想来应该没什么那方面的问题啊,怎么姬兀欢的媚术会对她无用? 在姬兀欢出生前,她是波斯国皇室里当之无愧的皇储。可姬兀欢出生后,天赐的媚骨成了他被整个波斯国重视的资本。 她承认,她在异术修习上确实差了姬兀欢许多。但姬兀欢天性傲慢,不甘在波斯这个小小海岛之国度完余生,一直想要进入物资丰饶的内陆帝国。 恰好西玖帝国异军突起,西玖邪王打乱了天下格局。波斯国虽远在海域,但终究还是小国,即使有异术傍身,也比不得帝国强大。 如今她的母皇想要和西玖联姻,借以寻求庇护。而她最具天赋的十九皇弟姬兀欢想要享受内陆的地广物博,主动要求作为波斯国的联姻人选。 这样好的一个机会,既能让波斯国得到西玖的庇护,又能为她排除掉一个最具竞争力的皇储备选人,何乐而不为? 所以,她此行必须要助姬兀欢拿下纪凰! 而此刻,上座和御弈卿聊天的纪凰丝毫不知自己早已被波斯国的太女和十九皇子盯上,列为了此行的目标。 不过就算她知道,估计也只会一笑带过,然后耸耸肩无视掉。 “阿凰,有人在看你。” 御弈卿端起茶杯轻呷一口茶水,卷翘的睫毛微微沾上几分水汽,很好的遮挡住了眼底的冷芒。 听到这一如既往的清淡语气,纪凰眨了眨眼,愣是感觉自己从自家亲亲夫君的语气中听出了那么一丝丝的不爽。 纪凰稍微抬头看了台上一眼,随后仿佛啥都没看见似的低下头,在御弈卿侧脸上偷了个香后轻笑两声。 “我的阿卿何时成了个小醋包?不过这酸酸的当真是可口。” 台上那男子看她的眼神赤裸到毫不掩饰,她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只是一直没兴趣去管他罢了。 不过她刚刚抬头看了一眼,确实是有点意思。没想到在这个世界,居然还会碰到懂控术的人。若不是她前世执行任务时也修习了一段时间的控术,今天就真的要被这媚术给晃神了。 御弈卿看着身边这女人眼底的戏谑嘚瑟,凉嗖嗖的瞥她一眼,并不否认。 他吃醋了为何要憋着?平白憋坏了自己的身子。 不过他倒也挺好奇,为何她能完全不受这波斯异术的影响?刚刚他看第一眼的时候,即使身为男子都怔愣了一瞬,按理说一般女子是不可能无视这种媚惑的啊,除非…… 想到这里,御弈卿隐晦的在纪凰身上打量一眼。 嗯,然后就对上了某王爷愈发危险的眼神。 “阿卿……若是你对为妻的身体有什么怀疑,我们可以今晚回房后……里里外外的,深入探讨一下。” 御弈卿清冷的神色瞬间出现了一丝龟裂,联想到某个她最喜欢的体位,扯了扯嘴角,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不……不必。” 她的能力,他是亲身体验过的,绝对不可能有问题。 纪凰轻笑一声,继续凑近御弈卿耳边,压低声音嘶哑道: “宝贝……你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 明知道纪凰现在是在刻意逗他,但一想到昨晚被她欺压着又哄又骗说的那些话,御弈卿耳根处还是红了一片。 呵!女人! 纪凰看他离当场炸毛只差那么一丢丢丢丢了,为了今晚不被踢出房门,邪王殿下立马迸发了有史以来最强的求生欲,连忙笑着转个话题: “好了阿卿,说正经的,看你好像对波斯异术有些感兴趣?” 从台上那波斯国的男子登台表演后,她家阿卿就一直在密切关注宴场内所有女子的状态,似乎想要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御弈卿扫了一眼宴场内的现状,听到纪凰的问话后乖乖点了点头,星瞳中有些期待。 既然阿凰这么问他了,那她必然是了解这些波斯异术的,怪不得她刚刚完全不受影响。 纪凰笑笑不语,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随后手一路下滑,滑到他脸庞上时停住。 伸出食指轻轻挑起他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 御弈卿对她这举动更是好奇,毫无防备的闯进那双幽深的凤眸,星瞳里的光芒一点一点涣散。 “你在想什么?” 纪凰盯着他一片空白虚无的眼底,缓缓启唇开口询问。拇指的指腹在他嘴角轻轻摩擦,轻柔至极,疼爱至极。 “……纪凰。” 这声茫然无措又像是呼喊的回答,成功的让纪凰笑弯了眸。 随着纪凰凤眸中的幽深慢慢散去,御弈卿星瞳中的光芒再次凝聚。 “这是……?!” 回过神来的御弈卿想起刚刚发生的那一切,眼底迸发出浓烈的兴趣,扯着纪凰的袖子盯着她。 刚刚望进她眼里的那一瞬间,他不受控制的去看那双瞳孔,想要一点一点看个仔细,然而却觉得愈发模糊,脑袋里一阵天旋地转。 那双瞳孔好像一个深渊,张开黑色的嘴巴,把他吞进了一个无边无际的地方。那里仿佛一片漆黑,又仿佛一片空白,让他完全忘了身处何时何地。 在这样完全忘乎一切的处境里,他只能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询问。“你在想什么”五个字一直在耳边萦绕,让他努力的去想这个问题的答案。 直到他脑海中出现一抹身影,他循着本能喊出那两个字之后,禁锢他的那片空间才慢慢消散。 这感觉就好像灵魂被束缚住,在那个空间消散时才被解开枷锁放了回来。 这样奇异刺激的感觉,激起了他难得的浓烈兴趣。 纪凰看着他这少有的激动模样,可爱的就像个发现了喜爱玩具的孩子,一时间被他的反差给萌到了。 “好了好了,乖,回去就教你好不好?” 现在纪凰哄御弈卿的样子,就像纪宁和沐梓昕哄沐梓佑的样子,完全是把他当成了个奶娃娃宠着。 “嗯。” 感觉到这很明显的偏宠,御弈卿毫不吝啬的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随后在纪凰似笑非笑的目光中一本正经的坐直了身子,一派帝国王君的尊贵。 纪凰见他又开始在人前正儿八经的,只能纵容的笑笑,尽量找些不压胃的消食零嘴喂给他。 …… 台下,姬兀欢看着上座每时每刻都在进行的恩爱互动,扫过御弈卿的眼神笼上强烈的竞争欲望。 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他姬兀欢!她的宠爱,只能是他的! 他姬兀欢看上的女人,没有得不到的,这个纪凰也是一样! 至于御弈卿此人? 哼!只是来得比他早一步罢了! 此人占了邪王殿下这么久,现在既然他已经来了,这御弈卿也该从邪王君的位置上退下去了! 想着,姬兀欢跳舞的动作也愈发惊艳震撼。 踮起脚尖不间断旋身十五圈,红衫浮动间一舞跳罢。 等他跳完,四周所有女子还在如痴如醉,目光紧紧追随着姬兀欢。 “波斯国十九皇子姬兀欢随太女皇姐前来朝拜西玖女皇,愿西玖昌盛繁荣!” 姬兀欢朝着沐瑾宣跪下行了一礼,随后匍匐在地继续道: “兀欢不知怎样的贺礼才能配得上战神邪王及笄之礼,故谨以此舞——紫云熙桅,恭祝邪王殿下岁岁安康、英姿不朽!” 紫云熙桅是波斯国的国舞,是波斯国最初建立时,她们女皇最宠爱的皇侍为波斯国的建立编排的舞蹈,曾一度风靡了整个波斯国。 后来为了沿袭这样的氛围,每一任波斯国新皇登位时,都会由皇室成员里最为优秀的男子在登基大典上当众表演此舞,以示对开国女皇的悼念。 久而久之,紫云熙桅这支舞,也就成了波斯国的国舞。能舞出紫云熙桅的波斯男子,其在波斯国内的尊贵身份不言而喻。 等到姬兀欢这番话说完,宴场内众多神色痴迷的女子才慢慢回过神来,一阵惊愕后也明白过来自己刚刚是中了波斯异术。 波斯异术,果然名不虚传! 若不是波斯有天赋修习异术的人不多,恐怕这天下就不止五大帝国了! 思及此,不少人再看姬兀欢时也没了那么明显的垂涎,甚至还有些刻意避开。 这样身怀异术的男子,又岂是寻常女子能压制住的? 而且这波斯国的态度很是明显,似乎就是为了送这十九皇子和西玖联姻而来。和西玖联姻的男子,也不是她们能随便觊觎的。 首座,沐瑾宣看了看跪伏在地的姬兀欢,眉心突突突的跳了起来,硬着头皮保持着和蔼的微笑,一副老母亲的姿态开口道: “波斯皇子客气,请起吧!此一舞精彩绝伦,波斯皇子有心了!” “谢西玖女皇!” 姬兀欢朝沐瑾宣道了谢之后站起身,正朝着波斯席位走去的时候,忽而转过身来面朝上座,对着纪凰的方向掩唇笑问道: “不知邪王殿下可否 第193章 及笄动乱(7) 熟稔的语气加上含羞的姿态,瞬间让整个宴场叽叽喳喳嘈杂一片。 不少男子的目光在纪凰和姬兀欢之间徘徊,虽然嫉妒又有一个男子和他们心中英姿无双的战神扯上了关系,但还是忍不住把看好戏的目光转移到御弈卿身上。 这御弈卿当初嫁给邪王殿下时还大逆不道的提出要求,扬言要让邪王殿下此生仅他一人相伴。现在怎样?打脸了吧? 自古以来还没听闻哪位王爷一生只娶一人的,哪怕是邪王殿下的母亲——凰王殿下,那不也是娶了两位王君吗? 御弈卿身为男子,竟然想要一个人霸占帝国王爷的后院,而且这个王爷还是战神邪王,这怎么能行?! 许多男子不加掩饰的嘲讽眼神瞥过上座的御弈卿,似乎已经看到了他被纪凰扫地出门的景象。 直到此刻,东辰帝国席位上的御萦雪才稍微舒心了一点,好像这么多天来终于遇上了一件能让他开心的事情。 御弈卿啊御弈卿,女人都是善变的。喜欢你的时候勉强宠宠你,给你个好名分。可等到不喜欢你的时候,你就是她手上随时都能丢掉的一块破抹布! 虽然他也不喜欢姬兀欢这样的男子,但是无法否认,基本上是个正常女人都会喜欢这样火辣媚惑的男子多一点,而非清冷寡欢无欲无求的御弈卿。 纪凰也是个正常女人,天天面对着你一张冷脸,再好的兴致也没了吧? 哈哈哈哈!御弈卿,现在来了个姬兀欢,以后的日子还有你受的呢! 御萦雪畅快的舒了口气,抿了两口被子里的酒水,等着看接下来他期待的好戏。 然而事实是——场面一度失控,完全朝着他们没有预料到的方向进展。 在炸开的议论声中,聚集全场目光的纪凰不为所动,依旧不缓不慢的剥着葡萄,动作仔细的喂到御弈卿嘴边,末了才缓缓朝着御弈卿问道: “王君可喜欢波斯皇子此礼?” 御弈卿吃下喂到嘴边的葡萄,伸手挽上纪凰的胳膊,靠在她肩膀上缓缓启唇,声音淡淡道: “波斯皇子确实舞得很好看,臣君做不到。殿下,你可否会因此嫌弃臣君?” 两人身旁,纪大郡侯友情发出高虐预警,请非战斗单身狗迅速撤离。 姬兀欢皱了皱眉头,虽然有些不满纪凰让御弈卿来点评他的舞艺,但还是忍下了心里的不爽,朝着御弈卿开口道: “多谢邪王君夸赞。” 四周许多人听到御弈卿还在傻了吧唧的夸赞姬兀欢的舞艺,直言自己不如他,心里都难免一阵嗤笑。 哪怕是不及,又何必说出来呢?羞辱了自己,还掉了邪王的脸面。真不懂这样的男子是怎么当了这么久邪王君的,还真是多亏邪王殿下脾性好。 而他们没想到的是,纪凰仿佛对御弈卿的话一点都不介意,反而剥开一枚荔枝,把洁白多汁的果肉喂到御弈卿嘴边,声音温柔到腻死人不偿命: “没经过本王的允许,王君勿要再说这些妄自菲薄的话。你是本王心中珍宝,能陪伴本王身侧就已是本王之幸,何需学那些讨人欢心的招式?” 啪嗒! 纪大郡侯:对不起,糕掉了,你们继续。 纪凰说得情真意切,御弈卿清冷的面容上浮起一抹笑意,埋首在她肩窝,语气低沉道: “殿下勿要再这么宠着臣君了,臣君何德何能,怎受得起殿下这般厚爱?” 纪凰闻言顺势把人揽进怀里,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声音如同陈年老酒般醇厚醉人,稍加温柔便让人醉了心: “王君再说这样生分的话,本王可就真要生气了。本王的一颗心都交给了王君保管,王君肩负如此重任,本王怎能不宠着你?” 啪嗒! 纪大郡侯:对不起,鸡腿掉了,你们继续。 “殿下净会说些虚话,臣君何时拿了你一颗心?” “初见时只一眼你便占据了本王一颗心,如今就算你想要反悔,本王也由不得你。” “方才不是还说宠着臣君?现在就说由不得我?殿下,你说话做不做数了?” “只要你乖乖待在本王身边,本王一切都依你,可好?” “那若是臣君哪日偷跑了呢?” “那本王就把你捉回来,日日绑在身上,寸步不离。” “那若是臣君哪日被贼人劫走了呢?” “那本王就掀翻天地间每一寸空间,寻你到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啪嗒! 纪凰:哥你又掉什么了? 纪宁:对不起,我筷子掉了,我换个位置。打扰了,告辞。 在两人身后,实在是塞不下这狗粮的纪宁默默弯下腰,悄咪咪的溜到了沐梓昕座位边,蹭着沐梓昕的一桌饭菜吃。 此刻宴场内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纪凰和御弈卿身上,也没人注意到纪宁的小动作,全都专顾着吃惊去了。 邪王殿下,你这种反应是不是不太对? 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承下波斯皇子的一番美意,然后就顺理成章的收入后院吗? 就算御弈卿的长相确实清冷俊逸,但那一身气质不敢让人有丝毫放肆。比起姬兀欢这种款来说,当然还是后者在床上更有味道一些。 众宾客完全把御弈卿当成了那种性冷淡的高岭之花,觉得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好吧,实际上御弈卿也确实属于这个世界少有的禁欲型男子,还自带一身傲气,没点能耐的女子当真不敢保证自己能征服他。 而姬兀欢却属于这个世界堪称最受欢迎的男子,媚惑与清白并存。媚的不似青楼小倌那般放荡低俗,却是绝对的有味道。 这个世界普遍是或娇柔、或可爱、或文雅的男子,一番对比之下,御弈卿和姬兀欢确实代表风格上的两个极端。 然而很明显,纪凰选的是前者。 更或者说,纪凰选的不是哪种类型,她要的只是御弈卿。 站在宴场中望着纪凰两人的姬兀欢脸色青紫交错,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此刻就像个笑话一样,素来的高傲仿佛被御弈卿当着所有人的面踩踏。 和他相比,御萦雪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这么些天来好不容易舒了口气,现在硬是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气的他脸色发青。 凭什么?! 凭什么这么多好事都被御弈卿占了?!他配吗?! 纪凰和御弈卿的对话,就像是日玛响亮的一巴掌,打在那些准备看御弈卿好戏的人脸上,那叫一个脆生! 原本有不少准备趁着纪凰及笄宴会试试运气的男子们都歇了火,没了上台表演的勇气。 他们自认为没有姬兀欢那么好的样貌身段,也没有姬兀欢那么好的舞艺,更没有姬兀欢那一身媚惑人心的本事。 连姬兀欢上去都是自寻没趣,那他们还有什么上去的必要呢? 上方的几位家长头疼且心累,纪宸吟看了看自家那心满意足抱着夫君的小兔崽子,一遍遍的在心里提醒自己今天是这小兔崽子的及笄生辰,然后磨了磨牙朝姬兀欢沉声道: “波斯国的诚意西玖帝国看到了,难为波斯皇子这片心意了。宴后本王与吾皇会派人去驿馆道谢,请波斯皇子回位吧!” 姬兀欢虽然此刻心里不舒坦,但碍于面子,看到纪宸吟给了个台阶,自然也就顺着下了,朝纪宸吟道声谢就回了席位。 经过这么一段不大不小的插曲后,在纪凰完全无视的冷漠态度中,整场宴会一点儿不敢耽搁的继续进行。 而就在没过一会之后,风啸风鸣两人突然一起走进宴场,台上弹曲的、跳舞的宫中乐师舞侍连忙散开退下,整个宴场瞬间安静下来。 “启禀主子、主君,祭坛上行刺的人已经押回王府地牢。另外属下途中碰到两队人尾随,也一并废其筋脉押回,听候主子发落。” “启禀主子、主君,有三批人先后闯入大理寺,意图劫救天牢死刑犯,属下已将其全部扣押!另外在打斗途中,胡笛、沐嫣桐两人一再出言不逊侮辱主子,属下愤怒之下将其二人诛杀。先斩后奏,请主子责罚!” 说完,风鸣手里的剑猛的插入青石地砖里,面向纪凰半跪在地,剑身上还沾着没有擦去的学血迹。 嘶! 全场接连响起一阵抽气声,许多不明所以的她方使臣战战兢兢,内心只想问: 特么的是哪些人这么不要命?!一次次触西玖的霉头?!这和老虎屁股上拔毛有啥区别?! 而且还真会挑日子,挑西玖邪王及笄的一天,这特么的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吗?! 一众使臣悄悄抬头望了一眼上座的几人,果不其然看到了沐瑾宣、纪宸吟几人沉下的脸色,还有纪凰那似笑非笑的冷漠眼眸。 “本就是明日要执行死刑之人,加上逃狱更是罪不可恕,你只是将他们就地正法而已。本王这次便不罚你莽撞,别有下次了。” 纪凰轻描淡写一番话,直接带过了风鸣的请罪。用内力托着风鸣起身,随后朝她们二人继续开口道: “既然那些人已经关进了王府地牢,那你们可以开始调查了。本王把这些人全权交由你们二人处理,生死不论。哪怕是死了,都给本王从尸体上撬出信息来!” 风啸风鸣两人对纪凰的吩咐没有半点拖沓,毫不迟疑的抱拳道: “属下领命!” 看着风啸风鸣两人疾步离开的背影,场内宾客中不少人慌了神。 生死不论,哪怕是弄死了都得从尸体上把信息撬出来。 纪凰这彻查到底的态度,是完全没准备给任何势力面子啊!要是真的被她查出来了,那还得了?! 以纪凰狠戾的性子,一旦被查出来,不死都得被她扯块肉下来! 第194章 弈凰帝国(1) 沐瑾宣和纪宸吟听了纪凰的话后半点反应都没有,完全是一副认可的态度,更是让不少人慌了神。 在整个西玖帝国内,恐怕只有这两人可以左右纪凰的决定了。连她们两人都默许了纪凰的彻查,那这事就真的板上钉钉,逃不过了。 不少心中有事的人心里一阵慌乱,强装淡定的继续坐在席位上,尽量逼迫自己不能露出半点马脚。 其实她们不知道的是,沐瑾宣和纪宸吟之所以不会开口阻拦纪凰的决定,有一部分原因是她们对于此事也很愤怒,自然不会阻止纪凰去查它。 但还有更大一部分原因是,这两年以来纪凰的性子她们看在眼里,也深有体会。只要是她决定的事情,基本是没有回旋余地的,拦了也是白费劲。 所以不只是这一次,对于纪凰的决定,她们基本上都是不会阻拦的。 “朕虽然感激诸位百忙之中不远万里前来西玖,为我国邪王殿下庆生。但,既然有人主客不分,意图插手我西玖朝政,那也别怪我西玖不尽地主之谊了!” 沐瑾宣脸上那招牌式的和蔼笑容消失的干干净净,和纪宸吟一样的阴沉脸色,就差没把“老娘对这事很不爽”八个大字写在脸上。 面对这格外凝重的氛围,暗中主导整件事的某位王爷完全没有半点感觉,甚至有点犯困。 “本王的及笄之宴却办成这样,着实让本王也大开眼界。既然有人非得以这种形式给本王送上一份大礼,那本王便承下了。” 纪凰说着掸了掸袖口站起身,牵上一旁的御弈卿,转身离开了凤游园。 眼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眼中,许多人不由自主的瘫坐在座位上,心里松了口气。 而就在她们以为纪凰那番话的意思是认栽了的时候,一道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清晰的轰炸着她们的耳膜—— “希望,本王的回礼,你们也能好好收下。” 危险的声线在每个人耳边响起,仿若死神的枷锁一样捆绑住整个宴场,刺骨冰凉。 …… 宴场外,已经坐上马车准备打道回府的纪凰懒懒的趴在御弈卿腿上,软糯的像只巨猫。 那模样,哪像是个刚刚才放完狠话的人。 御弈卿伸手拢了拢她耳边碎发,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她眉眼两边,动作轻柔的揉着。薄唇勾起一抹弧度,浅笑开口道: “放任她们动手的是你,义正言辞讨说法的也是你。阿凰,你这算盘倒打得响亮。” 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阻止,等对方动手之后才押人表态。这样先动手的一方总是说不清的,不管怎样都理亏,只能任由她宰割。 她说到底只是掉了点面子,根本无伤大雅,一点实质损失都没有。而那些动手的人,可就不好说了。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只要算计了她的人,都逃不出她的猎杀。狠戾无常,却把最温暖的一面留给所有真心待她的人,这就是阿凰。 纪凰闻言咧嘴笑笑,洁白的牙齿锃亮锃亮的,那叫一个放大版雷禁。不,雷禁还没有修炼到这样深入灵魂的腹黑。 “送上门来的冤大头,不宰白不宰。更何况是她们心思不纯在先,阿卿,你家妻主可没有拿刀架在她们脖子上逼她们动手哦。” 这言辞凿凿,让御弈卿简直没法接。随即想想,那些人确实活该,所以索性转了个话题开口道: “如今向风陇也在西玖出使,雨凝那边应该没有问题。只是偌大的帝国陡然易主,事务繁琐,恐怕需要一段时间周旋。” 纪凰闻言狷狂一笑,毫不迟疑开口答道: “阿卿太低估雨凝那家伙了,不出七日,北霄帝国破灭的消息必然席卷天下!” 看着她这运筹帷幄的笃定姿态,御弈卿笑而不语,眼眸中有骄傲、有信任、有缱绻爱意……唯独没有半点怀疑。 雨凝是她麾下雨字护法,一路被她亲自培训过来。能达到她严苛要求的人,能力自然不会差。 他虽不了解雨凝在政事商务方面的能力究竟到了何种地步,但他知道他的阿凰不是个会放大话的人。 既然她敢说,那就一定有能力做。 …… 北霄帝国……哦不,弈凰帝国,帝都。 曼城密令、血宫密令从帝都发散到北霄帝国各处,如今在天下人包括北霄百姓眼中的北霄帝国,实际上已经在暗地里完成了改朝换代。 除了曼城成员、血宫成员、以及谋划了这一切的纪凰和御弈卿两人之外,放眼天下之大,也就只有那些被看押起来的北霄帝国皇室及权贵们知道了。 即使是暗中操控北霄帝国的向氏家族都不会想到,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她们耗费巨大物力财力去扶持的最后一个俗世势力就这样没了。一切投资进去的巨额钱财,都是为她人做了嫁衣。 一方帝国就此陨落更替,无声无息,悄无人知。 …… 弈凰帝国,帝都,皇宫,金銮大殿。 …… “先派人接替那些地方官员的职务,看顾不到的地区就暂时让各地揽月分部接手。至于朝廷官员的职位尚且不急,主子早有定夺。” “不过科举考试的进程还是要提上来,以主子的性子,应该只会决定重臣职位安排。大部分官员需要新选,新的帝国需要新鲜血液。” “另外从揽月划出一亿白银用以填充国库,先重点救助岐连山一带的贫瘠城池。一旦帝皇变更的消息放出去,立刻免除国内百姓一年税收。” 雨凝站在大殿中央口齿清晰调理清楚目标明确的下达着一系列命令,然而这也并不能改变她语速飞快的事实。 每当这个时候,参与会议的一众暂时性耳鸣成员就会一脸喟叹的望向雨凝身后奋笔疾书的简墨分,毫不吝啬自己神色中表达的崇拜。 能在雨凝护法的语速中快速提炼重点并记录下来,啧啧!这孩子的听力和手速都不简单啊! 此刻,原本该朝臣敬拜的金銮大殿只有寥寥数人。准确来说是自从七月九那天前朝女皇严宇华被雷禁端了之后,这里就暂时成了雨凝开会的地方。 “不过,雨凝护法,我们为什么迟迟不宣布新帝国成立的消息?” 站在雨凝一旁的雷箜开口询问,很是不解明明已经过了四五天了,为什么她们还要这样暗中行事。 一旁被调来协助的电皖、电昙两人听了雷箜的话之后虽然没有开口,但神色间也是一样的疑惑不解。 雨凝扬唇笑笑,迈步走向金銮大殿的门口。笑容中没有了以往的礼仪化,而是多了几分真实。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严宇华在位时奢靡好色宠奸灭忠,早已在民间引起众多不满。尤其是与西玖再战之后,百姓不堪重负,早已怨声载道。” “这个时候,正需要一个仁德爱民的新帝救百姓于水火。而主子,一直以来就是在等这个契机。” “不过人心都有惯性,许多已经习惯北霄统治的百姓可能会生出国破家亡之感。朝代更替后,新帝上位难免引起众多不适不满。而这时候,就需要用实际行动来证明新帝治理帝国的态度。” “一旦百姓明白在新帝的统治下能更好的生活,她们就会献出身为国民的忠心。说到底,她们只是百姓,只希望能更好的活着而已。只要主子能善待她们,她们就会真心承认主子这个新帝。” “主子虽然有能力以最直截了当的暴力来统治这个帝国,但那样建立在压迫上的帝国终究难以长存。主子要的,是一个新生的帝国,而不是一个延续的北霄。” “所以我们现在要等,等一个能把主子引入国内百姓们心中的契机。” 话音刚落,在雷箜、电昙、电皖三人恍然大悟的表情中,一名揽月侍者疾步走到大殿门口,开口禀报道: “启禀雨凝护法、雷箜堂主、电皖令主、电昙令主,衡风、烬炼、幻逸三位舵主到了,还带着主子主君下令邀请的狄骁凡丞相和徐西风将军。” 雨凝挥挥手让他退下,随后站在大殿门口眺望东方初升的那一抹晨光,轻轻开口道: “契机,来了。” 从她一年半前在曼城决心追随那个女孩时开始,她就知道她所追随之人,将来必定踏上一条不同寻常之路。 乱世从不由己,你想避开的一切,都是难以避开的;你想守护的一切,都是需要用实力来守护的。 只有当你站在无人可挡的巅峰之上,才真正拥有制裁这一切的能力。 这个道理连她都懂,她的主子不可能不懂。 所以——皇御天下这条路,主子势在必行!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本王之所以敢将这些全部交由你们打理,是因为本王觉得你们都很聪明,不会傻到和一个能培养出你们的人作对。’ ‘构成君王伟大和尊严的不是她手中的权杖,而是她手持权杖的方式。’ ‘我愿意倾尽全力,将你们打造成我手中的权杖。’ 当初主子收服她时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敢忘,也一个字都不会忘。 雨凝望向东方天际那一轮新升的初阳,目光中染上几分怀念。仿佛面对信仰的教徒,虔诚至极。 属下愿意奉献一切,成为主子手持的权杖。 永不反叛,永不背弃。 …… 第195章 弈凰帝国(2) 弈凰帝国,帝都。 狄骁凡老丞相和徐西风将军回朝的消息让整个帝都甚至整个帝国都沸腾起来,就在数以亿计的百姓惊疑严宇华是不是被雷劈醒了的时候,狄骁凡和徐西风却宣布了弈凰帝国成立的消息。 紧随其后,身为前朝北霄帝国精忠王府的世女司徒倩率先代表精忠王府归顺新帝。在严宇华的暴政打压下,沉没十几年的精忠王府再次出现在百姓的视野中。 一夕之间国破,在毫无知觉的前提下接受改朝换代的消息,而且据说新帝还是江湖上以冷血残暴著称的屠生揽月之主——弈凰,可以想象新帝上位对百姓的冲击之大。 然而,就在国内百姓绝望的以为即将进入更凶残无道的暴政时,狄骁凡老丞相却站了出来,代表新帝向全国百姓颁发了第一条皇令—— [即日起举国上下免税一年,一年后以如今税收的七成进行缴税,降税三成以减轻百姓生活负担。揽月将划出一亿白银用以填充国库,先重点救助岐连山一带的贫瘠城池。 另外前朝女皇严宇华执行的征兵即日截止,期间内被迫入军的士兵会选择性放回,其中以父母老弱、儿女年幼、无兄弟姐妹者为先。] 此令一出,举国哗然。 有了狄骁凡的再三保证,百姓才终于从震撼中回过神来,慢慢接受了这个让她们不敢置信的惊喜。 尤其是早已被税收逼到饥肠辘辘的百姓、还有家中唯一的劳力被抓捕入军的百姓,对这个传言中残暴冷血的新帝可谓是感恩戴德。 一时间,整个弈凰帝国出现了一种莫名怪异的氛围。对于新帝上任之事没有一人开口阻拦,甚至还有人期待着改换国名。 那是一种在深渊挣扎了太久的人,看到希望后才会这样的奋不顾身。 不管关于弈凰的传言是怎样的、也不管弈凰手上有多少鲜血多少杀戮,国内的百姓此刻只知道——她们的新帝,能让她们好好的生活。 …… 帝都,皇宫,金銮大殿。 发须发白的狄骁凡站在大殿中央,看着雨凝交给她的册子,略带疑惑的翻开看看。 然而这一看就完全停不下来,眼里的悲戚都快凝成了实质。 雨凝在一旁静静等着,也不开口催促什么。 她刚刚递给狄骁凡老丞相的册子上,记录了这么多年来严宇华当政时皇室的所作所为,以及被皇室的一念之私而殃及至家破人亡的无数家庭。 这样厚厚的一本册子,上面每一行每一列出现的数字,完全就像是一记闷锤,锤在狄骁凡心底。 “这……这……造孽啊!数以万计的百姓、士兵……就……就这样没了……还有那么多忠臣……都没了……” 狄骁凡浑浊的眼底雾气升腾,想起她回朝这些天来那些涌在她门前的淳朴百姓,想起那些烈日炎炎下辛苦训练的士兵,想起那些曾与她一起救助灾民的同僚,不禁潸然泪下。 虽然早就知道严宇华的所作所为,但此刻看到这么清晰的数据,这么庞大的数字,她还是忍不住心里的悲痛。 雨凝上前递了张帕子,朝狄骁凡沉声劝道: “狄老丞相切勿伤了身子,逝者已逝,剩下的路还需要生者继续走下去。” 一早就听衡风、烬炼、幻逸三人说了她们去蒲城请狄老丞相和徐西风将军回朝的经过,原本不管三人怎么规劝,这二人都是不愿为新帝效力的。 可最后衡风拿出的纪凰交给她的纸条,两人一看之后,立刻就跟着三人快马加鞭赶来了帝都。 那张纸条上,就只有四个字—— “百姓无罪。” 是啊!不管国家之间如何争战,不管朝代上下如何更替,百姓终究无罪啊! 她们只是被殃及者,她们只想好好活着啊! 只冲着这四个字,狄骁凡和徐西风连弈凰帝国的新帝究竟是谁都不知道,就跟着衡风三人风尘仆仆日夜兼程赶了过来。 这一番对百姓的披肝沥胆,不只是亲眼所见的衡风三人,就连素来周旋政商两场的雨凝都着实是打心眼里敬佩。 “新帝……何时登基?” 狄骁凡接过帕子抹去眼角的泪,面向雨凝合上双眸,声音沉重开口询问。 雨凝微微斟酌片刻,估算了一下纪凰那边的行程,给出了最保守的答案: “两月之内。” 狄骁凡缓缓睁开眼,眼底的沧桑掩住一切悲痛,握紧册子对雨凝道: “前朝女皇所做之事,老妇会与你们一同昭告天下。还望届时新帝登基,诸位能善待弈凰帝国的百姓。” 雨凝坦然一笑,毫不犹豫的承诺道: “吾主绝非大奸大恶之辈,狄老丞相既已回朝,届时大可自己亲自评判。” …… 与此同时,金銮大殿不远处的麟音宫里画风完全相反,完全就是一群二货在聚餐。 “雨绝,你这货藏得挺深啊,还精忠王府世女呢哈?!” 雷枞一脸“你不讲义气你没法和我做姐妹了”的表情,盯着一旁前两天才赶到的雨绝,手里抓个大鸡腿,语气那叫一个哼哼唧唧。 “哪里是我藏得深?拜托!在你们被主子收到麾下之前我就已经从司徒倩改名雨绝了,是你们压根没怎么问我好吧?” 雨绝一脸无奈的耸耸肩,晃着手里的酒壶,并不觉得这个精忠王府世女的身份有多好。 精忠王府是严宇华还没登基之前、她的母皇在位时敕造的一座异姓王府,后来严宇华上位后担心异姓王谋逆,就把精忠王府打压得不像样子。 她出世后没多久,母亲就被严宇华派去驻守东面边疆,一去就再没回来过,最后唯一传回来的音讯就是死讯。 她是整个精忠王府唯一的女儿,被严宇华虎视眈眈的盯着,少不了各种毒害刺杀什么的。而父亲则是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为了保护她,就被严宇华派来的刺客击杀。 之后母亲的故友送她去毒宗谋一条活路,再后来她被毒宗的一名长老收为关门弟子静心养育,也就成了毒宗的大师姐。 此后她就常年在外,鲜少回精忠王府,精忠王府也慢慢成了废弃之所。要不是顾念着那么一点点声名,严宇华恐怕早就把精忠王府给拆了。 不过精忠王府荒废了这么多年,实际上也和拆了没啥差别。这次要不是主子新帝登基,需要精忠王府做一份推力,恐怕世人都早就已经忘了还有这么一个王府。 她虽然小时候的记忆不全,甚至连父母的模样都没记住,但终归是生身父母,自然要为她们报仇雪恨。 “切!好吧好吧你有理!叫你雨绝都叫习惯了,咋滴?你要改回司徒倩啊?” 雷枞堂主愣头愣脑的问着,一口撕咬下外酥内嫩的鸡肉,成功收到来自雨绝护法的一个白眼。 “改你个大头鬼!主子可是给我封了绝王诶!我当然还是要盯着雨字护法的名头作威作福啊!” 雨绝灌着酒笑得张狂,惹得其余几人一阵白眼。 雨封、雷禁、雷箜、衡风几人默不作声的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准备转个话题。 雨绝每次在北霄帝都执行任务时都会住在精忠王府,而不是揽月楼。血脉至亲的父母,岂是可以轻易淡忘的。 恐怕也正因为知晓雨绝心底这份幼年时的眷念,主子才会封她为绝王,下令为她重整精忠王府,留住她最后一点对父母怀念的寄托之所。 以“绝”为封号,希望她能记住,以后不管何时她都是雨绝,曼城永远是她的归属。 “主子传令让我们以她的身份拟一封圣旨传去西玖,就说北霄帝国已经不复存在,前朝摄政王向风陇不管做了什么,皆与弈凰帝国无关。” 雨封淡淡开口,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公文给其余几人传阅。 “若是你们都觉得没问题,我就派人发往西玖了。” 公文从雨封身旁最近的雷箜开始传阅,绕了一圈之后传到了雨绝手上。 雨绝依旧是一脸没心没肺的笑,大致扫了几眼后就递给了雨封,眼底深处有着说不明的光芒。 雨封办事是不不输于雨凝的沉稳,这公文他必然早已一字不漏的检查过数遍,此刻完全不必给她们看。 这样扯开话题的手法太拙劣了,倒很有他小时候的风格。 果然,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小时候那个喜欢装正经的男孩。 雨封伸手准备从雨绝手里拿回那份公文,可第一次伸手时,却明显感觉到对面有一股微弱的拉扯力量。 微微蹙眉看了雨绝一眼,继续伸手使力。雨绝这次也不再逗他,轻轻的就松了手。 “没问题的话我就先去了,你们继续聊。” 雨封简短的交代一句,随后快步走了出去。 只是雨绝盯着他的背影,感觉怎么看都有股落荒而逃的意思。 “你们先吃着,我出去走走。” 看着这两人一前一后、一逃一追的离开,厅内其余几人目瞪狗呆:……嗯? 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雷枞脑袋转不过弯:这……这?什么情况? 衡风哑然纵观全程:这……这?你追我赶? 雷箜憋的脸色青紫:这……这?偷香窃玉? 雷禁小嘴张得老大:这……这?暗度陈仓? 丫的!主子主君你们快来!又有人玩办公室恋情了! 不过话说回来,嗯,最开虐狗的是不是主子主君来着? 众人:……默。 …… 第196章 弈凰帝国(3) 西玖帝国,帝都。 一晃眼,她们英明神武霸气侧漏的战神邪王的及笄生辰已经过去了快半个月了。 然而在这将近半个月的时间里,早该收拾收拾行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各方使臣,却被西玖友善好客的女皇格外友好的留在了西玖帝都做客,美其名曰“体验西玖民风,促进双方友好发展”。 对于这种说法,各方使臣只能咬咬牙笑着感谢。面对西玖的强势,一番心理挣扎之后,极其有骨气的……留了下来。 脸上笑嘻嘻,心里妈卖批。 好气哦! 但别人就是拳头比你大哦! 嗯,沐瑾宣和纪宸吟的友好邀请,实际上就是变相软禁了。 …… 帝都,驿馆。 “那还能怎么办?!纪凰母女未免也太过分了!还有那西玖女皇!难不成一直查不出刺客的身份,我们就要一直被她们监禁在这不成?!” 别误会,这样的声音不是突然的,基本上每天都会有,只是今天开口的人身份比较显眼而已。 当沐瑾宣几人最开始监禁这些使臣时,她们其中只是那些中等势力的使臣在闹腾。 因为中等势力的人每天事务不少,气度却没有高等势力的人那么高。 过了几天后,有些小势力的使臣也偶尔跟着埋怨两句,不过却也不敢太大声,嘟囔两句就过了。 毕竟她们没有那么急赶时间,所在的势力也完全不能与西玖这个庞然大物对抗,所以只能背地里哔哔两句解解气。 而今天,其余四大帝国的来使终于也忍不住了。半个月时间就已经把她们的气度磨了个干净,一群人在驿馆里聚成一片,开始商议怎么集体逼着西玖放人。 而刚刚那一声斥吼,就出自于顶着北霄摄政王身份的向风陇之口。 她之所以这么激动,是因为坐在她对面的欧阳珩熠已经代替南罡帝国做出了决定——暂时不宜与西玖为敌。 不宜与西玖为敌?那不就是要继续被她们监禁的意思吗?! 向风陇实在是没想到欧阳珩熠的耐性居然这么好。欧阳家族可是隐族里面实实在在排在第二的家族,他身为欧阳家族的少主,被俗世一个帝国监禁这么久,居然还能忍下去?! 反正不怎样,就算他能忍,她也忍不下去了! 就算她现在顶着北霄摄政王的身份,但怎么说都是层假皮,骨子里隐族少主的高傲怎么能容许她继续接受西玖的监禁? “北霄摄政王不管做什么都请随意,只是南罡不会参与你的联名上信,还请见谅了。” 欧阳珩熠完全无视了向风陇强行维持的风度下那即将暴躁狂化的情绪,自从及笄大礼那天的动乱过后,他就直接把西玖那个邪王列为了危险人物。 直觉告诉他,他们私底下的一切动作都赤裸裸的暴露在她面前,那些所谓的刺杀完全都是形同虚设。 他感觉这就像是一场狩猎,而他们这些自以为是的猎手,好像至今都还没有身为猎物的自觉。真正的猎手,一直在潜伏着纵观一切,伺机而动。 想到这里,欧阳珩熠不禁后背发寒。 如果真是他想的这样,那纪凰……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危险分子! 在没有绝对的把握能解决她之前,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快速在心里下了决定之后,欧阳珩熠施然起身,别过耳畔一束长发,带领着越阑、越溪、以及一众南罡使臣离开了这里。 向风陇看着他带人离开的背影,脸色又难以抑制的阴沉一分,望着剩余的人开口道: “看样子南罡的使臣是被西玖吓到了,在座的诸位不会也畏惧西玖了吧?若是如此,那干脆我们全部向西玖忍降,让西玖做这天下霸主算了!” 不得不说,向风陇煽动人心的本事也是不低。一番话下来,成功的戳中了在座许多人心中那关乎尊严的羞愤点。 “我们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可能怕了她们?!” “不过是近两年发展的有些快罢了,还真当她们已经称霸天下了吗?!” “就是!之所以一直忍让着配合,也只不过是给西玖面子罢了,她们以为她们是谁啊?!” 北霄、东辰、御天三大帝国的阵营里接连有使臣恼怒表态,连带着一旁那些中小势力的使臣也大了胆子,先后表达自己对西玖强势态度的不满。 就在她们讨论的那叫一个言辞铮铮意气风发慷慨激昂的时候,掌声中掺杂着一道笑声冷不丁的从庭园门口响起,吓得她们一个激灵。 沐瑾宣和纪宸吟神同步的为这些人鼓了鼓掌,很明显是听到了她们刚刚的话。冷硬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完全看不出喜怒。 然而是个正常人都该想得到,这个时候这两人心里肯定是想把她们全部拖下去剁吧了。 在纪宸吟两人身后,纪凰手里牵着御弈卿、身后领着纪宁,笑的那叫一个人畜无害。 “舅母、母王,看来诸位使臣似乎不太满意儿臣的待客方式,这还真是儿臣招待不周。” 这满含深意的话,让一众使臣有些头皮发麻,却又无奈完全没话解释。 都已经被别人逮个现形了,再解释还有什么用?不嫌打脸吗? 许多使臣脸上臊得慌,只能低着头不说话,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而其余三大帝国的来使就没有那么拘谨了,尤其是本来就怒火中烧的向风陇,想着现在反正已经被纪凰她们听到了,干脆直接撕破脸皮道: “本王对西玖邪王的招待确实不怎么满意!在座诸位使臣中有几位不是位高权重事务繁忙?西玖一言不合就将我等监禁半月之久,难不成是想与整个天下为敌吗?!” 啧啧! 与天下为敌? 这顶高帽子也扣得忒高了吧? 不过…… 纪凰闻言笑意渐浓,眼底闪烁着一抹幽光,对向风陇的话不置可否。 不过纪凰虽然没什么反应,但沐瑾宣可是个一踩就爆炸的急性子,当即朝着后面随行的禁卫军挥挥手,冷笑着开口道: “朕觉得,仅凭在座的诸位,恐怕还代表不了整个天下!” 在沐瑾宣一行人身后,得到命令的禁卫军士兵先后上前,按势力标属将手中各种款式的公文分别塞到其中许多使臣的手上。 拿到公文的和没拿到公文的使臣皆是一脸懵圈,还没等她们开口询问,纪宸吟就已经提前开口解释道: “在邪王殿下及笄期间,只要在西玖制造过动乱的人,西玖已经一个不漏的通知到了你们所属的势力。这些公文,是你们所属势力给西玖的答复。” ……什么?! 怎么可能?! 才短短半个月,怎么可能将一切查清?!怎么可能通知到各方势力?!怎么可能拿到各方的回信?! 听了纪宸吟的话,许多拿到公文的使臣心神慌乱,已经顾不上其它,连忙翻开了手里的公文。 公文上朱红的熟悉字迹和印章,简直是把不少使臣直接打进了死牢地狱,彻骨冰寒。 御弈卿盘玩着手里的象牙骰子,时不时在纪凰耳边低语两句,完全懒得去理会那些使臣的心理反应。 至于怎么将一切查清? 不好意思,从各方使者踏入帝都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进了阿凰的监视范围。连一天几顿饭几个菜几次出恭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更别说是派人刺杀这种这么大的动作了。 最开始就很清楚,查只是做做样子走个形式罢了。当那些参与制造动乱之人的全部资料、还有参与的全部证据都全都摆在桌上时,面对这铁一样的证据,她们背后的主子还能怎么反驳? 至于怎么短时间内从西玖帝都来回各方势力? 这一点或许换了谁都很难做到,但对阿凰来说,却是轻而易举。因为揽月扎根于天下各地,早已形成了比蜘蛛网还要恐怖的链接结构。 揽月的消息传递方式不同于其余各方势力要么全程一人传递、要么走固定路线接力传递这两种耗力耗时的方式,对于揽月来说,只要确定了消息传递的终点,她们就可以近乎直线的传递轨迹、以最高的接力传递效率,完成最快速的消息传递。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在如今的天下,揽月的信息传递速度是八百里加急都比不起的。 御天帝国一名使臣看其她人的脸色就知道公文上写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但等她自己看完后还是一样的脸色苍白,手里的公文飘然落地却丝毫不知。 [奸臣作乱,忤逆皇纲挑唆皇储,此动乱绝非朕授意而为。既然逆臣铸下此般大错,理应由西玖发落。但帝国皇储一事兹事体大,还请西玖慎而行之,御天愿赔偿珠玉三车聊表歉意。] 不止是御天帝国,其余各方势力的公文上,基本都是一个意思—— 这都是使臣团里某些奸臣作祟,那些皇子皇女啊、太师国师啊、王爷郡侯啊什么的,全都是受了奸臣挑唆才会在西玖闹了事。 她们愿意用财宝作为赔偿,希望西玖能把那些皇子皇女啊、太师国师啊、王爷郡侯啊什么的给放了。至于那些挑唆的奸臣,就任由西玖处置了。 纪凰一边陪着御弈卿玩骰子、一边关注着众多使臣的异样,不管那些使臣的脸色经历的怎样的变化,她始终都是一副浅笑的姿态。 不得不说,御锦枭那些人都是已经在各种算计的油锅里炸了大半辈子的老油条了,这招李代桃僵玩得真溜。 随便在犯事的名单里找几个替死鬼交给西玖处理,再以被挑唆的名义把那些身世显赫的真正谋划人从这件事情里摘除出去,最后送点东西到西玖破财消灾。 这如意算盘,打得还真响。 不过索性她也没有任何损失,还解决了那几个帝国培养的不少死士暗卫,倒也不算亏。 西玖现在还不宜一次性树敌太多,否则逼到那些人狗急跳墙群起而攻就不好了。 算了,反正这次也只是她热身的一个小游戏而已。既然游戏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些陪练先放回去蹦跶一段时间又能怎样? “来人!把名单上的使臣全部押入大理寺天牢,择日问斩!” 纪宸吟眼底露出一抹凶光,沙场上锤炼多年的果断凌厉在这一刻迸发。 这些人本就是参与人,既然那几个帝国把这些人推出来了,那就别怪她们西玖半点面子都不留! 而且在凰儿及笄时都敢闹事,看来真的是没把她们西玖放在眼里。对于这些人,确实需要好好威慑一下了。 既然有人送上门来当那杀鸡儆猴的鸡,那她们自然要好好收下! 她们要让这天下人都知道,西玖帝国虽然建国年短,从不主动与其余帝国找麻烦,但这并不代表西玖帝国就怕她们! 第197章 弈凰帝国(4) 纪宸吟一声令下,后面的禁卫军如同执行女皇的命令一样,立刻就冲上前,把许多面如死灰的使臣押了下去。 而在这中间,就出现那么几个明显的意外。 原本底气十足、一点都不觉得严宇华敢让西玖处置自己的向风陇,看着几名禁卫军目标明确的朝她走来,脸色顿时就青了。 “西玖邪王!你做什么?!本王就算再不济,也是北霄帝国的摄政王!岂容你们这般欺辱?!” 到了现在,向风陇身上那一身文雅的气质终于绷不住了,朝着纪凰一阵吼叫质问。 反观一旁的纪凰,正和御弈卿、纪宁暗搓搓的比掷骰子,听到向风陇的吼叫声后才不紧不慢的掸了掸衣袖,仿佛才记起来有这么个人似的,揉了揉眉心懊恼道: “哦!本王忘了说了……” 纪凰懒懒的语调拉的老长,御弈卿听着无奈的摇摇头,笑的一脸纵容。 这个女人,又在使坏了。 就在向风陇满脸倨傲的等着纪凰下令放人道歉的时候,却没注意到押她的禁卫军依旧一脸看傻叉的怜悯眼神看着她,手都没松一下。 “北霄帝国……覆灭了!” 纪凰慢悠悠的接上刚刚的话,前后两句之间的信息跨度太大,震得人喘不过气来。 …… 什……什么?! 北霄帝国覆灭?! 这怎么可能?!那可是帝国啊! 即使北霄帝国如今衰落了些许,但那也是天下五大帝国之一啊! 慢慢被这条消息雷回神的满园使臣瞬间脸色格外精彩,青的白的紫的全都有,脸上简直就像调色盘一样。 其实别说是她们了,这条消息最初传开时,哪怕是沐瑾宣和纪宸吟都完全不信,只当是谁异想天开说的一句玩笑话。 可到最后,北霄帝国那边的公文传来时,用的是弈凰帝国的名号。直到那一刻,这两人才算是真真正正的相信了。 等到彻底确认这件事情的真实性之后,两人心里皆是一阵复杂。 想想前几个月西玖还在和北霄大战,可这一转眼才短短三个月不到的时间,北霄帝国居然就这样覆灭了? 而且北霄帝国是有隐世家族暗中相助的啊!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悄无声息的就改朝换代了,是如今天下势力变更的太快了还是她们已经老了? 想当初她们打下西玖帝国,前前后后耗费了多少年、折损了多少将士?可如今,一个偌大的北霄帝国,被人就像换盘菜一样的换下去了? 虽然北霄的覆灭于西玖而言确实不是个坏消息,但那弈凰帝国即将上任的新帝,可不是个善茬啊! 恐怕如今不止她们忌惮,整个天下的格局都在绕着弈凰此人变动吧?这样一个能无声无息夺了北霄帝国的人,谁能保证她下一次会不会就又看哪个帝国不爽了呢? 果然!两年内就打造出商界霸主和杀手界无冕之皇的人,还真是个危险分子啊! 纪宸吟和沐瑾宣齐齐在心里感叹了一箩筐的话,心里不停的猜测着弈凰的下一步动作。虽然对那传言中的弈凰没有什么敌意,但也没有放下过警惕。 此刻恐吓这些使臣的纪凰绝对想象不到在她身后,她家母王和舅母已经给她贴上了“危险分子”的标签,甚至围着她展开了一系列的猜测。 在纪凰对面,被禁卫军押得死死的向风陇终于慢慢接受了这个对她而言如同五雷轰顶一样的事实,一时间心里被愤恼和恐惧压迫,愣是忘了反抗就被押下去了。 纪凰双手环胸挑了挑眉,饶有兴致的盯着向风陇被押下去的背影。眼眸中闪烁着猎人打量猎物价值时那赤裸裸的光芒,让人脊背一阵凉意。 到现在还不搬出向氏家族么……果然,要让隐世家族暴露出来,还是需要暗中推一把啊! 见该被押下去的差不多都被押下去了,沐瑾宣立马又收敛了所有思绪,脸上挂着让人极其眼熟的和蔼笑容,笑眯眯开口道: “这半月来西玖帝都治安混乱,诸位使臣依旧愿意在此滞留至今,与西玖共享邪王及笄之喜,朕心甚慰。” 众使臣眼角抽搐,嘴上:“西玖女皇客气!我等对西玖邪王甚是崇拜,女皇陛下同意我等滞留至今,我等感激不尽啊!” 然而心里:我去你丫的愿意!我去你丫的共享及笄之喜! 沐瑾宣压根不会去管她们心里在想什么,毕竟猜都能猜到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干脆自顾自的笑眯眯继续道: “如今西玖帝都内的动乱已经平息,若是各位使臣想继续留下游玩参观,朕必然盛情款待。若是各位使臣事务繁忙急于归程,朕也只能不舍相送了。” 盛情款待?我也就客套客套两句。 不舍相送?我顶多送你出驿馆门。 沐瑾宣内心哼哼唧唧,面上依旧笑的一脸和蔼可亲。 众使臣长吁口气,嘴上:“西玖女皇好客仁善,我等承此大恩诚惶诚恐啊!只是我等还有职务在身,只能忍痛拒绝西玖女皇的盛情邀请了!” 然而心里:踏马的!这终于肯放人了! 接下来的一小段时间里,沐瑾宣和一大群使臣开启了极其虚伪的相亲相爱模式,聊得那叫一个声泪俱下难舍难分。 直到一大群使臣恭送沐瑾宣走到驿馆门口,双方还在依依不舍的聊着。这情义,看得纪凰恨不得让沐瑾宣住这儿。 双方一次次念着感人肺腑的告别语,终于,在纪凰脑仁一阵抽疼的时候,驿馆的大门终于关上了。 此刻,漆红的大门内,众多使臣狠狠地舒了口气,各回各院收拾行李。 踏马的!终于把这西玖女皇给送走了! 而同时,漆红的大门外,沐瑾宣立马收了一脸的弥勒佛式笑容,和纪宸吟一起前往大理寺。 至于纪凰、御弈卿、纪宁这三个娃? 有胳膊有腿的又走不丢,一边儿玩去! 有胳膊有腿走不丢的三个娃:…… …… 帝都,揽月楼。 二楼的某间包厢里,骰子掷在桌上滚动的咕噜声不停响起,除此之外,一道咋咋呼呼的声音似乎更加清晰。 …… “我就不信了,这个绝对是二!” “啊?!真的是三啊……” …… “不服!是五!绝对是五!” “天!四!又差一点!” …… “绝对是六!再错凰儿是猪!” 纪宁趴在桌前兴致勃勃,看着被御弈卿白皙手指倒扣住的茶杯,完全没有意识到刚刚自己顺口说了啥。 嗯……嗯?嗯?! “等等阿卿,你先别开。” 坐在御弈卿身旁的处理暗报的纪凰突然侧身,从背后环住他的腰身,把头搁在他肩膀上,伸手按在他准备开杯子的手上,转而抬头望向纪宁问道: “哥,你刚刚说啥?” 瞧瞧这被简墨离惯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被纪凰这么一问,纪宁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响起自己说了啥之后讨好一笑,机智的回了句: “凰儿这么聪明,肯定不会是猪猪,所以这个点数肯定是六!” 纪凰:……这是什么鬼畜逻辑,她居然跟不上了。 御弈卿听着这兄妹俩日常互掐,星瞳染上几分笑意。懒懒的向后靠去,被纪凰自然的顺手抱进怀里。 手里的杯子在桌上轻轻摩擦一瞬,随后慢慢打开。 “哇!我就说嘛!凰儿这么聪明,这个肯定是六!” 纪宁激动的在包厢里上蹿下跳,看得纪凰和御弈卿一阵无奈。 当御弈卿正准备伸手把骰子收起来的时候,他背后抱着他的纪凰却突然勒紧了手臂,把人箍进怀里,唇瓣在他耳尖擦过。 “干什么?” 御弈卿低声问了一句,却没听到纪凰回答。 看了眼完全沉浸在“成为赌神”的欢悦里、没心思看他们的纪宁,淡淡的瞥了纪凰一眼,最后还是屈服在了纪凰撩拨的眼神下。 快速扭过腰身搂上她的脖子,在她薄唇上啃咬几口,见纪宁快要蹦回来了才松手转过身去,一副“我什么都没干”的清冷模样。 纪凰揽着他的腰,趴在他肩上轻笑两声,压低声音诱惑道: “阿卿吃了就不认账了?” 刚刚她家楞头哥哥没注意到阿卿的小动作,可她还能注意不到吗? 骰子刚掷完的时候,听敲击的空点声音,点数绝对是五。就在阿卿动手打开的前一瞬,她清楚的听到了骰子转面的声音。 哥哥不过是随口一句玩笑罢了,她早就已经习惯了,不过她家阿卿还真是护她护得可爱。 御弈卿本来也没指望自己的小动作能在这女人眼皮子底下逃过去,所以压根没把自己那个小动作放在心上。 伸手在纪凰腰间掐了掐,语气淡淡问道: “到底谁吃的比较多?” 他现在才亲了她几口而已,比起她的食量来,真是小巫见大巫。 纪凰一双眼眸忽闪忽闪的,单纯无害的目光很好的盖过凤眸深处的幽深漩涡,凑到御弈卿耳边委屈巴巴软软糯糯的轻声道: “阿卿,其实我昨晚……没吃饱。” 御弈卿:…… 得! 这女人! 给点颜色她就敢开染坊了! 看着纪宁蹦哒回来乖乖坐在桌边等着开餐了,御弈卿深吸一口气,伸手在纪凰腰间再次掐了一把。 这一下的力道,可比刚刚要重了不少。 不过御弈卿再怎么用力,也舍不得真的掐伤了纪凰。这加重版的力道,对纪凰来说还是跟挠痒痒似的,挠得她心痒。 伸手抓住在腰间胡作非为的微凉手指,一点一点穿插扣拢,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他。 御弈卿低头看了看十指相扣的两只手后别过头去,倒也没有再在纪凰怀里闹腾。 如果仔细看的话,还可以发现他嘴角那几不可见的弧度,刹那芳华。 纪宁坐在两人对面,玩闹够了之后摸了摸干瘪的肚子,傻了吧唧的趴在桌上不停嘟囔着: “委屈你了再忍忍啊马上就有好吃的了……” 对面,纪凰和御弈卿满头黑线,无力吐槽。 不过为了拯救纪宁那委屈的肚子,纪凰还是派人先上了几碟糕点和小菜压压肚子,其余的再慢慢上。 一盘盘的菜肴先后端上来,纪大郡侯始终保持着秋风扫落叶般的无情,风卷残云一样扫荡餐桌。 嗯,很强势。 “弈卿啊……嗝!嘿嘿!吃多了……” 纪宁四仰八叉的扒拉在靠椅上,若是让晨泽语看到他这坐姿,估计能气得一魂出窍二魂升天。 不过现在晨泽语不在,又有他家妹妹和妹夫罩着,他自然是满帝都到处浪了。 “弈卿,骰子也没意思了,我们明天再换个玩的吧?” 这些天来御弈卿被纪宁带着玩了不少那些大家闺儿被严厉禁止的娱乐项目,比如斗蛐蛐、打弹弓、抖空竹等等。哦,对了,还有今天的掷骰子。 总之,纪宁就是立志要把谪仙一样的妹夫给带歪了。 纪宁在帝都里玩伴极少,沐梓昕又经常待在宫里难得出来。纪凰身边的下属倒是和他也很玩得来,但又多半是女子,被旁人看到了乱嚼舌根总是烦心的。 这么一个没有小伙伴一起玩耍的纪大可怜,就理所当然的盯上了他家妹夫。所以御弈卿这些天被纪宁带着四处野,连血宫的事情都只能先交给纪凰打理一下。 没办法,现在沐梓昕也到了适嫁年纪了,也暗搓搓的有对象了,也到了见色忘义的时候了。 而简墨离又离开了好几个月了,没人护着纪宁到处浪到处野。再加上纪宁拐走了御弈卿,所以纪凰这个护兄老妹被强制上线了。 强制上线的结果就是——每天早上都被纪宁咋呼醒、和自家夫君酿酿酱酱还要注意这只高瓦特电灯泡、还要处理纪大郡侯随时见义勇为惩恶扬善所牵连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线…… 总之一句话,纪凰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想念过简墨离。 “弈卿!不如我们明天去逛醉夜街吧!那条街有家揽月居,里面的小哥哥们长得老正了!” 纪宁一本正经的开口提议,御弈卿刚好顺道要去揽月调一点资料,所以也没有拒绝。 然而纪凰:……哥你拽着我去揽月居还不够你居然还要带着我夫君去? 她纪凰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想念过简墨离。 嗯,真的想。 或许是感受到了纪凰内心浓烈的殷切思念,就在此刻,餐桌上只有纪凰一人还在与残羹剩饭拼命挣扎的时候,一道墨色身影伫立在包厢门外,轻轻敲了敲门。 第198章 弈凰帝国(5) “请进。” 纪宁高声应了一句,视线从手里的大包子上挪开那么一丢丢丢丢,瞟向包厢房门。 不知道为啥,现在他这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贼快。 突然,仔细思索一番这异样感觉之后的纪宁眼前一亮—— 艾玛!门外可别是他最喜欢的……红烧猪蹄吧?! 门外,一直以来都是全身黑色的简墨离,听到纪宁略带激动的声音后,头上突然升起一道小彩虹。 那叫一个灿烂! 果然,她们两人之间还是有感应的,就像她路过时感觉得到这里有他一样。 简墨离心里一阵熨帖,似乎有一种自己家傻头傻脑的愣小子终于被自己养开窍的感觉。数月不见,那满满的思念之情已经难以抑制。 若是放在认识纪宁以前,她也真的难以想象自己还会有这样的一面。 嗯,简墨离站在包厢门口,心里像放电影一样感怀了许多许多,半晌后才轻轻推门。 然而,如果让她知道纪宁是把她当成了一盘红烧猪蹄,不知心中会做何感想。 …… 包厢内,纪宁对着白团团胖乎乎的大包子目露狼光,酝酿许久后啊呜一口,快且狠,立志要让包子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沾满酱汁的嘴巴疯狂吧唧,一点都不像刚刚那个吃饱了瘫在椅子上打嗝的人。 简墨离刚一推门进来,就看到了这极具喜感的一幕,瞬间不知道她自己该是个什么反应。 虽然早就习惯他这种完全不拘于礼节的放飞自我,但分别这么久乍一看到他这小模样,视觉还是被冲击到了。 不过不得不说,不管他什么样,都还是她脑海里想念了许久的可爱模样。 然而反观纪宁,在看到简墨离的瞬间,狼吞虎咽的动作全僵住了,手里咬了一半的包子啪嗒落地。 那动作,呆呆的像玩木头人一样,只有眼睛还在不敢置信的眨动。 简墨离等了这么久没见纪宁扑上来,还是没忍住率先开口轻轻唤道: “小宁。” 听到这一声,纪宁才真真正正的相信眼前的人不是幻象。随后,纪大郡侯眼冒绿光狼嚎一声扑了上去,直直的像个炮弹一样砸进简墨离怀里。 嗯,完全无视了一旁坐着的纪凰和御弈卿。 “墨离!你回来啦!!!” 简墨离立刻伸手把人紧紧抱住,在她怀里,暴躁张扬的纪大郡侯温顺的就像个猪仔一样。 这久别重逢如胶似漆难舍难分的画面,硬是让纪凰和御弈卿觉得她们两人已经亮得闪眼了。干脆手牵手离开了包厢,把这片小空间留给这腻歪的两人。 当然了,对于这夫妻俩的离开,沉浸在重逢喜悦中的纪宁和简墨离完全没注意到。 嗯,这塑料兄妹情。 …… 纪凰离开包厢后,因为吃饱了,也就懒得再开个包厢了,干脆就牵着御弈卿在街上逛了起来。 由于两人的身份太过显眼,一路上可是引起了不少百姓的注意。甚至有不少沿街摆摊的小商贩对纪凰很是崇敬,拿着摊位上的小卖品上前,特意送给纪凰。 寻常百姓生活不易,面对这样的热情,纪凰哪能占了这些便宜。收下礼物后还是折换了许多碎银付账,权当是买下了。 还有不少家中有亲人参军的小商小贩,对纪凰的态度更是崇敬,说什么都不肯收她的银子。 面对这样赤诚的心意,纪凰自然也不好拒绝,只能认真的道了谢后收下。 就像现在,一对年迈的老夫妻用油皮纸包好一笼热乎乎的包子,一边说着她们的女儿在战场上时是怎么被破晓军的将士救回一条命的、一边愣是拦着纪凰掏钱,把手里的纸袋往御弈卿怀里塞。 “这包子不值几个钱,王君就收下吧!我们老两口也没什么能拿来感谢王爷大恩的,王爷要是连这么点东西都要掏钱,那真是要让我们老两口臊死这张脸了!” 纪凰无奈的叹了口气,拿起长签叉起一个热气腾腾的小笼包,习惯性的吹冷后先喂一个到御弈卿嘴里,然后才再叉一个小笼包塞进嘴里。 老夫妻二人情不自禁的屏息凝神,紧紧盯着纪凰咀嚼的动作,就怕她觉得不好吃。毕竟邪王殿下是锦衣玉食长大的,什么山珍海味玉盘珍羞没吃过? “唔,两位老人家手艺很好。包子皮薄馅大,味道不错。” 纪凰舔舔嘴角,毫不吝啬的给出夸赞,随后继续笑道: “多谢两位老人家送的包子了,本王和王君很是喜欢,也祝两位老人家身体康健。” 御弈卿右手抱着油纸袋,朝两位老人微微颔首淡然一笑,随后视线定格在街道前方不远处的一座木板桥上。 木板桥上,一行衣着光鲜亮丽的男女格外引人注目。在侍卫的随同下慢悠悠的走着聊着,格式化的笑容如出一辙。 纪凰顺着御弈卿的目光望去,恰好对上那一行人看向她们这边的目光,眼中划过一抹深色。 萧阮琛、姬兀绚、姬兀欢…… 东辰帝国和波斯国,最近一直走得很近啊。驿馆刚刚才解禁不到两个时辰,这两方使臣就已经明目张胆的跑出来在西玖的街道上谈笑风生了。 啧啧! “本王和王君有些琐事要处理,就不继续叨扰两位老人家了,告辞。” 纪凰朝老夫妻二人到了个别,随后牵起御弈卿的左手,在老夫妻二人的恭送目光下不紧不慢的朝着那一行人走过去。 此刻正是午时刚过,用完午膳却又未到晚膳时间,街上的人少之又少,一眼就能看到。 既然都已经互相看到了,装没看到也不合适,只能上前打个招呼意思两句了。 …… “邪王殿下,好巧。” 对方一行人以萧阮琛为首,先后朝着纪凰弯腰见了个礼。 在萧阮琛这一派友好和谐的表象下,完全看不出前些日子的行刺动乱里就有她的一半手笔。 “是挺巧的。” 纪凰邪笑着微微颔首,开口应了一声。看她们装得认真,装傻充愣的继续开口询问道: “北霄太师和波斯太女也是碰巧遇上的吗?” 听着纪凰这明显的明知故问,萧阮琛也不能发作,只能话里有话的回道: “那倒不是,只是本王与波斯国诸位使臣近段时间在驿馆闷了好些日子,今日恰好得以走动,这才一同出来散散心。” 要不是纪凰胆大妄为的关了她们这么久,她堂堂萧氏家族的三小姐、东辰帝国的一国国师,至于落得那么憋屈的境地吗?! 不过她却没想过,要不是她派人搅场、想要除去纪凰在先,纪凰又哪来的闲工夫去管她? “是啊!邪王殿下在自己国境里行动自如,怎能了解我等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使臣半月来的憋闷呢?” 姬兀绚上前两步,走到萧阮琛的右后方站定,然后朝着纪凰夹枪带棍的感叹了两句。 在两人身后,姬兀欢倒有些不乐意了,上前两步将姬兀绚往后扯了一把,对着纪凰嗲声道: “太女皇姐就是这个性子,邪王殿下气量宽宏,就别与她计较了好不好嘛?” 这个姬兀绚!别以为他不知道,她不就是看西玖这边态度冷淡,刚好东辰的国师对他有点意思,所以想把他嫁去东辰,借以打发他这个皇储人选,寻求东辰的庇佑! 不过他姬兀欢可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将就凑合的!此行他瞧上眼的只有这纪凰一人,若是姬兀绚想要将他强行卖给萧阮琛,他不介意回波斯国,与她争上一争那九五至尊之位! 被姬兀欢这么一扯,姬兀绚向后踉跄两步。险些摔跤倒还没什么,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个身为男子的皇弟拂了面子,脸上有些过意不去。 而且让她更为恼火的是姬兀欢凭借着优异的异术修习天赋,在波斯国内的身份丝毫不低于身为太女的她,她根本没有权利斥责他什么。 而且现在纪凰也在场,刚刚她的话本来就是针对纪凰的,肯定早就被纪凰惦记着了。 现在她要是反驳了姬兀欢的话,把刚刚的针对摆到明面上来,肯定得被纪凰逮住短处。 一番思索之下,姬兀绚还是决定认怂。不情不愿的朝着纪凰拱了拱手,瓮声瓮气道: “是本太女言语失当了,还请邪王殿下勿怪。” 说完,姬兀绚别过头去,不想看到纪凰得意嘲讽的脸色。 然而,纪凰闻言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根本没有正眼看姬兀绚一眼。或者说从双方遇见到现在,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能引起她的注意。 她就那么低着头,盘玩着御弈卿骨节分明的手指,完全懒得注意对面那些人话里话外的不满。 这些人再怎么不满,还不是得乖乖的接受吗?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残酷的,弱肉强食才是亘古不变的生存之道!没有能力去打破强弱差距之前,哪怕再不情愿,也只能受着! 就像当初西玖帝国弱小时那样,严洛光哪怕是在西玖帝都把那时的纪凰给打死了,西玖也只能暂时忍着,不是吗? 与其做些毫无意义的口角之争,倒不如强大己身等待时机。一时的口舌之快并不能改变什么,只会让人作得越多死得越快。 很明显,姬兀绚就属于喜欢作的一类。 “本王听闻东辰国师已经派人上交了辞牒,准备明日出发返回东辰?” 纪凰找不到什么话题扯,随口问一句。漫不经心的伸手在御弈卿手上轻抚,食指在他手背上摩擦,描摹着手的轮廓。 御弈卿虽然被摸的有点酥痒,但也没有要让她松手的意思。只是感觉到油皮纸袋里的包子在他手上一点一点温了下去,因为不想浪费两位老人家的一片心意,所以只能一边给自己塞两口、一边不停的往纪凰嘴里喂。 “在西玖帝国逗留许久,再待下去也不合适了。东辰国事繁忙,在下身为朝中官员,自当早些回去为吾皇分忧。” 萧阮琛嘴上客客气气的答着,目光却止不住的从御弈卿身上瞟过。 当初都传御天的十二皇子和十三皇子有天壤之别,之前纪凰的及笄宴会上宾客杂多,这御弈卿又一直被纪凰绑在身边,她还真没仔细看过。 现在凑近了看,这相貌,简直甩了御萦雪几条街啊!虽然清清冷冷的,不似姬兀欢那般撩情火热,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萧阮琛正想着,一道凌厉的视线冷不丁的戳在她身上,恨不得快要把她整个人都给冻结了。 “既是如此,那本王就不强留了。东辰国师,一路走好。” 纪凰冷冽的声线在萧阮琛耳边炸开,惊得她心里一个寒颤,惊吓之余又多了几分恼怒。 当初她娶御萦雪时完全被纪凰率领破晓军接亲的风头给压了过去,现在又在西玖被纪凰一再威压。 她娶了御萦雪那么个心思毒辣表里不一的男子,而纪凰却收了这么个绝色进入后院,还真是不公啊! 现在她不过是多看了两眼罢了,还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呢,这纪凰竟然就敢这么威慑她?! 萧阮琛的脸色从青转紫,总之说白了就是不那么好看。 不过纪凰也没开心到哪儿去,一把将御弈卿揽进怀里,霸道强势的宣示主权。 她纪凰的人,觊觎者,死! 第199章 弈凰帝国(6) 萧阮琛此刻算是看出来了,倘若她再有什么不规矩的举动,这纪凰就真的敢对她做点什么。 不过……呵!她萧阮琛有那么饥不择食吗?!哪怕是上青楼找乐子,她用的也一定是没人用过的干净货色。被人用过的男人,再好看她也没兴趣! 但是……纪凰好像对这御弈卿甚是在意? 想到这儿,萧阮琛的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大胆的词汇——软肋。 再强的人,有了软肋后都会不堪一击!纪凰,当然也不会例外! 虽然被纪凰威慑了一番后心里不是很痛快,但找到了纪凰这么一处致命伤,萧阮琛突然觉得也挺值了。 然而她却没想过,天下皆知西玖邪王宠夫宠到令人发指,想借御弈卿来掌控纪凰的人多如牛毛,但至今为止,放眼天下还没有一人能拘束到纪凰的行动。 仅仅凭此便足以想见,要擒拿住御弈卿有多困难。又或者说,足以想见御弈卿那不逊于纪凰的自保能力。 御弈卿,既是纪凰的软肋,更是纪凰的盔甲! 天下皆知邪王宠夫,也只知邪王宠夫。但他们却不知道,站在纪凰身边的那名夫,只能是御弈卿。 没有携手她并肩而战的能力、没有承受她倾心相待的定力、没有信任她生死与共的魄力,怎能让那样一个桀骜狷狂的人收敛一身戾气、小心翼翼慎之又慎的宠着? 爱确实没有标准,看对眼动了心的那一瞬间可能就爱了。可相爱却是有标准的,总要两个人能一起聊天、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走过余生,这才算数啊。 或者更直白的说—— 若有一天,纪凰开口问:天下格局该如何变动? 或许有人会战战兢兢不敢言语,或许有人会自怀心思追名谋利。但只有御弈卿能置之一笑侃侃而谈,告诉纪凰他的看法。 若有一天,纪凰坠入低谷,颠沛流离举步维艰。 或许有人会惋惜两句而后忘却,或许有人会冷嘲热讽不以为意。但只有御弈卿能一直站在她身边,陪她日升日落,陪她东山再起。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纪凰非他御弈卿不可。 御弈卿眼眸中激起一圈涟漪,很快便淡了下去恢复宁静,浅笑着任由纪凰揽在怀里,顺势半靠在她身上,扯了扯她的衣襟。 感觉到御弈卿的小动作,纪凰缓缓俯身,只听他在自己耳边轻声低语了一句“有好戏看了”。 好戏? 什么好戏? 纪凰狐疑的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眼里划过一抹狡黠,顺着他的视线朝萧阮琛一行人后边望去。 在萧阮琛一行人身后,一群身着御天服饰的人朝着这边快速走来。 啧啧! 还真的是场……好戏啊! 萧阮琛虽然说话时离这两人挺近,但无奈御弈卿在纪凰耳边低语时还用了内力阻隔,她根本听不到这两人说了些什么。 正当她眉心一跳,觉得没什么好事发生,准备和纪凰告别后打道回驿馆的时候,一道让她熟悉且厌烦的声音刺耳的响起: “妻主不是说要去向西玖女皇递辞牒的吗?怎么会和波斯国的御使在一起?” 在御天一众随行宫侍的簇拥下,为首的三位御天皇室里,面带怒容的御萦雪显得格外显眼。 在御萦雪身边,身为御天太女的御拓池脸上也有几分不快。但这不快却不是因为自己名义上的弟弟嫁人后受了委屈,而是因为她觉得萧阮琛的行为一直在打御天的脸。 女人嘛,都是这样的,夫侍多了她也理解。但再怎么样,好歹如今当着天下各方使臣的面,而且御天的使臣也在,萧阮琛这种行为不是摆明了没给御萦雪面子吗? 御萦雪哪怕是嫁到了东辰,但出身怎么都变不了,自然身系着御天皇室的一份威仪。萧阮琛在人前不给御萦雪留面子,就是不给御天留面子啊! 她身为太女,以后定然是要登上御天皇位的,御天的脸面不就是她的脸面吗?! 早已将自己视为御天帝国未来女皇的御拓池自然受不得有人不把御天放在心里供着,所以现在看到萧阮琛之后也没什么好脸色。 在御拓池、御萦雪这姐弟两人身后,一名身着御天皇子服饰的男子静静站着。如果忽略掉他和御萦雪有几分相似的长相和一身皇子服饰,他看起来就和后边的宫侍们没什么两样。 这名男子,就是和御拓池一同出使西玖的另一位御天帝国御使——御天六皇子御叠络。 不同于御拓池、御萦雪两人的明显恼怒,御叠络从进入所有人视野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没有任何明显的情绪变化。 脸上始终挂着柔柔的笑容,看起来比西玖水国的男子更显温婉。 “难道御天帝国有妻主需要每时每刻向夫郎汇报行程的律法?本国师不过是递交完辞牒后顺路与波斯国使臣游玩一番罢了,十二皇子着实管的太宽了。” 萧阮琛也早就对御萦雪的各种脾气忍了许久了,此刻这一声‘十二皇子’,当真是丝毫不留夫妻情面。 御萦雪顿时阴沉了半张脸,感觉四周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 自打成亲之后,萧阮琛完全就像换了个人,一点都没有当初在御天帝国的及冠宴后表现的那样对他百依百顺。 在他远嫁东辰的成婚当日,她竟然还敢为了一个顶着他正夫名头来历不明的男子甩了他的脸面,让他成为整个东辰帝国的笑柄! 而且自那日他和她大吵一架之后,她就再没喊过他的名字,一直生疏的叫他‘十二皇子’。 若是放在东辰,这么叫也就罢了。可此刻是在西玖,当着御弈卿的面、当着纪凰的面、当着御拓池和御叠络的面、当着这么多使臣的面!她怎么敢?! “好了好了!你们夫妻俩之间的小事等到房里说去,大庭广众之下胡闹成何体统?!” 御拓池看御萦雪沉着脸半天没吭声,出声朝两人呵斥了一句,也算是暂时给御萦雪解了个围。 萧阮琛看了看一副明显看戏姿态的纪凰,再看了看因为御萦雪这么一闹明显对她疏离了许多的波斯国使臣,只能在心里怒骂几句然后作罢。 哼! 就凭着一个不知道能不能坐上皇位的太女身份,这御拓池就敢对着她吼?!真该好好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算个什么东西! 还有御萦雪,都已经嫁给她这么久了还认不清形势!只知道一味地摆着他那高高在上的架子!不过是暗中有个大一点的江湖势力撑腰罢了,还真以为他自己能翻天了不成?! 她本就是为了他手中那点势力才耐心求娶他的,忍了他这么久了,若他再不识好歹,她可不介意换个方式让他听话! 萧阮琛眼底闪过一丝狠辣,瞬息而过,快到少有人察觉。就在她准备开口找个理由离开的时候,一旁看了半天好戏的纪凰终于懒洋洋的开口了: “唔,诸位使臣远道而来为本王庆生,可这么久了本王却还未关心过诸位在西玖的生活,说来真是惭愧。” 这么诚恳的话语,却被她以这么懒散的语气说出来,怎么听怎么觉得敷衍。 然而纪凰却仿佛感觉不到四周众人的怪异目光一样,脸不红心不跳的继续开口客套道: “恰巧今日诸位都有兴致出来走走,本王便尽一尽这地主之谊,邀请诸位去游湖赏景可好?” 既然她家阿卿难得来了兴致想看戏,那今儿个她就不能让这些人这么轻易的散场。 御弈卿不用想都知道纪凰这举动是为了谁,心里滚烫的不像话,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在外人面前万年不变的淡漠。 今天他原本是没什么兴趣和这些人多待的,但看到御天的使臣之后,他突然就有那么点兴趣了。 凭着他在御天帝国待过那么几年的亲身经历来看,如果说御萦雪是心高气傲嚣张跋扈,那御叠络就绝对担得起表里不一心肠狠辣。 明面上看御叠络前面十几年里一直被御萦雪欺压着,可实际上真正玩起来,御萦雪还真不够御叠络正眼看的。 不管心里千回百转想了些什么,御弈卿一直都能很好的控制住,不会让这些情绪外露。 动作轻柔的伸手挽上纪凰的胳膊,端的那叫一个温婉大方贤良淑德。 纪凰就喜欢他这副装出来的乖巧模样,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傲娇。 自然而然的伸手在他挺立的鼻梁上轻刮一下,宠溺的动作简直甜死人不偿命。 御弈卿蹙了蹙眉,脑袋别开一个几不可见的角度。略带不满的小眼神不停从纪凰身上扫过,完美的展示了什么叫能让纪凰上瘾的傲娇。 “既然如此,就有劳邪王殿下了。” 在所有人都纠结该怎么回复纪凰的时候,姬兀欢率先出声答应了纪凰的邀请。 本以为出声后就能把纪凰的注意力从御弈卿身上移开,可他没想到纪凰压根看都没看他一眼,撂下一句“那走吧”之后就直接牵着御弈卿率先走了。 一次次被纪凰无视的姬兀欢心里那叫一个纠结郁闷,既不爽纪凰眼里只有御弈卿一个人,又贼特么喜欢这种专情的款。 最后看着纪凰和御弈卿越走越远的身影,只能愤愤的跺跺脚跟上。 其余大部分使臣的内心都是极为抗拒的,然而重点就在于——纪凰的面子,她们不敢驳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于是乎,一大群心思各异的使臣,就这样跟在纪凰和御弈卿的身后,不停的被扣着狗粮。 …… 不过有了之前纪凰的发狠威慑之后,各方使臣都老实规矩了许多,所以今天由纪凰做向导的这场游湖赏景在安全方面还真是格外的稳,完全没有半点特殊情况。 不过这也说了,纪凰只是负责她们的安全方面嘛。至于一行人内部的吵吵闹闹、小推小攘等等,那就不在纪凰管辖范围内了。 纪凰内心的小人摊摊手,一副“我很无奈她们为什么就是要吵架”的模样,然而实际上她偶尔开口后的情景却是这样的—— …… “东辰国师,女子要有女子的气度,夫君是用来宠的,可不是用来凶的。” 纪凰不开口还好,这两人只是貌不合神也离的冷战着。然而纪凰一开口,就真的是直接点燃了御萦雪心里那根引线。 然后,御萦雪和萧阮琛两人之间的温度瞬间从低温降至冰点,就差没有当场撕衣服拽头发打起来。 …… “波斯太女,你皇弟快跌倒了你也不扶一把?亏本王还以为你们姐弟情深呢,特意给你让个道。” 看着朝自己摔过来的姬兀欢,纪凰不紧不慢的伸手揽住御弈卿,直接往旁边闪了一步。 本以为这种情况下是个人都会伸手帮忙的姬兀欢和姬兀绚都愣住了,一时间姬兀欢的力道压根收不住,直直的朝着地上砸去。而姬兀绚也还没反应过来,就那么看着姬兀欢摔在她旁边。 直到纪凰满是调侃的邪肆声音响起,姬兀绚才猛地回神,连忙把地上的姬兀欢扶起来。很明显,此刻这姐弟二人都是一副哔了狗的表情。 一般有个男子朝自己摔过来,是个女子不都应该扶一把吗?更何况还是这么个美人摔过来? 本来以刚刚姬兀欢摔倒的姿势,若是纪凰扶了一把,必然还能顺势把人搂进怀里。可谁特么的能想到,纪凰她居然躲开了?! …… “御天太女,本王还以为这次出使西玖,御皇会让御天五皇女过来,没想到居然是你来了。” 纪凰装模作样的感慨一句,随后切入了她的主题: “太女亲自出使的话本王确实很有面子,可此行少说都是一个多月,御天帝国内太女的职务该由谁先替上呢?” 此话一出,御拓池的脸色瞬间变了。她可没忘记与她争夺皇位的劲敌——五皇女御行符。 纪凰不说她还没想起来,她此行耗时这么长,朝堂内那些大臣指不定又被御行符蛊惑了多少。即使是即刻出发赶回御天,此一行总算起来也耗费了两个月左右。 两个月时间啊,鬼知道御行符在御天帝国里干了些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想到这里,御拓池的脸色五彩斑斓煞是好看。在她身后,一直静默不语的御叠络抬头看了纪凰一眼,眼底划过一抹暗光,随后继续低下头去。 …… 嗯,综上所述,纪凰还是个心机鬼。 总之,说好的友好和谐都是意思意思。一路上这一行人里不知道擦擦碰碰了多少次,甚至有时候险些当场掐起来。 而这一切,都只是因为纪凰想让她家夫君开开心心的看一出戏罢了。 …… 第200章 弈凰帝国(8) 西玖帝国,帝都,驿馆。 从昨天沐瑾宣、纪宸吟、纪凰几人来驿馆表面客套关心,实际下达放行令之后,一天时间里许多势力的使臣就已经接连离开。 现在的驿馆比起一天前已经空荡了一大半,别说小势力的使臣溜得快,就连东辰帝国的使臣,今天也麻溜的卷铺盖走人了。 被西玖软禁了近半个月,看着那么多帝国来的使臣都被直接处刑了,还有几个使臣敢再在这里继续待下去? 许多使臣的小心肝慌到颤抖,自然是能溜多快就溜多快。 等到她们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上禀在西玖发生的一切。以后不管怎样,都不能轻易招惹西玖邪王这尊煞星。 …… 基本上所有使臣团都在收拾行李,驿馆内的所有使臣近两日应该会全部离开,御天使臣当然也不例外。 驿馆内,御天使臣的休息区里,许多宫侍忙前忙后,抱着大包小裹走来走去。 特别是御拓池的院落里,那阵仗哪里像是收拾行李,简直都快赶上搬家了! …… “搬快点!哎呀!你们小心点!这些都是太女殿下要用的,摔坏了仔细你们的脑袋!” “那个珊绒毯是殿下最喜欢的,可不能沾上半点污渍,快抱到马车里去!” “没用的废物!你知道这套茶具多贵重吗?!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 一名肥硕的女子站在院子里,朝着满院的人颐气指使,惹得路过的不少人驻足围观。 “看什么看?!还不走开?!” 肥硕女子对着四周的人斥吼一声,隔壁几座院落里同行的御天使臣都有些看不过去,摇了摇头回房休息。 太女殿下奢靡成性,仅仅是出使一趟便弄出如此多的花销。真不知日后若真是她登基,御天国库还能不能有充盈之时啊! 路过围观的人也不想和御天闹事,胆小了立马就离开了,胆大些的愣是和那肥硕女子呛了两句之后才被同行的人劝走。 而在这座混乱院落的不远处,一座稍小些的院落在对比之下显得安静的多。 院里,几名宫侍守在一名作画的男子旁边。作画的男子抬头看了眼那边混乱的场景,笑着搁下画笔,转身走向房间。 呵呵! 御拓池就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解决她真是轻而易举。只不过那苏叠雪却是个麻烦,而且齐王一直被母皇打压,难以发挥助力啊…… 男子若有所思的踏进房门,在他转身关上房门的那一瞬,一抹冰凉贴上了他的脖颈。 …… “本皇子累了,需要休息,任何人前来都不得打扰!” 听着房间里传来的声音,院里守着的几名宫侍不做他想,齐齐答了声“是”,然后规规矩矩的守在门口。 …… 房间内,御叠络看着面前拿匕首横在他脖子上的弑月,刚准备开口说话,就被弑云一手刀劈晕了。 简单粗暴,可以,这很弑云。 弑月给了弑云一道赞赏的眼神,随后直接掏出腰间的头罩,把御叠络脑袋蒙起来扛在肩上,很快就消失在驿馆里。 动作熟练,可以,这很弑月。 …… 帝都,邪王府。 饮予厅里,一碟碟清淡小菜摆上桌,精致的让人食欲大动。旁边不饿的侍者都给看饿了,更别说是本来就饿了许久的御弈卿。 纪凰坐在他旁边陪着吃,不停往他碗里夹菜。基本上御弈卿完全不用伸筷子,只要他多看了两眼的菜,下一秒就会出现在他碗里。 至于纪凰怎么在这儿? 看宫里女皇陛下几人目瞪狗呆的表情就能猜到邪王殿下是怎样直线进宫、然后飞速解决东辰赔偿协议、紧接着无视沐瑾宣那热烈的吃饭邀请、最后直线出宫回府的。 嗯,全程不超过半个时辰。 她回来的时候,刚刚起床洗漱完的御弈卿都被吓懵了。他以为她出门前说的话只是哄他睡觉的,谁知道她是真的“很快就回来”了啊! 餐桌上,御弈卿鼓着腮帮子吧唧吧唧。抽空抬头往纪凰那边看了一眼,随后碗里就多了几块木耳山药。 被饲养的某只王君满足的眯了眯眼,继续埋头,就一个字——吃。 “启禀主子、主母,人带来了!” 弑月、弑云两人快步走进来,把肩上扛着的御叠络往地上一丢,然后扯下他头上的头罩,规规矩矩的走到御弈卿身后站好。 御弈卿微微抬头,掀眸看了看地上不知道是早就转醒还是刚刚被砸醒的御叠络,扒了两口山药之后坐直身子,不紧不慢的擦了擦嘴。 “六皇子,好久不见。” 御叠络趴在地上,用胳膊撑起半边身体,伸手揉了揉被弑云一手刀劈到酸痛的脖颈,有些涣散的神智慢慢聚拢。 “十三皇弟用这种方法把皇兄掳过来,是否有些不合礼仪?” 现在的御叠络倒没有被掳过来之前在驿馆被弑月拿匕首横在脖子上时那么惊恐,毕竟在驿馆看到弑月时他就已经猜到了是御弈卿的命令,所以现在看到御弈卿也没有多吃惊。只是他在看到纪凰时,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为什么这西玖邪王会依着御弈卿掳他?他如今可是顶着御天御使的身份出使西玖的,不管他在西玖出了什么事,西玖都逃不了干系。 如今纪凰这么任由御弈卿胡来,若他真的被御弈卿报复了,纪凰也讨不了什么好。 “哦?十三皇弟?皇兄?” 御弈卿意味不明的斟酌几声,随后把视线定格在御叠络身上,似笑非笑开口道: “本君一直以为自从殿下万倍奉还御天帝国十八年养育费用时,世上就再无御天十三皇子,只有西玖帝国……邪王君!” “御天六皇子,你这一声‘十三皇弟’本君着实担当不起,劝你还是称呼本君‘邪王君’比较合适。” 话落,御叠络身子明显僵了片刻,半晌后才扯开一抹笑: “邪王君说的是。那么敢问邪王君,到底为何将本皇子掳来邪王府?本皇子即使人微言轻,但也好歹是御天皇室血脉。若本皇子在你这邪王府出了什么事,你、还有邪王殿下,你们可担待得起?” 想到自己的身份,御叠络本来有些慌张的情绪也慢慢宁静下去。 然而让他不敢置信的是,御弈卿完全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笑着答道: “今天御天六皇子可一直都是好好的在驿馆内休息,就算突然失踪尸骨无存,可六皇子一介男儿,和邪王府无冤无仇,这事怎么会和邪王府扯上关系呢?” “再者说,若是六皇子的尸体出现在驿馆的其余院落,会不会是与其余势力的来使发生争执或者利益冲突,然后被灭口了呢?” 御弈卿说得认真,在他旁边,唯一能阻拦他的纪凰还在给他端茶递水,丝毫没有要插手这件事情的意思。 到现在,御叠络才算是彻底看清楚了自己的处境,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先服软,朝御弈卿开口问道: “邪王君掳本皇子过来应该不会是为了说这些恐吓的废话,既然现在还没有动手,那么应该是有别的事吧?” 现在的御弈卿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没有父侍护着、任由他们压着辱骂欺打的残废了,现在的御弈卿他完全看不透,只是本能的觉得危险。 即使今天他死在这邪王府也不会有旁人知道,加上御天使臣团才在西玖进行过行刺,而且还是被送去了确凿证据,御天面对西玖本来就理亏一截,又怎么可能因为他再去挑西玖的刺? 更何况若是御弈卿他们将他杀害之后嫁祸给其余势力的使臣,不仅能摘除西玖的嫌疑,还能把御天的矛头转其余那些与西玖作对的势力,简直就是一招完美的借刀杀人。 想到这里,御叠络后背已经开始冒冷汗了,只能拼命告诉自己冷静。 总之不管怎样,既然今天被他掳过来了,看样子不好好配合就很难安好无恙的离开。 “六皇子果然聪颖,本君和殿下确实有点小事,需要六皇子的配合。” 御弈卿朝着御叠络随意挥了挥手,把目光转向了一旁当吃瓜群众的纪凰。 厅内两侧站着的侍者立刻把御叠络从地上扶了起来,搬来张椅子让他坐下。 被御弈卿这么盯着,纪凰终于舍得放下手里的筷子了。 只见她朝御弈卿咧嘴笑笑,随即转向御叠络,声音平淡到就像说“开饭”一样,气定神闲道: “你、御行符,本王给你们二人半年时间,搅乱御天朝堂,让御拓池从太女的位置上下去。” 在纪凰开口说话的时间里,风啸手里捏着小瓷瓶上前两步,伸手扣住御叠络的下巴,完全无视他的挣扎,把瓷瓶里的药丸倒进他嘴里。 御叠络捂住喉咙一阵干呕,可那药丸入嘴即化、即化即溶,完全不给他半点反抗的机会,彻彻底底的融入他的身体。 万虫噬心的痛毫无预兆的袭来,刚开始便已经侵占了整具身体,御叠络甚至能感觉的到他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在一点一点模糊。 就在他七窍开始流血的时候,风鸣伸手将一颗药丸弹进他嘴里。冰凉的感觉瞬间包裹全身,模糊的意识也渐渐清晰。 “六皇子今日离开后可以任意派人检查或者医治你的身体,但本王保证,你除了执行任务之外,你没有任何获得解药的途径。” “你如果接受任务,每个月都能拿到暂时压制的解药,直到你完成任务,交易结束。在任务期间会有人配合你们,或者说监督你们。” “总之,任务泄露,死;任务失败,死;放弃任务,也是死。” 听纪凰轻描淡写的讲完,御叠络心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已经彻底崩断了。然而还不等他开始破口大叫,御弈卿就直接挥挥手让弑月把人给送回去了。 弑云看着被弑月扛走的御叠络,心里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御天六皇子被他家主子和主母盯上真是太惨了。 不过这同情也只有一瞬,很快就被解气的快感给取代了。 御叠络,活该! 谁让他当初想要杀了主子来着?! 弑云内心哼哼唧唧,心情超爽的去继续任务了。 …… 邪王府,隐竹林。 饭后消食的纪凰牵着御弈卿一路闲逛到这儿,唠家常似的随口问道: “阿卿与那御叠络之间有过节?” 御弈卿被她这一问突然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之后好奇的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 话落,只见纪凰一脸神秘的凑到他耳边,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模样,严肃的胡扯道: “感觉。”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感觉自家阿卿应该是不喜欢御叠络的。 御弈卿被她这个答案给雷住了,嘴角忍不住一阵抽搐,半晌后还是开口讲道: “确实是有些过节,在我很小的时候,那时候我才七岁多的样子吧。” “有一天我无意间路过御花园,恰好撞见御叠络躺在御行符怀里,两人姿势亲密。当时我年纪小,被那一幕吓得不轻,只想趁着他们没发现的时候赶快离开。” “然而那时候我跑开时却慌张的摔了一跤,吸引了他们二人的注意。当时御行符只是威逼了我两句,警告我不能说出去。而御叠络却不放心,想要将我直接除去,以免节外生枝。” “当时就在他们两人纠结不定的时候,有几名皇侍一起到了御花园赏景,他们当时怕被发现,就没敢直接对我做什么。”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又恰好后宫有名皇侍流产,御锦枭为那事发了一通脾气,宫里的人老实不少,他们两人也不敢乱来。御叠络偶尔会闯到我房里闹点事,但终究没敢直接杀了我。” 御弈卿笑着讲完,只见纪凰表情凝结,不知在想什么。 正当他准备开口叫她一声的时候,纪凰突然抬起了头,开口问了句: “阿卿,你七岁时御叠络几岁?” “十岁啊!” 御弈卿不明所以的回答了一句,随后才反应过来纪凰的关注点偏到哪儿去了,磨了磨牙后无奈的开口道: “我是想告诉你御叠络从小便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不是想让你研究他和御行符亲密时才几岁!” 这女人,脑袋里一天天的装的都是些什么啊?! 御弈卿真是要被纪凰给气冒烟了,就在他不想继续和纪凰讨论什么十岁早恋问题的时候,纪凰却突然伸手把他拽进怀里,紧紧箍住。 “任务完成,他也得死!” 头顶传来的声音微微颤动,夹杂着她难以察觉的害怕。纪凰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御弈卿却很清楚的知道了她的意思。 原先纪凰只打算让御叠络当她的一颗棋子,完成她的任务,任务结束后大家分道扬镳。可现在,她是彻底动了杀心,完全没准备给御叠络留半条活路。 御弈卿伸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试图去安抚她有些躁乱的心绪。 她在怕,怕当年他没从御叠络手底下逃过来,如今这世上就没有御弈卿这个人了。 “阿凰,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去弈凰帝国?” 御弈卿用脑袋拱着她的肩膀,努力的转移话题。 “不出意外的话,三日之内可以动身。” 纪凰哪里看不出来他这细腻又不善隐藏的小心思?既然自家夫君傲娇要面子,那她当然得乖乖的配合。 “三日,突然有些期待那边的……嘶!” 御弈卿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倒吸一口凉气,猛的伸手捂住小腹。 纪凰被他吓得不轻,连忙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快速的诊断之后将人打横抱起,飞速掠向星海轩,眼底有着化不开的阴郁。 寒毒,又提前了。 她所拿到的所有资料里,只有南罡帝国的国库里确定还有一株烈阳草。 看来,她的动作要加快了…… 第201章 弈凰帝国(9) 西玖帝国,帝都,邪王府。 三日后。 嗯,说好的三日之内启程去弈凰帝国,然而今天—— 邪王府,星海轩。 厨房里,一道身影有条不紊的在各个灶台间穿梭。门外满满当当站了一群揽月厨师,皆是一脸的崇拜。 一会儿之后,门外的厨师们突然推搡起来,一阵挤眉弄眼之后作鸟兽散。 “不是让你多睡会儿吗?怎么起了?饿了?” 纪凰正在切菜,突然腰间一紧。头也不回的三连问,然后继续自己的厨神大业。 在她身后,王君大人趴在她背上蹭了一会儿,懒懒的打个哈欠,然后踮起脚凑过去在她脸上吧唧一口。 “宝贝,你是仗着我这几日不能动你?” 纪凰磨了磨牙威胁一句,然后放下手里的菜刀,突然转身把人搂住,狠狠地亲了两口。 睡得蒙蒙醒的御弈卿被她亲清醒了,对她的威胁完全不在意,狠狠地亲了回去,那叫一个底气十足有恃无恐肆无忌惮。 他可不就是仗着她这几天不能动他吗? 纪凰小腹里那个邪火啊,烧得比旁边灶台里的火还要旺,却只能强压下去,在他嘴角轻轻咬了一口,然后把人抱到一旁。 “乖乖坐着看,不许胡闹。” 说完,纪凰继续拿刀上阵,这次切的就没有刚刚那么平和了。这菜刀挥的,那叫一个快刀斩麻手起刀落杀气凛凛。 御弈卿搬上小板凳坐到一旁灶台边烤火,顺手往里边加柴。看到纪凰那切菜的手法之后,饶是他也忍不住啧啧赞叹了两声。 这哪里是切菜啊,这简直是一场刀功的视觉盛宴啊! 这女人,可别是把这几天的怨念全发泄在菜上了吧? 不得不说,王君大人你真相了。 “对了阿凰,我已经和母王、父君说过了后天出发回曼城封地的事。” 御弈卿一边加柴一边朝端着菜往这边走来的纪凰开口,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乖乖坐着,等着看她炒菜。 “哗呲!” 烧热的锅底沾油之后爆出一阵响动,葱姜蒜下锅翻炒,瞬间弥漫着一股佐料香味。切好的肉丝紧跟着下锅,沾上油之后泛着好看的光泽。 “嗯,那我们一会儿吃完饭去对门串一下,先和母王父君道个别。然后顺道进宫一趟,拿舅母的皇令去大理寺提人。” 纪凰一边应着御弈卿的话,一边有条不紊的把青椒丝倒进锅里,继续往里面加盐翻炒。 御弈卿趴在灶台边看着,脸上沾了灶灰也没去管。星星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锅里,头也不抬的回道: “我已经让人去给向氏家族传了消息,让她们去曼城赎人。阿凰,你是不是打算利用向风陇牵出向氏家族、通过向氏家族向天下宣告隐族的存在?” “嗯。” 纪凰开口应了一声,看他这小馋猫一样的举动宠溺笑笑。锅铲翻炒几下之后出锅装盘,拿起一旁的筷子夹起一条肉丝,吹冷之后喂到他嘴边。 “让你多睡会儿你不听,非得跑过来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 看他吧唧吃完之后把盘子和筷子都抢了过去,纪凰无奈笑笑,伸手只能给他把脸上沾的那些灶灰抹掉。 御弈卿倒不在意脸上那些有碍形象的灶灰,抱着一整盘青椒肉丝吃得满足。偶尔夹起一筷子肉吹冷之后喂到纪凰嘴边,一双眼眸笑得弯了弯。 纪凰直直的凝视着他的双眸,终于在他举着筷子快要脸红的时候张嘴咬下了那一筷子肉。 那双眼眸里,仿佛有着一片星辰大海,将她的灵魂吸了进去,让她甘愿付出一切。哪怕粉身碎骨,也想要守护他灿若星辰。 …… 弈凰帝国以东,狄喀部落。 狄喀帝国虽然名义上划分在前朝北霄帝国境内,但由于它处于北霄帝国与东辰帝国的国界线上,所以该怎么划分并没有明确的规定。 而且由于狄喀部落所处地域比较偏远,占地面积也不是很大,与外界又没啥联系,所以它虽然名义上属于原北霄帝国,但是实际上算是独立部落。 北霄帝国覆灭后,由于雨凝护法那无懈可击的统管手段,前朝的许多藩属国和附属部落纷纷称臣,很识时务的在归属契约上签了字,唯独这狄喀部落是个例外。 而如今暂管弈凰帝国的雨凝护法却仿佛不知道狄喀部落的存在一样,完全没有半点要派人来给狄喀部落施压的意思,放任着狄喀部落一点一点脱离弈凰帝国。 …… 狄喀部落,首领王宫。 “这……这怎么会?!那西玖邪王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擒拿我向族少主?!” 大殿王位上,瘦骨嶙峋的老妇把手里印着西玖邪王印章的信件撕了个粉碎,狠狠甩了出去。 进来送信的侍者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埋头跪在地上,任由那些撕碎的信件撒了自己一身。 “启禀王上,族主大人来了!” 又一名侍者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还不等她话音落下,紧随其后的就是一声怒吼: “大长老,这就是你给本主办的事?!本主不过才出去了两月,你竟连个北霄帝国都看不住,如今还眼睁睁看着我向氏家族少族主被俗世的一个小王爷给关押了?!你这长老的位置还想不想坐了?!” 大步走进来的中年女子二话不说对着瘦骨嶙峋的老妇劈头盖脸一阵斥骂,那虎背熊腰的体态,两个老妇加在一起都比不得。 向风陇如今被纪凰拘禁在曼城,更要命的是纪凰还胆敢给她们送信来让她们去赎人,也难怪向屠东现在这么气愤。 “老妇见过族主!” 王座上,从向屠东进来的时候开始,被唤做‘大长老’的老妇人就已经连滚带爬的下来了,匆忙开口解释道: “族主交付大任,老妇岂敢有所敷衍啊!实在是弈凰此人行事太过隐秘,帝国更替只在一夕之间,老妇从未收到北霄皇室的任何求助信息啊!” “等到弈凰她们公布消息时,北霄帝国早已不复存在,少主也被西玖关押起来了。老妇着实是今日才收到消息,还请族主大人开恩啊!” 老妇人说得这叫一个声泪俱下,那瘦骨嶙峋的佝偻姿态,岂是一个凄凉了得? 不过向屠东可完全不会在意她这副模样,毫不客气的拂袖坐上王座,声色俱厉道: “向茯,本主不想管你这些过程!总之你立刻派人前往西玖曼城将少主带回来,还有,务必把西玖帝国那嚣张至极的黄口小儿给处理掉!” 要是让其余几族知道她们向氏家族的少主被俗世势力给关押了,那向氏家族的颜面该往哪儿搁?! 不管此事究竟如何,那西玖的王爷既然敢关押她向氏少主,就该死! “是是是!老妇这就去办!” 向茯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朝向屠东行了一礼后连忙退下。 …… 西玖帝国,曼城。 这几天里,曼城上到七老八十的老翁、下到觉着屁股打酱油的小孩,总之满城成员一片欣慰,因为她们的城主大人终于记得回来了。 摊上这么个满世界到处浪的甩手城主,曼城一众男女老少也是觉得心好累哦。 人家的城主,天天催着逼着压着收税; 她们的城主,你上赶着缴税都见不着她。 人家的城主,天天在城主府里愁这愁那,忙的像个无头苍蝇; 她们的城主,天天宠宠夫君逗逗鹰,所有任务往护法堂主令主身上一甩,完事儿。 人家的城主,那叫一个衣冠楚楚不苟言笑威严霸气,走哪儿都有人弯腰下跪; 她们的城主,那叫一个吊儿郎当痞里痞气又拽又狂,走哪儿都能给自己找点吃的。 哎! 说多了都是无奈啊! 不过没办法,谁让那是她们的城主大人呢! …… 曼城,城主府。 议事厅里,纪凰叼着一包刚出锅的小酥饼慢悠悠的走进来,感觉到厅内女子古怪的表情后挑了挑眉,略带嫌弃道: “你怎么还在这儿?” 这个简墨离怕是被自家暴躁母王给揍出阴影来了,她把邪王府借给她住她都不敢住,愣是跟着她来了曼城。想她家老哥了之后又赶回帝都,然后在被她家母王一通暴揍之后再赶来曼城。 总之这些天里简墨离这货不是在曼城忧桑就是在帝都挨揍,再或者在曼城和帝都之间的大马路上来回赶,纪凰看着都替她累。 摊上自家母王这么个护犊子的未来婆婆,简墨离的娶夫路还真是坎坷无比啊。 纪凰在心里喟叹两声摊摊手,随后顺手掏出一块小酥饼吃了起来,表示爱莫能助。 简墨离被纪凰这么一嫌弃,干脆直接放下了手里的书,古怪的盯着纪凰开口问道: “你是不是饿死鬼投胎的?怎么这么能吃?” 纪凰痞里痞气的“哟嚯”一声,随后一本正经的开口问道: “你咋知道的?” 她上辈子可不就是赶着回去祭五脏庙,然后在海域坠机蹬腿了么? 简墨离被她的回答给噎个半死,理所当然的就以为她是在随口胡诌。看她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只能极其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好了,表妹、墨离,你们别斗嘴了,还是说正事吧。” 一道温和无比的声音响起,饶是至性嚣张的纪凰和至性冷漠的简墨离也老实了几分。 纪凰朝简墨离挑眉一笑,疯狂挑衅。简墨离再次翻了一个白眼,干脆不看她了。 两人无声的掐架落在厅内其余两名男子眼里,让他们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看来以后不只是婆媳之间需要用拳头交流,这姑嫂二人之间也有的闹腾。 “以往倒很少见墨离与谁家小姐能如此合得来,看来还是表妹招人喜欢。” 在简墨离对面,一身月白长袍的月浮生放下茶杯,感叹的语气里似乎还带了些调侃。 确实,简墨离向来性子冷漠,加上身份背景强大,真心和她交好的人算上月浮生都没有几个,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她绝对不是因为纪凰和纪宁的关系才对纪凰如此特殊,而是因为纪凰值得她如此特殊对待。如果纪凰是个庸庸碌碌混吃等死的二世祖,哪怕对方是纪宁的亲妹妹,她也懒得多看两眼。 有着卓越能力或者超凡背景的人眼界自然也是高的,更何况简墨离二者都有。简墨离是高傲的,她不屑于去和不值得的人浪费时间。 她之所以和纪凰能相处得来,是因为她们都是一样的——强大且骄傲。她和纪凰的相处,是一种棋逢对手、酒逢知己的畅快! 虽然她一直在和纪凰掐架,但也都只是些小打小闹,真正遇到困难时还是会伸出援手互帮互助,这也算是另一种好友之间的相处模式吧。 嗯,虽然这种相处方式比较奇葩。 “阿凰。” 月浮生的旁边,一身黑色劲装的御弈卿朝着纪凰开口轻唤。 有夫君开口,纪凰当然懒得再看简墨离一眼。直线走到御弈卿身边坐下,把手里热乎乎的一包小酥饼递了过去。 俗话说:如果一个吃货肯把递到嘴边的美食让给你,那一定就是真爱了。 别问这是哪来的俗话,反正这句话用在纪凰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御弈卿伸手接过,一边自己吃着一边喂给纪凰。 他刚刚才闯完炼狱十三层,确实有点饿了,不然都不和她抢口粮了。 这幅对御弈卿夫妻俩来说再正常不过的相处画面,放在一旁的简墨离、月浮生两人眼里,那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扣狗粮。 呵! 柠檬树下柠檬果,柠檬果前你和我。 我们不酸,一、点、儿、都、不、酸。 “咳咳!表妹,我来是想问问你,前段时间三族合攻单氏余孽时,出手相助的是不是你?还有,你捉了向风陇,是打算……对隐族出手了吗?” 月浮生干咳两声切入正题,厅内的气氛瞬间正经起来。 当然,前提是忽略掉咀嚼小酥饼的脆响。 嗯,这是狗粮的声音。 第202章 隐族现世(1) “表哥不是都已经猜到了吗?你大老远的特地赶过来,不只是为了找我确认一遍吧?” 纪凰用舌尖舔了舔嘴角,随后伸出拇指从嘴角擦过。抬头望向月浮生,痞里痞气的继续道: “咱这关系谁跟谁啊?表哥有什么事完全可以直说。” 这话说的,那叫一个匪气十足,就差没把“老大罩着你”五个大字写脸上。 月浮生嘴角一抽,虽然脸上依旧是一派的温文尔雅,但心里的暖意还是难以忽视的。 “表妹放心,我可不是来给隐世家族当说客的。向氏家族的事我们心中有数,有我和墨离在族内周旋,月氏家族和简氏家族应该不会插手你和向氏家族之间的恩怨。” “再者你派人去协助三族剿灭单氏余孽,还救了三族许多族员,三族于情于理都该奉你为上宾。欧阳家族即使想要动手,碍于人言德论,也只能把气憋着。” “你的信息网覆盖天下,应该也知道十大家族中以简、月、欧阳三族为首。除开已经覆灭的单氏家族,余下的依次是赫连家族、萧氏家族、向氏家族、晨氏家族、段氏家族、庞氏家族。” “如果为首的三族不动手,表妹的动作就可以轻松许多。” 月浮生说着,伸手掏出衣袖里面折叠的地图,放在桌上铺展开来。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了许多俗世势力和隐族势力,光看着就有一种纵观天下格局的恢弘之感。 看着这张纯手绘的精密地图,纪凰忍不住啧啧感叹了两声,莫名有点崇拜自家这个温文尔雅的表哥了。 不愧是月氏家族走马上任的一族少主啊! 月浮生摊开地图,纤长的手指压在图纸上,一处接一处的开口讲道: “这儿就是赫连家族的族地,处在天下鲜有人知的一处海屿。” “赫连家族避世多年,算是隐族里最为隐秘的家族。当初单氏家族覆灭都未曾见她们出来走动过,更别说是区区向氏家族了。” “还有这儿,这座孤岛在东辰帝国以东,是萧氏家族的族地。” “萧氏家族远在东辰帝国之外,即使是有心阻拦也难以赶到。更何况向氏家族与萧氏家族虽然一贯交姻亲之好,但近半年来却由于向屠东休夫而关系破裂,不落井下石就算好的了。” “这儿,是晨氏家族族地,与我们月氏家族所隔不远。” “至于晨氏家族,表妹就不用担心了。晨奶奶是祖母的至交好友,而且晨奶奶对她嫡出的六儿子……呃,也就是你如今的父君,很是疼爱。就算因着这层关系,晨氏家族也断然不会与你为难。” “最后就是段氏家族与庞氏家族,段氏家族在这儿,东辰帝国与南罡帝国交壤处的一座城池;庞氏家族在这儿,东辰帝国以东的另一处海岛,和萧氏家族相邻。” “对了,庞氏家族和萧氏家族一直也有着姻亲交情。以往萧氏、向氏、庞氏三族一直都靠着姻亲关系报团取暖,现在没了向氏,萧氏和庞氏的关系就更加紧密了点儿。” “段氏、庞氏虽然是排名最末的两个家族,但好歹还是稍微有点底蕴的。不过表妹也不必为她们忧心,月氏家族虽不说无可匹敌,但表哥为你拦住那些人还是可以的。” “我也不知道表妹你的揽月究竟收揽了多少资料信息,所以就全都绘出来了。这是月氏家族这么多年来掌握的资料,地图上还标注了许多隐世家族在俗世的势力,你可以拿去看看,参考一下。” 说完,月浮生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一杯茶水流淌而下之后才感觉发干的喉咙好了许多。 纪凰也收起了玩笑的姿态,认真研究着地图上每一处标记。 不得不说,月氏家族不愧是隐世家族里稳居第三的家族,不只是在排兵布阵方面能力优异,其底蕴也断然不可小觑。 “多谢表哥了,改天和阿卿一起请表哥吃大餐。” 纪凰把地图上的信息记了个大概,随后将地图折叠起来收好,朝着月浮生一本正经的约饭。 她的揽月虽然探查到了许许多多关于隐世家族的消息,但绝对不可能有她家表哥绘制的这一份信息量大。 毕竟揽月和月氏家族之间在历时上有着不可逾越的差距,揽月如今发展再快,也很难说一两年时间内就赶超一个从远古部族时代存留至今的超级家族。 这份地图,确实替她省了许多事。 “表妹客气了。” 月浮生一副“我是仙童我不受诱惑”的温润神色,立马就端着公事公办理直气壮半点儿不客气的态度开口问道: “什么时候请饭?” 他怎么说也是跟着墨离在他家表妹那里蹭了不少饭的人了,自然知道他家表妹说的大餐是什么。 一份消息就换一顿表妹亲自掌勺的大餐,值! 要是让隐族其余那些家族知道她们家族内部的机密在月浮生眼里还不如纪凰掌勺的一顿饭,不知道脸上那表情该是怎样的精彩。 听了月浮生这毫不客气的问话,纪凰眼角一阵抽搐,沉默片刻后才无奈开口道: “解决了向氏家族这些破事之后。” 话落,一旁的简墨离眼里明显迸发了和月浮生一样精光。 嗯,蹭饭小分队,集合! 纪凰一巴掌扣上脑门,内心吐血三升。 而在纪凰身旁,因为胃容量还没达到吃货标准所以全程无法插话的御弈卿:…… 说实话,这吃货的世界,他不是特别懂。 …… 弈凰帝国,帝都。 街上人来人往,欢声笑语。 不管是沿街摆摊的商贩、还是出门闲逛的行人,脸上都带着友好的微笑。偶尔有行人停下脚步和路边商贩聊天,商贩也能放慢手里的事应上两句,安宁且和谐。 看着这样的一幅情景,又有谁能想象到这些人在数月之前还因为困于生计而日夜辛劳四处奔波? …… “多少年了……” 一条街道的拐角处,简朴的马车被掀开帘子。里面发须花白的老妇望着街道上的人潮涌动,自顾自的出神呢喃。 不知道多少年了…… 多少年这片国土上没有明帝当政了? 多少年这片国土上尽是被剥削和压迫侵蚀着了? 多少年这片国土上没有这样百姓安乐的情景了? 果然,需得破而后立啊! “丞相,雨凝护法还在宫里等着呢!” 驾车的侍卫在马车外出声禀告,马车内的老妇神色一阵恍惚,而后才慢慢收回视线。 “进宫吧!” “是!” …… 帝都,皇宫,金銮大殿。 “雨凝姐,要是我们都离开了,你在这儿遇到危险怎么办?以后我们的工钱谁帮忙记账嗷?!” 雷禁在金銮殿里围着雨凝窜来窜去,雷枞几人也是左看看右看看,对她们细胳膊细腿儿的雨凝护法的自保能力有着深深的怀疑。 毕竟雨凝护法一直都是曼城的脑力战将,武力方面真的有待商酌。 虽然主子给所有曼城内非破晓屠生暗甲的成员都安排了基本的格斗训练,但那些也只能对付对付半吊子的地痞流氓,面对真正的杀手刺客时还是难以脱身。 雨凝一手按住上蹿下跳的雷禁,额头滑下几条黑线。 “我出不了事,工钱也出不了事,你们就放心回曼城和主子会合吧。帝都里有这么多揽月分部和屠生据点,还有雨绝和我一起镇守,你们慌个什么劲儿?” 亏她刚刚听着前面半句还在心里感动了那么一下下,结果感情这群货还是更关心工钱?! 站在雨凝旁边的雨绝上前一步勾搭上雨凝的肩膀,一副姐俩好的模样,朝着雷禁几人挥挥手开口保证道: “放心放心,我肯定保护好大伙的工钱……呸!大伙的雨凝护法!你们就放宽了心,和主子闹腾向氏家族去吧!” 听到雨绝这话,雷禁几人才放下了心,咋咋呼呼两句就勾肩搭背离开了。 然而在大殿里,简墨分看着雨凝脸上那明显灿烂几分的笑容,再看了看雨绝、雷禁、雷枞几人欢脱离开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同情的同时莫名有些不厚道的想笑。 同事这么久了,这群货居然还不了解雨凝坑人的能力? 他敢保证,别说这个月,这群货下个月的工钱都只能用铜板来算。 简墨分眼里再次充满了幸灾乐祸的笑意,笑意深处还有着满满的庆幸。 他很庆幸当初出于好奇而加入了曼城,一点一点融入其中,成为这群人中被包容、接纳、甚至保护的一员。 虽然她们这种相处的氛围很奇怪,但他却很喜欢。 没有算计、没有谋划,没有虚假的阿谀奉承、没有阴险的笑里藏刀,她们把最赤诚的一面,尽数交托给身边的伙伴。 雨凝收回视线,脸上挂着一贯的礼仪式微笑,心里却升起一阵暖意,经久不散。 “启禀雨凝护法,狄老丞相进宫了,现在在嵘仓殿等候。” 一名揽月侍者快步从殿外走了进来,顺势呈上了手里的信件,继续禀报道: “这是主子传给护法的密令,请护法过目。” 雨凝接过他手里的信件,一边拆封一边下令道: “你先退下吧。” “是。” 侍者弯腰行礼后转身退下,偌大的殿里就只剩下雨凝和简墨分两人。 嗯,还真是个调情的好时候啊。 简墨分内心有那么一丢丢丢丢的忐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什么的,可真让人害羞呢。 “墨分,你安排一下主子的任务,我去见狄老丞相。” 雨凝看过之后把手里的密令直接递给身后的简墨分,嗯,然后头也不回的迈着万年单身狗的步伐,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忐忑害羞的简墨分:…… 呵呵! 我期待你个鬼哦! 雨凝,老子信了你的邪哦! 不知道第多少次让心里的小人鞭挞雨凝的简墨分狠狠地叹了口气,然后看着手里的密令,一眼就愣住了。 [半月,狄喀部落,向氏家族。] 半个月去狄喀部落拿下向氏家族的老巢?! 纪凰你怎么比我老姐还拽啊啊啊啊啊啊?! 你不是半个月之后就要来弈凰帝国举行登基大典了吗?!这是赤裸裸的想搞事情啊! 你可别是想要在登基大殿上憋大招吧?! …… 第203章 隐族现世(2) 弈凰帝国以西,列骑国,皓月府。 “哎!” 高耸入云的塔楼外不远处,两老一小坐在凉亭里,抬头眺望塔尖,眼里说不出的惆怅。 “哎!” 月沧海、月浮屠:…… “哎!” 月沧海、月浮屠:…… “哎……哎哟!你这小屁娃干嘛呢?尊老啊懂不懂?” 就在其中一名老妇人第三十二次叹气时,月浮屠毫不犹豫的一蹬小短腿,从凳子上蹦了下来,把老妇人面前的几盘糕点全部抱走。 “月沧海!你看看你们家这小娃!他……他是想饿死我啊!” “晨雾衣,你多少岁的人了,还和半大的孩子胡闹?” 在老妇人对面,从内而外散发着深远沧桑气息的月沧海压根连眼角都懒得给她一个,朝着月浮屠随口教育一句后继续惆怅的眺望塔尖。 “浮屠,不可无礼。” “哦,我知道了,祖母。” 月浮屠鼓了鼓腮帮子,不情不愿的抓了一把糕点,然后把空了一半的糕点盘给放了回去。末了还做了个鬼脸,气得晨雾衣只能干瞪眼。 就在月浮屠和晨雾衣一老一小俩不正经挤眉弄眼互掐互怼的时候,眺望塔尖的月沧海叹了口气收回视线,突然沉着声音开口道: “浮屠,你还不交代吗?” “嘎?交代什么?” 月浮屠被这一问给问懵了,一时间还真没反应过来月沧海在问啥。 看着他家祖母严肃凝重的神色,他咕咚一声咽了咽口水,干脆心一横老老实实交代: “祖母,我不是故意往二姨母脸上抹墨水的,那是手滑,手滑……” 月浮屠说着,悄咪咪抬头瞄了月沧海一眼。 然而只见月沧海神色依旧,继续沉声问道: “还有呢?” 月浮屠只感觉胸口中了一箭,对着手指语气弱弱的继续道: “还有……还有……还有我不该往大堂哥衣服里放毛毛虫……” 嗯?等等,这场景怎么似曾相识? 尼玛……这不是雷禁闯完祸的惯用杀招吗? 只可惜,月浮屠小同学装可怜的手法还是没有雷禁小堂主那么炉火纯青,月沧海老祖母也没有雨绝、雨弦那群货好忽悠。 “还有呢?” “呃?还有啊?” 月浮屠只感觉胸口再次中了一箭,看了看他家祖母严肃的表情,回想片刻后连忙继续交代道: “哦哦好吧,还有……还有我不该怂恿五堂哥帮我揍人。但是祖母,是那个不知道叫啥啥来着的小姐先出言不逊的诶,我只是气不过嘛……” 说到这里,晨雾衣看月浮屠的眼神已经带上那么一点点崇拜了。 这小娃子带劲! 真不知道月沧海这族里怎么教的,老一辈都死板的不行,还是养出了这么有个性的孙儿。想他晨氏家族里,怎么就没有这么能皮的孩子呢? “还有呢?” 月沧海再次沉声问了一句,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吓得月浮屠小心肝乱跳。 仔细想了想,深觉自己闯的祸数都数不过来的月浮屠干脆牙一咬心一横,抱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英勇无畏,开口朝着月沧海道: “祖母,还有的太多了孙儿不记得了,祖母你还是直接问了吧!” 呜呜……再交代下去他的老底儿都要被掀了。 他那天咋就赖床了呢?咋就没跟着浮生哥哥去西玖呢?要是他现在在西玖,在凰表姐的地盘上,那有吃有喝的简直叫一快活。 月浮屠心里那叫一个悔恨,对自己的赖床行为狠狠地进行了一番自我鞭挞。 心里:呜呜……叫你赖床!后悔了吧?!以后不敢赖了吧?! 身体:不,你会赖的。 月浮屠:……卒。 月沧海可不知道月浮屠心里那山路十八弯的心思,伸手在桌上扣了两下,浑厚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浮屠,你浮生哥哥究竟去哪儿了?” 她看着长大的孙子她还能不了解?出门游玩放松心情那些说法也只能骗骗其她人,还能骗过她这个做祖母的不成? 月浮屠瞬间脸色一僵,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然后深吸一口气装傻充愣。 “祖母你说什么呢?浮生哥哥不是出去游玩了吗?” 月沧海看着小脸笑得都快皱成一朵菊花的月浮屠,无语想揉了揉眉心,半晌后才开口道: “你当真以为你和浮生与那丫头相认的事我不知道?若不是我下了通行令,你真以为你们二人前些时日能那么顺利的仅仅凭借少主令就进了藏书阁顶层?” 她这个做祖母的看起来就那么凶残吗?这兄弟二人与那丫头相认了都不敢告诉她? 她承认当初因为唯一的宝贝儿子被人拐走而气愤了许久,也一直不愿意承认纪宸吟那个儿媳,甚至在夜儿执意要嫁入俗世时不得不依照隐族的规矩与他断了联系。 可在那之后的几年里,她一直都派人暗中保护着他们夫妻二人,甚至还插手了西玖帝国与前朝的战争。 在隐族万年不变的规定压迫下,暗中帮助纪宸吟打下西玖帝国,给夜儿一份王君那样衣食无忧的生活,这是她身为母亲唯一能为儿子做的了。 可没想到好景不长,夜儿是早生胎,身体一直都虚弱的很,从小到大都在族里被她、他父亲、还有他四个姐姐好生娇养着。 自从嫁入俗世后,他先是经历了西玖帝国建国的几年征战,后又生育了女儿,身子骨早就一天不如一天。即使纪宸吟广散财源,即使她一直派人暗中送去珍贵药材,也终究是回天乏术。 夜儿离世后,她十多年来一直没提过再立少主一事,也十多年来再没和纪宸吟有过任何联系。直到纪凰那丫头打响了战神之名,她才惊觉夜儿还留下了这么一个独女。 她在战场上是那样的指挥若定,挥斥方遒的模样,像极了她的父亲。不,甚至可以说,小小年纪的她,比起她的父亲来却更胜一筹。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这样闪耀的一轮骄阳,让她这个外祖母都有些不敢相认。 她怕这孩子会责问她为何当年没能保护好她的父亲,也怕这孩子责问她为何十几年来都对她不管不顾。 本以为是一段有缘无分的祖孙情,可她却没想到,浮生和浮屠倒是和那丫头打得火热。 更重要的是,这表兄妹三人竟然还瞒着她……哎! 不过不只是月沧海心里五味陈杂,月浮生此刻只感觉万箭穿心,心里那叫一个委屈巴巴,张嘴嘟囔道: “祖母你既然都知道了,那还问我干嘛?” 感情他刚刚自个儿老实交代的那些事,完全就是被他家祖母给套话了?祖母真正想问他的,一直都只是凰表姐而已? 这套路,他……服了! “我问你,浮生和那丫头究竟在筹谋什么?” 月沧海拉着脸沉着声,再次把月浮屠小同学吓得浑身小肉肉一个哆嗦。好吧,小身板上本来也没几两肉。 “……那祖母你还是教训我吧……” 月浮屠的小脑袋都快埋到胸前了,脚尖在地上磨啊磨,不知道碾死了多少蚂蚁。 嗯! 被祖母拎起来打屁股都不能出卖浮生哥哥和凰姐姐! 他虽然年纪小,但这点节操还是有的! 晨雾衣低头看了老友家的小孙子一眼,笑得贼兮兮的开口威胁道: “浮屠都到换牙期了,别老给他准备那么多甜食,不听话的孩子可不能吃糖。” “……哦……” 月浮屠闻言泪眼汪汪,倔强的咬着嘴唇,一副要哭又想憋眼泪的委屈模样,看得晨雾衣这个向来厚脸皮的老人家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行了行了,晨奶奶逗你的,逗你的……” 晨雾衣看着月浮屠完全不还嘴,瞬间就方了,手忙脚乱的上去哄孩子。 月浮屠仍然一脸委屈,看了看凑在他旁边窜来窜去的晨雾衣,再看了看月沧海毫无波澜的脸色,声音弱弱开口道: “孙儿想午休,先退下了。” 说完,月浮屠抬头看了月沧海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之后心里一松,转身准备离开的瞬间美滋滋啊美滋滋。 哼哼! 居然想用甜食威胁他? 他是那么容易被威胁的人吗? 月浮屠心里哼哼唧唧,一边为自己的高尚的节操点了个赞,一边在心里嫌弃道: 晨奶奶肯定没有吃过凰姐姐做的甜点……有凰姐姐在,他还担心口粮问题吗? 嗯,月小少爷,您这节操可真高尚啊。 “回来!” 就在月浮屠转过身、心里美滋滋的时候,月沧海突然一声冷喝,惊得他头皮发麻。嘴角还没来得及扬起的笑就那么僵着,小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你这老不休的!干嘛凶人家娃子?!” 晨雾衣瞪着月沧海咋咋呼呼,不知道的还以为月浮屠是她孙子。 月沧海白她一眼,那嫌弃的意思不言而喻。 活了这么几十年了,还被个几岁大的小孩子给蒙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不过话说回来,浮屠一向性子暴躁的很,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些小把戏了? 月浮屠蔫吧蔫吧的转过身来,脸上挂着刚刚那委屈吧啦的表情,就差没挤出两滴眼泪来。 “别装了!你若是真生气,早就头也不回的摔桌子走了,还会先给我说一声?” 月沧海没好气的直接戳穿,犀利的目光在月浮屠身上上下打量。 要不是熟知这小子的性子,今儿个就给他蒙混过去了。这些个孙儿们,真是一个比一个不让人省心。 听了月沧海的话,月浮屠才反应过来自己哪儿暴露了,瞬间有点欲哭无泪。 敢情太礼貌了也不是啥好事,还是粗暴一点符合他的气质。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面对这严肃的语气、这严肃的神情、这严肃的气氛,节操高尚的月浮屠小同学皱着眉头衡量了那么一下下,随后—— “我说就是了嘛……” 嗯,他还是个孩子,不怕打脸。 ……以下省略数万字,聊表对某小孩高尚节操的敬意…… 等到月浮屠的小嘴里噼里啪啦落下最后一个字,月沧海和晨雾衣两位老长辈已经彻底呆滞,久久不能回神。 想她们活了大半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今儿个听了纪凰的事,才知道了什么叫海啸。 如果纪凰和弈凰之间划上了等号,那么…… 那传说中的始皇后裔、纪氏荣光,岂不是……?! “浮屠,她对向氏家族动手的消息有多少人知道?!” 向氏家族虽说实力不高,但好歹也是个和她们一样存在了数万年的隐世家族,哪是那么轻易就能拔除的? 而且更别说向氏家族手上还有陵藏钥匙,先不论这消息是真是假,哪怕是假的,那些利欲熏心的家族也必然会派人前去浑水摸鱼。 到时候那么多人藏在暗处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哪是她一个小丫头能招架得住的? 月沧海有那么一瞬间慌了神,连忙朝着月浮屠事无巨细的询问。一旁晨雾衣回过神来,脸上的不着调终于收了起来,抽空插话问道: “你们,是打算协助那丫头?可隐族数万年来的规定……” “数万年了,隐族早该换换规矩了。而且别忘了,隐世家族最初是为何而存在的。” 月沧海开口接下晨雾衣的话,语气不容置喙。 因为隐族的规矩,已经让她硬生生的受了一次丧子之痛,连夜儿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这次,她说什么也要保护好夜儿唯一的女儿! 自视清高的隐族早就该打破那层乌龟壳出去看看了,除了老祖宗们留下的数万年深厚基业之外,隐世家族有什么可值得骄傲的? 现在不少家族都沉浸于俗世势力无法自拔,一边打着超脱俗世的清高称号,一边借隐族的威慑力享受着俗世里的权利地位。 如今的隐世家族,早已掺和进了俗世的各种纷争,忘了最初守卫陵藏的任务。既然如此,那现不现世,又有什么关系呢? …… 第204章 隐族现世(3) 西玖帝国,曼城。 由曼城四周山峰组合而成的暗甲区里,昔日亡命天涯的流寇聚在这里扎根。她们就像一件盔甲,暗中守卫着整个曼城的安全。 …… 暗甲区,左宜峰。 两道身影不停的在山峰顶上极速碰撞,完全没有动用半点内力,仅仅只是用纯粹的肉体力量在较量。 然而那火星撞地球的架势,硬生生让人感觉这座山峰都要被她们炸平了。 “阿凰,不许放水!” 御弈卿一拳挥下,整个地面都颤动了几分。尘土在空气里肆虐飞扬。一拳打空之后,他低喝一声继续攻了上去,速度明显提快了许多。 和她对打时,他的每一拳都好像打在了飘飞的柳絮上。拳头还没到的时候,她就已经轻飘飘的晃开了。 而更主要的就是她陪他对打时完全只防守不攻击,一副逗着小孩子玩闹的模样。他每每出招时既怕打不中她,又怕误伤到她。 在他对面,一袭银袍的纪凰单手背在身后,不紧不慢的挪动位置,步伐中带着一种闲庭漫步的悠闲自得。 或许在这吊儿郎当的外表下,只有她自己知道,化解自家夫君这小牛一样的横冲猛撞到底有多费力。 不仅要避开他的攻击,还要在躲避时为他卸去部分冲力,免得他伤了自己。 所以啊,陪夫君练功,真是甜蜜的折磨啊。 “阿卿,力道固然重要,但不要失了你原来的准度。” 这些天她家夫君一直在尝试着突破体能极限,那锻炼身体的强度,看得曼城一众大老娘们心惊肉跳,那叫一个羞愧。 确实,训练强度还不及她家夫君的一半,那群货的确该羞愧了。 不过力道提升了,另一个问题就会随之而来——掌控度。 有了超出平常掌控范围内的力道,同时就需要有更好的掌控能力,才能将这些力道更好更有效的爆发出来。 很明显,她现在就是陪练掌控力的一个沙包。 看着御弈卿又挥拳砸了下来,纪凰脚下不紧不慢的迈开几步,眨眼间便已经站在了他身后,伸手从后面半搂住他,握住他的手臂。 嗯,趁机再次吧唧一口。 然而这口热豆腐并不能吃多久,在他已经稳住身形开始收力的时候,纪凰就得立马放开,准备迎接下一轮的攻击。 准度? 御弈卿红着耳尖稳住脚步,看了看自己的拳头,突然眼前一亮。 刚刚那一瞬间的小害羞收得干干净净,疾如飓风的拳头再次挥起。 但这一次他脚下的步伐也紧随着动了起来,整个人如同一颗准备爆发的小炸弹一样,精确的锁定目标,猛地朝着纪凰撞去。 纪凰这一次也没有准备再避开,稳稳的站在原地,双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微弱的残影。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看似轻飘飘毫无力道,却好像蒙上了一层雾气,缥缈中蕴含着一种说不出的微妙。 嘭! 肉体碰撞的沉闷响声在此刻格外清晰,御弈卿的拳头重重的砸上纪凰的双手。 刹那间,御弈卿感觉这一拳就好像陨石坠入深海,所有力道一点一点被阻隔卸去,甚至被另一股力道掌控着,反弹回来攻击他自身。 那股力道,柔和到仿佛缠绕在周身,但柔和中却透露着不可忤逆的强势,逼人乱了方向。他攻击过去的力道,在那股力道的牵引下完全逆转了方向,逼得他无法再进一步。 这感觉,就好像是在海面上放了一块木板,然后拼命往下压。你使的力有多大,反加在你身上的力就有多大。 除非你的力道大到能够彻底击溃这片汪洋大海,否则你只能接受她柔和却不失强势的反击。 借力打力……对!就是借力打力! 你加注在她身上的全部攻击,她会只多不少的奉还给你。 想到这一层,御弈卿抬头看了眼面前对着他笑得乖巧的纪凰,毫不犹豫的慢慢收手。 打斗时拼劲很重要,但理智同样也不容忽视。若是有那么一丝一毫的机会能够取胜,自然应该放手一搏。可明知连那一丝一毫的机会都不存在,那就不必意气用事了。 很明显,他现在就算使出全力,也难以破了她的防御。既然如此,就不必继续费力了。 嗯,而且他是来练功的,不是来谋杀亲妻的。 纪凰也没有多闹,见他想收手了,就慢慢停了交手的架势。 今天从开始到现在练了这么久,这还是两人头一次正面交锋。虽然正面交锋的时间不长,但对两人来说一样收获颇丰。 运用自如的掌控力,首当其冲成为了御弈卿下一个特训目标。和她交手时能获得的体悟,是他不论特训多久都难以触碰到的点。 至于纪凰这个陪练沙包获得了什么? 废话! 那当然是……随口可吃的热豆腐! 陪练没什么,如果自家夫君能让她再吧唧一口,被揍都是可以接受的。 嗯,这就是宠夫狂魔骇人听闻的三观。 …… 左宜峰,半山腰。 扎根多年的老槐树下,纪凰盘腿而坐,把她家夫君给抱在怀里。然而无奈夫君腿太长,没办法整只缩进她怀里。 哎! 这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啊! “阿凰……你才十五岁,怎么就这么厉害呢……” 御弈卿坐在纪凰腿上,向后仰靠在她怀里。修长的腿随意弓着,轻声呢喃中透露着那么一丝丝小挫败。 最初相识时他本以为自己的实力已然不低,至少足够站在她面前保护她。可这不过才短短两年过去,她竟然成长得如此之快。 按师门辈分算起来,他还是她的小师叔。不管是在实力上还是在床上都这么被师侄给压着,他很没面子的好不好? 纪凰闻言挑眉笑笑,搂紧了怀里的人儿,俯首凑到他耳边轻声哄劝道: “阿卿莫不是忘了,若算上前世的年纪,为妻可是比你大了许多呢!我前世十八岁时,可不及我家阿卿厉害哦!” 嗯,虽然这话明显是在哄人,但御弈卿还是鼓了鼓腮帮子,哼唧两声后接受了这哄人的说法。随后双臂撑在地上支起身子,在她怀里换了个方向,跨坐在她腿上继续开口道: “那如你所说,你比我大上许多岁,这算不算老牛吃嫩草?” 御弈卿说着,习惯性的伸手搂上了纪凰的脖子。虽然问的一本正经,但清冷的俊脸上还是可以看出那么一丝丝明显的小傲娇。 “阿卿说算那便算咯!” 纪凰抱着他面对面坐着,在他伸手搂她脖子的时候收紧了环在他腰间的胳膊。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降为了零,甚至能清晰感觉到对方呼吸时胸膛的起伏。 “嗯?那你还当真承认自己是老牛了?” 御弈卿撇撇嘴,低头用自己的额头抵上纪凰的额头,一副牛羊斗角时的架势。 纪凰伸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借着他自己凑上来的机会,微微抬头就噙住了那抹薄唇。 浅尝辄止,极尽温柔。 “嗯,承认了,我的小嫩草。” 纪凰扬起嘴角笑得温柔,阳光照耀下,总能让人迷了眼、乱了心。 御弈卿只感觉自己要溺死在她嘴角的温柔里,放肆的在她嘴角轻咬两口,随后埋头趴进她怀里,启唇低语道: “如果你是世间至毒,那我饮鸩止渴也不是不可以。” 唔? 自家夫君开窍了?居然还会说小情话了? 纪凰低头在他柔顺的墨发上印下一吻,伸手揉着他的脑袋,轻声细语道: “哪怕我是世间至毒,也一定会成为独属于阿卿的无上良药。” 她会对所有人挥刀斩剑,唯独不会对他刀剑相向。 毕竟现在怀里抱着的这个人,是她穷尽一生要守护的宝贝啊。 阳光正暖,微风不燥。 永远不要担心,你出现的时机就是刚好。 金黄色的光芒撒向山峰,透过老槐树的枝叶,投下斑驳阴影。四周山林里的鸟啼虫鸣声也减弱下去,空气里都充斥着甜蜜的气息。 然而这让人不忍心打扰的氛围,却总是维持不了多久的—— “主子!主君!” “主!子!啊!主!君!啊!” “主子主君啊啊啊啊啊啊你们在哪儿啊?!” 四面八方远远传来各种声调的鬼嚎,由远及近,一点一点逼近纪凰的耳膜。 正在和自家夫君享受二人世界的邪王殿下皱着眉头,在心里狠狠磨了磨牙,只想把自家那群二了吧唧的下属们吊起来暴打一顿再扣工资。 不过心里虽然万分嫌弃且恶意满满,但纪凰也知道这群家伙没事的话不会急匆匆的过来找她。所以啊,除了现身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咯? “嗷嗷嗷嗷嗷!找到了嗷!!!” 不知道打哪儿窜出来的雷禁扑到纪凰和御弈卿面前,惊天地泣鬼神的嚎了一嗓子,瞬间集结了一支寻人小分队。 看着朝这边围过来的一大帮子二货下属,纪凰眼角一抽,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掸了掸衣袖,牵着她家夫君静静的看着,完全一副巨高冷的姿态。 嗯,丝毫没有和夫君腻歪时被下属撞破的窘迫感。 在雷禁的一声嚎叫下,雷枞、雷箜、电霁几人唰唰唰的就出现在了纪凰的眼前,露出八颗闪亮亮的大白牙。 被扣狗粮什么的,早就已经习惯成自然了,哪天不被扣一脸才不正常。 早已把狗粮当成生活中组成部分的雷禁几人笑眯眯的露出一口白牙,神色间带着那么一丝丝的激动和猥琐,朝着纪凰和御弈卿开口道: “主子、主君,向氏家族的人来了!咱们可以动手了不?!” …… 第205章 隐族现世(4) 西玖帝国,帝都,凰王府。 三转九绕的楼台亭阁深处,又是熟悉的角亭,又是熟悉的家长。 “还没下落吗?” 纪宸吟坐在角亭里,手指一下一下的扣着桌面。语气神色里端的是满满的威严沉稳,完全没有面对纪凰和简墨离时那种暴跳如雷的躁感了。 在她面前,一名黑衣女子垂首站立,踌躇片刻后开口道: “属下一路追查,目前所有信息都指向许忠义。据调查,许忠义在王爷和女皇征伐前朝时一路尾随,确实曾在王爷丢失钥匙前经过的一处战场稍作停留。” “如今许忠义已经身亡,属下带人搜查过整个丞相府,但只在其书房找到了一个小暗格,并未找到王爷丢失的钥匙。” “再者隐族内一直有关于向氏家族拿到陵藏钥匙的传闻,属下在想,若当真是许忠义曾经拿到过钥匙,会不会确实已经交给了向氏家族?” 黑衣女子站在纪宸吟对面分析着,说完之后看了看纪宸吟,合上嘴继续安静的站着。 纪宸吟皱紧眉头,收回扣着桌面的手指,沉吟半晌后开口吩咐道: “派人盯紧狄喀部落,一旦找到机会立即潜入,重点搜索向屠东的居所。” “是!” 黑衣女子低头应下,转身正欲离开之际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急忙停住脚步继续道: “据向氏家族那边的暗子来报,小王爷带走的向风陇正是向氏家族新任的少主。以向屠东的性子,属下担心向氏家族会对小王爷不利!” 黑衣女子话音刚落,纪宸吟周身的气压瞬间就低了下去,眉宇间盘旋着散不开的忧虑。 她是知道自家那小兔崽子把向风陇带去曼城处置的,但因为当时不知道向风陇的身份这么麻烦,所以她也就并未阻拦。 可如今却说向风陇居然是向氏家族的新任少主,小兔崽子把人带去了曼城处置,那岂不是会把向氏家族的人都招了过去? 向氏家族出动,那小兔崽子怕是不好脱身啊…… “狄喀部落那边先放一放,立刻带人赶往曼城,务必护邪王殿下和邪王君周全!” 陵藏钥匙再重要也比不得小兔崽子的安全,若是小兔崽子因为向氏家族出了事,那可就真是追悔莫及了。 “是!” …… 西玖帝国,曼城,暗甲区。 凰王殿下在帝都里那叫一个焦急,然而被她心心念念牵肠挂肚生怕被向氏家族伤到了的某位小王爷,此刻正叼着根狗尾巴草,靠在树上悠哉悠哉的吹着风看着景。 至于她看的什么景? 在她视线延伸的不远处,两队人马激烈交战。好吧,准确来说是一队人马对另一队人马的单方面屠杀。 各种早就挖好的陷阱、各种早就埋伏好的人马、各种花样百出层出不穷的阴损招数,完全不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 对,那一队可怜兮兮被压着打的人马,就是凰王殿下心中忌惮着怕来找她家小兔崽子麻烦的向氏家族之人。 嗯,如果让她知道纪凰在曼城早就挖好了坑让向氏家族的人跳、如果让她看到纪凰此刻这一副懒散到打哈欠的模样,不知道会是个什么表情。 当然了,纪宸吟此刻是不会知道,也不会看到这些的。 纪凰坐在大树的枝干上,背靠着粗壮的树干,双臂叠合在颈后枕着,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随风飘动。 这模样,哪是一个悠闲能形容的? 战斗圈里,交战两方的人偶尔瞟到树上那惬意的身影,不管是哪一方的,皆是不可避免的被雷了一把。 不过曼城成员还好,因为早已经习惯了她们主子的不着调,嘴角抽了抽之后就继续宰人去了。但是向氏家族的人,那可就真的是被雷到怀疑人生。 敢情你们早就知道我们要来搞突袭是吗?那还打个鬼啊?!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这俗世帝国的一个小王爷,竟然会知道她们隐世家族的动向? 就在向氏家族的人对这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她们一起来的人也差不多被雷枞几人撂倒了,仅仅留下了那么几个高层人员站在风中慌乱。 “主子!搞定了嗷!” 在纪凰迷迷糊糊想打瞌睡的时候,她靠着的那颗大树下,雷禁小堂主扑腾着小短腿蹦跶过来,两个小拳头举过头顶在空中挥舞。 纪凰闻声掀开眼眸,懒懒地瞄了树下的雷禁一眼,随后坐起身在枝干上伸了个懒腰。明明只比雷禁大了四五岁,可偏偏行事风格就像雷禁她娘那个年纪的人。 好吧,就心理年龄来算,纪凰也确实老大不小了。 “你们先带这些人前往弈凰帝国,一切按计划继续,有突发状况的话酌情处理。我安排完曼城的事务再动身过去,在登基大典之前会赶到的。” “是!” 雷禁笑眯眯的应了声,随后只感觉面前吹过一阵风,再抬头时树上已经没了纪凰的身影。 哎! 主子这得是有多黏主君啊! 这才出来多久?至不至于这么急赶着回去? …… 弈凰帝国以东,狄喀部落。 自从前段时间向氏家族的族主向屠东回族之后,代管狄喀部落的大长老向茯就被派去了西玖帝国援救少族主。 当然了,向氏家族内也没有多少人担心向风陇或是向茯的安危。 毕竟嘛,她们可是从天澜古国存留至今的隐世家族,不知道比现今天下的势力优越多少,她们向氏家族的人出动,怎么可能在俗世的一个帝国里出什么意外呢? 所以说啊,很多人之所以失败,不是败在敌,而是败在自己。 不论是实力还是心态都没有资格达到胜利的标准,早已输得一败涂地还在沾沾自喜。 就像困笼里的牲畜,欢喜的以为自己占领了一片领域,丝毫不知即将被屠宰的命运。当真是可怜、可笑、又可悲。 …… 狄喀部落,边界。 “主母的揽月也开的太狠了吧?在这风沙之地居然都还有分部!” 一阵狂风卷着沙尘袭过,衡风呸呸两声吐出嘴里的沙子,抬头看着眼前屹立在风沙中的揽月殿,一时间有点感慨。 她们当时咋就没想到经商呢?主母这揽月可得有多赚钱啊? 不过话说回来,先不谈她们血宫里有没有能像主母和雨凝那样把生意做到影响天下的人,就只问她们血宫里……有会做生意的不? 想到这里,衡风回忆了一下她们血宫里那帮子只会甩刀的货。 呃…… 还是算了,别做生意了,咱接点单拿点钱不容易。 要是生意好做那还好,要是生意不好做,或者是碰上了主母这种商业强敌,那不是要凉凉? 衡风一边想着一边把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站在她旁边的幻逸和饮血十分默契的挪开一步,用行动表示他们和这抽风的货没关系。 “再不来我都以为你们仨是不是走丢了,别在门口傻站着,快进来吧!” 正当衡风站在门口各种犯傻、幻逸和饮血对她各种嫌弃的时候,揽月殿里走出来装束统一的三名女子,招呼着衡风三人进殿。 …… 揽月殿,探机厅。 “衡风,你想些什么呢?喂喂!回神了!” 电芒伸手在衡风眼前划拉两下,试图吸引她的注意力。 然而只见衡风舵主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目光不改的继续盯着四周柱子。哦不,准确来说,是盯着柱子上用来做装饰的古木雕符,还时不时叹口气。 “哎!” 哎!经商可真好啊! 衡风第八次发出了来自穷人的慨叹,语气里那叫一个羡慕嫉妒崇拜瞻仰。 电芒、电刃、电刺、幻逸、饮血:…… 这傻子可别是穷疯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血宫有克扣过成员的吃穿用度吗?没有吧? 虽不说锦衣玉食山珍海味,但好歹也是衣食无忧小富小贵吧?这货怎么整得跟半辈子没见过钱一样的? “哎……” “啪!” “啊啊啊痛啊!” 就在衡风第九次开口发出羡慕嫉妒的慨叹声时,巴掌和后脑勺之间的热烈碰撞产生一声沉闷却又不失声贝的响声。 衡风伸手捂着脑袋,一蹦三丈高,控诉的看着身旁的饮血。 然而这一招或许对血宫其余舵主来说有用,但对饮血来说,简直是求怼的信号。 “二了吧唧的!给老娘坐好!” 饮血沉着声音呵斥,超凶的表情配上脸上的刀疤,吓得衡风小心脏一颤一颤的,委屈巴巴的缩回了座椅上。 衡风:我不就想感叹一下揽月有钱嘛…… 在衡风和饮血旁边,幻逸叹了口气摇摇头,依旧对衡风的二货行为很是嫌弃。 饮血这个暴脾气,二话不说给你来一闹蹦都是正常的,没直接掀你天灵盖就已经算是温柔了。衡风啊,你可知足吧! 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饮血最近失恋了,最近情绪善变的很。在这节骨眼上你还凑到她跟前犯二,你说你,可不就是欠吗? 一想到饮血失恋后那一会儿刮风一会儿打雷的情绪,幻逸再次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 感情这东西啊,说不清的,它可不遵循什么先来后到的规矩。 即使饮血守护在弑云执事身边这么多年,对弑云执事来说也只能是过命之交。给的了命,给不了爱。 哎!这还真是…… “呃,哈哈,那啥,就一小段时间没见,饮血你又长胖了哈!” 电芒的小眼神在幻逸三人身上瞟来瞟去,本来想开口打趣两句来着,谁知道一不小心说了实话。 嗯,不过饮血看起来,这是真的胖了。 该不会和大公子一样,有用暴饮暴食来宣泄情绪的习惯吧? “……电芒,你会说话不?” 电刺一巴掌扣在额头上,捂着眼睛,简直没眼看。 搭档太二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虽然大家都没明说,但私底下对饮血钟情弑云执事这事多少都能猜到一点。现在弑云执事被她们风鸣首领给挖走了,饮血不气闷才有鬼! 这个电芒,本来指望她调节一下气氛来着,结果她开口一句‘你又长胖了哈’?! 特么还真是……天都被她聊死了! “饮血你别误会!她最近嘴抽,她刚刚是想说壮了来着!对!饮血你壮了,都变俊了!刚刚我一下子还没认出你,我说谁家小姐身形咋能这么魁梧壮实呢……” 电刃接上电刺的话,开口噼里啪啦就是一阵彩虹屁,先夸了再说。 莫名胖了壮了俊了魁梧了的饮血:……好假。 “行了行了!少扯那些虚的,开始讲正事吧!” 她还是分得清公和私的,不至于为了个人感情而影响正事。 更何况她为他付出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从未想过让他回报。她饮血还不是那种拿着一点点付出就去要求他偿还的人,之所以最近心烦意乱,也只是担心风鸣对他不好罢了。 …… 第206章 隐族现世(5) 金井梧桐秋叶黄,珠帘不卷夜来霜。 耳边拂过的微风已经带上些许凉意,树上偶尔飘落几片枯叶,在细雨的敲打下埋入土壤,残余的生命供养着来年开春的新芽。 秋天,这个季节在自然界中总带着一丝莫名的伤感,或许是因为盛夏逝去的温热、或许是因为枝桠飘落的枯黄、又或许是因为即将到来的风雪…… 总之,难以概述。 所以在这因为许多因素而莫名凄冷的时节,人们会找寻到更多的方式去热闹的度过它。 金秋九月的丰收时节,总是能让百姓在辛苦劳作中收获许多。一扫之前的枯黄落叶,满目的金色稻田总能让人欢喜许多。 九月,确实是个大丰收的时候。农耕粮食产量的突增,拉动着各行各业经济大脉络随之起伏。哪怕是农户之家,在丰收的这段时间里都会吃上不少好饭好菜,借以犒劳家中大半年的辛劳节俭。 但,丰收的同时粮足兵壮,也正是烽火易燃的时候。 …… 弈凰帝国,帝都,皇宫,金銮大殿。 没了朝臣与宫侍,偌大的殿内就只有两名揽月侍者候着,显得格外的辛酸。 就在这空荡荡心酸酸的环境下,雨凝护法在皇椅边上搭个小桌子搬个小凳子,正式开始处理国事了。 …… “启禀护法!狄老丞相派人询问,主子登基大典的诸多事宜已经处理完毕,但主子还没抵达帝都,是否需要等主子抵达之后再派发皇贴广邀天下?” 殿外一名揽月侍者疾步走进来禀报,雨凝护法坐在小板凳上奋笔疾书,几乎是头也没抬的就开口吩咐道: “不必,直接向各方势力发送皇贴即可,包括十大家族。以主子的性子不会迟到,在登基大典之前她能到场的。” …… “启禀护法,简氏家族族主的隐卫又在暗中调查揽月,是否还是需要派人抹去墨分公子的行踪?” 又一名侍者进来禀报,雨凝护法依旧唰唰唰的落笔,满桌宣纸翻飞出恐怖的速度。 “不必了,此次我亲自处理,你退下吧。” …… “启禀护法!诸位堂主、令主、舵主已经在狄喀部落各区汇集,若无意外,一切行动会照原计划进行。” 再一名侍者走进来禀报,雨凝护法依旧整个脑袋埋进桌上的公文里,一边以赶作业的速度疯狂挥笔,一边以极其正经的语气下令道: “嗯,发令浮生城屠生分部以及血宫总部,调遣两支精英小队前去辅助。人数不必过多,五百人应对不时之需足矣,以免影响屠生血宫的正常运转。” …… 嗯,这就是雨凝护法的日常生活。 摊上纪凰这么个甩手掌柜,小日子过的还真是略显辛酸。 …… “启禀护法!帝国西北方的梭哈部落集结了周边五小部族,联合对乌尔部落发动了攻击。乌尔部落寡不敌众,落于下风。” 不知道今日份的第多少名揽月侍者走进来禀报,只见她抽空看了一眼她们繁忙的护法大人,在心里啧啧两声感叹道: 怪不得咱雨凝护法工钱最多,这种工作量,工钱不多咱都觉得不服气! 闻言,一直奋笔疾书的雨凝终于舍得搁下笔动动身子了,一边揉着发酸的脖子一边朝着旁边的侍者开口问道: “帝国内是否一直都有新帝上位期间不得发生战乱的规定?” 自古以来天下局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朝代更替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部落之间打斗吞并亦是如此。 但各大帝国的皇室为了彰显其统治地位,明令禁止帝国管辖内的所有势力在重要时日发生战乱,尤其是帝皇登基及帝皇生辰大寿。 “回护法,确实有明令规定!” 已经有明令规定了,梭哈部落居然还在这段时间里闹出这一茬,这不是明摆着想挑衅咱主子吗? 侍者低头应了一句,果不其然,再一抬头就看到了她们护法那阴恻恻的笑容。 嗯,是要坑人的节奏。 “梭哈部落……梭哈部落……对了,电昙是不是在那边?” 雨凝绕着梭哈部落四个字斟酌半晌,随后缓缓抬头望向侍者开口询问。 进来禀报的侍者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之后不确定的答道: “电昙令主确实在梭哈部落附近的一处分部暂守,但电皖令主前几日就已经动身前去接任了,所以属下也不清楚现在那边究竟是哪位令主在坐镇。” 雨凝闻言点点头,继续吩咐道: “传令那边的分部,分散渠道收购那一区域内所有粮食,垄断梭哈部落的后续粮草,务必让她们消停下去。” 是谁在镇守那边的分部都无所谓,她也就是随口一问。电昙和电皖都是绝对的鬼精,这点小任务,那俩货不管换了谁都是一样的执行。 只不过她原本以为朝代变更太快,需要先以仁政来抚慰百姓。可现在看来似乎有些仁慈过头了,居然让有些人开始撒野了。 “是!” …… 这边雨凝护法在弈凰帝国里忙成狗,然而另一边,在西玖帝国通往弈凰帝国的官运河道上,一艘极简风格的低奢船舶不紧不慢的在河面上漂着。 高高挂起的船帆放眼望去一片空白,细看之下才能发现右下角那繁琐精致的银线刺绣图案——揽月徽标。 对,没错,疯狂压榨雨凝护法劳动力的某位新帝,此刻正优哉游哉的蹲在甲板上烤鱼,完全没有半点即将登基为皇的自觉。 一旁围观的风鸣首领双眼冒光,就差嘴角滴两串哈喇子。旁观这俩人的风啸首领无奈扶额,顶着满脑门的黑线去厨房里拿佐料。 主子也真是个神人,糖醋鱼、红烧鱼、醉酒虾、蒜蓉扇贝、蟹黄酥……原本的五天行程,愣是被她这个活食谱给拖到了八天。 如果光是主子一人这样那也就算了,重点就是满船的揽月成员都眼巴巴的盯着海鲜大餐,尤其是风鸣那货。 要不是有登基大典催着,估计这群家伙能和主子一起把这条运河里各个种类的生物都吃一遍! …… 船舱二楼,许多窗户都开着透光透气。清晨的阳光照进楼道里,驱散了许多秋日的凄冷。 就在船头甲板上方,二楼靠近船头方向的一间房间里,雕花的窗户从里面推开。 某位禁欲系的神颜主君静静地坐在窗边,低头看着甲板上蹲着烤鱼的某位主子。如墨般的长发泼洒而下,松散的束在一起。 果然,要说美人晨起图,不管论气质还是论颜值,都只服主君大人。 “启禀主子,属下查到了!” 弑月不知道打哪冒出来的,反正就是快速走进了房间,冷不丁开口一声禀报,成功把收拾床铺的弑云给惊的一个哆嗦。 “嗯,说吧。” 坐在窗边的御弈卿应了一声收回视线,缓缓起身走到桌边洗漱。 “属下顺着主子交给属下的玉佩一路调查,确实查出了玉佩的拥有者的身份,也就是主子你父亲身份——隐世赫连家族嫡出九公子,赫连羽。” 弑月说完,御弈卿拧帕子的手在空中僵硬片刻,随后才恢复过来,继续淡声询问道: “父亲……为何会沦落到御天帝国?” 堂堂隐世家族的嫡出公子,若是御锦枭知道父亲的这重身份定然不敢有丝毫怠慢,御天后宫里的那群男人也绝不敢有半点放肆。 父亲有这样强大的背景却不让任何人知道,一直在御天后宫里忍气吞声的屈辱过活,其中必然也和隐世家族脱不了干系。 听到御弈卿开口询问,弑月纠结的蹙了蹙眉,抬头看了一眼御弈卿的神色,大脑中飞快的组织语言,尽量清晰委婉的陈述道: “当初在隐族里位居第四的单氏家族还未覆灭时,曾试图吞并位居第五的赫连家族。那时赫连家族实力不济,简氏、欧阳、月氏三大家族联手对付单氏家族的计划又还只是在谋划阶段,所以那一次的压迫险些让赫连家族成为隐族中第一个覆灭的家族。” “除开前面三个大族外,余下的家族也没有能与当时的单氏家族抗衡的,赫连家族一时间孤立无援,岌岌可危。” “就在那时,段氏家族却暗中援助了赫连家族一把,让赫连家族应允了她们的三个条件。” “之后,接着这一点绵薄助力,赫连家族在段氏家族的暗中帮助下真正隐世,鲜少再出现在隐族其余家族的视野里。就连再之后单氏家族被三族联手覆灭,也没见赫连家族露面。” “但就在单氏家族覆灭后,段氏家族也开始向赫连家族索取当初援助的报酬,先后两次索要了赫连家族在俗世内的两大据点,从排名最末的家族一跃成为如今的第八家族,在地位上瞬间取代了之前原本排名第八的庞氏家族。” 弑月尽量一字不漏的把背景板交代清楚,然后再次瞄了一眼御弈卿那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神色,小心翼翼的切入正题。 “如果段氏家族只求赫连家族的财力和势力,那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可段氏家族的最后一个要求,却是要让赫连家族的九公子……也就是主子你的父亲,嫁给段氏家族当时的少族主,如今的段氏族主——段宏。” “主子的父亲是当时隐族公认的两大公子之一,段宏对他早就……垂涎已久。而段宏当时又是段氏家族族主老来得的独女,段氏家族唯一的女嗣。” “所以在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以死相逼下,段氏已故的老族主当时只好妥协,满不情愿的以最后一个条件向赫连家族求娶九公子。” “而段宏身为段氏家族唯一的女嗣,自小被溺爱长大,以禁锢玩虐少年男子为乐,其性情之扭曲可想而知。” “赫连族主当然不愿意把嫡出的儿子嫁给这么一个臭名昭著的人,但无奈段氏家族以援助之恩步步紧逼,在信义与嫡子之间,赫连族主的选择……是前者。” 第207章 隐族现世(6) “得知一切的赫连九公子在赫连族主和族君的面前闹过、哭过、也求过,但成婚之日已定,事成定局多说无益。” “为了避免发生意外,赫连族主命人将九公子软禁在院落里看管,不到成婚当日不得踏出院落半步。” “赫连族主本以为这场联姻过后,赫连家族与段氏家族之间的恩情也可以就此抵消。可她没想到的是,赫连九公子对段宏的厌恶之深,竟然足以让他抛下一切躲入俗世。” “赫连族君自然是心疼儿子的,虽然无法反驳赫连族主的决定,但还是忍不得儿子嫁给段宏那样的女人,所以暗中助赫连九公子逃离的赫连家族,并且在俗世中安排了人接应。” “他本以为虽然儿子今后不能再踏回隐族了,但至少有他派去的人接应,下半辈子至少平安喜乐衣食无忧。但他没想到的是,赫连九公子的失踪很快就被赫连家族内部发现了,而他也在赫连家族内被软禁了很长一段时间。” “赫连九公子出逃的消息虽然被赫连家族内部封锁,但还是有些风声泄露到了段氏家族。段氏家族怒气冲冲的找上赫连家族,双方好一阵协商之后才选择了财物补偿,两大家族之间也就此再没过多联系。” “但段宏得知此事后却深觉被赫连九公子嫌恶羞辱,暗中派人追杀逃入俗世内的赫连九公子。虽然九公子躲过了那场暗杀,但也在逃离过程中身负重伤,彻底与赫连族君安排接应的人失去联系。” “再之后经过各种辗转,九公子在一处绣坊谋求生计时,恰被微服私访的御锦枭一眼瞧中,以皇侍之名跟着御锦枭回到御天皇宫……也就有了主子你的诞生。” 弑月说完,一旁的弑云早已被这既狗血曲折又有些悲哀的真实故事给雷懵了,只能呆呆的咽咽口水,机械的转头望向他家主子。 不得不说,主子父亲的经历,也确实太悲哀了一点。 本来是要身世有身世、要样貌有样貌、要才华有才华的隐族公认两大公子之一,偏偏被段宏那种女人给盯上了,还摊上了一个为了所谓的信义可以牺牲儿子半生幸福的娘。 明明两族之间的关系也已勉强算是私下和解了,却还又被段宏给派人追杀,从锦衣玉食的隐族公子一夕沦为奔于生计的绣坊劳工。 这些也就罢了,偏偏之后还在情窦初开的年纪被御锦枭那么个老女人骗了感情骗了身,最终在后宫那么个肮脏不堪的地方香消玉殒,这真是…… 已经不知道该组织什么语言来安慰他家主子的弑云默默地选择了闭嘴,安静的站在一旁等候着命令。 如果可以,他现在就只想先剁了御锦枭、再劈了段宏、然后揪着那什么赫连族主的衣领问她凭什么配为人母! 可惜,他现在不能。 所以啊,还是不要开口了,主子不需要那些所谓的言语安慰。 主子的父亲是主子回忆起凄惨幼年时唯一的一点点慰藉,主子现在心里一定很难受很难受。这种难受,不是安慰两句就能抚平的。 “你们……先退下吧。” 短暂的静默之后,御弈卿淡声开口吩咐。一如既往的清冷音色,听不出半点不对。 弑云弑月两人对视一眼,放轻脚步退了出去。离开前关上了房间的门,为御弈卿留下了一片独自舔舐伤口的空间。 …… 楼下甲板上,纪凰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突然关上的窗户,心里有一丝不好的预感。二话不说把烤鱼塞到风鸣手里,起身走向舱内。 阿卿不喜欢封闭压抑的空间,至少在有了她之后,是不喜欢的。 他每天早上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开窗,除非遇上狂风暴雨的天气,否则不到晚上睡觉时是不会关窗的。 被莫名其妙塞了烤鱼的风鸣懵圈的看着她家主子快步离开的背影,挠了挠后脑勺不明所以,只能继续蹲下烤鱼。 …… 船舱二楼,完全密闭的房间里,御弈卿就那么直直的站在桌前,面无表情。 手里狼毫墨水四溅,笔下的宣纸一张张的被攥紧甩出,周身笼罩着的那股挥散不去的阴霾仿佛在无声呜咽。 等到纪凰轻轻推开门走进房时,看到的就是这满地纸团的一幕。 缓缓弯腰捡起一个纸团展开,还没干涸的墨迹在糊成一片,擦花了原本的字,不过还是可以很明显的分辨出纸上那三个名字—— 御锦枭! 段宏! 赫连晓风! “阿卿饿不饿?阿凰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纪凰软糯糯的开口,一边问着一边朝御弈卿走去。拿纸的手垂在身侧慢慢收紧,手里的宣纸在空气中化为粉尘,瞬间湮灭。 她在上楼时刚好碰到了弑月两人,他们两人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给她交代了一遍。 虽然没能参与阿卿的幼年时代,但她也绝不会放任这些不管是直接还是间接让她家阿卿受苦的人逍遥快活! 御弈卿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袍上的大片墨迹,把手里的狼毫放在了满是墨水的桌上。深吸一口气,沉吟片刻后低声询问一句: “……什么好吃的?” 虽然血海深仇依旧压在肩上,但这些已经不再是如今的他活下去的动力。报仇固然重要,但在他心里,此刻终究是她重于一切。 过往虽不可忘,但当下有她,来日可期。 “嗯……糯米卷、生鱼片、鱼糕、水晶饺、烤鱼……” 听到御弈卿开口之后,纪凰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张嘴噼里啪啦就是一长串的菜名。然而当她说到烤鱼的时候,脸色瞬间有那么一丝丝的僵硬: “烤鱼……可能没了。” 她刚刚把鱼塞给谁了来着?是不是风鸣? 算了,风鸣经手之后今天的餐桌上不能出现烤鱼了,否则得集体食物中毒。 看着纪凰骤变的脸色,再回想一下自己刚刚坐在窗边时看到的烤鱼小队伍,御弈卿好像已经可以猜到发生什么了。 嗯,风鸣的厨艺,确实……有待提高。 至少……现在还没达到能吃的状态。 “没关系,没了烤鱼还有别的。阿凰亲自下厨,味道必然不会差。” 御弈卿淡然笑笑,走到纪凰身边,自然的牵上了她的手。 她在努力让他宽心,他在努力让她放心。 “原来我在阿卿心中竟是这般优秀,还真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呢。不过既然夫君大人这么信任为妻的厨艺,为妻也当然不能让你失望咯。” 纪凰握紧手掌里的一片微凉,嘚瑟昂起的下巴带着一股孩子气的骄傲,逗得御弈卿不自觉的弯了嘴角。 他确实不需要安慰,但他需要她陪。 …… “臣君发现殿下这人夸不得,容易骄傲。” “古人曰:骄傲是一种自信的表现。” “哦?哪位古人说的?臣君去藏书阁翻找一下典籍?” “不必了,这典籍还未出册。” “殿下是想说这句话是您这位古人曰的吗?” “夫君真聪明,不过你为何要用您这个称呼?” “因为殿下着实但得起臣君这声敬称。” “夫君此话是嫌弃为妻年纪大吗?” “实话实说,并未嫌弃。” …… 两人一路腻着、打趣着,好像不管面对过往还是未来,只要身边有这个人,便已足矣。 桀骜狷狂如她,却会在他面前收敛一身锋芒。 清冷淡漠如他,却会在她面前融化一身冰寒。 世上哪有那么多量身订造,一切的恰到好处,都是两个人不断尝试、不断了解、不断磨合、不断适应的成果罢了。 在这过程中,总需要两个人一起付出、一起努力,才能达到一个所谓合适的平衡。 所谓的合适,并不是生来就合适,而是愿意为了合适去适合。 ‘足够爱自己才会慢慢变得优秀,足够优秀才配得上另一个优秀的人来爱自己。’ 这话确实不假。站在怎样的高度,决定了会看到怎样的世界,同时也决定了会遇上什么人。但对于纪凰和御弈卿来说,这话还差了下半句—— ‘为了爱你,我可以不那么爱自己。’ 因为我确信,我从自己身上转移给你的那一份爱,你也会以同样的方式转移给我,甚至更多。 最后的最后,我们都会成为彼此生命中重于生命的存在。不可或缺,无可替代。 世上有一种爱,叫纪凰和御弈卿,也叫疯狂。 雷火和冰川的碰撞、桀骜和淡漠的厮磨、猎手和杀手的角逐……摧枯拉朽,势不可挡。 自遇你后,天地失色,唯你绚烂。 不得你,不成活。 …… 西玖、南罡两国交壤处,无回森脉。 简氏驻地里,整个建筑群都覆上了一层铁甲银盔,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冷光。尤其是最中央的那座宫殿,光是看着就让人感觉凉透整个大脑皮层。 …… “站住!来者何人?!” 宫殿正门口,几名侍卫横剑拦在一名斗篷人面前,探究的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 斗篷人顿了一下,随后停下脚步,慢慢摘下了头顶上的斗篷帽。 瞬间,斗篷下遮掩的那张俊秀面容展现在众多侍卫面前,惊得她们张了半天嘴,愣是没想好怎么开口。 看着面前这名原本无比熟悉、此刻却又莫名有几分陌生的男子,领头的侍卫震惊的好一会儿之后才不敢置信的开口道: “墨分公子?!” 第208章 隐族现世(7) “简觅统卫还是一如既往的谨慎啊!” 简墨分笑着感叹一句,随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玉佩。玉佩里仿佛有牛乳流过,柔光盈盈,清晰的刻着[简墨分]三个字。 “本公子有事要与母亲商议,还请统卫带路。” 一年多都未曾回来了,乍一看这侍卫团里,倒是被添上了许多新面孔。 看来他和姐姐都不在的这一年多里,族中不少人都过得很是惬意啊! “墨分公子谬赞,属下愧不敢当。只是族主正在与诸位长老商讨要事,恐怕短时间内抽不开身。公子一路辛劳,不若先回院歇息,属下立刻前去通禀族主,想来族主忙完便会去看公子。” 简觅低头站在简墨分面前,尊敬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轻柔。 “嗯,那就有劳简觅统卫了。” 简墨分笑着点了点头,收起玉佩挂在腰间,转身朝着泛着冷光的宫殿走去。 此刻的他脸上已经没了在曼城时那般阳光舒畅的笑意,嘴角那一抹弧度恰似他的师傅,挑不出半点错误的极致礼仪化,温雅且疏离。 “你们二人,护送墨分公子回去。” “是!” 简觅望着简墨分的背影,挑了站得离她最近的两人前去护送。等到三人从她视野中彻底消失时,她才转身前去议事堂。 以往墨分公子虽也机敏干练,但却不会给人这种蒙着层雾般琢磨不透的感觉。此次他不过也才离族一年多,再回来时竟是这般的高深莫测。 短短一年时间,竟能让人变化这么多吗?在这一年多里,他究竟都经历了些什么? …… 此刻正扑腾着腿走回院子的简墨分自然是不知道简觅心里那些疑惑不解,不过就算他知道了,也自然是不会向外透露半点与曼城有关的事情的。 …… 简氏驻地,械宫,千机殿。 “子良,平时说忠于公子说得那么好听,怎么?现在才为公子干这点活就干不动了?!” 在一群小厮的拥簇下,站在中间享受着茶水伺候的中年男人甩开手里沾染血腥味的柳条,肥硕的身躯横肉颤动,趾高气昂的俯视着趴在地上的少年。 地上趴着的少年早已瘦得不成人形,破旧的衣服到处都是染血的缺口,隐约可见里面一条条细密的伤口,新旧交错。 少年似乎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对待,枯枝一样仿佛一掰就断的手臂硬是撑起了半边身子,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 然而还不等他完全站起身,就被突如其来的一脚又给踹出几步远。满身伤痕上血液混杂着泥土,着实让人看了觉得可怜。 看着少年被踹飞出去后,被拥簇的中年男人才不慌不忙的收回自己的脚。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嫌恶,拿鞋尖在地上蹭的同时还不忘开口刺激道: “哼!还当自己是这械宫里的领事呢?这点活都干不得?以往不过是仗着你主子的势罢了!如今简氏家族谁人不知墨分公子失踪已久,我倒要看看今儿个还有谁敢帮着你?” 中年男人冷哼一声说得舒爽,趴在地上的少年静默无语,攥紧拳头再次挣扎着,一点一点试图从地上爬起来。 四周围观的人不少,却没有一人敢上前帮忙,包括从千机殿里出来的人。 以往简墨分在简氏家族时,小小年纪总管整个械宫后院,那些辈分高上他许多的男眷们都得看他脸色行事。 如今简墨分一去不返杳无音讯,许多人最初那段时间还有所忌惮不敢胡来。可越到后面就越发放肆,甚至连以往简墨分身边最为得力的小厮都敢动了。 一年多的时间里可以改变许多事情,包括以往那些所谓的忠心。 从简墨分离开简氏家族之后,最初那段时间里还没有人敢来千机殿闹事,千机殿里所有人倒也是一如往常的工作着。 但由于简墨分离开时间过长,这期间自然也有许多与他不和的人按捺不住派人挑事,所以越往后走千机殿里闹事的人就越多。 械宫后院里没了简墨分打理大局,短时间内倒也还好,可长久以往也不是办法。所以经过了不少长老们的提议之后,简行冽也不得不把简墨分协理后院的权力暂时转让给另外的男眷。 也正因此,简氏家族里许多对简墨分积怨已深的人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千机殿里的人在械宫里的生活愈发难熬。 千机殿的小厮跟着简墨分,一直都是活计轻松还风风光光,鲜少遇见这种被欺压的事。一次两次也就忍了,愈演愈烈的欺压让他们失了等待主子回来的耐心,干脆先后投奔了别的主子。 至于如今千机殿里剩下的人,除了一个简墨分最为倚重的子良之外,其余人也多半都是没找到新出路才暂留在这里的,委实谈不上什么主仆情深。 就像现在,以往那些和简墨分不对头的人找上门来,自然第一个就拿子良开刀。千机殿其余小厮也不敢多管,甚至巴不得有个人出来替他们挡着。 “子良啊子良,你不会还在还等着你那个主子回来帮你出气了吧?说实话,族主派人去俗世追查了那么久,是个死人都该查出尸体了,你居然还抱着那一点可笑的幻想!” 中年男人双手叉腰,似乎对少年的坚持极为不屑。伸手在离他最近的小厮头上拍一巴掌,后者立马跑去折了根新的柳条,点头哈腰的递了过去。 拿到柳条的中年男人对着空气挥了两道,似乎对这柳条的韧劲很是满意,笑着走向了地上挣扎着准备爬起来的少年。 子良看了看面前笼罩自己的肥硕身躯,扯开嘴角冷笑一声,随后干脆闭上了眼,不见不烦。 小人得志,爬得高摔得惨。 公子既然已经寻到了小姐,小姐又怎会让他出事? 等公子回来,定然有他们好瞧的! 看着子良这副嘲讽不屑的模样,中年男人只觉得连上火辣辣的疼,就像被人硬生生的打了一巴掌似的。 这感觉,就好像他才是那个被殴打欺压的人,而子良则是那个拿着鞭子笑着抽他的人,让他打心底里不可抑制的生出一股忌惮。 被子良这么一刺激,中年男人的情绪似乎开始有些失控了,拿着柳条发了疯似的往下抽,一副一定要彻底抽死人的癫狂架势。 子良就那么冷笑着趴在地上,每一鞭抽下来都会在他身上留下一条红痕,甚至是血印,然而他除了偶尔闷哼一声之外也没有任何其余的反应。 这具满是伤痕的瘦弱身躯,凝聚着旁人难以想象的坚韧隐忍。 “住手!!!” 这一声焦急的吼声当真是算得平地惊雷,在所有人的大脑里炸开。 “拿下他!立刻!” 远远看到这一幕的简墨分朝着空气张嘴下令,在他身后护送他回来的两名侍卫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只见两道人影掠向了拥挤的人群。 也是,雨凝护法怎么会放心让她唯一的学生只身一人长途跋涉回隐族呢?对于揽月成员来说,最大最大的优待不是钱多,而是安全度高。 不管是哪家揽月分部,周围一定会有屠生分部驻扎。这不仅是为了达到更好的交易效率,更是为了保护揽月成员的安全。 若是武力值一般的揽月成员,就像雨凝、简墨分这样的战斗弱鸡,在她们单独行动时一定会有被安排保护的暗卫。 所以外人不管是伤了曼城成员中的哪一个,哪怕只是揽月的一名普通侍者,都得做好被屠生杀手找上门的准备。 这就是曼城不同于其它势力的地方,这就是曼城可怕的凝聚力。 突然回归的简墨分本就已经雷得许多人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再加上这凭空出现的两名暗卫,真是吓得在场许多小厮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能缩着脑袋降低存在感。 简墨分此刻真是难得的慌了神,一路跑到千机殿门口,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扶起地上昏迷的血人。 “青空,带他进殿清理伤口。用最好的药物,务必要将他的伤痛降到最低!” 刚刚凭空出现的两名男子撂倒中年男人之后就安静的站在一边,现在听到简墨分的吩咐后,其中一名男子上前从简墨分手里接过昏迷的子良,动作熟练的把人抱进了殿内。 嗯,被杀手事业耽误的医护人员。 子良被带进殿之后,空气里的不安因子愈发浓郁躁动,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 “不过才区区一年,你们眼里是没有我这个嫡公子了是吗?!” “不过才区区一年,你们就觉得我简墨分死在俗世了是吗?!!” “不过才区区一年,你们就敢来我千机殿肆意妄为了是吗?!!!” 简墨分冷笑着环顾四周,眼神从每个人脸上冷冷扫过,毫不留情的开口质问。 在场虽说有这么多人,但都也只敢在背后搞搞小动作,又有哪个真的敢在简氏家族唯一的嫡系公子面前放肆? 短短一息的时间里,刚刚气势汹汹围在千机殿门口找麻烦挑事的众人扑通扑通跪了一地,生怕跪慢了被简墨分注意到。 尤其是刚刚对着子良一阵殴打嘲讽的中年男人,现在清醒过来之后那叫一个后悔不已追悔莫及悔不当初,只恨不得狠狠给自己几个耳刮子。 子良那小贱蹄子被他们这么欺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哪个和简墨分不对头的主子不是最先拿子良开刀? 就连平时看子良不爽的下人们都使了不少绊子,怎么这简墨分好巧不巧的,偏偏就在他今日动手之际回来了呢?! 第209章 隐族现世(8) “季明,本公子倒是不知你有如此胆量,连本公子身边亲自任命的领事都敢打!怎么?嫌自己命太长了是吗?!” 简墨分两个跨步直接站在了中年男人面前,二话不说抡起拳头,一拳下去鼻血横飞。 果然,曼城新人特训不是白训的。 季明被简墨分这一拳抡翻在地,还没来得及捂着鼻子叫唤,就又被简墨分勒住了衣领。 “滚回去告诉你主子,做好被报复的准备!他从本公子这里吞进去的东西,一样一样的都给我乖乖吐出来!” 简墨分弯下腰揪着季明的衣领,毫不客气抡起拳头又是一拳。随后站起身掀袍一个横扫,一脚将人踢出去几丈远,一字一句道: “千机殿不是你们能放肆的地方!本公子的人,不是你们动得起的!” “滚!” 看到这样的简墨分,简氏家族内这些小厮似乎也有些意外。但他们心中更多的却不是意外,而是害怕。 毕竟简墨分在简氏家族内一直都是雷厉风行,掌管着整个械宫、甚至整个简氏家族的经济运行,他以这样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的姿态出现确实并不突兀。 只是简墨分突然亮出这比以往更加强势的作风,加之此刻在场众多小厮全都犯了他的忌讳,所以难免心中更加忐忑畏惧。 而在场众人中,唯一一个与这些小厮心态不同的,估计也就只有没和青空一起进殿照料子良的青云了。 此刻青云的内心是这样的:…… 天雷滚滚,百感交集。 明明在曼城里都是一起被特训的崽,简墨分你丫的咋一回族就变这样了呢? 怎么形容此刻青云内心的感受呢,这么说吧,就像亲眼看到一只奶凶吧唧的小猫,突然一回林子就变成了昂首龇牙的猎虎。 雨凝护法居然还让我和青空过来保护这丫的? 呵! 估计雨凝护法也不知道这丫的真实面目竟然是这样的…… 远在弈凰帝国被压榨劳动力的雨凝护法:不,我知道。 青云内心哼哼唧唧,一想到简墨分在曼城里那阳光小男孩的可爱样子,疯狂哔哔着简墨分扮猪吃虎论之一二三。 被简墨分一脚踹出去的季明听到他的话之后揉着肚子慌慌忙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拖着肥硕的身躯逃也似的跑了,完全顾不上那些他带来的小跟班们。 余下的人也只能跪在原地,眼睛的余光扫过季明离开的背影,又是羡慕又是气愤。 然而还不等他们心里有什么想法,简墨分冷厉的眼神就扫了过去,毫不客气开口道: “本公子不管你们是哪一宫的,滚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要么他们自己过来领罚,要么……本公子便亲自带人前去探望!” “滚!” 他早知道自己走之后这械宫后院不会太平,可他却没有想过这些人竟然大胆至此,连子良都敢动! 子良好歹也是他亲自任命的领事,打小就跟随在他身边,自父亲过世后更是一直亦兄亦父的陪着他,随同他打理械宫那么多年,甚至比姐姐陪他的时间都要长上许多。 这些人,旁的也就罢了,竟敢拿子良来报复他! 真是该死! 不从他们身上撕下块肉,他就不是简墨分! 简墨分此刻怒火中烧的样子真真是有些慑人,以至于跪了一地的小厮们听到他那句“滚”之后立刻连滚带爬的就滚了。 一旁的青云目瞪狗呆,看着作鸟兽散的一大群人,不自觉的把“你真狠你真猛你以后得罩着我”的眼神投向简墨分,就差没原地抱大腿。 简墨分现在很明显更担心子良的伤势,都懒得嫌弃青云的狗腿,转过身疾步走进千机殿。 全程被无视并且疯狂给自己加戏的青云眼角一阵抽搐,摸了摸鼻子乖乖跟上。 …… 弈凰帝国,谐城,繁昌渡口。 在这片大陆上,从古至今水陆两道都是交通之根本。各大运河连通诸国百境,运河所经的各渡口相比周边区域而言自然会繁荣许多。 今天的繁昌渡口比起以往而言更加热闹,因为揽月商队半月一次的集货日又到了。每在这一天,成百上千的载货船只都会停靠在各大港口,运输揽月旗下各式各样的货物。 仅仅凭其场面之壮观,便足以吸引众多百姓在此驻足围观。加之如今的弈凰帝国女皇便是揽月之主,使揽月商队在天下的地位更加无可撼动。 …… 繁昌渡口,东湾。 一排排的揽月商队船只几乎占完了整个繁昌渡口,难得能在其中看到一艘没有揽月徽标的船只。 在揽月集货日这天,几乎没有其余组织会发船。哪怕是靠河运营生的渡船,在这一天都鲜少会搭载客人。除非对方给的报酬真的高到可以让她们忽略掉揽月的浩大声势、在揽月的众多巨型船只中小心翼翼的穿梭而行。 不与揽月发生任何时间冲突、利益冲突、人员冲突,这似乎已经成了天下各类组织一条不成文的行为准则。 如今的揽月赫然已经成了一个盘踞商界的庞然大物,对各类组织来说,她们这些小鸡蛋连石头都碰不过,更别说和揽月这座高山去碰,那不是找碎呢吗? …… “哇塞!这么热闹!” 靠在东湾最边缘的船舶上,弑云站在甲板上眺望渡口,准确来说是眺望渡口不远处那人声鼎沸的集市,眼里冒出了饿狼扑食般的绿光。 嗯,那道绿光,叫购物欲。 在谐城这座城池里,除了繁昌渡口和许多大户人家的居住区之外,几乎整座城池每条街道都有集市,甚至许多百姓家里都会出售东西。 可以这么说吧,这座城池就相当于是个大型的购物场,是许许多多公子夫郎都难以挪开视线的地方。 嗯,大名鼎鼎名扬天下杀伐果断的血宫弑云执事也不例外。 弑云现在的这个状态,就是即将要扫荡整座城池的状态,也是上过战场扛过刀的风鸣首领即将被掩埋在众多衣衫首饰糕点零嘴中的状态。 “弑云,渡口一般都会聚集各方势力的人,人多眼杂,还是谨慎行事的好。” 弑月执事一脸办公事的正经表情,和旁边眼里闪光的弑云执事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这办公事的一番正经话,像盆凉水一样从头顶泼下来,把弑云心里那购物欲的小火苗啪啦一声浇了个透心凉。 “……哦,好吧,知道了。” 弑云趴在甲板的栏杆边,垂着脑袋撇撇嘴,极其不情愿的服从安排。 就在一位少年满心欢喜的购物梦想即将破灭时,几道身影唰唰唰的从船舱里边窜了出来,扬着手里绣着揽月徽标的斗篷吆喝道: “走喽!快快快主子给我们放假,逛谐城去咯!” 以风鸣、风啸为首的一群非揽月成员欢快无比,麻溜的带头罩上了斗篷,顶着揽月成员的身份,准备大摇大摆的来一场砸钱之旅。 一旁在船上清点货物的正宗揽月成员:…… 你看这些破晓屠生血宫的家伙好过分哦!穿着我们的斗篷顶着我们的名头去浪哦! 现在兴致正高的风鸣一群人可懒得管这些前段时间还一起在曼城训练的小伙伴,哼你还想跟我们一起逛街?对不起你谁啊我们不认识。 只要放假,六亲不认! 刚戴上斗篷挡上脸,弑云执事和风鸣首领就像一道光似的马上就没了踪影。 其余随行的几名破晓屠生血宫成员也先后下船,分分钟淹没在渡口的密集人群里。 “我们也走吧。” 风啸压了压斗篷的边沿,银白色的斗篷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里面,能看到的五官只有嘴巴。 要是刚刚离开的风鸣一群人还在这,这一大帮子人外表看去完全就像是一个流水线生产出来的,扎一窝里都认不出来哪只是哪只。 这,也就是纪凰要让揽月服装一眼就如此统一的原因。 别的势力统一服装只是为了做身份象征,能更好的区分内部成员。而揽月统一服装一是为了方便向交易者提供服务,不至于说客人找揽月侍者还要一个人一个人的去问。 而更重要的一点,则是为了混淆视听。 想当初纪凰和御弈卿大婚之时,试问若没有揽月的地下操作,破晓两万多成员是如何无声无息的进了御天帝都的? 至于区分内部成员?哈!大家都是曼城里一起训练了那么久才拉出来混的,平常串了那么多次门,蹭了那么多次饭,还能认不清一个窝里出来的崽? 别说是揽月内部成员了,整个曼城的所有成员里,就算没互相混熟也好歹都是打过照面的,鲜少出现完全不认识对方还掐起架来的情况。 只要是别的势力的人想要穿着揽月制服混进来,遇上一个曼城成员没被认出来那叫运气好,遇上两个没被认出来那叫运气爆棚,要是遇上三个还没被认出来,那真就自求多福吧! “什么?这样不好吧,真是主子主母下令的?主子那边不需要人伺候吗?” 弑月确实是这个世界里难得理性的男子,即使是弑云一群人都已经跑的没影了,他也要确定一下到底是不是御弈卿和纪凰亲口同意的。 “放心,主子主君早就不在船上了。” 有主子事无巨细亲力亲为的宠着,主君还需要有人守着伺候?不是她说,就算十个弑月弑云加起来伺候,都还抵不过一个黏在主君身边的主子。 风啸在心里感叹两句,想起刚刚她家主子牵着主君离开时那轻快中透露着嘚瑟的脚步,眼角不自觉的一阵抽搐。 她敢肯定今天回揽月楼的时候,买的最多的绝对不是弑云和风鸣,而是主子和主君。 听了风啸的话,弑月额头滑下几条黑线,默默地拿起头蓬往身上套,内心:…… 敢情他就白担心了这么半天,那俩正主早就先跑去嗨去了。 …… 谐城,云升街。 今天整个谐城里出现最多的就是银白色斗篷人了,几乎入眼处尽是一片银白,十个人里至少就有那么两三个是揽月成员。 在云升街这条宽阔长街上,沿街两旁全是店铺,衣衫首饰、笔墨纸砚、餐馆住宿、糕点零嘴、赌场竞拍……总之一个词——应有尽有。 若是仔细着点逛,说不定还能惊喜的找到许多宝藏小店。 就像现在,在云升街街尾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里…… “阿凰,我们出来这才半个时辰不到,你买的会不会有点多了?” 御弈卿站在前面柜台边,头上的头蓬遮住了大半张脸,很好的挡住了他脸上的无奈表情。 嗯,但是这语气依旧暴露了主君大人的无奈。 “阿卿,你过来瞧瞧嘛,这些熏香确实品质不错的。” 邪王殿下披着揽月成员的斗篷,一本正经的蹲在角落的箱匝边,拿着手里的香料放在鼻子下边嗅了嗅。 御弈卿斗篷下的嘴角不可抑制的抽搐了一瞬,无奈的摇了摇头,但还是很配合的走了过去,和纪凰一起蹲在角落闻香料。 嗯,一边闻还不忘一边开口询问道: “这香料确实不错,但是……阿凰,你买的好像是酒吧?” 香料?她要什么品质的香料没有?至于在这里蹲着等?这个阿凰,不过是看上了人家老阿婆窖中的陈酿罢了,还一本正经的在这儿跟他谈香料。 他们这才下船半个时辰不到,她就已经大包小裹提了满手,而且其中基本都是吃食和饮品,真是……哎! “阿卿,民以食为天嘛!” 被拆穿的纪凰也半点窘迫都没有,坦坦荡荡理直气壮的抛出这么一句,直接堵住了这个关于饭量的话题。 第210章 隐族现世(9) 御弈卿:……长见识了,原来民以食为天还能这么用。 永远不可能在邪王殿下的歪理攻势下获胜的主君大人选择了叹口气闭上嘴,认真的嗅着香料隐约散发的醇郁香气,竟然觉得这些香料品质倒是真的不错。 嗯,可以入手。 所以说啊,风啸还是很了解她家俩主子的,至少在购物能力方面那是很了解了。 弑云和风鸣买起东西来至少还受腰包限制,而这两位主,一位是血宫的宫主,一单生意就贵得吓人;一位是曼城的城主,全身上下都是钱的气息,富得流油壕无人道令人发指。 这俩人一起买东西,那真是人不傻但钱多。估摸着只要是看对了眼又价位合理的东西,今天都得被打包卷回去。 “哦,对了,单倾颜一事可有下落?” 御弈卿一边问着一边伸手捻起一串菩提子手链,放在鼻子下边轻嗅两下,蹙了蹙眉又放了回去。 好浓烈的酒味! 这户人家酿的酒倒是有年份了,这箱刚从窖里被一同取出来的陈年饰品都沾染上了这么浓郁的味道。 也怪不得这些饰品如今没拿出来卖,染着这么重的酒气,怕是少有人买。 “哈哈!阿卿可是闻醉了?话说起来还未见过阿卿喝酒,真不知阿卿喝完酒之后是何模样,可会像哥哥那般撒泼吗?” 纪凰在一旁毫无求生欲的开口打趣,惹得御弈卿一阵无奈,斗篷下那双星瞳极其不雅的翻了个白眼,惜字如金几不可闻的哼唧道: “我不喝酒。” 见着自家阿卿一秒变不想开口理你的傲娇夫君,带偏话题的纪凰摸了摸鼻子,怂且认真的继续答道: “我已经向揽月发布了顶级搜查令,但单倾颜防追踪的能力确实不低,据报他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半月前,东辰国界。” 单倾颜好歹是从隐世三大家族的集体追捕下逃脱的,自身能力自然也不会太低。更何况俗世中人口纷杂,比起隐族而言更便于藏匿,也确实不好找。 “东辰国界?东辰……东辰……东辰境域驻扎的可是萧氏家族与庞氏家族?” 御弈卿呢喃两声后皱着眉头开口询问,心里总觉得有股不好的预感。 毕竟他和单倾颜交手这么多年了,对单倾颜的性子自然是知道一些的。此人手段狠辣且极为记仇,睚眦必报,一旦与他开战,必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屠生血宫揽月暗中联合隐世三族齐攻单氏余孽,如今单氏家族元气大伤,单倾颜绝对咽不下这口气。 再让他这么潜逃下去终究是个隐患,接下来难保不出大乱子。 “嗯,确实。东辰帝国境域驻扎萧氏家族、庞氏家族,且这两族为姻亲关系,早年前都与单氏家族有着鲜为人知的合作关系。” 当初单氏家族最先培育出不死蛊时,据说在隐族内可是如日中天张狂一时。虽然压迫了不少家族,但同时也与不少家族之间有过合作。 既然当初不死蛊带来的利益能让那些家族冒着与虎谋皮的危险与单氏家族合作,那么如今已然没有单氏家族做靠山、同时却拥有不死蛊培育方法的单倾颜,自然也就成了某些家族眼红的一块肥肉。 经过三大家族合攻、又遭遇破晓屠生强袭、如今还被揽月搜查,现在的单倾颜真的已经可以用走投无路来形容。 若他真的不顾自身安危决定和其余隐世家族合作,那再找起人来就真是难上加难,而且很有可能还会被他暗中扑咬一口。 纪凰自然也知道他心里的担忧,答完后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声音轻柔开口安慰道: “阿卿也不必太过担忧,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现在呢阿卿还是好好想想在登基大典时该如何震撼出场,好让天下人皆知弈凰帝国的女皇是有皇君罩着的人,不是她们能欺负的。” 登基大典在即,等处理完弈凰帝国的事情,或许她可以带她家阿卿去南罡帝国走走了。 毕竟……阿卿的寒毒爆发时间已经开始紊乱了,再不找到烈阳草根治,恐怕会愈演愈烈。 不管是单倾颜还是向风陇、亦或是萧氏家族、向氏家族、庞氏家族等等,这些都不足以让她真正上心。 自始至终她最担心的都不是这天下格局,而是她身边这些人。 尤其,是他。 御弈卿无奈的瞥她一眼,但嘴角还是抑制不住的勾了起来,缓缓开口接道: “你是想让天下人都知道,弈凰女皇与西玖邪王一样,都极其惧内吗?” 她总是能找到话题让他放松下来,还真是……罢了!也确实,担忧并无什么实际作用,既然目前还搜索不到单倾颜的踪迹,那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唔……” 纪凰闻言歪着脑袋盯了御弈卿片刻,随后像小学生答题似的规规矩矩乖乖答道: “我只想让天下人都知道,弈凰皇君是弈凰女皇的手心宠,西玖邪王君是西玖邪王的心尖宝,御弈卿是纪凰的此生唯一。” 我只想让天下人都知道—— 弈凰皇君是弈凰女皇的手心宠; 西玖邪王君是西玖邪王的心尖宝; 御弈卿是纪凰的此生唯一! 乖巧却认真的言语,一字一句轻柔软糯地响起,敲在御弈卿心头,仿若擂鼓轰鸣。 在这静默无声的角落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酵,比这四周的酒味更加醇厚醉人…… “两位客人,你们要的上好的醉君意,五坛,每坛二两银子,一共是十两银子,两位客人清点一下?” 两位老人相互搀扶着从门后走了出来,将手里的酒坛放在老旧的柜台上。老妇人目光偶尔扫过纪凰和御弈卿,满是皱纹的脸上笑得和蔼。 纪凰牵着御弈卿的手站起身,走到柜台边俯首轻嗅一阵,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荼蘼醉意。这仿佛算得是一种勾动灵魂的酒香,哪怕没能醉了身体,也先醉了心。 这样一家老酒肆,却扎在这深巷里,当真是可惜了。 不过也许正因这深巷无人顾,才让这酒得以在窖中留存至今,历时年久愈发醇香。 “不是低于五两无法开卖吗?” 醉归醉,但纪凰可没忘刚刚进门时看到的标价。 [低于五两,滴酒不卖。] 刚刚她还在和阿卿说这店家有趣呢,深巷有人顾已是难得,没曾想这店家对家中酒酿倒是看重,竟然低价不卖。 “哈哈!小姐不妨猜猜老妇这酒,为何名醉君意啊!” 老妇人笑着说完,下意识的看了眼身旁的老伴。那双眼爬满了皱纹,但岁月的痕迹丝毫没能削减那双眼中的爱意。 醉君意,醉于君之情意。 纪凰将这一幕收入眼底,浅笑着握紧了手,将身边的人儿牵得更牢了。 见纪凰笑而不语,老妇人的视线从两人紧握的手上掠过,笑着开口道: “醉君意者,才能品得老妇酒中的味道啊!” 说罢,老妇人笑着拍了拍身旁老人挽着她的手,两人如同出来时那般互相搀扶着回了后院,也没去管纪凰到底结账了没。 御弈卿看着两位老人互相搀扶着离开的背影,眼底划过一抹流光,不自觉的朝着纪凰的方向靠了靠。 纪凰勾唇一笑,伸手揽他入怀,提着柜台上的酒坛离开了。 …… 两人走后,过了许久这家店铺都无一人问津。 等到两位老人再出来时,已经日落西山。柜台上的五坛酒早已没了踪影,只留下两张轻薄的纸。 其中一张是揽月庄名下面值一百两白银的银票,另一张,则是一张药方。 老妇人看了看身旁的老伴,握紧了手里的药房,甚至激动到身体微微颤抖。 她的老伴好似是感觉到她的异样,忍不住开口问道: “怎么了,那位小姐没有要我们的酒吗?” “不……不是……她买了……” 老妇人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但还是难以抑制涌上喉咙的哽咽。 “那你这是怎么了啊?” “没……没什么,我先扶你坐下吧。你在这儿坐一会儿,家中没有米面了,我去买些回来。” 老妇人看着身边老人,一滴浑浊的泪水顺着褶皱的脸颊淌下,扶着他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好,你早去早回啊!” 老人嘱咐一声,也没问其它,坐在椅子上眼睛平淡的望着前方,从未改变方向。 “……诶!” 老妇随手用袖子抹了把脸,拿着手里的药方和银票,脚步仓促的冲了出去。 …… 是夜,九月的弈凰帝国已经有了些许凉意。减去了夏季的燥热,初秋的温度倒是宜人舒适。 …… 谐城,揽月楼。 二楼厢房里,屏风后隐约传来一阵水声。 御弈卿坐在桌边,看着满桌的糕点,左一口右一口,倒是吃得惬意满足。 听着屏风后哗啦哗啦的沐浴水声,清冷的小眼神往屏风那边的方向瞟了一眼,随后又马上收了回来,耳尖染上一层淡粉色。 屏风后不断传来的水声让人难以定神,屏风上不断浮动的光影也让人浮想翩翩,哪怕是淡定如御弈卿也不知道视线该往哪安放,干脆别过头看看地上堆成小山的大包小包。 嗯,这全都是他们两人今日为谐城经济做的贡献。 御弈卿的视线有一搭没一搭的从小山上扫过,却突然被单独放置在一边的五个小酒坛吸引了注意。 只见主君大人起身走过去,提起一坛酒放到桌上,伸手掀开了酒坛封口的红布,凑近坛口深吸口气…… 嗯,有点晕乎。 白天还一本正经的对邪王殿下说‘我不喝酒’的主君大人,现在正撑着脑袋盯着面前的酒坛,一双星瞳里满是跃跃欲试的光芒。 终于,主君大人的小眼神再次朝屏风后瞟了一次,在心里无数次相信自己不会喝醉之后,默默伸手从桌上拿了个杯子。 …… 纪凰泡在半人高的浴桶里,旁边的桌台上还放着第一次见面时就让主君大人念念不忘的自制幽香沐浴露。 泡在热水里无比惬意的邪王殿下正在思考为什么她家阿卿吃东西的声音停了时,一股醇厚且熟悉的酒香窜入鼻腔,醉人心脾。 “宝贝,你在干什么?” 纪凰宠溺的摇摇头,勾起嘴角笑笑,开口朝着屏风外的人询问。 然而等了一会儿之后并没有听到熟悉的嗓音,回应她的只有酒杯掉到地上的清脆响声。 “阿卿?” 纪凰皱了皱眉,瞬间从浴桶里站了起来。伸手拿过一旁屏风上挂着的外袍,随意往身上一披,疾步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在走出来的那一瞬间,她就被眼前的一幕给雷得哭笑不得。 只见御弈卿像个刚刚学步的孩子一样,一屁股坐在地毯上,怀里抱着一坛还剩一大半的酒,衣袍上也被酒沾湿了不少。 最戳纪凰萌点的是,他居然在看到她之后歪着头思考了好久,然后把怀里紧抱着的酒坛放到了一边,朝着她挥舞着胳膊。 “……抱。” 此刻御弈卿双瞳里带着明显的迷茫,看这开酒时间,估计只喝了一杯就上头了。 纪凰盯着面前这一幕,愣了许久之后眨巴眨巴眼,再眨巴眨巴眼,终于回过神来……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哟不行……肚子笑痛了……哈哈哈哈哈哈!” 某位无良妻主此刻捂着肚子笑得抽风似的,也幸亏是揽月的房间隔音不错,只有隔壁两间房里的风鸣风啸还有弑云弑月听到了,对其余客房影响不大。 左边厢房—— “风啸,你说咱主子这是抽什么风了?” “不知道,睡你的,别哔。” …… 右边厢房—— “弑月,你说主母和主子在干啥啊,咋笑成这样了?” “不知道,睡你的,安静。” …… 中间厢房—— “噗哈哈哈哈哈哈哎哟要命……阿卿你在干什么啊哈哈哈!” 纪凰捂着肚子笑得快抽了,天知道她现在有多想要个相机,替她家夫君记录下此刻的呆萌。 “……抱!” 坐在地上的御弈卿皱了皱眉,依旧固执的朝着纪凰伸着胳膊,似乎很不能理解她在笑啥。 “哎哟我去……” 纪凰捂着肚子站直,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深吸一口气摆出正经脸,一步步朝着御弈卿走去。 然而,在走到他面前蹲下的那一刻,还是…… “噗嗤!难怪从不喝酒,原来宝贝你是个一杯倒啊哈哈哈! 对不起,没忍住,还是笑了。 “哼……不许笑……” 御弈卿双眼迷蒙,胳膊在半空中挥舞了两下,终于如愿以偿的拍在了纪凰身上,还顺着搂上了她的脖子。 “说……说你爱我……会一直一直陪着我!” “嗯?” 纪凰被他这一下给打的措手不及,手忙脚乱的抱住怀里胡乱扭动的人,试探性的问道: “你知道我是谁吗?” 她现在突然有点庆幸她家阿卿以往都没喝过酒,哦不,是没喝过这么烈的酒,不然这副模样被人拐走了都不知道! 不行,以后不能让他碰这些度数高的了,不然哪天一不留神她还得满世界找夫君去。 第211章 隐族现世(10) “纪……纪凰!我不管,说你爱我……说你爱我……” 御弈卿趴在她怀里蹭来蹭去,整个人躁动到不行。 这要是换了个人这么闹,估计还没开始就被纪凰随手甩到哪个不知名的水坑里冷静冷静去了。 可现在怀里这人是御弈卿啊,别说嘴上闹了,随他怎么闹,被他闹死了纪凰都是心甘情愿的,哪里舍得往冷水池子里丢啊? “好了好了,我爱你、最爱你、只爱你,好不好?乖,来,先去床上躺着睡会儿,我去给你煮醒酒汤喝好不好?” 纪凰一边笑着哄一边收紧手臂,心里庆幸的感叹一句:还好,好歹还知道她是谁。 感叹完之后认命的弯下腰将怀里不老实的人拦腰抱起,大步流星的朝着床边走去。 “房……房间在转诶……呜别转!阿凰……我有点晕,脑袋好痛……” 御弈卿搂着纪凰的脖子,缩进她怀里拱来拱去。 可能是受不了这酒的度数,以往被刀砍了都不见皱一下眉的他,现在缩在纪凰怀里呜咽的像个孩子。 “好好好,那我慢慢走,阿卿就不晕了好不好?阿卿乖,你闭上眼睛睡觉,房间就不会转了对不对?” 纪凰现在就像幼师附体,一步一步走的极为缓慢。声音温柔的可以掐出水来了,眼里那满满的纵容仿佛在淌蜜似的。 嗯,关键是现在的御弈卿还就真的像个小孩子。 只见他猛地闭上了双眼,使劲的把眼皮合上,生怕一睁眼就看到天旋地转的房间。整个人再次疯狂往纪凰怀里缩,就差没把纪凰披着的外袍扯开然后钻进去。 纪凰嘴角难以抑制的勾起,离当场爆笑只差那么一丢丢丢丢了。但为了她家阿卿能乖乖睡觉,她还是艰难的忍了忍,走到床边轻轻的把人放上床。 然而还没抱上床的时候,御弈卿就仿佛已经察觉了似的,手臂搂紧纪凰的脖子,眼睛紧紧闭着不敢睁开,再次不安分道: “不要!不要……我要你抱着!” 哟嚯! 这待遇千年等一回啊! 以往都是她求抱抱,今儿个倒是换成她家阿卿了! 要不是怕他一会儿醒了头疼,她真的还就趁人之危趁机而动趁火打劫,现在就把他给吃干抹净了。 纪凰挑了挑眉,俯首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嘶哑低沉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梦幻的蛊惑,凑近御弈卿耳畔道: “阿卿别紧张哦……阿凰给你唱歌好不好?等阿凰唱完,阿卿就会躺在一个柔软安全的小巢穴里,静静地睡上一觉……等阿卿睡醒睁眼时,第一个见到的一定是阿凰,好不好?” “……好吧……” 闻言,御弈卿的手臂稍微松开了那么一点点点点,满不情愿的撇了撇嘴,低下头把脸埋进纪凰怀里。 纪凰看他这委屈巴巴闹脾气的小模样,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轻声哼唱着哄小孩入睡的摇篮曲。 时间在轻缓的哼唱声中一点点流逝,一直到御弈卿紧闭的双眼慢慢舒缓开来、一直到御弈卿搂紧她脖子的胳膊慢慢松开,纪凰才慢慢把人抱到床上。 起初御弈卿身体刚接触床面时还反射性的挣扎了几下,之后被纪凰低声哄了一会儿才慢慢入睡。 完成这一伟大项目的纪凰暗自在心里长吁一口气,竟然突然有点佩服自己惊人的意志力。 面对这样的诱惑居然把持住了,啧啧啧! “我的宝贝……好好睡吧。” 修长的手指描摹着床上人儿的眉眼,纪凰眼里的笑意不减,俯首在他眼角印下一吻,极尽温柔。 …… 弈凰帝国,帝都,丞相府。 和寻常人家一般无二的院落,走进去只有最为平常的植物和些许假山石装点四周。说是丞相府,但除了正门口写着[丞相府]三个字的牌匾之外,其余地方还真看出来这是一国丞相的府邸。 别说是帝国了,哪怕是些藩属小国,高官府邸也会比这小院豪华许多。 加上之前北霄帝国还未覆灭时狄骁凡曾辞官返乡过一段时间,在那段不短的时间里丞相府完全无人打理,所以即使现在主人回来了也依旧难掩一丝萧条。 自狄骁凡回朝堂继续为官后,雨凝也提议过为她重修府邸。好歹揽月还是有点钱的,咱别搞得这么辛酸。 雨凝话虽这么说,但狄骁凡勤俭一生,早已成了一种习惯,自然是一口就回绝了。 也是了,放眼整个弈凰帝国,谁人不知狄老丞相一心为民勤勤恳恳谨行俭用?若让她改造府邸,你还不如直接把钱给她,让她多救济些灾民比给她盖个皇宫更让她开心。 雨凝拗不过她的意思,自然也不好逮着人家的府邸一直哔哔,干脆没再题这话题。 反正主子来了也看不过眼,看不过眼也得给修,不修也得给装点一下。毕竟这院子不是档次不档次的问题,而是年久失修,屋顶都快漏水了。 虽说太奢华不合适,但这太破旧了也不合适啊!别说什么勤俭不勤俭的,这就是许多老人家的通病——舍不得瞎花钱。 “雨凝护法,如今各方使者已陆续抵达弈凰境内,你当初可是向我保证新帝两月内必然会抵达帝都,如今离两月时间可是不远了啊!” 破旧且萧条的后院里面,狄骁凡坐在桌边,朝着自从进院后就在她家墙上不停捣鼓的雨凝开口。端起茶杯深吸一口气,品得那叫一个陶醉。 雨凝看了看自己手上一抹一大把的墙灰,小眼神里莫名有那么一丢丢小嫌弃。 “放心,主子已经抵达弈凰帝国境内,不出十日必然能让您老瞧上一眼。” 等主子来了,别说您老这屋顶得补墙得刷,她能给您把这整个院子都翻新重修了! 狄骁凡现在还不知道雨凝心里对于她这院子的各种叽叽歪歪的小心思,得了想要的答案后心情都好了几分,朝着雨凝招手道: “来来来,这是老妇珍藏了许久的顶好寒翠,快来与老妇品上一杯。” “好。” 雨凝拍了拍手,拍掉满手的墙灰之后才走向桌边。随手扯着袖子在凳子上拍了拍,之后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嗯,曼城里出来混的娃,适应能力贼强。 上得了朝堂下得了农场,吃得了山珍海味喝得了糙米糊汤。 听着雨凝屁股下边的凳子还吱呀吱呀的响了几声,狄骁凡抬头看了她一眼,眼底多了几分笑意。 这些揽月的娃子,倒是都挺接地气的哈! 别问为什么要说都,因为昨儿个晚上雷禁、雷宏几人办事路过丞相府的时候,还集体蹭走了狄老丞相后院里的一筐橘子。 “狄老丞相对茶道倒是钟爱,主子如今的父君也深爱此道,主子为此还让揽月收购了不少茶中珍品。若是丞相感兴趣,下次在下来蹭吃蹭喝时也能带些东西回礼。” 雨凝端起面前的茶杯,虽然对茶道了解不多,但看这茶色、闻这茶香也知绝非凡品。 这狄老丞相,修葺府邸时各种精打细算,待起客来倒是舍得。 “哦?那新帝倒是个孝义之人,老妇更想着快点见见了。” 狄骁凡愣了片刻后继续笑着接话,但心里早已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如今的父君,那也就是说并非生身父君。 在权势下非血脉至亲仍保有家人情义,父亲能当起一身“君”称且又喜爱茶道,与前朝北霄帝国关系不善,身份实力神秘莫测…… 这,莫不是……?! 思及此,狄骁凡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了雨凝一眼,只见后者继续端着茶杯一脸陶醉,仿佛没有看到她的怪异神色。 对啊,揽月雨凝护法,素来以严谨精明著称,怎么会出现这样泄露信息的口误呢? 除非,这不是口误,而是她确实想要让你知道的信息。 雨凝抬头朝狄骁凡笑笑,随后继续低着头喝茶。茶杯里蒸腾的热气遮住了她眼底的幽深,让人看不出她的真实想法。 主子的身份瞒得了一时,但不可能瞒一辈子。更何况这里是弈凰帝国,主子是弈凰女皇。帝国女皇的身份一直是迷,恐怕臣民们也难以安心吧? 而且起初主子隐藏身份是因为能力尚浅,需要低调行事,可如今曼城所有势力早已盘踞各界…… 主子,也该顺势崛起了! 嗯,当然了,这话说得这么正正经经头头是道,但实际上也不是她的意思了啦。如果没有主子的命令,她就算心里这么想,也不敢自作主张暴露主子身份啊! 哎!一边监管弈凰帝国、一边兼顾狄喀部落向氏家族、还要一边打理登基大典各国来使入境的相关事宜……天呐! 主子你快来!再不来我都要被这工作量压到精神分裂了! 雨凝护法表面上端着一副“我懂我主子你猜不透我想法”的高深莫测,实际上内心比狄骁凡还要期待纪凰的抵达。 …… 弈凰帝国,霏城。 霏城是弈凰帝国内一座偏南的城池,与弈凰帝都之间在直线方向上间隔数十座城池与数条山脉,已经靠近弈凰帝国临近御天帝国的国界了。 …… 霏城,揽月楼。 秋风阵阵,凉爽惬意。 就在这样一个静谧安宁和谐美好的傍晚,这一家揽月分部的所有成员,目瞪狗呆的接待了一群此刻本该快要抵达弈凰帝都的使臣。 因为这座城池与西玖帝都之间真的相隔十万八千里有余,所以可以想象当霏城的揽月楼分部里出现了纪宁、沐梓泫一行人的身影时,揽月成员那惊讶到下巴都要掉地了但还是得强装作不认识的尴尬表情。 “各位客人晚上好,请问用餐还是住宿?” 绝罗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在这样一个神奇的场合,见到破晓里面那些家伙在曼城时天天挂在嘴上的大公子。 嗯,虽然大公子不认识他,但他好歹还是知道自家主子的家人的。 第212章 隐族现世(11) “我们用餐加住宿,开……呃,一、二、三、四、五……嗯,我们包楼,剩下的空房全给我们吧!” 纪大公子数了数人头,最后果断拍板,先把剩下的房包完了再说。反正看他们这人数,估计房间只有少的没有多的。 使臣团里本就有不少大臣、再加上他和泫表姐、以及随行的一队禁卫军将士、还有不少随同保护的暗卫等等,加起来总人数都接近五百了。 揽月楼的生意又不是盖的,现在楼内肯定有不少房间都被订了。即使全空的揽月楼都不一定能住下这么多人,更何况还已经有客人入住了。 “启禀太女殿下、宁郡侯,禁卫军将士可以在城郊人少处扎营休息。” 随行保护的禁卫军队伍里,一名将领站出来开口禀报,明显是不想让纪宁把她们也算入需要安排的的行列里。 也是,毕竟现在天色已晚,短时间内也不好找地方安置这么多人。再加上禁卫军的将士虽然都是帝都带来的,但也是军队里选出来的精英,还不至于娇贵到没法扎营。 沐梓泫和纪宁闻言对视一眼,沉吟片刻之后先后点头同意。 风餐露宿确实是士兵们最常经历的事,严苛环境下锤炼出来的人,才能更好的在风暴中站稳脚跟。 而且现在这个状况,好像他们也没什么更好的选择了。 “弈凰帝国入秋后天气严寒,更深露重,诸位将士注意保暖。” 沐梓泫笑着交代一句,得了许可的将领立刻道了声“是”之后行礼退下,带着一大队人马离开了这片区域,只留下一小队人马在此保护。 大半禁卫军离开之后,使臣团里就剩下了二三十人。虽说这些大臣们平时在自家府邸那都是宽摇四摆的,但如今跟着她们太女殿下和宁郡侯一起出使,怎么着也得收敛收敛不是? 于是乎,揽月楼剩下的十几间套房里,除了沐梓泫和纪宁是单独一间房之外,其余大臣大多都是两人一间。 不过好在揽月楼的房间大,该有的生活用品也都齐全,加个床打个铺什么的也不是很委屈。 …… 或许是因为连日的赶路以至于身体疲惫,西玖使臣团的众多使臣在大厅速度飞快的用完了餐,闲聊两句之后就各回各房了。 至于某位郡侯和太女殿下,压根没有下楼,干脆聚在一间房里叫了几个菜,边吃边聊关于这段时间的赶路心得。 …… 二楼,右一号房。 房内,揽月侍者端着一盘盘热气腾腾的菜肴涌入。房间正中央的圆形大桌边,也就只坐了沐梓泫和纪宁两个人 等到桌上的菜上得差不多了之后,揽月侍者也陆续退下。偌大的房间里,看起来好像就只剩这表姐弟俩人了。 然而纪大郡侯瞟了眼已经闭上的门窗,朝着沐梓泫嘿嘿一笑,麻溜的就开口朝空气喊道: “青锋、青迹、虹一、虹五,你们饿不?出来开饭啦!” 话音刚落,桌边立马出现了四名风格各异的男子。且这突然出现的四人毫不客气的自然坐下,开始自觉拿碗筷。 全程淡定坐在一旁笑着围观的太女殿下半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也是,已经都是一路这么一起吃过来的餐友了,还有啥好客套的。 最初的最初,纪宁叫这四人一起吃饭时,场景是这样的—— “青锋、青迹、虹一、虹五,你们饿不?出来开饭啦!” “不了不了,属下们不敢当啊!” “哎哟客气啥?!来,点了这么多菜,吃不完可惜了!” “不了吧大公子,要让主子知道了,我们凉的一批……” “快来!再不吃可就浪费粮食了啊!凰儿那边别担心啊,就说我非要你们一起吃的不就行了?” “哦,也是,那好吧!多谢大公子,还有太女殿下!” 嗯,就这样,一段时间之后—— “青锋、青迹、虹一、虹五,你们饿不?出来开饭啦!” “好嘞!来了!” “哎哟来,这菜香!看看你们,就是被凰儿和墨离训练瘦的,多补补!” “嗯嗯!谢谢公子!跟着你咱吃的可香了!” …… 回忆了一下这段时间每日开饭的情景,沐梓泫笑着摇了摇头,端起面前的碗筷淡定开吃了。 若是凰儿表妹当真只把下属当严苛训练的任务机器,想来青锋和青迹的性子也不会如此活泼。 虽然这两人一直把凰儿表妹的规矩挂在嘴边,但提及时却只有崇拜信仰,没有半点畏惧恐慌。 而且也常见凰儿表妹和弈卿妹夫与身边亲近的下属们一起用餐,想来并没有那么严厉的主属划分,至少在用餐方面是没有的。 要不然的话,恐怕青锋等人是宁死都不会与她们一同用餐的。 纪宁可没注意沐梓泫心里一天到晚都没停过的各种思考,吧唧吧唧咽下一口排骨肉,油亮油亮的嘴巴一张一合开口问道: “表姐,你当真不觉得奇怪?” “啊?” 突然被叫的沐梓泫猛然回神,一脸茫然的看了看纪宁,缓了一会儿之后才开口问道: “表弟是指什么?” 这一路上奇怪的事太多了,从她们离开西玖帝都之后就没顺畅过。有时候她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盯着她们的行踪,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一路上的所有事都很连串。 但一想到居然有人能这样不漏破绽的监视她们一路,她就有点后背发凉,没敢继续细想下去。 “表姐你知道的啊,就是……就是我们这一路……” 纪宁卡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脑袋转了转环顾四周,感觉应该安全之后才压低声音继续道: “我觉得,我们被人下套了。” 一次两次被迫转道他也就当它是个意外了,但一路偏离原道路东行,现在更是快到靠近御天帝国的弈凰国界了,再说没点暗箱操作他真的不信。 纪宁这话瞬间吸引力其余五人的注意力,六个人围在一桌,低头把脑袋凑成一团,这明明很严肃的气氛却让人莫名想笑是个什么鬼? “确实,这一路太过蹊跷,似乎有人在牵引我们向东偏行。” 一路上她们原先路线上的城池都出现了各种无法通行的阻碍,要么就是碰上城内整改禁行、要么就是碰上城外流寇盗匪。 总之她们一路绕行到这里,十几日的路程不仅没有让她们离弈凰帝都更进一步,反而好像渐行渐远了。 而且她们已经出了西玖国界,在弈凰帝都的领土上她们难以寻求保护。若是真有人暗中蓄意算计,那她们就完全处于一种无知的被动状态。 沐梓泫皱起眉头,想想这一路被人操控着走了这么些时日,真的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对啊!而且这次北霄帝国的覆灭来得太过突然,弈凰帝国的新帝很是强势。据说这次新帝登基不止广邀天下各国,更有各部族、杀手组织、以及许多江湖大派,甚至可能有些无人知晓的势力。” “如今天下格局变动太快动荡太大,我担心此行登基大典上不会太平。而且现在凰儿也不在,其余各国虽明面上畏惧西玖,但难保背地里使些手段。” 纪宁压低声音开口谈论,素来大大咧咧的他正经起来倒别有一股气势。 沐梓泫闻言点了点头,老成的声音夹满愁绪,满是担忧的开口道: “御天多年稳居帝国之首,西玖近年突飞猛进,弈凰如今更是异军突起,对比之下,东辰与南罡就稍显逊色,原先五大帝国的格局已经悄然转变。” “但东辰与御天之间尚有一纸婚约作保,虽说御萦雪与萧阮琛婚后不和,但想来也不会影响到两国表面上的合作关系。” “这段时日我们一直被牵引着向东绕行,若再拖下去,届时迟了登基大典难免引人口舌。” “西玖近年风头太盛,本就与其余几大帝国关系微妙,若再冒然与弈凰闹出矛盾,怕是要被围起来当猴看了。” 沐梓泫一番话下来,纪宁坐在一旁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等到沐梓泫说完,他才递上杯茶,不紧不慢的接着道: “所以我说我们一路绕行至此,多半是被人下套了。对方估计是准备让我们赶不上登基大典,到时候成为第一个与弈凰帝国产生摩擦的帝国。” “但是好像又有哪里不对……如果只是参加登基大典迟到的话,确实还不足以让两大帝国之间有什么大动乱……” 纪宁蹙着眉头一脸沉思,还不等他说完,整座揽月楼瞬间陷入一片动乱。 “有刺客!!!” 楼下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便是刀剑碰撞的声音。 原本凑成一团静静旁听的青锋、青迹、虹一、虹五四人立刻起身,各自握紧武器,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就在楼下开始激烈交战后不久,纪宁他们所在房间的门就被推开了。 青锋几人刚准备动手,但一见来人是谁,连忙把剑收回了鞘。 “丫的你干嘛不敲门?!差点就削你了!” 青锋低声哔哔一句,刚刚进门的男子白他一眼,毫不犹豫的反怼道: “我敲你个大头鬼!什么时候了还敲门?!快点麻溜的,保护大公子和太女殿下,我先带你们去揽月殿。” 绝罗说着说着抹了一把脸上的腥热液体,嫌弃巴巴的甩了甩手。 “快点,门外等你们。” 这些刺客明显就是冲着大公子他们来的,如今也不知揽月楼外还有多少人盯着,只能先走暗道把大公子他们护送到揽月殿,然后再通知主子另做打算。 揽月殿驻守的破晓屠生成员较多,大公子他们在那边也能更安全些。 看着绝罗匆忙进来又匆忙出去,纪宁和沐梓泫目瞪狗呆,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被青锋几人拉着胳膊拽走了。 …… 揽月楼大厅里来了刺客打得不可开交,所有宾客都缩在房间里关进门窗,静静的等着这一场风波平息。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谁活一辈子还能不遇上几个想干架的人啊?这要是换了其余的客栈,老板早就抱着头跑得比谁都快了。 也就只有在揽月里消费的时候,才能有这么高的安全保障。哪怕遇上了仇家,只要你在揽月楼里睡着,她都得掂量掂量能不能进来砍你。 所以现在揽月楼里许多住宿客人担忧生命安全的同时,心里也止不住的在想:到底是哪些人这么有胆量,跑到揽月里来闹事? 不知道揽月就是个捅不得的马蜂窝吗? 不知道仅仅隔了几条街的位置还有其余的揽月殿、揽月庄、揽月居什么的吗? 不知道不出一刻钟就会来一大批屠生杀手吗? 更何况这里是弈凰帝国诶!人家揽月的主子是这块地盘的女皇诶!说不定马上官府都得派人来援助,你们是有多想不开,要到这儿来砍人? …… 第213章 隐族现世(12) 揽月楼,后院,暗道。 漆黑的长道里,一路被青锋几人拽着小跑过来的纪宁和沐梓泫长舒一口气,望向绝罗的眼里有那么一丝丝戒备。 “大公子别担心,他叫绝罗,我们认识。” 青锋察觉到气氛有一丝微妙,连忙开口继续解释道: “主子吩咐,若路上遇见意外,务必向揽月势力求助,切勿逞强。” 青锋话音刚落,只见纪宁两人眼底的那一丝丝戒备马上就被压了下去。 嗯,没有什么事是一句‘主子吩咐’带不过去的。 “但现在我们确实是安全离开了,可其余大臣怎么办?” 沐梓泫看了看四周漆黑的墙壁,仿佛依稀还能听到一点不远处刀剑碰撞的声音。 此次出使的随行使臣也有不少,若是栽在了这里,当真是西玖一大损失。而且她们就这么直接离开了,好像也不咋厚道啊。 “泫太女放心,揽月会尽力保护西玖其余使臣。若是不出意外,此刻其余分部的成员已经到此援助,不会让那些刺客轻易得逞的。” “再者而言,那些刺客此次行动的最大目标在于泫太女与宁郡侯。只要二位不出现,西玖使团去往帝都的路应该会更顺畅。” 绝罗抹了一把脸,第无数次甩了甩手,内心的嫌弃全部凝结在了紧皱的眉头上。不过暗道里黑漆漆的,也没人注意到他的表情。 “绝罗,你是不是被砍了?” 青迹凑到绝罗身边动了动鼻子,鼻尖淡淡的血腥味在他靠近绝罗之后稍微浓了些。 “……你丫的会说话不?那群弱鸡砍得了我?” 绝罗嫌弃的翻个白眼,凭着感觉把身边凑过来的人一爪子扒开,用迅猛而有力的扒人动作实实在在的证明他确实半点事也没有。 “哦,不是你的血。” 被一爪子扒开的青迹摸了摸鼻尖,再次挪着小碎步移到绝罗身边站定。 这次的绝罗翻了个幅度更大的白眼来宣泄心中的无语,一边深呼吸想着我不和这二傻子费劲,一边朝着纪宁继续道: “二位既然是出使弈凰帝国的使臣,现已到了弈凰帝国境内,吾主理应为二位的安危负责。” “而且放眼天下,不怀好意地盯着西玖帝国和弈凰帝国的人也不少。吾主并不想与西玖为敌,若是二位在弈凰帝国境内出了意外,必然正中某些人的下怀。” “还请二位暂时跟随在下去揽月殿吧,揽月旗下所有分部会保证二位的人身安全,安全护送二位进入帝都。” “至于西玖的使臣团,泫太女与宁郡侯大可书信一封交代事宜,在下一定原封不动的递交给西玖使团的来使。” 绝罗这话说的,那叫一个诚心诚意赤诚相待别无二心,搞得纪宁和沐梓泫觉得不信他都说不过去啊! 而且其实刚刚绝罗与青迹的互(互)动(怼)他们虽然没看到,但那熟稔的感觉是不会错的,他们已经能隐约从中感觉到是友非敌。 加上绝罗的态度也这么诚恳,纪宁和沐梓泫对视一眼,先后点了点头。 “既如此,便有劳绝罗公子了。” 弈凰帝国的女皇就是揽月的主子,若真是对方想要对她们下手,在弈凰帝国境内她们也毫无反手之力。 既然这样,还不如就跟着他们走了,至少现在看来对方是没有恶意的。而且也正因为现在是在弈凰帝国境内,所以只要弈凰有心相护,以揽月的能力应该可以保她们安然无恙。 沐梓泫道了声谢,心里不自觉的也稍微松了口气。 “泫太女客气,二位请。” 绝罗笑着回了一句,随后走在前面为其余人带路。表面上看着他是一副坦然礼貌的模样,天知道他心里那山路十八弯的各种庆幸。 还好大公子和泫太女一路到这儿没出啥事,不然他们凉的一批…… 现在当务之急是通知主子,然后安全护送大公子和泫太女进帝都。不然要是途中再出啥意外,主子绝对连登基都不登了,分分钟提刀过来砍人。 …… 弈凰帝国,典城。 在纪宁众人所在的霏城偏东方向,还有一座稍小些的城池,更靠近御天帝国。那座城池,就是典城。 与其说是典城一座城池,倒不如说是稍大点的镇子更符合实际。 因为典城确实相比起一般城池而言要小得多,而且处于远离官道的地方,与周边其余城池少有来往。城中百姓也大多都是自家耕种自给自足,有点像最初贫瘠的曼城。 …… 典城,福满楼。 自从揽月进军商界各大行业之后,许多小店小铺都自愿被收购,像福满楼这样能一直开着的客栈也很少了。 不过福满楼在典城开了数十载了,在典城内也算是家有名气的客栈。再加上揽月在封闭式的典城里属于典型的外来户,对比之下两家的生意也分不出个高下来。 但是千万不要仅仅因为生意就去评判这一组揽月分部在这里的意义,因为揽月的优势除了经济方面之外,还有信息。 典城虽然远离官道,地理位置稍显偏僻,但也正因如此,它才是个囤货的好地方。 不管是囤服装首饰、还是囤兵器盔甲、更或者……囤杀手士兵,总之反正这块地方偏,也没多少人经常出入来往,确实是个当仓库的好地方。 而且忽略掉小地势,拉高视线后可以很明显的看到这座小城位于弈凰帝国国界,与御天帝国之间只有短短一两天的路程,与御天帝国境内国界处的各组分部都距离不远。 蚊子再小也是块肉,生意再差也是个驻点。这一组揽月分部,在整个揽月驻点分布图上还是占着很关键的一个节点位置的。 好了扯远了,话题扯回来。 今天的典城和前些天一样,也难得的来了许多外来人。毕竟弈凰帝国新帝登基在即,各方来使都不会少。 因为这段时间也确实有不少来使途径典城需要歇脚,一般经过的使臣都会选择在揽月楼里休息。 一来毕竟揽月的连锁店遍布天下,她们基本都在里面消费过,也比较熟悉揽月的消费模式、比较信得过揽月的服务系统。 二来她们如今在弈凰帝国境内,人生地不熟的,找女皇名下经营的客栈当然更有安全保障,而且选择性的消费也能算是对揽月的一种示好。 而比较有趣的是,与以往不同,这次的外来客并没有选择天下公认的大众消费场所揽月楼,而是就在本地的福满楼里包楼住下了。 这倒是让前段时间一直生意惨淡的福满楼热闹了起来,连带着福满楼的侍者们路过揽月楼时,那步伐里都带着满满的骄傲。 …… 福满楼,二楼厢房。 整楼的厢房房门紧闭,走廊过道里一片漆黑,唯有其中一间厢房的门缝里隐约跳动着微弱的烛光。 唯一一间没熄灯的厢房里,一名红衫男子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一根银针,就着微弱的烛光拨弄桌上的细长小蛇。 “你派去的那些人足够吗?这次一定要一举拿下纪宁和沐梓泫,不然错过了这次机会,西玖使团和揽月势力都会有所防备。” 男子启唇开口,手下的动作却也没停下,就连目光都没有半分偏移。 若不是这房间里除他之外就只剩一人,还就真不知道他这话是和谁讲的。 “我派去的都是家族的精英暗卫,虽比不得你的不死人,但对付区区俗世势力怎会出错?” 一旁床榻上,卧躺的女子解开了腰间的束带。随手把脱下的外袍搭在一边,望向男子的眼神有着毫不掩饰的欲望。 听着房间里衣衫翻动的唆唆声响,男子的手在空中停顿片刻,握紧了手中银针,头也没抬的开口道: “你有把握便好,否则我们一路把他们逼离弈凰帝国那些主城官道的心思都白费了。” “呵!” 女子嗤笑一声,似乎对他现在提的话题没什么兴趣,一边解开衣领的扣子一边回道: “你担心个什么?现在只等纪宁和沐梓泫一死,以纪宸吟、纪凰母女二人的性子,必然举兵杀向弈凰。” 听着她没耐心的回答,男子胸口一阵起伏,深吸一口气之后还是开口道: “你说起弈凰我记起来了,我倒是还有一事未曾查清。届时到了弈凰帝都之后我需要潜入后宫一趟,人前你就替我遮掩几分吧。” 话说到这里,见男子还是坐在桌前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床上脱衣的女子皱了皱眉,随即嗤笑着开口道: “我可不是我那个傻表妹,单大美人,你让我帮忙,不给点甜头是不是说不过去?” 都不是第一次做了,他还在装什么傲慢? 不过想想他那晚第一次在她身下承欢的样子,还真是销魂啊! 这般销魂的滋味,真是后院那些货色比不得的,果然也不枉费她为他在母亲面前周旋一番,给他家族里留了个位置。 只是可惜了她那表妹,居然至死也不知道宠了那么久的枕边人,竟然还是处子身! 桌边,男子闻言身躯一震,僵了片刻后才吹灭了灯,缓缓起身走向床边。 清冷月色下,那一袭红衫,透着几分莫名的凄凉。 …… 第214章 隐族现世(13) 弈凰帝国,谐城。 自古以来,繁华的城池总是有着更晚的黑夜与更早的黎明。 破晓的第一缕光撒向尘雾缭绕的世界,在大多数人都还在被窝里迷蒙的时候,谐城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了。 没了揽月集货日的影响,繁昌渡口又迎来了各式各样的船舶,接纳着来自天下各处的过路人。 谐城里的各条街道也纷纷苏醒,街边排满了各种各样的早点小贩。售卖早点的铺子也是早上开得最早的店铺,为城里来来往往的人提供热气腾腾的吃食。 袅袅炊烟,人影熙攘,也算是一种别样的人间仙境。 …… 谐城,揽月楼。 此刻刚到卯时,天也才蒙蒙亮。一楼大厅里坐着用早膳的,几乎大半都是四海八方汇集于此的人。 等到太阳一点点升起,日晷的阴影投到辰时的区域,揽月楼里住宿的客人才陆续推开房门,有的下楼用膳、有的出门逛逛、也有的退房离开。 今天的揽月楼大厅一如往常的人来客往、座无虚席,唯一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的是,今天大厅里坐的,竟然有四五桌都是穿着揽月制服的人。 嗯,除了破晓屠生血宫的一众成员之外,估计也没谁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在揽月分部里玩冒名顶替了。 …… “主子和主君怎么还没起?不是说今天要赶路吗?” 某位刚刚洗漱完的风鸣首领走下楼,在风啸首领旁边一屁股坐下。伸手从盘子里拿了个炕饼,就着旁边的一碟小菜啃了几口,填了填肚子之后才继续道: “我跟你们说,雨凝那边传信催了好几遍了,让我们无论如何五日之内得赶回去,不然她就原地悬梁自尽割腕放血头撞南墙。” 说完,风鸣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在心里为被她们主子疯狂压榨劳动力的雨凝护法惋惜一秒。 风啸笑着摇了摇头,仿佛对雨凝这来信中的夸张内容已经习以为常,淡定且无情的开口道: “放心,雨凝的生命力顽强着呢。她上个月、上上个月、上上上个月就已经这么说过了,现在不还是活蹦乱跳的吗?” 准确来说,是从主子把雨凝教导到可以出师之后,主子就一直当着甩手掌柜。而雨凝,几乎出师之后的每一天都在哀嚎着各种自我了结的方式。 当然了,也就只是嚎一嚎而已。 “主母的性子你还不了解?虽说是赶路,但这也只是安慰安慰雨凝的说法,就你个傻子还当真了。” 坐在两人对面的弑云朝着风鸣翻了个白眼,语气里居然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幸灾乐祸。 也是,雨凝确实一直都是大家心理平衡的源泉。 只要有雨凝在,他们再大的工作量和雨凝一对比,突然就显得轻松许多了啊! 听了弑云这话,桌上其余人也忍不住露出了渐渐猥琐的笑容,这实打实的塑料姐妹情啊! 弑月捂着嘴笑了一会儿,似乎是良心太过谴责,还是决定绕开雨凝这个略显辛酸的话题: “刚刚我去后厨拿茶点的时候,厨师说昨天夜里主母突然跑到厨房煮了碗醒酒汤,我估摸着是不是主子喝过头了?” 能让主母半夜不睡觉亲自下厨的人,除了主子之外应该是没谁了。 “是吗?我好像都没怎么见过主子喝酒诶,不过主子的酒量应该也不差吧!主母还真是凶猛,居然把主子给喝倒了。” 弑云作为御弈卿的头号小弟之一,在他心里的御弈卿当然是什么都很厉害、各方面都很优秀的。 嗯,包括酒量。 “主子那酒量,喝酒跟喝水似的,居然也不知道让着主君一点。现在倒好,把主君喝倒了,还得半夜下楼煮醒酒汤。” “昨晚听主子笑得挺开心的,估计是喝开了,没注意到主君醉了吧。” ……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让这几人都觉得御弈卿是因为和纪凰拼酒才被纪凰喝倒的,就连风鸣风啸也是这样认为。 说真的,真没人质疑一下主君大人的酒量吗? …… 二楼,唯一一间到现在还没开门的包厢。 “……” “卿卿?” “……” “阿卿?” “……” “宝贝,你这是醒了还是没醒?” “……没醒。” 就在纪凰不知道第多少次开口在耳边轻声唤人的时候,一直闭着眼不想睁开的某位主君大人终于挠了挠耳朵,鼓着腮帮子翻了个身。 嗯,翻身撞进了纪凰怀里。 “你怎么还不起床用早膳?” 刚刚把人抱了个满怀的纪凰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一下温软在怀的感觉,就被御弈卿催促着起床洗漱。 低头看了看怀里自家夫君红到发烫的耳朵,纪凰还不要命的凑过去,贱兮兮开口道: “若是我用膳去了,某只小酒鬼又偷酒喝,把自己喝的不省人事怎么办?” 她的记忆现在还停留在昨晚,她家夫君坐在地上,挥着胳膊让她抱的那一幕。 这简直是……人生经典场啊! “……阿凰!” 御弈卿咬了咬牙,离当场理智丧失只差那么一丢丢丢丢了,就差没扑到纪凰脖子上咬人。 他昨天晚上喝的时候也没想到原来他的酒量能差成这样,一杯下去就迷糊了。 如果能让他选的话,与其像昨晚那样迷糊撒野,那还不如像衡风那样一杯就倒桌不醒算了。至少睡死了也比发酒疯好,不至于胡闹出那么多让他今天早上不想睁眼的事情。 嗯,以后不可以喝酒了,容易暴露本性。 “唔……夫君这是炸毛了?恼羞成怒?想要杀妻灭口?” 纪凰这毫无求生欲的三连问,再次成功的让御弈卿磨了磨牙。 微微抬头看了看头顶白皙修长的脖颈,炸毛之后恼羞成怒想要杀妻灭口的主君大人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嘶!宝贝,你还真想杀妻灭口啊?” 感觉到脖子上不轻不重的撕咬……好吧不是咬,准确来说是磨牙,挨刀都不皱一下眉的邪王殿下极其配合的倒吸一长口凉气,满是惊恐的开口询问。 御弈卿被她的配合成功逗笑了,一笑之后才发现笑了就真的半点杀伤力都没有了,只能立马憋笑,闷哼一声之后侧了个身。 纪凰看着再次拿高冷后背对着她、只给她留个背影的夫君大人,默默地摸了摸鼻尖。 腻腻歪歪的凑过去,从背后把人抱住,俯首靠近他耳畔轻声道: “我爱你。” 昨晚他一直在她怀里撒野,让她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这句爱他。 或许是因为她从未这般直白的对他说过一个“爱”字,所以他对这个字格外的上心,想听却又从来不曾与她明言。 她向来不懂爱,所以也不知何谓爱,因此从不言爱。 但只要他说,只要他要,她便给。 伴随着纪凰的轻声细语,御弈卿的身躯明显僵硬的片刻,浑身肌肉在这一瞬间都绷紧了。 “夫君不回我一句吗?” 见御弈卿愣了半天没有反应,纪凰撇撇嘴再次凑过去把人抱紧了些,低头在他耳后脖颈处不停蹭动。 “嗯?回什么?” 御弈卿现在脑袋有点转不过来,愣头愣脑的问了这么一句,话落的下一秒就被人咬住了耳朵。 “阿卿,爱我吗?” 纪凰一边低头在他耳朵上啃咬着,一边开口问出这么一句,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危险蛊惑。 仿佛不管怎么回答,都会被她拽入地狱。 “爱。” 御弈卿的这声回答不见丝毫犹豫,好像是无数个夜里在心里反复练了一次又一次。脱口而出,直达本意。 “阿卿,说你爱我。” 陪我一起坠入地狱!永世纠缠,仙佛不渡! 纪凰眼眸中划过一抹暗光,强横且恣肆,偏执且疯狂。 这就是她纪凰的爱——强横偏执。 “我爱你。” 我就是要陪你入地狱!既选了你,自当无悔! 御弈卿在她怀里转过身,伸手搂上她的脖子,自觉的送上一吻。 这就是他御弈卿的爱——孤注一掷。 纪凰伸手揽住他的腰,毫不客气的把人搂紧,加深他这主动献上的一吻,霸道的动作中带着几分轻柔的疼惜。 唇齿交缠间,两人都分不清过去未来,记不起恩怨仇恨。 偌大天地间,此刻只有这一场天雷地火,最为清晰。 …… 总之,一场醉酒后的起床牵扯出一个关于爱的深奥话题,再然后就造成了两位主子的星火燎原,最后就决定了今天的赶路是从下午开始的。 怎么说呢,这大概就是表明——快乐都是已婚主子的,只有加班才是雨凝护法的。 看着又往后推了半天的行程,再想想远在弈凰帝都已经不知道加班多少次的雨凝护法,风啸风鸣弑月弑云等一众小伙伴内心: 雨凝这孩子可真惨啊! 不过……为啥我们有点想笑呢? …… 西玖帝国,帝都,凰王府。 三转九绕的楼台亭阁深处,还是熟悉的角亭,还是熟悉的家长。 “启禀王爷,曼城戒备森严,为了不影响小王爷治理封底,属下并未进城,只是在城外监守。但这段时间来,曼城没有半点动乱,好像并无异样。” 一名黑衣女子站在亭子里,面向桌边的纪宸吟,恭恭敬敬低头禀报。 纪宸吟皱了皱眉,仿佛还有点不敢置信,忍不住追问一句: “凰儿呢?哦对,还有弈卿小子呢?” 以向氏家族那针眼大小的气度,在小兔崽子那里掉了面子,还能不报复? “小王爷与少王君一直在曼城城内,属下虽未亲眼见到,但不少曼城城民出城采买时都会提及小王爷与少王君,言语间并无不妥。” 要是让那些“出城采买”的曼城城民听到黑衣女子这话,估计心里也就舒坦多了。 这孩子可真好忽悠,没白费咱们天天出城在你跟前晃悠。为了让咱主子的亲娘放宽心,咱天天换人出城买东西也是很累的好吗? 当然了,能让曼城城民给黑衣女子传这种安全信息的,也就只有某位早已不在西玖帝国的邪王殿下了。 管它呢!不管过程如何手段如何,反正纪凰安全,纪宸吟放心,这就足够了。 听了黑衣女子的汇报之后,纪宸吟心里确实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太相信向氏家族的尿性,转而继续问道: “狄喀部落那边监视的人可有消息传回?” 为了保护小兔崽子的安全,她把许多人力都留在了西玖,派去狄喀部落监视的人并不多。所以为了保险起见,狄喀部落那边迟迟没有进一步探查。 “说起这个,属下也很是震惊。” 听到纪宸吟提起这个话题,黑衣女子向来沉稳的禀告风格都有点绷不住了,语气略显急促道: “狄喀部落那边的线人回报,狄喀部落……覆灭了。属下不敢轻信这条消息,所以随后又派了亲信前去查探,但是至今还未有消息传回。” 毕竟向氏家族怎么说也是隐世十大家族之一,若说哪方势力有这个能力无声无息的覆灭向氏家族,那应该只有同为隐世家族的前三大家族了。 且简氏、欧阳、月氏三族虽都有能力以一族之力覆灭向氏,但若要做到这般无声无息,却也不太可能。 如果向氏家族覆灭的消息属实,岂不是证明隐世家族中又有家族联手吞并其余家族?如今陵藏钥匙还下落不明,若是隐世家族又开始乱了,那可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嗯,你先退下吧。一有消息,立刻通知本王。” 纪宸吟朝着黑衣女子挥挥手,随后有点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若是放在以前,一提起隐世某个家族无声无息的顷刻覆灭,她定然率先想到的就是其余隐世家族的联手。 但如今,她却多了一个怀疑的目标。 若有人能短时间内悄无声息的让一大帝国更替,那她有没有能力同样在短时间内让一个稍大点的家族消失? 毕竟隐世家族,虽然说起来有着万年底蕴,一提起就让人觉得是个不可忤逆的庞然大物。但实际上而言,也不过比平常的大家族多了那么些历史积淀罢了。 隐世家族的积淀,大多体现在钱财方面。毕竟发展万年而不倒,钱肯定是有的。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既然有了钱,又有足够的时间发展,在历史长河中又积累了许多信息资料,肯定零零散散遍布天下的各种据点都有。 就这样,滚雪球似的,隐世家族也不断在壮大,成为了今天一提就让人觉得压得喘不过气的绝顶家族。 但雪球的大小也是有限制的,就像单氏家族。 如果因为自身过度的发展而影响到其余家族,又不能以一己之力对抗所有家族,那就免不了被联手打压,甚至覆灭。 也正因此,各大家族相互钳制,保证了隐世家族的所有势力在一个点达到饱和状态,不会出现一家独大或是集体膨胀的混乱局面。 总之,隐世家族相比于如今俗世内的势力而言,其实也就只有三个方面比较突出——有钱、势力广范围、信息资料多。 除此之外,恐怕也就只有一个隐世家族的名头还能唬唬人了吧! 而谈及钱财,她可以毫不犹豫的说,放眼天下敛财者,无人能及一个弈凰。揽月掌控的金银总额,怕是西玖国库在其面前都只能算是个小荷包。 而有了钱财,自然就能发展势力。先是屠生、血宫,如今又有整个弈凰帝国,这势力范围还不够大吗? 至于信息资料,揽月各种营销据点分布天下各个角落,一边敛财的同时还能一边收集天下讯息,这一点巧妙心思饶是活了大半辈子的她也不得不服。 所以说,若是向氏家族覆灭消息是真,她倒觉得其余隐世家族动手的可能性加起来都不及一个弈凰大。 看样子,她好像需要去一趟隐族探探究竟。 …… 第215章 隐族现世(14) 西玖、南罡两国交壤处,无回森脉。 以往在这一片森脉还能偶尔看到几个出来活动的人,这两天倒好,一个都看不见了。 静悄悄的空气带着几分难言的压抑,好像连树林里的飞鸟都不敢飞得太猛。 嗯,可能是因为某位突然回族又大发雷霆的公子吧。 …… 简氏驻地,械宫,千机殿。 “啪!” 洁净的白玉瓷杯砸在地上,连带着杯子里没喝完的水一起四分五裂,炸出一阵水花和碎瓷。 “简仪,你还清楚自己是长老一脉的公子吗?怎么?本公子不过是外出了一段时间,你就敢把自己的月钱调到五百银?” “子良负责分发各宫月钱,这是本公子给他的权利,他的管事身份亦是经过了母亲的许可!既然他与你明说了你的调动不合规矩,是谁给你的胆子派人私自找人取代他的位置?!” “嫡公子一月的月钱也不过五百银,既然本公子不在的时候你敢把自己当成嫡公子,那现在你就别怂啊!跪着干嘛?你倒是站起来跟我冲啊!” 大殿里,高坐上方的简墨分拍案而起,几个跨步走向了下方跪着的一名男子面前,干脆粗暴的一脚踹出,直接将那男子踹的在地上滚了两圈。 上方,在简墨分座位右边的首位上,一名中年女子正襟端坐,偶尔低头喝喝茶,随后继续抬头看着。 一旁,不少被强制下令过来观看的长老、幕僚、以及许多年长的老翁们,皆是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很明显没有要劝架的意思。 也是了,族主大人都在上边静静看着,她们哪敢先开口。况且墨分公子是家族唯一的嫡公子,总理械宫后院本就是他的权利。 在他不在的那段时间里,家族里许多男眷确实放肆。她们碍于颜面未曾开口管这些小事,谁曾想竟是把墨分公子惹怒成了这般模样。 下边,一脚踹开一名男子的简墨分深吸口气,走到离他最近的另一名男子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男子,冷冷开口道: “还有你,欧阳温觉,你父亲虽是我简氏家族之人,但也请你别忘了你本家在欧阳家族!既然你父亲当初不顾家族反对嫁过去了,那就别在心情不爽的时候从那边跑回来给本公子添堵!” “你们父子俩是不是觉得在两个家族之间闹腾来闹腾去挺有意思的?怎么?我堂堂简氏家族嫡公子,还得天天围着你们转?!我亲自培养的管事,还得负责在你心情不爽的时候给你撒气?!” “欧阳温觉,本公子已经传令欧阳兴过来了,今日之内,你和你那个赖着不走哭哭啼啼的父亲立刻跟着你母亲滚回你们欧阳家族!若是明天你还在简氏家族的领域里,别怪本公子不留情面!” 可能是因为面前跪着的这名男子严格意义以上来说并不完全算简氏家族的后人,所以简墨分并没有对他有什么暴力举措,冷声警告之后便走开了。 不过这警告,对这男子来说还不如踹他几脚。 现在简墨分这不再动手、直接将他划出简氏家族外的举动,才是真正的、最狠最严厉的责罚。 欧阳温觉猛地抬头,通红的眼眶里噙满泪水,朝着首座的简行冽不停磕头求道: “族主!我知道错了!求求您,再给我和父亲一次机会吧!父亲……父亲他是简氏家族的后嗣啊!族主……!” 他父亲原本在简氏家族内的身份也不高,当年他父亲要嫁去欧阳家族时,简氏家族中人都知道女方在欧阳家族地位非凡,将来不会善待他父亲,所以并不看好这门婚事。 可他父亲还是忍不住母亲的地位诱惑,婚前就有了他,所以也让简氏家族的族人们不好再劝些什么。 但由于婚前失贞,哪怕是与他的母亲,也是于礼不合的。所以欧阳家族内虽然碍着简氏家族的威望不敢明说些什么,但实际上却也在背后不知道有多厌弃他们父子。 加上十月怀胎一朝生产,他父亲的身形外貌都衰驰许多,更不得母亲喜欢。要不是有简氏家族的这点关系撑着,怕是他们在欧阳家族里早就被人打压的不成样子了。 也正因此,父亲每每在欧阳家族内受了些冷待,就会大张旗鼓的带他来简氏家族住上一段时间。 一来借着母亲那边欧阳家族的势在简氏家族里炫耀一番,二来也向欧阳家族的那些人证明他在简氏家族内还是有些地位的,让那些人不敢那么放肆。 要是现在他们父子突然被赶出简氏家族,还是简氏家族下令让母亲过来带他们离开,那已经可以想见他们回到欧阳家族之后的日子会过得多凄惨。 想到这里,跪在地上的欧阳温觉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吓出泪的眼睛巴巴的望着首位的简行冽,然而却只听简行冽冷冷道了句: “既然你看不惯墨分公子,那便也不必看了。” 宝贝儿子因为族里族外那些烦心事出门一趟,这一年多才回来让她见上一面。 现在倒好,一回来就为着这些不知分寸的夫男们大动肝火,她没怪这些人占用了她与小分的相处时间都算好的了! 听出简行冽话里蕴含的寒意,欧阳温觉被吓得缩了缩脖子,也不敢再求她,转而在地上跪爬了几步,拽着简墨分的衣角祈求道: “墨分公子,我真的知错了!我保证!我保证再也不敢对着子良管事撒气了!真的!求你……求你不要通知母亲,不要赶我和父亲离开!” 以往他和父亲来简氏家族时,每次都会看到简墨分端着那高傲的姿态,冷眼安排着他们父子二人的生活开销。 同为男子,简墨分不过是会投胎一点罢了!他最是看不过这种仗着身分居就目中无人的人,所以一直都看不惯简墨分,却碍于身份不敢与他正面交锋。 难得这几次来简氏家族时简墨分不在,刚好简氏家族里又有几名与简墨分积怨已久的公子找他一起闹千机殿,他当时自然是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最开始的时候他还是有点畏惧简墨分的权势的,但一来到千机殿,看着子良那副冷冷淡淡的神色,他瞬间就想到了简墨分的傲气凌神。 当时他也顿时不知哪来的火气,就跟着那些公子一起把气撒在了子良身上。 现在想想,他居然还要为打了个下人这么芝麻点大的事,在这里当着这么多长老幕僚的面给简墨分跪着认错,真是够了! 若非这简墨分会投胎,又有他的族主母亲和少主姐姐护着,现在指不定谁跪着求谁呢! 欧阳温觉脸上的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滴,垂着脑袋看着地面,红色的眼睛划过几分恨意。 “别了,子良他当不起欧阳公子这一声管事,本公子也受不起欧阳公子这歉意。” 曼城新人特训第六课,直觉训练。 哪怕面前是个牙牙学语的孩子、哪怕面前是个七老八十的蹒跚老翁、哪怕面前是个分娩大出血的孕夫,也请你拿出野兽般的原始直觉,去感应对方的磁场。 很多时候,让你从直觉上就感到不舒服的人,哪怕他再无害,也请你警惕。 更何况这赤裸裸的恨意都快顶上他天灵盖了,这样一点都不收敛的就拽着他衣角求饶,饶了他?他简墨分长得像个二傻子吗? 简墨分嗤笑一声,扫了眼拽着他衣角的欧阳温觉,随后直接把自己的衣角从后者手里拽了出来。 向旁边迈出两步,俯视着面前跪了一殿的男女老少,冷声笑道: “怎么?我不在的时候都挺能耐的啊!现在简怡黎不在,你们就都没话说了?哑巴了?!” 要不是怕浪费时间,耽搁了主子的正事,他真的会把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一件件翻出来,让这些人全都把子良身上的伤百倍千倍的受一次! 下方跪满一殿的男眷们被问得颤颤巍巍,低头左顾右盼,看看身边的同党,好一阵眼神交流后才齐声道: “请墨分公子恕罪!” 他们还就不信,这简墨分处置一个两个出出气也就算了,还能权利大到把他们全都处置了不成?更何况他们也没干什么,不过是跟着那几位公子起了起哄罢了。 简墨分眼眸中暗光汹涌,嘴角的笑意都慢慢收了起来,明显是怒了。 “呵!恕罪?本公子这里从来没有恕罪一说!既然犯了本公子的忌讳,就做好承罪的准备!” 别以为他不知道他们心底里打的那些小算盘,呵!就算是现在没有时间把事情一件件查出来,他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把这事一笔带过! “自即日起,你们今儿个跪在这千机殿里的所有人,三月之内月钱清零,三月之后月钱按以往的半数发放,不服者就再减半!” “另外,每人去刑堂自领十板杖责,本公子会派人前去督察记录。若有人意图蒙混过关,后果自负!” “最后,既然你们在本公子不在的这一年半里心浮气躁,那就去抄静心经!接下来的一年半时间里,每月手抄百册静心经,交由子良管事查阅。不合格者便成倍延期,一年半抄不了就抄三年,三年抄不了就抄六年!” 总之,动了我千机殿的人,让我不好过,那你们也别想好过! 简墨分一番责罚说完,下方一众男眷已经懵了,只觉得头顶天雷滚滚。 “本公子说的话,你们听懂了吗?!” 简墨分最后这一声斥吼,吓得不少人一个激灵纷纷回神,马上就望向首位的族主大人和所有旁边的长老幕僚们。 然而,简氏家族里最有权利说话的一群人,此时都冷眼看着,完全没有要反驳简墨分的意思。 这态度,相当于无声的表示了这些大佬的立场。同时也表示了简墨分刚刚所说的责罚,他们一个都逃不掉。 正当有人反应过来想要挣扎一下求下饶的时候,首座上的简行冽放下茶杯,威仪十足的朝着下方道: “既然墨分公子已经说了,你们便照做吧!记住,若此后再有人敢质疑墨分公子在简氏家族的地位,再敢来千机殿放肆,便亲自来本主这里领罚吧!” 简行冽这话一出,还有谁敢多哔哔? 族主都发话了,再死缠下去必然讨不找好。跪着的这一群人也不是傻的,自然只能认命的受下简墨分的安排,麻溜的从千机殿离开。 等到这一大帮子男眷都作鸟兽散之后,简行冽才重新端起她的凉了一大截的茶杯,朝着简墨分开口问道: “小分昨日说有事要与本主和诸位长老商谈,今日恰好诸位长老都在,有事便直说吧。” 管它什么破事,什么事都没有她和宝贝儿子相处重要!快点说完,早说早散场! 本来这么多长老里头就一个二长老扶风和她聊得来,结果四十出头的大好年纪跑去出了家。女儿本就常年不在,现在儿子也……哎! 简行冽面上端着一派族主的威严肃穆,实际上心里那个凉,都不知道该找谁倾诉去。 简墨分一听她提起这正事,瞬间深吸一口气,那刚刚罚人时心里那股怒火压下去,尽量声音正常道: “墨分这次回来,是有事通知母亲与诸位长老。” “弈凰帝国新帝登基在即,墨分此次代表吾主弈凰向简氏家族递发邀请函,诚邀简氏家族诸位贵客前往弈凰帝国参礼。” “另外,不止简氏家族,邀请函已下发至欧阳、月氏、赫连、萧氏、晨氏、段氏、庞氏七族。至于向氏家族,因为与吾主积怨已久,所以覆灭了。” 第216章 隐族现世(15) 什……什么玩意儿? 她们简氏家族唯一的嫡公子,给人家俗世势力的头目做下属去了?现在还跑来邀请简氏家族这些长老辈的人去参加一个俗世帝国的女皇登基礼? 就算弈凰在前段时间三族合攻单氏家族余孽时确实帮了她们不小的忙,但这也不至于让她们家族的嫡公子去给她打下手吧? 而且还不止她们简氏家族,其余所有隐世家族全都邀请了?这丫的是想让我们隐族混不下去吗? 虽然她们确实应该还弈凰一个人情,但这让她们去俗世露面是不是也太欺负人了点? 还有……刚刚墨分公子说什么来着? ‘至于向氏家族,因为与吾主积怨已久,所以覆灭了’?!这句话可不可以理解为‘因为你惹了我,所以你得狗带’? 卧槽?这因果关系是不是太特么牛掰了一点?! 总之,简墨分的一番话,让殿内许多位高权重的长老幕僚们乱成一锅粥。就连首座上一直绷紧了严肃脸的简行冽,此刻也难掩吃惊的神色。 “墨分公子,你身为我简氏家族核心嫡系,可知隐族数万年来的规矩?隐族之人不得出现于俗世,不得参与俗世纷争,这些你都忘了吗?!” 殿内一名长老愤愤起身,朝着简墨分就是一顿质问,态度那叫一个大公无私秉公办理公私分明。 首座的简行冽皱了皱眉,把手里的茶杯往桌上一搁,当即沉着脸朝着这名长老开口道: “既然六长老说不得参与俗世纷争,那便让你女儿把梭哈部落那边的势力交出来吧!” 什么玩意儿,居然敢怼她儿子? 不就是看着她前段时间削了她六长老一派的权吗?不就是看着墨分一回来便把她那什么儿子和侍夫给罚了吗? 私事就私了,别往什么隐族规矩上扯。 放眼整个隐族,这数万年来哪个家族和俗世没有点牵扯?别整得跟多高风亮节似的,她一族长都还没敢说隐族彻底和俗世隔绝开呢! 听着简行冽毫不犹豫的怼人,简墨分心里突然一阵滚烫,瞬间那什么母慈子孝骨肉相连寸草春晖的深重感情全都充斥在胸膛,久久不散。 “这……!这确实是老妇过激了,请族主大人、墨分公子恕罪。” 被简行冽这么一怼,刚刚愤愤然质问简墨分的那位六长老连忙改口道歉,极其打脸的继续道: “隐族虽然大隐于市,但无可避免与俗世有些牵连。梭哈部落是我们简氏家族在俗世内的重要据点,小女打理已久,冒然收回怕是会影响运作,还请族主三思啊!” 她这一派的族员一直被简行冽打压着,现在就只剩下一个梭哈部落的据点了。这要是梭哈部落再被收回去,她手上就真的一点实权都没有了。 简绥霓擦了擦额头上的渗出的冷汗,在心里为自己刚刚那一下冲动的质问后悔不已。 这简墨分简直就是个惹不得的刺球,一碰就扎手! 看简绥霓这认怂的速度还行,简行冽紧皱的眉头算是松了点,没再去揪着这事不放,转头朝着简墨分开口问道: “隐族的规矩确实不好破,至少明面上得遵守一下。小分,弈凰这邀请……怕是简氏家族去不得。” 简绥霓那一派也就是些乌烟瘴气混日子的,她本来也只是威慑两句,并没打算这次就收回梭哈部落。最近她把她们手上的实权收了不少,要是再逼紧了,怕是这群疯狗得开始乱咬人了。 至于弈凰那边的邀请,还真不是她不愿去,而是隐族的规矩确实已经有数万年了,虽然各大家族心里都清楚每个家族都是有不少小动作的,但这么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众多俗世势力面前的还真没有。 这场邀请,她一旦应了约,也就代表着简氏家族彻底暴露在俗世中。 到时候隐族其余家族也顺带被牵扯出来,简氏家族难免被其余各大家族联合打压啊。 简墨分当然也知道母亲的为难,所以干脆不隐瞒什么,直接开口道: “邀请函不止下发到简氏家族,更是下发到了天下所有排得上名的势力,其中自然包括隐族里的其余家族。” “姐姐已经以器门门主的身份去参加主子的登基大典了,月氏家族少族主月浮生亦是已经动身前往弈凰帝国。” “至于其余各大家族,哪怕对吾主的登基大典不感兴趣,也一定对向氏家族手上的陵藏钥匙感兴趣吧?” “虽然向氏家族已经被连根拔起,但吾主并未派人搜查狄喀部落,现在的狄喀部落仍旧保持原状,一块砖都没少。” “此次参加吾主登基大典的人,都有机会获得去狄喀部落寻宝的机会,相信其余家族不会错过这次机会吧!” “此次不管简氏家族有没有受邀参加,所有隐世家族都会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暴露在俗世面前,成为另一种隐藏许久的俗世势力。” “吾主登基大典过后,世上将不再有隐族!这一点无法变更,希望母亲与诸位长老可以早做准备。” 反正呢这天下马上也就没啥隐族和俗世之间的划分了,罩着隐世家族数万年的那层龟壳,终于要被打破了! 简墨分心里一阵舒爽,现在恨不得仰天长笑一声,宣泄自己对隐族那些破规矩十几年的忍耐。 听了简墨分的话之后,在所有长老们都惊奇她们的少族主竟然是鼎鼎有名的器门门主、陵藏钥匙还留在狄喀部落没有被取走时,简行冽沉吟片刻后却突然开口问道: “你姐姐在辅助弈凰?” 她从不怀疑女儿的能力,也一直以有这么一个优异的女儿为荣。同时,她也清楚自己女儿的傲气。 除非真正让墨离心悦诚服,否则她绝不会放下身段,为了区区陵藏钥匙就去参加这什么登基大典。 但,所有隐世家族里,谁都可以和俗世势力有辅助关系,唯有简氏家族不可以! 简氏为纪氏而存,因纪氏而荣。除非是天澜古国纪氏后裔,否则,简氏后人不可辅佐任何人称皇称帝! 看着简行冽陡然冰冷的脸色,简墨分愣了愣,随即沉声回道: “母亲,你该相信姐姐的。” 姐姐从来不会忽视她身体里流动的简氏血液,也从来不会违背简氏家族存在的初衷。姐姐虽然冷漠,但这也只是表象,她心里会有许多旁人不知的柔软,细腻而温和。 “母亲可知,吾主弈凰的原名是什么?” 听简墨分这么问,简行冽摇了摇头,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把她自己都吓到了的想法。 弈凰确实一听就是化名,但弈凰的原名…… 能让墨离去辅佐的,莫非是……! “虽然现在还不能告知母亲吾主名讳,但孩儿可以以性命起誓——吾主,姓纪。” …… 弈凰帝国,帝都,皇宫。 倚分宫,苍岚院。 院外,几名揽月侍者暗搓搓的扎成一堆,叽叽咕咕一阵之后集体猜拳。 嗯,最后输的人进去禀报。 最后,顶着一群小伙伴猥琐嘲笑的眼神,众望所归的某位小侍者看了看自己的剪刀手,委屈巴巴的一步三回头进了院子。 下次不能出剪刀了,有毒。 谁不知道雨凝护法最近心情郁卒,吃也吃不香,办事也走神,简直跟男儿家到了生理期似的。 要他们说吧,墨分在的时候雨凝护法不知道好好珍惜,还让墨分去简氏家族做任务。现在好了,墨分不在了,没人做饭给你吃了吧? 心里不停哔哔自家护法自作自受论的小侍者撇撇嘴,迈着小步子挪到院子里,朝着某位食欲不振的护法禀报道: “启禀雨凝护法,主子主君今晚入住瞰城分部,离帝都还有两日行程!” 当然了,这个两日就是安慰安慰她们雨凝护法的小心脏。以主子那个速度,两日行程得走四天。 “昨天不是就已经在谐城了吗?今晚才到瞰城?主子和风啸风鸣那几个家伙是在玩蜗牛爬吗?” 果不其然,只见雨凝护法深吸一口气,极力压制着自己脑袋里已经快要顶到眼睛的暴躁,离原地爆炸头顶喷火就差那么一丢丢丢丢了。 “护法冷静,冷静,冷静!” 小侍者拿手当扇子用,隔着老远挥啊挥,试图扇走某位即将暴走的护法的躁动。 呵,没的说了,涨工资吧! 只见雨凝护法再次深吸一口气,一巴掌拍飞每天都会在她脑海里跑来跑去窜来窜去的罢工念头,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继续道: “还有别的吗?” 小侍者看她这么快就慢慢冷静下来了,再一次忍不住在心里崇拜了一下他们雨凝护法的加班能力,随后继续道: “西玖使团十日前便已经进入弈凰国界,至今还未抵达帝都周边。而且此次出使的西玖御使是大公子和泫太女,属下觉得,需不需要派人去查看一下?” 按照西玖使团行进的正常速度,十天虽然到不了帝都,但至少也能到达帝都周边江北一带,进入帝都分部的监控区。 这么久还没到帝都城附近,他有点担心大公子是不是路上出了啥意外啊。 “还没到?” 雨凝有点惊讶,反射性的问了一句,随后继续下令: “通知所有分部,密切注意大公子的行踪,务必保证大公子和泫太女的安全。” 她这段时间忙着处理梭哈部落和乌尔部落那边的反乱事件,还真的有点忽略了各方使臣的动向。 要是大公子在她的监视范围内出了什么事,那她可就真的没脸见主子了。 “是!” 小侍者应了一声,都迈开腿准备退下了,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折了回来,再次朝着雨凝开口道: “简门主和表公子快要抵达帝都了,这次主子登基邀请的势力太多,驿馆空间有限,属下们准备打开帝都涪陵山行宫,请护法批示。” 其实这次邀请的势力太多,涪陵山行宫本来就是要开了暂时当做驿馆的。他说了这么一长段话,唯一的重点只有开头三个字——简门主! 小侍者在心里感叹了一下自己的尽职尽责,以及为了自家护法的终身大事劳力操心的大义行为,然而却只听见他家护法淡淡道: “嗯,以后这种小事,你们酌情处理便是。” 嗯…… 嗯? 这就完了? 没别的交代了? 小侍者目瞪狗呆,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听漏了什么。 诶不是……那啥……护法你真不考虑去接见一下简门主?真不考虑去慰问慰问一下简门主一路的辛劳?真不考虑去和墨分他姐姐打打关系? 见小侍者呆在原地一直不动,雨凝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似乎有点不解这些平时挺灵活的下属,怎么这几天一直犯二。 犯二的小侍者:……呵!活该你单身! …… 第217章 登基大典(1) 弈凰帝国,帝都。 一晃数日过去,弈凰帝国的帝都也渐渐开始沸腾起来。 今年弈凰帝国的深秋不似以往那般萧瑟寒冷,街道上人来人往拥挤嘈杂,倒为这个季节添了几分温度。 许许多多的她国势力、江湖门派、各界组织先后抵达齐聚于此,弈凰帝都热闹的同时却也有些拘谨压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风雨欲来的平静。 …… 帝都,皇宫,朗坤宫。 清朗乾坤,锦天绣地。这富丽堂皇的一座宫苑,也当真是没辜负它的名字。 …… “这里是后宫的主宫,不知主君喜欢哪处宫苑,所以属下暂时只派人收拾出了这朗坤宫。” 今天因为某位甩手主子终于以龟速抵达帝都,一直被压榨劳动力的雨凝护法终于露出了近段时间最最最欢脱的傻笑。 那洁白的门牙,简直是要闪瞎一众曼城成员的双眼。 “若是主君瞧到了哪座更喜欢些的宫苑,属下随时都可以再派人收拾。主君一路舟车劳顿,现在是否需要传膳?” 有了她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主子接班,此刻的雨凝那叫一个喜笑颜开心旷神怡轻松畅快,就差没有原地蹦上天。 嗯,开心的好像以为纪凰不会让她继续加班一样。 御弈卿环顾一下四周,缓缓点了点头,对雨凝的安排倒没什么别的要求。 “朗坤宫已经足够了,不必再费心找别处宫苑了。现在时辰还早,等你们主子回来之后再传膳吧。这边不用紧守着,你可以先去休息了。” 以阿凰的性子,雨凝梦想中的的假期,怕真是遥遥无期。所以啊,还是让雨凝趁着阿凰还没开始发任务的间隙,好好去休息休息吧。 雨凝此刻还沉浸在她家主子回来总理大局、她可以卸下许多重任的喜悦中,完全不知道御弈卿让她去休息这话是在为她即将到来的下一轮加班生活担忧。 前几天还在哭着嚎着要休息的她,此刻就算听到了御弈卿让她去休息,也还是十分热情的在这里蹭着,交代了好一会儿皇宫内的各种事宜之后才离开。 看着雨凝离开途中还三步一回头的给他提醒宫内饮食起居各方面的问题,御弈卿面上笑得云淡风轻,实际上心里已经开始默默谴责他和某位妻主的甩手行为。 不过如果能重来,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再次和阿凰一起向雨凝委托重任。 毕竟雨凝如此优秀,此般人才怎能埋没? …… 皇宫,金銮殿。 “微臣叩拜女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道身影并排踏入殿中,朝着上首的女子跪下行礼。 “许久未见,徐将军倒是更添了几分稳重。” 纪凰闻言放下了手中的暗报,抬头勾着唇坐在皇椅上,斜靠着身侧的扶手。抬头看着面前两人时,漆黑的凤眸眯了眯,眼里倒还是有几分笑意。 而被纪凰点名的徐西风却一脸惊愕,愣了半晌还是没想好该怎么回话。 虽然已经知道了新帝的身份,但她到现在还是觉得有些不切实际。毕竟曾经是与她沙场兵戎相见的敌国王爷,转眼就成了她将要效忠的女皇,这其中的转变之大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接受的。 纪凰看她发愣,笑了笑随口道: “起来坐吧,别太拘谨。” 得了纪凰的命令,殿内守着的揽月侍者立刻搬来了两张椅子,放在刚刚站起身的徐西风和狄骁凡身后。 “谢女皇陛下!” 虽然纪凰说着别太拘谨,但一直以来这两人都浸泡在严苛的君臣制度中,哪里敢在女皇面前随意分毫呢? 纪凰见此也只是一笑置之,并未绕着这个话题多说些什么,转而朝向狄骁凡问道: “狄老丞相如今六十有五了吧?能请得老丞相再次出山,也是朕的荣幸。” 一听纪凰这话,活了大半辈子的狄骁凡也愣住了,迟钝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连忙道: “微臣不敢当,不敢当……女皇爱民的一片赤诚之心,才着实让微臣敬佩。能再次登上朝堂,为弈凰帝国百姓尽微臣绵薄之力,这是微臣的荣幸啊!” 狄骁凡坐在椅子上有些紧绷,她此刻才真正知道了‘传言不可信’这句话有多正确。 什么屠生之主嗜杀成狂,什么西玖邪王暴戾乖张,终究都是些不可全信的话语。至少现在看来,这位主儿也不是很难相与。 不过也正因为这新帝言语间太随意了,倒让她莫名的更加拘谨起来。毕竟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这种有能力还不搞阵仗的女皇。 “朕还没把这皇椅坐热乎,就已经被老丞相给夸得有些飘飘然了。” 纪凰笑着打趣一句,随后收敛了些玩笑的态度,拿起桌边两卷刚拟好的圣旨开口道: “朕很是欣赏徐将军的带兵风格,也很相信徐将军的挑剔眼光。自即日起,徐将军便担任这帝国总将一职吧!” “选拔武官的相关事宜,便交由徐将军处理了。小事你大可自己酌情处理,大事再找风鸣元帅和风啸元帅,要是你三人协商也无法解决再来找朕。” 纪凰说完,守在她右后方的风鸣上前一步,拿起她手中的一卷圣旨走向徐西风。 徐西风自从刚刚进了这个殿,到现在都还是一种懵圈状态。特别是纪凰口述这个任命旨意时,她都怀疑是不是自个儿今天没睡醒。 直到风鸣拿着圣旨走到她面前,把圣旨直接塞进她怀里之后,她才惊觉这特么的是真的啊! “徐总将,预祝我们共事愉快。” 风鸣笑着打了招呼,转身回到纪凰身后继续站定。 被风鸣这么一说,徐西风的理智才慢慢归位,连忙站起身朝纪凰行礼道: “微臣,谢女皇陛下隆恩!” 女皇陛下这……这也忒心宽了吧?! 她还真的从没听说过一国女皇就这么把选拔武官的任务全部交给两三个人解决、自己全程都不插手的,真的不担心什么以公谋私之类的问题吗? 此刻,深深觉得被女皇陛下信任的徐西风心中感激涕零,突然那什么提拔之意感谢之情知遇之恩全部都冒出来了,那叫一个热血忠诚。 然而此刻,纪凰女皇心中想的却是:嗯,风鸣得长时间跟我浪,这弈凰帝国的军队得有人打理啊! 事实证明,什么伯乐知马的美好故事都是不会在纪凰身上出现的。一旦被纪凰发现你很优秀,那么恭喜你,月钱要直线上升,工作量亦然。 而且在你被压榨劳动力疯狂加班的同时,你还能清楚的了解到你的主子正在带着她家夫君四处游玩,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悠闲快活。 嗯,以上属于雨凝护法的亲身经历。 继雨凝之后,又成功找到一名高工作量职员的纪凰嘴角勾起,笑得一脸神秘,转向狄骁凡继续道: “朝堂之上有文有武,既然徐将军是武,那就烦请狄老丞相做文了。既然老丞相已经做了半辈子丞相,朕也就不调动了,老丞相依旧做这文官之首吧。” “选拔文臣的相关事宜,也劳烦狄老丞相多多费心。选拔制度朕做过一定修改,若是老丞相有什么不清楚,可以让雨凝首相协同处理。同样的,小事酌情处理,商议都无法决断的问题再来找朕。” 连老年劳动力都不放过,可以,这很纪凰。 不过狄骁凡如今也是老当益壮,看着弈凰帝国日渐昌盛,看着国内百姓安居乐业,她也就比以前更有干劲,更想要为这个帝国做些什么。 再者而言,若是狄老丞相真的力不从心,那不是还有雨凝护法的吗? 首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官位,权利相当于一国摄政王,这么牛叉的官位也不能白封不是? 纪凰左后方,风啸自觉的在纪凰说完后上前一步,拿过她手里的一卷圣旨,走过去交给狄骁凡。 “微臣,谢女皇陛下隆恩!” 狄骁凡从椅子上站起身,双手接过风啸递来的圣旨,微微颤动的手泄露了老人内心的激动。 文臣武官的选拔交由她和徐将军处理,也就是说只要她们坚守岗位,就不会再有哪些利欲熏心的人进入朝堂,借着权势之便鱼肉百姓。 这……这是她从来不敢想的天大恩赐啊! “二位无需多礼,要谢也该是朕感谢二位为弈凰百姓尽心尽力。希望今后的弈凰帝国,能在诸位齐心协力的打理下,呈现出崭新的面貌。” 纪凰站起身,亲自将代表总将和丞相身份的符印交给徐西风、狄骁凡两人,不轻不重的符印中,隐含着沉甸甸的信任。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她相信以这两人至今为止所展现出来的赤诚,不会头脑发热到做出让她失望的事情。 …… 皇宫,朗坤宫。 “妹夫和表妹这是在路上玩得尽兴啊,竟是买了这么多特产吃食?” 收到纪凰和御弈卿到达的消息之后,早已经在涪陵山行宫里窝了几天的月浮生也耐不住无聊,叫上简墨离就进宫来走走了。 只不过他没想到,一进朗坤宫,就被铺天盖地的各式包装阻了脚步。 宫内,听到动静的御弈卿几人闻声出来,看着无处堆放的各种包装,内心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还只是其中一部分不能久放的吃食饮品,所以就直接这么摆放在外面了。基本上可以长时间储存的腌制品、或者其余的手工艺品、还有香料药材等等特产,都已经收入了偏阁储存。 想到这里,御弈卿再次在心里无奈的叹口气,示意月浮生迈步跨进来。 月浮生也不是什么特在意形象的人,立马就提着衣袍一个迈步,显示出了翩翩公子的腿长优势。 当然了,这腿长离主君大人还差点儿。 同行的简墨离眼角一抽,跨进殿后随手拿起两个盒子。 嗯,葱油酥,西梅干。 “纪凰可别真是个饿死鬼投胎的吧?” 嘴角不停抽动的简墨离终于憋出了这么一句话,表达一下她对纪凰超出常人饭量的无法理解。 第218章 登基大典(2) 听了简墨离这话,御弈卿不可抑制的抽了抽眼角。 阿凰啊阿凰,你瞧瞧,人家随口一猜就能猜到你上辈子是饿着死的。 “因为各式各样都买了几份,所以看起来有点多,到时候分发下去也就不嫌多了。你们想吃什么就直接拿,也省了膳房再做。” 为了邪王殿下在众多亲友面前那最后一点点所剩无几的面子,主君大人还是忍不住开口解释了一句, 一旁的月浮生倒是难得有了个表妹,一听好友这么打趣自家表妹,自然也是护短式的玩笑道: “表妹就算上辈子是个饿死鬼,那也是个能力卓越的饿死鬼。墨离,你不是成天想着娶宁公子,怎么现在倒敢和未来小姑子掐上了?” 不是他说,以纪宁、纪凰兄妹二人的情谊,纪宁哪怕如今是喜欢简墨离的,但在他心里肯定还是纪凰更重一筹。 偏偏简墨离是个和纪凰一样的拽性子,还是那种冷了吧嗖的拽。这姑嫂俩时不时就掐几句,动不动还打个架,还真让人为简墨离的娶夫路担忧。 “行行行,她厉害,她优秀。” 简墨离闻言敷衍两句,几不可见的撇了撇嘴,明显是让步认怂了。 没办法,谁让她想拐人家哥哥呢?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雨凝护法有简大门主这觉悟,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是个单身狗。 站在一旁静静听着这两人搞笑的御弈卿摇了摇头,一边招呼着月浮生、简墨离两人,一边在内心感叹道: 用阿凰的话来说,她确实是个史诗级的吃货,上辈子的事居然被这俩人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因为赶着吃饭而饿着死的佣兵界无冕之皇,还真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能力卓越的饿死鬼。 “对了妹夫,说起宁公子,为何还不见宁公子到帝都?按理说西玖使团早出发了,此时应该到了才是。” 月浮生也不和御弈卿讲那么些客套,自觉的就在包装堆里找了地方坐下。 刚刚听御弈卿说想吃啥直接拿,他也就没客气,左看看右看看,随手拿了几包果脯零嘴。 原本简大门主就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着纪大公子了,这几天天天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盼了几天还没盼到纪大公子的影子。 而虹一和虹五那边也还没有回信传来,她心里焦急的跟热锅上的小蚂蚁似的,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 现在听到好友问起来,坐着拆零食的简大门主虽然依旧一脸高冷,然而细看之下就能发现她拆包装的动作都慢了几分,就差没竖着耳朵听。 御弈卿大概也能猜到月浮生这话是为谁问的,摇了摇头并不点破,不过语气里也带着几分疑惑,微微蹙眉开口道: “确实早该到了……弑云,你去一趟揽月殿,问问电昙大公子他们的行程。” 确实有些不太对劲,按理说哪怕是一路游玩,从西玖帝都到弈凰帝都也要不了这么久才对。 “属下立刻就去。” 在御弈卿后方,接到命令的弑云赶紧吞下嘴里吧唧的牛肉干,拍拍胸口朝御弈卿弯了弯腰,随后风一样的闪了出去。 听到御弈卿也不知道纪宁的现况,简墨离心里一突,不知为何突然有点紧张。 “纪凰在哪?” 纪凰手上肯定有小宁最近一段时日的行程,她等不了弑云去揽月殿调取信息了。之前就总感觉他出使路上不会太平,当时应该把整支虹字卫都派去他身边的。 简墨离这么一急,连带着一旁问起这个话题的月浮生也有点担忧了。 对啊,他们怎么就忘了,虽然弈凰帝国异军突起,但西玖邪王仍旧是天下不少势力的眼中钉肉中刺啊! 纪宁身为西玖凰王的嫡出独子、西玖邪王唯一的嫡亲兄长、西玖皇君视如己出的侄子,一人便身系着整个西玖帝国的态度。 况且与他同行的还有沐梓泫,那也算是纪家的半个女儿、西玖帝国的一国皇储啊、稳稳的下一任西玖女皇啊! 这两人的组合,简直就是两块移动的肥肉,难保有些疯狗就想拼了命的上去咬一口。 “阿凰她现在应该在金銮殿……” 御弈卿的话刚说一半,只听殿外的侍者齐刷刷恭声道: “参见主子!” 嗯,踩点真准,这很纪凰。 纪凰痞里痞气的晃进殿里,随后还挑了挑眉,朝着后方开口道: “怎么?太久没见你爹爹了,还会害羞了?” 话落,只见门框边冒出半根白羽,一坨白色的椭球生物一点点从门后挪移,挪到了门框正中间。 脖子上边的脑袋被壮硕的翅膀捂得严严实实,仔细一看还真有那么几分害羞的意思。 在这坨白球身后,风啸、风鸣、还有刚刚被派出去调消息的弑云看着脚底下这一坨,皆是眼角抽出,一脸的无语。 嗯,别问弑云为啥在这,因为刚刚出这朗坤宫就碰上纪凰仨人了,然后就被截回来了。 “肉团子?!” 向来淡定的御弈卿难得有这么大反应,果然还是自家的崽,一段时间不见就想念的紧。 纪凰吊儿郎当的倚在门框边,看着脚边这一坨硕大的白色球体,翻个白眼嫌弃道: “你说你好好的跟人家鸡斗个什么劲?还被啄掉了根羽毛。把翅膀放下来,让你爹爹看看你多二。” 肉团子:……你可真是我亲娘。 “被鸡啄了?我看看。” 御弈卿走过去蹲在肉团子面前,把它捂脑袋的一对翅膀扒开,定睛在肉团子的厚重鹰羽中找了许久,终于在脖子上看到了那几不可见的红点后才缓缓问道: “怎么会被鸡啄了?” 好歹是上过战场下过厨房的万鹰之神,怎么会被鸡啄伤了?虽然只掉了一根鹰羽,但羽毛连着肉,看着都心疼。 “我收到禀报的时候它就已经在御膳房里了,等我到的时候,就看着它在鸡笼旁边,准备掏人家鸡刚下的蛋。人家鸡下蛋下得暴躁,不啄它啄谁?” 纪凰耸耸肩,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只恨不得提着脚边这一坨肉球的爪子,把它倒吊起来抽屁股。 被啄了还冲着她嗷嗷叫唤,非得把那鸡从笼子里放出来,把人家啄成了秃毛鸡之后交给厨师做菜才肯罢休。 也不知这么记仇是随了谁的破脾气,愣是把厨房搞得鸡犬不宁鸡飞狗跳鸡毛满天飞。 “对了阿凰,你可知道宁哥儿到哪了?” 御弈卿一边摸着肉团子的脑袋以示安抚,一边开口询问着纪凰。 一旁全程的简墨离终于听到了她最迫切想要听到的询问,瞬间就坐直了身子,望向纪凰的眼神都有几分迫切。 一听御弈卿问起这个,纪凰立马就无视了简墨离那货投向自己的灼热眼神,沉声开口道: “雨凝刚刚上报,哥哥和表姐在霏城遇袭,现在已经与西玖使团分开行动,由众揽月分部走暗线护送来帝都。我过来也是想问你一声,看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接哥哥和表姐。” 在她的地盘居然都有人敢这么肆意妄为,竟然想要刺杀自家哥哥和表姐,当真是找削! “嗯,我和你一起……” “等等!” 还没等御弈卿一句话说完,一直冷着脸沉默的简墨离突然站起身,朝着纪凰开口道: “你去接人目标太大,把他们的护送路线给我,我去接小宁,你留在这里继续处理登基事宜。” 居然真的是路上出事了,该死! 看着简墨离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焦急怒意,纪凰盯她半晌,随后与御弈卿对视一眼。 只见御弈卿对她点了点头之后,纪凰才撇了撇嘴,满不情愿道: “风啸,你和简门主一起去。” 反正自家哥哥现在在揽月分部的护送下还算安全,她只是心中担心才想去看看。哥哥应该还有两三天就该到了,既然简墨离这货非得去,那就让她去吧,真是便宜她了。 不过自家傻哥哥应该见到简墨离这货应该会安心许多,也会开心许多的。没办法,谁让儿大不中留呢?就是不知道以后暴躁母王可怎么接受这残酷的事实…… “属下领命!” 风啸当然知道简墨离又不傻,给她路线她就能自己去找大公子了。主子让她跟着去当夜明珠,可不就是为了让简门主对大公子动手动脚的时候收敛一点吗? 在心中无比清楚此行主要任务的风啸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瞟了御弈卿身后的弑月一眼,随后领着简墨离出门了。 简墨离当然也知道纪凰派风鸣去的意思,嘴角一阵抽搐,但想起刚刚月浮生说的,这人是她未来小姑子,她忍。 目送着这两人出门,纪凰再次感叹了一下儿大不中留。 一想到自家母王将来见到简墨离后可能会有的反应,纪凰的思绪在这一刻飘得老远。 下一秒被御弈卿扯了扯袖子,唰的一声就把发散的思绪收了回来,侧目看着扯她袖子的宝贝夫君。 至于拐儿子的深仇大恨什么的,到时候交给简墨离就好了。反正简墨离这货肯定是得被群殴一顿的,她到时候看准机会上去补两脚就好了。 “袭击的人查到了吗?” 御弈卿一边问着一边递上一盒桂花糕,想来她在金銮殿也是没吃东西的,先拿这个垫垫肚子,一会儿就可以传膳了。 纪凰接过自家夫君给的糕点,吃得一脸满足。但是一想到袭击她家哥哥的人,声音不自觉的冷了几度: “萧氏家族,顺安府。” …… 第219章 登基大典(3) 弈凰帝国,玉城。 玉城处于弈凰帝国境内中偏北的位置,如今虽是深秋,天气却冷得好似西玖帝都的寒冬之时,骤降的温度和日夜大跨度温差来得让人猝不及防。 途径此处的过路人,有些经验的都带上了厚衣暖披,然而没啥经验的,就只能现买了。 …… 玉城,揽月阁。 “嘶……嘶!本以为御天帝国就已经冻死个人了,没成想弈凰帝国还冷一些……嘶!” 在三楼专门空出来的一间试衣间里,被邪王殿下和简大门主疯狂担忧的某位纪大公子,正在抖抖索索的换衣服,一边换一边哔哔着弈凰帝国冻死人论。 “宁儿表弟,你快些换就不冷了。我们点好的饭菜现在还吹着风,比你冷多了。” 试衣间外,早已经换上一身复古版羽绒服的沐梓泫坐在软榻上,静静地喝着茶看着书,听纪宁念念叨叨这么久之后才忍不住笑着开口打趣一句。 本来沐梓泫也只是玩笑一句,谁知道纪宁一听饭菜要冷了,那叫一个浑身是胆无所畏惧勇敢包身,唰的一声就把赖在自己身上不肯下来的衣袍给扯了下来,麻溜的换上了一旁架子上的冬装。 试衣间外,听到开门声的沐梓泫还颇有些惊讶于自家表弟的速度,正放下杯子准备夸他两句时,谁知一抬头已经连个人影都看不着了。 “走,用膳去!” 只听楼梯口传来这轻快无比的声音,沐梓泫嘴角一阵抽搐。看了看试衣间那扇还在里外摇晃的房门,内心感慨着纪宁这练武时都不曾被激发出来的速度。 这还真是……潜能无限啊! …… 由于最近弈凰帝国的外来客很多,哪怕除开参加登基大典的大势力成员,那也有不少商队之类的人在弈凰境内游走。 此刻,揽月阁隔壁的揽月楼里那真是人满为患。就连侍者们上菜时都格外小心,尽量避开那些人挤人的过道。 一般情况下,楼外的客人一见大厅都是这情景,就知道今儿个揽月楼已经被订满了,摇了摇头就自觉走开了。 然而,此刻就有那么一位奇葩,兴冲冲的朝着人挤人的揽月楼冲了进去。 嗯,还没被侍者架着送出来。 “开心开心开心心!吃饭吃饭吃饭饭!” 冲进揽月楼的某位纪大公子哼着某首自创神曲,屁颠屁颠的直线朝着二楼包厢奔去,那叫一个目标明确轻车熟路神魔无阻。 在暗处,一直随同保护纪宁的青锋和青迹瞄了眼虹一和虹五,眼神里略带一丝丝嫌弃,那意思很明显了: 这什么破歌,你们主子教的? 虹一和虹五明显是懂了青迹两人这嫌弃的意思,对视一眼后怂了吧唧的没有表态,那意思大概是: 可能、大概、也许……是咱们主子吧。 他俩哪里知道主子私底下和未来主君待在一起的时候会不会犯二,可能是会的吧,不是常有人说爱情使人智障吗? 这么一想,虹一和虹五深深觉得自家主子是个隐藏的极深的闷骚,然而他们也不敢哔哔什么,只能无比羞愧的继续跟上纪宁的步伐。 而他们没看到的是,在他们跟上纪宁之后,他们身后的青锋和青迹明显松了口气,对视一眼笑得猥琐。 这么魔性的曲子,一听就是雨弦那货抢饭时候的出场曲,也不知道啥时候把大公子给洗脑了。这是他们曼城众所周知的小秘密,可不能让器门里那些想拐他们大公子的家伙知道。 于是乎,简大门主也不知道是做错了什么,就突然被甩了个锅。 …… 揽月楼,二楼走廊。 纪大公子一路蹦蹦哒哒,朝着目标的预定包厢欢快前进,然而…… “嘭!” “哎哟!哎哟……老妇这把老骨头啊!” “嗷……嗷?!撞到人了?!” 肉体与地面亲密接触的沉闷声音响起,一屁股坐在地上的纪宁嗷嗷叫唤两声,连忙麻溜的捂着屁股从地上蹦起来,小跑到对面同样坐在地上的老妇人身边。 “天呐……闯祸了闯祸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纪宁一边扶着老妇人站起来,一边在嘴里碎碎念。刚刚满脑袋的吃东西,现在满脑袋的交通法则。 “老人家您没事吧……?腰疼不?腿疼不?需要叫医师不……?” 罪过罪过真是罪过……想他纪宁虽然上怼权贵下揍恶霸,但也从来没有欺负过老人啊。 听着纪宁嘴不停歇的连问,被他扶起来的老妇人摆了摆手,揉着腰缓缓道: “还是老妇上了年纪哟,竟没看到你这个小子迎面跑来。看在你态度不错的份上,老妇就不和你计较了。” 这要是换了个娇纵的公子哥,她就现场碰瓷! 老妇内心哼哼唧唧,随后还略带傲娇的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一副“我没事我很好我身体强健着呢”的姿态。 就在纪宁格外不好意思,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两人旁边不远处的包厢里出来一对男女,疾步走到老妇身边,一左一右扶着老妇开口问道: “祖母这是怎么了?可是摔伤了?” 女子扶着老妇的胳膊,忍不住上下打量检查,神态中的担忧倒是真切。 在老妇另一边,扶着老妇的男子一脸怒意。见这走廊上除了他们之外也就只有纪宁一人在走动,只觉得是纪宁撞了人,于是朝着纪宁皱眉冷喝道: “你这公子也太莽撞了些!不知礼让老人吗?!” 站在一旁全程内心谴责自己纪宁:…… 虽然确实是我莽撞撞了人,也确实是我应该负责,但你这个态度,咋就让我这么不爽呢? “行了行了!文槿,不得无礼。老妇又没折了腰,这小子也态度诚恳的道了歉,此事罢了吧!” 老妇朝着左手边的男子摆了摆手,随后对着对面的纪宁开口道: “你这娃子下次可莫毛毛躁躁的了,再撞了人可就不一定有老妇这么好说话了。”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看这娃子有几分亲近。这娃子倒是合她眼缘,也算是种缘分吧。 听了老妇这话,纪宁鼓了鼓腮帮子,想了想好像也确实是自己不占理,所以还是把刚刚心里那点对男子的不爽给抛开了,朝着老妇开口道: “那您当真是没事了吧?我在天字一号房用膳,您要是哪儿不舒服可以来找我,我可以找医师为您检查的。” 老人家这么被他撞了还不和他计较,真是让他更加羞愧啊。 此刻的纪宁陷入了对自己深深地谴责中,只觉得这么拍拍屁股走人确实不是他的作风啊。怎么着也得有点什么赔偿吧,不然这样多不好意思…… 而且这老人家挺好的,反正他觉着挺合眼的。 听纪宁自觉上报房号,态度也确实诚恳。对面扶着老妇的男子撇了撇嘴,倒也没再说什么了。 “好了好了老妇知道了,你这娃子快去吃饭去吧,老妇先回包厢坐会儿。” 老妇人不知第多少次朝着纪宁摆手了,内心想着:现在孩子都这么礼貌客气的吗?这要是碰上个碰瓷的,这孩子可怎么着哟! 得亏碰到的是她,否则这孩子得被坑得一个铜板都不剩。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得亏她无意刁难,加上确实也是纪宁撞人在先,所以纪宁才如此诚恳的道歉。 否则这要是换了个心思不纯的人,以纪大公子的脾气,别说被别人坑,他得去把人家屋顶都掀翻了! 老妇人此刻当然还不知道纪宁的折腾本事,只觉得这还真是个老实的好娃子,就是性子柔软了点。 只见老妇人朝着纪宁笑笑,随后在一对男女的搀扶下准备回包厢。然而就在这时,一名揽月侍者端着盘子从走廊边走了过去。 盘子里那臭中带香的气味,那可真是像个磨人的小妖精,瞬间就抓住了某位老妇人的胃。 “文凛,你去给那揽月侍者说说,老妇今儿个就想吃个臭鳜鱼!什么限量销售老妇不听,他今儿个不让我吃,我就……我就在这儿赖到明天!” 闻着这个味儿,老妇人才突然想起来她刚刚是为啥要出包厢的,连忙朝着身旁的孙女开口哔哔。 她最讨厌揽月的就是这一点——限量销售! 去她丫的限量销售!臭鳜鱼这么好吃的东西,日售才百份!恨不得每日天没亮就派人排着也排不上! 什么玩意儿啊!不就仗着她们揽月楼做得好吃吗!哼! 一旁的女子被老妇人这突如其来的任性打得措手不及的有些哭笑不得,想了想揽月旗下所有势力从不破例的交易规矩,只得对着老妇人道: “祖母若是真想吃,我们只能在这儿逗留一日了。索性离新帝登基大典还有个十来日,时间应该是足够的。明日再早些派人去预定,应该是可以订到的。” 女子倒是脾气温和,说起话来温文尔雅,与老妇人和刚刚开口的男子都截然不同。 她不似沐梓泫那样文雅中带着皇储的张弛有度,她的文雅就是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自然且舒适。 老妇人听此极不情愿的哼唧两声,但她也清楚揽月的规矩从未出现过例外,所以也只得认同了孙女的说法,准备在这儿住宿一晚。 哼……她就不信到了明天还是排不到! 一旁,觉得自己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纪宁摸着鼻子,听完祖孙俩的对话后觉得终于找到了赔偿的方式,抬起爪子弱弱道: “我有点臭鳜鱼的,老人家想吃的话,可以来我们厢房坐坐,或者我让人端到您厢房去也行。” 限量销售的吗?他还点了三盘来着呢…… 不过话说回来,他每次点菜的时候怎么没见着有什么菜是限量销售的? 纪宁的小脑瓜里装着满满的疑惑,但想想可能是他点的时候那些限量销售的还没售完吧! 于是乎,纪大公子很快就把这个问题抛到了脑后,对于限量销售这件事毫无察觉。 然而如果让那些天没亮就挤着排队,最后还没排到的人知道他这想法,估计会气得一魂出窍二魂升天。 丫的我们排队的时候你还在梦乡里呢! 特么你等到点菜的那个时候早就没有限量菜品供应了好吗?! 你丫的压根拿到的菜单都是和我们不一样的好吗?! 当然了,这些人是不会知道纪宁心里的想法的。毕竟在所有人心里,揽月的规矩那都是铁打的,哪有人能从弈凰那种宰人不手软的人那里得到啥优待啊! “真的?!” 纪宁话落,老妇人唰的一下转过身,径直冲到纪宁面前。那迸发光芒的卡姿兰大眼睛,简直是要亮瞎纪宁的眼啊! “真……真的。” 纪宁朝后缩了缩脖子,随后还是继续开口问道: “您要几份?我也就点了三份……” “三份?!!!” 纪宁话还没说完,对面老妇人的孙子惊叫一声,叫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连忙闭上嘴站好。 臭鳜鱼是揽月楼的招牌菜,日售百份,每次预约限定一份。 这公子是连续派了三个人,从昨晚开始就排着队呢吗? 这还真是……是个狠人! 纪宁此刻完全不知道对面那男子在吃惊个什么,也完全不知道他在对方心里就已经成了那种可以为了吃不畏艰难险阻的人。 看着面前的老妇人一脸激动,纪宁只得干笑两声,在心里和自己超爱的臭鳜鱼挥手道别,忍痛开口道: “您先回包厢休息会儿吧,我一会儿派人送去您包厢就好。” 他现在在和表姐躲追杀呢,身份不能暴露,还是不要邀请这老人家一起用餐了,免得到时候还殃及老人。 虽然他们现在在揽月的地盘上,但揽月客人这么多,人多眼杂的,难保不会出什么事。 听纪宁这么说,老妇人连忙点头,当即拍板道: “那行!你这娃子真是个好娃子!老妇在天字五号房,你别送错了啊!” 老妇人说完笑着转身,带着一对孙儿回自己包厢去了。 能在揽月天字号包厢的人,必然是非富即贵。既然人家娃子暂时不想和人深交,那她就不上去凑什么热闹了,有得吃就很好了。 不过她看这娃子是真的觉得合眼缘,要是以后有机会的话,还真是想和他一桌吃吃饭啊。 看着老妇人进包厢的背影,纪宁伸手挠了挠后脑勺,随后吧唧吧唧嘴回自己包厢了。 …… 等到沐梓泫到包厢的时候,纪宁已经一脸郁卒的趴在桌上等她一会儿了。 看着桌上空缺的一小块位置,沐梓泫先是愣愣,随后笑着开口道: “表弟这是吃得太猛,连盘子都没让表姐看到?” 她当然知道纪宁没等到她不会先随便动筷的,不过她很好奇她们刚刚在揽月阁试衣服的时候点的那三盘臭鳜鱼去哪里了。 不只是宁儿表弟喜欢吃这道招牌菜,她也很喜欢的啊。 “刚刚我撞了一位老人家嘛,那老人家挺实在的,也没为难我什么。刚好人家喜欢这道菜,我就送给人家了。” 蔫了吧唧趴在桌上的纪宁见到沐梓泫进来后终于来了点精神,坐起身开始扒拉碗筷了。 暗处的青锋、青迹、虹一、虹五四人也自觉的出来排排坐,就等着开饭了。 沐梓泫看了看纪宁,再看了看一旁的揽月侍者,有些疑惑道: “那也无碍啊,再点就是了。既然那老人家喜欢,送了便送了呗。” 听了沐梓泫这话,纪宁鼓了鼓腮帮子,有些懵逼道: “表姐你不知道臭鳜鱼是限量菜吗?” “嗯?什么限量菜?” 沐梓泫反射性的回问一句,明显和纪宁一样,又是一个从不被限量二字限制的客人。 听了纪宁和沐梓泫的对话,青锋和青迹对视一眼,纷纷把视线挪移到了一旁站着的揽月侍者身上。 那侍者也不负众望,连忙又递上一份菜单,朝着纪宁两人开口道: “泫太女、宁郡侯,若是二位还需要添加菜品的话,请点菜。” “嗷?那还有臭鳜鱼吗?” 纪宁双手撑着脑袋,闪亮亮的大眼睛卟灵卟灵的盯着侍者,充分表达了自己对臭鳜鱼的执念。 “当然,菜单上未做标注的菜基本都是可供应的,请宁郡侯放心点餐。” 见侍者笑得一脸真诚友好,纪宁麻溜的伸出爪子接过菜单,整个翻看了一遍都没找到什么特殊标注的菜。 “那我要三份臭鳜鱼?” 纪宁歪着脑袋,把手里的菜单递了过去。 “可以,请宁郡侯耐心等候片刻。” 侍者接过菜单,然后快步走出了包厢,只留下纪宁一脸疑惑的嘟囔: “刚刚那老人家的孙女不是说限量的吗?” 他还是有些不相信他这餐还能吃到臭鳜鱼。 “好了,可能是那老人家的孙女搞错了吧。你也别想这么多,我们吃完就要动身了,最后还得去和使团诸位大臣会合呢。” 沐梓泫把桌上的菜往纪宁那边挪了点,随后端起碗开始动筷,对什么限量销售的问题没有消耗太多注意力。 听了她的话,纪宁也觉得应该是那老人家弄错了,而后也没再多纠结这个问题,专心扫荡餐桌了。 青锋和青迹对视一眼,齐齐松了口气。 而一旁的虹一和虹五,现在还在怔愣回想刚刚纪宁撞的那个老妇人。 刚刚那个……那不是晨族主吗?! …… 第220章 登基大典(4) 此刻的晨雾衣在一双孙儿的搀扶下回了包厢,现在任她怎么想也不会想到,她刚刚错过了她念叨了多少年的那个外孙子。 紧接着在三人回到包厢之后之后,三名揽月侍者也先后敲门进来,将托盘上的三盘散发独特臭香气息的菜肴端到桌上。 晨雾衣看到这一盘盘汁肥肉嫩的鱼,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眼睛里就只能看到这三盘菜了,其余的啥也注意不到了。 扶着她进来的一对男女对他们祖母的性子也习以为常,先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对刚刚在包厢外的事情并没有主动提及。 包厢内除了晨雾衣祖孙三人外,桌边还坐了两对中年男女。一行七人围坐在桌边,除了晨雾衣吃得激动之外,其余六人却都不怎么开口说话,倒是把“食不言”三个字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六人如出一辙的文雅吃相,再和一旁恨不得整张脸都埋进盘子里的晨雾衣一对比,还真是……视觉冲击不小啊。 “对了,母亲,简族主好像亲自来了。” 一名年纪稍长些的中年女子吃完后放下碗筷,拿出帕子擦了擦嘴之后,才温声细语的向晨雾衣禀报。 中年女子话落,只见晨雾衣依旧埋头在和鱼骨抗争,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头,囫囵吞下满嘴的鱼肉,满不在乎道: “她来就来呗!简氏家族数万年了都对那纪天炎始皇忠心耿耿,自然得为纪氏尽力保住始皇陵藏的钥匙。咱们又不抢钥匙,和她井水不犯河水的,管她呢!” 嗯,现在当然是井水不犯河水。 但等到简墨离要求娶纪宁的时候,那可就不好说了,水淹龙王庙都是有可能的。 可惜晨雾衣现在还不知道纪宁就在她隔壁不远处的一间包厢里,也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外孙子还没被她捂热乎就已经快要被人拐走了。 她现在只知道面前这三盘臭鳜鱼冷了之后味道会大打折扣,那就真是太可惜了。 见晨雾衣又埋头吃去了,包厢内其余六人皆是暗暗叹了口气,索性也都没做声,整间包厢里瞬间又只有晨雾衣一人欢快进食的声音。 …… 翌日清晨,太阳还没完全照亮大地,灰蒙蒙的城池就开始有了早市的热闹。 早点铺子的蒸腾热气四散在空气里,仿佛是人间升起的云雾,飘飘袅袅中尽是勃然生机。 纪宁和沐梓泫两人一大清早就被叫起来用了早膳,随后便在屠生成员的护送下,秘密赶往下一处据点。 而他们两人没想到的是,在他们走后,本来计划着今日动身的晨氏家族队伍并没有离开,而是在收到月氏家族的传信后在这玉城又多逗留了一两日。 在晨氏家族逗留的这一小段时间里,她们不止等来了从西玖曼城绕路过来的月浮生,同时也好巧不巧的和最近才谈到的简氏家族队伍碰上了。 通往弈凰帝都的道路有千百条,大家却在差不多的时间一起在这玉城相遇了,你说这是不是缘分呢? 于是乎,三个家族的队伍都是去弈凰帝都的,谁也不好意思说我不想跟你们谁谁谁一起走,最后干脆就一起上路了。 不过还好,月浮生是个性子温润的,交际方面任谁也生不出太多不喜。 加上月氏家族和晨氏家族关系不错,他和晨氏家族的人都能聊上几句。简氏家族那边呢由于他家表妹的关系,他现在和简墨分也是熟得很。所以有月浮生在中间调和,一路上倒也还算和谐。 …… 与此同时,在纪宁和沐梓泫被屠生成员从玉城护送到下一处据点之后,咱们的纪大公子虽然没见着他第一想念的妹妹,却也见到了他第一点一一一一一想念的简大门主。 说到这里,还真的不得不讲一下那天的情景。 那让人涕泗横流感慨万千热泪盈眶的相遇场景是这样的—— 赶了几个时辰的路,再到下一家揽月楼时,天都渐渐暗了下去。 等到被揽月侍者带到用晚膳的包厢里之后,纪大公子也已经累到蔫吧了。 然而就在此时,他蓦然抬首,只见在包厢内的窗边,站着两名气质非凡、同款冷漠的黑袍女子,正仔细认真的凝望着他。 于是乎,她就朝着其中一名黑袍女子扑了上去…… “风啸!!!你怎么在这里?!” 见到弈卿等于见到凰儿! 见到风鸣等于见到凰儿! 见到风啸等于见到凰儿! 总之,在纪宁的眼睛里,见到雷禁、雷宏、雷枞、雷棘、电霁、电刃、电芒、电刺等等等等一系列货,都等于见到纪凰! 风啸旁边,早已经摆好姿势强装高冷等着纪宁扑上来的简墨离:…… 嗯,风啸,我记住了。 纪宁扯着风啸的袖子嗷嗷叫唤,那叫一个激动啊,看得一旁某位门主眼睛都绿了。 被纪宁激动扯住袖子的风啸只觉得后背一寒,然而并不怎么在意的耸了耸肩,嘴角扯出一抹淡笑,朝着纪宁开口答道: “奉主子之命,前来保护大公子。” 风啸说完,还不忘对着纪宁身后的沐梓泫使个眼色,开口招呼道: “属下见过太女殿下。一路舟车劳顿,二位先用膳吧。” 她是来执行夜明珠任务的,尽可能杜绝一切大公子与简门主亲密接触的现象。 在纪宁身后,见到风啸的沐梓泫也安心不少。接到风啸的眼神示意之后,沐梓泫看了看一旁疑似……哦不,是已经确认要拱她们宁儿表弟的桃花眼女子,心照不宣的配合道: “一路过来确实劳累,表弟,我们用膳去吧。” 嗯,咱们纪家的大宝贝,不是你能随便拱的。 “哦,好啊!” 纪宁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似乎注意力全都在风啸和沐梓泫两人身上,让一旁的简大门主心里拔凉拔凉的。 看纪宁这模样,风啸和沐梓泫自然也知道他饿了,连忙走到桌边开始布置碗筷。 然而,就在风啸两人走到桌边背对着简墨离和纪宁布置碗筷时,只见纪宁快速伸手拽住了简墨离的袖子,拉着她往餐桌边走去。 细看之下,还能发现他脸上那抹与夕阳余晖不同的粉色。 突然被拽住袖子的简大门主此刻内心简直是鸡飞狗跳鸡犬不宁鸡毛满天飞,大概就是那天肉团子在御膳房啄鸡的场景吧,总之激动的跟打了鸡血似的,然而面上还要绷着一脸的高冷。 刚刚放好碗筷的风啸一转身就看到这浓情蜜意你侬我侬脸红心跳的一幕,顿时就麻了爪,连忙盛了碗米饭,拿上筷子走到纪宁身边: “大公子,请用膳。” 纪宁看着风啸这已经端过来的碗筷,一想着他也从来也没见过风啸这么和善的亲手给谁盛过饭,不接的话那真是太不合适了。 “谢谢嗷!” 纪宁伸手接过碗筷,蹬蹬蹬的扑腾到桌边,和沐梓泫凑在一起吃了起来。 于是乎,还没被牵上一盏茶功夫的简大门主,就这样被再次凉着了。 在纪宁开始用餐后,风啸朝着简墨离礼貌的笑笑,随后也去转身用餐去了。 此刻的简墨离看着风啸那悠闲自得走向餐桌的背影,内心狠狠地咬了咬牙。 以前觉得纪凰总让风鸣二愣愣的守在他身边就已经够让她窝火了,她和他相处时总觉得碍手碍脚放不开。 现在倒好,没成想风啸这家伙更狠,连一点小动作……哦不,是直接连相处的机会都不给! 真的,她现在就想问问风啸:纪凰一个月给你多少月钱?我翻倍给你成不?你就当没看见我成不? 总之,满室吃货皆欢喜,唯有简墨离一人心中百味陈杂。 暗处,因为突然加了简墨离、风啸两人,所以今天青锋、虹一四人也没有出来用餐,而是在暗处静静的吃瓜看戏。 青锋、青迹:啧啧!看看!咱首领就是咱首领,办起事来主子放心的一批! 虹一、虹五:没眼看没眼看……真是没想到,咱主子的追夫路走得好惨哦。 …… 弈凰帝国,隆城。 城内一家私宅的后院里,一男一女争吵的声音不断传出。 后院四周都守了不少黑衣人,气氛紧张到极限。 “你不是说保证能除去纪宁和沐梓泫吗?!堂堂萧氏家族少主,出动那么多精英都破不了揽月一家分部的防御,搞得我们现在还被揽月屠生血宫联合起来追杀!” 单倾颜怒起摔桌,妩媚的面容渐渐扭曲,早已不复最初的模样。 “够了!本少主即使是失了手,也还轮不到你来教训!做好你的分内事,别老摆着你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萧茹延本就为没能杀了纪宁和沐梓泫而恼火,现在又被屠生血宫一路追杀,还有揽月势力在地毯式搜索,正憋了一肚子火,哪还受得了单倾颜这么质问。 然而单倾颜一直都已经习惯了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生活,被萧茹延这么一吼,自然心里的怒火烧得更旺。 “呵!萧茹延,你别忘了我们是合作关系!若是没有我,你们萧氏家族怎么能造得出不死神兵?!我给了你们不死蛊的培育方法,你们就是这么……” “啪!” 单倾颜话还没说完,就被萧茹延甩了一巴掌。散落的发丝垂到脸庞边随风飘动,脸颊上的红色掌印和白皙的肤色形成了一众鲜明对比。 嘴角缓缓留下一条血液,顺着削尖的下巴滴落在地,一滴一滴砸进泥土,可见萧茹延这一巴掌下手之重。 “单倾颜,别忘了你的身份!” 在他对面,萧茹延走近两步,伸手捏住他的下巴,逼他抬头看着自己,一字一句笑的讽刺道: “你现在,不过是我身下的一个玩物。在我玩腻之前,你还有点价值。在我玩腻之后,就看你还有多少本事伺候好我了。” 这一番话,字字珠玑,血淋淋的刺进了单倾颜那不可一世的自傲,让他清楚的知道了现在的他究竟还有什么。 除了这具身体,他还有什么? 见他这毫无生机的颓靡模样,萧茹延却突然来了兴趣。眼中欲望汹涌,伸手扯下了他殷红的外衫。 衣衫撕裂的声音猛然响起,刺骨寒风直接透过身躯吹进心底。 单倾颜缓缓闭上双眼,却又被萧茹延逼着睁开。睁开看四周所有黑衣人的背影,睁开看她就这么在后院里撕碎他最后一点尊严。 …… 两刻钟后,一场只有欲望的原始活动草草收尾。 萧茹延站起身系上外袍,俯视着地上破布娃娃一样毫无生机的人,嗤笑一声转身离开。 “不过如此。” 空气中传来萧茹延走时的一声评价,早已衣不蔽体的单倾颜没有半点反应,只是静静的凝望着天空。眼眸深处的某些东西,彻底溃散。 “我既能助你,也必能毁你。这天下……还有什么是我不能利用的?” …… 第221章 登基大典(5) 弈凰帝国以西,列骑国,皓月府。 此刻,在皓月府的主殿里,坐着一个让整个月氏家族全体族员都想不到的人,当年拐走了她们月氏家族上一任少主的那个女人——西玖凰王,纪宸吟。 嗯,纪宸吟也没想到她居然会被月氏家族的暗卫请过来。 她原本只是去晨氏家族找人,结果没在晨氏家族找到要找的人,倒是被请来了月氏家族。 自从夜儿去世后,她与月氏家族便再没有什么联系了。而且即使是她有意联系,恐怕夜儿他母亲也不愿与她言谈半句。 若说她在今日之前与月氏家族唯一的联系,也不过是在两次两国大战时都见到了月氏家族的人罢了。若要再谈什么深的交情,那绝对是没有了。 而且其实在知道月氏家族已经新立少主之前,她一直都担忧月氏家族会将凰儿从她身边抢走。 毕竟夜儿是月氏家族的上一任少主,而在两次大战中,凰儿也完完全全展示了不输于月氏家族任何一人的战略能力。若是月氏家族内无人能当少主一职,那她们从她身边带走凰儿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也幸好,事实证明她还是想得太严重了。月氏家族已经新立了少主,目前看来并没有什么要凰儿加入月氏家族的意思。 也正因如此,她此刻才会平静的坐在这里,等着首座上那位她该称之为婆婆的人开口说出叫她过来的目的。 此刻不止纪宸吟心中百转千回,首座上,两鬓染霜的月沧海心中也并不平静。 本以为十几年过去了,丧失爱子的痛楚也平淡得差不多了。可没想到见了纪宸吟之后,胸口竟然还是会抽疼。 而且说句心里话,要让她说不怨怪纪宸吟,那都是假的! 毕竟当年夜儿是为了帮助纪宸吟打下西玖江山才操劳过度,加上又为此人生育了幼女,这才间接导致了他年纪轻轻就归于极乐。 过了这么十几年了,她时至今日都还在常常想着,要是当初她没有一时心软顺了幺儿的意,要是她当初没有让身虚体弱的他嫁给这样一个沙场征战的女人,是不是现在就还有机会听到她的幺儿在她身边喊她一声“阿娘”…… 这么想着,月沧海只觉得心口更加憋闷难受,索性把心底那些思念全部压了下去,以公事公办的口吻朝着纪宸吟道: “本主今日请你前来,只是为了纪凰那孩子。” 月沧海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纪宸吟立刻就戒备起来,甚至眼底多了几分敌意。 没有人能逼迫她和他唯一的女儿做任何事情,哪怕是隐世家族,哪怕是他的母亲! 感受到纪宸吟这突然降温了几个度的气场,月沧海不为所动,继续沉着声道: “你此番来隐族,是为找晨家老大吧?她已经随晨雾衣一同去往弈凰帝国了。如今隐族除了单氏家族外,向氏家族确实也已覆灭。仅存的八大家族,也即将在世人眼前暴露无遗。” “简氏家族二长老扶风许久之前就来找过本主,探问本主对于帝星归位这一天象有何见解。本主虽素来不信神鬼天命之论,但却也无法否认,或许有些人确实生来就是个成皇的料子吧。” “你这一脉纪氏后裔瞒了天下许久、瞒了世人许久、瞒了隐族许久,如今既然八大隐族的身份已昭然若揭,你该为纪凰那孩子筹备合作家族了。” “毕竟,隐族最初存在的意义,便是辅佐你们这支残存的嫡系后裔,夺回属于你们的天下。” 月沧海心中百味陈杂,自己都不知自己此刻心中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说惆怅吧,虽然痛失爱子,但如今夜儿的独女成长得如此优秀,她心中也确实有了几分安慰。 思及当初她同意夜儿与纪宸吟在一起时,夜儿脸上那难得绽放的绚烂笑容,一时间她倒也并不觉得阻止了夜儿嫁给纪宸吟之后,夜儿就能平安喜乐一生。 但说欣慰吧,却也总是不合时宜的。 毕竟心头被剜去了一块肉,哪怕伤口在时间的风化下已经腐蚀了许多痛楚,但那里也总是缺了一块。哪怕是微风拂过的一点小刺激,也足以痛彻心扉。 所以一时间,她确确实实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来面对纪宸吟这个她并不愿承认的儿媳。 其实她们二人之间本该没有任何交集的,只是一个夜儿倔强的将她们二人扯在了一起。而在夜儿走后,现在又有纪凰那个孩子,成了她们二人必须交集的理由。 “我并未想过要将所谓的纪氏复苏伟业交给凰儿,她能像如今的这般生活我觉得便已经足够了,我并不想让她参与进这些数万年前的历史纷争中。” 纪宸吟对月沧海道出纪氏后裔的话倒并没有太多意外,也懒得再去遮掩。 毕竟现在那小兔崽子的身份在天下都闹得风风火火,隐族内的有心之人如今只要稍一联想到她们母女二人,基本也能把她们的身份猜个大概。 “本主与你同是母亲,也理解你的爱女之心。但纪凰那孩子的能力你也清楚,即便是你想护她在这样的天下格局中安然随性一生,天下许许多多视她为劲敌的人也不会罢休。” “这乱世,唯有以战去战以杀止杀,登峰造极方能求一隅安宁。你奋战多年,打西玖江山,与诸国抗衡,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 “自古以来大都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纪凰那孩子注定不凡。要么一朝称王称帝,执掌生杀大权;要么就此止步,平安喜乐一阵后无声陨落。” “这二者中间没有平衡点,她必须达到一个极端。她不可能仅仅只以西玖战神王爷的身份,面对各方敌人虎视眈眈的图谋,锦衣玉食过完下半生。” “开弓没有回头路,她既然已经选择了强大,就需要达到最强!” 月沧海说完叹了口气,身子朝后仰去,靠在了座椅靠背上。褶皱的眼帘轻轻合上,遮住了那双浑浊的眼睛,还有眼底的沧桑。 “你回去吧,好好想想老妇的话。有些时候有些东西,你觉得对她而言是保护,实则却是另一种迫害。” 什么都不让她知晓,往往才是最大的伤害。 无知,才是最要命的。 纪氏家族仅存的嫡系后裔,当年可是躲开了所有隐世家族的找寻追捕。仅仅凭靠着一些手无寸铁的皇室子弟,怎么可能? 天澜古国虽然覆灭,但却是曾经这天下的第一个帝国。即使后期衰败,掌控的人力物力也仍旧不可估量。 逃亡的那一支嫡系后裔,带着整个纪氏家族复苏的希望,跟随在她们身边保护辅佐的人也不会少。 更何况这数万年来,不止是隐族在不断积蓄实力,曾经逃亡的纪氏后裔也已经在时间的洗涤下留存下来了不是吗? 如今纪宸吟的身份,就已经很好的证明了,纪氏家族残存后裔从未忘记过她们的身份。 一步步走到今天,从国破家亡的逃亡到今日帝国王爷的高贵,无一不在述说着纪氏血脉的顽强。 她们骨子里的骄傲,逼迫着她们放下眼前的安逸,回到最初最尊贵的位置。 如今纪凰那孩子一心想要夺取天下大权,不然也就不会有屠生揽月的诞生、不会有弈凰帝国的建立、不会有向氏家族的覆灭、不会有隐世家族的暴露。 而纪宸吟却担忧复习伟业于她而言太过沉重,在她面前不言分毫有关纪氏家族之事。这般瞒着,对纪凰那孩子来说只能是另一种阻碍啊! 纪宸吟闻言怔愣片刻,心底一直以来纠结的事情此刻被月沧海道破,一时间也不知该是个什么反应,只能沉声答了句: “多谢月族主今日这番话,宸吟自当反思。宸吟前来隐族逗留已久,今日便先行告辞了,望月老族主保重。” 说完,见月沧海摆了摆手,纪宸吟微微弯腰算是行礼,随后转身离开。 她自然知道凰儿不凡,但她也记得在夜儿即将离开的时候,亲口对她说的话。 ‘宸吟,我真的好想再陪陪你,陪陪我们的女儿……对不起,你要答应我,以后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我们的凰儿……’ ‘我不求她能多么高高在上尊贵无双,我只希望我们的女儿能平安喜乐一生……即使九泉之下,我也瞑目了……’ 夜儿,我也好希望我能像你说的,让凰儿一生平安喜乐。但我们的女儿,已经是被各方虎视眈眈忌惮不已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若你地下有知,待我百年之后,一定在奈何桥上亲口与你道歉。 纪氏复兴这条路,不成功便成仁。对不起,我还是没能把我们的女儿推出这条坎坷的血路。 …… 弈凰帝国,帝都。 弈凰帝国不愧是最北方的帝国,这日子才过到哪儿啊,九月才刚过去不久,十月才刚开始呢,居然已经飘起了雪花。 虽说这雪下得不大,可这么一阵阵不间断的飘着,到也还是把帝都覆白了一层。 不过索性新帝登基在即,各方使者云集,这几天的弈凰帝都里倒也热闹。人来人往的,倒也不觉得那么严寒了。 …… 帝都,皇宫。 “启禀主子、主君,大公子和泫太女到了!” “启禀主子、主君,药圣子和毒圣子到了!” “启禀主子、主君,表公子和墨分公子到了!” “启禀主子、主君,晨氏家族到了!” “启禀……” “停!” 一名名揽月侍者先后开口禀报,看着满殿排排满满站了好几列的揽月侍者,纪凰揉揉眉心喊了声停,随后继续道: “一个接一个,直接说谁到了,前面省略掉。” “是!” 一众揽月侍者憋着笑,齐声应了句,随后朝着他们主子主君一个接一个道: “武盟盟主。” “萧氏家族少族主。” “庞氏家族族主。” “段氏家族少族主。” “御天帝国五皇女、六皇子。” “欧阳家族八长老,大小姐,四公子。” “南罡帝国太女、四皇子、太师。” “东辰帝国国师。” “波斯国……” …… 听着揽月侍者们一个接一个报,纪凰挥着狼毫在册子上一个接一个划。直到最后一名侍者报完,纪凰手上的册子也划得差不多了。 纪凰重新翻看着手里的册子,基本上该来的都来得差不多了,实在因为种种原因不能来的也都派人送了礼来意思一下。 “行了,你们退下吧。” “是!” 看着一众揽月侍者浩浩荡荡的来又浩浩荡荡的走,殿外抱剑站在门边的风鸣虎了吧唧的挠挠头,实在不懂雨凝为啥不能直接派一个人过来禀报完。 此刻,明明前两天还沉浸在减负兴奋中的雨凝护法,冷不丁就被自家主子又坑了一把,被下令陪同协助狄骁凡老丞相管理文官选拔。 永远在加班的雨凝护法表示:呵!我得让主子感受一下被消息通禀声逼疯的滋味! …… 第222章 登基大典(6) 弈凰帝国,帝都。 今天弈凰帝国的帝都生动的诠释了什么叫锣鼓喧天,完美的展现了什么叫普天同乐。 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挂上了大红灯笼,许许多多百姓一大清早就凑在街道两旁围观,人头攒动格外热闹。 满条街一眼望去都是红色,这喜庆的颜色,比起年节来都一点儿不差。 整个弈凰帝都里,所有主要街道的两旁都站着士兵。在新帝的登基过程中,整个帝都都在她的巡视范围内。 根据以往的传统,登基大典会举行足足三天。而在第一天,也就是今天,新帝需要乘坐御辇,游行完整个帝都,近距离接触百姓民生。 至于第二天,那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登基大典。新帝在这一天需要前往祭坛,在各方来使的见证下,举行新帝开国祭祀仪式。其中又包括披皇袍、加皇冠、扣玉玺、定国号、定皇号等等。 反正今天第一天就已经过程繁琐得不像话了,更别说后面第二天的正式典礼。 至于第三天,整个登基大典差不多就进入尾声了。 第三天会是新帝严格意义上来讲的第一次早朝,因为不管之前新帝有没有上朝摄政,只有在举行登基大典之后,她才能完全算是真正的女皇。 在第三天,新帝早朝上会正式颁发新典概纲,也就是类似国家律法一类的。还会确立朝堂上许多官员,册封许多男眷啊、功臣啊、亲王啊等等。 总之呢,这新帝登基大典就俩字——麻烦! 而登基大典作为对新帝的政治认同,不举行的话总有许多百姓心里有道坎,一直都会觉得弈凰帝国没有一个真正的女皇。 虽然纪凰一再想直接跳过这个繁琐到让人头大步骤,但碍于这是一个存在数万年的正统仪式,也是帝国百姓心中的一道精神支柱,所以还是不得不耐着性子完成啊。 …… 帝都,孔畈街。 在八匹汗血宝马牵拉下,黄灿灿的皇辇在街道上行驶着。那雕金的车框、那玉砌的扶手、那宝珠串编的马鞍,整个就一大写的壕啊! 这暴发户一样的感觉,着实是让纪凰和御弈卿都有些不好意思坐上来。 此刻两人突然都有点庆幸,她们俩是戴了面具的。 至于这皇辇是谁安排的? 哦,说了你们也不信,这么奢华的皇辇,居然是狄骁凡老丞相亲自安排的。 准确来说,这不是现造的,而是前朝北霄帝国的遗留物。既然北霄帝国被弈凰帝国覆灭,那么北霄帝国的这些财物自然也就归属于弈凰帝国了。 自从纪凰抵达帝都并且去狄骁凡老丞相家里坐了坐之后,狄骁凡老丞相的府邸紧随着就被翻新了。 看着突然被强行改造的低奢府邸,狄骁凡老丞相深深地觉得这个新帝花钱大手大脚的,败家啊! 于是乎,为了避免登基大典上不必要的开销,狄骁凡老丞相亲自申请打理登基大典的相关事宜。 一直加班加到怨气冲天的雨凝护法当然是眯着眼笑哈哈的答应了,在心里欢快的差点把自己的狐狸尾巴都给摇断了。 所以呢,也就有了现在这辆皇辇的出现。 对此,狄骁凡老丞相表示:这玩意儿堆在国库里都积灰了,不该拿出来用用吗?这可都是金玉打造的啊,很掉面子吗? …… “阿凰,你在干什么?” 御弈卿在皇辇里坐姿端正,那可是正正经经的端着一国皇君的架势。 然而再看看他旁边的纪凰,在皇辇的扶手上抠啊抠,也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玩意儿。 听到御弈卿开口询问,纪凰伸手把一边挂着的荷包给他,依旧埋头扣着,嘴上也不停歇的开口答道: “狄老丞相不是怕这金玉皇辇浪费了吗?我把上面的这些东西全弄下来,到时候登基完就把这皇辇拆了,让狄老丞相接济困难百姓去。” 反正这皇辇千万别让她坐第二次,严宇华她们的品味她真的欣赏不来,整个皇辇跟块移动的金砖似的,看了头疼。 御弈卿嘴角勾起,接过她递来的荷包,打开一看里面竟然全是扶手上的玉珠子。 得了,看这扶手上一排排一列列镶嵌了这上千颗之多的玉珠子,想来她今天整个早上巡视帝都的过程都不会太无聊了。 “原本一会儿不是要向百姓们撒些金瓜子银瓜子什么的吗?就用这个呗,反正这皇辇上挺多。” 纪凰头也不抬的继续抠,反正端着一副要把这皇辇给解决掉的架势。 “嗯,依你。” 御弈卿拿过手边的盒子打开,将荷包里面满满的玉珠子倒进去。圆嘟嘟的玉珠子混在一颗颗金银瓜子里,看着倒也挺和谐的。 “对了,昨天宁哥儿到的时候一路劳累,歇得太早,去看他时都没看到人。登基大典要到明天才回宴请各方来使,一会儿巡视完要再去驿馆瞧瞧吗?” 他们二人这几天基本上除了在寝宫之外,其余时间都会面具示人,也不知道她哥哥能不能认出她。 听了御弈卿这话,纪凰终于暂时放过了已经被她抠得坑坑洼洼的扶手,转向他笑道: “阿卿你信不信,一会你能在街道两边的人群里,看到哥哥活蹦乱跳的身影。” 自家哥哥那个性子,睡一晚上就满血复活,肯定是哪儿热闹就往哪钻。今天这大场面,他不出来凑凑热闹都不正常。 听了纪凰这话,御弈卿先是一愣,随后也反应过来了,无奈笑道: “那倒也是。那我们现在干嘛?坐在皇辇里抠珠子吗?” 这登基大典着实无趣,而且帝都城之大,想要一天内巡视完,哪怕只是巡视完主要街道,时间都够呛。 就像现在这皇辇的行进速度,再加上皇辇四周都有纱幔玉帘遮挡,其实街道两边的百姓只能看个大概,压根就看不清坐在皇辇里面的人。 所以这形式办得,也着实只是个形式,让百姓们知道新帝正式上位,心中有个寄托罢了。 “不然?或者说……阿卿还想干点什么别的?” 纪凰突然凑到御弈卿面前,笑得一脸神秘兮兮,而且还有点欠揍。 “女皇陛下,白日宣淫可是要被群臣上谏的。” 御弈卿伸出修长的食指,点在纪凰的额头,将她这张放大的帅脸戳到离自己一指长的安全距离。 “原来朕在皇君心中竟是这般形象吗?” 纪凰一脸的失落悲痛,委屈巴巴的撇着嘴,打开扶手的暗格,拿出了里面的几盘瓜果点心。 “原也只是想问问阿卿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没曾想阿卿竟是想到了别处去。” 听着纪凰这控诉的话语,早就习以为常的御弈卿直接忽略了她那分外浮夸的演技,端过一盘枣泥糕兀自吃了起来。 枣泥糕的软糯香甜在嘴里弥散,一直顺着味觉,流淌到心底某些最柔软的角落。 其实她一直都细心的让人难以自拔,他不过是晨起时胃口不好少吃了点,她竟然在出宫前备上了这些吃食。 某位格外细心的女皇陛下此刻暗搓搓凑近皇君身边,趴在扶手上用着一副腻死人不偿命的甜腻语气道: “阿卿,我也饿……” 嗯,你咋不在脸上写着‘我要你喂’四个大字呢? 御弈卿淡淡瞥她一眼,眼底蕴藏着几分笑意。伸手捻起一块糕点喂到她嘴边,看着她慢慢张嘴,然后…… “啊呜!” 对,咱们清冷无双的主君大人也学会调皮了。 纪凰看着到嘴的糕点就这么被自家夫君瞬间收了回去,然后一口咔嚓掉一大半,内心无奈宠溺的同时面上又只能配合着,一副被欺负的委屈小兽模样。 御弈卿一边吃得腮帮子鼓啊鼓,一边偷偷瞄了纪凰两眼。明明知道她脸上的委屈可怜十有八九都是装出来的,然而还是磨磨蹭蹭的把剩下半块糕点喂到了她嘴边。 纪凰看了看嘴边的糕点,再看了看傲娇的夫君,一口叼下他手里的糕点,瞬间坐起了身。 正当御弈卿被她这突然坐起的动作给惊得反射性准备防狼自卫时,纪凰已经不由分说的伸手扣上了他的脖颈,将带着满满枣泥香甜气息的唇印了上去。 枣泥的香甜在口腔中侵占弥漫,御弈卿一边被掠夺着呼吸,一边在心里想着:这是匹狼,喂不得的那种,一喂就扑食的那种。 不过考虑到场合原因,纪凰也没有太放肆,很快的就放开了他,随后以一副“我很乖我很听话我刚刚什么都没干”的姿态剥葡萄去了。 嗯,这求生欲倒是满分啊。 被纪凰突如其来的一大口亲亲给亲到脑袋发晕的御弈卿慢慢回神,看着身旁规规矩矩剥葡萄的女皇陛下,一时间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她倒是反应快啊! …… 皇辇外,对于刚刚那一幕,其实沿街的百姓中压根没有多少人注意到。 一来呢是因为皇辇的行进速度比较快,二来呢也因为有珠帘纱幔挡着,三来嘛其实主要还是因为一直都有什么金瓜子银瓜子玉珠子往地上撒,大部分人忙着捡钱去了。 再说了,她们女皇和皇君都是戴着面具的,其实也看不着个正脸,所以也没有太多人会一直盯着看,都是家里人或者三五个熟人一起来凑凑热闹而已。 不过当然了,大多数人没注意到,不代表极少数人也没注意到。 此刻,就在刚刚皇辇驶过的街道便,人群中极少数的一名欢脱公子哥长大了嘴,目瞪狗呆的目送皇辇驶过。 得劲! 真得劲! 刚刚虽然只模糊看到了身影,但是个明眼人都能透过那热情缠绵依依不舍的身影猜测到刚刚皇辇里那两人在干嘛好吧! 这弈凰帝国的女皇,也忒会玩了吧! 对于这种有碍风化于理不合白日宣淫的罪行,他真的只想问一句:你们敢不敢再来一段长点的虐虐我?! 自从自家妹妹和妹夫去了封地之后,他都好久没有这种被人强行按头狂塞狗粮的感觉了!话说狗粮吃多了之后,居然还觉得没有它不习惯了诶! 人群中,刚刚还被女皇陛下和皇君提及的某位纪大公子,此刻真的就混在人群里,还好巧不巧的捕捉了她们的亲密瞬间。 而在纪大公子身后,寸步不离的某位简大门主自然也是看到了刚刚那一幕。 此刻,她的内心突然对纪凰那个未来小姑子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这饿死鬼似乎……撩起夫君来还挺有一套的啊! …… 第223章 登基大典(7) 虽然说也看不清女皇和皇君长啥样,但是由于一路上都有钱捡,再加上她们女皇是真的壕无人道,以揽月之财不费吹灰之力的填满了国库。 之后她们女皇更是随手划出了巨额赈银救助灾区,还下令减少税收,放了被强行收军的百姓。所以不少百姓对新任女皇都还是很是推崇的,更有甚者还在街道两旁追着皇辇跑。 好吧,其实最主要的还是能捡零花钱吧。 …… 此刻,不止是弈凰帝都内居住的百姓们跑到街上围观,不少各方来使其实也坐在街道两旁的酒肆饭楼里饶有兴致的看着,对于这极少在五湖四海露面的夫妻二人很是好奇。 这一场登基典礼,与以往各国的登基典礼都有着质的区别。这是史上第一场光明正大邀请江湖势力、杀手组织参与的登基典礼,也是史上第一场划开所有势力属性的登基典礼。 可以这么说,基本上只要在天下占有一席之地、能被念出名号的势力,基本上都受邀前来了。即使是那些隐于天下人视野的势力,也无一例外。 …… 某条街的一家酒肆里,伺候的小二姐们都已经出去凑热闹了,而酒肆里却还有两位老人斗酒斗得火热,皆是口齿不清的叫嚣着。 “电……电榆!你说说……你给毒悍夫说说!是不是……嗝!是不是老妇喝得多!” 喝得满脸通红的药圣子把酒坛“啪”的往桌上一搁,迷迷糊糊的指着身旁的女子,一脸“绝对是我喝赢了”的架势。 “呃……药圣子前辈,我是电岑,你刚刚让电榆搬酒去了。” 站在药圣子身边的电岑嘴角抽搐,满脸的生无可恋。 她又不喜欢喝酒,别让她来陪两位前辈喝啊!电霁电祀那些家伙呢?! “哈哈!药婆子!你连人都认错了……还……嗝!还跟老夫说你没醉……?!” 在药圣子对面,抱着酒坛转圈圈的毒圣子也没好到哪儿去。虚晃的脚步跟踩在棉花上似的,手胡乱指着面前的人影。 “毒圣子前辈,错了错了,药圣子前辈在这边!你还是坐下吧,一会儿别摔了啊!” 电岑连忙上前扶住一身酒气的毒圣子,朝着毒圣子刚刚指的人尴尬笑笑,道了句“抱歉”。 然而听了电岑的道歉后,只见对方队伍里的人冷哼一声,随后就拂袖走了。 电岑略微尴尬的挠了挠脑袋,随后还是赶紧扶着毒圣子坐下,内心疯狂召唤去搬酒的电榆。 这都不知道是今天第多少次被别人当二傻子看了,虽然她真的有点二有点傻,但也不能这样在外面当着大众犯二犯傻啊! 就在电岑内心苦哈哈的时候,门外又传来一阵有关她家主子的言论—— “揽月之主还真是豪气,这上好的翠玉珠子都往街上一把一把的甩,真是看得本门主眼红不已啊!” 酒肆外又走进来一队人,左边的青袍女子回头看了看门外街上的热闹场景,忍不住开口感叹了一句。 “哈哈!那王姐儿方才怎么不和百姓们一起捡?也好图个新帝登基的吉利喜庆啊!” 队伍中,同行的一名蓝袍女子听到青袍女子这话,忍不住开口接了这么一句。 “不了不了,罗堂主说笑了!这要是本门主都跟着百姓们一起胡来,那我风岭门日后还如何在江湖中立足哟!” 青袍女子闻言连忙摆手摇头,明显是不愿意降了身价。 蓝袍女子见此也没在多说,打趣两句也就算了。 不过在这两人说完之后,队伍中又有另一人主动开了口,语气有些怪异的揪着这个话题道: “大家好歹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哪个愿意低头做小啊?可话虽是这么说,但哪天要真是别人有钱有权有军队的大人物看你不顺眼,咱也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开口的灰袍女子语气尖酸,不难听出其中对纪凰登基为皇的敌意。 也是,被邀请来的江湖势力大都是有头有脸的,哪个势力不是摸爬滚打的多少年之后才有的这么点地位? 现在倒好,直接被一个才出现两年时间的势力赶超了,哦不对,是碾压了,换了谁心里都多多少少有点不平衡不是? 而且江湖势力素来在明面上都秉持着不参与朝堂纷争的原则,毕竟嘛要是真斗起来,江湖势力也只是江湖势力,难以有和帝国军队抗衡的实力啊。 也正因此,其实受邀前来的那些与纪凰不熟的江湖势力来使,心里多多少少都有点不舒服。 她们混迹了这么多年江湖也不过尔尔,而人家两年时间便坐上了帝国皇位。这其中的巨大差距,确实就真的很扎心了。 “行了!帝国有帝国的荣华富贵,江湖有江湖的逍遥快活。李门主,出门在外,还是要小心祸从口出啊!” 队伍最前方的黑袍女子朝着刚刚的灰袍女子开口警示,灰袍女子闻言立马放乖了不少,连忙低着头道了句: “是是是,谢盟主提醒!” 黑袍女子闻言撇了她一眼,倒也没再说什么。约莫四十多岁的年纪却一直沉着一张脸,不苟言笑,径直走到了厅堂内空余的桌位。 电岑眯眼看了看这一群人,再看了看桌上喝得差不多快趴下了的毒圣子和药圣子,内心突然有点好奇: 同属江湖四大门派,这武盟盟主范妲居然没有认出毒宗宗主和药谷谷主?这四大门派之间的的江湖交情也忒浅淡了点吧? 然而电岑不知道的是,基本上江湖中除了三年一次的武林大会之外,交情不深的门派之间几乎就没什么往来,除非是有什么利益需求。 而药圣子和毒圣子常年都是整个天下四处游荡四海为家,药谷大弟子雨封和毒宗大弟子雨绝已经不知道替这两人参加了多少次武林大会了。 八九年上十年都见不到两三面,加上这两人此刻都已经喝得快趴桌上去了,范妲能把这两人认出来那才叫奇怪。 “电岑……你丫的倒是搭把手啊!” 因为酒肆的小二姐也出去凑热闹去了,店主又是个身怀六甲的孕夫,所以电榆只能在店主的带领下亲力亲为的从后院酒窖里把药圣子要的十坛酒搬上来。 听到动静的电岑看了眼满身都挂着酒坛子的电榆,非常不厚道的笑出猪叫,笑够了之后才慢悠悠的上前帮忙。 然而酒坛刚放上桌,只见脸已经快压上桌面的药圣子突然抬头,中气十足的一拍桌子,朝着电榆两人喊道: “满上!全满上!老妇……嗝!老妇还能喝!” 电岑、电榆两人目瞪狗呆,看了看已经明显不清醒的毒圣子,再看了看已经明显喝飘了的药圣子,疯狂开始挤眉弄眼。 电岑:还喝啊?要不直接扛回宫算了吧? 电榆:不行,药圣子还没喝趴,一会儿路上闹起来有我们受的。 电岑:那行吧,你倒去。 电榆耸了耸肩,单手提起酒坛,一把撕开封口,那叫一个干脆利落。提起酒坛就往药圣子面前的碗里倒,浓郁的酒香很快就把药圣子的魂都迷了。 “好酒……好酒!” 只见药圣子咕噜咕噜喝下一碗,然后迷迷糊糊摇摇晃晃朝着电岑开口道: “电榆!你……你快去……去再给老妇搬个二十坛酒来!老妇今天非得……非得喝趴了这毒悍夫!” 电岑:…… 第一,我是电岑,给您老倒酒的是电榆。 第二,毒圣子已经趴了,我俩就在等您老趴下了。 第三,我们俩已经没钱买酒了,您老还欠着我们五十三两银子的酒钱,到时候记得让主子给我们算工钱里边。 电岑内心疯狂哔哔,然而面上还是十分乖巧狗腿的配合道: “好嘞好嘞,我马上就去!” 才怪。 再有个几坛下去,药圣子就差不多该趴了,她俩就能收工回去了。 电岑和电榆对视一眼,头一次默契的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样的如释重负。 特么的……陪长辈喝酒,真不容易啊! 不出两人所料,桌上这几碗酒下肚,毒圣子就已经彻底趴下了。 看着买多了的几坛酒,电榆也懒得退了,干脆让店家晚些时候送去最近的揽月楼就行了。 正当两人收拾的差不多了,准备背上两位酒鬼前辈回宫时,酒肆门口再次迎来了一群人—— “义母,孩儿许久未曾回盟内看望义母,还请义母勿怪。” 队伍中的白衫男子轻纱遮面,精致的五官若隐若现,一进门就直直的朝着范妲那一桌走去,倒是一副思母心切的架势。 紧跟在男子身后,一身紫袍的女子和一身红衫的面具男子也走向范妲那一桌,很明显这三人是同行的。 白衫男子到后,和范妲一桌的许多人才纷纷反应过来,尊称一声“少盟主”之后连忙让出了座。 看着这些人自觉让座,白衫男子也没有太多表示,自然而然的就坐在了范妲身边,还给同行的紫袍女子也留了个座,朝着范妲开口道: “给义母介绍一下,这是孩儿新结识的……一位好友,也是顺安府的府主,萧茹延。” 至于一旁的红衫男子,他既没有留座位,也没有介绍,明显是觉得无关紧要,亦或是想要借此羞辱。 “原来是萧府主,幸会幸会!” 经过白衫男子的介绍后,范妲明显也只注意到了萧茹延的存在,而忽略了一旁的红衫男子。 “能与少盟主结识,现在又见到了鼎鼎有名的武盟盟主,这才真是萧某的荣幸。” 萧茹延笑着朝范妲回话,也没去管身旁红衫男子的尴尬处境。 刚刚起身给白衫男子让座的一众女子又纷纷落座,偶尔神色莫名的看了几眼红衫男子,倒也没有多开口说什么。 毕竟嘛,大家都心知肚明。 不介绍,那不就是暖床的吗? 就是不知道这面具下的脸,够不够味道啊! 红衫男子似乎是感受不到周围的视线,静静地站在原地,也没有半点动了怒意思。 至于登基大典之后,这一桌人大半都死相凄惨,也不知是谁做的,那段时间里还在江湖上掀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浪。 当然了,这是后话。 此刻,看着范妲这一桌突然热络了起来,大厅内的其余人心中各有思量,同样的是都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武盟,顺安府。 范妲,御萦雪,萧茹延。 电岑和电榆对视一眼,默不作声的背上了药圣子和毒圣子,如来时一般平淡无奇的离开。 不过那红衫男子,身形好眼熟啊。 …… 第224章 登基大典(8) 弈凰帝国,帝都,大理寺。 或许是因为新帝登基太过吸人眼球,以至于所有人都忘了,前朝皇室的去留。 而在这重兵把守的大理寺里,压抑的氛围却时刻都在提醒着四周的士兵,那些为一己之私奴役亿万百姓的前朝皇室,仍然存在。 …… 大理寺,死牢。 一间间牢房里,早已被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折磨给摧残到不成人样的囚犯,却依旧还是没有自我了断的勇气。 也是了,曾经把自己的命看得无上尊贵,又怎么舍得轻易死去呢? “今儿个女皇巡游的场面,那是真的大啊,听人说满街权贵遍地珠宝啊!” “那是!也不看看咱们女皇是谁!比有钱,谁能跟揽月比啊!” “就是可惜了,哎!咱们要守着这儿,没法亲自去看看……” 看守牢房的将士们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着,却突然被牢房里传出的吼叫声打断了。 某间牢房里,听到聊天内容的囚服女人发疯似的冲到铁栏门边,宛如鹰爪的手紧紧握着铁栏,歇斯底里的朝众人吼着: “住嘴!你们这些叛贼……叛贼!朕才是这北霄帝国的女皇!” 穿着囚服的女人形如枯槁,囚服破破烂烂的挂在身上,许多地方还染上了些血迹。散乱的头发许久未曾打理,隐隐散发着让人作呕的味道。 才三个月左右的时间,曾经高高在上的严宇华此刻就像患了失心疯一样,朝着那些议论的将士们不停吼叫。 “是你该闭嘴吧!” 刚刚开口议论的人之中,一名脾气暴躁些的将领走到严宇华的面前,嗤笑一声开口讽刺道: “你还当自己拿捏着天下人的性命吗?!现在的你,不过是个阶下囚!只等女皇指令一下,你这条命,也算是终于要还了!” 若非要审问严宇华在位的一条条罪行,若非要审问向氏家族和北霄皇室勾结起来做的勾当,就严宇华这条狗命,岂能留到今天?! “头儿,咱们何必跟她浪费口舌,左不过一个将死之人罢了!” “就是!像她这种人,死了都会在十八层地狱饱受煎熬,那些被她害死的无辜性命都不会放过她的!” “是啊是啊!……” 四周的士兵一个接一个说着,那名脾气暴躁的将领气呼呼的灌了碗茶,倒也没再说些什么。 默不作声的看完这一场闹剧之后,其余牢房里的人也心底一凉。带着一种对未知刑罚的恐惧,瑟缩在牢房一角,安静的降低存在感。 …… 帝都,皇宫,冷宫。 自从江山易主,这皇宫就再不属于北霄皇室了。在弈凰帝国刚刚建立之际,这皇宫里有关北霄的一切便被尽数抹去。 不管是后宫的皇侍、皇子、皇女,还是前朝的女皇、太女、朝臣,基本都被收进了大理寺。 而这其中,却出现了一个意外。 如今整个皇宫都在雨凝的管辖下抽筋换血,皇宫内所有侍者,不论男女,皆是从屠生揽月抽调过来的曼城成员。 整个皇宫七十二座宫殿三百六十处宫宇,也尽数被查收接管。 除了,冷宫。 …… 自古在冷宫里关着的男子,基本上也都是没有出路的了。要么疯疯癫癫做着重获圣宠的梦,要么安安静静等着时光的流逝,再要么就狠下心给自己一个痛快。 当然了,这三种情况也只是大部分。自然会有那么少部分人,试图用不一样的方法逃离这个冰冷的牢笼。 就比如,曾经北霄帝国的一国皇子,严筱儿。 此刻,他正在几名黑衣人的扣押下,安安静静的跟着前面的红衫男子在一处暗道中行走。 说来严筱儿也是命途多舛,本就不受宠,从小到大受尽白眼。后来碰上了单倾颜,成了养蛊容器,虽然身体饱受摧残,但好歹日子好过了点。 再后来呢,单倾颜煽动北霄帝国出兵攻打西玖,结果北霄惨败。更重要的是单倾颜的身份暴露无遗,严宇华在向屠东那里受了气,自然要找个地方出。 于是乎,才风光了一小段时间的严筱儿,就这样被打进了冷宫。 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北霄帝国紧跟着就覆灭了,所有北霄皇室尽数被押往大理寺看押受刑,唯有被打入冷宫的他逃过一劫。 严筱儿本以为这之后只要找到机会出了冷宫,他便可以一生自由了。虽说没了身份,可好歹算是保住了命。 而且他前段时日跟着单倾颜风光时还存了不少家底子,足够他衣食无忧的过下半辈子了。 抱着这样的美好期盼,严筱儿在冷宫里倒还待得很是舒心。可还不等他找到机会行动,却又被曾经的噩梦缠了上来。 凭空出现的单倾颜,顺喉直下的一颗毒药,再一次撕碎了他的美好憧憬。 在严筱儿前方,单倾颜端着灯盏不紧不慢的走着,在地道里简直是如鱼得水,仿佛早已经记熟了每一个出口。 实际上,他也确实记熟了。 想当初两国大战时,纪凰不也是靠着地道才出其不意的进城剿杀吗?区区边境城池都有地道通行,更何况是皇宫? 只可惜这皇宫地道只有历任女皇知晓,哪怕是向氏家族也不知道这皇宫地下还有这样的黑暗世界。 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 说起来还真多亏了严宇华啊! 当初他拿着向今豪的少主令牌进皇宫时,严宇华不是正在宠幸后宫某位皇侍吗?只不过听到向氏家族来人后慌了分寸,便直接将那皇侍扔下了。 但事实证明,永远不要小看了一名男子的恨啊。男子若真恨起来,谁都想象不到他能有多狠。 一朝失宠就罢了,还当众受尽羞辱,之后更是饱遭蹂躏,那皇侍自然是恨不得将严宇华给抽筋扒皮论斤两卖,于是乎便找上了他寻求帮助。 枕边人嘛,虽说失了宠,但好歹曾经肉体亲近,总是能不小心知道些不该知道的事情,就比如这暗道。 不过挺可惜的,这皇侍找错了人。 他虽然确实想要这暗道图,但他却从不相信什么合作伙伴一说。在他单倾颜的世界里,只有棋子与利用,没有伙伴与合作。 只是没想到那皇侍看起来娇柔虚弱,居然能熬过不死蛊的种植,到也挺让他意外的。平白无故得了暗道图,还多了一名不死人,倒真是不亏。 想到这里,这些天一直心情郁结的单倾颜也总算是稍微舒畅了点。漆黑的暗道里,一身暗红衣衫的他在烛火的照射下,笑得让人莫名觉得后背发寒。 黑衣人和严筱儿都小心翼翼的尽量和单倾颜保持着距离,走在队伍最前方的单倾颜却仿佛对她们这些畏惧的举动浑然不知。偶尔回头看严筱儿一眼,随后继续走着。 他之前怎么忘了,既然这皇宫戒备森严下不得手,那他就从皇宫外下手啊……既然从纪凰和御弈卿身上找不到答案,从弈凰和血宫那人身上也找不到答案,那就从她们身边最亲近的人身上找啊。 这不是也正好前段时间暗杀纪宁没能得手吗?想要知道弈凰到底是不是纪凰,拿纪宁试试不就知道了? 他本来是想利用严筱儿对这帝都城的了解,试试看能不能有机会暗算到弈凰那二人。可没想到纪宁居然命大的活到了现在,倒也为他开了扇方便之门。 纪凰宠兄成弟,若真的是她,绝不会对纪宁见死不救的吧? …… 翌日清晨,细雪飘飞。 谁能想象到在这样一个美好而静谧的清晨,新上任的女皇陛下又是顶着一脸起床气被拽起床的呢? …… “主子啊主子啊!你咋又睡这么晚才起床啊!你知不知道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开始祭祀仪式了啊!你知不知道昨天狄老丞相差点就被你踩点到场给吓得晕厥过去了啊!你知道不知道……” 风鸣围在纪凰身边打转,活像个找到鲜花的小蜜蜂一样,一边绕着纪凰转圈圈,还一边嘴里不停的嗡嗡嗡。 好吧,至少在纪凰听来,就是在嗡嗡嗡。 “停停停!风鸣你最近越来越能哔叨了。” 纪凰懒散的打个哈欠,伸开双臂乖乖的任由风鸣往她身上套各种各样的服饰,漫不经心开口继续道: “不是还有半个时辰呢吗?慢慢来,不急。” 听着纪凰这打着哈欠含糊不清说出来的话,被嫌弃话多的风鸣差点就炸了毛,撇撇嘴一边帮纪凰整理腰带一边小声嘟囔道: “就该让主君来看着你,主子你也太心宽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邀请了多少势力,你现在是一国女皇,不是王爷了啊……” 风鸣凑在纪凰身边不停哔哔,惹得刚刚被拽出被窝的纪凰起床气更猛了,一挥手毫不犹豫的朝着一旁部署防卫的风啸开口道: “风啸,去找主君,借弑云执事一用。” 头都被她念大了。 风鸣这货,啰嗦,拖走。 “咯咯咯!主子不要欺负风鸣首领了,属下给你把主君带来了嗷!” 门外,蹦蹦跳跳的女孩跳入众人视野,肉嘟嘟的脸上笑得见牙不见眼,一张娃娃脸单纯无邪。 这长了两年还没长开的婴儿肥娃娃脸女孩,除了雷禁小堂主还有谁? 其实一天到晚面对雷禁这张娃娃脸,曼城一众成员心中都深深的幻想过一个画面:若是再过个几年,风华正茂的少女策马奔腾。结果一回眸,一张肉嘟嘟的娃娃脸…… 啧啧! 画面太美,不敢细想。 第225章 登基大典(9) 御弈卿跟在雷禁身后,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 一身如墨般漆黑的长袍紧贴的勾勒出修长的身形,明黄色的金线在衣角各处绣着精致繁琐的图腾。象征着一国皇君的发冠端端正正的扣在头顶,收束着三千墨发。 暗金色的面具扣在脸上,只露出了一抹薄唇。不仅遮住了谪仙般的容颜,更平添了几分冷煞。 确实,这才真正是血宫宫主给世人的印象。 杀人不眨眼,抽筋还扒皮。 血腥,暴戾。 “唔?这位公子好生霸气,入宫给朕当个皇君可好?” 正在乖乖穿衣的纪凰歪着脑袋,笑意盈盈的盯着走向她的御弈卿,语气里那天真烂漫单纯无害比起雷禁来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御弈卿勾了勾唇,一双眼里满是柔情,望着纪凰缓缓道: “若是在下入了宫,那陛下可就别想要后宫三千蓝颜了。” 听着这两位主子明显已经开始有要撒狗粮的趋势了,弑云连忙上前揪着风鸣的耳朵,麻溜的把人打包拖走。 风啸也立马收起了防卫部署图,和弑月对视一眼,一左一右牵起雷禁的小胖手,把未及笄的雷禁小堂主给拖走了。 当然,在这期间雷禁小堂主还疯狂挣扎过,一脸想要被按着脑袋狂塞狗粮的期待。 看着房内的人一溜烟全撤了,还格外体贴的给带上了门,纪凰挑了挑眉,内心很是爽快的划过三个字—— 嗯,涨工资。 “三千蓝颜是什么?朕是个夫管严,夫君可不会让朕知道这些的。这位公子,你长得就很像朕失散了一个时辰的夫君,不然你给朕当皇君吧。” 嗯,臭不要脸,这很纪凰。 御弈卿被她这副戏精上身的样子逗得哭笑不得,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接上,最后只能憋着笑,开口说了句: “陛下,你认错人了。” “唔?认错了吗?可你就像我一个时辰前跑丢了的夫君……” 纪凰抿着嘴,似乎还带上了那么一点点小委屈,一步步逼近御弈卿,缓缓开口道: “不然公子给我抱一抱,我抱抱就能认出来你是不是我夫君了。” 嗯,大概面对御弈卿的时候,纪凰就是这么不要脸吧……哦,不对,是没有脸。 御弈卿本想抬手揉揉眉心,但无奈戴着面具。看着纪凰一步步逼近,他只好顺势把抬起的手伸过去,乖乖的献出一个抱抱。 “唔,公子骗人,你就是我早上跑丢的小夫君。” 纪凰伸手环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语气依旧单纯,目光却渐渐幽深。 “好了,别闹,我给你整理一下外袍。” 御弈卿实在是演不下去了,伸手在纪凰后背拍了拍,示意她先放开。 这次纪凰倒是难得的老实,乖乖的放开手,双手摊开站得笔直笔直的。 只是低头俯视御弈卿时,那眼神好像带上了火星子似的,越来越炽热。 早已经被这种饿狼视线盯了许多许多次的御弈卿还是难免有些窘迫,扣扣子的手都有点不受控制,在空中弱弱的颤了两下。 “……阿凰!” 这场无声又赤裸的挑逗,最后还是杀人不眨眼的血宫宫主没稳住,率先开口低喊一声。 “哦,那好吧……” 纪凰幽幽的答了句,低头看着埋在她怀里为她系腰封的人,突然俯首在他额头印下一吻,然后迅速站直。 就在御弈卿嘴角抽搐想要咬人的时候,头顶却传来纪凰无比正经的声音: “昨天夜里电岑带人潜入了驿馆,已经确定御萦雪就是武盟少主。还有,御萦雪好像和萧茹延在一起,也不知道萧阮琛知不知道。” 嗯,目前为止应该是不知道的。不然自己当着天下人的面明媒正娶的夫君就这么被明争暗斗的嫡姐给睡了,哪怕御萦雪不在隐族族谱上,萧阮琛应该也很难心宽的出使。 “武盟少主?” 御弈卿听到御萦雪的身份之后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后反应过来语气平淡道: “武盟虽说是江湖四大门派之一,不过倒也不足为虑。只是萧茹延应该不会无缘无故朝江湖势力抛橄榄枝,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能在御天皇宫里凌杀皇侍、皇子、甚至皇女之后还不被发现的御萦雪,必然有一支不小的势力暗中相助。若他是武盟少主,这些也才说得过去。 江湖四大门派——武盟、器门、药谷、毒宗,四大门派鼎立,实力倒没有什么太大的高下之分。若真说有,那也应该是器门为首吧。 说实话,江湖门派虽说看起来也挺风风光光,但实际上若不是像器门那样有隐世家族做支撑的,基本上是不可能与帝国实力相较的。 所以区区一个武盟,虽是个江湖大派,但也确实不足为惧。 而自视颇高的萧茹延竟然会对武盟动心思,这就让人有些费解了。 其实天下势力众多纷繁,总体来说也就归为四类——朝堂军队、江湖门派、杀手组织、经商团队。虽然四类势力之间确实不可避免会有或多或少的交集,但却也不会太深,只能说是因利而聚吧。 就一般情况而言,各方势力之间是很少会出现像破晓、屠生、揽月、血宫、药谷、毒宗、弈凰帝国、西玖帝国之间这么微妙而紧固的关系的。 萧茹延突然通过御萦雪交好武盟,要说仅仅为了一段枕边情,那自然是说不通的。萧氏家族少主,必然是有所图谋才会这般放低姿态。 至于她所图谋的,倒还真是让人想得头疼。 “好了,阿卿先别想那么多了,江湖的事还有两位师傅看着呢,再不济不是还有简墨离那货么?” 纪凰伸手抚平御弈卿微微蹙起的眉头,笑着开口磨人道: “皇君大人,你还是先帮你的女皇陛下束个发吧好不好?” 萧茹延和御萦雪那边她已经派人去监视了,既然她们有所图谋,就一定会有所动作。目前只有等她们有所动作,才能知道她们到底在图谋什么。 敌不动我不动,姑且先等着吧。 御弈卿被纪凰牵着走到铜镜边,还没从刚刚的正经事中反应过来时,手里已经被塞了一把木梳。 而刚刚一本正经和他谈着正经事的人,此刻已经乖乖的坐在小板凳上,用一种闪着光的期待眼神盯着他。 他真的素来最佩服她这心宽但不体胖的天性,仿佛没什么能让她的情绪有太大波动似的。 她总是端着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游戏人间,却总能在适当的时机给人致命一击。 就像林间休憩的野兽,偶尔掀开眼眸俯视着这片森林,懒懒的舔舐着爪牙,等待着妄图朝她攻击的猎物。 极端诱惑,致命危险。 实在想不起有什么事能让纪凰失了冷静的御弈卿干脆也没再继续想,拿着手上的梳子站在纪凰身后,顺着发丝从头梳到尾。 纪凰坐在小板凳上,静静地望着前方。 前方铜镜里,本该是一身冷漠无情的男子却满眼温柔。修长的手指在发间穿插,泼墨似的发与白皙的手交织出一片岁月静好。 清晨的细雪落在窗边,屋檐上融化的雪水偶尔滴落,清脆的水滴声浅浅淡淡,并不突出的声音却能在心间一圈圈回响。 …… 帝都,涪陵山,行宫。 因为这次登基大典邀请了太多势力,单单是驿馆的话根本就住不下这么多人,所以涪陵山行宫也被打开作为第二个驿馆使用,供早一批抵达的使臣暂居。 既然前北霄帝国耗了那么多人力物力在此处建造行宫,这涪陵山的景致可想而知。 虽说此处行宫距离最为繁盛的帝都皇区有些距离,但这景致却是帝都驿馆绝对比不得的。 …… 行宫,沧澜楼。 沧澜楼当属这行宫里景致最好的一处居所了,安静却不偏远,南面山石流水寒松傲雪,北面又能恰到好处的俯瞰整个帝都。 想当初最早到的一批使臣被带来涪陵山行宫时,那可都是盯着这处宫楼的。只是这一处宫楼已经被早早的安排出去了,这才让那些人打消了心思。 毕竟她们都是夹着尾巴来出使的,在人家的地盘上,自然得收敛一点。东家怎么安排,她们就怎么住,这才是明智之举。 …… “宁郡侯若是真喜欢这沧澜楼的厨师,我倒是可以与你换换。” 月浮生坐在后院桌边,端着茶杯抹去浮叶。飘逸的衣袖随着风轻轻浮动,看着坐在他对面的纪宁缓缓开口提议。 陌上公子如玉温良,大抵说的就是他这样了吧。 在月浮生对面,只见纪大郡侯抱着一只叫花鸡啃得无比欢快,一副恨不得把骨头都嘬干净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饿了多少天呢。 一旁,卧在软榻上的简墨离看着这两个画风截然不同的人坐在一桌,顿时感觉眼前形成了一种视觉冲击。 也不知是好友的气场太温柔了以至于许多人都喜欢、还是自家未来夫君太自来熟了以至于只要看着对胃口的都能交朋友,总之这两人之前也没见过几次面,现在怎么就跟亲兄弟似的,她在一旁竟然有些插不上话了。 “唔……不用吧,换厨师多麻烦。我过来蹭蹭饭就好了,还能找你聊聊天。” 纪宁吧唧吧唧嘴,抬起头朝着月浮生含糊不清的答道。 话说这弈凰帝国的女皇也真是体贴嘞,竟然还给使臣分配了私人厨师,专门照顾饮食。 这些厨师可都是揽月的金牌厨师啊,一顿饭好贵的那种啊,啧啧!壕啊! 只是每个厨师都有自己的拿手菜嘛,就像月浮生这里的厨师,做的叫花鸡那叫一个绝啊!他的那个厨师虽然也超厉害,但是叫花鸡做得没有这个厨师做得好吃。 想到这里,纪大郡侯再次扯下一只肥美多汁的鸡腿,一副要把叫花鸡这个神奇的菜种给吃绝种的架势。 然而,对于纪宁内心这些关于食物的各种想法,其余使臣表示:…… 什么厨师?我们怎么没有? 揽月厨师是什么身价?雇都雇不起的那种身价!即使是出了钱,也不见得人家揽月会买这个账。 这天下有多少皇室想雇揽月厨师当御厨,那还不是被无情拒绝?想从揽月挖人,那就跟从雨凝那个精得冒光的人嘴里抠钱一样,想抠出一个铜子儿都不可能! 第226章 帝皇一怒(1) “若宁郡侯不嫌麻烦,浮生自然是随时欢迎的。” 月浮生脸上扬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不似雨凝那般职业化的得体疏离,却带着让人舒服的自然随意。 或许是身份使然,他的所见所闻都远远多于一般男子。自小随着月沧海走南看北,他心中自有一片更为宽广的世界。 不拘泥怯懦,不自视清高。 知礼而随性,自强而温良。 如此,方才是月浮生的模样。 纪宁闻言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那真是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毫不客气的应道: “好哇!那我就不和你客气啦!你也别一直喊我宁郡侯了,叫我纪宁就好。” 确实,实际上他们也并不是外人。 不过纪宁也并不完全是为了蹭这一餐饭才过来的,毕竟前些时日简墨离和月浮生是一起到的帝都,所以都安排在了这涪陵山行宫。 总之,纪大郡侯也是会害羞的啊,来找人总得有个正当理由不是? 嗯,当然了,蹭饭也是重要目的。 “小宁,你这两日可见过弈凰?” 一旁,卧在软榻上的简墨离终于忍不住开口给自己加戏。 她觉得要是再不开口插两句,以自家未来夫君这副对自家好友相见恨晚的架势,她在他心里的地位又得被挤下去一档。 “弈凰?” 纪宁不明所以的念着这个名字,等反应过来这人是谁之后,才继续朝着简墨离开口反问道: “我为什么要见她?是弈凰帝国有使臣得去向新帝觐见的规矩还是什么?” 一般使臣不都是抵达之后向出使国家的礼部登录载册不就行了吗?若是弈凰帝国有要使臣抵达后亲自觐见的规矩,表姐应该会通知他的吧? 纪宁一脸懵圈的挠着后脑勺,望向简墨离的眼神很是迷茫。 简墨离蹙了蹙眉,似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再次开口问了句: “弈凰当真没来见你?” 这不正常啊,小宁在出使途中遭遇刺杀,以纪凰那饿死鬼的性子,就算再忙怎么说都会来看看才对啊。 然而简墨离这可真的是委屈了新上任的女皇陛下。昨天游行完帝都之后,女皇陛下就带着皇君大人开启了飞檐走壁的模式,换了便服之后就直接掠向了驿馆。 只是在纪凰和御弈卿到的时候,纪宁已经玩累了,瘫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挺尸。这夫妻俩见他四肢健全,也没缺胳膊少腿的,就放下心回宫去了。 所以啊,不是纪凰没看,而是纪宁睡得太死,不知道纪凰来看过他。 现在听着简墨离一直问,纪宁也有些不明所以,弱弱的挠着脑袋三连问: “她为啥要来看我啊?弈凰不是女皇吗?这儿还有女皇得亲**问使臣的规矩?” 他实在是有点想不通为啥墨离会问这个诶,弈凰帝国的女皇应该过来看他吗? 看着纪宁这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迷茫样,简墨离成功的被一口空气噎住了,噎了半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只能笑笑道: “没事,我就随口一问,你继续吃吧。” 她现在也不知道纪凰那饿死鬼究竟在搞个什么鬼,原本还以为那饿死鬼会把一切都和小宁说清楚,结果并没有。 “行了,登基大典也快开始了,迟到了总归是不太合礼的。派人备马车吧,我们也可以一同前往祭坛。” 月浮生开口打断了简墨离的强行加戏以及她和纪宁两人之间答非所问的尬聊,转头朝另一边兀自开口道: “月弓,去安排吧。” “是!” 一声应答凭空响起,空气中产生些许波动,随后又归于一片宁静。 一旁的纪宁和简墨离自然也没什么意见,在月浮生开口建议时就点点头没再说话,一个吃一个睡,倒是在月浮生的地盘上玩得很是惬意。 月浮生无奈的摇了摇头,看了看沉迷于啃叫花鸡的纪宁,随后继续品他的茶去了。 以表妹那个万事无所谓的性子,估计也没打算主动找她哥哥交代清楚。 反正表妹近段时间也一直戴着面具,若是纪宁将她认了出来,她自然也不会遮掩否认些什么。若是纪宁没认出来,那她自然也不会去主动交代。 不得不说,月大少主,你真相了。 以纪凰那个懒性子,她还就真是这么打算的。 …… 帝都,佑国寺。 新帝登基自然需得祭祀祈天,在弈凰帝国建立之前,前北霄帝国历来登基大典都在此举行。 由于纪凰这登基大典办得仓促,所以便直接沿用了佑国寺的祭坛,倒也省去了不少麻烦事。 登基大典事关重大,佑国寺内一众僧尼自是不敢懈怠,起早贪黑小心谨慎的安排着一切布置,就怕在今天出个什么意外。 寺外禁卫军重兵把守戒备森严,寺内僧尼们来来往往步伐匆忙,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盛典。 然而接下来的事实证明,某些人为的意外,一般是难以避免的。 …… 佑国寺,潜沧殿。 此刻寺内所有人要么在祭坛附近忙碌筹备,要么在宾客休息用餐的各殿堂楼阁清扫打点。反倒是这平常僧尼众多的诵经侧殿,现在却空无一人。 没了木鱼声咚咚作响,空无一人的殿内却隐约传来细碎的摩擦声响。 “咔!” 金身佛像后方,一道锁扣解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清晰。 这些天没人过来打扫,殿内早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只见佛像后方一阵灰尘浮动,地面的木板被从下推开,几道人影从里面钻了出来。 “严筱儿,这里想必你应该熟悉吧?” 红衫男子笑得妩媚,回头媚眼如丝的盯着他身后一身僧人打扮的男子,手指忍不住摩擦着手里的瓷瓶。 “熟……熟悉。” 在他身后,一身僧衣的少年目露惧怕,平淡无奇的面容与记忆中那有几分清秀的严筱儿似乎完全不搭边。头顶光秃秃一片,确实看起来和这里的僧人一般无二。 没错,他确实是严筱儿,就是突然从冷宫被单倾颜带走,然后又被削了头发、换了假皮的严筱儿。 他现在这副模样看着正常,可谁知他经受了怎样地狱般的改造,才变成了这个样子!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一刀削了他满头发丝也就算了,可他竟还为了让他现在这副面容看不出易容的痕迹,硬生生削了他的脸皮。 对啊,他脸上的血肉和易容的假皮长在了一起,自然也就看不出什么端倪了。 单倾颜!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魔鬼! 严筱儿心里恨意冲天,但更多的却还是惧怕。 毕竟他现在没有任何能力和单倾颜抗衡,还保有一条命都是因为他还有点利用价值。虽然心里已经被仇恨淹没,但他却还是不敢和单倾颜翻脸。 “很好,那此刻起你就是这佑国寺的僧人。记住,千万别搞砸了本主的事,否则……” 单倾颜说到这里停顿下来,望着严筱儿笑了笑,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递出了手里的瓷瓶。 “……小的明白,明白……” 严筱儿自然知道若是事情办砸了,他的下场绝对不会好看,可他又没能力反抗单倾颜的命令,只能颤颤巍巍的伸手接过那瓷瓶。 单倾颜见此嗤笑一声,倒也没再和严筱儿说什么,挥挥手让他离开了。 见严筱儿脚步匆匆逃也似的出去后,单倾颜望向剩下的黑衣人,缓缓道了句“按计划行事”,随后就转身进了地道。 留下的黑衣人不敢多言,在他进入地道后就封上了地道出口,出了殿后各自散开了。 …… 太阳一点点向上升,佑国寺外也开始热闹起来。 马车在山脚下一列列排开,各方势力的来使在寺内僧尼的引导下先后上山。 明黄的长绸一路缠绕着所有石柱,石柱上雕刻的满是凤凰图腾,尽显皇族威仪。沿路铺满暗黑色的长毯,在四周冰净的白雪的映衬下更加突出。 寺内钟鼓之声轰隆作响,僧尼的梵唱声一波接着一波渐渐清晰起来。 祈福上香、焚烧符咒,明黄的长绸和旗帜随风飘飞,整个佑国寺笼罩在一层烟雾之中。 …… 佑国寺,祈天祭坛。 “茹延见过姨母,代父亲向姨母问好。” 萧茹延站在祭坛下方,目光从一众来使身上略过,径直朝着一位年长妇女走去。 此刻,被萧茹延叫住的年长妇女正在和另一名女子言谈,似乎是在吩咐什么。 听到萧茹延的声音之后,她似乎并没有什么高兴的感觉,反而先是皱了皱眉,挥手让另一名女子退下了。 等那女子退下后,年长妇女才理了理衣襟,语气阴沉开口道: “原来是外甥女,倒是姨母没收到消息,竟不知你也来了。” 当初萧茹延率顺安府与血宫交战是负伤,被迫回族修养。而在她修养期间,她的父亲庞君慈却调动庞氏家族的人去刺杀简氏家族嫡公子简墨分。 最后不仅没能解决了简墨分,反而惹恼了简行冽、简墨离母女二人,险些让庞氏家族在简氏家族的压迫下毁于一旦。 庞君慈虽是她的弟弟,但她身为庞氏家族族主,自然是以家族利益为首。哪怕是她的弟弟,也不能做出任何有碍家族发展的事情! 庞空郸面色阴沉,一想到庞氏家族在简氏家族的打压下至今都没缓过来,一时间心里更加恼火。 但无奈庞氏家族的整体实力不如萧氏家族,在两族长久以来的联姻关系中,庞氏家族一直低萧氏家族一等,算是依附着萧氏家族合作。 所以对于这个身为萧氏家族少族主的外甥女,她即使心中有气,也不好当面发作。 而萧茹延也不是傻的,看庞空郸此刻对她的态度,再稍一联想她父亲当初和简氏家族闹出来的事情,自然就能猜得个八九不离十。 “姨母言重了,是茹延未曾及时去探望姨母,还请姨母勿怪。” 她如今还需要庞氏家族作为助力,还不能和她们翻脸。只等她一朝掌控萧氏家族,庞氏家族便再也不是问题了。 第227章 帝皇一怒(2) 见萧茹延态度还算恭顺,庞空郸阴沉的脸色也稍微好转了点。 两人互相客套几句之后,萧茹延终于开始切入正题—— “姨母应当也是为向氏家族而来吧?” 放眼来这儿的隐世家族,又有几个不是为了那陵藏钥匙过来的? 庞空郸听到萧茹延这么问,第一反应就是戒备了几分。 她当然是为了陵藏钥匙来的,不然俗世女皇的登基大典,哪里配得上她亲自来参加? 只是前来此处的隐世家族大都是为了陵藏钥匙过来的,她这外甥女此般直接询问,怕是心中又有算计啊! “不过是来碰碰运气罢了,毕竟简氏、欧阳氏、月氏三大族都来了,争也未必争得过她们。” 庞空郸状似无奈的开口答着,表面上看好像还真是来碰碰运气的,可实际上谁知道呢? 萧茹延听了她的回答后笑容一僵,但随即也反应过来,继续聊天似的随意道: “确实,三族实力强劲,我们这些家族倒是难以匹敌。本想着尽力协助姨母,集萧氏、庞氏两族之力夺取陵藏钥匙。既然姨母并无此意,那就罢了。” 这么多年了,她怎会不知晓她这姨母的性子? 无利而不往,图利可弑亲。若不是为了陵藏钥匙,她这般惜命又贪心不足的人,哪里舍得耗时耗力的跑来这弈凰帝国? 果然不出萧茹延所料,庞空郸听了她的话后先是明显愣了一下,随后连笑都深了几分,但还是有几分忌惮的开口问道: “外甥女此话可是当真?” 她这外甥女心思深得很,许多时候她都猜不透她心中所想。但那陵藏钥匙,着实是让她惦记的紧啊…… 萧茹延见她心思动摇,心里鄙夷的同时却也还是摆着一副尊重长辈的恭谨姿态,语气诚挚道: “姨母是茹延与父亲的至亲,萧氏家族也历代与庞氏家族结百年之好,如此这般茹延不帮姨母还能帮谁?” “这若是换了别的家族在此,茹延必然不会趟这浑水,任由着三族争去抢去。但是姨母就不一样了,姨母与茹延亲近,茹延心中自是偏帮自家人的。” “多年以来三族独大,其余家族皆仰其鼻息存活。说是十大家族,但我等家族不过是她们面前的跳梁小丑罢了,更甚至存活与否都在她们一念之间。” “若是再让她们夺了陵藏钥匙,加上隐族不久后将要暴露在世人眼中,我们这些家族就真的举步维艰了。与其那时被三族打压,倒不如现在我们两族合作。” “只要我们拿到陵藏钥匙,届时将钥匙交与姨母又有何妨?以我们两族的关系,何必细分个你我?” 萧茹延这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催人泪下的真挚言论,成功的打消了庞空郸心里那最后的几分顾忌,真不愧是在一族少主的位置上坐了这么些年的人啊。 只见庞空郸脸上的笑都快藏不住了,却还要佯装出一副并不在意的模样,朝着萧茹延回道: “外甥女此话当真是言重了,那陵藏钥匙不过是个死物罢了,你我本是至亲,说这些生分话做甚?你放心,若是姨母当真得了那陵藏钥匙,也必然不会忘了外甥女的功劳!” 萧茹延闻言笑笑,看事情也差不多了,倒也懒得再继续闲扯下去,直奔主题干脆利落道: “那向氏族主向屠东被灭族前曾休了我舅舅萧逐燕,茹延来时已经找舅舅问过了,对向屠东可能放置陵藏钥匙的地方做了些了解。” “此番争夺有这些信息辅助,我们比三大族更占先机。届时只要姨母配合,茹延定能助姨母夺得钥匙,让庞氏家族与萧氏家族的威名更加响亮!” 至于夺得钥匙后她这姨母能不能护得住,那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了。 更何况这陵藏钥匙谁不想要?她萧茹延可不是傻子,怎么会将其拱手让人呢? 当然了,萧茹延这些心里话,庞空郸此刻是不可能知晓的。 她此刻正沉浸在夺得钥匙声名大振的美好幻想中,任是萧茹延让她怎么配合,她都不会拒绝。 “外甥女想让姨母做什么,直说了便是,姨母自然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一直虚假的闲扯到现在,萧茹延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当即笑着回道: “姨母无需紧张,茹延只需姨母帮个小忙即可……” …… “老妇见过少主。” “见过少族主。” 欧阳涟风、欧阳涟雨姐弟二人跟在一名年长妇人身后,朝着南罡帝国的方向走去,朝着使臣团中的白袍男子弯腰行礼。 正在和越阑交谈的欧阳珩熠闻言转身,看到这三人之后下意识的蹙了蹙眉,随后平淡道: “八长老客气。” 这八长老欧阳鸾辛在隐族中声名极差,一双儿女又自视颇高,母女母子三人都野心极大。此次出使事关陵藏钥匙,母亲怎能让这三人前来? 见欧阳珩熠面色并不怎么愉快,欧阳鸾辛倒也没再多说什么,打完招呼客套两句就离开了。 而在此期间,对于身为南罡太女的越阑,这三人可谓是看都没有正眼看一眼。 看着这三人例行公事的态度过来问安,欧阳珩熠也没多少想法,例行公事的回了几句,之后两队人马便分开了。 …… “母亲,少主也太过傲气了!怎么说您也是一族长老,是他的长辈啊!” 欧阳涟雨跟在欧阳鸾辛身后愤愤不平,似乎对欧阳珩熠很是不满。 不过也确实,同为欧阳家族的公子,却因为嫡庶血脉而拉开了差距。而同为家族男子,欧阳珩熠却已然是一族少主。这中间的巨大落差,一向心高气傲的欧阳涟雨怎么能接受得了? “先是嫡庶尊卑,后才有长幼之序。涟雨,你这番话若是传了出去,我们这一脉又要被其余长老抓住话柄了。” 欧阳涟风在一旁开口教育,虽是在教欧阳涟雨,但实际上更多的也是为了八长老一脉的利益。 欧阳珩熠纵是医术高明,纵是身为一族少主,但他也毕竟是个男子。家族是绝不会让身为下一任族主的少族主嫁去任何家族联姻的,否则岂不是将整个家族拱手让人? 所以说,欧阳珩熠的妻主,必然是在家族内挑选,且极大可能是在各长老一脉的核心成员中挑选。 如今家族内的适婚女子都饿狼似的紧盯着欧阳珩熠这块香饽饽,指望着能够借嫡系少主的身份一步登天。而她欧阳涟雨身为八长老一脉的长女,当然也得争上一争。 虽然她知道她这弟弟对欧阳珩熠嫉妒的紧,但她现在并不希望她这弟弟对欧阳珩熠有什么不友好的举动。 否则若是白白将这金龟婿拱手推向别人,可就别怪她不顾念手足情义了。 “涟雨,听你姐姐的,勿要再多言,否则为母便将你送回族去了!” 对于自己女儿对欧阳珩熠的想法,向来老奸巨猾的欧阳鸾辛又怎会不知? 低声呵斥了欧阳涟雨两句,也算是表了态,同意了欧阳涟风的做法。 本来欧阳涟雨开口是为了引起他母亲对欧阳珩熠的不满,没曾想反而让母亲恼了自己。一时间又气又怕,只能低头认错。 然而认完错之后,对欧阳珩熠的厌恶自然也是更深一层了。 …… “祖母,你看那边!和月家大公子在一起的,是不是那日在揽月楼不小心撞了你的那位公子?” 晨文槿跟在自家父母和祖母的身后,偶尔抬个头看看四周,就那么恰好的看到了前些天意外撞老人的纪大郡侯。 “在哪?!” 正在被迫听着两对女儿女婿汇报事宜的晨雾衣闻言猛然抬头,小小的眼睛里迸发出大大的光圈。 循着孙儿的目光望去,窜入眼底的那抹身影,可不就是某位跳脱的撞人少年吗? 臭鳜鱼! 晨雾衣眼睛里的光圈再次膨胀,一副几百年没吃饭的样子,看纪宁那眼神仿佛是在看什么山珍海味玉盘珍羞,就差没当场扑过去。 好吧,实际上晨老族主的脚步,已经开始朝着纪宁的方向提速了,只是还没到双脚同时脱离地面的地步而已。 看着自家老母亲敏捷而愉快的步伐以及毫不犹豫就开溜的背影,后方晨泽泉、晨泽陇姐妹二人皆是满头黑线,愣是想上去提着自家老母亲的后衣领把人给拎回来。 一旁的两位男子也面露无奈,不过倒是都还很安静,分别站在晨泽泉、晨泽陇姐妹二人身边,也没开口说些什么。 在这四人身后,最先开口说话的晨文槿扯了扯身边堂姐的袖子,朝着纪宁那个方向努努嘴。 见自家堂姐一直木讷着不知反应,只好拽着她的袖口,拖着她朝晨雾衣追去。 晨文凛愣愣的望着纪宁那个方向,难得露出这有些呆滞的神情。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这么被晨文槿拖走了。 看着母亲和女儿先后离开,晨泽泉本也打算跟上去看看那能在揽月楼排得三份臭鳜鱼的少年究竟是何许人也,可就在这时,她的一名近侍却急赶急的朝她走了过来。 也不知那侍女在她耳边低语了些什么,只见晨泽泉的神情突然凝重了几分,朝着一旁的晨泽陇道: “二妹,刚刚那些事情你再找机会与母亲交代吧。我现在有些事,先行离开一会儿。” 晨泽陇虽然心中好奇,但自然也不好多问,只能点点头道: “二妹晓得的,大姐放心去办事便是。” …… 第228章 帝皇一怒(3) “墨离,最近怎么没见着墨分?他还说教我做菜来着呢,现在倒是跑了个没影。” 纪宁鼓着腮帮子,朝着身边的简墨离嘟囔,一副打小报告的模样。 确实,可能是因为吃货体质的原因吧,纪宁对于简墨分这个可以做菜做得超好吃的少年好感度超高。再加上简墨离的原因,两人很快就混熟了,分分钟打成一团。 这好长一段时间里纪宁也没见着简墨分几面,虽说是念叨着做菜,但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想念那个小少年的。 “哦,墨分啊,他最近有点忙。” 至于忙什么,那就得问那饿死鬼的护法了。 不过话说回来,她来了这么些时日,就算是纪凰她也在昨儿个新帝游行的时候匆匆看了一眼。倒是那雨凝,她一面都没见过。 呵!如今自家弟弟成了人家徒弟,她这个做姐姐的想见一见自家弟弟竟然还得看人家的任务安排! 若非是看在雨凝那人不经打,又是纪凰那饿死鬼的得力下属的份上,她早就让她满地找牙了! 简墨离内心对雨凝的不爽几乎都快冲上天灵盖了,然而就在此刻—— “首相驾到!” 这一声通禀落下,整个祈天祭坛可谓是瞬间安静了下来。偶尔有那么一两个人交头接耳,也只敢把声音压得低的不能再低,私底下小声议论两句。 门外,一队人马身着清一色的揽月银袍,脸上戴着一模一样的银扣面具,身形走姿都极为相似,乍一眼看过去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一批人。 为首的女子亦是一身银袍,唯一不同的就是她的衣襟和腰封绣上了狐狸图腾,看起来要繁琐些许。 而且不止衣袍有些不同,她的面具亦是如此。相比起她身后列阵整齐的揽月成员而言,她的面具在她们的基础上亦是多了些狐狸的雕刻,硬生生为她的精明谋略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 “臣等参见首相!” “见过弈凰帝国首相!” 反应过来的新晋帝国朝臣和各方势力来使纷纷行礼,至于是跪礼还是弯腰礼还是作揖礼,那就看个人的地位了。 “诸位使臣客气。” 雨凝露在面具外的嘴一直都噙着一抹不亲不疏的微笑,好像不管遇到什么人、不管遇到什么事,她都是这样一副样子。 她的笑,永远都是最好的面具。 “奇怪……怎么总感觉这弈凰帝国的首相有些眼熟?” 人群里,某位纪大郡侯歪着脑袋挠着头发嘟囔,眉头都快皱到一起去了,疯狂回忆自己究竟是不是在哪见过这狐狸……呸!这首相。 在纪大郡侯身旁,某位简大门主狠狠咬了咬牙。看了看雨凝身边最近的那名面具少年,心里的不爽直冲天灵盖。 呵! 弈凰帝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利等同一国摄政王的首相,真是能耐啊!她来了这么多天,今儿个终于见着了呢! 自家弟弟在南陆温养长大,一到冬季连门都不会出几步。现在倒好,竟然还学会了顶着这风雪天气工作,她这做姐姐的真不知该骄傲还是该心疼。 听了纪宁的嘟囔,再看看简墨离已经黑成锅底的脸色,两人身旁的月浮生抿了抿嘴,眼底的笑意似乎有点憋不住。 对于熟悉的人,不可能只凭一张脸去认,更多的还是感觉啊。即使是隔了一张面具、一身华服,那种感觉也不会消失的。 倒是墨离,也真是追夫路坎坷。 夫君没追到手,倒是先把弟弟搭了进去。也不知表妹麾下这护法抗不抗揍,这要是身子骨不好,怕是将来受不住啊…… 另一边,雨凝对着各方使臣寒暄两句,充分表达她家主子以及她们一众下属对各方使臣能来参加登基大典的欢迎之意。 嗯,之后就找到自个儿的位置坐着去了。 …… “天呐!雪晋绒缎啊!” “揽月还真是有钱,这些下属穿得全都是一尺万金的衣料。” “咱们这点家当,摞起来估计还没揽月的那些侍者钱包鼓……” 雨凝带着一群下属安安静静的出场,安安静静的落座,然而还是免不了引起一阵喧哗。 如此低调的炫富,可以,这很揽月。 再准确一点来说,这不只是揽月的风格,更是纪凰的风格。炫富不是主要目的,她只是想让自己麾下这一群家伙穿得舒服一点而已。 然而在人群喧杂不一的议论声中,简墨离却感觉自己磨牙的声音似乎更清晰了一点。 那个雨凝,她是认真的就那么老神在在的坐着去了吗?!小分一直站在她旁边,她真的就不让小分坐坐吗?! 雨凝身后,一众揽月侍者:…… 墨分他姐,你真的冤枉咱们凝护法了。 今儿早上要不是墨分睡过了,匆匆忙忙起床没来得及吃早膳,咱们严谨守时从不拖沓的雨凝护法绝对不会这么晚才到场。 就是担心墨分那小子饿肚子,雨凝护法才又传了一桌早膳,耽误了半个时辰时间诶! 而且墨分可能是一路上没吃好,早上饿虎扑食似的,一不留神就吃撑了。现在他是在站着消食,不然你们以为护法旁边的位置是留给谁的? 只可惜雨凝现在当然不知道简墨离对她有这么大的意见,而且以她那情商,估计就算知道了也搞不懂她自个儿为啥要向简墨离解释。 …… “嘿嘿!你这小娃子,咱们又见面了嘿!” 纪宁突然感觉左肩被拍了一下,下意识的朝着左后方扭头,结果啥都没看到。 嗯,然后一回头,右边猛地窜出来一只晨族主。 “哇塞!这就巧了嘿!” 纪宁眼前一亮,瞬间把刚刚脑袋里那些对雨凝的熟悉感给抛到了某个不知名的犄角旮旯里,盯着面前兴高采烈手舞足蹈容光焕发的老妇人开口问道: “您老人家怎么在这里了嘿?” 话说纪大郡侯,还有什么口音是你学不会的嘿? “老妇来看看这登基大典嘿!话说小娃子,你也是使臣嘿?你住哪里嘿?老妇这两天咋没见着你嘿?” 晨雾衣凑在纪宁跟前一窜一窜的,完全是一副老小孩的模样。 偏偏纪宁还就觉得有意思,跟着她左一蹦右一跳的开口道: “我是西玖帝国的使臣嘿!住驿馆嘿!前两天才到的,我也没见着您老人家嘿!” 简墨离:…… 月浮生:…… 您二位能不能不这么说话了嘿? 最后,还是月浮生看不下去了,朝着晨雾衣微微弯腰,开口道: “浮生见过晨祖母。许久未见,晨祖母活力依旧。” 这活力,怕是自家祖母年轻时都不及晨祖母十分之一二啊。 晨雾衣闻言笑眯眯的朝月浮生挥了挥手,语气熟稔道: “浮生小子也来了,怎么没见着浮屠小娃?别又是被月沧海那老不休关在族里了吧?” 毕竟月浮屠小公子已经不止一次因为太淘气而被关在家族了,和他熟一点的都会往这个方向猜。 而月沧海已经不知多少年没出过月氏家族领地了,晨雾衣也没指望能在外界见着她。 听晨雾衣猜得这么准,月浮生这个做哥哥的也只能笑笑点点头,迅速转移话题,指了指简墨离的方向介绍道: “晨祖母,这位是简氏家族少主——简墨离,亦是浮生的好友。” 嗯,也是您老未来的外孙媳。 “墨离见过晨祖母,晨祖母好。” 简墨离分分钟收起对雨凝的一身不爽,立马扯出一张如沐春风温柔友善的笑脸,朝着晨雾衣行礼问安。 晨雾衣看着简墨离眉心一突,总觉得这女娃子太热情了点。 “简少主客气,客气。” 人家身为隐族之首简氏家族的少主,这么友好的给你行了晚辈礼,不回应一下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啊…… 不过确实,这简氏家族的少主女娃也忒客气了。 “晨祖母是长辈,墨离不敢受这一声少主。若是晨祖母不见外,大可称晚辈一声墨离。” 嗯,如果让简氏家族里那些长老们知道她们少主现在的样子,估计眼睛都得瞪出来吧。 不敢受? 当初某位犯了错的长老跪在你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喊着少主、磕头认罪的时候,少主你可没说不敢受这种话。 晨雾衣闻言哑了声,愣了半晌后才干咳两声,佯装淡定道: “嗯嗯,墨离。” 表面淡定,实际心里:…… 啊啊啊啊啊! 天知道喊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她老人家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多快,这特么是第一家族的少主啊! 不是传言简氏少主冷漠高傲吗?不是传言简氏少主不讲情面吗?不是传言简氏少主冷了吧嗖拽上天吗? 她面前这个是哪个冒牌货?! 简墨离此刻当然不知道晨雾衣的内心戏这么丰富,正当她笑意盈盈准备继续开口和长辈套近乎的时候,晨雾衣先她一步朝着纪宁开口道: “你这小娃子是西玖的使臣?那你认不认得西玖的凰王君?” 鬼知道这简氏家族的少主是不是太久没人聊天了以至于太热情,她一把老骨头可承受不来这热情,还是和这臭鳜鱼小娃子聊天算了。 而且,这小娃子居然是西玖帝国来的……哎! “凰王君?” 纪宁不明所以,手指挠了挠下巴,仔细回忆了一下西玖帝国有几个凰王君,确认只有一个之后才歪着脑袋问道: “老人家认识我父君?” 第229章 帝皇一怒(4) 以往没听过父君提起哪位这么有趣的老人家啊,莫不是什么萍水相逢一面之缘一见如故的狗血剧情? 纪宁眨巴眨巴眼,以为自己应该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甚至还觉得自己真是个小天才嘿。 “……认识,自是认识。” 她一手带大的孩儿,怎会不认识? 怕是碍着隐族规矩,小语也从未与这孩子讲过有关隐族的丝毫过去吧。要让她现在就认下这个外孙,一时间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呢。 晨雾衣脸上的笑突然僵硬片刻,意识到自己的反常之后才勉为其难的扯了扯嘴角,拍了拍纪宁的肩膀,继续道: “那你这娃子就是西玖帝国的宁郡侯了吧?模子倒是生得不错,有两三分像你父亲。” 呵!剩下七八分都像那丑不拉几的女娃! 晨雾衣心里的小人已经开始疯狂鞭挞西玖帝国某位权倾朝野的凰王殿下了,甚至还为凰王殿下贴上了一个大大的‘丑’标。 嗯,纪宸吟也是很委屈了。 纪宁嘿嘿一笑,被夸的有点不好意思了,挠着脑袋开口道: “我和妹妹都长得比较像母王,不细看挺难看出来我和父君那一点点相似之处的。” 他和凰儿确实都挺像母王的,只是相比之下他更像母王,而凰儿像母王的要稍微少一点,像倾夜父君更多一点。 “没事没事,你母亲女生男相,随她也没丑到哪去……呃,不是不是,老妇是说你这娃子挺好看的,不像你那母亲……呃,也不是,老妇是……” 晨雾衣摆着手,内心非常不想承认纪宸吟那拐了自家儿子的女娃确实长得不错,但现在又圆不回来这个话了。 月浮生和简墨离在一旁看得眼角直跳,正准备上前替晨雾衣解释两句时,一对少年少女疾步走到晨雾衣身边站定。 “祖母走得真快,倒是让孙儿跟丢了影。” 少年拍着胸口,言语间还有些微喘,显然是一路急赶急的过来的。 “哦哦!文槿啊,你们俩来的正好,快来见见这小娃子!” 晨雾衣长舒一口气,见着救星似的把少年往纪宁身前拉,一边拉还不忘一边给两人介绍着: “宁小娃,这是老妇的孙儿,晨文槿。你二人差不了两岁,聊得来的话可以多走动走动。文槿啊,这是西玖帝国的宁郡侯,纪宁,你应该听说过的。” 虽然激动,但晨雾衣依旧没直接说明纪宁和她们之间的关系。毕竟隐族的规矩横在中间,她不能害了这孩子啊。 “纪宁?!” 晨文槿高呼一声,随后立刻捂住嘴,尴尬的笑了两声后柔柔道: “原来你就是西玖宁郡侯啊,上次见面不知是你,言语中若有冲动之处还请见谅。” 六舅舅的儿子,算来是他的表弟,他自是听母亲父亲她们说过的。 只是以往素未谋面,上次第一次见面就只看见纪宁撞了他祖母,自然心里有些不舒服,说话也难免重了些,希望这表弟不要介意。 “没关系啦,本就是我撞人在先嘛,反正都过了,也别太放在心上了。” 纪宁也搞不懂为什么晨文槿这次见面的态度和上次差别巨大,但他素来心宽,小摩擦什么的都懒得放在心上。 “纪宁?” 从刚刚一直到现在都没怎么开口说话的少女终于难得的开了口,朝着纪宁笑笑,温柔开口道: “我叫晨文凛,是文槿的堂姐。谢谢你上次的三盘鱼,让我免遭一顿排队之苦。” 她是族中嫡系长孙,下面嫡系里排的全是堂妹堂弟,今日难得见到这位传说中的表弟,只是没想到她们前段时间的第一次见面竟然那般意外。 想当年泽语舅舅离开家族时,她还只是个刚会说话小孩呢。只依稀记得有位脾性温和的舅舅常来陪她玩,倒也忆不起模样了。 现在知道了这公子是她表弟,倒也觉得很是亲切。 “嘿嘿!不用客气啦!” 晨雾衣祖孙三人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打得纪宁有些措手不及,自家妹妹不在身边,他只能反射性的望向身边的简墨离,希望有人来给他解释解释啥情况。 对此,简大门主当然不会辜负他的期待。然而正当她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 “辰时已到!燃凤凰火!” 祭司一声高呼,四周的僧尼齐齐入定,整个祭坛火光冲天。 梵唱经文的声音一声声扩散,响彻整个佑国寺上空。古老而庄重的仪式确实少数人心生敬畏,当然了,只是少数人。 “女皇陛下驾到!皇君驾到!” 通禀声落下后,一列列铁甲士兵涌入祭坛,将整个祭坛四周围了个水泄不通。这样的架势,确实是历代女皇登基的标准了。 铁甲士兵涌入祭祀区域站定后,门口才再次走进来一群人。清一色的面具人,确实是这段时间内所有曼城、血宫成员的标志了。 为首的两名黑袍面具人朝着祭坛携手走来,墨色长袍在风中吹的猎猎作响,长袍上的金线图腾仿佛活过来一般,在风中肆意舞动。 暗金面具下,皆是一抹薄唇。一个不动声色,一个笑得张扬。 什么叫完美踏点?这就叫完美踏点! 对比起什么各国各代的历届女皇而言,纪大女皇的心态可谓是真的宽。 别人登基大典都是天不亮就起床开始筹备,在寝宫里把每一个过程演练得烂熟于心才敢出门。而纪大女皇就很拽了,一觉睡到让人绝望的时辰,还不紧不慢的拉着自家夫君用完早膳再过来。 “属下参见主子!主君!” 椅子还没坐热乎的雨凝嗖的一声站好,前跨一步单膝跪地,带头朝纪凰行礼。 在雨凝的带领下,一众曼城、血宫成员齐齐掀袍,朝着纪凰和御弈卿的方向单膝跪地,目光虔诚。 “属下参见主子!主君!” “属下参见主子!主母!” 这群家伙向来喝酒吃肉扛刀弄剑,难得正经这么一回。如今正经起来,倒别有一股气势。 朝堂上许多新选朝臣和各方使臣原本还在惊讶于纪凰她们这么一大群人的着装,被曼城、血宫成员的行礼的声音震回神之后才连忙跟着行礼—— “臣等参见女皇陛下、皇君!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君千岁千岁千千岁!” “吾等参拜弈凰女皇、皇君!” 新选的朝臣们还算好的,毕竟狄骁凡和徐西风早先便给她们交代过了,不要试图去打探女皇的任何信息。虽然见着这阵容还是难免有些惊讶,但惊讶过后也没敢多深想。 而其余一众使臣就没这么老实了,礼行得倒还是规规矩矩,但心中还是难免疑惑:这么多人全戴着面具,这是得有多见不得光? “凰……唔!唔唔?!” 人群中,西玖帝国的纪大郡侯盯着弈凰帝国的新任女皇双眼放光,脱口而出的呼唤被人直接捂在了嘴里。 简墨离伸手捂着他的嘴,低头对上他疑惑的表情,缓缓摇了摇头。见他愣了片刻点点头之后,才慢慢松了手。 被松开的纪宁眨巴眨巴眼,盯着前方纪凰和御弈卿走向祭坛的身影,撅起的嘴似乎透露着几分委屈。 明明就是凰儿……他不会认错的…… 凰儿是个大骗子,偷偷来这里当女皇,还不告诉他。 一旁,看着这突然满身幽怨的纪宁,月浮生和简墨离对视一眼,眼里皆是有些无奈。 刚刚还在猜测纪宁能否认得出来纪凰来着,现在看来倒是他们真真的小瞧了这兄妹二人的感情。 纪凰还只言未语,仅仅只是走了进来,纪宁便认定了她就是妹妹。这样的笃定,饶是换了他们任何人,怕是都做不到的。 “一会儿是不是有个什么宴会来着?哎哟!瞧老妇这记性!那老妇就先回去了,一会儿咱们宴会上再见。” 晨雾衣拍了拍额头,一副‘人老了记性不好了’的模样,朝纪宁使了个眼色,随后领着一对孙儿离开了。 纪宁愣了愣,随后眼前一亮,朝着晨雾衣挥了挥手,然后就乖乖的站在人群中不言不语。 只是那眼神,一直卟灵卟灵的盯着纪凰的方向,直把一旁的简墨离看得心里泛酸。 凰儿她们集体戴着面具,必然是不想身份暴露。现在人多眼杂,不是能开口认人的时机。 反正一会儿有宴会,各方使臣都要去参加的,新任女皇自然也会到场。 他身为西玖郡侯,去给弈凰女皇汇报一下他在弈凰帝国境内被刺杀的事情,应该不突兀吧? 心里已经打好小算盘的纪宁笑眯了眼,月浮生看着他脸上那变换来变换去的生动表情,一时间只觉得这少年当真是个活宝。 “听闻泫太女病了,驿馆那边可有人守着?” 盯纪凰盯得起劲的纪宁猛然听到月浮生朝他询问这么一句,仔细回想了一下他出门时自家表姐那虚弱成一盘菜的样子,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开口道: “鬼知道表姐身子这么缺乏锻炼,前些日子还活蹦乱跳的,现在说病就病了。我们带来的人几乎都留在驿馆照看她了,而且驿馆内有揽月的人看守,应该问题不大。” 前些日子表姐还笑他受不住冷来着,结果现在呢?打脸了吧? 不过他也真的是头一遭见着自家表姐虚弱成这个样子,据说是对弈凰帝国有些水土不服,然后骤然遇冷染了些风寒,躺在驿馆调养一段时间就没什么大碍了。 哎!平常都说了让她好好习武强身嘛,她还非不信。 “那病情严重吗?” “水土不服,还有些受凉。揽月的医师说修养一阵就好了,没什么大碍。” “哦,不严重就好。对了,你和晨祖母是怎么认识的?” “这个啊,那日我和表姐在揽月的护送下……” 总之,月浮生脾性温润,和谁都能聊得来。而纪宁完全是个性情中人,遇到聊得来的就停不下来。 所以,充当背景板就是简大门主的日常。 …… 第230章 帝皇一怒(5) 佑国寺外,汀兰亭。 “繁星见过晨大当家。吾主有令,请你安排十二旧部潜埋东辰帝国。炎皇甲军下一任务目标——庞氏家族。” 亭内,等候许久的黑衣女子话不多说,见礼后直接朝着匆匆赶来的女子下达任务,掏出腰间的铁牌递给对面气喘吁吁的女子,继续开口道: “这是十二旧部的调遣令,吾主想尽快为小主子清理道路,还请晨大当家尽快行动。” 她们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主子愿意让小主子承接炎皇甲军了! 历代纪家后裔,唯有杰出者方能得到炎皇甲军的认可,所以能知道炎皇甲军存在的纪氏后人越来越少。到了主子这一辈,只剩主子和宸竹公子,嫡系后裔几乎凋零。 若非逼不得已,炎皇甲军必然是传女不传子。幸好主子膝下还有小主子一根独苗,虽说前十多年浑浑噩噩,但近年却也算是崛起了。 小主子崛起,炎皇甲军承归新主有望啊!若非是小主子近年一路屠神弑魔所向披靡,恐怕主子会选择胸怀经纬的泫太女做下一任继承人。 虽然泫太女确实有治国之才,但却不适合统帅炎皇甲军。泫太女之才,应当用在太平盛世,为百姓谋安乐。 而如今纷争四起、风云涌动,她们更需要小主子那样能以铁血手腕、以战去战以杀止杀的统治者,主宰这片风云涌动的战场。 繁星想着,思绪渐渐发散,不知飘去了多远的地界。 她也是炎皇甲军的一员,身上流着纪氏忠仆的血液。她并不忠于任何一人,而是忠于整个纪氏,忠于能带纪氏复兴的那位后裔。 一见繁星这不管干什么事都火急火燎速战速决的架势,匆匆赶来的晨泽泉迅速平稳下呼吸,朝着繁星开口道: “我知道了,你给宸吟带个话吧——庞氏不过是萧氏走狗,甚至连爪牙都算不得。十大家族内最有野心的家族,除去已亡的单氏、向氏两族,再往下当属萧氏、欧阳氏。” “赫连一族久未现世,具体情况还不清楚。段氏家族倒是有野心,可惜实力不济,短时间内倒还不足为惧。” “另外若要筹备大业,必然还需要隐世家族的支持,否则难以与其余野心勃勃的家族抗衡。简氏家族,是纪氏合作的不二之选。” “若是纪氏信得过我们,晨氏也愿交涉月氏,一同为纪氏大业献一份力!” 晨泽泉连珠炮似的说完,生怕她一停顿繁星就跑没影了,毕竟繁星也不是没干过这种奇葩事。 就在晨泽泉话音刚落的时候,一直安静站着听的繁星猛一抱拳,道了句“繁星明白”,随后就消失没影了。 独自一人拿着令牌风中凌乱的晨泽泉:…… 我就知道是这样。 …… 佑国寺,祈天祭坛。 等到晨泽泉再匆匆忙忙赶回来时,整个登基大典的流程已经快走完了。她一路赶回来之后,也就看了点结尾。 没办法,谁让她武功底子不咋地,跑得慢呢? 祭坛上,已经皇袍加身的纪凰终于捱到了这复杂的登基大典结束。虽然后面还有些活动,但比起在祭坛上站一两个时辰来,确实显得轻松许多了。 主要是一堆僧尼在她耳边梵唱经文,确实有些催眠啊。 在纪凰身边,全程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眼休眠的御弈卿终于蹙了蹙眉睁开了眼,神情和纪凰一般的如释重负。 果然,这夫妻俩都是经不起唠叨的人。如果你唠叨我们,我们就睡觉。 “礼成!!!” 祭司一声高呼,成功吓跑了两位主子的瞌睡虫。在两位主子丝丝怨念的威压下,老祭司颤颤巍巍,连忙道: “请女皇陛下、皇君移步九天宫,受神水洗礼!” 话落,老祭司连忙在前边带路,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触了新帝的霉头。 据狄老丞相说,咱这女皇特能睡特能吃,今儿个起了个大早草草用了早膳就为过来听经文,心里肯定特不爽。 嗯,得小心伺候着! 据徐将军透露,如果实在不行还是招惹上了新皇,先别管女皇,先抱皇君大腿。只要皇君伺候好了,女皇那边保准不会出事! 嗯,这祭司的差事要做好真不容易! 纪凰和御弈卿也不会想到,她们夫妻俩就打了个瞌睡而已,这老祭司的内心戏都活跃出天际了。 不过…… 神水洗礼? 是一起泡澡的意思吧? 这个真的可以有! 纪大女皇自从早上被风鸣首领从被窝里拽出来一直到现在,终于算是遇上了一件顺心事。 不过话说回来,历代神水洗礼不就是单纯的把新皇丢进池子里泡一泡,然后捞出来包装吗?纪大女皇,你在歪歪些什么? 御弈卿侧目看她一眼,不用脑袋想都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能无奈的翻个白眼。 泡澡?鸳鸯浴?不存在的。 阿凰,我们只是去水里涮一下,捞出来擦干套衣服意思意思得了,别想太多。 …… “请诸位宾客移步孔祁殿,斋宴已经备好,请尽情享用。” 纪凰和御弈卿离开后,祭坛四周黑压压一片的使臣朝臣们也被赶鸭子似的赶到下一个任务地点。 是不是觉得这样任人安排的做派不合身份?然而事实上,这才是最理智最安全的选择。 真以为皇家的宴席是那么好参加的吗?真以为来就是吃吃喝喝玩玩看看的吗?真以为在别人的地盘上是可以随心所欲的吗? 如果真的是抱着这样的心态,那么恭喜你,能安然无恙的离开这场功名利禄的盛宴,要么是你真的强,强到在别人的地盘上一样横着走;再要么就是你真的弱,弱到东家懒得管。 一旦入了这参宴的名单,那么在这期间里,你的一举一动都需要格外谨慎。稍有不慎便是血光之灾,殃及甚广。 在不危害自身利益的情况下,对于东家的安排,大多数人都会尽量遵从。 毕竟来就是为了走完一个过场,有什么事情都可以私底下解决。私下进行的事与明面上的做派并不冲突,若是把见不得光的动作做到明面上了,那才是真的不合适。 再说直白点,就是表里不一吧。 面上一副恭敬的姿态过来祝贺,背地里是什么样子就不得而知了。 …… 佑国寺,九天宫。 乳白的汤池,蒸腾的雾气,倒还真有几分符合世人心中那九天神宫的模样。 蒸腾的雾气里,衣袍翻飞嗦嗦作响。 两道人影在汤池边晃来晃去,惹得外面抱剑守门的风鸣一阵头大。 “主子该不会又拿腰带把自个儿绑起来了吧?” 不是她怀疑自家主子的智商,而是她家主子素来穿着简便,本来就不怎么会穿衣服。 而这北方冰雪帝国的衣饰又极为复杂繁琐,她前些日子刚来时也学了许久,难保她家傻乎乎的主子和她一样拿腰带绑自个儿啊! 在风鸣旁边,风啸略带嫌弃的斜睨她一眼,极其高冷道: “主子不是你,她不傻。” 主子虽说没穿过这么繁琐的衣服,但也不至于把自己绑了吧?这种傻事,估计也就只有风鸣干得出来。 再说了,主君不是也在里面吗,风鸣搁这儿慌个什么劲? …… 宫内。 其实,风鸣的担心好像不无道理。 “阿卿……缠住了……” 纪凰撇了撇嘴,略带委屈的嘟囔一句。 伸手扯了扯腰间不知道是盘凤结还是舞云结还是什么新奇种类的扣结,内心对这块地域的服饰产生了深深的恶意。 每天换个衣服跟往身上编手工艺品似的,这些大老娘们一天天的累不累啊? 西玖帝国不是号称温柔水国吗?西玖帝国的服饰都没这么精致,这北域地区搞成这样至不至于? “你别乱动,放着我来。” 御弈卿低头系着腰间的配饰,抽空看了看他家这连衣服都穿不好的巨婴,内心很是无奈啊。 谁能想到如今叱咤风云的弈凰女皇,是个连皇袍都穿不好的少女呢? “……哦。” 看着自家夫君分分钟穿得整整齐齐,突然好委屈哦。 纪凰再次不认命的扒拉了两下扣子,最后还是决定放弃,瘫得像个咸鱼一样等着她家夫君来拯救她。 …… 门外,两大首领正百无聊赖的打着雪仗。 好吧,实际上是风鸣首领抱着剑无聊到捏雪球,捏完之后就不知道谁给的勇气,居然就敢朝着风啸首领身上扔了。 被这二傻子砸了,风啸能忍? 直接脚一跺,满地白雪均匀的被震起来一层。一股气浪挥过,这洁白的一片雪就均匀的扣到了风鸣身上。 嗯,活雪人。 上蹿下跳摇头晃脑终于把身上的雪弄下来了的风鸣:…… 我不就逗你玩玩么,你这么凶干啥? 风啸再次略带嫌弃的看了看她家搭档这长时间犯二的智障模样,终于选择了闭上眼,靠着门框休息会儿。 好吧,被风啸这么嫌弃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早已经习惯的风鸣拍了拍自己头顶,麻溜的把还没化成水的雪拍下来。 就在风鸣倔强的和身上的小雪花们作斗争时,本该在孔祁殿斋宴场啃青菜的纪宁却不知道从哪儿窜了出来,身后一如既往的粘着一只简门主。 “呃……你们?” 他该直接问你们是风啸风鸣吗?但好像不合适啊。毕竟她们集体戴着面具,不就是不想被人认出吗? 纪宁仔细盯着风鸣看了几秒,越看越觉得这傻样肯定就是风鸣,没跑了。 简墨离站在他身后,看着他语塞的样子不禁想笑,上前一步朝着风啸风鸣两人道: “西玖使臣觐见弈凰女皇,上禀在弈凰境内遇刺一事,请二位通禀。” 现在整个佑国寺可都不安全,这九天宫四周不知道藏了多少双眼睛。就算她们都知道这些面具下是哪张脸,但该做的表面功夫不能少。 靠在门边的风啸在纪宁二人出现时就已经站正了,现在听着简墨离的话,一副“我不认识你”的高冷疏离,嗓音沙哑道: “请二位移步偏殿等候。” 话落,一旁的风鸣立马上前给这两人引路,迈着六亲不认的鬼畜步伐离开了。 …… 第231章 帝皇一怒(6) 佑国寺,九天宫,偏殿。 “宁郡侯、简门主请用茶。” 小僧端着茶水走进殿内,略带些拘谨的将茶杯摆好,一杯一杯斟满茶水后才退了下去。 纪宁现在倒是难得规矩,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一派正经御使的模样,惹得简墨离心里痒。 风鸣站在一旁,朝着风啸挤眉弄眼,疯狂暗示:这咋办? 风啸白她一眼,那意思:主子都不急你急啥。 风鸣:……好像是哦。 纪宁小学生似的乖乖坐正、简墨离盯夫狂魔似的眼睛不挪地儿、风鸣智商出走似的内心戏十足、而风啸则是一脸六亲不认的冷漠。 总之,殿内四个人也没谁先开口说话,只剩下空气中偶尔响起的喝茶声格外清晰。 …… “诶!你等等!你是哪位住持名下的,怎么面生的很?” 殿外,已经端着茶水准备离开的小僧却突然被身后的一名住持叫住,只能停住脚步转身答道: “小僧是伽音住持名下新入门的僧人,请问师太还有何事?” 见这小僧仪态谈吐都还不错,倒比寺内的许多僧尼都从容得多,那住持也没再抓着身份说事,转而问道: “你刚才进殿做甚?” 虽然伽音住持教导出的僧尼都极为严苛守礼,但毕竟今儿个是女皇亲临,又有各方势力的使臣做客,她也不敢有丝毫的马虎懈怠啊,必定得事无巨细的了解清楚才行。 小僧闻言一愣,随后低声答道: “小僧进殿为西玖帝国宁郡侯和器门门主奉茶。” “嗯。” 她原以为各方使臣都在宴场上了,没想到竟有使臣来了这九天宫,真是她的疏忽。 幸好这小僧过来伺候着,否则要是使臣无人看顾,陛下责怪下来,她们可承受不起啊。 住持一颗心脏在胸腔里扑通扑通跳得老快,应了一声后看四周也没有别的僧人可以叫来调用了,只能对着小僧继续道: “想来陛下和皇君应该已经完成洗礼了,既是如此,你便再走一趟,为陛下和皇君奉茶吧!” 不过皇家的差事可不是好做的,稍有不慎都可能要掉脑袋,还会牵连到整个佑国寺的人。 想到这里,住持看了小僧一眼,深觉这小僧年纪尚小,怕是做不来御前伺候的活计。 “罢了罢了,你将这泡好的茶水给我,我亲自去吧!” 话落,还不等小僧反应,住持已经端过他手里的托盘,朝着九天宫的方向走去了。 这住持一心担忧着皇家的阴晴喜怒,也没注意到在她离开之后,背后的小僧却陡然笑了。 刚才碍于殿内两名面具人的目光犀利的很,他也没敢有过多的动作。现在正愁无法动手呢,倒是有人上赶着去替他做了。 …… 九天宫,偏殿。 “属下见过主子、主君!” 一直对纪宁憋着笑强装不认识的风啸风鸣见自家俩主子终于腻腻歪歪的走进来,心里那叫一个舒畅,连忙行了礼就开溜。 在两人刚出门时,还恰好遇上了端着茶水低头走来的住持。 刚走进门的纪凰和御弈卿满头雾水目送这两人猥琐的跑出去,相视一眼耸耸肩。 最近不是很懂这些家伙的脑回路了。 “凰……” “弈凰!” 纪宁刚准备开口叫人,结果就被简墨离突然拔高的音量给压了下去。 “怎么,简门主今儿个见着朕这么兴奋?” 纪凰沙哑着嗓音,也听不出原本的声音是什么样。 这也是武学内力的开挂之处啊,堪比变声器一样的存在。 “……呵!” 兴奋? 我兴奋你个饿死鬼! 听着纪凰着毫不客气的自恋话,简墨离顿时语塞,一时间差点忘了自己要说啥了。 “既不是为了来看望,那简门主这是过来干嘛的呢?” 纪凰牵着御弈卿走到首位坐下,毫不客气的往后一靠,一副吊儿郎当的街头地痞模样,就差没翘个二郎腿。 “陛下、皇君,请用茶。” 住持低声道了句,随后弯腰站在一旁,也不敢自行退下。 “嗯。” 御弈卿端过茶杯应了声,朝着住持挥了挥手,原本心里战战兢兢的住持才敢迈开步子退下。 “我过来让你知道知道你这地盘管理的有多差。” 简墨离一提起纪宁遇刺的事儿就来气,现在在纪凰面前提就更来气了。 把茶杯往桌上一搁,内心却想着是不是所有姑嫂上辈子都是仇人?不然她这辈子怎么看着纪凰就拳头痒? 纪宁看这两人快要掐起来的架势,越看越觉得眼熟,越看越觉得这女皇真的就是他家妹妹。 但是,为什么凰儿不认他? 想了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的纪宁扯了扯简墨离的袖子,示意她先别说话。然后自己放下茶杯站起身,朝着纪凰和御弈卿开口道: “西玖使臣在弈凰帝国境内遇刺,此事还望弈凰女皇详查。另外本侯前来也是为了感谢揽月相助,让西玖使团免于伤亡。” 唔? 自家哥哥这么正经的和自己说话,一时间还真有些不习惯呢。 纪凰歪了歪脑袋,随后笑道: “宁郡侯客气,既然诸位进了弈凰国界,朕便有义务为西玖诸位使臣的安危作保。况且此事确实是朕管理不周,使得贼人有机可乘。宁郡侯不责难已实属不易了,不必言谢。” 苍天为证,这绝对是这对兄妹有史以来最正经的对话了。 要不是这佑国寺人多眼杂,有些话不能开口说,恐怕现在纪宁都扒拉在纪凰身上跟个无尾熊似的了。 很明显,通过纪凰这格式化的回答和简墨离一直阻止自己叫人的举动,纪宁也慢慢压下了看见他家妹妹之后的激动心情,反应过来现在的处境。 冷静下来之后,智商自然也就慢慢回笼了。只听纪宁朝着纪凰再道了句谢,中规中矩的问候几句之后,突然开口问了句: “女皇可喜欢听琴?” 一直憋着笑和自家哥哥打官腔的纪凰突然听到他问了这么一句,手指勾了勾耳边一缕长发,意味不明道: “那要看郡侯说的是什么时辰、何人弹奏了。” 话落,只见纪宁眼底闪过一抹流光。规规矩矩站起身,弯腰行了个礼,朝着纪凰开口道: “女皇言之有理。登基事务繁多,本侯就不打搅女皇了,先行告退。” “宁郡侯慢走,等有时间朕一定亲自去驿馆慰问西玖诸位使臣。” “谢女皇。” 这突然结束的聊天让简墨离有些迷茫,还不等她缓冲一会儿,纪宁就一爪子拽着她离开了。 等这两人走后,御弈卿才不紧不慢的放下茶杯,望向身边的纪凰,凑到她耳边饶有兴致的低声问道: “陛下可否告知臣君,听琴又是什么新暗语吗?” 看宁哥儿离开时脚步那么轻松欢快,必然是已经确定了阿凰的身份。 只是他挺好奇,用阿凰的话来说,听琴是什么新梗吗? 纪凰宠溺一笑,伸手在他鼻尖刮了一下,俯首在他耳边故作神秘的道: “等哪天皇君赖床不起来时,可以让宁郡侯在你门外弹琴,保证让你没有再闭眼的欲望。” 也亏自家哥哥想得出来,居然还敢问她喜不喜欢听琴。之前在府里她睡觉时,他在她门外玩魔音穿脑的账还没跟他算呢。 对于自家哥哥的琴艺,她真的只能说:哥,你赢了。 听了纪凰这话,御弈卿大概也能对纪宁的琴艺猜到几分。淡漠的神色出现了一丝丝龟裂,但还是云淡风的轻扯开话题道: “时辰差不多了,该去宴场了。” “嗯。” 纪凰站起身理了理衣襟,朝着御弈卿伸出手。 御弈卿伸手搭上她的手,缓缓站起身后却突然眼前一黑,一阵眩晕后才慢慢恢复清明。 “阿卿?怎么了?” 纪凰伸出一只手扶住他,另一只手握上他的手腕,诊了许久脉却也没发现脉象中有什么异常。 “嗯……可能是刚好到了这几日,身子不爽。” 御弈卿晃了晃脑袋,现在确实也没感觉到身体有什么异常,一时间倒也并没在意。 “没事的,走吧,迟到太久可不好。” “嗯。” …… 佑国寺,孔祁殿。 看着满桌的绿色,一众使臣内心真是不争气的流下了两行泪。 只要是在寺里,即使是宴会,也是斋宴。 她们大老远跑过来这弈凰帝国,每日都要承受着一不留神就脑袋搬家的压力,现在还连块肉都吃不上,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幸好就今天这一天是斋宴,不然她们都得一脸菜色的回去了。 不过还好,一般的使臣也就只敢在心里哔哔几句,该吃还是得吃的。 但是这其中,肯定会有那么几个不一般的使臣,例如—— “母亲!你哪儿来的鸡腿?!” 晨泽泉吃着吃着突然看见一旁的晨雾衣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根鸡腿,差点没被喉咙里一根青菜噎死。 我的娘啊!这是斋宴啊! 你这……这不合适啊! “起开起开!吃你的去!别看我!” 晨雾衣一巴掌拍开晨泽泉想要夺鸡腿的手,毫不客气的转个身背对着晨泽泉,继续低头啃。 谁生的憨批女儿,竟然还想在她老娘的嘴里夺食?她吃个鸡腿怎么了?她自个儿掏腰包花了二两银子买的鸡腿还不让吃了? 再说了,这小憨子不嚷嚷不就没人注意到她在吃肉了吗?今天她们一整天都得在这寺庙里边吃斋诶,还不让自己备点伙食了? 哎!这智商啊! 晨雾衣一边在心里嫌弃自家孩子,一边把鸡腿啃得吧唧吧唧的。 旁边席位上,月浮生微微侧目,喉结几不可见的上下滚动,随后装作没看到似的把脑袋转了回去。 “月弓。” 温润公子唇瓣轻启,缓缓喊出这两个字,眼里闪烁着不知名的光芒。 “……属下明白。” 在月浮生身后,站着的黑衣女子眼角一抽,看了看隔壁桌晨雾衣手上的鸡腿,额头上滑下几条黑线。 她本来是家族顶级暗卫,可近期充当了公子的近身侍卫。嗯,现在还要去充当跑腿小厮,跑腿买鸡腿那种跑腿小厮。 不过话说回来,到底是谁把她们公子带歪了? …… “墨离,我有枣泥糕,吃不吃?” “我尝尝。” “还有肉脯,要不要?” “给我一点。” “还有一大袋鸡腿,先给你来俩?” “好。” 背景板:一众西玖使臣和器门成员看了看面前一盘又一盘的叶子,再看了看一包又一包分零食的两位主儿,突然有点酸。 西玖使臣:……郡侯,你不给我们来俩吗? 器门成员:……门主,你不给咱们分点吗? 事实证明,祖孙就是祖孙,这种不管何时何地都得囤好存粮的居安思危行为,真的是很管用的。 万一哪天就碰上吃叶子的时候了呢? …… “女皇陛下驾到!皇君驾到!” 别问为什么这两人比纪宁晚到这么多,皇君大人不会告诉你他是又被女皇陛下骗去吃了个半饱才来的。 “参见女皇陛下、皇君。” 满孔祁殿的人齐刷刷站了起来,本来挺大的场地突然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诸位不必拘礼,继续用膳吧!” 纪凰牵着御弈卿径直走向首位,却很是意外的感到一道不太友好的视线。 “谢陛下!” 满殿宾客先后入座,御弈卿循着刚才的感觉望去,视线恰好定格在南罡使臣中。 南罡四皇子,越溪。 他倒是不记得何时与这号人物有过什么交集,但刚刚感觉到的敌意又不似假的。 “阿凰可曾认识南罡四皇子?” 御弈卿再次回忆了一遍,确认自己之前完全不认识这号人之后只能问问纪凰。 “嗯?谁?” 纪凰反射性的反问一句,错愕的小眼神顺着御弈卿的目光望去,蹙着眉头想了许久也没记起来她什么时候见过这南罡皇子。 “哦,没事了。” 倒是他忘了,他家阿凰是个记不住人的。 “启禀主子,南罡四皇子原先混入揽月屠生纳新,后来被你下令驱逐,可能心有不满。” 风啸上前一步,俯身在纪凰耳边小声提醒,对于自家主子这选择性记忆很是无奈。 御弈卿就坐在纪凰旁边,风啸的话又没特意压低,他自然是听得到的。 果然,阿凰的记性让人发愁啊。 只不过……明明是阿凰下令驱逐了那越溪,可为何他总感觉越溪似乎对他的敌意更大一些?而且那越溪看阿凰的眼神,让他有些不快。 第232章 帝皇一怒(7) “阿卿,试试这个。” 纪凰完全没把进门时越溪那点敌意放在心上,一脸严肃的给她家夫君试菜,看看哪些味道还行。 其实她压根都不记得曾经见过越溪这号人,可她哪知道她就吃了一口豆糕的功夫,她家夫君的心思已经在山路十八弯上弯弯绕绕一圈了。 “嗯。” 御弈卿的视线在越溪身上停顿片刻,随后自然流畅的扫视完整个宴场,不动声色的收了回来。 上方的纪凰和御弈卿反正是吃的差不多了才过来走走过场的,下方除了自备伙食的某些奇葩使臣之外,大多数使臣也是没什么心思吃斋宴的。 于是乎,在殿内使臣交头接耳一阵议论后,终于有人站了出来,朝着首位上坐着的纪凰开口道: “听闻弈凰女皇有意让我等众多使臣前去狄喀部落探宝,小臣有些不解究竟是何宝物,还请陛下明示。” 现在率先站出来发言的只是弈凰帝国周边一个附属小国的使臣,因为俗世中大部分势力还不知晓隐族的存在,所以大部分使臣也不知道纪凰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们本以为这次出使弈凰帝国和以往出使其余帝国一样,见到的差不多都是那些个势力的人。可没想到此次出使不仅有江湖门派、杀手组织、经商团队,更有些叫不上名的势力。 而且看着那几个势力的架势,似乎丝毫不畏惧其余四大帝国的使臣,这让她们这些小附属国的使臣突然有些心慌啊。 “是啊是啊,还请陛下明示。否则我等弹丸小国,受陛下之邀在弈凰帝国境内随意探宝,实在惶恐啊!” 紧跟着又一名使臣站出来,虽然和刚刚的使臣不是来自同一个国家,但同样也是弈凰帝国名下的附属国。 也是,现在这些小势力里边,也就弈凰帝国名下的附属国敢开口询问,其余帝国受邀前来的附属国使臣是没这个勇气的。 毕竟往后弈凰帝国名下的附属国年年都得对弈凰帝国进贡称臣,说起来也算是弈凰帝国的臣民了,弈凰女皇自然会对她们宽厚一点。 继这两名使臣之后,还不断有使臣陆陆续续站出来询问。被叽叽喳喳到头疼的纪凰抬了抬手,朝着雨凝开口道: “首相可否为诸位使臣解释一番?” 虽然纪凰这话是在询问,但雨凝有胆子当众选否吗?那怕是跟自个儿的月钱过不去。 “臣遵旨。” 虽然雨凝内力不咋地,但她在来弈凰帝国之前常年待在曼城揽月总部,极少出现在外界。也就在纪凰大婚时往邪王府跑了一趟,所以能认出她的基本都是自己人。 现在雨凝一开口,下边的纪宁就噎了一下,分分钟听出来这是谁了。 好家伙,难怪说刚刚看着感觉眼熟,原来这一大群面具人全是熟人。 完全不知道被纪宁在心里嘀咕的雨凝朝纪凰行了个礼,然后施施然站起身,微笑着面向刚刚开口的一大群使臣,语气轻缓道: “此事说来话长,在下就长话短说了。” 一大群使臣:……嗯? 这位首相,你认真的吗? 虽然内心奔过一群羊驼神兽,但面上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只能齐齐笑道: “首相请讲。” 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帝国首相呢?谁让人家是揽月的领头呢?谁让人家是女皇的亲信呢? 人啊,该认怂就得认怂。 “诸位使臣不妨看看四周,是否觉得多了许多贵客?这些贵客中大多是极少现身朝堂的组织门派,诸位以往虽难得一见,但应该也有所耳闻。” “当然了,也有些隐世数万年的贵客落座于这宴场,之前没来得及介绍,实属是在下的失职。既然现在诸位问起,那在下就逐一介绍。还请隐族的诸位贵客配合一二,在下不胜感激。” 说罢,雨凝面向隐族的那一整块席位,右手放在左肩微微弯腰,行了个标标准准的揽月待客礼。 一举一动尽是规范,一言一行尽显优雅。 跟在她身后的简墨分眼睛都盯直了,甚至有一种嘴角要流出不明液体的预感。 除开纪凰之后再谈,风鸣就是破晓的老大、风啸就是屠生的老大,而雨凝,也自然就是揽月的老大。 以往只以为雨凝是经商算账的能力一流才被纪凰看好的,可越相处越发现雨凝几乎就是个和纪凰一样的完美主义者。 只要是她们上心的事,每个细节都要求做到最好,一点纰漏都出不得。同样的,只要是她们上心的事,总能不经意间给人一场视觉盛宴。 惊艳,完美。 在雨凝这里,礼仪好像不是名词,而是一个形容词。她就像是礼仪的代表,一言一行都在严谨规范中透露着贵族优雅。 反正现在简墨分眼里也就只能看着雨凝的好了,之前关于情商的各种嫌弃早就不知道甩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总之,为什么情商低成雨凝这样还有优秀小公子追呢?肯定得有其它让人欲罢不能的地方啊! 殿内,其余排列整齐的揽月成员目露崇拜: 瞧瞧!咱护法就是咱护法!这礼标准的,简直和主子教的动作尺度分毫不差! 在雨凝对面,简氏家族的席位上,一众长老麻了爪。看了看她们寸步不离跟在这首相身后的大公子,只恨不得马上把雨凝给扶起来。 受不起受不起! 您这可是大公子的师傅啊! 而在隐族席位旁边,赫然就是器门的席位。 器门门主的位置上,简大门主看了看自家弟弟从没出现过的那副哈喇子都快流下来的样子,内心对雨凝的恶意果断更深一层了。 竟然就靠着这张脸拐她弟弟?! 看她迟早哪天给她揍的纪凰见了都认不出来! “首相客气。” 隐族席位上,众多家族的人面面相觑,迟疑片刻后也只能应下了雨凝的话。 毕竟她们来时就知道身份必然暴露无遗,之所以还是来了,还不是因为陵藏钥匙太过重要了吗? 现在看弈凰和这首相的架势,估计她们不配合的话就都别想去向氏家族了。 看着这些隐藏身份数万年的家族们竟然这么乖乖配合,雨凝心里倒还有些意外,不过也并没纠结太久。 反正就算她们不配合,她和主子也自然有办法让她们配合。 “自太荒蛮古以来,始民以部族而聚居、以部族而劳务、以部族而独政,历时年久。” “后部族之间渐生端隙,纷争不断。一朝帝起南陆,率己族纪氏而攻天下,所过之处众族俯首,创天下第一帝国——天澜古国。” “始皇纪氏天炎,一统山河万里,控御亿千部族,成天下归一之势。后世感其功德,以名为号悼封炎皇。” “天澜古国既立,交易通以银钱、文明载于字符、管理授予官权……天下治理初显格局,渐依所需衍生行业。” “天下氏族以纪氏为尊,后依各族之所长,择其优者入古国之都,或官或医或商掌权一方。中以十大家族:简、欧阳、月、单、赫连、段、萧、庞、向、晨为首,位居纪氏之下,成十大贵族。” “天澜古国历时千年,至十九任女皇纪氏颖凤登位掌权,沉溺美色残暴阴戾。天下众生苦不堪言,众族群起而攻之,天澜古国破。” “自天澜破后,天下划分众域,各族能者征之,建国为帝。自此天下分合,变数无常。” “纪氏伟业虽断,但古都十大家族犹存。凭其底蕴立于硝烟战火之中,避世隐族而居。这些家族,便是在下即将为诸位介绍的贵客。” 雨凝介绍时特意省略掉了纪氏后裔一事,对纪氏陵藏的事也只字未提,只向众人讲解了隐世家族的起源。 因为她们虽有心把隐族先拖进世人眼中,但却不希望她们主子为那什么纪氏后裔一事遭受影响。 毕竟这天下如今一提到姓纪的,必然首当其冲就是纪宸吟、纪凰母女二人。 而之所以不提陵藏一事,也算是一种和隐族之间未成文的约定吧。 隐族本就是因为陵藏钥匙才同意以使臣之名来弈凰帝国的,若是向世人暴露了她们的身份也就罢了,还向世人暴露出陵藏的存在,那估计隐族现在得当场翻脸。 原本几个家族抢钥匙就已经竞争很大了,若是搞得天下皆知,隐族毕竟只有这么几族,而其余势力虽能力小,数量却多得很。 蚂蚁多了还能咬死象呢,若真是搞得天下皆知,到最后陵藏钥匙能不能落到隐族手上都是一回事。隐族又不是傻的,怎么会吃这个亏? 况且纪凰虽然并不知道那陵藏钥匙是什么,但她也并不想让除了隐族之外的其余势力拿到。 一般猛兽都是护食的,叼到嘴里的肉绝不会松口,更不能容许别的兽类争夺。没能力护食的兽,在她看来都称不上猛。 如果钥匙只在几大家族手上的话,不管是在哪个家族手上,定然会留存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有把握在此期间再去把东西顺回来。 可若是到了其余势力手上,俗世势力错综复杂,尤其是小势力之间。 可能陵藏钥匙今天还在某个江湖门派手上,明天就到了某个国家的某位朝臣手上。更或者那江湖门派被血洗一空,陵藏钥匙不知所踪,这些都是可能的。 这样的变动速度,即使是以揽月的信息网也难以时时刻刻对陵藏钥匙精准报位,找起来绝对让人头秃。 “那么,便先从实力浑厚的简氏家族开始吧。” 雨凝说完,简氏家族的一众长老也叹了口气站起身,笑着对众人招呼两句就坐下了。 毕竟数万年隐世大族,骨子里还是有些傲气的,能配合成这样已经很出乎意料了。 “还有医术精湛的欧阳家族……谋略过人的月氏家族……攻于体武的萧氏家族……深谙茶道的晨氏家族……重才重礼的段氏家族……以及行商阔绰的庞氏家族。” 接下来的时间里,雨凝每开口提及一个姓氏,就有一大桌人自觉站起。尽管心里不怎么情愿,但为了陵藏钥匙,她们忍。 同时,每站起来一批隐族来使,其余势力的众多使臣便觉得世界观坍塌了一片。心中不止对隐族陡生畏惧,对把隐族抖出来的纪凰更是忌惮。 这么些个庞然大物隐匿于世数万年,她们却不知晓任何风声,甚至还极有可能被这些庞然大物玩弄于鼓掌之间。 而这弈凰,两年前不过只是个初出江湖的小头目罢了,现如今竟然已经强大如斯,对阵起这些数万年的老古董势力都不遑多让。 这还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对于已经覆灭的家族,吾等深感惋惜。同时也很遗憾久不面世的赫连家族没能出席,若是往后有机会,想来还是能见到的。” “相信诸位使臣此刻必然好奇为何这些隐世而居的贵客们会突然造访鄙国吧?没错,正是为了与诸位一同前往狄喀部落探宝。” “这狄喀部落原是向氏家族的驻地,由于种种原因,向氏家族与吾主之间有些不愉快的相处经历。因而……吾等采取了一些不太斯文的方式,相信在座各位都懂,也不必在下明说了。” “向氏家族数万年来敛纳各式珍宝,相信应该有能被诸位瞧上眼的。” “吾主对于诸位使臣千里迢迢前来道贺一举甚感欣慰,所以向氏家族的财宝分毫未动,全当回给诸位使臣的一份薄礼,还望诸位使臣勿要嫌弃才好。” 第233章 帝皇一怒(8) 听着雨凝这明显只是客气客气的说法,一众使臣哪敢托大,连忙开口道: “不敢当不敢当!首相此话言重了!” “我等在贵国实在是览尽荣华,幸得陛下照拂,这才能受宾至如归之感。劳得陛下费心备礼,怎敢言半分嫌弃!” 能让这些不知道见了多少稀世珍宝的万年家族都齐齐出动,足以想见向氏家族内的东西有多诱人。 哪怕去了之后寻不到什么较好的,随便拿些也已经不虚此行了。 “好!既然如此,那今日便在这宴场上,一并将通行令发放与诸位。” 雨凝话落,立马有揽月侍者端着一摞摞的通行令在宴场内游走。只要是其它势力的使者,上到领事人下到护卫,基本手上都多了一块薄如刀片的银令牌。 削薄版的书签令牌,这省原料的技术除了纪凰也没谁了。不过虽然这厚薄度是有些不符合以往令牌的形象,但耐不住镂空雕字的银书签精致啊! 拿着手里的令牌,一众使臣居然在心里又忍不住的赞叹了一句:居然拿银子做令牌,还发给这么多人,揽月真壕啊! 然而如果让她们知道制作这上万枚令牌的成本费都不到她们在揽月场所消费费用的万分之一,不知这些人心中作何感想。 “狄喀部落四周严兵把守,凭此通行令可自由出入。当然了,一令仅通一人,若有遗失,还请找兵部尚书补领。” “最后,祝愿诸位都能在狄喀部落内找寻到心仪的宝物。” 雨凝开口提醒完之后,朝着纪凰弯腰行礼。然后还不等纪凰开口,她就自觉的回位置上坐好了。 说实话,她比她家主子更希望早点把这堆人给送走。 她家主子完全就是个甩手掌柜,除非这国要亡了,不然她压根懒得亲自上手管。 而她,不仅要打理整个帝国的各种科举、赈灾、国库运转等事务,还要管理这么多使臣的吃喝拉撒睡玩。 月钱高上天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没假期去消费?哎! 此刻,对雨凝内心的这点怨念表示不想理的纪大女皇就静静地在上边坐着吃,偶尔抬头看看这宴场内的众人,然后继续埋头吃。 面上毫无波动,内心甚至有点想睡觉。 …… 浩浩荡荡一群人解决了一顿制作精良的全素午斋之后,终于长吁一口气,准备……迎接下午的斋宴。 总之今天一整天都得在这佑国寺度过,全程上香祈福,感受我佛慈悲普度众生等等。 虽然这过程对部分不信神佛的人而言比较无趣,但对于大多数信仰神佛之说的人而言,又是另一种心灵享受了。 反正因人而异罢了,也没什么绝对一说。 …… 佑国寺,莲涤池。 若是早几个月,这莲涤池应当还是佛莲盛放之时,景色自然无可挑剔。 可如今弈凰帝都已是严寒初冬,这满池莲花耐不住寒霜拍打,早就枯萎在淤泥中了。不过残枝交错,配上四周砖石沙土,倒也别有一番物哀之美。 “墨离,你说这女皇陛下的面具下,究竟得是一张多绝世的容颜啊!” 纪宁坐在池边的石凳上,一脸骄傲的拉着简墨离夸人。当然还不能直接夸,还得绕着弯礼貌婉转的夸。 “……嗯。” 面具下那张脸长啥样,小宁你看了十五年,不比谁都清楚吗? 想想前几日你知道我是简氏家族少主、器门门主的时候,好像也没见你这么崇拜我啊。 简墨离暗搓搓撇了撇嘴,但也不敢当着纪宁的面说纪凰坏话,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接: “确实挺让人期待的。” 想起那饿死鬼的一脸痞笑,也确实让人拳头挺痒的。 “对啊,想想就好奇,真想看诶……” 看纪宁这一脸的痴迷样,别说纪凰是他妹,说纪凰是他姐都不过分。估计要不是怕打乱纪凰她们的计划,他现在就已经挂在纪凰大腿上了。 “……嗯,我也想。” 才怪。 简墨离为自己掬了一把辛酸泪,看纪宁这样子,估计她以后得被纪凰压着打,不能还手的那种。 “对了墨离,你也要去那什么狄喀部落探宝吗?” 他还想着等所有使臣都离开之后,他好去找他家和妹夫席地而坐促膝长谈,然后再去扒了风鸣风啸那两个家伙的面具,对她们早上六亲不认的演技展开一场灵魂质问。 纪宁双眼放光,内心已经幻想出接下来在她家妹妹的地盘上撒野的美好生活了。 “嗯,不太放心小分。而且我是家族少主,不去也不太合适。” 面对纪宁这跳跃度极大的聊天方式,简墨离早已经习以为常,顺畅的接着新话题聊。 “其实向氏家族在隐族中实力靠后,肥点的肉早在之前就被弈凰削去了大半。到时候势力众多,瓜分到最后每个势力能分到的也就那样,平均算起还不及弈凰早前夺取的千分之一二。” “反正现在西玖帝国挺富庶的,实际上也并不怎么需要那点金银之物,你也不必费力去和那么多扑食的恶犬抢一遭。” “而且泫太女不是还染了风寒需要人照顾吗?现在盯着你们的人也多,你们就在这帝都待着。弈凰是这里的女皇,必然得护佑你们周全。” “西玖使臣遇袭的事情有一次就够了,若是再来第二次,恐怕弈凰也忍不了这般挑衅。” 最主要的是,现在这整个弈凰帝国,各方使臣人鱼混杂,难保没有图谋不轨之人再对小宁动手。目前对小宁来说,最安全的地方就是纪凰身边。 而她既然身为简氏家族少主,自然也不能将家族视为无物。更何况此次简氏家族的使臣全权由小分率领,她确实有些不放心去到狄喀部落之后小分的安危。 “也是哦……那这趟我就不去狄喀部落了。你要小心点,保护好墨分。” 如果他去了,不止凰儿会担心,墨离也要再分心保护他,确实没必要去这一趟。 而且他家那表姐还在驿馆里躺着,虚弱成了一盘菜,他得去照看着啊。万一病情加重啊、或者又被刺杀什么的,他回去之后就没法向舅舅舅母交代了。 “放心吧,我……小宁小心!” 简墨离话还没说完,一把飞刀朝着纪宁的眉心直射而来,惊得她连忙伸手把纪宁拽过来,运功跳到一旁。 突然被人一把抱住、眼前天旋地转的纪宁:…… 什么情况?又来? 他这是个什么招刺杀体质? 两人四周,一群黑衣人无声无息的飘了出来。鬼魂一样,让人后背发寒。 “来者不善,你就待在我身边别乱动。” 在那柄飞刀射过来之前,她完全没有感受到这些人的存在。这些人现在即使现身了,她还是感觉不到正常的活人气息。 诡异,让人头皮发麻的诡异。 简墨离把纪宁护在怀里,眼神环顾四周,在黑衣人的包围圈上扫过,寻找着可能突破的薄弱口。 然而让她头疼的是,没有。 黑衣人把手严密,不可能一次突围,只能先乱了她们的站位,再看有没有机会破出去。 不过也还好纪凰她们都在这里,只要听到动静便能赶来,应该不会太久。 简墨离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记下这些诡异黑衣人的特征。然而这批人并没有给她机会,甚至出来后连半点停顿都没有,直接朝着简墨离两人攻了过去。 对,没有停顿,就像机器。 一名名黑衣人齐齐扑向简墨离和纪宁,真的就像闻了腥的毒蛇一样,试图把面前的两人撕咬蚕食。 纪宁被简墨离按在怀里,想要出来帮忙却一直被按着,满眼能看到的只有简墨离脖子下的一片墨色衣襟。 终于,在简墨离与前面一名黑衣人交手时,纪宁趁着她抬手的空隙从她怀里向外望去,然而恰好看到一名黑衣人挥刀朝着简墨离的后背砍了下来。 “砰!!!” 一声巨响,飞鸟四散。 莲涤池附近听到声响的使臣们议论纷纷一片躁动,然而本着不主动找事的原则,也没人敢先开口提议过去看看。 不过驻守在佑国寺的禁卫军自然不敢松懈,听到响声后连忙朝着声源处奔去。 而莲涤池旁边隔了两所殿宇的一间禅房里,原本在和月浮生讨论各大家族现况的纪凰和御弈卿听到这声巨响后猛的站了起身,朝着莲涤池的方向直线掠去,留下一脸茫然的月浮生原地发呆。 “少主,这……?” “出事了,过去帮忙。” “是!” …… 莲涤池,一名黑衣人直直的坠进满池淤泥里,也不知是生是死。 此刻不只是简墨离愣住了,就连那些仿佛没有灵魂的黑衣人都明显僵硬了瞬间。 纪宁呆呆的张大了嘴,看了看手里的忘了叫什么的武器,伸手把快脱臼的下巴按了回去。 凰儿到底给了他个什么神器啊……当初她教他用的时候这玩意儿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小心!” 简墨离看着再次扑上来的黑衣人,连忙一把拽着纪宁闪躲。 “别分心,继续。” 这东西若是面世,必然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小宁从哪得来的这东西,就算她脑袋被驴踢了都能猜出来。 这么恐怖的东西,除了纪凰那饿死鬼,还有谁? 当初屠生杀手使用的袖弩就已经让她很是惊叹了,不论是便携度还是杀伤力,都确确实实称得上当今世上的顶端武器。 而纪宁手上这个,完全已经超乎了她的想象范围。她现在真的有些不确定,以纪凰造武器的能力,她们简氏家族能辅助到她什么。 第234章 帝皇一怒(9) 纪宁握紧了手里忘了名字的武器,在简墨离的保护下,他只需要尽量瞄准黑衣人攻击就行了。 嗯,当然了,可能是简墨离一直在动,也可能确实是他准度太差,除了刚刚第一下之外,其余时候都没怎么打中要害。 不过虽然没一击毙命,但好歹也算是重伤了那些黑衣人,让简墨离行动起来顺畅了不少。 就在两人即将冲出黑衣人的包围圈时,一路神勇无阻的简墨离却突然一个踉跄。 那些原本被击退的黑衣人立刻趁机围了过来,再次把两人包围起来。 “墨离!你没事吧?!为什么……为什么我感觉这些黑衣人好像没少……” 纪宁连忙扶着简墨离的胳膊,看了看四周不断逼近的黑衣人,拿着武器的手猛然抬起。 “砰!!!” 又是一声巨响,看着倒地不起的黑衣人,再看看四周依旧在不断靠近的黑衣人,纪宁的瞳孔在看见其中一名黑衣人时骤然收缩。 “那是……我刚刚打落到莲池里的那个!” 那名黑衣人满身淤泥,额头上还有一处明显的伤口,就那么暴露在空气中,一点点长肉、结痂、愈合。 纪宁抿紧嘴唇,胃里一阵翻涌,把简墨离往身后拉了拉。 “别怕,听我说……打正对大门的那两个,然后用你最快的速度,跑出去,去找她……” 不死人竟然出现在了这里,也就是说单倾颜竟然在三大家族和纪凰的合力搜捕下堂而皇之的进了弈凰帝都!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怎么了,但眼前的眩晕一直没有散去,内力也开始慢慢减弱,应该不小心中了什么毒。 现在她已经没能力护着他离开这里了,正对门的两个黑衣人是被她伤得最重的,再受他这武器一击,恢复速度肯定比刚才慢。 以他的轻功,逃出去应该不成问题。只要找到纪凰,他就安全了。 简墨离捂着胸口,尽量让自己暂时保持清醒。 低头看着怕的要命还护在自己面前的人,明明身处险境,却蓦然笑了。 这一笑,世间温柔,也不过如此了。 “我不!” 纪宁拽着她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伸手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握紧手里的武器,大有要拼死一搏的意思。 看着他这要死一起死的架势,简墨离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匆匆开口道: “别闹脾气,你先出去,我自有办法。” 虽然她现在这个状态不可能陪他一起出去,但为他拖一下这些黑衣人还是可以的。 至于她自己,就看命数了。 “简墨离!你当我傻啊?!” 她现在这个样子,留在这里肯定连骨头渣都找不着了! “砰!!!” 纪宁愤愤的搂紧了她的腰,另一只手猛地抬起。又急又怒的状态下,居然准到一击爆头。 果然,潜力需要激发啊。 “你……” 感觉到纪宁抱住她的手臂都在微微颤动,简墨离想要责怪他的话硬是卡在了喉咙里,半天没舍得再说出让他先走的话来。 他见过最凶恶的人,也不过是那些奸诈权贵、刺客杀手罢了。这样的场面,他何曾遇到过? 哪怕是她,面对不死人都头皮发麻,更别说是一直在母亲和妹妹的保护下任性撒野的他。 他怕成这样都不肯丢下她,她还有什么资格让他离开? “好像……武器已经不能用了。” 纪宁机械的动了动手指,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再让手里的武器爆发一次,顿时整张俊脸都垮了下去皱成一团。 这……天要亡他? 看着纪宁手上的武器这么半天了还没作用,黑衣人好像也已经猜到这武器已经用到限制了,更加迅速的朝着两人冲了过去。 “……呵!我纪宁今天就算是死,也非得拉一个垫背的!” 刚来这弈凰帝国就被算计刺杀,一路小心翼翼的走暗线过来。现在好不容易到了,还见着了自家妹妹,结果马上又快要交代在这里。 他不懂,明明从未有过害人之心,为何有些人就是不愿意放过他。 好! 既然如此,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若我纪宁能活着出了此局,必然让你们万倍奉还、万劫不复! 纪宁掏出腰间的匕首,一步一步迈得缓慢。攥紧刀柄的手已经鼓起了几条青筋,指节攥的发白,可见他是使了多大的力。 “小宁!” 简墨离捂着胸口,一口粘稠的血液喷出。眼睁睁看着纪宁朝着那群黑衣人走去,嘶吼一声后眼前一黑,直挺挺的一头栽倒在地。 听到简墨离这声嘶吼,纪宁回头看了一眼,念念不舍的转回来,将匕首横在身前,盯着朝他攻过来的黑衣人。 简墨离倒在地上,黑衣人也暂时没去管她,倒是一起攻向了纪宁。 纪宁本来也就不是什么大内高手江湖大侠,虽然当初习武时是抱有这样的梦想,但他毕竟是家里的宝贝公子,纪宸吟哪里舍得拿着棍子训练他,只教了些基本的武学内力。 后来纪凰虽也教过他格斗招式,但终究是自家哥哥,也没舍得下狠手教。 所以以纪宁现在的武功底子,能在这些黑衣人手下撑过几招,已经属于怒火爆发后的武力增值了。 渐渐的,纪宁已经开始有点力不从心,被对面的黑衣人一掌震了出去,砸在地上已经昏迷不醒的简墨离身边。 匕首掉在地面铿锵一声,纪宁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在他的手刚刚快要握到匕首的时候,眼前突然开始黑雾弥漫。 最开始只是有些眩晕,越往后越觉得四肢百骸都被灌了铅似的,再难以动弹分毫。 “父君……母王……凰儿……” 我怕。 是不是死了以后,就见不到你们了…… 纪宁眼角滑下一滴泪,看着黑衣人朝他冲来的模糊身影,倔强的伸手在地上摸索着他的匕首。 “嗤——!” 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响起,纪宁摸了摸溅到脸上的腥臭液体,迷迷糊糊间好像看到了期待已久的身影,但还是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纪凰一刀拔出,看着面前的黑衣人倒下,却再次一刀又一刀落下,直至面前的黑衣人已经血流满地。 不死人? 极速愈合? 呵! 既然这样,那就看看是我的刀快,还是你们愈合的快! 纪凰走开之后,御弈卿一剑划过面前黑衣人的喉咙,紧接着又是几剑刺了上去。 招招要害,毫不留情。 解决完这一名黑衣人之后,御弈卿在纪宁和简墨离身边蹲下,伸手给他们两人诊脉。 而这脉象,他却从未见过。 正当他准备叫纪凰来看看的时候,却见纪凰直接一刀横劈了她面前的一名黑衣人。 好像是受了血腥味的刺激还是什么,御弈卿突然觉得一阵胸闷气短。 只见他单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捂住胸口,嘴角溢出一道暗红色的血液。 一手擦去嘴角的血迹,御弈卿伸手搭上自己的脉搏。果然,竟和纪宁、简墨离二人脉象相仿。 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立刻盘腿坐在地上,试图先用内力把这毒素压下去。 然而如果内力有用的话,简墨离刚刚也就不会沦落到这么狼狈的模样了。 内力一压过去,体内的毒素扩散速度不仅没有被抑制,反而就像受了刺激一样,迅速朝着五脏六腑蔓延。 感受到这越演越烈的毒素侵扰,御弈卿连忙收了内力。想要开口叫纪凰一声,但却眼前一黑,和纪宁、简墨离一样,一头栽倒在地上。 “阿卿!” 正在和黑衣人厮杀的纪凰余光恰好扫到御弈卿三人那边的场景,右手渐渐凝聚出一层肉眼可见的气浪,一掌拍向眼前的黑衣人。 血雾弥散,艳若夕阳。 如果忽略掉刺鼻的血腥味,确实是一副另类美景啊。 就在纪凰冲向御弈卿的时候,听到动静的风啸和风鸣也带人赶了过来,立刻和黑衣人打成一团。 随后带着众多禁卫军赶到的雨凝、月浮生几人也立刻加入了混战,早已被打得死伤殆尽的黑衣人深知任务失败,但却不敢逃离。 因为逃回去,会更惨。 风啸原想留几个活口看押起来审讯,但每次这些黑衣人只要被钳制住之后,不管是身体哪个部位被钳制,都会毫不犹豫的挥刀砍断。 黑衣人脱离钳制后,被砍断的残缺肢体又迅速恢复,恢复过来之后继续和风啸一群人打斗,完全就是一股不死不休的架势。 试了几次抓捕无获的风啸也知道要抓活口是不太可能的了,直接下令诛杀。 四周打得残肢横飞血流满地,而纪凰就像感觉不到一样。蹲在御弈卿身边,伸手握上他的手腕,动作轻柔的把人打横抱起,径直掠向最近的一处殿宇。 眼看着黑衣人也差不多解决了,风啸风鸣两人立刻冲上前,背上纪宁、简墨离两人,跟在纪凰身后离开。 等到莲涤池这边的打斗慢慢平息下去,看着一批批禁卫军抬着黑衣人的尸体离开,附近远观了许久的众多使臣才敢上前近看。 然后,就是一阵接一阵的—— “呕!!!” “……太……太……太恶心了!这是什么啊?!” “呕!呕……” …… 佛门莲池圣地一朝被血洗,鸡皮鹤发的黑衣人头颅高挂在帝都城门上,整个弈凰帝国大街小巷都贴出了单氏家族对不死人的培育过程。 一时间,上到柱杖蹒跚的白发老翁,下到初入学堂的稚子幼童,举国上下的百姓都记住了一张妖媚的脸。 揽月屠生对单倾颜从最初的暗中追捕,到现在的全境缉拿,仅仅只在这短短半日便完成了转变。 …… 佑国寺,渡生殿。 自从出了莲涤池的事情之后,一众使臣现在是吱都没人吱一声,心思各异的等着接下来事情的发展。 而另一边,纪凰也没时间去管有没有人,抱着御弈卿直接进了靠莲涤池最近的渡生殿。渡生殿方圆几里严兵警戒,非传召者不得进入半步。 …… “徒儿,这脉象像是毒,却又不全是。有几分蛊的气息,却又非活体。奇怪,着实奇怪啊!” 收到风啸她们的消息后火急火燎赶过来的药圣子坐在纪宁床边,一个脉象诊了又诊,直把一旁的简墨分急得团团转。 旁边,雨凝也不知道能说什么话安慰他,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 “徒儿你能不能查到毒源?这毒前所未见,若是想要解毒,还得从毒源下手啊!” 毒圣子坐在简墨离床边,也不知道第多少次摇头叹气了。抬头看了看另一边脸色苍白的御弈卿,心里那叫一个哇哇疼啊。 “已经派人去了,再等一会儿。” 纪凰坐在御弈卿旁床边,拿着湿毛巾擦拭着他脸上的汗渍和血迹,声音低沉的有些可怕。 听了纪凰这不知道隐忍了多少怒气的声音,满屋子的人都噤了声,哪怕再心急也没开口问什么了。 现在躺在这间屋子里的三个人,一个是她的知己之交,一个是她的嫡亲哥哥,还有一个更是她的命根子。 若说心急,恐怕现在谁都没有纪凰急。 她这样隐忍不发扛下所有,才是真正的煎熬。 …… 第235章 山河动荡(1) 此刻,在佑国寺内某间禅房里,正在静心打坐的几位住持还没来得及接到寺院僧尼的通禀,就直接被风啸给押走了。 从午宴过后就一直在此打坐诵经的几位住持还压根就不知道啥情况,看着风啸风鸣来势汹汹,隐隐有几分不好的预感。 …… 佑国寺,品茗轩。 “你最好尽快找出你刚刚在九天宫时奉茶的茶具,也最好祈祷它还没被洗刷干净,否则今日佛入凡尘都渡不了你!” 风鸣一把揪住其中一位住持的衣领,强迫她抬头面向着这满房间的杯盏茶壶。一字一句仿佛带着利剑出鞘的声音,让房内负责清洗茶具的僧尼全都缩到一旁。 先前给纪凰和御弈卿奉茶的那名住持此刻被提着衣领,光洁的脑门上已经被汗浸透。一阵冷风扫过,浑身战栗瑟瑟发抖。 “是,是……贫尼这就去……这就去!” 住持此刻已然心知必定是那壶茶水出了问题,而且女皇和皇君极有可能已经中了招,否则女皇身边的这两名元帅不会如此怒不可遏。 一想到自己竟然无意中犯下了这样谋害皇室的诛九族大罪,住持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现在哪怕是没有风啸风鸣在一旁紧盯着,估计她也会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去找刚刚顺手从那小僧手里拿的茶具。 …… 一刻钟后,催促了四次的风鸣已经明显开始暴躁了。就连向来沉稳的风啸,都渐渐开始有些不耐。 主君、大公子、还有简门主那边可经不起这么耗,要是再找不到,主子一会儿可就亲自提刀过来了。 然而实际上,不止是风啸风鸣两人着急,正在一桌桌待清洗茶具里面翻找的那名住持内心也慌成疯狗。 整个佑国寺所有的茶具都在这里清洗,光看这一间房间里排列的满满当当的柜子,便知道这整个品茗轩里得有多少套茶具。 即使是茶具上根据不同的身份绘制了不同图案,但相同图案的茶具依旧多得让人眼花缭乱。 想要在这些茶具里面找到她两个时辰前随意派人送来清洗的茶具,这谈何容易啊?! 不过也幸好今日使用的茶具数量巨多,两个时辰前送来的茶具还没开始清洗,否则就真算是玩完了! 住持颤抖着手,在最后一桌茶具里挑出最崭新的那几套茶具,然后实在是再也分辨不出来了。 不管是给西玖郡侯奉茶,还是给女皇皇君奉茶,用的都是顶好的新茶具。 而这一桌里还有其余的茶具一样是崭新的,这几套都是新的,放在一起哪里分辨的出来啊! “怎么?住持是还想在这儿拖到陛下亲自过来吗?!” 风鸣看着那住持对着几套茶具神情呆滞,半天也没选出个什么来,实在忍不住开口催了第五次。 “这……元帅恕罪,贫尼实在……实在是难以在这几套中分辨出那套茶具啊!” 要是到时候送过去的茶具是错的,耽搁了皇家的大事,那绝对是要脑袋搬家的啊! 住持站在桌边,面对着风鸣抖如筛糠,仿佛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风鸣捏了捏拳头,内心疯狂想把这住持吊起来群殴一顿,但是被风啸拦了下来。 风啸冲着风鸣摇了摇头,随后吩咐道: “将这几套茶具全部送去渡生殿,另外,寺内僧尼全部看押,不得遗漏!” “是!” …… 闹出了这么一场大动乱,全寺的僧尼都被禁卫军给看押了起来,今日下午的晚宴自然也是不了了之。 各方使臣收到雨凝的通知之后也没多说什么,老老实实的就离开了。毕竟在这时候可触不得弈凰那人的霉头,否则指不定得被迁怒的有多惨。 寺内,大多数人都是满怀心思的回了驿馆或是行宫,只有和纪凰她们关系亲近的才留了下来。 …… 佑国寺,渡生殿。 “这为何……为何都是无毒的茶水?徒儿,你是不是……”是不是弄错了? 毒圣子坐在桌边抓耳挠腮,最后一句话都快问出来了,却硬生生卡在了喉咙口。 因为在他对面,纪凰和他一样坐在一排排茶杯面前。唯一不同的是,他面前茶杯里的茶水用各种方式检测了这么久,依旧还是茶水。而纪凰面前的茶杯里,已经有一杯水在慢慢变色。 看着那杯水由茶绿色一点一点变成深黑色,闻着茶杯里的水隐隐散发出的腥臭,毒圣子再次成功的变了脸色。 “蛊?!” 中蛊者,必须以母蛊或蛊笛唤之,否则几乎不可能安然除去体内蛊虫。若强行以血引之,情况好一点的大伤元气后修养一年半载也就过了,情况差一点的,怕是会引起体内毒蛊暴乱啊! 要是小师弟真是中了蛊,那可就大事不好了! “不是,是蛊炼尘。” 纪凰死死盯着杯子里腥臭的茶水,素来似笑非笑的脸上此刻阴云密布,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出了这句话。 蛊炼尘,将数百种毒虫放入一蛊撕咬吞食,最后留下的便是这一蛊的蛊王。取蛇、蚁、蝎、蛭、蜈蚣等一百零八种蛊王,混入一蛊,直接封口放在火上灼烧。 在温度的催化下,所有蛊王会进行新一轮的撕咬吞食,体内毒素都会互相融合。 烧个一天一夜,蛊内所有活物都会化作一摊液体。之后再烧上三天三夜,便能得到烧干后的一盅蛊王骨灰。 这最后烧出来的灰,便是蛊炼尘。 严格来说蛊也属于毒的一大分支,所以蛊炼尘自然也是一大绝命毒物。 但由于炼制方式的原因,由本是活物的蛊王在高温灼烧下炼制出来的蛊炼尘,在真正发挥毒效之前,是完全不具备任何毒物特征的。 不同于许多无色无味的毒,蛊炼尘在毒效发作前就像无色的灰尘一样,让人感受不到丝毫危险,这大概也就是连阿卿都中了招的原因了。 其实最开始她也没测出来有毒,但仔细回想了许久,阿卿、哥哥、简墨离,在差不多的时间里,他们三人都碰过的,只有九天宫里的茶水。 之后往单倾颜和蛊的方面想了许久,她才恍然记起来蛊炼尘的存在。 若不是她之前在九天宫里顾着和哥哥还有简墨离聊天,并没有碰她面前那杯茶,恐怕此刻躺在这殿里的就是四个人了。 “蛊炼尘?那是何物?可有解法?” 毒圣子急得团团转,只觉得他自己这么些年的毒都是白玩了。 但毒宗确实历来不屑于蛊毒一道,所以对蛊毒的了解少之又少。 “解法,当然有。”就是怕他们撑不过去。 纪凰望向躺在床上面色青黑的三人,眼底有着明显的担忧。 就像蛊虫可以互相吞食强化一样,由蛊王炼制出来的蛊炼尘自然也可以。只要找到更为致命的毒药,就可以消去蛊炼尘的毒性。 控制好剂量的致命毒药,就是他们三人如今唯一的解药。 但两种毒药在体内排斥吞噬的缓慢过程,若是没有绝对的生欲,恐怕难以坚持下去。 “既然有,徒儿你就赶紧的吧!” 药圣子看了看眼前躺在床上毫无生机的纪宁,再看了看其余两张床上同样面色青黑的御弈卿和简墨离,心疼的叹了口气。 这仨孩子,这一次可真是受了苦了! 听了药圣子的话,纪凰缓缓抬腿走到御弈卿床边坐下,伸手轻轻在他脸上抚过,仔细描摹着他的轮廓。 阿卿,你是不是很难受? 对不起,阿凰说过要永远保护你的,却还是让你受伤了。 你放心哦,不管是谁,想要把你从我身边夺走,就先踏过我的尸体。 哪怕是这天下为阻,我也一定劈开这山河,赠你一片晴空万里、星辰浩瀚。 …… “雨凝、风鸣。” “属下在!” “安排所有禁卫军护送,将主君三人转移到宫内,不得让任何闲杂人等出入皇宫。另外,传召南罡使臣进宫。” “是!” …… “风啸、雨绝。” “属下在!” “下诛杀令,凡是本主座下势力成员,遇见单倾颜无需上报,直接诛杀!另外对天下发布悬赏令,凡是能提供单倾颜行踪者、或是对诛杀行动有实际帮助者,皆可在揽月旗下势力报备,去揽月庄领取十万黄金。” “是!” …… 东辰帝国,国界,东侧无妄海。 许是因为这个世界已开拓的人居面积就已经大得可怕,仅仅是这整片无妄海上,大小岛屿便已是紧凑密集数不胜数。 这无妄海大小岛屿虽多,海岛小国也有不少,但真正在这一整片海中陆地称王称霸的势力,实际上也只有两家——萧氏家族、庞氏家族。 这两个隐世家族中难得长年靠着姻亲关系一直稳定家族交情的家族,自隐世后就一直定居于此。数万年来占据海中心最大的岛屿,俨然就是这一片海域的皇室,特别是萧氏家族。 虽然萧氏家族与庞氏家族之间虽然这么多代传下来都是靠姻亲关系维系,但实际上由于家族实力有强弱之分,两族的相处并不平等,萧氏家族处于明显的主导地位。 说直白一点,庞氏家族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萧氏家族的跟班。虽然为萧氏家族提供了许多财力方面的支持,但自身实力确实一般,需要依靠萧氏家族的武力庇佑。 而萧氏家族虽然比庞氏家族实力稍微强些,但若是没有庞氏家族的财力支持,她们也发展不到今天这个样子。 所以说这两族之间的姻亲关系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纽带,即使没有这层姻亲关系,两族在数万年的发展中也早已习惯了这种互利的相处方式。 即使是姻亲关系破碎,估摸着也是短时间内面子上难看了点,实际上两族关系该怎样还是怎样。而且其中任何一族出现了什么伤及根本的危机,都会严重影响到两个家族的发展。 …… 无妄海,青石岛,鑫源城。 鑫源城虽然名义上只是一座城池,但实际上却占据了整个青石岛,甚至比起周边其余的海岛小国而言都要大上许多。 在这座城池里,所有区域又被一块一块做了划分。有专门贩卖柴米油盐的、有专门销售衣衫首饰的、有专门开设赌场竞拍的、还有专门抓药治病看人的。 总之每一块区域都被划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以什么方式谋生,就在哪块区域待着。 虽然各个行业之间难以互相融合,但却也不可否认,这样的机械管理真的简单许多。 在鑫源城里,除了这些大大小小五花八门的各类分区之外,还有一个地理位置最为优越、风景气候最为怡人的区域,那当然也就是这鑫源城掌权人的居住地了。 …… 第236章 山河动荡(2) 鑫源城,庞氏府邸。 寻常富贵人家的府邸都是四方楼台八处居所,三五处草木石径花坛凉亭,一湾莲池石山,这已经算是好些的府邸了。 而这座府邸,蜂房水涡玉楼金阁,一切的宫宇都是按照皇宫的布局来走的。 说句不客气的话,把正大门高墙上那[庞氏府邸]的四字牌匾给下了,再砌上[皇宫]俩大字,真的毫无违和感。 这里,也就是这座青石岛的掌权人——庞氏家族的居所。 与其余所有隐世家族相似,庞氏家族也是所有族员聚居,数万年来一直如此。 偌大的家族,即使除开所有外姓人员,也有上万族姓家族族员。 上万名族员在同一处屋檐下生活,关系亲近也就罢了,若是关系不怎么地,就难免有些争执内斗啊。 …… 庞氏府邸,铃兰阁。 “我……我……我去他妹了个球!!!” 走进大门的少年狠狠踹了两脚门泄愤,支支吾吾好久,终于算是说了一句骂人的狠话。 “什么玩意儿?!气死我了!” 少年甩着袖子气呼呼的冲到椅子边一屁股坐下,抱起茶杯灌的咕噜咕噜响。洗得有些发白的袖口被撕掉了一截,脸上还挂着几道抓伤。 “嘘!汀兰公子,这话您可说不得,要是让主夫那边的人听了去,又得克扣您的月钱了。” 后进门的小厮打扮的人走到少年身边,抱起茶壶给少年空了的茶杯倒上一杯水。抽空看了看外面日常巡查的侍卫队伍,敛下眼眸不言不语。 听了这小厮的话,少年气鼓鼓的又灌了一杯水,愤愤不平道: “皎月,干脆我们卷铺盖逃出去算了。与其在这里顶着个破身份受气,还不如出去自己谋份生计来得自在!” 在他印象里父亲虽是青楼出身,但一直都是个洁身自爱的男子,被母亲纳为侍夫之前应该从未做过什么出格之事。 可家族里这些夫郎,明里暗里拿着父亲的身份说过许多次。父亲自从嫁进这庞氏家族,哪怕是生下他之后,都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这即使是换了个平常人家,侍夫为妻主诞下后嗣,哪怕只是男嗣也不该如此冷漠吧? 他现在都还记得,父亲走的那天没有一个人过来吊唁,就连母亲也没来看过一眼,只是吩咐管家处理后事。 从那时候开始,他就成了铃兰阁里唯一的一个主子,唯一一个没有任何下人肯继续跟着他伺候的主子。而这铃兰阁,也就真正成了这庞氏府邸内一处格格不入的贫民窟。 也幸好五年前偷偷溜出府的时候顺手买下了皎月,五年来一直有个人陪着他,这庞氏家族里的日子就不那么难捱了。 “公子……不可。” 皎月已到嘴边的一句“好”,在看到门外的侍卫队伍时被硬生生吞了回去,最后说出口的就只剩下一句“不可”。 对不起,庞汀兰,我有我的使命。 “哦。” 一旁,坐在椅子上甩腿的庞汀兰仿佛早已经猜到皎月会是这个回答,撇了撇嘴后闷哼一声,别过头去没再说话。 反正他当初从人贩子那把皎月买回来做小厮时,就已经知道皎月这人不仅话少而且孤僻。 除了照顾他的日常起居之外,他几乎都不知道皎月的闲暇时间去干什么了。 他有好多次都想对皎月发脾气来着,但一看他那寂寥的背影,就只能把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脾气给压了下去。 没办法,谁让他是个体贴的主子呢? 面对皎月这样明显从小就有心理创伤的男孩子,当然还是要温柔啊。 皎月站在一旁,看了看庞汀兰明显生着闷气的侧脸,嘴唇蠕动了一下,到底是没有说什么。 …… 弈凰帝国,帝都,皇宫。 金銮大殿上,难得阴沉沉的氛围让狄骁凡和徐西风心肝直颤。 可能是因为她们二人每次见到纪凰时御弈卿都在她身边,所以这二人从没见过纪凰这么彻底冷下脸的状态。 “南罡使臣到!!!” 听到这声高分贝通禀,殿内众多人心里都齐齐松了口气。 说实话,她们从没觉得有什么通禀声可以这么好听。 “属下参见主子!” “南罡御使,参拜弈凰陛下!” 以雨凝为首的一行四人出现在大殿门口,在雨凝身后,并排走进来的越阑、越溪、欧阳珩熠三人弯腰行礼,对于这傍晚时分突如其来的传召有些不明所以。 “免礼,赐座。” 纪凰挥了挥手,旁边立马有揽月侍者端着椅子过去,礼貌体贴的放在了三人身后。 “谢陛下。” 欧阳珩熠率先反应过来,再次弯腰行礼道谢。越阑、越溪紧跟在他身后,完全复制他的举动。 看着三人先后坐下,纪凰瞟了一眼面前御桌上的纸笔,缓缓启唇声音沙哑道: “朕不愿与南罡诸位御使绕弯,听闻南罡女皇收录众多珍宝,其中有一株烈阳草,朕想借来一用,还请诸位御使通融一二。” “待朕拿到烈阳草,必定重谢南罡诸位御使,也定然涌泉相报南罡赠送之恩。” 蛊炼尘由各种阴生毒蛊炼制而成,想要进行毒素抵消,就必须以极阳之毒强攻。而烈阳草作为世间至阳之植,不仅可以入药,亦可炼毒,是如今救他们三人的首选了。 原本是为了阿卿的寒毒才盯上了南罡的烈阳草,可如今为了他们三人的安危,这株烈阳草她势在必得。 “若是南罡国库里有陈存的烈阳草,我等自然理应相助于陛下。” 许是听出了纪凰话里的不容拒绝,欧阳珩熠眉心一跳,转而询问越阑道: “南罡帝国内可真有现余的烈阳草?” 南罡地处南陆,极南之地的国土气候炎热,与其余国家相较之下,确实是最容易生长烈阳草的国家了。 但由于这么多年来欧阳家族一直在研究洗髓液的药方,基本收走了南罡帝国内的所有烈阳草,而且早在早些年的时候就已经把那些烈阳草全部用废了。 所以他现在真的不清楚,南罡帝国内究竟还有没有存货。 “这……” 听到询问的越阑停顿片刻,下意识看了看旁边的越溪。然而还不等越溪有什么表示,纪凰就已经在上边淡淡开口道: “越阑太女,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听到这幽冷的语气,越阑后背一僵,连忙开口道: “不难不难!陛下恕罪,南罡帝国内早年确实有一株烈阳草,母皇见长势漂亮便收入了国库。但……但前些时候母皇已经将它赏赐给了皇弟,不知还在不在皇弟那里。” 说完,越阑再次看向越溪,希望他能说出她想听到的答案。 毕竟看这弈凰的架势,怕是得不到东西不会罢休的。 一株烈阳草而已,不值得为此惹恼了弈凰。而且揽月财大气粗,既然弈凰说了之后会给南罡帝国补偿,那补偿的东西肯定是价值远高于烈阳草的。 既然如此,能卖弈凰一个面子,而且她们南罡还能赚上一笔,这笔交易怎么看都不会亏啊! “那么,南罡四皇子?” 纪凰伸手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咚咚的声音敲得让人心底发凉。 越溪咬了咬唇看向纪凰,望进那双幽深的眼眸,心底忍不住一颤。 当初在浮生城的集训,不知她到底记不记得。 他至今都还记得她站在高台上俯视他们的样子——高高在上,尊贵无双。 看着多少次在梦里出现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眼前,越溪一时间竟然连回答都忘了,只是呆呆的盯着纪凰走神。 魂牵梦绕,昼思夜想。 “……皇弟!” 越阑在他旁边低喊一声,这才堪堪让他回神。 “皇姐,皇弟相信烈阳草对于弈凰陛下来说应该很重要,所以皇弟希望能够与弈凰陛下详谈。” 白天里刚出了那样的事,而烈阳草又恰好是一味药草,若是不出所料,弈凰现在要这烈阳草必然是救人急用。 不管是为了救她那皇君、还是为了救西玖宁郡侯、亦或是救那器门门主,此刻这些都是他的依仗。 既然她急,那他就有与她谈价的权利。 反正现在也不知道是谁给的勇气,越溪就仿佛就已经笃定了纪凰会对他的所有条件妥协,所以让越阑避让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执拗。 “四皇子,你有些逾矩了。” 欧阳珩熠在旁提醒一句,语气并不怎么好。 其实说实话,他并不太喜欢南罡帝国的四皇子。 看上去这四皇子像是个聪明机灵的,明面上的做派也很是低调,但实际上却是个自视颇高的,而且有时候还有些无脑。 总之他也猜不清这越溪心里在想些什么,但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总感觉没人看着越溪真的可能会出事。 毕竟弈凰可是以雷霆手段短时间内就覆灭了北霄帝国和向氏家族的人,办起事来手段狠厉,性情难以捉摸,难保越溪不会说什么话碰到她的忌讳。 听了欧阳珩熠的话,原本已经打算顺着越溪的意离开大殿的越阑也不敢再有所动作。看了看面色不好的欧阳珩熠,想了想还是对着越溪开口道: “是啊皇弟,这似乎有些于理不合。” 太师既然开口阻拦,自然有他的道理。而且若是她们离开了,这大殿内孤男寡女的,传出去也确实影响不好。 殿内风啸风鸣雨凝雨绝雨弦雷禁雷宏电刃电芒电刺电霁等等等等一大群人:…… 哦,孤男寡女,这样啊。 第237章 山河动荡(3) “可是皇姐,此事皇弟真的需要与弈凰陛下密谈,还请皇姐与太师体谅一二。” 听着越溪说得一本正经,欧阳珩熠一时间还真有些拿不准他到底是正经有事还是什么别的。 纪凰蹙了蹙眉,只当是越溪手上的烈阳草出了什么问题要和她说,只能朝着越阑和欧阳珩熠开口道: “烦请南罡太女和太师去偏殿等候片刻。” 话落,也没有给越阑和欧阳珩熠拒绝的机会,雨凝已经走到两人面前,极其自觉的引路。 越阑不敢越过欧阳珩熠自作主张,只能等着欧阳珩熠的反应。 而欧阳珩熠也从不指望身为欧阳家族傀儡太女的越阑有什么主见,看了看面前一副“请”字姿态的雨凝,向纪凰道了声“告退”之后就跟着雨凝离开了。 越阑和欧阳珩熠离开大殿之后,越溪明显的松了口气,再次望向大殿内人数众多的曼城成员。 “南罡四皇子,你若有话但说无妨,不必看她们。” 纪凰冷冷开口,对于越溪一次又一次的拖延时间已经有些不耐。 若是放在平常,说不定纪凰还能悠哉悠哉的斜靠在皇椅上,陪着这些使臣客气几句。 可现在御弈卿、纪宁、简墨离三人都还躺在朗坤宫里,想让纪凰耐心?做梦! 在殿内,一大群曼城成员感受到越溪的眼神后巍然不动,脚跟钉子似的钉在大殿的地板上,愣是动都没动一下。 “可是……” 越溪听了纪凰的话之后本想说些什么,但一触及纪凰那越发冷凝的眼神,到嘴边的话都立马咽了回去。 “敢问弈凰陛下,可还记得一年前的浮生城集训?” 他早已及冠,到了婚配年纪。之所以至今还未许配人家,只是因为欧阳家族有意让他与其余帝国内位高权重之人联姻,帮扶南罡帝国在五大帝国中的地位。 但由于他十几年来并未有何突出表现,不似御天帝国的御萦雪那样一直被追捧,所以欧阳家族现在还没确定一个合适的联姻目标。 据母皇和父君说,欧阳家族似乎有意让他嫁给御天帝国的五皇女。 御天帝国如今虽仍是帝国之首,但太女昏淫,将来若是登基必定也难当明主。但那五皇女又不是嫡出太女,生性软懦也确实难成大器。 所以说,他根本就不愿去御天帝国联姻。 若是放在出使以前,他还未再见到弈凰的时候,或许他会顺从了欧阳家族的安排。可现在,他真的想为自己的未来赌一把。 若是弈凰开口,只要能侍奉在她身边,哪怕她有皇君都没有关系。他可以先以侧室身份入宫,之后也未必夺不过来皇君之位。 大殿里,听到越溪这话的一众曼城成员憋了口气,面具下的眉头极其默契的全部皱了起来。 谈交易就谈交易,跟咱主子套什么近乎? 难不成是记仇?生气咱主子当初把他给扔出集训场了,所以揪着这事不放,打算让咱主子赔礼道歉? “集训纳新事关重大,朕不可能放来历不明心怀不轨之人进来。当日之事若有冒犯,还望南罡四皇子海涵。” 既然现在有求于人,那便要压得住火受得住气。就算是越溪现在提出什么巨额赔偿、当众道歉之类的无理要求,为了烈阳草,她也认了。 很明显,纪凰的脑回路和她那一群下属是一样的,只当越溪是当初被赶出集训场之后心里不爽快,所以想找点茬。 她们现在怎么也不会想到,越溪心里已经有了关于如何从皇侍晋升皇君的伟大计划。 “不不不,陛下言重了。当日之事确实是本皇子思虑不周,扰乱了集训进程,陛下不怪罪便可。实在是因为那时母皇父君有意让本皇子远嫁联姻,本皇子也是一时气急才逃出了宫……” 越溪说着说着敛下眼帘,语气弱了下去。随后又抬头望了纪凰一样,直把满殿的钉子们……呸!满殿的曼城成员雷的一阵懵圈。 不……不是,谈交易就谈交易,瞎走什么感情线? 咱们只想知道你要怎样才肯给烈阳草,至于别的那些恩恩怨怨儿女情长远嫁联姻什么什么的,咱们实在兴趣不大。 “对于四皇子的遭遇,朕深表同情。若是四皇子能尽快告诉朕如何取得烈阳草,朕定当厚谢。” 纪凰这前后两句话也确实没半毛钱关联,只是想强行把话题扯回来而已。 听着纪凰三句话不离烈阳草,越溪咬了咬唇,愣是半天没想到怎么接话。 他想要和她多说说话,但他不希望她只是为了烈阳草才与他交际。 看着越溪低着头半天没反应,想到朗坤宫里还躺在床上昏迷着的三人,纪凰深吸口气,尽量语气平和的开口道: “南罡四皇子到底怎样才愿意将烈阳草交给朕?只要你开口提,不管是天山雪莲还是南海明珠,朕都可以随你之意。” 这世上如今也没几个人知道烈阳草的药用方法,烈阳草对世人而言不过是一株观赏性的植株而已。 而纪凰提出的,不管是天山雪莲、亦或是南海明珠,都是有市无价的稀世珍宝,实际价值哪怕是比起烈阳草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听到纪凰主动开口做这么惨的亏本生意,刚刚走进殿的雨凝心头一阵梗塞,恨不得转身出去。 但是没办法,为了主君、为了大公子、为了墨分他姐,砸再多宝贝都无所谓,只要他们能平安无事就都值了。 “本皇子不要那些俗物!” 听着纪凰满嘴满嘴都是烈阳草的提,再一想到她白日里和她那皇君手牵手的模样,越溪也不知哪来的火气,竟然脾气一横就低吼了这么一句。 满殿钉子,包括见惯各种宝贝面不改色的雨凝护法在内:……嗯? 有没有搞错?天山雪莲是俗物,南海明珠是俗物,难道烈阳草不是俗物? 要不是主君他们急用,就算烈阳草摆在她们面前,她们也真不一定当回事儿。 再说了,这本就是一场交易,您老不想要这些俗物还想要啥? “那么,请问南罡四皇子究竟想怎样?” 纪凰声音都沉了下去,本就被内力压到沙哑的嗓音此刻更显低沉,光是听着就让人感觉乌云罩顶。 “本皇子……越溪不愿认命远嫁,所以想请求陛下收容。如果陛下愿意给越溪一个容身之所,越溪名下那些身外之物,陛下若有所需,尽管拿去便是。” 越溪自认为他身为一国皇子,这番话已经将身份降到最低了。 而且他是帝国皇君所出的嫡出皇子,身份比起其余皇子而言高出许多,比起弈凰如今的皇君更是正经太多了。 血宫纵使是杀手组织界的霸主,但终究是江湖莽夫,做帝国皇君还是拿不上台面的。 但他不同,他自小就受皇室礼仪教导,随着皇姐出使各国诸境,不管是面对怎样的人都可以保持他的皇室风度。 相信有他在身边辅助,弈凰才能更好的打理天下。 越溪这番话已经说得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纪凰身为一国女皇,若是让她收容南罡帝国的四皇子,除了收进后宫之外还有什么收容法? 他这一番话的意思,大概也就是:你要是娶了我,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这烈阳草你就可以拿去了。 听懂了这意思之后,殿内一群人齐齐黑了脸色,似乎隔着面具都能想象到那不善的表情。 呵! 见过趁火打劫的,还真没见过趁火强嫁的。 要是这越溪狮子大开口,随便要个几屋子的稀世宝贝,她们也都咬咬牙忍了算了。可现在,他居然想插到咱主子和主君中间去?! 真是主君现在没法过来收拾他,否则以主君的武力值,分分钟让他爹妈都认不出来!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纪凰伸手在桌上轻扣两下,一双眼眸凝视着桌上的纸笔,眼神幽深到让人猜不出她半点思绪。 得不到的,永远就是最让人心痒的。 看着这样的纪凰,越溪心一横,点了点头道: “别无他法!” 他丝毫不比她如今的皇君差,而且他还并未要求正室之位,她应该不会拒绝才是。 “行。” 纪凰嘴角缓缓勾起,虽是在笑,但就像殿外的飞雪,冰冷刺骨。 就在风啸风鸣雨凝众人惊愕不已、以为纪凰竟然要向越溪妥协的时候,纪凰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拿起毛笔漫不经心道: “风啸,送南罡三位御使出宫。今日之事,全当是朕扰了三位御使休息,还请南罡御使不要放在心上。” “另外,明日所有使臣可以出发前往狄喀部落了。朕,预祝南罡御使玩得愉快。” 这话,已经是很直白的拒绝了。 纪凰话音刚落,殿内立刻就有揽月成员上前,围得整整齐齐一排,站在越溪面前形成一堵人墙,挡住他望向纪凰的视线。 “南罡四皇子,请!” 呵! 你可快走吧! 要不是打了御使会给咱主子惹一堆麻烦,咱现在就让弑云执事过来吊打你。 在这么一大群人的敌对逼迫下,如坐针毡的越溪立刻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慢慢回想起刚刚纪凰拒绝的话,他只觉得大脑充血,恨不得就在这殿里找根柱子撞上去得了。 但终究,他还是没那个胆量。 在被风啸送出宫的途中,碰上了越阑和欧阳珩熠的越溪根本就什么都不敢说。 关于他对纪凰提出的要求,他在这两人面前只字未提,只说纪凰突然不需要烈阳草了,让他们好好准备明天去狄喀部落的行程。 全程在一旁听着的风啸也半句嘴都没插,秉持着她一贯的沉稳作风,把人送出宫就折回去了。 见风啸没说什么,还送他们出了宫,原本心里觉得有些不对的欧阳珩熠也没再多想。 毕竟欧阳家族研究了这么多年也没研究出烈阳草的什么用法,可能弈凰真的只是一时兴起,现在又不感兴趣了吧。 …… 皇宫,金銮殿。 看着纪凰站在桌边写写画画,雨凝抿了抿唇,朝着风鸣使了个眼神: 这是啥? 这个时候,风鸣首领就难得的在雨凝护法面前昂首挺胸了一次,略带嫌弃的小眼神明明白白传达着: 行军图啊! 感受到风鸣的嫌弃之后,雨凝:…… 我当然知道这是行军图,我问的是这是啥地界的行军图。 在雨凝一次又一次眼神询问,甚至用上了手语之后,风鸣终于知道了她在问个什么玩意儿。正准备手语回答的时候,她们讨论的那张图已经出现在她眼前—— “风鸣,整顿破晓军。” 纪凰不知何时已经收了手中的笔,画好的行军图还沾着墨香,图上的墨痕都还没彻底干透,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着水光。 这副纸笔,本来是留给刚刚那三人用的。若是他们肯书信一封,让她直接派人去南罡帝国取来烈阳草,自然是最好的。 很可惜,最后用这副纸笔的人,是她。 正当纪凰思绪开始飘远的时候,弑月匆匆忙忙从殿外跑了进来—— “启禀主母!主子那边出事了,毒圣子请您立刻过去一趟!” …… 第238章 山河动荡(4) 皇宫,朗坤宫。 满宫上下萦绕着一种说不出的凝重氛围,偶尔有几队人走过时也是步履匆匆,不见丝毫停顿。 …… 内宫,寝殿。 被召集过来的揽月医师围在一团,先后给殿内躺在床上的纪宁三人把脉,结果每到诊上御弈卿的脉搏时就麻了爪。 “怎么会不一样了……” “对啊,明明半个时辰前主君的脉象与大公子并无如此大的偏差,怎么现在……” “这……主君体内的毒素似乎扩散的格外快些是吗?” 诊过脉的几位医师站在一旁,拿着纸笔无从下手,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继续用药。 等几名医师全都诊完之后,药圣子才放开简墨离的手腕,再次走向了御弈卿那边。 只见她刚伸手搭上脉搏时皱了皱眉,诊脉的动作一直没收回来,半晌后看了看御弈卿的脸色,猛然开口道: “不好!快拿银针来!” 毒性吞噬! 毒性悬殊巨大的两种毒素难以共存,寒毒的毒性虽已是世间少见,但仍旧不敌蛊炼尘,弈小子体内的寒毒正在被蛊炼尘吞噬。 开始吞噬寒毒之后,弈小子身上的蛊炼尘扩散速度比宁小子和墨离女娃身上的更快。一旦寒毒被吞噬完毕之后还没制出解药,蛊炼尘就会彻底毁掉弈小子的身体。 …… “到底怎么回事?!” 刚刚走进殿的纪凰一进来就看到满殿人围在御弈卿床边,顿时觉得心脏都跳急了几个节拍,几个箭步就冲到了床边。 伸手搭上脉搏之后,纪凰那周身本就低沉的气压又低了几个度,仿佛隔着面具都能看到她那乌云密布的脸。 “徒儿,以弈小子如今的状态,怕是难以撑过下个月此时。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你有把握制出解药吗?” 寒毒爆发以弈小子每月的那几天为甚,这个月的寒毒爆发已经快要过去了,体内集体爆发的毒素也都渐渐四散,侵入原本的盘踞地。 蛊炼尘这段时间即使是要吞噬,也不可能完全吞噬所有寒毒,所以依旧会有一部分寒毒与蛊炼尘的毒性做抗衡。 但一旦等到下个月,寒毒再次全面爆发,尽数被蛊炼尘吞噬殆尽之后,若再没有解药救治,弈小子就真的是回天乏术了。 药圣子自然知道以纪凰的医术,不解释她都能知道御弈卿身上的毒素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所以也压根就没解释,只是提醒了她时间紧急。 纪凰当然也知道时间紧急,但是问题不在于制作解药的过程,而在于制作解药的原料。 若是之前蛊炼尘没有吞噬寒毒,用普通的烈性药物也勉强可以压制一二。可如今两种至阴至寒的毒素吞噬融合,除了至阳至烈的烈阳草之外,其余药物真的无法根除。 “我会不惜一切,拼尽全力。接下里的一段时间里,阿卿、哥哥、简墨离,就麻烦二位师傅了!” 纪凰说完,伸手从御弈卿的眉眼上抚过,弯腰在他额头印下一吻。 “徒儿放心!只要为师的还有一口气,绝对不会让他们三人再出什么意外!” 药圣子也不知纪凰要去干什么,但她知道纪凰要干的事肯定是为了这三人的解药。 现在纪凰把这三人交给她们保护,无疑是把她自己的半条命都托付给了她们。这其中的信任,重比泰山啊! 得了药圣子的答复,纪凰“嗯”了一声点了点头,然后缓缓起身,留下一张辅助药方之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殿内,弑云、雨凝众人紧随其后,留下药圣子、毒圣子、月浮生、简墨分、弑月等一大群人面色凝重。 …… 离开朗坤宫之后,在去往御书房的一条僻静小道上,一声哨声划破夜空,格外尖锐。 雨凝抬头看了看前面吹完哨的纪凰,纠结半晌之后忍不住询问: “主子,如今要答应了那南罡四皇子吗?” 即使是顺了那越溪的意思,也不过是名义上的侧室而已。以主子对主君用情之深,肯定不会对那越溪有任何接触,既然如此,应该是没关系的。 而且如今主君那边形势严峻,这是最快的解决办法。否则一个月内拿不到烈阳草,主君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 “不,暗中召集破晓屠生,做好长时间作战的准备。” 纪凰脚步不做丝毫停顿,直直的朝着御书房走去,边走边朝着雨凝继续道: “大概一个月,我离开之后,你以我的名义监国,不要让任何人看出端倪。所有使臣按原计划送去狄喀部落,暗中切断她们和所属势力的联系。” “属下明白!” 雨凝毫不犹豫的应下,随后还是满脸不解,忍不住开口问道: “主子,何不就先应了那越溪?” 权宜之计罢了,主君应该会谅解的。 纪凰的脚步停顿片刻,随后继续迈步走着。 就在雨凝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这一条僻静的小道上,一句话格外清晰的响起,每个字都砸进在场众人心底—— “不管是名义上还是实际上,我纪凰都只有一位夫君。” 就像御弈卿是纪凰一人的浩瀚星海一样,纪凰亦是御弈卿一人的独家专属。她们中间,哪怕是名义上多出来的一个人,她都不接受。 若是阿卿醒来知道他的解药是这么来的,必然也无法安然接受。以阿卿的傲气,宁死都不会愿意让她为了救他去娶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 既然如此,这权宜之计不从也罢。 …… 皇宫,御书房。 “即日起这国玺便交给你了,在我没回来之前,打理好弈凰帝国,保护好皇君他们。” “是!” 雨凝伸手接过纪凰递过来的国玺,本想要跟随纪凰共同行动的打算也被打消了。 确实,她虽然在管理方面还能帮助主子一二,但若要涉及作战,还是风鸣风啸比较合适。毕竟她们武力值高些,对战斗也更为熟悉。 之前打下原北霄帝国时,也大多都是主子在密信指挥,她只是负责执行而已,真正决策大事的时候并不太多。 纪凰向雨凝嘱咐完之后,就再没交代有关任何弈凰帝国内的事情了。一如当初把曼城甩手给雨凝她们之后,除了重大事件之外她也基本没怎么管过。 虽然纪凰从未当面夸过雨凝她们,但她每一次放心大胆的甩手行为,无一不在向她们传达着她的信任。 精打细算,张弛有度,严谨慎重。工作状态中的雨凝无疑就是她的一个分身,让她放心将一切都交给她处理。 “风鸣,等风啸回来之后,你们二人去召集破晓屠生。今晚动身,所有人分批走揽月暗线,全速横穿御天帝国,直通南罡帝都!” “是!” “啾!!!” 风鸣话音刚落,一声鹰啸由远及近,尖锐嘹亮。一道硕大的白影逼近,直直的冲向窗户。 就在风鸣、雨凝众人借着外面道路两旁的灯柱和雪白的背景板望去,惊叹于入眼这一幅鹰姿飒爽图的时候—— “嘭!!!” 飒爽的鹰身直直的撞上了没打开的半扇窗户,被撞得不清醒的鹰直直的掉在地上。 很明显,不知道谁只开了一半窗户,而且还顺手从屋里扣上了另外半扇窗户的卡扣。 本来以为可以直接冲开另外半扇窗的某只肉团子,就这样凉了。 “……窗户打开,出去个人把它拎进来。” 纪凰满脸黑线,但是一直戴着面具,也只能从语气里听出她的无奈了。 原本很是严肃凝重的氛围,被肉团子这么一撞,竟然莫名的让人有几分哭笑不得。 “是!” 雷枞挠着后脑勺应了一声,马上就噔噔噔的跑出去,一转眼怀里就抱着一大坨白球跑回了屋里。 嗯,看着怀里双手抱都抱不住、满头金星摇头晃脑的一大坨白球,雷枞眼底飘过一丝丝小小的愧疚。 对不住了肉团子,俺这人习惯开一半窗户。 “你们回去准备吧,把它留下。所有人若无特殊情况,最晚今夜亥时从帝都出发,子时抵达绵城或周边城池休息。” 纪凰伸手在桌上扣了两下,雷枞立刻会意,将怀里不清醒的一大坨放到桌上。 看了看这么大的一张桌子被瞬间占去大半,再看了看明显胳膊一松的雷枞,在场众人内心的小人集体掏出秤砣,对某只团子的体重有了猜测。 等到这一大帮子人离开之后,纪凰瞥了眼桌上某坨昏迷不醒的鹰,自顾自的执起狼毫,在一张纸条上唰唰唰的留下两列小字。 等她写完卷起纸条之后,发现桌上的某坨鹰还是一副重伤昏迷的模样,顿时就气笑了。 “再不起来,我就找人把你粘在这桌上。” 纪凰话音刚落,桌上的一坨立刻就—— “啾!!!” 那弹起来的速度之迅猛,那黑漆漆的小鹰眸里闪过的灵光,很明显是压根就没撞多重,只是想给自己加个戏。 “送去典城,交给雷机。” 纪凰将手里的纸条卷绑在肉团子腿上,从桌子底下第一个暗格里掏出了一把专门为某坨鹰定制的零食,拿个小荷包绑起来挂在了鹰脖子上。 “啾啾!” 肉团子拿鹰喙在纪凰手上轻轻啄了两下,转身张开翅膀朝外飞去。 嗯,快要飞到窗边时猛然九十度大转弯,鹰生头一次从门口飞出去。 静静看着这一幕,不知该是个什么表情的纪凰:…… 难得,会走门了,以前可都是直接啄开窗户飞进飞出的。 …… 第239章 山河动荡(5) 弈凰帝国,帝都。 翌日清晨,没有大张旗鼓的全面搜查,也没有声势浩大的继续摆宴,只有弈凰帝国内一众主事人员礼节周到的派人把各方使臣送去狄喀部落。 原本不管是打算看戏、还是另有别的图谋的使臣也集体歇了菜,安安静静的按照雨凝、狄骁凡等人的安排,去往狄喀部落探宝游玩。 最后一天宴会取消的原因大家心知肚明,即使是昨天在佑国寺里不清楚的人,经过一天时间听到那么多张人嘴你一句我一句的议论,也该心里有数了。 这个节骨眼上,真的就算有人想看戏,也没人敢来触弈凰帝国的霉头。所以那些心里有着各种各样想法的人,最终都还是乖乖去了狄喀部落。 毕竟狄喀部落里那么多宝贝,可比看戏重要多了。要是错过了让别人夺了去,可就真的亏大发了。 …… 帝都,皇宫。 当然了,也不是所有使臣都去抢钱了,就比如—— “墨分公子,陵藏钥匙是纪氏至宝,我简氏家族理应去寻上一寻啊!” 简氏家族的使臣团里,一名长老看着各方使臣先后出发前往狄喀部落,心里又痒又酸。 “寻?行啊,你去寻,本公子不拦你。但是来时母亲已经交代过,简氏家族所有人由本公子全权指挥。长老要去寻宝,本公子身为晚辈不便多说,但简氏家族的卫兵,必须留下保护我族少主!” 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陵藏,果然不是什么好鸟,怪不得母亲要削她们六长老一派的权。 再说了,她女儿不是以梭哈部落使臣的身份带着简氏家族的人去狄喀部落了吗?怎么?去了一批还嫌不够,还想让他带来的简氏族员都陪着去? 简墨分冷笑一声,压根就不想和这名长老多说,清点完卫兵之后翻身上马,带上自己的生活用品就奔向皇宫去了。 这架势,明显是要去皇宫住着,带人去皇宫守着简墨离啊! “……不,不了,墨分公子言之有理,少主的安危重于一切。” 让她单独去?到时候面对那么多抢红眼的势力,她又不是那些舞刀弄枪的粗人,单独去不是找削呢吗? 这个简墨分,离开家族一年,还真是越来越牙尖嘴利了! 刚刚开口的长老哂笑两声,见简墨离压根没理她,其余长老也是一副不屑与她为伍的模样,只能憋着火转身回自己院子去了。 …… “少主,欧阳家族、萧氏家族、庞氏家族、段氏家族已经全部动身了。” 月弓走进大殿后穿过所有家族长老,径直走到月浮生身边站定,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无波。 其实月弓身为月氏家族顶级暗卫,只受月氏家族族主和少族主调遣。其余所有人,哪怕是长老都无权调用她。 “嗯。传令下去,月氏家族所有卫兵暂时听候弈凰帝国雨凝首相调遣。” 表妹此次离开怕是不简单,应该也不可能一人单枪匹马就去,肯定暗中调动了不少人马。 虽说绝大部分使臣都去了狄喀部落了,但也难免有些疯红了眼的人又到处咬。他带来的家族卫兵虽然不是很多,但供雨凝偶尔调遣应急应该还是可以的。 月浮生原本带人来时,确实还想过要和简氏家族联手争上一争陵藏钥匙。最后不管是他们之间哪个家族拿到了陵藏钥匙,对大家来说都是有利无害。 但没想到昨天居然在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样的意外,现在他们的首要任务还是保护人,至于陵藏钥匙什么的,还是从长计议吧。 毕竟陵藏钥匙再重要,也绝对比不得这三人之中任何一人。 月浮生话落,月弓立刻应了声“是”,然后又脚步如风的走了出去。 殿内其余长老或者当家的也没人多说,足以见得月浮生在月氏家族内的地位之稳。 当然了,也足以见得月氏家族内部那一丝不同于简氏家族的地方。 兵法世家,令行禁止,绝对服从。 虽然围绕他们的是谋略计策,但浸透他们的是兵家血性。 他们心中很清楚什么样的做法才是最合适的,同时也很清楚陵藏和那三人之间到底什么才是更重要的。 就算在家族内他们可能会有争执摩擦什么的,但只要出了家族,他们就是一个整体,他们的荣辱利益都是一体的。 …… “快!拿上这个,这个,诶诶!还有那个!对,柜子上那盒应急的什么血参片也带上,都带去皇宫去!” 这些天里备受各方使臣敬仰的晨氏家族老族主此刻忙的脚不沾地,把此行带来的各种行李翻了又翻,找出一盒盒摞成小山的各种药草药包药丸。 才刚刚认出来的外孙子,怎么就被人暗算了呢?!哎!可急死她老婆子了啊! “知道了知道了,母亲你不要急。” 晨泽陇试图开口让自家老母亲冷静一点,然后继续收拾刚刚清理出来的药物,就怕漏了什么可能有用的。 “文凛,我房里的底柜中还有些疗伤圣品,你也去拿上,说不定用得上。” 晨泽泉一边和她家二妹一起收拾着老母亲指明要带上的药物,一边转向她家女儿开口吩咐。 “好的,我知道了母亲。” 晨文凛把手里的两个盒子放到桌上的药盒堆里,然后准备转身出门。 “等等,堂姐我也去!我那儿也还有一盒清瘴丸!” 蹲在地上和自家父亲一起清点药物数量的晨文槿连忙站起身,追着前面出门的晨文凛小跑过去。 不过……话说回来,隐世家族有钱,所以囤了许多珍贵药物也正常。一般大户人家出门,带点什么止血、清毒的应急药物也正常。 但是,你们晨氏家族带了这么多药过来,真的不是打算过来大甩卖的吗?真的不是过来和药房抢生意赚外快什么的吗? …… 一晃眼四五日也就过去了,这段时间里这天下倒也平静。 有关登基大典上的一切意外都被封锁了消息,知道这些事情的使臣们也都在雨凝的安排下前往狄喀部落。 即使之后仍旧有多方势力不死心的派人前去皇宫打探虚实,也都是还没有进去就被简氏家族和月氏家族的护卫处理得干干净净。 这天下难得的平静下来,而平静中又有一丝不一样的味道。 …… 弈凰帝国,典城。 典城临近弈凰帝国国界,已经属于边关城池的范畴。与其说它是一座城池,倒不如说是稍大点的镇子更符合实际。 因为典城确实相比起一般城池而言要小得多,而且处于远离官道的地方,与周边其余城池少有来往。城中百姓也大多都是自家耕种自给自足,有点像最初贫瘠的曼城。 典城虽然远离官道,地理位置稍显偏僻,但也正因如此,它才是个囤货的好地方。 不管是囤服装首饰、还是囤兵器盔甲、更或者……囤杀手士兵,总之反正这块地方偏,也没多少人经常出入来往,确实是个当仓库的好地方。 而且忽略掉小地势,拉高视线后可以很明显的看到这座小城位于弈凰帝国国界,与御天帝国之间只有短短一两天的路程,与御天帝国境内国界处的各组分部都距离不远。 蚊子再小也是块肉,生意再差也是个驻点。这一组揽月分部,在整个揽月驻点分布图上还是占着很关键的一个节点位置的。 …… 典城,揽月殿。 夜色笼罩整片天空,冷冷的俯视大地。 偏僻的城池里,冬天的夜晚或许总会森冷许多。 “属下雷机,参见主子!” 纪凰刚带着一群人踏进这家分殿,就有一名青年女子迎了上来。看她这样子,明显是已经恭候多时了。 青年女子一身麻布长袍,手里拿着一块薄木画板,长袍上特意让人多缝制的几个口袋里满满当当都是炭笔,还有几把木尺子。 这形象,确实和全场衣衫规整的曼城成员极为不搭。 但说句大实话,若要问纪凰麾下雷字八堂主里最正经的是谁,那真的就非雷机堂主莫属了。 “起来吧,进去说。” 纪凰伸手把人扶起来,随后大步流星的迈向后殿,那叫一个轻车熟路啊。 不过也是,基本上所有揽月分部的建筑格局都是以曼城总部的格局为母模。作为一手设计建造曼城的城主大人,纪凰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格局? …… 纪凰、雷机几人一踏进后殿,四周隐于暗处的人立刻就散开来,将这片后殿看得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殿内—— “主子,你让属下准备的东西属下已经准备好了。但是属下不明白,那究竟是什么?” 雷机站在桌前,手里拿着一张纸条,赫然就是纪凰两天前交给肉团子的那一张。 在纪凰面前的那张桌上,蹲在上面占据了大半张桌子的一坨白色,可不就是某只团子? 以它万鹰之神的飞行能力,两天时间从帝都飞来典城,虽然有些超出它的身体负荷,但休息了两天之后倒也没什么了。 而纪凰等人,即使骑着战马宝驹日行千里日夜兼程,从帝都赶到国界周边城池也花了整整五天时间。 而且原本大半月的行程都浓缩在这五天时间里,众人的体力消耗可想而知。 “等到明天,你自然就知道了。” 纪凰拿着桌上的暗报,一边看一边朝着雷机继续道: “另外,向周边城池传令,所有人走揽月暗线横穿御天帝国,不要打草惊蛇。之后我会和队伍分开,其余人一切听从风啸风鸣的命令。” 她没时间再以这个速度慢悠悠的过去了,弈凰帝国和南罡帝国,一个极北一个极南,中间更是隔着偌大的御天帝国,一般情况下没有一两个月根本到不了。 就算破晓屠生的那些成员日夜兼程全速赶路,也只能将这时间缩到二十天左右。身体吃不消不说,马匹也撑不起这个跑法。 这五天下来,哪怕是战马良驹都已经倒下了许多,确实让人头疼。看来只能她先过去南罡帝都,让破晓屠生后续增援了。 不过也幸好她之前就一直打着南罡帝国那株烈阳草的心思,在南罡帝国部署了不少人马。 虽然现在破晓屠生的主力军一时间没办法和她一起过去,但那边的部署人员只要用好了,应该也是勉强够的。 …… 第240章 山河动荡(6) 弈凰帝国,典城。 翌日凌晨,天都还没亮,甚至抬头还能看到一弯月亮的时候,揽月殿就开始动员起来。 寻常人家这时候应该都烤着炭火,还在暖被窝里做着梦。哪怕是奔于生计的小商小贩都还没开始一天的劳作,揽月殿成员却已经提着灯、拖着满满当当几马车的木板,跟着她们主子爬山去了。 昨晚陆陆续续赶到典城及周边几座城池的破晓屠生成员,此刻也已经起床收拾行装,匆忙带了点干粮就先后出发,继续赶路去了。 收到了纪凰的传令,她们虽然有些不知道她们主子要去干啥,但还是拼了命的赶路,只希望能早点到南罡帝都。 …… 典城,沪灵山。 沪灵山是典城乃至整个弈凰帝国边境十二城里的最高峰,正因为这座山峰奇险奇高,占地之广几乎横断了整个典城的北面,这才造成了典城与外界城池来往稀少的现状。 东西面官道所隔甚远,南面又接近帝国边界,北面被高山阻隔。这座典城,若非是往来者刻意寻求清净,避人耳目,一般极少会在这里落脚。 这也正是纪凰还没打下弈凰帝国时,就敢在这里大量囤积兵器的原因。 除了曼城总部和浮生城分部之外,其余遍布各国百境的分部中,典城分部是当之无愧的囤器分部之一。 不说别的,单说屠生杀手们所使用的袖弩,还有破晓大军使用的刀剑长枪,有很大一部分都囤积在这里。 而雷机,正是为纪凰打造这些兵器的人。 雷字八堂主虽然各司其职,但都涉猎甚广。 就比如小小年纪的雷禁,虽然主司屠生顶级杀手职位,但如果要让她管理揽月分部,她也可以打理得有模有样。 再比如雷宏,虽然主司破晓军将领职位,但如果让她出屠生的杀手任务,她也照样可以接单。 而和她们相似,雷机在协助打理揽月各分部的同时,也主管着纪凰麾下所有曼城成员的兵器制造。 就算之后纪凰和简墨离的器门有了合作,雷机展现出来的煅器手段也丝毫不比器门精英差半点。 所以除了原料方面的合作之外,纪凰麾下所有成员的武器锻造,还是一直由雷机总管。尤其是袖弩这一类杀伤力巨大的武器,基本上除了纪凰之外,就是雷机在全权负责。 …… 在小心翼翼把几车各式各样的木板都运上山顶之后,雷机一群人就开始按照纪凰的命令把木板拼接钉死。 也幸好这沪灵山虽然海拔极高山体陡峭,但山顶却是仿若刀削的一块宽广平地,最宽的直径竟然可达百米。 这木板又多又厚重,虽然之前雷机就已经按照纪凰的命令打造好了该有的各种零件,但这会儿组装起来也不简单。 不过耗时一个多时辰,也总算是给弄好了。 看了看已经放亮的天,再看了看这个木板拼接的巨鹰一样拥有双翼的东西,雷机转向纪凰开口道: “主子,可以了。” 虽不知她们主子造这么个东西具体是干嘛,但这玩意儿好像没有攻击力。凭她对她们主子的了解,应该是赶路用得上的东西吧。 否则的话,主子也不会在这时候浪费时间在这里了。 “嗯,一会儿按我之前说的做。” 听了雷机的话,纪凰淡淡应了一句,之后就再没开口,站在峰顶俯视下方的绵延城池,以及远眺便可看到的两国边界。 雷机众人站在纪凰身后,看她盯了一会儿南边的城池之后就闭上了眼,也不敢开口打扰她。 不知过了多久,微弱的风拂过脸庞的力度一点点加剧,直到这风呼啸到带上了几分冬日的刺骨冰凉,纪凰才猛的睁开双眼。 “开始吧。” 此时此刻占尽天时地利,希望不要让她失望啊。 说完这三个字,纪凰就转身走向了雷机她们用心打造的那只木板巨鹰。 准确来说,那是一架没有多少安全保障的古代版滑翔机。 “是!” 得了纪凰的命令,雷机众人也跟着她向百米外的那架滑翔机走去。 等到纪凰在滑翔机里调整好姿势之后,雷机众人也将原先准备好的二十条绳索绑了上去。 绳索一端连着纪凰那架滑翔机,另一端死死绑在四辆马车上,每辆马车又由四匹战马牵引。 那原本用来运木板的四辆无顶马车,此刻里边都站着一个人,而且还是靠内力悬浮在马车里,根本就没有踩在马车的底板上。 “开始!” “是!” 见纪凰已经准备好了,雷机一声令下,十六匹战马上的人立刻扬鞭策马。 刹那间,整片山顶碎石震荡,飞尘四散。 十六匹战马扬蹄狂奔,拖动着那架沉重的滑翔机一点一点加速向前。 在风力的托浮下,随着速度一点一点加快,那厚重的滑翔机居然在雷机几人不可思议的注视下从地面浮起了半丈高! “吁!!!” 看着马匹已经靠近峰顶边界,快要冲出纪凰标记的安全距离,策马的十六人齐齐勒紧缰绳。 与此同时,马车上的四人也立刻挥刀。一阵刀光闪过,绑在马车上的二十根绳索断了个干净。 众人完成纪凰交代的任务之后,齐齐望向空中的滑翔机,目瞪狗呆的盯着那么重的东西离开山顶之后居然不仅不坠落,反而乘风而去,就那么稳稳当当的加速飞走了! 一阵沉默之后,山顶突然爆发—— “啊啊啊啊啊!主子带带我!我也想飞啊!” 人群里最跳脱的一名揽月成员在山顶盯着纪凰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一点,顿时又蹦又跳,恨不得现在蹦到纪凰旁边去和她一起飞高高。 “啪!” 雷机一巴掌拍她后脑勺上,打碎了她不切实际的鬼嚎,然后淡定道: “回殿,准备锻造下一批武器。” …… 空中,不知道已经在哪座城池上空的纪凰其实也并不好受。 突如其来的高空气压,还有稀薄的空气,让重生之后许久没有上天的纪凰有些生理上的不适应。 不过幸好还有内力调息,这种不适应的感觉大概持续了一刻钟左右的时间,就慢慢被纪凰压了下去。 这也正是她虽然造出了滑翔机,但却暂时只让人造了一架的原因。 海陆空,不管走海路还是陆路,耗时都太久了,而她必须尽快赶去南罡帝都主持大局,否则要是取烈阳草的途中出现变数,那后果她不敢想象。 她可以选择空行,但她却不能冒险让破晓屠生的成员也这样赶路。 她现在算是运气好的,恰好碰上了高强度的顺风,而且还是在沪灵山那样接近完美的地理条件下起飞。 即使是这样,即使是有着前世各种各样的飞行经验,即使是有着浑厚的内力做倚仗,她也不敢保证她会不会在这滑翔过程中出什么意外。 她都尚且如此,更何况从未接触过这类飞行器具的风啸风鸣她们? 虽然她确实想让破晓屠生的行进速度提升到最高,但却不想以她们主的生命安全为代价。 看如今的架势,只能是她先过去动用南罡的部署取烈阳草了。 烈阳草一旦取走,也表明了她对南罡的态度,届时南罡现任女皇必然不能再继续在位。否则恐怕她刚回弈凰帝国,南罡就要开始发难了。 而且南罡历来由欧阳家族掌控,一旦动手,必须彻底切断南罡帝国和欧阳家族之间的附庸关系,不能再给她们任何重新掌控的机会。 所以她这一趟,必须做得干净、利落、彻底! …… 南罡帝国,帝都。 南罡、弈凰两大帝国,一个极南一个极北,二者气候上的差异也是让人难以适应。 此时的弈凰帝国早已漫天飞雪、寒风凛凛,而南罡帝国,却如同西玖帝国初夏时那样,干燥的空气中竟然还带着一丝丝闷热。 但别看南罡帝国的冬季是这个温度,实际上它的夏季也是这差不多的温度,只是再高上那么几度罢了。 这是南罡的一大气候特色,也可以说是地理特色。 别的帝国大多是国界临海,偶尔有几处大面积海域在帝国境内。而南罡帝国,不仅东临无妄海,而且南接泓汕海,西有落英湖,帝国境内大小湖泊海域更是数不胜数。 按理说这样的地理环境,应该很多行业都很兴盛才对。这里气候虽不像西玖帝国那样四季温和,但比起弈凰帝国的极寒气候而言真的已经挺不错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南罡帝国坐拥这么好的天然资源,综合国力竟然在五大帝国里一直垫底,着实让人想不通啊。 …… 帝都,吏部尚书府。 刚刚上完朝回到府中的吏部尚书朱员,一踏进府门就被眼前的一切惊恐到说不出话来。 在她身后,她刚刚踏进府邸,府门就已经轰然关上,把她准备立马转身逃离的想法彻底打碎。 朱员看着眼前的几具尸体,还有站着的一满庭被绑起来的夫侍儿女、小厮侍卫,以及四周冷冷看着她的银袍人和以一种极其嚣张的姿态在她面前翻看册子的女子,顿时双股战战。 不为别的,就眼前那几具尸体都足够把她吓个半死。 这些……这些尸体明明都是她派人处理好了的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哦?朱尚书终于下朝了,可真是让本令主一阵好等。” 坐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的女子不紧不慢的把腿放下来,一边翻着手里的册子,一边继续啧啧感叹道: “让本令主瞧瞧啊,太远的就算了,就只看看最近两年吧……哟嚯!有了!朱尚书可好好听着啊,觉得本令主哪里说得不对可以指出来的。” “前年三月初一,朱尚书前往金蝶城赈灾,私吞赈银四十万两,女干杀李氏公子一名。” “去年五月十五,朱尚书协助建造参辉城行宫,伙同工部尚书窃取工程费中五万两黄金。” “去年十月初三,朱尚书家的侄女担任看临城牧县县主,强娶民家公子而被告上城主府。朱尚书暗通看临城城主将此事压下,甚至派人血洗那公子一家。” “去年十二月二十一……” “今年二月初五……” “今年……” “……”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电梵每说一条,朱员身体的抖动频率就往上提一分。 而一脸悠闲惬意的电梵好像丝毫感觉都没有,在册子上随便翻着,一条一条的念着,终于不紧不慢的翻到了最后一页。 “对了,还有最后这个——前两日朱尚书因与户部尚书利益不和而派人暗杀同僚,事成后担心暴露而处理了派去的杀手。” “就是可惜这处理手段不怎么干净,这不,本令主特地让人把这些尸体带了过来,朱尚书想不想看看……” 电梵说到这里时已经站起了身,慢悠悠踱步到朱员身边,继续幽幽开口接道: “屠生是怎么处理这些事情的?” 话音刚落,脑袋里那根弦一直绷着的朱尚书顿时一屁股摔坐在地上,满是惊恐的眼神直直的望着电梵。 “你……你……你想要做什么……?” 这些事情她都做的很隐秘,朝廷都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怎么查到的,竟然还查的这么详细?! 她现在真的怕了,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可都是要砍头的死罪啊!对方要是把这些事泄露出去,她可就真的玩完了! 她根本就不记得做了什么得罪过对方,对方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置她于死地啊?! “哦?看起来是本令主来南罡帝都的次数比较少,朱尚书没见过本令主也是情理之中呢。看来今天应该让戎管事一起过来的,这样朱尚书应该刚进门就知道我们是谁了。” 电梵走到朱员面前蹲下,脸上挂着闪瞎人眼的明媚笑容,不慌不忙的自我介绍道: “在下电梵,奉吾主弈凰之令前来,想请朱尚书帮个小忙,不知朱尚书意下如何啊?” 听完电梵的话,朱员整个后背都被自己的汗水打湿了个彻底,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着。 看了看满庭被绑的儿女夫侍,再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和电梵手里的册子,终于颤颤巍巍开口问道: “阁下请……请讲……” 揽月之主、屠生之主! 弈凰帝国、弈凰女皇! 难怪……难怪对方手上居然有她这么多资料…… 如今她的身家性命都拿捏在对方手中,是生是死都是对方一句话的事。她好歹混迹了官场这么些年,自然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最有利。 “朱尚书,果然是个聪明人。” 这样的结果正是意料之中,电梵见目的达到了,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闲扯的话了,直入主题道: “太女殿下性子怯懦,不宜为储。女皇陛下年迈体衰,是时候令立国储以备继位了。七皇女越潼果敢有谋、性情纯良、善待百姓,适为一国之皇。” “朱尚书,听明白了吗?” 南罡帝国不像之前的北霄帝国,北霄帝国虽有向氏家族倾力支持,综合国力在五大帝国内丝毫不弱,但由于严宇华的暴政,民间早已怨声载道。 所以在她们主子攻下北霄改朝换代之后,弈凰帝国内虽有些风言风语,但很快就在她们主子的各种政策下消散了。 而南罡帝国不同,南罡帝国历代女皇虽然平庸无奇,但在欧阳家族的操控下也算安分守己,并未有任何出人意料的做法。 南罡帝国虽然综合国力在五大帝国内并不高,但国内百姓辛勤劳作便可保衣食无忧。所以她们偏安一隅,没想过要强大到侵占别人的国土,同时也从没想过会有别人来侵占她们的领地。 然而,南罡帝国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早就使之成为了其余各大势力眼中的一块肥肉。只是各大势力相互钳制,加上又有欧阳家族暗中威慑,这才让南罡帝国这么大一块肥肉好好的留存到如今。 但是其余各大帝国纷争不断的同时也在飞快发展,就像当初的西玖帝国,如今步步高升。再看现在的弈凰帝国,更是发展迅猛。 就连一直稳坐首位的御天帝国,在这两国的压迫下也不敢再松懈,渐渐开始拨平朝中重文轻武的现状,让武臣又重回军营操兵练马。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格局下,南罡帝国仍在故步自封抱残守缺。南罡皇室一切听从欧阳家族的指令,若无指令,绝无新政。 这,才是南罡帝国真正的可悲。 但南罡帝国却不似曾经的北霄帝国,北霄帝国虽然国力一流,但国内早已分崩离析,百姓心中无皇无政,哪怕是从外用武力打破,也是可行的。 而南罡帝国皇室虽然平庸,但不昏庸。她们安分守己,虽然未曾对帝国发展有什么杰出贡献,但却也并无大错。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她们像攻灭北霄帝国那样用武力去强取南罡帝国,得来的必然是血性臣民的抵死反抗。 如此一来,当真是得不偿失,而且主子也不愿看到这样的场面。 所以,对于南罡帝国,她们只能从内渗透,一点一点掌控。 听完电梵的话,朱员瞪大双眼,呆了许久愣是没回过神来。 七皇女越潼……不是早年就因为忤逆女皇,而被发配边塞了吗?! 边塞风沙之地,又有外域莽妇时常进犯,七皇女当年被发配时左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怎么可能在那里生存下来?! “朱尚书,你这是听到七皇女归来的消息太过兴奋,还是……不愿意帮吾主这个小忙?” 电梵说着,脸上笑意不减,只是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来磨指甲的匕首泛着冷光,有一下没一下的晃人眼睛。 “当然,当然愿意!在下只是猛然听到七皇女归来的消息,有些……有些激动罢了……” 朱员瞬间把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生怕电梵手里的匕首一个没刹住,就扎到了她脑袋上。 现在别说对方是让她支持七皇女上位,就算对方让她支持那弈凰上位,她也不敢多说些什么啊! “哦,那就好。那今儿个早上就打扰朱尚书了,本令主这就带人告辞。” 来这一趟的目的达到了,电梵也懒得再管朱员是个什么反应,挥了挥手之后带着满庭的屠生杀手雄赳赳气昂昂的离开了。 她们赶场呢,还有下一家。 “不……不打扰……不打扰。” 朱员满额头都是汗,啪嗒啪嗒往地上滴。见电梵一群人走了之后,才敢哆哆嗦嗦的跑过去,把被绑起来的儿女夫侍给解开。 被解开的一群男人和小孩就像受惊的鹌鹑,缩成一团哭哭啼啼,哭得朱员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再把他们的嘴塞起来安静一下。 …… 与此同时,整个南罡帝都里,许许多多的高官府邸都出现了这类似的一幕。 …… 第241章 山河动荡(7) 南罡帝国,帝都,皇宫。 在世人眼中,历来只有南罡帝国的皇储是最为稳当的。只要被立为太女,基本上就是下一任女皇,数百年来从未有过意外。 然而世人不知的是,之所以南罡太女都能稳妥上位,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们都得到了欧阳家族的许可。 她们不需要有自己的思想,服从、听话,这就是南罡的历任女皇,也是能让欧阳家族放心的傀儡。 所以说南罡帝国的太女,并不是因为多么优秀多么能干而成为了一国皇储,而是因为她们足够平庸,平庸到懦弱,只能依附欧阳家族而存活,所以欧阳家族才安心让她们继位。 至于其余的皇女,哪怕是再怎么优秀,于欧阳家族而言都是不合适的。 她们要的,并不是得民心治江山的女皇,而是最听话的狗。对于那些无关紧要的皇女,她们不会在意。而对于那些胸怀壮志的皇女,她们会选择毫不留情的驱逐。 欧阳家族不会允许她们对南罡的统治中,出现任何不听话的变数。 …… 皇宫,潜桓宫。 宫里,在太女、四皇子出使弈凰帝国之后,本来就冷清的皇宫就更加肃静了几分。 而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本该发配边疆客死她乡的七皇女越潼却高调归来,硬生生让宫里翻涌起了一阵风浪。 虽说皇宫里住的都是皇室,但实际上不管是夫妻之间还是母女、母子之间,其实都并没有太多的深厚感情。 现任南罡女皇的后宫里,即使有三千男颜,也都是欧阳家族为了平衡各方权势,而直接下令让南罡女皇纳娶的。 在这样例行公事一样生儿育女的情况下,所谓的感情就更是一种奢求。 …… 此刻,潜桓宫后花园里,两道身影扭打成一团,一点一点从最开始的技能格斗变成了扯头发撕衣服的肉搏。 “嘶!七皇女,你最近似乎有点飘啊!” 被扯到头发的女子倒吸一口凉气,连忙踹了对面的女子两脚,抱着头跳开老远。 “彼此彼此,戎管事这不也挺生龙活虎的么!” 被踹了两脚的女子拍了拍裤腿上的脚印,扯了扯被撕开一大截的衣领,毫不客气的反刺一句。 四周围观的几人:…… 啧啧!这战况可真惨烈! “……电狸,你丫的能好好说话不?” 理好头发的女子撇了撇嘴,大剌剌的走到石凳边一屁股坐下。 被唤作七皇女的女子挑了挑眉,一边打理衣襟一边走过去坐下,坐下后还不忘继续打趣道: “怎么?戎可星,你连七皇女都不喊了?快,你们快把这刁民拖下去,对七皇女不敬,先群殴个一炷香时间。” 闻言,四周围观的几人:…… 电狸令主,你最近是真的飘。 很明显,场内无语的不止四周伪装成宫侍的揽月成员,坐在电狸对面的戎可星更是无语。 “你在皇宫里小心点,可别玩脱了,否则看主子来了怎么收拾你。” 让她伪装成七皇女,她还真的玩上劲儿了。不过电狸的伪装手段,真的是没话说,只能说不愧是号称千面狸的屠生狸令主啊! 现在的电狸,不论是外貌还是体格,看起来和南罡帝国里其余皇子皇女多多少少都有些相似点,一看就是兄弟姐妹一家亲啊。 要不是深知这家伙的伪装术,自己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南罡帝国派来曼城的卧底皇女了! 没错,其实正如大多数人早年猜想的那样,小小年纪就被发配边疆的南罡七皇女越潼,确实早已经化为一抔黄土。 而她被发配边疆的真正原因并不是忤逆女皇,而是冲撞了欧阳家族的人。 小小年纪勤攻文治武略,甚至一再劝谏南罡女皇勇于革新采取良策,欧阳家族当然不会允许这样的威胁存在。 否则一旦她有机会登上皇位,欧阳家族岂不是得彻底丧失对南罡的掌控权? 于是,那样一个小小年纪的英才,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发配边疆,直至身染恶疾,不治而亡。 而边疆历来有野蛮部族进犯,加上皇女身死责任巨大,所以边疆知情的人都选择了闭口不言,都只当没见过年幼的越潼。 久而久之,七皇女在南罡就一直顶着失踪的名号。有人说七皇女是被蛮族掳走,也有人说七皇女早就身亡。 总之没有确切的消息或者尸体送返帝都,这么些年来南罡七皇女一直都顶着失踪的名号。 这,也正是如今电狸能够进宫伪装皇女的倚仗。 只要她见过南罡女皇,见过越潼的生父,就能根据这二人的样貌体格加以糅合,为她自己创造出一个旁人一眼看去觉得就是越潼本人的形象。 改面缩骨,巅峰易容。 天生的筋骨多变性让电狸可以轻轻松松的改变自己的身份,只要是她冒充的人,除非是至亲至熟之人,否则根本就感觉不到其中差异。 原来的越潼小小年纪就被发配边疆,如今过去多年,饶是亲生父母都已经认不出了,哪里还谈发现端倪? 所以说,就算只凭着电狸如今这五分像爹五分像娘的的外貌,这七皇女的身份就没人敢给她说半个不字。 “得了吧!我办事,你们放心。再说了,主子不是已经安排好了吗?到时候明有群臣进谏,暗有屠生威压,越岽仪没有那个胆量反抗。” 越岽仪,也就是越阑和越溪的母皇,南罡帝国如今的一国女皇。 电狸这话说得嚣张至极,要是传了出去,妥妥的灭九族大罪。 但此刻四周全是揽月屠生的内部成员,而且她这也并不是瞎说大话,所以一时间还真没人觉得哪里不妥。 “行吧,那你捏着点分寸玩。” 戎可星坐在桌边,也不知道从哪个兜里掏出来一把瓜子,一边嗑的咔嚓咔嚓的,一边继续和电狸聊着: “主子她们从弈凰帝都赶过来,再怎么快马加鞭也得二十多天。但主子给我们下达的命令是半月内解决,恐怕我们得提前行动了。” …… 十天时间,在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世界,简直是转眼即逝。 冬季到来,年节将至。 对于许许多多的人来讲,十天时间而已,真连准备年节货物都不够。 然而她们却不知道,对于某些争分夺秒日夜兼程的人来说,十天时间足以跨越万水千山,甚至飞越一个辽阔帝国。 …… 弈凰帝国,狄喀部落。 没了以往人来人往的繁华喧嚣,空无一人的偌大地界显得分外萧条。 这里的一切布置仿佛都还是有人居住的模样,就连街边运货的推车上都还整整齐齐的堆积着几口箱子。 只是那堆积起来的一层无人清扫的白雪,化了又积,积了又化,有些还在寒冷天气下结了一层薄冰,清楚的向来客宣告着这里的空荡。 确实,整个狄喀部落里面,除了原先居住的向氏家族族员消失了之外,其余的物品分毫未动。 …… 狄喀部落外围,接近部落边界的小镇上,因为皇城禁卫军的到来,让这座安静宁和的小镇显得有些局促拥挤。 与皇城禁卫军同来的,当然还有浩浩荡荡的各方使臣。 数万人的大队伍涌入,将这小镇上所有的客栈都住了个爆满。素来习惯了金楼玉阁的使臣们里,大多都是不适应这种两人一间客房的夜晚的。 但是如果他们放着这好好的暖和客栈不睡,非要来个单人间的话,那就只能跟着禁卫军去镇外露营了。 嗯,单人帐篷是有的,但是是在刮风下雪的镇外。 …… 镇内,福满客栈。 这小镇上的客栈,说好听叫客栈,但实际上就是稍大些的楼屋,多分了几个房间出来罢了。 这环境自然是和城池里的客栈比不得,那就更别说和帝都的驿馆行宫相比了。 客栈的掌柜也是这镇上的人,家里稍微景气些,才开了这家客栈。平日里工作轻松,偶尔碰上几个过路人,赚点小钱谋个生计。 今天这样的大场面,自打她开这家客栈以来,还真是头一遭。 看着这么多华贵不凡的小姐公子们入住,掌柜心里那是一个喜忧参半,一边高兴来了这么大的一单生意,一边又担心怠慢了贵客。 这批人一看就非富即贵,要是伺候好了,她们手指头缝里随便漏点东西出来,都够她安安心心少劳碌半辈子了。 但这大富贵的人住在她家这小客栈里,要是这不满意那不满意,嫌她没伺候好,那她这条命都得悬在裤腰带上。 这可真是,富贵险中求啊! 不过也还好,在赶了这么多天路之后,眼看着马上就到狄喀部落了,一众使臣又疲累又欣慰,哪还有心情去在乎环境,草草吃了点东西就回房睡去了。 …… 后院客房的烛灯一盏接一盏被吹灭,唯有一间房内还透着微暖的橘光,随着房间内人的走动而摇曳颤抖,明灭不定。 房内,一名白袍男子坐在桌边,看着房内另一名青衫男子走来走去收拾衣物,沉吟半晌突然开口问道: “越溪,弈凰当真是主动说起不需要烈阳草?” 他一路上越想越觉得奇怪,以弈凰的财力、实力、还有傲气,应该不是一个会无缘无故向人开口要东西的人。 既然她开了这个口,必然是深思熟虑许久之后才确定必须要拿到那样东西,这才会派人宣召他们入宫商议。 既然是深思熟虑许久之后确定要得到的东西,又怎会轻言放弃? 欧阳珩熠坐在桌边,皱着眉头望向越溪,眼底带上了几分审视。 希望不要是这个自作聪明的东西,惹了事之后不敢说,这才随口胡诌个理由搪塞他们。 第242章 山河动荡(8) 在欧阳珩熠这种冰冷的审视目光下,越溪即便是背对着他,都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那刀子一样的眼神。 越溪正在收拾衣衫的手僵在空中,停顿片刻之后才赶紧回了神,面上摆出一副迷茫无措的样子,转向欧阳珩熠反问道: “确实是弈凰陛下说不需要了,不然太师以为呢?” 说完,见欧阳珩熠的面色还是有些冷凝,越溪心中一紧,咬了咬牙继续笑着问道: “若是我惹恼了她,我们那日怎么可能被恭恭敬敬送出皇宫,又怎么可能还有机会来这狄喀部落探宝?” 反正那日只有他一人在金銮殿内与弈凰交涉,没有弈凰的命令,谅她那些下属也不敢在背后嚼舌根子。 只要弈凰不说,就没人会知道那日大殿内他究竟说了什么。 而且本来他也没说不给,是弈凰自己拒绝了,那也怪不得他,所以他说弈凰自己不要也没有说错啊。 再说了,最后弈凰跟个没事人似的,那天还派身边最得力的元帅送他们出宫,现在更是依照承诺送他们来了狄喀部落,还是很有女子风范的。 想来那日他那番话虽然没有说动弈凰,但他身为帝国皇子,有着这么尊贵的身份却那般放低姿态与她交谈,她心中应该还是动容的。 可能她只是不习惯被人那么要挟,再加上传言中那血宫宫主是个狠辣泼夫,对她管得紧,所以她那日才开口拒绝了他。 再者看她的样子,似乎烈阳草对她而言没那么重要。而且她财势滔天,要什么药草没有,肯定不会一棵树上吊死啊。 反正到时候所有使臣从狄喀部落离开之后都要返回弈凰帝都登记所得物品的,他到时候回到帝都之后再进宫与她聊聊,她就算真的生气,到那时候气也消得差不多了,想来也不会太苛责他。 他到时候和她多聊聊,服个软,实在不行就把烈阳草送她算了,她自然也就不会在意他那天的冒失了。说不定还会心存感激,对他留一丝念想。 这么想着,越溪脸上有些僵硬的表情也渐渐松缓下来。 欧阳珩熠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就只是最开始突然被问时有些慌张,后来神色确实没什么太大异常,也就压下了心里那一点不安。 “那是本少主多虑了,你继续收拾吧。” 说来也是,看弈凰短时间内连灭一大帝国和一大家族的作风,就知道她肯定不可能是个性子温和的人。 要是越溪真的惹到了她,他们应该受不到这样的待遇才是。 看来他是最近为了陵藏钥匙的事情太压抑了,才会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这么想着,欧阳珩熠也慢慢把烈阳草的事情抛到了脑后,专心思考着明天进了狄喀部落之后该怎样行动。 毕竟这次简氏家族、月氏家族、晨氏家族都没来,整体实力靠前的三大家族里只来了他们欧阳一族。 而萧氏家族和庞氏家族蛇鼠一窝,萧氏家族之前又一直与向氏家族关系亲密,此番进向氏家族驻地找寻陵藏钥匙,她们两族处于优势地位啊。 若他们欧阳家族想要拿到陵藏钥匙,必然得和萧氏家族斗一斗。要以一族之力对抗萧氏家族和庞氏家族,似乎有些困难。 但隐族现存的八大家族里,来了这狄喀部落的只有四个家族。他们欧阳家族如果要合作,只能和剩下的段氏家族合作,根本没得选。 但是段氏家族的风气可不怎么样,实力也是隐世家族里的垫底存在,真合作起来还得防着她们放阴招,似乎有些劳心费神。 到底是合作还是单扛,这还真的是个问题。 一旁,收拾衣衫的越溪朝欧阳珩熠的方向瞟了一眼,见他沉默着在思虑什么,绷紧的脊背才放松下来。 这个欧阳珩熠真是难缠,一路上有事没事就突然提一嘴弈凰,真是让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还好马上就进狄喀部落了,想来他有事要办,也没心思再来试探自己了。 想到这里,越溪也暗自松了口气,心中不自觉的对狄喀部落里的东西产生了几分渴望。 能让欧阳家族少主日夜思虑谋划的东西,必然是天价宝物啊。 …… 弈凰帝国,帝都,皇宫。 若是放在半个月前,在登基大典还没开始的时候,皇宫里还是一片欢声笑语。 那时皇宫里巡卫伺候的人全部都是曼城成员,虽然人数不多,但都是一个窝里出来的崽,在宫里互掐互怼,小日子也挺快活。 但自从登基大典上出了那意外之后,宫里驻守的大部分屠生成员都被风啸她们带走了,留下来继续驻守皇宫的人责任更加重大,也不敢再嬉笑打闹了。 虽然后来有月氏家族、简氏家族、晨氏家族三族的族卫过来协助,为她们减轻了不少负担,但屠生、血宫的成员还是需要与她们协调配合。 总之就这短短半个月里,外表看似一派祥和的弈凰帝国,实际上暗地里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动。 …… 皇宫,朗坤宫。 如果说现在的皇宫就像一座铁甲城,那么朗坤宫当之无愧就是它的机甲核心。 现在放眼整个皇宫,哪怕是养心殿、御书房、甚至是收纳国玺的金銮殿,守卫数量都不及这朗坤宫的十之一二。 宫外,弑月、饮血带领着大批血宫杀手和屠生杀手镇守。这些天里别说是前来刺探的人了,就算是只鸟都越不过他们的封锁线。 宫内,为了更方便的照顾昏迷不醒的御弈卿三人,毒圣子、药圣子、简墨分、月浮生等人直接就拎包入住,占满了朗坤宫里所有客房。 那真是全天候日夜倒班的守着,生怕出个什么意外。一天三餐轮着喂药膳参汤,灌都得给那昏迷的三人灌下去。 如果忽略掉宫外时不时散发的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宫内昏迷的三人身体愈发虚弱的现状,这半个月倒也没什么太大意外发生。 但即使如此,守在这里的每个人依旧都是提心吊胆的。在纪凰拿着解药回来之前,她们根本就不敢有丝毫松懈。 …… “药圣子,您告诉我实话,姐姐她们最多还能撑多久?” 殿内,简墨分放下手里的碗,朝着一旁给纪宁灌药的药圣子开口询问。在他放下的碗里,里面还有小半碗的燕窝粥。 这些天来,他已经清楚的感觉到姐姐的进食速度一再减缓。最开始那几天姐姐还能凭着本能把喂进去的东西咽下去,这几天就完全是他掐着嘴灌下去的。 很明显,以姐姐现在这种状态根本就撑不了多久,那些缓解毒性的药物发挥的作用也是微乎其微。 一旁,刚刚给纪宁灌完药的药圣子放下碗,看了看简墨分,欲言又止的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开口答道: “内力越高,这蛊炼尘反而毒性扩散越快。以墨离女娃的身体情况来看,最多还能撑一个月。若是中途出什么意外,可能就只有二十天了。” “宁小子虽然内力不高,但无奈他摄入体内的蛊炼尘毒素是最多的,恐怕算下来和你姐姐是一个时日。” “而弈小子,他……哎!他本身就寒毒侵体,现如今寒毒被蛊炼尘吞噬,成了蛊炼尘的养料,他的情况比墨离女娃和宁小子都要危急。短则半月,多则二十天吧。” “若是毒悍夫这些天能研制出与蛊炼尘毒性相抵的烈性毒药,为弈小子缓解一下吞噬速度,再加上我用药推迟他的月例,最多也就只能再撑个二十五日。” 说完,药圣子看了看另一边床上脸色青白的御弈卿,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这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看他现在遭这个罪,她心里怎么能不难受啊?! 还有她那徒儿,急赶急的也不知到底去哪寻药去了。若是徒儿回来没能赶上……那她真的不敢想象,以她徒儿那个性子,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 恐怕到时候让天下陪葬,也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 ……哎! 得了药圣子的回答,简墨分一阵沉默。 沉默许久后端起了另一个碗,拿着勺子一勺一勺的给简墨离继续喂着药,偶尔拿着帕子擦一擦简墨离嘴角漏出来的药汁,再没开口说话。 一个月,最多还只有一个月时间。 若是纪凰没能赶回来,若是姐姐因此出了事,他一定亲自率兵,端了单倾颜的老巢! 既然单倾颜能躲,那就让他躲!他倒要看看,他到底能躲到几时?! 他倒要看看,这所谓的世仇,究竟是单氏家族亡,还是简氏家族亡! 他要单氏家族祖地的那些亡魂—— 永世不得瞑目! 此后再无轮回! 这样,就算姐姐走在黄泉路上,也不必为这些人闹心了。 简墨分坐在床边,一勺一勺的喂着药,一如十几年来黏在姐姐身旁的稚嫩模样。 只是眼底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蜕变、茁壮。 …… 南罡帝国,帝都。 要说最近这帝都里的新奇事,能被男女老少都谈上几句的,那也就只有七皇女归来这事了。 本来一个国家,尤其是帝国,皇女皇嗣多也是正常的。一个帝国少说也得有个三四十名皇嗣,才能选出合适的继位人啊。 但人家所有皇女上位之前,哪个不是小心翼翼,对女皇尽力讨好辅佐? 而这七皇女,偏偏就不一样。 一回来就上谏斥责女皇多年来安于现状的治国态度,直把女皇气得在金銮大殿上晕厥过去。之后更是以女皇身子不适为由,直接夺取了本属于一国皇储的监国之权。 要说她是在帝都生活了二十几年,私底下势力大,这么拽也还说得过去。 但她偏偏是个孩童时期就被放逐边疆的皇女,这么多年来在边疆风沙之地艰难存活,能活着回来都已经不错了,竟然还敢这样在女皇面前放肆。 而最重要的是,这七皇女这么些年都没出现,一出现竟然直接获得了朝中大部分官员的认可。甚至许多原本已经归属太女名下的官员,都硬生生改变了阵营。 短短大半个月时间,从太女地位稳固到朝中响起另立皇储的声音,这样短暂而大幅度的神扭转简直打得南罡帝都里不明所以的百姓们措手不及。 原本百姓是没什么资格妄议政事的,但无奈这七皇女归来的太过高调,她所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太引人注目了,是在让人很难不知道啊。 …… 帝都,皇宫,潜桓宫。 珠玉金冠在顶摇曳生辉,黑蓝相间的鸾袍彰显着皇女地位。腰上别着皇女独有的身份玉佩,每走一步都是一种气场的迸发。 女子面相清秀,过于秀气的脸庞在这个世界算是女生男相,身高相比起一般女子而言矮了一点,少了几分女子气概。 然而就是这样一名女子,眼中却酝酿着一种说不出的玩味。她给人的感觉,就只有一个字——玩。 就好像所谓的人生,在她眼里就只是一场游戏,一场由她任意玩乐的游戏。 犬马声色,千副皮囊。 所谓用气质撑起颜值,大概也就是她这样了吧。 明明长相上只是个丢进人堆里都难一眼发现的人,但那气质却极有特色,格外不同。 女子伸手拢了拢耳后的碎发,看着桌边兀自写写画画的的侍女娇羞一笑,声音简直是欠揍到了极致: “主子,你真的要给属下当侍卫吗?这让属下怪不好意思的呢!” 一身华服的“越潼”哒哒两步奔到桌边坐下,双手撑着下巴,眨巴着她卟灵卟灵的眼睛,盯着对面侍女打扮写写画画的女子。 第243章 山河动荡(9) 桌边,一身侍女衣着的女子连头也没抬,只是启唇淡淡道: “电梵昨日深夜跑来找我,说是觉得身边缺一个跑腿打杂的,想收个小妹或者小弟。我思虑了一会儿,发现你挺合适。” 女子不加掩饰的声音磁性而魅惑,夹杂着几分嘶哑疲态。 这声音,除了纪凰之外还能有谁? 电狸闻言脸色一僵,原本有几分贱贱的笑就那么傻愣愣的挂在脸上,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呆滞了一会儿之后,才抽搐着嘴角委屈道: “主子,别了吧……” 整个曼城谁不知道她和电梵一直都是掐着架掐过来的,几乎每次任务都是一起出的,就是为了争出个高低来。 而且她们两人都是电字十六令主之一,处于同一级。主子要是让她去给电梵那家伙当打杂小妹,她以后还怎么在曼城那帮小崽子面前混啊?! “既然不愿意,那就老实点。” 纪凰站起身瞥她一眼,然后拿着桌上刚画好的图纸递给她,继续开口道: “这是南罡皇宫内所有御前暗卫的隐匿点,你拿去交给电梵。我去补一觉,今晚行动之前叫我起床。” 御前暗卫虽也属于皇家暗卫,但却完全不同于皇家暗卫。她们经过重重选拔才被征用,冠上了御前的称号,成为女皇的专属暗卫。 这些暗卫从小就被灌输着为女皇安危不惜性命的思想,多年来经历各种各样的非人训练,学成之后才能被安排到女皇身边录用。 这样的一批人,其实力可想而知。 风啸风鸣两人还没到,留在这里供她调遣的屠生成员虽然实力也还不错,但是却没达到顶级。 她们对付一般的皇家暗卫还行,对付御前暗卫可能就有点吃力了。 “是!” 电狸伸手接过图纸,看着上面标示清楚的一个个驻守点,神情难得的严肃了几分。拿着图纸的手还在轻颤,既有激动也有震惊。 废话!这能不激动吗?! 有了这张图,那些御前暗卫的隐匿术就跟不存在了一样。那些人就跟站在她们跟前让她们打似的,到时候打起来不知道有多爽! 天知道她在这皇宫里摸了多久的路,而且这么久了都还没摸清这些驻点。不然她们早就行动了,犯得着一拖再拖吗?! 而主子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居然短短十二天时间就跨过御天帝国,从典城赶过来了。而且就昨晚和今儿个早上这短短半天时间,就把这幅图搞出来了! 昨天电梵进宫说主子直接飞过来的时候她还不信来着,之后出宫去揽月殿见到真人才半信半疑。 主子昨天在揽月殿匆匆吃了两口饭就跟着她进了这皇宫,说实话,她还真的从未见过主子这般匆忙的用膳模样。 在她印象中的主子,一直都是一个懒散痞气却又神秘尊贵的少女。尤其是进食的时候,虽然速度奇快,但却优雅的像一副画。 昨天她那眼下乌青、胡乱塞几个包子、灌一碗粥的样子,真的让她们心中有些五味陈杂。 都是她们实力不济,才让主子离开主君身边来回奔波。 要是她们再强一点,主子现在都不必千里迢迢赶来这南罡帝国,完全可以在弈凰帝都等她们直接把烈阳草送过去。 主子一手将她们培育成今天世人敬畏的样子,而她们却在主子最需要人手的时候效用甚微。 电狸心里满是愧疚,拿着图纸转身出去。 今晚的行动,不能有半点差池!否则她们……真的配不上主子的栽培! …… 电狸心里山路十八弯,心思弯弯绕绕的想了一大推。 然而对于她心里这些又激动又愧疚又难受的心思,现在已经随便找个客房躺下的纪凰啥都不知道。 不过就算她知道了,以她的性子,也不会说什么安慰的话就是。 毕竟在她心里,她麾下这些人已经达到了她的要求。短短两年多时间就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有一点超出了她原本的预算。 试问这天下,自古以来有哪个势力能在两年内完全凭借自身实力立于顶峰? 曼城所有成员的飞跃蜕变,不只是因为她的训练,更多的是她们自身不服输不认命的拼劲。 然而就算她们再努力,也终究有个极限。不可能说只要她们努力了,就能分分钟单挑一大帝国的梁子。 就算这些在未来是有可能的,但现在肯定还不行。毕竟短短两年时间终究有限,她们虽然进步神速,但还没到抵得过别人千百年底蕴的时候。 纪凰正是因为清楚这些,清楚电狸她们如今的实力,这才日夜兼程的赶了过来。 她们已经足够优秀了,只是如今出了这场意外,才让电狸有些受挫而已。 若是南罡帝国没有这数千年的底蕴,若是南罡帝国只是个藩属小国,那可能给电狸她们过家家玩都不够。 …… 天空被晚霞染成一片橘红,温和的风轻柔的拂过耳畔,好像是情人的低声细语。 街边的小贩推着板车回家,沿街的商铺都挂出了点亮的灯笼。日升日落又是一天,不知不觉又是一日蹉跎。 …… 帝都,皇宫。 因为七皇女“越潼”的归来,最近整个帝都的上层权贵圈子都是一片风云暗涌。宫外都这样,那就更别说皇宫里的众多皇侍皇女皇子了。 偏偏这时候的正宫太女越阑还跑去了弈凰帝国,连带着四皇子越溪也一起去了。 此刻的南罡皇室中,皇君的一双嫡出儿女此刻都不在身边,女皇越岽仪也被“越潼”气得卧病在床,其她皇女多年来一直被欧阳家族打压散养,根本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再加上又有揽月屠生这么久以来的暗中威胁,朝中许许多多文武大臣都站到了七皇女的阵营。 且不论这站队到底是不是面和心不合,但至少这队伍里也没人敢反抗“越潼”的命令。 外有众多朝臣高呼换储,内有女皇卧病太女远行,在这种情况下,即使众多皇室成员心有不甘,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越潼”一天天逼近那个万人之上的皇位。 …… 皇宫,养心殿。 “哐当!” “啪!” “逆女!!!那个逆……咳咳!咳咳!!!” 躺在皇榻上的年迈女人把手里的的奏折往地上一甩,由于动作幅度过大,还顺带把床边中年男子手里的碗给打翻了。 白净的瓷碗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翻洒一地的药汁在地上流散,流到奏折上浸透了纸张,混着字迹一片污浊。 看着年迈女人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床边的中年男子连忙伸手拍着她的后背,一边拍一边宽慰道: “陛下别生气,都是些乌合之众罢了,犯不着为她们动怒。我们阑儿再过段时日也该和太师一起回来了,到时候越潼和那些乱臣也就都不敢放肆了。” 欧阳珩熠是欧阳家族的少主,肯定不会看着越潼上位,影响他们欧阳家族的利益。 到时候等阑儿她们回来了,欧阳珩熠肯定会加派欧阳家族的人打压越潼。越潼一倒,那些七皇女一派的大臣根本不足为惧。 而越岽仪的身体以前本就是靠药吊着的,现在被那越潼一气,更是时日无多。到时候只等她这口气咽下去,他的女儿就是万人之上的南罡新皇! 而他,届时就是南罡帝国的太上皇君!堂堂正正的后宫正主!放眼整个后宫,再无人敢与他作对!放眼整片南罡疆土,他就是最尊贵的男人! 这么想着,中年男子眼底闪过一抹疯狂,看向年迈女人时笑意更浓。仿佛是岩洞里饿了许久的蝙蝠,在看一块血淋淋的肥肉。 而这些,正在低头猛咳的越岽仪当然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现在快要把自己的肺脏都给咳出来了,而她这么狼狈,全都是因为她那个与她毫无母女情意可言的女儿。 正当越岽仪心中怒火冲天,一口一个逆女又吼又骂又咳的时候,寝宫门外一声高呼—— “七皇女驾到!!!” 随着这声音落下,寝宫的门被轰然推开。进来的一大群人以“越潼”为首,虎视眈眈的盯着床上咳紫了脸的越岽仪。 “儿臣见过母皇。” 为首的“越潼”吊儿郎当,虽说是在行礼,但那语气神态里可没有半点恭敬可言。 紧跟着,她身后的一众朝臣也随着她象征性的弯了弯腰,开口道: “臣等参见女皇陛下。” 这大晚上的,女皇重病在床,皇女带着一众朝臣闯入寝宫,其中含义已经不必再说。 想到这里,一众朝臣面色各异,有的敷衍、有的傲慢、有的忧虑。 大多数人想着,若是今天七皇女拿下皇位,那她们这些力助她上位的人就都是有功之臣,加官进爵有望啊! 然而这其中却也有几个头脑清醒的,还记得她们本非七皇女身边的人,近段时间完全都是被揽月屠生的高层人员要挟着站的队。 能让素来盘踞天下说一不二的揽月屠生鼎力相助,仅仅由此便足以见得,七皇女与揽月屠生关系匪浅。 若是七皇女要除她们,她们绝对逃不过屠生的刀。 而她们之所以会被要挟,完全是因为身家性命都握在了揽月屠生手中。七皇女即使是登基,也不会因为她们这点助力而一笔勾销她们所犯之罪。 可以这么说,她们若是助她,九死一生;她们若是不助她,死路一条。 想通这些,人群中有几人面色沉重,在心中叹了口气。 只希望等七皇女登基之后,能念着她们今晚还发挥了点用处,就此放逐了她们算了。 以她们的身家底蕴,换个地方过日子也行。虽不说荣华,但好歹也算富贵。 不得不说,她们这几人还是有些头脑的。 她们心中所想,也正是电狸下一步的打算。 若是这些朝臣所犯罪过不大,不至于株连九族,又自愿请辞离开,这当然是最好。 因为她也不愿意刚上位就打杀这些助她登基的功臣,落人话柄。 可若是这些人不自觉,就凭她们犯的那些罪,绝对逃不了一死。到时候只能她麻烦一点,一上位就肃清朝堂了。 而且这样大肆肃清必然引起朝堂动乱,也不知风啸风鸣两个家伙能不能在那之前赶到。不然没有她们过来镇压住,她担心到时候闹起来有点悬。 “你!你们!你们……咳咳咳!!!逆女!逆女啊!” 床上的越岽仪伸手,颤巍巍的指着伪装成越潼的电狸,一边咳一边不停的骂着“逆女”。 电狸轻轻伸手撩了撩额头前的碎发,带着笑意满不在乎道: “儿臣见母皇这病许久不见好转,着实不适合再过于操劳。但国不可一日无皇,太女皇姐又远在弈凰帝国,这样的话就只能委屈儿臣看顾着了。” “至于母皇呢,怎么说也是儿臣的母皇,不若退位当个太上皇?这样一来也好清净清净,好好养病。” 一个为了讨好欧阳家族,能把幼女发配边疆不管不顾的老女人,能是个什么好鸟? 让她当个太上皇也只是为了此时不多生事端,但历来有多少新皇上位,老皇健在的例子?更别说她和越岽仪二人还不是母女,是仇敌一样的关系。 “你……咳!咳咳……咳咳咳!” 越岽仪指着电狸,那就一个大脑充血怒气不止,咳得恨不得把肺脏都咳出来了。 “越潼!你身为皇女,竟敢如此与你母皇说话?!太女与太师过段时间便会回来,皇位何容你这早年发配边疆之人觊觎?!” 见越岽仪气得不行,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就差那么一点就抽过去了,床边的中年男子连忙抚着她的胸口给她顺气,还不忘朝着电狸怒吼斥责。 第244章 山河动荡(10) 电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了看一脸大义凛然义正言辞斥责她的中年男子,嘴上带了刺一样的毫不客气开口道: “皇父君这话说得好没道理,自古以来九女夺嫡,且不说上位了都有被拉下来的,更何况太女皇姐还没上位呢,儿臣怎就成了觊觎?” “再者说,儿臣即使是觊觎又如何?皇父君看看这四周,看看这南罡皇城,难道你认为太女皇姐回来了,就能改变什么吗?” 他们这些人不会天真单纯的以为越岽仪是被她气成这样重病卧床的吧?如果真是这样,那揽月毒师的饭碗可就保不住了,把她丢出去说几句话气死敌人就行了。 既然她想要不知不觉顺理成章的登位,那么有些被世人所唾弃的所谓的阴险手段是必不可少的。 天下高位,能者居之。 能以阴险达到目的,也是一种能力。 这也正是单倾颜即使用着不见光的毒蛊术,仍旧有许多人在他手下成为亡魂的原因。 她们虽然对他深恶痛绝,但是却无法否认,不管是用毒方面、还是谋算方面,单倾颜的的确确是个人才。 这一场,算是她们这边栽了。 但是,伤友之怨、伤兄之仇和伤夫之恨叠加在一起,恐怕主子与单倾颜之间即将爆发一场血战,不死不休的那种战。 电狸在这一瞬间思绪飘远,联想到了许多旁的事情。而中年男子也在她的话音落下后,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 谁知仅仅就是随便一看,就让他吓白了脸。 原本应该规规矩矩朝他行礼的朝中众多大臣跟在电狸身后唯唯诺诺不说,就连那些死忠于女皇的御前暗卫都像喝醉酒一样被电狸带来的人提着。 连女皇身边的御前暗卫都放倒了,这是……这是要逼宫啊! “朕不信!你这逆女!逆女!!!不!咳咳……朕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你不配为我南罡皇女!不配继承皇位!” 电狸都把事做到明面上了,只要不是个傻的,基本都知道她要干什么。 而一旁床上,瞪大了双眼的越岽仪始终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一幕,愣是不停的喊着。 思及这些天来她的身体现况,她挣扎嘶吼的抗拒反应越发强烈,眼底笼上一层恐惧。 那些御医都说她只是气血翻涌怒气攻心,静下心来多休养一段时间就行了。而她卧床休养这么久,却感觉自己的身体要命的疲累,而且愈演愈烈。 前段时间她还能下床多走动走动,现在就完全有心无力,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只要动作稍微大些,就咳喘个不停,甚至多说两句话都费力。 她明明都是按照御医的叮嘱来做的,反而病情还越发严重。这如果不是她的问题,那就是御医的问题了! 现在看了看她这女儿身后这一大群原先信誓旦旦高呼忠于她的朝臣,她深深地觉得她的猜想就是事实。 连大半朝臣都被这逆女控制着反叛了,更何况那些个御医?! “你……你到底对朕做了什么?!你还配为人女吗?!” 越岽仪歇斯底里的吼着,就连一旁的中年男子都有些错愕。但他也只是错愕了一会儿,很快就又被心里的恐惧支配了。 电狸看着越岽仪,玩味的眼底闪过一抹鄙夷,连答都懒得答了,只是淡淡朝后边的人道了句“动手”。 这泼夫骂街一样的,还是个女皇呢。 跟她交流,纯属拉低档次,而且她们主子还急着呢。 在电狸开口之前,一直站在她身后充当侍女的纪凰就已经有些不耐了,只是碍于现在这个身份所以不好发作而已。 她素来不喜欢大吵大叫明知故问嚷个不停的人,刚好这越岽仪和这南罡皇君两人都是,而且再在这与他们争议确实没有半点意义。 在电狸说完“动手”之后,纪凰吩咐了一小队人留在这里,其余所有屠生杀手全部跟着她离开,气势汹汹的涌进后宫。 看着纪凰带着一大群人离开的背影,留在原地等着电狸吩咐的一众朝臣和卫兵看呆了眼,心里只想着: 现在一个侍女都能随便号令屠生杀手了吗?! 而且看这些屠生杀手的样子,对那侍女格外尊敬,甚至比对七皇女还要敬畏,她们就从没见屠生揽月的人对谁这么服从过。 难不成那侍女是屠生里的高层人员,伪装成侍女协助七皇女夺位的? 想到这里,众人觉得这应该就是真相了。 七皇女确实和屠生关系匪浅,不然人家屠生里的高层管事怎么会过来帮她? 此刻,电狸可不知道她身边这些人还有闲情想这么多。只见她拿着一份已经拟好的圣旨,笑意盈盈的走向越岽仪。 能在重病卧床时还记得把国玺放在床头,这越岽仪也真是没谁了。 …… 与此同时,一出了养心殿的纪凰就褪去了那沉默无声的侍女伪装,雷厉风行的分出几列队伍,看着那些屠生成员朝着后宫各个方向涌去。 之后,她也带着身后的一群人,风一样的掠向皇宫南面的一座宫苑。 …… 皇宫,清溪苑。 在三个月前,这清溪苑的主人还没离开的时候,这座宫苑里那叫一个寂静。所有人都谨言慎行,生怕冲撞了这里的主人。 而现在,没了主人的约束之后,一群宫侍都围着一名管事的一等宫侍,极尽讨好。 而这一等宫侍,正是越溪身边的近侍之一,只是这次出使没带出去而已。 没错,这清溪苑正是四皇子越溪的宫苑。 他是皇君所出的嫡皇子,又是太女的胞弟,将来等到太女登基,妥妥的就是一国郡侯。 以越溪的身份,在这南罡帝国内确实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单说这后宫里,就没几个人敢惹到他,就连许多皇女都畏惧这么个皇子。 所以,就连越溪宫里的宫侍,都比后宫其余宫苑的主子过得还好。 哪怕现在越溪出使弈凰帝国,宫里的其余人也不敢随便欺负清溪苑里的人。否则若是越溪回来觉得脸面上过不去,背地里指不定给他们下多少绊子。 所以现在没了越溪的约束之后,清溪苑的人不仅没有那种无人依靠的卑微,反而过得越发快活,甚至赛过了后宫的一众皇子皇侍。 在纪凰带人到这里时,看到的就是一群宫侍嬉笑打闹、随意动用着皇室用品的一幕。 这些宫侍看到纪凰一身侍女装扮、面容平淡无奇,当下就大声呵斥了一句: “大胆侍女!狗胆包天了?!竟敢闯入四皇子的宫苑?!” 话落,纪凰身后的一众屠生杀手脸色都黑了,就等纪凰一声令下,她们就上去把这些不知死活的宫侍给剁吧了。 然而狗胆包天的纪凰并没有什么表示,看死人一样的眼神扫过面前一众宫侍,最终视线定格在那名被拥簇的一等宫侍身上,语气平淡的问道: “烈阳草在哪里?” 烈阳草虽然珍贵难寻,但对越溪这样不通医理的皇子来说顶多就是个好看些的饰品而已。 由于烈阳草是越岽仪赏赐给他的,越溪应该还没那个胆子随便把御赐之物送人或者丢弃,所以烈阳草应该就在越溪手上,只是不知道被他放在了哪里。 这宫侍看样子是越溪身边得力的人,应该对越溪更为亲近了解,不然不会被其余宫侍如此高捧。 听了纪凰的问话,那一等宫侍还没来得及开口,他身边的一名宫侍就抢着开口,指着纪凰嘲讽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闯入我们清溪苑就算了,竟敢肖想我们四皇子的东西?!我劝你现在还是乖乖跪下磕头道歉,否则等四皇子回来,定然饶不了你!” 哦? 饶不了她? 就凭越溪? 纪凰挑了挑眉,看着对面拿手指她的宫侍,原本紧绷的唇线突然弯了弯。 “杀!” 她觉得,不需要问了。 左不过就在这宫苑里,她拆了这宫苑便是! 若是还找不到,拆了这皇宫便是! 若是再找不到,拆了这帝都便是! “什……!” 那名拿手指着纪凰的宫侍瞳孔一缩,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一道冷光闪过,他就那么瞪大双眼倒了下去。 在他脖颈上,渐渐显露出一道不明显的红线,然后一点点加深,一点点扩大……最后,血流满地。 血腥味弥散在这片空气中,刺激着这一群宫侍的神经。 几息过后—— “啊!!!” “杀人了!!!” “来人啊!!!” 一群男子放声尖叫,一声高过一声,让这皇宫里原本平静的表面都维持不住了。 “住嘴!” 刚刚动手的屠生成员把刀往那群宫侍面前一挥,就那么拿刀指着那一群男子,大有一股“谁再叫我下一个就砍死谁”的架势。 这简单粗暴的态度,确实让这一群宫侍老实多了。一个个拼命捂着嘴抽噎,刚刚指着纪凰骂的胆量消失的一干二净,只剩下畏缩恐惧。 “我再问你们最后一次,烈阳草在哪!不说,你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纪凰嘴角挂着一抹森冷笑意,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在她身后的一群屠生成员齐齐拔刀,刀剑整齐划一的出鞘声吓得一群宫侍抖如筛糠。 看着一群凶神恶煞的屠生杀手提着刀朝自己走来,是个人都吓得不行,更何况还是一群刚刚受惊的男子? 地上躺着的那具尸体都还没完全变冷,呼吸间尽是刺鼻的铁锈味。 在这种情况下,一群宫侍连条件都不敢讲,争先恐后的开口道: “我知道!别杀我别杀我!” “我也知道!就在四皇子寝宫里!真的!” “对对对,四皇子寝宫有个暗室,四皇子珍藏的东西都在里面!” “……” 看,有些时候一味的忍让是没有用的。 有些人,你越退,他越嚣张。 只等你把刀抽出来,架上去,他自然就老实了。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纪凰自然也就懒得去管这些宫侍,大步流星的进了清溪苑的主殿。 至于这些宫侍,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七皇女登基,需要有些人铺路,给那些仍旧心有不甘的人敲个警钟。 …… 第245章 山河动荡(11) 弈凰帝国,帝都,皇宫。 前些日子一直水土不服瘫床休息的西玖太女,这些日子终于可以下床蹦跶了。 沐梓泫的蓝条刚刚恢复一点点,第一反应就是去找她家表弟,强烈质问他为啥这么长一段时间都没来看看她。 先前见她瘫在床上休息了那么久,为了她能在驿馆好好修养,雨凝下令揽月侍者在她面前不得提及关于纪宁几人的事,同时也看住了西玖的一群使臣,不让她们在沐梓泫面前多嘴。 因为泫太女这弱了吧唧的身体,面对极北极寒之地的气候真的毫无招架之力。要是再一忧虑,怕是更难养好。 然而沐梓泫呢,一来觉得在弈凰帝都里,为了两国关系,弈凰一定会尽力保证西玖使臣的安全,尤其是她家表弟。 二来她也知道了简墨离的身份,觉得以简墨离的实力应该也能保护好她家表弟。 所以她压根没怎么往坏的方面想,完全没想过纪宁和简墨离会一起中招。只当是纪宁玩野了,把她忘在脑后了。 结果她下了床之后找了几圈也没看到她家表弟的影子,这才发觉不对,连忙去询问西玖其余使臣。 听到了纪宁中毒、性命垂危的消息之后,沐梓泫只觉得一阵血气涌上大脑,直接就策马闯进了皇宫。 …… 皇宫,朗坤宫。 自从纪凰离开之后,这一连近二十天时间里,整个朗坤宫都是森严戒备,就怕出了什么意外。 别说是外人了,哪怕是进出的简氏族员、月氏族员、晨氏族员,都得在雨凝那里接受一层层的严格检查。 思及雨凝也是担忧御弈卿三人的安危,再加上他们也不敢保证家族中没有异心之人,月浮生、简墨分、晨雾衣等人倒也很是配合,对于雨凝提出的检查并没有什么过激反应。 而今天,恰好雨凝去处理狄喀部落那边传回来的暗报。守在朗坤宫外的破晓成员看着怒气冲冲赶来的沐梓泫,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泫太女,今儿个这来的真是赶巧。 若是放在平时,她们看到是她,铁定就直接放进去了,毕竟都是自己人嘛。 可现在正处在非常时期,没有雨凝护法的许可,她们真的不敢随便放人啊。 要是泫太女被人算计,一不小心身上沾了些什么危险药物,那大家岂不是集体玩完?! “让开!我西玖帝国一国郡侯在你们弈凰帝都受奸人迫害,你们竟还对本太女封锁消息?!” 若是放在平常,沐梓泫可能还会仔细看看面前这些人,或许还能在其中发现一两个面熟的。 可是现在她已经急到爆炸,没有理智的那种爆炸,满脑袋都是她家表弟性命垂危,哪还有心思管这些守在宫门外的是不是曾和她有过几面之缘的破晓士兵? “这……泫太女,要不你再稍等一会儿,马上就……” 一阵威逼之后,见门口守着的这些士兵依旧含糊其辞不为所动,沐梓泫心里是真的要急爆炸了,冷笑一声道: “若是宁儿表弟在你们弈凰帝都出了事,本太女绝不会与你们善罢甘休!” 说罢,一众破晓成员原本以为沐梓泫还会和她们僵持一会儿,谁知她竟然撂下这句话之后就直接甩袖转身准备离开了。 靠! 以她们对主子那一大家子人的了解,泫太女这绝对不是要向她们妥协的节奏。 而且以她们对“护短”二字的理解,泫太女没见到大公子之前是真的不会罢休的。 那她现在这架势……特么可别是调动西玖卫兵去了吧?! 卧了个大槽—— “等等!泫太女留步!” 为首的苏靳连忙朝着沐梓泫的背影高声开口挽留,一旁其余破晓士兵也赶紧上前把沐梓泫给拦下来,就怕一会儿真的闹成了两大帝国开战。 她们真的没有不让她进的意思,只是刚刚派人进去通知药圣子毒圣子她们了而已啊! 朗坤宫这么大,得会儿走的啊! 谁知道素来温文尔雅的泫太女这次这么暴躁,一言不合就要调兵遣将开打啊! “呵!你们弈凰帝国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是欺我西玖帝国无人吗?!” 沐梓泫看着面前堵住她去路的几名破晓士兵,面色不善到了极点。 她面前的几名破晓士兵看着她的脸色,内心一阵欲哭无泪。 她们敢确定,要是泫太女会武功,哪怕只是大公子那样的半吊子拳脚功夫,现在早就已经和她们打起来了。 “泫太女,我们真的没有这个意思,刚刚是……” 我们哪敢欺负西玖帝国无人啊!再说了,咱主子不还是西玖帝国的邪王呢吗?! 正当苏靳努力想要开口向沐梓泫解释的时候,被派去主殿通知药圣子几人的那名破晓士兵终于带着个人过来了。 “苏靳,你退下吧,放泫太女进来。” 虽然来的不是药圣子而是月浮生,但是也足够让苏靳大松一口气。 “是。” 得了月浮生的命令,苏靳抬起手挥了挥,看守着宫门的几列士兵连忙让出一条路。围在沐梓泫四周的破晓士兵也都瞬间散开,站回了原本的位置。 沐梓泫蹙了蹙眉,抬头看了眼月浮生,随后有些错愕的挪开了视线。 苏靳?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当然了,她也只是略微回忆了那么一小会儿,想了想之后没想起来,干脆就没再去管了,大步走进了朗坤宫。 其实要是沐梓泫会武术、上一场两国大战时能够和纪凰一起去战场,那她就不会见了月浮生而不认识了。 月浮生没去过西玖帝都,纪宁之所以认识他,也是在两国大战收尾时赶去边关玩才见到的。 而沐梓泫虽然在帝都时听纪宁提过纪凰还有这么个表哥,但也只是听纪宁说过,到底是没亲眼见过,所以认不出来。 她刚刚那一瞬间的错愕,只是因为有些惊讶面前这男子竟然和她家表妹有两三分相似罢了。 月浮生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随后赶紧追了上去,先带着沐梓泫去了偏殿检查。 虽然知道沐梓泫不可能伤害纪宁几人,但他们还是担心她会被人使了阴招,所以还是决定先带去偏殿,让药圣子检查一下才保险。 毕竟经过了单倾颜下毒的事之后,他们才深深地体会到单倾颜此人真的是无孔不入,半点机会都不能给他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 朗坤宫,偏殿。 沐梓泫站在大殿中央,看着不断有毒师药师拿着各式各样的粉末在她身边吹来吹去,甚至还把她的衣服给换了。 她身为西玖帝国的一国太女,在弈凰帝国的皇宫里被要求这么检查,当然心中不快。但想了想,为了能见到她家表弟,她忍忍也就算了。 但好在月浮生说话礼貌,再加上又是药圣子和毒圣子检查,她也就没说什么。 沐梓泫虽然没见过月浮生,但药圣子和毒圣子她却是见过的。 毕竟当初纪凰和御弈卿大婚时还是借着这二人的名头,向外传言御弈卿的腿是这二人治好的。而且这两人还是纪凰亲口承认的师傅,沐梓泫见到她们之后自然就没那么重的戒备了。 只是她很不懂,既然凰儿表妹的师傅在这里为宁儿表弟医治,那凰儿表妹应该已经知晓这边的事情,为何还不见她的人呢? 沐梓泫全程都在思考着这个问题,一时间想得有些出神,连自己检查完了都不知道。 还是月浮生过来提醒她结束了,她才回过神来,一行四人疾步朝着主殿走去。 …… 一晃又是半月光景,眼看着离年节越来越近,被雪花洗涤的城池也多了起来。 大地被白色覆盖,屋檐和树冠上都累积着层层冰雪。放眼望去,白皑皑中却又透着热烈似火的红,更显几分暖意。 繁华热闹的城池里,条条街道挨家挨户的挂上了大红灯笼。这时候正是许多年货铺子接生意的好时候,年节里哪怕是不讲排面不送大礼,家家户户也总要备下许多干货吃食。 平民百姓放下操持了一年的活计,街坊四邻走街串巷置办年货。高官富族大发请帖,上层人士齐聚一堂,歌舞酒肉畅聊未来。 而偏远小乡村里,田间还留着捕兔捉鸟的陷阱,三五孩童成群结队的在覆满白雪的田野里撒腿玩闹。 偶尔得了家里长辈去镇上赶集时带回来的小零食,哪怕只是一块酥饼一根糖人,也足够向小玩伴们炫耀许久。 一群孩子小心翼翼的分享着难得的美食,化在嘴里的一丝香甜,就足够甜了一天的心情。 而村里的农妇们也终于熬到了这一年中最是放松的时候,不用担心庄稼的长势,不用担心洪涝干旱。只需要看着院里稚子嬉闹,看着家中夫郎下厨,便已经知足。 总之,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世界,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幸福。 无需比较,顺遂自然。 …… 南罡帝国,帝都。 太女废黜,女皇退位,新皇登基。 从七皇女越潼归来至今,也不过短短两个多月,就发生了这样的变故。 而在新皇登基之前,帝都更是一点风声都没走漏。就连南罡帝国境内众多城池州郡的官员,也是最近才收到新皇上位的加急传报。 若说这样都不算是预谋已久,恐怕就连不少百姓都是不会信的。 但是皇家的事,又怎是旁人可以妄议的?事到如今也只能说越阑皇女时运不济,与那九五至尊之位无缘吧! 而七皇女上位后不久,太上女皇身体不济,不幸驾崩。新皇深感悲恸,特下令厚葬先皇。葬礼先行,登基大典取消,以示哀悼。 虽然这么突如其来的驾崩确实让人有些措手不及,但仔细想想,好像确实又在情理之中。 比起历任新皇匆匆办完先皇葬礼之后就继续满心欢喜的举行登基大典的做法而言,新上任的女皇为了厚葬先皇而取消了登基大典,倒是已经显得仁义许多了。 只是这样不过几朝几夕就完成的新旧更替,以先皇的驾崩做了结,无声而清晰的再次念响——最是无情帝王家。 母女、姐妹,在这一张皇椅面前,都是虚无。 皇位之争,头破血流,你死我亡,倒真是让人心寒心惊。 …… 帝都,皇宫。 先皇驾崩,偌大的皇宫处处挂满的丧幡,整个后宫都是男人的哭嚎声。 不过这凄惨的哭声到底是为越岽仪的死而感到伤心、还是为将来不知何去何从的生活感到担忧,那就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了。 先皇去世,按照以往惯例,入宫后无所出的皇侍都得举行陪葬仪式。一杯毒酒或者一条白绫,陪着先皇葬入皇陵,在世人眼中也算死得体面。 而有所出的皇侍,不管所生是儿是女,都算是逃过一劫,都会荣封为皇太侍。 若是他们所出是皇子,之后可以选择出宫找个僻静居所,求新皇赐一座府邸度此余生;也可以留在宫中,继续安享荣华富贵。 若是她们所出是皇女,新皇上位,先皇所出的皇女自然不能再留在宫中。要么被新皇打压抹灭,要么就封王赐地远离帝都。 被打压抹灭的皇女,其父侍也会连带被打压。境遇好一点的送去护国寺,青灯古佛伴此余生。境遇差一点的,就跟着先皇去了吧。 而被封王赐地的皇女,其父侍自然会选择跟着女儿去往封地。若是父女二人野心不大,在边远封地当个土皇帝倒也快活。若是野心大,那就另说了。 也所幸这南罡的皇女都被欧阳家族打压的不成气候,偶尔有那么一两个心思不纯的,电狸也压根没放在眼里,直接抹灭了她们背后的那点小势力。 现在是先皇入葬期,虽然宫内不少皇女都封了王赐了地,但是也得等先皇入土之后才能离开帝都去往封地。 所以这段时间会稍微复杂麻烦一点,之后把宫里大部分该送走的人送走之后,这皇宫里面就差不多可以开始大换血了。 …… 皇宫,养心殿。 “哟嚯!可星你看看,穿着皇袍的人就是不一样,这一脸深沉的样子,走路都低着个头,也不怕撞树上。” 听到这声音,刚刚踏进大门的电狸脚下步子都顿住了,恨不得再往后迈几步走出去。 殿内,那大剌剌的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朝着身旁少女开口说话的,除了素来和电狸互掐互怼的电梵之外还能有谁? “行了吧!电梵你少说两句,没看见电狸都累成狗了吗?” 电梵旁边,并不想加入这两人战争群聊的戎可星耸了耸肩,朝着刚刚进门的电狸开口道: “风啸首领传令说她已经控制了欧阳家族安插在南罡帝国境内的所有暗探,风鸣首领也已经拿到了南罡大部分军队的虎符,你肃清朝堂的计划可以开始了。” “破晓军之后会协助你镇压暴乱的朝臣,你得在欧阳家族察觉之前将南罡朝堂握在手里。对了,还要安排好那些皇女的去处,不能再给欧阳家族任何借她们重掌南罡的机会。” 话落,电狸点了点头,一脸肾虚的走到椅子边一屁股坐下,嘴里时不时发出一声叹息—— “哎!” 电梵、戎可星:…… “哎!” 电梵、戎可星:…… “哎!” 戎可星:……诶?电梵呢? “啪!” “哎哟喂!” 手掌接触后脑勺的沉闷声音响起,紧接着就是一声抱头乱窜的鬼嚎。 在抱着头窜来窜去的电狸旁边,电梵不紧不慢的甩了甩手,幽幽开口道: “有话说话,说人话!” 一边吃糕一边看戏的戎可星:…… 不喜欢怼人的她却看得好爽是怎么回事? “你丫的电梵!你再打一个试试,你看我不……!” “啪!” 后脑勺上又是沉重一击,电狸只感觉脑袋上有一圈小星星在转圈圈,一闪一闪的那种小星星。 电梵再次嫌弃的甩了甩手,提着电狸那精致华贵的皇袍的后衣领,把人拎着丢到了椅子里坐下。 “有事说事,说正事。” 撂下这一句,也不管身后电狸双眼喷火的表情,电梵悠哉悠哉的又坐回了戎可星旁边,喝着茶吃着葡萄,那叫一个惬意。 “呵!没正事说了,您二位可消失吧!” 电狸翻个白眼,没好气的把一旁桌上的茶水灌完。 她也就是这些天忙的脚不沾地,想找个人聊聊天嗑嗑瓜子而已。刚好戎可星来了,她有个人聊聊了,结果电梵居然也在。 呵! 算了算了! 习惯了! 电梵就没啥时候让她顺心过! 还说聊天呢,聊个屁,您二位可赶紧的麻溜的消失吧! “噗哈哈哈哈哈!那女皇陛下,草民先告辞了,您可慢慢忙吧!” 戎可星拍了拍手上的糕点屑,笑得那叫一个幸灾乐祸,转身就离开了。 看着戎可星离开的背影,再看看电梵坐在椅子上老神在在的模样,电狸磨了磨后槽牙,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怎么还不走?” 电狸这下逐客令一样的话,甚至都可以听出其中咬牙切齿的意味。然而电梵令主还是一脸坦然浩荡,无比正经的答道: “本令主当然是留下来辅助你的啊,女皇陛下。” 电狸:…… 呵,我谢谢您嘞! …… 第246章 山河动荡(12) 弈凰帝国,帝都。 由于雨凝把消息封锁的太好,帝都城内的百姓压根不知道她们的皇君如今正危在旦夕。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关于隐世家族的信息也慢慢被世人所消化、接受。 所以啊,眼见着没去探宝的简氏家族、月氏家族、晨氏家族和西玖帝国四方顶级势力的使臣全部入宫住下,百姓们心中忍不住感慨着她们新皇的社交之广,根本不知道现在宫里的情况有多水深火热。 …… 帝都,皇宫,御书房。 雨凝拿着手上的暗报,狐形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但从她抿紧的嘴唇还是可以窥探到她现在的忧虑情绪。 暗报上标注的日期是半月前,也就是说半月前主子就已经拿到了烈阳草、开始返回弈凰帝国了。 从那晚自弈凰帝都出发,一直到处理完南罡帝国的事、取得烈阳草动身返回弈凰帝都,中间只有二十二天。 这个速度,她之前确实想都不敢想。 这也足以见得,主子到底是把她自己的身体消耗到了怎样的极致。 而据雷机来报,主子去往南罡帝国时是借助了风力飞去的,那时的风向风力简直犹如天助。 但现在不同,主子去时恰好顺风,那回来时就刚好逆风,主子定然是不能再以那么快的速度飞回来了。 哪怕是风啸以巅峰速度,在南罡帝都和弈凰帝都之间走一趟,至少也得二十五天。 而今天早上她离开朗坤宫时,药圣子和毒圣子的面色显然很是凝重,恐怕主君撑不过这几天。 所以就算主子能把时间缩短到了二十天,在五日后赶回来,恐怕也有些悬。 哎! 主子啊,你可快点啊,不然…… 雨凝的眉头此刻已经皱在一起打了个结,但因为脸上戴着面具,也没人看到。 “启禀护法,崆城分部来报——十日前单倾颜借佑国寺那小僧分散分部注意力,逃离了崆城分部的追捕,正往东辰帝国方向逃去。” “崆城分部已通知周边各分部警戒,如今那小僧已被押回帝都,请护法处置。” 进来的揽月成员快速禀报,生怕耽误到后面进来禀报的人。 因为揽月的情报一般都是以文字形式记录在册,整理之后定期交到总部汇总,汇总之后再根据情报价值进行分类,分类完之后再把所有情报发放到各分部。 而像这种需要人特意禀报的情报,一般都是比较急比较重要的,所以她们禀报的速度都会很快,为了不影响下一个进来禀报的人。 听这名揽月成员提到佑国寺的小僧,雨凝顿时眼底一寒,当即冷声道: “先带去佑国寺确认,然后再关进天牢,派人里外检查完之后再审。记住,不管怎样审都行,但要先留他一命,等主子回来之后发落。” 怪不得她封锁了整个佑国寺,派人地毯式搜索都没搜出那住持口中所说的小僧,原来是跟着单倾颜跑了啊! 只是她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居然能让这两人在她们的森严戒备下一逃再逃。 难不成……前朝北霄帝国还真的建了个地下通路不成? “是!” 刚刚开口禀报的揽月成员弯腰应了一声,随后如进来时一般快步走了出去。 在她走出去之后,立刻又有下一名揽月成员走了进来,急促的语气中带着几分雀跃—— “启禀护法!主子回来了!” 听到这禀报,雨凝脑袋瞬间短路,反射性的拔高音量问道: “什么?!在哪?!” 问完,还不等对面的揽月成员回答,她就一拍脑袋懊恼道: “让后面的人先等等,半个时辰之后再来禀报。” 主子要是回来了,除了去朗坤宫还能去哪?! 雨凝话落,那名揽月成员都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只见她们雨凝护法急匆匆的出了御书房,朝着朗坤宫的方向奔去。 那架势,简直比见到商机还要激动啊! …… 皇宫,朗坤宫。 比起前段时间的戒备森严气氛凝重而言,现在的朗坤宫虽然依旧戒备森严,但是进进出出的揽月成员却脚步飞快,神情竟然还隐隐透露出几分喜悦。 也是了,在他们眼中,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们主子做不到的。 只要他们主子在这里,所有的事都不是事! …… 主殿,寝宫。 纪凰站在桌前,一身衣袍上沾着肉眼可见的泥土。头发胡乱束在一起,嘴唇带着些苍白,眼底的乌青让人看了心底发慌。 在她面前的桌上,一排排瓶瓶罐罐整齐排列,里面都是她离开前就让人备好的各种药物。 只见她站在桌前,双手不停变换着动作,桌上的瓶瓶罐罐也随着她的动作不停变换着位置。 “炽魇液。” 她刚开口,站在她对面的毒圣子就立刻把手上调制好的药液递给她,神情凝重的盯着她手里的动作。 在毒圣子和纪凰旁边,药圣子也半点没闲着,照着面前的药方一点点称重调配,半点误差都不敢有。 在她和纪凰面前,都摆着一个寒玉盒子。两个盒子里面都透着微弱的红光,正是纪凰风尘仆仆来回奔波才拿到的烈阳草。 别问为什么有两株,因为被纪大女皇一刀切了。 纪凰刚刚回来之后给这三人都诊了脉,纪宁和简墨离倒是可以用同一种毒解毒,所以她直接把毒方和使用剂量全部写下来交给药圣子了。 但是御弈卿的情况却格外复杂,蛊炼尘正在吞并寒毒,她必须要等到寒毒被完全吞并的那个瞬间再动手,否则就算解了蛊炼尘也会再爆发寒毒。 烈阳草只有这一株,一分为二已经是勉强够用了,不可能再分出多余的去解寒毒。所以她要先利用蛊炼尘解了寒毒,之后再去解蛊炼尘。 而这种情况下,为御弈卿解毒所用的毒药肯定和纪宁、简墨离两人所用的不一样,纪凰必须分开调配。 ……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满寝宫的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影响到这三人。 在简墨分、沐梓泫、晨雾衣几人灼热的眼神注视下,药圣子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细汗,长吁一口气。 看着手里的一整瓶火红色药水,药圣子从一旁拿来两个干净瓷瓶,小心翼翼的把药水分开倒入。 等瓷瓶里的药水剂量达到纪凰所说的剂量之后,她才让人端了两碗白开水过来,把两个瓷瓶里的毒药倒进去稀释。 看着颜色浅淡了许多的一碗毒药,药圣子心里一阵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端了过去,分别喂到了纪宁和简墨分嘴里。 这么烈的毒药,换个人碰上那么几滴就得当场玩完了。要是不稀释就喂下去,恐怕纪宁和简墨离的喉咙管都得直接被腐蚀掉。 但是这么毒的一大碗毒水灌下去,她跟医和毒打了大半辈子交道了,还真没见过这种玩得这么大的解毒方法。 喂完药之后的药圣子再次抹了把汗,加入了简墨分、沐梓泫、晨雾衣几人的大队伍,一动不动的盯着床上的纪宁和简墨离,不放过这两人的一丁点变化。 烈性的毒药不似阴性,它不需要一点一点蛰伏发作,入体便是排山倒海般的摧残。 只见床上的纪宁和简墨离喝下药之后,还不到一炷香时间,两人的身体就开始剧烈颤抖。 原本青紫色的脸和乌黑的唇瞬间被涌上来的火红色取代,而后又慢慢变为青紫色,最后又被涌上来的火红淹没。 一次又一次的颜色更替,缓慢而明显。每一次的颜色更替,都伴随着两人痛苦的呜咽低吼。 渐渐的,颜色更替的速度越来越快,纪宁紧闭双眼哭嚎一声,双手在胸前撕扯。那模样,好似要把胸口的肉都撕下来。 而在他旁边的那张床上,简墨离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 只见她垂落在床边的双手猛地抓紧了床板,随着她力道的增加,厚重的床板木“咔嚓”一整碎裂。碎开的木头茬子全部扎进了她手掌心里,瞬间鲜血淋漓。 “压住他们!” 正在调配药剂的纪凰抽空抬头看了一眼那边的情况,皱着眉头朝沐梓泫几人开口。 两种毒药互相吞噬的冲撞期是解毒过程中最难熬的,要是再不压制住他们两个,怕是毒还没解完,这两人就先被他们自己给残害了。 听了纪凰的话,守在纪宁旁边的沐梓泫和药圣子连忙上前,一左一右的扣住了纪宁的手,拦住了他的自残举动。 守在简墨离旁边的简墨分和月浮生也赶紧过去,自知敌不过简墨离的力道,所以一人拿了几条纱布,直接把简墨离的手臂给绑在了床头。 两人被压制之后虽然还在痛苦呜咽,但好在做不出什么自残举动了。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们两人脸上的颜色也都慢慢淡了下去,更替的速度也一点点再次放慢。 最后,纪宁率先睁开了眼,侧身扑到床边,“哇呜”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嗯,然后又一头栽倒了。 但这次他脸上却没了半点颜色,虽然脸和唇都惨白的像张纸,但好歹看起来算是比之前正常多了。 紧跟着,简墨离也突然一阵急剧颤抖,然后猛地喷出一口黑血。 但由于她的双臂被她家弟弟和好友直接绑在了床头,而且她又躺在床的正中间,所以这口血不像纪宁一样吐在了地上,而是吐在了床上。 一旁,抬头瞥了一眼恰好看到这一幕的纪凰:…… 突然好嫌弃。 药圣子眼前一亮,连忙伸手探上纪宁的脉搏,之后又跑到简墨离床边诊了诊,来来回回反复确认几次之后才露出了这么多天来最开怀的笑容。 “解了!” 毒解了就好啊! 虽然这些天里这俩娃的身体被毒药侵蚀以至于虚弱了不少,但好歹是没了性命之忧,多养养就回来了。 听了药圣子的话,再看看床上脸色苍白的纪宁和简墨离,寝宫内所有人都难得的展颜笑了,多日来的殚精竭虑算是放下了。 沐梓泫守在纪宁床边,半步都不敢挪,生怕她一转眼自家表弟又出个什么事。 简墨分也是守在简墨离旁边不肯动,要不是简墨离还没醒,他现在肯定都扑她怀里去了。 就在寝宫内所有人都大松一口气的时候,雨凝跟着松了口气的同时却不忘看了看她们主子皱眉沉思的模样,朝着寝宫内其余人开口道: “旁边还有几间偏房,人多了反而不利于大公子和简门主恢复,还是先把他们挪到单独的房间去吧。” 反正现在在这寝宫里的人都知道她们的身份,就连沐梓泫在搬进朗坤宫住了两三天之后对她们都身份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因此雨凝也就没再藏着掖着,直接喊纪宁喊“大公子”了。 而雨凝之所以提议让纪宁和简墨离换房间休息,一来是因为她真的觉得单独的房间空间比较大,方便通风,也方便安静修养。 二来她觉得主子现在肯定很担忧主君,她们这么多人在这里,反而影响到了主子为主君医治。 再说了,之前本就是为了一起照料方便安全,这才把大公子、简门主两人和主君挪到了一个房间了。 既然现在大公子和简门主的毒已经解了,那还是单独修养比较好。 听了雨凝的提议,药圣子也率先点头同意。两人带着一群揽月成员直接把床抬起来,连床带人都抬去了旁边的偏房。 好在偏房和主殿寝宫之间就隔着几扇门,直接就可以从宫殿里面通过去,也根本不用出门吹风什么的,不然雨凝还真不敢让他们这么快就换房间。 刚刚才解毒的虚弱身体,要是为了换个房间被寒风一吹,落下什么病,那岂不是亏大发了?! 雨凝和药圣子安排纪宁和简墨离换完房间之后,寝宫内大半的侍者都跟着换了房间,去纪宁和简墨离那边守着了。 月浮生、简墨离二人也在给纪凰和毒圣子打了个招呼之后,就过去守着那边的两人了。 沐梓泫看着寝宫内的人瞬间都快走空了,看了看纪凰,又看了看御弈卿,纵然此刻心里有许多问题想问,但也只好先打个招呼离开了。 算了,不管怎样她都是自家表妹,她想说就说,不想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看着满寝宫的人差不多都走完了,毒圣子看了看纪凰手里已经调配好的暗红色药液,再看了看纪凰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道: “徒儿,你要不要先去洗漱休息?小师弟这边可以暂时交给为师看着。” 寒毒彻底爆发之后蛊炼尘才能将之彻底吞噬,可现在他们才刚刚用药催发寒毒,离寒毒彻底爆发少说还有三五个时辰,这时间完全足够沐浴休息一会儿。 看徒儿这样子,怕是这一个多月来根本没怎么休息。小师弟能遇上这样的妻主,也当真算是老天对他的补偿了。 纪凰闻言愣了愣,看了看自己身上满身的……呃,这应该是泥巴吧? 回来的时候没注意,现在看了看,身上确实挺脏的,而且衣服黏腻在身上的感觉挺不舒服。 阿卿素来喜欢干净,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确实和白白净净的阿卿很不搭啊。 这么想着,纪凰走到御弈卿床边蹲下,拿出一张帕子隔在他手腕上,轻轻伸手搭了上去。确定他的身体没出什么意外之后,才朝着毒圣子开口道: “那师傅先看顾着阿卿,徒儿马上就回来。” 毒圣子点了点头,呆愣的看着纪凰站起身,拿着刚刚隔在御弈卿手腕上的那张帕子离开。 徒儿这是……怕弄脏了小师弟的手腕吗? …… 第247章 山河动荡(13) 弈凰帝国,帝都,大理寺。 自从在登基大典上出了下毒暗杀的事之后,整个佑国寺都被封锁起来。 虽然表面看来佑国寺的一众僧尼都还是每日烧香礼拜念经诵佛,但实际上只有她们自己心里清楚,涉及到了谋害皇室,一不小心就是头点地啊! 但其实这些被看押在佑国寺内的僧尼还算是运气好的,除了经常要被带去审问、每日担惊受怕之外,并没有受到什么实际伤害。 她们直到如今都还没被苛待,一来是因为她们确实老实,知道的都已经交代了。二来也是因为她们确实与此事关系不大,算不上主谋从犯,只能说是被利用。 所以雨凝直到现在也没对那些僧尼动手,只是时不时派人审查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罢了。 而对那些真正下手参与此事的人,她可就没那么温柔了。 …… 大理寺,天牢。 两名破晓成员压着一名小僧走进天牢牢房,找到一间空牢房之后让人打开。 驻守在大理寺的士兵自然认得出这是宫里的女皇亲兵,不敢有半点懈怠,连忙就把牢门给打开了。 被看押的那名小僧在牢房门口磨蹭半天,就是不愿意进去。 看押他的两人中,脾气稍微暴躁些的那名破晓成员直接伸手在他背上拍了一掌,把人打得扑在了牢房地上。 丫的! 这人也真是心里没点数,都给咱主君和大公子下毒了,还指望咱们对他有好脸色? 动手的破晓成员气哼哼的收回了手,一把夺过旁边士兵手里的锁和钥匙,完全无视那小僧的祈求眼神,反手就把牢房门给锁上了。 看见搭档这么个暴脾气,一言不合就直接动手,另一名破晓成员嘴角一抽,朝着旁边被吓愣的小士兵开口道: “你下去吧,这间牢房由我们看守。” 哪怕逮到的不是单倾颜,也绝不能再出任何纰漏了。 而且这小僧既然能被单倾颜带着逃走,就必然还是知道些什么的,或者说还有几分别的价值。既然如此,就更不能疏忽了。 “是!” 那小士兵也不敢多待,得了这话之后就立马离开了。 在小士兵离开后,那两名破晓成员一左一右的站在这间牢房门口,简直就像两个不动门神。 “呸!呸!” 牢房里,摔在地上吃了一口灰的小僧一脸嫌恶,张着嘴乱吐,末了还用袖子在在嘴边使劲擦拭。 这张脸,若是让风啸或者简墨离来认,必然一眼就能认出来——那个给纪宁和简墨离上茶的小僧! 地上,严筱儿拍了拍衣袍站起身,气愤的跺了跺脚,走到一旁角落里坐下了。 他本来和单倾颜交易好了,这次得手之后他们两人就算是两清了的,可谁知单倾颜居然根本就没准备给他留活路! 他本来打算下完毒之后就直接离开,反正要是没有内力催化,那毒要过许久才会慢慢发作。 到那时候他已经走远了,那弈凰要查也是查佑国寺,根本就没人会发现他。 可谁知单倾颜派到佑国寺的黑衣人根本就不是监视他行动的,而是去刺杀的! 被那些黑衣人一刺杀,被他下了毒的那三人动用了内力,当场就毒发了,惹得弈凰直接下令封锁了佑国寺! 要不是最后去下毒的是那住持而不是他,他根本就没有时间逃出来! 也幸好有那个蠢钝的住持替他去了一趟,他这才找到时间,提前从进去佑国寺时的那个暗道又逃了出去,否则他那时候就已经被抓了。 可没想到他一出暗道后,竟然恰好撞上了和单倾颜一道的那个顺安府府主! 那萧茹延见了他,二话不说就派人将他甩给了单倾颜,之后他就被迫随着单倾颜一路潜逃。 要是这样也就罢了,可前几天被揽月殿的人追踪时,单倾颜居然直接把他丢出去诱敌,然后带人逃了! 他难道不知道弈凰恨不得把他们剥皮抽筋碎尸万段吗?!把他送回来,和让他送死有什么差别?! 想到这儿,严筱儿的神情也越发的阴鹜,眼底充斥着恨意。有对纪凰的,也有对单倾颜的。 同时,在他心里对纪凰和单倾颜怒恨交织的时候,因为他这个新人的加入,四周不少牢房里的囚犯也纷纷朝他的方向看来,不怀好意的议论纷纷。 “哎哟!这又进来了一个等死的啊!” “怎么是个僧人啊?这年头,僧人都会犯死罪了啊?” “可不是吗!肯定是佑国寺的呗!听说那什么新上任的皇君活不了两天了,西玖的使臣也都出了事,这弈凰是刚上位就要垮台啊!” “哎!那感情好!把咱们送进来的人陪着咱们死!” “……” 佑国寺的事情虽然对百姓、对使臣封锁了,但是大理寺里有不少护城的禁卫军士兵,那些禁卫军还是知道的。 可能她们想着大理寺的犯人都不可能轻易离开,也不可能向外传些什么,所以难免在大理寺谈论时没有避讳,被这些人听了去。 听着旁边几间牢房里不停传来类似的窃喜声音,看守在严筱儿牢房外的两名破晓成员神色冷淡,虽然心里气愤,但也并没有什么要阻拦的意思。 反正这天牢里关的都是将死之人,死刑是逃不了的,所以这些人的嘴巴也放开了,根本就不在意自己说了什么。 但她们不知道的是,死刑也分很多种。 有一刀斩首的死刑,也有……千刀万剐的凌迟! 这些人也就只能现在逞逞口舌之快了,到时候处置的命令一下,她们想说都没机会说了。 “诶诶!皇兄,你看那个小僧的身形,像不像咱们那个可怜兮兮的皇弟啊?” 一排排牢房里,突然有一间斜对着严筱儿这间牢房的牢房里传出了这样一句询问。 听到这声音,牢房里坐在墙角的严筱儿忍不住瑟缩一下。 牢房外,看守的破晓成员瞟了一眼他的反应,眼底有了几分思量。 “呵!什么皇弟?我们哪有个出了家的皇弟?” “什么嘛!明明就很像啊!你看看,筱儿皇弟每次被欺负也是这副模样躲在角落呢!像个丧家犬一样,哈哈哈!” “诶……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像啊!” “是吧是吧?!一样的丧家犬哈哈哈!” “说起来,还真没在这牢里见到严筱儿那个小贱人呢,该不会真是出家去了吧?” “这不是见到了吗?那不是?” “也是,哈哈哈!” …… 帝都,皇宫,朗坤宫。 今天上午正殿寝宫内还是人满为患,可到了现在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偌大的寝宫一片宁静,点点斜阳余晖撒落在雕花的窗台边,让那窗边的一层白雪都披上了一层暖意。 寝宫内的炭火烧得噼啪响,房内的温度比外面暖上了好几度,暖洋洋的让人进来就犯困。 “嘶……!” 寝宫内,床边传来一阵轻微的抽气声响起,紧接着再次安静。安静了一会儿之后,又是一阵轻微的被褥翻动声。 “唔……?好疼……” 床上,迷迷糊糊翻了个身的御弈卿揉着额头,全身酸软的不像话,乏力到一下子居然没坐起身。 正当他准备再次挣扎一下起身下床的时候,迟钝的大脑终于感受到了腰间传来的禁锢。 低头一看,一双手臂紧紧环在他腰间,让他除了翻身之外动弹不得。 “阿凰?” 看着床上面色憔悴的少女,御弈卿愣了许久没敢认,半晌过后才伸手轻轻抚上她消瘦了许多的脸庞。 修长的手指轻柔的在纪凰脸庞上抚过,最后见她睡得太熟,御弈卿还是躺回了床上,乖乖的缩回被子里,缩回她的怀里。 他记得……登基大典上,宁哥儿和简墨离遇刺,他和阿凰赶去救助。然后宁个哥儿和简墨离中了毒,他好像也跟着中了毒。 那…… 再然后呢? 关于昏迷之前的记忆一点点在脑海回映,定睛看了看自己白皙到透着几分病态的手指,再看了看纪凰憔悴的面容,他心里好像有了几分猜测。 她以前,从不会睡得这么沉。 应该是……很累了吧? 御弈卿缩在纪凰怀里转了个身,整张脸埋进了纪凰怀里,轻轻拱了拱之后抬起头,盯着纪凰的下巴看了一会儿,缓缓凑过去亲了一口。 见纪凰还是睡得死沉死沉的,御弈卿叹了口气,伸手抱住她的腰身,在她喉咙上轻轻啄了两口之后才老老实实的闭上眼睛。 可能是躺了太久体力亏空,他本想等她醒了一起起床用膳。可谁知没等到她醒,最后自己倒是在她怀里睡着了。 …… 是夜,空中又飘起了鹅毛细雪。 在路边一列列灯柱的映照下,点点白色飘飘悠悠,为这寒冷的夜添了几分柔情。 然而此刻比这夜景更让人舒适的,是朗坤宫里的宴会。 …… 皇宫,朗坤宫。 宫内的小花园里,一群侍女架起桌子和顶棚,吭哧吭哧的抬来了一口巨大无比的……鸳鸯锅。 紧跟着,一排排侍者端着托盘整整齐齐的走进来,托盘上盘子里的菜……全是生的。 今晚说是宴会,实际上只是个聚餐,一个冬日里的火锅聚餐。 纪凰之所以让人安排这场聚餐,一来是为了庆祝御弈卿、纪宁、简墨离三人安然脱险; 二来是为了感谢月浮生、简墨分、晨雾衣等人的鼎力相助; 三来是为了……她想宵夜。 “呦吼!!!有吃的了!” 几乎是蹦着跳着进来的纪宁,好像完全忘了他自己是怎么刚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的。 如果忽略掉他那苍白了几个度的小脸,以他这蹦蹦跳跳的欢脱状态,一般人还真看不出来这是个刚刚才死里逃生的人。 桌边早已经坐着在等的药圣子和毒圣子相视一笑,皆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倒没有像往常一样和这些小辈一起打打闹闹。 毕竟一个多月来她们二人也是时时刻刻提心吊胆殚精竭虑,人老了,经不起这么大的刺激了啊,接下来一定得出去游玩一段时间,好好缓缓。 而纪宁这次也很体贴的没有缠着药圣子玩闹,一进来就和晨雾衣一起窜到了桌边,祖孙俩神同步的围在桌边左看右瞄,哈喇子都要滴下来了。 揽月楼早在一年前就推出了火锅涮烤,以这祖孙俩的性子,可能放过新吃食吗? 他们现在这个流口水的状态,完全是因为纪凰今晚让人准备的食材,有许多都是在揽月楼吃不到的极品,这才让他们这么激动。 “宁儿表弟,你还是个病患呢……阿嚏!” 后面跟来的沐梓泫一阵头疼,正想开口让纪宁披个斗篷,结果她自己先没忍住一个喷嚏。 “表姐,你比我还像个病患诶!” 纪宁笑眯眯的盯着沐梓泫,感受到自家表弟投来的不怀好意的目光,沐梓泫一脸无奈的掏出手帕擦了擦鼻子,温声细语的劝道: “行行行你身体好,表姐没你那么好的武功底子,但是表姐穿得比你厚啊。你先来披个斗篷好吗?不然一会儿凰儿看到了可要担心了。” 沐梓泫说着,把小手臂上挂着的一件斗篷递向纪宁,一点都不担心纪宁不来拿的样子。 然而纪宁也确实撇了撇嘴之后就屁颠屁颠的跑过来,麻溜的拿走斗篷披上了。 这个表姐,就知道拿凰儿吓他。 虽然雨凝她们不肯给他细讲凰儿这段时间究竟做了什么,但是单看凰儿傍晚起床时的脸色就知道她一定很疲累。 他现在就最怕让凰儿分神劳心,看着凰儿憔悴的样子都怪心疼的。 看纪宁这么乖乖的就把斗篷给披上了,还牢牢实实的把身子给捂紧了,一旁的晨雾衣啧啧感叹两声,内心有点不平衡。 早知道刚刚让这小子喝药的时候就拿纪凰压着了,还省得她又哄又劝又骗又吓的。 “纪宁哥哥!” 扶着简墨离从门口走进来的简墨分朝着纪宁挥舞手臂,那叫一个花季少年天真单纯,好像前段时间面色阴沉派人追杀单倾颜的那个简氏家族嫡公子不是他一样。 “嘿嘿!墨分!!!这边这边!” 纪宁朝着简墨分招手,顺道歪着脑袋朝脸色苍白的简墨离做了个鬼脸。 简墨离无声的扬起嘴角,没有血色的唇笑起来反而好像比以往更加温柔,不知是被这病态柔化了还是经历过这一次的生死相依后更为亲密。 “哥哥状态不错啊,活蹦乱跳的。” 纪凰慢悠悠的牵着御弈卿走进来,一进来就看到简墨离脸色苍白的对着自家哥哥傻笑,小眼神里瞬间就染上了几分嫌弃。 简墨离这货,傻了吧唧的。 第248章 使臣归来(1) 一见自家妹妹来了,纪宁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比刚刚看到火锅食材时还要热切的光芒,“嗷嗷”两声就扑了过去。 “凰儿!!!” 纪宁粘在纪凰身上,一只手愣是抱着她大腿不肯松开,另一只手扯着御弈卿的袖子,掐着嗓子道: “凰儿、弈卿,我不想那么快回去,想留在这里多玩几天嘛……好不好好不好?” 表姐说既然已经过了登基大典,而他们西玖使臣团有没有参与狄喀部落的探宝活动,差不多再过两天,等他身体恢复些就要准备返程回去了。 但是他好不容易出来一次,难得见到他家妹妹,结果刚解了毒就得回去,他是真的还没在这里玩够啊! 简墨离看纪宁这从来不怎么在她面前展露的小男儿家温顺,心里对纪凰酸到不行,恨不得冲上去把替纪凰站那儿。 然而……还是算了。 一来她现在身体虚着,也打不过纪凰; 二来纪凰才救了她的性命,她有点不好意思和她杠了; 三来纪宁盯着呢,要是敢和现在看上去就一脸肾虚的纪凰动手,恐怕这辈子别想娶到夫君了。 然而此刻,被简墨离疯狂羡慕的纪凰身子一僵,眼睛都不自觉的瞪大了几分,对于纪宁这类似撒娇的行为敬谢不敏。 “哥,我又没说要赶你走。再说了,马上就年节了,我和阿卿也得回去的,到时候我们和你们一起动身回去。” 再过一个月就到年节了,她好歹还是西玖帝国的邪王殿下好吗?总得回去陪那些三岁家长们过年的好吗? 看着纪凰无奈到想翻白眼的样子,被纪宁扯着袖子的御弈卿浅淡一笑,朝着纪宁开口解释道: “前往狄喀部落的各方使臣早已经返程,再过几天就能抵达帝都。她们回帝都登记报备之后就会离开,只要等到她们离开,我和阿凰安排好弈凰帝国的事情之后就能和你们一同回西玖了。” 说这话的过程中,提及使臣时御弈卿的眼神明显是冷了一瞬的,显然是惦记上了某些使臣。 因为知道纪凰不想让他知道太多烦心事,给他讲这一个多月来的许多事情时都是一笔带过的,讲到有趣的才会给他详讲,逗他笑笑。 但他真的想要知道她这段时间内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会憔悴成那副模样。 所以刚刚趁她派人去安排这场晚宴的时候,他特地传召了雨凝过来,让她把这段时间内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部事无巨细的陈述给他听。 雨凝对于纪凰离开弈凰帝都之后的事情也只知道个大概,所以只能粗略的讲给他听。 虽然没有细讲,但是他通过那极速拉快的进度条就已经能想象到她那披星戴月夜以继日的生活,心里又酸又胀不是滋味。 然而对于她离开弈凰帝都之前的事、以及必须要离开弈凰帝都的原因,雨凝被问到时迟疑了许久,在他的一再压迫下才老老实实的交代清楚。 南罡帝国,越溪! 一株烈阳草就想逼阿凰收他,他也配?! 若是阿凰当真为了救他而妥协,恐怕他今后都会厌恶他自己。 他宁愿蛊炼尘毒发而死,也不愿亲眼见着这世上除他之外还有一人承了她的姓氏、做了她的夫! 思及此,御弈卿的手也不自觉的收紧许多,手上突然增加的力道让纪凰有些愣神。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纪凰侧过身面对着他,伸手拢紧了他的斗篷,用毛绒绒的斗篷把他整个人包得严严实实才肯罢休。 末了还伸手把人搂进怀里,慢慢驱动内力为他御寒,紧张兮兮的模样好像怀里的人随时又会病倒一样。 然而实际上,自从接连解了寒毒和蛊炼尘之后,御弈卿的身体情况已经有了一个质的升华。 虽然他现在看起来还很虚弱,但比起以往身负寒毒时已经好了不知多少倍了。 “我没有不舒服,你别担心。” 御弈卿伸手握住了纪凰的手,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动用内力了。 她现在的状态也没比他好到哪儿去,动用内力给他取暖,这不是变着花样浪死吗?再说了,这园子里四处都燃着炭火,根本就不冷。 一旁,纪凰大腿上的挂件纪宁:…… 来个人帮他看看,他是不是发光了? 他怎么感觉自己比路边上的灯柱要亮多了呢? 得了纪凰和御弈卿的答复,不用马上就跟着使臣团回西玖的纪大郡侯一阵欢跳,也麻溜的松开了他家妹妹的大腿和他家妹夫的袖子。 这蹦上天窜下地的模样看得一旁的沐梓泫一阵汗颜,深深地觉得是不是西玖帝都太拘束着她家表弟了? “你们这些年轻人倒是精力好,反正老妇是饿了的。你们玩着吧,老妇就不客气了,动筷子咯!” 晨雾衣早就特自觉的找了张椅子坐下,和药圣子、毒圣子两人一起吃了起来。 反正全场就这三位辈分大些的老顽童,本来按礼数也该是她们三人动筷。现在晨雾衣打了招呼之后,纪宁立马就窜到桌边坐下。 见状,简墨离、简墨分、月浮生、沐梓泫几人哑然失笑,皆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各自找了位置落座。 纪凰和御弈卿本就是最后到场的,在她们夫妻俩来之前,所有人就已经到这儿了。所以现在晨雾衣一招呼,桌边立马坐满了人。 一桌人本来就两三成群互相认识,在经历了时长一个多月的集体守卫任务之后,哪怕原先不认识的现在也熟稔了,聊起天来自然比和外人打官腔舒服多了。 一群人围在一桌喝酒吃肉聊天,有说有笑的模样是她们以往想都不敢想的。 火锅涮烤冰啤酒,逍遥自在又快活。 …… “诶诶!那个纪凰丫头啊……嗝!老妇记着你是不是成婚快一年了来着……咋到现在了这弈卿娃儿的肚子还没个反应?” 一群人说着聊着,也不知晨雾衣和谁聊到了什么,突然就拎着啤酒瓶对纪凰展开了灵魂质问。 因为御弈卿中了寒毒的消息一直都是封锁的,之前知道的只有纪凰、毒圣子、药圣子、弑月、弑云五人。 这段时间解毒时众人也是偶尔听纪凰几人提起,才知道御弈卿从小就中了毒。但她们终究不是精通医理的,所以也不知道寒毒究竟是个什么毒,只知道应该是个很毒的毒。 也正因此,才有了现在晨雾衣这一问。 晨雾衣话音刚落,满桌人齐齐把视线挪向纪凰和御弈卿,眼神里又有暧昧又有好奇。 嗯,还有欠揍。 正吹着一勺紫菜汤喂到御弈卿嘴边的纪凰、还有正把脑袋凑过去准备张嘴喝汤的御弈卿齐齐呆住。御弈卿的嘴还微微张着,一时间都忘了闭上。 纪凰愣了片刻,看了看晨雾衣脚下空了的几个啤酒瓶,大概也猜到自家哥哥这吃货外祖母已经喝飘了。 不过为了不让晨雾衣再问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爆炸性问题,纪凰还是耐着性子,语气平淡不紧不慢的答道: “因为不想有个孩子与我争宠。” 清贵雍容的少女一脸的义正言辞理直气壮,说罢还继续把勺子里的汤喂到御弈卿嘴边,完全不顾月浮生、简墨分等一众单身狗的眼泪。 听到纪凰的回答,御弈卿面上平淡无波,继续喝着纪凰喂来的汤。然而心里早已经一阵滚烫,自是知道她在为他遮掩。 哪怕他如今解了寒毒,但在此之前他嫁她一年来无法生育本就是事实。正室无法生育还不替妻主张罗侧室,一传出去必然是少不了被人非议。 哪怕他不怎么在意这些名声,可她却每时每刻都把他放在了首位。 她不想要孩子和他不能生孩子,虽然是一个结果,但说出来却有着天壤之别。 如果是她不想要,就没人能说他半句不是;但如果是他不能生,那指不定会被传成什么样,恐怕到时候比传出她惧内的消息都更让人难以接受。 毕竟当初的帝国王爷、如今的帝国女皇,不管是哪一个身份,没有后嗣都会被人诟病。 “嘿!你这丫头,一天天的随口就是胡来……嗝!女儿家家的,又是家中的独嫡女,你要是不想要孩子,你们纪家可不就断了后啊?” 晨雾衣现在已经晕晕乎乎,说话也是随着性子来,根本没有理智了。 在她们这老一辈人的眼里,传宗接代是一顶一的重要。即使是放在当今天下,在世人心中也是“无孝有三,无后为大”。 其实这也怪不得她们,只能说这个时代便是如此。 就像纪凰接受不了她们的思想一样,在她们眼中,纪凰的思想也是荒诞无稽的。 所以听到晨雾衣这么问,纪凰也不好多解释什么,只能邪笑着应道: “晨祖母说得是,我们回去就努力。” 话落—— “噗!” “咳咳……!” “唔唔!咳咳!” 接二连三的喷水喷汤声响起,除了被汤汤水水呛到之外,桌上还有不少人被一口菜噎在喉咙管里,愣是捶了半天胸口才咳出来。 就连一直被纪凰喂汤的御弈卿都傻傻的呆愣了一会儿,之后才继续张嘴喝着。 嗯,如果忽略掉他那通红的耳朵,这淡定的反应确实和纪凰有得一拼。 晨雾衣旁边,纪宁手上的啤酒瓶都“咣当”一声掉地上了,然而这老人家愣是半点没觉得不对,还很是开心的朝着纪凰道: “这才对嘛!快去快去,现在就去!” 众人:…… 刹车!踩刹车!快踩刹车! 然而纪大女皇挑了挑眉,摸了摸已经半饱的肚子,再看了看她家已经没心思继续吃饭的夫君,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下,干干脆脆一脚油门轰到底—— “那各位吃好喝好,我们就先走了。” 话落,不理会满桌子目瞪狗呆的人,纪凰就那么堂而皇之的牵着御弈卿离开了! 就那么—— 离、开、了?! 纪宁盯着他家妹妹和妹夫离开的背影,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了。 也许是被纪凰刺激的太猛了,现在又受了纪宁的影响,平常看起来挺正经的月氏家族月少族主和简氏家族墨分公子此刻也张着个嘴,愣是半天没闭上。 …… 皇宫,养心殿。 由于纪凰今天上午回来的太突然,之后所有人又都因为解毒的事情忙上忙下,也没什么空闲时间再去安排宫苑给月浮生他们住。 纪宁、月浮生、简墨离一群人现在都在朗坤宫里聚餐,聚完餐之后肯定是按照之前的住法,回各自的房间休息。 朗坤宫虽说是后宫主宫,比其余宫苑要大上许多。但这么多人住下去,一人一间房,分到最后也确实差不多要住满了。 纪凰好不容易又能抱上温软健康的小夫君了,自然是想要个空间和她家夫君单独相处。朗坤宫里住了那么多人,确实放不开手脚啊。 …… “才一会儿没看着你就乱跑?着凉了怎么办?” 寝宫里,刚刚沐浴完的纪凰一头墨发泼洒而下,发尾还沾着水珠。周身热气缭绕,仿佛刚刚离开仙境的神明。 只见她一边说着一边从屏风上取下貂绒披风,一步步朝着窗边走去,把手里的披风披在窗边看雪的人身上。 突然被一阵暖意包裹的御弈卿往后靠去,自然而然的被纪凰抱进了怀里,惬意的眯起双眼,好像一只餍足的猫儿。 “阿凰,我们要个孩子吧!” 御弈卿看着窗外飘飞的细雪,没由头的冒出这么一句话,让纪凰有一瞬间的怔愣。 “嗯?” 纪凰有些不清楚他这么说的原因,回想了一下刚刚聚餐时的事,试探性的开口道: “阿卿可是因为晨祖母那番话?其实阿卿不必介怀,晨祖母年纪大了,老人家的思想总是有些局限的。我们还年轻,不急这些,等你准备好了也不迟……唔!” 唔? 她这是……被她家阿卿强吻了? 纪凰睁着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面前凑在她嘴上又亲又啃的人看。 见他有几分羞涩的闭上了眼,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伸手搂紧他的腰身,加深了这个吻。 窗外的细雪还在飘飞,偶尔一丝凉风吹进房内,恰好缓和了空气中的躁动。 桌上的灯盏里烛光闪烁,照在窗边相拥亲吻的两人身上。墙上两道忽明忽暗的影子仿佛融合在了一起,难舍难分。 …… “阿凰,我想和你有个孩子。从戴上戒指的那一刻,就一直想。” 御弈卿说着,再次伸手环上了纪凰的脖颈,主动献上一吻。 纪凰伸手扣住他的后颈,俯身回他一吻,而后勾唇一笑。 “如你所愿。” …… 第249章 使臣归来(2) 无妄海,青石岛,鑫源城。 如果说无妄海是一片深蓝,那么鑫源城当之无愧就是这深蓝海水中的一颗金珠。 放眼整片无妄海上的所有岛国与部族,要但单论起财力来,在这片海域里庞氏家族称第二,就还真的没有哪方势力能称个第一。 虽然如今天下的商界霸主是揽月,但在这片海域里,揽月势力终究是龙入浅滩,压不过地头蛇的。 就算是驻扎在这附近岛屿的揽月分部倾尽全力,但仅仅以这一个分部的力量,也确确实实难以抗衡偌大的庞氏家族。 不过即使如此,在这片海域里,也没人敢小瞧了揽月分部就是。 毕竟天下皆知,揽月就是个蚂蜂窝。别看里面看起来都是些提笔写字的老实人,他们坑起人来能坑死你! 而且也别看揽月的人成天都挂着柔和的笑就觉得他们好欺负,只要你欺辱了揽月的人,哪怕是个端茶的侍者,等着你的都是屠生血宫的追捕封杀! 正因此,即使在这海域里只有那么几组揽月分部驻扎着,像块流油的肥肉一样时时刻刻吸引着周边势力垂涎三尺,但也终究没人敢把主意打上去。 毕竟揽月总部和屠生总部的报复,她们还没那个能力去承受。 就算是在这片海域称王称霸的萧氏家族和庞氏家族对这几组揽月分部已经盯红了眼,那也是到现在都还只能盯着,不敢冒然动手。 …… 鑫源城,城门。 这鑫源城虽然是庞氏家族的驻地,但由于庞氏家族的主要生存手段就是经商,所以即便这里是隐族居所,但也时常有外来商队进出,甚至还有外来商人落户居住。 年节将至,各式年货接连售罄。售卖的商人自然也忙碌起来,三天两头的往各地跑,就想要趁着这大喜的节庆好好赚上一笔吉利财。 鑫源城是许多货物的始发地,常年都有数之不尽的商队进出城池。 一到年节,这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人比起平常更是多上数倍,几乎是要挤爆城门才肯罢休。 …… 此刻的城门口,两扇侧门已经被商队人马堵的水泄不通。其中竟然有不少人为了进城的顺序当街争吵叫骂,脾气冲些的甚至还动起了手。 这场景,确实令人咂舌。 两扇侧门中间,近一丈高的城门大开着。然而即便是如此,容得下四辆马车并排进出的道路也全都被堵死,后面还排着一长条望不见尽头的队。 见着这么多人,大多数守门的卫兵自然是不太舒坦的,毕竟人越多她们就越累。 而少数领头的卫兵却笑得满足,好心情随着腰包一起鼓起来了。 没办法,总有那么些钱多的阔绰户不在意那点小钱,愿意多出点进城费少耗点时间。 而这进城的先后顺序,于她们这些领头的而言也不过一句话的事。既然对方往她们腰包里塞足了银两,那像提前放进城这样的小事,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这些都是不知道延续了多少年的规矩了,庞氏家族的人都是知道的。只不过看着觉得是些蝇头小利,睁只眼闭只眼懒得管罢了。 一名领头的卫兵站在城门口,悠闲自得的看着手底下那些卫兵累死累活的检查出入商队,摸着时不时就变鼓的腰包,还颇有兴致的吹了两声口哨。 正当她闲来无事,准备去问问旁边其余几名领头卫兵今天收获怎样的时候,一名女子面容焦急的朝她走来—— “这位兵姐稍等!在下家中是做冬衣生意的,几间铺子里的衣料都紧缺着,不知能不能请兵姐通融通融?” 说着,女子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递到这领头卫兵手里,看那荷包鼓起来的样子就知里面装的东西分量不轻。 领头的士兵眼睛都看直了,赶忙伸手去接,生怕面前这女子反悔似的。 女子笑了笑收回了手,没有半点要反悔的意思。而荷包也在这领头士兵伸手接的时候恰好松开了一点,露出了里面金灿灿的颜色。 领头卫兵惊得嘴都张大了,这不接不知道,一接还真是吓一跳啊! 这满满一荷包,全都是实货!都是金子啊! 这数量,都足够她去倌馆子里消遣一个冬季了! “咳咳!那这位兵姐,不知在下的商队……?” 女子握拳在嘴边轻咳两声,小心翼翼的提醒着面前的领头卫兵,一副不敢招惹对方不快的敬畏模样。 如果忽略掉她眼底的冷意,还真的就像个无权无势的经商女子。 被女子这么一提醒,领头卫兵也连忙回了神,把荷包往胸口一塞。末了还四处瞟几眼,就怕被人看到这笔凭空得来的巨款。 见四周没人注意到她,她这才松了口气,心情大好的朝着女子应道: “你快去把你商队的人都叫来,别耽误后面的人太久!” “是是是!多谢这位兵姐!” 女子闻言一副喜出望外的模样,然而马上又收了笑,很是纠结的朝着领头卫兵再次开口道: “以往都是家母来谈生意,如今家母一人忙不开,才让在下带了商队出来。说出来不怕兵姐笑话,在下也是第一次来这鑫源城,听闻守城卫兵都很是尽责,在下有些担忧马车上那些米粮……” “你一个做冬衣生意的,为何商队里驮着米粮?!” 女子话还没说完,领头卫兵就已经开口打断了她,神色古怪的质问着。 听了这话,女子好像是被领头卫兵的反应吓到了一样,连忙开口解释道: “这米粮是庞氏家族的庞汀兰公子在在下族中一位姨母那儿购买的,说是想要做什么粮食生意,具体的在下也不清楚。因为姨母最近染了风寒,这才让在下帮着送来。” 女子说着,好像是怕这领头卫兵不信,还手忙脚乱的从袖子里取出一块玉佩递过去,继续开口道: “姨母说这个是那庞公子给的信物,让在下进了下鑫源城之后立马将货送去庞氏府邸。” “兵姐你见过这么多商队,应该也知道经商就是讲究个诚信。米粮经不起捣腾,为了能尽量好点的送到买家手上,还请兵姐多费心帮一帮。” 说完,只见女子又掏出一个荷包递了过去,看起来比刚刚那个还要重,光是看着都让人觉得沉甸甸的。 那领头卫兵看得眼都直了,连忙一把把荷包收进自己袖口里捂着,把手里检查过的玉佩还给了对面满脸恳求的女子。 感受着两满袋金子的重量,领头卫兵笑得满口黄牙全都露了出来,朝着女子挥挥手道: “不就是些米粮吗!等着入城的人这么多,你们的不检查也罢了!快去叫你的商队吧!” 话落,只见女子眼前一亮,满是感激的道了谢,欢欢喜喜的就朝着一支商队跑去了。 看着她走开的背影,领头卫兵有些轻蔑的笑笑,掂了掂自己袖子里的重量。 虽然心中对刚刚欢欢喜喜离开的女子很是不屑,但还是去城门边吩咐卫兵,帮她的商队开了一条道。 其实刚刚她看到玉佩的时候就没打算要细查,毕竟庞氏家族的族员,不论男女都会做点生意。 在庞氏家族里,如果你出身不好,那就只有靠展现你的商业才能来获得家族的看重。否则的话,就只能任人欺压。 她守了这几年的城门了,也见过不少商队是为庞氏家族的人运货的,并没觉得这看起来胆子小到不行的女子有哪里不对。 虽然她挺好奇为什么向来在庞氏家族里受尽欺压的庞汀兰还有钱买米粮做生意,不过这也和她没什么关系了,她只知道她这一次捞的油水比前段时间加起来的还多。 今天还真是运气好,碰上了这么个人傻钱又多的女子。果然第一次做生意还得有家里长辈跟着,不然就这女子的傻样,迟早把家赔完了。 …… 没过一会儿,女子浩浩荡荡的带着一支商队过来城门口,不出所料被直接放行。 看着这女子连队都没排就进去了,而且商队里的马车上那么多货物都没被检查,城门外苦苦排队的一众商队都沸腾了起来,纷纷怒斥着守门的卫兵。 然而,这种情况其实也不是第一次发生,早发生了不止一次两次了。那些领头的卫兵既然敢这么做,就肯定也有一套解决的方法。 …… 话说另一边,女子带领商队进城后,听着身后人群爆发的责骂声响了一会儿就消了下去,不用猜也知道是被那些领头卫兵威胁镇压了。 不过她现在可没心思去管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她们蛰伏了这么些年,终于算是把庞氏家族内部安排的差不多了。 好不容易等到弈凰登基这么个契机,庞氏家族的族主庞空郸不在族内主事。既然进她们了这鑫源城,岂有空手离去的道理?! “繁星将军,我们已经离开了那些卫兵的看守线!” 在女子身后,商队里面走出来一名壮年女子,对着女子行了一个军礼,声音浑厚的开口禀报。 “你们带着这批货去据点,万事谨慎,不可大意!” 繁星脸上的畏缩怯懦消失的一干二净,挺直的腰板无声的展现着她的铮铮傲骨。 “是!那将军……你是要去找皎月将军?” 壮年女子说完,面色有些微妙。 似乎能从她的语气里听出来,她对她口中的皎月将军除了敬畏之外,好像还有些不可言说的……敬佩? “怎么?皎月将军费心竭力潜伏五年,本将军看不得她?” 繁星斜睨了壮年女子一眼,吓得对方连连道: “不不不!卑职不是这个意思,卑职的意思是……是……” 壮年女子一句话卡了半天,愣是没卡出个所以然来。 好吧,其实她的意思就是别去看了。 毕竟……哪个大女子受得了穿五年小厮装啊?! 这哪怕是平常女子都舍不下这个脸面,更别说是素来冷傲的皎月将军了! 偏偏繁星将军还上赶着跑去看,这不是在自己讨打吗? …… 第250章 使臣归来(3) 鑫源城,庞氏府邸。 此刻,庞氏家族所有族员如往日一般晨起洗漱,等待着下人们端上精致的菜肴,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奢靡。 也是了,在这片海域,她们庞氏家族有着说一不二的地位。数万年来一天天的生活在外人崇拜敬仰的眼神中,想要不骄傲都难。 也正因此,在这样一个平常又无奇的清晨,任她们如何想也不会想到,在接下来的短短一天时间里,她们将会经历怎样的浩劫。 …… 庞氏府邸,铃兰阁。 静悄悄的阁楼里只有一人穿梭的身影,任是再怎么找也找不出第二个。 原本这阁楼并不算大,而且因为有些破旧,一眼望去给人的感觉甚至有点狭小。 然而就是这看上去有点狭小的空间,因为那孤零零穿梭在走廊的一道身影,竟然莫名显得有几分空荡。 在走廊里清扫落叶的“小厮”拿着扫帚,三下两下就将这条走廊里的落叶清理了个干净。 如果此刻有人在这里看着,定然能发现地上这些落叶都不是被扫帚扫去的,而是被一阵气浪给掀开的。 若是此刻有个惜才之人在这里看着,必然扼腕叹息——能把内力运用至此,足以称得上是个高手了,却在这里扫着地,暴敛天物啊! 而只见那“小厮”仿佛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能力有多高一样,扫完地之后自然而然的走去了阁楼内的小厨房,放下扫帚开始起锅生火。 …… 半个时辰后,小厨房里菜香四溢。 一旁桌上摆的虽都是些家常菜,称不得什么山珍海味,但却格外的勾人胃口。 “好香啊!皎月,我们今天吃什么?!” 厨房外,一名身着白色里衣的少年趴在门口,狠狠吸了吸鼻子,双眼冒光的盯着桌上的菜,嘴角似乎要流出什么可疑液体。 “去洗漱。” 看着少年这想进不敢进,只能趴在门口干着急的模样,厨房里翻动锅铲的“小厮”头也没抬的开口,只是背对着少年的脸上突然染上了几分笑意。 她从小在军营长大,以往一直觉得男儿家懒起画眉就真的已经很懒了,可没想到竟然还有像他这样每日睡到日上三竿还不洗漱不更衣的大家公子。 每日雷打不动的睡到这个时辰不说,起床之后第一件事竟然不是洗漱换衣,而是找吃的?!这真是……让她很服气。 “哦……好吧。” 只听见门口的少年撇着嘴嘟囔了一声,然后搓了搓自己的手指,三蹦两跳的就又跑开了。 等到他离开之后,厨房里挥臂炒菜的皎月才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看着少年蹦蹦跳跳的背影。 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只见她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凝固,眼神有些复杂。 然而正当她出神之际,耳边一阵劲风擦过。 她靠着本能迅速闪躲,然而还是被对方一掌拍到了肩膀上。 “皎月,你别告诉我你在这男儿窝里待久了,连一身功夫都待娇柔了。” 也就仅仅只是这么一瞬间,本就有些窄的小厨房里又多了一个人的身影。 刚刚还在处在惊疑中的皎月一听这声音立刻就沉了脸,转身看着突然蹦出来的女子,声音冷淡道: “运送武器途中擅离职守,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似乎早猜到了皎月见到她会是这么个反应,女子一脸无趣的耸耸肩,乖乖开口解释道: “王爷这次指派的运送人是甲麟,我只负责将她们带进鑫源城而已,剩下的事情之前就早已经安排好了。” “再说了,我接到的任务就是潜入庞氏府邸,配合你行动啊。” 听这让人有几分耳熟的音色,可不就是刚刚带“商队”进城的繁星吗? 只见繁星说着说着就走到了桌边,眼看着一只手就要摸到筷子了,一旁站着的皎月自然是毫不犹豫的拍开了那只意图不轨的爪子。 “任务还没开始,你急什么?” 皎月冷冷的回了这么一句,刀子一样的凌厉眼神扫向繁星跃跃欲试的爪子,大有一股“你再伸出来我就把你这爪子给剁吧了”的架势。 被看穿小动作的繁星哼唧两声,弱弱的缩回了手,小眼神尴尬的四处瞄了瞄,就当刚刚那一幕没发生一样。 然而当她瞄到皎月身上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多看了两眼。 一进鑫源城就想看皎月穿男装来着,现在终于是看到了。 原本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各种放肆嘲笑的话,可等她真正看到时,却神特么的觉得有点惊艳是怎么回事? 她一直以为女子穿男装会很嗲里嗲气,但皎月愣是把这一身男装穿出了气势如虹的感觉。 仿佛穿在她身上的不是绣着各种花草图样的衣衫,而是坚不可摧的盔甲一样。 真的,视觉上这莫名的惊艳让繁星有些摸不着头脑,甚至开始大胆的放飞自我去幻想—— 难不成……和她穿一条裤子长大的皎月……本来就是个公的?! 眼看着繁星原本就不正经的表情一点一点变换着,从戏谑到呆愣、再到疑惑、到震惊、最后还变得有点扭曲,皎月一脸黑线,忍不住一巴掌拍她头顶。 “想什么呢?!今晚的人安排好了吗?!” 她不过是这次出来执行任务的时间长了一点而已,繁星竟然就脱线成了这样? 难道她不在的时候,皓日和瀚辰都不看着一下这个随时可能更傻的傻子吗? 以繁星现在这个状态,王爷是怎么放心让她来执行这么艰巨的任务的? 被皎月这毫不留情的一掌拍下来,繁星捂着脑袋叫得嗷嗷嗷的,委屈巴巴的控诉道: “当然早就安排好了啊!不然我哪敢乱跑!” 这个皎月,这么久没见了,不请她吃饭就算了,居然还敲她头?! 要不是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上,她早就……哦,对了,她好像打不过皎月哦。 正当弱小委屈又能吃的繁星泪眼汪汪的盯着皎月,张嘴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只见皎月突然严肃下来,快速开口道: “立刻离开,午时再来找我。” 繁星闻言,一头雾水双眼迷茫。 然而还不等她开口询问什么,一阵蹦跳的脚步声传入耳朵,瞬间让她想起了些什么。 只见她抿了抿唇一脸犹豫,转身准备离开之际还是叹了口气,语气幽幽开口道: “皎月,谨记你的身份。” 其实她刚刚早就到了,只是因为有外人在,所以才在暗处藏了一会儿没出来,直到那少年离开之后她才出来。 若是放在往常,以皎月的能力,在她刚到的时候就能感觉到,她压根连偷袭都机会都没有。 而这次她隐在暗处那么久,皎月竟然毫无察觉,甚至还被她偷袭成功了。这样的皎月,确实和她印象中的偏差很大。 刚刚离开的那少年那么懒惰,居然到这时了还不洗漱不更衣,走起路来也没个正行,连厨房门都不进就想找皎月要吃的,这是得有多娇纵啊?! 更让她不敢置信的是,素来作息规律厌恶懒惰的皎月居然对那少年极为温和。 从小一起长到这么大,她真的从未见皎月对哪位男子这么温和过,就连对皓日和瀚辰都没有这么温和过。 皎月现在这个样子,莫名让她有些不好的预感。 她们是炎皇甲军的将领,只能忠于纪氏一族,肝脑涂地死而后已。连性命于她们而言都是身外之物,更何况这些儿女情长? 而且以纪氏和庞氏的关系,绝不可能有任何握手言和的机会。她们与庞氏家族之间,早注定了是不死不休的敌对。 皎月啊皎月,在这种时候,你可千万别头脑发热啊。 繁星在心中思虑了许多,然而脚步却是丝毫不慢,一闪身就离开了皎月的视线。 被繁星这么一说,本就神色复杂的皎月此刻更是彻彻底底的沉下了脸,刚刚难得展露的温和笑意就那么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啊,她在想些什么。 祖辈们拿生命将忠诚刻在她们血液里,只要她活着一日,便得为纪氏效忠一日。只要世上还有纪氏后裔,就有她们炎皇甲军。 她身为炎皇甲军的将领,纪氏江山未定,她有何资格溺于这些私人感情? “皎月?皎月!!!”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厨房门外的庞汀兰扒在门框边,朝着皎月一阵喊叫,直到见皎月猛地回神之后才撇嘴嘟囔道: “你在发什么呆啊?我饿了诶……” 如果是放在繁星来之前,皎月听到庞汀兰这声带点撒娇意味的嘟囔,必然是还得一脸正经的问他洗漱好了没有,逗着他露出那种焦急又贪吃的模样。 然而现在听着庞汀兰的声音,皎月只觉得有些想避开,又有些舍不得。心里一阵挣扎的同时,脸色也冷冰冰的并不好看,端着桌上的菜朝客堂走去。 庞汀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歪着脑袋有些不明所以,想了想自己好像也没惹到她,顿时就有些郁闷了。 别人家都是小厮怕公子,到了他这儿反倒是公子怕小厮了!一天天的这不让干那不让干,还看着他早起洗漱更衣,真是像爹一样。 不,他爹爹在世时都没这么管着他呢! 想到这儿,庞汀兰恶狠狠的磨了磨牙,然后还是屁颠屁颠的追上了皎月的脚步,扯着嗓子开口道: “你又怎么不开心了嘛?我明日早点起来洗漱还不行吗……” 说着说着,庞汀兰的声音也弱了下去,神色里居然还带上了几分委屈与讨好。 他不想让皎月不开心,因为皎月虽然平常做事说话都冷冰冰的,但在这整个庞氏府邸里,只有皎月一人是真心对他好的,别人都巴不得他早点消失呢! 正因如此,就算在外面再怎么张牙舞爪打架斗殴,在皎月面前他也不敢有半点脾气。 毕竟除了爹爹之外,他就只有皎月了。 听了庞汀兰的话,皎月脚步一顿,低头看了眼身边垂丧着脑袋的少年,过会儿才抿紧唇继续端着菜走着。 皎月这个反应,饶是和她相处了五年的庞汀兰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她的脚步。 其实如果庞汀兰刚刚抬着头,他应该就能知道答案了。 可惜他刚刚低着头,不然他就能看到,皎月那低头看他的一眼中包含了太多东西。有不舍、有愧疚、有自责、有痛楚……更有一丝深藏其中的爱意,连皎月自己都不曾清晰知道。 …… 第251章 使臣归来(4) 日照当空,午时将近,而鑫源城外还是一片车马云集。 更为让人吃惊的是,到此时还排着队的人里面,其实很多都是一大清早就已经排在这里的。 鑫源城作为庞氏家族的驻地,万年来都沉浸于庞氏家族的管理熏陶,在这里,唯一有权利说话的就是金钱。 在这座金银珠玉打造的、天下众多商户齐居的城池里,财力就是权力。 至于城门外还在大排长龙的那些人,因为她们不愿掏那个冤枉钱,而且荷包里也没有那么富足,所以只能一大清早的过来先排着,看耗上一天时间之后有没有机会进城。 而那些在天亮之后用完早膳才不赶不忙过来的人,基本上都是有自己的门路的,也不担心进城的问题。 …… 鑫源城,城南。 因为这座城池里聚集了天下众多商户,可以说是土豪云集,所以这里的地也是寸土寸金。 能在这里盘下一处店铺的商户,放在天下的商户里来说已经算是混得不错的了。 而抛去这些鑫源城外部的比较,在鑫源城内部自然也有高低之分。 城东城西店铺面积较大,容客量大,再加上连接城东城西的街道是鑫源城内的主街道之一,所以鑫源城里这两处地界自然也就是最火热的。 尤其是这段时间年节将至,这两处地界更是宾客盈门络绎不绝。 在这样的对比下,城北就显得稍逊一筹。而城南……完全就被对比成鑫源城里的贫民窟了。 在鑫源城城南的一条条偏僻街道上,一家家袖珍小店整齐罗列。可能因为城里寸土寸金竞争激烈的原因吧,这些店铺当真是小的让人难以落脚。 这个时辰了,若是放在以往,整个鑫源城里所有商铺差不多都是一片安宁,铺子里那些侍者们也该去吃饭了。 而如今这个时候,正是鑫源城里最火热繁闹的时候,那些想要多赚的店铺里自然是不能午休的。侍者从早到晚一直接待着来往商队,也没时间去午休了,顶多抽空喝口茶。 年节时家家户户都忙着团聚,年节过后也没有多少百姓官豪会去大买特买了。商人们要想赚钱,也就只能抓紧年节前的这一段时间了。 不过这种忙到脚不沾地的情景,也就只出现在了城东城西。城北的生意还算过得去吧,比平常已经好很多了。 而城南……真的好难。 城南的商户在鑫源城里名气都不怎么大,再加上鑫源城里其余三处的数万商户就已经让那些四海而来的众多商队挑得目不暇接,自然也就少有人光临这城南一带。 不过这对城南大多数商户而言都是打击,而对那么几家店铺来说,在她们身上完全看不到什么血本无归的挫败感。 …… 城南,炎氏成衣铺。 在城南最南面的一条巷子边上,几家小店铺孤零零开着门,进进出出的除了铺子里的人之外,也就只有瑟瑟寒风了。 其实今天来到鑫源城的商队众多,有些商队衡量价格之后还是选择了在城南一带看看,看能不能淘点便宜货。 城南也就这年节前的一段时间算是有点生意做,也不至于在红红火火的氛围里显得格外辛酸。 而炎氏成衣铺连带着附近这几家店铺,那就真的是画风突变,压根没商队会往这么偏僻的地方走。 城里有些居民随便摆个小摊卖点小玩意儿,都还有商队路过时看看,感兴趣就买点儿。而她们,是真的与世隔绝无人问津。 不过这几家店铺的人就像完全感觉不到没钱赚的悲伤一样,还精神十足的往隔壁几家铺子里面窜来窜去,时不时还和隔壁铺子的人勾肩搭背有说有笑。 说好的业绩决定生活呢? 说好的同行之间势如水火呢? 说好的……呃,还有什么来着? 反正,你们这样完全不在状态啊! 而此刻,这些完全不在状态的人—— “李崖军师,你说今儿个咱们得多久才能拿下这鑫源城?” 一名肤色黝黑的高壮女子大剌剌的挠了挠脖子,一巴掌拍死了脖子上一只小虫子,场面之血腥令人发指。 “再晚也总不是今天亥时,难不成皓日、皎月、繁星、瀚辰四位将军齐齐出动,还能拖到明日不成?” 在她旁边,被唤作李崖的文弱女子摇了摇手里的羽扇,看上去羸弱的身躯被斗篷包裹的严严实实,转而继续反问道: “倒是你,冬擎,你不去接应皓日将军和瀚辰将军,还有时间在这里与我闲谈?要是两位将军那边有什么突发状况,你怎么向王爷交代?” 今晚行动的所有将士都是五年来陆陆续续耗费重大财力才安插进城的,所以人数方面自然是有备无患。 而由于庞氏家族财力丰厚武力欠缺,所以一直以来对鑫源城内的武器都看管得格外严格。 她们谋划的这五年来虽然把人手安插进来了,但是武器一直都搁置着,不能轻举妄动,以免被庞氏家族察觉后功亏一篑。 就算到了这最后一天,她们也不敢太过招摇。为了保险起见,由皓日、繁星、瀚辰三位将军辅助,将所有武器分三批带入城内。 五年来滴水不漏的静心筹备,为的就是这一天。如今只等一声令下,将士们配上刀剑长枪,这耗费五年撒网的肥鱼就该捞了! 听了李崖的问话,冬擎这么粗壮的一个老姐们居然还难得的扭捏了一次,挺不好意思的开口道: “繁星将军说她去接皓日将军和瀚辰将军,然后一起潜入鑫源城找皎月将军,在未时大军动手之前先取了庞氏家族的《隐族录》。” 很明显,在提到皎月的时候,冬擎的脸色又红了一个度。那模样,完全就是一副闺中公子怀春的样子,和她这粗犷的形象真的不搭啊! 李崖看她这样子,内心惊得一批,疯狂呐喊着—— 冬擎你冷静! 皎月将军是个纯女子啊! 虽然她男装之后看上去比男子还要漂亮清雅,但她也还是个能分分钟把你撂趴下的纯女子啊! 而冬擎仿佛没感觉到一旁李崖在看向她时那略带惊悚的眼神,自顾自的沉浸在她那不可言说的小世界里,开心的仿佛找到了未来娶夫的模板。 看冬擎这副模样,李崖也是耸耸肩膀没辙了。 最后再看了这白日做梦的大老粗一眼,裹紧自己的小斗篷,摇着自己的小羽扇,一步两步的进了铺子。 …… 炎氏成衣铺里,一群店小二不拿抹布扫帚擦桌扫地,反而磨刀擦枪的,年节的宰猪户都没她们这个架势。 不过也是,她们这是去宰人的,和宰猪能一样吗? “参加李崖军师!” 见李崖进来,铺子里所有小二齐齐站了起来,动作整齐的朝着李崖弯腰行礼。 “嗯,你们继续准备吧!” 李崖交代了一句,然后朝着铺子的小后院走去。 …… 后院里,一进去就是满满的各种布料,有箱装囤积的,也有挂起来展示样式的,放眼望去简直满院都是这些,完全看不出个什么别的来。 而李崖却找了个空隙继续往里走,走几步就拐个弯,变换的步法里透露着几丝玄妙。 终于,随着她的走动,四周堆积的布匹货物好像越来越少,一片空旷的场地上整整齐齐站着一列列的人。 虽然她们穿着粗布麻衣,一身小二姐的打扮,但从那浩然正气中却不难感觉到,她们,是军人! 整齐排列的一群人看到李崖之后立刻弯腰行礼,但由于人数太多,为了不引人注意,也没有像刚刚铺子里面那几人那样开口见礼。 李崖看着这一幕,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也没有太多的花哨寒暄,直接开口道: “多年潜伏,成败在此一举!” “胜,我们这两支炎皇甲军继续随王爷征战天下;败,也不过头点地,王爷与炎皇甲军的其余众将士将会永远铭记我们的辉煌!” 炎皇甲军并不是一支军队,而是纪氏所有亲兵的总称。 总军之下,又分为炎甲魑军、炎甲魅军、炎甲魍军、炎甲魉军,分别由皓日、皎月、繁星、瀚辰四位将军统领。 这一次拿下庞氏家族的任务,出动的就是耐力和战力最为强劲的炎甲魅军和炎甲魍军,甚至其余两只军队也动员了不少,足以可见王爷这一注下得有多大。 思及此,李崖胸腔里的热血更是澎湃了几分。别看她一副文弱小姐的模样,说起话来却是铿锵有力,让人忍不住的打心眼里信服。 听了她这一番话,满场将士不仅没有丝毫退缩,反而战意嚣嚣,大有一股“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架势。 队伍中为首的几名女子上前一步,对着李崖猛一抱拳,齐声道: “末将不惧生死!请军师吩咐!” 为主效忠,抛头洒血,这才是炎皇甲军本来的样子! “好!得诸位将军如此英杰豪烈,实属王爷之福、少主之福、纪氏之福!” 李崖一只手重重的握紧羽扇扇柄,朝着众多将士郑重其事的鞠了个躬,之后才有条不紊道: “如今只等未时一到,四位将军便会在庞氏府邸内为诸位将士打开一条血路。” “届时甲颇将军便率领炎甲魅军兵分三路,从东、西、北三门潜入,牵制三门守卫,与诸位将军会合。” “整个庞氏府邸内南门防卫最弱,到时甲麟将军则率领炎甲魍军从南门强攻,务必在庞氏家族派兵增援之前打开南门!” “南门一开,炎甲魍军直取庞氏家族核心居所,拿下所有庞氏家族之人。炎甲魅军拦截庞氏家族的全部求援信件,尤其是萧氏家族那边,确保将庞氏家族与外界的联系彻底切断!” “咱们既然来攻这庞氏家族,就要攻得漂亮!一旦得手,就绝不能再让她们有任何反嘴的机会!” 这一番安排,可谓是让气氛燃到了极点。 五年隐忍蛰伏终于迎来了今天这最后一场酣畅淋漓的厮杀,所有将士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只恨不得现在就扛刀冲去庞氏府邸。 “末将领命!” 被格外点名的甲麟和甲颇从队伍中站出来,再次朝李崖抱拳行礼之后,转身面向场上黑压压一片的将士,猛然拔出腰间佩剑。 利剑出鞘,直指云端。 紧随其后,一阵阵剑光折射,场上众多将士拔剑指天,无声的宣示着她们的坚定。 炎皇甲军,战死方休! ……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弈凰帝国里,让这些炎皇甲军为之英勇无畏奋战杀敌的两位纪氏后裔正整装待发,准备赶往另一个不一样的战场。 …… 弈凰帝国,帝都,皇宫。 “凰儿凰儿!咱们去哪儿啊去哪儿啊?” 纪大郡侯看着一辆辆马车被牵过来,兴奋的就差摇两下尾巴了,连忙抱紧自己装干粮的小包裹,三下两下的窜到他家妹妹身边。 之前那什么北霄帝国的皇室素来和他们西玖帝国不对盘,所以以往出使这片国界时,西玖帝国里那些家长们都不怎么放心让他来。 说实话,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踏上这号称极北极寒的国界,自然哪儿都想去走走去看看去玩玩。 看着自家哥哥这傻乎乎的样子,纪凰很是无奈的揉了揉眉心,伸手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叹口气答道: “带你去梭哈部落骑骑马。” 带自家夫君和哥哥去骑骑马散散心,顺道她也要去看看,到底是谁给梭哈部落的胆子,竟然在她登基期间发动周边部落暴乱,还妄图吞并乌尔部落! 一个藩属部落的分势力就能有这样的野心,她是该夸简氏家族一句不愧是隐族之首吗? 想到这儿,纪凰瞥了眼随时随地紧跟在纪宁身后甩都甩不掉的牛皮糖,略带嫌弃的撇了撇嘴,神色间传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你这简氏少主也当的不咋地啊,家族里的人都开始争权了。 第252章 使臣归来(5) 简墨离被她看得憋着口气,还愣是找不到理由反驳,只能叹了口气摊摊手,那意思—— 那些人随你处置,我又不插手。 她出了这样性命攸关的大事,家族那边自然是瞒不过,她肯定得尽快和小分回去一趟。 反正小宁现在和这饿死鬼在一起也出不了事,再加上年节将至,她之前就答应了小分,今年总是得回家族过年的。 再说了,这饿死鬼要去处置的是梭哈部落的人,虽然那六长老一脉的人和她没什么关系,但她好歹也是家族少主,袖手旁观的话难免又惹来家族那些人的争议。 虽然她并不在乎,但是总听着些苍蝇一天天的在耳边嗡嗡嗡,也很影响心情啊。 知道了简墨离的态度,纪凰默默地翻个白眼不再管她,准备领着自家哥哥和夫君出发了。 虽然她和简墨离互看不爽,但好歹算是一边儿的。而梭哈部落的简氏家族组员就不一样了,关于自己人还是外人,这点她还是拎得清的。 “那墨离,你要保护好墨分……” 欢欢喜喜准备出发的纪宁还是忍不住朝着简墨离姐弟俩叮嘱两句,刚说完让简墨离好好保护简墨分的话,结果看了看虚弱成一盘菜的简墨离、再看了看精气神十足的简墨分,挠了挠头改口道: “呃,算了。墨分,还是你照顾好你姐姐吧!” 墨离现在这个样子,万一遇上什么危险,别说是保护墨分了,怕是自保都困难。 “哈哈!纪宁哥哥你就放心吧,虽然简氏家族的卫兵比不得破晓屠生的兄弟姐妹,但是也不是能让人轻易招惹了去的。” 再说了,就算没有简氏家族的护卫,还有姐姐器门里的那些高手呢!如果再有人不怕死的敢招惹上来,一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一旁的简墨分笑着应下,吩咐下人们去整理行装,完全忽略了因为他的一番话而蔫吧了的简氏家族侍卫队。 简氏家族众卫兵:…… 公子,虽然你说的是实话,但也请背着我们说好吗? 她们当然知道自己和破晓屠生之间差的那条鸿沟,但是自己知道归知道,被说出来就很扎心了!而且这个扎她们心的人还是她们的墨分公子! 虽然公子你加入了纪凰麾下,但是也别太偏心了啊! 听了简墨分的话,再看了看简氏家族武装精悍的队伍,纪宁也放了心。 笑着和简墨离姐弟俩挥手道别,然后兴冲冲的钻进了自己的马车,从车窗里冒出一个脑袋,笑眯眯的盯着简墨离。 虽然他很想非常想超级无敌想现在去骑马,但凰儿说这些天风大雪大的容易染了寒气,所以他只能先乖乖的待在马车里了。 看着纪宁这副一被纪凰带出去玩就欢脱的要上天的样子,简墨离心里又像打翻了陈年老醋似的,然而她还并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只能看着她家那个小没良心的在马车里朝她挥手道别。 “照顾好自己,跟紧纪凰别乱跑。” 简墨离最后还忍不住叮嘱两句,走到马车边上,揉了揉他的脑袋。 只要有纪凰在,他就真的是敢到处撒野,一天天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就连即将跟她分开数月都是乐呵呵的。 这小没良心对那饿死鬼的依赖,真是让她看了都嫉妒的发酸。 “行了吧你!简墨离,你怎么不去卖醋,稳赚不赔的诶!”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面瘫随时随地都能打翻一地的醋坛子。 纪凰一脸无语,还不等纪宁回答,就直接伸手在简墨离肩上捶了一拳,转身抱着她家夫君上了马车。 纪宁嘿嘿一笑,连忙朝着简墨离催促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会跟紧凰儿的,你快回去吧!我母王寿辰快到了,你们过完年记得来西玖找我玩啊!” 他一直都跟凰儿跟的很紧啊! 反正不管他要去哪玩,凰儿和弈卿也都是要和他一起去的嘛!谁跟紧谁没差别嘛! 纪宁虽然嘴上不停的乖巧应着,但是简墨离还能不了解他? 现在应得快,到时候一样玩得野。 不过有纪凰护着,应该也没什么事。 简墨离一脸郁卒,见他是真的急着出去玩,再加上纪凰的队伍也确实快出发了,只能在他脸上掐了一下,转身和简墨分一起上了简氏家族的马车。 全程抱着一袋粘豆包吧唧吧唧吃包看戏的沐梓泫看得正起劲就要出发了,只能惋惜的摇了摇头,也紧跟着纪凰上了马车。 反正她已经写了亲笔信传回西玖帝国,而且还是凰儿表妹让揽月加急传回去的。 这样就算那些去狄喀部落寻宝的使臣们在回去路上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家里那些家长们应该也不会太担忧。 至于她和宁儿表弟,跟着凰儿表妹在弈凰帝国四处走走玩玩也不错。既然凰儿表妹这么放心大胆的说要带她们散心,必然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到时候等她解决完梭哈部落的事,就可以直接和她们一起回西玖过年了,也刚好给那些家长们一个惊喜。 梭哈部落和简氏驻地,一个北一个南。 所以纪凰的队伍和简墨离的队伍先后从皇城出发,离开皇城后就分道扬镳,朝着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奔去了。 …… 与此同时,留在弈凰帝都里的月氏家族、晨氏家族也在雨凝热情似火的招待下好吃好喝玩了两天,之后也一起离开了。 月、晨两族驻地恰好隔得近,而且两族本就关系紧密,自然是是同路,一起回族过年去了。 留在弈凰帝都的人几批人都离开了,就剩下雨凝护法一人,心里的小人儿揪着一把花花,成天望着空荡荡的皇宫满脸幽怨。 墨分,跟着他姐姐回族了。 主子主君,去梭哈部落搞事了。 大公子泫太女,跟着主子主君去玩了。 表公子晨族长,回去过年了。 药圣子毒圣子,回曼城养生去了。 而她,曼城总部不能回,还不能去南罡帝国找风鸣风啸,就连想去周边其余分部散散心都不能走太远,不然那些去狄喀部落的使臣回来了没人管。 大过年的,大家都在快活,而她——在加班。 主子主君忙完梭哈部落那边之后,自然是和大公子泫太女他们一起回西玖;墨分请假回去过年,没个两个月自然也回不来。 风鸣风啸雨封雨绝那些家伙更是不用说,在南罡帝国和电狸电梵她们野成一片。 估计过段时间等南罡帝国稳定下来之后,她们要么回曼城报备之后再去其余分部,要么就直接回主子主君身边了。 明明都是一个窝里出来的崽,只有她一天天的忙成狗,其余人都玩得跟提前过了年似的。 在那些禽兽们知道主子主君没事之后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她还要守在弈凰帝都监国,守着那些去狄喀部落的使臣回来,然后再守着她们登记离开。 主子,什么时候我才能放个假啊?!!! 雨凝内心简直是一批批的草泥马呼啸踏过,然而还不能发泄出来,只能憋着泪往心里咽。 于是乎,弈凰帝都的众多新老朝臣,这段时间上朝时总能看到这么一幕—— 金銮大殿上,站在皇椅旁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代替她们女皇陛下监国的首相大人,时不时眺望殿外的天空,产生了对放假……啊呸!对自由的无限遐想。 …… 七天后,距离弈凰帝国北部民间的年节也就二十来天了。 因为风土习俗等等等等各方面的差异,天下众多地域的节日虽然大体有些相似,但又都不尽相同。 即使是一个帝国内,不同地域之间的节日时间也稍有差异,可能中间差个两三天之类的。 各大帝国律法上标明的年节是二十五天之后,正正经经的正月初一。 而弈凰帝国北部大多数地区的年节都会提前三五天开始过,也就是十二月的底,二十五六就开始了。 就像各个地方可能还会有当地的特殊节日一样,这种基本都是按当地的文化习俗来,也没什么严令要求。 虽然日子上差了那么几天,过节的方式也有些不同,但节日的氛围还是一样的欢庆,让人忍不住活跃起来。 …… 弈凰帝国,乌尔部落。 如果不谈什么深层含义,仅仅将“铁马冰河”四个字拿来形容乌尔部落,那真的是再合适不过了。 比起西玖帝国歌聚一堂载舞赋诗的柔和静雅来说,这马背上的部落,总带着无法言说的豪情壮烈。 一路过来,眼看着山峰覆雪河流冻结,而年节的热烈氛围并没有减弱分毫,反而越发炽热。 冰河与铁马的碰撞,风雪与篝火的热舞,倒让这一片地域衍生了不一样的特色风情。 …… 乌尔部落,首领穹庐。 极寒地区为了顺应气候,部落居民时不时就会举家搬迁。所以为了搬迁方便,就慢慢衍生出了穹庐这样的居所。 穹庐说直白点,就是改良版的长期居住型营帐吧,不过和营帐还是有些差别的。 营帐是行兵打仗时为了省时省地而发明的便携式帐篷,也就是只为了晚上睡个觉而已。 而穹庐不一样,它相当于这些地区居民的房屋,是她们日常生活的居所。 所以相比起营帐而言,穹庐在大小结构上也略有不同。就单单说那供炊具散气的天窗还有穹庐内的各个房间,就是营帐不具备的。 在这片地区,百姓们普遍居住的都是穹庐。由于这里地广风大,所以穹庐一般只有一层,占地面积也普遍不小。 普通百姓家中一顶穹庐就是够住的,但要是换了人口多的家庭,可能就需要一顶大的或者是两三顶穹庐合用。 要是换成再高级一点的,就像部落贵族或者首领级别的人,那就是按区域划分了。 可能那一大块区域里全都是罗列整齐的穹庐,每一顶穹庐就相当于一所宫宇院落,供主人和侍者起居生活。 就像纪凰她们现在身处的首领穹庐,虽然比不得皇宫的富丽堂皇,但胜在宏伟壮阔。 放眼望去,被厚重积雪覆盖的草原上,一顶一顶缠着红幔的穹庐整齐罗列,确实是一种不一样的视觉震感。 …… “阿凰别闹,我只是腹胀而已,过会儿就好了。” 专门招待至尊贵客的一顶大穹庐里,皇君大人坐在榻上,右手执笔写字,左手抚上肚子,握紧了他肚子上那只不规矩的手。 至于他为什么会腹胀,还要从纪大郡侯说起。 这两天到乌尔部落之后,纪宁倒是撒了欢的玩,被乌尔部落里那些王子王女们带出去逍遥快活,还强行扯上了身娇体弱的沐梓泫。 不过难得的是纪大郡侯这次还没彻底玩野,好歹还记得自家妹妹和妹夫,自己吃遍乌尔部落的同时也没忘给妹妹和妹夫带点吃的。 但无奈纪宁和纪凰那个胃啊,那是真的强。 不管是吃得多杂,都没见这兄妹两人有什么不良反应,胃口依旧好的不行。 而皇君大人,不知是肠胃不好受不住还是怎的,就吃了几口烤羊排和几块奶糕、喝了点羊奶酒,然后就……消化不良了。 第253章 使臣归来(6)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散散步消消食,坐着休息一会儿,应该也就好了。 而偏偏某位女皇陛下一点儿都不老实,陪着散完步回来就一直在皇君大人肚子上摸来摸去。 虽然知道她是在用内力助他消食,但是这么点小事还不至于用上内力,自然消化来得更快,她的手在肚子上摸来摸去的反而让他觉得有点害羞。 原本躺在榻上的女皇陛下不乐意了,胳膊一撑坐了起来,从背后抱住了认真写字的皇君大人,不由分说的把手放在他腹部。 一股暖流从她掌心缓缓渡进他体内,腹部升起的热意确实抵消了不少腹胀的不适感。但是……这姿势,也确实让人脸红心跳的。 “阿卿前些日子说要孩子时,与为妻可没这么生分。” 纪凰贴近御弈卿的耳根,嘶哑的嗓音伴着呼出的热气萦绕在他耳边,让他忍不住瑟缩两下,被挠了似的从耳根痒到心尖。 “嗯……怎么?不说话就想躲过去?” 见御弈卿红着耳朵抿着嘴,一副被她调戏还不能说的小委屈包模样,纪凰收了收手臂,更加贴近了几分,轻咬着他的耳朵,含糊不清道: “阿卿,你要是再不说话,我们就做……” 纪凰尾音拉得老长,虽不知她这个“做”字后面还有没有话接上,但光是听到这嗓音就已经被勾了几道魂,更何况她前面说得还是这么露骨的话。 “阿凰!” 还不等纪凰说完,御弈卿就连忙开口堵住了她的话,气闷的拿着笔继续写字去了。 纪凰歪了歪脑袋,从侧面俯视着他微微鼓起的腮帮子,只觉得她家阿卿真是越来越可爱的紧。 “好了,阿卿别气,阿凰是想说陪你做正事来着呢。” 纪凰把脑袋搁在他肩膀上,糯糯的开口服软。 如果忽略掉她眼底那几乎想要将怀里人吞之入腹的危险光芒,这软糯糯的语气确实让人听着就不自觉的想要相信。 “哼!信你才怪!” 御弈卿撇了撇嘴,不用看都知道她现在是个什么表情。 毕竟她那落在他身上的眼神跟看食物似的,就差没扑上来咬了。 “哦?不信?” 纪凰勾唇笑了笑,看着他拿着狼毫认真蘸墨的样子,猛然收紧左臂把人箍进怀里,右手也不停在他腰间放肆的挠着。 对于御弈卿身上那些怕痒的地方,纪凰简直比他本人还清楚,一挠一个准,惹得御弈卿挣扎不过,只能哑着嗓音求饶。 闹了一阵之后,看着怀里的人眼角都笑出泪花了,纪凰才终于舍得停手,低头在他嘴角轻轻咬了一口,笑着开口问道: “信了吗?” 正问着,纪凰还把手又放在了他腰间,一副“再说不信我就继续欺负你”的架势。 感觉到这赤裸裸的威胁,御弈卿的小脾气都涌上来了,但又怕被挠痒痒,只能瓮声瓮气哼唧道: “信信信!信你还不行吗?!” 这女人两辈子加起来都是三十岁的人了,还欺负他这个十几岁的…… 哼! 为老不尊! 如果让纪凰知道御弈卿内心是这么个想法,估计现在就能直接把他压在榻上就地正法,让他接下来几天都出不了这个门,真真切切告诉他什么叫为老不尊。 但可惜,现在纪凰还不知道御弈卿心里是这么哼哼唧唧的,所以只当他是被她欺负委屈了,笑笑之后把人抱进怀里哄道: “好了,这不是担心你么?消完食回来不好好休息,一坐下就处理公务,还拿不拿自个儿的身子当回事儿了?” 御弈卿窝在她怀里撇了撇嘴,搂紧她的脖子不说话,明显还对刚刚突然被挠的事委屈着呢。 他本来就没那么虚弱,现在解了毒之后内力更是浑厚了许多。虽然比不得她那么变态,但好歹也算是体质强悍了。 就是胀个气而已,哪有她说的那么严重…… 不知是不是被纪凰宠坏了,现在的御弈卿时不时都有个小脾气了,犟起来只接受被她哄着。 以往的他那可是身上挨了几刀子都能面不改色继续杀人的人,比起现在被挠了痒痒都要委屈这么一会儿的他来说,真的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纪凰见他憋着不说话,就知道他肯定还气闷着。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放软了语气继续道: “我知道你武功高,但还是担心你啊。你不是一天天的惦记着想要个宝宝么?现在这么不在乎身体,我怎么放心让你遭那个罪?” 说着,纪凰再次把手放在了他小腹上,低头吻着他的额头,温柔的不像话。 御弈卿醉在她的哄劝里,哪还记得自己刚刚被她压在身下挠痒痒的的屈辱历史? 不自觉的就搂着她的脖子仰起了头,像小兽索要食物一样,蹭着纪凰的下巴不依不饶,被她按在怀里吻得缓不过气来才肯罢休。 “哼……我不管,既然你不让我处理公务,那你帮我把这些处理了……” 御弈卿软糯巴巴的像个糯米团子,窝在纪凰怀里傲娇的不行。 修长的手指在空中一挥,在纪凰满是宠溺的眼神下,直直的指向桌上那一摞血宫暗报。 其实他之前都处理的差不多了,这里只是最后的一小部分,根本也就没有多少。 但他就是想交给她处理,他想要他的世界哪儿都有她的身影。就像她可以把整个曼城都交给他一样,他也想要让她能够习惯去随意调遣血宫。 他的就是她的,他们之间,不分彼此。 “好。” 纪凰伸手刮了刮他挺立的鼻梁,在他窃喜的小眼神注视下,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认命模样,乖乖的拿起他刚刚用的那只笔,翻开一封封密报。 御弈卿卧躺在榻上,撑着脑袋看着纪凰。 还是一坐一卧、一写一看,但写字的人换了之后,这房间内的气氛又有点不一样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桌上一盘奶糕,似乎……有一丝清甜弥散在这寒冷的空气里,久而不散。 然而,岁月静好,就总有人扰—— “启禀主子、主君,乌尔部落小王爷求见!” 门外守着的揽月成员突然快步走了进来,规规矩矩站在纪凰桌前低头禀报。 秉持着“打死都不看主子主君秀恩爱”的求生守则,这揽月成员愣是全程没抬头看一眼。 “乌尔达颜?” 纪凰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和御弈卿对视一眼,缓缓启唇道: “宣。” 乌尔达颜是乌尔部落首领乌尔宏图的三女儿,也是被确认为乌尔部落下一任继承人的乌尔部落小王爷。 部落和附属国一样,属于帝国的附属势力,本来是可以有皇室存在的。 但由于乌尔部落在帝国境内,无法独立出去,在女皇管辖下自然不能自立为皇,所以只能称王。 因此,乌尔部落的首领若是往客气了喊,倒也确实可以称得上一声王爷,所以乌尔达颜被尊称为部落小王爷倒也没错。 只是她已经来乌尔部落两天了,倒是没怎么见到这位部落小王爷。 据揽月上报,乌尔达颜就是带领部队抵御梭哈部落进攻的主将,忙着和梭哈部落打仗,所以这次也没由她这个准继承人出使登基大典,而是由部落里另一个王女去的。 而听乌尔宏图说,乌尔达颜最近一段时间去梭哈部落谈判了。按理说这应该得耗上一段时间,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纪凰慢悠悠的捻起一块奶糕,清甜的奶香在口腔里散开。她这副做派显得格外的惬意悠闲,倒一点都不像是来办事的。 御弈卿也不紧不慢的起身,但由于刚刚被纪凰闹得衣袍凌乱,他也懒得整理了,抱着纪凰吧唧一口之后就进了内室。 说是内室,其实和外面也就隔了几层厚毛毡。以他的功力,就算数百米开外的动静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更何况这几层毛毡? 不过他也没兴趣听这个墙角,进了内室之后就躺下睡了。 外边,纪凰摸了摸被他啃了一口的侧脸,不禁勾起了唇,连嘴角那若有似无都笑意都真实了许多。 不过就算是再真实的笑,都还是被她戴上的面具给盖住了,留给外人的只有摸不透的邪肆疏离。 她记得,她让雨凝下令揽月协助乌尔部落反击梭哈部落时……好像并没有允许乌尔部落和梭哈部落讲和吧? 原本她的意思是让揽月从暗中协助,截断梭哈部落及其合伙部落的粮草供应,帮了乌尔部落之后再借乌尔部落的力直接取了梭哈部落。 没曾想乌尔部落在险些被梭哈部落灭亡之后,倒是准备和梭哈部落讲和,这还真是有点意思。 得了纪凰的传召,门外的乌尔达颜也被揽月成员放了进来。 她刚一踏进门,纪凰就被那浓烈的药味和浅淡的血腥味刺激的蹙了蹙眉。 “小王参见女皇陛下!” 一身藏蓝毡袍、腰间围着狼皮围腰的乌尔达颜踩着绒靴走进来,半跪在地单手搭肩,虽然没有按照宫里的礼仪来,但也扎扎实实的行了个部落礼仪。 “平身,赐座。” 纪凰话音刚落,跟在乌尔达颜身后进来的揽月成员就立马从旁边搬了个凳子过来。 乌尔达颜似乎有点受宠若惊,连忙开口道: “谢陛下!” 纪凰低下头继续处理着血宫的暗报,隔会儿抬起头,见乌尔达颜心思忧虑的坐下之后,才不紧不慢的开口道: “朕听宏图王说达颜小王去了梭哈部落谈判,怎么好好的却带了一身伤回来?” 乌尔达颜身上那么重的止血药的味道,她想闻不到都难。用了这么上好的药物治疗,竟然还能透出血腥味来,看来伤的不轻。 住在乌尔部落的这两天里,她一直以为是梭哈部落自知不敌,所以想要讲和。她也一直以为梭哈部落既然答应和乌尔部落谈判讲和,应该就还算识趣,知道啃不下乌尔部落这块硬骨头。 所以对于这场讲和,她也并没有下令中止。 虽然有些失望白跑一趟,没了理由直接拿下梭哈部落,但倒也省得她动手,节省了几天时间,可以早点返程回西玖。 结果现在这情况,倒是让人有些始料不及。 这么光明正大的重伤前去谈判讲和的乌尔部落小王爷乌尔达颜,很显然梭哈部落并没有半点要讲和的意思,那乌尔部落为什么要在可以取胜的时候上赶着去讲和? 她们真当以为,获取揽月的帮助是不需要回报任何代价的吗? 胜利的一方主动凑上去与人讲和,还被敌方重伤了主将。乌尔部落这种做法,不仅是在无形中帮了梭哈部落一把,更是把揽月的帮助当成了理所应当。 她们该不会觉得,因为要维护极北地区的部落稳定,所以她就必须帮助乌尔部落抵抗梭哈部落,借以平衡各部落势力吧? 她们是不是忘了,既然她能从向氏家族手里拿下整个北霄帝国,为什么不能直接拿下区区几个北部部落? 纪凰脸上笑意不减,不过却冷了几分,对于乌尔部落的耐性也被消磨不少,静静地等着乌尔达颜给她一个解释。 听了纪凰的问话,素来骁勇无畏、在这极北地区被百姓们称赞为小鹰神的乌尔达颜脸上却显露出几分苦涩,艰难的开口道: “是小王识人不清遭人暗算,还耽误了部落大事,枉费了陛下派遣揽月暗中协助的一番心意,请陛下降罪!” 说着,乌尔达颜也从凳子上站起身,走到纪凰面前“噗通”一声跪下。 “哦?” 纪凰放下了狼毫,撑着脑袋俯视着对面跪着的乌尔达颜,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桌面,静静等着乌尔达颜的下文。 乌尔达颜满脸悔恨,不难看出对于梭哈部落一事,她本是不愿说的。 然而纪凰的态度就摆在这里,虽然看不到纪凰的脸色,只能看到那似笑非笑的一抹薄唇,但乌尔达颜就是感觉的到,要是她没有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恐怕整个乌尔部落都得为她的一时犯蠢而陪葬。 揽月屠生之主,又岂是个吃素的? 为了整个乌尔部落不被她牵连,即使是再不愿提及,她也只能一字不漏的将事情始末交代清楚。 …… 第254章 使臣归来(7) 弈凰帝国,梭哈部落。 由于同为极寒之地的部落,梭哈部落在建筑风格、生活日用、言语习俗等许多方面都与乌尔部落很是相似。 唯一有那么一点点本质上的不同之处就是,乌尔部落是真真正正随着自然气候地理条件等因素演变诞生的聚集部落,而梭哈部落则是一处由被收购被镇压的游散牧民们组成的简氏家族分势力。 梭哈部落里面虽然有着许许多多极寒之地的本土牧民做掩护,但却改变不了部落内大多数人都是简氏族员的事实。 即使是在这片地域生活多年,早已随着这里的牧民们改变了许多生活习性,她们却还是有着一股来自中原地区顶级势力的富贵之气。 这股富贵,与这里平原烈马辽阔宽野的环境格格不入。 就好像一个穿金戴银富裕流油的阔妇,却偏偏要去学人家糙食牛饮行军作战。明明不愿,却为了达成目的不得不做。 驻扎在这里多年,她们学到了极北地区的生活方式,却始终没学会极北牧民的豪迈旷达。 …… 梭哈部落,王塔。 金碧辉煌的殿堂里,披着一身貂绒大氅的男子卧坐在主位上,伸手从旁边小厮端着的盘子里捻起一瓣剥好的橘子。 整个殿堂内四处都点着炭火,暖得吃着水果也完全不觉得冰凉,仿佛和外面风雪交加的世界不在一个时节。 在男子身侧,左右各两排小厮整齐的端着盘子站立着,低垂着脑袋不敢抬起,似是怕一不小心就踩上了这男子的雷区。 他们端着的盘子里装的全都是各个地域的时令水果,看起来就知水分充足品质上乘。 这些水果在其种植售卖的地域本都不难见,像这样品质上乘的自然也不少,按理来说这水果本不值一提。 但由于这里是梭哈部落,受到地理位置的约束,这些水果本连出现都不该出现的,更别说还是以这样算得上新鲜的姿态出现。 仅仅是凭这几盘水果,便足以见得这男子的生活品质。 “启禀王侯,下人们办事不利,让那乌尔达颜……给逃脱了!” 一名戎装女子跪在地上,朝着面前的男子恭声禀报。 从那细听之下还带些颤抖的音调中,不难感受她此刻内心的惊惧。 不过话音落下后,她预想中的残酷处置并没有降临,反而只见那男子皱了皱眉,不耐开口道: “知道了!还有吗?!” 乌尔达颜逃掉的事情,刚刚他的暗卫已经告诉过他了,还用得着这个废物来给他禀报? 连个重伤的人都处理不了,这个什么将军也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亏得他那妹妹还放心把梭哈部落交给她暂管。 要不是他过来这边散心,指不定这梭哈部落都被那乌尔达颜给打散了! 男子内心对面前跪着的女子很是不屑,就连惩罚都懒得惩罚了,完全是一副压根不想看到她的模样。 而在他面前,跪着请罪的女子也是不敢置信。犹豫许久确认男子确实没准备严惩她之后,她才敢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开口道: “还有还有!还有,听闻那弈凰新帝……似是去了乌尔部落。” 由于弈凰新帝登基,她们的部落王领前往帝都觐见朝拜去了,所以才暂时将这偌大的梭哈部落交给了她管理。 虽然不知那最近在天下传得火热的什么隐世家族、向氏家族具体是个什么,但想来应该是很了不得的,才能让王领放下和乌尔部落的战争抽身前往。 但是王领离开之后,揽月对梭哈部落的打压突然增强,被她们集结来的周边部落都畏惧揽月背后的弈凰新帝,私下里都已经萌生了退意。 乌尔部落在那乌尔达颜的带领下攻势迅猛,很快就借着揽月的协助击溃了她们找来的那些部落联兵。 她本以为梭哈部落会就此沦陷,谁知竟然出现了这名自称是王领兄长的男子。 这男子自称是王领的兄长,她起初还不敢相信,找了王领身边那些常年伺候的侍者去看过之后才确认了这男子的身份。随后这男子就以王侯的身份,暂时居住在了王塔里。 她起初本以为这王侯男儿家家的,又有妹妹依仗,应该是个不谙世事的豪门公子。可谁之这王侯来了不过短短半月时间,竟是将那号称“小鹰神”的乌尔达颜给玩弄于股掌,甚至迷得对方主动要和梭哈部落讲和! 如今这种情况,再与乌尔部落战下去,对她们梭哈部落而言无疑是灭顶之灾。若是乌尔部落主动讲和,梭哈部落自然要应下。 但让她半点儿都没想过的是,就在乌尔达颜前来王塔商谈讲和的时候,这王侯竟然设下了陷进。 十几名暗卫潜伏在殿内,直接把那乌尔达颜的半条命都给要了。 直到乌尔达颜负伤逃离、王侯命令她带人前去追击的时候,她才猛地反应过来——梭哈部落和乌尔部落的关系,彻底崩了! 如今乌尔达颜逃脱,说句实话,她都不知自己是该开心还是该忧虑。 若是乌尔达颜死在她们手上,那乌尔部落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尤其是乌尔宏图那个老泼妇,绝对是白着头发都要杀到梭哈部落来和她们拼命的。 但若是乌尔达颜是这么重伤逃脱了,虽说两部落之间的关系依旧是恶化,但还没有恶化到马上就要拼死一战的地步。 乌尔达颜如今重伤逃回去,相信乌尔部落现在最急的事情应该是给乌尔达颜疗伤,而不是出兵攻打她们梭哈部落。 虽然等到乌尔达颜恢复之后两大部落之间依旧免不了一场死战,但是到那时候王领应该也回来了,她们有了主心骨,还有少数几个部落可以联合,战起来谁输谁赢也不一定。 只是现在最让人头疼的就是弈凰新帝居然亲临这极北之地,而且还在乌尔部落下榻,这立场可想而知。 新帝登基期间发动部落战争,这罪名可不小啊!要是新帝真的动了怒、摆明了偏向乌尔部落的话,她们怕是讨不到好不说,还要背上个谋逆的罪名。 谋逆,轻则断肢发配,动则株连九族,重罪啊! “那个弈凰?呵!慌什么?不过就是个生意做得不错的莽妇而已,敬她一分叫她声女皇陛下也就罢了,还真当这女皇名头就能唬住本侯不成?” 男子抚了抚衣领不以为意,似乎对于纪凰去乌尔部落的事也并没有太在意,挥挥手示意这女子没事就可以退下了。 女子本想再说些什么,可看见男子并不怎么耐烦的脸色之后也不敢多说,行了礼就退出去了。 等着女子退出去之后,殿内的男子才猛地变了脸色,陡然站起身将身边小厮们手里的盘子摔了出去。 盘子瞬间碎成一地破碎的瓷片,洗净削好的水果滚落满地,水渍粘在地板上擦出一条条污浊的弧线。 男子一改刚刚的傲慢,此刻的他满脸狰狞,一副想要把敌人吃肉喝血的模样。 “简墨分!我倒要看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一回家族就断了他的路,还当着族主和那么多长老的面拿他手底下那些人立威! 那子良不过区区一个小厮而已,也就他简墨分能耐,仗着他嫡系公子的身份和族主母亲、少主姐姐的袒护,竟然当着全族高层的面,为了个小厮将他的脸打得啪啪直响! 行! 简墨分不是要立威吗?不是要逼得他没脸回家族吗?那他就不回了! 这天下之大,他就不信没了简氏家族,难道他还找不到个地方安身? 呵! 不是说弈凰是他的主子吗? 他倒要看看要是弈凰与他为敌,他还能怎么办! 哪怕在家族里动不了他,他也要把他在这俗世里的依仗给夺走! …… 弈凰帝国,乌尔部落。 部落首领在女皇管辖下仍可自封为王,但由于没有女皇的皇玺按下来,终究是不被皇室认可的王室。 所以为了区分部落王爷和王室王爷,对于部落王爷有一个专属的称谓——王领。 此刻正被人惦念着的纪凰丝毫不知自己又为简墨分躺了一枪,还兴致颇好的和乌尔部落的老王领——乌尔宏图一起巡视部落,听着乌尔宏图表达她那对混账女儿的恨铁不成钢。 “陛下你看看,看看这个逆女啊!梭哈部落那王侯叫什么来着,叫个什么简怡黎的对吧?” “我乌尔部落里面要什么样的男儿家没有?!能吃的、能打的、能睡的、能笑的,我乌尔部落里的男儿哪里差了,那逆女竟是被梭哈部落的人迷得神魂颠倒的?!” “哎!造孽啊!大胜的局面就这么被泡了汤,老臣愧对陛下的帮助啊!” 乌尔达颜在梭哈部落被人迷得神魂颠倒的事也不是什么军事机密,即便是,那也是瞒不过她的母王的。 美人计本是军家最为不屑的伎俩,但偏偏却是最容易得手的。 最为看重的女儿却犯下这么莽撞又致命的弱智错误,对于此事乌尔宏图不知捶胸顿足多少次了。 第255章 使臣归来(8) 这老母亲当着纪凰的面强压着脾气都是一副火冒三丈的样子,让原本心里有些不舒坦的纪凰也不知该如何惩戒了。 毕竟要不是乌尔达颜身上伤重,恐怕乌尔宏图已经把她吊在乌尔部落的部落广场上打了。估摸着就算乌尔达颜伤养好了,也逃不了老母亲的一场军棍吧。 “宏图王不必如此。达颜小王年少气盛,难免有些把持不住。所幸达颜小王平安归来了,想来今后必然不会再掉进这种陷阱了。” 看着乌尔宏图说着说着恨不得回去把房里养伤的乌尔达颜再拖出来脱了裤子打一顿,纪凰哭笑不得,只能拦下这暴躁的老大妈,意思意思宽慰两句。 既然只是乌尔达颜一人犯了这样的错,也没有牵连到乌尔部落,她自然也不好再紧抓着不放。 而且乌尔宏图已经对乌尔达颜下达了重惩,只是惩罚延期到了乌尔达颜伤愈之后,倒也合情合理,她也没什么理由加罚。 虽然乌尔达颜受伤确实影响和梭哈部落的战争,但如今既然她亲自过来了,这点影响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不论如何,梭哈部落不能再留! 至少,不能再以简氏家族长老一派附属势力的身份留在她的管辖范围内兴风作浪! “陛下洪恩,老臣实在受之有愧啊!” 说什么年少气盛,也都是这新帝待她们仁厚,无意来剥她们的权罢了!要不然就算新帝以能力不足为由派人收了乌尔部落,她们也没个什么话可以反驳的。 再说了,年少气盛?新帝虚岁尚且只有十六,比那逆女小了半轮,小了整整六岁啊!那逆女好意思受这话吗?! 至于为什么乌尔宏图会清楚知道纪凰的年纪? 对,没错,因为纪凰根本就没有掩饰她的身份。或者说,纪凰已经有意让她的身份暴露于世人面前了。 最开始隐瞒身份只是为了方便曼城的起步发展,不愿意还没发展起来就胎死腹中。 之后隐瞒身份是因为锋芒初露,不愿意过早暴露全部,以免引人注目树大招风。 可如今她已经有了自保之力,也没人敢轻易犯到她身上,她自然并不介意身上的光芒再重一点,免得有些小苍蝇总在她耳边嗡,还以为她不能反手一巴掌拍死她们。 况且她隐藏身份,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单倾颜这条躲在暗处的毒蛇。 最初她觉得弈凰的身份已经与单倾颜为敌,就没必要再暴露她的真实身份,以免祸及西玖。 可如今看来,单倾颜明显不管对弈凰还是纪凰都是抱着必杀之心的,那还有什么藏来藏去的意义?干脆暴露出来省得麻烦。 再说了,她下诛杀令调动曼城所有势力追击单倾颜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暴露了许多。 毕竟屠生再怎么强大,人数限制都在那里。追杀的队伍中突然加入了三万人之多的破晓成员,单倾颜恐怕猜不到都难。 既如此,那她锋芒毕露又如何? 眼见这乌尔宏图说着说着就要给纪凰跪下,纪凰连忙伸手扶住她。两人一阵客套了好久,这才巡视完部落回去休息。 …… 乌尔部落,首领穹庐。 “弈卿弈卿!你猜我刚刚去哪儿了!” 纪凰和御弈卿居住的那一顶贵客穹庐里,某位宁郡侯脚下跑的飞快,兴冲冲的就冲进了大殿。 在他身后,因为走得太快已经有点喘的沐梓泫赶紧深呼吸两口,脸上被寒风吹得红扑扑的,优雅高贵的一国皇储冻得看起来比纪宁这个男孩子还要可爱。 “去哪儿?除了去器门分部,还有什么能让宁哥儿这么激动?” 御弈卿淡笑着反问纪宁,不紧不慢的收了手里的暗报,去给这两人倒了杯热奶茶。 至于纪宁刚刚那个问题,他不用想都知道答案,因为只有和简墨离有关的事情,才能让纪宁露出如此的懵懂笑意。 而刚好这附近有条矿脉,器门在这里借着一个小部落的遮掩成立了分部,分部就设在离乌尔部落不远的地方。 算算纪宁早上出去的时间,刚好一来一回还多出半个时辰,应该是在那里玩了半个时辰才回来。 纪宁接过御弈卿倒的奶茶嘿嘿一笑,乖乖的坐到一旁椅子上扑腾着腿,整个人笑得傻乎乎的。 “凰儿呢?怎么没见她?” 捧着杯子暖和了手,纪宁这才发现她家妹妹失踪了,探着脑袋左瞄右瞄。 “阿凰和宏图王一起去……” 御弈卿缓缓启唇,刚答了半句,门外就传来熟悉的音调—— “哥哥玩得乐不思蜀的时候还能惦记我,还真是让我有那么一点点小感动啊!” 问声望去,门外正是刚刚和乌尔宏图巡视完部落、手上还提了一个油纸袋、不紧不慢飘进屋的纪凰。 “凰儿!咦?你提的什么啊?” 纪宁眨巴眨巴眼,盯着纪凰手里的油纸袋,盯了半晌之后突然叫道: “是不是我昨天没抢到的那家酥酪糕?!” 这个包装他记得的! 超级记得! 乌尔部落里的一位老爷爷家自己做的酥酪糕,据乌尔部落那些王子们说巨好吃!无敌好吃! 但那老爷爷也只是家中做多了的时候才会拿来卖,卖的时候就基本那么一点儿,很快就卖完了,而且还不知道下一次卖是个什么时候。 每次都有不少喜欢吃的人会在那儿守着,只要一有卖的,端出来就抢劫一空了。 他昨天玩的时候刚好路过,刚好碰上那老爷爷端出来卖,然而他当时愣了那么一瞬间。 就是那么一瞬间的功夫,满满一簸箕的油纸袋就被抢完了。 抢!完!了! 纪宁现在回想起来,心里那叫一个泪啊,暗暗为自己加油打气,准备接下来几天过去蹲守。 至于为什么不找他家妹妹蹭吃蹭喝? 废话,他家妹妹手上就提了一包,一看就是带给妹夫吃的。 这他哪能要?多不好意思啊! “不愧是哥哥,这眼睛看吃的一看一个准。” 纪凰笑着也不知是夸纪宁还是逗他,反正纪宁就当他家妹妹是在夸他了,还挺骄傲的扬了扬下巴,就差没在脸上写着“那可不”三个大字。 见纪宁这样子,纪凰只能一脸无奈的笑着耸耸肩,拆开手里的油纸袋,走向御弈卿开口道: “阿卿要试试这个吗?味道很浓醇,闻起来应该是正宗的老手艺了。” 她买吃的怎么可能忘记自家哥哥这个吃货?只是刚刚以为他和泫表姐都还在器门分部,所以让人把吃的送去了他们住所而已。 一会儿等他回去之后就能吃到了,现在先让他眼巴巴的看着她家阿卿吃吧。 她家阿卿一天天的在暗报里埋着,前两天还偶尔和她一起出去走走,这两天因为饮食不服,肠胃消化不良,怕忍不住在外面吃多了,一直都不想出去。 哎! 操心啊! 纪凰自然是心疼她家小夫君,大老远车马劳顿的陪着她过来,没吃好没玩好没住好。 她还说带他出来走走看看散散心,结果现在倒好,换了个更恶劣的环境处理公务。 看着纪凰递来的油纸袋,御弈卿凑近闻了闻,然后试着伸手在里面抓了一块放进嘴里。 “唔……确实奶香浓淳,北部的食物和我们往常吃的食物大不相同。” 其实他在这里过得也还尚可,因为肠胃不适应这边的食物,再加上前段时间死里逃生,所以这两天她都会让最近的揽月分部轮流送中原地区的新鲜食材过来,每天都会亲自下厨给他做些滋补药膳。 御弈卿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站在纪凰旁边像个小仓鼠一样,抱着一块酥酪糕认认真真细嚼慢咽,生怕吃快了就会吃多,吃多了就会腹胀。 纪凰伸手揉揉他的脑袋,揽着他就近找张椅子坐下,随后才转向沐梓泫开口道: “表姐前些日子在路上是不是与我提及了母王寿辰一事?” 那时候她们只是聊天时随口聊到她家暴躁母王的四十寿辰,恰好又碰上当地城门的巡检,所以当时被打断之后就没继续聊了。 今天她和乌尔宏图一起巡视部落时,听乌尔宏图说年纪大了不能往西玖去了,只能提前给她家暴躁母王祝寿,到时候让乌尔达颜出使西玖,她这才反应过来她家暴躁母王的四十寿辰怕是阵仗不小。 她没记错的话自家母王的生辰是年节过后两个月,二月上旬的时候。此时还隔着两三个月呢,居然连乌尔部落都已经收到了消息,看来这次寿辰是要广邀天下的架势啊。 “对啊!母皇对外说的是王姨的三十寿辰刚好在西玖开国的那几年,忙于政事就没怎么好好办。四十不惑之年,必须得按皇室大礼来操办,不能草率了。” 只想坐着静静吃狗粮的沐梓泫突然被纪凰这么一问,立马的就端坐起来,一副搞正事的样子,很是严肃的和纪凰说道: “原本打算早些告诉你,但大家都以为你忙于曼城封地的事,就没有特地通知你,准备等到年节时你回帝都了再与你说的。” “其实若想要王姨开心,这寿辰当然是和三十岁时一样,我们自家人聚聚便足矣。但这次四十岁的寿辰不同,广邀天下肯定不只是为了祝个寿,王姨和母皇肯定另有打算。” “说出来也不怕表妹你笑话,在来你这弈凰帝国之前,我在御书房外听了一次墙角。” “当时听母皇和王姨在说什么隐族和炎皇甲军,反正我当时听得迷糊,也就没进去打扰,此次来你这儿一趟才知隐族到底是何方势力。” “近两年这天下格局变动的太快,战火纷争硝烟四起,就连明面上的和平都已经维持不住。” “这次广邀天下,明面上说是为了祝寿,恐怕实际上是为了强划出阵营,将这天下错综复杂的势力分个清楚明白。” “如此一来,界限分明,大战在即。” …… 第256章 使臣归来(9) 弈凰帝国,梭哈部落。 清晨,以往这个时候的部落应该是炊烟袅袅,米面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勾人食欲。来来往往的部落居民骑着牛马,笑着畅谈明年的打算。 而现在,由于部落之间的战争打得太响,最近也没什么人会出门晃荡,更别说离开部落,在几个部落之间来回跑了。 当然,这其中可不包括凑热闹不嫌事大的揽月成员。 如今这天下,一般农户家里的粮食都是直接卖给揽月了,因为揽月价钱公正,而且牌子打得大,也不怕她们卷粮食跑路。 而揽月以行内均价收购,除了供应自家揽月楼之外,还跟别的有需求市场也有交易,且一般都是按市场均价交易。 由于揽月驻点多分布广,接了单之后分分钟就能拿货,而且还有质量保证,自然许多卖家和买家都会找上揽月。 所以虽然揽月看起来都是在按地道价格进行交易,但实际上每一单都是有微薄利润的。 一文钱不值钱,一个一文呢?一千个呢?一万个呢? 一单收下的利益虽然微薄,但设想一下,一个揽月驻点每天要接多少单这样的中转收购?放眼这天下,又有多少组这样的揽月据点? 积少成多这话大多数时候都不会骗人的,就像一屋子的铜板,堆满了就能换一箱子的白银。 量变,真的可能产生质变。 好了,话题扯回来。 一般百姓都想丰衣足食的好好过日子,谁会天天想着打仗囤粮啊? 秋收过后是她们最欢实的时候,一年终于熬过了最累的时候,剩下的就是安安心心过个大年了。 抛开别的不说,就说这过年那不得置办年货、准备压岁钱什么的啊?所以秋收后百姓们留下家中需要的储粮,其余的都尽数卖给揽月了。 正因此,实际上北部这几个部落这段时间用于军队的粮食都是收购来的。 自从接了雨凝的命令之后,这一片地区的所有揽月分部就直接光明正大的断了梭哈部落及其联合部落的粮草供应,只向乌尔部落出售粮食。 以梭哈部落为首的那一群部落也是惨,总不能硬生生看着自己的军队断了粮草,所以只能去别的商铺里高价购买,而且能高价买到都还是武力威慑过后的结果。 毕竟揽月的态度可摆在那儿了,揽月是什么?那是如今天下的第一商,她们这弈凰帝国唯一的皇商巨头!人家的直属上司就是首相和女皇! 这背景,搞不赢啊! 眼见着梭哈部落和那几个联合小部落被揽月暗中压制,还有几家商户敢凑上去发这笔横财?再高的价格也压根就没人敢卖粮食给她们! 那些敢挣这笔钱的,要么是生意不大只想着发一笔的,要么就是原先就和揽月关系不怎么和谐的商队。 就比如……庞氏家族。 梭哈部落和那些联合小部落的军队人数也不少,按理说仅仅靠着那些小商户手上囤积的粮货,是根本不可能和乌尔部落抗衡到现在的。 而在这中间,就出现了庞氏家族这么个小变数。 可以直白点说,如今的鑫源城和揽月就是商界势如水火的两巨头。 揽月是后起之秀,如今短短两年就踩了鑫源城一头,庞氏家族那些人自然是不爽的。 要不是凭借着这么些年的底蕴和广通的商业人脉,恐怕商界在揽月这个巨头的盘踞下,鑫源城连被当成巨头的资格都没有了。 两年前还不知道是在哪个犄角旮旯开的一家小铺子,现在就把她们压的死死的,向来觉得自己富可敌国富到流油富得一天三顿啃金砖的庞氏家族能忍? 于是乎,揽月和庞氏家族之间,不知不觉也就有了这么层明争暗斗的竞争关系。 如今揽月要掐死梭哈部落的粮路?那好啊!她们庞氏家族就过来开条财路! 能高价出售还有人抢着大量的要,揽月还真是给她们铺了条好路啊!那些弈凰帝国的商户们不敢和揽月对干,她们可不一样! 她们,就是巴不得和揽月对着干啊! 就这样,原本早在前些天就该断粮收兵的这些部落,就这么靠着庞氏家族的突然出现继续敲响了战鼓,和乌尔部落僵持到现在。 …… 梭哈部落,揽月楼。 按理说在这位置偏远文化迥异的地区,是很难有什么酒楼客栈之类的地方存在的。然而这些小问题,对于掉进钱眼的雨凝来说压根不是问题。 包下一大块地,将原本的几个连顶大穹庐拆掉,支起一顶顶小穹庐做包间就行了。每顶穹庐也不需要太大,一个房间大小就行了。 所以千万别问在这么个住穹庐的地方怎么开酒楼,别说是一顶穹庐了,就算是一间破茅草棚子,揽月楼的牌子一样能挂上去。 因为是名冠天下的商户,带来的又都是中原各个地区的美食美物,所以揽月楼在梭哈部落的生意向来是挺好的。 只是最近一段时间由于被战事影响,这才暂时停了明面上的营业。 当然了,也仅仅只是明面上关了门而已。 背地里,外人看来冷冷清清萧条无比无人问津的揽月楼里边—— “靠!衡风你给我死过来!” 包子脸的少年一声爆吼,看着桌上只剩下奶糕渣的盘子,抡起一只干净白皙肉乎乎的拳头,撒气似的重重的锤在面前桌上。 刹那间,足足有成人手臂那么厚的桌面,就那么“咔嚓”一声,从中间裂开了。 此时,早已经跑出去老远的衡风回头看见了这一幕,咕咚一声咽了咽口水,立马的就撒开脚丫子拼了命的跑。 死过去? 她又不傻! 这时候要是折回去服软,下场绝对不比那桌子好看多少! 边跑边腹诽的衡风脚下可半点儿都不慢,内心还不忘哔哔着少年狂暴论之一二三。 去他丫的电峦!明明是个男子,还长着张童叟无欺的可爱包子脸,却神特么的比女子都能打! 看到没?就那小白拳头?秀气吧? 呵!秀气! 一拳头能抡死两个她,还跟闹着玩似的! 她这一身的攻击力,在他面前跟白瞎了似的。只有轻功还能勉强派上用场,让她保下了这一条小命。 好吧,虽然其实她的攻击力真的一般般。 “衡风!你别让我逮着你!” 电峦气呼呼的在后面追着,一边追着还不忘一边开口言语恐吓。 白白净净的包子脸气鼓鼓的,连腮帮子都咬得咯吱响,似乎想把前边狂奔的衡风给咬死算了。 原本他一个人过来接手梭哈部落分部挺好的,可谁知他来接手的时候是电皖和衡风两人在打理这边分部。 电皖急着赶回曼城总部处理另一组分部的情报报备,所以没时间向他详细说明这边的现状。离开分部之前担心他刚接手这边,又碰上战乱特殊时期,所以干脆让没啥事干的衡风继续协助他了。 他和衡风之前的关系吧,怎么形容呢……就是要熟不熟的。 因为主子和主君的关系,所以血宫和曼城的人都算是一条贼船上的自家人了。衡风作为血宫十八舵主之一,他自然认识,也见过聊过。 但是之前刚见面时都不熟,相处起来都客客气气规规矩矩礼礼貌貌的。之后即使再在哪儿执行任务时碰上了,那也是打个招呼笑一笑聊两句就过了。 虽然由于两位主子的关系,曼城成员和血宫成员确实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一窝人,但他和衡风也确实顶了天了只算个普通朋友。 但现在,来了这个分部之后,他算是发现了—— 他和衡风,这辈子都不可能当朋友的! 别说这辈子,就算是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别想当朋友! 呵!不削死这丫的,真的已经是因为他不宰自家人的友善原则了! 电峦的怒火早就蹭蹭的冲上了天灵盖,离原地核爆只差那么一丢丢丢丢了。 然而即使如此,即使有着怒火的加持,即使他已经催动了自己最强的轻功,他也依旧稳稳当当的……被衡风甩开了五米远。 前面撒丫子狂奔的衡风悄咪咪回头望了一眼,这一眼可不得了,刚好对上电峦那双喷火的眼睛。 被电峦这么一瞪,衡风身上的寒毛立马就竖了起来,两条腿跟假腿似的完全感觉不到累的样子,反而跑了这么久还越跑越快了。 虽然,惊人的潜力,大多都需要求生欲的激发。 眼看着衡风就要甩开自己跑远了,电峦气得直咬牙,恨不得天上掉下个棒槌,直接砸昏那丫的! 再看看衡风,那自然是嘚瑟的不行。不知道哪来的狗胆,居然还回头朝着电峦做了个鬼脸。 电峦定睛一瞧,瞬间变了脸色。然而他这神色中显然是惊喜的成分居多,明显不是因为前面狂奔的衡风。 而前面的衡风也有些惊讶为什么他突然变了脸,刚准备把脑袋转正瞧瞧的时候,一条大长腿朝着她的脸—— “护驾!!!” “啊啊啊!!!” “嘭!!!” 对面刚从巷子口拐弯走过来的一群人中,壮硕女子一边震惊的冲上前喊着“护驾”,一边连忙伸出腿,一脚喘飞了了朝着她们狂奔而来的某位衡风舵主。 这一脚那可谓是快狠准,一脚踹上了衡风的正脸,直接将她踹得倒飞了出去。 嗯,而且抛物运动的结尾,衡风舵主依旧是脸先着地。 现在这场面,紧张速度激情的同时,竟然还带着几分寒风瑟瑟。 随后追来的电峦看到这一幕惊到合不拢嘴,在衡风面前收了脚,还破天荒的伸手把衡风扶了起来。 毕竟衡风这张脸,确实有点惨了。虽然她自己及时用内力护住了,卸去了大部分力道,但依旧是青肿了一片。 他俩就算一直在掐架,但衡风老是脚底抹油似的跑得飞快,他都没有追上过,更别说正儿八经的开打了。 看着衡风被人踹成这样,他一瞬间都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开心还是生气。 被护驾的纪凰、御弈卿:…… 这一脚,可真扎实。 第257章 使臣归来(10) “达颜小王退下吧,这位是血宫衡风舵主。” 见乌尔达颜还有要上去拎着衡风的衣领拷问她为什么要袭击圣驾的架势,御弈卿淡淡开口阻止了这一作死操作,把乌尔达颜从作死的边缘拉了回来。 别看衡风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一副读书女子的形象。但她要是真的认真起来,徒手撕人也不是没少干的。 乌尔达颜刚刚那一脚能踹上,是因为衡风完全没防备。现在脸连遭两次重击,衡风还没点防备才怪!估计乌尔达颜一过去就得被她按着打! 不得不说,御弈卿确实是了解衡风的。 被人这么踹了一脚,还正中脸!最主要的是,居然还是当着电峦这小悍夫的面被踹的! 现在别说是把乌尔达颜按在地上打,就算是把乌尔达颜倒吊起来当踹脸沙包,她都是干得出来的。 至于电峦到底为什么可以压着她打? 一来是因为确实每次都是她先上去招惹的这小包子,她根本没什么理由还手; 二来电峦每次也是雷声大雨点小的恐吓她一下,实际上根本没打算和她认真动手; 三来她们再怎么说都是自己人,真正干架是不存在的。她就喜欢看电峦想追她又追不上她,最后气得鼓腮帮子的样子,那脸特像一包子。 也幸好电峦现在扶着衡风,压根不知道衡风心里是这么个想法。要是让他知道了……呵!扶?没朝她脸再踹两脚都是看在曼城和血宫的交情上了! “属下参见主子、主君!” “属下参见主子、主母!” 看着电峦和衡风过来朝纪凰和御弈卿行礼,两人那一声“主子”听得乌尔达颜长腿一抖脚尖一颤,只能讪笑两声窜回了后边的队伍里,尽量避开衡风那刀子一样的视线。 一拐弯就看着这么个人直直的朝着她们冲过来,她刚刚乍一看还以为是潜伏好的刺客,这才连忙挡在纪凰面前踹了一脚。 谁知道这人,竟然是血宫的舵主啊…… 乌尔达颜一脸尴尬,夹杂着那么一丝丝小愧疚,看着衡风脸上那青肿的伤痕。 然而衡风可半点都不买账,内心暗暗记下这一笔。 虽然以主子和主母的实力,压根就不会被她撞伤,甚至她能不能撞到这两人都是个问题。但没办法,乌尔达颜是以护驾的由头踹的她,她被踹了都没地儿哭去。 小样儿!最好下次别让我逮着你! 衡风内心气得磨牙,然而当着纪凰和御弈卿的面自然得老老实实,所以只能当自己是被电峦这小子捶了。 “衡风,你倒是说说看,到底何事急成这副模样?” 衡风刚刚冲过来的方向确实正对着阿凰,所以乌尔达颜才会急急忙忙的护驾。 他现在这么问倒不是怀疑衡风有什么别的企图,只是怕下次要是衡风再这么莽撞,而她又没什么防备的时候,衡风这一撞还不得把她这十六岁的小身板给撞飞出去? 衡风这贪玩的性子,该改了。 御弈卿淡漠着一张脸,就那么定定的盯着衡风,直把后者给盯得一阵冷汗。 “主子,属下……属下只是想和电峦切磋轻功,一时跑急了没注意,请主子责罚。” 衡风目光微闪,一番话将电峦给摘了出去,一个人揽下了这错误。 毕竟是她先招惹到了那小包子,总不能连累得他跟着一起受罚。 只不过主子向来不怎么和她们计较这些小打小闹,今日怎么认真起来了? 衡风脸上有些疑惑,而在她旁边,电峦眼睛都睁大了几分,不敢置信的盯着衡风,似乎还有点想揉揉眼睛,看看身边这人是不是被调包了。 这是衡风吗?! 居然还有这么仗义的时候?! 就在电峦莫名涌起那么一丝丝感动的时候,御弈卿身边,十六岁一米八小身板的纪凰也看了看她家小夫君,仿佛猜到了什么似的,朝着御弈卿笑道: “阿卿不如暂时把这罚记着,让衡风先去完成个小任务。完成得好,这罚也就罢了;完成不好,两次一起罚也行,阿卿觉得怎样?” 衡风贪玩不假,但该机灵的时候也机灵,性子灵活懂得变通。 她现在有点小事,还正愁风啸雷禁电刃电狸她们全在南罡帝国,找不到人去办,刚好衡风就自个儿撞上来了。 御弈卿闻言一愣,倒是没有驳了纪凰的意思,朝着衡风开口道: “听主母安排。” 话音刚落,衡风眼前一亮,麻溜的就朝着御弈卿和纪凰两人开口应道: “是!属下任凭主母差遣!” 果然还是主母厉害,主子以前可一直都是个冷脾气,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从来没见过谁随便一句话就能让主子改了口。 纪凰伸手摸了摸下巴,拇指轻擦过唇角,看着衡风蓦然一笑,直把衡风看得心里一阵发毛。 然而还不等衡风反悔,就只见纪凰转向了御弈卿,伸手替他拢紧了斗篷,揉着他的脑袋柔声道: “阿卿要不先去休息会儿吧,我马上就回好不好?” 感受到头顶传来的力道,御弈卿勾起嘴角笑了笑,点头不语。 “电峦,照顾好主君,不许有半点差池。” 纪凰一声令下,电峦自然是立刻上前,应了句“属下遵命”之后就自觉的站在了御弈卿侧前方,弯腰伸手开口道: “主君,请。” 御弈卿看了看电峦,转身撞进纪凰怀里,抱着她的腰仰起头,在她嘴角啄了一口。 “早点回来。” 一旁,莫名被塞了好大一把狗粮的衡风、电峦、乌尔达颜:…… 衡风:……嗯?!这人真的是咱们清冷无双杀人如麻的宫主大人吗? 电峦:……哦,怪不得主子喜欢主君,这么傲娇可爱又好看能干的男孩子他也喜欢。 乌尔达颜:……陛下知道她前几天才体验过心碎的感觉吧?知道的吧? 也幸亏纪宁和沐梓泫没来,不然两人的反应绝对不只是目瞪狗呆,说不定还得贱兮兮的把这事挂在嘴上好久。 不过要是纪宁两人来了的话,御弈卿应该也不会有这么开放的举动了。 毕竟衡风几人都算是下属,看到了也不敢瞎哔哔什么。而纪宁和沐梓泫就不同了,这俩货就算什么都不说,那猥琐的眼神也能让御弈卿无奈许久。 被自家夫君亲了一口的纪凰,心情瞬间就晴空万里。搂着怀里的人笑得放肆,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开口催促道: “天凉,快进去,好好休息。” 自家夫君以往一脸淡漠不苟言笑,即使是她们两人私下相处他也容易害羞。最近倒像是开了窍似的,又糯又黏可爱的紧。要不是那清贵傲娇的小模样没变,她当真要觉得谁把他给换芯了。 不过其实这样也好,他的年纪在这个世界虽然已经是该抱孩子的年纪了,但在她前世时应该还是个背着书包单纯学习的孩子,她可不忍心让他太老成。 她的夫君,自该由她惯着。 御弈卿点点脑袋从她怀里退出来,在电峦的带领下朝着揽月楼的包间走去。 纪凰双手环胸笑的温柔,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之后才转过身,看向乌尔达颜和衡风,先朝着乌尔达颜淡淡开口道: “你先去整顿兵马,将那几个联合小部落给收服了。” 既然无法一击击溃梭哈部落,又何必浪费那个时间死耗?先将那些碍事的小部落都清除掉岂不是来得快一点? 果然还是习性影响,这些部落之间出现纷争的时候都是直接全靠武力来解决问题,也没谁说迂回一下。 而梭哈部落那边都是简氏家族的人,懂得的弯弯绕绕自然比这些土生土长的部落人民要多。 梭哈部落那边是个滑头,又有其余几个被她们怂恿过来的小部落在旁边打掩护。乌尔部落一根筋的朝着梭哈部落打,时不时还被那些小部落袭击,也难怪这仗打到了现在。 极北部落皆传“小鹰神”乌尔达颜骁勇善战,在她看来这骁勇倒也还称得上,只是这善战就不置可否了。 现在的乌尔达颜就像之前的王一辰,在战场上空有一身蛮力,却没有灵活应用局势的巧劲。 看来风鸣还需要再辛苦一点,多收一个徒弟。 此刻的乌尔达颜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纪凰安排上了一个师傅,她只知道皇君离开之后,她们的女皇陛下就完全换了个人。 刚刚陛下还柔情似水温暖阳光,现在就冷傲淡漠尊贵疏离了,这差别对待还敢不敢再明显一点? 不过心里虽然委屈巴巴的,但乌尔达颜还是不敢懈怠了纪凰的命令,抱拳答了声“小王遵旨”之后,麻溜的带着她带来的一队士兵离开了。 乌尔达颜离开后,空荡荡的巷子只剩下纪凰和衡风。衡风下意识的搓了搓胳膊,总觉得突然凉飕飕的,她都感觉自己胳膊上起鸡皮疙瘩了。 “衡风,最近在这儿玩得开心吗?” 纪凰状似随意的问了一句,这突如其来的唠嗑语气让衡风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反射性的就答了句: “挺开心的啊!” 天天都能把电峦那小包子气得炸毛,还逮不着她,她当然开心啊! 现在的衡风可能已经忘了,她最开始来这里,是为了帮电皖一起打理分部来着,而不是为了来气电峦。 “哦?开心就好。” 纪凰笑着接了句,随后继续问道: “那玩了这么久,应该对这极北地区都挺熟悉的吧?” 如果现在换成是雨凝在这儿,听到纪凰这语气,恐怕一句“不熟”早就已经脱口而出了。 而衡风此刻还是一副状态之外的样子,就着纪凰的话,呆愣愣的答道: “还行吧!这梭哈部落周边的一块儿都挺熟的。” 她在这儿待了这么久,那哪能不认地儿啊? 衡风答得底气十足,纪凰也跟着笑得愈发璀璨—— “那刚好有点小事,要找你帮个忙。” 之所以先问问衡风而不是直接下命令,一来是因为她这次要吩咐的是私事而非公事,二来也是因为她要确定衡风确实不是个路痴。 毕竟她做的事要想要尽量达到完美,千万别闹出上次那种小意外。 …… 第258章 使臣归来(11) 西玖帝国,帝都。 若是换了别处城池,在这个时候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差不多都在赶集似的买东西。难得碰上关系好的就停下脚步唠唠家常,互相祝福几句。 偶尔有那么几位说书人会拿这天下的风云人物当话本子,比如纪凰、比如弈凰。但那描述大多都是神化了的,半真半假也只能当故事听听。 而帝都,则是全然不同。 在这帝都里,随便捞出一户人家都可能非富即贵,背后牵扯着一大推让人意想不到的高官贵爵。 五品以上官员在别的城池里能当螃蟹横着走,即使是城主也得避让一二。但是在这里,别说是五品,没到三品以上都得缩着脖子做人。 在这帝都皇城里,皇族遍地王室纵横,说不定女皇哪天都来了心思上街走走,哪里还轮得到小官小户逞威风? 不过在这西玖帝都,要说敢光明正大逞威风还没人敢作对的人还真不是没有,只是最近不在帝都里而已。 …… 帝都,凰王府。 “宸吟,宁儿和凰儿可说了何时才回来?” 晨泽语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抱着暖炉,眉头一直蹙着,幽幽叹息道: “这两个孩子啊,也是大了,成天的都见不着人了……” “哈哈!语姐夫这话倒是没理!宁小子几年也难得出去这么两三个月,我们也就近两年想让他多出去走走看看,这才让他去出使了两次,怎就成了成天见不着人了?” 晨泽语话还没说完,带着一大家子人过来蹭饭的沐瑾宣就站在桌边笑着反驳,赶紧的为她那一对侄儿脱罪。 说句真的,要不是纪宁纪凰兄妹俩长得像纪宸吟,外人都快要怀疑凰王家的两个独苗孩子是不是和皇宫里的两位嫡系皇嗣抱错了。 毕竟沐瑾宣对纪宁纪凰兄妹俩的宠爱真的跟对自个儿的娃似的,而纪宸吟教育起沐梓泫沐梓昕姐弟俩时也是尽心尽责,搞得外人都实在是不知道这到底是做的表面功夫还是真亲成一家了。 “语姐夫倒是不必担忧太多,依凰儿的手腕,有几个不要命的敢去招惹那丫头?” 窗边,纪宸竹坐在晨泽语对面,提起面前案几上的小茶壶轻晃几下,慢悠悠的一边倒茶一边道: “至于宁儿那小子,泫儿不是已经来信说返程了吗?再慢也不过大半月的时间就要回了,语姐夫都数着日子盼了两个月了,还耐不住这最后半月?” 话落,纪宸竹把倒好的一杯热茶推到晨泽语面前,接着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暖暖身。 晨泽语闻言叹了口气,端起茶杯喝了两口又放下,朝着纪宸竹笑得无奈: “你有昕儿和佑儿天天陪着,泫儿又是个冷静孩子,当然不用揪心太多。要是泫儿如凰儿一般的张扬,亦或是如宁儿一般的莽撞,你就该急了!” 说罢,晨泽语才笑着摇了摇头,似乎想要把脑袋里那两个不管在不在家都一天到晚让他不安宁的倒霉孩子给抛出去似的,朝着纪宸竹继续道: “不如你今儿个回宫前将昕儿和佑儿放在我府里玩上一段时间,看你回宫之后挂不挂念?” 话音刚落,只见纪宸竹嘴角的笑意都忍不住扩大了,放下茶杯抬头道: “敢情语姐夫说了这么久,就是在这儿等着呢吧?刚巧我还嫌佑儿成天的不省心呢!放在语姐夫这儿养两天,也让我清净两天。” “唔喔!清……清净!爹爹……清净!” 纪宸竹话刚说完,就只见一个扎了两搓小角辫、全身上下裹紧绒袍子的小包子扶着门框艰难的迈过门槛,从门口进来。 那小身板,腰间还挂了个沉甸甸的香囊,走在地上一步一颠,迈着小短腿朝着纪宸竹扑过去,手里还抓着半个没吃完的包子。 “哦?小佑儿怎么一个人跑来了?哥哥和姐夫呢?” 刚放下手里的笔想起身活动活动的纪宸吟就看到这么个小包子扑腾进来了,顿时眼前都亮了几分,笑着朝跨越无数艰难险阻才扑腾到纪宸竹腿边求抱抱的小包子开口询问。 “哥哥……姐夫……看花花!梓佑……肚肚饿!” 沐梓佑两只小短胳膊本来就又肉又短,裹上一身厚重的绒袍子之后就显得更短了。此刻在一身衣袍的包裹下艰难的朝着她家父君伸手求抱,场面莫名透露着一丝辛酸。 “抱……爹爹抱……” 见纪宸竹坐在软榻上喝着茶,完全不为所动。小包子急得两只肉手在空中抓啊抓,小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抓空气似的朝着纪宸竹伸手。 那场面,哪是一个可怜巴巴能够形容的? “哎!你啊!” 纪宸竹笑得一脸无奈,放下手里的杯子,弯腰把地上这只可怜巴巴的包子给抱了起来。 “是不是又趁着哥哥和姐夫不注意的时候跑开了?” 抱着沐梓佑的纪宸竹不用猜都知道怀里这孩子有多皮,别看她现在可怜巴巴的,实际上一转眼就能给你跑没影了,沐梓昕和苏品映两人都不一定看得住她。 “没……没有!梓佑……肚肚饿!” 小包子坐在她家爹爹怀里乖巧的不行,“啊呜”一声啃上双手抱着的白包子。 那包子看起来比她半张小脸还要大,却被她三口两口就啃去了一半。 嗯,是真饿啊。 “佑儿,方才姨父与你爹爹商量好了,准备将你扣在凰王府里,今儿个不许你跟着你爹爹回宫了。” 晨泽语虎着脸说得一本正经,本想着吓唬吓唬沐梓佑,结果没成想这孩子半点儿不怕,反而拍着手开心道: “住王府……住王府!” 看着沐梓佑这一脸开心,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宫里有人虐待她呢! 沐瑾宣一脸便秘的表情,冲着沐梓佑问道: “母皇是没给你吃还是没给你穿?” 要说一年前吧,看着自家这小娃娃刚刚学会在地上爬,又不会走又不会闹又不会说话,她心里那个喜爱的哟! 再看现在吧,一眨眼就会走了会闹了会说话了,一天天的在她家夫君面前告小状不说,晚上还喜欢赖在凰栖宫里不走,搞得她每晚想和夫君腻歪的时候都得憋着! 这也就算了,现在还搞得跟在宫里过得不开心似的,一说到凰王府玩就开心得连自己叫啥都忘了。 她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欠了什么债,居然摊上了这倒霉孩子?! 晨泽语看了看一脸开心的沐梓佑,再看了看一脸便秘的沐瑾宣,脸上的表情生动的诠释了什么叫哑然失笑。 这下可好,孩子没逗着,反而逗着孩子她娘了。 纪宸吟看着沐瑾宣这较真的样子,忍不住一巴掌拍上自己的额头,很是头疼的把沐瑾宣这个三岁娘亲给扯开,朝着小小一团的沐梓佑笑道: “别管你母皇!佑儿喜欢住多久就住多久,姨母陪佑儿玩好不好?” 反正纪宸吟现在别说是看着精致无比的沐梓佑觉得可爱,就算看着个光屁股拉屎的小孩,她也觉得可爱。 别问她为啥这么喜欢小孩子,要是她家那小兔崽子能让她抱抱孙儿,她也不会看到个小孩子就挪不开眼了。 御医院的御医说苏品映那孩子也就最后一个月了,肚子里八成是个女孩。瞧瞧沐瑾宣这货,还比她小两岁,马上就要抱上孙女了! 而她家那小兔崽子,也只比梓泫小三岁,成婚两年了到现在还没半点动静。 哎! 纪宸吟心里酸得不行,然而小小一只的沐梓佑可不知道她这姨母心里的哼哼唧唧,一脸开心的让纪宸竹帮她拿着只剩下几口的包子,伸手开始往腰间摸啊摸,一边摸一边嘟囔着: “漂亮石头……和……和姨母玩……” 听着沐梓佑的嘟囔,拿着沾满口水的包子的纪宸竹一脸无奈,静静地等着看怀里这小家伙能翻出什么漂亮石头来。 “诶?这不是凰儿的香囊吗?” 坐在纪宸竹对面、同样一脸笑意盯着沐梓佑摸啊摸的晨泽语突然坐起身子,看着沐梓佑从腰间扯下来的香囊,忍不住开口询问。 凰儿以前的衣物配饰都是他一手购置的,这香囊也是他两三年以前买的,那时凰儿还经常戴着这个香囊,他现在自然是能认出来的。 只是近年凰儿身边有了弈卿,他也就没再管这些衣物方面的事了。 这香囊许久没见到了,现在乍一看还真又有点想念凰儿那孩子了,也不知她在曼城封地过得好不好。 只见在四位家长的注视下,小小一只的沐梓佑艰难的从自己腰间扯下来一个大香囊。香囊里装的东西不像是香料,似乎还挺重,小家伙一副拿不稳的样子。 “漂亮……石头……” 沐梓佑虽然学走路学说话比同龄孩子要快得多,但到底还只是个一岁半的孩子,心里想着的还是吃喝玩,压根不知道自己手上抓的是谁的东西。 两只小肉手抓着香囊的两角扯啊扯,扯了半天也没扯开,双眼瞪得老大老大的,一脸的不敢置信,就差没把“我咋打不开了”这几个字写脸上。 见她这一副怀疑人生的小模样,纪宸吟忍俊不禁,上前两步想要教她打开。 然而还不等她走过去,就只见沐梓佑突然摸到了两根绳子,顺着绳子往后一扯—— “哐当!” 香囊上束口的编绳被整条扯开,里面的东西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沉甸甸的砸在了纪宸吟脚边。 就在沐梓佑抱着手里的香囊,噘着嘴探着脑袋往地上看的时候,纪宸吟僵硬的蹲下身,捡起脚边的东西,嘴里不停呢喃着: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第259章 使臣归来(12) “怎么了?姐?” 纪宸竹有些不明所以,也没看清刚刚掉在地上的到底是什么,只看到了纪宸吟拿着那香囊里掉出来的东西喃喃自语,所以忍不住开口询问。 而晨泽语也是同样的迷茫,站起身走到纪宸吟身边,看着她手里那块锈迹斑斑的铁块。 那铁块中间镂空雕刻出的符号,他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对了! 太荒蛮古!图文字符! 他幼时在家族的《隐族录》曾经见过的,这个符号,是……纪! 有这字符刻在上面,必然是纪氏始皇时期就留下的东西,而且必定是纪氏一族的东西。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家族里最老的藏品都是天澜古国灭亡前最后一任女皇——第十九任女皇纪氏颖凤在位期间的物品,而且早已经在多年辗转中残破不堪。 这么不起眼的小东西,却能从纪氏天炎始皇那个时代一直留存至今,这铁块莫非是…… “陵藏钥匙!怎么可能……怎么会在这里?!” 纪宸吟握着手里的铁块,向来不喜怒于色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震惊狂喜的表情,但同时也有惊疑。 十多年前就遗失在战场上的东西,她暗中苦苦搜查多年未果,怎么今天就突然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了她面前? “咯咯咯!姨母……玩石头!” 纪宸竹怀里,半点儿不知道自己干了啥的沐梓佑欢快的拍着手,冲着纪宸吟开口叫囔。 被她这一叫,屋里四位大人才回了神,齐齐朝她盯过来。那眼神,直把沐梓佑吓得反射性缩起了脖子,小嘴都撇起来了。 这架势,是要吓哭啊! “佑儿不怕哦!你乖乖告诉爹爹,这荷包在哪拿的?” 纪宸竹摸着沐梓佑的小脑袋,尽量放轻了语气询问,担心自己吓着小家伙了。 从纪宸吟念出陵藏钥匙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但偏偏怀里这孩子才一岁半大,问都得慢慢问,问急了还会吓到孩子。 被自家爹爹摸摸头,沐梓佑小包子立马就朝着她家爹爹怀里拱去,含糊不清道: “几个哥哥……洗衣衣……佑儿要玩……就给了……” 听了小包子的嘟囔,晨泽语脑袋里电光一闪,立刻接道: “今日派了下人去清扫凰儿的忆夜轩清理些陈旧衣物,这香囊是凰儿早些年佩戴的。” 眼看着年节就要到了,两个孩子也快回来了。府中上下自然该打扫干净,陈年旧物也该清理收纳到库房去。 这几天府里一直都有下人们在打扫,一天收拾两三处院子,今天刚好打扫到了凰儿的忆夜轩和宁儿的温语阁。 这香囊既然是凰儿早些年佩戴的,大抵是下人们准备清洗晾晒之后就收存起来的吧。 凰王府里不要的衣物大多都是捐给贫民难民,但主子们的衣服用料精贵,偶尔也会直接赏给下人们。 现在想想这香囊幸好是今天被佑儿给抱来了,不然指不定就混在旧衣物里运去哪个小村小镇了。 只不过,为何凰儿的香囊里会有陵藏钥匙? 此刻不止是晨泽语心里疑惑,其余三人心里一样的想不通。 纪宸吟思索片刻,还是派人先去了王府里沐梓佑去过的所有地方,调查这香囊到底是在哪拿出来的。 …… 不一会儿,派去调查的侍卫就回来了。 确实不出晨泽语所料,这香囊就只是在纪凰院子里的旧衣物里找出来的而已。 当时一群小厮在清洗陈旧衣物,恰好从厨房拿了个包子的沐梓佑屁颠屁颠的路过,就蹲在一旁一边玩一边看他们洗衣服。 见沐梓佑一直在玩从香囊里拿出的陵藏钥匙,小厮们也不知道是多珍贵的东西,只以为是他们小王爷小时候玩的铁块。 想着这些旧衣物总是不要了的,而沐梓佑又喜欢的紧,那几个小厮干脆商量了一下,把这香囊送给沐梓佑玩去了。 于是乎,也有了刚刚沐梓佑腰间挂着个大香囊、一步一颠走进来的那一幕。 得了这样的禀报,早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的纪宸吟挥了挥手屏退了侍卫,手里握着陵藏钥匙,不知是喜是忧。 看着纪宸吟这样,其余三人面面相觑。 也许是屋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这氛围比较适合睡觉,所以纪宸竹怀里的小包子伸手扯紧她家爹爹的衣襟,脑袋一点一点的快要进梦乡了。 “行了行了!不管是怎么回事,东西找回来了总是好的!” 安静了半晌之后,还是最沉不住气的沐瑾宣猛地一嗓子,开口打破了这氛围,也打破了她家亲孩子的美梦。 沐梓佑被沐瑾宣这猛地一声给吓得不轻,在纪宸竹怀里一个瑟缩,直接就从梦乡里被迷迷糊糊的拽回了现实。 纪宸竹略带不满的瞥了沐瑾宣一样,伸手轻轻拍着沐梓佑的背,试图把即将开口哭嚎的包子给哄睡着。 然而沐瑾宣还半点不知道她家夫君怀里的小包子刚刚睡着了,大剌剌的搭着纪宸吟的肩膀继续开口道: “再说了,曼城那边也回了信,凰丫头不是马上就回来了吗?等她回来了再问她也不迟……” “哇呜!!!” 还不等沐瑾宣的话说完,在爹爹怀里午睡了一刻钟时间不到就被娘亲吵醒的沐梓佑小包子哇呜一声哭了出来。 听到这哭声,沐瑾宣立刻就麻了爪。 自家这倒霉孩子什么都好哄,就是起床气不好哄!她刚刚怎么就没注意到这小祖宗在睡觉呢! “哎哟……佑儿别哭别哭……姨父给你找个安静舒服的厢房睡觉啊……” 晨泽语上前帮纪宸竹哄着又哭又闹的沐梓佑,和纪宸吟、沐瑾宣打了招呼之后就连忙带着纪宸竹去了最近的厢房,先让这小祖宗睡下再说。 伴随着这两人离开的脚步,沐梓佑的哭声也渐行渐远,渐渐消失在纪宸吟和沐瑾宣耳边。 屋里再次安静下来,纪宸吟沉吟片刻,转向沐瑾宣开口道: “我手上的人暂时调不开,你派人暗中查一下,揽月最初究竟是从何处兴起的。” 沐瑾宣闻言冷了片刻,很是不解的问道: “你之前不是说暂时不要和弈凰有冲突吗?现在为什么又突然要查她底细?” 因为她们和弈凰一直都没有什么利益冲突,而且还时不时会有些交易,所以双方关系算不上好,也算不得差。 但若是突然去调查对方底细,难免被对方察觉一二,到时候这关系可就再怎么着都好不到哪儿去了。 听到沐瑾宣的询问,纪宸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语气中透露着几分无奈: “弈凰不除,必定会是凰儿今后最大的阻碍。” 虽然她很欣赏甚至是钦佩弈凰此人的能力,但同时她也很清楚,越是有能力的人越是深藏着一身傲骨,绝不会甘心俯首称臣。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既然今后总要持刀相见,那何必虚情假意高风亮节?她如今就当了这个势利恶人,先下手为强,也好过将来真正开战时猝不及防。 “嗯,好吧,我会派人去调查的。” 沐瑾宣虽然心里并不愿意主动与弈凰为敌,但纪宸吟说得也确实在理。 若是为了凰儿,她们如此倒也是值得的。 只不过…… “可你能确定,凰儿真的想走这条路吗?” 她们可以安排好所有,但却有一点从始至终都不受她们掌控,那就是凰儿。 曾经她们以为凰儿会就此庸碌一生,已经做好了将重担压在泫儿身上的准备。可没想到凰儿会发生如此大的转变,硬生生将她们的计划向前拉快了许多。 不过如今凰儿展现出的一切能力也仅仅只是为了自保、为了保卫西玖罢了、为了保卫她的家罢了,却从未见她有任何想要征战天下的动作。 若这条路她不想走,她们如今却以保护她的名义为她强行扣上这枷锁,这对她来说确实太不公平了。 “瑾宣,你觉得凰儿不争,那些人就会放过她吗?” 有些人心中的忌惮只会向深渊巨口一样,越扯越大,无法缝合。 御天帝国、东辰帝国、南罡帝国、萧氏家族、庞氏家族……这么多势力,又有哪个不想将西玖战神除之而后快? 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场厮杀等到能停下来的时候,要么是一具尸体,要么是万人之上。 而所有人,都有欲望,都不想死。 “这……” 好有道理诶,她居然无法反驳。 沐瑾宣张了张嘴,发现好像确实是这样哦,所以干脆就没说话了。 反正……咱也说不赢咱也说不过,还是乖乖办事儿去吧。 …… 弈凰帝国,梭哈部落。 女皇陛下、皇君亲临,乌尔部落小王爷全程带领重兵护送。 若是不放人进来,忤逆女皇,按罪当诛。若是放人进来,看女皇这架势,也并不会放过梭哈部落。 所以说,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梭哈部落还是选择……缩。 如今她们王领不在,虽说有简怡黎那个王侯掌管着,但一个男儿家终究也就只会些投机取巧的法子,真刀真枪干的时候连刀枪都扛不起来。 乌尔部落现在忙着带兵打那些联合小部落,刚好给了她们逃离的时间。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活命才是硬道理。 所以其实如今这一块部落,严格来说已经不属于梭哈部落了。 或者说,梭哈部落,已经不存在了。 纪凰来势汹汹攻势迅猛,简氏家族自知不敌,自然跑得比谁都快。 而梭哈部落本就是由简氏家族召集了些北部游牧居民组成的部落,现在没了简氏家族的控制,她们完全就是一盘散沙,根本连反抗都没有,翻上马背就跑远了。 反正这里本来就是极北之地,再跑远点就越过了弈凰帝国的国界。 等到了那些藩属小国,天高皇帝远,料这女皇也不会为了她们这些小啰啰大动干戈。 虽然这想法有些怂,但确实也是。纪凰的确不会为了她们而大动干戈,因为不值。 但作为代价,那些人恐怕这辈子也只能辗转在更北的那些贫瘠藩属国终此一生,再也踏不进弈凰帝国半步。 …… 在梭哈部落外,通往西南方向的一条官道上—— 一群侍卫拦截下硬是要策马奔回梭哈部落的简怡黎,为首的头领苦口婆心的劝道: “公子,您别任性了!小姐和长老现在都还不知道这边的情况,要是等她们知道了……” 虽然这事儿大部分都是因为小姐过于激进,才导致了部落开战的现状,和公子关系并不大。 但公子怎么说前两天都是还有机会挽救这种现状的,只要同意了乌尔部落求和,那弈凰再怎么不爽也不能直接灭部落啊! 可公子的性子和小姐极为相似,心高气傲,愣是觉得乌尔达颜死了之后乌尔的军队就散了,根本容不得有人忤逆,丝毫的反驳都会觉得让他觉得对方是在瞧不起他、讽刺他。 所以啊,好好的翻盘机会,就这么又没了。 她们这一派在家族里本来就只剩下这一个稍大些的俗世驻点了,现在连这个驻点都搞丢了,她已经能想象到长老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的脸色了。 只希望小姐此次前去狄喀部落能够找到那陵藏钥匙吧,否则她们这一脉在家族内就真的被嫡系压死了,根本没有说话的地位了。 “啪!” 这侍卫头领话未说完,就只见一脸怒容的简怡黎气愤的甩了她一巴掌,高声斥吼道: “闭嘴!本公子做事哪里轮得到你插嘴!你真以为当时答应和乌尔达颜讲和,那弈凰就不会打来了吗?!” 弈凰既然把隐世家族那些事全都查出来了,那肯定也查得出来梭哈部落和简氏家族的关系。 一般人哪会轻易和她们简氏家族的人作对?!而弈凰这一趟竟然就是直冲着灭了梭哈部落来的! 这分明就是简墨分那小贱人,都当了下属了还不老实!一定是他在弈凰面前嚼了舌根,才让弈凰特意跑过来灭了他们这一脉的势力,好稳固家族里他们嫡系的地位! 呵!他才不会让那小贱人得逞!他一定要回去把他们梭哈部落的驻点抢回来! 那小贱人在这俗世里不就是靠着弈凰么?他可比那小贱人成熟温柔多了。弈凰再怎么也都是个女人,总不可能一天到晚清心寡欲的喜欢哄着简墨分那种娇蛮少爷吧? 这么想着,觉得自己绝对可以把纪凰迷得神魂颠倒的简怡黎一脸倨傲,仿佛已经看到了简墨分在他面前低头认错的样子。 那头领被简怡黎这么当众打了一巴掌,心里自然有气,干脆就没再去劝简怡黎了。 四周侍卫见她们头领都被甩了一巴掌,自然也不敢继续拦着简怡黎了。 眼看着这些家族侍卫没了胆子阻拦他的去路,简怡黎冷哼两声,翻身上马之后又朝着梭哈部落的方向折了回去。 …… 第260章 使臣归来(13) 弈凰帝国,骏野部落。 骏野部落只是梭哈部落旁边的一个小部落,也是梭哈部落此次发动部落战争时笼络过去的一个部落。 得了纪凰的命令之后,乌尔达颜将所有攻打的重心暂时放在了那些联合小部落上,骏野部落自然也在其中。 周边小部落都被乌尔部落给打得溃不成军,骏野部落也不例外。只是她们的运气稍微好点,占据了一个其它部落都没有的天然优势——环境。 当然,这环境可不是指那什么易守难攻一类的战略地势,而是很单纯的指肉眼可见的观赏环境而已。 骏野部落位于一处湖泊周边,湖泊从每年九月开始就结上了一层薄冰,十月时已冰厚三尺可通战马。直到翌年四月之前,这冰层都不会减薄分毫。 正因如此,这只厚不薄的冰湖成就了骏野部落美轮美奂的极致夜景。 脚踏琉璃寒,伸手揽星河。 若是运气好,能在这寒冬里逢上皎月繁星,站在冰河上仰望夜空,看点点繁星仿佛伸手可触,看皎皎明月印上冰面。 如墨夜色似披上一层清冷银辉,冰面清晰的倒映着星空,映出一片梦幻绮丽。 以往骏野部落的百姓们只知这景好看,但奔于生计,少有人特意抽时间去欣赏。而如今乌尔部落得了女皇的御令强攻过来时,她们才知原来这景竟还可以救她们一命。 …… 骏野部落,库汗达湖。 数以万计的壮年妇女鞋子外套着一层藤草鞋站在湖面上,一辆辆马车来了又走走了又来,运过来满湖面的冰块。 而这些冰块运到这里后,又被磨成了统一规格的冰砖,交由剩余的妇女们打造着一座冰上建筑。 “衡风大人,您看建成这个样子可以吗?” 骏野部落新上任不久的王领此刻跟在衡风身边鞍前马后,说着一口扭捏奇怪的中原话。 而在她旁边,还有许许多多部落的王领、王女也都在,把衡风围在里面当祖宗供着。 乌尔部落兵临门外,在每个部落外面都布下了重兵看守,只等一声令下便可踏破她们的防卫线。 而乌尔部落的兵队之所以迟迟没有动手,正是因为这名叫衡风的女子。 三天前这名女子找上她们,说是女皇陛下宅心仁厚,看在她们是初犯且不是主犯的份上,可以从轻处置。 她们本以为都要死定了,却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丝转机,自然是得抓紧了啊! “嗯,不错,这么快就要竣工了啊。” 主母也真是会玩,耗这么大人力建这么宏伟的一座寒冰宫殿,就只为了给主君过个生辰。 而且这冰雕宫殿撑不到明年夏季就成了一大滩湖水,完全就是个一次性的嘛! 衡风拿着一张炭笔画的图纸,对着图纸看了又看,终于在一群部落王领的紧张注视下点了点头,内心不断哔哔着她们主母的败家。 不过仔细想想,其实她们主母也考虑的挺周到的。 这次部落战乱牵扯了这么多部落,而这些小部落都是被怂恿挑动的,虽然错肯定是有的,但好在没铸成什么大错,将她们全处置了难免会传出些暴政的言论。 但既然犯了错,那总不能不处置吧?要是这么闹都没点处罚,这些部落以后还不得翻上天去? 所以这座宫殿虽说是为她们主子建造的,但其实也算得上是对这些小部落的严惩了。毕竟三天时间内要用冰块建成这么大一座宫殿,那体力消耗可想而知。 而且现在这个天气,她恨不得长在床上,恨不得死在被窝里,根本就连监工都不想来,更别说抱着冰块去磨砖、建房子了! 三天期限,三日竣工,忙得脚不沾地的同时还不能和图纸上有偏差。对于这些皮糙肉厚的部落妇女们来说,这处罚可不比挨鞭子棍子轻松多少。 而且在这片地域,建造宫殿的冰料根本算不得什么物料成本,仔细想想建这宫殿除了人力之外好像并没有消耗物力。 一座冰宫,既严惩了这些造事部落,又为主君的生辰建造了惊喜,还不耗费任何财物,主母这算盘可真是拨得噼啪响啊! 幸好她们血宫不是搞经商的,不然碰上主子这样的对手得被玩死。 衡风内心哼哼唧唧,看着面前的宏伟宫殿,心里又把她家主母的危险值往上拨了一档。 在她旁边,那些围着她的部落王领们听到她这句话,提着的那颗心算是落回肚子里了。 “那女皇陛下那边……” 另一位部落王领欲言又止,但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想让衡风去帮帮腔说个好话,让纪凰别跟她们计较这次的事了。 “好说好说!陛下宅心仁厚,不会在这大好日子里大开杀戒的。” 衡风答得爽快,因为她知道她们主母这次主要就是为了剔除简氏家族而来,并不会和这些小部落计较太多。 但是为了不让面前这些人心生侥幸,觉得法不责众,她还是幽幽开口警戒道: “只不过各位,这样的事情若是再出第二次,也不知你们还能不能赶上皇君生辰的大好日子啊。” 听了衡风这话,原本已经大松一口气的众多王领再次绷紧了背,心又提到了嗓子眼,连忙笑着朝衡风道: “是是是!大人说得是!” “这次的事是我们愚钝了,受贼人所骗,定然不敢再有下次了!” “衡风大人放心,微臣们定当谨记陛下洪恩,为陛下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啊!” “……” …… 弈凰帝国,梭哈部落,王宫。 “阿凰,你变懒了。” 皇君大人在床上翻个身,看着抱着他不肯松手的女皇陛下,一阵挣扎无果之后只能言语谴责。 “嗯?阿卿,我昨晚不勤奋吗?” 纪凰手臂收紧,直接把人给带进怀里禁锢住,凑近他耳根吐气如兰。 听这语气,似乎还有点冤枉委屈的意思啊。 御弈卿暗自磨了磨牙,感受着全身的酸痛,内心对自己昨天随口的一句话追悔不已。 昨天练武时他在练筋骨韧度,然后她跑来陪他,问他在干嘛。 因为女子少有练柔韧度的,尤其是她这种内力蛮横的女子,所以他当时就随口回了一句“你不行的”。 谁知她当时笑而不语,竟是把这句话记到了晚上。 哼! “为老不尊。” 内心这么想着,某位皇君大人还一顺口给说了出来,说完之后才连忙闭上了嘴。 他刚刚……是不是顺口说了什么来着? “哦?” 还不等他多回忆两秒刚刚到底是怎么顺嘴说出来的,原本抱着他的纪凰已经把他压在了身下,眼神危险的凑近他耳边,拉长了声音重复道: “为老不尊?” 她家小夫君,最近真的是胆子肥了啊! “宝贝,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哪样的……叫为老不尊?” 说完,纪凰还伸手一路向下,手指一勾就解开了他原本就松松垮垮的腰带,幽幽开口问道: “这样么?” 见御弈卿鼓着腮帮子抿着唇,就是一副“我不知道我刚刚没说话”的架势,纪凰勾起唇角,低头啃上了他的锁骨: “……还是这样?” 留下一道红痕之后,见御弈卿还是抿着嘴,双眼水光氤氲,一副“我什么都没说你就是在欺负人”的模样,纪凰都有点佩服他这装傻的本事了。 正当她准备继续逗逗自家这说了话还不认的小夫君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不难猜到以这速度寝殿外的人还要多久就能闯进来。 “主……”母! 衡风乐颠颠的从天寒地冻的冰河上窜回来,还没来得及奔向她们主母汇报汇报成果,顺道蹭一蹭主殿寝宫里的炭火暖炉,就被一阵劲风给扫开三丈远。 被扫到半空向后飞去的衡风:…… 嗯……嗯?嗯?! 过河拆桥? 得鱼忘筌? 卸磨杀驴? 主母,我不是刚给你办事儿回来吗?! 衡风内心哭唧唧,但是一想到当年是十四岁屁大点的纪凰跑到天命门去把她救出来的,顿时只能泪往心里咽。 她是主母。 她是救命恩人。 她是咱主子的妻主。 我……憋着! 在这短短的一瞬间,衡风内心已经为自己加了无数场戏,眼看着屁股要亲吻地板砖时,才不紧不慢的在空中旋转了两圈,稳稳的脚着地。 正当她准备感叹一下轻功优秀的好处时,寝宫内森冷的传出一句: “去大殿等着。” 这语气,似乎不对味儿啊…… 衡风琢磨着,突然脑袋里面灵光一闪—— 这个点,都已经午时了,里面俩主子该不会……还没起床吧?! 握了个草! 光是想象一下主母那个欲求不满的表情,她都觉得她真的大限将至命不久矣。 感觉自己即将英年早逝的衡风赶紧的撒丫子朝着大殿奔去,一副屁股后面有豺狼虎豹追着的样子,那速度比起平常和电峦打打闹闹起来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简直是发挥到极致的逃命速度啊! 寝宫内,纪凰的一张脸已经黑成了锅底,看身下的小夫君忍不住笑弯眼的模样,磨了磨牙低下头威胁道: “回来再收拾你。” 说完,见她家夫君笑得越来越嚣张,纪凰只能恶狠狠的在他嘴角轻咬了一口,然后掀被子起床,最后再给她家夫君把被角掖好。 自己惯坏的夫君,凑合着继续宠呗,还能凶他咋地? “噗哈!唔……嗯!” 御弈卿没忍住喷笑出声,然后赶紧抿住嘴,把被子扯上来盖住半张脸,遮住他掩饰不住的嘴角。 这个时候不能笑,不然衡风可就白白牺牲了。 嗯,以后得给衡风涨工钱,不然对不起衡风刚才的奉献。 “哎!” 纪凰看他这样子,自知拿他没办法,只能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隔着被子抱住裹成蚕蛹的人儿,在他额头亲了一口,开口道: “你别闷坏了!乖乖的,起床多穿点,别着凉,听到没?!” 御弈卿笑眯了眼,缩在被窝里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盯着纪凰,似乎就是在等她出门了。 至于她刚刚说回来再收拾他? 嗯哼……那也要她回来之后能逮着他啊! …… 第261章 使臣归来(14) 弈凰帝国,乌尔部落。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有纪氏子宁,性情率真德艺双馨,宽宏大度足智多谋,承其父之灵慧,继其母之骁勇,特封为弈凰帝国王侯,赐号——宁!封地——极北三城九部!” “——钦此!!!” …… 今天一整个上午,纪宁脑袋里回荡的都是这些宣旨的话,然后还有附近各个部落的王领过来觐见时左一声右一声的“宁王侯”三个字。 据说周边三个城池的城主接了旨之后就准备快马加鞭赶过来见见她们王侯的,结果被前去宣旨的人给拦住了。 废话! 这还需要见吗! 你是没见过大公子还是咋地?! 现在整个弈凰帝国境内大部分城池都是由揽月成员在打理,少部分由新选举的官员前往担任城主一职,或者由之前打理城池的揽月成员在地方选出合适人选接任城主一职。 但这段时间部落战争闹得周边城池也不怎么安宁,尤其是和这边九处部落仅有城墙之隔的极北三城,基本上城里百姓们出门都得小心天上飞刀剑。 由于这边现状太乱,所以打理极北三城的三位城主不是屠生成员就是揽月成员,犯得着特意跑过来凑热闹吗?浪费伙食! 然而纪宁可不知道她们这私底下的掐架,他只知道他突然就被他家妹妹给封了侯,而且不是郡侯,是比郡侯还高一级的王侯! 王侯可是仅次于一国女皇、皇君的存在,已经有了男子干政的权力,身份比起王爷来也不遑多让,地位比一国太女皇子皇女什么的还要高。 五大帝国里至今为止还没有哪一国出现过女皇亲封的王侯,因为王侯的存在,是对女子权力的一种冲击。 而且历来哪怕是给王爷赐封地,也不过以城池来论。 就像多年前凰儿出生那时被赐封地曼城,皇舅母再怎么宠凰儿,也只能是把当时最为繁华的一座城池赐给了凰儿。 而如今凰儿赐给他的封地,不是哪一个部落,也不是哪一座城池,是整个极北地区三城九部! 三座城池!九个部落! 弈凰帝国极北地区的三城九部是什么概念?他一个西玖帝国的郡侯都知道! 这三城九部,面积之广已经相当于一个藩属国了!他家妹妹这是直接从弈凰帝国里面划了一个小国送给他啊! …… “哎哟!殿下怎么还在这儿,陛下都已经过来等候多时了!” 乌尔宏图迈着急促的步伐追上前面遛马喂草的纪宁,走得脸都喘红了,然而实际上……并没走多快。 至少在纪宁看来,这老人家确实没走多快。 “凰儿在哪儿?” 他都两天没见到过他家妹妹了,乌尔部落的人都说她是去梭哈部落办事儿去了,他也没敢跑过去打扰她。 这两天泫表姐愣是又开始发热了,估摸着还得再烧一次,这体质啊……哎! 乌尔部落的医师和揽月医师都让她好好修养,在室内动动可以,这大风大雪的天气就别跑出门去玩了。 没了泫表姐陪着,他一个人这两天也想不到去哪玩,干脆就在部落里陪着她养生,都快要无聊到发霉长毛了。 幸好凰儿今天来了,不然他一会儿又要蹲在泫表姐床边逗小黑玩。虽然小黑很可爱,但是陪着泫表姐听她背那些政道什么的好无聊诶。 嗯,别问小黑是谁,小黑就是纪宁牵着遛的这一只小马驹。 是一只汗血宝马生下的、全身乌黑亮丽到没有一丝杂毛、才俩月大的小马驹。 在马背上生活的部落里,马肯定是家家户户都有的,但这样的良驹却也不多,尤其是纪宁这只一眼看去就知其珍贵的小黑。 但看着纪宁喜欢的紧,乌尔宏图就算再怎么宝贝小黑,也只能忍痛割爱送给他了。 “陛下现在在泫太女屋里,似是在商量西玖国事,殿下先过去看看便是。” 乌尔宏图喘着气,目光一沾上纪宁手里牵着的乌黑小马就忍不住想要看两眼。 没办法,马可是她们最亲近的伙伴。尤其是小黑这样的宝马,换谁谁都喜欢! 虽然小黑这一窝里出的小马驹都还不错,但小黑真的是一顶一的好,放眼整个乌尔部落里都找不到多少这样的品相了。 哎……要不是对方的身份真的得罪不得,她哪里舍得把小黑送了啊! “哦哦,行!那我先过去了,宏图王请便。” 纪宁转身摸了摸小黑的脑袋,牵着乌漆墨黑的小黑就往沐梓泫住的穹庐走去,身后还传来乌尔宏图拉长的声音—— “老臣恭送王侯殿下!” …… “表妹,你如此大费周章的亲自过来,不只是为了处理一个梭哈部落吧?” 沐梓泫卧靠在床头,手里还拿着一本翻到一半的史册,望向一旁坐着喝茶的纪凰笑着开口询问。 如果只是为了处理一个梭哈部落,仅仅凭借这周围几个揽月分部的力量就完全足够,根本犯不着她们亲自跑这一趟。 若是放在平常,说是过来走走看看玩玩也还说得过去。但如今正是年关,她们还要赶着回西玖,凰表妹执意跑这一趟就有些费人思量了。 况且今日还急急忙忙的封了宁表弟做王侯,倒也不是她觉得封不得,她身为姐姐,自然觉得弟弟妹妹们都值得最好的。 她只是觉得这赐封来得太过急促,宁表弟现在在弈凰帝国内还没有任何功绩可以依仗,这么凭空冒出来一个王侯,难免让人抓着话柄,传出些风言风语。 “嗯,一个梭哈部落,确实不值得大动干戈,除去她们只是想给简氏家族提个醒而已。” 就算是数万年的顶级家族,也不要妄想把手伸进她的地盘。 在她这里,是龙给她盘着!是虎给她趴着! 别有事儿没事儿就喜欢给她找事! 纪凰目光微凉,放下手里的茶杯,静静翻看起桌上的一摞书册,每页书纸旁边都是沐梓泫自己标注上去的观看心得。 不得不说,自家表姐看起来温文尔雅,实际上对待史册上的问题都有很犀利的见解啊。 “那为何急忙封了宁表弟做王侯?你也知道,若是受了册封无所依仗,必然惹来外人妒忌。” 沐梓泫放下手里的史册,慢条斯理的披上貂绒大氅,掀开被子下床伸个懒腰舒展筋骨。 在床上躺了这两天,她反而觉得越躺着身子越懒怠,还不如出去陪着自家表弟骑骑马。 纪凰看着在床上躺着养病又不老实、下了床又蹦哒不了多久还是得生病的表姐,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估摸着舅舅和舅母是压根不知道表姐这身体完全不抗寒,不然也不会放心让她出使弈凰帝国。 “正是怕有人觉得哥哥无所依仗,所以我才必须要亲自来这一趟。” 想起沐梓泫刚刚问的问题,纪凰的心里也没那么平静了,语气里甚至还有一点点忧愁。 见她提起梭哈部落时都是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模样,然而提起给纪宁册封王侯时却这种神色,沐梓泫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既然你也觉得册封的早,为何不缓缓?等宁表弟的身份坐实了,先在弈凰帝国里给他册封一个郡侯,再从郡侯升上王侯也不迟啊!” 反正她是觉得表妹这次有些太急了,宁表弟是西玖帝国的郡侯,但不是弈凰帝国的。他如今在弈凰帝国内可没有半点爵位,突然被封为王侯,难免惹人非议。 “哎!” 纪凰叹了口气,她又何尝不知道自己这次册封得急促,但这也不是她想的。 她确实想给自家哥哥王侯的身份,但也确实预想的不是现在。她本来预想着怎么说也得再等上半年,等她的身份彻底公开之后再册封,到时候也名正言顺水到渠成。 但这次简墨离的出使,还有单倾颜的突袭,再加上梭哈部落里简氏家族族员的挑衅,让她不得不加快原本的计划。 单倾颜从弈凰帝国逃脱,想来她的身份也离暴露不远了。 弈凰帝国内大部分地域里的管理人员都是她安排进去的曼城成员,所以就算她的身份一朝暴露,在这些地域也不会掀起太大动乱。 而极北之地里帝都甚远,这里本来就有许多人存着脱离帝国自立为皇的心思,要是她西玖邪王的身份暴露,正是给了这些人暴乱的借口。 正因如此,她要在身份被暴露前主动扯开这层窗户纸,威慑与利诱并用,震慑住这片极北地域的蛮莽部落。 当然了,仅仅只是因为这个,倒也仍旧不至于让她在年节之前赶来走这一趟。她之所以来,说到底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她家哥哥。 “表姐应该知道简墨离和哥哥之间的关系吧?” 要不是父君向简墨离提出了一年之约,以她对简墨离的了解,恐怕自家哥哥现在都快当爹了! 毕竟简墨离和她在某些方面来说真的很像,她们体内都有着野兽的血液。 一旦盯上猎物,就没有放弃的道理。 或许这也就是为什么,她们两个明明互看不爽,却还能成为朋友伙伴的原因。 一年之约,对于简墨离来说已经是莫大的让步,是简墨离对于自家哥哥的家人的妥协。 她敢肯定,要是当初晨泽语父君没有让步,连一年之约都没有提出,死都不同意哥哥和简墨离在一起的话,简墨离真的敢在凰王府里抢人,直接把自家哥哥给掳走。 简墨离看着冰冰冷冷不苟言笑,实际上对自家哥哥的占有欲接近疯狂,一切的宠溺疼爱都是建立在拥有的前提下。 如果不能彻底拥有,她会选择彻底毁灭。 现在眼看着一年之期马上就要到了,简墨离指不定哪天就冲到凰王府里提亲去了。仅仅以哥哥如今西玖郡侯的身份,虽然到了简氏家族不至于被人欺负,但也难被人尊敬。 在简氏家族那样数万年传承下来凭实力说话的家族里,自家哥哥要么就一直占据着简墨离的心,这样简氏家族的人自然不敢轻易招惹他。 再要么,就只能靠自己的势力说话了。只要背景够硬,就算简墨离不吱声,简氏家族也自然没有谁敢怠慢了自家哥哥。 日后她自然不会看着她家哥哥到时候在简氏家族里需要依靠着简墨离的疼爱过日子,所以这极北三城九部,就当是她送给自家哥哥的第一份嫁妆。 她要让这天下都知道,纪宁不需要费心竭力去找任何依仗! 她纪凰,就是纪宁最大的依仗! “所以你特地跑来这一趟,除去了简氏家族的驻点,将这三城九部全部封到宁表弟名下,其实就是为了警告简氏家族,将来勿要怠慢了宁表弟?” 沐梓泫有些吃惊,虽然她知道这两年表弟表妹的关系亲近了许多,但她还是没想过能亲近到这样。 扪心自问,若是将来昕儿到了这种即将嫁人的时候,若是将来她登上西玖帝国的皇位,她能像凰表妹对宁表弟这样,割地封王的为他铺路立威吗? 应该……是不能的吧。 毕竟她往自己身上套的条条框框利益取舍太多太多了,若她登基为皇,可能国为先家为后,永远也不可能像凰表妹这般肆意。 许昕儿婚嫁自由风光离宫,不当这政治中的牺牲品,或许是她身为姐姐能做到的极限了。 “如今父君提出的一年之约也快到了,隐世家族的人大多盛气凌人,哥哥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将来难免在简氏家族里面闹起争执……” 纪凰笑着,说到这里时微微一顿,而后继续开口道: “我要的,不是简氏家族不敢怠慢,而是她们不能怠慢!” “将来就算是哥哥砸了简氏家族,就算是哥哥有错在先,也自该我纪家领回来管教,轮不到她们简家越俎代庖!” 就算他有错在先! 也自该我纪家领回来管教! 轮不到她们简家越俎代庖! 门外,纪宁推门的手僵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那么僵硬的杵在半空。 纪凰一番话,不轻不重,却让每一个字都恰好敲在了他耳边,落进了他焦躁不安的心里。 其实在确定是简墨离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他将来的生活避不开简氏家族这个庞然大物。 但是一想到要面对将来未知又冰冷的生活环境,他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害怕的。 万一简氏家族规矩繁多呢?万一墨离和墨分常年在外忙碌呢?万一入了隐世家族就真的不得再与母家联系了呢?万一…… 这些不确定的因素太多太多,在夜深人静的晚上压得他喘不过气。 而此刻,这些所有的万一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无数面包围着他的镜子,在刹那间碎得干干净净。 轻松,畅快,且安心。 “大公子怎么不进去啊?主子和泫太女就在里面等着呢!” 路过的揽月成员见纪宁呆在门口,还以为他是冻傻了,连忙上前帮他开门,让他进去烤烤炭火。 于是乎,还不等纪宁酝酿好那些让人热泪盈眶、深感手足情深的开场白,他就被热情的揽月成员给推了进来,和纪凰、沐梓泫大眼瞪小眼。 屋子外面部落里人来人往,屋内聊得认真的两人也没聊什么机密,压根也没去注意门外有没有人,好巧不巧的就刚好被纪宁听到了。 现在见纪宁弱弱的走到纪凰身后,扯着她的袖子,咬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样子,纪凰和沐梓泫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扯开了话题—— “今天可是阿卿的生辰,哥哥你不会没准备礼物吧?” 纪凰说着侧头望向了纪宁,一副“你可是我亲哥你别在我夫君生辰宴会上掉链子”的表情。 “对啊表弟,表妹可特意准备了一场豪华聚会,想给妹夫一个惊喜的。可别到时候所有人都有礼物送,就你一人没准备啊。” 沐梓泫跟着纪凰的画风打趣两句,这话题转的倒也不算很突兀。 毕竟纪凰今天过来,一来是为了给纪宁册封王侯,二来就真的是为了邀请他们一起去陪御弈卿过生日的。 “我怎么可能忘?!” 纪宁气鼓鼓的挥了挥拳头,脸上那什么真挚啊深情啊感动啊“唰”的一声收得干干净净。 似乎怕这两人不信,他转身就朝着门外跑去,空气中还传来他不服气的声音—— “我早就准备着了,现在就拿给你们看,绝对是妹夫最喜欢的礼物!” 屋内,看他三下两下就跑没了影,纪凰和沐梓泫摇了摇头笑而不语,倒是都没再说话了。 …… 屋外,纪宁一路跑到自己住的地方才气喘吁吁的停下,身后还跟着同样大喘气的小黑。 一人一马就这么一边喘气一边大眼瞪小眼,终于还是纪宁先挪开了视线,突然傻乎乎望着天空的笑了起来。 “谢谢你,我的妹妹。” …… 第262章 使臣归来(15) 弈凰帝国,梭哈部落。 …… “皇君,您真的要出门吗?您看这个时辰陛下也快回来了……要不……您再等等陛下?” 乌尔达颜跟在御弈卿身后,眼看着御弈卿都要走到马场了,急得像只猴子一样抓耳挠腮。 衡风说陛下可是吩咐过了,要是陛下申时还没回来,就让她将皇君引去骏野部落的。现在皇君这副要出门的架势,天知道她一会儿去哪儿才能找到人啊?! 其实话说回来,乌尔达颜也是够单纯,竟然连衡风的话都敢信。 纪凰本是派了衡风过来陪着御弈卿,到点了将他带到生日宴会上去。结果衡风倒是又愉快的和电峦比轻功去了,还诓了乌尔达颜一场。 乌尔达颜本来就性子木讷,嘴皮子也没有衡风那么会瞎扯,才开口挽留了一句就让御弈卿挑了挑眉: “陛下派你跟着本君的?” 那女人不至于吧,他不过就是那么小小的提了一句年龄么,还派个人来看着他? 既然这样…… 那他就更得遛了! 不然一会儿等她回来,他岂不玩完? 这么想着,御弈卿面上依旧是一脸的云淡风轻,但那脚下的步伐却是快了几分,颇有几分躲债的架势。 “啊不!不……不是啊!” 听了御弈卿的问话,乌尔达颜想也不想的就先否认了再说,然后在御弈卿清冷的目光下结结巴巴道: “小王……小王只是担心……担心皇君的安危……对!极北地区蛮人众多,皇君独自外出多有风险,还是等陛下回来再一起吧?” 皇君太精明了!陛下交代的差事不好办啊! 乌尔达颜内心叫苦不迭,完全都没有想过是被衡风诓了一把。 毕竟在她的认知里皇与臣之间是有清晰界限的,不可逾越分毫。女皇的吩咐就是圣旨,衡风那样私自篡改圣意可是假传圣旨的重罪。 然而现在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将来经过曼城的变态磨练之后,她也会经常在这样重罪的边缘大鹏展翅。 当然了,这些也是后话了。 “不必,区区蛮人还伤不到本君。” 看着乌尔达颜这明显心虚的言行,御弈卿眉心一跳,对自己刚刚的想法更加深信了几分。 他原本还不信阿凰会幼稚到找人看着他,现在看乌尔达颜这样子,十有八九还真是阿凰派来的。 这女人,三十岁的年纪了,怎么越活越傻了…… “呃……”好像是诶。 她记得女皇陛下若是揽月屠生之主的话,那她们皇君可就是血宫宫主诶,传说中那个喝人血吃人肉、血腥又残暴的血宫宫主诶。 这么一尊大神放出去,要说担心安危,那也该是那些挑衅之人担心吧? 乌尔达颜顿时卡了壳,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拦截了。 她觉得要是不拦,陛下可能会以失职罪小小的惩戒她一下。可要是再拦下去,皇君可能会直接把她倒吊在这马场的棚子上。 惹了陛下不要紧,皇君一句话就能救回来。 惹了皇君就很要紧,陛下第一个冲过来吊打你。 这么想着,她本来想上前一步的脚,硬生生不受控制的后退了半步。 嗯,求生欲很强。 御弈卿见乌尔达颜终于不像个牛皮糖一样跟在他身后,瞬间连步子都轻快了许多,直直的朝着一匹骏马走去。 然而还不等他走到马厩边,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震人耳膜—— “吁!!!” 马上的人一路加急的奔过来,也没想到这个时候马场里居然还有人,见到两道人影之后连忙拉紧缰绳停住马。 “放肆!冲撞皇君该当何罪?!” 乌尔达颜回过神来之后,连忙冲到御弈卿面前挡着,一番话质问得让马背上的士兵腿肚子一软,麻溜的从马上翻了下来。 “小的该死!不知是皇君在此!叩见皇君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这运气也真是背,一般马场里都是可以策马进来的。 以往进来只能看到饲养马匹的下人,而且那些下人这个时辰也不怎么活动了。今天倒好,刚进来就冲撞了皇君。 “起来吧,何事匆匆忙忙?” 御弈卿淡然自若的掸了掸袖口,并没有把这冲撞太当回事儿。 毕竟就这种程度的冲撞,根本就不可能擦到他的衣角。 “下次注意点!再冲撞了人,可就没皇君这么好说话了!” 见御弈卿在问话,乌尔达颜也没再多说,训斥了士兵两句就退到御弈卿身后去了。 士兵额头上冷汗直冒,一边“是是是”的应着乌尔达颜的话,一边朝着御弈卿开口道: “谢过皇君开恩!小的奉宁王侯之命前来,邀请皇君去骏野部落观冰嬉。” …… 弈凰帝国,骏野部落。 “正愁我要找个什么理由将阿卿给诓过来,幸亏有哥哥在,随便找个由头就把人骗来了。” 纪凰晃动着手里的琉璃盏,晶莹的酒水散发着醇厚香气,刺激得让一旁的纪宁食欲大动。 纪宁双眼放光的盯着身处的这座巨大冰殿,准确的说是冰殿里摆放的冰雕长桌,眼底的渴望都快要凝成实质了。 由于这座宫殿直接建造在了湖面上,殿内的人脚踩的就是冰湖湖面。 一列列灯盏嵌在冰砖墙面里,整个冰殿透亮得像一座水晶宫,甚至在灯光下可以看清脚底那层厚冰里的纹路。 此时外面已经是夕阳西下黄昏傍晚,而这座宫殿里却亮如白昼,极尽奢华。 殿内,偌大的空间里人却不多。在场的除了纪凰、纪宁、沐梓泫之外,要么就是曼城血宫的成员,要么就是乌尔部落里和纪宁还算处得来的王室。 一条条的长桌沿着整个殿堂围了一圈,桌上琳琅满目的餐具就已经让人看花了眼。不过更吸引纪宁的,应该还是那些一碟碟的精致菜肴和糕点吧。 左边一列桌子望去,照烧***宝鸭、砂锅鱼、烤羊排、蒸鹿尾、爆炒牛肚、当归乌鸡汤…… 右边一列桌子望去,寿司、饭团、糯米糍、粘豆包、金桔糕、山楂糕、提拉米苏、风味蛋糕…… 别说是纪宁在这样的环境里待不住,现在就是稳重如沐梓泫,都觉得想扑上桌。 “擦擦口水,注意形象。” 纪凰笑着摇了摇头,打趣纪宁两句后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心不在焉的抿了一口。 “嗯?!口水?什么口水?” 听了纪凰的话,纪宁连忙伸手拿袖子擦了擦嘴,结果发现袖子上干干净净,这才反应过来又被他家妹妹给耍了。 “凰儿,你一天天的没个正经诶!” 纪宁鼓了鼓腮帮子,抱紧怀里的小盒子,别过头去一副“我不理你了你别跟我说话”的架势。 “咦?宁表弟生气了?不理我们了?” 沐梓泫走到纪宁旁边,明明温文尔雅却又欠扁欠揍。 纪宁:“……” 这货好歹是个太女,要是他在外面当众揍了她,回去会被父君教育惨的吧? 见纪宁不说话,沐梓泫和纪凰对视一眼,不紧不慢的从身后……掏出了一小碟核桃酥。 “午时见表弟没用多少午膳,我方才还特意去后厨端了一碟刚出锅的核桃酥,现在正温着呢,一口下去肯定酥到掉渣……哎!既然表弟不要,那我就勉为其难自己吃……呃!” 沐梓泫话还没说完,手里的一碟糕已经没了踪影。 “谁说我不要了?” 只见纪宁毫不客气的塞了一满嘴,脸上就差没写着“我其实挺大度的我不和你们计较了”这句话。 纪凰和沐梓泫在一旁无奈的摇了摇头,笑着举杯对饮,中间隔着吃的欢快的纪宁。 殿内跟着纪凰过来的许多曼城血宫成员里,有不少都没有来过这极北之地执行任务,自然对所谓的冰嬉也充满了浓烈的好奇。 刚好大殿内一片宽敞,她们也就干脆换上了冰鞋,跟着那些长期在这边执行任务的小伙伴或者是乌尔部落的王室们一起学溜冰。 在这么和谐又……偶尔有那么几个人滑着滑着就人仰马翻结果导致交通瘫痪集体碰撞的腚疼氛围里,宫殿的大门终于再次打开了。 “皇君驾到!!!” 刹那间—— “啥?!快拉我一把!” “靠!你别乱动你别乱……啊!!!” “哎哟喂……丫的你们俩!快起啊!” 看着地上这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结果又摔个人仰马翻,甚至摔得屁股更疼的下属们,纪凰内心:…… 哎! 门口,御弈卿本以为走进殿之后,他会看到满殿都是豪情万丈的北域男子,在冰面上表演着滑动漂移。 而邀请他前来的纪宁,会非常热情的朝他挥着胳膊,告诉他他的位置在哪,并且和他讲着这些天来在这里找到了些什么新鲜玩意儿。 结果,当他真正踏进这扇门的时候…… 谁能告诉他他现在看到的到底是些什么玩意儿? 他躲了一下午的女人,现在正放下酒杯朝他走过来? 他原本还有那么一点点期待的冰嬉,结果居然是衡风这些人在嬉,而且还是摔得四仰八叉的那种嬉? 而本来邀请他来的纪宁,现在倒一点儿都不像是东家,反而像是来做客的? 嗯? 他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现在撤回去还来得及吗? 御弈卿脸上那万年不变的清冷表情终于在现在出现了一丝龟裂,然而答案当然是……来不及。 只见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已经走到他面前的纪凰牵起他的手,在他手背上印下一吻。 这……嗯? 这女人疯了? 早上的账不算了? 御弈卿只觉得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正当他忍不住想开口问纪凰哪根筋搭错了的时候,纪凰先他一步,俯首凑近他耳边,低声开口道: “宝贝,生辰快乐。” 第263章 使臣归来(16) “嗯?” 御弈卿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仔细想了想才记起来今天确实是他的生辰,顿时心虚得不要不要的。 他刚刚还以为这女人又在变着法儿的想闹他呢…… “傻阿卿,连自己生辰都忘了?嗯?” 纪凰伸手在他鼻梁上轻轻刮了一下,然后笑着牵起他的手,朝着首位走去。 被牵着的御弈卿抿着嘴,迷迷糊糊的迈着步子跟着纪凰走。 地上四仰八叉的一大群人见状,连忙你拉我拽的从冰面上爬起来,趔趔趄趄的站成几列,高声道: “祝主子生辰快乐!万事顺意,平安喜乐!” “祝主君生辰快乐!万事顺意,平安喜乐!” “恭祝皇君生辰之喜!祝皇君万事顺意,平安喜乐!” 能集体站着说完这一长句贺词,对这群人来说还真不容易。 还不等她们话音落下,肉体砸到冰面的栽倒声再次接二连三的响起,满殿都是“哎哟哎哟”的痛呼声。 摔得离御弈卿最近的衡风坐在湖面上抬起头嘿嘿一笑,冲着御弈卿笑眯眯开口道: “主子别担心,属下不疼的。” 御弈卿视线挪到衡风身下,然后再挪回来,看了眼笑眯眯的衡风,又看了眼笑眯眯的纪凰,果断的没有说话。 “啊!!!痛痛痛痛痛痛!小包子你温柔点啊!” 还不等衡风灿烂几秒,脸上的笑意立马就被一整疼痛给冲没影了,捂着眼睛一跳三丈高。 在她身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当成了肉垫的电峦捏紧拳头,毫不客气的抡在了她脸上,然后拍拍屁股从冰面上爬了起来。 “丫的辣鸡!站不稳还敢拿本令主当垫子!” 电峦很是嫌弃的看着上蹿下跳的衡风,轻轻滑到御弈卿身边站定,掏出一个盒子递过去,肉乎乎的包子脸上笑得腼腆。 “主君生辰快乐!” 御弈卿看了看已经拥有一只熊猫眼的衡风,再看看了看面前笑得腼腆的阳光男孩,顿时觉得眉心一跳。 伸手接过电峦手里的盒子,浅笑着开口道: “多谢。” 嗯,阿凰的下属,都挺……有意思的。 “嘿嘿,主君客气啦!那我先去玩咯!” 电峦朝着御弈卿挥了挥手,然后脚底下一蹬就滑出去老远,压根不想理会追在他后面一直叫叫嚷嚷的衡风。 纪凰看了眼衡风的熊猫眼,脸上的笑终于有那么点真实了,明显是挺满意电峦的手劲的,低头凑到御弈卿耳边道: “阿卿可别老惯着衡风她们,揍一顿就老实多了。” 性子这么跳脱,活该被电峦多揍揍,不然都不知道不能随便冲进别人寝宫。 纪凰这再明显不过的记仇行为,还能瞒得过向来把一个眼神就能懂她想法的御弈卿? “嗯。” 面对自家妻主这时不时就涌上来的孩子气,身为血宫宫主、衡风主子的御弈卿耸了耸肩,表示衡风也确实该被教训教训了。 堂堂八尺女儿家,不顶天立地就算了,摔的时候还把电峦这个小小一只的肉包子给拽到身下垫着,这叫个什么事? 平常在血宫里见衡风这家伙滑头的很,嘴又甜又能说,连万年冰山脸的弑月都能被她逗笑,怎么一到这儿就变讨嫌了?难不成情商被极北之地的气温给冻结了? “诺,先喝点鳕鱼汤暖暖,然后再去吃别的……阿卿?想什么呢?” 纪凰从最近的桌上盛了半碗汤递到御弈卿面前,看他一脸正经的发呆,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啊?” 被纪凰这么一晃,御弈卿也立马回了神。 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出衡风到底是哪根筋没搭上,干脆懒得管她了。 反正阿凰座下的人就算长得像个面呼呼的包子,那也绝对不是可以任人拿捏的。看衡风那乌青的熊猫眼就知道电峦也是个暴脾气,论拳头大小,衡风还真不一定打得过他。 “没事儿。倒是阿凰,你怎么悄无声息在这里建了这么大的宫殿?” 御弈卿双手捧着纪凰端来的汤,吹都没吹就可以直接开始喝了。 这殿内虽然都是刚出锅的美食,但放在这寒冰打造的宫殿里,热腾腾的蒸气早就散得差不多了,温度刚好不烫不凉。 “哦?阿卿怎知是我下令建的?” 纪凰去给她自己倒了杯酒,痞里痞气的半倚在桌边,一双眼笑意盈盈的盯着御弈卿。 “除了你还有谁?” 听了纪凰的问话,御弈卿淡淡的瞥她一眼,那意思大概是“我又不傻”。 也是,这寒冰宫殿建起来劳力伤神,冰块的承重可不比砖石木瓦,一不留神就坍塌破碎了,骏野部落里应该还没有王室会下令这么玩,也没人敢这么玩。 而且等到冬季过去气温回升,这宫殿就化成了一摊水,根本保留不了多久,建冰宫完全就是个没多人会去做的亏本生意。 再说了,如果骏野部落能够建出这么一座宫殿,那他们来的时候就早该知道了,还等得到今天? 这宫殿明显是最近才建造的,而最近极北之地动乱异常,有闲情且有能力下令建冰造宫殿的,除了他家这位还有谁? 不过…… 她建这一座宫殿,就是为了给他过生辰吗? 御弈卿抬头看了看纪凰,在她灼热的注视下又低下头去乖乖喝汤,耳尖不知是冻成了粉色还是羞成了粉色。 “那……阿卿没什么想与我说的?” 她家小夫君,似乎忘了他自己早上说的话了呢。 纪凰晃了晃手里的酒杯,看似一脸的笑意,却让御弈卿立马就僵直了背。 这女人! 果然还记着! 御弈卿不说话,装作自己啥都没听到,双手抱着碗一点一点喝得缓慢,就差没把脑袋都埋进碗里,等着纪凰能略过这个话题。 然而半晌过后,碗里的汤都见了底,只见纪凰就那么静静的望着他,完全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御弈卿也崩不住了,知道就纪凰没有要略过的意思,只能乖乖把碗放在桌上,凑过去扯了扯纪凰的袖子,仰起头凑到她耳边低声嘟囔道: “我知错了,你别记着了么好不好……” 纪凰低头,看着他一脸温驯的模样,心里一阵想笑,但还是痞坏痞坏的惆怅开口道: “不,为妻觉得夫君确确实实是正值青春年华的俊俏儿郎,配为妻这么个为老不尊的妻主,着实是委屈了。” 虽然知道纪凰是在逗他,但这么颓废的话语从她嘴里说出来,难免让御弈卿心里生出一丝异样,只觉得自己都替她不平。 她分明年少有为,她分明绝世无双,她分明权倾天下,她分明……就是最好的啊。 “别说了……我以后再不说这话了。” 御弈卿闷声闷气的捏着纪凰的衣襟,闷闷不乐的模样倒让纪凰一时间也被打得措手不及。 自己明明就是逗他玩的,这个小傻瓜还当真了? 其实她并不怎么在乎年龄,在她的世界里实力才是第一位的,年龄什么的都是附属罢了。 只不过他早上一句为老不尊说得太顺口了,也不知是在心里憋着重复了多少次,她这才起了逗弄的心思而已。 纪凰伸手把人搂进怀里,低头在他耳边轻哄着: “好了好了,逗你的,别闷了。就算我是老牛,也只吃你这根小嫩草。这世上敢说我为老不尊的也就只是你一个了,你还委屈上了?” 明明初见时那么清贵冷傲的小师叔,如今倒是被她养成了这副小奶包的模样了,也不知两位师傅再见到她们时作何感想。 “我何曾委屈了?分明就是你不讲理。” 御弈卿闷鼓鼓的从纪凰怀里挪出来,走到桌边抓起一块糯米糍塞进嘴里,眼睛时不时朝着纪凰的方向瞟几眼。 “好好好,是为妻不讲理,气到夫君了。” 作为无底线宠夫的典范,纪凰这时候当然是自觉的上去自揽黑锅,外加一番甜腻的柔情攻势,从背后把人抱进怀里。 “刚命人运来的桃花酿,给夫君赔罪好吗?” 纪凰晃了晃酒杯里的桃花酿,仰头一口饮尽杯中酒,在御弈卿懵懵懂懂的目光下勾起嘴角,突然低头噙住那一抹薄唇。 刹那间,醇厚的酒香充斥在两个人的嘴里。大脑还来不及思考,就在酒精的刺激下本能回应。 唇齿交缠,酒香四溢。 确实,这盛宴,极尽奢靡。 御弈卿眼眸中雾气氤氲,向来极少饮酒的他自从那次知道了自己的酒量之后,到现在都滴酒未沾。以往还会偶尔喝些低酿小酒,现在根本就不碰酒了。 这一点点弥散在嘴里的桃花酿本不是什么烈酒,却莫名让他升起几分醉意。 不知醉酒,还是醉人。 “十九岁的阿卿,生辰快乐。” 纪凰伸手顺了顺他脸庞边拂过的一缕发丝,拉过御弈卿的手十指紧扣,开口问道: “夫君可有什么想要的?说来为妻听听。” 十七岁、十八岁、十九岁……将来的年年岁岁,她都要把他牵在身侧,陪他终老。 “想要的么……” 御弈卿歪了歪头,想了半晌确实觉得没什么想要的。 他想要的她都给了,他没想要的她也为他准备了,所以问他想要什么,一下子还真有些难住他了。 毕竟对他来说,他已经拥有了他的世界。 “吃的?喝的?穿的?用的?玩的?” 纪凰在一旁引导着他去想,但御弈卿想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随口道: “突然有点想吃你前几个月给我做的枇杷糍,但现在是深冬了,不然你来年再做给我吃?” 枇杷得到夏季才能结果,这个时候肯定是没了的。不过除了这个之外他现在确实没什么想要的,看着满殿玉盘珍馐,突然也就只想吃个枇杷糍。 “来年么……” 纪凰沉吟片刻,倒是没答应也没拒绝。 要是来年枇杷熟时他还想吃,她自然是会给他做的。但食欲这种东西可是经不得等的,若是等到来年满树枇杷,说不定又念着冬季的金桔。 既然想吃,就得趁着这个想去尽快吃。 御弈卿见纪凰走了神,正想着叫她一声,结果有人比他开口还快。 “弈卿弈卿!!!给你看看我奋战了半个月的成果!” 纪宁一溜烟的滑到两人面前,幸好有沐梓泫在后面拉他一把,不然就直直的撞到桌上去了。 被拉住站稳的纪宁吁了口气,麻溜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那神色,别提多骄傲了。 “嘿嘿!送给你的生辰礼物!超好看哦!” 一听纪宁说奋战了半个月的成果,御弈卿瞬间觉得有些受宠若惊,慎之又慎的伸手接了过来,生怕动作幅度大了里面的东西就碎成豆腐渣了。 “多谢宁哥儿。” 看纪宁已经送了,沐梓泫也紧跟着送出了自己准备的礼物。末了等御弈卿道完谢,两人和纪凰、御弈卿打过招呼,就先去加入集体冰嬉了。 …… 纪宁和沐梓泫滑远之后,纪凰和御弈卿一起盯上了那个纪宁奋战了半个月的成果。 纪凰:“要不……阿卿先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自家哥哥在自己及笄生辰时可就送了一只叫花鸡,阿卿手上这奋战半月的成果,她有点酸啊。 御弈卿:“不要,我的。” 别以为他不知道,那只叫花鸡还是揽月楼的赠品。 纪凰:“宝贝,我们之间还分你我?昨晚你可不是这么说……” 御弈卿:“停!给你看就是了,不许说了。” 几句话的时间御弈卿就服了输,端着纪宁给他的小盒子,小心仔细的打开盒盖的锁扣…… 嗯…… 嗯? 嗯?! 要是简墨离看到自家哥哥用她器门的炼器术和炼器炉奋战半个月烧出了这么个比例失调的陶瓷娃娃,不知道会不会气死。 看着盒子里那个略微有些奇特的陶瓷娃娃,纪凰瞬间觉得这心里好像平衡了那么一点点。 纪凰:“阿卿,叫花鸡也不错。” 御弈卿:“……嗯。” 纪凰:“先把礼物都放到那边空桌上,我教你滑冰吧?” 御弈卿:“嗯。” …… 第264章 使臣归来(17) 西玖帝国,曼城。 别看有些人成天养鱼种菜,实际上背地里干着几十万两的大生意。 别看曼城这一城的男女老少成天过得悠闲充实的跟养老似的,实际上她们……还真的在养老。 就只是在养老的同时呢,兼顾了一下练练武术、种种药材、整理整理情报而已。 这要算起来吧,她们的城主大人已经又失踪了大半年的样子了吧! 而这次还不止是她一人玩失踪,更是把原先守在曼城兢兢业业搞生意的雨凝护法给拐走了,导致曼城总部里面的她们被处于放养状态长达大半年之久。 这真是……哎! 幸好前段时间两位首领和一众堂主令主回来了待了一段时间,不然偌大一个曼城总部里所有高层全员失踪,整个曼城全靠暗甲区里那些人守着,万一隔壁城里有人溜进来偷药材可咋整啊?! 哎! 有个这么心宽的城主,她们做城民的真是好有压力哦! …… 曼城,屠生区。 “风啸啊,你说咱主子啥时候能记着回来啊,这可都已经过了好久了诶!” 风鸣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颇为惬意的躺在屠生训练场旁边的空地上,直把一群正在被风啸苦训的屠生成员给羡慕的不行。 一个多月前眼看着电狸对南罡帝国的政务渐渐得心应手,而那些心存不甘的乱党也被她们打压得无力反抗,所以她们再待在南罡也没啥意思,干脆直接回了曼城。 本以为主子等主君和大公子他们休养一段时间之后就会一起回来西玖过年的,结果她们都在曼城待了大半个月了也没见着个人影。 倒是弑月和弑云处理血宫事务的时候绕来曼城看望了一下她们,据他俩说主子是带主君和大公子去极北之地骑马散心去了……哎! 早知道当时就不回曼城等主子了,直接折回弈凰帝国多好,跟着主子主君和大公子有吃有玩的,总比在这儿看风啸这个铁疙瘩训人舒坦啊! 啧啧! 瞧瞧风啸把这些小弟小妹们训的,话都不会说了。 “揽月昨日汇总的资料上似乎有主子抵达工城的消息,你清理资料时又没仔细看?” 好在是雨凝总管揽月,风鸣只是这一小段时间去揽月区打打下手,否则她们的工钱怕是都赔完了,可能还得倒贴。 风啸瞥了风鸣一眼,那眼神,反正是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身为破晓军的首领,成天赖在屠生区不走,破晓区的事情都压给了王一辰,风鸣这货也真是和主子一般的宽心。 王一辰和江允安才成婚半年不到,正是新婚燕尔的时候,主子当时都给王一辰放了半个月的婚假的,哪像风鸣一坛子酒就意思意思算了。 幸好是王一辰人老实,要是换成了她,非得在风鸣这货和弑云成婚的时候玩个出走,跑出去执行任务去,让风鸣干瞪眼。 风啸虽然内心嫌弃到不行,但好歹还是顾及着风鸣这堂堂风字首领的威信,没当着这么多小妹小弟的面把风鸣给轰出去。 “工城?那应该就这两天了。” 风鸣倒是丝毫不在意风啸的嫌弃,双手枕在脖子下面,翘着二郎腿惬意道: “你是没看到,帝都里传来的书信都快把城主府的书房塞满了,女皇连圣旨都下了好几卷。也幸好是咱主子,要是换了别人,早拉出去砍了。” 反正她已经被嫌弃习惯了,甚至内心还无比作死的想着—— 风啸也就只能眼神嫌弃嫌弃她了,还舍得揍她咋地? 对于风鸣内心这想法,也只能说好在风啸不知道,风鸣现在才能四肢健全的站在这儿。 否则……嗯。 听到风鸣提及帝都,风啸才想起来如今已是十二月的下旬了。 要按照往年的惯例,这个时候宫里都开始筹备年节晚宴了,主子好像确实该回来了。 这个时候再不回来,怕是王爷和女皇都该亲自过来曼城找人了。 “我往工城那边走一趟吧,说不定能遇上主子。” 工城和曼城之间只有一条主官道,主子主君和大公子、泫太女她们一起回来,跟着使臣团一起,走的应该就是这条官道了。 风啸朝着正在训练的一群屠生成员交代一声,让她们继续训练,然后转身朝着马厩走去。 看着风啸疾步离开的背影,风鸣从地上一个鲤鱼打挺,稳稳当当的站直了身子,麻溜的追上风啸的脚步。 开玩笑! 去接主子怎么能少得了她?! 她都好久没见着她们主子主君了,嘴里都没有那种嘎嘣脆的味儿了! …… 与此同时,就在距离曼城不远处的官道上,一队车马慢慢悠悠的朝着曼城的方向行进。 雏凤锦旗、文武大臣辅佐、禁卫军随行。 这阵仗,任是个稍有些眼力见儿的人,一看也都知道是一国太女的排场。 浩浩荡荡的长队里,马车也是一辆接着一辆的行驶着。然而这一长条数十辆的马车里,一个人都没坐。 至于这么多使臣却为啥没人坐马车? 看看这边,宁郡侯在前边骑着西玖帝国的温驯良驹,旁边还遛着从弈凰帝国顺来的小黑宝马,完全不需要马车这种物件。 再看看另一边,鲜衣怒马的邪王殿下身侧,邪王君拉缰驭马风姿绰约,那气场丝毫不弱于女子。 别说邪王君,就是邪王君身边那两位贴身近侍,邪王府的弑月、弑云两位公子,那也是骑在马上风度翩翩,要多得劲就多得劲。 在这种队伍里所有男子都不需要马车的情况下,别说是武臣了,就算是文臣都觉得不怎么好意思坐在马车里,干脆就全员骑马了。 队伍前边,纪宁一个人冲在最前边,欢欢喜喜的遛着他新得的宝贝小马驹。 在他后面,沐梓泫、纪凰、御弈卿三人并排骑着马,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聊着年节之后的打算。 “先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谋害了十一皇弟,在我西玖皇宫里假冒了数月的皇子;后又潜入了表妹你的登基大典,还毒伤了表弟和表妹夫。表妹,这单倾颜似乎不是个简单角色。” 沐梓泫皱着眉头,对于纪宁和御弈卿险些丧命的事情至今仍旧心有余悸。所以在提起单倾颜时,素来温文尔雅的西玖太女也难免有了几分杀意。 “自是不简单。” 玩崩了向氏家族和天命门之后,在三大家族和曼城的合力追捕下还能借着萧氏家族的力混得风生水起,培育了一批又一批不死人,单倾颜自然是不简单的。 纪凰眯了眯眼眸,眸中暗芒闪烁,继续语气轻缓开口道: “这一局算是我们输他一子,下次他再想讨着便宜,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现在她手握两大帝国,虽不说权倾天下,但好歹也有与东辰帝国和萧氏家族硬碰硬的底气。 等这两方势力也崩了,她倒要看看单倾颜还能躲到哪儿去! 只不过她虽然有西玖帝国和简、月、晨三族相助,但难保萧氏家族那边还有同盟。 她从不喜欢打没准备的仗,看来御天帝国那边布下的暗棋……该动了。 “往好的方向想想,这一场波折到最后受益的似乎是我们。阿凰,你现在最主要的,还是先想好回去以后怎能和母王父君交代吧。” 御弈卿侧头望着身边的纪凰,眼底还蕴含了几分狡黠。 虽然历此一难的过程有些艰辛,但好歹是熬过来了。他身上的寒毒除了个干净,她也加速拿下了南罡帝国。 对比现在单倾颜折损人马还没讨着好的被追捕现状而言,他们似乎更受气运的眷顾。 只不过阿凰这已经有半年不在西玖帝都了,而这半年里她也忙得不成样子。凰王府寄来的书信摞了一堆,她寄回去的却只有寥寥几封。 其实一个多月以前帝都里就已经开始催她回来筹备年节了,然而她那个时候还在弈凰帝国里排兵布阵,拖到如今才急急忙忙赶了回来。 依着母王的性子,怕是她回去帝都以后得被追着打。 “阿卿似乎有些开心?” 一想到自家母王暴躁起来的样子,纪凰挑了挑眉,忍不住为自己捏了把汗。 同时也不忘一伸手把旁边正在骑马的御弈卿给强行拉了过来,按在怀里不让他乱动弹。 “……嗯?阿凰你干嘛?” 聊着聊着突然呈一道弧线、在空中旋转了两圈、从自己马背上被拉飞到纪凰怀里的御弈卿眨了眨眼,还在有些懵圈的回忆自己刚刚是怎么被拉着飞过来的。 “我在抱你啊。” 纪凰把脑袋搁在御弈卿肩膀上,双臂环过他的腰间牵着缰绳,语气稍有些委屈道: “回去以后要是母王揍我,阿卿可一定要护着为妻。” 御弈卿闻言笑弯了眼,明知她在说笑,但也还是微微扬起了下巴,顺着她的话,语气里带着几分小骄傲道: “那就看你的表现了。” 看着怀里笑得灿烂的人,纪凰勾着嘴角“嗯哼”一声,意味不明的道了句: “好啊。” 这次御弈卿倒是没察觉到什么异常,虽然换了匹马,但依旧坐在纪凰怀里有说有笑,完全没怎么在意纪凰这声回答。 而在两人旁边,同为女人、并且成过婚圆过房、马上就要当娘的沐梓泫,莫名有些懂了她家表妹刚刚那意味不明的回答。 看身边御弈卿完全不知情、并且还和纪凰有说有笑的闹着,沐梓泫在内心暗暗叹了口气。 算了,表妹夫迟早会懂的。 不过……等等! 刚刚她们在聊什么来着? 是不是在聊国家大事天下格局? 这好好的严肃氛围怎么突然之间就转成了粉红场? 深深觉得自己像颗夜明珠的沐梓泫嘴角一抽,抬头看了看前边一个人遛马遛得欢快的纪宁,果断决定跟上她家表弟的步伐。 然而还不等她加速跟上纪宁,就只见前面纪宁突然跟打了鸡血似地亢奋的策马往前奔,一边奔还一边激动的挥舞着手臂。 “风啸风鸣!!!” 纪宁右手牵着小黑,左手举过头顶疯狂挥舞。这热情的架势,差点没把跟着风啸来接人的风鸣给感动死。 瞧瞧!还是咱大公子跟咱们关系铁啊! 一两个月没见着就想念成这样了! 再瞧瞧咱那主子……哎! 跟没瞧见咱似的! 风鸣默默咽下满嘴的嘎嘣脆,心里为她们在纪凰眼中的地位默哀三秒。 然而三秒之后,她就拉着弑云和纪宁凑成一堆,开始讨论那让乌尔宏图肉疼不已的小马驹了。 也是,纪凰眼里也就一个御弈卿了,哪里还有地儿挪出来看风鸣这二傻子。 第265章 使臣归来(18) “属下参见主子、主君!见过泫太女!” 风啸骑马到纪凰面前抱拳行礼,看了眼沐梓泫,欲言又止的退到了弑月旁边。 似乎是看出了风啸的犹豫,纪凰眉梢轻挑,平淡开口道: “说吧。” 反正揽月屠生的老底都已经被自家哥哥和表姐看完了,还有什么需要隐瞒的? 纪凰话音刚落,正准备找个由头先走开的沐梓泫也懒得挪地儿了,干脆就大剌剌的在旁边等着听。 她怎么说也是帝国皇储,揣摩人心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风啸刚刚那点小动作能瞒过她的眼? 本还想着风啸要禀报的应该是她家表妹势力里的私事,准备先避开来着。不过既然她家表妹觉得没关系的话那就算了吧,省得生分了。 风啸微微一愣,随后面色如常认真开口道: “南罡帝国那边,电狸已经按照主子你的吩咐下令征集工农开凿运河,雨凝也已经从揽月调资协助,目前一切进展顺利。” 一旦这条运河打穿,南罡帝国沿海的天然优势尽数显现。海路四通八达,各业随之兴起,南罡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成为天下最繁荣的帝国。 数万年来天下各国分分合合变数万千,数之不尽的人在南罡帝国那片土地上称王称霸,但却从未有过一人试着用这般奇异的想法去改造它。 风啸内心思绪翻涌,这一瞬间崇拜、敬仰皆有,不过更多的还是来自心底的臣服。 “嗯,还有吗?” 纪凰拨弄着御弈卿袖子上的刺绣,倒没怎么觉得自己的命令有多新颖,甚至觉得她家阿卿袖子上的两面绣很是神奇。 毕竟只是开凿一条运河而已,说白了就是打通一条更宽广的水上道路罢了,在她看来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还不如这正反都是图样的刺绣来得有趣。 前世连佣兵孤岛的战机航路都是她制定的,这一条水路在这样的对比下确实算不得什么。 南罡封闭太久了,拥有着太多其余帝国求之不得的宝贵资源,却完全不懂得高效利用。 她下令开凿的这一条运河只是打通一个开头而已,南罡的繁荣还在后面等着呢。 御弈卿静静待在纪凰怀里,听着她和风啸的对话,再看她像个孩童一样拨弄他袖子,一时间可真想把袖子裁下来给她玩。 别人苦思不得的却是她习以为常的,相反,别人习以为常的却是引她兴趣盎然的。 总听她给他讲过她原先生活的世界,但他确实也很难想象出那个世界的模样。 那些什么自助售货、百层高楼、飞机、汽车、纳米炸弹、激光枪……这一切的一切都好像不可能存在。 他总以为这些是她的一场梦,但她的思维、她的能力、她的不同寻常,却真真实实的在告诉他,她就来自那样的世界。 想到这里,御弈卿忍不住往身后靠了靠,想要确定她还在,确定这不是他的一场梦。 正在等着风啸回答的纪凰感受到他这动作,还以为他是因为天凉了觉得冷,索性将他搂紧,缓缓催动内力去抵御轻微的寒风。 这瞬间,连一旁的沐梓泫和风啸都感受到了丝丝暖意。 御弈卿缩在纪凰怀里,原本有些不安的心都安定了下来,迷迷糊糊暖得有些犯困。 “还有,庞氏家族似是被一支不明势力给吞并了,鑫源城那边的分部正在派人调查。据分部描述,对方的作战方式与军队很是相似。但那支势力防守严密,暂时还没查出具体信息。” 风啸现在一板一眼的禀报声对于纪凰怀里的御弈卿来说简直就是催眠曲,像学堂先生讲课似的,一声一声催人入眠。 倒是纪凰这次难得的正经了一点,解下了自己的披风轻柔的裹在怀里人身上,蹙眉调集了一下脑海里有关庞氏家族的所有信息,沉吟片刻低声道: “解决了向氏家族,盯紧了萧氏家族,倒是忘了还有个庞氏家族,真是失策。不过隐族的消息才散出去不久,这么短时间内就端了庞氏家族,想必对方这网已经撒下去许久了。” 本来还想着先让鑫源城那边的分部慢慢渗透进去,等到她这边彻底稳固了两个帝国再派人过去协助一二。 现在倒是有人先她一步收网捞鱼,眼看着自己盯上的一块肥肉就这么被叼走了,想想还真是有点肉疼。 不过对方下手这么干脆利落,动手之前就连鑫源城那边的分部都没察觉到太大风声,明显是蓄谋已久。 那么除了她们和几个隐世家族之外,到底还有多少势力是一直都知道隐族的存在的? 听了纪凰的话,风啸紧皱着眉头,思索一会儿之后暂时也想不到怀疑对象,犹豫着开口道: “能一击拿下一大家族,对方必然底蕴不浅。这几年并未听闻有这样的势力出没,属下觉得可能是沉寂的势力,见这段时间天下局势动荡太大之后才被引了出来。” 纪凰闻言若有所思,半晌没有开口。 沐梓泫在一旁听着,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下巴,望向风啸开口道: “也就是说……可能是类似隐族的势力,蛰伏多年,等一个契机?” 她一直觉得隐族这种存在数万年的老怪物势力就已经很恐怖了,没想到现在居然还有个比隐族还能藏的。 对方这么隐忍,也不知是敌是友。 风啸点了点头,对于沐梓泫的猜测比较认可。见纪凰一直蹙着眉头没反应,继续开口补充道: “而且据分部上报,对方……应该是在暗中调查主子。” 揽月的交易网遍布天下,一般有过生意往来的势力都知道她们主子不喜欢被调查身份。 同样的,按江湖规矩来说,调查身份也算是一种挑衅,意味着很大可能准备开战。 不管对方究竟是什么意思,这么冒然调查她们主子,总让人觉得似敌非友。 “暗中调查?有点意思……估计她们的身份不能暴露,碍于身份只能暗地里查。” 纪凰眯了眯眼,似乎是来了兴趣,转向风啸开口道: “传令揽月区封言阁总部,全面搜调这批人的身份信息!我倒要看看是她们查得快,还是我们查得快!” 既然对方这么想查,那她就奉陪到底。 反正她的身份已经瞒不了多久了,她也没想着要继续瞒下去。在身份暴露之前还能钓出一条大鱼,何乐而不为? 只不过刚刚风啸她们说的确实也有理,这样的势力不像是现今的江湖势力或是帝国势力,反而更像是隐族一类的存在。 难不成是一直未曾动作的家族? 但是一直未曾动作的家族也并不多,细算下来好像只有赫连家族和段氏家族。 段氏家族能力一般,庞氏家族怎么说实力也还行,而且和萧氏家族是同盟。段氏家族应该还没胆子对庞氏家族动手,也还没能力一击拿下庞氏家族。 那就只剩下……赫连家族? 赫连家族实力在庞氏家族之上,虽说吞下庞氏家族对她们而言有些吃力,但也不是不无可能。 而且据浮生表哥所言,赫连家族隐没多年,确实也很符合风啸方才所讲的。 但她怎么总觉得,似乎哪儿有些对不上? 如果是赫连家族动的手,那动机是什么? 若要按隐族那些恩恩怨怨来说,赫连家族和庞氏家族交集不多,反而和段氏家族有些不好的经历。 既然这样,赫连家族为何不吞了段氏家族,反而大费周章的盯着庞氏家族不放? 想这些问题想到头疼的纪凰捏了捏眉心,总觉得自己好像漏算了些什么,干脆就不再想了。 反正既然对方在查她,那自然免不了露出马脚,到时候顺着踪迹查总能查到些端倪。 对方蛰伏多年,如今一朝吞了庞氏家族,短时间内怕是得修养缓冲,一时间就算盯上了她也无法动手。 她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先确定御天帝国那边下一步的计划,免得到时候又生出事端。 鑫源城那边她只是盯了一段时间,还并未深入谋划,所以被人半道截胡也算不上很肉疼。 但要是换成已经谋划了一年的御天帝国被人给半道劫走了,那她就真是心肝脾胃肾都得疼了。 “是!” 风啸应了一声,由于对那批拿下了庞氏家族的势力也确实没什么了解,所以干脆先放下了这个问题,等到时候查到消息了再说。 “嗯,还有别的吗?” 纪凰给怀里的御弈卿拢了拢身上盖的披风,伸出右手替他捋开耳边的碎发,低头用自己的脸颊在他额头上测了下温度,确定不凉之后才放下了心。 让他待在马车里他又觉得憋闷,让他出来骑马他又容易犯困。这寒风凛冽的天气,要是冻生病了,最后心疼的还是她。 对于纪凰这照顾御弈卿时比照料婴孩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细腻心思,别说是沐梓泫了,饶是见习惯了的风啸和弑月都觉得在一次次被刷新三观。 “其余琐事尚在属下们能力范围之内,暂时没有出现意外。” 想了想确定没什么大事要禀报之后,风啸目光从沐梓泫身上扫过,迟疑片刻开口道: “帝都那边传来消息,太女君似乎生产在即,泫太女确定不先赶……”回去? 风啸最后俩字都还没说出口,就只见沐梓泫脸色骤变,一本正经的沉下声音询问纪凰: “从此处回帝都,最快需要多久?” 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意外,获取的信息量也太大,一时间占去了她全部的注意,竟是忘了她与品映的孩子都已经快要降世了。 此刻若不是风啸说起,她竟然都还未想起!若是错过了她们第一个孩子的诞生,那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本还想着邀请表姐去曼城做客,看来表姐是没这个闲心了。” 纪凰笑着耸了耸肩,知道沐梓泫心里着急,也没有再跟她多扯,指着东南方向、曼城旁边的一座城池开口道: “官道绕的有些远,表姐若是想尽快回去,东南方向有一条山路横穿烽城、津城,顺着山路直走便可抵达帝都郊外。” 如今别说皇室了,就算是普通人家出门也多是走的官道。因为官道有官兵把守,不容易出现流寇山匪抢劫的意外。 她家表姐虽是这西玖帝国的太女,但不管去哪都是走的官道,恐怕知道的小路还不如她这个刚来两三年的人多。 要不是看着此时她家表姐有禁卫军随行,那些流寇土匪也都不敢嚣张妄为,她都不太放心让她家表姐赶山路回去。 也是了,她又不怕山匪流寇,赶路时自然走小路走得多。要是哪窝山匪打劫打到她头上来了,那才真是倒了血霉。 而她家表姐就不一样了,斯斯文文的,又衣着华贵,一看就是个武力值负数的富贵人,流寇山匪什么的可就最喜欢碰上这种肥羊了。 “多谢表妹。下次若有机会,一定去表妹的封地坐坐。” 沐梓泫现在内心急得一批,恨不得长双翅膀飞回帝都去,自然是没有心思去曼城做客了。 只见风啸刚刚那话都还没说出来多久,她就已经急急忙忙和纪凰道了别,转身带着浩浩荡荡的使臣团奔着东南方的山路而去,直把一旁的弑月看得呆到不会说话。 说走就走,以前倒是没看出来,这泫太女也是个性情中人嘛! 风啸:……我也没看出来。 她刚刚也就是突然看见沐梓泫,然后就想起来苏品映要生产的事情了,便随口提了一嘴而已,没成想这泫太女说走就走了。 “诶?凰儿,表姐干嘛去了?” 刚遛完马回来就看到沐梓泫带着使臣团离开的纪宁一脸呆愣,一只手挠着后脑勺,另一只手里还抓着一把草料。 “回去守着她的小兔崽子出生。” 纪凰随口答了句,看到纪宁和风鸣弑云玩了一身的泥,再看了看浑身上下油光水亮的小黑马,忍不住制止了纪宁他们还想继续撒欢的举动,无奈开口道: “先回曼城整顿一下,明早出发赶回帝都,别玩太累了。” 这三人真是……这哪是人遛马,简直就是马遛人,小黑身上都比他们身上干净。 …… 趁你们还没逮到我,赶紧跑 第266章 使臣归来(19) 西玖帝国,帝都。 在这十二月的尾巴、年节的前五天时,西玖帝都终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虽然只是一场鹅毛细雪,但也总好过一年里半点儿不见白。 街道上的行人并没有因为这一场雪而被阻断脚步,相反的,因为想看这今年的第一场、也可能是唯一一场雪,不少人都撑起了伞,哪怕没事做也会在街上走走。 经过大半年的沉淀,战争带来的些许沉重也渐渐从百姓们心底散开。作为战胜国,虽也有士兵伤亡,但好歹是赢了名利。 也幸好统治西玖帝国的女皇和凰王都是爱民的,战争结束后立刻减下了税收,还奉还了多余的征集粮食,更是为死伤士兵的家里送去了大笔的抚恤金。 否则这仗打的,不论输赢,都是苦了百姓啊。 这些年里五大帝国明里暗里纷争不断,周边附属小国也蠢蠢欲动。各路势力层出不穷,说是乱世都不为过,只是面上还笼罩着一层宁静的表象罢了。 战争国家的百姓,好不容易又捱过了一年,趁着还有命在,当然是要好好活着。喝酒吃肉点爆竹,才不负在这乱世中又活了一年啊。 …… 帝都,凰王府。 “母王!!!父君!!!” “我回来了哈哈哈!!!” 凰王府门口一声惊天狮吼,只见纪宁一人扛着老大一个包裹,兴冲冲的朝着府里奔去,一边撒腿狂奔的同时还不忘喊着: “母王父君!!!快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 看着纪宁朝主院狂奔的背影,手里提满大包小裹站在府门口风中凌乱的纪凰:…… 自家哥哥怕是放养久了,收不住了。 “哎哟!老奴参见少王爷、少王君!” 被纪宁这一嗓子吼的,王府的下人们迅速朝着门口聚集,跑得最快的就是略有些圆润的管家。 给纪凰和御弈卿行过礼之后,这管家一边急赶急的吩咐下人们把纪凰身上的大包小裹接过来,一边兴冲冲的朝着纪凰开口道: “少王爷,你们可算是回来了,王爷和王君天天念叨着呢!” 没了三位小主子在帝都,这凰王府里都不热闹了。 前段时间女皇和皇君还时不时带着太女君、九皇子、十八皇女来府里坐会儿,陪着王爷和王君聊聊天吃吃饭什么的。 但这段时间因着太女君临盆了,太女殿下又才回帝都两三日,太女东宫忙得乱成了一锅粥。 女皇和皇君对太女君这一胎可很是重视的,亲力亲为的照看着东宫,就怕出了什么岔子,毕竟这可是皇家第一位皇孙。 而她们王爷也馋孙子馋得不行,但无奈少王爷好像并没有什么这方面的想法。 所以她们王爷也只能眼巴巴看着女皇先一步抱上大胖皇孙,只恨不得等第一个皇孙呱呱坠地之后就直接抱来凰王府养着。 抛开旁的不说,仅凭如今的阵仗,便可以看出将来这皇孙能多得宠。 “母王怕是天天念叨着怎么收拾本王吧?” 纪凰勾着嘴角问了一句,瞬间让圆润润的管家哑了嗓。 得! 知母莫若女。 少王爷,你又成功把这天聊死了。 不过话说回来,王爷前些日子,好像也确确实实是在……在思考怎么收拾少王爷。 看着管家哑口无言的模样,御弈卿也忍不住露出些许笑意,站在纪凰身边开口道: “此次离京一趟,近半年不曾回来看看,母王可不得担心你?” 纪凰闻言眼角抽搐两下,一边牵着御弈卿提步朝着主院走去,一边无比丧颓的回道: “怕是母王这担心……我消受不起。” 她可不想回来第一天就被她家母王追着满凰王府跑。 …… 凰王府,主院。 “今日你可还要进宫帮衬?” 纪宸吟放下手里的公文,看着正在清点账册的晨泽语,迟钝片刻后继续笑着道: “小泫那孩子已经回了几日了,东宫的事务应该也慢慢接上手了。你前段时日在皇宫和王府之间来回奔波,这两日还是在家休息吧,否则两个孩子回来,还当本王怎么压榨你了。” 本来凰儿那小兔崽子就在家待的时间短,如今又没了宁儿那只小泼猴在家里,这凰王府的日子也真是越发清净了。 还是沐瑾宣那厮会享受,就算小泫那孩子出了远门,也还有小昕和小佑陪着。光是子女就比她多,就更别提马上还要有个孙儿了! 沐瑾宣可是比她要小上两岁的啊,马上孙子都要蹦出来打酱油了。再看看她家那小兔崽子,完全没有半点动静。 ……哎! “你这说得哪里的话,我还能被你压榨了去?左不过是两个孩子都不在家,这凰王府里静得孤单,想去宫里热闹热闹罢了。” 她成天忙于政事,也就现在在府里处理公务时还能陪着他偶尔聊上两句。要是现在她不在府里,这偌大的凰王府连个能陪他闲聊的人都没有。 其实宁儿离开后的这几个月里,很多时候凰王府都是他一个人守着。下人们偶尔会和他聊几句,但也终究不敢在他面前敞开了性子。 与其看着他们拘谨,倒不如他一个人品茗。 有时候难得来了兴致去置办年货,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百姓都是携家带口出门玩耍,而他身边都只有下人们陪着,难免有些落寞。 基本上这种时候,能陪他聊天解乏的,应该也就只有宫里的那几位了。虽然进了宫就要忙于东宫的事,但也好过他一个人在凰王府里空守着。 晨泽语清点着置办年货的账册,清幽的语气与当下的年节气氛形成了一种强烈对比。 听了他这话,纪宸吟也自知是自己这段时间忙得不着屋,才让他在府里如此不好过,只能打着哈哈心虚道: “我这不是担心你忙累了吃不消么?凰儿那小兔崽子也真是,把宁儿给留在曼城玩,都不知道赶紧的回来!这马上就年节宫宴了,要是她玩到那时候还不带着她哥回来,看我不把她腿打折!” 在纪宸吟这里,纪凰这个女儿是用来干嘛的? 答曰:用来坑、用来揍、用来背锅的。 “母王,你要把谁腿打折?” 就在晨泽语眼角抽搐、对纪宸吟这种卖女行为极其嫌弃的时候,窗边一道欢喜活泼的声音响起,让房内两人齐齐震惊着望了过去。 窗外,只见一路跑进来的纪宁站在墙边,双手扒在窗框上,歪着脑袋笑意盈盈的盯着两人。 “宁儿?!” 晨泽语放下账册,匆匆忙忙走到窗边,不敢置信的伸手摸了摸纪宁的脑袋,这才慢慢回过神来,语气急促道: “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回来的?!外面天寒地冻的,趴在窗边做什么?!快进来快进来!” 说着,晨泽语连忙转了方向朝门外走去。 纪宁一看这架势,噔噔两下就从窗边小跑到正门,笑眯眯的捧着手里的包裹,献宝似的递给晨泽语。 “父君快看,孩儿特地从弈凰帝国给你带回来的茶叶,在弈凰帝国里都没有多少的哦!” 嗯,这茶确实是他特地带回来的,但是是凰儿给他挑选的。 否则他这完全不懂茶的门外汉,买回来的茶叶估计父君藏到发霉都不会喝。 “你啊你,可算是知道回来了!外头冷,快进来暖会儿!” 晨泽语接着纪宁手里的包裹,心里一阵熨烫,连忙拉着纪宁进门。随后探着头朝他后面看了半晌,有些失落道: “凰儿呢?没随你一同回来吗?” 宁儿不是从曼城回来的吗?按理说凰儿那孩子也该一起回来了啊。 “哼!母王你看,就知道父君心心念念全是凰儿,根本就不想孩儿嘛!” 纪宁一张嘴撅得老高了,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跟纪宸吟打小报告。 纪宸吟本来就好几个月没见着自家宝贝儿子,一见纪宁活生生的在她跟前撒娇,心里那个宠爱哪里是刹得住的。 但一边是儿子一边是夫君,两个都惹不得,只能矛头一转开口道: “那小兔崽子野得很,哪有宁儿这么乖巧!宁儿这一出去就是几个月,快来让母王看看。” 女儿啊,该坑就得坑。 嫌弃完纪凰之后毫无压力的纪宸吟朝着纪宁招了招手,后者跟个猴子似的立马就窜了过去。 只见纪宸吟拉着纪宁的胳膊左瞧右瞧,就差没围着他打转,好一番仔细看过之后,确定自家儿子没有缺胳膊少腿,这才放下心来。 “此番出使可有人与你为难?别怕,尽管说出来,母王都给你做主!” 近年西玖风头过盛,虽然如今被弈凰压下去不少,但西玖使臣在外边仍然会被不少人盯着。 虽然她觉得小泫那孩子挺可靠的,应该能照顾好宁儿。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即使有人照看着,她也担心万一真的出个什么事。 纪宸吟这话问得,莫名让纪宁和晨泽语一阵嘴角抽搐。总觉得她这话带着一股子匪气,就像土匪头子给小妹小弟找场子似的。 不过其实纪宸吟这担心也是挺准的,纪宁在弈凰帝国先是被追杀后是被刺杀,最后还被下了毒,真的是相当于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了。 这要是换了旁人,指不定就回不来了。 也好在纪凰对外封锁了消息,之前纪宁他们三人中毒的事情并未泄露,否则怕是纪宸吟此刻都已经率兵冲到弈凰帝国去了。 现在纪宸吟她们完全不知道弈凰帝国的事情,纪宁自然不会主动说出来让她们担心。 沐梓泫不是话多的人,西玖其余使臣也都还有点眼力劲儿。 既然这纪凰、沐梓泫这几位权利大的都没开口,她们自然不会上赶着去纪宸吟和沐瑾宣面前多嘴,否则不是变着法儿的作死吗? 只要没人把这事儿捅到这几位家长耳朵里,这事儿也算是瞒下来了。 “母王现在一天天的可比父君都还能瞎担心了,孩儿出去那可是顶着你和凰儿的名号呢!哪有人敢在我这个小太岁头上动土?!” 纪宁拍拍胸脯,一副“我有人罩”的骄傲,直把纪宸吟和晨泽语逗得笑弯了嘴。 “你母王这不是担心你么?” 晨泽语走过来敲了敲纪宁的额头,紧接着继续问道: “对了,凰儿到底回了没?是先回她府上了还是现在仍留在曼城?” 养在膝下十几年的孩子,纵使不是亲生的,那也已经成了一块心头肉。 而且正因为他不是凰儿的亲生父亲,所以在照顾凰儿时更加耐心细致,就怕让她觉得苛待。 久而久之,这么成了习惯之后,他耗在凰儿身上的精力竟比耗在宁儿身上的还多,心里也早已没了那什么亲不亲生的说法。 他的两个孩子,都是上天的恩赐,缺一不可。 “早知父君这么挂念,方才就该跟着哥哥一同跑来的,也免得平白让父君担忧了这么些时间。” 拐角处,纪凰牵着御弈卿疾步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众提满大包小裹的下人们。 这齐聚一堂的场面,才终于让这凰王府有了几分即将过年的热闹。 第267章 爆竹声响(1) “凰儿?!” 晨泽语面露喜色,多天来的什么幽怨啊孤单啊无聊啊此刻也终于全都一扫而空,难得的乱了手脚,连忙拉过纪凰和御弈卿往屋里带: “你们这几个孩子,怎的回来前全都一声不吭啊?!要是早些说了,也好先让府里备上饭菜啊!” 本来在使臣回来时他们就打算去迎接的,但无奈小泫那孩子担心东宫里的事,回得急,愣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到帝都时就已经带着使臣团奔回来了。 现在这三个孩子也是,像跟小泫约好似的,都一声不吭的跑了回来,冷不丁就出现在他面前,真是让他又惊又喜。 “这不就是舍不得父君劳心劳力,才没有提前说么?” 纪凰揽着御弈卿笑着回答,两人不紧不慢的跟着晨泽语朝屋里走。 “你这孩子!跟自个儿父君有什么可客气的?我如今在府里闲得发慌,还巴不得你们回来让我劳心劳力一会儿!” 晨泽语一边朝纪凰说着,一边连忙吩咐下人们去上些热茶,同时还不忘让人去传令厨房赶紧的做顿热饭热菜出来。 这股子热情似火的劲儿,纪凰和御弈卿愣是拦都拦不住,只能笑着乖乖受下。 然而就是这父慈女孝有说有笑的一幕,可真是把屋里的纪宸吟和纪宁酸得不行。 “母王,你看父君刚刚咋没说给我备个膳什么的呢?” 纪宁凑到纪宸吟身边嘀嘀咕咕,感觉自己就是那种大老远跑到爹妈跟前,还没热乎上一盏茶时间就凉了的熊孩子。 特别是在他家妹妹这种强烈对比下,更加凸显了他的狗不理。 “这小兔崽子回来了,你父君眼里还有谁啊?!” 听了纪宁的话,纪宸吟只能没好气的回了这么一句。这语气酸的,隐隐约约还带着点磨牙声,真是说三岁都嫌多。 “母王这话说的,好像不稀罕孩儿回来似的。” 纪宁和纪宸吟的哔哔叨叨,屋里其余人自然都听得到,只是都知道是玩笑话,没有去管而已。 而此刻身在被嫉妒的顶端、处于风口浪尖的纪凰,还就偏偏要上去摸一把老虎屁股,打趣纪宸吟两句才舒服。 “你这孩子!一天天的胡说些什么!你母王这个性子你还不知?她也就是逞逞嘴上功夫,前几日还天天念叨着你、盼着你回来呢!” 晨泽语在纪凰身边笑着嗔怪两句,毫不客气的就出卖了纪宸吟,最后还生怕纪凰又跑了似的,连忙追问道: “凰儿今年年节回来的晚,明年开春之后可要在帝都里多待上些时日?听你皇舅母说曼城上供的税务很是清晰,想来你也不必时刻守着曼城封地,在帝都放松一段时间也好啊。” 由于曼城里面所有城民都在一起搅乱打幌子,纪宸吟派去查探纪凰安全的暗卫也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禀报回来的消息就是少王爷在封地一切安好。 所以至今为止,帝都里这些家长们都还以为纪凰这半年里是去认真治理曼城封底了,压根不知道这半年里她根本就不在西玖帝国境内。 “当然要多待段时间,好好陪陪父君啊。再说了,母王生辰在即,孩儿哪敢再往封地跑,怕不是又皮痒了。” 纪凰答得那叫一个乖巧且欠扁,这该怎么说呢,大概是听在晨泽语耳朵里是乖巧,听在纪宸吟耳朵里是欠扁吧。 “你知道就好,省得弈小子也天天跟着你奔波。” 纪宸吟一副“我不担心你我就只是担心女婿”的模样,明明心里是开心的,还非要摆出一副略带嫌弃勉强接受的表情。 话说凰王殿下,您今儿个早上在金銮大殿上朝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是是是,省得阿卿跟着我奔波。” 纪凰闻言连声应着,趁着老虎不注意,摸完老虎屁股就赶紧认怂,不然一会儿得被追着打。 在她身边,被她们母女二人突然拿出来当幌子的御弈卿忍不住低下头笑弯了嘴角,也着实是被这塑料母女情给逗乐了。 “瞧瞧你们母女俩,一天不掐架就难受是吧?” 晨泽语笑的很是无奈,看了看纪宸吟,又看了看纪凰,最后转向御弈卿开口道: “弈卿在帝都里可有交着什么好友?若是熟人不多,这段时间就先让宁儿带你出去消遣消遣。这小子别的不上样,吃喝玩乐倒是样样精通的。” 话落,御弈卿还没开口,纪宁就已经迅速从纪宸吟身后窜了出来,似乎对于身为王室郡侯不修琴棋书画反而专注吃喝玩乐这种事还有点小骄傲。 “对啊!弈卿想出门玩耍的话可以来找我嘿,别的不说,这帝都里我还是摸黑都能找着地儿玩的!” 在帝都里待了十几年了,以他这半点儿都关不住的性子,想不知道各种娱乐场所都难。 纪宁拍着胸脯昂着脑袋,那叫一个拽,就差没脚底下带着风,一副要领着御弈卿玩遍整个帝都城的架势。 “是了,你也就这一点好意思拿出来说了。” 晨泽语装出一副嫌弃的模样瞥了纪宁一眼,随后脸上又止不住露出了笑,转向御弈卿继续道: “我这段时间还要为府里购置些年货,弈卿要是有兴趣的话也可以随我一同去,刚好我也可以讲讲西玖过年节的民风民俗给你听。” 前段时间是这些孩子们都还没回来,他才没有心情购置年货操办年节。现在他们回来了,自然就该热闹着办了。 要是有宁儿或是弈卿陪着一起采购,一路有个人在身边聊上几句,他自然是愿意多出去走走逛逛的。 “嗯,好。” 御弈卿点头应了声,随即又觉得这回答似乎过于简短,顺势又加了句: “这次会与阿凰在帝都待上一段时间,我对帝都并不熟悉,就跟着父君和宁哥儿四处消遣吧。” 虽然他一直都不习惯有亲人关心,但每次一到她的家人面前,都还是忍不住的被这种浓烈的氛围所感染。 “这才刚到家,父君就已经想着把孩儿的夫君给拐出去了么?” 纪凰装出一副吃醋的样子搂紧了御弈卿,在御弈卿无奈的眼神下继续朝着晨泽语道: “父君,孩儿可不像母王那样是个大忙人,孩儿一天到晚的闲得发慌呢。你若是想拐走阿卿,那便一并把孩儿也带走算了吧。” 秉持着“夫君在哪儿我在哪儿”的原则,纪大女皇死死的搂着夫君不撒手,那模样,直把一旁的纪宸吟看得一脸嫌弃,沉闷着嗓音道: “你,随我过来一趟。” 说罢,只见纪宸吟背着手提步往外走去,突如其来的严肃让纪宁有些摸不着头脑。 “诶,凰儿,母王要是把你骗出去揍你咋办?” 纪宁凑到纪凰身边,扭着肩膀撞了撞她的胳膊,一本正经的思考着一会儿该怎么冲出去救他家妹妹。 一旁听着他这嘀咕的晨泽语满头黑线,忍不住两步上前在他额头上敲了几下,语气难得的有些暴躁了: “你母王有你这么无聊?这些个日子出去野,没人能管着你了是吧?你该练的字练了吗该背的书背了吗?一会儿若是写不上来背不上来,可别怪我在弈卿面前不给你留面子。” 他以前从不会勒令这孩子去学习这些,但眼看着一年之期将至,他原就是隐族公子,隐族传承数万年,有多在意这些才学他是知道的,他总不能让他的孩子进去之后背地里受人白眼。 何况简氏家族是隐族之首,怕是更加重视这些,以宁儿的性子,可真不知碰上简墨离是福还是祸啊。 至于宸吟,刚刚应该是想叫凰儿去询问关于陵藏钥匙的事情吧。 毕竟陵藏钥匙怎么会在凰儿手上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她许久,如今好不容易等到凰儿回来,她自然是想要问清楚的。 “哥哥不必担心我,还是乖乖练字去吧。” 纪凰憋着笑说完,捏了捏御弈卿的手,转向晨泽语开口道: “那孩儿先随母王去看看,一会儿饭菜好了,若是父君饿了便先用膳,不必等着。” 她虽然知道她家母王幼稚的很,但也不至于幼稚到这么严肃的叫她出去揍她一顿。这架势估摸着是有正事要说,她还是乖乖去吧。 御弈卿朝着纪凰微微颔首,而后松开了她的手。 等到纪凰走出这间屋子之后,兀自沉浸在学习悲伤里的纪宁才慢慢回神,环顾着屋里发现早已没有了自家妹妹的身影,瞬间一蹦三丈高,马上就准备朝着屋外窜去: “嗷!凰儿等等我,母王应该也有事找我!” 话说纪大王侯,你人都回来了,在这凰王府还能逃出凰王君的手掌心? “来人!把大公子拦下!” “是!” 整个屋里刹那间一阵鸡飞狗跳,所有在一旁静候的小厮们齐齐扑了上去,左一个右一个的抱住了纪宁的腿。 本来纪宁也是有点武功底子的,但是担心伤了人,一身的防身功夫愣是没用,就那么被逮住了。 看了看一会子功夫就守在门口排排站的侍卫,纪宁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生无可恋。 刚刚还有闲心思担心纪凰挨揍,现在这点心思全部用在自己身上了。 凰儿惨不惨他不知道,反正他是凉定了。 “咳咳!” 御弈卿单手握拳挡在嘴边,轻咳两声想要掩饰一下自己的笑意,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因为眼前这一幕着实是让人很难憋住嘴角想要上扬的冲动。 “父君,你看弈卿还饿着呢!要不咱们先去吃饭吧,吃完饭再说行不?” 纪宁一边费力的想要把自己的腿从一堆小厮的胳膊里拔出来,一边看着朝他走来的晨泽语弱弱的打着商量。 “饿了?想用膳?” 晨泽语语气不明的反问着,纪宁只当自家父君是舍不得自己挨饿,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脸上还挂着讨好又谄媚的笑容。 “呵!” 只听晨泽语没好气的冷哼一声,下一秒就很好说话的吩咐身后小厮传膳了。 就在纪宁以为自己看到了一线生机的时候,他家父君的话如同催命符一样再次响起: “来人,将大公子的书桌搬来荟萃厅,挨着餐桌放。” “你可别拿弈卿当幌子,今儿个抄不完道德经,你就坐在旁边看我们吃。” “把你那点小心思收起来,别指望着你母王和妹妹过来给你说情,今日任是谁来了都没用。” 话落,只见上一秒还和纪宁一脸冷漠严肃的晨泽语,下一秒就换上了一脸和蔼可亲,转向御弈卿开口道: “弈卿等了这么会儿,现在饿了吧?凰儿她们估摸着得会儿,我们先去吃着。” 纪宁:“嗯?!” 弈卿才是自家爹爹亲生的是吧? 他是路边捡回来的是吧? 御弈卿:“……嗯。” 嗯。 憋住。 我不能笑。 …… 第268章 爆竹声响(2) “母王这是要做甚,神神秘秘的,这密室该不是你拿来藏私房钱的吧?” 漆黑的密道里,任凭是纪凰这样的内力,都只能勉强在这密不透光的地方看清路。 而在她前方,纪宸吟走得无比通畅。这状态已经无关视线,而是早已经形成了习惯。习惯了这地方的格局,即使闭着眼也不会走错一步。 “你一天到晚的能不能有个正经样子?你看看你表姐,都已经当娘了,你什么时候能为我们纪家续个香火?” 纪宸吟真心觉得她肯定是上辈子干了什么天人共愤的事,这辈子才摊上了这么个倒霉孩子。 本来酝酿了好久的沉重语气,一下子给这小兔崽子全搅和没了。 “母王这么激动干嘛?这样子会更加让孩儿觉得你是藏钱心虚。” 纪凰说完还不怕死的吹了声口哨,一副“我很好打发”的语气,贼兮兮的拍着纪宸吟的肩膀打着商量: “要不母王给点封口费,孩儿只当不知道这回事,自然也绝不会在父君面前多嘴半句,怎样?” 纪宸吟侧身瞥了她一眼,虽然在这乌漆墨黑的密道里啥也看不见,但她已经能想象到她家这小兔崽子那张脸笑的有多欠揍。 “呵!” 一脸无语的凰王殿下冷哼一声加快了脚步,以不理会的态度表示自己并不想在这大过年的时候揍这小兔崽子。 感受到自己被自家暴躁母王嫌弃了的纪凰摸了摸鼻尖,连忙“噌噌噌”的跟了上去,以一种极其狗腿谄媚的态度粘在凰王殿下身边。 就这样,在一个满脸嫌弃、一个紧跟不舍的拌嘴日常中,这条漆黑的密道终于在走了半个时辰后才透出了第一丝微芒。 …… “末将参见王爷!参见少王爷!” 纪凰刚一出来,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这一大块练武场是哪,就被眼前“噗通”跪了一片的将士们雷得不轻。 “起来吧。” 纪宸吟看了看有点发愣的纪凰,朝着一众跪着的下属抬了抬手,开口吩咐道: “其余人先退下吧,甲晟,你随本王来。” “是!” 得了纪宸吟的吩咐,一众聚拢过来的将士们又立刻散了开去,只留下一个模样斯文的女子还站在纪凰母女二人面前。 这女子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见纪凰朝她看了过来,很是亲切的朝着纪凰笑了笑。 “十多年未见,小主子已然是个顶天立地的女子了。” 遥想当年,还是在西玖开国之初,她才有幸隐瞒身份匿于人群,去凰王府远远瞧过一眼正庆祝周岁的小主子。 那时月倾夜王君尚在人世,她们都以为以王君在军事领域的独到见解,再加之王爷的深谋远虑,必能将小主子教导得比历代纪氏后嗣更加优秀。 可谁知天妒英才,月倾夜王君在小主子还小的时候就撒手人寰,后上任的晨泽语王君又性子温软,小主子便一直被外人教唆着,那十年时间里算得上是臭名远扬。 真不知是不是天佑纪氏一族,不忍这最后一脉纪氏嫡系就此沦落,才让小主子幡然觉醒。 驭战马、披战甲、御战将、清战场,那横扫千军的破竹之势,真将纪氏血脉里的皇者志气发挥到了极致。 纪氏血脉,宁可过刚而折,不可过懦而丧! 得女如此,纪氏兴复有望! “哦?只可惜十多年前本王还是个半大点的娃娃,没能记住如此斯文的将军,倒真是遗憾。” 纪凰的视线快速从周围游走了一圈,再次落到面前这被唤作甲晟的斯文女子身上,不动声色的打量一番。 这里,要是她没记错的话,不就是城郊的军营吗? 按理说这军营尽是西玖将士,应该在先前两次与前北霄帝国的帝国大战中就有与她一同出战。但为何刚刚那么多的将士,她好像从未见过? 而且刚刚的那些将士,包括现在这个站在她面前的甲晟,从态度上来看似乎都不像是普通的西玖将士,反而更像是她家母王的私兵。 “行了,都是自己人,打什么官腔。” 纪宸吟挥了挥手,左右领着纪凰和甲晟,疾步走向军营西部,进了众多营帐中一个不起眼的士兵营帐。 …… “母王倒是谨慎。” 营帐里,纪凰摸着书架上的几本兵书,环顾了一圈营帐内的配置,不紧不慢的从书架上拿下一本兵书随意翻看着。 这营帐外表看似与普通士兵的营帐一般无二,混在一堆士兵营帐里根本看不出端倪,唯有走进来才能发现这其中乾坤。 但是,若有人抱着心机而来,在无人通告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如此精准的找到这间营帐呢? 既然她家母王的营帐在这里,那中军主营里那一顶营帐里住的人,不出她所料的话,应该只是个替身吧。 这么多年来,即使有她方势力偷袭,大多都是直奔主营而去。又有谁能想到,她家母王在这最不起眼的一间士兵营帐里纵观全局呢? “凰儿,今日叫你前来,是有一件事想要告知你,还有两件事想要询问你。” 纪宸吟坐在主位上,看着兀自翻看兵书的纪凰,沉吟片刻后缓缓打开了书桌的暗格,拿出一个荷包放到桌上。 “你从何处得来此物?” 这东西丢过一次,已经有不少人知道它的模样,她已经不能再像前些年那样直接带在身上了。 这军营名义上是西玖军营,但实际上整个军营西边尽是她的亲兵——炎皇甲军! 与她纪氏一脉有关的东西,放在这里,再合适不过。 纪凰闻声合了兵书,朝着纪宸吟看去。等她视线扫到桌上那个荷包的时候,不禁蹙了蹙眉,回忆思索一番后才答道: “这个东西……若是孩儿没记错的话,似乎是当年孩儿初去曼城封底的前一晚,夜盗丞相府时从许忠义的书房顺来的。” “当时只见这东西被收得隐秘,想来应该是重要物件,才顺手给截了回去。后来研究了一会儿没琢磨出什么头绪,便搁置着了。” 说完,纪凰轻挑眉梢,望着纪宸吟问道: “怎么?母王认识?” 听了纪凰的回答,帐内的纪宸吟和甲晟面面相觑,皆是一脸便秘的模样,颇有点想把纪凰吊起来打一顿的冲动。 敢情她们累死累活暗中查找了这么多年来,就被这小兔崽子一顺手就给顺回来了? 而且这小兔崽子还丝毫不觉,随手一扔就让这东西在她衣柜里面搁置了两年? 要不是那天梓佑恰好把这东西拿走了,怕是这浑然不知间已经在她们手上待了两年的东西,又要不知所踪了吧? 不过……等等! 两年前夜盗丞相府?! “小主子,当年在帝都名噪一时的穿窬之盗竟然是你?!” 当年一晚偷了丞相府大半钱财、惹得许忠义吐血三升、让主子和女皇陛下暗暗拍手称快的那个盗贼,居然是她们小主子?! 甲晟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了又变,刚刚进这营帐前的斯文淡定已经被狗吃了。 “唾手可得的银财,不用岂不浪费?” “当年我若要把曼城一个衰败破旧的城池扶起来,需要不少钱财做支柱。而那时许忠义勾结贪官污吏,盗她一场便等于得了西玖半个国库。” “当初西玖国库远不如如今这般充裕,放着许忠义这么大一条肥鱼不动,反去从国库里掏钱,那才真的是傻了。” 纪凰笑了笑,走到纪宸吟桌边,拿起桌上那个荷包,掏出里面的铁块,一边细看一边继续开口道: “不过这东西究竟是何物?母王像是认识?” 反正她是不知道这铁块究竟是个什么的,原以为是块令牌一类的东西,后来调查了所有势力也没查到,便打消了这想法。 “哈哈!小主子啊小主子,这东西若是主子都不认识,那天底下真没几个人敢说认识了!” 甲晟大笑着拍了拍手,对上纪凰似笑非笑的眼神后,把目光转向了纪宸吟。 纪宸吟伸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两声掩饰一下自己心里的欢喜,强装着一脸淡定,反问纪凰: “弈凰帝国新帝弈凰登基,向天下捅出隐族一事你可知?” 闻言,纪凰眼角一跳,还是乖乖点了点头。 “嗯,知道。” 这件事要是她都不知道,这天底下真没几个人敢说知道了。 “那你可知她是如何钓出了众多隐族参加她的登基大典?” 纪宸吟这话一落,纪凰脑袋里刹那间闪过一道电光,颇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手里的铁块,试探问道: “这是陵藏钥匙?” 如果这个是陵藏钥匙,那么向氏家族那边的就是假的了?! 但是一众隐族之人皆被向氏家族内那个陵藏钥匙给骗了过去,隐族之人都毫无察觉,为何她家母王却笃定现在她手上拿的这个才是真的? 莫非……这原本便是她母亲的东西?! 思及此,纪凰心里渐渐想明白了些什么,一个大胆的猜测涌了上来。 纪氏……这个纪,可是纪宸吟和纪宸竹的纪? “正是,这也是我今日要告知你的事情,你且听好了。” 听了纪凰的问话,纪宸吟点了点头,目光投向纪凰手里的陵藏钥匙,眼中的焦点开始慢慢涣散。 那深沉的语气,仿佛快要追溯到千万年前,追溯到那个曾经盛极一时的远古帝国。 “凰儿,你可知道,曾经我们的姓氏,是天下人都不敢、也不能直呼的存在。” “那时,数以万计的部族俯首称臣,天下臣民遇纪氏之人退避跪拜。纪氏家族,乃是问鼎天下的第一家族!” “现在这天下的所谓的隐世家族,在那个时候,都不过是纪氏家族的臣子罢了。” “纪氏家族的兴盛,足足延续了十九任五十七代,整整一千七百年,直到……” 第269章 爆竹声响(3) 直到那第十九任女皇因荒淫无度而被天下攻伐,天澜古国顷刻间支离破碎,曾经一统天下长达一千七百年的纪氏家族就此一朝倾颓。 纪氏家族对整个天下的掌控,也就此落下帷幕,淹没在历史长河中,任由后人评说、遗忘。 …… “百足之虫尚且死而不僵,更何况纪氏家族统御天下已过千年之久,岂是能被轻易灭族的?” “遭那巨变之后,原先将纪氏家族奉为尊主的十大家族纷纷离散不知所踪,侥幸逃脱死劫的纪氏后裔率领一支亲军四处流亡避难,经历长达数年的亡命生涯后才隐匿于市井。”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岁月里,这一脉纪氏后裔忍辱偷生,率领早已伤亡惨重的炎皇甲军,于危机四伏中等待着再夺天下的时机。” 纪宸吟抱着杯热茶,吹去沸腾冒出的蒸气,任由着这蒸气在睫毛上凝结成水珠,却一直捂着不曾动嘴去喝。 等到纪宸吟说完停了声,甲晟见纪凰沉思着没有反应,迟疑一会儿之后走近纪凰笑着开口道: “草木皆兵多年,如今这时机,终于到了。有些事主子以前一直不忍让小主子承担,但小主子天纵英才,上天注定不可荒废啊!” 要是换了前些年,哪怕是纪宸吟要让纪凰继承炎皇甲军,恐怕这些将士们也是不愿的。 然而现在,即使纪宸吟心有不舍,这些将士们都会向她请求让纪凰光复纪氏。 弱肉强食,适者为王。 从强而侍,炎皇甲军之本性。 “哦?是么?” 纪凰看了看甲晟,一双凤眸似笑非笑,眼底意味不明,转而望向纪宸吟开口道: “母王不是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孩儿么?现在便问吧。” 这问题,即使她家母王还没开口,她都已经猜到了八九分了。 纪宸吟听了纪凰的话有些为难,阖上双眸沉思良久,而后才在甲晟接近恳求的眼神下缓缓问道: “你……可愿接纳炎皇甲军,为纪氏复兴天下?” 当年她近二十岁时才从她的母亲手里彻底接过炎皇甲军,那时有着母亲、祖母、以及诸多先辈们的努力,凭借着炎皇甲军多年来的底蕴,才一举强攻下了西玖帝国。 记得从母亲那里初领下炎皇甲军的兵符时,她战战兢兢数月,日不能安夜不能眠,纪氏后裔的使命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当年年近二十都尚且如此,凰儿如今还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说实话,她身为人母,如何忍心啊! 但炎皇甲军虽然名义上是她的私军,实际上却是纪氏家族的亲兵,一切以纪氏家族的利益为首,而不是以她纪宸吟为首。 这么多年来,也不过是因为纪氏家族后裔凋零,而她实力尚可,这才衷心跟随她罢了。 如今有了更适合带领她们复兴纪氏的凰儿,炎皇甲军的老将们倒还愿意本本分分的跟随她,而年少新将们热血沸腾,急于扬名立功,怕是都想要追随下一任新主了。 纪宸吟问完,帐内一片寂静。纪凰不急着答,纪宸吟也不急着催她,母女俩就静静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这下倒是急了一旁的甲晟,毕竟她是受军中众多小辈将领的请求,这才亲自向主子上谏,请求主子先带小主子来军中瞧瞧。 说是瞧瞧,但若是小主子愿意的话,瞧着瞧着不就亲自上手练兵了吗?这样的话,离接手炎皇甲军还远吗? 倒是如今小主子这半天不答话,让她有点猜不透啊。 见甲晟的神情变了又变,纪凰挑了挑眉,缓缓开口道: “唔,这炎皇甲军,母亲还是自己留着……” 炎皇甲军确实忠诚无比,但若是忠于一族而非忠于她一人,那便算了吧。 听纪凰开口拒绝,还不等她把话说完,甲晟心里一惊,连忙开口道: “小主子不必急于这一时回答,大可回去多思量些时日再……” “甲晟!” 甲晟话才说到一半,就被纪宸吟给喝止了,只能低下头退到一旁。 “凰儿,你继续说。” 纪宸吟朝着纪凰开口,语气比起刚来时已经沉下去几分了。 主子的话才说到一半便开口打断,身为将领都如此急躁激进,将来何谈统兵作战?! 凰儿这才成名多久,她倒是不知,军中这些人已经如此急不可耐!那是不是再过段时间,她们就敢逼凰儿上位了?! 她都舍不得逼凰儿做什么,这些人为了纪氏大业,倒是比她还要着急。 “哦。” 纪凰应了一声,看了眼甲晟,不紧不慢的继续道: “母王放心,这天下孩儿迟早会取。至于炎皇甲军么……既然母王已经统管多年,孩儿也懒得再接手了,母王便自己留着吧。” 她纪凰要打天下,没了炎皇甲军也一样的打! 即使炎皇甲军甘愿为纪氏尽死忠,但若是她们不懂如何为臣,那便别天天在她面前来讨罚了。 她纪凰要的确实是衷心,但这衷心不是对一整个家族,而是对她纪凰一人! 她的属下,她剑锋所指,便是她们身之所往! 思想当然可以有,意见也当然可以提,但若是以一颗所谓的忠心来挟主,那与越俎代庖又有何异?! 再说了,是破晓不锋、还是屠生不利、还是揽月不能赚钱养家了?她纪凰可没有多的心思再重新去培养一支满心满口比她还在意纪氏大业的队伍。 须知,她拿这天下是因为她想拿,也只因为她想拿,可不是为了什么纪氏大业! “小主子勿要意气用事,这偌大的天下,若是兵马不足,你如何取啊?!” 甲晟只当纪凰这番话是年少气盛,虽然心里对于纪凰轻视炎皇甲军的态度不太舒坦,但也不敢逼得太紧,怕纪凰一怒之下就不接纪氏家族这担子了。 毕竟要是没有纪氏后裔的存在,她们炎皇甲军也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所以为了纪氏家族和炎皇甲军的将来,她也不能惹恼了少主。 思及此,甲晟的声音也放软了些,朝着纪凰徐徐道: “小主子一时难以接受也是情理之中的,是末将思虑不周,一直央求主子带小主子前来军营视察。” “小主子先别急着拒绝,不妨先将这事搁着,偶尔来军中看看。哪天需要末将们效力时,末将们随时待命。” 只有助纪氏后裔夺回天下,她们炎皇甲军才可功成身退,否则怕是……哎! 老祖们所言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甲晟将军好生客气,既如此,那便多谢了。” 母亲这属下倒是好有意思,她的话已经说得足够明白了,这人竟然还是不罢手。 这份忠心,是不是来得太炽热了些?她怎么觉得,有些灼人啊。 纪凰眯了眯眼眸,也没再继续拒绝,笑着朝甲晟继续道: “父君在府中备下饭菜等候多时了,若是甲晟将军无旁的事禀报,本王可就要与母王回府了。” 很多话还是回府里关上门说比较好,这军营里,说实话,人多耳杂啊。 听了纪凰的话,甲晟也只当她是年纪尚小,一时间接受不了,于是也没有步步紧逼,对这件事暂时松了口,朝着纪宸吟开口禀报另一件事: “启禀主子,皓日、瀚辰两位将军已经动身准备回来了。鑫源城诸事顺利,现有皎月将军主持大局,繁星将军辅助。只是……” 甲晟说到这里迟钝了一下,看了看纪宸吟的脸色,语气低沉继续道: “只是那弈凰的底细,属下们还未查到线索。” 嗯……嗯?嗯?! 此刻,一旁静静听着的纪凰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早已经奔过了一群草泥马。 敢情……背地里和她杠着的,是她亲娘啊! 纪宸吟现在听着正事,也没分心去管她家女儿是个什么表情,一本正经的和甲晟聊着,吩咐接下来的军中事务。 两人都没想着要隐瞒纪凰什么,于是当着纪凰的面聊着如何调查弈凰,完全不知道当事人的内心已经仿佛哔了狗。 纪凰捧着自己的小杯子,乖乖在一旁找了张椅子坐下,安安静静的听着“敌军”内务。 得了,不必查了,她已经知道赶在她前面一锅端了庞氏家族的神秘势力是哪一方了。 回去之后让风啸传令把埋伏的人收回来吧,别伏击了她家母王的下属。 至于她的身份么,再瞒段时间吧,她还想给她家母王一个惊喜暴击呢。 …… 于是乎就这样,在谈完了纪凰要不要接手炎皇甲军的问题之后,就“如何探查弈凰身份”这个问题,纪宸吟和甲晟一番商量之后又布下了精密的谋划,听得一旁捧茶吃瓜的当事人眼角抽搐。 终于,在结束这个话题、又讨论了一会儿鑫源城的规划问题和炎皇甲军的粮饷问题之后,纪宸吟终于挥了挥手,让甲晟退下了。 感觉可以回去了的纪凰拍拍屁股站起来,看了看帐外已经黑压压一片的天空,内心:…… 今天这晚饭,吃得有点晚啊。 第270章 爆竹声响(5) 看着摇篮里小小一只的皱包子,沐梓泫心里跟被人挠了一爪子似的又痒又胀,所有思绪都被这小包子的呼吸牵动着。 这么小一团,足足孕育了九个多月,身上流着她传承下去的血脉,与她一脉相连。 从此以后,这小家伙就该叫她娘亲,由她教育抚养,成长、成人、成才。 初为人母,这感觉真的很微妙。 沐梓泫心里似乎是被这个小家伙挠了一样,忍不住伸手想要碰碰她,却在碰到她的瞬间被烫到似的缩回了手。 她的女儿这么小一个,软软的,碰坏了可怎么好。 而在沐梓泫旁边,看到孙女的沐瑾宣喜难自禁,一屁股把自家女儿给拱开,急不可耐的就对着小小的孙女下手了。 看着自家母皇跟个傻子一样抱着自家女儿在房里窜来窜去,被拱开的沐梓泫:…… ……她还没舍得下手抱呢! 看沐瑾宣抱着孙女,一副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根去了的模样,纪宸竹这回也没心思去嫌弃她了,连忙朝着她道: “给我也瞧瞧。” 而后,只见沐瑾宣乖乖把孩子抱了过去,瞬间没说话的晨泽语也凑了过去,三个家长齐刷刷双眼放光的盯着那个皱巴巴没睁眼的小包子。 沐梓泫:……嗯? 这就是传说中的隔代亲? “来人!” 正在盯孙女的沐瑾宣突然一声,一旁候着的小厮们连忙上前问道: “陛下有何吩咐?” 问完,大家都本以为沐瑾宣有什么正经事要吩咐,却没成想听她一本正经的贱笑道: “快去!派个人现在立马去凰王府,告诉凰王殿下,朕有孙女了哈哈哈!!!” 纪宸吟,看我怎么酸死你丫的哈哈哈!!! 纪宸竹:……好嫌弃。 沐梓昕:……母皇怕是乐疯了。 沐梓泫:……我想抱我女儿但我不敢说。 晨泽语:……宸吟怕是真的要炸毛。 纪宁:……给我妹留条活路不好吗。 …… 翌日,清晨。 帝都,邪王府,星海轩。 这一大清早的,纪凰刚刚穿衣洗漱完,然后就听见风鸣那二愣子在外面疯狂敲门。 看了眼熟睡的御弈卿,纪凰只能快步走到门口,然后开门、走出去、关门。 最后,只见纪大女皇脸色不善的站在门外,盯着怂怂的风鸣首领,沉声开口问道: “是山崩海啸还是弑云离家出走?你大清早的不去练兵跑来乱敲?” 风鸣挠了挠后脑勺,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虎了吧唧说道: “呃……对属下来说好像没啥,但对主子你来说就是山崩海啸。” “哦?说来听听。” 她倒很好奇,有什么事能让风鸣大清早的急匆匆跑来找她。难不成是御天帝国那边出问题了?还是赫连家族的信息断了? 纪凰挑了挑眉,颇有兴致的上下打量着风鸣,等着她的下文。 “呃……” 在纪凰这接近审视的肉眼扫描下,只见风鸣憋红了脸,凑到纪凰耳边小声哔哔: “太女君昨天夜里顺产,生了个小世女。” 纪凰嘴角抽搐,被风鸣整得一头雾水,侧开脑袋呆着脸回了句: “好事啊。” 原以为是什么棘手的政事,没想到是这事。虽然这也确实是件大事,但是和她想象中的大事不太一样。 不过也总算是赶上了这孩子降世,不枉她家表姐前几天急急忙忙的赶回帝都。 只是她不懂,这种大喜的事,咋在风鸣这里就成了她的劫难了? “哎唷!主子你听我说完!” 说着,风鸣还一跺脚,很是焦急的把想要回房的纪凰又扯了回来,虎了吧唧的继续凑在她耳朵旁边道: “昨天夜里小世女一出生,女皇陛下就赶紧的的让人连夜通知了凰王殿下。” “听大公子说,凰王殿下是沉着脸急急忙忙冲进宫的。本来抱了一会儿小世女之后,眼看着凰王殿下就开心了。” “结果不知道陛下凑上去说了些啥,凰王殿下的脸瞬间比进宫前还沉,放下小世女就把陛下给拎出去揍了一顿。” 风鸣说得激动,唾沫星子直往纪凰脸上飞。纪凰眼底酝酿着浓烈的嫌弃,再次侧开脑袋,极其冷漠的答了句: “……哦。” 自家母王和舅母掐架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拎出去揍一顿不是挺正常的么? 舅母也是皮太痒了,得了便宜还卖乖。她家母王馋孙辈馋得不行,舅母有了孙女还不赶紧的藏着,非要刺激自家母王进宫看。 这下好了吧?被揍老实了吧? 风鸣一看纪凰这淡定的反应,简直比纪凰还着急,朝着房里龇牙努嘴,就差没把“主子你和主君咋还没动静”这句话写脸上。 看风鸣这二货的样子,纪凰只觉得头顶飞过一群乌鸦,很是无语道: “练你的兵去!” 这些家伙,是不是她管得太松了?一天天的居然还有闲心情操心她的房中事? 纪凰没好气的说完,转身准备回房,结果又一次被风鸣给拽住了。 只见风鸣又是一副热情似火要凑到她耳边为她排忧解难的激动模样,纪凰忍无可忍的伸手,“啪”的一声拍在这二货脑门上,直把毫无防备的风鸣给拍了个满天星。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风鸣:…… 噫! 粗鄙之言! 人生头一次,风鸣这个二傻子有些嫌弃的瞄了一眼纪凰。然后她还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不能让自己的嫌弃伤害了主子幼小的心灵,于是乎转了个话题: “属下还有一事要禀报。” 闻言,纪凰话都没说,就那么瞥了她一眼。 明明纪凰啥也没说,但风鸣偏偏从那种眼神中领会到了一句话——你丫的倒是说啊。 嗯,现在都能领会主子的眼神了,想想她还真是个大机灵鬼,和主子越来越默契了呢! 看着风鸣渐渐笑得透着逼人的傻气,纪凰忍无可忍的又是一下拍在她脑门上,言简意赅道: “……说!” 肯定是几十天没动过军了,这货的智商都开始跟着天气一起往零下降了。 “哦!” 风鸣委屈巴巴的抱着头应了一声,撇着嘴继续道: “主子,阮恬那家伙传来密报,五皇女御行符和六皇子御叠络找她帮了些忙,整垮了太女御拓池一派的皇商,断了她的财源。” “后来两人以勾结朝臣谋逆为由,陷害了御拓池。嗯……也不全算陷害,因为御拓池本来也确实私底下拉帮结党,这两人只能说是把这事添油加醋的捅出来了吧。” “御锦枭向来在意自己的皇位,阴狠多疑,听到消息后一怒之下废黜了御拓池的太女之位。不仅如此,还把她贬为了庶民,开除皇籍。” “御行符的生母御锦佚近年恢复了掌兵之权,原先追随她的旧部见她得势立马就归顺了。” “太女下位之后御天朝堂动荡不安,以齐王御锦佚为首的五皇女一派朝臣以国不可一日无储为由,渐渐有了逼宫的架势。” “御锦枭一见形势不对,也明白之前的事另有蹊跷。但御拓池谋逆确实是不争的事实,她一时间也无法再拉下脸面将御拓池找回来,只能另择了十皇女御绡菱放到皇君苏叠雪名下寄养,以嫡皇女身份封为太女。” “太女之位定下之后,御天朝堂外表看似安定下来了,但实际上女皇一派的朝臣和齐王御锦佚一派的朝臣一直分庭抗争,双方铆足了劲明争暗斗,这局势只需要一点刺激便能彻底失衡。” “只是没有主子你的命令,阮恬她们不敢擅自动手,只能周旋在两方势力之间,维持着如今这个平衡的局面。” 说着说着,风鸣还突然有那么一点点羡慕阮恬那个家伙呢。 本来阮恬在御天帝国做皇商的时候就已经快被其余皇商给瓜分商户了,偏偏主子看上了这货一副敦厚的傻样,将人给收到雨凝的揽月区培训了许久。 结果哟嚯,在揽月区这个奸商大染缸里一泡,再在雨凝那货亲身示范言传身教的培训下摸爬滚打几个月,原本敦厚老实的阮恬就“咻”的一声长出了狐狸尾巴。 明明阮恬那家伙本来是和她一样的经商赔钱体质,可偏偏主子就给她开了条经商路。 哼,好羡慕,但我不说。 风鸣内心发出委屈的哼哼唧唧,然而纪凰早就已经选择无视她的经商大志,专心的分析御天局势去了。 她之所以让阮恬继续经商,完全是因为阮恬也就一个经商能力还拿得出手。 不然难不成她要让横纵比例一样的阮小胖来给她练兵吗?怕是曼城里练太极的老大爷都能分分钟把她打折了! 而且阮恬这货之所以之前会亏得那么惨,完全就是因为她狠不下心去牟利,但她的商业见识却并不低。 而风鸣…… 是破晓军不香吗? 是月钱不够多吗? 是首领不好当吗? 是不怕被群殴吗? 为什么总会产生经商这么危险的想法呢? 上次雨凝在弈凰帝国,来不及回曼城总部,风鸣自告奋勇去帮她理揽月区的上新价表。 结果仅仅一天时间,试销的揽月分部居然出现了六万三千四百两白银的亏损! 幸好风啸发现的及时,立刻把价表调了回来,不然雨凝怕是要气晕过去。 揽月自创立经营以来,亏损账单上还真没出现过这么庞大的数字。不得不说,风鸣还真是个大机灵鬼呢。 那次之后,雨凝连发十几封揽月加急密报,把风鸣给骂了个狗血淋头,就差没从弈凰帝国冲回来把她揍一顿。 也是那之后,雨凝就下令严禁风鸣碰揽月账册,“啪”的一声彻底打碎了风鸣的经商梦想。 不过其实也不用雨凝下令,风鸣都不会再去乱碰了。雨凝之所以气势汹汹的责怪,也只是想让她心里稍微舒畅一点,不要那么自责了而已。 那次的亏损已经让风鸣很自责了,虽然那几万两银子对揽月来说九牛一毛,但若不是风啸发现的早,这亏损就会被成倍成倍的放大。 那次之后风鸣自己给自己扣了两个月工钱,全部补进了揽月的账单,填上了那次的亏损。 现在虽然也还是会偶尔幻想自己的经商生活,但到底也只是哼唧一会儿,很快就放下了。 “你传令阮恬,让她们先维持着御天的现状,不要妄动。另外,传令电祀,她可以架空御锦佚了。” 御天迟早会乱,但不是现在。 电祀混进御锦佚麾下当先锋也当了几个月了,该安插进去的人应该都已经就位了。再让御天帝国太平些日子,给电祀留点时间。 兵权在御锦枭手里的时候,御锦枭生性多疑,连亲信都不会完全信任,更别说把兵权这么重要的东西交出去。 难得等到御锦枭迫于形势把兵权交给御锦佚,这么好的时机,不插一脚真的不是她纪凰的作风。 明人不说暗话,其实,这御天帝国的兵权,她觊觎很久了。 “是!” …… 如果哪位小可爱看的时候觉得还比较顺畅,那你很幸运哦,在上一章被禁之前就看完它辣!!! 但是如果哪位小可爱觉得这一章和上一章接不上,千万别思考你期末的阅读理解多少分,只是因为筠筠又双叒叕言语粗俗了 @( ̄- ̄)@ 第271章 爆竹声响(6) 无妄海,青石岛,鑫源城。 要说最近这鑫源城里最大的事儿,那真就只有那一件了——庞氏家族倒台,鑫源城立了新城主! 原本吧这城里虽然没有城主,但这么多年来都是庞氏家族在掌控,所以城中的人也就自然而然的将庞氏家族族长庞空郸当成了城主。 这下倒好,庞氏家族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一个势力给灭了,庞氏府邸被人侵占改造为城主府不说,城内的庞氏家族族员全都被看押起来了。 而几个月前去弈凰帝国参加新帝登基大典的庞氏族主庞空郸,也在刚回来鑫源城的时候就中了那方势力的埋伏。 虽然没有被捕也没有丧命,但是却被乱箭射成重伤,急急忙忙逃往萧氏家族求援去了。 不过也不知道为何,现在萧氏家族并没有要朝鑫源城这边动兵的意思,可能是在预谋些什么吧。 萧氏家族的援军还没带来,庞空郸那边就暂且不提。而伴随着庞氏家族的倒台,就不得不说说另一件值得一提的事。 在城主府那方势力扳倒庞氏家族之后,鑫源城里的各路商户本来都纷纷打算撤离,可谁知揽月进来横插一脚,不仅拦截了这些商户的去路,还将这些商户留在了这片海域,美名其曰友好合作互惠互利。 这事儿城主府里的那些人自然也知道,只是她们一来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鑫源城里的商户,二来也有些忌惮揽月背后的屠生和血宫,所以并没有插手反对。 而一众被揽月扣留的商户虽然心里多多少少有点气,但在听完了揽月的合作意向后,那点气瞬间就烟消云散了,只恨不得立刻就抱上揽月的大腿,再创一个鑫源城。 紧接着在这段时间里,又陆续有商户搬出鑫源城。但她们却不是要回自己家族的大本营,而是又转去了揽月分部所在的岛屿,从庞氏家族旗下转到了揽月旗下。 …… 鑫源城,城主府。 “皎月!揽月那些人也忒滑头了吧?!我们打得辛辛苦苦的,她们这就坐收渔翁之利了?!” 大殿里,繁星气到跳脚,在皎月面前转来转去的,承受了皎月不知道多少个白眼。 然而大大咧咧的她还半点没发觉,从早上起床就在这蹦来蹦去,吵了皎月一个早上。 讲真的,要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意在这儿摆着,皎月现在指定一脚给她踹得倒飞出去。 “好了!你淡定一点行不行?” 被咋呼到头晕的皎月揉了揉太阳穴,朝着繁星摆了摆手,示意她安静一点坐下。然而繁星并没有领会到她的意思,继续凑到她跟前焦急道: “不然我们把鑫源城封锁了?先把那些商户稳住?” 一脸无语的皎月:…… “你那是稳住?” 本来她们前段时间强取庞氏家族,就已经让这些商户有些畏惧了。再加上这段时间偶尔会处置些庞氏家族的人,就更让这些商户心里惴惴不安了。 现在那些人在揽月的利诱下,那是铆足了劲往揽月旗下钻。要是她们这个时候再封锁鑫源城,那整个鑫源城里就会发生暴乱了。 而她们本就没什么经商经验,根本不懂得如何处理和这些商户的关系。与其将这些商户强扣在城中动乱不堪,还不如放她们走了。 所以现在,她们除了看着揽月坐收渔翁之利外,还能干嘛吗? 被皎月无情的怼了一句,繁星焦急躁动的一张脸瞬间就垮了下来,撇着嘴委屈道: “那咋办?” 难不成真看着揽月这么占她们便宜?好憋屈哦! “等。” 皎月看了繁星一眼,不紧不慢的端起茶杯,认真喝着自己的茶,没有要再继续理会她的意思了。 这么短的时间里,揽月如何根据这么多商户的信息储备好这么多合约?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些东西之前就已经备好了。 也就是说,揽月先前就已经对庞氏家族虎视眈眈了。只是她们动手动得快,抢先了一步而已。 若是她们再拖迟个一年半载,怕是庞氏家族这块肥肉被谁叼走还未可知呢。 揽月早有预谋,聚集在鑫源城四周的武装力量必然不少。而她们和庞氏家族一战之后,战力已经有所亏损,不一定能在揽月的强攻下保全自身。 因此,她们现在才绝对不可以轻举妄动,只能等王爷的命令,等揽月下一步的动向。 “等?!” 繁星像个皮球一样又弹起来了,那哔了狗的表情,仿佛皎月对她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样。 搞笑!等?! 庞氏家族一半的家底以金银器物的形式屯在这庞氏府邸,另一半的家底就是鑫源城里这些合作多代的商户啊! 她们这段时间确实在庞氏府邸里搜刮出不少钱财,但这些毕竟是死物,花完就坐吃山空了。而揽月拐走了鑫源城的一众商户,以后和这些商户合作,利滚利,滚出来的利益不可估量! 还等?!再等下去揽月要吞并她们、称霸天下了好吗?! “不等还能怎样?你会经商?” 皎月无语的瞥了繁星一眼,只见后者呆愣愣的摇了摇头。 “那你的炎甲魍军经此一战之后还有余力抗衡屠生血宫?” 紧接着皎月又面无表情的开口询问,只见繁星继续摇头。 “那你还不去练兵?” “……哦。” 被皎月一连串的深入灵魂的问题怼到瑟瑟发抖的繁星弱弱的抿了抿唇,深知自己没有皎月那么冷静沉稳,只能乖乖的准备退下。 然而还没等她转过身,门外就急急忙忙冲进来一名士兵,朝着皎月大声道: “启禀皎月将军,您让我们好生看管的庞汀兰公子……似乎染了瘟疫。” 士兵话音刚落,繁星只觉得耳边一阵劲风擦过。 等她再抬头时,刚刚的座椅上已经没了皎月的身影,只剩下还冒着热气的茶杯搁在一旁的桌案上,茶杯周边溅出不少茶水。 “怎么回事?” 繁星转身看着皎月匆忙离开的背影,声音生硬的问着刚刚进来禀报的士兵。 士兵被她一问,连忙抱拳弯腰,恭敬答道: “启禀繁星将军,皎月将军本来让我们好生照看庞汀兰公子,不得有任何差池。但今日卯时伺候庞汀兰公子的小厮来报,说庞汀兰公子像是染了风寒,卧床不起。” “卑职等人找了城内许多医师来医治,但都无济于事。有不少医师说这不是风寒,更像是疫症。” “现在府内上下人心惶惶,卑职们不知该如何处置,无奈之下只好来禀报皎月将军。” 说来也奇怪,前几天还挺有精神气的一个人,一夜之间就这么病倒了。 而且庞汀兰公子的一饮一食皆是她们仔细查看过的,应该没有问题。加上城内并没有什么感染瘟疫的患者,这病源从何而来? 进来禀报的士兵一脸疑惑,完全没注意到听了她的禀报之后,繁星脸上那不着调的表情都沉了下去。 “庞氏家族的人不是都处决了吗?!” 皓日大哥走之前,不是已经下令把庞氏家族族主一脉及几个支脉的族员全部处决了吗?! 虽然她们不愿大肆杀戮,放走了庞氏府邸里许多归降的下人,但可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庞姓人! 这庞汀兰,倒是命大! 被繁星这么冷硬的质问,士兵忍不住一个瑟缩,硬着头皮抱拳答道: “是……但当日皓日将军执刑时,皎月将军去劫了法场,硬将那庞汀兰公子给带了回来。皓日将军拗不过她,便随她去了……” “呵!” 士兵说完,只听见繁星冷笑一声,直把她吓得低下头去不敢多说了。 “这事本将军怎么不知道?” 记得她之前好像已经提醒过皎月一次了,看来皎月压根就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啊! “繁星将军,您那些天忙着和瀚辰将军部署城主府内的防卫,而皓日将军和皎月将军并没有闹大,因此卑职们不敢打扰两位将军忙正事。” 士兵内心苦哈哈的,悔恨的泪水一桶一桶的流啊。 当时听到皎月将军有事吩咐时,她还以为是什么整军训练的事,跑得比谁都快!早知道当时皎月将军要给的是照顾男子这么个难做的差事,打死她她都不跑那么快! 现在好了,不仅那个庞汀兰公子没照顾好,就连繁星将军听了她的话后似乎也心情不爽了。 她就一个小士兵,招谁惹谁了吗? 可能是上天听到了她内心的哭嚎,也可能是繁星没心情在这儿和她继续讲了,只见繁星狠狠一甩袖,沉着脸一言不发的朝着皎月刚刚离开的方向走去。 士兵:…… 我好怕我好难。 …… 城主府,铃兰阁。 往日冷清凄凉的铃兰阁此刻围满了人,屋内站着一群伺候庞汀兰生活起居的小厮和一群被急召进府的医师,屋外站着一列列披甲持枪的士兵。 这阵仗,可没有半点阶下囚的意思。 “卑职参见皎月将军!” 不知是谁看到了快步走来的皎月,率先行了礼。随后屋里屋外听到动静的人连忙放下了手里的事,规规矩矩弯腰行礼。 “参见皎月将军!” “嗯,起来吧!” 皎月挥挥手,大步走到床边蹲下,看了看床上已经没了活力、病殃殃的人儿,正准备伸手摸一下他苍白的脸,就被一旁的医师劝阻: “将军不可!汀兰公子身染疫毒,怕是会传给将军!” 一旁的年迈医师吓得扯掉了自己一根头发,也顾不上什么尊卑礼仪,急匆匆将皎月给拉了一把。 被拽开的皎月无奈的捏了捏拳,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庞汀兰叹了口气,接过了一旁医师们递来的面罩戴上。 “情况如何?” 听皎月开口问,一众医师面面相觑,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眼看着皎月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人群中才磨磨蹭蹭走出来一名医师,很是隐晦的答道: “庞汀兰公子的模样不似正常染病,倒像是被人动了手脚。疫毒一般都极具感染性,还望皎月将军……以城中大局为重。” 这言下之意,也就是请皎月下令处理掉庞汀兰了。不然等到疫症大面积爆发,她们想要阻拦都无能为力了! 说罢,医师膝盖一弯,直接跪在了皎月面前。 随后,屋里屋外接连跪了一片,二三十人弯腰叩首,齐声高呼: “请皎月将军以城中大局为重!” 庞汀兰本就该要被皓日将军处死的,只不过皎月将军动了私心,才把人救回来囚养着。 若是平日里养着也就罢了,左不过一男子,犯不着为了这事得罪皎月将军。 可如今这庞汀兰身染疫毒,还极大可能会传染,稍有不慎就祸及全城,这种情况下哪里还容得了儿女私情?! 看着地上跪了一片的医师和将士,再看看床上脸色隐约泛青的庞汀兰,皎月紧皱着眉头,冷声问道: “诸位何意?” “这……” 听着皎月这明知故问的话,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都拿不准皎月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众人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还是一个脸色看起来带着些怨怼的中年医师朝着皎月一个叩首,满不情愿道: “还望将军赐汀兰公子一死,火化其身,以保鑫源城数十万条性命!” 以一人之命换一城百姓安好,对大部分人来说,这是理所应当的啊。 有个小可爱建群了,有兴趣的小可爱可以加哦 (?????) 然后筠筠还突然发现居然有小可爱在q阅平台发了红包,有点小惊喜呢,谢谢辣 (?gt;wlt;*?) 第272章 爆竹声响(7) 皎月闻言目光骤冷,沉着脸半晌没有开口接话。 就在众人都松了口气、以为她是默认了这样的解决方法之后,皎月突然冷笑一声,怒斥道: “在场诸位都是医师,说出这样的话,当真不觉得有辱医者仁心吗?!” 凭什么要牺牲他的性命来保全这些贪生怕死的人?! 他生在这么庞大的家族,却从小到大饱受欺辱倍受排挤。庞氏家族兴盛时与他无关,凭什么倒台后却要连累他受罪?! 他不过是个向往普通生活的男子,他又做错了什么?! 皎月心里百味交集,不甘、愤怒、心疼皆有,周身的气息阴沉得让人心里发寒。 “参见繁星将军!” 就在这气氛僵硬到让人窒息的时候,同样一身低气压的繁星快步进房间,脸上的表情也没比皎月好看到哪儿去。 “起来吧!” 繁星冷着脸应了一声后,径直走到了皎月身边。瞥了一眼床上躺着的庞汀兰,朝着房内的小厮和医师道: “你们全部退下!” 刚刚皎月她们说的那些话,她隔着老远就已经听到了。 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她真的不敢相信那个在她印象中冷静坚韧的皎月,居然会有如此糊涂的时候! “是。” 房内的人应了一声后作鸟兽散,其实要不是迫于皎月的命令,她们谁都不想待在这个随时可能被传染的地方。 等到房里的人走了个干净之后,繁星终于不用顾及着外人,冷笑一声朝着皎月吼道: “舍一保余确实有违医者仁心,但皎月你别忘了,他本就是个该死之人!你从皓日大哥手底下把人劫来好生供养了这么些天,也该闹够了吧!” “什么医者仁心的我管不着,但是我知道,为将者,有责任减少不必要的伤亡!你的炎甲魅军和我的炎甲魍军之中有不少伤员,若是庞汀兰的疫毒在城内扩散,你让军中将士们怎么办?!” “你刚刚还说让我以大局为重,不得擅自与揽月交手,怎么?一转眼就把你自己说的话不当话了?!你把你的这么个蓝颜留在这里,后果比我和揽月真刀真枪打一场还可怕你知道吗?!” “你别忘了我们的身份,也别忘了我们的使命!若是王爷和诸位先辈知道你为一己私情让多年谋划毁于一旦、让整个鑫源城陷入浩劫,必然对你失望透顶!” 繁星这次是真的怒了,恐怕没在刚刚来的时候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这番话,已经是她最后的冷静与克制了。 印象中繁星从来没对皎月说过这么重的话,至少在皎月印象中从来没有过。 皓日、皎月、繁星、瀚辰,她们四人从小一起长大,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却情同手足。 皓日是她们四人中年纪最长的,一直都像个哥哥一样照顾着她们,军中事务也打理得井井有条,是她们三个真心诚意喊着的大哥。 由于皓日话少,很少对他们提什么要求,因此她们也对皓日的话格外顺从一些。所以在刚刚听到皎月劫了皓日的法场时,繁星才会那么生气。 而皎月可以说是她们四人里面最得王爷器重的,武功卓越、心思缜密、性情沉稳,无疑是整个炎皇甲军里新一辈人的楷模。 至于繁星和瀚辰么,繁星武功尚可,但谋略不足,身边经常会跟着些老将辅助。 瀚辰年纪最小,虽然顶着将军身份,但在军中威望不足。现在处理炎甲魉军的仍旧是上一任的将军——瀚辰的母亲,而瀚辰还处于适应状态。 总之这四人里,排行老三的繁星最尊重皓日,却最敬佩皎月,心里不仅把皎月当成姐姐,更是一直把皎月当做她要超越的目标。 现在繁星对她心里最敬佩的同辈人说出这么重的话,足以想见她心里的怒火都已经烧到天灵盖了,可能现在正在心里咬着牙鞭挞庞汀兰吧。 “哎!” 皎月被繁星斥责的愣了一瞬,随后叹了口气,很是疲倦的问道: “你什么时候才能冷静的想想问题?” 她护着庞汀兰,确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于私心,但却也有其它的的理由在里面。 “哼!那你倒是说说,你冷静想出个什么来了?” 繁星一甩袖子从皎月身边走过去,在房里搬张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扫了眼房梁,大有一副“你今天不给我解释清楚我就拆了这儿”的架势。 皎月一阵头疼,却也知道繁星这个熊脾气,只能好声好气的给她解释道: “你怎么不想想,鑫源城这么多人,尤其是住在岛边的沿海居民,风吹日晒海鲜为粮都没出问题,更何况城中心的人?” “况且城主府内戒备森严,还是你和瀚辰亲自部署的防卫、亲自挑选的下人,一饮一食皆是有人试过才敢端上桌的。为何府里所有人安然无恙,偏偏就他一人染上了疫毒?” “我与他相处五年,他虽有些懒惰,但偶尔也喜欢爬树跳绳跑跑动动,体质比一般娇养公子要好上许多。” “这段时间他一直被我圈在府里,偌大一座城主府、偌大一座鑫源城,他一没有跑到林里湖边沾染毒物、二没有胡乱饮食,数十万人中就他一人患病,你当真不觉得蹊跷吗?” 反正庞汀兰这个疫毒染得太古怪了,处处透露着被人盯上的感觉,让人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她跟在庞汀兰身边五年了,这五年里别说大病,他风寒头热的次数掰着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倒是那些皮外跌打伤受了不少。 若他今日只是一场小风寒,那她可能还不会多想什么,但偏偏是疫毒,让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毕竟……会传染啊。 稍有不慎,整个鑫源城就成了一座死城了。 “……行吧,那你觉得可能是谁动的手?” 繁星撇撇嘴,虽然挺不情愿的,但还是接受了皎月的解释。 她确实不喜欢庞汀兰,因为这个男子给皎月带来的影响太大了。但她有她的原则,还不至于为了这个就趁人之危把人家逼死。 公是公,私是私,这点她还是捏得清的。 皎月微微颔首,看到繁星这样的态度之后还是挺欣慰的,接着给她分析: “揽月忙着坐收渔翁之利,城中有不少还没来得及搬迁去她们分部的商户,现在动手她们的损失也不小。” “而且我们已经拿到了庞氏府邸里的金银珠宝,大可搬上钱财带上军队一走了之。但城中这些商户是揽月现在要捕的肥鱼,怕是揽月比我们更不希望看到鑫源城此时出事。” “就现在看来,在这件事中揽月非友也非敌,暂且可以放置一边。” “而我们在这鑫源城一带的海域里,除了与揽月有过节之外,最大的死仇还是被我们灭了族的庞氏家族。” “那日庞空郸回城时被我们乱箭射伤,重伤跑去萧氏家族求援。庞氏家族这样没多少攻击力的经商氏族,能存活到现在少不了萧氏家族的帮助。” “但同样的,养兵买甲开销巨大的萧氏家族,也一样少不了庞氏家族的支持。” “这两个家族长期以来习惯了依赖对方,互惠互利,这也是她们能合作至今的原因。双方无论缺了哪一方,对另一方来说也都是不小的打击。” “所以庞空郸去萧氏家族求援,萧氏家族十有八九就会同意。拖到现在还没有向我们动兵,可能就是在我们看不到的时候就已经动手了。” 不得不说,面对这样外忧内患的棘手情况,皎月的思维还能这么清晰,真是实属不易了。 繁星点了点头,暂时对皎月的分析比较认同。联系现在的局势思考了一会儿她们现在的处境,试探着向皎月问道: “既然揽月非敌,能否暂时结友?既然城中医师都对这疫毒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那不如让揽月的医师来试试。” 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既然她们都不想看到鑫源城出事,那就算暂时有共同的目标了。 这两年揽月医师的名号也打得挺响亮的,大有要和医谷之人并肩的架势。请她们来帮忙,一来救治的可能性高些,二来可以安抚人心,三来嘛…… 毕竟萧氏家族和庞氏家族才是这海域的东道主,炎皇甲军和揽月屠生都是到人家地盘上来做客的。 既然东道主对她们不爽,那她们当然要抱紧团才好取暖啊! “不错。” 皎月望向繁星的眼神里有着不加掩饰的赞赏,对于繁星的应变能力还是比较肯定的。 但能力归能力,这心性还有待磨练啊。 “报!!!” “启禀二位将军,城中陆续出现感染疫毒的患者!” “报!!!” “启禀二位将军,萧氏家族的人将整个青石岛围得水泄不通,岛内外进出不得!” “报!!!” “启禀二位将军,尚在城中的商户暴乱,揽月派来鑫源城的人也被困在城中。不过刚刚揽月殿的人强行破开萧氏家族的包围,将人接走了,她们走前给二位将军留了封信。” 三名士兵接连来报,消息一个接一个轰过来,打得皎月和繁星措手不及一阵头疼。 最后来报的士兵犹豫片刻,对比了一下皎月和繁星俩人的脾气,果断把怀里的信件掏出来递给了皎月。 皎月接过信封扫了一眼,挥挥手让三人退下之后,才迅速打开了信封。 …… 第273章 爆竹声响(8) 西玖帝国,帝都。 帝都的第一场雪来得缓慢从容,像极了西玖男儿的温文尔雅,虽然安静,但也美得让人心动。 鹅毛细雪慢悠悠的在这片天地间飘飞了两日,终于浅浅的给这帝都的楼阁台榭、花草树木盖上了一件白衣。 十里长街,放眼望去尽是雪色。 干净,纯粹。 纪凰和御弈卿他们归京才刚过两日时间,邪王归来和第一位皇孙降生的消息就在这两日内传满了帝都的大街小巷。 在帝都百姓对这两件事的热议中,年节也在各家各户的敲锣打鼓声中如期而至。 皇宫的宫宴诏书下达各方权贵府中,皇孙降世的消息打得各方权贵手忙脚乱,连忙又去准备给皇孙的贺礼。 虽然她们早有准备,但没想过这事儿来得这么快。本以为会在年后的,却不想苏品映提早了几天生产,刚好卡在了年前这最后两天。 …… 帝都,邪王府。 要说这两天帝都里最热闹的三处地方,就当数诞生了皇孙的皇宫、等到了纪大郡侯的凰王府、和迎回了邪王殿下的邪王府。 另外两处先不说,光说今天的邪王府,就真的已经是熙熙攘攘摩肩擦踵了。 帝都里各方权贵的拜帖堆成了山,接风礼什么的连着往府里送了两天,都快把邪王府给淹没了。 偏偏这些送礼的人还都很聪明,让自己家里后院的那些夫郎儿子们送,美名其曰供邪王君闲时把玩。 这要说都是送给纪凰的吧,就免不了传出些阿谀奉承拉帮结派的风言风语,以纪凰的性子也极大可能会婉拒。 但要说送给御弈卿吧,说起来都是些男儿家的礼品,纪凰肯定也不好插手,这份人情就得收下了。 然而除开这些各方权贵派来的送礼人呢,还有时不时来府里汇报的、送东西的、等命令的曼城血宫成员。 这么多人出入频繁,邪王府想不挤都难。 再加上今晚就是年节宫宴,各方权贵肯定还会继续送礼。收了贺岁礼,那自然就得还回去,所以又免不了一阵清点打包。 还有送到凰王府和皇宫的贺岁礼,今年宫里添了皇孙,纪凰她们也就不再是皇室王室宗谱上最小的一辈了,送给晚辈的第一份礼,自然更得用心挑选。 往年的时候纪凰算是凰王府里的少王爷,凰王府送出去的礼里面就算她一份。但今年不同,纪凰既然已经自立门户,这些东西就该以邪王府的名义送出去。 说来说去,总之呢,刚上任的邪王君大人正儿八经在这西玖过的第一个年,少不了一阵操劳。 …… “……容太师府,暖玉阴阳棋一副;苏将军府,惊武宝剑一柄;户部尚书府,琉璃盏一套;工部尚书府,琳琅玉镯一对;吏部尚书府,红玉珊瑚一盆……” 王府大堂里,一列列揽月侍者手上捧着大小不一的礼盒,每个礼盒里装的礼品都价值不菲。在礼盒的右下角,统一印着邪王府的标志。 弑月拿着厚厚一本礼品册子,打开一个又一个礼品盒,将里面的礼品仔细检查过才合上封带,咬着笔头在册子上圈圈点点。 而旁边,被纪凰派过来协助他的风啸已经看花了眼,坐在一旁安静的抱着自己的小杯子,尽量缩减自己的存在感。 必要的时候呢,递递茶捶捶背揉揉肩。 认真且怂,从一而终。 “嗷!!!弑月哥哥我来啦!!!” 在这一声欢快的叫声响起之前,大堂里只有弑月一个人的嘀咕声、以及礼盒开关和弑月落笔的轻微动静。 而在这一声欢快的叫声响起后,满堂的男孩子都沸腾了。但是看了看他们风啸首领的高冷表情,只能在心里疯狂鞭挞自己那颗父爱泛滥的心。 弑月看着这氛围明显就不对了,只能又加快了自己的清点速度,忽略了直直朝他冲来的那个小炮弹。 “弑云哥哥还说弑月哥哥想我想得不行,看来都是安慰我的嘛!弑月哥哥,你有没有像雷禁想你那样,超级超级想雷禁?” 雷小炮弹极其具有目标性的冲向了弑月,紧紧的抱住了他的大腿,像个人形挂件一样挂在了弑月腿上,仰着肉嘟嘟的娃娃脸,一脸期待的等着弑月的回答。 弑月低头看了看腿上的挂件,淡定的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下一名揽月侍者面前,一边继续清点礼品一边问道: “怎么?你不是在南罡帝国跟着电狸电梵吃香的喝辣的、拉都拉不回来吗?” 要是仔细听这话,不难听出里面还带着一点幽怨的气息。 也是,前段时间雷禁完成了南罡帝国那边的任务之后迟迟未归,倒是把弑云弑月给急得不行,直到收到雷禁新的任务契约之后才放了心。 原来电狸在南罡帝国当女皇当的觉得没意思了,电梵说是在辅助她,但她们两人见面就掐架,更别说坐下一起唠嗑了。 所以在雷禁这货完成了南罡帝国的一单任务之后,电狸令主就极其热情的邀请雷禁小堂主在南罡帝国快活。 雷禁小堂主一下子没忍住诱惑,就新接了不少南罡帝国各大分部的任务,在南罡帝国玩到现在,才记得回来看看她的弑云哥哥和弑月哥哥。 现在听到弑月毫不客气的揭老底,饶是一向以卖萌耍赖为毕生宗旨的雷禁都有点小心虚,小眼神飘忽着嘻哈道: “嘿嘿嘿……弑月哥哥这说的什么话嘛,没有弑月哥哥在,雷禁吃都吃不香嘞……对了!我还记得给弑月哥哥带了新年礼物哦!” 雷禁小堂主说着说着眼前一亮,猛地拍了拍小脑门,从袖子里面掏啊掏,掏出一个小盒子兴奋的递给弑月。 “喏!送给弑月哥哥!” 雷禁整只娃倔强的挂在弑月大腿上,一只手顽强的抱着弑月的大腿,另一只手拿着盒子举得老高了。 一张肉嘟嘟的娃娃脸仰着,弯成月牙的眼睛里盛满水光。 “嗯……什么东西?” 弑月一边问着一边停下了手里的事,伸手接过雷禁递来的小礼盒。 雷禁这张娃娃脸和这副搞怪又讨喜性子啊,总能让人对她冷不下脸来。 在心里这么感叹着,弑月也已经动作顺畅的打开了盒子。在盒子打开的瞬间,向来表情稀少的弑月难得出现了一种名为惊讶的表情。 “……雷禁,这是电狸帮你挑的吧?” 盒子里的古木手镯安静的躺着,低调却不普通,散发着淡淡的木香。黝黑的木身泛着油亮的光,带着独属于它的奢华。 最重要的是,这个手镯上还有五个卡扣的位置,刚好可以扣上弑月惯用的飞刀暗器,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一样。 除了“万草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电狸之外,他是在想不到还有谁能根据特性挑出这么让男子满意的礼物。 不得不说,电狸为男孩子挑东西的眼光真的没话说,饶是他自己亲自去买也不一定能找到这么顺心意的。 “弑月哥哥,你问这话就伤感情了嘛……虽然确实是电狸姐姐帮我挑的。” 雷禁撇着嘴弱弱的对手指,那委屈的模样,直把满堂的男孩子们看得父爱爆棚。 眼看着弑月的表情不断变得温柔温柔再温柔,一旁充当了半天背景板的风啸首领终于坐不下去了,提腿走过去就是一招龙爪手,拎着雷禁小堂主的后衣领就往外走。 “嗷嗷嗷嗷嗷!!!” 突然被迫和金大腿分离的雷禁被风啸无情的拎着,两条小短腿在空中扑腾个不停,委屈又迷茫的嚎着: “风啸姐……首领你干嘛嗷?!” 话落,只听风啸冷哼一声,睨着手上拎着的屁大点的女孩,语气生硬道: “你接的分部任务回曼城登过记了吗?擅自在南罡帝国逗留这么久,自己去炼狱领罚。” 说着,风啸把手里扑腾个不停的雷禁往门外随手一扔,也不担心这家伙咋样了,转身拍拍手继续坐回自己的小椅子上,神清气爽的给弑月倒了今天的第六杯茶。 弑月:…… 就问你幼不幼稚? 而门外,被扔出去的雷禁小堂主在空中几个旋身,稳稳当当的双脚着地。 只见雷禁小堂主幽怨的看了眼堂内坐在椅子上老神在在的风啸之后,不死心的还想要往弑月那边挪。 “王爷、王君驾到!!!” 宫殿外一声嘹亮的通报,紧接着没过一会儿,纪凰和御弈卿的身影就绕过了前庭的廊道,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属下参见主子、主君!” “属下参见主子、主母!” 走到堂前的纪凰随意抬了抬手,弯腰行礼的众人立刻又乖乖的站回原位,各司其职去了。 除了……原本就在打酱油的风啸和突然跑过来影响进度的雷禁。 “雷禁,终于舍得回来了?” 纪凰牵着御弈卿在主位上坐下,看了看跟在她屁股后面小心翼翼走着的雷禁小堂主,似笑非笑的给自家夫君倒着茶。 雷禁早上回来时她去凰王府了,所以也是回来之后才听御弈卿说起这事。想着正好有事找风啸,就过来看看她们。 “哎唷……主子这说的什么话……” 雷禁狗腿的凑上前去,蹲在地上伸出小拳头乖巧的给纪凰捶着腿,眼神飘忽着,语气弱弱道: “属下在南罡帝国也接了好多单任务的,没有胡乱贪玩嗷……” 雷禁也不敢说自己没贪玩,只能说自己没有胡乱贪玩。确实,雷禁虽然年纪小玩性大,但也不曾耽误过正事。 只是这借着任务的地理便利,跑去和电狸勾肩搭背串通一气狼狈为奸,也确实需要有点小惩罚啊。 “嗯,好像任务量是达标了。” 纪凰翘着二郎腿倚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搭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扣着。 “要不这样吧,风啸马上有个任务,你陪同辅助。完成得好这事就算了,完成得不好就自己回曼城领罚,怎样?” 纪凰说完,低头扫了眼殷勤的给她捶着腿的雷禁,只见后者立马仰起头咧开嘴吵朝她露出八颗大白牙。 “好嗷!” 话落,只见雷禁噌噌噌的就站起身跑到风啸身边站定,一副“我很乖我一定听首领话”的模样,惹得堂内众多男子都忍不住掩嘴偷笑。 风啸低头睨了眼不到她肩膀的小家伙,大步走到纪凰面前,开口道: “主子有何任务,请吩咐!” 纪凰太久没给她们吩咐什么重要任务了,以至于现在风啸她们一听见纪凰有事就跑得飞快,生怕错过了什么刺激的挑战。 看着风啸大过年出任务还兴冲冲的样子,纪凰的眼角无法抑制的抽搐两下,伸手扶额,缓缓开口道: “给你们两天时间收拾衣物,年后带人动身前往鑫源城。我已经派人吩咐过雨封雨绝,到时候他们两人会来与你们会合的。” “庞空郸回到鑫源城发现庞氏家族被端了,肯定会找萧氏家族求助。其余人我还不担心,只是单倾颜确实棘手,仅凭分部的人难以周旋。” “你们去了之后就和炎皇甲军汇合,必要时可以暴露我的身份,合力共拒萧氏家族。若有机会还可以反扑一口,不急于吞下萧氏家族,但也可以给她们沉重一击,让她们一时半会儿先喘着。” “另外,你们去了之后通知雨封雨绝,如果不死人对你们出击,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封锁一具活体给我。当然,若是对方反抗激烈,那就击杀吧,不要拿你们的安全冒险。” 纪凰吹着茶杯里的浮叶,蒸气在她眼前升腾,遮住了她眼底的暗涌。 不死人虽然过于棘手,但未尝不是一个契机。 武器向来都没有错,错的是拿武器的人怎么去用它。 不死人的极速恢复若不是用在屠杀上,而是用在治疗上,想必会是另一番光景。 第274章 爆竹声响(9) “属下遵命!” 风啸抱拳弯腰,应下之后站回旁边。 炎皇甲军的事情纪凰两日前从军营回府之后就给她们说过了,所以对于那支抢先她们一步端了鑫源城队伍,风啸风鸣弑月弑云等一众知情人员表示: 这缘分,可真奇妙啊! 暗中较量了这么久的神秘势力,幕后之主居然是自家主子的母王! 哎! 一旁站在风啸身边的雷禁一脸迷茫,看了看纪凰,又看了看风啸,最后还是选择一会儿再问。 她刚回来啥也不知道,压根不清楚纪凰和风啸说的炎皇甲军是什么。不过她陪同辅助风啸完成任务,风啸到时候在路上肯定要给她交代清楚的。 “弑月。” 纪凰说完之后,坐在她旁边的御弈卿也刚好喝完茶,不紧不慢的把茶杯搁在桌上,朝着弑月缓缓开口道: “你把手上这些事暂时移交给弑云处理,收拾行装,两日后出发前往武盟。我已经派人通知过饮血,她会带足人马在武盟内接应你。” “你们此行不管用何手段,务必将武盟处理干净,不能给她们留下任何反扑的机会。还有与武盟抱团的一众江湖门派也顺道敲击一下,免得她们心中总有不甘。” “母王的寿辰快要到了,我记得西阁琼楼第三层收着一套两千多年前殷朝炼铁大师打造的战甲,你完成任务之后往血宫走一趟,将它带回来吧。” 弈凰帝国那边前不久传来雨凝的密报,狄喀部落探宝时,简氏、欧阳氏、段氏三族各自为营,萧茹延联合庞空郸和范妲,夺取了狄喀部落里的那个假的陵藏钥匙。 庞氏家族向来和萧氏家族关系紧密,庞空郸和萧茹延一起倒也不足为奇。 但范妲和这两方势力先前并未有过任何交集,贸然带着武盟倾力相助,只能说真的是对御萦雪那个义子疼爱有加。 不管如何,既然范妲已经站在了萧氏家族那边,那也就是站在了他们对面的敌人,他们也犯不着留情了。 既然如今庞空郸所在的庞氏家族已经被母王的炎皇甲军端了老窝,那他就先处理了武盟这只爪牙,之后再去解决萧氏家族。 “属下遵命!” 弑月朝着御弈卿应了一声,见上边俩主子都没有什么要继续吩咐任务的意思了,带着风啸、雷禁众人道: “若无旁事,属下们先行告退。” “嗯。” 见御弈卿点了点头,满堂的侍者们收好东西排好队,依次跟着弑月、风啸、雷禁三人离开, 等人都走光之后,大堂里只剩下纪凰和御弈卿两个人,搞得倒像是这两人跑过来跟下属们抢地盘似的。 “今晚年节宫宴,明天开始休沐七日。” 纪凰说着眉梢微挑,单手撑着脑袋,侧目望着身旁的御弈卿,语气幽深道: “夫君,明早可没有理由将为妻赶出被窝了。” 瞧纪大女皇这话说的,看来这两天回京之后的夫妻生活不快乐啊。 御弈卿闻言端茶杯的手一顿,颇为无奈的揉了揉眉心。 瞟了眼撑着脑袋盯着他的某位女皇陛下,学着她的样子撑着脑袋盯回去,鼓着腮帮子语气认真道: “在弈凰帝国时你是女皇,不仅有雨凝监国,各位朝臣也都深知你脾性,早朝随意些也就罢了。如今回来了,你身为王臣,若是早朝去得比皇舅母都晚,那像个什么样子?” 其实说实话,就是她精力太旺盛了,他得找个正儿八经的理由让她乖一点。 “嗯哼!” 纪凰孩子气的噘着嘴哼唧一声,手指在桌上“咚咚”的扣着。 明明她啥都没说,但御弈卿就是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委屈和幽怨。 “嗯……” 御弈卿掀眸瞄了纪凰一眼,在她看过来之前立马又撇开视线,歪着脑袋抿了抿唇,突然双手撑桌凑了上去。 纪凰虽然噘着嘴在委屈,但可时时刻刻都关注着她家夫君的反应呢,难得看到他凑上来亲人,哪能轻易放过? 于是乎,原本只打算吧唧一口安慰一下她的主君大人,这一口亲下去就像肉包子打狗一样有去无回,直接被她勾住了脖子,退都退不得,只能配合着任她索取。 “唔!” 御弈卿一口气憋到窒息,一边伸手推着纪凰,一边用另一只手在桌上疯狂敲打。 他们俩人中间隔着这么大一张桌子,也就这女人能耐,居然伸着脖子亲了这么久,连气都带不喘一下的。 见御弈卿这次的反抗尤为剧烈,纪凰这才念念不舍的在他嘴角咬了一口,意犹未尽的将人给放开了。 “……呼!” 御弈卿长吁一口气,赶紧退一步坐回自己的椅子上,伸手从桌上拿起茶杯,小眼神里夹着明晃晃的戒备,生怕纪凰搂着他再来一次。 而在他对面,纪凰看着他这模样,一时间逗弄的趣味更浓烈了。舌尖舔了舔嘴角,嘶哑的嗓音尾调拉得老长: “阿卿……” “不许!” 不许再来了! 清冷主君神色严肃的捧着茶杯,仰头就把里面所剩不多的茶水给喝了个干干净净。 只是这动作,怎么看都透露着一丝丝小紧张啊。 纪凰坐回椅子上,撑着脑袋继续盯着御弈卿,表情一脸的无辜单纯。 直到御弈卿喝完茶,佯装淡定的把杯子放回桌上的时候,纪凰才不紧不慢的接上刚才的话: “阿卿,那是……我的杯子。” 说完还眨巴眨巴眼,眼底的笑意硬生生把她那一脸无辜的表情给出卖了。 “嗯……对了,阿卿刚刚说什么不许?” 这女人…… 明知故问。 御弈卿的双唇都快抿成一条直线了,腮帮子气鼓鼓的,干脆别开脑袋不看了,没眼看。 见他真的小脾气上来了,坐在他对面的纪凰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伸过去,动作怂怂的戳扯了扯他的袖子。 然后,只见主君大人瞥了那只爪子一眼,神色清冷的把胳膊收了回来。 纪凰眉梢微挑,看他气得认真,动作轻缓的站起身,向后方走去。 旁边,一直用余光关注着纪凰、内心期待着她过来哄哄他的御弈卿感觉到她站起身走了,一瞬间脑袋里面有些懵。 嗯? 不来哄他了么…… 正当御弈卿莫名觉得有点委屈的时候,突然整个人被人腾空抱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椅子后面绕到他旁边的纪凰,现在正一脸餍足的看着他,脸皮极厚的收下了他所有谴责的目光,抱着他坐在他的椅子上。 御弈卿扑腾两下腿,见纪凰没有半点要松开他的意思,只能窝在她怀里率先开口问道: “你要干嘛?” 纪凰闻言收紧了胳膊,把人抱的又和自己贴近了些,微微低下头,吻毫无意外的落下。 “阿卿,我喜欢亲近你。喜欢亲你,也只喜欢亲你;喜欢睡你,也只喜欢睡你。” 这么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耍流氓,可以,这很纪凰。 一听着她这软软糯糯的语气,御弈卿那哪能遭得住啊?! 虽然被她这赤裸直白的话说得红了耳根,但还是忍不住就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刚刚那点气来得快也消得快,浅笑着回道: “我也喜欢亲近你啊。” 他可从不对别人发小脾气,也从不可能因为别人随便一个小动作、两三句甜言蜜语就换了心情。 “当然知道我家阿卿最喜欢我。” 纪凰又低下头在他额头亲了一口,一双凤眸微微眯起,像极了餍足的猫儿,埋首在他脖颈处,用鼻尖蹭了蹭他的侧颈,咬住他的喉结轻轻吮吸。 这…… 这谁遭得住啊?! 饶是清冷如御弈卿,此刻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然后赶紧闭上了眼,在纪凰这要命的诱惑下,死守住自己的清明台。 一般情况下,每当纪凰在这种兴致正浓的时候,不出意外的总会有那么几位烈士,能精准的踩着点过来,对这种氛围进行强烈干扰—— “主子!东辰急……!!!” 风鸣跟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话都还没说完,人就已经冲进了门。 只见她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等看到眼前的一幕之后,正准备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就那么直愣愣的和对面那夫妻俩人大眼瞪小眼。 在她面前,纪凰早在听到她声音传来的时候就从温柔乡里抬起了头,正一脸阴沉杀气腾腾的盯着她。 而纪凰怀里,耳根还红着的御弈卿根本没来得及从纪凰怀里站起来,坐在纪凰腿上佯装淡定一脸清冷的看着她。 在这两人的注视下,风鸣此刻内心仿佛哔了狗,只觉得一颗心脏跟外面屋顶上的雪一样,哇凉哇凉的。 低下头“咕咚”一声咽了咽口水,在纪凰渐渐危险的目光下,风鸣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舌头在嘴巴里颤颤巍巍道: “主……主子,东……东辰分部急报……” 这……大……大过年的,主子应该不喜欢看到什么血光之灾血染五步血溅当场吧……? 看风鸣脑袋都快缩到肩膀里面去了,御弈卿暗自松了口气,伸手扯了扯纪凰的衣襟,示意她放他下去。 纪凰撇了撇嘴,虽然心里不情不愿,但还是乖乖松开了手。 御弈卿感觉到腰间的禁锢没了,立马起身掸了掸衣袖,清贵从容的坐到纪凰先前坐的位置上。 就这淡定的模样,要不是看见他耳根还带着未褪去的粉色,纪凰真的都要怀疑刚刚在她怀里的是不是他了。 别说,自家夫君这强装镇定的能力,还真是天下少有人及。 想着想着,纪凰的眼神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崇拜,惹得御弈卿暗暗翻了个白眼,表示不想理她,继而转向风鸣道: “有什么事,说吧。” 仔细回想一下,好像打断他们两人亲密的一众下属里面,风鸣的打断次数是最多的,而且每次都是在阿凰兴致极浓的时候。 嗯,这样现在还能蹦蹦跳跳,风鸣的生命力很顽强啊。 此刻,丝毫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力惹来她们主君大人一阵夸奖的风鸣,内心其实已经哭成了狗。 听到御弈卿的话之后,迟疑了半晌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干嘛的,刚一准备抬头又立马缩了回去,看都不敢看她们主子那张脸,干脆低着头噼里啪啦道: “东辰帝国女皇病重,下令封国师萧阮琛为摄政王,监管东辰帝国大小事宜。一众皇女朝臣碍于萧氏家族的打压,不敢有任何反抗。” 第275章 爆竹声响(10) 东辰女皇病重,不把国家大权交给自己的女儿们,反而交给了萧阮琛。那这东辰女皇病重的背后隐藏了多少不见光的手段,就可想而知了。 萧氏家族这么些年来都是东辰帝国的幕后操作人,但终究不是所有东辰皇室都愿意做她们的傀儡,所以有些命令下达了也不一定能办得高效率。 但若是从幕后转到台前,自己亲自上手操作,其效率可想而知,自然比经由她人之手要高得多。 而萧阮琛之所以敢这么做,可能就是因为隐族已经暴露在天下人眼中,她也不必碍于各种规矩蹑手蹑脚。 东辰帝国被萧氏家族掌控了这么多年,本来帝国内就有不少世家是萧氏家族的人。现在加上又有萧氏家族的声名镇压,即使东辰朝堂上有些不服气的人,也不敢和她们对着杠。 “知道了,还有吗?” 纪凰撑着脑袋瞥了风鸣一眼,让风鸣浑身一个激灵,连忙道: “没了!属下告退!” 说完,还不等纪凰开口说些什么,风鸣就溜得比兔子还快。“咻”的一声,一眨眼就没了身影。 呵! 纪凰心里没好气的冷笑一声,想着:这货以为跑得快就能躲过去吗? 她能跑,炼狱又不会跑! 有空了还是丢进去训几天吧! 毛毛躁躁的! 现在御弈卿耳根那点红已经褪了个干净,恢复了他一贯的清贵之姿。看见风鸣麻溜的来又麻溜的走,忍不住朝着纪凰打趣道: “阿凰,风鸣也挺无辜的,每次都被你吓得战战兢兢的。” 哎!其实吧……这也没办法,谁让风鸣每次卡点都比别人卡得准呢? 不过被阿凰恐吓这么多次了,风鸣还是敢这么大大咧咧的直接往阿凰面前冲,也足以见得阿凰之前都只是意思意思的整了一下她,压根没跟她动真格罚。 毕竟若是阿凰遇上了危险,风鸣也一定是毫不犹豫往她面前冲的人之一。对于风鸣她们,阿凰虽然面上嫌弃,但心里可看重着呢。 “这战战兢兢不经管,怂几天就又敢犯二,不多吓她几次不长记性。” 纪凰不紧不慢的坐正了身子,刚刚撑着脑袋的胳膊搭在桌子上,小流氓一样悄悄朝着御弈卿伸出手,抓着御弈卿的手就不撒开了。 “夫君,坐为妻腿上不舒服吗?” 听着纪凰引人遐想的话,感受着她修长的食指在他掌心辗转摩擦,御弈卿耳根刚褪去的那点红立马又浮了上来。 “嗯?” 纪凰尾音上挑,见她家小夫君半天不回话,干脆手上使了点力,将轻飘飘的谪仙夫君拉起身,牵引着带进了自己怀里。 一瞬间又坐回纪凰怀里的御弈卿:…… “方才风鸣才来说完正事,你又不正经了?” 这女人,怎么这么能撩拨呢? 他…… 他也是个凡人,还是她的夫。 她不知道她每日这样,他很难克制自己么? “我何时不正经了?这不是正在干正事么?” 纪凰勾着嘴角,低下头在他侧脸上亲了一口。 明明说的是两句不服气的委屈话,但那委屈偏偏被她这玩世不恭的语调给搅没了。 御弈卿蹙了蹙眉,在心里狠狠挣扎了一番,然后伸出胳膊搂住了纪凰的脖子,泄愤似的也在她侧脸上吧唧了一口。 不管了! 万一真成了让女皇不早朝的蓝颜祸水,那也是她撩拨的! 被亲的纪凰笑弯了眼,一双眸子盛着满满的柔情,搭在御弈卿腰间的手也慢慢收紧,将人紧紧箍在怀里。 “夫君不和为妻装客气了?” 自家这夫君,就得时不时撩拨一下,让他染些人间烟火气,不然她总自己是在亵渎仙君。 不过么……就算是仙君,也是她纪凰的夫,逃不脱的。 纪凰眼里的偏执一闪而过,随后又被满满的柔情蜜意给填满。温热的唇瓣轻轻印下,落在御弈卿额头、眉心、眼角、心间。 御弈卿眯着眼靠在她怀里,深知自己磨不过她,干脆就心安理得的当起了蓝颜祸水。时不时还仰起头凑上去,在纪凰脖子上、下巴上留点自己的印记。 当然了,身为弈凰帝国的皇君,虽然他已经被这女人给带偏了,但还是开口意思一下的: “阿凰……狄老丞相要是看见你这样,又得一阵捶胸顿足了。” 嗯。 当然了,要是狄老丞相看到他这样,估计更得捶胸顿足。 女皇陛下已经有了要沉迷后宫的架势了,身为皇君的他不仅不加劝阻,反而还由着某位女皇肆意胡来。 “皇君大人放心,狄老丞相迟早要知道这个悲痛的事实的。” 纪凰低笑两声,把头埋在御弈卿颈窝里,狠狠吸了口气,似乎想要将他的气息印在心里一样。 “阿凰,东辰帝国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御弈卿趴在她怀里,脑袋靠着她的肩膀,似是有些无趣的动了动手指,拨弄着她的一束长发。 纪凰闻言沉吟半晌,从他颈窝里抬起头,永下巴抵着他的额头,在他发间落下一吻。 “你不是早就猜到了么?恐怕萧氏家族是觉得庞氏家族救回来的机会不大,就算救回来了也不一定能马上恢复元气为她们提供物资钱财,所以先盯上了东辰帝国。” “萧氏家族野心勃勃,家族豢养私军近二十万,丝毫不亚于帝国军力。但她们野心有余而实力不足,以萧氏家族的财力,根本支撑不起巨额的军队支出。” “东辰帝国虽早在她们掌控之中,但东辰皇室尚在,不可能任由她们掏空东辰帝国的国库。所以,以臣之名义盗国,是当下解萧氏家族燃眉之急的最快方法。” “以东辰帝国多年来的国库积蓄,养萧氏家族私军一时不成问题。若是庞氏家族能救回来,一年半载内恢复元气,那萧氏家族便可无后顾之忧,继续发展壮大。” “但若是庞氏家族难以挽救,以东辰帝国的积蓄,在确保帝国内部所有事务都正常运转的前提下,倾举国之力也养不起萧氏家族三年。” 纪凰的语气有几分沉重,但沉重之下,御弈卿也清楚的感觉到了她——战意嚣嚣! 对,她要战! 虽然不愿看到百姓妻离子散、不愿看到百姓流离失所、不愿看到百姓家破人亡,但她还是要战! 也必须战! “庞氏家族既然已经吞了,断然没有再吐出来的道理。否则一旦庞氏家族放回去,与萧氏家族的联系必然更为紧密,两族壮大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虽然庞氏家族放回去能让萧氏家族暂时安宁下来,但两族经此一次必然更加谨慎,再要下手就很难找到机会了。 而且萧氏家族安宁下来之后肯定会暗中壮大己身,总是要开战的,既然如此便不能给敌人壮大的机会。 一步退,便要步步退! 阿凰已经连风啸都准备要派去鑫源城了,庞氏家族,她不会放过! 御弈卿一边说着一边搂着纪凰的脖子,窝在她怀里一副乖巧安静的模样,继续开口道: “失了庞氏家族,萧氏家族便会直接掌控东辰帝国,结合家族与帝国的两股军力,在三年内开疆拓土,补充物资。” “如果萧氏家族豢养的私军混入东辰帝国的军队里,东辰帝国就会一跃成为现今五大帝国里军力最强的帝国,取代御天帝国成为明面上的第一帝国。” “坐拥这样的军力,只要她们能克制住贪欲,不先朝着各大帝国动手,一点点收复周边藩属小国,迟早会壮大起来。” “南罡物资丰饶无力镇守,一旦她们壮大,第一个被她们盯上的,一定是南罡帝国。等她们挥师南下,南罡不一定能撑住。” 御弈卿微微蹙了蹙眉,此时语气里也有了几分沉重。一双眸子水漉漉的望着纪凰,想要听听她的想法。 南罡帝国是她为了救他日夜兼程拿下的,现在好不容易开始通了水路,渐渐繁荣起来,就像一个刚刚蹒跚学步的孩子正在成长,根本经不起萧氏家族疯狗一样的啃咬。 纪凰安抚性的低头,蹭了蹭他的鼻尖,不急不缓的开口道: “没关系的,她们没胆子挥师南下。就算她们有这个胆子,那我们……也可以挥师南下啊!” 不可否认,东辰帝国强大之后确实会是很大的威胁。北上可攻弈凰帝国,西走可攻御天帝国,南下可攻南罡帝国。 但其实同样的,它也是很受制的帝国。不管攻向哪边,其余帝国都不会看她一家独大而坐视不理,特别是弈凰帝国。 只要东辰敢南下取南罡,那她就敢南下取东辰。至于御天帝国,相信以西玖如今的国力,牵制一个御天帝国不成问题。 “但若是硬拼硬,弈凰取东辰,东辰取南罡,南罡往哪动?” 御弈卿有些不解,但是他了解纪凰,她知道纪凰不会拿南罡帝国举国上下去冒险。 听到他开口问,纪凰没有半点不耐,反而心情颇好的揉了揉他的头,神秘兮兮道: “南罡,不动。” 好不容易慢慢扶着走起来的南罡,为什么要退步让给她们? “嗯?不动?” 不动的意思,就是东辰取不了南罡了? 御弈卿有些懵,看着纪凰嘴角的笑意,刹那间脑海里面灵光一闪,追问道: “你想往南罡调兵?!” 他们如今最大的优势,就是占据了南北两方的两大帝国,还有西玖帝国作为衔接,将御天帝国和东辰帝国包围在了里面。 哪怕他们身份暴露,敌人也不知道三个帝国到底哪个是实哪个是虚,就算要攻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手上的兵够不够。 以弈凰帝国现在的实力,已经足以自保,是一块根本不可能马上啃下来的硬骨头。 再加上西南紧邻西玖帝国,只要阿凰表明身份,西玖帝国随时可以出兵驰援。就算东辰御天同时出兵,短时间内也奈何不得弈凰帝国。 如今破晓军三万多人,一万人留在了南罡帝国,近两万都仍旧驻守弈凰帝国,还有数千人留守曼城。 就算是将弈凰帝国内的破晓军调到南罡帝国,弈凰帝国内也仍有近三十万大军镇守。东辰一旦挥师南下,北方必然也会受到弈凰帝国强攻。 而南罡有整支破晓军镇守,只要东辰无法迅速攻开南罡帝国边界,北方国界一旦被弈凰帝国攻破,她们这一战必然会遭受重创,甚至毁灭! 见御弈卿这么快就跟上了自己的节奏,纪凰莫名有一种“吾家有夫初长成”欣慰感,连忙在心里摇了摇头,想要把这诡异的感觉摇出脑海。 嗯?! 什么初长成?! 自家阿卿明明就一直很优秀! 第276章 爆竹声响(11) 此刻在她怀里想得认真的御弈卿也没注意到她这变来变去的奇怪表情,想了好久还是觉得从弈凰帝国调兵到南罡太勉强了。 “太远,目标太大。” 毕竟两个帝国隔得太远,一个在北一个在南,光是路程就得近两个月。 而且一旦她们身份暴露,揽月也会被御天和东辰忌惮。揽月被紧盯不放,破晓军这么多人,就算走揽月暗线也不一定能保证不被察觉。 杀手的习惯使然,御弈卿习惯了隐藏踪迹,不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行踪,找准时机一击毙命。 纪凰似乎是看出来她家阿卿在往死胡同里面钻,继续笑着揉他脑袋,慢悠悠的点醒道: “战场上许多人不是败在实力,而是败在心态。如今破晓军的名号对许多军队来说都是一种攻击,能削弱敌方的士气。” 换言之,她并没有打算让破晓军低调转移。相反的,她希望所有人都知道,南罡帝国国界,会由破晓军全军镇守! 听了纪凰的话,御弈卿突然有些明白了什么,但明白之后随之而来的疑惑就更大了。 既然不介意暴露身份,那么去南罡一应该是打算走水路。乌岚江从北至南贯穿大陆,水流湍急日行千里,远比陆路快得多。 思及此,御弈卿原本有些明了的思绪又乱了。 因为他突然想到—— “南罡帝国湖海围绕、江河贯穿,士兵善水战而非陆战……” 难道?! 想到这里,御弈卿猛然抬头,撞进了纪凰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 只见后者朝他点了点头,无声的承认了他的想法。 御弈卿在纪凰满是赞许的目光下呆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嘴巴张张合合,好一会儿才神色怪异道: “你是早将这天下视为囊中物了吗?” 这么完美的衔接,以天下为棋,以苍生为子。 一步接一步,一环扣一环。 那她是多久之前,就开始谋划这天下了?! 纪凰笑着的接受着他的注视,执起他的左手,看着无名指上一抹流光,心满意足的印下一吻。 原本冰凉的戒指,此刻仿佛都有了她唇瓣的温度。 这,就是她的答案。 “阿卿,我一直都知道,只有站在巅峰才有话语权,才真正有保护在意之人的能力。” 所以,从她刚来这个世界,她就知道了实力的重要,也知道有哪些人需要她守护。 而御弈卿的出现,对她来说是一剂最猛的催化药,打乱了她原本见好就收的计划。 如果放在没遇到他之前,她只打算让西玖强盛到成为五国之首无人敢惹,只打算让曼城成为西玖最坚实的后盾,只打算当一个继承王位的闲散邪王。 而遇到他之后,她决定了,她要这个天下。 她要曾经欺负过他的人,流血忏悔! 她要将来会遇到他的人,毕恭毕敬! 她要牵着他的手,带他登上九重高楼,俯瞰这个天下! 这,就是她的答案! 御弈卿盯着她沉默良久,蓦然笑了。 学着她的样子,牵起她的右手,认真在戒指上印下一吻。 他要成为她的软肋,亦要成为她的盔甲! 一番沉默的宣誓,两人对视一眼,莫名的笑出了声,像两个得了糖果的孩子。 纪凰抱紧御弈卿,一吻落在他额头。 两人就这么安静的抱着,过了好一会儿,看着时间差不多了,纪凰才有些不情愿的收了手。 在怀里这人儿揶揄的目光下,认命的为他整理好衣襟。 御弈卿见她这模样,忍不住笑着伸手在她脸上轻轻掐了一把。 感受到手里带些肉肉的触感,御弈卿一双星眸里波光潋滟,像极了湖面的月影被风吹动的样子,美轮美奂。 “走吧,母王父君她们还在凰王府里等着呢。” 纪凰伸手在他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两人先后起身,携手迎着门外阳光走去。 …… 无妄海,青石岛。 也许是因为两天内突然爆发了太多起疫病,疫情有些难以控制,所以这两天青石岛上出门活动的人寥寥可数,大多数都关在家里,生怕沾染了疫毒。 而青石岛外,萧氏家族的战船将整个青石岛团团包围,擅自出入者一概格杀勿论。 这样的架势,足以想见庞氏家族垮台将对萧氏家族产生多大的影响,也足以想见青石岛上数以万计的人此刻该是怎样的煎熬。 此刻已经入夜,整座岛屿一片漆黑,但岛屿四周的战船上却是灯火通明歌舞升平。 战船上的士兵们丝毫不觉得有人能在她们的监视下出入这座岛,放宽了心享受着今晚年夜的好酒好肉。 而在她们看不到的海面上,数十艘小船缓缓朝着青石岛的方向驶来,在快要接近战船的照明范围时停了下来。 众多船只先后停在海面上,船上的人陆续换好衣物,拿上一根竹管,轻手轻脚的下了水,朝着青石岛的方向潜去。 …… 青石岛,鑫源城。 “啾!” 城池外围,一声鹰啸响彻夜空,但根本没几个人会注意。 因为这外围本来住的人也不多,再加上现在岛上闹瘟疫,人都在家里躲着呢。 大多数人听到了全当没听到,继续干自己的事。少部分人听到之后会反射性的朝窗外望一眼,但看不到什么东西之后也就没管了。 浓墨色的夜空中,一点白色不断扩大、扩大、再扩大,终于显露出它原本的外形——鹰! 万鹰之神——雪种海东青! 放眼这天下,这样的品种都没几只。若说被人半驯化了的,那真真就只有纪凰家里的肉团子了。 至于为什么是半驯化? 因为它,一直都有自己的野性! 只不过是在在意的人面前,收敛了利爪而已。 空中,肉团子扇动着翅膀盘旋两圈,似乎是不认路了,低下头对着下面“咕咕”两声。 而在它下面,哦不,准确来说是在它爪子上,抓着一个外径接近一米的巨大手提篮。手提篮里面,还有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孩盘腿坐着。 只见女孩摊开地图,一脸认真的点燃火折子看了许久。 “咕!咕!”你好重!快点啊! “别催。” 女孩压低了声音,不过这嗓音浑厚有力,真不像她这个年纪该有的。 只见她再次看了半晌的地图,终于将地图收了起来,仰起头朝肉团子开口道: “你看得远,朝最大最亮的府邸飞。” 城主府是原先的庞氏府邸,肯定是这鑫源城最大的府邸。 因为疫情影响,再加上整个青石岛又被萧氏家族包围,城中其余居民家无心过年,此时都已经熄了灯。 但城主府里人多,至少巡卫什么的应该有吧?本来就不可能全府都睡了,再加上随时可能要处理城内紧急爆发的疫毒,所以城主府应该就是这座城里最亮的府邸了。 说完,女孩吹灭了火折子,再次像个小仙女一样盘腿坐好。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您分析的挺对的,但您刚刚点着火折子看了那么久……真的没发现地图拿反了吗? 肉团子听了女孩这话,漆黑的鹰眸里闪过一抹极其人性化的嫌弃。盘旋两圈确定一下最大最亮的目标,认命的抓着大竹篮朝那座府邸飞去。 …… 鑫源城,城主府,后门。 “嘶!下次落地的时候能不能稳一点?” 上一秒还在空中盘腿坐着享受飞翔的女孩,下一秒就连人带篮子摔在了草地上,眼神幽怨的盯着缓缓扇动翅膀落地的雪白巨鹰。 幸好被丢下来的距离不高,没摔个缺胳膊断腿什么的。 “咕咕!!!”明明是你好重!居然还想有下次?! 肉团子极其不服气,一只翅膀指着女孩直扑腾。 “……”这货是主子家的崽,打不过打不过。 女孩深吸一口气,在心里不断给自己佛系催眠。 她此刻毫不怀疑,要是给这家伙一只手,它现在肯定是在指着她鼻子说话。 毕竟这家伙傲气的很,之前她们好多人搬着好吃的哄,和它商量着让它把自己带进来的时候,这货可是打死都不同意。 总之它不管怎样就是不让任何人上它的背,为了这事,这货差点就在分部里面上演鹰叼人的血腥画面了。 最后还是双方抗争了好久,才勉强同意了这么个用竹篮子的办法,让它将他带进来。 这么想着,女孩后背一阵寒风吹过,麻溜的把身上的蓝牌子挂到巨鹰爪子上。 “回去吧,告诉她们我到了。” 肉团子这次也懒得咕了,一眨眼就扶摇直上,朝着天空冲去,分分钟消失在云层里。 说真的,不用多带个人,它现在扇翅膀扇得格外轻松。 而地上,女孩看着那一抹雪白迅速消失在夜空,想起什么似的拍着胸口长吁一口气。 那天在分部里,她们刚有了让肉团子载人这个想法,就立马派人去试一下。 为了知道肉团子能不能载得动一个正常男子,她们让这段时间里负责给肉团子喂食的揽月侍者先喂饱它,等它心情好的时候爬到它背上试试看就知道了。 结果那侍者刚碰到它,还没开始往背上爬的时候,肉团子就已经发了狂似的扇动着翅膀,尖锐的鹰爪一副要将人活撕的模样。 她们赶紧叫人来牵制住它,才勉强将那侍者给救走了。 但分部的人也都知道肉团子是她们主子和主君的心头宝,谁都不敢动手伤了它,只能东躲西藏的避开,等它在院子里发泄完了才敢出来。 然后那天晚上电纹令主一回来,就将她们给骂了个狗血淋头,一次又一次的跟她们强调千万别乱碰肉团子。 平常肉团子肯给她们送送信什么的,看起来就像信鸽一样毫无攻击力,虽然不温驯,但也不伤人,不过那完全是看在主子的面子上和她们经常投喂它的情分上。 但如果要伸手乱摸,没有主子在场,千万别作死。 所以那天一听她们要爬上肉团子的背,饶是跟随纪凰时间比较久、和肉团子还算熟的电纹,都被她们给吓得不轻。 那天一整天,虽然肉团子没再动手,但它看她们的眼神带着化不开的戒备。 也是从那天开始,肉团子再也没吃过侍者们准备的食物,而是自己出去猎食。 虽然不知道电纹令主用了什么办法让它同意,但这次任务完成之后,她真的再也不敢和这只鹰靠近了。 这么想着,女孩的脚步也不自觉的加快了几分,不出一会儿就已经出现在城主府的后门口。 城主府大门面朝着整个鑫源城,往外走两步就是一个大十字路口,也是整个鑫源城的交通要塞,十字路口沿街两侧的商铺里全都住着人。 而城主府后门背靠一片树林,要花有花要草有草。相比之下,肉团子自然是选择在离后门不远的地方降落。 “咚咚咚!!!” 女孩踮起脚,仰起头看着门上的铁环,沉默片刻之后还是握住铁环往门板上敲了三下。 不一会,门里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后门“吱呀”一声打开。 开门的一群女子看着门外是这么个女孩,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就在有人准备要问女孩是不是找不着家里大人的时候,女孩掏出一块令牌递过去,沉声道: “请通禀贵城主,弈凰座下雨封护法之徒星轮,奉命前来诊治疫毒。” 现在天黑,也看不清星轮的脸长什么样。但她孩童身高,开门的女子们都以为是个孩子,没曾想乍一听却是成年女子的嗓音,一时间有些吃惊。 而星轮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反应,安静的站在门口,等着这些人反应过来之后进去给她通报。 …… 第277章 爆竹声响(12) 此刻,鑫源城的夜晚一片漆黑。 然而除了鑫源城之外,整片大陆都沉浸在即将迎来新年的喜悦中。 万家灯火齐明,烟火照亮着整片夜空。 …… 西玖帝国,帝都。 年迈的老人家中坐,年幼的稚童街上跑。 此刻帝都的街道上正亮堂着,小孩子们提着红灯笼叫上小玩伴,点燃一串在家里大人那儿讨要许久的爆竹,捂着耳朵四处躲窜。 而大人们则是在家中忙着准备饭菜,有的只需准备一家几口的分量,有的则要备下几十上百口人的分量。总之各家情况不一,丰俭由人。 等到大人们准备开席了,就该四处抓孩子们回家了。 …… 帝都,皇宫,攸钿园。 今年年节的宫宴,比起去年来倒是热闹了许多。 去年年节时,西玖要时刻提防着前北霄帝国出兵来犯。一众世家权贵进宫赴宴都不敢多说什么,就怕出了差错惹得陛下不快。 而今年,北霄帝国覆灭,西玖一跃成为堪与御天帝国并肩的一大帝国。虽然各帝国之间形势依旧严峻,但也比去年那磨刀擦枪枕戈待旦的状态要好上许多了。 至少不至于马上就要开战,还有时间喘口气,好好过个年节。 想到这些,满园权贵也都放松了许多。坐在位置上和同僚有说有笑,时不时举杯敬酒互吹互捧,展望未来欣赏歌舞。 …… “凰丫头,来!跟舅母喝一杯!” 首座上,早已经对各种宫宴场景看习惯了的沐瑾宣实在没什么兴趣去欣赏下面的歌舞,干脆和纪凰喝了起来。 至于为什么不和纪宸吟喝? 搞笑! 那可不成! 前两天她才抱着乖乖孙女儿在宸吟面前秀了一波,还被揍了个鸡飞狗跳。 万一现在敬酒,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家干姐不给她面子,那咋整? 纪凰把沐瑾宣心里这点小心思看得透透的,看了眼她家黑脸母王,不慌不忙的端起酒杯,朝着沐瑾宣隔空敬酒,敬酒的同时还不忘朝一旁坐的她家母王调侃道: “母王别光吃菜,来一起啊!” 多大点事啊?不就一孙女么?自家母王至于犟到现在么? 要是她非想养孙辈儿,那…… 大不了过几个月,她去把表姐家断奶的娃娃给抢到凰王府去,再让父君把皇舅舅、表姐夫他们都请到凰王府玩上几天。 想来皇舅母和表姐打不过她…… 嗯! 为自家母王争取几天的抚养权还是可以的! 当然了,纪凰这想法也就想着玩玩。好歹是她家表姐的第一个宝贝女儿,哪能说抢就抢? 看着纪凰、沐瑾宣俩人举着酒杯等着她,再看看下面时不时就往上瞄几眼的各家权贵,纪宸吟也没法无视这俩人,只能端着酒杯勉强喝了。 不过那眼神,硬生生把沐瑾宣给吓得不轻啊,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安慰自己: 她好歹是个女皇,这大庭广众的,宸吟不得揍她的……吧? 而下面,满园子的权贵及其家眷,看着上方三人“有说有笑”的“和睦相处”,一次又一次的在心中感慨: 女皇可真信赖纪家啊! 纪家的两位王可真得势啊! 于是乎,也不知道谁带了个头,满园子的朝臣皇商皆是领着家眷站了起来,端起酒杯齐声高呼: “陛下宅心仁厚,两位殿下骁勇卫国,真乃我西玖之幸!百姓之幸!” 要是让这些人知道这三人只是在为了一个奶娃娃斗智斗勇,也不知还会不会这么生出这么多各种各样崇拜敬仰忌惮的心思。 只可惜,这些人压根啥都不知道。 沐瑾宣、纪宸吟、纪凰三人刚喝完一杯,下面这就突然开始齐刷刷的敬酒。 沐瑾宣坐在上面笑得和气,等宫侍们为她杯中续完酒之后,才慢悠悠的站起身,端起酒杯道: “好!朕与众位大臣同饮此杯,预祝我西玖来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人寿年丰!” 得,女皇陛下都站起身了,那还有谁好意思坐着啊? 纪宸竹放下怀里牙牙学语的沐梓佑,端着酒杯站起身,一国皇君的威仪不容忽视。 在这模范夫妻俩旁边,模范子女——沐梓泫、沐梓昕两人也跟着站起来,端起酒杯乖乖等着喝。 而身为太女君的苏品映,由于刚刚生产不宜走动,所以今天宫宴就乖乖在自己寝宫带孩子了。 今天本来就是个开心日子,纪宸吟见状也只能压下心里那点不快乐,扯着嘴角,和晨泽语一起配合着众人起身。 而在纪宸吟动的时候,纪凰也已经迅速把她家夫君酒杯里的醇酒换成了桌上的热汤,然后不紧不慢的和她家夫君一起站起来,一副陪着沐瑾宣虔诚祈愿的模样。 虽然纪凰动作麻利,但由于不少人都盯着上面在看,这一幕可是被不少人看在了眼里的。 而当事人偏偏啥事没干似的一脸淡定,倒是让看的人红了脸,别开眼睛不敢再看她们这边。 笑话! 邪王殿下宠夫惧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习惯就好,别不要命的死盯着。 可千万不能为这事开罪了邪王殿下,否则邪王殿下对外人下起狠手来,那可是半点儿不含糊的! 眼看着这好好的宫宴气氛莫名开始的变成诡异的粉色,最后还是纪宸吟带了头,所有人一起举杯高呼道: “预祝我西玖来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人寿年丰!” 沐瑾宣看着眼前的一幕,保持着一贯的笑容,很是客气的高声道: “哈哈!诸位,请!” 下方众人立马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腰折的更深了两分,恭敬道: “陛下,请!” 满座权贵都清楚,女皇说请那只是跟大家伙客气客气,要是谁真敢抢在陛下前面先动嘴喝下去了,那就真的是大不敬了。 这么多年来对这场景早已经习以为常的沐瑾宣依旧笑得一脸和气,举着酒杯对众人示意一番,然后仰头喝了坐下。 底下一众朝臣也跟着喝完,陆陆续续坐下,继续跟周围的人聊着谈着。 经过这一场敬酒,宴会的氛围也已经达到了高潮。不过对于少部分人来说,还是有些枯燥乏味,让人忍不住瞌睡。 就比如……邪王君。 刚刚要不是纪凰突然给他把烈酒换成了浓汤,他根本就没注意到宴会上的各种活动,一心只想打瞌睡。 以前还是御天皇子的时候,他也就一年进宫参加一次年节宫宴。 因为那时候没有纪凰坐在旁边护着,他再怎么不喜欢这些宴会场合,也只能硬撑着等到结束。 现在倒好,有了纪凰坐在旁边,心里松懈之后,他的瞌睡愣是也挡不住了。 “阿卿可是又困了?” 纪凰夹了一筷子莴苣放到他面前的碟子里,凑在他耳边轻声询问。 对于御弈卿一到宴会场合就犯困的毛病,她已经了解的不能再了解了。而对于御弈卿那一杯倒的酒量,她也已经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 综上所述,她家夫君这时候就适合在府里睡睡觉,她今天不该带他进来遭这趟罪的。 而此刻的御弈卿,已经完全抵不住困意来袭,连纪凰夹到他面前的菜都没吃,迷迷糊糊的往桌上磕。 “要是真困了,就靠在我身上睡会儿。” 纪凰看他一磕一碰,跟小鸡啄米似的,脑袋不停往桌上叩,忍不住伸手护住了他的额头,将人揽着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唔……嗯。” 御弈卿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往纪凰肩窝拱了拱,然后又闭上眼睡了过去。 仿佛这宴会上的丝竹之声在别人耳朵里是天籁,在他这儿就成了催眠曲似的。 宴会上歌声笑声谈话声混杂在一起,明明很是嘈杂,偏偏纪凰怀里这人儿就是睡得香甜。 纪凰怕他着凉,本想把人抱去休息,但又怕惊醒了他,只能给他披上斗篷,一个人静静地吃着喝着,等着宴会结束。 一般年节宫宴的规矩都不算严,只要不到处胡闹,是可以离开座位去找人聊天的,所以宴会上也有不少权贵携家眷四处游走攀谈。 沐瑾宣和纪宸吟对于这些人的动作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偶尔扫视一眼,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她们的去了。 坐在上面的三家,说白了也就是西玖帝国权利最高的三家——女皇一家、凰王一家、邪王一家。 这三家由于坐在最上面,一举一动太过显眼,所以并没什么太大动作。就坐在自个儿位置上聊着天,偶尔隔空敬个酒喝一杯。 看着下面的权贵们活动开了,沐瑾宣也没闲着,开始和纪宸吟聊些天下各方势力的事。 聊的都是些明面上的事,比如哪个哪个藩属国不怎么安分、哪个哪个山脉的流寇祸乱百姓之类的,也谈不上什么机密。 沐梓泫一般这种时候都不会主动插话,安静的坐在一旁听着,等沐瑾宣和纪宸吟主动问她的时候,她才会说说自己的看法。 至于这俩家长为什么不问纪凰? 哦,没看见邪王殿下忙着吃吗? 而且邪王殿下一向喜欢拳头解决问题,以暴制暴,能不废话就不废话。 问就是打,问了也白问。 再说了,这天下的事儿有几桩是她不知道的?该聊的早就聊完了,还等着现在? 现在这俩家长抽空和沐梓泫聊,估计也就想看看她的政治见解,相当于给沐梓泫来了个随堂测试吧。 除了沐瑾宣三人在聊政事之外,纪宸竹和晨泽语也在东扯西拉唠家常。沐梓昕抱着沐梓佑在一旁听,场面一度和谐。 当然,和谐是在忽略掉纪家兄妹的前提下。 没事儿干的纪宁瞄准时机,趁着晨泽语和纪宸竹聊天时没注意他,偷偷摸摸的窜到了纪凰桌边,半点儿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旁边。 “凰儿,我……” 纪宁刚准备开口,就见他家妹妹看了眼熟睡的妹夫,把食指放在唇边,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识时务的纪大公子立马点头如捣蒜,压低声音往纪凰那边凑了凑: “凰儿,今年殿试的监考官是不是有你啊?” 第278章 爆竹声响(13) 纪凰被他这一问给整得有点懵,但还是点了点头承认了,狐疑的看了眼纪宁那做贼心虚的模样,低声问道: “你要干嘛?” 自家哥哥不会想混到殿试的考生里面吧? 这可是科举大事,胡来不得的。 不过以自家哥哥的尿性,应该也懒得提笔写字才对,更别说殿试了。 不得不说,纪大女皇对她家哥哥真的是挺了解的了,纪宁还真压根没啥要去考试的意思。 只不过嘛,既然纪大公子都亲自开口问了,肯定是有别的目的啊。 现在对上了纪凰那狐疑的探究眼神,只见纪大公子的眼睛嘀溜嘀溜的打着转。 悄悄抬头看了眼坐在纪宸竹旁边逗着小孩的沐梓昕,然而后者对上他的眼神之后俏脸一红,马上又低下头去了。 看他这模样,纪大公子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磨了磨牙,在他家妹妹不怀好意的笑容下,怂了吧唧的使出杀手锏,扯着他家妹妹的袖子摇啊摇。 “凰儿,我好奇啊,想去看看嘛……好不好嘛?好不好好不好?我保证绝对不捣蛋!真的!” 纪凰没好气的呵呵一笑,看了眼拽着自己袖子不撒手的亲哥,再看了眼上面抿着嘴低着头的表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哥,是你想去还是昕表哥想去?” 这俩人刚刚的眼神交流那么明显,现在这是当她瞎呢?只不过表哥向来知书达理规矩懂事,怎么突然想要去看殿试了? 虽说带人进去对她来说小事一桩,但那毕竟是选拔官员的殿试,而且这也不是在弈凰帝国,事关西玖朝政,她总不好陪着他们乱来。 倒不是她对自家表哥有什么不放心,主要还是因为这表哥性子太温软,她怕他被人利用。 听纪凰现在这话问得稍微有些认真了,纪宁自然不会无理取闹,去为难自家妹妹。 看了眼完全把脑袋埋到胸前当鸵鸟的沐梓昕,再看了眼等着他回答的纪凰,纪宁只好瘪了瘪嘴,凑到纪凰耳边小声哔哔: “凰儿,我要是说了,你可一定不能告诉母王和舅母她们。” 纪宁说完,只见纪凰瞥了他一眼,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答应了他的要求。 然后,纪宁就缩在了纪凰旁边,跟个小蜜蜂似的小声嗡嗡嗡,开口一说就是好一会儿,才勉强算是把原因给纪凰交代清楚了。 由于纪宁声音压得低,再加上宴会上本就歌舞吵闹,其余人也不知道这兄妹俩缩在一起聊些什么,只知道纪家兄妹二人连枝带叶灼艾分痛,惹一个和惹两个没有差别。 于是乎,等宴会结束回府之后,这些人又立马把家中小辈集合起来训话,无非就是些以后不管怎样都尽量不要和纪宁产生争执的那些话。 这话她们先前就和家中小辈说了不少次,也算是旧话重提了。 行了,话题扯远了,再扯回来。 座上,听纪宁哔哔叨叨许久,纪凰的耳朵开始自动过滤,很快就从她家哥哥那一大堆的废话形容词里面提炼出了关键点—— 昕表哥的心上人,是这一届殿试的考生。 桔城人士,家境一般,性格良善,学识不错。 两人半年前相遇,私定终身,未做出格之事,身子清白。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纪凰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看了看纪宁那一脸期待盯着她的表情,她顿时又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只能无奈问道: “所以你们这次打算去干什么?” 她都有点后悔听自家哥哥说完了,要是早知道这事儿这么复杂曲折,她刚刚就该狠狠心,一口拒绝的。 主要这事又涉及到昕表哥的终身大事,有一个亲哥在她眼皮子底下被人拱了还不够,还要再加一个表哥吗? 纪宁明显是感觉到了纪凰的纠结,赶紧的拽紧了自家妹妹的袖子,脸上的小表情怂了吧唧: “阿昕说,他到现在还没让我见过他的心上人一眼,所以……所以想带我去看看嘛。” 其实说实话,这次本来沐梓昕是很想去看看,毕竟殿试是心上人的人生大考。 但他也知道殿试关系朝政,去殿试现场不像平时遛出宫玩那么简单,所以也只是在心中想想,聊天时和纪宁叨叨了两句,倒真没指望能去。 结果纪宁把他这话当了真,想替他圆个愿,就想起来找纪凰。 沐梓昕本来是怕麻烦纪凰,但看纪宁兴冲冲的说要去看看,再加上他自己也确实很想去,所以就同意了纪宁的话,想找纪凰试试。 于是乎,才有了纪宁现在缩在纪凰桌边当小弟的一幕。 纪凰听完纪宁那明显有所隐瞒的解释,没好气的伸手在他额头上戳了戳。 “昕表哥胆子小,想去也不敢去。说吧,你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 她就不信他只是单纯的陪着昕表哥去看看。 纪宁被纪凰戳了两下,赶紧伸手护住自己的脑袋,瘪了瘪嘴凑在纪凰耳边,小声哔哔: “好了我说嘛!就知道瞒不过你……有些话我没好意思当着阿昕的面说,你可不能在阿昕面前说啊,不然他会伤心的。” “这次殿试人才济济,虽然阿昕说起那女子时一脸的崇拜,但我又没见过她,哪知道阿昕是不是被爱情蒙蔽了双眼。” “万一那女子的才学也就一般般,在殿试这一关落了榜,那肯定是要回家另谋生路的。别人或许还有机会再等个两三年,养精蓄锐再来考一次,但那女子……” “阿昕说她家境一般,我怕阿昕被骗,就派人去查了查,结果真的……比较一般。” “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再去查查,反正我觉得她家没有余力供她考第二次。要是她这次殿试落榜,那估计就只能回家种田,与阿昕难有结果了。” 这话已经说到这份上,纪凰也大概懂了纪宁的意思,淡定的瞥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问道: “所以你是觉得万一那女子没考好,殿试上就相当于让昕表哥见她最后一面了?” 纪宁闻言,老实巴巴的点了点头。 “女子好面子,尤其是读书女子。要是寻常女子落榜,离开之前肯定不好意思和心上人道别,估计一声不吭就卷包裹走人了。” “阿昕说他和那女子交往时怕对方有压力,只说他是个平民人家的儿子,也不知他暴露身份没有。” “要是没暴露身份,是个人都不好意思找个平民人家的儿子继续供她读书吧?如果那女子来找他求助,那我也只能说她的品性还有待商酌了。” “但要是阿昕的身份暴露了……” 要真是这样,那女子不来找阿昕还好,毕竟殿试还没开始,谁也说不准。万一考了个状元,还是有资格追求一下皇子的。万一没考上,默默离开就是了。 但如果那女子明知阿昕是皇子,明知自己没考上,还来找阿昕道别,那其用心就难免有些让人怀疑了。 纪宁的话并没有说完,但是纪凰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朝他点了点头,安静的夹了一筷子羊肉吃起来。 “那……说好啦?殿试那天我们两人装成你的小厮,跟着你一起去?” 纪宁知道,自家妹妹这举动,就代表这事儿已经妥了。 不过为了保险,他还是得再确认一次。 “知道了,你去吃吧,宫里的羊肉锅子味道还不错。” 纪凰挥了挥手,了解缘由之后自然也懒得再反对了。 毕竟纪宁这么玩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对于这些小打小闹的要求,她一般不会拒绝的。 而且看到纪宁现在对那素未谋面的女子分析起来头头是道,能够先派人去暗中调查,把事情处理的有模有样,她心里也放心不少。 毕竟她以后不可能永远护着他,简氏家族水深,单靠一个简墨离,总会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万事能靠自己就最好不要找别人,握在手里的实力才是自保的关键。 纪宁笑弯了眼,也不知道他家妹妹的心都已经操远了,只知道傻乎乎的朝着纪凰露出八颗大白牙,欢欢喜喜的窜回自己位置上去了。 当然了,一窜回去就被晨泽语瞪了一眼。 这混小子,半点儿没个郡侯样子,教了这么久还是不知道斯文一点。 真是宸吟和凰儿一直惯着,还帮着打掩护,不然他早把这小子吊起来打了。 被瞪的纪宁乖乖拿起筷子安静吃菜,那叫一个识时务啊,吃的同时还不忘可怜兮兮的望了他家母王一眼。 瞬间,纪宸吟从聊天中抽出空来,试探性的朝着晨泽语劝道: “好了,宁儿的性子本就坐不住,你也别太苛求他了,省得平白无故和自己置气。” 自家一双儿女缩在一起聊了那么久,她又不瞎,自然看到了的。 晨泽语:…… 行吧,我还没说什么呢,你们就惯着吧! …… 东辰帝国,帝都。 每个地方都有不同的习俗,换了几个城池就已经能感觉到差别,更何况帝国? 虽说这片大陆上确实有年节这么回事,但每个帝国的过法都不一样,时间也不尽相同。 不过大多地方都集中在这几天,即使中间有几个帝国的跨度也不例外。 东辰帝国正儿八经的年节准确来说在四天前就开始了,而年节宫宴则是在五天前就已经举办过了。 这个时候,与西玖皇宫载歌载舞的欢庆氛围截然相反,东辰皇宫里倒是显得比平常还要冷清些。 帝都里的绝大部分权贵都关在家里过年,皇宫里上演的都是些后宫皇侍争宠的戏码,不提也罢。 …… 帝都,国师府。 东辰帝国别的城池各有各的习俗,就帝都而言,年节可不是像西玖的年节那样指某一天。 在这里,年节要过整整七天。这七天里,朝臣也都不需要上朝觐见,只需要在家陪着夫郎小侍、逗着家里的儿女孙辈、吃喝睡玩就行了。 于是乎,今天的国师府里,所有下人像前几天那样准备着丰盛的晚宴。 一边看着一群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侍郎坐在萧阮琛身边争宠,一边看着曾经被天下所有女子追捧的御天帝国十二皇子——御萦雪,被萧阮琛冷漠的晾在一边。 总之那场面,非一般的寂静。 尤其是正准备开席的时候,当初那名自称是萧阮琛正牌夫郎、闹了御萦雪婚礼的男子,再次带着一群侍卫,气势汹汹的找上门来。 那场面,片刻的死寂之后,瞬间闹得不可开交。 而偏偏在这个时候,还有不速之客上门来插一脚—— “单公子?您怎么……” 这位祖宗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来啊?! 管家满头冷汗嗦嗦的往下淌,看着那一袭红衫的妖娆男子,腿肚子忍不住的打了个颤。 “萧阮琛呢?” 单倾颜没理会管家的恐惧眼神,虽是在问萧阮琛的去向,但脚步却也没停,带着一群黑衣人径直走向了主厅。 “国师她……她在与府中众位侍郎……” 老管家跟在单倾颜身后颤巍巍的走着,一句话哆哆嗦嗦半天,愣是卡在喉咙里没说完。 而在她哆哆嗦嗦的时间里,单倾颜已经轻车熟路的找到了主厅,并且恰好看到了那羹汤菜肴洒落满地的狼藉场景。 甚至有不少汤水,不仅洒在了厮打在一起的两名男子身上,还溅到了刚刚进门的他身上。 “御萦雪,你竟敢对本公子动手?!你这个贱人!” 一身黄衫的男子扑在御萦雪身上,手上使了老大的劲,一边扯着御萦雪的头发,一边“啪啪”几下狠狠的扇在了御萦雪脸上。 而御萦雪从小到大都是被捧着的,这么被同一个人羞辱了两次,心里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形象了,尖锐的指甲直接把那黄衫男子脸上划出几道血痕。 “你个泼夫!竟敢对本皇子动手?!” 一人一句骂,骂完再次扭打在一起,撞倒了满桌的菜肴,盘子碗筷噼里啪啦摔了一片。 两人被怒火冲晕了头,也顾不得身上那些肉汤菜叶,只恨不得先在对方身上撕块肉下来再说。 单倾颜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混乱的一幕,妖娆的面庞上乌云密布。 “你二人,堂堂隐族公子、帝国皇子,这般姿态到底是要做什么?!” 第279章 殿试三甲(1) 萧阮琛原本坐在一旁,冷眼看着御萦雪和那黄衫男子厮打,并没有半点要插手的意思。 她内心甚至还有些希望这两人打个两败俱伤算了,都安静的回院子躺着,省得一天天的在她面前闹心! 可自从单倾颜踏进了这扇门,她的视线就没从单倾颜身上挪开过。 看都没看是谁,就急忙推开了她身上依偎着的一名夫侍,让那男子猝不及防的摔在了地上。 反射性将人推开的萧阮琛,此刻也顾不得那男子摔成了什么样,直挺挺的站起身,看着单倾颜衣角溅到的菜汁,声音夹杂着几分怒意: “打打闹闹成何体统!还不退下!” 汤水溅得四处都是,当真没规矩! 萧阮琛这话很明显,就是对御萦雪和那黄衫男子说的。 御萦雪怎么也是宫里长大的,各种各样的做态都见得多了。一见萧阮琛这副模样,再看了眼站在门口单倾颜,顿时心里明了,气不打一处来。 而地上的还扯着御萦雪头发的黄衫男子,被萧阮琛这么一吼倒是老实了一点。 不过他盗没看出有哪儿不对,只觉得是被御萦雪牵连了,才挨了萧阮琛这顿训斥。 这么想着,心里对御萦雪的恨意更浓了。嚣张跋扈的劲儿一上来,硬生生又在御萦雪头上扯下一把头发之后,才不情不愿的冷哼一声站起来。 “蠢货!” 御萦雪低骂一声,但那毫不掩饰的声音还是被厅内众人听了去。 黄衫男子神色一怒,又有要扑上去打一架的架势,但还是被萧阮琛一个眼神给吓住了。 从进这主厅开始,除了刚刚那一句讽刺之外,单倾颜完全就是一副旁观者看戏的态度,直到现在看这两人老实下来了,才懒散的朝着萧阮琛开口道: “跟我来,有事找你。” 话落,也不管萧阮琛是个什么态度,单倾颜自顾自的出了主厅,朝着府内一处院子走去了。 “你们都给本王老实一点!若是不想待在这府邸,就自己拿了休书滚!” 萧阮琛盯着单倾颜离开的背影,冷硬的朝着厅内花花绿绿的一众男子撂下这么两句,立刻抬腿追了上去,留下满厅的人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眼瞧着萧阮琛就这么被个样貌绝佳的男子给叫走了,其余身份低的夫侍心中有怨,但也不敢多说些什么。 倒是那黄衫男子,虽然往常对靠近萧阮琛的男子满是敌意,但现在竟然并没多在意。 只见他狠狠甩了甩袖子,甩下来几片菜叶,然后像他来的时候那样,又气势汹汹的带着自己的侍卫离开了。 走过御萦雪身边时,还不忘铆足了劲撞上御萦雪的肩膀,直接将御萦雪给撞得差点再摔一跤。 他是萧阮琛在萧氏家族里明媒正娶的正夫,比这里这些人跟着萧阮琛的时间都久,名字也是被载入了萧氏族谱的。 两年夫妻,他对萧阮琛得口味也了解,知道她喜欢干净的男子,绝不会盯上别人用过的货色。 虽然单倾颜的样貌让他很是嫉妒,但萧氏家族内,谁人不知这单倾颜就是萧茹延豢养的一个玩物? 早就没什么清白可言,根本不可能被萧阮琛瞧上眼。 这样卑贱的身份,犯不着为了他再去惹恼萧阮琛,平白丢了自己的面子。 这么想着,黄衫男子也没再去想单倾颜的事儿了。带着自己的一群侍卫,嚣张的来嚣张的走。 正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御萦雪突然被黄衫男子这么一撞,没有半点防备,被撞得踉跄几步,才被自己的小厮扶住。 “萧河!这贱人!简直就是个蠢货!” 御萦雪冲着黄衫男子离开的背影气愤的跺了跺脚,看着厅内一片狼藉,直接掀了桌上的桌布,将桌上剩余的菜肴掀了个干干净净。 碗盘摔在地上,噼里啪啦又是一阵碎,吓得一旁众多夫侍抱起了团,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 国师府,沁枫院。 这满院的枫树,在秋天时恍如一把火,烧得连了天,煞是好看。 可惜在这冬天,却是积了雪,看着让人生寒。 单倾颜站在一颗枫树下,伸手轻抚上树干。 他小时候,院子里也种了一片枫树,还是父亲亲手种下的。 现在想想,真让人心中生恨呢! 想着,他轻抚树干的手一点点攥紧,不知不觉指甲已经在掌心留下了四个血红的月牙印。 一阵冷风吹过,染血般猩红的衣衫在风中微扬。 单倾颜嘴角带笑,眼中却积着散不开的恨意,也难怪总有人说蛇蝎美人。 这美人,勾心、勾魂、也勾命。 等到萧阮琛追上来时,看到的就是这让人不忍打扰到一幕。 单倾颜此刻的模样,就真的像刚从地狱爬上来一样。 诡异、魅惑、还带着冲天的恨意。 似是不愿看到他这副模样,萧阮琛愣愣的看了他一会儿,还是率先开口问道: “倾颜,你……身上的伤好全了吗?” 她不问这个还好,一问起来,单倾颜顿时觉得不止是伤口疼,心也跟着抽疼。 该死! 纪凰竟然……竟然真的就是弈凰! 血宫那位和他作对那么久的宫主大人,竟然就是御天帝国多年来无人问津的残废皇子! 好!好!好! 好她个纪凰! 好他个御弈卿! 竟然连蛊炼尘都没能毒死他们,还让南罡帝国被他们收入囊中! 揽月屠生破晓血宫长达一个月的追杀,折损他手下近百名不死人!要不是他有各种毒药傍身,早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到现在为止,他的画像,还在弈凰帝国的大街小巷贴着呢!纪凰的诛杀令,还在屠生和血宫的各个分部挂着呢! 而他折兵损将不说,还受了一堆伤。好不容易逃到了萧氏家族,还要立刻协助她们为庞氏家族复仇。 想想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单倾颜胸腔中顿时涌上一股怒火。周身冰冷的气息,让萧阮琛立刻改了口: “本王……我……我并非是揭你伤疤,只是担心你罢了。我这段时日派人搜集了不少珍奇补药,一会儿便差人给你送去可好?” 堂堂萧氏家族三小姐、敢与萧氏少主萧茹延一争族主之位的继承人、东辰帝国如今的摄政王,何曾在谁面前如此低声下气过? 当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不必了,我的伤,我心里有数。” 单倾颜敛了所有思绪,一双眼平静无波的望着萧阮琛,语气寡淡道: “我来只是和你谈一笔交易,你不必如此关怀备至,不然反倒让我觉得你另有所谋。” 听了单倾颜这话,萧阮琛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一样,满腔热忱被浇了个透心凉。 不过她也知晓单倾颜的性子,虽然心中受挫,但还是僵硬的扯开一抹笑,放柔了声音道: “好,你说。” 闻言,单倾颜收回了放在树干上的手,转过身去背对着萧阮琛,似是眺望着皇宫的方向,语气生冷: “萧茹延的父族势力本来与你不相上下,但如今庞氏家族倒台,不管这块肥肉能不能夺回来,短时间内她都撑不起她手下握着的军队。” “没了庞氏家族支持,萧氏家族内的军队只能靠东辰帝国的财力供给。” “要想稳定萧氏家族,又不想让东辰帝国因财力消耗而生乱,将萧氏家族私军融入东辰帝国军队是最快最稳妥的办法。” “一旦萧氏家族的私军融入了东辰帝国,那整个萧氏家族十成兵力,你一人独占九成,何愁萧氏家族族主之位?” 他确实是抱有目的而来,但他的目的与萧阮琛的利益并不冲突。 萧阮琛在他被屠生杀手追杀时救过他两次,若要在萧茹延和萧阮琛之间选一人合作,他自然选择后者。 报恩也好,谋利也罢,左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但至少萧阮琛的做派,比起萧茹延来要让他舒服一些。 萧阮琛闻言一愣,随即握了握拳,笑得无奈。 “东辰帝国和家族私军一直都在母亲的监视下运转,虽然名义上是我和萧茹延在掌管,但实际上都握在族主和族中各位长老的手里。” “你刚刚说的很有道理,但可曾想过,若是庞氏家族夺回来了呢?一旦庞氏家族继续向萧茹延提供财力支持,这家族私军就必须要上交。” “私军交到母亲手上之后,转手就又到了萧茹延手里供她驱使。我就相当于拿着自己势力的钱财,替萧茹延养了兵。” “至于你刚刚说的九成兵力,实际上九成里有五成都是我和萧茹延目前无法调动的。至于另外四成,能不能完全被我掌控都是个问题。” “即使我有外祖母在族中帮衬,也只能勉强在那五成兵力里抽出一成来。仅仅靠着这些,是无法一举掌控萧氏家族的。” 这种家族夺位的谋划,向来讲究一击致命。因为一旦失败,很可能就面临死亡,能否保命都是个问题,更别说卷土重来了。 而且虽说现在母亲有些上了年纪,但身体还算勉强,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若她现在主动出手,成功还好说,失败了必然惹来母亲不快,到那时相当于将萧氏家族拱手让给了萧茹延。 她与萧茹延先前本就势均力敌,现在萧茹延那边更是折损一大助力。相信只要再等上个三年五载,她们之间就能决出个高下来。 现在眼瞧着庞氏家族倒台,萧茹延跟着一起垮台也只是时间问题。她们二人这么多年都僵持过来了,最后这区区几年,她还忍的起。 萧阮琛思绪飘转,但目光却始终不曾从眼前那人的背影上挪开。 世间草枯花凋、白雪覆地,她却独独看到了那一抹红影。 从此,便不顾了生死。 第280章 殿试三甲(2) “我既然已经说了要和你合作,自然不会光动嘴皮子。萧茹延那边你不用担心,她没有命活到一年之后。” “至于你的母亲么……没有了萧茹延挡路,你就是萧氏家族最有机会上任的继承人。这一点,她认也得认,不认,我也有办法让她认!” “你的外祖母是萧氏家族内的长老,声望并不低。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试图扶持你争位,萧茹延死了之后,以你们的底蕴,让你坐上族主的位置并不难。” 单倾颜平静的说着,目光却一直眺望着皇宫的方向。似是在看皇宫,又似是看向了更远的地方。 不过他现在背对着萧阮琛,萧阮琛自然也看不到他的神色,只能看到他在寒风中站得笔直的背影。 瘦弱,却顽强。 萧阮琛忍不住上前几步,解下外袍披在他身上,随后又退了几步,站回刚刚的地方。 看他好像想要伸手把外袍扯下来还给她,萧阮琛心中一动,连忙开口答道: “既然你已经计划好了,我与你合作便是。但萧茹延身边护卫众多,你想要对她下手很难,也很危险。” 单倾颜闻言松了口气,听到她同意合作之后,也没再去管身上那件外袍了,转身面朝着萧茹延开口道: “这你不必担心,我已经处理好了,你等着她的死讯就行了。” 当年他单氏家族还未没落之时,实力可是碾压萧氏家族的!若不是他现在无处可去无人可依,又怎会委身萧茹延那么久?! 单氏家族的后人,个个都能玩得一手好毒术。他更是单氏族主最宠爱的儿子,自小熟知各种毒药配方。想要无声无息的除去一个萧茹延,对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之前一直屈辱忍让,不过是因为他无法保证自己对萧茹延下手之后能全身而退罢了。 毕竟他的毒术再强,也抵不过整个萧氏家族的倾力追杀。 先前萧茹延顶着萧氏少主的身份,又有庞氏家族作为父族支持。而他背后无人相护,若是一时冲动杀了萧茹延,自己也要搭上一条命。 他死不要紧,但在死之前,他一定要报三大家族给他的灭族之仇! 萧阮琛听了他这话,再想想他现在是萧茹延的男宠,下手的机会很多,自然也知道他已经暗中得手了。 如果是平常,她听到萧茹延将死的消息一定很高兴。但是现在,从他嘴里听到,她竟然更多的是辛酸苦涩。 “那好,我现在要做什么?” 萧阮琛问了一句,怔愣地望着单倾颜的侧脸,思绪也有些飘远了。 想想幼时,听族人提起单氏家族,哪个不是惧怕恭维,生怕被对方悄无声息的杀了。 当初的单氏家族,何等的高傲啊!各大家族皆是避其锋芒仰其鼻息,说是盛极一时也不为过。谁曾想一朝倾覆,风光不再。 就连唯一逃出死劫的嫡系公子,也被人当成豢养的男宠,从向氏家族辗转到萧氏家族,这么东躲西藏的过了十几年。 思及此,萧阮琛的目光中忍不住带上了点点怜惜。 这让单倾颜很是不适,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但想了想自己的计划,还是忍下了心里的不适,朝着萧阮琛答道: “你现在继续在东辰帝国当好你的摄政王就行了,开源节流强本节用,准备接手萧氏家族的二十万私军。” “不出三个月,那二十万私军一定会编入东辰帝国的军营里。到时候你只管养好她们,不要觉得是为萧茹延养兵,也不要觉得是为萧氏家族养兵,这些兵,最后都会是你一个人的。” “然后你只需要慢慢获取军心,等着萧氏家族的消息。一旦萧茹延暴毙,萧氏家族必然大乱,你母亲也不会再放心让你一人独揽大权。” “到那时,就麻烦你的外祖母替你解决族中的一切,将你推上族主之位。你只需死死咬住你手上的兵权,不必再管萧氏家族,更不必听从于你的母亲。” 萧阮琛闻言心头一震,单倾颜最后这一番话,相当于是让她弑母夺权了。但是…… “族中不止有支持我和萧茹延的长老,也有死忠于萧氏家族的长老。即使萧茹延死了,那些长老也不一定同意让我做族主,恐怕还会暗中生乱。” “而且萧氏私军就算编入帝国军营,终究是跟着萧茹延的时间长。就算没了萧茹延,她们也还是心向族主,不一定为我所用。” 因为对面是单倾颜,所以萧茹延毫不避讳的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根本不在意什么弑母的名声。 对于这样的大家族来说,勾心斗角真的是再平常不过的事。踩着姐妹的骨头往上爬的人多了去了,弑母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单倾颜听着她说她的顾忌,也没有平常对下属发号施令时那么盛气凌人,反而语气称得上是温和,一句句的安抚道: “先别管是不是为你所用,好吃好喝的养着这二十万私军就行了。” “只要你握紧了手里的九成兵力,萧氏家族内的那一成,留给她们去乱又何妨?” “你握着这九成兵力,相当于握着萧氏家族的命脉,她们都还要反过来靠你庇护。” “到那时候,不是你要篡位做族主,而是她们主动求着你做族主。” “萧氏家族那片地界,留给那些长老守着闹便是,这东辰帝国,才是真正属于你的萧氏家族!” “至于私军里那些人,养个一年半载自然就有些养熟了。而那些养不熟的,你也不必再浪费资源了,尽管交给我,我一定让她们改头换面,为你所用。” 不得不说,单倾颜的眼界与手段,饶是许多女子都望尘莫及。 他这一句句温和的安抚,也是一句句致命的蛊惑,成功勾起了萧阮琛心底深埋的野心。 将东辰帝国,建造成她萧阮琛的萧氏家族! “好,我听你的!” 萧阮琛答了一句,有些激动的朝着单倾颜迈出一步,伸出去的手似乎是要拥他入怀。 但对上了单倾颜平淡的眼神之后,她还是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伸出去的手也在空中停顿片刻,转而为他拂去了肩头的一点雪。 其实她本就有心要争夺单氏家族,只是考虑的方法比较慢罢了。现在既然他急着要来合作,那她自然不会拒绝。 再者,她也不想看到他继续在萧茹延身边受委屈了! 感受到萧阮琛的举动,单倾颜眼底闪过一丝挣扎,随后立刻恢复了他一贯平淡。 但他的眼睛生的狭长,生来便带着一股子魅惑,即使神色冷淡,在萧阮琛看来依旧美得妖娆。 “那好,合作就先这样定下了。我还要赶回萧氏家族,告辞。” 他生性敏感,自然不会感受不到萧阮琛的心思。也正因如此,他才选择了忽视。 萧阮琛对他的好,来得太莫名太干净了,莫名到他不知道是为什么,干净到他不知道该怎么利用。 单倾颜微微垂首,敛去眼底的暗涌,转身准备离开。 萧氏家族那边还在围困鑫源城,那疫毒既然是他研制的,怎么说他也该回去看看。 不然要是萧茹延看出他没有尽心尽力的为她夺回庞氏家族,那他可不好交差啊。 不过……他倒还真的没有打算为她夺回庞氏家族。 因为庞氏家族不管夺不夺得回来,都不会为他所用。相反,要是夺回了庞氏家族,萧阮琛掌控萧氏家族就多了一大阻力。 既然如此,那他何苦费心费力呢,做做样子不就好了? “别!” 见他要走,萧阮琛下意识的伸手,在他即将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拽住了他的手腕。 迎上单倾颜那不解的眼神,萧阮琛蹙了蹙眉,心里乱成一片,只能含糊道: “夜深了,赶路容易受凉。留一晚吧,明日我送你离开。” 其实,明日她也不想送他离开。 “好,多谢。” 单倾颜看了看天,也知道现在赶路确实不合适。而且他也不想刻意去回避她,这样会影响日后的合作。 得到了单倾颜的答复,萧阮琛面上终于有了一丝这个节日该有的欢喜,立刻吩咐人去为他安排院子,好像怕他反悔似的。 单倾颜看着笑得真切的她,一时间竟然连手腕被她拽着都忘了。 …… 无妄海,青石岛。 时间总是握不住,一眨眼年节都过去了近半个月了。眼瞧着元宵将至,而青石岛还是被萧氏家族的船围得水泄不通。 不过岛上的黑烟倒是飘了好几天,没有半点过节的喧闹声音,静得让人害怕。 萧氏家族围守的人也没多在意,只当是岛上的人在焚烧感染疫毒之人的尸体,满心欢喜的幻想着还需要几天就能占领青石岛。 …… 青石岛,鑫源城,城主府。 由于疫毒的蔓延,这段时间整座城主府都死气沉沉的。 炎皇甲军众多将士忙进忙出,虽然任务不一,但脸上都是一片沉重。 鑫源城内的居民大多是商户,开的都是商铺。药馆自然也有,但是相对揽月而言,医师的能力就稍微差些了。 而且由于鑫源城这么多年来并没有经历过什么大的天灾人祸,所以各家药馆的药物储备并不多。现在想要控制疫毒,一缺医师二缺药,真的异常棘手。 为了这事,皎月和繁星这些天都在府里把自己的头发给扯稀疏了不少,眼瞅着有要秃的架势啊。 而这时候,揽月殿派来的医师团也没好到哪儿去。 一边要帮忙找毒源、一边要救治感染者、还随时面临物资短缺的挑战,一个个的都恨不得回去抱着她们电纹令主大哭一场,强烈要求涨工钱。 这日子可咋过啊呜呜! …… 城主府,正厅。 “皎月将军,这是暂时拟出来的短缺药单,上面的药草城中各家医馆已经没有存货了。我一会儿派人回揽月殿安排采购运输,希望你们也能走你们的路子,安排一下这件事。” 星轮把手里的单子递过去,繁星立马伸手去接,大致扫了一眼之后马上递给皎月。 而皎月坐在主座上,动作有气无力的。唇色带着几分苍白,明显就是劳累过度了。 看她这副模样,星轮知道自己是个外人,也不好直说什么,只能委婉的表达一下自己的想法: “皎月将军虽然喝了预防疫毒的药物,但还是注意点比较稳妥,不宜与患者太过接近。庞公子那边我们已经派了医师前往,在下相信她们一定会为了庞公子的健康尽心尽力的。” 任谁的心上人身染疫毒,那都是会担心的,这些都可以理解。 但是皎月一不是医师、二不懂防范,身上还担着鑫源城城主的重任,这么胡来就不太合适了。 而且现在真的物资短缺,皎月身处高位,更该去认真筹备,而不是……而不是整天扑在庞汀兰的床前。 星轮在心里叹了口气,再多的话也只能憋回肚子里。说出来的话点到即止,大家明白就行了。 听了星轮这半遮半掩的话,皎月也知道自己这段时间有些失职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尴尬的“嗯”了一声。 旁边的繁星极其不爽的瞪了皎月一眼,但想着外人面前也不好落了皎月的面子,只能把到嘴边的责怪给咽了下去,朝着星轮回道: “嗯,我们知道了,麻烦星轮管事了。” 可不是麻烦人家揽月了吗?! 人家的医师团连夜潜入青石岛,二话不说入城医治患者,还运来许多药物器械。 皎月倒好,看着揽月来了人就松了口气,整天有事没事往庞汀兰那边跑,一副越陷越深的架势,让她好几次都想抡拳头揍人了! 现在听着人家医师团的领头人说出这话,她脸上都觉得臊得慌,但偏偏人家还言辞委婉,半句都没冤枉谁。 星轮的目光淡然地从皎月和繁星脸上扫过,见她们神情中没什么恼怒,这才松了口气准备离开。 “那麻烦二位将军了,在下不多打扰,先行告退。” 要是现在皎月和繁星对她说的话表现得不是很舒服的话,那她心里也一定会不太舒服,到时候这合作可就裂了道口子了。 星轮敛眸转身,掩饰住自己的情绪,如往常般淡定的离开主厅。 不过今日,她刚一出门,就见到一名揽月医师兴冲冲的朝她走来,停在她面前欢喜道: “星轮管事,雨绝护法和雨封护法到了!风啸首领和雷禁堂主带人从分部运送物资过来,今晚能到青石岛,一日之内入城!” 物资短缺,这时候能有自己人赶来帮忙,一众揽月医师的心里当然熨帖许多。 而且雨封护法和雨绝护法,是所有揽月医师和毒师的统管人,其医术毒术如今在曼城仅次于主子,比起药圣子、毒圣子两位前辈来都不遑多让。 有她们援助,这次和鑫源城的合作就添了几成把握! “师傅师母来了?!快带我去见她们!” 星轮听到消息也难掩激动之色,急忙让面前的揽月医师带她去见雨封雨绝。 两人急匆匆的往府外走去,不一会儿就碰上了已经在诊病棚看护病患的雨封雨绝两人。 …… 元宵快乐吖小可爱们!!! 第281章 殿试三甲(3) 西玖帝国,帝都,邪王府。 前些天里,不管王府内的下人们起多早,反正干活的时候都不会闹出太大动静,以免吵醒星海轩里睡懒觉的两位主子。 然而实际上,真正睡懒觉的只有邪王殿下。至于一向作息规律的邪王君大人,默默表示自己不背这个锅。 不过为了邪王殿下的睡眠质量着想,邪王君大人每天早上还是屏退了一众侍者,轻手轻脚的起床穿衣,洗漱之后到院子里练剑。 但是邪王殿下一向警觉,即使王君大人轻手轻脚,中途肯定也避免不了把邪王殿下吵醒那么一两次。 于是乎,每次看到邪王殿下开始皱眉,有快睁眼的架势,王君大人就立刻扑上去献个吻。 甭管亲哪,反正亲一口就能让纪凰继续睡。 这种奇葩操作,一度让御弈卿怀疑纪凰在骗吻。然而每次看了看床上睡成猪崽的女人,御弈卿都会纠结一会儿之后打消自己的念头。 堂堂一国女皇陛下,不至于那么幼稚……吧? 御弈卿每次都会在心里默默的这么问一句,然后提上剑去院子里晨练。丝毫不知道在他走出房门之后,床上睡着的人,悄悄勾了勾唇。 不过今天早上,星海轩里的下人却是出奇的多。有送衣服的、有端脸盆的、还有上早膳的,反正和前几天日上三竿还安安静静的场面截然不同。 …… 邪王府,星海轩。 “昨晚那么累,宝贝干嘛不多睡会儿?父君每次都是辰时才进宫,现在还早呢。” 纪凰一边穿衣,一边看着迷迷糊糊从床上坐起身的夫君,有些好笑的走过去,在他脸蛋上捏了捏。 意识还没回笼的御弈卿满脸迷茫,看纪凰在床边坐下,直接把脑袋砸向她的肩窝,还顺道在她肩窝拱了拱。 “还不是怪你……要不然我这个时辰都已经练完剑了……” 昨晚元宵花灯,宁哥儿和昕表哥兴致勃勃的过来找他出去耍,他总不好拒绝。而且他还没见过西玖的灯会,心里也好奇的紧。 所以……就出去玩晚了些嘛。 谁知道这女人昨晚从宫里回来,在府上坐了一会儿之后,直接叫上了泫表姐一起上街逮人。 宁哥儿和昕表哥还算好了,还是在玩了一会儿吃饱喝足之后,才被泫表姐给带走的。 而他,最惨。 昨晚在满街男子的尖叫声中,他愣是被这女人当众一个横抱给抱回了府。 嗯,然后被恶狠狠的丢在了床上,体验了一把真正的性致勃勃。 想到这儿,御弈卿觉得自己这张脸滚烫滚烫的,今天都不好意思陪着晨泽语进宫喝茶了。 听着御弈卿这软糯糯的抱怨,纪凰猛地低头咬了咬他的脸蛋,一边整理袖口一边没好气的回道: “玩到连家都忘了回,我还不该罚你了?” 昨晚这乐不可支的三个人酉时就跑了出去,玩到亥时还没回。在外面玩了整整两个时辰,还没说让人回来报个信。 亏她在宫里刚和母王、舅母、表姐她们谈完殿试的事就急忙赶了回府,回府时还从揽月楼给他带了他心心念念的芝麻元宵。 结果一回府,愣是连他的人影都没见着。 在府里呆坐着等了他一个时辰,元宵在米酒里面泡的膨胀了两倍啊,他还是没回。 以自家哥哥那个玩性,估摸着要不是她昨晚跑出去把人给抢回来了,自家哥哥能带着昕表哥和这小傻子在外面玩一通宵! 她差点又守一晚上空房,这小傻子还嫌昨儿晚上没玩够,你说气不气? 纪凰真是要被他给气笑了,看着怀里毛茸茸的脑袋,还是舍不得欺负他,只能伸手在他脸蛋上又捏了几下。 脸蛋一直被捏着,要是换成平常,以御弈卿的性子早就一巴掌把纪凰的爪子给拍开了。但无奈昨晚被折腾到太晚,他的智商还在疲惫的沉睡。 于是乎,没睡醒的王君大人散发着浓烈的委屈气息,把脑袋从纪凰怀里抬起来,摇头晃脑撇了撇嘴: “你不是有正事么?快去忙啊……” 说着,御弈卿一个后仰,脑袋直直的朝着枕头砸去。 刹那间,纪凰也顾不得扣扣子了,一个伸手把人揽住,然后慢慢的放他躺下。 看着他已经闭上的双眼,纪凰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动作轻柔的给他掖了掖被角,然后放慢脚步走了出去。 …… 房门外,一直候着的弑云迎了上去,见只有纪凰一个人出来,顿时有些疑惑。 以前这个点,主子早该起床了啊,怎么今儿个反倒是主母先起了? “弑云守在这儿就行了,其他人去前厅侯着。都把手上的动作放轻点,别吵到王君。” 纪凰站在门口沉声吩咐,其他候着的侍者赶紧抿着嘴,朝着她的方向微微屈膝,然后集体转身离开。 弑云看了眼被遣退的下人们,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小脸一红,隐晦的看了眼纪凰身后的房门,压低了声音开口: “主母,主子……”不会还没起吧? 昨天晚上他可是亲眼看着主母把主子给抱回院子的,虽然确实是自家主子玩野了,但是…… 主母啊!注意节制啊! 听着弑云这欲言又止的话,纪凰感觉自己的眼皮都在跳。有些无奈的揉了揉眼眶,朝着弑云低声吩咐道: “别吵到他,去小厨房温一盅虫草乌鸡汤,在他用膳之前让他喝了。若他辰时还未起,等他起了之后告诉他今日不必进宫了,乖乖在府里等我回来,父君那边我会解释的。” 她可不想今天去监管完殿试回来,一回府之后,又得跑到皇宫去逮人。 “呃……是。” 弑云嘴角抽搐两下,还是老老实实的应下了,转身去小厨房吩咐厨师煮汤。 …… 帝都,凰王府。 “诶?阿昕怎么还没来?这都快到时间了啊!” 府门口,坐在门槛上等了一会儿的纪宁满脸的生无可恋,眼看着时间就快到了,急得站起来转圈圈, 凰王府看守大门的几位侍卫,看着她们的大公子一身小厮装扮,在门口又蹦又跳,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要不要进去禀报王君。 正当她们鼓足了勇气,准备去向王君禀报一下大公子的反常举动时,凰王府对面,邪王府门口停着的马车车帘被掀开。 坐在里边的邪王殿下凉嗖嗖的扫了她们一眼,顿时吓得几人一个激灵,连忙立正站好,半点儿不敢动弹。 大公子这架势,明显就是邪王殿下允许的嘛! 那她们还去瞎凑个什么热闹?都凑上去也不够邪王殿下一顿削的! 就这样,在侍卫们老老实实的站岗下,时间又不慌不忙的遛走了一刻钟。 这下不只是蹲在凰王府门口的纪宁着急忙慌的,就连一直坐在马车外的风鸣都有些坐不住了。 “主子,再不出发就迟了。” 九皇子不像是会爽约的人,莫不是被什么事绊住了? 算了不管了,反正现在这个时间已经是不能再推了,再不去怕是赶不上开卷了。 听着风鸣的声音,端坐在马车里的纪凰皱了皱眉,唰的一声睁开了眼,掀起车帘朝着纪宁开口道: “上来。” 或许,她知道为什么昕表哥没来。 听到纪凰叫他,纪宁略一思索之后立马拍拍屁股站起来,跑到街道对面,手脚并用的爬上了纪凰的马车,一边爬着还不忘朝驾车的风鸣道: “快走吧!” 他知道,不到最后一秒,他家妹妹不会叫他的。现在这个时间,应该已经很急了。 等到纪宁窜进马车里坐好,风鸣立刻挥鞭策马,低调的楠木马车朝着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马车里,纪宁端着一杯花茶,垂着脑袋蔫吧蔫吧的。 “凰儿,你说阿昕到底为啥没来啊?” 明明约好了的,昨晚逛灯会的时候他还特意提醒过,没想到今天还是出了意外。 以阿昕的性子很少会放人鸽子的,他有点担心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纪凰闻言,老神在在的翘着二郎腿,手里捧着一本野史,不急不忙的翻了一页,缓缓开口答道: “可能被半路拦截了吧。” 纪宁听了纪凰这话,一口花茶差点喷出来。好不容易咽回去了,还把他自己给呛得一阵咳嗽。 “咳咳!!!你说啥?!” 半路拦截?! 这还得了?! 谁这么大胆子竟敢…… 等等! 谁这么大胆子敢拦阿昕啊? 要是宫外被拦截,这个时候早该闹起来了,街上哪能这么安宁? 但宫里,除了舅舅、舅母和泫表姐之外,好像也没谁有这胆子了吧? 舅母和母王这段时间忙着准备寿辰,肯定是没时间的。舅舅一边带着梓佑,一边还忙着照顾东宫的表姐夫和小外甥女,自然也没什么精力。 那么……靠! 泫表姐?! 想到这里的纪宁瞪大了双眼,气鼓鼓的同时还带着那么一丝丝的怂,默默地往纪凰那边挪了一点,低头咕噜咕噜的喝着茶。 要是让泫表姐知道他怂恿凰儿一起协助阿昕谈恋爱,估计得去父君那里狠狠地打他小报告! 这么想着,纪宁的屁股再次往纪凰那边挪了一点,浑身上下透露着“大佬求罩”的怂包气息。 纪凰淡定的瞥了自家哥哥一眼,没去管他这小动作,继续翻看着手里的这本野史。 虽然殿试是在皇宫的保和殿举行,但如果昕表哥想跟着她混进去,就必须提前出宫找她,然后再以小厮的身份跟着她进宫。 皇宫人多眼杂,而且还有舅舅和舅母随时看着。九皇子身为嫡皇子,女皇和皇君的心头肉,走哪都有一堆宫侍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要他在皇宫内装成小厮等她,明显也不现实。 而且现在有泫表姐插手,混进殿试更加没戏。 估计泫表姐一会儿看她的样子,就像她当初看简墨离那样吧。虽然不是她拐跑了昕表哥,但她也相当于一个从犯了。 反正昕表哥的事儿,她现在是不好插手了,只能看完那女子的殿试成绩再说了。 …… 第282章 殿试三甲(4) 帝都,皇宫,保和殿。 “臣等参见邪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吧。” 纪凰领着风鸣和纪宁,刚一踏进殿门,受着群臣行礼的同时也感觉到一阵冷风迎面刮来。 风鸣虎头虎脑的挠了挠后脑勺,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只觉得今天的泫太女好像心情不好,在心里提醒自己一会儿走的时候躲着点。 而本就做贼心虚的纪宁,在沐梓泫的注视下,压根连头都没敢抬。脚步往旁边偏了两步,弱弱的躲在了纪凰背后。 至于直面风暴的纪凰么,表面上无比淡定的迎上了自家表姐的目光,甚至还无比友好的扯开嘴角笑了笑。 然而实际上只有她自己知道,现在她的内心已经乱如哔狗。 殿内,其余过来辅助监考的官员面面相觑,谁都不敢率先开口。 感受着空气中那微妙的氛围,一众官员的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把脑袋给埋到胸里。 最后,还是纪凰段位比较高、脸皮比较厚,迎着沐梓泫这样痛彻心扉的谴责眼神,还能笑得跟个没事人一样。 只见她步伐从容的走到沐梓泫旁边,坐在属于她的位置上,侧倚在座椅靠背上,朝着沐梓泫和沐梓泫身边坐着的一位老妇开口道: “表姐和容太师来得真早,用过早膳了吗?” 在这一瞬间,沐梓泫脑袋里突然有点短路。 狐疑的看了看一脸坦荡的纪凰,再看了看纪凰身后那个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的纪宁,心里甚至还有点怀疑自家表妹到底知不知情,是不是自己搞错了。 不然她这一副搞了鬼还坦荡荡的做派,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在父君宫里和昕儿、小佑儿一起吃过了。” 脑袋也就短路了这么一小会儿,沐梓泫就回过了神,语气秉承着一贯的温和。 心里嘀咕归嘀咕,但是现在这么多人都看着,她自然不会落了她家表妹的面子,让外人看了热闹去。 “难为殿下惦记,老臣在府中用过了。” 容琮从容不迫的望着纪凰答话,眼神先是在这表姐妹二人身上来回扫动几次,然后再挪移到了纪凰身后的纪宁身上。 只见她定睛看了纪宁几秒,笑着摇了摇头,自己给自己续了杯茶。 啧啧啧! 也不知邪王和宁郡侯到底做了什么,居然也能惹到了太女。 她当了好几年太师了,站在一个老师的角度来说,她对沐梓泫这个学生还是非常满意的。 性子稳重,进退有度,宠辱不惊。 这样的心性,确实是当之无愧的一国皇储。 说实话,这么多年来,她还真是鲜少见到沐梓泫这个样子闹脾气。 不过这个脾气倒也不是正儿八经动怒,倒真像是和家里的兄弟姐妹打打闹闹,孩子气的玩耍罢了。 这么多年来女皇对政权把控不严,很多事情都早已交给太女代为处理。这虽然是一种信任的做法,但也不可避免的让太女有些年少老成。 哎! 说到底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啊! 闹闹脾气也好,闹完了心情就会好些的! 容琮朝着纪凰和纪宁笑得一脸和蔼,周身满是大儒的书卷气,让人心里不自觉的就静了几分。 “哦。” 纪凰摸着鼻尖应了一声,似乎是一下子没想到有什么可聊的,于是不动声色的转回来坐正,淡淡的朝左后方瞥了一眼。 在纪凰后边,一直低着头兢兢业业冒充小厮的纪宁似乎是感应到了她家妹妹的召唤,快速抬起头瞟了沐梓泫一眼,见对方正侧过身去端茶,这才连忙朝着她家妹妹挤眉弄眼,那意思大概是—— 快去继续聊啊! 纪凰嘴角一抽,颇为无奈的瞪了回去—— 你倒是给我想个话题啊! 纪宁朝着纪凰翻了个白眼,气鼓鼓的想着话题。不过话题还没想出来,就只见端着茶杯的沐梓泫朝着纪凰这边转过来了。 沐梓泫这个动作,直接急得纪宁伸出右脚,精准的从纪凰座椅底下伸了出去,对着纪凰的小腿轻轻踢了两下—— 别看我!快转回去!表姐看过来了! 被踹了两脚之后又不动声色转回去的纪凰:……你真是我亲哥! 其实刚刚早就看到表弟表妹互动的沐梓泫:……你俩真当我瞎? 三人内心打着自己的小九九,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反正纪宁现在就是一小厮,再怎么想开口,也没他开口的份。 纪凰本来就不是很多话的人,除了面对御弈卿之外,她真的就没和谁瞎扯话题聊过。 而沐梓泫嘛,一本正经的喝着茶,只当没看到一旁那兄妹俩人的小动作。 说实话,她到现在心里还有点小生气呢。 一边气自家亲弟被人拐了这么久了自己还不知道,一边又气表弟表妹俩人还帮忙打掩护,一起帮自家弟弟瞒着她这个亲姐。 于是乎,她们两位上座的大佬不开口,其余官员也不敢瞎哔哔,只能硬着头皮承受这微妙的气氛。 终于,在一众陪衬官员的殷切期待下,殿外的青铜古钟终于连敲了三下,钟身传出一声声沉重的长吟。 “启禀两位殿下,辰时已到,可以宣众位考生进殿了。” 容琮看这气氛诡异了这么好一会儿,还有不少官员都把目光投向了她这边,不得已只好放下自己的茶杯,朝着沐梓泫和纪凰开口提醒。 说实话,其实吧……她还想看这俩孩子再僵一会儿呢! “嗯,老师说得是。” 沐梓泫听容琮主动开口了,一向尊师重教的她自然不会置之不理。先应了容琮的话,然后再派了一名官员去通知偏殿候考的考生进殿。 在等待考生进殿的过程中,大殿内又是静悄悄一片。 缩在纪凰身后的纪宁扛不住这要命的沉默,又悄咪咪的伸出脚,对着他家妹妹的小腿踢了两下。 纪凰的身子朝左边转了转,借着端茶的空隙,抽空朝着纪宁瞥了一眼。 这傻哥哥已经冷不丁的踹了她两次了,她刚刚差点没被他惊得跳起来! 感受到纪凰的眼神,纪宁全当没感受到似的,尽职尽责的履行自己的小厮义务,麻溜的伸出手提起茶壶,一副要帮纪凰续茶的模样。 纪凰看了看本就满着的一杯茶,内心:…… 然而纪宁并没有感觉到纪凰的心累,趁着续茶的这点时间,连忙朝纪凰使了个眼神,朝着沐梓泫的方向努努嘴。 在沐梓泫快要朝他这边看过来的时候,连忙放下茶壶,继续低着脑袋在纪凰身后站好。 纪凰看了眼快要溢出来的茶水,内心…… 仔细掂量了一下,纪凰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茶杯,似乎是觉得自己没本事喝这杯茶,伸出去准备端茶的手顺势撩了撩头发,然后收了回来。 站在纪凰身后纵观全程的风鸣:…… 嗯。 我不能笑。 收回手的纪凰全当她自个儿刚刚不是转过来端茶的,慢慢悠悠的又转了回去,朝着沐梓泫开口问道: “表姐这里可有考生的个人信息?” 既然找不到聊的,那她还是找点东西看好了。 反正一会儿开考之后,她们作为监考官也不能随意讲话,甚至连走动都不要有,否则会有徇私舞弊扰乱考场的嫌疑。 至于考生么,按照以往的惯例,进殿之后随机抽选座位进行答卷。 而她们,也会在殿内的辅助监考官员中随机抽选官员,确定监考官员的座位。之后,每位官员都会对所监管区域的考生进行特别监督。 总之,为了尽可能的杜绝徇私,在殿试开始前,不论是考官还是考生,都要重新进行编位。 这种做法最开始是没有的,也是近几年的几次科举中才渐渐提高了要求。说白了,都是为了尽可能的公平吧。 往届的殿试,都是由沐瑾宣和纪宸吟监考的。 而这一次么,一是因为她们忙着别的事,二来呢也是因为想要锻炼一下家里的俩孩子,所以才换了纪凰和沐梓泫来。 反正纪凰这次只是被赶鸭子上架赶过来陪着沐梓泫监考的,大局有沐梓泫看着,她只需要配合走流程就行了。 虽然这监考过程有些繁琐复杂,但她觉得还在接受范围内。 毕竟在不明情况的处境下,她一般喜欢静观,没有必要瞎冒头。 “考生信息?” 沐梓泫皱着眉头重复一句,然后还没等纪凰点头,她就已经把手伸向了自己面前的桌案,从桌面上那一摞考卷底下抽出来一本册子递给纪凰: “喏,你看吧。上面有考生的籍贯、家庭情况等等,还有她们乡试、会试的成绩。” 说着,似乎还怕纪凰觉得这本册子不够看,沐梓泫又继续开口补充道: “我这里还有些她们乡试、会试的考卷,前几日才从下面各地调过来的,你要不要看看?” 沐梓泫虽然是在问,但是那动作可半点儿不满,已经伸手去拿了。 纪凰看着那一摞已经被抽出来的旧考卷,本来是没打算看的。毕竟有容琮这个威望甚高的鸿儒太师在,她完全可以打瞌睡,并不担心一会儿开考之后没事做。 但无奈沐梓泫手太快,她还没来得及拒绝,那一摞考卷就已经递了过来。 “谢谢表姐。” 这都递到面前了,纪凰当然只能接下。 不过看看也好,来了快三年了,她还没见过古代的考卷呢。 纪凰接过考卷放在自己面前的桌上,然后开始翻看手里的信息册。准确来说不是翻看,而是带一点目的性的查找。 信息册一页页的翻过,每一页的考生信息,纪凰都只是大致的扫了一眼,了解了个大概。 终于,在这种几乎是纯粹翻书的阅读速度下,纪凰的手总算是在翻到最后几页的时候停了下来,目光落在了其中一页—— 方思黎,桔城火树县银花村人士。 农户出身,行三,家中一母一父两兄一妹一弟。 乡试解元,会试会元。 纪凰看着这一页的短短几列字,有些不满的蹙了蹙眉。 快速翻看完剩下的几页之后,又默默的翻回了这一页,然后就这么将这页朝上,递到了沐梓泫面前。 一直在后面蹭着纪凰的手看信息册的纪宁:…… 嗯? 妹,活着不香了吗? 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赤裸直白的把这一页翻上来,递到泫表姐面前? 亲眼看着纪凰把信息册递过去而来不及阻止她的纪宁,此刻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就那么傻傻的盯着纪凰,石化到忘了反应。 说实话,他现在都没勇气去看泫表姐的脸。 不用看他都知道,那张脸上现在肯定是乌云密布漆黑一片雷电纵横噼里啪啦。 就在纪宁满脸的生无可恋、都开始思考今天能不能完整的走出皇宫的时候,坐在纪凰旁边的沐梓泫却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反而意外的笑了。 只见她慢条斯理的接过册子,扫了一眼上面的信息,冲着纪凰挑了挑眉,那意思大概也就她们姐妹俩能懂了—— 怎么?这次你这么老实了? 纪凰冲着沐梓泫勾起嘴角笑了笑,笑得痞里痞气的—— 我这不是识时务么? 确实,这么识时务,的确是纪凰的性格。 既然已经漏了馅,那又何必硬着头皮遮遮掩掩? 而且她相信,泫表姐对昕表哥的关心,比起她和她家哥哥来说,定然是只多不少的。 第283章 殿试三甲(5) 纪凰把册子递过去之后,就安安静静的开始翻看这些考生们以往的考卷。 而沐梓泫,则是认认真真的重新把写着方思黎信息的那一页又反反复复看了几遍,一个字都不带落下的。 明明只是一个小小的举动、几个隐晦的眼神,但这姐妹二人之间的氛围却已经截然不同。 比起纪凰刚进殿时,她们姐妹两人那复杂别扭的相处氛围来说,现在这氛围明显是好上不少了。 怎么说呢,就像初春的一阵风,吹融了花瓣上的细雪。 两个闹脾气的孩子,其实只要有一个先递出去一块糖,这问题就解决了。 而册子上方思黎的信息、以及自己坦诚交代的态度,就是纪凰递出去的那块糖。 这件事,沐梓昕可以对沐梓泫隐瞒,因为他性子腼腆,这种事情本就不会轻易对人说。 而纪宁也可以对沐梓泫隐瞒,因为他们是闺中兄弟,这是他们兄弟之间的秘密。 但她,本就不该隐瞒。 因为抛开别的来说,这件事情还涉及到极其重要的一点,沐梓昕和纪宁都没有仔细去想过的一点——沐梓昕的安全。 沐梓昕现在当局者迷,根本没有足够冷静的思维去考虑这一点。 而纪宁,毕竟初恋就遇到了简墨离这种铁憨憨,让他心安的同时也心宽了一点,没把男女之情联想出太多东西。 他只派人去查了查方思黎的家境,却没有想到更深层一点的问题,对方思黎的了解也大多来源于沐梓昕的描述。 而她不同,她是女子,明白这个世界女子的优势与野心,对两位哥哥更该尽心尽力的去保护。 这么说吧,换个角度思考,若是今天讨论的是纪宁的事,纪宁不好意思让她知道,那么沐梓昕帮纪宁瞒着她也无可厚非。 但如果沐梓泫知道之后也帮着一起瞒她,甚至还帮着纪宁去想方设法的见对方,那她心中不爽是必然的。 往更坏的方向想,如果纪宁看上的不是简墨离,而是一个渣。那么沐梓昕和沐梓泫帮忙遮掩隐瞒的结果,就是间接葬送了纪宁的下半辈子。 因为她和纪宁关系最亲近,能把控到的方面也最多。而沐梓泫和沐梓昕的关心虽然是真,但能做的终究没有她这个亲妹妹来的多。 现在这事也是如此,她和纪宁再怎么真心为了沐梓昕好,但沐梓昕终究是住在宫里,她们两人不可能面面俱到的守着。 而沐梓泫,却是真真正正可以保护到他的人。 要是真在她们四人之间论个亲疏出来,和沐梓昕最亲的,肯定还是沐梓泫。 所以这件事,瞒着几位长辈还可以理解,但是瞒着沐梓泫,就真的不至于,也不合适。 毕竟这天下,不是所有女子都像简墨离那样,是个作风磊落的憨憨。 也不是所有男子都像她的阿卿那样,戒备心重的同时,又有着足够的实力保护自己。 所以说实话,她在这件事上虽然做得有些对不住昕表哥的交代,但她还是觉得,昕表哥真的需要泫表姐去保护。 因为她昨晚收到的信息,并不只是刚刚那本册子上写的那样。 纪凰手上拿着考卷,一副认真在看的姿势,但实际上视线的焦点根本就不在这里,思绪早就绕远了。 而在她走神的这一小会儿时间里,参加殿试的三十二位考生已经陆续进殿、抽签、落座。 监考的官员们站起身,向沐梓泫请示一番,得到允许之后立刻下去分发考卷。 不一会儿,一刻钟的准备时间已到,开考的钟声响彻大殿。 考生们动作一致的低下头翻开考卷,绝大部分人抓起笔就开始“唰唰唰”的奋笔疾书。 纪宁站在纪凰身后,视线从每一位考生脸上扫过,愣是没找到沐梓昕所说的——“人群中一眼便能瞧到,最为眉清目秀,文质彬彬恍若仙人”的那个人。 要说人群中一眼便能瞧到吧……有他家妹妹这张绝世神颜挡在前面,就问他眼里还能瞧到谁啊? 再要说眉清目秀吧……这满殿的女子,要比起清秀来,谁能秀得过泫表姐啊? 再最后说说文质彬彬吧……这满殿的女子,哪个不是有点才气才能坐这儿啊?除了风鸣这虎愣子,他就没见谁是不文质彬彬的。 再说了,容琮太师是前朝鸿儒、当今的太女之师诶。仙风道骨的容太师搁那儿一坐,他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念过书,还找文质彬彬呢。 哎! 阿昕也真是,形容得他还以为是那种鹤立鸡群出类拔萃、一眼就能瞧到的呢。 早知道这么不好找,当时就该让阿昕告诉他那方思黎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高还是矮、胖还是瘦、脸上哪哪有没有一两颗痣的那种。 要他闭着眼凭感觉去找人,那真是哔了狗了,还是别找了吧。 估计墨离站在他面前,他都找不着。 纪宁气馁的叹了口气,不死心的再扫了一眼那三十二张脸,最后惊觉原来自己不止路痴,还有点脸盲。 纪凰的思绪从开口钟声响起的那一刻就被拉了回来,自然注意到了纪宁的小动作。 正当她准备给自家哥哥提示一下的时候,旁边桌上丢过来一个小纸团,精准的砸她脑门上。 亲眼瞧着太女殿下写了个小纸条揉成纸团丢给邪王殿下的一众官员默默低头,内心想着:非考生,不算作弊吧? 算了,就算是作弊,这二位的身份她们也不敢哔哔啊! 一众官员内心欲哭无泪,一边暗暗唾弃这该死的皇亲贵胄等级压制,一边默默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只当没看到这一幕。 而坐在沐梓泫旁边的容太师,面上稳如老狗,实际上内心:……我再放纵她们姐妹俩这最后一次。 殿内一众官员思绪万千,然而被纸团团精准砸中脑门的纪凰一脸茫然,狐疑的瞟了眼正襟危坐的沐梓泫,缓缓伸出手去把纸团打开—— 「册上资料太少,关于方思黎你知道多少」 确定这纸团子真真正正就是沐梓泫砸来的之后,纪凰一脸的无语,正准备写点什么砸回去,结果发现她的桌上没笔。 看了眼其余考官桌上都摆着的笔墨,纪凰:…… 她来当个监考官还被区别对待?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站在纪凰身后的纪宁和风鸣明明什么都没听到,但就是感觉他家妹妹(主子)应该是在磨牙。 最后,还是风鸣机智,悄悄的戳了戳纪凰的肩膀,从怀里掏出一支画眉的墨黛递给了她,小眼神里似乎还有点得意,甚至那动作还豪气的表达着—— 主子你随便用! 用完了我再去领工钱给弑云买新哒! 纪凰转过身,呆滞一瞬之后嫌弃的瞥了她一眼,一把抓过墨黛,动作利落的转身写字去了,转身时心里还想着—— 这个虎憨憨是不是欺负我家阿卿不画眉? 扣工钱! 往死里扣! 于是乎,压根不知道纪凰已经产生了扣工钱这种危险想法的风鸣,见纪凰拿走了她的墨黛,还在傻乎乎的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甚至开始思考一会儿要去再给弑云买什么色号的新眉黛。 而原本已经打算提醒纪凰笔墨在抽屉里的沐梓泫,看完纪凰和风鸣的互动之后,默默闭上了嘴。 她觉得,要是她现在说出这么句大实话,她家表妹肯定想打人。 于是乎,殿内不少考生偶尔抬个头活动筋骨时,就惊悚的发现她们西玖帝国的战神邪王,此刻正拿着男子画眉的东西在奋笔疾书。 这辣眼的一幕,让她们扼腕叹息一代战神竟然是个夫奴的同时,也因为发呆浪费了不少时间,最后急急忙忙继续低下头答题。 而纪凰,依旧拿着风鸣的墨黛写得自然。 甚至觉得这墨黛拿起来跟铅笔似的,还挺好用的嘞。 对,所以她要找个机会,先把铅笔和钢笔整出来,试销一段时间再说。 这么想着,纪凰手上的字也写得愈发顺手,唰唰刷就写满了这张小纸条,然后把纸条揉成团,精准的砸到了认真看考卷的沐梓泫脑门上。 沐梓泫:…… 虽然好嫌弃这表妹,但纸条还是要看的。 「年节宫宴之后我下令分部去调查过,调查结果昨晚才递到我手上。 这信息册上的信息倒是不假,但这点信息少得可怜,简直跟没有似的,啥都看不出来好吧? 我从分部调过来的资料很多很杂,连方思黎家中那两个哥哥嫁到哪、妻家是什么人家都调出来了,一会儿派人送去东宫给你。 等你看过之后,想知道什么可以再来找我。要是嫌不够,我把她九族祖上十八代的信息都给你调出来。 其余的琐碎事你一会儿自己去看,我先跟你交个底,昕表哥可能真的是被迷晕了头。我查到的方思黎,跟昕表哥给哥哥描述的方思黎很不一样。 昕表哥说方思黎未婚,哥哥派人去粗略查过,确实未婚。但我查到的结果是,她虽然未婚,但有个未婚夫,是在中了会元之后定下的婚约。 当时她乡试会试连中两元,桔城不少人都说她是最有机会在殿试上大放光彩的考生。 连中两元,只要殿试再一举拿下状元,那就又是一个连中三元的新传奇了。虽然出身贫寒,但前途不可限量。 桔城城主就是看上了这一点,想着以方思黎的水平,怎么着也应该能考个前三甲回去,所以在她中了会元之后就和方家定了亲。 就算没中个状元,只要在前三甲里面,她们城主府再出点钱给她打点一下,在朝中混个五品以上官职不是问题。 而方家那边,一听城主府的二公子甘愿自降身份和他们家的女儿定亲,方家二老想也不想就立马答应了。 这事儿本来应该是挺轰动的,但桔城城主担心方思黎殿试失利,虽然定了亲,但是却把这事压了下来,严禁外传。 这城主的如意算盘倒是拨得噼啪响,要是方思黎中了,就是她们家的乘龙官媳。要是方思黎没中,一个农家女,回了桔城还不是任由她们揉搓,毁个婚约算什么? 不过不管怎么说,桔城城主虽然心思用尽,但没有方家的配合也是徒劳。 算算日子,定亲的那个时候,方思黎还没有动身来帝都,定亲这事她应该是知道的才对。 身有婚约还不对昕表哥言明,甚至还和昕表哥纠缠不清,且不论之后她到底会不会履行婚约,就看她现今这做派,我就真的不看好。」 沐梓泫看到这儿,一双温和的眼眸已经笼上了一层薄冰,匆匆扫完剩下几行字,然后提笔给纪凰回道—— 「你不必派人把东西送去东宫了,殿试的事情处理完之后,我随你去邪王府蹭顿晚饭。」 第284章 殿试三甲(6) 一个纸团再次砸回来,早有准备的纪凰轻飘飘的一个伸手,将那纸团给握在手里,末了还朝着沐梓泫挑了挑眉。 那姿态,岂是一个欠揍能形容的? 沐梓泫嘴角一抽,也没再去管身边这个幼稚的表妹。冰冷的视线扫过下方的答题的三十二人,兀自拿起考卷开始答题。 纪凰打开纸团看了看,然后又侧过脑袋瞟了她家表姐一眼,确定沐梓泫现在没有要继续和她聊的意思之后,漫不经心的开始翻看那些考生以往的考卷。 不出她所料,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大多数题目是考的治国,都是些对民生、为官之道的见解。 有少数题目涉及到修身齐家,考量考生的为人处世。 而平天下这一方面么,说白了是帝王事,真的很少有考卷敢绕着这一点出题。 毕竟这种题太危险,就算考生会答,也不一定敢答,更不一定能揣摩出帝王心思,掌控好答题的度。 这种题,答少了,只能说能力不足。 但若是答过了,那就是逆谋之罪了。 所以就算是殿试,女皇出的考题,也很少会出现这种题目。 纪凰看了看那些旧考卷,题目问得中规中矩,考生答得相差无几,让她一时间只觉得可能是她当初培训雨凝时问得题目太刁钻,而雨凝答得也让她太满意,所以现在看这些千篇一律的考卷看得有些无聊了。 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翻着考卷,要不是觉得这种严肃的场合打哈欠不合适,纪凰真想打个哈欠趴下睡觉。 纪宁站在后面,看着自家妹妹这副没骨头的模样,悄咪咪的翻了个白眼,然后再次伸脚,踢了踢纪凰的小腿。 这个坏凰儿,别光顾着打瞌睡啊,陪他玩会儿嘛,他也好无聊的好不好? 再说了,她坐着打瞌睡倒是舒坦,但他一直站着,连瞌睡都不能打,腿都快站麻了诶。 已经快要睡着的纪凰被这两脚又给踢清醒了,懒散的掀开眼帘,撑着脑袋朝身后瞥了眼,然后随手从考卷堆里撕下一条白纸。 拿起风鸣的墨黛,唰唰几笔之后,连纸带笔……哦不,连纸带黛,一起递给了纪宁。 由于纪凰和纪宁挨得近,再加上殿内其余人也不敢朝着她乱看,所以他们兄妹俩之间的小动作,也就只有一旁的风鸣看清了。 纪宁眨巴眨巴眼,看了看她家妹妹递来的东西,连忙一把接过去。 悄悄朝风鸣那边挪了两步,整个人都缩在了纪凰背后,猥琐的打开了纸团。 「以后昕表哥再去见方思黎的时候,你想办法跟着去,尽量别让他们接触太多。 下面的考生里,左起第三列,第二排,就是方思黎。」 纪宁捏着纸条,连忙抬起头,目光锁定了第三列第二排的女子。定睛看了看,顿时只觉得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以阿昕的描述,方思黎再怎么着也该是个清秀女子啊。 凰儿给他指的这个人,倒也算不得丑,至少一双眼还是炯炯有神的。只是身形相对一般女子来说比较矮小,皮肤还稍微有点黝黑。 这形象,确实像是家世贫寒的农家女儿。 但是,这要和阿昕的描述对比起来,是不是也差得太远了? 纪宁内心仿若哔狗,站在纪凰身后思绪凌乱。但他也知道以自己妹妹的能力,绝对不会查错人,也就是说这女子真的是方思黎。 想到这儿,纪宁拿着墨黛的手都有些不稳了,颤巍巍的在纸条上写下一句—— 「你老实告诉我,简墨离长得咋样。」 爱情这东西,真的能让人眼前蒙了猪油。 他之前一直都以为他家墨离长得还算是人模狗样的,但现在他突然有点怀疑了。 听过阿昕那么久的描述,今天再亲眼看了看方思黎本人,他突然好怕他眼里的墨离和凰儿她们眼里的墨离差距也这么大。 纪凰拿着纪宁递来的纸条,狠狠的皱起眉头。调出她记忆里的简墨离,仔细思索了一下,然后唰唰两笔写到—— 「人模狗样。」 纪宁拿着纪凰递回来的纸条,看过之后在心里长吁一口气。 凰儿这么说,那墨离应该长得还能看。 …… 此刻,远在简氏家族,正清点着一箱箱稀世珍宝的简墨离突然打出一个喷嚏,吓得一旁的虹三连忙跳出三丈远。 看着虹三的动作,人模狗样的简墨离:…… 感受到自家主子那刀子一样的眼神,虹三咽了咽口水,心里咯噔一声,连忙笑眯眯的凑上前,一脸狗腿的递上去一块帕子。 “主子,擦擦,注意身体,纪大公子还等着你呢。” 简墨离接过帕子,再次一个眼刀子扫了过去,然后头也不回的继续清点东西去了。 虹三:……这年头,当个下属好难哦。 …… 无妄海,青石岛。 有了揽月的一批批医师赶过来援助,再加上炎皇甲军不断耗资收购药品,青石岛的疫毒终于减缓了蔓延速度,但形势仍旧严峻。 不过有个希望总是好的,至少有了盼头之后,岛上也不再是一片死气了。 …… 青石岛,鑫源城,城主府。 “师傅,徒儿真的不是故意的。” 星轮跟在雨封身后,一脸的委屈巴巴,揪着雨封的袖子不撒手,跟前段时间那个低沉少言的女子简直判若两人。 雨绝在雨封旁边,看着他这个一副娃娃相的徒儿,倒是难得的没有对靠近他的女子散发恶意。 毕竟他的这个徒儿,确实挺尊师的。虽然动作有些粘人,但从来没有逾规越矩过。 “电纹没和你们说过肉团子不能乱碰吗?!你居然还想往它背上爬?!我今儿个还能见着你都真是福气!” 被星轮揪着袖子的雨封白她一眼,一想到当初肉团子在战场上一嘴就能硬生生咬断敌人咽喉的场景,再看了看自己这个长不大的徒弟,顿时头皮一阵发麻。 就算肉团子再怎么温驯,那也仅仅是对主子和主君而言。 飞鹰骨子里的冷血与野性,是怎么也抹不去的。 星轮她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肉团子休息的时候派人往它背上爬。 幸好肉团子当时还没有被彻底激怒发狂,要不然她们这些在场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想到这儿,雨封的脸色黑到可以滴墨了。一边训斥着星轮,一边疾步朝着铃兰阁的方向走去。 “师傅,我当时也不知道啊……” 星轮吭哧吭哧迈着自己的小短腿,愣是一直拉着雨封的袖子不敢撒手,硬生生是跟上了这急促的步伐。 “你真是想气死为师!” 雨封的表情不变,愤然说出这么一句,吓得星轮的小脸又苍白了几分。 雨绝一直在旁边静静吃瓜看戏,看到现在终于良心发现,看着星轮那可怜的小模样有点于心不忍,笑着朝雨封柔声道: “好了,她爬都爬过了,你现在说再多也没用,还是先去看看那个庞汀兰吧。” 雨封名下教导出来的徒弟很多,那些人出师后有的留在了药谷,有的留在了揽月。唯独星轮,到现在还跟在他身边。 可能是因为星轮有侏儒的先天缺陷,所以雨封对他的教导也上心些,不仅关心她的医术,也关心她的心理,倾注在她身上的心血就多了些。 就算他现在对星轮责备的再凶,说白了也是担心他这个徒弟。 “是啊师傅,你看师母都这么说了……” 星轮被雨封凶到不敢反驳,一听雨绝开口给她求情,瞬间就眼前一亮连忙顺杆往上爬。 “你闭嘴!瞎喊谁师母呢?!” 雨封现在看着这俩人,那是看哪儿哪儿不爽。眼瞧着终于到了铃兰阁,袖子一甩就走进去了,留下星轮和雨绝面面相觑。 “师母,这……?” 星轮用一种求救的眼神看着雨绝,就差没上去抱着雨绝的大腿求她帮忙了。 “呃……” 雨绝哑了声,握拳掩着嘴角轻咳两声,以一副长辈的姿态拍了拍星轮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没事,你师傅就是这样嘴硬心软,说到底还是担心你。你一会儿进去之后好好协助他,这几天乖一点,他气消了就好了。” 话落,星轮愣在原地仔细思索了一会儿,觉得雨绝说得确实很有道理。 正当她想给雨绝道个谢的时候,只见后者一脸神秘,往她耳边凑了凑,压低声音道: “还有,称呼就不用改了,继续叫师母吧,出了事我担着。” 星轮:…… “嗯,我知道了,师母。” 虽然心里好嫌弃这师母,但她确实已经叫师母叫习惯了。 而且她叫了这么久了,以前也没见师傅说什么。估计今天是真被她气着了,连称呼都听着不顺耳了。 见星轮这么配合,雨绝一脸“孺子可教也”的神情,真真是摆出了长辈的谱,伸手给星轮理了理衣襟,开口道: “行了,我们快进去吧,你师傅还等着呢。” “好。” …… 房内,走进来的雨封闻着空气中浓重的药味,不自觉的皱紧了眉头。 他怎么觉得这药味里,好像还夹杂了别的气味? “阁下就是雨封护法?” 原本守在庞汀兰床边的皎月,听到动静后立刻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眼神打量了一下面色还带着愠怒的雨封,开始在心里思考自己有没有什么地方惹到了揽月了人。 然后皎月仔细想了一会儿,只记得星轮好像对她经常在庞汀兰这里守着有些反感。 而据说星轮是雨封最在意的徒弟,所以可能雨封也是为这事不爽她? 想到这儿,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缘由的皎月朝着雨封一抱拳,语气陈恳道: “还请雨封护法先为庞公子诊治,待查明病因之后,在下不会再来病房干扰揽月各位医师。” 第285章 殿试三甲(7) 听着皎月这话说得言辞恳切,原本还在为肉团子和星轮生气的雨封都有点懵了,脸上的愠怒一点点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懵圈。 他还什么都没说呢,炎皇甲军的人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怎么态度这么友好? 雨封这么想着,眼底的探究意味更浓了一点,但面上还是一派冷淡,客气的回道: “将军言重了。吾等既然奉主之命与炎皇甲军合作,自当尽力而为。” 风啸在路上都跟他们说了,炎皇甲军是主子她母王的私军势力,他们能不尽力而为吗? 听了雨封这话,皎月心里一松,卸下了不少戒备,语气更是比刚刚还要友好: “劳烦各位了,待下次见到少王爷,末将一定亲自拜谢。” 没错,对于纪凰的身份,繁星早就在见到风啸的第一眼时就确认了。 当时繁星说出来的时候皎月还死都不信,一直以为她在开玩笑。直到繁星一脸气恼的再三确认自己没认错人之后,皎月才意识到这件事恐怕十有八九是真的。 皎月在鑫源城潜伏了五年之久,对纪凰的认知还都仅限于部下们的禀报。 而繁星不同,她经常跟在纪宸吟身边,对于纪凰一直带在身边的左膀右臂——风啸、风鸣二人,自然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纵使繁星性子再跳脱,也不可能在这种大事上开玩笑。 皎月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乍一听到这消息时才那么不敢置信。 雨封闻言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他们主子的身份。见皎月她们态度诚恳,他也难得的笑了笑,一边朝内室走一边开口道: “算不得劳烦,都是自己人,将军客气了。” 他们这次来鑫源城本就是为了和炎皇甲军通个气,免得误伤了友军。原本来时就并没有掩盖身份的打算,因此所有人都没有戴面具。 反正他们主子的身份不久后就会昭告于天下,他们也可以不必再隐藏什么了。 待主子锋芒毕露之时,便是曼城所有势力席卷天下之日! 皎月听雨封说“都是自己人”这话,连日来积在心里的阴霾终于散去了一些。 侧过身将雨封引进内室,把庞汀兰这段时间里的状况仔细的给他讲了一遍。 雨封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一边听着皎月讲,一边给庞汀兰把着脉,将庞汀兰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一遍。 在两人说话的时间里,星轮和雨绝也提上了药箱进来,一进来之后就自觉的摆出各种银针、瓷瓶、银盂等等工具,看得正在和雨封交代病情的皎月一阵头皮发麻。 她怎么觉得……他们这架势不像是来看病,反而像是来放血的? 不得不说,皎月将军你真相了。 雨封和雨绝大致听完皎月的交代,再联想了一下星轮向他们禀报的诊治结果,两人对视一眼,觉得确实需要验一下庞汀兰的血。 星轮说庞汀兰是整个青石岛第一个患者时,他们就已经觉得不对了。再听了星轮完完整整的禀报这半个月的诊治经历之后,这个想法就更加确定了。 青石岛这次蔓延开的疫毒,诡异之处不止是庞汀兰。除了庞汀兰之外,岛上最先染病的一批患者中,所有人都似乎去过一处地方——庞氏家族的葬地。 当初攻下鑫源城不久之后,皓日就当众把俘虏的庞氏家族之人给斩首示众了,尸体派人埋在了城外一处荒地。 岛上最先感染的一批患者,都是因为各种原因去过那片荒地、或者路过那片荒地的人。 而最初去埋尸的将士们,目前为止还只有少部分人染病,且是在城内被其她病人所感染的。 也就是说,当时她们去埋的时候,那块葬地还是没问题的。准确来说,是当时那些尸体还是没问题的。 根据时间推算,庞汀兰染病是在萧氏家族和庞氏家族的使臣从弈凰帝国出使回来之后。而岛上最早开始呈批次出现患者,是在庞汀兰染病之后的三五天时间内。 如果他们的猜测不假,那么庞汀兰确实是这次疫毒蔓延的传染源之一。至于其她的传染源,应该就是庞氏家族的那些已经掩埋的尸体了。 只是他有些不解,庞汀兰一个活人就算了,其余庞氏家族之人明明已经是死尸了,到底是怎么被疫毒找上的。 雨封内心有些疑惑,但是手上的动作可半点儿不慢,拿起一根银针在火上烧过,随后刺破了庞汀兰的手指。 雨绝紧跟着拿起瓷瓶,伸到庞汀兰手指底下接着。但接了好一会儿,愣是一滴血都没有。 星轮见状从药箱里翻出一把锋利的小刀片,放在火上过了一遍,正准备递给雨封的时候却清晰的感受到两道刀子一样的目光落在了她手上。 手在空中顿住的星轮:…… 一旁,雨绝看了看僵住的星轮,又看了看一旁散发着冷空气的皎月,再看了看床上脸色惨白的庞汀兰,好像懂了那么点。 “得罪了。” 雨封一把拿过星轮手里的刀片,这句话也不知是对皎月说的还是对庞汀兰说的,反正说完之后就一刀划在了庞汀兰手指上那个刚刚刺针的位置。 他虽是男子,但性子向来果决,自然不会因为皎月这点小情绪影响到自己办事。 “无碍。” 皎月自然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该感情用事,本来想要暂时出去,但是脚就像不受控制一样钉在原地。 拦着吧,明知会害了他。 看着吧,自己又不忍心。 雨封这一刀下去,庞汀兰手指上直接给划开一道口子,但还是没有血液滴下来。 也许是昏睡中感受到了痛意,庞汀兰的眉头几乎拧在了一起,人也不安分的动了动。沙哑的嗓音带着哭腔,嘴里似乎还喊着“皎月”两个字。 雨封见此皱了皱眉,直接拿刀背在他手指上按压了几下之后,才终于看到了一滴极为浓稠的血液,顺着手指滴落在瓷瓶里。 雨绝看着瓷瓶透出来的一抹暗红,再看了看雨封丝毫不动的面色,默默和星轮对视一眼,两人眼底皆是隐隐的透露着一股怂意。 皎月站在一旁看着,心里那叫一个抽疼,活像雨封这一刀子是在她心尖上划下去的一样。 但雨封可半点儿愧疚都不会有的,给庞汀兰上了药、包扎好伤口之后,直接示意雨绝封好瓷瓶,可以去验血了。 三人来得快走得也快,这一趟还就真的只是为了来看看情况的。 等到三人离开之后,仿佛被钉在地上的皎月这才缓过神来。动了动已经站麻了的脚,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坐下。 伸手握着庞汀兰那被包扎的手指,心里暗暗发誓,她一定要让这场谋害的幕后之人付出代价! …… 城主府,迎客居,东厢房。 “诶,雷禁,跟着少王爷混真的那么刺激?曼城真有你说的那么好?你啥时候也带我去玩玩呗?” 繁星自从见过了风啸几人之后,就恨不得整天围着她们打转,一有时间就跑来客房求着她们给她讲曼城的发展史。 也辛亏队伍里还有个雷禁性子活泼话也多,刚好和繁星窝在一起大乱斗。 “带你去?” 雷禁坐在椅子上,扑腾着两条小短腿。看着繁星那一脸期待的样子,当即一盆子冷水泼下来,昂起脑袋傲娇道: “才不!” 这欠揍的小模样,简直和雷宏如出一辙。 听了雷禁的话,此刻不止是繁星气得牙痒痒,就连一旁安静擦刀的风啸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哼!你这小家伙,这么小气干什么!反正炎皇甲军以后也是由少殿下继承的,大家都是一家人,串串门而已诶!” 繁星不依不饶,毫不在意的表现出自己对曼城的向往,一副“你不让我去我就粘着你”的架势,把雷禁惹得连翻好几个白眼。 然而繁星还像察觉不到这嫌弃似的,依旧黏糊糊的凑过去,抱着雷禁肉乎乎的身子,破罐破摔似的赌气: “你要是不带我去,那我可自己跑去曼城了啊!” 腿长在她身上,她想去哪就去哪! 曼城那么大个城池,还能跑了不成? 这么想着,繁星深深觉得真的有道理,甚至已经在心里安排着啥时候有空就去。 “少女,你别想多了。” 雷禁仿佛早知道她会这么说似的,小短腿一扑腾,就站在了自己坐的椅子上。 借着椅子的高度,端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伸手拍了拍繁星的肩膀,神秘的开口道: “即使你把曼城的每一寸地都走一遍,也不可能看到真正的曼城。” 曼城偌大一座繁盛城池,距离西玖帝都仅两日车程。占据着西玖腹地,四面环山易守难攻,整座城池更是独踞着横穿桓林山脉的唯一一条官道。 这样的一座城池,在除去了流寇这块毒瘤之后,本就免不了人来人往。再加上它的城主可是邪王殿下啊,西玖的战神啊! 以往那些车队有多畏惧曼城,现在就有多崇敬曼城。甚至不少车队还会选择绕远路走曼城官道,因为在曼城的地界上,有破晓军镇守! 如今的曼城,异乡客多得数不胜数,甚至各方势力派来查探破晓军虚实的暗棋也多如牛毛。 但这么多人,能真正窥探到曼城秘密的,又有几人呢? 或者说,有吗? 外人所看到的曼城,只是曼城城民想让她们看到的曼城,仅此而已。 不是曼城承认的人,任她踏遍整个曼城,也不可能看到丝毫不同之处。 她能看到的,仅仅只是一座城池而已。 雷禁这话说得,真的是无比欠扁。 但此刻的繁星,却没了刚刚那气得牙痒痒的感觉。 因为雷禁这话虽然欠扁,却无比笃定。雷禁敢肯定,她即使进了曼城,也什么都看不到。 而雷禁的这种肯定,不是狂妄无知,是真真正正来源于曼城的实力。 没有人,可以不经过曼城的许可,从那里窥探天机。 雷禁说完自己该说的,看着繁星那一脸呆滞的表情,心情大好的从椅子上蹦了下来,乖乖坐到风啸旁边帮她擦匕首。 而繁星,傻愣愣的从雷禁那番话中回神,看着雷禁和风啸坐在一起,心里羡慕的同时还有点莫名的惆怅。 其实风啸和风鸣,原先是准备培养起来编入炎皇甲军的。但还没来得及接触到炎皇甲军的存在,就被凰王送去给少殿下当了暗卫。 当初她们都觉得风啸风鸣错失了良机,否则以这两人的天分,进了炎皇甲军也能有一席之地。 而她们,却硬生生的追随了少殿下。 当初与这两人同一批训练出来的人,现在已经成为了炎皇甲军的一员。 若是放在以前,编入炎皇甲军确实值得骄傲,因为这是对实力最好的见证。 可现在,看了风啸风鸣如今的成就,她们那所谓的骄傲都有点拿不出手了。 如果这两人当初不是追随了少殿下,恐怕现在顶了天也只是她和皎月手下的两名将领罢了,还谈什么总领屠生破晓呢? 第286章 殿试三甲(8) “雨封哥哥,你回来啦!” 低头擦着匕首的雷禁,听到脚步声之后连忙抬起脑袋,一脸兴奋的朝着雨封三人的方向奔去。 就连一直沉静不语的风啸都站了起来,走上前在雨绝肩膀捶了一拳,气场十足的开口道: “你们保护好自己,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我和雷禁会去解决的。” “是啊是啊!雨封哥哥要照顾好自己嗷!” 雷禁点头如捣蒜,一边应着风啸的话,一边就想要伸出小爪子去挽雨封的胳膊。 一旁的雨绝见她这动作,默默翻了个白眼。因为现在形势严重,所以也懒得去和这小破孩计较了。 听了风啸的话,一直站在原地发呆的繁星也终于回过神来,走近雨封、雨绝、星轮三人,怪不好意思的说道: “对啊,这次真的是辛苦你们了。你们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我们一定尽力找来!” 这本来是她们的灾难,结果要让揽月屠生的人来帮她们化解,本来就挺不好意思的了。 而且若是双方没什么关系还好,各取所需,合作完就能一拍两散。但偏偏对方的主子就是她们的少殿下,这让她们不想受这个人情都难。 雨封三人停下脚步,看了看风啸和雷禁,笑容中带着他们自己人才懂的默契。随后又看了看繁星,开口道: “多谢繁星将军了。” 说完,才停下脚步一会儿的三人又匆匆走进了厢房,半点儿都不耽搁。 眼瞧着这三人进去办正事去了,风啸就继续坐回树下擦刀,安静的守在门外。 就连刚刚一直咋咋呼呼的雷禁,现在都规规矩矩的在院子里扎马步,任繁星怎么在她面前窜,她也没开口搭话。 繁星待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刚好又有士兵过来向她禀报军务,所以和风啸雷禁打了招呼之后就先离开了。 …… 两刻钟之后,厢房的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了。 星轮面色凝重的走出来,看了看风啸和雷禁,开口道: “此次疫毒确是人为,师母从庞汀兰的血液中验出了蛊虫的毒卵,和那些庞氏家族之人尸体内验出来的毒卵一样,她们怀疑又是单倾颜动的手。” “那些蛊虫似乎是凭着血脉牵引找到寄主的,而逃到萧氏家族里求救的庞空郸,刚好可以为单倾颜提供血液。” “以庞空郸的血液饲养蛊虫,被放到青石岛的毒蛊就会顺着血液气息找到庞氏家族的人,寄居在他们体内。” “这种血养的蛊虫体型极小,又有血液牵引,根本无需城内有内应协助下毒,它们自己就能找上寄主。” 一般来说,蛊虫脱离了饲主或者寄主之后是没法长时间存活的。而这些蛊虫却奇怪的很,居然可以长时间寻觅寄主,并且在死尸身上寄生。 根据师傅师母她们所说,这应该又是单氏家族独有的养蛊之术,那单倾颜还真是个不好对付的人。 “所以,需要我们做什么?” 风啸沉声开口询问,虽然她不懂这些什么医术毒术,但是看星轮的脸色就知道这事有点麻烦。 听到风啸问起,星轮正要开口答话,结果厢房内的雨封和雨绝先后出来了。 还不等星轮开口,雨绝就连忙朝着风啸开口道: “来不及解释了!你们赶紧去一趟萧氏家族,不管怎样,至少把庞空郸的血带一壶回来,快去!” 说完,还不等风啸说什么,雨封和雨绝就急忙走了出去。那步伐,说是小跑出去的也不为过。 “诶?刚刚不是这么说的啊?” 星轮挠了挠头发,刚刚师傅不是说先让风啸护法她们带人去隔离患者吗?怎么这才一会儿功夫,就让她们去萧氏家族取血了? 风啸也皱了皱眉,吩咐星轮跟上去帮忙,然后叫上雷禁离开了。 …… 此刻,已经急匆匆骑上马的雨封和雨绝如离弦之箭,径直奔向了城外一处荒地。 “你说现在还来得及吗?” 策马狂奔的雨绝抽出空问了雨封一句,手里的鞭子在空中挥的噼啪响,身下的马发了疯似的往前跑。 “不知道。” 来不来得及,总得试了才知道。 雨封说着,一鞭子从空中挥落,带着一股全力以赴的决绝。 现在他们只能希望炎皇甲军那些人,动作稍微慢点。 …… 与此同时,鑫源城外的一处荒地上—— “都不许偷懒,赶紧挖!” “快点快点啊!把那具也抬过来! “点火了点火了!赶快啊!” “……” 荒地上,一声声的催促不绝于耳。 一具具早已经没了血液的干尸被挖出来,在场的这么多人,饶是些刀尖舔血的将士,都忍不住头皮发麻。 但是为了活命,她们还是忍着胃里的翻腾,挖出了最后一具尸体。 见偌大的土坑里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为首的将领举着火把,毫不犹豫的点燃了泼上油的木柴和草席。 不一会儿,火光冲天。 空气中弥散的黑烟压得人心里喘不过气来,但这些将士却还极为兴奋的守在这里,仿佛守住了活命的希望。 雨封和雨绝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漫天的黑烟、还有已经快要燃尽的火焰。 “……晚了。” 雨绝捂着嘴鼻,看了看那些一脸兴奋的将士,神色晦暗莫名。 炎皇甲军的人昨晚就说今天要来处理干净疫毒源头,她们当时听到了,但由于才到这里不久,一时间不清楚状况,所以并未阻止。 现在急急忙忙赶了过来,却还是晚了一步。 雨封闭了闭眼,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不想再看这一幕。 “走吧。” 单倾颜下手,真是够狠够毒。 明知道庞氏家族的人落在炎皇甲军手里活不了,却还是把蛊虫种在了她们的尸体上。 染疫身亡者需火化,这些天来整座青石岛上都是这么做的。 他这是已经算好了这处葬地会露出端倪,肯定会被焚烧火化,所以才偏偏放了这种绝不能火烧的毒蛊。 这种蛊,一旦被焚烧,当然会死。 但它们死的同时,全身的毒素却都被烧了出来,混在空气里取人性命。 这片黑烟下的人,又成了一批新的患者。 冷静了一会儿之后,雨封睁开双眼,猛地一拉缰绳,调转方向又朝着城主府奔去。 “你安排这些将士隔离,我回城主府守着庞汀兰。” 现在,庞汀兰是这座岛屿上数百万人最后的希望了,不容有失。 “好。” 雨绝应了一声,看着雨封策马离去的背影,心里升起一丝疑惑。 其实她觉得,以单倾颜的手段,可以做到更狠。甚至可以一夜之间,让这座岛屿成为死岛。 她相信,一个可以在重重坚守下混入弈凰帝都对主君他们下毒、甚至差点让主子也中招的人,绝对有这个能力。 而他,却好像并没有速战速决的打算。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他这样的做法,倒更像是在拖着,让她们和萧氏家族耗时间。 …… 西玖帝国,帝都。 天色渐晚,备受关注的殿试终于落下帷幕。 在皇宫通往邪王府的街道上,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缓慢驶过。 前面的马车华丽大气,车盖上挂着的玉珠流苏叮铃作响。车辕上挂着凰王府的锦旗,彰显着王室贵气。 后面的马车简单朴实毫无装饰,但整个车厢却由上好的楠木打造,牵车的马更是强壮勇猛的战马。 仅仅是车身上一个邪王府的印记,就足以让人退避三舍。 此刻这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行驶,街上的百姓纷纷露出崇敬之色,退至两旁让路。 …… 待到两辆马车分别停在两座王府前,车上的人才先后掀开车帘下来。 凰王府门口,纪宁还是一身的小厮打扮,一下车就想要朝着纪凰纪凰那边冲去。 然而还不等他迈开脚步,随后下车的晨泽语一脸冷然的盯着他,低声喝道: “还不赶紧回你的温语阁去!怎么,等着我揪着你耳朵把你扔进去?” 纪宁闻言连忙捂紧自己的耳朵,忙不迭的摇头,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望着街对面的纪凰。 刚刚下车的纪凰:……好想再坐回车上去。 跟在纪凰身后下车的沐梓泫看见对面那一幕,笑着摇了摇头,推了推纪凰,两人一起走了过去。 这时候,马车里的纪宸吟也不紧不慢的下了车,纪宁赶紧窜过去扶她。 说是扶,实际上是抱着纪宸吟的胳膊不敢撒手,生怕她家母王把他交给了父君。 晨泽语:…… “姨父消消气,消消气。说来宁儿表弟也只是想去看看殿试而已,在太和殿上规矩的很,又有表妹看着,没有闯出乱子。” 走过来的沐梓泫连忙开口,夹在晨泽语和纪宁中间当和事佬,还不忘朝纪宁使了个眼色。 纪宁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忙不迭的点头道: “对啊父君,我就是去看看,什么都没干,真的很乖的!” 晨泽语:…… “成天打扮的不像样,还往殿试上跑!要是被认出来,你知不知道又有多少人拿这个做文章?” 纪家先后出了凰王、邪王,执掌西玖兵权,位极人臣。要是再随意插足殿试的文官选拔,难保让人非议纪家野心勃勃。 晨泽语也是气急了,伸手在纪宁脑门上连戳好几下,戳得纪宁捂着额头泪眼汪汪。 “非议咱们纪家的人还少么……” 纪宁撇着嘴嘀嘀咕咕,下一秒就立马被晨泽语揪住了耳朵。 “你说什么?” 晨泽语看着这个性子不知道随了谁的儿子,有些哭笑不得的问着。 “嗷嗷嗷痛!父君!我没说什么……嗷!” 纪宁惨兮兮的伸手去捂耳朵,但无奈晨泽语没有半点儿要放过他的意思。 沐梓泫站在一边嘴角直抽,不知道该拉谁。 纪宸吟虽然心疼儿子,但又怕夫君今晚不让她进房,所以只能疯狂给纪凰使眼色。 最后,还是纪凰看不下去了,伸手把纪宁从晨泽语手底下救了出来。 “父君消消气,今日是孩儿把哥哥带进去的,父君若要罚,便一并把孩儿也罚了吧。” 说着,纪凰站在了纪宁和晨泽语中间,把纪宁挡在身后,毫不闪躲的看着晨泽语。 纪宁被她护在身后,暗搓搓的揪着纪凰的衣袍,那叫一个感动啊! 瞧见没! 关键时候,还是亲妹靠谱! 被纪凰这么一挡,晨泽语也不好再继续家暴纪宁了。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一边戳了戳纪凰的额头一边开口道: “你们啊!一个个的就都惯着他吧!” 纪宁听着这话,躲在纪凰背后拍了拍胸脯,知道自己今天这一劫算是躲过去了。 纪凰摸着额头笑了笑,那叫一个嘴甜,朝着晨泽语道: “孩儿这哪是护着哥哥,明明就是心疼父君呢。父君要是真罚了哥哥,自己心里还不是心疼死?” 听着纪凰这话,晨泽语纵是有天大的脾气,此刻都发不出来了,朝着纪凰嗔笑道: “就你这张嘴能说道!” 说着,晨泽语也懒得管纪宁了,拉着纪凰就那么站在府门口聊了好一会儿,颇有一副要和纪凰去邪王府吃晚饭的架势。 直到纪凰一再保证有时间就带着御弈卿回凰王府吃饭之后,晨泽语才终于在纪宸吟酸得不行的催促下进了凰王府。 跟在晨泽语夫妻俩身后进府的纪宁,见晨泽语没心情管他了,连忙转头朝纪凰和沐梓泫抛去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欢欢喜喜的蹦回自己院子了。 等到这三人进了府,纪凰和沐梓泫才转身朝着凰王府走去。 姐妹俩对视一眼,眼底都是说不清的笑意。 …… 第287章 殿试三甲(9) 西玖帝国,帝都,邪王府。 正厅里,御弈卿看了看满桌快要冷掉的饭菜,再看了看厅外的天色,缓缓放下了手里的账册,朝着弑云吩咐道: “去问问她何时回来。” “是。” 弑云应了一声,正准备出去的时候,刚好看到了朝这正厅走来的纪凰和沐梓泫。 “属下参见主母!见过泫太女!” 听到弑云的声音,御弈卿抬头望去,果然看到了笑着朝他走来的某人。 “阿卿,你等多久了?” 纪凰一进门就径直朝着御弈卿走去,半点儿不客气的坐在了他身边,完全忽略了被她带回来蹭饭的沐梓泫。 沐梓泫:…… 好在沐梓泫早就习以为常,也没把自己当什么客人,自觉的拉开椅子,坐在了纪凰旁边的位置上。 由于纪凰也没说会带沐梓泫回来,所以桌上只有两副碗筷。弑云见状连忙走出去,吩咐厅外候着的侍者再拿一副碗筷过来。 “一刻钟而已,没等多久。” 御弈卿让人把账册拿下去,起身给纪凰和沐梓泫倒了杯热茶,然后安安静静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拿起筷子准备吃饭。 他不喜欢太多人近身伺候,所以用膳的时候侍者们都在厅外候着,有需要的时候才会叫他们。 “怎么这么傻,饿着肚子等我干什么?” 纪凰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拿起他的碗,给他盛了一碗鱼汤放到他面前。 “下次若是我再回来晚了,你就先吃,别饿着等。” “……嗯。” 御弈卿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筷子,捧着温热的鱼汤,拿起勺子一勺一勺的喝着。 要不是此刻天色暗了些,就能清晰看到他的耳尖又染上了一层粉色。 纪凰看他喝得认真,连忙趁着他喝汤的空隙夹了一大块鱼肉放在自己碗里。仔细剔去鱼刺之后,才喂到他嘴边。 御弈卿眯着眼,喝勺汤后就吃口肉,末了还有纪凰拿着帕子给他擦去嘴边的汤汁。 这待遇,怕是世间难寻。 看着纪凰这比起侍者来都要细致体贴的动作,弑云总算是知道了他家主子为啥愿意饿着肚子等主母回来一起吃饭了。 要是风鸣能做到这样,那他也愿意饿着肚子等啊! 但无奈风鸣是个不解风情的虎憨憨,只配吃剩饭! 弑云在心里无奈摊了摊手,默默叹了口气,为自己每天先吃饭找了个完美的理由。 风鸣刚刚回府就被纪凰安排了任务,所以现在不在场。 此刻,厅内除了早就吃饱喝足的弑云之外,就只有坐在桌边正在用膳的三人了。 弑云早就已经习惯了,对眼前这一幕见怪不怪。 而沐梓泫……讲真的,虽然她经常在各种宴会上看到过纪凰那令人发指的宠夫行为,但那时候她一直以为宴会上那样的举动已经是宠夫的极限了。 结果让她没想到的是,她以为的极限,只是因为御弈卿不喜欢在宴会上吃东西,所以纪凰只能喂点糕点水果而已。 眼前的一幕,让她深刻的意识到—— 纪凰此人,宠起夫来,没有极限。 嗯! 想通这一点的沐梓泫默默给自己盛了碗鱼汤,再默默给自己夹了块鱼肉,无声的表达着自己对那夫妻二人黏腻行为的唾弃。 虽然用餐期间差点被一根鱼刺卡死,但她十分倔强的没有表现出来。 因为她知道,她家表妹压根已经忘了她的存在。 就这样,小半个时辰静悄悄的过去,一顿晚膳终于在纪凰和御弈卿甜蜜蜜的投喂、以及沐梓泫孤零零的扒饭中结束了。 最后的最后,还是沐梓泫一再出现在纪凰的视野里晃动,纪凰才记起来有这么号人。 御弈卿看了看欲哭无泪刷存在感的沐梓泫,再看了看想要和他回房泡澡睡觉的纪凰,果断的拍开了纪凰的手,一本正经道: “泫表姐既然与你有正事要谈,你就去吧。” 现在天都没黑,他才不想这么早就被这女人压到床上去。 听了这话,沐梓泫脸上的笑都傻气了几分,心里点头如捣蒜,给御弈卿贴上了温柔、懂礼、知事等等一系列褒义标签。 而纪凰则是眯了眯眼,目光幽深的盯着她家小夫君看了看。 直到御弈卿被盯得抿紧唇,耳尖泛红的勾着她的手指,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纪凰才不紧不慢的给他捋了捋额角的碎发,凑近他耳边低声道: “给你一个时辰准备,今晚可由不得你求饶。” 说完,纪凰在他额头浅浅印下一吻,强迫自己不去看他局促的可爱表情,转身拉着沐梓泫走向了书房。 “……纪凰!” 等纪凰和沐梓泫离开之后,御弈卿才从她那句话里反应过来,恼羞的低斥一声。 一个时辰准备? 好啊! “弑云,去凰王府收拾一下忆夜轩,把我没核对完的账册带去。我今晚过去睡,刚好明日可以陪父君聊聊天。” 不是让他准备么,他这就去准备。 他就不信他歇在凰王府里,她还能胡来。 御弈卿磨了磨牙,没去理一脸呆滞的弑云。云淡风轻的拂袖转身,准备去换个地方办公了。 厅内,弑云呆呆的看着他家主子离去的背影,有句话都涌到喉咙了,但还是被他给硬生生咽了下去。 其实吧,他觉得,主子这个去凰王府过夜的想法有点危险啊。 …… 邪王府,书房。 “好个方思黎,竟敢欺瞒小昕!” 家里定了未婚夫就算了,来了帝都之后也没少和别的男子牵扯不清。要不是她家里养不起这么多人,恐怕早就夫侍成群了! 这种女子虽然未婚,但是比起堂堂正正成婚了的还不如! 而且她家中母亲势利、父亲刻薄,家里四个兄妹,嫁去镇上做人侍夫的两个哥哥暂且不说,幼妹懒惰、幼弟心思不正。 哦,别问为什么说她幼弟心思不正,桔城揽月分部的管事不会告诉你她在村里调查时被方思黎的幼弟抛了好几个媚眼。 总之这样的环境,要是把沐梓昕丢在里边,别说沐瑾宣和纪宸竹要气得吐血,怕是就连纪宸吟都得气得带兵找上门去! 沐梓泫攥紧手里的密报,一拳砸在桌上,让纪凰面前的一盘糕点都震了震。 她实在是搞不懂,这样一个女子,到底是怎么在乡试和会试的时候连中两元的? “表姐的脾气在我这里发发也就罢了,回宫之后莫要冲动。” 纪凰淡淡的瞥她一眼,倒了杯茶推到沐梓泫面前,示意她喝口茶冷静点。 这事儿怎么说也是沐梓昕的感情事,她们两个就算要插手,也得顾及沐梓昕的感受。不能放任的同时,也不能太强硬了。 万一一个没把握好,容易伤了沐梓昕的心。 “我知道,只是心里还是气极。” 沐梓泫愤然坐下,端起茶杯灭火似的往肚子里灌水,灌完一杯之后又倒了一杯灌下去,这才冷静了一点,朝着纪凰开口道: “说实话,现在我倒真有点羡慕你的弈凰帝国了。若非顾及这次殿试,我现在就能让那方思黎滚回桔城去!” 要不是因为之前许忠义谋逆,朝中那些站错队的官员被削下去一大批,现在西玖也不会这么急于用人。 不过现在西玖朝堂的官员再少,其实也要比弈凰朝堂的官员数量多上好几倍。 而弈凰帝国,仅仅靠着朝中那几十名官员把持,都能在无皇执政的情况下稳定向上发展。 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情况不同,不可一概而论。” 纪凰点了点头,对于她的顾忌不置可否,只是语气平淡的宽慰了一句。 确实,弈凰帝国和西玖帝国的国情明显不同,本就不可一概而论。 若是把弈凰朝堂的管理手段强加到西玖朝堂,恐怕会对西玖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毕竟弈凰帝国的朝堂上,都是她亲自选拔出来的人。虽然数量少,但贵在精。 不论是雨凝还是雷枞、狄骁凡还是徐西风,随便拉一个出来,就能撑起半个朝堂。 西玖朝堂如果想要做到弈凰朝堂这样,除非拔去所有不忠于民、不忠于皇、不忠于国的朝臣,将整个朝堂的平静彻底打破,破而后立。 而这么做之后,西玖朝堂无异于一次大放血。如果一时间不能有足够优质的新鲜血液补充进来,那么等待西玖的可能就是覆灭。 所以说实话,她并不建议西玖这么做。 既然现在的西玖一直采用朝臣牵制的办法来平衡朝中各方势力,那就继续这样。不要贸然做出太猛烈的改变,否则不仅无法进步,反而连现有的平衡都无法维持。 如果说是真的想要朝着弈凰帝国看齐,那大可现在开始培养精锐亲信,一步步将这些人渗入朝堂。想必三五年后,也能看到惊人的变化。 纪凰心里思绪万千,已经想到了三五年之后的西玖帝国了。 而坐在她对面的沐梓泫此刻还没想这么远,听到她的宽慰之后,笑着开口应道: “确实,情况不同,是我心里着急了。” 纪凰点了点头,没去纠结两个朝堂之间的差别,继续沿着刚刚的话题讨论: “以往科举只留状元在帝都为官,榜眼和探花则是被分派到各地。不过如今朝中正缺可用之人,舅母这次怕是要把前三甲全部留下。” “我看过方思黎答的考卷,她肚子里还是有点墨水的。虽称不上第一,但应该排在前三。三日后殿试结果出来时,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不出意外的话,以后方思黎可能会在帝都为官,每天早朝时都要和沐梓泫见个面的。 甚至再巧一点,时不时在宫外吃个饭聚个会也有可能遇上。要是沐梓泫不把心态放宽一点,迟早要被她自己气死。 纪凰面色自若的说着,忽略掉沐梓泫那渐渐变黑的脸,继续自顾自开口道: “西玖朝堂拔掉了许忠义之后,无异于大换血一次,如今急需培养新人上位。否则各部朝臣身兼多职,皇室又有可能出现当初许忠义在时那样大权旁落的状况。”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将来这西玖都是你的,怎么处理方思黎也是你一句话的事,犯不着为她乱了现在的阵脚。而且,用她,不代表重用她,她也可以只是一个用来分权的工具。” “只要不让昕表哥嫁给她,她于你和舅母而言不过是平衡朝堂的一个砝码,你大可不必太郁结于心,不然平白失了你一国皇储的气度。” 清冽的嗓音在耳边回响,沐梓泫闻言一愣,抬起头仔细的盯着对面的少女许久,仿佛今天才真正认识她一样。 刚刚一番话,她不止感受到了她的从容,也感受到了她毫不掩饰的铁血手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杀伐果决! 以人为棋,冷眼天下。 这可真真是——帝皇无情。 第288章 殿试三甲(10) 纪凰勾起嘴角笑笑,毫不畏惧的迎上了她的探究目光,开口打趣道: “怎么?吓到了?” 听到纪凰这么问,沐梓泫稍微思考了一下,随即诚实的点了点头。 她刚刚,确实吓到了。 纪凰见她这么实诚的反应,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随口道: “等你登上皇位,玩弄权术这些事情,自然就慢慢懂得了。” 站在高位久了,看到的世界大了,背后中的箭多了,自然也就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了。 听了纪凰的解释,再想想她一国女皇的身份,沐梓泫倒是认可的点了点头,只当她是登上皇位之后,待人处事有了新的见解。 然而沐梓泫不知道的是,纪凰这一身的帝皇气息,可不是登上了弈凰帝国皇位之后才有的。 她,久居皇位,孤傲至极。 她,生而为皇! 见沐梓泫被她忽悠着瞎点头,饶是脸皮厚如纪凰,此刻也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了,不动声色的转了个话题问道: “母王寿辰的请柬送出去了吗?” 听纪凰这话题突然急转弯,沐梓泫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但是看她家表妹那一脸淡定的模样,她又觉得是不是自己聊天太死板了? 难不成,当了女皇的人都是这么聊天的? 纪凰见沐梓泫愣住,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才让后者回过神来。 “哦哦,寿宴请柬在年节过后就已经发出去了。再过一个月,天下各方势力应邀而来的使臣就会陆续抵达西玖帝都。” …… 之后的大半个时辰里,沐梓泫和纪凰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聊的越久就扯得越远,所以两人的话题也是一转再转。 渐渐的,沐梓泫也习惯了纪凰的聊天方式,更是惊叹于纪凰对天下事的见解,硬生生和纪凰对坐着聊了大半个时辰,也不觉得有半点儿无聊。 由于沐梓泫性子温雅,聊天时也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再加上两人本就关系亲近,所以即使是平常懒得说话的纪凰,今天也破天荒的安静坐着,陪她聊了许久。 直到和御弈卿约好的一个时辰到了,纪凰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天色,才结束了两人的聊天。 沐梓泫看着天色已晚,自然知道她家表妹急着去抱夫君。 虽然心里觉得有些可惜,想继续和纪凰秉烛夜谈,但还是架不住纪凰那活像是被人抢了夫君的幽怨眼神,自觉的回宫了。 …… 与此同时,在沐梓泫的离开邪王府的时候,邪王府对面的凰王府里,也终于消停了一点。 …… 帝都,凰王府。 御弈卿本来回来的时候,是吩咐过王府的下人们,让他们不要惊动纪宸吟和晨泽语的。 但他这么晚了还跑回忆夜轩歇息,实在是让王府的一众下人忍不住深深怀疑,是不是他们少殿下惹少王君伤心了? 于是乎,为了这个家操碎了心的老管家,冒着违抗少王君命令的风险,急急忙忙跑到晨泽语那里禀报去了。 得到禀报的晨泽语一拍桌,立马就带人赶往了忆夜轩。 而纪宸吟那时候又恰好在晨泽语那里,于是这夫妻俩就一起去了。 看着晨泽语和纪宸吟都去了忆夜轩,一时间,几乎整个王府都知道他们少殿下把少王君给气出邪王府了。 而凰王府里突然热闹起来,在自己院子里和小厮们斗地主嗑瓜子儿的纪宁,自然不可能什么风声都听不到。 派人出去询问一番之后,得到答案的纪大郡侯一蹦三丈高。 顿时地主也不斗了、瓜子儿也没心情嗑了,连忙就奔向了忆夜轩。 然而忆夜轩里,已经让弑云收拾好床铺的御弈卿,听着院子外的动静之后,眉心一阵跳动。 看着晨泽语和纪宸吟匆忙过来询问他到底怎么,是不是纪凰欺负他了,他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还不等他想好措辞,纪宁又跟个小炮弹似的冲了进来,拉着他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一边检查还一边表示他身为哥哥,对妹妹这种欺负夫君行为的深刻谴责! 这一刻,御弈卿深深的体会了一把纪家的重男轻女。 眼瞅着纪宸吟随手抄起一把扫帚,大有要冲进对面邪王府、把纪凰揪出来揍一顿的架势,御弈卿连忙把人拦住。 好说歹说的解释了好一会儿,在御弈卿第八次表示真的是他自己一时兴起想要过来住一晚、纪凰真的没欺负他的时候,纪宸吟和晨泽语总算是相信一点儿了。 看着纪宸吟终于把手里的扫帚放下了,御弈卿心里狠狠地松了口气。 在他再三保证自己真的就是想来体验一下纪凰以前的住处之后,纪宸吟和晨泽语总算是信了。 两人离开忆夜轩之前,还不忘叮嘱他“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凰王府也是他的家”、“以后想回来住就回来住”等等一系列父母暖心话语,让御弈卿心里为今晚的胡闹升起一丝自责。 看来以后没有那女人陪着,他不能再这么突然的就跑来凰王府了。 他本来是和那女人在闹小性子,结果倒是让母王和父君这么担心。 …… 凰王府,忆夜轩。 纪宸吟和晨泽语离开忆夜轩之后,王府里关于少殿下欺负少王君的言论也歇了声。 不过难得逮到妹夫一次的纪宁却赖在了御弈卿这里不肯走,非要和他促膝而坐彻夜长谈。 晨泽语他们离开时本想着把这闹腾儿子也带着走,结果拗不过他的各种歪理。见御弈卿也没反对,就只能把他放在这儿给御弈卿做个伴了。 但是在走之前,晨泽语可是再三叮嘱过纪宁不能打扰御弈卿休息的。 至于听没听进去,那就是纪宁的事儿了。 …… “弈卿啊,你就说嘛,凰儿到底干了啥,把你逼得连夜跑过来避难?” 纪宁坐在榻上,嘴里还嗑着不知道从哪儿摸来的一把瓜子儿,一双眼亮晶晶的盯着御弈卿,很是期待他的回答。 而他对面,点着灯对账的御弈卿闻言眼角一跳,写字的手都顿了顿,语气颇为无奈道: “待你嫁给了简墨离,应该就会知道了。” 直觉告诉他,要说这天下还有哪个女人的体力能和纪凰拼一拼,那应该就只有简墨离了。 听御弈卿这么说,纪宁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想起什么似的猛地坐起身,眼里似乎还闪着绿油油的光,朝着门外候着的安如和安意喊道: “你们快去把我衣柜底下压着的那几本宝贝拿来!” 话落,过了好一会儿,门外才传来一声蚊子似的低细声音。 “……是。” 安如安意两人答得万分的不情愿,表示他们并不想去帮他们公子拿他的“宝贝”。 然而整个王府除了他们两个纪宁的贴身小厮之外,也没有别人知道纪宁的宝贝放在哪儿了。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屈服于自家公子的淫威。 御弈卿闻言蹙了蹙眉,看向纪宁的眼神里还有一丝疑惑,似乎是无声的询问着纪宁,他让人拿什么去了。 而纪宁感受到他的目光之后,只是神秘一笑,对着御弈卿伸出食指左右摇了摇,吊人胃口的卖了个关子: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说完,纪宁继续低下头嗑瓜子儿去了,一副“我绝不会提前告诉你”的表情。 而御弈卿看他这样子,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继续核对手下的账册去了。 过了一会儿,不情不愿的安如和安意,终于还是捧着一个包了好多层布料的大包裹,磨磨蹭蹭的回到了忆夜轩,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了纪宁。 纪宁接过包裹之后,直接推给了对面的御弈卿。 “喏!这些可都是我的宝贝,送你了嘿嘿!” 闻言,御弈卿合上了手里的账册,伸手拿过包裹解开,眼底居然难得的表现出一丝丝兴趣。 然而,等他解开一层布料之后,里面包裹着的,还是一个包裹。 御弈卿嘴角一抽,狐疑的看了纪宁一眼,一边思考着纪宁是不是在逗他玩,一边继续拆着包裹。 一层又一层的包裹被拆开,终于,在地上的布料都堆得能裁几身衣裳的时候,御弈卿总算是看到了纪宁所说的那几本宝贝—— 《房趣》?! 《鱼水之欢》?! 《御妻三十六式》?! 此刻,御弈卿内心缓缓打出一串:??? 这都是些什么鬼玩意儿?! 宁哥儿偷偷看这些东西就算了,还当宝贝藏在自个儿房里? 这么嚣张,真的不怕哪天被父君打断腿吗? 看着面前的三本书,御弈卿脸上崩的死死的,但是耳尖已经又染上了粉色。 不过桌上燃起的灯盏本就是橘红色的,所以纪宁并没有发现御弈卿的耳朵上那小小的变化,甚至还在心里感慨着—— 他妹夫就是他妹夫! 阿昕当初看到这几本书的时候,那可是满脸通红,都快要羞哭了! 而弈卿,完全面不改色嘛! 强! 这么感慨着,纪宁十分热情的帮御弈卿翻开了面前的三本书,并且像找到知己一样,十分激动的一一介绍着—— “弈卿我跟你说,这可是我的私藏,外面都不一定买得着!你看这本,虽然内容中规中矩,但画得那叫一个细致!” “你再看看这本,连表情都刻画得极为生动,简直跟现场作画似的!” “再看看这本,我跟你说,这本的动作可是里面最强的!想想都刺激!” 纪宁一边翻书,一边狼血沸腾的给御弈卿介绍着。 看他这么激动,御弈卿也忍不住低头看了两眼。 这一看,还就真的来了兴趣。 虽说纪宁拿来的这三本都是书,但里面半个字都没有,全都是画。 嗯,而且画得……各有千秋。 不愧是纪宁压箱底的宝贝。 御弈卿在心里感叹几句,然后架不住纪宁的热情邀请,俩人凑在书前讨论得热火朝天。 只是,聊得火热的两人并没有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弑云已经哆哆嗦嗦,都快要给他们两人跪下了。 主子啊!别聊了! 你倒是抬头看看啊! 属下担心你啊! 要开学了,小可爱们做好断更准备了吗 (??.??) 第289章 殿试三甲(11) 弑云心里哇凉哇凉的,正想着要用什么方式提醒一下他家主子时,就发现自己被点了哑穴,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看了看门口门口笑得妖冶的女子,弑云真是人生头一次有了想捂住他家主子的嘴、不让他说话的大胆想法。 纪凰倚在门框上,朝着弑云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弑云愣了愣,万般不舍的看了御弈卿一眼。 最后,在求生欲的催使下,血宫傲骨铮铮的右执事,终于抛下了他们宫主,麻溜的走出了门,一路小跑回了自己的房间,远离这片是非之地。 而房内,对于弑云的离开丝毫不知的两人,还在极其认真的争议着—— “我一直觉得这个动作不太现实,看着就非常难,做一次下来要累死了!” 纪宁翻到某本书的其中一页,一脸严肃的向御弈卿表达他的看法。 御弈卿闻言皱了皱眉,稍微动了动手指,在心里比划了一下,思索再三之后反驳道: “我觉得尚可,武功底子厚,倒是可以一试。” “但是这动作真的难诶,你看这腿,这都勾到哪儿去了,骨头都快折了!” “确实有难度,但若男子韧性好、女子力气大的话,倒可以一试。” “哦?真的吗?” “自是真……” 御弈卿自然而然的接了话,但刚说到一半,就哑了似的闭上了嘴。 刚刚那句“哦?真的吗?”,是纪凰的声音,不是纪宁问的! 纪凰的声音,打死他他都不会听错! 而此刻,刚刚跟御弈卿讨论激烈的纪宁也回过神来,抬头望向了不知何时走到榻边的纪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凰……凰儿啊,哥……哥想起来明天还要背书,先走……走了啊!” 纪宁一边说着,一边从榻上颤巍巍的站下来,迈开脚步像只小螃蟹似的,一步步横着挪移。 直到挪移到门边时,见纪凰没有要阻拦他的意思,他才赶紧拉上安如和安意,撒开脚丫子拼了命的跑回温语阁。 而此刻的忆夜轩主卧房内,就只剩下纪凰和御弈卿两人了。 看着刚刚还说要和他秉烛夜谈的纪宁现在溜得比兔子还快,御弈卿算是知道自己今天被坑惨了。 感受着纪凰落在他身上的犀利眼神,御弈卿头一次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如坐针毡。 纪凰似笑非笑的俯视着榻上盘坐的人儿,目光移动到刚刚他们讨论的那三本书上,弯下腰随手翻动了几页,目光愈发幽深。 只见她迈开两步,毫不客气的侧坐在榻上,动作轻柔的从后面把御弈卿抱进怀里,全当没感受到怀里人刚刚的那一下轻颤。 伸手翻动着书,凑近御弈卿耳边,一口咬住他发烫的耳垂,声音嘶哑道: “夫君刚刚和哥哥讨论的是哪个动作,不妨也和为妻讨论一下?” 御弈卿不可抑制的浑身一颤,看了看被纪凰翻动着的书。刚刚还纪宁讨论时还没觉得有什么,可此刻再看,竟然觉得一阵口干舌燥。 “没……没什么!” 秉承着打死不认的原则,御弈卿咬紧牙关,表示他是绝不会出卖自己的。 “哦?没什么?” 纪凰眯了眯眼,手从御弈卿腰间开始移动,轻飘飘的勾开了他的腰带。一边解着他外袍的盘扣,一边哑着嗓音道: “这几本书都绘得极好,既然夫君喜欢,那我们便带回府去,每种都试一试,如何?” 如何? 当然不如何! 御弈卿炸了毛,感受到纪凰身上隔着衣袍透出的烫人温度,不敢再缩在她怀里。 正要站起身来表示反抗时,却被纪凰紧紧禁锢。 “夫君不说话,为妻便当你默认了。” 说着,纪凰直接伸手在三本书里状似随意的挑了一本,俯首逼近御弈卿耳边,一边解他的里衣,一边继续问道: “今晚,就先从这一本开始,如何?” 纪凰问着,语气里可没有半点商量的意思,手上也不客气的把御弈卿褪下的外袍扔到一边。 这哪是问,明明就是在陈述! 而且她选中的那一本,就是刚刚他和纪宁激烈讨论的那一本!动作最难的那一本! 眼瞧着这一把火以势不可挡的趋势燃起来了,御弈卿的脑袋开始飞速运转。 只见他稍一愣神,下一秒就主动转过身去,跨坐在纪凰怀里,搂上了她的脖子。嗓音带着几分嘶哑,语气软软糯糯的说道: “我错了。” 他堂堂邪王君,能伸能屈! “嗯?当真知错?” 她让他乖乖等着,他倒好,一言不合就跑来了凰王府,害她在府里一阵好找! 纪凰眯了眯眼,低头噙住那一抹唇,辗转反侧许久,掠夺了他全部的呼吸,这才不舍的松开,给他一个说话的机会。 被吻到脑袋缺氧的御弈卿迷迷糊糊靠在了纪凰怀里,老老实实的不敢动,任由纪凰脱去他的衣服,乖巧答道: “嗯!再不乱跑了!” 跑了就被逮,逮了就被罚,再跑他是大傻子! 御弈卿说着,似乎还怕纪凰不相信似的,脑袋往她怀里拱了拱。 见他认错态度良好,纪凰伸手勾起他的下巴,让他直视着自己的眼睛,笑着开口道: “既然阿卿这次这么乖,那就……允许你选三个自己喜欢的吧,好么?” 纪凰说完,俯首咬上御弈卿的耳朵,直接让他的耳朵红了个透。 看着纪凰递过来的书,御弈卿也知道自己选才是最有利的。而且,他刚刚……确实看到了几个感兴趣的。 于是乎,在纪凰幽深到能够将人吞噬的注视下,御弈卿抿着唇,乖乖的翻了三页折起来,然后扑进了纪凰怀里。 “你……轻点。” “好。” 纪凰眯了眯眼眸,抱着怀里早已衣衫褪尽的人儿,迈步走向了屏风后的雕凤大床。 华服锦袍散落一地,床幔映着两道起伏不断的人影。 夜,还很长。 …… 翌日清晨,凰王府里比起往常来说热闹了许多。 王府负责外出采买的厨子,今日特地精挑细选的多买了些自己会做的食材。 因为王君一大早啊,就下令让他们今天多做几道拿手菜,免得少殿下和少王君不喜欢吃。 不过话说回来,少殿下和少王君的感情还真是好呢。 少王君大晚上的都要来凰王府感受一下少殿下以前生活的地方,而少殿下也是,处理完公务就连夜回来陪着少王君。 外人都以为她们才成婚一年多,可只有伺候过少殿下的人才知道,少殿下和少王君这都两三年了,还是如胶似漆的粘着呢! …… 帝都,凰王府。 正厅里,下人们陆续端着早膳进来。 蒸饺、汤包、米糕、小米粥等等一系列精致的早点摆上桌,然而却还有一个空位迟迟没人坐。 “宁儿还没起?这么多人等他一个,像什么样子?!” 晨泽语皱了皱眉头,一边说着,一边直接动身走向了纪宁的温语阁,走时还不忘朝着厅内剩余三人交代道: “你们先吃着,我去瞧瞧那小子。” 厅内,刚刚下朝回府的纪宸吟和纪凰本就饿着。听了晨泽语这话之后,母女俩毫不客气的动起了筷子。 纪宸吟这几天事多,消耗大自然胃口也大。认认真真的坐着吃,吃完之后还有一堆公务等着她处理呢。 而纪凰,第一筷子就夹了一块米糕放进御弈卿碗里,紧接着再给御弈卿倒了一杯奶茶,之后才慢悠悠的给自己夹了个包子。 御弈卿坐在纪凰旁边,喝了两口奶茶之后清醒不少,看了看碗里的米糕,拿起筷子愤愤的吃了。 纪凰朝他这边看了一眼,见他泄愤式的吃法,心里觉得可爱的紧。又给他夹了一个饺子一个包子,静静地等着看他吃。 御弈卿看着碗里又冒出来的包子饺子,几不可见的鼓了鼓腮帮子。 但想着这两个玩意儿占着他的碗呢,所以还是咬了咬牙,吃了。 可他刚吃完,正想要盛碗粥的时候,纪凰已经拿起他的碗,把粥盛好了放在他面前。 御弈卿:……好气哦。 就算她今天再怎么献殷勤,他都不会心软的。 因为这女人,简直就是匹喂不饱的狼! 昨晚他们怎么约好的,是不是让他自个儿选三个来着? 他都那么认怂的选了,结果她倒好,她说的选三个的意思不是只做他选的三个,而是——他选完三个之后,剩下的她自己选! 他们,最后还是奋战到了天亮! 对,就是早朝的那个天亮! 要不是因为她要早朝,他今儿估计没机会下床。 想着,御弈卿进食的动作更凶狠了,就连旁边坐着的纪凰,都开始心疼他的牙。 但是碍于她家母王就在一旁坐着吃饭呢,她家阿卿面子薄,她也不能开口说什么,只能伸出左手放在桌下,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 感受着她这动作,御弈卿毫不客气的伸手拍开她的爪子,气恼中带着几分委屈的朝她瞪了一眼。 然而他并没有成功拍开纪凰的手,反倒是他的手被纪凰握在了手心,还时不时揉了揉。 御弈卿瞪着眼,而纪凰则是无视掉他想揍人的眼神,无比灿烂的朝着他咧开嘴笑了笑, 这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让御弈卿无奈的撇了撇嘴,极其不爽的继续低下头喝粥去了。 而纪凰,则是在旁边不留余力的哄着。 只要御弈卿的目光在哪道早点上多停留了一秒,下一秒那道早点就会出现在他的碗里。 一来二去,纪凰这死缠烂打的态度,成功让御弈卿又一次忘了自己刚刚说的绝不心软的话,甚至还毫不客气的等着纪凰给他盛豆花。 纪凰自然不会让他再有机会生气,一顿早膳用完,只要是御弈卿想要的,她都会端到他面前,乐此不疲。 而纪宸吟,一顿早膳用完,总觉得自己不止吃了包子饺子,还吃了某些嘎嘣脆的东西。 不过没关系,吃饱了就行。 难得再和纪凰同一张桌子用早膳的纪宸吟今天心情大好,吃完之后还和纪凰坐在桌边聊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动身去军营办事。 而这一顿早膳下来,直到纪宸吟出门,纪宁都没有出现过。 估计,是被昨晚的事吓怂了吧。 倒是刚刚去找纪宁的晨泽语,也是一顿早膳都没出现过。直到纪凰和御弈卿准备回府了,派人去告知晨泽语之后,他才连忙赶来送了送。 嗯,送的时候,看向纪凰和御弈卿的眼神都有些复杂。 …… 第290章 殿试三甲(12) 西玖帝国,帝都。 清晨的阳光撒下,铺满大街小巷。 沿街不少早点铺子都早早地点了火开了锅,蒸煮时冒出滚烫的白气。 炊烟冉冉升起,又是一天新的生活。 刚刚结束的殿试,也又一次给帝都百姓的生活增添了些茶余饭后的话点。 参加殿试的考生都是至少赶来帝都备考了大半年的,帝都里上到官员下到百姓,对其中几位博才多识的考生都有些耳闻。 在殿试之前,不少考生就已经受到了帝都中各方权贵的招揽。即使殿试不中,也能成为她们势下幕僚,于帝都之中占一席地。 当然了,能中是最好的。 毕竟帝都的权贵势力再大,跟皇室王室比起来还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能为女皇效力,当然比做臣子之臣要风光些。 …… 街上,许多铺子早早的就开了门,打下手的小二姐站在门外卖力吆喝着。 也有不少盘不起店铺的手艺人,就自己推着小车,带好一天的饭菜,在人多的街道找个位置,将商品摆出来,坐在车后等着顾客自己来看。 有时候她们在路边一坐就是一整天,东西新奇的话,倒也能赚上不少。 更有些不怕累的小贩,就像现在御弈卿面前这个卖糖葫芦中年妇女,成天扛着商品走来走去,哪儿人多往哪儿走。 这不,碰上富贵人的几率也高些。 卖糖葫芦的中年妇女看御弈卿朝她这边多看了一眼,就赶紧的扛着稻草起走了过去。 中年妇女笑着看了看御弈卿身边的纪凰,一瞧打扮就知道这二位是富贵人,没怎么吃过这种小东西,于是连忙介绍道: “冰糖葫芦,酸甜开胃,三个铜板一串!夫人,给您家夫郎买一串吧?” 御弈卿眉梢微挑,颇有些哭笑不得。 他就是看着这一串串的冰糖葫芦红彤彤的喜庆,才多看了一眼,怎么这老板就走过来了? 倒是纪凰,本来现在并不想吃冰糖葫芦的,但是听到中年妇女那句“您家夫郎”,在心里赞了对方一句眼力不错。 随意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老板,低头朝着御弈卿开口道: “阿卿,自己选一串?” 见纪凰都付了钱,御弈卿自然也就不客气了。 上前一步认真看了看,伸手在面前红彤彤的一片冰糖葫芦中选了一串山楂最圆润的,然后笑眯眯的站回纪凰身边。 只见他拿着糖葫芦看了好一会儿之后,才低下头轻轻咬了一口。 薄薄一层糖衣瞬间碎开,融化在嘴里。糖衣的甜味中混着山楂果肉的酸味,确实味道不错。 看他吃得开心,纪凰的心情自然也跟着晴朗了一个度。牵着他的手,准备继续陪他逛逛早晨的帝都。 而正当两人要走的时候,那中年妇女却急急忙忙的拦住纪凰,把找了好久的一大把铜板递过去,开口道: “夫人,这是找您的零钱,您收一下。” 被拦住的纪凰一愣,看了看中年妇女手上的铜板,再不动声色的从她缝着补丁的衣服上扫过,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找零就不必了,我再拿一串抵上吧。” 说着,纪凰伸手从她扛着的稻草起上随便拔走了一串糖葫芦,没去理会愣着的中年妇女,转身牵着御弈卿就走了。 御弈卿被她牵着走,期间回头看了一眼,见那老板还愣着,于是踮脚凑到纪凰耳边低语了几句。 也不知他说了些什么,竟然能逗得纪凰笑出了声。 狷狂倨傲的女子牵着目若朗星的公子沿街走远,一人手里拿着一串通红的糖葫芦,活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神仙眷侣,羡煞旁人。 过了好一会儿,在她们刚刚买糖葫芦的地方,不只是谁率先反应过来,惊呼道—— “刚刚那女子不是邪王殿下吗?!” 这句话,仿佛是一块丢进池塘的石子,瞬间激起一阵水波。 “天呐!真的吗?!我们刚刚居然和战神离得那么近?!” “怪不得我说那般眼熟,竟然真的是邪王殿下!那刚才站在她身边的男子,芝兰玉树,定是邪王君了!” “邪王殿下与王君关系真好,待百姓一点架子都没有,真是玉女金童天生一对啊!” “……” 四周百姓炸开了锅似的议论起来,唯独站在路中间的中年妇女一言不发,握着手里的银子猛地跪下,朝纪凰和御弈卿离开的方向磕了三个头。 她的幺儿都病得不成样子了,但是家里一直没钱抓药…… 这一锭银子,是她幺儿一条命啊! …… 当然,对于刚刚那条街上之后发生的一切,此刻已经走到了另一条街的纪凰和御弈卿自然是不知道的。 而两人手里的糖葫芦,也已经没了踪影。 说起倒也有趣,原本来了兴趣想吃糖葫芦的邪王君,吃了半串就觉得够了。 然而并没有打算要吃糖葫芦的邪王殿下,硬生生吃了一串半,还觉得没饱。 最后,在路过一家馄饨小摊的时候,御弈卿终于还是被纪凰拐过去坐下了,被缠着陪她吃了一碗馄饨。 本来吧,御弈卿是没打算吃的,只想看着纪凰吃完就好。 但无奈纪凰一直在喂他吃,而且这家的馄饨确实味道尚可。 所以,在纪凰揶揄的目光下,他又让老板上了一碗馄饨。 而就在御弈卿正埋头吃着的时候,已经吃完的纪凰擦了擦嘴,抬起头的时候动作一顿,目光锐利的盯向御弈卿身后。 有所感觉的御弈卿狐疑的看她一眼,然后转头朝自己身后看去。 不过人群流动太快,他一时间就只看到了摩肩擦踵的行人,还真没看到什么特殊的人或物。 “阿凰?” 御弈卿看着兀自沉思的纪凰,伸手在她眼前摆了摆。 纪凰从刚刚看到的那一幕里回过神来,伸手握住自己眼前那只不安分的小爪子,朝着对面的人儿笑道: “快吃,一会儿就冷了。” 御弈卿缩回手哼哼两声,舀了一勺馄饨塞进嘴里,一边吧唧吧唧的鼓动着腮帮子咀嚼,一边盯着认真想事情的纪凰。 等他连着吃了两三口,也没见纪凰眼中的焦点落在他身上。 “阿凰,你想什么呢?” 居然还想得这么认真,都没注意到他在看她。 御弈卿傲娇的撇了撇嘴,一时间心里有点不乐意了,又伸手戳了戳纪凰的脸蛋。 “嗯?” 纪凰闻言一愣,还来不及回答,就感觉到在自己脸上戳的小爪子。 看了看御弈卿那猫儿似的表情,纪凰心里就跟猫挠了一样,笑着伸手把那只不老实的小爪子握在手里,宠溺道: “你乖乖吃,我就告诉你。” 御弈卿再次撇了撇嘴,脸上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但眼底却藏着满满的欢喜。 拍了拍自己坐着的那条长凳,朝着纪凰哼唧道: “喏。” 纪凰看他这动作,立马会意。 毫不犹豫的起身坐到了他旁边,端过他的碗,拿着里面的勺子,舀起一个馄饨吹了吹。 等到馄饨吹温之后才喂到他嘴边,一边喂一边开口讲道: “昕表哥也不知什么时候瞧上了一个来帝都参加殿试的考生,哥哥缠着我帮忙,我就顺道派人查了查……” “……” “……刚刚我好像看到了方思黎,就在你身后那条街上,和一名男子并肩走远了。” 纪凰一边喂着,一边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给御弈卿讲了一遍。 这其中包括她查到的那些消息、昨晚沐梓泫跟着她回府干嘛、以及刚刚她看到了什么等等,反正事无巨细的都交代清楚了。 御弈卿一边认认真真的张嘴吃、一边安安静静的听纪凰讲,一双眸子灵动的瞅着纪凰。 实际上他就只是想知道刚刚是什么吸引了她的注意而已,谁知道牵出这么一长段故事。 咽下最后一口馄饨的御弈卿一脸餍足,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汤汁。 纪凰眼神渐渐幽深了几分,从身上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嘴。 御弈卿就着她的手在帕子上蹭了蹭,满足的眯起眼眸,并没有注意到身边女人危险的眼神,反而思索了一会儿之后认真建议: “这件事情你们与其暗地里调查监视,倒不如直接和昕表哥把话说开,省得他瞒着你们、你们也瞒着他。” “说白了昕表哥也只是碍于方思黎的身份,担心舅母她们不同意罢了。但在他心里,那女子除了身份之外,肯定哪哪儿都是好的。” “如果你们和他说清楚,告诉他人品重于家世,不会因为方思黎的身份就去阻拦他们交往,或许昕表哥就松口了呢?” “只要安抚好了昕表哥,之后你们想要知道什么,都可以光明正大的去问了。就算再看到刚刚那一幕,你也可以有正当理由冲上去质问。” 可能是因为他和她的感情一直都是直来直去,并不避讳任何人,更不怕被人知晓,所以他一直觉得这种事情能简单处理就不要复杂化。 有什么就说什么,想问什么就问什么,别猜来猜去查来查去的,简单一点大家都舒服。 反正他觉得这就是一件可以直接说开的事完全没有必要费心费力的去扭扭捏捏遮遮掩掩。 御弈卿拉着纪凰的手说得认真,纪凰闻言眼前一亮,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笑着夸奖道: “阿卿真是我的小军师。” 确实,好像她面对沐梓昕这样柔弱的男子时,不自觉的就会把自己代入这个世界的习俗。 太过于在意那些繁文缛节,以至于这事越帮越忙,越查越复杂。 说实话,她们查了这么久,真的还不如让沐梓昕亲自去质问一番来得实在。 至少亲自问了,可以让他感受一下,他喜欢的人对他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才不是呢。你心里贼精贼精的,还需要军师?” 御弈卿反驳一句,随后抿了抿唇,朝着纪凰嘟囔道: “我只是不愿看到你对除了我之外的人这么上心罢了。” 所以她这半个月里待在书房的时间比以往多一些,是因为帮他表哥查这件事么? 御弈卿说着,眼里的光都暗下去几分,站起身结账去了。 那背影,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委屈。 可不就是委屈么? 他可不是什么大公无私大义凛然的人,相反,他手上血债累累无心自赎。 先前之所以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是因为能在他心里掀起波澜的人或事极少。 对什么都不在意,是因为没什么值得他在意。 而实际上,他的占有欲接近疯狂。 纪凰,是他唯一想要占有的。 这种占有,是想把她锁起来的那种占有、想把她吞之入腹刻之入骨的那种占有、想让她只能看得到他一个人的那种占有。 别说爱就该无私奉献,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应该的。 若他掏心掏肺地去对一个人好,那么肯定就是为了占有她! 想着,御弈卿已经走到了馄饨摊的老板面前,有些心不在焉的递出去一张银票。 纪宁也就算了,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的亲哥哥,她确实该护着。 但沐梓昕,虽是她舅舅之子,但据他了解,毕竟和她交集不多。 能帮则帮倒是不假,但也不至于面面俱到。 而且……先前在他们未成婚时,他分明见到过她那位表哥,看她的眼神中带着情意。 虽然极为收敛,但,终究是动过心思的! 馄饨摊的老板此刻可不知御弈卿心里的各种思绪,见到这么位富公子来结账,自然赶紧就摆出了笑脸。 然而等她接过御弈卿手里的银票定睛一看之后,脸上的笑都有点僵住了,呆愣许久之后才扯了扯嘴角,有些为难的开口道: “这位公子,您这银票面额太大,小人这小本生意,是在找不开啊!” 老板说完,见御弈卿一直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又不敢出声打扰,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正当她思考着要不要再放大声音喊这公子两声的时候,终于从御弈卿刚刚的话中回过神来的纪凰走了过来。 只见她伸手拿走老板手里的银票,放了锭银子在桌上,然后揽上御弈卿的腰,半搂着他离开了。 老板看着面前这锭足以买下这个馄饨摊位的银子,再看了看那两人黏在一起离开的背影,一次又一次在心里感叹,今儿个碰上贵客了啊! …… 第291章 殿试三甲(13) 街上,被纪凰搂着走了许久的御弈卿有些怏怏不乐,一双星眸四处看着,但就是不看纪凰一眼。 纪凰有些麻爪,皱着眉头盯了御弈卿许久,再好好回想了一下他刚刚说的话,终于理解了什么似的,试探性地问道: “阿卿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觉得现在的小夫君,可比早上的要难哄。 “哦?” 御弈卿闻言,终于转过头瞟了纪凰一样,然后语气平淡的问道: “在你心里,我就是个无缘无故胡闹的人?” 好吧,说实话,他现在是装的。 嗯,就是在无理取闹。 他就想吓吓她罢了,省得她一天天的真以为他没有仔细盯她。 她每天起床穿衣洗漱要花多少时间、吃饭要花多少时间、上朝要花多少时间、办公要花多少时间,他可比她还要清楚,半点儿都不愿意把她的时间和别人分享。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家阿卿最正经了,怎么会无理取闹呢?” 纪凰赶紧开口服软,手放在御弈卿腰间的捏了捏,求生欲可以说是很强了。 不过,她家阿卿确实不是那种会无缘无故闹脾气的人。 所以……到底是为了什么? 纪凰还是有些不明所以,因为在她心里一直都只把沐梓昕当成表哥来看,没想过别的。 而且由于最开始魂穿过来的时候她还拿了对方一株烈阳草洗髓,所以到现在心里还感激着呢,自然不介意在能力范围内帮一下。 如果她家夫君是因为这个不太开心的话,那么…… “我抽个时间和表姐聊聊,再派分部的人去协助她,这事儿我就不插手了,好不好?”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当红娘的料,也不是什么棒打鸳鸯的料。她现在连自己的夫君都没哄好呢,哪还有多的心思去管表哥谈恋爱? 听纪凰这话说得都不带犹豫的,御弈卿脸上绷着的冷淡表情一下子就裂开了,碎得像是刚刚那串冰糖葫芦咬下的第一口,酸甜满足。 她每次揽锅都揽得这么快,不管是谁先胡闹,总是她先服软,害得他都没法再和她闹性子了。 “那……好叭。” 御弈卿一双眸子亮得像璀璨星辰,偏偏面上还一副勉勉强强的模样,懒洋洋的靠在纪凰肩膀上打了个哈欠。 一晚上没睡呢,刚刚又走了这么久,他现在整个人犯困的不行。 “累了?我抱你回去吧。” 纪凰看他这犯困的小模样,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准备弯下腰去抱他。 谁知御弈卿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朝她摇了摇头,糯糯开口道: “背。” 抱着不好睡觉,背着睡得舒服些。 纪凰闻言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看他已经有些困到迷糊了,认命的走到他面前,背对着他蹲下—— “上来吧,夫君大人。” 御弈卿在她身后笑弯了眼,乖乖上前一步趴在她背上,两只胳膊搂紧她的脖子,把脸贴在她后背上。 “走吧。” “好。” …… 在清晨的阳光沐浴下,人声鼎沸的繁华街道做背景,女子背着睡得香甜的男子,一路慢慢走着。 行人纷纷驻足围观,但这两人却浑然不知。 男子熟睡时嘴角都带着笑,好像做了一个酸酸甜甜的梦,侧脸贴着女子的背蹭了蹭。 女子一步步迈得坚定从容,仿佛背着她的全世界。时不时侧头看男子一眼,笑得一脸宠溺。 清晨的阳光洒在她们身上,好似为她们镀上了一层金光。 重叠的影子被无限拉长,延伸到不分彼此。 …… 无妄海,青石岛。 本来在揽月医师团过来救援之后,青石岛的疫毒蔓延速度已经被控制了许多。 但自从那天在城外荒地的一场火烧完之后,岛上原本压下去的疫毒蔓延速度,简直是在反弹式的成倍增长。 如果说之前的疫毒蔓延像冬风刺骨而过,让人唯恐避之不及,那么现在的疫毒蔓延就像龙卷风席卷岛屿,整个青石岛都处在风暴中央,避无可避。 …… 青石岛,鑫源城,城主府。 雨封自从那天心情沉重的离开荒地之后,就直接赶回了城主府,一回来就冲进了铃兰阁,没日没夜的守在庞汀兰院子里。 甚至为了方便研制解药,他直接让星轮把他厢房里的所有东西都搬了过来,算是彻底在铃兰阁住下了。 看他这副拼命研究的架势,饶是放心不下庞汀兰的皎月,都不敢轻易过来铃兰阁打扰。 而且城内疫情短短两日内愈演愈烈,皎月和繁星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压根没什么时间再管顾儿女情长了。 …… “师傅师傅!!!风啸首领回来了!” 星轮一路从城门口狂奔回城主府,再从府门口狂奔到铃兰阁,最后奔到雨封房间外,“咚咚咚”的瞧着房门。 这急促的敲门声,成功让才躺下歇了一小会儿的雨封又连忙披上外袍起身了。 星轮在外面等着,整个人焦急的打转,焦急中竟然还带着点兴奋。 “师傅!” 见雨封推门出来,星轮连忙迎了上去。 雨封看她一眼,疾步朝着院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开口问道: “怎么这么快?风啸她们没受伤吧?” 星轮赶紧跟上雨封的步伐,由于走得太急,再加上心里激动,整个脸蛋上红扑扑的。 “禁小堂主没事,风啸首领为了护她受了点轻伤,并无大碍。” “那就好。” 雨封心里松了口气,继续问道: “东西拿到了吗?” 既然这蛊毒是以庞空郸的血喂养的,想必庞空郸的血对它们而言才是诱惑最大的。 他们现在想要研制出解药,就必须先以血引蛊,用庞空郸的血把庞汀兰体内的毒蛊全部引出来,再研制解其毒性的药方。 不然没有活的蛊虫做试验,他们很难从根本出发去用药。 “拿到了!” 星轮很是激动的答着,想了想她刚刚在城门口看到的一幕,语气中都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崇拜: “风啸首领直接从萧氏家族里把庞空郸给抓回来了,还是活的!” “首领说了,师傅您需要多少血,就让禁小堂主从庞空郸身上放多少血!要是庞空郸身上血不够,就给她拿补血的药往下灌!” “师傅您都不知道,刚刚风啸首领和禁小堂主回来的时候,不止带了庞空郸回来,还把萧氏家族留着保护庞空郸的一个不死人也带了回来。” “那不死人带回来的时候也是活的,还在拼命挣扎嚎叫,直把皎月、繁星两位将军惊得不轻!” 别看风啸首领平时板着个脸一声不吭的,一动起手来就是杀招! 用她们主子的话说,叫什么来着……哦对!叫“上场直接王炸,先炸得别人怀疑人生再说”! 风啸、风鸣两位首领简直就是主子手上的一对王炸,主子平时把这两张牌捏在手底下压着动也不动,一动起来都没人拦得住! “活的?风啸怎么抓到的?” 共事这么久,雨封早已经习惯了风啸的能力和行事风格。所以对于活捉庞空郸的事,他虽然有些赞赏感叹,但并没有觉得太吃惊。 不过倒是活捉不死人这事,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按理说不死人是不完成主人命令就决不罢休的杀人机器,根本连思想都没有。就算想活捉,也根本不可能啊。 而且对付不死人这种已经算不得人的生物,就算你绑住它们的手脚,它们也会选择自断手脚继续战斗。 唯一的脱险办法就是——彻底杀死! 正因如此,他才有些吃惊,疑惑风啸到底是用什么办法把不死人带回来的。 难不成单倾颜没有下令让不死人继续厮杀吗? 听雨封问起,星轮回想一番之后答道: “风啸首领说她去的时候单倾颜不在萧氏家族,所以她才趁机捉了不死人,准备带回去给主子研究。要是单倾颜当时在场,恐怕行动不会这么顺利。” “不死人捉回来的时候被首领废了内力、绑了手脚、封住了周身大穴,就连嘴里都塞满了破布,连自残的机会都没有。” “炎皇甲军的人帮忙安排了一处冰窖封住它,现在不死人已经形同活尸,被封在冰棺里面沉睡,师傅大可放心。” 说着,星轮心里对风啸的崇拜畏惧之情也愈发高涨起来。 要不是她没什么学武的天赋,早就想去屠生破晓舞刀弄剑了! 这么说吧,如果要说主子是嚣张跋扈地拽的话,那风鸣首领就是扮猪吃虎地拽,风啸首领就是一声不吭地拽。 反正这两人,据师傅说是跟着主子太久,所以不知不觉的就有几分主子的行事风格了。 就连她们带出来的破晓屠生军,拉出来往那一站,那都是气势汹汹,吓都要吓退一批胆小之人! 这么想着,星轮眼里的崇拜都快凝成实质了,看得雨封一阵白眼。 他这个傻徒儿啊! 她怕是压根没见过主子是怎么特训风啸风鸣她们的吧? 嗯,什么时候找机会让她见见,她就不会有这么危险的想法了。 毕竟主子那人啊,平常没事时跟你嬉嬉笑笑打打闹闹,可一旦正经起来,就连他们这些被她一路培养起来的人,都不敢有半点忤逆。 …… 第292章 殿试三甲(14) 鑫源城,城主府。 自从看着风啸和雷禁拎着活的庞空郸回来之后,留守在城主府的揽月医师团终于集体松了口气。 之所以松口气,倒不是她们觉得风啸和雷禁完不成任务,只是觉得这么快就能引出毒源进行研究了,终于在疫毒的席卷之下安心了些。 而在她们心里,至始至终就压根没觉得风啸和雷禁有可能失手。 她们的啸首领和禁小堂主联手,能完成任务本来就是意料之中,只是她们没想到完成的这么快这么顺利罢了,竟还活捉了一个不死人回来。 不过这次风啸和雷禁的出手,不仅给了揽月医师团莫大的心理支撑,也让炎皇甲军一众将士看到了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顿时倍感压力。 尤其是繁星,她现在已经不敢再去想象,当初要是风啸被编入了炎皇甲军,在她手下做了个默默无闻的小将领,那该是怎样的损失。 而皎月此刻早已为鑫源城的疫毒头疼不已,虽然震惊于风啸和雷禁的办事效率,但还是更关注雨封那边能不能研制出蛊毒解药。 两日前焚烧庞氏尸体的时候,安排焚尸的将士齐齐病倒。 雨绝将她们隔离在城北医治,但无奈她们身上的疫毒毒性太强,之前研制的的药物效用甚微。 现在不仅那些人没有好转,就连雨绝也有了染病迹象,一起被隔离在了城北一带。 如今,她们这么多人,都只能指望着雨封了。 …… 雨封赶来城主府前厅时,刚一踏进门,就受到了所有人的注视。 那些眼神,有打量的、有期盼的、有信任的……总之,这待遇,他来了这么久,还真是第一遭。 “雨封哥哥!我们把你要的血带回来了,接下来要干嘛?” 厅内,坐在风啸身边的雷禁见雨封进来,连忙从椅子上蹦下来,吭哧吭哧跑到雨封身边。 雷禁年纪小,性子贪玩,这次跑来鑫源城执行任务,确实让她无聊到想要扑到地上打滚了。 但纪凰下达的命令她也不能不听,所以一直都耐着性子,乖乖的跟着风啸。 可今天一回来吧,她居然还听到了雨绝病倒的消息,这也让她更加不想待在鑫源城了。 现在啊,她就巴不得雨封赶紧研制出蛊毒的解药,让雨绝恢复活蹦乱跳的样子,也好早点结束了这边的任务。 “接下来?接下来你就和风啸首领好好休息,其余的事情交给我了。” 雨封一边说着,一边在雷禁脑袋上拍了两下。然后随便叫了厅内两位将领,拖着晕死过去的庞空郸,径直去了铃兰阁。 皎月见雨封要去找庞汀兰引蛊的,心里一急,连忙跟着去了铃兰阁。 而雷禁,本来她也想要跟上去看看,无奈风啸拉住了她,让她好好休息。 也是,萧氏家族哪是会任人自由来去的? 她们两人这两日可谓是昼夜未歇,此刻早已精疲力竭。现在还能站在这儿和雨封见一面,都已经是在强撑着了。 繁星见状也知道她们两人要休息了,立即让人送她们回了厢房,然后她自己也朝着铃兰阁走去。 …… 城主府,铃兰阁。 刚刚匆匆离开的雨封,现在又匆匆回来了。 与刚才不同的是,现在的雨封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丝毫不见刚才那满脸的疲倦。 而他的手上,此刻正端着一个像煲汤陶罐那样的瓷罐子。白瓷轻薄透亮,能让人将里面的红色液体看得清清楚楚。 瓷罐里隐隐透出的刺鼻铁锈味,让雨封一路上忍不住皱了好几次眉头。 眼看着到了铃兰阁,雨封脚下的步伐都再次加快了几分,直直冲着庞汀兰而去。 守在庞汀兰身边的两名揽月医师见她们护法又来了,自觉的打开了她们自己的医药箱,把里面的工具全都摆了出来。 虽然她们的医药箱里都是她们自己用着顺手的工具,但揽月医师和药谷弟子的医学资源一直是共享的,所以她们使用的工具之间也是有共通性的。 “你们先把……算了,你们出去,换斯行和斯吟过来。” 一会儿他动手引蛊的时候可是要把庞汀兰的衣服全脱掉的,庞汀兰好歹也是个男子,而且还是皎月看上的,他可不愿意自己名下的两位医师因此被皎月盯上。 雨封一边摆弄着银针,一边看了看两名明显不适合再待在这间房里的女性医师,开口要了同行的两名男性医师。 “哦对,要是皎月将军她们来了,就拦在外面。” 说罢,雨封开始洗手,没去管两名有些委屈的女性医师。 “是!” 护法怎么到了鑫源城之后还变得守礼了? 想当初,护法在曼城里可是直接撕了一名农妇的衣服开始动刀,还一本正经的告诉她们医者眼中无性别。 不过既然护法现在让她们离开,那肯定是有原因的,她们离开就是了。 说真的,她们也没兴趣呆在这儿,不然要是看到什么,还真说不清了。 两位女性医师撇了撇嘴退下,不一会儿,房内又进来两名男子。 “参见封护法!” 听到声音的雨封却没时间抬头给他们打招呼了,一边洗手擦拭,一边沉声吩咐道: “找东西把他四肢绑在床头床尾,褪去所有衣衫。一会儿不管他怎么挣扎,你们一定要把他按住!” “是!” 刚进来的两名男性医师立即应下,然后在房内扫视一圈,毫不犹豫的把庞汀兰床上的床幔一把扯了下来。 床幔扯下来的瞬间,整张床似乎都被扯动着晃了晃。 然而两位罪魁祸首可懒得去管这些,“嘶啦”几声,直接把扯下来的床幔给撕成了布条,重叠几层之后搓成一条粗绳,将庞汀兰的四肢绑在床的四角。 绑的过程中,顺道连庞汀兰的衣服都脱了个干净。 直接粗暴,可以,这很揽月。 这牢固性,别说是庞汀兰这种身娇体软的男孩子,饶是换了个身强体壮的女子,都不一定能挣得开。 更何况,那俩人还直接爬上了床蹲下,一人一边按住了庞汀兰的肩膀。 雨封抬头看到这一幕,眼底划过一抹赞赏。随后毫不犹豫的端起桌上的催血护命的汤药,递给床上按住庞汀兰肩膀的俩人。 俩人伸手接过,动作熟练的从腰间的工具袋里摸出一个漏斗,缓慢匀速的把汤药给庞汀兰灌了下去。 做好这一切准备工作之后,雨封才终于拿起了银针走向床边。 食指在庞汀兰身上稍微碰了碰,找准几个点试探性的按压一下。 确认好所有位置之后,手掌翻飞,落针迅速。 顷刻间,庞汀兰身上刺满银针,就连脸上都不能幸免。 而这时候,有气无力昏睡多日的庞汀兰也猛地睁开眼,身体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在床上扭动着,喉咙里涌出阵阵“咕噜咕噜”的声音。 那双猛然睁开的双眼,遍布血丝,更加凸显出他的惨白脸色。 床上,两名男性医师见他开始挣扎,手上的力道加重两分,一边用一只手死死按住他的肩膀,一边一起伸出另一只手去按住他的腰腹。 庞汀兰无意识的挣扎了好一会儿之后,不着寸缕的身体上已经可以清晰看到几个黑色的鼓包,在他的身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移动着。 雨封见状再次施针,银针封住几处穴位,也限制了那些“鼓包”移动的方向。 渐渐的,庞汀兰身上所有的黑色鼓包都朝着他小臂的黑色鼓包聚集过来,一点一点融合在一起,瞬间就让他整只手臂都变成了黑色。 而随着黑色的加深,其余清醒的三人几乎可以看到——那只被黑色覆盖的手臂,皮肤下似乎可以看到虫类的蠕动…… 呕! 床上的两人胃里一阵翻涌,尤其是正按着那只手臂那边的男子,现在脸色已经青白交替,尽量压下心里的恶心,告诉自己不能掉链子。 雨封脸上的表情也并不好看,但他还是转身拿了那只装血的瓷罐,走到庞汀兰床边蹲下,拿起刀在那只手臂上割开一道伤口。 伤口割开之后,等了好一会儿才流出第一滴血。 随着这滴血的流出,伤口那处的皮肉也像被从里面顶起来似的,无数黑色小虫跟着血液爬出来,硬生生把伤口都撕大了一点。 雨封见状连忙打开了瓷罐的盖子,血腥味在房内散开。 盖子打开的瞬间,毒蛊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涌出的速度更快了,齐齐朝着那瓷罐里爬去。 血红色的瓷罐,颜色一点点变深,最后被黑色取代。 而庞汀兰的手臂上,原本的黑色已经散去。最后一只蛊虫爬出来之后,又过了好一会儿,那道伤口才开始慢慢有红色血液滴落。 床上的两人见状,立刻松开了庞汀兰的肩膀。 拿起金疮药和绷带包扎一番之后,解开了绑在床角的床幔,最后又给庞汀兰丢了片人参在嘴里含着,这才记起来给他穿好衣服盖上被子。 而雨封,收集完最后一只蛊虫之后,立马盖上了瓷罐的盖子,准备回房间研制解药。 不过他在走之前也没忘给庞汀兰再诊个脉,确认庞汀兰是太过体虚导致昏迷、并无性命之忧之后,他才抱着瓷罐走了出去。 等他一出门,早已在外面等了许久的星轮迎了上来。 紧随其后的,就是一脸焦急的皎月。 至于是担心解药还是担心庞汀兰么,雨封觉得可能二者皆有吧。 “庞公子需要好生调养,我现在赶时间研制解药,将军请便。” 雨封说完,直接就抱着瓷罐走了。 星轮见状连忙跟上,小心翼翼的汇报着雨绝的病情。 皎月站在原地长吁一口气,派了几名将领带兵守卫雨封的院落之后,大步朝着房内走去。 …… 第293章 殿试三甲(15) 西玖帝国,帝都。 “……” “诶你们去看了没有啊,听说殿试的成绩张贴出来了啊!” “真的啊?!走,走走走!咱们瞧瞧去!” “诶!这两位大姐,一起啊!刚好小妹我也想去看看!” “好啊!咱们快走,不然一会儿人就多了嘞!” “……” 今天的帝都,类似于这样的交谈声不绝于耳。 许多人成群结队的朝着帝都中那几处有皇榜张贴的地方跑去,期间甚至还发生了几起轻微的踩踏事故。 不过即使这样,也依旧无法压低百姓们高涨的热情啊。 …… 帝都,邪王府。 “状元楚微河,任督察院左都御史;榜眼方思黎,任通政使司副使;探花薛定,任督察院都事。” 纪凰回想着今天早上沐瑾宣在朝堂上对这三人下达的封赏,笑得有些不着调,漫不经心的朝身边的御弈卿感叹道: “看来舅母确实是缺人用了啊。” 按照往届惯例,一甲这三人虽然确实得进行封赏,但不至于封这么高的官职。 可这次的三人里面,就连探花薛定的职位,都是六品啊。 而且以往除了一甲状元之外,一甲榜眼、探花大多都是到帝都以外的地域任职。可这次,不仅这一甲前三全留下来了,就连二甲里都留下了一人。 啧啧啧! 看来这次,西玖朝堂上有不少蛀虫老臣都该慌了啊。 女皇已经露出了打压之意,封赏新人进行分权。想来接下来一段日子,朝堂上应该能安宁不少。 “你不觉得我们弈凰国帝国和南罡帝国内更缺人么?” 不仅缺人,还缺女皇。 把偌大一个弈凰帝国交给雨凝和狄老丞相,雨凝也就算了,加班加习惯了。可狄老丞相都那么大一把年纪还要加班,这女人也真是干得出来。 还有南罡帝国,虽然现在还叫南罡,但用不了多久就要改名弈凰了。 南罡现在正处在修路致富的发展阶段,好说歹说也是她统治的帝国,她竟然直接甩手给了电狸和电梵那帮泼皮猴去管理。 放眼古今,这么心宽的女皇,他还真真是第一次见着。 御弈卿想着,忍不住对纪凰伸出了手。 那一只骨节分明如玉雕琢的手,就那么落在了纪凰的脸上,稍微用了点力掐了掐。 这只手掐着,另一只手还撑着脑袋,似乎在仔细感受手底下这张绝世容颜的手感。 “不觉得啊。” 纪凰理不直气也壮的回答着,语气里那可没有半点儿觉得自己在压榨劳动力的意思。 只见她一把握住御弈卿掐着她脸的那只手,偷糖吃似的在他手背上啄了一口,然后握着他的手询问道: “阿卿这么问,是想回弈凰帝国了么?还是想去南罡走走?” 如果他想回弈凰帝国的话,等到母王的寿辰过了之后,她们启程回去就是了。那个时候弈凰帝国的冰雪也该消融了,不用担心他受寒。 若是他想去南罡帝国走走的话,那她自然也是要陪他去的。 虽然她对旅游什么的称不上感兴趣,但如果是为了陪他的话,在四季如春的南罡游山玩水,想着竟然觉得倒也不错。 纪凰此刻已经在心里写下了一连串的旅游攻略,完全不知道御弈卿的本意是想让她对两个帝国上点心。 御弈卿一看她笑得如沐春风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想多了。极其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把自己的手从她手里抽出来,在她额头上拍了一下。 “你又瞎想些什么呢?” “没有瞎想啊。” 纪凰撑着脑袋望着他,孩子气的和他对视着,像玩木头人一样,一副非要盯到对方先动的架势。 御弈卿虽不知她这么呆呆的盯着他有什么意思,但是看她那一本正经的模样,还是在心里大方的想着: 既然她想玩,他就勉为其难的陪陪她吧。 于是乎,当风鸣匆匆从门外冲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两人“含情脉脉深情对视”的一幕。 冲进来的风鸣抖了抖满身的鸡皮疙瘩,突然觉得有点恶寒是怎么回事? 听到风鸣跑进来的动静,纪凰还是直勾勾的盯着御弈卿,一副非要等到她家夫君先动之后她才肯动的模样。 御弈卿看她这贼倔贼倔的模样,极其无奈的再次翻了个白眼,率先收回了目光,转过身朝着风鸣问道: “何事?” 纪凰暗暗瘪了瘪嘴,然后神色自若的转过身,视线淡淡的从风鸣身上扫过。 面上不显露分毫,实际上心里已经翻出了一个小本本,再次给“劣迹斑斑”的风鸣记上一笔。 正想开口答话的风鸣,突然觉得她背后冷飕飕的刮过一阵风。 但是瞄了眼地上从外面射进来的阳光,她还是觉得是她出现幻觉了。 今天这么暖和的大太阳,哪来的冷风嘛! 这么想着,风鸣才觉得她背后稍微暖和了点。 抬头看了眼纪凰和御弈卿,这才记起来自己是来干嘛的,连忙禀报道: “陛下方才宣召楚微河、方思黎、薛定三人进宫行赏,谁料楚微河突然求娶九皇子。女皇和凰王在斟酌此事的时候,后宫的九皇子也得了消息,哭闹着求皇君让他嫁给方思黎。” “这消息传到前朝的女皇和凰王那边,还不等女皇和凰王说些什么,楚微河就急红了眼,连忙求女皇先让她见一眼九皇子。” “而方思黎也慌了神,急急慌慌的澄清道什么‘她与九皇子素不相识’、‘他已有心上人’、‘她想求娶兵部尚书之子李默书’之类的话。” “她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就惹恼了太女,被太女殿下挥拳揍得眼冒金星,还不敢还手。太女殿下当众打人,连一旁的女皇和凰王都吓了一跳,连忙派人把两人拉开。” “现在宫里乱成一团,皇君连忙派人出宫接了凰王君进宫。此刻凰王君已经带着大公子动身进宫了,进宫前嘱托属下通知主子主君。” 风鸣说完,看了看并没有什么表示的纪凰和御弈卿,试探性的问道: “主子、主君,是否需要属下立刻去准备马车?” 您二位倒是说说话啊,不然显得我一人在这儿傻乎乎瞎着急。 听了风鸣的询问,纪凰把眼神投向御弈卿,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朝他宠溺的笑了笑。 她知道他不喜欢她插手这件事,所以不管他今天进不进宫,她都支持他的决定。 毕竟这个人儿,才是最该被她宠着的。 御弈卿微微侧头,对上她的眼神之后呆愣了片刻,只觉得心头一阵滚烫,灼热的有些发痒。 “去准备吧。” 他不想仅仅因为他的小情绪,就让她夹在他和她的血亲之间为难。 再说了,她的态度摆在这儿,这么清晰明确,他还有什么理由因为沐梓昕那点早已葬灭的少年情愫而揪着不放呢。 愣了片刻,回过神来的御弈卿开口让风鸣去准备马车了。 这样子,是要进宫的啊。 “是!” 得了御弈卿的命令,风鸣压根就不看纪凰了,直接退下去备马车去了。 这下倒是纪凰愣住了,看了看已经站起身的御弈卿,跟着他站了起来,轻轻拥他入怀。 “阿卿,莫要为我委屈了自己。” 她一直都想把天底下最好的东西全都捧到他面前,包括她纪凰的这颗心。 这可是在她心里重要到远胜过性命的人儿,她怎么舍得让他为了迁就她而委屈他自己呢? “我可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 御弈卿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轻轻靠在纪凰怀里,拉着她的手。 在遇到她之前,血宫虽然称不上什么无可匹敌,但也绝对是威慑八方的存在。 若他愿意暴露身份回到御天帝国,以血宫的势力,御锦枭不会不动心思,他强逼御锦枭给他封个王还不成问题。 但他,不屑承认御锦枭这个母亲! 而且他早已经在御天帝国埋下了人,细细算来,如今御锦枭没有多少时日了。 他要的,从来都不是皇椅王位。 他要的,是御锦枭死! 等到御锦枭死后,御天帝国如他囊中之物。 不管是扶持一个傀儡女皇上位掌控朝堂,还是由他亲自接手御天帝国,亦或是继续回到浮生城做他的血宫宫主,他都会是一般女子不敢轻易言娶的存在。 权力加身,生杀予夺。 他为何要嫁?! 又有何人配他嫁?! 之前,他从不觉得他会有嫁人的一天,也不屑去想他御弈卿有朝一日需要躲在女人身后过日子的懦弱样子。 可现在……想想还真觉得有些打脸。 不过,若非她值得,他又怎会舍下一身傲骨,甘之如饴的披上婚服嫁她? 既嫁了,便没有什么委不委屈一说。 更何况,她也从未让他觉得委屈。 …… 帝都,皇宫,中和殿。 “方思黎!兵部尚书李连华乃是正二品朝臣,李家默书公子更是李尚书的心头宝,你既已有未婚夫,又何来脸面求娶尚书府公子?!” 沐梓泫袖子下的手握成了拳,冷冷的盯着方思黎,心里为她家弟弟觉得不值。 怕是凰儿表妹还不知道,除了她搜集来的资料上记录的未婚夫、和其余几位帝都人家的公子之外,方思黎还仅仅因为前两天偶然看到了和朋友一起在元宵等会上游玩的李默书,心里就已经起了去尚书府提亲的心思! 现在,小昕在后宫为了这个女人哭着哀求父君让他过来,而这个女人,却在她们面前,恬不知耻的说着她是怎么对李默书一见倾心的! “什么?!太……太女殿下,您……您怎么知道的……” 大殿上,身量较矮的方思黎猛地抬起头盯着沐梓泫,被揍得青肿的眼角还渗着血珠,眼底有着难以掩饰的恐惧。 她有未婚夫这件事,在桔城都没有几个人知道,更别说在帝都了。 本来打算这次回去就取消婚约的,她是朝堂的新起之秀,想来桔城城主如今也不敢强行和她杠上。 可……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还有帝都之人知道! 而且知道的这人,还是帝都早已开始学习执政的皇储,西玖帝国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女皇——太女殿下! 前些日子那些来拉拢她的官员们都没查出来,还纷纷要让家中儿子和她结亲,这太女殿下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这……这定然要影响到她的仕途了啊! 她家世平平,要不是同窗的楚微河一直接济着她,可能她在帝都要受不少白眼。 所以对于楚微河,她是感激的,感激的同时心底还有一丝……嫉妒。 辉城是西玖帝国的一座大城池,桔城简直没有资格与之相较。楚微河是辉城城主之女,身份自然不低。 在此次殿试的所有考生中,楚微河可算是身份最高的几人之一。再加上才学非凡,不少官家公子都有意于她。 说实话,刚刚在听到楚微河求娶九皇子时,她内心是很羡慕的。因为以她的家世,不可能与皇子匹配,更别说九皇子还是皇室唯一的嫡皇子。 而听到九皇子说要嫁她时,她不仅不开心,反而有些慌了,根本不敢和九皇子扯上关系。 因为她很清楚,她根本就不认识皇家那位身份尊贵的九皇子。 反倒是家世、才学、官品皆在她之上的楚微河,前段时间和她表明过,因为辉城城主之女的身世有些显眼,所以曾用她的身份和帝都里的一位公子相处了一段时间,互生情愫,想殿试之后求娶对方来着。 若是她所猜不假,和楚微河互生情愫的那位帝都公子,就是当今陛下宠爱至极的九皇子。 她刚才若是应下了九皇子要嫁给她的那话,恐怕不仅楚微河不会放过她,就连得知真相的九皇子也不会放过她。 与其如此,不如她现在就拒绝。 可她万万没想过,当今太女殿下,居然把她调查得这么清楚,甚至还对她有些反感。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第294章 殿试三甲(16) 沐梓泫屡次三番的针对方思黎,也让沐瑾宣和纪宸吟看出了点端倪,知道这二人之间肯定有些不愉快。 正当沐瑾宣准备让人带沐梓泫下去冷静一下的时候,就听见一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看来是天气回暖了,这气温升得都让人有些暴躁了。” 殿外的宫侍还没开始通禀,纪凰就已经轻车熟路的自个儿走进来了。 只见她进来之后扫了眼狼狈不堪的方思黎,再看了看跪在沐瑾宣面前的楚微河,视线猛的停在楚微河腰间打量了两秒,心里似乎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最后,纪凰还是把视线落在了沐梓泫身上,懒散的走过去勾住对方的肩膀,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表姐不如先去将表哥请来,听听表哥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再说。” 楚微河腰间挂着的荷包,要是她没看错的话,那用来绣荷包的布料,好像是……星辰琉璃锦。 在这西玖帝国里,能拿到星辰琉璃锦的人屈指可数。而会拿来绣荷包的人,应该是男子吧? 父君和舅舅,要送也是送给母王和舅母。 至于自家哥哥,即使动手绣了,怕是也没那天分绣成这个样。 再说了,有简墨离那个铁憨憨在,哪家女子有命收自家哥哥送出去的荷包? 所以说,这个楚微河腰间挂着的荷包,极有可能就是出自昕表哥之手。 这事儿还真是跟阿卿说的一样,越闹越复杂。 不如直接把人都叫过来,当面说个清楚明白。 纪凰微微扶额,真心觉得她家夫君和她相处时直来直往的性子真可爱。 有话就说、有娇就撒、有小脾气就发、有小性子就使,哪儿用得着这么麻烦啊。 “凰儿,你……” 沐梓泫此刻内心有千万个不情愿,下意识的就要拒绝。但侧头对上纪凰那古井无波的眼神之后,不知为何就妥协了,到嘴边的话也成了: “……行吧,我现在去。” 自家表妹向来不会做没意义的事,既然放心让她去带小昕过来,应该是已有打算吧。 说完,沐梓泫朝着沐瑾宣和纪宸吟看了一眼,见那二人朝她点点头,她才不情不愿的退出大殿,朝着凰栖宫走去。 而殿内,突然进来的纪凰完全没有什么吓到人的觉悟,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楚微河、方思黎、薛定三人,随意开口道: “起吧,别跪着了。” 纪凰说完,也不去管那站起身的三人是什么反应,兀自走到沐瑾宣和纪宸吟身边,悠闲至极的拉着两人坐下品茶。 那架势,还真的就像是进宫聊天喝茶的。 …… 皇宫,凰栖宫。 “好了,阿昕你别哭了啊!舅舅只是担心你,又不是在责怪你。” 纪宁着急忙慌的递上自己的帕子,看着眼睛都哭肿了、嗓子也哭哑了的沐梓昕,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在凰栖宫才坐了不到一刻钟时间,他只觉得他都快要被阿昕的眼泪给淹没了。 今天他算是知道了,什么叫男儿家是水做的了。 这眼泪,掉起来跟不要钱似的。 “是啊小昕,有什么委屈,你跟你父君好好说说。要是再不行,和姨父说说也好啊。瞧瞧这水灵灵的眼睛,哭肿了可就不好看了。” 晨泽语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沐梓昕,眼里含着几分心疼。 “别哭了!好好说话!” 首座上,斜靠着的纪宸竹拍了拍桌,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神色中有几分疲惫,但更多的也还是心疼。 才哄了小女儿睡下,空闲下来了就想和儿子聊聊家常、说说体己话,结果谁知道突然闹了这么一出。 不过要不是这一闹,他还当真不知道,自家的儿子竟然已经有了心上人?! 这傻孩子,小小年纪,双眼一抹黑的对着那所谓的爱情一头扎进去,哪儿还能分得清对方究竟怎样? 处了这么久也没说要带给他们看看,恐怕要不是今天出了这事,这孩子还对他们藏着掖着呢! 哎! 真不知这孩子究竟怎么想的! 若是对方真心待他,他们这些家人,怎会不想看着他幸福?可若是对方存了别的心思,他这么哭着闹着非对方不嫁,岂不是自己作践自己? 听到纪宸竹头一次这么正经的斥责他,沐梓昕被吼的愣了愣。但是刚刚他哭得太猛,也不是现在说停就能停的。 只见他拿帕子捂紧了嘴,小声的抽噎着,泪珠顺着脸庞滑下。 这梨花带雨的模样,确实见者犹怜。 就在室内的氛围压抑的要命的时候,终于有一道声音,打破了这压抑的氛围—— “邪王君驾到!!!” 一路从皇宫正门走到凰栖宫的御弈卿,其实内心还是抗拒的。 但无奈人都来了,自然还是得把该做的做完。 这么想着,在踏进门的那一瞬,御弈卿收起了所有情绪,嘴角噙着一抹清浅的笑,朝房内的几人开口打招呼: “父君、舅舅,宁哥儿、昕表哥。” 看到是御弈卿来了,纪宸竹也强打着精神,坐直了身子朝着御弈卿招了招手,勉强扯出一抹笑,开口道: “弈卿怎么也赶来了,赶紧坐吧。本来只找了你们父君进来,没曾想你和小宁也跟着赶来了。” 他本来是只找了晨泽语进宫来给他拿拿主意的,毕竟纪宁和简墨离的事,他们两人聊天时偶尔会聊到,也听说了一点。 想着有了纪宁的事儿,晨泽语会有经验一点,兴许能给他出个主意。 而纪宁么,则是死皮赖脸跟着晨泽语进来的。 晨泽语进宫时赶时间,而纪宁偏偏又抱着他大腿不撒手。无奈之下他只好把人带进宫了,想着也能陪陪沐梓昕。 “弈卿,过来坐。” 晨泽语拍了拍身边的椅子,虽然目光还是有些不自然,但是和那天目送御弈卿和纪凰离开时已经不一样了。 那天他的目光不自然,是因为她家女儿和儿子也太能胡闹了!一个不知节制,一个竟然连那种风流之册都敢私藏着看! 而今天的目光不自然,是因为……因为宸吟隔三差五的就念叨着想抱孙儿。听着她这念叨听久了,他竟然也开始期待凰儿和弈卿的孩子了。 所以现在,他看向御弈卿的目光中,才会带着隐晦的期待。 而一旁的纪宁,其实看向御弈卿的眼神也很不自然。 他这眼神之所以不太自然,可不是因为什么期待,纯粹是因为怂了。 他都不敢想象,以凰儿那个性子,弈卿那天晚上到底被他坑得多惨! 所以今天乍一看到他家妹夫,他心里这个压抑了两天的心虚啊,一下子就爆开了。 心虚到压根不敢抬头! “嗯。” 御弈卿朝着纪宸竹和晨泽语笑了笑,迈步走过去坐下。 目光从纪宁身上扫过时,看纪宁那恨不得把脑袋缩回脖子里的鹌鹑样,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其实吧,他又没生气,宁哥儿用不着这么怂的。 而且说实话,他那晚,挺舒服的。 虽然累瘫了,但是很满足。 这么想着,御弈卿的目光已经从纪宁身上收了回来,朝着沐梓昕看了几眼,缓缓开口道: “舅舅,与其让表哥在这里哭得伤心欲绝,倒不如我们一起去中和殿看看。哭解决不了问题,这事儿还是得说明白。” 御弈卿话音刚落,沐梓昕猛地抬起头,哭得通红的双眼盛满感激,看了御弈卿一眼之后,直直的盯着纪宸竹,等着他的答案。 只见纪宸竹微微蹙了蹙眉,思索了好一会儿,朝着御弈卿开口道: “现在保和殿里不止有方思黎,还有楚微河和薛定。她们都是日后的朝臣,若是此事闹到她们面前还不能妥善解决的话,必定影响小昕的声誉。” 对于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男子来说,声誉还是很重要的。 尤其是身份越尊贵的男子,越在意这些。 这一点,从当初纪宸竹难产时选择舍大保小、宁死也不愿让纪凰为他接生一事中,就足以见得。 要不是当时御弈卿出手,恐怕现在早就没了纪宸竹这个人了。 已经身为人夫的纪宸竹对待嫡亲外甥女都尚且如此避讳,更何况沐梓昕还是个性格柔软的男子,不似纪宁那样心宽豁达,也不似御弈卿那样冷眼天下。 若是让他直面各种各样的指指点点,估计光是那些异样的眼光,就能把他逼到悬梁自尽。 这样的他,实在是让纪宸竹不敢冒险带他去中和殿,就怕闹出什么让他们悔恨一生的事情来。 御弈卿闻言愣住片刻,也知道了纪宸竹到现在一直不肯让沐梓昕去中和殿的原因,于是朝着纪宸竹保证道: “阿凰如今就在中和殿,今日昕表哥不管在中和殿里做了什么,消息就此止在中和殿,不会传出去半句,更不会影响到昕表哥的声誉。” 沐瑾宣虽是一国女皇,有能力让今天的事封住,但若是仅仅为了沐梓昕的感情私事而摆出女皇的架子,即使封了楚微河、方思黎、薛定三人的嘴,也平白在臣子面前失了女皇的气度。 而纪宸吟也是如此,她和沐瑾宣是一个级别、一个辈分的人物,动用王权插手晚辈与臣子之间的感情纠葛,实在有些不合适。 所以说,在这件事上,最有资格插手、也最适合插手的,就是和沐梓昕同辈的沐梓泫、纪宁、纪凰三人。 沐梓泫是下一任女皇,这些新上任的朝臣可以说是为了她而准备的。 喜怒不形于色,是帝王必修之课。 而沐梓泫刚刚那揍了方思黎的举动,已经明显的表达了她的愤怒以及对方思黎的不喜。虽然威慑了方思黎,但同时也丢了方思黎这颗棋子。 日后不管如何,方思黎都已经难以真心为沐梓泫效忠。 但即使如此,沐梓泫也不宜再出手了。否则要是方思黎真的出了什么好歹,即使她们封了口,也封不住别人心里的猜忌。 这样一来,即使在此事中将沐梓昕摘了出来,与方思黎一批的新朝臣也难免对沐梓泫心生隔阂,得不偿失。 而至于纪宁么,以他那个性子,要是让他插手,他估计真的就直接挥拳头动手了。 等他到时候把方思黎打得鼻青脸肿的,即使方思黎在外面不敢说什么,恐怕都有人忍不住瞎猜。 毕竟纪宁么,虽然在西玖顶了个郡侯身份,但说到底也只是一个闺中公子,有什么理由去打方思黎呢? 要是纪宁出手,能不能把沐梓昕摘开还不确定,但他自己极有可能要栽进去。 所以说,其实说来说去,在这西玖帝国里,行事最自由的还是纪凰。 她顶着战神之名,手握破晓大军,位极人臣。而且她的功勋建立在尸骨上,肆意妄为、乖张暴戾的性子,世人皆有耳闻。 她出手,既不用担心什么朝臣离心,也不用担心什么个人形象,更不用担心师出无名。 因为她纪凰做事,从来不需要理由。 她想,就是理由。 第295章 殿试三甲(17) “可是,这样会不会影响凰儿?” 纪宸竹犹豫着问了一句,然后只见御弈卿笑着朝他摇了摇头,神色不见半点担忧。 “不会。” 以阿凰的性子,并不会在意什么仁义虚名。 相反的,若非有她不加理睬的态度,天下根本不可能传出她残暴血腥的言论,更别说还传得那么肆意张扬。 得了御弈卿的答复,纪宸竹神色里的坚持开始松动了两分。 看了看哭得双眼红肿的儿子,要说不心疼,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可……男子亲自出面指定要嫁何人,这种事也确实罕见,实在太有违礼法了。 而且,据说那女子的家境,与小昕实在相差甚远。 这么想着,纪宸竹还是不好下决定,有些为难的朝沐梓昕开口道: “婚嫁一事,父君虽不想强求你门当户对,但也担心你嫁出去受了委屈。须知,嫁人后的生活不尽是风花雪月,更多的还是柴米油盐。” 说他现实也好、势利也罢,他终究不希望自家的儿子嫁人之后,连物质方面的需求都无法满足。 门当户对一词,既然能传下来这么久,自然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若男女双方的世界差距太远,待人处事的态度截然不同,那么再多年少的憧憬欢喜,最后都会变成岁月中的一声叹息。 无可,无奈。 被纪宸竹这么正经的说了一番,沐梓昕也呆住了,眼底闪过一丝迷茫,但还是倔强的朝着纪宸竹开口道: “孩儿可以吃苦的!请父君成全!” 作为皇室最受宠的皇子,其实沐梓昕恐怕连真正的吃苦是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他既然敢说出这话,至少能够证明,此刻在他的心里,那个女人还是占了全部的。 此刻,他纵使迷茫,也选择了把未来交给对方。 只是,这样的认真,不知值与不值。 “其实吃苦倒也谈不上,一切全看昕表哥自己是如何想的。” 御弈卿端起茶杯浅呷两口,对上了纪宸竹询问的目光,笑着转头望向沐梓昕,继续开口道: “女皇和皇君所出的嫡皇子、太女殿下的胞弟、兵马大元帅凰王的侄儿、战神邪王的表哥。细数下来,以昕表哥的身份,何需吃苦?” ……呃。 听了御弈卿这话,殿内坐着的几人虽然觉得这话说得太直白了点,但是也不可否认,这是实话。 但是这里历来讲究出嫁随妻,说糙一点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只要嫁了人,再尊贵的的身份,都是嫁之前的事了。嫁人之后,就只能顶着妻主的姓氏,当着后院里的一个夫郎。 这世上的男子,何其悲哀。 饶是现在坐在这里的纪宸竹几人,即使身份高贵,也还是脱不开这世俗的束缚。 看着殿内几人听了他的话之后一阵沉默,御弈卿在心里叹了口气,朝着沐梓昕问道: “男子若有魄力,何需靠女子庇护?你重重尊荣加身,还需嫁什么权贵世家?” 问完,不去理会纪宸竹和晨泽语诧异的眼神,御弈卿依旧直直的看着沐梓昕,一字一句道: “你,就是权贵世家!” 纪家和沐家已经为沐梓昕铺了太好的一条路,这条路,不是偷的不是抢的不是占的,铺得坦坦荡荡,为何走不得?! 男子的底气,是要靠自己挣的! 若是全指望着一个连血缘关系都没有的女子,就如同刚刚纪宸竹所说的,风花雪月的澎湃激情过去了,所有的爱都会在岁月中消磨。 没有多少人,愿意对着一个唯唯诺诺的人过一辈子。 有着过分的包容心,那就不叫善良了,叫卑微。 你可以善良,但你的善良,一定要有锋芒。 外表圆润而内里坚硬的,才叫美玉。 外表圆润而内里软绵的,那叫包子。 听了御弈卿的话,纪宸竹和晨泽语皆是愣在原地。心中波涛翻涌,似乎此刻才真正认识这个人。 而纪宁,则是已经双眼放光,就差没挥着拳头给御弈卿喊加油了。 他妹夫就是他妹夫! 帅啊! “我……知道了。” 沐梓昕抿紧唇,望向御弈卿时,眼底含着一抹羡慕。 是了,身为男子,谁不想如御弈卿这般,活得强势肆意呢? 可他,终究不是御弈卿。 “谢谢。” 他知道,若非看在凰表妹的面子上,以御弈卿的性子,并不会和他说这样多的话。 听了沐梓昕的道谢,御弈卿只是点了点头,神色里并未露出太多的情绪。 平淡,自若。 沐梓昕的话音落下后,殿内又恢复了御弈卿进来之前的安静。 但和之前的安静比起来,此刻静默的空气里,似乎又有些不同。 “太女殿下驾到!!!” …… 皇宫,中和殿。 “楚状元,本王别的爱好没有,就喜欢八卦一下,不知可否问楚状元几个问题?” 因为楚微河她们还没有从沐瑾宣手里接过朝服官印,现在并不能以官职相称,所以纪凰只能客气点,叫楚微河一声楚状元。 安安静静喝着茶的楚微河突然被纪凰这么一点名,整个人身上的毛孔都收缩了几分,朝着纪凰恭谨回道: “邪王殿下请问。” 八卦? 她可不觉得手掌生杀大权的邪王殿下会有闲情逸致找她八卦。 此刻,不止楚微河心里是这么想的,这殿内所有的几乎都是差不多的想法。 但即使这么想着,方思黎和薛定也是不敢说什么的,只能低着头喝茶。在纪凰没开口叫她们之前,尽量保持沉默。 沐瑾宣倒是有些想问来着,但无奈纪宸吟对她摇了摇头,她也只好安静坐在一旁,端着她那高深莫测的女皇姿态,安静的竖起耳朵听着。 就这样,在满殿人的等待下,只见纪凰悠闲地翘着二郎腿,把手里的茶杯往旁边桌上一搁,似笑非笑的盯着楚微河,缓缓开口道: “可否请楚状元告知,究竟是为何突然要求娶九皇子?” 若她没猜错的话,和沐梓昕互生情愫私定终生的,应该是面前这个楚微河吧? 只不过,她暂时还猜不到为什么楚微河谈个恋爱还要用同窗的名字。 毕竟楚微河辉城城主之女的身份光明正大,又没什么见不得光的地方,实在没什么隐瞒的必要。 难不成是她觉得……这么混着身份谈出来的感情比较有趣? 这么想着,纪凰觉得可能还是她自己跟不上这个世界的节奏,所以不能理解这里的古典情爱之美吧。 “这……” 楚微河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从何答起。或者说,她根本不知道能不能答这个问题。 若是她说她早已和九皇子私定终生,那定然会影响他的声誉。 而且这话说出来,就相当于承认她之前就已经知晓九皇子的身份了。自古帝皇多疑,不知女皇会不会怀疑她和她们楚家别有用心。 可若是不实话实话,她又怎么解释自己今日这番举动?难不成要说因为她听闻九皇子贤良淑德,所以早已心悦于他? 这话说出来,别说陛下和两位殿下不会相信,就连她自己都不信。 邪王殿下这个问题,还真是问得要命啊! 见楚微河面露难色,纪凰兀自端起茶杯继续喝着,也不开口催促,由着她纠结犹豫去。 而沐瑾宣和纪宸吟,她们两人从楚微河开口求娶沐梓昕的时候就已经一头雾水了,听到沐梓昕非方思黎不嫁的消息后更是不明所以。 所以现在,这两人默契的选择暂时把事情交给纪凰处理,她们在一旁看看再说。 至于殿内剩余的方思黎、薛定两人么,这两人正在极力缩减自己的存在感,并不想被纪凰盯上,也并不想混入这九皇子感情之事的纠葛中。 尤其是方思黎,本来身量就比普通女子矮了许多,就和普通男子一般高。现在又使劲低着头,已经快要把头埋到桌子底下去了。 这倒也怪不得她怂,因为她知道,等到楚微河的事情解决了,就该轮到她了。 就这样,楚微河一直支支吾吾不答话,纪凰一直喝着茶水悠闲自得,沐瑾宣和纪宸吟一直静静看着不做打扰,方思黎和薛定一直埋着头缩减存在感。 空气中,弥漫着微妙的尴尬。 而就在此时—— “皇君、太女殿下、凰王君、邪王君、宁郡侯、九皇子驾到!!!” 殿外响起嘹亮的通禀声,也不知惊飞了多少鸟兽飞禽。 殿内,听到声音的楚微河、方思黎、薛定三人心中一惊,思绪各异。但还是都麻溜的从椅子上站起身,膝盖一弯跪拜行礼。 而不止这三人,端坐在上方喝茶的三位大佬也立刻从座椅上弹了起来。 尤其是某位传言中乖张暴戾的战神邪王,此刻动得最快。 外面的通禀声都还没彻底散去,楚微河三人的膝盖都还没挨地,她就已经走到了大殿中央,从迎面走来的一群人中牵走了某位谪仙似的男子。 殿内,站在上方纵观全程的沐瑾宣和纪宸吟:…… 怪不得每次这小兔崽子一回来之后,她们的夫妻生活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小摩擦。 原来秀恩爱也是可以秀出对比的。 而此刻,丝毫没有察觉自己无形之中又得罪了俩家长的纪凰,还在认认真真的给她家夫君拢了拢斗篷,系好系带之后才牵起他的手走到上面坐下。 毕竟冬末春初的时候,寒气未消,最容易得个什么风寒感冒了。 御弈卿任由她牵着,面上虽是一副拿她无可奈何的模样,但还是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被纪凰这么一秀,其余的纪宸竹、晨泽语、沐梓泫几人差点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了。直到楚微河三人问安的声音响起,他们才回过神来。 第296章 各方来贺(1) “平身。” 纪宸竹的脚步不见丝毫停顿,只是沉声让三人起来,然后目不斜视的从三人面前走过,直直的走向了上方沐瑾宣身边。 “谢皇君!” 跪着的三人谢了一句,先后起身。 楚微河和薛定还算好,家中都是有当官之人坐镇的,大小官员也都见过几位。此刻虽然紧张,但不至于失态。 而方思黎却没有这么好了,她这二十几年来都关在桔城那一隅之地读死书,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桔城城主。 此次进帝都赶考,她和其余考生本就有些格格不入。此刻见了这么多皇室王室的人齐聚于此,更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心中紧张过度之后,脸色也跟着苍白了几分。 “凰儿,这位小姐脸色怎么这么苍白,莫不是身体不适?” 此刻的纪宁似乎完全忘了自己扮成小厮去看殿试的事了,一副不认识方思黎的模样,他这演技纪凰也是很服气的。 “哦?方榜眼身子不适?” 纪凰牵着御弈卿坐在她的位置上,然后她自己又顺着台阶走了下去,闲庭漫步似的走到方思黎身前站定,意味不明的说道: “既然方榜眼身子不适,那便先回去歇着吧。也怪今日本王喝多了些,酒劲上来了,误伤了方榜眼,实属抱歉。明日本王派人送些伤药过去,还请方榜眼一定收下。” 说着,也不管方思黎是什么反应,纪凰继续转向薛定,询问的语气带着不容反驳的强势: “本王现在有事处理,不知薛探花可否帮本王将方榜眼送回去照料一二?” 到现在终于被纪凰点了一次名的薛定又惊又慌,快速稳定了一下心绪,恭敬的朝着纪凰弯腰道: “草民遵命。” 说罢,薛定朝沐瑾宣几人行了礼,拉上还在发愣的方思黎,三步并作两步的离开了中和殿。 纪凰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哦不,准确来说是看着薛定离开的背影,眼底划过一抹赞赏。 不过这赞赏也只是一闪而过,随后她就继续走到御弈卿身边坐下了。 至于离开的方思黎,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方思黎说白了也只是被借用了名字,和此事实在扯不上什么关系。枉费她之前查了那么多,现在看来有些多余了。 而至于方思黎刚刚说的心悦李默书的事,说实话,她压根没在意这事儿,因为实在不可能。 李默书好歹是兵部尚书捧在手心的宝贝幺儿,光是家世这一关,方思黎就越不过去。 再说了,兵部尚书李连华可是朝中正二品大臣,手上的势力还是有点的。只要她肯下本钱查,调查一个方思黎还不成问题。 方思黎和李默书,中间隔着一条鸿沟,哪儿那么容易越过去? 不过这事是方思黎和李家的事儿,和她们纪、沐两家没什么关系。臣之子女的婚事,也还不够格被拿到这中和殿上来说。 这男女婚嫁的事儿,还是随她们折腾去吧。 这么想着,纪凰也动作自然的把脑袋靠在了御弈卿肩头,慵懒的像只猫儿。 御弈卿感受着自己脖颈那里随着她的呼吸喷洒上来的热气,转着戒指的手顿了顿。眼底酝酿着浓浓的无奈,但终究没舍得让她起来。 而下方大殿中央,等到方思黎、薛定离开之后,纪宁和沐梓泫还是有些不明白纪凰的用意。 他们刚来就把方思黎给弄走了,那还把他们叫来干什么,岂不是让人白跑一趟? 这么想着,纪宁又开始担心沐梓昕的幼小心灵了。 然而等他正想要和沐梓昕聊两句,分散一下后者的注意力的时候,只见沐梓昕根本没有在意方思黎的离开,反而是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盯着殿内那三人中仅剩的楚微河。 那表情,说直白一点,就是活生生被骗了的模样啊! 看着沐梓昕这样,纪宁和沐梓泫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别说他们两人了,就连沐瑾宣和纪宸吟两个大老粗,都看出来些端倪。 而被沐梓昕盯着的楚微河,在沐瑾宣、纪宸竹、沐梓泫几人的注视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结结巴巴的朝着沐梓昕说了好久。 …… 西玖帝国,帝都。 一辆刚刚驶出皇宫的马车上,薛定看着坐在她对面终于慢慢回神了的方思黎,语气严肃的开口道: “今日之事,还望方姐记住,你眼角的伤是邪王殿下醉酒后误伤的,与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我们今日进宫只是接受了封赏,其它的什么都没听到。” 邪王殿下刚刚那番话的意思,明显就是要保全太女殿下和九皇子的名声。 方思黎脸上这伤,就算不是邪王殿下打的,外人问起来时,也只能说是邪王殿下打的! 至于九皇子的婚事,这事儿与她们半点儿关系都没有。不管刚才在宫里听到了什么,都得烂在肚子里,千万不能对外传半个字。 若是连祸从口出这个词都不懂,她们别说是做官了,能不能保命都是个问题! 薛定心里拎得门儿清,虽然她的殿试成绩比方思黎差了点,但是在见识方面,她超出方思黎太多了。 “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 方思黎连连答着,现在她们已经出了皇宫有段距离了,可她还是觉得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跳的老快,紧张的不行。 帝都,当真是权贵云集。 朝堂,当真是龙潭虎穴。 在这里,稍有不慎,便会摔得粉身碎骨。 …… 翌日,西玖帝都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只不过这热闹中心的论点,又从殿试考生成绩变成了别的。 …… “诶你们听说了没有,陛下给九皇子和楚状元订了婚啊!” “那哪儿还用听说啊!今儿个早上,圣旨就已经朝着楚状元的家——辉城那边传去了!” “哎!还是会读书的强啊,陛下和皇君那么宠爱的皇子,楚状元一求娶就娶到了!” “……” 由于西玖的民风比较开放,也没有规定百姓不能谈论皇家的事,所以现在满帝都传的全是关于沐梓昕和楚微河订婚的事。 许许多多的百姓抒发着‘书读好了就能鲤鱼跃龙门’之类的感慨,殊不知,若非是沐梓昕一股脑的认定了楚微河,这门婚事是绝无可能的。 不过么,一朝跃龙门,状元娶皇子,还真是帝都的又一段佳话呢。 在这传得沸沸扬扬的佳话中,殿试其余考生的存在感也被刷了下去。 即使方思黎眼角的伤让不少人心里泛起嘀咕,可随着风鸣亲自送去了一盒金疮药之后,关于方思黎在宫中被打伤的话题也迅速销声匿迹。 甚至还有不少崇仰纪凰的人,居然还夸赞她有责任感。 醉酒伤人本是无意为之,竟然还派风鸣首领亲自去送药,这不是责任感强是什么? 对于这狂热的崇拜,只能说幸好纪凰没出门,没听到这些话,不然估计她要嘴角抽搐许久,在心中感叹几句受不起。 …… 就这样,帝都一日有一日的热闹,一天有一天的新奇。 时间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过着,凰王殿下的生辰寿宴,也在如火如荼的筹备着。 …… 无妄海,盘龙岛,萧氏家族。 自从知道了屠生的人把庞空郸给掳走了之后,萧氏家族就陷入了连续几日的低气压中。 尤其是萧茹延,得到消息的时候怒火攻心,直接被气得吐了血,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而不知道是时运不济还是什么,在萧茹延被气得吐血、卧床修养之后,萧茹延那原本身子骨还算健朗的母亲——萧氏家族族主,也染上了重病。 再加上她的年纪也一年年上来了,前段日子又为庞空郸的事情郁结于心,现在染病之后,直接就一病不起了。 这下可好,这嫡系的母女二人接连倒下,萧氏家族内所有掌握实权的长老们各自为营各不相谋,铆足了劲的争权,一时间闹得整个家族乌烟瘴气。 再加上青石岛那边,在雨封他们研制出解药之后,庞空郸已经被皎月、繁星等人在鑫源城里当众斩杀。 庞氏家族,彻底倾覆。 又一个传承了数万年的隐世家族,彻底退出历史舞台。 眼看着庞氏家族已经无力回天,萧氏家族自然也不必再做无谓的牺牲。更甚至连被派去包围青石岛的海军战船,都被几位长老联名调了回来。 至此,萧氏家族和庞氏家族的合作关系彻底断开。 而向氏家族和庞氏家族的先后覆灭,也导致了原先亲密合作的三个家族,如今仅仅剩下一个萧氏家族。 十大家族,除去早年覆灭的单氏家族,接连倾覆的向氏、庞氏两族,如今仅剩下简氏、月氏、欧阳氏、萧氏、赫连氏、晨氏、段氏七族。 屹立数万年不倒的十大家族,在这几年里动乱不堪,甚至被逼得摘掉了隐世的面纱,暴露在俗世之中。 虽然最近一年里无大战乱,天下呈现出一片祥和之气。但这祥和背后所酝酿的风暴,也让人细思觉恐。 …… 萧氏家族,少主宫殿。 “废……废物!一群废物……咳咳!!!” 萧茹延躺在床上,那惨白的脸上,一双猩红的眼眸死死瞪向地上跪着的几人,怒斥道: “连个男人都抓不回来,本主养你们到底有何用?!” 骂着,萧茹延只觉得一阵怒火中烧,直接伸手抄起了床边案桌上放着的汤药,朝着地上跪着的几人砸去。 地上跪着的几名顺安府杀手也不敢躲,直直的跪在原地准备挨罚。 不过她们预料中的疼痛却并没有降临,因为萧茹延此刻实在是虚弱的捏死一只蚂蚁都困难。 那碗汤药虽是被她抄起来朝着几人砸去了,但实际上在还没砸到几人身上时,碗就已经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而地上的那几名顺安府杀手,顶多是身上溅到了点药汁,根本没有伤到分毫。 这一幕,再次把卧床的萧茹延气得不轻,有气无力的朝着几人丢出一句“滚”,整个人又软趴趴的倒了下去。 而萧茹延不知道的是,在她昏迷之后,房内的几人对视一眼,一起朝着家族内另一处宫殿走去。 …… 第297章 各方来贺(2) 萧氏家族,长老院。 族内的众多长老沿着堂内的方形长桌坐下,心里都清楚她们今日聚集在此的目的,于是为首的大长老也不多客套,开门见山的打开话题: “今日老妇急召诸位长老过来,想必大家心里都清楚是为什么。族主年迈体弱、少族主重病不起,我萧氏家族内现无统管家族之人。” “眼瞧着向氏家族、庞氏家族倾覆,俗世势力真是胆大包天,已经开始朝我们隐族动手了!若我们萧氏家族再这么群龙无首的乱下去,一定会给外人可乘之机!” “故,老妇今日召集诸位长老前来共商家族大事,决出萧氏家族之后到底该由谁来统管!” 大长老这话刚一落下,下面的其余十几位妇人就炸开了锅。 一群平常清高傲慢的家族长老,现在各执己见,争得面红耳赤,谁都不肯让步。 “……” “老妇觉得虽然少族主如今生了一场病,但人吃五谷杂粮,哪儿有不生个病痛的?就算庞氏家族倒了,少族主也还是少族主,我等应该将族中之事请示族主与少族主,再做决定!” “是啊,五长老说得是!少族主掌管顺安府多年,论资历当属一众小姐之首……” “呵!你们二人也真是昧着良心说话都说得如此顺畅,数名医师都说了少族主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医,你们也真好意思说只是生场病?” “就是!少族主哪儿还有力气从床榻上爬起来啊?!一个半只脚进棺材的少族主,哪里堪当统管家族的重任!依老妇看啊,这少族主之位,还是先放着吧!” “六长老所言极是啊!族主年迈,少族主病危,这二人都不适合掌权了!这萧氏家族,还是由长老院代为执掌吧!等找到合适的族主人选,我等再让权也不迟啊!” “……” 一群妇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谁都不肯退步。 尤其是一众长老中为首的大长老,极力支持由长老院代管族中事务,铁了心的想要抢权。 而萧茹延那边呢,自从庞氏家族倒台、她本人也重病不起之后,原先支持她的几名长老们此刻都不敢为她开口,保持着中立的态度。 只有三名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和萧茹延绑在一根绳上的长老,现在还在脸红脖子粗的开口为她争取着。 不过她们再怎么极力争取,终究也就只有三个人,敌不过大长老一派人多,渐渐的落了下风。 大长老一派暗暗窃喜,正要准备宣布今后由长老院暂代行使家族大权。 谁知这时,堂内一直未曾说话的三长老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对着众人大声呵斥道—— “大胆!族长都还尚在,尔等竟然开始觊觎族中大权!” 三长老这话一出,堂内其余人先是一惊,惊过之后,众人脸上又一致露出了鄙夷之色。 切! 说得这么义正言辞,搞得像你外孙女不争族主之位似的! 别说萧氏家族了,放眼整个隐族,谁不知道萧三小姐萧阮琛和萧少族主萧茹延是玩命竞争的死对头啊! 而这三长老,正是萧阮琛的外祖母,也是支持萧阮琛上位的最大助力! 现在大长老一派、少族主一派都已经撕破脸了,而这三长老居然还装出这么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真不知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众人心里鄙夷万分,但还是仔细关注着三长老的一举一动,想要猜出她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在众人各异的注视下,只见刚刚一脸愤懑拍案而起的三长老,现在正抚着胸口,一副被气得不轻、正在平息怒火的姿态,语重心长的朝着众人劝道: “我们大家都是为萧氏家族拼死效力的,应当一切以族主的话为主。要是让族主看到我们现在这副争权的丑态,岂不是凉了族主的心吗?!” 真别说,就她现在这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要不是在座众人都对她深有了解,恐怕都要怀疑她们之中乱入什么志士仁人了。 “……” “哼!说得好听,装模作样!” “是啊!三长老这张嘴可真能说,说得都让我等无地自容了。” “既然三长老这么忠心家族,何不现在去族主床边侍奉着?说不定等族主醒了,还会感念三长老的情义。” “呵呵!六长老所言极是,既然三长老这么忠心族主,不如就去侍疾吧!说不定族主见了三长老亲自侍疾,一个激动,身子就大好了呢!” “……” 一群长老本来就暗地里斗个不停,再加上现在已经撕破了脸,干脆连明面上那点客气都懒得维持了,你一句我一句的对着三长老明嘲暗讽。 而在这长老院里,三长老的威望也不低,有好几位长老都是仰仗着她过日子的,算是一条船上的人。 那些跟随着三长老一起支持萧阮琛的长老们先前一直没怎么开口,可现在一听对面的两派人这么合起来排挤她们,自然也忍不住了。 “族主现在还在寝宫躺着呢,你们就已经急着夺权。如此狼子野心,旁人还说不得了?!” “就是!就算族中没了族主、没了少族主,可族主还有那么多女儿,怎么也轮不到大长老你来掌权吧?!” “趁着现在是族主并未醒来,你们就先乱咬乱吠吧!等族主醒来了,到底谁适合统管家族,相信族主心中自有决断!” “……” 三长老这一边的长老们也是扯开了嗓子在争辩,三派的长老们一时间吵成了一团,场面已经混乱到她们连自己说的话都听不清了。 然而等她们说了好一阵之后,却见三长老连个眼神都没给她们,只是安静的捋着她那有些花白的头发,似是在等着什么人。 这无视的态度,真是把大长老一派和萧茹延一派的长老气得不轻。 其中一名脾气大些的长老被气得拍桌而起,正当她想要冲着三长老破口大骂的时候,长老院里突然冲进来大批侍卫,将整个长老院围得水泄不通。 这突发的状况,打得一众长老措手不及。 要知道,长老院的防卫可丝毫不弱于族主的宫殿。再加上长老院是众多长老商议大事的地方,即使族主来此,都是安安静静客客气气。 长老院在家族中存在了数百年了,任何人来时都是规规矩矩的,何时出现过这种被人包围的情况?! 想到这儿,再联想到最近接连覆灭的两大隐世家族,以大长老为首的一众长老心里慌乱了几分,因此并没有注意到此刻三长老脸上的笑意。 院外,一列列侍卫将长老院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 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人守在院外,光是看着就让人心里产生了一阵压迫感。 突然,院外守着的人窸窸窣窣的动了起来,尤其是门口站着的那些侍卫,纷纷向两侧退避,留出了一条几人宽的路。 在那些侍卫退开之后,原本被侍卫们遮挡的几人也显露出身形,步伐从容的朝着大堂走去。 而那几人中,为首之人,赫然就是刚刚被众位长老明嘲暗讽的三长老的外孙女——萧阮琛。 “放肆!就连族主都不敢带兵围堵长老院,三小姐究竟还有没有将我们这些长老放在眼里?!” 众位长老里,脾气最差的八长老率先开口,颇有要冲出去揪着萧阮琛的衣领质问一番的架势。 与她一派的几位长老连忙将人拦了下来,探究的眼神纷纷扫向萧阮琛,眼底有些她们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紧张与害怕。 毕竟,这位三小姐手上,握着东辰帝国呢。 少族主倒下之后,她便是家族中手握军力最多的继承人,不可不防啊! 但是,她此时不是应该在东辰帝国吗?到底是何时回来的? 而且看这架势,她竟然还是带着军队回来的! “阮琛,见过诸位长老。” 萧阮琛慢腾腾的走进了大堂,笑着跟众位长老打了个招呼,然后站到了三长老的身边。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也得看场合而论。 很明显,这句话用在这儿,是不太合适的。 虽然萧阮琛此刻的态度确实还算好,但那些侍卫还都在院子里虎视眈眈的站着呢。 就算萧阮琛现在笑得把嘴角咧到耳根了,那些长老也不会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的。 “三小姐,你这是何意?!” 大长老上前一步,指着院外黑压压的侍卫,朝着萧阮琛开口质问。 而后者呢,顺着她指的方向往外看了一眼,很快就轻飘飘的收回了视线,不甚在意的答道: “听闻族中众位长老齐聚长老院商议大事,阮琛担忧又有贼人潜入家族惊扰众位长老,所以自作主张带兵镇守长老院。” 说着,萧阮琛看了眼大长老,明明是在问,可那语气却是没有半点询问的意思: “大长老,你该不会不允许吧?” “呃……” 大长老突然被她这话给噎了一下,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答。 毕竟前段时间在她们的镇守下,家族里潜入了贼人,掳走了庞空郸,间接导致收复青石岛一事落败,这是不争的事实。 现在萧阮琛拿这件事来做文章,她们还真没法反驳。 此刻,见大长老都不说话了,其余长老虽然心中不快,但还是比较识时务的闭上了嘴。 三长老看着这一幕,那张老脸上的笑容都抑制不住了,朝着萧阮琛欣慰的点了点头,语重心长的说道: “阮琛真是长大了,思虑周全,可比我们这些老不中用的强多了。” 现在她这外孙女带兵出现在这里,就证明她们已经去过族主那边了。 那事情,应该也办好了。 “外祖母谬赞了,阮琛不敢言功,只想为家族贡献一份力罢了。” 萧阮琛对三长老的态度比起对其她长老来说,那真是恭敬了许多。 似乎还觉得这对比不够大,萧阮琛在和三长老客气完之后,抬头的瞬间,晚辈的姿态收得干干净净,看着堂内其余长老,语气平平的通知着: “母亲有令,少族主病重,让本小姐协助少族主管理家族私军。自即日起,萧氏家族私军编入东辰帝国,由本小姐代为操练,请诸位长老尽快处理交接一事!” 说着,萧阮琛从袖子里拿出一卷类似圣旨的卷轴,摊开摆在众人面前。 那卷轴上书写的内容,确实就是刚刚萧阮琛所说的那样,让她代管萧茹延手上的家族势力。 而在卷轴的右下角,赫然就是只有族主才能盖下的家族印章。 这份卷轴,是萧氏家族令。 是经过族主允许的、被族主盖章的、足以调遣家族势力的家族令。 看到卷轴上的几列字,堂内众长老的脸色变了又变,那表情简直比生吞了苍蝇还要精彩。 虽然她们很想冲上前去质问萧阮琛:族主不是卧病在床吗?!哪儿来的力气写这么一道家族令?! 但是看了看院外一层又一层的侍卫,她们还是没这个胆量现在和萧阮琛对着干,毕竟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啊! 而且说实话,这道家族令还真有可能是族主亲自下的。 因为少族主萧茹延现在相当于是个废棋了,族主的一众儿女里面,也只有一个萧阮琛,能够与萧茹延一较高下。 现在为了家族大权不旁落,族主重用萧阮琛也是情理之中的。 怎么说家族大权落在自己女儿手里,也总比落在她们这一群长老手里要好吧? 这个问题她们都能想到,更别说是掌权数十年的族主了。 而且说实话,家族私军数量庞大,将士达到二十万之多,族内没了庞氏家族的财力支持,根本就养不起这些军队。 现在家族私军除了送去东辰帝国,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 “老妇谨遵族主之令。” 大长老对着那卷卷轴弯了弯腰,并没有做什么无谓的反抗。 因为她心里清楚的很,此事事出必然、已成定局,一味地反对已经起不到丝毫作用了。 也幸好族主只是让萧阮琛代为操练家族私军,并没有要彻底让权给萧阮琛的意思。看来族主重病都不忘继续算计啊,手上的权利连交给自己女儿都不放心。 既如此,那她便先忍了这一时,反正私军即使移交到萧阮琛手里,这么个二十出头的丫头,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收服私军。 借东辰帝国的势力养军,养出来的是谁的军还不一定呢。她没必要这个时候和族主令对着来,平白落人话柄。 此刻,见资历最深的大长老都对着萧阮琛和家族令低下了头,其余长老即使心中不忿,也知道这时候不能意气用事。 毕竟她们手上的实权,还不如大长老呢。 大长老都低头了,她们再傻乎乎的冲上去,那不是找削呢吗? 于是乎,一众长老面面相觑,半晌之后跟上了大长老的脚步,朝着家族令弯下了腰。 “我等谨遵族主之令。” 见状,萧阮琛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客套的和众位长老寒暄一阵、交代完交接事宜之后,就离开了长老院,径直朝着族主所居住的宫殿走去。 但是她离开后,那些随她而来的侍卫却并没有随她离开,而是继续围守在了长老院外。 以保护之名,行监守之实。 萧阮琛这意思,大概就要是守到众位长老将家族私军交到她手上为止吧。 …… 第298章 各方来贺(3) 萧氏家族,族主宫殿。 房内伺候族主的下人们都被撤了下去,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族主一人气喘吁吁的躺在床上,想喝杯茶却连个可以使唤的人都没有。 而房外的大殿上,一名红衫男子堂而皇之的坐在族主之位上,看向下方跪着的几名黑衣杀手,语气中带着些嘲弄: “萧茹延居然还有力气发脾气呢?” 与虎谋皮,不一定会被虎吞,也有可能是他吞虎! 只是这吞虎的代价,让他觉得恶心罢了。 萧茹延贪求的太多,贪欲大的人,也总是破绽多的。而他,活着只不过为了报仇罢了。除了报仇,别无所求。 恶虎虽狠,但终究狠不过一个满心仇恨的人。 单倾颜眼底闪烁着吓人的疯狂,可只消片刻便沉淀的无影无踪,让人看不出痕迹。 是了,这个在萧氏家族动乱时候还能大摇大摆出现在族主宫殿的男子,除了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之外,还能有谁呢? 而地上跪着的几名黑衣杀手,赫然就是刚才从萧茹延寝殿离开的那几名顺安府杀手。 单倾颜被萧茹延豢养的这一年来,萧氏家族的人都只当他是个漂亮男宠,就连萧茹延也只以为他毒术出众罢了。 而她们却丝毫不知,仅仅是这一年时间,这个漂亮男宠就已经暗地里将顺安府换了主。 其手段之利落、办事之隐秘,饶是最近得知消息的纪凰、御弈卿、简墨离、月浮生几人,都难免有些惊讶。 “是,萧茹延最近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一直在寝殿里咒骂主子。不止动用了整个顺安府的势力来追捕主子,还动用了部分萧氏家族的势力。” 几名杀手里,为首的一人朝单倾颜开口禀报着,脱口而出的“主子”二字竟然唤得十分自然。 也由此可见,单倾颜的毒术造诣,已经不仅仅是出众了。否则这些被萧茹延握在手心里、为她卖命那么多年的杀手,怎么会这么快的就集体叛变? 顺安府这些杀手,大部分都是被单倾颜以毒药控制的。少部分杀手被蛊虫控制,还有极少部分杀手,已经成了不死人。 这些杀手的手上都有些积蓄,在叛变之前,肯定也找人解过毒,想过叛变后的各种后果。 她们之所以仍然选择了叛变,其原因归根结底也不过一条——单倾颜的毒,她们解不了。 叛变不一定被发现,被发现也不过一死。而身上的毒发作起来,却是生不如死。 对比之下,她们选择什么,已经不用再说了。 只能说仅仅靠毒术便能搅弄风云,单倾颜此人,并没有辜负他单氏嫡子的身份。 “嗤!就凭她?” 单倾颜轻蔑的笑了笑,并没有把现在的萧茹延当一回事。 若是萧茹延此刻身体无恙,还有萧氏族主和庞氏家族做后盾,他或许还忌惮她几分。 不过现在么……左不过一个将死之人罢了! “萧茹延那边不必再理会了,你们回去继续办事吧。” 顺安府的势力,已经是他的了。任萧茹延喊破嗓子,这些杀手也不敢对他动手。 而萧氏家族里那些归属萧茹延的人,现在已经自身都难保了,哪儿还有力气来与他作对? 单倾颜吩咐完这些之后心里舒坦了许多,觉得一年来的压抑散去不少。 至于萧茹延,就不需要他再浪费精力去算计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听到单倾颜的吩咐,那些杀手先是身子一颤,随后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道: “属下告退!” 说罢,一群杀手匆忙离开。 那背影,急切中透露着几分仓皇惊惧。 虽然早已经开始为单倾颜办事,但她们现在仍旧无法直视那些人,或者说,那些已经称不上人的容器。 顺安府作为杀手组织,每日接到的大大小小的生意以千百计。 而单倾颜给她们的第一条任务,就是接单之后不必斩尽杀绝,将那些任务目标留一口气带回来。 最开始她们还不懂,可自从看了单倾颜是怎么以那些人身体血肉饲养蛊虫的时候,她们就懂了,也怕了。 她们虽是杀手,可向来都是杀人夺命,从没有将人折磨得生不如死的癖好。 看了单倾颜的做法,她们彻底知道了,人性可以泯灭到何种地步。 这么想着,几名刀尖上舔血的杀手逃命似的离开了萧氏家族。一路回到据点之后,几人还是满脸的惊魂未定。 …… 而在这些杀手离开后,族主宫殿里又进来了一人。 这人,正是刚刚从长老院离开的萧阮琛。 “事情解决了?” 单倾颜抬头看她一眼,随口问了一句,然后继续低下头去翻阅萧氏家族的那些秘籍了。 对于萧阮琛这第一个可以称得上是合作伙伴的人,单倾颜说话的态度明显要真实几分,不似当初面对向今豪和萧茹延时笑得那么虚伪。 “嗯,办好了。” 萧阮琛并不在意他这随意的态度,相反的,她还有点为此欣喜。 至少,他在对待她的时候,是有些不同的。 “哦。” 单倾颜随口应了一声,暂时找不到有什么事情需要聊,索性没继续说了,安静的看着手上的书。 萧阮琛见状有些失落,许是想和他多聊几句,便开口提议着: “西玖帝国广邀天下势力,说是要给纪宸吟贺四十大寿,你可想去走走?” 这件事她本来是打算从东辰帝国里随便挑几名皇女、皇子、或者大臣去办的,但现在想起来他好像对西玖帝国的纪凰和御弈卿表现得很在意。 既然如此,那倒不如问问他的意见。 如果他想去,她倒是不介意陪他再去西玖帝国走上一趟。 “嗵!” 单倾颜闻言,手上的书籍猛然滑落,砸在地板上摔出一声闷响。 萧阮琛也被这一摔给吓愣住了,可能是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反应。 “我只是随口问问,你不想去便算了,我让别人去也可以的。” 是她疏忽了,一时间只记得他在意西玖那边的动向,却忘了他和纪凰、御弈卿之间有着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 想来,他应该是不会想去西玖的。 萧阮琛想起这一层,连忙开口朝单倾颜解释。 她这急切的样子,倒让单倾颜觉得有些亏欠她了。 “无碍,我也正想去看看,你给我安排一个身份吧。” 单倾颜弯腰将书捡起来继续看,语气平淡到仿佛刚才失态的不是他一样。 但一旁的萧阮琛却分明看见了,他攥紧书皮的手正微微颤动,指节泛白。 “勿要勉强……” 萧阮琛劝慰的话刚说出口,就被单倾颜提高的音量给驳了回去—— “我要出使西玖!” 他倒要看看,那两人见到他活得好好的,会是什么表情! 见单倾颜此刻态度坚决,甚至还有些情绪失控,萧阮琛也不敢多劝,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开口应道: “好,我会去安排的。” …… 之后,萧阮琛找了各种话题,留下陪着单倾颜聊了一会儿。直到见单倾颜脸上浮现困意,她才借口办事离开了,让单倾颜去好好休息。 在她离开后不久,萧氏家族内重归于一片宁静。只是这宁静底下掩盖的,却是一片人心惶惶。 与此同时,在与萧氏家族相隔不远的一座岛屿上,却是上演着截然不同的一幕。 …… 无妄海,青石岛,鑫源城。 与萧氏家族的压抑氛围不同的是,此刻的鑫源城散发着一片冬去春来的勃勃生机。 虽然街道两旁有许多间灰尘堆积的商铺,显得有些萧条。但已经有不少居民开始着手清扫了,准备迎接接下来的开张。 河边的杨柳冒出了些绿芽,空中飞来三两只燕子衔枝筑巢,落在房梁上惹得不少孩子一阵惊呼。 冬去春来,欣欣向荣。 …… 鑫源城,城主府。 “你们何必走得这么急,连个道谢宴请的机会也不留给我们。” 繁星死死抱住雷禁的小包袱,一副“打死我我也不让你走”的架势。 这狗皮膏药的样子,惹得雷禁差点一脚踹她脸上。 “你给我撒手嗷!” 雷禁费力的拉着自己装零食的包袱,心里极其想要把繁星给放倒。 但想了想,她在鑫源城蹭吃蹭喝了半个月,要是临走时还把人家的将军给放倒了,这做法未免也太暴力了。 这样不好,不好。 “反正我们也要回西玖参加凰王殿下的寿辰宴会,不如你们先在鑫源城玩上几天,到时候大家结伴而行岂不是更好?” 一旁的皎月开口帮腔,向来不苟言笑的脸上都带着几分暖意。 自从雨封研制出解药之后,压在她心里的那块巨石总算是移开了。 如此大的危机解决了,说不开心都是假的。 也正因此,她现在对风啸她们的印象极好,甚至想到时候和她们一起结伴回西玖帝国。 在她看来,少殿下就是她们炎皇甲军未来的主子。以后她和繁星总是要和风啸她们共事的,现在多熟悉一下也好。 “对啊对啊!” 繁星闻言朝着雷禁疯狂点头,一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雷禁,顿时让雷禁脑海里冒出了一个极其可怕的成语—— 含……含情脉脉? 这么想着,禁小堂主的娃娃脸瞬间就绷紧了,看了看拽着她的包袱不撒手的繁星,果断一脚踹出。 啊呸! 去你的含情脉脉! 本小堂主还要和风啸姐姐一起去找弑月哥哥呢! “啊!!!” 雷禁这一脚踹得可真的不含糊,正中繁星的那张英气脸庞,踹得她捂着鼻子一跳三丈远。 “您还是老老实实的和皎月将军一起打理鑫源城吧,再见了您嘞!” 说着,雷禁把夺回来的小包袱往肩上一扛,噔噔噔的跑到风啸身边牵上她的手,朝着风啸提醒道: “弑月哥哥前几天就来信说已经处理好事情,在血宫等我们了。我们要是再不去,弑月哥哥要等久了。” 她早就不想在鑫源城待着了,到处都是商铺,还大多都是些珠宝铺、衣料铺、米盐铺之类的,没意思。 要不是雨绝几天前刚解完毒,身子还有点虚,需要休养一段时间,她们可能几天前就已经离开了,哪儿还用和繁星这个家伙耗到现在? 雷禁撇了撇嘴,无视掉繁星向她投来的谴责眼神,牵着风啸的手晃啊晃。 风啸感受到她的小动作,轻飘飘的朝她瞥了一眼,后者立马老实了,乖乖的立正站好。 “皎月将军不必劝了,我们已经在鑫源城逗留了许久。白吃白喝这么久,再待下去我们都不好意思了。” 雨绝上前两步,一边朝着皎月开口婉拒,一边揉了揉雷禁的脑袋,忽略掉雷禁那龇牙咧嘴瞪向她的眼神,继续解释道: “再者,主子吩咐的任务不止鑫源城一处,我们还有其它地方要去,请皎月将军见谅。”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皎月自然不好再开口挽留,只能退一步笑道: “那真是可惜,只好西玖帝都再见了。” 繁星瘪着嘴,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朝着风啸几人开口道: “那行吧,大恩不言谢,我们西玖帝都见,到时候请你们吃饭!” 其实她还是想和风啸她们一起走,到时候路经曼城,她就不信风啸她们不回去。 自从知道了曼城是破晓屠生揽月发展的起源地和大总部之后,她对曼城的好奇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但无奈她不是曼城中人,她心里也清楚,如果没有风啸她们带她进去,她是看不到真正的曼城的。 繁星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有点可惜。 闻言,风啸、雷禁、雨封、雨绝四人对视一眼,朝着皎月和繁星客气的笑了笑,抱拳道: “那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皎月、繁星抱拳回了一礼,随后目送四人离开,心中颇有几分感慨,尤其是对风啸。 当初,风啸可只是炎皇甲军预选人中的一个啊。 …… 第299章 各方来贺(4) 西玖帝国,帝都,邪王府。 还别说,最近风啸不在王府,风鸣首领那日子过得,岂是一个悲惨可以形容的? 原本风啸在的时候,纪凰下达任务时一向是公平对待的,有风鸣的事儿,那就肯定也有风啸的事儿。 而在风啸出远门执行任务的这段时间里,纪凰下达任务的时候是这样的—— “风鸣,你去一趟揽月殿,调一下各方使臣的行程。” “风啸,你……哦,风鸣,你办完事再去揽月楼重新安排一下侍卫部署。” 风鸣内心仿若哔狗:…… “是!” 说实话,她从来没有哪一刻像这段时间里这样,这么思念风啸过。 而由于弑月也不在王府,所以弑云的空闲时间一样被缩减了许多。 于是乎,这段时间里,王府的一众侍者每天都能看到他们风鸣首领和弑云执事那忙成陀螺一样脚不沾地的画面。 嗯。 这俩人,可以说都挺惨的了。 …… 邪王府,星海轩。 清晨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金色中带着几分暖意,柔柔的铺洒在房内。 朱漆金雕的大木床上,男女凌乱的发丝交缠在一起。贴身衣物散落在地,也分不清是谁的。 过了好一会儿,隆起的被窝终于动了动。 露在被子外面十指交缠的两只手,也缩了回去。 御弈卿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把纪凰的手拉进被子里,然后再把他自己的手从她手里抽出来。 迷迷糊糊的在她怀里翻了个身,一头拱在她的肩窝,蹭了一会儿之后才含糊不清的说着: “唔……阿凰,你该起床了。” 被叫的纪凰缓缓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那哪是刚睡醒的人该有的样子? 看了看怀里的人,纪凰收紧了放在他腰间的手,低下头在他发间印下一吻。 动了动另一只被他枕了一晚上的胳膊,眸色渐深。 “起床,不许睡了……” 御弈卿又在她怀里打了个哈欠,习惯性地双手环上她的腰,软绵绵的出声催促着。 纪凰低头,目光幽深的看了看自己腰上的小爪子,再看了看某个催促她起床的迷糊虫,不客气的噙住了他那一张一合的微肿唇瓣。 “唔……?” 御弈卿仰着脑袋,艰难的战胜困意掀开眼,双眼发懵的回应着这个有些激烈的早安吻。 看着他这一脸呆萌的样子,纪凰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了。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嘶哑着嗓音问道: “你抱着我,我怎么起?” “……哦!” 御弈卿闻言,蹙着眉头撇了撇嘴,不情不愿的撒了手,又在纪凰怀里翻了个身,直接用后背对着她。 不抱就不抱,哼! “噗嗤!” 纪凰没忍住笑出了声,从背后拥住她家这可爱的小迷糊虫,在他露出来的侧脸上啄了两口才满足,眼底盛满了宠溺,声音温柔道: “乖乖待在家,等我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算算日子,她让电狸她们在南罡催生的枇杷,今天应该就要运来王府了。 自家小夫君生辰时不是说想吃枇杷糍么?他忘了,她可替他记着呢。 那满园的枇杷,若是能博他一笑,便不枉她耗费那般的人力物力。 纪凰想得出神,看向御弈卿的目光愈发温柔。 而御弈卿却半点儿不知道她又背着他大手笔的败家,听到她的轻哄后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动作迅速的转身仰头,在她脸上吧唧一口。 偷袭完之后,还不等纪凰反应过来,他就又缩回了被子里,把自己裹成个蚕宝宝。转身面向着墙,再次给纪凰留了个傲娇的后脑勺。 纪凰伸手摸了摸脸上被他偷袭的地方,仿佛那里还残留着他嘴唇的温软,差点就又逼得她给自家舅母递折子请假。 天知道她最后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别开眼不去看他,老老实实起床穿衣洗漱。 果然,为什么会有“自此君王不早朝”这句诗呢? 因为卧榻之侧,是心尖宝啊! …… 帝都,皇宫,凰栖宫。 “哎!瞧瞧这孩子,眼睛水灵灵的,真像小泫。” 纪宸吟站到纪宸竹身边,看着自家弟弟怀里的小孩,语气中透着一丝丝的羡慕。羡慕就算了,还用幽怨的目光瞥了纪凰一眼。 静静吃糕的纪凰:…… 她只想当个莫得感情的吃糕机器。 见纪凰吃得面如死水不为所动,纪宸吟被气得在心里暗暗磨牙,但面上还是扯开了一抹笑,朝着一旁的沐梓泫问道: “小泫啊,你们夫妻俩可决定好给孩子起什么名字了?马上就到满月宴了,在那之前可得把名字定下来。” 沐梓泫闻言,先是悄咪咪的瞄了她家表妹一眼,随后才朝着纪宸吟开口答道: “已经想好了,既然这孩子生在去年初雪的雪夜,我和品映想给孩子取名瑞雪,沐瑞雪。希望她的降生,能为西玖帝国带来祥瑞之气。” 说着,沐梓泫朝坐在纪宸竹身边的苏品映笑了笑,惹得后者害羞的低下头去,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拘谨的向沐瑾宣和纪宸竹问道: “不知母皇父君意下如何?” 纪宸竹听了只是笑笑,把怀里咬着拳头的小包子还给苏品映,语气柔和道: “你们的孩子,你们决定就是了。” 连纪宸竹都觉得可以,那一旁沐瑾宣呢,肯定就更不介意了! “瑞雪兆丰年,不错!我们小雪儿有名字咯!” 沐瑾宣一手牵着沐梓佑,一手伸过去在沐瑞雪软乎乎的小脸蛋上戳了戳,笑得带着几分傻气。 只要有孙女给她抱着玩,叫大丫二丫她都不介意啊! 当然,她这话也只敢在心里说说,那是绝对不敢在纪宸竹面前说出来的。 毕竟当年,为了沐梓泫、沐梓昕这姐弟俩的名字,她有多少个晚上没进房啊! 所以小佑儿出世的时候,她干脆没敢开口提名字,直接交给纪宸竹去取了,省得让大女儿和宝贝儿子知道她们俩小时候差点叫沐一沐二。 不过吧,其实她现在也觉得沐一沐二挺好听的啊。现在还多了个小沐三,姐弟妹仨人多搭啊。 沐瑾宣的思绪飘得老远,眼里都没了焦距了。 一旁的纪宸竹看她这样儿,就猜到了她在想些什么,几不可见的翻了个白眼。 “谢母皇父君应允!” 听到纪宸竹和沐瑾宣都同意了,沐梓泫和苏品映自然是心中欢喜,连忙朝着两人道了谢。 “傻孩子,这有什么好谢的!” 纪宸竹笑着伸手,在苏品映手上拍了拍,紧接着又忍不住摸了摸小包子那肉乎乎的脸。 沐瑾宣也被叫回了神,随手从腰带上取了个玉佩,拿着玉佩的流苏逗沐瑞雪玩。 被祖父祖母逗着,原本吃拳头的沐瑞雪也被转移了注意力。 沾满口水的小手在空中挥舞着,嘴里“咿咿呀呀”叫个不停,想要去抓那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的流苏。 而站在旁边酸得眼都绿了的纪宸吟,再次用那种委屈失落羡慕嫉妒愤懑幽怨的眼神,直勾勾的瞥了纪凰一眼。 “哎!还是有孙儿好啊!有孙儿热闹啊!” 这语气,这眼神,这意思,明确的不能再明确了—— 你什么时候给我们纪家造一个包子出来? 专注吃糕的纪凰:…… 好想装作没感觉到。 她本来是想下了朝就去办事来着,因为办完公事就可以早点回家陪夫君了。 但无奈她家表姐今天格外的热情,强烈邀请她来看女儿。 好吧,好歹是纪家和沐家的第一个孙辈,她来看看也行。 但她家母王到底是什么鬼畜,看孩子就看孩子,怎么哪哪儿都能扯到她身上来? 说实话,她现在严重怀疑自家表姐是不是受了自家母王的胁迫,所以今天下朝后才那么死缠烂打的一定要把她带到凰栖宫来看孩子。 看了看旁边那一言不发的父君,再看了看对面那不敢直视她的舅舅,纪凰觉得,今天这几位家长还真有可能就是叫她来催生的。 “今日不是要接待使臣么?孩儿先行告退。” 她真是怕了怕了。 自家母王也是够执着的,她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纪凰拍了拍手上的糕点屑,施施然站起身,朝纪宸吟、晨泽语、沐瑾宣、纪宸竹四人拱手行礼,然后似笑非笑的瞥了沐梓泫一眼,转身就准备离开凰栖宫。 “表妹等等!” 沐梓泫心里咯噔一声,连忙跨出两步,伸手拽住了纪凰的胳膊。 直觉告诉她,她家表妹,好像难得的有些生气了。 突然有些慌张的沐梓泫朝着几位家长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透露着几分无奈: “好了,我就说表妹不吃这一套吧?母皇姨母你们还非要老虎头上拔毛。” 这两三年来,表妹对她们这些亲人一直包容着,好像从未这般动过肝火。 想着,沐梓泫苦笑一声,朝着纪凰诚恳保证道: “今日是表姐胡来,将你诓了过来,这事儿不会再有下次了。” 纪凰的眼神轻飘飘的从她脸上扫过,沉默半晌才幽幽启唇道: “还请表姐记住今日的话,以后也切莫在阿卿面前提及半句。” 她家那个小傻瓜,本来就对孩子执念很深。要是让他知道家里人都在她面前催生了,心里不知会压抑多久。 “咳咳!” 沐瑾宣握拳掩住嘴角轻咳两声,把手里牵着的沐梓佑交给了纪宸竹,然后看向纪凰开口道: “凰儿,舅母只是觉得你也老大不小了,和弈卿小子又是情投意合的,要个孩子也没什么。要是你不喜欢谈这些,舅母以后不提就是了哈!” 其实这倒也怪不得沐瑾宣,在她像纪凰这样十六岁大的时候,沐梓泫都已经快出生了。 而且对比于这个世界其余的女人来说,沐瑾宣和纪宸吟都属于成婚生女比较晚的奇葩清流了,所以也难怪这两人会对纪凰的事这么着急。 当初苏品映和沐梓泫成婚数年还无所出的时候,虽然沐梓泫一直拖着没有纳侧室,纪宸竹和沐瑾宣也体谅苏品映身子差,一直没有明面上催促。 但若是苏品映没有怀上沐瑞雪这一胎,想必现在已经有不少朝臣上谏请求为太女殿下纳侧君了。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现实之处,男子在大多数女子心中,终究不如后嗣来得重要。 即使现在沐瑾宣向纪凰服了软,也仅仅是因为纪凰在她心中的地位重要,而非因为体谅御弈卿。 看透这一点的纪凰轻笑两声,视线转向纪宸吟,问出口的话让人摸不清她的思绪: “母王也是这个意思?” 纪宸吟一愣,反射性的皱紧了眉头,踌躇片刻并未作答。 最近这三年多以来,凰儿虽然对外人还是那么乖张暴戾,但对家人却是极少动脾气的。 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能感觉到,凰儿是真动了怒了。 纪宸吟半天不答,纪凰那就么站在她对面巍然不动。宫内的空气一时间都僵硬了起来,微妙的让人心里发毛。 “咳咳……凰儿,这件事都怪舅舅思虑不周,没有先问过你的想法。” 纪宸竹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个僵局,站起身走向纪凰,想要拉着纪凰的胳膊扶她坐下。 然而纪凰只是轻飘飘的侧了侧身,避开了纪宸竹伸来的手,笑着开口问道: “原来,大家都觉得这件事情只需要我同意,阿卿就必须为我纪家续个后出来是吗?” “所以,阿卿在你们心里,终究只是我纪凰后院的一个夫而已,是吗?” 是吗? 纪凰这两句话问出来,宫内刚刚回转了一点的气氛再次凝固。 这两句话问得,过于犀利,也过于真实,一语中的。 一句你们,硬生生将她们这些家人全部划到了她的对立面。 这是纪宸吟几人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纪凰身上的刺,正在朝向她们。 第300章 各方来贺(5) “凰儿,你……你和弈卿若是暂时没这个打算,那便罢了。接待使臣的时间还未到,你再多坐会儿吧。这些糕点可都是你舅舅特意吩咐御膳房为你备下的,别浪费了舅舅一片心意。” 晨泽语有些慌张的看着纪凰,联想到自家女儿对女婿的态度,对于她此刻生气的理由好似可以猜到一些。 然而也正是因为猜到了一些,所以他才觉得此事难以揭过。 本来今天大家在这里设了这么一个小局,也只是希望今日过后凰儿能将后嗣一事放在心上。 毕竟凰儿和弈卿都年轻,身体底子也好。旁的女子十六岁时孩子都能走能蹦了,可凰儿成婚一年多了还没动静,他们做长辈的自然着急。 再加上凰儿是纪家唯一的女儿,为纪家延续血脉的事情,只能由她来做。 种种原因压上来,他们也只好出此下策,想要旁推侧引一下。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旁推侧引,似乎有些推引错了方向,竟然惹得凰儿真的动了怒。 晨泽语的话,让纪凰的态度稍微软下来了一点,也让其余几人知道了纪凰生气的根源所在。 看着纪凰安安静静的坐下喝茶,站着的纪宸竹、沐瑾宣几人也先后回到座位坐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话。 要是早知道会闹成这个样子,今天就不该搞出这么一桩事儿来。 沐瑾宣几人心中叫苦不迭,只恨不得让时间重来一次。 而纪宸吟,则是从刚才纪凰质问她时开始,就一直沉默到了现在。 直到纪凰杯中的茶水见了底,纪宸吟才揉了揉眉心,语气沉重的问道: “你可知,一旦你的软肋过于明显,会出现怎样的后果?” 这件事情,已经不仅仅是家族后嗣的问题了。 此刻凰儿的态度,让她看到了自家女儿另一处的死穴。 凰儿对弈卿的态度,是她当年对夜儿时都未曾有过的。而这种超乎一切的在意,也正是为帝为皇者,最为忌讳的。 “阿卿,是我的软肋,亦是我的盔甲!” 纪凰眸色一沉,手里的杯子瞬间湮灭成灰,和她的声音一起轻飘飘的随风散开: “母王若真为孩儿好,何不试着如保护孩儿那般,好好保护阿卿?”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纪凰这话,已经意在警示。 她与御弈卿,夫妻一体。 保护御弈卿,等于保护她。同样的,伤御弈卿,也等于伤她。 若她们以保护她的名义,暗地里伤到御弈卿分毫,那便是与她为敌。 她这听似随意的一句话,实际上却只给了她们一个选择——保护御弈卿。 “你此话当真?” 纪宸吟闻言心中苦笑,一半为自己,一半为纪凰。 确实,如果弈卿真的对凰儿影响过大,那么为了凰儿的将来,她一定会暗中派人试验弈卿的能力的。 如果他真有资格留下来陪在凰儿身边,那便罢了。但如果他能力不足,与其将来让凰儿越陷越深,倒不如她先将他送到偏远些的地方去。 不再相见,也总好过以后连累凰儿。 可她却没想到,她才刚刚动了一点心思,便被自己的女儿警示了一番。 自从当年看到了凰儿对许梦诺的无情处置之后,她一直以为自家女儿应该是拿捏得住男女之情的。 她也一直以为,弈卿在凰儿心中的地位,应该就如同夜儿在她心中的地位——重要,也仅仅只是重要。 可她没想过,弈卿在凰儿心里的地位,不仅是重要,而是致命。 这么一个痴情种,却降生在了纪家,真不知幸与不幸啊! “母王觉得孩儿是在说笑么?” 纪凰语气平淡的反问了一句,迎上纪宸吟探究的目光,直言不讳: “既然母王还有疑虑,那孩儿今日便趁此机会,将有些话和母王父君、舅母舅舅说开了,也省得大家日后再为此烦忧。” “纪家后嗣一事,必须等到阿卿二十岁过后再说。他如今还小,孩儿舍不得让他遭那个罪。而且孩儿的后院里,自始至终,都只会有一位主君。” “同时也请你们相信,孩儿既然选了他,便已经证明他有资格让孩儿特殊对待。今日之事,出了这凰栖宫之后便不要再提了,尤其是在他面前。” 今天的事,就当是她和这些长辈之间交了个底吧。 毕竟是一家人,气恼归气恼,可终究打断骨头连着筋,怎会轻易离心? 而且说实话,主要也是这个时代,造就了她们现在的矛盾。和这世上的其余年长者相较而言,她家里这些家长们,其实已经开明许多了。 纪凰在心里叹了口气,伸手从旁边的盘子里捻起一块糕点,轻咬一口细细咀嚼。 温了许多,却还没凉。 甜味依旧。 “好。” 在众人的等待下,纪宸吟沉默良久,终于还是选择了妥协。 这一个字,看似简短,可却包含着太多。 其中最为沉重的,莫过于那份母爱了。 …… 之后,也不知是沐瑾宣还是沐梓泫先挑起了话题,其余几人立刻你一句我一句的接上。 聊到兴起时,便总有人状似随意的去喊纪宸吟和纪凰一声。 纪凰自然知道他们的用意,所以即使她的话不多,但还是会接上他们的聊天。 而纪宸吟,最开始开口时还有些别扭。但后来看纪凰在里面聊得活络,再加上沐瑾宣总喜欢讲些她们年轻时候的糗事,一来二去也就聊起来了。 似乎是为了弥补刚刚浪费的时间,沐瑾宣讲起那些年少轻狂二三事时都格外投入,语气激昂扣人心弦。 就连纪凰最后都忍不住笑着打趣,说她这舅母不去茶楼说书,真是浪费人才了。 最后,还是接待使臣的时间真的到了,沐瑾宣才满不情愿的放纪凰和沐梓泫离开。 …… 帝都,鸿升街。 纪凰和沐梓泫并肩骑着马,旁边还有此行一起接待使臣的新晋状元——楚微河。 这三人身后,还跟着不少文武大臣。但大多都是在朝为官数载的老臣了,年纪在三十岁以下的人屈指可数。 其实以楚微河现在的资历,是完全接不到这种接待使臣的任务的。但沐瑾宣还是让纪凰和沐梓泫带上她一起,其用意可想而知。 等纪宸吟的生辰过后,不久便到了沐梓昕和楚微河定下的婚期了。 在两人成婚之前多让楚微河锻炼锻炼,省得她们成婚之后,有人背后非议楚微河凭借裙带关系升官进爵。 毕竟么,楚微河娶了沐梓昕之后,只要她在朝堂上不犯什么大错,回家后好好对待沐梓昕,官职自然还有得升。 至于实权,那就不一定了。 官职高只是受人敬重,是沐瑾宣因为沐梓昕的关系,才给她的面子。 但实权,却需要真的靠实力,去一点一点争取积累。 换言之,沐瑾宣的意思就是—— 不犯大错,好好对待沐梓昕,楚微河便可以荣华富贵一生。 但若想手握重权,那便自己拿出实力去争取。 不然的话,即使有沐梓昕在中间牵线,这西玖帝国的大权也不可能随意就交到一个皇媳手里。 纪凰和沐梓泫把沐瑾宣的心思看得透彻,所以对于带上楚微河接待使臣这件小事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 她们两人默许了,身后其余老臣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规规矩矩的跟在三人身后。 而在沐梓泫右手边的楚微河,却和并肩而行的沐梓泫、纪凰两人稍微落下了些距离。因为她如今的身份,确实不够格与两人并行。 虽然陛下给她面子,但她却不能仗着这面子放肆。 她心里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一边感谢沐梓昕带给她的优待,一边又为这优待感到压力倍增。 “表妹你猜猜,今天来的使臣,可能是哪些势力的?” 沐梓泫开口朝纪凰问着,看似笑得温和,实际上语气里还带着一丝丝旁人听不出来的怂。 刚刚凰栖宫里的事儿,到现在她还觉得对自家表妹有些愧疚呢。毕竟是她把人诓去凰栖宫的,才有了后来那一堆事儿。 沐梓泫语气里的怂意,旁人听不出来,纪凰自然是听出来了的。 只不过,她就当没听出来算了。 纪凰全当没感觉到她家表姐的异常,语气一如平常,吊儿郎当的回道: “简氏家族、欧阳家族、月氏家族、晨氏家族、御天帝国。除此之外,还有零零散散几个附属国和藩属部落。” 听着纪凰这念答案似的“猜测”,沐梓泫毫不怀疑,各方使臣的动向肯定被自家表妹暗中监察着。 不过回想了一下她今天早上才拿到的名单,沐梓泫还是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简氏家族不是过两日才能到吗?” 姨母可是说过了,简氏家族她要亲自招待啊! 纪凰闻言眉梢轻佻,想起什么似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心情不错的回道: “简墨离精着呢!” 简墨离那铁憨憨,看着跟个冰块似的,实际上那些弯弯肠子可多着呢。 她三天前就开始夜里加快行程,带着简氏家族的使臣队伍一路追上了月氏家族和晨氏家族,就是为了避免单独杠上自家母王。 这场寿宴的排场准备得确实轰动,但还不至于让十大家族的族主们个个都亲自前来。 就像月氏家族的使臣队伍,为首之人是月浮生、月浮屠兄弟俩。晨氏家族的使臣队伍,为首之人是晨泽泉、晨文凛母女。 至于月沧海和晨雾衣两位老族主,心里对纪宸吟的怨念深重着呢。 想让她们亲自来给纪宸吟贺寿? 做梦! 这两位老祖母不来,纪宸吟当然也就不用再来亲自迎接了。今天接待使臣的事情,这才交到了纪凰和沐梓泫手上。 所以啊,其实接待使臣的人是谁,也是取决于使臣的身份来定的。 就像今天来的这些使臣,出自各大家族,再加上纪凰与其中几族还有些私交,所以来接待的人才是纪凰她们。 若是今天来的只有那些附属国、藩属部落的使臣,那纪凰她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第301章 各方来贺(6) 沐梓泫听了纪凰对简墨离的评价,一时间也不知她家表妹究竟是在夸人还是在损人,干脆就跳过了简墨离继续问道: “但是此次简氏家族不止来了简墨离,甚至连族主简行冽都亲自前来为姨母贺寿,我觉得……” 说到这儿,沐梓泫隐晦的递给纪凰一个眼神,想要知道她是个什么看法。 毕竟简墨离和宁表弟的关系在那儿摆着呢,现在姨父规定的一年时间也已经到了。简氏家族此次来得大张旗鼓,让她不想多都难。 “看哥哥如何打算的吧。” 纪凰揉了揉太阳穴,一想到这事儿还真觉得头疼。 其实她并不反感简墨离,也早就查到了简氏家族此次是带足了聘礼过来贺寿的。 简行冽这个做母亲的亲自来西玖帝国为简墨离下聘,这态度,也足见简氏家族是重视这场婚事的。 只是自家母王明显还没有做好嫁儿子的准备,到时候自家哥哥被求娶之后,怕是自家母王会憋着一肚子火。 母王好歹算是个长辈,自然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简墨离干点什么。到时候,只怕要苦了和简墨离同辈的她。 一边是至亲哥哥、一边是合作知己、一边是暴躁母王,要是让她夹在这三个人中间,光是现在想想就觉得一个头三个大。 看纪凰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为难,沐梓泫仔细想了想,又觉得她这次也真是帮不了自家表妹什么了,只好换个话题道: “南罡帝国新帝越潼登基之后,原先的太女越阑和四皇子越溪就被削了皇籍,跟着欧阳家族的少主欧阳珩熠回族了。” “据说她们姐弟二人现在是欧阳珩熠的侍女小厮,也不知是真是假。而此行欧阳家族使团的为首之人,就是欧阳珩熠。” “还有,这次南罡帝国使臣团的带领人,正是她们的新帝越潼。新帝亲自出使,这排场,不可谓不大啊。” “当初越潼以越阑、越溪姐弟二人勾结欧阳家族、图谋南罡天下为名,将那两人削了皇籍。这次要是欧阳珩熠带了那两人前来,那驿馆里真是有的闹了。” 说着,沐梓泫侧过头看了纪凰一眼,眼底居然还隐隐有些崇拜。 南罡的改朝换代来得迅速,世人皆以为是皇室内部的皇女之争,可她却清楚,这一切,都是她这个表妹的手笔啊。 南罡的新帝越潼,若非是得到了她家表妹的命令,怎么敢擅离职守亲自前来西玖? 而且还不只是南罡帝国的越潼几人,还有弈凰帝国的雨凝几人,全都来了西玖。 不知道她家表妹将这些部下全部召集过来,究竟想干什么。 听了沐梓泫的话,纪凰的神色无比淡定,半点儿都没有要为电狸担忧的意思,慢悠悠的开口道: “随她们闹去。到时候表姐尽管找个安静地方嗑瓜子看戏,等戏看完了再出去劝架也不迟。” 各方使臣都在驿馆暂居,到时候里面可不止是电狸,还有雨凝守着呢。 任凭雨凝、电狸这两人在曼城里怎么打闹,只要出了曼城,便由不得外人欺到自己人身上。 如果欧阳家族真有那个胆子挑衅,那可怪不得她的人以多欺少了。 “行,听你的便是,我也落得清闲。” 沐梓泫朝纪凰耸了耸肩,那带着几分痞气的动作,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有点被纪凰带歪了啊。 “表姐早该这么适当的偷偷懒了。” 纪凰慵懒的抬起腿,一只脚踩上了马鞍,动作散漫的把胳膊搭在了弓起的膝盖上,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颓靡的官痞之气。 身下训练有素的战马虽然没人掌控,但还是继续缓慢的走着。 耳边的碎发被微风吹得在空中轻轻飘舞,她明明是去办正事,却办出了一种花间漫步的悠闲。 沿街的公子少夫们见了这一幕纷纷驻足围观,甚至有不少胆子大的,直接把手里的帕子香囊什么都朝着纪凰扔了过去。 这阵仗,直让沐梓泫、楚微河、以及她们身后那些朝臣汗颜不已。 邪王殿下,您可把您这该死的魅力先收一收吧! 一会儿那些使臣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西玖今天过乞巧节呢! 沐梓泫和楚微河还好,好歹年轻,惊愕了一瞬之后也就慢慢适应了。 而她们两人身后那些朝臣,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几位,那可真是各种的不适应啊! 不过么,她们也并没有尴尬多久。 因为这些男子少夫们的热情持续了一会儿之后,就渐渐的被浇灭了。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纪凰那完全不为所动的冷漠。 那些扔向她的手帕和香囊,连她的一个眼神都没得到。刚刚飘落在地,就被她身下战马的马蹄无情踏过。 这种情况下,这些公子少夫们饶是似火般的热情,都经不起一桶冰块砸过来啊! 再说了,这可是在大街上,再这么不依不饶的倒贴,那多没面子? 于是乎,一群公子少夫闹了一会儿,觉得脸上过不去,便纷纷散开了。 而纪凰,自始至终,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等到围观的人群彻底散去,纪凰她们一行人也差不多到城门口了。这时候,沐梓泫才终于忍不住开口揶揄道: “幸好妹夫刚才没在,不然指不定要醋成什么样了!” 听她提起御弈卿,纪凰的神色瞬间温和了许多。似乎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眼角都染上了笑意,温柔道: “若是他在我怀里,哪还会有刚刚那一幕?” 想起她家那小醋包傲娇又别扭的闹脾气的样子,纪凰忍不住轻笑两声,低头看了看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她的小醋包,昨晚该是累坏了吧,也不知现在起床用膳没有。 沐梓泫看她这样子,只觉得猝不及防就被塞了一口粮,脆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让她噎了好久才吐出一句: “看来明天只有微河陪我接待使臣了。” 她突然觉得,她家表妹今天能舍弃半天陪妹夫的时间来和她一起接待使臣,她就该知足了。 至于明天,她已经不指望她家这表妹能过来了。 因为,明天来的最重要的使臣,是弈凰帝国首相——雨凝。 她可半点儿不觉得,她家表妹会舍弃陪妹夫的时间,跑到城门口来吹风等着雨凝。 好吧,不得不说,泫太女看得还是很透彻的。 只见邪王殿下听了她的话之后挑了挑眉,目光犹似在看智障儿童,语气幽幽的回了句: “不然呢?” 不然还想让谁陪? 让她么? 呵! 自家表姐怕是没睡醒。 她今天原本连上朝都是极不情愿的好么?差点儿就请假了好么? 纪凰周身怨念纵横,这话问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差点没让沐梓泫被她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而就在这沐梓泫满脸黑线、纪凰满脸幽怨的时候,旁边一直不曾说话的楚微河终于开了口,朝着两人提醒着: “两位殿下,使臣来了。” 她也在帝都待了快一年了,虽然平时一门心思忙于读书,但对于名声赫赫的邪王殿下宠夫成狂一事还是略有耳闻的。 是以,她一直认为邪王殿下看待生活的境界和她们这些凡妇俗女是不一样的,不能以世俗的惧内去定义。 再加上身份上还有些差距,所以她在面对这个小她两三岁的邪王殿下时,莫名的就拘谨了些,也不敢随意开口搭话。 而且说实话,要是把太女殿下和邪王殿下放在一起让她选一个,她果断选太女殿下。 因为邪王殿下身上的气势太强横了,虽然总是一副懒散模样示人,但那不经意间释放的威压,也让人感觉喘不过气。 楚微河对纪凰的态度,那可以说是又敬又惧,真的半点儿都不敢拿自己当纪凰的未来表嫂来看。 而纪凰此刻明显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心里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吓到这未来的表嫂了。 但现在几大家族的使臣已经快要到城门口了,她也不好过多纠结这件事,还是先接待完使臣再说别的。 …… 城外,缓缓行驶过来的车队中,一辆马车的车帘被掀开,冒出半个小人儿。 只见那小人儿半个身子扒在车框上,扬着无比灿烂的微笑,兴冲冲的朝纪凰挥舞着手臂。 “凰姐姐!!!” 这笑得春光灿烂的小少年,除了好不容易借着出使的由头解了禁闭的月浮屠之外,也是没谁了。 马车里,和月浮屠同行的月浮生笑着摇摇头,伸手把半个身子都挂在马车外的月浮屠给拉了回来,一本正经的恐吓道: “你好好记着出门前向我保证的话,要是在西玖帝国给你凰表姐捣乱,下次祖母关你禁闭我可不求情。” 这小子,明明出门前跟他保证得那么真诚,现在一转眼就闹腾起来了。 月浮生头疼不已,真不知道该拿自家这个小堂弟怎么办。 “哥,我……” “嗵、嗵。” 月浮屠低头对着手指,委屈巴巴的刚开口,车窗外就传来两声低沉的敲击声音。 马车缓缓停下,窗外再次传来一道藏着笑意的声音—— “表哥,浮屠才这么点大,你指望他多老实?” 话音刚落,车内月浮屠小公子的眼睛立马就亮了,扬起一个比刚才还要灿烂的笑脸,掀开车窗的帘子,欢喜不已的唤道: “凰姐姐!!!我好想你啊!” 车窗外,纪凰支着胳膊半倚在车厢上,听了月浮屠的话之后挑了挑眉,无情戳穿: “你是想我做的糕点了吧?” 听了纪凰的话之后,月浮屠“哎呦”一声,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东瞟西瞟,一副怪不好意思的模样说着: “姐,你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一旁的月浮生:…… 其实他一直不太理解,他家精灵古怪的小堂弟最开始是很喜欢和凰表妹互掐的,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始态度大转弯了。 以前是一见面就得掐上两句,可后来一见面就扑上去欢欢喜喜的叫“凰姐姐”。 这个问题困惑了他许久了,直到现在听到两人的对话,他才幡然了悟。 食物收买! 表妹,厉害啊! 别说在他面前了,就算是在祖母面前,浮屠都没这么乖巧过呢! “呵!行了!” 纪凰站直身子,伸手揉了揉月浮屠的小脑袋,朝他们兄弟俩笑道: “你们想吃什么就给电暮说,他现在暂管着西玖帝都的揽月楼分部,给你们走个后门还是没问题的。” “我一会儿送你们去驿馆,简氏家族、月氏家族、晨氏家族的住所安排得比较靠近,你们也好相互之间有个照应。” “明天雨凝、电狸她们会过来,你们之后有什么需求都可以找她们,或者来邪王府找我。要是有人找茬,你们也不用顾忌,直接打回去就是。” 纪凰一边交代着,一边把手从月浮屠脑袋上挪了下来,然后继续朝着两人问道: “有什么需要我现在给你们安排的吗?” 这话问得那叫一个自然,完全没有半点儿利用职权特殊对待的愧疚,听得月浮生和月浮屠那叫一个感动啊! “不用啦!我们哪儿有那么娇气,不过嘛……凰姐姐你让我去你家蹭饭就行啦!” 月浮屠朝着纪凰咧开嘴,露出一颗可爱的小虎牙。 他不挑地方的,有张床睡觉就好了! 不过要是他凰姐姐能让他去蹭饭,那就更好了! 纪凰笑着点了点头,回道: “要是你来了,我自然是不能将你赶出去的。” 这么活泼又不娇气的小正太,总是让人喜欢的。 “嘿嘿!那说好啦,我要吃麦芽糖、糖人、糖油果子、冰糖葫芦、龙须糕……” 月浮屠扳着指头数着,那认真交代的模样,让月浮生觉得一阵无奈,把人从窗边拉到自己身边坐着,朝纪凰开口道: “我们在住宿方面没什么要求,表妹安排就好。不知一会儿你有没有时间,我有件事要与你商议。” 这件事才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至于给那位舅母贺寿么,用祖母的话来说,叫顺便而已。 纪凰闻言略一思索,开口答道: “我忙完这里就回府了,若是表哥有事的话,下午可以来邪王府找我,我应该在。” 月浮生笑了笑,一边应着一边提醒道: “好,那等在驿馆照看完族人收拾行装之后,我就去你府上瞧瞧。你现在还有公务在身,先去忙吧。” 车窗外站着的纪凰点了点头,顺手帮他们把车帘给落了下来,转身走向了月氏家族使团后面的简氏家族使团。 说实话,她并不想去接待给简墨离。 嗯,甚至还有点想让简墨离睡马路。 …… 第302章 各方来贺(7) 简氏使团里,一辆辆马车前后连着,足足连了近百米长。 每辆马车上都载满了箱子,坐在车辕上驾马的侍卫内心慌得一批,生怕把箱子里的东西给震坏了。 这里边,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啊! 要是损坏了什么,就算是把她们给剁吧了论斤两卖都还不起! …… 简氏使团最前方,一名中年女子骑马行在中间。右手边是是一身黑袍的简墨离,左手边是一袭银袍的纪凰。 能让纪凰和简墨离分立左右的长辈,放眼在场的这么多人,也就是有一个简氏族主——简行冽了。 刚才纪凰在月氏家族使团那边简短交代了一会儿,就骑上马过来接待简氏家族使团了。 只见她率先和唯一一名长辈——简行冽打完招呼、寒暄几句之后,就心照不宣的和简墨离一起放慢了骑行速度。 简行冽的马匹走在最前面,知道纪凰和简墨离刻意与她落下了一点距离,想着这二人同辈之间好交流,于是就没戳穿。 可她骑着马在前面等啊等,左等右等也没听见后面俩人谁先开口说个话。 此刻,在她身后,那让人窒息的场景是这样的—— 简墨离巍然不动的跨坐在马上,余光瞟了一眼纪凰,桃花眼里闪过一丝迷茫,内心:…… 这饿死鬼不是来招待我的吗?怎么还不开口? 而在她旁边,纪凰也是老神在在的跨坐在马上,几不可见的撇了撇嘴,内心:…… 这铁憨憨来求亲还敢摆张冰块脸?要死不咯? 于是乎,这两人最开始都以为对方有话要说,所以默契的放慢了速度。 而现在,两人都等着对方先开口说话,所以空气诡异的安静着。 终于,前面的简行冽实在是看不下去自家这个冰块一样的女儿了,努力扯开一抹勉强算是和蔼的长辈微笑,扭头朝着纪凰开口道: “邪王殿下瞧着比墨离小许多,今年多大了?” 说实话,简行冽这话,纯属尬聊。 放眼天下,谁人不知西玖邪王去年七月举办的十五岁及笄大礼? 不过为了避免这位简族主尴尬,纪凰还是笑了笑,语气乖巧的答着: “快十六了。” “哦,那真是年少豪杰啊!” 简行冽顺着夸了一句,这话倒不像刚才全是为了找话题,反而还有了几分真诚。 十六岁,独占半壁天下。 确实年少豪杰啊! 纪凰听了只是笑笑,朝着简行冽淡然回了句: “简族主过奖。” 不卑不亢,不骄不躁。 这样的态度,这样的心性,让简行冽眼底的欣赏之色更浓。 “墨离今年二十一,比你大了五岁。既然你与墨离是至交好友,唤我族主未免有些见外了,便喊我一声伯母吧!” 简行冽在族中时就查到过不少纪凰的事情,本来就对纪凰的实力颇为看好。现在亲眼见到了人,聊了几句之后,印象更是不错。 不然的话,简行冽可不会主动开口让别人喊她伯母,即使这个人是她女儿的好友、是她未来亲家的女儿。 简墨离对人的态度,有很大一部分还是受了简行冽影响。这母女两人,都是绝不会因为什么裙带关系等等就放缓态度的。 她们若是对谁态度不一般,那一定是因为那个人本身就值得特殊对待,而非因为那些七拉八扯的各种关系。 “那简伯母也别太见外,喊我名字就行。” 纪凰开口应了一句,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态度也不似刚刚那么生分了。 “好,好好!那伯母以后就叫你小凰了!” 简行冽听了纪凰的话之后心情颇好,那笑得开怀的样子,让另一边的简墨离暗暗翻了个白眼,终于主动朝着纪凰开口道: “你来找我可是有事?” 她倒是不知道这饿死鬼还挺讨长辈喜欢的,要知道她这母亲素来一脸深沉的样子,可是极少对人这么随和的。 纪凰闻言侧过脑袋看向简墨离,小眼神带上了一丝丝的狐疑,开口问道: “你没话要和我讲?” 一般正常人,在求亲之前,不和男方的兄弟姐妹打打关系么? 这铁憨憨现在还这么高冷,当真不来问问她,她家哥哥有什么习惯喜好、她家长辈有什么要求看法、她家兄弟姐妹们有什么整蛊考验之类的么? 她这么一本娶夫的捷径宝典摆在这儿,这铁憨憨再不济,好歹和她谈天说地的扯两句,也算是那么回事儿啊! 然而事实证明,纪凰真的还是高估了简墨离。简墨离这人的情商,真的比雨凝高不到哪儿去—— “我要和你讲什么?” 简墨离看向纪凰的时候眼底含着一丝迷茫,甚至还有那么点嫌弃。似乎觉得纪凰是不知道该怎么招待她,所以在找话题和她尬聊。 这么想着,简墨离眼神里的嫌弃愈发明显。 但是再想了想,这饿死鬼好歹是小宁的亲妹妹。一想到纪宁,简墨离还是比较体贴的给纪凰找了个台阶下: “我和浮生、浮屠一起去驿馆就行,你不用在这儿和我耗时间的,去接待其余使臣吧。” 而且她在驿馆安置好之后就会去找小宁了,许久没见他,她可不希望一会儿她们二人相处时,旁边跟着这么个大夜明珠。 似乎是猜到了简墨离心中所想,纪凰冷冷的在心里“呵呵”两声,然后直白了当的朝着简墨离翻了个白眼。 “行吧,我感谢您嘞!” 她可是看在这么久交情、还有她家哥哥的份上,才想着来给简墨离开个后门,告诉一下她自家那暴躁母王的喜好。 结果人家不仅压根不领情,甚至还嫌她影响到了她们过二人世界。 呵! 她自个儿在家陪夫君的时间都不够,哪儿还有闲情逸致去看着这两人甜蜜蜜油腻腻?是自家小夫君不香了吗? 纪凰心里的小人儿已经把简墨离吊起来鞭挞了千百遍了,冷哼一声后一拉缰绳,没再去看简墨离那个让她头疼的铁憨憨,只朝着简行冽道了句: “晚辈先行离开,简伯母到了驿馆后若有什么需求,可以随时派人来找晚辈。” “嗯,好。” 简行冽笑着朝纪凰应着,目送纪凰策马离开之后,脸上的笑意立刻就垮下去了。转头看了她家这个脑袋不行的女儿,欲言又止。 最后,简行冽只能重重的叹了口气,在简墨离不明所以的注视下,给了她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人家男方的亲妹妹都亲自过来给你递小抄了,你居然还让人家自个儿一边玩去?! 哎! 幸亏她亲自来来了一趟! 否则她怕是入土了都看不到这傻女儿成婚啊! 简墨离:…… 这两人,有毛病? …… 被简墨离这么一搅和,纪凰只觉得一阵心累,原本就不高的工作热情此刻已经所剩无几。 所以在接待了一下晨氏家族的使团,告诉晨泽泉、晨文凛母女俩有时间可以去凰王府找晨泽语聊聊天之后,纪凰就直接把三族的人带去了驿馆,结束了今天的公务。 至于沐梓泫和楚微河? 不好意思。 她,纪凰,就是个有异性没人性的宠夫狂魔。 能陪着这两人过来走这么一趟,还亲自安置了简氏家族、月氏家族、晨氏家族三族的使团,纪凰觉得她今天的工作量已经达标了。 …… 帝都,揽月楼。 就在一队又一队声势浩大的使臣队伍抵达帝都的时候,其实还有一队比较低调的商队,载着一车又一车瓜果,悄无声息的进了揽月楼的后院。 而那些瓜果的价值,半点儿都不比这些使臣视为珍宝的寿礼低。 …… “属下参见主子!” 见纪凰到了,电梵赶紧端起桌上的果盘上前行礼,语气中透着几分兴奋: “趁着用来冰镇的那些冰块还没化,主子可要亲自看看成果?” 她本来是和电狸的南罡御使团一起从南罡帝国出发的,但无奈这些用来冰镇瓜果的冰块化得有些快,她只好先电狸一步过来了。 讲真的,这一批瓜果刚刚收获的时候,她们都没敢试吃,因为来得太不容易了啊! 最后还是主子传令让她们不要浪费,她们才敢放心的吃。 反时令瓜果,当真是每吃一口都像是在吃真金白银啊! 她们尝了鲜之后也不敢贪多,将果园里品质最好的瓜果拿冰块冰镇着一路加急运来了西玖帝都。 至于剩下的大半个果园的反时令瓜果,则是被运到了南罡帝都及帝都附近城池的揽月楼,当特色果盘高价售出。 不过即使如此,也抵消不了建造这个果园时的巨大开销。 幸好主子会花钱更会赚钱,雨凝护法知道这事之后也只是气呼呼的说了两句“败家”,倒没有半点儿反对。 毕竟嘛,不只是雨凝,她们所有人都早就习惯了。 别说是建个果园了,要是主君想去摘天上的星星,主子都铁定能在山巅建一座高耸入云的楼阁起来! 为了哄主君开心,还有什么事儿是她们这禽兽不如的主子干不出来的? 不过嘛,反正她们主子这么能赚钱,奢靡一点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 纪凰伸手把人扶了起来,接过电梵递来的果盘,捻起一颗葡萄放进嘴里,动作从容的拿帕子包住吐出的籽。 再拿起果盘里的芒果放到鼻尖闻了闻,目光从果盘里剩余的桃子、荔枝、山竹、龙眼、砂糖橘等水果上面扫过,满意的朝着电梵点了点头道: “不错。” 在这个科技落后的时代能把反时令水果培育出这样的品质,电梵她们肯定是下了一番心思的。 “主子都把各项要求写得那么清楚了,要是照做都做不好,那岂不是太给主子丢人了嘛!” 电梵笑眯眯的凑过去,朝着纪凰继续交代着: “主子现在可是需要用那些瓜果?若是不需要的话,属下先派人把瓜果放到冰窖去。” 她们虽然一路从南罡快马加鞭过来,但还是耗费了不少时日。 那些冰块撑个三五日就全化了,她们赶路途中隔三五日就找一处揽月分部重新替换冰块,这才好好的把瓜果运了过来,不然的话早就烂在路上了。 现在终于到了西玖帝都,也总算是可以放心的甩到冰窖里去了。 纪凰听她问起,想了想这些瓜果的数量,慢悠悠的从果盘里拿起一个芒果朝电梵抛去,沉吟思索片刻后回道: “嗯……这样吧,我先去挑选一些带回王府,剩下的送几篮去凰王府,送几篮去皇宫的凰栖宫,送几篮去驿馆给简氏、月氏、晨氏三族,然后再让帝都所有的曼城成员自己来挑点儿,” “明天等雨凝、电狸她们来了之后,给她们多送点过去。过几天雨封、雨绝、风啸、弑月她们也会回来,给她们留点儿。” “至于剩下的么,三分之二存到冰窖,三分之一拿到楼里售卖。” 电梵她们运来的都是果园里品质最好的瓜果,从数量上而言并没有多少。 虽然看着运了好多车过来,可车上的箱子里有大半都是冰块,还有部分是防止瓜果撞伤的缓冲棉絮。 马车上那么多箱子,可实际的瓜果总量,可能连十分之三的箱子都塞不满。 她倒是想多拿点出来卖,但这总量不允许啊。 “是!属下现在去办!” 电梵伸手接住纪凰抛来的芒果,兴冲冲的朝着门外走去。 还是主子好,什么都记得给她们留一份。 即使能拿出去高价售卖,也会先给她们留着。 哎! 这几天被安排在帝都分部的那些家伙们可有口福咯! 就是不知道其余众多分部的成员得到消息之后,会不会鬼哭狼嚎的申请转过来。 …… 第303章 各方来贺(8) 帝都,邪王府,星海轩。 后院里,一银一青两道身影一次次碰撞擦过,在空气中留下一道道残影。 乒乒乓乓的声音不断从他们那边传来,两人交手的速度之快,简直能让人看花了眼。 过了好一会儿,青色那道身影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 只见他匆忙闪到一旁,把手里的精铁利剑往边上一甩。单手叉着腰,另一只胳膊颓废的朝着对面挥了挥,大喘气的开口道: “主子……你可放……过我吧……” 弑云说完这句,自抱自泣的原地躺下,颓废的像条咸鱼,怎么也不愿意起来了。 他现在只觉得好累,明明才战了几十个回合,却硬生生像战了几天似的。 果然,陪主子练功这种事情,只有主母那个强到变态的人才能胜任。 像他这样的渣渣,就是上来送人头的。 而且很明显,他家主子还没放开手脚,压根没练尽兴。 弑云呈“大”字型躺在地上,内心苦巴巴。 而在他对面,一袭银袍的御弈卿也觉得有些无趣,把手里的木剑扔到一旁,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等喝完杯子里的茶水,再仰头看了看现在的天色,御弈卿几不可见的瘪了瘪嘴,单手撑着脑袋。 明明早上说好了中午便回的,可现在都快要到申时了,太阳都开始往西走了,她还没回来。 哼! 过分! 又骗他! 弑云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也看不到他家主子此刻是个什么幼稚表情,自顾自的开口问着: “主子,弑月该回来了吧?不就是武盟和几个江湖门派的小任务,他怎么去了那么久?” 弑月再不回来,他这条小命都快要玩完了! 呜呜! 他是什么人间惨剧啊! 御弈卿闻言回了神,恢复了他一贯的淡漠。清冷的视线从弑云身上扫过,望向院外的方向,漫不经心的答道: “弑月应该会和风啸一起回来。” 他让弑月处理完武盟的事情之后回一趟血宫,取他收藏的那套殷朝炼铁大师打造的战甲回来给母王贺寿。 而风啸处理完鑫源城那边的事情之后,也需要回一趟浮生城处理屠生分部的事情,两人刚好可以一同返程。 算算日子,她们两人应该早就已经汇合了,现在可能正在回来的路上吧。 “哦……那应该用不了多久了。” 弑云嘟囔一句,然后只觉得眼前一抹银色一闪而过,惊得他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 正当他反射性的摸出匕首,准备一刀解决这个闯入他家主子后院的不速之客的时候,却发现那不速之客正大摇大摆的坐在桌边,还把他家主子给抱在了怀里。 嗯,是他忘了,他还有个不喜欢走门反而喜欢翻墙的主母。 “属下告退。” 以往的经验告诉他,这个时候应该自觉。 弑云默默收起了刚刚摸出来的匕首,朝着御弈卿抱了抱拳。然后还不等御弈卿开口回答,他就已经转身遛了。 看着弑云这没骨气的怂样,御弈卿只是瞥了一眼之后就无奈的收回了视线,已经渐渐习惯了。 再看了看刚一回来就抱着他不撒手的女人,御弈卿坐在她腿上扭动两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好,懒洋洋的伸手搂上她的脖子。 侧脸贴着她的肩膀,小语气里略带着几分不满,嘟囔着: “你不是说中午就回的么?” 说着他还委屈的仰起脑袋,凑到纪凰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直把纪凰撩得呼吸都重了几分。 “在宫里耽搁了一会儿。” 纪凰平复着小腹的邪火,声音沙哑的问道: “午膳吃过了吗?” 她早上出门之前说中午回来给他做吃的,现在都已经下午了,她怕这小傻瓜一直等着她回来。 “哼……没吃。” 御弈卿几不可见的鼓了鼓腮帮子,修长的食指不停戳着纪凰的下巴,见纪凰半晌都没反应,他才哼哼唧唧的补充了一句: “我早上起的晚,起床之后喝了粥的。” 他知道她不喜欢他之前经常忙到不吃饭的生活态度,所以她在的时候,他一日三餐都吃得比较规律,很少会饿着自己的。 听了他的补充,纪凰那严肃的表情才收了起来。低头看了看他懒洋洋的窝在她怀里的样子,只觉得她跟抱了只猫儿似的。 伸手握住他作乱的爪子,低下头含住他的指尖轻轻咬了两下,在他嗔怪的小眼神下缓缓启唇诱惑道: “给你做了好吃的,想不想吃?” 听了她这话,御弈卿显示狐疑的瞄了她一眼,然后再把视线挪到旁边的桌上,看了看她带回来的食盒。 真有好吃的? 御弈卿再次瞄了纪凰一眼,刚好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眼神,顿时心里一阵小鹿乱撞,眼神也开始四处飘忽,装出一副满不情愿的小模样哼唧道: “……这本来就是你早上答应的。” 说着,他还是难掩眼底的期待,伸手过去抓桌上的食盒。 然而在他之前,另一只手却先他一步按在了食盒上。 御弈卿转过头,委屈的瞪了纪凰一眼,嘟着嘴道: “你干什么?” 过分! 他都没吃午饭诶! 纪凰低头看他一眼,对着他嘟起的嘴唇亲了下去。 唇齿交缠,辗转反复。 炽烈到足以将人吞噬焚烧。 御弈卿被亲的迷迷瞪瞪的,趁着纪凰换气的那么一点儿功夫,连忙开口道: “我饿了。” 他这话可不是借口,刚刚练了会儿功之后本就有点饿,她现在再一说好吃的,他就真饿了。 “我也饿。” 纪凰说着,再次不由分说的压了下去。 但到底是怕他饿着,这次只是浅浅的咬了几口就松开了。 御弈卿侧脸贴着她的肩膀,被压着亲了一顿之后脸上的表情就变得乖乖的,靠在她怀里微微喘息着,哑着嗓子道: “阿凰……我真饿了。” 这话音乖巧的,让纪凰心里一阵柔软,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然后把食盒里的一盘盘点心摆上桌。 看着眼前的枇杷糍、黄桃布丁、椰奶芒果糕、水果拼盘等等,再看了看纪凰递到他嘴边的一杯西瓜汁,御弈卿的眼睛都亮了。 就着纪凰的手张嘴喝着西瓜汁,喝了两口之后忍不住伸手从盘子里捻了一块枇杷糍放到嘴里。 只见他一边吃一边睁大了眼睛,望向纪凰时,眼底就像有星星在闪似的。 “好好吃!” 说完这一句之后御弈卿就把纪凰晾在了一边,坐在她怀里认真吃着,眯起的眸子里尽是满足。 虽然他吃得斯文,但桌上的一盘盘点心,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着。 坐垫纪凰:……嗯? 所以……实际上她不如几盘糕? 这么想着,纪凰身上又开始散发着她那若有若无的幽怨气息。 吃得开心的御弈卿似乎是有所察觉,眨巴眨巴眼,连忙舀了一勺黄桃布丁喂到她嘴边,把自家的大尾巴狼哄开心了之后再转回去继续吃。 纪凰只是吃了一勺黄桃布丁之后就满足了,撑着脑袋满眼宠溺的看着坐在她腿上的人儿吃得一脸开心,心中只觉得仅仅建了个果园就能换得她家小夫君这么开心,真的是赚大了。 要是让雨凝护法知道她们主子此刻产生了这么危险的想法,估计会吐血三升吧。 吃了好一会儿才发觉有些吃撑了的御弈卿放下手里还叉着一颗葡萄的叉子,懒洋洋的往身后一躺,稳稳的落入了一个火热的怀抱。 现在吃饱了之后,他才想起来什么似的,眼神软乎乎的瞧着纪凰,开口询问: “阿凰,这些瓜果是哪儿来的吖?” 纪凰愣住了,略一思索之后言辞凿凿的答着: “种的。” 别管怎么种的,反正是种出来的。 “哦……好叭!” 御弈卿看着叉子上那颗水嘟嘟的葡萄,虽然有点饱,但还是拿起叉子,吧唧一口吃了。 其实不用问都知道这些瓜果有多难得,既然她不想让他知道,那他就当做不知道吧。 只是没想到,他生辰时随口说的一句话,她竟然一直记着。 这些瓜果都是她特地准备的,要是没吃完浪费了,感觉好可惜。 看出了御弈卿的小心思,纪凰伸手拿走了他的叉子,叉向了桌上的糕点。 虽然进食动作优雅,可她那进食速度也是半点儿不慢,风卷残云般,很快就把御弈卿没吃完的那些糕点给解决完了。 御弈卿:…… 他一直以为她刚刚说的她也饿了是什么虎狼之词。 原来,她是真的饿了。 “你也没用午膳?” 御弈卿乖乖坐在她怀里,看她这么快就把剩下的大半桌糕点吃完了,神情出现一丝呆愣,忍不住仰起脑袋问了这么一句。 “没有。” 纪凰感受到他隐隐有些崇拜的目光,神色自若的拿起帕子擦了擦嘴,然后把人打横抱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御弈卿被她这动作给惊住了,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连忙搂住她的脖子问道: “阿凰你干什么!” 他刚刚吃饱! 要是剧烈运动的话会吐在床上的! 看到他这慌张中还有些害羞的表情,纪凰眉梢轻挑,低头凑到他耳边,虽然动作暧昧至极,但那言语可是无比单纯: “吃饱了不散散步消食吗?” 说着,纪凰动作温柔的把人放到地上站好,末了还伸手牵住他的手,认真问道: “阿卿想去哪儿走走?” 御弈卿:…… 是他最近变色了吗? 对上纪凰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御弈卿内心磨了磨牙,恨不得在她那张脸上留个牙印子。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一字一句的答道: “隐、竹、林。” 纪凰朝他粲然一笑,然后牵着他向隐竹林那边走去。 那一笑,差点迷了御弈卿的眼。 …… 第304章 各方来贺(9) 帝都,邪王府,主厅。 弑云正和风鸣对坐着咔嚓咔嚓的啃苹果,然后余光一瞟就瞟到了朝这边走来的月浮生和月弓,连忙站起身走上前去: “表公子,你是来找主母的吗?” 打了几次交道之后,弑云和月浮生也算是熟识了。虽然一直按照规矩叫着对方表公子,但这对他们来说也仅仅是个称呼罢了。 毕竟弑云的真实身份,可是血宫右执事啊。 即使比起世家公子来,他也是不会差的。 “是的,来找表妹有事商议。” 月浮生朝着弑云和风鸣微微颔首,笑着问道: “表妹和妹夫此刻应该在府上吧?” “嗯嗯,主子主母都在。” 弑云忙不迭的点头,一边答着,一边将月浮生和月弓引到主厅里: “表公子先坐会儿,我让人去通禀。” 说完,弑云就朝着风鸣瞥了一眼。后者立马会意,叼着苹果离开了。 哎! 为什么每次这种事情都叫她去,她每次都要被主子整得好惨的好不好? 见风鸣老老实实的出去了之后,弑云又让侍者们给月浮生上了几盘糕点和水果,还有一壶茶,让月浮生慢慢悠悠的吃着等。 而他呢,则是和月弓一起站着。 只不过他站的位置比较随意,而月弓一直站在月浮生身后的半步距离内,从未离远过。 月浮生也没客气,让弑云和他一起坐下吃。目光触及到果盘时,想起什么似的笑了笑。 弑云看到他这笑只觉得有些好奇,不过并没有多想,唠嗑似的问道: “小表公子呢?怎么没见他?” 弑云这不问还好,一问起来,月浮生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了,没有半点儿隐瞒的跟他讲着: “表妹下午送了不少这些水果去驿馆,浮屠一见就馋的不行。他年纪又小把控不住,我一个没看紧就让他吃多了。” “他本来在来西玖的途中就受了凉,这两天难得好点了,结果现在又吃了那么多瓜果,一个下午不知闹了多少次肚子,现在还在驿馆躺着呢。” 也难为他那小肚子了,看着没多大,居然能塞下去那么多瓜果。 月浮生从果盘里拿起一个洗净的油桃咬了一口,似乎是觉得味道不错,就又伸手拿了一个,动作自然的递给了站在他身后的月弓。 月弓动作熟练的伸手接过,站在月浮生后边面无表情的静静啃着。 弑云见此倒也没觉得有什么,继续朝月浮生问着: “那小公子现在怎么样了?” 他本来就心宽,再加上一直都知道月浮生和月弓明面上是主仆,可私底下关系不错,所以一时间还真没多想什么。 不过有点担心月浮屠倒是真的,毕竟那么傲娇可爱的小正太,谁不喜欢呢? “医师瞧过了,并无大碍,休息休息就能缓过来了。” 说白了那小子就是水果吃多了吃杂了闹肚子,多往茅厕跑几趟就行了。 月浮生脸上笑意不减,虽然心里有那么一丢丢的担心,但更多的还是觉得自家小堂弟太逗了。 “哦,没事儿就好,一会儿吃晚饭时可以让医师们给小公子做点止泻的药膳。” 听了月浮生的话之后,弑云也没担心了。 毕竟要是小公子真的出了事,表公子肯定是坐不住的,别说在这儿和他说笑了。 想通这一点,弑云也没去纠结闹肚子的月浮屠,坐在椅子上动了动酸痛的肩膀,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月浮生见状也来了兴致,开口问道: “你这是怎么了,一副累瘫的模样?” 他不问还好,一问又让弑云想起这段时间弑月不在时的辛酸生活。 瞧着有个人可以倾诉,弑云开始疯狂朝着月浮生倾诉自己对弑月的思念之情。 那悲壮的表情,岂是什么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心如刀绞可以形容的? 当然了,他也不敢哔哔他家那俩禽兽主子,只能说弑月不在的时候没人帮他一起分担重任。 月浮生听他说得激动,也没开口打扰,就一直安安静静的坐在旁边听着,嘴角挂着一抹温和的笑。 嗯。 然后在心里暗自庆幸着:还好我不是表妹那夫妻俩的下属。 主厅里,弑云讲得激动,月浮生听得认真。 只有一个啃完桃子的月弓,瞟了一眼认真听弑云讲话的月浮生,然后收回视线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费力的思索着手里的桃核该丢哪儿。 …… 邪王府,隐竹林。 御弈卿踩在路边的路牙石上,摊开双臂保持平衡。半点儿内力都没用上,依然走得极为平稳。 而在她旁边,纪凰虽然知道他平衡感不错,但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在他手臂底下托着,就怕他因为吃饱了走不稳而崴到脚。 对于她无微不至的关心,御弈卿一向都很受用。直接把自己的手搭在了她的手臂上,倒像是在让纪凰扶着他走。 “阿凰,等母王寿辰过了,我们是回曼城还是回弈凰帝国?其实我好像这两年都没去南罡帝国看过了,有些好奇南罡现在被你改造成了何等模样。” 说着,御弈卿抿了抿唇,歪着脑袋望向纪凰。 也就是这么一个小动作,让他忘了看脚下的路牙石,一步踏偏了些,朝着路边的小竹林里栽去。 一直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的纪凰见这一幕,眼疾手快的伸出手揽住了他的腰,硬生生把人倒下去的方向给扭转了,让人倒进了她怀里。 有了这么一倒,纪凰也不敢再让他这么翻着花样的走路了。单手搂紧他的腰,抱小孩似的把人从路牙石上给抱了下来。 然后伸手在他额头上轻轻敲了两下,牵上他的手叮嘱着: “小心一些。” “哦。” 御弈卿嘟了嘟嘴,摸了摸额头上被她敲的地方,哼唧两声之后拉着她的手前后甩动着,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他这孩子气的举动,若是落在旁人眼里,那铁定是不守规矩不成体统不堪主位。 可偏偏在纪凰这里,怎么看怎么傲娇可爱。 轻笑两声之后,纪凰想起他刚才说的话,无比纵容的回着: “你想去哪儿我们便去哪儿,若是想去南罡帝国看看,等母王寿辰过后我们就出发。” 去南罡可以巡视运河和水库,去弈凰可以督察军队操练,去曼城可以部署各分部势力。 反正她去哪儿都有事干,不过哪儿都不是急缺她。 南罡现在还有戎可星掌权,到时候等她母王寿宴一过,电狸、电梵她们也是要回去的。 弈凰的运转现在已经步入正轨,再加上有狄骁凡老丞相和徐西风坐镇,军队也有王一辰在操练,更加没什么好担忧的。 至于曼城,那就更不用管了。 先不说曼城里还有雨弦守着,就单说放养三年了,城里每个人都早就已经习惯了她们城主一年玩三百六十天失踪。 而且她们城主在城里的那五六天,还极有可能只是路过。 这扎心的事实,让曼城所有成员欲哭无泪的同时,也让她们都清楚的明白自己的角色定位。 即使纪凰不在,她们也能有条不紊的协作运转着,丝毫不乱。 所以嘛,纪凰去哪儿,完全随心……哦,不对,是随御弈卿。 如果现在让雨凝、电狸、雨弦仨人在这儿,估计能原地跪下抱住御弈卿的大腿,哭求御弈卿把纪凰她们管辖的地儿去。 毕竟嘛,她们太久没放假了。 虽然纪凰去了之后肯定不怎么管事儿,但好歹大事都有她握着,雨凝、电狸、雨弦她们会安心许多。 那么问题来了,纪凰只有一个,但麾下的分部多得数不胜数。所以,到底谁能得到这难得的偷懒机会,就看御弈卿想去哪儿了。 “好啊!去南罡!” 御弈卿果断拍板,含笑的眼里好似闪着星星。 “嗯。” 面对这样的他,纪凰绝对是半个不字都说不出口的,点头点得比谁都快。 所以,现在正在赶路、即将抵达西玖帝都的电狸,丝毫不知自己已经成为了那个被主君大人选中的幸运鹅。 如果让她知道了,估计会激动得窜上天吧。 决定了接下来去哪儿玩之后,御弈卿的心情好得不行。拉着纪凰的手又蹦又跳,往日那清贵冷傲的模样在纪凰这里真的是一去不复返了。 纪凰被他拉着在隐竹林里转来转去绕来绕去,本来还担心他玩累了,但看着他那活力十足的模样,到嘴边的话又给噎了回去。 要是玩累了,她背他回去就是了。 她的小傻瓜,许是在帝都关久了,所以才会一提起出去玩就这般开心。 此刻,纪凰都有些被他的兴奋感染到了。满脸纵容的任他拉着自己闹腾,在心里计划着以后要带他去哪些地方多走走。 而她不知道的是,御弈卿之所以开心,并不仅仅是因为能出去玩,更多的还是因为能和她一起离开西玖帝都,不让任何人占去她的注意力。 此刻,各自揣着小心思的两人手拉着手,在隐竹林里漫无目的地穿梭的,绕了一会儿之后才发现走进了竹林里的一处僻静角落。 竹林深处栖息的几只鸟儿被她们惊扰,“咕咕”叫唤两声之后扑棱着翅膀从这里离开。 而它们栖息的那几颗竹子,也随着它们的离开窸窸窣窣的摇晃起来,落下几片竹叶。 第305章 各方来贺(10) 竹林深处本来就有些暗,现在没了那几只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唤声之后更是幽静,静得两人好似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不知不觉,两人身边萦绕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气息,这处幽静偏僻的竹林里好像在逐渐升温。 御弈卿低着脑袋也不说话,两只手拉着纪凰的一只手,小幅度的晃啊晃,颇有些像小孩子撒娇时的模样。 纪凰看了看自己那只被他拉着的手,眸色渐深。 仅仅向前迈出了一小步,两人之间的距离便已经快要缩减的没有了。 纪凰现在觉得,只要她稍微动动手,就能把人抱进怀里。 这么想着,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嗅着他发间的药草清香,纪凰的声音都低沉了不少,轻声唤道: “宝贝……” 软玉在怀,能把控得住,她就真不是纪凰了。 听着纪凰对他的称呼,御弈卿的眼神开始左右飘忽,不知道他这个时候是该意思意思的欲拒还迎呢,还是应该直接扑上去咬她。 他知道,她动情了。 因为,只有在某些特殊的时候,她才会这般唤他‘宝贝’。 比如她犯错的时候、再比如她每日清晨起床索吻的时候、又或者……她带他共赴巫山云雨的时候。 等了一会儿之后,见御弈卿还是低垂着脑袋没有反应,纪凰伸手轻轻勾起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看着她。 目光交错间,她看到了他眼底的放任之意。 他此刻的这个眼神,叫同意。 “怕吗?怕就回房。” 纪凰贴近他耳边说完这句之后,钳制着他下巴的那只手也松开了,转而扶着他的后颈,低着头一下一下的吻着他的唇。 极力控制,浅尝辄止。 她倒并不是很介意这些,但还是担心他介意。 “你注意点周围。” 御弈卿也松开了她的手,两只胳膊乖巧的环上她的腰,仰起脑袋微微回应着。 她在外时从不会对他有如此亲密的举动,因为顾及他的名声。 可这里,是他们的邪王府。 此处僻静幽深,又是他们两人饭后散步时常来的地方,王府的侍者们一般都会绕过此处,鲜少有人在此逗留。 这样的话……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好。” 纪凰得到了他的回应,动作更是温柔,温柔中藏着甜蜜的诱惑。 另一只手被他松开之后自然也不会闲着,动作熟稔的摸索上他的腰带。 可正当她准备动手解开时,却感知到了朝这边而来的脚步声。 来的人很快、很急。 以前都是在房里,她手底下还没人敢擅闯她的房间,所以任她们在房里怎么亲密,也不需要刻意注意什么,那些人有事找她时顶多在房门外敲敲。 可现在不一样,在这种环境下哪怕不为自己,就为了怀里这个人儿,她也要警惕着四周。 这事在若是只有她们两人,那肯定叫情趣。 可要是有人无意间闯来了,那就不怎么美好了。 想着,纪凰突然收了手,也收了吻。 原本去解腰带的手收了回来,双手捧着他的脸,吻柔柔的落在他眼角,像羽毛一样轻轻扫过。 在那双雾气氤氲的眼眸中,纪凰似乎看到了一丝不满。 低头在他耳骨上咬了咬之后,见他眼底还是水光氤氲,带着未褪去的情欲,纪凰只好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乖,别看。” 她怕她自己把持不住。 说着,纪凰错开眼,给他整理了一下稍微乱了点的衣领和头发。 御弈卿的功力本来就不低,刚刚是太信任纪凰了,所以才把自己整个人都交了出去。现在冷静下来之后,自然能察觉到有人在靠近。 虽然心中不爽,但还是乖乖的由着纪凰给他整理,然后鼓着腮帮子在心里将来人给狠狠记了一笔。 他现在算是知道她每次被风鸣打断是个什么感觉了! 不爽! 真不爽! …… “啊嚏!!!” 此刻,正朝着隐竹林飞速赶来的风鸣猛地打出一个响亮的喷嚏,伸手揉了揉发麻的鼻子,只觉得背后莫名其妙刮过一阵凉风。 嘶! 凉嗖嗖的! 风鸣搓了搓手臂,觉得自己应该是有点着凉了,于是加快了脚步朝隐竹林奔去,准备早点通禀完她家主子之后,去找个医瞧瞧。 …… 这么一路加速狂奔着,不一会儿风鸣就已经奔到了隐竹林的入口了。 嗯。 刚一来,她就瞧见了她家主子和主君携手站在那儿,齐齐看向她。 这架势,似乎好像可能也许大概是在等她? “属下参见主子、主君!” 风鸣挠了挠后脑勺,快步走上前去,朝着两人抱了抱拳。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今天主君瞧她的眼神,好像不是那么友好。 就像……就像…… 对! 就像每次主子被她中途打断时的眼神! 想到这儿,风鸣心里咯噔一声,然后悄悄瞄了眼她们那清冷禁欲的谪仙似的主君大人,在心里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主君那么个仙君似的人儿,她这么能用这种看待禽兽主子时的态度去看主君呢?! 该打! 真是该打! “什么事?” 纪凰凉嗖嗖的开口朝着风鸣问了一句,而御弈卿则是安静的站在她身边,默然不动。 实际上,在这安静表象的背后,御弈卿已经在心里把风鸣给鞭挞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讲真的,要不是御弈卿怕弑云守活寡,风鸣今天可能要完。 而不只是御弈卿不爽,纪凰的不爽也已经冲到天灵盖了,离当场暴打风鸣只差那么一丢丢丢丢了。 幸好还有最后一点儿理智撑着,让她决定听完风鸣打断她的理由。 而站在两人对面的风鸣呢,则是不可抑制的虎躯一震,怂了吧唧的瞄了瞄纪凰。 她家主子现在这语气,她简直太熟悉了! 被她家主子恶整许久的经验和她求生的直觉告诉她,这个时候得赶紧逃命。 但她和她家主子主君之间的实力差距告诉她,这个时候得赶紧装傻。 于是乎,看起来憨憨傻傻实际上贼精的风鸣首领果断选择后者。 眼一闭,全当自己啥都不知道,赶紧连珠炮似的开口答着: “属下是来通禀的表公子说找你和主君有事商议现在正在主厅等着。” 风鸣气儿都不敢喘,真真是一口气说完的。 那话说的,麻溜的跟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就倒完了。 说完,半天没听到有人回话,风鸣怂了吧唧的悄悄把眼睛眯出一条缝,想要看看她家主子主君是啥反应。 等她眯着眼瞄了好久,还是没瞄到她家主子主君的身影之后,她终于鼓起勇气,一点一点把眼睛给睁开了。 然而在她面前,哪儿还有半个人影? 只有几片风中飘落的竹叶,惨兮兮的耷拉在她脑袋上。 至于她家那主子和主君,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 邪王府,主厅。 月弓一言不发的跟个假人一样杵在月浮生后边,只是手里多了一张帕子。 而那帕子里面,包满了桃核、葡萄籽、香蕉皮等等一系列水果残骸,足以可见她是吃了多少,也足以可见月浮生是给她递了多少。 在她前面,月浮生还是那温润如玉的模样,嘴角噙着一抹笑,安静的听着弑云扯天扯地扯东扯西。 正当弑云滔滔不绝的和月浮生讲着自个儿在血宫和十八舵主划拳斗酒的美好往事时,这主厅终于走进来了俩人,打断了弑云长达一刻钟的絮絮叨叨。 “属下参加主子、主母!” 弑云赶紧的闭了嘴,然后从椅子上弹起来,行完礼后噔噔两步站到了御弈卿身后。 嗯。 仿佛刚刚那个坐在月浮生对面、翘着二郎腿、口若悬河的人不是他一样。 “表妹,妹夫。” 月浮生也站起身朝两人打了个招呼,目光瞟了眼纪凰和御弈卿那粘在一起没撒开过的手,揶揄问道: “我今儿个来得及,没打扰你们吧?” 天地良心,他这话就真的只是随口一问,压根不知道刚才他家表妹和妹夫到底在干嘛。 而纪凰,此刻真的很想坦诚的回一句‘打扰了’。 但御弈卿好像是知道了她的直白想法,先她一步开口—— “表哥说笑了。” 在她旁边,御弈卿轻轻扯了扯她的手,继续笑着朝月浮生道: “表哥别客气,坐吧。” 他可不想让人知道他们刚刚在你侬我侬耳鬓厮磨,而且现在是大白天,怪不好意思的。 纪凰低头,看向他泛着粉色的耳朵,了然。 一边牵着御弈卿走到主位坐下,一边朝着月浮生开口扯开了话题: “表哥说有事商议,究竟何事,能劳得表哥这么千里迢迢跑一趟?” 说实话,其实她并不觉得月沧海老族主会派人来给自家母王贺寿。就算派人来了,应该也是碍于面子,不好做得太生分。 至于理由么? 看看自家母王对待简墨离的态度不就知道了。 可没想到,月氏家族不仅派了人来,而且派来的还是一族少主月浮生。 这也足以见得月浮生要此刻要和她商量的事有多重要,所以才不放心找人传话,亲自来西玖走了一趟。 “和表妹聊天还真是直白,连开场寒暄两句都省了。” 月浮生笑着打趣一句,然后坐了回去。 整理了一会儿思绪之后,脸上的笑意稍微敛了些,认真问道: “表妹可想拿到纪氏陵藏?” 开口就是暴击,可以,这很月浮生。 纪凰和御弈卿闻言微微一愣,然后对视一眼,朝着月浮生问道: “陵藏地图分成十片,由十大家族分别看管。现在我手上有向氏、萧氏《隐族录》的拓印版,再加上母王手上的庞氏《隐族录》,也不过三块地图碎片。” 当初屠生接了器门的任务之后,在雷禁把两本真的《隐族录》交给简墨离之前,她早就让人拓印了几份,有备无患。 但是放心,屠生的信誉还是有的。雷禁拿去器门交给简墨离的那两本,绝对是原本。 月浮生听了纪凰这话之后呆住了,仔细想了想忍不住笑道: “墨离倒是惨,出了那么多酬金,还让你占了便宜去。” 《隐族录》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东西了,那时候用来撰写用的墨汁不似现在的墨汁,能玩出一些花样来。 所以说,《隐族录》里面的内容,看到什么就是什么,没有隐藏一说。 也自然的,拓印过后就真的相当于拥有了一本《隐族录》,内容上毫无差别。 并且拓印时还能选择不同质量的纸张,看得更加清晰。不像那些古时用兽皮撰写的原书,每次看都觉得费力。 哎! 说实话,他家表妹这脑袋瓜,转得可真快,怪不得揽月富到流油。 怎么这么多年了,都没见哪个家族说拓印几份《隐族录》留着呢? 第306章 各方来贺(11) “三张碎片已经很多了,你居然还嫌少,总共也就十张地图碎片呢。” 月浮生摇了摇头,总觉得对于他家表妹的想法,他是真的看不太懂。 “墨离原本还说把向氏、萧氏和简氏三族的《隐族录》都交给你,看来只需要给你简氏的就好了。” “然后晨祖母也是打算把晨族的碎片交给你的,这样你手上就有向氏、萧氏、庞氏、简氏、晨氏五族的地图碎片了。” 外人大多都以为他们简、月、晨三族是来贺寿的,可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他们是来找这个十六岁的少女一起谋划天下的。 说出去虽然让人难以置信,但事实便是如此。 纪凰挑了挑眉看向月浮生,语气里带着几分痞气,幽幽问道: “简氏家族、晨氏家族……这一注押得有些大了啊,她们这么信任我的么?” 陵藏的重要性,简墨离她们那些隐世家族的人应该很清楚才对。将家族的陵藏图碎片都交给她,她们确定放心吗? “表妹,其实不管墨离她们给不给你地图碎片,又有什么影响呢?你一样会扫平天下的,不是吗?” “而且陵藏本就是纪氏家族的,守护这些碎片的任务压了我们几个家族这么多年了。如今把碎片给你们,也算是物归原主,完成了我们的使命。” “天下分久必合,如今已经到了统一的时候了。我们几族并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也自知难与你为敌。既如此,倒不如鼎力助你。” “反正我相信表妹你不是个卸磨杀驴的人,更不会在大业有成之后还小肚鸡肠的忌惮几个已臣服家族的势力。” “现在你的势力越强,这场仗打得越快,我们大家在战火中遭受的罪也越少。帮你便是在帮我们自己,这一点我们还是拎得清的,请表妹放心。” 月浮生摊了摊手,语气颇为无奈。 一边为他家表妹的谨慎态度感到压力山大,一边为他自己此刻的孤军奋战感到凄惨萧瑟。 其实他今天下午本来是想叫上简墨离和晨文凛一起过来的,三个人一起来,说出来的话肯定更有信服度。 但无奈简墨离那个家伙,去见纪宁时跑得比谁都快。纪凰前脚刚从驿馆离开,她后脚就溜去了凰王府。 等他去简氏家族的院子里找人的时候,就只看到了孤零零喝茶的简行冽。对方可是个长辈,他也不好意思与长辈结伴过来,于是就没叫上简行冽。 至于晨文凛么,则是要随着晨泽泉一起去凰王府,见见她的晨泽语舅舅。 晨泽泉、晨泽语姐弟两人有二十年没见过了,晨文凛也就只是三岁前见过她这个舅舅,现在自然是好奇。 亲人久别重逢,他怎么也不好意思让晨文凛先别去,于是只好和月弓一起来邪王府了。 “表哥,我不是不信你和简墨离,我只是不太相信除你们之外的其余人。” 纪凰叹了口气,还是开口解释了这么一句。 月浮生和简墨离她肯定还是信得过的,但月氏家族和简氏家族不可能由着她们两位少主来决定这关乎全族命运的合作。 如果她们的合作意愿是真的,那这件事怎么说她都得和这两族的族主去谈,而不是和这两人谈好之后就拍板。 毕竟这是关乎她们全族上下的事情,真正能做决定的,恐怕只有两族族主。 而至于晨氏家族,她自认为不怎么熟悉,仅有的那点交情也只能说是一般。并且主要还是因为她家傻愣哥哥,才有的那一点交情。 因为这么点沾亲带故的关系,晨氏家族就把全族安危押在她身上,这件事情她怎么想怎么觉得不真实。 她从不打没把握的仗,也从不用没把握的人。 能承担得起最坏的预算结果,将一切都掌控在手心的感觉,才是最踏实的。 除非是真到了山穷水尽弹尽粮绝的时候,否则她不会去赌。 所以对于月浮生现在所说的这三个家族提出的援助,她信,但不全信。 这援助是否真正可靠,还需要她亲自验过才知道。 “哎!也是,做事谨慎些一般不会有坏处的。其实我来找你,也是为了此事。” 月浮生叹了口气,拿杯盖撇去茶杯里的浮叶,浅呷一口润润嗓子之后继续道: “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们月氏家族的《隐族录》被先辈们锁在了叠阵塔,现在拿不出来。” “叠阵塔一共九层,层层阵法玄妙,本来是为了防外人偷窃的,结果不止防住了外人,连月氏族人也防住了。” “当年你的父亲,也就是倾夜舅舅,本是月氏家族内最有希望冲到塔顶的人,谁知他却为了你母亲离开了家族。” “现在祖母的年纪看着大了,一直卡在第八层无法突进。而我资历尚浅,至今连第六层都只是勉强闯过,不知何时才能摸到第九层的门槛。” “所以我和祖母商量了一下,准备请你去月氏家族看看。若是你能闯过第九层拿到《隐族录》,那便是向族人们证明了你自身的实力。” “再加上你是倾夜舅舅唯一的女儿,身上流淌着月氏家族嫡系的血液。月氏家族是你的父族,倾力助你本是应当的,族人们也都没什么话说。” 说完,月浮生斟酌了一下,还是继续开口道: “你若是愿意,我参加完你母亲的寿宴之后便尽快回族安排。若是你不愿,那也没什么关系。其实陵藏地图只需要一半的碎片,就能大概定出位置,到时候你再去仔细排查一下就行了。” 表妹若是不愿意去,他和祖母倒也不会多想什么。只是族中大部分族人都傲气惯了,除非有绝对的实力威慑她们,否则众人短时间内肯定难以信服一个十多岁的少女。 而亲自去叠阵塔取出月氏《隐族录》,便是表妹震慑那些月氏族人最好最快的方式了。 并且只有她亲自去走一趟,和祖母聊一聊,才能更好的知道月氏家族各方面的情况。日后若是真的合作起来,也会有个大概的了解。 再加上这么多年了,从私心里来说,祖母还是很想见一见她这个外孙女的。 所以不管从哪方面来讲,他都还是希望表妹能去月氏家族走一趟。 不过他希望可不顶用,还得看他家表妹是个什么想法。 月浮生在心里耸了耸肩,嘀咕几句之后就继续啃桃子去了。 而听完月浮生这一长串的叭叭叭,纪凰只觉得脑袋里面嗡嗡嗡的,头都要大了,揉着眉心回道: “表哥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我再不去瞧瞧,岂不辜负表哥跑这一趟?” 其实原本在她的计划里面,陵藏是可有可无的。毕竟陵藏钥匙在她这儿,只要她不去取,谁都别想动。 她本身的势力虽然还称不上什么天下无敌,但也已经足够去争一争天下霸主之位了,好像实在是没什么必要去找陵藏。 而且陵藏一旦现世,必然引起动乱,到时候还可能成为她的负担。 须知,即使没了这陵藏,她纪凰也一样可以打天下。 既如此,又何必费力把它挖出来? 只不过她没想到的是,不仅仅是她家母王,就连她家这表哥、还有简墨离那货、以及晨氏家族的那些人,居然都希望她先去取陵藏? 陵藏里面到底有些什么东西,居然让她们执念如此之深? 罢了! 既然如此,她便去瞧瞧也无妨。 顺道还可以去看看,月氏、简氏、晨氏这三族所说的合作,到底有几分真。 刚刚看纪凰的谨慎态度,月浮生本以为她不会愿意去的。结果现在居然听到她说要去瞧瞧,还真是有几分意外之喜。 “那可就说好了!等我回族之后立刻告知祖母,为你安排好相关事宜。” 月浮生生怕她反悔似的,连忙就应下了,恨不得现在就把纪凰扛回月氏家族去。 看他这急迫的样子,纪凰眼皮一阵跳动,极其无奈的开口道: “不急,等母王寿宴过后,我要去一趟南罡帝国。六月吧,六月我到月氏家族拜访,应该不会影响你们什么吧?” 她才答应了她家小夫君,要陪他去南罡帝国游玩,自然不能食言。而且想想她家阿卿刚才那么开心的小模样,她怎么舍得让他失望呢? 母王的寿宴定在一月中旬举办,二月份的时候各方使臣就该陆续离开西玖了,她也就可以带她家阿卿去南罡了。 二月份的南罡帝国温而不燥,最适合游玩。橛栀城的十里花海、仙屿湖的湖光水景、桃源镇的锦鹊福庙……尽是好去处。 在南罡游上两三月之后,等到南罡天气燥热了,便可以动身走水路去月氏家族,一路上还能顺道看看南罡的运河究竟通了多少。 月氏家族驻地在弈凰帝国以西的一个附属小国——列骑国,虽然和南罡帝国相隔甚远,但运河水流湍急,可朝发夕至日行千里。 即使是慢悠悠的走水路过去,想必也能在半月内抵达。六月份之前抵达月氏家族,时间绰绰有余。 而且六月之后暑气渐盛,听说月氏家族所在的列骑国正是避暑的好地方。 当初北霄帝国还没被弈凰帝国取代时,列骑国名义上属于北霄帝国的附属国。 北霄皇室也经常到列骑国帝都行宫避暑,一去就是整个夏季,可见列骑国帝都气候宜人。 这么好的避暑圣地,不和阿卿一起去玩玩,当真有些可惜。 此刻月浮生心里激动的不行,完全不知道纪凰主要是想带着御弈卿去避暑游玩而已,还一本正经的和纪凰说着: “当然不影响了!你要是有事就先去忙。我到时候先回族中安排着,等你六月过来玩。” 月浮生无比单纯的以为纪凰是去南罡帝国办正事,毕竟南罡正发展着嘛,事多人忙也是正常的。 他压根都没有想过,他以为的正事,只是纪凰要陪着她家夫君去游山玩水。 不过话说回来,在纪凰那儿,陪着她家小夫君游山玩水,确实是重要得不能再重要的正事了。 所以见月浮生好像误会了些什么,纪凰也并没有开口解释,只是笑着“嗯”了一声,然后带过了这个话题。 之后纪凰、御弈卿、月浮生三人聊了一小会儿,然后就有月氏家族的人来找月浮生禀报,说是月浮屠在驿馆闹着要过来,惹得三人听了哭笑不得。 最后月浮生只能匆忙告别了纪凰和御弈卿,然后和月弓一起折返回去,认命的回驿馆照顾他家不安分的小堂弟去了。 …… 第307章 各方来贺(12) 西玖帝国,帝都。 一月接近尾声,该来的使臣也都陆陆续续抵达了西玖帝都。 在这小半个月里,西玖帝都那可真是热闹非凡。 尤其是驿馆里,热闹得鸡飞狗跳。 这热闹,一半是因为风啸、风鸣、雨凝、雨弦、雷宏、雷禁、电狸、电梵、弑云、弑月、饮血、衡风、沐引涧等等一众曼城血宫损友许久没见了,一见面就互掐互怼格外热情。 还有一半嘛,则是因为东辰使臣和御天使臣之间那种种扯头发撕亵衣的不愉快。至于这矛盾的具体原因,那可就得问当事人了。 反正那激烈的矛盾现场,一众附属国、藩属部落等小势力的使臣是不敢多说什么的,甚至连看都不敢多看,生怕惹祸上身。 而其余几大顶尖势力的使臣,那可就把这全当一场戏看了。尤其是纪宁、简墨分、月浮屠他们几个爱闹腾的,那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哦,别问纪大公子怎么混入使臣队伍的,问就是简少族主拐带的。 并且得了纪凰的提醒之后,每次驿馆里闹起来的时候,都看不到半个禁卫军的身影。 直到驿馆里面的事情闹完了,该扯的头发都扯完了、该撕的亵衣都撕完了、该嗑的瓜子儿也都嗑完了之后,沐梓泫才领着禁卫军姗姗来迟,扮演着和气佬,意思意思的劝了劝。 总之,西玖帝国如今的实力摆在这儿,闹事的那几人终究是不敢闹大。不管驿馆里面怎么闹腾,也不会影响寿辰的筹备。 …… 帝都,凰王府。 其实对于纪、沐两家来说,最近的喜事可不只是纪宸吟四十寿辰,还有第一位皇孙——沐瑞雪满月。 这本来应该算得上是双喜临门,但豪门贵族办事不同,都讲究个主次。若是以同样规格操办不同喜事,用这里的规矩来说就是容易散了喜气。 一个寿辰一个满月,两件不一样的喜事冲到一块儿,是不会一起大办的,一般也就是一个大办、一个低调一点办。 此次纪宸吟为长,沐瑞雪为幼,因为担心压了纪宸吟的喜头,所以沐梓泫主动提出来取消了沐瑞雪的满月礼,就连宫宴都没有举办。 沐瑞雪是西玖的皇长孙,本该是在万众瞩目下过着满月宴的。但无奈她的满月宴和纪宸吟的寿辰撞到了一起,只好委屈了这个小奶娃。 所幸纪宸吟十年也就办这么一回寿,自知这次亏待了沐瑞雪,所以放了话,等到今年年底一定要给沐瑞雪大办一场周岁礼。 …… 凰王府,温语阁。 “宁儿,你在房里磨蹭些什么呢?准备好了没有?” 派了好几名小厮过来催都没把纪宁催出来,无奈之下晨泽语只好亲自上阵,过来瞧瞧他家儿子究竟在房里捣鼓什么。 “马上马上!来了!” 听着房外的敲门声,房内的纪宁那叫一个慌张啊,连忙把简墨离往衣柜里塞,一边塞一边压低了声音道: “我先走啦,你一会儿离开的时候小心一点,千万不要被王府侍卫发现了,否则母王一定会追着你打的。” 末了还毫不客气的关上柜门狠狠踹了两脚,生怕这柜门一个不结实就打开了。 被关进小黑柜的简墨离:…… 她怎么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见不得人呢? 说实话,她就只是来看看他,又没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至于躲柜子里吗? 突然有点委屈的一大只简墨离缩在纪宁的衣柜里,底下坐的、身上挂的、头上顶的全是纪宁的衣服。 一缕甜甜的像糖人儿那样的糖香萦绕鼻间,惹得她一阵心猿意马。 而此刻,那个甜甜的散发着糖果香气、惹得她心猿意马的少年,已经窜到门口给他家父君开门去了。 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的晨泽语狐疑的看了看纪宁,目光从房里扫过,迈步走了进去,朝纪宁开口问着: “宁儿,你磨磨蹭蹭在做什么呢?一会儿就要进宫了,可准备妥当了?” 说着,晨泽语打量了一圈房间,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干脆坐到桌边喝起了茶。 “这不是挑衣服挑久了嘛!马上就好,父君别催了啦!” 纪宁闻言嘀溜嘀溜的转动着眼珠,悄悄瞟了眼喝茶的晨泽语,然后叫来了一直贴身伺候他的安如和安意为他束发。 衣柜里的简墨离:…… 挑衣服? 我怎么记得你今天穿的都是这一身衣服? “动作快些,别让你舅母舅舅和表姐她们等久了。” 纪宁从小到大经常磨磨蹭蹭,晨泽语也已经习惯了,所以并未多想。斯文的喝着茶,等着安如安意为纪宁束好头发。 由于晨泽语在这里等着,安如安意的手脚也麻利不少,很快就为纪宁束好了头发,扣上了一个精致华美的珊瑚碧玉冠。 纪宁准备好之后,晨泽语就领着他一起走向了前院。安如安意也紧随其后,离开时机灵的关上了房间的门。 毕竟是和纪宁一起长大的贴身小厮,纪宁房里有谁,这俩人比晨泽语还清楚。 哎! 为了这么个闹腾公子,他俩可真是操碎了心! …… 等到四人走远之后,纪宁的房内才响起轻微的“吱呀”声。 衣柜的门从里边推开,躲在里面憋了许久的简墨离出来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头顶的那件小内褂给拿了下来。 柔软的布料握在手里,她仔细盯了好一会儿才猛然发觉这玩意儿是纪宁贴身穿的小衣服,顿时脸上脖子上红了一片。 只见她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之后,红着脖子将手里的小内褂叠好,然后整理了一下被她弄乱的衣柜。 收拾的整整齐齐之后,她才关上了柜门,运功离开凰王府,那叫一个来去自如。 至于纪宁交代她的注意王府侍卫之类的话,她还真的没怎么放在心上。 只要不是纪凰和御弈卿在这儿,别说是凰王府了,就算是整个西玖帝都也没人能发现她。 …… 帝都,邪王府。 由于这两天风啸和弑月圆满完成任务回来了,终于有人一起分担苦痛了,所以王府里随处可见风鸣和弑云那疯了似的撒欢举动。 这俩人的抽风举动,惹得刚回来的风啸和弑月极其无语的连翻了好几个白眼,差点没一人一脚把她俩给踹飞出去。 …… 邪王府,星海轩。 下午的阳光是橘红色的,像一层火焰织的纱,轻轻飘进房里,平整的铺在软榻上。 软榻上的人斜靠着,将手里的账册往旁边案几上随手一扔,仰起头沐浴在这橘红色的夕阳里。 修长手指穿插在发间,白皙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精致的五官好像镀上了一层斜阳余晖,美得让人不敢直视。 俊眼修眉,顾盼神飞。 原来女子绝色起来,当真能让世上男子自惭形愧。 不知不觉,御弈卿也放下了手里的书,安静的凝视着软榻上半躺的人,目光认真到好似要将对方的模样刻进灵魂里。 这么认真且炙热的目光,真是想让纪凰装作不知都难。 “夫君,为妻长的可还入得你眼?” 纪凰侧过头来,单手撑着脑袋,望着坐在书桌边的御弈卿抛了个媚眼,似笑非笑的问着。 她对自己这副皮相一直很满意,因为光是每日晨起时看到她家小夫君对她垂涎不已的模样,就觉得心情舒畅。 “自然入得。” 御弈卿被她戳破之后不羞也不恼,反而更加光明正大的学着她的模样,撑着脑袋盯着她看。 看了半晌之后,在纪凰深情专注的目光下,笑着问道: “那阿凰觉得,阿卿这张脸可还配得上你的绝色?” 纪凰闻言笑笑,凝望着御弈卿。 纵使天地辽阔风月醉人,可她眼底却只装得下这么一个人儿。 眉飘偃月,目炯曙星。 她的阿卿,真真是个被上天精雕细琢出来的人儿。 在御弈卿的注视下,思绪发散的纪凰悠悠回神,神色骄傲的开口回道: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她的阿卿,自是天下无双,与她婚配刚好! 后面的话纪凰在心里暗道着,尤其是最后一句,不接受任何反驳。 听了她这一句极高的赞美,再看了看她这自信又笃定的骄傲模样,御弈卿忍不住笑弯了唇。 这一笑,世间风华霁月,不过如此了。 “油腔滑调。” 御弈卿努力压抑着,但还是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只能嘟囔着嗔怪一句,然后极快的转换话题: “快些去换衣裳吧,一会儿可要进宫了。” 今天早朝不是在金銮大殿上的,而是在皇室宗祠里上的。 并且不止是西玖朝臣去了,就连西玖帝国的皇君、王君、太女君、皇子等等一系列的皇室宗亲全都去了。他身为邪王君,自然也在其中。 在皇室宗亲和满朝文武的见证下,沐瑾宣为沐瑞雪在皇室宗谱上挂了名之后,这满月的事就算过去了,还真真是连场宫宴都没有办。 即使今日晚上宫里办了场简版的满月宴,也只邀请了凰王、邪王、苏桓将军这三家进宫赴宴,充其量算场家宴。 今晚的宴会连西玖帝都的其余权贵世家都并未邀请,那就更别说驿馆里的各方使臣了。 驿馆里有心的人打探一下,或许还知道今日是西玖皇长孙的满月,不过大部分人都是不知道今日有什么特殊之处的。 这小皇长孙的满月礼过的,那可真是简便的不能再简便了。 不过也好,受邀去的都是沐梓泫和苏品映的亲人,也就是小皇长孙的父母亲族,家宴的氛围比宫宴要让人舒畅一些。 嘴上催促着,御弈卿的脚步也没停,从桌边走到了软榻边,伸手挽上纪凰的胳膊,试图把人从软榻上拉起来。 “快起来,不许偷懒了!” 话说回来,他今天下午催促她好几次了,她还是这副懒洋洋的模样。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她好似有些不想进宫的样子。 不过想了想,她和家里人的关系一直都比较亲近。虽然她性子有些懒散,但怎么可能不想进宫,可能是他感觉错了吧。 想着,御弈卿也暂时压下了心里的困惑,只当是他想多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的感觉半点儿没错。纪凰确实不想进宫赴宴,并且短时间内也并不想带他进宫。 “好了我的小祖宗,我起还不成么!” 纪凰伸手拍了拍他的额头,顺着他拉她的力道坐了起来,掀袍起身。 看他朝她笑得一脸狡黠的小模样,纪凰只能捏了捏他的脸蛋,朝他扬起一抹璀璨的笑容,把所有无奈与担忧压回心底。 今天是沐瑞雪的满月宴,她怕家里那些长辈一开心就说漏了嘴,说出些什么收不住的话。 毕竟那日她们把她诓到凰栖宫催生的时候说得那些话,她打心眼里不想让她家阿卿知道。 所以这小半个月时间里,她除了忙公务之外就一直带着他在西玖帝都四处游玩,刻意避开了他和那些家长们的见面。 要不是今天沐瑞雪的满月宴不得不去,她还能带着他再躲一阵。 哎! 暗自叹了口气之后,纪凰对御弈卿的所有举动依旧是千依百顺,任由他拿着一套套衣袍放在她身前比划。 然而心里,已经开始思考她一会儿该怎么寸步不离的守着他了。 …… 第308章 各方来贺(13) 西玖帝国,帝都,皇宫。 为着小皇长孙的满月礼,今天的太女东宫格外热闹些。只备了几桌酒宴,看起来倒真是有几分寻常人家家里来客时的味道。 而不同于以往那些摆到园子里的酒宴,由于今天来的人不多,沐梓泫就干脆下令把几桌酒席摆到了屋里,也更有家宴的氛围些。 沐瑾宣、纪宸竹两人今天用过午膳后早早地就过来了,说是帮忙安排,但沐梓泫也没让她们操劳太多。 所以这两人早早的过来之后,就逗了一下午的孙女。 至于沐梓昕,订婚之后就很少再和纪宁一起乱跑了。偶尔出宫和楚微河在帝都里风景好些的地方散散步,大部分时间还是在他自己寝宫里亲自绣嫁衣。 今天,在沐瑾宣和纪宸竹到东宫待了好一会儿之后,出宫和楚微河逛完街回来的沐梓昕才连忙牵上睡完午觉的沐梓佑一起过来。 在沐梓昕牵着沐梓佑过来的时候,苏桓将军也领着夫郎和几位儿女到了东宫。 苏家的一家人许久不见,见了面之后很是激动。尤其是在宫里难得见到家人的苏品映,更是忍不住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沐梓泫陪着聊了一会儿之后,觉得自己插不上什么话,干脆就把地方留给了他们,而她自己则是继续安排酒宴去了。 等到纪宸吟、晨泽语、纪宁三人到东宫时,已经是太阳落山的时候了。 沐梓泫见她们来了,连忙派人去通知了沐瑾宣和纪宸竹。于是纪宸吟和晨泽语刚一来这儿,就加入了带孙娃的队伍。 至于纪宁么,一个人闲得慌,踢着路边的石子儿,等着他家妹妹和妹夫过来。 可他左等右等,半天都没等到人。 刚好沐梓昕又牵着沐梓佑来找他,于是两个同样处在恋爱期的男孩子就凑在一起交流心得去了。 …… 等到太阳彻底落下、夜幕真正降临时,太女东宫依旧灯火辉煌,亮如白昼。 许多菜肴已经摆上了桌,让年纪小的孩子们馋的咽起了口水。 尤其是沐梓佑,一双肉乎乎的小手跃跃欲试,要不是沐梓昕在一旁看着,恐怕她现在都跟着菜肴一起爬上桌了。 而苏家几个小小姐小公子,则是进宫前就被家里大人千叮咛万嘱咐过,千万不可在宫里失了礼数。 所以即使他们现在馋的紧,也不敢像沐梓佑那样伸手去抓。 …… 皇宫,北门辇道。 眼瞅着东宫这边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与此同时,邪王府的马车却才刚刚进宫。 实际上,御弈卿在府里可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可由于邪王殿下换个衣服也不老实,抱着王君大人蹭来蹭去的吃豆腐,于是乎这夫妻俩又毫无悬念的成了今晚来得最晚的。 不过,虽然纪凰每次参加宴会或者会议都到得晚,但她的晚也只是相对那些积极的人而言的。 虽然每次她都是晚到的那一个,但她最晚也不过是踩着点到,可从来都不会迟到。 …… 马车里,御弈卿懒懒的靠在纪凰肩上打了个哈欠,第三十一次“啪”的一声拍在身边这女人的手上,暂时中断了她那不规矩的摸索。 “……不许闹!” 这一到宫宴就犯困的毛病,还真让人头疼。 御弈卿说完,气鼓鼓的抿着唇,然后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说实话,他现在这副模样,落在纪凰眼里那就是奶凶奶凶的,半点儿杀伤力都没有。 但为了不打击到自家小夫君的自信心,纪凰每次都还是会配合着被他拍开手,规矩一会儿之后再伸手作乱。 “好好好,不闹你。” 纪凰的语气那叫一个百依百顺,知道她家小夫君的瞌睡虫又上来了,于是伸手把人揽进怀里,让他睡得更舒服些。 伸出手在他脸蛋上捏了捏,手指从他脸上擦过时,只觉得她家小夫君的皮肤那叫一个细腻光滑,惹得她忍不住仔细的摸了摸。 御弈卿现在虽然犯困,但意识还算是清醒着呢。感受到她的拇指指腹停留在他腮边摩擦着,噘着嘴往她怀里拱了拱,倒没有再拍开她的手了。 她手上有拿武器练功时磨出来的一层薄茧,从他脸上擦过时他便能感觉到她的指腹有些粗砺。 可她却偏偏用着极轻的力道在他脸上抚摸,像极了呵护心尖珍宝。 她这铁血下独留给他的一份温柔,倒让他舍不得拍开了。 想着,御弈卿乖乖靠在了她怀里。 本以为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的幽香会让他觉得别扭,然后就会清醒一点了。 可他没想到嗅着她身上那什么沐浴露的香气,居然让他觉得无比安心,迷迷糊糊还真睡过去了。 纪凰见他呼吸放缓,随手从一旁拿过披风盖在他身上。低下头在他发间轻轻蹭了蹭,然后也闭上了眼睛休憩。 马车里,四角镶嵌的夜明珠皎洁无暇,散发着极似月光的柔和光芒,在这一片漆黑的小空间里照映着相互依偎的两人。 …… 嗯。 然后没过一会儿,本来平缓行驶的马车就陡然震荡了好几下。 牵车的两匹战马不知为何受了惊,扬起前蹄一阵嘶鸣。幸好坐在车辕上的风啸、风鸣反应快,及时拉住了缰绳,控制住了战马。 但是被控制之后的战马依旧不停的踢动着马蹄,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鼻子在空气中四处嗅着,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风鸣气沉丹田,伸手握住剑柄,感知着周围宫墙后面隐藏的人。 风啸坐在她对面不慌不忙的继续驾着马,等到把马车稳稳的停在路边之后,她才摸上了袖子里的匕首,顺道勒紧了有些宽松的袖口。 空气中吹过一阵微风,带着丝丝腐烂的气味,慢慢逼近。 “你守在这儿。” 风啸说完这句,一眨眼就消失在风鸣面前,瞬间没了踪影。 风鸣:…… 搭档画风太高冷怎么破,在线等挺急的。 “锵!” 一声清脆的剑鸣响起,风鸣在风中凌乱片刻之后就立马翻身下车,拔剑出鞘。 随着时间的推移,四周的氛围越来越压抑。 终于,几名黑衣人从左边宫墙飞身出来,提着刀目标明确的朝马车砍去。 而在这几名黑衣人后方,一道身影穷追不舍,正是刚刚消失得不见踪影的风啸。 “小心!是不死人!” 风啸把黑衣人逼出来之后连忙朝风鸣开口提醒,她手里的匕首不停在滴血,但那些黑衣人仍旧一个没少。 在这几名黑衣人被逼出来之后,右边宫墙后面也飞身出来数名黑衣人,动作一致的举着刀朝马车砍去。 “明白!” 风鸣一边应着风啸的话,一边挥剑斩向离她最近的黑衣人。 只见那黑衣人的半边脑袋都被风鸣这一剑给削飞了,然而眨眼间,那半边脑袋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来了。 此刻要是有胆小的人来看见这一幕,估计能直接把胆给吓破。 毕竟漆黑不见尾的宫道、高耸阴森的宫墙、怪异诡秘的不死人,这些场景组合在一起,那可是真真实实的惊悚。 而风鸣,对于眼前这一幕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继续挥剑砍着。 乍一看过去,莫名让人觉得她比不死人还要恐怖几分。 风啸在提醒过她之后就没有再去追第一波出来的几名黑衣人了,而是转身去和后一波出来的黑衣人厮杀,阻止这两波黑衣人聚到一起。 两人一明一暗的牵制着十多名不死人,在这寂静宫道上上演了一场反屠杀的大戏。 这些在别人看来以一敌百的黑衣人,在她们两人眼里就是会动的沙包,甚至连人都算不上。 幸亏这场刺杀是冲着纪凰她们来的,要是换了旁人,估计还没等不死人砍过来,就先被自己给吓个半死了。 也就是纪凰这个被刺杀习惯了的奇葩,现在还能淡定的坐在马车里,为她家夫君整理发冠。 真不知她是压根没把不死人放在眼里、还是对风啸风鸣的实力太有信心,或许二者皆有吧。 “阿凰我痛……” 御弈卿一只手捂着额头,另一只手在纪凰下巴上揉着。 被这么一闹,御弈卿现在也醒的差不多了,原先那点困意在刚才战马受惊的时候就散了。 他只是犯困,又不是喝了蒙汗药。 要是马车震荡成刚才那样他都没醒,那他就真的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灌药了。 “是不是睡迷糊了?你痛给我揉个什么?” 纪凰哭笑不得,把怀里可爱到犯规的人儿抱紧,伸手给他轻轻揉着额头。 刚才马车震荡的时候他差点被震飞出去,幸好她拉得快,不然现在他头上非得鼓个包。 不过由于她拉得太急,导致他被拉回来时额头磕到了她下巴上,也不知到底磕得有多痛。 “我哪有睡迷糊?” 御弈卿瘪了瘪嘴,但身体却无比乖巧,拱着额头在纪凰手心蹭了蹭。 随后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窜入鼻尖,惹得他蹙了蹙眉: “去帮帮风啸风鸣吧。” 以风啸风鸣的实力,虽然打赢是没问题的,但速度还是有些慢。 他不喜欢血腥味,想早点解决。 “嗯,那你乖乖待在这儿,我去看看。” 她本来是不想和风啸她们抢沙包的,但这血腥味带着腐烂的气息,确实有些难闻。再加上她家夫君都开口了,那哪儿能不从呢? 纪凰揉了揉他的脑袋,然后起身准备下车。 可就在她起身的时候,御弈卿扯着她的袖子,跟着她一起下了马车。 “阿卿不是不喜欢血腥味么?可以在马车里等我回来的。” 下了马车之后,扑鼻而来的血腥味让纪凰皱紧了眉,反射性的就想让御弈卿先回去。 她记得他对气味很敏感的,尤其讨厌血腥味。 “无碍,速战速决。” 虽然很享受被她捧在手心的感觉,但他可不想被她保护成什么金丝雀、菟丝花。 他要与她并肩而立,共看天地浩大! 这么想着,御弈卿的动作也快了几分。弯腰从长靴上解下一柄折叠刺刀,拼接好之后冲着纪凰挑衅的笑了笑: “要不要比比?” 这是刺刀她专门为他设计的一款防身武器,刀身薄如蝉翼却坚如磐石,折叠起来方便携带,拼接之后刃如秋霜。 刀背一面有锋,锋与刃尖之间有三个凹形齿口,连接三道引血槽,加快敌人失血速度的同时也减弱了拔刀的阻力。 当初简墨离看到这柄折叠刺刀时那可都是爱不释手的,一直惊叹着这设计简直巧夺天工。 只不过她为他打造的这柄刺刀,送给他之后还没怎么见过血呢。今天就让他亲自试试,体验一下她那鬼斧神工的造器手段。 至于刚才他提到的比试嘛,权当是个小乐子就是了。 “好啊!那阿卿可有想好奖惩?” 纪凰双臂环胸,悠闲地看着剩下的十一名黑衣人,那眼神仿佛在打量货物。 “奖惩?” 御弈卿被她问愣住了,想了片刻想不出什么奖惩来,便将这问题抛回给纪凰: “你想要什么奖惩?” “嗯……” 纪凰一个单音节拉得老长,想着想着突然眼前一亮,邪气的朝着御弈卿挑了挑眉: “胜者为王,败者暖床!” “好!” 御弈卿爽快应下,看着纪凰抬起的手,毫不矫揉的和她击了一掌。 “啪”的一声,击掌为誓。 今晚谁在上谁在下,就看现在谁杀得多了。 第309章 各方来贺(14) 击完掌后,御弈卿手握刺刀,一个闪身就加入了风啸风鸣的屠杀队伍里。 而纪凰,依旧是双臂环胸,不急不躁,无比悠闲的看着他们那边战成一团,目光始终追随着御弈卿的身影。 过了一会儿之后,看御弈卿已经速度飞快的彻底杀死了两个不死人,纪凰这才松开了胳膊,有些正经的看了眼挥刀朝她砍来的黑衣人。 见那些黑衣人朝着纪凰砍去,御弈卿只是看了一眼就继续杀他面前的不死人去了,半点儿担心都没有。 而风啸、风鸣两人,自从纪凰和御弈卿下了马车之后,她俩也不像刚才那样死死拖住不死人了。 不用费力的去防止不死人靠近马车之后,她们两人终于可以放开了手脚去杀。 现在看着几名黑衣人朝纪凰扑去,两人不仅不担心纪凰和黑衣人,反而有点担心她们自己。 因为是她们处理的太慢,才让主子和主君亲自出手了。看来今天回去之后,接下来一段时间又免不了几场特训。 一想到特训,两人都忍不住加大了攻击力度,似乎是在提前为悲催的特训生活发泄。 这三人在这边杀得起劲,而纪凰那边的厮杀,则是刚刚开始。 眼瞅着几名黑衣人挥刀砍过来,纪凰轻飘飘的叹了口气,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把黑衣人的砍刀。 她只有随身带药包的习惯,没什么随身带武器的习惯。经常用的武器除了药包里的那几根银针之外,就是她自己的身体了。 说实话,她虽然会设计武器,但却不怎么依赖武器。 前世执行任务时,在各种金属扫描器的排查下,她早已经习惯抛开外物,把自己打造成一个杀器。 她的身上,不论是手、腿、亦或是一根头发丝,都是可以取人性命的存在。 可现在情况不同,若是面对普通刺客,她自然是懒得提刀的。但现在对面是不死人,她只能采取最麻烦的办法了。 因为正常人,只需要一处小小的致命伤就足以解决。而不死人,即使再致命的伤口,它们都能迅速愈合。 对付它们,只能用最血腥最残暴的办法——乱刀砍死。 砍到它们的愈合能力达到极限,砍到它们彻底不能动弹,才算是解决了。 纪凰穿梭在几名黑衣人中间,挥刀的速度快到只留下了几道残影,让人根本看不清她的动作。 但可以看清的是那些黑衣人身上一道又一道的砍伤、四溅的血液与乱飞的残肢,以及那露在外面迅速枯皱的皮肤。 这场面,估计是有史以来最血腥的刺杀现场了。 被刺杀的人居然比来行刺的人更像魔鬼,说出去都让人难以置信。 那些冲向纪凰的不死人被她这砍白菜萝卜的架势给砍怕了,齐齐退了几步聚集成团。 即使它们早已经成了没有理智的杀人机器,但面对真正恐怖的危险时,身体还是有本能反应的。 纪凰提着刀,扫了眼脚边彻底没了气息的一具残尸,目光落到对面聚成团的不死人身上。 阿卿那边可是已经倒了两个了,她不太想今晚在下。 纪凰一边想着,一边提刀走向那几名聚成团的不死人。 刀尖上沾染的血液啪嗒啪嗒的往下滴,满地的血哗啦啦的向四周流淌,其中还混杂着一些让人作呕的残肢断臂。 不死人的瞳孔紧缩着,身体的本能让它们想要退避,可体内的不死蛊却控制着他们挥刀往前杀。 明知是拿身体去和纪凰的刀尖撞,可即使它们不愿,却也由不得它们不愿。 纪凰这边再一次和不死人杀成一团,而御弈卿那边,也顺利的又砍倒了一个。 风啸、风鸣两人见此默默为自己抹了把泪,不知还要不要继续杀。 因为刚才她们那两位主子的比试赌约,她们也是听到了的。 她们两人现在在这边和主君一起大乱斗,到时候分不清双方数量,影响了比试结果,害得她们主子妻纲不振,那可真是罪过。 可要是她们现在撒手,俩护卫在旁边坐着嗑瓜子儿,俩主子在刺客堆里厮杀,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 于是乎,抱着这矛盾又诡异的种种思绪,风啸风鸣两人还是继续混在御弈卿周围大乱斗,想撤不敢撤,继续杀又怕她们主子妻纲不振。 哎! 这年头,当个下属好难哦! 两人心里无比纠结,压根没发现实际上御弈卿一直在和她们错开动手,尽量避免和她们靠得太近导致攻击目标混乱。 就这样,一行四人杀了足足半刻钟的时间,还是剩下四个不死人没有彻底杀死。 不过这半刻钟的时间,已经足够让宫内巡视的禁卫军赶过来了。 第一队禁卫军闻声赶来时,猛地看到这一幕还都以为自己在做梦。 直到那名被纪凰一掌轰得筋骨尽断的不死人砸到她们面前、脖子一歪彻底屁嗝之后,这一队人才冷汗直冒的回过神来。 “护……护驾!保护殿下!保护王君!” 为首的侍卫一声令下,率先拔剑冲了过去。 其余禁卫军侍卫见状连忙跟上,硬着头皮踩进了血流里。 没过一会儿,附近的几队禁卫军也匆匆赶来,个个都端着一副誓死护卫邪王殿下的架势,看得风啸风鸣俩人一阵汗颜。 说实话,她们两个其实都还是需要主子保护的小废物。 被这些禁卫军这么一搅和,纪凰四人先后收手。看了看最后四名已经奄奄一息的不死人,放心的把它们交给了这些禁卫军。 这四名不死人都已经没什么杀伤力了,要是这么多禁卫军连这四个半报废品都解决不了,那真是白领俸禄了。 纪凰扶着御弈卿坐上马车,风啸风鸣紧随其后,侧身坐在车辕上,驾着马车稳稳当当的继续向东宫去了。 …… 马车里,刺鼻的血腥味渐渐减弱,从鼻尖散去。 御弈卿将刺刀擦拭干净之后折叠起来,原模原样的别在了长靴靴筒上。然后单手撑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朝着纪凰开口道: “数量持平,不过你在我动手之后才出的手,还没带武器,算你赢叭!” 除开风啸风鸣俩人砍死的那四个之外,他和她每人解决了四个,数量上确实算打平了。 但她一没带武器、二又出手晚,他要说平局都觉得有些说不过去。 哎! 她怎么这么强呢? 他可是她的小师叔诶!哪方面都被她压着,很没面子的好不好? “怎么,平局不好么?” 纪凰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望着他那双水亮水亮的眼眸,痞气的问道: “还是说,其实夫君今晚是想在下面偷懒……唔!” 纪凰这话刚说到一半,御弈卿就扑过去捂住了她的嘴。 那双把她迷得沉醉温柔乡的水亮眼眸,此刻正羞恼的瞪着她。 御弈卿扑过去跨坐在她腿上,一边捂着她的嘴,一边小声威胁道: “平局就平局!不许说了!” 这女人! 嘴上从来没个正经! 下次不答应和她打赌玩了! “唔嗯?” 纪凰被捂着嘴,意味不明的哼唧两声。一脸餍足的伸出胳膊,笑眯眯的把跨坐在她腿上的人儿搂紧。 “不许说了听到没有?” 御弈卿眯着眼继续威胁,见纪凰乖乖点头之后才慢慢松开了捂她嘴的手,丝毫没注意到自己正在被占便宜。 嗯。 甚至还觉得,坐她腿上好像比坐垫子上还舒服一点。 这么想着,御弈卿坐在纪凰腿上扭动了几下,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然后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软乎乎的趴在纪凰肩膀上。 “又困了?” 纪凰低头看他一眼,只看到了他如墨似的头发。至于他的脸,一半亲着她的肩膀,一半被头发遮的啥也看不到。 听到纪凰的声音,御弈卿趴在她肩膀上点了点头,软绵绵的“嗯”了一声。 “马上就到了,阿卿过会儿再睡好不好?” 纪凰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哄小孩似的诱导着: “今天是家宴,没那么多繁琐规矩,很快就吃完了。若是席间实在犯困,我再抱着阿卿睡好不好?” 活了两辈子,听说过晕车晕船晕机,还真没听说过晕宴会的。明明他的脉象显示身体挺健康,但不知为何她家的小祖宗就是犯困。 可能是他前面十几年,在御天帝国参加年节宫宴时留下的心理抗拒吧。既然是心里的坎,那也不急于一时,慢慢来就是了。 大不了以后不管什么宴会她都陪在他旁边,他若是想睡,便由他睡着就是。 “唔嗯……” 御弈卿往纪凰肩窝里拱了拱脑袋,换了个方向,面朝着纪凰的脖子继续趴着。 “那你陪我聊天,聊天就不困了。” 说着,御弈卿抿了抿唇,凑到纪凰侧颈上吧唧了一口。 “那,阿卿想聊什么?” 纪凰用下巴在他头顶蹭了蹭,丝绸般的顺滑触感让人上瘾。 “嗯……” 御弈卿沉吟片刻,然后慢慢坐直了身子。双臂环上纪凰的脖子,思索一会儿之后继续答道: “上次听你讲到了东汉末年为解决黄巾之乱而制定州牧制度,开启军阀割据的局面,那之后呢?” 一提到这个,御弈卿的精神瞬间就上来了。眼底黯淡的小星星又亮了起来,眼巴巴的盯着纪凰。 纪凰被他逗乐了,笑着反问: “不是说聊天么,怎的成了我一人讲?” 由于她家小夫君对她的前世非常好奇,所以她只能给他进行各方面的讲解。 上到历史政治,下到日常生活,反正只要他想知道的,她自然都会满足。 前段时间他就迷上了她前世的古代,一直缠着她从夏商周讲到春秋战国再讲到秦汉,得闲了就趴在她桌边听她讲。 这股子勤学的劲头,要是放在她前世,那妥妥的就是一枚小学霸啊。 “阿凰……” 御弈卿嘟着嘴,手臂环在她脖子上蹭来蹭去。软绵绵的声音乖得不像话: “继续给我讲好不好?我想听。” 见他难得这么向她撒娇卖乖,纪凰自然说不出半句拒绝的话。不过答应归答应,谋取点福利好像也不为过。 这么想着,纪凰伸出手,食指在她自己的嘴角点了点,目光灼灼的盯着御弈卿。 早已经习惯了的御弈卿半点儿都没犹豫,动作自然的凑到她嘴边,软乎乎的唇瓣贴上她的嘴角。 亲完之后,御弈卿乖乖坐正,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纪凰,就差没直接在眼睛里写上期待俩字。 纪凰见他这乖巧模样忍不住轻笑一声,揉着他的脑袋,薄唇轻启: “黄巾之乱四年后,汉灵帝驾崩,爆发戚宦之争,董卓顺势率军入都城夺取朝政大权。董卓为了夺权,开始铲除反对者,手段残暴,废黜并杀死了汉少帝,改立刘协为帝,史称汉献帝……” …… 马车里,纪凰抱着御弈卿娓娓而谈。一个讲得不蔓不枝,一个听得全神贯注。 而马车外,坐在车辕上的风啸风鸣俩人头一次听到纪凰和御弈卿讲这些,简直是满脸困惑,内心忍不住想着: 黄巾是谁?汉灵帝是谁?戚宦是谁?董卓是谁?汉少帝是谁?刘协是谁? 莫非和纪氏天澜古国一样,又是什么史册没有记载到的朝代? 两人脑补了好一阵,最后还是决定封闭听觉。 反正听不懂,听了也白听,反倒勾得她们一直去想。 …… 第310章 各方来贺(15) 皇宫,东宫。 邪王殿下遇刺的消息飞速传了过来,本来已经在预备开席的东宫瞬间就乱了。 纪宸吟乍一听到消息,二话不说就往外冲去,回过神来的沐瑾宣和沐梓昕也吓得不轻,赶紧带人跟上。 不过这三人还没来得及走出东宫呢,邪王府的马车就已经停在了东宫门口。 纪凰下车之后转身去扶御弈卿,刚扶着御弈卿下车站好,一转头就看到浩浩荡荡的一堆人朝着东宫门口走来,并且在见到她的时候皆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凰儿?!” “表妹?!你没事吧?” “凰丫头你还好吧?!风啸风鸣你们身上怎么这么多血?!快来人!传太医!” “……” 东宫门口顿时乱成一片,见苏桓等人着急忙慌的又准备往太医院跑,风啸连忙开口拦住了她们: “苏将军不必去了!我们没事!” 已经跑出去两米远的苏桓脚下一顿,由于转身转得太急,踉跄两步差点摔倒。 “风啸首领您真没事吗?您身上好多血……” “无碍,不是我的。” 风啸开口简短的解释一句,风鸣连忙凑上去补充: “嗯,苏将军不必麻烦了。这些都是不死人的血,我们没事。” 说着,似乎还怕苏桓不相信,风鸣双手握拳对锤了好几下。 那力道,要是换了个体质差的,估计她这一拳就能把人抡晕。 看这两人中气十足的样子,苏桓嘴角一抽,还就真的放下心来,又站回沐瑾宣几人身后去了。 “刺杀而已,小场面,母王舅母莫慌。” 被刺杀的纪凰反倒是吊儿郎当的宽慰起了纪宸吟和沐瑾宣,她那悠闲的模样和纪宸吟几人的焦急对比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被刺杀的是纪宸吟她们呢。 “你这丫头!” 沐瑾宣上前在纪凰肩膀上拍了一下,朝着纪凰和御弈卿道: “你们父君和舅舅听到消息之后急得不行,快去让他们瞧瞧。” 说着,沐瑾宣拉上纪凰的胳膊,拽着人就往东宫里走。 纪凰怕反抗会误伤她,只好赶紧牵上了御弈卿,三个人就这么一个牵一个,拖火车一样的拖着走。 在彻底被沐瑾宣拽离大部队之前,纪凰看了看风啸风鸣身上的血迹,忍不住蹙了蹙眉。 眼底飘过一抹嫌弃之后,纪凰一边被沐瑾宣拽着走,一边赶紧朝沐梓泫开口道: “表姐可否让人带她们二人去更衣?” 她就说,明明她们四人都没受伤,一路上怎么还是能闻到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原来是这俩货的衣服上沾着血。 感受到纪凰的嫌弃,风啸、风鸣两人心底仿佛中了一箭,委屈巴巴。 “啊?” 被点名的沐梓泫一愣,随后看了看风啸俩人,忙不迭的朝着离她越来越远的纪凰点头: “哦好!” 得了沐梓泫的答复,纪凰也就没去管风啸风鸣了。 当然,她也没心思去管那两人了。因为她现在正被她家舅母拽着拐了个弯,准备迎接大厅里那些男性家长的各种担忧询问。 三人拐了个弯之后,就消失在了沐梓泫、苏桓等人的视线里。 沐梓泫想起纪凰刚才嘱咐她的事,朝着身后的一人开口道: “觉岷,带二位首领下去更衣。” “是。” 随着沐瑾宣话音落下,后面的人群中走出来一名侍女,朝着风啸风鸣俩人屈膝行了一礼,侧身弯腰道: “二位首领请!” “谢泫太女!” 风啸风鸣朝沐梓泫道完谢之后就跟着觉岷下去了,而沐梓泫则是在她们两人离开之后,朝着苏桓一群人开口道: “幸好今晚有惊无险,大家回去继续准备开席吧,一会儿好好喝几杯压压惊。” “好!” 苏家众人高呼一声后四散开去,东宫侍卫们也退下各司其职。 刚才还聚集在东宫门口的一群人,现在就只剩下了沐梓泫和若有所思的纪宸吟。 看了看沉默的纪宸吟,沐梓泫摸着下巴思索一会儿,以为她家姨母还在担忧妹夫会成为表妹的弱点,于是体贴的开口宽慰着: “姨母何必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呢?表妹对妹夫的心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未来的事情还未可知,过好当下才要紧,至少表妹如今幸福快乐不是吗?” “方才妹夫的模样姨母应该也看见了,经历了不死人的刺杀之后还那样面不改色,试问天下有多少男子可以做到?” “若是妹夫真的没有半点能耐,别说表妹怎么对他,就单说风啸和风鸣,也不可能诚心诚意的去喊一个毫无所长的男子作主君啊。” 刚才表妹被母皇急忙拽走时都不忘把妹夫给一起拉走,明显已经是不愿让妹夫单独与姨母姨父她们相处了。 要是姨母再这么倔下去,那真是要把表妹给逼得离家出走了。 哎! 沐梓泫在心里长叹一口气,可她又不方便劝太多,说话也只能这么点到为止。 现在只希望表妹和妹夫能快点表明身份吧,等妹夫那血宫宫主的身份公之于世,想来也再没人敢说些什么了。 纪宸吟被沐梓泫这叭叭一阵给念叨的回了神,看了看沐梓泫那一脸比她这个长辈更像长辈的老成表情,有些好笑的开口道: “我那日既然已经答应了凰儿要像保护她一样保护弈卿,自然不会食言。” 她只是看出了凰儿如今在对待弈卿的事情上已经不太愿意信任她们了,心中有些苦涩罢了。 听到纪宸吟这么说,刚才还在一本正经劝导她的沐梓泫脸上一热,支支吾吾一会儿,略有些窘迫的回道: “姨母能想通自是最好的,是我错意了。” 亏她劝慰了好一会儿,巴拉巴拉说了那么多,结果是她自个儿想多了。 “小泫你别总是那么年少老成,现在这样就挺好。这几年就是因为你太懂事了,你母皇才一天天的游手偷闲。” 纪宸吟笑着拍了拍沐梓泫的肩膀,听着东宫里传出的欢笑声,开口提醒着: “将要开席了,今日可是你做东,对待苏家别失了礼数,去好好陪陪苏家的人吧。” “那姨母你……” 沐梓泫有些迟疑,私心里是想继续陪会儿纪宸吟的,毕竟她和苏家的人也聊不上什么。 “去吧,我四处走走,稍后便回。” 说罢,纪宸吟转身朝着纪凰来时的方向走去。 夜色沉沉,仿佛要压得让人弯下腰。 沐梓泫呆愣的看着纪宸吟走远,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居然觉得姨母的背影有些佝偻。 呆滞的站在原地盯了许久,直到纪宸吟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沐梓泫还是久久没有回神。 直到苏品映派人来叫她时,她才心不在焉的回去了。 …… 东宫,菡萏院。 一如纪凰所料,她方才刚一踏进正厅,就迎来了她家父君和舅舅的灵魂连问。 两人拉着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确认了好几次她肢体健全之后才终于肯放过她,让沐瑾宣带着她一起去前殿招待客人了。 而御弈卿,则是在还没进正厅的时候就被纪宁给拐走了。纪凰本来是极其不愿的,但架不住她家夫君要跟着去,无奈之下只好顺着他的意思。 于是乎,现在的菡萏院,就是纪宁、御弈卿、还有沐梓昕这三个人的地盘。 纪宁让宫侍找了几床锦被铺在地上,三人十分接地气的一屁股坐下,开始斗起了地主,边斗还边唠嗑。 …… “宁哥儿,我可否问你件事?” 御弈卿丢出一对k,在和纪宁咵了几句白之后,画风一转切入正题。 场面突然严肃了几分,吓得一旁的沐梓昕身子微微一颤,弱弱道: “要不起。” 但纪宁向来心宽,继续打出一对2,重新整理手上的牌。 听御弈卿有事要问他,仔细思考了一会儿之后没觉得有什么事需要他家妹夫特意来找他啊,除了…… “你还想要书?” 继续丢出手上最后一对王炸的御弈卿:?! “你不是说就三本压箱底么?” 难不成还有?! 他是真不怕被父君打断腿吗?! 看御弈卿一脸错愕,纪宁连忙解释: “确实没了啊!现在能买到的都是糙次货,和我送你的那三本精品简直没法比,所以你再想要也没办法咯。” 说着,纪宁朝御弈卿无奈的耸了耸肩,丢出手里剩下的牌,然后又格外热情的建议着: “不然我多留意着,等有好货的时候帮你带几本?” 荣登地主宝座的御弈卿:…… 牌太差全程过的沐梓昕:…… 你俩别当着我的面说啊! 阿宁也真是的,拉着他看也就罢了,居然连谪仙似的弈卿也敢带歪。要是让姨父知道了,肯定会气得拿鸡毛掸子追着他打的! 纪宁话音落下后,空气一阵诡异的沉默,让他忍不住摸了摸鼻尖,老老实实低下头洗牌去了。 沉默半晌后,还是御弈卿率先开了口,语气极其平淡坦荡的答了句: “……可以。” 那三本,快要练完了。 不过,他刚才好像不是要问这个来着。 “对了,宁哥儿你可知阿凰最近与母王都聊了些什么,我瞧她最近有点不对劲。” 他就说她这段时间不对劲,现在仔细想想,她好像还真是在带他躲着家中长辈。 原先他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直到刚才在东宫门口看到了她和母王的相处模式之后,他才敢确定她和母王之间必然发生了些什么,否则她们母女二人之间不可能会那般尴尬。 御弈卿的话题转得太快,沐梓昕还沉浸在他刚才那句‘可以’里面,呆滞到现在还没回神,压根没听清御弈卿后面问了些什么。 不过即使他听清了也没什么用,因为那天纪凰被催生时,凰栖宫只有纪宸吟、晨泽语、沐瑾宣、纪宸竹、沐梓泫、苏品映三对夫妻在,他和纪宁都出门约会去了。 纪宁早已经习惯了他家妹夫那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定,所以对于他的回答并不意外,反而暗搓搓的为自己握了握小拳头鼓气。 能为自家妹妹和妹夫的性福生活助力,他可真是个绝世好哥哥! 嗯,这么想着,纪宁很快就在心里掏出小本本,把买书这事划上重点提上日程之后,才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御弈卿后面的问题上。 只见他仔细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挠着后脑勺茫然道: “有吗?凰儿最近都很少回来,我不知道她和母王聊了什么啊。” 纪凰被催生那天,他这个绝世好哥哥,正在驿馆里和简墨离、简墨分、月浮生、雨凝她们凑一窝斗地主,所以完全不知情。 不然的话,但凡是让纪宁知道半点风声,他都绝对会闹到纪宸吟、晨泽语她们打消这个念头。 因为纪宁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傻乎乎的,但看事情却很透彻。 御弈卿在纪凰心里占了多少位置,他这个做哥哥的再清楚不过。 只可惜他那天不在场,不然哪还有这门子事儿啊? 现在看御弈卿听到他的回答之后略微有些失望的样子,纪宁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哎呦”一声之后拍着胸脯道: “虽然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帮你问吖!” 说着,纪宁就一骨碌从地铺上爬起来,手里洗的牌也不香了,随手往地铺上一甩,拉着御弈卿和沐梓昕噔噔蹬的跑到门口开始穿鞋。 “我去问问父君和舅舅呗,他们肯定知道。” 纪宁一边穿鞋一边建议着,然后只见御弈卿摇了摇头,开口道: “不行。” 她这段时间不止是带着他躲母王,而是带着他在躲所有长辈,这其中也包括父君和舅舅。 “啊?为什么?” 见御弈卿否决的太果断了,纪宁很是不解。 凰儿和母王之间的事情,除了问当事人之外,也只能问父君了啊。 御弈卿被他问得微微一愣,然后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温声答着: “又不是什么要紧事,现在父君和舅舅正忙着接待苏家男眷呢,我们就不要去捣乱了。” 因为他现在正低着头穿鞋,所以纪宁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不然的话纪宁肯定能发现,御弈卿此刻嘴角勾起的清浅笑容带着几分邪肆,像极了纪凰坑人的时候。 第311章 凰王诞辰(1) “那也行吧,省得父君又唠叨我。” 纪宁穿完鞋站起身,看向已经站着等了会儿的御弈卿,思索一会儿之后再次开口建议着: “不然我们去问问表姐夫?他经常和舅舅在一起,应该知道些什么的。” 纪、沐两家的男眷少得可怜,掰着手就能数过来。要是不去问晨泽语和纪宸竹,那就只能去问苏品映了。 御弈卿闻言点了点头,笑道:“好啊。” 他说了这么会儿,其实就是在等纪宁这句话。 长辈们肯定是不能去问的,但他和沐梓泫也不熟。况且男女有别,去问也是不合适的。 所以思来想去,也就一个苏品映可以探探了。要是从苏品映那儿都问不出什么,那他就只能回去磨纪凰了。 见御弈卿点头说好,纪宁很愉快就拍板了。等到沐梓昕穿好鞋,三人就一同朝着太女君的寝宫走去。 在去的路上,御弈卿很委婉的向纪宁和沐梓昕表达了自己不善言辞。 于是乎纪宁也没多想,拍着胸脯再三保证他可以代问,让御弈卿藏在一旁听着就行了。 沐梓昕觉得哪儿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只能由着他们两人去了。 …… 太女君的寝宫里,由于满月宴快要开席了,沐瑞雪需要洗净换衣,所以苏品映这会儿一直守在寝宫里不曾离开。 苏家人来陪他聊了许久,还绕着沐瑞雪说了许多好听话,之后才被纪宸竹和晨泽语请去。 等纪宁他们三人走到时,苏品映正坐在摇篮旁边,目光柔和的看着熟睡的沐瑞雪,浑身上下散发着名为父爱的光芒。 御弈卿进门之后就一直站在屏风前面,借着屏风遮挡他的身影。 而纪宁和沐梓昕则是绕到屏风后面,熟稔的和苏品映拉开了话题。 …… 帝都,驿馆。 东辰帝国使臣居住的其中一座院落里,噼里啪啦的脆响接连传来,光是听着都能想象到房里满地被殃及的无辜杯具。 而房里,也确实是满地碎片。 不止是杯具的碎片,还有花瓶、铜镜、妆匣等等,放眼望去满地都是碎裂的银票啊。 砸完这一通之后,单倾颜压抑的心情稍微舒缓了点,看着蛊盅里已经不再蠕动的十六只蛊虫,平静的打燃火折子丢了进去。 等到盅里的蛊虫化为一摊腐臭的脓水,他才盖上盖子吩咐下人进来收拾房间,而他自己则是去沐浴了。 能派遣不死人去刺杀的,这天下除了单倾颜之外别无他人。所以纪凰她们压根连查都懒得查,只是在恩怨簿上又添了一笔。 而单倾颜派不死人去刺杀,其实根本就没指望那十六名不死人能杀了纪凰。 那十六名不死人的实力在他培育的不死人中居中,他只是想派它们去试试水,看看纪凰需要花多久才能解决它们。 一方面试探一下纪凰那边的实力,另一方面测验一下他改良过后的不死蛊究竟精进了多少。 可他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全军覆灭! 他分明已经对不死蛊进行了重造式的改进,就连欧阳家族都对新式的不死人束手无策,根本不存在药杀的可能,也就是说纪凰她们是完全用蛮力把它们解决掉的。 这才把它们派出去多久就一个不剩了?!到底是纪凰太强还是它们太废物了?! 单倾颜心底怒意横生,烦躁的拍打着浴桶,直到双手红肿之后才愤愤停下。 …… 帝都,皇宫,东宫。 太女君的寝宫里,不明所以的苏品映被纪宁拉着聊天说地,脸上时不时浮现一丝丝迷茫。 沐梓昕就那么在旁边坐着摇摇篮,对于纪宁忽悠苏品映这事儿全当没看到。 而纪宁呢,好一阵忽悠之后循序渐进,终于开始一点一点的擦近主题,状似无意的提了一句纪凰最近的奇怪之处。 他这么一提,原本被绕迷糊的苏品映也清醒了不少,言语含糊的盖过了这个问题。殊不知他这样的遮掩态度,才让纪宁更加有了斗志。 又是好一阵扯南扯北的忽悠,纪宁一点点拉开了话题,然后在苏品映大松一口气的时候,又慢慢把话题给迂了回来。 这么一来二去,苏品映的脑袋里边已经是一团浆糊了,哪儿还知道纪宁在问什么啊,稀里糊涂的就答完了。 就这么,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不停聊着。 最后直到纪宁和沐梓昕离开的时候,苏品映还在叮嘱两人千万不能把这些话说出去,丝毫不知道这房里还有第五个人。 …… 等到纪宁、沐梓昕、御弈卿三人离开苏品映的寝宫之后,纪宁和沐梓昕见御弈卿全程沉默着,顿时都有些不知所措。 尤其是纪宁,一边后悔着帮他家妹夫问出了事实,一边唾弃着他家母王那曾经冒出过一点念头的迂腐想法。 要知道,在他家妹妹眼里,孩子算个屁啊! 估计他家妹妹不仅不想要孩子,反而还嫌弃孩子会耽误了她们夫妻二人相处呢! 母王那天该不会是脑袋被浆糊糊住了吧,居然能干出那种让人头疼的事! 纪宁此刻只感觉脑仁一阵抽疼,一手扶额,一手拍上御弈卿的肩膀,朝着他认真保证着: “弈卿你放心,凰儿对你的心天地可鉴!我一会儿回去就谴责母王去,一定要让她意识到自己的思想觉悟有多低!” 御弈卿正走神呢,冷不丁被纪宁被这么一拍,刚刚飘远的思绪就就被扯了回来。 “多谢宁哥儿,不过还是不必了,今日我们便当没听到这事可好?” 既然她不想让他知道,那他就当不知道算了。 但是她背地里竟然为他做了那么多事,甚至不惜与她的家人冷战,确实让他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既然她付出了这么多,那他也该学着稍微妥协一下了。毕竟对方是她的母王,她们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 “什么?” 纪宁呆了,瞬间已经脑补了许多爱恨分离的凄惨大戏,连忙拉着御弈卿的袖子开口道: “弈卿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很慌。你要是委屈就说出来,我一定站你和凰儿这边!” 要知道他家妹夫可是血宫宫主啊,走哪儿不是被人畏惧着的? 嫁到纪家倾心倾力的对待他家妹妹之后还被这么对待,指不定心里多难受呢! 纪宁现在心里慌得一批,生怕御弈卿一个难受就离家出走不告而别了,恨不得让他家妹妹现在立马从天上砸下来把妹夫抱回府。 御弈卿也被他的举动整得哭笑不得,轻飘飘扯回了自己受苦受难的袖子,神色自若的说着: “我没事的,今晚的事就不要再说给任何人听了,也不用为我找什么公道,我真没觉得委屈。” 有她那般护着,何来的委屈? 只不过是有些失望罢了,失望这个世界上男子的地位与待遇。 “阿宁,你就别捣乱了,弈卿自有他的打算。” 沐梓昕上前把愤然的纪宁给拉开,朝着御弈卿抱歉的笑了笑。 这歉意,一来是为几位长辈那天催生的事,二来也是想表示他的态度——他虽然敬佩御弈卿的胆识与气量,但却并不觉得长辈们的话有太大过错。 他看出来了,弈卿是准备将这事揭过,不想闹得家宅不宁。既如此,那便将此事揭过算了,大家都轻松。 沐梓昕的态度让纪宁觉得有些不对,但也说不上来哪儿不对,反正不太喜欢就是了。 于是纪宁难得的挣开沐梓昕的手,再次伸手去拉住御弈卿。 御弈卿在心里叹了口气,倒也没再拉回袖子,任由纪宁拽着去了。 “我要去找阿凰,你们要一起吗?” 他不会对沐梓昕多做评论,只能说道不同。 毕竟经历了这世俗的一次次熏染,不是所有人都能像纪宁这样顽心反抗。 更多的人,选择了顺从。 “嗯嗯!!!” 纪宁点头似捣蒜,半点儿没有当夜明珠的自觉,只觉得跟在妹妹和妹夫身边很舒畅,哪怕是和曼城的人扎堆胡闹,也是很舒服的。 沐梓昕略微有些尴尬的摇了摇头,开口道: “我想去父君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就不去了吧。” 他看得出来,弈卿也就是出于礼貌,顺口问问他罢了。他若是真去了,反而大家都不自在。 “嗯。” 御弈卿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纪宁也撒开了他的袖子,抬腿跟了上去。不过他走到半路停下了,回头看了一眼沐梓昕,出于关心还是叮嘱了一句: “路上黑,阿昕你小心点。” 说着,纪宁就头也不回的跟着御弈卿跑了。 那蹦蹦跳跳的欢脱背影,当真让沐梓昕羡慕的紧。 …… 皇宫,北门辇道。 纪宸吟心不在焉的,就这么从东宫门口一路走到了纪凰和御弈卿遇刺的地方。 空气中还是弥散着腐臭的腥味,地上砖缝里仍旧淌着猩红的血水,任宫侍怎么冲洗都难以涮净。 留在这里清洗冲涮的宫侍和禁卫军见纪宸吟一人走了过来,纷纷弯腰行礼,不知纪宸吟的来意。 而纪宸吟,只是呆怔的看着满地血腥,回想着纪凰刚才那句‘刺杀而已,小场面’。 小场面……吗? 这满地的血腥,该是进行过怎样的厮杀啊,到凰儿嘴里却只化为一句小场面,就连弈卿都是神色未变。 “哎!” 终究是她局限了。 纪宸吟重重叹了口气,朝着周围行礼的人摆了摆手,自己站在原地看着四周,感慨万分。 正当她百感交集的时候,肩膀上突然一重,一道痞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母王跑这儿来干嘛呢?” 纪凰伸手勾上纪宸吟的肩膀,脸上的笑容贼兮兮的,让纪宸吟有些缓不过神来。 “你怎么来了?”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你怎么笑了’,但仔细想了想,这么问出来好像略微尴尬啊。 这小兔崽子躲她们半个月了,见了面时也笑得隔层纱,半点儿不真切。 现在好不容易看到这小兔崽子正常了点,她都不敢随便怼了。 纪凰把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收了回来,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双手一摊耸了耸肩,无奈道: “阿卿刚才来找我,说什么快开席了一直没见到咱母王。再加上今晚不死人进宫刺杀,他怕你遇到什么危险,所以让我来找找。” 当然,纪凰不会说她差点把纪宁拖出去胖揍一顿的事。 她家阿卿向来不会撒谎,有些事情瞒不住。 他刚才来找她时总是有意无意的避开了她的询问,再加上她家哥哥那怂态,想让她不发现都难。 不过既然他要瞒着,那她就配合一下,权当不知道算了,省得她家小夫君因为不会撒谎而受挫。 这么想着,纪凰又伸手扒拉上了纪宸吟,一把把人拽着朝东宫走去,边走还边嘟囔着: “母王啊,你这么大个人了,咋就不让人省心呢,吃个饭还要让人来找你……” 她这嘟囔,惹得纪宸吟闻言一阵磨牙,不停在心中默念着‘我就这一个女儿打死了就没有了’。 而纪凰任旧没有半点自觉,甚至嘚瑟地想着‘我娘已经半个月没打过我了’,然后迈着无比自信的步伐继续拽着纪宸吟走着。 于是母女俩就这么一路拽着走到了东宫,成了今晚宫里的一道特色风景,惹得路边无数宫侍捂嘴偷笑。 …… 第312章 凰王诞辰(2) 西玖帝国,帝都。 吃完了沐瑞雪的满月酒,纪宸吟的寿辰也就差不多到了。 这个世界与纪凰前世有些不同,在她前世的时候,四十岁生辰还称不上什么寿辰,怎么也得再过个一二十年才能算做寿吧。 但依照这里的风俗,纪宸吟却是从二十岁以前就开始过寿辰了。 在这个世界,若是双亲亡故,子女哪怕十岁、二十岁皆算做寿。若是双亲健在,子女哪怕八十岁、九十岁亦不可称寿。 纪凰的祖父走得早,生了纪宸竹就撒手人寰了。而纪凰的祖母,也是在纪宸吟十几岁的时候就没了。 所以纪宸吟从十几岁就开始独自照料照顾纪宸竹,一边当姐一边当娘。 而且她不仅要拉扯纪宸竹长大,还要带领炎皇甲军打天下。碧玉桃李之年的纪宸吟,不可谓不辛苦啊。 …… 帝都,邪王府,星海轩。 御弈卿倚坐在窗边软榻上,看了半个时辰的血宫交易记录之后,只觉得脖子上像压了一座山。 正想扭动脖子舒缓一下,结果刚一抬头就看到了刚迈进房门的纪凰,顿时有些惊讶地开口问道: “不是陪母王去拜访简伯母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了?” 明明她半个时辰之前才被母王叫去了,这么快就回来了,可别又是和母王闹了什么矛盾吧? 有了上次的经历,好不容易看见她们母女俩和好,御弈卿可不希望再出什么事,更不希望那出事的原因是他。 “参见主母!” 御弈卿开口之后,守在软榻旁边端着一摞册子的弑月才注意到进门的纪凰,连忙弯腰行了个礼。 “阿卿,你觉得母王和姓简的能好好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吗?” 暴躁母王没把简墨离追到街上打,那都是因为顾及哥哥的名声。 纪凰极其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解下披风随手往旁边的木施上一挂,几个跨步走到窗边,在他身旁坐下。 “让你好好休息,怎么这么不安分?” 她记得出门之前还特地叮嘱过他不要长时间操劳,看来他又将她的话当了耳旁风,转眼便这么不老实。 纪凰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抚上他的脖颈,在几处穴位按压揉捏着,手法熟练得让一旁站着的弑月觉得自己的饭碗要丢。 “唔……左边用力一点。” 御弈卿舒服到闭上双眼,顿时感觉自己的脖子又可以了,甚至还能再看半个时辰。 纪凰闻言稍微加重了一点力道,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微凉触感,开口吩咐道: “弑月,去拿个手炉过来。” 才一月份就敢穿这么点儿,还坐在窗边吹风,怪不得连脖子的温度都这么低。 “是!” 弑月捧着一摞册子左右看看,最后还是把目光放到了御弈卿面前的那张矮几上,把册子分门别类的放好之后才出了房间。 等到弑月离开之后,御弈卿才彻底甩开清冷的形象,软趴趴的往身后一靠,砸进纪凰怀里。脑袋枕在她大腿上,顶着她的小腹拱了拱。 “阿凰帮我揉揉头嘛。” 说着,也不管纪凰答没答应,御弈卿伸出手去握着她的两只手,然后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太阳穴附近。 纪凰被他闹得忍不住笑出了声,手指轻轻在他额角按揉着。但她酝酿许久的责备话语都已经到嘴边了,自然还是要说的: “现在知道累了,早干什么去了?我不是让你这几日好生休息么,嗯?一转眼就胡来,欠收拾了不是?” 她才出门半个时辰,他就又捧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册子在看。 看样子,自家小夫君这几日,确实是欠收拾了。 纪凰说着,手上的动作倒也没停,继续给他按着揉着。 她这威胁的语气,要是放在平常,说不定还能让御弈卿的腿软一软。 可现在嘛…… “没事,这几日你也就只能逞逞口头威风,尽情说叭,我都听着呢!” 御弈卿枕在纪凰腿上砸吧砸吧嘴,亮晶晶的眼眸盯着她。 得意狡黠,有恃无恐。 “呵!好,宝贝你好样的!” 纪凰意味不明的夸了一句,那如狼似虎的猎食眼神,陡然把御弈卿给吓得缩了缩,赶紧双手握拳横在胸前,连防御姿势都摆好了。 但纪凰说完这么一句之后,也没了啥实质性的动作,继续给他揉着头,动作温柔的不像话。 御弈卿眨巴眨巴眼,再眨巴眨巴眼眼,然后慢慢松开了自己的拳头,试探性的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纪凰的下巴,轻轻唤着: “阿凰?” “……” 纪凰面无表情,继续揉。 “凰凰?” 御弈卿不死心,继续戳。 “……” 纪凰神色无波,继续揉。 “妻主?” 御弈卿不撒手,还在戳。 “……” 这次,纪凰的眼底终于有了那么一丝丝波动。 睨了一眼在自己下巴上作乱的小爪子,一把握住。 “夫君,为妻劝你老实一点。” 纪凰弯下腰低下头,俯身贴在御弈卿耳边,勾起唇轻飘飘的接上一句: “不然过两天……有你受的!” 说完,她张嘴咬了咬他的耳骨。 明明是很轻的动作,御弈卿却清楚的感受到了她身上绷紧的肌肉。 极致的压抑,在等待可以爆发的时间。 “嗯……我现在认错还来得及么?” 主君大人咬了咬唇,思索许久,终于还是选择认怂。 他堂堂邪王君,能伸能屈! 纪凰笑了笑,捏着他的下巴,幽幽反问: “你说呢?” “……”御弈卿瘪了瘪嘴,染上粉色的耳朵都好像耷拉下来了。 整个人蔫蔫的,有点委屈。 但仔细想了想,自己好像还能浪两天呢,顿时就又活了过来,兴致颇高的问着: “母王今日不是说去驿馆拜访的么,再怎么看简墨离不爽,难道还能打起来不成?” 他这情绪转变的速度,让纪凰都看懵了,迟疑一会儿之后才回想了一下刚才驿馆里发生的事情,点头认真答着: “还真能。” 她家那个暴躁母王,刚才可不就是在驿馆把简墨离给揍了吗?而且还是当着简伯母的面揍的。 “什么?” 御弈卿眼神一亮,眸子里的小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的望着纪凰,开口磨着: “快给我讲讲,我想听。” 他都在府里卧了三天了,她也不让他出去耍耍,都快要无聊到发霉了。 这三天里宁哥儿、浮生表哥、还有浮屠,他们仨人倒是来找他聊过天。但每次还没聊一会儿,她就把人给吓走了。 嗯,还是用的什么他需要休息这种借口,把人给吓走的。惹得浮屠还一直以为他患了什么恶疾,差点把医师叫来给他看病。 幸好月浮生反应快,赶紧捂上了月浮屠的嘴把这孩子给拉走了,不然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乌龙来。 “驿馆的事情有什么好听的?” 纪凰有些不满他被这么点小破事就吸引了注意力,但看着他那双闪着星光的期待眼眸,还是认命的开了口,给他把半个时辰内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讲了一遍。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有趣的,她被自家母王叫走之后,就直接跟着去了驿馆。 一到驿馆里,还不等简伯母开口寒暄几句,自家母王就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了句‘本王一介俗世人,还劳不得简族主亲自前来贺寿吧?’。 这话一问出来,简伯母怎么想的她不知道,但她在一旁听着都觉得空气好尴尬,在心里感叹了无数次:自家母王今天真是个怼怼。 话说回来,简伯母为了简家能娶个女婿回来,那也真是够拼的。 被自家母王怼得愣了那么一小会儿之后,立马又摆出了一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这次来得特别真诚”的表情,紧接着又是好一顿寒暄。 那一番话,不仅情真意切的表达了她对自家母王那什么子虚乌有的敬仰之情交好之意,更是委婉的表达了一下她女儿简墨离对纪宁的某些想法。 奈何自家母王今天完全是个没得感情的铁怼怼,不仅忽略了简伯母那一番委婉又真切的求亲暗示,更是直白的表示—— ‘那本王就多谢简族主一番热忱了,待到寿辰过后,定然亲自送简族主出城。’ 言外之意:您可就别想多了,等我过完生日您可就走人吧!反正儿子是不会嫁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纪凰当时坐在一旁喝茶,一边感受着简行冽的求助眼神,一边感受着纪宸吟的威胁眼神,顿时只觉得喝到嘴里的茶都是尴尬的味道。 所以不让她说话为什么还要叫她一起来? 何苦呢? 让她在家陪陪夫君不好吗? 在这样的尴尬中,纪凰本以为今天的聊天已经快要结束了,毕竟这天都被自家母王给聊死了。 然而真是麦芒掉进针眼里,简墨离也是个鬼畜,就这么巧的在纪宸吟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回了驿馆。 而且好死不死的,她手上还牵着纪宁。 所以能想象到吗,能想象到她家母王当时那种要把简墨离的爪子给剁吧了喂狗的犀利眼神吗? 别说简行冽被简墨离这波操作给雷到了,就连纪宁,在看到纪宸吟的瞬间都吓懵了。 他那一声‘母王’,不知在嘴里哆嗦了多久才喊出口。 纪凰当时简直是没眼看这即将上演的暴力血腥场面,忍不住伸手扶额,又坐回去喝了两杯茶冷静一下。 等她喝完茶之后,据简伯母说,自家母王追着简墨离从简氏家族的院落一直打到了月氏家族的院落,最后再打到晨氏家族。 要不是晨泽泉拦了一把,今天简墨离铁定要完。 至于自家哥哥么,被自家母王狠狠瞪了几眼,但总归是没舍得下手打,提着后衣领给拎回去了。 所以全程看戏的她,就这么喝了三杯茶之后回来了。 而这半个时辰内,其实真正聊天的时间不足两刻钟。剩下的两刻多钟时间里,基本就是纪宸吟的武打戏和简墨离的逃命史。 总之,场面一度沸腾,甚至她还能远远听到月浮屠那小家伙激动喊加油的声音。 纪凰讲完,只感觉怀里的人激动得都要窜起来了,水亮的眼睛盛满笑意,突然坐起身面对着她,拉着她的手左摇右摇: “阿凰,我们去凰王府坐坐吧。” 他这幸灾乐祸的小模样,简直像极了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狐狸,让纪凰忍不住伸出手在他脑袋上揉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开口回着: “早上不是还闹着说肚子不舒坦?” 不知道自家夫君和哥哥最近建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革命友情,反正她总感觉有什么事瞒着她。 这几天里,每次她家哥哥看向她的时候,那眼神总是带着一股莫名的骄傲,就差没写着“你快来谢谢我”,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而且她总感觉自家的清冷小夫君好像被自家的傻哥哥给带歪了,但至于哪儿歪了,她一时间也说不上来。 “可现在不疼了啊!” 御弈卿理直气壮,一个翻身就利落的下了榻,麻溜的蹬上榻边那双绣祥云纹的蓝白长靴,穿好鞋后站在榻边拉纪凰下来。 “走嘛,陪我去走走。” 这软磨硬泡,要是换了别人,纪凰早就一巴掌拍飞了。 但是现在么…… “好了好了,别闹,都依你行了吧?” 纪凰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掀袍下了榻,为他拢紧衣领。 “等弑月拿来手炉之后再去,还有,现在外面起风了,去披件斗篷。” “好!” 御弈卿乖乖应着,转过身噔噔噔的跑到内室翻斗篷去了。 纪凰看着他跑开的背影,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她的清冷小夫君有点可爱,可爱到犯规了。 …… 第313章 凰王诞辰(3) 西玖帝国,帝都。 听过鼓乐齐鸣锣鼓喧天吗? 见过结驷连骑冠盖如云吗? 此刻的西玖帝都里,就正在上演着这人欢马叫的空前盛况。 在直通城西的帝都主道上,西玖皇室、王室的车马行于队伍最前方,后面紧跟着各方使臣的车马,最后才是西玖权贵的车马。 这支队伍绵延数十里,几乎占满了整条帝都西道。最前方的皇室御驾已经出了城池,最后方的官员车马还停在原地没有走动。 队伍行进过程中,一路鼓乐笙箫齐奏,全程数千禁卫军随行护送。 场面之浩大,空前绝后。 …… 城西,凌云峰行宫。 西玖帝国凰王殿下四十寿辰,以皇室规格操办,举国上下同庆。 西玖女皇沐瑾宣特地挑选了西玖帝都规模最大行宫——城西凌云峰行宫,亲自下令开放,用来举办这次寿宴。 这重视程度,已可见一斑。 在接下来三天时间里,不仅仅是各方使臣会住在凌云峰行宫,西玖帝国的皇室、王室、权贵也会一起住在这里,直到三天后的寿宴举行完毕。 …… 凌云峰行宫,空黎阁。 “师傅,午饭已经给你温着了,你忙完记得吃哦。我一会儿要出去一趟,母亲说想见见我,姐和纪宁哥、浮生哥他们也约了我去钓鱼,今天可能会晚点回来做晚饭哦。” 简墨分趴在桌上,一双与简墨离有八九分相似的桃花眼静静地望着桌子对面的雨凝。 他的这双桃花眼生得不似简墨离那般魅惑,反而因为他的个人原因,眼底透着几分青春朝气,总之让人看了之后想不到什么污浊之词。 出使贺寿也逃不开工作支配的雨凝捶了捶脖子,从一堆账册里抬起头来,看了眼对面眼巴巴望着她的少年,愣了愣之后开口道: “去吧,记得带上暗卫,天黑前回来。” 主子主君她们前几天被不死人刺杀,证明单倾颜已经混进了西玖帝都,甚至可能就在使臣团里,他出去时还是小心些为好。 “嗯嗯!” 简墨分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脚步轻快的走了出去,留下雨凝一个人在书房里继续核对账册。 …… 凌云峰行宫,解砚院。 “什么?!鑫源城爆发疫毒,为何皎月、繁星不曾上报?!” 时至今日,鑫源城的事情,才传到纪宸吟耳朵里,并且还是通过晨泽泉传过来的。 至于晨泽泉和纪宸吟的关系么? 早在当年纪宸吟娶了晨泽语之后,晨家的大当家晨泽泉就已经发现了些炎皇甲军的端倪,并且在纪宸吟的默许下接近了炎皇甲军的隐藏地。 于是乎,晨泽泉就这么被纪宸吟坑来做谋臣了,在纪宸吟不便脱身的时候,替她暗中处理一些炎皇甲军的实务。 这谋臣,一做就做了近二十年了。 两人如今的关系,有点类似纪凰和雨凝之间的关系吧。 当初炎皇甲军去攻鑫源城时,其实也是晨泽泉在暗中帮纪宸吟统管大局。 直到鑫源城那边的事务安排的差不多了,晨泽泉才在她家老母亲——晨雾衣的连番催促下回了家族。 “鑫源城的疫毒出自萧氏家族之手,皎月和繁星是怕贸然联系你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并且鑫源城距西玖帝都万里之遥,即使告知与你,也于事无补啊。” 晨泽泉毫不留情的泼冷水,并且继续补充着: “据说她们二人这次是与揽月屠生进行了合作,才使鑫源城免于危难。至于合作的具体内容我也不是很清楚,要等过两日她们二人回来时再仔细询问。” 听她说完,纪宸吟的动作稍微顿了一下,然后继续端起茶杯,沉声问了句: “还没查到弈凰的信息?” “呃,没。” 晨泽泉一提到这事就觉得有些头疼,跟纪宸吟疯狂哔哔着: “你是不知道,弈凰名下所有势力的人嘴巴都严得紧,什么都查不出来。再加上我们现在欠了人家的人情,人家已经摸到了炎皇甲军的底细。” “要是再查下去,可能还没等弈凰的身份查出来,炎皇甲军就要和隐世家族一样,暴露在天下人眼中了。” 一想想被弈凰用雷霆手段给灭族的北霄皇室和向氏家族,晨泽泉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心里已经将弈凰的形象和那种七老八十的妇人挂钩了。 没活个七八十年,谁特么干得出这种两三年就打乱天下格局的禽兽事啊?! 晨泽泉在心里疯狂吐槽着,却不知道在短短几天之后,她的脸就被啪啪几声给打肿了。 “暂且收手,伺机而动。” 纪宸吟揉着眉心下了命令,晨泽泉忙不迭的点头同意。 她也觉得暂时不要和弈凰那种老怪物杠上,更何况对方还有一个在杀手组织界盘踞榜首多年的血宫做支撑。 这两个老怪物的组合,有点可怕。 再说了,人家现在手上也握着一个弈凰帝国,与西玖帝国势均力敌。 在这种情况下,大家还是都先消停消停吧,毕竟暂时没什么利益冲突。 决定完对待弈凰该采取什么措施之后,纪宸吟和晨泽泉又仔细商讨了一下鑫源城里那一箱箱庞氏家族的钱财需要怎么分配。 等到两人商讨完这事,晨泽语也派人来通知她们去用午膳了。 …… 凌云峰行宫,宏泠轩。 “卿卿,起床了。” 纪凰侧躺在床上,左手撑着脑,右手捏了捏枕边人的脸。 嗯,软乎乎的,温热。 有点想亲。 随着她的动作,锦被从肩膀滑了下去。 暴露在空气中的右肩上,几道红色抓痕一直延伸到背后,一道一道清晰可见。 “不要,不起,别叫我。” 御弈卿打了个哈欠,眼睛都没睁一下,一爪子拍开了纪凰的手,直接在被子里打了个滚,滚进了纪凰怀里,末了还伸手抱住她的腰。 动作熟练,一气呵成。 “今日曼城两大首领、四大护法聚集开会,还有五位堂主九位令主也会来。阿卿,你身为主君,想带头赖床不成?” 纪凰说着低下头去,在他温热软乎的脸蛋上咬了一口。 “哦,那我带头赖床怪谁?” 要不是她不节制,他能今天早上天亮时才睡? 御弈卿这次倒是睁开了眼,用脑袋撞了撞纪凰的肩膀,对于她刚才说的话极其不服气。 但看到她肩膀上那些红痕之后,他又忍不住悄悄挪开了视线,有点小心虚。 “嗯,怪我。” 纪凰憋着笑,神色正经的点了点头。 手慢慢顺着他的脸颊向下摸索,一路抚过脖子、锁骨、胸膛,最后捏上了他精瘦的腰身。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只听她幽幽开口道: “阿卿若是真的不想起,那今日的会议……推迟也罢!” “嗯?!” 纪凰话音刚落,瞬间听出言外之意的御弈卿猛地弹了起来,裹上被子坐在床头,一手拍开她放在自己腰间作乱的手。 “我!起!” 他能不起吗?! 要是不起,她能拉着他再战几个回合! 今天的会议很重要,他可不希望她因为房事而延误正事! 御弈卿一字一句的说出这么两个字,一脚蹬上了纪凰的小腹,催促着: “你下床穿衣啊!” 一直盯着他看做什么?他又没比她多只胳膊少条腿。 纪凰闻言,右手握住了他的脚踝,整个人依旧侧躺在床上纹丝不动。 “想看你穿。” 这话答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丝毫没有那种自己在耍流氓的觉悟。 御弈卿终于没忍住,朝着她翻了个白眼,缩了缩自己的腿。 “纪凰你松手,我要穿亵裤!” 她每次抱他去沐浴之后都不记得给他穿衣服,擦干了直接抱回被窝睡觉,不知道是个什么坏习惯。 “好了,不逗你了。” 看他想咬人的小模样,纪凰忍不住低笑两声,老老实实松开了手。 左臂撑起上半身,慢慢靠近他那边。 最后,对上他那小鹿一样带着几分慌张又懵懂无知的眼神,纪凰缓缓低下头,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在他眼角落下一吻。 “快点洗漱,我去给你熬粥。” 她虽然平时上朝懒散,但那也只是因为朝堂上讲的事对她而言确实不算什么正事,所以她可以随意一点,说不去便不去了。 可今天的会议却很重要,是为了在她去南罡帝国之前安排好接下来各大分部的任务,让她们各个分部继续稳定运转。 这场会议,她座下的首领、护法全部聚齐,堂主、令主也来了大半,若没有紧急情况,会议不可能推迟。 所以啊,她刚刚只是吓吓她家小夫君罢了。 毕竟他是曼城主君,像这种重要场合,还是和她一起出席比较合适。 至于懒觉什么的,虽然他今天早上确实被她磨的睡得晚了些,但此刻已经未时了,他睡了四个时辰了,该起床了。 再睡,可就真睡成小迷糊虫了。 会议申时初开始,距离现在还有半个时辰。他可以慢慢穿衣洗漱用膳,然后再和她一起去开会。 “哦。” 御弈卿应了一声,裹着足以盖住四五人的大尺寸锦被,警惕的盯着纪凰,等着她下床。 被他防狼一样防着的纪凰哭笑不得,刮了刮他的鼻子,然后老老实实的下床穿衣。 自己穿好衣服之后还不忘帮他整理一套从里到外的衣服,叠好放在床头。 “快穿,别受凉。” “哦哦!” 御弈卿虽然在点头,但那双眸子还是一眨不眨的盯着纪凰。 直到盯着纪凰出了房门之后,他才扑到床头的衣服上,把脸埋在衣服里,嘴角勾起的那一丝弧度似乎有些可疑。 此刻,扑进衣服里的御弈卿耳尖染上粉色,一点一点变红。 嗯。 他看到了。 她的腹直肌和脊柱沟,好养眼。 …… 凌云峰行宫,梳梧楼。 “安如安意!快把那本也拿来!” 纪宁压低了声音,一边朝着安如和安意挥手,一边继续整理着手上的包裹。 “公子啊,这要是被王君……唔!” “嘘!” 安如的话还没说完,纪宁就赶紧扑过去,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内心慌得一批。 “安如啊,你这嗓门可放小点儿吧!你家公子我要是哪天被抓包了,你可就只有来祠堂给我送饭菜的时候才能见见我了!” 纪宁胸腔里的小心脏现在跳得扑通扑通的,差点被刚才安如那一嗓子给吓得跳出来了! 安意在一旁捂着嘴偷笑,手法熟练的给纪宁继续包包裹,将那几本足以让纪宁把王府祠堂跪穿的书给一本本包起来。 确实,这些书要是被王君看到了,大公子把祠堂跪穿都是轻的,指不定抄《清心咒》也要抄到手断。 所以啊,还是赶紧的打包好给少王君送去吧! 至少这东西放在弈卿少王君手里的时候,没人会罚少王君啊! 这么想着,安意的动作快了几分,丝毫没注意到刚刚进走门的人。 而纪宁和安如背对着门口坐着,更加注意不到。 所以一时间,这三人都没看到门口的简墨离,正朝着他们这边一步一步走过来。 而正走近的简墨离心里也在好奇:小宁不是约好了小分一起去钓鱼吗,现在在捣鼓什么呢? 第314章 凰王诞辰(4) “安如你是个小傻子吗?” 安如收拾的好好的,就听见身边的纪宁开口说他傻,顿时委屈不已。 “……公子,有哪里错了吗?” 这次他可不敢放开嗓子说话了,把声音压得跟蚊子嗡似的,惹得对面的安意忍不住抬起头想要嘲笑他。 然而安意这一抬头,就正好看到了朝纪宁走近的简墨离。 此刻的纪宁还对此浑然不知,拿过身旁安如手里的那本书,得意洋洋的放进了自己的小包裹里,开口道: “这本不是给弈卿的,是我拿来压箱底私藏……” “公子!少君催得急,我这就给他送去吧!” 纪宁话还没说完呢,就见平常细声细语的安意突然提高了音量,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压箱底私藏,将这几本书通通塞进了要拿去给御弈卿的那个包裹里。 看着安如这反应,素来闯祸被逮的经验在提醒纪宁,这是考验演技的时候了。 于是乎,只见纪大公子朝着安意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说着: “嗯,你路上小心些。这些可都是经典著作,尤其是刚才那几本,万万不能给妹夫损坏了,知道吗?” 尤其是我刚才选的那几本压箱底,一会儿一定给我好好带回来,知道吗? 听出了纪宁的言外之意,安意忙不迭的点头,拿着包裹急匆匆的就往门外走,从简墨离身边路过时还不忘礼貌的行了个礼。 “简小姐万安。” 安意这礼貌而又不失尴尬的行礼,让简墨离总觉得哪儿不对,但一下子也说不上来,干脆就没继续想了。 “小宁,你用午膳了吗?” “啊?!啊哦,我还没吃。” 纪宁的目光正小心翼翼的盯着安意的背影呢,陡然被简墨离这么一问,真是惊得不轻。 不过看了看已经快要消失在视野里的安意,纪宁一直提着的那口气也总算是松了下来,朝着简墨离问着: “墨分呢?” 还好他反应快,虽然不知道为啥心里怕被墨离知道他看书的事,但谨慎些总是没错的。 嗯! 他可真是个大机灵鬼呢! “墨分已经和浮生、浮屠一起去泗湖了。” 简墨离开口答着,纪宁听了她的话之后懊恼的拍了拍额头,在心里惊呼一声不好。 他才拿到手的书,所以刚才看的时候有点激动了,差点忘了今天下午还有约。 看着纪宁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幻着,简墨离都有些惊讶为什么他能这么短的时间内出现这么多表情了。 但她向来面瘫话少,即使心里好奇的发痒,也不怎么会主动问出来的。 站在一旁仔细盯着看了纪宁一会儿之后,她那张面瘫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表情,思索好久才朝着纪宁道: “那我们一起用午膳吧,用完再去泗湖找他们。” “好啊!” 纪宁回过神来,动作自然的拉着简墨离的手,乐颠颠的就出门了。 他这动作,看得一旁的安如目瞪狗呆,赶紧提着衣袍跟上,内心止不住的呐喊着: 公子! 矜持啊! 你家母王父君也在这行宫里啊! …… 凌云峰行宫,芥殷阁。 “抱歉,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萧阮琛坐在床边,伸手握住床上那人的手。 目光温柔,语气中尽是愧疚。 床上躺着的男子转过头来望着她,那张脸,赫然就是萧阮琛载入族谱上的正夫——箫河。 “无碍,御萦雪现在就是条疯狗,还不值得我动手。” 箫河神情冷漠的说完,抽回了自己的手,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我想歇一会儿,你忙自己的事情去吧。” 最近的他有些失控,现在他需要好好冷静一下,思考接下来究竟该怎么和萧阮琛继续合作下去。 想着,躺在床上的箫河闭上双眼,被子下的手本能性的放到了小腹。 同时,床边的萧阮琛也伸出了手,隔着被子抚上他的肚子。在摸到隔着被子摸到他的手时,眼底闪过一丝惊喜。 “倾颜,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像你这般聪明灵慧。” 那晚是他父亲的忌辰,他喝得有些多了,她也陪着他喝了许久。 之后的事情,美好的像一场梦。 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她才发觉那不是梦。 那晚,她真的拥有了他,整整一夜。 也是那一夜,她幸运的有了这个孩子。 萧阮琛说完,见床上的人并未答话,闭着眼似是困乏了。于是她也稳了稳心绪,兀自笑道: “你好好休息,今日我就在守在房外,定然不会再让御萦雪有机会靠近你。” 说来也是让她心烦,那晚过后不知御萦雪从哪儿听到风声,将她们二人的事捅到了箫河那里。箫河跑到他院里又砸又骂,实在泼辣。 原本她是要找人暗中处理了箫河的,可他却说将箫河交给他另有用处,所以她也就没管了。 之后过了两天,他便顶着箫河的模样来找她了。 他说她为他安排的郡侯身份容易被纪凰的势力查出来,所以要以箫河的身份和她一起出使。 本来她是不愿意看他委屈自己顶着别人的脸来出使,但他态度坚决,说得也有道理,她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了。 而且,他顶着箫河的身份,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唤他夫君,这才是她同意的最主要原因。 但是不知道御萦雪这一年时间在她府里安插了多少眼线,她刚一传出要带着他出使的消息,御萦雪就带着人闹到院里,说什么‘他和箫河同为她的正夫,凭什么只带箫河一人’。 她当时气急,一边担心好不容易才和他进一步的关系被御萦雪这么一闹之后又要冷却,另一边也气愤御萦雪和箫河平时都在他面前这么放肆。 于是一怒之下,她就干脆撕破了脸面,一张休书送御萦雪回御天帝国了。 可谁知这次御天帝国的使臣,正是五皇女御行符和十二皇子御萦雪。 不知道西玖帝国是不是刻意这么安排的,在驿馆时东辰帝国使臣的院落就和御天帝国使臣的院落隔得极近,到了凌云峰行宫也是。 而御萦雪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了,变得比原先的箫河还要泼辣。在驿馆时就隔三差五的跑到倾颜面前闹事,还经常动手打人。 为了不暴露身份,倾颜一直和他拳脚厮打,一身毒术没法施展。每次要不是她赶去得快,还不知道他们要厮打多久。 这么想着,萧阮琛眼底的厌恶之色渐浓,隐隐闪烁着杀意。 一个被休弃的皇子,现在又没了武盟做后盾。 就算他消失了,应该也没人会详查吧? 此刻,躺在床上的单倾颜还不知道萧阮琛已经对御萦雪动了杀心,手掌抚摸着腹部,眼角滑下一滴泪。 嘴巴张张合合好几次之后,终于还是狠了狠心,沙哑着嗓音开口道: “这个孩子,我不会留下。” 他自己都危同累卵,随时会有性命之忧,何苦再牵连一条无辜生命呢? 这个孩子即使他想要,也不一定能生下来。即使生下来了,也不一定能平安活着。 既然如此,何苦生下来? 他真的不希望他的孩子未来像他这样残喘于世,太累了。 单倾颜这番话,简直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直接劈得萧阮琛呆在了原地,眼里出现了几道清晰可见的血丝。 “不行!” 萧阮琛突然如同一只发疯的狮子冲向了单倾颜,把人紧紧抱在怀里,嘴里呢喃着: “倾颜别这样,我求你了!孩子是无辜的,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好好待你们的,你把孩子留下,我求你了……” “来不及了,萧阮琛。” 单倾颜抹去眼角滑下的那一滴泪,难得的没有推开萧阮琛。 他用了对身体影响最小的药物,连喝三天,孩子会无声无息的流掉。 今天,是第三天,来不及了。 这辈子,他单倾颜从不觉得亏欠任何人,除了她。 原本他就没打算告诉她怀孕的事情,可谁知下人没管住嘴,传到了她耳朵里。 她那天早上都还没来得及梳洗,披散着头发冲进他院子里,笑得像个傻子一样,伸手抚摸着他的小腹。 本来那天就该打下这个孩子的,可看了她的模样,他却一再心软,硬生生拖到了现在。 要不是前几天不死人的刺杀失败给他敲了警钟,他现在可能还在犹豫不决吧。 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或者说,根本就不该来。 单倾颜再次闭上了眼,所有的眼泪都在这一瞬间逼了回去,所有的情意也在这一瞬间锁得严严实实。 他这肮脏之躯,早就没资格谈情爱了。 萧阮琛闻言一怔,松开了抱紧他的手,僵硬的站起了身。 “你不信我,为何还选我?” 她已经派人去购置了所有的婴孩用品啊,不管是女孩还是男孩,只要是他为她诞下的,她一定放在掌心里宠着。 原本她还想着,有了孩子之后,她们之间便有了扯不断的联系。 可现在,他竟然连这么个念想都不愿留给她。 既然不愿信任她,为何还要选她合作?! 既然不愿信任她,为何那晚不推开她?! “我们……护不住这个孩子的。” 单倾颜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难得开口解释了一句。 孩子,会成为他们最大的软肋与弱点。 一如当初他用那些人的孩子做威胁一样,他的孩子,也会成为敌人威胁他的工具。 从他肚子里出来的孩子,注定命途多舛,不得安生。 “呵……呵呵!” 萧阮琛笑得凄凉,之前有多期待,现在就有多失望。 “可你连试一试的机会,都不愿给我。” 他都还没有试过,又怎知她护不住?! 单倾颜脸色煞白,面对着她的谴责,嘴唇蠕动许久,终于只是说了句: “对不起。” 对不起,但木已成舟,他不悔。 看着他骤变的脸色,此刻的萧阮琛纵是气急,但还是慌了神。 “你怎么了?!” 萧阮琛坐回床边揽着他的肩膀,慌乱中目光触及到被子下的大滩红色,连忙朝外面吼着: “传医师!快传医师!” …… 第315章 凰王诞辰(5) 凌云峰行宫,宏泠轩。 安意抱着他家公子压箱底的宝贝站在御弈卿的院子里,其余小厮让他坐下休息他也不肯,给他倒茶他也不喝,反正就是抱着怀里的包裹不撒手。 一直等到纪凰和御弈卿开完曼城年度大会回来之后,他才愿意挪动了,朝着进院的纪凰和御弈卿行了一礼。 “少殿下、少王君万安。” 行完礼之后,安意的表情那叫一个隐晦莫名。 少殿下怎么也在啊?! 那这东西现在肯定不能交给少王君了! 算了算了,都过了好久了,想必现在公子院里应该没人了,他还是先把他家公子的宝贝带回去继续压箱底吧! 正当安意心里各种思绪弯弯绕绕的时候,站在他对面的纪凰终于开了尊口: “什么事?” 自家哥哥的小厮,怎么和他一样傻愣愣的? 安意被纪凰突如其来的问话吓得一颤,差点把手里的包裹给抛出去,反射性的看了御弈卿一眼。 也就是他这一眼,不仅让纪凰挑起了眉,还让御弈卿悬起了心。 御弈卿脸上的淡漠表情稍微有些龟裂,好像已经可以猜到安意怀里的包裹装了些什么了。 “本王问你话,你看少君做甚?” 纪凰饶有兴趣的看了眼身边板着脸装乖的小夫君,对于纪宁送来的东西,突然有那么点好奇了。 “这……这……奴才突然想起来,来的时候拿错了包裹。还请少殿下和少王君稍等片刻,奴才立马回去换!” 不愧是纪宁教出来的人,安意这求生欲强起来简直无可匹敌啊。 只可惜,纪凰不是简墨离,没有那么好糊弄。 眼瞅着安意就要踏出院子了,御弈卿心里小小的松了口气。 而他这口气还没松玩,就只听见纪凰那邪肆的声线从他头顶幽幽响起: “站住。” 安意此刻内心慌得一批,眼看着自由就在眼前,跨过面前这扇门就是了,可他偏偏没那个狗胆再往前迈半步,甚至还怂了吧唧的转过身: “少殿下还有何吩咐?” 呜呜呜! 公子救我! 少殿下太可怕了! “你在这儿站了许久都没发现拿错东西,见着本王就发现拿错了?” 纪凰说着,眼神从她家小夫君的头顶扫过,吓得后者脸上的淡漠表情彻底裂开了。 “咳咳。” 御弈卿一只手握拳掩嘴干咳两声,另一只被纪凰牵住的手使劲捏了捏,示意她差不多就行了。 被暗示的纪凰勾了勾唇,借着袖子的遮掩,手指在他掌心挠了挠,在他快要炸毛的时候朝着瑟瑟发抖的安意开口道: “东西放下,你走吧。” 她倒要看看这包裹里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他们搞得像做贼似的。 安意听到纪凰的命令,小心脏又一次忍不住的颤了颤。 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御弈卿,见后者对他微微颔首,这才敢把东西放下。 “下去吧。” 纪凰看了眼安意放在桌上的包裹,挥挥手让安意和院子里其余下人全部都退下了。 安意闻言如蒙大赦,撒开脚丫子就奔了出去。 那架势,简直就跟逃命似的。 而且他一边逃,还一边在心里感叹着:少王君真是个顶天立地傲骨铮铮不屈不折的大好人! 呜呜呜! 太感动了! 少王君简直比他家公子靠谱太多了! …… 院子里,纪凰看着桌上的包裹,颇有兴致的凑到御弈卿耳边,认真询问着: “阿卿,你说这东西包得这么严实,究竟是什么呢?” 御弈卿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避开她说话时的热气,然后抿着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闷闷不乐的说着: “你自己看去!” 最后一点消遣的小乐趣都要被她发现了,没意思。 “不说?” 他这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倒让纪凰觉得自己在欺负他了,伸手揉着他的脑袋。 “不想说!” 御弈卿噘着嘴,气鼓鼓的别开脑袋。 看到他这举动,再稍微联想了一下前段时间的事情,纪凰好像也对这包裹里的东西有点猜测了。 “那……不如把拆封的机会留给阿卿?” “不要!” 御弈卿放出第三波拒绝,反正现在就是不想讨论和这个包裹有关的任何话题。 然而纪凰可不会轻易揭过这个话题,耸了耸肩之后朝着包裹伸出了手,笑得不怀好意。 “阿卿,我还没拆开,你现在老实交代还来得及哦。” 御弈卿闻言咬了咬唇,歪着脑袋盯着纪凰,似乎是在思考她这话的真实性。 纪凰也不催他,手指在包裹的活结上拨弄着,等着他自己乖乖过来。 果然,没过一会儿,御弈卿就委屈巴巴的挪动着脚步,朝着纪凰走去了。 “应该是画本子。” 说着,御弈卿抱住纪凰的腰,在她肩窝蹭了蹭,试图通过卖乖来蒙混过关。 纪凰伸手勾起他的下巴,笑着问道: “上次那种画本子?” 她的小夫君,似乎是胆子肥了啊。 听到纪凰发问,御弈卿的眼神开始左右飘忽。抬手牵住了她勾着他下巴的那只手,整个人软乎乎的趴在她怀里。 好一会儿之后,纪凰才看见他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嗯。” 他这老老实实的交代态度,也只有犯了错时才会有了。 纪凰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刚才那只手被他牵着,只能用另一只手再次勾起他的下巴,俯身压了上去,噙住他那双抿紧的唇瓣。 没有等来想象中的惩罚,反而等来了这么温柔的一个吻,御弈卿呆滞的微微张开了嘴,让纪凰顺势攻了进去。 一直被攻城掠地的御弈卿完全忘了反抗是什么东西,两只胳膊顺势环上了纪凰的脖子,有些艰难的仰着脖子,懵懵懂懂的顺应着她的动作。 纪凰两只手握上他的腰身,轻轻用力便将人抱了起来,直接抱到了一旁的桌上坐着。 坐在桌上的御弈卿只感觉脖子轻松多了,刚刚是仰着脑袋,现在是低着脑袋,彻底感受到了纪凰平时那低头亲他的优势。双腿分开垂在她的腰侧,暧昧的动作让人脸红心跳。 纪凰站在桌边,将他抱上桌之后,双手撑在了他身体两边的桌沿上,将人禁锢在身前。 微微仰着头,不知休止的掠夺着他的气息,直到将他逼得无法呼吸才肯罢休。 “从书上学了多少了?” 御弈卿好不容易被松开,整个人已经软成了一滩水,趴在她怀里红着脸喘息着。 突然听到她开口询问,缺氧的大脑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在问什么。 “没学多少,就……就二三十来个吧。” 御弈卿瓮声瓮气,乖乖凑到她脖子边,噘着嘴在她侧颈轻轻碰了两下。 他确实没怎么看,就偶尔心血来潮时翻一翻而已。 平时他的公务都多得要命,血宫和屠生的交易数据摞起来比他还高,哪儿有那么多闲时间去看这个啊。 “二三十?那也不少了。” 纪凰揽着他的腰,在他嘴角啄了一口,用一副讨论学术的态度,认真开口道: “不如阿卿今晚教教我?” 她倒要亲自体验体验,她家小夫君究竟学了些什么。 “嗯!” 她强势的紧,这话虽是在问,但根本没给他拒绝的权力。 御弈卿别无选择,只好点了点头,然后悄悄把旁边的包裹挪到了身后遮住。 这贼兮兮的小动作落在纪凰眼里,莫名让她觉得有几分可爱,于是便随他去了。 不过么,小夫君她舍不得罚,那也就罢了。 至于自家哥哥,确实该管管了。 …… 凌云峰行宫,耿迭楼。 “启禀皇子,箫河那贱人好像是流产了。现在芥殷阁那边闹得厉害呢,血水一盆盆的往外端!” 一名小厮兴奋不已的朝着御萦雪禀报着,只见在他禀报完之后,御萦雪随手扔了个金簪子给他,心情大好的朝他吩咐着: “下去吧!继续看紧那边,少不了你的好处。” 箫河啊箫河,你这贱人也有今天,真是老天开眼了! “是,奴才告退!” 那小厮欢欢喜喜退下之后,御萦雪一人在房里笑得舒爽,多天来的郁结终于散开了不少。 前段时间武盟被血宫端了个底朝天,他那义母范妲沦为了江湖上一个小门派的守门人,也帮不上他半点儿忙了。 而他现在也被萧阮琛那个负心女给休弃回国,在御天帝国受尽嘲笑冷眼。 总之,这段时间来,真是诸事不顺! 也幸好倒霉的不止他一个人,好不容易怀了孕的箫河,居然还流产了,这对他来说可真是意外之喜啊! 要不是怕萧阮琛此刻狗急跳墙、逮着个人就乱咬,他还真想去看看箫河那贱人流产的样子! 那一盆盆的血水,肯定好看极了! 御萦雪此刻的神色带着一丝癫狂,仿佛受过什么刺激一样,那笑容看的让人脊背生寒。 他一个被休弃的皇子,被送回御天帝国之后简直就是像被人踩进了泥里,谁都能上来踩上一脚。 而他那皇君父亲,自从御拓池成为一颗废棋之后,整天就只顾着帮新上任的御绡菱巩固位置,根本无暇顾及他这个亲生儿子。 至于他的母亲,那就更不用指望了。皇室里面,哪儿来的什么母子情深?御锦枭没有暗中处理掉他以保全皇室颜面,已经是极大的仁慈了。 再加上现在御天帝国里内乱不止,御锦佚手握重兵,对那张皇椅虎视眈眈。御锦枭已是自顾不暇,哪儿来的心思管他这个儿子? 爹不帮娘不管,又没有手足帮衬,他回到御天帝国之后的生活简直如履薄冰,谁见了都要上来踩一脚。 以往那些见了他连头都不敢抬、捧着他的脚阿谀奉承的人,现在见了他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不行礼也就罢了,还冷嘲热讽,一个个都恨不得在他身上踹上几脚! 更为可恨的是,御丰那个让人恶心的东西,居然敢对他……! …… 第316章 凰王诞辰(6) 西玖帝国,帝都,凌云峰行宫。 虽说前两天大大小小的事情接连不断,但到了第三天,各方使臣也都稍微老实了那么一点。 今天,是凌云峰行宫开放的第三天,也是西玖凰王诞辰宴会的举行之日。 …… 凌云峰行宫,无极宫。 南连泗湖水,北通凌云巅。 无极宫坐落于整个凌云峰行宫的最北端,宫内有泗湖引水挖造的玉莲池,有直通云端的观星塔。 踏进无极宫,脚下踩的是皓石砖,头上顶的是嵌碧梁。其铺装陈设之奢华,堪称凌云峰行宫内宫宇之首。 无极宫内,恒舞酣歌,其乐无极。 这是西玖凰王的寿辰宴,亦是西玖帝国向天下各方势力展现出的威势。 如今的西玖帝国,已今非昔比。 …… “月少主请留步!” 月浮生和月浮屠闻言脚步一顿,两人身边的一众月氏护卫也停下脚步,站在一旁等候。 牵着月浮屠的月浮生有些疑惑的转过身,看清来人之后开口问道: “欧阳少主有何事?” 嗯,刚刚突然开口叫住月浮生的人,正是欧阳家族的少主——欧阳珩熠。 欧阳珩熠领着身后的一男一女上前几步,看到守在月浮生和月浮屠周边的月氏护卫,神色复杂的看了月浮生一眼。 “月弓,先让她们退下。” 月浮生顿了顿,还是朝着月弓开了口。 各大隐世家族内,能坐上少主之位的男子极少。同龄人中除了他之外,就只有一个欧阳珩熠了。 虽然他们两人交情很浅,但好歹简、月、欧阳三族是征讨单氏家族的合作家族,欧阳珩熠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 而且现在正在宴会上,大庭广众之下,欧阳珩熠也不会蠢到对他做些什么。 “是!” 月弓沉声应下,挥手遣散了周边的家族护卫。然而她自己则是面无表情的站在月浮生身后,丝毫没有护卫的觉悟。 不过也确实,她不能算是月氏护卫。 她本来是家族顶级暗卫,统领月氏家族所有护卫,直属于月氏家族族主和少族主,只是近两年充当了月浮生的近身侍卫罢了。 月氏家族内除这两人之外,无人能有资格调遣她,就连长老也不例外。 所以严格来说,她并不属于这些护卫的范畴。 看到月弓还在,欧阳珩熠微微蹙眉,不过倒也没表现出什么不满。 毕竟是他有事相问,不能表现得太强势了。 月氏家族并不好惹,而月浮生又是一族少主,与他身份相当。没有必要的话,他还是不愿与月浮生闹出矛盾的。 这么想着,欧阳珩熠没再去管月浮生身后那个木头一样杵着的月弓,扯出一抹算得上是友好的微笑,朝着月浮生探问: “本主也只是偶然听闻月氏家族与揽月势力常有合作,想来月少主应该与弈凰相交甚好吧?” 欧阳珩熠这话一问出来,月浮生还没有什么大反应呢,欧阳珩熠身后那小厮打扮的男子就已经开始身子颤抖。 幸好他身边的女子掐了他一把,才让他冷静了一点。 看到这一幕,月浮生眯着眼思索了一会儿,想到什么似的,蓦然笑了。 “本主确实与弈凰交情匪浅,欧阳少主有话直问便是。对于能说的事,本主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月浮生说出最后一句话时语气加重了些,目光如炬的盯着欧阳珩熠身后的男子。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欧阳珩熠身后那男子又是一个瑟缩。 欧阳珩熠听出了月浮生这话似乎另有它意,但他急于知道另一件事,而眼下又只有一个月浮生能为他解惑,所以他并未深究月浮生的用意,直接询问着: “月少主可知,弈凰为何窃取我南罡帝国?” 欧阳家族半数家产都砸在了南罡帝国,可以说南罡帝国就是半个欧阳家族。 弈凰无缘无故的就借着一个假皇女窃了南罡帝国,这口气,任是换了谁都吞不下去吧?! 可如今时隔数月,弈凰扶持的新帝越潼已经在南罡坐稳皇椅。除腐败、开新政、通运河,一时间民心所向,欧阳家族也动她不得。 并且朝堂上的多数官员都被揽月势力的人给替换下来了,尤其是他们欧阳家族的人,被贬的一个不剩! 南罡帝国,彻底落入了弈凰手里。 而他们欧阳家族往南罡帝国上付诸的心血,尽数为弈凰做了嫁衣! 可气,可恨! 但是,又气又恨的同时,他们也实在是困惑不已。 弈凰攻下北霄帝国、覆灭向氏家族,场场厮杀下来早已经是马疲人倦,为何还要如此急切的跨越御天帝国,去窃取他们的南罡帝国? 这种做法,分明没有道理啊! 自从回到欧阳家族之后,欧阳珩熠这几个月里为这事困惑不已,怎么想也想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知道。” 月浮生闻言淡定的点了点头,对于欧阳珩熠的询问俨然是一副早已经猜到的模样。 只见他把月浮屠交到月弓手里,不急不慢的走到欧阳珩熠身后,绕着那小厮打扮的男子转了一圈,然后唠家常似的,朝着欧阳珩熠随口问道: “欧阳少主可知,当初弈凰的夫君被单氏余孽毒伤,险些亡命?” 欧阳珩熠闻言点了点头,虽然心里急切,但还是没有开口催促月浮生。 月浮生见他点头,这才悠闲的继续问着: “那欧阳少主可知,弈凰与其夫君情深意笃?” 欧阳珩熠闻言略一思索,然后继续点了点头。 “有所耳闻。” 但他只是听闻,并未亲眼见过,所以不作评价,也不相信。 毕竟他从小接受着欧阳家族的顶级教育,一直清楚家族里所有男子的婚姻都只是利益的权衡、合作的产物,尤其是他。 从小到大都对这些情爱之事不抱任何憧憬的他,自然也就不会知道情深意笃究竟何意。 他之所以点头,也只是因为不想和月浮生闲扯太多罢了。 “哦。” 月浮生应了一声,并不在意他答话的真伪。抬头看了看四周那些有意无意看向这边、伸着耳朵偷听的各方使臣,自顾自的继续道: “其实弈凰与欧阳家族之间,除了两家医馆有些行业内的小摩擦之外,其余的并无什么太大矛盾,更别说什么深仇大恨了。” “而她之所以拿下了南罡帝国,也不过是为了给她夫君解毒罢了。” 月浮生此话一出,欧阳珩熠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几分,甚至觉得月浮生在逗他玩。 “那么敢问月少主,弈凰帝国的皇君究竟中了何种毒药,竟然需要以整个南罡帝国来解?本主也是略通医术的,还请月少主勿要敷衍作答。” 欧阳珩熠现在真的怀疑月浮生和那弈凰就是一条贼船上的人,在这儿跟他闲扯了半天也没扯到主题上,反而让周围的人聚过来看了热闹。 见欧阳珩熠略微有些不耐烦了,被月弓牵着的月浮屠悄悄叹了口气,故作老成的小肉脸上摆出一种长辈看晚辈的表情。 哎! 兵者,戒躁。 祖母还常说他性子不沉稳呢,现在看看欧阳家族这位少主,才被浮生哥拉着说了这么会儿就耐不住了,难道医者不戒躁吗? 真该让祖母出族来看看,在和这位欧阳少主对比之下,他的性子明明已经很沉稳了好吗? 月浮屠噘着嘴,心里骄傲得不行。脚尖在地上磨啊磨,画着一个又一个圈圈。 然而在月弓看来,他就是个有多动症的小屁孩。老老实实站一会儿都不行,被牵着还要东摸西蹭。 月弓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板着张脸,内心并不是很想带月浮屠这种闹腾孩子。要不是怕月浮生一会儿找不着堂弟,她甚至有点想撒手不管。 而月浮生那边,完全不知道月弓心里的小人已经在罢工的边缘反复横跳了。 只见他听完欧阳珩熠的问话之后,悠闲自得的又绕着欧阳珩熠身后那个小厮走了一圈,这才开口答着: “弈凰夫君身上中的毒,叫蛊炼尘。不知道欧阳少主听没听过,反正挺难解的。尤其需要一味药,一味解毒中至关重要的药——烈阳草。” 月浮生最后三个字落下,欧阳珩熠身后那小厮吓得双腿一软,直接就跪在地上了。 看到这一幕,欧阳珩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烈阳草! 越溪! 为了一株草药,葬送一座帝国! 这个蠢货! 在弈凰帝国时,被连夜急召进宫的那晚,越溪究竟单独和弈凰说些什么?! 欧阳珩熠心里气急,也没仔细去管月浮生说的是个什么毒。当然,即使他注意到了,也不会知道蛊炼尘究竟是什么。 毕竟蛊炼尘的存在,即使是欧阳家族都很少有人知道。 而对比欧阳珩熠的气愤,月浮生则是淡定的不行。轻飘飘的往旁边挪动一步,避开了越溪跪下的方向,慢悠悠的继续开口说着: “欧阳少主知道吗,弈凰本来并不打算强取南罡帝国的,她只是想要烈阳草而已。” “南罡若是给她了,短时间内她不仅不会朝南罡发难,甚至还会重礼酬谢。” “只是很可惜,南罡没给。甚至还有人以此为要挟,想要自荐枕席。” 说着,月浮生好像感觉不到欧阳珩熠越来越沉的脸色和周围人越来越惊诧的目光,转身背对着地上跪着的越溪,面朝欧阳珩熠问道: “欧阳少主觉得弈凰是窃国吗?可她这么做,难道不是南罡帝国逼迫的吗?烈阳草,南罡不想给,她便只能用她自己的手段去取。” “她那时连攻前北霄帝国和向氏家族,麾下兵马早已是疲惫不堪。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敢带领大军星夜奔袭万里之遥,直取南罡帝都。” “敢问欧阳少主,弈凰的军队疲惫至此,尚能一举定下南罡乾坤。待到她兵马休憩整顿之后再正面开战,南罡帝国能有几分胜算?” 窃国,也是需要实力的! 能兵不血刃的谋取一座帝国,这就是不可否认的实力! 你以为窃国之后真的无人反抗吗?你以为窃国之后便人人臣服吗? 不是! 是她们不敢反抗!必须臣服! 否则,死! 要不然,若是窃国就像随随便便动动嘴皮子那么简单,这天下谁还不想当个帝王呢?能当帝王谁还想当臣民呢? 面对月浮生的质问,欧阳珩熠彻底沉了脸。一边气极了越溪那自荐枕席的廉价做派,一边又对月浮生有些恼火。 “按月少主这个说法,弈凰发动政乱,屡次三番夺人国土,她倒还有理了?” 第317章 凰王诞辰(7) “本主可没说她有理。” 月浮生笑着应了一句,让欧阳珩熠的脸色稍微松缓了些。 可还不等欧阳珩熠消会儿气,就只听见月浮生继续问道: “若是这世间万事都能用道理讲清楚,那哪儿来的战争?还要武器做什么?还要将士做什么?” 月浮生这三连问,直接问得欧阳珩熠哑口无言,愣是想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沉着脸挤出一句: “月少主真不愧是兵法世家的少主,见解独到。” “谢欧阳少主夸奖。” 在曼城混久了,就连月浮生这么好好的一位陌上公子,都愣是被带出了一股子流氓痞气。 原先那如玉温良的模样,简直是一去不复返,只剩下一点表象用来迷惑世人了。 欧阳珩熠被他这话给噎住了,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缓了一会儿之后才冷笑着问道: “所以月少主觉得,弈凰大肆发动战乱,真的不算是为祸天下吗?” 这话一问出来,还不等月浮生接话,周围人群就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了。 尤其是那些小势力的使臣,生怕弈凰哪天一言不合就把她们的势力给荡平了,言语间尽是对弈凰那种残暴手段的抵触。 “欧阳少主这话说得好没道理,难道没了吾主,这天下就没有战乱了吗?” 一道玩味的女声插了进来,众人闻声望去,只见南罡帝国使臣团正朝着这边走来。而刚刚开口说话的女子,正是为首的南罡女皇——电狸。 电狸身穿一身皇袍,笑得春光明媚的,一出场就勾走了不少公子哥的眼神。以极其强势的态度,加入了欧阳珩熠和月浮生的这场聊天。 这场两个人的聊天,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渐渐演化成了一场关于纪凰的辩论会。 “欧阳少主怎么不说话,难不成是觉得朕这身份不配插入二位的聊天?” 电狸问着,可没有半点儿要退出聊天的意思,悠哉悠哉的走到了月浮生边上站好,末了还朝后者抛去一个媚眼。 那玩世不恭的态度,惹得周围公子哥一阵尖叫,也惹得月浮生一阵无奈。 他家表妹麾下这些堂主令主,还真是些活宝。 此刻,两人丝毫不知,在他们身后,板着脸的月弓眼神一暗,心里一阵干呕,对于电狸的嫌弃之意很是浓烈。 嗯。 嫌弃之余,还夹杂着一丝丝想要揍人的恶意。 而电狸此刻正关注着对面的欧阳珩熠呢,即使后脑勺刮过一阵凉风,她也没怎么注意。 在她们对面,欧阳珩熠在看到电狸的时候就已经怒不可遏了。现在又看到电狸和月浮生的关系好得超出了他的想象,心里更加恼火。 南罡本是欧阳家族的附属,如今却成了和他们平起平坐的存在,甚至还敢站在他对面和他叫板,他怎能不气?! 然而气归气,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能失了一族少主的气度,只好咬牙答着: “南罡女皇身份尊贵,本主哪能有什么歧视之意?” “哦,那就好!既然欧阳少主没意见,那我们接着刚才的聊!” 电狸权当没听出来欧阳珩熠那牙都要咬碎了的声音,也不管欧阳珩熠接不接话,自顾自的笑道: “欧阳少主方才说我家主子大肆发动战乱为祸天下,这话朕听着很是不爽,那就必须得和欧阳少主好好说道说道了。” “在吾主未曾扬名之前,这天下难不成是亲如一家吗?在弈凰帝国未曾成立之前,北霄帝国难道不是连年对着西玖帝国发难吗?还有御天帝国,早些年不也是大肆南征,讨伐南罡帝国吗?” “抛开五大帝国不谈,就连各附属国和藩属部落都也是纷争不休,边境战乱的发生简直如同家常便饭。” 说完这些,电狸看向欧阳珩熠,一字一句笑着问道: “既然这天下本就不太平,敢问欧阳少主,何来吾主祸乱天下一说?!” 一字一句,咄咄逼人。 如果说月浮生的话是绵里藏着针,那么电狸的话就是直接把针拔出来往人身上扎。 半点儿不见伤,却刺得人生疼。 电狸在这儿说得那叫一个言辞凿凿,跟在她身后的一众南罡帝国使臣也不敢插话,默默的当着小透明。 其实她们并不是揽月势力的人,而是南罡帝国的人。她们中间有的是南罡帝国留下的朝臣,有的是今年科举选拔出的新臣,反正就是被她们女皇陛下带出来警示一番的。 而此时留守在南罡帝国的人,那才基本都是弈凰麾下的人,并且那些人已经着手准备更改国号这类事情了。 最近她们女皇坦诚告诉了她们南罡帝国与弈凰帝国共主的事实,虽然她们刚听到的时候是极其抗拒的,但女皇陛下亲自将她们带了出来,这其中内涵已经不言而喻。 若是她们反抗此事,恐怕出使完西玖之后,便无法再回到南罡帝国了。 所以权衡一番之后,她们不得不屈服在了电狸和雨凝的双重淫威之下,算是勉勉强强点了头,表示愿意跟着她们陛下一起尊弈凰为主。 反正不管她们愿不愿意,南罡帝国现在已经是大换血,基本就是由着弈凰的人说话了,她们反抗的效果也微乎其微。 而且弈凰别的不说,好歹有钱啊!南罡的运河挖造工程,多半是弈凰麾下的揽月势力在掏腰包付款,国库就出了那么十分之一左右的钱。 运河未来能给南罡帝国带来的利益,绝对是不可估量的。弈凰的眼界,也不是其余各国的女皇可以比拟的。 所以这么一番小算盘打下来,她们居然还觉得不亏嘿! 这种情况要是放在几个月前,越潼刚刚上位的时候,那是打死都不可能出现的,因为没有多少血性女子可以忍受一夜之间国家换姓。 可现在,在一场场的威逼利诱中,南罡帝国这些血性女子似乎有些松动了,开始习惯揽月势力对她们的倾力帮扶。 她们甚至还觉得,好像多出这么个有钱又有权主子,也还勉强能接受吧。 于是乎就这样,南罡帝国在这段时间,已经正式更名为了弈凰帝国。 虽然同为弈凰帝国,但为了能够区别它们,雨凝管理的弈凰帝国,称为了弈凰北国。而电狸管理的弈凰帝国,则是称为了弈凰南国。 这样的称呼会一直延续下去,直到这天下只有一个弈凰帝国为止。 而由于两大帝国合并,当今天下便只剩下四大帝国。弈凰帝国,也成为的当之无愧的帝国之首。 弈凰帝国之下,再是兵力陡增的东辰帝国、日渐强盛的西玖帝国。而曾经高居帝国之首的御天帝国,如今已经成了垫底的存在。 仅仅三年时间,这天下局势变动之快,让人瞠目结舌。 嗯,话题扯远了,再扯回来。 被电狸这么一番质问之后,欧阳珩熠的脸色一片铁青,嘴唇气得打颤,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高声问着: “那在弈凰之前,可曾有人如此迅速的开疆扩土?!数月之内抢占半壁天下,她置天下其余豪杰于何地?!” 听了欧阳珩熠这话,周围不少旁观的使臣七嘴八舌议论纷纭。 然而碍于弈凰的威势,她们说话也不敢说明,只能拐着弯的说什么‘为帝者当以仁德为本’之类的话。 电狸听着嗤笑一声,正准备怼回去的时候,一道清冷的声线插了进来,带着寒冬未尽的凛冽气息: “若是各方势力有这本事,自然也能以这般速度开疆拓土。可若是没这本事,还指望人家将你们置于何地?” 面子,是要靠自己去争的! 既然你没那个实力,人家凭什么要给你面子? 御弈卿步伐从容的走到一旁站定,倒没有再加入月浮生和电狸的队伍,而是一个人站在那儿,冷眼看向欧阳珩熠那边。 准确来说,是看着欧阳珩熠身后的越溪。 越溪被他看得心里有些紧张,连忙低下了头。记忆中明明和这西玖邪王君没有什么接触,但总觉得他对自己抱有敌意,来者不善。 御弈卿见越溪这紧张的样子,嘴角冷冷的勾起一丝弧度,将视线挪到了欧阳珩熠身上,继续刚才的话: “倒是欧阳少主,一再强调弈凰不该扩疆,怎的不直接说她就是不该占你南罡帝国呢?” “而欧阳少主刚刚说到抢占么?本君觉得,弈凰不是抢占,她是强占!即使她事先下了战书通知你们,你们在她手下依旧保不住南罡帝国!” “况且弈凰攻取南罡帝国时,俘虏了南罡多少将士?斩杀了南罡多少百姓?恐怕细数下来,还不如在场诸位发脾气时随手拖下去杖毙的人多吧?” “如今的弈凰南国,水运通利万象更新,臣尽其才民尽其乐,新政新策造福国内数以百万计的民众,她为何坐不得这皇位?!” 他的阿凰,想要什么都会凭实力去取,哪里轮得到这些人来评头论足说三道四! 她明明已经努力将伤害降至最低,尽力让弈凰帝国的所有百姓衣食丰足,为何还总是有人在背后言语中伤她?! 御弈卿态度强势,目光凌厉的扫过周围,吓得围观众人缩了缩脖子,齐刷刷的往后退了几步。 战神邪王的男人,惹不起惹不起! “呵!月少主是弈凰的好友、南罡女皇是弈凰的下属,他们二人偏袒弈凰也就罢了,没曾想邪王君竟比他二人还要护着弈凰。” 欧阳珩熠现在心情很不好,感觉自己被这三个人针对了,但碍于颜面又不好发作,只能狠狠甩了甩袖子,丢下这句话之后转身离开了。 这天都被聊死了,还聊个什么劲? 不过他现在好歹是知道了弈凰夺取南罡帝国的原因,聊了这么会儿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如今他们身处西玖帝国,还是暂时收敛一点。有什么不舒坦的先记下,等找到合适的时机再还给他们吧! 欧阳珩熠心里恼怒,脚步迈得极快,不出一会儿就走远了。 在他身后,还跟着神情恍惚的越阑和神色慌张的越溪。 …… 欧阳珩熠离开之后,围观的人觉得没趣了,便各自散开了。 南罡帝国……哦不,弈凰南国的众多使臣,怂巴巴的看了看她们陛下,总觉得这场合不是她们能待的,给电狸请示之后就退下了。 而电狸,在这些弈凰南国的大臣们离开之后,那崩了许久的女皇形象终于咔嚓咔嚓的碎了个彻底。 自从前天开完了会、知道了纪凰马上会到弈凰南国掌控大局之后,那可直把电狸令主给激动得俩晚上没睡着。 要不是怕被她们主子大卸八块剁吧了喂狗,她当时都快要忍不住扑上去抱着她家主子主君转圈圈了。 现在,只见她非常不怕死挥着手猥琐的飘近御弈卿那边,嗓音掐得仿佛有实质的螺旋体,就差没翘个兰花指。 “主君啊,几个时辰不见,属下可又想死你和主子……” “闭嘴!” 哦,这不是御弈卿,这是实在被电狸恶心到不行的月弓,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而御弈卿,则是不紧不慢的双臂环胸,清清冷冷的扫了电狸一眼。 电狸觉得,要是以她对自家主子的了解来揣度主君的话,她家主君这眼神的深意,大概就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吧。 于是乎,看懂这眼神的电狸乖乖在离御弈卿三步远的地方站好,嬉皮笑脸的朝着御弈卿禀报着: “主君,属下们放出了主子给的寻踪蛊,原本是想要搜查单倾颜的位置,但寻踪蛊却爬进了萧阮琛的夫君——箫河居住的院子里。” 第318章 凰王诞辰(8) “箫河?” 箫河,前天流产的东辰摄政王君,萧氏家族旁系公子,萧阮琛的正夫。 前天因为他的流产,萧阮琛几番情绪失控,还打杀了数名医师,此事在凌云峰行宫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因为箫河常年待在萧氏家族,很少在家族外走动,所以他知道的关于此人的信息也不多。 其中让他印象最深刻的,可能就是箫河在御萦雪和萧阮琛大婚当日打了御萦雪一顿,让御萦雪成为东辰帝国笑柄一事了。 可能也正因此事,再加上其余种种积攒下来的矛盾,作为御天帝国使臣的御萦雪自从到了西玖帝都之后,不管在驿馆还是在行宫,都会屡次三番找上箫河的麻烦。 甚至还有不少人在议论,说箫河流产和御萦雪有脱不开的关系。 反正不管怎么说,箫河似乎是个极少出现在世人眼中的人,再加上又是个流产的孕夫,按理说单倾颜和他不该有什么交集的。 难不成,单倾颜混进箫河身边的下人里去了? 御弈卿蹙眉呢喃一句,在记忆里搜索着关于箫河的资料,思索片刻后朝着电狸吩咐: “你们看紧箫河院子里所有人,尽量详查。如有异动立刻禀报,情况紧急可酌情处理。” 风啸之前带回来两个冰封的不死人,阿凰培育的寻踪蛊,就是以那两个不死人身上的不死蛊为食物饲养的。 这样饲养出来的寻踪蛊,会循着那些不死蛊的气息,自动搜寻它们的饲主。 单倾颜狡诈多端,想要在人山人海的西玖帝都找到他,寻踪蛊应该是最可靠的了。 既然寻踪蛊进了箫河的院子,那么不管单倾颜在不在院子里,至少可以证明那院子里有人身上带着单倾颜的气息。 即使不是单倾颜本人,也是和他密切接触过的人。 看紧一点,有备无患。 等到御弈卿吩咐完,电狸就领命退下了。那规规矩矩的行礼动作,让周围路过的许多人看了之后心中惊疑不定。 这……越潼堂堂一国女皇,为何在西玖邪王君面前如此谦恭? 路过此地的人心中皆有此问,但碍于这里是西玖帝国,而御弈卿又是西玖邪王独宠的王君,所以众人不敢在此多逗留,愣愣的远观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等到电狸走远之后,静静站在一旁的月浮生才从月弓手里牵回月浮屠,迈步走向御弈卿,笑着开口问道: “难得没见到表妹黏在你身边,她人呢?” 以往这两人在公共场合可是连体婴,形影不离的那种,今天能见到御弈卿独行,确实难得啊。 “阿凰去清点寿礼了,我正要去找她,结果半路撞上你们闹这一出。” 御弈卿淡声答着,目光掠过月浮生身后的月弓,继续开口道: “我还要去找她,就不打搅你们了。” 月浮屠:??? 这话前半句能听懂,到了后半句咋就听不太懂了呢? “好,那我们先入席了。你们早点来,不然我在宴席上可无聊的紧。” 月浮生笑着答话,对于御弈卿刚才的话并不解释什么。 御弈卿微微颔首,转身正准备离开时,袖子突然粘上了一只小公子。 “姐夫,我想去找凰姐姐玩,你带上我吧!” 月浮屠拉着御弈卿的袖子摇啊摇,眼里的渴望简直就像在闪光一样。那撒娇的能耐,简直和雷禁小堂主如出一辙。 御弈卿看了月浮屠一眼,神情有一丝崩裂。 说实话,活了快二十年了,他还没怎么带过孩子,更别说是月浮屠这种调皮捣蛋的小孩。 似乎是看出了御弈卿的僵硬与为难,月浮生不仅没叫月浮屠回来,反而极为放心的叮嘱着: “不可在你姐姐和姐夫那儿胡闹,不可一人乱跑,不可使小性子乱发脾气。” 不知为何,御弈卿似乎觉得他可以从月浮生这话里,听出那么一丝丝窃喜。 月浮生叮嘱完,月浮屠点头如捣蒜,拉着御弈卿就往外走。 再怎么说月浮屠都是她的小表弟,御弈卿也不好拒绝,只好帮月浮生带会儿娃了。 等到两人离开之后,月浮生终于喷笑出来,心情颇好的和月弓一起入席了。 至于他家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堂弟? 那小子,要是交给别人,他自然是不肯的。可若是交给表妹那夫妻俩,那他可是一万个放心啊。 能偷会儿闲,让那夫妻俩帮他带带那小子,何乐而不为? …… 凌云峰行宫,宏泠轩。 “嘤嘤嘤!主子,你已经挖走我们的口袋里的私藏了!能不能不要表现得这么嫌弃?!” 雨弦抱着纪凰的大腿哭哭啼啼,那半天不掉一滴眼泪的演技,简直浮夸至极。 纪凰忍不住翻个白眼,然后低下头瞥了一眼大腿上这个欠踹的挂件,毫不犹豫动了动腿,把腿上的挂件给蹬了出去。 踹飞了嘤嘤乱嚎的雨弦之后,纪凰又拿着礼单反复看了几遍,那蹙眉沉思的模样,直把精打细算的雨凝给看得一阵害怕紧张不安惶恐。 “主子,这礼单真的真的真的已经足够了!” 这份礼单,简直要把揽月收藏的奇珍异宝给搬完了! 别的什么南海明珠、洞山石髓、岐森鹿茸等等一系列的珍宝先不说,就光说其中闻名天下的那四大宝物,就足以证明她家主子花起钱来是有多大手笔。 那四大宝物,衣有南海织绡软甲、食有万年寒阳雪参、住有咸胡禄暖玉床、行有烈北踏雪宝马。四样中随便拿出来一样,都足以撑住整个排面。 而她家主子,眼都不眨的就把四样全给写进了礼单里面。 除此之外,还有一并送去给大公子和凰王君赏玩的赤锦马鞍马鞭、冰裂瓷茶具、紫玉木佛雕等等,总之礼单长得让雨凝感觉肉都在疼。 而且最主要的是,她家主子居然还一直嫌少! 她们几个首领护法堂主令主都已经被压榨得掏出自个儿的私藏了,而她家主子,居然还嫌少?! 这么对比之下,她觉得自家这败家主子再多建几个果园,她好像也能接受了。 自家主子平时不花钱则已,一花起钱来,简直让她想要大逆不道的卖主求荣! 话说回来,血宫也挺有钱的。要是把她家主子敲晕之后扒光卖个主君,能卖多少呢? 雨凝心里的算盘拨的噼啪响,甚至已经开始思考她有没有机会现在敲晕她家主子,等到献完寿礼之后再弄醒。 现在的礼单,真的真的真的够了啊! 再加下去,恐怕揽月殿接下来半年都不用举行什么珍宝竞拍会了! “知道了,我也没打算再加。” 纪凰看着就差没把‘肉疼’俩字写在脸上的雨凝,扫了眼手上的礼单,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之后继续朝雨凝问道: “揽月总部是不是还有一套天外陨石打造的流光冠和流光簪?” 雨凝听完纪凰的前一句,好不容捂着心脏松了口气。可一听到这后面这句,顿时感觉自己手底下捂着的小心脏瞬间悬了起来。 那感觉,简直跟陡然窜上天似的,心跳得都快要蹦出胸腔了。 雨凝觉得自己现在呼吸都有点艰难,颤颤巍巍的开口: “主子,你家母王是个女人啊!” 那一套流光冠、流光簪,是数千年前一位女帝为了博爱君一笑,用天外陨石做材料,请无数能工巧匠日夜打造数月,方才造出了这么一小套头饰。 这套头饰的神奇之处就在于它的材质,那天外陨石白天时可吸收耀阳之光,到了夜间熠熠生辉。 其光亮不似夜明珠那般平平无奇,而是如极昼般绚烂,故而得名‘流光’。 甚至由于‘流光’的锻造原因极其绚丽外观,天下许许多多男子将‘流光’视为象征美好爱情的梦中瑰宝,‘流光’因此又有‘男儿梦’之称。 但……但这头饰再怎么珍贵,那也是给男子用啊的! 主子之前不是一直把‘流光’放在揽月总部压箱底吗,怎么现在连它也不放过了?! 要知道,能在揽月那么多珍宝中脱颖而出的几件宝贝里,其实‘流光’是占了首位的。 就连主子送去给凰王殿下做寿礼的四样绝世宝物,比起‘流光’也还略逊一筹。 要不是‘流光’是男子头饰,恐怕现在已经在礼单的首行提名了! 但不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主子一直没动它吗? 现在突然想起它来,不会是禽兽到连‘流光’也不放过了吧?! 纪凰对上雨凝那撕心裂肺痛彻心扉的凄惨表情,权当没看到似的,漫不经心的说着: “派人去曼城取过来,送给主君。” 其实揽月总部这三年来收集的这些什么奇珍异宝,也就是钱多了没事儿干了,偶尔拿去揽月殿拍卖一下,为揽月图个热度罢了。 其中某些更加珍贵点的,就给放到了曼城揽月总部收存,这么久了都快要放到积灰了。 要不是自家母王寿辰到了,这些东西还在小黑库里面锁着呢。 反正对她来说,这些东西就是些占位置的摆设,可有可无。不过既然世人对此爱不忍释,想来她家母王应该也会喜欢的吧。 她不怎么会挑礼物,挑来挑去总觉得没差别,干脆全送去算了,让自家母王自个儿挑去吧。 至于‘流光’么,本来她也都忘了,这次翻查揽月聚宝阁的清单时才想起来。 自从大婚之后,她的衣衫配饰都是她家小夫君一手操办购置的。仔细想想,她好像还没送过他什么饰品呢。 她记得坊间好像有句玩笑话,说什么‘流光’是世间男儿的梦。 既然如此,那就送给她家小夫君拿着玩吧。 世间男儿可触不可及的梦,勉强配得上她的阿卿。 “属下……遵命!” 雨凝深呼吸、再呼吸、三呼吸,终于掐死了自己心里那冒出一丝尖的卖主想法,认命的交出了聚宝阁里最后一件巨宝。 罢了,虽然揽月一下子穷得只剩下那些金子银子了,但好歹那些宝贝都是送给了主子的自家人,还算能接受吧! 雨凝一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一边派人回了曼城揽月总部,心不甘情不愿并且极其肉疼的让人去取‘流光’了。 这时候,被踹飞的雨弦也咬着帕子悄悄挪移回来了,小声的继续嘤嘤嘤,委屈巴巴的瞅着纪凰,无声的对纪凰刚才的行为进行控诉。 而纪凰,突然笑得一脸温柔走向了雨弦那边。 就在雨弦内心进行了疑惑思索震撼惊喜等等一系列心理活动之后,以为她家主子要为刚才踹她的事情安慰她的时候,顿时脑袋里连什么“没关系属下受得住”这类的话都涌出来了。 看着纪凰一步步靠近,雨弦终于决定好了自己要说啥感人肺腑的话。 然而正当她准备开口的时候,纪凰目不斜视的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雨弦呆了吧唧的站在原地一点点石化,空气中似乎还传来一阵声波,把她这单身狗打击得体无完肤,身心受创。 “阿卿怎么回来了,是不是饿了?” 第319章 凰王诞辰(9) 纪凰走到刚刚进殿的御弈卿面前,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 御弈卿由着她捏了一会儿之后,才伸手拍开了她的手,表情清冷一脸严肃的说着: “会捏圆的。” “哦?谁告诉你的?” 纪凰看他这样子忍不住又要伸手去捏,被御弈卿侧开脑袋躲了过去。然后她就只好再把手抬高点,摸了摸他的头。 “宁哥儿说的。” 宁哥儿最近脸圆了许多,据他本人说是被简墨离捏的。 御弈卿说得无比正经,然后…… “噗嗤!” 嗯,然后纪凰就笑喷了。 “哈哈哈!小傻瓜,你被哥哥坑了那么多次,他的话你还信?” 纪凰一边笑着,一边揉着御弈卿的头,在他狐疑的目光下继续解释着: “哥哥那脸哪是被简墨离捏圆的,分明就是被简墨离带着吃多了,胖圆的。” 每次见自家小夫君审理刺客时,严刑拷打出来的结果他都不会尽信,做事严谨警惕得不像话。 可自家哥哥这随口胡诌的理由,亏得他还信了,真是个小傻瓜。 “等天气再热些,到了换单衣的时候,你就能发现哥哥不止脸圆了,全身都圆了。” 纪凰的语气温柔的像带孩子似的,眼里似乎可以溢出蜜来,盯着面前鼓着腮帮子的御弈卿。 再一次被纪宁坑了一把的御弈卿暗暗发誓,他再也不相信她哥那个黑洞级别的坑货了。 在心里发完誓之后,御弈卿一抬头就撞进了纪凰那温柔得不像话的眼神里。 这眼神,顿时就让他把纪宁的事给抛到了某个不知名的犄角旮旯,然后乖乖牵上了纪凰的手。 这夫妻俩在这边有意无意的散发着甜蜜蜜的气息,让殿内其余众人都酸溜溜的冒着泡。 雨凝、雨弦、雷枞几人一阵推搡之后也没决定好由哪个不要命的先开口打断她们主子,于是乎都齐刷刷的立正站好,像一排大柠檬杵在那儿,充当着背景板。 终于,在这样的氛围下,全程拉着御弈卿的袖子、被按着脑袋塞了一大口狗粮、还被这夫妻俩忽略得彻底的月浮屠小少年,终于艰难的仰起脑袋。 只见小少年一边倔强的仰视着他家的姐姐和姐夫,一边忍不住开口为自己找一下存在感—— “诶!人家特意来找你玩,凰姐姐你怎么可以无视人家嘛,人家弱小的心灵会受到伤害的好不好?!” 嗷! 他还这么小,干嘛要经历这些! 带坏小孩子的姐姐和姐夫什么的,最坏了! 月浮屠小少年气鼓鼓的,小嘴一阵叭叭之后,终于吸引了无良姐姐的注意力—— “你怎么在这儿?” 月浮屠:喵喵喵??? 听听! 大伙听听! 这是一个当姐姐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雨凝、雨弦、雷枞几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们就知道是这样。 “凰姐姐!你……你最坏了!我和姐夫一起进来的诶,你没看见我吗?!” 月浮屠那张小嘴撅得老高,都能挂个酱油瓶子了,肉乎乎的脸上写满了‘我不高兴快来哄我’八个大字。 这场景,要是换了简墨离那个铁憨憨,说不定都还会蹲下去安慰两句,然而低下头的纪凰—— “你长这么矮,让我怎么看见你?” 月浮屠:喵喵喵!!! 听听! 大伙听听! 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 月浮屠此刻只感觉心口中了一箭,那支箭的箭身上还刻着一个大大的“矮”字,顿时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真·扎心了! 雨凝、雨弦、雷枞几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觉得小表公子有点可怜。 “阿凰,浮屠特意来找你玩的。” 御弈卿看着原地自闭的小少年,强忍着自己的笑意,一脸严肃的朝着纪凰开口,还刻意把“特意来找你”这五个字个加重了语气。 好好的小孩子,可别和阿凰聊了两句就怀疑人生怀疑身高了。 这样不行,他们没法和月浮生交差的。 被御弈卿这么严肃的提醒一句之后,纪凰挑了挑眉,看着垂头丧气的自闭小少年,终于说出了一句人话: “行了,你还小,以后会长高的。” 听了纪凰这话,上一秒还垂头丧气的小少年,下一秒猛地抬起了头,顺着杆子往上爬,兴冲冲的问着: “那我会长得很高吗?!会长得比雷禁还要高吗?!” 雷禁是个大坏蛋,成天一副笑眯眯样子,骗得别人团团转。 而且重点是,她还总笑他矮! 尤其是这段时间天天见面,她天天笑他不长个儿! 他就不信了,她不就是比他大一岁吗!要是他提早出生一年,肯定比她长得高! 月浮屠握着小肉拳头给自己打气,完全没注意到殿内其余人憋笑的眼神。 而纪凰,则是先认真回忆了一下雷禁那小家伙的身高,然后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小表弟。 虽然雷禁才十二岁,但已经快要赶上弑云的身高了。以这个世界的尺寸来算,算是接近七尺,已经超过一米六了。 以她现在这个长势,将来应该是和自己差不多的海拔高度,一米八打底的那种。 而眼前的小家伙,虽然也已经十一岁了,但…… 咳咳!目测一米四到一米五之间,比起雷禁来,确实略微娇小了一点啊。 而且他这骨相,即使再长个几年,估摸着也是七尺左右,属于比普通男子的平均身高要稍微偏高一点点的那种身高。 绝对算不得矮,但也算不上阿卿那种高挑。 这么想着,再对上月浮屠那希冀的目光,纪凰嘴角一抽,斟酌半晌之后委婉开口道: “让雨凝再带你去吃点东西吧。” 小孩子忘性大,多吃点就好了,什么不开心都会散开的。 月浮屠闻言眼前一亮,完全不知道纪凰是这么个意思,还惊喜的问着: “凰姐姐,是不是我多吃点就能长个子了?!” “不是。” 纪凰被追问的眼皮一跳,好一阵沉默之后,才拍了拍月浮屠的头顶,继续安慰着: “虽然你在身高上没法蔑视雷禁,但你有机会在体重上碾压雷禁。” 说着,纪凰还诚恳的朝月浮屠点了点头。 这会儿,月浮屠那倔强的小眼泪,终于啪嗒啪嗒滴下来了。 “哇呜!凰姐姐我长不高了吗?!”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雨弦一个没忍住笑喷了,然后马上被旁边憋笑的雨凝踩了一脚。 “咳咳!” 被这无情铁脚踩了之后,雨弦握拳干咳两声,掩饰一下自己刚刚那嘲笑小孩的行为。 然而纪凰的眼刀子,还是凉嗖嗖的扎到了她身上。 “属下回去整理贺礼,先行告退。” 反正该说的事情已经说完了,雨凝觉得现在得赶紧开溜,不然一个没忍住笑出来就不好了。 见雨凝开溜,其余几人也赶紧跟上,一眨眼就消失在了殿内。 等到雨凝她们离开之后,御弈卿走过去伸手在纪凰腰间掐了一把,朝着哭得哇哇哇的月浮屠努了努嘴。 纪凰叹了口气,委屈的看了自家小夫君一眼,然后蹲在月浮屠面前,摸了摸小表弟的脑袋,充当心理导师: “你哭什么,雷禁是个女孩子,你们体质都不一样,你和她比什么身高?” 月浮屠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啊,抽抽噎噎的说着: “雷禁说我矮!” 纪凰一听皱了皱眉,看了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表弟,果断保证着: “我回头揍她一顿。” “哇呜!不行!她说什么事都向家长打小报告的孩子最没用了!” 月浮屠赶紧抱住纪凰的胳膊,生怕她现在就去把雷禁拎过来打屁股。 纪凰闻言眼皮一跳,想了想前几天还在她面前卖惨、言辞凿凿地打着雨弦的小报告的雷禁,一时间不知道她和月浮屠聊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看了眼自己那满是鼻涕和眼泪的袖子,纪凰狠狠皱了皱眉,然后还是叹了口气,拍了月浮屠的小脑袋: “雷禁比你高,这是她天生的体质决定的。但你也可以比雷禁聪明啊,这是由你来决定的。” 月浮屠闻言眨巴眨巴眼,再眨巴眨巴眼,眼泪挂在睫毛上,歪了歪脑袋呆呆的问着: “可是,比她聪明能干什么呢?” 纪凰:…… “姐给你举个例子吧,你看打仗的时候,那些将军是不是大多都人高马大的?” 月浮屠想了想,乖乖点头。 “你看,那些将军长那么高,还是得听军师的,是不是?” 月浮屠想了想,继续点头。 “所以为什么呢?” 月浮屠想了想,开口答着: “因为军师聪明,将军想要打一场降低损耗的胜仗,就需要一名厉害的军师指挥。” “对!” 纪凰点了点头,认真的教着: “别急别躁,不要总想着使用蛮力硬扛。你是兵法世家的小天才,要学会以你之长搏彼之短。若是正攻不得,就迂回谋取。” 嗯,这话说得还是那么回事。 御弈卿站在一旁微微颔首。 虽然纪凰现在确实有个姐姐样子了,但他怎么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呢? 不是讨论身高吗,怎么从雷禁身上谈到兵法上去了? 不过么,虽然纪凰的话题拉大了,但月浮屠的目标却清晰明确。擦了把眼泪之后立马满血复活,握紧小拳头朝着纪凰道: “凰姐姐,我一定要成为最聪明的人,然后到你麾下当最厉害的军师,让雷禁乖乖听我的!” “好!” …… 此刻,在自己院子里练双刀的雷禁猛地打出一个喷嚏,然后揉了揉鼻子,没当一回事儿,继续练刀去了。 过了一会儿,一名揽月成员进院子里禀报: “启禀禁堂主,小表公子此刻不在无极宫。” 雷禁慢慢收手,将刀放到一旁的武器架上,已经长开了不少的娃娃脸上透着些许凌厉,仍旧有些稚嫩的声音问着: “他不在浮生哥哥身边?” 那矮豆丁成天黏在浮生哥哥身边,还能跑到哪儿去? 雷禁这么想着,开口追问了一句: “他身边有人跟着吗?” 那矮豆丁调皮的很,说不定是甩开了浮生哥哥偷偷溜出去玩了。 行宫里面人鱼混杂,他要是一个人乱跑,很容易出事的。 雷禁突然有那么一丢丢的担心,开始思考着要去哪儿找人。 “小表公子在主子和主君那儿。” 揽月成员答了这么一句,见雷禁朝他挥了挥手,于是便自觉退下了。 他退下之后,院子里的雷禁默默扶额,对月浮屠的安全放心了的同时,突然又出现了另一种担心。 那矮豆丁,不会去主子那儿告小状吧? …… 第320章 凰王诞辰(10) 凌云峰行宫,无极宫。 寿宴上,本该欢庆喜悦的氛围,此刻却僵硬凝固,连表面功夫都难维持。 大部分使臣看了看剑拔弩张的两大帝国,恨不得把脑袋埋到桌子底下去,现在半点儿都不想待在这风暴中心,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成了炮灰。 而御天帝国的许多使臣,仿佛还不知道自己在谁的地界上,丝毫没有帝国衰落的自觉,反而更像是要来给西玖帝国立个威似的。 是了,他们此行除了贺寿之外,也确实是别有图谋。但那图谋却不仅仅是为了立威,更重要的,还是要让西玖和御天站到同一战线上。 如今弈凰帝国纵横大陆南北,东辰帝国军力陡然翻倍。现存的四大帝国里,西玖帝国和御天帝国已经处于弱势。 若是他们这两国再不联合起来,迟早要被那两国吞得骨头都不剩。 于是乎,想通这一层的御锦枭,果断选择了要和西玖帝国合作,集御天、西玖两国之力,呈三足鼎立之势,和弈凰、东辰两大帝国抗衡。 而至于西玖帝国愿不愿意配合,御锦枭却半点儿都没有想过。 因为她觉得西玖这几年再怎么发展,都是越不过御天帝国的。在她的印象里,西玖帝国还是一个仰仗着她鼻息存活的国家。 所以她根本就没打算和西玖商议,而是准备采取威慑的手法,让西玖帝国的女皇和朝臣乖乖就范。 也正因此,御萦雪带领着御天帝国的使臣,在宴会刚一开始就提出了什么切磋比斗,直接把好好的宴会现场变成了武斗场。 被御天帝国这么闹了一场之后,身为东道主的沐瑾宣已经黑脸了。 那脸色,跟要滴墨似的。 但这些御天使臣此行明显是有备而来,打足了威慑西玖的算盘,派出来比斗的人各个都是御天帝国里排得上号的人物。 那些人一副“你们没我们强你们都是废物”的姿态、还有那非要争个高下的架势,都快要让沐瑾宣怀疑这御天帝国是不是想和西玖开战了。 毕竟,谁特么脑回路这么新奇,用这种鼻孔看人的态度来谈合作? 沐瑾宣看了御萦雪这砸场子闹事儿的态度,完全半点儿都不看不出来他们是抱着和西玖合作互助的最终目的来的。 眼看下方斗台上的西玖将军被一个一个撂倒,沐瑾宣差点儿亲自冲上台去撸袖子干架,幸好纪宸吟伸手把她拽住了。 “那帮御天的小杂碎!宸吟你撒手,老娘今天非得恁死她们!” 沐瑾宣低声骂了一句,被气得牙痒痒。 西玖前些年被许忠义窃权,文臣掌握的实权渐渐远超武将,不少武将因此被打压迫害。 虽然之后选拔过许多武将,但新晋的武将大多资质平平。西玖武将里,只有宸吟的那些旧部还堪当重任。 但……刚才苏桓、肖岩、孙泽三人先后上台比试,这三人可是宸吟部下的三大猛将,结果还是被御天帝国派出的人给撂倒了。 看着御天使臣那嚣张的气焰,沐瑾宣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肺都快要气炸了。 武将实力一直都是西玖的短板,在纪凰扬名之前,西玖真正有能力堪当统兵元帅的人,仅纪宸吟一人而已。 一这个数字,也就已经说明了西玖文武发展的跛腿程度。 “你那三脚猫功夫,上去送人头?” 别问送人头在哪儿学的,问就是纪凰带歪的。 纪宸吟瞥了沐瑾宣一眼,把人拽回位置上坐着,继续看着下面的打斗。 御天帝国这次来势汹汹,所派的人应该全是她们国内的顶尖武者。 而西玖众武将大多实力平平,稍微有些能力的苏桓三人也已经被打下台了,这事还真是不不太好办啊。 “我……!” 沐瑾宣被纪宸吟这句话给堵得,那差点儿一口气没喘上来,气吁吁的拍了拍皇椅的把手。 她虽然没有这家伙能打,但怎么说也还有那么一点点底子在,不至于归到三脚猫功夫一类吧? 而且她们两人当年好歹也是一起上过战场打过天下的好不好,至于这么打击她吗! 哎! 武力值不高,好气哦! 沐瑾宣气得后槽牙直痒痒,然而纪宸吟半点儿没觉得自己哪儿说错了,扫了纪凰的座位一眼,声音低沉的问着: “宁儿,派人去通知凰儿了吗?” 西玖战将已经快要无人上台应战了,在场唯一一个没上台的西玖武臣,就是她。 虽然她上台确实可以解决掉台上这个御天帝国的武妇,但刚才御萦雪已经说了,台上这人只是御天帝国末流的一个小武者。 若是此刻她亲自上台,堂堂一国之王、西玖帝国的兵马大元帅,去和御天帝国末流的一个小武者比试,就算赢了也不光彩,反倒让人觉得西玖武将除了纪宸吟、纪凰二人之外便没有能打的了。 其实大家心里都心知肚明,台上这种级别的武妇,怎么都不可能是个末流的小武者。 但御天帝国的人抱着敌意而来,如果他们一口咬定就是派了个末流武者来切磋切磋,她们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说的多了,反而低了气度。 “嗯嗯!已经派人去了,凰儿她们此刻应该在来的路上了吧。” 一旁坐着的纪宁听到纪宸吟问他之后疯狂点头,看了眼台上的战况,愤愤的咬了一口鸡腿。 御萦雪这人,好讨嫌! 以前给他家妹夫使绊子,现在给他家母王砸场子,真是跟只苍蝇似的,没完没了! 沐瑾宣怏怏的坐在位置上,心里只盼望着她家凰丫头快点来,然后派个人上台削了御天帝国那些来砸场子的。 直觉告诉她,只要她家凰丫头来了,甭管派上台的是谁,肯定碾压对面那些小垃圾。 “嗯。” 纪宸吟应了一声之后没再说话,目光落在下面的斗台上,冷锐渐凝。 而下方斗台上,最后一名西玖武将已经落于下风,几个回合之后败下阵来。 这一场场擂台赛打的,可真是当着天下各方势力的面,在打西玖的脸。 “哈哈!西玖女皇怎么净派些比男儿家都不如的女子上台,这些女子要是放在我们御天帝国,那可都是吃软饭的啊!” 台上的壮硕女子大笑两声,轻蔑的语气满是挑衅。 纪宸吟沉了脸,瞥了一眼躁动的沐瑾宣,见后者老实下去之后,她才看向台上的壮硕女子,朗声道: “吾皇只是见御天十二皇子一再请求擂台比武,不愿灭了御天使臣的兴致,这才耗费众多使臣的时间一起观擂。此番不过是切磋比试,御天使臣未免有些咄咄逼人了。” 在场的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御天帝国的人简直就是来砸场子的。西玖能一直忍着这口气忍到现在,已经是超乎许多人的预料了。 不过想想也是,西玖的武将整体实力一般,全靠两位主帅撑着。但主帅要是纡尊和这些武妇打斗,即使赢了也惹人笑话。 更何况纪宸吟还是今天的宴会主角,这大好的日子让她去和人打斗,也着实不合适。 可纪宸吟不能出手,可不代表她的女儿也不能出手。纪宸吟的部下打不过,可不代表纪凰的部下也打不过。 人家西玖的战神殿下还没到场,要是那位来了,估计一会儿下不来台的是御天帝国。 依照着那位战神的乖张性子,肯定见不得她家母王的寿辰宴会上闹出这幺蛾子。 各方使臣心里跟明镜似的,眼观鼻鼻观心,既不劝阻御天帝国,也不帮衬西玖帝国,就那么静静的等着看。 这所有人都看得清的事实,可偏偏御天的使臣就看不清,还笑着在西玖帝国的地盘上狂妄叫嚣。 “西玖凰王这话就不对了,切磋亦是打斗,打斗就需要认真对待。我们御天已经极为体谅贵国了,不过派了些末流武者前来,难不成西玖帝国连这都无力招架吗?” 御萦雪嫣然一笑,话语间处处都透露着一种莫名的自信与骄傲,仿佛在这西玖无人敢与他争锋一样。 这莫名的自信,看得贵宾席上的月浮生忍不住弯了弯唇,端着茶杯懒懒的向后躺了躺,靠在座椅靠背上,低声朝着身后的月弓问着: “月弓,你说这人真的是弈卿的哥哥么?我怎么觉得他们两人半点儿都搭不上边?” 一个锋芒内敛,清贵雍容,风华绝代。 另一个么……有些一言难尽。 他素来不怎么骂人,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总之这二人云泥之别,所隔天堑,真的让他很难相信这是同母异父的兄弟。 想着,月浮生笑着摇了摇头,用杯盖拂了拂水汽,浅呷看戏。 在他身后,月弓板着脸站着,杵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之后,开口答道: “表少君锋从磨砺出,非寻常楼阁男子所能相较。” 御弈卿的锋芒,是在一次次的生死厮杀中磨砺出来的。他的成就染着血腥,所过之处神佛无阻,剑指苍穹。 而御萦雪在四四方方的宫墙里面长大,惯会使的就是些后宫争宠暗害的手段。他身上一样染着血腥,但却不如御弈卿那般强势利落。 总之,两人的格局都截然不同,怎么可能放在一起比较。 月弓的目光扫向御萦雪,稍作停留便收了回来,并没有找到什么看点。 “嗯,确实。” 月浮生点了点头,对于月弓的回答很是认同。 百无聊赖的扫了御萦雪一眼,然后将目光定格在了御萦雪身后的大门处,脸上终于有了些发自内心的笑意。 他坐在贵宾席,席位比一般使臣要设得高些,隐隐约约能看到那朝着这边走来的队伍。 而月坐在浮生这个高度能看到的,坐在最高处的沐瑾宣和纪宸吟又怎么可能看不到? “既然御天使臣一再要求西玖认真对待,那希望使臣莫要后悔才好。” 沐瑾宣笑着说出这么一句,就在御萦雪有些疑惑不解的时候,宫门外的侍者一声高呼—— “邪王殿下、邪王君驾到!!!” 第321章 凰王诞辰(11) 无极宫正门,一袭银袍的绝代女子牵着身边谪仙似的男子,逆着光大步流星地朝殿内走来。 邪王殿下,邪王君。 纪凰,御弈卿。 这二人携手同行,一时间竟让她们身后的暖阳春晖都沦为陪衬,直教人心生艳羡。 “这还没开席呢,无极宫内竟然这般热闹。本王不过是来晚了几盏茶的功夫,可有错过什么有趣的表演?” 看到纪凰和御弈卿终于来了,纪宁心情大好的朝着两人挥了挥手: “哪有错过什么,这都还没正经开席呢!凰儿、弈卿,快过来吖!” 纪宁一番话,把刚才御天帝国的武斗挑战全给带了过去。 言外之意就是,刚才御天的死皮赖脸要求的武斗,他们压根没当回事。 纪凰闻言嘴角噙着笑,目不旁视的牵着御弈卿从御天的席位前走过,完全忽略了席中以及台上的御天使臣。 两人身后跟着的,还是众人熟悉的另外两张面孔——风啸,风鸣。 除了出任务之外,这两人在其余时候几乎就一直跟在纪凰身后寸步不离,俨然已经成为了纪凰身份的一种象征。 只是这次的双人组合里,莫名乱入了一只半大点的小萝卜头。 “凰姐姐、弈卿姐夫,我一会儿可不可以和你们坐一起?” 站在风啸、风鸣两人中间的月浮屠向前小跑一步,从后面伸出左手挽着纪凰的胳膊、又伸出右手挽着御弈卿的胳膊。 然后他整个人就那么半挂在了两人的胳膊上,两条小短腿扑腾着,轻轻松松的让纪凰和御弈卿拖着他走。 不知是小孩子心思单纯还是什么,他对宴会上的微妙氛围仿佛毫无察觉,对四周投来的各异眼神也毫不理会,一心只顾着朝御弈卿睁大眼睛卖萌。 纪凰低头瞥他一眼,内心表示并不想让这个小萝卜头占着她家夫君。 所以在路过月氏家族席位的时候,她直接把人拎到了月浮生桌边,然后在月浮屠那委屈巴巴泪眼汪汪的注视下,神清气爽的牵着她家夫君落座。 而御弈卿么,虽然无奈的看了纪凰一眼,但对上后者那的无辜的表情之后,顿时就没说什么了。 毕竟,他也喜欢和她独处。 纪宁在这里憋屈的看着御天使臣看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等到他家妹妹和妹夫来了,本来憋了一肚子话想要对两人吐槽。 但是见纪凰落座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御弈卿剥个葡萄,他顿时不知道他该吐槽御天使臣还是该吐槽他妹妹了。 说实话,除了吐槽之外,其实他现在更想把简墨离拎过来,让她跟着他家妹妹好好学学。 倒也不是简墨离对他不好,相反的,简墨离对他很好,几乎是什么都依着他。 但无奈她那个情商,那是真的低。 他嘴巴都噘半天了,她愣是不知道他要干嘛,还问他是不是吃太快咬到嘴了。 她都这么问了,他还能怎么说,当然是吃太快咬到嘴了呗! 总之,对象情商过低,导致他们现在认识一两年了,他的初吻还没送出去。 哎! 情商可真是个让人绝望的问题。 纪宁一想到简墨离那让人忧伤的情商,刚才整个人还欢蹦得不行,现在耳朵就耷拉下去了。 要不怎么说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呢,从前的纪大公子,那可是成天吃喝玩乐没心没肺,现在竟也有一堆小心思了。 看他这情绪变换比翻书还快的速度,纪凰在心里啧啧两声感叹了一下爱情的伟大力量,然后继续给她家小夫君剥葡萄去了。 “十三皇弟真是好福气,兄弟姐妹都在说,御天诸多皇子,如今就只有十三皇弟过得最逍遥。” 席中的御萦雪看着上方的被纪凰当孩子宠的御弈卿,忍着心里的嫉妒开口感叹了一句,然后继续阴阳怪气的说着: “只是可惜了,母皇父君还有诸位兄弟姐妹都对你挂念的紧,却没曾想你一年多来竟然连封书信都未曾传回去。” 这话说得,明里暗里都在讽刺御弈卿嫁了人之后就忘了本,半点都不挂念御天帝国里的人。 本来宴场的氛围就因为御天使臣闹得挺尴尬的,现在御萦雪一开口,那就更寂静了。 这时候,看着纪凰那陡然沉下去的脸色,饶是御天使臣团里的不少人都感觉不妙。 尤其是御天帝国的五皇女御行符,恨不得现在上去给御萦雪两巴掌,让他赶紧闭上嘴。 “哦?挂念?” 御弈卿有些好笑的反问一句,轻轻握住纪凰的手,朝着她摇了摇头。然后掸了掸袖子,声音清冷转向御萦雪的问道: “怎么本君在偏远庙宇静养了上十年,也没听说有谁挂念本君,现在才刚嫁来西玖帝国一年,你们就都开始挂念了?” 御天帝国的人,还真是越来越让他觉得恶心了。 听着御弈卿这丝毫情面都不留的反问,御萦雪心里顿时恼怒不已,然而面上还得继续装出一副兄长的宽厚和善: “十三皇弟这是说的哪里话,别说是你嫁人之后,即便是在你去往庙宇静养的那些年,大家也都时时刻刻挂念着你呢!” 御萦雪说完这句,见御弈卿还是冷笑着,以一副看跳梁小丑的眼神看他。 而周围的其余人,看向他的目光也开始有些异样了。 在这种情况下,御萦雪就算心里恨不得把御弈卿给千刀万剐,面上的友善还是得维持住: “即使当年你将我推下寒池,可你是我的皇弟,你那时才八岁,皇兄是怎么都不愿罚你的。” “但无奈你性子执拗知错不改,母皇也是不得已,才只好将你送去了庙宇静养。” “你若是为了这事与母皇生了隔阂,那皇兄真的……真的……” 说着说着,御萦雪居然哽咽起来,然后拿出帕子擦起了眼泪。 这哭得,可真让人措手不及。 看着御萦雪的泪眼不要钱似的往下掉,哭得那叫一个哀婉。再对比一下上方冷眼旁观的御弈卿,围观的人心中开始有些异样了。 八岁的孩子才多大点啊,那个年纪就敢把兄长推到寒池里,难怪要被送远些静养。 在场大多数人只知道御弈卿嫁给纪凰之前是个不得宠的皇子,一直在御天皇宫外静修,也没人过多的去关注他的以往。 她们这些人现在听御萦雪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这事说出来,自然也就以为他说的是真的了,所以一时间看御弈卿的眼神都藏着些鄙夷。 要不是碍于纪凰在场,恐怕这些人现在都开始对御弈卿评头论足了。 看着这一幕,纪凰身上的气压低得吓人。 眼神扫过那些神色各异的人,最后停留在哭哭啼啼的御萦雪身上,像看死人一样看着他,缓缓开口道: “迟早有一天,你会后悔没淹死在寒池。” 前几天开会时不在的那些堂主令主,除了情况特殊的几位之外,其余人全部都在御天帝国。 尤其是半年前就混进御锦佚麾下当先锋的电祀,半年时间往御天兵营的管理层里安插了数十名曼城成员。 时至今日,御天兵权已经半数落入她手,御天帝国分崩离析指日可待。 御天帝国崩解之时,就是御天皇室覆灭之日。 曾经伤害过他的,都要和御天帝国一起,化为乌有。 纪凰说话的语气过于平淡,但说出口的话却让人心惊肉跳。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毫不掩饰自己对一名帝国皇子的杀意。 在场不少人心里对此嗤之以鼻,想着西玖和御天同为帝国,西玖女皇都不能轻易斩杀御天帝国的皇子,更何况是仅仅坐在王位上纪凰? 而纪凰,偏偏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了这么狂妄的话,可不是要让人背地里嘲笑她不自量力吗? 西玖战神,威名远扬。今日一见,却也不过如此啊! 许多没有切身体会过纪凰那恐怖势力的使臣心中鄙夷不屑,就连当事人御萦雪也只是在听到的瞬间打了个寒颤,然后继续有恃无恐的哭道: “你……!按理来说,你是我的弟媳啊!对兄长说出这样的话,真是……真是枉你身为王室贵胄!” 御萦雪这声兄长不说还好,一说出来,本来就已经在暴躁边缘反复横跳的纪宁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站在御弈卿旁边朝御萦雪质问着: “御天帝国的十三皇子,十几年来如同虚设,半点皇子尊荣都未曾享受。你现在跑来和我们谈兄友弟恭,脸上疼不疼啊你?!” “凰儿当初求娶弈卿时,已经以万倍之礼偿还了御天皇室对弈卿的那点不杀之恩。弈卿如今是我西玖邪王君,与你御天有何关系?!” “来干架就来干架,来砸场就来砸场,你有事没事瞎攀个什么亲,我妹妹从哪儿多出来你这么个哥哥?!” 爽! 真爽! 听得人身心舒畅! 风啸、风鸣、月浮屠、沐瑾宣几人在心里暗搓搓的长吁一口气,啧啧感叹着还是纪宁这张嘴能说啊! 纪宁这一番怒怼下来,饶是最近对他严于礼教的晨泽语都没说他什么,甚至觉得还能让他多说两句。 被纪宁这么连番轰炸,御萦雪有些呆愣的坐在位置上,眼泪流下来都忘了擦,整个人都被纪宁给怼懵了。 见御萦雪这副开了头又没法收场的样子,御行符都想装作不认识他了。 而偏偏纪凰那刀子一样的眼神一直在御天使臣这边的席位上扫视着,让她想要装死都难。 无奈之下,她只好硬着头皮站起身,朝纪凰那边抱拳弯腰作了个揖,然后强行解释: “宁郡侯言重了,此番我等只是想切磋武艺、宴前助兴罢了,绝无郡侯所说干架砸场之意。刚才十二皇弟言行有失,还请十……邪王君见谅!” 御行符还算会看脸色,知道纪宁闹这么凶都是为了护着她那个不言不语的十三皇弟,所以她干脆找就御弈卿道歉去了。 第322章 凰王诞辰(12) “切磋武艺?” 沉默许久的御弈卿终于开了口,似乎是在斟酌这四个字的含义,浅笑着转头朝纪凰开口问道: “既然是切磋武艺,阿凰,我可不可以上去玩一下?” 御天帝国的人,他还是喜欢亲自解决。 况且他已经有好几年没亲自接过任务了吧,看来血宫宫主的名声已经淡下去了,需要有人放点血来刷一下。 御弈卿说着,正准备站起身,而纪凰却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气势狷狂: “蝼蚁,不配让我纪凰的夫君亲自动手。” 纪凰把人拉到身边坐好,不去管斗台上那名壮硕女子敢怒不敢言的神色,目光扫过身后的风啸风鸣,随口点了一个: “风鸣,上去玩玩。” “是!” 这种蝼蚁沙包,就应该让她动手,哪里用得着主君出手啊! 风鸣战意嚣嚣的应了一声,把手里抱着的精铁利剑甩给了风啸,赤手空拳上了斗台。 风啸看了看风鸣那雄赳赳气昂昂的背影,再看了看怀里差点儿砸塌自己鼻梁骨的利剑,眼底又双叒叕产生了要揍搭档的冲动。 而御弈卿看着风鸣已经上了台,也没和纪凰多拗什么,歪着脑袋半靠在纪凰肩膀上,整个人都散发着懒洋洋的犯困气息。 纪凰侧头看着他这副模样,颇为无奈的笑了笑,把剥好皮的葡萄喂到他嘴边。 “不要了,吃不下了。” 御弈卿吃完喂到嘴边的这颗葡萄之后嘟囔了一句,见他是真没胃口吃了,纪凰只好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给他讲些历史故事帮他集中注意力。 上方这两人沉浸在她们的小世界里腻歪,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然而更加引人注目的,还是下方斗台上的两人。 下方,风鸣的步伐迈得坚定沉稳,不紧不慢的走上斗台。 在不懂武的人看来,她这叫气场足。在懂武的人看来,她这叫底盘稳。 站在风鸣对面的壮硕女子毫不怀疑,现在就算是让她拿根棍子朝对方腿上劈过去,断的也绝对是那根棍子,而不是那双腿。 “邪皇麾下破晓军首领风鸣,请指教!” 风鸣双手抱拳,这开场,纯属礼貌。 而四周的人,一听到‘破晓军首领’这五个字的时候就已经炸开了锅,刚才还一片死寂的宴场瞬间就跟煮开了的水似的沸腾起来。 其中有许多人听到了风鸣开头那‘邪皇’两字,但她们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或是风鸣发音不清,也就没当回事。 只有极少数知情的人才知道,风鸣那两个字,说的清晰且真实,就是‘邪皇’! 弈凰帝国女皇,封号邪,尊称——邪皇! “御天帝国护城军主将……苏梧,请指教。” 壮硕女子额头上冷汗滴落,其实刚才连番挑战众多西玖官员,她的体力消耗也是极大的。 等她自我介绍完,风鸣直接挥拳冲了过去。 简单粗暴,就是干! 她可没有什么公平交战的意思,现在双方本来就是敌对阵营,难不成还要让敌人吃饱喝足休息好之后再仔细询问对方准备好了吗? 那她怕不是个傻子! 风鸣的拳头好像带着风一样,围观的人似乎还能听到那拳头挟着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的声音,夹杂着摧毁所有阻碍的勇猛。 虽然风鸣看上去不如苏梧那么壮硕,但那力道绝对不是盖的。 苏梧本来体力充沛时都不是风鸣的对手,更别说现在她已经累得一批。 风鸣几拳下去便直接将人给撂倒在地,轰出了斗台边界。 看着被风鸣一拳砸得倒飞出去、恨不得在地上砸出个坑的苏梧,整个宴场鸦雀无声。 御天的一众使臣刚才叫嚣得有多欢快,现在这脸打得就有多响。 “风鸣首领,果然名不虚传。” 御行符看着这短暂的交手过程,只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但碍于面子又不能发作,所以只好干巴巴的夸了风鸣一句。 而这时,刚才被纪宁吼懵的御萦雪也回了神,看着眼前苏梧落败的这一幕,只觉得一阵血气上涌,恼火地开口道: “苏梧,还不退下!肖炎,你上去领教几招!” 他们此次本来是来向西玖示威的,谁知这苏梧这么不顶用! 真是丢人! 御萦雪话音落下之后,只见御天使臣的席位中,一名和风鸣身形差不多的黝黑女子站了起来,缓步走上了台。 而刚才被风鸣砸下台的苏梧,则是狼狈的被御天士兵给扶下去了。 “御天帝国总军前锋,肖炎,请指教!” 肖炎说完,也不给风鸣开口的机会,突然握拳朝着风鸣的面门攻了过去。 看着这一幕,旁观的不少人都提起了心,大气不敢喘的盯着台上。 而台上的风鸣,看着已经挥到眼前的拳头,拽拽的嗤笑一声: “这招数,雷禁都玩得比你漂亮。” 说着,风鸣直接伸手握住了肖炎的手腕,轻飘飘的一招云手,就卸去了对方的攻势。 然后,还不待肖炎回过神来,风鸣单手扣住她的左肩,一个利落干脆的过肩摔,直接把人撂倒了。 看着地上疼得龇牙咧嘴打滚的肖炎,风鸣双臂环胸,嗤笑道: “如果我是你,我就静静的等着对方回礼。在对方弯腰回礼的时候再突袭,也好过在对方盯着你的时候动手。” 她的鄙夷不是因为对方搞突袭,而是因为对方连怎么搞突袭都不知道。 突袭是什么? 难不成是叫你在对方盯着你的时候动手? 要是这样,那还算个屁的突袭! 既然选择突袭,那就该阴险、狡诈、突如其来,直接打得对方措手不及、溃不成军! 像刚才这样摆在的明面上的突袭,雷禁看了都会笑死。 风鸣这一番话,充分展现了破晓军那无所不用其极的作战手段,让人听了都觉得一阵阴风从背后刮过。 这么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说出这种不要脸的打法,众位使臣也都是头一遭见到。 本来她们还觉得肖炎搞突袭的手段上不得台面,就算赢了风鸣也胜之不武,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为风鸣打抱不平。 可听了风鸣的话之后,她们瞬间就想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质问自己瞎发个什么善心。 这肖炎和风鸣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根本没法比好吗?! “呵!谢过风鸣首领指教!” 肖炎捂着胸口站了起来,双腿还打着颤,一副站不稳的模样,走近风鸣开口道: “我认……” 就在众人都以为她要认输的时候,肖炎看着双手环胸的风鸣,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刺了过去。 “嘶!” 周围的人倒吸一口凉气,还不等她们这口凉气吸完,一个人被狠狠从斗台上砸了下去。 “锵!” 一把匕首随后而至,从地上那人脸边擦过,整个刀身都扎进了地砖里,地砖上还溅落着几滴鲜红。 而地上的肖炎,脸上一道伤口深可见骨,正不停的滴着血。 到这个时候,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和风鸣之间的差距,意识到刚才死亡离她的距离。 但凡那把匕首再偏半分,她焉有命在…… “今日是吾主母王的寿喜之日,本首领不想杀生,放你一点血添个喜庆。倘若你一心求死,今日过后再来找本首领便是!” 风鸣伸了个懒腰,一副打起架来轻而易举的模样,就差没把‘没劲’俩字写在脸上。 斗台上允许带武器,所以肖炎这举动也不算犯规,只是手段不怎么好看罢了。 众人虽然心里鄙夷,但碍于御天帝国的面子,并没有在明面上说些什么难听的话。 至于风鸣的武器么,由于风鸣的剑一旦出鞘就要收命,所以为了不在纪宸吟的寿宴上搞什么血腥场面,她就赤手空拳上了台。 在场的人看她这轻轻松松的样子,许多人心里思绪各异,对风鸣和破晓军的忌惮又上了一层。 然而只有曼城的人才知道,在风鸣现在的这层伪装之下,估计她浑身的肌肉都是紧绷的,一直保持着随时待战的状态。 毕竟刚才肖炎第二次拔刀突袭,要是没有绝对的警惕,在那么近的距离之下,谁能电光火石间制服一个拿着匕首的突袭者? 不得不说,风鸣除了武术功底深之外,演技也在曼城里磨练成了一流。 有实力的人能让人畏惧五分,有演技的人能让人畏惧三分。但有实力又有演技的人,就能让人畏惧十分。 所以啊,风鸣这个13要是认真装起来,风啸都得甘拜下风。 眼瞧着风鸣在台上出尽风头,而御天武将简直被她碾到了泥土里,御萦雪自然不会甘心,一连派了好些将领出战。 但—— “嘭!” …… “嘭!” …… “嘭!” …… 一个接一个的人被风鸣砸下擂台,别说风鸣打得无聊了,就连宴会上的众多使臣都觉得看得没劲了。 当然,除了上边的某位大公子。 上边,纪宁看风鸣那是看得眼睛都亮了,全程握着拳头小声喊着“左勾拳!右勾拳!风鸣揍她!风鸣加油!”,听得纪凰耳朵里一阵嗡嗡响。 就在纪凰差点没忍住,想要找个包子把她家哥哥的嘴巴塞上的时候,耳边传来她家小夫君软糯糯的一声: “阿凰,吃。” 御弈卿好不容易终于完整的剥出了一个晶莹剔透的圆润葡萄,立马就颠颠的喂到纪凰嘴边,眼巴巴的盯着她。 “谢谢阿卿。” 纪凰伸手揽着御弈卿的腰,很配合的张嘴咬下那颗葡萄,吃完之后还舔了舔嘴角,毫不吝啬的朝御弈卿夸着: “阿卿剥的葡萄,很甜。” “嗯!我再给你剥。” 御弈卿突然对面前的一盘葡萄来了兴趣,连瞌睡也忘了打,认认真真的趴在桌前剥葡萄。 他这乖巧,让纪凰莫名其妙有种带孩子的诡异感觉。 她家小夫君现在这个年纪,在她前世时,似乎可能大概也许应该还是个学生吧?而她,前世今生加起来,年纪都快要赶上她家母王了吧? 想到这儿,纪凰只觉得眉心一跳,连忙掐灭了自己这诡异的思路。 管它什么年纪不年纪的,反正这颗小嫩草是她的! 御弈卿正剥着葡萄呢,一转头就看看到纪凰目光幽深的盯着他,于是歪着脑袋略一思索,麻溜的剥了颗葡萄喂过去—— “吃。” 纪凰回过神来勾唇一笑,也不打击他的热情,对于喂到嘴边的食物来者不拒。 对比起纪宁、纪宸吟、沐瑾宣几人的激动,纪凰她们对于风鸣的打斗现场就表现得淡定许多。 尤其是纪凰,全程压根没看台上两眼,丝毫不担心台上那位她的左膀右臂,反而兴致颇高的在教她家小夫君如何剥出一个圆润完整的祛籽葡萄。 因为在她们看来,风鸣只要不是被灌药了,对付这些御天武将就不成问题。 第323章 凰王诞辰(13) 瞧着风鸣这以一敌百的架势,西玖帝国上到女皇凰王,下到文武众臣,甚至还有无极宫内的侍者,全都骄傲的挺起了胸脯,那叫一个与有荣焉。 再反观御天使臣的脸色,对比之下就不是那么好看了。 风鸣这往台上一站,那轻轻松松的姿态,不仅把西玖帝国刚才丢的场子找了回来,而且给人一种御天武将都是烂泥的感觉。 这做派,可谓是把御天帝国的脸都打肿了。 “怪不得有传言,西玖武将,风鸣一人足矣!今日一见,当真是只有这一人拿得出手!” 御萦雪牵强的笑着,脸上青白交加,一半是怒的,一半是吓的。 既恼怒刚才那些御天的武将无能,也惊惧风鸣这比起传言来只高不低的实力。 听了御萦雪这话,原本因为风鸣得胜而有些得意的西玖官员都垂下头,恨不得在桌子底下打个洞钻进去。 过分! 太打击人了! “所以,御天十二皇子还想怎样?” 御弈卿放下手里的葡萄,坐在宴场最上方俯视着底下一直找存在感的御萦雪,平淡的语气让人听不出喜怒。 纪凰坐在一旁,也不管御弈卿在和御萦雪说些什么,只是拿出帕子捧着御弈卿的手轻轻擦拭着。 那态度,视若珍宝四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了。 明明御弈卿只是问了一句,也没说什么别的,但听在御萦雪耳朵里就有那种不屑一顾的讽刺意味,仿佛在看一个蹦跶的小丑一样。 感受着御弈卿淡漠的态度,再看了看纪凰坐在一旁给他擦手的纵容宠溺,最后想了想自己被萧阮琛休弃之后的遭遇,御萦雪眼底恨意横生,愤愤道: “西玖邪王身边的两名侍卫素来不离身,既然风鸣首领如此厉害,那另一位也不会太差吧?不如让鄙国的御卫领教一下?” 他就不信了,一个风鸣就算了,难不成另一个还能这么厉害不成?! 要是另一个也如此厉害,不可能从未传出过名号。 御萦雪说着挥了挥手,一道身影出现在斗台上。 那人周身的气息完全与四周屏蔽开,她周边的方寸之地仿佛和四周格格不入。 明明是在骄阳之下,却硬生生给人一种她站在夜里的感觉。 “御天帝国御前暗卫,隐一,请邪王下属指教!” 隐一整个人都笼罩在她的黑色夜行服里,就连脸上都扣着黑色面具。旁人也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知道她是仰着下巴在朝着纪凰那边说话。 似乎言语间,还有些对风啸的不屑。 而斗台上,看着隐一的举动,风鸣首领只觉得一阵风中凌乱—— 姐们儿,跟我打不香吗?为什么要去找风啸送人头呢? 真的!跟我打!说不定能还能留点面子! 风鸣在斗台上神色复杂的望着隐一,目光中隐隐透露着一丝丝的同情与敬佩。 此刻不止是风鸣,就连一向素养极佳的月浮生都被御萦雪这波操作给整懵了。再次思考了一下措辞,最后他决定用无脑来形容御萦雪。 让忍道武者换了风鸣去和风啸打,这事儿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 另一边,东辰帝国的席位上,脸色还有些苍白的“箫河”本来在安安静静喝着热汤,结果被御萦雪这番举动雷得差点呛到。 要是仔细看,不难发现他眼底那毫不掩饰的鄙夷。 而上边,御弈卿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有些怔愣。 头一回听说有忍道武者上赶着和屠生首领风啸比武的,别说面子了,给自己留点里子不好吗? 风鸣好歹是实实在在的兵道武者,和她对上还有那么一丝丝敌在明我在暗的优势,可以多在台上挣扎会儿。 但风啸……一言难尽。 这么说吧,就连风鸣,在正儿八经和风啸对打时,都隐隐处于被压制的状态。因为她们两人实力相当,但风鸣在明,风啸在暗。 所以啊,御天这些人,为什么这么想不开的要选风啸呢? “邪王殿下的那位下属怎么还不上台,莫非是怕了?” 御萦雪见风鸣、风啸两人迟迟不动,内心一阵窃喜,自然而然的就以为是风啸怯场了。 此刻,风鸣的内心:…… 她突然有点佩服御天的人了,真是勇气可嘉。 风啸怕了? 呵! 风啸怕不怕她不知道,反正她是怕了。 怕一会儿场面太冲击,这些人承受不住。 “风鸣,你先回来。” 纪凰给御弈卿擦完手之后,满意的收起了自己的帕子,然后面色不改的继续道: “风啸,你去玩玩吧。” 风啸前段时间执行任务去了,所以她叫风鸣叫顺口了,就直接把风鸣扔上台了。 刚才风鸣和御天武将对打的时候,她就看出来风啸也有些跃跃欲试。 正好御天帝国现在强烈要求,点名要让风啸打,那就让风啸上去松松拳脚吧。 “属下遵命!” 确实,风啸在隐一挑衅的时候就有点想上台了。但在她心里纪凰的命令就是一切,所以在纪凰没开口之前,她没有任何动作。 现在纪凰开了口让她上,她自然就不会客气。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风啸的时候,她就那么一点一点淡出众人的视野,好像凭空消失在了众人眼中。 人们四处探看,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有人惊呼着: “在台上!” 其余人定睛望去,才发现风啸似乎已经在上面站了许久。 她如同斗台上的一块砖、一粒尘,一直站在那儿,完全融入。以至于刚才许多人的目光已经从她身上扫了过去,却愣是没注意到她。 要不是风鸣朝着她走过去,怕是现在都没人发现风啸站在那儿。 风啸见风鸣走近,直接把怀里的精铁利剑扔了过去,然后一身轻松的站在擂台上,对着对面的隐一沉声道: “请指教。” 简单的三个字过后,风啸就好像消失在了擂台上,再一次在众人的注视下没了踪影。 风鸣看着已经开始的这场比试,抱着差点砸塌自己鼻梁骨的利剑,麻溜的下了台,窜回纪凰身后站好。 嗯,这速度,生怕自己还没窜回纪凰身后站好,风啸就已经打完了。 “风鸣,你好厉害!” 风鸣刚在纪凰身后站定,耳边就传来了纪宁毫不吝啬的夸赞。 就连沐瑾宣和纪宸吟也是颇为满意,一脸欣赏的看着她。 而风鸣听了之后,先是腼腆的挠着后脑勺笑了笑,然后严肃道: “大公子赶紧看,别走神,不然一会儿就没了。” 以往被揍的经验告诉她,风啸动手前的蛰伏期很长,长到能让对手在惊慌中丧失理智。 而风啸出手时又很快,快到几乎都是一招毙命。就算是她们这些武术尚可的旁观者,如果不仔细看,也连她怎么出手的都不知道。 说完,风鸣的视线就黏在了斗台上,试图找出风啸的踪迹。 纪宁被她这么一提醒,也和沐瑾宣、纪宸吟她们一起,定睛朝台上看去。 但不管她们几人怎么看,总感觉台上就一个隐一站在那儿。 甚至周围已经有不少围观的人开始怀疑,风啸是不是已经下台了。 台上,隐一站在原地绷紧身躯,把自己的气息和周围的气息隔绝得更加彻底了。 这到底是什么隐匿方式?! 她能感觉到,对方就在台上。 甚至,就在她身边。 但她完全摸不到对方的踪迹,也完全感受不到对方的气息。 隐一额头上的冷汗一滴一滴滑下,终于,在这种逼死人的沉寂中,她选择了率先动手。 然而她刚拔出刀,还不等她找到风啸的所在,脖子上就贴着一片冰凉。 不知何时,风啸已经站在了隐一的身后。 而隐一刚才拔刀时那一点点的分神,就成了风啸把刀抹向她脖子的最好时机。 如果说隐一是站在黑夜里的人,那么风啸就是一片夜色,笼罩着所有将死之人。 一个站在夜里的人,妄图和这片夜色抗衡,未免有些不切实际。 说实话,要不是因为今天是纪宸吟的寿辰,风啸出手的结果绝对不会这么温柔。 “邪皇麾下无废兵!” 风啸毫无波澜的声音自隐一身后响起,响彻整个宴场。 要是比隐匿她都输了,那还有何颜面回去见主子? 风啸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看着几乎是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的风啸,众人心里的震惊简直无可复加。 一招! 隐一在风啸手底下,一招都没过去就输了! 原本不止是御天使臣,大部分使臣都以为风鸣就是纪凰麾下最强的下属了,却不曾想风啸也强大如斯。 邪王麾下无废兵! 怎样的一个主子,才能给她的下属这种自信?! 众人的眼神在风啸和纪凰之间徘徊,此刻所有人看向风啸的眼神都变了,简直比刚才看风鸣时还要忌惮几分。 不过话说回来,分明风啸和风鸣开口说话时的发音很清楚,但为什么就是没人愿意听清她们说的是‘邪皇’呢? 哎! “弈凰北国首相驾到!!!” 门口一声嘹亮的通报,成功打破了这寂然无声的氛围。 一箱箱稀世珍宝就那么大剌剌的抬了进来,看得不少人垂涎三尺。 而这次,雨凝、简墨分以及一众揽月成员也没有再戴面具,顶着她们那让沐瑾宣、纪宸吟几人觉得莫名熟悉的脸庞,气宇轩昂的走了进来。 弈凰北国的使臣进来之后,看着那一箱箱的稀世珍宝,其余使臣忍不住在下面窃窃私议,揣度着弈凰帝国的来意。 处在这样的议论中心,弈凰北国的使臣们丝毫不乱,依旧井然有序的跟在雨凝身后,对于周边传来的声音充耳不闻。 一行数十人走到宴场中央站定,为首的雨凝上前一步,朝着纪宸吟开口道: “邪皇麾下护法雨凝,恭贺凰王殿下四十寿喜!代吾主献上南海织绡软甲、万年寒阳雪参、咸胡禄暖玉床、烈北踏雪宝马……” 接下来的时间里,就是雨凝的念稿专场。 只见雨凝手上连个稿子都不拿,背书似的连着背了两炷香时间。 旁边围观群众的表情,从她开口时的震惊一点点变为惊恐,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从惊恐变为接受,最后甚至对雨凝念出来的宝物名称已经麻木了。 果然,时至今日,她们还是不太理解揽月能壕到怎样天人共愤的禽兽境界。 “……赤锦马鞍马鞭、冰裂瓷茶具、紫玉木佛雕。” 就在许多人已经听到表情麻木的时候,雨凝也终于背完了。 只见她秉承着一贯的谦虚礼貌原则,再次朝纪宸吟弯了弯腰,开口道: “小小薄礼不成敬意,只求讨凰王殿下开怀一笑。” 各方使臣:小小……薄礼??? 这些都是小小薄礼的话,那她们送来的是什么?粪土吗? 一众使臣想要摔桌,感觉自己受到了来自万恶的财阀势力的暴击。 而上边,纪宸吟的笑也有些挂不住了,默默地朝晨泽泉那边瞟了一眼,只见后者也朝她摊了摊手,同样很不能理解揽月的这波迷操作。 明明双方前段时间还争锋相对的,莫名其妙就成了合作关系。合作一次也就罢了,现在还送这么重的礼。 搞不懂。 真搞不懂。 下边,站在宴场中央的雨凝仿佛感受不到她带来的波动,朝纪宸吟恭贺完之后,就带着身后的一众揽月成员转了个方向。 她们朝向的,正是纪凰和御弈卿。 “属下参见主子、主君!” 第324章 万人之上(1) 素来不为任何权势折膝的揽月势力成员,以雨凝为首,所有人齐齐朝向纪凰和御弈卿单膝跪地,姿态虔诚。 这一刻,她们带给旁人的震撼,已经远超刚才那些稀世珍宝。 而在她们之后,斗台上的风啸也甩破布一样的,把她刀下的隐一给甩了下台。 “邪皇麾下屠生军首领风啸,随时恭候御天使臣来战!” 冷漠的声音传遍宴场的每个角落,直教人心底一阵发寒。 屠生! 和血宫并列第一的杀手组织——屠生! 现在御天使臣的脸都白了,彻底明白了风鸣刚才看她们的复杂眼神里包含了怎样的深意。 那眼神,分明就是在嘲笑她们像个傻子似的! 屠生首领,世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屠户,她们却上赶着去和人家比斗。 真真是应了风鸣那句话,要不是今天是纪宸吟的寿辰,御天武将有来无回! …… “嘭——!” “啪——!” “嗒——!” …… 短短几息时间里,桌椅倒乱的声音、杯盏碎裂的声音、官员摔地的声音接连响起。 不明真相的许多人,只觉得她们的世界观在这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里就都崩塌了。这其中,还包括沐瑾宣、纪宸吟、纪宸竹、晨泽语几人。 众人皆是不敢置信的望向纪凰那边,而当事人纪凰,正不紧不慢的被塞下第三十一颗葡萄,朝着雨凝她们开口道: “起来吧。” 这态度,淡定到丧心病狂,仿佛这事儿和她没关系似的。 得了纪凰的话,雨凝带着一众揽月成员齐刷刷的站了起来。 还不等她们站稳,门口又是一道嘹亮的通报—— “弈凰南国女皇驾到!!!” 这是各方使臣中唯一一个亲自出使的帝国女皇,自然备受关注。 电狸一身华服,端着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走了进来,身边跟着笑得高深莫测的电梵。 在两人身后,一众弈凰南国的官员眼观鼻鼻观心,嘴巴闭得严严实实,紧跟着她们陛下的步伐。 今天的她们是群莫得感情的工具人,她们陛下怎么做她们就怎么做。 电狸这刚一出场,欧阳家族那边席位上的氛围就变了。 欧阳珩熠冷冷的盯着电狸,又看了看台上的纪凰,愤恨的咬了咬牙。 在他身后,今天早上还跟着他的越阑、越溪姐弟二人已经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两名没见过的清秀小厮。 至于那姐弟两人去了哪儿,那就不得而知了。 “邪皇麾下令主电狸,恭贺凰王殿下四十寿喜!” “邪皇麾下令主电梵,恭贺凰王殿下四十寿喜!” 紧接着,又是一段长达一炷香时间的念稿。 而且被派出来念礼单的那名弈凰南国朝臣很明显没背过礼单,于是直接拿着半人长的礼单站在那念。 写出来这么长的一份礼单,念起来也就念了一炷香。而雨凝的脱稿发言,对比之下可比这位朝臣要熟练得多。 可想而知,要是刚才雨凝念了两炷香时间的那些东西写下来,礼单怕是要长得拖到地上去。 各方使臣刚才已经遭受过了一次万恶的财阀暴击,现在还处在暴击过后的麻木中。 尤其是纪凰的身份揭开,更加让她们怀疑人生。 所以现在即使电狸这边上也演着不小的震撼,但她们还是回不过神来,已经被刚才雨凝她们那声‘主子、主君’给震傻了。 电狸、电梵这边,等到那名朝臣念完之后,也不管各路使臣是个什么反应,两人率先转向了纪凰和御弈卿,单膝跪地: “属下参见主子、主君!” 两人身后,其余朝臣连忙跟上,跪下之后迟疑着思索了一会儿,才齐声道: “微臣参见邪皇、皇君!” 陛下来之前没教她们该喊什么啊! 她们要是冒然喊主子,被邪皇嫌弃了怎么办?! 好委屈! “起来吧。” 万众瞩目之下,纪凰慵懒的往御弈卿肩膀上靠了靠,表情仍然是淡定到丧心病狂。 “是!” 电狸站起身后,胆超肥的朝着纪凰抛了个媚眼,然后在身旁电梵无比嫌弃的目光下,步伐轻快的走到了雨凝身边。 “几个时辰不见,墨分弟弟怎么又变俊俏了?” “那是那是,谢谢夸奖!几个时辰不见,电狸令主你这张嘴又变甜了哦!” 简墨分笑眯眯的和电狸商业互吹,两人完全没注意到一旁雨凝看向电狸时那危险的眼神。 “那这么俊俏的墨分弟弟,什么时候请我吃顿饭呗!” 其实,这才是电狸的主要目的吧。 蹭不到纪凰的饭,就蹭简墨分的。 毕竟简墨分的厨艺,是曼城公认的优秀,被誉为仅次于纪凰的小神厨。 “你的工钱不够吃饭?” 还不等简墨分回答,雨凝已经先他一步朝着电狸开了口,语气中透露着财阀那逼人的钱味儿。 “凝护法,你要给我涨工钱吗?!” 电狸一脸震惊,只觉得她有生之年居然真的有机会等来了雨凝的良心发现。 “呵!” 雨凝冷笑一声,开口道: “我是觉得你闲得慌,想给你多找点任务。” 任务多了,工钱自然就多了。 工钱多了,自然也就犯不着到她屋里蹭饭了。 听懂了雨凝的言外之意,电狸打了个哆嗦,顿时觉得什么红烧排骨、糖醋鱼、辣子鸡都不香了,一个横跳跳到离简墨分三尺远的距离—— “不,不了,不用了!” 掌管着她们工钱的大佬,惹不起惹不起! 简墨分:……塑料情。 雨凝:……算你识相。 看着秒怂的电狸,电梵笑得幸灾乐祸,正准备发挥一下损友精神、上去怼她几句的时候,门外又是一声嘹亮的通报—— “血宫使者到!!!” 血宫?! 听到这通报,许多人反射性的缩了缩脖子。 毕竟血宫的恐怖,深入人心。 不过好像这么多年来,血宫从来没有明面上接受过哪方势力的邀请,一直都是最格式化的杀手组织——你给钱,他们办事。 要说血宫成立以来,唯一不合常规办事、震惊了天下的那一次,应该就是两年以前正式宣布和屠生结亲的那一次了吧…… 等等! 什么?! 和屠生结亲?! 那纪凰是弈凰的话,她唯一的夫君岂不是—— 想到这儿,众人的脸色一变再变。目光落在纪凰靠着的那位谪仙般的人儿身上,似乎想要看穿这仙君的皮囊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恶魔。 面对这么多异样的眼神,御弈卿不动如山,神色自若的喝着茶。 在这一瞬间,好像很多人都知道了,为什么当初西玖的战神邪王不远万里去御天帝国,只为求娶那残废丑颜的十三皇子。 光是这份泰山崩于面而色不改的气度,就已经将他和普通男子的距离拉开老远,更别说还是这样的身段和脸。 哎! 美玉蒙尘时,偏偏被纪凰发现了! 可惜啊! 刚才那些因为御萦雪的话而对御弈卿产生了偏见的人,此刻完全忘了她们之前的那态度。 甚至有些人看向御弈卿时目光隐晦,隐晦得夹杂着一些让人作呕的心思。 此刻,在御弈卿被人盯着的时候,刚才全程淡定得丧心病狂的纪凰,终于正经了一点。 只见她缓缓坐正了身子,伸手揽住身边人的肩膀,冰冷的眼神扫过宴场—— “要是管不好自个儿的眼睛,朕不介意替你们管管!” 帝国女皇,万人之上。 她的夫君,不是旁人可以窥视的! 被纪凰这么一番恐吓,那些人纷纷收回视线,不敢再抬头去看御弈卿一眼,生怕多看一眼就要被纪凰挖眼睛了。 而站在台下的雨凝她们,则是在纪凰开口时就环视着四周,默默记下了一个又一个名字。 门口,通报声落下之后,过了好一会儿才见到血宫的队伍走进来。 那为首的两人,正是在场许多人都极为熟悉的—— “血宫左执事弑月,恭贺凰王殿下四十寿喜!” “血宫右执事弑云,恭贺凰王殿下四十寿喜!” 弑云弑月说着,他们身后的血宫杀手也顺势把那庞大的礼物给推了出来。 足足有一人半那么高的大箱子打头阵,后面三列血宫杀手整齐排列,队伍延伸数十米,每人手上都多多少少捧着几个盒子。 这阵仗,比起纪凰也不低啊! 根据流程,这个时候血宫的一名管事就站了出来,唰的一声打开了礼单。然后那折了不知道多少层的礼单,就“唆唆”的随着重力展开。 嗯。 只见礼单一头握在那名血宫管事手里,另一头直接掉在了地上摩擦。 接下来的两炷香时间里,又是这些大佬花式秀钱的专场。 什么叫富可敌国? 什么叫穷得只剩下钱? 在见识过今天这场面之后,各路使臣对这两个问题都有了深刻的认知。 从此以后,纪凰和御弈卿就成了形容词,专指那些有钱有权壕无人道丧心病狂的人。 血宫的礼单还在念着,而众人这时候都能发现,纪宸吟似乎很是欣慰,脸上的笑都格外真实。 等到血宫那长到拖地的礼单念完之后,纪宸吟大声笑道: “弈卿小子的礼物甚好!甚好啊!” 连着两个甚好,已经说明了纪宸吟对这礼物的喜爱程度。 就连刚才纪凰的礼单念完时,她可都没有这么开心的。 “两千多年前,殷朝炼铁大师打造了一套战甲,其重不及平常战甲三分之一,精巧轻薄,却能抵挡锋刃利剑。” “尤其是关节处活动自如,简直如着便装,堪称战甲中的绝品。” “但这战甲,据传两千年多前被献给殷朝女皇之后便没了下落,后世不少能兵强将苦苦找寻都无人寻得。” “本以为是传说中的虚无缥缈之物,没曾想今天本王有机会一睹真容。” 纪宸吟有些激动的说着,目光一直在那一人半高的箱子上聚焦。 除了她之外,场内还有不少武将,面上也难掩痴迷之色。 那眼神,简直比回房见了夫郎还要炽热。 “这战甲在血宫收藏已久,仅仅当个藏品太过暴殄天物,思来想去还是送给母王比较合适。能找到珍视它的主人,也是这战甲的福气。” 御弈卿浅笑说着,朝下方的血宫杀手们挥了挥手。 那些平常让人胆战心惊的血宫杀手,被御弈卿这么挥了挥手,顿时就又乖乖的抬上贺礼跟着无极宫的侍者去了仓库。 而雨凝、电狸她们带来的人也连忙抬着贺礼跟上,和血宫的杀手们勾肩搭背的走了。 她们走后,弑月和弑云短暂的十几分钟出使任务就已经完成了。 只见他们两人朝着御弈卿和纪凰单膝跪地,保持着和雨凝、电狸她们一样的动作,朗声道: “属下参见主子、主母!” “嗯。” 御弈卿淡淡的应了一声,上一秒还是血宫两位执事使臣的弑月弑云,下一秒就走到上边,乖乖的站在御弈卿身后当起了小厮。 这身份,切换自如啊! 第325章 万人之上(2) 短短半个时辰不到,无极宫前前后后进来了弈凰北国、弈凰南国、血宫的三波使臣,纪凰和御弈卿的身份也已经坐的实得不能再实了。 此刻,纵使许多人心里不愿相信,却也不得不信——弈凰帝国,御弈卿的弈,纪凰的凰。 在世人心中,本该是古稀之年、雪鬓霜鬟的两人,却是如此风华的年少豪杰。 西玖战神,弈凰陛下。 西玖王君,血宫宫主。 破晓、屠生、揽月、血宫。 这样的组合,已经让各路使臣心里不止是忌惮了。 更多的,是畏惧。 “凰……凰丫头,你今儿个是不是想吓死我?” 沐瑾宣轻轻抚着自己的胸口,直到现在才缓缓回神,感觉自己胸腔里的那颗小心脏都要扑通扑通跳出来了。 看了看堪堪回神的沐瑾宣,再看了看依旧呆滞的纪宸竹、晨泽语、沐梓昕,对比之下纪宸吟的反应就已经算是很迅速了。 至于纪宁和沐梓泫么,之前出使弈凰北国的时候,她们俩对纪凰和御弈卿的身份就已经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 现在在家长们接受暴击的同时,这俩人在一旁当吃瓜群众,默默的缩减存在感,尽量不让家长们注意到她们。 “哪敢哪敢,要是真把舅母吓出个什么毛病来了,舅舅那边没法交差啊。” 纪凰瞟了后边的纪宸竹一眼,朝沐瑾宣挑了挑眉。 吊儿郎当的拉着她家小夫君的手,然后在万众瞩目之下,一边吃着热豆腐,一边教起了水果雕刻。 幸亏狄骁凡年纪大了,不适合长途跋涉。否则要是狄老丞相来了西玖看到眼前这一幕,非得追着纪凰,在她耳边叨叨几天的“不成体统”。 下边,在站了一会儿之后,弈凰北国和弈凰南国的一众使臣就被无极宫的侍者引到席位上。 而斗台上的风啸也是实在,居然一直在斗台上站到了现在。 索性纪凰还稍微有那么一点点人性,在搂着她家小夫君借教学之名吃豆腐的同时,还能想起来风啸的存在。 “御天使臣还要不要继续?朕麾下的首领可不是用来当柱子杵着的。” 被纪凰这么一问,众人才发现了台上站在那儿纹丝不动的风啸, 紧接着,所有人的目光就自然而然的转移到了御天使臣的席位上。 御天这一波操作,只能说……装逼不成反被教育了吧。 被纪凰这么点名,御天的一众使臣后背直冒冷汗。尤其是御行符,心里对御萦雪的怨怼之意更浓烈了。 御叠络的命还握在纪凰手上,她的把柄也握在纪凰手上。没了纪凰的配合,她登不上那个皇位! 这御萦雪好死不死的,干嘛要去招惹御弈卿啊! 听听! 弈凰帝国! 纪凰在定国名之前,都把御弈卿的弈放在了首位,这还不够说明御弈卿在她心里的地位吗?! “御天帝国还比不比了,若是不比就吱一声,风啸可没时间来陪你们玩过家家。” 纪宁站起身,掀开衣袍一脚踩在座椅上。 盛气凌人,目空一切。 帝都小霸王的形象,在这一刻简直被演绎的淋漓尽致。 当然了,纪宁当小霸王的前提是,他家妹妹得坐在旁边镇场子。 “比什么?谁要玩过家家?纪宁哥哥怎么这么大火气嗷?” 有些稚嫩的声音响起,纪宁听到之后双眼放光,循着声儿看过去,果然就看到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 嗯,虽然长开了一点,但还是有点肉乎乎。 “雷禁?!” 纪宁惊喜的声音响起,但很快就被无极宫侍者那熟悉的通报声给压了下去—— “药谷、毒宗使者到!!!” 原先江湖有四大门派——器门、药谷、毒宗、武盟。 可武盟最近似乎是犯了什么事儿,被血宫给灭了,导致现在江湖中只剩下了三大门派。 这么想着,众人的眼神又不自觉的往上边瞟,想要看看那一言不合就拔刀灭人门派的血宫宫主是个什么态度。 然而毫不意外,她们对上的是纪凰那冰冷的眼神。 至于御弈卿么,还在认真学水果雕刻呢。 “邪皇麾下护法雨封,恭贺凰王殿下四十寿喜!” “邪皇麾下护法雨绝,恭贺凰王殿下四十寿喜!” “邪皇麾下护法雨弦,恭贺凰王殿下四十寿喜!” 新进来的一支队伍里,为首的雨封、雨绝两人一边行着礼,一边看了看强行乱入他们队伍里的雨弦,内心非常想一脚把这个嘤嘤怪给踹开。 雨弦本来该和雨凝一起待在弈凰北国的使臣团里的,但她理直气壮的说什么墨分是她的好姐妹,她不能打扰墨分追媳妇儿。 嗯。 然后她就乱入了药谷毒宗的队伍。 不止是她一人,还带上了雷禁、雷枞、雷箜、电纹、电皖、电昙…… 总之,好好的医师毒师队伍,被雨弦这么一搅和,完全成了大杂烩。 看完雨封他们行礼之后,雷禁才朝着纪宁和御弈卿调皮的眨了眨眼,然后走到斗台上站在风啸身边,面朝沐瑾宣、纪宸吟她们抱拳行礼: “邪皇麾下堂主雷禁,恭贺凰王殿下四十寿喜!” 屠生禁堂主——雷禁! 屠生杀手中的小屠户,任务完成率高达百分百的杀手界新传奇,未来可能比现任屠生首领风啸更为恐怖的存在! 世有传闻,屠生禁堂主一张童颜明眸皓齿天真无邪,一手双刀残酷无情杀人如麻,一串箜引铃摄人心魂夺人性命。 今日一见,一张童颜真真是不假。 明眸皓齿,看了便让人不自觉的放下几分警惕。 若非她自报名号,有谁能把这样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少女和屠生残酷无情的禁堂主联系起来呢? “邪皇麾下堂主雷枞,恭贺凰王殿下四十寿喜!” “邪皇麾下堂主雷箜,恭贺凰王殿下四十寿喜!” “邪皇麾下令主电纹,恭贺凰王殿下四十寿喜!” “邪皇麾下……” …… 雷禁开头之后,队伍里的人一个接一个站出来。每报出一个名字,围观群众的小心脏就得颤一颤。 今天她们怕不是来参加纪宸吟的寿宴的,是来看纪凰麾下这些军阀财阀开会的。 而面对这样的大型装x现场,其实上边的纪凰也颇为无奈。 她原以为这些家伙会一起进来,没想到她们却分了好几批,硬生生拖了这么久的时间。 这个点,已经快正式开席了。 听着药谷毒宗那边的礼单还在念,经历了前面几波冲击之后的各路使臣已经麻木到不想发表想法了,就静静坐那儿的听着。 而西玖的众多权贵现在看她们的战神殿下,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一个帝国的王,同时竟然还是另外一个帝国的皇,这事儿她们真是从未听闻过。 现在真真切切发生在她们身边,她们还有些回不过神,不知道以后见了纪凰时是该喊‘殿下’还是该喊‘陛下’。 就在她们纠结无比的时候,药谷毒宗的礼单也慢慢念完了。 下方站着的众人转向纪凰和御弈卿,又是熟悉的姿势,熟悉的话语—— “属下参见主子、主君!” 又经历了一波小冲击,其实纪宸吟现在脑袋里还是糊的,但是她多年来保持的镇定与沉稳不允许她在这种场合出错。 “后面还有吗?” 先问问还有没有,她得有个心理准备。 只见纪宸吟面色崩得一片严肃,稍微侧了侧头,低声询问着纪凰。 “不知道,下属有点多。” 只见纪凰吊儿郎当的朝着纪宸吟耸了耸肩,然后转向雨封他们,开口道: “起来吧。” 得了纪凰的回答,纪宸吟又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端着一副沉着稳重的姿态坐好,实际上心里气哼哼的。 这小兔崽子! 真是天大的事也敢瞒着! 而下边,雨封他们站起身后,还没等到侍者来引他们入席,就听见门外又是一声—— “弈凰帝国乌尔部落使臣觐见!!!” 一听开头弈凰帝国四个字,场上众人都已经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了,就静静等着看还有谁。 通报声落下后,以乌尔达颜为首的一群草原女子走了进来,宝蓝色的特色装束散发着马背上的部落独有的豪迈旷达。 “小王参拜西玖女皇、西玖凰王,恭贺西玖凰王殿下四十寿喜!” 乌尔达颜其实样貌不错,那张脸长得虽然不够精致,但却有她们草原女儿独特的俊朗,与在座的大多数女子是不同的。 再加上她身形高大,健壮有力,一出场就吸引了场上许多男子的视线。 可能是乌尔达颜的气场比较憨厚吧,那些男子看她时不像刚才看风啸、风鸣、雨凝、雨绝她们时那么畏惧拘谨,反而还有些热情。 当然了,憨厚的乌尔达颜,是根本没注意到周围男子的眼神的。 只见她行完礼之后,就继续开口解释着: “小王代乌尔部落献上汗血宝驹百匹,祝凰王殿下福寿永享、长安千载!” “由于汗血宝驹初到西玖国土,水土不服,路途中有些耽搁故而来迟,请西玖女皇和凰王殿下见谅!” 乌尔部落号称马背上的部落,她们的良驹堪称战马之首,千万金难求一匹,更别说是汗血宝驹。 虽然纪凰已经送了一匹烈北踏雪宝马,但好马哪有嫌多的?分配给骁勇战将,又是一大助力啊! 听了乌尔达颜的解释,沐瑾宣和纪宸吟没有表现出半点不满。 尤其是沐瑾宣,觉得自己突然看到了换马的希望,心情很是不错的朝着乌尔达颜挥了挥手,笑道: “达颜小王客气了,替朕向宏图王问好。” 乌尔宏图,乌尔部落的老王领,也是乌尔达颜的母亲。 听沐瑾宣这熟稔的语气,一旁的纪凰挑了挑眉,有些好奇的问道: “舅母认识宏图王?” 去年年尾去乌尔部落走了一趟,纪凰对乌尔宏图的印象还是非常不错的。 “早些年西玖刚建国那会儿喝过一次酒,和那老大姐挺聊得来!” 沐瑾宣笑着,似乎是想起了早些年的南征北战打天下的经历,脸上浮现出一丝缅怀。 “哦,原来是酒友。” 纪凰笑了笑,朝着沐瑾宣举了举杯,后者端起酒杯笑着示意,两人隔空碰了个杯。 下边的乌尔达颜原本不知道沐瑾宣和乌尔宏图有什么关系,听纪凰问完才知道她家老母亲还有这么个酒友,于是朝着沐瑾宣抱拳道: “谢西玖女皇关怀,小王一定代为转达!” 说完,乌尔达颜转向纪凰和御弈卿,用着刚从曼城学的单膝跪法行礼: “小王参见陛下、皇君!” 嗯。 左腿弯曲角度偏小,右膝触地位置偏前,手臂姿势过于僵硬。 这动作,不够熟练。 雨凝坐在一旁用严谨到接近挑剔的眼神打量着乌尔达颜,就差没冲过去拿个尺子在她身上比划。 “嗯。” 纪凰应了一声之后,乌尔达颜才从地上站起来。 只见她起身之后,盯着遮遮掩掩拿袖子挡脸的纪宁看了好一会儿,之后在纪宁那挑眉瞪眼的暗示中,态度规矩语气虔诚: “参见宁王侯!小王眼拙,一时未能认出王侯,请王侯恕罪!” 咔嚓咔嚓石化的纪宁:…… 我拿袖子遮了这么久是想让你认出来吗?! 我眼睛都快要瞪酸了是想让你认出来吗?! 我差点钻到桌子底下是想让你认出来吗?! 你倒是继续眼拙啊你! 乌尔达颜还不知道她自己干了什么坑害她们王侯的事情,只知道她们王侯现在脸色有点黑,于是把疑惑的目光转向了纪凰。 然而还不等纪凰先开口解释个什么,沐瑾宣已经率先开口,冲着乌尔达颜笑眯眯的问道: “宁小子何时封了宁王侯?” 问着,沐瑾宣的眼神从喝着茶吃着瓜佯装淡定的沐梓泫身上扫过,差点儿让沐梓泫破了功。 哦对了 随便找一章说一下 大作业的狂潮又开始了呀 (′???`) 小可爱们,懂的叭? 在暑假之前 筠筠几乎就是个失踪人口了 第326章 万人之上(3) “啊?” 听到沐瑾宣问起,乌尔达颜一脸懵圈,完全忽略了纪宁那‘我要咬人了’的威胁眼神,挠着后脑勺答着: “宁王侯啊,陛下数月前便封了。如今弈凰北国极北三城九部尽是宁王侯的封地,小王所在的乌尔部落也归属宁王侯管辖。” “嘶!” 四周响起一片抽气声。 尤其是那些公子少夫们,内心的躁动已经无法抑制。 呜呜呜! 这样的妹妹,先来个一箱! 而此刻,听完乌尔达颜的话之后—— 纪宁:……你还知道乌尔部落归我管辖? 纪凰:……这孩子,嘴真快。 御弈卿:……天道好轮回。 沐梓泫:……我感觉我也要完。 “哦,这样啊。” 哦! 这样啊! 原来这些小崽子们,串通好了一起瞒着她们啊! 沐瑾宣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再次从沐梓泫身上扫过,然后朝着乌尔达颜道: “达颜小王入席吧!” “谢西玖女皇!” 乌尔达颜应了一声,刚准备转身时见纪宁一直严肃的盯着她,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礼貌又热情的咧开嘴角朝着后者笑了笑。 嗯,笑完之后就转身入了席,坐下之前还不忘朝雨凝她们打了招呼。 “呜……” 纪宁悲愤的咬着袖子,内心的委屈已经冲破天际。 此刻他心里那浓烈的被坑的挫败感,像极了御弈卿前几天被纪凰压在身下时的感觉。 天道好轮回。 坑人者,人恒坑之。 “宁儿,你过来一下。” 晨泽语那平淡又温和的声音轻轻响起,听得纪宁一个瑟缩,反射性的往他家妹妹那边挪了挪,朝着他家父君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父……父君,孩儿觉得……这儿……坐着挺好。” “为父觉得不好。” 晨泽语端起茶杯吹了吹,浅呷一口。 “咕咚。” 纪宁咽了咽口水,弱弱的拉着纪凰的袖子扯了扯。 纪凰嘴角一抽,看了看她那皱巴巴的袖子,再看了看她家那怂巴巴的哥哥,最后看了看她家那抬起头朝她笑了笑的父君—— “阿卿,这个地方不能这样刻……” 纪凰果断抽回了自己的袖子,往御弈卿那边挪了挪。 伸手从背后搂着她家小夫君,一本正经握着他的右手,表情严肃的上雕刻课。 在这一瞬间,纪宁脸上的表情经历了僵硬、石化、龟裂等一系列过程。 最后,怀着满腔对他家无良妹妹的谴责,纪大王侯一脸郁卒不情不愿的耷拉着脑袋,龟速挪移到了晨泽语那边。 这短暂的一系列动作,在没多少人注意到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御弈卿忍不住弯了弯嘴角,靠在纪凰怀里轻声道: “阿凰,你好坏哦。” 卖兄保命,也就她这个亲妹干得出来了。 “我还有更坏的,阿卿想不想知道?” 纪凰凑近他耳边低声说着,唇瓣一次次在他耳朵上擦过,声音轻到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 “嗯哼?” 御弈卿红了耳尖,半靠在纪凰怀里,仰着下巴反问着: “你还能坏到哪儿去?” 这女人还不够坏吗? 听了御弈卿的反问,纪凰眯了眯眼,在他挑衅的小眼神下勾起了唇。 原本握着他整只右手的手也轻轻松开,转而包住了他那修长的食指,末了还轻轻的捏了捏。 “……阿凰!” 御弈卿低呼一声,耳朵在这一瞬间爆红,红到跟能滴出血似的。 “嗯?阿卿叫我干什么?” 纪凰这语气本来是极其无辜的,但配上她这一脸的痞笑,要不是这张脸撑着,简直就是一流氓。 “你……!” 这女人! 蔫坏蔫坏的! 御弈卿仰起头瞪她一眼,然后又抿紧了唇低下头去,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耳朵一阵升温,赶紧把她的手拉到桌下,扯了扯袖子盖住两人交握的手。 利落的做完这一连串动作之后,御弈卿正襟危坐,端着无比清贵雍容的姿态,瞟都不瞟纪凰一眼了。 纪凰看着他的小动作,轻轻动了动被盖在他袖子下那只手。 不知她干了些什么,御弈卿的耳根很快就红了个透彻,差点没绷住那一贯的清冷形象。 眼瞧着自家的小夫君要炸毛了,纪凰的手稍微老实了点,目光落到下面的斗台上: “烦请御天使臣给句准话,还打不打了,再不打就开席了。” 风啸也是惨,就打了一个沙包,在斗台上面傻站了两刻钟。 纪凰在心里啧啧感叹一句,然后瞥了御行符一眼,眼底一片寒凉。 这颗棋子好像心有点大,找她的屠生势力帮忙铲除异党、找她的揽月势力帮忙豢养私军,现在竟然还想反吞她。 这可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啊。 被纪凰这么一提醒,纪宸吟才又想起来风啸还杵在台上呢,于是瞪了纪凰一眼之后,朝着御天使臣开口道: “御天使者若还想战,大可尽管说来。来者是客,西玖定当尽力满足。” 要不是这小兔崽子一波又一波的下属涌进场,风啸至于被晾这么久吗? 被纪宸吟瞪了的纪凰摸了摸鼻尖,不敢说也不敢问,搂紧她家小夫君找找安慰。 嗯。 然后又被她家小夫君瞪了一眼。 可以说很凄惨了。 听了纪宸吟的话,御天的使臣团里一阵沉默。 为这场比斗开了头的御萦雪,现在被御弈卿的身份打击得体无完肤,呆滞许久了。 御萦雪哑了似的呆坐着,使臣团里最有资格说话的也就是御行符了。 见其余御天使臣都把目光放到自己身上,御行符眉心突突的跳着,不得不开口表态: “凰王殿下说笑了。这武斗本就是宴前助兴的小比试而已,怎么能影响到正式开席的吉时呢?” 屈辱! 绝对的屈辱! 闹出了这么丢人的事,怕是凰王的寿宴一过,御天帝国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都抬不起头来了。 听到御天帝国终于肯低头认怂了,西玖帝国上到女皇下到宫侍,心里皆是狠狠地舒了口气。 尤其是那些和纪凰‘一般年纪’的官员子女,现在亲眼见识了纪凰的狂拽霸之后,心里简直把她奉为神祇。 她们都正值大好青春年华,试问谁不想活得如此任性恣意? 纪凰现在正一门心思哄小夫君,哪儿知道自己一不留神就成了这些官二代富二代崇拜的偶像了。 不过就算她知道了,应该也懒得管。 此刻,只见那被许多少女少男奉为神祇的纪凰,正一边在桌子底下勾着她家小夫君的手指耍无赖求关注,一边抽空开口唤了声: “风啸,雷禁。” “是!” 斗台上的风啸和雷禁飞身下台,前者回到纪凰身后站定,一脸沉默的和风鸣一起被按着头狂塞狗粮;后者在弈凰北国和弈凰南国的席位之间来回穿梭,差点被雨凝吊起来打屁股。 没过一会儿,观星塔顶楼的青铜古钟传来三声闷响,宫外等候许久的乐师舞者鱼贯而入。 总之,在纪凰揭开身份造成的微妙气氛中,这场奢华至极的饕餮盛宴,终于开始了。 …… 西玖帝国,帝都,城郊军营。 “繁星,你们到底去干什么了,怎么今天才回来?” 身披战甲的男子走到刚回营的皎月和繁星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 这男子的身量在这个世界算拔高的了,又是一身战将打扮,一眼看去与寻常男子差异甚大,英气逼人。 在这名男子身旁,一名同样身披战甲的少年亦步亦趋的跟上。 少年看上去不似男子那般成熟,眉眼间还有些未褪去的稚气,估摸着和纪宁差不多的年纪。 英姿勃勃,生气盎然。 “早说了让她不要去没事找事,耽搁了几天时间。” 她都说了不要去曼城不要去曼城,可繁星愣是不听,非要跑去曼城瞧几眼才肯罢休。 结果呢? 她们在曼城里面晃悠了几天,被一群农妇和孩子忽悠的团团转。不仅半点儿异样都没看到,还平白帮人做了好几天农活! 要不是恰巧碰上了乌尔达颜的使臣团,顺道把她们带出来了,她们现在指不定还在哪儿犁地呢! 皎月老老实实答着,没好气的瞥了身边的繁星一眼。 而她不知道的是,幸亏她们是纪宸吟的下属,曼城驻守的人并没有对她们动真格的。 否则若是换了旁人这样明目张胆的去曼城探查,在暗牢里不死也得脱层皮,哪儿还能完完整整四肢健全的被乌尔达颜带出来? 别忘了,现在驻守曼城的守将是王一辰。而乌尔达颜现在可也是风鸣的徒弟,王一辰的师妹,归属破晓军。 她从曼城把皎月和繁星她们带出来,怎么可能是巧合? 实际上是曼城城民已经懒得和皎月、繁星她们兜圈子了,所以才让乌尔达颜顺路把人给带出去罢了。 “少殿下帮我们那么多,我们给曼城犁个地怎么了?身上又没少块肉……” 繁星小声嘟囔着,也没觉得哪儿吃亏,只是耽误了几天行程罢了。 再说了,其实她去曼城的本意,一来是想去看看曼城究竟是什么样,二来,她就是为了耽误几天行程。 要是她们前几天就回来了,必然得去凰王殿下面前,亲口将鑫源城的事情详细的禀报上去。 而少殿下的身份还没揭开,要是从她们嘴里说出去,难保不会惹少殿下不快。 毕竟就揭开身份这件事情而言,自愿的和被迫的,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与其着急忙慌的赶回来卡在殿下和少殿下母女二人中间难做人,倒不如去曼城走一趟呢。 反正曼城的人顶多戏弄一下她们,也不会真的做什么动刀子的事。 繁星心里的想法倒是透彻,但以她的性子也懒得多解释什么,干脆由着皎月瞪她去了。 反正就被瞪一瞪,身上也没少块肉。 “好了二姐,三姐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索性也就耽误了几天时间,殿下不会怪罪什么的。” 两人面前的少年开口暖场,成功得到了繁星一个感激的微笑—— “还是瀚辰好啊!” 繁星感慨着,然后朝着那名年长些的男子继续笑着开口道: “皓日大哥,你以后要是给我找夫郎,就得照着咱四弟这样儿的找!” 反正千万别找庞汀兰那样的,干啥啥不行,发脾气第一名。 当然了,后面这些话繁星也只会在心里说说。毕竟现在皎月在旁边站着,有些话她也不能说得太直白。 但是说实话,自从庞汀兰醒了之后,鑫源城里就没消停过。 庞汀兰那人,简直就跟个活祖宗似的,成天四处乱窜,除了皎月之外谁都管不住他。 反正她是受不了这种脾气又大又能闹腾还没点真本事的男子,但偏偏皎月就喜欢他这一款。 看皎月把庞汀兰当个宝,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见了他就躲着走,免得又闹得大家不痛快。 繁星心里的不满已经噌噌噌的冲到天灵盖了,但是因为不想让面前的皓日和瀚辰担心,所以她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 听了繁星这话,要是寻常男子,怕是脸都要羞红了。而瀚辰半点儿害羞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忍不住朝她翻了个大白眼。 这话她都说了多少次了,说到现在也没见她娶个三姐夫回来。 “三妹,你这话在我们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可别在外胡乱说,否则小四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皓日无奈的白了繁星一眼,知道她这跳脱随意的性子,所以也没说什么。 他们四个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私底下开开玩笑还是很常见的。 不过想起刚才皎月和繁星的话,皓日有些疑惑的问着: “曼城不是少殿下的封地吗,你们去那儿做什么?” 他们四人此刻并没有参加纪宸吟的寿宴,而是待在了军营里,所以皓日和瀚辰对纪凰的身份还一无所知。 陡然听到繁星说她们二人前几天在曼城犁地,一时间困惑不解。 炎皇甲军那些老一辈的将军们不是说少殿下不愿意接手炎皇甲军吗,怎么繁星她们又上赶着去曼城帮人犁地去了? “少殿下,就是弈凰。” 皎月沉声说着,接下来把鑫源城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给皓日和瀚辰讲了一遍。 繁星在心里叹了口气,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正当理由继续为纪凰隐瞒,所以也没拦着皎月讲,默默地站在一旁听着。 也幸好开口讲这事的人是向来沉默寡言的皎月,要是换了繁星来讲,估计一时半会儿皓日和瀚辰是不会相信的。 …… 不喜欢的,就不劳烦您给个一星还来评价了 出门右拐,谢谢您嘞 第327章 万人之上(4) 西玖帝国,帝都,城西。 凌云峰行宫,无极宫。 宴会已经进行到了一半,场内的舞者换了一批又一批。 这些舞者大多是来自西玖帝国的南部水乡,将水乡男儿的温婉灵动展现的淋漓尽致。 那曼妙的舞姿,勾去了场内不少女子的视线,也柔化了开席前宴场上剑拔弩张的氛围。 …… “姐夫……姐夫!那个,佑儿要吃那个!” 上边,扎着两个小羊角辫的女童趴在御弈卿腿边,肉乎乎的小手指着桌上的一盘五白糕,圆溜溜的清澈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糕点。 这可爱的哟,可把远处的纪宁狠狠酸了一把。 然而还不等纪宁多看两眼,耳边就传来了他家父君那催命符一样的温和声音: “继续背,你今儿个若是不把《崇阳录》完完整整背下来,接下来几天就老老实实待在府里。” 纪宁:……呜! 看纪宁蔫巴巴的低头背着书,晨泽语那被吓到的心脏终于舒坦了点,心满意足的喝了口茶。 一旁的纪宸吟本想为她家宝贝儿子说两句,但对上她家夫君的眼神,顿时就怂的撇开了视线。 嗯,撇开视线之后又瞪了纪凰一眼。 这小兔崽子,瞧把她哥连累的! 等回去了一定要好好收拾一顿! 然而纪凰,完全忽略了她家母王的眼神。 毕竟今天被瞪得够多了,免疫了。 只见她低下头,看向了趴在她家夫君腿上的沐梓佑。 面对着这让无数男子父爱炸裂的一幕,某位无良表姐内心只觉得这小屁孩的哈喇子都快滴到她家小夫君衣袍上了。 这么想着,纪凰赶紧把整盘糕都端给了她,拍着小屁孩的脑袋说着: “别在宴场上乱跑,有虫子咬你屁股的哦!” 说着,纪凰还虎着一张脸,那认真严肃的样子,直接把小小一只的沐梓佑给吓得端上糕就跑,扑腾着两条小短腿屁颠屁颠的跑回纪宸竹身边。 小小一只的沐梓佑跑回去之后,先是踮着脚把糕点放在桌上,然后手脚并用的往她家父君的腿上爬。 “佑儿,这是怎么了?” 纪宸竹有些疑惑的抱起小女儿,只见后者虎着一张小脸儿,一脸严肃的说着: “虫虫!咬屁股!” 纪宸竹:??? 金玉辉煌的无极宫里……有虫子吗? …… 另一边,骗小孩的纪大女皇没觉得有半点儿不好意思,甚至还让一旁的风鸣再去吩咐宫侍端两盘糕点来。 风鸣:…… 主子,你形象崩了。 不过心里唾弃归唾弃,糕点还是要去端的。 风鸣转身就去找宫侍吩咐去了,而在风鸣走开之后,憋了好久的御弈卿终于酝酿出一句: “有你这么当姐姐的么?” 沐梓佑才一岁半,这女人都多大了?有当姐姐的这么欺负幼妹的么? 说着,御弈卿抬头瞥了纪凰一眼,试图从她脸上找出点什么心虚忏悔的表情。 然而,他只看到了一张委屈至极的脸—— “阿卿,你居然还凶我,那小屁孩都趴我夫君腿上了!” 纪凰瘪了瘪嘴,委屈巴巴的朝着御弈卿告状。 但她那双手可半点儿都不规矩,无比自然的就放到了御弈卿腰间。 “我何时凶你了?” 御弈卿颇为无奈的瞥她一眼,夹了一颗鱼丸子喂到她嘴边,任由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腰上。 “阿卿方才分明就是在凶我。” 纪凰不依不饶,一副非得为自己讨个说法的模样,张嘴叼走了喂到嘴边的鱼丸子。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看着纪凰这耍无赖的样子,御弈卿笑着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 生杀予夺的邪皇陛下,竟然和个一岁半的小孩子吃醋,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 “那要看吃的是什么……” 说着,纪凰拉长了尾调,俯身靠近御弈卿,在他耳边低声道: “要是换成吃夫君,自然就能堵住了……嘶!” 话还没说完,纪凰就极其夸张的倒吸一口凉气,装出一副吃痛的模样,委屈的看向御弈卿。 而御弈卿的手,现在正放在纪凰腰间,威胁之意很是浓烈。 “阿卿,你若是把为妻掐坏了可怎么好?” 纪凰无比幽怨的耷拉着脑袋,趴在御弈卿肩膀上,一副被他掐坏了的模样。任由御弈卿怎么瞪她,她就是不肯撒手。 这无赖耍的、这脸皮厚的,真真是亘古未有啊! “不许胡闹,父君他们都在呢!” 御弈卿也是服了他家这位了,真能装! 他自己的力道他还能不知道?刚才掐那两下顶多算是给她挠痒痒了,亏她一人还装得这么起劲。 “看便看着,我与我家夫君亲近,还怕人看了去?” 纪凰赌气的语气中充斥着满满的不快乐,伸手去勾御弈卿的手指。 不能把小夫君抱在腿上吃饭就算了,竟然连搂搂腰都还得注意。 要不是今天是她家母王的寿辰,她早就牵着她家小夫君回房了。 “……你到底是在哪儿学的,一天天油腔滑调的。” 她形容的那个冰冷又机械的世界、血腥又残暴的佣兵孤岛,到底是怎么长出了她这么个无赖流氓? 御弈卿狐疑的瞥了一眼趴在他肩膀上的人,没再去管纪凰和他之间那亲密的姿势,一个人专心的夹菜吃去了。 他就当身上挂了一床被子吧。 嗯。 还挺暖和。 “这本事还能是在哪儿学的,都是夫君调教的好。” 纪凰答着,见御弈卿难得没有继续犯困,居然认真在吃。 于是乎,丧心病狂的邪皇陛下,又麻溜的开始抢弑月弑云的饭碗了。 那鱼刺剔的,那叫一个干净完整。 那炖汤舀的,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那态度端的,那叫一个勤勤恳恳。 后方站着的弑月、弑云,原本已经伸出去一半的手,看到纪凰的动作之后又默默缩了回来,暗暗在心里为自己的职业生涯掬了一把辛酸泪。 主母全能起来,简直比禽兽还禽兽! 他们两人都快要被逼到待在主子身边完全没有用武之地了! 而此刻,不止是这两人心里仿若哔狗。 下边,一直关注着邪皇陛下一举一动的各路使臣也是瞠目结舌,在考虑要不要回去洗洗眼睛再来。 她们觉得,自己应该是出现幻觉了吧。 纪凰那双手应该是用来搅弄乾坤的,怎么会用来伺候人呢? 不真实! 太不真实了! 就在一众使臣觉得自己三观已经颠覆了的时候,波斯国的席位上,一直隐忍的男子终于站起了身,转身走出了宴场。 男子离开之后,不一会儿,宴场中央的一群舞师也一舞跳罢,躬身退场。 而随着刚刚这一群舞师跳完退下,紧跟其后又上来了一队乐师。 迷幻幽魅的曲风一改之前的温婉空灵,很快就将场内许多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随着乐曲开始,波斯国使臣团里刚才离席的男子,以另一副打扮出现在了众人视野里。 一双碧色瞳孔宛如宝石,纤细的腰身和雪白的手臂裸露在外,衣衫上作为装饰的珠玉叮铃作响,大胆的服饰和妩媚的脸庞刺激着场内众多女子的眼球。 风情万种,媚骨天成。 面对这让人鼻血上涌的场景,场内许多女子都看直了眼,更有甚者居然连口水都忘了擦。 “哎!这好好的男儿,怎么就瞧上了她?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席上的月浮生开口感慨了一句,初见这男子出场时还有些惊艳,可看了一会儿之后,那点惊艳全部化为惋惜,摇着头看了眼上面的纪凰。 而上边,一直被无数人注视着的纪凰简直稳如老狗,动作熟练的将鱼肚肉上的刺剔去,蘸了汤汁之后放到御弈卿面前的碟子里。 “阿凰,有人在看你。” 原本认真吃着的御弈卿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筷子,目光淡漠的看了看下方舞姿蹁跹的妖魅男子,又看了看身边的纪凰。 他的阿凰,太能招蜂引蝶了。 喜欢她可真累,被她缠着耍流氓也就罢了,还要对付她勾来的这些狂蜂浪蝶。 “嗯?谁?在哪?” 纪凰反射性的发出灵魂三连问,目光意思意思的从整个延宴场扫过,然后像个瞎子一样朝御弈卿答着: “哪有人看我?阿卿自己偷看为妻也就罢了,还兴往外赖的?” 不得不说,纪凰这倒打一耙的本事是真的强。 要不是看她真的一脸茫然,御弈卿险些一爪子扒在她脸上。 “下面那个跳舞的男子,你还记得么?” 时隔大半年,姬兀欢竟然还没死了这份心思。 当初在她的及笄宴上示爱一次被拒还不够么?今日竟是要在她母王的寿宴上再来一次? 还真是……不折不挠啊! 御弈卿的嘴角微微勾起,拿起筷子把纪凰剔完刺的鱼肉吃了。 狂蜂浪蝶什么的,等他跳完了再说。 这鱼肉可热乎着,冷了就不好吃了。 “嗯?谁?” 纪凰的视线再次扫过下方那一大群旋转跳跃的男子,着实是没看出有哪个是熟人。 不过她好像隐约看到了朝无极宫走来的另一队人,那一队人,算是熟人吧。 “波斯国十九皇子,姬兀欢。” 听到纪凰那真真切切的迷茫语调,御弈卿淡定的吃着盘子里的鱼肉,莫名觉得为场上费力热舞的姬兀欢有点不值。 毕竟人生苦短,没必要为一个连你是谁都记不住的人费尽心思,平白作践了自己。 当然了,感慨归感慨,但他还是很不喜欢有人觊觎他的阿凰! “波斯国?” 纪凰狠狠的蹙着眉头思索了好一会儿,从波斯国皇室的特殊媚术想到了她前世的异术,再联想到她第一次教御弈卿异术的时间以及原因,最后终于想起来姬兀欢是何许人—— 之前那个在她的及笄宴上献舞,让她家小夫君醋成了个小醋包的人。 “阿卿莫不是又吃醋了?” 纪凰伸手搂着他的腰身,低下头用鼻尖凑近他脖颈边嗅了嗅,一副想要闻闻他身上有没有醋酸味的架势。 然而结果就是一阵药草清香萦绕在她鼻尖,明明是沁人心脾的味道,却让她的呼吸不自觉就重了两分。 第328章 万人之上(5) “我吃醋了你好像还挺开心?” 御弈卿笑着反问一句,伸手在纪凰腰间掐了一把。 “嗯……不敢不敢!” 纪凰连忙认怂,笑得那叫一个春风荡漾,伸手握住了御弈卿放在她腰间作乱的那只手。 “夫君切莫醋坏了身子,旁人抢不走你家妻主的。” 她的小夫君,当真是可爱的紧。 就连吃醋都像个小醋包似的,酸软可口。 纪凰坐这儿旁若无人的调戏夫君,一旁的纪宸吟磨着牙别开头,简直觉得没眼看。 而下边,一直对着纪凰暗送秋波的姬兀欢,在看到上边那妻情郎意你侬我侬的一幕之后气得不轻,连舞步都跟着乱了。 好好的一场视觉盛宴,却接二连三出现失误,让原本痴迷的人都有些不满了。 幸好姬兀欢的舞蹈底子深厚,出错之后迅速调整了舞步,才不至于闹出什么尴尬场面。 一舞跳罢,掌声如潮。 即使不为这舞,单单就为姬兀欢这张脸,就有不少人拍肿了手啊! “兀欢献丑了。一舞助兴,还望凰王殿下勿要嫌弃。” 姬兀欢这话虽是对纪宸吟说的,但那满含情意的眼神,却是直直朝着纪凰望去。 这情景,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些端倪。 更何况当初纪凰的及笄宴也是广邀天下,在座不少使臣上一次就来参加过,自然也知道去年姬兀欢为纪凰献舞示爱的事情。 那些上次来过的使臣,大多在心里摇了摇头,感慨着这大好的男儿终究是痴心错付了。 然而许多上次没来的使臣,皆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望向御弈卿,外加用一种羡慕的眼神瞄着纪凰。 一谪仙一妖魅,一清冷一热辣。 啧啧啧! 这纪凰,简直是坐享齐人之福啊! “邪王殿下……哦不,邪皇陛下,久别数月,兀欢很是挂念。”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宴场内顿时叽叽喳喳一片嘈杂,不少暧昧的视线在纪凰、御弈卿、姬兀欢三人之间徘徊。 其实姬兀欢这番话,说得还是有几分真切的。 自从去年七月在纪凰的及笄宴上被拒之后,回到波斯国的他就茶饭不思,足足在自己的宫殿里关了大半个月,人都消瘦了一圈。 要不是他修习异术的天赋上佳,波斯女皇对他还抱有寄托,才派人好生宽慰了一番。 若是换了其余皇子这般颓废,恐怕早就被皇室给忽略掉、关在宫殿里郁郁终老了。 面对这样的暧昧风暴,纪宸吟揉着眉心,只觉得脑仁一阵抽疼,还得扯出笑脸对着姬兀欢道: “波斯十九皇子舞艺绝伦,此舞甚妙。” 分明是这小兔崽子惹下的风流债,为什么要连累她这个不善言辞的老母亲? 纪宸吟想着,朝围观吃瓜的沐瑾宣飘去一个眼刀子,在后者看戏一样的眼神下幽幽开口道: “陛下,你觉得呢?” “咳……咳咳!” 沐瑾宣差点没被一口瓜皮给噎死,本来只想当个观众,却被强行拉过来表演—— “甚好!甚妙!来人,取和田玉如意赐与兀欢皇子!” 被拉过来演戏的沐瑾宣死死绷着她那和蔼女皇的人设,笑着给了姬兀欢一份不小的赏赐。 哎! 多好看的一孩子啊,怎么就盯上她们凰丫头了呢? “兀欢谢过陛下赏赐!” 姬兀欢跪下朝沐瑾宣磕了个头,见沐瑾宣朝他的方向抬了抬手之后才站起身。 波斯国是西玖帝国的附属国,沐瑾宣的赏赐,姬兀欢确实该行礼谢恩。 待到站起身之后,姬兀欢的视线又放在了纪凰身上,执着的要等着纪凰回他的话。 纪宸吟、沐瑾宣两位长辈在这儿夸得叭叭叭的,本意就是不想让姬兀欢太尴尬,想给他个台阶下,领了赏赐就回去坐着。 可没想到姬兀欢这么执着,让她们二人也没辙了,只好就静静看着吧。 而至于一旁的当事人纪凰,此刻完全就把她自个儿当成了个瞎子,面对姬兀欢明送的秋波不为所动,简直稳如老狗。 “劳烦兀欢皇子挂念,实是阿凰之幸。” 御弈卿转弄着手上的戒指,语气平淡的开口替纪凰答了一句。 “本皇子在和邪皇陛下讲话,皇君这般擅自替陛下开口,似有不妥。” 姬兀欢笑着朝御弈卿提醒一句,这针尖对麦芒的两男争女大型斗争,让围观的众多女子好一阵惋惜。 这样两大绝色,给她们随便来一个都行啊! “本君只是不忍见兀欢皇子尴尬窘迫,既然兀欢皇子觉得本君多余,那本君就不自讨没趣……” “他是朕的皇君,一言一行皆代表朕的观点与态度,为何不可替朕开口?” 御弈卿话还没说完,一直在旁边装瞎的纪凰突然当着众人开了口。 这开口的第一句,就是为她家小夫君找场子来了。 偏袒之意,溢于言表。 其实御弈卿和姬兀欢这两名男子,论姿色才华都各有千秋。放在一起时,乍一看也谈不上什么优劣之分。 他们二人对上,谁胜谁负这个问题,全在纪凰的态度。 纪凰偏袒谁,谁便是赢家。 然而毫无疑问,纪凰那整颗心,都是偏着御弈卿的。 此刻,见姬兀欢站在原地呆若木鸡,纪凰这个大猪蹄子完全不为所动,倒是叫一旁的沐瑾宣和纪宸吟觉得好难搞哦。 “兀欢皇子为祝贺母王寿喜而来,这一番热情令本君着实感激。请皇子入席吧,日后若有机会,本君定当登门拜谢。” 众所周知,‘日后若有机会’这句话,是标准的客套话。 至于这机会,怕是得等到下辈子去吧。 御弈卿说着,朝波斯国席位那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而后立刻有宫侍引着姬兀欢入席就坐。 这姬兀欢也是个可怜人,若是不来招惹他,他还没必要为这事就把人给怎么样。 毕竟天下视这女人为梦中情人的男子有千千万,要是每一个都去使劲计较,他岂不是要被逼成了个泼夫? 看御弈卿这一身荣辱不惊、大局为重的雍容之态,旁边的几位家长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笑容都真实了许多。 然而还不等她们笑得更开心点儿,无极宫外又传来了熟悉的嘹亮通报—— “简氏家族使者到!!!” 刚听到一个‘简’字,纪宸吟那张原本带着笑的脸,就立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 再看到走进来的一队人之后,纪宸吟那张脸黑的,简直都可以和纪凰的砚台媲美了。 与纪宸吟相似的,在东辰帝国的席位上,前呼后拥的摄政王君“箫河”亦是变了脸色。端杯子的手微微颤抖着,指节捏得发白。 坐在他旁边的萧阮琛发现了他的异常,连忙伸手握住他的手,朝他摇了摇头。 “箫河”深吸一口气,慢慢冷静下来,由着萧阮琛把他搂住,轻轻把脸贴在她肩膀上。 两人的动作很快,更像是夫妻间的小亲密,一时间并没有让人注意到。 “墨离!” 上边,纪宁看着进场的一群人低呼一声,下一秒就被晨泽语揪着耳朵继续背书去了。 然而背书归背书,纪大王侯的所有注意力还是都扑到了简氏使团那边,看得晨泽语好一阵无语。 儿大不中留啊! “本主来晚了,先给凰王殿下赔个不是!” 走进场的一行人中,为首的简行冽朝着纪宸吟抱了抱拳,果不其然又得到了纪宸吟的一声冷哼。 幸好纪宸吟还记得场合,冷哼之后还是开口招呼着: “简族主言重了,请入席吧!” 她巴不得简氏家族的人再来晚点,不来都没关系! “不急不急。” 简行冽说着,笑眯眯的往旁边挪了一步,让她身后的简墨离上前。 纪凰坐在上边看着这一幕,眉心突突直跳。 看了看她那苦巴巴背书的哥哥、再看了看她这凶巴巴黑脸的母王,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墨离,不要和你纪伯母不好意思。今儿个趁你纪伯母高兴,有什么事赶紧说了。” 纪凰:…… 御弈卿:…… 月浮生:…… 沐梓泫:…… 她们觉得,接下来这事要是说了,可能纪宸吟就不那么高兴了。 而听完简行冽的话之后,纪宸吟也是眉心突突直跳。 一方面对简行冽上赶着攀亲的行为很是唾弃,一方面又对简墨离这么个想抢走她儿子的年少英才爱恨交加。 “墨离恭贺纪伯母四十寿喜!” 纪宸吟:……这声伯母,不敢当不敢当。 “有一事已经在晚辈心底压了许久,今日特来相求!” 纪宸吟:……别求,没兴趣,不想知道。 “晚辈想求娶小宁,请纪伯母应允!” 纪宸吟:……嗯……嗯?嗯???!!! “啪——!” 本来就黑着脸的纪宸吟,现在猛的一巴掌拍在了面前的桌子上,震得桌边的几盘菜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你说什么?!!!” 纪宸吟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下边抱拳弯腰的简墨离。 那气势汹汹的模样,看得一旁的纪凰毫不怀疑,但凡她家母王现在手上有把扫帚,简墨离都已经被追着满宴场打了。 而下边的简墨离,依旧是那个让人熟悉到流泪的铁憨憨,半点儿不知道委婉的给长辈顺毛。 “晚辈想求娶小宁,请纪伯母应允!!!” 好像还担心纪宸吟听不清似的,简墨离这次甚至还加大了音量。 这作死的情商,纪凰也是头一遭遇见。 你说你,不会顺毛也就算了,但是你别在老虎头上倒着拔毛啊! 这举动,不是在作死的边缘闭着眼旋转跳跃吗?! 纪凰疲惫的伸手扶额,简直是没眼看了。 打死她她都不想承认,这个铁憨憨居然是她的合作伙伴。 “纪凰!” “孩儿在!” 难得被纪宸吟连名带姓的喊,纪凰浑身一个激灵,像小学生被老师点名一样,赶紧就站了起来。 “给我把简墨离打出去!!!” 纪宸吟目光凶狠,看向简墨离的时候,简直就像在看什么有夺子之恨的仇敌一样。 “母王,你别啊!” 纪宁鬼嚎一声,冲过来抱着纪宸吟的胳膊,一副‘你要是想打她那就先打死我’的姿态,看得纪宸吟更是怒火难遏。 “凰儿!还不动手?!” 纪凰:…… 我好南。 第329章 万人之上(6) “哈哈!小凰尽管打便是,若墨离连你几招都受不住,日后拿什么保护你哥哥呢?” 简行冽大笑两声,这说话的巧劲,可真是让纪凰佩服的很。 自家哥哥和简墨离这铁憨憨的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这简伯母居然就已经想到日后去了。 “那,得罪了!” 说着,纪凰从上边高台飞身下去,一身攻势直指瘫着脸的简墨离。 “凰儿!墨离!” 纪宁看向下边嚎了一声,然后转过头泪眼汪汪一脸谴责的盯着他家母王。 一个是他妹妹,一个是他对象,伤了谁他都不愿意看到。 面对纪宁这眼神谴责,纪宸吟心里就更加不爽了。 养了快二十年的儿子,一不留神就被人叼走了,你说气不气人! 现在她只是让他妹妹把人给打出去罢了,又没让他妹妹把人给打死打残。瞧瞧这小子,这是个什么眼神! 婚事还没定下呢,倒是先心疼上了! 纪宸吟心里那是怨念横生啊,对简墨离的不爽已经攀升到了巅峰。 下边,在纪凰飞身下来之后,简氏家族其余人立刻跟着简行冽退到两旁,把中间的场地留出来,让这未来的姑嫂两人放开拳脚打。 “喂!饿死鬼,你来真的?” 简墨离接下纪凰一拳,整个人堪堪推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她本以为这饿死鬼是来做做样子的,没想到还真用上了几分力道。 “我要是来真的,你现在都被抬下去了。” 简墨离以为她不会动真格,接她这一拳时毫无准备。要是她真的使尽全力,可不是要把这铁憨憨给打飞出去吗? 纪凰白她一眼,趁着两人交手的空隙压低声音道: “还手,别打的太假了。” “谢了!” 说着,简墨离一个后翻,在纪凰放水的配合下,很快就摆脱了处于劣势的现状。 紧接着纪凰长腿一扫,内里外放,四周围观群众只觉得一阵气浪随着她的动作扑面而过。 此刻,围观的许多人虽然不懂武,但真心觉得这个扫腿杀伤力好高的样子哦! 面对这‘杀伤力巨高’的扫腿,简墨离后撤一步,同样内里外放,一个腾身‘无比艰难’的避开了纪凰的攻势。 紧接着,两人就当众上演了姑嫂大战三百回合的武打剧。 由于内力外放形成的一阵阵气浪过于装逼,导致在场内许多不懂武的人眼里,这两人的演戏还就真成了神仙打架现场。 瞧瞧这打的,气浪都快要把她们的头发给吹散了。 凶残! 太凶残了! 然而上边,御弈卿在这两人内力外放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她们要干什么了。 他看着当众飙戏的纪凰,无奈的摇了摇头,眼底笑意渐浓。 她啊! 真是不怕母王连她一起揍。 另一边,月氏家族的席位上,月浮屠盘腿坐在椅子上,盯着纪凰和简墨离看了一会儿,朝着月弓问道: “月弓姐,凰姐姐和墨离姐姐打着玩的吧?” 被问的月弓一愣,反射性的问道: “小公子怎么知道?” 按理来说,不是武艺过得去的人,根本就看不出什么端倪啊。 “猜的啊!凰姐姐和墨离姐姐关系不错,应该不会真打。再说了,她们两人要是真打起来,那战力,打到现在了,总得有人挂个彩吧?”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或者两败俱伤。 这两人打到现在,好像就只是看起来打得比较凶猛,实际上两人都还是中气十足的,怎么看都是飙戏。 用凰姐姐的话来说叫什么来着…… 哦! 戏精! 俩戏精姐姐! 月浮屠小少年在内心给纪凰、简墨离两人贴上大大的戏精标签,然后吧唧吧唧的边吃边看。 别说,这气浪还真装啊! 就算知道是假打,也让人看得热血沸腾。 “小公子灵慧。” 月弓诚恳的夸了一句,然后看向纪凰和简墨离,继续道: “其实也不算假打,更像是一种技艺切磋。” 内力蕴藏在攻势里面,拼的就是真战力了。 而这样的内力外放,与其说是假打,倒不如说是一种掌控内力的技艺切磋。 要把假的打出真比斗的感觉,本来就已经很考验她们姑嫂二人的战斗经验了。 再加上打斗过程中要恰到好处的控制内力一起演戏,更是难上加难。一个控制不好,就容易伤人伤己。 放眼天下,能把假打打成这种神仙打架的视觉盛宴,也就数这二位天之骄女了吧! 月弓的语气里含着些敬佩,不得不承认这姑嫂两人,真真是当之无愧的天骄。 宴场内,面对这样胜似真打的飙戏假打,像风啸、风鸣、月弓她们这样凭借功力看出来的人毕竟在少数。 而像雨凝、月浮屠、月浮生、“箫河”他们这样凭借智慧看出来的,更是极少数。 至于大多数人,尤其是沉浸在自己的小悲伤里的人,自然是看不出来的。 就比如纪宁—— “呜呜呜!母王你过分!你快让她们停下!” 纪凰和简墨离打了多久,纪宁就在上边抱着纪宸吟的胳膊鬼嚎了多久。 这架势,就差没把‘母王你别挣扎了我就是看上简墨离了’这句话写在脸上,看得纪宸吟又是狠狠的磨了一阵牙。 简!墨!离! 好!好样的! “都住手!” 纪宸吟深吸一口气,挫败的拍了拍桌,还是看不得宝贝儿子这么一直泪眼汪汪的嚎着。 而且下边那小兔崽子一直在放水,再打下去有个屁用啊! 好气哦! “哈哈哈!这就对了了,大喜的日子就该喜上加喜,打打闹闹多不合适啊!再说了,你不是还有小凰这么优秀的女儿陪着吗,多一家人帮你一起宠儿子多好?” 一旁喝茶围观的简行冽听到纪宸吟终于开口了,立马就把茶杯递给了身边的侍卫,走过去拉着刚停下的简墨离教训道: “看看你俩闹得,快给小凰赔个不是!以后小凰就是你小姑子了,要是她打你,你就给我受着,可再不兴还手了啊!” 这一声小姑子,简直说到简墨离心坎里了。 于是向来和纪凰互掐互怼的简墨离,终于臣服在了‘小姑子’三个字的淫威之下,朝纪凰抱拳道: “得罪了,明日请你喝酒!” “行。” 纪凰应了声,一拳捶在简墨离肩膀上,转身前朝着笑得傻乎乎的简墨离翻了个白眼。 这货还是继续面瘫脸吧,笑得好傻。 心里这么评价着,纪凰又运起内力,飞身回了高台。 刚一站定,就感受到了她家母王那想要拿扫帚追着她打的眼神。 “来,再给你纪伯母赔个不是,感谢你纪伯母成全!” 搞定了纪凰,简行冽又开始拉着简墨离给纪宸吟套近乎。 “扰乱了宴席,请纪伯母恕罪!多谢纪伯母成全,晚辈日后一定好好对待小宁!” 反正今天的简墨离就像个工具人,简行冽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话格外多,笑格外傻,总之为了娶纪宁也是很拼了。 听了简行冽、简墨离母女俩的话,纪宸吟只觉得离理智丧失就差那么一丢丢丢丢了,咬着牙一字一句问道: “本王何时答应你了?” “母王!” 纪宸吟这话刚问出口,抱着她胳膊的纪宁就气鼓鼓的喊着。 这恨嫁的模样,看得一旁的晨泽语好想揪着他的耳朵把人给拎回来背书! 要说简墨离的态度只是让纪宸吟头疼的话,那纪宁的态度简直就是让纪宸吟心肌梗塞。 有人求娶不可怕,就怕自家儿子眼巴巴的跟着人家跑! “好了好了,本主看小宁都要害羞了,凰王殿下还是少说两句吧,意思大家都懂得的!” 简行冽这一番话,说得那叫一个自来熟啊。 说实话从见过简行冽开始,一直到现在,除了长相之外,真的没有什么理由可以让纪凰相信这是母女俩,性格简直差了太多。 简行冽和简墨分完全就是俩自来熟,对于瞧得上眼的人,上来就能勾肩搭背。 而简墨离,完全一憨憨,再多情绪也不善表达,真是让人头疼。 纪宸吟:“……” 大家都懂得的? 懂个屁! 她不懂! “行了,沉吟你坐下吧,大好的日子动什么肝火?” 吃完哈密瓜看完戏的沐瑾宣擦了擦嘴,一边拉着纪宸吟坐下,一边朝着简行冽那边开口道: “简族主请入席吧,此事容我们后议。” 说着,沐瑾宣又赶小鸭子一样把纪宁赶到了纪凰那边,成功收获了她家外甥的一个感激眼神。 “凰儿你有没有伤到啊!” 窜过来的纪宁拽着纪凰的袖子,小心翼翼的上瞅瞅下瞄瞄,刚才被她家妹妹出卖给父君的怨念已经被遗忘到某个不知名的犄角旮旯去了。 “没。” 纪凰一脸餍足的抱着散发药草清香的小夫君,抽空看了眼自家傻愣愣的哥哥,难得有些认真的问道: “你书背完了?” 纪宁:…… 你不说我明明已经忘了来着! 好气哦! “以后要是简墨离欺负你就告诉我,我给你撑腰。” 纪宁正怨念着呢,陡然听到头顶传来纪凰这句话,抿着嘴两眼泪汪汪的抓紧了纪凰的袖子。 “凰儿……” “你鼻涕要沾到我袖子上了。” 纪宁:……你赔我眼泪! 御弈卿窝在纪凰怀里,看着这奇奇怪怪的兄妹情,忍不住勾了勾唇。 有些羡慕纪宁了啊,父母妹妹都护他如宝,这份世上最炙热的亲情是属于他的。 正想着,他额头传来一阵温热柔软的触感。 “你有我。” 纪凰在他额头印下一吻,极尽温柔。 “嗯!” 御弈卿笑弯了眼,眼底好像盛着一片星海。 璀璨,耀眼。 一旁的纪宁再次有了发光的感觉,赶紧撒开纪凰的袖子。连自己的位置都不坐了,直接缩到远一点的沐梓泫那边蹭位置去了。 而下边,简氏使团的人也在宫侍的带领下入了席,好巧不巧的,就在弈凰北国使团席位的旁边。 此刻,刚刚落座的简行冽,在旁边弈凰北国的席位中,精准的锁定了她家那个久未归家的小祖宗。 然而还不等她这个老母亲开口唤一声,只见她家的小祖宗兴冲冲的夹了一块豆腐放到旁边那女子的碗里,末了还一脸期待的问着: “好吃吗?!” 看着简墨分这一脸期待的表情,不怎么喜欢吃豆腐的雨凝还是皱着眉头把碗里那块豆腐夹起来咽了下去,破天荒的昧着良心说了句“尚可”。 这勉为其难的表情! 这随意敷衍的语句! 瞬间就让旁边席位上的简行冽原地爆炸! 她家小祖宗都还没有这么热情的给她夹过菜!这女子好没点眼力劲,居然就说了句‘尚可’?! 简行冽心里已经把雨凝吊起来鞭挞的千百遍,就在她以为她家小祖宗要把筷子甩在那女子脸上的时候,只见她家小祖宗又夹了一块鸡肉放在那女子碗里,无比乖巧的说着: “那你试试这个嘛!我觉得可以的哦!” 简行冽:?! 她太久没出过家族了还是怎么? 难不成连自己儿子都认错了? 这少年真是她家那个傲气冲天不可一世的小祖宗? 第330章 万人之上(7) “尚可。” 雨凝依旧是这两个字的简短评价,但简墨分听出了这一句没有上一句那么勉强,于是更加热情的给雨凝夹着菜。 这会儿,一直坐在旁边憋着的简行冽终于开口了: “小分,你在干什么?”怎么不来和为娘聊聊天? 简行冽心里有些委屈,无比凶狠的瞪了眼铁疙瘩一样的女儿,那眼神,似乎在说—— 老娘把你弟弟交给你,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这眼神的凶狠程度,比起刚才纪宸吟瞪纪凰时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简墨离:…… 这小祖宗我管得住? “嗯?母亲,我就吃菜啊!” 简墨分抬头看了眼隔壁桌上的母女俩人,然后又迅速的扑回自己桌上,不停给雨凝试着菜。 他这动作亲密的,简直都快拱到雨凝怀里去了。 至少在隔壁桌的老母亲看来是这样的。 “小分,你……” 简行冽说到一半哑了声,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又瞪了简墨离一眼。 “母亲你要说什么就说啊,我听着呢。” 简墨分头也不抬的应着,一双干净的桃花眼水灵灵的盯着雨凝。 那夹菜的动作熟练的,就差没直接喂到雨凝嘴里。 简墨分都表现成这样了,要是还看不出什么,简行冽这几十年可就真白活了。 于是乎,在周边不少人的注视下,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的简行冽终于没忍住,和纪宸吟刚才一样怒而拍桌。 “啪——!” “你这丫头是谁家的?!” 抢儿子的人被抢儿子,这天道好轮回的一幕,自然也早就吸引了上方凰王殿下的围观。 现在的纪宸吟,对雨凝的好感度可是直线往上窜啊,看哪儿哪儿顺眼! 好! 好丫头! 有前途! “咳咳!” 上方的纪凰握拳捂嘴干咳两声,正要开口向简行冽解释雨凝的身份,却看到雨凝已经主动站了起来,朝着简行冽礼貌的弯腰行礼: “晚辈雨凝,邪皇麾下护法,久仰简族主之名。” 动作优雅!吐字清晰!声音温和! 简墨分心里的小人儿已经发出了土拨鼠尖叫,一双水灵灵的桃花眼都快要粘到雨凝身上去了。 呜呜!师傅!继续说啊!说多两句! 而简行冽,看着她家小祖宗那一脸痴迷,直接在心里的小本本上给雨凝画了几个大红叉。 动作风流!花言巧语!女生男相! “小分过来,不要打扰这位雨凝护法用餐!” 一看就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白脸,可不能让自家的小祖宗着了她的道! 简墨离:…… 之前在家族里,是不是还有谁夸过揽月总管是个人才来着? “母亲你说什么呢,你不是有姐陪你吗?师傅只有我陪着,我才不要离开师傅!” 雨凝还没开口呢,简墨分就着急忙慌的拒绝了他家老母亲的邀请。 甚至还借机蹭到雨凝身边,如愿以偿的抱紧了雨凝的胳膊。 呜呜! 师傅的胳膊抱起来真有安全感! 师傅身上都是菖蒲花的优雅气息! 师傅简直就是优雅的代名词! 雨凝低头看他一眼,嘴角格式化的笑容柔和了几分,对他这举动已经习以为常,没有半点要推开他的意思。 简墨分抱紧雨凝的胳膊一脸的满足啊,看得简行冽那叫一个心肌梗塞,恨不得把雨凝那条胳膊给剁吧了喂狗。 她算是体会到纪宸吟看见简墨分牵着纪宁的那种感觉了! 而且纪宁还是被牵着的,但她家小祖宗是主动抱上去的! “那个……咳咳!咳咳!” 简直大!快!人!心! 让人神!清!气!爽! 纪宸吟刚要开口,结果发现自己的笑意有点猖狂,连忙假咳两声掩饰一下。 “呃……那个哈哈,那个简族主啊,既然墨分不愿,你就别强求孩子了。再说了,你不是还有墨离这么优秀的女儿陪着吗,多个师傅帮你一起宠儿子多好?” 纪凰:…… 简墨离:…… 全场吃瓜群众:…… 凰王殿下这话听着,怎么那么耳熟啊? 简行冽:…… 她现在算是知道哑巴吃黄连的感觉了。 今天她们是来求亲的,本来就打乱了宴会进程,现在自然不好再多耽搁什么。 而且雨凝一来是纪凰的下属、是整个揽月的监管人,二来是简墨分的师傅、教导了他一年有余。 身份特殊,不好发作啊! 简行冽重重的冷哼一声,然后袖子一甩又坐了回去,不去看她家小祖宗那小蜜蜂一样殷勤的围着雨凝的模样。 …… “师傅你吃这个!” …… “还有这个!” …… “这个也好吃!” …… 耳边不断传来简墨分那欢快的声音,简行冽把嘴里的一口爆炒软骨咬得嘎嘣响。 旁边的简墨离觉得,她这母亲应该是把那口软骨当成雨凝了吧。 …… 就这样,在这让人哭笑不得的诡谲氛围中,成为历史分割点的凰王寿宴就这样落下帷幕。 自今日起,天下势力界限划清,三分之势初见雏形。 弈凰帝国、西玖帝国自为一家,东辰帝国后起争霸,御天帝国岌岌可危。这三足鼎立之势,恐怕来得短暂。 一旦御天帝国归顺或是瓦解,三分之势仅存两分。皇者不共存,两皇争霸,天下必然经历一场空前大乱! 而乱后,便是四海囊括,天下一统! 这动乱了不知千年还是万年的天下,终于又要迎来一次大统了。 而这一次,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了纪凰身上。 弈凰帝国本身实力已是帝国之首,又有西玖帝国倾力辅助,还有简氏、月氏、晨氏三族为盟友。 细算下来,十六岁的少女,竟然已经一人独占半壁江山。 这可真是,可叹、可敬、又可畏! …… 宴席散后,翌日,凌云峰行宫内的所有使臣以及西玖皇室王室、大小官员,全都回了西玖帝都。 之后该回皇宫的回皇宫、该回府邸的回府邸、该回驿馆的回驿馆。 凌云峰行宫再次落锁,清扫整理。 …… 西玖帝国,帝都,凰王府。 纪宸吟、晨泽语、沐瑾宣、纪宸竹四人坐上边,沐梓昕抱着沐梓佑坐在下侧。 四位家长盯着殿内排排站的纪凰、御弈卿、纪宁、沐梓泫四人一阵沉默,试图等着下边四个小崽子主动交代。 这罚站的氛围,纪宁简直不要太熟悉。 “那个……母王啊,我还约了墨分一起逛街呢,不能食言吧?” 嗯,还约了墨离。 但后面这句话,打死凰儿他都不会说的! 纪宁站得歪歪扭扭,用脚尖在地上画着圈圈,语气里有些怂。 昨天才从凌云峰行宫回来休息一天,今天就被叫到主殿排排站,用膝盖想都知道没好事儿! 凰儿她们都是四书五经德论政史样样精通的,又不用被罚背书,哪儿像他这么惨兮兮。 算了,他还是找个由头先遛了吧,能躲一天是一天,说不定哪天父君就忘了这事儿呢。 纪宁想着,心里美滋滋的,已经开始思考一会儿要去哪儿逛了。 然而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晨泽语看了眼站没站样的纪宁,在纪宸吟答应之前抢先一步开口道: “你给我站好了!” “……是。” 纪宁耷拉着脑袋,委屈又怂。 四人在殿内排排站,就像犯了错被老师叫到办公室的学生。 对比起纪宁那体委一样的不老实,站得挺直如松的沐梓泫自然就显得优秀许多,妥妥的纪委。 而御弈卿就那么云淡风轻的站着,一眼看过去就是那种犯了错站到老师面前也让人舍不得罚的学神级人物,稳稳的学委。 至于纪凰么,纪宁站姿不老实,好歹是靠他自个儿的双腿站着。她倒好,整个人都倚在御弈卿身上了。 乍一看,简直就是那种影响学神搞学习的学渣。 一般这样的,就是老师……哦不,就是家长第一个拿来开刀的对象! “凰儿,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等了一会儿,见这四人完全没有什么要主动开口的觉悟,纪宸吟只好率先开口问着。 第一个被点名的纪凰眨巴眨巴眼,再眨巴眨巴眼,摸了摸御弈卿的脑袋,开门见山的回着: “母王想知道什么直问便是,搞得这么严肃做什么?” 她多少年没上过学了,居然还会被罚站,真是说出去都没人敢信。 见纪凰答得这么爽快,纪宸吟四人心里堆成山的疑惑就像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全倒了出来。 而纪凰她们四人,也是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如实答着。 大多数时候是纪凰在说,御弈卿为辅。 至于沐梓泫和纪宁,完全就是俩打野的。 …… 经过了纪凰她们长达半个时辰的交代,纪宸吟几人终于对纪凰三年来做的事情有了些了解。 四人在心里一阵感慨,恍惚间觉得当年那个只会发脾气胡闹的纪凰真的长大了。 然而一阵恍惚过后,思维活泛的沐瑾宣又抓住了另一个重点—— “凰丫头你刚才说什么,弈卿小子最开始是你的谁来着?” “小师叔啊。” 纪凰理不直气也壮的答着,丝毫没有那种祸乱师门辈分的觉悟,手还不规不矩的揽在她小师叔的腰上。 纪宸吟:…… 纪宸竹:…… 晨泽语:…… 我们纪家世代通文达理,怎么到了这一辈长出了这么个放诞不羁的玩意儿? 纪宸吟现在只觉得看着纪凰就头疼,再加上把这四个崽子叫过来聊了这么久也聊够了,干脆朝四人挥了挥手道: “你们去干你们的事吧!” “好诶!!!” 纪宁欢呼一声,窜上窜下的比谁都开心,朝着其余三人热情邀请: “弈卿要不要一起逛街?凰儿和泫表姐也来一起来呗?” 说着,似乎还嫌人不够多,为了公平对待,纪宁又朝着沐梓昕开口问道: “阿昕要不要也一起?” 人多热闹啊! 纪宁心里的小火箭已经激动的快要窜上天了,面对他这样的盛情邀请,御弈卿也找不到什么拒绝的理由啊。 御弈卿点头答应之后,‘夫君在哪儿我在哪儿’的纪凰自然也就不用问了。 索性今天公务不多,沐梓泫也想要放松一下,当下就同意了。 沐梓昕纠结一阵,轻轻摇了摇头,红着脸道: “我就不去了吧,下午约了人。你们去就好了,玩得开心。” “哇哦!!!” 纪宁不怀好意的朝着沐梓昕挑了挑眉,见后者真的羞红了脸,这才转回来继续和御弈卿三人商量着一会儿的娱乐安排。 而纪宸吟四人见他们这么有活力,皆是无奈的摇着头笑了笑,起身离开了主殿,把空间留给这些年轻人去折腾。 …… (′???`) 好了这次筠筠是真的潜了 白白 第331章 万人之上(8) 西玖帝国,帝都,流云街,揽月楼。 “哥,你不是约的墨分吗,这家伙打哪儿来的?” 一起出来耍的小团队里,纪凰看着大堂里老神在在坐那儿的简墨离,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揶揄的看向纪宁。 “哎呦!” 纪宁怪不好意思的拍了拍纪凰的胳膊,然后噔噔噔的跑过去挽住简墨离的胳膊,仰着下巴理直气壮的说着: “我也没说只邀了墨分一个啊!再说了,你看墨分不也把雨凝带来了吗?” 说着,纪宁朝简墨分和雨凝那边努努嘴,试图通过出卖队友来吸引他家妹妹的注意力。 不过这一招,确实挺管用的。 纪凰扫了眼朝她走来的雨凝和简墨分,丝毫没有半点儿身为人主的矜持,开口就是无情嘲笑: “你不是被简伯母叫去教育了吗?” 前天宴席结束后,简行冽怒气冲冲的跑到纪凰那儿去,让纪凰把雨凝借她两天。纪凰当时那个皮啊,二话不说就把雨凝卖了。 反正早死晚死都得死,早死早超生。 既然如此,她这个当主子的就推一把吧。 “属下参见主子、主君。” 雨凝、简墨分行完礼,听着纪凰的问话嘴角一抽,雨凝眼底飘过一丝丝嫌弃,然后开口答着: “属下只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小弱鸡,简族主身为大族族主,自然不会为难属下。” 雨凝这番话说的,那叫一个言之凿凿,惹得一旁的面瘫简墨离连翻好几个白眼。 什么叫她那母亲不为难小弱鸡?她那母亲分明就想把这家伙给剁吧了喂狗好吧! 但那天小分是跟着她一起回去的,就在她旁边坐着,眼都不眨的盯着,母亲哪敢动她半根毫毛啊! 好不容易把雨凝这家伙叫到院子里,扫帚都准备好了,愣是没用上。不仅如此,还反倒让对方好吃好喝的蹭了一天饭! 血亏! 这个雨凝! 真是只披着羊皮的狐狸! “就是啊,母亲怎么会为难师傅呢,主子你别瞎担心了啦!” 简墨分语气轻快的说着,半点儿都不知道如果前天他没有陪着雨凝的话,纪宸吟之前怎么拿扫帚追着简墨离打,简行冽前天就会怎么拿扫帚追着雨凝打! 甚至还可能比之前纪宸吟打简墨离更凶! 不过当然了,雨凝这样的人精,怎么可能会让这种如果发生呢? 明知道简行冽来者不善,她自然要先揣好简墨分这个小护身符再去应付。 “哦,那是我想多了吧。” 纪凰悠悠说着,含笑的眼神扫过面色不善的简墨离,那意思—— 人我可是给你们送去了,没打着就是你们的事儿了,以后可别为这事再来我这儿咋呼。 简墨离:…… 雨凝:…… “好啦好啦!我们是出来玩的诶,干嘛要在这里站着啊!” 纪宁打断了这微妙的聊天,兴冲冲的看了眼街上,然后朝众人建议着: “今天天气不错诶,我们去伊珀湖乘画舫钓鱼吧!” 伊珀湖乘画舫,不奏乐起舞吟诗作对,反而跑去钓鱼,这事估计也就纪宁想得出来了。 “可以。” 要是真钓起来鱼,可以带回去吃。 她做鱼味道一绝。 御弈卿第一个点头同意,挽着纪凰的胳膊,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眸盯着她。 他要吃鱼。 纪凰心里顿时软得一塌糊涂,伸手摸了摸他柔顺的发丝,笑道:“都依你。” 她的小夫君说什么就是什么。 简墨离:“好。” 小宁说了算。 雨凝:“没意见。” 有意见得被扣工资。 简墨分:“我听师傅的!” 呜呜师傅好优雅! 沐梓泫:“……行。” 我孤家寡人有什么话语权呢? “好诶!那快走啊!一会儿去晚了都玩不了多久了!” 见所有人都点了头,纪宁连忙拉着简墨离跑了出去,一路朝着伊珀湖的方向奔去。 简墨离自小就性子沉稳,还从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跑过。这么被人拉着跑真是头一遭,不过好像感觉也还不错。 “走吧阿卿!” 纪凰一把牵住御弈卿的手,拉着人跑了出去,紧跟着前面的纪宁两人。 御弈卿向来做事都是从容不迫的,如果真急就用轻功,还真没试过这么跑。不过如果牵着他的人是她,那他倒也可以接受。 “师傅我带你!” 想到雨凝体能一般,简墨分终于有个正当理由牵着她的手,一副要带她跑完八百米长跑的架势,内心嗷嗷嚎着‘呜呜师傅手真软’! 要问曼城体能训练里雨凝最讨厌什么,毫无疑问就属长跑。 本来她是很拒绝这么跑去伊珀湖的,但看着简墨分那开心的样子,她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咽了回去。 罢了,下不为例。 单人长跑的沐梓泫:…… 所以我今天为什么要跟来?回宫里陪陪女儿不香吗?为什么要和这三对一起出来耍? …… “诶诶诶!这谁家的熊孩子跑那么快,可别撞树上去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男男女女拉手狂奔,不成体统啊不成体统!” “这是咱国的孩子还是别国的使臣啊,挺奔放的啊!” “……” 街上的行人看到三对男女拉着手像阵风似的刮过去,后面还跟着一个落单的拖油瓶,纷纷驻足围观哔哔。 过了一会儿,人群中一名穿着华贵些的女子猛地从纪凰几人的背影中回过神来,惊呼着—— “我说怎么越看越觉得眼熟,原来是纪家那几位啊!” 刚才跑过去的七个人里面,也就雨凝、简墨分、简墨离三人比较面生。其余四位,那可都是西玖帝都的风云人物。 尤其是纪家兄妹,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妥妥的俩帝都小霸王。 这兄妹俩拉出来往街上一遛,想不被人认出来都难。 得知纪凰几人的身份之后,原本哔哔叨叨的围观群众,那态度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反转,语气那叫一个崇拜虔诚—— “我就说谁家的孩子跑得这么英姿飒爽,原来是纪家的那几位啊!” “邪王殿下和邪王君,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接地气啊!前段时间听馄饨摊的老大姐说邪王殿下带着王君去她摊位上吃馄饨,我当时还不信呢!” “诶!什么邪王殿下,这位大姐你该不会还不知道吧?!咱们邪王殿下,那可是当今天下第一帝国——弈凰帝国的女皇陛下啊!” “是啊是啊!大姐你消息可真不灵通,这事儿这两天在帝都里都传疯了!过不了多久,整个天下都得传个遍!” “我还听说宁郡侯在弈凰帝国里是个王侯呢,有一个小国家那么大的封地,都可以直接当皇帝玩玩了!” “那可不!弈凰帝国又大又有钱,邪皇陛下就这么一个亲哥哥,不惯着他惯着谁啊!” “哎哟你们还别说,这要说惯着,邪皇陛下肯定更惯着邪皇君啊!你们没听见吗,弈凰帝国弈凰帝国,弈字可排在凰字前面呢!” “……” 于是乎,在接下来的好一会儿时间里,这条街上针对‘邪皇陛下更宠夫还是更宠兄’这个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最后,爱情党和亲情党争执不下,直到肚子吵饿了才各自回家吃饭。 再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西玖女子在求亲时就出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我和你哥同时落水你先救谁’。 这问题,一时间导致西玖女子画风突转。 没哥的女子暗暗窃喜,有哥的女子不敢出门乱说,甚至连家里弟弟、父亲什么的都要藏得严严实实。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 …… 帝都,伊珀湖。 二月湖水清,家家春鸟鸣。 这时节,西玖帝都的气温还稍带些初春的冷意,称不上寒,更不算燥,恰是踏春的好时候。 “诶?凰儿你看,那艘画舫上是不是风鸣和弑云?!还有风啸和弑月诶!” 纪宁一只脚刚踏上自己的画舫,眼睛就已经盯上了湖中间漂游的那几艘。 已经上了画舫的简墨离转身拉他上来,眼神压根就没注意纪宁指的那边。 毕竟风啸风鸣那俩人之前总是被纪凰派去给她当夜明珠,这账她现在还记着呢。 “是诶!纪宁哥哥你眼神真好!两位首领今天好惬意哦!” 简墨分现在入了曼城,自然也就遵守着曼城的等级制度,跟着曼城的人一起叫首领。 只见他笑容爽朗的朝着风啸风鸣那边挥了挥胳膊,压根不知道他家姐姐内心的郁闷。 当然,也没注意到他家师傅看向风啸风鸣那俩人时的浓烈嫉妒。 “主子,她们怎么放假了?” 雨凝一字一句的问着,超认真的盯着纪凰。 那副‘你今天不给我个解释我就从这船上跳下去’的严肃姿态,本来是想要谴责纪凰来着,但无奈纪凰完全把她的幽怨给忽略了。 不过这倒是让一旁的御弈卿有些过意不去,真心觉得雨凝这护法太惨了。 天天加班就算了,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居然还撞上风啸风鸣俩人愉快惬意的休假,这能不受打击吗? 虽然吧,风啸风鸣也算不得是休假。 “她们不是放假,是在办事。” 各方使臣是来出使的,不是来当犯人的。来者是客,西玖自然不能左右她们的行动,成天让那么多使臣关在驿馆里。 既然这样,那么对于有些危险分子,就需要好好盯着了。 纪凰眼眸深处古井无波,这平淡的语气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的。 雨凝狐疑的小眼神瞟啊瞟,瞄了眼风啸风鸣那边的四人约会,又瞄了眼面前气定神闲的纪凰,最后那点嫉妒的小火苗还是被纪凰这平淡的话语“呲啦”一声浇灭了。 摊上这么个没人性的主子,想放个有人权的假可真难啊! 第332章 万人之上(9) 几人陆续上了画舫,纪宁拉着简墨离四处窜动,沐梓泫抱着根钓鱼竿开始老年垂钓,简墨分兴致勃勃的在画舫上的各个房间里翻吃的。 唯独雨凝一脸郁卒,怏怏不乐的跟在纪凰后边,浑身上下散发着对假期浓烈的渴望。 而身为人主的纪凰,此刻已经完全掉线了。 “阿卿慢点,小心滑。” “知道了知道了,阿凰你别出声,鱼都被你吓跑了。” 纪凰跟在御弈卿身边,伸手扶了一把小夫君,顺道还吃了个热豆腐,然后就被嫌弃的够惨。 御弈卿还能不知道她?那双手什么时候都没规矩过。 这女人,真是他钓鱼事业的最大阻碍。 “只要阿卿想,我随时都可以派人捞干整片伊珀湖的鱼。” 被嫌弃的纪凰继续没脸没皮的赖上去,心满意足的搂住了自家小夫君,丝毫没注意身后雨凝那肉疼的眼神,继续朝着御弈卿开口道: “不如阿卿抱抱我,我即刻下令拆院挖湖,以后邪王府专门养鱼给阿卿钓着玩可好?” “不好。” 御弈卿没好气的答了一句,都快要被他家这女人的败家程度给气笑了。 又是捞干伊珀湖又是拆院挖湖的,他可半点儿不觉得她在开玩笑。 毕竟这种事,她又不是没干过。 “你别闹了,安静坐着。” 御弈卿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纪凰下一秒就贴着他坐下了。 那速度,那距离,直把两人身后的雨凝看得一阵牙酸。 “让人送些果茶和糕点过来,你可以去找你的爱徒了。” 还不等雨凝开始在心里小声哔哔,纪凰那无比平淡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 那平淡,那无情,直让雨凝真真切切知道了差别对待四个字的含义。 “……是!” 假期这么稀罕的东西,能放半天是半天。 她还不想杵在这儿被按着脑袋扣粮食呢。 雨凝应了一声麻溜退下,也没发觉纪凰刚才的话有哪儿不对。 她离开之后没过一会儿,画舫上的侍者就端来了茶水和点心,还顺带搬来一张桌子。连桌子带点心,整整齐齐的搁在纪凰旁边。 于是乎接下来的时间里,御弈卿只觉得鱼还没钓上来,他就已经先被喂饱了。 …… “呱嚓擦!划过去划过去,我们去蹭弑云弑月的点心!” 纪宁一边激动的拍着画舫围栏,一边朝着旁边的几位船妇开口催促。 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把风啸风鸣她们的画舫给撞翻呢! “轻点儿,小心手疼。” 简墨离站在他旁边,看了看他那只不停拍着围栏的手,把她自己的手伸到底下给他垫着,由着纪宁一下一下的拍在她手上。 “哎哟!哪儿那么娇贵啊!” 拍了两下发现手感变软了,纪宁连忙收了手,抱着简墨离的手搓两下,然后无比自然的抱上简墨离的胳膊: “你到底什么时候娶我,那些什么四书五经都快折磨死我了。” 他家父君真的是在要他的小命,每天都要让他抄背三个时辰,还说什么简氏家族底蕴深厚,他现在这贪玩的性子难当大任。 纪宁瘪着嘴,那小表情简直委屈的不行,可把简墨离这个铁憨憨给心疼死了。 “纪伯母说……订婚可以,但若要成婚,起码还得再等一年。” 简墨离摸了摸纪宁的脑袋,心里那是有怨气又不敢发。 让他家母王松口,同意她们二人订婚,这事着实是不容易。 原本就因为他家父君的关系求亲推了一年,直到今年才向纪家下聘。 但现在成婚又得往后推了一年,她又要继续忍一年,这简直是在考验她的定力。 简墨离内心那叫一个煎熬,恨不得现在就直接把人给扛回府去,管他什么公公婆婆的! 可是,不行。 哎! “啊?!一年啊!那我岂不是还要背好多本书?!” 纪宁哀嚎一声,整个人顿时蔫吧了,沉浸在他背书的悲伤小世界里,连画舫什么时候划到了风啸她们四人旁边都不知道。 …… “大公子!雨凝!过来玩啊!” 风鸣隔着老远就在等纪宁他们把画舫划过去,现在好不容易等着了,乐颠乐颠的朝着雨凝飞扑过去。 那轻功,完全都不需要船妇们给她把踏板放下去了。 雨凝正被简墨分拽着品尝新式糕点呢,眼瞧着风鸣朝她飞扑过来,脚下微微错开一步,二话不说就避开了风鸣的熊抱。 呵! 偷偷放假的人还配抱我?! 不配! “风鸣首领,咱不是昨儿个才见过吗?搞这么热情干啥?” 简墨分上前一步,卡进风鸣和雨凝中间,护犊子似的把雨凝挡在身后。看向风鸣时,那小眼神中明晃晃的带着几分警惕。 两个大女人,瞎抱个什么玩意儿呢?! 他都还没抱过几次呢! “墨分别理她,她抽风了,一会儿我带回去收拾!” 弑云、弑月、风啸三人先后从旁边画舫上飞身过来,看着风鸣这傻愣样,弑云忍不住一巴掌扣在自己脑门上,揪着风鸣的耳朵把人给揪了回来。 “我去找主子禀报点事。” 风啸板着一张脸,目光扫过整艘画舫,锁定了边上正在钓鱼的俩主子。 给几人交代一声之后,她就朝着纪凰那边走去了。 剩下的几人打打闹闹,很快就拉着蔫吧了的纪宁玩成一团。 简墨离好不容易逮着点时间和纪宁独处一下,现在又双叒叕被打断了。 与此同时,被打断的也不只是简墨离一个。 纪凰那边,由于她和御弈卿独处时没几个人会主动凑上去找虐,所以纪大女皇现在正黏在她家夫君身边腻歪。 “属下参见主子、主君!” 好好的你侬我侬的画风,突然闯入一只浑身散发着严肃气息的风啸首领,还真是让人猝不及防。 也幸好纪凰心态够淡定,一边不急不忙的给御弈卿擦了擦嘴边的糕点屑,一边开口问道: “什么事?” 风啸对于面前让人牙酸的一幕已经习以为常了,低下脑袋沉声答道: “今日游湖的使臣不少,御天使臣、东辰使臣、欧阳使臣皆在,还有不少藩属国使臣以及西玖权贵家的公子小姐。” “方才御萦雪与箫河之间起了口角之争,被萧阮琛派人赶走了。之后御萦雪和御行符起了点争执,似是与御天帝国的新太女御绡菱有关。” “除此之外,并无其余特殊之处。” 其实她们四人也只是在远观监察,掌握个使臣的大动向罢了。 各家的画舫都在湖面上飘着,她们又不能上到那些人的画舫上去,自然也不可能知道那些人具体在干嘛。 说实话,这样的任务其实随便从揽月或者屠生那边派几个人来办就行了,根本用不着她们四个亲自来。 但无奈她们这四颗夜明珠的存在,严重打扰到了邪皇陛下的撩夫活动,以至于现在被发配到湖面上漂荡。 风啸回想着她们来这儿执行任务的原因,严肃的表情都有些僵硬了,心里欲哭无泪。 执行任务是真,被主子嫌弃也是真。 不过对比起雨凝那家伙惨无人道的加班生活来说,好像被主子这么嫌弃也是可以接受的。 风啸杵在原地低着脑袋沉思,感觉面前刮过一阵气流之后,才立即抬脚跟上。 在她前面,纪凰牵着御弈卿不紧不慢的走着。 至于座位边上那杆半条鱼都没钓上来的鱼竿,由于犯了让主君大人情绪挫败的大罪,已经被人拖下去劈成柴了。 “御萦雪、御行符……” 御弈卿念着这两个名字,沉吟片刻后转头看向纪凰,开口道: “御锦枭别的不多,偏偏子女多。整垮了一个御拓池,她立马又找来御绡菱养在苏叠雪名下,让这个女儿以皇室嫡女的身份直接被封为太女。” “借这种手段来巩固她手上的皇权,虽然做法有些不好看,但也确实成功的堵住了御行符的争权之路。” “若不解决了御绡菱,短时间内御行符都无法谋算太女之位。即使有御锦佚在朝中为她集结势力,也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 说实话,他在乍一听御绡菱这个名字时都愣了片刻,实在是对这号皇女没多少记忆,思索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想起来是个存在感不高的御天皇女。 这也足以看出御锦枭的儿女是多成了什么样,连他这个曾经名义上的御天十三皇子竟然都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兄弟姐妹”了。 御弈卿的语气里没有半点波澜,聊起这帝国皇储的大事时,神情平淡的跟聊啥时候开饭似的,听不出半点儿对御天帝国的在意。 他安排在御天皇宫的人也不是吃白饭的,几年来的毒药蚕食,早就让御锦枭和苏叠雪伤了根本。 反正御锦枭和苏叠雪时日无多了,只等时机成熟,他便亲自去御天皇宫走一趟,替九泉之下的父亲讨了这笔债! 想到惨死在御天皇宫的父亲,御弈卿的眼神冷冽了几分,看得纪凰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 “想什么呢?不许阿卿为这些人分神。” 不过都是些秋后的蚂蚱,还能蹦跶几日? 若是惹她家小夫君动了肝火,她不介意提早卸了她们的蚂蚱腿。 “阿凰!说你多少次了,不许捏脸!” 御弈卿气鼓鼓的拍开了纪凰那只正在蹂躏他脸颊的爪子,然后才答着纪凰刚才的话: “我在想什么时候抽时间去御天帝国走一趟,有些账该结了。” 她好像也派了人在御天军营里蛰伏多时,应该快到收网的时候了。 “我记得御天帝国不是隔三年就会广邀天下举行秋狩吗,今年不正好是举行秋狩的年份?” 纪凰牵着御弈卿的手,边走边聊: “只是今年御天帝国地位尴尬,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看笑话,也不知有多少势力已经按捺不住觊觎之心了。” 上一次的御天秋狩在两年多以前,那时候她刚来这个世界,曼城才刚起步发展,出使御天秋狩的事自然和她没什么关系。 可今年么,她倒也想陪她家小夫君去御天走走,仔细看看那个让她家小夫君葬送了童年的御天皇宫。 “那就秋狩去吧,我也很想见识见识你撒下的网,究竟能捞起多少肥鱼。” 御天帝国三年一次的秋狩已经成了帝国的一种传统,原意是想彰显御天帝国的实力,宣示御天帝国那帝国之首的威严。 可今年,御天帝国已不再是天下第一帝国,甚至在四大帝国中隐隐处于末端。 这种情况下,自然已经有不少人等着看笑话了,尤其是那些曾经被御天帝国敷衍对待的小势力使臣。 而某些急需拓疆搜刮物资的大势力,例如东辰帝国,面对这么一片饲养着肥鱼的池塘,想必一颗觊觎之心也已经按捺不住了吧。 御弈卿和纪凰相视一笑,嘴角皆是带着几分凉薄的嘲弄。 他们夫妻二人谋算了这么久,若是猎物被人半道截胡,那真是怎么想怎么不爽呢。 第333章 万人之上(10) “夫君既然想看,为妻自然是要好好筹备了。” 纪凰笑着应了一句,另一只手在他鼻梁上轻轻刮了下。 既然她家小夫君想看她收网捞鱼,那她便好好收给他看就是了。 御天帝国是她们夫妻俩盯上的猎物,收网时不论怎样都要从这猎物上撕块肉下来,否则怎么对得起她们精心布置的天罗地网啊。 “唔?既如此,那臣君就等着看陛下大展英姿了。” 御弈卿朝着纪凰清浅一笑,整个人懒散的倚在纪凰胳膊边,步调慢得跟只小猫儿似的。 不得不说,和纪凰待久了之后,御弈卿的很多小动作里不知不觉就带上了纪凰的影子,就比如他现在这没骨头一样的走姿。 他现在这小模样,也就差没整个人都挂在纪凰胳膊上了。 “嗯?既如此,那为妻便谢过夫君赏脸观看了。” 纪凰勾唇一笑,本来牵着御弈卿的那只手也转到了他腰间,微微用力便将人揽进了怀里。 这么一来,御弈卿半靠在纪凰怀里,走起路来也更轻松了,扑腾扑腾腿就能挪地儿。 前面这俩主子一路腻歪着,可真是考验后边的风啸。 风啸跟在两人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安静的像个假人似的,就差没用上隐匿之术来降低存在感了。 三人一路走着,这艘画舫虽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走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纪宁那一堆人。 “凰儿、弈卿!” 纪凰和御弈卿还没走近,远远瞧见两人的纪宁就已经开始挥舞胳膊了。 至于之前那点儿还要背一年书的悲痛,早就不知道抛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反正墨离说了会和他家父君商量的,不会让他背那么多书的,嘿嘿嘿! “哥,这几日玩得很欢么?” 想想自家这欢脱哥哥用那些破画本子教坏了她的清冷小夫君,还一副为她的性福生活做贡献的样子,真是气的她牙痒痒。 她觉得,好像确实该找个人收拾收拾自家哥哥了,省得他一直有闲心思操心她的房中事。 纪凰悠悠问着,嘴角噙着的那一抹笑,成功让纪大公子后背一凉。 “哎呦!哪儿有哪儿有!” 纪宁摆了摆手,虽然不知道他家妹妹这话问的是个啥意思,但他这心里啊,就是莫名的心虚、莫名的慌。 纪凰闻言笑而不语,但那笑啊,更让纪宁一颗小心脏七上八下的跳,内心慌得一批。 于是乎,在这种谜一样的威压下,纪大公子还来不及思考自己哪儿蹭到了自家妹妹的雷区,身体就本能的出现了应激反应。 “嘿嘿嘿!弈卿快来试试这个糕点,墨分刚刚做的,味道可好了!” 从妹妹身上炸出来的雷,就没有妹夫挡不住的。 嗯! 他可真是个求生小能手呢! 御弈卿看着眼前的一盘糕,抬眼对上纪宁和简墨分俩人无比期待的眼神,悄悄伸手摸了摸肚子,还是在心里咬了咬牙,接了过来。 其实他,刚刚钓鱼的时候就吃饱了来着。 “味道不错,墨分的厨艺又精进了。” 御弈卿捻起糕点咬了一口,虽然吃的很饱了,但半点儿都不影响他判断味道。 简墨分的厨艺,确实不是一般厨师可以相较的。 纪凰低头看他一眼,有些好笑他居然还能往这平坦的小肚子里撑东西。 不过她也看出来她家小夫君吃得勉强,于是直接低头叼走了他手里剩下的半块糕点,惹得一旁围观的纪宁几人频频抛来各种暧昧眼神。 “凰儿,弈卿手里的糕是不是比盘子里的要香一点?” 纪宁不要命的打趣着,惹得纪凰白了他一眼,望向怀里的人,薄唇轻启: “是啊。” 夫君咬过的,味道自然更甜些。 御弈卿拍了拍手上的糕点屑,无奈的瞥了纪凰一眼。但那耳尖染上的粉色,可没躲过纪凰的眼睛。 “哇哦!” 简墨分拉长了尾音,也忘了和御弈卿之间的主从身份,一边朝御弈卿挤眉弄眼一边问着: “主君,你跟主子在一起是啥感觉?是不是心里随时都小鹿乱撞?” 师傅不撩拨他的时候,他都能感觉到自个儿心里的小鹿撞得脑震荡了。 要是师傅跟主子似的这么能撩拨,他那颗小心脏还不得跳出来蹦哒?! 简墨分光是在心里想象一下那个画面,都觉得鼻血有点上涌。 遭不住遭不住! 师傅那样的菖蒲花,谁能遭得住啊?! 在他旁边,情商极低的师傅雨凝:…… 她不想被按着头塞粮,她只想放假。 “小分,你愈发喜欢胡闹了。” 一直充当背景板的简墨离终于开了口,在御弈卿开口搭话之前,伸手把自家这小祖宗弟弟给拽了回来。 她可不想自家弟弟也被这饿死鬼丢进炼狱。 “墨离你干嘛说墨分嘛,他好不容易出来放个假诶。” 纪宁瞥了简墨离一眼,看得后者心里一软,直接就把手里拎着的简墨分给撒开了。 像个小鸡仔一样被拎起放下的简墨分:…… 这就是传说中来自未来姐夫的慈爱光芒吗? 此刻,简氏家族的小祖宗决定,他以后要唯姐夫马首是瞻。 纪宁、简墨分、弑云几人就这么胡闹闲扯了一会儿之后,简墨离正打算和纪凰聊些武器锻造方面的事情,结果不远处的几艘画舫就骚动起来了。 风鸣飞身站到画舫二楼的楼顶,朝着骚动的那几艘画舫看去,仔细看了会儿之后才急忙低头朝纪凰禀报着: “主子!似乎是欧阳家族的少主落水了!” 西玖帝国是这次寿宴的东道主,任何一方的使臣在西玖帝都出了事,西玖帝国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难得文艺点跑来游个湖,怎么又撞上有人落水……” 上次游湖还是一年多以前呢,撞上胡家的小公子落水身亡。也就是那次,导致他很久没来伊珀湖游玩了。 结果这次来,又撞上有人落水。 纪宁小声嘀咕一句,估计短时间内不会再想来游湖了。 “过去看看。” 纪凰一声令下,船妇们立刻就调转了方向,朝着不远处聚集的几艘画舫划去。 至于欧阳珩熠的安危,纪凰倒并不是那么担忧。 欧阳珩熠好歹也是隐世大族的少主,身边带着那么多保护他的人。落个水而已,不至于救不起来。 她只是有点好奇欧阳珩熠落水的原因,还有点头疼这场落水可能牵连出的一系列后续事件。 …… “咳……御萦……咳咳!御萦雪!你放肆!” 被家族暗卫救上来的欧阳珩熠浑身湿透,把伺候他的小厮给看得胆战心惊,连忙去取来披风给他披上。 在欧阳珩熠对面,御萦雪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傲气的姿态也掩饰不了他眼底的惊慌。 也是,一个在帝国内半废弃的皇子,把隐世第二大族——欧阳家族的少主给推下了水,心里不慌才怪。 “我……本皇子又不是故意的!谁让你莫名其妙出现在本皇子的画舫上?!” 御萦雪心里慌归慌,但碍于面子,他也不愿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落了气势。 “呵!莫名其妙?不是贵国五皇女邀请我们来的吗?!” 欧阳珩熠怒喝一句,然后深吸一口气,拢紧披风坐在了小厮搬来的椅子上冷静冷静。 真的是流年不顺! 自打到了西玖帝都,他就没一天过得舒坦过! 先是知道了南罡帝国被葬送的无语原因,后来又知道了纪凰的身份,意识到南罡帝国难抢回来。 更气的是,现在还被这御萦雪莫名其妙给推下了水! 他就是站在栏边散散心,招谁惹谁了? 这御萦雪怕不是脑袋有病,上来就直接把他给推了下去,莫名其妙到暗卫都没来得及拦住他! “本皇子又不知道她邀请了谁……再说了,既然受邀,你不在主舱里待着,在这儿做什么!” 御萦雪到现在也不愿低头认错,更不愿意承认他其实就是刚才和“箫河”吵了一架后心情不好,想找个人发泄罢了。 他刚才动手时正在气头上,也没仔细看,原以为就是个小厮站在这儿偷懒,淹死就淹死了,鬼知道是欧阳珩熠啊! 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他低头向这欧阳珩熠道歉,那以后他的面子往哪儿搁啊?! 御萦雪这抵死不认的态度,真的是把欧阳珩熠给气笑了。 “照萦雪皇子这么说,倒还是本主错了?本主不该应贵国五皇女的邀请,不该站在这儿安安静静欣赏湖景?” 也得亏是欧阳珩熠性子隐忍,到现在只是在质问御萦雪,还没有什么实际行动。 要是换了简墨分或者纪宁在这儿,早就直接反手把御萦雪给推下去了,哪儿还会和他废话这么多。 “本来就……!” “啪!” 御萦雪到嘴边的话都还没说完,收到消息匆匆赶来的御行符就直接冲上来给了他一巴掌,打得御萦雪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 而打人的御行符其实也有些惊讶于自己的举动,但惊讶一瞬之后还是被怒气给压过去了。 虽是一时冲动,可打都打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拉不下脸去道歉。 再说了,欧阳家族的少主是何等人物?她好不容易找到机会结交,竟然就被御萦雪这么搅和了! 反正御萦雪现在也已经不是那个高不可攀的十二皇子了,不过一巴掌而已,也是他该受着的。 御行符很快就在心里为自己的冲动找好了理由,然后不再去管呆滞的御萦雪,转向欧阳珩熠颇为关切的问道: “都怪在下没有看管好十二皇弟,这湖水冰凉,欧阳少主的身子可还受得住?” 问着,还不等欧阳珩熠回答,御行符就赶紧吩咐下人去熬姜汤,还派人去取她珍藏的各种人参雪莲。 欧阳珩熠揉了揉额头,白皙的手掌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嫌恶,礼貌的开口拒绝着: “不必了,欧阳家族虽然别的不多,可药材还是够用的,就不劳烦五皇女了。” 他本就无意这御天五皇女的交好,现在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自然更不愿在这画舫上逗留了。 “如果五皇女没有别的事情,本主就先回去更衣了。” 欧阳珩熠面色冷淡,还不等御行符开口挽留,就站起身准备走了。 御行符此刻真是气的不轻,只能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才请来的大族少主就这么离开,恨不得再扇御萦雪两巴掌解气就好。 其实她如此看重欧阳珩熠,不只是因为欧阳家族的权势可以助她争位,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身上的毒。 纪凰那个阴险小人,给御叠络下毒不说,还唆使御叠络也给她下了毒,让她不得不在揽月势力的钳制下乖乖认命。 现在她急于摆脱纪凰的控制,就不得不先解了身上的毒。 而欧阳珩熠,就是她解毒的最大希望。 现在看着这最大的希望愤然离去,她心里怎么能不气,又怎么能不怕啊! “来人!有刺客!!!” 正当御行符心里又气又怕的时候,画舫上因为这声惊呼乱成了一锅粥。 此刻,那些被御行符邀请来的各方势力使臣多多少少有点不爽了。 她们游湖游的好好的,却被这御天五皇女给邀请过来。邀请过来聚一聚也就罢了,可偏偏连个安保工作都做不好。 先是欧阳少主落水,现在又是刺客刺杀。 要知道,能出使西玖帝国的人可都是各方势力的权贵,要是在这艘画舫上出了事,这御行符担待得起吗?! 第334章 万人之上(11) 御天帝国的画舫那边突然乱了起来,正朝着那边去的纪凰一行人自然也察觉到不对劲。 “风鸣,你先过去看看。风啸,召集揽月殿的人过来。” “是!” “是!” 风鸣应了一声,抱着她的精铁利剑飞身离开,在几艘画舫的舱顶踩了几脚,无比装x的落到了御行符的那艘画舫上。 刚一站稳,就直接拔剑砍了离她最近的刺客。 不砍不知道,一砍吓一跳。 怎么哪哪儿都有这些不死人?! 而风啸则是利索地掏出了身上的信号弹,绛紫色的烟花很快就在伊珀湖上空炸开。 帝都城中的百姓见此,三两成群的议论着—— “诶,大白天的那边在干嘛呢?” “好漂亮的烟火!应该是揽月阁在搞促销活动吧!” “好像是,这烟火图案是揽月阁独有的。不过她们每次促销活动都是点蓝烟的,这次怎么变色了?” “……” 街上行人议论纷纷,还不等她们议论完,一队揽月人马带着一队御林军直直朝着伊珀湖的方向冲去,吓得那些人赶紧四散回家。 …… “表妹,这刺客也来得太嚣张了点!” 刺杀的动静闹得太大,连安心钓鱼的沐梓泫都被惊动了。 “在西玖的地盘解决其余势力的权贵,既能让西玖与其余势力之间生出间隙,借此打压西玖发展的势头,又能除去其余势力的阻碍,何乐而不为?” 纪凰伸手在栏杆上轻扣着,目光延伸到不远处动乱的那片湖面,眼底波涛暗涌。 风啸风鸣大清早就来这里守着了,连她们两人都没察觉到水下埋伏了刺客,算算时间这些刺客应该在水里泡了很久吧? 正常刺客泡这么久,没淹死也累死了。借着水来掩盖不死人身上的腐烂气息,单倾颜藏匿的手段倒真是不错。 藏不死人的手段不错,藏他自己的手段更不错。 揽月屠生已经在帝都拉开了监控网,这么多天竟然还是没找到半点有关他的蛛丝马迹。 东辰使臣那边的监视已经落实到每个侍女小厮了,居然还是查不到。 这个单倾颜,还真是属泥鳅的啊,一滑就没影了。 “主子、主母,属下可否去帮风鸣?” 弑云听着那边的动静,忍不住皱起了眉。 蛰伏了那么久的刺杀,埋伏了那么多不死人,就风鸣一个人跑去和她们杠,那得杀多久啊! “嗯。” 御弈卿点了点头,他也并不希望风鸣那边出什么意外。 这些使臣可以出事,但不能在西玖帝都、不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事。 得了御弈卿的允许,弑云足尖轻点,几个飞跃就落到了御天使臣的那艘画舫上。 …… “你怎么来了?!” 看到弑云出现在自己眼前,风鸣心里那是既惊喜又担忧,满腔激动的挥着剑,把朝弑云袭来的一名不死人给砍飞到湖里去了。 弑云翻了个白眼,双手握紧自己的武器魈云轮,全身肌肉绷得死死的。 “你处理这边,我去船舱看着那些使臣。” 说着,弑云没理会风鸣那有些呆滞的表情,转身就杀向船舱那边。 担心风鸣确实不假,可他也是来办正经事的,又不是来求保护拖后腿的。 “诶!你小心点!” 风鸣看向他的背影叮嘱一句,却也没时间多磨叽,很快又继续和不死人杀成了一团。 …… “弑云公子!” 弑云刚一进船舱,认识他的那些西玖权贵子弟就立马围了上去。 这些平时光鲜亮丽的权贵公子,此刻一个个都吓得脸色惨白,跟一群鹌鹑似的躲在弑云身后。 甚至有不少西玖权贵家的小姐,都在朝着弑云那边靠近,弱弱的寻找安全感。 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候,哪儿还顾得上面子啊! 别说是西玖权贵家的这些公子小姐了,其余势力的许多使臣也在朝着弑云那边靠近。 要是她们认识弑云,此刻估计都抱着弑云的大腿求保护了。 “各位不必惊慌,援军随后便到。” 被这么多人眼巴巴的盯着,弑云只能意思意思的开口安抚一下,然后目光警惕的望向四周,时刻注意着船舱周围的动静。 当然,也注意着船舱内的人。 只不过目前看来,船舱里这么多人的反应倒还算正常。 御萦雪一副快要吓尿的模样瘫坐在椅子上,御行符即使强装淡定也无法掩饰颤抖的裤腿。 弱不禁风的箫河依偎在萧阮琛怀里抽泣,浑身湿透的欧阳珩熠裹着披风沉思。 还有其余各方使臣,虽然举动不一,但差不多都透露着怂的气息。 弑云见状蹙了蹙眉,倒没有再把注意力放在这些使臣身上,而是专心的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外面有风鸣挡着,里面有弑云守着,船舱里的众人这才觉得心里踏实了一点。 然而这踏实的感觉还没持续多久,新一轮的刺激又来了。 潜伏在水下的不死人从画舫四面爬上来,风鸣再怎么勇猛,那也是肉体凡胎,又不会分身,怎么可能凭借一己之力挡住四面进攻的不死人? 那些风鸣没有挡住的不死人,此刻正突破着那些侍卫们组成的防线,试图涌进船舱。 船舱内的众人哪里见过这架势,一群缺胳膊少腿的怪物,一边快速生长出肢体,一边扛刀朝着她们这边扑过来。 这场面,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鬼啊!!!” 御萦雪看透过窗户到这一幕,率先尖叫一声,然后晕死过去。 他这一叫,简直就像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连带着那些原本只是自抱自泣的许多男子也开始放声尖叫。 弑云此刻只觉得,不死人还没杀进来,他就要先被这些刺耳的尖叫声给炸聋了。 普通男子反应这么大,甚至就连一直沉稳冷静的欧阳珩熠此刻都有些面色苍白,那“箫河”也只好跟着放大了声音哭泣。 此刻,除了搂着他的萧阮琛之外,无人看到那放声大哭的人眼底,是一片恨意与狠劲。 谋划了数日,就是为了今天一举除去欧阳珩熠,给欧阳家族一次重击。 可没想到,好好的事又被纪凰给搅黄了! 纪!凰! …… 没过一会儿,不死人就渐渐逼近了船舱。 而纪凰一行人的画舫,也已经稳稳停在了这片水上战场。 还不等船妇把踏板给她们搭过去,纪凰、御弈卿、风啸三人就已经飞身过去了。 至于剩下的纪宁、简墨分、雨凝、沐梓泫四人,由于他们武力值太一般,容易被误伤,纪凰干脆让简墨离和弑月留下来保护他们。 就在纪凰她们三人不紧不慢的上了御天使臣的画舫之后,揽月殿和御林军的人马也火速赶到了伊珀湖边。 御林军的人望着湖面焦急不已,正当她们准备征用周围商户的画舫时,只见和她们同行的那一队揽月殿的人,开始了轻功水上漂。 看了看自己身上沉甸甸的盔甲,再看了看对方身上轻便的常服,最后想了想自己和对方的功力差距,一众御林军:…… 所以? 叫我们一起来干什么? 看你们浪吗? “诸位暂且在此等候片刻,稍后可能需要诸位安排保护受惊的使臣。” 最近在揽月殿代班的雷枞礼貌的交代完这句之后,也没注意看一众御林军那一言难尽的表情,转身在水面上漂得跟在地面上跑步似的,分分钟就追上了前面漂的那些屠生杀手。 一众御林军:…… 哦。 原来是找我们当后勤啊。 …… “啊!!!” “过来了过来了啊!!!” “快来人!来人啊!拦住她们啊!!!” “爹!我要回家呜呜呜!!!” 一声声哭嚎从船舱里响起,吵得外面挥刀杀敌的弑云脑仁抽疼。 没见他在外面挡着呢么? 要死也是他先死,他都还没哭,他们倒是躲在他背后嚎得跟哭丧似的! 弑云极其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手里的魈云轮都已经在空中划出几道残影了,但他一人对付这么多不死人还是有些吃力。 就在弑云满腹郁闷、快要杀到暴躁的时候,一直守在上一道防线的风鸣突然窜到了他身边。 “你怎么来了?!” “小心!” 弑云因为风鸣的出现晃了晃神,一时间没注意身后不死人的偷袭。 幸好风鸣眼疾手快的甩了一剑过去,才不至于让弑云今天领个工伤。 “平日教你的专心你还是没记住,这种时候竟也能走神?” 清冷的声线响起,直把吓得弑云一个激灵。 天地良心,刚才一人杠上那么多不死人的时候,他都没这么紧张。 话音落下,长廊拐角处出现两道身影。 那闲庭漫步般的悠闲自得,除了刚上船的纪凰和御弈卿之外还能有谁? 至于风鸣为什么能出现在这儿,其实也是多亏了纪凰把风啸给带了过来,帮她替了一会儿班。 前面要不是有风啸帮她守着,她也不敢跑到后方来帮弑云。 “主子、主母!属下知错!” 弑云此刻内心怂得一批,一边防御着不死人的进攻,一边小心翼翼的瞄着御弈卿的脸色。 不过御弈卿向来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除了纪凰之外,能随随便便因为点小事就让他变脸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几乎算是没有。 所以啊,弑云只能自个儿在心里忐忑去了。 “主子,这些不死人为什么不攻击你和主君啊?” 挡在船舱门口的风鸣极其不解,明明都站在这块地方,为什么主子和主君一路走来完全没有不死人上去攻击。 难不成……这不死人搞刺杀的时候还分什么武力值歧视? 听到风鸣问起,纪凰轻笑一声,痞气道: “你从船舱门口挪开,她们自然就不攻击你了。” 不死人早就没有了思考能力,也记不得是非恩怨,她们只是养蛊人手里的傀儡罢了。 养蛊人下达了什么命令,她们就执行什么命令。所以只要不妨碍她们执行命令,她们不会特意去攻击。 而且不死人虽然没有了自己的思想,但受到生物的畏强本能驱使,对纪凰和御弈卿还是有点畏惧的。 只要纪凰和御弈卿不阻碍她们执行命令,她们也不会主动发起攻击。 其实这些不死人应该对弑云、风鸣、风啸她们也有点本能的畏惧,但她们三人直接堵着不死人进船舱的路,不死人想避都避不开,只能和她们杀。 “啊?!那算了吧!” 风鸣惨嚎一声,然后继续浴血奋战去了。 要是现在从船舱门口挪开,这些不死人还不得进去撕碎了那些娇滴滴的公子小姐们啊! 到时候又是一堆各方势力之间的调和补偿什么的,主子一忙起来,她也得跟着脚不沾地的忙。 “行吧,你们守着,我先进去看看。” 纪凰悠悠说着,伸手揽上御弈卿的腰,两人直接脚踏虚空,从风鸣弑云和不死人的混战圈上空飞了过去,轻轻松松进了船舱。 第335章 万人之上(12) “呜呜呜!!!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一名西玖朝臣家的公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正当他抹了把眼泪准备继续嚎的时候,突然觉得眼前的光线被人挡住了。 “邪……邪皇陛下?!” 这不看不知道,抬头一看,直接把这小公子给吓傻了。 被他这么一叫,船舱内所有人都齐刷刷的把目光转移到了纪凰和御弈卿身上。 “参……参见邪皇陛下、邪皇君!” 西玖的公子小姐们纷纷上前行礼,看纪凰的眼神就跟见了救世主似的。 其余势力的使臣也不敢耽搁,赶紧整理整理衣袍,朝着纪凰躬身作揖。 “邪皇陛下万安!皇君万安!” “嗯。” 纪凰沉声应了一句,然后牵着御弈卿朝里走去,磁性的声音仿佛带着安定人心的魔力: “一些小动乱,让诸位受惊了。稍后朕会亲自禀报皇舅母,西玖必然全力追查幕后之人,给诸位一个交代。” 单倾颜这次动手,明显不是朝着她来的,因为她们今天来伊珀湖游玩只是临时起意,单倾颜不可能提前设伏。 他的目标,应该就是这船舱内的某个或者某几个人。 至于是谁,试一试应该就清楚了。 这么想着,纪凰扫了眼窗外,看到湖面上将要抵达的一群人之后继续笑着开口道: “为了便于追查幕后之人,还请诸位配合朕,做个小试验如何?” 将舱内的人分批次拉出去遛一遛,她倒要看看不死人到底是冲着谁来的。 不死人一旦确立目标,要么任务目标死亡,要么养蛊人下令中止任务,否则不死人不会主动停止攻击。 如果不死人现在开始撤退或是混乱攻击目标,那就代表养蛊人一定就在附近观察,更或者养蛊人就混在这游湖的人之中。 若是如此,她可就得考虑考虑现在直接封锁伊珀湖了。 但如果背后的养蛊人毫无动作的话,那她们好歹也能知道这次不死人的攻击目标到底是谁,日后也好有个防范。 听了纪凰的话,船舱内的人纷纷后背发凉,腿肚子都开始打着颤了。 刚刚还觉得纪凰是救世主的她们,现在恨不得啪啪扇自己两个大耳刮子,质问自己为什么会产生如此恐怖的错觉。 “邪皇陛下,此话……此话何意?” 一个藩属国的使臣颤巍巍的开口问着,果不其然,目光对上了纪凰那意味悠长的笑容。 “朕不会拿诸位的性命做饵的,这一点还请希桡国使臣放心。只是接下来的场面可能不太好看,若是使臣见不得血腥,大可闭眼,会有人将诸位安全带离伊珀湖。” 纪凰说话的时间里,已经有数名屠生杀手跨越湖面登上画舫,直奔船舱而来。 从风啸发射信号弹到现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伊珀湖数里开外的揽月殿人员就已经集结于此。 其效率,令在场众人惊诧不已。 “属下参见主子、主君!” 雷枞带领一队屠生成员出现在船舱内的众人面前,舱外其余屠生成员对不死人的压制性屠杀,也让舱内的使臣和公子小姐们心底狠狠松了口气。 “嗯,你们几人,护送舱内诸位使臣与小姐公子回她们的画舫。” 送回各自的画舫,不是直接护送上岸。 雷枞稍一思索,抬头便对上了纪凰似笑非笑的眼神,当下明了。 “属下遵命!” 只要没有护送上岸,她们就可以借保护之名,分开监视各方使臣。 清楚了纪凰的意思之后,雷枞抬了抬手,朝身后的一众屠生成员下达任务。 不消片刻,各方使臣就跟打包好的一篮篮小鸡仔似的,被屠生成员领着、双腿颤巍巍的走了出船舱。 不过许多人出了船舱之后,走了好几步远也没见不死人朝她们攻击,心跳稍微的平缓了那么一点点。 当然了,也只是一点点。 一批批使臣被先后带出船舱,外面的不死人仍旧在疯了一样的往船舱内冲。 眼瞧着一队屠生成员全部出去了,纪凰环视一眼舱内剩下的人,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那些东辰使臣和欧阳使臣身上。 “御天使臣继续留在舱内吧,外面的人会保护诸位使臣的。” 纪凰慢悠悠的说着,陈述的语气中可没有留给御行符任何拒绝的机会。 御行符在心里咬了咬牙,想到自己身上的毒以及被揽月屠生牵制的现状,只得低下头去,嫌恶的看了眼昏死的御萦雪,压着心里的怒火低声答道: “邪皇安排便是。” 舱内除了御天使臣外,也就剩下东辰、欧阳两方使臣了。 纪凰揽紧御弈卿的肩膀,俯首在他耳边低声问道: “阿卿看护欧阳使臣?” 单倾颜与欧阳、萧氏两族皆有不为人知的关系,就目前看来,他此次的行刺目标就在这两族使臣之中。 既然这样,还是她们亲自看着吧。 不过欧阳使臣那边多为男子,她去看着也不方便,还是交给她家小夫君来比较合适。 “嗯。” 御弈卿朝着纪凰点了点头,提步走向湿淋淋的欧阳珩熠,云淡风轻道: “欧阳少主,请。” 虽然和御弈卿、纪凰夫妻二人之间有夺国之怨,但此刻形势危急靠人庇护,欧阳珩熠也只得先压下了自己心中的不快,沉声道: “多谢邪皇君。” 他能感觉到,单氏余孽此次是朝他来的。 原因很简单,单氏余孽和简氏、欧阳氏、月氏三族之间,有着灭族之仇、诛亲之恨! 此刻,他确确实实需要纪凰和御弈卿的保护。因为他们的家族暗卫在不死人面前,战力还是太低了。 御弈卿闻言点了点头,转身领着欧阳珩熠及其小厮向舱外走去,并不在意欧阳珩熠的道谢真诚与否。 不用想都知道,这道谢不过是迫于形势罢了。 而他们夫妻二人,也不过是碍于邦交,不能袖手旁观罢了。 在御弈卿带着欧阳珩熠出去之后,那些机器一样朝着舱内攻击的不死人终于开始变动了轨迹,猩红的眼底闪着诡谲的光芒,朝着欧阳珩熠的方向扑去。 看着一堆挂着断臂残肢的生物朝自己扑来,饶是素来沉着稳重的欧阳珩熠也慌了神,心中真真切切的知道了为何三大家族要联手覆灭单氏家族。 此等丧尽天良的肮脏之物,岂能任他猖獗下去?! 面对着不死人逼近的一幕,欧阳家族的暗卫也先后现身,直接将欧阳珩熠给包围起来保护。 至于御弈卿,她们自然就顾不上了,心安理得的让一个男子挡在了她们前面。 he tui!!! 周围本与不死人厮杀的屠生成员见此,在心里狠狠的对着欧阳俩字吐了口口水,然后抹了把脸上的血,迅速朝着御弈卿那边聚拢。 咱们的主君,咱们自己保护! 才不稀罕这几个欧阳家族的辣鸡玩意儿! 对比起屠生成员心里的不爽与愤懑,被推出来当挡刀肉盾的御弈卿倒是显得淡然许多。 修长的手指翻转,泛着冷芒的尖锐刺刀握于掌心,血宫宫主的杀伐气场全开。 等到纪凰领着萧阮琛、“箫河”等一众东辰使臣走出船舱时,看到的就是御弈卿在不死人的攻击圈中漫步穿梭、刀刀致命的屠宰现场。 极致的冷艳、极致的血腥。 血宫宫主的刀刃,不容挑衅! “贵国皇君,好身手。” 萧阮琛搂紧怀里的“箫河”,看向纪凰意味不明的称赞一句。 “摄政王谬赞了。” 纪凰闻言敛去眼底的柔情,收回视线,继续领着东辰使臣往东辰画舫的方向走去。 单倾颜既然朝着欧阳家族动了手,那简氏家族和月氏家族那边也该防范着了。 “呵呵!是邪皇谦虚了。本王的王君就柔的跟滩水似的,哪里有贵国的皇君那么骁勇!” 萧阮琛跟在纪凰身后走着,她身边的“箫河”一直紧紧挽着她的胳膊,大半张脸都贴在她的胳膊上。 这含羞带怯的娇柔姿态,倒与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男子一般无二。 听萧阮琛这么大大方方的聊着“箫河”,纪凰的目光从后者身上扫过,一时间竟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而且由于“箫河”是萧阮琛的夫君,又长年待在萧氏家族深居简出,所以现在能调用的关于此人的信息少之又少。 纪凰纵使心中有些疑虑,也不能明目张胆的盯着一个有妇之夫看,只好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淡淡开口回道: “柔弱男儿惹人怜,摄政王好福气。朕倒是希望皇君可以多依靠朕一点,但无奈皇君生性冷傲,让朕深感挫败啊。” 萧阮琛闻言笑了笑,有些霸道的把“箫河”往怀里搂了搂,望向纪凰时似有些挑衅: “邪皇此言倒是在理,血宫宫主可是朵高岭之花,也就邪皇乐意消受了。我等一介俗人,还是觉得这柔情蜜意更加醉人啊!” 萧阮琛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女子,潜意识里还是免不了拿男子当附属品,言语也显得稍有些轻佻。 或许也只有她怀里的人,才能切身感受到她搂人时那小心翼翼控制的力道吧。 她这一番话像极了同辈女子之间秀玩具的小较量,惹得“箫河”把脸往她怀里埋了埋,白皙的手在她胳膊上拍了拍,一举一动满是娇嗔的意味。 纪凰见状勾了勾唇,嘴角噙着她那标志性的邪肆笑容,神色自若的答着: “朕的皇君,旁人自是消受不起。” 他纵有万般风情,也只对她一人诉罢了。 旁人,自是消受不起的! “哦?邪皇此话倒是尽显帝皇风范啊。” 萧阮琛开口叹了句,纪凰只是侧过头去,走在前面笑而不语,继续领着一众东辰使臣回画舫。 见纪凰的注意力没有放在“箫河”身上了,萧阮琛心里松了口气。 在刚才聊那几句的时间里,她看似轻佻随意,可实际上揽着“箫河”肩膀的那只手,早已经紧张到手心出汗了。 依偎在她怀里的人似乎也有所察觉,侧脸轻轻在她胳膊上蹭了蹭,权当安慰。 东辰的画舫和御天的画舫隔得不远,一行人以这个速度走着,不出一炷香时间就已经踏过踏板,坐在了东辰画舫的船舱里。 …… 第336章 万人之上(13) “今日之事也算是我西玖帝都的治理出了纰漏,让诸位受惊一场。既然这里只有茶,那朕就以茶代酒,给诸位东辰使臣压惊。” 纪凰拿起桌上没用过的茶杯,提起桌上已有的茶壶,当着众人的面倒了三杯茶。 她自己端起一杯,剩下两杯推到了萧阮琛和“箫河”面前。 帝国女皇亲手倒的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用的东辰船舱上的茶壶和茶杯。即使萧阮琛心中惊疑万分,此刻也不得不承下这一杯早已凉了的茶水。 而且以茶代酒,纵是身为男子的“箫河”,也没有理由拒绝。 东辰众多使臣进了船舱后瘫软在座位上,本来是动都没力气动一下了。 可纪凰敬茶的动作,愣是把她们吓得一个激灵,连忙抖着手给自己倒茶,生怕慢了片刻。 甚至还有不少使臣慌乱中打翻了茶杯,船舱内接连响起咚咚锵锵的声音,惹得萧阮琛皱了皱眉。 一群废物! 心中虽恼这些使臣面对纪凰时的怯懦,可萧阮琛到底也不能驳了纪凰的面子,只好携“箫河”站起身,端着茶杯回敬道: “邪皇陛下客气!” 纪凰笑而不语,端着茶杯朝两人的方向隔空敬了敬,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萧阮琛看着纪凰干脆的动作,总觉得心里毛毛的。 但想着这茶、这杯子全是她们船上的,而且纪凰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耍阴招,于是她也不好多犹豫,仰头干了杯子里的茶。 见萧阮琛喝了,纪凰笑着看向“箫河”。 眼中是笑意,也是压迫。 “箫河”端着茶杯愣了愣,随后似乎有些受宠若惊的模样,软绵绵的嗓音带着颤音,学着萧阮琛的模样朝纪凰开口道: “邪皇陛下客气了……” 说着,只见他动作自然的喝完了杯子里的茶水,然后又娇柔的依偎在萧阮琛怀里。 纪凰不动声色的看他一眼,随后朝着萧阮琛笑道: “摄政王软玉在怀,朕杵在这儿似乎有些破坏气氛了,还是坐下喝茶吧。” 萧阮琛不知道纪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更不能将纪凰赶出去,只好扯开嘴角笑了笑,朝纪凰开口道: “承蒙邪皇不嫌弃,请入座。” “多谢。” 纪凰的脸皮厚起来,城墙拐角处那点厚度是完全不能与之相较的。 萧阮琛虽然嘴上说着请她入座,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你赶紧走我不喜欢你’的味道。 可纪凰偏偏就跟不知道似的,老神在在的走到首位旁边坐了下来。 明明坐的是客座,可她却偏偏从容的像个主人,让在场众人恍惚间以为她们现在上的不是东辰帝国的画舫,而是弈凰帝国的贼船。 纪凰落座之后也没了动静,还真就安安静静的喝着茶吃着点心。偶尔抬头往窗外看一眼,然后又继续低下头去吃。 一众东辰使臣:…… 这邪皇……怕不是来蹭点心的? 此刻不只是这些使臣们心里这么想,就连萧阮琛,也开始有些怀疑纪凰的目的是不是就来蹭盘点心。 看了看老神在在的纪凰,船舱里其余众人静默不语,眼底皆是疑惑不解。 除了萧阮琛怀里,面色渐渐凝重的“箫河”。 一杯茶、一块糕…… 一杯茶、两块糕…… 一杯茶、三块糕…… 就在众位使臣等着纪凰倒第四杯茶的时候,纪凰却慵懒的坐起身往后一靠,惬意的像在自己府上似的。 她这样子,不知道是因为吃饱了还是因为盘子里的糕吃完了。 旁边伺候的小厮们面面相觑,犹豫再三之后还是鼓起勇气上前,按照待客的餐桌规矩,又给纪凰上了一盘糕点。 而纪凰看着新出炉的热腾腾的糕点,倒没有要再吃的意思了。 时间已经超了一炷香左右,看来不是箫河。 想着,纪凰正准备起身和萧阮琛说声告辞,萧阮琛怀里的“箫河”却突然面色苍白的呕吐起来。 “你怎么了?!” 萧阮琛急急忙忙的掏出帕子,一边慌乱的拍着“箫河”的背,一边伸手想给他擦下嘴。 可“箫河”吐得太急,一把扯过了萧阮琛手里的帕子,捂着嘴继续吐着。 那原本用来擦嘴的帕子,此刻光荣的化身成为容器,兜住了许多……不雅物体。 此刻,别说是萧阮琛惊得连忙叫人传医师,就连纪凰都蹙了蹙眉,对“箫河”这突如其来的呕吐有些疑惑。 她可不会用催吐这么温柔的药物,若是她的药发作起来,应该是痛得肝肠寸裂,而不是吐得肠胃一空。 “箫河”苍白的脸上挂着泪珠,不只是难受还是别的,吐了好一会儿才停下。 萧阮琛正想开口问他哪儿不舒服,却见他指着窗边挂着的、不知道从哪儿飞来的断肢肉糜,眼泪不停的往下掉。 “妻主!我怕……!” “箫河”这张脸虽不惊艳,可也是美的,有小家碧玉的清秀。 “别怕别怕,我在呢!” 此刻美人落泪,别说是把他放在心尖尖上的萧阮琛了,就连舱内的其余东辰使臣,都觉得心里跟着这男子的抽噎声一阵阵疼呐! 哎哟!这小可怜见的! 这般柔弱的男儿,哪里能看得这种场面呐! “这……邪皇?” 萧阮琛深知,她怀里的这个人儿不可能因为这么点场面就慌乱至此。 也正因此,她才更着急将人带走,也好敞开了问他到底怎么了。 “既然摄政王君身子不适,那摄政王就去照顾吧,朕也该出去看看了。” 她放在那杯茶里的东西,是专门为不死蛊的养蛊人准备的。 只要饲养过不死蛊,不管是单倾颜还是其余什么单氏余孽,三炷香时间内必然发作,免不了经受一场肝肠寸裂之痛。 而箫河,除了吓吐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反应。 而且看他哭的模样不像作假,对萧阮琛的亲密举动也极为自然。 现在看来,可能是她想多了吧。 纪凰掀袍起身,朝着萧阮琛微微颔首,然后转身出了船舱,回到了御天画舫那边。 她这一走,萧阮琛也不必再管舱内其余使臣,直接将“箫河”打横抱起,抱去了二楼的内室。 …… “你到底怎么了?要不要紧?!” 萧阮琛将怀里的人轻轻放在床上,指腹擦去他脸上的泪水,心也跟着他的抽噎声一阵阵抽疼。 “刚才中了纪凰下的毒……现在没事了。” “箫河”脸色苍白的答着,伸手捂着腹部,现在他依旧能感受到一阵阵的余痛。 “什么?!她怎么敢……?!” 萧阮琛急红了眼,理智直接丧失。 要不是“箫河”拉了她一把,她现在都要冲出去找纪凰了。 “你别冲动!这毒……是针对不死蛊来的。你现在不能表现出任何异样,否则以纪凰的敏锐,我这一次的罪就白受了!” 他也真的没想到,纪凰会明目张胆的在他们面前下毒。 而且他连这毒什么时候下在茶水里的都不知道,直到端起茶杯准备喝时才嗅到一丝很轻微的熟悉味道。 那味道,是不死蛊的。 “纪凰!我与她誓不两立!!!” 萧阮琛愤然的一拳砸在床边,然后紧张的扣着“箫河”的肩膀询问: “你知道有毒你还喝?!你现在怎么样?这毒能解吗?” 面对萧阮琛的紧张,“箫河”眼底情绪莫名。沉默了片刻之后,才沙哑着声音道: “没事,估摸着她也是第一次拿不死蛊制毒,这毒只是会让人有些腹痛罢了,忍忍就过了,没别的大碍。” “真的?” 听着他的回答,萧阮琛明显有些不信。 在她记忆里,纪凰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研制些仅仅让人觉得腹痛的药物,似乎并不符合纪凰的行事作风。 “真的,我从小接触毒药,早就对毒药有了一定的抵抗能力。她这毒药不过是初次研制的实验品罢了,与我体质有些冲突才导致我呕吐,还不足以伤到我。” “箫河”沉声解释完,然后朝着萧阮琛继续开口道: “你出去吧,我太累了,想歇会儿。” 本来萧阮琛还有许多话想问,可听他这么说,那些想问的话全数化作心疼,最后只剩下一句: “那你好生休息。” 萧阮琛弯腰给他掖了掖被角,转身走了出去。 她没看的是,在她关上门的一刹那,“箫河”的面容都开始扭曲起来。一双白皙的手死死扣住床板,被木茬子刺进去也不曾松开半点。 没错,纪凰哪是什么良善之辈。 这毒,是他拿命在赌。 前段时间他喝的落子药有个后遗症,短时间内他会被麻痹大部分的感觉,包括触觉、味觉、和痛觉。 这段时间,即使他撞得头破血流、摔得肢残臂折,他自己也不会感觉到。 只要他喝完茶之后在纪凰面前不表现出什么异常,撑到纪凰离开,他便可以自己研究解药。 而纪凰这一杯茶,却硬生生让他在痛觉丧失的时候,都感受到了撕裂之痛。 这种痛,他麻痹了痛觉都觉得痛不可忍。不难想象,若是他感官正常,此刻早已暴露在纪凰眼前。 纪凰啊纪凰! 真是他复仇路上的最大阻碍! “箫河”躺在床上,此刻已经痛到神情恍惚,眼角滑落了一滴泪。 他刚才对萧阮琛说谎了。 他对毒药哪儿来的什么抵抗能力,今日这一线生机,是他那个素未谋面的孩子,用性命为他留下的。 他之所以能忍住这巨痛,全靠那一碗落子汤的后遗症。全靠那一碗落子汤,麻痹了他的痛觉,催吐了部分的茶水,才让他看似正常的撑了下来。 现在他似乎懂了,柔弱的父亲当初为何敢独自引开欧阳家族的追兵,死前受尽凌辱也要护他周全。 父亲,好沉重的称呼。 他不配! 他是个活在仇恨里的人,不配养育那么干净的孩子。 欧阳家族! 这次动手虽然暴露了目标,但暂时打消了纪凰对他的疑虑,遭这一场罪也值了。 现在在西玖帝都有纪凰护着,他动不了欧阳家族的人。 等出了西玖帝都,天高水远,他绝对不会放过那些披着人皮的禽兽! …… 第337章 春夏长游(1) 西玖帝国,帝都,伊珀湖。 御天帝国的画舫上,仅剩的那么几个不死人还在顽强的进攻。 御弈卿本想封锁几个活的带回去和纪凰一起研究,但不死人好像又被改良过了,不论封穴还是用药,都根本控制不住。 “主子!别留手了,直接砍了吧!” 弑云守在御弈卿右边,眼瞧着那名被他封了周身大穴的不死人又扛刀站了起来,一时间暴脾气都涌上来了。 这是些什么玩意儿?! 明明以前封穴还能控制一下它们的行动,现在封穴竟然完全没有用了! 这些不死人,已经被单倾颜炼制成机器了,哪儿有半点能称之为人啊! “嗯!别管了!” 御弈卿也看出来这些不死人是带不走活的了,干脆一刀刺向朝他攻来的那个不死人。 一刀下去,血流如注,看得躲在他们后方的欧阳珩熠瞳孔骤缩。 原来他们在刚才的打斗中,竟然没有尽全力! “是!!!” 得到御弈卿的允许之后,弑云和其余的屠生成员齐声高呼。随后就如同一群脱笼的野兽,扑进了他们的狩猎场。 弑云他们放开手脚之后,这剩下的几名不死人已经完全不需要御弈卿再管了。 只见御弈卿掏出帕子,不紧不慢的擦干净刺刀,将其折叠起来收好。 “为妻来晚了,让夫君辛劳一场。” 飞身上船的纪凰闲庭漫步般走着,却轻飘飘的避开了脚下的血污,走到御弈卿身边站定。 “主母你确实来晚了,连扫场都没赶上。” 弑云一刀解决掉最后一个苟延残喘的不死人,然后和其余屠生成员并排上前,朝纪凰抱拳道: “属下参见主母!” “属下参见主子!” 纪凰微微颔首,扫视着已经结束的战场,向满身血污的弑云一群人开口道: “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是!!!” 众人兴冲冲的答着,然后在弑云的带领下,雄赳赳气昂昂的朝着纪宁、简墨离、简墨分、雨凝几人留守的画舫奔去。 那架势,是要去扫空简墨分做的糕点啊! 等这么一大群熊下属离开之后,纪凰才认认真真的用眼神从上到下扫描了一遍她家小夫君,确认自家小夫君身上没什么伤口之后才放心。 “没事的,这些东西还伤不了我。” 御弈卿乖乖接受着她的扫描,还配合着抬了抬胳膊。要不是有外人在这儿看着,估计他还会原地转个圈蹦两下。 “你啊!” 纪凰宠溺的笑笑,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然后牵着他朝欧阳使臣那边走去,对欧阳珩熠开口提醒着: “还请欧阳少主日后加强防范,以单倾颜的性情而言,这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单倾颜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她们纵使百般防范,去年都在单倾颜手上栽了那么大个跟头,还险些让御弈卿、纪宁、简墨离三人丢了命。 不难想象,要是单倾颜铁了心要对付欧阳家族,以欧阳珩熠目前展现出来的能力而言,应该是难以与其抗衡的。 “多谢邪皇提醒,今日恩情本主记下了,告辞。” 不死人已经解决了,欧阳珩熠暂时也没了安全隐患,自然就没什么心思继续留在这里游湖了。 “慢走。” 纪凰点了点头,然后牵着御弈卿朝船舱内走去,没再管欧阳珩熠一行人。 欧阳珩熠也不想在这厮杀现场过多逗留,很快就带着欧阳家族的人回到了他们的画舫上,准备更衣之后就回驿馆。 …… “那是些什么东西?!你赶快安排车驾,我要回宫!我要回御天!你听到没有御行符?!你……” 被吓晕的御萦雪幽幽转醒,刚一醒就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当下一个激灵,立马就清醒了,尖锐的嗓音朝着御行符不停叫喊着。 “闭嘴!你再误本皇女的事,休怪本皇女不念手足之情!” 御行符现在又惧又气,本来就找不到地方发泄,偏偏御萦雪这时候还在她耳边叫魂似的,她能不烦躁吗? 舱内其余御天使臣坐在自己位置上低垂着脑袋,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插手这皇女与皇子之间的争执。 “你……” “啪!” “闭嘴!” 见御萦雪张开嘴又想要哭闹,御行符干脆伸手从桌上抄起一个茶杯砸出去,直把御萦雪吓得僵在原地。 纪凰刚牵着御弈卿走到门口,看着砸到脚边的瓷片,兴致颇浓的挑了挑眉,幽幽开口道: “五皇女近日火气有些重啊。” 御弈卿看着脚边的瓷片,再看了看披头散发的御萦雪和日渐暴躁的御行符,淡漠的眼底毫无波动。 御天帝国有这些皇子皇女在,早就闹得一片乌烟瘴气,气数将尽了。 “邪……邪皇?!” 御行符被突然出现的夫妻两人吓得一愣,然后赶紧手忙脚乱的从座椅上站起来,领着一众御天使臣朝着门口迎去: “邪皇陛下万安、皇君万安。不知邪皇此番折返,所为何事?” 本以为纪凰忙着对付那些怪物刺客,应该是没空闲时间再来管她了,谁知才这么一会儿,对方就折回来了。 御行符心里百思不解,却又不敢多问,只能等着纪凰先开口。 她现在对纪凰那是只敢躲在心里恨,可半点儿脾气都不敢当着纪凰的面发。 毕竟到目前为止,她身上的毒只有纪凰才能控制。换句话说,也就是她的命还捏在纪凰手里。 “哦?所为何事?难道朕没事就不能来探望御天使臣了?” 纪凰眉梢轻挑,扫了眼外厉内荏的御萦雪,似笑非笑的看向御行符: “朕和皇君不来,贵国皇子觉得朕的皇君薄情寡义,不念手足之情。现在朕带着皇君来探望了,五皇女又问朕所为何事。” “这般前后矛盾的态度,倒叫朕和皇君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纪凰眸色冰冷,虽然眼里蕴着笑意,但那笑意却不达眼底,更让人觉得后背发凉。 “不不不!行符断然不是此意!” 御行符心里一紧,随后反应过来,连忙侧身引纪凰和御弈卿进去,开口解释着: “当日是十二皇弟不知分寸,言过了,行符在此给邪皇和皇君赔个不是。” “今日刺客猖獗,行符以为邪皇此番折返是有要事,故而有那一问。若邪皇全为探望而来,行符受宠若惊,自当扫榻相迎。” 御行符这谦恭的姿态,可谓是低到了折腰的地步。这态度与她刚才对着御萦雪大发脾气的样子一对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纪凰笑着点了点头,牵着御弈卿在贵宾席位入座。这态度,算是接受了御行符的解释。 讲真的,御行符这认怂的本领,也是旁人学不来的。 要不是御天那边驻守的几个家伙接二连三发密报来向她打小报告,控诉御行符想要反吞分部势力的贪婪行为,怕是她现在都要被御行符这包子一样的做派给糊弄过去了。 “邪皇陛下,外边那些个刺客……如何了?” 一名御天使臣忍不住开口询问,言语中还透露着一丝丝怂态,也实在是被那些不人不鬼的生物给吓得不轻。 “无碍,稍候片刻,等其余使臣各自回画舫整顿完毕,便可送诸位使臣回驿馆休息。” 纪凰开口答着,看了眼舱内的众多御天使臣,继续开口建议: “诸位使臣不如先下去喝杯茶压压惊,也好给贵国的十二皇子一点空间,让他可以和朕的皇君叙叙旧。” 在别人的地盘上这么嚣张,把喧宾夺主的事做得这么理直气壮的,恐怕也就只有纪凰了。 拳头够大,脸皮够厚。 纪凰这一波操作,直接把御行符气得胸腔冒火,但偏偏她还只能忍着。 一众御天使臣面面相觑,看了看态度强横的纪凰,再看了看并没有提出异议的御行符,最后纷纷起身告退。 等到这些使臣和侍者们都退下了,舱内只剩下纪凰、御弈卿、御萦雪、御行符四人的时候,神情恍惚的御萦雪才回过神来,冲着御弈卿高声质问: “御弈卿!是不是你下令覆灭了武盟?!” 御萦雪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声音尖锐的刺人耳朵,让纪凰忍不住蹙了蹙眉,反射性的伸出一只手捂住御弈卿的耳朵,然后把人扒过来靠在她肩上。 御弈卿眨巴眨巴眼,一只耳朵被纪凰的手捂着,另一只耳朵压在她肩膀上,灵动的星眸亮晶晶的盯着她的侧脸。 他刚听到御萦雪喊他,然后就被捂住了命运的收音器,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十二皇子的状态似乎不太好,依朕看还是带下去让医师看看吧。” 纪凰这话说的,怎么听怎么像骂人。 但实际上,她说的是认真的。 不止是御萦雪,今天御行符的状态也不太对,这两人都好像比平常更暴躁一些。 只是御行符的自控能力要强一点,虽然暴躁,但并没有给人御萦雪那样撒泼发疯的感觉,旁人不仔细看其实也看不出来她的异常。 而纪凰之所以觉得不对劲,也是因为现在船舱内的人少了许多,没有那么多气味混杂,可以清楚一点嗅到空气中残留的药物气味。 这药物虽不怎么伤身,但扰神。短时间内会让人心绪不宁,情绪暴躁。 “呵!什么状态不好,分明就是御弈卿趁人不备做了亏心事,使了小伎俩灭我武盟,不敢与我对峙罢了!” 一想到自己手上的武盟势力被御弈卿给灭了,御萦雪就气不打一处来。 本来他就对御弈卿仇恨颇深,现在被又被药物催发了情绪,脑袋一热,也根本就想不起纪凰和御弈卿现如今的身份了。 被一再点名的御弈卿皱了皱眉,扒开纪凰的手坐直了身子,看向御萦雪冷声问道: “你也配?” 区区一个武盟,灭不灭全看心情,也配他使什么小伎俩? 他可没什么耐心再让御萦雪耗时间,快点解决了御行符的事情,他想回府睡觉了。 “你……!” “来人,将十二皇子带下去歇息!” 御萦雪刚开口,御行符就朝着门外一声高呼,语气里有着明显的不耐。 然而随着御行符的声音落下,进来的可不是她带来的侍者,而是留守在这艘画舫上的屠生成员。 两名屠生成员进来之后,下意识的看向了纪凰,见后者朝她们点了点头,两人才动手将这个一直对她们主君出言不逊的人给押了下去。 全程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却让御行符看得心里怨念丛生。 不管是在御天还是西玖,不管是在谁的地界,这个纪凰都如此嚣张,处处左右她的行动! 凭什么?! “没有旁人了,你也不必装了,直接告诉朕御天的现状。” 纪凰提起茶壶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到御弈卿面前,端起另一杯慢慢喝着,气定神闲的等着御行符的回答。 第338章 春夏长游(2) “阮恬现在已经收购了御天帝国近半的皇商商户,成为了御天帝国内最大的皇商,国库支出很大程度上都依赖于她的缴税。” “但由于阮恬是揽月公开的合作人,所以母皇现在也开始忌惮阮氏商户的影响力,有意打压其在帝国内的发展势头。” “然后还有电祀将军那边,她如今已经执掌了我母亲麾下近三成的兵权,官职又往上晋了一级……” 御行符长篇大论的讲着,按这么个讲法,估计今天讲到天黑都讲不完。 “朕不想听这些多余的,御行符,收起你的小心思。” 她麾下那些下属的任务进行到哪一步了,御行符知道的能有她详细? 御行符知道的这些,不过是她下令留外人看的假象罢了,还需要这人在这儿长篇大论的给她讲? 纪凰笑了笑,可那眼神却凉得彻骨,让御行符哑了声。 “说御锦枭和御锦佚的现状。” 他深知御行符的脾性,要是不给她说个清楚明白,她就能一直这么装傻充愣,试图蒙混过关。 御弈卿冷着脸接上纪凰的话,他们夫妻俩的这个态度,与其说是来找御行符谈话的,倒不如直接说是来审问的。 “……” 听了纪凰和御弈卿这咄咄逼人的话,御行符那叫一个敢怒不敢言,深吸几口气之后才平复了一点胸腔里的怒火。 怒归怒,但她现在掰不过纪凰也是事实,所以还是识趣点,不要和自己的命过不去。 “在我离开御天之前,御锦枭就已经频繁召见御医。我私底下询问过御医,御医说御锦枭是房事不加节制,身体被掏空了底子。再不加控制,最多也不过数年可活了。” “她现在在上朝时也有些力不从心,极容易走神,御天朝堂已经为此动乱不止,各皇女、朝臣拉帮结派争夺实权一事日渐严重。” “至于御锦佚……我久居皇宫,不能与外臣过密接触,更何况御锦佚还是手握兵权的重臣。她的动向,我并不清楚,还请邪皇见谅。” “再者而言,邪皇不是已经在她麾下安插了电祀将军吗?我相信电祀将军应该将一切告知邪皇了吧。” 御行符倒是把她的养母御锦枭给出卖了个彻底,至于她的亲生母亲御锦佚,她一句不清楚就给带过去了。 这还真是……不知被扣绿帽的御锦枭听到这番话之后有何感想。 “哦?既然你不清楚,那朕告诉你可好?” 纪凰看着用喝茶来掩饰心虚的御行符,轻笑一声缓缓道: “御锦佚麾下一名中军大将即将迎娶六皇子御叠络为正夫,打着娶夫的幌子,将御叠络带出皇宫请人医治,给你做解毒的试验品,对吗?” “御叠络至今不知你们母女二人的目的,还以为你是为了帮他免去联姻预选人的困扰,所以欣然答应了这场婚约,相信出宫之后能换个身份继续留在你身边,对吗?” “你此番广邀各方使臣来你画舫一聚,实际上只是为了结交欧阳家族,希望欧阳家族能解开你身上的毒,让你脱离朕的掌控,是吗?” 纪凰直击灵魂的三连问,问得御行符手一抖,手里的杯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连带着茶水也溅了一地。 “不……不是!” 御行符匆忙否认,但这否认的话语,略显苍白啊。 御弈卿见状歪了歪脑袋,看了眼笑得眼熟的纪凰,又看了眼慌乱不止的御行符,最后了然。 以他对这女人的了解,刚才她吓御行符的这番话,八成是半蒙半猜的。 因为电祀那边传来的密报他也看过,原文是这样的—— [属下最最最崇拜的主子啊!!! 御锦枭有意送御叠络与孔箪国联姻,但旨意还没下达,御叠络就被御锦佚麾下一名中军大将求娶了。 迎娶流程走得极其顺溜,刚下聘就娶回家了,速度快得让属下差点没反应过来。 而且娶回去了之后呢,这俩人也没睡,咱们去吃喜酒的时候都没见人闹洞房,所以属下们觉得这是假成亲。 然后就是阮恬那家伙克扣属下的工钱,并且怂恿属下…… (此处一团墨迹,盲猜电祀忘词) ……哦对!怂恿属下投资她的商户,属下觉得有诈宁死不屈,还请主子日后一定要严厉责罚阮恬此类坑埋友军的行为! 还有就是御天帝国的秋狩邀请名单已经拟定了,这些人还不知道主子你就是邪皇,居然把萧阮琛的名字排在主子你前面,气得属下今天多吃了三碗白米饭,哼! 此番秋狩,御锦枭有意与西玖帝国结秦晋之好,借西玖之力稳固国势,打压御锦佚一派的朝臣。 所以属下建议秋狩时不要让大公子或者泫太女出使御天,容易被御锦枭盯上。 再者,御锦佚似乎想要在秋狩时搞事情,但详细的安排属下也不是很清楚,正在调查中。到时候秋狩突发情况多,若是大公子他们前来,属下担心照顾不周易出纰漏。 最后就是御行符不甘受控,对主子心怀恨意,试图联合御锦佚打压揽月各部,夺取曼城势力在御天帝国的各大分部,还请主子防备一二。 属下们如今也被御锦佚察觉,架空兵权的任务被迫中止转为暗夺,请主子安排下一步任务。 你仨月没放假的下属电祀敬上。] 说实话,御弈卿第一次看到电祀传来的密报时,也深觉电祀令主的笔风很是清奇。 但后来看多了也就习惯了,就能像纪凰那样,精准的从一堆闲话中提取出关键词了。 如御弈卿刚才猜测的那样,纪凰对御行符的这暴击三连问,的确是猜的。 准确来说,是半猜。 回想下御行符这几天对欧阳家族的献媚行为,再结合一下电祀的密报,纪凰虽然是在猜,但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成功的唬到了御行符。 御行符一方面震惊纪凰居然知道了她的安排,另一方面又在沉思纪凰究竟还知道些什么、既然知道了这么多为什么还要来问她、难道是为了测试她的可信度? 就这样,在御行符苦思不解的时候,纪凰继续开口反问: “不是么?” 纪凰问着,还不等胆战心惊的御行符开口回答,她就自顾自的继续道: “不是就好,那就请五皇女别浪费时间了,直接报秋狩名单吧!” 此话一出,御行符直接就慌了神。 就连坐在纪凰旁边的御弈卿,此刻脑袋上也飘过了一串:??? 不过这几年的夫妻默契让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一脸从容的端起茶杯喝茶,静静的看着纪凰搁这儿装。 “呵……呵呵,此次秋狩和以往一样,能数得上名号的势力皆在受邀之列。这些势力太多,我短时间内也说不全,邪皇大可去查查御天以往的秋狩名单……” 御行符干笑两声,这是势要将装傻充愣进行到底啊。 “呵!” 纪凰嗤笑一声,揉了揉太阳穴,幽幽开口: “你莫非觉得朕是个任你糊弄的傻子?!朕问的是御锦佚的秋狩名单,你若是再含糊其辞,朕不介意废掉你这颗棋!” 御锦佚既然想要在秋狩时作乱,肯定是做足了准备的。既然准备行动,那自然得有目标。 现在电祀那边已经被御锦佚防备上了,让她们再去查探此事未免有些难度,还是她从御行符这里撬消息来得快一点。 虽然这撬出来的消息极有可能是掺杂了水分的,但也比电祀那边来得快捷。 到时候再让电祀她们在御天详查核对,总比让她们和御锦佚僵持着要好。 听出了纪凰这毫不掩饰的威胁意味,御行符心里是又惊又气,但更多的还是她不愿意承认的惧怕。 她原先并不以为纪凰有胆子杀她的,因为她现在好歹也是御天帝国的五皇女,而且她的生母手握重兵,她还是最有可能继位的皇女。 但现在想了想,纪凰夺北霄帝国的时候怕过吗?夺南罡帝国的时候怕过吗?灭向氏家族的时候怕过吗? 她不过是个连皇储都不算的帝国皇女,纪凰连帝国女皇都杀了两位了,还怕她这个皇女? 这么想着,御行符背后冷汗直冒。 抬头对上纪凰那双似笑非笑的幽深眼眸,她瞳孔一阵紧缩,有些哆嗦的开口道: “母亲想趁秋狩时除去保皇派和八皇女一派的几位朝臣,逼迫御锦枭立我为储。若是御锦枭不允,她会再除去御天其余附属国的使臣,让御锦枭失去附属国的支持。” “目前暂定的朝臣名单是右相苏念、户部尚书秦婕、禁军统领典菱、太傅苏怡敏。至于附属势力的名单……就算邪皇你杀了我,我也着实不知啊!” 御行符的高傲在纪凰这里简直被碎成了渣渣,别人好歹还看在御天帝国的面子上对她客客气气,而纪凰呢?开口闭口就是要取她性命! 简直……简直狂妄至极! “着实不知?行,那朕就如你所愿,杀了你。” 纪凰的手指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叩着,对上御行符那有些闪躲的眼神,轻飘飘语气骤然转冷,朝着门外唤道: “来人!” 话音刚落,门外已经进来两名屠生成员,朝着纪凰抱拳行礼: “主子有何吩咐?” 纪凰眼眸眯起,懒散地往身边的小夫君肩上一靠,在御行符惊疑的眼神下缓缓开口: “杀了她。” “是!” 两名屠生成员毫不犹豫的应下,丝毫不在意纪凰要杀之人的身份。 只要纪凰敢下令,她们就敢应。 御行符:?!! “等等!纪……邪皇!你未免太过……” 御行符被纪凰这一下吓得言语失措,看着两名衣角沾血的屠生成员朝她走来,惊得舌头都捋不直了。 “你也不怕玩脱了?” 御弈卿凑到纪凰耳边低语,双眸里凝结出点星笑意。 “阿卿放心,御行符惜命着呢。” 纪凰压在御弈卿耳边低声回了一句,说话时她的唇瓣不止一次从他耳朵上擦过,惹得御弈卿不止一次伸手掐她。 但偏偏纪凰脸皮够厚,不仅没老实半点,反而一把握住了御弈卿伸到她腰间的手,握在手里捏了捏,动作轻柔的在他眼角留了一吻。 这两人周边冒着粉红泡泡的甜蜜小氛围,简直和御行符那边惨淡凄凉的行刑场景形成了一种强烈对比。 “等等!!!邪皇,我说!我说!!!” “有穆格罗国、蒲尔国、麟泗国、卡祁部落、狻冉部落!我真的只知道这么多了!” “而且这些名单都只是暂定的,到时候还会见机行事!” 第339章 春夏长游(3) 御行符这惜命的认怂速度,来得比纪凰预想的还要快一点。 俩屠生成员刀都拔出来了,听到御行符的喊叫之后又立刻暂停,回头看了纪凰一眼。见后者朝她们挥了挥手,俩人才又把刀收了回去,乖乖站到一旁待命。 “瞧,五皇女这不是知道很多么?” 纪凰笑意盈盈地看向御行符,在后者吓得满头冒冷汗的时候,她才不紧不慢地牵着她家夫君起身,轻声道: “再有下次,这刀就没那么容易收住了。” 说完,纪凰牵着御弈卿扬长而去,两名屠生成员紧随其后。 船舱内只剩下御行符瘫坐在椅子上,不停擦着额头冒出的冷汗,忐忑不安。 …… “噗嗤!刀还没架上脖子呢就急着招了,主子,这御行符也太怂了吧!” 一行四人离开船舱走出老远之后,性格开朗些的那名屠生成员忍不住笑了出来,对御行符的浓烈嫌弃完全都不加掩饰。 “她不怂的话,你们电祀令主在御天帝都里还够得忙活。” 纪凰嗤笑一声,脸色稍微正经了点,朝着身后两人继续道: “你们继续留守这艘画舫,直到把画舫上的使臣全部交到御林军手上。画舫靠岸后一切听雷枞堂主安排,配合西玖大理寺调查。” “是!” 听到纪凰正经下令,两名屠生成员立刻严肃起来,恭送纪凰和御弈卿离开之后,立马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看守。 而纪凰和御弈卿,则是一起回纪宁他们待着的那艘画舫了。 …… “御锦枭的命还挺硬,居然撑到了现在。” 御弈卿感叹了一句,然后侧着脑袋眼巴巴地望向纪凰,贼兮兮地继续开口问着: “你刚才问了那么多,是不是想在秋狩时趁火打劫?” 刚刚那场面,要是换了个硬气点的人来,怎么说也得先和他们杠上一会儿再说。 御行符也真是个惜命的,阿凰不过就是派人拔刀唬一唬她而已,她居然还真的一吓就被套出话来了。 不过也可能是他家这女人暴戾的名声被传得太夸张了,以至于御行符真的以为她会嚣张到现在就毫无理由的动手杀掉帝国皇女,连赌都不敢赌一把就招了。 “唔?我分明是在伺机而动,不想错失良机罢了,阿卿怎么说得跟我像个土匪似的?” 纪凰说着说着直接一手搂上御弈卿的腰,把人带进自己怀里,手还在他腰间不停挠着。 御弈卿最受不住痒,但无奈被纪凰锢着没法闪躲,只能跟个小皮球似的在她怀里拱来拱去。 “阿凰!别挠了哈哈!” 多大的人了还玩这一套! 就问她幼不幼稚! 御弈卿脸上笑哈哈,心里气鼓鼓,不停拍打着纪凰的胳膊。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纪凰笑弯了眼,直到看见御弈卿笑得眼角蕴上了泪光,这才意犹未尽的停了手。 腰间作乱的爪子终于停下了,御弈卿也已经笑得累瘫了,靠在纪凰肩膀上翻了个白眼。 “你幼不幼稚!” 瞧瞧! 这就是活了两辈子的人! 简直比两岁的沐梓佑还贪玩! 御弈卿心里唧唧歪歪,然而纪凰却对他的控诉表现得很是受用,凑近他耳边低声道: “小师叔,师侄是幼是熟,师叔莫非不知?” 永远厚不起脸皮的御弈卿:…… “回去将毒宗的宗规抄写十遍。” 不好好用用他的辈分压制一下这女人,都对不起她叫他这声小师叔! “小师叔,若是师侄没记错的话,毒宗是没有宗规的吧?” 毒宗完全就是散养弟子,没有宗规,宗内弟子只需要遵守自家师傅立下的规矩就行了。 倒是药谷的谷规要多一些,一条条一项项写得密密麻麻,当初让她看得头疼了许久。 纪凰笑得一脸欠揍,惹得御弈卿又双叒叕翻了个白眼,淡声道: “我回去就设。” 他身为毒宗宗主唯一的同门师弟,毒宗唯一的嫡支长老,针对下一辈嫡系弟子设几条宗规不过分吧? 况且毒圣子师兄就她一个徒儿,下一辈嫡系弟子就她一人,想来宗内其余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听了御弈卿这话,纪凰眉梢轻挑,一低头就正好捕捉到她家小夫君眼底闪过的笑意。 明明想笑还要绷着脸吓唬她。 她的小夫君啊,真是可爱的紧。 “师叔……” 纪凰拉长了尾调,撒娇讨好的语气让御弈卿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干嘛?” 御弈卿懒懒地掀眸瞥她一眼,傲娇得不像话。 纪凰压抑着自己的笑意,缓慢俯身凑近御弈卿耳边,软糯糯的语调乖巧温驯: “阿卿,我错了。” “叫谁阿卿呢?没大没小,叫师叔!” 御弈卿再次掀眸瞥了纪凰一眼,双手环胸,语气清冷。 这傲娇的小模样,让纪凰心里简直跟被猫爪子挠了似的。偏偏这小猫儿挠完她还别过头去,留给她一个软绒绒的后脑勺。 纪凰眸色幽深,手下微微用力,直接揽着御弈卿拐进了一旁的船舱。 御弈卿被她这么一带,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耳边就传来“嘭!嘭!”两声关门声。 再然后,他就被压在了门上。 御弈卿:……?! 船舱内空无一人,连盏灯都没燃。 昏暗的空间里,他只能看到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眸。耀眼,却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嗯。 至少在他看来,危险。 “师叔?” 纪凰幽幽念着,御弈卿心里暗道一句不好,他好像又碰到了这个女人奇奇怪怪的雷点。 “阿凰,你……唔!” 御弈卿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堵了回去,但偏偏纪凰的吻技真的就、就、就让他挺沉迷的。 霸道的不像话。 也温柔的不像话。 “这样的师叔师侄?嗯?” 纪凰一手撑在门板上,一手垫在御弈卿后脑勺下面,嘶哑的声音潜藏着危险的压抑,惊得御弈卿一个激灵,被吻得晕乎乎的脑袋也立马充氧一样清醒了。 “不许欺负我。” 御弈卿伸出食指在纪凰脸上戳啊戳,知道自己逃不出这女人的禁锢,所以干脆放弃抢救了。 纪凰被他这话给逗笑了,撑在门板上的手挪到他腰间,另一只手挑起他的下巴,望着他的眼睛道了句: “师侄不敢。” 说完,纪凰又俯身噙住了那抹樱粉色的唇。 什么师侄不敢,都是骗人的! 御弈卿心里气鼓鼓,但还是经不住纪凰这种致命的温柔诱惑,乖乖的伸出胳膊搂上了她的脖子。 …… “……” “好奇怪哦,我刚才明明就听到了弈卿的笑声嘛!” “纪宁哥哥是不是我们听错了?这边好像没人诶。” “可属下刚才也听到主子和主母的声音了。” 纪宁、简墨分、弑云三人的声音渐渐清晰,船舱里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御弈卿拍了拍纪凰的肩膀,水光氤氲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纪凰在心里叹了口气,双手捧着他的脸,在他嘴角轻啄两口之后才极不情愿的把人松开。 “诶?你们谁把门关了吗?” 纪宁站在舱外甲板上,看着紧闭的舱门,语气有点迷茫。 画舫上的船舱是整艘画舫上所有人的休息室,一般是不会关门的。 舱门在游湖时都只是摆设,直到画舫靠岸后,等侍者清扫完船舱,才会关上舱门防尘。 “没啊,谁会有事没事关舱门啊?” 简墨分说着,准备上前把门推开。 一旁的弑云脑袋里面突然灵光一闪,连忙上前两步拉住了简墨分,朝着两人开口道: “属下看见主子和主母了,好像朝着简小姐她们那边去了,我们也回去吧。” 弑云说着,也不管简墨分和纪宁还想说些什么,直接就拉着这俩人原路返回了。 …… 舱内,正准备开门出去的纪凰和御弈卿对视一眼,皆是笑着摇了摇头。 风鸣但凡有弑云半点识相,就不会成为炼狱的常客了。 “对了,你觉得御行符招的那些话可信吗?” 御弈卿对刚才的‘师叔师侄’之争闭口不提,话锋一转就转回了正事上。 “可信,不可全信。一会儿回去之后将御行符报的名单记录下来传给电祀,让电祀在御天帝国顺着名单核查吧。” 纪凰自然知道他这点小心思,但也配合着,省得惹她的小猫儿炸了毛。 “哦……嗷!” 御弈卿应了一声,然后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可是困了?” 纪凰揉了揉他的脑袋,看着他这犯困的小模样,顿时觉得既好笑又心疼。 “有些。” 他习惯午休,中午哪怕只歇上一刻钟,下午时候精神都会好上许多。 可今天中午就顾着解决不死人去了,他都没时间小憩一会儿。这下午的太阳照着暖洋洋的,更容易犯困。 御弈卿软绵绵的靠在纪凰肩上,哈欠一个接一个的打。泪珠挂在眼睫毛上摇摇晃晃,看着可怜的紧。 “乖,再忍会儿,我找风啸交代些事情之后就带你回府。” 纪凰说着,俯身将人打横抱起,干脆让他在她怀里睡午觉了。 …… “墨离,凰儿和弈卿回来没?” 纪宁滴溜着眼睛在简墨离身边左找右找,愣是没看到他家妹妹和妹夫的影子。 “没。” 简墨离抬头看了纪宁一眼,朝着他摇了摇头,然后继续把目光放到桌上,专注地和雨凝下棋。 得到答案的纪宁顿时像个瘪了一半的气球,蔫吧蔫吧的。 “大公子,那可能是属下刚才看错了吧。” 弑云无比心虚地解释着,目光有一下没一下的朝着船舱那边瞟。 “哎!算了没事啦,反正她俩那么大的人了,也走不丢。” 纪宁朝着弑云耸了耸肩,然后端走了简墨离面前的一盘茶点,边吃边看简墨离、雨凝两人对弈。 至于简墨分嘛,一回来就直接端了个小板凳坐在雨凝旁边,一边看棋一边给雨凝捶腿。 那模样,乖巧的像雨凝大腿上的一个小挂件。 刚刚还兴致勃勃跑去找纪凰和御弈卿的三人小分队,现在已经有俩把纪凰和御弈卿抛到脑后了。 只剩下一个弑云,吃糕看棋的时候还抽出那么一点点空来,时不时往船舱那边瞟几眼。 …… 一炷香后,简墨离和雨凝的棋局还是杀得不分高下。 闻讯过来围观的沐梓泫倒是看得起劲,但纪宁可是个闲不住的主儿,才看了一会儿就已经忍不住打起了瞌睡。 “诶诶诶!谁下令开船了?” 画舫突然划动起来,纪宁一个没坐稳,手里抓着的糕点“啪嗒”一声摔在了地上,而他整个人也撞进了简墨离怀里。 简墨离软玉在怀,明明心里的小鹿都快要撞死了,但面上还是绷得死死的,一本正经的搂着纪宁继续下棋,内心暗搓搓地感谢下令开船的人。 “大公子,是主子下的令,伊珀湖所有画舫靠岸登记,有需求者由御林军护送离开。” 在各艘画舫之间游走飘荡的风鸣刚窜回来就听到了纪宁刚刚的问题,于是赶紧给纪宁解释一下。 “凰儿?她人呢?” 纪宁揉了揉脑袋从简墨离怀里退出来,朝着风鸣开口询问。 怀里软玉才抱了这么会儿就没了,简墨离心里一空,一不留神就被雨凝又吃了一颗子。 “哦对,主子让属下来给你们交代一声,她和主君有点事先回府了,让你们不用管她。” 风鸣交代完,里里外外检查了这艘画舫,确认没什么安全隐患之后才换了下一艘。 …… 第340章 春夏长游(4) 西玖帝国,帝都,伊珀湖。 女皇脚下,帝国皇城,竟有贼人公然行刺。 伊珀湖一事闹得满城风雨,湖上的画舫还没尽数靠岸,湖边就已经聚集了不少帝都百姓来此围观。 一人一张嘴,消息传播的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幸好纪凰提前安排了许多御林军在此看守,加上又有揽月殿成员协助疏散百姓,才不至于让场面失控。 由于此次刺杀是针对外域使者而来,涉及各国邦交,大理寺也不得不出面调查。 最终,在揽月殿、御林军、大理寺三方协作下,伊珀湖上的所有游船全部靠岸,进行人员登记。 登记之后,各方使臣在御林军的护送下回到驿馆,除外域使臣之外的其余游人由大理寺送回府邸。 揽月殿也执行邪皇陛下口谕,对伊珀湖进行了封锁监察。 也幸好这次刺杀没有让不死人得手,否则欧阳家族的少主在西玖帝都遇刺身亡,两方势力必然陷入僵局,到时候这件事情处理起来就棘手得多。 更何况纪凰先前还夺了欧阳家族的南罡帝国,要是欧阳珩熠真死在了西玖帝都,那新仇旧怨叠加下来,怕是非得要兵戎相见了。 …… 帝都,皇宫,凰栖宫。 沐瑾宣刚抱了会儿小孙女,感受了那么一小会儿的天伦之乐,然后伊珀湖那边的事情就禀报上来了。 离抱孙儿遥遥无期的纪宸吟正好在宫里坐得酸成了颗柠檬,半点儿都不想继续待下去。现在一听到伊珀湖出事的消息,拎着沐瑾宣跑得比谁都快。 “咦唔!!!唔!!!” 小奶包咬着拳头玩得开心,半点都不知道她已经被自家皇祖母撂下了。 宫侍们围着这小小一只的皇长孙小心翼翼的看护着,直到更衣的纪宸竹回来,他们才长吁一口气。 …… 帝都,邪王府,星海轩。 “……主……子。” 风鸣趴在门外,声音极轻极小且极怂。 一旁的风啸、弑月、弑云仨人额头上滑下几条黑线,眼里齐刷刷的都是一片嫌弃。 屋里,躺在床上的御弈卿蹙了蹙眉,抱着被子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嘟囔着: “你去忙嘛,别看我睡觉。” 坐在床边翻书的纪凰笑着摇了摇头,把手里的书扔到一边,俯过身去替他捋了捋凌乱的发丝。 “刚刚是谁抱着我不撒手的?” 明明是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撒娇耍泼不让她走,现在倒是想起来赶她出去办事了? 听到纪凰的灵魂质问,御弈卿懒懒地打个哈欠,又抱着被子打了个滚。 “不是我……” 御弈卿的声音渐渐变小,嘟囔完这句之后又睡着了,惹得纪凰哭笑不得。 不是他? 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能在睡觉的时候让她坐在床边守着? 这个小东西,除了撒泼还会耍赖了。 纪凰笑得无奈,俯身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掀袍起身走了出去。 在她关上门的瞬间,床上的人儿又抱着被子打了个滚,嘴角藏着一丝笑意,好像在梦里吃了糖。 …… “主子,女皇和凰王在大理寺,让你有时间就过去一趟。” 风鸣凑到纪凰耳朵边小声叨叨,纪凰一手扣住她的脸盘子,把人给推开一尺远。 说话就说话,老往她耳朵边喷口水是个什么破毛病? 被扣着脸推开的风鸣只感觉自己的小心脏都啪嗒一声碎成了几瓣,那叫一个委屈。 风啸三人在旁边看着,差点喷笑出来,捂着嘴憋得好辛苦,才把自己猖狂的笑意给憋回去。 “弑月弑云留在这儿守着,你们跟我走。” 纪凰说完跨步离开,步伐极其无情,完全无视了风鸣那委屈巴巴求安慰的表情。 风啸憋着笑,一把拽住风鸣的后衣领往外走,俩人打打闹闹追着纪凰的脚步。 弑月弑云看得想笑,又怕惊扰了屋里休息的御弈卿,干脆闭上眼不看那打打闹闹的俩人了,老老实实守在门口。 …… 帝都,大理寺。 以往大理寺可都是众多朝臣避之不及的地方,今天倒是稀奇,西玖帝都的高官富贾们一窝蜂的涌到了大理寺,多数还带着自家的儿女。 这场景,可把大理寺卿给整得一头雾水。 要问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还得归结到邪皇陛下身上。 今天的伊珀湖刺杀事件,虽然是登记完游人名单之后就把各家的公子小姐们给送了回去,但朝廷如果想要彻查此事的话,必须得有当事人配合着嘛! 与其等着女皇陛下和邪皇陛下派人一家家挨着上门问,还不如她们都配合一点,自觉的带着家里的儿女过来把事情交代清楚。 邪皇陛下如今可谓是如日中天啊,其势锐不可当。她们自觉一点,给邪皇陛下省点事,说不定还能刷刷好感,在危急时刻保条命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一众高官富贾不约而同的带着儿女出现在大理寺。 看着陆续出现在这里的众多同僚,一众高官富贾的内心:…… 说好的进大理寺丢人呢? 大家都是大户人家,要点脸好吗? “哎呀哎呀!李尚书!你也来了啊!” “哟!杨将军!你也在这儿啊!” “诶诶诶!莫大人,许久未曾到在下府中小聚了!” “……” 事实证明—— 脸? 不需要的。 “陛下传召!请众位大人入堂议事!” 禁卫军首领一声高呼,原本三两成群的大臣立马领着自家子女,根据官职高低排排站好,依次朝着大堂方向走去。 众人不敢开口询问,却止不住的在心里想着: 是哪位陛下传召? 毕竟她们西玖,可是窝着两位陛下呢。 …… “邪皇陛下?!” 就在众人都走远了之后,禁卫军首领本来打算跟上大队伍的,却在转身前恰好看到了骑马朝这边过来的纪凰三人。 “怎么?看见朕很吃惊?” 纪凰挑了挑眉,拉紧缰绳翻身下马。 她身后的风啸风鸣也跟着她一起下了马,随后立刻有侍卫上前帮两人牵马。 “不是不是!” 禁卫军首领连忙上前,一边牵过纪凰的战马,一边解释道: “只是末将没想到……没想到邪皇陛下此次来得如此快。” 以前这位主儿,那可是连上朝都懒得上的,三天两头往陛下那儿递请假条。 能不去的场合就不去,能省略的形式就省略,那可真真是把任性俩字发挥到了极致。 就算是必须要她出面的事儿,她也是不紧不慢不慌不忙,极少如此积极。 所以刚才陛下和凰王让人去传这位主儿的时候,她们都估摸着怎么着也得一个时辰之后才能见着人。 没想到这才过去小半个时辰,这位主儿居然就到了。 “那下次再来快点,让你更想不到。” 纪凰勾唇一笑,朝着目瞪狗呆的禁卫军首领挥了挥手,转身朝着大堂走去。 轻车熟路,没少来。 风啸风鸣紧紧跟着纪凰的脚步,她们三人脚步利索,几乎是和刚才的人群一起抵达大堂。 …… 帝都,驿馆。 简氏家族居住的院落里,此刻不仅聚集了简氏家族的众位高层,还迎来了月氏家族的许多核心成员。 “简伯母,伊珀湖的事情您应该知道了吧?” 月浮生坐在椅子上灌茶,神色中还带着点没睡醒的疲倦。 说实话,他的午觉刚开始睡,刚睡着一会儿就被月浮屠这小子给摇醒了,这谁能忍? 幸好这小子是给他说伊珀湖的正经事,不是把他摇醒买吃的,不然他非把他吊起来打屁股不可! “嗯,墨离刚才回来时说了。” 简行冽点了点头,看了看眼皮打架的月浮生,又看了看坐在椅子上晃jiojio的月浮屠,笑着道: “哈哈!浮生小子这是带孩子带累了吧?你们祖母可真是个会偷懒的,大孙子带小孙子,她倒落得清闲了!” 月氏家族虽不是十大家族里最强的,但绝对是十大家族里风评最好的。不仅和晨氏家族关系铁,而且和最强的简氏家族也是世交。 “简伯母你好坏哦!人家这么可爱,怎么会调皮嘛!” 月浮屠扑腾着小短腿儿,舔了舔从雷禁那儿骗来的棒棒糖。 棒棒糖也不是很大,就只有他脸盘子那么大吧。 “那就麻烦简伯母下次也这么给祖母说道说道,帮晚辈讨几天清闲。” 月浮生听了简行冽的打趣,看了眼自顾自舔糖的小堂弟之后笑着摇了摇头,把奇奇怪怪的话题给扯回来: “好了伯母,晚辈这次是为了三大家族的事情来的。今日欧阳少主遇刺,行刺的还是不死人,看来单氏余孽的报复开始了。” “他们这次刺杀失败,先是被表妹震慑了一番,现在又被西玖全力搜查,短时间内应该抽不出空再动手。晚辈想趁他们疲乏的空隙,回族整顿兵马制定对策。” “速则乘机,迟则生变。既然凰王舅母的寿辰已经过了,晚辈打算尽快启程回族。现在来是想问问伯母要不要提前回族,也好早做准备。” “如果伯母也提前回族的话,晚辈明日就和伯母一起去向西玖女皇辞行。凰王舅母知道我们三族与单氏之间的恩怨,想来应该不会介意我们提前离开。” 月浮生虽然生得一副陌上公子的翩翩之姿,但做起事来却利落干脆,从不会拖泥带水。 他既然准备了返程,若无突发状况,月氏家族使团三日内绝对会动身离开。 “嗯,这一趟怕是娶不回纪家小子了,那伯母也就不多耽搁,明日随你一同进宫辞行吧。” 纪宸吟虽然是碍于纪宁的种种原因,然后不情不愿的答应了简墨离的求亲,但她却和晨泽语一样,又让简墨离再等上一年才能娶纪宁过门。 这种做法,或许是出于考验,也或许是出于不舍。 总之在这第二个一年之约的事情上,面对态度强硬的纪宸吟,抢人儿子的简家也没胆子抗议,态度极其谄媚的应允了。 不过此行虽然主要为求亲而来,但家族大事与儿女情长相比,孰轻孰重还是需要拿捏住的。 况且纪家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家,她们应该能体谅简月两族急于离开的心情。 简行冽笑了笑,稍加思索就应下了月浮生的邀请,返程这事儿也就算定下来了。 之后月浮生找简行冽问了一些和单氏家族覆灭一事相关的问题,两人大概探讨了一下两族该怎么联手应敌。 期间也有不少两族的高层人员加入讨论,总之画风极其严肃,让一旁抱着糖打瞌睡的月浮屠觉得他自己和这大环境格格不入。 终于,在月浮屠的小脑袋快要磕到桌上的时候,月浮生他们那边总算是聊完了。 但是送走了月氏家族的人之后,还不等简行冽坐下来喝口茶润润嗓,欧阳珩熠也带着族人找了过来。 同样的,也是为了单氏家族的事情。 毕竟在覆灭单氏家族以及剿灭单氏余孽的行动中,简氏、欧阳氏、月氏三大家族一直都是联盟。 现在单氏余孽开始报复了,欧阳家族自然会先找上联盟中最强的简氏家族。 但简行冽对欧阳珩熠自然没有对月浮生、月浮屠兄弟俩那么和蔼,以公事公办的态度聊了会儿之后就结束了话题。 之后欧阳珩熠又去找了和他同辈的月浮生,两人虽说年纪相仿、也都是一族少主,但由于性子不怎么合得来,所以也只是以公事公办的态度商量了一下就草草结束了聊天。 …… 第341章 春夏长游(5) 西玖帝国,帝都,大理寺。 “泫儿、凰丫头,你们瞧瞧这个,杨家的公子说在伊珀湖湖畔捡到的。” 沐瑾宣把手里的一块玉佩递给了沐梓泫,看着眼前厚厚一沓的笔录,满脸生无可恋。 但不管再怎么生无可恋,她也得爬起来继续看。 哎! 女皇不好当啊! 沐瑾宣一边在心里给自己加油鼓气,一边端着一副赴死的模样翻开最上面一本笔录册子。 这咸鱼的气息扑面而来,真是又浓又正啊。 一旁快速翻阅笔录的纪宸吟都已经没空朝沐瑾宣翻白眼了,埋头在密密麻麻的字符里疯狂提取信息。 沐瑾宣被迫爬起来办公、纪宸吟绷着脸严肃谨慎、沐梓泫拿着玉佩仔细研究。 在场四人中,看起来最悠闲的莫过于纪凰了。 左手提着油纸袋,右手拿着根竹签,一人纵享千层饼的美好。 “这玉佩材质上佳,但这玉石上的冰裂纹很是罕见,不像是西玖产的……诶?你哪儿来的吃的?快给我搞一口。” 沐梓泫拿着玉佩研究半天,正准备找纪凰讨论讨论,结果一转头就看到纪凰一人坐在角落里吃得欢快。 “喏。” 纪凰朝着桌上剩下的三个油纸袋努努嘴,然后接过沐梓泫递来的玉佩,正反翻动着看了看。 看了一小会儿之后确定她没见过这玩意儿,纪凰把玉佩放在桌上,不急不忙的说着: “一会儿让雨凝去查查。” 能调动不死人来刺杀,摆明了就是单倾颜在翻浪。现在看这些笔录,也只是尝试着从游人的记忆里搜索出一些有关单倾颜踪迹的信息。 不过单倾颜做事谨慎,仅仅从这些笔录里就想找到他的踪迹,难。 …… “呼!” 又半个时辰之后,沐瑾宣长吁一口气,把手里最后一本册子往桌上一甩: “终于看完了,可把我累死了!” 纪宸吟、纪凰、沐梓泫:…… 三人看了看自己面前高高一摞的册子,再看了看沐瑾宣面前那几本少得可怜的册子,顿时不怎么想开口。 “这些公子小姐也太能说了,连自个儿吃了几块糕喝了几杯茶都记下来,真是让人看得头大。” 三四十岁的沐瑾宣此刻委屈的像个三四岁的孩子,就差没扑到地上打滚。 “依儿臣看,母皇可以像凰表妹那样直接在国内发布搜捕令,举国上下缉拿单倾颜。” 和单倾颜阴着玩太容易被他阴了,还是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直接全境搜捕,这样可能起到的威慑作用要大一点。 沐梓泫这话简直说到其余三人的心坎里了,尤其是沐瑾宣,二话不说就把这事全权交给沐梓泫处理,自个儿甩着手清闲去了。 仿佛提前就任女皇大位的沐梓泫:…… “表姐。” 纪凰拍了拍沐梓泫的肩膀,在后者委屈又期待的眼神下,悠悠道出一句: “加油。” 表情龟裂的沐梓泫:…… 我要的是你的加油吗? 我要的是你来陪我办事好吗?! “咳咳……小泫,你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多历练历练,有益无害。” 纪宸吟掩着嘴轻咳两声,编了句连她自己都觉得没啥实际用处的安慰。 一脸郁卒的沐梓泫:…… “小泫明白,多谢王姨。” 其实她此刻更想说的是—— 你们瞅瞅表妹! 仔细瞅瞅! 真不觉得她太悠闲了吗?! 然而这话她也只能在心里嚎一嚎,是绝对不敢在她家表妹面前说出来的。不然以她家表妹的记仇性子,就不是让她忙几天这么简单了。 …… 翌日清晨,各方势力前去皇宫请辞的使者,几乎是和发布搜捕令的沐梓泫同时出宫。 就在沐梓泫带着御林军把搜捕令贴满帝都皇榜、并且发向全国的时候,驿馆里过半的使臣都开始收拾行装准备返程。 这其中,可不止简氏、欧阳氏、月氏三族。 …… 帝都,驿馆。 月氏使臣的院落里,几名管事从主院里走出来,正好碰上了迎面走来的纪凰和御弈卿,一愣之后纷纷行礼: “邪皇陛下万安!邪皇君万安!陛下此次前来,是来找少主和小公子的吗?” “嗯,表哥表弟在里面吗?” 简氏使臣要离开了,纪宁作为简氏家族已经定下婚约的少主君,不管于情于理都自然是要来相送的。 在纪宁出门前,纪宸吟那是千百个不爽啊。要不是晨泽语在旁边盯着,她是怎么都不愿意让纪宁过来送人的。 所以纪凰和御弈卿,今天只是被顺道丢过来作陪的。一边作陪,一边监督,以免简墨离有什么不规不矩的小动作。 在出门前,纪宸吟给纪凰下达的任务无比明确——手、都、不、许、摸、一、下! 然而,纪凰一到驿馆,直接就把她家哥哥给丢在简氏家族那边了,她自己则是牵着自家小夫君来了月氏家族这边。 “在的在的!少主才吩咐属下们这两日注意着些,说是陛下您八成会来呢!” 领头的管事说着,避开身给纪凰和御弈卿让出道来,躬身道: “陛下、皇君请。” “你们去忙吧,不用跟了。” 纪凰朝着几人微微颔首,牵着御弈卿径直走向主院。 …… “浮生哥,我们这么早就回的嘛,我还没玩够呢……” 月浮屠抱着一罐糖果坐在椅子上,晃动的小腿腿都带着委屈的气息。 “你是没吃够吧?” 月浮生抬起头瞥他一眼,然后又继续低下头去整理桌上的兵书,把一本本书籍摞好放进箱子里。 “嗷……哥你坏!” 月浮屠瘪了瘪嘴,想想回族之后都没人陪他玩,也没人给他找糖吃,心里可委屈着呢。 委屈得赶紧打开怀里的罐子,摸出一颗果糖塞进嘴里。 赶紧吃,吃完了说不定还能再去找雷禁要一罐。 “表哥,浮屠。” 纪凰刚踏进门,吃得腮帮子鼓鼓的月浮屠脑袋里灵光一闪,像颗小炮弹一样朝她冲过来,抱着她的腿乖乖喊着: “凰姐姐!!!” 喊完纪凰,月浮屠的小脑袋立马朝着御弈卿那边转了过去,甜甜喊着: “姐夫!!!” 纪凰眼角直抽,看了眼格外热情的小表弟,内心慌得一批,甚至有点想打道回府。 御弈卿倒是毫无察觉,伸手摸了摸月浮屠的小脑袋,只觉得手感还行。 “凰姐姐、姐夫,你们过段时间是不是也要去月氏家族啊?” 前几天听浮生哥说,凰姐姐和姐夫过段时间要去月氏家族玩的。 既然这样,他也不用现在回族的叭? 过段时间和姐姐姐夫一起回去,也是可以的叭? 月浮屠抱紧纪凰的大腿,心里的小算盘拨得噼啪响。水灵灵的眼睛好像在闪光一样,卟灵卟灵的盯着纪凰和御弈卿。 突然感觉腿上好重的纪凰:…… 突然感觉这小脑袋好扎手的御弈卿:…… “呵!月浮屠,你给我回来坐好!” 在家族里是有谁虐待了他还是怎么地?一天天的这么不想归家! 月浮生真是被自家这个小堂弟给气笑了,手里的兵书都给捏皱了封面。 要问什么人能让如玉温良的月少主暴躁起来,那答案一定是月小公子。 被月浮生这一嗓子吓得,月浮屠小身躯一抖,极怂的缩了缩脖子,然后耷拉着脑袋,弱了吧唧的坐回椅子上了。 “浮屠,姐姐和姐夫还要去过二人世界,带上你这个捣蛋鬼,不太方便啊。” 再说了,她和她家夫君还没带过几天孩子呢,突然丢过来个孩子给她们带,万一一个没看好把这孩子搞丢了,那不是罪过了吗? 纪凰说起话来那可是又铁又直,让月浮屠忍不住皱着小脸,捂住自己的小心脏。 那小表情,活像中了一箭似的。 “呜……凰姐姐你也坏!” 月浮屠瘪了瘪嘴,又委屈得赶紧打开怀里的罐子,摸出一颗果糖塞进嘴里。 嗷! 过分! 他太委屈了! 御弈卿闻言笑了笑,从纪凰的荷包里掏出了一把包装精美的水晶糖,走上前去摸了摸月浮屠的小脑袋,安慰着: “给你,揽月新品哦。” 月浮屠闻言立马抬起了头,肉乎乎的小手捧着精致的水晶糖,眼睛亮晶晶的,语气突然又欢脱起来: “新品!我是第一个吃到的吗?!” 御弈卿闻言一愣,然后笑了笑,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嗷!姐姐姐夫最好啦!” 月浮屠开开心心的捧着流光溢彩的糖果,在堂内一蹦一跳的,看得御弈卿忍不住别开了眼。 这是新品不假,但其实吧……第一个试吃的是雷禁,再然后就是他和阿凰。 不过带来的这些糖也是第一批做出来的,这孩子也算是第一批吃到的吧? 这么想着,御弈卿觉得问题不大,不紧不慢的理了理衣襟,找了张椅子坐下。 纪凰也非常自觉,压根不用月浮生招呼,自个儿就在御弈卿旁边坐下了。 “表哥,人家出门都带衣裳,你出门带这么多书干什么?” 有天分有背景还这么认真,这勤学的态度,要羞煞多少高门学子啊。 纪凰翘着二郎腿,慵懒的姿态中总透着游戏人间的味道。 “衣裳换来换去总不是那几款,哪儿有兵法变换之多?” 月浮生动作小心地盖好箱子,擦了擦额头渗出的细汗,坐回椅子上喝了口茶之后才缓过神来朝纪凰问着: “表妹这是又来给我们开小灶来了?” 月氏家族虽然也是强族,但侍卫却不比简氏家族的侍卫那般装备精良。 而且这次简氏家族的族主和少主一起出使,为了安全起见,带来的侍卫也自然都是最强的。 可即便如此,简氏使团单独对上不死人都胜负难料,那月氏使团就更不用说。 简、月两族的族地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两族出了西玖帝都之后就要分道扬镳了,即使简氏家族想要照顾他们,那也是有心无力。 但他们月氏家族的驻地在列骑国,属于弈凰帝国的管辖范围。若是邪皇陛下有心庇护的话,那情况就不一样了呢。 月浮生也正是知道纪凰会保护他们,所以到现在还是不慌不忙的,就等着纪凰上门给他们开小灶了。 第342章 春夏长游(6) “表哥这话说得倒是理直气壮的,咱们开小灶别这么嚣张成吗?” 纪凰痞里痞气的挑了挑眉,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本鎏金折子放在桌上。 “我给你们安排了最近的几条返程路线,走哪条都随你们。沿路的揽月分部会接力式护送,每经过一处分部都会有一支小队与你们同行。” “另外带着这张金贴,在西玖、弈凰两大帝国境内可以畅行无阻,不需要再去办通城文书了。” 这金贴上印着曼城的城主私印,那可比印国玺都来得权威。 就这一张帖子,足以调动沿路的官府和曼城势力,保护月氏使团安全返程。 “厉害了我的表妹!” 月浮生顿时觉得手里的兵书都不香了,噔噔两步走到纪凰面前,拿起桌上那本鎏金折子翻开看了看。 其内容,简单粗暴—— [护送月氏使团返程] 仅仅这铁画银钩的八个大字,再加上右下角那朱红的曼城印章,就足以给月氏使团打开一扇安全之门。 “谢了!等你和妹夫来月氏家族,表哥一天给你们安排五顿饭!” 月浮生小心翼翼把金贴收好,然后又噔噔两步回去继续收拾兵书去了。 听到一天五顿的御弈卿:…… “表哥,大可不必。” “就是!一天才五顿?表哥,你这态度不真诚啊。” 纪凰吊儿郎当地往椅子上一靠,端起茶杯吹了吹,浅呷一口。 一天三顿都吃不下的御弈卿:…… 才五顿? 他刚才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 一天五顿居然不够吃?! 月浮生的表情出现了片刻的呆滞,随即回过神来豪气道: “只要你吃得完,我一天给你安排个百八十顿都不成问题!” 这么说着,月浮生悄悄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家族的日常开销,觉得一天百八十顿的话,月氏家族应该大概也许可能是撑得住的……吧? 不过当然了,他们三人此刻也就只是开开玩笑。 纪凰虽然是个饭桶,但她的胃也不是无底洞,还不至于吃垮一个顶尖家族。 …… 与此同时,与月氏院落相隔不远的简氏院落里,纪宁陪着简行冽唠了好一会儿嗑之后,才恍然间记起来些什么,用力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瞧我这记性,差点聊忘了!” 说着,纪宁在送来的特产盒子里翻来找去,终于在某两个盒子中间找到了他随手卡进去的一张鎏金折子。 幸好这折子做工还行,还没在派上用场之前就被两盒特产给卡夭折。 “简伯母,凰儿让我把这个交给您,说是简氏使团返程时可能用得上。” 一听是纪凰给的,简行冽也能猜到个大概了。 只不过她没想到,纪凰那么个处事精细周到的人,居然有纪宁这么个马马虎虎的哥哥。 瞧瞧,这折子上图案压纹都被上面几盒特产给压平了许多。 简行冽接过纪宁递来的折子,心里有些好奇纪宸吟是怎么养出这性格截然不同的兄妹俩的。 纪宁乖乖坐回去喝茶,丝毫不知道他这未来岳母对他们兄妹俩的好奇,心里还在想着他家妹妹到底在折子上写了什么。 简行冽翻开折子就看了一眼,然后就笑着摇了摇头,把折子给合上了。 [护送简氏使团返程] 简洁明了的命令,还真是小凰那丫头的作风。 这个折子上最金贵的,应该就数右下角那枚曼城城主印了。 曼城城主,西玖帝国人尽皆知的战神,弈凰帝国万人之上的女皇,揽月屠生破晓的统治者。 简氏家族在弈凰南国境内,月氏家族在弈凰北国境内,如此倒也不用担心浮生小子他们了。这小小一枚印章,足以庇护她们两族安全返程了。 “小宁啊,你这要是没想起来告诉伯母,那我们真是兜里揣着张免死金牌都不知道用啊。” 简行冽哈哈大笑,把手里的金贴收进袖子里,然后继续和纪宁唠起了嗑。 这架势,是非得要拖到她家那铁疙瘩一样的女儿回来,让这未婚的俩孩子在分别前先见上一面啊。 …… “母亲!我回来啦!” 纪宁正和简行冽聊着呢,简墨分那欢快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门口,简墨分扒在门框上,歪着脑袋看向大堂里,惊喜道: “纪宁哥!你也在啊!” “墨分!!!” 纪宁唤了一声,连忙招呼着简墨分到他旁边坐下。 “小分,你今日前来,可是要随母亲一同回族啊?” 简行冽在问出这话时,心里可是抱着老母亲那浓烈的期盼啊。然而简墨分挠了挠脑袋,心虚道: “母亲,我就是来送送你和姐姐,过几天还要随师傅回弈凰北国呢。再说了,我不是前两个月才陪你过完年节嘛!” 他又不是族里那些公子哥,成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知道吟风弄月书画刺绣,出点屁事就整得跟天塌了似的。 他可是要跟着师傅闯荡天下的,才不要回去当金丝雀呢! 听了简墨分这话,简行冽那颗老母亲的心啊,啪嗒啪嗒碎成了几瓣,粘都粘不起来。 也幸好今天雨凝没跟着简墨分过来,不然怕是又得被无数的眼刀子凌迟。 “墨分,你们也要走了啊?!” 纪宁一声惨嚎,委屈的不行。 “对啊!主子给师傅安排了任务,我们得尽早赶回去准备了。” 简墨分端着一整盘侍者给他新上的茶点,一口又一口,那叫一个满足。 “那我岂不是又要无聊了?!哎!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和你一起进揽月屠生嘛!凰儿太坏了,之前拦着不让我进!” 当初揽月屠生纳新的时候,他也是想和简墨分一起去的。但纪凰态度坚决的把他拦下了,怎么也不愿意让他当她的下属。 纪宁瘪了瘪嘴,双手撑着下巴,委屈的像个两百斤的猪仔。 “哎唷!主子也是为了你好嘛!你瞅瞅我们这个加班的惨样儿,你要是进来了,主子夹在你和曼城规矩之间,让你干活也不是,让你摸鱼也不是,好难的嘞!” 简墨分吃着糕点的同时还能吐词清晰,并且半点儿糕点屑都不喷出来,这也真是个奇才了。 “我也能干活的啊!” 纪宁捏着拳头,试图给简墨分秀一波肱二头肌。 但实际上,简墨分眨巴眨巴眼,再眨巴眨巴眼,委实没看出什么变化。 可能是衣裳太厚,遮住了吧。 “行了行了,你能干主子也不敢让你干嘛!不然纪伯母好凶的嘞,要追着主子打的!” “母王只是脾气暴躁了点,哪有很凶?” “纪伯母舍不得凶你,你当然不知道啦!纪宁哥,你是没瞧见我姐最开始和纪伯母遇上的时候,那简直天雷撞地火啊!姐姐那段时间活生生肿了一圈,还不好意思让你知道。我每次给她上药的时候都要被叮嘱好几遍,千万不能往外说……” 年纪一般大的两位公子显然是更聊得来的,简墨分噼里啪啦的说着,也没看见门口急匆匆走回来的冷脸老姐。 “简!墨!分!” 简墨离是接到纪宁来驿馆探望的消息,这才从外面急匆匆赶回来。 鬼知道刚到门口,就听见这臭小子拆她老底。 “嗷!!!” 被点名的简墨分从椅子上“嗖”的一声弹了起来,举起两只爪子语速飞快的说着: “姐我陪母亲去收拾行装了你们慢慢聊!” 说着,简墨分麻溜的窜到简行冽身边,挽起老母亲就往外跑,跟屁股后面有恶狗追着咬似的。 被熊孩子气笑的简墨离:…… 被当个工具人的简行冽:…… “呃……你真被我母王揍了很多次啊?” 见简墨分和简行冽走远了,纪宁才跟只企鹅似的蹭到简墨离身边,踮着脚小声询问。 “没事,纪伯母跟我闹着玩呢!” 在简墨离心里,只要纪宸吟没把她打死,就算是和她闹着玩。 “那你干嘛不告诉我啊?!” 纪宁拉起简墨离的胳膊,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一副给她做全身扫描的模样,生怕漏看了哪处。 “我真没事,纪伯母可舍不得你守寡,不会和我动真格的。” 简墨离笑着拉过纪宁的手,静静凝望着他。 别看她这人平时冷冰冰的,但那一双桃花眼倒是生得魅惑,直接把纪宁的魂都勾了去。 “你又勾引我!你绝对是在勾引我!” 纪宁蹦起来飞扑上去,扑进简墨离怀里,一爪子捂上她那双桃花眼。 要命啊要命! 遭不住啊遭不住! 简墨离轻笑出声,伸手抱紧他的腰身转了起来,直把纪宁转得又笑又嚎: “诶诶诶!别转了你!我要晕了!” 这个墨离,绝对是跟凰儿学坏了! …… 数日之内,简氏使团、月氏使团、欧阳使团、东辰使团、御天使团、弈凰使团先后辞行,离开了西玖帝都。 各大使团的先后辞行、西玖帝国新发布的全境追捕令、帝都城愈发严整的禁军巡卫,这一切的一切都充斥着风雨欲来的气息,让驿馆内剩余的大部分使臣也开始紧张不安。 不出半月,西玖帝都内的使臣团走了个干干净净,创造了有史以来使团返程的最快记录。 而在这半个月里,欧阳使团未出西玖国境就遇刺的消息也传得沸沸扬扬,一时间让各方势力的高层里人心惶惶。 幸好欧阳珩熠自卫手段高,找了替身替他坐在马车里,而他则是扮成了小厮在使团里随行,这才逃过一死。 之后,欧阳家族散布在西玖境内的势力急忙赶来救护,西玖帝国各地官府也加大力度搜捕可疑人物,这才让欧阳珩熠安全的返回了欧阳家族的驻地范围。 为此一事,西玖还对欧阳家族做出了不少物质补偿。 不过也幸好双方都很清楚行刺人究竟是谁,欧阳家族又碍于西玖帝国与弈凰帝国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对西玖过多为难,这事也算和平解决了。 …… 阳春三月,桃红柳绿,使臣散尽。 繁华落幕后,总是显得格外宁静。 …… 西玖帝国,帝都,凰王府。 纪宸吟、晨泽语、纪宁三人正在厅内用午膳,管家急匆匆走了过来,向纪宸吟递上一封书信。 “殿下、王君、大公子,这是少殿下府上的人送来的。据说少殿下和少王君今日辰时就动身离开,前往弈凰南国了。” 管家的话刚说完,纪宁手里的鸡腿“啪嗒”一声就掉桌上了。 “什么玩意儿?!凰儿这个没义气的!!!” 把他一个人丢在帝都,她们倒是四处去耍,过分了啊! 纪宁一声惨嚎,惊得晨泽语一阵皱眉。 “宁儿!” 晨泽语低喝一声,纪宁立马就乖乖坐好,瘪着嘴委屈的不行。 墨离走了、墨分走了、浮生走了、浮屠走了、雨凝走了、雷禁走了……现在就连凰儿弈卿风啸风鸣弑月弑云也都走了。 他在帝都都没人玩了,只能在家关着背书了! “行,你退下吧。” 纪宸吟看着信,朝管家挥了挥手。 “是。” 管家低下头,弓着腰退下。 “宸吟,凰儿可交代什么别的事了?” 晨泽语早已经习惯了纪凰这种留信出走的离家方式,也深知纪凰不是安于一隅的王室贵女。所以对于纪凰每次的突然离开,他已经放宽了心态。 尤其是知道了纪凰的身份之后,他就更加不能再束缚孩子了。 “她说她去视察弈凰南国的运河,然后再往月氏家族走一趟。还说御天秋狩暗藏杀机,嘱咐我别让宁儿和小泫趟进这浑水里。” “那日不死人行刺时,杨家公子在伊珀湖畔捡到的那块玉佩也查到了源头,是段氏家族核心成员的身份象征。” 段氏家族核心成员佩戴的玉佩却出现在不死人行刺的地方,究竟是巧合还是……蓄谋? 纪宸吟心底疑云遍布,将信折叠起来塞回信封里,草草吃了两口之后就奔去城外军营了。 没了轰轰烈烈的热闹,生活好像又恢复了往日的平淡。 …… 第343章 春夏长游(7) 弈凰南国,笠城,清水小镇。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今天啊,可是这小镇上的姻缘节呢。 …… 清水镇,桃花寺。 见惯了肃穆庄严诵经念佛的寺庙,乍一看这桃红柳绿蝶飞人嬉的桃花寺,便会产生一种狮子与白兔的反差。 这寺庙不同于其它,是座纯粹求姻缘的寺庙。 桃花寺里桃花开,桃花开时良人来。 在这人间四月天,桃花寺便是整个清水小镇最热闹的去处。 尤其是今天,四月八,清水镇特有的姻缘节。 …… “阿凰!快看那个!” 御弈卿披着斗篷,遮住了大半张脸,手里还拿着一枝桃花,花枝指着前面那棵被一堆人围坐的老槐树。 老槐树上,一条条红丝带垂下,写着少年懵懂青涩的心愿。 轻飘飘的,却如火般热烈,煞是好看。 “夫君若有什么甜言蜜语,完全可以直接与为妻说的,不必如此麻烦。” 在他旁边,戴着银色面具的纪凰笑得邪魅,伸手搂住他的腰身,凑到他耳边低语。 “嘁……才不写给你。” 御弈卿翻了个白眼,但无奈被斗篷遮住了,纪凰啥也没看到。 “怎么,难不成夫君还想再去求个良人?” 纪凰眉梢轻挑,胳膊猛地收紧,把人给搂进怀里。 “嗯哼?为什么非得写点什么?我就不能只过去看看么?” 说着,御弈卿一脚踩在纪凰脚背上,然后趁着纪凰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旋身从纪凰怀里转了出去,脚步轻快的朝着槐树底下走去。 “这个小东西……” 纪凰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赶紧追了上去,牵上御弈卿的手。 “这儿这么多人,夫君若是把为妻弄丢了可怎么好?” 御弈卿闻言,边走边低下脑袋瞥了眼她的爪子,然后把被她牵着的那只手举到她眼前晃了晃,戏谑道: “你牵这么紧,给我机会弄丢了么?” 这女人简直就是块牛皮糖,成天粘在他身边,哪里给他机会弄丢她了? “当然不能给你那个机会,你御弈卿这辈子都别想甩开我。” 纪凰勾唇一笑,言语霸道。 御弈卿闻言傲娇的“哼”了一声,和纪凰牵着的那只手前甩后甩,调皮的跟个孩子似的。 两人一路走到老槐树下,亲密的姿态引得周围许多人侧目,也让槐树下打瞌睡的老尼睁开了眼。 老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向两人问道: “这位夫人与郎君,应该不是来求姻缘的吧?” 纪凰闻言点了点头,看了眼身边的人儿,笑道: “游玩路过此地,见小郎君心生好奇,便过来看看。” 说着,纪凰看了眼老尼面前的木桌,桌面上尽是些笔墨丝带。 感觉到纪凰的视线,老尼低头看了一眼,然后笑道: “这些东西本是给那些寻觅良人的公子小姐准备的,不过二位既然远道而来,游玩至此也是缘分,心中若有所愿也可一书。” 纪凰闻言低头看向御弈卿,恰好对上御弈卿抬头望向她的眼神。 他藏在斗篷下的那双眼眸亮晶晶的,熠熠生辉,大概就是在说‘我要!我要!我要!!!’。 纪凰宠溺的摇了摇头,转向老尼笑道: “既如此,多谢了。” 这个小东西,刚才谁说不写的? “两位施主请便。” 老尼笑得像尊弥勒佛,躬身做出一个请的动作,然后坐回椅子上往后一靠,合上眼继续打瞌睡去了。 见老尼就这么撇下她们去睡觉了,纪凰笑着摇了摇头,从旁边几捆红丝带里随便抽出一条放在御弈卿面前,执笔蘸墨之后递给他,笑道: “我的小郎君,请吧。” “谢过夫人呢!” 御弈卿还有模有样的给纪凰回了个礼,不止逗笑了纪凰,连他自己都被逗笑了。 接过笔后,他正准备落笔,然后看了眼半点儿都不自觉的纪凰,拿笔杆子戳了戳纪凰的腰。 “转过去,不许看。” “哦!” 纪凰伸手捂着眼,乖乖背过身去,乖巧得让御弈卿还有点不敢置信。 不过见纪凰背过身去,御弈卿也开始落笔了。 “唰唰唰”好几笔之后,笔杆搁在笔架上的清脆声响起,纪凰也捂着眼转了回来。 “阿卿,我可以睁眼了么?” 御弈卿闻言,赶紧把丝带揉成一团握在手心,然后再把手背在身后。 做完这一系列小动作,他仰着脑袋凑近纪凰。在确认后者真的没偷瞄之后,他才笑得跟只小狐狸似的,开口道: “可以吖。” 纪凰慢慢放下手,一睁眼就看到眼前的人儿笑弯了眼,顿时有些好奇的问道: “写了什么,这么开心?” 御弈卿笑着摇头,认真道: “一个字都没写。” 纪凰眉梢轻挑,继续问道: “画?” 御弈卿点了点头,笑得一脸神秘,昂着下巴道: “猜猜我画了什么,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纪凰又成功被他逗乐了,轻笑两声之后试探性的问着: “画了我们?” “嗯!!!差不多差不多!” 御弈卿的脑袋点得跟捣蒜似的,笑着继续开口道: “再猜再猜!” 差不多? 纪凰双手环胸,俯视着眼前人儿这满脸的贼笑,低下身凑近他开口诱哄: “我都猜得差不多了,不然阿卿给个提示,否则好像对我不怎么公平呢?” 御弈卿抿着嘴,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开口道: “嗯……好叭,提示你一点点,我们两个在一起像什么?” 她们两个在一起像什么? 纪凰眯了眯眼,一边注意着御弈卿的神情变化,一边开始广撒网盲猜: “鸳鸯?红豆?藤缠树?并蒂莲?比翼鸟?双飞燕?鸾凤和鸣?琴瑟之好?兔起鹘落?送羊入虎口?老牛吃嫩草……” “停!一次只许猜一个,不许这么胡来。” 听着纪凰这脱口而出的一大堆形容,御弈卿最开始还自信满满,觉得她怎么也猜不中的。 可谁知她越说到后面就越不正经,居然还真蒙到了! 在御弈卿喊停的那一下,纪凰就勾起了唇,伸手握住御弈卿背在身后的那只手,磁性的声音把御弈卿给雷得愣在了原地。 “我选最后一个。” 说着,纪凰成功从呆住的御弈卿手里拿到了红丝带,潇洒的捏着顶端往下一抖。 红丝带瞬间展开,在风里飘飘扬扬。 在丝带底端,画着一副形小传神的简笔画。 一头牛趴在地上姿态懒散,用脑袋顶着面前的一株小草。 她家小夫君,画起画来还挺会抓精髓的啊! “怎么样?像不像我们?” 御弈卿眨巴眨巴眼,满眼期待的望着纪凰,眼底像有星光在闪烁似的。 “嗯,像。” 纪凰点点头,摸了摸他的脑袋,把丝带塞回他手里,搂着他的腰直接飞身上了槐树,落在了最高的枝干上。 那枝干足足有四五层楼高,惊得槐树四周的人叫声连连。 “小郎君,系上去吧。” 纪凰彻底无视了四周聚拢的人,伸手捏了捏御弈卿的脸。 别说,她家夫君虽然看上去清瘦,但实际上摸起来还是很软乎的。 “嗯嗯!” 御弈卿点了点头,仰起脑袋仔细看了一下,最后选了根看起来粗壮些的小枝,将手里的红丝带系了上去。 整棵老槐树上,就这一条红丝带飘在顶端,看起来极为特殊。 “阿凰,下面好多人。” 御弈卿低头看了眼朝这边聚拢的人群,忍不住蹙了蹙眉。 “没事,我们换个地方。” 纪凰帮他理了理斗篷,把他的帽檐往下压了压,然后直接搂着人凌空而行,瞬息间就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在她们两人离开后,人群中爆发出激烈的议论声。 槐树下闭眼小憩的老尼仍旧没有睁眼,只是靠在椅背上笑了笑,感叹了一句: “皇罡罩身,帝气萦绕,非池中物啊。” 老尼的话淹没在嘈杂的议论声中,竟也没一个人听到。 关于纪凰和御弈卿的议论在这里足足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围在槐树四周的人群才开始渐渐散去。 散去之后,这些人又三五成群的边游玩边聊着。 纪凰和御弈卿原本只是一时兴起,来系了个红丝带,却没想到为这些香客提供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闲聊话题。 更有甚者,居然在三五月后把纪凰两人给传成了下凡游乐的神仙眷侣。 这可真是,没轻功真可怕啊。 …… 弈凰南国,帝都,皇宫,御书房。 “哎哟喂!今儿个刮得什么风,竟然把咱们两位首领给吹来了?!” 下了朝的电狸刚一回到御书房,就看见了大半个月没见着的风啸风鸣,心里那个亲切感啊,瞬间就涌上来了! 尤其是在她的水火不容的老搭档——电梵的对比之下,风啸风鸣给她带来的亲切感更是翻了好几倍! 比起电梵那个一天天和她冷嘲热讽斗智斗勇争食夺菜的狗玩意儿,她现在觉得经常把她丢进炼狱特训的风啸首领也挺和蔼的。 而且主要是现在她长期在弈凰南国值班,一年也回不了几次曼城,风啸首领想训她都训不着哈哈哈! 电狸心里的小人叉腰狂笑,连带着她现在脸上的表情都有点傻。扯着嘴角要笑不笑的,哈喇子都快滴下来了。 “来给你下达任务。” 风啸眼底飘过一丝嫌弃,面无表情的说完,直接掏出了纪凰的手令。 表情顿时僵硬的电狸:…… “什……什么玩意儿?” 一天天的哪儿来这么多任务?! “主子的身份揭开之后,御天帝国短时间内还不敢妄动,但东辰帝国就不一定了。你这次的任务,是暗中保护东辰帝国所有分部的成员撤离。” 揽月屠生分部以前在世人眼中还只是江湖势力,不过是覆盖面积大了些罢了。 可现在,在纪凰的身份揭开之后,这些遍布天下的分部就像是插在所有掌权者咽喉的一根刺,随时都可能致命。 自己的疆土,岂容她人称霸? 更何况这个她人,也是一方霸主。 恐怕过不了多久,东辰帝国内散布的曼城势力全部都要遭到打压。 与其这样等着敌人一点一点蚕食她们,那倒不如她们主动抽身,直接给东辰帝国的经济来一场暴风雨式的冲击! “啊?!主子咋不让电梵去搞这个任务啊?!人家虽然从女皇退位到摄政王了,但代主子处理政务也好辛苦的嘛!” 电狸瘪着嘴,声音嗲得让风鸣忍不住给了她一脑崩儿,直接把人给拍得趴到了书柜上。 “别抽风!好好说话!” 什么鬼腔调,嗲里嗲气的,弑云都没她嗲! “嘎!!!风鸣首领!我的发型!我万人迷的发型!你赔我的发型!” 电狸惨嚎着,一个飞扑扑到风鸣身上,疯狂掐她脖子。 嘤!!! 她的发型! 她的形象! “行了!都撒开!闹什么闹!” 主子要是搁这儿看到这俩智障打架,估计要被气得多吃两碗饭! 风啸揉了揉眉心,脑仁被这俩人闹得一阵抽疼。 风鸣和电狸被她凶得一愣一愣的,掐脖子咬手腕的动作都僵住了。 虽然手下没再继续用力,但两人还是扭成了一团。熊孩子脾气上来了,谁也不愿意先撒手。 “电狸,你先去办这个任务,南国政务暂时交给电梵。” 风啸说着,把纪凰的手令搁在桌上,然后拎上和电狸扭在一起的风鸣,头也不回的出了御书房。 “略略略!” 见风鸣被风啸拎走,电狸令主不怕死的朝着风鸣首领做了个鬼脸,气焰极其嚣张,嚣张得好像忘了风鸣也有权利把她丢进炼狱…… 嗯?! 恍然想起些什么的电狸:……等等!!! 炼狱?! 她是不是忘了什么?! 等等首领你给我回来! 我……我给你整理下发型! …… 第344章 春夏长游(8) 弈凰南国,笠城,揽月楼。 “宝贝,起床了。” 纪凰侧躺着,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勾起他的一缕长发,拿发尾在他鼻尖扫来扫去。 “……我不!” 御弈卿揉了揉鼻子,皱着眉头翻了个身,直直撞进纪凰怀里,咂吧咂吧嘴继续睡。 “别偷懒,快起来。” 纪凰不依不饶,开始拿发尾挠他耳朵。 “……我就不!” 御弈卿气呼呼的拍开纪凰的爪子,仰起头搂着她的脖子,恶狠狠的在她嘴角咬了一口。 超凶! 纪凰摸着被他咬的地方,勾起嘴角欺身压下,那叫一个饿狼扑食气势汹汹! 压着人吻个够本之后,她才一脸餍足的继续侧躺回去,撑着脑袋悠悠问道: “阿卿,今日还想不想去暮城看纸鸢赛了?” 御弈卿窝在她怀里撇着嘴,脑袋拱了拱,又拱了拱,最后不情不愿的屈服: “……去!” “嗯,乖。” 纪凰摸摸他的脑袋,嘶哑的嗓音继续道: “我去给你熬粥,快起床洗漱,别贪睡了。” 说着,纪凰掀开被子下了床。 松松垮垮的里衣下,肩上几道抓痕若隐若现。 御弈卿掀开眼帘,悄悄瞄了她一眼,然后红着耳朵抱着被角在床上打了个滚,留给纪凰一个黑漆漆的后脑勺。 …… 御天帝国,帝都,皇宫。 “咳咳……咳咳!!!咳咳咳!!!” 鬓发霜白形如枯槁的老妇卧在皇榻上,剧烈的咳嗽让她那苍白的脸涨起些许血色。 “快来人!将药端来!” 一旁伺候的宫侍胆战心惊,一边给老妇顺着气,一边吩咐其余宫侍上药,见老妇咳停了才敢慢慢收回帕子。 “陛……陛下……!” 宫侍收回帕子看了一眼,瞳孔骤缩,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帕子也抖掉了。 那掉落在地的帕子上,赫然是一片乌血,还有些未凝结的粘稠血块。 殿内其余宫侍见此也吓得不轻,争先恐后的跪下,生怕跪晚了就被拖下去砍了。 “咳……咳咳咳!!!” 榻上的老妇看了眼帕子,不知是气还是惧,紧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伺候的宫侍反应不及,这次她是以手掩嘴。 咳完后,手心里温热粘稠的腥红液体和喉咙管里令人作呕的铁锈味惊得她一阵心慌,一边蹬着腿往后退,一边疯了一样的把手上的血往床板上擦。 “传御医……传御医,快传御医!!!快去给朕传御医!!!” 老妇神色恍惚的喊着,越喊到后面越声嘶力竭,全然没有三五年前那帝国女皇的威仪了。 现在若是换了纪凰和御弈卿站在这儿,八成都认不出来这个老妇竟是御天女皇——御锦枭。 “皇君、太女殿下驾到!!!” 一身华服的苏叠雪牵着一位十三四岁大小的女孩走了进来,这女孩正是御天帝国的现任太女殿下——十皇女御绡菱。 “臣君参见陛下。” “儿臣参见母皇。” 苏叠雪牵着御绡菱行完礼之后,才注意到殿内格外压抑的氛围。待到目光触及地上那方帕子与擦着血迹的床板时,当下心里一紧。 “陛下!您……” 他的话卡在喉咙里,脸上的担忧与害怕都是真真切切的。 废话!能不怕吗? 五皇女一派和八皇女一派的那些人都虎视眈眈的,恨不得把他们苏家给吞了之后直接上位。 尤其是五皇女一派中手握兵权的御锦佚,其篡位自立的野心简直昭然若揭! 要是这时候御锦枭死了,五皇女一派肯定要翻了天去!他们苏家世代文臣,手上没有半点兵权,握着这么个虚有其名无力自保的太女有什么用?! 只有御锦枭这个女皇活着,制约五皇女一派,他们才能有机会从御锦佚手上慢慢夺回兵权啊! “呜呜……!母皇你怎么了!儿臣害怕!” 御绡菱生父的出身不高,所以她在后宫里一直没什么存在感,也完全不参与什么九女夺嫡的宫斗场合,整个就一怯懦的小透明。 直到她被御锦枭安置到皇君苏叠雪名下抚养,成了这帝国皇储,才让许多人想起来她这号皇女的存在。 不过被拉来凑数的大多都是炮灰,随便一拉就能拉个潜伏精英的实属少数。 而御绡菱,很明显属于少数之外的大多数。 生父无权无势,只能任由她被苏叠雪带来抚养。生母子嗣众多,她不过是一颗听话的棋子。养父只在乎苏家与皇太君的位置,根本不在意养了个女儿还是宠物。 一年不到的皇储级教导并不能让御绡菱褪去十多年养成的怯懦性格,尤其这教导还是建立在极不走心的基础上,对她起到的作用就更小了。 这样的环境,注定了她即将成为这场皇权斗争中的牺牲品,就如同上一任太女御拓池。 “太女别哭了,勿要惊扰陛下!” 看到榻上的御锦枭不耐皱眉,苏叠雪赶紧把御绡菱给拉了回来,就怕她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 毕竟这人还没死呢,谁能受得了这个哭丧的哭法? “呼——!微臣参见女皇陛下,参见皇君、太女殿下!” 听到御锦枭咳血的消息,御医吓得一路小跑过来,到现在还在大喘气。 “快!快平身!赶紧为陛下看看!” 苏叠雪挥手摈退了殿内跪满一地的宫侍,只留下了他带来的那些人。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带来的人里,一名模样清秀的宫侍看了眼榻上的御锦枭之后,低下头勾了勾唇。 五年了,任务终于快要完成了! 他终于可以回血宫继续当他的衿柯舵主了! …… 御天帝国,帝都,揽月殿。 一名揽月成员急匆匆窜到三楼,趴在门外狂敲: “戎管事戎管事!弑月、弑云两位执事来了!” 这急促的语气,可把房里对账的戎可星给吓得一个激灵,愣了愣之后赶紧下了楼。 …… “弑月弑云,你们怎么来了?!” 日常潜入揽月殿玩耍的电祀将军,今儿个刚一翻墙进来,就看到了好久没见的两张面孔,可把她亲切的啊! “呼——!等等让我缓缓!赶了一路,可把我给累死了!” 弑云冲着电祀摆了摆手,拿起茶壶倒了两杯水,端起一杯“咕噜咕噜”的灌了下去。 弑月的状态比弑云要稍微好一点,但也没好到哪儿去,端起另一杯茶猛灌。 “嗬!你俩这是干啥呢?逃荒呢?” 戎可星刚一下楼就看见这两人跟闹旱灾似的在灌水,赶紧的又上去给倒了两杯水放在旁边。 “等……等等!” 弑云冲着戎可星摆了摆手,然后端起她新倒的水,又是一阵猛灌。 弑月话没弑云多,气息平复的也比弑云快,深呼吸几次之后就好许多了。 然后只见他匆忙解开背后的包袱,从里面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离他近些的戎可星: “你们赶紧进宫拦住衿柯,让他千万别把御锦枭玩死了。这是主母给的药,能拖住御锦枭的命,让她暂时恢复过来。” 这倒不是纪凰和御弈卿仁慈,而是这两人突然想起来御锦枭暂时不能死。 御锦枭一死,御天帝国就要改朝换代了。到时候她们两人再受邀前来时,可能就不是参加秋狩,而是参加新帝的登基大典了。 纪凰谋划这一场,目的就是要御天帝国内部乱起来,她才好趁乱谋取御天。 但御锦枭死后,御天的动乱就会随着新帝的登基而被打压平息,这却是纪凰不愿看到的。 所以御锦枭暂时还不能死,至少在秋狩之前不能出什么意外,不然这好戏就没法继续唱了。 再说了,纪凰给的这个可不是什么好药。 毕竟御锦枭已经被衿柯毒了五年了,身体底子都掏空了,哪有什么神药能让她恢复如初啊。 纪凰这药,不过是让她回光返照,再撑一段时间罢了。 “行,我进宫去找他。” 戎可星接过弑月递来的小瓷瓶,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见戎可星一眨眼就跑没影了,电祀笑着找个位置坐下,给她自己倒了杯茶,边倒边朝着弑月弑云两人问道: “你们俩急急忙忙跑这一趟,不只是为了个御锦枭吧?” 要是只为送个药,完全可以让揽月成员来送,还不至于让这两人大老远的亲自跑一趟。 “当然不是,我们是去北国找雨凝的。东辰帝国境内的分部太多了,不能全往南国撤离,南北一起撤来得快一点。” “而且揽月在东辰赚取了那么多财物,说走就走的话,萧阮琛说不定会出手阻拦。主母怕电狸搞不赢,所以还需要让雨凝出面镇压。” 弑云像没骨头似的挂在椅子上说着,那个四仰八叉的样子啊,活像只章鱼。 电祀听了点点头,却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好不容易在东辰帝国打下了市场,转眼就要撤离,哎!揽月撤了之后,东辰其余商户就会发展起来,东辰帝国的经济就脱离控制了。” “而且不只是商场,揽月一撤,我们在东辰的信息网和运输网都会出现一个大缺口,东辰境内的很多事情都无法再控制。” 哎! 真的好可惜! 但主子是为了东辰境内数以万计的曼城成员着想,为了她们的安全,必须得放弃东辰这片驻地。 电祀叹了口气,感觉突然亏了几亿两金子。 不过这要是能换来她们曼城的人不出事,那也值了。 “揽月现在就是卡在东辰帝国当权者喉咙里的一根刺,如果我们不撤离的话,那些人也迟早会动用东辰朝廷的势力,一点一点吞并揽月。” “到那时候,不只是丢了东辰那些分部,最重要的还是东辰帝国里那些曼城成员的安危。现在只有我们主动撤离,揽月的损失才能降到最小。” “放心吧,这次撤离只是暂时的。以主母的野心,东辰迟早会成为弈凰帝国的一片国土。” 弑月心里自然也是觉得可惜的,毕竟那是努力了三年才开拓出来的商场。但金银财宝那些死物和曼城成员的安危相比,又显得轻微许多。 …… 第345章 春夏长游(9) 弈凰南国,暮城,玉人湖畔。 微风拂过,青翠的草坪上,年轻的男男女女牵着线逆风奔跑。 抬头望向天空时,便可见各式各样的纸鸢高低错落的飞着,沙燕、盘鹰、蝴蝶、串灯、仙人……远看竟然还真有几分像候鸟南迁。 基本上在这种人流量大的节日地点,揽月楼、揽月阁是永远不会缺席的。 沿着玉人湖一圈,数十里长的湖畔,几乎被揽月楼的饮品零嘴售卖摊包场。 在这种搭档赚钱的时候,揽月阁是一定要跑来凑热闹的,愣是从仓库里翻出许多配饰跑来打折售卖,强势清理一波库存。 不过别说,来买的人也挺多。 …… “阿凰你看!我们的纸鸢飞得好高!!!” 御弈卿拉着线,一边控制纸鸢的高度方向,一边朝着不远处的纪凰叫唤。 玉人湖畔今日尽是些年轻人出来游玩,嬉笑声响成一片。也幸好是纪凰耳力好,换了旁人怕是都听不清御弈卿在说什么。 听到御弈卿欢快的声音,正在喝红茶的纪凰勾起嘴角笑了笑,侧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回来朝着这个摊位上的揽月侍者吩咐着: “牛乳用温热的,苹果换成芒果,别加糖,加半勺蜂蜜。” 纪凰面前揽月侍者捂着嘴,笑着看了眼那边放纸鸢的御弈卿,然后朝纪凰应了声“是”,转身按着她的要求开始做。 四月的南国,天气渐渐升温了,再戴着面具出来玩就容易闷出一脸汗。 而且也没那么多人见过纪凰和御弈卿,至少在这暮城里,除了曼城成员之外,是没几个人见过这夫妻俩的,所以这俩人今天出来玩时连脸都懒得遮了。 见御弈卿难得玩得这么开心,笑得像个孩子似的,纪凰的心情也不自觉的跟着灿烂了许多。 然而还不等她多灿烂一会儿,脸上的笑容就冷了下去。 端着饮品的揽月侍者刚走过来,就感觉他们主子身上散发的低气压要冻死个人了,手里温热的果奶都不暖和了。 “这位小姐,您的饮品做好了。” 他把杯子放在桌上,顺着纪凰的目光看过去,眼角忍不住一阵抽搐。 哪来的女子好生大胆,连他们主君都敢搭讪?! 听到揽月侍者的声音,纪凰随手放了一锭银子在桌上,一把端起杯子,转身朝着御弈卿那边走去。 那名揽月侍者呆呆的站在原地,拿起足足十两的那锭银子,看着他们主子那森冷的背影,刚伸出去一点点的手又怂怂的缩了回来。 主子,还没给你找零…… 算了,他们主子现在应该没心情管这几两小破钱了。 …… “这位公子生得如此俊俏,在下以前竟然没见过,当真是人生憾事!” 在几名男男女女的拥簇下,一名衣着华丽的女子朝着御弈卿这边走来。 说她衣着华丽,真的半点都不虚。 衣服上的图案全是金线绣的,在太阳底下走起路来真的就是在反光。腰带上挂着好几个玉佩,重得直把衣服往下扯。 一双手上戴满了戒指,尤其是左右两个拇指上的大扳指,一个金的一个玉的,还镶嵌着指甲盖那么大的宝石。 怎么形容呢,大概就是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我有钱跟着我就能吃香的喝辣的’的那种气息。 御弈卿一门心思放纸鸢,起初根本就没注意到这衣着华丽的女子是在和他说话。 但偏偏那女子朝他走来时,满身的金玉之光晃到他的眼睛了。 对,就是晃到眼睛了,被那些金玉反射的阳光闪到眼了。 御弈卿忍不住蹙了蹙眉,稍微抬手遮了下眼睛,依旧认真地放着他的纸鸢,完全连个正眼都没给那群人。 “公子别害羞啊!在下见公子投缘得很,想邀公子到府上做客,公子意下如何?” 那女子见御弈卿半遮半掩,还以为他是害羞了,顿时那个心猿意马啊,当下就朝着御弈卿那边靠拢过去。 见女子突然靠近,四周的人都看向他指指点点,目光中还有些同情,御弈卿这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在和他说话,当即皱了皱眉,冷声道: “滚!” 恶心! 当众被御弈卿这么甩了脸面,那女子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冷着脸朝御弈卿骂道: “呵!装什么清高!你这样的本小姐见得多了!” 说着,那女子转身朝身后的人吩咐着: “把他带到我府上去,小心些,别弄花了他那张脸!” 听到女子的吩咐,她身后其余几人连连应下,点头哈腰的说着: “是是是!我们都明白,一定把人好好地给莉姐送到!” 那女子闻言点了点头,算是满意了,还不怕死的想上去摸一把御弈卿的脸。 “进了本小姐的房,看你还能烈到哪……啊!!!” 御弈卿的腿刚刚抬起来,还没踹到人的时候,那女子就已经倒飞出去了。 他眨巴眨巴眼,看向身边踹完人收腿的纪凰,“嘿嘿”一笑就扑进了纪凰怀里。 “你这一脚也太狠了叭!” 他刚才都听到断骨的声音了。 纪凰一手搂住怀里的人,另一只手把果奶递到他嘴边,带着些怨气幽幽道: “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小东西?” 她才离开多久?一炷香时间有没有?居然就有人盯上了她家夫君? “夫人别气,小郎君心里只有你呢!” 说着,御弈卿笑眯眯地接过纪凰递来的果奶,动作自然地把纸鸢的线往她手里一塞,然后双手捧着杯子,一脸认真开始喝。 那模样,怕是心里只有这杯奶吧? 纪凰被他逗笑了,搂在他肩上的手轻轻抬起,在他头上揉了揉之后才又放回去,搂着人转身准备离开。 “你!你你……你给我们等着!覃家不会放过你的!” 刚才围在那女子身边一群人吓了一跳,争先恐后地跑到那女子身边送温暖问伤情,同时还不忘朝着纪凰出言恐吓。 纪凰冷笑一声,回头扫了那些人一眼,声音幽冷: “我等着。” 说完,她搂着御弈卿扬长而去,留下那群人在原地骂骂咧咧。 四周围观的人看着纪凰和御弈卿的背影,同情又惋惜的摇摇头。 “看什么看,都滚开!” 几名女子抬起“哎哟哎哟”叫个不停的重伤女子,气焰嚣张的斥退了四周的围观群众,急赶急地抬着那女子离开了。 而她们没注意到的是,围观的少男少女们虽是被她们斥退了,但还有一批人,一直都盯着她们。 “覃家,她们好大的狗胆!” “不作不死,安啦,几只苍蝇还能伤到主子主君不成?” “早看覃家不顺眼了,刚好主子来了,哼!我一会儿要去找主子打她们的小报告!” …… 另一边,放纸鸢被扰了心情的御弈卿也懒得再玩了,拉着纪凰看了会儿别人的纸鸢赛,然后饿着肚子回了揽月楼。 “阿卿吃东西真可爱,像只小仓鼠。” 说着,纪凰把剔了刺的鱼肉喂到他嘴边,全程笑着看他吃。 御弈卿叼走鱼肉瞥她一眼,然后轻“哼”了一声,抱着碗别过头去,用后脑勺对着她。 过了一会儿还没听到纪凰开口,御弈卿又稍微转回来一点点,掀开眼帘瞄了眼纪凰。 正在剔鱼刺的纪凰刚一抬头,他又赶紧把目光收了回去,端着碗认真吃。 吃着吃着,整个人突然腾空。 再坐下时,已经是在纪凰怀里,嘴边喂来一块鱼肉。 “阿卿下午想去哪里玩?” 纪凰把人抱在怀里,喂孩子似的哄着惯着,体贴入微,丝毫不见传言中的暴戾。 “嗯……就随处逛逛?今天不能玩晚了,明日要启程去柯城的。” 柯城的运河工程将将竣工,以她的性子,去了之后不只是视察水库堤坝闸门的建造、运河的航运灌溉给水等等一系列问题,还要走访那些被征集的农工,确定地方官员没有中饱私囊。 此行说是出来陪他玩,但她每每都在他睡午觉的时候处理公务。等他睡醒想帮她时,她又带他出去玩了。 他一路上倒是玩得轻松愉快,可她却是实实在在的累着了。 “别想多了我的宝贝,你负责开心就行,剩下的都交给我。” 纪凰低下头,用侧脸蹭了蹭他的头顶。 锦缎般的墨发柔软顺滑,像极了怀里的人儿,软乎乎的。 “你累着,我就不开心……” 御弈卿撇了撇嘴,觉得喂到嘴边的鱼肉吃起来也不香了,耷拉着脑袋扒了口饭,开口提议: “一会儿我陪你处理公务,好不好?” 他也不是非得睡午觉,有那半个时辰睡觉的时间,可以陪她做许多事了。 “若我不许呢?” 纪凰听着他孩子气的话,忍不住轻笑出声,吻了吻他的额头,舀了勺汤吹温之后喂到他嘴边。 “乖,今天我陪你睡午觉,睡醒了再谈公务好不好?” “你又要骗我!” “不骗你。” “真的?” “真的。” …… 最后,为了保留自己在小夫君心目中仅剩的那么一点点信誉,纪凰终于还是抱着人睡了个午觉。 可能她们两个人一起睡就容易睡沉,御弈卿以前都是睡半个时辰就自然醒,今天愣是抱着纪凰睡了一个时辰。 两人睡醒之后,又一起处理了一个时辰多的公务,才把这段时间堆积下来的事情处理了个七七八八。 等到她们再出揽月楼去逛街时,太阳都已经准备拍拍屁股回家睡觉了。 …… 暮城,粱子街。 “我们去买点零嘴,明天路上吃。” 御弈卿站在一家果脯铺子前,略一思索就拉着纪凰走了进去。 “两位客人要些什么?” 因为这是家小铺子,所以没什么小二,是老板亲自上前招呼客人的。 老板是个挺着肚子的孕夫,拿着几个油纸袋走向纪凰和御弈卿。 御弈卿接过油纸袋倒了句谢,而后开口道: “我们自己来吧,不必跟着了。” “如此便谢过这位夫郎了。” 老板很是感激的看了御弈卿一眼,两只手捧着肚子,步伐缓慢的走回去坐下。 御弈卿也没多少架子,让老板别跟着之后,他就自己在铺子里走着瞧着,看到想要的就自己动手装。 纪凰一直跟在他身边寸步不离,他每装好一包她就自觉伸手去提。 见他买的分量不少,纪凰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笑,凑到他耳边低语: “阿卿何时也贪嘴了?” “分明是你容易饿,还扯我贪嘴?” 他分明就是在给她储备粮食,怕她又在半路上解锁一些奇怪的打猎摘果技能。 御弈卿淡淡的瞄她一眼,手上挑拣的动作也没慢半点。 纪凰被他这么一瞄,再看他挑的全是些她喜欢吃的,立马乖乖低下头摸了摸鼻尖。 正当她准备再说些什么时,铺子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就是这儿!” “覃大人,我们一直盯着呢,亲眼看到那对奸妇淫夫进了这家铺子!” “她们一直躲在揽月楼里,现在好不容易逮到她们出来,覃大人您可一定要捉住这两人,为莉姐出口恶气啊!” “……” 第346章 春夏长游(10) 铺子外一阵喧闹,纪凰和御弈卿对视一眼,携手走了出去。 门口,大着肚子的老板吓得脸色苍白。 “各位大人,草民……草民只是做些小本生意的,未曾犯什么法啊!” 他这小铺子开了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次被官兵给围了起来。 这带队的人可是覃家的啊,覃家那是城主大人的亲家,整个暮城除了女皇麾下的揽月势力之外,就没有人不怕覃家的。 “快将你店里那对奸妇淫夫给叫出来,否则覃大人连你一起降罪,押进牢里去!” “那对贱人,竟敢打伤覃家唯一的小姐,真是该死!” “覃大人可是城主大人的婆婆,覃莉小姐那就是城主大人的小姑子!那外地来的奸妇竟敢将莉姐的肋骨都踹断了,简直不知死活!” “……” 铺子门口,一群女子拥簇着一位年长的妇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叫骂着,生怕年长妇人不知道她们对覃家的维护。 这群人背后,几队城兵包围着这家小铺子,场面可是摆了个足。 这阵仗,引得四周的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都猜测着是哪个倒霉鬼触了覃家的霉头。 面对这种官兵包围的压迫,店铺老板吓得捂紧肚子,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整个人哆嗦个不停。 外面为首的年长妇人似乎没什么耐心,脸上的怒意清晰可见,朝着她带来的官兵吩咐道: “把他拖开,进去拿人!!!” 这暮城里,除了那几家揽月的店之外,还有哪里是她们覃家动不得的?! 这对贱人,打伤了她的女儿,还敢从揽月楼跑出来,真是天堂有路你们不走,地狱无门你们偏闯进来! 今天她就要让这暮城里的人知道知道,得罪了她们覃家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这……这……” 老板吓得不轻,看着两名人高马大的士兵朝他走来,顿时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就在那两名士兵快要抓着他的胳膊把他拖开的时候,他的背后突然伸出来一只手,直接捏住其中一名士兵的手腕,把人给甩了出去。 另一名士兵见状一惊,吓得后退了几部,没敢再上前抓人。 “覃家?” 御弈卿把那士兵甩出去之后,掏出帕子漫不经心的擦了擦手。随后把帕子一扔,目光扫过对面的一群人,继续冷声道: “真是好大的阵仗!” 纪凰站在他身边,勾起嘴角盯着对面为首的年长妇人,凛冽的杀意与她的妖冶笑容竟然毫不冲突,诡异的融合在了一起。 “还不滚出来,等我请你们么?” 纪凰双手环胸,一脸玩味的开口。 那森冷的语气,可把后面躲在人群里的几人给吓得一哆嗦。 就在许多人一头雾水,不知道纪凰在和谁说话的时候,人群中突然一阵推搡,小小的骚动了一阵。 “这位大婶,借过……借过……” “哈……哈哈……我就说早暴露了吧?” “是哈,咱……咱主子是谁啊,能被咱这群小喽啰糊弄吗?” “……” 人群里,几名便装女子先后走出来,语气极怂地打着哈哈,在纪凰和御弈卿面前站定,然后单膝跪下: “属下参见主子、主君!”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好像又让这场热闹更加精彩了。 覃家那边的人脸色沉了下去,盯着这几名便装女子的背影,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有不怕死的人敢来帮忙! “诶!等等!那几名女子好生眼熟!是谁呢……” “哦哦哦我也想起来了!!!她们几个是揽月殿的人啊!!!” “是了!我说眼熟呢!是揽月殿的那几位管事!” “……” 瞬间,人群里跟炸了锅似的,沸腾了一下之后立马又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等等! 揽月殿的人! 那她们的主子是…… 邪皇陛下! “让开!快让开!城主大人来了!” 不知道谁开口叫喊了一句,人群又开始推搡起来,纷纷朝马路两边退开。 马路中间,一辆马车刚刚拉住缰绳,车还没停稳的时候,车上就冲下来一名头发散乱的中年女子,连滚带爬的朝着纪凰那边跑去。 “下官、下官叩见陛下、陛下万岁!叩、叩见皇君千岁!” 中年女子身后,两名策马过来的女子也先后下马,疾步走到纪凰和御弈卿面前,单膝跪下: “属下参见主子、主君!” 这一刻,还有什么好说的? 或者说,还有谁有什么别的话敢说的? 空气沉默了三秒之后,在场所有人几乎是急赶着跪下的,齐声高呼: “叩见女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叩见皇君!皇君千岁千岁千千岁!” 纪凰朝御弈卿伸出手,牵着他一步步朝着覃家的人那边走去,边走边开口道: “平身。” “谢陛下!!!” 四周百姓互相搀扶着起身,再看向纪凰和御弈卿时,那目光已然从同情转变成为敬畏。 而覃家那边的人,自打跪下之后就一直颤颤巍巍,现在别说站起来了,只恨不得把脸埋进地里。 “皇君方才说覃家好大的阵仗,这位覃大人,你与朕说说,皇君这话可有冤枉你?” 纪凰在那覃大人面前悠悠踱步,一双凤眸渗着冷冽的气息,睥睨着跪在她面前这个把头低到尘埃里的人。 “草民……草民有眼不识泰山,请陛下恕罪啊!” “陛下……覃家在暮城声势滔天,草民都不敢忤逆,这才不得不隐忍下来,帮她们干些欺女霸男的恶事……” “是啊是啊!草民都是碍于覃家的压迫,这才犯下了祸事,请陛下饶命啊!” “……” 什么叫墙倒众人推? 这就叫墙倒众人推。 刚才和那覃大人站在一条战线、朝着纪凰和御弈卿叫嚣的那些人,现在集体倒戈,一窝蜂的把她们做的那些事全部推到了覃家头上。 “住口!你们这些两面三刀的卑劣小人!” 那覃大人终于是忍不住了,匍匐在纪凰脚下,侧头朝身边那些倒戈的人怒吼。 “嗯,确实是些卑劣小人。” 纪凰点了点头,然后若有所思的走到刚才骂她们骂得最凶的那个狗腿子面前,朝着一旁战战兢兢的暮城城主问道: “城主觉得,这种卑劣小人,该如何处置呢?” 冷不丁被点名的暮城城主心里一跳,弓着腰走到纪凰身边,看了看那些以前给覃家当狗腿子当得挺开心的人,又看了看纪凰的脸色,试图揣摩出她这话的含义。 然而纪凰只是笑着睨她一眼,那眼神幽深冷冽,她揣摩不出分毫,只好擦着冷汗回答: “禀陛下,下官觉得、觉得理应诛灭九族。” 这些人得罪了陛下,诛灭九族应该是轻的了。 这么想着,这位城主觉得自己应该没答错。 正当她准备松口气的时候,纪凰轻笑一声,声音淡漠: “言语辱骂皇室,当凌迟处死。跟踪皇室、泄露其踪迹,当全家抄斩。城主这一句诛灭九族委实过重了些,是不懂我弈凰律法呢、还是想将朕置于暴政一列呢?!” “不……不、不是!” 那城主膝盖一软,“啪”的一声就给纪凰跪下了,连连解释着: “这些人、这些人此前就有欺女霸男、围殴百姓的行为,甚至无故打死过许多百姓,下官、下官只是觉得她们这种种行为,应当诛灭九族!” 这解释确实不错,如果这些人真有这么多罪的话,诛灭九族也是依法而为。 但…… “城主!这些分明就是覃家干的,你也好意思推到我们头上?!” “我们分明就是被覃家压迫着干事的,现在还要被你们压迫着顶罪吗?!” “陛下!陛下明鉴啊!草民们虽是卑劣,但有些事着实不是我们干的啊!” “……” 跪着的狗腿子们炸开了,就连之前没怎么说话的几人都一个接一个的开口。 也确实,仅仅砍了她们的话,她们都认了。可要是为了这事就牵连九族,她们怕是到了地下都没脸见列祖列宗啊! 纪凰听着耳朵边的咋呼,脸上笑意不改,依旧是那森冷的语气: “行啊,那就把你们干过的事全部交代出来,朕看看今天该砍多少脑袋下来。” 说着,纪凰转头看向缩在一起小声哔哔的几个下属,随机点名: “泽修,带她们下去。所有供词,交由暮城百姓核定!” 被点名的泽修浑身一个激灵,连忙立正站好,走到纪凰面前抱拳道: “属下领命!” 说完,泽修在纪凰的允许下调动了现场的士兵,赶鸭子一样的把那些狗腿子带去了揽月殿。 走了一批人之后,空气都清爽了许多。 “那些人的话朕姑且不论真假,但,暮城城主,你既然说那些人此前就劣迹斑斑,为何此前不处置了她们?还是说,你要等着朕来替你处置?” 纪凰一番话,问得对方哑口无言。 可她却半点放过对方的意思都没有,继续冷声道: “如此的话,这暮城城主,到底是你在当,还是朕在当?!朕将这暮城交托于你,到底有何用?!” 暮城城主被纪凰这番话给吓得不轻,匍匐在纪凰脚边拼命磕头,嘴里还不停求饶: “是下官疏于职守,还请陛下开恩,请陛下开恩啊!” “呵!疏于职守?你这轻飘飘一句疏于职守,就想抵消那些枉死百姓的性命吗?!” 纪凰一脚踹在这暮城城主的胸口,把人踹得倒飞出去,直直的落在几名围观百姓脚下。 或许是看到了纪凰的态度,原本对城主畏惧不已的围观百姓,此刻却大起了胆子,从两边铺子里买来许多鸡蛋,朝城主和那覃大人身上砸去。 “你赔我的儿子!赔我的儿子!!!” “我孩儿她爹,就是被你们覃家的畜生抢去的!” “城主只顾着那个俊美的覃家儿,半点不顾我们这些草民的死活啊!” “畜生!大家砸死这两个狼狈为奸的畜生!” “……” …… 第347章 春夏长游(11) 弈凰南国,暮城,覃府。 “哎呦!哎……哎呦!!!” 床上躺着的女子叫个不停,守在房里伺候的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莉儿啊!我的女儿啊……哎呦喂!心疼死爹了!那对天杀的贱人啊!” 门口冲进来一名中年男人,坐到床边愤愤地捶了捶床板,阴狠的神情好似要吃人一样。 “爹……娘呢?!你们一定要给女儿报仇啊,将那奸妇的四肢都砍下来!” 覃莉看到了中年男人,立马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但纪凰那一脚,也是实实在在的踢断了她的肋骨。就她这体质,没个百八十天别想下床动弹了。 看着宝贝女儿挣扎半天爬不起来,疼得眼泪直流,中年男人那是又心疼又恼恨啊,连忙扶着覃莉躺下,恶狠狠道: “莉儿放心,你娘已经带人去捉拿那对贱人了,一定好好给你出口恶气!” 听了这话,覃莉的心情才稍微舒坦一些,躺下之后还不忘朝着中年男人叮嘱: “爹啊,那个奸妇砍了四肢之后就交给女儿吧,我一定要让她知道得罪我的下场!还有那个小荡夫,你们一定别弄花了他的脸啊,绑到女儿这里来就行了。” 一想到御弈卿,覃莉的口水都快要滴下来了。 那迫不及待的样子,着实恶心。 可偏偏那中年男人半点都不觉得,依旧笑得慈爱,摸着她的头柔声道: “爹知道的,一定带来给你处置。” 或许,这就是覃莉作死的根本原因吧。 像这种自己把儿女当禽兽来教的人,总该有人来教她们做人。 “嗯!谢谢爹!” 覃莉总算是满意了,正准备安心睡一觉,等着御弈卿被绑好之后送到她房里,可院外却喧嚷起来。 中年男人皱了皱眉,望向覃莉笑了笑,柔声道: “你好好休息,爹出去瞧瞧。” 覃莉点点头,并没有太在意外面的闹声。 毕竟这里可是覃府,谁敢找她们覃家的麻烦啊! 门外,中年男人刚一出来,就看到院子里闹得不成样子,覃家的好些个下人全被押起来了。 这一幕,已经严重刺激到了他那被人捧着供着十几年的心态。 “大胆!何人竟敢跑到我覃府闹事?!” 自打儿子嫁给了暮城城主,成了城主的独宠娇儿之后,暮城里还没人敢给他们覃家找不痛快! “覃府?闹的就是你们!” 一名揽月成员站出来,朝着四周的士兵吩咐: “全部拿下,一个不留!” “是!” 暮城的城兵此刻已经完全服从揽月成员的调遣了,揽月的人说往东走,她们就不敢往西瞄一眼。 毕竟暮城可不是曼城,曼城以她们城主为尊,可暮城,自然是以女皇为尊。 陛下亲至,还有城主什么说话的地方呢? 这些城兵,自然都唯女皇马首是瞻了。 “你们放肆!城主呢?!她同意你们这么做了吗?!” 中年男人气得不轻,只当是谁不长眼,背着城主来他们覃府嚣张闹事。 站出来的那名揽月成员见他到现在还完全搞不清状况,忍不住嗤笑两声,慷慨解惑: “这位覃府夫郎请放心,你们的覃大人、城主大人,此刻都在死牢里等着你们!毕竟对陛下与皇君图谋不轨,是诛九族的逆反之罪,你们一个都不会落下的。” “什……什么?” 中年男人心里一惊,还不等他思考完这话是什么意思,几名士兵就已经把他押下,朝着房里冲去了。 “哎呦!你们找死啊!快放开本小姐!哎呦!” 听到覃莉的痛呼,中年男人也顾不得思考什么陛下皇君了,冲那几名士兵吼着: “你们这些杀千刀的!不得好死啊!莉儿身上还有伤,你们快放开她啊!” 这才哪儿跟哪儿啊,这么点伤,瞧给心疼的。 那么多无辜儿郎死在覃莉房里,也没见这当爹的有半点动容啊。 几名揽月成员冷眼看着,半点要开口的意思都没有。 直到覃府里的人收押完,她们才沉声道: “押入死牢!” “是!” …… 城主一家满门抄斩,覃家诛灭三族。 其余狗腿子按犯事程度行罚,轻点的杖责二十、重点的关押数年、再重点的死刑也有。 总之暮城今天是无比血腥的一天,也是让人无比畅快的一天。 赫赫皇威,满城上下无不臣服。 …… 暮城,揽月楼。 “属下们办事不利,请主子主君责罚!” 三楼包厢里,刚刚还气势汹汹抓人的一群揽月成员,此刻齐刷刷跪了一地。 她们面前,纪凰和御弈卿兀自吃着晚饭。整个包厢里只有筷子偶尔碰碗的清脆声响,有声却更显无声,静得可怕。 不知过了多久,在这几名揽月成员冷汗直冒的时候,纪凰终于放下筷子开了尊口: “理由。” 她们这么多人镇守,竟然还能出现这样的霸凌事件。今天若是没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这群人就全回曼城重造吧! “禀主子,前南罡帝国管理松懈,地方官员集权现象严重。我们收复南国时时间紧迫,因避免引起暴乱,所以并未对地方官员进行撤换。” “南国如今虽已属主子的国土,但仍旧有许多地方官员按照以前的习惯行事,暮城城主便是其一。电狸、电梵两位令主远在帝都,虽有心打压此种现象,但短时间内无法肃清。” “若揽月各分部对地方官员大肆撤换,必然引起这些地方官员的暴乱,而揽月在地方也会成为顶替官府的存在,朝廷的中央控制权就显得有些单薄了。” “因此,属下们对覃家与暮城城主之事不敢擅作主张,只是上书向两位令主说明了情况,静候朝廷发落。” 几人中,为首的一名管事朝纪凰开口解释,其余人皆是心情忐忑的等待着纪凰的答复。 “下去,每人二十军棍。” 纪凰沉声说着,几人闻言面色一喜,齐声道: “谢主子开恩!属下告退!” 出现这样的事情,只是二十军棍,已经很轻了。 几人退下后,包厢里只剩下纪凰和御弈卿,御弈卿这才擦了擦嘴,朝着纪凰开口道: “揽月如今以皇商身份发展,确实不好插手政事。否则曼城独揽大权,所有曼城成员总管帝国,非曼城出身的其余臣下如何甘心?” 换句话说,曼城出来的人全是女皇信任的亲兵,那其余选拔出来的朝臣呢? 如果整个朝廷全由曼城成员一家独大,其余看不到晋升希望的朝臣,是会继续尽心尽力的甘居末位为国奉献呢、还是会结党拉派抗衡曼城呢? 御弈卿这番话,实实在在的说到了纪凰心坎里。她也早就预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曼城势力会和朝堂政权产生冲突。 攘外必先安内,内部都乱了,还谈什么拓疆呢? “看来需要第三个机构,来平衡曼城势力和朝堂政权。” 说着,纪凰撑着下巴,目光轻飘飘的落在了御弈卿脸上。 “确实。” 御弈卿点点头,见纪凰和他是一个想法,也就不用再多说些什么了。 正当他准备给自己倒杯茶解解腻时,却见纪凰的目光还在他脸上徘徊。 直觉告诉他,准没好事。 “我……脸上有东西吗?” 御弈卿倒茶的手顿在半空,下意识的转去摸了摸脸。 下一秒,整个人腾空。 纪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他面前的,二话不说把人给抱了起来,走到一旁的软榻边坐下。 “你干嘛?” 御弈卿搂着她的脖子,一脸狐疑的盯着她,小眼神开始警惕起来。 “啵!” 纪凰甜甜的在他脸上啵了一口,然后笑得一脸灿烂,一双眼弯得跟月牙似的。 “纪凰我警告你,有事说事,你别作。” 御弈卿眯起双眼,坐在纪凰腿上,修长的食指点着纪凰的鼻尖,语气凶狠的出言警告。 “啵!” 纪凰又是一大口亲亲,然后在御弈卿愈发危险的目光下,软糯糯的开口: “阿卿帮个忙呗!” “不帮!” 御弈卿瞥她一眼,拒绝的话干脆利落。 用膝盖想都知道是帮什么忙。 后宫可不得干政,他握着血宫就已经让某些思想迂腐的朝臣很忌惮了,要是再握个政权机构,怕是以后要被群臣上谏。 “阿卿,卿卿,宝贝,心肝,当真不帮?” “你叫爹我都不帮!” 御弈卿怒戳她的脑门,以表决心。 “真不帮?” “不……唔!” 纪凰突然伸手扣住他的后脑勺,不由分说的把他的话给堵了回去。 “帮不帮?” “不……唔!” 第二次,堵回去。 “帮不帮?” “不……唔!” 第三次,堵回去。 “帮不帮?” “……帮!” 第四次,放弃挣扎。 经过此事,御弈卿算是懂得了——人不要脸,果真天下无敌。 她倒是当个好人了,恶人全给他做了! 要是她亲自掌管第三机构,这第三机构便和曼城没有什么差别,同样都是女皇亲兵,只会让其余朝臣更加忌惮,也可能会让曼城成员离心。 所以这制衡曼城与朝堂的第三机构,任何人都能掌管,唯独曼城成员不行,身为曼城城主的她更不行。 但她又必须确保,这第三机构完全在她掌控之下,衷心于她。 所以,她现在竟然盯上了他! 连夫君都不放过,天理何容! “你为何不去找母王她们?!还有狄骁凡老丞相、徐西风总将……” 总之那么多人,干嘛偏盯他! 御弈卿的食指在纪凰脸上泄愤一样戳啊戳,腮帮子都一鼓一鼓的,整张谪仙似的脸上就写着‘我好气哦!’。 “母王的炎皇甲军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我不想要。其余朝臣与阿卿相比,尽是外臣。唯独我的阿卿,是我帐内臣,亦是我最信任的人。” 纪凰笑着握住他那只在她脸上作乱的手指,拉到嘴边轻轻啄了一口。 这云淡风轻的几句话,却抚平了御弈卿所有焦躁。 随着她的权势越来越大,其实他也在担心,一个权利过大的皇君,会否在将来的某一天,成为令陛下忌惮的枕边人。 好像渐渐的,他开始有意压低血宫的名声,除去武盟后便再无其余动作。 她向来敏锐,该是察觉到了吧。 “阿卿,任何人都可以惧我、怕我、谋算我,唯独你,我不允许。” 纪凰扣着他的脖子,一吻落在他额头,清浅的仿佛羽毛飘过。 “好。” 御弈卿靠在她肩头,凑过去用鼻尖蹭了蹭她的侧颈,然后仰起头吻了她的下巴。 任何人都可以惧她、怕她、谋算她,唯独他,不会。 …… 第348章 春夏长游(12) 要不是暮城里闹了一场,怕是弈凰南国都没多少人知道她们的女皇和皇君在微服私访。 暮城的一场打杀,让许多地方官员慌了起来,做事收敛了不少,生怕被混在百姓里的女皇和皇君抓住小辫子。 而这一场打杀,也给了摘星阁一个正当的理由出现在帝国朝堂,成为整个帝国的监管机构。 不论是帝都朝政还是地方政务,摘星阁皆可行使监管职权。不论何方势力行事逾矩,摘星阁皆可动用帝国军权进行打压。 皇君总管的摘星阁,不论从哪方面来讲,似乎都是一个中立机构。 于曼城势力而言,皇君是她们的主君,她们虽然对突然成立的摘星阁有些诧异,但并不介意被摘星阁分权,甚至有些开心工作量可以降低。 于其余朝臣而言,她们虽然无法接受男子入朝执政,但却更无法接受曼城势力的成员群霸政权。二者相较,皇君干政似乎也能接受了。 新成立的摘星阁内,所有骨干成员皆是新一届科举选拔出来的精英。这些人,未来极有可能会成为整个帝国的中流砥柱。 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凭借着强横的背景与无人干扰的优势,摘星阁如同雨后春笋那般出现在弈凰帝国境内,在弈凰朝堂上占据了一席之地。 摘星阁的成立虽然是顺势而为,在弈凰帝国内并未受到任何阻挠,但摘星阁的存在,却无疑是对这个世界女权制度的一次冲击。 …… 弈凰北国以西,列骑国。 六月荷花香满湖,红衣绿扇映清波。 另一边,作为摘星阁阁主的弈凰皇君,在摘星阁建立的这一个多月时间里,借着水路日行千里,此刻已经身在弈凰北国境内。 六月之后暑气渐盛,而月氏家族所在的列骑国却正是个避暑的好地方,所以纪凰带着御弈卿来应约了。 纪宸吟寿辰之前,月浮生可是热烈邀请她们夫妻二人来月氏家族玩玩,顺道让纪凰试试能不能帮他们破了叠阵塔。 那时三人约定的是六月,如今六月到了,纪凰和御弈卿也来了。 …… 列骑国,帝都,古月路,皓月府。 今天的皓月府门口站着两列士兵,族中嫡系成员皆在门口列队。就连月老族主,竟然都亲自在府门口站着。 这样的阵仗,让帝都城其余权贵忍不住犯起了嘀咕—— 谁能有这么大的面子让月老族主出门相迎? 莫不是其余两大家族的族主? 好奇到抓耳挠腮一群人,不约而同的都聚在了古月路周围,有的找茶楼有的找酒肆,反正找个位置坐着等,就想瞅两眼她们列骑国来了个什么大人物。 一辆辆马车从古月路奔驰而过,每来一辆,周围人的目光就从惊喜转变为期待,再从期待转变为失望。 就这样,过去十几辆马车了,她们还是没见到那个能让月老族主亲自出门相迎的大人物。 正当许多人已经没了耐心,准备起身走人的时候,一对绝美得不像话的男女携手走来。 不少人看呆了眼,却在回神之后摇了摇头—— 哎! 漂亮是漂亮,可这么年轻,连辆马车都没有,肯定也不是啊! 这么想着,这些人已经准备起身离开了。 可她们还没站起来的时候,就只见皓月府的门口,冲出来一个笑容灿烂的小男孩,直接扑进了那女子怀里。 “凰姐姐呀!!!” 紧接着,那小男孩又放开了女子,转而扑进旁边的男子怀里。 “姐夫呀!!!有没有给我带糖?有没有有没有?” 不远处,围观的许多人表情龟裂,仿佛听到了自己脸上被啪了一耳光,脆生生的疼! 这么年轻的一对男女,竟然真是让月老族主出门相迎的人! “浮屠!闹什么呢?!” 月沧海后面,一名神色严肃的中年女子瞪了眼月浮屠,直把月浮屠给瞪得转向她做了个鬼脸。 “这孩子……!” 中年女子继续瞪,但月浮屠已经完全没管她了,扒拉在御弈卿身上,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期待的盯着御弈卿。 “幸好你姐姐记得,否则今天要被你闹晕。” 御弈卿浅笑说着,看了纪凰一眼,后者立刻会意,从手里提着的几个礼品袋里找出一个小罐子。 “果汁软糖,还没上架呢,先送来给我们月小公子品鉴。” 纪凰将糖果罐递给月浮屠,讨好的话语却半点不显谄媚,惹得月浮屠连吹好几个彩虹屁。 “凰姐姐!你最好你最帅你最疼我了!!!” 月浮屠心满意足的抱着糖果罐,一千八百度旋转移动,转着圈圈转回了月浮生身边,站稳后还不忘朝着纪凰和御弈卿咧开嘴笑笑。 没了月浮屠闹场,其实这气氛还略有些微妙。 纪凰和御弈卿本想着低调的来,却没想到整个月氏家族的嫡系竟然全都站在府门口接她。 这场面,她一个晚辈着实担当不起。 但这么多人都出来接了,纪凰也只好硬着头皮,牵着御弈卿上前两步,在月沧海面前站定,弯腰行了个晚辈礼。 “晚辈拜见月老族主,拜见众位长老。” 其实按照血缘关系,月沧海是她的外祖母,月氏家族这几位长老,全是她父亲的姐姐,也就是她的姑母。 但这是第一次见面,她着实做不到开口就认亲。更何况,她也不知道月氏家族想不想认她这门亲。 所以还是礼貌一点,省得大家尴尬。 “嗯,既然来了,就好好玩段日子吧。” 月沧海听了纪凰对她的称呼之后神色莫名,朝着两人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引着她们进府。 “在这里不必拘谨,想要些什么都可以与你浮生表哥说。府里早就为你们安排好了院子,一会儿让浮生先带你们去休息。等到晚上有个接风宴,都是皓月府的人,也算是家宴了。” 月沧海边走边说,纪凰和御弈卿跟在她身后,和月浮生并肩走着。 “谢过族主了,如此费心地安排一场。” 她们过来之前,分明只将消息告诉了月浮生一人,想着低调一点,不需要安排太多。 纪凰说着,悄悄瞥了眼左边的月浮生。 后者朝她满脸歉意地笑笑,极其无奈的耸了耸肩。 自打他从西玖帝国回来,祖母便一直盼着她这个外孙女到族里来住住,硬是眼巴巴地从三月盼到了六月。 难得见到祖母如此这般,他怎么好意思瞒着啊。 纪凰收回视线,没再去管月浮生那心虚的笑容,和月沧海边聊边走进皓月府。 …… 皓月府外,那些远远围观的人可是惊掉了一地的眼珠子,纷纷议论着那对小男女到底是什么人。 “以前咱们帝都可没出现这么神仙似的小夫妻,怕是外地来的吧?” “莫不是月老族主的远房亲戚?” “胡说什么呢!月氏家族族谱上的人全在这古月路呢,嫡系成员不都在皓月府里住着呢嘛,哪儿来什么远房亲戚?” “诶别说还真有!你们还记不记得十几年前嫁出去的那个前任月少主?!” “哦哦!你这么一说我记起来了!是不是那个被誉为隐族两大公子之一的月倾夜公子?!” “对对对!就是他!他当时嫁给了谁来着……” 嫁给了谁来着…… 西玖凰王! 纪宸吟! 但刚才那个女子的样貌,显然才碧玉年华,朝气正盛。 那么是…… 前任月少主与西玖凰王的女儿! 邪皇陛下! 纪凰! “嘶——!” 空气陡然一片寂静,紧接着响起接二连三的抽气声。 围观群众现在只觉得头顶的云彩都是沉重的,天空被一片金光四散的皇威笼罩着,压得人冷汗直冒。 那可是驰骋沙场,统帅破晓神兵的西玖战神啊! 那可是创建揽月屠生,数月时间强取北霄、南罡两大帝国的弈凰阁下啊! 那可是手握半壁天下,逼得所有隐世家族现世的邪皇陛下啊! 她们列骑国,说到底还是弈凰北国的附属国。这么大一尊帝国女皇突然出现在列骑国帝都,突然出现在她们眼前,她们完全没有丝毫准备啊! 真是幸亏今天来了,要是她们今天没来,万一哪天走在路上得罪了这尊大神,那还不是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 皓月府,伐谋院。 纪凰刚一踏进这座院落,就已经切身感受到了兵法世家的恐怖。 以植栽为兵将、以山石作战地、以湖池划天堑,连院子里的布景都是兵阵,这种睡觉时都要在梦里复习兵法的学习氛围,是想吓死她吗? “这是倾夜舅舅出嫁前居住的院子,自打舅舅出嫁后,祖母便封了这座院落,家族任何人不得入内。” 月浮生开口给纪凰和御弈卿解释着,语气中也有些惊叹。 似乎是感觉到自己有点失态,月浮生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 “自打有记忆以来,我就一直想进来看看。今天还是托你们的福,才能进这伐谋院。” 从小到大,整个月氏家族里到处都流传着关于倾夜舅舅的事迹。 天纵英才,为战而生。 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倾夜舅舅,也是他从小到大最崇拜的人。 “任何人不得入内?” 御弈卿低喃一句,伸手摸了摸门框,若有所思地将门推开。 任何人不得入内,院内却干净整洁。 这院子,一直以来怕都是月老族主亲自在打扫吧? 看来她父亲在月老族主心里的地位,比她想象中还要重要许多。 “行吧,那表哥现在看也看了,难不成还要留下来看我们夫妻二人歇息?” 纪凰双手环胸,朝着月浮生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扫了眼月浮生身后的月弓。 月弓抬头看了纪凰一眼,继续安静的跟根柱子一样杵在月浮生身后。 “得,还是我们打扰到你们了?” 月浮生白了纪凰一样,继续道: “你们跋涉一路也确实辛苦,先歇会儿吧。午膳时候我再过来,与你们说些事。” 说完,见纪凰点了点头,月浮生才转身拍了拍月弓的肩膀,带着人离开了。 这两人离开之后,御弈卿那清冷的小马甲也掉了下来,像只无尾熊一样挂在纪凰身上,侧脸贴在她肩头蹭啊蹭。 “阿凰。” “嗯?怎了?” 纪凰摸了摸他的脑袋,把脸埋在他发间,神色间露出些许疲惫。 “你可是在烦忧如何面对月氏族人?” 御弈卿用鼻尖蹭了蹭纪凰的侧颈,清浅的吻从她下巴一路向上,最后踮起脚尖亲了亲她的额头。 纪凰平常哄他的招式,倒被他学了个通。 “是。” 纪凰沉声应着,抱紧怀里的人儿,低下头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嗅着他脖颈处淡淡的药草清香,继续开口道: “纪家与月族十多年来并无任何交集,就连父亲走时月氏家族都无人露面。纵使知道隐族规矩,可真正面对这样的血缘亲人时,我仍旧不知该怨怪还是该体谅。” 现在整个月氏家族里,除了月浮生和月浮屠之外,她根本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去对待其余人。 这真是,让人头疼呢。 “别想太多,阿凰,既然你不知该怎么对她们,不如先看看她们怎么对你。” 御弈卿伸手环上她的腰身,缓缓闭上双眼,下巴抵在她的肩上。 “嗯。” 纪凰应了一声,两人不知道这么拥抱着站了多久。仿佛浮木漂上了河岸,她们只觉得此刻心里异常宁静、安稳。 恍惚天地间只剩下彼此的身影,永恒不变。 …… 第349章 春夏长游(13) 列骑国,帝都,皓月府。 未时刚到,月浮生就领着一列端着午膳的小厮,牵着蹦蹦跳跳的月浮屠,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了伐谋院。 约好了一起吃午饭,就要一起吃午饭。 就算纪凰和御弈卿还在睡觉,也要等她们爬起来一起吃午饭。 …… 皓月府,伐谋院。 “姐姐?凰姐姐?你醒了没?开饭了嗷!” 午饭都没吃就睡午觉,凰姐姐的作息习惯真不是他这个小孩子可以理解的。 月浮屠整个人扒在门上,做贼一样的小声叫着。那纠结的小模样,大概是既怕纪凰听到了,又怕纪凰没听到。 房内,御弈卿蹙了蹙眉,伸手揉了揉眼角,下意识的翻个身,抱住了榻侧的人。 靠在床头看书的纪凰回过神,看向搭在她腰间的胳膊,忍不住笑了笑。合上书册放到一边,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 “小懒虫,起床了,吃午饭了。” 她们一路上虽是玩着过来的,但还是避免不了车马劳顿,也无怪她家小夫君倒床就睡。 “唔……马上起……” 御弈卿嘟囔一句,手脚并用地朝着纪凰身上爬去,迷迷糊糊又趴在她腹部睡着了。 对,传说中‘杀人不眨眼抽筋还扒皮’的血宫宫主,现在就是这么个奶包样。 丢人! 血宫的排面都丢完了! “呵……这小东西。” 纪凰轻笑一声,直接掀开被子,把人搂在怀里穿衣服。 御弈卿满脸睡意,像只小青蛙一样茫然的蹲坐在床上,由着纪凰把他捣鼓来捣鼓去。 最后,一张拧了个半干的帕子捂上他的脸。微凉的湿润感觉,让他瞬间清醒不少。 “闭眼。” 纪凰说完,动起了手下的帕子,给他擦了擦脸。 御弈卿乖乖闭着眼,直到脸上的帕子拿走了,他才睁开眼爬到床边,蹬上他的锦绣云纹长靴。 “姐姐!姐夫!我都听到声儿了,你们还不理我!” 门外,月浮屠那委屈的声音传了进来。 即使隔着扇门,纪凰和御弈卿都能想象到门后面那张气鼓鼓的小脸。 “你听错了。” 纪凰悠悠回了一句,没去理门外传来的一声又一声“哼!”,拉着御弈卿在梳妆台前坐下,动作熟练的为他束发。 梳妆台上,一个精致小巧的发冠和一支配套的发簪流光溢彩。大倒不大,但就是吸人眼球。 “姐姐!姐夫!我进来啦——!” 门外的月浮屠都快把嗓子给哼哼哑了,还是不见他家那无良姐姐出来,只能气鼓鼓地跺了跺脚,准备冲进房去。 “我进来啦?我进了哦?三、二、一!我……嗯?!你们好啦?!” 月浮屠小嘴叭叭个不停,戏比雨弦还足,可就是没敢冲进去。 未经允许闯入别人房间,好像很不礼貌呢。 房里的纪凰和御弈卿都已经收拾好了,开门走出来时,这小老弟还在门口忘我地叭叭个不停。 “你可省省吧,吃饭去了。” 纪凰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瓜,牵着御弈卿头也不回的朝着偏厅走去。 “诶诶诶!等等我啊姐!” 月浮屠仰天长嚎,哼哧哼哧的迈开小短腿跟上。 …… 偏厅,月浮生就坐在那儿,安安静静的盯着菜,一言不发的盯、神情严肃的盯、眸色凝重的盯。 他身后,月弓终于没忍住,木着脸问了句: “需要属下去看看吗?” 依她看,她家少主绝对是等饿了。 月浮生摇了摇头,继续盯。 要是浮屠那小子都闹不醒表妹和妹夫的话,月弓这个木头就更叫不醒了,他还是在这儿安心等着吧。 “这院里的床太软,躺下就不想起,让表哥久等了。” 纪凰牵着御弈卿翩翩入座,明明说着圆滑的话语,却让人听得心里舒畅。 月浮屠跟在两人身后,动作麻溜地找了张椅子爬上去坐好,两只手拿起筷子敲了敲,满脸期待: “可以开饭了吗?” “吃吃吃,让你吃成个小圆球最好了,以后上哪儿都方便,滚着去最快。” 月浮生笑着睨他一眼,然后看向了纪凰和御弈卿。 在皓月府里,他是说一不二的月族少主。可在这伐谋院里,他却只是个来坐坐的客人。 在表妹面前喧宾夺主,可是不好。 “表哥也别说他,大家都饿了,动筷吧!” 纪凰率先给御弈卿盛了碗清汤,月浮生和月浮屠见状才动起筷子。 她向来吃东西认真,不爱说话。御弈卿也性子冷淡,不爱在除纪凰之外的人面前谈天说地。 至于月浮生么,隐世大族的教养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有没有寝不语倒是不清楚,但食不言是绝对有的。 而且不同于雨凝那礼仪化的优雅,月浮生端的是超级世家的大气端庄,就像春日里的一场雨,从容不迫的洒向大地,润物无声。 换个说法,就连纪宁那样的皮猴在月浮生面前都会忍不住放轻了语气,可以想象月浮生是怎样的温润公子了吧? 不过这里最让人吃惊的还是月浮屠,别看这小子平常窜来窜去没个正形,可正经起来,也是很能撑台面的。 两刻钟时间下来,这一顿饭吃得很是安静,逼得月弓都忍不住跟着放轻了呼吸。 太难了! 等纪凰四人吃完之后,这偏厅里才又有点人味儿了。 “表妹,你会不会有些怨怪祖母多年不曾关心过你?” 月浮生斟酌了一下言辞,最后还是没能想出个委婉的问法,想了想还是干脆点直接问了。 毕竟他家表妹早上刚来时,那一声‘月老族主’可能真的扎到祖母的心了,但老人家一时又拉不下面子来让她认外祖。 或者说,也没有什么底气让她认外祖。 毕竟这个外祖家,在她弱小时都没有帮过她什么。如今她强大了,他们再不由分说的贴上去,反倒显得有些滑稽。 听祖母院里的下人说,祖母早上回去后也不说话,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直到刚才他来伐谋院时,她老人家也没从书房里出来。 “怨怪倒不至于,平心而论,月氏家族没有义务帮扶纪家。” 纪凰摇了摇头,神色一片淡然,可见确实没有太多怨怪的情绪。 御弈卿安静地坐在她身边,倒了杯茶递到她面前。在没人看到的角度,有些调皮的朝她眨了眨眼。 纪凰一愣,随即接过他的茶,忍着笑意喝下。 涩而回甘,恰好中和了午膳带来的油腻。 她家小夫君,这是在安慰她? “你这话未免也太平心而论了,在我看来还不如怨怪呢!” 至少怨怪还能证明她是拿月家当外祖家的,可她一句‘没有义务’,真真是扎心了。 其实他早知他这表妹是个不容易近心的人,当初他和浮屠能入她的眼,估计也是因为她那时羽翼未丰,而他们不抱目的前去,才让她放下了许多戒备。 如今她权势滔天,很多东西在权利的熏染下都会变味,她待人处事也会变得愈发警惕。月族此次邀她前来又是为了叠阵塔里的《隐族录》,怕是很难让她彻底敞开心扉接纳了。 月浮生略有些颓废,不知该忧虑她和月氏家族的关系、还是该庆幸他和浮屠在她羽翼未丰时就向她伸出了手。 “我只是觉得父亲临走时应该也是想再见一眼家人的,但始终不曾见到,总归有些失望罢了。” 这种感觉,怨怪谈不上,体谅更谈不上,还是用失望来形容比较合适。 月氏家族帮不帮扶她倒没所谓,可她父亲临终前都不见月氏家族的人来看望一眼,甚至下葬时都没见月氏家族的人露面,这难免让她有些失望。 纪凰端着茶杯语气平淡的说着,茶水的氤氲雾气遮住了她的双眼,让月浮生看不清她眼底的幽深。 “舅舅嫁人后的事情在家族里是禁忌,我也不了解家族那些年究竟是以怎样的态度来对待舅舅的,所以我并没有什么立场来劝你看开点。” 月浮生脸色有些沉重,叹了口气之后继续道: “可舅舅走后的这些年,祖母过得并不算好。舅舅是祖母最小的儿子,也是祖母唯一的儿子,他是祖母寄予厚望的月氏少主,也是祖母这辈子的骄傲。” “你也看到了,你那四位姑母,全是你父亲的嫡亲姐姐。能力虽比不上你父亲,可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但自打舅舅走后,祖母一直未曾立她们中的任何一人为少主。直到近年形势所迫,才赶鸭子上架立了我为少主。” “倾夜舅舅在祖母心中的地位,一直以来都不曾变动过。我不知当初祖母究竟是如何对待出阁后的倾夜舅舅的,但我始终相信,祖母一直怀念着她的幺儿,也从来不曾遗忘你这个外孙。” “或许我今日这番话在你听来确实有些攀亲的意思,但我真的希望你能给月氏家族一个机会,给祖母一个机会,听听她的解释。” 月浮生最后的话语已经带上了些请求的意味,他这番话将姿态放得如此之低,也确实听得其余几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纪凰伸手揉了揉眉心,笑容中隐隐透出些疲惫,半是调笑半是认真地朝着月浮生问道: “我是受邀来做客的,表哥这话怎么说得像我要和月氏家族打起来似的?” 讲真的,她并不想与月氏家族为敌,毕竟这是她父亲的以前的家。 可在没有听到一个能说服她的解释之前,她暂时也做不到放下成见笑着认亲。 所以啊,还是像她家小夫君说的那样,走一步看一步吧。先看看月氏家族如何待她,她再决定要如何对待月氏家族。 “表哥这不是提前来打打关系么,祖母老大一把年纪了,老人家嘛,你懂的,拉不下脸面啊。” 月浮生现在算是清楚的知道了,纪凰说的受邀前来,受的是他月浮生和月浮屠的邀,而不是月氏家族的邀。 罢了,既然她真的将他们兄弟俩当做了兄弟,那他们也别乱打感情牌了。 相信对于月氏家族,她心中自有决断。他们插在中间,她反而难做。 “行了,我今天在这儿蹭的够久了,还有些事得回去处理,就先走了。哦对,你们俩别忘了晚上的家宴啊。” 月浮生站起身拍了拍袍子,给纪凰和御弈卿交代一声,准备领着月浮屠离开。 可月浮屠坐在椅子上不肯动,耷拉着个小脑袋,瓮声瓮气的说着: “浮生哥,我想再玩会儿嘛。” 月浮生一愣,下意识的看向了纪凰和御弈卿。 见御弈卿朝他点了点头,他才朝着月浮屠叮嘱道: “那你可不许在你姐夫姐姐这儿胡闹,不然我以后出门都不带你你了。” “嗯嗯!” 月浮屠点头如捣蒜,捏着小拳头乖得不行。 然而月浮生心里,还是不怎么放心啊。 不过他觉得自家表妹对自己人是格外纵容的,这么想想,他觉得浮屠今天被打死的概率不大,于是也就点点头,和月弓一起离开了。 第350章 月氏家族(1) 月浮生、月弓两人离开后,这偏厅里只剩下三人。 空气莫名安静下来,御弈卿就坐在位置上,看着纪凰和月浮屠这姐弟俩大眼瞪小眼。 最后,他还是没忍住,率先开口: “我说你们……” “你……” “凰姐姐……” 三道声音混在一起,一时间谁的话都听不清。 三人神同步的看了看其余两人,突然就都笑了,笑的她们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行了,我和你姐夫比较爱幼,你先说吧。” 纪凰说完喝了口茶,脸上还有没褪去的笑意,和御弈卿一起等着月浮屠开口。 月浮屠搓着小胖手,抿着小嘴又纠结了好一会儿,才试探性的向纪凰问道: “凰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月氏家族?” 向来调皮搞怪的月小公子突然沉闷起来,还真让人有些不适应。 纪凰有些看不过去,朝他招了招手。 月浮屠立刻从椅子上蹭下来,屁颠屁颠的跑到纪凰面前,趴在她腿上,仰着小脸等着纪凰的回答。 “说不上讨厌,但也着实算不上喜欢。” 纪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知道实话伤人心,但她向来不喜欢说违心话。 听了纪凰这大实话,月浮屠那张小脸瞬间就垮下去了,怂巴巴的看了眼纪凰,又小心翼翼的问着: “那我以后……还能去凰姐姐麾下当军师吗?” 他很喜欢他的家族,很喜欢祖母、很喜欢母亲、很喜欢姨母们、很喜欢堂哥们。 可他也很喜欢凰姐姐,从来没有谁能像凰姐姐这样护着他惯着他,让人专门为他做糖果,耐心的教他兵法,还不嫌他闹腾。 他不想让凰姐姐讨厌他的家族,也不想让他的家族欺负凰姐姐。 他……他只是想要个姐姐。 像凰姐姐这样的姐姐。 “能。” 纪凰点了点头,伸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笑着反问: “怎么,之前说好了要给我当最厉害的军师,现在我把你教出来了,你拍拍屁股就想跳槽?” 这小子,心思细腻起来,真是让人猝不及防。 她最怕被这么干净的眼睛盯着,他将所有害怕都剥开,给她看得清清楚楚。 听了纪凰的话,虽然不知道跳槽是个啥意思,但多多少少能猜到大概。 月浮屠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那模样,生怕纪凰反悔一样,连忙说着: “不跳不跳!我一定会成为凰姐姐麾下最厉害的军师!” 月浮屠捏着拳头给自己加油打气,正经了没几秒之后,又开始作妖: “所以……凰姐姐,我可以去你们后院摘枇杷吗?” 纪凰:……? 御弈卿:……? 这和刚刚聊的,是一个话题吗? “可以吗可以吗?” 月浮屠继续眨巴着他那水灵灵的大眼睛,盯了纪凰两秒之后又转过去,扑到了御弈卿腿上。 “可以吗姐夫,可以吗?” 御弈卿身子一僵,见纪凰没什么要反对的意思,于是点点头道: “去吧,让人跟着,别爬太高。” 伐谋院后院确实栽了棵枇杷树,长得还挺茂盛的。这段日子恰是枇杷熟透的时候,再不去摘的话,那些枇杷怕是都要掉地上砸烂了。 “好诶!!!那我去啦!摘完了分给大家吃!” 月浮屠一蹦三丈高,一副恨不得掀屋顶的架势,欢欢喜喜的跑出门了。 纪凰和御弈卿对视一眼,莫名觉得慌的一批。 那么好看的一颗枇杷树,可别被熊孩子挼秃了吧? …… 东辰帝国,帝都,摄政王府。 “可恶!纪凰行事也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萧阮琛气愤地往椅子上一靠,深吸两口气之后,将手里的奏折狠狠砸了出去。 殿里伺候的小厮们齐齐低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可萧阮琛的气似乎还没撒完,一挥手将桌上的奏折全部给掀飞出去。 不少奏折砸到了小厮们身上,疼得他们脸都白了,可还是咬着牙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生怕撞上了萧阮琛这座爆发的火山。 “嗯!!!” 在这满殿下人都咬着牙不敢出声的时候,围屏旁传来的一声闷哼就显得格外清晰了。 “你怎么出来了?” 萧阮琛闻声看去,就见“箫河”捂着腰站在那儿,紧蹙的眉头无声的说着他被砸到的事实。 “对……对不起,你坐下我看看,要紧吗?” 萧阮琛赶紧走过去,扶着他坐上她的位置,手忙脚乱地去掀他的外袍。 “箫河”一把按住她的手,妩媚的眼睛扫过殿内的众人,柔声吩咐着: “全都下去吧。” “是。” 小厮们听了“箫河”的吩咐,立刻就逃也似的撤了下去,离开大殿后心里狠狠松了口气。 摄政王发起脾气来容不得他们出半点差错,否则就会直接被拖下去打杀。他们这些下人,都是把脑袋悬在裤腰带上在做事。 可摄政王发起脾气来虽然阴骛,却独独不会迁怒王君。全府上下唯一一个能无视摄政王怒火的,也就只有王君了。 他们这些下人,是万万比不得的。 殿内,见只剩下他们两人了,“箫河”才收回了手,任由萧阮琛解开他的衣袍。 在他腰间,被奏折砸出的一块红印本也不算严重。可偏偏他的肌肤白皙,这印子留在他腰间,就是显得格外疼。 “对不起,我没注意到你在旁边。” 萧阮琛伸手抚上他腰间的红印,轻轻按捏着。 待这红印稍微消去些,她才看到他身上其余的那些青紫痕迹,一时间这按捏的动作也变了味。 “倾颜,我……” 萧阮琛的手忍不住往里探了探,手下细腻嫩滑的肌肤,简直就是在疯狂挑动她的神经。 “晚上再说,先给我说说你在发什么脾气。” 椅子上的人儿侧躺着,被解开的衣袍因为他的动作幅度敞开的更多了些,密密麻麻的恩爱痕迹遍布在他身上,让萧阮琛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我……算了,你自己看吧。” 萧阮琛有些狼狈的别开眼,跑去把她最先扔出去的奏折给捡了回来,递到单倾颜手上。 单倾颜接过奏折一字一句看得认真,萧阮琛半蹲在他身前,动作轻柔地把他敞开的衣袍扣上。 [臣听闻东辰摄政王有意阻挠曼城城民回城,故此远谏。 吾国陛下身为曼城城主,绝不会坐视曼城城民久困东辰,此一点望摄政王悉知。 弈凰帝国虽国力低微,但若陛下有令,臣等刀山火海万死不敢辞。陛下年少气盛好兴兵戈,臣等实不愿见两国骤起狼烟,望摄政王三思后行。 干戈抑或玉帛,尽在摄政王一念之间。臣久闻东辰摄政王知晓文理、顾全大局,应懂得其中利害。 弈凰帝国首相雨凝拜上。] 一字一句尽是谦卑,一字一句尽是逼迫。 不放人,就开战。 “嘶——!!!” 单倾颜脸上笑意不减,手上却将雨凝的奏折撕了个稀碎,挥手把碎纸甩了出去,对着萧阮琛柔声道: “纪凰那厮太过张狂,着实气人,难怪你发这么大的脾气。” 分明是她麾下的人主动跑来东辰帝国行商,现在捞够了金银钱财就想转身撤离,还出言威胁他们不得扣留,这是哪儿来的强盗道理?! 单倾颜气得不轻,可他却没想过,揽月赚钱凭的是经商实力。她们在东辰帝国又没偷又没抢,该缴纳的税也没落下,东辰帝国凭什么扣押她们? 就因为东辰帝国的商户没本事赚钱,让揽月在东辰赚了个满钵,就要把揽月成员扣在这里等死、就要把揽月在东辰赚的全部抢回去? 这,又是哪儿来的强盗道理?! “这也是她一贯的作风了。” 萧阮琛苦笑,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继续道: “看她们这态度,不接到人不会罢休的。你准备用来养蛊的那些人,怕是……” “还给她们就是!我倒要看看她能猖狂到几时!” 单倾颜声音娇柔,可也挡不住话里的冷意。 东辰帝国现在还没实力正面杠上弈凰帝国,更别说弈凰帝国后面还跟着个西玖帝国。 雨凝区区一个下属,哪有权利代表整个弈凰帝国?这封奏折虽是雨凝经手,可字里行间表达的,全都是纪凰的意思! “嗯,让你受委屈了。” 那些人本来是她抓来给他养蛊的,想让他出一下之前被纪凰下毒的那口恶气。 可没想到纪凰竟然行事如此张狂,为了这区区几个分部的下属,竟然不惜对东辰大动兵戈。 该死的! 萧阮琛被纪凰气得不轻,可偏偏她的实力又不够和纪凰硬着杠,所以只能把这口气咽回肚子里,忍着。 …… 列骑国,帝都,皓月府,歆跃苑。 —— 月老三:“大姐,你说一般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喜欢些什么呢?” 月老大:“问这做甚?” 月老三:“我寻思着给小夜他孩子送点东西,你说一般她这年纪的孩子喜欢捣鼓什么?” 月老大:“一般她这年纪的孩子敢打天下?” 月老三:“……” 是哦,这孩子太不一般了。 寻常孩子喜欢玩的东西,她不一定稀罕。 月倾光瞥了眼她家这个傻三妹,满脸嫌弃的去找月老二了。 —— 月倾光:“二妹,你说十五六岁就打天下的女孩子,喜欢捣鼓些什么?” 月老二:“……我十五六岁时在梦里都不敢打天下,你确定要问我?” 这个问题太超纲了吧,她十五六岁时睡觉还流哈喇子呢。 月倾尘看了眼她家这个木大姐,满脸无奈的去找月老四了。 —— 月倾尘:“四妹,你十五六岁在梦里打天下的时候最想要什么?” 月老四:“……你怎么知道我当年做的梦?” 月倾尘:“废话!你一边把我踹下床一边喊着逆贼!” 月老四:“……我那时候想要别人送我一车美男,一天换一个抱着睡。” 月倾尘:“嗯,我一定会告诉妹夫的。” 月老四:“……” 月倾锋白了眼她家这个损二姐,满脸郁卒的去找月老三了。 —— 月倾锋:“三姐,你说小夜他孩子喜欢捣鼓些什么?” 月老三:“你这个问题有点耳熟。” 月倾锋:“哪儿耳熟了?” 月老三:“我刚才好像问过类似的。” 月倾锋:“所以你知道吗?” 月老三:“……” 如果我知道,我刚才还问个屁?! 月倾恒睨了眼她家这个憨四妹,满脸无语的去找月老母了。 —— 月倾恒:“母亲,你说……” 月沧海:“问别人去,起开!” 刚才月倾光、月倾尘、月倾锋三个憨批女儿已经先后来找过她了,月倾锋前脚刚被她赶走,月倾恒这后脚就找来了。 这姐妹四人,今天集体抽了风不成? 要不是为了绷住她的老族主形象,月沧海现在已经估计都已经翻好几个白眼了。 月倾恒抿了抿嘴,委屈的像个四十几岁的孩子,转身去找她外甥了。 而月老族主,则是悄咪咪的派人叫来了月少族主。 第351章 月氏家族(2) “浮生啊,你说……” “孙儿不知表妹喜欢捣鼓些什么,但知道她喜欢吃,什么都吃。” 月沧海还没开口,月浮生已经知道她要问什么了。 因为刚才,她的母亲、二姨、三姨、四姨全来问她同一个问题——‘浮生啊,你说你表妹喜欢捣鼓些什么玩意呢?’ 虽然他实在是想不起来他家表妹喜欢捣鼓些什么玩意,但他能肯定他家表妹一定喜欢吃。 听了月浮生的回答,月沧海的笑容有点凝固,心里忍不住想着: 莫非纪家虐待孩子?小时候不给吃饱饭? 月沧海越想越觉得肯定就是这么回事,于是在心里狠狠鞭挞了纪宸吟一顿,愈发坚定了要好好补偿纪凰的信念。 …… “哈哈哈!五堂哥别追我啦,我不会给你吃的!” 月浮屠抱紧怀里的糖果罐,迈开小短腿跑得老快了。 在他后面,比他大些的少年提着袍子艰难的追着。 “浮屠,五哥真是白疼你了!” 月浮椤委屈的要死,明明他的腿比那臭小子长,可就是追不上,只能在原地气到跺脚。 “略略略!” 月浮屠抽空回头,冲着月浮椤做了个鬼脸。 可就是这么个空隙,他就被人从背后抱住了。 “嘿嘿!!!小浮屠,四哥逮到你了哦!” 和月浮椤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窜出来的,直接窜到了月浮屠身后,一把就抱住了他。 “啊呀呀!!!四堂哥你快放开我!” 月浮屠扑腾着小短腿儿,在月浮梭怀里挣扎着。 “哥抱紧他!我来了!!!” 气喘吁吁的月浮椤看见这一幕,顿时跟打了鸡血似的冲了上去。 前有强盗抢糖,后有流氓抱他。 被前后夹攻的月浮屠浑身一个机灵,赶紧猛地往下一蹲,逃脱了月浮梭的禁锢,逃命似的朝月浮生那边跑去。 “浮生哥!你快管管他们!” 被点名的月浮生抬头看了三个堂弟一眼,然后端上他的茶点,动作从容的转身离开,彻底无视了月浮屠的求救。 “哈哈哈!老六,快拦住小浮屠!” 紧追不放的月浮梭仿佛看到了逮住月浮屠的希望,朝着月浮屠前面的小少年叫喊着。 那小少年转过头来一脸茫然,还没反应过来时,月浮椤又接上了月浮梭的话,朝那小少年叫着: “浮凌!快拦住浮屠,抢他糖!!!” 一提到糖,一脸茫然的月浮凌立马清醒了,双眼放光的朝着月浮屠冲去。 “你们要不要点脸了?!我最小啊!!!” 三个哥哥合起来抢他的糖,太过分了! 明明他是家里最小的弟弟啊!!! 前有狼后有虎,月浮屠气到鼓起了腮帮子,赶紧朝着院外奔去。 四个小少年一路打闹,路过的下人们都习以为常笑着避开,也没人上前拦。 尤其有两位年长些的少年,不像月浮生那样从容离开,反而还在旁边笑着给月浮梭三人助威打气,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嘭——!” 月浮屠一股脑的往前冲,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身后三个少年身上,冷不丁就撞上了前面的一堵人墙。 “嘶啊——!” 感觉自己的肚子差点被撞穿的月弓:…… 她就是去给纪凰和御弈卿带个路,招谁惹谁了?! 嘶啊……好疼! “对不住啊!月弓姐你还好吧?” 月浮屠一边问着,一边捂着额头朝月弓身后冲去,极其有骨气的……躲在了纪凰身后。 后面追来的三个小少年见了纪凰,吓得赶紧刹住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凶巴巴地盯着纪凰身后的月浮屠。 这臭小子,居然还找着靠山了! “略略略!” 月浮屠歪着脑袋,从纪凰身后露出脸,朝着月浮梭三人做了个鬼脸。 “嘿!你这小子!” 月浮椤撸起袖子,正想把他揪出来,可月浮屠滑得跟条小泥鳅似的,马上又缩回了纪凰身后。 仰视着纪凰那幽深的双眸,月浮梭身上的汗毛直竖,连忙拉上月浮椤和月浮凌,笑着打哈哈: “那个……我们先去别处玩玩。” 说完,月浮梭拉着这俩弟弟撒腿就跑,好像身后有恶狗在追他一样。 纪凰:…… 她长得很可怕? “哇塞!凰姐姐,你简直就是天下第一防护盾啊!” 月浮屠抓着纪凰的衣角,看着他那三个堂哥怂到狂奔的背影,小嘴都惊讶的合不上了。 “凰姐姐我决定了!以后你就是我老大!我要跟你混!” “少贫嘴,你看看月弓被你撞成什么样了。” 纪凰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然后牵着御弈卿继续往里走。 “凰姐姐、姐夫,我知道你们的位置在哪儿,我带你们去嘛!” 月浮屠拉着纪凰的衣角往前走,还不忘抽空朝捂着肚子的月弓吐了吐舌头,摸着脑袋弱弱道: “月弓姐,凰姐姐和姐夫交给我就好啦,你快去找个地方歇会儿叭!” 原来他的脑袋,攻击力这么高啊。 要知道,月弓姐可是家族的第一高手呢。 “……嗯。” 月弓捂着肚子点点头,朝着月浮生那个方向走去了。 她现在看到月浮屠的小脑袋就觉得一阵胃疼,被人砍一刀时都没这么憋屈。 …… “你怎么了?” 月浮生看到月弓一脸胃疼的朝他走来,赶紧把剩下的半块茶点塞进嘴里,擦了擦手之后走上前慰问。 “没事。” 没事,就是被颗小炮弹轰了一下。 月弓朝他摆了摆手,深吸一口气站得笔挺,一脸刚毅的又杵回月浮生身后了。 月浮生:…… 要不要这么逞强? …… 由于这一场接风宴是家宴,出席的人并不多,全都是月氏家族最核心的嫡系成员。 自月沧海往下,就是月倾光、月倾尘、月倾恒、月倾锋四姐妹,也就是月倾夜的四位姐姐,纪凰的四位姑母。 与这四人一起的,自然还有她们家中的夫郎。 再往下一辈,也就是月浮生这一辈了,拢共也就七位,还全是男儿。 老大月浮生,大长老月倾光的独子。 小七月浮屠,二长老月倾尘的独子。 老二月浮昀、老四月浮梭、老五月浮椤,三长老月倾恒家的。 老三月浮溟、老六月浮凌,四长老月倾锋家的。 说来也是有趣,月倾夜前面四个全是姐姐,他那一辈就他一个男儿,出阁前在家里宝贝的跟什么似的。 可到了月浮生他们这一辈,本家里竟然全是男儿。唯一一个女儿家纪凰,还是个外孙,从月倾夜肚子里爬出来的。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均衡与协调吗? …… “好了好了!开席了啊!都别客气,敞开了喝!” 月倾锋坐在纪凰桌前一声高呼,惊得整个家宴都安静下来,一大帮子人齐刷刷看向她们这边。 幸好今儿个是家宴,不然要是让旁支的其余族员看到这一幕,怕是月倾锋那稳如泰山的四长老形象要碎成渣渣。 月沧海:…… 谁来给她把这个酒量不行还出来喝的憨批女儿拖下去! 月倾光、月倾尘、月倾恒:…… 这就是老四平常要被禁酒的原因。 此刻,纪凰的内心也一样是:…… 刚才这位四长老来找她干一杯,她一个晚辈,长辈相邀,不干一杯不合适吧? 对,然后她就干了一杯。 结果这位四长老居然觉得一杯没把她这小丫头片子喝倒,不服气,又拉着她连干了两杯。 对,她发誓,前前后后总共就只喝了三杯,这位四长老就飘了。 “来!别人怕你这丫头,我可不怕!杯子端起来,继续和我喝!” 月倾锋拿起酒壶又开始给她自个儿倒酒,纪凰坐在她对面看得眼皮直抽,只好又倒了杯酒。 “诶!这就对了!来!喝!” “……” 纪凰像个陪喝的工具人,一杯又一杯,喝水似的喝着。 直到这位四长老说话都不利索了,纪凰才放下酒杯,神色淡定地陈述着: “四长老,你醉了。” “放……放屁!我跟你说,我可是……是我们家里酒量最好的!” 宴会上其余姓月的人:…… 现在捂着嘴拖下去还是来得及的吧? “四长老,你真的醉了。” 纪凰揉了揉自己狂抽的眼角,再次耐心的陈述着。 “我没醉!嘿!我说你这臭丫头……你刚刚喊我什么?!喊个屁的四长老,给我喊……嗝!喊四姑!” 月倾锋猛地抬起手,“啪”的一声拍在纪凰肩膀上,喝到飘忽的眼神倔强的盯着纪凰。 那架势,大概就是‘你不喊我就哭给你看’。 正准备上前捂嘴拖人的月倾光三人:?! 等等! 她们觉得这个憨老妹还能在这里多留会儿! 纪凰:“……” 月家没人管管这个撒酒疯的? 这么想着,纪凰扫了眼月家的其余长辈,结果发现那几人全部看天看地数星星,扯天扯地瞎哔哔,反正就是不管她这边。 —— 月沧海:“浮生啊,祖母给你的那几本兵书温习的怎么样了啊?” 月浮生:“都看了,正好有些不懂,现在说与祖母听听。” 月沧海:“好。” 还是浮生机灵啊。 —— 月倾光:“二妹你瞧瞧,你家浮屠又长高了啊!” 月倾尘:“来,浮屠过来,给你大姨母仔细瞅瞅。” 月浮屠:“真的长高了吗?!真的吗?!!!” 嗷!母亲不会骗他的吧?不会的吧? 月倾尘:“……嗯。” 可能是高了一点……吧? —— 月倾恒:“浮梭啊,你看看你这个头发,刚才都跑散……” 月浮椤:“娘,我是浮椤,爹爹旁边那个才是哥。” 月浮梭:“……” 现在连亲娘都分不清他们兄弟俩了吗? 月倾恒:“……” 双生子的母亲好难当哦。 —— 认真扒饭的御弈卿:…… 月家这些人的性格,和资料上有点出入啊。 说好的兵法世家戒骄戒躁沉着内敛行事稳重呢? 满头黑线的纪凰:…… 看了看面前发酒疯的月倾锋,再看看旁边那群仿佛看不到她这边闹成啥样的月家人,纪凰眉心跳了跳,木着脸低声喊了句: “四姑。” “诶!!!” 月倾锋那叫一个开心啊,开心的像个三十几岁的孩子,不停拍着纪凰的肩膀。 纪凰觉得,如果这四姑有条尾巴,现在估计得摇折了吧。 “来,四姑……嗝!四姑给你说啊,你爹小时候啊……嗝!那叫一个可爱嘿!白白软软的!我当时就想着,我这么可爱的弟弟啊,可不能给人抢走了!谁来抢,我就……就揍谁!” 刚站起身的月倾锋一个踉跄,纪凰上前一步把人扶住,却没想到月倾锋一把搂上她的肩膀,继续滔滔不绝的讲着: “侄女啊,姑给你说啊……你爹爹当年啊,最喜欢跟四姑一起玩了!像你大姑二姑三姑她们啊……嗝!都只能眼巴巴的在旁边看着!你是不知道,她们那个眼馋的啊……啊!!!” “啪!” 月倾恒听不下去了,噔噔几步冲上前,跳起来就是一个大扣篮,直接给月倾锋的脑袋都拍晕乎了。 “哪个混球打的我?!” “啪!” 月倾尘又冲上前补了一下,打完后还扭了扭手腕,极其嫌弃的甩出一句: “是酒给你的勇气说出这种梦话吗?” 第352章 月氏家族(3) 月倾锋被这俩人打得满头星,本来就喝迷糊了的脑袋,这么被扣下来两巴掌,顿时就傻了。 然后,纪凰就只见她这四姑摸着头顶震惊的望向她,看得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那个,四姑,你醉……呃!” 纪凰话还没说完,月倾锋就突然抱住了她,那个激动的啊,把纪凰都整得僵住了。 “哇呜!!!小夜啊!!!四姐好想你啊!小夜是你吗……嗝!你是不是回来看四姐了!” 纪凰:“我不……”我不是。 “哇我的小夜啊!!!都怪四姐没用!四姐打不过纪宸吟那个狗东西啊!” 纪凰:“她是……”我母王。 “我的小夜啊!!!四姐这才多久没见你,你怎么……嗝!你怎么长胸了啊?!!!” 月倾锋被吓得打了个嗝,一边嚎着,还一边朝纪凰胸口伸出了手。 纪凰:?! 说时迟那时快,纪凰直接把挂在她身上的月倾锋给甩到了月倾尘肩上,睨了眼自己的胸口,心里长吁一口气。 当着阿卿的面,差点贞洁不保。 从月倾锋嚎出‘小夜’俩字的时候开始,苑内其余人就都瞪大了双眼,看得下巴都合不上。 直到现在看纪凰黑着脸把月倾锋甩给月倾尘,他们才回过神来。 “咳!咳咳!” 月沧海捂着嘴干咳两声,赶紧朝着月倾尘、月倾恒姐妹俩道: “还不快把你们四妹扛回去?!” “是!” 老二月倾尘应了句,直接把月倾锋给扛在肩上,朝着月倾锋居住的院子走去。 老三月倾恒和月倾锋的夫郎晨氏赶紧跟上,就怕月倾尘一个人管不住发酒疯的月倾锋。 “哇呜!!!我的小夜啊!我的小夜长胸——唔!唔唔!!!” 月倾锋趴在月倾尘肩上,突然嚎出一嗓子,声音惨烈得好像是她自己被割胸了一样。 “你可闭嘴吧!数你这张嘴最能嚎!” 月倾恒眼疾手快,赶紧的捂住了她的嘴,不停朝月倾尘催促着“快点”。 虽然这一行四人很快就消失在了众人视线里,但刚才那一幕,还是印在了在场所有人心里。 而且看这情况,估计这辈子都很难忘记了。 直到现在,认真扒饭的御弈卿才抬起头来,望着纪凰眨巴眨巴眼,不知道他该露出什么表情。 正常情况下,妻主当着自己的面被醉酒女长辈袭胸了,作为夫君的他该是什么反应? 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的御弈卿蹙了蹙眉,满脸沉思地放下了筷子,然后拿起汤勺舀了碗汤。 哇! 好喝! “侄女啊,你四姑这是一时开心喝高了。刚才的事,你别放心上哈。” 月倾光走到纪凰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脸上稍微有点窘迫。 老四干的这事儿,确实太囧了。 “没事。” 纪凰摇了摇头,漆黑的脸色也已经恢复如常。 难得见到有人和药圣子、毒圣子两位师傅一样的酒量酒品,只是这发酒疯的对象变成她之后,确实感觉有些微妙。 不过,她好像并不觉得生气。 “来来来!你四姑酒量不行,大姑陪你喝!” 月倾光说着,无比自信的揽上纪凰的肩膀,言语间充满了对月倾锋那点酒量的鄙视。 月浮生下意识的朝着月倾光那边伸出了手,想阻止他家母亲这种求虐举动。 但他仔细想想,又觉得喝一场有助于增进姑侄感情,于是不动声色的缩回了手,只是提醒他家父亲现在就让人去备点醒酒汤。 纪凰见月倾光如此热情,自然就没有拒绝。 接下来的整场宴会,都是月倾光在陪着纪凰聊天闲扯。其余人吃着喝着聊着,偶尔抽空朝她们这边看一眼。 月倾光从她们姐弟五人小时候一直讲,讲到纪宸吟拐走她们家宝贝疙瘩之后。尤其是越讲到后面,她的醉意就越浓,一边灌酒一边迷迷糊糊道: “姑跟你说啊……那纪宸吟真不是个东西!她都没正儿八经的给我们小夜办场婚礼,小夜居然就那么心甘情愿跟着她跑了!” “你说她那时候吧,要啥啥没有!打西玖的时候都还是我们暗地里帮忙!可结果呢,我们帮她不就是想让小夜以后的日子好过点吗,结果她们西玖帝国刚打下来没多久……我们小夜就走了。” “小夜是早生胎,是家里的娇养宝贝。你说他跟着纪宸吟跑了,在军队里风餐露宿,你说他……他受了多少苦啊!” “最后那段日子我们都想把他从纪宸吟手上抢回来,可他不肯啊,他非得要陪着你们母女,你说他傻不傻!” “为了不让纪宸吟那个姓纪的暴露,他连最后一眼都不让我们看看,就怕我们引来其余家族的注意……” 也许是纪凰这张脸与她父亲太过相像,以至于月倾光、月倾锋姐妹二人看着她时,关于弟弟的回忆止不住地像藤蔓一样疯长。 “咣当!” 月倾光也许是醉得厉害了,手上一个没拿稳,酒杯就掉了下去。 她低头看了一眼,愤愤的踢了两脚,可还是没能把酒杯踢走,干脆就没管那掉地上的酒杯了,直接掀开酒壶盖,猛地灌了一大口酒。 “嘭!” “侄女你说!纪宸吟她是不是个东西?!” 月倾光显然是喝高了,情绪上来之后直接把酒壶给扣在了桌上,整个桌子都跟着她的动作颤了颤。 纪凰看她一眼,面色冷静的给自己倒了杯酒,仰头喝得一滴不剩。 对于含辛茹苦养育她十几年的纪宸吟,她没资格说出任何责怪的话。对于痛失亲人的月家长辈,她同样也没办法恶语相向。 所以月倾光这个问题,问得她实在没法答。 她一直以为是月氏家族抛下了她的父亲,却没想到,是她的父亲,为了她们母女二人,抛下了月氏家族。 父亲走的时候原主才三岁大小,只依稀记得父亲是极想念家人的。可她却不知道,月氏家族竟然是因为她父亲不许,才无一人前来相送。 纪凰手里的酒一杯一杯往下灌着,坐在她对面的月倾光不知何时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阿凰,大姑母醉了,你送她回去吧。” 御弈卿握住纪凰的手,拿走了她手里的酒杯。 她千杯不醉,就别学人家借酒消愁了,只会越喝越清醒。 “嗯。” 纪凰应了一声,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朝他扯出一抹笑。 笑得疲惫,却也笑得释然。 见纪凰起身,其余人的目光也都被她吸了去。 月倾尘、月倾恒姐妹俩见她扛起烂醉如泥的月倾光,连忙走过去给她带路。 月倾光的夫郎简氏本想跟上,可月浮生却拉住他的胳膊,朝他摇了摇头。 姑侄之间有些话,他们去了就不好说了。 若非如此,妹夫和表妹从来都是形影不离的。 首座上,月沧海看着纪凰她们一行四人离开的背影,满是沧桑的眼底终于染上了些笑意。 天色已晚,宴席该散了。 …… 皓月府,伐谋院。 纪凰将月倾光送回去之后,没过一会儿御弈卿就跑去告诉她散席了,她也就牵着自家小夫君直接回来了。 “阿凰,你身上酒味好浓。” 两人刚回房关上门,御弈卿就皱着鼻头,凑到纪凰领口那儿使劲闻了闻。 刚才外面有风,酒味被吹淡了,他也就没在意。现在关上门之后再闻才发现酒味好重,光是闻着就让他脑袋发晕。 “是么?” 纪凰低头看着凑在她衣领那儿嗅来嗅去的小夫君,一手环住他的腰身,一手擒着他的下巴,凑到他面前嘶哑着嗓音道: “那阿卿再凑近点闻闻?” 说着,她俯身噙住那抹樱色唇瓣。 浓烈的酒气充斥在两人唇齿间,刺激着御弈卿那敏感的鼻腔。 一杯倒可不是说着玩的。 仅仅这一个吻,御弈卿好像就已经有点上头了,被松开之后目光迷离的趴在纪凰怀里。 “酒味浓吗?” 纪凰轻抚着他的后背,等他气息平稳一些了才开口问着,声音中带着些贼坏贼坏的笑意。 “浓!难怪四姑醉到要摸你胸!” 御弈卿趴在她怀里,语气认真的答着,说完还重重的点了点头。但纪凰分明从他的话里面,清晰地听出了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贱兮兮的小语气,还怪可爱的。 “可不能被四姑摸了去,为妻得为夫君守住贞洁。” 纪凰说着,动作温柔的将人打横抱起,大步朝着床边走去。 御弈卿伸手搂住她的脖颈,剑眉轻挑。 “所以你这是要?” “请夫君仔细检查为妻这贞洁的身子。” 纪凰将人放在床上,轻柔地覆身压下,挥手打熄了满房烛火。 …… 翌日清晨,又是那熟悉的一幕。 月浮屠趴在房门上,做贼一样小声叫着: “姐姐!姐夫!快起床!要到祖母那儿去用早膳了啊!” 这声音,又急又怂。 生怕纪凰听不到,又生怕纪凰听到了。 月小公子觉得,他真是太卑微了! 正当月浮屠垂头丧气,以为今天要和纪凰她们一起挨罚的时候,房门居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站在门口看着他的那俩人,不是纪凰和御弈卿还能是谁? “姐啊,你居然起了?!” 月浮屠看着穿戴整齐的纪凰和御弈卿,顿时惊呆,他压根就没指望能这么快见到这两人的。 呆了两秒之后,月浮屠赶紧一左一右牵上纪凰和御弈卿的手,拉着两人朝整座皓月府的主院奔去。 那里,是一族之长月沧海居住的院落。 “快走快走!每日辰时之前必须到祖母院里候着,否则吃完早饭之后要挨罚的。” 月浮屠拉着两人,迈开小短腿跑得老认真了。然而他牵着的两人只是快走几步,就追上了他的步伐。 不过他现在也没闲心思管这些腿长带来的扎心对比了,一心只想着别迟到就好。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句话在月氏家族格外经用。 遵纪守时,是皓月府极重视的家规之一。 这一点,纪凰昨晚送月倾光回院时,被月倾尘和月倾恒前前后后提醒过好几次,今天才能起这么早。 辰时,那就是每天早上七点之前去候着。 据说就这一条家规,皓月府的人一直严格执行着,不知道执行了多少辈人了。严格的守时观念,早已经渗入到她们骨子里了。 每年除了年节守岁,第二天早上可以延迟一个时辰集合之外,其余时候都不能迟误,否则就等着挨罚吧。 当然了,生病之类的特殊情况另算。 “所以你是早知道了?” 御弈卿瞄了纪凰一眼,他就说她昨晚怎么那么温柔节制,今天还大清早的就叫醒了他,原来是知道早上要集合。 “昨夜二姑三姑叮嘱过的,便记下了。” 纪凰朝他粲然一笑,继续道: “阿卿许久未曾早起练剑了,趁着这段时间住在皓月府,我早上陪阿卿练剑吧。” 她这话不说还好,说了又惹得御弈卿白她一眼。 “哦!” 哼! 他以前可是天不亮就起床练武的,辰时都已经练完了。为什么他现在早上起不来,这女人心里没点数? 纪凰自知理亏,只能摸了摸鼻尖,可怜兮兮的盯着他。 御弈卿傲娇的别过头去,偶尔悄悄转回来瞄她一眼,对上她的目光之后立刻又转回去。 哼! 第353章 月氏家族(4) 皓月府,镇戮院。 “呼——呼!还好赶上了,不用挨罚咯!” 月浮屠欢喜地拉着纪凰和御弈卿的手蹦了起来,当然了,只是他蹦,纪凰和御弈卿不为所动。 现在离辰时还有一刻钟呢,是她们这小表弟自个儿太着急了。 不过在院内,昨晚家宴上的那些人已经来了几位了。 其中纪凰比较熟悉的就是月倾尘、月倾恒、月浮生三人,还有就是昨晚追着月浮屠抢糖的三位小少年,剩下几人她还不是很熟。 来了的人都守在厅外的院子里,各自找位置待着。有的聊天有的看书有的打拳,一天的活力从早上开始唤醒。 “还是表妹在浮屠心里重要些啊!这小子以前可都是踩着点来,我不论怎么叫都叫不动他的。今儿个为了去叫你,他倒是起了个大早。” 坐在亭子里的月浮生合上兵书,满脸感慨的朝着纪凰三人这边走来。 “哎呦!浮生哥,你看姐姐姐夫这不是刚来嘛!要是第一天就被祖母罚了,那多可怜不是?” 月浮屠噔噔两步跑过去抱住月浮生的胳膊,整个人都快要挂在他身上了。 “小浮屠,我被祖母罚好些次了,也没见你说我可怜诶!” 月浮梭在一旁冲着月浮屠叫唤,但由于纪凰在月浮屠那边,所以他还是没敢过去。 似乎是看出来自己家的三个儿子都有点怕纪凰,于是月倾恒朝着月浮昀、月浮梭、月浮椤三人招了招手,和她夫郎月氏一起领着仨儿子朝纪凰那边走去。 “侄女,昨天都喝高了,没来得及介绍呢,现在三姑给你介绍介绍。这是你三姑父月氏,二表哥月浮昀,那对双胞胎是你四表弟月浮梭、五表弟月浮椤。” 月倾恒的夫郎月氏是家族里旁支长老的公子,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月氏家族的兵家味道,是个极英气的男儿。 可就是这样的英气男子,生出的三个儿子却都有些过分可爱了。 尤其是月浮昀,明明年纪上比纪凰还要大一两岁,可那张有些婴儿肥的脸蛋愣是衬得他好像比纪凰小许多似的。 “表妹好、妹夫好。” “表姐好、姐夫好。” 月浮昀、月浮梭、月浮椤兄弟三人一同上前,怯生生的走到纪凰面前站定,笑容腼腆。 “见过三姑父。二表哥、四表弟、五表弟好。” 纪凰和御弈卿朝着月氏微微弯腰行了一礼,至于其余三人,颔首打个招呼就算认识了。 月倾恒站在一旁笑着点了点头,接着又朝另一边那一大一小两位少年招了招手,转向纪凰开口道: “这是你三表弟月浮溟、六表弟月浮凌,他们是你四姑家的。你四姑昨晚喝高了,现在还没来呢,你四姑父晨氏一会儿应该会和她一起过来。” “对了,你四姑父和你现在的父君说来还有些血缘关系,他是晨氏家族里一位长老的孙子,算来是你父君的族弟。” 月倾恒介绍着,纪凰听的点了点头,朝着月浮溟、月浮凌两人开口道: “三表弟、六表弟好。” 月浮溟笑着回礼,道了句“表姐、姐夫好”。 可等他说完也没见月浮凌开口,几人仔细一看,顿时发现这熊孩子居然还在迷迷糊糊打瞌睡,一时间被闹得哭笑不得。 “别睡了,快喊表姐!” 月浮溟在自家傻弟弟头上拍了一下,总算是把他的魂儿给拍回来了。 “唔……表姐好哇!” “还有姐夫!” 月浮溟又在自家这傻弟弟头上拍了一下,月浮凌被拍习惯了,揉揉眼之后顺溜的接上一句: “姐夫好哇!” 这呆呆愣愣的样子,别说,还真挺像纪宁的。 莫不是晨氏家族的潜藏基因? “老六别睡了别睡了,小孩子要有活力啊!” 月浮屠扑上去揪住月浮凌的两根小辫子,一本正经的教育着。 这两个小少年年纪相仿,其实月浮凌只比月浮屠大了半个月而已,所以两人很玩得来。 “唔……活力好吃嘛?” 月浮凌咂吧咂吧嘴,然后脑袋一歪靠在月浮溟身上,又迷迷糊糊闭上了眼。 月浮屠:…… 我信了你的邪哦! 纪凰:…… 这绝对是晨氏血脉,纯的。 月浮溟看了眼自家这个傻弟弟,朝着众人礼貌又不失尴尬的笑了笑。 礼貌占少数,尴尬占多数。 “老三,你是不是介绍漏了几个人?” 月倾尘带着她的夫郎简氏走了过去,双手环胸睨了月倾恒一眼。 “你自己站在这儿,还要我介绍?!” 月倾恒恨不得tui她这二姐一脸,明明她们家里的浮屠小子和纪凰侄女的关系才是最好的好不好?! “我来我来!母亲、三姨别吵啦!” 月浮屠放开月浮溟的两根小辫子,一眨眼就窜到了他爹面前,推开月倾尘和月浮溟,朝着纪凰开口道: “凰姐姐、姐夫,这是我爹,他和大姨父是堂兄弟哦!大姨父和我爹都是简氏家族的,和简伯母是族亲姐弟哦,他们当时是被大姨和我娘抢回……唔?!唔唔!” 听着月浮屠越说越没边,月倾尘赶紧上去捂住了她儿子那张小嘴,强装淡定地朝着纪凰扯开嘴角笑笑。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虽然你爹是被我抢回来的,但你这熊孩子别在外面瞎叫唤啊! 母子俩旁边,月浮屠的爹爹忍不住捂着嘴笑起来,朝着纪凰点了点头。 纪凰和御弈卿憋着笑,微微弯腰开口道: “见过二姑父。” 浮屠的话都说一大半了,她这二姑捂着他的嘴还有什么用。不就是从简氏家族里抢人做夫君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仔细说来,简氏家族的少族主还抢了她哥呢! 月浮生见所有人都介绍的差不多了,这才抱着他的兵书上前两步,朝纪凰和御弈卿笑道: “浮屠倒是把我父亲也介绍了一遍,省得我再介绍了。” 月浮生的父亲,就是月浮屠口中的大姨父。 纪凰闻言点了点头,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月浮生和月浮屠的关系这么亲密了。 一来是因为这二人没有同胞兄弟,都是独生。 二来是因为他们的父亲竟然还是一对堂兄弟。 三来么,还因为孙辈里排行老大的月浮生一直在带孩子,照顾着排行老幺的月浮屠。 所以他们兄弟俩,应该算是孙一辈里关系很好的了。 “咚——咚——咚——!!!” 辰时的钟声刚刚敲响,正厅的门就打开了。 “各位主子,族主有请。” 两名侍卫走了出来,一左一右守在门外,朝着众人做了个‘请’的姿势。 话音刚落下,只见院里上一秒还乱作一团的一群人,下一秒就按着辈分年纪排得整整齐齐。 这真的是来吃早饭吗? 确定不是在验兵? 纪凰稍一走神,很快就反应过来,牵着御弈卿站到了月浮昀和月浮溟中间的空位上。 按辈分年纪来排,这个空位就是她该站的位置了。 “呼——!差点迟到!” 月倾光和她的夫郎简氏疾步走来,毫不客气的排在月倾尘前面,第一个踏进了厅门。 她们这要是再来晚半点儿,今天就得劈一个时辰的柴。 院里这一列人先后进门落座,从进门的那刻起直到坐下,全程都安静得不像话。 等到所有人都落座了,月沧海才从后堂出来,扫了眼厅内的人。 当她的视线触及纪凰时,忍不住欣慰的点了点头。然而看见两个还空着的座位,老人家的脸色顿时就垮了下去,朝一旁的下人吩咐道: “计时!” 昨天乱撒酒疯,今天还玩迟到! 这个老四,简直比小辈们还欠收拾! “是。” 巨大的沙漏摆在大厅左右两边,那下人立刻去拔了右边沙漏的塞子。 刹那间,细沙开始缓慢地向下流。 一个沙漏可以计半个时辰,要是在第一个沙漏里的沙流完之前赶到,就只用砍一个时辰柴。 要是再等第二个沙漏开始计时之后才赶到,那就得再去挑一个时辰水。 当然了,体力惩罚是女子的专属。若是换了男子,就有可供选择的惩罚了。 男子迟到,如果愿意体罚的话可以接受体罚。如果身体受不住的话,还可以选择去藏经阁抄写兵书。 反正所有惩罚是从早膳结束后就直接开始,全程有侍卫监督,半点儿都不许作假的。 “用膳吧!” 月沧海发话之后,一大桌子人才开始动筷。 虽然全程没人说话,但某些人还是可以凭借默契,用其余方式交流。 比如纪凰和御弈卿—— 御弈卿面前摆着一盘水晶饺,他夹起一个尝了尝,眼前一亮,立刻又夹了一个放到纪凰面前的小碟子里。 纪凰抬起头朝他笑笑,只见他冲着她面前的一盅虫草乌鸡汤努了努嘴,一双亮晶晶的星眸里写满了‘我要’。 被他这么盯着,纪凰当然是麻溜的拿过他的碗,给他盛了碗汤。把汤端给他之后,还不忘从怀里掏出帕子放在他手边。 坐在纪凰旁边的月浮昀张大了嘴,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两人,婴儿肥的脸上露出了来自单身狗的惊诧。 他觉得吧,要不是因为这里人多,他家这个表妹能直接一勺一勺的喂给妹夫喝。 月浮生见月浮昀呆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果不其然就看到了他家表妹在虐狗。 于是乎,作为被虐习惯的过来人,月浮生轻轻撞了撞月浮昀的胳膊,提醒他家二堂弟该回神了。 月浮昀被撞得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盯着表妹和妹夫看了好久,有些不好意思的收回视线,转头朝着月浮生腼腆一笑。 然而事实上,不止是他一人在悄悄盯着纪凰那边。几乎桌上所有人,都时不时的朝着纪凰和御弈卿那边看去,包括端坐首位的月沧海。 纪凰不是不知道,只是懒得管。 月浮屠看得跃跃欲试,于是把自个儿的碗往月浮凌那边推了推,朝着月浮凌面前那盘粘豆包努了努嘴。 整张脸都埋进碗里的月浮凌愣了愣,满脸茫然地抬起头,看了眼面前多出来的碗,再看了眼一直朝他努嘴的月浮屠。 最后,在月浮屠那鼓励又期待的小眼神下,他歪着脑袋想了想,给自己夹了个粘豆包,然后安静的吃着,把粘豆包上的红枣枣核吐进了月浮屠的碗里。 他本来不喜欢吃粘豆包的,可是七堂弟今天好热情,居然把自己的碗让给他丢垃圾。 他是六哥,虽然只比浮屠大半个月,但也要尽哥哥的义务,努力满足弟弟的心愿。 嗯!就是这样! 看着吃得一脸勉强的月浮凌,月浮屠内心:…… 我真的信了你的邪哦! 第354章 月氏家族(5) 就在月倾光几人一边吃一边在心里感叹‘年轻真好’的时候,昨晚醉酒袭人胸的月老四,终于气喘吁吁的赶过来了。 她踏进门见到纪凰时,还下意识的捂了捂脸。 嘤!!! 以后没脸见小夜他女儿了! 她没资格和小侄女愉快的喝酒了! 纪凰:…… 同样是醉酒,昨晚月倾光和月倾锋就醉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月倾锋昨晚给纪凰留下的印象过于深刻,以至于纪凰现在一见到她,就要下意识的低头瞟一眼。 太难了! 而且不只是纪凰,其实御弈卿也是。 在月倾锋进门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看向她的时候,御弈卿的反应简直比纪凰还快,下意识的就瞟了眼纪凰的胸前。 嗯。 嘴上不介意,眼神很诚实。 “小辈们都到齐了,你这个做长辈的倒是姗姗来迟。” 月沧海看了眼右边沙漏里已经快要流完的沙,沙哑的嗓音带着想揍人的意味。 “孩儿知错,请母亲责罚!” 月倾锋有错在先,自然半句都不敢反驳。 “按规矩办吧。” 月沧海说完,端起她面前的那碗玉米粥,继续无声的吃着。 “是。” 月倾锋应了一声,带着她的夫郎晨氏入座,享受她这砍柴前的进食时光。 然而好巧不巧的,她的位置在纪凰对面,抬头夹个包子都能看到纪凰。 于是乎在接下来的早餐时间里,纪凰总能感觉对面一直有人盯着她,并且每次在她抬起头夹菜的时候,那人的视线就立马移开了。 一顿饭吃下来,纪凰内心:…… “好了,你们可以去办自己的事情了,都散了吧,纪凰留下。” 见所有人都放下筷子,月沧海便挥挥手让下人撤去餐盘。 还不等人走完,月沧海又想起什么似的,板着脸叫住月浮屠道: “浮屠,族里已经又为你安排了新的授课师傅,你若是再敢将新夫子气走了,就给我把月氏族规抄录百遍!” “啊?!” 刚才还欢欢喜喜准备叫上月浮梭几人出去耍的月浮屠惨嚎一声,满脸萧瑟的转过身来。 “祖母,你和我开玩笑的吧?!” 他才不要那些满嘴‘之乎者也’的人来教他,那些都是些木头人,成天只会说他这不合规矩那不合规矩,他都快被教傻了! “呵!你看老妇像是在和你开玩笑吗?” “我才不要!明明就是那些人心理素质不行,我又没有赶他们走,为什么这也要算在我头上!” 月浮屠小嘴噘得老高,委屈的不行。 族里给他找来的夫子,一个个能耐得眼睛都快长到头顶去了。但凡他有半点儿没听他们的,他们就整得跟受了多大屈辱似的。 “尊师重教尊师重教!你就是这么尊师的?若没有那些夫子教导,你前些日子府试时是如何写出那些答案的?!” 月沧海被他气得火冒三丈。 所有孙辈里面,就这一个浮屠,性子最狂,焦躁难戒。 “那又不是他们教的!” 那些脑袋跟榆木疙瘩一样的人,怎么可能教他写出那样的答案?! “浮屠!不可对祖母无礼!” 月倾尘呵斥了月浮屠一句,然后冲着他挤眉弄眼的,想让他先给月沧海道个歉。 其余人也都没离开,纷纷朝着月浮屠使眼色,想让他给老祖宗服个软。 然而月浮屠也是个有脾气的,朝着月倾尘冷哼一声之后,才不情不愿对着月沧海道: “孙儿知错。” “知错?我看你是半点都不服气!” 月沧海气笑了,继续问道: “既然你说不是夫子们教的,那你倒是给老妇说说,前些日子你府试时是如何作答的?莫不是短短三五月就自学成才了?” 浮屠的天赋,她是极看好的。 可浮屠的性子,也是最让她头疼的。 他上面那六位堂哥,哪一位不是在月族学府里乖乖就读的?可他偏就不一样,上学第一天就敢摔书辍学。 这也就罢了,在府里给他专门请个教导师傅也是请得起的。可他倒好,愣是把夫子气走了一个又一个。隔三差五就有夫子来找她请辞,偏偏这小子每次还理直气壮的! 但浮屠到底是天资聪颖,即使贪玩成这样,可每次府试时的排名依旧不低。 尤其是这次,他写在试卷上的答案,愣是让评卷的夫子们全都惊掉了下巴,没一个人敢给他评分,最后试卷被送到了她这里。 “自学成才也不是啊!” 月浮屠说着,噔噔两步跑到纪凰身边,抱着她的胳膊,仰着下巴骄傲道: “凰姐姐教我的啊!” 莫名其妙卷入祖孙战火的纪凰:…… “你不要什么事都拿你表姐做挡箭牌!” 这小子分明只在西玖帝都待了半个月,半个月时间能学些什么?! 调皮也就罢了,现在还学会撒谎了?! 月沧海气得都拍上桌子了,眼看着就要把月浮屠拎过去揍一顿,纪凰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外祖母,我确实教过浮屠一段时间。” 这还是纪凰第一次叫月沧海‘外祖母’,直把月沧海叫得身心舒畅,火气都给叫没了一半。 只见月老族主一本正经的理了理衣襟,语气严肃道: “那你也不过是教了她一段时间罢了,他回族之后隔三差五往揽月跑,怕是玩得连他自己叫什么都忘了,还能记得你教的?” 一听到‘隔三差五往揽月跑’,纪凰大概知道她家这小表弟背着她吃了多少糖了。 “我在揽月殿给他开了战地沙盘,那是破晓军军师们训练时专用的对战场所,模拟战场进行实训。浮屠可能不是去揽月玩,是去学习去了。” 战地沙盘就是一间房,在里面的器械可以随意组装,模拟不同的战地。 有人进入时,房间会随机派发气温、风向、水源等一系列环境信息,甚至还有敌我双方的民俗、经济、政治制度等作战大背景。 参与者进入后才可以选择两种模式,一是两两对战,也就是在房间给定的环境下,军师们之间的进行切磋比较;二是从预设方案里选择一套固定的作战方案打,也就相当于人机对战。 人机对战时,如果在一个场景里打过了所有预设方案,那就相当于通关。 她记得当时她还说了,他每闯过一个关卡就奖励一罐限量糖果。现在看来,这小子是为了吃糖而奋起了。 纪凰摸了摸月浮屠的脑袋,突然为这熊孩子的前无数任夫子们叹了口气。 但凡他们肯掏钱买罐糖,也就不会被气走。 听了纪凰这话,月沧海的脸色才又好些了,不过语气还是有些生硬: “破晓军训练的东西你拿来给他闹着玩?” 月沧海话音刚落,月浮屠的小嘴又噘起来了,大声嘟囔: “给我闹着玩怎么了,凰姐姐乐意……嗷!” 纪凰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打断了他这无比嘚瑟的发言,然后转向月沧海道: “兵法知识虽好,可终归能上战场的才是有用的。浮屠脑袋机灵,想法也多,甚至比我麾下许多军师更懂得变通,我倒觉得不必强硬约束他。” “嗯嗯!!!” 月浮屠抓着纪凰的袖子,脑袋点得跟舂米似的,看得月沧海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家里的熊孩子长进了,说不开心也不太可能。 但…… “你位高任重,总不能时时刻刻都管着他,万一这小子一眨眼就跑去玩乐了呢!” 浮屠现在就听她一人的话,家里谁都管不住他。要是她离开了皓月府,这小子还不得说翻天就翻天?! “这……外祖母若是实在放心不下,不如我从破晓军里调个军师过来,专门教导浮屠?” 浮屠贪玩,过于刻板的老师只会加重他的逆反心理。只有找个人来和他玩到一起去,才能看得住他。 听纪凰这么护着月浮屠,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月沧海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转向月浮屠问道: “你表姐派人来教你,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破晓军里那些在战场上磨砺过的军师,教的东西自然比那些关在家里读死书的夫子要更实际。 “没有没有没有!” 月浮屠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然后弱弱的举着小手问了一句: “那族里给我安排的那位夫子……?” “呵!” 月沧海没好气的笑笑,一副不想再看见他的样子,朝他挥了挥手催促道: “客气些,好生将人送走。” “好嘞!!!孙儿这就去!” 月浮屠终于又欢喜了,笑得见牙不见眼,挽着御弈卿和月浮生的胳膊就往外走。 “姐夫,浮生哥,你们和我一起去吧,我怕我又把人气走了……” 空气中传来月浮屠那担忧的声音,厅内其余人:…… 解决了这么一场叛逆小孩引发的闹剧之后,厅内其余人也都准备散了,只剩之前被点名的纪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月倾尘离开之前,还一脸动容地拉着纪凰,热情邀请纪凰去她们院里坐坐,说是要感谢她对月浮屠的费心照顾。 那个热情似火啊,月沧海都看不下去了。 见其余人都走远了之后,月沧海直接把月倾尘给赶出了正厅,然后领着纪凰进了后院的阁楼。 …… 第355章 行宫禁地(1) 阁楼里,墙壁上用小钉子钉着一幅幅图稿。画稿密密麻麻的覆盖在墙上,都能当墙纸用了。 而且不止是墙上,就连桌上、柜子里、甚至地上,都随处可见叠放着的一摞摞图稿。 这些图稿上画的似乎都是阵法,尤其是有些图上画的阵法,乍一看简直一模一样。要拿起来仔细对比,才能发现那一点关键的差异。 纪凰现在就正拿着两幅图在对比,一点点检查之后才发现,两幅图上的阵法只有一点差异,那就是生门和死门对调了。 然而就是这一点差异,却足以让破阵的走线彻底颠倒。 “你知道这些阵法是哪儿来的吗?” 月沧海站在窗边开口问着,目光怅然。 “叠阵塔里的?” 纪凰找了个板凳坐下,一边搭话一边摆开好几张图稿,寻找着变动下蕴藏的规律。 “……” 听纪凰一猜就中,月沧海刚准备好的词就那么噎了回去,没忍住问了句: “你怎么知道?” “嗯?” 纪凰闻言一愣,满头黑线的问着: “不就是为了叠阵塔里的《隐族录》才让我来的么?” 这老人家是不是太久找不着人聊天了?怎么净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咳咳!” 月沧海嘴角一抽,掩着嘴干咳两声,没再管这段聊死了的对话,继续沉声道: “叠阵塔一共九层,层层机关如云且变幻无常。说出来也不怕你这丫头笑话,老妇和前几辈先祖们一次又一次的闯塔,可一次又一次的被挡了出来。” “这阁楼里的收集所有阵法,都是每位闯塔人被挡出来之后绘制的。叠阵塔里的阵法,除了一楼之外,其余楼层每开启一次就变换一次,至今我们也不知道它能变换多少次……” “理论上讲,前八层可以变换五千零五十六兆五千八百四十七亿次。” 纪凰从面前一堆稿纸里抬起头,拿着手里的竹笔蘸了蘸墨之后,又继续把脑袋埋进了那堆稿纸里。 “……你说什么?!” 月沧海的音量猛然拔高,震惊得差点咬到舌头。 她和那么多先辈们进塔闯了不知道多少次了,都不知道塔里阵法能变换多少次,这丫头光看着这堆稿纸就能看出来? 而且那么大的数字,她到底是怎么算出来的? “每一层阵法的入口阵门固定,其余阵门随机变换。一层阵法只有两个门,所以阵法固定未变。其余楼层的阵门依次增多,阵法变换次数也在增多。将每层阵法的变换次数乘叠起来,就是前八层能变换的总次数。” 纪凰整理好面前的一摞稿纸,抬起头发现她那外祖母还在震惊,只好叹了口气继续道: “这个数字并不绝对,只是理论上讲是这样的。但叠阵塔存在这么多年了,可能出现机械老化一类的问题,内部阵法不一定能灵活变换。” 也就是说,叠阵塔实际上能变换的次数比她刚才说的要少。至于少多少,要看叠阵塔内阵法结构的老化程度了。 不过这么一座塔,建造至今数千年了,内部阵法居然还能正常运作,真是让她不得不敬佩古人的营造造诣之高。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闯塔如此之难,族里就没人想暴力拆塔?” 这个问题纪凰老早就想问了,那么多先辈费尽心思闯塔,结果还是郁郁而终,难道族里都没人有异议? 听了纪凰的话,月沧海摇了摇头,解释道: “先祖们就是为了预防外贼拆塔,所以在顶楼设置了些东西。具体设置的老妇也不清楚,只知拆塔的话,塔里的东西会一起毁掉的。” “再者,叠阵塔里的每一个阵法都是月氏先辈们苦心钻研的成果,也可给后辈们做试炼之地。贸然毁掉着实可惜,也着实是对先辈们不敬。” 纪凰闻言点了点头,拍拍衣袍站起身,又去找了好几摞图稿仔细研究。 月沧海就一直站在窗边看她忙来忙去,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二十年前,夜儿也差不多是这般年纪,也是这样在这阁楼里认真学习。 纪凰认真起来很是沉默,半天都不说一句话。月沧海和她待在一起,竟然觉得自己肩上沉重的担子都轻了不少。 也许有些人,光是站在那里,就有让人信服的力量吧。 …… 列骑国,帝都,古月路。 古老威严的壮阔府邸横亘这一条长街,每一座府邸的府门上几乎都是同样的两个字——月府。 不同于皓月府,月府是月氏家族其余旁支族员居住的地方,建造规模相对皓月府而言自然是小了些。 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相比于列骑国帝都的其余高官府邸而言,古月路的所有府邸都已经算规模宏大了。 而且古月路是摄政月族的驻地,整个月氏家族都落根在这里。即使是列骑国女皇来了这条街,都得夹着尾巴好好做人。 …… “当当!!!姐夫你瞧,这串铃铛漂亮吗?” 月浮屠把他那肉乎乎的小手伸到御弈卿面前晃了晃,但看了一会儿之后又有点小失落,把铃铛串给取了下来还给那小商贩。 “怎么,不喜欢?” 御弈卿实在猜不透他这小孩子的心思,分明上一秒还欢欢喜喜的戴着,下一秒就不想要了? 小孩子的世界真难懂。 “不是,我只是突然想起来雷禁也有一串铃铛,我要是戴这个,她又该笑我乱学她了。” 月浮屠低垂着脑袋,一屁股坐在路边台阶上,双手撑着小脸,整个人突然怏怏的。 他每次见雷禁时,她身上都有好多糖,他总能从她那儿骗好多糖过来。雷禁不在,都没人能给他骗糖吃了。 御弈卿一愣,也不知道怎么该理解小表弟这奇奇怪怪的脑回路,只好走过去坐在月浮屠旁边,单手撑着下巴,心里想着她被外祖母叫去干嘛了。 旁边,坐在地上的小商贩:…… 这两位富贵人家的公子怎么如此接地气? 莫不是俩傻的吧? 不过还不等她多想两句,她的小摊上就迎来了好几位出手阔绰的小姐,恨不得随便来一个就能包下她的摊位。 小商贩的东西买得快,一眨眼就卖完了。 她大概也猜到了这些富家小姐们的心思,看了眼坐在地上发呆的一大一小两位公子,麻溜的拉着板车回家了。 那两位公子,小的生得明媚可爱,大的生得雍容清贵,刚才那些富家小姐给钱,应该就是想让她快点让位滚蛋吧! 她出来做生意做了这么多年了,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富家子弟之间的事儿,她还是别搅和了,拿了钱就赶紧走人吧。 御弈卿坐在地上,神色自若的看了眼小商贩离开的方向,然后牵上月浮屠的小胖手,站起身准备离开。 “诶!这位公子,在下是丞相府的大小姐冯优彬,敢问公子是?” 一位白袍女子上前叫住了御弈卿,做了一个她自认为很优雅的行礼动作。 “弈凰皇君。” 御弈卿淡声回了句,牵着月浮屠继续往前走,却不料又被那白袍女子拦住。 听了御弈卿的话,那白袍女子愣了片刻,随即就又挡在了御弈卿面前,像是面对淘气的孩子,有些无奈的笑道: “这位公子,在下可没与你说笑,在下是真的对公子一见倾……” 还不等她说完,一道稚嫩的声音卡了进来,一字一句清晰道: “这位小姐,麻烦不要出来抹黑揽月的形象。身体前倾十五度,右手不要随意放,需不需要请雨凝护法过来亲自给你示范一遍?” “还有,你的丞相娘难道没教过你,在我们古月路,女皇来了都不得放肆吗?!” 月浮屠抬起头,朝着那白袍女子咧开嘴笑了笑,可爱的小虎牙此刻也显得有些尖锐。 “你……!” 白袍女子看着月浮屠一愣,总觉得有点印象,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自我介绍一下,皓月府七公子,月浮屠!这位小姐若是要找茬,尽管来皓月府,本公子随时恭候!” 月浮屠只是在哥哥姐姐们面前比较调皮罢了,出了皓月府,那就不是一句不痛不痒的调皮就可以形容的了。 这么说吧,月浮屠在列骑国帝都的形象,就相当于纪宁在西玖帝都的形象,甚至比纪宁更加恶劣。 只见他恐吓过那白袍女子之后,嗤笑一声拉着御弈卿的手朝家族学堂走去。刚走出两步,又回过头来补充了一句: “哦对了!这位小姐,你知道纠缠弈凰皇君不放是什么罪名吗?不知道的话回家问问你娘,其实我也不知道呢。” 说完,月浮屠才真的觉得爽快了,蹦蹦跳跳的拉着御弈卿离开了。 剩下那白袍女子站在原地,刚才还意气风发的脸上,现在只剩下死灰色。 四周,那些本来还跃跃欲试的其余富家小姐,现在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 看着面如死灰的白袍女子,她们止不住的在心里庆幸着,还好刚刚没敢和这丞相府的大小姐抢,否则就真的给家里惹上大祸事了。 …… 古月路,月族学府。 “哎哟喂,小公子啊,您怎么过来了?” 学府里的管事见了月浮屠,那简直就跟见了活阎王似的,又惊又怕,生怕这位小祖宗是来闹事的。 这位小祖宗可不是学府学生,那可是半点儿都不在意学府规矩的。他若真要闹,她们完全拿他没辙啊! “我来等堂哥们散学啊。” 月浮屠小脑袋一晃,极正经的说着。然后松开了御弈卿的手,乖巧的搬来一张椅子: “姐夫,坐。” 被月浮屠这么一叫,那名学府管事这才知道御弈卿的身份,于是赶紧道: “见过表姑爷!小的眼拙,一时竟没认出来,请表姑爷恕罪。” “无碍。” 御弈卿挥了挥手,并不在意。 他今天上午本是打算吃了早饭就回去练武的,谁知先是被这小表弟拉去送夫子,后来又被他拉着逛街,现在又被拉来学府接人。 半天时间下来,他愣是没回过伐谋院。 月族学府有午休时间,中午散学后可以回府用午膳。皓月府里的七位公子,除了月浮屠之外,其余六人此刻都在知识的海洋里呛水呢。 月浮屠现在过来,就是见午休时间快到了,才来接六人回府吃午饭。 第356章 行宫禁地(2) “叮铃铃——!” …… 花季年华的少年少女从学府涌出,熙熙攘攘的一幕,看得御弈卿脸盲症都犯了。 “带一上午孩子,感觉怎么样?” 月浮生抱着书朝御弈卿这边走来,轻快的语气听得月浮屠好气哦。 “浮生哥,我明明就很乖!” 什么语气嘛,说得像带他好累一样的哦! 月浮屠气鼓鼓的,拆开一根棒棒糖塞进嘴里,独自平复郁闷的小情绪去了。 “感觉还好。” 御弈卿朝月浮生点点头,并没觉得带孩子和练武有什么差别,反正都算是锻炼体力了。 月浮生笑着摸了摸月浮屠的脑袋,朝御弈卿开口道: “明日再上一天课我们就可以休旬假了,你想不想出门玩?” “去哪儿玩?” 御弈卿略微一愣,他没想过‘出门玩’这样的字眼会从月浮生嘴里冒出来,毕竟月浮生给人的形象一直都是温润懂事的。 “嗯……我也不知道,一会儿可以问问二弟三弟,他们两个最会找地方玩了。” 月浮生说着,随便抬头看看,就正好看到朝这边走来的两人,忍不住笑道: “真是说谁来谁。” 御弈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月浮昀和月浮溟正朝着这边走来。 “我在高年级学堂,他们两人都在中年级,四弟、五弟、六弟在低年级。” 月浮生站在他旁边开口解释着,忽然又朝另一边招了招手。 御弈卿往那边看了一眼,竟然是月弓。 “家族学府招收所有家族适龄族员,不论嫡支旁支,只要能力出众,将来都有机会高升。不过月弓不是学生,她是学府武学高级班的夫子。” 毕竟是月氏家族第一高手,这点排面要有。 月浮生站在御弈卿旁边,见他疑惑的时候就开口解释给他听。 御弈卿微微颔首,继而问道: “月弓不是你的贴身侍卫么?” 既然是贴身侍卫,应该是不允许擅离职守的吧? “学府里有规定,学生不论什么身份,进了学府都不允许带任何随从,我这个家族少主也不例外。” 说到这里,月浮生眼底染上些笑意,继续道: “所以她就进来兼任夫子了。” 御弈卿点点头,表示懂了。 月弓这个夫子,是跟着月浮生这个学生来的。因为学府不让带随从,她只能披着夫子的马甲混进来。 也就是说,月浮生这个学生哪天要是有点事请个假,武学高级班就要赶紧换个夫子上课。 捋清楚因果关系的御弈卿眨巴眨巴眼,心里想着,这两人可真会玩。 “大堂哥,表妹夫。” “大堂哥、表姐夫好。” 月浮昀和月浮溟抱着书走了过来,顺手摸了摸月浮屠的小脸蛋,月浮屠只感觉自己嘴里叼的糖都快被两人摸掉了。 “嗯,你们知不知道什么好玩的去处?” 月浮生开口问着,直把月浮昀和月浮溟也问愣了。 月浮昀那婴儿肥的脸上露出一丝丝不敢置信,圆溜溜的眼睛睁得更圆了,压低了声音问道: “大哥你要出去玩啊?” 说实话,御弈卿刚才也想说这个来着。 “……怎么,我不能出去放松放松?” 月浮生被他问的气笑了,他就只能关在书房里埋头看书还是怎么地? 月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身后了,伸手拿过他怀里的书,跟根柱子一样杵着。 “能能能!必须的能!” 月浮溟点头如捣蒜,一把将月浮昀拉回来,在脑袋里把所有好玩的去处都想了一遍,然后开口提议: “皇家的避暑行宫,最适合这时候去了!” 他们老早就想去了,但那是专供皇室避暑的,他们月氏家族也不能太强势了,不然整得跟欺压皇室似的。 不过现在嘛……嘿嘿!他们府上不就有现成的女皇和皇君嘛,去行宫避个暑,不过分吧? “我们只休一天旬假,你别想太多。” 月浮生悠悠开口提醒着,可他还是低估了月浮溟对避暑行宫的执念。 “一天就够了,行宫就在帝都,很近的,一个时辰绝对能到!我们就去玩一天,就一天,早去晚回嘛!” 现在天气越来越热了,他都要热化了! 听说避暑行宫里有冰窖,热时取深窖寒冰砸碎成小块放在房里,顿时就能凉快下去了。 月浮溟的眼睛好像在放光一样,那个期待啊,看得月浮生和御弈卿嘴角一抽,愣是再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 很快月浮梭、月浮椤、月浮凌三位小少年也聚了过来,一行人有说有笑的回了皓月府,言语间满是对避暑行宫一日游的期待。 …… 古月路,皓月府,伐谋院。 “阿凰。” 御弈卿突然出现,扒在书房门框上盯着纪凰。 站在桌前执笔而书的纪凰抬头看他一眼,笑着朝他招了招手,御弈卿立马颠颠的跑了过去,扑进她怀里。 “阿卿怎么来了?” 这么热情,好像有诈。 纪凰搁下狼毫,一手搂上他精瘦的腰身,另一只手勾起他的下巴。 还不等她亲下去呢,御弈卿就搂着她的脖子,在她脸上“啵”了一下。 纪凰挑了挑眉,盯着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眸,淡定开口: “说吧,什么事?” 这么热情,肯定有诈。 御弈卿一双眼眸笑得弯成了月牙,搂着纪凰的脖子蹭了蹭,然后软软开口: “我和表哥表弟他们约好了明天下午动身去避暑行宫,就玩一天,后天下午就回来了。” 要是后天早上去下午回,他都不用来她这儿报备了。可那么去的话时间太匆忙了,大家早上赶过去,稍微歇会儿就到中午了,下午就要回府,根本没多少时间玩。 所以他们商量了一下,还是觉得明天下午就出发好一点,等学府散学了就直接动身去行宫。休息一晚之后,第二天好好玩上一天。 只是这样的话,就要辛苦她守一晚空房了。 御弈卿笑得乖巧,说话的时候还特意模糊重点,强调他只玩一天,很快就回来。 然而纪凰向来很会抓重点,挥手拂开了桌上的密报,双手握住御弈卿的腰,直接把人抱起来放在她面前的桌上坐好。 御弈卿坐在桌上晃了晃腿,搂着纪凰的脖子,朝她软软的磨着: “阿凰,一天,就一天,好不好嘛?” 纪凰挑了挑眉,捏着他的下巴,眯起眼问道: “一天,一夜?” 她本来也打算处理完事情之后带他去避暑行宫玩的,他倒是动作快,直接和表哥他们约上了? “一天一夜才是一整天啊,阿凰,答应我嘛阿凰,我最喜欢你了。” 御弈卿软乎乎的趴在纪凰肩上,脑袋在她脖颈那儿拱啊拱。 纪凰斜他一眼,幽幽问道: “不让去还喜欢么?” 御弈卿瘪了瘪嘴,委屈巴巴,不情不愿: “……喜欢。” 看他耷拉着脑袋,整个人都蔫吧了,纪凰有些好笑的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拉起他的手,把玉佩放上去。 “现在喜欢么?” 御弈卿怏怏地趴在她肩上,低头看了一眼手里,顿时眼底好像炸开了星光。 “喜欢!!!” 邪皇陛下的身份玉牌! 她同意了! 他们可以去避暑行宫横着走了! 听着他这前前后后截然不同的声调,纪凰忍不住伸手捏着他的鼻尖,幽幽问道: “一晚上见不到我你就这么开心?” 御弈卿摇了摇头,趁机摆脱了纪凰掐着他鼻子的那只手,双手捧着她的脸认真道: “这是我开心的旅程中最不开心的一件事。” 说着,生怕纪凰不信似的,御弈卿还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 这小模样,就差没举起手对天发誓了。 纪凰眯着眼盯他两秒,然后勾起嘴角笑笑,意味不明的开口道: “这样啊。” “嗯!” 御弈卿重重点头,极其笃定。 纪凰似笑非笑的抬起手,落在他头顶揉了揉,随后扣着他的后脑勺,凶狠的咬上了他的唇瓣。 野兽扑食,也不过如此了。 考虑到纪凰要守一晚上空房,御弈卿这次倒是很乖,半点儿挣扎都没有,唇瓣微张,任她进来攻城略地。 直到被折磨得没法换气的时候,他才伸手推了推她。 纪凰一脸餍足的松开了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伸手轻抚着他的脊背,嘶哑的声音里藏着说不出的危险: “宝贝这次好乖” “……哦。” 御弈卿趴在她肩上轻轻喘息,感觉自己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被只千年老妖吸干了元气。 嗯!对! 他刚才就是被千年老妖吸了元气。 纪凰继续轻抚着他的背给他顺气,眼底一片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书房里安静到只剩下轻轻的喘息,似乎有些暧昧在空气里发酵。 然后—— “表小姐,族主和四位当家的都着人来请了,邀您和表姑爷去用午膳。” 伐谋院里伺候的一名下人过来禀报,刚说完话,冷不丁觉得背后像刮过了一阵风,凉飕飕的。 “知道了。” 纪凰低沉的声音传出,那下人一愣,随即追问一句: “那表小姐准备去哪个院里用膳?” 空气安静了几秒,紧接着响起纪凰的声音: “不去了,你邀她们来伐谋院用膳吧。” 五位长辈邀她,难不成把她剁成五瓣丢过去? “是。” 下人得了答复躬身退下,书房里的两人还抱在一起。 “这一邀可就是十几口人,厨房来得及准备么?可别把人邀请来之后都傻坐着等诶。” 御弈卿拍了拍纪凰的肩膀,继续道: “你先放开,我去瞧瞧吧。” 说着,御弈卿双手撑桌,稍一用力,轻轻松松的站到地上。 纪凰拉着他的手,在他疑惑的目光中牵着他朝厨房走去,然后开始了一场行云流水的厨艺盛宴。 …… 第357章 行宫禁地(3) 皓月府,伐谋院。 “香——!真香!” 月倾锋坐在桌边狠狠吸了口气,肚子里的馋虫都快要冲出来了。 要不是多年的教养支撑着,可能她现在已经扑到桌上扫空好几个盘子了。 “四姨,你不能靠那么近的!” 月浮屠双手抓着筷子,语气认真得好像抓到有同学考试作弊一样。 “为、为啥?” 月倾锋一愣,不让尝一口就算了,还不让先闻闻味儿? “因为凰姐姐做饭,所有人得和餐桌保持安全距离,不然容易冲动,提前动筷会引发混战的。要等凰姐姐把菜上齐之后,才能开始抢。” 月浮屠语气严肃,那小表情,大概是‘你再不退远点我就咬你了’的意思吧。 “行了,做长辈的,别在孩子们面前胡闹。” 月沧海一本正经地沉声说了句,成功让月倾锋又坐了回去。然而在没人看到的时候,月老族长已经不动声色的拿起了筷子。 就在桌上所有人都盯着菜的时候,月浮生一人安安静静的擦着碗碟,颇有一股‘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味道。 见月浮生的碟子都擦反光了,他的父亲简氏终于忍不住了,低声问了句: “浮生,你这是做什么?” “嗯……守好我的一亩三分地。” 月浮生悠悠答着,继续低头擦。擦了一会儿之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抬头给他父亲交代: “一会儿不管您想吃什么,先夹在碗里再说。咱也不贪多,但千万别饿着了。” 这是他吃出来的经验,千万别指望吃一口再夹一筷子,不现实的。等这一口吃完,可能盘里已经没有了。 他既然抢不过浮屠那种不顾形象的饭友,那就只能先估估自己的胃能塞多少,先下手为强,全夹好了再慢慢吃。 这是他为了吃一口饱饭,钻研出来的最保险的办法了。 月浮生的父亲听完他的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学着他的样子擦了擦碟子。 “唔……我好饿哇!” 月浮凌摸了摸肚子,黑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桌上的菜。 月浮溟坐在他旁边点点头,悄悄把自家这个傻弟弟的椅子往桌边挪了挪,让他离餐桌更近点。 短胳膊短腿儿的,一会儿别夹不到菜。 就这样,在满桌人望眼欲穿的期盼下,纪凰和御弈卿终于一人端着一盘菜,不紧不慢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可以开饭了哦——!” 纪凰把最后一盘麻婆豆腐端上桌,这句话刚说完,就立刻拉着御弈卿后退一步。 不知道是从哪盘菜里飞出来的一块洋葱片,正好掉在她刚刚站的地方。 说实话,她不知道还有没有坐下吃的必要,毕竟看这样子她是吃不到什么的。但她又是晚辈又是东家的,好像也确实不能离席。 这么想着,纪凰还是牵着御弈卿落座了。 两人动筷子的次数极少,完全不参与这场大乱斗。 纪凰心里想着,一会儿可以给她家阿卿开个小灶。御弈卿心里想着,反正她不会让他饿着的。 就这样,两人极其默契的端着茶,静静地看这些菜能飞多高。 然而在这满桌乱斗的情况下,对比起月浮屠、月浮凌两人那吃得快抢得猛的动作,月浮生就显得格外的从容。 只见他安安静静的守着自己盘子里那点菜,一个人有滋有味的扒饭,彻底无视了眼前飞来飞去的汤汁配菜,仿佛和这大乱斗不在一个频道。 啊! 美滋滋啊美滋滋! 月浮生夹起一块东坡肉放进嘴里,惬意的眯起了眼。 在他旁边,他的父亲简氏也因为有了他的提醒,所以一顿饭吃下来勉勉强强还算是吃饱了。 餐桌上的盘子很快被一扫而空,只剩下最后一个红烧狮子头摆在那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月沧海正想动筷子,然而还不等她抬起手,两双筷子就已经伸了过去,精准的卡在了一起。 月沧海:…… 月浮屠、月浮凌两位小少年站在各自的椅子上,谁也不肯让谁,对视时好像隐隐有闪电在两人之间噼啪作响。 桌上其余人也看到他俩,顿时也不敢抢了,老老实实的擦擦嘴坐着看。 尤其是纪凰,全程看得那叫一个起劲。 在今天之前,她还没见过有谁抢饭能抢得过浮屠的。 月浮凌这孩子,不愧身负晨氏血脉,纯啊! 皓月府的餐桌上不能说话,所以即使这顿饭抢得油水四溅,但也只能听到餐具之间碰撞的“当啷”声,依旧没人开口说话。 眼瞧着俩小少年为了个红烧狮子头僵在那儿了,纪凰这个做表姐的终于良心发现,拿起她那双没用过的筷子,在两位小少年震惊的目光下,轻松夹走了那个红烧狮子头。 她拿筷子的手稍稍用力,红烧狮子头就被筷子从中间夹开,成了两半。 两位小少年抿着嘴,满心羞愧的怀念着兄弟情义,准备一人夹走一半。 然而纪凰,突然动作迅速的夹起半块塞进自己嘴里。 月浮屠:?! 月浮凌:?! 其余人:?! 就在所有人都呆滞的时候,纪凰又不紧不慢的夹走剩下半块,喂给了御弈卿。 好了,不管吃没吃饱,反正这下算是所有人都吃到了。 …… 下午,皓月府的六位公子全部去了学府。就连辍学的月浮屠,也自觉跑到揽月殿去闯关了。 月沧海继续和纪凰研讨如何破除叠阵塔的阵法,御弈卿去了摘星阁分部视察。 剩下的月倾光姐妹四人,则是和族内其余旁支长老一起,商量家族的其余事宜。 …… 皓月府的生活很是规律,翌日清晨,依旧是辰时之前集合,用完早膳就散了。 六位公子前往学府,月小公子去揽月殿特训,月沧海、月倾光几人忙于家族事务。 纪凰陪着御弈卿在院里练武,两人偶尔切磋几招,练完再去一起处理些政务。 规律,但不枯燥。 …… 到中午的时候,皓月府各个院里都眼巴巴的盼着,期待伐谋院再来个下人邀请她们去用午膳。 然而,没有。 这一顿午饭,除了纪凰和御弈卿之外,皓月府其余人都吃得索然无味。 午饭后的一切,和昨天差别不大。 直到申时太阳西落的时候,才有些不太一样。 …… 古月路,皓月府。 四辆华美雅致的马车停在皓月府门口,数十名衣着统一的宫侍跟在马车两侧,百名禁卫军守在马车四周。 这架势,列骑国的女皇出行也都只能这样了。 …… 皓月府,伐谋院,书房。 “属下参见主子!” “卑职参见邪皇陛下!” 电纹领着两名禁卫军头领来见纪凰时,纪凰正在堆积成山的稿纸里挣扎。 “起来吧。” “谢陛下!” 两名禁卫军头领面对纪凰时心里慌得不行,连指节都捏白了。 纪凰抽空抬头扫了三人一眼,继续低下头去写写画画,一边挥笔一边随口问道: “你们陛下好大的架子,是等着朕去觐见她么?” 按理来说,附属国的女皇在上一级帝国女皇驾临时,应该亲自过来觐见。可她已经来了两三天了,还没见到列骑国女皇的影子。 “嘭!” 两位禁卫军头领膝盖一软,刚站起来立马就又跪了下去。 “启……启禀邪皇陛下,您驾临列骑国的那天,我们陛下就已经守在皇宫门口多时,准备觐见邪皇陛下。但我们陛下过于紧张,还未等来邪皇陛下,便晕倒在了宫门口。” “昨日我们陛下本想亲自来向邪皇陛下请罪,但那冯丞相之女却做出当街纠缠邪皇君的大不敬之事,我们陛下听闻此事之后惊……惊吓过度,又晕了过去,这才迟迟未来觐见邪皇陛下,还请邪皇陛下恕罪!” 这解释,就连一旁的电纹听了都觉得嘴角直抽,更别说作为当事人的纪凰了。 “你们陛下的心理素质有待加强啊。” 纪凰酝酿了半晌,幽幽道出这么一句,随即问道: “那位纠缠皇君的冯小姐是如何处置的?” 月浮屠那张小嘴叭叭叭的,纪凰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事,她只是在等列骑国女皇的处理结果而已。 “启禀邪皇陛下,冯丞相之女……杖责一百,大理寺监禁十年。” 两名禁卫军头领说着,悄悄抬头看了一眼纪凰的脸色,随后赶紧低下了头。 这个处罚是按照律法来的,并不算轻,但也不重。听闻邪皇暴戾,就是不知道……不知道这处置合不合这位邪皇陛下的心意。 “嗯。” 纪凰应了一声,抬头扫了两人一眼,淡声道: “起来吧。” “谢陛下!” 两人心里一喜,感觉刚才是从鬼门关前捡了一条命回来。 “皇君与七位月公子要去避暑行宫游玩,今晚会在行宫歇息,明日下午返回皓月府。朕早派人进宫通知过了,行宫那边应该都准备好了吧?” 纪凰一边问着一边改图,稿纸画废了一张又一张,可画出来的线条却越来越简单。 “是是是!行宫里早就安排好了,就连长期住在行宫的单皇侍和二皇子都被陛下勒令离开了,不会有闲杂人等影响皇君与七位公子游玩。卑职们会一路护送皇君与七位公子,请邪皇陛下放心。” 两名头领连连答着,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纪凰的脸色。 然而她们注定看不出什么,因为纪凰一直都是从容不迫的,根本没什么情绪波动,就连声音都淡漠到好像没有温度。 “安排好了就行,明日下午若是不能将皇君与七位公子安然无恙的送回皓月府,你们应该能猜到后果。” “是……是是!卑职明白!” “退下吧。” “是!卑职告退!” 那两名禁卫军头领躬身出门,刚离开伐谋院,步伐就陡然加快,逃也似的出了皓月府,和其余禁卫军士兵一起守在府门口的那四辆马车旁边。 伐谋院的书房里,电纹站在纪凰桌边,百无聊赖的等着纪凰给她安排任务。 “安排一队屠生成员,暗中保护主君与七位公子。” 自己的人用起来才是最靠谱的,列骑国的禁卫军她暂时还信不过。刚才说的那番话,不过是警示她们用点心罢了。 “是!” 领了任务的电纹令主终于觉得生活充实了,颠颠的就跑回揽月殿安排人去了。 …… 第358章 行宫禁地(4) 古月路,皓月府。 七位月公子一路有说有笑的商量明天怎么玩,刚走到府门口,就被那四辆华美雅致的马车给吸引了注意。 “哇!府里来客人了吗?” 月浮凌刚说完,月浮屠就伸手扯了扯他的小辫子,让他的小脑袋瓜仰起来瞅瞅天空。 “你是不是个小傻瓜,那么大的皇室旗帜看不到吗?” 这架势,摆明了是列骑国的皇室整出来的嘛! 不过凰姐姐不是说列骑国女皇没来觐见她么?前两天都没来,今天整这一出是想干啥? 月浮屠正皱着眉头想着,守在马车边的宫侍和禁卫军却忐忑不安的都转过身来,面对着他们七人行礼: “参见七位公子。” “呱?” 月浮椤惊呆,伸手指着自己,疑惑的问着: “你们是在叫我们吗?” 虽说列骑国最初建立时时由月氏家族扶持起来的,但毕竟一山不容二虎嘛,月族摄政久了,列骑国皇室多多少少也有些不爽。 而且月氏家族本来也懒得管列骑国的政事,最初先祖们只是为了驻扎此地,才扳倒了原先的小国,扶持了列骑国的第一任女皇上位。 近些年来为了避免些没必要的争端摩擦,月氏家族和列骑国皇室井水不犯河水。月族族员不怎么去皇宫附近,列骑国皇室也不怎么来古月路。 这些皇宫的人今天突然正儿八经地跑来,守在他们皓月府门口给他行礼,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回月五公子的话,奴下们是在给七位公子行礼。” 领头的宫侍屈膝答话,倒是实实在在地把姿态放得很低了。 “都起吧。” “谢月少主。” 月浮生按住还想说些什么的月浮椤,给他们六人使了个眼色,一行七人利索地进了皓月府。 …… 皓月府,伐谋院。 纪凰一边给御弈卿检查小包袱,一边开口提议:“天气热易出汗,阿卿要不要多带两套衣服备用?” 御弈卿坐在桌上晃晃腿,乖乖点头:“嗯。” 纪凰在衣柜里翻找了一会儿,找出两套轻便些的衣裳给他装进去,继续问道:“再带点零食路上吃?” 御弈卿撑着脑袋点点头,声音乖巧:“嗯。” 纪凰扫他一眼,把几个油纸袋捆扎在一起,然后幽幽问道:“不然再把我也装进去?” “嗯……嗯?!” 御弈卿反射性的点点头,话说出口之后才发现好像哪儿不太对。他双手撑桌,动作利落的从桌上滑下来,蹭到纪凰身边讨好道: “你别闹啦,我明天下午就回了嘛。” 她要再闹,他都真想把她揣进口袋里带走了。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纪凰叹了口气,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然后双手捧着他的脸,吻上他的额头。 “注意安全,玩得开心点。” 听着头顶传来的叮嘱,御弈卿笑弯了眼,抬头在她嘴角啄了一口。 “知道啦!” “咳咳——!那个,你们忘了关门。” 月浮生七人刚走到她们门口就看到这一幕,顿时感觉一大盆狗粮不由分说的扣在他们脑袋上,那叫一个脆啊! “我们忘了关门,你们难道不会闭上眼转过去别看么?” 纪凰笑着睨他们一眼,说出口的话那叫一个理不直气也壮。 “得嘞陛下!” 月浮屠古灵精怪的应了一声,一本正经的伸手捂住眼睛,像只小企鹅一样慢吞吞地背过身去。 “你们亲完了叫我哈!” 月浮屠说完,剩下六人也学着他的样子,捂着眼转过身去。 七人整整齐齐的像一堵墙,挡在纪凰她们房门口。 御弈卿无奈的瞪了纪凰一眼,谁知后者完全没脸没皮,丝毫不为所动,牵着他的手走到桌边坐下。 再然后,两人就坐在桌边,看着门口那七人中,有六人自月浮屠开始,一个接一个放下手,轻手轻脚的转过身来。 那脸上洋溢的猥琐笑容,在看到她俩的瞬间就垮了下去。 御弈卿:哦! 纪凰:呵! 月浮屠六人:……好尴尬的对视哈。 “唔……那个、陛下姐姐,好了没哇!” 门口,月浮凌呆呆的捂着眼问了一句,半天没听到有人回话,他忍不住把手放了下来。 嗯,然后他就发现,他那其余六位兄弟早就已经坐在桌边喝茶了。 “哈!还是老六最实在啊!” 月浮屠干巴巴的笑了一声,跑过去把一脸茫然的月浮凌拉进来。 纪凰摇了摇头笑着,眼底一片柔和,看着这七人悠悠问道: “行了,说吧,你们不去收拾东西,跑到我这儿来做什么?” “表姐,门口那些人忒热情了,我们心里贼慌贼慌的!” 月浮椤激动的开口,忘了他刚才转身准备偷瞄的尴尬,一提起外面那些皇宫的人,他总感觉自己要被拖去卖了。 “是我让人来接送你们的,怎么,不想看到那些人么?” 纪凰端起茶呷一口,继续补充道: “我只是觉得那些人比较熟悉路程,而且多些人接送你们往返会比较安全。如果你们觉得约束,那我把她们撤下去就是。” 反正她也让电纹安排了人暗中保护,这些列骑国的人,用不用倒也没所谓。 “唔……陛下姐姐,你权利好大的样子哇!” 月浮凌有些惊讶的张着小嘴,他年纪还小,也很少出家族,并不知道家族外的世界已经被他面前这个陛下姐姐给踏平了一半。 他只知道列骑国的皇室和他们月氏家族有些不对盘,反正基本上见了面就互相忽视。皇室的人不敢在他们面前放肆,却也不肯在他们面前低头。 “那可不!凰姐姐可是整个弈凰帝国的女皇,列骑国是弈凰北国的附属国,凰姐姐说的话那个女皇敢不听吗?” 月浮屠骄傲的仰着下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弈凰帝国的小皇帝呢。 月浮凌茫然的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弈凰帝国能不能吃,但听起来就感觉很厉害的样子哇。 “怎么就你这张嘴最能叭叭!” 月浮生笑着拍了拍月浮屠的后脑勺,转朝着纪凰开口道: “既然是你安排的,那我们就放心了,不然她们表现的太殷勤了,我还以为别有所图呢。那行,我们回去收拾东西了,酉时府门口见。” 说着,月浮生站起身,招呼其余六人一起离开了。 七人来得快也走得快,酉时很快就到了。 …… 府门口,纪凰的四位姑父倒是出来送了送孩子。但四位姑母么,连个影子都没见到。 据说是因为最近三大家族在联合搜捕单氏余孽,月沧海老族长和月倾光姐妹四人略微有些忙。 而且御弈卿、月浮生他们几人就出去玩一天,着实没什么必要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 “去的路上会想我吗?没有我能习惯吗?玩的时候惦记我吗?回来了还爱我吗?” 嗯。 着实没什么必要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纪凰站在御弈卿坐的那辆马车的车窗边,胳膊搁在窗框上,懒散的撑着脑袋,说些让月浮生和月弓恨不得自戳双耳的话。 和御弈卿一辆马车的月浮生:…… 守在月浮生马车外面的月弓:…… 四周震惊不已的宫侍和禁卫军:…… 御弈卿早猜到她厚脸皮,就是没猜到她能厚成这样。对上纪凰那戏谑又勾人的眼神,他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无奈又认命的快速道: “会、能、惦记、还爱,你快回去继续办事吧!” 这女人,要命了! 这么粘人,也就他遭得住了! “好吧。” 纪凰单手倚在窗框上撑着脑袋,另一只手伸进车里,揉了揉御弈卿的脑袋。 “那我回去了?” “嗯!” 御弈卿点了点头,趴在车窗边一直催促着。直到见纪凰进了府门,他才合上窗帘。 当然了,因为这事,他被月浮生揶揄了一路。 等到八人都上了马车坐好,车队才缓缓朝着皇宫方向驶去。 …… 皓月府,镇戮院。 今天这院里有点严肃,月氏家族能抽出空的长老们全来了,齐聚在大厅里你一句我一句的咋呼着。 “当年欧阳家族负责截杀,单氏家族到底逃出去多少人,她们心里难道完全没点数吗?!现在问她们,一问三不知,我们连逃出去了哪些人都不知道,只知道个单倾颜,这要怎么继续搜查下去?! “知道单倾颜有什么用?单倾颜藏得深,找了这么久了还是没找到!如果不能从其余方向入手,我们怕是还得被他暗地里咬一口!” “欧阳家族真是一群缩头乌龟,她们家族的少主都差点被人弄死了,她们怎么还半点反应都没有?!” “她们不是没反应,是在等我们和简氏家族先动手,她们才好浑水摸鱼。侄女夺了她们的南罡帝国,她们现在根本没有能力再和单氏余孽抗衡,只能等我们先和单氏余孽撕起来。” “这群王八羔子!真能忍啊!三大家族的联盟,她们倒是全指望我们简月两家出力了!那别指望她们家族了,先让我们家族派出去的人和简氏家族的人汇合吧……” “……” 纪凰本来是来找月沧海的,但刚走到厅外就听到里面争得噼里啪啦的。她也没有什么听墙角的癖好,转身去了后院的阁楼。 这座阁楼是皓月府里除了叠阵塔之外看守最严的地方,本来没有族主令牌是不能进入的。但月沧海下了令,除了她之外也只有纪凰能随意出入了。 “见过表小姐!” 阁楼外看守的侍卫一见是纪凰,立刻麻溜的开门放人。 纪凰朝她们点了点头,不紧不慢的晃了进去。 …… 夜幕落下,阁楼附近响起虫鸣交响曲,也不知是蟋蟀还是蝉在主唱。偶尔响起几声蛙叫,却更显夏夜静谧。 或许静的不是耳朵,而是心。 月沧海到这个时候才忙完,出了大厅之后就赶紧来了阁楼,生怕纪凰久等。 然而她似乎有些想多了,等她进来时,阁楼里哪儿还有纪凰的半点影子,只剩下一张纸条压在砚台下,被窗口的风吹得瑟瑟发抖。 月沧海拿起纸条一看,整张老脸都麻木了。 年轻人的世界,是她不懂了。 …… 第359章 行宫禁地(5) 列骑国,帝都,避暑行宫,宏清池。 温泉的热雾浮在空中,飘飘袅袅。泉水一阵一阵哗哗作响,甚至有些还被泼到池边,溅了一地。 “啊啊啊!小浮屠你是不是讨打了!” 月浮梭在池子里炸毛了,直接双手捧水,朝着月浮屠那个方向泼去。 他泡得正舒爽呢,这臭小子猛然泼一捧水在他面前炸开,还溅了他一脸,你说气不气?! “嗷嗷嗷!四哥要欺负小孩子了嗷!” 月浮屠一边在池子里划水逃命,一边继续不要命的在老虎头上拔毛: “嘿嘿!四哥你游得没我快!” 池子里的其余六人:…… 这孩子,可真欠啊! “小浮屠!你给我等着!” 月浮梭气炸,开始疯狂朝月浮屠那边泼水。月浮屠也停了下来,不知从哪儿摸来一个盘子,哗啦啦的水就朝着月浮梭那边扑去。 一旁,看得正开心的月浮凌惯性地伸出手往池边摸了摸,摸了半天只摸到空气。 “哇?” 月浮凌疑惑的转过头看了一眼,他抱来的水果竟然都撒在池边了。 “唔……我的盘子呢?” 小少年迷茫的眨眨眼,愣了两秒之后抱起一个苹果,“啊呜”啃了一大口,然后满足的眯起眼。 盘子什么的管它呢,反正吃的还在哇! “嗷!你们谁戳我屁股?!” 拿着盘子呼风唤雨的月浮屠还没能耐一会儿呢,不知谁从背后戳了戳他,直接整得他一愣。 也就是这一愣的功夫,他对面的月浮梭就已经扑了过来,动作利索的抢走了他的盘子,一脸得意的看着他。 “小浮屠,这下我看你往哪儿躲!” 说着,汹涌的浪花朝着月浮屠这边扑来,吓得他赶紧蹬腿划水。 “五哥你坏!” 每次毫无理由跑出来帮月浮梭的人,肯定就是月浮椤了。 月浮屠划着水逃命的同时还不忘言语谴责月浮椤,可后者歪着脑袋,一脸无辜地朝他“嘿嘿”一笑。 “五哥不坏你不爱嘛!” 月浮屠委屈巴巴地“哼”了一声,然后开始朝着月浮椤那边游去,极其肉麻的回道: “那五哥要陪人家一起直面风浪哦!” 他话音刚落,月浮梭掀起的水浪也紧随其后,哗啦啦地淋在月浮屠、月浮椤两人身上。 无差别攻击一波的月浮梭也呆愣在原地,看着月浮椤那张和他一样的脸上湿漉漉的,顿时不知道该是个什么表情。 这个小浮屠,也太狡猾了! “略略略!” 趁着这两人愣住,月浮屠一眨眼游出去老远,滑得跟条小泥鳅似的,还无比欠揍的转回来朝两人做了个鬼脸。 池子里的其余五人:…… 这孩子,可真欠啊。 接下来的时间里,月浮屠借着他的灵活优势,以同样的方式诱导月浮梭无差别攻击,成功拉大了整个战场,让月浮昀、月浮溟、月浮凌三人也加入了泼水大队伍。 本来只是月浮屠、月浮梭两位小少年在嬉闹,可这一眨眼,大半个池子都开始水花飞溅。 靠在池边的御弈卿和月浮生齐齐摇头,端起果汁碰了个杯,惬意的享受着泡温泉的闲适时光。 “诶妹夫,你这发冠我怎么觉得有些眼熟?” 月浮生抿了口果汁,若有所思的盯着御弈卿头上的发冠。 发冠小巧精美,着实是顶了尖的工艺打造出来的,但这还不足以让月浮生盯这么久。他盯得,不是发冠的款式,而是发冠的材质。 似银非银、似铁非铁、似玉非玉,在暗处好像还隐隐有流光闪烁。 “嗯?发冠?” 御弈卿一愣,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发冠,然后歪着脑袋想了想,半晌后想起什么似的淡笑回道: “哦,是流光。” 是她送的礼物呢,虽然送的那天并不是什么特殊日子。 “怪不得我说在哪儿见过,原来在是《天下珍宝录》上。” 月浮生点点头,总算是想起来了,随即有些惊愕。 这一顶发冠,说价值连城绝对不过分,他家妹夫这是成天顶了几座城在头上啊! 御弈卿淡然一笑,举起杯子朝他道: “别管这个了,出来玩得好好放松。” 他不愿与任何人分享她的好,这份好他要一个人藏起来。 月浮生也不是喜欢刨根问底的人,见御弈卿不愿继续说,他自然也就不会继续问。 两人转了话题继续闲扯,聊天过程中还时不时被其余小少年误伤,陡然被泼一捧水。 不过这两人也是极淡定的,每次被泼之后都只是抹了把脸上的水,神色自若的继续闲聊。 当然了,最后八人离开的时候,除了御弈卿和月浮生之外,其余六位少年都累瘫在池子里,还是宫侍们小心翼翼地扶回去的。 …… 避暑行宫,锦裕楼。 御弈卿泡完温泉,在一群宫侍的簇拥下回了他歇息的阁楼。 看着乌央乌央一大群宫侍,御弈卿揉了揉眉心,挥挥手道: “都退下。” 一众宫侍心里一惊,虽然担心他们是不是哪里没做好,但还是半点儿不敢违抗御弈卿的命令,只能战战兢兢道: “……是!” 摒退了这一大群人之后,御弈卿才长吁一口气,觉得呼吸都顺畅了一点。 然后伸手推开房门,随意抬头一看之后,他那刚顺畅一点的呼吸突然又哽住了。 御弈卿瞪大了双眼,动作僵硬的走进房,关上门,深吸两口气之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惊愕道: “你怎么来了?!” 她不是在皓月府吗?! 若是行宫里的人知道邪皇陛下亲至,肯定是要大张旗鼓相迎的。到现在行宫里还没有丝毫动静,显然她不是被接来的。 行宫和皓月府之间一个时辰路程啊,他坐马车都觉得枯燥,她怎么一个人赶过来的? “独守空房实在煎熬,夫君来吧!春宵苦短,宠幸为妻吧!” 侧卧在床上的纪凰扯开衣领,翻个身呈大字型躺在床上,整个人就像砧板上的鱼肉一样,充斥着予求予取的味道。 御弈卿看得嘴角一抽,走到床边拍了拍她的胳膊,被她气得不行。 “你疯了?!我不是明天就回去了么?!” 这么远,这女人是不是疯魔了啊?! “夫君,我没疯,是这颗心疯了。” 纪凰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继续道: “它想见你,疯了一样的想。” 感受着手下传来的强有力的心跳,御弈卿指尖一颤,好像被烫到了。 “你真是疯了!” 御弈卿恶狠狠的凶她一句,下一秒伸手朝着纪凰的衣服抓去。 “嘶——!!!” 纪凰那顺滑贴身的云锦里衣,就这么被撕裂了一道大口子,松松垮垮的被扯了下来。 见御弈卿这次格外狂野,纪凰一愣,急忙按住他的手: “呃!阿卿,我没带衣服。” 她来得急,哪儿顾得上收拾什么东西,骑上马就奔过来了。现在身上这件要是撕碎了,她明天早上回去时怕是要漏风。 御弈卿也一愣,随即勾着她的下巴,清浅一笑: “我温柔点。” 纪凰邪魅一笑,双手摊平,又躺成了一个大字。 “夫君可要好生疼爱为妻哦!” “如你所愿。” …… 夏天的早上来得可真早,不过才五更天,地平线上却亮起了微弱的晨光。 这个时间,行宫的其余各处都还是一片宁静,唯有锦裕楼的小厨房,竟然升起了袅袅烟火。 “电纹。” 纪凰声音低沉地喊了一声,下一瞬,一身夜行服的电纹出现在她面前。 “主子?” 电纹有些迷茫,不知道纪凰叫她出来干什么。 “看着这盅粥,文火慢炖两个时辰,主君醒了就给他端去。” 纪凰仔细地交代清楚,然后把手里的蒲扇塞给电纹,转身准备离开。 “诶诶诶!主子!” 电纹赶紧叫住了纪凰,很接地气儿地把扇柄往腰带里一插。 然后在纪凰疑惑的目光下,只见电纹笑得一脸暧昧,伸出手捻起纪凰领口处露出的一点里衣碎角,一点、一点的给纪凰塞回衣领里。 “嘿……嘿嘿!” 主子昨晚,战况激烈啊。 电纹笑得既猥琐又傻缺,在纪凰愈发危险的目光下,她终于正经了一点,理了理纪凰的领口,又给纪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狗腿的开口道: “主子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纪凰被她整得眉心直跳,嫌弃地瞥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 …… 帝都,古月路,皓月府,镇戮院。 天知道月沧海今天早上看到纪凰坐在位置上用早膳时是个什么心情,她原以为纪凰昨天留纸条说要去行宫,是想表达今天早上请假的意思。 但她好像想多了,纪凰只是单纯的怕她担心,才给她交代一下去向而已。 今天早上,纪凰依旧该集合的时候集合、该练武的时候练武、该处理公务的时候处理公务、该研习阵法的时候研习阵法。 实际上,纪凰和御弈卿一样,好像都并不会因为儿女缠绵而耽误正事。 她们的爱,炽热而清醒,疯狂且理智。 …… 帝都,避暑行宫,锦裕楼。 “唔!” 床上的人蹙着眉头,伸手揉了揉眼睛,下意识的打了个滚。 然而,似乎并没有撞到记忆中的怀抱里。 御弈卿睁开眼,短暂的迷蒙过后,眼底瞬间一片清明。 她回去了啊。 原来离开了她,他真的会不习惯。 御弈卿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拍拍脸让自己清醒点,掀开被子起床更衣洗漱。 等他拾掇完自己、推开房门之后,端着托盘朝他这边走来的黑衣男子也明显一怔,随后继续走到他面前,恭敬道: “属下参见主君!” 御弈卿神色自若的点了点头,淡声问道: “何事?” 只有曼城出来的人,才会称呼他为主君。虽然眼前的男子他并不认识,但从服装到神态,不难辨认出是屠生的人。 “这是主子离开前吩咐电纹令主照看的粥,现在熬煮时间到了,电纹令主吩咐属下送过来。” 要是御弈卿是位女子,电纹肯定就亲自送来了。但御弈卿是男子,更是主上,电纹也只敢对着纪凰猥琐一下,换了御弈卿,她还是很尊重的。 专门找男性成员来送,也是为了避免出现什么刚起床或者还没起的尴尬场面。 御弈卿点了点头,刚吸到几口门外的新鲜空气,转身就又领着这名屠生成员进了屋。 别说,这粥还真挺香。 盖子底下溢出来的那一丝丝清甜香味,就直接唤醒了他嗷嗷待哺的五脏庙神。 屠生成员进屋后,规规矩矩把那盅粥端到桌上,又给御弈卿摆好了筷子勺子,最后道了句“属下告退”之后,才闪身离开。 御弈卿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小口小口地喝着小米南瓜粥。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清雅得好像一幅画,让人看得陶醉。 直到月浮屠几人的声音远远响起,他才加快了进食速度。 第360章 行宫禁地(6) “唔……姐夫你房里好香哇!甜甜的!” 月浮凌本来睡得迷迷瞪瞪的,可一进御弈卿房间,他就好像瞬间清醒了一样,小鼻子四处嗅着。 能被月浮凌称得上香的东西,肯定不可能是什么胭脂水粉一类的,而是——吃的! “嗯!真的好香诶!” 月浮屠认真的点点头,和月浮凌一起,两人的目光齐齐落在御弈卿面前的桌上。 御弈卿:…… 这到底都是些什么天赋异禀的孩子? 月浮生他们七人都是在各自院里用过早膳才来的,其余五人现在反应并不大。 倒是月浮屠和月浮凌一直在动鼻子,看得其余人眼角直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被狗附体了呢。 “你们没用早膳?” 御弈卿剑眉轻挑,朝着月浮屠招了招手,在后者疑惑的眼神下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小肚子。 嗯,鼓的。 月浮屠小脸一垮,这才知道御弈卿叫他过来干啥,委屈巴巴地嚎着: “姐夫你坏!” 什么嘛!他不要面子的啊! 再说了,他也没吃多少啊!也就一笼豆包、两块米糕、半碗云吞、三块酥饼、一杯牛乳……而已嘛! 御弈卿笑着斜他一眼,再睨了眼他的小肚子,最后跳过了早膳这个话题,朝其余六人问道: “你们想去哪儿玩?” 吃饱了正好出门走走,就当消食了。 “这个问题该问三弟啊,可不是他强烈建议我们来行宫的吗?” 月浮生笑着掸了掸袖口,施施然地在桌边找了个位置坐下。其余几人也紧跟着搬来椅子,八个人坐在桌边围了一圈。 月浮溟把桌上的茶壶啊、粥盅啊、碗筷啊什么的全部收拾到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折叠的布,抖了抖之后在桌上铺开。 折叠起来没多大的一块布,铺开来竟占了大半张桌子。众人仔细一看,竟然是行宫的地图! 好家伙!这哪儿搞来的?! 看着月浮溟这正儿八经的动作,其余七人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在军营里,这铺开的地图整得跟行军图似的。 “我跟你们说,这可是我昨儿个找来好多宫侍询问之后,才粗略画出来的一张地图。” 月浮溟一边说着,一边指着行宫南侧的一块区域,语气激动的继续道: “行宫太大了,我们一天肯定逛不完。这块地儿我研究了好久,风水极好,树大荫广最是凉快。而且行宫里的冰窖离这儿最近,行宫里最大的人工湖也在这儿,这里绝对是行宫里的避暑圣地!我们今天就把这块地儿游完,我就知足了。” 月浮溟喟叹不已,眼底那个火星子亮得啊,都快把其余几人给烧着了。 看他这一脸向往,其余人对这行宫也没什么了解,干脆就随了他的意,跟着他朝行宫南侧走去。 …… “呜呜!太凉快了!我又活过来了!” 林荫道上,月浮溟激动的咬着帕子。那架势,恨不得和路边的树一起长在这块地儿。 不过确实,一路走来,这里的温度明显要比别处低些。可能是这里的树木形成了自然风道,加快了闷热空气的流动,改善了这片区域的小气候。 再加上这块区域有着行宫内最大的人工湖和冰窖,空中吹过的风都是湿润凉爽的,和别处的燥热形成了鲜明对比。 总之不得不说,月浮溟玩起来,的确很会找地方。 “哥……哥。” 月浮凌扯了扯月浮溟的衣角,伸手指着远处的一颗巨树,脸上的震惊半点儿不加掩饰。 “好大的树哇!” 其余七人皆是顺着月浮凌指的方向看去,一看之后也有些吃惊。 他们隔着这么远,都能清晰感受到那棵树的巨大。那棵树周围没有别的树木,但却有一座两三层高小阁楼,阁楼攒尖的顶竟然才刚碰到树冠。 那整棵树,怕是起码有五六层楼那么高了。 别说列骑国了,放眼他们这北域地区,可都极少见到这样高大的阔叶树木。 “呱!我们快过去看看!” 活了十三年了,他还没见过这么大的树! 跟这棵树一比,母亲栽在他们院子里的那些树顿时显得像群小娃娃。 月浮椤鬼叫一声,拉着月浮梭就往那边跑去。 “诶!你们两个慢点啊!” 有这么熊的俩亲弟,作为哥哥的月浮昀也很是无奈,婴儿肥的脸蛋上浮现几分焦急,只能跺跺脚跟上前面两位小少年。 见这三个堂哥都跑去了,月浮凌也拉着月浮溟朝那边跑去。 月浮生见状只能笑着叹了口气,连忙让随行的宫侍和禁卫军跟上前面跑得欢的五人,以免他们玩出什么事来。 月浮椤他们五人跑远后,御弈卿、月浮生、月浮屠三人也朝着那个方向不紧不慢的走去。对那树稍微有些兴趣,但也不至于像他们五人那么狂热。 毕竟三人都是东西南北四处游走过的,在北域地区难得一见的高大阔叶树,在南域地区并不罕见。 …… 避暑行宫,衾留园。 “行宫禁地,禁止入内。” 月浮椤看着面前拦住他们的两位士兵,皱了皱眉头开口道: “你确定这是禁地?谁下令封禁的?” 如果是禁地,表姐应该会告诉他们才对啊。 再说了,避暑的行宫本就是供人四处游乐的,这里又没发生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至于封禁? “列骑国皇室下令封禁,禁止入内。” 两位士兵脸色僵硬的回答着,月浮椤每朝门口靠近一步,她们握着刀柄的手就缩紧一分。 月浮椤向前迈了两步,没注意那两名士兵的细微变化,转过身来朝那些跟着他们的禁卫军和宫侍开口问道: “你们确定这园子是皇室封禁的?” “这……” 宫侍们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回答。 “本公子劝你们想好了再答,想清楚撒谎的后果了再答。列骑国的皇室惹不得,弈凰帝国的皇室也不是能够随意糊弄的!” 月浮溟板着一张脸看向那些宫侍,语气中的威胁意味很是浓烈。 他们一大帮子人兴冲冲的跑过来,随口一句封禁就想把他们忽悠走? 做梦吧! “这……回月三公子、月五公子的话,这园子是单皇室与二皇子长居的地方。单皇侍与二皇子颇受圣宠,所以女皇陛下特许他们在行宫久住,还拨出这最好的衾留园给他们。” “此次因为邪皇陛下下令为皇君与七位公子清场,女皇陛下不得已才召了单皇侍父子二人回宫。想来许是……许是单皇侍与二皇子担心园内东西有失,这才……这才下令封禁。” 为首的宫侍小心翼翼组织措辞,夹在女皇和邪皇的缝隙间生存,生怕自己得罪了哪边的人。 “若是本君没记错的话,这行宫原是为了北霄帝国皇室避暑而建造的,如今归属弈凰帝国皇室,对吧?” 御弈卿那淡漠的声音突然从人群后方响起,吓得那群宫侍和禁卫军一阵推搡,立马为三人让出一条道来。 见御弈卿和月浮生过来了,月浮椤他们五人的底气更足了,静静等着姐夫和大哥给他们撑腰。 “邪皇君……说得是。” 为首的宫侍咬咬牙应着,知道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彻底得罪了单皇侍和二皇子,以后的日子怕是难过了。 可他却不知道,他现在要是没站在御弈卿这边,那以后的日子才是真真正正的难过了。 御弈卿得了答复,扫了眼守在门口的两名侍卫,眼底一片幽深。半晌过后,他才继续不紧不慢的说着: “贵国的皇侍与皇子私自占住也就罢了,本君与邪皇陛下并不想仔细追究。但是怎么,他们父子是住习惯了,拿这里当自己的宫殿了?” 御弈卿一边说着,一边踱步到月浮椤身边,姐夫做派十足,抬手顺了顺月浮椤的头发,不动声色的将他推开一些。 “既然这避暑行宫归属邪皇陛下,那么即便是列骑国女皇来了也不得放肆,何时轮得到区区皇侍越俎代庖?!” 将月浮椤推开些之后,御弈卿才伸手解下腰间的玉牌,朝着那禁卫军头领道: “邪皇陛下玉令在此,给本君将这两人押下去!” 禁卫军头领看着玉牌震惊不已,朝着御弈卿抱拳应下,立刻就叫来几个士兵,朝着门口那两名士兵走去。 邪皇玉令,别说是她们这些小兵小卒了,即使是她们女皇陛下来了都没胆子违抗啊! 几名禁卫军士兵一起上前押人,可就在她们几人还没走到的时候,门口守着的那两名士兵突然拔刀朝着御弈卿后背砍去。 “姐夫——!!!” 月浮屠惊叫一声,立刻将刚才随手捡起来盘玩的鹅卵石给掷了过去。 眨眼间功夫便出现这样的变动,别说月家几位公子差点吓哭,就连那些禁卫军和宫侍也吓了个半死。 邪皇陛下可是说过了,这八人但凡是谁有半点闪失,她们可以自行想象后果。要是邪皇君死在这里,这后果她们完全不敢想象。 然而就在这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的时候,只见御弈卿飞速的跃起身,利落的一个后空翻,稳稳落在那两名士兵身后。 而在空中翻跃的时候,他已经拔出了腰间的匕首。 “嗤——!!!” 匕首穿刺血肉的声音响起,那名士兵的动作僵在原地。下一秒,还有一颗鹅卵石正中她的鼻子,两条漆黑的血液顺着鼻孔留下。 有些好笑,又有些惊悚。 “你们退后!” 御弈卿朝着月浮生几人低吼一声,扫了眼手里的匕首,看着被他划破颈动脉之后都还没倒下的士兵,眼底的震惊已经炸裂了。 不死人?! 能独立思考回话的不死人?! “电纹!” 御弈卿后撤一步避开了这名不死人的反击,随后朝着空气喊了一声。 话音刚落,下一瞬,四面八方闪现出一个又一个黑衣人。为首的电纹直接冲向另一名士兵,一刀从那士兵头顶劈下,从额头一直划到小腹。 “小心点,是不死人!” 御弈卿开口提醒她们一句,闪避攻击的同时抽空取出了卡在长靴外层的刺刀,准备开始正经反击了。 被御弈卿提醒了一句,电纹也立刻抽刀后撤,避开了她面前那名不死人的攻击。 而那不死人像是完全不知道疼痛一样,肚子上被划了那么大一道口子,几乎都能看清内脏了,可它还是挥着刀不停朝电纹砍去。 其余屠生成员见状,一半留守在月浮生他们七人身边,另一半冲上去帮助御弈卿和电纹。 她们很清楚御弈卿的实力,也在御弈卿推开月浮椤时就看出他早有防备,因此刚才御弈卿被偷袭时,她们其实半点儿都不慌。 直到御弈卿叫她们出来的时候,她们才开始正经起来。 因为如果只是简单的两个作死士兵,御弈卿随手就能解决,是根本不会用到她们的。 “月弓!” 听到御弈卿说不死人,月浮生立刻朝着空气高呼一声,叫出了月氏家族随行的暗卫。 “月弓你去帮忙,其余人留下保护众位公子!” 这么多家族暗卫,月浮生只派月弓去帮忙好像显得有些小气了,但恰恰这才是最合适的做法。 因为只有家族暗卫里,只有月弓的实力在应对不死人时能够帮得上忙,其余人有些悬。 而屠生成员之所以留下一半保护他们,就是不想让御弈卿那边分心。现在他们七个不抗打的公子哥别跳出去作死,老老实实保护好自己,就已经是对队友最大的帮助了。 第361章 行宫禁地(7) 先后有了电纹、月弓她们的加入,搞定两个不死人还是比较快速的。 就在御弈卿最后一刀刺入那名不死人的眉心、眼瞧着对方无力再恢复的时候,谁知那名不死人突然抬起头,僵硬的脸上浮现一抹诡谲的笑。 “桀桀——!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这名不死人说完,彻底垂下了头。它的声音落下之后,四面八方的植物枝叶开始窸窣作响。 衾留园里突然冲出几名不死人,无视了御弈卿几人的攻击,直直朝着月浮生几人砍去。 这些目标统一的不死人,好像才是御弈卿他们记忆中的不死人。 至于已死的这两个,太过诡谲,明显比这些目标统一的不死人要更高级。 “保护七位公子……保护七位公子!” 那些禁卫军已经被吓破了胆,嘴上喊着保护,实际上腿软到根本站不起来。 最后还是屠生成员和月族暗卫死守不退,再加上御弈卿、电纹、月弓她们那些人回援,这才能顺利的解决完这些不死人。 然而,眼瞧着最后一名不死人彻底咽气,御弈卿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么几名不死人,看着来势汹汹,但实际上根本不可能突破屠生和月族的保护圈,也就自然不可能伤得了月浮生他们七人。 “禁卫军的人,立刻封锁衾留园!擅自出入者格杀勿论!” 这么几名不死人,根本不是来杀月浮生他们的,而是来拖延时间的! 御弈卿沉着脸掏出纪凰的玉牌,朝禁卫军下令。 “是……是!” 禁卫军一大群士兵,此刻就像一大群软脚虾,走向衾留园时腿肚子都在打颤。 要不是纪凰的玉令镇着,御弈卿此刻估计都叫不动这帮怂货。 “电纹,你总共带了多少人?” 御弈卿边问边仔细查看地上这些死透了的不死人,确定这些真的就是和以前那些一样,再普通不过的不死人。 “属下带了一支精英小队,算上属下在内,总共三十一人。” 三十人的精英小队,基本上是一组揽月分部的核心力量了,也是揽月殿分部接雇佣任务的压轴王牌。 但……精英是精英,不过也不能一个拆成几个用啊。 这三十人要是搁在平时,应对些大型的刺杀场面绝对是绰绰有余的。可今天对上这么多不死人,就显得稍微有些吃力了。 御弈卿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继续道: “燃信号弹通知你们主子过来,派两人去摘星阁调遣士兵,进宫缉拿单皇侍和二皇子。” 早上应该早点醒的,真是不该让她赶回去。 要是她在,就能轻松很多。 “是!” 电纹应下,抬起手随手点了两个人。那两人即刻会意,闪身离开。 见两人离开,电纹又自腰间掏出一枚信号弹,绛紫色的烟花升上高空,很快就在这片天空炸开。 “留下一半的人继续保护七位公子,剩下的人随我进去。” 现在这个情况有点复杂,不确定因素太多了,他不放心让这七人先回皓月府。还是先待在这里,等阿凰和月氏家族派人过来吧。 御弈卿沉声说着,一旁的月浮生突然开口道: “我们随你一起进去,只留在园子里,不进其余地方。” 衾留园里不知道还有些什么,大部分人全留下保护他们,那弈卿他们也太危险了。 “这……” 御弈卿有些迟疑,里面的危险是未知的,把他们全带进去,万一出事了就不好办了。 可这么把他们留在外面,好像也不一定安全。 “园里只有这么一棵树,视野开阔,贼人无处藏身的。只要确认树下安全,我们就在园里守着。万一你们那边急需帮手,保护我们的这些人也能迅速赶去帮忙。” 其实月浮生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没有武力,不管待在哪儿都不安全。可至少和御弈卿不要隔太远,相互能有个照应总是好的。 再说了,大部分人都在保护他们,如果弈卿因此出了事,他真的没脸回去见表妹。 听月浮生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御弈卿思索片刻,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 一大群人朝着衾留园走去,电纹和月弓站在队伍前面,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御弈卿跟在两人后面步伐缓慢的走着,手里的刺刀泛着冷芒。 直到进了衾留园,还是没有什么发现异动。只是园里的血腥味,竟然比外面的还要浓烈。 而且不同于不死人身上的腐臭血腥味,这血腥味更像是……正常人的。 “啊——!!!” 人群里,月浮椤看着前方惊叫一声,满脸惊恐的捂住嘴。 “对……对不起,我、我……” 他很努力的不给姐夫和哥哥他们添麻烦了,但……但这园子里,真的好恐怖! 他看到前面那棵树下,竟然是几具腐烂的尸体! “别怕、别怕……” 月浮梭挨过去牵着他的手,两位瑟瑟发抖的小少年牵在一起,好像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其实仔细看,不只是他俩,七人里除了月浮生和月浮屠还能勉强维持稳定之外,其余五位少年都吓得不轻。 尤其是年纪小些的月浮凌,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吓得攥紧了月浮溟的袖子,可就是没吭一声。 “没事的,你们表姐很快就来了。” 御弈卿也知道走进来太难为他们了,毕竟这样的场面,饶是他都觉得有些反胃,更别说是这些家中的娇娇公子了。 “对啊别怕……凰姐姐一定会来打败那些怪物的!” 月浮屠一边说着,一边抬起袖子给月浮凌擦了把眼泪。 其实不难看出,他的手也在抖。 毕竟他也是个孩子,而且还是家中最小的孩子。 “行了,就这里吧。如果没有问题,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月浮生站在树下,极力忍着想要作呕的冲动。 这树下的腐尸,大部分都像被昆虫啃噬了脏腑,还有许多是断臂残肢。 怪不得这棵树能长得如此茂密,竟然是用这堆起来的人尸来做肥料! 听到月浮生的话,电纹和月弓带着几人在树上树下以及四周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确认暂时安全之后,才朝月浮生点点头。 “你们……注意安全。” 月浮生交代完这句,御弈卿三人点了点头,随即带着小部分人,朝着不远处的小阁楼走去。 他们离开后,七位少年缩成一个圈,安安静静的在树下等着。 …… 阁楼内,御弈卿一行人刚走进来,就集体变了脸色。 浓烈的血腥气扑鼻而来,而且不是腐臭的血腥气,而是鲜活的、正常的铁锈味。 地上,满地都是湿淋淋的血液在流动,甚至还能感受到未冷却的温度。 横七竖八的尸体就这么躺在这里,数量多到堆叠起来。御弈卿他们进来之后,根本不知道要去哪儿,或者说,遍地都是尸体,他们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走动。 “……嗯……你……你们……” 一声微弱至极的声音传来,御弈卿瞳孔骤缩,朝着声音的源头赶去。 剩下人赶紧跟上他,众人停在一个墙角边,看着那名气息微弱到接近断绝的中年男子。 男子靠在墙角的一张桌子边,怀里还抱着一具早已经没了气息的孩童尸体。孩子的脸和身上都被血液糊满了,只能依稀看出身量,是个比月浮屠还要小些的孩子。 “……地下……密室有个血……血池……改、改造不死人……” 男子说完这些,嘴角涌出一口血液,死死盯着御弈卿艰难道: “杀了他……杀了他们……!” 话还没说完,男子就咽了气。 那双眼还在死死盯着御弈卿,眼底带着他的不甘和仇恨。 电纹神色复杂的伸出手,替他阖上双眼。 “地下密室,找吧。” 御弈卿一声令下,所有人立刻在阁楼里动员起来。 最后月弓在阁楼的角落里找到一块地砖,觉得有些异样便一脚踩了下去,恰好打开了地下密室的入口。 这入口,竟然就在刚才那名男子靠着的桌子底下。 一行人打起十二分精神走了下去,越往下走,越觉得骨血发凉。 地下密室里,一排排人骨、人皮、内脏分开排放在柜上,骨上无肉、皮可透光、内脏完整。 这该是杀了多少人,才能练就这么一手变态的杀人本事啊?! 密室里,那些凌乱倒下的尸体还有余温,看来是行凶者杀得急,这才给这些人留下了全尸。 “嘶——!” 队伍里,有两三名男子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作为屠生精英杀手的他们,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冷血。看看到那满池子的人血之后,他们才知道丧尽天良四个字的真正含义。 即使他们是杀手,可杀人不过头点地。更何况屠生也有接单的规矩,接不得那些残杀老幼夫孺、大善大义之人的单子。 可这些人,竟然不论生人死尸都要如此折磨一遭。他们,还能算得上是人吗?! “散开去找,所有和不死人有关的信息都别漏掉。” “是!” …… 现在的时间对于守在园里的月浮生他们来说,真的是度秒如年。 眼瞧着御弈卿他们进去半天了,可里面半点动静都没有,只有门里的血液在往外淌。 哦,现在血都凝结了。 但是左等右等,还不见有人出来。 守在外面的屠生成员内心慌得一批,都恨不得冲进去看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要是主君出了什么事,她们都不敢想象主子的脸色。 “嘭——!!!” 阁楼终于传来了一声响动,不响则已,一响惊人,响得像楼要塌了似的,把月浮椤给吓得腿一哆嗦,差点儿直接一屁股坐地上。 守在七人周围的屠生成员和月族暗卫也警惕起来,各自掏出武器握在手里,随时准备迎战。 第362章 行宫禁地(8) “咳!咳咳!什么破机关,居然自毁?!” 这个时候还不忘鬼嚎两句的,肯定是电纹了。 听到她的声音,园里的人齐齐松了口气,看向那灰头土脸的一群人。 连素来清冷似谪仙的御弈卿,都无可避免的沾了一身灰,所以能想象到其余人有多惨吗?就差没直接吐两口灰出来了! “不要紧,好歹把东西拿出来了。” 月弓喘着气接上电纹的话,大家一起在生死关头走了一场,莫名的看对方都觉得亲切了好多。 “你们终于出来了!我们都快等崩溃了!” 难得从月浮生嘴里听到这样不稳重的话,可见他们在外面守得有多慌。 御弈卿晃了晃脑袋,拍拍头上和脸上的灰,朝着月浮生几人淡声道: “这里已经没有不死人了,现在应该还算安全,我们就等着她来接吧。” 所有的不死人,早在那几名不死人佯攻月浮生七人的时候,就杀光了园内所有的活人,带着它们的机密资料离开了衾留园。 所以最开始那名不死人笑着说‘杀了他们’的时候,它的意思不是杀了月浮生他们,而是让里面的不死人赶紧杀掉所有知情的活人。 御弈卿拿着手里的几张纸,脸色有些沉重。 “电纹,将精英小队剩下的人全部派出去,集结我们在列骑国的所有兵力,全力搜捕列骑国单皇侍与二皇子。另外,让列骑国女皇封锁帝都,严禁任何人出入!” 他们在地下密室找了一大圈,只找到这些还没来得及销毁的初稿。上面记录着不死人的改造方法,但只是些最初的构想。 而且在拿走初稿的时候,他们还触发了地下密室的自毁机关。顷刻间,整座密室轰然倒塌。 仅仅为了这几张纸上的构想,那沉不见底的血池里,不知积蓄了多少人的血。这棵枝繁叶茂的树下,不知埋葬了多少鲜活的生命。 这几张纸上染的罪孽,着实过于深重。 绝不能让那些人带着他们研究过的东西离开! “属下遵命!” …… 避暑行宫,衾留园。 “邪……邪皇陛下?!” 园外不知是谁惊呼一声,引得其余人齐齐望去。空气短暂的静止几秒后,爆发了雷鸣般的呼声: “邪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声音,生怕纪凰聋了听不到似的。 刚才面对不死人时虚得站都站不稳的一群人,现在倒是中气十足。 纪凰也没心思管这些人,径直进了园内,直直的朝着御弈卿那边走去。 蹲在树下的御弈卿一愣,刚站起身她就已经走到了他面前,一把将他抱在怀里。 “我身上好脏的。” 御弈卿话是这么说,但那双手可半点儿没这意思,搁在纪凰背上蹭了又蹭,最后蹭干净了才心满意足的抱住她的腰。 “不怕,一起脏。” 纪凰把脸贴在他头顶,两人这么抱着站了好一会儿。 然后…… “咳!” “咳咳——!” “咳咳咳咳!!!” 周围接二连三的响起这哮喘一样的声音,纪凰终于念念不舍地放开了御弈卿,看向那一群熊下属和表哥表弟。 “怎么,给你们开点药治治嗓子?” 纪凰挑眉问道,吓得月浮生几人连连摇头。 唯独一个电纹勇气可嘉,伸手戳了戳纪凰的肩膀,掐着嗓子强行娇滴滴: “主子,属下身上也好脏哒!属下不要药,属下要主子抱抱!” 纪凰睨她一眼,再瞥了眼戳自己肩膀的那只蹄子,凉嗖嗖道: “知道脏你还敢碰我?” 这个无情!这个冷漠! 电纹捂着胸口一脸心碎的表情,那模样,仿佛都已经喘不过气似的。 幸好刚才把精英小队的人全部派出去执行任务了,不然她的令主形象现在都啪嗒啪嗒碎一地了! “好了别闹了,既然你带了人来,不如先将表哥表弟们送回府上歇息,今日一趟着实辛苦他们了。” 御弈卿无奈的打断了纪凰和电纹对戏,看了眼吓得不轻的月浮椤,稍微有些担忧。 这么血腥的场面,他们应该是第一次见到吧。 纪凰点了点头,看向御弈卿问道: “你做什么去?” 让她将人送回去,他不一起回去歇息吗? “我派了摘星阁的人去皇宫拿人,但我估计那两人现在已经跑了。现在帝都封锁,要尽快在造成恐慌之前抓住他们,绝不能让他们手上的东西传出去!” 御弈卿把手里的几张稿纸递给纪凰,继续道: “我先带人去搜捕,你将表哥表弟们安全送回去再来找我。” 纪凰接过稿纸一看,脸色并没有比御弈卿刚才看到这稿纸时好多少。 “不了,我随你一起去。我来时四位姑母就跟在我后面,应该出了行宫就能遇上。” 能逼得电纹放出求救信号弹,想想都知道这边情况有多危急,四位姑母在府里坐得住才怪。 御弈卿点了点头,让剩下的月族暗卫扶好惊吓过度的月浮椤几人,一行人出了衾留园后直直朝着行宫大门走去。 …… “凰姐姐,你记不记得你跟我说过一句话。” 走出衾留园有些距离了,月浮屠才伸手扯了扯纪凰的袖子,开口叫住她。 “嗯,你说。” 纪凰点点头,蹲下身把小少年抱了起来。 小小的少年趴在她肩上,身子还在止不住的轻颤着,看来是吓狠了。 “你说过,人都有思维惯性的。单氏余孽既然敢在我们月氏家族眼皮子底下干这些事,他们大概是觉得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 月浮屠抱住纪凰的脖子,一滴眼泪控制不住的掉了下来,啪的打在纪凰衣服上。 人的生命好脆弱,脆弱到随时都可能处于生死一线。 “嗯,你继续说。” 纪凰轻轻拍着月浮屠的后背,尽量将声音放得柔和一些。 其余的人都静静走着,等待着月浮屠的下文。 “如果帝都封锁,最安全的地方,会不会是就是你们刚刚已经查封的衾留园……” 月浮屠语气沉闷,提到衾留园时,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 “会。” 纪凰笑着摸摸他的后脑勺,肯定了他的想法,随后转向电纹开口问道: “小军师的话听清了么?” 电纹从刚刚月浮屠开口说话时就一直认真听着,听到现在正惊讶呢,冷不丁就被纪凰点了名,于是连连道: “听清了听清了!” 这就是月氏家族的强大基因吗?还是说主子教出来的孩子就是与众不同? 人家十岁大小的娃碰到这场面,没吓到哇哇大哭就已经不错了,小表公子居然还能如此冷静的分析?! “电纹姐姐,暗中设伏就好,盯紧衾留园,别让那些宫侍和禁卫军发现你们。” 月浮屠趴在纪凰肩上朝电纹交代一句,电纹立即反应过来,略有些惊奇的回道: “属下明白!” 那单皇侍父子在宫中圣宠不断,守在衾留园的宫侍和禁卫军里说不定有许多都是他们的人。 月浮屠之所以要在离衾留园远些的时候再说,恐怕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不想打草惊蛇。 只有她们都离开了,单皇侍父子才可能再次回来这里躲避追捕。 好个才思敏捷的小少年! 好个天赋异禀的月小公子! 电纹在心里感叹着,此刻她无比笃定,在将来的三五年时间里,邪皇麾下又会杀出一名旷世奇才。 月浮屠这个名字,将会在弈凰帝国的史册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 纪凰他们一行人刚出行宫,就碰上了迎面而来的月倾光姐妹四人。 这四人行色匆匆,想来是一路急赶急的赶了过来。 “你们都没事吧?!浮屠怎么……” “嘘!没事,只是睡了。” 纪凰轻轻把怀里的月浮屠放下来,交到月倾尘手上。月倾尘轻手轻脚地把月浮屠抱过去,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生怕惊醒了他。 其余小少年见了自家母亲,也泪眼汪汪的扑上去。那害怕惊恐又无措的小模样,叫人看了一阵阵的心疼。 “都没受伤,但是受了惊吓。先带回府上让四位姑父好好陪着,让他们泡个澡睡一觉吧。” 纪凰朝她们四人轻声说着,抬手摸了摸月浮椤的脑袋,随后牵上御弈卿的手,开口交代道: “我们现在得去皇宫办点事,回府后再与四位姑母详说。” 知道纪凰和御弈卿现在要去办的肯定是急事,月倾光几人连连点头,目送纪凰、御弈卿、电纹三人离开了。 而其余人则是全部跟着月倾光她们的队伍,一起回了皓月府。 …… 列骑国,帝都,皇宫。 “列骑女皇,这就是你说的性格柔弱?纯良无害?” 单皇侍与二皇子居住的宫苑里,前来缉拿他们父子二人的屠生成员看着眼前的一幕,冷笑着询问一旁面色惨白的列骑国女皇。 宫苑里,伺候单皇侍父子二人的宫侍全部没了气息,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 尸身还有余温,刚死不久。 看来衾留园的那些不死人带着绝密资料离开之后,这父子二人就立刻收到了消息,火急火燎的离开了。 为了防止宫内侍者暴露他们的踪迹,他们在走之前竟然直接杀了满宫侍者,这才有了眼前这一幕。 而这个色令智昏的列骑女皇,竟然还在她们进宫拿人时百般阻拦,生怕她们吓到了她那性格柔弱纯良无害的夫儿。 “邪皇陛下、邪皇君驾到!!!” 就在屠生成员气到想摔桌的时候,纪凰和御弈卿也终于赶到了这里。 两人刚一进来,就已经知道大概是个什么情况了。 那父子俩,果然跑了。 “参见邪皇陛……!” “免了!” 众人刚一跪下,话还没说完,纪凰就冷着声直接打断了这些没必要的咋呼,上前两步走到一名死者旁边蹲下身,伸手在他脖颈上试了试温度。 “来人!将列骑女皇带下去好生保护!” 纪凰收回手站起身,扫了眼因为她的话而吓到抖如筛糠的列骑国女皇,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是!” 一名屠生成员上前,领着四名从摘星阁调来的弈凰士兵,很快就将那脑满肠肥的列骑女皇给押了下去。 跟了纪凰这么久,纪凰那话的意思到底是保护还是看押,她们心里都是有数的。 “列骑国可有皇储?” 纪凰开口问了一句,宫内的侍者和禁卫军面面相觑,为首的宫侍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答道: “陛下还未曾册封皇储……” 话音未落,纪凰扫了眼宫内的人,沉声道: “传朕口令,即日起列骑国所有政事交由摄政月族全权处理,皇室中人就留在宫里好生休养吧!” 从摘星阁过来的弈凰士兵自然毫无异议,立刻答了声“是!”,转身退下了。 其余列骑国皇宫的人也不敢多言,纷纷开口道: “谨遵邪皇陛下旨意!” …… 第363章 行宫禁地(9) 列骑国,皓月府,伐谋院。 御弈卿刚回来,就直接一头扎进了浴桶里,狠狠刷洗着身上的灰尘。 纪凰坐在屏风外喝着茶,笑意潋滟的眸子望向屏风上印出的人影,悠悠道: “夫君细皮嫩肉的,可得轻点洗,不然为妻会心疼的。” 正拿艾叶搓手臂的御弈卿眼皮一跳,瞥了眼屏风外大剌剌坐在那儿喝茶的女人,声音里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喝你的茶去。” 说完,御弈卿深吸一口气,整个人都没入了浴桶里。 呼! 舒服! 纪凰见屏风上看不到他半点影子,心知他是又贪玩潜下去了,于是忍不住开口提醒着: “阿卿莫贪玩,若是脑袋进水了可怎么好?” 整个人沉进浴桶的御弈卿:…… 说谁脑袋进水呢! 御弈卿心里大声哔哔,本想玩一会儿就起身的,可现在倒是不想起了。 “阿卿?” 纪凰又叫了一声,还是半天听不到动静,顿时心里一跳,掀袍起身,绕到屏风后去。 刚一靠近浴桶,一捧水朝着她迎面泼来。 “哈哈哈!现在是谁脑袋进水了?” 御弈卿坐在浴桶里笑得放肆,一双手还搁在水面上拍打着,溅起一阵阵水花。 不过话说回来,主君大人,您昨晚泡温泉的时候那股子高冷淡漠的劲儿呢? 纪凰抹了把脸上的艾草水,勾起嘴角继续朝着浴桶走去。 “喂我警告你哦,我会泼水的!” 御弈卿抱着浴巾,满脸警惕的盯着纪凰。一边凶巴巴的出言威胁,一边怂兮兮的往后挪了一点。 “不许再过来了听到没!纪凰我警告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放开我啊!” 御弈卿的笑声伴随着浴桶里哗啦啦的水声一起响起,边笑边开口道: “哈哈纪凰你放开我!我要咬你了啊哈哈哈!” “哈啊哈哈别、别挠了!我要沐浴啊哈哈!” “我错了哈哈哈,阿凰我错了!” 他堂堂邪皇君,能伸能屈! 这么想着,御弈卿极有骨气的……认怂了。 纪凰弯下腰站在他身后,左臂从他腋下穿过,将湿哒哒的人儿抱在怀里。怀里的人儿笑到没力气了,乖乖抓着她的胳膊,这才没滑到桶里去。 “下次再这么调皮,我就在浴桶里办了你!” 纪凰俯首在他耳边低语,她那温热的唇瓣在他耳朵上轻轻擦过,突然张嘴咬住了他的耳骨,牙尖在他耳骨上摩擦,惹得怀里的人忍不住身子轻颤。 御弈卿稍微侧过头,解救了自己的耳朵。然后睁着他那双湿漉漉的眸子,望了纪凰两秒,突然笑着凑了过去,在她嘴角啄了一下。 “阿凰我好喜欢你!” 有她在身边,他真的很安心。 纪凰一愣,然后挑了挑眉,开口问道: “敢情之前的喜欢都不是好喜欢?” “唔……一天比一天喜欢!叠加喜欢!” 御弈卿笑弯了眼,在心里为自己的机智回答鼓起了掌。 纪凰满眼纵容的勾起嘴角,伸手拿过他的浴巾,在他背后擦拭着。御弈卿乖乖坐在浴桶里,洗着他那沾满尘土的头发。 今天为了把他刷干净,浴桶里的的水足足换了五次。 …… 皓月府,镇戮院。 “那两名单氏余孽抓了那么多人,列骑国里怎么半点动静都没有?!到底是无人上报官府,还是官府没有上报朝廷?!” “这一代女皇昏庸的厉害,我当年就说不能让她上位,你们偏偏不当回事儿!现在好了吧,她那一个猪女皇,能坑一个国!” “诶说话说清楚,表小姐也是女皇,你别无差别攻击啊!” “哎谁有时间和你在这儿咬文嚼字的!我说的是哪个女皇你们心里没点数?!算了现在事儿都发生了,帝都突然封锁,一时间人心惶惶的,就说我们该咋办吧!” “封锁也是被逼无奈的,那父子俩手上拿着不死人的改造法子啊!要是让他们逃出去了,后果不堪设想!” “也是,那……” “……” 避暑行宫里的不死人基地暴露出来之后,整个月氏家族都炸开了锅。 单氏家族在她们眼皮子底下翻了天,她们竟然半点儿都不知道!要不是几位公子过去玩,她们月氏家族怕是哪天就要无声无息的被单氏余孽团灭了吧?! 一想到这些,月氏族人只觉得这张脸被单氏余孽打得啪啪响! 这里是列骑国啊!这里是她们月氏家族的驻地啊! 敌人都在她们的大本营里潜伏了不知道多少年了,甚至还在她们这里大肆杀人,她们竟然半点儿都不知道,还一本正经的在外界搜捕单氏余孽! 这真是……说出去都要让人笑掉大牙! “表小姐到——!!!” 门外的侍卫高呼一声,殿内瞬间安静了不少。所有说话的声音都压低压低再压低,最后集体闭嘴。 直到现在,听到纪凰来了的通禀,首座上闭目沉思的月沧海才睁开眼。 “哦?我没迟到吧?” 这场会议不是说申时才开始么? 要是她没记错时间的话,还得个一刻钟时间才开始吧? 纪凰进门后看着满殿黑压压的一群人,开始认真思考是不是她记错时间了。 “没有没有!” “还早着呢!表小姐坐!” “表小姐请坐请坐!” “……” 几名旁支小辈给纪凰让出一条路,还顺道给她把椅子也抽出来了。 这些小辈和纪凰一个辈分,基本上都是在家族里有职位的,今天才能参与这次会议。 “多谢。” 见她们如此热情,纪凰也懒得推脱了,大剌剌的走过去坐在月倾锋身边,坐下的时候下意识的就睨了眼自己的胸。 她刚刚来之前在练武,束胸还穿着。 纪凰睨了一眼,不动声色的抬起头,刚抬头就发现她这四姑也在朝她胸前看。 “咳咳!” 月倾恒拿手掩嘴轻咳两声,见月倾锋还呆呆的盯着纪凰胸前,额头上滑下好几条黑线,极其无奈的用胳膊肘撞了撞月倾锋。 “啊……啊?!干什么?” 月倾锋呆愣愣的抬起头,还没转到月倾恒那边去呢,就对上了纪凰那‘你还想摸一下还是咋地’的眼神。 有……有点尴尬哈! 殿内其余人都不知道那天家宴上发生了什么,现在看到这月倾恒、月倾锋、纪凰三人之间的互动,顿时脑洞都开成黑洞了。 四长老莫非是对自己的侄女…… 天呐! 家门不幸!家族不幸! 表小姐可是有夫君的人啊! 血宫宫主啊! 一刀能刺死俩四长老啊! 四长老这是吃了什么脏东西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啊?!四府君的胸口不香吗?!为什么不要命的想挑衅血宫宫主?!今天是没听到家族暗卫说表姑爷怎么生撕那些不死人的吗?! 众人这么想着,看向月倾锋的眼神好像都带着几分惋惜。 “咳!时辰到了,开始吧!” 月沧海发现这殿内有点不对味儿,赶紧开口直击主题: “都说说看,对搜捕单氏余孽有什么看法。” 听了月沧海的话,众人这才把放飞的思绪拽了回来,纷纷落座准备开会。有些小辈没座位的,就自觉站在支系长辈的身后。 “启禀族主,老妇觉得单氏余孽狡猾,搜寻单氏余孽一事,没有个明确的目标胡乱寻找,确实很难寻到。我们必须再派人去欧阳家族交涉,押着她们问都得把当年逃走的人问出来!” “五长老说得有理,老妇也觉得是该去问个清楚。但当务之急,还是先搜出帝都内的那父子二人。与欧阳家族交涉的事情,等这件事情解决后再办亦可。” “两位长老所言极是,对于追捕一事,晚辈觉得可以从那父子二人交涉过的人入手,或许可以寻到踪迹。” “对!还有皇宫内,必须将每一处都搜到,万不能有丝毫遗漏。最好是我们的人亲自去,不能让禁卫军来。” “……” 殿内的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唯有月沧海和纪凰,全程都在喝茶。 过了许久,见所有人都说得差不多了,月沧海才放下茶杯,朝着纪凰开口问道: “你这表小姐没什么想说的吗?” 这丫头倒是沉得住气,全程跟个闷葫芦似的一言不发,就光坐那儿灌茶了。 府里是短缺了她伐谋院的茶水还是怎么地? 听到纪凰被点名,其余人也都纷纷闭嘴,朝她这边看来。 空气陡然安静,作为焦点的纪凰却还在不紧不慢的喝茶。殿里也没人催她,都老老实实的等着她喝完再说。 “有点话想说。” 纪凰放下茶杯,目光扫过殿内的众人,开口问道: “单氏余孽为什么明知道月氏家族在搜捕他们,却还敢留在月族驻地?” 众人被问得一愣,随即道: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啊!” 纪凰点点头,继续问道: “那你们认为单氏余孽是只觉得月氏驻地安全呢、还是觉得三大家族的驻地都很安全呢?你们认为月氏家族是唯一一个被安插了基地的家族呢、还是最早发现基地的家族呢?” 当年的覆灭单氏的事情三族都参与了,单氏余孽的报复一定会落到每一族,绝对不止是一个月氏家族。 如果他们真的把人安插在了敌方的大本营,那么简氏家族和欧阳家族也别想逃。 “我即刻派人飞马传信通知两族。” 月倾光朝着纪凰应了一句,正准备下去办,纪凰突然拦住她补充了一句: “还有晨氏家族。” 晨氏家族和月氏家族的关系太亲近了,一直都站在单氏余孽的对立面,难保不会被殃及。 “大姑晓得了。” 月倾光点点头,片刻不敢耽搁,起身就出了大殿。 等月倾光离开后,纪凰伸手在桌面上轻扣着,半晌后继续开口道: “单皇侍父子戒心很重,他们相信的只有死人。目前来看,知道他们踪迹的人无一例外都已经成了尸体,我们想查是很难查到的,只能等他们自己跳出来。” 纪凰说完,立刻有些耐不住性子的开口问道: “可表小姐你刚才都说了他们戒心重,怎么可能会主动跳出来呢?” 众人心里都在疑惑这一点,纪凰却不急不忙的开口道: “整座帝都城都封锁了,他们现在只能藏,只能等民心大乱,我们不得已解封帝都的时候,他们才有机会出去。你们猜猜,他们会藏在哪儿?” 听纪凰问起来,众人面面相觑,先后答着: “皇宫?” “别的据点?” “百姓家中?” “……” 纪凰笑着摇了摇头,开口问道: “想听听浮屠公子的答案吗?” 众人一愣,不知纪凰这话是什么意思。 浮屠小公子可是整个家族里最顽劣的孩子,他的答案有什么好听的? 第364章 行宫禁地(10) 纪凰将她们的反应尽收眼底,悠悠开口道: “浮屠建议我派人暗中监守衾留园,我已经派人去守着了。” 放眼整个帝都,现在还有哪里比被查封的衾留园更安全?那里是单氏余孽的作案基地,恐怕任谁都很难觉得他们会再回去那里。 “可、可那里已经被查封了啊!” 有些小辈不明所以的说着,纪凰淡淡的扫她们一眼,继续耐心讲着: “查封不过是有人守在门外罢了,看着危险,实际上封条里才是最安全的,因为没人会进去查里面。衾留园看着是被查封了,可园里要是多出一两个人,又有谁知道?” 听了纪凰的解释,那些小辈不好意思的挠着脑袋,点了点头表示懂了。 话说到这里,殿内大部分人算是懂了纪凰的意思的。但一想到衾留园看守的士兵是禁卫军,又有些人不太放心。 “要不要派家族的人去衾留园守着,禁卫军不靠谱啊。” 纪凰端起杯子,用杯盖撇去浮叶,喝口茶润润嗓之后才继续开口道: “瓮中捉鳖,若是将瓮封死了,鳖还怎么进去呢?” 她要的,就是禁卫军的不靠谱。 因为只有这样,鳖才敢放心的入瓮啊。 纪凰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思绪已经不知道飘哪儿去了。 月沧海很是欣慰的望着她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殿内其余人,沉声下令: “接下来的时间,所有搜捕行动依旧严格执行。你们依旧按照以往的搜查方式去查,可以审问与单氏余孽有过交涉的人,也可以去挨家挨户的查问,总之不要漏出端倪。” “衾留园那边一切照旧,不可松懈亦不可刻意监视,除了日常巡视的队伍之外,不得再加派任何人手。” “将地方上呈朝廷的奏章彻查,看看衾留园里那些百姓的失踪消息是被谁打压下去的。此外密切关注其余家族的情况,若有消息立刻上报。” 族主命令一下,殿内众人齐齐起身,恭敬道: “谨遵族主之令!” “散了吧。” 月沧海朝着众人挥了挥手,满殿的人先后离开。 其中一位和月沧海同辈的旁支长老,离开前很是踌躇的走到月倾锋身边,看了眼纪凰又看了眼月倾锋,最后咬了咬牙开口道: “倾锋啊,姨也算看着你长大的了,有些话今天想跟你说道说道。” 月倾锋一愣,随即朝那长老道: “琴姨您说,我听着呢。” 被称作‘琴姨’的长老咬了咬牙,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委婉道: “有些事情是没有结果的,你不要强求啊!” 说完这句,这位长老就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转身离开了,留下月倾锋站在原地挠头,实在听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强求什么了? 难不成琴姨今天也看出侄女的胸平了不少,想劝她放弃给侄女炖猪蹄丰胸的想法? 但她觉得侄女年纪还小,好像还能强求一下啊!救一救还有救嘛! 月倾锋心里笃定的想着,昂首阔步的又走回了殿内,一脸严肃地又看了眼纪凰……的胸部。 纪凰:……嗯? 这四姑莫非是有什么关于胸的癖好不成?一天天的这么看着她做什么? 月倾恒满脸黑线,走过去“啪”的一巴掌拍在月倾锋后脑勺上,揪着月倾锋的耳朵走到旁边去,唾沫直飞的冲着她问道: “你总盯侄女那儿做什么?你自个儿没长还是怎么地?侄女那儿特吸引你?你是不是那天晚上喝酒喝得把脑子给冲出去了?” 月倾锋:“我……” 月倾恒:“你什么你?!你再盯看我不拍死你!” 月倾锋:“不是!我就是看她那儿好像平了点,寻思着要不要给她整点东西补补。” 月倾锋话音刚落,纪凰就分明感觉到月沧海、月倾尘、月倾恒、月倾锋四人的视线,全都朝她的那儿汇聚过来。 纪凰:…… 这么大的声音,怎么不直接当着她的面说呢? “需要我把束胸解下来给你们瞧瞧吗?” 殿内也就她们五人,纪凰说话自然也没了太多顾忌。 月沧海:“咳咳——!” 月倾尘:“咳!不必,不必。” 月倾锋:“侄女你穿了束胸啊?!我就说怎么……啊!干嘛打我?!” 月倾恒:“你闭嘴!” 以上绝对是有史以来发生在这大殿里最尴尬的对话,估摸着这些长辈以后都不好意思再仔细关注纪凰的那儿了。 月倾光办完事回到大殿时,看到的就是这集体沉默的一幕,忍不住问道: “这么快就结束了吗?” 今天的会议有点迅速了,她还特意赶回来准备继续开的呢。 “大姐你去太久了!结束了结束了!我跟你说,刚刚啊……” 月倾锋上前搭着月倾光的肩膀,噼里啪啦把她走后殿内发生的那些事情都讲了一遍。 月倾光听得一惊一惊的,忍不住叹了句: “浮屠果真天资极佳!” 纪凰很聪明她是已经习惯了的,毕竟既是破晓战神,又是揽月屠生之主,现在还是弈凰女皇,她已经习惯了这侄女的优秀。 但浮屠那小子,着实出乎她的意料。难怪母亲每次出门时,基本都会带上浮生和浮屠。可能在母亲心里,一早就知道浮屠的天资不下于浮生了吧。 “哎你们别夸了,那小子不夸都拽得不行,你们这一夸,他还不得把尾巴翘上天去?” 月浮屠的亲娘月倾尘忍不住开口,但那眼底的骄傲也是藏不住的。 全族都只知她家浮屠顽劣,却从来无人正视过她家浮屠的聪敏。自家宝贝儿子今天突然被拿到这殿上来夸,她心里竟然觉得这才是她的浮屠应该受到的尊重。 “好了,现在天色还早,老妇随你们去瞧瞧那几个孩子吧。” 从月浮生他们七人回府到现在,月沧海也就在他们回府时匆匆看了一眼,都还没认真说上两句话呢。 现在听到月倾尘几人在说浮屠,她也就想起来该去看看她那些孙儿了。 老母亲说要去看人,四个女儿自然不敢推辞,巴巴的就带着去了。 纪凰正好也想去看看那些惊吓过度的表哥表弟,索性跟在她们五人后面一起去了。 …… 皓月府,量空院。 月沧海一行六人先后走了三个院子,里面一个人都没有,连下人都没有。 最后走到月倾恒一家居住的量空院时,顿时乌压压的人群冲入眼帘,看得六人都不知道该怎么走进去。 好家伙,敢情刚才那三个院里的人全聚在这儿砍树了! “见过族主、四位长老、表小姐!” 一名侍女率先发现了月沧海六人,连忙带动着其余人开始行礼。 “你们……!好好的树砍它做什么?!” 月倾恒看着倒了一地的树,只觉得心好痛。 这些树可是浮昀出生时她就特地派人栽下的,想着以后年纪大了,可以和夫郎孩子一起,在这树下悠闲的乘凉。 这都养护了十几年了,好不容易有点能遮阳的意思了,怎么没人吱一声就给她全砍了?! “这……回三长老的话,是三府君下令砍的。五公子一直在哭,好像是说是看着这些树心里害怕,反正连门都不敢出,三府君只好下令砍了。” 下人们支支吾吾,其实也不清楚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但她们做下人的,自然是主子说什么就做什么。 三府君嫁进皓月府之前就是月氏家族出了名的铁血男儿,英气半点不输女子,向来是四位府君里最具威严的。他亲自开口说砍,她们哪儿敢违抗? 月倾恒一听是她夫君月氏下令砍的,虽然心里还是心痛她的树,但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行了行了,你们都退下。” 月沧海开了口,挥挥手摒退了这些侍者。 这一院子乌压压的人,着实看得她老人家眼睛疼。 “是!” 其余三个院里的下人立刻退下,量空院里顿时空敞了许多。 月沧海六人见状,这才迈步走了进去。 …… 月浮椤房里,他家父亲、六位兄弟、三位姨夫全部都在他这房里挤着。 哦对,还有一个前来看望的表姐夫。 毕竟月浮椤是他们兄弟七人里受惊最严重的,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整个人坐在床上,把头埋在膝盖里,抱着膝盖缩成一团。 “对不起五弟,三哥不该一直要求去那儿玩的,对不起……” 月浮溟满脸愧疚的坐在月浮椤床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轻轻扯了扯月浮椤的袖子。 过了半晌,月浮椤才抬起头来,话语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三哥我不怪你,我……我只是有点吓到了。要不是你要去那里,可能大家到现在都不能发现衾留园里的东西。” 月浮椤虽然胆子小,可是非曲直他还是捋得清楚的。 要不是月浮溟闹着要去行宫玩,可能以后好长一段时间都没人会发现衾留园里的那些人。一旦那些人的阴谋得逞,别说他们兄弟七人,恐怕整个家族都会很危险。 月浮椤说完,看了眼窗外被砍倒的那些树,又瑟缩着把脑袋埋进膝盖里。 看他又缩了回去,其余人心里又急又担忧。 月浮梭抿着嘴想了会儿,脱下鞋子噔噔地爬上他的床,缩在他旁边坐好,和他一起把脑袋埋在膝盖里。 月浮椤下意识的往月浮梭那边挪了挪,两人挤在一起,好像这样就可以一起分担心里的害怕。 两个长得一样的孩子用一样的动作挨着坐在一起,好多人一眨眼就忘了谁是谁。 本来是要安抚月浮椤的几人:…… “浮椤啊,你祖母她们都来看你了哦!” 月倾恒一进门,就径直走向床上坐着的那两个孩子,抬手摸了摸孩子的脑袋,语气比往常柔和许多。 被摸的孩子抬起头来,皱着他那张小脸,望向月倾恒嘟囔着: “娘亲,我是浮梭啊。” 月倾恒揉着他脑袋的手顿时僵住,看向旁边另一个缩成一团的孩子,慈爱又不失尴尬的把手挪了过去。 “浮椤啊,你瞧瞧,你姨母们和表姐也在哦!” 众人:…… 原来不只是她们分不清俩孩子,月倾恒这个亲娘也分不清。 第365章 行宫禁地(11) 月浮椤把脑袋埋在手臂里拱了拱,怏怏地抬起头,瓮声瓮气道: “孙儿给祖母请安,大姨二姨四姨好,表姐好。” 见月浮椤说完又想缩回去,月沧海叹了口气走到他床边。月浮溟见祖母来了,立刻起身让位,让月沧海坐在他的位置上。 “浮椤啊,来,给祖母说说,这院里的树到底是如何招惹到我们的俊俏五公子了?祖母狠狠打它们一顿!” 月沧海坐在床边,拉过月浮椤的小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着。 月浮椤抽着鼻子,突然扑进月沧海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月沧海身子一僵,然后试探性地拍了拍月浮椤的后背。 “浮椤不怕啊,不怕,祖母和你娘亲她们都在呢,不怕啊。” 月浮椤趴在月沧海怀里哭得一抽一抽的,哭累了之后才擦了把眼泪,又爬到他父亲怀里,抽抽噎噎的开口说着: “爹爹!我今天差点就死了呜呜!要不是姐夫推开我,我就死了呜!那棵树下埋了好多死人呜……呜!好多人!我也是死了,是不是也要被埋在那里当养料啊!” 他当时离那两个人好近好近,要不是姐夫过来推开他…… 那两个人的肉都是腐烂的,被刺那么多刀都还要杀人。要是被它们砍上一刀,他就再也见不到娘亲和爹爹了吧…… 月浮椤看样子吓得不轻,说话有些语无伦次的,不过众人也能大概听个明白,搞清楚了这孩子到底在怕什么。 一时间,包括月浮椤的父亲在内,皓月府的四位府君全部拿出了自己最温柔的样子,挨个哄着这孩子。 月浮生、月浮昀、月浮溟三位大些的哥哥也爬上床,蹲坐在月浮椤面前,你一句我一句讲笑话逗他。 就连一向呆呆愣愣的月浮凌也抓着糖人儿,走到月浮梭床前手脚并用的爬上去,把糖人儿往月浮椤面前一递。 “五哥,送给你。” 月浮椤伸手接过,朝他扯开嘴角笑笑,眼角还挂着泪珠。 见兄弟六人全部上了这张床,一旁围观的纪凰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了一句:这床好结实的做工! 纪凰一边感叹着,一边拉着御弈卿跑了出去。月浮屠见状,看了眼挤满人的床,犹豫一下之后也赶紧跟上了纪凰和御弈卿的脚步。 房里本就挤满了人,而且大多都顾着安抚月浮椤去了,一时间也没人注意她们仨跑走了。 …… “凰姐姐等等我!” 月浮屠迈开小短腿跑得老快,看这状态,他竟然比他的几位哥哥恢复得还要好,一顿午饭的时间就缓过来了。 “你跟来做什么,还想偷看我和你姐夫亲亲?” 纪凰停下脚步,转身见个小炮弹朝她冲来,立马伸手毫不犹豫的按住了小炮弹的脑袋。 这小脑袋,那天晚上可是把月弓都撞得胃疼了几个时辰。 “你们不是要搞事情吗?我来帮忙啊!” 被按头的月浮屠刹住脚,眨巴眨巴眼呆呆的问着,问完后还一本正经地握起拳头挥了挥。 以他对他家凰姐姐的了解,她肯定不会眼瞧着五堂哥陷入恐惧的漩涡,所以他特意赶过来帮忙啦! 纪凰睨他一眼,目带笑意的说着: “给我找个画室。” “画室?” 月浮屠伸手挠了挠嘴角,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眼里精光一闪,拉上纪凰和御弈卿的手,径直朝这院里的另一间房奔去。 …… “凰姐姐、姐夫,你们拿东西的时候可千万小心点,这些都是三姨的宝贝家当啊!” 月浮屠贼兮兮的顶着砚台朝纪凰这边跑来,左手抓着一大把画笔,右手提着一个小水桶。 一旁裁纸的御弈卿抬起头看他一眼,忍不住笑道: “浮屠,是你该小心点吧?” 那砚台一看就不是凡品,许是三姑的珍藏,浮屠竟敢顶在头上乱跑,万一摔了可有他受的。 而且看他这轻车熟路的模样,估计也不是头一回溜进这里了。 “姐夫,我可稳当着呢……嗷!嗷嗷!” 月浮屠说着,下意识用大拇指帅气地擦过鼻子,然而帅不过一秒,头上的砚台就开始摇摇晃晃。 幸好御弈卿眼疾手快,赶紧的伸出手去接,这才避免了一场惨案。 “你是不是对稳当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埋头画画的纪凰抬起头,似笑非笑地扫了眼这个熊孩子,然后望向御弈卿道: “阿卿裁完那张宣纸就够了,过来帮我填色吧,按着上好色的图来填就行。” “嗯。” 御弈卿点了点头,把砚台放到纪凰桌上,回去继续裁纸去了。折回去的时候,还不忘伸手拍了拍月浮屠的小脑袋瓜。 “嗷!” 月浮屠捂着被御弈卿拍的地方,讪讪的开口道: “意外、意外嘛!” 说着,他又转向纪凰,心虚地蹭了过去,盘腿坐在纪凰桌边,热情开口: “凰姐姐,我来帮你一起填色吧?” 纪凰睨他一眼,痞里痞气的笑道: “填色要很耐心细致的,你行么?” 明明知道纪凰在激他,但月浮屠偏偏就吃这一套,噘着嘴开口道: “绝对行!” 纪凰眉梢轻挑,拿起一张没上色的稿子放在他面前,又拿起一张干了的彩图给他作参考。 “喏,就照着这个填色。” 说完,纪凰就老神在在的继续填她自己那张稿去了,完全没再管月浮屠做得怎么样。 一旁裁完纸的御弈卿抱着一摞正常书册大小的净皮宣纸走过来,盘腿坐在纪凰旁边。 看了眼认真填色的月浮屠,又看了眼朝他笑得荡漾的女人,御弈卿最后还是忍不住在纪凰腰间掐了一把,然后憋着笑拿起画笔填色去了。 她分明就是故意在锻炼浮屠的耐性,刚才还偏偏先开口叫他。 这女人,蔫坏蔫坏的。 纪凰一把抓住他还没来得及缩回去的手,伸手在他手心挠啊挠,直把御弈卿挠得好难熬,眼里都泛起了泪光。 御弈卿不停甩她的手,可就是甩不开,急得一直用眼睛瞪她。 纪凰毫不怀疑,要不是怕吵到月浮屠,现在她脸上都已经有几道抓痕了。 最后,纪凰还是怕惹毛了她家小夫君,朝着御弈卿笑得讨好又谄媚,乖乖松开了他的手。 御弈卿瞥她一眼,气呼呼地往旁边挪了挪。 纪凰哪儿能让他一个人挪到边上生闷气啊,立刻就像块牛皮糖一样黏了上去,好一阵死不要脸的搞怪撒娇之后,才终于让御弈卿忍不住弯了嘴角。 当然了,这两人的小动作并没有影响到全身心投入填色大业的月小公子。 月浮屠一向是个傲气的小孩子,既然放了话,就一定要努力做到。 说了绝对行,不行也得行! 所以即使他最开始填色的时候觉得有些无聊,也有些想摔东西走人,可最后都忍下来了。 只见他现在专注的蘸上颜料,仔细瞧着填色区,用极细的勾线笔填完轮廓周边之后,才换粗些的笔继续填色。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极其仔细,有时候稍微有些填出界的颜料,他就赶紧拿一旁的帕子吸走,尽量和纪凰给他的彩图保持一致。 看着他这认真的模样,一旁作为表姐兼师傅的纪凰表示格外欣慰啊。 …… 另一边,在月浮椤房里,所有人连番上阵,哄了好一阵子,才让月浮椤看起来稍微有活力了那么一点点。 “诶?侄女和她家的跑哪儿去了?还有浮屠那小子,刚才明明我进来的时候她们还在来着……” 月倾锋哄孩子哄到崩溃,脑袋里灵光一闪,正想拉纪凰顶上,可一转眼竟然就找不着人了。 被她这么一说,房里的人才发现确实少了仨人,月浮椤的父亲月氏顿时有些愧疚的开口道: “是我疏忽了,没仔细照看她们。大家今天一天很累了,都回去吧,浮椤这边我照顾着就好。” 这里是他们一家的院子,侄女她们全部过来了,他却半点地主之谊都没尽到,连杯茶水都没让人上,着实失礼了。 “老三家的不必在意,那丫头不矫情这些。她此时离开,应该是有些要紧事要处理吧。” 月沧海朝着月氏开口,虽然纪凰只是这皓月府里的表小姐,但她并不希望皓月府里的人和纪凰太过见外,毕竟纪凰是她唯一的外孙。 “哟!外祖母这是偷偷夸我呢?” 月沧海话音刚落,纪凰、御弈卿、月浮屠三人就先后进门。敢在月沧海面前说出刚刚那吊儿郎当的话,除了纪凰还有谁? “呵!死丫头,哪个在夸你了?” 月沧海没好气的瞥她一眼,只见纪凰悠哉哉地撩了撩耳边碎发,朝着老人家道: “没事,祖母别不好意思。当面夸也成,我受得住的。” 御弈卿着实看不下去她这欠揍的样子,伸手在她手臂上掐了一把,然后转过去拍了拍月浮屠的后脑勺。 月浮屠立马会意,抱着手里的一本册子,噔噔噔的跑到月浮椤床边。在后者茫然的眼神下,一脚蹬掉自己的小鞋子,借着体型小巧的优势强行挤上了坐满六个人床。 “五哥,给你。” 月浮屠说着,把手里的册子递给月浮椤,神色间居然还略有些不舍。 嗷! 凰姐姐画的这个什么小漫画书太好看了嗷! “这是什么?” 月浮椤伸手接过,可手比嘴快,一边问着一边已经翻开来看了。 “凰姐姐说叫漫画书啦,好有意思的!” 月浮屠抱腿坐在月浮椤对面,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 月浮椤也不知听没听到他说的话,就坐在那儿认认真真的翻看起来。看了两三页后,居然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房里众人见他终于笑了,而且还是看这册子看笑的,顿时对纪凰这漫画书更加好奇了。 他们可在房里哄了好久都没见月浮椤好多少呢,现在竟然被一本册子给哄好了。 “这么好看吗,给四姨也瞧瞧。” 月倾锋强行凑到床边,跟在月浮椤后面看着。 乍一看那册子,顿时感觉这都画得是些什么鬼啊!说是话本子好像也不太一样,反正花不像花树不像树虫不像虫动物不像动物的。 可再仔细一看,画得居然还有些憨傻可爱。 尤其是旁边框框里那些对话,也太傻乎乎了吧哈哈哈! “哈哈哈这只啄木鸟也太傻了吧!” 月倾锋凑在月浮椤后面看着,居然笑得比月浮椤还要大声。 纪凰:…… 御弈卿:…… 房里其余人:…… 这月倾锋莫不是生错了辈分吧? 怎么不干脆就和孙辈们一起玩泥巴去呢? 第366章 破叠阵塔(1) “它不是傻!它是要帮树爷爷啄害虫!” 月浮椤煞有其事地反驳着,可月倾锋那股傻倔傻倔的劲儿扑面而来,张口就是: “你瞧它都没啄对地儿!” “什么嘛!明明是那虫子跑得太快了!它有认真在啄了!你瞧后面它不是啄到了吗?!” 月浮椤好气哦,这个傻四姨,一点都看不懂! 月倾锋也好气哦,指着册子上几片飘落的树叶,有凭有据的继续争执: “你瞧这树爷爷被它啄成啥样了,叶子都……唔!捂捂?!” 还不等月倾锋的话说完,月浮椤的亲娘月倾恒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上去就捂着月倾锋的嘴,强行把人给拖走,一边拖还一边朝自家儿子说着: “浮椤说得都对!你四姨今天脑袋不灵光,你别管她!你看,你继续看,娘和四姨出去聊聊。” 月倾恒简直肺都要气炸哦! 好不容易见着宝贝儿子笑了,容易吗她?! 眼瞧着月倾锋扑腾着手脚被月倾恒给拖出去,月浮屠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根棒棒糖,吱溜吱溜嘬了两口之后开口道: “三姨,你轻点聊。” 千万别把四姨给聊得高度伤残了,四姨还要养活月浮凌这个小饭桶呢。 听了月浮屠的话,其余人齐齐憋着笑,目送月倾恒拖着月倾锋出门。 小饭桶月浮凌对于他家母亲即将接受的暴打丝毫不知,眼巴巴地瞧着月浮屠舔的那根棒棒糖。 那模样,就差没凑上去跟着舔两口了。 太卑微了! “唔……浮屠,你的糖好好吃的样子哇!” 月浮溟看了眼自家这个为了吃可以毫无节操的亲弟,一巴掌扣在自己额头上,没眼看啊没眼看。 纪凰越过人群走过去,拍了拍月浮凌的脑袋,从月浮屠荷包里摸出一根棒棒糖递给他,然后一手拎起一个小娃娃,把俩娃从床上拎了下来。 剩下的月浮生、月浮昀、月浮溟三个大些的赶紧自觉地穿上鞋下床,生怕纪凰也直接把他们拎下来了。 现在床上就剩俩凑在一起看小漫画的月浮梭和月浮椤了,纪凰叹了口气走到月浮椤身边。 月浮椤感觉有人靠近,下意识的瑟缩一下,抬头见是纪凰之后才松了口气,软软唤道: “表姐。” “嗯。” 纪凰揉了揉他的脑袋,看了眼自己画的漫画书,笑着朝他问道: “五表弟以后想去南国玩吗,或者去西玖,南域地区的树都很高很壮,绝对不会比衾留园里的那棵树小哦。” 听到纪凰提起衾留园的树,月浮椤的表情都有些变了,小脸有些惨白的摇了摇头。 一旁,月浮椤的父亲月氏见状,反射性的就想去抱住月浮椤安慰一下,然而他旁边的二府君简氏拉住了他,朝他摇了摇头。 纪凰拍了拍他的背,看着漫画书朝他问道: “这些小动物可爱吗?” 月浮椤点点头,不说话。 纪凰也不在意,继续笑着问道: “这些花草树木可爱吗?” 月浮椤一愣,半晌后还是点了点头,闷闷不乐的嘟囔着: “可真正的树也不会说话,还会吃人。” 纪凰闻言叹了口气,这孩子,吓得不轻啊。 御弈卿见状走了过去,纪凰立刻老老实实给他让地儿,让他坐在月浮椤旁边。而她则是站在他身边,静静听着自家夫君哄孩子。 “可是你怎么知道树都会吃人呢?我和你表姐在西玖帝国居住了几年,那里的树喝着雨水,吃着自己身上的枯枝败叶,迎着阳光茁壮生长。” 御弈卿把月浮椤手里的书册往前翻了翻,不紧不慢的继续讲着: “你瞧,好多大树都会扎根在厚实的土壤里,有蚯蚓为它松土、有昆虫为它传粉、有鸟兽陪它说话。它们都拥有自己的语言,每一阵风吹起,风中都带着它们对同伴的问候。我们之所以听不到,只是因为它们不想吵到我们睡觉而已。” 御弈卿说着,拉上月浮椤的手,牵着他下床走到窗边,让他看着院里那些倒在地上的树,继续开口说道: “你看你院子里的那些树,它们没有吃人,不也一样在很努力的生长吗?只要再给它们几年时间,它们一样可以长得又高又大,高大到夏天可以为你遮阳,冬天可以为你挡雪。” “它们也好希望你能给它们浇水,能靠在它们身上睡觉,能在它们的怀抱下荡秋千,能爬到它们的枝干上摘果子……” “哇呜!” 月浮椤看着满院被砍倒的树,突然扑到御弈卿怀里哭了起来,嘴里不停念着“对不起”。 小少年的眼泪来得太过突然,御弈卿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哄。 站在他身后的纪凰上前一步,揉了揉月浮椤的脑袋,接上他的话开口道: “如果你因为一棵腐败的树就放弃整片森林,它们也会难过的。它们在为你努力生长,想让你每个清晨推开门时,都能闻到阳光和露水的清新味道。” 月浮椤哭得一抽一抽的,狠狠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擦了把眼泪,望着纪凰道: “表姐,这些树还可以种回来吗?” 看着小少年近乎祈求的眼神,房内其余人都很不忍心。但月浮椤的父亲还是摇了摇头,开口道: “浮椤,不要为难你表姐。” 早知道现在这孩子能被劝通,他刚才就不会下令砍树了。这院里的树可是他们母亲精挑细选栽种下的,他下令砍的时候哪里又舍得呢? 月浮椤闻言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脑袋要哭不哭的样子着实可怜。 纪凰看向他,勾起嘴角笑了笑,悠悠开口道: “我要是给你种回来了,你再砍一次,那它们岂不是更伤心?” 月浮椤闻言猛地抬头,震惊几秒之后赶紧抓着纪凰的衣角道: “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会再砍它们了!表姐你可以让它们活过来吗,求你了。” 纪凰笑着睨他一眼,先提前给他说好: “它们再种下去可就是小苗了,不能给你遮风也不能给你挡雨,你还得搭个小棚子精心照顾它们,你确定要让它们活过来?” 曼城五区,可不止有破晓、屠生、揽月,还有暗甲和守归啊。 守归区以耕种栽培农植药草为生,尤其是栽种药草的那些药农们,对植物的了解更是精到。 列骑国分部里应该有药师在的,让她们过来扦插试试,一两个月应该也能出苗。 “嗯嗯!要的!我照顾它们!” 月浮椤握着拳头朝纪凰保证,满是泪痕的小脸上写满了坚定。 “那行吧。” 纪凰耸了耸肩,只让人先别动那些树,然后在月浮椤忐忑不安有期待万分的注视下,不知道拉着御弈卿上哪儿去了。 房内其余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纪凰打算干什么去,但还是依照她的要求,没有去动院子里的树,而是给月浮椤暂时换了个别的小院落居住。 …… 由于七位公子受了这样的惊吓,连向来注重规矩的月老族长都觉得不让他们缓缓实在是说不过去,于是月老族主亲自给月族学府打了声招呼,让学府给六位公子放了三天假。 六位公子在这三天里,也终于体会到了他们七弟那辍学的快乐。 不过三天后,六人还是乖乖背上小背包去学府了。 放完假后的第一天,月小公子还亲自送他们到学府门口,然后当着他们的面转身就去买吃的去了,买完还边吃边朝他们笑。 那个得意!那个嘚瑟! 看得其余六人恨不得把他吊起来打屁股! …… 而也正是在这六人假后去学府的第一天,衾留园那边终于有鳖入瓮了。 …… 皓月府,伐谋院。 “主子!主子!快!逮住了!” 电纹跟阵风一样冲了进来,直直冲着纪凰那边撞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冲进来谋杀的呢。 纪凰端着刨冰一个旋转,直接躲过了电纹的运动轨迹,坐到一旁的石凳上翘起二郎腿,不慌不忙地先舀一勺刨冰塞进嘴里。 这个冰凉……爽! “慢慢说,急什么。” 纪凰慢悠悠的继续吃着,这悠闲的姿态,和旁边大喘气的电纹简直不在一个频道上。 “哎哟我的主子啊!单皇侍父子逮住了!你快跟我去摘星阁吧,主君也在那儿呢!” 摊上这么个主子,迟早把她急死。 电纹感觉自己太难了,正准备走过去把纪凰拉起来,却见纪凰朝她招了招手,她只好乖乖的附耳过去。 “电纹,你猜猜我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会把密令放在自己身上吗?” 电纹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瞳孔骤缩。 对啊! 不死人的改造方法本就是单皇侍父子研究出来的,他们怎么还会把那些资料和自己放在一起?! 他们父子二人和资料,只需要送出去一个就行了啊! “如果是我,我会派信任的人带上我的密令和我分头走,懂了吗?” 这样的话,不管任何一方逃脱了,对敌人来说都将会是一场劫难! 纪凰在她耳边悠悠说着,电纹都要被这么个主子给急死了,只恨不得给她开二倍速就好! “我懂了,那些资料在不死人手上!主子还有什么话你倒是赶紧一起交代了啊!没有的话我就带人去拦截了!” 电纹表示,今日午时就解禁开城门,现在离午时也就大半个时辰了,她真的是好急哦! “你拿什么截?不开城门它们不会妄动,开了城门它们和百姓混在一起,你认得出来?” 纪凰继续不慌不忙的啃了勺刨冰,一脸餍足的眯起了眼。 电纹此刻的心情可能就像纪凰的嘴巴,上一秒还火热热的,下一秒就被一捧冰砸了个透心凉。 “主子,还有什么话,你赶紧的全说了吧!” 说着,电纹一屁股坐在了纪凰脚边的地上,双手撑着下巴,仰起头盯着纪凰。 纪凰伸手在她肩上拍了拍,不知道放了些什么东西在她肩上,反正清香清香的,还挺好闻。 下一秒,屋里飞出一只蝴蝶,扑棱着翅膀落到她肩头,安静得好像是衣服上的装饰。 “一会盯紧你肩膀上的玩意儿,它朝谁飞你就逮谁,要是对方砍你你就砍回去。总之它落在谁身上你就把谁带回来,生死不论,明白?” 这只蝴蝶,只会被不死人吸引。 见纪凰总算是正经点了,可把电纹感动的啊,雄赳赳气昂昂的应了句“明白!”,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蹦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就走了。 纪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舀了一勺刨冰。 年轻人啊,真浮躁,还得丢给风啸多练练。 …… 第367章 破叠阵塔(2) 列骑国,帝都,摘星阁,暗牢。 “这位是?” 御弈卿端着茶杯悠悠踱步,缓慢的脚步在一间牢房前止住,望向牢房里那名苍颜白发的老妇人。 “启禀皇君,这位老人一直跟在他们父子身边,臣等进宫查了一下,她是单皇侍父子进宫前就带在身边的人。” 一名摘星阁的官员弯腰在御弈卿身后禀报着,御弈卿闻言,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然后突然掏出匕首朝着老妇人掷去。 他的动作太过迅速,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结束了,快到其余人都还来不及反应。 那名老妇人躲闪不及,被匕首划破了脸。匕首划过她的脸后整根没入牢房墙壁,留在墙壁外的手柄发出“铮”的清鸣。 跟在御弈卿身后的几名官员:?! 阁里还有哪些小垃圾不服皇君是男子的,全站出来! 今天让皇君的刀教你们做人! 那几名官员心里哔哔叨叨,结果一抬头就看到让她们此生难忘的一幕—— 那名老妇人脸上深可见骨的划伤,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不见。而那老妇人的满头白发,似乎更加枯燥了几分,甚至还有几根飘然落下。 “御弈卿!你连老人都不放过吗?!这就是你们自诩的正义之士?!” 老妇人隔壁的牢房里,从被捉时就一直沉默到现在的单皇侍,此刻见御弈卿动手伤了老妇人之后,他居然主动开了口。 听他这焦急又愤慨的语气,御弈卿忍不住挑了挑眉。 “第一,你们在制作不死人时选的都是年轻人吧?为什么会变老,还需要本君给你解释吗?第二,你们真的拿不死人当人吗?确定不是工具?第三,本君可从未自诩正义之士,我们两个沾满血腥的人谈正义,你不觉得有些可笑?” 御弈卿说完,又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继续放飞思想胡乱猜测: “话说,单皇侍你一个对亲儿子都能下手的人,屠杀幼儿老妪都毫无半点愧疚之心的人,你如此担忧她,倒叫本君觉得稀奇。莫非,你们有什么不能告人的关系?” 刚才屠生成员把人送来的时候,一脸震惊且愧疚的告诉他这单皇侍亲手把二皇子杀了。而且她们仔细核查过,就是如假包换的二皇子。 屠生成员当时只顾着阻拦他自杀,根本没想到他会一转眼就掐死了他儿子。等她们发现的时候,那二皇子已经没救了。 御弈卿这话也只是试探性的随口说说,谁知单皇侍的反应却格外大,几乎是吼着朝御弈卿道了句: “你胡说什么?!” “大胆!皇君面前岂容你放肆?!” 摘星阁的一名官员朝着单皇侍吼了回去,下一秒就被御弈卿挥了挥手摒退了。 被吼一句又不会掉块肉,倒是这单皇侍的反应让他很是好奇呢。 “好生伺候单皇侍,别怠慢了。” 御弈卿声音平淡地说着,把茶杯放到身后一名官员端着的托盘上,转身离开了暗牢。 据说当初为了抵抗三族围剿,单氏家族的许多族员都被迫在自己身上种下了不死蛊。或许这位老妇人,也是单氏余孽之一。 “臣等遵旨!” 官员们目送御弈卿离开之后,再看了看墙上那整根没入墙壁的匕首,纷纷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 御弈卿离开摘星阁之后,立刻赶回了皓月府。 可他刚一踏进伐谋院,就看到那蹲坐在地上吃刨冰的姐弟俩。 那个悠闲!那个惬意! “……阿凰!浮屠!” 御弈卿极其无奈的低喊一声,地上蹲坐的两人立马抬起头来,看向他时眼底好像闪着小星星。 “阿卿!” “姐夫!” 御弈卿扫他们一眼,然后盯着纪凰的杯子幽幽问道: “阿凰你这是第几杯了?” 他记得他出门的时候,她的刨冰就已经快做好了吧?到现在莫不是连着吃了一个时辰刨冰?夏天这么贪凉可是不好。 纪凰有些心虚的朝着御弈卿“嘿嘿”一笑,站起身拉着他坐到石凳上,体贴地为他倒上一杯茶,声音软软的询问着: “阿卿累不累?饿不饿?要不要先来口水晶糕压压肚子?” “凰姐姐你刚才明明说水晶糕没了来着!” 纪凰话刚落,御弈卿还没来得及搭话,一旁的月浮屠就已经酸了吧唧的接上了她的话。 纪凰幽幽瞥他一眼,无情又淡漠: “给你留的那份没有了,给你姐夫留的那份一直有。” 言外之意——你敢跟你姐夫比? “哼!凰姐姐你坏!你巨坏!” 月浮屠心里的小人儿泪流满面,抱着杯子化悲愤为食欲,坐在地上愤愤地舀着,一眨眼就把杯子里的刨冰给吃了个干干净净。 亏他刚才回府前还排了好长好长的队去给他家这坏姐姐买烤鸭,结果这个坏姐姐吃完烤鸭就不认人了哼! “凰姐姐!我还要!” 月浮屠气呼呼地坐在地上,举着和他脑门儿一样大的高脚杯,杯子里都被他舔得反光了。 不让吃水晶糕,刨冰总得管够吧? 看了看他那小肚子的纪凰:…… 瞠目结舌围观的御弈卿:…… “不许吃了,再吃要是着凉了,我还得给你开药去。” 纪凰瞥他一眼,无情拒绝。 “嗷!连刨冰都不管够?!” 月浮屠那震惊的小眼神,仿佛在看什么抛夫弃子的大渣女一样,整个一小戏精,看得纪凰好一阵无奈。 “你去,小厨房的角柜里还有两碟冰皮豆糕,你……” “我知道!还有三碗什锦凉粉、一篮糖粉山楂、一壶酸梅汤!” 纪凰话都没说完呢,月浮屠立刻笑眯眯地举起小手接上她的话。 原本只想让他把两碟冰皮豆糕吃掉就算了的纪凰:…… “敢情你早就盯上了?” 纪凰没好气的开口问了一句,真是要被她家这个小表弟给气笑了。 要是他这股子机灵劲能用在学习上,怕是浮生表哥都得被他甩开几条街! “哎唷!凰姐姐,是你做的吃的太诱人了,它们先勾引我的嗷!” 月浮屠拍拍屁股站起身,兴冲冲的朝着小厨房奔去,跑到一半还停下脚步,转回来朝御弈卿问道: “姐夫,要不要我顺道把水晶糕也给你端来?” 不是他吹,就他这鼻子,但凡是稍微能冒点味儿的食物,都藏不过他这一关! 其实他早知道凰姐姐给姐夫留着水晶糕呢,但是他是个乖弟弟,没有姐姐姐夫的允许是不会偷吃的嗷! “嗯,端来吧,谢谢。” 御弈卿说着忍不住瞄了眼纪凰,果然看到后者那想打熊孩子的凶狠表情。 “姐夫不客气嘞!” 月浮屠得了御弈卿的回答,转向纪凰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噔噔噔的跑去小厨房了。 见月浮屠玩得开心,一眨眼就跑没影了,纪凰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坐到御弈卿对面开口问道: “阿卿今日怎么提早回来了?” 她家小夫君可是个工作狂魔,一般正经开工了之后,不到饭点哪儿能见着他的人啊。 “发现了些事情,想回来找你和姑母她们问问。” 御弈卿喝完纪凰倒的那杯茶,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在摘星阁里的事情,尽量精炼后再跟纪凰讲着: “当年单氏家族的人最后背水一战时给自己人也种下了不死蛊,但那些人应该没有全部战死。我今天在暗牢里审问时发现单婴对他身边的一名不死人格外在意,那不死人已经在暮老之时,我估计是单婴的族人,更甚至是他的亲人。” 如果单氏余孽还存在这么多,那真的是越来越不好办了。而且单倾颜到现在还没找着,还不知道躲在哪个地方发展壮大,让人头疼。 “所以阿卿的意思是?” 纪凰单手撑着下巴,提起茶壶给他续了杯茶。 “我的意思是把单婴交给月族处理吧,摘星阁可以辅助。” 御弈卿右手搭在桌上,指尖轻轻扣着桌面,继续给纪凰解释着: “我上午去揽月调过资料时,并没有找到太多有关单氏家族的资料。毕竟揽月成立时单氏家族就已经覆灭许多年了,我们对单氏家族的了解可能比不得三族。” 纪凰闻言点了点头,对他说的很是赞同。 揽月确实对单氏家族的了解很少,而且关于单氏家族的资料大多来源于药圣子和毒圣子。 这两位师傅外出云游时曾经探入过单氏祖地,不仅带出来了单氏家族的许多内部资料,也带出了单氏家族的《隐族录》。 当然了,这么玩肯定风险极大。要不是因为这两人都是玩毒玩药的高手,恐怕他们早就折在单氏祖地里了。 “那就交给姑母她们吧,我的阿卿也能轻松一点陪陪我了啊。” 坑起来连自家姑母都坑,可以,这很纪凰。 听了她这话,御弈卿眉心一跳。 其实他也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但一个意思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怎么就不是那个意思了呢? “那行,我们去趟镇戮院吧。” 御弈卿掸掸衣袖站起身,正准备拉着纪凰离开时,月浮屠小公子迈着艰难的步伐回来了。 “咦?姐姐姐夫你们要去哪儿?东西不吃了吗?” 月浮屠把托盘顶在头上,一只手扶着托盘一侧,另一只手挎着一个竹编篮子,活像个赶集的小老头。 “有事儿,不吃了。” 御弈卿帮他接了一下,把他头顶上的托盘给端了下来放到桌上,捻起一块水晶糕就匆匆走了。 纪凰摸了摸他的小肚子,有些不放心的叮嘱一句: “你悠着点,别撑爆了。” 叮嘱完这一句,她也追着御弈卿的脚步离开了。 月浮屠站在原地,歪着脑袋思索了好一会儿,然后挎着他那装糖粉山楂的竹篮子转了个圈,扑到桌上笑得像个傻子一样。 “哇哦!这些都是我的了嗷!!!” …… 半个时辰后,伐谋院。 “您请,小公子应该就在表小姐院儿里。” 皓月府的下人一边说着,一边为她们身旁的女孩引路。待到走进伐谋院时,差点没被眼前的一幕给雷死。 院里那张石桌上,碗碟杯壶全部推在一边。石桌中心躺着一个锦袍小少年,用竹篮子盖住脑袋。 他这样子不知是吃撑了还是睡着了,反正整个人像条咸鱼一样瘫在桌上。 小短腿儿一蹬,与世无争。 皓月府的下人:…… 被带来的女孩:…… “咳咳!你们退下吧,不必跟着了。” 女孩沉着嗓音朝那几名下人挥了挥手,几名下人面面相觑,犹豫着看了眼瘫在桌上的锦袍小少年,最后还是应了声“是”,先后退下了。 等到下人们离开后,女孩脸上绷着的凌厉神情才彻底裂开,忍不住捂着嘴憋笑。 只见她蹑手蹑脚的走到桌边,伸出食指戳了戳小少年的脸蛋,边戳边在他耳边小声喊着: “矮豆丁!矮豆丁!” “我来你家蹭饭了嗷矮豆丁!” “你再不醒我可就把你的糖吃了嗷!” 耳边嗡嗡嗡的吵,居然还有人敢吃他的糖! 月浮屠皱了皱眉,挥手“啪”的一声拍在了戳他脸的那只手上,小嘴一撇嘟囔着: “坏雷禁……怎么梦里都有你……” 第368章 破叠阵塔(3) “矮豆丁矮豆丁你快醒醒嗷!我快要饿死了!” 被拍开手的雷禁小堂主锲而不舍地又伸手戳了上去,这次还两只手一起戳,愣是给月浮屠嘴角强行戳出俩酒窝来了。 “嗷!坏雷禁你好烦嗷!!!” 月浮屠皱着眉头吼一声,眼睛都没睁开呢,抓着他头上的竹篮子就朝雷禁那边扣去。 雷禁一个弯腰躲过,还顺手抢走的他的凶器篮子甩到一边,扣着他的肩膀疯狂摇晃,试图把桌上这条咸鱼摇醒。 “快醒醒快醒醒!带我去吃饭,带我去逛街,带我去玩嗷!” 雷禁的声音跟魔音穿脑似的在耳朵旁边炸开,愣是把迷迷糊糊的月浮屠给叫清醒了一点。 被摇得觉得自己脖子都快脱臼的月浮屠终于艰难的睁开眼,忍着胃里强烈的呕吐欲望,认真看了眼他面前的服装酷帅的女孩。 “我次……嗷!你、你怎么在这儿?!” 挖草! 这个巨坏蛋怎么在他家?! 月浮屠一脸惊恐地扒开雷禁捏着他肩膀的手,赶紧摸了摸自己随身携带的小荷包。 等摸到里面鼓鼓的一包糖果时,他才长吁一口气,整个人都安心了。 雷禁看了他的动作,那张长开许多的娃娃脸顿时黑了一半,整个人都充斥着怀疑人生的气息。 这矮豆丁,要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 她堂堂屠生禁堂主,稀罕偷他那两块糖? “你别看你那几块小破糖了,快带我去吃饭嗷!我都要饿死了!” 雷禁借着她的身高优势,很快就把桌上的月浮屠给扛走了。 对,没错,就是扛到肩上的那种扛。 月浮屠跟麻皮袋似的被她扛在肩上走,整个人随着她的步伐一颠一颠的,顿时感觉他胃里的什么刨冰啊、冰皮豆糕啊、什锦凉粉啊、糖粉山楂啊、水晶糕啊全在翻涌。 “你这个巨坏蛋!换个姿势嗷!我要吐了!” 月浮屠疯狂拍打着雷禁的后背,雷禁脚步一顿,瞄了眼肩上的小少年,好脾气的把他抱进怀里。 对,没错,就是抱小孩子的那种抱。 “你抱着没凰姐姐抱着舒服,你到底会不会抱人嗷?!” 月浮屠气炸,感觉雷禁就是在鄙视他的身高。 “你好多事儿嗷!我又没抱过人,那你说,你要怎么个抱法?干脆我拎着你走?” 雷禁恨不得直接把这矮豆丁揣兜里算了,他这张小嘴怎么就这么能叭叭呢? “拎着?!你敢!我月小公子可是这片地界的混世魔王,不要面子的啊?!” 要是被她拎着走出去,他以后都不用出门见人了! 月浮屠气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瞥了眼雷禁的衣领,动作迅速的伸手摸向她怀里。 当然了,在他看来是动作迅速。但在刀林剑雨底下漫步过的雷禁看来,他这点小动作确实还不够看的。 不过别说,贼兮兮的还挺可爱。 “嗷!你乱摸干嘛?!摸了要负责的!你信不信我告诉主子你朝我耍流氓!” 雷禁嘴里咋咋呼呼,却又不敢随便松手,怕摔了怀里这矮豆丁。那模样,好像还真被月浮屠占了便宜似的。 然而月浮屠笑得弯弯眼,从她怀里摸出几颗奶球,挑出一颗拆了包装纸就塞进嘴里,剩下的全部收进他的宝贝小荷包。 “我是在收你今天的饭钱!怎么,你想借着凰姐姐的名头在我家白吃白喝?” 雷禁被他问得满头黑线,憋了好一会儿才反问着: “我大老远从南国赶过来,你连顿饭都不请?!” 她喂了那么多糖给他,全白瞎了?! “我俩的交情归交情,但你蹭的可是皓月府的饭,是我祖母的,又不是我月浮屠的!” 月浮屠昂着下巴,那叫一个意气飞扬,小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嘁!你就尽管扯吧你!对了矮豆丁,你是不是又长胖了,好重嗷!” 雷禁抱着月浮屠掂了掂,话音刚落,就感觉怀里的人炸开了,恶狠狠地掐着她的脖子。 “你胡说!我哪有?!上次雷棘姨姨还说我好轻,都没她的武器重,她一只手就能给我举起来!” “你就有!棘姨的武器是啥你心里没点数?那俩锤子一百多斤,恨不得比我还重,你跟那俩锤子比个锤子啊?!” “……你放我下来!我不要你抱了!你这个巨坏蛋!” “诶诶诶你别闹!多重心里没数吗!诶要摔了要摔了嗷!” “你放手!反正我饱着呢!我不急吃饭!” “行了行了我好饿,我错了矮豆丁!” “叫谁矮豆丁呢你?!” “……小祖宗!” “哼!” “……” …… 皓月府,镇戮院。 自打纪凰和御弈卿说明来意之后,这院里就成了府里的另一个杂物房。 月沧海母女五人几乎把府里有关单氏家族的全部资料都抱了过来,有些资料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翻得让人呛鼻。 “单婴……单婴……我明明记得的,好像有个人和他很像来着……在哪儿呢……” 月倾锋搓了搓凌乱的头发,一边嘟囔一边翻找,每翻一页就要扯掉几根头发,看得纪凰为她的发际线好一阵担忧。 “啊!找到了!” 月倾锋略有些惊喜的叫了一声,立刻让所有人围了过来。 “找到了!是他,原名单璎!单氏家族覆灭前,他是单氏家族内极受欢迎的公子,用毒天赋一绝。那模样啊,长得也水灵嘿!当时有许多外族女子想要求娶呢!” 听着月倾锋说些偏题的话,月倾尘瞥她一眼,幽幽道了句: “四妹夫……” “咳咳!” 月倾锋赶紧掐死年少时那些不成熟的幻想,干咳两声之后正经到: “当年他的身份不低,是一名旁支长老的胞弟,也算是族主的旁支堂弟,单倾颜还得管他叫声堂舅舅呢。据说他当时拒绝了很多人的求娶,和他身边的一名护卫成婚了。” 月倾锋说到这儿就没了下文,见其余几人齐齐盯向她,吓得她连忙道: “当时也就是年少气盛不服气,就想看看他选谁而已。我知道他成婚之后就没再管了,鬼知道今天要来查他啊!” 确实,一个单氏家族的旁系公子,一般情况下是劳烦不得月氏家族费心去搜集他的信息的。 要不是月倾锋年少时不服气跑去查人家,恐怕现在也确实难在这一堆资料中找到关于单璎的只言片语。 “胞姐、妻主,那名一直被他带在身边的不死人,恐怕就是这二人中的一人了。” 月倾尘说着,转向御弈卿开口道: “侄女婿,你给我们块牌子吧,能随意进摘星阁暗牢的那种,我们几人进去审审。” 御弈卿点点头,道了句“好”,随即从腰间取下一块镂刻着星辰图的玉牌,转手递给了月倾尘。 “哦对了,还有一事我忘了说。” 纪凰想起来她要说的事儿,顿时感觉脑仁一阵抽疼,伸手揉了揉眉心,朝着月沧海道: “外祖母,我给浮屠调来的军师到了。她叫电岭,是我麾下的令主,劳烦外祖母在皓月府里给她安排个住处。” “嗯,应该的。” 月沧海点点头,既是来给浮屠做教习夫子的,自然该在皓月府里好好招待。 只是这么点小事,这丫头看起来怎么这么头疼?莫非她那令主也嫌浮屠顽劣? 纪凰还不知道她随便的一个表情,就让月沧海的脑洞开了这么大。 其实说实话,浮屠在曼城是极受欢迎的。这次她给浮屠选夫子,那些家伙都抢着要来,还是她就近选了正好在列骑国执行任务的电岭。 只是,她担心的哪儿是电岭啊?她担心的分明是和电岭一起过来的那个家伙。 “外祖母,我麾下还有个堂主也一道过来执行任务,我这边暂时缺人,可能会留她在身边待一段时日。” 风啸风鸣俩人全派去南国了,自家夫君的弑月弑云也被派去了北国,电纹现在又忙分部又忙单氏余孽抽不出空,所以她下令召了个在列骑国周边执行任务的下属过来。 但她万万没想到,接了她召令的人,居然是雷禁。 倒也不是说雷禁能力不行,相反的,雷禁的能力很让她放心。但重点是雷禁和浮屠这两颗小炮弹撞在一起,不炸才怪! 光是想象这俩熊孩子碰在一起的场景,她就觉得脑仁一阵阵的抽疼。 “老妇知道了!不就是来两个人么,皓月府还养得起,至于让你如此担心?” 月沧海朝着纪凰挥了挥手,越来越不懂这年轻人的想法了。 直接让她老人家拨两座院子出来就是了,干嘛做出这副纠结又为难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皓月府穷得揭不开锅了呢! 纪凰闻言苦笑一声,开口道: “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希望这老人家到时候看到俩熊孩子扯头发咬耳朵大闹皓月府的时候,还能这么淡定。 听了纪凰这话,月沧海心里有那么一丝丝不好的预感,但是很快就消失了,继续说着刚才的正事。 “那现在开始这些事情就交给你姑母她们了,你还是继续去阁楼钻研阵法吧。每多一块陵藏碎片,对陵藏地址就能有更精确的定位。” 月沧海现在只希望天下早点太平,也能让她享几年清福啊。 “只是可惜你之前在弈凰北国登基时为了逼出隐族,搞什么向氏遗址探宝,让萧氏家族捡了便宜,拿走了陵藏钥匙。” 月倾光想着叹了口气,拍了拍纪凰的肩膀,继续道: “不过也还好,大不了等找到陵藏地址之后,我们再去把钥匙抢回来。” 所有家族都铆足了劲要抢到手的东西,侄女居然仅仅为了让隐族现世就随手就让给别人了,这才真是年少气盛,缺少现实的毒打啊。 月倾光在心里感叹着,下一秒就听见纪凰那不甚在意的语调: “没关系,假的而已,真的在我手上。” 眼角狂抽的月倾光:…… 她突然感受到了现实的毒打。 简直就像脆生生的一巴掌啪在了她脸上。 是她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了吗?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会玩? “行了,老大你和老二老三去摘星阁吧,其余事务先交给老四。” 至于月沧海为什么不让月倾锋去摘星阁? 呵!还用问? 这憨女儿年轻时候不给她省事,现在成家了还不给她省事! 她可不想为个单氏余孽闹得家宅不宁。 “是,女儿告退。” 月倾光、月倾尘、月倾恒、月倾锋姐妹四人转身离开,出了大殿。 月沧海看着剩下的纪凰和御弈卿,正在犹豫要不要让御弈卿一起去阁楼的时候,御弈卿率先开口道: “孙婿还有些事要处理,先行告退。” 月氏家族的内务,能让纪凰这个外孙插手都已经是个例外了,毕竟纪凰姓纪,不姓月。而他这个外孙婿,就好像更没什么理由乱入了。 御弈卿说完,朝着纪凰打了个手势。本来想带上他一起的纪凰愣了愣,只好随了他的意思。 “记得用午膳,别又忘了。” 纪凰不放心的叮嘱一句,对她家这个一心搞事业的小夫君很是无奈。御弈卿点点头,至于会不会乖乖听话,就不在纪凰的监管范围内了。 “嗯,那弈卿小子就去忙吧。” 月沧海现在对御弈卿这个善解人意的外孙婿那是越看越顺眼,要不是阁楼的事属于月氏家族的机密,她还真不介意带上这个小子。 御弈卿朝着月沧海微微弯腰,然后望向纪凰清浅一笑,转身离开了。 刚才的话也不全是为月沧海解围的托辞,他确实是还有些事情要去查,得再进宫走一趟。 “行了别看了,人都走远了,你随我去阁楼吧。” 月沧海实在看不下去那望夫石一样的纪凰,率先去了后院阁楼。纪凰不情不愿的收回视线,迈开脚步跟上。 …… 第369章 破叠阵塔(4) 列骑国,帝都,皇宫。 禁卫军和宫侍看向那堂而皇之坐在皇椅上的男子,内心的惊惧无可复加。 这位大佬怎么又来了?! 御弈卿坐着皇椅,漫不经心翘着二郎腿,身子懒散地倚在皇椅扶手上,一边翻看前段时间的奏折一边幽幽开口问道: “怎么,本君是请不动列骑女皇了么?” 听了御弈卿这话,满殿禁卫军和宫侍只感觉膝盖一软,“扑通扑通”跪了一地。 “请邪皇君恕罪,奴下即刻派人去养心殿催。” 一名宫侍跪在地上战战兢兢说着,御弈卿掀眸扫他一眼,把手里的奏折往御案上一甩,单手撑着额头慵懒道: “雷禁,你去为列骑女皇促驾。” 御弈卿话音刚落,站在他身后的擦刀女孩立刻收起帕子,抱拳道: “属下遵命!” 这个冷酷!这个狠厉! 刚才和月浮屠在餐桌上为了一块鱼糕大战三百回合的女孩绝对不是她! 雷禁收起弯刀,面无表情的领着两名屠生成员离开了大殿。 御弈卿望向殿内的其余宫侍,开口问道: “二皇子一直以来都是单皇侍养在身边的?” 宫侍们战战兢兢,开口答道: “启禀邪皇君,是的。” 一直养在身边十多年的儿子,竟然说杀就杀了? 御弈卿稍微不解,继续追问: “亲生的?” 宫侍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御弈卿问这些做什么,但还是开口答着: “是的。” 宫侍们畏惧御弈卿,回话都很谨慎,生怕多说而犯错。 见这么一问一答似乎很难问出什么端倪,御弈卿扫了眼殿内的人,悠悠开口道: “本君闲来无趣,和你们玩个游戏吧。” 御弈卿朝后面招了招手,立刻有摘星阁成员上前一步,俯耳聆听御弈卿的命令。 他交代完之后朝着摘星阁成员挥挥手,后者立刻躬身退下。 殿内宫侍见状有些不明所以,但御弈卿看起来兴致正浓,他们半点儿都不敢扰了他的心情,只能齐声答着: “请邪皇君示下。” 御弈卿坐正了身子,看了眼殿内的人,不紧不慢开口道: “你们将与单皇侍、二皇子有关的事情全部说出来,说出一例赏五两银子,能说出有用的信息赏一百两,奖赏无上限,怎样?” 话落,好像是为了配合御弈卿的话似的,刚才退下的摘星阁成员端着堆起来的银锭子走进殿,大的小的都有,白花花的,看得殿内宫侍蠢蠢欲动。 “启禀邪皇君,单皇侍长年带着二皇子和一名老妪居住衾留园,陛下有时想见他们都需要提前通告。” 一名小宫侍看着银子显得有些急迫,率先开了口。 明知道这消息没什么用,但有人肯开头总是好的。御弈卿朝着摘星阁的人挥挥手,淡笑着开口道: “五两。” 其余宫侍见那小宫侍这么快就真的把银子拿到手了,顿时也跟心痒难耐,纷纷开口—— “启禀邪皇君,二皇子生下来就有些痴傻,三岁时还走不稳路。” “五两。” “启禀邪皇君,单皇侍极少与陛下同房,陛下为此还常派人寻些稀罕宝物讨单皇侍欢心。” “五两。” “启禀邪皇君,单皇侍生产二皇子时,宫里还有另一名皇侍早产,但三皇子一出生便夭折了,那皇侍也郁郁而终。” “一百两。” 这是第一个一百两,虽然不知道御弈卿判断信息的标准是什么,不过只要有银子赏下去,就足够让这些宫侍们沸腾起来。 “启禀邪皇君,二皇子生得与陛下极像,因此很受圣宠。” “五两。” “启禀邪皇君,单皇侍身边的老妪不会言语,也没什么表情,像是行尸走肉。” “五两。” “启禀邪皇君,单皇侍经常对他身边那老妪举止亲密,似是寻常夫妻。” “一百两。” “启禀邪皇君,……” “五两。” “启禀邪皇君,……” “五两。” 值得百两的信息很少,但一个又一个五两发下去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见摘星阁成员端上来的银锭都发完了,殿内宫侍显得有些意犹未尽。毕竟这么轻轻松松就能赚到几个月甚至几年的工钱,确实让人很欢喜啊。 见殿内慢慢安静下来,御弈卿又挥了挥手,殿外立刻有人扛着几个大麻袋进来。 几人放下麻袋后就退出了殿,摘星阁的成员上前把麻袋解开。麻袋里,白花花的竟然全是银锭子。 什么叫财大气粗? 这就叫财大气粗! “继续。” 御弈卿淡笑着说道,殿内的人顿时跟打了鸡血似的,一个接一个说得比刚才还激动—— “启禀邪皇君,单皇侍不是列骑国的人,好像是十多年前逃荒过来的,被陛下纳入宫中。” “一百两。” “启禀邪皇君,……” “五两。” “启禀邪皇君,单皇侍有个外甥许久前来看望过他,但被单皇侍接到衾留园居住,没人见过。” “一百两。” “启禀邪皇君,……” “五两。” “启禀邪皇君,……” “五两。” “启禀邪皇君,单皇侍极喜欢城里颜记铺子的糕点,有时候从衾留园一回宫就要派人去买那家的糕点,奴下出宫采购时碰上过几次。” “暂停。” 这名宫侍的话音刚落,御弈卿突然抬起了手,其余想要继续开口的宫侍立刻把话憋了回去。 只见御弈卿朝那名宫侍招了招手,那宫侍有些不知所措的走了过去,根本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 见那名宫侍走了过来,御弈卿的身子往前探了探,似乎是来了兴趣一样的,对着那宫侍开口问道: “单皇侍经常派人去买?” 那名宫侍被问得一愣,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之后才开口答道: “启禀邪皇君,不是经常。单皇侍大多数时候住在衾留园,派人出宫的时候极少,但一般派人出宫就是去买那家的糕点。奴下出宫采购时碰见过几次,单皇侍派去买东西的人像是常客,刚进去没一会儿就出来了,买得极快。” 御弈卿听到这里,朝旁边发银子的摘星阁成员招了招手,后者立刻拖着她那半袋银锭子走了过来。 御弈卿伸手在袋里随意抓出两锭百两的银子,放到那名宫侍面前,朝他笑道: “本君也很想试试单皇侍喜欢的口味,你若带人去那家铺子把糕点买来,本君就赏你一千两,如何?” “一、一千两?!” 这是他一辈子都干不出来的钱啊! 那宫侍震惊的反问着,问完立刻捂住嘴,急忙道: “奴下失言!奴下失言!” 御弈卿也不在意,朝他挥了挥手,笑着问道: “无碍,你可愿带这个路?” “愿意愿意!奴下愿为邪皇君效犬马之劳!” 那名宫侍忙不迭地点头,生怕御弈卿反悔似的。 殿内其余人见他这么轻轻松松就搞到了一千两,顿时对御弈卿这个游戏更加热衷了。 要不是御弈卿的身份摆在那儿,他们估计都想冲上去揪着御弈卿的衣领问怎么还不继续。 就在满殿人无比期待御弈卿说游戏继续的时候,最开始出去的雷禁领着列骑女皇走了进来。 那列骑女皇被纪凰监禁了这么些天,好像消瘦了许多啊,也不知是饿瘦的还是吓瘦的。 “禀主君,人请来了!” 雷禁走到御弈卿面前开口,她那略带些稚嫩的声音刚一响起,御弈卿就清晰的看见那列骑女皇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 然而御弈卿也只是瞥了那女皇一眼,转眼就淡然自若的朝着雷禁道: “这宫侍说单皇侍钟爱城内一家糕点铺子,本君现在也有些想吃,你带人随他走一趟吧,买完直接去摘星阁。” 雷禁黑溜溜的眸子转了转,绷得冷酷的小脸上稍微泛起些调皮笑意,抱拳恭敬道: “属下遵命!” 御弈卿抬手摸了摸雷禁的脑袋,看着御案上那两锭百两的银子,朝那宫侍笑道: “这个你带去买糕,剩下的都是你的。” 买个糕点能花几两银子?全店的糕买下来都用不了这么多,两百两能剩下一百多两呢! “谢邪皇君!谢皇君赏赐!” 那宫侍兴冲冲的拿走两锭银子,看了眼雷禁之后似乎有点畏惧,又继续向御弈卿开口道: “奴下告退。” 他说完,正想提醒雷禁跟他走,可还不等他开口,雷禁就已经自觉的站到了他身后。 明明雷禁只是个小女孩,可那宫侍心里就是慌得不行。不过想想那一千两,他还是鼓足了勇气领着雷禁走了出去。 几名屠生成员见状,下意识看了看御弈卿。见后者对她们摆了摆手,她们才立刻跟上雷禁走了出来。 殿内其余宫侍看着眼红得不行,可御弈卿明显没什么要继续玩的意思了,掸掸衣袖站起身朝着列骑女皇道: “摘星阁的审问需要列骑女皇配合一下,列骑女皇,请吧。” 那列骑女皇被御弈卿叫得一个哆嗦,翻着白眼一副快要晕过去的样子。 御弈卿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朝身后的摘星阁成员抬了抬手。后者立刻会意,过去扶住快要晕倒在地的列骑女皇,毫不客气地下狠手掐人中。 见那快被吓晕的列骑女皇稍微清醒了一点,御弈卿这才带着人朝摘星阁那边走去。 …… 第370章 破叠阵塔(5) 列骑国,帝都,摘星阁,暗牢。 月倾光、月倾尘、月倾恒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躺椅,姐妹三人在暗牢里跟度假似的,就在那躺着偷闲。 三人一边躺在躺椅上摇啊摇晃啊晃,一边在心里感恩她们那在府里埋首奋战处理公务的憨四妹。 “啊——!你们!不得好死!” “啊——!!!” “……” 单璎那一声又一声惨叫声传来,另一间牢房里关着的老妪好像是受到了什么召唤似的,疯了一样撞着牢房的铁栏门。 “好困!还没招吗?” 月倾恒“啪”的一声拍死胳膊上的一只蚊子,听着单璎的惨叫声,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弈卿小子还是手段太温柔了,竟还好吃好喝供养着他们,看得本长老都想来这牢里住住了。” 月倾尘开口打趣着,月倾光转头看她一眼,朝着一旁监管暗牢的摘星阁成员道: “若是你们还有空牢房的话,能给二长老留一间出来吗?她今天不想走了。” “呃,月大长老,这不合适吧?” 月倾光的问话可真是难到她们了,世上哪儿有下属敢用牢房招待自家阁主的姑母? 那名摘星阁成员被问得擦了擦额角的汗滴,感觉自己对这些大佬的想法一无所知。 “行了大姐,别难为弈卿小子的下属了。像这种待遇这么好的牢房,指不定多少人抢着进呢,我强行占个床位岂不是显得仗势欺人了?” 月倾尘一边说着,一边悠然自得地站起身,朝着剩下俩躺下就不想起的姐妹开口道: “别躺了,骨头都睡软了。” 说着,她转向一旁的摘星阁成员开口下令: “把单璎带过来,本长老亲自审。另外把牢里那个绑严实点,别让她撞死了。” “是!” 摘星阁成员见这三人终于正经了一点,简直都快要感动死了,立刻就按她们的吩咐去办事了 没过一会儿,单璎就被四名侍卫抬了过来。 他被抬来时身上并没有什么血迹,可看起来却虚弱不堪,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整个人都湿淋淋的。四肢也被捆在木架上,是连人带木架一起被抬过来的。 “我诅咒你们你们……不得好死!” 单璎抬起那张惨白的脸,像恶鬼一样盯着走到他面前的月倾尘。那模样,恨不得从月倾尘身上咬块肉下来。 月倾尘朝他笑了笑,面上笑得温和无害,可手里的钢针却毫不犹豫刺了下去。 手起针落,一针钉穿了单璎的琵琶骨。 “啊——!!!” 单璎这一声叫得比前面凄惨不知多少倍,因为月倾尘钉穿了他的琵琶骨之后,并没有半点要收手的意思,反而握着那钢钉在他的骨头间摩擦。 彻骨之痛若能化实,大抵说得就是这样了。 “本长老如何死,就不劳你费心了。但你,得为衾留园里的一切赎罪!” 月倾尘轻飘飘的说着,手上的动作半点没停。 单璎的惨叫声接连不断,叫得整个暗牢都笼罩在一片阴森的氛围中。 似乎是为了给自己提供一点信念支撑,单璎咬着牙抬起头,朝月倾尘一字一句艰难的说着: “你们,也终将为单氏家族的一切赎罪!” 月倾尘听了不以为意,一边拿起另一枚钢针,一边搭着单璎的话: “单氏家族不是咎由自取的吗?需要我们赎什么罪呢?” 当年要不是单氏家族不知满足,为了一己私利大肆捕虐无辜百姓制造不死人,又怎么会招来她们三族的联合攻杀呢? 难不成只许他们单氏家族拿活人造工具,就不许别人去攻杀他们单氏家族?单氏家族杀人就理所应当,别人杀了单氏家族的人就罪不可赦? 说完,月倾尘又是一针钉了下去。这一针钉进去时不比刚才那么利落,而是一点一点钻过去的。 刺破血肉,磨进骨头,一点一点钻过去。 缓慢的折磨,更加让人崩溃。 “说!其余单氏余孽在哪?!” “啊——!” 单璎刚刚其实就已经被上过刑了,只是伤口不那么血腥而已。现在被月倾尘亲自招待,自然比刚才更加难熬,他哪儿还有半点力气继续出言挑衅? “你若是交代出你们的同党,便给你个痛快的了结!” “啊——!!!” 一声又一声惨叫冲破天际,御弈卿刚进来时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耳垂,有点想整两团棉花过来塞耳朵,或者直接封闭听觉算了。 “属下参见阁主!” 守在门口的摘星阁成员见了御弈卿之后立刻行礼,这行礼问安的声音,也让里面行刑的进度按下了暂停键。 “弈卿小子怎么亲自来了?这场面可不怎么好看啊。” 月倾光见御弈卿来了,下意识的走过去拍了拍月倾尘,让她松开手里的钢钉,似乎有些怕吓着这位侄女婿了。 月倾尘有些无奈地瞥了眼她家大姐,但还是先停下了审问的动作。 其实吧说实话,她半点儿不觉得她们这侄女婿会被这点小场面吓到。而且从弈卿小子的眼底,她好像还看出了一点点的……嫌弃? 看样子,弈卿小子可能只是不喜欢这样残暴的审问方式罢了,并没有半点被吓到的意思。 “大姑、二姑、三姑,我只是想带列骑女皇过来和单皇侍叙叙旧而已,没有打扰你们吧?” 御弈卿浅笑说着,那淡然自若的姿态,简直和他身后的抖如筛糠的列骑女皇形成了一种强烈对比。 “没有没有!摘星阁本就是你的地盘,哪来的打扰!” 月倾恒说着,立刻让人给御弈卿搬来一张椅子。 府里的七位公子哥全是娇娇宝,只要不是被老族主训话,基本都不带站着的,所以月倾恒也习惯了有晚辈在的时候就让搬椅子过来。 更何况御弈卿这个晚辈,还是救了她们府里七位公子哥的小恩人,在月倾恒眼里更该娇惯着。 “谢过三姑。” 御弈卿朝月倾恒微微颔首,施施然坐了下去。 在这几天时间里,他已经习惯了皓月府里那些长辈对他的各种优待,尤其是对他感激至极的四位姑父。 起初他还稍微有些不适应,后来在这热情中被炙烤久了,自然也就适应了。 御弈卿坐在单璎对面,打量的目光从后者身上扫视而过,最后落在了右手边的一间牢房里。 “把她带出来。” 摘星阁成员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牢房里的老妪被捆得死死的,连反抗的力道都微乎其微,看起来好像没多少生机了。 被绑在木架上的单璎见老妪被押出来,目光中的焦急已经快要凝成实质,急忙转向御弈卿吼道: “御弈卿,你有本事冲我来,动个垂死之人算什么?!” “嗯,本君着实没什么本事。” 御弈卿不急不躁随口答着,一句话堵得单璎哑口无言。 “主君,你要的糕点买来了嗷!” 雷禁来得倒比御弈卿预想中还要快,只见她朝身后招了招手,她身后那些屠生成员立刻上前,把自己拎着的糕点打开给御弈卿选。 满满当当二十几盒,每一盒的糕点样式都不一样,做得倒还算精致。 御弈卿看着糕点笑了笑,望向单璎道: “不知道单皇侍常吃什么口味的,便派人去各式各样都买了些回来。单皇侍在这暗牢里受苦了,今日权当本君请客,你喜欢吃什么口味随意挑。” 说着,御弈卿朝那些屠生成员挥了挥手,一群屠生成员立刻转了方向,端着手里的糕点走到单璎面前,一副让他仔细挑选的做派。 单璎此刻才看清她们手上的糕点,瞳孔中的震惊与悲戚无可复加。 “御弈卿!你这个畜牲……!” “铮!” 单璎的难听话才刚开了个头,就被雷禁给一刀逼了回去。 刚才月倾尘钉穿他琵琶骨的时候,他都没有半点退缩。可雷禁仅仅是一刀,就让他哑了声。 因为雷禁这一刀,削在了那老妪脸上。 刀刃擦着老妪的脸过去,留下了一道很浅的伤口,转瞬痊愈。而那老妪脸上的皱纹,似乎多了几道。 “这位皇侍,请你想好再说话哦。虽然我们主君脾气好,可你也不能拿一些废话来耽误他的时间哦,更不能凶他哦。” 雷禁有些顽皮地说着,弯起嘴角粲然一笑。 月牙似的眼眸明明盈满笑意,可此时竟让人觉得比她冷着脸还要可怕几分。 “弈卿小子,这小丫头是?” 月倾尘颇有兴趣的朝御弈卿开口问着,对雷禁的身份有些好奇。她们出来得早,并没有在府里见到过雷禁。 “邪皇麾下堂主雷禁,拜见二长老。” 没等御弈卿开口答月倾尘的话,雷禁就已经笑眯眯地自觉报上了名号,然后转向月倾光、月倾恒两人继续道: “拜见大长老、三长老。雷禁贸然入住皓月府,有劳各位长老安置。” 不过话说回来,禁小堂主脸上明明是一样的笑,怎么对上不同的人,味道就不一样了呢? 现在这张没长开的娃娃脸上,笑得那叫一个天真无邪、憨态可掬,看得没有女儿的月倾光三人好一阵心痒。 “皓月府难得热闹起来,你就安心住下吧!这么小的年纪竟然做上了堂主,禁小丫头实在是颇有些能耐。” 屠生禁堂主的名号,她之前在族里就已经听到过许多次了。 月倾尘笑着说道,并没有因为雷禁的年纪而对她有半点轻视。相反的,正因为雷禁的年纪太小,才让她更加注意到雷禁的潜力。 小小年纪就敢独当一面的孩子,未来不会长得太差。 “雷禁谢过二长老!以往常听浮屠公子说他的母亲为人亲善,古道热肠,今日一见才知浮屠公子所言不虚。” 雷禁的小嘴那叫一个甜啊,直把月倾尘甜得就差没现场认她当闺女。 一旁静静围观的御弈卿:…… 今日一见才知,世上没有他们禁小堂主哄不住的长辈。 前脚还在皓月府里对着月浮屠一口一个矮豆丁的叫着,后脚就改口成了浮屠公子。 “怎么,单皇侍,本君买来的你不喜欢吃?” 御弈卿没去管即将升级成为团宠的雷禁,继续搞着他的审问事业。 经他一问,月倾光几人的注意力也从雷禁身上被拉了回来,看着那糕点若有所思。 想想她们刚才还在忧虑侄女婿会不会被她们的审问场景吓到,现在看来完全是她们想多了。 她们还只是折磨身体,侄女婿这是在诛心啊。 第371章 破叠阵塔(6) “呵!成王败寇罢了,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单璎冷笑一声,心里最后的念想也随着御弈卿带来的这些糕点而破灭了几分。 看来他们连线的地方还是被搜到了,只希望那些人还记得家族的仇恨,千万别朝这些月氏家族的畜牲低头。 “嗯,很豪气,本君很欣赏单皇侍的狠。” 毕竟连养了十多年都孩子都直接下手掐死,虽然不是他亲生的,但也确实够狠了。 能下狠手的人,往往得到的东西也不会少。同样的,失去的也不会少。 御弈卿朝单璎面前那些屠生成员招了招手,后者立刻回来,端着糕点候在他身边。 只见御弈卿不慌不忙的捻起一块糕,就那么当着单璎的面吃了起来,随便吃两口垫垫肚子之后才继续开口道: “既然单皇侍不吃,本君就不浪费食物了。不过话说回来,可能单皇侍的族人们比不得单皇侍如此硬气。” 御弈卿拍了拍手上的糕点屑,又捻起另一块不同口味的糕点,说出口的话至始至终都是一个缓慢而悠闲的语调。 即使现在单璎见了糕点之后还是没有半点要开口招认的意思,他也还是不急不忙的。 “呸!连这点小痛小痒都经不起,怎么配说是我单氏家族的人!” 单璎死死盯着御弈卿,看他吃得认真,突然笑了起来,满是讽刺地开口问道: “御弈卿,你们真以为抓到我就完事了吗?” 越是危急的时刻,他们就越不会聚在一起。这些人真的以为他怕死吗?他不过是想陪他们拖拖时间罢了! 单璎说完,月倾光三人想到什么似的脸色骤变。 这个时间,帝都城早已经解禁很久了。 御弈卿心里也“咯噔”一声,然而面上却半点没有显露,就连吃糕的动作都没有丝毫停顿,动作矜贵地吃完之后擦擦手,慢悠悠开口道: “怎么会呢,单皇侍如此心思玲珑的人,本君可是半点不敢轻视的。” 他这大局在握的从容态度,别说单璎被他唬得心惊肉跳,就连月倾光她们三人也在心里嘀咕: 莫不是弈卿小子早已经派人去拦截余党了? 然而她们即使心里悬着,现在也是万万不能开口问御弈卿的。 “呵呵!御弈卿,你若是抓住了它们,还来与我废话做什么?你想从我这儿审出来的东西不都在它们手上吗?” 其实那些不死人只拿了他的改造方法逃出去而已,身上并没有其余信息。 他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诈一下御弈卿罢了,只是想知道他研究出来改造方法,究竟有没有被截住。 单璎冷笑着开口朝御弈卿问道,只见御弈卿漫不经心地收起擦手的帕子,望向他浅笑道: “这年头工具也能掌控机密了么?单皇侍莫不是拿本君当三岁小孩哄呢?” 虽然他不知道单璎留的后手到底逃出去没有,但见了那么多死人之后他大概能猜到,能被单璎相信的,只有死人和不死人。 单璎身上没搜出来的改造方法,多半是被不死人带着跑了。 但除了改造方法之外,他们要审问的其余东西,单璎不可能提前知道,也不可能特地写好了让不死人带出去。 不死人终究是失了灵智的工具,从它们身上不可能拷问出任何信息。单氏余孽的藏身点和外族同党,只能从单璎这里撬出来。 御弈卿面上淡然自若,可脑袋里早就在高速绕弯了。单璎的目光太犀利,但凡他有半点反应不及的地方,都会被抓住破绽。 他们两个各怀心思的人对起话来,这注定是一场心态的较量。 果然,听了御弈卿的话,单璎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开口问道: “那你又怎么知道,你想知道的那些东西,我就一定知道呢?” 御弈卿闻言,懒散地翘起二郎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扣着座椅扶手,朝单璎问着: “一般外甥是比较信任舅舅的吧?尤其是经历了灭族大难之后留下的舅舅,哪怕是旁支的,也会让人倍感亲切吧?” 御弈卿话音刚落,单璎的心里就已经慌乱如麻了。然而御弈卿却没有半点要停下的意思,继续开口道: “让本君猜猜,单倾颜一般隔多久派人来一次呢?一年?半年?还是三两个月?” 刚才在宫里的时候,那些宫侍说单璎的外甥来看望过他。虽然不确定是不是单倾颜本人,但至少应该是和单倾颜有关的人。 既然能和单倾颜有接触,那么单璎在单氏余孽中的地位一定不低。他手上掌握的信息,一定是仅次于单倾颜的。 “你以为这样和我闲聊就能有用吗?你们既然来问我,那就证明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对吧?既然如此,我自然也不会多说半点,你们还是别在我身上花心思了,要杀要剐利落点!” 单璎现在已经不想和御弈卿继续聊下去了,他觉得御弈卿这种能一直保持一个状态的人才是最恐怖的,他根本就半点都看不出他到底是什么心思。 这么聊下去,还不如让月倾尘给他上钉子。 “好吧,看样子单皇侍不喜欢和本君聊天。” 好好的聊天被喊停,御弈卿似笑非笑地看了单璎一眼,胳膊支在座椅扶手上,单手撑着额头,朝被众人忽略许久的列骑女皇道: “既然这样,那列骑女皇就过来和单皇侍聊聊吧。本君相信你们痛失爱子之后,一定有些什么感人肺腑的话要说。” 御弈卿说着,朝雷禁打了个手势。雷禁立刻会意,直接过去掐着列骑女皇的脖子,把人甩到了单璎面前。 看到这里,月倾光三人算是发现哪儿不对了。 侄女婿在办事的时候,简直像极了侄女,一举一动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尤其是那股子让人摸不透的玄乎劲儿,真真是拿捏得死死的。 莫非这就是人家常说的——夫妻相? 月倾光三人看上去正经得不行,实际上心里已经开始放飞思想,重点都不知道偏到哪儿去了。 还是单璎的一声怒斥,才让她们回过神来。 “御弈卿,你到底想做什么?!” 列骑女皇被雷禁一甩,直接被甩得扑在了单璎身上。单璎被绑在木架上动弹不得,看了眼抱着他死死不放的油腻女人,胃里的恶心简直顶到了嗓子眼。 “嗯?” 御弈卿好像有些不理解单璎的话,开口回道: “本君想让你们夫妻之间说说体己话,互相抚慰一下丧子之痛啊。” 说着,御弈卿似乎才反应过来的样子,淡漠的神情终于有了点变化,有些讶然的开口问着: “还是说单皇侍和列骑女皇想做点别的,觉得旁人在此碍事?若是如此,本君将人撤下去一部分也是可以的。” 瞧瞧!多体贴! 御弈卿说着还朝旁边挥了挥手,看守其余牢房的摘星阁成员一愣,看了眼她们身后锁死的牢房,躬身退下了。 “邪……邪皇君,您这是要做……做什么?” 列骑女皇紧紧抱着单璎的腰,脸还哆哆嗦嗦地在他胸口蹭了蹭,逼得单璎额头上青筋直冒。 “御弈卿,你堂堂帝国皇君,用如此下作肮脏的手段逼供,你不觉得可耻吗?!” 单璎对列骑女皇的忍耐简直已经到尽头了,尤其是现在还当着她的面。 在两人旁边,被绑出来的老妪见到列骑女皇被甩过来时就已经闭上了眼。好像是被训练了许久一样,看到列骑女皇时就要立即闭眼。 “可耻?嗯,谢谢夸奖。” 对付什么人就得用什么手段,对付单璎这样的人,下作肮脏的可耻手段为什么不能用?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再说了,他也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 御弈卿笑着回了句,然后望向那同样被绑在木架上的老妪,朝雷禁开口道: “让她睁开眼好好看看,本君倒很好奇,不死人亲眼看见自己的夫郎和别人颠鸾倒凤,到底有没有半点反应。” 御弈卿这模样,直把一旁的月倾光三人看得头皮发麻,感觉以后都没法直视这个侄女婿了。 她们的审问顶多也就是些身体上的折磨,对单璎这种不怕死的人来说,上刑起到的效果简直微乎其微。 而弈卿小子,完全是诛人先诛心啊! 她们跟他,都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了嘛! “邪皇君,这、这……您到底在说什么?” 列骑女皇自从进了这里,就一直处在一种恐惧又茫然的状态中。 她根本就不知道御弈卿把她带来干嘛,也完全不知道御弈卿说的‘亲眼看见自己的夫郎和别人颠鸾倒凤’到底是什么意思。 “咦?列骑女皇你头顶一片草原都没半点感觉的吗?” 雷禁有些惊奇的朝列骑女皇问着,手上也不知从哪儿摸来的钢针,一针刺进不死人脖颈上。 刚才还闭着眼的老妪似乎受到什么强迫似的,不受控制地把眼睛睁开了,直直看向单璎那边。 “啊!御弈卿,你这个疯子!” 见老妪睁眼看过来,单璎的理智简直都快要耗尽了,心态处在崩溃的边缘。 然而老妪的眼底始终没有半点感情,全程只是受令闭眼和被迫睁眼而已。她根本就听不懂话,只知道服从单璎的命令。 没有思想,只是工具。 列骑女皇也被雷禁问得又惊又怒,看了看她抱在怀里的单璎,又看了看对面形容枯槁的老妪,霎那间连对暗牢的畏惧都忘了,直接松开手,一巴掌甩在了单璎脸上。 “啪——!” “你这个水性杨花的贱人!” 她骂着似乎还觉得不解气,又走到老妪面前狠狠朝她踢了两脚。 老妪面无表情的继续看着单璎,似乎在等待命令,任列骑女皇怎么踢她,她都没有半点反应。 “金桐你疯了?!住手!” 金桐,列骑女皇的全名。 单璎向来只会柔弱地喊她‘陛下’,现在连名带姓的吼叫着,更让列骑女皇觉得恼怒,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给他的盛宠就像一个巴掌拍在她自己脸上。 火辣辣的,可怜又可笑。 被激怒的人是会忘记恐惧的,就像现在的金桐。 只见她表情狰狞地再踹了老妪一脚,然后走到单璎面前,当着那老妪的面撕下了他的外袍,手毫不客气地朝着他的里衣伸去。 老妪依旧面无表情,但她的眼睛却被迫睁开,死寂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单璎,逼得单璎几欲崩溃。 “撕拉——!” 皮肤接触空气,破碎的衣衫带起一阵轻风,吹得单璎心里都一阵冰凉。 感觉金桐的手摸到他身上,身体被触碰的感觉只让他觉得恶心想吐。 “单风……” 单璎对上老妪的目光,眼角滑下一滴泪,目光一点一点变得空洞。 金桐见状,又是一巴掌扇在单璎脸上,气急败坏地去脱她自己的衣服。 眼瞧着这里即将上演一出活春宫,月倾光三人下意识的别开了视线。 御弈卿看着单璎的空洞的眼眸,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朝他那边走去。 “看着我的眼睛。” 御弈卿慢步走到单璎面前,稍微弯了弯腰,让单璎能够正视他。 他那轻缓的声音好像带上了魔力,竟然让面如死灰的单璎抬起了头,满脸木讷地与他对视着。 眼瞧着自己的好事都要开始了,却被御弈卿突然打断,金桐有些恼怒。 正当她想开口质问御弈卿的时候,一旁的屠生成员立刻出手敲晕了她,直接把她拖了出去。 第372章 破叠阵塔(7) 没了金桐卡在中间碍事,御弈卿和单璎的距离更近了些。其余人见状都有些惊愕地张开了嘴,不过并没有发出声音干扰。 “你累了,这一切该结束了。” 御弈卿这轻缓的声音好像带着蛊惑,眼底张开一片深渊,仿佛要把人吸进去才肯罢休。 单璎看着他的眼睛,目光空洞地跟着他呢喃: “我累了,这一切该结束了……” 御弈卿勾了勾唇,继续轻声道: “你可以和单风长眠,在只属于你们二人的世界。” 听了这话,单璎眼底的空洞彻底弥散,整个人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彻底跟上了御弈卿的节奏。 “我可以和单风长眠,在只属于我们二人的世界……” “对,回答我的问题,开启只属于你们二人的世界,好吗?” “……好。” “很好,现在告诉我,单倾颜在哪里?” “单倾颜……在……东辰帝国。” “可以告诉我具体位置吗?” “我、我……啊!我不知道!” 在这之前一切都很顺利,可当御弈卿问到单倾颜的具体位置时,单璎的情绪却因为想不出答案而突然躁动起来。 御弈卿也知道不太可能从他这儿问出再多单倾颜的事情了,于是跳过了这个问题,继续开口道: “不急,那我们换下一个问题。单氏家族还剩下多少族人,分布在哪里?” “还剩下两百三十七人……分布在简氏驻地、月氏驻地、欧阳驻地、萧氏驻地、晨氏驻地、段氏驻地、东辰帝都、御天帝都、浮生城……” “我们怎样才能联系到这些单氏族人呢?” “只要派出不死人……她们就会主动接头……” “那除了单氏的族员之外,还有多少势力在帮助你们呢?” “还有东辰帝国、萧氏家族、段氏家族和……欧阳家族。” “咣当——!” 听到单璎报出欧阳家族,月倾恒一个激动就磕到了桌子,桌上的茶杯被震得滚了两圈。 这一点声响,也让被控制的单璎开始挣扎起来,有些要清醒过来的架势。 御弈卿想了想,感觉要问的也都问了,索性打了个响指,直接结束了他的控术。 “你……!” 一点点清醒过来的单璎回想起刚才的一切,看向御弈卿的时候就好像在看一个怪物,有被套出话的愤怒,更多的还是被控制的惊恐。 “恭喜你,可以和你的单风长眠了。” 御弈卿说着,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并不想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 既然单璎知道的已经被审问出来了,月倾光三人自然就要去安排下一步行动了,转眼间也跟着御弈卿离开了。 牢里剩下的摘星阁成员面面相觑,最后集体望向等级最高的雷禁。 “禁堂主,阁主的意思是?” 雷禁歪着脑袋想了想,最后干脆利落地一刀结束了老妪的性命。 “主君的意思应该是处死这两人,将他们一起焚化了叭。” 不死人体内有不死蛊,必须焚化处理。 既然主君刚才说允许这两人一起长眠,那意思应该是一起焚化了吧。 “是!谢禁堂主指教!” 摘星阁成员立刻去办,雷禁也赶紧拔腿跟上前面离开的御弈卿。 单璎的脖子上被划开一刀,鲜血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啪嗒啪嗒”打在地上。 感受着四肢传来的冰凉,再最后看了眼对面已经毫无气息的老妪,单璎蓦然笑了,似满足又似解脱地阖上双眼。 单风,我们可以长眠了。 …… 出了暗牢后,御弈卿脸上的从容才慢慢褪下,迅速朝后面追来的雷禁下令: “立刻派人封锁城门,在城中继续搜查!” “属下遵命!” 雷禁应了一声,立刻带人离开。 月倾光三人听到这里,才知道单璎的余党根本就无人拦截。刚才御弈卿的举动,完全是为了扰乱单璎的思绪,好趁他心智崩溃时控制他而已。 “大姑二姑三姑,帝都解禁已经一个多时辰了,恐怕现在封锁也已经于事无补,最重要的还是得去追回那些已经出城的人。不死人混在人群里很难辨认,只能尽量把所有出城人员全部追回。” 御弈卿转向月倾光三人说着,月倾光立刻点头回道: “我们即刻带人去追!” 一个多时辰,这么长的时间,指不定都放出去多少人了。现在去追,恐怕要追到邻城去。 但不论如何都得把人追回来,哪怕追出去两三座城,不死人的改造方法也一定不能泄露出去,否则天下危矣。 “诶?!雷禁你急匆匆的要干嘛去?” 雷禁还没走门呢,就迎面撞上了血腥味浓烈的电纹一群人。 “有急事嗷!你快让……嗯?!你拿的什么?!” 雷禁捂着额头,正准备赶紧绕开电纹出门,结果就看到电纹手上拿的那摞纸。 上面写的,好像就是不死人的改造方法! “啊?哦!这个啊,刚才城门口截回来的。” 电纹拿着手里的纸朝雷禁随手摆了摆,见御弈卿几人朝她这边走来,她才稍微正经点开口道: “属下参见主君!拜见三位长老!” “嗯。” 御弈卿点了点头,然后朝她伸出手。 电纹一愣,随即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御弈卿。 “主子派属下去城门口拦截单璎余党交给主君发落,但那些不死人截不回来,只能全杀了。这些东西属下不知道怎么处理,就过来问问主君。” 电纹抹了一把脸上沾的血,嫌弃巴巴的甩了甩手,然后看向还站在她旁边的雷禁,惊讶地催促着: “你不是有急事吗?快去啊!” 说着,电纹还一本正经往旁边挪了挪,给雷禁让了个道。 雷禁嘴角一抽,憋了半晌开口道:“……现在没了。” “没了?什么意思?” 电纹当场懵圈,看了看御弈卿手上的东西,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迹,这才反应过来雷禁要去办的急事就是她刚刚办完的事。 “哦,敢情你也准备去截人啊?!那得了,我已经帮你解决了,你请我吃饭吧!” 听了电纹这话,雷禁小脸一垮,磨了磨牙道: “我才十二,你都二十了,好意思让我掏钱请客?!” 要是这么按年龄算,那电纹令主就很不服气了。 “堂主基础月钱一万两银子,接单还另算。令主基础月钱才八千两,咱俩到底谁比较穷?!再说了,我都二十了,还不许攒点钱娶夫郎啊?!” 听了电纹这话,那一旁的月倾光三人也很不服气了。 才八千? 听听!大伙听听!这是人话吗! 是她们太久没出门了和世界脱节了还是怎么? 她们的月钱才三千两啊! 而且这已经是很大一笔钱了,对她们来说完全足够花,在保证生活优裕的同时还能存下来大半。 这两个娃娃,一个一万一个八千,竟然还为了顿饭争来争去?! 要是换了她们,月钱五千就敢挥手请客! “你娶夫郎又不给我抱着睡,干嘛我得掏腰包请你吃饭嗷!我自个儿的月钱买糖都不够,才不请你!” 雷禁噔噔两步跑到御弈卿身后,抱着他的衣角不撒手,生怕电纹过来抢她荷包。 这俩人也是打打闹闹的玩习惯了,就喜欢互相埋汰一顿。 御弈卿瞥了眼粘在他衣角上的雷禁,没去管这互掐互怼的两人,接过一名屠生成员递来的火折子,把手里的纸烧成了灰烬。 “刚才单璎招供的那些单氏余党,就劳烦三位姑母多费心了。” 烧完了这些罪孽深重的改造方法,御弈卿总算是暂时松了口气,放心地先把事情交给了月倾光她们。 毕竟单璎刚才报的那些势力里面,隐族势力居多,月氏家族动手处理会比他们动手要方便。 至于他们么,暂时清算浮生城那边吧。 浮生城是杀手组织的地界,也是血宫和屠生的主场。单氏余孽藏在那儿,着实有些嚣张了。 “弈卿小子放心吧,我们一定尽力!” 月倾尘开口应了一句,姐妹三人回去向月沧海复命了。 御弈卿也折去揽月殿写了封加急密报,派人送去弈凰北国,交给弑月弑云。 一切好像已经尘埃落定,又好像才风云初起。 …… 七月坐凉宵,金波满丽谯。 就在纪凰待在月氏家族里和阵法苦苦挣扎的时候,她家哥哥纪宁那边却玩得热闹。 …… 西玖帝国,帝都,皇宫,凰栖宫。 “哇!梓佑你两岁啦,开不开心?!” 纪宁抱着小老虎布偶一脸傻笑,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两岁的是他呢。 “傻哥哥!” 沐梓佑小脸上浮现一抹嫌弃,伸手在纪宁脸上揉啊揉,直到把纪宁那张脸揉得皱成一团之后,她才笑眯眯地凑过去在纪宁左边脸上“啵”了一口。 “哇!来,这边也亲一口!” 纪宁坐在地毯上,抱着小小一只的沐梓佑笑得傻乎乎的,又把自己的右脸凑了过去。 沐梓佑站在他面前,眼里的小嫌弃都快要飘出来了,但看了眼纪宁手里的小老虎布偶,还是—— “啵!” “我要虎虎。” 得了两个奶味亲亲的纪宁心情大好,立马就把小老虎布偶放到沐梓佑怀里。 “谢谢宁哥哥!” 沐梓佑抱着小老虎布偶,然后颠颠地跑回纪宸竹身边,踮起小脚,抬起一只胳膊扯了扯纪宸竹的袖口。 “父君,抱!” 纪宸竹和晨泽语闻声齐齐放下手里的茶,低头看向这个带着奶味的小小女孩。 “多大了还要抱着?” 话虽这么说,但纪宸竹还是弯腰把沐梓佑给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玩小老虎布偶。 没小孩逗着玩的纪宁瞬间就空虚寂寞了,眼睛滴溜溜地在殿内扫了一圈,视线越过品茗的纪宸竹和晨泽语,悄悄落在一旁安静刺绣的沐梓昕身上。 “哇!” 沐梓昕刺绣刺得好好的,纪宁不知道打哪儿窜过来的,还朝他做了个鬼脸,吓得他差点一针扎上去。 “阿宁!你这是要吓死我啊?!” 沐梓昕的手在胸口轻抚着,好像是被吓住了,要给自己顺口气。 “噗哈哈!好吧好吧我的错!” 纪宁被沐梓昕的反应逗得捂着肚子笑了起来,连连开口认错,看着他手里的刺绣继续道: “不过话说回来,阿昕你最近怎么都不怎么爱动了?成天就坐在这儿刺绣,刺绣再好玩也该歇歇眼睛嘛。” “嘶啊——! 听了纪宁的话,沐梓昕扎针的手一颤,一下没扎准就扎在了自己手指上。 “阿昕没事吧?!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纪宁也被他的反应吓得不轻,赶紧掏出帕子给他捂手。可沐梓昕的反应还是有些迟缓,好像还在思考纪宁的上一句话。 第373章 破叠阵塔(8) “昕儿怎么了?” “宁儿,你又在胡闹!” 纪宸竹和晨泽语的声音一起响起,尤其是晨泽语的声音,可把纪宁给吓得一哆嗦。 “啊?哦哦!没事的,只是不小心扎到手了而已。” 沐梓昕这才回过神来,看着三人担心的神情,连连摆手表示没事。 “小昕,你真没事吧?都是宁儿这孩子太皮了,姨父回府之后好好收拾他!” 晨泽语说着还瞪了纪宁一眼,直把纪宁瞪得缩了缩脖子,像只小鹌鹑一样。 “父君……我安静坐下就是了嘛。” 没有凰儿罩着的日子,太难了! 纪宁怂了吧唧的挪到沐梓昕旁边坐下,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 “姨父,真的和阿宁没关系的,是我绣着绣着走神了。” 沐梓昕朝晨泽语解释着,有些愧疚的看了纪宁一眼,后者抬起头扯开嘴角朝他笑笑。 “罢了,孩子们打打闹闹,随他们玩去了。” 纪宸竹朝晨泽语开口说着,算是给纪宁求了个情。听纪宸竹开口,晨泽语也不好再把纪宁怎么着,只能叹了口气继续喝茶。 好好的茶,现在喝到嘴里都不香了。 沐梓佑坐在纪宸竹怀里,望向纪宁眨巴眨巴眼,扑腾着腿从纪宸竹怀里滑下来,抱着小老虎布偶颠颠地跑到纪宁面前,伸出小手牵上他的手。 “宁哥哥,我们去看花花!” “好啊!” 纪宁瞬间被治愈了,牵起小小一只的沐梓佑,雄赳赳气昂昂的朝着殿外走去。 然而还不等他俩走到殿门呢,纪宸吟和沐瑾宣就迎面走了进来。两人身后还跟着太女殿下沐梓泫和太女君苏品映,苏品映怀里还抱着酣睡的皇长孙沐瑞雪。 沐梓泫、苏品映俩人身后跟着的宫侍手里还抱着个锦盒,这架势,看来是提前聚过来给沐梓佑送生辰礼物了。 “宁小子这是要和小十八上哪儿去?” 沐瑾宣朝纪宁开口问着,今天是沐梓佑的两岁生辰,刚进殿的几人脸上都洋溢着开心。 “儿臣和宁哥哥去看花。” 沐梓佑一手牵着纪宁,一手抱着小老虎布偶,率先开口答着沐瑾宣的话。 “行了,今天小佑儿最大,什么都依你。” 纪宸吟摸了摸沐梓佑的小脑袋,转向纪宁叮嘱着: “有些赴宴的朝臣及家眷已经到了,宁儿你们玩会儿就快回来,别耽误了开席。” 纪宁朝着纪宸吟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笑着应道:“知道了母王!我都这么大个人了,又不是小孩子。” 纪宁说完,朝着沐梓泫她们道了句“表姐、姐夫宴会见!”,然后牵着沐梓佑欢欢喜喜离开了。 看着他们一大一小离开的背影,纪宸吟几人笑着摇了摇头,也进殿找位置坐下了。 殿内,纪宸竹和晨泽语在品茗,沐瑾宣、纪宸吟、沐梓泫三人讨论着御天秋狩该派谁为使臣。 苏品映两边都不好插话,干脆抱着酣睡的沐瑞雪坐到了沐梓昕身边,静静地瞧着沐梓昕刺绣。 “姐夫,你这是做什么?” 沐梓昕被他瞧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好笑着放下针线,伸手轻轻摸了摸沐瑞雪的小脸蛋。 “我瞧着昕皇弟真是越来越端庄柔和了,最近这一手绣工练得愈发娴熟,叫姐夫看了都觉得羡慕的紧。” 苏品映说着,他怀里的沐瑞雪也睡醒了,开始不安分的扭动起来。 苏品映一边轻轻拍打着沐瑞雪的后背,一边朝沐梓昕继续笑道: “我倒有些想让皇弟教我刺绣呢,瑞雪还有半年就要抓周了,我想在她周岁前给她做双精致些的虎头鞋出来,不知皇弟可否愿意?” 东宫后院里至今只有他一人,原先他还担心皇室要为梓泫添侧室续后,可现在他也为梓泫诞下了嫡长女,暂时也不操心什么宫斗,养好女儿就成了。 梓泫经常忙于政务,难以顾及到东宫里他们父女俩。这东宫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生活,他总得自己找点乐趣。 “啊……啊?!这个……” 沐梓昕好像被问得有些为难,苏品映见状赶紧笑道: “姐夫也就是随口一提,想着你来年开春便到婚期了,想要在你嫁人前多与你走动走动。你若不方便就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等到沐梓昕也嫁人了,他在宫里的日子就愈发枯燥无趣了啊。 苏品映心里莫名有些萧瑟之感,可看了看怀里的女儿,顿时又觉得以后的日子还是有些盼头的,至少还有女儿陪在他身边。 “……嗯,婚期将近,我还有许多东西没有准备,所以……谢谢姐夫体谅。” 提到婚期,沐梓昕似乎有些难言之隐,言语间也遮遮掩掩的,看得苏品映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皇弟,你……” “姐夫,我想起给佑儿准备的礼物落在院里了,得先回去一趟,失陪了。” 还不等苏品映的话问出来,沐梓昕就匆匆开口打断了他,起身出了大殿。 那背影,竟叫人看出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 皇宫,御花园。 “宁哥哥,看这朵,它长得最大!” 沐梓佑一本正经地抓着一朵花的花茎,直接把花拽到了纪宁面前让他看。 差点被连根拔起的花:…… 可以,这个看就很强势了。 坐在路牙子上的纪宁一愣,看着近在眼前的花和一本正经的小表妹,顿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哈哈哈!梓佑你也太可爱了吧!” 迟疑了足足一秒之后,纪宁还是忍不住拍着大腿笑了出来,把沐梓佑抓着花茎的小手给扒开,怕她被茎上的皮刺给刺伤了。 “以后不能再这么抓花了,花会痛,你也会被扎到的哦!” “哦!知道了!” 纪宁给沐梓佑擦着小手上的灰尘和花茎汁液,擦干净之后拍拍屁股站起身,牵着她的小手继续逛。 …… “喂!本公子交代的事情你办好了没有?” “杨公子放心,您交代的事情奴下早就办好了,保证没人发现!” “好,做得不错!要是这事儿成了,让本公子好好出口恶气,本公子一定重重赏你!” “谢公子!谢公子!” “……” 御花园的山石边,交谈的声音渐渐远去。 山石后边,纪宁捂着沐梓佑的小嘴,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见沐梓佑朝他点点头,他才悄悄探出脑袋,去看那走远的两人。 “杨思卿?他又在作什么死?” 确认了其中一人的身份之后,纪宁蹙着眉头,有点不放心的开口唤着: “青锋,虹一。” 话音刚落,两道人影闪身出来,站在纪宁面前抱拳道: “大公子!” “主君!” 沐梓佑看到他们两人,惊讶得张开了小嘴,眼里的崇拜已经有点抑制不住了。 “你们跟上前面那两人,仔细盯着他们。要是他们作死,就一巴掌给他们扇到湖里清醒清醒!” 纪宁简单粗暴的下令,青锋、虹一几人一直跟在他身边,也早就习惯了他这个调调,憋着笑抱拳道: “属下遵命!” 说完,两人闪身离开,追上了前面离开的那两个人。 纪宁牵着沐梓佑继续在御花园里闲逛着,直到见时间差不多了,才带着沐梓佑回去。 …… 皇宫,攸钿园。 纪宁刚牵着沐梓佑回来,就发现这宴场里的气氛完全不对味儿。 不止是朝臣家眷慌张不已,就连大部分朝臣都冷汗直冒。再看几位家长的脸色,简直都快要黑成锅底了。 “李尚书,你最好能给朕一个解释!” 沐瑾宣陡然拍桌,这声怒吼不只把跪在地上的兵部尚书李连华给吓得战战兢兢,也直接把悄悄进场的纪宁和沐梓佑给吓得哆嗦了一下。 “禀陛下,微臣深知劣子心性,他虽不拘礼法,但也万不能主动做出此等有辱家风之事,还请陛下明鉴啊……!” 李连华颤巍巍地开口解释,然而沐瑾宣也是只冷哼一声之后拂袖坐下,阴沉的脸色叫人看不出来她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纪宁把手放到嘴边,朝沐梓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弯下腰把她抱起来,轻手轻脚的从席位旁边绕到上面去。 “表姐夫,这是怎么了?” 纪宁抱着沐梓佑悄悄凑到苏品映后面,都没敢直接走到上面四位家长旁边去。 说实话,他长这么大了,还真的很少见到他家舅母发这么大的脾气。 苏品映见着他们先是一愣,然后抿着嘴左右看了看,感觉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这边之后,他才俯身过去在纪宁耳边小声道: “昕皇弟的未婚妻……就是今年年初时候选出来的殿试状元楚微河,任督察院左都御史的那个,她、她……” 苏品映说到这里好像有些恼火,看了眼纪宁怀里一脸迷蒙的沐梓佑,伸手捂紧了沐梓佑的耳朵,凑在纪宁耳边把声音放到最低,愤愤道: “她和李家公子李默书,在后院偏房里行……行鱼水之欢,被一些朝臣夫郎撞破了,现在母皇正为此事大发雷霆呢!” 旁人在宫宴上做出这样的龌龊事都得被严厉斥责,担上御前失仪的罪名,更何况这行事的还是沐梓昕的未婚妻,陛下的准儿媳。 楚微河闹了这么一出,不止是把他们皇室的脸都丢完了,还丝毫没有顾及沐梓昕的感受,也难怪沐瑾宣生气。 “什么东西?!她找死!” 纪宁陡然炸毛,脸色漆黑的和沐瑾宣有得一拼。凶狠的视线在宴场内扫了一圈之后并没有看到他想看到的人,于是朝苏品映问道: “楚微河人呢?” 特么的! 楚微河看上去倒是人模人样的,没想到扯下那张表皮之后竟然也是个色胚子! 她和阿昕的婚期也不过就剩半年了,这就忍不住开始偷腥,那成婚后还得了?!府里后院岂不是要成男人窝?! 第374章 破叠阵塔(9) “她们……被发现时衣不蔽体,先被人带下去更衣了,现在还没带上来。” 看纪宁这么暴躁,苏品映连忙按着他的胳膊,朝他摇了摇头,低声道: “事情还没查清,或许有隐情吧,你先别冲动。李家公子我见过几回,没什么心眼,家世又好,是个傲气的人儿,想来应该不屑做这种事才对。” 刚才纪宁的注意力全放到楚微河劈腿那儿了,经苏品映这么一说,纪宁才想起来另一位当事人是李默书,顿时感觉心里不是那么个滋味。 李默书他是认识的,甚至在西玖帝都的所有世家公子里面,李默书算得上是极少数他玩得来的朋友。 整个西玖帝都的公子哥里,除了发小兼表弟的沐梓昕之外,和他最玩得来的人当属江允安和李默书。 但江允安嫁给了王一辰之后,自然也就跟着王一辰去了曼城生活,还和王一辰一起给凰儿做了下属,一年也难得回帝都几次。 少了个江允安,李默书和他约着出门的次数也渐渐多了些,交情还算是挺不错的。 可现在出了这档子事,真是…… 纪宁现在心情正复杂着呢,但刚才他派出去的青锋和虹一先后回来,神色凝重的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刹那间,纪宁的脸色变了又变,目光冰凉地朝着杨将军的席位那边看去,果然看到了攥紧帕子脸色惨白的杨思卿悄悄溜回席位。 “……该死的!” 纪宁咬牙低咒一声,惹得苏品映一脸不解地望向他。 “你说什么?” “没什么,表姐夫你先照看一下梓佑,我去和母王说点事。” 纪宁现在也来不及和苏品映解释,把怀里的沐梓佑交给他之后,脚步匆匆地走到纪宸吟身边,扯了扯纪宸吟的袖子。 纪宸吟现在心情极差,但见是纪宁找她,还是附耳过去,耐心地听完纪宁的话。 刚一听完,她的脸色也没比纪宁刚才好半点儿,几乎是和纪宁一样的反应,目光冰凉地扫向刚刚溜回宴场的杨思卿。 杨思卿回自己的位置坐下之后,下意识的四处看看,见没人注意到他才放心了点。 殊不知,他的一举一动早就落在了上方的母子二人眼里,可笑又可憎。 “启禀陛下,楚微河、李默书二人带到!” 一名禁卫军头领押着两人走了进来,霎时间宴场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两人看去,赤裸裸的鄙夷毫不掩饰。 楚微河跪在下方心中凄苦,却不知该怎么说。 而李默书,自始至终就一直沉默着,像个任人摆布的破布娃娃一样跪在楚微河旁边,毫无生机可言。 “你二人,众目睽睽之下行此有伤风化之事,可有话说?!” 沐瑾宣拍案而起,心里那口气一直忍到现在,总算是能朝着这件事的正主发泄了。 “禀陛下,微臣……方才席间有一宫侍过来寻方副使,微臣向来与方副使有些私交,还以为有什么急事,便代替方副使跟去了。” “不料那宫侍将微臣带去后院偏房后之后便走远了,微臣听见房中有异动才进去查看,但房内……被人动了手脚,李公子那时已经神志不清,微臣也……” 楚微河说到这里,觉得已经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了,干脆一头磕在地上,沉声道: “微臣所言句句属实,望陛下明鉴!” 本以为是场苟且偷欢,没曾想是场蓄意暗害。 听了楚微河的话,场内大多数人其实已经信了她。 毕竟楚微河是九皇子的未婚妻,九皇子不论身世还是样貌皆不在李默书之下,楚微河实在是没必要特地跑到皇宫里来行这种苟且之事,这对她半点儿好处都没有,还极有可能惹怒女皇。 沐瑾宣此刻虽然气极,但也不至于气到毫无理智。楚微河干的这事,确实有些异常。 “李家公子,你呢?” 沐瑾宣也没说信还是不信,就先把楚微河晾在了那儿,转头朝李默书冷声问着。 李默书闻言,机械地朝沐瑾宣磕了个头之后,直起身子开口道: “臣子是被四皇婿身边的宫侍叫去的,进了偏房之后便被锁在了里面,之后的一切绝非臣子本意,请陛下明鉴。” 李默书的话刚说完,被他点名的四皇婿杨思言就有些坐不住了,走出来跪下,朝沐瑾宣开口道: “臣婿未曾派人传唤过李公子,请母皇明鉴。” 自己的夫郎站了出去,四皇女沐引涧也不好再继续坐着,只能走过去站在他旁边,用一副秉公处理的口吻道: “儿臣即刻派人将四皇婿身边的宫侍全部传召过来。” 她成天忙着血宫的药品供应,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里,她要挤出十三个时辰待在血宫据点,哪儿还有时间管宫里的事? 摊上俩甩手主子,她这个血宫舵主已经当得很惨了,成天忙得跟个陀螺似的。刚从据点赶回来参加个宫宴,还要被强行扯进来调查。 太难了! “谢四皇女。” 李默书没去理会杨思言的否认,朝沐引涧道完谢之后,又朝沐瑾宣磕了个头,再直起身子继续道: “臣子无能,遭人算计,今日所作所为愿一力承担,绝无怨言。还请陛下开恩,勿要迁怒尚书府。” 最后,李默书转向李连华磕了个头,眼角滑下一滴泪,哑着声音开口道: “孩儿不孝,连累母亲了。” 李连华看着这个最宠爱的幺儿,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岁,朝沐瑾宣磕头道: “微臣教子无方,理应与劣子同罚,还请陛下降罪!” 沐瑾宣还没开口说什么,这母子二人俨然已经是一副生离死别的模样,看得旁人好一阵同情。 其实若不是有九皇子未婚妻这层身份罩着,以李默书这正二品兵部尚书嫡子的身份,配楚微河这么个科举状元还是绰绰有余的。 但偏偏楚微河是九皇子沐梓昕的未婚妻,所以在这一场闹剧里,注定他是更加凄凉的那一方。 楚微河有沐梓昕护着,女皇再怎么生气也不能不顾及九皇子的婚约。而他却是半步都退不得的,退半步便要连累整个尚书府。 “母亲……” 见李连华到这时候还没有放弃他,李默书此刻才彻底崩溃地哭了出来。 宴场上没人敢说些什么,更没人敢站到李默书那边去求个情。这种时候,人情冷暖才是看得最真切的。 “启禀陛下,微臣也算是看着李家幺儿长大的,他虽行事莽撞,但秉性纯良。何况他们二人都这般说,或许此事真有隐情,请陛下详查!” 户部尚书江海涌站了出来,她估计也是这个时候唯一敢站出来声援李家的人了。 这种雪中送炭的情谊,李连华说不感动都是假的。 纪宁一向是个讲义气的,这时候看着李默书那边凄凉到只有世交的江家敢出来帮着说说话,顿时心里闷得慌,不停扯着纪宸吟的袖子。 纪宸吟最拗不过他了,只好点了点头。 她本想着让沐瑾宣自己查,而她暗中推动一下,保证不冤枉李家孩子就行了。 毕竟自家儿子在宫里私自派暗卫跟踪赴宴公子,虽然是杨家公子行止不端在前,但传出去也还是有损宁儿的名声,难免让人觉得他太过嚣张跋扈。 不过她又仔细想了想,反正宁儿的形象也就那样了,谅简墨离那丫头也不敢嫌弃。 这么想着,纪宸吟觉得算了,由着他去了,早点解决了吧。 得了纪宸吟的首肯,纪宁终于不用忍了,跑下去站在李默书身边,抱拳开口道: “皇舅母、母王,臣子有话想说。” 沐瑾宣现在的心情很不阳光,但看见是纪宁,她还是稍微放缓了点语气: “宁小子啊,你说吧!” “方才臣子带十八皇女去御花园散步,遇见杨家思卿公子在御花园里鬼鬼祟祟的和一名宫侍交谈,臣子觉得不对劲,便派暗卫跟了上去。” 纪宁说着,转头看了眼杨思卿,见后者吓得瞪大了双眼,他才冷笑一声转回来,唤道:“青锋,虹一。” 青锋、虹一两人先后出来,朝沐瑾宣抱拳道: “参见陛下!” 沐瑾宣捏了捏眉心,有些头疼地开口说着: “你们瞧见什么了,说来朕听听。” 青锋和虹一对视一眼,随后青锋上前一步,开口道—— “属下奉命跟踪杨思卿公子,杨思卿公子离开御花园后四处闲逛,偶遇了方思黎副使,两人都有些震惊。” “杨思卿公子质问方副使怎么没去约定地点,方副使说她有些紧张,不敢在宫里做那种事。杨思卿公子接着质问方副使到底是不是个女人,还说她去了就能直接娶到李默书公子了,但方副使还是不敢。” “随后传来了楚微河御史和李默书公子的事情,杨思卿公子和方思黎副使都很慌张,互相埋怨着厮打起来,方思黎副使的胳膊上应该还留有杨思卿公子留下的抓痕。” 青锋一字不漏地说完,然后抱拳站到一边。 虹一立刻上前一步,接上他的话—— “属下奉命跟踪那名宫侍,那名宫侍离开御花园之后回了四皇婿的住处,以身子不适为由,和院里其余宫侍调换了班次。” “那名宫侍回到自己的房里后,一直碎碎念着‘杨公子只是要毁了李公子的清白,那换了个人也一样的吧’、‘不要紧,反正这种事情没人会详查的’、‘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杨公子也不敢把我推出去’之类的话。” “属下觉得不对,于是找他逼问出了他们的办事地点。但当属下赶到偏房时事情已经闹开了,李公子和楚御史也被带了下去。没能阻止此事,万分抱歉。” 青锋和虹一说完,沐瑾宣的脸又黑成了锅底,拍桌吼道: “杨思卿!方思黎!你们二人将这皇宫当成什么了?!任你们游戏的青楼客栈吗?!要不要朕再亲自给你们烫壶酒?!” 将自家后院里的腌臜手段拿到皇宫里来使,这杨家公子究竟是哪来的狗胆?! 第375章 破叠阵塔(10) 方思黎被吓得腿一软,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 “微臣、微臣……微臣……” 她跪在地上磕磕愣愣半天,也愣是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逆子!” 而杨思卿则是完全吓愣了,直到他的母亲杨鹰挥起手一巴掌打在他脸上,直接把他打得扑倒在地,他才稍微清醒了一点,跪在地上慌忙道: “陛下……!纪宁王侯他和李家公子是好友,他说的话必然偏袒李家公子,如何能以他身边两名暗卫的话就直接判罪?!” 他这话说得,不只是让沐瑾宣和纪宸吟脸色铁青,也让其余围观的人都吓了一跳。 女皇陛下刚才的举动,明显是已经相信了宁王侯的话。这杨思卿这么说,岂不是公开指责陛下偏袒宁王侯? 好吧,虽然这也确实是事实。但他万万不该这么说出来,尤其是在这种场合下,简直是藐视皇威。 更何况,宁王侯背后还靠着两尊大佛呢!虽然那二位都不在,但一个弈凰帝国一个简氏家族,任谁想要和宁王侯杠上,都至少先掂清楚自己的分量啊! 纪宁也被他这死赖不认的态度给气笑了,直接走到抖如筛糠的方思黎面前,伸手撕下她一节袖口。 只见方思黎露出的手臂上,几道渗着血珠的抓痕清晰可见,血都还没彻底凝固,一瞧就是刚抓的。 “怎么,这伤不是你抓出来的?” 纪宁嗤笑一声开口问着,杨思卿一口气被堵在喉咙里,下意识的就想反驳。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青锋就先他一步道: “属下身为屠生精英级杀手,自认为盯目标的那点眼力还是有的。如果杨公子觉得属下一路都盯错了人,尽管一纸御状告到邪皇陛下那里,属下随时恭候吾主制裁。” 青锋这话硬气的,愣是把杨思卿堵在喉咙里的那口气给他逼了回去。 屠生精英级杀手,整个屠生组织里的王牌成员,任务能力仅次于堂主令主那些管理级成员。 杨思卿要是再敢开口质疑青锋的话,无异于质疑整个屠生组织的能力。到时候这事传到纪凰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好收场的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青锋说的是实话,杨思卿本来就是理亏的一方。 “行了,本侯没心思和你废话,你也不值得本侯特意去陷害。就像你说的,本侯和李家公子关系好,所以见不得某些人用腌臜手段去陷害他!” 纪宁向来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能用拳头解决的事情,他都懒得去谋算。 “你……你……!” 被纪宸吟和沐瑾宣那阴沉的视线盯着,杨思卿对着纪宁一句话磕磕巴巴,愣是没敢说出什么来。 这时候,沐引涧派人去传召的宫侍也来了。 虹一可不是青锋那么有耐心的人,直接上去从那群宫侍里拽出一名满头冷汗的宫侍,甩到杨思卿面前冷冷道: “属下身为简少族主倾力培训的虹字卫首领,也厚着脸皮说一句,自认为那点盯目标的能力还是有的。如果杨公子觉得属下也盯错了人,尽管告上器门去,属下也随时恭候吾主制裁。” 器门虹字卫,在屠生扬名之前,他们也是江湖上排得上名号的队伍了。 但由于整支虹字卫都只有九人,而且主职是贴身保护器门门主,人少又不接单,久而久之也就被人淡忘了。 只是让人没想到,简少族主就是器门门主,她竟还把贴身的王牌暗卫都派遣过来保护纪宁,这已经足以见得纪宁在她心中的地位。 上方的纪宸吟瞧着虹一,越瞧心里越不是那个滋味,轻哼一声别开头去。 简墨离那混丫头,还算是有点上道。 下方,只见被虹一甩出去的那名宫侍直接吓到失禁,腿一软就跪在了杨思卿旁边,开口就是: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啊!奴下都是听杨公子安排做事的,奴下不知道事情会成这样啊!” 队友不打自招,杨思卿刚才的那些挣扎全都成了笑话,只能顶着四周异样的眼光,朝着沐瑾宣颤颤巍巍道: “臣子知罪!臣子……臣子一时鬼迷心窍,被小恩小怨冲昏了头,请陛下开恩啊!” 杨鹰看着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儿子,只恨没在他出生时就掐死他,今天才惹出这样的祸事! “末将教子无方,看管不严,实在不知这逆子竟行此腌臜之事,还请陛下开恩!” 就连反应最慢的方思黎,这个时候也终于回过神来,脸色苍白的磕头道: “微臣知罪……微臣知罪!请陛下宽恕啊!” “呜呜……呜呜!” 直到这时候,李默书心里绷着的那根弦才彻底断开,跪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 好好的尚书府嫡公子,就这么因为另一个人的嫉妒不满,而被当着帝都城所有权贵的面被毁了清白,还是在皇宫里。 即使错不在他,但最后伤得最狠的还是他。 “这……” 纪宁抿着嘴,思索了一会儿,还是走过去蹲下身给李默书递了张帕子,直接扶着他起身离开了。 这宴场上的所有目光,不论是看戏还是漠视,更或者同情怜悯,对他来说都是二次伤害。 纪宁这么直接把人扶走,沐瑾宣和纪宸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时间竟也没人敢说些什么。 “杨思卿和这名宫侍,杖毙!方思黎,杖责一百,贬为庶民!杨鹰教子无方,贬为校尉,上缴将军令旗!四皇婿驭下不严,剥夺皇婿主位,降为侧侍!” 沐瑾宣沉声下令,直接处死了杨思卿。而方思黎的一百杖责,也和打死差不多了,打完不死也得残。 至于杨鹰和杨思言,完全是被杨思卿牵连进来的,有苦都没地方说去,还得跪下谢恩。 沐瑾宣这一顿责罚,不只是为了警醒宴场内这些朝臣及其家眷,同时也是在清理朝堂上的某些弃子。 杨鹰连降三品,直接从三品将军降到了六品校尉,不只是因为她教子无方,更因为她在其位而未谋其事。 上一次帝国大战,杨鹰称病推辞,沐瑾宣一直忍她到现在,早就想办了她了。 武将若是贪生怕死,就当不起武将了。 而方思黎,生性懦弱难当大事,且和沐梓泫的关系太差,甚至还想投靠别的皇女。这样的人,将来沐梓泫上位也用不上。 此人完全认不清局势,只会读死书,现在趁机清理了也罢,省得以后成了麻烦。 至于杨思言的惩罚,应该算是涉事的人里面惩罚最轻的了,这惩罚还是看在沐引涧的面子上,否则少不了一顿板子。 沐瑾宣的处置刚刚说完,场内顿时哀嚎一片,尤其是杨思卿和方思黎,人作还怕死。 纪宸吟冷着脸挥了挥手,禁卫军立刻将两人捂着嘴扣押下去执刑。没了这两人的声音,宴场瞬间安静了许多。 “李尚书起来吧,此事你们受委屈了。今日先回府歇了吧,朕改日再去你府上看望。” 沐瑾宣亲自走下去,将李连华扶了起来。后者受宠若惊,只能苦笑着应道: “陛下圣裁!王侯大义!微臣……谢陛下隆恩!” 事是查清了,可她家幺儿……哎! “微臣告退。” 李连华那颗老母亲的心苦涩得不行,但罪魁祸首都已经处死了,她也不能再在陛下面前无理取闹,只能躬身退下了。 处置完杨家、安抚好李家之后,沐瑾宣再看了看楚微河,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然后又立刻恢复了刚才的神情。 说实话,她刚才有一瞬间真想解除了昕儿和楚微河的婚约。 要不是看昕儿爱这个楚微河爱得死去活来的,她真想直接让楚微河对李家那公子负责算了。反正李家公子的身份,配楚微河也是配得起的。 沐瑾宣正想着,一名宫侍急急忙忙跑了进来,朝着她开口道: “启禀陛下,九皇子他……他不好了!” “什么?!” 从闹出这档子事开始就一直沉默的纪宸竹,现在终于开口说话了。刚说完这一句,他就急匆匆的朝着沐梓昕的宫苑走去。 晨泽语有些担忧地跟上去,两人很快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沐瑾宣今天一天被闹腾的,简直头都要炸了,挥挥手道了句“散了吧!”,拂袖追着纪宸竹而去。 满园的人齐声道“恭送陛下!”,然后向纪宸吟和沐梓泫行了行礼,纷纷离开了宴场,半点都不想继续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里继续多待。 一直安安静静待在苏品映怀里的沐梓佑见状眨了眨眼,眼底划过一抹失落,抱紧了怀里的小老虎布偶。 今天……是她的两岁生辰啊。 “梓佑交给我吧,我去小昕那边瞧瞧,一会儿便回去,你先回东宫照看瑞雪。” “嗯,好。” 沐梓泫走过来,抱走了苏品映怀里的沐梓佑。 纪宸吟也随她一起朝着沐梓昕的宫苑走去,路过楚微河身边时,纪宸吟沉声道了句“跟上”,楚微河连忙低头跟在了她们身后。 …… 皇宫,琳琅宫。 纪宸竹他们本以为刚才那宫侍说的‘九皇子他不好了’是指情绪上的不好了,可当他们赶到时,才知道这不好了到底是有多糟。 琳琅宫里的宫侍,竟然端着一盆血水匆匆忙忙走了出来! “到底怎么回事?!” 纪宸竹疾步进了房内,看着一群御医满脸菜色地围在这里,顿时心里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这……启禀皇君,刚才宴场那边的消息传了过来,九皇子他……他情绪波动过大,险些……险些小产了。” 回话的御医现在也慌得一批,生怕自己没命离开这宫苑。 九皇子还未成婚,竟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这……天知道她们几人刚才诊脉的时候有多慌张,每个人都重复把了好几次脉,才敢确认这是真的。 纪宸竹闻言踉跄一步,险些栽倒在地,幸好晨泽语在旁边扶住了他。 “九皇子现在怎样了?” 纪宸竹强撑着一口气开口询问,尽量保持冷静。 他现在简直感觉老天和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他刚才还在怜惜李家公子的遭遇,转眼他的儿子却已经不止是失身,而是有孕了?! 第376章 破叠阵塔(11) “启禀皇君,九皇子的身体暂时已经无碍了,但情绪不可再有大起大落,否则容易伤及胎儿。” 那御医被问得心脏狂跳,吓得不轻,擦着汗如实答着。 沐瑾宣这时候也赶了过来,听到御医的话之后沉了脸色。晨泽语连忙把纪宸竹交给她,蹙着眉头叹了句: “小昕他……年少懵懂不知事,现在责怪他也于事无补,还是先稳住他的情绪,把事情问清楚再说吧。” 沐瑾宣扶着纪宸竹,望向那御医,用一种想杀人的口吻询问着: “现在有多少人知道?” “启禀陛下,臣等都是方才被召来诊脉之后才知晓此事,至于有多少人知道……陛下可能需要询问九皇子。” 御医们战战兢兢,真的好怕被灭口。 “滚下去!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你们心里清楚!” 沐瑾宣觉得今天下午就是在挑战她的耐性,明明上午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到下午就闹成这样了?! 御医们听到沐瑾宣那个‘滚’字,简直像捡了一条命似的,一群人连连道“微臣告退”,逃也似的离开了。 纪宸吟几人最后才赶来,她们几人刚一进门,沐瑾宣那刀子一样的眼神就落在了楚微河身上。 “楚微河,你倒是给朕解释解释!” 昕儿自小就守礼,极少擅自离开皇宫,且每次出门大多是与宁小子在一起,从未出过什么意外。 偏偏自打遇到这楚微河之后,尤其是她们给两人订了婚之后,昕儿出宫次数愈发的多了起来,回宫后就安安静静待在自己宫苑里,根本不怎么接触外人。 她想来想去,除了楚微河,她想不到别人了! 见沐瑾宣气得几欲暴走,纪宸吟和沐梓泫对视一眼,齐齐摇头。 她们来的路上其实已经拦住御医问过了,但那些御医估计被沐瑾宣吓狠了,什么都不敢说,连连给纪宸吟几人赔罪,撒开脚丫子就跑了。 所以到现在,纪宸吟、沐梓泫两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惹得沐瑾宣这么大动肝火。 沐梓泫怀里的沐梓佑被吓得一个哆嗦,下意识的抱紧了小老虎布偶。抱着她的沐梓泫似乎是感觉到了幼妹的害怕,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倒是楚微河,听了沐瑾宣的话之后不闪不躲,直接膝盖一弯跪了下去,开口道: “微臣知错,请陛下降罪!所有惩罚微臣愿意一力承担,还请陛下同意微臣与九皇子提前成婚。” 楚微河这带些有恃无恐的无畏态度,可真是把沐瑾宣气得不轻。 只见沐瑾宣站起身,几个跨步走到楚微河面前,抬手就是两个巴掌甩在了她脸上,直接把楚微河扇得扑在地上。 “一力承担?你承担得起吗?!就凭你干的这事,朕砍了你都难解心头之气!” 沐瑾宣现在突然觉得,她们凰丫头和墨离丫头真的是天下儿媳的楷模。 她宁愿找个像凰丫头那样为了夫君身体着想可以连孩子都不要的儿媳、也宁愿找个像墨离丫头那样为了娶到夫君就能憋一年又一年的儿媳,但她真的不想找这么个半年都把持不住的东西! 她现在真的很不懂,她的儿子究竟看上楚微河哪一点了?! “母皇息怒!究竟出了什么事?” 沐瑾宣自登上皇位以来,一直压制着脾气,还从没有这样出手打人过。她这两巴掌甩过去,直接把沐梓泫给吓得不轻。 沐梓泫上前腾出一只手扶着沐瑾宣回去坐下,又给她倒了杯茶,求助的眼神望向纪宸吟那边。 纪宸吟瞥了眼楚微河,再看看沐瑾宣,又扫了眼屏风后面照顾着沐梓昕的纪宸竹和晨泽语,联想到刚才那些御医们惶恐不安的模样,心里好像已经有了答案。 未婚先孕,自古以来便是男子大忌。 “小泫,你先带小佑回去吧,这边有王姨和你母皇就行了。” 小佑年纪太小,很多事情还是先别吓到孩子。 纪宸吟沉着脸说完,在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先灌杯茶冷静冷静再说。 沐梓泫有些担忧,本想在这里留一下,但触及纪宸吟和沐瑾宣的眼神,再看了看怀里被吓得泪眼汪汪的沐梓佑,只好道了句“儿臣告退”。 见沐梓泫抱着沐梓佑走远了,沐瑾宣的脾气才彻底发了出来,挥手就拂落了她桌上的杯壶,瓷片混着茶水在楚微河面前炸开。 “陛下息怒!” 满屋子的宫侍吓得不轻,一股脑全跪下了,把头埋在地上降低存在感。 “全部退下!” “是。” 纪宸吟有些疲惫的摆了摆手,那些宫侍如蒙大赦,纷纷退了出去。 “微臣知错,请陛下息怒!” 此刻被沐瑾宣打得扑倒在地的楚微河也挣扎着爬了起来,被摔破在眼前的茶壶溅了一脸水之后,她才意识到这事有多难办。 她刚才在宴会上发生的事情已经让陛下极为不喜,虽然是遭人算计了,但和旁的男子做那事时被那么多人看见,终究会让皇室的人心里膈应。 现在又被捅出来她们未婚先孕这件事,她本就理亏,现在更无法说清了。 毕竟就算是同一件事,但有的时候主动交代和被捅出来,也完全会给人不一样的感觉。 若是今天没出这档子事,若是她主动去陛下面前认错、请陛下允许她们提前成婚,或许事情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但现在……哎! 她只能赌梓昕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了! 希望陛下会看在梓昕肚里孩子的份上,将此事就此揭过。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楚微河心里的祈祷吧,屏风后的雕花木床上,昏迷的沐梓昕终于动了动手指。 “息怒?!” 沐瑾宣气急,一想起刚才楚微河还在和人翻云覆雨,再想想自己的儿子现在正怀着她的种昏迷在床,忍不住上去又是一巴掌扇在楚微河脸上。 “啪——!!!” “朕当初是见你还有几分才识,而九皇子又倾心于你,这才答应了这门婚事。你若是因为有九皇子护着便有恃无恐,朕今日除了他肚子里的孽障又如何?!” 她就不信了,她的儿子金枝玉叶,没了一个楚微河,难道还嫁不出去了?! 再不济,偌大的皇宫也不至于养不起一个皇子!像楚微河这种东西,不要也罢! 沐瑾宣说得声音很大,几乎是吼出来的。刚转醒的沐梓昕听到她这话,吓得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不要……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不要!” 沐梓昕紧紧握着给他擦汗的那只手,眼睛还没睁开,嘴里的话倒是先说了出来。 纪宸竹低头看了眼自己那只被捏红的手,抿着唇酝酿了许久,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强装镇定地说着: “既然醒了,便起来吧。” 说着,纪宸竹收回了帕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儿子。 说怪他吧也不忍心,毕竟他从小就懂事温顺,听了重话怕是又要牵动情绪。可顺着他吧,心里堵得慌,总觉得他这样一股脑扑在楚微河身上有些不太合适。 毕竟,他可是帝国皇子啊! 整个皇室的颜面,都在他这肚子上化为乌有。 纪家与沐家,荣也一体辱也一体,他们两人行事之前,当真有顾虑过这么多家人的感受吗?当真有顾虑过会不会牵连到家人的名声吗? 尤其是刚订婚的纪宁,跋扈的名声也总好过放浪。他们两人是关系最亲近的表兄弟,一个被非议,另一个逃得过吗? 纪宸竹越想越觉得有些失望,开始反思是不是他疏于陪伴管教,才让儿子做事把握不住分寸。 明明他们已经同意了这门婚约,这两人为什么连最后半年都把持不住呢?这到底是真的情到浓时不知止,还是这爱……过分轻率了些? 昕儿既承下了他的身份带来的殊荣,也该明白他的身份带来的拘束。为一己之欢将家人置于两难之地,着实是……哎! “……父君?父君!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 沐梓昕刚一睁眼,短暂的迷茫之后立刻急切地捏紧了纪宸竹的手,慌张无措的问着。 听到沐梓昕的声音,屏风外的沐瑾宣和纪宸吟只觉得脑仁抽疼,齐齐变了脸色。 而楚微河,则是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小昕你别激动,孩子还在,你先松开你父君。” 晨泽语上前拉开了沐梓昕的手,扶他靠在床头,担忧地看了眼纪宸竹的手,问了句: “没事吧?” 被晨泽语这么一问,沐梓昕才发现他刚才好像没控制住力道,纪宸竹的手上有几个被指甲掐出来的血印子,顿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父……父君,是孩儿失了分寸,你没事吧?” 沐梓昕问着,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没事。” 纪宸竹随意擦了擦手上的血珠,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没再开口说话。 而沐梓昕满心注意着他的孩子,并没有注意到纪宸竹的这点异常。手在肚子上轻轻抚摸着,随后回想起什么似的,又有些焦急地问着: “姨父,微河在哪里?!她是不是真的和……和李默书,她们真的做了那事吗?!” 见沐梓昕的情绪又焦急起来,纪宸竹溢血的手紧握成拳,胸口的起伏都剧烈了几分,一口气愣是憋着没发。 晨泽语看着他这急切的眼神,怕他又动了胎气,只好委婉一点说着: “是有人算计她们,现在罪魁祸首已经被处置了,你先安心休息吧。” 说实话,今天他也已经很累了,恨不得现在回府睡上一觉,把今天发生的事当成一场梦得了。 沐梓昕靠在床头,看了眼闭目养神的纪宸竹,有些怯怯地放低了声音,拉着晨泽语问道: “嗯……那、那微河人呢?还有李默书,母皇是怎么处置他的?” 晨泽语被问得皱了皱眉,总觉得哪儿不对,但还是耐着性子答道: “楚微河没事,李家公子今天受了很大委屈,你母皇将人好生安抚之后,让宁儿送他回府了。” “什么?!” 沐梓昕陡然拔高了音量,惊得晨泽语的手颤了颤。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沐梓昕赶紧捂住了嘴,似有些伤心的问着: “那……李家公子,以后准备怎么办?” 母皇竟还好生安抚了李默书?莫非自己以后要和他共侍一妻吗?这怎么可以! 第377章 破叠阵塔(12) “你还有心思担忧李家公子?!现在你更该担心的是你自己吧?!” 沐瑾宣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狠狠一拂袖之后坐到纪宸竹旁边。 她这样子,让从小到大没听过她几句重话的沐梓昕吓得不轻,脸色苍白的开口道: “儿臣见过母皇。”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皇?!” 沐瑾宣的话音刚落下,纪宸吟和楚微河也从屏风外面走了进来。 看着楚微河脸上那红肿的巴掌印,沐梓昕顿时什么害怕都忘了,掀开被子就下了床,直直朝着她那边奔去。 “这、这……你脸上怎么了?谁动手打了你?!” “朕打的!” 沐瑾宣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沐梓昕,眼底有着难以言说的失望。 纪宸吟也是神色复杂,拉住了想要上前扶住沐梓昕的晨泽语,拉着他到一旁坐下。 …… 最后,在沐梓昕那几乎又快要动了胎气的苦苦哀求下,沐瑾宣和纪宸竹终于还是没能狠下心,答应了他提前完婚。 由于沐梓昕已经有了两个月身孕了,再过段时间就要显怀,到时候更加难堵悠悠众口。所以婚期直接挪到了下个月,准备工作极其仓促。 收到喜帖的一众权贵世家心里打着鼓,能混到这个地位的都是人精,看着这仓促的筹备就大概能猜到些什么了。 但为了保命,为了不被皇室盯上,她们只能装傻充愣,小心翼翼地装着不知道。 不过也只是面上装傻,私底下怎么说,就是很难被皇室控制镇压的了。 …… 列骑国,帝都,皓月府,叠阵塔。 “嘭——!” 塔里传出一声巨响,趴在草地上看揽月新系列漫画的月浮屠抬起头,小腿翘起来在空中晃了晃。 只见他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拿着棒棒糖,朝叠阵塔那边看了一眼,嘬了一口糖之后悠悠念着: “四十八次。” 这个凰姐姐啊,已经连闯七天叠阵塔了,今天是第八天。 想凰姐姐前些天第一次进叠阵塔,一口气直接闯过第八层,那可把祖母她们给激动的啊,差点顺拐了都。 但后来,凰姐姐每一次都卡在第九层,灰头土脸的被轰了出来。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凰姐姐就这么和叠阵塔第九层倔强了七天。 “快,雷禁,上茶去!上帕子!” 月浮屠戳了戳躺在她旁边装死的雷禁,戳了半天见雷禁不为所动。 最后他干脆一个熊扑扑到雷禁肚子上,把雷禁压得差点窒息之后,雷禁才不情不愿地跑去给纪凰端茶送水。 什么嘛! 尘姨明明是让这矮豆丁来守着端茶的,为什么他趴在这儿看漫画,她要去替他做事嗷?! 见雷禁乖乖去给他替工,月浮屠这才满足的嘬了口棒棒糖,继续看着揽月新出的漫画书。 另一边,雷禁屁颠屁颠地跑到纪凰面前,又是端茶又是擦汗的,像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围着纪凰转,还附赠捏肩捶背服务。 “主子,你觉得属下这力度还行啵?” “嗯。” 纪凰翻开她随身携带的小本本,又动手撕下一页。 外壳看起来很厚的小本本,此刻被她撕下那一页之后,就只剩下最后一页了。 “最后一次!” 纪凰深吸一口气,没去管雷禁那挽留的小手,又一次冲进了叠阵塔。 第九层的阵法,前面四十八种破阵方法都试过了,现在是最后一种,她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见着纪凰又冲了进去,雷禁的小爪爪在空中略显凄凉的颤了颤,最后都化为一声: “哎——!” 主子嗷! 简直太执着了! 雷禁心里感叹着,然后又屁颠屁颠端着茶水回到月浮屠那边,继续躺下睡觉。 半个时辰后—— “嘭——!” 月浮屠再次朝着叠阵塔看过去,看到纪凰身影的瞬间,开口计数: “四十九次。” 说完,他又戳了雷禁一下。 雷禁上次被压得差点窒息了,这次自觉的就端上茶水朝着纪凰奔去,再次化身为勤劳的小蜜蜂。 “主子嗷,你觉得属下这个力度……” “撕拉——!” 还不等她问完,只见纪凰笑得格外瘆人,把随身携带的那个小本本撕了个粉碎。 雷禁“咕咚”一声咽了咽口水,瞧着那小本本在纪凰手里化为齑粉,她那双正在纪凰背上轻轻捶打的拳头都清楚地感受到了危险。 再然后,她就只见她家主子笑得妖冶,一字一句幽幽道: “我今天、非得、废了它!” 说完这话,纪凰又冲了进去。 雷禁站在原地一个哆嗦,双手拍了拍脸蛋,让自己赶快回神。 她能感觉到,这一次不同于前面那些次。前面那些次,她家主子全是抱着试验的态度去的,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试了四十九种破阵方法。 不过很显然,那四十九种破阵方法,全都不行。 而这一次,她家主子分明就是带着怒气和杀气去的,带着那种‘再不老实就废了它’的凶悍狠劲去的。 她觉得吧,今天这叠阵塔,不是被破就是被废。 又是半个时辰后—— “嘭——!” “五十次。” 月浮屠这次趴在草地上都懒得抬头了,叼着他的棒棒糖继续看漫画,下意识戳了戳雷禁。 雷禁坐起来往叠阵塔那边看去,然后皱着眉头推了推月浮屠。 “矮豆丁,你起来看看,你家塔有点不对劲。” 她没在塔门口看到主子的身影。 “轰隆——!!!” 似乎是为了印证雷禁的话,叠阵塔再次发出一声巨响。 这情况,真的是以往没有的。 月浮屠赶紧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呆呆的张大了嘴,远远地瞧着叠阵塔,嘴里叼的棒棒糖都掉地上了。 “主子该不会真的废了叠阵塔吧?!” 雷禁想起刚才纪凰进去时那个恐怖的笑容,吓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别说,以她家主子的性子…… 废了叠阵塔也不是不可能的嗷!!! “你问我我问谁去?!族里人闯了成百上千次都没遇到过这种情……等等!嘘!” 月浮屠说着,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边伸手捂住雷禁的嘴,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听。 塔里器械运转的声音越来越大,仔细听起来好像是齿轮转动和锁链伸缩的声音。 随着这阵声音响起,叠阵塔所有门窗全部慢慢敞开,里面的阵法器械全部被收了回去,整座塔看上去和普通的空塔没什么区别。 “如果凰姐姐废了叠阵塔,整座塔会自行摧毁的。现在还在运转,说明不是废了,是破了嗷!” 月浮屠开心的蹦了起来,拉着雷禁的手转了个圈,然后乐颠颠地朝着镇戮院那边奔去。 “祖母——!!!” “母亲——!大姨三姨四姨——!” “快出来嗷——!叠阵塔破啦!!!” 其实真不用他这么叫,叠阵塔突然弄出了这么大的异常响动,府里的月沧海她们想不知道都难。 还不等月浮屠跑到镇戮院,月沧海她们就已经纷纷朝着叠阵塔的方向奔去了。 而且不止是皓月府的人,就连周边能听到动静的月氏族员也全都赶来了,直接把叠阵塔四周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 叠阵塔第九层里,纪凰看着满地的阵法碎屑,目光幽冷,然后恶狠狠地朝着塔顶—— “哼!” 欠揍玩意儿! 不打不老实! 叠阵塔:…… 好像混进来什么幼稚的生物。 纪凰扭了扭手腕,揍了叠阵塔一顿出出气之后心情才好点,走到那被八条锁链扯住的木盒子面前,动作谨慎地取下了盒子。 确实如同月沧海所说,如果强行拆塔,这八条锁链就会直接把盒子和里面的东西扯个稀碎。 宁愿自毁也不能让东西落到外族人手里,月氏家族无疑是个高傲的家族。 纪凰打开盒子看了一眼,翻了翻里面的月氏《隐族录》,等看到最后一页夹着的地图碎片时,她才随手把盒子关上,转身出了叠阵塔。 …… “哟吼!!!恭喜凰姐姐晋升为最强阵师!” 月氏家族的前几辈老祖宗留下过话,能破了叠阵塔的,就是她们月氏家族的最强阵师。要是对方愿意,月族族主都是做得起的! 月浮屠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一捧花瓣,纪凰刚一踏出塔门,就在花瓣雨里沐浴了一场。 “这阵仗,是不是夸张了点?” 纪凰眉梢轻挑,看了看塔门口聚集的乌央乌央一大群人,最后把目光迅速锁定在人群中的御弈卿身上。 御弈卿见她看过来,歪着脑袋想了想,弯起嘴角朝她笑了笑。 她很耀眼。 一直都是。 今天七月九,她好像又忘了些什么。 纪凰把手放在胸口,朝他比了个熟悉的手势,无名指上那枚戒指熠熠生辉。 “不夸张不夸张!丫头快和老妇说说,第九层是如何破的?!用哪个办法破的?!” 月沧海今天疯了,什么老族主老祖母的威严和庄重全部喂狗了,就差没抱着纪凰问答案。 “呃……” 纪凰正和御弈卿眉目传情呢,突然被月沧海的热情吓得一愣,仔细想了想之后,简单粗暴的答着: “我把阵法轰碎了。” 第九层的阵法根本就是个死局,是不可能有正常解法的。所以前面八层的阵法都是钢铁青铜铸造的器械,而第九层的阵法,是木建。 她最开始上去时就觉得不对劲,但为了防止出现月沧海所说的自毁情况,她还是按正常渠道试了每种解阵方法。 直到闷着头往里面闯了四十九次之后,她才彻底确定,这第九层就是欠揍! 打一顿,立马就老实了! “什么?!侄女啊,你真不怕栽在里面啊!” 万一不是这么个解法,万一叠阵塔自毁,这丫头可就玩脱节了! 月倾锋差点没被她这话吓死,无比庆幸现在还能看到完整的她。 “我规矩对它了,是它自个儿欠揍!” 纪凰双手环胸昂起下巴,语气拽得简直比叠阵塔第九层还要欠揍。 不过见在场有许多月族小辈,为了保住月氏先辈和叠阵塔在这些小辈们心中的形象,她还是稍微正经点,加上了几句: “可能先辈们是想告诉我们,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投机取巧都是无用之功,唯有变强才是制敌上策。在现实中,狮子搏兔的结果是不存在悬念的。” 再聪明的兔子,在狮子面前都只是猎物,只有早死晚死的差别而已。 若是虎狼之争,兵法自然至关重要。 可若是狮兔之搏,再好的兵法也不可能让兔子吞了狮子。 这就是实力拉开的绝对差距,任何作战方式都无法逾越这道天堑。 第378章 破叠阵塔(13) “哦!原来是这样啊!” “前辈们真是见解独到!” “表小姐真是天纵奇才!” “嗯嗯……!” 纪凰这半吊子的正经话,听得一众月族小辈跟小鸡啄米似的直点头,更有甚者掏出小本本奋笔疾书,把她刚才说的话给记了下来。 “呃!” 被她们的勤奋好学吓到汗颜的纪凰:…… 其实她只是个半吊子,学什么都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学,包括兵法。 她并不觉得自己对此有多精通,相反的,她学的东西又多又杂,要是单纯讲兵法的理论知识,她可能还不如这些月族小辈们丰富。 所以这种授课一样的场面,她实在有些担待不起,要是把这些根红苗正的小辈们教歪了就不好了。 她这一肚子坏水,还是浇在曼城的土地上、祸害祸害自家的下属们就行了。 “行了行了,都散了!没事做吗,全聚在这里做什么?!” 月沧海有好多问题想问纪凰呢,看着乌泱泱的人群,摆足了老族主的架子,几声吼就把那些念念不舍想要听课的月族小辈们给训走了。 嗯。 然后,纪凰就被拖到了镇戮院,专门给老族主一人开小灶。 在被月老族主激动地拖走之前,纪凰还眼疾手快地牵上了她家小夫君,生怕落下了这个宝贝疙瘩。 三人一拖一,愣是以一种让人莫名觉得好笑的阵容,一路回了镇戮院。 …… 当晚,当纪凰终于摆脱了老祖母的连环提问、拖着她那疲惫的身躯回到伐谋院时,只见院里灯盏通亮,橘红色的火光绵延一路。 她下意识的侧头看了眼她家小夫君,只见后者朝她狡黠一笑,轻轻抱住了她的腰。 “生辰快乐。” 过了十五及笄便不算孩子了,之后的生辰便都算不得重要,自然也没多少人再去仔细惦记。就连纪凰自己,也根本不记得今天是她的十六生辰。 现在还是被御弈卿提及,她才突然记了起来。 纪凰弯起嘴角,抱紧怀里的人儿,理直气壮地开口问着: “那我的礼物呢?” 御弈卿的脑袋在她怀里拱了拱,耳尖染上粉色,瓮声瓮气的答着: “你不是正抱着么?” 他本想给她做顿晚饭来着,但无奈自己的厨艺着实很一般,确实是做不出她那样的味道。 仔细想想,干脆将自己当礼物送给她得了。 “夫君还兴这么玩赖的?你不早就是我的了么?” 纪凰弯腰将人打横抱起,一步步朝着房里走去。嘴上是那么说着,但脸上的笑意还是泄露了她的好心情。 御弈卿伸手搂着她的脖子,侧脸贴在她肩上,今晚乖巧得不像话。 …… 眼瞧着半个月过去了,七月接近尾声,空气中的燥热都好像平息下去了。 御天秋狩的请柬,也派发到了各大势力手中。 趁着这段时间还清闲,纪凰也拿着简、月、单、晨、向、萧、庞七族的地图碎片,大概把几个疑似的陵藏位置定了出来。 只是这几个位置都有些偏远,虽然她已经派人暗中去查了,但估摸着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有结果。 …… 皓月府,伐谋院,书房。 “阿凰,宁哥儿给你的信。” 御弈卿抱着一摞密报走到纪凰桌边,密报最上方放着一个画了奇奇怪怪简笔画的信封,一看就是纪宁的手笔。 纪凰不在的这几个月里,纪宁隔三差五就跑去揽月殿寄信,每次他的信件都会和西玖帝都分部的密报一起出现在纪凰桌上。 同样的,每次纪凰给西玖帝都分部批示下去的指令里,也都夹着一封简短的信件,还有些各地好玩的小物件。 “哦?这次他的心情又是什么?” 纪凰埋在公文里头也不抬的问着,但轻快的语气和嘴角的笑意,还是出卖了她的情绪。 “嗯……这一封,有点看不出来,可能意思是心情很乱?” 御弈卿看着信封上乱成一团的简笔画,忍不住蹙了蹙眉,试图通过这些线条来感受纪宁写信时的心情。 毕竟每次纪宁寄来的信件,信封上都会画着些能代表他当日心情的东西。 有时候他心情好,写信和他们分享趣事的时候,就会画些太阳啊、云朵啊、小花小鸟啊一类的小图画。 有时候他心情不好,写信给他们吐槽的时候,就会画些闪电啊、雷雨啊、囧囧脸啊一类的小图画。 当然了,有时候闪电和雷雨也可能是给其余人的信。 比如他有次在信封上画了个很圆润的闪电,那封信说是给电纹的,让电纹下次换班回西玖帝都分部的时候吱一声,他带上扑克牌去找她耍。 再比如他有次在信封上画了个藕粉色的雷电,那封信说是给雷禁的,信上扑面而来的思念之情,让雷禁那天足足感动了半分钟。 反正以前光是看纪宁的信封,就足够让他们笑上好久。可这次这个信封上画的东西乱成一团,也不知道信上写了些什么。 “嗯?心情很乱?莫不是被父君管严了?” 纪凰没当回事,随口调侃着: “简墨离那铁憨憨这段时间在家族里忙得团团转,应该没空去西玖吧?除了她之外,还有谁能乱了哥哥的心情?” 毕竟她走之前给帝都的权贵们打过招呼了,纪宁闯了什么祸自有她回去收摊,谁敢越过她办事,别怪她回去之后不留情面。 她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而且也一直在自家哥哥身边留了暗卫。想来西玖帝都里,应该没人敢招惹到他才对。 放眼整个西玖帝都,敢收拾自家哥哥的,也就只有自家父君而已,母王、舅舅、舅母她们是万万舍不得的。 心情很乱? 大抵是被父君教训了吧。 纪凰淡定的想着,继续在公文里埋头苦干,全程愣是没抬起头过。 听了她的话,御弈卿一边拆信封一边说着: “之前宁哥儿被父君罚抄《礼经》来着,还被父君罚顶花瓶面壁来着,也就只画了根苦瓜。” 父君看着对宁哥儿严厉,其实也都是为他好,即使惩罚也舍不得罚重。 宁哥儿心里也清楚,所以每次嬉皮笑脸乖乖服个软也就过了,顶多画根苦瓜找他们诉个苦,根本不会画出这一团乱的东西。 “嗯,听阿卿这么说,我觉得事情不简单了。” 纪凰终于抬起了头,一本正经的换了本奏折继续批,边批还边朝御弈卿笑道: “阿卿仔细看看,是哪家官员娶了第多少房侍儿,还是城东城西城南城北哪处的流浪猫产崽了,看完再和我讲讲。” 她家哥哥简直就是个八卦小能手,虽然她这段时间没在西玖,但西玖帝都发生的事却被纪宁以一种奇葩的形式给她讲了一遍。 上到哪家官员因为哪点小事闹得后宅不宁,下到帝都城里哪处的流浪猫狗产了崽,反正大事小事应有尽有。 帝都分部负责收集情报的揽月成员写密报的时候都在隐晦的问她,她们大公子是不是想和她们抢饭碗,简直是闹得她哭笑不得。 “你啊!” 听了纪凰这明显是调侃的话,御弈卿无奈地瞥她一眼,低头看信去了。 纪宁这次的信写了许多张,御弈卿自看到第一张起,脸上的笑意就有些淡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埋头批改公文的纪凰也发现御弈卿安静得有些不对劲,于是终于正经了一点,把笔搁到一旁,先拿起御弈卿看过的那几张信,捋了捋顺序从头看起。 等到御弈卿看完信,把最后一张信纸也递给纪凰时,纪凰对整件事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 纪宁这次写的不是别的,而是在沐梓佑的生辰宴上发生的事,还有后来晨泽语给他讲的有关沐梓昕的事。 看时间,他是当天刚出宫就写了这封信,所以心情才那么乱,乱到不知道在信封上画什么,干脆乱画一通发泄情绪。 “宁哥儿说李家公子瞧不上楚微河,更不愿意嫁她做侧室,此后愿削发为僧,常伴青灯古佛。” 御弈卿朝着纪凰走过去,双手搭上她的肩膀,整个人像没骨头一样,软乎乎地趴在她背上。 纪凰侧目瞧他一眼,伸手抚上他的手背,把人拉到面前。 “阿卿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说着,纪凰捏了捏他的脸蛋,捧着他的脸轻轻落下一吻。 “我初嫁到邪王府时被许家人言语刁难,那时你在前厅招待宾客,江允安和李默书都曾在后院出言帮衬过我。” 虽然实际上没什么作用,但一腔热忱还是让人有些动容的。 御弈卿抱着纪凰的腰,心里稍微有点不对味儿。 他总觉得像李默书那样自信飞扬的男儿,将来的人生应该是和纪宁一般阳光的,不该缩在寺庙里度此残生。 “我的阿卿冷起来是冰山美人,暖起来是个热乎包子呢!” 她的阿卿记仇,也记恩。 正因为面对了太多黑暗,所以哪怕别人只是赠了他一丝丝微弱光芒,他也会细心记下。 纪凰双手捧着御弈卿的脸,吻如同羽毛一样轻柔的落在他脸上,极尽温柔。 御弈卿抿着嘴,把下巴搁在纪凰手心,那双小鹿般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纪凰。 “虽然我有心帮他,血宫是刀尖舔血的地方,可能还不如寺庙呢。曼城也不能随意接纳新人,万一出了意外更难办。” 血宫和曼城是他们的根基,随意收人进去,确实有些不妥。 可能宁哥儿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信上写了些有关曼城的话,但大部分都用墨水糊过去了。估计他是想让李默书去曼城和江允安一起共事,又怕给阿凰惹来麻烦吧。 “虽记不清李默书到底是何人,但既然阿卿和哥哥都如此想帮他,那便试着帮一把吧。” 纪凰替他捋了捋他耳边的一缕碎发,然后捏着他的脸蛋,强行给他扯出一抹笑来。 “好了,哥哥不是也说李家公子不愿意留在帝都里么,既然他想走,那不如让他走远点散散心。外面的世界天高海阔,出去走几年说不定就放开了。” 听着纪凰的安慰,御弈卿也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一直陷在里面也不是办法,总得走出去才能看见未来。 “那他能去哪儿,我们这边好像没什么职位可以安置他,难不成让他自个儿闯荡天下?” 御弈卿挥手拂开了纪凰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感觉自己的腮帮子被她捏得有些发麻。 纪凰看着他两腮上的红印,忍不住轻笑出声,一边给他揉脸一边开口道: “你莫不是忘了,哥哥也是有封地的。” 弈凰北国的极北三城九部,尽是她给自家哥哥的封地,面积广到相当于一个附属国。虽然她们夫妻俩麾下无法随意招收新人,但她家哥哥可以啊。 这么想着,纪凰又忍不住开口吐槽: “算了,估计连他自个儿都忘了他的封地吧。” 极北三城九部至今都还是那些城主和部落王领在各自打理,她家哥哥完全就是只顶着个王侯的名头,比她还能当甩手掌柜。 她估摸着,她家哥哥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他还有封地了吧。 第379章 离开月族(1) 听纪凰这么说,御弈卿先是一愣,随即开口问着: “你是想让宁哥儿给李家公子封个职位,送他去三城九部生活几年?” 这样好像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走得越远越清净,离西玖帝都远点,应该也是李默书现在最想要的吧? 纪凰闻言点了点头,抬手摸摸他的脑袋。 “嗯,给他封个县主什么的,随便拨一处清净的小县出来就行了,总比让他削发为僧长居寺院要好。” 极北三城九部地广人稀,拨一处小县出来并不会有多大影响。 反正自家哥哥马上就要嫁去简氏家族了,嫁人之后更没余力管他的封地。李默书若是真念着他的恩情,说不定以后还能在封地里给他帮衬一二。 纪凰说着松开了御弈卿,从旁边抽出一张空白信纸,大概写了一下她的意思。 写着写着,她突然又为她家哥哥捏了一把汗,朝着身边的御弈卿开口道: “阿卿,那一摞公文底下压着弈凰北国的行政区划图,你帮我临摹一份三城九部那片区域的区划图好吗?” 按照她的猜测,她家哥哥应该是完全不记得三城九部有哪些县区的。 被纪凰这么一说,御弈卿也大概能猜到她在担心什么了,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去翻找北国的区划图。 纪凰写得认真,还顺带写了一道敕封县主的圣旨,空出了县区名称,盖上曼城城主印之后卷了起来,和信件放在一起。 玉玺在雨凝手上,纪凰身上只有她的曼城城主印。圣旨的明黄锦卷轴一般也只有宫里才有,月氏家族里没备那玩意儿。 不过圣旨嘛,能传达圣上旨意的,全叫圣旨。 这道圣旨就算是写在普通宣纸上,就算底下盖得也不是玉玺,但这道圣旨可比那些明黄卷轴的圣旨都来得权威。 御弈卿画得认真,为了避免纪宁他们看不清楚,他还在一旁大概标注了各个县区气候环境、生活习俗等等。 他们能为李默书做的只有这么多了,权当还了当初李默书出言相助的恩情。 “嗯,对了阿凰,昕表哥的婚期提前,我们需要派人送些新婚贺礼的吧?” 御弈卿画着画着,突然想起纪宁信里说的另一件事,于是开口问了下纪凰。 毕竟是沐梓昕成婚,虽然闹出了未婚先孕的事不太好看,但他们作为血亲,也不能一点祝贺都没有,不然让帝都权贵看了笑话去。 纪凰被他问得愣了愣,蹙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翻出刚才写给西玖帝都分部的密令,在最后一列字的左边又加上了一句话。 “呼!行了,就这样吧。” 让她现在赶回去肯定是不可能的,只能让分部那边准备些贺礼,托她家哥哥参加婚宴时给她顺道带去吧。 纪凰呼出一口气,吹干密令上的墨汁,再次把密令和那卷圣旨放在一起。 这时候,御弈卿的区划图也临摹出来了。只见他吹干最后几笔留下的墨汁之后,把图折叠起来,收进了纪凰写给纪宁的那封信里。 “搞定了!” 纪凰打了个响指,凑过去从背后搂住御弈卿,低头在他脖颈上亲了一口。 “哈哈!阿凰你做什么啊!” 御弈卿放好手里的信件,被纪凰亲得觉得有些痒,于是笑着缩了缩脖子,在纪凰怀里转了个身,面朝着她。 纪凰顺手把他抱起来放到桌上坐着,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望着他水光氤氲的双眸开口问道: “听说阿卿的控术练得不错了?” 关于控术,她教他的时间算起来并没有太久,他既然能单独操控单璎的神智进行审问,证明他还是费了一番心思去学的。 “嗯……不知道练的怎么样了。” 御弈卿用食指戳着嘴角,摆出一副茫然无知的模样,然后转瞬间就勾起了纪凰的下巴,直接凝视着她那双凤眸。 “阿凰,你来试试,好不好嘛?” 这语气,蛊惑里还带着些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撒娇。 只见纪凰眼底一片黑洞,木讷地张嘴说着: “好。” 御弈卿看着她的反应,满足地眯起双眼,像只偷了腥的猫儿,继续开口问道: “阿凰,你小时候……做过什么糗事?” 纪凰闻言,眼底依旧一片黑洞,木讷地问着: “什么是糗事?” 御弈卿被问得一愣,然后眯了眯眼,仔细盯了她两秒,继续问道: “就是,尿过几次床?” 这次,纪凰古井无波的眼底终于泛起一丝波澜,那黑洞仿佛随着这阵波澜开始扩散。 下一秒,只听她启唇道: “小时候的事情记不太清了,夫君尿过几次床我就尿过几次吧。” 等她说完,御弈卿却没了动静,随后响起的仍然是纪凰的声音: “那么我的阿卿,你准备好接受惩罚了吗?” 她的小东西,越来越厉害了。 刚开始他突袭的时候,她是真的中招了。 “准备好……接受惩罚……” 御弈卿呆呆地跟她念着,樱色的薄唇一张一合。纪凰眼底一片幽深,勾起他的下巴,噙住他的唇瓣缠绵。 “乖,张嘴。” 纪凰咬着他的唇,含糊不清地诱哄。 御弈卿的神智现在正处于要醒不醒的边缘,乖乖地张开了嘴,配合着她索取。 纪凰伸手扣着他的后脑勺,不知缠着他闹了多久。等到御弈卿的神智恢复过来时,他的唇瓣已经红肿了,还带着诱人的水光。 “你怎么做到的?” 御弈卿清醒之后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激动地搭上纪凰的肩膀,丝毫没注意到自己被占完了便宜。 她刚才反问他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被控制的人只会听从,是不会反问的。 “你在控制别人的时候,自己精力同样也处于高度集中的状态。这种状态,只要对方挣脱了你的控制,你就会被反噬。被反噬之后你的精神开始疲累,只要对方也会控术,你就会被反控。” 纪凰摸了摸他的头,把人揽进怀里,在他发间留下一吻,继续道: “乖,午睡时间到了哦。” 她刚才反控他时已经很轻柔了,他睡个午觉就能彻底恢复过来。 听了纪凰的轻哄,御弈卿突然觉得眼皮在打架,迷迷糊糊在纪凰肩上趴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纪凰低头看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轻轻将人打横抱起,转身去了内室。 …… 皓月府,镇戮院。 “你身为一族族主,怎么亲自跑来了?” 月沧海一回来就看见坐在他院子里大大咧咧吃吃喝喝的老妇人,顿时额头滑下几条黑线。 恕她直言,这家伙大可不来。 太能吃了! “没事儿!我们俩族挨得近,来回也就三五日路程。” 晨雾衣又吃完了一盘子糕点,满足的摸了摸肚子,丝毫不知月沧海内心的想法,还以月沧海是担心她的安危呢。 “诶!不是我说,纪凰那丫头猜得可真准嘿!我们只是悄悄放出了单璎前来的假消息,然后派人密切盯着城内,没想到居然真有些鱼儿忍不住想跳出来咬钩。” 晨雾衣四仰八叉地扒在椅子上,然后朝着月沧海摆了摆手,继续道: “不过那些鱼儿可真能忍嘿!转悠了几天愣是没咬钩!见她们的行动越发谨慎,我们感觉鱼儿快溜了,只能直接撒网捞。捞是捞着了,但全是死鱼,还有几条遛远了没能追到!哎!” 哎——! 生活不易,吃货叹气。 她老人家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不能尽情吃喝享乐也就罢了,居然还要为这些事情操碎了心。 见晨雾衣这副累惨了的样子,月沧海内心真的好想打人。 明明大小事情都是她派人去接手做,她派去的人也只是和这家伙的五个女儿在打团战,这家伙成天就关在府里找吃的,累到哪儿了?累嘴了还是累胃了? 她一边管理她们月族,还要一边看顾这家伙的晨族,到底谁比较累?! 月沧海深吸两口气,攥紧自己那隐隐发痒的拳头,心里不断提醒自己:我是族长我要注意形象。 这么想着,月沧海再深吸两口气,终于能保持淡定开口说着: “单氏余孽擅长藏匿,逃远了就不必追了,白费力气。” “简直跟一群泥鳅似的!”晨雾衣闻言,点头点得跟捣蒜似的,吐槽一句之后继续朝月沧海问着: “诶?你家的外孙女跑哪儿去了?老妇好久没见着她了,好想念她之前请我吃的火锅嘿!” 纪凰在弈凰北国登基时,闹出了御弈卿、纪宁、简墨离三人中毒的事。 晨氏使团那次由晨雾衣亲自领队,在纪凰奔赴南罡的时候一直留在北国倾力相助,纪凰也一直记着晨雾衣这份情。 最后御弈卿三人救回来之后,纪凰当晚开了个宵夜场,带着晨雾衣她们一大帮子人涮火锅。 那个火锅的味道啊,晨雾衣一直记到现在,愣是回族之后怎么也吃不着那个味儿了。 一想到火锅,晨雾衣小小的眼睛迸发出大大的光圈,左瞅瞅右瞅瞅,最后期待的小眼神落在月沧海身上。 摸着左(良)胸(心)说句实话,她这次其实是冲着纪凰那丫头来的嘿! 月沧海没好气的瞥她一眼,凉嗖嗖的说着: “她忙着呢。” 外孙女做的饭,她这个亲外祖都没抢到两口,敢情这家伙倒是早就吃过了? 此刻,伐谋院里,纪凰正坐在御弈卿床边,瞧着午睡的小夫君,忙着给他扇风。 嗯,可真忙。 听到回答的晨雾衣整个人都蔫吧了一半,半晌后,只见她突然抬起头,兴冲冲地说着: “那我晚饭时候再去找那丫头嘿!” 反正这个点也赶不上午饭了,她一会儿去赶晚饭的场次! 月沧海:…… 下次不能让这家伙轻易进她皓月府。 …… 于是乎,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里,晨氏家族的老族主愣是赖在了皓月府里不肯走,月沧海被她逼得险些抓起扫帚打人。 每次一到饭点,晨雾衣就准时出现在伐谋院周围,装出一副偶然路过的散步模样,然后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纪凰的餐桌。 纪凰和御弈卿最开始也一愣,试探性地问了句——“晨祖母要不要一起?” 自那以后,一发不可收拾。 这老人家越来越自觉,一到饭点自带碗筷,就那么在伐谋院门口坐着等,连伪装偶然经过都懒得装了。 晨雾衣这天天都能蹭到饭的举动,看得身为纪凰亲外祖的月沧海好一阵磨牙。 就这样,在这种让人哭笑不得的氛围中,晨老族主心满意足的过上了半个月好吃好喝的神仙日子。 期间,她的大女儿晨泽泉过来接了她几次,但每次都被老母亲无比嫌弃地轰出院门,只能绝望又不失尴尬的对月沧海道一句“麻烦您了”。 经此一事,晨泽泉突然觉得,月沧海是一位很值得她尊敬的长辈。 毕竟如果换了她,有人这么死皮赖脸的赖在她府上蹭吃蹭喝,吃完后还摸着肚子在她面前形容味道,那再铁的友谊估计也就到此为止了。 …… 第380章 离开月族(2) 八月拉开序幕,夏末秋初时候的天气也凉快不少,纪凰她们该动身去御天帝国了。 此时距离御天秋狩还有大半个月,时间还算充裕。但她途中要绕去北国帝都一趟,穿上她的小皇袍、带上她的弈凰帝国使团,无比张扬地去御天帝国参加秋狩。 这么绕个路的话,行程就稍微有些吃紧了。 …… 皓月府,伐谋院。 大清早的,刚在镇戮院那边用完早膳,月浮生兄弟七人就都跟着纪凰和御弈卿回了伐谋院。 “凰姐姐、姐夫,你们真要走啊,人家舍不得你们诶!” 月浮屠趴在桌上,整个人像一摊化了的冰块,闷闷不乐。 “好了,不是明天才动身吗,今天还有一天时间呢,我们去给你姐姐姐夫买些好吃的,留着她们路上吃吧。” 月浮生摸着月浮屠的小脑袋瓜,剩下的月浮昀兄弟五人也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来时有接风宴,走时还送零食,看来我们以后得多来几次了。” 纪凰翘着二郎腿坐在首位,目带笑意地看向她家这些表哥表弟。 其实她还挺喜欢皓月府里的生活的,但天下未定,总有人虎视眈眈的盯着她,现在还不是舒心享乐的时候啊。 “表姐和姐夫尽管来,我天天给你们买零嘴!” 月浮椤拍拍胸脯保证着,自从他院里扦插的树生了新苗之后,他对纪凰和御弈卿好像也更加亲近了些。 “唔……五哥,可不可以也给我买哇!” 抱着烧饼啃得迷迷瞪瞪的月浮凌突然举手开口,一提到吃,他整个人好像都清醒了几个度。 月浮椤的笑脸突然僵硬,瞅了眼月浮凌手里那个比他脸盘子还大的烧饼,“咕咚”一声咽了咽口水,声线都颤了颤: “六弟,五哥这点钱……可能养不起你啊。” 空气沉默半晌,然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浮椤你怎么可以这个样子!哈哈哈!” “老五你干嘛瞎说大实话!” 其余几位兄弟笑得开心,就连月浮凌的亲哥月浮溟,都忍不住笑弯了眼。 月浮凌一脸茫然地眨眨眼,再眨眨眼,然后啃了口烧饼,腮帮子鼓鼓地思考着他这些兄弟们在笑什么。 御弈卿看了眼茫然的月浮凌,朝他招了招手,后者立刻抱着烧饼噔噔地跑过去了。 “表姐夫,你要吃吗?” 还不等御弈卿说些什么,月浮凌就很大方地把烧饼往他面前一推,大方中好像还带着那么一丝丝小心疼。 “给你吃哇!” 御弈卿低头看了眼这啃了一半的烧饼,有些好笑的摸了摸月浮凌的小脑袋瓜。 “我不是要吃。” “哇?” 月浮凌呆呆的望向他,抱着烧饼又啃了一口,现在不知道御弈卿叫他来干嘛了。 反正爹爹每次突然叫他,就是要抢他吃的。 他还以为表姐夫也是想吃他的饼呢。 “给你个小礼物。” 御弈卿说着朝雷禁招了招手,雷禁立刻端着托盘上前一步,把托盘放在御弈卿手边的茶桌上。 “喏,这份是你的哦。” 月浮凌的礼物盒子竟然是这里面最大的,小少年呆愣愣地伸手接过,仔细一瞧,居然是揽月楼的限量什锦糖果拼盘。 “哇!谢谢姐夫!姐夫你真好!” 哇! 好喜欢! 里面有好多好多糖果! 见小少年抱着糖果盒傻乐,御弈卿又朝月浮椤几人招了招手,月浮椤、月浮梭、月浮溟三个年纪小的依次走了过去。 月浮椤的礼物是新出的系列漫画,月浮梭的礼物是一条可以当腰带的火红皮鞭,月浮溟的礼物是一顶旅游必备鸭舌帽。 礼物虽然不算格外贵重,但胜在用心,都是根据他们的喜好来买的。 四位少年收到礼物后开心到蹦起,要不是碍于他们表姐的淫威,他们都想冲上去抱着他们表姐夫亲两口。 “咳咳!妹夫,你对年纪小的有什么偏爱吗?” 言外之意,还有两个年纪大的表哥就直接忽视了吗? 月浮生端着他那身仙童一样的温润气质,强行吸引御弈卿的注意。 若是换了旁人,以他的教养,是指定不会问出这么让人尴尬的问题的。因为万一对方真的没给他准备礼物,那就双尬了。 但他这妹夫么,向来做事细致周全。昨天大部分礼物就已经送到了皓月府各个院里,别说姨母姨父她们全都有,就连祖母都有。 如果独独漏了他和老二小七,那才有些不对劲呢。 “浮生表哥,这年头连你都会催要礼物了?” 纪凰弯起嘴角笑得揶揄,朝她身后的电纹招了招手。 电纹立刻老老实实的过去,把两个盒子分别放在月浮生和月浮昀面前。 两人打开一看,眼底的惊喜之色难以掩饰。 “这本兵书不是已经被人毁了吗,你哪儿找来的残卷?!” 月浮生看着盒子里的兵书残卷,简直像看到了自己失踪多年的媳妇似的,开心程度不亚于刚才拿了糖果的月浮凌。 这可是他的精神食粮啊! “好漂亮!这是揽月阁的私人订制吗?!” 月浮昀那婴儿肥的脸蛋上写满了惊喜,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盒子里的手镯。 他算是皓月府七位公子里看起来最正常的,和寻常闺中男子比较相像,喜欢收集些漂亮的衣衫首饰。 盒里这个手镯的线条极富韵律,弯曲弧度让人看着极为舒适。金属交接的地方镶嵌着猫眼石,做工中透露着扑面而来高端气息。 而且镯子内圈还刻着‘昀’字,应该是专门订制的,只此一款呢! 好喜欢啊好喜欢! “残卷是在一处遗迹寻到的,镯子是揽月阁的独享版订制。” 纪凰悠悠答着,收到礼物的六人开心了好一阵,最后都把目光望向趴在桌上的月浮屠。 按理说,浮屠和表妹(表姐)关系最好,应该不会被落下吧。 但他们等了一会儿,也不见纪凰和御弈卿有什么动作。倒是月浮屠感受到了他们的目光,抬起头嘟着嘴道了句: “我的礼物已经收了嗷。” 凰姐姐要走了,姐夫要走了,就连雷禁那个巨坏蛋也要跟着走了,突然觉得好委屈好舍不得。 沉浸在悲伤情绪中的月小公子说完这话又趴了回去,他觉得自己今天应该是没胃口吃饭了。 月浮生看了月浮屠一眼,视线从他腰间的玉牌上扫过,心中有了思量。 这玉牌是昨天出现在浮屠身上的,他在电岭那儿也见过模样差不多的。 电岭是表妹派给浮屠的夫子,也是破晓军的军师。 那这玉牌估摸着是……曼城的军师令! 只是浮屠年纪还小,这么早把这东西给他,真的可以吗? 想着,月浮生抬头看了纪凰一眼,只见后者朝他意味深长地笑笑,然后伸手摸了摸月浮屠的咸鱼脑袋。 罢了,他还巴不得表妹和他们关系紧密些呢。 既然浮屠如此得她重视,和她姐弟情谊深厚,他自然也没什么好多说的,心里甚至隐隐还有些小欣慰呢。 为了家庭关系操碎了心的月浮生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兄弟七人在伐谋院里赖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念念不舍地出门去给纪凰和御弈卿买干粮。 …… 是夜,繁星挂满夜幕,风中伴着阵阵蝉鸣蛙叫,还伴着少年的嬉笑。 自从身为前任主人的月倾夜去世之后,伐谋院就再也没有像今天这样热闹过。 灯火通明,美酒佳肴。 今天伐谋院的餐桌被搬到了院里,院里没有下人伺候,所有人都在餐桌和烧烤架之间游走嬉闹。 天黑后来一顿烧烤,开几坛冰镇的麦酒,当属这夏夜里最好的消遣方式。 …… “晨祖母!明明是我先排队的!” 月浮屠一边拦住为了吃口烤肉串就想要和小孩耍赖的晨老族主,一边朝着纪凰那边叫着: “凰姐姐,我要加孜然!” 嗯。 这是今天上午还沉浸在姐姐姐夫要离开的悲伤情绪中,觉得自己一天都没什么胃口吃饭的月小公子。 这打脸,来得可真快真响啊。 纪凰笑着抬头斜他一眼,手下的肉串都快翻出花了。 打磨得细碎的孜然粉均匀撒在肉香四溢的烤串上,烤肉外皮披着一层油光,在碳火上烤的劈啪作响。 那叫一个香啊! 月浮屠放开晨雾衣,朝着纪凰那边凑过去,“滋溜”一声吸了吸口水,渴望的眼神简直粘在了那一把肉串上。 纪凰随手拿起一只平常盛鱼的长碟子,把肉串搁了上去,整个碟子都端给了月浮屠。 “凰姐姐!你简直是我的幸福源泉啊!” 月浮屠话是这么说着,但全程就没抬头看过纪凰一眼,视线一直随着肉串的移动而移动,简直就跟粘上去了似的。 幸福源泉纪凰:…… 呵! 她这双眼看透太多。 月浮屠端走碟子,迫不及待的拿起一串肉,随意吹吹之后就立马啃了一口,烫得哇哇叫还在一脸兴奋的继续吃。 晨雾衣双眼放光,刚朝他那边迈开一步,就听见月小公子扯着喉咙喊了句: “雷禁!” 下一秒,月浮屠和他的烤肉串就被雷禁带到了三丈开外的安全地带。 “喏,分你一半!” “嗷!你抢食的本事真没话说!” 小少年小少女难得的合作,看起来居然还挺默契。 晨雾衣看着那边快乐撸串的俩倒霉孩子,气呼呼地咬了咬袖子,觉得自己陷入了二打一的不公平待遇中。 就连路过的月倾光姐妹几人,都觉得这老人家今天的抢饭之路格外不顺啊。 —— “外祖母晚上少吃些肉食,不好消化的。” 纪凰端着一盘烤香菇烤青椒烤韭菜烤玉米烤土豆之类的素食走到月沧海面前,放下盘子想了想,又还是折回去,给她家老祖母加了几串瘦点的烤肉。 她们全体吃肉,就留外祖母一人吃全素餐,好像也不太好。 少吃点应该没关系。 “嗯,老妇晓得的。” 月沧海一边说着晓得的,一边用一种让纪凰瞠目结舌的速度开始扫盘。 现在不是在大厅里,也不是正经吃饭,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用餐的规矩。 纪凰给月沧海送完餐之后就立刻回去继续坚守岗位,给她家小夫君烤肉去了。 —— “啊啊啊!电岭姐烤的肉好辣啊!” 月浮梭吐着舌头,疯了一样在场内跑圈圈找水,月浮昀怎么拉都拉不住他。 月浮椤赶紧端了杯冰镇果汁过去,这才把月浮梭从电岭的魔鬼辣里解救出来。 另一边,烤肉的电岭嘴角一抽,默默地拿起一串刚烤好的肉咬了一口。 仔细品味一番之后,她觉得,好像还行啊。 —— “娘亲!爹爹!快看,我给你们烤的肉!” 月浮溟一脸期待地端上他的烤肉,一双眼亮晶晶的盯着月倾锋和晨氏。 第381章 离开月族(3) 月倾锋看着盘子里的烤肉,仔细一看,这卖相好像还行,于是拿起一串尝了尝。 “怎么样,好吃吗?!” 月浮溟满脸期待,在他这样的注视下,月倾锋强行扯出一抹笑容。 “……好……吃。” “太好了!我再去给你们烤!” “诶溟儿……!” 月倾锋的手僵在半空,看着月浮溟欢快跑开的背影,在心里为自己掬了一把泪。 ……好吃。 ……就是里面没怎么烤熟而已。 晨氏看着她的反应,有些好奇的拿起一串,咬了一口。 然后,喉结上下滚动,淡然咽下嘴里的肉,放下肉串朝着月倾锋道: “溟儿特意给你烤的,吃完。” 说完这话,他就牵着月浮凌觅食去了,只留下月倾锋在夏风中冷得瑟瑟发抖。 —— “月弓,你瞧瞧表妹和妹夫,她们二人站在一起,做什么事情都好和谐啊。” 不远处,拿着一把烤串的月浮生背靠着院内的一棵树,随意坐在草地上,目光似乎在透过纪凰和御弈卿看些别的。 月弓一如既往地杵在他身边,和以前好像没什么差别,又好像有点差别。 是了,以前的她不会站得这么紧绷。 现在的她,好像有些紧张。 “你再不搭话,我总感觉旁边站了个鬼魂,怪吓人的。” 月浮生笑着吃了口烤肉,难得的这一次,吃着他家表妹做的东西,竟然会觉得索然无味。 “属下……请少主明言。” 月弓这声音也是一如既往地死板,只是袖子底下那双手,攥得倒是紧。 月浮生转过去瞥她一眼,幽幽道: “你现在非得跟我用这个调调说话?” 月弓抿嘴,不答。 “算了吧,你一直就是个闷葫芦!” 月浮生没好气的说着,想来温润无双的他,此刻竟有些像……闹脾气? “属下知错。” 月弓顺势答着,见月浮生不想继续和她说了,心里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落。 月浮生一串接一串的吃着,吃完后闭着眼靠在树干上,再次开口问道: “月弓,你保护我多久了?” 他记得,好像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月弓就已经在保护她了。那个时候她还不是家族第一高手,只是家族暗卫里天赋不错的一颗种子。 之后她慢慢变强,成为了家族暗卫的头领。而他也努力达到祖母的期待,成为了家族的少主。 现在想想,真是互相陪伴好久了啊。 “十四年。” 她从八岁就被选拔为家族暗卫的预选成员,十二岁正式上任,他是她的第一个保护对象。 现在她二十六岁了,当初那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也已经二十二了,举手投足间尽显世族风范。 “十四年了啊……”月浮生轻轻呢喃着,随即笑道: “那你还会保护我多少个十四年?” 月弓闻言,静静地望向他,开口道: “保护你,是我此生的使命。” 月浮生一愣,随即笑开了,轻轻问道: “一辈子?” “一辈子!” 月弓板着脸认真答着,月浮生朝她展颜一笑,开口问着:“饿不饿?” 月弓略一思索,坦诚的点点头。 “饿!” 月浮生点点头,朝纪凰那边看去,恰好看到月浮屠又在晨雾衣老人家一人组成的包围圈下,成功夺走了刚装盘的烤肉。 月浮屠刚一得手,雷禁就立马把他给带走了。 “嗯……你拖着雷禁,我去找浮屠聊一聊。” 月浮生说着,坐在地上朝月弓伸出了手。月弓习惯性的伸手去拉他,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两人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慢悠悠的朝着月浮屠和雷禁那边走去。 —— 今晚,任十二岁的雷禁怎么想也想不到,整整大了她十四岁的月弓,居然为了一盘烤肉,当着她家主子的面,对她这个幼小又无助的孩子出手了。 今晚,任古灵精怪的月浮屠怎么想也想不到,向来温润如玉的大哥,最受他敬重的大哥,居然为了一盘烤肉,对他这个可怜又能吃的小弟出手了。 ——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寻常的夜晚。 …… “雷禁,准备好了吗?” 纪凰和御弈卿一身夜行衣,站在雷禁门前。 两人手里都拎着个大包裹,包裹里全是月浮生他们今天白天准备的零食。 这一趟衣服没带半件,吃的倒是带了不少。 “主子,搞定了!” 同样一身夜行服的雷禁开门出来,身上背着个简单轻便的小包袱。 纪凰看着她点了点头,一行三人在浓重的夜色下朝着皓月府外奔去。 为了避免明天的道别,她们还是决定翻夜墙离开。 …… 翌日清晨。 皓月府,镇戮院。 “表姐和姐夫今儿个怎么还没来?还有浮屠,也跟着睡过了吗?” 此刻辰时未到,所有人都在院子里候着。月浮椤没见到纪凰她们三人,有些担忧的开口问着。 今天表姐可就要走了,临走前还要被罚砍柴挑水,未免太辛酸了些。 “不知啊,四姨还从未见你表姐迟到过呢,今儿个让她也挨次罚。” 月倾锋笑得开心,语气里还有些幸灾乐祸的。 月浮椤白了眼她家这个憨四姨,气鼓鼓地转身去找月浮梭询问了。 但很明显,大家都是大清早出了门就直接聚在这里的,根本就不知道纪凰怎么还没来。 “诶!小浮屠来了!” 月浮梭远远看着超这边走来的月浮屠,惊喜的叫了一声,拉着月浮椤就朝月浮屠那边跑去。 “小浮屠,你今天早上去叫表姐没,她怎么还没来?” 月浮梭跑到月浮屠面前站定,却见月浮屠耷拉着小脑袋,整个人无精打采的朝着院里走去,怀里还抱着两封信和一个小铁罐。 “嗯?浮屠,你这是怎么了?” 月浮生略有些心虚的上前询问,别问为什么心虚,问就是昨晚抢了俩小孩的烤串。 鬼知道他昨晚是哪根筋没搭上,居然因为月弓一个‘饿’字,带着她跑去抢劫了浮屠和雷禁。 浮屠这小子,怕是第一次被人从嘴里夺食吧! 他简直太心虚了! “凰姐姐她们走了,一声没吭就走了……都没让我送!” 月浮屠委屈巴巴地蹲在地上,从怀里的两封信中抽出一封递给月浮生,然后打开小铁罐,从里面拿出一颗最甜的糖塞进嘴里。 这失魂落魄的小模样,看起来已经记不起昨晚被夺食的惨痛经历了。 月浮生伸手接过信,匆匆打开看了一眼,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表姐一直都是这么个性子,不太喜欢与人告别。” 说着,月浮生摸了摸月浮屠的小脑袋瓜,看了眼月浮屠怀里的另一封信,问着: “这个是?” 月浮屠蔫蔫地吃着糖,含糊不清的答着: “雷禁留给我的。” 月浮生点点头,不语。 辰时的钟声响起,院里的人排好队进门。 原本还期待着能和纪凰一起再吃顿早膳的其余人,听了月浮屠和月浮生的话之后都多多少少有些失落,一顿早膳吃得兴味索然。 当然,除了二长老月倾尘。 她一人该吃吃该喝喝,和其余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丝毫没有为纪凰的离开而感到不适。这怡然自得的模样,看得其余人直冒酸味。 因为啊,这次出使御天的月氏使臣,是她啊哈哈哈! 要不了一个月她就能再见到她家侄女了,有啥好失落的哈哈哈! …… 西玖帝国,帝都。 一晃几日过去,中秋佳节将近,九皇子的大婚也在紧张筹备中。 沐梓昕的婚期本来定在来年的阳春三月,和纪宁一个时候。沐瑾宣和纪宸吟是打算于春暖花开之时,给他们二人一起办一场空前绝后的盛世婚礼。 若是真的能等到那时候,九皇子的成婚大礼绝对是能令西玖帝都所有男儿艳羡不已的。 可如今,事情发展得有些不尽人意了。 …… 帝都,兵部尚书府。 李家公子宫中失节的事情在贵族圈里传了个遍,虽说是造人算计了,但终归也改变不了失节的事实。 一般按理来说,皇媳娶了皇子之后,三年内是不允许添侧室的。 但李家公子失节一事发生在宫中,与宫内治理不严有着脱不开的干系,再加上兵部尚书李连华兢兢业业忠于朝廷,沐瑾宣也不能把事情做绝,只好允了楚微河一年后就可以添侧室。 然而但让帝都一众权贵没有想到的是,她们还是都低估了李家公子的胆气。 旁人和皇室的皇媳闹出这事,不被处理掉都不错了。而他明明能占一个侧室之位,却想也不想就一口回绝了。 理由很简单,他瞧不上。 …… “默书啊,你若还认我这个爹,就听爹爹一句劝!你选的那寺院远在边陲之地,院里的日子清苦,你不如就承了陛下的恩典算了!” “料那楚微河与九皇子情深意笃,不会再和你有什么牵扯。你就当搬去楚府借住,不出现在她们二人眼中也就罢了!” “等再过些年,这事淡下去了,没人谈了,爹和你娘再想些法子把你接回来,让你换个身份过日子,你看这样可好?” 李默书房里,他的爹爹哭成了个泪人,每句话都直戳李默书的心窝子,烫得他心疼。 “爹爹,孩儿真不愿进楚家的门。与您说句实话吧,孩儿如今见了楚微河都觉得恶心!” 李默书给他爹爹擦着眼泪,沙哑的声音里带着决绝。 那天在宫里,他是被锁在偏房里锁了很久,吸了太多药才彻底失去了理智。而楚微河,不过是刚被关进去一会儿,竟然比他还失态。 更何况楚微河已有九皇子,更甚至已经把九皇子的肚子玩大了,不敢如实和女皇禀报也就罢了,居然面对别的男子还不知道自控。 这样一个半点都控制不住下半身的女人,他瞧不上。 他向来是个不将就的人,绝不会委曲求全。 他宁愿削了头发去做僧人,也不屑进楚家的门! “可……可削了发,你就入了空门断了尘念,再无法喊我一声爹爹了!” 难不成他以后几年都见不到儿子一面,见了面还要亲耳听着他的儿子唤他‘施主’吗?! 这简直、简直是在他心口剜肉啊! “呜……爹爹,孩儿不孝!” 他之所以选择去那边陲之地的寺院,就是为了避开帝都的一切,为了不让府里的人受他牵连、出门还要被人指点非议。 而他,也能落个耳根清净吧。 李默书扑进他爹爹怀里啜泣,而他爹爹的眼睛也哭得红肿。 父子二人这么抱头痛哭,让走到门口的小厮不知该如何进去禀报。 犹豫半晌,那小厮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开口道: “禀报夫郎、默书公子,九皇子与楚御史听闻公子今日起行,带了些僧人上府,说是特来……特来相送。” 第382章 离开月族(4) 小厮这么说完,李默书的爹爹立刻变了脸色,就连李默书也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带着僧人? 那两人哪里是来相送,分明就是来威逼的! 两人婚期将至,在大婚前不把默书给送走,她们两人谁脸上都不好看。 楚微河如此也就罢了,可那九皇子,他、他以前不是与默书有些交情的吗?! 默书已经言明对楚微河没有半点念想,不会干扰她们二人成婚,他何至于如此苦苦相逼?! “爹爹,我们过去吧。” 李默书沉着脸开口,眼底的失望之色渐浓。 九皇子啊九皇子,你堂堂天之骄子,何苦为了个楚微河做出如此自贬身价的事情。 未婚先孕也就罢了,女皇和凰王已经在极力镇压流言了。可若是今日九皇子亲自出宫威逼李家公子离开的事情传了出去,整个皇室的颜面都要扫地啊! 陛下之所以允许他嫁给楚微河当个侧室,就是为了稳住忠臣之心,彰显皇室仁厚,也给最近名声扫地的九皇子加一点宽厚贤淑的美名。 而他之所以一口回绝,亦是顾念着往日交情,想让九皇子安心待在宫里静候婚期。 可他没想到,他已经说得那么清楚了,也本就打算在他们大婚之前就离开,九皇子竟然还是不放心,居然做出亲自出宫相送这种荒唐事! 九皇子今天这一来,陛下对李家的所有仁厚就都成了笑话,想要加在九皇子身上的贤淑之名也成了自卖自夸。 他从不是什么喜欢与人争宠的人,也不是什么喜欢弯弯绕绕的人,既然说了不会进楚家的门,就绝不会进! 枉他此前将九皇子视为朋友,看来九皇子也没对他有多放心。又或者说,他在九皇子心里,是远远比不得楚微河的吧。 李默书神色寡淡地站起身,随意整理了一下衣袍,扶着他的爹爹朝大厅走去。 …… 兵部尚书府,大厅。 “微臣参见九皇子!不知九皇子大驾光临,实在有失远迎,还望九皇子恕罪。” 李连华看着不请自来的沐梓昕和楚微河,再看看两人身后的几名老僧,心里颇有些异样,但很好的没有表现出来。 “见过李尚书。” 楚微河朝着李连华抱拳行礼,她的官位品阶离李连华还有点距离,现在她也没正式成为皇媳,自然还是要给李连华行礼的。 “楚御史客气。” 李连华冷脸答着,对着楚微河,她实在是做不出什么笑脸。 楚微河也知道李连华现在对她毫无好感,自然不会上去自讨没趣,干脆老老实实的等着沐梓昕开口好了。 其实说实话,她今天并不想过来,但梓昕说他和李默书有些交情,一定要过来送送他。 瞧他情绪不太好的样子,她怕他又动了胎气,也不敢逆着他的意思,只好陪他过来了。 现在女皇对她的印象差到极致,她只有抱紧梓昕这块免死金牌,才能在这权贵云集的帝都里走出一条活路来。 “敢问九皇子今日到此,所为何事?” 李连华立刻派人给沐梓昕看座奉茶,对沐梓昕和楚微河完全不是一个态度。 毕竟九皇子是陛下和皇君所出的正统嫡子,流着皇室血脉。他为主,自己为臣,主臣之礼还是需要遵奉的。 “本皇子只是听闻默书今日要启程远行,所以特意过来相送。” 沐梓昕端坐在上位,端着一派皇子的威仪,朝那几名老僧抬了抬手。 “这几位都是护国寺里得道的高僧……” 李连华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声,果然,只听沐梓昕继续道: “听闻默书要动身去往边陲之地,本皇子心中颇为不舍,想着边陲之地的僧人性子散漫,应该做不好剃度一事,便亲自寻了这些高僧过来为默书剃度,权当是为好友送别了。” 这哪是来相送,这是直接逼她的幺儿剃度落发啊! 李连华心中惊怒,但面对沐梓昕,她又不能以下犯上,只好恭敬问道: “敢问九皇子,陛下知道此事吗?” 依她来看,陛下对于九皇子今日来她府上的这件事,应该是不知情的吧? 沐梓昕听了李连华的问话,端茶的手微微一颤,随后继续道: “本皇子之所以来送默书,只不过是因着男儿家的闺中交情罢了,何劳母皇知晓?” 这话的意思就是,沐瑾宣根本不知情了! 李连华脸色沉了几分,看向上位的沐梓昕,开口道: “九皇子金枝玉叶身份尊贵,擅自出宫实有不妥。劣子剃度一事微臣已有安排,着实不劳九皇子费心了。” 即使是在沐瑾宣和纪宸吟面前,李连华都从来没有觉得如此憋屈过。 即使是沐瑾宣和纪宸吟,在这件事中对李家的态度都是安抚弥补,而不是威逼。 “那么敢问李尚书是如何安排的?你安排的僧人又可否抵得过本皇子从护国寺请来的高僧?” 沐梓昕开口质问,对李连华的推托态度很不满意。 “默书拒绝圣意,宁愿削发为僧也不愿为人侧室,此等抗旨行为母皇也未曾责怪什么。如今本皇子亲自请人来为他剃度,你们还是违抗。那么本皇子倒想问了,你们究竟想要怎么样?” 李默书明明说了不会缠着微河的,现在却迟迟不肯剃度。他和微河的婚期已经快到了,李默书究竟想要怎样? 既然还是想让微河负责,之前又何必装出那副清高模样,让人都觉得像是微河配不上他李家公子似的! 想到这里,沐梓昕更坚定了自己的来意。 他一定不能让李默书的算计得逞! 他是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和他争夺微河的! “请九皇子慎言!微臣与劣子感恩陛下宽仁相待,绝无恃宠而骄之意!” 李连华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度,语气里已经稍微有些怒意了。 陛下又没有强制让她家幺儿嫁给楚微河,也没有强制让她家幺儿出家,她们李家何来抗旨一说?! 此事她家幺儿本就是受害的一方,他愿意不求女方负责,也愿意远去边陲之地、不给即将大婚的九皇子增添烦恼。 她家幺儿都退步至此了,九皇子何苦相逼?! “臣子参见九皇子!” “臣夫参见九皇子!” 就在大厅里气氛胶着的时候,李默书扶着他的父亲走了进来。 “哦?默书来了!本皇子听说你要离开了,今日特意来送送你这个好友。” 沐梓昕扯出一抹笑,动作缓慢地起身,走过去拉着李默书的手,带他在那些僧人面前走了一趟,继续说着: “默书你瞧,这些全是护国寺里得道的高僧,我特意请他们前来为你剃度落发。你瞧瞧,觉得看哪位有缘,便请他为你剃度吧。” 李默书被他拉着,面无表情地从那些僧人面前走过,就连眼底的失望都逐渐淡了下去。 “臣子多谢九皇子费心,既然九皇子如此热情,那便请你替臣子挑选吧,臣子无异议。” 说着,李默书把自己的手扯了回来,淡然地跪在李连华面前,等着沐梓昕选好僧人为他剃度。 “九皇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莫不是要当着默书他这老父老母的面,让人给他剃了满头青丝吗?!” 李默书的父亲只觉得眼前一黑,踉踉跄跄地扶住桌角才勉强站稳。 “正因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所以本皇子更不能让默书这满头青丝流落边陲之地。既然默书将要远行,那这满头青丝恰好可以留给李夫郎做个念想。” 沐梓昕说着,一副仔细挑选的模样,思虑半晌后才点了一名看起来最年长的僧人,朝那僧人开口道: “便是你了,仔细为默书剃度,勿要刮伤了他。本皇子与他相交一场,希望最后分别之际能为他做点事情……” “等等!” 一道急促的声音插了进来,门口的男子匆匆朝着大厅走进来,语气急促地朝沐梓昕行礼道: “臣夫,参见九皇子!” 跪在地上的李默书闻声,怔愣半晌后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朝男子那边望去。 “允安?!” 自己分明没有告诉过他这段时间的事,他怎么这么急促地赶了回来?! 记得上次他来信的时候还在给他诉苦,他被调任到了西玖与弈凰北国接壤处揽月分部,一路过去得在马车上颠簸了十多天啊。 “江允安?!” 沐梓昕有些惊愕,似乎是没想到江允安会出现在这里。 “有劳九皇子还记得臣夫。” 江允安恭谨答着,看了眼厅内这些僧人,朝着沐梓昕继续询问: “敢问九皇子如此阵仗来兵部尚书府做什么?是受了陛下的指派吗?” 江允安的话绵里藏针,扎得沐梓昕心里很是恼火,却又找不到理由发作,只好扯出一抹笑,开口答着: “母皇政务繁忙,哪儿会管我们这些男儿家的小事。今日不过是见默书要远行了,本皇子特意过来送送他。” “哦,原来如此。” 江允安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李默书和那些拿着剃刀的僧人,笑着问道: “是怪臣夫太久不曾回来了吗,怎么现在帝都里送人远行时还兴下跪亮刀的?” 江允安问着,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看得沐梓昕心里着实不爽。 “允安嫁人之后倒是变了不少,说话竟比以前更加犀利了些,莫不是因为在凰表妹的封地里待久了,得了些磨砺?” 沐梓昕这话,无疑是在提醒江允安他的身份。 他是纪凰的表哥,而江允安和他的妻主王一辰,都不过是纪凰麾下的下属,哪儿来的胆气阻止他做事? “确实得了许多磨砺,感觉如同重生一般。” 江允安权当听不出沐梓昕的话外之音,竟然还笑着朝沐梓昕提议着: “九皇子,难得久别重逢,大家这么站着说话也不太好,不如都坐下,一起叙叙旧?” 确实,他如今最忌惮的,还是沐梓昕的身份。 不是因为他是帝国皇子,而是因为他是主子的表哥。 此事若是换了旁的帝国皇子,他根本就不会浪费时间闲扯这么久,直接扶起默书就可以扭头走了。 但偏偏沐梓昕他……是主子的表哥啊。 碍于沐梓昕的身份,江允安有心和解,想要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沐梓昕却好像并没有这个意思,朝江允安开口道: “不必了,本皇子也不会待太久,送完默书之后就该回宫了。” 他此番出宫是瞒着母皇父君和皇姐的,要是不快点解决李默书的事情,等到母皇她们发现他不在宫中时,事情就不好办了。 思及此,沐梓昕的态度更加强势,朝他刚才点的那名老僧说着: “还不动手?耽误了默书起行的时间,本皇子唯你是问!” 那老僧一愣,想到沐梓昕的身份,立刻弯腰答着: “贫僧即刻为李家公子剃……” “宁王侯驾到——!!!” 第383章 离开月族(5) 老僧的话还没说完,就在江允安、李连华她们紧张不已的时候,府门处响起一声通禀,吓得一直安静跟在沐梓昕身边的楚微河全身一颤。 就在沐梓佑生辰宴的第二天,纪宁一脚踹开了她的府门,挥着鞭子将她府上砸了个稀烂,还差点连她一起打。 此事她根本不敢上禀女皇,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以致她现在遇到纪宁就发怵。 厅内几人都惊愕于纪宁的突然造访,也没人去留意楚微河的异样。 几人中反应最大的莫过于江允安,见纪宁真的来了,他终于露出了一抹安心的笑,上前朝着纪宁抱拳行礼。 “属下参见大公子!” 自从在揽月殿里收到了默书那事的消息之后,他就一路快马加鞭赶了回来。途中碰到了给西玖帝都派送密令的揽月成员,他便顺道带着主子的密令一起赶回来了。 他其实在两个时辰前才刚进帝都城门,一路将密令送去揽月殿之后,正好在揽月殿里碰到了蹭饭的大公子。 当时大公子问他怎么如此赶忙,他说想来看望默书,就听见大公子随口说让他先去,他吃完饭就来。 他当时还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没当回事就赶紧赶到李府来了,没想到大公子还真来了。 “参见宁王侯!!!” 厅内众人回过神来,纷纷朝纪宁行礼问安,言语中的恭敬程度丝毫不亚于刚才给沐梓昕行礼的时候。 “今日李尚书府上怎么如此热闹?” 纪宁走进大厅,扫了眼厅内的情景,目光轻飘飘地落在沐梓昕身上。 就在沐梓昕被盯的莫名觉得心虚忐忑的时候,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纪宁又轻飘飘地移开了视线,淡然开口: “平身吧。” “谢宁王侯!” 厅内众人又站直了身子,唯独李默书一人,还是一言不发地跪在李连华面前,等待着僧人为他剃度落发。 “默书,这地上是凉快些吗,居然让你舍不得起来?” 纪宁这话一问出口,李默书的父亲立刻会意,诚惶诚恐的上前去,扶着他家儿子站起来,开口朝纪宁谢恩。 “谢王侯!” 刚才沐梓昕全程守在这里看着,皇室嫡子的身份摆在那里,他不松口,厅内根本没人敢让李默书起来。 李默书跪得有些久了,站起来时腿还打着颤,全靠他父亲和江允安扶着。 纪宁见状,不动声色的走到上位坐下,老神在在地翘起二郎腿,朝着众人挥挥手道: “有什么话都坐下聊吧,站着不累吗?” “谢王侯!” 又是这一句谢恩,李连华一家三口人先后坐下,江允安也找了个位置落座。 这个时候,沐梓昕、楚微河以及她们带来的那些僧人,在这大厅里就显得有些突兀了。 “阿宁,你怎么来了?” 看着纪宁这副略显冷淡的神色,沐梓昕心里稍微有点发怵。 “来办些事。” 听他问起,纪宁不紧不慢地从袖子里掏出两张折叠好的宣纸,展开之后将其中一张递向李默书。 见李默书行动有些不便,他的父亲立刻上去接过那张画着地图的宣纸,转手交给了李默书。 “这是?” 李默书看得愣了愣,不知道这是哪里的地图,也不知道纪宁给他这个是什么意思。 纪宁对上他疑惑的眼神,稍微正经一点,开口解释着: “这是我封地的区划图,你瞧瞧喜欢哪个县,便去那儿静修吧。至于什么边陲之地就别去了,削发为僧也大可不必,吃斋念佛听着都怪无聊的。” 纪宁的话成功让李连华她们夫妻二人面上一喜,就连江允安也有些惊喜的凑了过去,看着李默书手上的地图,忍不住感叹着: “极北三城九部果然名不虚传!飞鹰的天空,骏马的大地啊!” 听着这话,沐梓昕心里稍微有点不是滋味,朝着纪宁问道: “阿宁的封地很大吗,什么时候也邀我去瞧瞧?我也有些好奇呢。” 他分明已经快处理完了,为什么偏偏阿宁要过来阻止?李默书有一个江允安站在他后面还不够吗,现在难道阿宁也要护着他吗? 这帝都所有公子里,分明他才是和阿宁关系最亲近的啊! “我之前好像就邀请过你,但你忙于刺绣未曾答复,所以我一直以为你是不喜欢驯鹰赛马的。” 他分明数月前就邀请过他一次,但他那时候忙着给楚微河绣衣袍,根本没有仔细听他讲话。 纪宁端起一杯新茶,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但沐梓昕分明能感觉到,他现在是不愿朝他笑的。 “是、是吗?许是我听漏了吧,阿宁不要放在心上。” 沐梓昕扯出一抹笑,在楚微河的搀扶下坐到纪宁身旁。 “嗯。”纪宁应了一声,没再言语。 李默书这时候也回过神来,看了看手上的地图,还以为纪宁只是要给他提供一个暂住地,于是指着地图上一处稍微有些感兴趣的县区,开口道: “那就这个吉尔浩县吧,我还没有见过牛车羊车游街,好像很有趣。” 反正他的本意也是想暂时离远点,纪宁愿意帮他离开西玖帝国,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这么想着,李默书扶着座椅扶手站起身,走过去把手里的地图还给纪宁,认真开口道: “多谢。” 纪宁朝他笑了笑,把区划图折叠起来收好,然后朝一旁的下人吩咐着:“上笔墨。” 府里的下人不敢耽搁,立刻就下去办。不出一会儿,笔墨砚台就全部摆在了纪宁面前。 纪宁拿笔蘸墨,摊开另一张宣纸,在上面加上工整的‘吉尔浩’三个字,然后吹了吹墨汁,突然开口喊着:“李默书听旨!” 李默书被他整得一愣,下意识就给跪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有李氏默书,性情仁厚德才兼具,特封为弈凰帝国县主!赐号静安!封地吉尔浩县区!” “——钦此!!!” 看纪宁对着一张宣纸念得一本正经,李默书跪在地上静静听着,内心想着:要不是我腿麻,我早就走人了。 直到纪宁念完,满厅人除了江允安之外,居然没人当回事。 沐梓昕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纪宁,开口道: “阿宁,我知道你与默书私交不错,也知道你与凰表妹兄妹情深。但你这样打着凰表妹的名头胡来,委实有些不妥。” 这话说的,就差没直接举报纪宁假传圣旨了。 纪宁拿着宣纸叹了口气,然后把纸转了个面,让厅内的人可以清楚看到宣纸上那个红印,那个曼城城主印。 凰儿啊,你这圣旨也忒随意了。 “属下谨遵吾主旨意!” 江允安满脸恭谨,率先对着那张宣纸单膝跪下。 其余人见状,呆滞片刻之后立马跟上,跪在地上齐呼: “谨遵邪皇陛下旨意!” 这可能是他们这辈子见过的最不羁的圣旨。 李默书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纪宁不是在逗他玩,顿时僵在原地,不知道该接还是不该接。 “默书!还不接旨?!” “默书!快啊!” “快接旨啊你这孩子!” 李连华几人在旁边简直快要急死了,恨不得上去替李默书把那张宣纸给双手捧走。 “这……” 李默书迟疑的看了一眼纪宁,只见纪宁看了那精简版的圣旨一眼,朝他挑了挑眉。 “臣子,谢陛下隆恩!” 李默书伸手接过,然后颤着膝盖站起身,晕晕乎乎的走回去坐下。 这就……就挺突然的。 纪宁处理完李默书的事情之后,在心里长舒一口气。此刻见李默书整个人都呆住了,他也没再去管,转而望向那些僧人道: “多谢各位高僧劝导,让李公子打消了出家的念头。” 这不容置喙的态度,直把那几名僧人吓得一哆嗦,都默默把剃刀往兜里使劲塞了塞,开口道: “宁王侯客气!” 宁王侯说了他们今天是来劝导的,那他们今天就必须是来劝导的! 见他们还算上道,纪宁满意的点了点头,朝着他旁边的沐梓昕开口道: “既然阿昕专程出宫为默书庆贺他封为县主一事,那就有劳李尚书备下晚宴,让我们四人聚上一聚,也权当为默书饯行了。” 李连华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恭声答着: “有劳九皇子专程出宫祝贺,微臣即刻去筹备晚宴,还请九皇子务必在鄙府玩得尽兴。” 看样子宁王侯是要保下九皇子的名声,那她也该去敲打一下府中下人,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能说。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向来知书达理的九皇子,盲目起来竟是这样的不可理喻。而向来张狂跋扈的宁王侯,却有如此为人细心考虑的时候。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吧。 李连华想着,面上似有些喟叹,转身离开了大厅。 见李连华退下,沐梓昕还是有些心虚,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纪宁,只能干笑两声开口道: “阿宁,我今日出来许久了……” 若是再不回去,被母皇她们发现了,他恐怕无法圆说过去。 而且他来时也被过往百姓看到过,要是一直待在兵部尚书府里,难保外面的话不会越传越难听。 “既然出来许久,想必也不介意再久一点。” 纪宁今天对沐梓昕的态度,可以算得上是很强硬的了。 在沐梓昕的记忆里,两人从小玩到大,纪宁好像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过话。 “今日我们是来好友相聚的,自然要玩得久玩得晚玩得尽兴,要走也该是一起离开。你若是提前走了,外面的风言风语会传成怎样?” 纪宁略有些疲惫的揉揉眉心,见沐梓昕神色间很是委屈,只好开口给他解释着。 不知为什么,他现在好想念凰儿和弈卿。 和凰儿弈卿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感觉过这么累,这种心理上的累。 沐梓昕听完纪宁的话之后抿着嘴,下意识的看了楚微河一眼,见后者朝他点了点头,他才尽量展开一抹笑颜,朝着纪宁开口道: “好吧,我听你的。” “……嗯。” 纪宁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合上眼帘,静静地闭目养神,不语。 李默书和江允安对视一眼,看了眼纪宁,又看了眼沐梓昕和楚微河,感觉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尴尬气息。 两人索性撇了撇嘴,学着纪宁那样闭目养神去了。 李默书的爹爹有些不知所措,但见他家儿子应该不会有事了,当下也就放了心,带着那些僧人下去用斋去了。 他对这些僧人讨厌归讨厌,但毕竟宁王侯给了他们家默书一个天大的恩典,他们也不能不知回报,更不能忤逆了宁王侯的意思,传出对九皇子不好的言论。 这么想着,他很快就带着那些僧人出了大厅。 他们这一走,整个大厅里的氛围更加尴尬。 “阿昕,我们好久没玩过簸钱了,不如试试?” 纪宁睁开眼,缓缓启唇朝沐梓昕说着。 簸钱是公子哥们聚在一起无聊时常玩的小游戏,说白了就是打铜板,打翻其余人的铜板就算赢,也不需要什么剧烈运动,坐在椅子上就能玩。 他们这么一直傻坐着也不是那回事,簸钱是他能想到的最安静的多人游戏了,这个游戏对孕夫还算是很友好的,不需要什么剧烈运动。 “啊?这……” 沐梓昕突然被他这么一叫,顿时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刚想起身和微河去这兵部尚书府的后花园里逛逛呢。 现在他难得能出一次宫,想趁机和她多待一会儿。 纪宁见他为难地看了眼楚微河,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悠悠笑道: “没关系,我就是突然想到了而已,现在也不是很想玩了,你有事就去忙吧。” 第384章 离开月族(6) 沐梓昕闻言,朝着纪宁感激地笑笑,然后在楚微河的搀扶下走了出去。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纪宁眼底渐渐浮上一层失望,再次合上眼帘。 而江允安和李默书则是在沐梓昕他们离开大厅后就立刻睁开了眼,看了眼走远的沐梓昕和楚微河,他们俩人慢慢凑到纪宁那边。 江允安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副扑克牌,饶有兴致的说着: “大公子,与其这么干巴巴等着晚宴,不如一起斗地主呢!” 他知道这两人其实心情都不咋地,也知道这心情不是一下子就能缓过来的,但开心也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生活还是要继续啊。 “大公子,默书老爱嗑瓜子儿了,他府里的瓜子儿全是新炒的,嗑起来那叫一个清脆!” 纪宁掀开眼帘,轻飘飘地扫了两人一眼,那意思大概是‘瓜子儿脆不脆我得嗑过才知道’。 被江允安这么揭老底,李默书脸上稍微有些挂不住了,当着纪宁的面直接在江允安小腿上踹了一脚,但还是立刻让人去装三篓瓜子过来。 小竹篓子也就棋篓那个大小,只比吃饭的碗大上那么一点点。三人一人一篓嗑着,满厅都是嗑瓜子儿的清脆响声,还伴着三人的聊天—— “……三个2带张4!” “四个a!我就一张牌了哈!” “默书瞧把你能耐的!看我……好吧,要不起!” “王炸!” “纪宁你狠!要不起!” “大公子冲啊!他就一张牌了!” “对3!” “……要不起!” “哈哈哈对5!默书你地主的骄傲呢?!” “对8!” “……要不起!” “……” 等到纪宸吟、沐瑾宣、沐梓泫带人匆匆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仨公子哥拿着牌翘着二郎腿,他们周围地上全是瓜子壳。 三人每次刚拿起瓜子清脆的咬开,下一秒就直接甩壳了,动作流畅得令人发指,瓜子壳上嗑的那叫一个干净! “微臣参见女皇陛下!参见凰王殿下、太女殿下!有失远迎,请陛下与二位殿下恕罪!” 李连华急忙赶来,完全想不到沐瑾宣和纪宸吟居然亲自来了。 听到李连华的声音,厅内斗得火热的三人齐齐一愣,呆滞地转头看了眼门口的纪宸吟她们,默默收起了瓜子和牌。 “见过皇舅母、母王!太女表姐好。” “臣子参见女皇陛下!参见凰王殿下、太女殿下!” 这礼行得,简直礼貌又不失尴尬。 “嗯,平身。” 沐瑾宣她们也只是稍微一愣,然后立刻进入了角色。抬起脚往里走去,忽略了满地的瓜子壳,一派沉稳的坐在上位。 李连华没忍住瞪了李默书一眼,然后赶紧朝旁边的下人挥了挥手,下人立刻去拿扫帚簸箕过来打扫。 “听说宁小子是带着老九和江家公子特地跑来祝贺的,怎么没瞧见老九?” 沐瑾宣的脸色并不好看,可以说是笑得牵强。 刚才已经有人来把事情一五一十的禀报给她了,她这才大张旗鼓的赶了过来,做出一副前来慰问、并且顺道接人回宫的架势。 老九和楚微河是最先进这兵部尚书府的,江家公子是随后急忙赶来的,宁小子更是最后才赶来! 而且老九来时还带着那么多僧人,什么祝贺的屁话,想想就知道必然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 还劝导李家公子?!有心人一想就知道劝导这事,自己动嘴劝就行了,哪有还特意请些僧人气势汹汹地来劝的? 真是难为宁小子了,居然赶过来扯出这种话为昕儿圆场。 今天要不是他赶过来,恐怕等她们发现这事的时候,帝都里那些风言风语止都止不住了。 “回陛下,九皇子和楚御史正在……” 见纪宁不是很想答话,江允安上前一步不卑不亢的开口。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门外的一道声音打断了—— “孩儿参见母皇!见过王姨、皇姐!” “微臣参见女皇陛下!参见凰王殿下、太女殿下!” 听到消息的沐梓昕和楚微河急忙从后花园赶了过来,有些担心李默书趁他们不在的时候,对沐瑾宣说出些什么诉苦的话。 “老九、楚御史,既然是来祝贺的,就要有个祝贺的样子!不陪好好陪着李家公子,四处乱跑什么?!” 沐瑾宣斥责一句,脾气已经有点忍不住了。 这两人的态度,真是让想给他们圆场的人都觉得心累。 “陛下息怒!九皇子来时一直都在大厅和劣子说话呢,只是后来见后花园的花开得漂亮,这才过去瞧瞧罢了。” 李连华虽然心里不愿,但还是开口劝着。 她们身为人臣的,最忌讳挑拨皇室之间的关系,所以现在即使她再不愿意,也得往好了劝。 “是啊母皇,孩儿……孩儿与微河只是临时起意,才过去走走而已。” 沐梓昕顺着李连华的话往下接,果然见沐瑾宣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但那也仅仅只是一点而已。 “好了,李尚书特意准备了晚宴,让我们为默书饯行。既然皇舅母你们也来了,那就一起吧。” 纪宁有些不愿意看到沐梓昕现在的样子,走过去站在纪宸吟身边,并不想再开口说话了,只想意思意思吃点东西就走。 纪宸吟见宝贝儿子情绪不对,心里大概能猜到一些,当下挥挥手道: “既如此,有劳李尚书款待了。” “不敢不敢,凰王殿下客气!鄙府粗食糙饮,陛下与二位殿下不觉得怠慢便是微臣之幸了。” 李连华开口接着,弯腰摆出一个请的姿态,继续道“诸位请”。 在李连华的带领下,沐瑾宣一行人移步到了后院的一处宴场。桌上的菜肴已经上好,坐下拿筷子就能吃了。 这一顿晚宴吃得,真的就只是走了个形式。 除了必要的几句寒暄之外,全程都没几个人开口说话。 直到最后快要散席了,纪宁和江允安才先后走到李默书跟前,纪宁率先开口道: “带好圣旨,揽月会有人护送你过去接任。去了那边如果有事解决不了,就去乌尔部落找宏图王领或者达颜小王,报我的名字就行。” 乌尔达颜是风鸣的第二个徒儿,驻守极北之地为凰儿操练兵马,极北三城九部都得给她个面子。默书若是遇到了什么事,找她应该就能解决。 听到纪宁说完,江允安也笑着接了几句: “揽月的人员调动很频繁,说不定我哪天就被调去极北之地驻守分部了。到时候第一个通知你,你一定得过来找我。” 提供靠山这种事情,大公子显然比他更适合。他虽然提供不了什么靠山,但一年里申请调过去耍上十天半个月还是可以的。 李默书现在心里滚烫滚烫的,只感觉被什么东西塞满了一样,连眼睛都觉得有些酸胀,忍不住伸手抱住了纪宁和江允安。 “谢谢!” 真的谢谢你们,让我还能相信朋友。 他们三人这真心送别的模样,真让沐梓昕觉得有些插不进去。 但沐瑾宣就在一旁站着,他也不得不扯着笑走过去,开口道: “默书一路保重,希望日后还有机会能在帝都见到你。” 不过怕应该是没这个机会了吧,毕竟极北之地那么远,阿宁一年也没有去过几次。 沐梓昕这么想着,心里也算是稍微舒坦了一点。 “谢过九皇子。” 李默书恭敬的行了一礼,与刚才面对纪宁和江允安时的亲密不同,他此刻语气里竟然有些惋惜,似叹非叹的继续道: “今日权当好友送别,请九皇子好生珍重。” 以后估计就算不得朋友了吧。 沐梓昕一噎,随后脸色不怎么好的道了句:“多谢。” …… 晚膳过后,出门散步的帝都百姓路过兵部尚书府,只看见女皇陛下一行人和李尚书站在门口依依不舍的道别。 就连许久没有露过面的李家公子都亲自出门相送,脸上还带着真挚的笑意。 一时间,九皇子上门欺压李家公子的谣言不攻自破,帝都里关于沐梓昕的议论又多了些别的味道。 什么宽容大度啊、什么仁义贤淑啊、什么知书达理啊、什么为了爱情敢于献身啊,总之多数是带着褒义的。 百姓也不知道是从哪儿传出来的这些话,但一人一句唠着,竟然还都说的有板有眼,跟亲眼见过似的。 流言的风向变得太快,帝都权贵即使心里对今天的事情门儿清,但也不敢多说些什么。 毕竟能这么操控着流言风向的,整个西玖帝都里,也就只有那几位了。 …… 八月初八,是钦天监择出来的黄道吉日。 这一天,从皇宫到御史府的路上站满了禁卫军,所有宫人全部身着红衫,放眼望去像是要和太阳比热度似的。 …… 帝都,凰王府,温语阁。 “宁儿,你这孩子啊!怎么还不更衣?都快到时辰了!” 晨泽语就是怕纪宁磨磨蹭蹭耽误了时间,这才赶紧过来催。谁知一进来就见纪宁躺在床上满脸惆怅,安如和安意端着华服站在一旁。 看这样子,衣服都没开始换,更别说束发了。 “见过王君!” 安如、安意两人立刻上前行礼,晨泽语看了眼他们端着的东西,点点头开口道:“搁旁边吧。” “是。”安如安意应了一声,把手里端着的托盘搁在纪宁床边的矮几上,躬身退下了。 见他们两人离开了,晨泽语这才看向瘫睡在床上的纪宁,走过去坐在他床边,把人给拉了起来。 “好了,这是在做什么呢?” 晨泽语轻轻一拉,纪宁顺着他的力道坐起身,顺道把脑袋靠在了他身上,噘着嘴不情不愿道: “父君,我心里有点不爽。” 他好看不惯那个楚微河,看到她就鞭子痒! 那天去楚微河府上闹事的时候,他就不该顾忌那么多,直接几鞭子打她个皮开肉绽那多爽! 晨泽语听着他这赌气一样的话,侧头看了他一眼,笑着摇了摇头,叹口气之后摸了摸他的头顶。 “哎!行了,父君知道你最近与小昕之间闹了些不愉快,也不求你今日多么强颜欢笑……” 晨泽语的话还没说完呢,纪宁就坐起了身,一本正经的补充着: “是闹得很不愉快!” 那天他要是没赶过去,李默书就得跪在自己父母的跟前,被那些僧人按着剃度落发! 而阿昕他……他竟然完全没有半分悔意。 想到这里,纪宁整个人又蔫了,有气无力的靠回晨泽语身上,活像一根霜打的茄子。 “好好好!是很不愉快、很不愉快!” 那日的事情,宸吟回来之后也与他说过了,确实是小昕那孩子做得过了些。 晨泽语顺着他的话,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这才继续柔声开口道: “但好歹我们是小昕的父家亲人,你即便是恼了小昕,也不要让你舅舅和舅母为难,更不要让外人看了我们两家的笑话,可以吗?” “而且你是小昕的表哥,也是小昕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今日你若是不去,小昕会怎么想?你舅舅舅母会怎么想?那些宾客又会怎么想?” 话说到这里,晨泽语也没继续说下去。 他相信他的儿子心中会有分寸的,不然那日也不会给小昕圆场。 果然,听了晨泽语这些话,纪宁撇了撇嘴,闷闷不乐的开口道: “孩儿知道了,父君你去忙吧,把安如安意叫进来就行了。” “好。” 晨泽语站起身,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纪宁的两颊,然后转身出门了。 不出一会儿,安如安意就从门外进来了。 第385章 离开月族(7) 看着又瘫倒回床上的纪宁,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无可奈何的耸了耸肩。 “父君走远了吗?” 纪宁拿枕头闷着自己的脸,就连问出来的话都是沉闷的。 安如走到门口仔细瞧了两眼,然后噔噔两步走回来,朝着纪宁开口道: “王君走远了。” 安如话音刚落,下一秒,纪宁猛地坐起身,毫不犹豫把手里的枕头掷了出去。 枕头避开了安如和安意,直接朝着桌边砸去,力道那叫一个重啊,软绵绵的枕头愣是砸翻了一个红木小凳。 安如安意心中一惊,倒没有太害怕,只是为自家公子和九皇子的关系捏了把汗。 公子极少这样发脾气,只有气急的时候才会这么闷在房里砸枕头。不过即使他气急,也不会拿人出气,顶多也就这么砸砸软东西发泄一下。 他们二人从小就跟在公子身边一起长大,深知自家公子是个心底干净的,喜欢与不喜欢在心里分得清清楚楚。 看来九皇子这次做的事,真让他们公子有些寒心了。 “不许告诉父君哦!” 纪宁眯着眼朝两人凶狠警告着,安如安意习以为常,知道自家公子是不想让王君担心,于是赶紧捂嘴点头。 见他们两人还是一如既往的上道,纪宁畅快地舒了口气,又一次往后倒去,直挺挺地砸在软乎乎的床被里。 眼瞧着纪宁又这么躺了下去,安意看了安如一眼,朝着纪宁努努嘴。 安如立刻会意,蹑手蹑脚地凑到纪宁床边,弯下腰推了推像条咸鱼一样瘫在床上的纪宁。 “公子啊,你再不快些准备,一会儿王君又该来催了。” 纪宁挺尸一样躺在床上,心烦意燥的皱了皱眉,最后还是一个鲤鱼打挺弹了起来,站在地上双臂摊开。 “上吧,又到被你们任意摆弄的时候了!” 这话说的,惹得安如和安意好一阵憋笑,齐齐答着“是”。 王侯的华服繁琐,安如安意两人齐上阵都捯饬了好一会儿。 期间,纪宁还真就像刀俎上的鱼肉一样,任着两人在他身上捣鼓,还时不时配合着转个身抬个手什么的。 华服两字可不是说着玩的,王侯的正经服饰也不是能随意的。等把他这一身行头收拾好,安如安意两人愣是被累出了汗。 不过看着捯饬之后气度逼人的纪宁,两人觉得再累点都值了。 须知凰王府里,不管是纪宸吟抑或是晨泽语,更或者已逝的月倾夜,都是容貌上乘。纪凰生得惊艳绝伦,纪宁自然也不会差。 只是以往他的盛颜全被封印在了他的那一身帝都小霸王的跋扈脾性里,寻常人也只注意到他不好招惹了,谁还有心思去仔细瞧他的脸啊。 此时华服加身,他那一身雍容端庄的贵气扑面而来,再混着他平时舞刀弄枪的那股子英气,那张盛颜在这时候总算是没白瞎。 尤其是纪宁此刻心情不好,没什么玩闹的心思,这股子颓废劲简直和他以往的暴躁劲完美中和,二米八的气场全开,整个人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公……公子,你今日好俊啊!” 安如站在旁边双手捧脸,只感觉突然找到了自家公子那戳人的帅点,难得的朝着纪宁发起花痴来了。 呜呜! 太难了! 难道他家公子必须要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才能正经俊起来吗?! “走吧。” 纪宁瞥了安如一眼,很煞风景地朝他翻了个白眼,然后掸掸衣袖出门了。 安意推了推还沉浸在纪宁盛颜中无法自拔的安如,见安如还是像个傻瓜一样双手捧脸,当下无奈扶额,只好强行把人拖着走,跟上纪宁的步伐。 …… 帝都,皇宫。 九皇子出嫁,自然是要从皇宫里嫁出去的。 此刻还未到楚家进宫迎新郎的时辰,所以沐梓昕只是打扮好了在自己的琳琅宫里等着,顺道听纪宸竹和苏品映给他交代些嫁人后需要注意的事情。 而楚家那边,早在婚期定下之后,楚微河就立马派人去往辉城,通知了她的家人族亲前来赴宴帮衬。 反正虽然婚典筹办的时间紧凑,但好歹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 只是排面上略有些不尽人意,堪堪算是符合帝国皇子的身份,但比起沐瑾宣几人预想中那场阳春三月的盛世婚礼要逊色太多太多。 …… 皇宫,丝风园。 婚嫁事宜,男女双方皆是要办酒席的。 女方的酒席肯定就是由楚微河在她自个儿的御史府里办,宾客也大多是些她亲族之人,还有就是些没资格去宫里赴宴的小门人物。 这些人大多都是和楚微河关系尚可的、稍微有点权势的,但那点权势还不足以让她们有资格踏足皇宫,所以就来了楚微河这里套亲近充人数。 毕竟楚微河以后就是皇媳了,也算是皇亲贵胄,她们以后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仰仗她呢。 而楚微河也担心帝都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被邀进了皇宫,她这边只有些亲族之人实在是不好看,所以只能把这些半吊子的权贵邀来,不至于让府里看着显得太空荡。 至于帝都里真正有头有脸的人物,那当然是进了皇宫低着脑袋扮孙儿,享受帝都顶尖名利场的奢华与危险。 时间一点点过去,随着迎亲队伍越来越近的脚步,一身喜服的沐梓昕终于出了他的宫苑,在纪宸竹和苏品映的带领下,被众多宫侍簇拥着来了丝风园。 他们刚到的时候,满园权贵的气氛凝结了一瞬。众人面面相觑半晌,最后还是又齐哄哄地笑闹着,许多世家的公子夫郎围着沐梓昕好一阵夸赞。 虽然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但大家都是惜命的。皇家的舌根乱嚼不得,嚼了是要掉脑袋的。 “九皇子今日真是宛如仙人下凡,风姿绰约啊!” “诶!哪是宛如,分明就是!” “是是是,就是仙人下凡!是臣夫说错话了,该罚、该罚!” “楚御史与九皇子成婚,这才女佳人相配,真是羡煞帝都一众儿郎啊!” “……” 恭维的话语接连响起,但极少有人是不爱听奉承话的。 那些公子夫郎的话虽明显是在阿谀奉承,但毫无疑问的,还是让沐梓昕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 苏品映坐在沐梓昕身边帮忙应承,纪宸竹坐在上位静静看着,脸上的笑容不深不浅恰到好处,让人实在是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女皇陛下、太女殿下、十八皇女驾到——!!!” 门口一声通禀,满园权贵立刻起身行礼,高呼千岁万岁。 “呵呵!平身吧!今日老九大喜,众位不必拘束,尽管放开了玩乐!” 沐瑾宣面带笑容地走了进来,沐梓泫脸上也挂着温文尔雅的笑意。 只是被沐梓泫抱在怀里的沐梓佑看起来有些迷糊,也不开口说话,像是没睡醒的模样。 她有些不懂,刚才母皇和皇姐在养心殿时明明是很生气的,怎么现在又笑得这么开心? “谢陛下!” 园内宾客们齐声回着,纷纷回到位置落座。 场内瞬间又是一片欢腾,欢腾得让人瞧不出真假。 这欢腾持续了近一刻钟,就在首位上的纪宸竹和沐瑾宣正低语些什么的时候,门口再次响起一声通报—— “凰王殿下、凰王君、宁王侯驾到!!!” 话音刚落,纪宸吟、晨泽语和纪宁就先后出现在众人视野里。场内众人赶紧起身行礼,齐呼千岁。 在纪宁现身的那一刻,场内竟然又是一阵沉默,沉默过后接二连三响起场内那些世家小姐的抽气声。 “嘶——那是……宁王侯?”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 “……都别说话!凰王殿下看过来了!” “……” “平身吧!”纪宸吟冷冷扫了眼那些世家小姐,对上她们那躲闪畏惧的眼神之后,才几不可闻的冷哼一声,换上了一张笑脸。 “小昕今日如此亮眼,倒叫王姨真舍不得你出嫁啊!” 帝都的这些世家小姐里,还真是没几个能上台面的。对比之下,简墨离那个臭丫头好像都顺眼一点了,至少被她打了那么多次也没被打怂。 而纪宁此刻完全没心思管那些人的目光,也猜不到她家母王心里这些小想法,只是扯出一张温和的笑脸,跟在晨泽语身旁慢慢走着。 “哪里的事,王姨惯会取笑侄儿的。” 沐梓昕笑着回了纪宸吟一句,目光触及晨泽语身旁的纪宁时,神色有一瞬间的僵硬,然而很快就恢复过来了,朝着纪宁继续道: “今日的阿宁也很亮眼啊!以往极少见阿宁这般打扮,没想到华服上身如此惊艳。” 弈凰帝国规制的这身王侯华服,怕是比起他们西玖的皇君华服来都不遑多让了,着实是好看的紧,让人惊羡。 听到沐梓昕的话,纪宁虽然心里还堵着,但自然也不能让沐梓昕在外人面前落了面子,只能笑着回道: “今日你是主角,论亮眼那是谁都比不得你的。” 说着,纪宁又转向沐瑾宣和纪宸竹,继续弯着嘴角笑了笑,从容不迫道: “凰儿和弈卿远在北国政务缠身,实在是无法赶回来参加表弟的大婚了,只能让我代她们献上贺礼,还请皇舅母、舅舅、表弟谅解。” 这番话说得既周全又随和,与纪宁以往的小霸王形象着实有些不搭。 沐瑾宣朝着纪宁不怎么在意的挥了挥手,笑道: “心意到了就行,她们俩忙得紧,其实不必整这么多虚的。” 说着,沐瑾宣又朝三人招了招手,看向她旁侧的席位开口道:“都别杵着了,快来坐。” 纪宸吟听了他的话之后也不客气,一家三口立刻走上去坐着。 上边几位大佬喝茶聊天,氛围一派祥和。 下边的人见此也就放心了,这才敢继续去聊些刚才没聊完的话题。 宴场的氛围渐渐升温,直到到了吉时,楚微河进宫迎亲,沐梓泫抱着沐梓昕出丝风园,把沐梓昕交给楚微河之后,这场宴会才算真正开席。 其实按理说沐梓泫本该将人背出去的,但却碍于沐梓昕的身体原因,将背改为了抱。 一众宾客跟在沐瑾宣几人身后一起送亲,纵使看出了太多端倪,也只能当没看到。 送完沐梓昕回来开席之后,宴场内的氛围莫名又微妙了几分。明明上方的几位大佬全都在笑,但场内众宾客还是感觉有点冷。 就这样,在这种微妙的氛围中,宴会还是圆满落下了帷幕。全程倒没再出什么幺蛾子,也确实让人松了口气。 虽然争议颇多,但好歹沐梓昕今日已经嫁为楚家夫。再多的争议,想必也会随着时间慢慢淡下去。 …… 第386章 弈凰来使(1) 九月将至,大地转凉。 时隔半年,西玖战神就是弈凰女皇的事情才彻底扩散至各个大小国家,成为天下人共知的事实。 这半年来纪凰虽然并没有太大动作,但仍旧占着天下风云榜的榜首,被各地人们当成神话一样传颂,引得各方势力又惊又惧。 …… 御天帝国,帝都,齐王府。 “臣女参见五皇女。” 御行符上府的消息传到御丰那里,经过她爹好一阵游说劝导,她才不情不愿地过来迎客了。 说实话,她实在是很讨厌这五皇女。 御锦佚明明是她的亲娘,却对这五皇女格外上心,倾尽全力栽培辅佐,看得她这个亲生女儿都觉得好膈应。 “哦?御丰堂妹来了,快坐吧!” 她今日是来找母亲商议秋狩时宜的,毕竟现今许多使臣都已经到了,有些事情的筹备该再仔细核对一下。 没曾想今天母亲不在府上,而是去了军营,想来应该是办事去了。 倒是她这好妹妹,居然亲自过来接待她了。那张脸在见了她之后一副吃了苍蝇的模样,看得她心里也好膈应。 “谢五皇女!” 明明这里是她的府上,这御行符倒是端的比她还像主子! 御丰没好气的应了一声,拖着那略有些丰腴的身躯,在御行符左手边的位置坐下。 她坐下后便没再言语,御行符也懒得和她多废话,厅内有些安静到尴尬。 过了一会儿,见御丰抓耳挠腮的,好像是有些坐不住了,御行符这才开口道: “堂妹最近出门走动时可要稍微注意点,各方使臣都在帝都里,有些人是冲撞不得的。” 毕竟她这好妹妹前几天在第一波使臣刚抵达帝都的时候,瞧上了一个小国派来的使臣。 当时她这好妹妹还以为人家是什么帝都里的公子哥,差点当街上演一场强抢民子的戏码。 虽然一小国皇子不足为惧,但闹出这种事总归是不好看,很容易让其余势力的使臣也对御天帝国心生不满,觉得她们欺压小势力使臣。 更别说此番负责招待各方使臣的人是她,御丰这么闹事,也实在是在给她添堵,让她为难。 “知道了知道了!那五皇女就继续在这儿等我母王回来吧,本世女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翠柳楼里的小蝶美人还在等着她呢,她哪儿有时间和御行符在这里闲坐啊?! 这么想着,御丰也站起了身,头也不回的出了大厅。 御行符抬头看了她一眼,嗤笑一声,继续安安静静地等着御锦佚回来。 …… 帝都,四方路。 四方路位于帝都腹地,路通四方,无疑是御天帝都最繁华的街道,同时也是最容易出现闹事情况的街道。 …… “诶!走一走瞧一瞧了!新鲜出炉的包子,又大馅料又足嘞!” “煎饼果子!卖煎饼果子了!酥香可口,六个铜板一个,十个铜板两个嘞!” “来了!周氏成衣铺子打折了!各位客官您请进来瞧瞧嘿!” “……” 清晨的街市无比喧闹,沿街两侧叫卖吆喝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简直就是在比嗓门。 此时街上也大多都是些出门赶集的百姓,挎着篮子提着菜,或者买些别的东西,总之大包小裹看着就重。 在这种沿街大多是赶集百姓的大背景下,漂亮得不像话的一男一女就显得格外突兀。 两人一副游玩的悠闲姿态,在这喧闹的长街上携手走着,引得许多路人纷纷驻足看去。 “这些月饼瞧着好像不错。” 谪仙似的男子站在一小摊面前,盯着摊上一筐筐月饼,摇了摇那绝色女子的手,似有些撒娇的味道。 他难得又和她单独出来,一时激动忘了带钱。 绝色女子看他一眼,笑得宠溺,从腰包里随手拿出一锭银子朝那小摊老板递去。 摊主眼前一亮,赶紧上去接钱,明白这二位都是身家富贵的,当下就连连道: “这位夫郎您请用,想吃什么口味随便拿!” 这一锭银子买她整个摊位都绰绰有余了,可不就是要让对方的夫郎吃个尽心吗? “您瞧瞧,这边是五仁的、这边是栗蓉的、这边是玫瑰蜂蜜的、这边是火腿的、这是酥肉的……” 摊主尽心尽力的介绍着,只见那谪仙男子在摊位上扫了一眼,捻起一块做得相对小些的枣泥月饼尝了一口。 “唔……阿凰你试试,我吃着还行。” 谪仙男子尝了两口,一双眸子顾盼生辉,颠颠地转过去就把剩下的半块月饼喂到绝色女子嘴边。 这月饼虽然比不得她中秋时候做得那些流心月饼、冰皮月饼那么新奇,但味道质朴,枣泥也打磨得比较细腻。 御天帝国的这些糕点与南域地区的糕点稍有些差别,就拿西玖帝国来说,西玖的月饼做工精致外形小巧且花样繁多,入口绵密口感细腻,馅料打磨到几乎是呈沙感或是膏感。 而御天的月饼大多长得像烤馍馍,分量足,散发着偏北域的豪迈气息,其中尤以一口掉酥的肉馅月饼最是完美。 女子低头咬了一口,笑着朝男子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他的话。男子朝她展颜一笑,继续吃着剩下的月饼,那一笑不知迷了多少人的眼。 两人这么亲密的举止,也让四周不少人瞧了过来,指指点点哔哔叨叨。 不过女子一个刀子似的眼神扫过去,围观那些人立马作鸟兽散,半点儿不敢多在这里耽搁了。 一瞧就是有权有势的富贵人,惹不起惹不起。 不错,这两人正是已经提前入了御天帝都的纪凰和御弈卿。 弈凰使团押着许多什么女皇必须的起居用品,足足有三辆马车那么多。 当初出发前她们收拾东西的时候,狄骁凡老丞相亲自监督安排的,说轻便归轻便,但该有的必须得有,她们弈凰帝国的排面不能丢。 这向来勤俭爱民的狄老丞相难得奢华起来,纪凰愣是拦都拦不住。 使团带着这么多东西,难免行速缓慢,大概要下午才能抵达帝都。这个速度,不被纪凰甩在后面才怪。 不过弈凰帝国使团此番由她们女皇亲自带队,众位使臣一路上也着实被塞够了狗粮。现在纪凰先进帝都了,她们也好正正经经的赶半天路。 “唔,阿凰你再试试这个!” 御弈卿眼前一亮,眼底好像有小星星在闪似的,颠颠地又把手里的火腿月饼给纪凰喂过去。 纪凰看着他这献宝一样的小模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就着他的手又吃了一口。 “确实不错。” 说着,纪凰伸手捋了捋他耳边的碎发。后者一边啃月饼一边盯着她,亮晶晶的眸子盛满星光,像是银河碎裂后坠下的星辰全落在了他眼里。 “那再给你吃一口。” 御弈卿笑眯眯地说着,献宝似的把手里最后一口月饼又喂进了纪凰嘴里,心情颇好地掏出帕子擦了擦手。 这模样,应该是饱了。 纪凰揽上他的肩,带他继续逛着,不紧不慢地朝着驿馆的方向走去。 “二位慢走!谢谢惠顾!有空再来!” 两人身后,卖月饼的摊主热情相送,看着手里的银锭子,再看了看每个筐里最多只被拿走了一块的月饼,心里感叹着有钱人家出手就是阔绰啊。 那夫郎也没吃几块月饼,那位夫人倒是随手就给了这么一大笔钱,就为任由她家夫郎选着吃,可真是宠到心坎坎里了。 而小摊老板不知道的是,这点银子比起纪凰建果园花的钱来说根本就是九牛一毛,恨不得连上账册的资格都没有。 为了哄御弈卿笑一笑,纪凰简直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斗得过权贵踹得过女皇,抢个帝国的事情也不是没干过,千里加急运送反时令水果之类的事情也没少干。 总之就是往死里宠,让雨凝护法眼睁睁看着钱被卷走,在她家主子带来的风暴中学会坚强。 …… 这边,月饼摊的老板在周围商贩们羡慕的目光下,把那锭白花花的银子收进了怀里。 另一边,吃得饱乎乎的御弈卿惬意地被纪凰牵着走,美好的心情还没持续一会儿,就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快!快给本世女抓住她们!这女子好大的狗胆,竟敢拐带本世女的爱侍!” 粗哑的声音在这街上炸开,纪凰和御弈卿本来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也没想去看什么热闹,但偏偏…… 那一队侍卫居然把她们二人围住了?! 纪凰:……? 御弈卿:……? 两人对视一眼,几乎是同时开口朝对方问道: “我怎么拐你的?” “你怎么拐我的?” 问完,两人先是一愣,然后齐齐笑了出来。 “快说!你怎么拐我的?再不说我这良家小公子可要去报官了啊!” 御弈卿伸手在纪凰腰间掐了一把,一本正经的质问着。谁知纪凰一把将他搂进怀里,不依不饶: “分明就是你这小公子觊觎我的美貌,自个儿颠颠地跟我跑了,还怨我拐了你?” 御弈卿听了这话,抬起手一巴掌就拍在了纪凰肩膀上,没好气的说着: “会不会说话?!” 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乖乖靠在了纪凰怀里,没有半点要推开纪凰的意思。 纪凰握着他的手,拉到嘴边轻轻啄了两下,然后才笑着认怂: “好好好,是我拐了你。是我瞧上了小公子这个人,用自己的身家性命给小公子做抵押,将小公子拐回来做了夫君。” 听了纪凰这话,御弈卿才哼哼唧唧两声,一副勉勉强强不和她计较的表情,仰着下巴道: “这还差不多。” 纪凰瞧着他嘴角那收敛不住的笑意,也没去戳穿怀里人儿的小得意,而是转过去看向那个下令抓住她们的人。 “大胆!光天化日之下,你二人竟如此不知廉耻,实在是有辱本世女威名!来人,将这贱侍给本世女带回去,再将这拐人的**打杀了!” 第387章 弈凰来使(2) 若是没见着人,纪凰和御弈卿或许还会将此事当做一场乌龙,等对方说认错人了给她们道个歉也就罢了。 可看到最开始那开口下令的女子之后,纪凰和御弈卿就知道了,这些侍卫还真没围错人,估摸着本来就是要捉拿她们二人。 毕竟御丰这个人啊,当街强抢民子民夫的事情也没少干,甚至连小世家的公子少夫都是抢过的。 她盯上了御弈卿,还真是一点都不奇怪。 以前御弈卿在御天帝国时总是戴着面具,御丰现在根本认不出他来,估计只当他是帝都里有钱人家的小夫郎,觉得抢回去也没关系。 至于纪凰,她完全不想管,准备直接打杀了就算了。毕竟一个女子长得这么好看,让她看了觉得碍眼。 “都给本世女上!” 没想到走着走着竟能碰上这么个绝品货色,这个男的,那可比翠柳楼里的小蝶美人要俊多了啊,光是看着就让人眼热心燥。 御丰一声令下,她随身带着的那一队侍卫立刻朝着纪凰和御弈卿那边逼近。 这件事闹得动静有些大,四周的百姓也纷纷看过来。待她们看到被包围的那对玉女金童时,忍不住都有些惋惜。 人家小夫妻浓情蜜意的,哪里像是被拐走的? 不过这也是御丰抢人的老手段了,这帝都也没几个人能躲过,真是可怜这对小夫妻了。 围观百姓心里这么惋惜的感叹着,还以为下一秒要看到纪凰血溅当场,有些人甚至捂上眼不敢看。 然而下一秒—— “啊!!!” 最先逼近纪凰的人被一脚踹飞出去,摔在地上摩擦了两丈远才堪堪停下,一身骨头错位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其余正朝着纪凰她们逼近的侍卫吓得一个哆嗦,顿时没勇气再往前一步了,连腿肚子都在打着颤。 “御丰,我再问你一遍,你确认你没抓错人?” 纪凰嗤笑一声,那睥睨一切的眼神扫到御丰身上时,让御丰觉得自己被人鄙视了。 于是下一秒,御丰气急败坏的吼出声: “**!本世女的名讳岂是你能直呼的!你们这些废物,还不快上?!” 听到御丰的命令,那些侍卫也不敢再耽搁,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 而听了御丰的回答,纪凰勾唇一笑,不紧不慢的拍了拍御弈卿的脑袋,朝他道: “小公子等等哦,我很快就回来继续拐你。” 御弈卿极其无奈的翻个白眼,推了推纪凰,开口催促着:“快去,不然小公子不让你拐了!” 纪凰轻笑出声,伸手捏了捏他的脸,然后才慢悠悠的转了转手腕。 下一秒,只见她整个如同离弦之箭一样弹射出去,速度快到在空气中留下了一串残影,好像使了分身术一样。 “啊——!!!” “——啊!” “啊——!!!” “……” 短短几个呼吸时间,一声又一声哀嚎响起,御丰带来的那些人也如同叠罗汉一样,被抛到了第一个被踹飞出去的侍卫身边。 那一队侍卫伤的伤晕的晕残的残,堆在那儿堆成了一座半人高的小山。四周的围观群众惊掉了下巴,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 “你……你做什么?!别过来!你这个贱民,知道本世女是谁吗?!你、你今日若是伤了本世女分毫,齐王殿下不会放过你的!” 看着纪凰一步步朝她走进,御丰吓得哆哆嗦嗦,只能搬出她的母亲御锦佚,试图吓退纪凰。 然而纪凰是那么容易被吓退的人吗?别说御锦佚,今天就算御天女皇御锦枭站在这里,都保不住御丰! “你……!唔!唔唔!!!” 这一次,御丰的话都还没说完,她就被人掐着脖子拎了起来。那么丰腴的身子,竟然就轻轻松松就被拎了起来! 这一刻,对上纪凰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御丰只感觉她身体里的血液在凝固。 她感觉自己看到了……死神! “住手!快住手!你是何人,怎敢对齐王世女如此不敬!还不快将世女放下来?!” 这时候,在这四方街附近值班的禁卫军才一副匆匆忙忙的模样赶了过来,刚来就不问青红皂白的让纪凰放人。 这还真是,齐王府养的好狗啊! 刚才闹了那么大的动静,守在附近的禁卫军没一个敢过来拦着御丰。现在看御丰危险了,这些人倒是都冲出来护主了。 “我若不放,你们又能奈我何?!” “咔嚓——!” 纪凰幽幽笑着,手下微微用力,原本面色青紫的御丰脑袋一歪,居然就这么被……掐死了?! 在御天帝国里欺女霸男多年的齐王府世女、背了那么多条无辜人命的齐王府世女、御天百姓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齐王府世女,就这么被当着禁卫军的面,掐死了?! 四周百姓心里惊诧不已,要不是这些禁卫军还表情狰狞地守在这里,她们都真想为纪凰鼓掌叫声好! 御弈卿这时候也走到了纪凰身边,用行动无声地说着他们俩是一伙的。 看着那些禁卫军吃了屎一样的表情,纪凰笑得一脸无辜。 只见她手上一松,体态丰腴的御丰就如同一块肥肉一样,直接砸在地上摊开,震起了一地灰尘。 “行了,放了,满意了么?” 这一问,绝对的挑衅,绝对的蔑视。 “你……你们、你……!” 那些禁卫军指着纪凰和御弈卿,看着纪凰脚边已经死得透透了的御丰,心里又惊又怒。 “你们是哪儿来的不长眼的东西,连齐王世女也敢杀害?!” 纪凰笑着看向那禁卫军,就像在看一具尸体似的,一双眸子没有半点温度,幽幽开口道: “我们啊,是弈凰帝国来的。” 听了纪凰这话,全场一片死寂。 那禁卫军的狰狞表情就那么僵在脸上,即将骂出口的脏话也卡在了喉咙里。 这时候,一队身着揽月服饰的人赶了过来,无视掉在场所有禁卫军,径直朝着纪凰和御弈卿那边走去,单膝跪下,恭声道: “属下参见主子、主君!” 还是她们主子拽啊,这才进御天帝都多久?一个时辰有没有?竟然直接把御丰给恁死了! 此刻,揽月成员的话音落下后,这条喧闹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街道,怕是第一次体会到针落可闻的滋味吧。 “嗯。” 纪凰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随后打个哈欠,朝着为首的戎可星开口道: “把这里的一切通告御天女皇,顺道告诉她,朕在揽月楼里等着她的交代!” “属下遵命!” 戎可星答着,叫上了四名揽月成员,气势汹汹的朝着皇宫走去。 那非得让御锦枭给个说法的架势,实在是看得周围的人好一阵语塞。 明明……明明是她们的主子杀了人,她们是怎么做到这么理直气壮地进宫找御锦枭讨说法的? 给戎可星吩咐完之后,纪凰直接牵上御弈卿的手,领着御弈卿朝揽月殿方向走去。 剩下的揽月成员立刻跟上,一行十几人很快消失在了这条街道。 等到见纪凰她们走得没影了,围观的群众的议论声才彻底炸开,像是一锅煮沸的水一样,沸腾得停不下来—— “那个是……那个就是传说中的邪皇吗?!” “弈凰帝国的使臣不是还没到吗,她们的陛下怎么先进来了啊?!” “我的天呐!我一直以为传闻中邪皇陛下的天人之姿都是夸夸其谈,没想到……!” “对了,她身边那人,真的是我们的十三皇子吗?” “嘘!你不要命了!千万别叫他十三皇子!” “为什么叫不得?他不是我们帝国的皇子吗?这么算起来,那邪皇还是我们陛下的儿媳呢!” “嘘!快闭嘴!他之前在御天帝国的待遇,你随便出门打听打听都能知道!活得还不如宫里的下人呢!他现在可是血宫的宫主,又是弈凰帝国的皇君,指不定这次回来要怎么报复那些人呢!” “对啊!我也听说过,邪皇为了他,在西玖的时候就差点杀了十二皇子!” “那他这次回来,之前欺负过他的那些人,岂不是……” “……” 人群中的议论热潮一波高过一波,而那些禁卫军早就瘫软在地上,看着御丰的尸体,愣是没有力气起身。 虽然纪凰走之前什么都没说,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她们,但她们知道,即使纪凰什么都没有表示,御锦枭和御锦佚也不会放过她们的。 因为她们一没护住御丰,二还惹恼了邪皇。 这两条罪叠加在一起,根本不需要纪凰开口,她们都没有半条活路。 …… 帝都,齐王府。 “母亲,御锦枭这次不知道走得什么运气,将死之人竟然又恢复过来了,害得我们之前的谋划都乱了!” 要不是御锦枭突然恢复,她有八成把握坐上那个皇位!那这次也就不是请各方使臣来参加秋狩,而是请她们来参加她的登基大典了。 御行符愤愤地说着,语气里有些恼怒。 此时大厅只有她和御锦佚两人,其余下人都被撤了下去,再加上还有御锦佚的暗卫在附近守着,所以她们说话也没什么顾忌。 “无碍,起初的计划本就是在秋狩上解决了苏家人和那小太女,直接为你夺位。你就当前段时间御锦枭病危的事情没有发生过,继续安心做你该做的就行了。” 御锦枭的病好得蹊跷,几乎是一夜之间就恢复如初了,第二天上朝时精神焕发面色红润,完全不想是重病过的人。 宫里那些御医的本事她都是知道的,断然不可能有人能做到这样。欧阳家族也早与她们结盟,自然不会出手帮助御锦枭。 既然如此,那就是有一个解释了——御锦枭是在装病,想要诓出那些有不轨之心的人! 这么弯弯绕绕想了一圈,御锦佚觉得事情应该就是她想得这样了。 于是乎,为了掩饰她差点被御锦枭骗下陷阱的这件事,她对于御锦枭病危那段时间的安排绝口不提,继续说着秋狩的事情。 “你继续紧盯着纪凰,装出仍旧由她掌控的样子,秋狩时趁机将她引入陷阱。既然欧阳家族已经为你研制出解药,你就不必再担心纪凰那厮威胁你了。” 听着御锦佚的话,御行符点了点头,但想到什么似的,还是稍微有点不放心,开口道: “可是母亲,不知为何我还是觉得有些胸闷。自从把纪凰给的解药交给欧阳家族研究之后,我每次吃了欧阳家族给的解药,都觉得身子不太利索。” 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每次服药后都会短时间内头晕眼花。而且据欧阳家族的人说,这药必须要服用一年才能彻底解毒,实在是麻烦。 第388章 弈凰来使(3) “应该是你中毒太久,彻底解毒还是会对身体有一定的损伤吧。我瞧着御叠络用药这么久了,也是有些小反应,但只要最后能解了毒就好。” 御叠络是她们关起来专门为御行符试药的,既然他喝了这么久解药还没死,证明欧阳家族的解药还是有点靠谱的。 御锦佚这么安慰着御行符,然后又忍不住沉下脸,继续隔空放狠话: “纪凰竟敢在你身上下毒,此番定要让她有来无回!” “多谢母……”御行符一脸动容,母亲俩字还没说完呢,就被连滚带爬跑进来的侍卫给打断了。 “齐王殿下——!殿下不好了!世女……世女她被杀害了!” “啪——!!!” 御锦佚震惊不已,手里的杯子都被捏碎了,冲过去揪着那侍卫的衣领问道: “你说什么?!丰儿怎么了?!” 虽说她如今对御丰这个女儿并没有寄予厚望,但好歹是她明面上唯一留存下来的孩子,该有的不该有的宠爱全都给她了。 养了二十几年了,就这么说死就死了,让她怎么能不气?! “世、世女与那邪皇陛下起了争执,被邪皇陛下当街……当街掐死了!” 侍卫战战兢兢的说着,也不敢说是御丰先凑上去作死的,只能把一切都往纪凰身上推。 “这个该死的!” 御锦佚被气得气血上涌,拎着那侍卫的衣领把人甩了出去。 那侍卫砸在桌腿上,脑门磕出一个青紫到快要渗血的大包,当场昏死过去。 “母亲息怒,纪凰既然掐死了丰妹,那她必然也知道母亲会去找她寻仇,想必是早就逃远……” “报——!报殿下,宫里来人了,说是女皇下令让殿下即刻入宫,准备去揽月楼给邪皇陛下登门认错!” 空气中好像响起了打脸的巴掌声,那叫一个清脆啊。 御行符脸色僵硬,看向那新进来的侍卫,不敢置信地问着:“你说什么?” 杀了人还等着她们登门认错?! 纪凰凭什么进了她们御天帝都还如此嚣张?! 要是今天母亲去认了这错,齐王的脸面往哪儿搁、御天的脸面又往哪儿搁?! 御行符能想到的事情,御锦佚自然也能想到,御锦枭自然也能想到。 可那又怎样,活着重要还是脸面重要? 御锦枭深知,纪凰既然敢派人进宫放话,必定是做足了准备,占尽了道理。要是她们不给她个交代,别说脸面了,她能在御天脸上撕层皮下来! “这、这,五皇女,陛下也让您回宫,御林军此刻正在王府外候着二位。” 御锦佚闻言脸色阴沉,一脚踹开跪在她面前的这名侍卫,狠狠拂了拂袖,朝着御行符道: “我们走!” …… 帝都,皇宫,金銮大殿。 “齐王殿下、五皇女带到——!” “啪——!!!” “御锦佚,你瞧瞧你养的好女儿!真是色胆包天了,竟连那邪皇的皇君都敢当街强抢!” 御锦佚刚一踏进殿门,几张奏折就朝着她身上砸过来。 疼倒不疼,就是觉得羞辱,毕竟满殿朝臣都看着呢。 御锦枭站在九阶高台上俯视着御锦佚和御行符,暴怒的语气下掩盖着半喜半忧的情绪。 喜的是纪凰刚来就和御锦佚直接翻了脸,她不必再担心御锦佚跑去找纪凰求援,和御行符这逆女一起谋取她的皇位。 忧的是纪凰的态度实在是太强势,半点由不得她们出言缓解,铁了心要让她们去给御弈卿赔礼道歉,简直是在打整个御天帝国的脸。 听了御锦枭的话,御锦佚一口气哽在喉咙口,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微臣教女无方,本该受罚,请陛下降罪!但邪皇已经出手惩治了丰儿,甚至直接将人给掐死,如此还来强求我们给她道歉,在御天地界上这般行事,邪皇此举未免不妥。” 是她刚才气急了,忘了问仔细情况,不知这事还有这么个起因。 现在这事已经闹到了金銮大殿上,御锦枭还传召了这么多朝臣前来商议,怕是证据确凿,赖不得了。 既然如此,那她只能打感情牌,让御天朝臣跟她统一战线了。 这么想着,御锦佚换上了一副悲戚的神情,言辞凿凿地继续说着: “微臣早年为国南征,出生入死多年,身上背下了重重血债,罪孽深重以致众多儿女接连离世。如今微臣仅剩的这么一个后嗣,竟也被人……” 说到这里,御锦佚的声音似乎有些哽咽,让殿上其余朝臣也纷纷摇头,露出了惋惜的神色。 尤其是御锦佚一派的那些朝臣,几乎是立即站了出来,纷纷开口—— “启禀陛下,微臣认为齐王殿下劳苦功高,为御天帝国立下过汗马功劳,此番丧了独女本该好生安抚,如何能逼她去给邪皇那小辈低头道歉?!” “微臣附议!此事本就怪邪皇未曾言明身份,还出手杀了齐王府唯一的后嗣,我们不找她讨说法已实属宽仁,她怎能如此威逼于人?!” “臣附议!” “臣也附议!” “……” 听着这么多朝臣开口帮衬,御锦佚瞬间挺直了背,看向御锦枭时虽仍是一脸悲戚,但眼底却藏着傲慢之色。 如今大半个朝堂都是向着她的,即使御锦枭想逼着她去给纪凰低头认错,恐怕她这一派的朝臣也是不会答应的。 反正今天丧女的是她,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去给纪凰道歉的,否则她的威名何存?!日后如何在军营中立足?! 御锦枭看着这些朝臣几乎一边倒的支持御锦佚,心里藏着一口恶气,但面上还是装出一派仁善的模样,为难地说着: “那既然诸位大臣如此坚决抗议,那便由你们去与邪皇交涉吧。朕相信诸位一定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邪皇揭过此事。” 御锦枭这话刚一说出来,刚才那些义愤填膺的大臣一个个就都哑了声,跟群鹌鹑一样站在原地。 让她们去和邪皇交涉,女皇怕是想要她们去送死吧?! 纪凰连御丰那样的王室继承人都敢当街掐死,更何况她们这些随时可以找人替位的朝臣?! “启禀陛下,微臣觉得此事可行!相信只要诸位大臣去邪皇面前将刚才那番话复述一遍,邪皇必能被诸位的宽仁所打动,不再行此威逼之事。” 这时候,保皇一派的大臣终于出来说话了。 有了右相苏念开了这个头之后,其余保皇派的大臣纷纷站出来附议。 这场面,让御锦佚一派的朝臣真是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质问自己刚才怎么把话说得那么死。 “那便如右相所说,齐王,你和周尚书她们一同前往揽月楼与邪皇交涉吧。不论你们用何方式,务必让邪皇满意。” 御锦枭板着脸下令,圣意下达,概不收回。 顿时,御锦佚和她那一派的朝臣简直就像生吞了苍蝇一样,最后只能脸色铁青的应了句“微臣遵旨”。 “对了,五皇女,你也代朕同去吧,事情解决之后再回宫。” 就让这些人去和纪凰狗咬狗吧,也好打打御锦佚的脸,让那些摇摆不定的朝臣心里有点数。 御锦枭开口加上一句,惊得御行符直接变了脸色,怔愣好一会儿之后才开口答着“儿臣遵旨”。 看样子,她这母皇自那日身体好转之后,已经想要动手铲除她这个和齐王走得过近的皇女了。 果真,最是无情帝皇家啊。 …… 帝都,揽月楼。 “唔?这是御天帝都的军防图吗?” 御弈卿趴在桌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歪着脑袋看向纪凰。 在他旁边,纪凰绷紧神色,一派沉稳地处理政务。那张冷峻认真的侧脸,简直把女皇之威展现得淋漓尽致。 “嗯,电祀刚送过来的。” 纪凰一边答着,一边侧过头看他一眼,刚才的冷峻瞬间喂了狗,笑得痞里痞气的,伸手摸了摸御弈卿的脑袋,继续道: “累了就上床睡,趴着睡容易流口水的。” 前半句听着还算是句人话,怎么后半句听着就那么欠呢? 御弈卿淡淡掀眸,瞥她一眼之后把脑袋转向另一边,继续趴着打瞌睡,留个纪凰一个后脑勺。 他才不会流口水! 纪凰看着她家这个小傲娇,轻笑一声之后凑过去,低头在他耳畔落下一吻,柔声道了句“午安”。 说完,纪凰坐直身子,继续和御天帝都的军防图奋斗去了。 御弈卿趴在她旁边,听着她落笔的“娑娑”声响,耳尖粉粉的。轻轻抿了抿唇,嘴角勾起一点弧度,阖上眼帘准备睡了。 “齐王殿下、五皇女办事,闲杂人等退避!” “嘭——!!!” “齐王殿下和五皇女好大的架势!这是来我揽月楼砸场子的吗?!” “……” 楼下的喧闹一声高过一声,楼上的御弈卿才合上眼,还没开始睡就被吵得毫无困意了。 他把脑袋转过去,瞅着纪凰问道: “我们不下去么?” 若是放在以前,他肯定会直接让衿柯动手,彻底解决了御锦枭。至于之后御天由谁掌权,他实在不想插手,只想安安静静做他的血宫宫主就好了。 可现在么,既然她要动手夺这天下,那御天由谁掌权这个问题,他就必须正视一下了。 现在御锦佚一派风头正盛,隐隐有要压倒御锦枭的架势。尤其是在御锦枭中了衿柯的毒,重病一场之后,这势头更加明显。 天秤上放着两块玉石,重的那一块总是更加靠近地面的。 这样的话,一旦天秤崩破,轻的那一块摔在地上粉身碎骨,重的那一块掉在地上不痛不痒的滚两圈就跑远了,这可不是他们想看到的结果。 所以她早上那么拽的当街掐人,应该就是为了帮御锦枭打压一下御锦佚一派的威风,尽量让天秤两侧持平吧。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在她动手打碎天秤的时候,让那两块玉石都摔个粉碎。 这么想着,御弈卿眼底划过一丝杀意,随后在他眼眸深处隐匿得不见踪影。 听他这么问,纪凰不急不忙地在军防图上加了几笔,悠悠道: “不急,听这阵仗,御锦佚应该是煽动了御天朝臣一起过来找茬的。既然如此,就让她看看到底是她能煽,还是戎可星能煽。” 第389章 弈凰来使(4) 楼下,大厅内的顾客被这兵士出动的阵仗吓得不轻,纷纷起身准备离开。 今天真是不走运,难得出来消遣一顿,想在揽月吃点好的,没成想还碰上了皇室办事。 这么想着,楼里顾客都有些不满了。虽然是乖乖配合那些士兵清场了,但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怨气,毕竟她们好多人都已经先把账给结了。 而兵士包围揽月楼的这一出好戏,也让周围的百姓聚集过来,你一句我一句的小声议论着。 “诶这是做什么呢?居然有人敢在揽月楼门前闹事啊!” “这位大姐你还不知道吧,这揽月楼的主子来了,就是那个邪皇!她今儿个大清早的,一来就把齐王世女给弄死了!” “嘶——!齐王世女?!那个御丰?!那她简直是为民除……” “嘘!大姐你小点声,这些可都是齐王的人呢!看来这邪皇杀了人之后不好收场了!” “……” 楼里楼外聚满了人,今天的揽月楼可是格外热闹。 “还请诸位客人留步,继续坐下用餐。” 戎可星拦住那些已经付账了的顾客,然后把目光转向御锦佚,继续开口道: “揽月楼今日满席,还请齐王殿下、五皇女移步楼外,有什么事情大家出去说。” 说着,戎可星走到门口,朝御锦佚和御行符微微弯腰,做了个‘请’的动作。 话倒是说得客气,但她整个人拦在揽月楼门口,愣是不让御锦佚一行人再往里走半步。 很是礼貌,也很是强势。 大厅的那些顾客见此心中一喜,互相看了几眼。见厅内有人率先坐回去继续吃,于是纷纷效仿,一时间整个大厅又坐满了人。 这还真真是满席,半张桌子都没空下,气得御锦佚只能一甩衣袖走了出去。 而率先坐下继续吃的那一桌人,悄悄朝同桌的人使了个眼色,笑眯眯地拿起一个肉馍馍。 反正戎管事说了,这顿算公账,大家都敞开了吃! 揽月楼外,御锦佚还没受过这样被拒之门外的待遇,一时间眼神阴鹜,看向戎可星的时候都带着强压的火气。 而戎可星,那可真是干啥啥不行怼人第一名,让人抓狂的话开口就来: “齐王是来给吾主致歉的吗?其实用不着带这么多人来,心意到了就行。” 戎可星说着,好像完全感受不到御锦佚那想要杀了她的目光,继续顶着对面那群人的低气压,随口说着: “这乌压压一片的士兵,知道的说您是王室贵胄排场大,不知道的啊……还以为您要围杀邪皇陛下呢!” 这最后一句话扣下来,饶是几位完全不敢有这意思的大臣都慌了神,更别说是心里真有这打算的御锦佚和御行符。 “戎管事这话,未免太言重了些。” 御行符站到御锦佚身边,看着戎可星那一副随意的姿态,心里堵着一口气没地儿出,只能憋回去继续道: “邪皇让戎管事去找母皇要个交代,母皇召众位大臣进宫商议,最后决定不追究邪皇诛杀王室之责,还请戎管事转告邪皇,让她安心入住驿馆。” “噗嗤——!” 御行符的话刚一说出来,戎可星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一声笑,愣是让旁边围观的百姓都听出了几分嘲讽与不屑。 “不追究?在下倒很好奇,诸位原先是打算怎么个追究法?” 到底是谁借的脸,居然让御行符说出了这么膨胀的话?哪怕是御锦枭站在这儿,都不敢说出追究她家主子的这种话吧? 弈凰帝国万人之上的邪皇陛下,岂是区区一个御天帝国就能追究得起的?! 戎可星心里都要笑翻了,不知道她家主子现在在楼上听到这话作何感想。 “你……放肆!区区一个管事,竟敢对五皇女不敬?!” 御行符身后,一名大臣冲了出来,指着戎可星的鼻子出言呵斥。 这可是在五皇女面前露脸的好机会,反正面前这人不过就是一管事,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这么想着,那名大臣简直下巴都要仰到天上去了。 然而不出片刻,戎可星凉嗖嗖的扫她一眼,幽幽道: “你信不信我这区区一个管事,杀你如宰鸡?” 被人指着鼻子说话的感觉,着实不爽。 那大臣被戎可星这话吓得一哆嗦,下意识的就缩回了手。感受着四周投来的鄙夷目光,她只能冷哼一声愤愤甩袖,又躲到了御行符后边。 戎可星冷冷一笑,默默在心里记下这号人,然后继续朝着御行符开口问道: “有错在先的是御丰、色胆包天的是御丰、当街抢人的御丰、技不如人的也是御丰,请问诸位,你们还想如何追究?!” 戎可星这话问得,那真是半点不留脸面,把曼城一贯的嚣张作风展现得淋漓尽致。 御锦佚被她问得黑了脸色,只能咬着牙答了句: “但御丰是我齐王府的世女,也是唯一的王府后嗣。邪皇明知她身份还直接将人杀害,未免有些过分了。” 听了御锦佚这话,那戎可星这只怼怼就觉得很不服气了。 “齐王府世女又如何?!齐王府世女就能目中无人了?!齐王府世女就能欺女霸男了?!齐王府世女就能草菅人命了?!” 戎可星这话说得,简直义愤填膺,引得周围无数百姓议论纷纷,甚至有些人开始高声附和—— “就是啊!凭什么齐王府世女就能这么胡来了?!” “御丰杀人的时候没见齐王府管管,现在她被人杀了,齐王府倒是肯露面了!” “就是就是!” “……” 这种百姓突然出声应援的情况,还真是御锦佚没有想过的。 百姓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吵得御锦佚头疼不已,只能出声斥吼: “全部停下!” 齐王终究是齐王,顶着王室的名头、领着御天的兵权、身边还跟着这么多士兵,纵使百姓们心中愤愤不平,此刻也只能怏怏闭嘴。 “戎管事真是好利的一张嘴,三言两语就将邪皇当街行凶、枉顾两国和平、杀害她国世女的行为变成了理所应当!” 御行符上前说着,谁知戎可星只是笑着看了她一眼,语气玩味地问着: “那依照五皇女这么个说法,若是有朝一日有人要当街抢你男人,你还要为了爱与和平,把自己男人送别人床上去?” 这些人啊,为了逃避责任,真是什么脏水都敢往她家主子身上泼。 还两国和平?呵! “你……你、粗鄙不堪!” 御行符被戎可星这番话气得脸都绿了,然而戎可星可懒得管她,继续自顾自地说着: “各位刚才说不追究,在下着实是不懂,御丰当街强抢我弈凰帝国唯一的皇君,此事本就是御天枉顾两国和平在先,何时轮得到你们说追究?!” 任是稍微有权有势点的女人,都容不得自己后院里的男人被别人惦记。 旁人尚且如此,更别说她家主子了! “但这事是邪皇未曾言明身份在先,齐王世女根本不知那人就是邪皇君,否则怎会朝邪皇君出手?!” 御锦佚身后又一名大臣站出来和戎可星争议,这话说的,乍一听好像是那么回事。 戎可星这次真的是被气笑了,厉声质问着: “那照着这个说法,如果被抢的不是邪皇君,御丰就不该死对吗?!如果是寻常人家的儿郎,就要由着御丰践踏凌辱对吗?!” 此话一出,刚才那些被御锦佚呵斥闭嘴的百姓再也忍不住了,一个接一个的振臂高呼—— “杀得好!御丰该死!” “杀得好!!!御丰该死!!!” “杀得好——!!!” “……” 百姓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甚至有许多百姓闻声赶来助威,就连揽月楼里吃饭的人也跟着叫了起来。 这一次,饶是御锦佚再怎么斥吼,她的声音还是被淹没在了百姓的呼声中。 这吼声持续了好一阵,吼得御锦佚一行人脸色铁青,仿佛游街示众的罪人一样。这样的羞辱,还不如低头给纪凰道歉来得痛快。 过了一会儿,见百姓吼不动了,戎可星才慢慢抬起了手。在她抬手之后,呼声也渐渐止住。 “此事,若是齐王府好好给吾主一个交代,看在主君无恙的份上,吾主可以不做追究。但若是齐王依旧这般态度,那就怪不得吾主不留情面了!” 戎可星的话说到这份上,本来是带着这么多人来给纪凰找不痛快的御锦佚和御行符,现在还没见到纪凰的人,这张脸就已经丢了个彻底。 最后,在四周百姓的怒视下,御锦佚和御行符终于当众低下了她们那自认为高贵的头颅。 只听御锦佚咬牙切齿,沉着脸站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 “本王今日前来认错,请邪皇宽恕逆女之罪。现在有劳戎管事……进去通禀。” 瞎叽歪了这么久,总算是听到这一句了。 戎可星心里那叫一个神清气爽,正准备上楼找她家主子的时候,就听见她家主子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既然齐王诚心前来认错,此事便算揭过,朕也不多做追究,齐王请回吧。” 这声音仿佛是在耳边响起,很近。又仿佛是在天边响起,很远。 让人捉摸不到,却又清晰可闻。 听到声音的众人四处张望,然而连纪凰的人影都没见着,只能有些失望的收回视线。 纪凰就这么轻轻松松将这事揭过了,一副宽厚仁爱好说话的做派。 明明她对御锦佚她们半点刁难都没有,但御锦佚却觉得她今天受的羞辱已经多到不能再多了。 “……多谢邪皇大量!” 御锦佚这句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说完之后她就带着人离开了,半点都不想继续在这里多待片刻。 见那群人气势汹汹的来又灰溜溜的走,戎可星心里别提多畅快,转身朝着周围百姓道了句谢,然后噌噌噌地上了楼。 第390章 弈凰来使(5) “好一个煽动啊。御锦佚不过是煽动朝臣之心,而你却让戎可星去煽动民心。” 御弈卿端了杯茶倚在窗边,看着散去的人群,忍不住开口感叹着。 人心向来是把双刃剑,用得好了无往不利,用得不好作法自毙。 这次虽然轻轻松松就让御锦佚给走了,但一位尽失人心的王,想必要不了多久也会渐渐失臣心、失权势、甚至失性命。 而这次之所以让她轻轻松松离开,是因为只想给她个小教训,拉平一下御锦枭和她之间的差距而已。 御弈卿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纪凰笑着朝他走去,从背后将人搂进怀里。 “提前让百姓看清御天权贵的腐败也好,这样你动手的时候能少许多阻力。” 御弈卿说着,顺势往后一靠,软绵绵地靠在她怀里喝茶。 “知我者,阿卿也。” 纪凰搂紧怀里的人儿,嗅着他发间的药草清香,心里感到满足而又安宁。 “嗯哼。” 听着她的话,御弈卿有些傲娇地应了一声,随即又正经了脸色,开口问道: “你确定御行符身上的毒只有你能解?” 她给御行符下的毒药他还没仔细看过,不知道是什么毒。但瞧着御行符那个有恃无恐的样子,竟敢明着和她杠上,一点都不像受控于人的人啊。 “确定。我下的不仅是药毒,而且在其中掺杂了蛊毒。” 虽然下的不是活蛊,只取了子蛊炼化成粉混入药中,但母蛊在她手上,没了母蛊分泌的黏液,是做不出完整的解药的。 蛊毒这种玩法,最大的优势就在于解药不可复制。如果是活蛊,就必须要按特定的方法引蛊。就算是死蛊入药,也得有特定的药引才能解毒。 纪凰的回答无比笃定,直接告诉了御弈卿毒药中最重要的成分。 御弈卿窝在她怀里点了点头,然后对御行符的迷惑行为更加好奇了。 “莫不是谁说能给她解毒,才让她这么飘?” 他这话也就是随口一猜,没想到纪凰居然还真点了点头,道了句: “有可能,我派人去查查。” 正说到要派人去办事呢,戎可星就兴冲冲的窜了出来,在门外“咚咚咚”的敲着。 “进。” 纪凰应了一声,抱着夫君不想撒手。御弈卿连着在她手上拍了好几下,才让她把他松开了。 戎可星推门进来时,两人刚刚分开站好。 “主子、主君,事情办好啦!” 戎可星这话刚说出来,那等待夸奖的乖乖笑容还挂在脸上呢,下一秒只听见纪凰启唇道—— “嗯,你再去查查御行符最近有什么异常。尤其是过几天到了她的领药时间之后,仔细盯着她,别出差错。” 啪叽——! 戎可星脸上的笑碎成了几瓣,委屈巴巴。 “是!”这么应着,戎可星耷拉着脑袋转身,准备办事去了。 “等等。” 纪凰突然开口喊住了她,走到门口的戎可星眼前一亮,无比期待的转了回来,等着她家主子说出什么‘多带几个人轮流替班’之类的话。 然而纪凰顶着她这卟灵卟灵无比期待的目光,说出了无比绝情的话: “顺道也去查一下御叠络。” 御叠络是御行符关起来为她试药的,如果御行符找到人为她解毒,以她那个怂性子,肯定得先让御叠络当试验品。 “……是!” 纪凰的话说完,戎可星简直眼都黑了,噌的一声就跑没了影,生怕纪凰再给她加任务量。 纪凰看着她那逃命一样的背影,低头嘀咕: “戎可星最近闲得慌吗,怎么听到任务跑得这么快?本来还准备让她叫上电祀一起去查呢……” 御弈卿站在纪凰身边,听着她的嘀咕,默默端起茶嚯一口。 他觉得吧,其实戎可星刚才别跑那么快,应该就能听到想听的话了。 …… 御天帝国,帝都,城门。 夕阳西下,初秋的晚霞燃红了半边天,乍一看真像一把火烧在了地平线上。 城外十里亭,三队使臣都停在了这里歇脚,本来还挺大的亭子瞬间被这些人塞满。 “倾尘舅母,风啸、风鸣,好久不见。” 简墨离刚来,看到亭子里的月倾尘三人,自然而然地坐了过去。 月倾光和月倾尘姐妹二人的夫郎是一对堂兄弟,皆是从简氏家族坑回去的。他们二人算是简行冽的族弟,也就是简墨离的族亲堂舅。 那么月倾光和月倾尘,自然也就算是简墨离的堂舅母了。 “哟,这瞧着订了婚的墨离丫头就是不一样!以前冷得跟块冰疙瘩似的,说话时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现在总算是知道多说点话了!” 月倾尘看着简墨离在她身边坐下,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开口打趣着。 “舅母说笑了。” 简墨离朝月倾尘回了句,然后看向风啸风鸣两人,开口问道: “那饿死鬼呢?” 风啸、风鸣:…… 简少主,请问你还记得那是你小姑子吗? 以后随便告个小状,就能让你好几天进不了房门的那个小姑子。 “主子和主君早上就进城了。” 风鸣开口答着,然后想起什么似的,摸出袖子里的小荷包递给简墨离。 “这是大公子前几天寄给你的,但他装错了信封,寄到我们那边去了。” 这荷包是她和风啸在出使途中收到的,当时她们两人看着信封里塞了仨荷包,只好每个都拆开看看,然后才发现多的这一个寄错了。 简墨离有些惊讶,立刻伸手接过,打开荷包看了看。 荷包里装着一串贝壳手链,最大的一颗贝壳上刻了‘墨离’二字,确实就是他前几日信上说过的那串手链。 他信上说最近一段时间找不到人出门玩,只能在家乖乖当个待嫁少年。也还好晨伯父最近经常搜罗些有趣的小物件给他玩,才不至于让他在府里无聊。 据他说这手链上的贝壳就是晨伯父从自己的嫁妆里翻出来的,是伯父小时候在晨氏家族里爱玩的东西,一直封存着也没用,便给他玩去了。 知道手链是晨伯父给他的,又是他亲手串的,她自然相当重视。 但她当时看完信之后找了许久,甚至让虹二去把取信时经过的路来回走了十几趟,还是没有找到他说的手链。 本以为东西在路上弄丢了他会非常失望,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回信,谁知竟是他那个小糊涂虫寄错了。 简墨离看着手链,心里有些想笑又有些无奈,小心翼翼地把手链戴在了左手上,然后用衣袖盖住。 隐匿在暗处围观的虹二:…… 所以她那天来回走了十几趟要找的东西,是压根就没在她家主子的信封里? “哎!未婚夫送的手链就是不一样,宝贝啊!舅母当年给你送及笄贺礼的时候,你可是眼皮儿都没掀两下。” 她就记得那时候她把珍藏了许久的一本绝版兵书送给了这丫头,结果这丫头就看了一眼,只一眼,然后接过书,莫得感情地答了句“谢谢舅母”。 月倾尘放下茶杯,笑着感叹一句。只见简墨离抿了抿嘴,右手摸了摸左手手腕,无声的回答着月倾尘的打趣。 “行了行了,知道你宝贝它!” 月倾尘对这些一对两对的小辈们已经有些看不过眼了,于是换了个话题继续问着: “墨离丫头为什么喊我侄女喊饿死鬼?” 她刚刚乍一听还没反应过来喊的是谁,直到风鸣答话之后,她才知道这‘饿死鬼’喊的是她家侄女。 不过听这称呼她倒也没生气,只是有些好奇而已。毕竟墨离这丫头心气儿高,不是谁都能让她起外号的,这么喊也是证明她真心与侄女交好。 “她能吃那么多,上辈子肯定是饿死的,饿鬼投胎的。” 简墨离一脸冷酷地说着玩笑话,逗得月倾尘几人都忍不住憋笑。但几人都知道这话一听就是玩笑话,所以也没人当真。 就连简墨离自己都不知道,她随口一句玩笑话,竟然真真就是事实。 纪凰前生可不就是个饿死鬼,直接穿到了这一世吗? “对了,刚才收到电祀传来的消息,主子早上进了城没多久就当街把齐王世女给弄死了,我们进城之后得防备御锦佚使阴招报复。” 风鸣开口说着,试图引走其余人的注意力,为她家主子挽救最后一点形象。 月倾尘一听她说到这事儿,那简直恨不得拍手叫绝。 “这还不算,主要是逼得御锦佚低头认错,这才是最爽快的!侄女做事简直太拽了!叫人听着都觉得爽快!” 她们月族使团是聚在这里的三方使团中最早到帝都城外的,这事儿她早已经派人进城查探过了。 要不是族人累了需要歇脚,她都想赶紧进城见侄女去,好好唠唠接下来要搞些什么事。 “嗯,是她的风格。”简墨离开口应了一句,然后继续说着: “进了帝都之后不止要防着御天的人,还要防着单氏余孽以及那些和他们合作的势力。这一趟御天秋狩,真正的大势力都是抱了目的来的。” 御天这块肥肉,不只是纪凰那饿死鬼一人在盯着,其余势力也早就垂涎三尺了。否则区区一场秋狩,何劳几大势力的顶尖掌权人出动? “嗯,别的不说,就说那东辰的摄政王萧阮琛,就不是个心思简单的。还有段氏家族的族主段宏,这次竟然也是亲自来了。段氏家族与单氏余孽不知何时勾搭在一起了,她们过来必然目的不纯。” 月倾尘揉了揉太阳穴,觉得想这些东西都好头疼,正想仰起头看看天的时候,猛地又看到了两支队伍—— “晨氏使团?西玖使团?她们怎么一道来的?!” 她出发前还特地跑去晨氏家族问晨氏使团要不要一起走,结果晨伯母告诉她晨泽泉大半个月之前就出发了。 她还纳闷晨泽泉这次怎么跑得这么早,原来竟然是绕路去西玖了? 月倾尘望着朝这边过来的两队使臣,再看了看早已经挤满人的亭子,起身走了出去。 简墨离和风啸风鸣互看几眼,三人拍拍屁股站起来,跟着月倾尘过去迎接人去了。 “风啸!我想死你啦!!!” 第391章 弈凰来使(6) 简墨离三人还没走过去呢,晨泽泉后方的使团队伍里,一名晨族小姐打扮的女子直直朝着风啸扑去,那叫一个热情似火。 风啸蹙了蹙眉,看清来人之后,毫不犹豫的抬起腿,踹之。 看着那被踹退几步的女子,正和月倾尘聊天的晨泽泉额头滑下几条黑线,扭头朝着她后边另一位晨族小姐打扮的女子开口道: “皎月,把繁星拉回来!” 繁星这丫头,好歹是炎甲魍军的统将,怎么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个跳脱性子? “是!”皎月朝着晨泽泉抱拳,然后朝着繁星走过去,把还想往风啸身上扑的繁星给拎了回来。 “这两位是?”月倾尘挑了挑眉,朝晨泽泉问着。 晨泽泉看了眼皎月和繁星,开口道:“纪宸吟的私军——炎皇甲军的两位将领,皎月、繁星。” 这次大家都是来撕破脸玩的,根本也就没打算再藏了。 “嗬!你倒是心宽,弟弟被她拐走还不止,你自己也被她拐去做了军师?” 月倾尘没好气的在晨泽泉肩上捶了一拳,根本不想听到纪宸吟这个名字。 要她帮纪凰,可以,那是她弟弟唯一的女儿。 要她再帮纪宸吟,不可能,那是间接害死她弟弟的凶手! 听了月倾尘的话,晨泽泉笑得有些无奈,但她的弟弟尚在,并且在凰王府过得好好的,所以她毫无立场去劝月倾尘看开,只好摇了摇头道: “行了行了!那别说她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西玖的使……” 晨泽泉的话还没说完,她要介绍的人竟然也直直地朝着风啸扑了过去,嚎得比繁星还要动情—— “风啸啊!风鸣啊!我差点就见不着你们俩了啊!” 这话说得,跟有人谋杀她似的。 风啸看着朝她扑来的沐引涧,听着沐引涧的惨嚎,抬起一半的腿又收了回去。 仅仅只是这一瞬的迟疑,就让沐引涧整个人就挂在了她身上。 “怎么回事?”血宫总管药物的恒涧舵主,向来只有她害人,还不至于被人暗害吧? 风啸开口问着,蹙着眉头朝风鸣使个眼色。 风鸣立刻会意,过去抓着沐引涧的后衣领,试图把从风啸身上拎开一点。 沐引涧抱紧风啸的胳膊,倔强的和风鸣僵持着,一边僵持还一边委屈嚎着: “你们是不知道,我前段时间那个忙啊,忙成狗了都!我每晚挑灯夜战交易清单的时候,都怕自己见不着第二天的太阳!” 沐引涧嚎得这叫一个惨烈啊,饶是不远处的月倾尘和晨泽泉都觉得有些同情了。 风啸听着沐引涧嘹亮的嚎叫声,只感觉耳膜被咋呼得生疼,连忙又朝风鸣使了个眼色,催促她快点。 风鸣也被沐引涧这块牛皮糖给惊到了,抓着沐引涧后衣领的那只手松开,然后扭了扭自己的手腕,把手指关节捏得“噼啪”响,撸起袖子又朝着沐引涧伸出手。 这一次她是直接把两只手都从沐引涧腋下穿了过去,从背后抱着沐引涧,铆足了劲把人往后拉。 “哇呜!当我家主子也学会当甩手掌柜的时候,我总算是体会到雨凝有多顽强了!” 沐引涧继续惨嚎,两只胳膊死死抱住风啸不撒手。然而她终究还是敌不过风鸣那一身虎劲儿,凄凄惨惨地从风啸身上被扯下来了。 “哇呜!风鸣你不像以前那么爱我了啊!” 被扯开的沐引涧好委屈,一想到风啸和风鸣过得那么轻松,她心里那就更委屈了,一转身抱住了风鸣,死不撒手。 好吧她承认,她现在这一抱是带着报复成份的。 好不容易解救了风啸的风鸣,见自己现在居然被这块牛皮糖粘上了,整个人瞬间就不好了。 “下来!信不信我揍你!”黏黏糊糊叽叽歪歪,这个恒涧,简直在挑战她的耐心! 风鸣狠狠皱眉,凶巴巴地开口威胁,但到底是没有直接把人甩出去。 “我都这么惨了你还凶我!哇呜!只有雨凝能感悟我的痛!只有雨凝能和我产生共鸣!” 沐引涧也就是想恶心恶心风鸣而已,现在看风鸣炸毛了,她也赶紧的见好就收,一边嚎着一边从风鸣身上下来站好。 看风鸣她们三人闹得差不多了,晨泽泉才回过神来,摸着后脑勺笑了笑,朝月倾尘继续介绍着: “哦对,这位是西玖四皇女沐引涧,也是血宫十八舵主之一。” 这次出使御天,纪宸吟本来是打算亲自前来的,但这四皇女沐引涧却连夜找上了沐瑾宣,直接坦白身份,说是御弈卿传召她来御天协助。 纪宸吟想着或许纪凰她们早已经对御天帝国的事情有了谋划,这次便没有一起前来,干脆依了沐引涧的请求,让沐引涧带领西玖使团了。 听了晨泽泉的介绍,月倾尘看向沐引涧,心里略微有些诧异。 正儿八经的帝国皇女,不想着争皇位,反而去杀手组织给人当下属,着实罕见。 或许是猜出了月倾尘的想法,沐引涧朝着她咧嘴一笑,满不在乎地说着: “月二长老别用那眼神瞧我,母皇和纪家只认定了太女皇姐做下一任女皇,我争也没用的。” 沐引涧说着,似乎觉得自己这话好像有点怨怪沐瑾宣和纪宸吟的意思,随即继续道: “再说了,我嘛,很乖的,还是喜欢安安分分当个透明皇女,有吃有喝就好了,最初加入血宫也只是想给自己找个靠山而已。” 反正她一直都知道,她的降生只是个意外。 不过沐瑾宣也没亏待她什么,或者说是没有亏待所有皇子皇女。该有的待遇也都给了,知不知足就看个人了,反正她这人向来挺知足的。 之前加入血宫,也只是给自己留条后路,免得日后新帝上位了打压姐妹什么的,想着自己离开西玖之后也好有个容身之所。 “你这丫头倒是看得开,旷达啊!” 有着皇室血脉却不去争一争那个位置的人,不是真的弱,就是真的看得开。很显然,能坐上血宫舵主之位的沐引涧,属于后者。 月倾尘笑着赞了句,随后朝着众人道: “我们现在五方势力的使臣都已经聚集了,还是赶紧进城吧。不然一会儿再来几路使臣,一窝蜂全涌进去,乱糟糟的拥挤得很。” “好!” 众人齐声应着,五路使臣合为一路,声势浩大地进了御天帝都。 …… 帝都,皇宫,养心殿。 “禀陛下,弈凰使臣、西玖使臣、简氏使臣、月氏使臣、晨氏使臣皆已抵达驿馆,正在由诸位大臣接待安置。” 听着暗卫的禀报,御锦枭神色沉重,半晌后才朝着暗卫抬了抬手,暗卫见状立即隐退,留下御锦枭一人在这养心殿里沉思。 “纪凰、御弈卿……当年他父亲的事情,御弈卿到底知道多少……”御弈卿到底还有没有可能,成为她的棋子呢? 御锦枭呢喃着,倒是颇有一股病急乱投医的味道。 也是了,毕竟现在御天的地位太尴尬,得在弈凰帝国和东辰帝国之间做个选择。 要是投了东辰帝国,有御萦雪和萧阮琛那段失败的联姻杵在那儿,萧阮琛必然不会对她有多尊敬,甚至还可能会欺压御天帝国。 但弈凰帝国的话,好像就不一样了。 听说纪凰对御弈卿堪称盛宠,什么好的都想捧到他跟前,旁人看他都不能多看一眼,被纪凰宝贝得跟命根子似的。 越是位高权重者越讲究个名声,更何况是弈凰皇君。天下没有敢弑母弑父的儿女,若是她选了弈凰帝国,或许…… “参见皇君、太女殿下!” “陛下可在里边?” “回皇君,陛下此刻正在养心殿里,容奴下进去禀报。” 外面的交谈声响起,殿内的御锦枭回了神,朗声道:“进来!” 不出一会儿,殿门被打开,风韵犹存的苏叠雪牵着年纪尚小的御绡菱走了进来。 虽然是从别处过继到自己膝下的养女,但这父慈女孝的做派,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亲生的呢。 “臣君参见陛下。” 苏叠雪松开御绡菱,朝着御锦枭盈盈一拜。御绡菱小小的身子瑟缩了一下,也连忙开口: “儿臣参见母皇。” 御锦枭抬头看了眼两人,目光触及唯唯诺诺的御绡菱时,稍微皱了皱眉,然后还是朝着两人开口道:“嗯!平身吧!” “陛下大病初愈,怎的又如此辛劳,叫臣君看了好生心疼……” 苏叠雪走到御锦枭身边,柔若无骨的双手攀上了她的肩膀,轻柔的按捏着。 御锦枭被他这举动撩拨得好一阵心猿意马,但想到那些御医们叮嘱的话,也再不敢像往常那样把人按到桌上行事了,而是不动声色的拂开了苏叠雪的手。 滋味再好的男人,也要有命才能去消受啊。 “陛下……” 苏叠雪柔柔地唤了一声,眼里仿佛蕴着泪水,又想要伸出手去拉御锦枭,委屈的神色看得御锦枭又是一阵火旺。 “行了!正好朕有事与你商议。” 御锦枭再次拂开她的手,语气里已经有些不耐了。 毕竟她前段时间差点去见阎王,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苏叠雪身上。要不是碍于苏家是保皇一派的重权家族,她早就……! “是,陛下请讲。” 苏叠雪这次彻底老实下来,相处了这么多年了,他看得出来御锦枭这次是真的对他不耐烦了。 可……可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到御锦枭跟前就控制不住自己。 他甚至还为此私下里找御医看过,但、但那些御医都只是隐晦地告诉他只需平心静气即可,也就是说他的身体应该是没出问题的。 “你既然是这宫里的正宫皇君,那也就是老十三名义上的父君。这段时间多接他进宫坐坐,别生疏了父子情谊。” 御锦枭的语气生硬,与其说是在和苏叠雪说事情,倒不如说是在对苏叠雪下命令。 苏叠雪听到这话又惊又怒,眼底还夹着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惧怕,朝御锦枭开口道: “御弈卿?!我……臣君、臣君与十三皇子素来不太亲厚,且他一直对臣君有些误会,并不 第392章 弈凰来使(7) “够了!”御锦枭高声打断了苏叠雪的话,半点不留回转之地,开口道: “正因为有误会才需要解开!还是说皇君觉得自己连朕的一个皇儿都照顾不来?既如此,朕只能换其余有耐心些的皇侍来做这事了!” 这话直白的,就差没直接说拉拢不到御弈卿就换个人当皇君了。 苏叠雪掩在袖子下的手攥得发白,胸口一阵剧烈起伏之后,隔了好一会儿才缓和了语气,柔声道: “既是陛下吩咐,臣君必当尽心竭力,照顾好十三皇儿。想来十三皇儿多年未曾触碰父母亲情,此番定会感念陛下的怜子之心。” 现在只希望御弈卿那个小贱人不清楚当年发生在他父亲身上的事情,否则他要是借着纪凰的宠爱兴风作浪,抑或是派血宫杀手…… 想到这里,苏叠雪的脸色白了几分,整个人虚晃了一下。 “嗯,多叫些与老十三年纪相仿的皇子或者世家公子陪他玩耍,务必要让他把他御天皇子的身份想起来,听懂了吗?!” 御锦枭厉声问着,吓得苏叠雪一个激灵,强扯出一抹笑,答了句“臣君明白”。 聊完御弈卿的事情,苏叠雪再好的心情也没了,转身就出了养心殿。 御绡菱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再看了看御锦枭,吓得都要哭了,颤着嗓音道了句“儿臣告退”,转身追着苏叠雪跑了出去。 两人离开后,养心殿里又只剩下一个御锦枭。 御锦枭抚摸着宝函里的玉玺,眼底的贪婪开始膨胀。 控制了御弈卿,或许纪凰就好办了。 弈凰帝国,谁知将来会不会是她的呢。 …… 御天帝国,帝都。 九月上旬,各方使臣齐聚御天帝都。 瑟瑟秋风中,一场食肉者之间的狩猎,即将拉开序幕。 …… 帝都,驿馆。 弈凰使团居住的院落群里,位于建筑群落中间的一间重檐大殿里聚集了好几方使臣。 “侄女啊,咱们都以为自个儿被请进来已经挺有面子了,你倒是不一样,让御天那些人跪着求你住进来?” 月倾尘悠哉悠哉地说着,端起桌上那杯茶吹着,打趣的目光落到纪凰身上。 原谅她太久没出家族了,竟然不知道纪凰二字在这天下的影响力居然已经恐怖至此。 自家这侄女不过是在揽月楼住了一晚,第二天负责接待弈凰使臣的几名御天官员,天不亮就跑去了揽月楼门前候着,愣是缠着揽月管事通报了自家侄女,上楼跪求自家侄女住进驿馆。 也是了,使臣不住驿馆,难保会有人看做是对御天不满的象征。 若这人是旁的小势力使臣,或许御天的官员管都懒得管。但偏偏这人是纪凰,纪凰对御天不满,那可是天大的事,一个处理不好天都要塌了,难怪那几名御天官员吓成那样。 听出了月倾尘这话里的打趣,纪凰斜倚在座椅扶手上,不急不慢的翘起二郎腿,开口道: “不过是几个想保命的怕死之人罢了,懒得和她们过多纠缠。再者,住进来也好,我们说事儿方便。” 听了纪凰的话,简墨离倒是觉得有些带趣,轻柔抚过手腕上的贝壳手链,慢悠悠开口道:“你此举倒是当了个好人。” “好人?”纪凰反问一声,被简墨离的话说得勾起嘴角,玩味的眼神穿过殿门,看向殿外升起的太阳,幽幽开口道: “接下来这场游戏,可没有好人坏人,只有死人……和笑到最后的人!” 这御天帝国,她垂涎已久。 阿卿备受欺凌的童年,由她来亲手埋葬。 纪凰这一番话,野心勃勃,杀气腾腾,听得殿内其余人心神一凛,也听得简墨离浑身舒爽。 “邪皇陛下好胃口啊!” 要是纪凰是个软骨头,那不管是做帝星还是做她小姑子,她可都是瞧不上的。 简墨离笑着赞了一句,纪凰笑着朝她看去。 对视间,两人好像都看到了对方眼底即将脱笼而出的野兽。 “彼此彼此,合作愉快。”纪凰转了转手上的戒指,随即朝简墨离举起茶杯,脸上的笑意干净而纯粹。 “合作愉快!”简墨离往座椅靠背上一靠,隔空举杯。俩喝茶的人,愣是喝出了喝酒的架势。 看着这气场上旗鼓相当的姑嫂俩,殿内其余人震撼之余也有些感叹。 什么样的女子才配叫天之骄女? ——纪凰、简墨离。 “行了行了,我可上了年纪,跟不上你们这些年轻人的话了,有什么话都给我好好说。” 月倾尘喟叹不已,伸手抚了抚衣上折皱,一副‘我老了你们不要欺负中年人’的姿态。 “是啊,你们姑嫂俩别说什么都像打哑谜似的,有什么安排仔细点说。” 晨泽泉接上月倾尘的话,面上一派嫌弃,可心里对这两个孩子也是与有荣焉。 “不急,御锦枭和御锦佚这姐妹二人,全都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人,会根据眼前出现的蝇头小利随时调动计划。” 纪凰说着勾起嘴角,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继续道:“我们暂时别去管她们,把注意力集中在帝都城郊的兵营上。” 不管御锦枭和御锦佚的小心思怎么变,兵权才是在暴乱中真正决定胜负的东西。 可笑那两姐妹,为了争些小营小利和无关痛痒的名声,却忽略了被电祀架空实权的兵营,这才真正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下嘴就叼最肥的肉,侄女啊,怪不得墨离丫头要喊你饿死鬼了。” 帝国兵权,可不就是整个御天帝国里最肥的一块肉吗?可笑太多的蝇头小利裹着吸引人的光彩外衣,一时间竟压过了真宝石的光芒。 月倾尘笑着摇了摇头,对这一趟御天秋狩的期待值可是直线飙升啊。 “最肥的肉才值得耐心狩猎。” 纪凰晃了晃茶杯,杯里淡褐色的茶水随着她的动作轻轻翻涌,片刻后又归于平静。 只是原先浮在茶面上的碎叶,此刻尽数沉入了杯底。 纪凰目光幽深,端起茶杯浅呷一口。 “那么少殿下,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我们去做的吗?” 一直跟在晨泽泉身边的繁星终于忍不住了,跃跃欲试地举爪子求点名。 皎月这次也没拦她,而是紧跟着开口道: “属下任凭少殿下安排。” 看着隐隐有臣服之意的皎月、繁星二人,晨泽泉既没开口帮腔也没开口制止,静候着纪凰的回答。 “母王派你们来协助的?” 纪凰悠悠问着,古井无波的深邃眼眸叫人看不出她的思绪来。 “是的。”皎月开口答着,她们此行的任务就是协助少殿下。 “带了多少人?”既然是自家母王的人,来都来了,不用实在浪费。虽然她对炎皇甲军无感,但也还不至于到避开走的地步。 而且她派破晓军执行另一个任务去了,虽然也在御天帝国,但要过段时间才能来和她汇合。这段时间,或许让炎皇甲军去办些琐事也挺好。 “五百人。”皎月开口答着,这五百人是混成使臣带进了帝都的,也就是可以在御天帝都内调用的一支小军队。 使臣出使,所带护卫军队都是不允许进她国帝都的。这五百人能混进来,也还算不错。 “五百人啊……也差不多。这样,一会儿电祀会给你一份名单,你带领三百人去保护名单上那些人,别让御锦佚的人真把她们杀了。” 纪凰开口吩咐着,皎月心中略微有些疑惑,但还是立即应了声“是!”。 见皎月领了任务,繁星越发的跃跃欲试,就差没直接窜到纪凰面前了。见她如此热情跳脱,纪凰摸着嘴角想了想,突然开口道:“繁星。” “属下在!”繁星一个激灵,马上立正站好。 “趁着秋狩还没开始,你先带剩下的人潜入皇家秋狩的围猎场,地毯式清查,看一下里面有多少陷阱。” “是!”听了纪凰的话,繁星赶紧应了一声,然后又有些不解的问着: “那属下找到之后需要毁掉那些陷阱吗?” 陷阱这种东西太阴险了,毁掉应该就不会影响少殿下狩猎了。 纪凰闻言,似笑非笑地扫了繁星一眼,像个即将恶作剧的坏孩子一样,幽幽道: “毁掉了再设多麻烦?如果有现成的,你就改良一下,在里面多加点东西,到时候在地图上把位置标出来给我就好了。” 她家母王带出来的兵啊,还是太实在了。 要是换了雷宏那几个家伙,不用她说就知道该怎么办。人家原本三五级杀伤力的小陷阱,她们分分钟给改到八九级。 繁星听了纪凰这话,冷不丁感觉背后毛毛的,抱拳应了句“是”。 刚刚她居然还觉得陷阱这种东西太危险了,现在看来,明明少殿下比陷阱要危险无数倍! 安排完皎月和繁星,正当纪凰打算邀请几人一会儿留下用个午膳的时候,沐引涧从门口匆匆走了进来。 “启禀主母,苏叠雪邀请主子和一众御天的世家公子进宫了。” 刚才她正在和主子汇报西玖据点的相关事宜,结果宫里过来一大帮子人,那些人还生怕她家主子不肯去似的,愣是跪着堵在门口求主子进宫。 主子好像也一时来了兴趣,就跟着进宫了,她只好赶紧过来禀报。 听了沐引涧的汇报,纪凰嘴角噙着一抹笑,自顾自开口,有些玩味地问着: “莫不是要玩什么亲情戏码?” 现在在她眼皮子底下,苏叠雪是怎么都没那个胆子动她家阿卿的。如此盛情邀请,难不成是要补偿多年前对阿卿的亏欠吗? 呵! 有趣。 “欺凌了那么些年,现在想起来和血宫宫主玩感情戏码,这御天皇君似乎有些不清楚状况啊。还是说,这是御锦枭的意思?” 简墨离半点都不担心御弈卿的安危,倒是为那些邀他进宫的人捏了把汗。 “如果是御锦枭的意思,那应该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晨泽泉开口说着,对于御天皇君试图感化邪皇君这种行为,并不想发表什么看法。 瞧见杀手组织排行榜了吗?仔细瞧瞧第一是谁,血宫屠生啊!想用亲情戏码感化一个杀戮场上称王称霸的人,睡醒没有? “醉翁之意不在酒啊,那八成就是在侄女你这儿了,谁叫你宠夫宠得丧心病狂呢!” 月倾尘摊摊手,一副坐等看好戏的姿态,完全不担心御弈卿的安危。 列骑国避暑山庄里那个衾留园,衾留园里那个尸山尸海,您觉得是衾留园里的玩意儿恐怖还是几个看不清事实瞎蹦哒的蚂蚱恐怖? 看着殿内这些人悠闲的画风,纪凰都有些被她们整乐了。 真的没个人出来担心担心她家小夫君么? “好了,既然御锦枭打得我的主意,那我们也准备准备吧。”纪凰站起身,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衣领。 这么好一个展现母子情深父子情深的时候,这么好一个让弈凰帝国和御天帝国绑在一起的时候,怎么能少得了她这个重要观众呢? “主子,宫里发了请柬,邀请各方使臣进宫赴接风宴。” 似乎是为了印证纪凰的话,她话音刚落,风鸣就拿着请柬走了进来,径直走到她身后站定,把请柬交到她手上。 “走了,请你们看戏去。”纪凰打开请柬,粗略扫了一眼就合上了,兴致颇浓地准备进宫。 其余人也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麻溜的跟上了纪凰的脚步。 …… 第393章 弈凰来使(8) 帝都,张将军府。 两道身影在这府邸极速穿梭,很快就到了后院中的一处僻静阁楼。 这阁楼好像是整座府邸的禁地一样,途径此处的下人纷纷加快了脚步,没有任何人敢踏进。 “首领,就是这里。”戎可星看向风啸,指了指阁楼三楼靠左边的一扇窗户,继续道:“御叠络关押在那间房里。” 两人藏在阁楼旁的一棵树上,风啸轻手拂开眼前的枝叶,看向戎可星指的那个方向。 “御行符是刚从你那儿领完解药吗?”风啸开口问着,目光始终在打量阁楼周围的那些侍卫。 “是,今天早上领走的。”戎可星看向风啸眨巴眨巴眼,又顺着她的目光去看那些侍卫。 “首领,那些侍卫有什么问题吗?” 见风啸看了太久,戎可星才开口询问着。 风啸闻言收回思绪,沉声道:“你看,守在阁楼门口的那两人,是不是有些不同于其她人?” 戎可星定睛看去,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确实不对劲,于是朝着风啸开口道:“她们二人比起其余人来说,好像显得要沉稳很多。” 她前两次来光顾着找御叠络的位置了,根本没发现这些侍卫之间的细微差别。现在经风啸一说,她才看出了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守着阁楼的其余侍卫站久了多多少少都会动一两下,或者直接去巡视阁楼周围,借着走动来舒缓肌肉。但那两人,完全没有动过。 听了戎可星的话,风啸斟酌片刻,若有所思地继续道:“与其说是沉稳,倒不如说像两尊雕像。” 正常人的肌肉都是有耐力极限的,肌肉疲惫后会本能的轻微颤动。久站之后即使还能保持不动,那也不是完全不动,只是看起来没有太大动作而已。 但那两人站了这么久了,竟然真的纹丝不动,确实有点不对劲。 “确实……嗯?有人来了。”戎可星说完立刻闭上了嘴,把呼吸放到最轻缓,尽量与周围空气的流动保持同步。 而风啸,自从上一句话说完之后就已经彻底隐匿了气息,静静候着即将过来的那一行人。 不远处,一行十几人的身影渐渐靠近。风啸看清那为首男子的样貌,眼底划过一丝震惊。 越溪?! 前南罡帝国的四皇子?! 他不是因为以烈阳草相挟、对主子自荐枕席的事情暴露,而被欧阳珩熠处理掉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见到越溪之后,风啸心里愈发凝重,把呼吸降到最缓,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戎可星见她这样,也猜到事情变得棘手了,立刻配合着降缓呼吸,把自己的气息降到接近融入这棵树里。 这两人藏在树上,简直就像是树上的两根枝干,再加上有其余枝叶的遮掩,根本没人注意到她们俩的存在。 阁楼外,越溪带领着一群人走到门前,掏出一个香囊,在门前那两名侍卫鼻尖滑过。 那两名侍卫还是像雕塑一样杵在原地,不过木讷地闭上了眼,任由越溪带人走了进去。 没过一会儿,御行符和御锦佚也带人走了过来,随行的还有御锦佚麾下的一名中军大将,也就是这座将军府的主人。 “欧阳家族的贵客来了吗?” 御行符开口朝路边的一名侍卫问着,那侍卫恭敬答着“刚才进去了”。 得了答复之后,御行符一行人也不再犹豫,抬脚走到门前,一样的掏出香囊,在那两名侍卫鼻下滑过,然后进去了。 风啸和戎可星静静地守在树上等着,不知过了多久,阁楼里终于有了动静。 “啊——!!!御行符,你这个畜牲!” “啪——!啪——!!啪——!!!” “枉我一直尽心助你,你们……!” “啪——!!!” 关押御叠络的那间房里,咒骂声、惨叫声、鞭刑声混合在一起,听得阁楼外许多侍卫都有些头皮发麻。 尤其是路过此地的将军府下人,此刻跑得比兔子还快,根本没人敢靠近这边。 这声音一直持续了半个时辰,就在戎可星腿麻到必须要运起内力舒缓的时候,越溪、御行符两波人终于一起从阁楼里出来了。 瞧着那两队人有说有笑地走远了,风啸这才看向戎可星,朝她打了几个手势。 戎可星点点头,立刻跟上了刚才离开的越溪。而风啸则是看了眼守在门口的那两名侍卫,运功绕到阁楼后方,隐匿气息悄悄潜入三楼。 …… 帝都,皇宫,瑞雪宫。 今天这瑞雪宫里可热闹啊,皇子郡侯齐聚一堂,公子夫郎围了满殿,胭脂水粉的味道呛的御弈卿忍不住蹙眉。 “哎呀!老十三你瞧瞧你,怎么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这样吧,父君给你安排些可心的人儿,专程照顾你的饮食起居可好?” 端坐在首位的苏叠雪一直在思考怎么和御弈卿打好关系,现在见御弈卿身边没人伺候,他也就找到个开口的理由了。 而且要是能在御弈卿身边安插些模样好的,那纪凰也难免……若能成事,到时候他就不必再在御弈卿这一棵树上死吊了。 “不必,苏皇君留着自个儿用吧。” 御弈卿淡然从容地答了一句,本来还想着来看看这些人能玩出什么新鲜把戏,看来还是他高估他们了。 苏叠雪这么多年来在这御天帝国里一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除了御锦枭之外,还没多少人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过话。 听着御弈卿这半点不留情面的回答,苏叠雪本来就厌恶极了御弈卿,现在自然更加厌恶了。 但为了他的皇君之位,他此刻也只能强忍着心里的不快,继续装出一副慈父的模样,朝着御弈卿摇了摇头笑道: “十三这性子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变,活像个冰美人儿。父君许久未见你了,实在挂念的紧,一时倒忘了你如今应该也不缺伺候的人了。” 这个和蔼,这个可亲,要不是御弈卿还记得八岁那年自己的腿是被谁下令打断的,怕是此刻都要被这突如其来的父爱迷了眼了。 “苏皇君客气,本君心领了。”御弈卿端起茶杯,用杯盖撇去浮叶,但一口没喝就搁在旁边了。 下了料的东西,没什么好喝的。 “十三皇兄,你还记得荨冉吗?自你嫁人之后,荨冉好记挂你呢!” 殿内一名橙衫少年走到御弈卿跟前,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就像邻家的弟弟一样。 眼瞧着这少年伸出手准备拉自己的胳膊,御弈卿不动声色的避开了他的手,神色淡漠地启唇问道:“你是?” 他实在不知道这是御天帝国的哪一号皇子,也实在不喜欢别有用心的人伸手碰他。 看着御弈卿这明显疏离的态度,橙衫少年的手僵在半空,好一会儿才收回去,湿着眼眶好像有人欺负了他似的,要哭不哭的答着: “十三皇兄,我是荨冉啊,十六皇子御荨冉,我们小时候还一起玩过的!你……你居然不记得我了?!” 听他自报名姓,御弈卿深色无波,脑海中仔细调动回忆,思索了好一阵之后才开口问道: “御荨冉?小时候逼本君捡毽子学狗爬、带人拿石头将本君砸得下不了床的那个御荨冉?” 太小时候的事情了,不仔细想真没想起来。毕竟小时候受到的欺凌太多了,几乎这满殿的人里没几个是没对他做过什么的,他很难每个都记得清清楚楚。 至于御荨冉刚才说的,那时候他还没断腿,七岁左右的样子吧,反正不受宠。 御荨冉那时应该是四五岁大小,又会撒娇,也比较讨御锦枭喜欢,所以有时候遇见他就会让他干些下人干的活。 其中最严重的一次,大概就是让他学狗叫学狗爬吧。他没答应,就被御荨冉带着下人拿石头砸,砸得身上青肿一片,好几天没力气出门找吃的。 听了御弈卿的问话,御荨冉脸色一僵,然后眼泪啪嗒啪嗒的就往下掉,哭着道: “我、我……皇弟当时只是想和十三皇兄玩耍而已,谁知十三皇兄不肯,皇弟才使了些小性子,呜呜……请十三皇兄不要因此怨责皇弟……” 那么小的事情了,他哪儿还记得那么多,只是想找个由头和御弈卿说话,问御弈卿点事情而已。 再说了,御弈卿现在这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有什么好怪他的!就御弈卿当时在宫里那落水狗还不如的地位,他没直接把他砸死都算对得起他了! 御荨冉脸上的眼泪不停的流,然而心里早就不知道把御弈卿凌迟多少刀了。 御弈卿淡淡地扫他一眼,开口道:“若是本君今日非要追究呢?” 他本来还懒得去想那些陈年旧事的,偏偏这人凑到他跟前找打,不打他一顿消消火真不是他的性子。 “什么?!”御荨冉这时候装都忘了装了,朝着御弈卿惊呼一声,语气里似乎还有些想骂人的意思。 “还请苏皇君先将人拖下去杖责五十再说,否则难消本君心头之气。” 御弈卿这话,显然是不打算放过御荨冉的意思了。 听了御弈卿这话,苏叠雪脸上浮现一抹为难之色,意思意思的劝了句: “老十三啊,他也是你的皇弟,兄弟之间有什么话都可以好好说,别……” “好,那苏皇君就和十六皇子好好说。”御弈卿很好脾气的回着话,就在苏叠雪觉得事情有些太过容易的时候,果然又听御弈卿继续道: “本君今日出门还未事先与邪皇交代,怕她在驿馆急等,先行告辞了。” 邪皇两字一搬出来,苏叠雪马上就慌了神。 “老十三等等!好了好了,也是老十六做得过分,父君听你的,听你的就是了!” 眼瞧着御弈卿起身准备离开了,苏叠雪吓得站起身,连忙开口留住御弈卿,再朝着殿外的人吩咐道: “来人!将十六皇子带下去,杖责五十!” 反正他也不喜欢李贱人生的这个儿子,惯会撒娇,他的萦雪疯掉之后,这御荨冉简直替代萦雪成为了宫里最受宠的皇子,真是气死他了! 现在正好御弈卿下令,那可就怪不得他了。到时候就算陛下问起来,他也是有话说的。 苏叠雪下令后,很快就有人进来,把御荨冉拖了下去。 殿内其余人见状,齐齐缩了缩脖子,半声都不敢吱,生怕自己也被御弈卿想起来了。 也许是见这殿里的气氛过于僵硬,苏叠雪也不想继续坐着聊了,朝着众人开口问道: “不如我们大家去御花园赏菊吧?秋来正是菊花盛放之时,错过倒是可惜了。” 一听能到御花园里走动,和御弈卿距离远点,殿内的公子皇子少夫们齐齐点头,纷纷附和着苏叠雪的建议。 “老十三觉得如何?”毕竟安抚御弈卿是今天这场聚会的首要目的,苏叠雪想要保住她的皇君之位,就必须得听御锦枭的话,和御弈卿好好相处。 “随意。”御弈卿掸掸袖口,并不介意要去哪儿,只想看看苏叠雪这出戏到底打算怎么唱。 听御弈卿同意了,苏叠雪和殿内其余人都松了口气,先后起身出门,在苏叠雪的带领下朝着御花园走去。 …… 第394章 弈凰来使(9) 皇宫,御花园。 “王君您瞧瞧,这株瑶台玉凤开得可真好啊!听说这品类的菊花极其珍稀,也就在北域地区才能找到呢!” 御花园里,一名东辰服饰的小厮开口说着。 被唤作王君的男子上前一步,瞧着那株雪白的菊花,心不在焉地开口回着“确实不错”。 那小厮看了看男子的神色,上前扶住他的胳膊,放缓了语调道:“逝者已逝,王君切莫伤了自个儿的身子。” 家族里好不容易逃脱当年围剿的两三百族人,这短短几月时间里折损大半,如今人数堪堪近百,各个据点多年来的研究成果也全都毁于一旦。 这让他们,如何不恨啊?! “嗯。”男子应了一声,敛去神色中的悲戚,恢复了他以往那柔弱娇贵的表象。 璎堂舅,我会……为你报仇的! 这主仆两人边走着边赏花,却迎面遇上了刚进御花园不久的苏叠雪一行人。 待看到御弈卿的瞬间,男子身边那小厮全身都轻轻颤抖着,似是忍耐至极。男子连忙伸手捏紧了那小厮的胳膊,这才让他平静下来。 “邪皇君、苏皇君。” 男子主动开口问候,苏叠雪闻言愣了愣。他没有出过御天帝国,以往各方使臣里似乎也没有这名男子,所以他记忆中并无此人。 倒是御弈卿,听到男子的话之后淡声回道“箫王君”,然后目光扫过男子身边的小厮,好像只是随意看了一眼,随即不动声色的挪开视线。 “箫王君?莫非是东辰帝国的那位摄政王君?”苏叠雪开口问着,脸色并不怎么好。 要不是这人从中作梗,他的儿子现在还是萧阮琛的夫君!那御锦枭也不会去投靠弈凰帝国,他也不必在这里讨好御弈卿这个小贱人! “是的。本君听闻十二皇子回来之后疯魔了,可是在西玖出使时受惊过度所致?” 单倾颜贴着箫河的外皮,一派娇柔的姿态开口问着,也不知是真担忧还是在戳人伤口,又或者是挑拨关系? “西玖只保证使臣身体未受贼人伤害,至于精神伤害,实在难以管控。” 就在苏叠雪心里怨气横飞的时候,御弈卿神色自若的开口接上单倾颜的话,扫了眼单倾颜身边的小厮,继续开口道: “再者而言,单氏余孽四处作乱危害天下,恐怕……他们才是十二皇子疯魔的根源吧!” 话落,单倾颜身边的小厮狠狠一颤,御弈卿眯了眯眼,随后便见单倾颜也一起颤抖着,娇柔的声音带着几分恐惧: “邪皇君可不可以不提那些,本君……本君有些……害怕。” 单倾颜眼角挂着泪珠,顶着箫河那张清秀的脸,那泫然欲泣的模样,确实让人觉得再吓到他都是罪过。 御弈卿微微一愣,随即收回视线,开口道: “是本君说多了,吓到箫王君了。” 这个箫河,阿凰已经下药试探过了,好像是没问题的。但他身边的这名小厮,又着实有些奇怪。 “无……无碍的,是本君有些胆小。”单倾颜摇了摇头,然后主动走到御弈卿面前,弱弱地问着: “今日御天女皇为各方使臣准备接风宴,现在宴会还未开始,女眷皆在雁翎园聊天议事。本君在这里没有认识的人,开席前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跟着邪皇君?” 御弈卿闻言蹙了蹙眉,开口回道:“本君不介意,箫王君请便。” 不知为何,直觉告诉他这箫河并不简单。或许让他跟着,能发现什么端倪。 “多谢邪皇君。”单倾颜有些欣喜的应了一声,随后敛眸站到御弈卿身边,看起来像个涉世未深的单纯少年。 然而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角度,他那双眼睛里,无尽的恨意正在疯长。 苏叠雪有些不满地看了眼御弈卿和单倾颜,然后拂袖继续往前走,脚下的步伐快了几分。 御弈卿毫无压力的跟上,一行人都快要走到玉净池了,苏叠雪才觉得自己稍微有些失态,整理了一下表情,笑着转身开口道: “好了,既然是来赏花的,那大家都快去吧。老十三,你也和他们一起去玩吧,都是年轻人,互相也好说话。” 才这么会儿,竟然就耐不住烦了吗? 御弈卿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转身直接走了,单倾颜也紧跟着御弈卿离开,一副怕生人的柔弱模样。 这两人的态度,简直气得苏叠雪有气又不敢发,只能朝着剩下的人斥责着: “还不快跟上去?!交代你们的事情都忘到脑后了吗?!” 没有御弈卿和单倾颜在,苏叠雪刚才那慈爱的形象也彻底撕破了,对剩下的人直接没好气的下命令。 剩下的一群男子也不敢多说什么,唯唯诺诺的应着话,转身朝着御弈卿那边走去了。 至于有没有真的去找御弈卿,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 “御……邪皇君!请留步!” 御弈卿身后,一名紫衫男子带着几名公子哥追了上来,远远的就开口喊住了御弈卿。 “邪皇君,后面有人叫你。” 见御弈卿的脚步丝毫未慢,单倾颜走在他旁边开口提醒着,似乎看不出御弈卿不想理后面那些人一样。 “哦?”御弈卿不紧不慢的停下,然后转身看向朝他这边疾步走来的紫衫男子,平静的神色叫人看不出什么异样。 “杨预郡侯,许久未见了,你也是来请本君清旧账的吗?” 他确实不想记住这些人,但无奈杨预之前可是御萦雪身边的一条好狗,御萦雪做什么他都跟在左右,想让人记不住都难。 听着御弈卿这毫不掩饰的威胁话语,杨预和他身后那些公子哥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先前臣子做的那些蠢事,还请、请邪皇君见谅!臣子此刻前来,一是为赔罪,二是为苏皇君懿旨,不敢不从。” 这话说得,倒是坦诚漂亮,坦荡浩然的形象瞬间就树立起来了。 “既是赔罪,那当年对本君做过什么,现在便对自己来一次吧,本君等着呢。” 御弈卿可不是随意就能被两句好听话糊弄过去的人,既然这几人敢过来找他,就得做好被讨债的觉悟。 “这!邪皇君,我们都已经道歉了,你还想要怎样啊?” “是啊!大家当年都还小,都是些孩子,玩玩闹闹失了分寸也正常。” “如今我们诚心道歉,你不接受也就罢了,如此仗着身份为难我们算什么?” “……” 杨预身后那些人的抱怨声接连响起,说得好像是他们在御弈卿这儿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御弈卿勾起嘴角笑笑,声音冷冽:“觉得委屈就滚远点,本君看着你们也觉得碍眼。” 凭什么总有人觉得道歉了对方就必须接受呢?是觉得自己的道歉有多值钱吗? “你……!” 一名公子有些恼怒,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他周围的几人拉走了。 几人来得快走得也快,就像是一场小插曲。 御弈卿没去管那些人,自顾自地朝池边另一处凉亭走去。单倾颜看了眼御弈卿的背影,在身边小厮的搀扶下抬腿跟上。 …… 皇宫,雁翎园。 “二姑、泉姨,段氏家族和欧阳家族的人与单氏余孽有些勾结,你们和她们寒暄的时候稍微小心点。” 纪凰走到月倾尘和晨泽泉身边叮嘱一句,两人朝她点了点头,随后在场内笑呵呵地四处找熟人假客套去了。 想到月倾尘和晨泽泉身边也都带着家族暗卫,纪凰稍微放心了点,转身去找简墨离谈事了。 等纪凰找到简墨离的时候,简墨离刚和萧阮琛客套完。一见是纪凰来找她,面瘫脸上的厌倦之色也懒得遮掩了。 “场上全都是些做戏的高手,说出的话都像是事先排练好的。”简墨离低声说着,跟着纪凰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习惯就好。”纪凰开口搭话,两人并肩走着,很快到了一处人少的地方,找了座方亭进去坐下。 “突然找我出来,什么事?”简墨离开口询问,纪凰打了个响指,唤了声“风啸”。 下一瞬,风啸出现在两人眼前,朝着简墨离开口道: “属下和戎可星奉命前去监视御行符,现在已经确定是欧阳家族的人在暗中相助御锦佚,并且其中有不死人的参与。 欧阳使臣此行来的全是旁系子弟,没有一个嫡系,为首的人更是欧阳珩熠早就处置了的越溪,此事着实蹊跷。” 简墨离闻言一愣,想到月氏家族之前传给她们简族的密信,有些不可置信地朝纪凰问着: “你是想说,欧阳家族已经被人控制了?!” 怪不得她们简、月、晨三族全部搜到了单氏余孽的据点,唯有一个欧阳家族闪烁其词,根本不愿与她们派去的人交涉。 如果是因为早被控制的话,好像就说得通了。 “嗯,我猜测欧阳家族的嫡系族员应该已经遇害,欧阳家族此刻八成已经是单氏余孽的新主场了。” 纪凰开口答着,简墨离捋了捋思绪,瘫着脸开口道: “也就是说,现在欧阳家族、萧氏家族、段氏家族、甚至还有一个东辰帝国,已经全部成了单氏余孽的后盾?” 纪凰点了点头,不语。 简墨离继续道:“他们这次选择帮御锦佚,无疑是在和你抢棋子,想从你这里虎口夺食。一旦御天被他们抢占,后面这场仗会更加难打。” 御天的归属,决定了双方实力之间的差距是追平还是拉大。一旦御天被单氏余孽那边夺取,单氏余孽那边的整体势力就隐隐和纪凰这边追平了。 纪凰再次点了点头,开口道:“我在东辰帝国安插的分部成员已经撤回来大多数,东辰那边的情报网出现了一个巨大缺口。即使还有少数精英潜伏,也抵消不了大部队撤离带来的人手缺陷。” 知己不知彼,确实有些不太好办。 东辰帝国的分部成员撤回,虽然让东辰的经济瘫痪了好长一段时间,但也毫无疑问的给东辰的众多商户提供了崛起机会。 不过东辰的兵马已经超出了这个帝国可以供养的最大限度,现在又经历了一次经济大动荡,若是再不找点资源补给,恐怕东辰军营就该暴乱了。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东辰对其余势力的掠夺之心可要比她急迫很多。 弈凰南北两国隔空守望,东辰和御天夹在中间不敢妄动。东辰如今唯有先取御天,集两大帝国之力再攻南北,才能与弈凰、西玖抗衡。 “没关系,器门据点的情报任你调取。器门据点、血宫据点、再加上你剩余的那些精英成员,应该勉强可以监察东辰帝国的大动向。” 简墨离拍了拍纪凰的肩膀,继续道:“我立即给家族传信,让她们掐断与欧阳家族的交易往来,时刻盯紧欧阳家族和段氏家族。” 听了简墨离的话,纪凰摸了摸下巴,突然转了话题问道:“你说要是段宏下令和单氏余孽翻脸,段氏家族还会不会继续和单氏余孽合作呢?” 第395章 秋狩开始(1) 简墨离一愣,下意识的开口道:“你在瞎做些什么白日梦……等等!”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简墨离猛地抬起头,看向笑得妖孽的纪凰。 “你想找人取而代之?!”简墨离突然想通,有些震惊地看向纪凰,只见后者朝她微微颔首,粲然一笑。 那笑容,可真阴险啊! 简墨离瞥了她一眼,随即问道:“电狸在哪儿?” 不可否认,这饿死鬼说得办法的确可行。 但要找个人伪装成段宏而又不被发现,这人恐怕只能是可以改面缩骨的千面狸令主了。 改面缩骨,巅峰易容。只有号称千面狸的屠生狸令主,才能做到让人看不出半点伪装痕迹。 “电狸还在南国,赶过来需要太长时间,倒不如让她半路截杀。” 反正段氏驻地在南国和东辰接壤的一座城池,电狸到时候半路截杀的成功率比她现在派别人伪装的成功率要高得多。 “这倒是可行。”简墨离点了点头,然后想起欧阳家族和御锦佚的事,继续问道: “御行符已经成了单氏余孽那边的棋子,不听话的棋子是会毁掉整盘棋局的,她不能再用了。 御天帝国皇女众多,现在比较得势的除了御行符之外就是太女御绡菱,还有一个八皇女,你想从二者中选一个还是自己再去培养一个?” 御行符,贪心不足蛇吞象。再好的棋局,有一颗乱跑的棋子都是死局。不听话的棋子,就该剔除掉。 御绡菱,年纪尚小性子懦弱,难成大事,但较好掌控。八皇女,性格粗莽意气用事,不一定会乖乖听话。 其实这三个争皇位的皇女都很一般,她实在不懂怎么这三人会成为皇位之争的主力。不过三人比较之下,御绡菱倒是勉强可以让她们试试。 “你这话说的,只能皇女登基?”就在简墨离思索着该用御绡菱还是该再找颗别的棋子的时候,纪凰突然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不让御天的皇嗣登基,难不成你想亲自上?你亲自上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怕有些御天的人不服气罢了。” 简墨离开口说着,还以为纪凰是打算直接坐上御天帝国的皇椅。 纪凰悠悠瞥她一眼,开口问道:“皇子不能登基为帝了?” “皇子?你说哪个……嗯?!你要让御弈卿登基?!”听了纪凰的话,简墨离额头滑下几条黑线,朝纪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继续道: “御弈卿上位和你上位有什么差别?” 这夫妻俩完全是一体的,谁当御天的皇帝有什么区别?还说什么让皇子登基为帝这么冠冕堂皇的话,也是亏这饿死鬼说得出来。 “当然有差别了,至少阿卿现在还姓御,正统御天皇子,御天皇室后裔,他登基总比我这个外姓人登基要好看。” 外姓登基,可就代表御天灭国了啊。 纪凰吊儿郎当地答着,惹得简墨离又朝她连翻好几个白眼,开口道:“随你随你,你不介意给御弈卿当皇后就行。” 皇后俩字,成功让纪凰眼角一阵抽搐。 “侄女,快!弈卿小子好像在御花园那边闹起来了!” 简墨离正等着纪凰搭话呢,月倾尘却突然找到了她们这边,急促的语气里不是担忧,而是那种有好戏看了的兴奋。 “走吧,瞧瞧去。” 纪凰理了理衣襟,把皇后俩字抛在脑后,大步朝着御花园那边走去。 …… 另一边,御花园。 再说御弈卿这边吧,一大群人围在玉净池边叽叽喳喳,几乎每个人都是用一种谴责又恼怒的眼神看着御弈卿。 “这也太仗势欺人了吧!不就是小时候的一些打打闹闹吗,至于把杨预郡侯给推下水吗?” “呵!谁让人家现在是邪皇君啊,那张脸勾得邪皇放在心尖尖上宠呢!” “也就现在还能嚣张嚣张,等到邪皇瞧不上他的时候……” 围在池边的人三五成群议论着,这么多人站在同一战线,好像就能化恐惧为愤慨,让御弈卿变回当年那个被他们欺压的孩子一样。 “铮——!!!” “嘭——!” 一声刀鸣,一具尸体,空气死寂。 御弈卿闲庭漫步般走了过去,从倒地不起的尸体上拔出自己的匕首,淡漠的眼神从其余人身上扫过,幽幽道: “有什么话,站出来当着本君的面大声说。” 其余人吓得不轻,更有甚者居然已经吓尿了,瘫坐再地上捂紧嘴巴。 苏叠雪见状气得不轻,只觉得御弈卿此举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当下有些恼怒的责怪着: “老十三,你这是做什么?!推人落水也就罢了,还敢当众行凶?!” 御弈卿不慌不忙地擦着匕首上的血迹,抬头扫了苏叠雪一眼,眼底尽是冰凉,薄唇轻启: “本君只是想向诸位证明,就凭他区区一个杨预,还不至于让本君浪费心思推他下水。若是本君想,一刀宰了他便是。” 御弈卿说着,收起自己的匕首,抬脚走到那落水昏迷的杨预面前。 抱着杨预的两名公子抖得不行,抬起头看向御弈卿,颤着嗓音道: “你……你要干什……” “咔嚓——!” “啊——!!!” 在众人的注视下,那两名公子的话还没说完,御弈卿就一脚踩碎了杨预的手骨。 那个狠厉啊!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只见原本躺在那两名公子怀里昏迷不醒的杨预突然捂着手叫了起来。尖锐的叫声中气十足,哪里像是虚弱昏迷的样子? “杨预郡侯现在可想起自己是怎么落水的了?”御弈卿开口打断了杨预的尖叫,冷淡的语调让人背后发寒。 杨预捂着自己那只废了的手,疼得眼泪直掉,水光朦胧的眼底恨意丛生。 “陛下驾到——!!!” 御锦枭身边的宫侍高呼一声,苏叠雪、杨预那一大群人好像找到了靠山似的,连忙跪下高呼万岁。 “平身!”御锦枭看了看园内的混乱场景,想到自己身后跟着的一大群使臣,有些不耐地朝苏叠雪质问着:“这是在闹什么?!” “禀陛下,是、是老十三……他、他把杨预郡侯推下了池子,事后不仅不认,还当众杀了张家公子,断了杨预郡侯的手。臣君实在不知道怎么处理,请陛下恕罪。” 苏叠雪倒是会推,什么事都推到御弈卿身上,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御弈卿那边。 “是啊,请陛下为臣子们做主啊!” “方才十六皇子欲与十三皇子叙旧,还被十三皇子下令杖责五十了!” “陛下明鉴,并非臣夫们未加阻拦,实在是十三皇子带刀进宫,臣夫们都是一介弱男,拦不住他啊!” “……” 这些人倒是会告状,说起来比谁都能说,黑的都能被他们说白了。 “老十三,你这是要做什么,给朕一个解释!”御锦枭即使现在有意要通过御弈卿控制纪凰,但也不能忍受御弈卿在宫里如此肆意妄为。 “既然众多公子非得给本君扣个仗势欺人的名头,本君若是不把这名头坐实,岂不是白白被人冤枉?” 御弈卿一人站在那儿,站在满园人的对立面,那身影怎么看怎么孤寂。 “什么名头?什么冤枉?阿卿在说什么,也说给朕听听?” 纪凰的声音自御锦枭那群人后方响起,众多使臣一阵推搡,连忙给她让出一条道来。 纪凰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朝着御弈卿走去,把园内其余人都无视得彻彻底底。 “臣君参见陛下。” 见纪凰走到他面前,御弈卿乖乖行礼。 纪凰朝他伸出手,御弈卿嘴角挂着一抹浅笑,伸手搭上她的手,被她牵着站好。 “阿卿方才在说什么,可是受了委屈?” 纪凰把御弈卿拉到面前,然后捧着他的脸心疼地问着,一副‘只要御弈卿点个头,她就让御花园被血洗一场’的架势。 “别怕别怕,朕在呢,有什么委屈和朕说,朕定然不能让自己的宝贝被人欺负了去!” 要说脸皮厚,满园子里没一个比得过纪凰的。 明明御弈卿半点伤都没受,纪凰那心疼的语气,愣是搞得像御弈卿被人捅了刀断了骨似的,听得简墨离、月倾尘、晨泽泉几人好一阵唏嘘。 御弈卿被纪凰摸着头,看她这说飙就飙的戏精体质,只好配合着揉了揉眼,愣是给揉出一点生理盐水来,微红着眼睛开口道: “陛下,他们……他们都说臣君仗势欺人!明明臣君什么都没做,他们自己要上来挑衅,打不过臣君就胡乱污蔑!” 这个委屈!这个可怜! 纪凰一伸手就把人揽进怀里,摸着御弈卿的头发。御弈卿把脸埋在她肩窝,总算是不用揉眼睛了,继续一抽一抽地开口道: “那个杨预郡侯,分明就是他要推臣君下水,结果被臣君躲开了,他才自己栽了下去!还有那个张家公子,他说陛下是瞧上了臣君的皮相,这不是在说陛下昏庸吗?!臣君气不过,就拔刀了……” 御弈卿说得气愤,像个被冤枉了找家长告状的孩子,就差没跺两下脚。 “不是,不是这样!邪皇陛下,臣子的手……臣子的手都被邪皇君给踩断了啊!” 杨预惨白着脸,一副受了天大伤害的虚弱模样,用另一只手抬起自己那只断手,流着泪朝纪凰那边走去。 前年她以弈凰阁下的身份进宫赴宴,一人的风采盖过了满座皇商。那般风华绝代的一个人,真叫他好生钦慕。 可现在,她竟然抱着御弈卿,一副要为御弈卿出头处置他们这些人的姿态,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朕的皇君踩断的?” 纪凰开口问着,只见杨预忙不迭的点头。就在众人以为纪凰至少要斥责御弈卿几句的时候,只听纪凰语气森冷道: “那你就好生受着!” 说完这句,纪凰又放柔了声音,轻轻拍着御弈卿的后背,温柔哄着:“阿卿不怕,朕一定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别怕。” 这前前后后判若两人的语气,当真是用行动诠释了什么叫差别对待。 月倾尘伸手扶额,没眼看啊没眼看。 “邪皇,你未免太纵着老十三了,一国皇君连容人之量都没有,如何……” 御锦枭不赞同地朝纪凰说着,那副长辈教育晚辈、婆婆教育儿媳的做派,看得纪凰忍不住嗤笑出声。 第396章 秋狩开始(2) “朕的皇君,可不能是个什么气都往下吞的包子!”纪凰说着,冷脸唤了声:“风鸣!” 人群后方,风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儿的,带着一队人捧着高高的几摞册子,一本一本发到每个人手上。 园内众人拿着册子有些不明所以,但打开册子仔细一看之后,她们顿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等到册子被发到御锦枭和苏叠雪手上时,两人翻开一看,顿时脸都青了。 这册子上写的不是别的,正是御弈卿幼时在御天帝国受到的欺凌。 …… [御历一五七年,十二皇子伙同杨预郡侯将十三皇子带进马场,十三皇子的坐骑发狂,当场将人摔到马下。] 那一年,御弈卿四岁。 [御历一五八年,杨预郡侯将十三皇子倒绑在木桩上,派侍卫将木桩钉入泥潭,险些让十三皇子毙命。] 那一年,御弈卿五岁。 [御历一六零年,十六皇子逼迫十三皇子学狗叫学狗爬,被拒后心生恼怒,带领众宫侍朝十三皇子身上掷石头。] 那一年,御弈卿七岁。 [御历一六一年,十二皇子欲将十三皇子推下寒池,十三皇子全力反抗,扭打中两人全部跌下寒池。御天皇君下令杖责一百,十三皇子双腿俱断。] 那一年,御弈卿八岁。 …… 一桩桩一条条,写得清清楚楚,让人不敢置信那个几岁的孩子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趴在纪凰怀里的御弈卿感觉到周边氛围突然有点不对劲,正想抬起头看看,却被纪凰按了回去,只好继续趴在纪凰肩窝里。 月倾尘拿着册子翻了几页,然后看了眼她们印象中一直都傲然不屈的侄女婿,直接把手里的册子甩了出去。 he tui! 什么气人玩意儿! 不看了不看了! 简墨离也把手里的册子甩了出去,她这一甩可比月倾尘要狠,直接把那装哭卖惨的杨预给砸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就是为什么她素来瞧不起这些后院手段,实在令人作呕! 御弈卿趴下纪凰怀里,也不知道园内发生了些什么,只能凑到纪凰耳边,压低了声音开口道: “你一会儿帮我检查一下身子。” 本来情绪阴沉的纪凰突然听到这句,整个人瞬间呆了。不一会儿,眼底涌现起狼光。 “阿卿,这……不太好吧?要不等晚上?” 御弈卿悄悄在她腰间掐了一把,咬牙切齿地低声道:“想什么呢?!刚才被箫河拉了一下,感觉有些不对。” 刚才杨预推他的时候,他本来自己就可以避开的,但箫河却主动过来拉了他一把。 箫河拉他时他闻到了一阵清香,似乎是什么花香。香味太淡,很快就被风吹散了,他也没闻出来。 不过为了防止意外,他还是封了左臂的所有穴位,不敢大意。 纪凰闻言正经起来,开口答着:“好。”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低,低到就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细语,旁人只能看到她们姿态亲密,却不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 时间一点点过去,御锦枭周身的气场也越来越低,最后只见她“啪”的一声合上册子,耐着性子朝纪凰开口问道:“邪皇想要如何?” 这些事情她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甚至连御弈卿他父亲——赫连羽的死,也是她有意放纵的结果。 这纪凰……应该不会撕破脸把事做绝吧?毕竟这样的话,大家脸上都不会好看。 “不是朕想要如何,而是御皇想要如何?按理来说,阿卿出嫁前的事情理应由御皇管理,朕不过是怕御皇不知晓这些事,这才列出来给御皇瞧瞧罢了。” 纪凰开口说着,正当御锦枭以为她要揭过此事,心里那口气舒到一半的时候,只听纪凰话锋一转,又加上一句: “但若是御皇不忍下手责罚,让朕亲自动手为阿卿讨个公道也是可以的。” 也就是说册子上这些人,是必须处置的。至于是御锦枭处置还是纪凰处置,那就要看御锦枭是什么态度了。 御锦枭被纪凰这话堵得,一口气憋在胸口,咽也不是出也不是,最后只好妥协: “老十三也是朕的皇儿,帝胄岂有被人欺凌之理,此事朕必然会给老十三和邪皇一个交代的。” 御锦枭这话也只是想先摆个态度,让纪凰松个口。至于之后怎么处置,是处置还是放人,也都是她一句话的事。 可谁知纪凰听了她这话之后半句答复都没有,就那么笑着望向她。那凉薄的笑意,看得她心里发毛。 “来人!将册上这些人全部押进大理寺,按……按律法严办!” 她下令处置,总比纪凰动手处置要好得多。好歹她是御天的女皇,为皇子讨个公道并不丢人。 但纪凰是别国的女皇,让纪凰插手,亲自处置御天的公子皇子们,而她又无法阻拦,那才是真的丢人。 御锦枭完全捏不准纪凰的脾性,只好不去理会那些男眷的求饶,公事公办进行处理。 这时候纪凰的脸色才回温了点,朝着御锦枭笑道: “是朕误会了。原先朕还以为御皇苛待阿卿,现在看来御皇也是被这些人蒙蔽了而已。”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命令也已经下达了,御锦枭还能怎么办?只能笑着吞黄连,朝纪凰摆出一副慈母做派,开口道: “朕怎会苛待老十三呢,邪皇真是多虑了。” “如此便好。”纪凰笑着搭话,然后给了风鸣一个眼神,继续朝着御锦枭开口道: “朕来时见宝库里有株血玉珊瑚,雕工卓绝实属罕见,特地派人运来赠与御皇,还请御皇笑纳。” 打人一巴掌,总得给个甜枣不是?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打完巴掌不给个枣安抚一下,下一巴掌怎么继续打呢? 果然,听了纪凰这话,御锦枭的脸上的笑算是稍微真实点了。 “邪皇客气了。既然邪皇一片诚心,朕收下也就是了。” 纪宸吟寿辰时那贺礼的排面,饶是她这个帝国女皇都是闻所未闻。纪凰从宝库里拿出来的东西,必然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也不枉她今天处置了这么多人。 “那请御皇继续主持宴会吧。朕瞧阿卿像是受了惊吓,有些情绪不稳,想先带他下去歇息片刻。” 纪凰脸不红心不跳地胡扯,扯完还煞有其事的拍了拍御弈卿的后背,一副怕怀里的人被吓到的模样。 月倾尘看着这个飙上天的演技,着实觉得叹为观止。她想着,有生之年能见人满嘴跑火车跑成这样,她也是知足了。 御锦枭看了眼纪凰怀里的御弈卿,想到即将送到她手上的血玉珊瑚,她现在看御弈卿也稍微顺眼了点,笑着朝纪凰挥挥手道: “邪皇去吧,开席时朕再派人去通知你们。” 说着,御锦枭叫来一名侍卫给纪凰带路。 纪凰弯下腰,在满园男女神色各异的注视下,动作温柔地将御弈卿打横抱起,迈步出了御花园。 直到两人走远之后,园内的人才脸色古怪地收回视线,又跟着御锦枭去了雁翎园。 经此一事,她们觉得她们对于宠夫二字的理解又被打破刷新了。 …… 皇宫,邀仙楼。 纪凰一路抱着御弈卿进了邀仙楼,摒退了给她带路的人,进门后“嘭嘭”两脚踹上了大门。 暗处的风啸见状闪身出来,守在了邀仙楼门口。 …… 房内,感觉纪凰的脚步停了下来,一直把脑袋埋在她肩窝的御弈卿才抬起头来。 他那脸上哪儿有半点害怕之色,倒是一路被抱着过来,有几分倦懒之色是真。 “他碰了我的左臂,碰的时候有一阵清浅的香味,像是花香也像是药草香。当时味道散得太快,我没分辨出具体是什么味道,所以封穴了。” 御弈卿一边说着一边从纪凰怀里跳下来,刚在地上站稳,就手脚麻利地去解自己的腰带。 纪凰目光幽深,沉默着吞咽口水,然后艰难的移开视线,把目光放到他的左袖上。 “喏。”御弈卿把外袍脱下来递给纪凰,见纪凰好像在咽口水,看起来有些口干舌燥的,于是开口问着:“你渴吗?” 纪凰接过他的外袍,抿着嘴憋了好一会儿,憋出一句:“我去喝杯水。” 看着纪凰走到桌边倒水,御弈卿眨巴眨巴眼,再眨巴眨巴眼,想起什么似的,突然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儿。 纪凰喝完水,就那么坐在桌边看他笑,很有脾气的不过去了。 御弈卿解开里衣,里面只剩下一件贴身内褂。他就那么大剌剌地走到桌边,坐在纪凰对面,扯下左肩的衣服,把白净精瘦的胳膊伸到纪凰眼前。 纪凰扫了眼那只胳膊,再扫了眼坐在她对面笑得狡黠的人儿,放下衣袍又灌了杯水。 “噗哈哈——!你怎么不直接拿壶喝算了?” 御弈卿扑进纪凰怀里,纪凰板着脸扫他一眼,开口道:“衣衫不整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说着,她那双手毫不客气地搂上他的腰,把人往怀里按了按。 “行了,快给我看看。”御弈卿笑着把胳膊往她面前伸。 纪凰低下头,鼻尖凑近他的胳膊,仔细闻了闻,然后蹙眉,再闻,蹙眉,继续闻。 这么来回好几次之后,纪凰从袖子里掏出小药包,抽出一根银针扎在御弈卿的几处穴位上,朝御弈卿开口道:“解开你的穴道。” 御弈卿点点头,把自己封的穴位全部解开。几乎就在这个瞬间,熟悉的淡香再次萦绕鼻尖。 这次没有风,香味持续了好一会儿才散去。御弈卿闻着这个味道,开口问道:“是玉凤菊的花香?” 御花园里菊花正盛,大家都是去赏菊的,身上沾染到花粉似乎很正常,难道是他想多了? “瑶台玉凤的花粉可渗入皮肤,更可入药,还可混毒。不管箫河是有心还是无意,先把你身上的这些花粉去掉再说。” 纪凰说着掐了掐御弈卿的脸蛋,朝门外的风啸开口道:“去御花园摘一株玉凤菊回来。” 玉凤菊的花粉如果从皮肤渗入,那就只能以它的茎叶汁液兑水清洗,普通的水是洗不干净的。 “是!”门外传来风啸的应答,很快又归于平静。 …… 第397章 秋狩开始(3) 皇宫,雁翎园。 各方使臣回来之后,又像刚才离开前那样开始假客套,场面奢华而又虚伪。 简墨离坐在她的位置上,和月倾尘、晨泽泉二人闲聊。大庭广众耳目众多,她们肯定不能聊些公务,只能聊简墨离和纪宁的婚期筹备。 另一边,单倾颜靠在萧阮琛怀里。不知萧阮琛低头和他说了些什么,惹得他捂嘴偷笑。 在外人看来,这可真是甜蜜恩爱。而只有萧阮琛知道,单倾颜之所以靠在她怀里,是因为怕克制不住自己的恨意罢了。 虽然欧阳家族的仇已经报了,可简氏家族和月氏家族的人却还好生生地坐在离她们几丈远的地方有说有笑,让他想镇定都难,只能借她遮掩。 “小凡,你将这个送给越溪公子,就说本君请他和行符皇女喝茶。” 单倾颜坐起身,笑着把一包茶叶递给他身边的那名小厮,那小厮接过之后应了声“是”,立刻转身离开了。 萧阮琛伸手把他搂进怀里,很珍惜他现在任她亲昵的模样,把侧脸贴在他额头上,低声问道: “为什么把他贴身带在身边?这样对你并不好。” 虽然萧阮琛并没有明说,但单倾颜知道,她口中的‘他’是指刚才离开的小厮——他的堂弟,单凡。 堂弟的性子不够沉稳,见了仇人产生的情绪波动太大,确实不适合带在身边。但想到家族中与他血脉关系亲近的如今只剩下这个堂弟,他实在无法狠下心再将人派出去做暗棋。 “但他在我身边,我心里能稍微有点慰藉。” 璎堂舅走了,他那边谁都没留下,姨母也只拼死留下这么个堂弟逃了出来。若是他再出了事,自己死后有何颜面见父母亲族? 单倾颜缩进萧阮琛怀里,有些疲倦地合上眼。明明是想哭的,但眼泪好像已经流干了。 萧阮琛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叹了口气,把单倾颜搂紧了些,伸手轻抚着他的脸庞。 宴席首位上,御锦枭看了眼纪凰那边还空着的座位,心情颇好地朝身边宫侍问着:“邪皇怎么还没来?” 揽月的宝库里可真是些好东西啊,刚才纪凰说要给她的血玉珊瑚已经送来了,她抽空去瞧了瞧,真是稀世珍宝啊! 要是御弈卿能被她掌控住,纪凰名下的那些东西,可不是都要尽数归了她吗…… 御锦枭这么想着,已经有点压不住眼底的觊觎之色了。 “回禀陛下,奴下方才已经派人去请……” “邪皇陛下、邪皇君驾到——!!!” 满园叽叽喳喳的交谈声音随着这一声通禀尽数消散,纪凰牵着御弈卿从园外走进来,园内众人纷纷让道,微微弯腰行了半礼。 “见过邪皇、邪皇君!” 半礼只是打个招呼问个安而已,也不需要对方回复便可平身。 首位的御锦枭难得主动站起身来亲自相迎,朝着纪凰和御弈卿笑着招呼:“朕恭候多时,邪皇请入席吧!” “多谢御皇。”纪凰牵着御弈卿走到弈凰使臣的席位上坐下。 两人身后,风鸣朝着风啸招了招手,风啸走过去挨着她坐下,两位元帅瞧着竟是弈凰使臣里除了纪凰和御弈卿之外最年轻的。 “啪——!啪——!” 见纪凰入席了,御锦枭抬起手拍两下,随后大批宫侍端着托盘鱼贯而入,开始为每人桌上添菜。 在园内四处游走的宾客也纷纷落座,听着御锦枭那说得热情无比的开场白,端起酒杯齐声谢过御锦枭的招待。 谢过之后,盛宴开始。 席间,御弈卿因为不能喝酒,只能乖乖捧着茶杯,一杯又一杯的喝着。 “陛下,臣君敬你一杯。”御弈卿拿着他的小茶杯,装模作样地在纪凰杯上碰了碰。 纪凰瞧着他那一副贼兮兮占便宜的小模样,仰头喝完了杯里的酒。 御弈卿给自己倒了杯茶,又给纪凰续了杯酒,然后又清脆地碰上了纪凰的杯子,笑得一脸狡黠:“陛下,臣君再敬你一杯。” 纪凰睨他一眼,悠悠道:“阿卿,就算你再敬我一百杯我也不会倒。倒是你,喝太多不会想如厕么?” 说着,纪凰勾起嘴角笑得魅惑,还是把御弈卿倒的那杯酒喝得一滴不剩。 “没意思!”御弈卿撇了撇嘴,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喝茶喝出了一股闹小脾气的味道。 纪凰笑着把人搂进怀里,轻声哄着:“好了,明日给你做些不醉人的甜酒,让你喝个够好不好?” 明明是个一杯倒,却偏偏喜欢酒味儿。 哎!她家这个小东西啊! “真的?”御弈卿掀眸瞄她一眼,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喝完还把杯子递到纪凰嘴边,献宝一样开口道:“给你喝!” 溧叶茶,这可是滋养心肺的好东西啊。 也是催他命的好东西啊! 此刻的御弈卿觉得有句老话说得真对——小心驶得万年船。 玉凤菊花粉、溧叶汁水,现在只差一味芩猕豆,就能混出一种杀人不见血的剧毒,一种让人在情绪出现大波动时就会心脉碎裂的剧毒。 这样的毒根本寻不到毒发的踪迹,不论仵作怎么查,最后的结果都只是气急攻心而亡。真是好漂亮的手段,好干净的手段,好利落的手段。 擅医毒者,杀人于无形。 上次在单倾颜手上栽了一场差点丧命,他已经对这话有了很深刻的体会。这次差点又栽了,有些人还真是防不胜防。 那个箫河,看来也不是那么无害啊! 御弈卿眼底波涛汹涌,片刻间归于平静。 纪凰就着他的杯子喝完他杯里的茶,拿过他的茶杯放在桌上。随后牵起他的手,用拇指指腹摩擦着他的手背,凑近他耳边低声道: “这三种药物在体内都不会存留太久,需要一天之内全部下齐,不然是无效的。且就算一天内下齐了三种药,药物混合的毒性也只持续半个月,半个月内戒骄戒躁,不要大悲大喜就行。” 任何东西都不会完全没有缺陷,既然存在,必定也有克制的方法。玉凤菊花粉已经除去,也就不必担心了。 不过将计就计也不错,她们倒想看看幕后之人要玩什么。 “嗯。”御弈卿靠在她肩上点点头,然后懒洋洋地打个哈欠,迷迷糊糊闭上了眼。 宴会上的歌舞酒乐仍在继续,喧闹且无趣,让御弈卿彻底睡沉了。 纪凰调整了一下坐姿,让他能更舒服的靠在她肩上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等御弈卿再次醒来时,他还是在纪凰怀里。但却不是在皇宫里,而是在马车上。 这么一场别人挤破了头都想见识见识的帝国宫宴,就这样被他睡过去了。 …… 晚膳时候,御弈卿正在思考第三味药该怎么下到他身上,桌上就出现了一盘焖豆蛋羹。 御弈卿只当自己没注意到,在驿馆下人的推荐下随意尝了两口,说了句“不喜欢”之后就没再碰了。 那下人见御弈卿兴致平平,吃了两口就没再碰那盘菜,眼珠子转了转之后,又笑眯眯地给御弈卿推荐别的菜。 “行了,你们都退下吧。” 纪凰蹙着眉,有些不耐地摒退那些驿馆下人,然后亲自给御弈卿盛了一碗鱼片粥,一勺一勺吹温了喂到他嘴边。 这一幕说是盛宠真的半点不为过,看得那些下人神色各异,连忙低头退下。 等到下人们退下之后,御弈卿才自己端过碗,从纪凰手上拿回勺子,喝了两口粥之后开口道: “驿馆的人毕竟不是我们的人,菜里被动手脚也是在所难免的。刚好派人跟上去瞧瞧,我倒想知道是谁的手伸到驿馆里作乱。” “嗯,小心粥烫。”纪凰应了一声,继续给御弈卿夹了一筷子炒肉丝:“阿卿尝尝这个,别总吃叶子。” 向来吃得清淡的御弈卿:…… “没有总吃叶子,只是荤腥吃得不多而已。” 御弈卿张嘴叼走纪凰筷子上的肉,觉得他有必要为自己的进食习惯辩解一下。 然而纪凰可不理这些,继续喂小猪一样喂着御弈卿。 每天大清早起床练功,还不好好吃点肉,那几片叶子怎么能为他提供那么多能量呢,怪不得最初见到他的时候他那么清瘦。 御弈卿被她一口接一口投喂着,塞得腮帮子鼓鼓的。一边像只小仓鼠一样咀嚼,一边思考自己认识她之后重了多少斤。 …… 第二天,风啸、戎可星几人顺着那些驿馆下人一路追踪,从驿馆追踪到了御锦佚和御行符,又从那母女两人追到了越溪,再从越溪追到了箫河身边的小厮。 这线路绕得可真是长,幸亏是风啸亲自追的。要是只有戎可星她们,恐怕追到御锦佚母女那里或者欧阳家族那里就被截断了,没那么容易追到箫河身边去。 …… 一晃十天过去,这十天里,御天帝都的可真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这热闹,一半是因为各方使臣满城游玩,加大了人流量。另一半么,则是因为御天帝都的大理寺人满为患了。 自从宫宴那天,御锦枭下令将册上那些人按律严办之后,大理寺这几天抓紧去的权贵公子夫郎简直超过了成立以来抓的总数,几乎帝都里每个世家都有人被抓进去。 虽然御锦枭说了按律查办,但涉及到的人数太多,再加上欺凌皇族可是灭族大罪,大理寺总不可能把帝都这么多世家全部灭族。 于是乎在御锦枭的默许下,那些权贵集体将家中犯事的人踢出家门划去姓名,很利落的撇清了关系。 这样一来,大理寺办案也顺畅多了,该关的关、该打的打、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也不用再顾忌那些世家。 不过世家无需顾忌,但皇室却是不可不顾忌。 册子上列出的名单中,其实最过火的,就是宫里那些皇子皇女甚至皇侍们。 但就算借给大理寺的人一颗脑袋,她们也没胆子去宫里抓人啊。于是乎宫中的那些人,便交给了御锦枭亲自处置。 虽然御锦枭以‘兄弟打闹失了分寸’为由,并没有进行什么毁灭式的惩罚。但碍于纪凰的威压,她也不敢过分偏袒,还是稍微惩戒了一番的。 这惩戒说重不重,可说轻也不轻,够后宫里那些养尊处优的人喝上一壶了。 御锦枭这次的处理,虽说肯定没有纪凰亲自动手来得狠,但也算是实打实的大罚了一场,为御弈卿立了场威。 对于这样的处置,纪凰只是笑笑,点头不语。 这态度,在御锦枭看来应该就是满意了,此事也算暂时落下了帷幕。可至于纪凰心里究竟怎么打算了,那就无人得知了。 …… 御天帝国,帝都,城郊,皇家猎场。 御天帝都的东北郊区,有一处绵延数百里的皇家猎场,其面积堪比半座城池。 猎场小半面积是用来给狩猎之人驻扎营帐的平坦草地,大半面积是放养百兽的山谷密林,其余还有些取水的河流小溪。 每隔三年的今天,御天的皇家猎场就会迎来大批人马,草地上的营帐随处可见。 属于食肉者的狂欢,要开始了。 第398章 秋狩开始(4) 皇家猎场,西南营地。 弈凰使臣的扎营区里,最中央的营帐宽大华丽,在这猎场里莫名就压了其余营帐一头。 不同于猎场内其余营帐的篷布,这顶营帐的篷布是内外双层阻风隔音,而且外层还用银丝绣了一枚巨大的揽月徽标,甚至连营帐的开窗和帐门都用银线绣着精致的云纹。 帐外左右两面立着花架,花架上放置着驱虫的盆栽,营帐四周还洒了一圈药粉。在这猎场里就地扎营,没有蛇蚁蚊虫的骚扰,真是一种幸运。 但要说最费心思的,当属营帐里面的设置。 秋来天气干燥,为了增加帐内空气湿度,营帐里的承重柱全部换用钢铁拼接,一排排细长的钢管穿过两根主柱,钢管上挂满了装水的琉璃瓶。 这些凭借卡扣拼接的钢管应该是这个时代顶尖的锻器工艺了,硬生生在营帐里加了一面水墙,却又没有占去帐内多少面积。 这顶营帐里,呼吸间带着水气的微凉,还混着窗外植栽的清香,那真是让人进来就不想出去了。 月倾尘、晨泽泉、简墨离几人从这顶营帐搭好的时候就在这儿赖着,硬是从中午赖到了下午。 过来参观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就连御锦枭都在坐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又酸又恨的离开了,而月倾尘她们几人愣是没有半点要挪屁股的意思。 御弈卿觉得,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存在,二姑她们可能今晚就会爬上阿凰的床吧。 “哎!”这是月倾尘今天下午的第二十三声叹息。 “哎——!”二十四。 “哎——!!!”二十五。 纪凰眼角一抽,有些无奈地望向月倾尘,在她发出第二十六声叹息之前抢先道: “二姑,你今天有点反常啊。” 明明在外人面前挺正经的一个人,怎么关上门就成了这副模样了? “侄女你不用管,二姑只是想感叹一下你的钱力。” 此钱力,非彼潜力。 月倾尘伸手摸了摸琉璃水墙,感觉自己摸的不是冰冰凉凉的水墙,而是一堵黄灿灿的金墙。 纪凰眼角再次抽搐了一下,最后扶额,真的没去管偶尔抽风的月倾尘了,而是摊开一张被圈圈点点的地图。 “这是繁星送来的图,上面标出了猎场内的危险地带。图我已经拓印了几份,你们一会儿带回去仔细看看。” 繁星的办事效率还是可以的,不止标出了陷阱位置,还在旁边注明了是什么陷阱,甚至有些陷阱还标注了背后挖陷阱的人。 纪凰看着地图,最后把目光落到狩猎的那一片山谷密林。 御弈卿、简墨离、晨泽泉三人起身围了过去,月倾尘最后摸了把水墙,然后也念念不舍的围了过去。 “怎么这么多坑?这些人都疯了吧?也不怕误伤自己人?” 晨泽泉双手“啪”的一声拍在桌上,撑桌看着这张满是红圈的地图,眉心跳啊跳,只觉得权势真是让人丧失理智的东西。 “现在这些坑,是大家共用的资源了。”月倾尘慢悠悠地接上,这运筹帷幄的模样,和刚刚酸了吧唧摸墙的实在不像是一个人。 “这些陷阱其余势力可能也查探到了,秋狩时最要防的还是人,这些都只能做个辅助。” 简墨离开口说着,然后转向抬头看向纪凰,开口问道:“我们秋狩时要解决哪些人?” 听简墨离问起,其余人也把视线放在了纪凰身上。 纪凰敛眸思索片刻,最后修长的手指点了点靠近山谷的一处陷阱。 “这里是为我留的,你们到时候避开这里,我解决就行。”纪凰说着,又伸手从其余几个陷阱上点过,开口道: “这里,墨离,你钳制东辰帝国的人,没问题吧?” 简墨离点点头,道:“没问题。” “这里,二姑,你搞定欧阳家族的使臣,她们应该都是单氏余孽收的走狗,直接解决,不用留手了。” 月倾尘点点头,道:“放心,交给二姑。” “还有这里,泉姨,你带着繁星搞定段氏家族的使臣。尽量把段宏身边最亲近的人解决掉,但别把段宏玩死了。” 晨泽泉点点头,有些不解地问着:“为什么不直接解决段宏?” 纪凰看了眼地图,抬起头朝晨泽语笑道:“会有人解决她的,但不是现在。” 段宏就交给电狸吧,解决了段宏亲近的那些随从,电狸的行动会方便很多。 “嗯,那行,听你的。”晨泽泉应着,仔细看了会儿地图。 纪凰翻出拓印的几幅地图交给这三人,月倾尘三人又在这里蹭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的回到她们的小破营帐。 等到三人走后,御弈卿趴在桌上,一双眸子盯着纪凰眨了两下,开口问道: “陛下不给臣君安排点任务?” 他才不想当个被她捧着的瓷娃娃,明明他也可以做很多事情的。 “确实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阿卿帮我。”纪凰走到御弈卿身边,凑过去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御弈卿眼底闪过一丝惊愕,看向纪凰严肃地问着:“你认真的?” 纪凰点点头,勾唇笑道:“我对阿卿,一直都是认真的。” …… 翌日清晨,狩猎的密林前,准备参加狩猎的女子全部骑装上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谈笑。 纪凰侧坐在她那匹毛色发亮的漆黑战马上,一条腿弓起踩在马鞍前,手臂搭在那条腿的膝盖上,把玩着手里的弓箭。 这慵懒的姿态,看得远处许多男子脸红心跳。 “邪皇怎么一人在此?”御行符骑着马,慢悠悠的朝着纪凰这边过来。 纪凰抬头看她一眼,随后继续把玩着弓箭,漫不经心的开口答着:“人缘不好,只能独行。” 御行符在心里对纪凰这话嗤之以鼻,想着纪凰终于能有点自知之明了,然而嘴上却还是不得不违心的说着: “邪皇这是说得哪里话?想与邪皇同路的人多了去了,只是她们碍于邪皇的威严,不敢上前搭话罢了。” 这话说的,圆润又好听。 纪凰抬起头看了眼御行符,挑眉笑道:“五皇女说话就是讨喜,怎么,要与朕同路?” 纪凰这话听起来像是随口一问,一副也不在乎御行符怎么答的样子。 御行符心里一喜,顺着杆子就往上爬:“承蒙邪皇不嫌弃,那行符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嗯。”纪凰掀开衣袍把腿放下,在马背上坐正,拉起缰绳,一夹马腹往密林入口骑去。 御行符跟在她身后,两人很快和参加狩猎的人群聚在了一起。 “咚——!!!咚咚——!!!” 狩猎开始的鼓声响彻天空,地面的尘土碎石好像都震动起来。成百上千的骏马朝密林里奔去,惊散了一林飞鸟。 …… “咻——!” 一支利箭朝着灌木丛里吃草的灰兔子射去,将那只兔子钉在地上。 “哈哈!在林子里逛了这么久,总算找到了一只猎物!” 随着这道声音响起,不远处守着的侍卫小跑过来,收起了这只兔子,拿出随身携带的册子唰唰记上几笔。 御行符收起弓箭,收起脸上的得意,朝纪凰问着:“邪皇怎么不拉弓?是没有瞧得上眼的猎物吗?” “猎物啊?”纪凰懒散地打了个哈欠,满不在意的说着:“不急,这才刚开始呢。” 御行符看着纪凰这副姿态,笑着叹了句“邪皇好心态”,然后继续骑着马,引着纪凰往密林深处行进。 不远处的御锦佚看着纪凰被御行符带走,脸上浮现一抹嘲讽,调转马头离开了密林。 …… “穆大人,您说弈凰帝国和东辰帝国这次是要做什么?纪凰和萧阮琛,那可都不是好相与的主儿啊!” “罗大人说笑了,那二位来的目的,岂是我等可以随意猜测的?况且我等区区小国出来的小人物,一切不过是听御皇安排罢了,应该还不至于让那二位留心。” “是啊,穆大人此话有理。我等就在此过完这场秋狩,相机行事,能平安回去就行了!” “嗯,上位者之间的竞争啊,咱们还是不要掺和了,明哲保身啊!” 几名结伴而行的穆格罗国使臣、蒲尔国使臣、卡祁部落使臣并肩骑着马,只想进来晃悠一下,并不想和那些大佬争夺猎物数额。 说话间,这一行人已经出了林内侍卫的看守区。 正当她们聊得入神的时候,其中一人搓了搓胳膊,朝其余人问着:“各位,你们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她觉得这里怎么这么安静,安静的让人瘆得慌。 “咱们这是走进了岔路,和其余使臣散开了吧?”队伍里另一名使臣开口答着。 几人身下的马也开始躁动不安,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马蹄凌乱的四处踏着。 “确实有些不对,依我看,我们还是原路返回吧。”刚才被称为穆大人的人开口,她说的话明显比较有号召力,其余人纷纷附和。 就在几人调转马头想要返回时,异变突起。 地上不知何时被拉起了绊马钩,几人的马被钩中了马蹄,瞬间倒地不起,马背上的人也摔了出去。 “杀!” 四周突然冲出来三十几名黑衣人,地上那些人的暗卫连忙出来护主。但一番打斗之后,那些暗卫还是惨败而死。 摔在地上的几人面色慌乱,被这天降的横祸给吓得不轻,抱着最后一丝求生欲望,挣扎问着: “各位大侠有话好好说,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 但这些黑衣人明显是被下了死命令,半点都不带耽搁的,扬起刀就朝着那几人砍去。 “锵——!” 就在那几人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刀剑碰撞的声音响起。不知道从哪儿冲出来的一支队伍,正和那些黑衣人打得火热。 很快,那些黑衣人有些不敌,连撤退都没来得及撤,就被那支队伍干倒在地。 “敢问这位将军威名,在下明日必当重谢!”突如其来的援救让地上那些人感动得无以复加,纷纷向为首的金甲将领开口。 而那为首的将领却一剑指向她们,开口道:“不必等明日了,今日就谢了吧!” 那些人一愣,感觉自己这是刚出狼窝又进虎穴了。 但还好,这一批人还给了她们活命的机会。 “这位将军请讲。”那名穆大人开口说着。 皎月见她还挺上道,提着手里的剑,走到那些人面前低语几句。 地上那些人的脸色变了又变,看着皎月的染血的剑,艰难的点了点头。 …… 第399章 秋狩开始(5) 御天帝国,帝都,城郊,皇家猎场。 草地上搭起了三阶高的宴台,台上桌椅酒菜一应俱全。没有参加狩猎的女子以御锦枭为首,大多都在这台上推杯换盏把酒言欢。 宴台四周的空地上,随行男眷在地上铺席坐聊。 这些男眷大多是使团使臣或御天皇子,三五成群的聚着,一个聊天团体里大多都是身份差距不大的。 当然了,肯定也难免有些被孤立的,就比如御弈卿。 这几天因为他小时候的那些事,整个御天帝都闹得人心惶惶。那么多世家子弟全被处置了,哪儿还有人敢往他身边凑? 聊得来还好,万一一个聊不来,鬼知道会不会被纪凰拖下去剁了。 抱着这样恐怖的猜测,在场没几个人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于是纷纷避开御弈卿三丈远。 御弈卿本就不喜欢与人虚与委蛇,现在这样,倒也正中他的下怀。 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御弈卿乐得自在,盘腿坐在草地上,面上绷得满脸清贵,手上转着戒指玩得不想撒开。 如果是纪凰在这里,大概会摸着他的脑袋夸他好乖吧。 “邪皇君,我……本君在这里找不到熟人,可不可以和你坐一起?” 这是今天第一个主动开口找御弈卿的人,御弈卿抬头望去,看着一脸娇柔的箫河,从容不迫地开口道:“随意。” 御弈卿说完,继续低下头拨弄着手上的戒指,然而眼底却凝聚着冷芒。 他好像记得,箫河在萧阮琛和御萦雪大婚的时候带人大闹婚礼,还将御萦雪打了一顿。 能干出这种事情的男子,真的会是这样娇柔的形象吗? “谢谢邪皇君。”单倾颜在身边小厮的搀扶下坐到御弈卿对面,然后朝着那小厮挥挥手道:“你下去吧,本君想与邪皇君唠唠嗑。” 那小厮有些犹豫地看了他一眼,最后恭声道:“是。” 见单凡离开了,单倾颜才稍微松了口气,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一样,双手撑着下巴,看向御弈卿开口道: “邪皇君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那些皇兄皇弟们一个都没来找你吗?” 说着,单倾颜撑着下巴左看看右看看,好像是在给御弈卿找兄弟。 御弈卿抬起头看他一眼,淡淡道:“他们找本君做什么,找死吗?” 现在对那些御天皇子来说,找御弈卿可不就等于找死么? 听着御弈卿这话,单倾颜抿了抿嘴,有些不敢置信的问着:“他们小时候,全都欺负过你啊?” 知道御弈卿小时候和他差不多的惨,他就放心了呢。 御弈卿听他这一问,淡然自若点了点头,不语。 “啊?!”单倾颜惊问一声,然后好像有些气恼的样子,愤愤不平地说着:“他们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的兄弟!” 这个单纯娇柔的形象,拿捏的倒是十分到位。 御弈卿淡淡的扫他一眼,开口说着:“有劳萧王君记挂。” 处在高位还能这么单纯的人,要么是个傻子,要么是只蝎子。 而他更倾向于后者。 听了御弈卿的话,单倾颜好像听不出其中的冷淡味道,双手撑地往御弈卿那边凑过去,很是正经地开口说着: “他们居然这么欺负你,哼!走,我们去整他们一下!” 说着,单倾颜从地上爬起来,伸手就要去拉御弈卿起来。御弈卿不动声色的避开他的触碰,站起身开口问道:“萧王君想做什么?” 没碰到人,单倾颜只好收起滑到手心的药粉包,继续保持着他那娇娇公子的模样,扬起下巴道: “你跟着本君就是了,让你也学学本君收拾人的手段!” 御弈卿眼底毫无波澜,袖子里的手握着一颗没捏碎的药丸,淡定的继续应着:“嗯。” 两个各怀心思的人并肩走着,所过之处响起一片公子少夫的尖叫声。 几名聚堆喝茶的御天皇子听到这叫声,有些嘲讽地看着那些尖叫到毫无形象的人,兄弟几个嘀咕几句,继续喝着喝着杯子里的茶。 喝着喝着,他们中的一人觉得自己的嘴好像碰到了什么冰凉的壳体,低头一看…… “啊——!!!” 那皇子尖叫一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只见他的杯子里爬出一只活的蟑螂,飞到地上晕过去的人脸上,停留了一会儿之后爬走了。 剩下的人头皮发麻,低头看了一眼他们的杯子…… “啊——!!!啊啊啊——!!!” “呕——!” 剩下的几名皇子接连叫出来,扑到旁边呕吐。 他们每个人的杯子里,都有一只活的蟑螂泡在茶水里,长长的触须还在摆动着。 听着这些接连响起的尖叫声和呕吐声,早已经走远的单倾颜捧着肚子笑得开心,抬手拍了拍御弈卿的肩膀,很豪气的问着: “怎么样?解不解气?!” 御弈卿捏碎手里的药丸,面色冷淡的点了点头,开口道:“多谢。” “不客气嘛!本君很喜欢和邪皇君一起玩!” 单倾颜开口说着,掀眸瞄了御弈卿一眼,然后一副有些累的样子,开口道:“我们找个地方坐下吧!” 为什么御弈卿这个人完全没有情绪波动呢?伤脑筋啊伤脑筋。 催化情绪的药到底对御弈卿有没有作用呢?很期待啊很期待。 御弈卿再次点了点头,两人走到一处空地坐下,那悠闲的姿态看得其余男眷敢怒不敢言。 …… 猎场密林里,欧阳兴看着人到中年温文尔雅的月倾尘,眼底的惊恐之色难以掩饰。 就这这个温文尔雅的女人,却带人绞杀了她们欧阳家族的所有使臣,半点不顾三族交情。 “月倾尘!你疯了不成!我们欧阳家族现在这么没落,还不是因为你们家的那个外孙?!你对我欧阳族人下此毒手,还有没有道理了?!” 要不是纪凰抢了南罡帝国,她们欧阳家族会沦为单氏余孽的附属吗?!现在月倾尘竟然还好意思来攻击她?! 月倾尘看着抖腿的欧阳兴,冷笑道:“你但凡有点骨气,也不至于死在本长老手上。” 欧阳家族的嫡系都被单氏余孽残害了个干净,但居然还有旁系在给单氏余孽卖命讨活,真是为了苟活下去什么尊严都不要了。 “单氏余孽与三族有血海深仇,岂是你低头讨饶就能揭过的?愚蠢!” 这些人当单氏余孽的走狗,也不过是暂时保住性命罢了。等到这些人没用的时候,单氏余孽可半点都不会手软。 月倾尘说着抬了抬手,她身后的侍卫提刀上前,朝着欧阳兴逼近。 “不、不,别……!” 血液四溅。 月倾尘云淡风轻地拍了拍衣领,看着满地的死尸,召集人马准备离开。 她并不喜欢空气中刺鼻的血腥味。 “月老二还是那个月老二,活生生是个玉面罗刹啊!” 晨泽泉的声音响起,月倾尘闻声望去,晨泽泉和繁星正带人朝她这边走来。 “段氏家族的人解决了?”月倾尘开口问着。 “段宏被我一闷棍敲晕了,她身边亲近的人全部处理了。”晨泽泉答着,走过去搭上月倾尘的肩膀,两人一路聊着离开了。 …… “简少主今日似乎很闲?” 萧阮琛看着一路跟在她身边的简墨离,泄愤似的一箭射穿了一只野鸡。 这个简墨离,自打进了密林就一直跟着她,着实烦人,让她办事也不好办。 而且欧阳兴那个废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她明明沿路留下了暗号,却还是不见欧阳家族的人过来。 没法让欧阳兴带人过去援助,也不知道御锦佚、御行符母女二人有没有本事干掉纪凰。 “不闲,只是本主太久没见到令尊与令姐了,颇有些想念,所以想来问问萧摄政王。”简墨离扯起谎来也是不打草稿的。 隐族里谁人不知萧阮琛是把她的母亲和姐姐软禁了之后,才拿到萧氏家族实权的? 现在萧阮琛掌权,萧老族主和萧茹延还有活路吗?估计坟头草都长出来了吧! “那真是有劳简少主记挂!本王也许久没回家族了,不知道族中情况,让简少主失望了。”萧阮琛沉着脸答着。 现在萧氏家族是她的外祖母在打理,至于她那母亲和姐姐,早就已经咽气了。 只是弑母杀姐的名声确实不好听,所以家族根本没有大办丧礼,准备了两口棺材就入土了。 现在简墨离缠着她说这个,到底几个意思?嘲笑她心狠手辣? “无碍,等下次萧摄政王见到她们时,再代为传达本主的想念之情就行了。” 简墨离这话也不知有心的还是无意的,气得萧阮琛噎了一口气,好一会儿才黑着脸问道:“那简少主可还有别的事情?” 那两人都死了,她去哪儿见去?阴曹地府吗? “没有啊。”简墨离耸肩答着,在萧阮琛准备策马离开时,又开口道:“本主觉得萧摄政王的骑射不错,想观摩学习一下,萧摄政王不介意吧?” 萧阮琛恨不得一箭戳在简墨离脑门上,介意俩字都涌到喉咙口了,最后还是咬咬牙道:“不介意。” 依简墨离的性子,不让她跟她也要跟。 与其如此,倒还不如她牵制着简墨离,省得简墨离跑去援助纪凰。 只希望御锦佚那母女俩能动作快点吧,千万别给她整出什么幺蛾子。 …… 第400章 秋狩开始(6) 御天帝国,帝都,城郊军营。 “电祀将军!人马已集结完毕,请将军检阅!” 一名御天将领走到电祀面前,毕恭毕敬地开口请示。这态度,不像是御天的兵,反而像是电祀的兵。 看来一年多的蛰伏,让电祀在军中建立了很高的威望啊。 电祀跟着那名将领走到军前,认认真真巡视了一遍,然后开口道: “女皇荒淫无度、齐王草菅人命,所行所举罄竹难书!太女年幼怯懦,任由苏家盘于掌心!五皇女勾结东辰欲图大位,实是引狼入室! 如今御天数百年基业,眼瞧着毁于一旦!我等身为御天将士,当为国而谋持枪而起,择一明主以侍,以保我御天基业不断! 今十三皇子携大势而归,又是正统皇脉,我等当为十三皇子赴汤蹈火!剿除逆党!安国兴邦!” 这一番话,尽显逼宫之意。 御锦枭和御锦佚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被御天臣民看在眼里,一个荒淫无度险些把自己累死在床上、一个放任女儿欺女霸男草菅人命。 这样的当权者,其实早已经让百姓心中有所怨言。 “为十三皇子赴汤蹈火!剿除逆党!安国兴邦!” “为十三皇子赴汤蹈火——!!!” “剿除逆党!!!安国兴邦!!!” 早已经被电祀策反的将士振臂高呼,军营里三万大军涌入帝都城,七万大军围剿皇家猎场。 现在,才是御天秋狩真正的开始。 …… 帝都,城郊,皇家猎场。 几名士兵从密林里急急忙忙跑出来,冲到御锦枭面前禀报着: “报!启禀陛下,欧阳家族使臣遇害,无一生还!” “启禀陛下,段氏家族使臣遇袭,伤亡过半!” “启禀陛下,秦尚书与苏太傅,遇袭身亡!” “什么?!”御锦枭拍桌而起,刚才还好好的酒宴氛围,现在瞬间凝固。 “鸣金召集各方使臣回来!”御锦枭脑袋热得不行,感觉气血上涌,头都要炸开了。 “是!” 整个猎场乱作一团,也没人注意到一支五万人的大军,已经包围了猎场。 …… “怎么这么乱啊?”单倾颜坐在地上嘟囔一句,继续从食盒里端出一盘盘糕点,摆在他和御弈卿中间。 “别管她们,不知道在闹什么呢!”单倾颜赌气似的说着,然后朝御弈卿笑道:“我们吃我们的,本君发现啊,御天的这种桃酥可好吃了!” 说着,单倾颜把手里的一盘桃酥端到御弈卿面前,一双眼单纯无害地盯着御弈卿。 御弈卿看他一眼,伸手捻起一块桃酥,吃了两口之后就放下了。 “不好吃吗?”单倾颜有些失望地问着,然后自己伸手拿起一块桃酥,吃得满足的眯起了眼,继续开口道:“挺好吃的啊。” 他都这么热情的和御弈卿交朋友了,御弈卿怎么半点反应都没有呢?不开心吗?不兴奋吗? “太甜。”御弈卿开口回着,脸上的表情平淡到让单倾颜想要发狂。 “哦!”单倾颜开口答了一句,把桃酥咬得咔嚓脆,一个人愣是吃完了一整盘桃酥。 “……”御弈卿眼角一跳,莫名觉得自己坐在这里和他互耗真的好幼稚。 就在两人相对无言的时候,单凡突然朝着这边走来,凑到单倾颜耳边说着:“王君,刚才有士兵来报,说邪皇遭人袭击,中箭跌落山谷了!” 这声音说的,不大不小,却刚好够让御弈卿听到。 御弈卿的心跳乱了一拍,随即恢复平静。 单倾颜看向御弈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就差没直接给纪凰哭个丧。 “萧王君与本君聊得够久了,是否该回去了?”御弈卿说着,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好像在强忍什么。 单倾颜抿着嘴,恰好看到有些男眷从这边路过,于是柔声对御弈卿道了句“节哀”,然后带着单凡离开了。 不能亲眼看着御弈卿死,好可惜啊好可惜。 但是没关系了,走远一点,免得御弈卿死后还给他招来一身腥。 单倾颜两人跟着人群走远,御弈卿那压抑的神情也消失的无影无踪,脸色淡然地拂了拂衣袖,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跟了他一天,又是下药又是交朋友,就为挑动他的情绪,让他暴毙身亡。这个箫河,对他这条命还真是执着啊。 幸好那天洗掉了玉凤菊的花粉,否则刚才陡然听到那消息,他还真不能保证情绪稳定。 御弈卿一路走到猎场外围,趁没人注意到他,运功离开了皇家猎场。 …… 宴台上,御锦枭看着一具具尸首被抬出来,心都凉了许多。 尤其是在听到纪凰的死讯时,她简直不敢想象弈凰帝国会对她进行怎样的报复。 “踏踏——!” 混乱的马蹄声响起,一队士兵冲了进来,将宴台四周死死围住。 “你们……放肆!朕未曾下令,你等竟敢擅离军营?!”御锦枭看着那些御天帝国的士兵,感觉自己的皇权受到了蔑视。 而那些士兵听了她的话之后毫无反应,这是根本就没把这个女皇放在眼里。 “陛下,苏家已经倒了!小太女殿下实在难当大任,微臣斗胆,请陛下立五皇女为皇储!” 本该在密林里参加狩猎的御锦佚不知怎么出现在军队中,一身征南大元帅的盔甲,看得御锦枭气血上涌。 “御锦佚!当着各方使臣的面,你这是要行大逆不道之事吗?!”御锦枭怒火冲天的质问着,感觉呼吸都不太畅通了,伸手抚着胸口。 各方使臣这时候齐齐装傻,并没有要为御锦枭出头的意思。 她们手上连兵马都没有,而御锦佚带着数万大军前来,傻子才会冲上去拿鸡蛋碰石头。 “今日猎场失事,实是陛下监管不力。正是为了给各方使臣一个交代,微臣才斗胆引兵来此,请陛下退位让贤。” 御锦佚这话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让围观的各路使臣都感受到了空气中的尴尬。 “你!噗——!” 御锦枭猛然吐出一口血,脸色突然变得惨白。 强行续命的药一旦到了时限,就会变成催命的剧毒了啊。 御锦枭这口血吐的,不知道还以为她要碰瓷御锦佚呢。甚至连御锦佚本人都觉得,御锦枭是不是在演苦肉计坑她。 然而御锦佚的思虑还没持续多久,御锦枭又是几口血吐出来,直挺挺的一头栽倒在地上。 御锦佚:……? 在场士兵:……? 各方使臣:……? 这是……什么情况? “母皇!呜呜呜呜!母皇您怎么了啊?!” “母皇您醒醒啊!母皇!” “母皇!呜呜!” 闻讯赶来的一群皇子扑到御锦枭身边,哭得那叫一个真切。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现在的荣华富贵都是御锦枭给的。一旦御锦枭倒了,他们就全完了。 几人围着御锦枭哭了好一会儿,见御锦枭半点动静都没有。其中一名皇子颤巍巍把手伸到御锦枭鼻下,半晌后被刺一样缩回了手。 “怎、怎么会……母皇!!!” 那名皇子凄凉的哭喊着,围观者也都震惊了,不敢置信的看向地上的御锦枭。 帝国女皇,就这么……死了?! “齐王殿下,弑皇乃是谋逆大罪。当众气死御皇陛下,您这次做得着实不妥啊。” 在这寂静的环境下,月倾尘的声音就显得格外响亮,二话不说把御锦枭的死扣在了御锦佚头上。 御锦佚一口气憋在胸口,简直是百口莫辩。 她怎么知道御锦枭竟然这么不经气!早知道这样,她还谋划这么多干什么?!干脆早些年就几句话气死御锦枭算了! “哟!这是做什么呢?朕是不是错过了些什么?”纪凰的声音响起,惊的御锦佚瞪大了双眼。 只见纪凰骑着她的漆黑战马,慢悠悠的朝这边过来。 战马走过的地方留下一长串血红色的马蹄印,甚至还能隐隐闻到铁锈味,不难想象这匹马刚从怎样的地方走过来。 “你、你……行符呢?!”御锦佚心里有一个让她感到恐惧的想法,她不敢仔细去想那个可能。 “行符皇女?”纪凰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声,然后拎着灰兔的耳朵,把手里蹬着后腿的灰兔提起来,笑道: “朕只是去打猎了而已,行符皇女在哪里,齐王不是应该比朕要清楚吗?” 御锦佚感觉自己心里绷着的那根弦突然断开了,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冻结。 刚才行符打到的第一只猎物,就是一只灰兔。她亲眼看到那只灰兔被行符射死,但现在纪凰却提着一只活的灰兔出来…… 该死的活着,那该活的……死了。 她的最后一个孩子,死了。 御锦佚死死盯着那只灰兔,眼里早就没有了焦距,也根本没感觉到超这边奔袭而来的数万大军。 “齐王御锦佚,以下犯上弑皇夺位!众将听令,与逆贼决一死战,为陛下报仇!” “末将遵命!!!” 电祀带着七万大军和御锦佚的军队战在一起,两军一时间战得难舍难分,百里猎场尸横满地。 兵戈相碰的声音响起,御弈卿一马当先,提剑朝着御锦佚攻去。 御锦佚还沉浸在后嗣断绝的悲痛之中,根本没想到御弈卿竟然带着大军过来拿她。 她和御锦枭之间的争斗,竟然让御弈卿坐收渔翁之利,有了一个完美的理由取她性命! 该死的! 御锦佚急忙拔剑应敌,但是她毕竟多年未曾征战,一身武艺早就荒废得差不多了。 而御弈卿,那可是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床练剑的人,那可是在浮生城摸爬滚打建立血宫的人。 这两人对上,谁胜谁负完全没有悬念。 “嗤——!” 短短三个回合,御弈卿一剑刺入御锦佚的左胸。 为了御天皇位谋划多年的御锦佚怎么也不会想到,她有朝一日会死在御天的一位皇子手里,而且还是最不受宠的皇子。 御锦佚的尸体倒在地上,双目瞪着天空,久久不能合上。 见御锦佚倒下,她带来的那些士兵纷纷停手,被缴了武器带下去看押。 “御天朝臣,再有祸乱朝堂者,这便是下场!” 御弈卿跨坐在战马上,看着猎场内的混乱景象,一剑插进御锦佚旁边的地里,声音夹杂着内力传了出去。 场内还活着的御天朝臣惊出一身冷汗,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恭敬答着“是”。 御弈卿扫了她们一眼,转而看向场内的各方使臣,继续开口道: “此次乱党作恶牵连颇多,如今乱党之首已经伏诛,请诸位使臣放心,今日且在猎场歇息一晚,明早启程返回驿馆!” 明明猎场里的人大多都是纪凰派人动的手,但现在御弈卿说是御锦佚,就必须是御锦佚。 失败的死人,是没有话语权的。 四周的使臣都被御弈卿的铁血手腕吓得不轻,看了看御弈卿,又看了看全程远观的纪凰,纷纷开口向御弈卿道谢,脚下抹油似的回了自己的营帐。 单倾颜看了眼御锦枭和御锦佚的尸体,再看了眼马背上的御弈卿,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被萧阮琛揽着肩膀带下去了。 今日之事,已成定局。 御天兵权旁落,大半个帝国,俨然已是纪凰和御弈卿的囊中之物。 该死啊! 第401章 秋狩开始(7) “这一场狩猎,玩得可真刺激啊!” 见四周没有外人了,月倾尘伸了个懒腰,朝纪凰和御弈卿继续开口道:“侄女、弈卿小子,二姑回去补觉了,有事再叫,随叫随到。” 月倾尘说完,晨泽泉加了句“同上”,两人勾肩搭背的走了。 纪凰看着两人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轻轻夹了下马腹,策马到御弈卿身边。 “送给阿卿。”纪凰双眸蕴着笑意,残暴的拎着兔子耳朵,把手里蹬着后腿的灰兔子递了过去。 御弈卿伸手接过,灰兔子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好像是被纪凰吓到了。 纪凰眯着眼,视线扫过往御弈卿怀里拱的那只兔子,突然开口道:“我现在瞧着它不太顺眼,阿卿还是还给我吧,我做好了再给你端来。” 本想抓给他养着玩玩,但现在看来这么色的兔子,留不得了。 御弈卿一愣,无奈笑道:“你又闹什么呢?” 只见他翻身下马之后把兔子放到地上,那兔子一蹦一蹦的,立马跑进了林子里。 纪凰几不可闻的轻哼一声,然后翻身下马,走过去拉着御弈卿的手。 “御弈卿,你未来的皇后有点黏人啊。”简墨离开口说着,看着纪凰笑的不怀好意。 她在想象这个饿死鬼眼巴巴守在后宫,等着御弈卿临幸的样子。 纪凰简直是要笑死她哈哈哈! “简墨离,我觉得你的婚期其实还能再往后延迟一年。”纪凰凉飕飕地瞥她一眼,说出口的话差点让简墨离吐血暴亡。 “算你狠!”简墨离朝纪凰翻了个加大号的白眼,然后自觉的回自己营帐了。 纪凰看着她的背影,幽幽道出一句:“小样儿,我还治不了你了!” 御弈卿:…… 这姑嫂俩,一个赛一个的幼稚。 “主子啊!属下对你的思念之情,真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似袅袅清风……” “有事说事。” 纪凰无情打断了电祀那假到她自己都不信的思念论,电祀瘪嘴,委屈道: “主子,阮恬那狗东西坑了我三百两银子!她还欠账不还!” 过分!简直过分! 坑钱坑到自己人头上来了! 电祀心里的小人儿恨不得把阮恬那个死奸商倒吊起来打,但阮恬那个身体素质实在是菜鸡,她每次还没开始打,那横纵比例一比一的阮小胖就吓晕过去了! “人傻钱多被坑了还好意思找主子?自个儿一边哭去!” 戎可星冲过来,上来就是一记佛山无影脚,干脆利落的把电祀踹开,然后朝纪凰开口道: “主子,大军就位了。” 纪凰点了点头,朝戎可星招了招手。 戎可星乖乖的附耳过去,纪凰在她耳边交代几句,戎可星双眼放光,连忙道:“属下即刻去办!” 纪凰朝她点了点头,笑得意味不明。 但戎可星并没有察觉到她家主子哪儿不对,乐颠颠的领了任务就离开了。 “电祀,清场清干净点。”纪凰交代一声,牵着御弈卿走远了,也不管电祀那幽怨又委屈的目光。 …… “破晓军到了?”御弈卿开口问着,纪凰点了点头,道: “御锦佚早年时是征南大元帅,御天南部靠近南国的疆土有大半是她打下的。如今她死了,那些人不一定老实归顺于你,还是去换掉的好。” 纪凰拉起御弈卿的手,十指紧扣,糯叽叽地开口道:“臣妾为陛下劳心劳力,陛下日后可要好生疼爱臣妾。” 御弈卿顿时感觉自己胳膊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淡淡的瞥了纪凰一眼,开口道:“你正常点。” 别老这么勾引他,他不想当昏君。 “陛下,臣妾怎么不正常了?”纪凰捏了捏他的手,语气里很是无辜。 御弈卿再次瞥她一眼,认命的换了个话题:“你方才和戎可星说了什么?” 戎可星领完任务离开时的模样太开心了,一点都不像是她的下属该有的样子。 一般她麾下的人,领完任务应该是幽怨又委屈的,比如电祀,比如雨凝。 “我让她去跟着破晓军,等破晓军收服完南部城池之后,她在当地挑选合适的人接任城主之位。 等南部事情解决了,她就可以转场去南国帝都了。刚好电狸要去段氏家族做任务,她可以暂时替上电狸的任务。” 纪凰说完,御弈卿有些不明所以。 “那她还那么开心?”这任务量不小啊。 尤其是接手电狸的任务,电狸和电梵管理着整个南国,那任务量有多大,戎可星不知道? 纪凰打了个哈欠,好像突然才想起什么似的,悠悠道:“哦!我忘了告诉她电狸要走了!” 所以戎可星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样的风暴?甚至还以为自己能在电狸和电梵的双人庇护下愉快玩耍? 御弈卿抿着嘴,不知道该说戎可星太单纯还是该说他家女人太坑。 …… “阿嚏——!” 此刻,已经回到揽月楼收拾好小包袱的戎可星猛地打了个喷嚏,然后揉了揉鼻子,背着包袱笑得傻乎乎的。 电狸!电梵!我来旁观你们忙成狗的样子啦! …… “御弈卿,哼!便宜他了!”单倾颜一拳锤在桌上,震得杯子里的茶水都溢出来许多。 不过知道了御弈卿小时候那么惨,他感觉来这一趟就已经值了。 这么想着,单倾颜朝着旁边的单凡招了招手,单凡拿着一本册子走了过去,将册子翻开递给单倾颜。 那册子,赫然就是纪凰那天在御天皇宫的御花园里发下去、记载着御弈卿幼时经历的册子。 单倾颜翻着册子,每看一页就觉得一阵神清气爽。 萧阮琛在坐在他旁边,朝单凡挥了挥手,然后看向单倾颜,一脸温柔地说着:“倾颜,天色不早了。” 单倾颜瞥了眼帐外,道了句“挺早啊”,然后继续神清气爽地看着御弈卿小时候的凄惨经历。 萧阮琛见他装傻,心里一阵苦笑,只好灌了两杯冷茶,陪他继续聊着:“御天东部的那些城池里,还有些人不太老实。” “那就把不老实的换下去啊!变成不死人不就老实了?”单倾颜不甚在意的答着,然后朝萧阮琛继续问道: “你现在知道纪凰的情报网断掉之后,会给我们带来多大好处了吗?” 揽月就像是纪凰安插在天下各处的眼睛,他们的一举一动尽在揽月的监视下。 现在没了揽月,他们做的许多事情纪凰都不会知道,也无法阻止。虽然揽月的撤离会给东辰带来短暂的经济打击,但是往长远了看,利大于弊。 “嗯,你说的我一直信。”萧阮琛握住单倾颜的手说得认真。 如果不信,她就不会把兵权交给他了。 虽然大半个御天帝国已经被纪凰和御弈卿收入囊中,但还有小半个帝国,那两人怕是收不走了。 “既然信我,那你就这次回去之后就再清理一遍东辰帝国。”单倾颜看了一眼她的手,没说什么收回视线,一边看着册子一边幽冷道: “你要防的不止是纪凰,还有她身边的所有人。不要因为一个纪凰,就看不到别人的存在。 御弈卿、简墨离、月倾尘,这些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你别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揽月的分部上,好好清查一下血宫和简月两族的暗线。” 以多欺少是那些大族之人的惯用手段了,而且她们会美名其曰——同仇敌忾。 “好,我知道了。”萧阮琛答着,试探性地伸手去拿他手上的册子。 见他没有反对,她才站起身,壮着胆子一把抽走他手里的册子甩到一旁,将人打横抱起进了内室。 …… 西玖帝国,帝都,揽月楼。 “什么嘛!你这个管事怎么这样!你知不知道我姐夫是谁?!” 这话好像在舌尖尖上绕了几个圈才说出来,娇得直接从耳朵酥到了骨子里。 大厅里用餐的人看了眼柜台那边,大多都抱着一副看戏的姿态,边吃边看。 电暮看着他面前的黄衫男子,客气又强硬的说着:“还请这位客人遵守揽月的规矩,不管你的姐夫是谁,你都不会成为例外。” 除了他们主君之外,还真没有人能在揽月规矩下成为例外!哪怕是他们主子亲自前来,也没有让别的客人让房的道理! “你……!你们主子也不会这么对我姐夫说话吧!我姐夫可是你们主子的哥哥!”黄衫男子愤愤说着,一双眼里含着泪,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身边,和他一起来的那些公子哥都想劝他算了。毕竟这是揽月的地盘,邪皇陛下动气怒来谁担当得起? 但那黄衫男子没有半点要退步的意思,好像今天非得让电暮向他妥协他才肯罢休。 电暮看了他一眼,开口道:“宁王侯只是订婚,还未成婚,请公子慎言。再者,即使宁王侯已经成婚,简氏家族唯一的嫡公子简墨分,也不会在揽月旗下放肆!” 全天下敢在揽月说‘我姐夫可是你们主子的哥哥’这句话的人,只有一个简墨分。 很不巧,简墨分就是他们揽月旗下的人。 所以究竟是谁给这男子的脸面,竟让他有胆量在揽月楼里大放厥词?难道是他太久没回西玖帝都轮班了,这西玖帝都里进了什么不太聪明的人? 昨晚刚到帝都分部的电暮很是疑惑,一名揽月侍者见状走到他身边低语几句,随即退下。 电暮再次抬起头,看了一眼黄衫男子,开口道:“原来是楚家公子,电暮失礼了。” 黄衫男子扬起下巴轻轻“哼”了一声,并没有打算搭理电暮,想等着电暮再多道几句歉之后他再开口原谅。 然而只听电暮道了句‘失礼了’之后,就并没有什么要继续赔罪的意思了,反而开口说着: “不过吾主总共有一位哥哥、三位表哥、五位表弟,兄弟众多,下次有劳楚家公子说话说清楚些,以免产生误会。” 第402章 弈皇万岁(1) “你……你这管事好没道理!分明是你自己怠慢了人,却怪人没说清楚!” 黄衫男子气急,要不是碍于自己的形象,他估计都要上去和电暮动手了。 “这位楚公子,在下并未觉得自己怠慢了你。况且揽月对同一级别的客人向来一视同仁,不存在怠不怠慢的说法。” 电暮开口说着,看了眼黄衫男子手里的贵宾卡,继续解释着: “即使楚公子是贵宾,也没有让其余客人为你让房的道理。揽月的规矩自成立之日起便已存在,这是揽月的立身之本,还请楚公子不要为难在下。” 正是因为揽月的条条规矩摆在那儿,无人逾越分毫,这才造就了如今的揽月。 揽月对顾客消费权益的保障,是揽月的立身之本。要是随便来个人就能让揽月破了规矩,那揽月以后还要不要开了?! “你……” “你什么你?!楚微枫,谁给你的胆子在凰儿的地盘放肆?!” 纪宁甩着鞭子走了进来,黄衫男子一见到他,吓得就像见了猫的老鼠,说话都不利索了。 和他一起来的那些公子哥也慌得不行,都不敢拿正眼看纪宁,生怕被纪宁记住了。 “你……宁、宁王侯,你怎么在这儿?”楚微枫哆哆嗦嗦。 纪宁这条鞭子,连他姐姐都要避开走。他敢在这揽月管事面前放肆,却不敢在纪宁面前放肆。 “本侯在哪儿,轮得到你管?!”纪宁的鞭子甩得噼啪响,但大厅里的人依旧看戏看得很起劲,半点不担心这鞭子甩到她们身上。 宁王侯嘛!你不惹他,他也不会主动惹你。 再说了,这是揽月的地盘,纪宁是怎么都不会在这里伤到顾客的,不然他妹妹的生意还怎么做? “我……我,我是来给姐夫买山楂糕的,宁王侯你难道要拦我?”楚微枫知道他拼不过纪宁,只能开口认怂,把沐梓昕扯出来当借口。 纪宁被他的话噎住了,好一会儿才道:“既然是来买东西,就别买得跟砸场子似的。” 电暮朝一旁的揽月侍者打了个手势,后者立刻去后堂,打包了一份山楂糕过来。 “楚公子的山楂糕,一共二两银子,请收好。”揽月侍者把打包好的山楂糕递到楚微枫手上,这效率高的,让楚微枫都没来得及反应。 纪宁掏出二两碎银放在柜台上,朝楚微枫开口道:“这糕就当是本侯送给表弟的,你告诉他,下次再想吃尽管给本侯说,犯不着让他的小舅子辛苦跑一趟。” 这话说的,让楚微枫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敢怒又不敢言。 “还不走?想让本侯亲自送你回去?!”纪宁的音量陡然升高,吓得楚微枫抱着糕就跑了。 和楚微枫一起来的那些公子哥只感觉今天真是出门没看黄历,以后都不想再和这九皇子的小舅子一起出来玩耍了。 楚家的人,太拎不清了! 连九皇子都不敢在邪皇面前放肆,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打着九皇子的名头来邪皇的地盘撒野?! 这么不要命的作死,他想没想过九皇子的孩子生下来之后,宁王侯会怎么抽死他? “宁王侯,我们、我们也告退了。” “是啊,告退、告退。” “……” 剩下的那些公子哥心虚的说着,见纪宁根本没心思搭理他们,于是都连忙推搡着离开了。 见没什么戏看了,厅内的食客也就哄笑着坐回去,继续进餐了。 “大公子啊,这钱我可收下了,不然要挨罚的啊!”电暮看事情解决了,拿起柜台上的二两碎银,抛了抛之后收到钱柜子里,唰唰记账。 纪宁趴到柜台上看他一眼,等电暮记完账之后才撇了撇嘴,一副哥俩好的语气说着:“陪我嗑嗑瓜子儿唠唠嗑呗!” 见纪宁耷拉着脑袋,精神不太好的样子,电暮愣了愣,点头,叫来了一名揽月成员替班,带着纪宁去了后堂。 前厅是做生意的地方,后堂是自己人偷懒的地方。 电暮带着纪宁到他休息的房间里,从后厨那儿端来两碟小菜两碟点心,拿了一壶果汁,两人在榻上对坐着,颇有一股要秉烛夜谈的架势。 “电暮,你知不知道电峦为什么突然走了?”纪宁撑着脑袋夹了颗花生米,语气有些惆怅。 “电峦啊,那包子说他自个儿脾气太暴躁,怕干出什么不好收场的事来,所以去血宫据点找衡风一起接任务去了。” 电暮说着,想起什么似的继续笑道:“大公子你都不知道,我收到他的交接信之后连夜从曼城赶来的,差点没在沟里栽一跟头!” 说着,电暮给自己倒了杯果汁,又给纪宁倒了一杯,看着纪宁那不怎么好看的脸色,联想到刚才前厅的事,试探性地开口问着: “包子是被楚家人气走的?” 电峦是他们十六令主里长相最绵软、脾气最火爆的一个,一张包子脸总是鼓鼓的,可爱得要死,所以大家都喜欢叫他包子。 但电峦的力道也绝对不是盖的,就衡风那样的,他一拳能抡死俩,更别说楚微枫那种娇滴滴的公子哥了。 他能忍住没动手,估计是看在主子表哥的份上吧。 只是那包子脾气大的很,一口气没发出来,指不定憋着气离开的时候多委屈呢。 想到这里,电暮脸上的表情也冷了点,捻起一块桂花糕吃了起来。 他们曼城的人,何时轮得到别人欺负了?! “差不多吧,应该还有我的份。”纪宁苦笑一声,开口讲着: “那天沐梓昕带着楚微枫来揽月楼吃饭,楚微枫下楼时刚好和电峦撞上了。本来也没什么事,但楚微枫却非得让电峦给他道歉。 电峦不服气,就争执了两句。结果楚微枫气不过,直接把电峦手里的端的汤给掀了。楼梯太窄,电峦没躲过,被汤水溅了一身。 我过来的时候,沐梓昕正在让电峦给楚微枫道歉。当时我上去说了他一句,结果他脸色苍白的捂着肚子看着我,我…… 之后是我没护住电峦,他怕我为难,当着我的面被逼着给楚微枫弯腰道了歉。 我把沐梓昕送回去之后再来找他,结果揽月楼的人跟我说他已经收拾东西离开了。” 纪宁揉着眉心,最近每次聊到有关沐梓昕的事情,他都觉得莫名的疲惫。很多时候,那一声‘阿昕’都很难再叫出口。 那天要是沐梓昕出了事,他实在没法和舅母、舅舅交代。可是电峦……这事确实是他对不起电峦。 “嗯?包子居然这么能忍了,看来大公子在他心里还是很重要的。要是换了以前啊,他哪怕和九皇子一命换一命,也是绝不会弯腰道歉的。” 电暮半是打趣半是认真的开口说着,眼底暗潮涌动。 “你别说了,越说我越觉得自己是个大渣男。明明前一天还在和电峦嗑瓜子斗地主,结果第二天就看着他给人道歉。” 纪宁把自己的头发揉成了鸡窝状,电暮越说他这心里越不得味,对电峦的愧疚都要冲出天灵盖了。 “没事,电峦不是气你,他只是气自己怎么没能一拳抡死楚微枫。”电暮开口安慰着乱扯头发的纪宁。 他们是因为主子而获得新生的,主子放在心上的亲哥哥,哪怕让他们拿命去保护也是应该的。 电峦应该也是始终铭记着这些,所以才在面对沐梓昕时选择了低头。他不是向沐梓昕低头,而是像纪宁低头。 为了不让大公子为难,他可以憋着气弯腰道歉。 哎!他们家的包子啊! 确实委屈了。 听了电暮的安慰,纪宁苦笑一声,半点儿都没觉得好受,反而是心里的愧疚越来越浓烈了。 “要是可以,我也想一鞭子抽死楚微枫。”纪宁说着,夹了两颗花生米塞进嘴里,然后对着电暮继续道: “这事我会进宫和舅舅说的,让他把沐梓昕接进宫养胎吧。电峦已经被气走了,我一定得护住你,不然以后都没脸和电峦斗地主了。” 电暮笑着摇了摇头,开口道:“大公子也太小瞧我了,电峦之所以让我来,就是因为知道我比他耐性好。 他性子急,忍不起那些恶心人的手段,我可不一样。楚微枫再有胆子来找我,我就有能力让他以后见了我都躲着走。” 马车失控、半夜梦魇,哪点不能不动声色的把人玩残玩疯? 包子还是不够狠,所以憋着一口气把自己气走了。 “我不是怕你没能力,我是怕沐梓昕的那个肚子啊!”纪宁头疼的扯了一把头发,纳闷的说着: “我真的是服气的,怀了孕的人怎么都这么精贵?半点都经不得反驳,吓得我以后都不敢怀孕了,总感觉我这暴脾气要被气死。 不止是电峦那次,之前好几次楚微枫惹到我,都是沐梓昕把人给保走了。每次我刚挥鞭子,还没打下去呢,他就动了胎气。 我现在都不懂了,就因为楚微枫是楚微河的同胞弟弟,他就这么护着?爱屋及乌还能及成这样的?” 纪宁最近在帝都气得不行,要不是他家母王严肃的告诉他外面不太平让他别乱跑,他都恨不得去极北封地找默书散散心去。 电暮听了纪宁的话,眼底闪过些什么,但是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继续朝纪宁说着: “那大公子给我讲讲楚微枫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吧,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 每次都在恰到好处的时间动了胎气?胎气这东西是想动就能动、想好就能好的吗? 大公子啊大公子,还是太信任九皇子了啊! 要不是这事涉及主子的那么多家人,作为下属忌讳挑拨主子的亲缘关系,他真的好想拍拍大公子的脑袋瓜,告诉他他被九皇子耍得团团转啊! 而纪宁此刻并不知道电暮心里的想法,单手撑着脑袋,怏怏不乐地讲着: “前段时间不是沐梓昕和楚微河大婚吗?楚家人就从辉城过来参加婚宴了。 婚宴结束之后,楚微河的母亲继续回去打理辉城,而楚微河的父亲就带着楚微枫和楚微闵在帝都住了下来。 楚微枫是楚微河的胞弟,楚微闵是楚微河的胞妹,反正沐梓昕现在对这两人爱护的紧。 我和他们互看生厌,碍于沐梓昕那个肚子,只好每次都避开走。要不是今天楚微枫来揽月楼找茬,我都不想过来找他。 楚微河的父亲似乎有意为楚微枫在帝都里寻个人嫁了,而楚微闵嘛,估计想借着楚微河和沐梓昕的关系,在朝里谋个职位呗。 反正楚家一家人我现在怎么瞧怎么不顺眼,你到时候就小心点,能整到人最好,整不到也别把自己栽进去……” …… 第403章 弈皇万岁(2) 御天帝国,帝都,皇宫,金銮大殿。 “这可怎么办啊,邪皇掌着兵权虎视眈眈,这是要谋取我御天啊!” “女皇暴毙、齐王伏诛,太女殿下死于齐王乱军之手、五皇女中箭身亡,御天数百年基业,就要后继无人了啊!” “八皇女、八皇女呢?!八皇女手上尚有三万大军,可为御天皇位争上一争啊!” “大人,别提了!八皇女听闻猎场之事,害怕邪皇对她下手,当即带着她的三万军队东逃。谁知刚出帝都城没多久,就被电祀那逆将给拦截了!” “是啊,她昨儿个晚上才被押进天牢。私带大军出逃,以叛国之罪论处,要被剔去皇籍午门问斩呐!” “哎哟……天要亡我御天了啊!还有那些个附属国也不老实了,竟然齐齐上谏让十三皇子登基!一介男子如何能掌大权,真是气煞我也!” “……” 经历完齐王谋乱之后留下来的这些御天朝臣,大多都是朝廷里的中立派,在御锦枭和御锦佚之间摇摆不定。 也正因此,她们很幸运的躲过了这次皇权之争。 女皇一派的朝臣都被齐王乱军杀害,而齐王一派的朝臣,甚至包括齐王在内,又都被御弈卿以谋逆之罪诛杀。 两方明争暗斗这么多年,竟是为御弈卿做了嫁衣。 “诸位大臣讨论的如此激烈,可曾讨论出什么结果了?”邪肆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可把殿里那些大臣吓哑了声。 “邪皇陛下。”一众大臣弯腰问好,眼睁睁瞧着纪凰和御弈卿走上殿内的九阶高台。 “邪皇陛下!您这是……”一名大臣急忙开口,但见纪凰只是牵着御弈卿走了上去,并没有要坐下的意思。 纪凰笑着扫了眼下面的朝臣,悠悠开口道:“诸位选个皇储出来都这么难?御天朝廷的办事效率真是让朕惊讶。” 一众大臣憋着一口气,敢怒不敢言。 “这样吧,朕帮诸位选选。”纪凰说着,牵着御弈卿走向那张皇椅。 在满殿朝臣惊怒的注视下,只见她双手按着御弈卿的肩膀,让御弈卿坐了下去。 “?!”这是玩的哪一出? 满殿以为纪凰要坐上她们御天皇位的朝臣,现在看着这一幕,已经呆住了。 “诸位觉得,朕的邪皇君,诸位的十三皇子,坐在这个位置可还合适?”纪凰笑着询问。 御弈卿云淡风轻的坐在皇椅上,好像这皇椅对他来说就是把普通椅子,愣是连眼皮儿都没掀一下,端着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从容。 一种朝臣下意识在心里点了点头,想着:好像还挺合适。 不过再转眼一想,不对啊!这……再合适也是个男的啊! “邪皇,这、这是我们御天的内务,就不劳您费心了吧?”一名朝臣站出来说着,天知道她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 “嗯,好像确实不值得朕费心。”纪凰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继续说着:“既然这样,那朕就不掺和了,诸位慢慢选。” 说着,纪凰把御弈卿牵了起来,在满殿朝臣充满怀疑的小眼神下,一边下台阶一边朝御弈卿开口说着: “反正御天的兵权已经给了阿卿,既然这些人不让你留在御天,那阿卿就费心一点,把那十五万御天大军带回弈凰帝国养着也是一样的。” 满殿朝臣:?! 纪凰把兵权交给了御弈卿?!御弈卿要把御天的十五万大军带走?! “臣等请十三皇子留步!”满殿朝臣冲过去拦在纪凰和御弈卿面前。 要是大军被带走了,御天不就成了个空壳子了?!选出新皇有个屁用啊!三两天时间这国就被打没了! “何事?”御弈卿淡声问着,脚下的步伐也停了下来。 “哪有什么事,诸位使臣忙着选皇储呢,我们还是别打扰了。”纪凰一把揽住御弈卿,毫不客气的就要往外走。 众位朝臣此刻真真切切体会到了邪皇此人的无耻程度,但无奈兵权还在御弈卿手上,她们只能开口挽留: “还请十三皇子为我御天择一皇女为储,不日新皇登基之后,必然感念十三皇子的手足之情。” 这话说的,是要让御弈卿扶持一个皇女上位?然后把兵权交给她? “看来诸位大臣还没有看清局势,今日朕便把话放在这里——这御天,要么跟着御弈卿姓御,要么就跟着我纪凰姓纪!” 纪凰冷笑,扫了眼这些朝臣,一脚踹开拦在她面前的人,揽着御弈卿继续往外走。 她已经给足了面子,要是这些人还是不识时务,她就要用她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了。 御弈卿被她揽着打了个哈欠,对于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已经不抱兴趣了。 毕竟他在御天还是过了几年的,御天朝堂的人有多怕死,他是清楚的。 果然,他们两人还没走出几步,身后就传来了一众朝臣的呼声:“请十三皇子留步!” 纪凰和御弈卿脚步一致,半点要停下的意思都没有,直直朝着殿外走去。 就在两人即将踏出殿门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阵膝盖碰地的闷响。 “臣等请陛下留步!!!” 纪凰和御弈卿对视一眼,眼底闪过一样的狡黠笑意。 …… 女皇驾崩,举国哀悼。 帝都城内挂满丧幡,白得就像深秋时节下了一场大雪。 一场秋狩到最后居然狩成了皇位交替,皇子登帝国大位,自古以来闻所未闻。 …… 帝都,祈山皇陵。 “咚——!” “咚——!!” “咚——!!!” 皇陵第三次响起三声钟响,御天臣民齐齐跪下,叩首恭送先皇下葬。 新帝站在祭台中央,面色淡漠地点燃三炷香插上去。 跪在地上叩完首抬起头一众朝臣:…… 陛下,您敢再敷衍一点吗? 众臣满头黑线,但目光触及一旁站着的纪凰,顿时把心里那点吐槽给咽了回去。 “新帝,接玺——!!!” 司礼沉着气一声高呼,一队士兵护送两名执玺官走到祭台边。 执玺官正想端着玉玺走上台去,却有人先她们一步,端走了她们御天帝国的传国玉玺。 纪凰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御天朝臣心里一坠一坠的,就怕纪凰给她们来个当众夺权。 然而纪凰只是端着玉玺,一步步走上台去,走到御弈卿面前。 在御弈卿有些惊异的时候,纪凰朝他粲然一笑,端起玉玺单膝跪下—— “臣,参见弈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邪皇一跪,满场惊愕。 弈凰帝国的使臣团吓得不轻,跟着她们陛下齐刷刷跪成一片,高呼:“弈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简墨离、月倾尘、晨泽泉几人回过神,带着家族的使团,弯下腰深鞠躬,齐声高呼:“弈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碍于纪凰这种无形的威逼,在场已经没有一个人敢站直身子看戏,或跪下或鞠躬,朝着祭台高呼万岁。 御天臣民突然觉得,他们换了个男帝,怎么好像还挺有面儿的? 瞧见没,邪皇啊,这个段位的都在她们陛下面前跪了啊! 四方敬礼,八方朝拜。 自天下分裂各国争霸以来,这样的新皇登基大典,已经许久未曾出现了。 虽未满场跪拜,但已然能见大势所趋。 大半个天下,已尽在这夫妻二人手中。分久必合,天下一统,大势所趋啊。 …… 与此同时,距离御天帝都数百里的官道上,提前辞行的东辰使团已经朝着御天东部赶去了。 “这距离好像也差不多了。”单倾颜柔若无骨的侧躺在车轿里,拿起桌上的绫锦圣旨,随手递给坐在旁边的单凡。 “小凡,你派人回去一趟御天帝都,将这些城池的割裂协议交给新上任的弈皇陛下和他的皇后过目。告诉他们,一式两份,别想赖账哦。” 御行符和他们签订的割裂协议,上面还盖着御天帝国的国玺,纪凰和御弈卿没法不承认的吧? “是!”单凡接过圣旨,从缓慢行驶的车轿上跳了下去。 单倾颜眯着眼,坐起身打开了一张地图,拿笔在御天帝国中间画了一道线。 “即使吞并了御天东部城池,东辰帝国的国土面积还是远不如弈凰帝国,兵力难以与弈凰帝国抗衡,怎么办呢……” 单倾颜撑着脑袋,视线在地图上扫来扫去,嘟囔着:“东辰帝国南北西三面被纪凰她们包围着,真是难办,要是能从纪凰后方打破她们就好了。” 这么想着,单倾颜把视线放到弈凰帝国和御天帝国的西面。 御天帝国地处大陆中心,沟通南北,直接将弈凰南国和北国连在了一起。 三国合并,纵截大陆,成了这天下最大的帝国,直接把东边的东辰帝国和西边的西玖帝国分割开来。 他们被堵在大陆东边的这块地盘,处境如同困兽,半条退路都没有。 要是能从西玖那边入手,一路向东打纪凰个措手不及,或许还有机会从御天帝国中部打破这个僵局,让弈凰南北两国再次分割开。 “但是,西玖那边是纪凰的母家,让她们在背后捅纪凰一刀,听起来好像有点难啊。” 单倾颜单手撑着下巴,笔在西玖和御天的地界上来回纠结,最后还是一笔划在了西玖的地界上。 直觉告诉他,让御弈卿捅纪凰一刀的难度,实在比让御弈卿自杀的难度还要大。 既然这样,他还是从纪凰后方的西玖下手吧。西玖朝堂两家执政,一山不容二虎,他就不信半点摩擦都没有。 只要攻下了纪凰,他就能把躲在纪凰后面的简月两族拎出来! …… 第404章 弈皇万岁(3) 一个月后,大部分使臣早已离开御天帝国,留下来的只有简月晨三族的使臣。 就连弈凰帝国的使臣,也非常放心的把她们陛下丢在这里当皇后,然后拍拍屁股,乖乖回北国陪她们雨凝首相办公去了。 …… 御天帝国,帝都,皇宫,金銮大殿。 自从发生了皇位之争后,御天朝臣就被削减大半。空荡荡的朝廷,自然任由御弈卿放人。 “启奏陛下,东部众城拒绝朝拜,并已建起城防,新修东辰国界,以东辰臣民自居。”沐引涧率先站出来禀报。 明明西玖使团已经回去了,可她却并没能跟着回去,而是在御天帝国领了首相职位,成了被压榨的雨凝二号。 远在浮生城血宫总部的弑月弑云以及其余一众舵主,听到这个惨烈的消息之后,都忍不住为他们的恒涧舵主掬了一把泪。 恒涧舵主实在是太辛苦了吧…… 哈哈哈哈! 听到沐引涧的话,殿内众臣气的不轻,纷纷开口道—— “陛下,东辰此举实在是欺人太甚,我御天城池岂能容他们如此窃取?!” “东部乃我国屯粮锻器的重要国土,请陛下下令,末将愿领兵前往,收复东部众城!” “末将也愿同往!” “末将也是!” “……” 御弈卿坐在皇椅上,看着面前御案上的圣旨,揉了揉被吵得抽疼的太阳穴,淡然开口: “你们也听到了,东部臣民已经以东辰臣民自居,甚至建起城防以拒御天,人心已散谈何收复? 况且这圣旨上盖的,确确实实是御天的国玺。若是此番我们毫无理由的出兵征讨,不仅会招来天下人的非议,还会与东部臣民为敌,落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再者,朕派首相清理出了近些年国库的收支明细以及户部的缴税汇总,众位大臣仔细瞧瞧吧!” 御弈卿说着看了沐引涧一眼,后者点点头,抬起手拍了两下。 很快,殿外就有户部的人捧着汇总之后的账册走了进来,一本一本发到朝臣手里。 “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漏洞?!” “这不可能啊,户部是由苏家亲手掌……” “对了!是苏家那些奸佞之臣!她们仗着先皇的恩宠,竟敢做出如此胆大包天的事情!” “不止苏家,齐王府屯养私兵也用了不少……” “……” 纪凰站在御弈卿的皇椅旁边,翻着手里的账册开口道:“师出无名、粮饷不足,无论哪一条都是动兵大忌……” “皇后!后宫不得干政!”一名朝臣站出来有板有眼的开口,差点没让纪凰一口气憋死。 御弈卿星眸里闪过零碎笑意,抿了抿唇之后看向那名朝臣,开口道:“御天如今的军饷发放是由揽月供给的,甚至连诸位的月俸,亦是……” “微臣失礼了!皇后请继续!”那名朝臣朝御弈卿鞠了一躬,立刻站了回去。 纪凰:…… 这特么可真是人间真实啊。 “皇后,请继续吧!”御弈卿望向纪凰开口说着,嘴角挂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浅笑。 纪凰站在他身边睨他一眼,在后者渐渐变怂的表情下继续开口: “新帝登基,应当减轻三年赋税以安民心,如此御天财务周转会更困难,已不宜出兵。 再者,御天多年未曾大肆行军打仗,新帝登基之初便大兴兵戈,难免民心动摇。 最后,如陛下刚才所言,东部臣民不愿归顺,出兵强取东部城池只会让御天臣民刀戈相向,两败俱伤,根本无法动摇到东辰的根基。 所以此时出兵,对御天而言有害无利。” 纪凰“啪”的一声合上册子,满殿朝臣被她说得跟群小鹌鹑似的,弱弱问着—— “那依皇后之见,我们就白白认栽了?” “认栽?”纪凰笑着反问一句,随即幽幽道:“朕这一辈子除了对你们陛下之外,还没对谁认栽过!” 满殿朝臣:…… 这一口,来得猝不及防。 “咳!”御弈卿握拳掩嘴,干咳一声之后接上纪凰的话,开口道:“皇后的意思是,暂不出兵,不代表以后也不出兵。” 说着,御弈卿无奈的瞥了纪凰一眼,后者乖乖伸手摸了摸鼻子,然后点点头接上他的话: “对,只是暂不出兵而已。御天百姓经历了多年压榨,又乍逢皇权之乱,需要时间休养生息。 而东辰兵多地少,本就养不起四十多万大军。即使她们夺取了东部众城也只是杯水车薪,仍旧不足以支撑如此庞大的军队。 时间久了,御天会慢慢复苏强盛,而东辰的军饷问题会愈发严重。那时候的东辰,要么自散部分军队,要么攻取其余国家的领土来养兵。 等到了那时候,你们还愁没有理由取回东部那些城池?” 纪凰说着,殿内朝臣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好像是这么个理儿。 “东部城池,权当是先皇租给东辰帝国养兵了。待到时机合适,再连本带利取回来。” 御弈卿开口说着,目光扫向殿内众臣,开口问道:“诸位大臣可还有异议?” 众臣看了纪凰一眼,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齐声道:“陛下圣明!皇后圣明!臣等无异议!” “那可还有本启奏?”御弈卿问着。 众臣再次看了纪凰一样,摇头的幅度加大了几分,好像还有点心虚。 纪凰看她们一眼,有些不明所以。 “既如此,退朝。”御弈卿说着,起身和纪凰一起离开了。 “臣等恭送陛下、皇后!” 众臣九十度大鞠躬,等到御弈卿和纪凰的身影消失在大殿了,她们才凑到沐引涧身边,七嘴八舌的问着—— “首相,您瞧瞧陛下选秀这事儿……” “恕老臣直言,陛下总得开枝散叶啊。邪皇一个人霸着后宫,这叫个什么事儿?” “重点是邪皇霸着后宫,她也没让陛下怀个皇种,微臣担忧邪皇陛下,是不是身体方面……” “咳咳!够了!”听着这话越说越没边,沐引涧为了自己的狗命,赶紧掐断了这些老臣的言论。 “你看邪皇那身体,随便伸个手就能把人掐死的那身体,你敢说她不行?”沐引涧幽幽问着。 众臣感觉脖子一凉,连连摇头:“臣等不是这个意思。” “你看邪皇那后宫,除了咱陛下之外还有谁,你好意思让咱陛下往后宫里塞人?”沐引涧继续问着。 众臣感觉愈发心虚,弱弱开口:“但偌大两座帝国都没有皇嗣……” “你想让陛下和别人生个皇嗣?你信不信邪皇能直接把人掐死!到时候两位陛下因爱生恨反目成仇,御天被弈凰南北两国夹在中间打,你这是催生呢还是催命呢?!”沐引涧凉飕飕的继续问着。 她们这些老下属了都不敢开这种玩笑,这些朝臣也真是茅坑里打灯——找屎啊! 选秀吗?选完就亡国的那种? 众臣心里“咯噔”一声,顿时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开始发凉,疯狂摇头:“不敢不敢!” 夫妻生活和不和谐能直接影响两国邦交,这二位恐怕也是有史以来头一对了! “那首相您瞧,您能不能和邪皇说说,隐晦一点,旁敲侧击,让她将皇嗣的事儿提上日程……” 这皇嗣的事儿可大可小,往小了说吧,是陛下夫妻俩的房内事。但往大了说吧,那就是国事啊! 皇嗣啊!皇储啊!未来的帝国继承人啊! 这事儿能不急吗?! 沐引涧瞥了她们一眼,没好气的说着:“本相尽量和皇后好好说,但请各位大臣都自觉点,别自作聪明做些自毁前程的事。 邪皇陛下肯屈居皇后之位,只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你们若是插手了不该插手的事情,死得不会比猎场里的五皇女好看多少。” 一众朝臣想到御行符的下场,齐齐打了个寒颤,朝沐引涧拱手道:“多谢首相点拨,臣等明白了。” 算了算了,管她什么皇嗣,还是自己的小命要紧! 沐引涧见状朝着她们点了点头,道了句“明白就好”,转身离开了大殿。 …… 皇宫,养心殿。 “无聊啊!我们这都要离开了,御天的皇后也不来送送。” 简墨离坐在椅子上晃着茶杯,语气里的揶揄实在是不像她的风格。 “墨离丫头,人家都说婆媳才是上辈子的仇敌,你倒是不一样,天天和小姑子杠?”月倾尘开口打趣。 明明墨离这丫头见了别人都能保持高冷,但一提到侄女,她就变得格外欠。 按理来说常人家的姑嫂都亲如姐妹互相帮持,这两人互相帮持倒是不假,但亲如姐妹么……还是差得远啊! “你要是把她杠急了,她回头把宁侄儿藏起来,看你娶谁去。”晨泽泉笑着提醒简墨离。 这夫君没娶进门,在未来小姑子面前,还是收敛一点好啊。 听两人都在给纪凰说话,甚至还搬出了纪宁,简墨离只好喝了口茶冷静冷静,然后认命道:“行了知道了,她这哪是小姑子,分明是个小祖宗。” 小姑子三个字压下来,都不能好好杠了。 “你知道就好,不然我还真能把我哥藏起来。”纪凰的声音插进来,把三人的注意力都吸了过去。 “侄女啊,你这总算是来了!再不来的话,我们可就要学你那样不告而别了。” 月倾尘开口说着,她可还记得这小夫妻俩连夜离开的事情呢。 “不告而别多好,下次再见就是惊喜。”纪凰牵着御弈卿进门,一本正经的和月倾尘说着。 月倾尘差点就信了她的鬼话,摇着头笑道:“还惊喜呢!你是不知道,浮屠那天早上可都要委屈哭了,扬言下次见到你要吃穷你。” “好啊!二姑你让他尽管来,能吃穷我就算他本事!”纪凰掀袍坐下,纵容的语气里带着浓烈的壕气。 “行,这话二姑可记下了!来年开春墨离大婚,我提前把浮屠他们兄弟几个丢到你那儿去养几天,等婚宴过了你再给我丢回来。” 月倾尘拍板,直接把饲养权转让给了纪凰。 也确实,她们和纪家很多年没有来往过了,大家见了面都互不自在。西玖那边的婚宴,还是让浮屠兄弟几个过去参加吧! 至于她们,还是去简族里赴宴好了。 “尽管来,我还能饿着他们不成?”纪凰和御弈卿走到位置上掀袍坐下,对于多养七个人根本没在怕的。 反正从今年回去过年,一直到来年自家哥哥出嫁,没有什么突发状况的话,那几个月里她应该是不会离开西玖了。 邪王府里院子多,养七个兄弟还是养得起的。 第405章 弈皇万岁(4) “得!那到时候就交给你和弈卿小子了!”把人交给纪凰和御弈卿,月倾尘那是几百个放心啊。 “二姑放心。”御弈卿朝月倾尘微微颔首。 纪凰也点了点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朝着简墨离道:“大老远就听见你找皇后,怎么的,挺羡慕我这位置?要不要我让我哥把封地改成附属国,你也去当个皇后玩玩?” “我可羡慕死你了。”简墨离朝她翻个白眼,末了接上一句:“不过小宁要是想当皇帝,我给他当个皇后也行啊。” 反正简墨离现在也不求什么家庭地位,能把人拐回家就行。 “所以你个还没成亲的,哪儿来的勇气嘲笑我这个成亲三年的?”纪凰下嘴毫不留情,一戳就戳简墨离最痛的点。 简墨离再次白她一眼,开口道:“你飘了吧?你们不是才成亲两年?” 她记得差不多是两年前的这个时候,纪凰才出使御天,把御弈卿娶回去。连成亲多久都能记错,纪凰今晚还能进房? 简墨离心里莫名有点幸灾乐祸,然而只听纪凰开口道:“你以为我是你?我和阿卿办第一次婚礼的时候,你和我哥八字儿没一撇呢。” 纪凰的御弈卿的第一次婚礼,是在曼城办的。 那一天整座曼城热闹却又安宁,婚宴上没有权贵云集,也没有名利牵扯,只有曼城血宫的那些熊下属和两位顽童师傅,喝得烂醉如泥。 那一天她们都还稚嫩,没有到达现在的高度。只是凭着满腔如火般炙热的情意,认定了下半辈子就是这个人。 那一天御弈卿十七岁生辰,纪凰年近十四。 “敢情这成婚,你们还成了两次?”简墨离突然酸了。 她和小宁还一次都没等到,这饿死鬼已经来两次了? “是两次,第一次成婚在三年前。”御弈卿点了点头,朝纪凰笑了笑。 不知不觉,三年了啊。 纪凰望向他粲然一笑,两人之间那契合的气场,对于待婚的简墨离来说简直是一种无形的刺激。 “行了行了,你们再这样,墨离可就要掀桌子走人了啊!”晨泽泉赶紧的拉住即将炸毛的简墨离。 瞧瞧这孩子,不仅没杠到纪凰,反而被纪凰给杠了。 哎!何苦呢! 纪凰懒洋洋地瞥了简墨离一眼,开口道:“走呗,反正她今天也是来辞行的,早点回去也能早点筹备婚礼啊。” 她并不喜欢告别的氛围,不过想想很快就要再见,倒没那么感慨了。 “行吧,那我走了,来年开春见。”简墨离站起身,这次倒没什么玩笑的意思,说得很是正经。 逗留了一个多月,她确实是真该离开了。 “嗯,路上小心。”纪凰站起身,朝着简墨离点了点头。 如今已是秋末冬初,冬季已经来了,离春暖花开时也不远了。 殿内其余三人也陆续起身,简短的告别之后,纪凰和御弈卿送三人出了皇宫。 各自保重,来年再见。 …… 十一月的御天帝都细雪纷飞,不知不觉新帝登基已经快两个月了,御天这两个月里竟然是难得的太平宁静。 …… 帝都,皇宫,养心殿。 纪凰撑着脑袋,看着御弈卿批改奏章的认真模样,不知不觉看了一个下午。 直到沐引涧在殿外求见,她才回过神来。 “宣。”御弈卿头也不抬的开口,候在殿里的宫侍立刻去宣沐引涧进殿。 “参见主子,主母。”沐引涧开口问安,然后继续道: “弑月、弑云两位执事传来密报,浮生城内的单氏余孽已经清除,但并没有发现单倾颜的踪迹。他们二人此刻正朝帝都赶来,三天内可以抵达。 另外年节将至,主子和主母是否要开始准备返回西玖帝国了?” “嗯。”御弈卿应了一声,继续道:“我们走后,这御天帝国就暂时交由你和电祀掌管。至于皇舅母那边,我们会为你解释的。” 常年在血宫各个据点之间奔走,导致沐引涧对西玖帝国的感情并不深,至少她从没拿自己当西玖的皇女来看。 比起在西玖待着,可能沐引涧更喜欢出来办事吧。 “多谢主子!”沐引涧应了一声,然后并没有离开,而是把目光投向了纪凰。 纪凰蹙了蹙眉,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沐引涧开口,于是率先问道:“还有事?” 御弈卿也停下了笔,抬起头看向沐引涧,无声的询问着她怎么还没走。 沐引涧有点尴尬的走到纪凰身边,“咕咚”一声咽了咽口水,然后抬起手,在纪凰疑惑又嫌弃的目光下,壮着胆子在纪凰的脑袋瓜上敲了一下。 “主母,感受到了吗?”沐引涧怂巴巴地询问着,纪凰瞥了她一眼,开口道:“感受到了。” 沐引涧眼前一亮:“我这么旁敲侧击你都能感受到?!主母,你和我是真爱啊!” 御弈卿凉飕飕地瞥她一眼,心里默默记下这句话。 纪凰瞥了一眼傻乐的沐引涧,冷笑一声,幽幽道:“感受到了——你想死?” 沐引涧全身汗毛都炸开了,忙不迭地摇头,开口道:“没有没有!不想不想!就是那堆大臣吧,一直追着我逼问,追了一个月了都,就让我问问你打算啥时候和主君生个娃?哦不!生个皇嗣!” “咸吃萝卜淡操心。”纪凰幽幽吐出这么一句,然后斜了沐引涧一眼,继续道:“告诉她们别这么闲得慌,把国库亏空的事情处理好再说。” “我也想啊……但那些大臣叽叽歪歪,一个多月前就说要……”沐引涧说到这里打住,下意识抿紧了嘴。 纪凰眉梢轻挑,眯了眯眼,望向沐引涧开口问道:“要什么?” 沐引涧捂嘴,摇头:“没、没什么!” “你是第一天认识我还是怎么?”纪凰幽幽问着,对于沐引涧这明显的糊弄态度很是不爽。 沐引涧求救一样的目光投向御弈卿,但御弈卿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不理,继续唰唰写字去了。 面对无情的主子,再看了看步步紧逼的主母,沐引涧眼一闭心一横:“她们说要给主子选秀属下抵死不从把这事儿压了下去!” 主子是你不救我的,别怪我拖你下水了呜! “嗯?!”莫名其妙被拉下水的御弈卿手上一顿,奏章上的朱批晕开一团红色。 “哦?”纪凰勾唇笑着,意味不明,愣是吓得沐引涧打了个激灵。 “属、属下好像还有点事情没、没处理完,属下告退!”坑完御弈卿,沐引涧简直跟脚下抹油一样,滋溜一声就窜没了影。 纪凰没去管逃窜的沐引涧,而是把视线放到了御弈卿身上,笑得极其魅惑,开口问道:“选秀?陛下与臣妾说道说道,这是个什么活动?” “咳咳!”虽然不知道这选秀是怎么一回事,但看到纪凰现在的样子,御弈卿还是莫名心虚。 “我不知道有这回事。”为了自己的安危,御弈卿还是要壮着胆子解释一下的。 但纪凰会不会因此放过他,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只见纪凰掸了掸袖口,站起身走到御弈卿身后把人抱住,低头咬上他的耳骨,咬出一排浅浅的牙印之后才松开,问道: “那陛下打算怎么处理呢?” 御弈卿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伸手挠了挠耳朵,怂怂地开口道:“我下旨废除选秀之制不就好了么?” 在西玖和弈凰待了几年,他都已经忘了正常国家是有选秀制度的。 “就这么简单?”纪凰不依不饶,再次咬上了他的另一只耳朵。 御弈卿缩了缩脖子,几不可见的鼓了鼓腮帮子,开口问道:“那你还想怎样?” 直接废除选秀制度,这不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吗?这还不够? “嗯……阿卿,你二十生辰快到了啊。”纪凰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说得御弈卿有点摸不着头脑。 “好像是。”御弈卿点点头,继续问道:“我二十了和这事有什么关系么?” 纪凰闻言勾起嘴角,突然把人抱了起来。 御弈卿反射性地去搂她的脖子,有些诧异地问着:“做什么?” “有点礼物想送给你。”纪凰开口答着,笑得一脸邪肆。 “什么礼物?”御弈卿狐疑的看着她,送什么礼物需要抱着送的? “祖传的,不可说。” …… [自新帝登基以来,帝后二人同寝同食、为国操劳,实乃百姓之幸、国家之幸、社稷之幸! 皇后宽厚仁德、谨礼谦容,外可拒强敌而安天下、内可抚诸臣而定朝纲,实为后宫之表率,帝心甚悦之。 凤协鸾和,鸿案相庄。新帝于登基第二月废除选秀之制,以彰对皇后忠贞不渝之决心。] 一名御天史官看着脖子上的刀,哆嗦着手如是写着。 “嗯,写得不错。”风鸣收起自己的大刀,看着史册上的记载,满意的点了点头。 权势不可左右史官之笔?没错。 但权势可以左右史官的脑袋。 这些御天朝臣,居然潜藏着选秀这么危险的想法,真是作得一手好死。 要不是沐引涧那家伙说漏了嘴,怕是主子和主君还不知道有这回事呢! 不过那些御天朝臣也真是会选人,就沐引涧那张嘴,让她旁敲侧击?开口没说两句,自个儿就全说露馅了。 …… 三天后。 帝都,城郊,军营。 “哇——!!!” “我不让你们走!!!” “你们不许丢下我——!!!” 惨烈的嚎叫声响彻云霄,军营里的其余将士听了,走路的时候纷纷绕开老远,根本不想承认那个哇哇嚎的是她们将军。 中军大帐里,风鸣低头,看着抱住她大腿不肯撒手的电祀,满脸嫌弃地开始蹬腿。 然而电祀这次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风鸣感觉自己的鞋都快蹬飞了,电祀却还挂在她腿上。 “诶,要不风鸣你就留这儿得了?” 一旁围观的弑云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眯眯地开口建议。 电祀忙不迭地点头,眼巴巴地抬头看着风鸣,眼里含着一泡泪,仿佛下一秒就能给风鸣哭出来似的。 风鸣只感觉一阵恶寒,使劲拔了好几下才把自己的腿解救出来,在电祀又一次想要粘上来之前,背上包袱拉上弑云,掀开营帐跑得飞快—— “你自个儿练你的兵去吧!!!” 空气中传来风鸣那绝情的话语,电祀凄凄惨惨朝着风鸣离开的方向伸出手,看着那风中飘飞的帐门,然后悲痛欲绝地转头望向风啸和弑月。 “啸首领、左执事,你们……” “我和风鸣帮你带了两个月的兵,已经够了,你别得寸进尺。” 风啸首领端着那她万年不变的严肃冷峻,让电祀所有卖苦的话全咽了回去。 但她那含泪的双眼,还是深情地盯着风啸,看得一旁的弑月搓了搓胳膊。 风啸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牵上弑月的手,冷冷道了一句“好好带兵”,头也不回的出了营帐。 啪嗒——! 电祀好像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一个人孤独的带兵,太难了! …… 第406章 弈皇万岁(5) 十一月下旬,御天帝国的新帝和皇后悄然离开。 第一次体会到放养感觉的御天朝臣像群无头苍蝇一样乱飞,虽然早就听说过弈凰帝国一直都是这种状态,但当这种状态叠加在她们身上时,她们一时半会儿还是适应不了。 以前上朝什么事儿都问皇帝,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 现在天天上朝没有皇帝坐在那儿,一群大臣七嘴八舌讨论问题,最后再由另一位监国大臣裁决。 这种玩法,她们以前哪里经历过? 不过还好前面几天御弈卿他们车程缓慢,每次传给他们的密报很快就能批改完传回去。 感觉到御弈卿还是在暗中把控着整个朝堂,那些朝臣们也稍微安心了一点,渐渐开始习惯自己处理事情,处理不了的时候再去找沐引涧。 就这样,朝堂乱了小半个月之后,终于在御弈卿和纪凰的远程操控以及沐引涧和电祀的双重镇压下恢复了以往的秩序,继续有条不紊的运转。 …… 西玖帝国,帝都。 “下雪了!阿爹!下雪了!” “终于下雪啦!” “这可是咱们今年见到的第一场雪啊!” “……” 西玖帝都的第一场雪,落在十二月的中旬。 一年都快走到头了,这里才终于有了冬天的味道。 …… 帝都,皇宫,凰栖宫。 “雪!父君!雪!” 扎着冲天鬏的小人儿在院子里伸出手,软乎乎的手心落下一片冰凉,于是兴冲冲的捏着拳头跑到亭子里,献宝似的张开手。 “父君,送给你!” 沐梓佑趴在纪宸竹腿上,把小手伸到纪宸竹面前,一脸期待的松开。 然而,她的掌心只有一滩水。 沐梓佑肉嘟嘟的脸蛋立刻垮了下去,有些委屈的盯着手心,要哭不哭的模样。 纪宸竹见状笑了笑,摸着小女儿的脑袋开口道:“雪融化是很正常,佑儿的心意父君已经收到了。” “真的吗?”沐梓佑眨巴眨巴眼,仔细的盯着纪宸竹。 “真的,去玩吧。”纪宸竹点了点头,拍了拍沐梓佑的小脑袋。 沐梓佑欢欢喜喜地转身跑出亭子,自己玩去了。 “还是佑儿好啊,想玩就可以去玩。”纪宸竹旁边,沐梓昕开口说着,手里拿着针线绣些小孩子的衣裳鞋袜。 纪宸竹看了他一眼,柔声笑道:“你也可以和佑儿一起玩啊,宁儿每次来都会和佑儿一起玩得脏兮兮的,然后被你姨父给揪着耳朵领回去。” 沐梓昕闻言,手里的针顿住片刻,而后才摇了摇头,一边继续绣一边开口道:“孩儿不是阿宁,况且以孩儿现在的身体,并不适合玩闹。” 纪宁有那么多人护着爱着,活得洒脱酣畅,他们之间终究是不同的。 就像现在,只是因为纪宁的几句话,他就被召进宫来安胎了,想回家都不能回,甚至微河她们连进宫探望都要受限。 “嗯,既然不适合玩闹,那就安心养胎吧。你宫里的一切都是你离宫前的模样,没有人碰过你的东西,你回来住了这段时间可还习惯?” 纪宸竹尽量放柔了声音说着,不想让沐梓昕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 沐梓昕敛下眼眸,语气里有些忧郁:“多谢父君。但孩儿已嫁作楚家夫郎,这样来宫中久住,是否有些不太妥当?” 微河的父亲思想比较传统,这次他进宫来住,外面不知道会传出怎样难听的话,也不知岳父会不会因此对他生厌。 还有微枫,微河对她这个胞弟很是爱护。他这段时间不在楚府,以纪宁的性格,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沐梓昕心里忧虑重重,手里的刺绣也没心思继续绣了。 纪宸竹看了他一眼,心略微有些沉,但还是笑道:“有什么不妥当?你是天家儿,此番是嫁为人夫,又不是去给她楚家做下人,难不成回宫住段时间都不行?” 沐梓昕抿着嘴,心里的不安愈发浓烈,朝着纪宸竹开口道:“父君,孩儿既然已经嫁了,便是楚家的人了,您还是让孩儿……” “呜呜——!!!呜!” 沐梓昕的话都没说完,沐梓佑的哭声就传了过来,惊得纪宸竹站起了身。 “你们去看看怎么了!”纪宸竹朝身边的宫侍下令,然后有些为难地看了眼沐梓昕,也不好直接搁下儿子去找女儿。 “是!”四名宫侍朝外走去,还没走出几步,就看见沐梓泫抱着沐梓佑进来了。 姐妹二人身后,还跟着一名披头散发满身汤汁菜叶的男子。 “呜呜……呜!”沐梓佑缩在沐梓泫怀里,捂着额头低声啜泣着。 纪宸竹快步走了过去,从沐梓泫怀里把沐梓佑抱了过来,急忙询问:“怎么回事?!” 纪宸竹一边问着一边把沐梓佑的手拉开,小手下捂着的额头已经鼓起一个青紫的包,还在往外渗着血。 沐梓昕都吓了一跳,站起身走了过去。 “儿臣方才过来时见这人将佑儿推倒在地,佑儿的脑袋磕在了石头上,怕是有些严重。” 沐梓泫说着,急忙朝宫侍们开口道:“还不去请御医?!” “是!”两名宫侍匆匆跑了出去。 纪宸竹抱着沐梓佑,看向那跟在沐梓泫身后进来的人,语气中带了些怒意: “小孩子即使有些地方做得不对,带到本君这里来,本君教育便是了,何劳你下此狠手?!” “呜呜……我没有!”沐梓佑委屈的擦了把眼泪,朝纪宸竹哭诉着:“他乱摘父君宫外的花,我想……嗝!我想让他别摘,他就推我!呜……” 小孩子性子真,有什么说什么,最受不得冤枉了。 即使这事是沐梓佑先做错了些什么,但被人摔成这样,纪宸竹也是不太能接受的。 现在知道沐梓佑什么都没做,无缘无故就被人摔成这样,这事恐怕是位父亲都忍不得。 纪宸竹现在是真动了肝火,一杯子砸到那人脚边,斥道:“抬起头来!本君倒要瞧瞧,这宫里何时出了个脾气如此之大的人!” 听了纪宸竹的话,那人“嘭”的一声跪在了地上,身子抖个不停,开口道: “皇君恕罪!皇君恕罪!臣子不知是十八皇女,臣子不知啊……” 听到这道娇柔的声音,沐梓昕愣了愣,撑着腰兜着肚子走了过去,蹲下身拂开那人的头发,满脸惊愕地开口道:“微枫?!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 见到沐梓昕,楚微枫才稍微松了口气,抓着沐梓昕的手哭道: “呜呜……姐夫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进宫找你,但你不在琳琅宫,我只好来凰栖宫等……我真不是故意推小皇女的……” 楚微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摔人的人倒是比被摔的人看起来还要无辜,被摔的沐梓佑都没哭成这个虚弱样。 “呜呜……父君,佑儿痛痛!”沐梓佑哭得小脸都花了,额头上的包还在渗血,看得纪宸竹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御医、御医到了!”刚才离开的宫侍带着几名御医一路小跑回来。 纪宸竹把沐梓佑放在亭里石桌上,朝那些正准备行礼的御医开口道:“免了!快过来为佑儿瞧瞧!” “是、是是!”几名御医围到桌边,看着沐梓佑额头上那个青紫色的大包,心里慌得一匹。 这个包已经肿到可以看到许多细细的血管,而且还磨破了皮,血和泥巴灰尘混在一起,处理起来肯定很痛。 “十八皇女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一名老御医率先动手给沐梓佑清理伤口,拭布擦过伤口时,泥巴和血液粘在一起,疼得沐梓佑哇哇大哭。 “哇呜——!!!痛!!!呜呜——!” 沐梓佑哭得时候挥舞着手脚乱动,一众御医们小心翼翼地哄着:“小皇女不要动,别动啊,很快就要好了。” “父君!呜呜……我要虎虎!”沐梓佑突然哭着说出这么一句。 纪宸竹先是一愣,随即赶紧朝宫侍道:“去把小皇女房里的老虎布偶拿来,快去!” 听着沐梓佑哭成这样,沐梓泫也帮不了什么,只能怒视着推她小妹的楚微枫,毫不客气地把沐梓昕给拉了回来,朝下人吩咐道: “拖下去,杖责五十!” 楚微枫吓得脸都白了,有些伤心欲绝地看着沐梓泫,似乎不敢相信沐梓泫居然会惩罚他。 不过沐梓泫对于他的眼神只觉得厌恶,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伤了她的小妹之后,还敢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沐梓泫此时已经对楚微枫印象极差,根本看都不想看他。 但沐梓昕却担心得不行,挣开了沐梓泫的手,挺着肚子走到楚微枫身边,朝着沐梓泫和纪宸竹道: “皇姐,父君,微枫弄得这么狼狈,想必这件事情还有别的隐情。再说,他应该也不是故意……” “沐梓昕!”沐梓泫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喊沐梓昕,在后者诧异的目光下,很是失望的继续说着: “你好好看清楚,现在被御医围着的是小佑儿!是你亲妹妹!若非看在你的面子上,今日将他拖下去杖毙都是应该的!” 她已经足够给楚家面子了,但这不代表楚家就能得寸进尺,一步步蹬到她们皇室王室的脸上去! 最近一段时间里帝都发生的事情她都有所耳闻,尤其是楚家公子和宁王侯之间的闹剧,她真没想到宁表弟那个倔脾气也会低头。 要不是看在昕儿的面子上,恐怕这个楚微枫已经被宁表弟收拾的哭爹喊娘了,哪儿还有机会在帝都里作威作福?! 被沐梓泫这么一凶,沐梓昕也吓到了。在他印象中,他的皇姐是不会这样凶他的。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皇姐也变了…… “来人,扶九……扶楚夫郎下去歇息。楚微枫,欺凌皇女,拖下去,杖责三十!” 减了二十杖,已经够轻了,这也是纪宸竹忍耐的极限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儿子是亲的,女儿也是亲的。他的幼女毫无缘由就被人伤成这样,这口气哪有那么好咽?! “不、不!呜呜……姐夫救我!”楚微枫吓得不轻,知道纪宸竹和沐梓泫都是铁了心的要罚他,只好把求救的目光放到沐梓昕身上。 沐梓昕满脸为难,看向纪宸竹,正准备开口时只听纪宸竹开口道: “本君是要杀了你还是怎样?!伤了皇女只领三十杖,楚家公子不谢恩反而还敢求饶,这胆量真让本君大开眼界!” 伤了人还接受不了惩罚,这楚家公子到底有没有半点身为臣子的自觉?他究竟把自己当成哪根葱了?! “拖下去!”沐梓泫冷冷开口,直接让人把楚微枫给拖了下去,仿佛多看一眼都觉得碍眼。 沐梓昕身躯微晃,看着楚微枫被拖下去,勉强靠着宫侍搀扶才站稳。 “走吧!”沐梓昕语气有些尖锐地朝那名扶他的宫侍说着,没有再给纪宸竹和沐梓泫交代什么,直接撑着腰离开了凰栖宫。 纪宸竹看着沐梓昕的背影,往后踉跄一步。沐梓泫眼疾手快的扶住他,叹了口气,开口道: “父君,若他实在不想留在宫里……就送他回楚府吧。” 纪宸竹闭上眼沉思片刻,艰难的点了点头。 沐梓佑坐在桌上,半点儿不知道大人那边发生了什么。只是抱紧怀里的小老虎布偶,疼得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咬着牙没有哭出声。 她是最坚强的小老虎!才不哭! …… 第407章 楚家当道(1) 西玖帝国,帝都,御史府。 “呜呜……父亲,孩儿好痛……” 楚微枫被宫里的人抬回来之后,趴在自己的房里不停哭喊着。 一名瘦高单薄的中年男人坐在他床边,看着自己的儿子痛成这样,忍不住开口质问: “你的姐夫呢?!他怎么当楚家主夫的?!在宫里都不知道要护着自己的小舅子吗?!” 楚微枫一听这话,顿时委屈得不行,朝着男人哭诉着:“姐夫他……他看着我被拖下去,呜呜……他都没有开口为我求情!” “够了!微枫,你别胡闹了。”这时候,一直在旁边沉默的楚微河终于开口说了句话。 楚微枫听到向来疼他的楚微河这么说他,心里又气又怕,趴在床上低声啜泣。 “大姐!你知不知道,今天纪宁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砸了我的桌子,泼了我满身的汤汁饭菜!呜呜……我以后都不用出门见人了! 我本来是想去宫里找姐夫为我讨个公道的,谁知道那个小皇女会突然出现在我背后!我当时那么生气,哪儿顾得上看她是谁……呜呜! 大姐!你说那个纪宁,他凭什么那么嚣张啊!他凭什么不把我们楚家放在眼里!呜呜……” 楚微枫哭得伤心,看得中年男人好一阵心疼,于是皱眉对着楚微河道:“那宁王侯只是一介男子,你是个有官职在身的朝臣,你怕他做什么!” 男子身份再高都是要相妻教女的,那宁王侯成天拿个鞭子耍什么威风?! 听了男人的话,楚微河的笑容有些苦涩,无奈道:“父亲,关键在于纪宁不是一般的男子,他的妹妹是邪皇啊!” “邪皇又怎么了,女子还能拉得下脸面管男儿之间的事情不成?!”中年男人不以为然。 楚微河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的父亲说这件事,只能一脸苦笑开口讲着: “曾经有别国使臣,仅仅只是对宁王侯出言不逊,结果被宁王侯打了不说,连所在的小国都被邪皇荡平了。 宁王侯的性格,接受不了的大有人在。但那些人无一例外,全都被邪皇亲自登门警示过。 就拿这次邪皇远行,她离开前曾对帝都所有权贵放过话,不管宁王侯做了什么,自有她回来收摊,谁敢越过她办事,别怪她不留情面。 所以啊,父亲,旁的女子或许拉不下这个脸面,但邪皇一定是拉得下来的,这也正是我一再告诫微枫不要去招惹纪宁的原因。 纪宁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他背后站着的纪凰啊!” 她不止一次劝诫这个弟弟去和纪宁言和,相信有梓昕在中间周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不是问题。 但她这个弟弟啊!竟然一再去招惹纪宁! 若不是碍于孝道,她真想让她这父亲带着弟弟一起回辉城去。 至少辉城里是她们楚家的地盘,她也不必成天担心他二人惹到什么不该惹的人。 楚微河的耐心其实已经并没有多少了,但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不允许她忤逆自己的父母。 “那……那大女婿不也是那邪皇的哥哥吗,有什么差别?!两个哥哥的事儿,莫非那邪皇也要插手?!”中年男人开口说着,来了几个月,对于帝都里的情况却没有半点了解。 “父亲啊!你知道一个亲哥和一个表哥之间差了多少吗?!”楚微河有些着急,对自己父亲的想法简直不敢苟同。 这时候床上趴着的楚微枫也想起什么似的,不满地说着:“对啊父亲,表哥就是表哥,那邪皇都没把表哥当哥哥! 有一次我去揽月楼,那新来的管事脾气可大了,愣是不给我厢房。 我当时就说我姐夫可是你们主子的哥哥,但那管事却说宁王侯没成亲,让我慎言。他还说邪皇的表兄弟多了去了,让我别在外面乱说,省得惹人误会! 父亲你听听!根本就没人把姐夫当回事,也就姐姐拿他当块宝……” “楚微枫!你闭嘴!”楚微河这次是真的被自己这个弟弟蠢到了,以前只觉得他娇憨可爱,可没想到犯起蠢来这么无可救药。 “你这话说出来,知道传出去会是什么后果吗?!挑拨皇室关系,这是灭门大罪!”楚微河开口训斥着。 这个家里,真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沐梓昕在沐家和纪家的地位。 要不是有沐梓昕护着,连她都不知道死了几次了,更别说这到现在还半点看不清局势的父子人了。 “好了!你弟弟才挨了罚,你这么凶他做什么!这房里也就我们三人,这话能怎么传出去?!”中年男人有些刻薄的说着。 楚微河不好反驳他,只能闭上了嘴,静静站在原地。 接下里房里只剩下楚微枫的痛呼声和中年男人的安慰声音,也没有人注意到,房门外有一人捧着肚子离开了。 一个亲哥和一个表哥之间差了多少? 对啊,纪宁才是纪沐两家的宝贝。 根本没人把他当回事。 只有微河拿他当块宝。 …… 是夜,鹅绒细雪慢慢飘落。 地上积了浅浅的一层白,一脚踩过便没了,很是稀罕。 帝都,凰王府,忆夜轩。 “阿凰,我真没听说过谁回自己家还要翻墙的。” 御弈卿泡在浴桶里,对于纪凰深夜翻墙回家睡觉的操作表示很不能理解。 纪凰听着屏风后哗啦啦的水声,一边清点着礼物,一边笑道:“走的时候要无声无息,回的时候要猝不及防,这样才能吓到他们。” 御弈卿掬了捧水泼在自己身上,听了纪凰的话,勾起嘴角小声嘟囔着:“幼稚。” 不过幼稚归幼稚,但在自己家里翻墙,确实很有趣啊,还有点期待明天早上宁哥儿见了他们之后的模样呢。 “谢谢夸奖。”纪凰笑着应下,继续清点桌上的礼物。 御弈卿泡在浴桶里,一个人玩水玩得不亦乐乎。 “阿凰,再帮我加半桶热水嘛?”御弈卿趴在浴桶边,朝纪凰那边叫了一声,叫完就缩回桶里继续玩水去了。 没过一会儿,熟悉的脚步声响起,但是没有熟悉的热水倒进来。 “嗯?”御弈卿正想转头,结果一张加大版浴巾盖在他头顶,直接把他整个人卷了起来,卷成了一只蚕宝宝。 “你做什么?!”御弈卿被纪凰扛在肩上,整只蚕都不好了。 纪凰扛着人朝床边走去,挥手打熄了满房的烛火,开口道:“天色已晚,陛下别玩水了,臣妾伺候您玩点别的。” …… 翌日,清晨。 凰王府,温语阁。 “咚咚咚——!” “公子啊,你该起床练字了啊!” 安如趴在纪宁的房门上,对于自家公子这个赖床的毛病很是无奈。 “不起,不练,我睡着了!” 房里传来纪宁捂在被窝里的声音,安如听着这声音,不用猜都知道现在房里的情景。 他家公子现在肯定拿被子把自己卷成了一只毛毛虫,并且撅着屁股,把脑袋缩进了被子里。 房里,一如安如猜想的那样。 纪宁的床上看不到人的踪影,只能看到一只蠕动的大毛毛虫。 “公子啊!那你总该起床用早膳吧?” 门外再次传来安如的声音,纪宁在被子里拱了拱,终于舍得露出一个脑袋,高声道: “小如如,你可以给你家公子端盘包子过来吗?随便端,肉馅儿就行!” “……”门外没了回应。 就在纪宁准备再次开口问问安如还在不在的时候,他家父君的魔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一刻钟内,你若是还没穿戴整齐走出来,今儿就不必用早膳了,直接去书房练字!” 房内的纪宁冷得一个哆嗦,感觉自己的被子好像漏风了。 “父、父君,我这就起!你先去用早膳嘛,不用等我!” 纪宁秒怂,用一副生离死别的姿态,不舍的在被窝里蹭了蹭。 “不必,这点冷你父君还扛得住。” 门外,晨泽语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就那么捧着手炉在门外等着。 他不守在门口,这小子是不会老实起床的。 …… 凰王府,大厅。 所有王府下人都朝着大厅这边涌动,这异常的动静,让刚刚下朝回来的纪宸吟很是疑惑。 “诶!凰王回来了!” 不知道哪个眼尖的下人率先开口,一时间所有人都朝纪宸吟行礼问安,然后作鸟兽散。 纪宸吟不明所以,迈步踏入大厅。 在看见厅里等开饭的两人时,她猛然停住脚步,突然就知道刚才为什么围了那么多下人了。 “母王!”纪凰朝着纪宸吟挥了挥手。 “咳!什、什么时候回来的?”纪宸吟干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朝着纪凰旁边空出来的首位走去。 纪凰坐在纪宸吟旁边,敲着筷子悠悠道: “我们昨晚翻墙进来的,睡了一晚上没被人发现,真刺激!” 这个欠揍的小贱样儿! 纪宸吟笑着拍了下纪凰的后脑勺,没好气的说着:“哪个跟你似的,回自个儿家还翻墙?!你翻就算了,还带着弈卿一起翻?!” 大半年没见,这小兔崽子还是跟只皮猴似的! “别人家的墙翻腻了,翻自个儿家的墙才新鲜有意思!”纪凰理直气壮的答着,然后看了眼厅里的空位,继续敲着筷子笃定道: “哥肯定还赖床没起!父君肯定是去催人了!” 纪宸吟一愣,下意识的看向旁边的管家。 管家双眼放光,脸上笑得跟朵菊花似的,开口道:“还是少殿下了解大公子和王君!殿下、少殿下和少君要不先吃着?王君他们应该一会儿就到。” “不用,已经到了。”御弈卿看着厅外一起走来的父子二人,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只见晨泽语揪着纪宁的耳朵不停说着什么,纪宁满脸都挂着谄媚的笑,一副讨饶的样子,狗腿至极。 第408章 楚家当道(2) “你昨儿个做了什么,用不用为父的提醒你一下?” “不必不必!但是父君,明明是你默许了啊!楚微枫在凰儿的揽月楼里作威作福,我一鞭子劈了他的桌子还算轻……哎哟哎哟!父君轻点揪!” “我之前怎么交代你的,你收拾楚微枫可以,但你千万别让他有机会去找小昕。” “啊?!他昨天那个落汤鸡的样子,还敢跑进宫里去啊!没人拦着他的吗?!唉唉唉!疼!” “他拿着小昕的令牌,宫里谁敢拦他?!你啊你,你知不知道他昨天进宫做了什么?!” “我昨天忙着和电暮收拾揽月楼,哪儿顾得上他啊!再说了,他那尿性能做什么,无非是找沐梓昕告我小状呗,我都习惯……诶诶!好疼啊!父君你轻点!” “你啊你!你知不知道,他昨日进宫伤了小佑儿!” “什么?!伤哪儿了?!严不严重?!” “不清楚,所以你今日陪我进宫去瞧瞧,不许出门胡闹了!” “好好好!诶我明明是帮电暮做生意去了,哪儿是胡闹……哎哟哎哟!我胡闹我调皮我不讲理!父君你饶了我吧!” “……” 父子俩一路掐过来,厅里三人远远听着这对话,只觉得好一阵想笑。 纪宁啊,真是晨泽语的克星。 有他在身边,晨泽语的温和气质全都喂了狗了。 “母王,楚家的人不怎么老实吗?”纪凰开口问着。 她记得楚微河的胆量好像很一般吧?反正她离开帝都之前,楚微河见了她都不怎么敢搭话。 “确实不怎么老实,尤其是新来的楚家公子和小姐,仗着小昕的庇护,在帝都城里简直为所欲为。”纪宸吟沉着脸,显然是忍了许久了。 “蹦跶不了几天。”纪凰闻言挑了挑眉,冷冷的勾起嘴角,继续道:“对了,小佑怎么了?” 她才离开了大半年,这帝都里怎么跟换了个姓似的?以前人家说的都是纪家和沐家怎么怎么,现在全换成了楚家? 就连纪家和沐家的孩子,居然都是楚家孩子打剩下的? “小佑啊,我也不清楚。昨天和你舅母商议武将选拔的时候,你舅舅那边的人来报,说佑儿睡午觉被疼醒了,让你舅母去瞧瞧该怎么办。” 纪宸吟摇了摇头,只知道沐梓佑受伤了,根本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儿。 不过睡午觉都能被疼醒,应该是比较严重了。 “哎呦呦那父君你倒是放开我,我们快吃吧,吃完了进宫去——嗷?!!!” 纪宁一路被揪着耳朵走进大厅,正想求晨泽语放过他,结果一抬头看到……嗯?!他家妹妹和妹夫?!!! “你、你你你、我……靠!凰儿!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纪宁一蹦三丈高,直接就窜到了纪凰面前,跟只小蜜蜂一样围着两人转。 晨泽语手里揪的人窜了出去,让他从看到纪凰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就知道这小子能挣脱,只是不敢对他使用武力而已。 “凰儿,弈卿,你们两个啊!回来怎么从不提前说一声!父君再让人去多做几个小菜,你们大老远赶回来,可得多吃点!” 晨泽语说着,转身就要去厨房吩咐。 纪凰连忙开口拦住他,道:“父君不必了!这些已经够多了,自家孩子客气什么。” “这……”晨泽语还是想多让人做点菜端上来,纪宸吟看了他一眼,开口道: “过来吃吧,别管这小兔崽子!她昨晚翻自己院里的墙,翻得可欢实了!” 一听纪宸吟这话,蹭在御弈卿身边的纪宁就炸了毛,控诉的盯着纪凰开口道:“凰儿你昨晚就回了?!你居然不告诉我?!” 亏他每晚睡觉之前都巴巴的想着他家妹妹啥时候回来,结果就在他睡觉的时候,他家妹妹也在离他不远的院子里躺着睡觉?! “告诉你干嘛?让你有机会影响我的睡眠质量?”纪凰双手环胸仰起下巴,那嘚瑟劲儿,老欠收拾了! “嘿我这暴脾气……”纪宁笑着撸起袖子,一副要和纪凰现场掀桌决战的架势。 “宁儿!”晨泽语一声喊,纪宁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老老实实就回位置坐下了,坐下前还不忘朝纪凰做了个鬼脸。 纪凰笑着睨他一眼,敲着筷子开口道:“开饭了开饭了,吃得饱吃不饱全凭手速啊!” 这话说的哪是开饭,抢饭还差不多吧? 纪宸吟率先夹了一块米糕,然后整个餐桌上就开始了纪宁、纪凰兄妹俩的花式抢饭。 为了一个小笼包抢得差点踩上桌子,这兄妹俩见面打招呼的方式也是新奇。 御弈卿安安静静坐在纪凰旁边,看了看纪凰又看了看纪宁,最后看了看被两人抢到快要裂开的小笼包,狐疑地伸出筷子。 下面这么大一笼呢,抢着吃的小笼包要香一点吗? “来,弈卿别管他们俩,你太瘦了,要多吃点。”晨泽语给御弈卿夹了个小笼包,然后看了看御弈卿那清瘦的身形,又一连夹了好几个小笼包堆在御弈卿碗里。 这孩子在御天帝国当皇帝想必是当累了,怎么瘦成这样了,一定要在家好好养养! 瞧瞧宁儿,在家养得多圆润! 御弈卿看着自己碗里堆起来的包子,眨巴眨巴眼,再眨巴眨巴眼,半晌后终于愣愣地开口说着:“谢谢父君。” 他……瘦吗? 明明昨晚她还说他的腹肌练得挺好的。 御弈卿陷入了对自己身材的疑惑中,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瘦了还是壮了。 全场只有一个粗神经的纪宸吟还沉浸在一家人用早膳的快乐当中,一个人吃得心满意足,吃饱之后乐呵呵地跑去军营练兵了。 …… 帝都,皇宫,凰栖宫。 “佑儿还痛不痛,母皇给你呼呼啊……” “啪!” “不要,走开!” 坐在床上的沐梓佑把怀里的小老虎布偶啪在沐瑾宣脸上,然后手脚并用地朝着纪宸竹爬去,蹲坐在他面前张开小手委屈道:“父君,呼呼!” “……”沐瑾宣满脸黑线,看着额头上顶个大包的女儿,深呼吸几次,在心里告诉自己:我是当娘的人我不和小崽子生气。 “你啊别乱蹭,蹭到伤口有你疼的!”纪宸竹刮着瓷碗里御医给的药膏,看着沐梓佑额头上那个青紫色的大包,感觉无从下手。 这个包看着都感觉一碰就疼,实在是没法儿把这药膏擦上去啊。 “邪皇陛下、弈皇陛下驾到——!凰王君、宁王侯驾到——!” 殿外的宫侍高声禀报,内室的纪宸竹和沐瑾宣一愣,赶紧站起身走了出去。 床上的沐梓佑也爬了下来,乐颠颠的抱着小老虎布偶,跟在纪宸竹身后跑了出去。 “凰丫头?!在外面待了大半年,总算是舍得回来了啊?!” 沐瑾宣走过去拍了拍纪凰的肩膀,看着气势上愈发慑人的夫妻二人,眼底的骄傲之色也是愈发浓烈。 “宁哥哥!”沐梓佑颠颠地跑了出来,跑到纪宁面前之后又停下脚步昂着小脑袋,一副‘我给你机会了你要自觉过来抱我’的傲娇模样。 但纪宁这次却没像以前一样抱她,而是呆愣的盯着沐梓佑额头上的包,半晌后甩出了腰间的鞭子。 “楚微枫!我今天非得抽废了他!”纪宁的鞭子甩得噼啪响,端着一股要掀了楚府的架势。 晨泽语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开口道:“还不是你昨儿个没看紧他,才让他有机会进宫撒野。行了!快把鞭子收起来,别吓着小佑儿!” 听到纪宁和晨泽语的话,纪凰把目光放到纪宁面前那半人高的小人儿身上,走过去蹲下身,摸了摸沐梓佑的小脸蛋,开口道: “一眨眼小表妹都长这么大了,我记得我离开前她可比现在矮得多。” “我们离开时梓佑还不到两岁,现在她可两岁半了。”御弈卿开口接上纪凰的话,对于沐梓佑这个被他接生的孩子,他记的还是有些清楚的。 但沐梓佑年纪小,上一次见纪凰和御弈卿还是大半年前,一岁多的时候,现在她对两人压根就没什么记忆了。 此刻被纪凰摸着小脸蛋,她有些疑惑的盯着纪凰,显然想不起来纪凰是谁。 “佑儿,叫凰表姐,还有表姐夫。”纪宸竹在旁边开口引导,沐梓佑乖乖地看向纪凰,软糯糯地喊着:“凰表姐!” 喊完之后,她又转向殿内另一个没什么记忆的御弈卿,开口喊着:“表姐夫!” “小表妹还挺乖!”纪凰开口说着,手里像变魔术一样,突然拿出藏在袖子里那只巴掌大的发条老虎。 “虎虎!”沐梓佑眼睛都亮了,目光粘在纪凰手里的玩具老虎上。 御弈卿上前两步,向纪宸竹要走了药膏,然后轻轻走到沐梓佑身后,和纪凰交换了一个眼神。 纪凰蹲在沐梓佑面前,拿着手里的玩具晃了晃,开口道:“表妹信不信,这只老虎会动的哦。” “真的吗真的吗?!”沐梓佑一脸兴奋的盯着纪凰,开口道:“表姐你让它动嘛!虎虎动了我就信你!” “那你看好了哦。”纪凰说着,朝正在给沐梓佑上药的御弈卿挑眉一笑,另一只手扭动了老虎玩具旁边的发条。 在纪凰松手的瞬间,老虎玩具的四肢开始前后摆动,真的就像在跑一样。 “哇——!好厉害!”沐梓佑一脸羡慕的盯着老虎玩具,就差没在脸上写着‘我好想要’四个大字。 御弈卿把药膏还给纪宸竹,朝纪凰打了个ok的手势。 纪宸竹拿着瓷碗愣愣的,不敢相信这么快就已经上完药了。 “想要吗?”纪凰明知故问,谁知沐梓佑还没来得及开口,她身后的纪宁就疯狂点头:“想啊想啊!” 纪凰:“……” 其余人:“……” “宁哥哥!表姐先问我的嘛!”沐梓佑小脸气鼓鼓的,万万没想到纪宁居然会和她抢玩具。 纪凰也万万没想到拿来送给小孩子的玩具,居然让纪宁给盯上了。 看着纪宁那一脸被成功勾起兴趣的模样,纪凰额头上滑下几条黑线,赶紧把玩具塞到了沐梓佑怀里。 沐梓佑怀里抱着两只小老虎,乐得都找不着北了,哪儿还顾得上去管头上的包。 “你!给我坐好!”晨泽语实在是对纪宁头疼不已,连小佑儿的玩具都想要,真的是半点儿没有当哥哥的样子! 虽然他也很好奇那老虎怎么会动的,但他可没有开口要。 晨泽语这么想着,越来越觉得纪宁半点儿都不像他,完全不稳重! “好了好了,宁小子打小就这性子,十几年了还指望他变成个斯文公子不成?”沐瑾宣开口说着,招呼着众人坐下。 爆更是断更的前奏,大家懂的叭? (′???`) 第409章 楚家当道(3) “听母王说西玖今年一年都忙着武将选拔,年关了正是定名单的时候,舅母不用去忙?”纪凰开口问着。 她家母王和舅母,可能是年初时在那场寿宴上被御天那些武将的挑衅给刺激到了,彻底看清了西玖文武发展不均的短板,所以今年在国内各地选拔武将。 经历了大半年的选拔,这年底正是定名单的时候,明年就要让新选出来的武将上任了,按理说舅母这段时间应该也很忙才对。 怎么她觉得自家母王忙成狗,自家舅母却像是躲在凰栖宫里不想动呢? 听着纪凰开口就问这么犀利的问题,沐瑾宣嘴角抽了抽,有些心虚的开口道:“有些事情……哎!反正我出面不合适。” “哦?”纪凰挑了挑眉,顺手抱起扑到她腿上的沐梓佑,让沐梓佑坐在她腿上玩玩具,她则是继续朝沐瑾宣开口道: “选拔武将,女皇出面反而不合适?舅母,你可别欺负我当皇帝的时间短。” 最合适最权威的不就是女皇定下的人吗? 选拔朝臣,整个西玖帝国有谁比她家舅母还要合适? 沐瑾宣就知道纪凰会这么问,但她对纪凰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干脆叹了口气,实话实说: “楚家那个楚微河,她有个胞妹叫楚微闵,下半年才来帝都的,你应该不认识。那楚微闵仗着身上有点拳脚功夫,就想来参加武将选拔。 你大半年不在帝都,不知道昕儿现在对那楚家人上心到了什么程度,简直……哎!算了算了,反正这事儿我不会出面的,否则好不容易清理干净的朝堂,又要混进来一颗老鼠屎。” 沐瑾宣的话虽然没说清楚,但纪凰已经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了,笑着问道:“昕表哥想让舅母给楚微闵开个后门?” 听到纪凰这直白的总结,头一次听家长谈这事儿的纪宁都坐不住了,忍不住开口:“就楚微闵那个三脚猫功夫,给我练鞭子都不够格,还想当武将?!” 作为和楚微闵交过手的人,他太清楚楚微闵的能力了好吗?!楚微闵那人除了长得看起来稍微壮点之外,其余的完全和武将八竿子打不着! 他这点武力值在苏将军她们面前都不够看的,更别说他的鞭下败将楚微闵了! 纪宁说得气愤,差点一拍桌子站起来。 但是晨泽语瞥了他一眼,硬生生让他把抬起的手又缩了回去。 沐瑾宣没好气的灌了杯茶,接上纪宁的话开口道:“所以旁的什么事儿都能依昕儿,这事绝对不行!” 当初许家的教训还不够吗?她们清理了几年的贪官污吏还不够吗? 发展到今天,西玖朝堂好不容易没有那么乌烟瘴气了,现在要让她亲手丢个蛀虫进去,这不是让她啪啪打脸吗? 到时候朝堂上那些忠臣会怎么说?试图报效国家的那些人又会怎么说? 她们会说半辈子的努力,还不如娶个皇子回家!她们会说半辈子的努力,还不如走个裙带关系! “确实不行。”纪凰点了点头,继续道:“外面的强敌不可怕,可怕的是内里的腐败。” 一旦女皇亲自为楚家开了这个先河,接下来就会有张家李家王家等等一系列世家效仿。到时候这个西玖帝国,恐怕又要回到最初许家夺权的样子。 大权旁落,贪污之风盛行。 “所以啊,这事儿还是交给你母王和她的部下去办吧,想来昕儿应该是不好意思为了楚家的事情跑去军营找你母王的。” 公是公私是私,如果只是些无伤大雅的事情,她并不介意依着儿子的意思,帮他在楚家立个威。 但这事已经涉及到西玖的兵权,涉及到官员的选拔,涉及到整个朝堂的风气,她不能什么都依着这个被楚微河迷得团团转的儿子。 沐瑾宣对待这事的态度是非常坚决的,能不插手就不插手。“至于我呢,就安安心心处理别的政务,闲暇时陪着小佑儿养伤算了!” 听了沐瑾宣这话,坐在纪凰腿上的沐梓佑抬起脑袋“嘁”了一声,给了沐瑾宣一个嫌弃的小眼神,然后继续低下头玩玩具去了。 被嫌弃习惯的沐瑾宣已经淡然了,反正不管自家小女儿怎么嫌弃她,她都不会去办和武将选拔有关的事情。 “既然楚家人这么不老实,怎么不直接赶回辉城算了?想来昕表哥也只是要楚微河一人而已,楚家其余人可以不留在帝都的吧?”纪凰开口问着。 说到这里,那纪宁就有话说了,吐槽的话噼里啪啦倒豆子一样往外倒: “凰儿我跟你说,那楚家的人可真是群狗皮膏药,把你昕表哥骗得团团转,什么事情都护着他们!但凡我有半点儿对楚家人不好的,别说是赶人走了,就算是芝麻大点屁事你昕表哥也……” “宁儿!”听着纪宁这毫无顾忌的吐槽,晨泽语只感觉太阳穴突突的跳。“瞎说什么呢?别以为凰儿回来了我就不能收拾你了!” 虽说确实是楚家和小昕做得过了点,但哪儿有这么当着人家小昕父母的面告状的? 纪宁撇了撇嘴,弱弱的缩回去坐着,心里委屈的不行。 “语姐夫,你让宁儿说吧。他这段时间怕是都要闷出病来了,碍于昕儿的肚子,面对楚家人打不能打骂不能骂,确实憋屈。” 纪宸竹苦笑着开口,现在都有点不好意思见纪宁。 天知道昕儿到底是着了什么魔,居然被楚微河迷成了这样。早知道这样,他当初是万万不该心软,说什么都是不能答应给他们订婚的。 “行吧,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纪凰给了纪宁一个安抚的眼神,并没有再聊关于楚家的话题,而是开始聊起别的。 比如聊帝都里发生了什么趣事,比如聊纪凰和御弈卿去了哪些地方游玩,再比如聊御天帝国是什么拿下的。 总之难得再相聚,抛开不愉快的事情,可以聊的还有很多。 …… 短短几天时间里,关于邪皇、弈皇回来的消息就席卷了整座帝都城。原本因为年关已经十分热闹的帝都城,这几天一片沸腾。 百姓们欢呼雀跃,不管纪凰如今是哪一国的皇帝,在她们心里,纪凰都还是她们的战神。 各家权贵收到消息后也纷纷携礼拜访,半点儿都不敢耽搁。这短短几天时间里,邪王府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不过纪凰也不是块金子,不可能人人喜欢。 总有人,会因为她的回归而胆战心惊。 …… 帝都,御史府。 宫里的杖责除非是被人动了手脚,否则和军营里的军棍是远远没法比的。三十杖责其实并不算严重,即使是娇养的公子哥,养个几天也该能下地走路了。 而楚微枫却愣是把自己关在房里,半步不肯挪动。他那往日娇气的模样也已经不在,此时趴在床上,脸色一片苍白,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哎!我的枫儿啊,大夫说你这是心病,要多出去走走,散散心啊!” 楚微枫他们的爹张氏走了进来,随后一起进来的,还有大着肚子的沐梓昕。 张氏走到楚微枫床边,干瘦的手拉过楚微枫的手,看了沐梓昕一眼,语气有些刻薄的说着: “明明是那宁王侯泼了你满身汤菜,却还要叫你躲着他走,分明是没把你这个九皇子的小舅子当回事啊!” 沐梓昕的身子颤了颤,知道他这岳父已经对他有些不满,所以不敢开口乱说话。 “爹,别说了,反正我们家也拧不过纪家……”楚微枫趴在床上嘟囔着,话虽这么说,但语气里却很不服气。 那纪宁不就是投了个好胎吗,有什么好得意的?! 听了楚微枫的话,一直在辉城里当土皇帝当习惯了的张氏心里不是那个味儿,斜了眼不说话的沐梓昕,夹枪带棍的说着: “这西玖不是皇室的人当家吗,纪家那么横,还不是靠皇室撑着? 只是有些人啊,进了我们楚家的门,却没把自己当个楚家的人。眼睁睁看着你挨罚不说,连去找那宁王侯为你讨个公道都不愿去!” 张氏这一番话下来,说得沐梓昕心里又急又恼,不得已开口道:“岳父,现在纪凰已经回来了,再去找纪宁讨公道,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你们即使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微河想想。只要纪凰一句话,别说微河的仕途要断,咱们楚家在辉城里的根都要被她掘断!” 纪凰对纪宁的纵容,比起姨母来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在她刚回来的这几天就跑去触她的霉头,以后微河在朝堂上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呵!咱们楚家在辉城家大业大,她又不是西玖的皇帝,楚家的根哪儿是她说掘就能掘断的?” 张氏根本没把沐梓昕说的话当回事,反而是继续不满地开口道:“你既然知道你这个表妹在朝堂上说得了话,为什么不让她去给闵儿说说话呢?! 她的母亲就是那个管理武将选拔的凰王吧?你去找她啊,找她去给那凰王说说,我们家闵儿武艺高强,当个将军都是屈才了!” 听了张氏这话,沐梓昕一口气闷在胸口不上不下,好一会儿之后才尽量保持冷静,找回了他那柔和的声音: “岳父,她姓纪,我姓沐,你说她是帮着纪宁还是帮着我?而且微枫将纪宁惹成那个模样,纪凰不来找人算账都是好的,怎么可能……” “她还要算账?!”沐梓昕的话都没说完,张氏就怒不可遏的叫了起来。 “明明是纪宁把枫儿泼了满身汤菜,她还要算账?!这西玖还有没有王法了?!”张氏的话刚说出来,床上的楚微枫也开始啜泣: “呜呜……反正当众被宁王侯那么羞辱,我以后也没脸出门了……爹和姐夫都不用管我,就让我在这院里待着吧!呜呜……” 楚微枫这哭诉,听得沐梓昕心里很不是滋味。一边有些疲于楚家人对纪家权势的无知,一边又有些恼怒纪宁越来越嚣张的作风。 “那怎么行?!是爹爹没用,是你姐姐没用,要让我们的枫儿受这种委屈啊……!”张氏抱着楚微枫捶床痛哭。 父子俩完全是一副被纪家用权势欺压的模样,说着说着还扯上了楚微河,让沐梓昕不得不开口道: “行了!此事我会去与纪宁说的,微枫你也不必有什么顾忌,想出去走就出去走,没人会拿你怎么样。” 沐梓昕如今并不想主动去找纪宁,但是为了楚微枫,他只能去找纪宁好好谈谈,让纪宁以后不要再盯着楚家人刁难了。 “我哪儿敢啊?!呜呜……宁王侯当众那么羞辱我,现在邪皇又回来了,帝都里哪还有人肯与我走动……呜呜!” 楚微枫哭得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愣是让沐梓昕把到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好脾气的哄着:“怎么会呢?你拿我的令牌去找那些公子陪你玩耍,他们不会拒绝的。” “呜呜!但他们面上不说,心里还是瞧不起我的!呜呜……!”楚微枫继续哭着,眼泪就是不肯停。 沐梓昕被他逼到没办法,只好开口服软:“好好好!那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呢?” 听到沐梓昕这么问起,楚微枫总算是肯擦擦眼泪了,嘟着嘴开口道:“如果宁王侯肯当众给我道歉,哪些公子应该就不会多想了……” 沐梓昕听了这话有些为难,正想劝说楚微枫几句,一旁的张氏却抢先开口道: “那宁王侯当众动手本来就是他的错,让他当众道歉也是应该的,又没委屈了他什么!” 张氏这话一说,沐梓昕的话也被堵住了。碍于张氏是楚微河敬重的父亲,他也不好忤逆对方的意思,沉默半晌后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楚微枫见他同意,心里总算了舒坦了点,顿时就破涕为笑,和张氏上演着父慈子孝的温情画面。 …… 第410章 教你做人(1) 西玖帝国,帝都。 从城郊军营驶出的简朴马车一路朝着凰王府奔去,车身上印着邪王府的标志。 “凰儿,你说爱情的力量咋就这么伟大呢,居然能让一个人变成那样……” 纪宁坐在马车里,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提着食盒,怏怏不乐的说着。 今天一时兴起跑来个母王送个午饭,结果听到军营里那些将军们说沐梓昕早上居然带着楚微闵来过。 这意思还不够明显吗?居然想强行塞人! 晨泽语拍了拍他的头,开口和他说着:“算了,今天这件事以后尽量别在你舅舅面前提起,你舅舅心里也不好受的。 父君知道你这段日子委屈了,再忍一段时间。你母王说等到小昕顺利生产之后,她就帮你把楚家那些人都弄回辉城去。” 不止是宁儿,就连他们这些做长辈的,之所以都憋着一口气忍着楚家,也全是碍着小昕那个肚子。 现在已经是七个月了,想来还有两个月左右,这忍耐的日子也就差不多该结束了。 “千万别留那个楚微闵在军营里!就她那样的,肖岩将军那个暴脾气都快气死了。” 纪宁想到刚才他家母王的几位老部下怒火冲天的样子,心里为军营里正在训练的将士捏了把汗。 “你还好意思说肖岩将军暴脾气?我看你这个脾气啊,可比肖将军要暴躁多了!”晨泽语伸手戳了戳纪宁的脑门。 “哼!那是!要是早上我在军营里,说不定几鞭子都抽到楚微闵身上去了,哪儿还能让她好好的离开?!”纪宁双手环胸,气呼呼的。 “以前没觉得,回来之后听你们都这么说,怎么感觉昕表哥像是有些恋爱脑?”纪凰翘着二郎腿痞里痞气,像极了街头巷尾的那些小混混。 “恋爱脑?”纪宁有些疑惑的问了一句。 御弈卿看他一眼,笑着解释:“以爱慕对象为生活重心,将所有精力全部集中在对方身上的人。” 和她待久了总能听到她嘴里蹦出些新奇说法,久而久之,他对那些新词汇也就了解得差不多了。 听了御弈卿的解释,纪宁重重点了好几下头,忙不迭开口道:“对对对!就是这样!!!” 这个形容太精准了!简直就是沐梓昕现在的真实写照! 一旁的晨泽语看了看这仨孩子,总感觉自己眉心突突的跳,有些不放心地朝纪凰说着:“凰儿,父君知道你性子直,可能也会和楚家起些摩擦。 但你下手把握点分寸,别伤到你昕表哥就行,不然你舅舅舅母那边也不好做。” 凰儿比宸吟还要惯着宁儿,他已经不求凰儿能对楚家忍住脾气了,只求她别弄出什么太血腥的场面来,否则伤了小昕实在是他们不愿意看到的。 “怎么在我这儿就让我憋着,到凰儿这里就让她把握分寸就行了?”纪宁不服气的撇了撇嘴。 “你能把握住分寸?”晨泽语没好气的问着。 这时候恰好马车也停了下来,风鸣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王君,凰王府到了。” 纪宁像是得救了似的,不和晨泽语讨论什么分寸不分寸的话题了,连忙把食盒塞给晨泽语,摆着手催促道: “父君你快回去休息嘛,我就和凰儿弈卿去揽月楼坐坐,很快就回来了!” “父君回去歇着吧,孩儿会尽量把握住分寸的。”纪凰笑着开口。 晨泽语心里总有点不好的预感,但还是朝着纪凰和御弈卿点了点头,然后朝着纪宁叮嘱一句“你听话点”,最后下了马车进了王府。 几乎是在晨泽语下了马车的后一秒,纪宁就四仰八叉的瘫在马车里,整个人散发着浓烈的咸鱼气息。 “凰儿、弈卿,你们说电峦真的不怪我吗?”纪宁不确定地问着,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他一直没把曼城的人当成凰儿的下属,而是当成了他的朋友。 “没事,电峦现在和衡风一起接任务,他们两人还说要攒钱送你一份新婚礼物。等到你大婚的时候,他应该就会回来看你的。” 御弈卿开口说着,突然想到他去年十九岁生辰的时候,在极北部落的那座冰雕宫殿里,电峦送的礼物让他记忆深刻。 他从没见过打磨得那么光滑的水晶包子,据衡风说,那是电峦亲手拿着老大一块晶石打磨的。 那个光滑程度,让他对电峦的臂力有了很深刻的认知。 一拳能抡死两个衡风,真不是说着玩的。 “嗯!等到我大婚的时候,我一定要给电峦安排个超级贵宾座位!让他全身沾满喜气!” 纪宁猛地一拍手坐起了身,聊到自己成婚的时候,半点害羞的意思都没有。 “那电峦可能会被其余人酸死吧。”纪凰坐在旁边悠闲的说着,说得纪宁还真又开始仔细思考起来。 “对哦,还有电暮他们哦……”纪宁拧着眉头仔细思考。 这还年都没过呢,他就开始纠结大婚时到底要安排多少贵宾席。 风啸风鸣坐在外面驾车,马车停在揽月楼门前,里面的电暮立刻走了出来。 现在刚过申时,也就是下午三点多,楼里并没有多少客人。纪凰她们一行五人,很快就在电暮的带领下进了三楼的管理房。 …… 申末时分,也差不多到了用晚膳的时候,这时揽月楼里才热闹起来。 “你们怎么做菜的!这菜里这么会有菜梗?!我姐夫向来只吃菜心的,这让他怎么吃啊!” 顾客盈门的揽月楼里响起这样的话,很快就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不是她们说,帝都里这个时候还敢来揽月楼找茬的人,真的是勇气可嘉。 楼上的电暮听到这娇气声音就忍不住皱眉,朝纪凰几人开口道:“属下立刻解决。” 说完,电暮立刻下了楼,走到那和揽月侍者争个不停的一桌人面前,开口问着:“怎么回事?” 揽月楼里的侍者顿时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朝电暮禀报着:“这位楚公子说楼里炒的白菜有菜梗,没法吃,让我们重上。 但他点的就是普通的小炒菜,并没有专门点嫩心炒,这样的要求不在赔偿范围内。” 楚家的人三天两头来找茬,他们这些侍者都快要看不下去了。但无奈下属忌讳挑拨主子的亲属关系,否则他们还真想联名告状。 “既然楚公子不吃菜梗,怎么不直接点嫩心炒呢?嫩心炒绝对是选择每株白菜最嫩的菜心炒制的,在下相信一定符合楚公子的要求。” 电暮脸上挂着笑意,但和楚微枫一桌的人,差不多都感受到了那笑容底下藏着的冷芒。 说实话,他们今天不想来的啊,但是九皇子亲自上门要他们作陪,他们也没法拒绝…… “你这是什么态度嘛?!分明就是你们拿来炒的菜太老了,还说是我点错菜!这么多菜梗,怎么吃得下嘴嘛!” 楚微枫不依不饶开口说着,反正什么都能成为他抬杠的理由。 电暮简直要被气笑了,看着那盘水分十足却被说老的清炒小菜,开口问着: “楚公子的嘴倒是挺金贵的,要不要在下再帮您把那盘火龙果给去个籽?” 电暮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刚好能让楼里的人听清楚。 楼里侍者和其余桌上的食客纷纷憋笑,碍于楚微枫那一桌坐着沐梓昕,她们不敢笑得太大声。 “你!”楚微枫恼羞成怒,感觉电暮这话就是赤裸裸的讽刺他。 “行了,微枫你坐下吧。揽月楼不是楚府,这里要招待这么多顾客,怎么能像府里那样由着你提要求?”沐梓昕见楚微枫吃瘪,于是开口把人叫了回来。 电暮回帝都接班之后,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沐梓昕,不动声色打量几眼之后开口道: “既然无事,那在下便告退了。若是诸位还有什么合理的需求,请尽管提,鄙楼一定尽全力满足。” 见电暮准备离开,楚微枫有些急了,看了沐梓昕一眼。 沐梓昕无奈,只好开口叫住电暮,道:“这位管事留步!本皇子听闻宁王侯来了揽月楼,不知管事可否请他下来?” 请纪宁? 三楼房间里,纪凰和御弈卿看了纪宁一眼,起身道:“走吧,昕表哥找你有事儿呢。” 纪宁不情不愿地起身,走过去扯着御弈卿的袖子。御弈卿朝他笑了笑,低声开口道:“不会让哥哥受委屈的,走吧。” “我知道,我就是……就是现在不想见到楚家的人,还有沐梓昕。”纪宁低声嘟囔着,但还是跟着纪凰和御弈卿出去了。 风啸和风鸣跟在三人身后走着,出门前风啸看了眼风鸣手里的酱牛肉,很嫌弃地白了她一眼。 风鸣一口把剩下的小半块牛肉塞进嘴里,腮帮子撑得鼓鼓的,朝风啸伸出了手。 风啸看了眼她那油腻腻的手,很是嫌弃掏出帕子扔给她,末了丢下一句“不用还了”,然后跟上了纪凰三人的步伐。 …… “昕表哥,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纪凰几人从三楼下去,厅内的众多食客正要起身行礼,只见纪凰抬了抬手,开口道:“揽月楼里只有老板,没有邪皇。” “谢邪皇陛下!”听到纪凰这话,那些食客开口应了一声,放心的坐在位上继续吃。 不过眼角的余光,还是忍不住追着纪凰那边看。 见纪宁跟着纪凰她们从三楼下来,沐梓昕的眼底有些黯淡,随即恢复了常态,抚上肚子朝纪凰笑道:“凰表妹,别来无恙。” 果然亲哥和表哥,一个字的区别,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待遇。 揽月三楼是高层管理人员才能上去的,纪宁可以随意去,而他却想去二楼包厢都需要预定。 沐梓昕心里思绪翻涌,而他不知道的是,纪宁每次的包厢也都是排队预定的。比起上三楼的管理房,纪宁更习惯去后堂和曼城的人一起偷懒。 作为纪凰的哥哥,纪宁从来没有在揽月的地盘滥用关系,相反的,他是最遵守揽月规矩的人。 第411章 教你做人(2) “听说昕表哥最近在楚府静养,我和阿卿也不好上门打搅,只好送了些小礼物过去,权当问候了。” 纪凰说着,朝身后的纪宁招了招手。 纪宁像只小螃蟹一样蹑手蹑脚的走到纪凰旁边,纪凰伸手拉着纪宁的手腕,把人拉到她前面,然后松开手问道: “昕表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找哥哥?他成天跟阵风似的,眨眼就跑没影了,昕表哥有什么事情现在赶紧跟他说了吧。” 纪凰笑得邪气,就那么站在纪宁背后,也没有要走开的意思。沐梓昕看着纪凰,心里莫名有点发怵。 御弈卿上前一步,挽住了纪凰的胳膊,开口道:“这位公子很是面生,刚来帝都?” 众人随着御弈卿的目光看去,只见楚微枫张着嘴呆滞的盯着纪凰,嘴角甚至流出了一点晶莹液体。 御弈卿说完,楚微枫好像听不到他说了什么一样,依旧一脸痴迷的盯着纪凰。 他以为这帝都里能配得上他的就只有太女沐梓泫了,却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天神一样的人…… 看着楚微枫这个模样,御弈卿蹙着眉在纪凰腰间掐了一把,然后继续一脸淡漠地说着:“这位公子,朕的皇后好看吗?” 这女人,下次出门得给她扣个面具,长得招蜂引蝶的! 纪凰一脸无辜的看着御弈卿,左手握住了在她腰间作乱的手,右手从他胳膊里抽出来,直接把人搂进怀里,用行动证明自己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嗯……啊?!”听到御弈卿的第二个问题,楚微枫这才堪堪回神,下意识的摸了摸头发,怕自己的形象乱了。 这时候,饶是沐梓昕脸上都有点挂不住了,柔柔地开口道:“这是内弟楚微枫,确实才来帝都不久。微枫性子单纯,许是见凰表妹生得绝色,这才有些看呆了。” 御弈卿点点头,往纪凰怀里靠了靠,声音清冷的说着:“大庭广众之下还能盯着有夫之妇如此细看,确实性子单纯。” 这清清冷冷一番话,比直接问罪还要来的讽刺。 纪宁挪移两步挡住楚微枫的视线,憋着一肚子火开口道:“楚微枫,你又来闹什么闹?!” 一想到他家无比完美的老妹被楚微枫这么只苍蝇盯上了,他顿时感觉跟生吞了苍蝇一样难受。 这特么还不如他一个人下楼面对风暴呢! 楚微枫被挡了视线,有些恍惚地收回目光。陡然一下看到他面前的纪宁,他整个人也清醒不少,娇气地挽住沐梓昕的胳膊,开口道: “宁王侯说话可要讲道理,我何时来闹了?分明就是这揽月楼的菜……”说到这里,楚微枫的话突然顿住,随即转了话锋继续说着:“是姐夫说找你有事,我才跟着来的!” 纪宁该不会已经告诉了邪皇他以前在揽月楼闹事的事情吧?这样邪皇对他的印象肯定不好了! 楚微枫这么想着,又扭着脑袋去看纪凰。然而他对上的,是御弈卿那刀锋一样犀利的冰冷眼神。 被御弈卿这么看了一眼,楚微枫的呼吸都止住了,下意识往沐梓昕那边缩了缩。 沐梓昕被楚微枫给推出来,还没有想好措辞,就听见纪宁朝他开口问着:“什么事?” 纪宁已经这么问了,沐梓昕自然也来不及再去思考那么多,开口答着:“你前几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问缘由就泼了微枫一身汤汁饭菜,委实有些不妥。 我念着多年交情,想着等你主动来楚府认个错,这事也就罢了,但你似乎已经将这事忘在脑后了。 所以我今天带着微枫走这一趟,想让你好好给他道个歉。以前你总欺负他的那些事,今天过后也就算了,以后你们就好好相处可以吗?” 听着沐梓昕这话,纪宁简直是要被气笑了。 纪凰此刻也算是真正亲眼看到,她不在的的这段时间里,沐梓昕这个人究竟变了多少。 “你……!”纪宁那不太文明的话都涌到嘴边了,纪凰却打断了他的话,朝沐梓昕开口道: “昕表哥说哥哥欺负楚家公子,那麻烦昕表哥与我好好说说,哥哥怎么欺负楚家公子了?又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欺负楚家公子?” “这……”沐梓昕被纪凰的问题问得噎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答。 但楚微枫可没沐梓昕那么纠结,娇声娇气地朝着纪凰道:“宁王侯经常拿鞭子吓我,有时候甚至还要抽我!” “呵!”纪凰冷笑一声,开口问道:“理由呢?” “那要去问宁王侯为什么总针对我呀!”楚微枫沉浸在纪凰这一笑里,完全不知道作死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纪凰突然觉得跟这个楚家公子说话真的没必要带脑子,有一种人,你不管怎么说都没用,只有两巴掌扇上去,才能让他好好当个人。 “这位楚公子,你知道宁王侯是什么身份吗?又或者说,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自己配被他针对?”御弈卿看出了纪凰的头疼,于是开口替纪凰说着。 御弈卿说这话的语气无比平淡,好像就是在复述事实而已。这一番不留脸面的话,让楚微枫眼眶里又溢出了两泡泪。 沐梓昕这时候也有些恼怒了,看向御弈卿开口道:“弈卿,你这话未免过重了些!” “说我就说我,你好端端说弈卿干什么?!再说了,弈卿说错什么了?就楚微枫这样的,也配我刻意针对?”纪宁看不过了,开口插话。 “你们……!”沐梓昕突然伸手捂上肚子,咬着唇坐在椅子上。 纪宁的神色突然有些慌张,愤愤的捏紧了拳头。正当他想要开口劝沐梓昕冷静一点的时候,只听纪凰幽幽开口道: “风啸,去吧楚御史带来。” 她不在的时候,自家这个傻哥哥就是这么被人耍着玩的吗?! “是!” 听到纪凰的话,风啸直接转身向外走去。 沐梓昕眼底浮现几分慌张,开口到:“等等!风啸你站住!带微河来做什么?!” 风啸的脚步半点不停,很快就走了出去。 她只听纪凰和御弈卿的命令,就凭一个沐梓昕,说白了,还不够格让她站住。 见风啸离开了,沐梓昕转向纪凰开口问着:“你要带微河来做什么?!” 纪凰睨了一眼他的肚子,笑着开口:“作为昕表哥的妻主,作为西玖帝国的皇媳,在昕表哥出门时不好好陪同,着实不该。 尤其是昕表哥有孕在身,她却疏于照顾,更是有罪。 今日若是昕表哥肚里的子嗣有损,朕便一刀砍了她,告慰我这未出世表侄的在天之灵。” 这话说出来,别说沐梓昕那一桌人吓呆了,就连纪宁也有些害怕,扯了扯纪凰的袖子,想让她把握住分寸啊。 沐梓昕这肚里的孩子是无辜的,这是舅舅和舅母的外孙啊! 然而纪凰却好像感觉不到似的,一把将纪宁拉到自己身后,朝着沐梓昕开口问道:“表哥觉得身子可还撑得住?需要让阿卿为你瞧瞧吗?” 沐梓昕脸色苍白,下意识摇了摇头。 他这苍白的脸色,不是肚子疼的,而是被纪凰吓的。 “那好吧,表哥若有有什么不舒服的尽管说出来,千万别掖着藏着,否则伤到未出世的表侄就不好了。” 听了纪凰这话,沐梓昕点了点头,不敢再捂紧肚子。 纪宁看到这里也发现了有些不对,但是他并不愿意往下深想。 “身为皇媳,若连昕表哥的子嗣也照顾不好,那楚微河实在是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的。昕表哥,懂了吗?” 拿自己的孩子来威胁她家这个傻哥哥,昕表哥果真是变了啊。既然如此,那她不介意拿楚微河那条命,让这昕表哥老实一点。 纪凰问着,沐梓昕吓得眼眶都湿了,抿着嘴艰难的点了点头。 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这么清晰的感受到他这凰表妹身上的血腥之气。 冰冷,暴戾,让人颤抖。 大厅内的其余食客也吓住了,又不敢说要走,怕吸引了纪凰的注意力。于是她们只好低下头,安安静静的吃饭,不敢朝纪凰那边多看一眼。 “哦对,楚家公子说哥哥喜欢拿鞭子抽你对吧?”纪凰问着,又朝着风鸣开口道:“风鸣,你去把我院里那条倒钩银鞭拿来。” “是!”风鸣转身走了出去。 楚微枫被纪凰张口闭口就说要杀他姐姐的作风给吓到了,现在听到纪凰突然说起和他相关的事情,他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 沐梓昕也愣住了,连忙护住楚微枫,朝纪凰开口问道:“凰表妹……你要做什么?” 纪凰看了楚微枫一眼,随意说着:“哥哥的鞭法我很了解,以楚家公子这种体质,被哥哥刻意抽了这么多次还没被抽死,一定是哥哥的鞭子不行,该换了。” 把脑袋埋进饭碗里的食客们听到这话:…… 回家以后一定要告诫家里人,和宁王侯玩得来的继续抱紧这条金大腿,玩不来的以后别出门了,就算出门也避开宁王侯一条街,千万别把邪皇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 纪宁惊呆,在纪凰身后完全不在状态似的,开口问着:“真的要给我换新鞭子吗?新鞭子好用吗?” 他也觉得旧鞭子上有很多磨损,用着并不是那么顺手了。 “好用。”御弈卿认真的点了点头,对于纪宁的新武器好像很是了解,继续开口说着: “那条鞭子是阿凰亲自设计、简墨离亲亲手锻造的,只要按下握把处的开关,鞭里嵌的一百零八根细倒钩就会弹出来,一鞭下去能把野猪的皮肉撕开!而且缠在腰上也很好看,可以当腰带用的。” 他亲自试的,破坏力保证一绝,而且还漂亮。 听着御弈卿的话,纪宁眼睛都亮了,完全没有注意到已经吓得快要两眼一翻晕过去的楚微枫。 “凰……凰表妹,你这是否有些欺人太甚了?”沐梓昕开口问着,有些不敢相信那个对家人一直无比包容的纪凰怎么会变成这样。 第412章 教你做人(3) “欺人太甚?”纪凰仔细品味了一下这个词,然后开口问着:“昕表哥还记得这揽月楼的上一任被气走的管事吗?” 沐梓昕被问得一愣,仔细回想了一下,才想起来确实有那么个人,他好像是让那人给微枫道了个歉。 “他只是个下人,本就不该那么大的脾气,微枫他可是……” 沐梓昕开口说着,话还没说完,对上纪凰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他顿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昕表哥,你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吗?”纪凰开口问着,还不等沐梓昕答话,她就继续道: “他叫电峦,是我麾下的十六令主之一,是为我抛头颅洒热血的下属之一,是曾经守护西玖边疆的将领之一,也是弈凰帝国的开国功臣之一! 昕表哥,若非因为你是我的表哥,楚微枫现在早就是他拳下的一滩肉泥了你信吗?” 纪凰开口说着,朝着电暮招了招手。电暮立刻走了过去,站在纪凰面前。 “主子。”那包子如果现在在这里,听着主子这番话,应该是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了吧。 “电暮,你告诉九皇子,按照西玖律法,仅凭楚微枫这一条欺辱功勋之臣的罪名,该如何判刑。” 纪凰说完,电暮立刻转过去面对着沐梓昕,规规矩矩开口道:“依照西玖律法,言语上辱骂功勋之臣,是挖眼断舌、凌迟处死之罪。行为上折辱功勋之臣,是满门抄斩之罪。” 说完,电暮退到一旁,恭敬的等候着纪凰的命令。 “昕表哥,听到了吗?”纪凰开口问着。 厅内的众多食客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守在揽月楼里的管事竟然都是这样的大人物。 他们曾经带领破晓军,守护着西玖边疆。 “呜呜!姐夫我怕……我要回家!呜呜……” 楚微枫突然哭出了声,站起身拉着沐梓昕就要往外走。 “咻——!” 一根筷子射了过去,钉在楚微枫脚下的地砖里,让他没有胆量再迈出半步。 楚微枫看向射筷子的御弈卿,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腿上好像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了下去。 一直被纪凰威慑的他,在御弈卿这一筷子的刺激下,终于还是……吓尿了。 “呜呜……呜呜……姐夫……” 楚微枫吓得不轻,刚才看纪凰时有多痴迷,现在看纪凰时就有多惊恐。 “弈卿,你这是做什么?!”沐梓昕开口质问御弈卿,连忙吩咐人扶楚微枫下去更衣。 然而这时候,面对他的吩咐,被他强行请来的那些公子哥完全不敢去办,一个个的都缩着脑袋当鸵鸟。 听着沐梓昕的质问,御弈卿从纪凰怀里站了出来,踱步到沐梓昕身边,在后者惊惧的注视下弯下腰,轻声道: “昕表哥,不要把家人的宽容,当做你招摇的资本。 曾经我和你说过,你要学会用你的权势,不必向任何妻家低头。当时我的本意是想鼓励你勇敢自信,而不是狂妄自大。 现在我告诉你,那些权势都不是你的,而是你的家人自愿让你拿去用的。 但你如果嫁了人就完全把自己当成了楚家人,甚至一再做出伤害家人的举动,那么家人的宽容也是有限度的。 有些东西,既然不是你凭本事去挣到的,那就不是你的。你用的时候应该怀着感恩之心,而不是恃宠而骄。” 御弈卿在沐梓昕耳边低声说完,然后又回到了纪凰身边,乖乖的靠进她怀里。 不当众说出这些话,已经是他作为表妹夫,给这位昕表哥留的最后一分颜面。 “主子,人带到了!” “主子,鞭子取来了!” 风啸风鸣先后进来,一人手里抓着神情惶恐的楚微河,另一人手里抱着装鞭子的盒子。 风啸把楚微河往大厅里一推,楚微河扑到了沐梓昕的身边,踉跄几步之后被他扶住。 风鸣抱着盒子,话都还没来得及说,纪宁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抱走了盒子,一边朝她道谢一边满脸期待的打开。 “哇靠!帅啊!”纪宁拿出鞭子挥舞了两下,细长的银鞭在空气里划出“咻咻”的响声。 他摸到握把前端的一个倒扣,拇指把那倒扣往后一按,瞬间,鞭身里弹出许多细小倒钩,锋利的泛着冷光。 “凰儿你前几天怎么不给我?”他就说怎么凰儿回来给谁都送了礼物,沐梓昕的礼物都有,就是没有他的,他还委屈了好几分钟呢。 纪宁再次扣动卡扣,那些锋利的倒钩被收了回去,整条鞭子看起来与普通鞭子无异,只是鞭身上多了些银白的细钢条罢了。 “太危险了,在犹豫到底要不要送给你。”纪凰开口答着。 厅内其余食客心里疯狂点头:太危险了! “要是你耍鞭子的时候误伤了自己,母王怕是要打死我。”纪凰开口加上一句。 厅内其余食客瞬间石化:…… 以后,大家还是老实一点,看到宁王侯就赶紧装孙子。 “怎么会啊!误伤了只能说明我鞭法不行呗,我绝对不会让母王揍到你的!”纪宁拍拍胸脯保证着,对新到手的鞭子简直爱不释手。 “微臣参见邪皇陛下、弈皇陛下。” 这时候,被风啸一路拎着飞过来的楚微河才缓过神来,一脸菜色地朝纪凰和御弈卿行礼。 见楚微河到了,楚微枫赶紧朝她那边挤过去,瑟缩着躲在她身后。 “楚御史……哦不,朕如今该唤你一声皇表嫂才对。表嫂方才在忙什么,最近西玖需要处理的政务挺多?”纪凰随口一问,笑得很是亲切。 “不、不多。”楚微河下意识的摇头,面对纪凰时,她总比面对沐瑾宣还要局促不安。“我方才只是在府里看书罢了。” 其实她知道梓昕今天带着微闵和微枫出门了,但是碍于父亲在府里要死要活的哭诉,她只好当不知此事,由着他们去了。 本以为纪凰怎么着,看在沐梓昕的面上,或是看在沐瑾宣和纪宸竹的面上,都不会做出什么很过分的事情来。 但她没想到的是,纪凰竟然直接派人闯进她府里,把她给押过来了。 “看书啊?”纪凰意味不明的问了一句,然后看了眼挽着楚微河的沐梓昕,再次朝楚微河开口问道:“看书有照顾昕表哥重要吗?” “没有!”楚微河赶紧摇头,感觉今天的事情可能是不好收场了。 “既知道没有,为什么不好好陪着昕表哥呢?若是皇室的外孙出了什么岔子,你这皇媳的脑袋还想不想要了呢?” 纪凰的问题问得犀利又强势,楚微河只能赶紧答着:“微臣知错,日后定然好生陪在九皇子身边。” 这时候,沐梓昕有点看不下去了,朝着纪凰开口问道:“凰表妹,我肚里的孩子又没出什么事,你何必如此怪你表嫂?” 纪凰突然有点想打人,但还是好脾气的忍了下去。 御弈卿看了眼沐梓昕,开口道:“回来后经常听人说昕表哥怀胎辛苦,受不得刺激,一受刺激就会动胎气。 若是昕表哥身子强健,表嫂不陪同也就罢了,你们夫妻的事情本不该我们这些外人插手。但既然昕表哥身子如此虚弱,表嫂还闲在家中看书,未免太不把昕表哥放在心上了。 阿凰也只是担心昕表哥的胎儿,才会提醒一下表嫂。昕表哥如此一问,实在叫人听了难受。” 这几日关于沐梓昕的话都是从各处听来的,他们本以为说得有些夸大了,却不曾想真的是半点都没冤枉了他。 听了御弈卿的话,沐梓昕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实在是没法反驳。 纪宁这时候也总算是笑了,笑得讽刺,笑得释怀。 他真就是个傻子呗!被人耍得团团转呗! 还眼睁睁看着电峦给楚微枫弯腰道歉! “啪——!!!”银色的鞭子突然挥了出去,像长了眼睛一样,在空中弯曲了一个弧度,直直的抽在了楚微枫身上。 “啊!!!好疼好疼!呜呜好疼!” 楚微枫疼得眼泪直掉,看着身上血淋淋的鞭印,这时候才知道纪宁真的不好招惹。 以前纪宁都不敢打他的,今天抽什么风! “纪宁你干什么?!”沐梓昕被纪宁这突如其来的一鞭子给吓到了,看楚微河那心疼又不敢阻拦的眼神,他看着纪宁时突然也觉得很恼火。 “看不到吗?打人啊!”纪宁手里的鞭子再次挥了出去,避开了挡在前面的其余人,“啪”的一声精准的抽在了楚微枫身上。 这几鞭子,他早就该打了! “啪——!!!”又是一鞭。 这三鞭子下去,皮开肉绽,直接把楚微枫抽得倒在了地上。 “呜呜!好疼……” 他觉得前几天在宫里挨的那三十杖责,居然比今天这三鞭子要轻多了。 “纪宁你住手!光天化日害人性命,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沐梓昕知道拦不住纪宁,干脆扑到了楚微枫身上。 他就不信,纪宁这一鞭子还敢抽下来! 没错,纪宁确实不敢。 一鞭子已经挥出去了,看到沐梓昕的时候又赶紧收了回来。要不是纪凰伸手给他拦了一下,这强行收回来的一鞭子,绝对会甩到他自己身上。 “昕表哥慎言,仅凭楚家公子折辱功勋之臣这一条罪,他就死不足惜。更何况他还欺打十八皇女,那也同样是杖毙的死罪。 即使今日哥哥把他抽死,那也是只能叫就地正法,不叫害人性命。况且哥哥的倒钩都没亮出来,只是想给个教训罢了。如果哥哥要杀他,第一鞭他就活不下来。” 纪凰说着,目光转向一旁怔愣的楚微河,语气森冷:“昕表哥摔了都不知道扶他起来,楚御史,朕倒觉得该挨鞭子的是你啊。” 说完,纪凰朝纪宁勾了勾手。纪宁一愣,屁颠屁颠把手里的鞭子交给纪凰,然后搬了两张椅子过来,拉着御弈卿坐下看戏。 眼瞧着纪凰拿鞭子要打楚微河,沐梓昕这时候才真的慌了,连忙又从楚微枫那边爬起来,挡在楚微河面前。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纪凰手里的鞭子已经“啪——!”的一声抽在了楚微枫身上。 “这一鞭,是打他欺辱我麾下令主!” “啪——!!!” “这一鞭,是打他冒犯我弈凰王侯!” “啪——!!!” “这一鞭,是打他欺凌我西玖皇女!” 第413章 教你做人(4) 纪凰的三鞭子,可不是纪宁的三鞭子能比的。 三鞭下去,楚微枫已经连哭出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厅内其余食客此时听着清脆的鞭响,脑袋都要埋到桌子底下去了,真的想现场表演一个遁地。 邪皇打人,不分男女! 凶残!太凶残了! 纪凰打完,把鞭子甩给一旁围观的纪宁,看了眼惊惧交加的沐梓昕,笑着开口:“昕表哥放心,朕下手有分寸。虽然这三条都是死罪,但看在你的份上,朕是不会把人打死的。” 朝沐梓昕说完这些,纪凰又转向楚微河,在后者惶恐的注视下,开口道: “不过这三鞭子打下来,如果不好好卧床修养三个月,恐怕会影响到他日后行走。还望楚御史将人带回去好生看护,切勿让他乱动。” 卧床修养三个月,到时候沐梓昕的孩子也该生出来了,纪宁就算把楚微枫抽死,也不是他挡得住的了。 “是……是,微臣遵旨。”楚微河开口应着,看了眼楚微枫躺在地上满身血污无法动弹的狼狈模样,虽然有些不忍心,但还是没敢开口和纪凰杠。 这段时间里她这个弟弟做了些什么,她还是很清楚的。她本以为有梓昕在,应该不会有事的,现在看来,确实是她高估了梓昕对纪凰的影响力。 又或者说,是她低估了纪凰的狠心程度。 其实纪凰真正在意的人里面,应该是没有沐梓昕的。即使有,或许也只是因为她的舅舅和舅母。 “哦对了!朕听说楚御史还有个武艺不错的妹妹,叫什么来着?”纪凰突然开口问着,纪宁立刻举起手,开口接上:“楚微闵!” 一旁的风啸、风鸣、电暮几人:…… 大公子这伺机报复的举动也太明显了叭! “嗯,楚微闵,就是她。”纪凰点了点头,继续朝着楚微河问道: “听说楚微闵小姐武艺不错,朕瞧着哥哥需要一个练鞭的,若她能在哥哥的鞭子下活下来,我便直接奏请皇舅母,给她封个六品校尉怎样?” 楚微河的脸色都白了,僵硬的开口说着:“邪皇抬举了,家妹武艺平平,实在担当不起。” “真的?”纪凰有些不信的样子,开口道: “表嫂,大家都是一家人,朕既然给你开了扇方便之门,你就不需要有什么心理压力。只要令妹能撂倒哥哥,这校尉的职位就是她的了,想来有朕压着,没人敢多说什么。” 厅内其余食客:…… 她们记得好像哪天在街上的时候,看到宁王侯一鞭子抽翻了楚家小姐来着,到底是哪天呢…… “邪皇,您真的抬举了。家妹无能,想来是万万担当不起校尉之职的,还请邪皇另选贤能。”楚微河感觉今天真是不该被她父亲绊住脚步。 要是早点把梓昕和微枫叫回去,就不会有现在这档子事了。 “这样啊,那算了吧,朕还以为楚微闵小姐武艺不错,应该是旁人无心乱传的吧!”纪凰说着看了眼沐梓昕,再次把电暮叫了过去,朝着楚微河开口道: “楚御史,这位也是朕麾下令主之一,电暮,这段时间他会长期驻守帝都分部。 若是楚微闵小姐当真有本事,楚御史也万万不可屈才,一定要让令妹成为我西玖的国之栋梁。 哥哥性子野,眨眼就找不到人了,朕就把电暮搁在这儿,规矩也是一样的,只要令妹撂倒他,校尉之位必定稳妥,无人敢非议什么。” 纪凰说得一本正经,旁边围观的御弈卿几人都要喷笑了。 真狠! 不放风啸也不放风鸣,就把纪宁和电暮搁在那儿。 要是楚微闵和风啸风鸣打,打输了都不丢人。但要是和纪宁电暮两位男子打,打输了那就好玩了。 而且别看电暮长得清秀,但他那实力,朝中将军都不一定扛得住。如果楚微闵真能打得过他,那当个校尉也确实没人敢非议什么。 但重点就是,楚微闵连纪宁这样的半吊子都打不过,怎么可能撂得倒电暮?! 而纪凰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分明是,如果连纪宁或是电暮都撂不倒,那楚微闵就不必肖想武将职位了。 这番话,无疑是直接断了楚微闵的武将路啊。 “……是,微臣明白了,谢过邪皇陛下。”明明知道是惩罚,楚微河却也只能言谢,深思熟虑一番之后继续开口道: “不过家妹确实无能,并不适合留在帝都为官,微臣近日就会送她和父亲回辉城与母亲团圆过年,想来是要辜负邪皇一番好意了。” 看纪凰这次回来的架势,她必须要把父亲和弟弟妹妹都送回辉城,否则迟早互相拖累死。 送回辉城后,只要不碍着纪凰的眼,想必就不会有事。纪凰应该也没有那么闲,不可能特地追到辉城去报复。 听到楚微河这话,那可把纪宁激动的啊,差点就要抱着身边的御弈卿啵一口。 幸好他稍微还有点理智,不至于当着他家妹妹的面做出这种挖坑埋自己的事情。 “微河,你这是……”沐梓昕有些急了,他不想让自己的妻主就这么低头服软,在纪凰的威逼下把家人送走。 而且岳父本来就不太满意他,要是被强行送离帝都,恐怕对他的不满会更多吧! 楚微河知道沐梓昕想说什么,握着他的手,朝他摇了摇头,开口道:“母亲也想念父亲和弟弟妹妹了,该送他们回去了。” 如今的纪凰和御弈卿,即使整个西玖帝国都不足以与其为敌,更别说她还只是西玖帝国内的一个小小御史。 即使她娶了沐梓昕成了皇媳,在皇室和王室眼里也还不够看,更别说与纪凰相较。 她原以为纪凰会给沐梓昕留几分面子,就像纪宁他们那样,不会对楚家人怎样的。现在看来,是她看错了。 纪凰对楚家,确实留了点情面,没直接把人弄死。但这点情面,恐怕就是她对沐梓昕最后的宽容了。 “嗯?这样啊,那确实可惜。”嘴上说着可惜,但纪凰的脸上可半点没有表现出来,继续朝着楚微河开口道: “既然如此,那朕就不打扰楚御史与家人的相聚时光了,楚御史、昕表哥请便。” “多谢邪皇。”楚微河过去把地上无法动弹的楚微枫抱了起来,快步出了揽月楼。 沐梓昕咬着唇看了眼纪凰她们几人,最后什么也没说,捧着肚子跟着楚微河离开了。 一场闹剧就这么结束了,纪宁到现在还不敢相信,以后这帝都里就没有那么多姓楚的出来瞎蹦跶了?! “凰儿你太拽啦!!!”纪宁乐得一蹦三丈高,以后他还是帝都小霸王! 然而纪凰瞥了他一眼,开口道:“别乐了,马上和我进宫。” 风啸风鸣听到这话,立刻出去驾马车过来。 纪宁还有点懵,呆呆的问着:“这么晚了进宫干嘛?”晚饭时间都过了,还要进宫蹭饭吗? “请罪。”纪凰开口说着,牵上御弈卿的手,走出了揽月楼。 纪宁虽然不知道请什么罪,但还是赶紧跟上了他家妹妹和妹夫,走前还不忘朝电暮挥手道:“我明天再来!” 电暮哭笑不得,带着一群揽月侍者恭敬地对着三人的背影弯腰行礼,朗声道: “属下恭送主子、主君、大公子!” 厅内其余食客在这时候才抬起头来继续吃着冷掉的饭菜,终于感觉揽月楼里的空气流通起来了,刚才她们全程都是屏着气的。 …… 纪凰说是进宫请罪的,还就真是进宫请罪的。 三人进了宫之后直奔凰栖宫,把下午的事情完完整整给纪宸竹和沐瑾宣说了一遍。 包括沐梓昕让纪宁当众道歉的事、包括纪凰拿楚微河威胁沐梓昕的事、包括纪宁和纪凰动手打人的事、也包括最后纪凰把人逼出帝都的事。 总之一字不漏,不带个人色彩,发生了什么就说什么。 最后说完之后,纪凰带着御弈卿和纪宁,郑重地给纪宸竹夫妻俩道了个歉。 纪凰三人道歉道得极其诚恳,但纪宸竹和沐瑾宣毫不怀疑,要是再来一次,这三个孩子还是会这么做的。 沐梓昕逼着纪宁当众给楚家人道歉,这事情本就是他做得过分了。要不是今天有纪凰护着纪宁,恐怕就要换成纪宸竹夫妻俩去凰王府给纪宁道歉了。 事情闹到这一步,其实大家心里都不好受。 纪宸竹和沐瑾宣也没多说什么,有些疲惫地笑着宽慰了纪宁两句,然后让三人出宫了。 他们既不想看到沐梓昕受了委屈,也不想看到纪宁受了委屈,夹在这中间着实为难。既然纪凰出手,那也权当帮他们做个选择了。 …… 另一边,楚微河抱着重伤昏迷的楚微枫回到府里时,果不其然迎来了她父亲张氏的一声尖叫。 张氏一边哭喊着他的儿啊,一边骂骂咧咧地让大夫赶紧给楚微枫诊治。 知道楚微枫断了好几根骨头、起码需要卧床修养百日之后,张氏咒骂纪凰的话脱口而出。 要不是楚微河吼了他一句,恐怕附近的府邸都能听到御史府传出的那些咒骂,明天关于楚家对邪皇不满的言论就要满天飞了。 最后楚微河和张氏在书房里秉烛夜谈,不知道谈了多久,她才彻底说服了张氏带着楚微闵回辉城去。 至于楚微枫,由于不好挪动,只能暂时留在楚府休养,等到年后再派人送他回去。 …… 十天时间晃眼就过了,今年的年节宫宴,莫名弥漫着一股微妙且尴尬的气息。 或许是因为出了楚家那档子事,自从楚家人离开帝都之后,沐梓昕再也没有主动和纪宁几人开口说过话。 即使是打招呼,也只是很规矩的行礼问安,让人挑不出错的同时也感受不到什么情义。 一场宫宴,上位的人味同嚼蜡,下边的人胆战心惊。不过也还算好,最后有惊无险的度过了,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 第414章 教你做人(5) 列骑国,帝都,皓月府。 “四姨父,是这么滚吗?这个元宵怎么长得这么小啊?它是不是发育不良?” 厨房里,被糊了一脸面粉的月浮屠仰起脑袋,一脸认真地朝他身旁的四府君晨氏发出灵魂三连问。 他那肉嘟嘟的小脸蛋此刻已经被面粉糊得看不出长相了,旁边的人都是靠声音和身高认人的。 晨氏低头,摸了摸月浮屠的脑袋说着:“浮屠别着急,滚元宵要滚上很多次呢,再多滚滚它就大了。” “嗷!好叭,谢谢四姨父!”月浮屠乖乖抱着大汤碗,继续滚他的元宵。 “哈哈哈哈!小浮屠!你的脑袋瓜比元宵还像元宵!”一旁滚元宵的月浮梭开始无情嘲笑,气得月浮屠放下碗走到他面前,超凶的鼓起腮帮子,然后…… “呼——!” 一阵人造风带着糯米粉飞向月浮梭那张呆滞的脸蛋,又一个比元宵还像元宵的小脑袋瓜新鲜出炉。 “来啊!互相伤害啊!”月浮屠吹完之后立马拔起小短腿跑得飞快,跑出厨房之后还回过头来朝月浮梭做了个鬼脸。“略略略!” “小!浮!屠!”月浮梭一声吼,脸上的糯米粉都被震掉了一层。“今天不教训教训你,我就不是你四哥!” 月浮梭气势汹汹,然而回应他的是—— “略略略!” 月浮屠转过身又是一个鬼脸,然后朝着月浮梭拍了拍屁股,迈开腿跑得老快了。 论逃命速度,他绝对是七个兄弟里最快的! 因为他——是最能作的! 月小公子内心骄傲的叉了个腰,两条小短腿愣是跑出了风火轮的架势,月浮梭死命追都没追上。 厨房里的其余人看着俩熊孩子先后跑出去,皆是笑着摇了摇头,继续滚元宵去了。 “唔……想吃哇。”月浮凌凑近月浮溟滚元宵的汤碗,伸出手指戳了戳圆滚滚的元宵,然后呆呆地把手指放到嘴里嘬了一口。 “呸呸!不好吃……”月浮凌的小脸皱成一团,吃到了一口生糯米粉,有些委屈。 “哎哟我的傻弟弟!这是生的啊!”月浮溟刚去喝杯水,回来就看看到月浮凌对他白胖胖的元宵下手了,顿时有些头疼的把这傻弟弟抱到一旁的小板凳上。 “哈哈,浮凌是不是又饿了?”二府君小简氏开口问着。 月浮凌坐在小板凳上,认真点了点头。 这呆呆乖乖的模样,可把家里只有个淘气包月浮屠的小简氏给羡慕死了。 小简氏笑着放下手里的碗,走到角柜那边找了一下,找出了半碟刚才压肚子时没吃完的梅花糕。 “喏,浮凌先吃点压压肚子,离元宵煮好还有一会儿呢。”小简氏把盘子递给月浮凌。 “哇!谢谢二姨父!”月浮凌感觉自己幼小的人生已经圆满了,一个人坐在小板凳上吃得欢快,可把剩下几个哥哥看得好一阵羡慕。 当然了,要说厨房里最羡慕月浮凌的,还是他的亲爹晨氏。 …… “浮屠,你又做什么坏事了?” 院里,月浮屠跑得正认真,突然被人提着后衣领拎了起来,小短腿在空中扑腾两下,最后像条咸鱼一样双腿一蹬,放弃挣扎。 “娘!你干嘛呢?!你这样我很没面子的!”月浮屠被月倾尘拎着在空中晃啊晃,小语气不满地开始控诉。 月倾尘可不管他,一把把熊孩子扛在肩头,拍了拍他的小屁股,看向后面追来的月浮梭道: “二姨已经帮你教训了,这孩子瞧你跑得,喘成什么样了都。” 说着,月倾尘又在月浮屠屁股上拍了一下。 瞧这孩子小脸上糊的面粉,连脸都看不见了,肯定是她家这崽儿的杰作。 “士可杀不可辱!娘你放我下来!我要和你们决一死战!”月浮屠趴在月倾尘肩上叫嚣着,小短腿一蹬一蹬的,差点没把月浮梭给笑死。 只见月浮梭绕到月倾尘背后,看着月浮屠那张糊满面粉的小脸,非常畅快的—— “略略略!” 朝月浮屠做完鬼脸之后,月浮梭欢欢喜喜的再绕回月倾尘面前,胡乱抹掉脸上的糯米粉,甜甜开口道:“谢谢二姨!” “娘!你坏死了!”月浮屠一个小肉拳锤在月倾尘背上,跟挠痒痒似的,锤完之后他整个人都蔫吧了,趴在月倾尘肩上生无可恋。 他一去不复返的形象啊! 月倾尘又拍了下他的小屁股,直接扛着一只小汤圆,牵着一个只汤圆,往厨房那边走去。 “哦对,浮……呃,你是浮梭还是浮椤?”月倾尘有些尴尬的开口问着,俩孩子太像了,实在分不清。 “二姨,我是浮梭了啦!”月浮梭早就被问习惯了,毕竟亲娘也经常分不出他和弟弟。 “哦,浮梭啊,想不想去你凰表姐家玩儿?”知道牵着的是哪个孩子之后,月倾尘问出了自己过来的目的。 “想!娘!我也要去!!!”月倾尘肩上软软的一团月浮屠突然又活了过来,答得比月浮梭还快,大声给自己报名。 “凰表姐?!真的吗,真的可以去吗?!”月浮梭一脸惊喜的问着,这答案肯定就是想去了。 “当然可以了!”月倾尘开口说着,继续道:“你们凰表姐的哥哥要和简氏家族的墨离姐姐成亲了,邀请你们去西玖帝都做客。你们兄弟几人一起去吧,组团吃穷你们凰表姐!” “好啊!”月浮梭欢呼一声,送开了月倾尘的手,兴冲冲朝着厨房跑去。 他要去告诉哥哥弟弟们,可以去找凰表姐和表姐夫啦! 月倾尘看着飞快跑向厨房的月浮梭,一边感叹着小孩子就是活力好,一边又伸手拍了拍月浮屠的屁股。 就是她家这崽儿,活力有点过盛了啊。根本用不着三天,一不留神就上房揭瓦了。 “娘!士可杀不可辱!不可辱嗷!”月浮屠蹬着小短腿,嚎得那叫一个悲壮。 月倾尘翻了个白眼,又是一巴掌拍在他的小屁股上,直接把肩上的熊孩子拍泄了气。 …… 西玖帝国,帝都。 今年的元宵节过后,帝都并没有想往年那样渐渐恢复平静,而是愈发的热闹起来。 所有人议论的中心,都是那场即将到来的盛世婚礼。 一提到宁王侯要出嫁了,祸害帝都十几年的小霸王终于要离开了,不知为什么,帝都百姓居然还觉得有点不舍。 …… 帝都,邪王府,书房。 “咚咚——!” 风啸站在门外敲了两下,随即开口道:“主子,电刃急报。” “进。”房内传来纪凰的声音,风啸立刻推门进去。 书房里,御弈卿正和纪凰蹲在地上,把临摹出来的一张张大号地图碎片拼凑在一起。 拼凑起来的地图上,画着一个又一个红叉。 这十几天里,派去各个地方查探陵藏地址的人接连传回密报,全都是没有发现。 “直接念。”纪凰头也不抬的说着。 “是!”风啸立刻拆开电刃的急报,沉声念着:“属下带人探查东辰帝国中部瑞城区域,查到瑞城境内的一处山谷时发现有东辰军队驻守。 守军在三千人左右,多数为骑兵,装备精良。山谷内防守森严,属下暂时不能确定是不是陵藏。” 风啸念完,纪凰翻开另一张折叠起来的地图,在东辰中部的区域里找到瑞城,拿起笔画了个圈。 听了十几天的没有发现,今天终于听到个有发现的,结果还被东辰军队驻守着,真不知这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主子,波斯国分部急报!”风鸣急促的声音响起,纪凰头也不抬,开口道:“念。” “是!”风鸣拆开密报,看了眼之后匆匆念着:“启禀主子,电芒令主带领的探查小队在波斯国幻夜城穆野森林失踪! 分部派一支精英小队进去搜查,两支队伍全部失去联系!波斯国皇室成员前来协助调查,初步判定穆野森林藏有幻阵。 目前第三支搜查队伍正和波斯皇室协作,准备再查穆野森林。” “前两支队伍全部失踪?!”纪凰抬起头问着,风鸣再仔细看了一眼密报,点头道:“是。” 纪凰突然感觉眉心突突的跳,抽出另一张地图,找到波斯国所在的海岛区域,再在刚才风鸣说的幻夜城画了个圈。 “传令电刃暂停搜查,在山谷外监视,见机行事,不要妄动。”陵藏钥匙在她母王手上,即使东辰那边查到位置了也不要紧。 重点是东辰现在防守严密,她的分部又全部撤了出来,一时间想给电刃那边加派人手真的不容易,只能让电刃伺机而动了。 “是!”风啸立刻退下。 “传令波斯国其余分部加派人手支援,密切关注第三支队伍的消息。” 传闻波斯国皇室擅长异术,有了波斯国皇室介入,第三支队伍的安全应该能得到保障,只是不知道她们能不能尽快把前两支队伍带出来。 “是!”风鸣转身退下。 御弈卿全程都在看着地图上这些圈圈叉叉,对比好几次之后才开口道: “电刃和电芒探查的地方是最后两个没有确认的陵藏地址,陵藏应该就在其中一处。” 那让十大家族争得腥风血雨的纪氏陵藏,不知到底是什么东西。 “哥哥还有一个多月大婚,这时间不够远行一趟。为了个传得神乎其神的陵藏,还不至于缺席哥哥的大婚。” 纪凰说着,把两张画了圈的地图折叠起来收好,继续朝着御弈卿开口道:“等哥哥大婚过后我们就启程,到时候根据情况再决定具体事宜。” “嗯。”御弈卿点了点头,拍拍领口站了起来,朝纪凰继续说着:“那我们回凰王府看看,看宁哥儿的嫁妆安排的怎么样了。” “好。” …… 第415章 十里红妆(1) 西玖帝国,帝都,鸿升街。 “哇!这里的树真的都好大啊!我院里那些树苗苗,好不容易才长到我大腿这么高呢!” “当然啦!凰表姐不会骗我们的啦,说不定她府上还有更大的呢!” “浮生哥,我怎么觉得这里的人看我们的眼神怪怪的?” “浮溟,我也觉得诶!” “唔……为什么要这么看我们哇!” “可能因为四哥和五哥太傻了?” “浮屠!” “小浮屠!” 听着六个弟弟的话,月浮生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有些惶恐的把月浮屠这个最欠揍的熊孩子拉到他的另一边。 “我觉得,可能是因为我们的服饰和别人不一样吧?”月浮生看了眼他们兄弟七人身上穿的衣服,开口答着。 其余六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好吧,确实和街上行人很不一样。 “都是你这家伙,干嘛让我们穿成这样,好端端还把脸给遮起来!我们明明是来找表姐的,为什么像来做贼的!”月浮梭走过去戳了戳月浮屠的脑门。 “嗷!不是大家约好了要报复凰姐姐上次不辞而别的吗?!我们不让她知道,冲到她面前吓她一大跳!”月浮屠捂着脑门,赶紧躲到了月浮生背后。 “唔……哥哥,我饿了哇!”月浮凌一只手拉着月浮溟的手晃了晃,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瘪下去的小肚子。 “你怎么饿这么快,我刚给你买的包子呢?”月浮溟低头看他一眼,开口问着。 “吃完了哇!”月浮凌乖乖答着,还把空了的油皮纸袋递给月浮溟看。 “……”月浮溟额头上滑下几条黑线,认命的收好月浮凌吃空的纸袋,开口朝月浮生问道:“浮生哥,我们还有多久能到凰表姐府上啊?” “还要走一刻钟,浮凌还可以吗?”月浮生走过去摸了摸月浮凌的小脑袋,他们一路上的花销,大部分都在月浮凌和月浮屠的肚子里了。 月浮凌闻言把目光投向了月浮屠,准确来说,是月浮屠的小荷包。 月浮屠下意识捂紧自己的宝贝荷包,警惕地看了月浮凌,生怕他上来抢似的,赶紧摸出一根棒棒糖,然后系紧了自己的小荷包。 “就给你一根,你要吃到我们到邪王府!不许再要了嗷!”月浮屠把糖递给月浮凌。 月浮凌一把接过,欢欢喜喜答着月浮生刚才的问题:“大哥,浮凌还可以哇!” “……”月浮生感觉自己眼角在抽搐,干巴巴的笑道:“可以就好,可以就好。” 以前都是带着一个浮屠出门,他还能勉强看住。这次带着六个弟弟出门,他压力好大啊。 兄弟七人再次朝着邪王府的方向走去,暗处的一众月族暗卫还是很不能理解,为什么进了西玖帝都就不坐马车了呢,家族的马车不好看吗? …… 帝都,邪王府。 “唔……怎么有两座王府?凰表姐的是哪一座哇?” 月浮凌站在街上,看了看左右两边的两座王府,感觉他的脑袋都开始发晕了。 “这边这边!”月浮屠轻车熟路的站到邪王府门前,踮起脚敲了敲。 “咚咚咚——!” 几乎是在他敲完的同时,府门就打开了。 开门的风鸣和月浮屠大眼瞪小眼,风鸣看了眼门口奇装异服的兄弟七人,开口问道:“小表公子,你们怎么已经到了?主子正要派属下去接你们呢。” “嗷?!”月浮屠不敢置信,开口问着:“凰姐姐怎么知道我们快到了?!” 他明明都把马车撤了,还遮着脸进来的,这样都能被凰姐姐的人盯上? “月二长老提前给主子传信了,主子估摸着你们这两天就能到,所以让属下去城门候着。” 风鸣开口答着,然后把门开大点,朝七人道:“七位表公子快进来吧!” 听了风鸣的话,月浮屠愤愤咬牙。 千防万防,没防住他娘! 这么想着,月浮屠在自己的小荷包里摸啊摸,在风鸣惊愕的眼神下摸出一根勺子,气势汹汹的朝风鸣问着:“风鸣姐,凰姐姐在哪儿?” 风鸣原地震惊,木讷地盯着月浮屠的勺子,朝着星海轩的方向指了指:“主子和主君正在用膳。” 她话音刚落,就见月浮屠握着勺子,一阵风似的朝着星海轩跑去。 那架势,是要上餐桌大战三百回合啊。 “呃。”月浮生看着震惊的风鸣,礼貌又不失尴尬的微笑,介绍了一下风鸣没见过的这五位弟弟,然后在风鸣的带领下朝着星海轩走去。 …… 邪王府,星海轩。 “阿卿吃一口。”纪凰把剔完刺的鱼肉喂到御弈卿嘴边,御弈卿心不在焉的张嘴,眼睛半点不离开手上的礼单。 纪凰没办法,只好收走了他手上的礼单,在他赌气的小眼神下给他盛了碗汤。 “乖乖吃饭,有什么事情吃完饭再做好不好?”一边吃饭一边办事是什么习惯?必须给他矫过来。 “你也太霸道了!”御弈卿撇了撇嘴,但还是乖乖端起碗喝汤,然后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院里摆着一张小桌,桌上四菜一汤,两副碗筷,岁月静好…… “嗷——!!!姐姐姐夫我来啦!” 这一嗓子,纪凰感觉桌上的菜都在颤抖。 月浮屠握着勺子冲到桌前,正准备下手舀汤呢,突然发现这桌上居然就俩碗。 小公子瞬间泄了气,颓废的开口道:“凰姐姐你坏死了!不辞而别,还联合我娘亲耍我,吃饭还就备俩碗……哇呜!你好坏啊!呜……” 说着说着,怼天怼地怼空气的月小公子望着纪凰,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别提多委屈了。 纪凰和御弈卿都被他哭懵了,回过神来之后,纪凰朝着他招了招手。 月浮屠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迈开小短腿走到纪凰面前,抹了一把眼泪抽抽噎噎道:“你们走了都不和我说一声……嗝!坏死了!” 纪凰憋着自己想笑的冲动,伸手把熊孩子抱到自己腿上坐好,接过御弈卿递来的帕子给他擦了擦眼泪。 “我要是说了,走的那天你就得哭成这样。比起挥泪送别,我还是喜欢久别重逢喜极而泣。” “哼!”月浮屠抢过帕子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然后大声嘟囔:“你们大人总是有一堆歪理!不听不听我不听!” 纪凰和御弈卿对视一眼,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开口问着:“那小军师想怎么办呢?” “哼!”月浮屠又是一声不满的哼唧,小嘴撅得都能挂瓶酱油了,从纪凰腿上扑腾着跳下来,小手叉腰拽拽的说着:“我要吃冰糖葫芦糖油果子糖人龙须糕绞丝糖……” 这一连串的名字报得极其顺溜,不知道是在路上背了多少次了。 纪凰一个一个记下,然后朝着月浮屠开口道:“一天选一个,糖吃多了要坏牙的。” “那正好啊!赶紧吃,趁着现在换牙,就把坏牙全换了!”月浮屠小公子的大型忽悠现场。 纪凰差点就信了他的鬼话,戳了戳他的脑门,开口道:“别和我皮,还有六只呢?” 二姑说了兄弟七只一起来的,她要一起签收,现在只收到一只算怎么回事? “在后面呢!我要饿死了嗷……姐夫有没有多的碗筷?”月浮屠饿得在桌边打转,拿着勺子没找到碗,莫名好委屈。 “我去吩咐厨房赶紧做一桌。”御弈卿喝完碗里最后一口汤,起身拍了拍月浮屠的小脑袋瓜,然后朝着厨房走去。 月浮屠一愣,然后赶紧说着“我也去”,跑过去牵着御弈卿的手跟着去厨房了。 纪凰看着两人的背影,笑着摇头叹了口气,一个人继续吃着。 “主子,六位公子来了。”御弈卿和月浮屠都走的没影了,风鸣才带着月浮生六人慢悠悠的走过来。 “诶?小表公子呢?”风鸣有些担心,怕月浮屠跑错了地方。 “他应该已经在厨房吃上了。”纪凰放下碗筷,看了眼月浮生几人,笑道:“表哥表弟们,好久不见。” 她这话,好像打开了什么神奇的话匣子—— “凰表姐!我和你说,我院里的树长得这么高啦!”月浮椤兴奋的跑到纪凰身边,在自己腿上比划着一个高度。 “不错啊,以后养药植,前景一片好。”纪凰挑了挑眉,有点意外月浮椤栽培植物的耐心居然这么强,半年能把那些树苗照顾的这么好。 “凰表姐,我也有一起养苗苗的!”月浮梭跑到纪凰另一边,俩孩子长得一模一样,让纪凰的眼睛突然有点晕乎。 “浮梭?”纪凰试探性的问了一声,怕自己刚才没分清谁是谁就开始聊了。 “嗯!”月浮梭重重点头,难得有人能把他和弟弟分出来。 呜!还是表姐靠谱! 纪凰晕乎的笑着,正准备说些什么,就感觉到有人在扯她的袖子。她顺着看过去,只见月浮凌拉着她的袖子,呆愣愣的问着: “凰表姐,我可不可以也去厨房哇!” 棒棒糖吃完了,他好饿。 纪凰有些诧异的摸了摸月浮凌的小脑袋,然后看向月浮生,开口问着:“你们这一路……怎么过来的?” 怎么搞出了一种逃荒的架势? 被纪凰用这种怀疑的眼神盯着,月浮生也很是无奈,耸了耸肩开口道: “浮凌在到你府上的前一刻钟,吃了一蒸笼的包子,还吃了浮屠友情提供,哦不,亲情提供的一根棒棒糖。” 出门带着两个小饭桶弟弟,他也很绝望。 “算了,和我去大厅吧,吃完饭带你们选院子。”纪凰站起身,牵上饿得蔫吧了的月浮凌,带着其余几人一起走向大厅。 …… 饭后,下人们把桌上的饭菜都撤了下去。 风鸣铺上一张王府的地图,让月浮生几人随便选院子。 邪王府很大,大到甚至有半座王府是纪凰都没怎么去过的。府里一切都是御弈卿在打理,对于邪王府,他比纪凰要清楚的多。 看着风鸣铺开的图,御弈卿给月浮生兄弟七人一座座院子介绍着,任由他们挑选。 如果是旁人来,住客房就是了。但月浮生他们不是旁人,而且这次要来玩上近两个月,自然要为他们拨几座院子出来。 七人选了好一阵,选得差点又要掐起来,最后终于还是在御弈卿的调解下有惊无险的选完了。 邪王府原本只有两位主子,这次一下来了七位,终于让邪王府里热闹起来了。 …… 第416章 十里红妆(2) 西玖帝国,帝都,邪王府。 “浮生你不知道,我父君自打过了年之后,尤其是最近这段日子,简直太温柔了,我很慌啊!” 纪宁坐在月浮生对面,拉着月浮生的袖子,开启了他的日常唠嗑模式。 自从知道他家妹妹府里来了七位表兄弟,他每天都要过来坐好一会儿,和月浮生几人使劲唠嗑,不敢回家面对过于温柔的晨泽语。 当然了,他也会经常带着月浮生七人在帝都到处浪,八人一起浪了一段时间,感情自然就有了。 “温柔一点,有什么不好吗?”一旁的月浮梭开口问着。 他们父亲可严格了,平常对他们要求很严的。也就上次浮椤惊吓过度,他才见过父君温柔点的模样。 “唔……宁哥哥的父君是像二姨父那样温柔吗?”另一边的月浮凌开口问着。 他觉得二姨父就好温柔哇,不像父亲那样抢他吃的,还经常给他好吃的。 纪宁听着这话撒开了月浮生的袖子,一把把月浮凌抱到自己腿上,忍不住rua了一把月浮凌的头发,开口道: “问题是哥哥的父君是突然间变温柔了,哥哥感觉遭不住啊!” 听了纪宁这话,月浮生喝了口茶,笑道:“许是因为你要离家了,你父君格外舍不得,所以才想趁着你没走,加倍对你好。” 虽然他还没嫁过人,但大概原因还是能猜到点儿的。 “我觉得也是,但父君这也太热情了。我母王也是,每天从军营回来就拉着我讲小时候,从小到大讲了好几遭,我的黑历史都被扒完了。” 纪宁把头埋在月浮凌毛茸茸的头发里,吸了口小孩子的奶味,缓和一下这段时间被温柔父母支配的恐惧。 月浮生听得没忍住笑出了声,摇着头朝纪宁道:“好好珍惜,以后一年里想听都听不着几次了。” 简氏驻地虽然在西玖境内,但处在西玖和南国交壤的地方,算是边界地区,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从那儿到西玖帝都,一来一回也是二十天左右的路程。以后纪宁如果想回来,恐怕还是有点难的。 倒也不是说简家不让他回,而是距离太远,他以后又是一族少君甚至族君,恐怕难得抽空回来。 听了月浮生这话,纪宁也蔫了,抓着月浮凌的小肉手捏啊捏,漫不经心地说着:“听你一说突然不想嫁了……” “不行!”纪宁话都没说完,一道冷酷的声音插了进来,吓得他一哆嗦,莫名心虚。 纪宁循声看去,发现他还真没听错…… “墨、墨离!”纪宁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看向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简墨离,艰难问着:“你怎么在这儿啊?” “你不想我来娶亲?!”简墨离一路策马狂奔来的,迎亲队伍都被她甩在了几里开外,结果刚一找到邪王府就听到纪宁刚才那话,不气炸才怪! 后面跟来的纪凰“啧啧”两声,搂上她家小夫君的腰,无视掉纪宁那求救的眼神,转身就走了。 自家哥哥,不作不死。 亭里的月浮生也赶紧抱走了纪宁怀里的月浮凌,无情的领着月浮梭离开了。 顿时这一片地块儿,只剩下欲哭无泪的纪宁和冒着冷气的简墨离。 “你,是不是不想嫁?”简墨离开口认真的问了一句,语气说不出的阴沉。 她想知道答案,又怕知道答案。 纪宁下意识的摇头,抿着嘴走到简墨离面前,突然伸手把她抱住。 “我想跟你走,但我舍不得母王和父君。”纪宁正经解释着,把脸埋在简墨离怀里蹭了蹭。 简墨离一愣,身上那冰冷的气息瞬间融化了,甚至还沸腾了,抱紧了怀里的人。 “我不住在简氏家族,以后会经常带你回来看公公婆婆的。”她听墨分说过了,男子离家前都会舍不得的,一定要好好哄,要让他有安全感。 不过话说回来,墨分怎么知道这么多? 简墨离的思绪飘了一会儿,然后立马飘回纪宁身上。弟弟什么的先搁着,夫君哄好了再说。 “真的?”纪宁的话带着鼻音,仰起头看着简墨离,眼睛红红的像只兔子。 “真的。”简墨离扣着他的脖子,看向他抿着的唇瓣,缓缓低头,覆了上去。 纪宁突然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放大的熟悉脸庞,温顺的闭上了眼。 嘤!初吻!他终于等到了! 之前那种碰一碰的完全可以忽略不计!那不叫吻,那就是不小心擦到了! 纪宁闭着眼睛等啊等,等了半天也没感觉到简墨离有什么别的举动,就只感觉到唇瓣上的触感,而简墨离跟被人点穴定身了似的。 好不容易等到木头开窍,纪宁简直不能忍,直接伸手搂上了简墨离的脖子,张开嘴笨拙的伸出了舌头。 嘤!他一定要体验话本子上那种亲到身虚体软的吻! 既然自家木头不开窍,那他就亲自上! 这么想着,纪宁啃得更欢了。 简墨离这时候也终于回过神来,感觉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突然扣紧了纪宁的后脖颈,反客为主侵入他的领地,加深了这个吻。 “嗯……”纪宁轻咛一声,拍了拍简墨离的肩膀。 嘤!身虚体软!感受到了! 然而简墨离却没什么要放开他的意思,反而是另一只手搂紧了他的腰,用一副要把人嵌进自己身体里架势,笨拙又蛮横的加深了这个吻。 直到感觉怀里的人喘不上气了,她才意犹未尽的把人放开,舔了舔嘴唇之后问着:“小宁,这是谁教你的?” 她倒要看看谁这么大的狗胆,竟敢教这些东西给他! 纪宁脑袋晕乎,也没答简墨离的话,而是趴在她怀里喘着气。 这……怎么感觉和他想象中有点不一样? “小宁?”简墨离又问了一声,声音危险的不行。 纪宁这时候才回过神来,脑袋突然清醒了点,下意识的答着:“凰儿!” 死道友不死贫道! 死妹妹不死哥哥! 不能让墨离发现他的画本子,虽然他也说不上原因,但求生欲告诉他就是不能! “饿死鬼!”简墨离咬着牙喊了句,松开了纪宁,一副要去找纪凰探讨人生的架势。 哪有这样当妹妹的,到底教了他哥些什么玩意儿?! 纪宁感觉不妙,赶紧拉住简墨离,整个人都挂在了简墨离身上,双腿缠紧她的腰。 “你别去你别去!我就是偶尔不小心路过的时候碰巧看到的,我怕凰儿和弈卿尴尬,我都没敢说的!”纪宁觉得他真是个求生小能手啊。 简墨离狐疑的看他一眼:“真的?” “真的!”纪宁重重点头,那语气别提多真诚了。 简墨离的目光瞬间变得有点复杂,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以后别看她和御弈卿,躲着走,想做什么我陪你做。” 那饿死鬼,放荡不羁,做那种事情也不知道遮掩点,把她的人都教坏了! “嗯嗯!我躲着走!”纪宁特正经的回着,实际上已经感受到了良心的谴责。 凰儿对不住!哥有罪!哥是个大大大怂包! 纪宁陷入自我批判中,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此刻和简墨离之间的姿势有多亲密。 简墨离感受到那要把自己的腰勒断的两条腿,一双桃花眼里闪过什么不一样的东西,伸手兜住了纪宁的屁股,开口道:“小宁,我们再来一次。” “嗯?来啥?”纪宁还沉浸在对自家妹妹的愧疚中,下一秒就被封了嘴。 嗯?! 今天的墨离……鬼上身了?! …… 邪王府,星海轩。 此时,纪凰还一本正经在给纪宁添置嫁妆,压根不知道她在未来嫂子心里的形象被她亲哥黑成了什么样子。 “阿卿,我想送个好东西给他们。”纪凰想到什么似的,突然阴恻恻的开口。 御弈卿顿时感觉后背一凉,开口道:“你别胡来。” 直觉告诉他,这女人脑袋里没想什么好事。 “不胡来,绝对是让简墨离那铁憨憨开窍的好东西。”纪凰笑着开口,朝御弈卿勾了勾手。 御弈卿警惕的附耳过去,听完纪凰的话之后,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你开玩笑的……吧?”是不是太危险了点? 纪凰摇了摇头,在御弈卿嘴角亲了一口,开口道:“我认真的。” 哥哥教坏了她的小夫君,难道不该有点惩罚吗? “不好……吧?”御弈卿现在慌得一批,试图挽救一下纪宁的新婚夜。 这两人,简直是自家兄妹死里坑啊。 “那今晚阿卿什么都依我,我便不送了。”纪凰伸手轻轻抚上御弈卿的脊背,手指顺着脊椎一路向下,在他的尾椎停下,突然用力把人揽进怀里。 “只要阿卿依我,我便不送了。”纪凰俯身咬上御弈卿的耳骨,声音带着迷死人的蛊惑。 御弈卿一个激灵,立刻开口道:“我觉得,依简墨离那个性子,她可能真需要!” 宁哥儿对不住了,反正你以前也这么坑过我。 御弈卿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突然觉得好像也没有那么愧疚了。 纪凰宠溺的看了他一眼,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松开他的耳朵,又在他眼角亲了一口。 “当真?”纪凰开口问着。 “当真!”御弈卿重重点头。 天道好轮回! 宁哥儿自己挖的坑,一定要让他自己体验一下! 嗯!就是这样! 他绝对不是怂纪凰,他就是想为自己讨个公道! “那阿卿,愿不愿意贡献出你那几本压箱底呢?”纪凰继续开口问着。 “嗯嗯!”御弈卿特乖,重重点头。 宁哥儿送给他的东西,他换个方式送还回去,应该的! 纪凰轻笑两声,不语,温柔的把人抱在怀里。 御弈卿眨眨眼,伸手环上了她的腰,闭上眼把脸贴在她肩上。 …… 第417章 十里红妆(3) 西玖帝国,帝都,皇宫,凰栖宫。 晨曦铺满摆放玩具的温馨房间,床上小小的人儿斜着身子正睡得香,时不时砸吧着嘴傻笑。 纪宸竹放轻脚步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碗药膏,走到床边坐下。 看着床上蹬开被子的沐梓佑,他笑着摇了摇头,给沐梓佑上完药之后,动作轻柔的给她盖好被子。 用了凰儿送来的药膏,好得确实快了些。包已经消下去了,佑儿也有些日子没叫过疼了。 只是伤口上还有些青紫撞痕和血痂,估计还要段时间才能彻底消去。 想到这里,纪宸竹摸了摸沐梓佑的小脸蛋,如进来时一般,放轻手脚退了出去。 既然凰儿已经教训过楚家公子了,那也正好,不然他每次看到佑儿的伤都觉得心里堵得慌。 …… 凰栖宫正殿里,苏品映正抱着沐瑞雪等着。 见纪宸竹终于来了,他赶紧抱着沐瑞雪起身行礼。 “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还带着瑞雪?”纪宸竹挥挥手让他坐下,看了眼熟睡的沐瑞雪,嘴角泛起笑意。 祖父看孙女,自然是越看越欢喜的。 “回父君,刚才楚府的人进宫传话,昕皇弟昨晚生了,是个儿子,父子平安。” 苏品映说着,看了眼怀里的女儿,笑道:“瑞雪睡醒后会哭闹着要父君,臣婿担心她,便一道抱来了。” “嗯。”纪宸竹点了点头,然后意味不明的叹了句:“生了好啊。” 父子平安是最好,希望这个孩子,能把昕儿的注意力从楚微河身上分走一些。 “那父君今日可要去楚府看望昕皇弟?”苏品映问了一句。 皇君出宫,需要提前就吩咐下去,让人备好车驾和护卫。 纪宸竹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开口道:“去准备吧,早朝过后本君与陛下一道过去。” 虽然并不想进楚府,但儿子和外孙还是要去看的。 “那臣婿立刻下去着人安排。”苏品映开口应着,抱着沐瑞雪起身出门。 纪宸竹坐在位置上,缓慢的揉了揉太阳穴,神情有些恍惚,也不知在想什么。 …… 帝都,凰王府,侧厅。 “父君,我一会儿要带浮凌和浮屠去城西的干果铺子买吃的。”纪宁拿了块煎蛋饼,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和晨泽语说着。 “嗯,行。”晨泽语应了一声,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问着:“浮凌?是你堂叔的小儿子吧?怎么不把他带回来给父君瞧瞧?” 太多年没和族中兄弟有过接触了,乍一听族弟的两个儿子来了,晨泽语心中也难免感觉亲切。 “堂叔?”纪宁记得好像听浮溟说过,他们二人的父亲是同族兄弟来着。 想起来这一茬,纪宁继续说着:“好像是,我也想带他们回来玩玩的,但他们说他们娘亲不让他们进凰王府,也不知道为什么。” 听了纪宁的话,晨泽语大概能猜到为什么,于是岔开话题继续道:“那没关系的,父君改日和你一起去凰儿府上瞧瞧他们也行。” 看来月家的四位姐姐,对宸吟的看法还是很大啊。 “嗯嗯!”纪宁啃着饼,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开口道:“浮凌呆呆的,天然呆最可爱了!” 晨泽语听了他这些话觉得有些好笑,没好气的说着:“你会不会夸人?哪儿有说人家孩子呆的?” “嗯哼?”纪宁盛了碗豆浆,又夹了个豆沙包,边吃边说着:“这个字比较符合浮凌的气质啊,浮凌真是我见过呆得最可爱的小孩子。” “你啊!”晨泽语笑着摇了摇头,“快吃吧,吃都塞不住你的嘴!” “哪有,我这不是在回答父君的问题嘛!”纪宁喝了口豆浆,惬意的眯起眼。 还不等他多惬意一会儿,府上管家就跑了过来。 “王君、大公子!九皇子昨晚生产,父子平安,凰王下朝后就和陛下、皇君、太女、太女君他们一起去了御史府,您二位是否要去看望?” 虽然知道她们大公子和九皇子最近闹得不太愉快,但是这么亲的关系,于情于理都该去看望一番的。 晨泽语有些为难的看了纪宁一眼,开口道:“宁儿,你今日怕是不能和浮凌他们一起出去了。” “噢!”纪宁怏怏地应了一声,却也没有反驳晨泽语的意思。“那我用完早膳先去和他们说一声,然后再和父君去楚府。” “嗯。”晨泽语点了点头,用膳的速度加快了几分。 “那老奴立刻着人准备车驾礼品。”管家躬身退下,侧厅里只剩下晨泽语和纪宁用餐的细碎声音。 …… 帝都,邪王府,上合厅。 桌上九人安静无比的用餐,一顿饭下来,守在旁边的风鸣和弑云不自觉的跟着憋气,感觉自己要被憋死了。 原来月氏家族的用餐习惯,居然是这样的。 直到九人都放下碗筷,她们才觉得呼吸顺畅了起来。 “唔……饱饱的。”月浮凌放下碗筷往椅子上一靠,悬空的小短腿翘啊翘,伸手摸了摸鼓鼓的肚子。 “完了!浮凌真的养圆了一圈,我回去可怎么和爹爹交代啊!”月浮溟看着日渐圆润的弟弟,原地自闭。 “小孩子长身体嘛,总不能让他饿着。”月浮昀开口安慰着,但婴儿肥的脸蛋上有些藏不住的笑意。 浮凌他……真的胖了一圈哈哈哈!越来越像个移动的糯米团子了! “不行不行!这么回去的话爹爹会认不出他儿子的!”月浮溟疯狂摇头,在心里开始制定减肥计划。 “三哥你不能这么说老六的,我们小孩子长大了会抽条的嗷!”月浮屠这时候坚定的和月浮凌站在同一战线。 因为他也圆了,只是没有圆得像月浮凌那么明显而已。 “浮凌,过来一下。”纪凰朝着月浮凌招了招手,软趴趴瘫在椅子上的一团月浮凌立马从椅子上滑了下去,颠颠地跑到纪凰面前。 “凰表姐!”他喜欢住在凰表姐这里!有好多好吃的哇! 纪凰看着面前的一团孩子,倍感压力,把手伸到他的腋下,试探性的抱起来掂了掂。 掂完,纪凰沉默,把孩子放下。 她有点对不住四姑和四姑父。 这么想着,对上月浮凌那疑惑又迷茫的眼神,纪凰还是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声音温柔的笑着开口: “没关系,多和哥哥姐夫出去走走转转,出点汗就好了。小孩子健康最重要,别饿着别撑着,吃饱了多动动就行。” 不能随意嘲笑小孩子,不然会造成心灵创伤的。比如浮屠的身高,已经成了不能碰的雷点了。 “嗯嗯!知道了哇!”月浮凌乖乖点头,小脸肉乎乎圆鼓鼓的,居然还有点可爱。 纪凰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蛋,让他坐回去了。 “参见主子主母,见过七位公子。”弑月疾步走进来,行完礼之后朝着纪凰和御弈卿开口道: “启禀主子主母,九皇子昨晚顺产,诞下楚府嫡长公子,你们是否需要亲自去楚府探望?” “阿凰,我们不去似乎不合适。”御弈卿淡然说着,纪凰点了点头,笑道:“任凭夫君安排。” 其实有那日在揽月楼里发生的那场闹剧,今天不论去不去都尴尬。既然如此,还是不要失了礼仪,也不要让长辈们为难,还是去吧。 弑月抬头看了眼两人,随即抱拳道:“属下即刻安排。” “嗯。”御弈卿点头,弑月退下。 没过一会儿,纪宁也拉着晨泽语匆匆跑了过来,和月浮凌、月浮屠俩小孩好一阵商量,最后把出门逛街买零食的时间定在了下午。 凰王府、邪王府和月氏兄弟的礼品放在一起,晨泽语、纪宁、纪凰、御弈卿四人一起坐上马车,朝着御史府的方向驶去。 由于月浮生他们兄弟七人和沐梓昕没什么亲缘关系,实在没必要跟着走这一趟,所以纪凰并没有让他们七人随行,代替他们把礼品送了过去,意思一下就行了。 …… 等到纪凰她们一行四人到楚府时,沐瑾宣、纪宸竹、纪宸吟她们几人已经来了好一阵了。 沐瑾宣和纪宸吟两人站在院里,正在和楚微河说些什么。楚微河低头听着,偶尔才回上一两句。 房里,纪宸竹和苏品映坐在沐梓昕床边陪着,和他讲些带孩子要注意的小事。 晨泽语来之后也加入了这个队伍,三人坐在床边,一人一句说个不停。 还没怀过的御弈卿和还没成婚的纪宁坐在旁边当透明人,时不时低下头凑在一起叽咕几句。 纪凰来了之后实在没事做,只好和沐梓泫凑在一起,看着榻上的俩孩子。 沐梓泫家的沐瑞雪爬到还没睁眼的小婴儿旁边,伸手戳了戳婴儿皱巴巴的脸蛋,撇了撇嘴咿咿呀呀道:“丑丑……” 还没睁眼的小婴儿被戳得瘪着嘴,颇有一股要哭出来的架势。 沐梓泫脸一黑,赶紧把自家的崽抱起来,在她屁股上打了一下,开口道:“你刚出生也长这样。” 哪个孩子刚出生就是白白嫩嫩的?不全都是皱巴巴的吗? “爹爹……漂亮!”沐瑞雪有点不服气的样子,小手乱挥,啪的一下就挥在了沐梓泫脸上。 “……”沐梓泫看着自家这个一岁大的奶娃娃,满脸黑线,并不想和她多争些什么,抓着她的奶拳头咬了一口,吓唬着:“再打就咬你了!” 沐瑞雪好像被咬痒了,“咯咯”的笑着,小手在沐梓泫脸上拍得更欢了。 沐梓泫:…… 纪凰坐在旁边,翘着二郎腿斜倚在座椅扶手上,看着沐梓泫带孩子的模样,又看了眼她家的小夫君,不知在想些什么。 最后满屋子人硬生生聊了一个上午,在纪凰看孩子都要看得打瞌睡的时候,楚微河终于让人安排好了午膳。 由于今天来的人太多,这午膳准备的格外丰盛,也就多花了些时间。 沐梓昕坐月子,一个月内是没法乱走动的,所以他的膳食都是下人端到床边伺候他吃。 一个月不能乱动,那纪宁的婚礼他也没法去了。知道这事之后,沐梓昕和纪宁居然是差不多的心情,失望中夹杂着几分庆幸。 自从年前楚微枫被纪凰鞭打成重伤之后,就一直在楚府里的一座小院里休养,现在过去了快三个月,也差不多能走动了。 不过今天这么多贵客上门,楚微河自然不敢让他露面,派人把他守得牢牢的。 一顿午膳用完,纪凰她们就陆陆续续离开了。等到下午的时候,楚府又迎来了其余权贵的道贺。 这道贺一连几天没有断过,送往楚府的贺礼也是一连几天没有断过。心意真不真另说,但贺礼是实实在在的。 …… 第418章 十里红妆(4) 西玖帝国,帝都。 阳春二三月,草与水同色。 天气回暖,百姓换上了轻便衣衫,做工都有劲了。整个帝都里,随处可见有百姓爬到树上,亲手系上一根红绸缎。 帝都人家里,有的是曾经受过纪宁的恩惠,所以自发在门前树上为纪宁系上红绸祈福。 有的是在帝都住久了,多多少少与纪宁打过几次交道,这么些年下来也积攒了些感情,所以也主动为纪宁系上了红绸祈福。 还有些权贵子弟,被纪宁欺压了这么多年,在纪宁临走前竟然也有些不舍,于是也遣了许多下人去系了红绸。 但更多的还是凰王府和邪王府的人,这两座府邸几乎是全员出动,把整座帝都城装点上了一片明艳喜庆的红色。 无数人为之奔走,满座城尽带红妆。 自西玖开国以来,能做到这样出嫁的,纪宁绝对是头一位。 …… 帝都,凰王府,温语阁。 “公子!公子快瞧!电峦令主和默书公子回来看你啦!”安如一路小跑到纪宁房里,喘着气禀报着。 纪宁眼前一亮,噌的一声站了起来,提着袍子就往门外跑去。 “公子!公子你不能出温语阁!大婚前三日不可出阁啊!”安如急得一蹦三丈高,赶紧扑过去抱住了纪宁的腿。 纪宁这时候才想起来今天是自己被关的第一天,只好瘪着嘴站到门口,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没过一会儿,电峦就和李默书并肩走了过来。在两人身后,还跟着衡风和乌尔达颜。 “电峦!”纪宁率先挥着手叫了一声,然后想起什么似的,眼里的光有些黯淡。 “大公子,你看我给你做的新婚礼物!”电峦圆圆的包子脸挂满笑意,捧着盒子走到纪宁面前,笑眯眯地递了过去。 “礼物?!我看看!”看着电峦的笑,纪宁眼底的光又亮了起来,接过盒子欢喜打开。 盒子里,放着俩打磨得无比光滑的水晶包子。 “哇塞!这是一对吗?!你亲手做的啊?!”纪宁拿起一个包子,水晶包子在阳光下折射着耀眼的光芒,精致漂亮。 “哇……这是怎么做出来的啊?”纪宁超级捧场。 不过他也确实是很喜欢这两个包子,因为这俩包子像极了电峦的包子脸,圆圆的。 听了纪宁的话,电峦扬起下巴,抬起右臂秀了一波肱二头肌,骄傲道:“我打磨的!” 纪宁惊得张大了嘴,戳了戳电峦的胳膊,真是硬的嘿。 “结、结实!”纪宁惊讶的赞了一句,想起自己手臂上要软不软要硬不硬的肌肉,简直实名羡慕。 “那是!”电峦应了一声,视线从身后的衡风身上瞟过,颇有点挑衅的味道。 衡风摸了摸鼻子,低头,认怂,不语。 比力气她确实比不过天生神力的电峦,但要是比轻功的话,她还是能轻轻松松甩开电峦几条街的。 不过这话她也不敢说,就憋在心里,让这包子傻乐去吧。 “诶!为什么见了电峦就忽略了我?因为我长得没电峦可爱?”被纪宁彻底忽视的李默书终于忍不住举起了手。 纪宁瞥他一眼,对电峦还愧疚着呢,于是毫不客气的开口道:“你确实没电峦可爱。” “……纪宁你就这样吧你!我再见了您嘞!”李默书一路赶过来就听到这句,差点把手里的礼物盒子直接扣在纪宁脑袋上。 “诶!什么臭脾气你这是!快自个儿回来,我不能出这扇门,拉不着你!”眼瞧着李默书要炸毛暴走了,纪宁赶紧顺毛撸。 “你不能出这扇门?”李默书突然来了兴趣,开口问着。 纪宁老老实实点了点头,心里对这事还怨念着呢。正怨念着,头上突然挨了一个爆栗。 “哈哈哈!纪宁你出来打我啊!”打完人就跑的李默书心情大好,站在门外纪宁够不着的地方叉腰,气焰极其嚣张。 “李!默!书!”纪宁握紧拳头,正要迈开腿,结果就有人扑上来把他给抱住了。 “公子啊!不行的不行的!你不能出去!你要出去的话就从安如的尸体上踏过去吧!”安如抱紧纪宁,急得就差没给纪宁挤出两滴眼泪来。 “李默书你给我等着!你千万别让我逮着你!”纪宁扶着门框,语气凶狠。 “哈哈哈!逮不着逮不着!”李默书这可能是出去走了一趟,看了广阔的世界,一下子没收住天性。 “呵!有本事你进来!打到你叫爹!”纪宁指了指他脚下的地板,试图把李默书激进来。 然而李默书朝他那边走了两步,眼瞧着要到他伸手能够到的地方了,又突然一脚缩了回去。 “略略略!有本事你出来!”李默书站在门外朝纪宁做了个鬼脸。 “有本事你进来!” “有本事你出来!” “……” 这两人一个站在门里,一个站在门外,就那么隔门叫嚣着。 旁边的电峦、衡风、乌尔达颜三人看着这两人,莫名觉得不太想待在这里。 最后,纪宁就那么端个小板凳坐在门口,李默书就那么端个小板凳坐在门外,电峦找了个呈三角的地方坐着。 三人以这样奇奇怪怪的阵容,开始隔着门嗑瓜子斗地主。 由于三人隔得太远,衡风和乌尔达颜,毫无疑问就成了给他们捡牌的人。 御弈卿和晨泽语过来的时候,满腔不舍之情在看到这一幕时就熄灭了,嘴角抽搐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主君?!”电峦一抬头看见这两人,立马把牌和瓜子收了起来,上前两步抱拳道:“属下参见主君,见过凰王君。” “属下参见主子,见过凰王君。” “属下参见主君,见过凰王君。” “微臣参见皇君,见过凰王君。” 衡风、乌尔达颜、李默书三人先后上前,齐声开口问安。 “嗯。”御弈卿点了点头,看向坐在门口可怜兮兮的纪宁,突然想起什么事情,有些心虚。 “弈卿,父君!我都要无聊死了!”纪宁站起来趴在门框上,委屈的叫着。 什么三天不许出门的破规矩,这第一天就憋死他了! “呸呸呸!你这傻孩子,乱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晨泽语走过去,把纪宁往房里带了两步,生怕他冲出去了。 “属下们是一起从极北部落赶回来给大公子送礼物的,既然礼物已经送到了,那今天就先告辞了。”电峦开口说着。 “真是多谢你们了,婚宴时一定要提前来坐坐。”晨泽语一边笑着应电峦的话,一边把想要往外扑的纪宁给拉住。 “电峦,你们明天也要来找我啊!”纪宁疯狂挥手,就差没在手上拿个帕子。 “好的,多谢凰王君、大公子!”电峦弯起嘴角笑了笑,然后看向御弈卿,见后者朝他们点了点头,他们四人才一起离开。 临出嫁了,晨泽语有说不完的话要和纪宁交代。御弈卿又是纪宁唯一的嫡亲妹夫,这段时日自然是要陪同晨泽语一起操劳的。 …… 帝都,鸿升街。 “默书你家里好玩吗?你爹爹做的马蹄糕真的那么好吃吗?”电峦走在街上,问着身旁的李默书。 他执行任务时又和衡风绕回了极北部落,刚好碰上和楚家关系不怎么样的李默书。两人一番交流之后简直相见恨晚,就差没当场拜把子。 “很好吃的!就是不知道这个时候了还有没有晚熟的马蹄,有的话一定让爹做给你吃!”李默书一想到他爹亲手做的马蹄糕,感觉口水都开始泛滥了。 “那行,那我去揽月楼和电暮哥说一声,这几天我就去你家借住几天吧!”电峦一提到吃,那是非常积极的。 “包子,你去李府了,那我住哪?”衡风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扯了扯电峦的袖子。 “你?”电峦瞥她一眼,开口道:“住分部住客栈实在不行睡大马路,你身上不是带着那么多金票吗,还怕找不到地方住?” 电峦不知道衡风又在搞什么鬼,他严重怀疑她是不是又谋划着偷他点心吃。毕竟在极北部落的时候,她可没少偷他的奶糕。 这么想着,电峦觉得不能让衡风有机会跟着他进李默书家里。 “我不管啦,你自己找地方住,总之不许跟着我进李府,不然我揍你!”电峦挥着拳头,开口威胁。 衡风苦着脸,扯着他的袖子问道:“为什么啊?”她要不跟着,西玖帝都里再有人欺负他怎么办? “哪有为什么,跟着两个男孩子蹭地方住,你觉得合适嘛!”电峦一拳头挥到衡风面前,拳头白白软软的,像个面团子。 衡风一把握住他的拳头,死命追问:“那有什么不合适的,我住客房啊!再说了,乌尔达颜不也跟着你们呢?” 电峦和衡风是长期搭档,两人一起组队接了很多任务。 条件艰难的时候一起在山洞里睡,抱着取暖,伪装的时候也扮过兄妹扮过姐弟扮过夫妻,所以一时间电峦也没注意到他们牵手有什么奇怪的。 “客房也没你的份,自个儿找地方住去!再说了,谁说我们要带乌尔达颜了?” 电峦白了衡风一眼,然后转向乌尔达颜开口道:“我和默书住他家,你俩爱咋咋地,别过来我们跟前吵吵就行!” 鬼知道乌尔达颜抽什么风,居然死皮赖脸跟着他们一起来了。明明乌尔部落的贺礼已经有人送了,她非得亲自走一趟,奇奇怪怪。 “嗯,我就住揽月楼。”乌尔达颜应了一声,然后有些沉默。 李默书抿着嘴,没管她。 “包子要不要这么狠?你就带着我嘛,我人生地不熟的。再说了,我能挑水能劈柴还能给你当打手,你不亏的!”衡风拉着电峦的手,锲而不舍的说着。 电峦瞪她一眼,无语问着:“我挑不动水劈不开柴打不过人?!” 这家伙瞧不起谁呢?是他抡不动拳头了还是怎么? “……”衡风嘴角抽搐,认命的打断了自己跟着进李府的想法,开口道:“行吧,那你有事记得来揽月楼找我。” “别,你有事儿别烦我就行。”电峦挥起另一只拳头,朝着自己的拳头吹了口气。 “……哦!”衡风彻底被他这钢劲堵住了所有话,认命的闭上了嘴,安安静静牵着他走。 …… “大哥哥,我爹爹说不可以让人碰这个红带子。”街边,一个小女孩看着被解下来的红绸带,急得眼泪汪汪。 “帝都城里这么多,不差这一根吧?再说了,宁王侯什么身份,他稀罕你们这根红带子?” 娇蛮的声音响起,解红带的男子不屑的看了眼小女孩,把自己手里刚摘的一捧花绑了起来。 第419章 十里红妆(5) “这位公子,我劝你系回去哦。这是为宁王侯祈福的红带,你摘了它承担得起后果吗?” 四位锦衣玉袍的小少年走到那男子面前,盯着他手里绑花的红绸带。 “又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再说了,你们是谁?本公子的事轮得到你们管?” 那男子没把面前的四个小孩当回事,拿着他摘的那捧花,转身就要走。 “站住!不许你摘宁哥哥的福带!”年纪大点的一位锦袍小少年跑到那男子面前,张开双臂拦住了那男子的路。 “呵!谁家的孩子,这么讨人嫌!”那男子冷笑一声,伸手就要把小少年推开。 他这一推可是用足了力气,要是换了一般的小孩,早就不知道磕到哪儿去了。 只可惜,他这次推的可不是一般小孩。 “月岑!”锦袍小少年对着空气叫了一声,下一秒,那男子就被一脚踹了出去,刚好摔到另外三名锦袍小少年脚边。 锦袍小少年身后,一名劲装女子慢悠悠收脚,下一秒又隐匿在四周,没了踪影。 “啧啧!你瞧瞧,刚才本公子都劝你自觉点系回去,你非不听。” 三人中,一名年纪小些的锦袍小少年摇着头惋惜的说着。然后拿走摔在地上的花,解下了绑花的红绸带。 “小妹妹,还给你哦,你系上去吧。”小少年走过去,把红绸带递给街边泪眼汪汪的小女孩。 “谢谢小哥哥!”小女孩接过绸带擦了把泪。 “不客气,是我们要谢谢你哦。”小少年装模作样的撩了把头发,学着他家表姐的邪魅画风,勾唇笑道: “纪宁哥哥很感谢你们为他祈福呢,只是他现在不能出门。等他大婚那天,会撒好多糖和瓜子感谢你们的,你要记得去抢哦!” 另外三位小少年:…… 这是凰表姐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那小女孩还是年纪太小,看不透小少年恶劣的本质,一本正经的拿着红绸带,点了点头:“嗯!谢谢你小哥哥!你是好人!” 突然成了好人的小少年摸着脑袋,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 小女孩没管他,三下两下就爬上了树,系好红绸带之后给小少年打了个招呼,然后跑回家里吃东西去了。 直到小女孩关上门,小少年还沉浸在好人的夸赞中无法自拔。 “浮屠小心!”刚才拦住男子的那名小少年开口叫着。 被踹到地上的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起来了,随手捡了块石头就朝着月浮屠那边砸去。 暗处的月族暗卫丢出一枚飞镖,几乎是和另一枚钢针同时打落了那块石头。 飞镖和钢针一起钉在树上,把月浮屠的好心情都钉没了。 “这位公子,你有点烦哦!”月浮屠转身,看着地上吓得花容失色的男子,继续道:“我们都给你机会了,你不知道这时候应该有多远跑多远吗?” 月浮屠说完,捡起地上掉落的石头,毫不客气砸了回去。然后把目光转向另一边,看清来人时有些惊喜地喊着:“电峦哥!” “小公子?!怎么是你?”电峦刚才就只看到月浮屠的背影,根本不知道这小孩是谁。只是看到楚微枫在拿石头砸小孩,下意识就动手救人了。 “浮屠,你脑袋瓜没开花吧?”月浮椤跑到月浮屠身边,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松了口气。 “没事啦!”月浮屠拽拽的甩了甩小辫子,然后看向电峦他们四人,开口介绍着: “电峦哥,这是我五哥月浮椤,那个是四哥月浮梭,还有六哥月浮凌。” 电峦一愣,惊叹月氏家族的男孩子数量之多,然后开口道:“三位表公子,属下电峦。” “电峦哥好。”月浮梭三人在月浮屠身边排排站,乖乖问好。 “这么多漂亮小孩,你们全都是邪皇的表弟吗?”李默书惊了。 纪宁他那牛叉妹妹到底得是什么神仙运气,才能拥有这么多可爱弟弟?! “是哇!”月浮凌认真点头,乖的让李默书差点原地失血。 太可爱了!遭不住遭不住! “走!哥哥带你们去哥哥家吃好吃的!”李默书捂着鼻子,一副要拐带小孩的模样。 “好哇!”月浮凌看了眼电峦,点了点头。 凰表姐的人,不会卖了他的! “我也想去可以吗?”月浮屠举手,脸上端着月浮凌同款乖巧。 “可以可以!必须可以!”李默书点头如捣蒜,恨不得直接抱起俩娃飞奔回家。 月浮梭和月浮椤对视一眼,看向李默书的眼神隐隐有些崇拜。敢请老六和小七上门吃饭,这个哥哥勇气可嘉。 勇气可嘉的李默书转向双胞胎,狠狠吸了吸鼻子,继续道:“你们俩要不要也一起?” 月浮梭和月浮椤对视一眼,微笑,点头。 李默书感觉他的人生之路突然走到巅峰了,领着四只小少年,雄赳赳气昂昂的准备回家。 电峦看了眼地上被石头砸晕的楚微枫,皱了皱眉头,还是朝衡风勾了勾手,让衡风把人丢回楚府去。 毕竟是主子她表哥的小舅子,让人晕在路上不合适,他可不希望有人在大公子大婚前两天闹些什么幺蛾子。 衡风对于这份差事极其抗拒,但在电峦的拳头威胁下,只能乖乖去办。 见衡风提上楚微枫离开了,电峦这才拍拍手,追上了前面的李默书一群人。 …… 帝都,邪王府。 眼瞧着太阳快要落山了,出门踏春的月浮生、月浮昀、月浮溟三人也终于一起回来了。 三人刚一回来,就看到四个弟弟四仰八叉的瘫在大厅里,一个个都吃得肚子圆滚滚的。 “……”月浮生眼皮一跳,走过去戳了戳月浮屠的肚子,开口问着:“你们今日是去做什么了?”怎么吃成这个球样了? “浮生哥!嗝——!我们今天碰到了一个特别慷慨的大哥哥,他是电峦哥的朋友,还请我们去他家吃饭!”月浮屠摸着肚子,砸吧砸吧嘴。 “是啊,那个哥哥好大方哇!他爹爹做的马蹄糕好好吃哇!”月浮凌摸着肚子,砸吧砸吧嘴。 “同上!”月浮梭和月浮椤摸着肚子,砸吧砸吧嘴。 月浮生、月浮昀、月浮溟:…… 不知是哪位壮士,简直勇气可嘉。 他们需不需要多带点东西上门道谢? …… 这一天晚上,慷慨大方的李默书,悲痛欲绝的蹲坐在厨房,想破脑袋都想不通四个孩子怎么能吃下这么多东西。 他感觉自己刚刚登到巅峰的人生,经历了一场山体滑坡。 “默书啊,没事的,好歹你是让表公子他们吃饱了离开的。”电峦蹲在他旁边,不知道这个时候该摆出什么表情。 李默书还是呆滞的看着那些只剩些渣渣的盘子和碗,莫得感情的说着: “我白天时候还想着邪皇是什么神仙运气,能拥有那么多可爱弟弟。现在我懂了,邪皇拥有的不是运气,是钱。” 越可爱的小孩子,吃得越多。 这是他的血泪经验。 “呃!”电峦一愣,干巴巴的笑了两声,然后双手撑着他的包子脸,开口道:“我们主子确实钱多。” 李默书点头,沉默,继续悲痛。 “默书啊,还有电峦令主,你们的屋子都收拾好了,快去沐浴吧。” 李默书的爹爹满脸笑意走了进来,虽然厨房被邪皇家里的表弟们吃空了,但能见到儿子一面,他觉得都是值得的。 现在知道儿子的县主生活过得不错,他也就放心了,心里对纪宁、纪凰兄妹俩更加感激,想着过两天必须得准备一份厚礼去凰王府赴宴。 “知道了爹!”李默书应了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行从悲痛中清醒过来。 简直太悲痛了! …… 三月初三,草长莺飞。 整座帝都城万人空巷,城内百姓几乎全部围在从凰王府出帝都城的那条路上。 数十里长的一条路铺满了春日的花瓣,年幼的孩童跟在爹娘身边,四处采摘了花叶撒到地上,图个热闹有趣。 路上都如此热闹,凰王府门前自然更甚。 府门外不止百姓围聚,甚至不少权贵人家挤不进去,也混在百姓堆里一起看热闹。 …… 凰王府,温语阁。 “父君,你慌不慌?”纪宁拉着晨泽语的手,那张朝气蓬勃的俊脸此刻皱得能夹死苍蝇了。 “傻孩子,你别紧张,一会儿就按父君和你说的流程走,到了简氏家族那边也是,不慌啊。”晨泽语摸了摸纪宁的头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若真要说个感觉,那可能是既欣慰又不舍吧。 他拉扯了二十年的孩子,终于长大了,大到该有他自己的家了。可他养了二十年孩子,乍一换了地方生活,会不会吃不习惯、睡不习惯…… 晨泽语想着想着,眼里突然滑下一滴泪。 水光氤氲间,他恍惚看到了一个牙牙学语的小男孩,扎着两个冲天鬏朝他跑来,软软喊着爹爹。 他的小宁儿啊,竟是该嫁了。 “父君你别哭,你别哭啊!我不嫁了,我就在家陪你,不嫁了!”纪宁急忙说着,拿着他的红帕子给晨泽语擦眼泪,自己眼底的泪花也在打转。 “傻孩子!乱说什么呢!这迎亲队伍都要到门口了,你要不嫁,墨离可娶谁去啊!”晨泽语破涕为笑,把他的帕子给他叠好,塞回他袖子里。 “宁儿舍不得就常回来西玖瞧瞧,这里还是你的家,不论你嫁去多远都一样。”纪宸竹在一旁说着,亲自为纪宁点了朱砂。 晨泽语也笑着点了点头,擦去眼角的泪,开口道:“实在想家了就让墨离带你回来,再或者让你母王去接你都行,别让自己在外受了委屈。” 晨泽语说着,亲自为纪宁束发,每梳一下都极其认真,认真到想要倾注自己毕生的温柔。 纪宁眼眶红红的,碍于脸上的妆容又不敢哭出来,憋得心里酸酸涩涩难受的紧。 房里其余世家的公子夫郎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口打趣,想要帮纪宁缓和一下紧张的心情。 “咚咚——!”御弈卿站在门口敲了两下,然后进门朝着纪宁他们开口道:“还有一刻钟,迎亲队伍就要到了。” 第420章 十里红妆(6) “弈卿……”纪宁沙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带着浓重的鼻音,听着好委屈。 御弈卿笑着走到他身边,在一张空椅上坐下,掏出袖子里的小盒子。 盒子只有巴掌长,很细很窄,右下角刻着一枚小小的揽月徽标。纪宁打开盒子,看着里面的红色信号弹,抿着嘴戳了戳。 “弈卿,这是什么啊?”纪宁开口问着,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还是把盒子收到了自己袖子里,贴身带好。 “这是揽月的最高召集令,你把它带在身边,以后做事情会有保障一些。”御弈卿说着,拿出帕子用边角给纪宁吸了下眼泪,继续道: “不管出了什么事都别一个人硬扛,你如果受了委屈或是遇到危险,就点燃这个,阿凰麾下的人会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你。” 御弈卿说完,纪宁的泪眼涌得更凶了,抽抽噎噎问着:“弈卿,你是凰儿派来的催泪弹吗?” “呃,应该不是吧。”御弈卿被他的问题难住了,把帕子摊开,用两个边角同时给纪宁吸眼泪。 要想擦眼泪不花妆,还真是个技术活。 “你就是!”纪宁仰头望天,配合着御弈卿把眼泪逼回去。 “那行吧,我就是。”御弈卿不和他争,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还有点小心虚。 “还别说,大公子你今天贼俊!真的!”电峦在一旁啃着包子,发出最质朴的夸赞。 晨泽语几人笑着看他一眼,显然很喜欢听电峦这话。 纪宁看他一眼,然后把目光放到包子上,开口问道:“你个没义气的吃独食,怎么不给我带一个?” “你口脂都涂了,这么漂酿的颜色,啃个包子还不得掉色了?!”电峦吃独食吃得理直气壮,然后看纪宁实在可怜,才从包子底下撕了一小半没咬过的给他。 纪宁接过,正打算吃呢,耳边又传来电峦的叮嘱:“大公子,你得张大嘴吃,不然口脂要沾在包子上的!” 纪宁无语,把嘴张得老大,最后终于没擦边的吃到了一口包子,还是没多少馅的那一部分。 “对了,宁儿,你的喜盒下面藏了一格点心,在路上饿了的时候吃。此去简氏家族起码要花上十几天时间,车马劳顿,多忍耐些。”晨泽语不放心的叮嘱着。 纪宁点了点头,情绪好不容易稳定了些,就听到了纪凰的声音。 “哥哥,时辰到了。”纪凰和纪宸吟、沐瑾宣、沐梓泫站在门外候着,等了有一会儿,纪宁才在御弈卿的搀扶下走到门口。 出阁到喜轿前的这一段路,纪宁是不能自己走的。 纪凰走到他面前扬起一抹笑,背对着他蹲下,开口道:“上来吧。” 纪宁又湿了眼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抿紧唇趴了上去。 在纪宁趴上去的这个瞬间,院里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炮竹声。许多小孩捂着耳朵四处跑动,炮竹声夹杂着宾客的恭贺声,喧嚣热闹。 “哥哥是不是哭鼻子了?”纪凰痞里痞气的问着,站起身双手绕过他的膝盖,背着他慢慢往外走。 “没有!”纪宁立刻否认,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别哭,别怕。嫁了人你也是我哥,即使你在简氏家族,我也罩得住你。”纪凰背着他,一步步朝王府大门走去。 “……嗯!”纪宁缩紧了胳膊,把脸贴在纪凰背上。 纪凰向来穿得单薄,没一会儿,她就感觉到自己后背的衣服湿了。 “喂!哥,别哭了,你是不是把鼻涕沾我衣服上了?”纪凰开口问着。 纪宁狠狠在她肩上锤了一拳,“哼”了一声,没回话。 “别哭了,要是哭花了脸,一会儿简墨离认不出人那多没面子。”纪凰继续开口,这欠揍的话,饶是一旁的御弈卿听了都感觉拳头痒。 “呵!她要是认不出来,今儿个也别想把人娶走了!”纪宸吟走在旁边没好气的开口说着。时至今日,她依旧对简墨离很难有什么好态度。 晨泽语在旁边叮嘱着纪宁该注意些什么,越快走到门口了,他感觉要叮嘱的话越多,这些话好像说不完了似的,说着说着就开始掉眼泪。 最后纪凰背着纪宁走到府门口时,纪宁差点就要跳下来拉上晨泽语跑回屋子了。 但看了看身着一身喜袍,远远凝望着他的简墨离,他的心里又安定了些。 闭上眼想起他们两人经历的一切,想起他们两人在第一次在小寺院相见的场景、第一次坐在树下聊天的场景、第一次表白心意的场景、第一次面对不死人至死都不肯抛下对方的场景…… 想起这一切的一切,他突然又觉得,如果他要跟一个人离开家,如果这个人是简墨离,那他好像可以接受。 简墨离站在府外,向来一袭墨袍的人换上了一身喜袍,竟也是让人惊艳的。那双桃花眼里的冷酷,在看到纪凰背上的人时,终于换成了温情。 看纪凰背着纪宁一步一步朝她走来,简墨离上前两步,正想接过纪宁,却被纪凰躲开了。 纪凰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也让四周来看热闹的人愣住了,闭上嘴安安静静看着。 简墨离等这一天等了两年,现在伸手接了个空,心里憋屈的不行。她都想和纪凰畅快打一场,然后直接抢人了。 “邪皇陛下,您瞧这吉时也快到了……”简氏家族迎亲队伍里的人小心翼翼提醒着。 因为一直听说邪皇很惯着哥哥,兄妹感情很好,所以她也不敢开口催,只敢稍微提醒一下下。 “有几句话要与你们少族主说,不会耽误多久。”纪凰说着,看了眼旁边端着两个盒子的风啸。 风啸会意,立刻朝着简墨离走去,把上面一个小盒子打开,交给简墨离。 盒子里,放着一枚红色信号弹,和御弈卿刚才给纪宁的那枚一模一样。 “以后你要是想纳侍了、或者是对我哥没什么耐心了、再或者我哥给你闯祸你不想收摊了…… 总之,不管发生了什么,只要你不想要他了,就点燃这个,我们绝不让你为难。 我纪家今日怎么把他风风光光送出去,到时候就怎么风风光光把他接回来!” 纪凰说着,简墨离的脸色一片冷凝,不语。但她那冰冷的低气压,可把周围人给吓了个半死,纷纷退开几步。 纪宸吟站在在一旁点了点头,对纪凰这番话很是赞同。 “凰儿,你们别打……”纪宁趴在纪凰背上,眼泪啪嗒啪嗒的掉,有些怕这两人又打起来了。 “嗯。”纪凰应了一声,看向简墨离和她身后那些简氏家族的人,继续开口道: “我现在怎么把人交到你们手上,你们到时候也要怎么给我还回来! 即使他真在你简氏家族捅了天大的篓子,也自有我纪家领回来管教,轮不到你简家越俎代庖! 只要你们好好待他,天大的篓子我也会尽全力给你们补上。但凡他回来时身上带着半点伤,不管谁对谁错,我纪凰一定提刀杀到你们简氏家族!”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别说简氏家族那边被纪凰震慑到了,就连西玖这边的人也被纪凰吓得不轻。 在亲哥大婚当日这么放狠话的,纪凰绝对是头一位。 但这话听着……怎么就让一众男子觉得自个儿心里那么酸呢? “浮生哥,你到时候出嫁也让凰表妹背吧,这话我还想再听一次呜!”人群里,月浮昀咬着帕子,觉得自己那颗玛丽苏的少年心蠢蠢欲动。 “瞎说什么呢?若是凰表妹愿意背我出阁,我自是欢喜。若是她不愿意,这话岂不是让她为难了?”月浮生拍了拍月浮昀的额头,然后继续看着那边的姑嫂经典大戏。 “我们皓月府就凰表姐一个孙辈女儿,到时候出阁如果凰表姐不背,我们只能让娘亲和姨姨们背了。”月浮溟开始为兄弟七人的出阁担忧。 月浮生看了他一眼,有些好笑的问着:“这还哪儿跟哪儿啊?你们才多大点,有心仪之人吗,你们就想到出阁那么远了?” 要是让两位姨母知道,来参加个婚宴竟然会让她们儿子变得开始操心出阁的事,估计当初是怎么都不会同意他们七人一起来的吧! 月浮生笑着摇头,继续把目光挪到那边的姑嫂俩身上。 “你说完了?”简墨离开口问着,声音沉得简直可以闷死人了。 纪凰看她一眼,端着一身皇者气势,淡然道:“说完了。” 听了纪凰这三个字,简墨离伸手握着那枚红色信号弹,指节攥的发白。 那枚信号弹在她手里化为齑粉,随风飘散。 “纪宁以后就交给我,没有你纪凰什么事了!此后,我生,他生!即使我死,也会拼尽最后一口气,护他无恙!” 简墨离说着,迈步走向纪凰那边。 这次纪凰没有再躲,而是把哭成泪人的纪宁交给了她。 “记得你今天说的话。”纪凰开口说着。 “自然记得。”简墨离把纪宁抱在怀里,看向纪凰开口道:“小、姑、子,你可以回去歇着了!” 说完,简墨离把纪宁抱到喜轿上,给他擦了擦眼泪,看着他进去坐下。 从简墨离喊出的小姑子三个字里,纪凰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于是,某位小姑子眨巴眨巴眼,刚才那放狠话的劲儿已经没了,朝着风啸招了招手,拿过另一个大点的盒子走到简墨离身边。 “嫂子,送你和哥哥的新婚礼物!”纪凰拍了拍简墨离的肩膀,把盒子递了过去。 这时候御弈卿简直已经没眼看了,扶额,捂眼。 “不是已经送过了?”简墨离被这一声嫂子叫得心花怒放,态度瞬间就软了下来。 不过她太懂纪凰这是在干什么,她记得纪凰的礼物早就送过一次了。 “这是赠品。”说着,纪凰贴近简墨离耳边,勾着嘴角嘀咕几句。 旁边的人都竖起耳朵听,愣是什么都没听到。 纪宁坐在喜轿里,抽抽噎噎抹了把泪,然后看向他家妹妹那边,莫名觉得背后刮过一阵凉风,冷飕飕的。 等到纪凰说完,简墨离狐疑的看她一眼,拿着盒子看了看,道了句:“行,我知道了。” 里面什么东西这么神秘,必须要拜堂当晚才能打开? “嗯,照顾好我哥,后会有期。”纪凰退后两步,伸手揽住御弈卿,朝简墨离和纪宁挥了挥手。 御弈卿这时候也不得不把手拿下来,扯开一抹牵强的笑容,礼貌的道别中夹着无法言说的心虚。 “婆婆、公公、小姑子、妹夫,后会有期!” 简墨离规规矩矩朝纪宸吟和晨泽语行了礼,在纪宸吟不耐烦的挥手下翻身上马,开口道:“返程!” 在这瞬间,放铳,放炮仗的声音轰然炸开。 大红灯笼开路,锣鼓铙钹吹吹打打。 简氏家族的迎亲队伍,返程了! 安如和安意是纪宁的贴身小厮,也跟着纪宁坐在喜轿里,拆开一包又一包金银瓜子,往街道两边撒着。 沿街的百姓这时候也沸腾起来,热热闹闹哄抢成一片。 纪宁坐在喜轿里,趁着往外撒喜糖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 凰王府门口,纪宸吟、晨泽语、御弈卿、纪凰她们还站在那儿,站在他一回头就能看到的地方。 最后还是泪水模糊了她们的身影,纪宁把脑袋缩了回来,往自己嘴里不停塞糖。 “宁王侯千岁千岁千千岁——!” 街道两边的人群里,不知道是谁率先喊了一声,紧接着那些受过纪宁恩惠的人先后喊了起来,带动了整条路上的人。 “宁王侯千岁千岁千千岁——!!” “宁王侯千岁千岁千千岁——!!!” “……” 春日里的花瓣满天飘飞,百姓们热情欢送,呼声响彻整座帝都城。 火红的嫁妆像一条长龙,一直从凰王府延伸到帝都城门。 华丽富贵,倾注父母所有疼宠。 这样一场成婚,才真正能被叫做—— 十里红妆。 (′???`)来,跟我念—— duàn、gēng 懂的叭各位小可爱? 第421章 十里红妆(7) 迎亲队伍虽然走了,但凰王府门前依旧人头攒动。 这次虽然不是什么广邀天下的成婚,但也邀请了许多西玖帝国的权贵。 再加上曼城的许多人也赶了过来参加纪宁的婚宴,无形之中加了一波宾客量。 凰王府这段时间就顾着准备纪宁的嫁妆去了,宴场根本没怎么准备。 用纪宸吟的话来说:我的宝贝儿子都没了,哪儿还有闲心思管那一大帮子人吃没吃好! 所以无奈之下,御弈卿只能把邪王府的宴场打开,帮着凰王府接待一部分宾客。 “唔……宁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哇?我还想和宁哥哥一起吃绞丝糖!”月浮凌在人群中找到月浮溟,拉着月浮溟的手开口询问。 月浮溟想了想,开口答着:“宁哥哥要去墨离姐姐家住了,浮凌下次去墨离姐姐家玩的时候,再找宁哥哥吃糖好不好?” “哇!好吧!”月浮凌答了一声。 两人在人群里站着,也没注意到有个男子正朝着他们这边走来。 “三哥老六!”坐在邪王府门前石狮上的月浮屠突然叫了一声。 月浮溟一愣,立刻牵着月浮凌朝月浮屠这边走过来,站在石狮下仰着头,看向月浮屠开口问着:“怎么了吗?” 月浮屠这一声,也把周围的月浮生几人全部吸引过来了。 六人围着石狮子上的月浮屠,顶着四周百姓诧异的目光,开口道:“浮屠你先下来吧,站这么高干什么?怪危险的!” 月浮屠盯着刚才月浮溟和月浮凌站的那个地方,看了半天没有发现,只能从石狮子上爬了下来。 “表哥表弟们,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啊!”纪凰从府里走了出来,看向围着石狮子的月浮屠七人,继续道:“开饭了,快进来。” “来了凰表姐!”月浮凌反应最快,迈开腿就跟上了,其余几人也纷纷跑了进去。 月浮生正打算进去,见月浮屠好像还在找什么,于是有些疑惑地开口问着:“刚才你就怪怪的,怎么了吗?” 月浮屠看他一眼,摇了摇头,拉着他的手走进邪王府。 七人跟着纪凰进去之后,外面街上那些百姓才又炸开了锅。 “那七位公子?邪皇刚才叫他们什么?表哥表弟?” “哦对!听说邪王府住进了七位风姿各异的公子哥,起先我还不信呢,原来是真的!” “他们都能在邪王府住下了?那肯定和邪皇关系不差吧!” “娘呀!我刚才居然和他们挤在一起!” “咋了?那么俊俏的公子哥,挤在一起委屈还你了?” “不是啊大姐!那哪是俊俏公子哥,那是七个纪宁啊!他们挤在我旁边,万一磕着碰着让邪皇震怒了,我有几条小命够赔的?!” 此话一出,街上百姓突然拉大了间距,就怕人群里还挤着谁。 两座王府门前喧闹了好一阵之后,也到了该吃午饭的时间,百姓们陆续散了。 谁也没去仔细注意,人群中有一位男子从另一座石狮后面走了出来,戴上斗篷离开了。 …… 邪王府,上合厅。 “浮屠?”御弈卿看着快要把饭扒进鼻孔里的月浮屠,开口喊了一声。 喊完见小少年还在发呆,于是他又加大音量喊了一声:“浮屠?!” “啊……啊?!”月浮屠回神,抬起头看向御弈卿,开口问着:“姐夫怎么了?” 月浮生有些好笑的看他一眼,开口道:“哪是你姐夫怎么了,是你怎么了?吃饭走神,这可不是我们月小公子该有的状态啊。” “对啊!你刚刚还突然喊我,吓得我以为你挂在石狮上面下不来了。”月浮溟开口说着。 月浮屠有些气鼓鼓地瞪他一眼,但还是没说什么。 “浮屠你怎么了?”御弈卿开口问着,然后接上一句:“这里没有外人,想说什么直接说。” 听了御弈卿这话,月浮屠才放心了点,往御弈卿那边蹭了蹭,开口道:“我刚才坐在石狮上,看到有个男子奇奇怪怪,朝着三哥和老六走过去。” “咦!你别吓我,我突然起鸡皮疙瘩了!”月浮溟搓了搓手臂,抱紧了圆滚滚的月浮凌。 “是小偷还是?”御弈卿继续问着,并没有因为月浮屠的年纪就忽略他的话。 “不像,一般小偷会时刻注意周围的人,没得手之前步伐不会那么快。而且那时候地上都是金银瓜子,街上也有不少衣着富贵的人腰间挂着荷包。三哥和老六什么都没带,小偷不会冲他们去。” 月浮屠摇了摇头,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总结着:“那个男子目标明确,混在人群里没有停顿闲聊,也没有像百姓一样捡地上撒落的金银,而是直直朝着三哥和老六去的。 我起初怀疑是他认错了人,所以赶紧叫了一声,但我叫完之后他就躲进人群里没了踪影。 正常人即使认错了人也不至于心虚离开,但那男子在我一叫之后就跑了,很大可能其心不轨。” 月浮屠认真说着,看了眼月浮溟和月浮凌,又突然挺纠结的开口道: “不过就老六这样的,好像也不至于让人下黑手。辛辛苦苦解决个小饭桶,他图个啥?” 刚才其余几人还觉得月浮屠解封了什么高逼格的属性,现在这一句话就把他打回了原型。 还是那个让人熟悉到流泪的作死少年。 “西玖帝都的人你们都不熟,应该没多少仇家才对。” 御弈卿说着,看了眼月浮屠,开口问道:“你们有没有出去惹到什么人?如果没有的话,那人应该就是冲着月氏家族来的。” “不是!姐夫你问着我们,为什么就看我一人啊?!”月浮屠对上御弈卿那眼神,感觉自己与世无争的高尚节操受到了质疑。 “哈哈哈!小浮屠,因为你最欠、最拉仇恨啊!”月浮梭笑着为月浮屠解答疑惑。 月浮梭这话说出来,厅内的氛围也没有刚才那么诡异了。 其余几人捂着嘴笑开,就连御弈卿也露出了一丝浅笑,无声的表达着他就是这个意思。 “哼——!”月浮屠噘着嘴仔细回想着,想了一会儿之后,突然朝月浮梭和月浮椤开口道: “哦对!你们记不记得我们前两天在路上教训的那个男子?!就是解了纪宁哥哥的福带,还拿石头砸我的那个!” 被月浮屠这么一说,月浮梭和月浮椤突然记了起来,连连点头! “记得!那个不怪你,是那人太欠了,居然比你还欠!”月浮椤朝着月浮屠安慰着,成功获得了月浮屠的一记白眼。 “就是那个人!我们来西玖帝都一直都是靠脸吃饭的,可讨喜了,只得罪过那个男子!”月浮屠朝着御弈卿笃定的说着。 月浮椤也赶紧把他们那天发生的事情都说给御弈卿听,末了一再表示真的是对方太欠了,比月浮屠还欠,他们才没忍住动了手。 “嗯,没事,那你们知道对方是谁吗?”御弈卿并不在意与人结仇,相反的,要是被欺压之后只会一味忍让,那才是让他看不下去的事情。 “不知道。”月浮屠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突然眼前一亮,开口道:“但人是电峦哥和衡风姐处理的,他们应该知道!” 听了月浮屠的话,御弈卿点了点头,立刻让弑月去把电峦和衡风找来。 说来也是运气好,电峦和衡风本来打算吃完这顿午宴之后就动身离开的,幸好弑月找得早,不然再慢上半步都找不着人了。 电峦和衡风到御弈卿跟前,把那天的事情说了一下,再交代了一下楚微枫的身份,然后就背上包袱离开了。 这两人离开之后,御弈卿伸手在桌上轻轻叩了几下,最后还是让弑月叫来了风啸。 其实碍于纪宸竹和沐瑾宣,他并不想和沐梓昕把关系处得太僵。但如果楚微枫真的找人对浮屠他们下黑手,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 帝都,福满楼。 “十里红妆,这纪家的公子哥还挺幸运,父母健在就是好啊。” 男子倚在窗边,看着街上的人清理花瓣红毯,笑得妖娆,目光冰冷。 可惜啊,他的父母,都不在了。 不然的话,或许他也会有一场十里红妆的盛世婚礼呢。 “主子,单凡少爷回来了!”门外传来一道锯木般的声音。窗边男子收回思绪,开口道:“让他进来。” 没过一会儿,房门被推开。一名斗篷男子走了进来,朝着房内男子开口唤道:“王君。” 要是现在月浮屠在这里,应该就能认出来,这就是刚才靠近月浮溟和月浮凌的男子。 单倾颜看了他一眼,开口问着:“任务完成了吗?” 单凡摇了摇头,答着:“差一点就能毒到两个了,但有个小的突然叫了一声,我瞧那个小的机敏,怕暴露身份,就没继续。” “今天人这么多,难得他们的暗卫看不清,正是最好下手的时候……”单倾颜说到这里,觉得有些可惜。 “是我无能!”单凡开口说着,低头认错。 单倾颜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继续道:“罢了,处理这几个小的也没意思。只要月家倒了,还怕搞不定这几个公子哥吗?” 这话也不知道是安慰单凡还是安慰他自己,单倾颜说完,继续问着:“我让你去打探的事情,打探的怎么样了?” 听到这个问题,单凡稍微自信了点,开口道:“探到一些,近段时间凰王府和皇室之间确实有矛盾,起因就是今天出嫁的纪宁,还有皇室的一个皇子,叫沐梓昕,是纪凰的表哥。 好像是沐梓昕未婚先孕,他的妻主又在宫宴上和另一个世家公子遭人算计,颠鸾倒凤,那公子好像叫……李默书,对,叫李默书。 沐梓昕不想和人共侍一妻,想要逼李默书出家为僧。纪宁出手阻拦,把李默书送去他的封地当县主去了,然后两人的关系就日渐僵化。 起初纪凰没回来还好,纪宁处处忍让着沐梓昕。听说沐梓昕爱惨了他那个妻主,对楚家人好得比自己亲人还好,每次都会为了楚家人逼迫纪宁低头。 但纪凰一回来之后就直接处置了很多楚家人,完全没怎么给沐梓昕留面子,估计那个沐梓昕心里正记恨着呢。 现在沐梓昕为他那个妻主生下了嫡长子,虽然不是个女儿,但也很宝贝。如果王君要动手的话,可以考虑这个人。” “哦?”单倾颜看了他一眼,继续说着:“我当年潜在西玖做皇子的时候,沐梓昕好像没有蠢成这样。” 为了爱情奉献终生?和自己家人对着杠?这是想笑死他吗? 第422章 十里红妆(8) “这……但我去仔细探问了很多人,甚至下药拷问了几位权贵夫郎,事情就是这样。”单凡开口答着。 “噗嗤——!真是好单纯的一个表哥啊,单纯的让人想笑啊!”单倾颜嗤笑,随即又开口道:“不过这么单纯,好像才好用。” 听到单倾颜的话,单凡点了点头,继续道:“沐梓昕的家人原先也是很宠他的,尤其是他的父君和他的姐姐。他的姐姐是西玖太女,或许……” “一个太女用处不怎么大,西玖的兵权握在纪宸吟手里,西玖明面上姓沐,暗地里姓纪。” 单倾颜开口打断,拨弄了一下自己的指甲,突然又开口问着:“那个沐梓昕如今和纪宸吟的关系怎样?” 单凡一愣,想了想开口答着:“沐梓昕是纪宸竹的儿子,纪宸吟本来对他也很疼爱,只是肯定比不得对纪宁那样的了。 不过最近一段时间沐梓昕都在欺压纪宁,甚至还为他那小舅子欺辱纪凰麾下的令主。 纪宸吟即使对沐梓昕再好,在亲儿子亲女儿面前,应该也是有个亲疏之别的。 而且沐梓昕的那个小舅子还打了他的亲妹妹,就是西玖最小的皇女沐梓佑,好像打得挺重的,今天都没出席纪宁的婚礼。 这事儿沐梓昕也是站在楚家那边,愣是没让纪宸竹重罚楚微枫……” “所以你是想说,沐梓昕为了他那忠贞不渝的爱情,把那么多宠着他的人全嚯嚯没了?”单倾颜突然开口打断。 单凡点了点头,开口道:“差不多。” 单倾颜这时候感觉自己嘴角在抽搐,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没事,总归是一家人,没有反目成仇之前,一切都有转机。 再说了,纪宸吟不是才嫁完儿子吗?纪凰又早早出去自立门户了。纪宸吟现在膝下无子无孙,要是沐梓昕能带着儿子经常去探望,那就不一样了。 当沐梓昕再次取得家人信任,然后反手捅那些家人一刀,这场戏一定好看。” 单凡不是很了解单倾颜的想法,继续问道:“不可以让我们的人直接下手吗?为什么必须要找纪凰那边的人?” 如果想对纪宸吟下手,不死人也可以啊。 单倾颜看了他一眼,摇头笑道:“最致命的刀子,一定得从背后捅。我们的人动手一定会遭到反击,能不能得手不说,而且还会让对方更加防备。 但如果是她们自己窝里的人动手,那效果就不一样了,毕竟有谁会天天防范着家人呢?猝不及防的一刀,才最容易得手。” 单凡听完,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单倾颜走到桌边坐下,翻看了一下桌上的名单,继续开口问着:“安排的那些人进去多少了?” “大半都进去了,只有少数几个落选。”单凡开口答着。 听到单凡这答复,单倾颜满意的勾起嘴角,继续道:“嗯,准备一下,我们去瞧瞧那位爱情美满的沐梓昕皇子。” 盗取兵权间接窃国,纪凰的方法果然就是好用啊。 只可惜他们是敌人,不然还真想和纪凰御弈卿坐下喝杯茶呢。 …… 帝都,御史府,主院。 “姐夫,吃饭了!”楚微枫戴着面巾,端着温补滋养的膳食走了进来,走到沐梓昕床边。 现在他爹和二姐全被赶回辉城了,大姐府上都是这位姐夫在做主,他也只能老老实实伺候这位姐夫坐月子。 “嗯。”沐梓昕应了一声,他身边的小厮们伺候他从床上坐了起来。 “今日外面是不是很热闹?”沐梓昕开口问着,语气没多少波动,叫人看不懂他在想些什么。 “对啊!许多人都说这是西玖开国以来最盛大的一场婚礼呢!”楚微枫有些吃味的说着,把今天外面发生的事情都给沐梓昕讲了一遍。 尤其是讲到纪凰怎么怎么威胁简墨离、简墨离怎么怎么表示此生非纪宁不可、纪家怎么怎么给纪宁安排了十里红妆的时候,那酸味简直都快要溢出来了。 沐梓昕安静听着他讲,对于外面的盛况可以想象到一二。 毕竟那一声声的‘宁王侯千岁千岁千千岁’响了整整半个时辰,他关在房里捂上耳朵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更何况外面? “就纪宁那个一言不合就甩鞭子的性子,那些百姓真是瞎了眼,居然那么拥护他!”这么想着,楚微枫摸了摸自己面巾下红肿的鼻子,愤愤说着: “不只是百姓,就连那些半大点的孩子也有病一样的护着他。我不过是取了条红绸带用用而已,那些没教养的孩子居然拿石头砸我!” 楚微枫现在还很气自己被砸晕的事,也不知道那几个孩子谁家的,真是没教养! “可能因为他比较会哄人吧。”和谁都能玩到一起,把谁都能哄得团团转。 沐梓昕开口说着,看了眼楚微枫脸上的面巾,有些担忧地问着:“伤还没好吗?” 他不希望微枫回辉城的时候带着伤,不然岳父又要生气的传来一堆书信,让微河为难。 “还没有,好疼呢!”楚微枫捂着鼻子开口说着,然后想起什么,声音甜甜的朝沐梓昕说着: “听说前段时间姐夫的姨父来府上看望姐夫的时候,送了姐夫几盒雪肌膏。大夫说这伤要是涂了雪肌膏,或许能好得快一点……” 雪肌膏是揽月殿里才有得卖的东西,能买到的人都是些顶尖豪门的公子夫郎。他手上的钱,还拍不到雪肌膏。 说来纪宁也真是会投胎,他是纪凰的哥哥,他们家里肯定不缺这几盒雪肌膏用。 “嗯,你需要就拿去吧。好生养伤,这几日就少出去走动了,免得磕着碰着。”沐梓昕点头答应了,他现在根本就不想用纪家送来的东西。 “谢谢姐夫!姐夫你真温柔,可比那个宁王侯好太多了!”楚微枫虽然娇蛮,但他却知道什么话才能让沐梓昕开心。 沐梓昕听了他这话之后笑着戳了戳他的脑门,语气很是柔和的说着:“你去吧,顺便让人把元元抱来。” 楚瑾元,沐梓昕和楚微河刚出生的儿子。 “好的!”楚微枫应了一声,步伐轻快的离开了房间。 他离开之后,沐梓昕脸上的柔和笑意收敛了许多,透过窗户看了一眼院里盛放的桃花,继续吃着补粥。 本来今日也该是他的婚期。 他提前完婚,为两个人准备的盛世婚礼,现在倒是全都被纪宁独享了。 这么浩大的成婚大礼,纪宁今日应该是很开心的吧。 “哇呜——!呜呜!”门口传来熟悉的婴儿啼哭,沐梓昕收回了思绪,蹙眉吩咐着身边的小厮:“还不快去把公子抱进来!” 这些下人到底是怎么伺候的,怎么让元元哭成这样?! “是。”被叫到的小厮慌忙跑了出去,刚跑到门口就吓得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 沐梓昕这时候才发觉不对,挣扎着又坐直了点,坐在床上看着那抱着婴儿进来的男子。 男子身后还跟着四名面如死灰的人,个个身上都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腐尸味道。 这个男子,他好像在哪里见过的。 “你是谁?!擅闯官员府邸该当何罪?!”沐梓昕质问着,看向男子怀里的婴儿,瞳孔骤缩:“把元元给我!” 这人闯入他的府邸,劫持他的孩子,究竟要做什么啊! “哎!九皇子这反应能力可真一般,没有纪宁机灵啊。”单倾颜笑着开口,捏了捏楚瑾元的脸蛋,成功让孩子的哭声更大了点。 沐梓昕被他的话噎住了,听到儿子的啼哭之后才收敛了心神,继续道:“你要做什么?!别碰我的孩子!” “嗯哼?不碰也可以啊。”单倾颜眨眨眼,无辜的说着,然后捏着一颗药丸塞进楚瑾元嘴里。 “你做什么?!你喂他吃了什么?!”沐梓昕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因为太久没下床走动了,直接狼狈的摔到了地上。 他身边的其余小厮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哆嗦着腿走过去扶他起来。 “这个嘛,喂他吃了点好东西啊。这个东西呢,叫蛊虫。如果你不好好听话,它就会在你儿子的肚子里破卵而出,一口一口吃掉你儿子的内脏,然后破开他的身体钻出来,好不好玩?” 单倾颜恶趣味的开口恐吓着,空气中有一阵轻微的波动。 他身后的四名不死人中,有一人好像突然感受到什么一样,朝着屋顶看去。 但那波动已经没了,细微的像是幻觉,那名不死人抬头看了一会儿,什么都没发现,于是再次低下了头。 “你……你!他只是个孩子,你还有没有人性?!你到底要我做什么?!”沐梓昕声音尖锐的质问着,看着嚎啕大哭的楚瑾元,第一次希望自己身上有点武功,这样就能把儿子抢回来了。 “人性啊?”单倾颜歪着脑袋问了一句,然后妖娆一笑,轻缓说着:“你可真是单纯的让人想笑啊!那种东西,我怎么会有呢?” 要是寄希望于人性,那他早就在阴曹地府里和族人团聚了吧? “王君,刚才看到我们的人都已经解决了!除了这个。”单凡带了六名不死人进来禀报着,其中一名不死人手上还提着吓晕过去的楚微枫。 听到单凡这声王君,沐梓昕的记忆瞬间被唤醒,突然尖叫着:“摄政王君?!你是东辰的萧王君?!谁给你的胆子在西玖行凶!” 单倾颜蹙着眉,有些不耐地挠了挠耳朵,开口道:“声音小点,本君又不聋。” 说着,单倾颜一手掐在楚瑾元脸上,陡然变响亮的婴儿啼哭让沐梓昕心急如焚,慌不择言的说着: “你……你别伤他,你放了他,我不与人说你的行踪就是了,否则、否则……” 最后一句话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来,单倾颜嗤笑一声,一把掀开楚微枫的面巾,让沐梓昕能好好看清人。 第423章 十里红妆(9) “跟你说话可真是费脑筋,你怎么到现在还看不清局势呢?现在是我求你还是你求我啊?”单倾颜捏着楚微枫的下巴,有些不屑的看着沐梓昕。 “懒得跟你说,浪费口水。”单倾颜翻了个白眼,然后捏着楚微枫下巴的那只手轻轻撇开,继续开口道: “现在你儿子体内的蛊虫,母蛊在我手上。只要我捏死母蛊,你这刚投胎的儿子也就可以再去投一次胎了,懂? 还有,你告诉谁都没用,这蛊除了我之外没人能解。一旦我发现你和纪凰她们说了这事,纪凰能不能逮着我就不劳你操心了,但你儿子一定死在我前面,懂? 现在你要是考虑好了,要听我的吩咐,我就把你儿子还你,把你小舅子也放了。你要是不听,我现在就送你们三人一起投胎,懂?” 单倾颜说着,不慌不忙的找了张椅子坐下,等着沐梓昕的答复。 没过一会儿,沐梓昕就抬起头,开口问着:“你想要我做什么?” 单倾颜扬起嘴角,轻快的答着:“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就抱上你的儿子,多去凰王府走走,和你姨母啊姨父啊交流一下感情就好。” “那你怎么不直接去找纪宁和御弈卿呢?!”沐梓昕怒火中烧,为什么要找他去凰王府做这事!纪宁和御弈卿,哪个不比他要合适! “嗤!”单倾颜瞥他一眼,开口道:“你瞧瞧你,怎么这么狼狈呢?你看看纪宁和御弈卿,他们哪里有你这么好拿捏呢?” 单倾颜把楚瑾元递给单凡,然后悠闲的踱步到沐梓昕面前,伸手拍了拍沐梓昕的脸。 “其实这也不能怪你啊,谁让你这么娇弱呢?谁让她们把最娇弱的你放在家里,全部去参加纪宁的婚礼了呢? 我之所以能进来找到你,全都怪她们没保护好你啊。他们都偏心纪宁,完全没人注意你呢。既然都没人把你当回事,那你也不用拿她们当回事啊。 那些不在乎你的人、你和挚爱之人一起孕育的儿子,这个选择很难做吗?” 是啊,都偏心纪宁! 根本没人把他当回事,都怪她们没有保护好他和元元! 既然都没人在乎他,他何必在乎那些人! 沐梓昕捏着拳头,指甲掐进掌心里的痛楚让他回过神来,松开了手问着:“那元元的解药,你什么时候给我?” “解药啊?”单倾颜笑着,给沐梓昕整理了一下摔乱的头发,接着开口:“不怕,我隔断时间就会送压制蛊虫的药过来哦。 只要你乖乖听话,等我的事情做完了,自然不会伤到你的元元。可如果你不听话,那你的元元就有点危险了哦。” 纪凰这个表哥还真是单纯到蠢啊,他难道不知道在这世上,弱就是原罪吗? 弱,就是一切欺凌和折辱的根源! 他弱还弱得这么有理,真是让人眼前一亮呢。 不过嘛,既然御弈卿不好拿捏,那他就只好拿捏这个送上门来的沐梓昕皇子了。 希望别让他失望呢。 “我只用去凰王府多走动就行了吗?”沐梓昕开口问着,看向单倾颜时,眼底蕴着浓烈的恨意。 “暂时是这样,后面该怎么做,我会派人通知你的。” 单倾颜笑着,望向沐梓昕那双眼睛,继续说着:“藏好你的情绪哦,如果被纪家人发现了些什么,你的元元可就……” 单倾颜的手伸到沐梓昕面前,一点点收紧。剩下的话不需要再说,沐梓昕已经懂了。 “知道了,现在可以把元元还给我了吗?”沐梓昕深吸一口气,看向单凡怀里哭到没力气的儿子。 单倾颜点点头,朝单凡抬了抬手。单凡立刻抱着楚瑾元走过去,递给了沐梓昕。 沐梓昕刚一抱到孩子,眼泪顿时就留下来了,一个劲的抱着楚瑾元哄着。 单倾颜移开眼,看了看房里的其余小厮,朝单凡开口道:“全部带走。” 送上门的容器,不要白不要。 单倾颜说完,直接转身离开,也没去管后面的人。 “是!”单凡带着四名不死人走过去,把房里想要求救的小厮打晕,直接带走了。 沐梓昕还沉浸在儿子回来的喜悦中,根本没注意到旁边的异动。或者说,注意到了也没有管。 毕竟那些小厮都是岳父给他安排的,想要让微河添做通房的人,没了也好。 …… 等到单倾颜带着不死人离开很远,沐梓昕才抱着睡着的楚瑾元坐到床上,把脸埋在楚瑾元小小的身体上。 此刻沐梓昕沉浸在抱回儿子的喜悦中,根本没注意到在没人看到的地方,他屋顶上的一道身影极速离开。 实际上,除了刚才单倾颜身后的一名不死人之外,完全没有人察觉到半点房顶的异常。 那道身影一路奔走,很快就从和单倾颜相反的方向离开了御史府。 不死人对生人气息的敏锐度太过惊人,她刚才不过是瞬息的失神,竟然差点就被发现了。 …… 帝都,邪王府,星海轩。 “嗯……轻点!阿凰,痛!” 御弈卿趴在床上,衣衫半褪,两边肩胛骨上都带着一道红痕。 “乖,忍会儿,谁让你用那么大力气的?” 纪凰坐在床边,把掌心的药揉开,伸手按上了那道红痕的位置。 她家这个小夫君啊,为了锻炼体魄居然去甩流星锤,还用那么大的力气去甩。 府里的流星锤是按雷棘那种双锤的重量打造的,电峦都提不起来,她家这个小傻子居然拎着锁链抡在肩上甩。 “你还说我……”御弈卿趴着床上,撇了撇嘴,转过去用后脑勺对着纪凰。 其实他早就习惯了练武的时候有些磕磕碰碰,以前这么点不痛不痒的伤,他一般都不会理会的。但自从遇见她之后,他就开始学会叫痛了。 这真是,越来越矫情了啊。 御弈卿抿着唇趴在床上,感觉她的掌心的温度好炽热,炽热到药膏的冰凉都被盖过去了。 纪凰给他揉完药,站起身走到盆架边,拿起架上的湿帕子擦了擦手。 “阿卿?”纪凰擦完手后转过身,看着用后脑勺对着她的人,有些好笑的走到床边,单腿跪在床上,双臂撑着身子。 “抬头。”纪凰嘶哑着声音。 御弈卿把脑袋埋在枕头里拱了拱,然后顶着凌乱的头发抬起头,刚一抬头就正好迎上纪凰的吻。 纪凰双手撑在床上,咬着御弈卿的唇瓣一点一点引诱,最后撬开他的牙齿,肆意汲取他的清新味道。 御弈卿仰起头,像饥饿的幼崽一样缠着纪凰,灵魂在她的汲取下得到了莫名的安稳。 纪凰肩上的头发散落下来,和御弈卿凌乱的发丝交缠在一起。两人吻得难舍难分,唇齿交缠间,萦绕鼻尖的全是对方的气息。 等到两人分开时,御弈卿立刻喘着气趴回床上,感觉脖子仰得好累。 “我不是凶你,是心疼。”纪凰低头,亲了亲他的眼角,继续道:“我先给你订造别的器材,等练过一段时间再去练流星锤好么?” 她的小夫君,坚韧到让人无法想象。 如果命运对他不公,他就千倍万倍的打磨自己,去和命运抗衡。 这种打磨甚至已经成了他的习惯,即使是她也无法让他停下,只能陪着他一起打磨,让他在伤痕累累的时候不会觉得孤独。 或许这也正是他最吸引她的地方,如果没了这份坚韧,御弈卿也就不是御弈卿了。她们这份势均力敌的爱情,也就很难存在了。 “嗯。”御弈卿点了点头,趴在床上可可爱爱,望着纪凰开口询问:“我可以穿衣起来了么?”趴着怪难受的。 纪凰直起身子从床上下来,伸手碰了下他背上擦药的地方,觉得干得差不多了,点头道:“可以了。” 御弈卿闻言立刻撑着身子起来,跪坐在床上整理衣服。 “天色不早了,该用晚膳了。”纪凰开口说着,给他重新束了一下凌乱的头发。 “嗯。”御弈卿应着,突然想起午膳时候的事情,开口道:“对了,我中午把风啸派出去办点事去了。” 纪凰点了点头,随口问了句:“什么事?” “这个啊,今天中午浮屠说他看到有人要对浮溟和浮凌下黑手……” 由于纪凰今天中午在招待宾客,并没有和他们一起用午膳,所以御弈卿把中午吃饭时的事情又给她讲了一遍。 纪凰听完诧异了一瞬,正准备开口时,敲门声伴着风鸣那急促的声音一起传了进来—— “主子!波斯国分部急报!” 纪凰侧目看向御弈卿,只见御弈卿利索的穿好长靴,站起身开口道:“进来!” 御弈卿话音刚落,门外的风鸣就冲了进来,朝纪凰递了封密信。 纪凰伸手接过,迅速拆开,看完之后皱紧眉头。 “怎么了?”御弈卿开口问着。 纪凰看他一眼,沉声道:“进入穆野森林探查的第三支搜查队伍和波斯皇室,集体失踪!” “怎么会这样?!幻夜城周边的所有分部都派人支援了,怎么还失踪了!穆野森林是专门吃人的不成?!”风鸣有些着急。 毕竟曼城的三支精英小队全部陷在了穆野森林里,其中甚至还包括一个令主,她想不急都不行。 “波斯国皇室都解不了的幻阵,看来我得亲自走一趟了。”纪凰沉着脸把密报收起来,朝风鸣继续道:“你先下去,等候安排。” “是!”风鸣抱拳退下。 “你要动身去波斯国?大概什么时候?”御弈卿开口问着,心里突然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等我安排完弈凰帝国的事情就立即动身,短则三日,长则五日。”纪凰开口说着,把御弈卿拥入怀里,摸着他的头发开口道: “你要回御天帝国主持大局,御天不像弈凰,全靠那些御天旧臣和少数新人是无法运转太久的。” “嗯。”御弈卿点了点头,他知道的,只是舍不得。 “我处理完波斯国的事情之后就立刻去找你。”纪凰在他发间落下一吻,安安静静的抱着他。 …… “电芒那边到底出什么事了,一片森林难道还能把那么多大活人吃了……” 风鸣走在路上郁闷的嘀咕着,心里有些着急。 正当她想得出神的时候,有人从她身边像阵风一样刮了过去,刮得她原地转了两圈。 “风啸!你急着抢饭啊!” 风鸣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看着风啸那迅速消失的背影,撇了撇嘴。 到底什么事,居然能让风啸急成这样? …… 第424章 十里红妆(10) 西玖帝国,帝都,凰王府,书房。 “你说真的?”纪宸吟沉声问着。 “嗯。”坐在她对面的纪凰点了点头,继续道:“我有急事要单独去一趟波斯国,风啸和风鸣就暂时留在西玖帝国。 阿卿帮我把月家的表哥表弟们带到曼城住一段时间,等姑母们把人接走之后,阿卿也要动身前往御天帝国了。 我今日先来和母王说一声,免得你到时候找不到人。” 纪凰说完喝了口茶,坐在她对面的纪宸吟有些疲惫的点了点头,开口问道:“对了,我听晨泽泉说你在派人查陵藏?” “嗯,我手上有陵藏的大半地图碎片,定了许多位置之后一一排查,现在还剩两个位置没有查清。”纪凰开口说着。 纪宸吟点了点头,然后伸手在桌下摸索了一阵。 “咔——!” 纪凰听到什么机关扣上的声音,然后只见纪宸吟从桌下拿出一个香囊,递到她面前。 “这是你之前偷回来的钥匙,现在交给你。”纪宸吟把香囊放在纪凰面前。 纪凰一愣,接过来随手挂在腰间。 “陵藏这种东西,得到了算运气,得不到也没什么好可惜的。反正一路走到今天,有没有陵藏都是一样的走。”纪凰开口宽慰着纪宸吟,先给她打个预防针。 说实话,她并没有对那纪氏陵藏抱有很高的期待。毕竟数万年过去了,地貌也在变化着,鬼知道那地图上的位置还存不存在。 在自然和时间的双重腐蚀下,她并不觉得找到陵藏的几率有多高。 “嗯,我知道,陵藏的事不强求,你尽力而为就好。”纪宸吟话是这么说着,但实际上心里还是比较希望纪凰能找到。 毕竟有太多纪氏先祖耗尽一生的心血去寻找陵藏,找到陵藏不仅是为了得到里面的东西,更多的是为了圆那些先祖的遗愿。 “好,那母王,我先回去了。”纪凰点了点头,站起身和纪宸吟交代一声。 纪宸吟朝她挥了挥手,然后捏了捏眉心。 …… 西玖帝国,林城,城郊。 火红的迎亲队伍停在路边歇息,队伍里的人都掏出行李里面的干粮啃着。 她们今天从早上到现在赶了快三个时辰的路,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哪还会去注意干粮糙不糙啊。 “公子你饿不饿,喝口水吧?”喜轿里,安如把水囊递给纪宁。 纪宁嘴角一抽,接过水囊开口道:“我以为你要给我掏包干粮出来。” 问他饿不饿,然后让他喝水? 纪宁对自家的小厮有些无奈了,不过还是打开水囊喝了点水。 “公子,我记得少殿下和少君给你备了许多果脯肉干的,还有瓜子,要不我去找找?”坐在旁边的安意开口提议。 “嗯?!”纪宁脸上露出一丝惊喜,开口道:“你怎么不早说,快去快去,多拿点!” 还是他家妹妹和妹夫体贴,简直感动死他了! “好!”安意应了一声,很快就下了喜轿,到后面的一长队嫁妆箱子里翻翻找找。 “咚咚——!” 简墨离在轿外敲了两下,开口道:“小宁,你饿吗?” “饿!”他闻到烤肉味儿了! 纪宁答了一声,飞快的跑到简墨离那边,掀开珠帘。 轿外,简墨离拿树枝串着一只烤兔子,那只烤兔子热腾腾的冒着气,外皮烤得稍微有点糊,但这卖相已经不错了。 “给你。”简墨离把烤兔子递给纪宁,然后绷紧了神色,略带些紧张的开口说着:“我没怎么烤过……” “哇塞!居然有肉吃!”纪宁接过烤兔子,然后拉着简墨离上了喜轿,开口道:“你吃了吗?没吃的话一起吃吧。” 安如见简墨离上来,立刻行礼退下,去找安意去了。 轿里就她们两人,简墨离的神色也柔和下来,看着纪宁一边喊烫一边撕肉下来吃。 “呼呼——!墨离你怎么不吃?”纪宁含糊不清的问着,直接很豪气的撕下一条兔腿递给简墨离。 简墨离伸手接过,吃了一口之后蹙了蹙眉。“好像没什么味道。” 她承认,她的厨艺不管是和亲弟弟比还是和小姑子比,都差得有点远。 “要什么味道,有口肉吃就很好了啊!”纪宁是很容易知足的,见简墨离还沉浸在对厨艺的沉思中,于是坐过去往她那边蹭了蹭,笑着开口道: “母王经常给我讲,我小时候那会儿,西玖还没安定下来呢。那时候我才屁大点,整天在军营里抢人家小士兵的馒头咸菜。 那个时候得是打了胜仗之后才能喝酒吃肉庆祝的,平常只有馒头咸菜蛋花汤炒野菜,能吃口肉就很不错啦!” 纪宁开口说着,简墨离听得认真,开口问着:“你母王也没给你开小灶吗?” “害!母王自己都吃着馒头咸菜,能给我开什么小灶,顶多分我俩馒头。”纪宁笑着,一头靠在简墨离肩膀上,继续道: “那时候我太小,也记不清多少事,都是母王经常给我讲,我才能想起点片段。她还说小时候看我黑瘦黑瘦的,没想到长大了能长得白白胖胖。 后来我大点的时候就一直想学一手好厨艺,但实在没那天分,第一次下厨就烧了厨房,之后母王和父君就不敢让我再进厨房了。” 或许是突然离开了家,纪宁心里的思念不知道该怎么发泄,只能找简墨离来倾诉。 简墨离就坐在他身边,一边啃兔腿一边听着,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她突然很庆幸,他愿意离开那么宠他的父母妹妹,就这样跟着她走了。 “公子,我找到了,好大一箱零嘴呢!”安意抱着装得满满当当的食盒跑了过来,隔着珠帘把食盒递给纪宁。 纪宁打开,看着里面全都是他最爱吃的零食,突然感觉鼻子有些发酸。 “纪凰准备的吗?”简墨离开口问着,拿起一块果脯塞进嘴里。 她以后会比整个纪家更加疼他,一定! “嗯,凰儿和弈卿。”纪宁也吃了块果脯,然后朝简墨离问着:“外面迎亲队伍的人在吃什么?” 简墨离一愣,开口答着:“干粮。” 远行走到荒郊野外的时候,基本都是备些干粮解决的,她也不例外。刚才只是担心他吃不惯,才赶紧去打了只兔子。 简墨离说完,纪宁抿着嘴,片刻后掀开珠帘,探出脑袋朝着外面的安意开口道:“去吧那些零嘴分下去吧。” 安意一愣,应了声“是”之后退下了。 “纪凰给你准备的,你可以留着路上慢慢吃。这一路还长,我不想让你饿着了。”简墨离把他拉了回来,但安意已经下去办了。 “母王她们备的嫁妆太多了,这么扛回去很累的,吃掉一箱还能轻点。” 外面那么多人扛着他的东西,他却在喜轿里吃好喝好,确实有点过意不去。 纪宁撕下一块烤兔肉塞进嘴里,腮帮子塞得鼓鼓的。 被爱且知足的人,总会有更多的精力去爱别人。懂得爱别人的人,自然也是值得被爱的。 简墨离看着纪宁笑笑,她觉得,纪家真的交给了她一块稀世珍宝。 “安意公子快躲开!” “锵——!” 外面突然传来刀剑碰擦的声音,简墨离冷下脸,开口道:“保护主君!” “是!”九人突然出现在喜轿周围,把喜轿团团围住。 这九人中,有两人是纪宁熟悉的虹一虹五,剩下七人应该也是虹字卫的其余成员。 “你就留在这里不要乱动,我出去看看。”简墨离摸了摸纪宁的脑袋,然后掀开珠帘走了出去。 安如和安意被人护送到喜轿边,脸色有些发白的回到纪宁身边。 纪宁拿出他收在座板下的银鞭,在安如安意紧张的注视下掀开珠帘,蹲在轿里看着外面的情况。 迎亲队伍里的人全都拔刀迎敌,上千人的队伍居然被近百名刺客拖住了脚步,甚至隐隐处于劣势。 纪宁仔细盯着那些刺客,在看到那些人被砍死又爬起来的时候,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银鞭。 有几名不死人打破了和迎亲队伍的僵持,直直朝着纪宁的方向跑来,又和虹字卫战在一起。 剩下的不死人虽然还在和迎亲队伍僵持,但行进的方向却很统一。 这些不死人,竟然全是冲着纪宁来的! “嘭——!” 血红色的烟花在这片天空炸开,连简氏家族的人都看愣了。 揽月的信号弹她们见过黄色的、蓝色的、绛紫色的,还没见过这么诡异的血红色烟花。 简墨离看着纪宁手里的红色信号弹,有些懊恼的砍开她面前的不死人,朝着喜轿那边赶去。 单氏余孽真是玩得一手好算计,所有的不死人全朝着小宁去,只要简氏家族的人有所退缩,小宁今天必死无疑。 一旦小宁死于简氏族人的退缩,纪凰和简氏家族的关系一定崩裂。 即使没人退步,但小宁招来了这么多不死人刺杀,还没完全嫁进家族就为他牺牲了许多族人,同样会让简氏族人对他不满。 这一场刺杀,或许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挑动简氏家族和纪凰的关系。 简墨离一路泄愤似的砍过去,和虹字卫一起守在纪宁的喜轿边厮杀。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大概打了半刻钟左右,突然有几名身着揽月殿服饰的人加入了守卫战。 纪宁看着她们眼前一亮,震惊居然这么快就能有人过来帮忙。 然而事实上,这几人其实只是出来办事时路过这附近,看到召集令的瞬间就赶紧赶过来了。 她们虽然杀得勇猛,但人数上终究不占优势,对整个局面的影响很小。 “踏踏——!” 林城城门传来一阵马蹄声,一队人马直直朝着纪宁这边冲了过来,二话不说拔刀开战。 如果说刚才那几人对局面的影响很小,那现在这队人可以说是直接把局面拉平,甚至隐隐有几分处于上风的趋势。 没过一会儿,林城里又涌出来一支队伍,甚至还有官兵在其中。这个架势,估计是驻守林城分部的曼城成员倾巢出动了。 “保护大公子——!杀!” 为首的中年女人抡起双锤,一路砸到纪宁身边,一身暴徒气息,简直比不死人还凶残,看得一众简氏族人咽了咽口水。 中年女人身形魁梧,每一锤子抡下去,都会出现一滩肉泥,实在是过于残暴。 旁边正挥刀对敌的简墨离都有些愣神,实在搞不懂纪凰是怎么找到的这些下属,简直风格各异。 “棘姨!”纪宁低呼一声,有点惊喜的掀开珠帘,拿起鞭子站在轿外。 第425章 十里红妆(11) 有了揽月分部的全员加入,简氏家族的迎亲队伍顿时没了什么用武之地,怂兮兮的跟在这群凶巴巴的曼城成员后面。 局势现在开始一边倒,尤其是中年女人的蛮横打法,实在像是一针兴奋剂,打在了那些曼城成员心里。 雷棘堂主不愧是暗甲区的头领,不愧是守护曼城的女人,拳头就是横! 有了这样的精神支柱在,她们这么多人,想打不赢都不行。 纪宁站在喜轿抬杆上,手里一条银鞭灵活的像条游蛇,打在那些艾发衰容的不死人身上。 这些不死人大多没什么战斗能力了,但还有最后一点恢复能力。虹字卫和曼城成员不想和它们耗时间,给纪宁练练手自然是最好。 简墨离好像也发现纪宁喜欢练鞭子,于是杀得差不多了之后,把攻击力不强的不死人全部留给了纪宁。 纪宁挥着鞭子打得开心,前面耗血的事情全是简墨离她们在做,他几鞭子就能直接打完最后一点红条,这种捡漏打法简直不要太爽。 等最后彻底解决了这些不死人之后,简墨离走过去拉着纪宁好一阵检查,确认他没事之后才放下心来。 这时候,雷棘也提着她那俩大铁锤跑到纪宁面前,紧张兮兮的问着:“大公子你还好吧?没伤着吧?磕着碰着没啊?” 刚才凶神恶煞抡锤子的人突然这么体贴,让迎亲队伍的人齐齐搓着手臂。 “没事!”纪宁扬起下巴甩了甩头发,然后看向雷棘,开口问着:“棘姨你怎么在这里?我以前都没见过你离开曼城。” 暗甲区是曼城周边山上被收服的流寇生活的一片区域,这些流寇被编入曼城百姓中,像盔甲一样守护着整座曼城。 雷棘是暗甲区的头领,在成为曼城一员之前,她也是亡命天涯的暴匪。自从被纪凰收服之后,她就一直镇守在暗甲区,很少离开曼城。 “我是追着你的车队来的!”雷棘笑着把锤往肩上一抡,然后继续道:“曼城里那些小崽子们非得给你送点特产,但她们有训练任务在身,把我磨得不行,我就替她们来了!” 雷棘说着,突然朝旁边的一名揽月成员说着:“小绝,你去揽月殿把那枚绿色信号弹放了,快去!” “是!”被喊到的绝罗立刻去办。 “绿色?揽月的信号弹有多少颜色啊?”纪宁到现在对他家妹妹的势力还是不怎么了解。 “这个,有很多种颜色啊,最常见的就是蓝色、紫色、黄色。”雷棘看了眼轿边那个点过的红色信号弹,继续道: “红色是最高级的召唤令,不仅是见到的曼城成员会赶过来,同时也会通知其余分部警戒,准备支援。 绿色是危险解除的信号弹,是对应着红色信号弹使用的。不过红色很少用,所以绿色也很少出现。 一般我们都是放紫色信号弹的,就是这个。” 雷棘说着,从身上摸出一个紫色信号弹递给纪宁,开口道:“友情赞助,大公子收好,有危险就点它。” “啊?那我是不是放错了信号弹?”纪宁惨嚎一声,感觉自己又双叒叕在捣乱。 “没放错啊!”雷棘开口答着,“有危险就赶紧放,别管红色紫色,大公子你的安全最重要!没事了咱再放个绿的就行了!” 要是遇到危险还强撑,然后出了什么事,那才真是做错了! “对,你的安全最重要。”简墨离揽着他开口说着。她和纪凰都不是怕小麻烦的人,要是他出了事,对她们来说才是真正的麻烦。 雷棘点了点头,然后把肩上的锤子抡下来搁地上,拄拐杖一样拄在锤柄上,开口道:“不过话说回来,大公子,主子给了你红的,没给你紫的吗?” 不该啊!主子做事向来细致,不该出现这种纰漏的啊! 听到雷棘问这话,纪宁嘴角一抽,呆呆挠头。 说实话,他根本不知道他的嫁妆里面有些什么。 倒是安意听了雷棘这话,突然“噢”了一声,然后跑到那一长队的箱子里翻翻找找,最后双手捧着一个盒子走了过来,在纪宁面前“咔”的一声打开。 盒子里,一排排紫色信号弹放得整整齐齐。 纪宁:…… 简墨离:…… 雷棘:…… 一众简氏族人和曼城成员:…… “安、意!给你家公子留点面子成不?”这简直是纪宁的史诗级翻车现场。 “成。”安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赶紧把盒子啪的一声合上。 “咳咳!大公子你这么多啊,那刚才我赞助你的那个,你看看还我成不?”雷棘挠着头发开口说着。 她身上就那一枚信号弹,应急用的呢。 纪宁闻言直接把安意怀里的盒子抱了过来,再次打开盒子,朝着雷棘开口道:“棘姨你拿,需要多少拿多少。” 雷棘心里一暖,就拿了一个。“我们身上带一个就够了,用完可以回去领的。大公子你收好吧,有危险一定要记得用。” 雷棘说完,看了看四周这一片狼藉,赶紧招呼着纪宁坐回喜轿里去,带着简氏家族的迎亲队伍先进林城休整。 回了林城后,雷棘也带人把曼城的几箱特产搬了出来。 简氏家族的人看着那几箱所谓的特产,感觉已经被刺激到麻木了。 别人的特产,糕点水果酒酿刺绣等等。 曼城的特产,血参丹莲明珠暗器等等。 看那血参,手臂那么粗的;看那丹莲,脸盘子那么大的;看那明珠,脑袋那么大的;看那暗器,扣一下能把人刺穿的。 嗯,这叫曼城特产,长知识了。 送完这些特产,雷棘就急赶急的回曼城去了,离开之前还不停嘱咐着简墨离要保护好纪宁。 林城分部的成员也立马把这边的事情加急传去帝都,对这批突然出现的不死人展开了一系列的调查。 简氏家族的迎亲队伍在林城休整了一天,再上路时更加警惕了些,一路绷紧了神经往回走。 …… 西玖帝国,帝都,福满楼。 “王君,摄政王传来密信。”单凡走到桌边,把手里的信件递给正在用早膳的单倾颜。 “嗯,下去吧。”单倾颜应了一声,单凡弯腰退下。等到单凡出去了,单倾颜才放下筷子,拆开了萧阮琛的信。 认真看过之后,他把信塞回信封里,慢条斯理继续吃着。 等到用完了早膳,他才又把单凡叫了进来,开口吩咐着:“准备一下,即刻动身返回东辰。” “怎么这么急?”单凡对于这命令有些意外,他们才到西玖帝都没多久,为什么这么快就要离开? “血宫据点和简月暗线的人像耗子一样四处打洞,我要再不回去,她们怕是要把东辰穿个窟窿出来!”单倾颜冷笑着,妩媚的眼角好像结了层霜花。 “是,我立刻下去安排。”单凡开口答着,然后有些犹豫的问着:“那沐梓昕那边?” “找人看紧他,定时送药。要是他被人发现了,就直接处理掉。”单倾颜随意答着,看了眼依旧犹豫的单凡,继续道: “放心,他满脑子都只有他的美满婚姻。为了他和那个谁生的宝贝儿子,叫他砍沐瑾宣和纪宸竹他都下得了手,何况一个纪宸吟?” “可我见他每次去凰王府之前都很自责。”单凡开口说着,还是有些担忧沐梓昕会不会反咬他们一口。 “再自责还不是去了?”单倾颜嗤笑一声,继续道: “他的自责不过是感动了自己,依旧改变不了他在纪宸吟背后捅刀的事实。但凡他有半点纪宁和御弈卿那种胆子,大不了和我撕个鱼死网破,拉着我一起死。 可是啊……你看,他敢吗?” 也幸好西玖这边出了这么个忠于爱情的单纯皇子啊,不然他还真愁没法下手呢。 听了单倾颜的话,单凡想想也是,于是没有再纠结沐梓昕的事情,退下安排返程的事去了。 …… 两个时辰后,这间房里进了一女一男。两人进来后,急不可耐的撕扯着衣衫扑到床上。 没一会儿,几道黑影翻入房内,听着床上的动静皱了皱眉。 “铮——!” 刀剑出鞘,直接割破了床帐。 床上正办事的两人吓得脸色发白,瘫软着抱在一起。 其中那名女人哆嗦着开口道:“程大人饶命程大人饶命!是你这小侍先勾引我的,我是受他迷惑了啊!” 床上那男人听到这话,瞬间连害怕都忘了,直接把女人推开,声音尖锐的说着:“你说什么呢!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枉我陪你出来……” 拿刀的黑衣女子狠狠皱了皱眉,冷声道:“闭嘴!”什么跟什么,辣眼睛辣耳朵! 被这么一吼,床上两人立马就老实下来了。 旁边,另一名黑衣女子开口问着:“你们是今日住进来的?” 床上的女人一愣,然后忙不迭的点头答着:“是是是!刚刚才住进来!大人我们真的没做多久!” 问话的黑衣女子嫌恶的看了那女人一眼,挥出一道内力直接把床上两人打昏过去,朝其余黑衣人开口道:“来晚了,人跑了。” “要追吗?”另外的黑衣人问着。 “几条泥鳅,追得上吗?”最开始说话的黑衣人把刀收了起来,继续道:“回去禀报主子吧。” 其余黑衣人接连点头,这几人来得快走得也快,眨眼就消失在了房间里。 …… 第426章 乱世风云(1) 西玖帝国,帝都。 纪宁遇刺的消息传回来时,在帝都里又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浪。但好在纪宁没出什么事,这事传了一段时间也就歇下了。 不过纪凰和御弈卿再次离开的消息,却是实实在在传了个家喻户晓。帝都百姓都估摸着,这要再到今年年底,才能再见着这两人了吧。 …… 帝都,凰王府。 “诶!小昕来了,快进来!今儿个外面风大,你刚出月子没几天,怎么这么不当心?” 晨泽语放下手里的茶叶罐,起身迎着厅外的沐梓昕进来。 自打宁儿离家之后,小昕这孩子便日日带着瑾元过来陪他们,也算是有心了。 要是在宁儿离开前他就这样,或许宁儿也不会和他闹得那么僵。 “姨父!”沐梓昕抱着楚瑾元,柔柔的唤了一声,然后转向纪宸吟,有些惊讶地唤着:“王姨?” “哦,你王姨啊今日染了风寒,便没去军营,在家休一天假。”晨泽语开口解释着,引沐梓昕到旁边坐下,继续说着:“瑾元还这么小,你该在府里好好照顾他的。” 沐梓昕笑着摇了摇头,开口道:“我在府里闲着也是无事,想到阿宁和凰表妹离开之后姨父难免寂寞,便想着带元元过来陪陪姨父。” 这么说着,沐梓昕有些调皮的笑道:“姨父该不会是不愿我过来吧?那我今日可真是特意跑来讨嫌了。” “瞧你说得哪里话!”晨泽语嗔怪一句,摸了摸楚瑾元的小脸蛋,开口道:“你愿意过来陪陪姨父啊,姨父自然是高兴的。” 沐梓昕听到这话笑开了,朝着晨泽语说了句“姨父真好”,然后转向纪宸吟问着:“王姨风寒严重吗,可请大夫瞧过了?” 纪宸吟这时候才放下手里的粮饷册子,看了眼沐梓昕,笑道:“无碍,休息一天就好了。” “是吗?瞧着王姨精神不太好的样子啊?”沐梓昕开口问着,随后道:“王姨还是快去歇着吧,公务可以等到病好了再处理嘛!” “嗯?这些不行,太重要了耽搁不得。”纪宸吟摇头说着,然后看了看沐梓昕和楚瑾元,继续开口道: “小昕既然抱着瑾元出了门,何不进宫去瞧瞧你父君?我瞧着他最近念你念的紧,听说你常来与你姨父作伴,都有些吃味了呢!” 话音刚落,沐梓昕的脸色顿时有些尴尬,随即苦笑道:“我……佑儿额上留了道疤,我不知父君还怪不怪我,所以不敢进宫。” 听了沐梓昕这话,纪宸吟笑道:“无事的,凰儿送了许多雪肌膏进宫,想来给佑儿祛疤不是问题。再说了,佑儿以后是要顶天立地的女子,留道疤怕什么!” 纪宸吟说完,沐梓昕的脸色瞬间就不太好了。但纪宸吟好像没有看到,又翻着册子继续道: “天底下哪有怪罪子女的父母,你要是进宫去看看你父君,能让他开心好一阵子。” 这时候晨泽语也点了点头,坐到沐梓昕旁边给他倒了杯茶,开口道: “你王姨说得是,你父君这段日子也不容易。此时天色正早,不然姨父陪你进宫一趟,你与你父君喝喝茶聊聊家常可好?” 倒是他前些天没想到这一点,今天幸亏宸吟提起来,不然他都要忘了宸竹也和他一样盼着儿子能回家看看。 “这……好吧,有劳姨父了。”沐梓昕开口说着,把怀里的楚瑾元抱紧了些。 “无事,姨父本来这几日也是想进宫与你父君话家常的。”晨泽语说着,立刻吩咐了下人去备车驾,然后和沐梓昕继续聊着。 纪宸吟也不懂什么衣衫首饰胭脂水粉育儿心得,干脆和两人打了招呼,回书房继续办公去了。 …… 西玖帝国,曼城。 “诶!李姐我和你说个事儿,绝对吓你一大跳!” “啥事?你说呗。” “咱城主回来啦——!!!” “没发烧吧你?怎么脑子不清醒了?咱城主多稀罕的人儿,上赶着缴税都见不着她。” “诶去你的!谁不清醒了!城主真回了,还带着府君和七位公子呢!” “……你烧得不轻,咱城主什么时候偷过腥?还偷七个?这么污蔑城主,你怕是想被揍吧?” “呸!什么偷腥!七位表公子,城主的表哥表弟,你想什么呢!就浮生公子、浮屠公子他们,现在正在城主府里住着呢!” “啊?!咱城主真回来了?!” “可不就是真的!风鸣首领也跟着城主一起回来了,你今儿个没听见破晓区那边的惨嚎声嘹亮了几个度吗?” “那不行!你帮我把这片药田翻下土,我必须得去城主府门口蹲着瞅瞅!太久没见着城主了,我都忘了咱城主长啥样了!” “好嘞!那你快去快回啊!” …… 曼城,城主府,星海轩。 “凰姐姐我们真的可以住在曼城吗?!可以每天都去揽月总部试吃还没上市的新菜品吗?!” 月浮屠跟在纪凰和御弈卿身后,像条甩不掉的小尾巴一样,感觉他稚嫩的人生已经快要攀顶了,巅峰了,无敌了。 “这话你问了三遍了。”纪凰拉着御弈卿走到后院,转过身看着一碰一跳的月浮屠,按着他的脑袋让他停下。 “西玖混进了一些人,你们自己回月氏家族不太安全。我有些事要离开,已经传信给姑母她们了,你们兄弟七人先和你姐夫待在曼城,姑母她们在简氏家族赴完宴就会来曼城接你们了。” 曼城的守卫她还是有自信的,要在西玖甚至这天下找出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那她首选曼城。 “嗷!我会听姐夫的话的!”月浮屠一蹦三丈高,开心的抱了抱御弈卿,又抱了抱纪凰。 “凰姐姐,你们今年夏天还要再来月氏家族玩吗?”月浮屠抬起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盯着纪凰。 在这样热情的期待眼神下,纪凰都没法说出直接拒绝他的话,只能说:“看情况,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我会和你姐夫去列骑国那边走走的。” “……嗷,好叭。”月浮屠的神色黯淡了点,其实他懂的,凰姐姐和姐夫都很忙,没直接说去大概就是不会去了。 “好了,你快去揽月楼吧。”御弈卿揉了揉他的脑袋,继续道:“你再不去的话,浮凌可就要一人和美食奋斗了。” “诶?!”说到美食,月浮屠立马捏着拳头活了过来。 “对喔!那我去啦!一定帮你们好好品鉴新菜品!”反正还能和姐夫一起在曼城待大半个月呢,慌什么! 这么想着,月浮屠赶紧的跑了出去。目标非常明确——吃垮揽月楼。 纪凰和御弈卿看着他欢喜跑开的背影,皆是笑着摇了摇头,慢慢收回视线。 “既然通知了姑母她们过来接,阿卿就安心和表哥表弟们在曼城等着。”纪凰转过身面对着御弈卿,伸手捋了捋他耳畔的发丝。 “嗯,好。”御弈卿应着,然后抿紧唇瓣看向纪凰,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再次开口问着:“你办完波斯国的事情就立刻来找我么?” 从曼城去波斯国就得耗上大半个月的路程,再从波斯国到御天帝都,起码又是一个月。 而且也不知电芒那边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如果情况不好处理,可能需要耗上更长一段时间。 想到接下来又要分开不知多久,他心里确实不太适应。 和一个人待久了,也是会形成习惯的。 “对,办完事就飞奔过去找阿卿。”纪凰牵起起他的一只手,把人轻轻拉进怀里。 如果是见他,不管千里万里,她一定是跑着去的。 “那我等你。”御弈卿双手环上她的腰,把脸贴在她的肩上,指尖勾动。 纪凰的腰带散落在地,银色外袍敞开。 “泡暖玉池还是回房?”纪凰嘶哑着嗓音开口询问,眼底一片幽深。 “来都来了,我许久没有泡过星海轩的暖玉池了。”御弈卿开口说着,手探到纪凰的外袍里面,开始去解里面的束带。 这暖玉池还是他第一次来曼城时她为他建造起来压制寒毒的,当时曼城刚起步,她斥资建这么个池子,实在让他很难安心消受。 他记得那时候,他还以为她会对师门里所有师叔都这么好,冷着脸和她闹了两三个月的脾气,一本正经的吃着醋还不自知。 纪凰握住他那双四处点火的手,在他疑惑的眼神下直接把人抱起,朝着暖玉池走去。 一池温水激荡。 离别前的夜,总是格外疯狂。 …… 西玖、南罡两国交壤处,无回森脉。 一条绵延的森脉横亘两国,成为两大帝国之间的天然界线。而正是在这看起来繁茂葱郁、猛兽云集的原始森林深处,却聚集着一个铁甲般的家族。 坐落在这森脉深处的每一处建筑,皆是实实在在的铜墙铁壁。甚至在不少建筑的墙壁里或是阁楼上,还装有各式各样的机关暗箭。 整个建筑群都覆上了一层铁甲银盔,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冷光。尤其是最中央的那座宫殿,光是看着就让人感觉凉透大脑皮层。 不过那都是平常的景象,今天这整个建筑群可是装点得一片喜庆,把它的冷光都柔化了许多。 如果今天的无回森脉有颜色,那应该不是绿色,而是红色。 …… 无回森脉,械宫,千机殿。 “我不要回去找雨凝了,她就是个大木头!榆木疙瘩!白做那么多生意了!”简墨分扯着手里的花瓣,俊秀的脸上浮现出了名为委屈的神色。 一旁的子良嘴角抽搐,看了眼那被蹂躏的不成样子的花,开口说着:“公子,你上次回来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结果那位雨凝护法只是写了封信过来,公子看了之后就捂着通红的脸,屁颠屁颠收拾包袱跑回弈凰帝国去了。 “这次不一样!”这次弈凰帝国里那些权贵都要给她送男人了,她居然什么表示都没有,没答应也没拒绝,也没和他解释一下! 简墨分越想越委屈,手里揪了满手的花朵汁液。 子良默默闭嘴,心里依旧想着:公子,你上次回来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咚咚——!” “小分啊,你准备好了没有,你姐姐和姐夫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到了啊!” 简行冽站在门外,语气里满满都是激动。 为了女儿的婚事,她可是操碎了一颗心,没少为这事和女儿吵架。现在终于等到有个女婿娶进门了,能不激动吗? 房里,简墨分听到她的声音之后深吸一口气,然后扯出一抹微笑,语气轻快的开口道:“马上就来!母亲先去大殿招待宾客吧!” 简行冽听着这话也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应了声“好”,又赶紧离开了。 今天确实是忙,她感觉自个儿这张脸都要笑僵了,不过也的确是真开心。 “咚咚——!” 又一阵敲门声传来,房里洗手的简墨分一愣,随即高声问着:“母亲还有什么事吗?” 第427章 乱世风云(2) 空气沉默了一瞬,门外的人开口道:“墨分公子,属下旦雉,奉雨凝护法之命前来送信。” 墨分公子这一声母亲,着实吓到她了。 听到旦雉这话,现在换成房里的简墨分沉默了。 半晌后,简墨分才擦干净手上的水,过去打开了门。 看着站在门口的旦雉,简墨分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情绪平淡一点,伸出手道:“给我吧。” 他那个不解风情的死木头师傅,肯定又是让他回去核账吧。 呵!上次就来信对着他好一阵夸赞,然后把他诓回去陪她加班!亏他还真被骗回去了! 旦雉有些为难,把手里的信交给简墨分,然后一双眼盯着简墨分就像盯任务目标一样,搞得简墨分很不自在。 “旦雉,信送到了,你可以回去和师傅交差了。”简墨分开口说着,不知道旦雉这么看他是几个意思。 “墨分公子,护法交代,属下必须看着你把信看完。”旦雉有些为难地说着。 她从来没听过雨凝护法给她下这么奇怪的命令,看着墨分公子把信看完,然后回去描述一遍墨分公子看完信之后的反应。 这简直比接单难太多了吧! “莫名其妙。”简墨分嘀咕一句,也没有为难旦雉,就那么站在门口把信拆开看,熟悉的飘逸字体映入眼帘—— [若你还认我这个师傅,你姐姐婚宴后便立即回来,弈凰帝都分部需要你打理。] 简墨分看到这开头愤愤笑着,一句我靠即将脱口而出,但碍于旦雉在场,为了雨凝的最后一点师傅威严,他又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呵!连夸赞两句都懒得夸了,还师傅,我tui! 抱着这样的怨念,简墨分看完了这页庞大的任务量安排,脸色越来越黑。 换下一页的时候,他那张脸已经黑成了锅底,看得旦雉和子良冷汗直冒。 但是到下一页的时候,简墨分那张脸突然就僵住了,然后呆呆的抽了抽嘴角、再抽了抽嘴角,最后站在门口傻笑起来。 子良看得好担忧,伸手拉着简墨分的袖口扯了扯、又扯了扯,最后终于把简墨分扯回了神。 “你回去告诉她,我不认她这个师傅了!”简墨分笑得一脸春光泛滥,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墨分公子,雨凝护法的脾气你最清楚了,她对外人说话虽然好听,但都是戴面具的。对自己人说话虽然直了点,但本意不坏的。” 旦雉听了简墨分这话有些着急,还以为是雨凝写了什么气人的话,才让简墨分这么失态,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知道啊!”简墨分傻笑着点了点头,继续道:“所以你就这么回去告诉她就行了,她会懂的。” 旦雉眼皮跳啊跳,也不知道这师徒俩在打什么哑谜,只好开口道:“那属下回去复命了。” “嗯嗯!”简墨分点了点头,然后看着手里的信,突然开口道:“你等等,把这个也带回去给她。” 说着,简墨分摘下了自己头上的发簪,递到旦雉手里。 旦雉一愣,看着简墨分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什么,拿着发簪直接离开了。 簪子这样的东西不是能随便送的,墨分公子应该很清楚,不需要她多说什么。而且墨分公子对雨凝护法的心思,整个曼城都知道,也确实不需要遮掩注意了。 见旦雉走远了,简墨分拍了拍自己的脸蛋,笑嘻嘻的看向子良,开口说着:“你先下去帮母亲招待男宾,我换身衣裳,即刻就来。” 子良一脸的不明所以,点了点头,退下。 等到子良离开,简墨分一把关上房门,抱着第二张信在房间里旋转跳跃,最后扑到床上打了个滚,捧着信亲了一口。 第二张信上,就短短两列字—— [若你不认我这个师傅,便回来做我的首相夫郎,归期你定。此后你为我做饭,我替你核账。] …… 无回森脉,械宫。 纪宁一路过来,看着这里仿佛穿着铁甲银盔的建筑,震惊的表情都没有收起来过。 看着他这真实的反应,简氏家族的迎亲队伍终于感觉在曼城特产的刺激下找回了一点面子,纷纷给纪宁讲着简氏驻地的历史。 太难了!少族主取了天下最壕无人道的大佬的亲哥哥,真是太难了! 她们本来还以为她们简氏家族的少族主,任哪家公子来配都是高攀了。可没到到纪家的人,啪啪就把她们的脸打肿了,强行教她们什么才叫真壕。 听着简氏族人不停说着简氏家族的锻器历史,纪宁点了点头,毫不吝啬的夸奖着:“简氏家族好厉害。” 人家厉害就是厉害,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少族君,您的妹妹也厉害,年少有为!”和纪宁说话的那名简氏族人也开口夸着。 纪宁点了点头,“我就喜欢听这话,在我妹的光芒照耀下,我选妻主的眼光都提高了不少。” “那是那是!所以也就咱们少主,能入得了少族君您的眼,别人那可不成!”另一名简氏族人开口搭着话。 新少族君不像族中某些公子那么矫揉做作,相处起来平易近人,一路走来和谁都能聊上,也不在乎身份高低,真的很讨喜。 “嗯嗯!墨离和凰儿一样,很优秀的!” 强行一波互夸,无形之中绑紧了简氏家族和纪凰的关系,纪宁这操作也是很优秀的。 简墨离在前面骑着马,听着纪宁这话,有些满足的弯起嘴角。 以前在他心里,任谁都越不过他家妹妹,就算是她也必须得乖乖排在纪凰下面。现在被他说和纪凰一样,证明她在他心里的地位已经不低了。 虽然没有越过纪凰,但勉强齐平也不错。 队伍就这么缓慢的抵达械宫,在众多宾客的呼声下,热闹又庄严的举行了拜堂仪式。 靠着出嫁前晨泽语和御弈卿的各种训练,纪宁下了喜轿后就把一族少族君的威仪拿捏得死死的,愣是让那些听说他很粗莽的人闭上了嘴。 那火红长龙一样看不到尾的嫁妆,也实实在在让他刚来就立了场威。 今日之后,这些宾客都会知道—— 纪家王侯与简族少主,门当户对。 没有谁高攀了谁。 …… 械宫,万仞楼。 “咚咚。”极轻的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简墨分那做贼一样的声音—— “姐夫,你饿不饿?” 坐在床上有些紧张的纪宁眼前一亮,朝着安如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去给简墨分开门。 门开后,简墨分端着一盘云片糕,带着子良轻手轻脚的窜了进来。 “姐夫,家族规矩有点多,你闷坏了吧?”简墨分一边问着,一边把自己端的糕点和子良端的烤鸡摆上桌。 “还好,父君之前与我说过了,稍微有点心理准备。”纪宁乖乖坐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简墨分带来的吃的。 隐族成亲的规矩很繁复,新郎房里不允许宾客家人陪同,也不允许进食,还不允许随意走动,更不允许出婚房。 纪宁现在能这么老实的受着这些规矩,全靠对简墨离的一腔爱意。 “姐姐还在前边敬酒呢,她怕姐夫饿着,让我偷偷送点吃的来。” 简墨分从袖子里掏出筷子,然后拉着纪宁走到桌边坐下,开口道:“没关系的,姐夫你快吃,别饿着,姐姐也不是守规矩的人。” 听了简墨分的话,纪宁才放下心来,拿起筷子一顿猛吃。 “真不知道隐族先辈们怎么想的,居然定这规矩!难道他们体力那么好的吗?”纪宁咬着鸡肉含糊不清的说着。 折腾了一天,他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难不成隐族的人都是饿着洞房的吗?洞房不是挺累的吗? 子良和安如安意捂嘴笑着,三人退到一旁,静静看着纪宁狼吞虎咽。 “噗嗤!姐夫你最逗了!”简墨分笑着开口,给纪宁讲了好多隐族的规矩引发的糗事,甚至还有谁谁谁家的公子拜堂没拜完就体虚饿晕的。 纪宁边吃边听,偶尔发表一下看法,大多数时候在认真的吃。 讲到最后,简墨分暂时想不起什么有趣的事了,于是一脸激动的拉着纪宁的袖子,在纪宁啃着鸡爪的疑惑注视下,掏出了雨凝写给他的信。 “姐夫你看,雨凝给我的信!”他太激动了,要找个人好好分享一下这份喜悦! 不过找母亲和老姐肯定是不行了,依那两人的钢铁性子,他家优雅斯文温文尔雅体贴顺心的雨凝怕是要被剁了。 所以他只能先和姐夫分享,呜呜!姐夫一定会给他很多恋爱经验的! 然而在简墨分眼中恋爱经验丰富的纪宁,此刻正啃着鸡爪,指着信上雨凝那飘逸的字,开口问着:“这写的啥?” 雨凝的字儿原来长这样啊! 看来真是难为她了,每次给他回信的时候得一笔一划写。父君还常夸雨凝字迹工整,让他照着临摹呢。 满腔热情期待着纪宁做出反应的简墨分:…… 这反应,始料未及。 最后,简墨分支支吾吾,脚一跺心一横脸一红就把雨凝的信给纪宁读了一遍,成功让纪宁一拍桌子激动起来,鸡爪都拍掉了。 两人就那么你一句我一句的坐在桌边聊着,一聊就是半个时辰。 子良看时间差不多了,壮着胆子提醒了几次,这才把聊到兴头上的简墨分给拉走。 …… 械宫,万仞楼,书房。 简墨离今晚被灌酒灌得有点多,脸上都带着点红,敬完酒之后她就赶紧回了自己的住处。 以前她只觉得这就只是她回来睡觉的地方,可现在有纪宁在里面等着,一切都有点不一样了。 简墨离深吸两口气,压制了一下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脏,已经快要走到婚房门口了,但还是有些挫败的先去了书房。 第一次成婚,第一晚和小宁…… 她突然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始,有点怕伤到他。 抱着这种又躁动又克制的复杂心绪,简墨离坐在书房猛灌了一壶茶,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桌上的盒子上。 哦对,那饿死鬼给她的,还嘱咐她今晚才能看。 简墨离伸手打开盒子,冷着她的面瘫脸,拿出里面的册子,眼底有些疑惑。 鱼水细吟?什么东西? 满脑子问号的简墨离把册子翻开,刚翻开第一页就“啪”的一声合上。 纪凰从哪弄来的这些东西?! 简墨离黑着脸,小腹的邪火越烧越旺。目光触及盒里的一张纸条,伸手拿过—— [这些都是我哥的压箱底的宝贝,请嫂子代他收好。另外,以后管好你家夫君,别让他来教坏我家夫君。 ——你打不着的小姑子纪凰] 简墨离攥紧纸条,半晌后把纸条放回盒子里,目光深沉的翻开刚才那本看到第一页的册子。 静静看了几页之后,简墨离“啪”的一声再次合上了册子,放回盒里收好,起身朝着婚房走去。 …… 第428章 乱世风云(3) 波斯国,幻夜城,穆野森林。 “四个多月了,电芒那群家伙不会在里面成野人了吧?” “林子里野物多,应该足够她们生存一段时间的,就怕她们有谁受伤没药,那就难办了。” “明明看得到她们的信号弹,为什么搜救队进去之后就找不到人了呢?” “好烦啊好烦啊!她们在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主子啥时候能赶到啊!” 守在森林外的几名分部成员抓耳挠腮,一个个急成了陀螺。 其余守在周边的禁卫军也不好受,毕竟她们的十九皇子也在里面。十九皇子是女皇极为看重的子嗣,要是他出了事,她们回去也没法交代。 “桀——!!!” 一声鹰唳,惊空遏云。 巨大的阴影投在地上,惊得森林外守着的一群人纷纷仰头。 “诶!是不是肉团子?!” “不知道,太久没见过肉团子了!” “我还以为肉团子已经被主子彻底放养了呢!” “……” 分部成员们仰着头叽叽喳喳,波斯国的禁卫军张着嘴已经看呆了。 这一大帮子人都没注意到,有人带着另一队分部成员走了过来。 “嘭——!” 一人倒地,其余几人惊醒,立刻防备。 但…… “嘭嘭嘭——!” 接二连三的倒地声传来,不过眨眼间的功夫,那些叽叽喳喳的分部成员已经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了。 另一队分部成员眼角抽搐,别开头没眼看。 这几个撞在主子手上的倒霉蛋! “连最基本的警惕性都看丢了,肉团子长得这么吸引你们?!” 邪肆的声线贯穿脑海,地上四仰八叉的几人连忙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像群小鹌鹑一样弱弱道: “属下知错!” 嘤!肉团子长得就是很吸引她们嘛! 几人心里委屈巴巴,对她们主子一来就搞突袭特训的行为表示十分害怕。 直到这边几人拍着屁股认完错,旁边波斯国的人才回过神来,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纪凰,哆哆嗦嗦道:“邪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如果说揽月这些人的警惕性都叫差的话,那她们在邪皇心里,应该属于没有警惕性这种东西的一类人吧。 “说一下情况。”纪凰抬了抬手,一边啃着干粮一边说着。 一直守在这里的几只小鹌鹑麻溜点头,开口道: “电芒令主年前就带着一支精英小队进去了,算上电芒令主在内总共十六人。至今快五个月了还没出来,生死不明。 她进去一个月之后点燃了求救信号弹,第二支精英小队进去营救,总共十五人,进去半个月点燃了信号弹。至今三个多月没有出来,生死不明。 第三支搜救队伍总共三十人,一支是十五人的精英小队,另外一支是由波斯国姬兀欢皇子带队的禁卫军,进去八天点燃了信号弹。至今两个多月没有出来,生死不明。” “嗯。”纪凰啃了几口干粮,打开水囊喝了半袋水,直接用手背擦了擦嘴,继续问着:“三发信号弹燃在哪里?” 看着纪凰这仓促进餐的模样,分部成员瓮声瓮气的答着: “电芒令主的信号弹燃在森林中部,第二支小队的信号弹燃在森林西面,第三支小队的信号弹燃在森林中部。” 都是她们没用,才让主子跑这一趟。 “下去准备长绳和应急药物,两刻钟内准备好。我一个人进去,不必安排人跟着。”纪凰说着,继续啃她的炕饼。 跟着她过来的分部成员开口询问:“主子一路奔劳,是否需要歇一晚再做打算?” “不必,我昨晚睡过了。”纪凰声音平静,平静到让人无法忤逆她的意思。 昨晚睡过了,也就是说前面几晚可能没睡过? 一众曼城成员心里酸胀酸胀的,立刻下去准备物品了。她们的效率很高,一刻钟刚过不久,就把纪凰要的东西备齐了。 纪凰啃完她的饼,甩甩袖子站起身,带上她让人准备的那些物品,把长绳一端绑在森林入口的一颗大树上,吹了声口哨之后就进了森林。 雪白的巨鹰一直盘旋在她头顶,跟着她飞到森林上空。 …… 森林里,纪凰刚进来没走一会儿,就碰上了满满的树障。 前路不通,看起来好像只能往两侧绕行。 纪凰抬头看了看,空中的肉团子却还在朝前面那个方向飞着,一边飞一边发出阵阵鹰唳。 前面有路。 纪凰神色一凛,走到面前的大树下抬头看了看,然后倒退几步,极速冲了过去。 双脚踩在树干上借了几次力,纪凰一路往上跑去,最后纵身一跃,抓住了一根粗壮的树枝。 站得高才能看得远,制高点的视野总是让人身心舒畅。 纪凰站在这颗大树上,俯视着下面满眼的树冠枝叶,入眼只有一片青葱绿色。 “居然拿整片森林布阵,好大的手笔。”纪凰开口说着,记下几颗孤植的方位,在脑海里飞快生成各种阵法。 “这阵……怎么和叠阵塔第八层的阵法有点相似?”纪凰嘀咕一句,却也没时间多想,灵活地从树上几个旋身跳了下去。 面前依旧还是那些野蛮生长的树障,纪凰拉紧长绳拔出匕首,削开灌木丛里的荆棘,一步一步朝里走去。 肉团子在她头顶飞着,始终保持着一个方向。 一旦发现纪凰的方向有所偏差,它就立刻在空中发出阵阵鹰唳。直到纪凰把方向拉回来,它才会闭上嘴。 …… “芒令主,属下听到鹰叫声了,贼响诶!” “这里不是每天晚上都能听到?” “可现在外面好像是白天啊!” “那可能是只生活不规律的鹰。” “哦,也对哦!” 短暂的聊天结束之后,一群人继续拿刀在洞穴里挖着。 这些人虽然衣衫褴褛,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粘着泥巴树叶,但却透着一股子锋利劲。 在这群人旁边,一名同样衣衫褴褛的女子瘫坐在地上,靠着洞穴的穴壁,解开了大腿上的绷带。 绷带下,一道狰狞的伤口已经化了脓,上面敷的药草也被血污沾染成一团一团的。 “对了,那些波斯国的人起床了没,起床了让她们自个儿弄吃的去。”瘫坐在地上的女子开口说着,拿匕首剜去了伤口边化脓的腐肉。 波斯国这边的天气比较热,森林里又潮湿,这么湿热的环境简直就是伤口的地狱。要是再出不去,她这条腿恐怕就要废了吧。 以后,就不能再成为主子手上的利刃了吧。 “别管那些人了,有手有脚饿不死。说是进来救我们,结果还要我们去救,还把你害成这样……” 凿壁团队中的一员有些郁闷的开口说着,回头看了看地上女子剜肉的动作,急忙道:“芒令主你别乱碰伤口!” 地上瘫坐的电芒抬起头看她一眼,不甚在意的说着:“没事,我的伤我心里有数,你们继续凿,不用管我。” 她们这段时间试了各个方向,但就是找不到回去的路,这个洞穴可能是她们找到出去办法的唯一契机了。 她现在这副模样,能出去算运气,出不去算命吧。只是主子辛苦培训出来的两支精英小队,不能和她一起栽在这里。 “芒令主你咋就这么倔呢!”刚才开口的那名精英成员走到电芒面前蹲下,看着电芒的伤口,抿着嘴给她把伤口上的药草碎渣剔开。 “照你这速度,给我换个药得花上一天。今天的药刚换好,明天的药就又该换了。”电芒双手环胸,往身后穴壁上一靠。 “……芒令主,属下没有你说的那么磨蹭吧?”这名精英成员被电芒的话刺激到怀疑人生,正想要为自己辩解两句,队友那边就传来了不一样的动静。 “锵——!” 凿壁的刀剑碰到了泥土之外的东西。 “靠!好硬!”率先凿到异样材质的那名精英成员收回自己的匕首,虎口的位置一阵发麻。 “什么东西,石头吗?”其余人边问边凿,泥土落下的速度快了几倍。 “不是石头,是石头我早一刀劈开了。”那名精英成员甩了甩手,继续加入了凿壁的队伍。 “铿铿锵锵”的声音在洞穴里接连响起,刺得人耳朵发麻。 “那个……我给你们令主送药。”洞穴外,一名碧瞳男子先说了一声,没听见有人反对,他才提着衣衫走了进去。 “这是我新采的药草,你给她换上吧。”碧瞳男子走到电芒她们旁边,把手里的药放在地上。 “多谢兀欢皇子。”正在给电芒处理伤口的精英成员撇了撇嘴,但碍于电芒的伤势太重,她也没拒绝这些草药。 要不是波斯国的人刚来就踩到陷阱,她们令主也不会为了救人伤成这样。 姬兀欢知道他们进来帮了倒忙,对于这名精英成员的态度,他虽然气到握拳,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说了声“不必谢”之后正打算出去,没想到却看到了那被凿出来的一扇门。 看着那扇刻了古朴纹路的玄铁洞门,姬兀欢这才发现,这么大的一处洞穴,居然只是洞门前的一条通道而已。 那这洞门后的空间,该是怎样的宏伟庞大啊! “咳咳!兀欢皇子,你似乎该出去了。”电芒开口说着,并不喜欢有人盯着她们的任务目标。 姬兀欢被电芒的话叫回了神,收敛心思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想必……这就是她派人前来探查的原因吧? 只是他们波斯国境内的东西,他们都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既然这东西是她盯上的,那他们波斯国就不能插手了,与她为敌可不是什么聪明选择。 姬兀欢打消了自己心里对这洞穴的那点小心思,权当自己没进来过,走到洞外深吸两口气。 “桀——!!!” 一声鹰唳在他头顶响起,四面八方的植物窸窣作响。 “咻——!”一支尖竹破空刺来。 紧接着,成百上千的尖竹如雨般倾盆而下。 姬兀欢还来不及反应,就感觉一道气浪把他掀回了洞穴里。 被掀进去之前,他好像看到了梦里的身影。 第429章 乱世风云(4) 千防万防还是触动了机关的纪凰此刻真是满头黑线,回忆起闯叠阵塔第八层时的步法,照着那时候躲箭雨的轨迹躲开了这些尖竹。 果然,这森林里的阵法,出自月氏家族。 只是这阵法显然比叠阵塔里的还要精确,偌大的林子里竟然能靠植物设下这么精密的机关,这种阵法造诣,估计建造叠阵塔的月氏先祖都是没有的。 这森林的阵眼里,究竟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纪凰脑海里思绪万千,动作利落的避开那些尖竹,退进了电芒她们待着的洞穴里。 “主子?!” 纪凰刚退进来,洞穴里接二连三响起那群下属的惊喜呼声。 第一支和第三支精英小队,都在这里了。 “嗯。”纪凰朝她们点了点头,走到电芒面前蹲下,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口,把身上带的急救袋解了下来。 倒出水给电芒清洗一下伤口,擦干之后撒上消炎药,粗略的拿绷带包扎一下。 “主子,属下……”电芒想和纪凰说她自己来,但怕纪凰怼她。 “你们怎么进来的这里?”纪凰先她一步开口问着。 电芒挠了挠后脑勺,想了想好几个月之前她刚进来的时候,开口答着:“属下们一直绕路,绕烦了就直接挥刀砍进来了。” “……”纪凰嘴角抽搐,深吸一口气后继续问着:“那你们怎么不原路回去?” “属下也想啊!但找不着进来的路了!”电芒开口说着,在十七岁的纪凰面前,委屈的像个二十七岁的孩子。 “……”纪凰沉默片刻,随后继续道:“伤好之后去找电岭补课,阵法基础学一点。” 连这大阵法里叠加的最基础的双面阵都看不出来,还理直气壮的告诉她找不着路了,真是欠收拾。 “……是!”电芒答着,委屈巴巴,不情不愿。 纪凰处理好电芒身上的伤口,朝着其余人开口道:“来两个人轮流背着她,所有人集合,我带你们出去。” “可是主子,这里面的东西?”一名精英成员看向玄铁洞门,开口问着。 “你们的状态还能继续?”纪凰幽幽问着,继续道:“我会再带人进来的,你们的命可比这东西重要,先跟我出去。” 洞内众人心底一热,高声道:“是——!” 一旁的姬兀欢静静看着这一幕,沉默不言。 在纪凰出现在洞穴里的那一刻,在纪凰第一眼看到的是受伤的电芒而不是玄铁洞门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为何良禽择木而栖,为何贤臣择主而事。 …… 纪凰出了洞穴之后就把长绳末端系在了洞外的一颗大树上,然后带着两支精英小队和波斯国的禁卫军,顺着绳子返回。 电芒趴在一名精英成员的背上,看着纪凰的绳子,开口说着: “主子,你现在走的路真的是你进来时的路吗?我们进去前一路做了标记的,但出去时有标记的那条路不是进来时的那一条。” 纪凰听到这话,直接头疼的白了电芒一眼,开口道:“所以我让你赶紧去找电岭补课。” “……”电芒委屈,撇了撇嘴,不敢说话。 纪凰看她一眼,继续说着:“双面阵,就像你打的扑克牌,有两面。你进去时看到的是一面,出来时看到的是另一面。 但牌还是那张牌,路还是那条路。” 电芒听完秒怂,小声嘟囔着:“要是电岭也给我讲扑克牌,我不早在曼城时就听懂了吗……” 听到她这话的纪凰:…… “呵!”纪凰冷笑一声,给了电芒一个自行感悟的眼神。 敢情还怪电岭教阵法的时候没给她讲出花儿来?没勾起她的兴趣? 电芒被纪凰扫了这一眼,顿时又怂又委屈,抿紧嘴不敢再开口了。 …… 等到纪凰把这些人带出去的时候,星星都已经出来眨眼睛了。 守在森林外的人看着还有气儿的队友,当即松了口气,立刻安排众人下去休息。 而纪凰则是休息了半刻钟,草草吃了点东西喝了点水,又直接绑着绳子进了森林。 天空中的雪白巨鹰还在盘旋,锐利的鹰眸在夜色里闪着光,引着纪凰一路往西。 第二支精英小队在森林西面,如果按照叠阵塔第八层的阵法来推测,森林西面应该是叠加了一个迷踪小阵,进去就会彻底迷失方向。 陷在西面的迷踪阵里,也难怪她们没法和电芒她们汇合。 …… 西玖帝国,曼城,城主府。 “咚咚咚——!”风鸣在书房门外抬手狂敲,一边敲一边喊着:“主君,电刃急报。” 没办法,主子不在,血宫、曼城甚至弈凰、御天两大帝国的事情全是主君在控场。 她们虽然有心分担,但也只能把职责之内的事情处理好。超出她们能力范围的事情,她们无法决策。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主子不在的这二十多天里,主君真是辛苦了! 风鸣一边这么愧疚的想着,一边抬起手准备继续狂敲。手正准备敲下去,门突然开了,她的手就那么堪堪停在离弑云脑袋一公分的地方。 差点被敲头的弑云瞪了她一眼,风鸣讨好的朝他笑笑,然后赶紧拿着密报冲进去了。 “主君!”风鸣站在桌前,看着埋在公文里奋笔疾书的御弈卿,都有些不好意思把密报递过去了。 “风鸣姐,你直接念吧。”月浮屠坐在旁边椅子上,一边给御弈卿研墨,一边开口说着。 “嗯,是!”风鸣麻利的拆开密报,大致扫了一眼,狠狠皱眉,开口念着: “东辰境内正在大肆搜捕血宫成员和简月两族族人,属下趁乱带人探查瑞城境内的山谷,发现谷内有大批不死人正在种蛊。 谷内不死人数量庞大,请主君派人支援,务必摧毁这处不死人基地。” 能把电刃吓到开口求援,足以想见那山谷里藏了多少不死人。要是等到这批不死人种完蛊放出来,东辰帝国和单氏余孽只会更加难对付。 御弈卿微微蹙眉,写字的速度都慢了几分。 现在东辰帝国的揽月分部绝大部分撤回,而且萧阮琛那边对曼城这边的人格外警惕,破晓军潜不进去。 如果想要派人潜进去支援,只能让血宫屠生的成员进去。 再者,一旦摧毁任务开启,随时可能会有突发状况。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无法随时掌握那边的情况,也无法做出调整。 最好的办法,就是他亲自带队前去。 但他答应过阿凰要亲自把表哥表弟们交到姑母们手上的,姑母们还没来,他实在没法放心离开。 而且还有这么多事需要他处理,要是他离开了,这些事情全部分发下去交给风鸣她们处理,能行吗? 曼城、血宫、弈凰帝国倒是已经习惯了,丢一段时间不会出大乱子。但御天帝国…… 这么想着,御弈卿抬头看了眼虎愣虎愣的风鸣,半晌之后低头,沉默。 不行,风鸣除了上战场之外,其余时候只有武力没有智商。让她去和沐引涧管理御天帝国,怕是要管出一个窟窿来。 “主君?”风鸣挠着后脑勺,感觉她们主君刚才看她那一眼好奇怪哦。 “启禀主子,月二长老、月三长老到了!”弑月疾步进来,开口禀报。 “娘和三姨?!”月浮屠小短腿一蹬蹦到地上,笑眼弯弯,抱着御弈卿的胳膊开口道:“姐夫,我们过去吧!别写了,先歇会儿嗷!” 姐夫坐在这里写写画画一上午了,连口茶都没时间喝。要是凰姐姐见了,指不定要怎么心疼呢! “嗯。”御弈卿站起身,牵着月浮屠的小手,朝风鸣开口道:“你先下去办别的事情,此事容我三思。” “是!”风鸣抱拳退下。 …… 城主府,大厅。 “二姑,三姑。”御弈卿牵着月浮屠走进大厅,朝厅内坐着的月倾尘和月倾恒开口问好。 “侄女婿,这段日子可辛苦你了。”月倾恒开口说着,深知府里七个孩子有多能闹腾。 御弈卿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道了句“不辛苦”,然后走到座位上坐下了。 不知怎的,最近好像容易倦怠。大概是公务太多,有些劳力伤神。 “娘!”月浮屠跑到月倾尘面前,蹦起来就是一个熊抱,像只小无尾熊一样挂在月倾尘身上。 “你啊!怎么好像重了点?”月倾尘抱着自家的崽掂了掂,嗯,确实重了。目光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遍,继续道:“不过好像也高了些。” 月浮屠撅起小嘴,扬着下巴开口道:“光长个子不长肉,那岂不是要长成根竹竿竿了?” 月倾尘被他的话逗笑了,拍了拍他的小脑袋,开口道:“你总是有一堆歪道理。” “哼哼!”月浮屠哼唧着,然后板着小脸认真道:“娘、三姨,你们一会儿见到浮凌,千万不能表现出吃惊的样子,不然我就不理你们了哦!” 老六已经很乖巧的在锻炼了,最近在揽月楼吃得那么多也没有见长胖,不能让嘴毒的娘亲刺激到老六。 “嗯?浮凌怎么了?”月倾尘开口问着。 一旁的月倾恒也四处张望,开口问着:“对啊浮屠,你其余六个堂哥呢?” 她家的三只崽,怎么一只都不在? “浮生表哥在破晓区和军师们探讨阵法;浮昀表哥在揽月阁绘制衣饰花样;浮溟表弟在城中各处参观游玩; 浮梭表弟在暗甲区练习野外生存;浮椤表弟在守归区学习种植药草;浮凌表弟在揽月楼试吃新菜品。” 御弈卿开口交代着其余六人的去向,怕月倾恒担心,继续道:“我已经派人去叫他们了,应该一会儿便到。” “敢情你六位哥哥都在认真学习,就你一人成天黏着你姐夫捣乱?”月倾尘笑着捏了捏月浮屠的小脸蛋。 “我哪有!”月浮屠瞪着他家亲娘,理直气壮的说着:“跟着姐夫怎么不能学习了?我能了解到大半个天下的动向呢!” “哟嚯?”月倾尘睨他一眼,开口问着:“那你了解完之后准备做什么用呢?” 月浮屠叉腰,噘着嘴道:“能做的可多了!首先我知道的就多,上到政策下到民生,这些可全都是影响战场的因素。 比如牧粦国马匹优良,国内骑兵为重点操练的最强战力,但步兵却不堪一击。只要战前就针对她们的战马备下勾蹄刀之类的陷阱,或者把战场引到马匹难以奔驰的泥水之地,必然事半功倍。 再比如丙川国,连年旱灾颗粒无收,对于这种已经快要饿死的国家,根本无需费力征战,开仓放粮就是最好的作战手段。” 小小少年坐在娘亲腿上侃侃而谈,黝黑的眸子里闪着自信的光芒,像是冉冉升起的朝阳。 “凰姐姐说了,知道的越多,站的地方越高,看到的战场越大。一个优秀的军师,要学会动用一切能力爬上制高点,俯瞰整片战场!” 当顽劣的天才有了信仰,无数人会为他的成长恐慌战栗。 第430章 乱世风云(5) “所以你抱着你姐夫的大腿,让你姐夫带你爬上制高点?”月倾尘短暂的失神之后,继续笑着询问月浮屠。 此刻她的笑容,已经变了些味道。不再全是调侃,更多的是骄傲。 骄傲她的儿子,天赋异禀。 “姐夫愿意带我嗷!”月浮屠扬起下巴,甩了甩他的小辫子。 御弈卿看着他这模样,笑着摇了摇头,喝杯茶之后开口道:“你是曼城的军师,知道这些是你的权利。” 只要浮屠拿着他的军师玉牌去揽月殿,要调多少信息就有多少信息,何必整天待在书房研墨呢?不过是想陪陪他罢了。 稚子之心,一片赤诚。 顽皮是真,细腻温暖也是真。 “浮屠你可出息了,以后三姑来曼城就报你名字了!”月倾恒在旁边说着,伸手拍了拍月浮屠的小腿。 月浮屠蹬了蹬腿,笑道:“三姨,你报凰姐姐的名字多好,她不收费的。你要报我的名字,可得把你珍藏的那些画具拿来贿赂贿赂我。” 月倾恒闻言乐得不行,月倾尘伸手就在月浮屠后脑勺上拍了一下,开口道:“你这小子,怎么和姨母说话呢!” “二姐你别打你别打,让他说,我倒要看看这小子都盯上了我哪些东西。”月倾恒拉住月倾尘的手,满脸揶揄的盯着月浮屠。 “哼!不告诉你!”月浮屠甩甩小辫儿,噘着嘴从月倾尘腿上爬下来,颠颠跑到御弈卿身边。 “娘亲!”一个泥人从门外冲了进来,直直扑进月倾恒怀里。 月倾恒赶紧抱住满身泥巴的孩子,抹了把他小脸上的泥,试探性地开口问着:“浮……梭?” 弈卿小子不是说浮梭在练习野外生存吗,脏成这样的崽,应该是浮梭吧? 泥孩子的笑脸瞬间垮了下去,重重“哼”了一声,别开脸。 得,又认错了。 月倾恒原地自闭,掏出帕子抱着泥娃娃好一阵擦拭,开口道:“好了好了,娘亲有罪。” 谁让俩孩子长得一模一样,要了她的命了。 “亏我一路从药田跑过来,还摔了一跤呢。”月浮椤小声嘟囔着。 他这是第一次出家族,第一次离开爹娘远行。几个月没见娘,好不容易见到了,结果他兴冲冲跑过来还被认错了,就问扎不扎心! “娘!”一个珠光宝气的少年冲了进来,头上戴的身上挂的全在闪闪发光,简直要闪瞎厅内几人的眼。 “二堂哥,你这是去洗劫揽月阁了吗?”来自月浮屠小公子的灵魂质问。 闪闪发光的月浮昀有些尴尬的摘下身上的配饰,朝着几人开口解释: “这些是按照我绘制的图样做出来的饰品,我想拿过来给你们看看选选嘛,没选完的回去后可以送给爹爹姨父他们啊。” 头一次可以把自己想要的样式做出来,他一时激动就画了好多张图样,揽月阁的那些首饰师傅们还在耐心给他做呢。 “别说,还挺好看嗷!”月浮屠拿着一串铃铛手链摇了摇,乖乖朝月浮昀问着:“二堂哥,这个可以送给我啵?” “好啊好啊!喜欢什么尽管拿!”月浮昀连连点头。 第一次做出来的东西就有人喜欢,真的很开心。 月浮屠朝月浮昀露出两颗小虎牙,开心的把手链戴上。肉乎乎的小手晃了晃,手链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谢谢二堂哥!好喜欢这个!”月浮屠甩着手玩得不亦乐乎,手链上的小铃铛一直叮铃叮铃的响。 “喜欢什么,我们是不是来晚了?”月浮生从门口走进来,温润的气质中好像多了些沉稳。 看来这段时间和实战军师的探讨交流,给他带来的收获不少。 月浮溟戴着鸭舌帽,牵着圆滚滚的月浮凌,兄弟俩跟在月浮生身后一起进来。 这个时候,月倾尘和月倾恒才知道,为什么刚才浮屠特意警告她们不许说浮凌什么。 老四家的浮凌……哈哈哈哈!怎么被侄女和侄女婿养圆了这么多!活像个糯米团子! “大哥!三弟六弟!来得正好,快选选,我设计了好多不同样式的饰品!” 月浮昀热情招呼着,然后看向御弈卿,有些腼腆的笑道:“妹夫要不要也选选,我见你都不怎么戴饰品,不知道这些里面有没有你喜欢的。” 在上面思考问题的御弈卿被月浮昀叫回了神,看了眼满腔热情的月浮昀,点了点头,站起身走过去,在一堆首饰里挑出了一块淡蓝色的翎羽胸针。 “谢谢二表哥。虽然我不怎么戴,但是可以收藏,确实挺好看的。”御弈卿淡笑说着。 他的确不习惯戴饰品,会影响他办事。但既然是月浮昀的一片好心,那他选一个收起来也是可以的。 “嘿嘿!不用客气!”月浮昀挠着头发笑得腼腆,婴儿肥的脸蛋上红扑扑的。 “唔……这个宝石长得好像奶球哇!” 月浮凌伸手戳着一颗白玉珠,肉嘟嘟的小脸写满了喜欢,拿起那根发簪开口道:“我选这个,谢谢二堂哥哇!” “这好些日子不见,浮凌和浮屠都长……高了些啊!”月倾尘开口说着,朝月浮凌招了招手。 月浮凌吭哧吭哧跑过去,乖乖喊着:“二姨!” 月倾尘伸手把他抱到自己腿上坐着,仔细回忆抱他的手感,倍感压力。 能吃是福。 老四家的……有福气啊! 就是这福气来得有点突然还有点重,不知道老四受不受得住。 “一、二、三……诶?老四呢?”月倾恒开口问着,终于把注意力从月浮凌身上挪开了,发觉自家还有只崽没来。 “娘亲,找我吗?”门口传来少年稚嫩的声音,熟悉却又陌生。 还是那样的声音,还是那个孩子,但好像添了几分凌厉。 月浮梭逆光走了进来,脸上洋溢着与以往不太一样的笑意。 这种笑意,大概可以称之为蜕变。 “浮梭?!”月倾恒惊得抱着月浮椤站了起来。 这一刻,她好像从儿子身上看到了她夫君月氏的身影,甚至比之更为锋利。 “哥!”月浮椤从月倾恒怀里挣扎着蹦了下来,跑到月浮梭面前左看看右看看。 看着这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摆出这么英武的气势,这感觉真的好惊奇。 “浮梭啊,你以后可以和你父亲一起耍大刀了,二姨和你娘亲也不用再担心分不出你和浮椤了。”月倾尘看向月浮梭开口说着。 如果气质上有了截然不同的差别,即使长得一模一样,也是很好分辨的。 浮椤还是那个阳光可爱喜欢植物的少年,而浮梭已经选择了另一条路,一条需要挥汗如雨的路。 “那二姨要是再认错的话,我可就不依了。” 月浮梭开口说着,伸手戳了戳月浮椤脸上没擦干净的泥,笑着问道:“你是把自己也种进土里了吗?” 只要他变强了,以后就可以保护弟弟了,不会再让他被不死人吓成那样了。 他,选了一条可以保护弟弟的路。 “哪有的事!我是跑太急跑摔了嘛!”月浮椤开口说着,伸手拍了拍月浮梭的脸,揉搓了好一阵之后才傻笑着撒手。 双胞胎总是有莫名其妙的相处方式和莫名其妙的笑点。 其余人看着站在一起的月浮梭和月浮椤,现在不管俩小少年怎么闹,他们好像都能清楚的分出谁是谁了。 “啊!我还给你们专门做了抹额的,现在好像用不上了诶!”月浮昀突然有些沮丧。 为了区别这俩弟弟,父亲从小就会给他们穿不同色的衣服。小时候还好,但弟弟长大了就有自己的喜好了,也不能强迫他们穿什么衣服。 所以他就想着做那种又显眼又小巧的饰品,能把两人区分开的。好不容易才弄好两条抹额,现在好像用不上了。 “不会啊,我们瞧瞧,说不定挺喜欢呢!”月浮梭和月浮椤走到月浮昀面前,仰头看着他。 月浮昀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在袖子里掏啊掏,突然眼前一亮,抽出两条抹额。 “当当!喜欢吗?!”两条银白色抹额中间都缝了金属条,金属条里嵌着玉石,一块墨绿,一块青绿。 金属条的外形像是鹿角又像是树枝,确实好看。但上面那两块玉石,着实没必要选这个色系,系在额头怪怪的。 “好看啊!可漂亮了!”月浮屠冲了过去,拿起墨绿的那条就往月浮梭头上系。 在曼城各种新奇语言的带领下,月浮梭感觉,自己被绿色封印了。 “其实绿色给浮梭他们用确实有点老气了,我本来选的是宝蓝和湖蓝,但是在仓库里没挑到品质好些的玉石。” 月浮昀开口说着,然后把青绿玉石的那条给月浮椤系上。 大家以后再也不担心认错孩子啦! 御弈卿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眼眸里笑意更浓,安安静静走回座位坐下,开始思考刚才电刃那边禀报的事情。 “弈卿小子,是不是有什么为难事?”月倾尘开口问着,顺手捏了捏月浮凌肉嘟嘟的脸蛋。 月浮凌从兜里摸出一块酥糖塞进嘴里,腮帮子吃得一鼓一鼓的,呆呆望向御弈卿。 “姐夫遇到什么事了吗?”月浮椤眨巴眨巴眼,然后捏起拳头挥了挥,豪气开口:“姐夫可以说给我们听听,我们会帮你的!” “嗯嗯!”其余几位少年连连点头附和。 御弈卿看了他们一眼,手指在桌上轻轻叩了几下,缓缓启唇道: “电刃在东辰帝国内发现了比列骑国避暑山庄里还要大的不死人研究基地,我需要亲自带人过去支援。 但如果我走了,曼城、血宫、弈凰帝国、御天帝国的重要事情无人决策。曼城、血宫、弈凰帝国还好说,主要是御天帝国。” 第431章 乱世风云(6) “哦!二姑懂了,弈卿小子是需要人帮你去御天帝国处理政务对吗?”月倾尘开口问着,rua了一把月浮凌那毛茸茸的小脑袋。 老四家的浮凌天然呆的真可爱啊,圆润成球形了都这么可爱。老四是怎么拥有如此可爱的儿子的,真让人不服气。 “是的。”御弈卿点了点头,他不是喜欢假客套的人,既然他把这事说出来了,自然是为了寻求帮助的。 “既然知道了有这处不死人基地,你不去我们也必须得去摧毁它。那边潜伏的是你和侄女的人,我们去肯定没有你去合适。 欧阳家族被解决后,单氏余孽如今最大的目标是简月两族。你去为大家处理不死人,我们为你监管御天帝国,本来就是应该的。” 月倾尘说着,在心里盘算接下来的行程安排,继续朝着御弈卿开口道: “那弈卿小子,你给我一件信物,我去御天帝国。至于你这些表哥表弟们,就交给你三姑带回家族去,你放心去办事吧。” 月倾恒坐在旁边点了点头,开口说着:“嗯,放心,这七兄弟就交给三姑了,你去东辰帝国要注意安全啊。” 她们这群月氏家族的嫡系成员其实都没什么战力,只是嘴上比较能哔哔,上了战场真刀真枪打架的时候就是只弱鸡。 所以她们去,确实不如弈卿小子去。 御弈卿闻言站起身,郑重的朝月倾尘和月倾恒鞠了个躬,开口道:“有劳二姑三姑了。” 任何人对他提供的帮助,都不是别人的义务。 “弈卿小子尽管放心,只要二姑还在,定叫你和侄女没有后顾之忧。”月倾尘起身说着,把月浮凌放到地上。 “娘!我不回族!我要跟着你!”月浮屠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抱住月倾尘,手脚并用的往她身上爬。 他不想回族啊!回族太无聊了!和自家娘亲一起给姐姐姐夫帮忙多好! “二姨,浮生可否随行?”月浮生开口问着。 读了太多死书,和破晓军的军师们聊过才知,书上所言在实际中不全顶用。 这次若战,他想在实践中出真知,哪怕只是做个军师身边的随行小卒。 “你们兄弟俩倒是胆子大,这是去玩闹吗?都和你们三姨回去,不许胡来!” 月倾尘伸手想把月浮屠给拎下来,但月浮屠像只小章鱼一样,把她扒得死死的。 “不!我不!娘,儿不想和你分开嗷!”月浮屠这个嚎的,纪宁出嫁时都没嚎成这样。 月倾尘的嘴角抽啊抽,不知该说什么。 这小子,有事就叫娘,没事就装佯。瞧瞧每次抢饭的时候,眼里有她这个娘? “二姨,浮生会听从安排的。”月浮生开口说着,学习态度极其端正,和月浮屠简直形成鲜明对比。 “是啊娘!你瞧我们这么乖,就带上我们嘛!” 月浮屠这一句‘我们’,说得可真是脸不红心不跳,丝毫没有那种他和月浮生不是一个品种的孩子的觉悟。 “你这小子!”月倾尘拎不下来身上的崽,只能拍了拍他的屁股,无奈的摇了摇头。 最后在御弈卿的调和下,月浮屠和月浮生终于如愿抱住了月倾尘的大腿,跟着她一起去了御天帝国。 而其余兄弟五人,由于是第一次出这么久远门,对家中父亲很是思念,所以都乖乖跟着月倾恒回族了。 隔天,御弈卿清点出血宫屠生一千精锐杀手,亲自带队朝着东辰帝国袭去。 月倾尘也带着月浮屠和月浮生,快马加鞭朝着御天帝国赶去。 月倾恒带着其余兄弟五人急赶急的返回家族,希望能让家族尽快和简族联合,一起攻入东辰帝国,结束单氏余孽这场持续了十多年的复仇。 …… 波斯国,幻夜城,穆野森林。 一箱箱金银珠宝从森林里抬出来,几乎要堆满了整组揽月分部。 揽月庄的成员这段时间简直要看金子看吐了,以前看着觉得这金子黄灿灿的还挺好看,现在看着,还不如一坨屎来得清新脱俗。 “主子属下受不了这光芒了!你把属下丢去炼狱吧!属下受得住!” 电芒腿上缠着绷带,颓废的往后一躺,把账单扣在脸上,整个人散发着浓烈的咸鱼气息。 现在腿没废,她这个人要废了。 古帝国的皇陵里怎么这么多陪葬玩意儿! “怎么,给你整个躺椅你就飘?”纪凰睨她一眼,继续道:“起来!伤好了炼狱等着你!你以为你逃得过?” 说完,纪凰低下头去,继续查手上的羊皮卷。 在她手边放着一个小巧的玉盒,盒里有个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珠子,盒上放着一支短笛,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无情!”电芒委屈,看了眼纪凰,继续问着:“主子,这些古帝国的鬼画符你查了好几天了,查出来啥意思没有?” 你敢想象一座皇陵里连帝王冢都没有,尸身棺材都没有,只有满地穴的金银珠宝和这么个玉盒吗? 她都怀疑这不是陵墓,这就是纪氏始皇为纪氏后裔准备的一个大钱包,准备让那些纪氏后裔用钱买天下。 整座陵藏里,也就她家主子手边这个玉盒子里的黑珠子看起来清新脱俗一点,不是闪光的。 “古帝国的文字,哪有那么好查?”纪凰头疼的拿着那些《隐族录》比对,虽然字形有点差别,但有些还是能对上号的。 看来《隐族录》的撰写时间是在陵藏建成之后,甚至中间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更甚至是在天澜帝国覆灭之后才撰写的,不然不可能产生这么大的字形变化。 “主子,这些字儿写得跟闹着玩似的,这你也查得出来?”电芒把笔搁在嘴上,噘着嘴继续嘟囔:“这字儿跟画似的,与其查还不如猜呢……” “你说什么?”纪凰脑袋里灵光一闪。 这些古文字过于久远,即使比对着《隐族录》都不一定能查清楚,确实查起来难度太大。 而且那时候的语法也和今天完全不一样,要搞清楚这羊皮卷上想表达的意思,实在是太难了。 但那个时候的文字,应该处于图画文字向象形文字演化的阶段。就如同电芒所说,与其查它,不如猜它。 “给你,猜!现在猜!”纪凰把羊皮卷扣在电芒脸上,继续道:“猜出来你就放一天假。” 她觉得这个凭着一股子傻劲就能砍到阵眼找到入口的家伙,可能猜得比她要快。 “放假?!”电芒一个咸鱼打挺坐了起来,整个人都活了,双眼放光的盯着手里的羊皮卷。 瞧瞧这字儿,画得灵动传神! 这哪儿是凡人能写出来的字儿啊,这简直就是一张神赐的假条啊! “日、埋、盒、虫、娃、……、虫、手、血、……、死、活……”电芒拧着眉头,完全放飞自我了,想到什么猜什么。 刚才还对她抱有一丝希望的纪凰,此刻:…… 嗯,是自己刚才想得太多了。 “得了还我吧,你继续登记这些财物。”纪凰伸出手去,准备把羊皮卷拿回来。 电芒抱着羊皮卷摇头,抵死不从。“主子你说了属下猜出来就能放假的!” 纪凰白她一眼,幽幽问着:“问题是你猜出来了吗?” “猜出来了啊!”电芒理直气壮,随便指着羊皮卷上几个模糊的字符开口道:“大人后面跟着的小人,这不就是娃吗?” 纪凰满头黑线,扶额。“那四个字是纪氏后裔。” 有些字在《隐族录》上出现的频率很高,所以比较好查。 “纪氏后裔不就是纪家的娃嘛!没错啊!”电芒理直气壮的说着,纪凰被噎了一口,一下子还真没法反驳她。 “那为什么这个是血?”纪凰指着一个圆圈问着,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已经被电芒的乱猜给带走了。 这个她查了很久没查到的圈,简直让人摸不着脑袋,她还一度以为是个零。 “主子你撒啊!”电芒说完,头上立刻挨了一个爆栗。 这一下,疼得她委屈巴巴揉着额头,老老实实道:“你看嘛,手上划个口子,滴下来的圆圆的不就是血滴嘛?” 纪凰再次无语凝噎,仔细想想,居然还觉得电芒说的真特么有点道理。 “那这个虫你怎么猜的?”纪凰指着一个字符开口问着,这字她找了好久,和很多字都有点像。 “它画的就是条虫啊,不然还能是啥?蜈蚣?蚯蚓?泥鳅?蛇?”电芒伸出手在纪凰面前比划着。 纪凰睨她一眼,正想说些什么,突然瞳孔缩起,翻出了单氏家族那本《隐族录》。 翻查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找到一个和电芒说的‘虫’很像的字符。 那个字是——蛊! “主子你咋了?”电芒下意识就想站起身,但刚一动就感觉到不对。摸了摸自己那条绑绷带的腿,她又老老实实坐着了。 这腿得好好养个两三月,不然难复原的。 主子千里迢迢赶过来把她救出来,她可不能糟蹋了主子辛苦的成果。 “你,继续猜。”纪凰突然觉得电芒这家伙真是个天选之女,这气运也是没谁了,连古帝国的文字都能猜出来。 看来电芒的思维,和古帝国的人在一个频道啊。 “哦!”电芒应了一声,捧着羊皮卷像个乖乖学生,继续拧着眉头猜着:“死、活、孵化、血、养、……、一家人、军队、哨子、跳舞……” “养?”纪凰开口问着。 电芒点了点头,指着那几个字符开口道:“把血滴下去给虫子喝,让它孵化出来,不就是养它吗?不然还能是啥,淹死它?砸死它?” 说到这里,电芒又嘀咕着:“不过什么虫子喝血啊,还能孵出来,这是蛇吧?主子,这字儿不是虫,它是蛇吧?” “它是蛊。”纪凰开口答着,忽略了电芒那惊悚的眼神,继续问着:“后面几个,解释一下。” “哦,哦哦!”电芒点头,指着后面那几列的字符开口道:“这几个画着这么多小人团,应该是家呗,不然就是家族呗。 然后这个,拿根棍儿的一群人,应该是军队吧?不然就是土匪?反正是拿武器的。 然后这个哨子,吹了之后那些蛇……哦不,那些蛊就开始乱跳……” 电芒说着,自己都觉得越说越没底气,好像哪儿不太对的样子。 她说的这些东西,好像连不上号啊。 然而一旁的纪凰却听得震惊,恍然大悟打开玉盒,看着里面的黑珠子,突然拔出匕首在自己手上划了一道。 “主子,我猜不出来你也不用自残啊!”电芒目瞪狗呆,刚想动就感觉到自己的腿不允许。 “以血饲之,唤醒母蛊。”纪凰开口说着,看着自己手心的血一滴一滴砸在那颗黑珠子上。 第432章 乱世风云(7) “啥?唤醒?”电芒用看傻子一样的担忧目光看着纪凰,委婉说着:“主子,这玩意儿多少年了?还可能活着吗?” 纪凰摇了摇头,缓缓开口:“蛊虫可以长久休眠,再以寒玉盒冰封,只要不被杀死,寿命趋近无限长。何况这一只,还是生命力更为旺盛的母蛊。” “无限长?!”电芒双手捧脸,惊叹道:“主子,你把属下变成蛊吧,属下受得住!” 长眠数万年不死,她也想! 纪凰白她一眼,并不想搭话。 电芒捧着脸,沉浸在睡几万年还能被叫醒的幻想中,智商已经彻底下线了。 盒子里,血滴“啪嗒啪嗒”砸在黑珠子上,一滴一滴的积在盒子里,很快就把黑珠子淹了一半。 “窸……”盒里的黑珠子,颤动了一瞬,又安静的被淹在血液里。 纪凰眼眸幽深,收回自己的手,把割开的手心包扎起来。 黑珠子依旧安安静静待在盒子里,但那玉盒里的血量,却在慢慢减少。 一刻钟后,玉盒里的血只剩下薄薄一层,有些地方已经露出了原本的玉面。 这时候,那黑色的小珠子终于动了,伸展着露出原形,蠕动着爬到玉盒角落,把角落里积的血液舔舐干净。 “主、主……主子!它、它它它……”电芒原地呆滞。 听说有个东西能活几万年,和亲眼看到几万年前的东西还活着,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嘘。”纪凰手上缠着绷带,朝电芒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轻轻盖上了玉盒。 “主子……这玩意儿是?”电芒咽了咽口水,她有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真是那样,古帝国的纪氏家族,究竟是有多大的野心啊!为了保住纪氏家族的统治权,竟然不惜…… 纪凰拿着玉盒,把短笛收起来,朝电芒笑笑。 “大概就是我们想的那样。” …… 半个月后,硝烟弥漫。 这一场战争,谁都不知道是怎么开始的。 东辰帝国说御天帝国弈皇陛下派血宫杀手盗取她们的帝国机密,御天帝国说东辰帝国的摄政王肆意捕杀御天臣民。 总之各说各有理,才半个月时间,两国边界就战了起来。 弈凰南北两国自然都是无条件支援她们的皇君,大军南北压境,联合御天军队三方围攻。 然而就是在这样猛烈的打压下,东辰帝国竟然凭借着三十多万大军和一支万人的不死人军队,与南北西三面的百万联军一直僵持着。 …… 西玖帝国,帝都,凰王府。 “宸吟,凰儿现在也不知她人在哪里,你最近又身子不适……此番若要带军出战,万事小心啊!”晨泽语不放心的叮嘱着。 “等到这一仗打完,如果我们能赢,这天下就太平了!你们光复纪氏伟业的重担,终于可以卸下了!”沐瑾宣开口说着,神色有些激动。 不论是义姐、宸竹,还是历代的纪氏后裔,她们都等这一天等了太久太久。 这大概是最后一战了吧…… 此战,不成功,便成仁! “哎!只是不知凰儿和弈卿到底去了哪里。这两个孩子也真是艺高胆大,天下这么乱她们也敢四处跑。”纪宸竹摇了摇头,有些担忧。 “父君放心,凰表妹和弈卿妹夫哪一个是吃素的?即使她们在外面乱跑,也没人能拿她们怎么样!” 沐梓泫开口说着,她并不担心纪凰和御弈卿会怎样,反倒是更担心纪宸吟的身体。 “王姨,你的身体到底是怎么了?那么多御医也瞧不出个毛病来。”沐梓泫转向纪宸吟开口问着。 在她旁边,抱着楚瑾元安静坐着的沐梓昕低下头,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偶尔会眩晕一阵。”纪宸吟开口答着,好像并不怎么在意这事,继续笑道:“不过既然御医都说没事,那应该就无碍吧,是你姨父多虑了。” 沐梓泫不赞成的皱起眉头,继续说着:“王姨可别不当回事,一会儿还是去揽月殿也找些医师过来瞧瞧吧!” “小泫想事情就是周到。”纪宸吟笑着说着,然后继续道: “我已经找揽月的医师来瞧过了,她们也说没有问题。想来是王姨上了年纪,身子骨不行了啊。” “姐姐胡说什么呢!你四十刚过,正是成熟稳重事业有成的时候,怎么就叫上了年纪了!”纪宸竹不满的开口说着。 “是啊,我可只比你小两岁,你服老就算了,千万别扯上我。”沐瑾宣开口搭腔。 “是啊,王姨正值壮年,说这些话可不好听。”沐梓昕抬起头柔柔笑着,轻轻拍了拍楚瑾元的后背,继续朝纪宸吟问着: “不过凰表妹和弈卿到底去了哪里,就连王姨也不知道吗?现在天下这么乱,她们又是两大帝国的皇帝,不去主持大局怎么行?” 纪凰和御弈卿的行踪,真的无人知晓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的元元怎么办! 想到单倾颜的吩咐,想到儿子体内的蛊虫,沐梓昕只感觉他的天都要塌了。 “那小兔崽子和弈卿一直都是行踪不定的,这样对她们来说也更安全。不然行踪被有心之人知道了去,她们可是会有性命之忧的。” 纪宸吟随口说着,除了沐梓昕之外,其余几人听到她的话之后接连点头表示赞同。 而沐梓昕则是“嗯”了一声,低下头去,担忧的看着自己怀里的楚瑾元。 没人知道纪凰和御弈卿的行踪,怎么会这样! 这就是纪凰口口声声说的家人吗,连行踪都不能透露的家人?!连家人都防备着,她们还说那些好听的话做什么! 纪宸吟看他一眼,收回视线,和其余几人聊了一会儿家常之后,和沐瑾宣、沐梓泫一起去书房议事了。 三人离开之后,大厅里只剩下晨泽语、纪宸竹,还有抱着孩子的沐梓昕。 听着晨泽语和纪宸竹一直在聊纪宁,担心纪宁在简氏家族这不习惯那不习惯的,沐梓昕咬了咬牙,抬起头柔和笑道: “姨父,父君,反正我们闲着也是无聊,不如去给凰表妹清扫一下府邸吧?她们每次都走得突然回得突然,弈卿不在,府里也没个人打点。” 听了沐梓昕这话,晨泽语愣了愣,然后笑道:“小昕有心了。但是这些事情都有下人打理,我们过去也只是坐在一旁看着罢了。” “是啊。”纪宸竹也点了点头,继续道: “昕儿怎么突然想去凰儿府上了?打点邪王府是弈卿的事,虽然他们俩长期不在,但府里也有下人值守,他们回来时不会没法住的。” 最近一段时间他的昕儿终于又能像从前那样好好的坐在他身边了,不再事事把楚微河挂在嘴边,不再像是楚微河的一个佣人。 看来元元的出生,让昕儿的精力收回来不少,真好啊。 这么想着,纪宸竹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听到晨泽语和纪宸竹两人都开口婉拒,沐梓昕的手指收紧了些,有些失落地说着: “嗯,是我冒失了,没想到这些。我只是很久没去邪王府里坐坐了,又听说前段时间凰表妹接了许多表哥表弟在府上居住,其实有些羡慕呢……” 呵呵! 邪王府,纪宁可以随意进,月氏家族那边的什么表兄弟们也可以随意进,只有他这个表哥不行。 “这……”纪宸竹有些为难,一下子没法接话,只能把目光转向晨泽语。 不用特意禀报就能去打点女子府邸的男子,一是夫郎,一是父亲,除此之外任谁去做这事都是很失礼的。 但看昕儿的样子,是有些想弥补前段时间和凰儿宁儿闹出的不愉快的。若是不让他去,这孩子心里难免失落。 晨泽语抿着嘴,他此刻也很为难。 小昕搬出了凰儿在月氏家族的那些表兄弟,他此刻若是拒绝了,好像在说凰儿和小昕的关系不如和那些月家兄弟亲近似的。 但自从凰儿自立门户之后,他就再没管过凰儿府里的事,一切任由弈卿在打理,就怕弈卿觉得他这个公公不好相处。 要是他冒然过去邪王府打理一番,让弈卿回来之后想多了也不好。 “那……我们就过去坐坐看看便罢了,至于邪王府里怎么打理,还是等弈卿回来之后让他忙活去吧,怎样?” 晨泽语试探性的开口问着,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沐梓昕也知道不能太急,能跟着进邪王府就好,剩下的可以再用别的办法。要是逼得晨泽语不愿意带他去,那就不好办了。 毕竟邪王府的守卫,就连单倾颜也没有半点办法潜进去,否则也不至于让他来做。 如果邪王府不主动开门,是根本没有办法进去的。 “嗯!好的!”沐梓昕温顺的点头,眼里的喜悦之情让晨泽语和纪宸竹有些愧疚。 这段时间,确实是他们没有好好照顾这孩子。他和凰儿宁儿闹出了那样的矛盾,恐怕心里也是不好受的。 “好,那我们就过去瞧瞧吧。”晨泽语站起身,带着他们一起朝邪王府走去。 沐梓昕抱着孩子跟在他身边,一副惊喜又局促的模样,看得纪宸竹和晨泽语心里更不是滋味。 …… 帝都,邪王府。 “绝罗管事,凰王君带着西玖皇君和九皇子过来了!”一名揽月成员走到凉亭里禀报。 坐在凉亭里一边啃苹果一边核对账目的绝罗差点被一口苹果噎死,拍着胸口顺着气,然后震惊的问着:“九皇子?!他来做什么!” “不知道,但主子的父君和舅舅也在,我们不能……”不能不接待。 这名揽月成员的话没说完,绝罗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点点头吩咐着:“大厅看茶,好生招待。” “是!”揽月成员应着,转身退下。 亭子里的绝罗头疼地收好账本,然后极不情愿的朝着大厅走去。 …… 邪王府,大厅。 “我们只是过来瞧瞧而已,你们不必拘束,各司其职吧。”晨泽语看着厅内伺候的一大群人,心里有些无奈。 他就知道来了之后会是这样被小心伺候的场面,所以并不愿来打扰这些人做事。 毕竟邪王府里的下人算不得下人,准确来说该称之为下属。他也不知道在他来之前,这些人是在扫地擦桌还是在处理公务。 要是耽误了凰儿的事情,似乎很是不好。 “凰王君不必客气,属下们并没有什么要紧事。”满厅揽月成员在绝罗的带领下齐声说着。 “……”纪宸竹现在知道,为什么刚才晨泽语表现的那么为难了。 凰儿这么多下属都放下手头的事情过来陪着他们,确实让人有些过意不去。 “姨父,父君,我们去院里走走转转吧,总不能一直在这儿坐着不是?”沐梓昕笑着提议。 对于满厅的人,他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毕竟纪宁和那些月家兄弟来的时候大概也是这个待遇,要是没人伺候才显得奇怪吧? “嗯,我们去走走。”晨泽语站起身说着,然后朝绝罗他们开口道:“你们也真不必都跟着,各自做事去吧。” 绝罗闻言蹙了蹙眉,随即扯出一抹笑,开口道:“是。” 主子的父君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要是还不撤人,监视的意思未免明显了些。 这么想着,绝罗朝厅内右手边的一列人挥了挥手,摒退了一半的人。 虽然现在人还剩一半,不过比起刚才满厅的人来说,这已经算好了。 晨泽语也没法再说什么,只好硬着头皮让绝罗跟着他们闲逛,心里想着在纪凰和御弈卿回来之前,一定不能再来第二次了。 纪宸竹也挺不好意思的和晨泽语并排走着,两人心里都是差不多的想法。 沐梓昕抱着孩子走在两人身后,低垂的眼帘下,一双眼四处打量着,好像在找什么位置。 第433章 乱世风云(8) 邪王府,书房。 一只手刚要推上门,暗处的两人终于忍不住闪身出来,伸手拦在门前,开口道: “书房重地,九皇子请止步!” 谁去别人家做客还兴这么随意的乱逛的!尤其是这府邸的主人还不在家,逛完后花园又来推书房门,未免有些过了。 “重地?阿宁也没进过吗?”沐梓昕收回手,站在门口问着。 守在门口的两人板着脸,神色冷峻,开口答着:“大公子进时经过了主子首肯。” 为什么要和大公子比,九皇子心里在想些什么? “也就是说没有凰表妹的应允,本皇子今日无论如何都是要被你们拦在外面的?”沐梓昕的脸沉了下去,他感觉他要找的答案就在书房里。 若是不能进去,他的元元怎么办! “是,请九皇子见谅。”守门的两名屠生成员沉声回着。 “你们!”沐梓昕气急,邪王府上这些下人真是太嚣张了! “九皇子,请离开。”两人并不想和沐梓昕多耗时间,直接抬起手,请沐梓昕离开。 沐梓昕皱眉,显然是不愿。 他难得才进来这一次,看刚才他那姨父的脸色,之后恐怕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这次若是不能进去探个究竟,他的元元就麻烦了。 沐梓昕正想着,暗处却突然又出来两名暗卫,直直朝着书房内冲去。 “锵——!” 打斗的声音直接响起,书房外的两人也顾不上沐梓昕了,转身就冲进去帮忙。 暗处的其余屠生成员也闪了出来,包围住整个书房。 很快就有两名黑衣人被打了出来,这二人本想继续打斗,却在听到一阵哨声之后飞快撤离。 守着书房的一众屠生成员不敢擅离职守,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名黑衣人逃掉。 “总有些小垃圾盯着咱主子!” “还好发现的早,刚才那两人的隐匿之术着实厉害,差点让它们得手了!” “书房都被打乱了,真是的!” “东西没丢就行,我们快回去收拾吧!” “嗯。” 几人说着,迅速回了书房。 等到她们回来时,沐梓昕也已经抱着孩子站在了书房里,捡起地上散落的两张地图仔细看着。 “不劳烦九皇子了,这些小事属下们做就行。”其中一名屠生成员上前,眼疾手快的抽回了沐梓昕手里的地图。 “行吧,倒是本皇子在这里碍事了。”手上看的东西没了,沐梓昕冷着脸说了这么一句,抱着楚瑾元转身离开。 见他离开,房里聚堆的屠生成员才纷纷开口—— “九皇子刚才那是看到了还是没看到?” “这……我估计是看到了。” “那怎么办?” “没关系的吧?就是两个待定的陵藏位置而已,陵藏钥匙还在主子手上呢。” “嗯,也是,那我们赶紧收拾吧。” “好。” 这几人守在西玖帝都,信息传到她们这边的速度要慢许多。 因此,她们目前只知道她们的主子去了波斯国,根本不知她们的主君潜入了敌军内部。 如果他们知道这事,此刻就不会这么淡定了。 …… 收到王府书房遭盗的消息时,晨泽语和纪宸竹皆是不敢置信。幸好最后没被偷走什么东西,否则他们得愧疚死。 毕竟都是因为他们的到来,王府里的人忙着接待他们,才会给有心之人可乘之机。 想到这些,晨泽语和纪宸竹也不好多待,直接带着沐梓昕离开了。 他们再待下去,这原本好好的王府还不知道又要出什么乱子呢。 …… 帝都,福满楼。 “可恶!纪凰的书房守得跟铜墙铁壁似的,这要怎么拿到弈凰南国的驻军图!” 单凡一拳捶在桌上,看着失败而归的两名黑衣人,心里急躁的不行。 弈凰南国是三军包围圈里最弱的一方,只要击溃了南国的军队,战场上的局势就会直接发生逆转。 但据说破晓军去年就已经被纪凰调去镇守在弈凰南国了,这也是他们始终不敢集中兵力攻打南国的原因。 开战至今,破晓军始终未曾现身,他们不得不防。 若是破晓军真镇守弈凰南国,而他们把所有兵力都集中在南国,一旦攻之不下,西北两面大军破防,他们就完了。 所以当务之急,是要拿到弈凰南国的驻军图,否则一直这么和弈凰、御天两大帝国僵持下去,他们的粮草军械都会供应不足的。 但纪凰的府邸,偏偏是座铁笼子! 他已经派了完美品级的不死人前去,竟然还是被那些暗卫发现了,该死! “单凡公子,主子来信!”门外一名黑衣人开口说着,眼底对单凡藏着深深的忌惮。 或者说,她们这些被单氏余孽折磨过的人,心里对所有姓单的都会有这种忌惮。 “拿来!”单凡开口说着。 那名黑衣人立刻进去,把信递放到桌上。 单凡撕开信封,拿出信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把信撕了个稀碎。 “走!去楚府!” 段氏家族竟然反咬他们一口,断了他们的粮草供应! 现在粮仓里为军队储存的粮草不多了,最多只能撑三个月,他们经不起持久战。 既然拿不到南国的驻军图,只能让沐梓昕那边加快动作了。 只要杀了纪宸吟,让他们埋在西玖军营里的那些人掌权统兵,就能用西玖的军队打乱御天帝国,一样可以扭转局势。 …… 东辰帝国,瑞城。 是夜,城西一座偏远废宅里燃着一盏灯,在夜风中火光摇曳。乍一眼看过去,能把胆小的人吓个半死。 然而只有走近了之后才能发现,这废宅四周竟然全是营帐,整整齐齐的睡了上百人。 “主君,电狸那边有动作了。”唯一亮着灯光的那间旧房里,电刃推门进去开口禀报: “东辰粮草供应不足,国内正忙着征粮。相信过不了几天,山谷那边的守卫就该在瑞城征粮了,等到守卫松懈,我们就能再进去一次。” 东辰分部全部撤下,现在也只能委屈主君住在这样掉灰的破旧房间里。这废宅地方偏僻,她们这么多人行事会方便些。 “太好了!主子,还差最后一次复测,我们就能得手了!”弑云站在榻边开口说着,语气里满满都是欣喜。 当精心培育的不死人没有了恢复能力,他真想看看单倾颜会是什么表情! “这么大一批不死人,必然是为了破晓军准备的。但东辰粮草不足,军队无法久战,可能会加速这批不死人的培育,用以应急。 我们这边已经到了最后阶段,用不了太多人。北国军力强盛,不必担忧。南国有破晓军的名头镇着,还有水军镇守,暂时也不急。” 说着,盘腿坐在木榻上的御弈卿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晃了晃脑袋继续开口道:“传令下去,屠生成员先行撤回御天帝国,这里只留血宫成员。” “是!”电刃开口应着,抱拳退下。 主君做事手法很隐秘,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发现那些不死人的异常,她们遇到突发状况的概率小之又小。 这边的事情已经快要结束了,先撤离一部人更好,省得到时候集体撤离目标太大。 电刃退下后,弑月看着榻上哈欠连天的御弈卿,有些担忧地问着: “主子是不是辛劳过度?若是如此就尽早歇息吧,我们办完这边的事就能撤回御天帝国了。” 最近主子总是显得有些疲倦,他每次看着都觉得心慌,毕竟主子以前出任务时可不会这样。 “可能是太久没出任务,身子都变懒了。”御弈卿打了个哈欠,朝弑月挥了挥手,开口道:“你们退下吧。” “是!”弑月、弑云转身退下,给御弈卿带上了门。 御弈卿坐在那破木板搭的矮榻上,研究了一会儿东辰历年的粮食储量之后,实在扛不住袭上眼皮的困意,迷迷糊糊倒床睡了。 …… 西玖帝国,曼城,城主府。 “属下,参见主子!”风鸣单膝跪在纪凰面前,战意嚣嚣。 要不是一直接不到发兵指令,她早在这一仗打响的时候就直接带着破晓军奔去前线了。 只可惜她在第一次请战的时候,她家主子就让她把这精力好好憋着攒着。 “嗯。”纪凰弯下腰,伸手扶她起来,一边朝府内走去一边开口问着:“憋够了吗?” “快憋死了都!”风鸣开口答着,恭敬的跟在纪凰身后。 “马上就不用憋了。”纪凰摸着手里的玉盒,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朗声说着:“整兵备战,准备支援御天帝国!” “是——!”风鸣高声答着,恨不得原地蹦起来。 终于等到这句话了! “对了,主君那边怎么样了?”纪凰继续问着。 她在返回曼城的路上就收到了她家夫君的密信,虽然觉得他此举确实是最恰当的做法,但也难免为他担忧。 她不过才离开他两个月,他就又恢复了那个什么事都一肩扛的倔性子。 “主君那边一切顺利,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离开东辰了。”风鸣答着,语气里尽是尊崇。 主君是这天底下极罕见的那种男子,也是这天底下与主子最般配的那种男子。 自强不息,坚韧不拔。 “嗯,你下去准备吧。”纪凰边走边说,很快就走到了书房门口。 “诶主子!我们若是走了,西玖这边……”见纪凰要推门进去了,风鸣有些犹豫的开口叫住她。 纪凰的推门的手停顿片刻,随后继续推开了书房的门,漫不经心道:“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不论是谁。” 风鸣重重点头,听到纪凰这话就安心了,立刻抱拳退下。 …… 第434章 乱世风云(9) 西玖帝国,帝都。 纪凰带兵驰援御天帝国的消息刚从曼城传回帝都,纪宸吟也开始清点兵将,准备带兵援助。 由于战场和西玖帝国相隔甚远,所以西玖百姓并没有受到战争波及,依旧辛勤劳作丰衣足食。 也正因此,朝中许多武将先前并不支持发兵,理由就是两大帝国联手打一个已经占尽优势,西玖再去插手实在没必要,劳民伤财,而且显得仗势欺人。 对于这种言论,纪宸吟当天早朝直接抡起那人砸到金銮大殿的盘龙金柱上,当场给人砸了个头破血流。 再之后,那人被沐瑾宣革职查办,朝中也就无人再敢阻拦出兵了。 …… 帝都,凰王府。 御弈卿在纪宸吟四十生辰时送的战甲和纪宸吟自己的佩剑全部搬到了院里,纪宸吟坐在板凳上,把她那佩剑磨得锋利无比。 晨泽语站在她旁边擦拭着战甲,每一处都擦得仔仔细细,眼帘下满是担忧。 “宸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你的身子真的还好吗?”晨泽语开口问着。 纪宸吟抬起头看他一眼,笑着摇了摇头,开口道:“没事的,你不要想多了。” 说完,纪宸吟低下头去继续磨剑。 晨泽语抿着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继续擦盔甲去了。 擦了一会儿,他还是觉得不放心,正准备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管家已经带着沐梓昕到了院里。 “王姨,姨父,小昕又来打搅你们了。”沐梓昕这次难得的没有带孩子,提着食盒远远的就给晨泽语夫妻俩打招呼。 “这孩子,怎么跑凰王府比跑皇宫还勤……”晨泽语低下头嘀咕一句,但还是笑着把人迎了进来。 纪宸吟也放下手里的剑,看向沐梓昕扯开一抹笑,开口问着:“小昕今日又带了什么?” 三日之内至少来两次,也真是难为他了。 “是王姨上次说味道不错的莲子羹,见王姨喜欢,就又做了些送来。”沐梓昕走到一旁的石桌边,把食盒里的粥端了出来。 “莲子粥啊……”纪宸吟似是有些怀念,看了眼沐梓昕,慈爱笑道: “你小时候肝火旺盛,又不肯吃药,你父君就只好做些莲子粥给你清火。王姨运气好,有时候沾你的光,碰巧能吃上几口,觉得很是清甜可口。” 沐梓昕有些怔愣,抿起嘴继续给纪宸吟摆出筷勺,有些牵强的笑道:“原是如此,天下间的父亲真不容易。” “是啊,小昕现在也是父亲了,也是个不容易的。”晨泽语在一旁笑着开口。 纪宸吟看了晨泽语一眼,然后又转向沐梓昕,接着笑道:“天下的父亲皆是会护子的,你父君亦是。即便孩子犯了再大的错,父亲都只恨不能代为受过。” 此话一出,沐梓昕的脸色变了变,有些苍白。 晨泽语推了推纪宸吟,嗔怪着:“说什么呢!什么代为受过的!小昕好好的给你送粥来,一会儿别被你吓唬到了!” 小昕不就是和宁儿闹闹别扭了吗,她前段时间不也没说什么,怎么宁儿出嫁之后反而这样了,一点都没个长辈样子。 说着,晨泽语又转向沐梓昕,温柔开口:“小昕别管你王姨,她带那些士兵带惯了,说话也没个分寸的。” “好好好!是我没分寸!”纪宸吟无奈,只好握着晨泽语的手捏了捏,然后开口道: “我就是见小昕最近不怎么喜欢待在楚家,就想告诉他,有什么事都有我们这些长辈们撑着,受了委屈别憋着,大可告诉我们,我们都会尽力为他解决的。” 纪宸吟说完这话,沐梓昕的脸色才稍微好了点,抬起头笑道: “谢谢王姨的好意了,不过我并不是不喜欢待在楚家,我只是想多来陪陪姨父,想着到时候阿宁再回来时应该也不会那么怪我了。” 沐梓昕一边说着,一边把勺子放进碗里,端着莲子羹走到纪宸吟面前开口道:“王姨尝尝吧,若是好吃,我便再做些带进宫给父君。” 王姨,对不起了,这是你为我解决麻烦的唯一方法。父君亦是为人父的人,一定能谅解我的。 纪宸吟看着端到她面前的碗,沉吟片刻后还是扯出了一抹笑,开口道:“好,能吃到你亲手做的莲子羹,你父君一定会很欣慰的。” …… 东辰帝国,瑞城。 城池内的一处山谷里,上千骑兵策马而出,扬起满地灰尘飞沙。 山谷里剩余的大半骑兵继续守卫谷内,日复一日枯燥的看守生活让她们显得有些倦怠。 “主子,经属下探查,被调走的确实是次谷守军。”弑月潜回御弈卿身边低声禀报。 御弈卿闻言点了点头,看向不远处那些骑兵队伍,朝一旁的电刃打了个手势。 电刃立刻会意,抱拳退下,带走了一部分血宫成员,一队人走小路往山谷后方绕去。 她们这队人走后,御弈卿才转向弑月和弑云,淡声道:“原计划行事。” “是!”弑月弑云抱拳退下,很快就带着剩余所有血宫成员离开了。 御弈卿一个人继续守在原地,表情淡漠到好像无所欲求。但他的眼底却蛰伏着猩红的暗芒,危险又冰冷。 他就这么守了不知多久,专注而细致。 直到等到他要的时机,他才像支离弦之箭一样射了出去。 两个时辰后,烈日当空。 城西一处偏远废宅里,数百号人先后抵达,整整齐齐站在杂草丛生的院子里。有些因为院小而站不下的人,就只好排到院外去了。 “任务结束,准备返程!”弑云语气轻快的说着,遣散了院里的人,和弑月一起进了废宅的一间旧房。 房里,御弈卿坐在榻上,揉着自己的眉心,显得有些疲倦。 “主子,你不是在午休吗?”弑月快步走了过去,倒了杯水递给御弈卿。 御弈卿接过水杯,心不在焉的喝了两口,然后开口道:“做了个奇怪的梦。” “啊哈?!”弑云惊住,愣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问着:“什么梦啊?” 头一次听到主子这么正经的说梦,他一下子没缓过来。 御弈卿蹙了蹙眉,把杯子递给弑月,沉吟片刻之后开口道:“没什么,一个梦罢了。” “诶别啊!民间都说梦能预测什么运势啊、祸福啊、姻缘啊、子嗣啊,主子,你说给属下听听,属下说不定能给你解个梦呢!”弑云眼巴巴的看着御弈卿。 御弈卿的眉头狠狠皱了起来,尤其是听到弑云那一句子嗣的时候,脑袋里面突然闪过了些什么。 那个梦…… 他确实觉得,最近身子不怎么爽利。 这么想着,他顺手搭上了自己的手腕,整个人呆呆的坐在榻上,好像傻了一样。 “主子?”弑云见御弈卿半天没理他,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弑月也蹙着眉头,朝御弈卿开口问着:“主子你怎么了?莫不是身子出来什么问题?” 他最近一直觉得主子的身子有些不对。 听到两人接连出声,御弈卿这才回了点神,抬头扫了弑月弑云一眼,默默把手腕抬起来。 弑月一愣,连忙上前搭上御弈卿的手腕,开始诊脉。 医者不自医,虽然主子医毒之术高超,但也有难以自诊的时候。他好歹学过一点基础的诊脉,为主子瞧瞧应该还是勉强可以的。 这么想着,弑月很是认真的开始感受御弈卿的脉搏。 一秒、两秒、三秒…… 弑月此刻的呆滞,比起刚才的御弈卿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怎么了你们?弑月你说话啊!”弑云急得不行,窜到弑月面前左晃右晃的。 弑月愣愣转头,对上弑云那焦急的眼神,嘴唇蠕动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开口道:“……喜脉。” “什、什么!”弑云一蹦三丈高,看了看弑月,又看了看榻上盘腿而坐的御弈卿,整个人就像被雷劈了一样,雷得外焦里嫩的。 其实他们一直以为,主子这辈子都是很难有后嗣的。毕竟那么多年的寒毒,极有可能伤了根本。即使寒毒解了,要孕育子嗣也是不容易的。 而且不仅是他们这么想,身为当事人的御弈卿,也差不多是这么个想法。 这个喜脉,来得太突然,也太不真实。 御弈卿伸手抚上小腹,表情呆呆的,现在还有些懵。 接近两个月,是她和他分开的前一晚留下的吗? “主子,主子主子!我们赶紧返程吧!”弑云回过神来,咋咋呼呼。 自家主子现在的情况实在是太特殊了,根本不适合再继续待在东辰帝国,毕竟什么都不如他的安全来得重要。 弑月也被弑云咋呼的回过神来,朝着御弈卿点了点头,开口道:“属下建议主子即刻返程。” 血宫成员都可以自行离开,不需要主子看顾。现在主子越早离开东辰越好,就怕迟则生变。 御弈卿点了点头,盘坐在榻上,双手摸着自己的肚子,开口道:“你们下去准备。” 他想她了,想现在飞去她身边见她的那种想。 “是!”弑月弑云立刻退下,恨不得现在就把他们主子丢到主母身边去。 主母什么时候在主子肚子里揣的种,真是太会赶时间了!幸好这次任务途中没出什么意外,否则真是悔都没地方悔去! 现在只有尽快护送主子回主母身边,不然他们这颗小心脏跳上跳下的,很不踏实啊! 等到这两人离开房间之后,御弈卿的手直接像粘在肚子上一样,愣是没法拿下来。 她和他的孩子,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咚咚——!” “主君,属下有事禀报!” 电刃急切的声音让御弈卿冷静了一点,淡声道:“进。” 得到御弈卿的允许,电刃跟阵风似的冲了进来,也没注意到御弈卿的手一直放在肚子上,急急忙忙开口说正事: “启禀主君,属下探查到东辰粮队的押运路线,粮队约摸半月后会经过瑞城!半月时间,足够我们设伏,截下东辰的大军粮草!” 东辰本就粮饷供应不足,只要粮草一断,东辰军心必然大乱! 御弈卿刚才那炽热到发懵的意识,此刻听到电刃的禀报之后迅速冷却镇静。蹙着眉头再三思量,他还是开口道: “延迟返程,准备伏击粮队。” “是!” …… 第435章 乱世风云(10) 西玖帝国,帝都。 帝都城前几月还满城红装,这几日就满城白幡,哀乐震天。 同是凰王府,纪宁当日出嫁时多么热闹非凡,这几日就多么悲哀凄凉。 凰王薨逝,举国哀悼。 …… 帝都,御史府。 “王姨……对不起,对不起!呜呜……” 沐梓昕抱着楚瑾元,嘴里不停的念叨着,甚至还留下了泪。 他看向怀里熟睡的孩子,也不知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表情有些扭曲。 “梓昕,我们该出发去凰王府了。”楚微河走过来,动作体贴的抱走了沐梓昕怀里的孩子。 对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她真的一无所知。即使收到了纪宸吟的死讯,她也只是有些震惊,除此之外就没什么别的感觉了。 沐梓昕擦擦眼泪,点了点头,温顺的站在楚微河身边,看起来情绪很是低落。 …… 帝都,凰王府。 晨泽语一人跪在灵堂里,烧着经书双眼红肿,感觉自己的天塌了大半。 妻主正值壮年却轰然去世,如今儿子女儿都不在身边,他一个人在这偌大的凰王府料理后事,冰凉的寒意都快要让他窒息了。 “属下风啸,见过凰王君!”风啸突然出现在灵堂里,把晨泽语吓得不轻。 “风、风啸?”晨泽语不敢置信的看向风啸,激动的站起身,冲过去问着:“风啸!是不是凰儿回来了,是不是!” 他已经让人快马加鞭去通知凰儿和宁儿回来了,否则宸吟的葬礼连个披麻戴孝的子女都没有,未免太过凄凉。 但两个孩子都走得太远,他真不确定在宸吟下葬前这两孩子能赶回来。 本以为宸吟的葬礼会办得无比凄凉,可现在见风啸在此,他那被冰凉笼罩的身躯也终于感受到了一丝丝微弱暖意。 “不是。若是不出意外,主子此刻应该已经到了御天帝国。”风啸严肃答着。 晨泽语闻言,那一丝丝暖意也冷了下去,整个人失魂落魄的。 风啸看着晨泽语,板着脸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恭恭敬敬递了过去。 “这是……” “凰王殿下留给您的。” …… 西玖帝国,曼城,城主府。 “小宁别慌,饿……小凰既然已经派了风啸守在婆婆身边,就一定不会出事的。” 简墨离拉住急得团团转的纪宁,把人搂进怀里安慰着。她那一声饿死鬼已经涌到嘴边了,又强行给咽了回去。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但是母王她憨啊!我哪里知道她会不会对沐梓昕……对他下不了手!还有父君,父君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纪宁用脑袋在简墨离怀里撞着,又气又急又担忧。 “好啦!大公子你要相信咱们啸首领,她办事,妥妥的!”雨绝一脸骄傲的拍着胸脯,好像在夸她自个儿似的。 雨封坐在旁边瞥她一眼,倒是没反驳。 “师傅,凰王带着炎皇甲军到曼城境内了!”孩童模样的星轮从殿外走进来,低沉的声音和她的外貌并不怎么搭。 雨封朝她点了点头,然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纪宁和简墨离开口道:“大公子、简少主,那我们就按原计划行事吧。” 西玖帝国可以不是主子的后盾,但绝不能成为主子的阻碍! 他们此行的任务,就是为主子主君处理好西玖帝国内部的事情,一定不能让西玖帝国插手三大帝国的战争。 “嗯嗯!”纪宁重重点头,走过去拉着雨封的手腕认真说着:“雨封,拜托你们到帝都之后一定保护好父君还有舅舅他们,拜托了!” “属下明白!”雨封点头,抱拳退下。 “大公子放心,这些话主子都吩咐过的。”雨绝朝纪宁打了个响指,然后追着雨封离开了。 被落下的星轮看了眼已经走远的师傅和师母,匆匆朝纪宁和简墨离道了句“属下告退”,然后小跑着出了大厅。 纪宁站在厅内,看着三人离开的背影,有些气愤的捏紧拳头—— “沐!梓!昕!” 他本可以安安心心和墨离一起带兵去帮凰儿和弈卿的,如今却要赶回来处理西玖帝国的事情,留凰儿弈卿和东辰帝国那边僵持。 母王现在本可以率军驰援御天帝国的,却被逼到假死离京,留下父君舅舅他们在帝都里受人挟制。 西玖曾经是他们最坚实可靠的家,可如今却成了他们致命的隐患。若是不处理好西玖内部的兵权之争,怕是连凰儿那边都要被牵连。 而这一切的源头,竟然是他一直视为家人的表弟。 到底有什么事情不能说出来一起解决,必须得用这种方式吗?!沐梓昕他下手之前还记不记得,母王这么些年来一直对他疼爱有加啊! 纪宁实在是感觉自己头都要气炸了,气得眼睛都红了。 简墨离走过去把他搂进怀里,面瘫脸上难得的有几分柔情,温柔哄着:“好了,公公婆婆的安全最重要,别的事之后再说,别平白气着自己。” “哦!”纪宁应了一声,一头撞在简墨离肩膀上。 …… 半个月后,三大帝国的战争进入白热化阶段。 在天下人眼里,本该第一时间驰援弈凰御天两大帝国的西玖帝国,却迟迟没有动静。 有人说是两大帝国打一个东辰,胜券在握,西玖没必要出兵;也有人说西玖也怕邪皇反咬一口,不敢全力相帮;甚至还有人说西玖已经和邪皇玩崩了,随时可能倒捅一刀…… 总之关于此事众说纷纭,但西玖帝国此次并未出兵援助,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 御天帝国,东境边疆,鲁城。 “啧啧!人真多嗷!” 月浮屠站在山脊上,晃着脑袋嘬棒棒糖,嘬两口之后屁颠屁颠跑到纪凰身边,拉着纪凰的袖子开口问道: “凰姐姐,姐夫不是早就解决完事情了嘛!他处理过的这些不死人都被调到战场来了,姐夫他怎么还没回来?” 纪凰低头看他一眼,继续把目光放到远处行进的不死人队伍上,沉声道:“不知。” 阿卿本就是去解决这批不死人的,他回来的速度应该比这批不死人要快才对。 现在屠生成员早就撤回御天帝国了,萧阮琛和单倾颜也已经把这批不死人调遣到边疆了,按理说阿卿这时候早该回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竟然到现在连消息都没传回来? “嗷……”月浮屠的小脑袋耷拉下去,很快又扬起小脸,挥着棒棒糖朝纪凰笑道:“没事的!姐夫最厉害了,说不定是路上耽搁了而已!” “嗯。”纪凰点点头,抬起缠着绷带的手摸了摸月浮屠的小脑袋,沉默下带着难以掩盖的担忧。 阿卿极有可能还在东辰帝国境内,而且多半是在管理森严的区域,行事不便怕被发现,所以没有消息传回来。 但不死人的事情已经解决了,阿卿为什么还在东辰帝国滞留?连消息都不便外传,到底在办什么事? 虽然知道御弈卿不是一个意气用事的人,也知道他有常人不及的能力,但纪凰还是忍不住为他担忧。 月浮屠仰着头看了看纪凰,然后舔口棒棒糖,安安静静的把视线投向远方,继续看远方的不死人队伍移动。 “主子,任务完成!” 风鸣吭哧吭哧的走过来,手里还握着一个透着些许红色的白瓷瓶。 纪凰侧头看她一眼,点了点头,开口道:“通知二姑,可以动手了。” 该结束了。 这传承了数万年,根深蒂固的十大家族啊,竟是把根扎在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上。 难怪最初纪氏家族会放任十大家族发展,想必就是有着绝对的信心控制她们吧? 十大家族,与其说是家族,不如说是纪氏家族的家奴。 单倾颜应该是怎么想都想不到,他们单氏家族的先祖为求纪氏家族庇护,会忍心给自己家族的所有人种蛊吧? 这些蛊虫随着各大家族的世代血脉一起延续,但凡是一点纪氏后裔的血液入喉,这些蛊虫就会立刻苏醒。 只要一声笛响,这些饥饿了万年的寄生虫就会像一群脱笼的野狗,不断繁殖生长,疯狂蚕食它们的宿主。 而且不止是单氏家族,十大家族,哪个家族的后代子孙身体里没种着这样的蛊虫? 纪氏始皇啊纪氏始皇,为了纪氏家族的统治地位,还真是不惜一切。 这样的野心,倒真是让她这个外来人白白捡了个大便宜。 “是!”风鸣应了一声,立刻退下。 纪凰摸了摸月浮屠的脑袋,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她手上缠着的绷带,随后移开视线,继续凝望着东方。 不死人军队的到来,应该会让萧阮琛和单倾颜很松懈吧? 不知道这两位一直想喝她血吃她肉的人,在真正喝到她的血之后,又是个什么反应。 “凰姐姐别摸了,我会长不高的!”月浮屠把手举过头顶,抓住纪凰的小臂,把纪凰的手从他脑袋上挪开。 凰姐姐真是的,手上割了口子也不知道注意点,要是伤口崩开了又得多养几天。 纪凰睨他一眼,轻笑着道了句“人小鬼大”,收回手挪开视线。 不知为何,明明这一战决定胜负的契机已经出现了,她心底却隐隐有些不安。 …… 第436章 乱世风云(11) 西玖帝国,帝都。 初夏时节的帝都城一片死寂,城内街道上布满军士。 往年那些携手同游的小姐公子们,此时正缩在家中战战兢兢,丝毫不知皇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王族被擒皇族被押,这绝对是西玖开国以来发生过的最大危机。 …… 帝都,皇宫,慎刑司。 锈迹斑斑的锁链刮在地上,发出一阵阵尖锐声响,刺得让人耳膜发痛。 四名黑衣人拖着一个穿着囚服的人朝牢房走来,被拖着的那人满身是血,一身囚服脏污不堪,混满了尘土和干涸的血液。 “姐夫!”纪宸竹跑到牢房边,双手死死握着铁栏,看着那被拖进来的血人。 而他的手上,也是铐着一对铁链手铐。或许是因为铁块和手腕长时间摩擦,他的手腕处已经磨出了一圈血痕。 手腕上那伤口一边恢复一边被磨开,刚凝结的血痂又被铁块磨得不成样子,看着确实有些吓人。 听到纪宸竹的声音,那被拖进来的血人终于艰难的抬起了头,朝着纪宸竹的方向扯开一抹苍白的笑,轻轻摇了摇头。 若不是这份温和的气质尚存,谁又能想象这血人是西玖帝国尊贵无比的凰王君呢? “姐夫……”纪宸竹握紧铁栏,就那么死死盯着晨泽语被人扔进牢房,却无力阻拦。 那四名黑衣人面无表情地把晨泽语扔进牢房之后,就直接锁上牢门转身离开了。 “嘶——!” 听到牢门被关上的声音之后,趴在杂草堆上的晨泽语才倒吸一口凉气,拍拍囚服站了起来,看了看自己的手臂。 身上别的伤都是假的,这一下被扔在地上的擦伤才是真的。 “姐……姐夫?”纪宸竹被晨泽语这操作给看呆了,刚才那绝望又悲痛的眼神全部转化成了呆滞。 晨泽语闻言抬起头,朝着纪宸竹笑笑,开口道:“别担心了,瑾宣也不会有事的。” 他和沐瑾宣一起被押过去的,现在沐瑾宣正被风啸带着去往军营,与凰儿麾下的雨封雨绝两位护法汇合。 “这是……怎么回事?”纪宸竹现在脑袋里是懵的,说实话,他还没从那天的事情中缓过神来。 那天姐姐下葬,葬礼都没办完,一群黑衣人带着西玖将士将皇宫和凰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紧接着帝都城沦陷,他们尽数被黑衣人收押。姐姐麾下的几位将军前来营救,却也身陷囹圄。 而让他最不能接受的是,这一切,居然和他的儿子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昕儿他……罢了,罢了! “这事说来话长,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凰儿和宸吟已有安排,我们安心候着,配合她们便是。” 晨泽语掀开磨破的衣袖,看着里面的擦伤,疼得蹙了蹙眉。最后干脆放下袖子不管了,看向纪宸竹,有些为难的开口道: “小昕他……此事做得,怕是无法善了……” 若小昕做的这事只是针对宸吟一人,那看在宸竹的份上,宸吟也不会对小昕怎样。 可此事,已经有了叛国之实。 若是对于叛国之罪都不加追究,那将来这西玖朝堂会乱成什么样? 更何况啊,小昕这事做得,实在叫人生气。 若非有凰儿在,宸吟此时岂不是真的已经命丧九泉了?! 纪宸竹闻言敛下神,沉思许久后才开口道:“国家大事,国前家后。姐夫放心吧,我……明白的。” 昕儿不罚,无法服众。 即便姐姐不追究,那些死在内乱中的将士家属也需要一个交代。 但这也是他教子不当导致的,若必须要罚,他自然也该和昕儿一起受着。 “你……”晨泽语本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改口道:“小佑儿和小泫那边你也不必担心,大家都不会有事的。” “嗯。”纪宸竹点了点头,知道两个女儿没事,心里也就安定了些。 …… 帝都,城郊军营。 “张副将,你说上面那几位将军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让我们守在军营里?最近我听到帝都城内有些风声,觉得不太对劲啊!” “凰王殿下走得突然,邪皇陛下到今儿个还没赶回来,连最后一眼都没瞧上。幸好咱们西玖远离战场,不然现在指不定要乱成什么样。” “是啊!现在这天下乱着呢,张副将,我们还是进去看看吧?要是凰王的葬礼都没办好,等到邪皇陛下回来怕是要出大事了!” “……” 营帐里,几位守将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愁得团团转。 被围起来的一名守将静静听着,过会儿抬起头看了看她们,放下杯子严肃开口道: “收起你们那些小心思,军营守将不得擅入皇城!” 担心归担心,但军营守将私自进入皇城,当以谋逆之罪论处,这也正是她僵守在这里的原因。 只是女皇为何召集了那些将军进宫?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那些将军有些怪异。 “可是张副将……” “守将不可擅入皇城,这是军规!” 见还有人想开口说些什么,被称作张副将的女子抬了抬手,摇着头沉稳道: “你们换上便装去城外守着,看看有无百姓出城。若是有就拦下好生询问,不可惊扰。” 张立说完,刚才那些憋着话想说的守将这才舒坦了些,朝着张立抱了抱拳,应了声“是”。 一群人正欲掀帘出帐,还不等她们把帘子掀开,外面就直直走进来两人。 “陛……陛下?!末将参见女皇陛下!” 最先反应过来的张立赶紧行礼,帐内其余人纷纷回过神来,跟着跪下高呼万岁。 沐瑾宣伸手扶起张立,神色冷凝,半点都不带犹豫的开口说着:“召集军营剩余将士,随朕剿灭判党!” “叛党?”张立有些没缓过神,她没想过自己一个小小的副将,居然能和女皇陛下如此近距离的接触。 沐瑾宣点点头,开口道:“李如等一众人,枉顾国法军规,与东辰贼子暗谋,妄图掌控皇城,夺我西玖大权!此等逆贼不除,天理难容!” 张立被沐瑾宣这番话吓得不轻,虽然她觉得李如将军那些人有点怪异,但也从没想过那些人竟是逆党。而且…… “陛下,那您为何下旨召她们入宫?”如果不是有女皇召令,军营守将怎么能进入帝都城? 这么想着,张立也顺嘴问了出来。 张立这个问题问得让沐瑾宣有些沉默,片刻之后才听她再次开口:“九皇子假传圣旨,一并……收押!” 处死两个字,她还是没法说出口。 沐瑾宣这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几岁,恍惚间感觉眼前有些发晕。 风啸站在她旁边顺手扶了她一把,朝张立开口道:“下去召集将士。” 张立闻言看了看沐瑾宣,见沐瑾宣没有反驳,她才激动着开口道:“是!末将遵命!” 风啸风鸣两人,早已不止是破晓军和屠生军的精神支柱。 邪皇麾下两大首领,邪皇手里最利的刀剑,足以让天下武将献出一份尊崇。 张立深吸几口气,稳定了情绪之后才走出营帐。 在她出去之后不久,风啸刚扶着沐瑾宣到主位坐下,帐外就又进来俩人—— “啸首领、沐皇陛下!” 雨封、雨绝两人齐齐抱拳,看到沐瑾宣那脸色不好的模样之后,俩人齐刷刷摸出了袖子里的银针。 眼瞧着这医师毒师二人组即将给沐瑾宣扎两针醒醒神,风啸只感觉自己眉心突突的跳,连忙开口道:“说正事!” 雨封动作一顿,默默把针塞了回去。 雨绝挠着后脑勺,干笑两声之后开口道:“职业病、职业病,首领见谅。” 风啸瞥她一眼,没说话。 雨绝笑着收好银针,接着说她的正事—— “啸首领,凰王殿下、大公子和简少主已经兵分三路去拦截叛军了,目前一切进展顺利,不会让这些人干扰到主子作战的。” 单倾颜居然想用西玖的兵去打弈凰、御天的兵,真是玩得一手好算计。 要不是主君那天碰巧派啸首领去楚府执行任务,她们这次就真是栽在自己人手里了。 雨绝心里有些气不过,但身为下属,对于沐梓昕的事她也实在不好说太多。 风啸闻言点了点头,看向沐瑾宣开口道: “叛党大多已经被单氏余孽调去袭击弈凰帝国和御天帝国的军队了,如今皇城内留守的人并不多,沐皇可以放心用兵。 但城内百姓众多,属下建议沐皇入夜后发兵,那时百姓都在家中,叛军也正值倦怠期,我们尽量一击制敌,不要给她们乱起来的机会。 皇宫、凰王府、邪王府,我们此次出兵兵分三路,横扫过去,反抗者就地诛杀!” 没有人,可以在主子的府邸内放肆! “嗯嗯!”雨绝点头如捣蒜,双手捧脸盯着风啸。 她算是发现了,鸣首领冷静起来比啸首领还沉稳,啸首领凶悍起来比鸣首领还粗暴。 这俩首领,该转性子的时候半点儿都不带含糊的! “一切都依你说的办吧,这事儿就交给你了,风啸。” 沐瑾宣站起身,拍了拍风啸的肩膀。 她知道自己在皇位上待了这么多年,当年行军打仗的那点本事早就荒废的差不多了,西玖的一切军务都是靠着宸吟在打理。 现在出了老九的事,她也没脸插手了。若是再出意外,她也实在没法向宸吟和凰丫头交代。 “属下一定不负沐皇所托,请沐皇放心!” 风啸朝沐瑾宣抱拳行了一礼,看了雨封和雨绝一眼,朝帐外大步走去。 “跟我走!” “是!” …… 第437章 乱世风云(12) 西玖帝国,帝都,皇宫。 “瑞城?!御弈卿去瑞城能干什么?!该死的!他该不会对基地里的不死人动了手脚吧?!” 单凡一拳捶在桌上,吓得沐梓昕怀里的楚瑾元哇哇大哭。 沐梓昕看着怀里哭得可怜的孩子,一边哄着孩子一边朝单凡开口道: “你想知道的我都说了,你什么时候履行承诺,给元元解药?!” 单氏家族这些人拿着元元的解药一拖再拖,真是让人生厌!若非为了元元,他才不屑与这些卑鄙小人为伍! “啪——!” “闭嘴!” 单凡现在正焦躁着呢,怒哄哄地一杯子朝沐梓昕砸去。 “你……!” “来人,把他给我押下去!关到那个姓楚的隔壁去,种蛊!” 见沐梓昕还想要开口找事,单凡直接不耐烦的叫人把他拖走了。 什么东西?还敢摆着他那皇子的架子? 难道他不知道,是他自己把他的后盾给作没了吗? 西玖帝国的皇子确实挺威风,可要是西玖帝国都不复存在了,这个皇子还有什么好傲气的?没脑子又没用的蠢货,还不如拿来种不死蛊! 沐梓昕此刻才知道,单氏家族的人压根就没打算给他解药,只不过一直在威胁利用他罢了。 但不管他此刻再怎么挣扎哭喊,单氏家族的人终究不会像他的家人那样,对他留有一丝温情。 他和他的儿子,被狠狠甩进了楚微河隔壁的牢房,就像今天上午晨泽语被甩进牢房时那样,在地上擦得火辣辣的疼。 而下令把他关进去的单凡,此刻的心情也并没有好半点。 只见单凡在房里踱步走了几圈,然后叫来了几名黑衣人,开口吩咐着: “准备一下,我们即刻返程,回东辰边疆!” 堂哥一定还不知道这事,他得赶紧回去给堂哥提个醒,再晚怕是要出事了! “是!” …… 而就在单凡离开后不久,另一只队伍也以雷霆之势,径直杀入了皇宫。 是夜,月黑风高。 这样的夜晚,正是杀人放火的最佳时间啊。 …… “启禀啸首领,宫内所有叛党已全部收押,请啸首领定夺!” “启禀啸首领,凰王君、宸竹皇君、太女、十八皇女她们已经全部安置好了,御医正在为她们诊脉查伤。” “启禀啸首领,宫内没有发现单氏余孽的踪迹!据宫侍禀报,单氏余孽傍晚时分便急忙离开了皇宫,还带着行李,似是朝着东辰帝国返去。” 几名屠生成员先后过来禀报,风啸耳边的声音就没停过。 “急忙离开?”风啸看向最后开口的那名屠生成员,继续道:“去查!” “是!”那名屠生成员立刻退下。 风啸侧头看向其余几人,开口道:“你们去追,反抗者格杀勿论!” “是!”其余几人抱拳退下,独留风啸一个人站在殿内沉思。 既然她们一路顺利的夺回了帝都城,那证明她们今晚的行动是没有泄露出去的,单氏余孽应该不是因此潜逃。 那到底是为什么,让他们在夺得西玖帝都之后还匆忙赶去东辰? 风啸皱着眉头想了好一阵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而这时,雨绝也牵着雨封的手,骂骂咧咧走了进来。 “啸啸我问你,那九皇子什么时候削除皇籍?要上天吧他?!他刚刚让我和阿封给他儿子去配什么解药,还说什么让我们都去追单凡,不管怎样一定要把解药拿到手什么的。那个语气你是不知道,差点没给我气死!理直气壮的……” 雨绝叽里呱啦一阵吐槽,气呼呼的坐下。 素来和气的雨封此刻脸色也不怎么好,在雨绝旁边的位置坐下,没有开口说话。 毕竟……沐梓昕是主子的表哥。 风啸瞥了雨绝一眼,自动忽略她不想听到的称呼部分,沉稳开口: “九皇子的儿子中了蛊毒,解药在单氏余孽手里。错不及子,九皇子的事情与孩子无关,楚瑾元是沐家外孙,你们尽力而为。” 这事情一码归一码,大人的错不能算到孩子头上。 雨绝闻言,脸色稍微好了那么一点,但还是一副哔了狗的模样,闷声说着:“我就是看不惯他,听绝罗说他前段时间还擅闯过主子的书房……” 雨绝越往后说,声音就越郁闷。 然而风啸还是很快抓住了重点,提高了声音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风啸前段时间被安排去贴身保护纪宸吟,所以根本不清楚这档子事。 而邪王府里驻守的那些人都不知道他们主君的去向,所以也没把这档子事当回事。 现在被雨绝这么一说,风啸整个人突然就莫名的开始慌张起来。 她家主子的书房里有些什么,她心里是很有数的。 前段时间邪王府被叛军包围的时候她都没像现在这么慌张过,因为她很清楚邪王府的武装有多森严,那些人顶多包围邪王府禁止出入,但绝不敢擅闯。 但如果是九皇子,那么…… “那没问清楚,好像就凰王诈死的前几天吧,怎么……诶!啸啸你要去哪?!啸啸?!啸首领!!!” 雨绝看着风啸那风一样的背影,扯着嗓门死命的喊。 然而不管她怎么喊,风啸那背影依旧在迅速消失,空气中只传来了一句简短的话—— “看好西玖!” 雨绝无语望青天,狠狠翻了个白眼,咬牙道: “这个风啸!有啥事不能让我去做!把我留在西玖干嘛!我不想成天看着那个打不得骂不得的九皇子!” 雨封双手环胸,看了眼风啸消失的方向,转向雨绝开口道:“别叫了,走远了,认命吧。” “啊!”雨绝惨嚎一声,一个熊抱挂在了雨封身上,委屈道:“我不!我不要!我拒绝!” 雨封瞥她一眼,没再说话,心里开始盘算他们和沐梓昕和平相处的概率有多大。 …… 东辰帝国,瑞城。 城郊百里地,尸横遍野。 受惊的马匹焦躁不安,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一长列的马车车队上,万石军粮被码得整整齐齐,用麻绳牢实的绑在车板上。 车队旁边,押运粮草的上千东辰将士已经溃不成军。活着的全部四散逃命,留下的都是死的。 “主君!这些粮草如何解决?”电刃抹了把脸上的血,有些嫌弃的甩了甩手。 御弈卿下意识的抚上小腹,淡然地扫了眼满地的敌军尸首,朝着电刃开口道: “交还给东辰百姓。” 单倾颜大肆征粮,东辰百姓早已经不堪重负。这一批粮草,更是直接掏空了许多东辰百姓家里最后的一口粮食。 如今东辰百姓饿死者不在少数,还有些靠米汤草根度日,着实苦难不堪。 这一批粮草,还是还给他们吧。 “还回去?”电刃有一瞬间的惊讶,但还是很快就点了点头,抱拳应了声“是”。 主子不在时,主君的命令决定一切。不管主君说什么,她只负责遵从。 况且东辰百姓确实缺粮,就算这批粮食是她们这些敌军送去的,估计那些百姓也不会拒绝。 “主子,粮草被劫的消息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到前线去。东辰已经不适合逗留,请主子尽早返程!” 弑云现在慌得一批,恨不得直接扛起他家主子飞奔回御天帝国,然后把人塞到他们主母怀里去,那样他也就能松口气儿了! “右护法,这么急干啥?我们在东辰多玩会儿啊!” 电刃不咋在意的说着,这随意的态度,来源于她的实力。 她自信,在这东辰里,还没人能轻易拿住她。 “啪!” 弑云跳起来就是一个爆栗,打得电刃泪眼汪汪眼冒金星。 “你可闭嘴吧!数你最会玩!”弑云没好气的说着,这次难得弑月没有反驳他,而且还在一旁点了点头。 因为御弈卿有孕的事情太重要了,为了避免任务小队发生骚乱,这事目前为止只有他们三人知道。 电刃到现在对于此事,那都还是半点儿没发觉,所以才会傻乎乎的想要留在敌人内部点点火浇个油什么的。 要是她知道了,估计能直接吓到顺拐。别说玩了,怕是站在东辰的地界上她都觉得烫脚。 “不玩就不玩嘛,别动手啊右护法!”电刃捂着额头怂兮兮的说着,悄悄往御弈卿那边挪了两步,然后开口问道: “主君,咱们真的要这么快返程嘛吗?” 御弈卿对于电刃这一问有些诧异,开口反问:“你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 以他对电刃的了解,哦不,是对所有曼城成员的了解,她们是不会为了贪玩而耽误正事的。 电刃一再询问,莫非真的有事? “哦不!没事,没事。”电刃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语气虚得不行。 御弈卿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 没过两秒,在御弈卿这样清冷的审视目光下,电刃立马认怂,老实交代: “属下就是瞧着主君近来、近来……近来丰腴了一些,还以为主君喜欢东辰的吃食,才想着多待几天。” 御弈卿闻言,抚摸着小腹的手下意识的压紧了些,这一压才知道,三月未到,他竟是开始显怀了。 怕是……双胎。 双胎的风险,已经由不得他继续在东辰逗留。 “你们主子的厨艺,是天下任何厨师都比不得的。”御弈卿开口说着,淡然一笑,朝电刃继续道:“下去安排,即日返程。” 电刃神色迷茫,若有所思的盯着御弈卿的手,半晌后严肃了表情,郑重其事的应着: “是!” …… 第438章 乱世风云(13) 一晃半月,御天、东辰两大帝国边界战得不可开交。 两万不死人大军一击即溃,世人皆道破晓军乃天兵神将下凡,皆道邪皇乃是战神转世,殊不知在这天兵神将和战神的骁勇背后,还有一位谪仙杀神在为她们开路。 不死人丧失治愈能力的一场仗,没有粮草供应的一场仗,寻常军队都打得下,更何况破晓军? 纪凰的皇座之下,铺着九层阶梯,每一阶都深深刻着御弈卿的名字。 为了她脚下的山河,御弈卿拼尽了全力。 何谓孤注一掷? 御弈卿对纪凰,就叫孤注一掷。 …… 御天帝国,东境边疆,鲁城。 兵戈碰撞,战马嘶鸣。 阳光照耀下,破晓大军那黑压压的战甲泛着冷光,猛兽一样的三万人扑向那些丢枪弃械的近十万败兵。 破晓大军的全力一击,挟着碎山裂地的架势,不毁不休。 “嘀呜……呜呜……” 幽长的哨声响起,很轻,听起来却有些尖锐刺耳。 “啊——!!!纪凰!该死!啊……!” 单倾颜坐在马上,扯着头发捂着耳朵,发出一声又一声尖叫。 现在他只感觉自己的内脏在被蛊虫撕咬蚕食,又疼又痒还怎么都抓不着。 “倾颜再忍忍……忍忍……!” 萧阮琛和单倾颜同乘一匹马,一边忍着自己的身体不适安慰单倾颜,一边在残余部将的掩护下向东逃窜。 其实她现在的感受,并不比单倾颜好多少。 单氏家族好歹是毒术世家,单倾颜从小到大玩毒,对这些蛊毒已经有了一定的抗性。 而萧阮琛,那可是扎扎实实第一次尝到蛊毒蚕食脏腑的滋味。 现在她那握缰绳的手已经攥到指节发白,微微颤抖着快要脱力了。但偏偏怀里的人是单倾颜,她不敢这时候倒下。 “跑……快点!只要蛊虫听、听不到笛声,就不会发作!”单倾颜咬着唇,嘴角滑下一串血液。 萧阮琛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开口答复,只能夹紧马肚子,让身下的战马提了点速。 但马匹跑久了,终究是会累的。 更何况,这马上还坐着两个人。 “噗——!!!” 就在这匹马疲累到开始减速的时候,萧阮琛忍了许久的一口血还是没忍住喷了出来。 有些溅在了单倾颜的侧脸上,惊得他的心漏跳了一拍。 “阮琛……?”单倾颜慌了神,这一瞬间甚至忘却了自己身上的痛。 “咳咳!”萧阮琛有气无力的咳了两声,轻轻把脸贴在单倾颜头顶,笑道: “你说过……若是此战赢了,就、就为我生个孩子……” 这话越说声音越小,说到最后,声音仿佛淹没在了周围交战的叫喊声里。 可单倾颜却听到了,在这兵戈交接的战场上,他此刻只能听到身后这人的声音。 “好、好!阮琛你撑住,不管赢不赢、不管赢不赢……我都为你生个孩子,好不好!” 自从家族覆灭后,萧阮琛是待他最好、陪他最久的人。 他早已经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但却做不到将她的生死置之度外。 “好啊……”萧阮琛嘴角弯起,嘴唇蠕动着,费力的呢喃:“要是有下辈子,我一定要和你要个孩子……” 说着,萧阮琛突然坐直了身子,奋力一跃跳下了马。 “不要——!!!” “啪——!” 剑鞘拍在马屁股上,马匹受了惊吓,扬起前蹄嘶鸣一声,加速往东跑去。 马上,单倾颜望向身后,模糊间看见千军万马从那人身上踏过,顿时一口腥甜的血液直冲喉咙。 “噗——!” 眼前的血雾和尘沙遮挡了视线,单倾颜回头望着身后追上来的兵将,却再也看不到萧阮琛的身影。 在这一瞬间,他眼里的最后一点光,也熄灭了。 空洞,死寂。 耳边的哨声越来越小,少了一个人,马匹跑得快了许多,很快就在东辰残部的掩护下逃到了东辰帝国内未被攻陷的一座城池。 而单倾颜,在他眼里最后一抹光亮消失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像个毫无生机的破布娃娃,任由着身下的马匹带他奔逃。 …… “可恶!居然逃了!” 风鸣拉紧缰绳,恶狠狠的甩了甩拳,朝身后的人做了个禁行手势。 再往前是东辰隽城,城防坚固,不可莽撞进攻。 “鸣首领,我们?”雷宏骑着马往风鸣那边挪了几步,询问的目光望向风鸣。 风鸣看了看隽城的城墙,再看了看护城河,咬了咬牙,转向雷宏沉声道:“收兵!” 雷宏一愣,随即道:“是!” 虽然现在还没能除去单倾颜这个大祸患,但解决了萧阮琛,还拿下了东辰两座边城,这一战她们已经占尽优势,剩下的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风鸣朝雷宏点了点头,呆呆地望着隽城的方向,看着朝城里跑去的流民,蹙着眉头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啸首领,你怎么来了?!” 电榆看着风尘仆仆赶过来的风啸,被吓得一个激灵。 有一个风鸣首领训练她们就够魔鬼了,现在再来一个风啸首领,还要不要让她们活了? “前面的城池拿下来没有?!”风啸抓着电榆的胳膊,语气急促的问着。 电榆被她问得一愣一愣的,回过神来之后赶紧摇头,开口答着:“没!” “风啸!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风鸣跟阵风一样窜到风啸身边,捶了捶风啸的肩膀。 风啸急到顾不上和她们唠两句,直接问着:“主子在哪?!” 她追着单凡几人,一路从西玖帝都追到隽城。但路上被两名不死人耗了点时间,还是没追到!现在只能赶紧禀报主子,希望主子能率军拦截住他们。 看风啸现在的样子,风鸣也意识到出事了,立刻严肃了神色,开口道:“往北,十里外就是营地,主子正在和月二长老议事。” “嗯!”风啸点了点头,正准备翻身上马,想起什么似的又停了下来,朝风鸣嘱咐着:“不要撤军,就守在这里,城内有异动立刻通知我。” “嗯!好!”风鸣重重点头,目送风啸离开。 …… 鲁城,城郊营地。 “嗷!凰姐姐我厉不厉害!我带人伏击了单倾颜的先锋小队诶!” “不是我俩一起带人去伏击的嘛?!什么叫你嗷!矮豆丁你还一直在嘬糖诶!” “嘬糖怎么了?嘬糖影响我指挥了?” “你嘬得我也想嘬,可不就影响我了?” “那是你定力差,略略略!” “明明就是你嘬得叭叭的!” “略略略!” “嗷!” “……” 两个半大的孩子在营帐里你一句我一句的斗着嘴,叉着腰鼓着腮,活像一对欢喜小冤家。 “好了,这么多仗打下来,你俩怎么还有这么多话吵?” 月浮生笑着摇了摇头,看着月浮屠和雷禁一直这么互掐着闹腾了一个多月,他还真有些羡慕这俩孩子干净的感情。 “浮生哥,月弓姐带兵啥都听你的,你指哪她打哪,她又不和你吵,你当然不知道我多难嗷!” 月浮屠屁颠屁颠跑到月浮生身边,拉着月浮生的手,噘着嘴继续道: “雷禁打仗的时候还抢我糖!哪有这样的!谁家将军上了战场之后还欺负自家军师的?!” 月浮屠这话说得别提多委屈,惹得月浮生一阵失笑。 “谁家军师上战场还叼根糖的?”一旁坐着的月倾尘终于还是听不下去了,朝着月浮屠招了招手。 “哼哼!娘亲,雷禁才是你亲女儿是不是?我是捡来的是不是?”月浮屠哼哼唧唧的迈开小短腿跑过去,爬到月倾尘腿上坐好。 “凰姐姐,这一仗都快打完了,你怎么都不高兴的样子?”月浮屠从桌上盘子里抓起一个老面馒头,“啊呜”一口啃了上去。 纪凰被他喊回了神,端起茶杯浅呷一口,看了眼啃馒头的小表弟,心不在焉开口道:“意料之中。” 她们占尽优势,这一仗的胜利是必然结果,并没有什么值得去高兴的。 相反的,因为这一仗而碎裂的某些亲情,倒让她觉得有些失望。 “嗯,好像也是。”月浮屠歪着脑袋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继续啃馒头去了。 纪凰没再继续搭话,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桌上轻扣着,神色间带着几分忧虑。 东辰军队的粮草被劫,必然是阿卿做的。 阿卿至今未曾联系过她,恐怕也是因为身在东辰境内,怕暴露位置招人注意。 但半月时间,以阿卿的功力,赶回御天帝国绰绰有余,怎么都不至于现在还在东辰境内。 “属下参见主子!” 风啸的呼吸有些急促,礼还没行完就已经走到了纪凰面前,继续道: “主子!你离开后九皇子混进了你的书房,看到过瑞城的地图。单凡前段时间见过九皇子后就急忙离开了西玖,属下担心主君的位置可能暴露了!” 风啸话音刚落,纪凰手里的茶杯已经化为齑粉。 “单凡人呢?!”纪凰掀袍起身,刚才那疲倦的姿态一扫而空,只剩下一身冷冽气息。 风啸闻言低下头,抱拳道:“属下无能,没有截住,此刻单凡已经进了隽城。” 单凡进了隽城,代表着单倾颜此刻极有可能已经知道了御弈卿在他身后的老巢里。 一旦单倾颜率这十万残部向东折返,御弈卿就如同被赶到墙角的猎物,困在了东辰这座牢笼里。 “嘭——!” 纪凰一拳捶在桌上,眼底的担忧和怒火一起炸开,危险到仿佛要毁天灭地。 “传令三军整顿兵马,破晓军为先锋,即日挥师东进!” 必须在单倾颜的军队找到阿卿之前,把他们全部灭掉! “是!” …… 第439章 倾城白衣(1) 东辰帝国,鄱城。 一间老旧的草药铺子里,升起了这个月的第一缕烟。 近来战火连连,这间药铺里已经许久没有生意了。今日这一阵浓烈的苦药味,才终于让这药铺有了些人气儿。 “来,这位小郎君,你的安胎药好了。” 老妇人端着一碗乌漆墨黑的汤药走向御弈卿那边,还隔着几步远的时候,碗里那浓烈的苦味就已经冲到弑月弑云电刃她们几人鼻子里了。 “麻烦大娘了。”御弈卿伸手接过,嗅了两下确认没问题之后,才闭着眼一口闷下去。 这汤药,和纪凰做的药膳比起来,简直没法比。 御弈卿这时候才特别能体会到纪凰在他身边的好处,摸了摸已经有些凸起的肚子,眼底酝起了些憧憬。 “不麻烦不麻烦!这战火连天的,小郎君大着肚子在外跑,你家妻主也不担心吗?”老妇人开口说着,看了眼御弈卿的肚子,继续道: “寻常三个月的孕夫们,那肚子可还没开始大呢。你这小郎君倒是个福厚的,这腹中啊,八成是双胎。” 现在老妇人每说一个字,电刃她们几人的小心脏就抖一抖。 双胎俩字话音刚落,电刃的脑袋已经当场断片了,舌头都开始有点不利索—— “主……夫,咱、咱能把行程再放慢点吗?” 其实这一路上,御弈卿为了不伤到孩子,已经严格控制了赶路的速度,确保他不会因为运功过度而影响胎儿。 但电刃现在听到‘双胎’俩字,心里还是忍不住咯噔咯噔的。 这……这可是她们主子的第一个……哦不!第一对孩子啊! 万一俩小主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她可就真没脸见曼城的父老乡亲了,干脆把自己吊死在曼城城墙上算了吧! 听了电刃这话,老妇人点了点头,朝御弈卿开口问着:“是啊,小郎君这么急是要赶去哪里啊?” 问完,还不等御弈卿回答,老妇人又再次开口道:“不管去哪,都还是要顾好自己的身子啊!” 老妇人行医多年,这也是职业病犯了,看御弈卿大着肚子四处跑,就忍不住叮嘱两句。 御弈卿淡笑着点点头,轻抚着小腹回道:“我明白的,多谢大娘。” 行走在外,话多易错。很多事情还是别四处说为好,否则不管对自己还是对别人,可能都是麻烦。 听御弈卿这话有些客气疏离,老妇人也没再追问些别的,只是笑呵呵的夸了御弈卿几句福厚,然后去收拾汤药罐子去了。 御弈卿把碗放在桌上,再放了一锭银子在旁边,随即带着电刃几人离开了这间小药铺。 …… “喂!老大夫!你可见过什么来历不明的人?!” 就在御弈卿几人离开后不久,一队东辰官兵出现在这间小药铺外,沿街搜了许多店铺民宅。 老妇人听到动静之后急忙走了出来,看向为首的将领,开口道:“哎哟这位军娘,草民在这儿行医几十年了,向来是不管病人来历的哟!” 听到老妇人这话,为首那将领皱了皱眉,不耐的用手在鼻子前面扇了几下,问着:“什么味儿这么难闻!刚才有人来过?” 老妇人回头看了眼铺子里的药罐和药渣,老老实实点了点头,开口回着:“有位孕夫来过,最近兵荒马乱的受了些惊吓,大着肚子过来开安胎药呢!” 她知道那些人身份不凡,但谁都不愿意给自己多添麻烦,尤其还是官府的麻烦。而且她确实对刚才那群人一无所知,这么说倒也不算欺瞒官府。 那将领一听是大着肚子的孕夫,顿时也没什么要继续问的心思了,于是换了话题,朝老妇人警告着: “行了,这段时间把眼睛放尖点,看到这画上的人立刻上报官府,城主重重有赏,明白吗?!” 说着,将领从身后小兵的手里接过画卷,“哗”的一声把画展开,递到老妇人面前。 老妇人一愣,连忙伸手去接,忙不迭的点头应和,把药铺外面这群官兵送走。 待到这街上的官兵走得差不多了,老妇人才拿着画卷回到药铺里,急忙把药铺落了锁,跑到后院去仔细看着画。 那画卷上的人,赫然就是刚刚喝完安胎药离开的御弈卿。 “贵人……贵人啊……” 老妇人看着画卷下的批注,颤抖着声音一直呢喃着‘贵人’。 “阿嬷,你怎么了?”一名瘦小的男孩从后院里屋走出来,看着老妇人手里的画,仔细看了一阵之后惊叹道:“这个哥哥好俊啊!他真好看!” 说着,小男孩看向下面的批注,一字一句认真念着:“全、境、捉、拿、邪、皇、君、御、弈……阿嬷,这个字是什么?” “这个字念卿,御弈卿。”老妇人看了眼小男孩,眼里泛起泪花,稳定了情绪之后才沙哑着开口道: “小木啊,这个人你要记着,他是咱们家的救命恩人啊!要不是他,咱们早就饿死了,你爹他也……” “娘?您在说什么?”屋里又走出来一名布衫男子,这男子脸色有些苍白,模样还算清秀。 最吸人眼球的是他的身形,竟然与御弈卿的身形极为相似。 匀称,修长。 “映儿啊,你看看这个,就是他将你从瑞城放出来的吧?”老妇人把画卷递给布衫男子。 男子接过画卷看了看,脸上浮现一抹震惊与悲痛,半晌后艰难的点了点头,开口道: “是他,就是这邪皇君将孩儿从瑞城放了出来,让孩儿免遭蛊虫蚕食之苦。只是……只是木木他娘……她……呜呜!” 布衫男子蹲下身,把瘦小的男孩抱进怀里,低声啜泣起来。 小男孩吓得泪眼汪汪的,弱弱的开口问着:“爹爹,娘亲她怎么了?” 布衫男子没答话,只是哭的声音大了些,带着压抑不住的悲痛。 “小木啊,你娘亲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要过很久才能回来。你先回房吧,阿嬷过会儿就给你熬粥喝。” 老妇人把小男孩从男子怀里拉了出来,让他回房休息去了。 男孩回房后,布衫男子的情绪才慢慢稳定了些,看向画着御弈卿的那张通缉令,朝老妇人开口问着:“娘,外面发生了什么?” 老妇人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走到门槛边坐下,叹了口气之后开口道: “城里有许多官兵都在搜捕邪皇君,听说附近几座城池都是这样。好像是那摄政王君带着大军班师了,势要把邪皇君给搜出来。” 虽然不知到邪皇君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但她们到现在还能吃到一口稀粥,全都是靠着邪皇君的恩惠。 邪皇君截了东辰的军粮不假,但这些军粮,他却尽数归还给了东辰百姓。 而她们东辰的摄政王君……不提也罢! “那邪皇君一旦被搜出来,是不是就会被用来威胁邪皇?!”布衫男子开口问着,眼底闪过一丝恨意。 他才不想管这些帝王贵胄的领土之争,但他的妻主被抓去种蛊,被培育成不死人,这仇他一定要报回来! 一旦邪皇君被抓,邪皇一定会被掣肘,到时候就没人能阻拦单倾颜那个泯灭人性的畜生了! 不能让邪皇君落到单倾颜手里! 一定不能! “哎!映儿啊,这是那些上位人的事情,咱们只是一群小老百姓,能做什么啊!” 没有在那些官兵面前出卖御弈卿,或许就是她们能报答御弈卿的最好方式了。 老妇人坐在门槛上,神色间满是疲倦与愧疚。 “娘!你跟我说,你是不是知道邪皇君的下落?”布衫男子拉着老妇人的胳膊,激动的问着。 老妇人看他一眼,没有隐瞒:“方才来开安胎药的那人便是邪皇君,我也是在他走后看了这画才知晓的。” 布衫男子听到这话,顿时有些后悔刚才没有待在铺子里,错失了和御弈卿见面的机会。 “那他们往哪边去了?”男子继续追问着,神色间有些焦急。 老妇人顿了片刻没说话,布衫男子又连续追问了几次,老妇人才有些犹豫的说出了御弈卿离开的方向。 布衫男子匆忙戴上斗篷,朝着老妇人说的方向追去。 …… 鄱城,城门。 数万大军突然围城,鄱城内的百姓惊慌失措,纷纷躲进家中。 城门口聚集了鄱城的所有官兵,慌忙将城门落锁。而城门外则是被东辰军队围得水泄不通,颇有一股瓮中捉鳖的架势。 “我靠!封城了!单倾颜的动作怎么这么快?!” 城门不远处的小巷子里,电刃咬了咬牙,神色间有些担忧。 以她们现在的状态,趁夜出城问题不大。 即使城门封锁了,即使整座城被围堵,她们也能找到其余的薄弱点突破。就算被人发现,她们也能杀出一条血路冲出去! 可主君不行,他……他肚子里的小主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她们怎么有脸回去见主子! “没办法了,我们先回去向主子禀报!”弑月捏了捏拳,率先离开了小巷。 弑云、电刃两人紧跟在他身后,三人很快回到了一间民宅。 这间民宅是简氏家族的人在外执行任务时居住的,里面的人得知御弈卿来了,自然是要好生接待的。 民宅里还有几名屠生成员,也和简氏族人聚在一起,围着院里的小桌团团坐,商量着有什么线路能护送御弈卿尽快离开。 弑月三人回来时,院里的一大群人正讨论的热火朝天,甚至聊着聊着还聊到了简氏家族什么时候才能拥有小小少主这个问题,把弑月三人听得一阵无语。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院内的人齐齐闭嘴。 互相对视几眼,大半的人回到屋里屏息凝神,手里已经握上了刀剑。 电刃看了眼弑月弑云,朝两人打了个手势,两人立刻会意,下去守在御弈卿房外。 从敲门声响起到现在也就几个呼吸的时间,见院里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电刃这才摸了摸袖子里的匕首,不紧不慢的走到门口。 “吱呀——” 有些老旧的大门打开,门外不是电刃想象中那兵马聚集的场景,而是一名斗篷男子站在门口,斗篷遮了脸看不到样貌。 不过这身形,倒真像极了御弈卿。 “请问你是?”电刃率先开口问着,藏在袖子里的手慢慢握住了匕首的刀柄。 男子摘下了斗篷,朝巷子两边看了看,开口问着:“可以进去说话吗?” 电刃看着他一愣,随即侧过身子,客气的开口道:“请。” …… 第440章 倾城白衣(2) 东辰帝国,垦城。 垦城是鄱城的邻城,现在鄱城被东辰大军包围,垦城是东辰大军暂时的驻军地。 单倾颜率领着近十万东辰大军,现在就驻扎在垦城,等着彻底把鄱城围死,活捉御弈卿。 “我一定要让纪凰知道,失去另一半到底是什么滋味!我要让她,亲眼看着御弈卿死在她面前!哈哈哈——!!!” 单倾颜仰天长笑,笑着笑着,眼角却滑下一滴泪。 “堂兄,珲城的那些人说,确定御弈卿就是往鄱城方向去了!” 单凡带着几名不死人走进来,看了看单倾颜现在的样子,犹豫再三之后继续开口道: “堂兄,我有一事还请堂兄三思。我知堂兄现在恨极了纪凰,但纪凰大军就在我军后方紧追不舍,不日便会追上。 若是堂兄一意孤行,势要杀了御弈卿为堂嫂报仇,那我们这十万残军,包括其中那些在当年家族覆灭时幸存的族人,都会被纪凰挫骨扬灰。 单氏家族,此后便再无血脉留存。” 单凡说着,直接掀袍跪在了单倾颜面前,拉着单倾颜的袍子,低声哀求: “我们如今只有捉住御弈卿,以他为质,才能逼得纪凰收兵。一旦他死,纪凰真的会大开杀戒的。请堂兄,三思!” 他们挣扎至今,在各方的围追堵截下苦苦生存,就是为了一振家族之名,报当年三族之仇。 当初与萧阮琛合作,也是为了家族复仇。若是为了给萧阮琛报仇,赔上了家族全部幸存之人的性命,那这到底值与不值啊?! “你以为御弈卿不死,纪凰就会放过我们吗?”单倾颜收起笑容,随手擦去眼角的泪,继续道: “你没看出来吗?这天下已经是她的了!我们不管再往哪儿逃,都只会活得越来越难。 成王败寇罢了,何不拼死一战?!好歹杀了御弈卿,能让纪凰去了半条命,让她下半辈子活在痛苦中,值了!” 就算是死,他也要让纪凰亲眼看见,御弈卿是怎么死在她面前的! 就像他看着破晓军的铁骑从阮琛身上踏过,千军万马,顷刻间就那么把人碾成肉泥。 “堂兄!你——!”单凡惊愕到无法接话,半晌后才慢慢平复了情绪,开口道: “堂兄,堂姑如果知道你为了泄一己之愤,而将族人的性命置之不理,恐怕九泉之下也无法瞑目吧。” 堂兄啊……终究是动了情了! “够了!”单倾颜看了单凡一眼,终究是没做什么,只是继续道:“你出去吧,我自有打算。” 单凡蠕动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转身离开了。 在他离开之后,单倾颜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那根蛊虫爬过的紫红色筋脉,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不过是人数多些的家奴罢了,叫什么家族呢?” 单凡不知道身上的蛊从何而来,还以为是纪凰使了诡计暗中下毒。 可他却知道的清清楚楚,不可能有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给他下蛊。这蛊虫一直就在他体内,是他们奴隶的标志啊! 单氏家族,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家族,他为之奋斗半生的家族,原来只是纪氏家族的家奴。 “罢了,十大家族全是家奴,也不是单氏一家。” 单倾颜嗤笑一声,扯上袖口,遮住了那条狰狞的筋脉。 奴隶吗? 那就让他这为奴的人,在那当主子的人心口上剜下一刀吧! 纪凰在他心口剜了一刀,他也在纪凰心口剜下一刀,很公平不是吗? 既然纪凰的命根子自己跑到东辰腹地来送死,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启禀王君,鄱城已全面封锁,可以开始进行搜查!” “启禀王君,破晓军已行进至五十里外!若是不出意外,她们两个时辰内便会追上!” 进来禀报的两名将领皆是战战兢兢,一方面忧心萧阮琛的死带来的军心大乱,另一方面畏惧破晓军那不要命的奔袭速度。 现在她们只希望能快些找到那邪皇君,借以胁迫邪皇,给她们留一条活路。 至于谁主天下这个问题,现在大局已定,怕是天王老子下凡都无法左右了,更何况她们这些小兵小将呢! “好!立刻安排,将鄱城挨家挨户进行搜查,一个人都不能放过!胆有违抗者,杀无赦!” “是!” …… 东辰帝国,鄱城。 “这个办法真的有用吗?” 弑云的声音有些焦急,一边问着一边给自己换衣服。 弑月在他旁边,动作利索的换好一套白袍,随意整理了一下头发,朝着弑云开口道:“事到如今,只能相信主子的决定了。” 单倾颜的大军已经兵临城下,将整座鄱城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若是强闯出去,难保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但若是任由他带兵搜查,近十万的大军,怕是半个时辰就能把鄱城翻个底朝天。主母短时间内赶不过来的话,主子就真的危险了。 现在只能按照主子的方法试一试了,只希望主子真的可以顺利逃脱。 “可是我担心,所有人都分开行动,主子万一有个什么……” “行了别胡说!主子不会出事,我们都不会。” 弑云的话都还没说完呢,就挨了弑月的一记白眼,顿时有些委屈,只能乖乖去换衣服。 没了那么多废话之后,两人很快就换完了衣服,随手扣上一张面具走到院子里,混入那一片白衣中。 院内挤了上百人的样子,每人身上都穿着材质不一的白衣,布的麻的锦的应有尽有,款式上也是千差万别,脸上扣着各种各样的面具。 不过一眼看去白汪汪一片,这么多人混在一起,真叫人认不出谁是谁来,甚至叫人分不出性别来。 “请问各位准备好了吗?”一名身量修长的白袍男子从房里走了出来,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匀称的身形一眼看去风姿绰约。 男子双手叠合放在小腹,左手无名指上一枚戒指熠熠生辉,精巧光亮。 与旁人不同的是,在他身边还跟了两名白袍男子,那二人平平无奇的打扮,与院内大多数人一般无二。 但院内所有人都是独自一人站着,这男子身后却跟着两人,一眼便可看出有些不同。 “多谢李家夫郎相助了,待到主君安然离开,必有重谢!” 弑云弑月朝着那身量修长的男子弯了弯腰,抱拳行了一礼。 那男子立即往旁躲了两步,连连道:“你们救我在先,我此举不仅是报恩,亦是为我妻主报仇,当不起你们这一谢!” 男子话音刚落,他身后的房间里又走出来几名身材各异的白袍男子,还有几名身着其余颜色长袍的高挑男子。 后面出来的十几人低着头一言不发,很快就走进了院里的人群中。院里所有人脸上都扣着面具,要在里面找出个人来,真是有些难度。 弑月弑云盯着那十几人看了好一阵,最后也没看出个什么来。两人对视一眼,心里的紧张稍微减弱了些。 他们两人都认不出来,那就好。 “既然可以了,那我们就……出发吧!” 身量修长的男子朝着院内众人弯了弯腰,率先推开院门走了出去。 院内其余人对视几眼,散乱的跟了上去,白汪汪的一群人涌出了宅子。 而宅外小巷里,近千名白衣男子围聚在此,老少皆有,身形各异。 唯一一点相同的,便是他们的衣色和面具了。 大多数人都是一袭白袍,一张面具。即使衣袍不是白色,那也是偏向浅色。 讲真的,这么多人,扎在一堆完全认不出来谁是谁。 这前前后后千余人,在那被弑云唤作‘李家夫郎’的男子的带领下,浩浩荡荡朝着城门涌去。 在这队伍里,一名身形略有些臃肿的男子身着白棉长袍,双手粗粝不堪,脖子上系着一条红绳,淡然地抬头看了眼队伍前方,然后继续低下头走着。 …… 鄱城,城门。 今日的城门守卫森严,城中百姓都被押往这里,一个个排查之后在手上盖上印章,然后赶出城外,任由她们往周边城池逃难。 其中不乏有些不愿离开的,闹了两句便被当场斩杀,之后便没人敢再闹了。 “一个一个来!有谁敢趁乱逃离的,杀无赦!” 守在城门的将领维持着检查秩序,一把滴血的大刀拎在手里,把被押来排队检查的百姓们吓得一阵瑟缩。 “诶!你们什么人?!面具都摘了!” “诶——啊!杀人了!!!” “你们、你们!来人啊!找到了!找到邪皇君了!找到——啊!” 靠近城门的一条巷子里突然骚动起来,兵戈相碰的声音不过持续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消停下去,紧接着大批的白袍人从巷口涌了出来。 城门口的守将们还没缓过神来,已经有几十名白袍人持刀冲在最前面,为后面的人杀出一条路。 千余白袍人倾巢涌出,从城门口奔向四面八方。 刹那间就如同雪崩一样,势不可挡。 等到单倾颜带兵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千余白袍人四处逃散的场景。 “杀光他们!一个不留!杀——!” 一声令下,他身后的不死人队伍立刻加入了截杀白袍人的队伍。 但所有白袍人胡乱逃窜,逃往四面八方,大多数人身上还都有点功夫,更有甚者还是骑着马的。 面对着这撒豆子一样难抓的场景,单倾颜气的一口血涌上喉咙,又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堵西面!往西逃的,全部杀掉!” 纪凰的大军此刻就在他们西面,而且正在朝这边赶来,一定不能让御弈卿逃到纪凰那里去! 第441章 倾城白衣(3) “堂兄,往西逃的全是武艺不低的,御弈卿极有可能就在里面!” 单凡随手抓住一个从他身边跑过的白袍男子,掀开对方的面具之后看到了一张布着雀斑的脸,顿时把男子推到一边,没再去管。 那男子往旁边倒去,不小心扑到了旁边一名身材微胖的男子身上。 后者一愣,直呆呆的被砸了个正着,倒地时脖子上挂着的红绳也晃了出来,两人一起倒在了单倾颜身后不远的地方。 单倾颜往后瞥了一眼,看到地上狼狈的两人之后便收回视线,把目光继续投向城门西边。 他的目光追随着一名骑马奔逃的男子,日光照耀下,那男子握着缰绳的手折射出一抹流光。 “抓住他!”单倾颜激动的指着骑马的男子,那人骑在马上,他只是看身形有些像御弈卿,但看不全面。 但那戒指,只能是御弈卿! 单倾颜一声令下,他们这边所有的人,包括他在内,全部朝着骑马的男子那边冲去。 而在他离开后,长着雀斑的男子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慌不择路的逃命。 被牵连砸倒的那男子也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把领口漏出的红项绳给塞了回去,捂着肚子继续往前跑去。 他跑的方向,是东。 …… “驾——!!!” 纪凰身下的漆黑战马快得像一道闪电,直直向东奔去。 在她身后,风啸风鸣紧追不舍,一左一右策马狂奔。 三人后面,一条条马鞭挥得噼啪响,千军万马卷过的踢踏声响起,带走一地尘沙。 “主子——!!!” 迎面跑来几名白袍人,那熟悉的声音,让纪凰狠狠皱了皱眉,极不情愿的勒紧缰绳。 纪凰的目光从这几人身上扫过,最后看向为首的电刃,开口问道:“主君呢?!” “启禀主子,主君、主君他……”电刃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爬上了后边风鸣的战马,朝着纪凰喊着:“主子!我们先去解决了单倾颜!” 纪凰凉嗖嗖的扫她一眼,继续策马向东奔去。 这一路上电刃倒也把事情给纪凰交代了个差不多,为此也成功挨了纪凰好几个眼刀子。 她说的话越多,纪凰策马的速度就越快。 最后等她说到御弈卿揣着俩娃独自逃命时,纪凰身上那要杀人的危险气息已经快要凝结成实质了,就差没直接翻身下马把电刃削一顿。 “驾——!!!” 纪凰冷嗖嗖扫了电刃一眼,一鞭甩在马屁股上。 那凌厉的架势,可把电刃看得小心脏一阵哆嗦。 主君啊! 你可一定要安然无恙。 …… “弑云小心!” 弑月一把匕首掷出去,正中弑云身后那名不死人的眉心。 弑云匆忙回头瞥了一眼,然后一刀捅进面前的不死人身上,一脚将面前这奄奄一息的不死人踹开,抹了把脸上的血,跑到弑月身边。 “弑月,你知道主子在哪吗?!” 弑月闻言摇了摇头,看向一里开外呼啸而过的破晓大军,拉着弑云的手腕往那边跑去,边跑边开口道:“先去找主母!” 只有先解决了单倾颜这个大祸患,他们才能安心去找主子。 而且主母如今是天下霸主,他们需得跟着她去找,才能最快的找到主子。 …… “纪凰!你最好别轻举妄动,否则我就拉着你的心肝宝贝陪葬了哦!” 单倾颜揪着一名白袍男子的衣领,手里的匕首在男子脸上拍了两下。 不远处的纪凰跨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对面的单倾颜一群人。待看到那男子狼狈的身影时,她的眼底还是产生了一丝波动。 这一路过来,她看到了太多太多白袍人,多到连她都有些认知出错。 也幸亏是她的阿卿,才能想到这样的方法脱身。 但他既然想出了这样的法子,应该不会轻易被抓住才对。 不过对面那人,身形真的像极了他。 哪怕是亿万分之一的可能,她都不敢冒险。 “主子,这人……属下无能,分不清!”电刃凑到纪凰耳边低语,神色间很是懊恼。 她此刻好想给自己两个爆栗,问问自己出门前怎么没仔细看看她们主君到底伪装成了什么样子。 “御弈卿,看来你的女皇陛下并没把你当回事儿啊!你看,她可都没半点儿表示呢!” 单倾颜拍了拍男子的脸,那男子挣扎着想要说话,却被捏住了下巴,只能支支吾吾的嗯上几声。 “邪皇,咱们爽快点吧!你把引蛊笛给我们,然后退兵十里之外,我们就放了你的皇君,怎样?” 单凡上前一步,望向纪凰那边大声谈判。 然而实际上,他此刻手心已经攥出了汗,对这场交易没有半点底气可言。 因为他们手上的这人……对纪凰而言,毫无影响之力! “引蛊笛?”纪凰冷笑,摘下了手腕上系着的短笛,不甚在意的往空中抛了两下,开口道: “这东西,给你们又何妨?但朕的皇君,你们总得让朕看到他安然无恙吧?” 如果这人是真的,那直接让她看到脸不是更好吗? 纪凰心里蕴藏着浓烈的怀疑,但终究在未确认真假之前,她还是不敢冲动行事。 “邪皇陛下怎么总是这么嚣张呢?”单倾颜把单凡往后扯了一把,拿起匕首毫不客气的削掉了白袍男子的一束长发。 “邪皇,现在是你有求于我们,不是我们有求于你吧?”单倾颜说着,又一刀削去了白袍男子的一束长发。 见纪凰还在冷眼看着,单倾颜嗤笑一声,把刀扣在了白袍男子脖子上:“大不了呢,我们就和你的心肝宝贝同归于尽呗!” “够了!” 纪凰出声阻拦,握着手里的短笛,轻飘飘便将笛子捏成齑粉。 “满意了吗?” 看到短笛被毁,单凡不可抑制的弯起了嘴角,开口道: “邪皇果然重情,真不愧是天下罕见的痴情女儿!现在就请邪皇退兵十里开外,我们安全离开之后,自然会将邪皇君放了。” “呵!”纪凰冷笑一声,看向单倾颜开口问着:“你们,确定不让朕先看看他是否安好?” “哟?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啊!这才刚打到天下呢,糟糠之夫就不在乎了?”单倾颜笑着笑着就变了脸色,话锋一转直接吼道: “既然人在我手上,那你就没资格和我提条件!要么照做,要么就给你的人收尸!” 此话一出,整支破晓军的怒火都被点燃了,但纪凰在前面镇着,她们都不敢逾越。 “嗯,有胆识。”纪凰点了点头,朝风啸那边看了一眼。 风啸立刻会意,端着一个陶罐上前两步。 “萧王君,那天你逃得急,没来得及给萧王收尸。吾主不忍见一代英豪曝尸荒野,给了萧王一个体面。” 说着,风啸把陶罐往上抬了抬,果不其然看到单倾颜脸色骤变。 “单倾颜,今日若是朕的皇君伤了半点,朕就真的让你瞧瞧,何谓挫骨扬灰!” 纪凰从风啸手里接过陶罐,继续道:“反之,若是你放了朕的皇君,朕便以皇室之礼,给萧阮琛一个风光厚葬,怎样?” 纪凰的话,字字诛心。 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刀子,冷冰冰的插在了单倾颜心窝子上。 “不!”这时候,一直被单倾颜挟持的男子终于趁着单倾颜走神,奋力挣脱了单倾颜的钳制,高声吼着:“她们不配厚葬!不配——!” “不是主君!”风啸、风鸣、电刃三人齐声说着,语气有些惊喜。 纪凰心里绷着的那根弦现在才终于松了点,把手里的陶罐又递给了一旁的电刃。 “该死!”单凡以手为刀,直接劈晕了吼叫出声的白袍男子。“堂兄,快走!” 单凡此刻已经顾不上其余的东西,拉着单倾颜就准备逃命。 可单倾颜却像被钉在原地一样,双脚怎么都不肯再挪动分毫。 “堂兄,你——!”单凡焦急的望着他。 “你走吧,带着他们,能走多远走多远,以后不要再提有关单氏家族的任何事情。关于家族的一切,都忘了吧。” 单倾颜拂开了单凡的手,一步一步朝着纪凰那边走去。 单凡跺了跺脚,看着单倾颜那决绝的背影,泪眼汪汪的召集其余族人,策马逃命去了。 单倾颜脸上带着笑,兵荒马乱中,他就那么平静的走向电刃那边,一步一步带着坚定。 “啊——!你去死吧!你去死!” 刚才被单凡劈晕的白袍男子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发疯一样拿起一把刀冲向单倾颜,在单倾颜肩上砍了两刀。 “小心!”风鸣朝着白袍男子那边冲去,但还是晚了一步。 “嗤——!” 一把刀从男子后心捅过,男子艰难的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他瞳孔骤缩。 “妻……主。” 男子脸上有些不可置信,却又好像带着些重逢的喜悦,就那么倒了下去。 那双不曾闭上的眼里,竟然还带着温柔。 在他面前,那名不死人就那么呆滞的看着他倒下,空洞的眼底似乎闪过什么,但又好像没有,继续挥着刀为单倾颜拼杀。 只是它的眼角,那温热的液体,不像是血,更像是泪。 它挥着刀疯了一样的砍向风鸣,风鸣眼睁睁看着一个帮过她们主君的人死在面前,心里自然也不好受,于是把所有的厌恶都发泄在了这名不死人身上。 最后这名不死人彻底倒下了,倒在了白袍男子身边。 另一边,单倾颜仿佛感觉不到肩膀上已经砍到骨头的伤口,笑着朝电刃伸出双手。 “把她还给我吧。” 电刃愣住,下意识看了看纪凰。 纪凰沉默片刻,微微颔首。 电刃这才把手里的陶罐递给单倾颜,然后握紧了手里的刀,随时准备和单倾颜拼杀起来。 但单倾颜好像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看向纪凰开口道:“我交代所有不死人的培育基地,你找个安静的地方,把我和她埋在一起,行不行?” 纪凰冷眼看着他,半晌之后才再次微微颔首。 …… 最后啊,东辰摄政王君,拔剑自刎。 自刎在他最后的战场上。 第442章 倾城白衣(4) 东辰帝国,垦城。 从鄱城逃出来的百姓,大多都往垦城里躲,以至于现在的垦城突然多出许多流民。 …… 垦城,渡口。 “诶!新来的你会不会做事?!动作利索点!救你是干什么吃的?!去把那边打扫干净,别惊扰了贵客!” 天刚蒙蒙亮,渡船甲板上,一名妇女朝着一名身材略微臃肿的男子吼着。 男子脸色蜡黄,五官朴实,眼底一片冷漠,默不作声的走到妇女指的那边,拿起扫帚开始清扫甲板上的垃圾。 他记得昨晚从鄱城逃到垦城之后,他似乎有些力竭。一路晕乎着走到了渡口附近,然后就被带上了渡船。 在这渡船上休息了两个时辰之后,今日凌晨刚醒,他就莫名成了这渡船上的劳力。 看来这些人是真的将他当做流民了,于是才把他带上船,想收个廉价劳动力。 想着,男子伸手抚上小腹,顺手再给自己把了个脉,然后才松了口气,继续挥着扫帚。 孩子没事就好。 昨日那一摔,为了不让单倾颜生疑,他只能实打实的摔了下去。虽然那时他已经运转所有内力去护孩子,但还是难免担心。 幸好,这孩子和它们娘亲一样,够强。 想到孩子的娘亲,男子眼底有了些清浅笑意。 没错,这男子,正是纪凰现在没日没夜找寻的御弈卿。 “哎呦喂!赫连小姐,您请上船嘞!可算是等着您了,咱们马上就要发船了啊!” 刚才还对御弈卿颐气指使的那名妇人,此刻对着另一名刚上船的锦袍女子点头哈腰。 那模样,可真不是一个舔字能够形容的。 “邪皇带着破晓军在鄱城周边疯了一样的找人,这天下霸主办事,我等商贾小人还是躲远点的好,惹不起哟!” 锦袍女子随口说着,话里行间散发着一股莫名的酸意。 那妇人胆子小,一听到和邪皇有关的话题也不敢乱接,只能笑哈哈的转移了话题,招呼着船妇们开船。 而一旁的御弈卿,就那么一边扫地一边听着她们的对话,借着扫地的时间来调动自己的内力。 然而一刻钟过去了,船身开始摇晃起来,马上准备离开渡口,但御弈卿的内力依旧没有半点反应。 他此刻难得的有些慌神,深吸一口气收敛心绪,再次运转内力。 但还是——不行。 “怎么会……”御弈卿低声呢喃,又给自己把了次脉。 他把内力调去保护孩子,现在无法再调回来。脉象显示孩子没事,但他的内力,却是实实在在无法调动了。准确来说,应该是被孩子吸走了。 内力没了也就罢了,他还有拳脚功夫。但他那十几年练就的内力,哪是那么好吞的! 这两个孩子,怎么和它们娘亲一样,什么都敢往下吞啊! “算了,先去找她。”御弈卿现在有些慌神,下意识的就想要回到纪凰身边,让纪凰帮帮他。 船快开了,御弈卿也灵活的在人群中穿梭着。 眼看着他快要翻过栏杆下船了,就在这时候,一群侍卫却把渡船围了个严严实实。 “你是谁?!做什么的?!”一名侍卫看着御弈卿开口质问。 御弈卿看了看周围这一队侍卫,敛下眼眸收起情绪,淡声道:“我是船上劳工,负责清扫甲板。” “滚滚滚!这里不需要你清扫了,回去待着吧!”那侍卫不耐烦的朝着御弈卿摆了摆手,御弈卿眼神一凛,退了下去。 他现在没有内力,还要护着孩子,仅靠拳脚功夫不能硬拼。 这么想着,御弈卿一声不响地回了他休息的房间,盘腿坐在床上,试图调动他沉寂的内力。 他休息的这间房,与其说是房间,倒不如说是楼板下堆放杂物的一个旮旯,甚至连门都没有。 还是因为御弈卿的性别,船上有些船妇觉得他可怜,才给了他一块木板子当房门,阻挡一下外面的视线。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御弈卿还是淡然的像个没事人一样,给人感觉他仿佛不是坐在杂物堆里,而是坐在朱漆木雕的皇榻上。 “……大小姐,这等到邪皇登基了,揽月的地位可就越来越强势了。咱们既然干不过她,就得想点办法与之交好啊。” 一道谄媚的女声从楼板上传来,御弈卿头顶这楼板可不怎么隔音,想听不到都难。 “呵!揽月的人傲气,本小姐亲自去和她们谈生意,她们却只让个小小管事接待。如此态度,若要与之交好,可不得让咱们跪着去求她们?!” 一道傲慢的女声跟着响起,很是熟悉。 御弈卿略一思索,随即想起来是刚才甲板上被称作‘赫连小姐’的那人。 “大小姐啊,这新官上任还三把火呢,更别说是统一天下的邪皇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揽月的地位,自然也就跟着她们主子水涨船高了,傲气也是在所难免的。” 谄媚的女声再次响起,谈话内容半句不离纪凰揽月,让御弈卿想转移注意力都难。 “啪——!” “够了!何必长她人志气,我们的商户经营了这么些年,难不成还怕了她们揽月?!” 傲慢的声音混杂着拍桌的响动,声音的主人似乎有些恼羞成怒。 “怕倒也不是!只是小姐啊,揽月背后终究是邪皇撑着,背景强硬,咱们即使无法与之交好,但也万不可与之交恶啊!” “哼!什么邪皇,为了找个男子竟还调兵遣将,破晓军跟着她,也真是大材小用了。” “是是是,小姐说得是。但小的听闻邪皇对她的皇君极为疼宠,刚好咱们的人又对垦城、鄱城这一带比较熟,若是咱们能帮忙找找那邪皇君,或许与揽月的合作会有转机也说不准呢!” “呵!找什么找!要找你去找!那个罪人的儿子,找他做什么!我可巴不得他消失了算了呢!” “哎哟小姐啊!你这话可千万别乱说!那人的儿子现在可是这天下的皇君,邪皇那是把他宝贝的不行,小姐您可千万别在邪皇急着找人的时候触这霉头!” “女人的喜欢能有几天?咱们都是当女人的,这事心里没点数吗?谁坐拥天下之后,还能成天对着一张脸过日子?不多换几个新鲜新鲜?” “可正室终究是正室,当年的事也过去那么多年了,现在不正到了那人的儿子为父赎罪的时候了吗?” “嗯?怎么说?” “这个嘛,小姐你看啊,当年因为九公子他逃婚,才让段氏家族有了理由找家族一再索取。现在家族落魄成这样,九公子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虽然九公子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但他的儿子还在嘛,而且还是那邪皇的皇君。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也到了该为他父亲赎罪报恩的时候了……” 楼上的交谈声在耳边不停响着,御弈卿蹙了蹙眉,目光微凛。 赫连家族,这可真叫自投罗网啊! 他还正愁找不到这个隐世多年的家族呢! 不过他现在这个状态,确实很难办事,还是要先和阿凰取得联系才行。 这么想着,御弈卿伸手摘下了脖子上的红项绳,绳上挂着一个被红绳缠绕的织物圈。 御弈卿将那织物圈取下来,把上面缠绕的红绳解开,露出里面的戒指。 拿起戒指套上左手无名指,刚好。 戴上戒指后,御弈卿习惯性的一边转戒指一边想问题,目光投向外面甲板上的侍卫,眼底酝着几分为难。 阿凰就在鄱城,与他不过一城之隔,但他现在没办法下船寻她。 赫连家族的人也不知要去哪儿,但他若是这么被带走了,阿凰一时半会儿怕是难以找到。 得想个办法,告诉她。 “诶!开饭了啊!大伙轮流来厨房,每次留两个人看船啊!” 船舱里传来开饭的吆喝声,御弈卿眼底闪过一抹光亮,掀袍站了起来,朝着厨房走去。 …… 是夜,渡船航行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 船舱里的人都进入了梦乡,甲板上的侍卫也打起了瞌睡。 在无人发现的角落,一道身影迅速朝着尾楼潜去,悄无声息的打开了窗户。 “咻——!” 淡淡的火药味散开,一支箭从船尾射出,打碎了渡口不远处那片平静的河面。 …… “诶!着火了着火了!有火光啊!” “哎哟!咱们在水上呢,哪儿来的火啊?!” “那明明就是火光啊!” “那是岸上谁家里走水了吧?!快睡吧!明日还要继续赶路呢!” “哦,好吧。” …… 东辰帝国,鄱城,城主府。 凌晨,天还未亮的时候,城主府就已经灯火通明。 “主子,你们吃点吧。”风啸端了盘酥饼放到桌上。 纪凰头也不抬的“嗯”了一声,手下的笔挥到溅墨,在鄱城这一带的地图上圈出了一个又一个地点。 “主母,主子为了保护小主子,那日绝对不会向西逃离,我们得向东面那些城池开始找。” 弑月唰唰两笔叉掉了鄱城西面的城池,用笔杆指了指东面离鄱城最近的几座城池,开口道:“就是这几座。” “我们才分开不到两日时间,主子现在应该离我们不远,听到我们找他的消息之后他可能会折回鄱城来,所以我们还得派人留守鄱城。”弑云说着,从盘子里抓了块馅饼胡乱往嘴里塞。 他一夜未眠,才从珲城赶了回来,在珲城里没有发现半点御弈卿的踪迹。 风鸣给他倒了杯水,眼底一样的挂着一片乌青,朝纪凰开口道: “大军奔袭半月又经历激战,现在早已经疲累不堪。主子,可否先放一批人休息,另一批人继续寻找主君,等那批人调整过来再进行轮换。” 纪凰一言不发看着地图,半晌后抬起头看向风鸣,点了点头。“你去安排吧,破晓先锋军先进行休整,剩下的分队和屠生军继续找人。” “是!”风啸风鸣齐声应着。 纪凰揉了揉眉心,继续朝两人开口道:“通知雨凝,之前从东辰撤走的揽月分部可以建回来了。” 如果揽月分部还在,阿卿到哪里都能找到地方安身,她也不必这么担心。 “是!”风鸣应了一声,转身退下。 就在她离开后没一会儿,鄱城的城主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启禀邪皇!垦城那边急报,昨日夜里渡口水面上燃起了火,城内百姓皆言、皆言陛下杀戮过重……引来天罚了!” “哦?天罚?”纪凰冷笑,看向瑟瑟发抖的鄱城城主,幽幽开口: “告诉那些闲得慌的人,朕现在没心思和她们玩这些低智游戏!” “是!是是是!陛下息怒,下官这就去!”鄱城城主哆嗦着点头,准备离开。 纪凰扫她一眼,继续去看地图。 总有些人为了不让她登基,连这些鬼神怪谈都能拿出来说事。水上燃火,倒也是…… “等等!你说哪里燃火?!”纪凰突然开口问着,视线落在地图上的垦城渡口区域。 曾经有一次,她家小夫君想要给她煮碗面条,却因为油放的太多,让锅里的水烧着了。 那时他问她为何水上可以燃火,她说因为这火对水爱得炽热。他虽不信,却也接受了这个答案,然后逼着她给他上了一堂物理课。 或许这场被称之为天罚的水上火,并不是有心之人对她的构陷,而是……她家小夫君出于无奈的求助。 刚准备退下的鄱城城主立刻停住脚步,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转回来小心翼翼的答着: “垦城……渡口。” 纪凰眼神冷冽,视线在地图上扫视而过,立刻朝着风啸开口道:“清查垦城渡口所有船只以及两日内离港的船只,每艘船的动向都详细上报!” “是!”风啸立即退下。 弑云、弑月两人眼巴巴的盯着纪凰,有些焦急的问着:“主母,我们能做什么?” “访查那天逃往垦城的白衣人,问清逃到垦城渡口附近的有多少人,其中又有哪些人上了船、哪艘船以及上船时间。” 纪凰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弑月弑云听完,立即应了声“是”,转身退下。 …… 第443章 倾城白衣(5) 东辰帝国以东,汵露平原,茯苓村。 夕阳余晖照耀着大地,炊烟袅袅的小村庄散发着宁静祥和的气息。 田间小路上,农妇们三两结伴,扛着锄头朝家走去。 …… “哎哟是纪夫郎啊,在这儿住得怎么样,还习惯吗?”一名农妇看着小路上迎面走来的男子,热情地开口打起招呼。 “还好。”男子浅笑,微微颔首,从农妇们身边走了过去。 结伴而行的几位农妇看着他的背影,对视一眼耸了耸肩,继续朝家里走去。 “哎!这纪夫郎也不知是哪家的贵公子出生,长得是不咋地,可那气质,和咱村里的小子们可真不一样!” “出生再好也没用,也不知道他是嫁给了哪个农家妇,你看他干活的时候,比咱女人还能干,指不定嫁人后吃了多少苦头啊!” “是啊!这纪夫郎好像是因为战事才流落到这里的,他那妻主也不知道还活着不。你们瞧他肚子里那孩子,也不知道纪夫郎他一个人打算怎么养。” “怎么养?人家会念书啊!纪夫郎在张财主家里当教习夫子,可不比咱这扛锄头的赚得多吗?” “……” 几名农妇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伴着橘红色的晚霞回到家中。 与此同时,在村庄另一边的河道旁,刚才被称作‘纪夫郎’的男子正蹲在灌木丛边,从灌木丛里扯出了一个黑色包裹。 “赫连家族的藏身地,应该是茯苓村旁边的金华县。”男子兀自说着,打开了手下的包裹。 包裹里装的,是一张地图和许多金银。 “这一路过来绕了好几圈,即使爹爹留了标记,恐怕你们娘亲短时间内也很难找到。” 男子看着地图,伸手抚上肚子,眼底染上了初为人父的慈爱。 他左手上那枚戒指,无声的诉说着他的身份——邪皇君御弈卿。 “幸好还有你们陪着,否则爹爹现在孤身在外,指不定有多孤单。” 御弈卿捧着肚子席地而坐,也没去管什么泥土落叶,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拿起地上的石头,把包裹里的金银砸碎。 这些金锭银锭是他从船上潜出来时顺手带下来的,上面印着赫连家族族印,得砸碎了用才不会造成影响。 至于那张地图,是他在船上时画的,从垦城到这里的水路图。 当时他听到赫连家族的人说快到目的地了,便趁着那时周围渔船众多,提前一晚买通了渔妇接应他靠岸。 也幸好离开的早,否则要是到了赫连家族的驻地里,万一他哪天忘了易容,露出酷似父亲的脸,岂不是要把那些人吓个半死? 若是换了以前也就罢了,他出入赫连家族的驻地算是易如反掌。可现在肚子里揣着她的两个孩子,他哪里还敢随便动弹。 万一成了别人要挟她的筹码,那岂不是很没面子? 这么想着,御弈卿轻笑出声,折好地图收进包裹里,再把砸碎变形的金银碎块也一起卷进去。 教习夫子的身份,不过是给他一个遮掩罢了,不然这些钱来的没有由头,容易引人注意。尤其是在这村庄里,这么多金银也算是一笔巨款。 “爹爹带你们走走,走完该回去了哦。” 御弈卿一手抚着小腹一手提着包裹,沿着河道来回走了好几趟。 直到天黑下去,乡间小路上无人行走了,他才提着包裹回去他现住的地方。 …… 涔露平原,金华县,赫连府。 约莫在二十年前,一个富贵家族搬来了金华县。 对比县里的普通百姓和小商小户而言,那个家族真的就像一只庞然大物,很快就吞并了县里的其余商贾,甚至还取代了县里的官府。 这么多年来,金华县人只知赫连府,不知县主府。 赫连府的存在,就是金华县不可挑战的权威。 当然了,也仅限于金华县。 出了这金华县,一山更有一山高。这县里的庞然大物,在外也不过尔尔。 …… “啪——!” “那个扫船的丑夫!竟然是个贼!连本小姐的东西都敢偷!等逮到他,非得将他那双手剁碎不可!” 赫连歆怒气冲冲地掀开桌上的杯具,砸完还觉得有些不解气,随后愤愤地捶了捶桌角。 “大小姐息怒、息怒!小的们已经派人去附近找那贼夫了,他带着那么大一笔钱财,肯定逃不过咱们的眼线!” 在赫连歆身边的一个仆从连忙说着,凑过去抢走小厮手里的扇子,狗腿的给赫连歆扇风。 可她们不知道的是,御弈卿的易容手法并不差,现在的他早已经不是船上那副模样了。 赫连歆有些不耐的瞥她一眼,然后移开了视线,转了话题问道: “听说母亲最近派人去鄱城了,那边有消息没?我那劳什子的邪皇君表弟找到没有?” 她刚一回到家族,就听闻她的母亲把那位九舅舅的牌位放进了家族祠堂。 私自逃婚跑进俗世,惹得段氏家族敌对,还让家族割地赔钱。按理说,她那九舅舅那么有损家族信誉和利益的罪人,即使是死也是没有资格入家族祠堂的。 前面十几年,她那被誉为隐族两大公子之一的赫连羽舅舅,也确实没有出现在家族祠堂里。 直到最近这段日子,天下一统的消息传到家族这边,母亲才让人去为她那九舅舅造了牌位,供奉在家族祠堂里。 而且对于这事,家族中所有人都是乐见其成,也没人有什么异议。 不仅没有异议,反而都还急着找那九舅舅留下的儿子——御弈卿,准备找他认祖归宗呢! “暂时还没有,咱们的人才刚到鄱城那边,听说邪皇君还没找着,但邪皇已经离开鄱城了,月氏家族的人也走了,只留了那个什么雨凝护法在鄱城守着。”那仆从连忙答着,手里的扇子越扇越欢。 “嘁!”赫连歆嗤笑一声,有些轻蔑的开口道: “就说这女人啊,拿到天下了哪还会在意一个男人?纪凰以前是年纪小,没尝过风流滋味,以后的时间还长着呢,她一人独掌天下,要什么口味的男人没有?” 要她说,那御弈卿不过是赶得巧,刚好找上了纪凰那么个走运的,而且在她年纪小的时候就跟了她,所以还混了个正室皇君的身份。 可再往后他就会发现,等纪凰对他没那么热衷的时候,只有权利和地位才是他能抓住的东西。 一个外家子罢了,能让他认祖归宗也是他的福气,让他以后有个父族可以依靠,免得在后宫没地位争不到宠。 只要那御弈卿是个聪明的,就该知道乖乖回家族来,别整出什么幺蛾子,逼她们用些别的手段。 “是是是!大小姐说得在理!”那仆从连连点头。 主仆两人绕着御弈卿聊了好几句,直到另一名仆从进来,两人才停下嘴。 “启禀大小姐,五长老向族主上报,请求让凤琳小姐前往茯苓村订购这一季的棉絮。” 刚进来的仆从有些拘谨,规规矩矩的禀报着,似乎对赫连歆有些畏惧。 “去茯苓村订购采买茯苓的事一直都是本小姐在做,何时轮到她赫连凤琳了?!” 赫连歆真觉得她自己最近这段时间是不是犯太岁了,怎么事事都让她这么不顺心! 别以为她不知道,赫连凤琳和她那二妹走得极为亲近。她那二妹啊,对少族主之位可是垂涎不已呢! 母亲正值壮年,不想过早立下少族主,以至于她这嫡长女一直都没能享受一族少主的待遇,还要忍受下面那几个妹妹的小动作。 赫连凤琳跑去茯苓村,摆明了是要抢她的活计、分她的油水,这事一听就知道是她那二妹暗中推动的! 好个赫连凤琳,好个赫连茗! “母亲现在在哪儿?!”赫连歆开口询问,她要去把自己的东西拿回来! “在……在钟鸣堂。” 那仆从话音刚落,赫连歆就急忙走了出去。 不难想象今天的钟鸣堂,又是一场唇枪舌战。 …… 汵露平原,锦洱河道。 破晓的第一缕光照耀在地平线上,虽然微弱,却足以将这无边夜色撕开一道裂缝。 河面上,一艘战船不分日夜的航行着,船舱里亮着一夜未熄的烛火。 “主子,我们派人追踪的其余商船都已经靠岸,没有主君的消息!”风啸进来禀报着。 纪凰头也不抬的提笔,在地图上叉掉几条线,然后圈出了河道周边的几座城镇。 “玟杨镇、埙城、金华县、锦丰镇……”风鸣站在纪凰身旁念着,虎了吧唧的开口道: “主子,既然别的商船都不是,那咱们追踪的这艘商船一定就是!主君绝对在上边!不然咱就靠岸吧,把这些地方挨个搜一边,就不信找不出主君!” 派人追踪别的商船只是为了保险起见,事实证明,她们现在追踪的这艘就是对的! “不行。”风啸说着,见风鸣有些疑惑,于是继续开口解释着: “这里是东辰东部,虽然东辰战败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这里,但弈凰帝国的大军还没有行进到这里,所以这里暂时还不属于弈凰帝国领土。如果我们大肆找寻主君,恐怕会造成百姓恐慌。 再者而言,既然已经确认了主君就在附近,那暗中搜寻也是一样的,相信主君听到风声后一定会主动和我们联系,这样也省得有心之人知道了主君的行踪。” 风鸣闻言耷拉着脑袋,没法反驳风啸的话。 “就近靠岸,电岑带队留守战船,剩下的人换便装上岸进城。”纪凰合上地图,开口下令。 “是!” “桀——!!!” 一声鹰唳刺破了这片宁静的天空,战船里,十几人争先恐后的从船舱门后挤了出来,跑到甲板上仰着头挥舞手臂。 “哎呀娘呀,主子居然还真能召唤肉团子!” “我就好了奇了,为什么主子吹哨子就能把肉团子吹来,咱咋就不行呢?” “是因为咱吹得没主子响?” “可能是!” “……” 甲板上十几人嘀嘀咕咕,丝毫没有注意到她们身后走出船舱的三人。 “嗵嗵嗵——!” 风鸣连续十几个大爆栗,把这群仰天长叹的家伙打得眼冒金星。 “啊!谁打我?!” “好疼的!” “啊!这熟悉的力度……鸣首领你干嘛?!” 十几人一边控诉一边转身,转身的瞬间表情凝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属下,参见主子!” 纪凰幽幽扫了她们一眼,把手放到嘴边,吹出一声尖锐的声响。 战船上盘旋的雪白巨鹰俯冲直下,稳稳的落在舷墙上,望向纪凰的方向歪了歪脑袋。 “咕……啾?” 疑惑的动作,疑惑的眼神,疑惑的语调,真的就好像在问纪凰——‘娘,你叫我来干啥?’ 肉团子这人性化的模样,成功让旁边的雷宏几人眼前发亮,就差没冲上去抱着它研究研究。 纪凰一个凉飕飕的眼神扫过去,成功让这群熊下属刹住了脚,委屈巴巴的站在原地。 “都没事做?”纪凰开口问着,语气有些危险。 雷宏一群人下意识的点头,点完发现不对,立马又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有事有事!属下立马去做!” 说完,这群人溜得比兔子还快,争嚷着从一丈宽的舱门挤了进去。 纪凰没再去管她们,而是把目光投向那坨巨大的白鹰,踱步过去,在鹰爪上系了一条银绸带。 “去找爹爹。”纪凰摸了摸肉团子的鹰羽,语气放柔。 “咕咕!”肉团子漆黑的鹰眸眨了眨,随即振翅飞远,雪白的鹰身挂着一条银白的绸带。 …… 第444章 倾城白衣(6) 东辰帝国以东,汵露平原,茯苓村。 村里的土路上,一辆两匹马拉着的马车吸引了所有村民的视线。 马车的帘子上都挂着玉石流苏,这份富贵气息与村里环境格格不入。 在路边的村民们都忍不住驻足观看,眼里多少流露出些艳羡之意,对于没有体验过的富贵生活很是向往。 而在这辆让人艳羡向往的马车里,黄衫女子有些鄙夷的放下窗帘,不再去看窗外的人。 坐在她对面的蓝衫女子扯出一抹笑,给黄衫女子添了杯茶,语气和顺的开口道: “歆堂姐为何非得和凤琳一起出行,这茯苓村穷乡僻壤,凤琳担心怠慢了歆堂姐。” 不是她说,这赫连歆的格局未免也太小了些。才一个茯苓村的生意而已,竟然就能让赫连歆亲自跟来。 要知道,她在跟来这一趟的时间里,别人可能已经顶替了她在家族中的其余位置了。 哎! 难怪族主到现在也没立少主,自古传位者传长传嫡,赫连歆是族主的嫡长女,这还真是个让族主头疼的问题呢。 赫连凤琳说起话来绵里藏针,听得赫连歆很是不爽,又不能像在仆从面前那样发作,只好笑笑开口道: “凤琳堂妹小我三岁便吃得这苦,我身为族主嫡长女,岂能贪图在族中享受呢?” “歆表姐真是厉害,凤琳自愧不如。”赫连凤琳开口回着,两人短暂的聊天草草结束。 马车一路朝着村里最大的院子驶去,那里是村里最有钱的张财主的家,也是赫连家族在这村里的一个据点。 …… 茯苓村,张家院。 今日张家门前聚集了许多人,一直被村民倍加羡慕的张财主,此刻正领着她的几位夫郎和几位子女候在家门外。 “来了来了!凤琳小姐来了!”张财主的一个儿子开口惊呼,刺耳的声音难掩喜悦之情。 “住嘴!不要惊扰了小姐!”站在最前面的张财主出声呵斥,然后赶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快步走到马车边。 “凤琳小姐一路辛苦了,厅里已经备好了酒席,恭迎凤琳小姐。” 张财主站在马车门外弯着腰,笑的时候脸上的肉都挤在了一起,满脸的褶子活像一朵菊花。 “真是有劳张管事了!”她倒是不知道,这个靠她提携的吃里扒外的东西,什么时候开始对赫连凤琳这么殷勤了! 马车内传来赫连歆的声音,直把车门外的张财主吓得不轻。“大、大小姐客气……” 赫连歆、赫连凤琳两人先后从马车里出来,张财主起先看见赫连歆时腿一软,再看到赫连凤琳的时候才稍微好点,轻挪几步站到赫连凤琳身后去。 这被村民倍加羡慕的张财主,说穿了,不过是赫连家族为了生意需求,放在这茯苓村的一个管事罢了。 她依附着赫连家族生活,赫连家族内争位的两位小姐——赫连歆和赫连茗,她一个都惹不起。 只不过赫连茗在家族的呼声比身为嫡长女的赫连歆要高得多,所以她才随众,搭上了二小姐赫连茗的线。 赫连家族那边明明传令说了这次来的是赫连凤琳,要是早知道今天赫连歆也会一起过来,她刚才就不会对赫连凤琳表现的那么热情了。 “劳烦张管事费心安排。”赫连凤琳朝着缩在她身后的张顼道了声谢,随后转向赫连歆开口道: “歆堂姐,既然张管事已经安排好了,那咱们就去坐坐吧,别浪费了大好的酒席。” “呵!”赫连歆冷笑一声,甩袖走了进去。 赫连凤琳被拂了面子也不恼,继续笑着转向张顼和道:“张管事,请。” 张顼受宠若惊,连连弯腰朝着赫连凤琳道:“凤琳小姐请!” 赫连凤琳笑笑,率先走了进去。 张顼擦了擦额头上被赫连歆吓出来的冷汗,领着一群夫郎儿女进了门。 …… 张家院,温书轩。 张顼虽然只是赫连家族一个管事,但在这村里却已经属于富贵人家了,住的地方也不小,还有专门的院落划分出来给她的儿女们学习。 茯苓村里是没有私塾的,得到镇上才有。所以村里孩子中极少有读书的,偶尔一两家条件殷实些的,才有钱把孩子送到镇上去读书。 而张顼也是读过书认过字的,不然不可能给赫连家族当管事。所以她也比较在意家中女儿的前程,之前一直供家里几个女儿在镇上读书。 在前段时间招了教习夫子之后,更是专门分出这么一座院落,留给她的子女们读书用。 温书轩里,今天张家的子女都被叫去迎接赫连家族的人了,新来的教习夫子正好可以休假一天。 “哎!纪夫郎啊,您的午饭,我给您端来了!” 一名中年男子身上围着罩衣,站在门外叫着,一看就是刚从厨房出来的模样。 等他叫完没过一会儿,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气质清冷的布衣男子站在门前,端过中年男子手里的饭菜,开口道:“多谢陈叔。” “不客气不客气!你这身子得多补补,大的吃饱了,小的才有力气长!你陈叔是过来人了,知道你多辛苦!” 中年男子噼里啪啦一顿说完,还不等布衣男子再开口说些什么,他就匆匆忙忙继续道:“赫连家族的人来了,厨房里还有的忙呢,先走了啊!” 布衣男子端着饭菜站在房门口,有些愣神的看着中年男子离开的背影,半晌后摇摇头,勾起一抹浅笑。 他不过是那日课后,见有个小男孩趴在窗外习字,便顺嘴教了几句,没曾想那孩子接下来就常来找他问些问题,偶尔还带些吃食过来。 再之后陈叔也每日上门来给他送饭,那时他才知那孩子就是陈叔的儿子。 陈叔早年丧妻,就来这张家院当了厨子,拉扯儿子长大。 眼瞧着儿子一天天长大,又想读些书认些字,但无奈陈叔月钱不高,没法供儿子去镇上读书,一直以来都有些愧疚自责。 刚巧他来做教习夫子,偶尔闲下来会教那孩子些认些字词,那孩子好学,学得很是开心,陈叔心里的结也解开了些,便对他格外优待。 想起自己这些日子备受照顾的生活,布衣男子下意识的抚上凸起的小腹,眼底藏着浓烈的眷念。 若是她在身边,就好了。 “桀——!!!” 天空远远传来一声鹰唳,附近的人纷纷抬头望去,却什么都没看见,最后兴致缺缺的继续忙活去了。 温书轩门前,刚准备端着饭菜进屋的男子脚步顿住,猛然抬起头望向鹰唳声传来的方向,瞳孔似乎都有些颤动。 天空中,一团阴影慢慢变大,朝着男子的方向俯冲直下。 “咕!” 男子手里的菜盘里,眨眼间就少了一块鸡肉。 在这村里,寻常人家几个月也难得碰点荤腥。今天陈叔是趁着贵客来访,这才从厨房留了点好菜端来,这块肉可是这盘里的唯一一块肉。 结果一眨眼的功夫,就被面前这坨白色巨鹰给啄了个干干净净。 御弈卿看着面前这许久没见的肉团子,眼底的震惊慢慢褪去,化为一片温和。 “你到底是怎么找到的?”御弈卿捂着肚子在肉团子面前蹲下,像是在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伸手摸了摸它身上的羽毛。 “咕……咕。”肉团子喉咙里发出两声愉悦的的叫声,拿脑袋在御弈卿手心拱了拱,然后朝着御弈卿晃了晃鹰爪。 它那只爪子上系着的银白色绸带沾了些灰,御弈卿也没管这些,立马把饭菜放在地上,解下了它爪上的绸带。 绸带上什么都没有,只是尾端有些毛糙的刮痕。 御弈卿微微蹙眉,拿着绸带仔细翻看了许久,最后伸手摸上去,用指腹轻轻描摹着那些刮痕。 [我来了] 这刮痕原来不是肉团子飞来的时候磨损的,而是她划出来的。 御弈卿突然弯起嘴角笑了起来,把绸带系在他自己的手腕上,端起饭菜领着肉团子进了屋里。 没一会儿,温书轩后院里飞出一只雪白巨鹰,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消失在天际,快到无人察觉。 …… 翌日清晨,张家院里又早早地开始张罗起来。 据说是因为赫连家族的二小姐赫连茗刚从外地谈完生意回来,顺路过来看看。 反正张家又是好一顿接待,家里子女今天也跟着待客,教习夫子又可以休假一天。 …… 张家院门前,张家的男女老少排成一排,在张顼的带领下乖乖候着。 站在最前面的赫连歆脸色阴沉,为了维持一个姐友妹恭的表象,还是强忍着脾气在这儿站着了。 赫连凤琳站在她旁边,一会儿看看路一会儿看看赫连歆,眼底浮现出几分不屑。 “二小姐来了!” “我看到了!” “好久没有见过二小姐了!” 张家的几位公子低声议论着,这话越说越激动,议论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前面的赫连歆已经黑了脸,幸好张顼及时开口呵斥了她那几个儿子,才让赫连歆没有当场发作。 马车“踢踢踏踏”停在张家院门前,赫连凤琳上前两步掀开车帘,朝里面的人笑道: “茗堂姐一路辛苦了,此行可还顺利?” 马车里,一身白衫的赫连茗走了出来,看向赫连凤琳笑道:“还不错。” 这笔生意谈下来,就算家族有立嫡立长的规矩,恐怕赫连歆也争不过她了。 这么想着,赫连茗走到赫连歆面前,很是谦和的朝着赫连歆弯了弯腰。“有劳大姐相迎,二妹受之有愧。” 赫连歆不耐的撇了撇嘴,开口道:“都是姐妹,不必客气。” 说完,赫连歆抬腿往门内走去。 赫连茗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伸手轻轻揉了揉耳朵,然后转向张顼笑道:“大姐素来都是这么个脾气,张管事别介意,里面请吧。” 赫连茗的笑容中散发着她独有的儒雅气息,谦和的姿态给人一种好相与的感觉,总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看着这样有钱有颜还好相处的女子,张家一众公子皆是红透了脸,眼底的爱慕之意比起昨天见到赫连凤琳时更甚。 “噢噢!二小姐里边请,里边请!”张顼连忙弯着腰给赫连茗让路,两人互相客气几句之后,还是赫连茗走在了最前面。 …… 第445章 倾城白衣(7) 下午,张家的人各自歇息,院里一片宁静。 赫连茗和赫连凤琳在院里闲逛,谈些家族的生意单子。 “茗堂姐,看样子你去这一趟收获不小啊!”赫连凤琳开口说着,语气里难掩惊奇。 虽然没有了庞氏家族,可鑫源城的商户汇总起来,还是占了商界小半边天呢。能和鑫源城谈成生意,这一单有的赚了。 “嗯,确实收获颇丰。”赫连茗点了点头,想起自己在鑫源城里的经历,有些嘲弄的笑了笑。 “哦?那与我说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好玩的,才让你笑成这样。”赫连凤琳在一旁追问。 “确实有些好玩的,准确来说不是好玩,是好笑。”赫连茗自小和她交好,就也没有瞒她—— “我也不知炎皇甲军是在干什么,如今鑫源城竟然交给了庞汀兰在掌管。以他那个账都算不清的天资,不把鑫源城亏个底朝天都是运气。 不过这样也好,他傻一点,我们才有机会赚一点。既然这个鑫源城已经在他手里失去了价值,那我们就利用这些价值,把金华县打造成下一个鑫源城。 这天下的商户皆向揽月俯首退避,可迟早有一天,等我们拿下了鑫源城,即使是揽月又能奈我们何?” 炎皇甲军辛苦拿下的鑫源城,就这么交给了一个没有脑子的庞汀兰打理,真是说出去都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赫连凤琳先是有些惊愕,随后和赫连茗一起笑了起来。“真是天助我们!白白送来一份大礼!” 这天下的商户,凭什么由她们揽月一家独大!鑫源城现在的势力虽不及揽月,但若是能与她们赫连家族融合起来,未尝不可和揽月争上一争。 “确实是份大礼。”赫连茗点了点头,慢悠悠的继续走着,随意问道:“对了,赫连歆怎么与你一同过来了?” “她啊?去族主那儿闹了一下呗!”赫连凤琳耸了耸肩,不怎么在意的说着: “茗堂姐放心,茯苓村的生意我既然已经接手了,就不会让她再有机会拿回去的。” 赫连茗闻言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两人一路走着,走到一处凉亭边,正准备进去坐下时,却听到了不远处小池塘传来男子的嬉笑声。 “纪夫郎怎么今日心情这么好?有什么喜事也说给咱父子俩听听!” “是呀是呀!夫子有什么开心事吗?” 一老一小的声音响起,赫连凤琳皱了皱眉,示意赫连茗换个地方坐。 “有些私事不便相告,我还要回去整理诗集,先行告退。” 清冷的声音响起,仿佛凛冽的山泉敲击石板,刹那间让人心神通彻。 赫连茗朝着赫连凤琳抬了抬手,示意她安静跟着,然后率先朝着小池塘那边走去。赫连凤琳拦不住她,只好抬腿跟上。 等两人走到小池塘时,只见池塘边坐着一对吃糕点的父子,见到她们两人时匆忙把嘴里的糕点咽了下去。 “见过、见过两位……贵客。” 陈叔拍拍衣服走过去,嘴角还粘着糕点渣子,显得有些慌乱。“贵客别误会,这糕点不是我们偷的,是夫郎赏的。” 村里人极少有吃到糕点的,他们这两天也是都沾了赫连茗几人的光,这才能吃到些主子们吃不完的好东西。 赫连凤琳皱了皱眉,并不能理解赫连茗过来干什么。说实话,她并不想和这些村里人交谈。 而赫连茗也并不是来看人吃糕的,走到这里四处环顾几眼,没有看到自己想看的,于是朝着陈叔开口问道:“刚才这儿还有谁来过?” 那声音太清冷了,是她从未听过的绝妙。 毫不夸张的说,堪称天籁。 听到赫连茗这个问题,陈叔下意识的呆愣了片刻,随后才答着:“贵客要找纪夫郎做什么?” 纪夫郎说自己是远方逃难过来的,难不成和这贵客认识吗? 要真是那样,那纪夫郎以后的日子也会好过点了,毕竟这位贵客看起来就很富贵,也能接济一下纪夫郎。 “纪夫郎?”赫连茗有些失望。 本还想着把人带回去的,没成想是张顼后院里的人。罢了,再好听的声音,也不值得她开口去找张顼要男人。 “是啊是啊!纪夫郎是府上的教习夫子,很有学识的,贵客您认识他吗?”陈叔有些激动的开口问着。 赫连凤琳看了眼陈叔嘴角的糕点渣,有些嫌弃的开口道“不认识”,然后拉着若有所思的赫连茗离开了。 “诶!”见她们走远,陈叔拍了拍大腿,有些失落的弯下腰,抱着身边安静的小男孩。 “哎!纪夫郎是个好人,爹不想让他过爹当年过过的苦日子啊。” 小男孩手里拿着半块舍不得吃的糕点,安安静静站着,没有说话。 …… 张家院,温书轩。 御弈卿回到屋里,把刚刚领回来的一袋月钱随意挂在一旁。 这一袋铜板看起来多,实际换下来也只有三两银子。说实话,三两银子对于御弈卿来说,掉在地上都不值得浪费时间捡。 “咔——!” 窗户发出些轻微的响动,御弈卿下意识的握紧了袖子里的木簪,抬腿朝着窗边走去。 还不等他走到窗边,便感觉身后有人逼近。 御弈卿把尖锐的木簪倒握在手里,动作迅猛的朝后刺去。 凌厉的攻势毫不拖泥带水,这一簪的方向直指咽喉,把他身后的人看得好一阵心疼。 “阿卿总是这么警惕。” 银色衣袖从眼前拂过,御弈卿只感觉手里的簪子被人轻轻松松夺了去。 他抢不过,也不想抢。 “阿凰!”御弈卿直直撞进纪凰怀里,身子轻颤着,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兽。 纪凰把人紧紧抱住,低头在他发间印下一吻,嘶哑着嗓音开口道:“我来了。” 时隔半年,还好她的小夫君啊,安然无恙。 御弈卿安安静静趴在她怀里,侧脸在她肩上蹭啊蹭,整个人散发着温顺慵懒的味道。 两人就这么紧紧相拥,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对不起,再也不会让你走丢了。”纪凰摸着他的头发,动作温柔得好像在对待一件易碎品,轻轻捧起他的脸。 吻毫无意外的落下,额头、眼睛、鼻尖……最后到唇齿交缠。 倾尽温柔。 就在纪凰吻得难舍难分的时候,御弈卿被诱惑到断片的脑袋里突然白光一闪,想起什么似的立马推开了纪凰。 “嗯?”突然被推开的纪凰有些懵,开口问着:“怎么了?” “内力,我的内力。”御弈卿开口说着,然后拉着纪凰走到床边,动作利索的脱下鞋,爬上去盘腿坐好。 “孩子吸了我的内力,你快看看它们!”御弈卿委屈的把胳膊抬起来,伸到纪凰面前。 这段时间因为这件事,他心里一直安定不下来。每天都在担心他的内力会不会伤到孩子,一天得给自己把脉无数次。 纪凰被‘孩子’这两字雷得不轻,表情呆呆的望向御弈卿那只胳膊,半晌后眨巴眨巴眼,伸手搭上他的手腕。 这次把脉纪凰花了许久,久到御弈卿都开始慌张孩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怎么了?”御弈卿开口问着,扯了扯纪凰的袖子。 纪凰被他扯回了神,反应了一会儿之后才开口答着:“没事。” “那我的内力为什么调不动了?”御弈卿说起这个就头疼。 要不是内力突然不能用了,他那时根本就不会被困在船上,也不会耗费了一个月时间往茯苓村走这一趟。 纪凰揉了揉他的脑袋,开口安抚着:“乖,我看看。” 说着,纪凰站在床边把人揽进怀里,一只手贴近御弈卿的后心,缓缓运起内力。 她那浑厚的内力仿佛江海,分出一条支流平稳的流进御弈卿体内,带起一阵温热的洗涤感受,让人仿佛置身温泉。 “阿卿,调动你的内力,跟上我的节奏。”纪凰开口说着,等到御弈卿开始运起内力了,才继续运转内力在他经脉间游走。 “你把内力抽空了去封闭穴道保护孩子,剩余的内力不足以冲破穴道把那些内力放出来,所以才会无法运转。” 纪凰一边运功一边开口解释着,在巨大的内力损耗下依旧是游刃有余。 “嗯。”御弈卿安心的卸去防备,任由纪凰的内力在他体内游走,半点都不担心他那些暴露出来的致命穴位。 他的内力并不低,甚至称得上一代高手。想要把他封闭的穴道冲破,还不能伤到他分毫,这天下能做到的人不多。 “好了,阿卿自己运转内力试试。” 感受到御弈卿的内力被调动起来之后,纪凰就慢慢收回了她的内力,等待着御弈卿自己调节。 御弈卿闻言屏息凝神,专注地坐在床上运功,这内力带来的充实感他已经一个多月没体会过了。 久违的练功约莫持续了一刻钟,御弈卿缓缓睁开双眼,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盯着纪凰,语气里满是好奇—— “你怎么这么快就找到我了?我易容了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纪凰弯下腰亲了亲他的额头,笑道:“因为我对阿卿爱得炽热啊!” 御弈卿笑着睨她一眼,不置可否。 “阿卿,阿凰来接你回家了。”纪凰笑得像个孩子一样干净,站在床边朝御弈卿伸出手。“阿卿跟我走好不好?” 御弈卿毫不犹豫的伸出手搭上去,朝着纪凰展颜一笑。“暂时不想回家,阿凰陪我再玩几天好不好?” “嗯?”纪凰有些疑惑,但还是立即答着:“都依你。”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里多留几天,但只要他安然无恙待在她身边,一切都好。 …… 第446章 凰御天下(1) 短短两个月时间,东辰战败的消息传遍大江南北。上到八十老妪,下到黄发孩童,无人不知邪皇在战场上的骁勇。 再说另一边,西玖帝国女皇突然宣布禅位给西玖凰王,凰王纪宸吟随即退位,皇椅直接转到了西玖邪王的身后。 与此同时,御天帝国也宣布融入弈凰帝国,俯首称臣。 东辰战败、西玖退让、御天称臣。 这天下,尽数归于一人。 从此往后,不论塞北还是江南,这千千万万域终成了一个帝国——弈凰帝国。 …… 弈凰帝国,羚城,渡口。 “雨凝护发好!护法夫郎好!” “哈哈哈!是是是,护法夫郎好!” “墨分得偿所愿了哈!” “……” 电纹带了几人守在渡口,等到肚子咕咕叫,终于等来了她翘首以盼的俩人。 雨凝和简墨分刚下船,一见电纹她们这狗腿样,就知道重建的揽月分部肯定积压了不少账务没处理完。 “主子呢?”雨凝牵着简墨分,眉头皱得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主子前几天的密报上不是说找到主君了,通知所有搜查成员停止任务吗?这是在干嘛,刚找到主君就游山玩水去了?还揣着未来的小主子一起? 如果是破晓军的战舰,从金华县走水路到羚城,也就两天的时间,所以主子可千万别说是路上耽搁了,打死风鸣她都不信! “哎哟喂!凝护法你是第一天跟着咱主子吗?她是啥玩意儿……哦不,她是啥人你还不清楚吗?找到主君了还能记起来咱们?” 电纹笑嘻嘻的凑上去给雨凝捶背捏肩,极其狗腿的继续说着:“主君在金华县有事要处理,主子陪同,让我们几人留在周围城池待命。” 雨凝瞥她一眼,一针见血的问着:“所以主子让你们待命,你们叫我们来做什么?” 话虽然这么说着,但雨凝还是拉着简墨分,步伐缓慢的朝着揽月楼走去。 简墨分转过头去,搞怪的朝着电纹几人做了个鬼脸,然后直截了当的开口道:“可别指望我啊,我这几天休假,有事儿找你们凝护法去!” 以前看不出来,他家这个木头师傅还挺会疼人的,自打他俩确定关系之后,她都没让他加过班。 好吧,好像以前也很少让他加班。 反正嘛,还不错啊! “诶别啊!墨分,大家还是姐妹不是?!”电纹不敢置信的看着简墨分,脸上的表情仿佛都在控诉简墨分的不仗义。 雨凝斜她一眼,幽幽问着:“谁跟你姐妹?” 她的人,何时成了她们勾肩搭背的姐妹? 电纹的表情僵硬在这个瞬间,半晌后生无可恋的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的朝着揽月楼走去。 雨凝和简墨分对视一眼,笑着摇了摇头,静静地跟在电纹后面走,憋着没笑出声。 “启禀凝护法,主子密令!”跟在雨凝后面的揽月成员放走手里的信鸽,把从信鸽上取下的纸条递给雨凝。 雨凝一愣,立马伸手接过。 “怎么了?”简墨分凑过去看了看,半晌后蹙着眉头问着:“集兵金华县?金华县听起来不过一县城,到底有何能耐,劳得主子亲自下令集兵?” 雨凝摇了摇头,摸摸简墨分的脑袋,开口道:“前几日刚得的消息,金华县的赫连商户似乎有意吞并鑫源城。 鑫源城那边我已经派人和凰王说过了,准备把皎月和庞汀兰换下来,让雷玖、电昙、电暮他们几人接手。 至于金华县那边,我暂时还没把那商户当回事。如果只是因为赫连商户,我这边就能处理好,似乎不值得主子亲自动手。” 说着,雨凝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继续道:“而且以我对主子的了解,她向来喜欢放养,压根懒得管我们,更不会在我们还没开口求助的时候就主动帮我们处理麻烦。” 雨凝这话说的,莫名透露出一股子辛酸味儿,引起了周围这一群揽月成员的共鸣,包括简墨分。 简墨分此刻默默在心里掬了一把泪,感叹了一下他们主子的心宽,随后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开口问着:“赫连商户?!” 这……好像有点耳熟啊! “是赫连商户没错,怎么了吗?”雨凝开口问着,把纪凰传来的密令折起来收好。 “赫连家族隐世太早了,早先还有点她们的消息,再之后就彻底断了联系。反正赫连家族和之前的庞氏家族很像,也是经商为主的家族,我不清楚你说的这个商户是不是她们。” 简墨分说着挠了挠头发,继续问着:“要不我传信问问姐姐?对于其余家族这一块儿她应该知道的多点吧。” “不必了。”雨凝摇了摇头。“主子既然下令集兵,必然是已经起了冲突。是与不是,到时候带兵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主要是她暂时还不想和墨分他姐姐再联系,毕竟上次联系的时候落下的伤,现在还隐隐作痛。要不是大公子那天回的早,她可能就直接玩完了吧。 而且不是她吹,现在的她们,即使是十大家族联合也未必能扳倒,何况区区一个赫连家族?这商户是隐族又如何,不是隐族又如何,影响根本不大。 这么想着,为了防止简墨分再说出什么找简墨离之类的话,雨凝赶紧朝着身后的人吩咐几句,让她们下去安排集兵,然后牵着简墨分直直朝着揽月楼走去。 “诶,师傅,我怎么感觉你老是躲着我姐啊?” 这个问题简墨分已经疑惑了有段时间了,今天终于逮着机会问了出来。 雨凝被他问的噎住了,半晌后才干巴巴的扯开一抹笑,开口回着:“没有吧。” “真的?”简墨分半信半疑。 “真的。”雨凝点点头,答的无比诚恳,拉着简墨分就进了揽月楼。 两人身后,给雨凝擦了几天跌打药的揽月成员纠结的皱了皱眉,不知道该不该拆穿她们护法这虚伪的说法,也不知道今天还要给她们护法擦药不。 纠结啊,纠结! …… 弈凰帝国,汵露平原,茯苓村。 每到初夏时节,茯苓采收的时候,隔壁县城里的赫连商户就会派人来收购整村的茯苓。 由于村里的收购事务过于繁琐,所以赫连商户的人会在张家院待上一段时间,等到这一波收购结束之后再离开。 这时候,也是张家院最热闹的时候。 …… 茯苓村,张家院。 一边管理每日上门交货的村民,一边招待府里几位赫连商户的贵客,张家院这段时间实在是忙到人手不够,还要从村里再请些识字的小工过来协助。 也幸好府里前段时间招来的教习夫子会记账,给张家的人帮了不少忙,让她们轻松了些。 “来来来!大家都不要急、不要挤啊!都轮得到的!”张家院里的仆从在旁边吆喝,但是听话的村民很少。 大多数村民依旧提着自家挖取的满袋茯苓,在张家院里推搡着往前挤,生怕被人落下了。 御弈卿坐在案桌后边,面色平淡的拿笔记账。 他面前的桌子被最前面的几位村民挤得不停晃动,砚台里的墨水都溅出来不少。 一名样貌平平的女子蹙着眉坐在他旁边,见桌上溅墨了就赶紧擦掉,生怕沾到御弈卿袖子上。 有些墨汁溅得比较远,极有可能溅到御弈卿身上。对于这种威胁到皇君人身安全的存在,纪大女皇干脆直接运功蒸发掉。 足以把人碾碎的内力运转了一波又一波,精准的找到空中四溅的小墨汁,上来直接蒸发到气儿都不留。 狠辣!太狠辣了! 御弈卿的视线不经意间从她身上飘过几次,每次都能看到她在和这些墨汁抗战。 偶尔有些人挤得严重了些,她就直接用内力把人隔开,确保他坐的这一片区域不会受到任何撞击。 对于纪凰这些孩子气的举动,御弈卿也只能无奈笑笑,就由着她去了。 喧嚷推搡的收购持续了一个上午,纪凰就一直像只蜜蜂一样围着御弈卿打转,端茶送水捶背捏肩,让周围的村民们都忍不住投来嫌弃的眼神。 这纪夫郎的妻主,一看就是个吃软饭的! 啥事不会干,净靠夫郎养着了! “停了啊!今天上午的结束了,大伙都回去吃个午饭,下午再继续啊!” 张家院的管家过来开始驱散人群,通知府上其余工人都下去吃饭。 御弈卿作为府上聘来的教习夫子,说白了也算是府里的工人,自然是要跟着一起的。 而纪凰嘛,现在就是个教习夫子家属的身份,在张家院里靠着御弈卿白吃白喝的,根本没什么发言权。御弈卿往哪儿走,她就跟到哪儿。 …… 张家院,后厨。 由于最近几天情况特殊,府上工人吃饭都来不及慢慢吃,各自领了饭菜之后就蹲在厨房外边,囫囵几口吃完继续去干活。 现在后厨外的小院里聚集了上十名家仆,各自找了台阶或者空地坐下,对着碗里的饭菜吃得正香。 这些天工作量大,张顼掏了钱给家仆们加菜,每人中午可以领到半盘荤菜。 这荤菜虽说粗糙,但好歹是沾了油水的,也让张家院的这些仆从们更有干劲了。 …… 离厨房远些的小池塘边,纪凰神秘兮兮地拉着御弈卿坐在亭子里,朝着空中打了个响指。 下一秒,风啸提着食盒出现在亭子里,动作熟练的把摆好饭菜碗筷,然后消失。 御弈卿已经习以为常,拿起筷子开始进餐。 纪凰坐在他对面,全程紧张兮兮地盯着他吃。但凡是御弈卿多看了两眼的菜,下一秒就会被她夹过去。 “阿凰,你似乎很紧张?”御弈卿笑得揶揄,给纪凰夹了一块炒蛋。 早听她说过她前世那个世界是女子孕育后代,现在她怕是被惊到了,不知道该怎么照顾他了吧? 只不过看她这么紧张,他似乎都不像前段时间那么紧张了。 纪凰闻言老老实实点了点头,极其乖巧。 其实她来了这么久,早习惯看到各种挺着肚子的男人了。可一旦这人换成御弈卿,她就会止不住的紧张。 御弈卿停下筷子望向她,伸手握住她的手,眼里盛满笑意,仿佛银河深处的星辰被人揉碎,零碎的光都洒进了他眼底。 “我们的孩子,一定是最坚强的。” 他们这还未出生就经历战乱的孩子,这在战乱后安然无恙的孩子,一定会平安降生。 “嗯。”纪凰反握住他的手,朝着他粲然一笑。 如果连自己的夫君和孩子都护不住,她这天下拿来何用?! “你们好大的胆子,还跑这儿偷懒来了?!”赫连歆出声呵斥着。 她身后的仆从还端着饭菜,不难看出她也是准备来这儿用餐的。只是这亭子并不大,纪凰和御弈卿坐在这儿,就已经没她的位置了。 第447章 凰御天下(2) “现在是用餐时间吧,赫连大小姐?”纪凰轻飘飘地掀眸瞥她一眼,随后拿起筷子,把御弈卿给她夹的炒蛋给吃掉了。 这举动,在赫连歆看来无疑是一种挑衅。 “你是什么东西,敢和本小姐顶嘴?!”赫连歆上前,看也不看就准备掀了石桌上的饭菜。 “嘭——!” 赫连歆的身体倒飞出去,直直砸在对面的墙上。 “阿凰,你这是要提前结束我的教习生涯了?”御弈卿一边夹菜一边开口问着,姿态与纪凰如出一辙的懒散。 “只要阿卿想,新帝都不建皇宫了,我们改建学堂,阿卿想教多久就教多久,可好?”纪凰温顺的低着脑袋给鱼肉剔刺,剔完之后夹到御弈卿碗里。 “罢了,我可不想被群臣上谏。”新宫改建成学堂,那他这位皇君怕是要被载入史册,前面还缀着一些不太正常的形容词。 “哦对,阿凰,帝都定址了?”御弈卿突然开口问着,这几日他还没来得及问帝都定在哪儿呢。 “嗯,御天帝国,阳冕城。”纪凰一边盛汤一边答着。 御弈卿听了有些疑惑,开口道:“那曼城?” 御天帝国的阳冕城确实地处大陆板块中心,条条大路皆可通达,从地理位置上而言确实是最好的帝都选址。 但曼城是她的根据地,是她起步的基点。况且就目前而言,这天下还没有哪一座城池的含金量能和曼城相较。 他之前一直以为她会把整个弈凰帝国的帝都定在曼城,让曼城这座见证她成长的城池,成为这天下唯一一座皇城。 “曼城百姓习惯了养老生活,我不希望有太多人去打扰她们。” 帝都是帝国的皇城,一旦定在曼城,那曼城就成了这世界的中心。 熙来攘往,车水马龙。 这不是曼城百姓想要的名利场,也不是她想要的曼城。 纪凰扬起嘴角笑笑,继续道:“曼城是我们的家,我希望它干净。至少在我还在的时候,我想保护它,保护她们。” “嗯,我懂了。”御弈卿点点头,对这事没有任何异议。 他也希望他们的家,不要沾染太多勾心斗角。 御弈卿和纪凰旁若无人的聊着,完全忽略了躺在地上痛呼的赫连歆。 赫连歆在仆从的搀扶下站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到纪凰面前,伸手指着她的鼻子—— “刁妇!给本小姐跪下道歉!” 纪凰冷冷扫她一眼,幽幽开口:“风啸!” “嘭——!” 赫连歆再次倒飞出去,在她刚才站的地方,风啸正站得笔挺。 “主子,风鸣和雨凝那边应该已经处理好了,我们可以动身去金华县了。”风啸开口说着,见纪凰放了碗筷,立刻上前收拾桌子。 她们之所以还留在这里,只是因为风鸣和雨凝带破晓军控制住金华县需要时间,所以她们暂时留在这里陪主君体验生活而已。 只要风鸣和雨凝那边解决了,她们随时可以到金华县去,让主君尽情处理他父亲的事情。 “阿卿,吃好了吗?”纪凰开口问着。 御弈卿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起身站到纪凰旁边。“走吧。” 纪凰牵上他的手,步伐从容的朝着张家院大门走去。 风啸跟在两人身后,目不斜视的从赫连歆手背上踩了过去。 没人可以指着她们主子说话! 赫连歆被踩断了手指骨,当下疼得眼泪直飚,对着纪凰三人的背影一顿咒骂,让仆从立刻下去叫人抓人。 …… 出了赫连歆这档子事,张家院里很快就乱成了一锅粥。 还不等纪凰她们三人走到门口,张顼就已经带了许多家仆候在门口了,只等着纪凰一来就把她五花大绑,交给赫连歆处置。 张家院外此时还聚集着不少来卖茯苓的村民,这些村民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有热闹看,于是门外的人群也越聚越密。 “茗堂姐,赫连歆的破事你管她干嘛?走了,回去吃饭了。”路过的赫连凤琳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并不想浪费时间给赫连歆出气。 “嗯,你一会儿给张顼说一声,那教习夫子还怀有身孕,带到我这里处置吧,不必交给大姐了。至于剩下的两人就由着大姐去吧,省得她闹事。” 那男子的声音实在好听,让她魂牵梦萦。她这几日找了许多唱曲儿的,各种声音都有,但就是没有那样清冽的。 她要把他带回去,至于他那吃软饭的废物妻主,就不必留着让他分心了。 赫连茗说完,继续朝着书房走去,很快消失在赫连凤琳面前。 赫连凤琳耸了耸肩,虽然打心底里不想管这档子破事,但还是更不想忤逆赫连茗的意思。 “纪夫郎,我张家待你不薄,你今日做事实在是叫人失望!” 张顼带着仆从堵在大门口,义愤填膺地指着御弈卿,说话时口水恨不得喷了半米远。 纪凰挠了挠耳朵,有些头疼的蹙着眉头,朝着张顼幽幽开口:“找人找准点,赫连歆是我打的,有什么事情冲着我说。” 说着,纪凰把御弈卿往自己怀里揽了揽,怕他被张顼发出的声波伤到。 御弈卿脑袋靠在她肩上,根本没去注意四周,只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软乎乎开口道:“阿凰,我困了。” 一听这话,纪凰顿时没了耗时间的心情,当下朝着身后的风啸开口道:“解决掉。” “是!” 话音刚落,众人只见纪凰身后的人像离弦之箭一样射了出去。 就这眨个眼的时间里,张家院那些拿着棍棒的家仆竟然全部被撂倒在地,速度快到让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你!你、你……”张顼看了眼地上的惨叫的家仆,哆哆嗦嗦的指了指风啸,然后又指向纪凰,卡了半天也没说出句完整的话。 “你到底是谁?”赫连凤琳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定定的盯着纪凰。 她本来是按照茗堂姐的要求,过来带走御弈卿的,却没想到刚好撞上风啸出手的一幕。 本以为御弈卿的妻主是个吃软饭的废物,现在看来,能用得起这样的随从,这女子也不是个简单货色。 “找你赫连家族算账的人。”纪凰轻飘飘扫了赫连凤琳一眼,眼神冷漠到仿佛掺杂着冰锥子。 “呵!好大的口气啊!”赫连凤琳冷笑着,语气有点不屑。 就算这女子可能有点本事,但她们赫连家族也不是吃素的。想找她们赫连家族算账,她也配?! “聒噪。”御弈卿伸手挠了挠耳朵,朝纪凰软糯道:“下午想吃酸辣粉,要加笋。” 纪凰眉梢轻挑,微微点头开口问着:“最近喜欢吃重口味的?” 御弈卿小鸡啄米似的乖乖点头,扯着纪凰的袖子轻轻摇晃,星眸里酝酿着满满的期待。 “嗯,都依你。”纪凰抬手揉了揉他的后脑勺。 两人这众目睽睽之下的互动,简直半点儿没把周围的动乱放在眼里,让赫连凤琳和张顼简直气急。 “你们……!”赫连凤琳捏着拳,正准备说些什么时,张家院外的百姓突然推搡起来。 “驾——!” 一队官府的士兵急匆匆策马奔来,很快围在了张家院门口。 队伍后方,县主府的马车驾得飞快,车轱辘都快跑飞出去了。 马车跑到张家院门前才堪堪停下,金华县的县主连滚带爬从马车里跑了出来,直奔着赫连凤琳那边跑去。 “你来做什么?”赫连凤琳有些不耐的问着,丝毫不在意她眼前这一县之主。 毕竟她们赫连家族在金华县是说一不二的,区区一个县主,对她们来说没什么好忌惮的。 “大……大胆赫连族刁民!竟敢私自探查邪皇君踪迹!邪皇陛下有令,将赫连家族全族收押监管,一个不落!” 金华县的县主李敏还是头一次在赫连家族的人面前这么硬气的说话,开始时有些底气不足,不过后来想想,她背后是统一天下的邪皇陛下撑着,顿时也就不怂了,腰板挺得直直的。 “……你说什么?!”赫连凤琳有些不敢置信。 她们家族一直都没有在明面上和那邪皇有什么摩擦,就算是在找那个罪人之子,那也是私底下在找,邪皇是怎么找查到她们的?! “少说废话!快去把赫连歆、赫连茗姐妹二人都叫出来,跟我回衙门去!”李敏此刻说话又急又冲,似乎是要把多年受到的欺压都发泄出来。 有了她这么一闹,原本处在风暴中心的纪凰和御弈卿也被人忽略在一旁,安安静静的有些好笑。 这李敏估计只是过来拿人的,根本不知道纪凰和御弈卿也在现场。 即使她以前通过画像知道纪凰和御弈卿的长相,现在也根本认不出来易容过后的纪凰和御弈卿,甚至连两人旁边的风啸也不认识,否则现在也不敢直接把这三人忽略掉了。 御弈卿往纪凰怀里靠了靠,摇了摇她的手,慵懒道:“我们走吧。” “嗯。”纪凰应了一声,揽着他准备离开。 而这时候,被李敏派人叫出来的赫连歆还不清楚状况,一见纪凰夫妻俩就没了理智,怒气冲冲的上前去,朝着张顼开口道:“就这两个人都拿不下,养你个废物有什么用?!” 说完,她转过头来看着纪凰,恶狠狠地出言威胁:“惹了本小姐,你就别想完好的走出这片地界!” 被赫连歆这么一闹,原本想安静离开的纪凰和御弈卿再次被拉进风暴中心,成了一众村民和官兵的视觉焦点。 纪凰掀眸扫她一眼,仅剩的那点耐心已经被消磨殆尽,连话都懒得说了,直接抬手一掌将人给扇飞出去。 真的,聒噪。 纪凰出手的后果肯定是要比风啸严重的,至少就目前来看,赫连歆短时间内已经没有任何再起来蹦跶的能力了。 “驾——!!!” 地面开始轻微震动,马蹄声由远及近,满天的尘沙让人迷了眼。 数千铁甲战士策马奔来,身下的战马仿佛都带着沙场上走出来的血腥味道,凌厉的让人打颤。 这支队伍停在张家院门前,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注视下,战马上的人翻身下马,整齐划一的朝着同一个方向跪下—— “属下参见吾主、主君!恭迎主君归来!!!” 第448章 凰御天下(3) 恭迎主君归来!!! 呼声在空中回荡,短短六个字响彻天际。 深入敌方腹部为大军创造战机,身陷囹圄还能自救脱逃,孤身一人在外奔走依旧能把自己和小主子保护好。 这就是弈凰帝国的邪皇君! 这就是她们的主君! 经此一战,破晓军一众将士对御弈卿可谓是心悦诚服。 以后但凡再有人敢在朝堂上提半句选秀纳侍的事情,她们破晓军的刀剑第一个不答应! 御弈卿的瞌睡都被她们震没了,有些呆愣的眨了眨眼,拍拍袖子从纪凰怀里退出来站好,恢复了他一贯的清冷模样。 “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御弈卿浅笑着,深知短短一两个月找到他的踪迹有多困难。 “不辛苦不辛苦!只要主君和小主子平安无事,咱跟着主子跑断腿都值!”雷宏大大咧咧的说着。 这架势,她带领的小队成员毫不怀疑,要不是碍于主子在场,她们宏堂主都快要一胳膊搭到主君肩膀上去了! 作!实在是作! 纪凰凉飕飕的瞥了雷宏一眼,直接上前两步把御弈卿打横抱起,朝着风啸和雷宏吩咐着:“处理好。” “是!” 纪凰一开口,雷宏立马正经起来,老老实实和风啸站到一排去。 等到纪凰抱着御弈卿上马离开了,围聚在张家院门口的众人才慢慢缓过神来。 “下官恭送邪皇陛下啊!恭送邪皇君啊!” 反应过来的李敏也顾不得抓人了,追着纪凰离开的方向小跑几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磕的那叫一实在,看得雷宏啧啧称赞。 这质量,不练个铁头功可真屈才了。 “唉呀娘呀!纪夫郎和他妻主……他们……” “我的天!邪皇君这些日子居然和咱们住在一个村儿!” “天呐!邪皇该不会是寻着纪夫郎赶过来的吧!听说邪皇现在还没举行登基大典呢!” “这还真不好说……” 茯苓村的村民吓得不轻,聚在一起议论纷纷,最后被李敏带来的官兵驱散了。 赫连凤琳还沉浸在家族完蛋的惊恐中,一下子没缓过神来,表情呆滞的被破晓军成员给押下去了。 赫连歆被纪凰一巴掌扇得晕死在地,直接被人拖了下去。 至于最后才被叫出来的赫连茗,和赫连歆一样,什么情况都不了解,还没来得及为自己挣扎两句,就被风啸直接绑起来带走了。 赫连家族被收押,张家没了生意做,还倒赔进去不少银子,自然是不太好过的。 不过也幸好张家院的人没有苛待过御弈卿,所以纪凰没有追究张家的责任。 张家赔些银子罢了,但好歹在冲撞邪皇之后还保住了小命,也算是破财免灾了。 御弈卿在张家赚的那些工钱也都没有用,一直都寄存在陈叔的儿子那里,本意也是想留给那个孩子读书用的。 但直到御弈卿离开了,陈叔家那个孩子不知道怎么把工钱还给夫子的时候,陈叔才知道这件事。 而且那几包满是铜板的工钱里,还混着几张小额的金票。虽然数额不大,但已经足够村里孩子上一辈子私塾。 后来,茯苓村也因为御弈卿和纪凰这短时间的逗留而正式更名为君留村,之后更是吸引了不少人过来参观。 至于村里的茯苓,既然赫连家族没法收,那就揽月楼过来收咯。 …… 弈凰帝国,汵露平原,金华县,揽月楼。 “牌匾都没挂上去呢,雨凝你叫我下来干啥?!我才不给你打免费工!” 刚下楼的风鸣像只八爪鱼一样扒拉在弑云身上,任弑云怎么翻白眼,她就是不肯下去。 雨凝站在纪凰身后双手环胸,没好气的瞥了风鸣一眼,开口道:“我这身板你好意思让我爬上去?” 她可还记得,昨天她水土不服咳嗽了半天,结果风鸣这货在旁边一个劲的嘲笑她身板差。 嗯,还是当着墨分的面。 这笔账不给这货算回来,她就不叫雨凝! “主子!你看她……”风鸣泪眼汪汪的盯着纪凰,下一秒只听纪凰淡然道:“你比她多吃两碗饭,干点活委屈你了?” “哈哈哈!咱主子还是咱主子!”说话够狠! 雷宏在旁边看热闹看得乐不可支,下一秒被风鸣一个馒头砸得头晕眼花。 “你,跟我去扛梯子。”风鸣拍拍衣袍从弑云身上下来,撸起袖子看了眼雷宏,眼神里的威胁不加掩饰。 雷宏作为破晓军的先锋将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嘲笑作为破晓军首领的风鸣,还笑得这么大声。 对于顶头上司,要笑也该憋着小点声笑。 “……是。”雷宏苦哈哈的应了一声,耷拉着脑袋被风鸣带走了。 厅内其余人看着这两人的背影,皆是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不再去管这俩活宝。 “主子,关于赫连家族的人,你想好怎么处置了吗?”雨凝跟在纪凰身后开口问着。 纪凰闻言摇了摇头,回道:“一切按照主君的意思去办。” 既然是阿卿父亲生前留下的结,那就让阿卿自己去处理吧,她只需站在他身后做他的后盾就足够了。 “是。”雨凝沉声应下,脸上的表情透露着几分犹豫。 纪凰侧目看她一眼,开口道:“有话就说。” 雨凝一愣,随即开口道:“主子,雨封和雨绝……嗯,他们二人的转任申请,主子你收到了吗?” 雨绝就算了,和雨弦一样跳脱欠扁受不得气的性子。但雨封作为她们四护法里唯一的男子,向来是冷静稳重的。 她很难想象这二人到底是和主子的表哥发生了多不愉快的相处经历,才会双双给主子递交转任申请,申请驻守其余分部。 纪凰听到这话下意识蹙了蹙眉,半晌后才恢复神情,语气平淡开口道:“收到了。” 她这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让雨凝一时间犯起了难。 “主子,那你的意思……”雨凝问着,心里有些打鼓,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纪凰。 纪凰瞥她一眼,觉得有些好笑。“既然合不来就不必强求,我已经调他们去典城分部,你别瞎操心了。” 瞧把雨凝吓的,她有那么恐怖吗? 雨封、雨绝二人和沐梓昕,合不来就合不来,又没做错什么。 况且别说他们二人了,即使是她,现在也觉得有些合不来呢。 “话说回来,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回去面对舅舅啊。”这么想着,纪凰也开口说了出来,说完之后笑着看向雨凝。 雨凝一愣,沉默片刻后才扬起一抹笑,开口道:“沐皇以退位为代价换取沐梓昕一线生机,以皇椅为筹码,这开价足以在悠悠众口下保住沐梓昕一条性命。 鉴于此,主子大可饶过沐梓昕一命,一来彰显新皇仁德,二来顺理成章取回西玖,三来也不必伤了亲族情谊。 此外第四,相信主子心中已有思量。很多时候活着未必比死了舒服,杀人不过头点地,但活着么……” 雨凝的话说到这里收住,脸上挂着她那礼仪化的微笑。 古往今来多少良臣,那一生成就,尽数垫于那一人指掌下的乾坤。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她自认为无法在她的主子面前玩弄心思,同时也很难忽略她的主子如今坐拥天下的事实,只能尽最大的努力让自己不要违背初心。 不畏惧可能到来的猜忌,不隐瞒任何想说的话。 她是此生忠于纪凰的谋臣。 “所以依你来看,我该如何?”纪凰眉梢轻挑,似笑非笑。 雨凝再次愣住,沉默半晌后开口道:“沐皇退位,泫太女作废。为彰新皇仁德,主子大可封沐皇和泫太女为一方之王,赐一片封地。 沐梓昕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若主子有心饶他,送去皇家寺庙静修思过便可,想来无人苛待于他。若主子不愿,直接将他贬为庶民也不为过。 且庶民么……更能让人体会现实的蹉跎。” 雨凝承认,她这番话说出口便是罪。 插嘴女皇家事政事,哪怕只是说上两句,都是僭越之罪。 至于这罪名会不会落下来,就全看她的主子,到底是什么想法了。 纪凰闻言勾起嘴角,睨了雨凝一眼,在雨凝那视死如归的沉重表情下,悠悠开口: “那就封舅母为霖王,封泫表姐为箐王,将原西玖帝都更名沐城,沐城及周边八座城池为霖王和箐王的封地。 至于沐梓昕,我并不想让他过得太好,但也别伤他性命。” 说着,纪凰拍了拍雨凝的肩膀,贴近雨凝耳边继续道:“这事你去办,尤其是沐梓昕的事,办漂亮点,别让舅舅抓住小辫子。” 说完这话,纪凰轻笑一声,悠闲地朝着门外走去。 雨凝抬手摸了摸肩膀,随即笑了,转身朝着纪凰离开的方向单膝跪下。 “属下遵命!” …… 汵露平原,金华县,赫连府。 “主子,赫连家族的财物已经全部充入国库了,这座府邸是按照惯例放到揽月殿拍卖吗?” 弑月抱着一本账单跟在御弈卿身后,一项一项核对赫连府内的器物。 御弈卿走在前面沉默半晌,随后开口道:“嗯,你处理吧。” 不过是一座宅院罢了,反正他的父亲未曾在这里居住过,留着也没有什么意义。 “好的。”弑月一边应着一边在账单上标注,走着走着发现前面的御弈卿停下了脚步。 弑月赶紧停下,不明所以的抬起头,看向眼前的阁楼——赫连家族,祠堂。 “不必跟了。” “是。” 弑月目送御弈卿推门进去,安安静静站在门外核对账目。 这一站,就是足足半个时辰。 直到听到窸窣的脚步声,弑月才抬起头,准备行礼。 “主母……” 纪凰抬了抬手,弑月立刻闭上了嘴,朝着祠堂给纪凰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御弈卿就在里面。 纪凰点点头,挥挥手让他退下了。 第449章 凰御天下(4) 祠堂供桌上,第二排明显少了一尊灵牌。 供桌边,御弈卿抱着膝盖坐在角落。他怀里抱着的灵牌上,赫然刻着三个大字——赫连羽。 没有别的话语,甚至连‘赫连家族九公子’这几个字都没有。在赫连家族的大多数人眼里,他的父亲还是一个不愿意为家族奉献的罪人。 “阿卿,我们该回家了。”纪凰轻手轻脚走过去,蹲在御弈卿面前,语气柔和。 御弈卿抬起头,有些发懵的盯着纪凰,然后朝着纪凰抬起胳膊。 “抱!” 纪凰看向他,笑得温柔,站起身弯下腰将人抱起。 “阿卿跟我回家好不好?我们在曼城给公公选个风景最好的山头,在那里建个陵园,逢年过节就带着孩子去陪陪他,好不好?” 御弈卿合上眼眸,伸手环上纪凰的脖颈,把脸贴在纪凰肩头蹭了蹭。 “好。” …… 两个月后,秋末冬初。 弈凰帝国,帝都阳冕城。 城门口,国之栋梁的狄老丞相和徐大将军亲自带人守在这儿,朝堂上一众大臣跟在两人身后,齐刷刷在城门口排成一片。 “诶!来了来了!”徐西风一声惊呼,赶紧招呼身后抬软轿的士兵。 八名士兵抬着一台软轿上前,座上铺着油光水滑的一张貂皮,轿辇里绒毯、靠枕、小几、茶具、零嘴等等应有尽有。 不出一会儿,漆黑的四匹战马拉着一辆檀木马车缓缓驶来。 马车刚一停下,城门口守着的人立马蜂拥而上—— “皇君一路辛苦啊!辛苦了!” “来,皇君小心,咱先给您架个踏步!” “皇君当心脚下,脚下!” “……” 被自己的朝臣挤到一旁、看着自己夫君被簇拥着坐上软轿、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的纪凰:…… “陛下。”狄骁凡走到纪凰身边,规规矩矩喊了一声。 终于有个人注意到了她的存在,纪凰难得的有点欣慰,望向狄骁凡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就只听狄骁凡继续道: “陛下,皇君如今孕有皇嗣,这实乃关乎国之根基的大事,老臣建议陛下近来还是……以国事为主,歇在养心殿如何?” 纪凰:…… 这话说的,就差没直接说让她从她家夫君房里搬出来了,她该怎么接? “陛下不喜欢养心殿?那锦绣宫如何?老臣觉得思贤宫也尚可。” 反正后宫一个皇侍都没有,去哪个宫睡都一样的,只要不去皇君的星海轩就行。 狄老丞相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半点都不怕纪凰生气。 毕竟她只是个两鬓白发的老臣了,家中又无子嗣亲族在朝任职,过不了几年就得乞骨还乡咯! 只要她不做过分逾矩的事,陛下再怎么啊,都是不会拿她这把老骨头怎样的。 果然,纪凰被噎的不轻,但到底是没有说狄骁凡什么,只留下一句“朕自有分寸”,然后上了御弈卿的那台软轿。 狄骁凡看着她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老了啊!老了!” 少年帝皇,年少气盛,果真是天纵英才啊! …… “阿凰,狄老丞相和你嘀咕什么了?” 御弈卿捻起一块云片糕吃着,眼眸亮晶晶的望向纪凰。 纪凰邪气笑笑,握着他的手叼走那块糕,含糊说着:“你猜。” “哦?”御弈卿挑了挑眉,随后再捻起一块糕,悠悠说着:“不猜我也知道,让你节制呗!” 说完,御弈卿还狡黠的瞄了眼纪凰,语气颇有些挑衅的开口问着:“是不是?” 纪凰被他气笑了,恶狠狠地伸手刮了下他的鼻子,开口道:“你想都别想!天气马上转凉了,我得给你暖被窝。” “哦!”御弈卿应了一声,眼底满是笑意,一边吃着糕一边偷瞄纪凰,像只偷了腥的猫儿。 …… 两个月后,年关将至。 弈凰帝国,沐城。 沐城本是西玖帝国的皇城,如今却成了一座封地城池。 不过好在城中百姓的生活变化不大,这点转变也很快就接受了。 纪凰也没有下令拆除原先城内的皇宫,只是把皇宫更名为了‘霖王府’,除此之外这沐城和原先一般无二。 当然,由于九皇子叛国被贬为庶民,楚微河也因疏于家务而被牵连革职,她的御史府倒是被拆了个一干二净。 后来这座府邸的地契被揽月楼收走,由于这座府邸面积不大,所以就建了一座分楼,只供揽月成员休息居住。 …… 沐城,凰王府。 “太上皇啊,您就跟咱们走一趟吧,国家需要您啊!再说了,您这总住在霖王的封地上,这也不是个事儿啊!” 徐西风苦口婆心的跟在纪宸吟屁股后面说着,越说越为自己掬了把辛酸泪。 陛下回去阳冕城皇宫,就待了半个月,转身就带着皇君和未出世的帝国根基跑了,让她们来找太上皇执政。 瞧瞧,大伙瞧瞧,这是作为女皇该有的作风吗? “西风啊,你这一天天的,能不能让我这把老骨头清净会儿?那小兔崽子呢?你们找她去啊!” 纪宸吟悠哉悠哉的提着小茶壶,那架势,还真有点像老年养生的。 徐西风被她噎得不轻,有些古怪的开口说着:“太上皇,您才四十刚过,正值壮年啊!陛下年少好动,您得替她把控朝堂啊!” 她叫的这一声太上皇,是不是让太上皇对自己的年纪产生了什么误解?四十岁的年纪和她说一把老骨头了想清净? 她也就比太上皇小那么几岁吧?现在在干啥呢?在被太上皇的女儿压榨劳动力呢! “不行了不行了,我这老胳膊老腿遭不住了!你们啊,还是找你们陛下去,别指望我了啊!” 纪宸吟摆了摆手,无情拒绝了徐西风的邀请。 徐西风跟在她身后思绪莫名,心里有些不文明的话语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就真的,让人挺意外的。 小的甩手给老的,老的转口推给小的。 敢情这皇位在您母女俩眼里就不值钱是吗?半点儿都不香是吗?当年打天下的时候就是一时兴起,想打来给下属们增加点工作量是吗? “母皇,我和墨离出下门嘿!十天半个月就回来了,别惦记哈!” 就在徐西风郁卒的时候,纪宁拉着简墨离从她们面前跑过,快得跟阵风似的,她和纪宸吟的头发都被吹飘了。 纪宸吟悠闲自得地嘬了口小茶壶的茶,朝着徐西风开口道:“都是年轻人,你要不跟着宁儿他们去玩玩?” “啊?”徐西风一愣,随即摇了摇头。“不了不了,末将还有任务在身呢!” 还得把您请回去处理政务呢! 狄老丞相派她出门这一趟,不论是老的还是小的,太上皇和女皇,她总得带一个回去交差吧? 既然查不到女皇陛下的行踪,她就只能在太上皇这里找突破点了。 徐西风在心里嘟囔着,丝毫没有注意纪宸吟那饱含深意的笑容。 纪宸吟看着徐西风那纠结样,笑着摇了摇头,嘬了口茶之后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欲言又止的去找晨泽语品茗了。 以她对宁儿的了解,能让他跑得这么急,必然是收到了那小兔崽子的消息。西风若是跟去了,说不定能找到她们失踪的女皇陛下呢。 可惜啊,西风这孩子还就跟她犟上了,真是正中那小兔崽子的下怀,估计那小兔崽子现在陪着弈卿玩得正欢实呢! 不过算算日子,弈卿也差不多要待产了。为了那小兔崽子能好好照顾弈卿肚子里的双胞孙儿,她就勉强再为那小兔崽子拖延一下吧。 …… “墨离,你说我们两天之内可能赶到曼城吗?”凰儿来信说她和弈卿已经到曼城了,这么久没见,他恨不得现在就飞到曼城去。 纪宁牵着马走在大街上,因为街上百姓众多,他也不敢当街策马。 简墨离牵马走在他旁边,冰块脸崩得死死的,不情不愿开口道:“三天吧!两天要赶夜路,天冷,别伤了身体。” 她倒是不介意赶路,就怕他伤身。 而且说句不敢说的,她还巴不得晚点到曼城。因为以她对她家夫君的了解,她家夫君见了妹妹妹夫之后,估计就不记得自己还有妻主了。 不得不说,简墨离对自己的地位认知还是很清晰的。 “也行,那就慢点赶吧。我也不想染了寒气,传给弈卿就不好了。” 纪宁小声嘟囔,简墨离在一旁听着,越听越感觉自己地位卑微。最后,不管她心里怎么酸,千万种酸都只能汇聚成一声:“……嗯。” “诶你说弈卿喜欢吃点什么?我们给他买点零嘴吧!”纪宁说到这里眼前一亮。 对于他的话,简墨离那当然是半点意见都不会有,两人很快就进了家老字号的铺子。 这家铺子里,果脯、干果、糕点应有尽有。尤其是招牌的板栗酥,那隔着酥皮就能闻到的板栗甜香,是纪宁隔三差五就得来两口的味道。 “微河……我想吃这个。” 柜台边,一名布衣男子抚摸着微微凸起的小腹,看着刚出锅的那一碟板栗酥咽了咽口水,很是渴求的望向他身边的女子。 在他身边,同样一身布衣的女子看了眼热气腾腾的糕点,抿了抿唇之后说着:“不是已经买了梅干了吗?我们走吧!” 女子话落,男子脸上的表情立马垮了下去,委屈的神色间还夹杂着几分怨气。 这样的东西,他没和她在一起之前,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听到这两人的声音,纪宁的脚步顿住,片刻后才继续往柜台那边走去。 “宁王侯您来啦!还是老规矩,给您来四份?”店里小二显然是认识纪宁的,招呼纪宁的时候可比招呼其余客人要热情的多。 “这次只要两份,其余的我再看看。”纪宁开口应着,忽略了布衣男子那震惊的目光,拉着简墨离直接从两人身前走过。 “好嘞!您随便瞧,有需要就叫我们!”店小二热情应着,立刻下去给纪宁打包板栗酥了。 “你喜欢吃可以多买点,带着路上吃也行。”简墨离开口说着,即使知道不远处那两人是谁,也根本懒得管。 在她眼里纪宁的事才是正事,她看得入眼的人才会去看。至于沐梓昕和楚微河,抱歉,看不上眼。 纪宁听了她的话之后摇摇头,开口道:“这个不能久放,冷了就不好吃了。反正也没法给弈卿带去,别买太多了。” “嗯,好。”简墨离点头应着,然后安安静静的跟在纪宁身后,挑选些三五天内不会变味的零嘴。 两人旁若无人的聊着逛着,瞧上什么就直接包个几盒。不过几盏茶的工夫里,他们随便买下的东西比可比这家店好几天卖出去的还要多。 楚微河看着纪宁和简墨离花钱的大手笔,不止一次给沐梓昕使眼色,想让他去和纪宁聊两句。 沐梓昕揪着自己的衣角,觉得又羞又恼,眼里含着泪跑了出去,连刚买的半袋梅干也忘了拿。 楚微河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愠怒,但还是压了下去,拿上柜台上的半袋梅干追了出去。 沐梓昕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铺子之后,纪宁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半晌后低下头继续挑果脯了。 自作孽,不可活。 …… 第450章 凰御天下(5) 弈凰帝国,曼城。 回到曼城的这大半个月时间里,纪凰清晰的知道了自己如今的地位。 也就,狗不理吧。 反正从回来到现在,仿佛整座曼城都在围着她家夫君打转,她想凑进去插个话都不行。 有时候她走在路上和她家夫君开个玩笑,还得被一众曼城城民用那种谴责的目光盯着,那意思大概是—— 你开玩笑注意点度,大伙都看着呢,伤了主君和小主子看你咋办。 对此,纪凰只能无语凝噎,仰天长叹一句人间真实。 …… 曼城,城主府,星海轩。 “诶主子你别动!放下放下,这点小事属下来!” 弑云说完,一阵风似的冲到御弈卿床边,把他床头的碗筷给收走。 御弈卿眼底飘过一丝无奈,不得已只好又躺回床上,朝着弑云开口询问:“你们主母呢?” 有她在还知道带他出去散散步,弑云弑月他们几个完全就不让他动弹,困在这床上也真是太难为他了。 “主母啊?”弑云拧着眉头想了想,然后开口说着:“主母被棘姨拉去暗甲区喝酒去了,棘姨说非得把主母喝趴下,不能让主母回来影响主子养胎。” “……她,怎就影响我养胎了?”说到这个话题上,那御弈卿还是得为纪凰辩解几句的。 有一说一,她照顾人的本领还真不是弑云他们几个能比的。 但弑云不知道啊,一听御弈卿说起这个,立马皱紧眉头开口道: “主子你还说呢,主母前几天居然带你去湖边散步!咱不说天气多冷走路多累吧,就说那湖边多危险啊,万一脚滑了那还得了?!” 那天软磨硬泡主动要求要去游湖的御弈卿:…… “一个时辰才走了三里路,这龟速能累着谁?西域的冬天都冷,北域的人还活不活了?”御弈卿开口问着,还不等弑云开口,他就继续道: “且不说我功力如何,就单说你们主母的能耐,她能让我滑湖里去?” 御弈卿说完,弑云揪着头发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哦! “但是……” 见弑云还要开口说些什么,御弈卿赶紧拦住了他的话。“别但是,快去把你们主母叫来,我有事找她。” 回来这几天他都快要被憋疯了,天天不是躺在床上就是坐在软榻上。只有她在的时候,才能偶尔磨着她带他出去。 说实话,御弈卿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有纪凰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才是最自由的。 “哦!那好吧。”弑云应了一声,笑得揶揄,转身朝房门走去。 主子这一天天的,怎么越来越黏主母了。 “咚咚咚——!” 弑云的手刚放到门上,还没拉开呢,门外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这架势,弑云在心里默念了一句真巧,赶紧打开了门。 “弑云!”纪宁提着大包小裹站在门外,和弑云打过招呼之后,双眼放光的朝房里看。 “大公子?!”弑云侧身给纪宁让路,看了眼站在纪宁身后的简墨离,点头唤了声“简少主”。 简墨离“嗯”了一声,把手里提的点心盒子都交给弑云,然后和纪宁交代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这间是御弈卿的卧房,她是不适合踏入的,还是去找她那许久没见的小姑子交流感情吧。 毕竟她大婚时收到的那份厚礼,她可还记在心里呢! …… 弈凰帝国,沐城,霖王府。 直接把皇宫换了牌匾当王府,这霖王府就规模上而言,绝对是有史以来最大逆不道的王府。 不过么,新皇盛宠沐家人,她们住在这座王府里,也没人敢非议些什么。 …… 霖王府,听竹苑。 冬日的阳光穿过竹林的缝隙洒在地上,竹叶在风中摇曳,斑驳的影子在地上来回晃动。 静谧的午后时光,让人不忍打扰。 “没出息,不许哭!” 苑里假山边,三四岁大的女孩手里拿着一个老虎玩具,板着脸看着她面前瘪嘴的小女孩,奶声奶气教训着。 小女孩闻言更委屈了,咧开嘴就要嚎出来。 大些的女孩小脸一黑,看了看手里的玩具,极不情愿地把玩具塞进小女孩手里。 “父君在午睡,你不许哭!”女孩板着脸,教训晚辈一样凶着眼前的小女孩,故作老成的小模样还有点可爱。 她面前的小女孩抱着玩具,立马就笑开了,小鸡啄米似的朝着女孩点了点头。 “瑞雪,父君说过你多少次了,不许拿小姨的虎虎玩!”苏品映抱着一个熟睡的幼儿走了过来,蹲在小女孩身前伸出了手。 沐瑞雪瘪了瘪嘴,委屈巴巴的把刚到手的老虎玩具递了过去。 苏品映伸手轻轻戳了戳自家女儿的脑门,然后把手里的玩具还给了大些的女孩。 “小佑你可别惯着她,瑞雪调皮的不行,该收拾就得收拾!”苏品映开口说着,摸了摸面前沐梓佑的小脑袋。 沐梓佑看了眼可怜兮兮的沐瑞雪,毫不犹豫的朝苏品映点头,开口说着:“我知道了,姐夫。” 要不是怕吵醒了父君,她早就收拾这小丫头了! “嗯。对了,父君醒了吗?”苏品映笑着问了一句,抱着怀里的幼儿站了起来。 沐梓佑摇了摇头,乖乖应着:“还没有。” 说完,她看了眼苏品映怀里的孩子,开口问着:“姐夫,为什么元元要给你和姐姐养?哥哥和嫂子呢?” 沐梓佑年纪小,和沐梓昕相关的事情,沐瑾宣她们都没有在她面前提过,所以她根本不知道沐梓昕被贬为庶民的事,只知道楚瑾元被过继到沐梓泫膝下,成了沐瑞雪的亲弟弟。 哦不,现在不是楚瑾元,而是沐瑾元。 苏品映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给问得愣住了,半晌后才犹犹豫豫的开口说着:“因为你哥哥犯了些错,要去静心思过,所以没有时间照顾元元。” “那哥哥知错了吗?”沐梓佑继续问着。 苏品映不好回答这个问题,只能模糊不清的答着:“应该是知道了吧。” “哦。”沐梓佑点了点头,然后再次问着:“夫子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若是哥哥知错了,能不能让他回来呢?姐夫照顾两个孩子好累哦!” 主要是沐瑾元身体好差的样子哦,姐夫照顾沐瑾元就没有精力来管沐瑞雪这丫头了,沐瑞雪一天天跑到父君这里来和她抢位置,好烦哦! “这……”苏品映被逼问到墙角,没法接话了。 “小佑,今天姐姐教你一句话——有些错,是不能被原谅的。”沐梓泫正好踩点过来,为苏品映解了燃眉之急。 沐梓佑抬头望去,沐瑾宣和沐梓泫正一前一后朝这边走来,脸色正经严肃。 “所以哥哥犯的错,是不能被原谅的吗?”沐梓佑的小眉头皱成一团。 怪不得父君一直闷闷不乐的,原来是因为哥哥。 “是。”这次开口答话的是沐瑾宣。 沐梓佑一看她家不靠谱的母王正经起来了,顿时也就知道哥哥的事情没转机了,所以就没再说什么。 “那凰姐姐和表姐夫什么时候回来?”小孩子到底还是心思活络,一个话题聊到头了,马上就能转换下一个。 听着沐梓佑这极速转弯的话题,沐梓泫干巴的眨眨眼,思索了一会儿之后答着:“差不多了吧,你凰姐姐一般年底就回来。” “好诶!”沐梓佑拍着手,幻想着年节的热闹场景,思绪一点一点放远。 …… 与此同时,在离沐城并不算远的曼城里,一场牵动人心的时间竞赛才刚刚开始。 曼城,城主府,星海轩。 “主君!深呼吸,深呼吸!” “别紧张!用力!” “温水!帕子!剪刀!快!” “去拿参片!” “……” 星海轩门外,纪宁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机械的抓着一包瓜子往嘴里塞。 对,不吐壳的那种塞。 “咳咳……咳咳!”吃瓜子不吐瓜子壳的人,活该被呛到。 纪宁咳得眼泪都出来了,简墨离拿走他手里的瓜子袋,不停拍着他的后背。 “放心,不会有事的。”简墨离出言宽慰着,下意识的觉得,对于御弈卿这种生孩子生到现在一声没嚎的人来说,顺产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房里从开始到现在,只有雨封、电暮和那些揽月医师们叫喊的声音,她根本就没听到御弈卿叫半声。 “凰儿……咳!你坐会儿吧,我看你这么站着我好慌啊!”纪宁朝纪凰开口说着。 他也没想过他就来和他家妹夫聊了会儿天,吃了个午饭,睡了个午觉,一觉睡醒就听人说他家妹夫要生了?! 这也,太突然了。 “没事,你去坐吧。”纪凰头也不转的开口应着,目光依旧死死的盯着房门,仿佛要穿过房门看到里面的人。 刚才她陪着他午睡,他睡到一半突然惊醒,拉着她的手让她去把雨封他们叫来。 雨封他们为了这一天,守在城主府准备了半个月。他突然要叫他们,必然是察觉到时间到了。 “你……”纪宁还想说些什么,简墨离按住了他的肩膀,朝他摇了摇头,拉着他去一旁安静坐下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房间里渐渐透出腥甜的的气味。一群男子的叫声此起彼伏,可其中就是没有御弈卿。 冷风一阵一阵扫过,纪凰就像尊雕塑一样杵在门口,沉默的守着。 …… “哇——!!!哇呜!呜!” 橘色的夕阳下,房里终于传来了第一声婴儿啼哭。 站在门口的纪凰心神一颤,思绪万千。 “结束了?!”纪宁“嗖”的一声站了起来,正准备往房里冲的时候,被简墨离一把拉住。 在纪宁疑惑的目光下,简墨离缓缓开口:“还有一个。” 纪凰和御弈卿的医术,应该是不会出错的。 要不是因为御弈卿情况特殊,纪凰不会冒险带着御弈卿长途跋涉四个月,放缓车程也要带着御弈卿回曼城待产。 对于男子来说,产下两个孩子的风险,远大于一个孩子。纪凰承担不起任何失去御弈卿的风险,所以才会带着御弈卿回曼城。 因为曼城,才是唯一能让纪凰和御弈卿放心的地方。 “血参片,快!” “换水!” “主君再忍忍!深呼吸!用力!” “……” …… “哇呜——!!!呜!呜呜……” 或许是有了一个在前面开路,这后一个出来的速度要快上许多。 不过后一个哭起来也有气无力的,许是累了,哭了两声之后就蔫吧了。 房门终于打开了一道缝,透出了里面的光。 趁着这时候房门打开,偏室里的人端着一盆盆血水鱼贯而出,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纪凰站在门口看着,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表情。 “哇呜——!” “呜呜……呜!” 一强一弱两道婴儿啼哭越来越近,雨封和电暮一人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小主子走到门后,朝着纪凰笑道: “恭贺主子,龙凤呈祥。” 纪凰看了一眼襁褓里两个皱巴巴的孩子,压下心头的震撼,抬步从雨封几人面前走过,直直的朝着房内走去。 “主子,这里不……”不吉利。 一名医师话未说完,就在雨封的示意下闭上了嘴,端着血水盆退下了。 纪凰大步走进房内,径直朝着床边走去。 床上的人像刚从水里打捞出来一样,额前零碎的头发湿哒哒的贴在脸上,整个人显得疲累不堪。 死里逃生,也不过如此了。 “阿卿,辛苦了。”纪凰坐在床边,伸手抚上他的脸庞,俯身在他额头印下一吻。 即使是那刺鼻的血腥味和汗水,她也一样视如珍宝。 御弈卿强撑着看她一眼,蓦然笑了,合上眼眸安然睡下。 值得了。 …… 第451章 风云皇朝(1) […… 建国三年,天下归一,弈凰帝国呈昌盛之貌。 时年末,邪皇改国号为风云,始用风云纪年,天下时律一统。 风云一年初,邪皇立储。嫡长皇女纪氏邪风承接天恩,掌位东宫。皇君受眷垂帘听政,嫡二皇子纪氏邪云承接父位,掌权摘星阁。 海晏河清,百废俱兴。 ……] 当然,以上都是弈凰帝国史官们缩在被窝里编了许久才编出来的正经话。 真实的情况,是这样的—— 弈凰帝国,曼城。 大街小巷响着噼里啪啦的爆竹声,虽然年节已过,但年味尚浓。 由于御弈卿前段时间内不便动身,所以纪凰把沐城里的纪宸吟、晨泽语、沐瑾宣、纪宸竹几人全部接来了曼城过年。还有远在药谷毒宗的两位圣子师傅,也一道接了过来。 今年的曼城第一次以真实的面貌迎来了这么多客人,自然是热闹非凡。 过完年后,御弈卿也修养的差不多了,能下床四处走走了。但那群家长却偏偏赖在了曼城不愿走,也实在叫人觉得好笑。 最后碍于沐城那边的公务压着,沐梓泫没办法,只好带着苏品映和两个孩子先回去。她走前还一再交代沐瑾宣,一定要早点回去。 当然,沐瑾宣肯定是把这话当成耳旁风了。 现在她在暗甲区的各个山头找人喝酒吃肉,快活的像神仙,哪儿还能记起她那埋在公文里的大女儿? …… 曼城,城主府。 在阳冕城那些朝臣们掬着泪战战兢兢监国的时候,她们的女皇陛下,正和两个奶娃娃玩得开心。 “嘘!不许吵到爹爹,听到没有?”纪凰伸手捏了捏一个奶娃娃的鼻子。 被捏的奶娃娃吧唧着小嘴,吐出一个口水泡泡。小小肉肉的双手抓住纪凰的手指,放到嘴里啃啊啃。 奶娃娃没牙也没力气,啃的倒是不疼。但就是痒痒的,从手上痒到心底里去了。 至少纪凰是这么感觉的。 她伸手把摇篮里的孩子抱了起来,小小软软的一只,隔着毯子在她怀里扑腾手脚。一双眸子亮晶晶的望着她,仿佛里面碎着星星,像极了她的爹爹。 这个奶娃娃,有个天下人皆知的名字——纪邪风。 邪皇纪凰的继承人,弈凰帝国的皇储,这江山未来的主宰,纪邪风。 “咯咯!”纪邪风挥着小拳头,拳头上沾着口水,直接啪在了纪凰脸上。 被打脸的纪大女皇勾唇笑笑,伸手握着那只小肉拳头,恶狠狠地塞进嘴里轻轻咬着。 “咯咯咯!”也许是被咬的痒了,纪邪风的笑声越来越大,直接吵醒了另一个摇篮里的奶娃娃。 “呜呜……”刚醒的奶娃娃还没睁眼就开始低声哭着,微弱的声音一抽一抽的,听得纪凰赶紧放下怀里这只崽,跑去哄另一只。 “云宝不哭,不哭。”纪凰轻轻拍着奶娃娃的小肚子,温柔的声音让悠悠转醒的御弈卿感到自愧不如。 许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她手下的奶娃娃抽泣两声没再哭了,睁开了泪汪汪的双眼。 这双眸子睁开的瞬间,纪凰仿佛看到了一个缩小版的自己。只是这双凤眸干净明亮,不像她,眼眸深处藏着太多东西。 这就是阿卿为她诞下的儿子——纪邪云。 将来这姐弟二人会一起成长,并肩而立。 此后这世间风云,皆交由她们掌管了。 “哇呜——!”突然被纪凰放回摇篮的纪邪风小嘴一瘪哭了出来,仿佛在控诉纪凰的冷落。 许是龙凤胎之间那玄妙的感应,纪邪云睡在摇篮里朝纪邪风那边扑腾着手脚,跟着他家姐姐又开始“呜呜”的哭了起来。 好家伙,纪凰现在算是知道了,什么才叫一个头两个大。 “阿凰,把云宝给我吧,你去哄崽崽。”御弈卿坐起身靠在床头,笑容清浅。 这小小的两只软包子,这段时间可把他们夫妻俩折磨的不浅。 云宝倒还好,因为出来的晚,身体底子不如风崽那么健壮,多数时间都在酣睡。风崽那可真是能闹腾,一天天的玩得欢实,眨个眼她就又开始扑腾了。 最要命的还是两个孩子放在一起的时候,只要风崽动静稍微大点,云宝马上就滴溜溜的醒了。一旦没人管就哭成了个泪包子,一抽一抽的看得叫人心疼。 听到御弈卿的话,纪凰顿时感觉心里松了口气,认命的把抽抽噎噎的儿子抱到床边,交给她家夫君去哄。 至于另一只嗷嗷叫唤的女儿,纪凰气势汹汹的走过去,单手就给她拎起来,一巴掌扬起—— “好了好了,别哭了。” 纪凰的手落在纪邪风背上轻轻拍着,小小的娃娃哭得打了个嗝,在纪凰怀里一蹬一蹬的,眼泪鼻涕口水全蹭在了纪凰肩膀上。 御弈卿坐在床上抱着纪邪云哄着,抬头朝纪凰这边看了一眼,弯起嘴角笑笑。 …… 弈凰帝国,沐城,长朗路。 小雨淅淅沥沥的落着,元宵未至。 这时节城内大多数人还在回温年节的美好,只有这长朗路的百姓已经陆陆续续出门劳作,没有半点过年的欢庆。 因为长朗路有个别称,叫贫民窟。 这里的百姓是很难放下手中的活计去享受那种闲适生活的,哪怕只有片刻。 …… 长朗路尽头,一间土砖堆砌的屋子里,雨水渗过茅草屋顶,一滴一滴往下落。 外面下着小雨,屋里也是一样。 “你干什么呢?!连个衣服都不会洗,我们楚家养着你有什么用啊?!”中年男人的声音尖锐刺耳,伴随着水盆泼翻的响声一起落下。 屋里洗衣的水泼了一地,盆里的衣裳掉在地上,沾了不少泥土。 “岳父,你……!”沐梓昕看着楚微河的父亲张氏,几个月来积压的怨气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他以往近二十年受的委屈,加起来都不如这几个月里的任何一天来得多!当初要不是因为他们楚家的父子俩不知好歹的和纪宁闹,他和纪家的关系怎么会闹得那么僵?! “好了爹爹,姐夫以前那是多少人前仆后继的伺候着,这双手哪里干过重活啊!” 楚微枫坐在一旁的长凳上,玩着指甲说着风凉话,连之前那种明面上对沐梓昕的尊重都没有了。 “行了!你也少说两句!还嫌我们家的名声不够难听吗?!”一名中年女人拍着桌子怒喝一声,吓得张氏和楚微河不敢再说些什么。 楚微河在这女人旁边坐着,看着沐梓昕蹲在地上捡衣服的模样,嘴唇蠕动了两下,终究是没说什么。 要不是因为他犯下大错,她们整个楚家也不会被牵连至此。现在不仅她断了仕途,就连父母亲族也都被革职,贬为庶民。 现在她们一家已经成了整个楚氏家族的罪人,母亲她们也是在辉城那边过不下去了,这才来到沐城寻她。 归根究底,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竟然私自帮着外敌谋害亲族,简直愚不可及! “算了,都回去睡吧!明日早些起床,我们还要去林掌柜府上帮工。”中年女人不耐的挥挥手,率先走到隔壁小屋去了。 张氏紧跟在她身后,出门前还不忘在地上的污水里重重踩上一脚。 污水溅了沐梓昕一脸,楚微枫在一旁低声笑着,从沐梓昕面前提着衣角迈了过去。 沐梓昕攥紧拳头,低头看了看自己凸起的小腹,终于还是深吸一口气,蹲在角落卷起袖子,继续洗着一大家子人的衣服。 寒冬腊月里,他那双原本纤长白皙的手早已经红肿不堪,泡在早已经冷掉的水里,无知无觉的搓洗着。 楚微河看他一眼,恼怒愧疚皆有,索性没再去管他,自己先回屋睡了。 即使沐梓昕已经被贬为庶民,但身体里流着的终究是沐家和纪家的血,沐城里的人都不敢让沐梓昕上门干活。 所以这几个月里,只要她们带着沐梓昕出门,一定找不到活干。无奈之下,她们只好带着父亲张氏出门做活,把沐梓昕留在家中做些家务。 这也是为什么,张氏越来越不待见沐梓昕。 看着楚微河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沐梓昕眼里的泪像是决堤的江水,止不住的往下掉,啪嗒啪嗒掉进满是脏污的洗衣盆里。 …… 五年后。 弈凰帝国,阳冕城。 “哇!皇……姐姐你看!云宝想要这个!” 一名男童踮着脚,趴在街边小摊的推车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一根糖人。 男童穿着织锦小褂,脚踩一双貂绒云靴,鞋上缀着小巧剔透的玉珠子,一眼看去便知价值不菲。 他那精致的小脸蛋莫名透着几分妖冶,一双凤眸生得迷人心窍。头顶立着一撮飘飞的小呆毛,硬生生给他那妖冶的五官添了几分憨傻可爱。 “娘亲说了,糖吃多了是要坏牙的。”男童身后,一名精雕玉琢的女童走了过来,温柔又不失尴尬的把弟弟从街边小贩的推车边抱走。 女童生得仙姿玉质,活像个玉雕的小人儿,一举一动透着云巅之上的从容。那双眼眸里就像碎着星光,干净却又深邃,深邃的让人想要坠进去。 “姐姐!”男童抱着女童的胳膊摇啊摇,一双小凤眸眨啊眨,乖巧道:“就一口、一口!姐姐不说我也不说,娘亲不会知道的!”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许多人忍不住停下脚步朝这边看,想要看看究竟是谁家的孩子,生得如此好看。 “是啊小小姐,您瞧您家弟弟这么想要,就给他买一根吧?”卖糖人的摊主开口说着,知道面前两个孩子都是富贵人家出来的,不差这点小钱。 听了摊主这帮腔的话,男童什么都没说,就用那双小凤眸眼巴巴的望着女童,头顶那撮呆毛在风中飘啊飘,可爱的紧。 女童无奈的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男童头顶的那撮小呆毛,开口道:“下不为例哦。” “好耶!”男童跳起来抱了抱面前的女童,然后顶着他的小呆毛,颠颠地跑到推车边左挑右捡,最后选了一根小鱼形状的糖人。 看着男童吃得一脸满足,女童笑着摇了摇头,从随身的小荷包里掏出一粒金瓜子,递给旁边眼巴巴盯着她的摊主。 “嗷!瞧瞧我撞见了谁?!”一名锦衣玉袍的少年摇着羽扇朝这边走来,身边还跟着一名身量高挑的劲装少女。 “瞧瞧咱云宝,越长越可爱,简直凭一己之力逆转了凰姐姐的形象嗷!” 凰姐姐那么邪魅惑世的人,居然生出了云宝这个和老六一样呆愣的娃。最好玩的是,云宝打一出生,就顶着一张凰姐姐缩小版的脸。 他顶着这张小脸犯迷糊,总让他们不自觉的去幻想凰姐姐犯傻的样子,画面感简直不要太强! 少年欠兮兮地走到男童面前,二话不说,先rua了一把男童头顶的小呆毛。 男童表情还是呆呆的,有些迷糊的盯着面前的少年少女。 女童率先反应过来,牵回自家弟弟,有些惊喜的朝着少年问道:“小舅舅和禁姨怎么提前进城了?” 第452章 风云皇朝(2) 天下初定,还有不少乱党贼寇需要清扫。 五年来,月浮屠和雷禁率领屠生军沿线奔袭,诡谲的战术和狠厉的打法简直所向披靡,让无数敌人闻风丧胆。 作为邪皇麾下最年轻的军师和堂主,月浮屠和雷禁无疑是整个弈凰帝国的风云人物。 “那是……是那位禁将军吧?” “好像是的呢!她去年带兵回朝时我远远瞧过一眼!” “那她旁边的就是皓月府的那位了吧?!” “可不是!他们二人向来形影不离的。” “……” 周围百姓低声议论着,时不时有人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一眼月浮屠和雷禁。 “还不是因为太想我们风崽崽了,所以小舅舅就带着雷禁这个坏姨姨提前回来了嗷!” 月浮屠捧着纪邪风的小脸蛋吧唧一口,极其满足的眯起了眼。 不愧是凰姐姐和姐夫的崽!真软乎! 一旁,某位坏姨姨雷禁笑着睨他一眼,然后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摇了摇头。 “咯咯!小舅舅怎么还是老样子,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能随便亲哦!”纪邪风抬起小手摸了把脸。 在她身后,纪邪云抱着糖人啃得一脸认真,丝毫不知道他家姐姐刚刚经历了什么。 “嗯嗯!咱们风崽崽已经五岁了,不是小孩子了!”月浮屠一本正经的点头附和,但那揶揄的表情还是出卖了他的想法。 “哎!”纪邪风无奈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说不通月浮屠,只好朝着雷禁开口道:“禁姨,你回去要管管你家未婚夫哦,他轻薄小姑娘。” “诶!风崽你……!”月浮屠没想到纪邪风这么给他挖个坑,这舅舅和外甥女之间还能不能有点情谊了? 风崽这一肚子坏水绝对是从凰姐姐那里继承的,没跑了!顶着姐夫那张谪仙似的小脸蛋,干些凰姐姐那样坑死人不偿命的事! “好,禁姨回去好好管他。”雷禁笑笑,一手把月浮屠揽进怀里,朝着纪邪风继续道:“你们怎么出来了?” 主子和主君没再要过孩子,这姐弟二人是整个弈凰帝国的两根稀罕苗,满朝上下都恨不得捧着供着,磕着碰着半点都是有损国之根基的大事。 还记得主子之前把风崽丢到梅花桩上练武,那可把狄老丞相给吓得,拄着拐杖围着梅花桩站了半个时辰,让人在地上铺了一地的毯子,就生怕风崽跌下来了。 还有云宝练字的时候,内务处送去的那个笔啊,甭管什么材质的,笔杆必须打磨得能反光,千万不能磨着那双小手。 俩孩子还在宫里呢,都把满朝文武给担心成这样,更别说这俩孩子跑出宫了,带着再多暗卫都让人不敢放心。 “娘亲派我和云宝来接禁姨和小舅舅哦!”纪邪风浅笑说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带给人如沐春风般的舒适感。 纪邪云听到这话之后也从他家姐姐身后探出小脑袋,朝着雷禁和月浮屠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想要证明他们这次不是偷溜出来的。 “微臣参见太女殿下千岁!参见二皇子千岁!见过浮屠军师,见过禁堂主!” 礼部尚书带着人从街头一路小跑过来,一边行礼一边盯着纪邪风姐弟二人仔细看,确定这姐弟二人身上没擦伤碰伤之后才长吁一口气。 女皇陛下做事可真吓人,接人的事儿就该她们礼部来做,怎么就让小太女和小皇子跑出宫来了呢?这可是国之根基啊! 被礼部尚书这么一闹,周围的百姓们也都不敢再议论什么了,一个接一个的跪成一片。 “太女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二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突然起来的阵仗,让纪邪风的小脑袋有些疼,算是知道了她家母皇为什么喜欢带她们便装出宫微服私访。 纪邪云啃着糖人眨巴眨巴眼,看了看四周跪成一片的百姓,歪着脑袋看向他家姐姐。 “平身吧!大家不用拘束,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小小的女孩吐字清晰,说话乖巧温和,却进退有度。 “谢太女殿下!” 四周百姓陆续起身离开,其中不少人悄悄回头看纪邪风姐弟二人,好奇、惊艳、疑惑、赞许皆有,目光各异。 “嗷!风崽真是越来越有小女皇的样子了,怎么样,小女皇请我吃根糖人呗?”月浮屠看着纪邪云手里的糖人,简直觊觎已久。 雷禁有些好笑的捏了捏他的肩膀。这到底是个什么小舅舅,还让外甥女给他买糖吃? 偏偏月浮屠的外甥女也不是什么正常小女孩,二话不说就从荷包里掏出一粒金瓜子递给摊主,在摊主受宠若惊的目光下朝着月浮屠开口道: “小舅舅尽管挑,风崽没钱给小舅舅买贵重礼物,但买糖还是买得起的。” 这话说的,要多赤诚有多赤诚。 但……揽月的继承人没钱? 月浮屠狐疑地看了眼纪邪风荷包里满满一包的金瓜子,随手挑了根糖人,开口问着:“崽崽你没钱?那包里是啥?” 那包里金色的是啥?粪土吗? “这个啊?”纪邪风认真系紧荷包,然后答着:“这是我给母皇打工赚来的,母皇说了,小孩子要自食其力。” 因为云宝贪吃,所以她每次带云宝出门都得带上全身家当,不能饿着弟弟。 “呵……呵呵!是、是吗,凰姐姐说的不错哈!” 因为纪邪风说这话是纪凰说的,月浮屠也不敢告诉她,从她们姐弟俩的鞋子上随便抠个小珠子下来,就能抵这一袋金瓜子。 依凰姐姐的性子啊,给至亲之人的东西,一定是最好的。 “嗯!小舅舅,皇姐好厉害的,可以帮母皇做很多事情哦!”纪邪云从自家姐姐身后探出个小脑袋,点头点得跟捣蒜似的。 除了母皇之外,他最崇拜皇姐了! 太傅教的东西他每次都听得打瞌睡,可皇姐每次一听就懂,还能直接背诵下来。 月浮屠趁机再伸出爪子,rua了一把纪邪云头顶的小呆毛,开口问着:“是不是哦?你皇姐这么厉害啊!” “是啊是啊!”纪邪云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皇姐还能帮母皇算账,帮母皇批奏章,帮母皇做饭,帮母皇……嗯,反正可厉害了!小舅舅你要是不信,可以问林尚书嘛!” 被点名的礼部尚书林浅一个激灵,赶紧规矩站好,朝着月浮屠弯腰回道:“太女殿下天资卓绝,颇有陛下之风!” 这下倒是纪邪风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一手牵着自家弟弟,另一只手挠了挠后脑勺,开口道: “好了,小舅舅、禁姨,母皇和父君已经在宫里备下膳食,我们回去吧。” “好叭!”月浮屠嘬了口糖人,朝着同样舔糖的纪邪云招了招手。 纪邪云先是歪着脑袋看向他,眨巴眨巴眼,然后抛下他家姐姐,颠颠地跑了过去,肉乎乎的小手拉上了月浮屠的手。“小舅舅!” “嗷!云宝真乖!”月浮屠牵着小外甥,雄赳赳气昂昂的朝着皇宫走去。 纪邪风看着两人的背影,尤其是看着她家弟弟那傻样儿,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走吧,风崽需要禁姨牵着吗?”雷禁走到纪邪风旁边,有些揶揄的开口询问。 纪邪风朝着雷禁乖巧笑笑,摇了摇头。“禁姨,我是大孩子了哦!” 雷禁笑了笑,在纪邪风身后跟着,仔细照看着她们曼城的小主子。 这么多年了,雷禁虽说长开不少,但脸上却还是有些肉乎,笑起来眼眸弯弯的。 若抛开她那下一任屠生军首领的身份,谁能想象到拥有这样一张无害脸蛋的女子,会有那么狠厉的手段呢? 看着前面四位主儿准备回宫了,礼部尚书林浅心里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上不存在的虚汗,忙不迭的小跑跟上。 国之根基,国之根基! 可不能磕着碰着! …… 阳冕城,皇宫,星海轩。 “这两年阿卿倒是厨艺见长。”纪凰走进小厨房,踱步走向那蒸笼边忙碌的人儿,从背后将人拥入怀中: “什么时候能不给云宝做点心,给为妻做口吃的可好?” 纪凰把头埋进他脖颈间深吸一口气,只觉自己鼻尖萦绕着的尽是他身上那药草清香,甚是勾魂。 心动神撩间,忍不住在他侧颈上轻吻了一下。 御弈卿捏面团的手一怔,侧过脸瞥她一眼,笑着问道:“云宝五岁还是你五岁?” 多大的人了?都做娘了,还吃儿子的醋? “当然是我五岁。”纪凰理直气壮地说着,一只手探上了御弈卿的衣领,撩开领口边缘,埋头在他锁骨上轻咬一口。 “嘶——!”御弈卿身躯一颤,有些无奈地白了纪凰一眼。“风崽云宝马上回来了,你若是教坏了孩子,今晚养心殿的皇榻等着你。” 这女人也不知个节制,幸好是他向来不喜欢宫侍在身边伺候,否则她这女皇形象还要不要了? “哦?夫君舍得如此对待为妻?”纪凰开口问着,微微上挑的尾音有些勾人,也有些危险。 不过好歹理智还在,纪凰埋头在他脖子上啄了两口之后,动作轻柔的为他整理好衣领,凑近他耳畔轻声道: “那我此刻乖点,夫君今晚……” 还不等纪凰把话说完,御弈卿直接从旁边抓了面粉蹭在她脸上,没好气的开口道:“揉面去!” 纪凰从背后搂着他,勾起嘴角笑笑,低下头在他侧脸上偷了个香,然后乖乖待到一旁揉面去了。 御弈卿偶尔抬起头瞄她一眼,眼眸深处藏着细碎的欢喜。 岁月,静好。 第453章 风云皇朝(3) “母皇!父君!云宝回来啦!” 纪邪云迈着小短腿,颠颠地跑向厨房。他头上那撮小呆毛跟着他跑动的节奏在风中摇啊晃啊,煞是可爱。 “哎哟!二皇子小心点!我的小祖宗诶!您跑慢点!”宫中的管事也一路追着纪邪云跑,生怕前面的孩子跑摔了。 但前面的孩子,还是在进院儿的时候不小心绊到了门槛—— “啊!呜——!” 纪邪云小小的身子飞扑出去,害怕惊叫的同时赶紧拿手捂上了眼睛。 几乎是在他捂上眼的瞬间,一道银色身影朝他这边极速赶来。 “呜呜……呜呜呜!”小小的一团孩子捂着眼睛抽泣,过了好一会儿似是哭累了,抽了抽鼻子,一边挪开手一边疑惑道:“好像……不疼诶?” “嗯,宝宝摔疼了吗?要不要再哭会儿?”纪凰憋着笑,看向她怀里泪眼汪汪的儿子。 御弈卿端着点心不急不慢的走过来,伸手在纪凰腰间掐了一把。纪凰这才正经了点,收敛了自己的笑意,给纪邪云擦了擦小脸蛋上的眼泪。 “好了,宝宝不痛,母皇接着你呢。” 听到纪凰温柔哄人的声音,纪邪云这才回过神来,狠狠吸了吸鼻子,抬起小手抹了把眼泪,抱着纪凰的脖子委屈道: “刚刚、刚刚……嗝!刚刚云宝都飞出去了!糖糖都掉了呜……” 所以,这是哭摔飞出去,还是哭糖掉了呢? 纪凰有些好笑,轻轻拍着他的背,一下子没法继续哄了。 “云宝?!”纪邪风喘着气跑过来,小脸上红扑扑的,抬起胳膊抱着纪凰的腰晃啊晃,开口道:“母皇,云宝他?” “没事。”纪凰低头看向女儿,一手抱着纪邪云,另一只手放在纪邪风头顶揉了揉,蹲下身把怀里的儿子放在地上,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脑袋。 “看你把你皇姐给吓的,别哭了,以后要仔细看路知道了吗?” “嗯!云宝知道了。”纪邪云一只脚站稳,另一只小jiojio在地上画圈圈,抿着小嘴,看着可怜兮兮的。 纪凰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看向院外朝这边快步走来的月浮屠和雷禁,朝着纪邪云开口道:“好了,母皇的小云宝最乖,去帮父君好不好?” “好!”纪邪云软糯糯的应了一声,马上就把刚才的事抛到脑后,屁颠屁颠朝着御弈卿那边跑去了。 “父君,云宝来帮你了!” “嗯,别碰汤碗,小心烫。进屋去给你小舅舅和禁姨拿两个坐垫来好吗?” “好!” 纪邪风歪着头,看了眼活蹦乱跳进屋的弟弟,也算是放下了心。 “崽崽,你又拔个子了。”纪凰摸着纪邪风的脑袋,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真的吗母皇?!”纪邪风抬起头,双眸亮晶晶的望向她。 “嗯。”纪凰认真点头,直接蹲下身把纪邪风扛在肩上,末了还仔细掂了掂,笑道:“长高了,还重了不少。” “咯咯咯!母皇!快放我下来!”纪邪风趴在纪凰肩头,一边拿小肉拳捶着纪凰的后背,一边笑着扑腾腿。 “哎哟喂!瞧瞧咱风崽崽,只有在凰姐姐和姐夫面前才像个五岁孩子。”月浮屠和雷禁并肩走进院子,笑眯眯走到纪凰面前。 “臣弟参见女皇陛下、皇君殿下!”古灵精怪,月浮屠。 “属下参见主子、主君!”日渐沉稳,雷禁。 “可算是舍得回来了?东部赛马好玩么?”纪凰把肩上的女儿给放下来,看向月浮屠和雷禁,似笑非笑开口问着。 “哈!哈哈!凰姐姐真会说笑,我俩赛马不是玩,就是、就是……鼓舞士气,对,鼓舞士气嗷!” 月浮屠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说完还认真的点了点头,似乎是为了增加这话的可信度。 而站在他身边的雷禁,干脆已经放弃挣扎了。 “行了,就你会扯。”纪凰笑着睨他一眼,牵着自家女儿肉乎乎的小手,继续开口道:“外祖母和二姑她们都很想你们,这次和雷禁回去多陪她们几天,省得她们隔三差五给我递折子。” “得嘞!臣弟谨遵皇姐之令!”月浮屠搞怪的应了一句,然后跑去给御弈卿搭把手了。 纪凰牵着纪邪风,和雷禁慢慢走着,顺嘴聊些战事。 …… 弈凰帝国,沐城,流云街。 “爹爹娘亲!你们看,电峦叔叔刚刚送给我的,纸鸢!” 三四岁的小女孩从揽月阁跑了出来,一身火红的小袍子裹在身上,看起来像个小太阳,直直的跑向一对夫妻。 小女孩双手举过头顶,手里拿着一个丝带飘舞的彩绘纸鸢,一看就是揽月阁今年才出的新品,待到踏春游湖放纸鸢的时候,又是一阵热卖啊。 “得了我的小祖宗,你可慢点跑!你上次磕的那疤横在脑门上,要不是你姑姑千里迢迢给你寄冰山寒露膏,我看你以后咋找小夫君!” 被抱住腿的男子戳了戳小女孩的脑门,拿走了女孩手里的纸鸢。 “可姑姑也说了,女孩子有点疤不碍事的,帅气!”小女孩甩了甩辫子,酷酷的脸蛋像极了男子身旁的黑袍女子。 只是她这双桃花眼啊,还未长开,像她爹爹一样笑得热烈,不似她娘亲那般凝结着冰块。 “嘿!我说简零零,你今儿个非得挨你爹一顿收拾你才舒服是不?”男子撸起袖子,大有一副要当街发展教育事业的架势。 这时候他身边的黑袍女子终于看不下去了,左手牵着自家女儿,右手牵着自家夫君,边走边开口道:“零零,不许惹爹爹生气。” “哦!娘亲,你和爹爹一起欺负零零!”小女孩鼓着腮帮子,看了眼面瘫脸娘亲,又看了眼朝她做鬼脸的幼稚爹爹,最后把目光落向幼稚爹爹的肚子。 “爹爹,我都已经叫简零零了,弟弟可不可以不叫简一一?”简零零耷拉着小脑袋,语气幽怨。 她要为没出生的弟弟再挽救一下姓名! 哦不,是名。姓没法挽救,娘亲会打人。 “嘿!简墨离!你看看你女儿!我就知道她嫌弃我取的名儿!”纪宁抚着小腹,委屈巴拉的朝着简墨离告状。 简墨离凉嗖嗖的瞥了眼她的亲生女儿,开口喊着:“零零?” 简零零小身板一抖,立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会啊爹爹!爹爹取的名字,零零最喜欢了!” “哼!这还差不多!”纪宁撇了撇嘴,继续问着:“零零,你这一口一个弟弟的,爹要是给你生出来个妹妹,你不得把她卖了?” 简零零这下摇头的幅度更大了,认真道: “是弟弟,零零就像姑姑保护爹爹那样,像娘亲保护舅舅那样,像邪风表姐保护邪云表哥那样,保护弟弟。 是妹妹,零零就像……嗯,就像娘亲和姑姑那样,和妹妹一起练功,一起切磋,一起干大事,一起变得很厉害!” 童言童语,分外真诚。 纪宁此刻心中触动,实在是不忍告诉他家女儿,她的娘亲和她的姑姑,那哪是练功切磋,分明是打架斗殴好吗! 别看简墨离此刻还绷着一张面瘫脸,要是仔细看,不难看出她的眼角正在轻微抽搐。 她和那饿死鬼……姐妹? 自家女儿小小年纪,眼神似乎有点不好使。 “娘亲爹爹,你们怎么不说话了?”简零零眨巴眨巴眼,不理解这空气为什么突然安静。 “咳!咳咳!”纪宁握拳掩嘴干咳两声。“零零啊,你姑姑和姑父再过几天就带着你表姐表哥回来了,到时候你要多带着你表姐表哥出去玩嘿!” “真的?!好诶!”简零零开心的一蹦一跳,活像只得了胡萝卜的小兔子。“娘亲爹爹,我想吃那个糖葫芦!” 简零零小手指着街道转角处的一个小摊,纪宁从荷包里摸出一块碎银给她,开口道:“自己先去,我和你娘慢慢走着。” “好嘞!”简零零应了一声,拿着银子吭哧吭哧的朝着糖葫芦小贩那边跑了过去。 小孩刚买完糖葫芦,一抬头就在街角巷子里看见了让她小脸惊呆的人。 简零零咬着山楂外的糖衣,呆呆的看着巷子里的人。“你们怎么在这儿?” 巷子里,年纪稍大些的一女一男两个小孩也齐齐看向简零零,男孩急得泪眼汪汪的,显得有些无措。 “嘘——!”女孩看向简零零,不停的做着噤声的手势,然后低声问着:“你爹娘来了吗?” 简零零看了眼女孩,又看了眼男孩,再看了眼巷子里剩下两名不知道是乞丐还是什么打扮的人,啃着糖葫芦点了点头。 她这一点头,巷子里的四人显然更慌张了。 简零零朝纪宁和简墨离那边看了一眼,见两人离这边还有些距离,于是朝巷子里的两个小孩低声问着:“你俩干嘛呢?” “嘘!你别管!快走!”女孩朝着简零零摆摆手,表情急得不行。 简零零啃着糖葫芦,稍微思考了一会儿,把手里买糖葫芦剩下的碎银丢了过去,然后朝巷子里的女孩开口道:“那我走了,你们早些回去。” 说完,简零零啃着糖葫芦一蹦一跳回了简墨离身边。 “刚才遇见谁了?”简墨离一边陪纪宁折花,一边询问跑回来的简零零。 纪宁闻言也看向自家女儿,有些好奇。 简零零拿糖葫芦的手一顿,眨巴眨巴眼,随口道:“在巷子里瞧见两个乞丐,见他们可怜,就把剩下的银钱给他们了。” “哟,看不出来,简零零你这小破孩还挺有爱心嘿!”纪宁笑着摸了摸简零零的脑袋。 简墨离见纪宁开口了,也就没再问什么。 一家三口在街上闲逛了会儿,买了点零嘴,兴致不错的回到凰王府,吃个饭泡个澡准备睡觉。 第454章 风云皇朝(4) 凰王府,温语阁,伏零院。 “娘亲……我好困。” 简零零裹在被窝里打了个哈欠,擦了擦眼角溢出的生理盐水,迷迷糊糊闭上了眼,嘴里嘟囔着:“……娘亲晚安。” 简墨离坐在她床边像个雕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守着她睡着之后才吹灭油灯,轻手轻脚出了房门。 “虹二。”简墨离站在门外突然开口。 “属下在!”虹二的身影出现在简墨离面前。 自从简零零出生后,简墨离就把虹字卫里战力最高的虹二派去守护女儿。一直有虹二在暗中守着,这夫妻俩的带娃生涯也轻松不少。 再加上间零零作为简氏家族的嫡长孙,简行冽盼这个孙儿盼了上十年了,那可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派在她身边保护她的家族暗卫也不在少数。 这夜色中,不知道藏了多少个虹二这样的守护者。至少这四年来,简墨离和纪宁没怎么为简零零的安全问题担忧太多。 要不然今天白天在街上,简墨离和纪宁也不放心让简零零跑出她们的视线范围。 “今日下午,小少主在街角遇见谁了?”简墨离开口问着。 她的功力比纪宁要高得多,简零零的声音她还是可以听清的。 在街上时她分明听到零零在和其余小孩对话,只是她问的时候零零有心隐瞒,而小宁那时候也玩得开心,她不想扫了父女俩的兴致。 “启禀主子,是沐瑞雪世女和沐瑾元公子。”虹二开口答着,略微思索之后继续道: “但是沐瑞雪世女和沐瑾元公子似乎是私自溜出了王府,很怕被您和主君发现,所以嘱咐小少主保密。” 简墨离闻言点了点头。“那,她们在做什么?” “这……巷子里有两名乞丐,瞧她们当时的样子,应该是在救济贫民。”虹二毕竟是负责保护简零零的,自然是简零零在哪她就在哪。 简零零就在那巷子口待了一会儿,所以虹二也没看出什么别的。 “嗯,没事了。”简墨离开口说着,没再去管这事,回了她和纪宁歇息的院子。 …… 沐城,长朗路。 这条路的尽头,原先破旧的土砖房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新砌没几年的青砖房。 这房子虽说比不得城里的大院大户,但在这贫民扎堆的长朗路里,却是如宫殿般的存在。 “哎呀,爹爹你瞧这簪子,不愧是王府里带出来的东西,做工精细。这要是放到孩儿的嫁妆里,定叫李茉后院那些男人羞愧不已!” 楚微枫拿着一支镂雕玉簪左看右看,舍不得放下,娇柔的声音满是祈求。 张氏看了那簪子一眼,眼神中有些不舍,但还是忍痛开口道:“好,能让你在李家立威就行。到时候等你坐上李府主夫的位置,咱们也不愁钱了。” 这沐城和周边几座城池都是沐家人的封地,这里的人一听到他们楚家,要么就退避三舍,要么就轻蔑不屑,无人敢与他们有什么密切来往。 他们为今之计,只有攒够了钱财,跑去远些的地方。 也好在微河还有个交情不错的同窗叫李茉,在外地做生意,家世还勉勉强强能看得上眼。 那李茉也不知什么时候瞧上的微枫,倒是个长情的,没想到这么些年还惦记着微枫呢!这样也好,那李茉越是惦记,他们才越好借李家的路子离开这里。 张氏想到这里,又忍着肉疼把手上刚戴上的赤金镯子也取了下来,交到楚微枫手里。 “你可要为爹争口气,一定要抓紧那李茉的心,为你两个姐姐谋条出路!否则你娘要是知道我们私底下找了元元那么多次,一定会打死爹的!” 楚微枫拿着镯子心中狂喜,满不在乎的朝着张氏开口道:“知道了知道了!” 沐瑾元现在是她们一家的财路来源,但他娘已经发了话,不许经常去找沐瑾元,免得被霖王府里的人发现。 不过就沐梓昕每个月从沐瑾元那里要的那点儿东西,哪够这么一大家子人用的?更别说还要他筹备嫁妆了! 一个月多找沐瑾元要几次怎么了,反正他身上流着他们楚家的血,现在看着家人在外受苦受难,他一个人在王府里锦衣玉食,心里亏不亏啊?! “爹,你们……太过分了!”房门外端着洗衣盆路过的沐梓昕无意间听到这父子二人的对话,忍不住出声呵斥,心中又气又怨。 元元现在能在父君和王姐的庇护下生活已属不易,他这个做父亲的已经让元元被沐城许多世族暗中嘲讽,现在公公和微枫,他们怎么能……怎么能这样! 以往一月一次也就罢了,现在他们竟然私底下还去找元元!要是让人知道元元一直偷霖王府的东西来接济他们,那元元以后怎么在王公贵族间立足啊! “你、你怎么在这儿?!”张氏被沐梓昕的声音吓得一惊,反射性的从桌边站了起来,拿抹布挡住了那几件金玉首饰。 沐梓昕气急,把手里的盆砸在地上,大步冲进了屋子,走到桌边掀开那层抹布。 首饰上闪着光,真真是珠光宝气,刺痛了他的眼。 木盆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盆里的污水泼了满地,把隔壁房间里的楚微河也惊动了。 “老大家的!你这是做什么!”张氏觉得被沐梓昕驳了面子,顿时也忘了什么理亏不理亏的,扯着嗓子就吼了起来。 屋子小,沐梓昕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楚微河就已经赶了过来。“爹,这是怎么了?” 见到楚微河来了,沐梓昕满腔委屈正准备说,不料张氏率先开口道: “微河,你瞧瞧你弟弟,马上就要嫁人了!他这一去,还不是为了咱们楚家,为了你们以后能过上好点的日子吗?!爹给他筹备点嫁妆有错吗?! 可你们倒好,放着自己儿子在王府里享福享乐,就不管这么一大家子了是吧?!我不就去找那我那孙儿多要了这么点东西,你看把你家这位给急得!都要打到我老头子身上来了是吧?! 再说了,你们屋里不是还有梦梦吗,养她不花钱啊!梦梦是他楚瑾元的亲妹妹,一个在王府锦衣玉食,一个在这破落房子里受苦,这也不公平啊! 楚瑾元他改姓了沐,就不是我们楚家人了吗?!他这条命,不是他娘给他的吗?!他身体里流着的,不是我们楚家的血吗?!” 楚微河她们的娘,带着体格不错的楚微闵去做劳工了,今晚在东家厂子里睡,根本没有回来,否则张氏现在也不敢闹得这么大声。 因为他知道,他的妻主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容不得他这么忤逆她的意思。可他的女儿却是个讲孝道的人,不会和他这个老父亲闹得下不来台。 果然,等张氏这一番话说完,楚微河就陷入了沉默。 沐梓昕又气又恼,拉着楚微河的袖子正准备说些什么,楚微河却突然开口道:“好了,不要再有下次了。” 说完,楚微河转身出了房,回去歇息去了。 沐梓昕的手顿在半空,半晌后收了回来,攥紧,离开。 在他身后,张氏和楚微枫低声笑着,嘲讽的话语随着风钻进他的耳朵里,听得他一阵恶心。 见沐梓昕快步走远了,楚微枫才爽快的长吁一口气,朝着张氏娇声商量着:“爹,孩儿觉得,这里边还差条项链。总归得凑够一套头面,这样才算体面啊。” “这……”张氏有些为难。 他们这个月已经找了沐瑾元三次了,拿的东西也都比以往要多。这要是被发现了,不好善了的吧? 似是看出了张氏的犹豫,楚微枫跺了跺脚,娇嗔道:“爹!难道你希望孩儿刚进李家就被人看低了吗?这样孩儿以后还怎么在李家过啊? 再说了,孩儿离婚期也不远了,再要也就这最后几天去要一次了,能出什么事?要完这一次,等孩儿风光嫁进李府,掌握了李家后院,到时候爹还需要低声下气找那两个小毛孩子吗?” 楚微枫这番话可真是说进了张氏心坎里,张氏在心里好一阵挣扎,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这……最后一次啊。” “好的爹爹,孩儿懂得的!” …… 沐城,凰王府。 辰时的阳光穿过云层,照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两匹战马拉着一辆实木马车沿街驶来,缓缓停在凰王府门口。 马车两侧车辕上,风啸和风鸣纵身跃下,在地上稳稳站好,从车厢后搬来两个踏梯。 “主子、主君,到了。” “哇!到啦?!”马车里传出纪邪云软糯的声音。下一秒,叼着板栗酥的精致小孩掀开车帘,在风鸣的看护下踩着踏梯下了马车。 “云宝哥哥!”凰王府里,裹着厚重袍子的简零零跑了出来,张开双臂抱住了呆呆眨眼的纪邪云。 “吖?零零你好重哦!”纪邪云费劲的站稳脚步,从自己荷包里摸啊摸,摸出一根棒棒糖,递给笑眯眯的简零零。“给你,荔枝味哦!” “嘿嘿!云宝哥真好!”简零零接过棒棒糖啃着,开心得耳尖一翘一翘的。 “哎哟!祖母的心肝宝贝哟!你这可算是回来了啊!”纪宸吟提着袍子快步走过来,走到纪邪云面前蹲下,把小小软软的孙子抱起来举高高。 “哈哈啊!皇祖母,云宝晕啦!”纪邪云头顶的呆毛都被甩得飞扬起来,小小的身子在空中享受飞翔的滋味。 御弈卿掀开车帘下来,听着纪宸吟那畅快的笑声,想要抱回儿子的手刚伸出去就缩了回来。 罢了。 母皇也是许久未见两个孙儿了,难免激动,云宝应该还受得住。 马车里,纪邪风坐在纪凰怀里,两只小肉手搂紧她家娘亲的脖子。任纪凰怎么笑,她都不肯下去。 “怎么?今儿个打算和母皇在这马车里睡一晚?”纪凰低声问着,抱着怀里的软乎女儿,忍不住在她脸蛋上捏了捏。 纪邪风下意识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往纪凰怀里缩了缩。 “好了,你皇祖母只是太想你和云宝了。乖,母皇牵着你下去好不好?”纪凰笑得有些无奈。 这个母皇,还真是盼孙儿给盼红了眼。每次她带着风崽云宝回来,俩孩子都会被母皇的热情给烤一顿。 好在纪邪风还是勇敢的,听了纪凰的话之后还是乖乖从纪凰腿上滑了下来,被纪凰牵下了马车。 “哎哟祖母的乖乖!来,给祖母抱抱,看看我们风崽长个儿了没有!” 有了新的目标,纪宸吟放下手里的纪邪云,朝着刚下车的纪邪风奔去。 “皇祖母!”纪邪风小脸蛋上扯开一抹乖巧的笑容,认命的张开双臂,感受了一波她家弟弟刚才体会的空中飞旋。 御弈卿牵着晕乎的纪邪云,再看了看开心的像个孩子的纪宸吟,终究是啥都没说,浅笑着站在纪凰身边。 “姑姑!抱抱!”简零零跑到纪凰面前张开手,小脚踮啊踮,很是期待。 纪凰轻笑两声,弯下腰把她家小侄女抱起来,开口问着:“你爹娘呢?” “爹爹赖床,娘亲陪睡呢!”简零零嘬了两口糖,凑到纪凰脸上吧唧一口,糊了纪凰半脸的糖汁。“嘿嘿嘿!” “你这个鬼精灵!”纪凰笑着拍了拍简零零的屁股,然后把怀里这淘气包给放下去,拿出帕子擦了擦脸。 这时候,被纪宸吟举高高的纪邪风也终于被放下来了,双眼发懵的跑回纪凰身边,赶紧拉上她家娘亲的手。 “风崽姐姐!有没有想我呀?!”简零零一个熊抱扑到纪邪风身上,说话时带着扑鼻的奶味儿和荔枝味儿。 纪邪风抬起小手揉了揉眉心,定睛看清自己身上挂着的熊表妹之后,从荷包里摸啊摸,摸出来一把火红色琉璃球。“你上次让我帮你搜集的。” “哇!这么多!风崽姐姐你好厉害!”简零零捧着琉璃球,看了看纪邪风的小荷包,惊讶的张着小嘴。 姐妹两人脑袋对脑袋,叽叽咕咕说些什么。纪邪云颠颠的跑了过去,三个小脑袋拱啊拱,凑在一团嘀嘀咕咕。 “宸吟,把孩子们堵在门外做什么,快进来!早膳都快凉了!” 晨泽语走到府门口朝外唤着,门外的一群人有说有笑,推搡着涌进王府。 …… 第455章 风云皇朝(5) 弈凰帝国,沐城,霖王府。 “小姨,你这是要去哪?”沐瑞雪小跑过来,看着她面前和她年纪一般大的沐梓佑,这一声‘小姨’喊的心不甘情不愿。 但无奈啊,她们之间确确实实差了一个辈。 “凰姐姐回来了,我先去看看。”沐梓佑开口答着,看了沐瑞雪一眼,继续道:“你和元元最近在做什么?” 听王府下人说,她们姐弟二人最近常往府外跑,也不知她们跑出去干嘛。 “啊?!”听沐梓佑问起这个,沐瑞雪心里咯噔一声,含糊答着:“元元对民间的玩意儿很好奇,我带他出去走走瞧瞧而已。” 沐梓佑此刻也就是随口一问,因为急着去凰王府,所以并没有和沐瑞雪纠结太久。“以后出门带好侍卫,别乱跑。” 沐瑞雪看着沐梓佑急忙跑远的背影,摸着胸口长吁一口气,想起什么似的,匆匆往沐瑾元居住的院子跑去。 …… 沐城,流云街,揽月楼。 “峦叔叔,云宝想吃这个!”后堂里,纪邪云踮着脚趴在桌边,一双干净明亮的小凤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酸奶布丁。 “给你给你都给你,来,让叔叔摸一摸。”电峦像个拐带小孩的怪蜀黍一样,笑眯眯的朝着纪邪云招了招手。 纪邪云乖乖跑过去,小脑袋在电峦手底下蹭了蹭,软软开口:“皇姐和零零也要。” “好好好!都有都有!”电峦全心全意rua着纪邪云头顶的小呆毛,已经没有心思去管一旁的简零零吃了多少甜点了。 “零零,你吃这么多甜食,坏牙了可是会被舅舅收拾的。”纪邪风咬着果脯,细嚼慢咽,和旁边狼吞虎咽的简零零简直不在一个频道。 “风崽姐姐,你不说我不说,云宝哥不说,爹爹才不会知道呢!”简零零拿胳膊肘捅了捅纪邪风,大方的递过去一块龙须酥。“给,吃了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了。” 纪邪风嘴角一抽,接过龙须酥咬了一口。 姐弟妹仨人躲在揽月楼后堂里一顿猛吃,吃到肚皮圆鼓鼓了,这才乖巧无比的朝电峦道了谢,继续上街扫荡。 …… “……哎呀别说那么多了,你快给我!”楚微枫扑过去,试图直接抢走沐瑾元手里的玉坠子。 “才不!你不是说我爹爹病了吗?!为什么不让我去见他?!”沐瑾元这次像是转了性子,不听楚微枫的话,握紧坠子后退一步。 “这个呢,元元,你爹爹的病气是会传染的,你把钱给祖父,祖父去找大夫给你爹爹看病啊!”张氏在一旁劝说着,神情紧张的往巷外看看,有些怕被人发现。 “那妹妹呢?!我已经三次没见到她们了,你们要是不让我见她们,这个就不给你们了!”沐瑾元握着坠子躲到沐瑞雪身后。 沐瑞雪张开手臂,像母鸡护崽一样把沐瑾元挡在身后,绷着小脸朝楚微枫开口道:“你再敢放肆,别怪本世女不客气!” 沐瑾元是楚家的血脉,可沐瑞雪却是正儿八经的沐家嫡系。楚微枫敢抢沐瑾元,却还没有那个胆子去抢沐瑞雪。 “哎元元,你舅舅他不是那个意思……” 见沐瑞雪来了脾气,张氏着急忙慌的准备去拉着沐瑾元解释。结果他话还没说完,一道嚣张的童音就插了进来—— “你们在做什么?!” 简零零小靴子往墙上一蹬,半人高的娃娃气焰嚣张,简直有接替她爹爹成为下任小霸王的架势。 “零……零零?”沐瑾元神情慌乱,下意识扯了扯沐瑞雪的衣服。 简零零身后,纪邪风牵着纪邪云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纪邪云手上还抓着一串烤肠在啃。 “风、风表妹,云表弟,零零表妹。”沐瑞雪把沐瑾元往她身后挡了挡,有些尴尬的开口打了招呼。 “瑞雪表姐,这里发生了什么吗?”纪邪风浅笑着开口询问,声音清冷。 话落,沐瑞雪显得有些局促,支支吾吾开口道:“与街边乞丐起了点争执,我们马上就能处理好,这点小事就不劳风表妹插手了。” 纪邪风闻言笑笑,小小的人儿端着一派雍容气度,温和道:“既是救济,何来争执?莫不是他们嫌表姐给的少了?” 她刚才分明听到这二人喊沐瑾元表哥‘元元’,还谈到什么‘祖父、舅舅、爹爹、妹妹’。 沐瑾元表哥不是沐梓泫姨母的儿子吗?王室血脉的事情,可由不得这两个男人在外胡诌。若是被那些捕风捉影的人听去,不知道要给苏品映姨父惹出多少麻烦事来。 纪邪风心里思索一番,觉得这事影响太大,所以并没有打算离开。而她不知道的是,沐瑾元确实不是沐梓泫和苏品映的亲生儿子。 自从沐梓昕被贬为庶民之后,关于沐瑾元被继养到沐梓泫膝下的事少有人敢议论。这几年过去了,大家几乎都忘了这么回事了。 纪邪风她们又出生的比较晚,回来次数也不多,所以对于此事一无所知,一直以为沐瑾元就是沐梓泫和苏品映的亲生儿子。 “啊?这……”听到纪邪风这犀利的问话,沐瑞雪哑了声,支支吾吾半天也没编出个回答来。 “不是不是,这位小小姐,我们哪儿敢嫌少啊!是您这位表姐,她们姐弟俩给的东西太贵重了,我们不敢收啊!”张氏急中生智,找了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 “也对!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他们了指不定还招祸呢!瑾元表哥还是送给零零吧!零零最近很缺钱的!”简零零顺着张氏的话往下接,噎得张氏一口老血堵在喉咙口下不去。 年纪最小的简零零都已经开口要了,而且这种玉坠子对于简零零来说本来就是要多少有多少的小玩意儿,沐瑾元骑虎难下,只好抿着嘴,把手里的玉坠子交给简零零。 眼瞧着自己嫁妆里的宝贝被人抢了件,楚微枫气得咬紧牙,恨不得把简零零拎起来打一顿。 而简零零当然是毫无察觉,拿着手里的玉坠子仔细看了看,然后半点儿不客气的把玉坠子装进自己口袋里。“谢谢瑾元表哥啦!” “不……不客气。”事到如今,沐瑾元也不能说什么别的了,只好扯着笑,承了简零零的谢。 沐瑞雪见状朝着纪邪风干巴巴的笑笑,挠着脑袋开口道:“我们出来有一会儿了,怕父君担心,得先回王府了。” 说实话,她这个做表姐的,居然有些畏惧面前这个比她矮了个头的表妹。因为邪风表妹和凰姨母太像了,有种叫人琢磨不透的危险。 “瑞雪表姐,需要我派人送你们回府吗?”纪邪风笑着询问。 “不了,多谢风表妹。”沐瑞雪摇了摇头,拉着沐瑾元离开了。 张氏和楚微枫见状,也知道今天这一趟肯定是白跑了,虽然心中气愤,但也不得不赶紧离开,以免被人发现了身份。 原先在巷子里的四人先后离开,只剩下纪邪风她们三人还站在巷子口。 纪邪云叼下最后一口烤肠,眨巴着凤眸望向他家姐姐,软糯糯地开口问着:“皇姐在想什么?” 纪邪风回过神来,看向精致绝伦的憨萌弟弟,抬手揉了揉他的呆毛。“瑞雪表姐和瑾元表哥看见我们之后,似乎有些紧张。” 纪邪云歪着脑袋想了想,开口回着:“为什么?云宝又不吃人。母皇说了,紧张不是源于外人,就是源于内心哦。” “嗯,云宝这么可爱,当然不吓人。所以是她们自己在办奇怪的事情,不想让我们知道。”纪邪风捏了捏自家弟弟的脸蛋,笑容清浅。 “风崽姐,这个给你瞧瞧!”简零零这时候走了过来,拿出刚才沐瑾元给她的玉坠子,递给纪邪风。 “这个项链,有什么不一样么?”纪邪风接过玉坠子,开口询问。 “这个坠子我见过的,是宸竹舅爷前些日子才送给苏姨父的,苏姨父很喜欢来着。”简零零开口说着,然后调皮的眨了眨眼,继续道: “刚才那两个乞丐我也见过的,前几日他们也是和瑞雪表姐、瑾元表哥在这巷子里,不知做些什么。瑞雪表姐怕被我爹娘发现,连忙让我离开。” 纪邪风闻言眯了眯眼,把玉坠子还给了简零零。 “屠影、屠息。”纪邪风面色从容的开口唤着。 “参见少殿下!”两道身影出现在巷内,朝着纪邪风恭敬行礼。 “跟上刚刚那两个乞丐,查清他们的身份。”纪邪风一边掏出帕子给纪邪云擦嘴,一边云淡风轻的说着。 “是!”屠影、屠息两人很快消失在巷子里。 “哇塞!风崽姐,你好酷诶!”简零零双手捧着小脸,那双桃花眼好像会发光一样,直勾勾的盯着纪邪风。 纪邪风掀眸看她一眼,然后继续给纪邪云擦嘴,擦完后不紧不慢的叠好帕子收起来。“你要是想,这个耍酷的机会可以留给你。” 零零身边的暗卫也不少,要是零零想耍这个酷,刚刚就不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她,等着她去解决了。 “嘿嘿!还是风崽姐了解我。”简零零挠着脑袋笑笑。“我才不想管沐瑾元表哥的事情呢!他是个哭包,可难哄了。他要是哭了,爹爹又该揍我了。” “被揍多了,你就扛揍了啊!”纪邪云一脸诚恳的接上话,可那双小凤眸却闪着些狡黠的光,有些调皮。 纪邪风笑意渐浓,站在自家弟弟身边看向简零零,无声的表达着她也是这个意思。 “你们……坏!”简零零瘪了瘪嘴,感受了到混合双打对上单打独斗时的优势,无比期待她家爹爹赶紧给她造个小帮手出来。 …… 第456章 大结局(1) 沐城,凰王府,忆夜轩。 纪凰坐在窗边,批示着天南海北压过来的奏折,有些后悔给雨凝放了个婚假。 御弈卿坐在纪凰旁边看书,偶尔见砚台没墨了就给她研墨。两人这么无声的相处,倒也很是舒适。 等到纪凰批改完最后一本奏折,天都渐渐暗下去了。御弈卿站起身点了盏灯,看向窗外开口问着:“阿凰,你觉不觉得今天少了点什么?” “嗯?”纪凰眉梢轻挑,猛地把御弈卿拉进怀里。“少了点夫妻生活的刺激?” 说着,纪凰低下头,在他耳骨上轻咬一口。 御弈卿推了推她,无奈道:“才不是,谁和你说这个了?!我是真的觉得今天少了点……” “母皇!父君!云宝回来啦!”院外传来熟悉的叫声。 纪凰挑眉,看向御弈卿,笑道:“现在还觉得少了点什么吗?” 御弈卿眼角狂跳,摇了摇头,赶紧从纪凰怀里站起来,整理好衣服。 原来少了孩子,他就说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咚咚——!” “母皇,云宝和皇姐要进来了哦!” 门外传来纪邪云憨憨的喊声,纪凰搁下手里的狼毫,启唇道:“进。” “嘿嘿!”纪凰话音刚落,一个糯米团子直直从门外冲了进来,砸进她怀里。“母皇——!有没有想云宝?” 纪凰抱紧怀里的小团子,抬手刮了刮他的鼻子。“父君刚才还在找你们呢,你俩今天和零零跑哪儿野去了?” “嘿嘿!没野没野!”纪邪云摸了摸鼻子,从纪凰腿上扑腾着滑下去,又跑到御弈卿面前,伸手抱住自家爹爹的大长腿。“父君——!云宝好想你!” “那明儿个在府里陪父君,不出去玩了可好?”御弈卿轻飘飘开口问着,眼底蕴着笑。 “嘎?”纪邪云小身板一僵,表情呆呆的。 后进门的纪邪风迈着小步子走到纪凰身边,手脚并用爬上纪凰的腿,坐在纪凰腿上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好。 “母皇,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说。”小小的女孩板着脸,一副‘我很正经你不要和我开玩笑’的表情。 纪凰抱紧怀里的女儿,抿着嘴憋着笑,点了点头。“嗯。” …… 清明时节,春回大地。 除却祭祖大事,清明前后十多天,亦有别的趣事可行。 …… 沐城,霖王府。 “沐瑞雪你干嘛呢?!脑袋瓜子不清醒?”沐梓佑被沐瑞雪撞得趔趄两步,差点摔个狗啃屎。 沐瑞雪被叫回了神,赶紧放下手里的包袱,狗腿的凑上去左看看右看看。“小姨你没事吧?我没把你撞疼吧?” “去去去!”沐梓佑嫌弃的把她推开点,低头扫了眼她手里的包袱。“不是昨晚就让你收拾好东西吗,怎么今天还没弄好?” 春耕时节,她们和宸吟姨母一家已经约好了,一起去农家访查民情。昨天就说了东西收拾好,今儿个一早就出发。 “嘘!小姨,我很快就好的。你先去和我母王聊会儿,我保证出发之前一定乖乖坐在车上!” 沐瑞雪朝天竖起四根手指,惹得沐梓佑连翻好几个白眼。“得了吧你!尽快,别磨磨唧唧。” 说完,沐梓佑插着兜朝院外走去。 沐瑞雪看着她的背影,抬手拍了拍小胸脯,吓得不轻。“还好没被盯上。” “……姐姐。”院里假山后,沐瑾元蹑手蹑脚的走了出来。 他这声音细如蚊蝇,也幸好是沐瑞雪听习惯了。要是换个人,都不一定能听到。 “这些都给你吧,你的东西收拾好了吗?”沐瑞雪把手里的包袱递给沐瑾元。 包袱看起来没装多少东西,但还是有些分量,提起的时候里面的东西还在叮铃作响。 “谢谢……姐姐。”沐瑾元接过包袱抿紧嘴,似乎是在心里做了什么决定。 “可你真要走啊?要是不和母王父君说一声,她们会生气的吧?”沐瑞雪开口问着。 沐瑾元咬着唇,拧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朝着沐瑞雪开口道:“我、我就不和母王父君说了,等我离开之后……姐姐你再告诉她们吧。” 沐瑞雪撇了撇嘴,有些不情愿。“哦。” 沐瑾元点了点头,抱着沐瑞雪给他的包袱,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真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去楚家?我父君对你那么好,那老头儿和他儿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相处的……”沐瑞雪瞥了他一眼,兀自嘀咕着。 沐瑾元抹了把眼泪,抽抽噎噎。“可是……小孩子都是要跟着亲爹亲娘的。再说了,我爹爹他病了……” “哦!那随你便,我以后可不管你了!”沐瑞雪有些恼火,说完这话就跑开了。 沐瑾元一个人抱着包袱站在原地,哭了会儿之后,一边抹眼泪一边朝自己屋里走去。 …… 沐城,凰王府。 “当当!云宝哥,你瞧我买到什么啦!”简零零率先跑进府,献宝似的把手里的油纸袋递给纪邪云。 “哇!城东那大爷家的咸菜酥饼诶!”纪邪云双眼放光,抱着油纸袋屁颠屁颠地朝纪邪风跑去。 简零零跟在他后边,三个小孩蹲在地上你一块我一块,吃得不亦乐乎。 纪宁和简墨离在她后面走进府,看着自家女儿这模样,忍不住酸了。“哎!你这小没良心的,也没说给你爹吃两口啊!” “爹爹,你都吃两份了!”简零零抬起头,嘴角还粘着酥饼屑。 “嘿!简零零!你是不是嫌你爹吃的多?!”纪宁原地炸毛,撸起袖子气势汹汹。 “胎气,胎气!”简墨离赶紧的揽住他,凉嗖嗖喊着:“零零?” 简零零一个激灵,从头激到脚,下一秒麻溜的拿了块酥饼跑过去。“爹爹,吃那么点怎么能饱呢?再来一块。” “不吃!我饭量大!”纪宁憋着笑别开脑袋,一副‘你别劝我我就是不吃’的架势。 简零零嘴角抽搐,但对上她家亲娘那“慈爱”的眼神,不得不硬着头皮扯开笑脸,继续狗腿。“爹爹吃得不多,是肚子里的弟弟饿了,弟弟贪吃。” “咳咳!”走到这儿的纪凰有些看不下去了。“哥,嫂子,你们几岁了?” 她这小侄女,生存不易啊。 纪宁被他家亲妹拆了台,脸上的笑也绷不住了,拿走酥饼后朝简零零摆了摆手。“玩去玩去!” “哦!”简零零见终于哄好了她爹,脚步轻快地朝着纪凰跑去。“姑姑!抱!” 纪凰看了眼她那两只油爪子,蹲下身给她擦了擦手,然后才把熊孩子抱起来。 “嘿嘿!mua!”简零零在纪凰脸上吧唧一口,又双叒叕糊了纪凰一脸口水。 “简零零,瞧给你腻歪的,口水糊了你姑一脸!要不你跟你姑走了吧?我和你娘再生个乖的。”纪宁抚着小腹,被家里熊孩子逗乐了。 而简墨离,则是已经被纪宁那句再生一个给勾走了魂。 “好啊!”简零零眼睛一亮,转向纪凰开口问着:“姑姑喜欢和零零睡觉吗?!把零零带回家,零零可以陪姑姑睡觉了哦!” 纪凰嘴角一抽,看了眼旁边浅笑看戏的小夫君,悠悠回着:“不用了,姑姑有你姑父陪着睡觉就够了。” 御弈卿:…… “哦!这样子啊!”简零零的小脸垮了下去,小脑袋耷拉着,怎么看怎么委屈。 “哈哈哈!简零零你个傻蛋!”纪宁捂着肚子乐得不行,下一秒脑门上就挨了一个爆栗。 “宁儿,你多大的人了?没个当爹样子!”晨泽语开口教训着,然后端着托盘朝简零零走去。“零零啊,来,你最小,外祖让你先拿一个。” 托盘上,三小碟卷饼热气腾腾,薄软透亮的面皮包着酱汁饱满的肉块,再配上些青菜和葱花,让人食欲大动。 “哇!谢谢外祖父!”小孩子的开心就是来得这么简单。 纪凰见状将简零零放到地上,由着她吃东西去了。 “风崽云宝,快来吃卷饼了。”晨泽语吆喝了一声,不远处蹲着纪邪云眼睛一亮,立马跑了过来。 纪邪风站起身,笑着叹了口气,收好吃空的油纸袋之后,才迈开小步子走了过来。 晨泽语看着三个孙儿,脸上笑意愈发浓了,转头望着纪凰她们几人开口道:“今日微服私访,与你们舅母约的时辰也快到了,你们快些准备着,别误了时辰啊。” “知道了父君。”纪凰笑着揽住御弈卿的肩膀,然后想起什么似的,随口道:“舅舅这五年来吃斋念佛,这次一起出去走走散心也好。” 听到纪凰提起纪宸竹,晨泽语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有些惋惜的开口说着:“你舅舅还为当年小昕做的傻事愧疚着,吃斋念佛,为那一战中亡命的人祈祷,也能让他心里好受些。” “哦?舅舅执念了这么些年,也不怕伤了身子?”纪凰开口回着,眼底晦暗莫名。“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舅舅何苦拿他人的错来惩罚自己?” “是啊,舅舅的性子也太倔了!”纪宁撇撇嘴,有些惋惜又有些气恼。 “这……”晨泽语无言以对,只能笑着摇了摇头。“好了,这是你们舅舅自己的选择,我们多说也无益。如果这么能让他心里好受些,就随了他吧。” “嗯,父君说的是。”御弈卿轻轻扯了扯纪凰的腰带,继续道:“舅舅若是心中实在放不下,此次微服私访,大家不如顺路去瞧瞧?” 至于去瞧谁,不用御弈卿说出来,晨泽语也知他说的是沐梓昕。 “啊?这……”晨泽语很是犹豫,看了看似笑非笑的纪凰,开口道:“此举,不合律法。再者,小昕是个心气儿高的,怕是不愿现在的模样被我们瞧见。” 说实话,他们又何尝不想让宸竹见见小昕,让他心里宽慰些呢?但国有国法,小昕既然已经被贬为庶民,就不能再与他们有任何瓜葛了。 况且贬为庶民免去死罪,已经是凰儿法外开恩的结果了。若再让步,凰儿这天下之主的威严何存?战中受苦受害之人又怎能甘心? 见晨泽语还是拎得清的,御弈卿笑笑,没再多说这事,转口聊了别的话题。 …… 第457章 大结局(2) 沐城,锦艺县,蚕桑村。 淅淅沥沥的小雨一阵一阵落着,洗绿了满村的桑树。 待到天气放晴,村里百姓就会摘叶饲蚕,等候着新一轮的结茧抽丝。 …… “咦?下雨了?”纪邪云眨眨眼,伸出小胖手在空中接了滴雨,然后把头顶的荷叶取下来准备递给纪邪风。“皇姐,给你!” “不必。”纪邪风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天青色的油纸伞遮在他头顶,替他挡去了这毛毛细雨。 纪邪云仰着头,呆呆地看着伞,合不拢的小嘴无声的诉说着他的惊讶。 一旁的简零零也赶紧撑开他火红的小伞,朝纪邪风开口问着:“风崽姐,你怎么知道会下雨啊?” “清明时节雨水多,有备无患总是好的。”纪邪风说着,把荷叶盖回她家弟弟头顶,盖完还拿小手压了压,试图压紧实点。 “哇哦!”简零零抱紧伞柄,从兜里摸出颗酥糖塞进嘴里,继续问着:“那风崽姐,我们现在去哪儿玩啊?” 简零零年纪小,性子贪玩,在农户家里一刻都坐不住,非得磨着纪邪风、纪邪云姐弟俩和他出来耍。 “不是你要出来玩吗?问我做什么?”纪邪风说着,动作娴熟地从简零零兜里顺了颗糖,撕了油纸包装之后喂到她家弟弟嘴里。 纪邪云像只小仓鼠一样,吃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乖乖跟在他家姐姐身边,不吵也不闹。 “哎呀我又不认路!”简零零撑着伞,探着脑袋左看看右看看。“不然我们点兵点将吧,点到哪边就走哪边好不好?!说不定还能找到隐藏的神秘宝藏呢!” 纪邪风看了眼矮她大半个头的小表妹,五岁小孩实在不忍心戳破四岁小孩的幻想,于是点了点头。 “点兵点将点到谁就是谁……”简零零闭上眼,小手在空中一阵乱点,最后指向一条又窄又长的乡间小路。“是这边!” 中二小孩兴冲冲的睁开眼,看着自己手指的方向,小脸瞬间垮了下去。“呃!这……” “选好啦?”纪邪云咽下嘴里的酥糖,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角,朝简零零指的那条小路走去。“走叭!” 纪邪风撑着伞跟上。 简零零看了看自己的小手,仰天长叹一声,然后还是跺了跺脚屁颠屁颠跟上了。 …… 小半个时辰后,雨早已停了。 简零零感觉她的小短腿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摧残。 “诶你们别走那么快,等……” “嘘——!” 走在前面的纪邪风突然止步,拉着纪邪云躲到小路旁的桑树林里,朝后面的简零零摆了摆手。 简零零立马捂住嘴,也悄悄躲到树后,像只小螃蟹一样朝纪邪风那个方向挪移。 “谁?!”前面一截路上,沐瑞雪停下脚步,转回头看了一眼。 沐瑾元也跟着回头,但没看到身后有人,瑟瑟发抖的抱紧包袱,往沐瑞雪那边靠了靠。 等他们两人走远点了,桑树林里踩了一脚泥的三个小孩才先后回到小路上。 “沐瑞雪表姐?沐瑾元表哥?她们不在屋里午休,跑这儿来干嘛了?”简零零说着,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可把她吓得不轻。 只见她们身后的小路弯弯曲曲看不到头,茂密的桑树遮挡了所有视线,来时的路已经看不真切了。 “风崽姐,我们是不是走丢了啊?”简零零凑过去,抓着纪邪风的袖子,语气有些紧张。 “没事,我记得路,继续走。”纪邪风左手拉着简零零,右手牵着纪邪云,神色淡定的继续跟着沐瑾元往前走。 “哦,好。”有纪邪风在旁边,简零零心里好像也不那么紧张了。“诶不对啊!她们俩跑这儿干嘛来了?” “不知道,所以跟上去看看。”纪邪风开口说着。 不知该夸她们勇敢还是该说她们莽撞,总之三个小孩就这么手牵手走在不知名的小路上,离家中长辈越来越远。 暗中保护她们的一众暗卫看着这三个小主子,那真是提心吊胆,差点没从树上吓得栽下来。 屠息朝屠影几人打了个手势,然后快速朝着纪凰她们借宿的农家小院奔去。 剩下的人继续跟在纪邪风她们身边保护,一路在树干上刻下标记,方便屠息带人来找。 …… 蚕桑村,莫家院。 莫家可是这村子里数一数二的养蚕人家,她家蚕吐的丝那是又多又好,卖价也是一等一的。 此次沐瑾宣她们微服私访,借住的地方正是莫家院。 由于沐瑾宣她们之前就派人来安排过,所以莫家人只当是城里官员的远房家眷游玩路过此地,接了银子之后尽心招待着,全然不知是群帝王贵胄。 莫家院南边的一间屋子,正是沐梓泫、苏品映和她们的两个孩子歇息的地方。 此刻苏品映正在屋里收拾衣衫行李,根本不知他家里的两个孩子已经跑到多远的地方去了。 “表姐夫,要和我们出去走走吗?”纪宁兜着肚子,和御弈卿并肩走来。 雨天路滑,也就纪宁这样胆子大的孕夫,才敢跑出来乱走乱逛。御弈卿一路走来都绷着根弦,时刻注意着纪宁脚下。 “现在?”苏品映叠好衣服收进柜子里。“你们若是不急的话就先进来坐坐,待我收拾好这些衣服就随你们去。” “得嘞!”纪宁拉着御弈卿,俩人挤进了苏品映的这间小屋。 “哎!瑞雪和元元的衣服玩偶带得多些,孩子的东西收拾起来比大人的还费劲!”苏品映嗔笑着埋怨两句。 对于此,纪宁那是深有感悟,吐槽女儿的话噼里啪啦就来,刹都刹不住—— “诶表姐夫我给你说,你们瑞雪和元元那真是算好的,你是没遭上我家那小祖宗,der里der气的! 一出门玩,开心的连自己叫啥都忘了。满包袱装的尽是她的零嘴和玩具,衣服一件没带!她娘刚派人回去给她拿去了,今晚先借风崽的衣服顶顶。 你说她一姑娘,一天天艳得跟个啥似的,比她爹我还妖艳!那个红啊,我可真想给她……哎哟算了算了,我是她亲爹我不生气。” 纪宁摸着胸口,赶紧深呼吸。 淡定,淡定。孩子已经长歪了一个了,肚子里这个不能再长歪了。 “咳咳!”御弈卿握拳掩嘴,实在想笑。 “瞧你这话说的!我还羡慕你家零零呢,活泼好动,跟个小开心果似的哄着你!”苏品映说着,眼底划过一抹失落,但很快就压了下去,继续笑着唠嗑: “弈卿呢?风崽和云宝两个孩子,要收拾的东西也不少吧?” 御弈卿一愣,随即笑笑,摇了摇头。“风崽和云宝的自理能力不错,这些东西她们都是自己收拾的。” 所以说,他家阿凰教孩子还是很有一套的。 至少这些生活上的小事,崽崽和宝宝都是能自己处理的。 御弈卿话音刚落,坐他旁边的纪宁就散发着柠檬的清香,摸了摸三个多月还算平坦的肚子,卑微道:“要不,零零丢你们那儿寄养几天?” “阿凰说,父母带大的孩子,童年才算完整。”御弈卿嘴角弯起,实在不忍心戳破纪宁的梦。“若不是崽崽和宝宝年纪还小,我和阿凰早就退位,云游四海去了。” 纪宁闻言撇了撇嘴,咸鱼一样趴在桌上,嘟囔着:“哎!自己生出来的熊孩子,凑合凑合养呗,还能扔了咋地……” 御弈卿看他这样子,只能教他些纪凰带孩子时常用的小妙招。纪宁面上虽然不情不愿,但那耳朵却是一字不落的竖起来听。 不过御弈卿和纪宁聊得越久,苏品映就越沉默。 最开始他还是不是接上话聊几句,可越到后面,他开口的时间就越来越少。整个人眼神放空,也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表姐夫?”纪宁叫了半天,见苏品映还在发呆,只好又加大了音量。“表姐夫!” “啊、啊?!”苏品映被他叫回了神,胡乱把衣服叠了叠,放到一旁。“我们是要出门了吗?走吧。” 说着,苏品映心不在焉的朝门外走去。 “诶不是……”纪宁开口叫住了苏品映,半开玩笑的说着:“表姐夫,你这是有啥心事呢?要不说出来,我们给你排解排解?” 苏品映脚步顿住,沉吟片刻后叹了口气。“也好,边走边说吧!” 纪宁和御弈卿对视一眼,齐齐耸了耸肩,起身跟上。 “表姐夫有何心事,不如说出来我们听听,你也好受些。”御弈卿率先问着。 苏品映闻言,有些苦涩的笑笑,开口道:“你们也知道,这五年多以来,我一直是将元元看做自己的亲儿子来带的。 纵使当年因为九皇子的事,害我母亲在对抗叛军时受了重伤,可我也未曾苛待过元元分毫。 但也不知道城中到底是哪些人嘴碎,怕是把有些不好听的话传到了元元耳朵里,这孩子一直与我有些生分。尤其是近两年,父君都喊得极少。 瑞雪又自小和元元一起长大,拿元元当亲弟弟看待。两人成日的玩在一起,有时候不知做什么事竟还躲着我,叫我心里有些不好受。” “这……那泫表姐呢?这事你和她说过没?”纪宁开口问着,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蚊子了。 “教子本是后院事,我……没与她说过。”苏品映目光黯淡。这短短五年时间,他眼角竟是已经生出了些细纹。 “教子可不是后院事,而是整个家的家事。”纪宁狠狠翻了个白眼,开口道:“你瞧简零零一天天那个der样,没她娘镇着,她能给我屋顶掀了你信不?” “可这,有些不合规矩。”苏品映抿紧嘴,显然是被纪宁这话说得有些动摇。 纪宁闻言扶额,恨铁不成钢的问着:“这孩子哪儿来的?你一个人造的啊?没娘啊?” 苏品映摇了摇头。 “那不就是了!”纪宁拍了拍手,继续道:“孩子她娘又不是个摆设,你搞不定的就告诉她啊,让她知道知道她的种有多难带!” 苏品映晕乎着点了点头,被纪宁给唬得一愣一愣的。 “说句不负责的话,就算元元不是她的种,那也不是你的啊!你又没绿了她,有啥不好意思说的?” 听纪宁这话越说越没边了,御弈卿伸手扯了扯他的袖摆,在纪宁疑惑的眼神下朝苏品映开口道: “宁哥儿说的,确实话糙理不糙。瑞雪是你与泫表姐的孩子,该由你们共同教育。父母是孩子的启蒙教师,母亲的教导也尤为重要。 至于元元,确实与你隔着一层肚皮。若他实在与你心存芥蒂,不如让泫表姐或舅母舅舅与他谈谈,待她们开导元元一段时间后你再接手也不迟。” 苏品映绞着帕子沉默片刻,最后点了点头。 御弈卿见状笑笑,继续道:“孩子也有自己的小秘密,不愿让父母知道。云宝有时偷吃糖果就躲着我和他娘,还让风崽给他打掩护。” 说到这里,纪宁突然松了口气,感叹着:“幸好简零零那小祖宗没个给她打掩护的兄弟姐妹,不然指不定嚯嚯了多少东西了!” “噗嗤!”苏品映听到这儿总算是有了点笑意。“你这担忧也确实不无道理。” 御弈卿扫了眼纪宁的肚子,笑道:“你这不是正在给零零造么?” 纪宁表情瞬间凝固,抚肚子的那只手突然像是摸了块炭火,有点烫手。 “哈哈哈!宁表弟,现在可是知道慌了?” “不、不慌……不慌。” “哈哈哈!对了,宁表弟为何给零零取了这个名儿,我瞧着零零很担心她这未出世的弟弟叫一一啊!” “零,是取开始之意?” “弈卿,还是你懂我!我就希望她的所有坏心情都可以清零,每天都是新的一天!” “啊?这样啊,那这是个好寓意啊!为何不告诉零零?” “你瞧她那样儿!要是和她说了,还不得腿都给她嘚瑟断了!以为我多宝贝她似的!” “噗!也是也是!” 三人走在田间小路上,一路逗笑着,还不知道家中所有孩子都已经走到了别的地方。 …… 第458章 大结局(3) 蚕桑村,莫家院。 面积不足两亩的莫家院里,拢共也就那么七八个下人。 她们愣是把莫家院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今天来的那五个小孩。 “你们最后一次看到几位小小姐小公子是在什么时候?!”沐梓佑开口问着。 十来岁的小孩气势倒是很足,吓得莫家的下人缩了缩脖子。 “最后一次啊,在、在两个时辰前。”莫家一名下人开口答着,然后拍了拍脑袋,接道: “对!年纪最小最活泼的那个小小姐、还有最安静最贵气的那个小小姐、最漂亮最可爱的那个小公子,她们三个一起、一起出去玩了。” “零零,风崽,云宝。”沐梓佑急得握紧拳头。“那还有两个呢?!” 有风崽在,她应该不会带着零零和云宝跑远的。不过风崽她们三个是一起出去的,那瑞雪和元元又去哪儿了?! “啊!这、这……这还有两个,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好像吃完午饭之后就没见过了。”莫家的下人们此刻也是战战兢兢的。 毕竟贵客带来的孩子走失了,她们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沐梓佑听到这回答也被吓到了,只好吩咐这些人去村里四处找找。 而她则是赶紧跑去沐瑾宣、纪宸吟、纪凰她们视察的蚕房里,让她们一起想办法去找孩子。 …… 短短两刻钟的时间里,整个莫家院甚至蚕桑村都知道有贵人走丢了孩子。 不过大部分村民被问到时都只能摇摇头,她们劳作了一天,根本没时间去瞧见什么富贵人家的小孩。 也有少部分村民比较热情,帮着莫家院的下人们一起找孩子。 不过最后的结果,当然是翻遍了整座村子也没找到。 这事也传到了散步的三位父亲耳朵里,顿时让三人没了散步的心情,一路疾走着回了莫家院。 不过御弈卿和纪宁倒还算好,心里清楚自家孩子身边到底跟了多少暗卫,也清楚自家孩子有多能玩,所以暂时不慌。 可苏品映那真真是被吓到了,一路提着袍子往回走。要不是不好意思催有孕在身的纪宁,他恐怕都要跑回去了。 …… “这活蹦乱跳的五个孩子,一下午就都不见了,还没几个人瞧见,她们是能上天入地不成?!” 纪宸吟急得都要心肌梗塞了,一个凶悍的眼神瞪向旁边淡然喝茶的纪凰,开口训着: “你个小兔崽子!还不快去找去?!要是崽崽和宝宝出了什么事,你看我不把你吊起来打!” 纪凰:…… 这就是传说中的隔代亲? 祖母和孙儿才是真爱,她这个女儿是个意外? “还有你!宁儿辛辛苦苦给你生下来的零零,你不心疼老妇还心疼呢!” 纪宸吟看着纪凰旁边同样淡然喝茶的简墨离,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干脆抬起手,一人头上赏了一个爆栗。“你们姑嫂俩!赶紧的,都给我找去!” 纪凰和简墨离齐齐捂头,姑嫂俩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底看到了深深的无奈。 孩子在哪儿她们还能不知道吗? 这不是在等沐梓泫先找到她家两个吗? “还不去?!”纪宸吟气到暴走,甚至怀疑这俩到底是不是当娘的人。 瞧瞧小泫,刚听到消息就直接跑去找孩子了,急得跟阵风似的! “去!去去去!我们马上去!”纪凰捂着头赶紧站起来,朝简墨离使了个眼神,姑嫂俩大步朝屋外走去。 御弈卿他们三人匆匆回来,迎面碰上了正欲出门的纪凰。御弈卿本来刹得挺稳,还没撞上纪凰。结果纪凰直接伸手一拉,直直将人拉进了怀里。 “走这么急做什么?仔细别摔了。”纪凰将人搂紧,叮嘱的话说得要多正经有多正经。 御弈卿被她按在怀里,默默翻了个白眼,无奈道:“快松开我!你找到崽崽和宝宝没有?” “对啊!墨离,你找着你闺女没有?”纪宁抬手拍了拍简墨离的胳膊,然后有些头疼的摸了摸肚子。 这个可别也是个上房揭瓦瞎闹腾的。 “不慌。”简墨离单手揽住纪宁,态度沉稳到仿佛简零零这熊孩子不要也罢。 “好了别急,这不是准备去找呢么?”纪凰抬手按住御弈卿的肩膀,痞气的笑容让御弈卿心中安定不少。 “表妹,你可知道你表姐去哪儿了?”苏品映在一旁看了会儿,没在屋里看到沐梓泫的身影,只好开口询问纪凰。 “小泫家的你别急,她已经去找了,应该不会有事的。”纪宸吟坐回椅子上,咕噜咕噜灌了杯茶。 “这、好吧!我也去瞧瞧,看看能帮上什么。”说着,苏品映提着袍子快步走远,这慌张的模样才是正常父母该有的样子嘛。 “那走吧走吧!简零零那熊孩子,一天天嘚了吧嗖,看我找到她不收拾死她!”纪宁撸着袖子,率先朝外走去。 “诶!宁儿!你那肚子啊!”纪宸吟叫了声,但纪宁走远了没听到。无奈之下纪宸吟只好看向简墨离和纪凰,凶狠道:“你俩,保护好自己的夫君!” “好。”简墨离应了一声,连忙跟上纪宁。 纪凰朝着纪宸吟吹了声口哨,随意道:“母皇放心,那几个小崽子出不了事。” 说着,纪凰牵着御弈卿的手离开了。 纪宸吟看着她们的背影叹了口气,搁下手里的杯子,一个人坐在厅里自言自语。“这姑嫂俩,不知又在搞什么鬼。” …… “行了阿凰,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崽崽她们去哪儿了?”见四下没有外人,御弈卿这才开口询问纪凰。 纪凰笑笑,握着他的手十指紧扣,懒散道:“难得没孩子在旁边,可以过个二人世界,阿卿非得惹我吃醋?” 御弈卿笑着睨她一眼,握紧了她的手,没接话。 “啧啧!都是老夫老妻了,凰儿你别这么腻歪了哈!”纪宁搓了搓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往简墨离怀里缩了缩。“对了墨离,零零去哪儿了,你是不是知道?” 简墨离解下外袍披在他身上,把人往怀里搂了搂,随口道:“放心,她们三个就是追着沐瑞雪和沐瑾元走远了点,出不了事。” “瑞雪和元元?”纪宁皱紧眉头。“她们跑去哪儿了?表姐夫都急成那样了。” “表姐夫急也白急,那两个孩子去了哪儿,泫表姐心里不是明镜似的么?”纪凰幽幽说着,似笑非笑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纪宁一愣,下意识问着:“什么?” “沐梓昕的事情,舅舅和表姐虽说道理都懂,该给的处置也都给了。但……”纪凰说到这里顿了顿,勾唇笑笑。 “但什么?”纪宁伸手戳了戳纪凰。“凰儿你别话说半截啊!” 纪凰笑着瞥他一眼,开口道:“但终究是亲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总归是做不到亲眼看着沐梓昕在泥潭里挣扎。 虽然当初我给的处置,舅舅和泫表姐她们都表示理解、接受,也能在惩罚初期狠下心不去管沐梓昕。 可越往后,随着时间的流逝,沐梓昕被现实折磨的越凄惨,泫表姐她们心中的思念、同情与不忍就越发浓烈。” 直到现在,暗中相助。 否则沐瑞雪身边的暗卫是吃白饭的吗,连两个孩子都看不住? 若非有沐梓泫的放任,沐瑞雪和沐瑾元两个孩子,怎么能做到在王府里拿走那么多财物还不被发现? 舅舅啊舅舅,表姐啊表姐,真真是会给她出难题啊。 “啊?!凰儿,你是说,表姐她们还是放心不下沐梓昕吗?”纪宁拧着眉头,不解道:“可这和几个孩子有什么关系?” 简墨离低头看他一眼,轻声解释着:“沐梓泫一直暗中纵容、甚至引导沐瑾元,去救济沐梓昕。 那天零零与我们在街上说遇见了两个乞丐,其实就是遇见了沐瑞雪和沐瑾元正在接济楚家人。只是零零当时不知,被沐瑞雪支开了。” 沐家这些事她本是没什么闲心情去了解的,但无奈与他关系密切,所以她还是去查了查。 “这!那表姐夫那边和元元不和,也是表姐造成的?!”纪宁气得不轻,下意识摸向腰间,这才想起因为怀孕,他的鞭子暂时解下了。 “好了,胎气啊哥!”纪凰无奈扶额,态度公正的继续道:“泫表姐虽有心帮沐梓昕,但还不至于整得她自己家宅不宁。估计是楚家那边嘴碎,影响到小孩子了。” “那也不成!哪儿有她们这么办事的啊?!”纪宁气得直喘粗气。 虽说不管有没有沐梓昕,在单氏家族的动作下,西玖都会内乱。但沐梓昕的存在,无疑加剧并延长了这个过程。 若他们就此放过沐梓昕,那么…… 西玖内战中战伤甚至战亡的将士怎么算?! 弈卿怀胎数月在东辰死里逃生又怎么算?! 那些因沐梓昕而家破人亡的将士家属还在苦苦挣扎,他们怎么去替那些人宽恕了沐梓昕?他们又怎么有资格,去替那些人宽恕沐梓昕? “别气,这事不值得你动气,深呼吸。”简墨离抚着纪宁的背给他顺气,见纪宁这气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纪凰。 “宁哥儿,怀孕期间大动肝火,可是会影响到孩子的性格的。宁哥儿应该不希望下一个比零零还活泼好动吧?”御弈卿浅笑说着。 果然,纪宁一听这话,那真是仿佛清泉盖顶,心里的怒火滋啦一声就熄没了。 他才不要生出个简零零二号,不要! “行了哥哥,急什么?”纪凰笑着,牵上御弈卿往一条僻静小路走去。“走吧,我们找孩子去。” …… 第459章 大结局(4) 沐城,长朗路。 蚕桑村紧挨着沐城的城区边缘,一女一男两个小孩穿过桑林小路,直通到了长朗路尾端。 锦衣玉面的两个小孩出现在这杂草丛生的破旧街道上,着实吸人眼球。 但这两个孩子也没有停留多久,很快就进了长朗路尽头的那家青砖房。 那座被长朗路所有人羡慕的青砖房里,此刻正吵得不可开交。 “你还给我!这是我的嫁妆,我的!” 楚微枫看着沐瑾元背来的那个包袱,被里面沉甸甸的金银首饰闪红了眼,什么都顾不得了,甚至动手去抢一个六七岁的孩子。 沐梓昕亦是被沐瑾元的到来打得措手不及,不过出于一名父亲的本能,他怎么都不愿看到自己的儿子被人抢走东西。 “放手!楚微枫,你今日若是动了元元这些东西,我就和你拼了!” “他在王府享了这么多年福,这是他该孝敬给他祖父祖母的!” “你混账!” “沐梓昕你骂谁呢?!” “……” 沐梓昕和楚微枫一人一句,从最开始的抢包袱升级到了拳脚打斗,再之后干脆直接滚在地上厮打起来。 “哇呜——!呜呜!爹——!” 旁边,一名看起来三岁大的纤瘦小女孩扯着嗓子哭了起来,眼泪鼻涕和脸上的灶灰糊在一起,看起来脏兮兮的。 沐瑾元跑到小女孩身边把她抱住,一边抹眼泪一边哄着:“梦梦不哭、不哭……哥哥在呢哥哥在呢……呜呜……” 沐瑞雪站在这院子里,听着厮打声和哭声混成一片,当下就来了脾气,怒吼着:“都给本世女停下!闹什么闹?!” 她就搞不懂了,元元到底抽什么风,居然想着要和楚家人一起过日子! 瞧瞧他这个什么舅舅,看到点财物连他个小孩都抢!这样的家人,能照顾好他吗?!值得他离开母王和父君吗?! 听到沐瑞雪的吼声,沐瑾元和他抱着的那个小女孩被吓得不轻,有些害怕的抹着眼泪,低声抽泣着。 而沐梓昕和楚微枫则是打红了眼,这么久以来积攒的怨气和怒火在这时候全部喷涌出来,堵都堵不住。 后屋休息的张氏听到院里的动静也赶紧跑了出来,看到地上厮打成一团的儿子和女婿之后气得浑身发抖,上前试图把两人拉开。 但这两人实在是打得红了眼,打斗中不知是谁手臂一挥,把腿脚不好的张氏给推了出去。 张氏一个不稳摔倒在地,捂着腰骂骂咧咧。“你们这些天杀的啊!是要杀了老夫不成?!还不快住手啊!” 见张氏摔在地上,好像摔得不轻的样子,打斗的两人这才稍微冷静了点,极不情愿的撒了手,过去扶张氏起来。 “闹闹闹!闹什么闹?!”张氏对着楚微枫吼了一句,然后也没注意到旁边的几个孩子,一巴掌打在沐梓昕脸上。“打打打!女人不在家你就翻天了是吧?!” 沐梓昕硬生生挨了这一巴掌,脸上马上就红肿起来。 “爹!” “爹爹!” 沐瑾元和那小女孩叫了一声,两人跑到沐梓昕身边,眼泪汪汪的好不可怜。 沐瑞雪这时候也看不下去了,上前几步朝着张氏道:“你凭什么动手打他?!道歉!” 再不济这人也是元元的亲爹,怎么能看着他这么被人打了去?! 被沐瑞雪这么一吼,张氏这才注意到沐瑞雪和沐瑾元的存在,当下有些慌了神,摆着头往院里四处看了看。 见只有这两个孩子来了,张氏稍微放心了点,心里也没有那么慌了,扯开一抹还算客气的笑容,朝着沐瑞雪说着: “元元他爹现在是庶民,不归你们沐家管了吧?再说了,公公教育女婿,那是天经地义的。即便是告上官府,百善孝为先,那官大娘也不敢说老夫的不是呢!” 沐瑞雪到底是年纪小,知道的也不多,被张氏这么一说就堵住了口。 沐梓昕笑容苦涩,正欲让沐瑞雪带沐瑾元离开时,另一道童音从院门口传了进来—— “皇姐真是这样吗?云宝以后也会被凶公公打吗?云宝不要嫁人,不要离开皇姐和母皇父君!” 院内众人一惊,抬眼望去,只见三个贵气逼人的小孩结伴走了进来。 纪邪云整个挂在纪邪风胳膊上,吓得缩成一团,都不是很想踏进楚家这个院门。 “不行!谁敢打我云宝哥哥,我就砸了他的家!砸个稀巴烂!”简零零甩了甩小辫子,说出的话和她的衣服一样,红得炽烈,红得嚣张。 纪邪风摸了摸纪邪云头顶的小呆毛,在纪邪云那可怜兮兮的目光下,认真道:“皇姐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嗯!嗯嗯!”纪邪云重重点头,严肃的小表情憨傻蠢萌。 “风、风表妹,你们怎么来了?!”沐瑞雪有些不敢置信的望向纪邪风三人,言语间甚至有些退避躲闪。 沐瑾元也被吓得不轻,拉着那个纤瘦的小女孩躲到了沐瑞雪身后,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风表妹? 这般年纪,能让沐瑞雪客客气气低头叫一声表妹的,除了当今女皇陛下的女儿,还能有谁? 且纪邪风和纪邪云那一个像爹一个像娘的样貌,也实在让沐梓昕很难认不出来。 “草民参见太女殿下!参见二皇子殿下!” 沐梓昕率先跪了下来,给纪邪风和纪邪云行了礼。 他知道,楚家人都是看人下药的。就像元元和瑞雪,张氏和楚微枫连元元都东西都敢抢,却不敢对瑞雪发脾气。 不过元元和瑞雪两个孩子,张氏和楚微枫总会怀有坏心,自认为有那个本事,想把两个孩子哄骗的团团转。 可这次来的是当今女皇陛下的两位皇嗣,统一了整个天下的女皇陛下的两位皇嗣。张氏和楚微枫即使长了十个脑袋,也不敢在她们面前放肆。 这两个孩子是瑞雪和元元的亲族,应该也是偏帮他们的。有这两个孩子在这里,张氏和楚微枫才不敢对瑞雪和元元干些什么。 “什么太女殿下,沐梓昕你别……”楚微枫的话说到一半,对上纪邪风那淡然的眼神,顿时哑了声。 “本殿的身份,岂容你质疑?”纪邪风轻飘飘说出这么一句,让张氏和楚微枫心里打起了鼓。 最后这两人还是怕死,赶紧跪在了沐梓昕身边,扎扎实实给纪邪风和纪邪云行了个跪礼。 “草民参见太女殿下,参见二皇子殿下。因未见过两位殿下尊容,所以一时未曾认出……请两位殿下恕罪。” 纪邪风扫了眼地上跪着的三人,又看了眼目光躲闪不敢看她的沐瑞雪,小小的内心有些无奈,沉稳开口道:“起吧。” “是、是,谢殿下。”张氏和楚微枫先后起来,和沐梓昕站到一旁,战战兢兢的看着面前这两个孩子。 一个王府的世女沐瑞雪他们都唬不过来了,现在又来一个帝国的太女。这万一要是把那些大角色招来了,那可怎么得了! “瑞雪表姐来此可是有事?若是不介意的话大可告诉邪风,或许邪风能帮你一二。”纪邪风语气温和,一举一动尽显皇族风范。 可偏偏,这般的从容自若,出现在一个五岁女孩身上,总叫人觉得慌张。 听了纪邪风这话,张氏和楚微枫心里最后那点怀疑也打消了。 邪风,纪邪风,这不正是当今太女殿下的名讳吗?恐怕也只有帝国女皇倾力教导的继承人,才能有这般风范吧? “是啊瑞雪表姐,你大老远跑这儿干啥来了?我刚刚见你们走在小路上,还以为你俩被鬼附身了,可把我担心死了!”简零零拍着胸脯,赶紧吃颗糖压压惊。 沐瑞雪听了纪邪风和简零零的话,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开口道:“没什么事,真的,我就是带着元元四处走走,散散步……” “真的吗瑞雪表姐?”纪邪云歪着脑袋看向沐瑞雪,抬起小手抠了抠自己的嘴角,兀自嘟囔着:“瑞雪表姐体能真好,我和零零都要累趴在路上了。” 说着,纪邪云侧向右边弯下腰,小手握成拳给自己捶捶腿。 两个时辰的路程,大人走下来都得喊几声累歇一歇,更别说是几个孩子了。 纪邪风见状走到张氏几人面前,端着一副温良无害的做派,开口问着:“可否借贵府的桌椅用用?” 张氏虽然心中不愿,却只能连连点头。“太女殿下请,殿下请!” 纪邪风笑笑,牵着纪邪云走到一张椅子边,双手从纪邪云腋下穿过,费劲的把她家弟弟抱上去坐着。 简零零屁颠屁颠跟了过来,不用纪邪风招呼,她自己就手脚并用的爬上了桌,坐在桌上费劲的揉捏着两条小短腿。 “风表妹,你们怎么跟来了?你们母皇,还有我母王,她们……”沐瑞雪此刻有些怂了。 简零零含着糖抬起头,有些含糊不清的反问着:“瑞雪表姐,你在慌啥?” “谁慌了!”被简零零这么一说,沐瑞雪赶紧挺直了腰板。“我才不慌呢!就是怕你们跑远了,一会儿皇姨她们找不到,空着急。” “哦!这样子啊!”简零零捶着腿,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不要紧,我娘才不担心我呢!她巴不得我跑远点,这样就没人和她抢爹爹啦!” 暗处的简氏暗卫:…… 瞧瞧!瞧瞧她们小少主,可怜的哎! “瑾元表哥,你的东西撒在地上了,需要邪风帮你捡吗?”纪邪风弯起眼眸笑笑,向前走了两步,还真打算弯腰去捡。 楚微枫这下看急了,连忙抢在纪邪风前面把东西捡走,语气急促道:“不用你捡了!这些是我们家的东西!” “哦?是你家的?”纪邪风站直了身子,漫不经心掸掸衣领。“可是,上面印着霖王府的标识啊。” 楚微枫动作一僵,看了沐瑾元一眼,慌乱答着:“对啊!是沐瑾元拿来送给我们的!” “是吗?瑾元表哥,你大老远提着这么多东西来送给他们啊?”简零零盯着沐瑾元看,直把后者看得缩了缩脖子,有点要哭的架势了。 “不是!沐瑾元公子不是送给我们的,他只是走错地方了,请几位殿下将这些东西带走吧!”沐梓昕朝纪邪风开口说着。 “胡说!”楚微枫急得慌忙把东西往怀里抱,朝沐梓昕威胁着:“你是不是不想让梦梦上私塾了?!” “你……!”沐梓昕气急。 这时,纪邪风往院门外看了一眼,笑着朝那方向走了两步,乖巧道—— “邪风给泫王姨问安!” 院门口,沐梓泫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儿,看着楚微枫,脸色阴沉到仿佛可以滴下墨来。 …… 第460章 大结局(5) 沐城,长朗路。 “……得了,你们赶紧回家吧!你家里来了贵人呢,那阵仗啊,可大了!就是她们让我找你回来的!” 一个瘸腿的大娘领着楚微河、楚微闵几人往楚家走去,走到离楚家有段距离的时候就拐小路回了家。 “你们家里现在都是贵人,我不懂规矩就不去了,免得冲撞了!” 空气中传来大娘的声音,看着大娘那逃也似的背影,楚微河心里莫名有些紧张,觉得事情不妙。 “姐!想什么呢,走吧!也不知道是谁来了,还非得叫咱回去,咱一会儿还得赶回李府继续做事呢!”楚微闵有些不耐的说着,大步朝家走去。 楚微河定了定心神,压下心里那些异样,跟着楚微闵走了。 …… 楚家院子里,张氏和楚微枫被人押着跪在一边,沐梓昕带着三岁多的女儿跪在院子中间,沐瑾元和沐瑞雪跪在另一边。 院里椅子不够多,纪邪云乖乖爬上了桌,把椅子让给了沐梓泫。 桌上,纪邪风、纪邪云、简零零三个小孩背靠背坐着,也就纪邪风一个在认真看认真听。纪邪云和简零零低着头叽叽咕咕,互相戳着对方酸疼的小短腿。 沐梓泫坐在正中央的椅子上,旁边坐着情绪低沉的苏品映、板着脸的沐瑾宣、闭眼念经的纪宸竹、还有头疼扶额的晨泽语。 晨泽语几番张了张嘴,见这氛围实在微妙尴尬,又把话憋了回去。最后见沐瑞雪和沐瑾元都快跪晕了,只好开口道: “行了小泫,就算有再大的不是,你先让瑞雪和元元起来再说。”孩子哪儿经得起这么个跪法,小小年纪伤了膝盖可怎么好? 沐梓泫皱着眉,犹豫片刻后压下心底的不忍,严肃道:“犯下此等大错,这惩罚已是轻的了!” 晨泽语闻言叹了口气。“你这……” “启禀太上皇君、霖王、箐王,剩余楚家人已全部押到!”王室暗卫押着楚微河几人进来,毫不客气地押着她们跪在院里。 张氏和楚微枫见家里的女人们终于回来了,眼泪跟决堤水似的往下淌,跪爬到楚微河她们身边。 “怎么回事?!”楚微闵开口问着。 而楚微河,则是在看到院里这些人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只怕是……她们暗地里让沐瑾元接济这件事,暴露了。 张氏哭着朝她们摇了摇头,现在就看沐梓昕能不能给他们挡过这一灾了,要是挡不过,楚家就完了啊! “楚微河!教唆我箐王府的世女和公子,偷窃王府财物,你可知罪?!”沐梓泫厉声斥问,吓得楚微河身子一抖。 “呜呜……”沐梓昕身边的小女孩低声哭了起来,抱紧了沐梓昕的胳膊。“爹爹……我怕。” 沐梓昕低头看她一眼,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出声哄着:“不怕,瑾梦不怕,爹爹在呢。” 沐梓泫看他一眼,神色复杂。 楚家人在下面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口说着,先是装傻充愣、然后狡辩、最后不得已只能认罪求饶。 场面虽然混乱,却与大多数审讯过程一般无二,让一旁的纪邪云和简零零没什么看下去的兴致了。 “皇姐,我困了。”纪邪云扯了扯纪邪风的袖子,在她耳边小声说着。 纪邪风一愣,然后往桌子里面坐了坐,把两条腿都搁在桌上,让自家弟弟枕着。 纪邪云枕在纪邪风腿上,很快就迷迷糊糊进了梦乡。 简零零也凑过去蹭了个地方,枕在纪邪风腿上睡了过去。 楚家人在一旁哭哭啼啼吵个不停,倒像是给这兄妹两人唱安眠曲了。 “邪皇陛下——!” “嘘。” 门口的两名暗卫还来不及通报,纪凰就让她们禁声,牵着御弈卿大步走进了院子。 纪宁和简墨离跟在两人后面,四人刚一进院,就看到了旁边桌上,白净得跟盘贡品似的躺在那儿的三个小孩。 见纪凰来了,院里所有人下意识站了起来,准备行礼。 “这里好生热闹啊。”纪凰抬了抬手,免了这繁琐复杂的行礼,笑道:“泫表姐继续,我们只是来接孩子。” 说着,四人朝着纪邪风那边走去,还真是一副来接孩子的做派。 纪凰走到桌边弯下腰,动作轻柔的把纪邪云抱了起来。纪邪云蹙着眉头,抬手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睁开了眼,马上又合上了。 “……母皇。”纪邪云砸吧砸吧嘴,肉乎乎的胳膊抱紧了纪凰的脖子。 “乖。”纪凰在他额头亲了亲,低声哄着:“睡吧。” “简零零这熊孩子,真不让人省心。”纪宁在一旁嘀咕着,见简墨离把简零零抱进怀里,连忙把简墨离披在他身上的外袍解下,给简零零盖上。 “天气凉,父君在这儿坐着干嘛?莫不是村里不好玩,跟着泫表姐出来热闹热闹?”纪凰抱着儿子朝晨泽语开口问着。 晨泽语看了看院里跪着的这么多人,尤其是沐梓昕和那三个孩子,也觉得有些看不下去,扰人心神。“那,父君便先回去了。” 纪凰点了点头,继续道:“舅舅身子骨不好,可要随父君一起回去歇着?” 话落,纪宸竹那捻佛珠的手顿住,半晌后才站起身,笑容沾染了些苦涩沧桑。“也好,有劳凰儿挂记。” 五年了,凰儿还是不愿宽恕昕儿。 不过……他又能如何?难不成以最后一点亲情相挟吗? 罢了! 终究是富贵已极,骨肉离心。 “本王随你一同回去吧!”沐瑾宣站起身,没再看沐梓昕一眼,扶着纪宸竹离开了。 晨泽语看了眼纪凰和沐梓泫,又看了眼沐梓昕,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一起离开了。 一旁桌边,见抱走了两个孩子后,充当枕头的纪邪风还没动静,御弈卿笑着摇了摇头,在她小腿上找了几个穴位揉捏。 “嘿嘿!父君怎知孩儿腿麻了?”纪邪风挠着脑袋,望向御弈卿笑得乖巧。 “父君若是连这都看不出来,还如何教你和云宝习武?”御弈卿一边揉着,一边运转内力给她暖暖身子,疏通经络。 纪邪风双手撑着脑袋,眨巴眨巴眼,嘴甜的不像话。“父君是孩儿见过最灵慧最俊逸最博学的男子了!” 御弈卿弯起嘴角,见揉得差不多了,于是收了功,抬手刮了刮纪邪风的鼻子。“成天跟着你母皇,倒是把这油腔滑调学得了精髓!” “嗯哼!”纪邪风仰着下巴,傲娇矜贵的小模样活像个小仙童。 “行了。”御弈卿把她从桌上抱了下来,放到地上。“云宝都睡了,你困不困?若是困了,父君可以先带你回去。” 说着,御弈卿朝纪邪风伸出了手。 纪邪风把自己的小手伸上去,拉着御弈卿的手,摇了摇头。“孩儿不困。” 御弈卿见状也不强求,牵着她走到纪凰身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场闹剧打算怎样收场。 “表妹,既然孩子们都睡了,你就带她们回去好生歇着吧。”沐梓泫有些疲惫的扯出一抹笑。 纪凰抱着纪邪云坐到沐瑾宣的位置上,姿态懒散的拨弄着她家儿子头顶的那搓呆毛,随意道:“泫表姐,我们来都来了,就一起回去吧。” 这意思,是要亲眼看完沐梓泫处理这事了。 纪宁觉得这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于是三下两下爬上了刚才纪邪风坐着的那张桌子,坐在桌上旁观。 简墨离抱着简零零站在桌边,没有半点要挪位置坐下的意思。毕竟她功力深厚,简零零的体重对她来说跟抱团棉花似的,毫无压力。 见她们一家三口找好位置了,御弈卿这才牵着纪邪风去坐下。 纪邪风端坐在纪凰左手边,小小的人儿已经带上了几分帝王气,帝国皇储的地位无可动摇。 御弈卿坐在纪凰右手边,看了眼下面跪着的沐瑞雪和沐瑾元,再看了眼旁边情绪低沉的苏品映,半晌后抿了抿唇,朝着沐瑞雪那边招了招手。 “瑞雪这是犯了什么错,过来和皇姨父说说。” 苏品映侧首看了眼御弈卿,目光中尽是身为父亲的感激。他不喜沐梓泫如此体罚女儿,却又没有权力出言阻拦。 沐瑞雪脸上挂着泪痕,听到御弈卿的话之后有些惊愕的抬起头,看了眼沐梓泫。见沐梓泫没说什么,她才双手撑地站了起来,踉跄着走到御弈卿身边。 “启禀皇姨父,瑞雪……瑞雪偷拿了王府里的金银玉器。”沐瑞雪有些紧张的说着。 御弈卿闻言笑了笑,开口道:“自己家中的东西,何故要去偷拿?” “我……”沐瑞雪绞着袖子,犹豫着不知该怎么答。 “既是孩子调皮,但这也是家事,泫表姐带回府里再慢慢教育便是了,让她和外人一起跪着做什么?”纪凰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撑着脑袋。 她怀里抱着的那个软乎孩子,不仅没有改变她那懒散的作风,反而为她的懒散增添了点成熟的魅力。 孩子攥紧她的衣领,往她怀里拱了拱,睡得酣甜。 “唉!”沐梓泫看着纪凰,叹了口气,笑得有些无奈。“凰表妹,是不是表姐今天不把话说破,你就能一直不挑明?” 纪凰闻言挑了挑眉,笑道:“若是泫表姐不愿挑明了说,那朕自然也只能配合。” 在座的又有几个是不知情的呢?不过是顾全彼此之间那点情面罢了。 “不必了。”沐梓泫扯出一抹笑,牵强道:“此事本是国事,还请陛下决断吧。” “哦?”纪凰漫不经心的摸了摸纪邪云的小脸蛋,平淡的语气让人听不出喜怒。 “泫表姐,真是会给朕出题啊。” …… 第461章 大结局(6) “你们听说没有,那楚家的人都收监了!听说啊,秋后要流放边塞呢!” “啊?!为什么啊?!” “据说啊是窃取了霖王府的财物,女皇陛下亲自下令查办的呢!” “可楚家不是还有位……” “诶!这话可别乱说!人都是庶民了,还有什么值得优待的!当年叛国没直接处死都是陛下开恩了!” “那就是说,那位要一起流放了?” “那也不是。听我那官府当差的小姑子说啊,似乎要送到边陲之地的寺庙,削发为僧啊。” “诶?你说巧不巧,之前那李家的默书公子不是也要削发为僧来着吗?不过后来被宁王侯给拦住了来着。” “是啊!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据说那位还有个小女儿,也不知道怎么打算的。” “和楚家人一起流放吗?” “那不能!咱沐城那上面几位哪里忍心啊!” “那能咋办?” “看让哪家权贵收养了呗!反正箐王已经帮那位养了儿子,要是再养个女儿,未来和箐王的那个亲女儿抢位置,那箐王君估计也不答应!” “不是还有霖王吗?” “霖王上了年纪了,哪儿还方便照顾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外孙啊!再说了,霖王府不是还有个沐梓佑世女吗?万一未来闹什么争位,岂不麻烦?” “也是啊!这儿子倒能帮着养养,女儿啊,实在没办法咯!” “那能怎么办呢!自作孽啊,不可活!” “不过寄养在权贵家里,总好过被流放或者去寺庙啊!再说了,权贵家里锦衣玉食,好歹一辈子生活不愁呢!” “也是,也是。” …… 半年后。 弈凰帝国,列骑城,皓月府。 月老族主月沧海在三年前退位,将一族之主的位置交给了月氏少主月浮生。 同年,月浮生与月氏家族暗卫统领月弓喜结连理,邪皇陛下亲自册封月氏新族主为帝国王侯,列骑城及周边八座城池全部划为他的封地。 自那之后,月浮生成为了继纪宁之后,弈凰帝国第二个拥有封地的诰命王侯。 而也是在这三年内,月氏家族二公子月浮昀、三公子月浮溟先后出嫁,同样是纪凰亲自册封王侯,十里红妆送去妻家,一时间羡煞无数痴男怨女。 在那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里,天下男儿之间就流传着一句话——不求夫妻恩爱,但求姐妹顺意。 …… 皓月府,度计院。 今天,十里红妆锣鼓喧天,又是让天下无数男子酸成柠檬的一天。 “老六你瞧这个瓜瓜,它又大又甜嘿!”月浮屠捧了个哈密瓜,坐在一袭红袍的月浮凌对面啃着。 月浮凌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刚涂上嘴的口脂都被抿掉了色。 月浮屠翘着二郎腿,“啊呜”两口啃去了小半个瓜,然后又贱笑两声,换了个苹果在月浮凌眼前晃悠。 “老六你瞧这个果果,它又红又脆嘿!”说着,似乎是为了证明这苹果有多脆,月浮屠当着月浮凌的面,把苹果啃得“咔嚓咔嚓”响。 月浮凌再次“咕咚”一声咽了咽口水,右手摸上自己饿瘪的肚子。“唔……浮屠,我想吃一口,就一口。” “那可不行。”月浮屠竖起食指摇了摇,贱兮兮道:“你现在可不能吃东西,不然一会儿憋不住想去茅房咋办?” “唔?可我饿哇!”月浮凌有些委屈,两只手摸上自己瘪平的肚子。 “真饿了?”月浮屠试探性的问着。 月浮凌重重点头,生怕月浮屠不信似的,他那肚子还配合着“咕噜咕噜”叫了两声。 “嗷!我信了我信了!你这是真饿了。” 月浮屠赶紧摸了摸月浮凌那肚子,然后从旁边盘子里拿了块椒盐酥饼,在月浮凌那无比期待的小眼神下,撩了撩额前的碎发,贱兮兮开口道: “这样吧,老六,你仔细看着我吃,闻闻味儿,想象着是你自己在吃,这样你就不饿了。” 说着,月浮屠把酥饼从月浮凌鼻子下边晃过,还拿手扇了扇味儿,最后在月浮凌那委屈巴巴的注视下,一口咬了半块酥饼。 这个欠啊! “啪!” 刚进门的月浮梭都看不下去了,一巴掌拍在月浮屠的后脑勺上。“你啊你!小浮屠,你多大了你,幼不幼稚!” 说着,月浮梭掏出匕首,“唰唰”几刀把苹果切成小块,拿竹签插着给月浮凌吃。 月浮屠在一旁捂着后脑勺,朝月浮梭咋呼着:“坏四哥!你这功夫学的,全是用来招呼自家弟弟的是不?!” “是啊!”月浮梭双手环胸,满脸笑意的嘚瑟着:“来啊你打我啊,你打不过打不过!略略略!” “嗷?四哥你确定?”月浮屠挑着眉,意味不明的问了这么一句。 月浮梭心里毛毛的,虽然有点虚,但还是倔强道:“你敢不敢哪次不叫雷禁?” 每次小浮屠一叫,也不知道雷禁那耳朵怎么长的,眨个眼的功夫就赶来了。他还没开始干啥呢,就被雷禁丢给了雷棘师傅。 “她是本军师帐内的将军,本军师不叫她当打手还能叫谁?”月浮屠甩了甩小辫儿,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哼!那我才不和你打!二打一不公平。”月浮梭噘着嘴,气鼓鼓的别开头。 月浮椤刚提着花篮进来就看到这一幕,看了看月浮屠又看了看月浮梭,边摆花边开口劝着:“哥,浮屠,今天老六出嫁诶,你俩别吵了,有啥架咱等老六被接走之后再打。” “五舅舅说的对哦!小舅舅,母皇说了,今天大家都不可以欺负六舅舅!”捧着花的小花童纪邪云在门口探出个脑袋。 一旁,像只仓鼠一样啃着苹果的月浮凌忙不迭的点了点头,含糊不清的说着:“唔!别吵啦,一起吃苹果哇!” 说着,月浮凌朝着纪邪云招了招手。纪邪云笑得凤眸弯弯,迈着小腿跑到月浮凌旁边坐下。 “略!我是哥哥,才不和老幺计较。”月浮梭哼哼两声,坐到桌边“咔嚓咔嚓”啃苹果去了。 “略略略!”月浮屠朝着月浮梭做了个鬼脸,然后兴冲冲地朝门外跑去。“我先去接待宾客,你们仨好好陪着老六!” …… 要说今天这婚啊,和皓月府前三位公子还有些不同。 月浮生和月弓执手相伴,那是青梅竹马十几年才走到今天。 月浮昀和那简家小姐一堂缔约,那是门当户对媒妁之言。 月浮溟和那江湖游侠仗剑走天涯,那是趣味相投相见恨晚。 可今天成亲的月浮凌吧…… 他的成婚对象,是纪凰麾下的令主——电岭。 要说这他们这相识过程吧,倒也真是古怪又搞笑。 当初电岭被纪凰派来给月浮屠当教习夫子,结果月浮屠没学多久直接上了帝国大战历练,大战结束后又直接成为了正式军师,和雷禁一起组队扫荡东部余孽。 而电岭,在帝国大战结束之后就被纪凰遗忘在了皓月府,靠着她那一手魔鬼辣的烧烤技术,让皓月府内上到月沧海下到旺财,那是见了她就躲着走。 可偏偏命运就是如此凑巧,当钟爱魔鬼辣的电岭和人形饭桶月浮凌碰上,第一次有人能陪自己吃到眼泪鼻涕一起流,这种找到同类的归属感,让电岭忘了她的年龄比月浮凌大了一轮的事实,成天叫唤着月浮凌陪她涮火锅涮烧烤。 就这么吃着吃着,吃了这五六年之后,两人的关系莫名从师生进化成朋友再进化成恋人,再然后就有了今天这场婚礼。 其实最开始看到电岭比月浮凌大了十二岁,月倾锋那是怎么都不愿意把儿子嫁出去的,但无奈月浮凌吃辣吃习惯了,没那魔鬼辣就吃不下饭。 看着珠圆玉润的宝贝儿子日渐消瘦,月倾锋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点头,极不情愿的答应了电岭的求亲。 就这样,皓月府的嫁出了第四位宝贝公子。 喧闹的喜宴一直开到半夜,在一片嬉笑声中,晨氏家族那边又有人快马加鞭赶来月氏家族求见纪凰—— “启禀邪皇陛下!生了,宁王侯生了!父女平安!” 这喜宴结尾的意外之喜,打得众人措手不及。 就在所有人都为这事恭贺纪凰她们几人的时候,被恭贺的简零零却笑不出来,耷拉着脑袋似乎有些委屈。 “简小少主,这是天大的喜事啊,你快别呆着了!”来通报的晨氏族人开口说着。 众人把目光投向纪凰怀里的简零零,只见简零零确实苦着脸,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莫非……担心有了妹妹,日后有人与她争夺地位? 不少人心里弯弯绕绕的想着,啧啧脑补着权势熏心姐妹相残的年度大戏。 然而纪凰怀里那姐妹相残戏码的主角简零零,呆滞几秒之后,终于流下了四岁小孩的委屈眼泪。 “哇呜——!我的弟弟啊!” 纪凰、御弈卿、纪邪风:…… 其余众人:??? …… 总之,不管简零零小少主的弟弟梦如何破灭成渣,第二天还是得一大清早就起床,收拾好包袱,和她家姑姑一起赶去晨氏家族。 一路上,简小少主给自己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我是为了看爹爹才赶回去的,我才不是去看那个牙都没长的小不点。 然而一到晨氏家族,看到襁褓里那个软软的扑腾着手脚的小不点,简小少主呆呆的张大了嘴,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妹妹,真香! 也是从简小少主回来了之后,晨氏家族里就三天两头的动员所有人找孩子。 每次在外面闹翻天找孩子的时候,简零零就抱着“咿咿呀呀”的简熠熠躲在房间。看着襁褓里的妹妹,简小少主正经道: “咳咳!今天,姐姐教你怎么翻墙。” “咿咿呀……” “首先,你要准备一张桌子。” “呀……” “然后,你要爬上去。” “咿呀……” “最后,你要站在上面喊暗卫姐姐,让她抱你翻墙。” “呀呀……” 暗处,虹二一群人:…… 门外,简墨离、纪凰:…… 第462章 大结局(7) …… [风云皇朝一十二年,丞相狄骁凡乞骨还乡,邪皇陛下率百官出城相送。同年,军师月浮屠接任丞相位,辅佐朝政。] …… [风云皇朝一十五年,简氏少主简零零入宫伴读,辅佐帝业。简氏家族嫡二小姐简熠熠晋位少主,承接祖业。] …… [风云皇朝一十八年,邪皇陛下退位,太女纪邪风登基为皇,执掌大权! 风云皇朝一十八年,二皇子纪邪云及冠,封摄政王侯,掌权摘星阁!] …… [风云皇朝一十九年,太上皇携太上皇君归隐曼城。] …… [风云皇朝二十年,风啸首领辞位交接,雷禁堂主接任屠生军首领职位。风鸣首领辞位交接,雷宏堂主接任破晓军首领职位。] …… [风云皇朝二十二年,霖王君抑郁成疾,病体沉疴,药石无医。薨于沐城,享年五十九岁。] …… [风云皇朝二十八年,无上皇崩于沐城,享年七十一岁。风云皇朝二十九年,无上皇君薨于沐城,享年七十四岁。] …… [风云皇朝三十一年,霖王薨于沐城,享年七十二岁。霖王世女沐梓佑承继母衔,封为霖王。] …… [风云皇朝四十一年,太上皇君寿终正寝。] …… 弈凰帝国,曼城。 洁白的丧幡挂满整座曼城,远看真像是下了场雪。漫山遍野被积雪覆盖,白得透不过气。 阵阵秋风刮过,带着无数纸钱在空中飞舞。沉重的挽歌已经响了六日,今晚是亲人离别前的最后一晚。 曼城,城主府。 大堂中央安置着一口紫金楠木馆,棺材下方,披麻戴孝的一男一女跪在地上,无声的烧着纸钱。 男子生得妖冶,一双凤眸勾人心魂。额前一缕长发编成细辫垂下,为他平添几分野性。 女子面容如玉琢冰刻,一双星眸看似温和,却藏着锋芒。樱色的唇瓣紧紧抿着,眼眶被烟熏红了也不敢让眼泪掉下来。 沉稳的脚步声自二人身后传来,男子眼眶里的泪珠在打颤,强忍着哭喊的冲动,闭上眼,头也不敢回的问着: “……母皇,你真的要抛下云宝和皇姐吗?” 两人身后,已经沐浴焚香换好玉衣的老妇人从容笑笑,走到两人面前,伸出手摸了摸男子的头。“以后,皇姐会替母皇照顾好云宝的。” 纪邪云跪在地上,伸手抱住纪凰的双腿。眼泪如决堤之水,控制不住的向外涌。“母皇!云宝以后每年都抽出时间和皇姐来陪着母皇,母皇你别离开我们好不好!” “这么多年了,母皇的小云宝怎么还是没长大。”纪凰那满是褶皱的手落在纪邪风脸上,动作轻柔的擦去了他脸上的泪。 “你们父君一个人走在路上也很孤独,云宝你有皇姐陪着,但父君只有母皇,你明白吗?” “不明白不明白!”纪邪云摇着头,哭得像个小孩。自从接任摘星阁这么多年来,他从未有哪一刻这么失态过。 纪凰笑得有些无奈,还像四十年前那样,蹲下来拍着他的背,轻轻哄着:“云宝乖啊。” 纪邪云抱紧她的腿,任纪凰怎么说,他就是不愿意松手。 纪邪风在一旁跪着,上身挺得笔直。听着纪邪云在旁边哭闹,她既没有帮忙也没有阻止。 不帮忙,是因为她从小就知道,她的母皇是个说一不二的帝皇。 不阻止,是因为她还抱有一丝奢望,希望云宝真能哭得母皇动容。 “云宝,今日最后一晚了,你这是要哭得父君不能安歇吗?”纪凰叹了口气,轻轻抚摸着纪邪云的头发。 纪邪云正欲开口,却在下一秒被纪凰点了穴位,动弹不得。 纪邪风看着这一幕,对上纪邪云那震惊又悲痛欲绝的目光,心情沉重的摇了摇头。 “母皇,你真的……决定好了?”纪邪风抱着最后一丝奢望,开口问着。 纪凰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母皇何时骗过你们?” 纪邪风闭上眼,眼角滑下两行泪。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朝着纪凰行了跪拜大礼,艰难道:“那……儿臣,恭送母皇!” “家中大人不在了,崽崽要好好照顾弟弟。”纪凰拍了拍纪邪风的肩膀,继续道:“就把母皇和你父君葬在曼城,不要入皇陵了,别让人扰了母皇父君的清静。” “儿臣,明白!”纪邪风把头磕在地上,不敢抬起来看纪凰一眼。 她怕她和弟弟一样,忍不住乞求母皇留下。 纪凰此刻也没话交代了,最后一次拍了拍纪邪风的肩膀,然后站起身,一步一步朝着大堂中央那口棺材走去。 棺材里,躺着一个在等她的人。 “儿臣谨记母皇之令,必当竭尽全力,照顾皇弟!” “儿臣谨记母皇之令,国丧从简,给母皇父君以清净!” “儿臣谨记母皇之令,在位期间不改曼城一草一木,护佑曼城百姓远离朝堂纷争!” 纪邪风的声音一声接一声响起,纪凰闻言笑笑,轻躺进棺材里,伸手描摹着枕边人安静沉睡的轮廓。 汹涌的内力在她体内运转,片刻的膨胀之后归于宁静。 纪凰躺在棺材里,牵着御弈卿的手,脸上挂着一抹笑。 那笑容,该是一辈子苦过、累过、笑过、爱过、放肆过、狼狈过、低沉过、辉煌过,临走时才能有的释怀与从容。 最后闭眼的瞬间,纪凰脑海里仿佛真的在回放她的一生。灵堂里纪邪风和纪邪云的哭声都渐渐远去,她好像走马观花一样,看完了她这一生。 最后啊,她的记忆停留在了十三岁那一年。 那天,有个白袍公子坐着轮椅,在曼城外等她。 她策马出城,看着那公子,真真是恍了神。 世上果真有这般人,你看他一眼,眼里便只能容得下他。 她问“公子来此所为何事?” 后来才知,这公子啊,是来与她度一生的。 …… [风云皇朝四十一年,太上皇君寿终正寝。 风云皇朝四十一年,太上皇,殉情。] 第463章 番外(1) 传说浩瀚星海深处,有一位银发仙君。长发倾洒天际,交绘九天银河。 传说旭日东升之巅,有一尊太古魔神。生灵于之虚无,天道为之崩裂。 传说七月时至,仙君偶遇魔神,九天银河牵扯旭日东升之轨,造成天地间火星陨落。天气因此渐凉,是为七月流火。 …… 九重天,邀仙台。 邀仙台旁,诸仙云集。 邀仙台中央,羽化池中泛着冰蓝色的荧光,随着呼吸忽明忽灭—— “恭贺星辰仙君历劫归来!!!” 众仙见这光芒闪烁,连忙朝着羽化池的方向拱手作揖。 天地间,魔、妖、人、仙、神,五灵为主。凡是历了九九八十一世的凡尘劫难,世世有作为者,人可升仙,仙可升神。 而这星辰仙君此番历劫归来,只待神族下界为其加冕,便是要飞升为神,去九重天之外的天外天修行了。 神界,那是多少仙界中人梦寐以求的地方啊! 伴随着众仙的呼声,羽化池中那冰蓝色的荧光慢慢变亮,在空中飞舞聚集,最后凝结成一个巨大的光圈。 光圈中,银发白袍的男子缓缓走了出来。 白净如瓷的脸上,那双幽蓝色的眼眸格外慑人,仿佛里面藏了一片星海,星海深处翻涌着不为人知的危险。 “星辰!我终于等到你了!” 众仙中央,一名白衫女子朝着那星辰仙君的走去,柳眉杏目间端的尽是柔情。 “星辰仙君成功历劫,不枉二公主连南海四太子的求亲都拒绝了,在天宫等他这许久啊。” “是啊!二公主对星辰仙君当真是用情至深。她们二人若是成了,那真是神仙眷侣一段佳话啊!” “……” 周围众仙议论纷纷,笑得和气。 一旁,一名小仙子的声音小心翼翼的响起,有些不合时宜—— “可我怎么听说之前二公主就为此事求天帝赐婚,可星辰仙君不愿,天帝为此大怒,才贬了星辰仙君下凡历……” “说什么呢!快闭嘴!” 站在这小仙子旁边的几位仙子连忙打断了她的话,被称为二公主的白衫女子朝她们这边看了一眼,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但终究没说什么。 不过即使她不说,众仙也知道二公主此刻心里必然是不舒坦的。 毕竟那小仙子说的,确实是实话。 二公主青菱法力了得,母族又是仙界中的青鸾贵族,自幼便得天帝宠爱。这九重天里,还没有二公主要不来的东西。 可偏偏这个星海深处诞生的星辰仙君,初出星海就虏获的二公主一颗芳心,迷得二公主非他不可,硬是求了天帝为二人赐婚。 天帝向来宠爱二公主,自然是答应了。谁曾想这星辰仙君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连天帝的命令都敢不遵,被贬谪下凡历劫。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他居然真的渡了这让无数仙友陨落的九九八十一世凡劫,一脚迈入神界门槛。 这下啊,恐怕天帝都奈何不得他了! 天帝,说白了只是神界指派来这天宫的掌权者,勉强在神界算个管事的。星辰仙君一脚迈入神界门槛,与天帝已是平级,天帝何来的权力支配他? 也怪不得这二公主,之前要星辰仙君与她结为仙侣时盛气凌人,如今在星辰仙君历劫归来后只能走温婉路线。 不过这些话众仙也只敢在心里想想,那是怎么都不敢当着青菱的面说出来的。 羽化池旁,星辰扫了眼他面前的青菱,眼底的淡漠都快要将人冻结了。 青菱心里有些发怵,但还是伸出手去,想要挽住星辰的胳膊。 不过还不等她碰到,星辰就直接从她身边走了过去,衣角都没让她碰到,仿佛她是空气一样。 “星辰!你这是何意?!”青菱被落了面子,脸上的柔情褪去不少。 星辰的脚步没有片刻停顿,直直朝着他的仙宫走去,将青菱无视了个彻底。 众仙连忙低头散去,不敢看这位天帝最宠爱的公主出糗。 等到众仙散得没了踪影,青菱才怒不可遏的攥紧了手,愤愤道:“星辰你给本公主等着!这九重天还没有我青菱得不到的人!” …… 九重天,陨神之渊。 在这片深渊裂缝里,有一片星海。星海的深处,有一颗……蛋。 准确来说,是蛋壳。 在这里,一切的一切都围绕着那枚蛋壳运转。 历劫归来的星辰回到这里,步伐从容的走进了那枚硕大的蛋壳。 “许久没回来了,还真有些恍惚。”星辰抚摸着一颗参天古树,眼底流露出一丝眷念。 古树边,一间小木屋安安静静伫立在那儿,木屋周围草长莺飞,蜂蝶起舞。 这蛋壳里,另有乾坤。 星辰伸手描摹着古树苍老的树皮,嘴里轻声呢喃——“阿凰,你想看看我出生的地方吗?” 他现在不知道他到底是星辰,还是御弈卿。 九九八十一世,他独自一人渡了八十世,做过济世医、做过九五帝、做过劫富盗、做过镇国将、做过肱骨臣……可最难忘的,恰是最后一世。 做她,心头血。 他在人间灵魂离体时,好像看到她躺在了他身旁,牵着他的手,放下了生前所有,陪他沉睡。 她死后,也是要进轮回的吧。 下一世,还会……记得他吗? 星辰的手不自觉的压紧在树干上,被树皮印出了一道道红痕。 他在冰凉的地方沉浸了这么久,好不容碰到的温暖,他不想放开她! 不! 他不会放开她! …… 地府,冥宫。 主管凡人生死轮回的阎王缩在案桌后,看着他面前可以称之为妩媚的男妖,眼底的惊恐无可复加。 男妖四周,奇状艳抹的一群妖修把这阎罗殿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阎王怎么这么不识趣呢,不就是找个人嘛,能费您多少事啊?”男妖翻着生死簿,勾人的声线吓得阎王一个哆嗦。 “本官、本官……说过了,你要找的人当年为了护你而被仇家推进了畜生道,进了畜生道的鬼魂世世任人宰割,是没有回转之机的,地府也查不到……” 阎王哆哆嗦嗦说完,只见那男妖眯起眼,瞳孔竖起。 “若是我今日,非要你查出个下落呢?!”男妖一手掐上阎王的脖子,理智已经处在崩塌的边缘。 四周妖修不敢上前相劝,地府的人不敢上前搭救,场面僵持不下。 就在这时,一道白影打破了这僵局。 “御弈卿?”男妖眯着眼,几乎是看到来人的瞬间就认了出来。 虽然头发变银色了,但那样貌却是没变。 或许是有段时间没听到人这么叫他了,赶来地府的御弈卿神色有些恍惚,片刻后恢复了他那一贯的淡漠。 “单倾颜。”御弈卿开口打了招呼。 或许是出于对最后一世的眷恋,他现在连看那男妖都有两分亲切感。虽有些诧异在这里遇见单倾颜,但也懒得过问了。 单倾颜似乎是没想到在这儿能碰到御弈卿,也似乎是没想到御弈卿居然还能认出他,舔了舔嘴角笑道:“你居然是仙族,真让我……嫉妒呢!” 御弈卿看他一眼,急于办自己的事情,并不想和他闲扯,直白开口道:“把他给我。” 阎王此时还以为御弈卿是来救他的,看了眼御弈卿那头银发,毫不犹豫的喊着:“星辰仙君救命!” 整个九重天的仙族,银发者唯有星辰仙君。 单倾颜顺着御弈卿的目光,看向正被他掐着脖子的阎王,笑眯眯的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问着:“御弈卿,纪凰呢?” 算算日子啊,御弈卿这会儿应该是才死不久吧?他这么急跑来地府,不会真是来救阎王这个软脚虾的吧?估摸是来截纪凰的魂来了吧? “与你无关,把他给我,今日之事我权当不知。”御弈卿开口说着。 妖族与仙族素来不对盘,地府隶属仙族看管,单倾颜身为妖族,带部下闹了地府,是要被天帝派兵捉拿的。 不过他对仙族也没什么归属感,仙族妖族这些事他也不想参与。 听了御弈卿这话,阎王的脸色顿时就垮了下去。 单倾颜倒是一点都不意外,反而兴致颇浓的说着:“给你,可以啊,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御弈卿蹙了蹙眉,正所谓最了解你的反而是敌人,有了一世敌对的经历,他很清楚单倾颜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 此刻急着找到纪凰,他也不想和单倾颜多做争执,冷漠道:“说。” 单倾颜现在也不废话,指着阎王殿里的代表畜生道的冥兽雕塑,朝着御弈卿开口道:“把它两个眼珠取下来,我要看进入畜生道的人魂去向。” 御弈卿扫了眼单倾颜掐着的阎王,问道:“为何不让他去?” “他要是有那能耐,现在能被我抓着?”单倾颜嗤笑一声。 那冥兽的两颗眼珠看到了入畜生道的所有魂灵,但只有修为高的仙族才能取下,否则他也不至于如此麻烦! 御弈卿闻言微微颔首,算是应允。“你先把他给我。” 因为知道御弈卿还算守信,所以在得了他的应允之后,单倾颜二话不说就把手里的阎王抛了过去,顺带翻起了生死簿。 御弈卿伸手接住阎王,冷声问着:“归凤大陆弈凰帝国,风云皇朝四十一年十月十八日驾崩的始皇纪凰,她的灵魂入了轮回道吗?” 阎王战战兢兢站在御弈卿身边,双手摸着喉咙,仔细思索了一会儿之后答着:“帝魂吗?可最近没有帝魂入地府啊!” “什么?!”御弈卿的语气陡然冷了几个度,吓得阎王浑身一颤。 “仙、仙君,帝魂乃是人界大作为者,轮回前要记载功德,很是麻烦。要是有的话,下官一定会记得的。” 第464章 番外(2) “别指望他了,他就一废物。”单倾颜一边翻着生死簿一边开口说着,对着生死簿查了好一会儿,然后皱了皱眉。“不对啊……” 再翻了两页,似乎还是没找到想要的,单倾颜微微蹙眉,看向御弈卿开口道:“你确定你没记错日子?” 他也不想帮御弈卿找人,但无奈只有快点帮御弈卿找到纪凰了,御弈卿才会帮他取冥兽眼珠。 御弈卿看了眼单倾颜手里的生死簿,开口道:“没记错。” 他就算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死的,也一定忘不了她陪他躺进棺材的样子。 “那真是奇怪了……我都翻到风鸣了,怎么没见到纪凰?”说着,单倾颜又往后翻了几页,随意道:“风啸活得还挺久,比风鸣多活了六年……” 御弈卿并不想听这些,走到单倾颜旁边拿走了生死簿,翻到前几页仔细看着。 但他看了一遍又一遍,生死簿上依旧没有出现纪凰的名字。但他无比确定,他和纪凰去世的时候风鸣还活着,不可能翻到风鸣那儿了还没找到纪凰。 “怎么会……”这一遍还是没找到,御弈卿又从头开始翻看。 单倾颜皱了皱眉,仿佛看到了之前的自己,也是这么一遍又一遍不死心的查。 “喂!要不你去问问,像纪凰那种杀戮重但功德还行的开国帝皇,到底是怎么轮回的?或者去问问你们仙界的那些仙子仙君,有没有什么要马上升仙的人魂?” 单倾颜抛着阎王的笔,态度随意的开口建议。 御弈卿皱了皱眉,看向一旁低眉顺眼的阎王。 阎王立马会意,忙不迭的答着:“帝王必有杀戮,只要造福过百姓,皆记载功德,轮回转世。不入轮回的,一般是升仙了或是仙族渡劫结束了。仙君不若回九重天问问,想必是能找到的。” 御弈卿听到这里,也知地府里是找不到了,于是点了点头。 见御弈卿的事办得差不多了,单倾颜这时才开口催促着:“眼珠。” 御弈卿看他一眼,迈步走向那冥兽雕塑,双手泛着冰蓝色的光,慢慢覆上那冥兽的眼睛。 “咔——!” 一声脆响,其中一颗眼珠就这么生生被御弈卿掰了下来。另一颗当然也是一样。 单倾颜拿到两颗眼珠,也没管离开的御弈卿,带上他的那群妖族部下,在阎王惊慌的注视下离开了地府。 …… 三十三重天,诸神之巅。 九重天外神族栖身,仙界广称其为天外天。 而这天真正的边界,便在这三十三重天,旭日东升之巅——诸神之巅。 传闻诸神之巅上,有一颗太古时期留存的梧桐神树。神树亿万年来与旭日擦身而过,汇集天地之灵,支撑天地边界。 而树上,栖息着飞禽始祖——羽嘉。 …… 诸神之巅的梧桐神树今日燃着火光,三十三重天诸神竞相朝拜,跪拜之人堵死了诸神之巅的下山路。 “诸位冕下,尊上尚在闭关,请离开吧。”两名头上长着三片桑叶的小童拦在山下,似是对诸神朝拜这一幕早就习以为常了。 而山脚下跪拜的诸神似是也听习惯了小童这话,态度虔诚规规矩矩拜完,然后陆续起身离开了。 众神离开后,两名小童也没有那么严肃了,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 “尊上这次渡劫像是多了一世,回迟了些。” “不清楚,尊上的事情我不敢过问的。” “嘿嘿!我也不敢。可是尊上回来后就在闭关,是出什么事了吗?” “那我哪知道?尊上的修为,怎么会被我们探查到嘛!” “也是哦!对了,前两天祁凡神君还来找过尊上,听说是仙界有个仙族要飞升成神了,请尊上定夺。” “这点小事以前都是祁凡神君自己处理的,这次怎么上报到尊上这里来了?莫不是……嗯哼!” “你瞎说什么呢!虽然祁凡神君确实有意于尊上,但也不至于公私不分吧?听说这次是因为那个仙族年纪太小又修为极高,祁凡神君怕有异常才来向尊上禀报的。” “哦,这样啊!我还以为……嘿嘿嘿!” “好啦你别想多了,尊上那样跺跺脚就能山崩地裂的人物,是不会有这些儿女之情的!” “哎呀,不谈感情,尊上也可以纳个伺候的人嘛!祁凡神君那么俊逸,放在床边看着也好啊!” 两名小童低声窃语,就在这时,诸神之巅上的神树火光大盛,天地猛然一阵颤动,片刻后归于宁静。 “奇怪……这是?” “天呐!怕是尊上出关了!我们赶紧回去!” …… 九重天,天宫,天机阁。 御弈卿往里一走,天机阁内坐守的濡付仙君立刻起身相迎。 “星辰仙君今日怎来了本君这天机阁?”濡付开口问着,对于御弈卿的造访有些诧异。 要知道,星辰仙君虽灵气旺盛身为仙族,但素来不与他们这些天宫的人打交道,甚至连进天宫的次数都极少。 “有事请教。”御弈卿开口答着,神色淡然。 濡付倒是被他这回答给说愣住了,愣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笑着回道:“星辰仙君倒是稀客,仙君有事请问,本君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多谢。”御弈卿敛眸,沉默片刻后问着:“仙界最近可有下凡历劫回来的仙族?” 濡付闻言,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又掐指算了算,最后朝着御弈卿摇了摇头。“没有,唯有仙君你。” 御弈卿的心沉了一半,继续问道:“那可有凡人升仙?” 濡付这次算都没算,直接笑道:“这凡界三千小世界里,凡人升仙千百年难出一个,且每次必由诸仙公选定夺。若是有凡人升仙,此刻天宫可没这么安静。” 御弈卿这下心彻底沉了下去,冷声问着:“地府掌管凡界三千小世界的灵魂轮回,凡界中人身亡后魂未入地府,此事为何?” “竟有此等事?!”濡付被问得一愣,思考了一会儿之后说着:“那凡界中人莫不是妖族幻化的?还是说她魂魄虚弱,还未入地府便魂飞魄散了?” “魂飞魄散?!”御弈卿的眼神突然变得狠戾起来,直把濡付给吓了一跳。 濡付猜也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御弈卿不爱听的,于是思索了一会儿,委婉答着:“仙君当真去地府问清了,会不会是那人魂已经入了轮回,只是仙君看漏罢了?” “不可能。”御弈卿查了一遍又一遍生死簿,当然确定他自己看清了,里面就是找不到她。 “那这凡人可有怪异之处,仙君说来本君听听,兴许是妖族入凡间作乱。”濡付继续开口说着。 御弈卿看了濡付一眼,再看了眼天机阁里来来往往的仙族,直接伸手拍在了濡付肩头。 一阵光将两人笼罩,等到濡付再睁眼时,已经在一片不知名的地域。 “星辰仙君这是做什么?”濡付皱着眉头,神色间已经有了防备。 御弈卿没时间理会她,开口问着:“若是凡人前一世便未入轮回,在凡界的一方小世界死后直接进了另一方小世界重生,魂附身到另一个已死之人身上,又当如何?” 她这事有些诡异,他不能在外人面前说。 仙妖两族素来水火不容,若她真是妖族,那他在找到她之前,不能给她引去麻烦。 听了御弈卿的话,濡付有些怪异的看了他一眼,开口道:“若这真是个凡人,一世死了便直接入地府轮回,岂能由她在人界这般无视规则? 再说了,凡人魂魄何其脆弱,即使能逃开地府勾魂,怕是还未曾到另一个小世界就已经在空间乱流中被碾压的魂飞魄散了,还想重生?呵!” 反正濡付现在已经笃定了,星辰仙君要找的肯定就是个妖族。私通妖族可是仙界重罪,这星辰仙君还想不想加冕升神了? 御弈卿看他一眼,自然知道濡付心里那点小心思。为了避免麻烦,他直接一掌打在了濡付的头顶。 又一阵光闪过,濡付再睁眼时,已经回了天机阁里。 “嘶……”濡付皱着眉头,揉了揉胀痛的脑袋。 旁边的一位仙童连忙上来扶着他的胳膊,开口问着:“仙君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随星辰仙君办事去了吗?” “什么?”濡付揉着头,总感觉忘了些什么,开口问着:“星辰仙君有什么事找我?” 小仙童也是一愣,茫然的摇了摇头。“小童不知。” “……嘶!罢了罢了,先扶我去休息。”濡付摆了摆手,没再多纠结小童说的那事。 而在刚才那片地域里,御弈卿还在思考濡付刚才说的话。 “妖族么……可她除了重生之外与常人无异,并没有奇怪之处,也从未使用过什么法术。” 御弈卿兀自说着,但眼下也只有妖族这一个解释说得通,否则难道要让他相信她魂飞魄散了吗? 不可能! 哪怕把妖族查个底朝天,他也一定要找到她! …… 蟒砀山,万毒窟。 “嘶嘶——!”两条赤练巨蟒一左一右盘在万毒窟门前,分叉的蛇信子在空中嘶嘶作响。 万毒窟里,单倾颜满身汗水盘在柱子上,看着自己蜕下来的蛇皮,眼底涌现出浓烈的厌恶。 还多亏了纪凰,让他和阮琛死的没隔多久。 那段时间死了好多人,被收进地府的魂魄乌压压一片。大家都在轮回路前安静排着,而他也在里面寻到了她的身影。 他们才刚约好,下辈子一起投胎到普通人家,青梅竹马定个娃娃亲。 可谁曾想,终究是他杀戮太重,恨他的人太多,竟然有人在轮回路上要灭他魂魄。 她也傻,为了保护他都忘了轮回,厮打中被人推入了畜生道。最终他还是寡不敌众,被人打得魂魄虚弱,险些魂飞魄散。 后来他的灵魂已经无**回,被地府抛了出去。有个蛇妖将他吞了下去,他不甘心就此消散,于是在蛇妖腹中吞了妖丹,取而代之。 当然了,那些推了她的人,他都找到了她们的转世,一个一个将她们杀了剥魂,也推入了畜生道。 这样的话,即使畜生道的生灵世世任人宰割,好歹多几个人挡在她身边,轮到她的几率就小些啊。 这么想着,单倾颜那双竖瞳危险的眯了起来,舌头在嘴角舔了舔,突然化作蛇信子“嘶嘶”两声。“谁?!出来!” 第465章 番外(3) “灵魂与躯体不融合,你是夺舍?”御弈卿云淡风轻的站在单倾颜面前,虽是在问,但语气笃定。 “关你何事?!”单倾颜的蛇信子变了回去,蛇尾最后一点蛇皮已经褪下,他又化为了妖族的模样,走到座椅边坐下。 “我帮你固魂,灭了你体内的原蛇妖残魂,你帮我在妖族找个人。”御弈卿语气平淡的开口说着。 “呵!在妖族找人?御弈卿,你别告诉我,纪凰她是个妖吧?”单倾颜语气轻佻,颇有些看戏的意味。 御弈卿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开口说着:“你只需告诉我同意或不同意。” “同意啊,当然同意。”单倾颜妖魅一笑,舌头又变成了蛇信子,双腿也不受控制的变成了蛇尾,游走到御弈卿面前。“御弈卿,我还要你帮个忙。” “何事?”确定了短暂的合作互利关系,御弈卿自然也不介意单倾颜提些要求。 见御弈卿说话爽快,单倾颜的蛇尾翘了翘,白皙到可以清晰看见血管的双手握着两颗眼珠子,抛球一样抛给御弈卿。 “我试过了,妖族法术怎么都无法打开,还得你这仙族来才行。”单倾颜双手环胸,一双眼瞳在圆瞳和竖瞳之间来回变换。 显而易见,这具躯体的控制权不全在单倾颜手上。 御弈卿拿着冥兽眼珠盘玩一会儿,手上一点点聚集起冰蓝色的荧光。 那两颗冥兽眼珠开始发亮,慢慢的在御弈卿手里融合,最后化为一面光幕。 光幕上,冥兽所见的一幕幕如幻灯片一样放映。 单倾颜的蛇尾再次化为双足,踉跄着扑到光幕边,仔细看着里面一个个白色魂体飘过。 终于,他看到了那天那场动乱。 他被人围着厮打,她挡在他面前,被人推开。 然后,她跌进了畜生道。 单倾颜扑在光幕上,眼睛一眨不眨的追随着那一道魂魄。然而那道魂魄自始至终只出现了一次,被推入畜生道后就再无转世。 “怎么会……怎么会!不可能!”单倾颜的瞳孔再次竖起,额头和眼角开始生出一片片蛇鳞。 御弈卿见他心神大乱,有要被蛇妖残魂夺回躯体的趋势,连忙收了手里的眼珠,连带着那光幕也一同收起。 而单倾颜还是半人半蛇的状态,整张脸一点点被蛇鳞覆盖,看得叫人头皮发麻。 御弈卿还等着单倾颜合作,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蛇妖残魂吞了灵魂。双手快速捏了法符,光符化为冰蓝色的光剑刺进单倾颜眉心,帮他镇压了蛇妖残魂。 光剑消失后,单倾颜脸上的蛇鳞一片一片隐入皮肤下面,竖成线的瞳孔也开始慢慢恢复。 “多谢。”单倾颜捂着胸口,跌坐在椅子上。 进了畜生道,活个上十年再被人宰杀也算运气,能活到二三十年实属罕见,上百年那得是投胎成乌龟王八了吧! 凡界三千小世界,每方小世界的时间都不一样。她跌进的那方小世界如今已过了两百多年,那世界里畜生道的生灵都不知轮回多少次了,可独独少了她! “御弈卿,我派整个蟒砀山的妖族帮你找纪凰,你再帮我一个忙。”单倾颜语气认真,认真到几乎是在恳求。 御弈卿稍加思索,微微颔首。“你说。” 单倾颜也从没想到他有朝一日要找御弈卿帮忙,心里一阵苦笑之后继续道:“我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法力不支,没法硬闯凡界。你带我回归凤大陆,我回去拿点东西。” 御弈卿闻言沉默片刻,有些怪异的看了单倾颜一眼,点了点头。“走吧。” 传闻妖族有以物寻魂的秘法,只要能找到与所寻魂魄关系密切的物品,就能在茫茫天地间寻到那魂魄的踪迹,但想必这寻魂的代价不轻。 “喂!”见御弈卿转身就走,单倾颜急得肝疼,连忙道:“你就这么让我走啊!好歹给我点东西遮掩妖气吧?” 他现在只是个半道修法的妖族,连躯体都是半偷半抢得来的,也只能在这一届的软脚虾阎王那儿立个威罢了。 这御弈卿莫不是拿他当什么同一级别的妖族来看了吧?这未免也太瞧得起他了吧? 听了单倾颜的叫喊,御弈卿蹙了蹙眉,眼底飘过一丝嫌弃,抬手往单倾颜头上打了道符咒。 刹那间,单倾颜的妖气被封了个干干净净,看起来与凡人无异。 …… 归凤大陆,弈凰帝国,曼城。 三百多年来,在纪氏家族的统治下,整个大陆呈现出一派祥和安宁、欣欣向荣之景。 弈凰帝国建立以来,自始皇纪凰往下,如今已传到第十六任女皇。而曼城在历代女皇的庇佑下,至今依旧是弈凰帝国所有权贵不可沾染的世外桃源。 大隐世界,说的便是这座城池了吧。 晴朗日光下,一道白光劈在曼城里最高的山峰上。 这座山峰风景秀丽,方圆几里栽满了梧桐树,少有城民打扰。 因为这里,是曼城之主与曼城主君的长眠之地。 白光消散后,御弈卿和单倾颜的身影伫立在山峰上。看着那已经被青草燃绿的孤冢,御弈卿眼底有些震动,片刻后归于宁静。 他觉得自己此刻离她好近,却又好像好远。 “这是你的墓还是纪凰的墓啊?”单倾颜怀里抱着一个沾满泥土的碎口陶罐,走过去擦了擦墓碑上的尘土,仔细看了看下面被坟头草爬满的几行字。“曼城第一任城主纪凰殉情……” 单倾颜眼底划过一抹震惊,扭头看着御弈卿,魅惑笑道:“御弈卿,你可以啊!纪凰居然为你殉情了!” 仙族下凡渡劫,大多数渡完劫便继续修行,不会再管凡尘往事。 到底是这两人情深意笃,难怪御弈卿渡劫成功了却还要冒险与他这妖族合作来找纪凰,连他自己即将升神的事情都不管不问。 见御弈卿没搭话,单倾颜也不恼,继续问着:“你来这儿做什么,就来看看?” 御弈卿抿紧唇,沉思一会儿之后陡然睁眼,开口道:“我拿个东西。” 话落,御弈卿的双手笼罩着两团幽蓝色的光,随着那光球越来越大,他们两人脚下的地面也开始微微颤动。 单倾颜有些晃神,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一口紫金楠木棺材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即使经历了三百多年泥土销蚀,这棺材依旧完整华美。 御弈卿在心中吸了口气,伸手抚上棺身。冰蓝色的荧光布满棺盖,一点一点将棺盖移开。细碎的灰土往棺材里掉,被一道光幕隔开。 棺盖掀开,棺材里两具衣衫老旧的白骨并肩躺着。两具白骨的手骨混在一起,一时间分不清是属于谁的骨头。 御弈卿的目光在棺材里一寸一寸扫过,最后停留在混作一团的手骨上,仔细打量许久后神色骤变。 “怎么?”单倾颜上前两步,伸着脖子往棺材里看了看。 别说,亲眼看到御弈卿和纪凰的尸骨,咋就让他那么解气呢? 瞧瞧他们当初斗成那样,可到最后不管谁输谁赢,还不是都成了一具枯骨? “戒指,没了。”御弈卿伸手抚摸着棺材里的枯骨,试图压下心头的震惊和那份大胆的猜想,但那想法就像发芽的藤蔓一样,在他心里疯长。 在纪氏家族的统治下,这座坟至今还没人敢动。除了她,还有谁会像他一样跑回来开棺。 单倾颜皱了皱眉,正准备给御弈卿泼盆冷水让他冷静冷静,结果就听到附近传来大批凡人的脚步声。 “有人。”单倾颜扯了扯御弈卿的袖子,御弈卿回过神来,深深的看了眼纪凰的枯骨,然后合上棺盖,施法将棺材放回地下。 等他做完这些,给他和单倾颜都施完隐身咒之后,那批凡人才姗姗到来。 御弈卿和单倾颜隐身站在墓边,看着那批凡人提着贡品上山祭拜。单倾颜本来兴趣不大,却陡然听到身旁的御弈卿开口喊了身声“云宝”。 在他旁边,御弈卿一脸震惊的看着那批人中为首的妖冶男子,眼底深处不自觉的带上了慈爱。 那男子也似乎有所察觉,探着头四处看了看,目光一次次从御弈卿他们身上扫过,最后没什么发现,有些狐疑的收回了视线。 “奇怪……”男子嘟囔一声,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转身道:“皇姐,我让你拿糕点,你怎么又拿了酒?” 御弈卿有些恍惚的看着后面上来的女子,看着那女子与他九分相似的脸庞,忍不住呢喃着“风崽……怎么会,他们转世后怎么还是姐弟?” 那女子提着酒,朝男子笑道:“史册上不是说这位始皇酒量惊人么,我试试能不能给她灌醉了。” 说着,女子拉着男子一起跪在墓前,正正经经开始祭拜。 单倾颜看御弈卿脸色不对,看了看那一男一女,又看了看御弈卿,神色古怪的开口问着:“这两人真是你和纪凰的后人吗?后多少辈的?怎么瞧着就像你们俩刚生的?” 不是他思维发散,是那一男一女实在和纪凰御弈卿长得太像了,想让他不这么猜都难。试问谁家传了十几代的后人,长得和他们先祖这么像的? 但是这方小世界已经过去三四百年了,如果这两人真是纪凰和御弈卿的儿女,那纪凰和御弈卿的儿女是属龟龟的不成?活这么久? 御弈卿被单倾颜叫回了神,朝着单倾颜摇了摇头,开口道:“我要去趟地府。” 他要查一下,风崽和云宝已经轮回多少世了。 单倾颜点了点头,抱紧怀里的骨灰罐子。 一阵风吹过,两人消失在这片山峰。 跪在地上祭拜的一男一女似乎有所感应,齐齐朝着他们消失的地方看来。无所发现之后,两人对视一眼摇了摇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总觉得有人在看他们,那感觉,有些微妙。 …… 地府,冥宫。 “轮回二十九世,世世姐弟,双胎而生,克父克母。” 单倾颜坐在阎王殿的案桌上,翘着二郎腿翻着生死簿,在一旁阎王那怂包的目光下朝御弈卿笑道:“御弈卿,你和纪凰的儿女有些邪门啊。” 御弈卿闻言蹙了蹙眉,一言不发。 生死簿他已经看过,单倾颜说的他当然知道。 风崽和云宝,竟是世世姐弟,这未免有些不合常理。毕竟凡界三千小世界,每日数以百万计的人魂进行轮回,哪儿有这么巧的事情,偏偏她们姐弟一直在一起。 “诶,御弈卿,你觉不觉得这阎王知道的太多了?”单倾颜眯着眼看向一旁的阎王,杀仙灭口之意昭然若揭。 阎王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往御弈卿那边靠了两步,哆嗦道:“星辰仙君……” 御弈卿抬起手挥了挥,一道蓝光钻进阎王眉心,让他直接倒地昏睡。 “走吧。”封了记忆便是,诛杀仙族会惹来一堆麻烦事。而且这阎王并无大错,只是怂了点,不至于为此丧命。 御弈卿即将升神不能离开天宫太久,不然容易被有心之人察觉,所以辞了单倾颜之后就回了九重天。 单倾颜笑意盈盈的合上生死簿,抱着陶罐离开地府,回了他的蟒砀山。 …… 《邪王别太拽》无错章节将持续在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第469章 番外(4) 三十三重天,诸神之巅。 支撑天地边界的梧桐神树上,一名银袍女子坐在神树枝桠上,一条腿随意弓起,踩在神树树枝上。 她那满头白发自树上倾洒而下,足足有一人高的白发如雪般无暇,被诸神之巅峰的太阳光芒扑上一层金光。 女子坐在神树枝桠上闭目养神,她额间有一道竖长红痕,红痕下端直指眉心,安静的模样绝美的像一幅画卷。 “启禀尊上,祁凡神君求见。”小童站在离神树三丈远的地方开口禀报着,末了见树上女子毫无动静,便加了一句“似与仙界的星辰仙君有关。” 话音刚落,坐在神树上的白发女子陡然睁眼,一双猩红的凤眸暗藏汹涌,与眉间红痕一起点缀在脸上。 似神非神,似魔非魔。 “宣他进来。”女子幽幽开口,左手抚上右手无名指,轻轻转动着手指上的戒指。 果然,一提到那个仙界的星辰仙君,尊上的气息都变了。真不知道那星辰仙君是有多大的神通,竟然能让尊上如此惦念。 小童抿着嘴,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应了声“是”之后迅速跑了出去。 没过多久,小童领着一名丰神俊朗的蓝袍男子走了进来。 “祁凡拜见邪凰尊上!”男子站在离树三丈远的地方,九十度弯腰行礼。 树上的女子睨他一眼,随后收回视线。“何事?” 祁凡有些摸不清邪凰对那星辰的态度,所以不敢夹杂太多主观看法,只能有一说一的禀报着。 “启禀尊上,仙界天帝上奏,说星辰仙君勾结妖族祸乱凡界,甚至已经堕落为妖,所以酌情取消了星辰仙君的加冕仪式。 并且……已经派遣天兵天将进行捉拿。” 话音刚落,祁凡分明已经感受到了树上女子的凛冽杀意。 “本尊倒是不知,区区天帝,何来资格取消神族加冕?!” “这……”祁凡语塞。 女子嗤笑一声,在祁凡和小童惶恐不安的注视下,启唇道: “摆驾九重天!本尊倒要看看,这一任天帝究竟有多威风!” 本来还未想好如何见他,现在倒好,也不必想了。 她的阿卿,可受不得委屈! …… 蟒砀山,万毒窟。 一条条蛇在万毒窟游出游进,这样的场景已经持续了月余。 万毒窟里,单倾颜翘着二郎腿坐在主位上,每听完一条蛇的汇报,他的神色就凝重一分。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蟒砀山的妖族几乎打听遍了妖界里的去过凡界的妖族,但就是找不到纪凰的踪迹。 再这样下去,御弈卿怕是真要直接堕为妖族,用寻魂之法去找纪凰了。 这么想着,单倾颜悄悄看了眼坐在旁边的御弈卿。对上御弈卿那霜冻一样的眼神,他连忙移开视线,心里一惊。 御弈卿,确实已经有堕妖的趋势了。 “倾颜。”万毒窟门口走进来一名长着牛角的女子,径直走到单倾颜身边,摸了摸他脸上的鳞片。 “咳咳!”单倾颜白她一眼,示意她赶紧住手。 自从一个月前拿到她的骨灰之后,他就施展了妖族的寻魂大法,在人界一方小世界里,寻到了即将成妖的她。 她当年被推进畜生道前还没喝孟婆汤,转世在农家牛棚里成了头牛。幸好记忆尚在,让她找到机会逃进山里,开始了修炼一途。 只是无功德者难以修仙,她干脆修了妖,这一修就是两三百年。直到他半个月前找到她时,她还未修出人形。 多亏御弈卿顺手给了她一颗仙丹,助她化了形,不然她现在还是一头牛的模样。 而且他施展完寻魂大法后修为大减,险些被蛇妖残魂给灭了。还是御弈卿顺手帮他灭了蛇妖残魂,才保住他这条性命。 现在倒好,他们俩都受了御弈卿的恩典,没把纪凰找到不说,还在御弈卿面前你侬我侬。 这要是刺激到御弈卿了,岂不是要挥挥手让他俩团灭? 被单倾颜这么一提醒,萧阮琛的动作收敛了很多。经历了两三百年的修妖生活,她心里那些前世的仇怨也散得差不多了。 至少现在能和单倾颜一样,和御弈卿和平共处。 “对了,山下小妖来报,九重天派了天兵天将来妖界,快到妖界边界了。”萧阮琛这时候想起来正事,连忙开口说着。 “嘶!”单倾颜笑着吐了吐蛇信子,满不在乎的开口道:“御弈卿,那天宫的二公主这次玩得挺大啊,天兵天将都派来了。这架势,想对你硬上弓还是咋地?” “你很闲?”御弈卿掀眸瞥他一眼,然后站起身朝外走去。 “喂!你去哪儿!”单倾颜连忙起身,拽着萧阮琛跟上了御弈卿的脚步。 御弈卿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们一眼,随即道:“你已经按约定找遍了妖界,我们之间的交易结束,你不必再跟着我了。” 依照天帝和青菱的一贯作风,此次必然是抱着废他修为的心思来的。他这一战虽不至死,但也免不了受些伤,还可能要回陨神之渊沉睡。 单倾颜和萧阮琛的修为摆在这里,实在没有必要陪他战这一场,还是留在蟒砀山过他们的日子吧。 失而复得,实属不易。 “御弈卿你知道吗,我上辈子就特看不惯你这不可一世的样子!”单倾颜眯着眼眸,继续道:“我爱走哪走哪,你管得着?” 御弈卿一愣,片刻后蹙着眉头,轻声道了句:“随意。” “哼!”单倾颜仰着下巴,拉着萧阮琛跟在御弈卿旁边,没再说什么。 一行三人,迎着浩浩荡荡的天兵天将走去。 …… 半个时辰后,青鸾仙兽的清鸣声在蟒砀山上悠悠响起,天族二公主的车驾腾云驾雾从天而降。 看着这样的架势,御弈卿还没说什么,单倾颜就已经黑了脸色。 仙兽鸣叫,向来是妖兽最不愿听到的声音。尤其是青鸾这样以声为武器的仙兽,一声长鸣足以让他这蟒砀山上修为低下的小蛇们魂飞魄散。 该死! “星辰,父帝念你八十一世历劫,造福凡界有功,故免你一死,还不快随本公主回天宫谢恩!” 青菱从车驾里走了出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和天兵天将混战的御弈卿三人。 “呵!”单倾颜一声冷笑,轻蔑的态度惹急了青菱。 “小小妖族也敢在本公主面前放肆!”青菱拔出佩剑,飞身朝单倾颜刺去。 萧阮琛拉着单倾颜堪堪避开,两人有些狼狈的和青菱交缠在一起。 御弈卿知道他们不是青菱的对手,只好自己上去和青菱对战,让单倾颜和萧阮琛去对付那些天兵天将。 “星辰!本公主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你别得寸进尺!”青菱开口呵斥着。呵斥的声音里,还藏着些她不愿承认的畏惧。 因为她知道,以她的修为,是打不过御弈卿的。 御弈卿目光冰冷,一剑挑翻了青菱的水袖,利落的动作没有半点情意可言。 青菱被击退几步,恼羞成怒的下令—— “星辰屡教不改,将他与这两个妖族一起,就地诛杀!” 不识相的东西! 既然她得不到,那就毁了吧! 天兵天将听令后聚成一团,集他们数万仙族之力,汇聚出一把擎天巨剑。 剑锋所指,正是御弈卿。 “呵!我今儿个算是见识到了,仙族也就这样吧!”单倾颜冷笑一声,手里的蛇矛泛着幽绿色的光。 萧阮琛无声的站在他身边,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异议。 “退后。”御弈卿朝着单倾颜和萧阮琛说完,手里的剑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飞身朝着那擎天巨剑攻去。 以一人之力,抵抗数万天兵。 单倾颜算是知道了,他和萧阮琛上辈子其实也输得不冤。毕竟就御弈卿这样的,世上有几个人能干得过他? 空中,在擎天巨剑的对比下,御弈卿小得就好像大树上的一片叶。然而就是这一片叶,却硬生生阻止了整棵树的舞动。 天光倾泻,日月失色。 末溯和末滟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震撼人心的一幕。 “住手!”末溯挥了挥袖,数万天兵凝结出来的擎天巨剑,竟然顷刻间化为虚无。 天兵天将愣了,青菱也愣了。 这两名头顶长着三片桑叶的小童,到底是何方神圣?! 御弈卿见天兵天将的攻击被化解,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那两名小童,从空中飞身落下,站在单倾颜和萧阮琛那边。 “尊上有令,伤星辰神君者,杀无赦!”末滟双手结印,凭一己之力封住了在场所有天宫之人的法力。 星辰神君? 单倾颜有些狐疑的望向御弈卿,只见后者也是一脸茫然,朝他摇了摇头。 以天帝的尿性,怎么还会容他封神? 不想也知,必然是接了神界高权者的指令。 “尊上?!”青菱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声音尖锐的问着:“哪位尊上?!” 每次有仙族升神时,神界派来九重天参加加冕仪式的都是些神君神女。那些神君神女多与父帝交好,对她也算温和。 而且那些神君神女的修为与父帝相差不大,她一直以为神族的修为就都是那样的了。可这两个小童的修为,却比她见过的所有神族都要强。 尊上? 她好像听父帝说过,放眼神族乃至天地间,能被称为尊上的,只有…… 末溯和末滟有些鄙夷地看她一眼,齐声回着—— “邪凰尊上!” 第470章 番外(5) 九重天,天宫,凌霄宝殿。 诸仙齐聚于此,深色怪异的看向走进大殿的一群人。 本以为今日被押上这凌霄殿的会是修为尽废的星辰仙君,没曾想现在却换成了备受宠爱的二公主青菱。 这么想着,众仙又看了眼那首位上唯一一个有资格坐着的邪凰尊上,然后低下头缩了缩脖子。 尊上的心思,猜不得。 青菱被末滟封了法力,像阶下囚一样被绑进大殿,双膝一软跪在了天帝身边。 不止她们父女两人,还有天帝后宫的女人及天宫众多帝子公主,全部在这大殿里跪成片。 即使是青菱引以为傲的母族青鸾族,此刻也没一人有胆子站出来说句话。 毕竟天帝都跪着了,仙界的贵族在天地至尊面前顶个屁用? “启禀尊上,星辰神君毫发未伤,已在殿外候命。”末溯恭恭敬敬开口说着。 九层台阶上,斜卧在赤金帝椅上的邪凰尊上单手撑着额头,掀开眼帘,猩红的凤眸望向殿外。 “请他进来。” 一个请,一个宣,天壤之别。 “是!”末溯守好思绪,一道法印朝外打去。 没过一会儿,殿外的御弈卿云淡风轻的走了进来。 只见他身上若隐若现浮着妖气,兀自思索着妖界的事情,看都没看殿内众人一眼。 而殿内仙族已经齐齐变了脸色,眼中带着敌意。 仙族与妖族,誓不共存! “星辰神君,面见尊上需要行礼。”末滟在一旁提醒着。 或许这话出自别人口中,多多少少带着压迫意味。可出自末滟口中,已是客气至极。 因为他知晓尊上待这星辰神君不同,所以不敢直接施法压着星辰行礼。否则要是换了别的神族,可就不是这么不痛不痒的一句提醒了。 然而就在末滟以为他已经客气至极的时候,首位上的人挥了挥手。一阵气浪从他身上拂过,将他从御弈卿身边推开。 未伤他性命,但警示之意无须言表。 “星辰神君,本尊恭候多时。”邪凰掀袍起身,嘴角噙着一抹可称之为温柔的笑。 或许这样的她,该叫纪凰。 御弈卿听到这声音,整个人如遭雷劈。半晌后终于呆呆的抬起头,往那位天地至尊的方向看了一眼。 “阿……凰?” 那人一袭银袍,满头白发倾洒而下,长及脚踝。眉间红痕妖冶艳绝,猩红凤眸神魔难辨。 但那眸底不加掩饰的温柔,是她。 纪凰笑意渐浓,一步步走下台阶,朝着呆滞的御弈卿走去。 末滟和末溯在一旁已经看傻了眼,他们尊上的笑向来带着轻蔑玩味,何曾对人这般笑过? 这星辰神君……当真是个例外。 直到纪凰已经走到御弈卿面前,御弈卿才有些木讷的伸出手,抚上她的脸庞。 似乎是觉得一只手摸着没手感,末了他那两只手都伸了上去,摸着纪凰的脸颊捏了捏。 软的,暖的。 真的。 “嘶——!” 殿内众仙看着御弈卿的动作,吓得倒吸一口凉气,生怕下一秒他们就成了被尊上怒火无情焚烧的炮灰。 “放……唔!”末滟脱口而出一句放肆,但话还没说出来,就被末溯捂住了嘴。 憨货!没看见尊上乐在其中吗?! 若非尊上自愿,谁能在她脸上放肆! 见御弈卿捏得差不多缓过神了,纪凰才伸手按在他的右手上,把他的右手握进掌心。伸手在他眉间结印,封住了他的妖气。 “我的阿卿,原来真是个谪仙。” 纪凰眉梢轻挑,凑近御弈卿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轻声道:“我就说凡界何来如此清冷的公子,滋味销魂。” 原本还有些委屈酸涩的御弈卿听了她这话,心里那想要流泪的感觉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耳尖唰的一声红了个透。 “你!”御弈卿有些无奈地瞥她一眼,甩了两下手没甩开她,只好作罢。 纪凰朝他展颜一笑,看向末溯和末滟,吩咐着:“这里你们处理。” 说完,纪凰牵着御弈卿的手,头也不回的出了凌霄殿,留下殿里轰然炸开的两小童和众仙。 “怎么回事啊?”末滟那双小小的眼睛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你真是个憨货啊!”末溯一巴掌拍在末滟的后脑勺上,差点把末滟头顶的桑叶都打掉了。“没看到吗,星辰神君是尊上的人!” 末滟捂着头,不服。“我们也是尊上的人啊!” “你智……!”末溯到嘴边的粗话又咽了回去。“哎!算了,以后这话可别乱说,你和星辰神君能比吗,他是尊上的男人!” “我们不也是尊上的男……”末滟的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瞪大双眼。“嗯?!他是尊上的男人?!” “废话!就你那小身板,能叫男人?” 末溯白他一眼,施法押着被封了法力的天帝一家去了水牢。 因为天帝一大家子过于聒噪,所以最开始押来时为了避免他们吵到尊上,他不止封了他们的法力,还直接把他们的嘴也封了。 此刻不用听他们吵吵,倒也清净。 直到末溯走远了,末滟还愣在原地皱着眉头,反思着他刚刚对诸神之巅未来男主人是不是态度不太行。 要不,现在跟上去挽救一下? 这么想着,末滟抬脚就准备往纪凰和御弈卿离开的方向追去。 旁边眼疾手快的一位仙君连忙拉住了他,开口问着:“末滟神者此欲何为?” 末滟抽回自己的胳膊,觉得这仙君有些莫名其妙。“我去看看星辰神君有没有需要我的地方。” 那仙君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扶额道:“邪凰尊上此刻,应是不愿被人打扰的。” 末滟皱着眉头想了会儿,然后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晃着头顶的三片桑叶,开口道:“有道理!” 那仙君有些头疼的扶额,苦笑。 这位末滟神者,法力高强不假,但这情商……哎! …… 九重天,陨神之渊。 纪凰被御弈卿拉过来,看着眼前这颗硕大的蛋壳,总觉有些眼熟。 “这就是我诞生的地方。”御弈卿满面笑意的说着,却见身边的人有点走神。“阿凰,你怎么了?” 御弈卿伸出手在纪凰眼前晃了晃,纪凰回过神来朝他笑笑,开口道:“你先带我进去看看吧,我很好奇阿卿的小窝是什么样子。” 希望不要是她想到的那样。 御弈卿点了点头,脸上再次扬起笑意,牵着纪凰踏破虚空,穿进了蛋壳内的小世界。 蛋壳里,葱绿的草地上蜂蝶起舞,深草足有膝盖高。一颗参天古树枝繁叶茂,在蛋壳内的世界里扎根生长。 古树旁边,一间小木屋温馨可爱,乖乖的立在那儿。木屋旁有一条小溪,灌溉着蛋壳里的这方小世界。 看着蛋壳里这片小乾坤,纪凰眉心一跳。 果然。 她的阿卿,竟是她老朋友的子嗣。 “阿凰你看,我好像就是从这颗古树上长出来的!”御弈卿走到古树边,拉着纪凰的手,轻轻放在树干上。 他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的,醒来就已经在这棵树下了。 自有记忆起,他便独自一人照顾着这里的花草树木、虫鱼鸟兽。直到被贬谪下凡历劫,他才开始经历些别的生活。 纪凰的手按在树干上,似乎能听到年幼男孩每个夜晚坐在树下时的稚嫩呢喃。 孤独而坚韧,彷徨而勇敢。 蛋壳内无风起,但这古树枝叶却朝着纪凰晃了晃,似是在打招呼。 “阿卿,你想知道自己是谁吗?”纪凰突然开口,语气轻柔。 御弈卿眼前一亮,侧首望向她,点了点头。 他想,一直都想。 “自混沌初开,天地分割之际,四大兽祖诞生。走兽之祖毛犊、飞兽之祖羽嘉、水兽之祖介鳞、甲兽之祖介潭,共同镇守东西南北四方天界。 后来太古水兽甲兽暴乱,介鳞介潭战中陨落。一时大水滔天,南北天界坍塌,生灵苦不堪言。我与毛犊便分别前往南北天界,镇压水兽甲兽。 之后南北安定,但东界因为毛犊长期不在,百兽暴动争王。毛犊回归东界后亡于部下叛逆,四方兽族始神亡三留一,四方天界归一。 那时三大始神先后陨落,天地间百灵惶惶,各大兽族为求成神之道互相残杀。” 纪凰说到这里掀唇一笑,似有些嘲讽。 御弈卿看她一眼,开口问着:“然后?” “然后啊?”纪凰薄唇轻启,幽幽道:“然后我累了,就坐在诸神之巅上,眼睁睁看着它们残杀,看它们这种尿性到底能不能成神。 最后这厮杀持续了数百年,水淹大地,火山喷涌,九重天以下天道崩裂,生灵涂炭。 天地间除我与梧桐神树之外,再无活物。” 所以这一场不堪回首的历史,除了她之外,再无一人知晓。这些压在她心底的故事,今天终于有了倾听者。 御弈卿坐在草地上,抬手扯了扯她的袖子,拍拍他身边的草地。 纪凰掀袍坐下,顺势往他身上躺去,把头枕在他腿上。 “我一人存活于天地间实在无趣,就回梧桐神树上睡了一觉。不知睡了多久,最后竟然在睡梦中隐约感受到了毛犊的气息。 等我睡醒时,天地生气盎然,各界井然有序,当真是不破不立。而九重天上毛犊的气息,也愈发浓烈。 那时我恍惚间记起来,毛犊一次醉酒后与我开玩笑,说她想找个眉清目秀的漂亮走兽,体验一场男欢女爱天雷地火。我当时只当她是玩笑,没想到……” 说到这里,纪凰目光灼灼的盯着御弈卿的脸,开口道:“阿卿应是像父亲多一点吧,毛犊五官妖娆,可诞不下我阿卿这般眉清目秀的宝贝。”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灼热,御弈卿撇了撇嘴,伸手挡住她那双猩红的眼睛,开口问着:“你就这么确定我是毛犊的后嗣?” 就像她所说的,他和毛犊长得都不像。 “羽嘉白翎,毛犊银首,介鳞蓝须,介潭绿甲。”纪凰勾着嘴角,悠悠道:“阿卿这一头银发,生得比你母亲好看。” 御弈卿继续撇嘴,嘟囔着:“银发的妖族多了去了。” “嗯。”纪凰应了一声,表示赞同。 银发蓝眸的妖族确实不少,所以她刚刚在大殿上时虽然诧异,但却未曾想多。直到现在进了这蛋壳看到这树,才敢确定。 “可孕育阿卿的这颗蛋,这颗始神内丹,不是那些妖族能有的。这内丹里的一切,也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 这株不死神树在诸神之乱前,曾经支撑起东方天界,与毛犊相伴而生,如同梧桐神树与我的关系。 始神内丹是我们的生命之源,伴生神树是我们的栖身之所。或许是毛犊临走前没能看到你出世,只能将它们全部留给你,希望它们能代替她守护你。” 纪凰闭上眼,感受着蛋壳里充沛的天地灵气。 想不到狂野如毛犊,却也有这般温柔的时候。 只可惜,便宜了她。 不知毛犊如果还活着,知道自己眉清目秀的儿子被她给抢了,该是怎样的心情。 手心里传来眼睫毛扫过的酥麻感,御弈卿只感觉从手上痒到了心底,被烫到似的挪开了手。 手下那双凤眸陡然睁开,里面的温柔像是一片沼泽,拉着他往下沉。 御弈卿抿着嘴,盯着她半晌,然后不情不愿的开口问着:“那我该叫你什么,难不成叫你姨母?” 他不是不愿认母。 他只是不愿认她这个姨母。 怪不得她进来前的神色那般怪异,原来他们之间竟然还有这一层关系在。 “姨母?” 纪凰神色诡异,突然坐起身,伸手抚上他的脖颈,不由分说的吻了下去。 久违的清香气息窜入鼻腔,纪凰眼底的猩红深了几分,仿佛要把御弈卿剥皮拆骨,吞之入腹。 御弈卿伸手环上她的腰身,仰着脖子回应这个吻。 唇齿交缠间,御弈卿被掠夺到脑袋缺氧时,纪凰才不急不慢地停下,勾着他的下巴问着: “阿卿可曾见过这样的姨母?” 问着,还不得御弈卿开口回答,纪凰就已经埋首在他脖颈间,留下一片片红痕。 两人纠缠着倒在草地上,静谧的蛋壳里响起一声声轻咛,旖旎至极。 …… 第471章 番外(6) 蟒砀山,万毒窟。 鞭子甩在地上的声音劈啪作响,其中还夹杂着些耐人寻味的闷哼。 一条半人形的蛇妖满脸通红,拿着地府符印在万毒窟外等候。 “什么事?”万毒窟内传来的男音妩媚至极,像长了勾子一样,直接勾在人心尖尖上了。 万毒窟外,那修为一般的小蛇妖脸红的都要滴血了,梗着脖子回道:“邪凰尊上口谕,册封大王为地府府主,掌管凡界生灵的生死轮回!”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地府向来是仙族掌管,这还是第一次让妖族上任呢!而且他们大王还是神界那位尊上亲口册封,真有面子! 而万毒窟里,听到这小蛇妖的禀报后,那男声似有些炸毛。 “滚!告诉纪凰和御弈卿,本大王当妖,快活赛神仙,才不去给他俩打工!” 单倾颜语气急促,吼得万毒窟门前的小蛇妖都要吓哭了。 “但是,大王,那个、末溯神者说了,原先的地府府主留给你当下手。还有天宫上一任天帝,他们一家都在地府当劳工呢,那个青菱也在……”小蛇妖顽强的挣扎着。 等他说完,万毒窟里的动静小了些,那勾人的声音再次响起——“真的?” “真的真的!”小蛇妖忙不迭的点头,继续道:“而且大人啊,末溯神者还说,你要是当了地府的府主,以后再和夫人去凡界玩耍时,遇到那些不长眼的凡人,就可以减她们阳寿! 嗯……还可以、还可以让她们下辈子投胎成傻子!” 地府府主之权,极大啊!虽只能管凡界,但却几乎揽了整个凡界的生杀大权。 万毒窟里,单倾颜跨坐在萧阮琛腰上,拧着眉头认真思索起来。 这么听着,好像挺划算的啊。 纪凰这人,对员工不错嘛,怪不得上辈子下属挺多。 萧阮琛见他犹豫,于是伸手盘玩着他的发丝,声音沙哑道:“想去便去,左不过一个闲职,而且还有原先的地府府主辅助你。” 单倾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朝洞外传音—— “去告诉她们,这府主之位本大王接了!” “好嘞!”小蛇妖乐颠颠的摆着尾巴跑远。 单倾颜总觉得这事哪里不太对的样子,但在萧阮琛的撩拨下,他很快就把纪凰和御弈卿忘到了脑后,耐人寻味的鞭响和闷哼再次响起。 自从知道单氏家族的人不知道在轮回中走过多少世了,单倾颜如今也彻底释怀了上辈子的恩怨。除了萧阮琛,他无所牵挂。 所以,他现在也终于可以放手去爱一场了。 单倾颜仰着脖子合上双眼,放纵自己沉沦在他们的二人世界里。 此刻快活赛神仙单倾颜并不知道,终有一天,在那遥远的未来,他会和刚升神不久就担任天帝大位的雨凝惺惺相惜。 放手去爱?当然可以。 公务处理完,想怎么爱就怎么爱。 …… 三十三重天,诸神之巅。 御弈卿坐在梧桐神树的枝桠上晃着双腿,神树燃着火光,却没烧伤他分毫,让他只觉全身被暖意包裹。 怪不得她喜欢在梧桐神树上睡觉,三十三重天高不胜寒,即使逼近旭日,却也带着透心的凉意。梧桐神树的温暖,恰到好处的驱逐了心底的孤寂。 在那段天道崩塌万物寂灭的岁月里,他应该还被封在母亲的内丹中孕育。是这棵梧桐神树伫立在这里,一言不发的陪着她。 想着,御弈卿伸手抚上梧桐神树的枝叶。 “启禀尊上,祈凡……”末滟进来后看到梧桐神树上有人坐着,下意识以为是纪凰,于是远远就开始禀报。 可走近后一抬头才发现竟然不是他们尊上,心中的震惊无可复加,一时间都忘了他自己要来说些什么了。 梧桐神树在尊上心中极为重要,尊上素来不让任何生灵靠近梧桐神树三丈以内。可这星辰神君,竟是坐上去了?! “何事?”御弈卿侧首看了末滟一眼。 末滟一愣,挣扎会儿之后果断选择了听御弈卿的话,开口回着:“启禀星辰神君,祈凡神君自请去十重天驻守了。” “祈凡神君……”御弈卿斟酌着念出这个称号,嘴角挂着一抹清浅笑意,开口道:“知道了,本君会告知尊上的。” “是!末滟告退。”末滟心里有一丝不太妙的预感。 他好像大概也许可能似乎,做了些不利于他们尊上的事? 末滟满头问号的出门,没过一会儿,末溯又匆匆过来,目标明确的朝着梧桐神树上的人开口道:“启禀星辰神君,尊上有请。” “哦?”御弈卿剑眉轻挑,幽蓝色的星眸闪着暗芒,淡然道:“本君随后就到。” “是!” …… 三十三重天,东域草原。 本来这片草原上住着灵鹿神族,但尊上亲自征地,灵鹿神族半点不敢耽搁,马上卷着行李去了纪凰安排的新地界住。 灵鹿神族走后,纪凰一身修为倾泻而出。这片平原本就是地势极高的空中平地,呼吸间便被她又抬高了百丈有余。 三十三重天直逼天界边沿,这片平原被这么抬高之后,当真是伸手可摘星辰。 要知道,三十三重天的星辰,和九重天的星辰,是截然不同的。 九重天的星辰是天道孕育的,由天地灵力衍生的美景。而三十三重天的星辰,乃是这天地之外的混沌之力孕育而成,是天之边界外的混沌之景。 “阿凰,你叫我来,看你搭帐篷?”御弈卿看着在在地上搭帐篷的纪凰,过去蹲下帮她。 两人没用法力,就那么蹲在地上,一起动手搭着帐篷。 等到帐篷搭好时,御弈卿轻舒一口气,还保留着在凡界的习惯,下意识想给自己擦擦汗。 但还不等他抬起手,纪凰就已经抓住了他的左手。就在他愣神的时候,一抹冰凉套在他的无名指上。 许久没戴戒指了,真是久违的感觉。 “老夫老妻,所以这次连婚都不求了?”御弈卿双手环胸,眯着眼望向纪凰。 纪凰被他问愣了,虽然感觉她家小夫君像是在找她茬,但还是拿出了全部耐心,轻声哄着:“求婚是做给外人看的,让外人针对你之前先掂掂你的分量有多重。” 等她这句说完,其实御弈卿眼底的笑就已经藏不住了,只是绷着没笑出来罢了。 纪凰伸手勾起他的无名指,放软了声音开口道:“若是阿卿喜欢,我每天求一次?” 御弈卿被她讨好的模样逗乐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忙开口阻拦:“行了,我不过随口一句玩笑话。” 他深知她的性子,既然说得出,她就做得到。 纪凰虽然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但现在小夫君哄好了,她自然不会再去纠结那么多,拉着御弈卿的手带他去烤肉。 待到两人吃饱喝足之后,她们头顶也覆过了一片星空。 不同于九重天星辰的璀璨耀目,这里的星辰闪着幽暗诡谲的光芒,在夜幕中缓慢流动,每一个星辰里好像都有一方天地。 神秘,遥远,危险。 这是一种极震撼的美,是那足以吞噬天地的混沌之力带来的美。并没有流光溢彩吸人眼球,但却深邃到足以让人感受到其中所蕴含的恐怖力量。 纪凰和御弈卿躺在草地上,看着头眼前仿佛伸手就能碰到的星海,御弈卿忍不住伸出手,碰到了一层看不见的阻碍。 这层阻碍,便是这天真正的边界了。 纪凰抬起手,握着他那只手,十指紧扣。 两人看了看手,转过头对视一眼,突然傻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御弈卿才开口问着:“阿凰,风崽和云宝,你去看过吗?” 他去凡界看过好多次了,有几次看到她们刚出世便克了父母,遭到旁人惊恐排斥的异样眼光。他实在心有不忍,只好化为凡人抚养她们,陪她们走了那几世。 听到御弈卿聊起孩子,纪凰感觉这好不容易起来的气氛又夭折了,但还是老老实实答着:“她们俩,不用看我也知道。” “哦?”御弈卿盯着她,似乎在等她的答案。 纪凰无奈叹了口气,解释着:“我还活着,天道没胆子让我的子嗣喊别人做娘。 那些凡人若是真受了风崽和云宝一声爹娘,反而有魂飞魄散之险。倒不如早些转世,诞下风崽和云宝还能记功一件,来世平安喜乐度过一生。 至于风崽和云宝,虽是我们的子嗣,但终究是我们在凡间用凡人躯体诞下的,有神魂却没有神躯。必须要等她们在凡世历劫修行,修出神躯才能回来。 我倒是可以直接接她们回三十三重天为她们蕴养神躯,也可以直接渡修为给她们。但她们自己修出来的,必然比我给的要强。 且唯有她们自己登上这诸神之巅,未来才能真正掌管这诸神之巅。否则神界诸神都只是碍于我的威压不敢言说罢了,对于风崽和云宝,他们不会真心尊重。” 御弈卿听她长篇大论的讲着,有些赌气的别过头去,不太愿意听。 “阿卿?”纪凰扯了扯御弈卿的袖子。 御弈卿声音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应了声“嗯”。 “夫君?”纪凰亲了亲御弈卿的后颈。 御弈卿声音闷闷的,开口道:“不想说话。” 连神躯都修不出来的神,却是诸神之巅的少尊主,确实会让诸神产生别的心思。可道理他都懂,但他就是做不到她那般安然看着。 纪凰这下才是真的难搞,只好从背后拥住他,靠近他耳边妥协道:“好了阿卿,我分出一道神魂下凡界陪她们渡劫可好?” 她和梧桐神树相伴相生,梧桐神树支撑着天之边界,要是她长期离开,梧桐神树和她的法力都会削减。 再加上这次历劫耗久了点,短期内她和梧桐神树最好还是不要分开,不然在梧桐神树撑不住的时候,天地边界就会开始松动。 她能做到的最大让步,就是分出她的神魂,下凡陪风崽和云宝历劫。而她的本体,是必须留在诸神之巅的。 御弈卿蹙着眉头,在纪凰怀里转了个身,开口问着:“分魂,对你身体可有伤害?” 他听末溯说过,她和他过完那一世,从凡界回来之后就闭关许久。末溯不知为何,他却是知道的。 她在凡界渡劫时,穿过了凡界三千小世界的空间乱流才得以重生,想来必是那时法力被封,伤到魂魄了,才会回来后闭关恢复。 “伤害不大。”纪凰无所谓的说着。 御弈卿抿紧嘴,侧脸贴在她肩膀上,轻轻摇了摇头。“不了,我时常下凡界看看她们就好。” 他知道,她暂时分不开身。 分魂对她伤害不大,但终究是有伤害的。 看到他这有些委屈的模样,纪凰心里像被挠了一爪子似的,又疼又痒,突然凑近他耳边低声道:“还有个法子,不知阿卿愿不愿意试试。” 御弈卿一愣,却感觉到纪凰的手已经游走到他腰间打转,暧昧的紧。 他伸手拍开她那只手,没好气的瞥她一眼。“我在与你说正事。” “我也在与阿卿说正事。”纪凰笑意不减,猩红的瞳孔幽深了几分,盯着御弈卿认真道:“阿卿再与我要个孩子。” 御弈卿像只被踩了尾巴炸毛的猫儿,猛地从地上爬起来进了帐篷,留给纪凰的背影里明晃晃表达着三个大字——我不要。 两个孩子在凡界苦巴巴的长着,每一世都克父克母受尽白眼,她现在说再要个孩子?风崽和云宝不要了还是怎地? 纪凰掀唇笑笑,跟在他后面进了帐篷。 第472章 番外(7) 帐篷里,御弈卿坐在地毯上,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一本书,安安静静看着。 纪凰坐在他旁边,看着他这模样,有些好笑的抱着他亲了一口,开口解释着: “梧桐神树认的不是我一个,我的血脉它也认。若是阿卿与我再要个孩子,让它和梧桐神树一起镇压天之界,我就能脱身和你去凡界了。” 这样她不用分魂,也不至于让风崽和云宝历劫却只有父亲陪着。 御弈卿翻书的动作停住,抿着唇思考了好一会儿,开口道:“那这个孩子怎么办?” 总不能为了陪风崽和云宝,就把老三生下来不管吧? 此刻御弈卿还没反应过来,他刚刚还坚决不同意要个孩子,现在却已经开始思考这个孩子生下来之后怎么办。 “阿卿放心,我们四大始神的后嗣,都是结胎后就交给伴生神树代为蕴养的,神胎没有个万年光景无法成形。诸神之巅的万年时间,足以让风崽和云宝在凡界修出神躯。” 纪凰眼底暗光浮动,抽走他手里的书扔到一旁,翻身把人压在身下,凑近他耳畔轻声哄着: “阿卿,我们什么时候能下凡界陪风崽云宝,取决于你……” 纪凰的话说到这里打住,手已经在御弈卿腰腹往下的部位游走。 御弈卿当然知道她后面的话是什么,腮帮子几不可见的鼓了鼓。 取决于他什么时候和她造出个老三呗。 “这事可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御弈卿撇了撇嘴,红着耳尖小声嘟囔,却足以让纪凰听清。 纪凰轻笑一声,眼神愈发危险。 “为妻定当……竭尽全力!” …… 三万年后。 三十三重天,灵鹿之森。 半人高的女童三下两下爬山了森林里最高的果树,伸手去摘树上的果子。她那一头白发扎了个小揪揪,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 小小的人儿笑得调皮,额间一点朱砂衬得她像个年画上的福娃,可爱的紧。一双猩红的眼眸像极了被刷洗过的红宝石,明亮,通透。 “哎哟喂!殿下啊,您不能再逃课了啊!” 一群湖青色须发的老者拿着空白一片的试卷围在树边,看着爬树摘果的女童,急得在树下团团转。 “殿下啊!您瞧瞧,您自个儿瞧瞧,这让老臣们怎么和尊上交代啊!”年纪最大的老人家举着零分的空白试卷,试卷上只有龙飞凤舞两个大字——邪纵。 树上的小人儿朝下看了一眼,撇撇嘴,一屁股坐在树枝上,把刚摘的果子啃得咔嚓响。 “阿娘阿爹不在家,诸神之巅我最大!说了今天不想上课,就不上!” 说着,树上啃果子的小人儿打了个响指,老者手里的的零分试卷被烧了个干干净净。 老者急忙松手,生怕这火又烧了他的胡须。 “邪纵殿下啊!您这……”树下一群老者急得那是团团转。 “阿娘阿爹不在家,诸神之巅你最大?”清冷的女音响起,树下的老者像是见了救世主一样,朝走来的一男一女望去。 树上啃果子的小人儿表情僵硬,欲哭无泪的看向朝她逼近的两人。 “老臣参见邪风殿下,邪云殿下。”老者们齐齐跪拜。 女子抬起手虚扶一把,老者们膝下仿佛有只手,拖着他们站起来。“谢邪风殿下!” 邪风朝他们微微颔首,然后走到树下,幽蓝色的眸子轻飘飘的扫向树上的小人儿。 “邪纵,下来。”邪风语气轻缓,笑得柔和。 树上的邪纵顿时一个激灵,啃了一半的果子都掉下去了,双手双脚死死抱住树枝,朝树下凶着:“我不!” 邪风嘴角的弧度变深,手上凝结出幽蓝色的光点,朝着树上的邪纵汇集而去。 “咔——!” 邪纵抱住的那根树枝断裂,连人带树枝被关在光球里,朝着树下的邪风飞去。 “邪风你敢!我可是你大姐!”光球里的小人儿颤巍巍的抱紧树枝,狂妄叫嚣。 旁边的老者们齐齐扶额,对于他们三殿下这话表示很无奈。 确实,神族的年龄是按照成神之后的时间来算的。 三殿下自诞生起便是神魂神躯,而大殿下和二殿下是神魂凡躯,自幼在凡界历劫,成神比三殿下稍晚几天。 这两万年来啊,三殿下可没为自己的大姐宝座消停过,每次都得被大殿下二殿下收拾一顿才能老实几天。 不过老实几天之后就又蹦跶起来了,活像只打不死的小强。 树下,邪云听到邪纵这话顿时来了兴趣,猩红的凤眸弯起,眼角一颗血色泪痣妖冶至极。 “那浮屠舅舅和宁舅舅前些日子从凡界带回来的烧饼,三姐那份就让给我这个做二弟的吧。姐友弟恭,应该的。” 光球里的邪纵听到这话炸了毛,不敢置信的盯着邪云。“你连小孩子的零食都抢?!” 邪云眨巴眨巴眼,表情无辜。“我只是个弟弟啊。” 说着,他把目光投向身边的邪风。 只见邪风抬起手虚空一握,把光球中挣扎的小屁孩抓过来,不由分说的扛在肩上。 “三姐让着二弟,应该的。”邪风语气极其友好的说着,无视掉肩膀上小孩的哭闹,朝那群教导邪纵的老者们开口道: “辛苦诸位了,本殿过几日再将三殿下送来。” 先带回去教训几天再送过来,不然不老实。 一众老者连连点头,恭送三人离开。 路上,邪纵趴在邪风肩头又打又闹,小嘴叭叭叭没停下过。 “邪风,我告诉你啊,我才是老大,是你们大姐!” “啊啊啊!邪风!你再打我屁股,我可要去阿娘那儿告状了啊!” “啊啊啊!邪云你干什么!你不许揪我耳朵!阿爹会心疼的!” “你们……哼!就算阿爹阿娘不心疼我,风鸣姨姨也会心疼的!” “你们要干嘛!你们要干嘛?!不许给我施禁言咒!不许!不然我就离家出走!我去九重天找雨凝姨姨养我!我去地府找倾颜叔——唔!”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 凡界,蓝星。 s国,无生海域纪念馆。 一架生锈的战机摆在纪念馆中央,旁边用于介绍的电子屏幕上,还附有当时新闻报道的链接—— [独自剿灭毒枭的佣兵之皇纪凰驾驶的战机坠毁在无生海域,望全体国民致以最崇高的敬意与感谢。] 纪念馆里人来人往,身穿白色休闲套装,头戴棒球帽的少年站在这电子屏幕前,翻看着关于这架战机和那佣兵之皇的记载,口罩遮掩了他嘴角的笑意。 没过一会儿,一名和他穿着情侣装的女孩走了过来,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开口说着:“酒店订好了,阿卿走吧。” 不错,此刻被邪纵心心念念召唤着的阿爹,正被她家阿娘带着,在凡界玩得完全忘了家里还有仨孩子。 “这么快?你点了什么菜?”御弈卿把介绍板退回到首页,然后牵上纪凰的手,凑到她旁边看着她的手机屏。 纪凰把手机给他,信心满满的说着:“放心,都是你喜欢的。明天中午的机票,你看看会不会太早,嫌早我们就改签。” 御弈卿接过她的手机,在酒店点菜的页面里加了几道她喜欢的菜,然后转换到航班查询里看了看时间。 “十二点半够晚了,只要你今晚老实,我早上五点半之前就能收拾好。”御弈卿在她订单里看了看,发现她把下一站的酒店也已经预定好了,甚至菜都点了。 纪凰牵着他的手甩了甩,动作亲昵地凑近他耳边。“我今晚,肯定不会老实啊。” 她订的奢华情侣套房,难不成是为了盖上被子纯聊天的? 御弈卿瞥她一眼,果断改签下午三点的那趟航班。 纪凰看着他的操作笑弯了眼,拉着他朝纪念馆外走去。 …… [大结局] 首-发:rourouwu.in(ωoо1⒏ υ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