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人启事(1v1青梅竹马)》 CH1.他的猫 她死于魏弋死后的第十八天。 她记得魏弋在他生日的前叁天把她交给他的经纪人了阿杜了,还嘱咐经纪人,要亲自把她送到宠物店里。可阿杜嘴上答应得很快,转头就把她丢到一条不知名的巷子里后开车扬长而去。 她不记得回去的路,只能在路上不停地跑,企图找到魏弋住的那个酒店。从天亮找到天黑,她找累了饿了,只能去垃圾桶里翻吃的。 将那些不知名的能吃的东西用来果腹后她又去找了。 好不容易在第叁天找到魏弋住的那个酒店。 她的脚已经跛了,是在路上不小心被尖石头划到了。血已经干涸,只是还痛着,她便走得不利索。 酒店门口的保安在偷懒,她“咻”地一下就从后门钻了进去,在楼梯间往上爬。 跑到第七层的时候,她已经累得精疲力尽。 她在柔软的地毯上漫步,找到708,门是锁着的,她用猫爪子在门上抓了抓,又叫了几声,一直都没回应。 怕阿杜回来看到她又把她扔了,她着急地躲进隔壁707里。 阿姨正在打扫707的厕所,她跑到阳台,瞧见708的阳台是开着的。 飞快地窜过去,顺利抵达708。 她不知道为什么魏弋不要她,她也不是想要讨要公道甚至去质问什么的。宠物和主人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掌握在主人的手里,他不要她,她可以接受的。 她只是还没有和他好好告别,和她的主人好好告别。再看看他今年是怎么过生日的,最后再跟他说一声“生日快乐”。 魏弋不在客厅里。 卧室的被子也被掀开,她跳下阳台,在屋子里巡视。 他在厕所里。躺在浴缸里,手臂放在浴缸边上,手腕那处有一条很深的刀痕,血顺着他白皙的皮肤往下流,在他的指尖聚集成血滴,再落到地上。 他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半眯着眼睛,眼神都开始涣散,没有挣扎,没有恐惧也没有痛苦。 瞥到她来了,他似乎是感到震惊,毫无血色的嘴角抽了抽,低声说:“你怎么来了?是……送我最后一程?” 猫不会说话,只会“喵喵喵”地叫。 她踩着他的血,爬到浴缸边上。 猫也不会哭,只会“喵喵喵”地叫。 魏弋湿漉漉的指尖碰到她脏又乱的毛,虚弱得没有办法抱她。 他看到她脚上的伤,闭了闭眼,眼角有泪。 “我连你都保护不了了吗?” “喵。” “下辈子再好好照顾你吧。” “喵。” 他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力气和所有感官也一点点被封住。视线里的那只橙猫,在他闭上眼后,就再也看不到了。 他伸手去碰她脚踝处的那根穿着小珠子的红绳,她听见他弥留之际时似乎说了一句,“你还不来吗?”?之后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死了。 魏弋死了。 在他生日的这天自杀了。 她感受到他的身体渐凉,她也不想走了,就一直趴在他的身边,等人来发现他。 她替他感到悲伤。 大家都知道他是艺人是明星,可只有她知道他在夜里有多痛苦多孤单。 他很喜欢把屋里的所有灯都关着,一个人盯着窗外的景色发呆。又喜欢将所有灯开着睡觉。 睡到一半又总是被梦惊醒。 她知道,对他来说活着是一种惩罚。 她只是他的猫,只能在他寂寞的时候出个声来告诉他,还有生命正在陪着他。 她不能和他说话,不能开解他,不能劝他去看心理医生,不能在他被父母伤害的时候去帮他…… 多少次,她都希望自己是个人。 是个能说话,能在夜里抱住他的人。 两个小时后经纪人才出现。 看到一具尸体和一只浑身是血的猫时,他惊叫出声,颤着手去报警。 经纪人不敢碰她,也不敢进来碰魏弋。 她离开前最后看了魏弋一眼,瘦削的面庞和毫无生气的身体。 她要记住他,在以后的每一天。 “生日快乐,魏弋。” 经纪人看见那只橘猫“喵喵喵”地叫了叁声后,踏着血从窗台逃开了。 猫爪印带着血迹,骇人又鲜明。 十八天后,她在魏弋家楼下的那个巷子里冻得发抖。 经过的人都在说,“娱乐圈当红小生魏弋自杀了。” “是因为愧疚吗?他不是负面新闻挺多的吗?” “我不知道啊,我好几个姐妹都很喜欢他,这几天都抑郁了。” “妈的,自己抑郁就算了,死了还要拖几个跟他一起抑郁。” 蹲在垃圾桶旁的猫突然暴起,在那个人的裤腿上狠狠挠了一下,布料都被抓破。 “卧槽!有病啊!”男人踢她一脚,“疯猫。” 小巷里传来一声破碎的猫叫。 她死的时候觉得很冷,不知道魏弋是不是也这么冷,如果是的话,她早知道当时就应该抱抱他了。 夜黑风高,凄冷的寒风将巷子地上的碎纸屑吹得扬起。碎纸屑在天空中洋洋洒洒,最后落到一只死猫身上。 黑暗中,猫腿上的那颗珠子突然隐隐发亮。 - 她死后应该是上天堂了。 是一个金光灿灿的地方,广阔无垠的白色地毯,像是云朵,周围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她趴在上面喘息。 她站起来,心里想的是,魏弋死了之后也会上来这种地方吗?挺好的,比下面好很多。 过了一会儿,她才意识到自己居然站起来了,像人类一样,用双脚站了起来。她低头看自己,震惊地发现她不是短又小的猫身了,而是一个正常女孩儿的身体。 她好奇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毛茸茸的猫爪子不见了,她的五指纤长。再看自己的腿,那天被石头划到的伤口已经愈合,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细腻白皙,连伤疤都没有留下。 她胡乱地摸索着自己的身体觉得新奇。 耳边突然传来空灵浑厚的声音:“觉得奇怪?” 她快速地回头,却发现耳边没有人,可那声音很近,近到那个人似乎就在自己的身边。 “所以……我现在是人了?” “没错。” “为什么不早点让我变成人,偏在我死后?”她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低语道。 心中扬起一阵无可奈何的悲伤。 她多想变成人,在死之前,在魏弋死之前。 “你想去救他对吗?”毫无感情的声音传到她的耳里。 “对。”她回答。 “那便去救吧。用这幅人身重新开始。” 听到此话,她震惊反问:“什么意思?” “救他,改变他,让他得到一个好的结局。” 她用几分钟消化了这个消息,启唇问:“条件呢?”她自然知道世界上没有这么好的事,而且她现在并不在人间,并不能用财富来作交换。 “这与你无关,你只需要用你的方式去救他。” 她的心中漾起一阵涟漪,她承认她动心了。左右她现在已经死了,再也没有什么情况能比现在更差,“好,我去救他。” 声音停顿了一会儿,“但是这次重生是有条件的。” “什么?”她便知道。 “如果他要是伤害了别人,你就不能插手了。” “什么叫做不能插手?”她问。 “消失。”两个字掷地有声,狠狠地敲碎她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我知道了。”她嗓子发涩。 “请你选择你要到达的时间点。”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像个机器一般念着游戏的规则。 她蹙眉,想起她偶尔跑到片场时听见阿杜跟其他工作人员吐槽过魏弋从小就性格乖戾,没有一点孩童身上的纯真,具体几岁她不清楚,大概是幼儿园的时候。 但其实魏弋的性格孤僻,她在他身边的这几年,并不感觉他是一个脾气暴躁的人,甚至大多时候他都没什么情绪波动,恹恹得像一具尸体。 但他的自杀和抑郁症也可能和小时候的经历有关。 既然要去帮他,就从小时候开始吧。 “2000年1月1号。”是魏弋五岁的生日。 “好。请你闭上眼。” “等等……我的身份?”她迟疑地问。 “一切都已安排好。” “好。”她闭上眼,意识再次陷入黑暗混沌中。 CH2.周宜宁 周宜宁今年五岁。 一个月前,周家一家五口前往隔壁市度假,在高速路上不幸被一辆大卡车撞到。 一家五口无一幸免,四位大人当场身亡,只有周宜宁一人伤势严重被送去医院。 在经历了一晚上的急救后,周宜宁悠悠转醒,可女孩儿的脑部受到重创,之前的记忆都想不起来了。警察本打算将她送到儿童福利院,她却跟警察说,她有个亲戚在a市,请警察带她去找她的亲戚。 警察去查询了之后,证实她的确有亲戚在a市,算是她的堂叔。 堂叔名叫周永承,周永承很照顾周宜宁的爷爷奶奶。暑假爷爷奶奶来探望他的时候,也会把周宜宁带上,所以小女孩儿认得周永承也是正常。 警察先是前往周永承家里询问了一番,见他肯收养周宜宁,便把周宜宁带到a市去了。 周永承是一个商人,平时很信风水之类的东西,太太温淑怡性情温柔,也整日在家求神拜佛保佑一家平安风顺。二人知道周宜宁一家的惨况后,很是同情,周宜宁温顺乖巧,他们一直觉得做人要积福积德,就把周宜宁收养了。 两人还有一个儿子,名叫周瑞轩。周瑞轩比周宜宁小一岁,才四岁脾气就已经古怪暴戾。两人想着给他找个姐姐,试着能不能压住周瑞轩的性子。 可事实证明,并不能。 当然这是后话了。 周宜宁刚来到他们家的时候有些手足无措。 虽然身为一只猫,她已经成年。但是作为人,她并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不该做些什么。 所以当她被周瑞轩关进储物间的时候,她觉得还是不要和这个小屁孩计较了。 储物间很小,堆满了纸箱杂物,可储物间跟室外是连着的,有一扇大大的玻璃门,玻璃门也被周瑞轩从外面锁住。 夕阳西下,橙黄色的光线斜斜地透过玻璃,折射到牛皮纸箱上,温柔的光线将逼仄狭小的小房间照亮,她竟觉得格外舒适。 周宜宁坐在一个纸皮箱上,开始想自己要怎么去帮魏弋。 今天是她来到周永承家里的第二天。 她来这里,是那个声音指引她的,因为—— 魏弋他家就在隔壁。 周家和魏家算是邻居,独占两栋别墅,隔着一条不宽的道路。 周永承和魏弋的父亲魏执还是好朋友。 周宜宁和魏弋有这么一层关系,怪不得她会重生到周宜宁的身上。 她来到周家的第一天,便对周永承说想要去隔壁魏家看看,周永承却脸色一僵摸了摸她的头让她再等几天。 周瑞轩在一旁对着她大声斥责:“他们家死人了,你去看什么啊!” 周宜宁心尖一跳,不知道魏弋他们家怎么了。 “不要胡说!那叫喜丧。”温淑怡拍了拍周瑞轩让他闭嘴,说完又自觉自己情绪激动,阿弥陀佛了好几下。 “我怎么知道啊,反正就是他们家的爷爷奶奶都死了。”周瑞轩不管不顾地大声说。 是魏弋的爷爷奶奶去世了。 周宜宁其实听说过,又是阿杜说的,阿杜说魏弋的爷爷奶奶对他很好,可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一起去世了。老人高龄去世是寻常事,可是……一起去世就显得不那么寻常了。 她记得阿杜讲了之后还呸呸了两声,说晦气。 周宜宁心中存疑,想着魏弋从小孤僻乖戾可能就与爷爷奶奶去世这件事有关。 周瑞轩被周永承踢了一脚翻在地上,呜呜地大哭起来。 周永承指着他的脑袋:“最近都不准去找魏弋!” “为什么不让我找,我就要去找魏哥哥!”周瑞轩很崇拜魏弋,可能是因为他的一身清冷孤傲的气质,或者是…… 魏弋长得好看。他那幼稚的脑袋瓜子也想不清楚原因,可他就是喜欢在他的身后边当跟屁虫。 “你去找了,这周都不能买玩具!”周永承气急败坏。 周瑞轩翻了个身,将衣服蹭得灰扑扑,边哭边喊。 周宜宁当时听得头疼极了。 - 此刻的周瑞轩正在储物间的门口大喊:“让你昨天害我被爸爸骂!关死你。” 周宜宁的思绪被他这一大嗓门打断,她无奈:“关我什么事?” “就关你的事!”周瑞轩又开始撒泼。 周宜宁索性躺着,不去听他聒噪的声音。 她眯起眼看对面,发现对面院子里似乎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她定睛一看,是五六岁的模样,她猜测是魏弋。 心脏狂烈地跳动,她站起来,整个人都快趴到玻璃上了。 那个穿着黑色衣服的身影似乎注意到她了。 他从地上站起来朝她这里看过来。 周宜宁呼吸都凝滞住了。 是他。 现在的魏弋虽然比二十年后的大明星个子矮了许多,眉眼也稚嫩。 可二十年后总是被粉丝夸赞的“眼神总是带着淡淡的忧虑”竟在他五岁的时候便存在。 不对,现在的他,看起来比二十年后凶多了。 周宜宁开始庆幸自己选对时间点了。 现在的他还小,便已经有如此的眼神,若是她不去干涉帮助,之后的他可能会变本加厉。 她站在纸皮箱上滑稽地舞弄着自己的身体,企图得到他的关注。 她看见他皱了一下眉,慢慢地朝她走了过来。 “帮我开门!”她大声地说,隔着一扇不厚的玻璃门,魏弋肯定能听到。 他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把她从这件储藏间解救出来了。 魏弋走到玻璃门前,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周宜宁隔着玻璃跟他说:“帮我开开门好吗?” 她看见他眼神松动,她心中狂喜,小朋友便是小朋友,再恶劣也坏不到哪里去。 魏弋的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打开了锁,他推开门,空气涌进这狭小的空间。 周宜宁开心地笑了笑,从纸皮箱跳了下来,打算下来跟他道谢。 黑色的珍妮鞋刚落到地上,一团黑色的东西便被摔到她的面前,玻璃门“啪”地一声又被关上,之后是锁门的声音。 那团黑色的东西还未死绝,趴在地上抽搐了两下,黑色的短毛沾着鲜血,她的皮鞋上也染了一点。 周宜宁被吓得尖叫。 是一只老鼠,头被打破的老鼠,还没死透的老鼠。 她泪眼朦胧地往后退了一步,抬头看始作俑者,他站在玻璃门前,一脸冷漠。没有捉弄成功后的喜悦,也没有闯祸后应该有的害怕,只是沉沉地看着她。 老鼠又动了一下,周宜宁往后瑟缩,哭得不能自已。 再抬头,魏弋已经走了,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太坏了,怎么五岁就这么坏。 周宜宁擦了擦眼泪,开始怪自己不争气。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一只活了好几年的猫,不该被老鼠吓成这样。可是之前她再做猫的时候,就很害怕老鼠了。 魏弋见过一次她被老鼠吓得飞起来的样子,难得勾了勾唇角,将它抱在怀里,低声哄道:“人怕老鼠就算了,你一只猫也怕?不争气。” 她当时窝在他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看他,发现他的眼里闪烁着光,鲜有的光。 - 她累极又困极,眼皮快要撑不住可是她又顾忌着那只老鼠,想睡又不敢睡。 又过了一小时,温淑怡找到她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快崩溃,趴到温淑怡的怀里大哭起来。 温淑怡见到那只死老鼠也吓得大叫,抱着周宜宁赶紧跑了。 之后周永承大发雷霆,认定那只死老鼠也是周瑞轩放的,罚他脱光了衣服在客厅里跪了一小时。 周瑞轩胖胖的肚子抵在自己的大腿上,边哭边说他只是关了周宜宁而已那只老鼠不是她放的。 周宜宁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不打算说出真相,打算给他一个教训—— 猫也不是好欺负的。 CH3.小兔子 第二天,周瑞轩顶着两片肿胀的眼皮偷偷去找魏弋了。 周永承和温淑怡都没注意到他,以为他在书房里看书。周宜宁却看到了,她看到他窜到那间关她的储物室,再打开玻璃门,撒开脚丫跑到隔壁去了。 但她没有告状,没有阻止,甚至偷偷地跟去了。 周瑞轩轻车熟路地开了魏家的后门,进屋了。 周宜宁扒拉着半开的后门,鬼鬼祟祟地也进他们家院子了。 魏弋在屋子里玩着卡片。 周瑞轩在他旁边叽里呱啦讲个不停:“魏哥哥,我昨天被我爸罚跪了。都怪家里那个新来的臭孩子。” 魏弋没应他。 “我爸让我喊她姐姐,我呸,我才不要一个管我的姐姐呢。她可坏了,昨天我把她锁在储物间里,地上不知道怎么出现了一只老鼠,把我妈吓了一跳,但是她居然诬陷是我放的。她好会撒谎。” 魏弋手上的动作一顿,想起昨天那只被他扔到女孩儿面前的死老鼠 。 他抬头看周瑞轩,“她撒谎?” “对啊,明明就不是我,她还说是我。”周瑞轩委屈极了。 “我放的。”魏弋听完他的哭诉淡淡地说。 周瑞轩怔住了,略迟钝的小脑袋瓜转了转,一把抓住魏弋的胳膊,“哇,魏哥哥,你是不是知道我不喜欢她,故意帮我整她啊?” 魏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像是在看一个弱智。 周宜宁不知道二人在说什么,只能透过缝隙看到周瑞轩兴高采烈,魏弋兴致缺缺。 窄小的视线里出现另一个人,短发的中年妇女。她的手里牵着一个小朋友,比周瑞轩还矮一点,脸黝黑,瘦巴巴的像一只猴子。 小猴子一脸惶恐地不敢加入他们,中年妇女一把把他按下去,让他跟二人一起坐着,还对魏弋笑着交代了几句后走了。 之后叁个人就一起坐着,周瑞轩还在魏弋身旁叽里呱啦地讲,魏弋低头玩手中的卡牌。 小猴子怔怔地看着两个人,魏弋抬头对他说了一句什么,小猴子先是忧惧地看着他,然后在卡牌里抽了一张。魏弋点点头,小猴子把卡牌拿走了,脸上露出一个羞赧的笑容。周瑞轩不服了,一下子仰躺在地上撒泼。 魏弋站起来,把那堆卡牌洒在他的肚子上。 周瑞轩这才坐起来,拿着卡牌笑得开心。 周宜宁将这个过程看得清楚,得出几个结论—— 周瑞轩和魏弋关系不错。 魏弋对待谁都是这幅冷冷的态度。 小猴子跟两人不熟。 还有……周瑞轩是个傻子。 知道这些消息后,她便扭头回去了。 她现在并不能贸贸然地加入到他们之中,而且周永承最近不让他们去魏家,她还是听周永承的话吧- 小猴子名叫吴一鸣。 吴一鸣回去找奶奶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张上面印有兔子的卡牌,一脸的雀跃,连脚步都是叁蹦两跳。 吴一鸣的奶奶叫做陈梅芳,是魏家请来照顾魏爷爷魏奶奶的护工,两人前段时间突然去世。这护工也没着急着走,想要留下来照顾魏弋。魏弋本是爷爷奶奶照顾的,现在二人逝世了正好需要一个人来照顾魏弋,魏弋的父母便同意了。 护工来了没两天后就又带了自己的孙子来魏家,说是给魏弋找个玩伴儿,魏爸爸魏妈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答应了。 陈梅芳问他:“这是魏弋给你的?” “对啊。他问我喜欢什么,他就给我了。奶奶,兔子好可爱。”吴一鸣爱惜地抚摸着光滑卡牌上的兔子模样。 “可爱可爱,你好好跟魏弋玩。以后他去哪你都跟着他啊。”陈梅芳摸着吴一鸣的头语重心长地交代。 “好!”吴一鸣答应得大声。 晚上,魏爸爸魏妈妈回来后,魏弋对他们说:“我想要一只兔子。” 魏弋很少会向他们提要求,魏父感到丝丝惊讶。自从爷爷奶奶去世后,魏弋甚至很少同他们讲话,现在他居然向他们提要求,魏父扬眉答应,“给你买,买最好的。” 魏弋扯了扯嘴角,是一个笑容,但眼底却一点笑意都无。 魏母摸了摸他的头:“小弋在家里乖乖的,爸爸妈妈努力赚钱,之后小弋想要有什么都会有的。” 魏弋点了点圆圆的脑袋。 魏父魏母自然没空亲自去买兔子,差了陈梅芳去买。 陈梅芳笑得殷勤接下这个差事,还从魏爸爸那里拿了几百块。 第二天就提了一只白茸茸的兔子放到魏弋的眼前,魏弋抬头看了一眼陈梅芳:“这兔子多少钱?” 陈梅芳愣了一下,想起她从中偷赚的二百,但只一秒她就转变了表情:“五百呢。这兔子是我去花鸟市场里买的最贵的,给小弋的不就得买最好的吗?”眼底的谄媚都快溢出来,嘴角扬到天上了。 魏弋点点头,又盯着她问:“一鸣呢?他不是喜欢兔子。” 陈梅芳狂喜,捣蒜似的点头,“他喜欢!我这就让他过来跟你一起玩。” 吴一鸣跑过来的时候脚步都有些颠簸,开心得蹦跳起来。听奶奶说,魏弋特地让他来玩兔子,今天的他便没那么害怕魏弋了,他坐在魏弋的身边,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去摸摸兔子吗?” 魏弋斜睨他一眼,“可以。” 就是买给你的。 吴一鸣打开笼子,将那只白暖暖的兔子抱到怀里,爱惜又温柔地摸了摸它的毛发,小兔子的耳朵动了动,他喜欢得咯咯笑个不停。 魏弋看着吴一鸣和兔子和谐美好的样子,眼里一闪而过浓重的嫌恶。 陈梅芳在一旁看得也满意极了,魏弋喜欢跟一鸣玩,之后她便能省心许多了。 夜幕降临,吴一鸣摸了好几下兔子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魏弋看了一眼,问:“你很喜欢?” “对啊,魏哥哥。” “知道了。”喜欢就好- 第二天的傍晚,周家四口人在院子里聊天的时候。 周宜宁听到隔壁屋子传来两声尖锐刺耳的叫声,一开始是稚嫩的,而后是沙哑的略上年纪的。 四个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周瑞轩率先跳下椅子,要跑过去的时候被周永承抓住,“你又去干嘛?” “我去看看魏哥哥!” “给我站住!你敢去,我就打断你的腿。”周永承按着他圆滚滚的脑袋不让他乱动。 周宜宁扭头看那栋华丽的房子,心里隐隐担心。 温淑怡阿弥陀佛了好几声,转头跟周永承说:“最近他们家真的不怎么安生。” “唉,过好自己的日子吧。”周永承拽紧周瑞轩。 免·费·首·发:po18yu.νiT [щоо18.νiρ] CH4.血窟窿 另外一边,陈梅芳和吴一鸣看着床上那只死透的兔子颤颤发抖。 早上还生龙活虎的兔子此刻已经是一具冰凉的尸体,头部有一个血窟窿,兔血染得它满身都是,在白色的皮毛上留下一个个鲜明的血印,四肢都已经僵硬了,躺在吴一鸣的床上。 吴一鸣哭得伤心欲绝,因为害怕,也因为心爱的兔子死掉了。 陈梅芳颤着嘴唇,伸手捂住孙子的眼睛,突然,她想到什么,快步把吴一鸣带出房间。 魏父和魏母听到声音后也惊恐地下了楼。 客厅里还亮着灯,魏弋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点都没吓到的样子。 他伸手去拿起一个橙子,慢腾腾地吃着,两颊咀嚼着,可爱极了。 陈梅芳看到魏父魏母,先是深呼吸了两口,再压低声音:“先生太太……早上买的那只兔子不知怎么了,突然死了。” 魏母脸上露出忧惧的表情,魏父蹙眉:“怎么回事?” “我……我不知道,兔子突然就死在我孙子的床上了。”说完,她去看魏弋,魏弋像是没关注到他们的动静,还是一瓣一瓣地吃着橘子。 她眼眶都气得通红,她颤着唇说:“我早上给魏弋买的兔子……头上是一个血窟窿,死了。” 她还是不敢确定心中的那个想法,但是除了那个想法再无其他可能,她死死地盯着魏弋看。 魏母听此急忙走过去,抱住还在吃橙子的魏弋:“吓到没有?” 魏弋将嘴里的橙子咽下,眨眨眼睛说:“没有。” “可能是兔子跑出笼子,不小心跑到你孙子床上撞死了。”魏父出声。 “不是的!……先生,那兔子头上有一个窟窿。”陈梅芳几欲哽咽。 吴一鸣在一旁哭得快要背气。 魏弋淡淡地看着那一对爷孙,“阿姨……要是一鸣那么喜欢的话,就再买一只吧。” 魏母和魏父听此,都用奇怪的眼神看向陈梅芳。 “你这是什么意思?!”陈梅芳拔高音量。 “一鸣说很喜欢,我才把偷偷把兔子放到他房间里的,兔子在他房里生龙活虎,看起来也很喜欢一鸣的。”这是最近他第一次说这么长的话,他扭头看自己的妈妈,“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死了。”稚嫩纯洁的眼珠里是困惑和担忧。 魏母看到儿子这般委屈,对着陈梅芳问:“你对我儿子吼什么?” 魏父蹙眉伸手拦住魏母,“别气。”又看向一脸畏缩的陈梅芳,“阿姨,看在你之前悉心照顾我父母的份上,我才留下你去照顾小弋。” “其实你做了什么,我们也不是不知道。我们的唯一要求就是请你照顾好小弋,而不是在这吼他威胁他。你懂吗?”最后的叁个字落得很重,彰显出不悦的情绪。 陈梅芳心尖一跳,不再说话。 魏弋趴在妈妈的肩膀上,脸上转瞬即逝一个淡淡的嘲讽的笑容。 你们都知道吗?都知道她做了什么吗? 魏母牵着魏弋回房间,经过浑身僵硬的陈梅芳时,魏弋抬头担心地问:“阿姨很怕死兔子吗?怎么吓成这样。” “乖,去睡觉。”魏母拉过他,不让他跟陈梅芳说话。 魏家叁口都上楼了之后,陈梅芳蹲在吴一鸣的面前,抓着他的肩膀:“你跟魏弋说你很喜欢这只兔子了?” “我……我问……魏哥哥,能不能让兔子跟我一起睡觉…… ”吴一鸣的哭声带着哽咽,一颤一颤,豆大的泪珠不停滚下。 陈梅芳愣住,眸子里的惊惧慢慢转换成狠戾。 她用粗糙的手摸了摸吴一鸣的红透的眼眶:“不哭了。以后不要跟魏弋玩了。” “为什么……”吴一鸣不肯。 “我让你别玩你就别玩!”陈梅芳突然发火,狠狠地拍了他一下,吴一鸣疼得又哭起来,抽泣着答应。 她抬眼去看魏弋的那间房间,低声自言自语—— “……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魏母跟魏父说起要辞退陈梅芳的事,魏父答应了。 魏弋却在一旁说:“不要,我很喜欢陈阿姨。还有一鸣,我也很喜欢他。” 魏母震惊,她想起陈梅芳那天对魏弋的态度,觉得在私底下陈梅芳对魏弋应该更坏才对,他怎么会喜欢陈梅芳? “小弋,这陈阿姨不好,你别喜欢她。妈妈给你换一个更好的阿姨怎么样?” “不要。”魏弋只顾着摇头。 魏父看他如此坚定,拍了拍魏母,说:“随他吧。我警告过了,她应该也做不出什么事来。” 魏母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叹了口气,“那平时我们不在的时候,我让淑仪过来看看。” “行。” 魏弋的脑中浮现出周瑞轩那个憨包子的身影还有那个怕老鼠的女孩儿。 他略头痛地蹙了一瞬的眉,脸上却还是装作开心的样子,伸手去摸魏母:“谢谢妈妈。” - 陈梅芳戴着手套,万分惶恐地去把那只兔子处理干净。她将它已经僵硬的尸体装进黑色的垃圾袋里,再快步跑到屋外的垃圾桶边,扔了进去。 魏弋在二楼看到了她很复杂的表情—— 从心底里透出来的害怕恶心和愤怒,她怕得很明显,可是她真的害怕吗? 死人她都不怕。 死兔子她怕什么? 一切才刚刚开始。 魏弋见她回屋了,也不再看了。 他将藏在床底下的黑色塑料袋打开,有绳子和扳手,兔血已经干涸,在黑色的塑料袋上也看不清楚。 床底还有几簇兔子挣扎间掉落的兔毛。 白色的,染了一点血。 他把这些东西都收拾好,包裹在一个大塑料袋里,提着下楼了。他把袋子提起来,不让塑料袋碰到地板发出任何声音,脚步也很轻,整栋屋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只能看见昏暗处有一个矮小的身影不断移动。 他打开大门,走了两步回头看了看那栋沉睡了的房子,房间都是暗的,大家都睡了。 他回头继续往垃圾桶前进。 “哐当”一声,他感觉到手里的垃圾袋一沉。 他低头看—— 扳手不知怎么地将垃圾袋弄破了,落在地上,敲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他眼色微暗,蹲下去把扳手拣回垃圾袋里。 准备起身的他蓦然顿住—— 视线的顶端出现了一双黑色的珍妮皮鞋。亮锃锃的,灰白的路灯照在鞋头上,看起来很崭新。 风似乎冷了一些。 CH5.白绒毛 魏弋没动。 周宜宁先说:“这是什么?”声音很脆,但是并不大。 魏弋快速地将垃圾袋口攥紧,起身,和她平视。眼里的冷意快将周宜宁那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冻成冰块了。 周宜宁觉得风好冷。此刻的发抖不知是因为寒风还是因为魏弋。 她刚才看到了…… 扳手光滑的表面上有已经干涸的红色,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看到了?”这是魏弋对她说的第一句话,语气里竟带着丝丝笑意。 周宜宁摇头说:“没有呀,你在说什么?”还做作地摆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此地无银叁百两的样子看得魏弋都觉得好笑。 “没什么好看的,就只是垃圾而已。”魏弋越过她,把垃圾袋扔进同他一般高的垃圾桶里。 垃圾落进去,带起一阵气流,将一簇白色的绒毛吹了出来。 绒毛落在周宜宁的头上,她发懵,伸手去拿,抓起绒毛随意瞥了一眼,眼睛就定在那里移不开了—— 白色的绒毛沾了红色的痕迹。 联想起刚才在扳手上看到的红色,她越发觉得寒栗,颈后隐约冒出冷汗。她开始后悔做出这个在半夜和他交心的决定了。她看不透他,也不知道他的这趟水到底有多深。 魏弋盯着她没说话,良久,上前一步抢过她手中的绒毛。 “玩偶上的绒毛。” 周宜宁嗯嗯了两声,故意做出轻松的表情,甚至露出笑容。 只是…… “抖什么?”魏弋问她。 浓密的睫毛扑簌簌地抖,嘴唇也是,明明是微笑,唇角却在颤抖。 “冷。”周宜宁小声说。 “冷就回去吧。” “好……好的。”周宜宁颤颤巍巍地答应,脚步往后一退,恨不得立刻飞到自己温暖的床铺上窝着。 魏弋说:“再见。” “再见。” 女孩儿的身形比他小一点,黑亮的头发被绑成辫子,跑的时候在后背上拍打着。粉色的羽绒衣让她看起来像一颗球,锃亮的皮鞋在地上踩出一点声音,很急,但是又在装作不急的样子。 魏弋盯着她的背影,想到她刚才故作镇定的模样…… 嗯,不是和周瑞轩一样的蠢蛋。 穿得像那只小兔子,但好像也比那只白色的兔子更有趣一点。 - 第二天早晨,温淑怡去了魏家一趟,魏妈妈把昨晚发生过的事大概和温淑怡讲了一遍。最后嘱托温淑怡有空的时候可以带周瑞轩和周宜宁去他们家玩一玩。她怕陈梅芳在她不在的时候欺负魏弋。 温淑怡听到兔子惨死的时候,摸了好几下手上的佛珠。 她想起魏家的那个保姆,看面相就觉得不是一个心善之人。魏弋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她总觉得这孩子心思太沉,性子也是,就算受了别人的欺负也可能一声不吭。 温淑怡答应魏母下午就会去他们家看看魏弋。 周宜宁在厨房盛粥的时候,听到温淑怡和周永承正在小声地交谈,她越听越觉得诡异。 兔子惨死……? 猛地一瞬,脑子里的那些零落记忆连在一起。 绒毛,扳手,还有兔子…… 她如坠冰窟,浑身都止不住地开始发抖。太可怕了,才五岁 ,就这般凶残了吗? 她不能断言就是魏弋把兔子杀了,但是昨晚他绝对是在丢弃作案工具。 在她走神的期间,周瑞轩从故意后面撞了她一下,热粥滚烫,从碗里漾出来,落到她细软的皮肤上。她惊叫一声,疼得眼泪都涌出来了。 温淑怡急急忙忙地跑到厨房来看—— 哭得梨花带雨的周宜宁,还有一脸惊恐的周瑞轩。 “周瑞轩!你给我出来!”周永承在门口大喊。 - 周宜宁在医院包扎好后回到周家,发现周瑞轩还在那里跪着。 周瑞轩的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瞧见她回来了,核桃开了一条缝,惶恐地看着她,又看见她被包扎地像是大蹄子的手,倒吸一口凉气:“……我不是故意的。我从后面看不知道你手上有粥…… ” 这是周瑞轩第一次低声下气地和周宜宁说话。 可周宜宁并没打算放过他,她抽了抽鼻子,眼眶又瞬间变红,眼泪迅速地聚集在眼下,似乎下一秒就能落下来。 她瘪嘴:“真的很疼。” “前几次撞我的时候我就很疼了。” 温淑怡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周瑞轩。 周永承的声音从沙发那处传来:“你之前就撞过几次了?” 周瑞轩哇地一下又哭了,抽泣的样子看起来格外可怜。 周宜宁也眨眨眼睛,眼泪掉在地上。 温淑怡牵着周宜宁从周瑞轩身边走过,低声哄小公主:“不哭了,以后他再惹你,你跟婶婶说。” 周宜宁点点头提着自己厚重的手上楼去了。 身后飘来周瑞轩可怜巴巴的哀嚎—— “姐姐对不起!” 周宜宁压下想要扬起的嘴角。 原来人类没她想象中的难对付。 - 下午魏爸和魏妈出门了。 温淑怡算好魏弋从幼儿园回来的时间,带着周瑞轩和周宜宁一起去魏家了。 周宜宁站在魏家的门口,看到一辆亮黄色的面包车悠悠地停在大门口,车门打开,魏弋背着书包从车上下来,头发柔顺,脸颊圆鼓,眼睛又黑又亮,嘴唇粉粉的像是抹了润唇膏。 老师给他带好帽子,拍了拍他的肩头。 魏弋对老师稍稍鞠了一躬,才往家里走。 很乖,很可爱。 跟昨晚的魏弋判若两人。 周宜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她整理了自己惊愕的表情,随口说道:“魏哥哥好懂事呀。” 温淑怡笑得温婉,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他虽然不爱说话,但是平时可是很有礼貌的。要多向他学习噢。” “好……”学习什么?学习拿扳手杀兔子吗?周宜宁在心里想。 “魏哥哥回来啦!”周瑞轩圆胖的身影从她身边擦过,飞快地奔向魏弋。 魏弋自发现他们俩站在他家门口就觉得头疼。 一个脑子不好使,一个他摸不清。 周瑞轩在魏弋前方一米处及时刹住车,腆着脸和魏弋并排走,又在小声地和他说:“魏哥哥,就前面这女的,她来我家,我被害得跪好几次了。” 魏弋嗯了一声,意思是然后呢? “你得帮我。不要让她太嚣张了。”周瑞轩横眉看周宜宁。 魏弋觉得头更大了,随意地点点头让他别再啰嗦。 CH6.丑伤疤 周瑞轩开心地揽住魏弋的一只胳膊,大摇大摆地走到周宜宁面前,摆了一个鬼脸,“这是我魏弋哥哥。” 周宜宁看了一眼神色淡淡的魏弋,对他笑了一下,直接将周瑞轩忽略了。 “温阿姨好。”魏弋跟温淑怡问好。 温淑怡连忙应道好好。 - 陈梅芳在厨房里忙活着晚饭。 温淑怡看了一眼陈梅芳,招呼着叁个孩子去玩具室里玩。 魏弋喜欢玩卡牌,周瑞轩喜欢游戏机,周宜宁则对球体情有独钟。 不管是弹珠还是弹力珠,她都很喜欢。可能是上辈子当猫当习惯了? 想到这里,她闷闷地看了魏弋一眼。在她还是他的宠物时,他不喜欢动,便买了个球,在酒店里扔来扔去,让她在十几平的空间里跑来跑去。 她跑得累的时候,陈梅芳上来喊他们吃饭。 温淑怡让叁个孩子牵着手一起下去,周瑞轩拉着魏弋不肯放手,周宜宁又有一只手受伤了。只能魏弋在中间,左边是叽里呱啦吵个不停的周瑞轩,右边是病号周宜宁。 他真的烦得不行。 眉毛皱得很紧,是一个忧心忡忡小大人。 温淑怡知道他是被周瑞轩给吵的,但是也没让周瑞轩闭上他的嘴。她总觉得周瑞轩这咋咋唬唬的性格和魏弋互补,对魏弋可能有些好处。 周瑞轩看到桌上摆着的菜后,一下便松开魏弋的手,哒哒哒地跑到餐桌前,回头对温淑怡说 :“有红烧排骨!” 温淑怡这是第一次在魏家父母不在的情况下来魏家蹭饭。她扯了扯笑容,“别一副在家里饿着你的样子!” 周瑞轩装作没听见,自己爬到椅子上,拿起筷子开始吃。 温淑怡啐了一口:“在别人家怎么没个样子!”急忙上前去安置周瑞轩。 周宜宁和魏弋还牵着手。 魏弋快速地松了手打算自己往前走,却被周宜宁抓住。 女孩儿今天扎了一个双马尾,鬓边的碎发卷在一起,脸上因为刚才的追球活动还红扑扑的,嫩粉色点缀在她圆润的脸上,很有活力。 她圆亮的眼睛正望着他。 魏弋蹙眉瞪她。 女孩儿猛地凑近他,魏弋闻到女孩儿身上的奶香味。 “兔子是你弄死的对不对?”女孩的声音很小,也很柔。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刺,直击到魏弋的内心。 昨晚被她看到是意外,今天她敢来问他在他的意料之外。她很大胆。但是,他也不害怕。 她左右是一个小孩儿,他之后准备要对付的可是个大人。 他握紧周宜宁的手,松开眉头,“对。” 周宜宁被他握疼,龇牙咧嘴:“疼……” 魏弋没松开,继续和她牵着手往楼下走。 周宜宁扭头看他的脸,明明还是一副稚童的样子,为什么会做出这么凶残的事? 她应该跟昨晚一样害怕才对,可是此刻的她联想到多年后他那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又觉得不怕了。她来到这里的目的并不是来指责他,也不是因为害怕而躲他远远,她是来改变他的。 “我不跟别人说。” 轻柔的声音传到魏弋的耳朵里,他顿了一瞬间,没说话。 她说不说其实没什么差。想信的人自然会信,不想信的人也绝对不会信。 “但是你得告诉我是为什么。”周宜宁继续说。 魏弋忽地笑了一声,挑眉,松开她的手,“随你说不说。”说完便朝餐桌走过去。 意思是不会告诉她为什么了?周宜宁长叹一口气,极其挫败。 为什么魏弋这么小就这么难搞啊!她开始能理解阿杜为什么每天都在魏弋背后吐槽他难伺候了。 陈梅芳因为温淑怡在对魏弋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照例给他夹菜盛汤。 魏弋抬眼看陈梅芳,“阿姨,一鸣怎么不出来吃?” 见他提到自己的孙子,陈梅芳立刻警惕起来,拔高声音:“让他来干嘛?!” 以为魏弋又想捉弄他。 魏弋瞳孔缩了缩,低头不再说话。 魏弋这幅样子在温淑怡看来,就是被陈梅芳吓到了。她都忍不住不悦起来,“陈阿姨,你不应该这样,魏弋只是个孩子,你怎么对他大呼小叫的?” 陈梅芳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失态了,眉眼立刻软下来,道歉:“是我不对……” 周宜宁观察着魏弋和这阿姨之间的互动,隐隐觉得不对劲—— 魏弋对待同龄人时总是不隐瞒自己的情绪。虽然和长辈相处时是稍微隐匿自己情绪,但是他对这阿姨和吴一鸣……有点太假了。 假意谄媚地对讨好他们。 怎么看都觉得奇怪—— 因为魏弋从来不会刻意去取悦别人。 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周围的人和事他都不甚在乎。当她还是猫的时候,就听阿杜说魏弋连父母都很少联系,活脱脱的一头“白眼狼”。但她也不止一次听阿杜说,魏弋和爷爷奶奶关系很好。魏弋小时候其实是跟着爷爷奶奶在乡下长大的,爷爷奶奶身体不行了,他父母才把他和爷爷奶奶接到大城市里。 她不知道魏弋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是不是爷爷奶奶,但她知道魏爷爷奶奶去世之后的魏弋真的很糟糕。 饭桌上大家都心怀鬼胎。 只有周瑞轩一个人真情实感地大口吃饭,吃得爽的时候还会发出类似猪一样的“哼哧哼哧”声…… 吴一鸣其实正趴在房门上偷听外面的声音。 奶奶不让他出去,他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很无聊,躺在床上时还偶尔会想到死在他床上的那只兔子。在他听到魏弋问起他的时候他很开心,魏哥哥记得他。 可他也记得奶奶不让他跟魏弋玩,他矛盾极了,只能趴在房门上窃听着餐厅里的动静。 心里漾起一些委屈的情绪,他揉了揉眼睛,指尖湿润。 手指抠了抠门板下翻起的木屑,倒刺扎进柔嫩的指腹里,疼得掉出眼泪。 -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温淑怡都会带着两个孩子去魏家陪魏弋玩。 周宜宁总算也能和魏弋说上一两句话了,手上包扎的纱布也拆了,留下烫伤的痕迹。周瑞轩第一次见到她手上的伤痕,眼睛都瞪大了,在周宜宁面前不敢说,倒是一直在魏弋耳旁唧唧歪歪:“怎么办,好丑的伤疤啊。她以后会不会没人要了?”一副他可能要负责的惶恐样。 魏弋看了他一眼,眼底的无语都快溢出来了。 再看一眼正在玩着弹珠浑然不觉的周宜宁,他低头:“是挺丑的。” 有没有人要她,他倒是不知道。 —— 求个猪~ CH7.小学生 魏弋白天去幼儿园,下午一回家就被周家姐弟缠着一起玩,根本没有自己的独处时间。他知道周瑞轩话多,但是没想到这周宜宁竟然也不比他差,在他耳边唠唠叨叨的时候比周瑞轩还烦。 但周宜宁又不像周瑞轩那般傻。 她大多时候都是一副很聪明的样子,大大的眼睛转溜得灵巧。除了在追弹球的时候,不像人,反而……像是动物。 追球的时候,她的眼里只有那颗在弹动的球,之后便像是动物一般扑过去,满足地将球揣在手里蹦蹦跳跳。 周宜宁比周瑞轩聪明,周瑞轩除了一开始能欺生,之后便再也斗不过周宜宁。每次都哭唧唧地跑着过来找魏弋帮他出气,当然……魏弋不会插足他们这段幼稚且无趣的较劲关系。 - 周宜宁在周家过得很舒坦,但是她没忘记自己的使命,每天都固定到魏弋面前转两圈刷刷存在感。她想着,刷着刷着,魏弋就会把那个答案告诉她了。 哪怕他告诉她:“只是看兔子不爽。”,她也能知道她应该往哪个方向努力。 哪里像现在? 她一边坚信自己在努力“工作”,一边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她整天跟周瑞轩这个小傻子斗智斗勇的生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还被温淑怡喂得胖了许多,以前的小裙子现在穿得都有些紧了。 魏弋被两人这么缠着,没有多余的体力和精神再去应付陈梅芳。 加上陈梅芳最近算得上是兢兢业业地工作,吴一鸣也像只小雏一样被陈梅芳护在身后。 魏弋心中的那些计划便不断地搁浅。 - 转眼,春夏秋冬过了一轮。 魏弋六岁了,周宜宁也是。 魏父魏母对周宜宁很是喜爱,一是因为周宜宁嘴甜很讨喜,二是因为魏弋和周宜宁的关系不错。他们便在安排魏弋上小学事宜的时候顺便帮周宜宁安排了。 就这样。 九月金秋,魏弋和周宜宁一起上了小学一年级。 开学的第一天,周宜宁穿着校服和小皮鞋,魏弋也剪了一个整齐的“西瓜太郎”头。两人站在一起都很精神,周魏两家的长辈都十分开心,除了周瑞轩…… 五岁了,他还是喜欢躺在地上撒泼。短袖已经盖不住他这个暑假吃胖的肚子,露出一点肥嘟嘟的肚子,“我也要上小学!我不去幼儿园了,他们都太幼稚了!” 魏弋淡淡地扫过他一眼,他已经一点反应都不想给周瑞轩了。 周宜宁装成知心大姐姐的样子蹲在他身边,拍了拍他的小肚子,“姐姐去上学了,以后可能会晚一点回来陪你玩。” “哇——”周瑞轩翻了个身,哭得更加大声。 周宜宁摆着胜利者的笑容,和魏弋一起上了魏爸爸的车。 “你期待吗?”周宜宁问魏弋。 魏弋面无表情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色,一棵棵树连成一片绿幕从他眼前一划而过,周宜宁见他不回答她,便又问了一遍。 “魏弋,你期待吗?” “期待什么?”魏弋扭头问她。 “以后的生活。或者说是……未来。”说这话时,她也感觉到一瞬的恍惚—— 未来太远了。 周宜宁不知道魏弋的小学过得怎么样,阿杜没说过。她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陪他一直长大,毕竟……她这次重生是有条件的。 她只能努力地在他的身边给他一点陪伴,之前她做猫时给不了的那种陪伴。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引导他不要那么凶戾孤僻不近人情。 在他身边做了一年的跟屁虫,好像是有些成效了—— 他没再杀兔子了。但是也丝毫没有变得温润柔和的趋势……棱角还是同样锋利。 她也搞不懂,但也只能一步步地走下去了。 “没有。”魏弋轻飘飘的二字落到她的耳中,其实是意料之中的。 周宜宁沉默了一会儿,对着前面的魏母说:“阿姨,晚上你们家煮些什么呀?” 想这么多长远遥不可及的事,不如想想晚上吃些什么。 魏弋微不可察地叹气,将自己刚才觉得她变得深沉的那个想法收了回去。 ……跟周瑞轩一样傻。 - 魏弋和周宜宁不同班。 原因是魏弋分班考试比周宜宁多考了快叁十分…… 周宜宁在上小学的第一天就遭受到沉重的打击。但她看得很开,她是猫又不是人,先天比别人差点也正常。而且只是差了一点儿,只有叁十分,补一补就上来了。只是回去被周瑞轩笑了好几天。她用鼻子出声—— “看看你到时候考几分。” 周宜宁上了小学后才发觉小学比幼儿园有趣多了。 小学班级里的人多,同学也没幼儿园里的那么幼稚,门口还有小卖部,她很喜欢拿着一角两角去店里买辣条吃。 绿色的,橙色的, 甜滋滋又有点辣,实在是好吃。 她偶尔在小卖部门口碰见经过的魏弋,好几次腆着脸上前问他吃不吃,当然……被他用凌厉的带刺的眼风一扫,她就讪讪闭嘴,还会被他瞪着轻声哧:“你是在吃垃圾。” 垃圾……垃圾能有这么好吃? 她以前翻过的,臭烘烘,魏弋什么都不知道。 她皱皱鼻子,知道他不可能理解她,便拉着班里的同学走开了。 她还带了一点回去给周瑞轩吃。 周瑞轩吃得满手油,又瞪大眼睛问她还有没有。 周宜宁拍了拍他的肚子,“再吃就变成猪了。” “臭姐姐!不准说我。”周瑞轩已经习惯喊她姐姐了,只不过会在前面加一个“臭”字。 “我也要上小学。”周瑞轩又跑到温淑怡面前请求…… 周宜宁这一天天日子过得很是舒坦。 辣条香,同学好,魏弋也没什么大动作。 半学期过去,每个小学生都有自己的收获—— 魏弋拿了半期考第一。 周宜宁交了很多新朋友。 - 魏弋因为成绩优异在升旗仪式的时候被校长表扬,甚至上去领取奖状了。 周一的天空很干净,像是被洗过一样。 魏弋的白色校服在阳光下发光,他的头发长长了一点,看起来更加聪明了。手上的金黄色奖状看起来很高级,肩膀上叁条杠的徽章也很显眼。 这都是小学生梦寐以求的东西呀,周宜宁看的都馋了。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感觉到魏弋的光芒,她一边羡慕一边为他感到开心—— 魏弋好好地长大了!正在朝国家栋梁的方向一步一步前进! 耳边传来高年级学生的声音—— “这个一年级的好帅啊。” “这么小就这么好看,长大了也差不到哪里去。” “你比人家大五岁呀。笑死了。” “五岁又怎么样,姐弟恋很流行的。” …… 带着揶揄调侃内容的对话悉数落到周宜宁的耳朵里,她觉得好笑又感慨。 魏弋当初是大明星的时候,她没少听这种告白的话,现在魏弋是一年级的小学生,她居然还能听到对他的告白。 嗯……魏弋这张纵横娱乐圈的脸蛋果然从小就很吃香。 CH8.你真棒 魏弋不怎么喜欢这种场面,他站在上面,黑压压的人在下面—— 这让他想到动物园里的动物,也是这样被人观赏的,褒贬不一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好多人在看他,他察觉到各个角落投来的视线。他很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白皙的脸上出现了不悦的神情。 可他知道现在的他不能立刻撂担子走人,他只能去忽略去忍受那些让他感到不适的视线。 他随意地瞥过台下,很奇怪,全校有千人,他只用一瞬就找到了周宜宁在哪。 个子不高,站在队伍的最前端,校服被温阿姨熨得挺直。头上是她最经常绑的马尾辫,鬓边黑色的碎发还是很调皮,被风吹动时不时搔过她的鼻头。 她的眼睛很大,眼底的笑意将眼睛衬得更加明亮,嘴角挂着盈盈笑容。 她瞅见他正望着他,开心地眨眨眼。 魏弋面无表情地看她。 她无声地开口:你——真——棒——! 耳边是教导主任用麦克风喊出来嘈杂的鼓励和夸赞,他却也听到了她的声音。 他听出来,她很开心。 但是有什么好开心的?是他第一又不是她第一。 傻子。 而且他也不需要她的认可,他很棒,谁都知道。 周宜宁见他脸色更差了,瘪了瘪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如果是她在台上,她会笑得合不拢嘴。 唉,猫的智商就是比不上人的,她也没办法。 - 周宜宁在班里如鱼得水。男同学女同学她都能上去跟人聊天,同学们很喜欢跟她交朋友。 她性格开朗乐观,对任何事物都保持着很高的积极性,老师们也很喜欢她。 她不止一次感叹,做人比做猫有意思多了,猫可没有幼儿园和小学可以上,也没有辣条可以吃。 魏弋和周宜宁他们班的体育课一直都是错开的。 期中考后的一次体育课,周宜宁居然在国旗台下的那棵大榕树下看到魏弋了。 她跑到魏弋面前,“你不用上课吗?” 魏弋:“体育课。” “我们这一节也是体育课!以前怎么都没看到你?”周宜宁惊喜。 “换课了,就这一节是体育课。”魏弋破天荒地跟她解释了一下。 体育老师开始点名,有同学在喊周宜宁过去了。 “那待会儿自由活动的时候我来找你一起玩球。”周宜宁回头跟魏弋交代后就跑到她们班的大本营去了。 魏弋没出声,盯着她的背影看。 “魏弋!点名了。” 他回过神,快步跑了过去。 - 体育老师教她们做了一套拳后就给了他们一筐皮球让他们自由活动。 周宜宁最喜欢玩球,去篮子里挑了一个气最足的皮球,揣在怀里打算去找魏弋。同桌易子菡拉住她问她去哪。 周宜宁:“我去找我好朋友。” “谁啊?那我跟谁一起玩呀?”易子菡有些委屈地皱眉。 周宜宁犯难了,一边是自己刚许下的承诺一边是自己可爱的同桌。她揣着皮球环顾四周,并没有在操场上看见魏弋的身影。 ……那就不算自己不守约?是他自己消失了。 “我跟你玩。”周宜宁拉起易子菡的手。 “好!”易子菡喜笑颜开。 两个人玩的是互相扔皮球的游戏—— 朝对方扔过去,对方接住就可以往回扔了。看看谁接住的次数更多。 周宜宁玩这游戏时干劲十足,眼神像是黏在圆滚的皮球上一般,它砸地她就往下看,它腾空她便也抬头看天,视线的焦点只在这一颗皮球上。 易子菡反应没她快,也跑得比她慢,输了好几次,但是两个人都很开心,聚在一起笑得咯咯直响。 玩到一半,有人加入了。 是她们班班长祁恺乐。祁恺乐是他们班成绩最好的,是周宜宁和易子菡的前桌,叁个人平时经常一起玩。 两个人变叁个人,他们便站成一圈扔球,像在传递火花一样,你扔给我,我扔给他。 祁恺乐的顺序是扔给周宜宁,他是男生,力气也比女生大一点,扔出去的距离比两人的都远,但是周宜宁总是能接住,接到球的时候,调皮地向祁恺乐吐吐舌头,“我拿到了哦。” 年纪小的孩子最喜欢较劲攀比。 祁恺乐总是在心里想着,下一次一定要扔得再远一点。 球转到祁恺乐手上,他眼神一凛,使出吃奶的劲扔了出去。 皮球在天空中划过一条黄色的弧线,易子菡都看呆了,太远了…… 周宜宁的眼里只有那一颗球,它在天上的时候她就开始撒开脚步跑了,越跑越急,很怕自己接不到那颗球,所以待她发觉球已经被人接住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刹车了…… 她猛地撞上那人,脑袋瓜磕到对方的脸,那人没站稳,两具小小的身体一起跌倒在地。 黄色的皮球落在地上,越滚越远。 周宜宁摔得眼冒金星,都不知道一加一等于多少了。膝盖磕到水泥地,隐隐作痛。但她的脸和上半身很安全,因为下面有人给她垫着…… 她意识到这一点后,麻溜地从那人身上爬了起来,还觉得奇怪,被她撞倒的人竟没有哭。 待她看清她撞倒的是谁之后,她想哭了—— 魏弋平躺在水泥地上,脸上是痛苦的表情,嘴唇都在发白。 他半阖眼皮,睫毛扑簌簌颤了颤,“你真的很重。” 周宜宁没空跟他贫嘴,急得快哭出来,“你疼不疼啊?” 体育老师急忙跑过来,把魏弋扶起来。魏弋站起来后,对老师说:“我脑袋后面好像磕到了。” 体育老师连忙伸手去摸他的头,指尖濡湿。 有血。 周宜宁一下子就哭出声了。 她在魏弋身边转来转去,想要伸手摸他的脑袋,又怕碰疼他。 体育老师让她捡好皮球回去上课,打了电话给魏弋的班主任,又叫了几个同学去把魏弋的书包拿过来。 魏弋坐在传达室门口的椅子上,唇色发白,眼睛无神。 体育老师不停地问他怎么样了,他只是摇头说还行。 周宜宁不肯走,她靠在不远处的大树上,一直在看着魏弋。 她蓦然想起上辈子他自杀的时候。血,红色的血淌了一地。恐惧也像那滩血一般,将她包围在其中,她快喘不过气来。 她痛恨自己没用,明明是来拯救他的,却让他受伤流血。她真的很差劲。 湿热的泪水不断地往下流淌,她哭得满脸都是泪。 魏弋瞥过来,眼皮闭了闭,跟老师说了些什么后朝她走了过来。 “我……对不起。”周宜宁哽咽,上气不接下气地哭着。 “没关系。”魏弋低声说。 CH9.小和尚 魏弋这么轻易就原谅她了,周宜宁觉得更加难受,止不住地哭泣。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很对不起你。不应该是这样的……”她断断续续地说,两眼泪汪汪,嘴唇都在颤抖。 不应该是这样的,真的不应该。 魏弋见她哭得实在是太猛了,有些束手无策,他从没应付过这样的场景。周瑞轩虽然经常在他面前哭,可他并没想过去安慰他。或者说他知道周瑞轩只是假哭而已,一点都不需要人去安慰。 可周宜宁现在是真情实感地在哭。 每一滴眼泪都像是饱含着深刻的悔意和痛苦,整个人都被悲伤和懊悔包围。 他看着她梨花带雨的脸,心里莫名泛起些异样的感觉,酸又苦涩。 他别开眼睛,看到她身后的黄色皮球。他走过去,捡起来,再递给她。 周宜宁疑惑地看着他。 “不是说要和我玩球吗?等我回来再跟你玩。” 魏弋觉得自己像是吃错药了。安慰人原来是这种感觉—— 像是把自己在牛奶里泡软了,声音语气和表情都要柔软得像棉花糖一样。 岂料到周宜宁像是猫被踩到了尾巴,“砰”地一下把皮球扔在地上:“我不玩了……以后都不玩了。” 就是自己贪玩害了魏弋,她不敢再玩了。 魏弋僵住。 班主任这时在身后喊他:“魏弋!快来,我带你去医院,你爸爸妈妈也赶过去了。” “你赶快去吧。”周宜宁轻轻地推了他一下,又擦了擦眼泪,“我以后一定不会再做出这样的蠢事了。” 魏弋被带上车的时候,周宜宁还站在校门口痴痴地看他,眼里的悔过和悲伤魏弋怎么都看不懂。 他只是磕破了头,她怎么会难过得像他死了一样。 - 魏弋在医院休息了几天就回来了。 因为要检查伤口,他便在医院把头发都剃光了。回到魏家的时候,他像个小和尚。 青灰色的脑后还覆盖着一层纱布。 周瑞轩泪汪汪地围着他绕了好几圈,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小声地趴在温淑怡的耳边问:“魏哥哥脑子会不会出问题?” 温淑怡捂住他的嘴让他别再乱说话。 周宜宁站在一旁没说话,魏弋也没看她,可她一看到他鼻尖便发痒,没过一会儿,眼眶就湿了。 魏父魏母知道是周宜宁撞的魏弋,但也没有怪她。 只说小孩儿贪玩,难免有些磕磕碰碰,医生也说只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让温淑怡和周永承不要放在心上。 温淑怡见周宜宁红着眼眶,心疼地说:“没事,魏哥哥又没事。你以后小心一点就好了。” 周宜宁含着泪点头。 魏弋坐在沙发上看了她一眼,也开口:“别哭了,没事。” 周宜宁一滴泪落在地上。 她深深地望向他,在心里提醒着自己的职责和重生的意义。 魏弋察觉到她沉重起来的眼神,觉得莫名其妙。这样的周宜宁让他觉得很奇怪,那种摸不透的感觉又重新回来了。 可他不喜欢这种琢磨不透的感觉,不喜欢有事物在他掌控之外。 - 之后的周宜宁收敛许多,不再玩球了,连带着心情都变得沉闷,也打不起精神和周瑞轩斗智斗勇了。 他们每天都去找魏弋。 周瑞轩还是跟以往一样在魏弋旁边不停地说话,魏弋也照例不理,唯一改变的是周宜宁—— 她不缠着魏弋说话了,大多时候都是坐在一旁看魏弋,就静静地看着他。 魏弋以为依着她骨子里的跳脱因子,她这低落的状态最多只能持续几天。但他没想到她抑郁了快一个星期情绪都没有好转的迹象。 周宜宁变了,他觉得不舒服。 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理。以前他总是嫌她吵嫌她烦,她现在安静了他反而觉得难受。 他深刻地去思考过这个问题,得出来的结论是—— 他不希望周宜宁因为他而去改变自己。 周宜宁是他朋友,他希望她开心一点。 - 周六的下午,周宜宁在周家的院子里浇花。 冬天的阳光是宝藏,她拉了一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边晒太阳边发呆。 视线里突然出现一个弹力球,是她最喜欢的绿色。一瞬间便抓住了她的眼,弹力球在地上蹦了一下,跳到她的眼前,很近,她伸手就能抓到。 她已经好久没有碰过球了,可喜欢玩球是她的天性,要知道动物压抑住自己的天性是多么的困难。 球就在她的眼前,电光火石间,她屈服于自己的本能,伸手抓住了。 是一颗新球,她没见过,不过手感很好,她很喜欢。 她握住球,扭头看。 魏弋站在门那里,是他扔过来的球。 她看了一眼手上的绿球,又抬眸看他,问他:“什么意思?” “送你的。” “我不玩了。”周宜宁将球放在地上,轻轻摇头。 “为什么不玩?”魏弋走近她,轻声问。 “不喜欢。”周宜宁低声回答,眼底的落寞明显。 “你喜欢玩就继续玩。”魏弋像是听不到她的“不喜欢”。 周宜宁和魏弋对视着,发现他黑亮的眸子里含着一些他之前没有过的情绪,她的心脏蓦然狠跳。 这在魏弋身上是很罕见的,他鲜少对外表露出这种情绪—— 包容的、鼓励的、柔软的。 “我不玩。”她还是过不了心中的那一槛。 “你没必要因为我受伤了就不再去碰它。”魏弋蹲下去把球捡起来,“这只是意外,跟球没关系,跟你爱玩球也没关系。” 他把球放到她的手里,“你可以继续玩。” 周宜宁虚握着那颗球,嗫嚅:“可是……因为玩球我害你受伤了。” “那以后玩球不要那么咋呼。” 她盯着他看。 此刻魏弋的身后是半落的夕阳,柔黄的余晖洒在他干净的脑袋上,他平时冷酷的脸在此刻竟莫名的温柔。 和冬天的阳光一样,也像宝藏。 她感觉到自己的心似乎都变得轻盈,这几日深深的自责都被他这几句话开解了,她变得轻松,那些活跃的能量重新回到她的体内。 “魏弋,你真的是太好了。”她毫不犹豫地吐出心中所想。 魏弋见她声音都变大了,心中释然。又听见她这莫名的示好,后知后觉地收起他柔软的眼神,神色一凛,“可是我的确是受伤了。” 别扭极了。 “哎……魏弋。”周宜宁委屈地喊他。 魏弋见她已经笑了,便知道熟悉的周宜宁回来了。 他睨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满意地转身离开。 圆亮的脑袋光溜溜的,脑后的纱布和线都拆了,新肉也长了出来,在皮肤上留下了一道蜿蜒的粉色伤痕。 周宜宁本来是笑着的,直到看到那道伤疤,她神色僵硬,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虽然这是粉色的,但基本形状和她之前在魏弋脑袋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 有很多伏笔,故事也不是很简单的那种。 CH10.不想玩(上) 她还是一只猫的时候,魏弋经常带它去片场。他做妆发时,她便安安静静地窝在他的腿上,让他撸一撸毛。 有一次他拍古装戏,是要剃头的。因为是角色需要,魏弋无所谓,阿杜慎重了半天,最后还是同意了。 造型师拿推子推掉他头发的时候,窝在魏弋腿上的她听见造型师惊呼一声—— “你这里怎么有疤?” 魏弋顺她毛的动作停顿了一瞬,淡淡说:“小时候不小心弄到的。” 造型师开玩笑道:“你小时候这么调皮吗?” 她能感觉到魏弋的力道突然重了一点,她不悦地“喵”了一声,他又立刻收了劲,轻轻柔柔地摸了她,“被人撞了。” 造型师打了声哈哈:“我就说嘛,你小时候应该不是那种跳脱的孩子。” 魏弋没再说话,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她趴在他腿上,抬起爪子抓了抓脸,舒适极了。 没过多久,他需要去拍定妆照了。 她被送到阿杜怀里,阿杜嫌弃地看着她,催魏弋赶紧去拍照。魏弋摸了摸她的脑袋,去拍照了。 她在阿杜的怀里,看到他圆润的后脑勺后确实有一小段弯曲的伤疤。 阿杜见他走了,随意把她放在桌子上,对着她横眉瞪眼:“不准乱跑,不然把你给吃了。” 她委屈地喵了一声。 - 周宜宁盯着他脑后的伤痕看,那条蜿蜒的粉色伤疤和记忆里的慢慢重合。 她的大脑“嗡”地一声响了起来,疑惑和震惊猛地袭上心头,她觉得奇怪又难以置信。 是一样的伤疤,十几年后,这条粉色的伤疤也会变成和那个魏弋头上一模一样的伤疤。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断地去整理,越深入地去想她便越觉得奇怪—— 所以她现在的行为是可以影响到之前的魏弋吗? 她到底是“重新开始”还是“回去”?或者说她现在处在的这个时空和她之前的那个时空是有什么交迭之处吗? 还有……之前魏弋口中说的那个撞他的人是不是她? 可她苦想半天都得不到一个正确的答案,这里不是“天堂”,那个声音也不会出现来回答她的问题。 她总觉得自己的这次“重生”蹊跷古怪得很,但她只能一步步地走下去,尽可能去完成自己的任务。 说起来,现在的魏弋好像跟以往有些不同了,他刚才流露出的柔软神情是之前绝对看不到的。刚才的他和那个在深夜提着“作案工具”的他已经截然不同,不管是气质还是神情,或者是无意中表达出来的情绪。 她对他的引导似乎有点成效,她在心里暗自鼓励自己。 - 之后的体育课魏弋偶尔也跟他们一起上,周宜宁一开始是不敢在他周围玩球的,他一出现,她便把球收了起来。 祁恺乐和易子菡都知道周宜宁之前把魏弋给撞流血了,心知肚明地跟着她一起收了球,准备去玩些其他的。可魏弋却主动站到周宜宁的面前。 他的头发已经长长了一些,圆滚滚的脑袋像是一颗猕猴桃,这个发型减弱了他的阴郁,增添了些许可爱的气质。 他瞥过一脸惶恐的易子菡和祁恺乐,“不是要跟我玩球吗?” 周宜宁惊得嘴都合不上了,她愣愣地从背后拿出皮球,迟疑地问:“你会玩吗?” “白痴都会。”魏弋低声说。 周宜宁顾不上他阴阳怪气她了,她着实是被吓到了。要知道,她跟魏弋相处了这么久,魏弋从来不会主动来跟她玩,而且还是扔皮球这种被他吐槽过无数次的白痴游戏。之前叁人窝在一起都是各玩各的,周瑞轩不想打人机游戏时才会硬拉着她一起陪他打,但魏弋从来不会跟他们俩一起玩游戏。 球都被四人扔了几圈了,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玩球时便心不在焉。祁恺乐扔的一个球猛烈地砸到她的怀里,她甚至被打退了几步,脚步不稳就要摔倒…… “哎!”易子菡着急出声。 祁恺乐也慌忙极了,打算伸手去拉她,却被另一只手用力地别开。 周宜宁被魏弋抓住了,手腕被他抓着,她站稳了,球落在地上。 魏弋一张圆润的脸此刻摆着十分不悦的神情,他蹙眉:“不想玩就别玩。” 刻意压低的声音是发火的前兆。 CH10.多学习(下) 。 “我没有不想玩。”周宜宁讪讪地笑,蹲下捡地上的球,“我就是觉得奇怪,你居然也喜欢玩球。” “我不喜欢。”魏弋闷闷开口。 “哦哦哦,知道了。”周宜宁见好就收,拉着他回到原来的位置,站好准备开始,“开始了哦!” “等一下。”魏弋出声。 他伸手指了指祁恺乐,“我跟你换位置。” 祁恺乐还没答应魏弋就走了过来,他便也下意识地走了过去,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跟魏弋换了位置。 换了位置之后,是魏弋给周宜宁扔球。 玩了几圈后,周宜宁发现魏弋真的太会玩这个游戏了!他扔的球又高又稳,她需要跑着去接,但是却都在她能跑到的范围之内,她每次都能又快又稳地接到。 这是她玩过最爽的一次扔球游戏了。 四个人一直玩到下课,周宜宁跑得满脸通红,魏弋却面不改色。 两人坐在石墩上休息,易子菡和祁恺乐去还球了。 她跑着去拿过来自己的水,仰头咕噜咕噜喝了两口,递过去问魏弋喝不喝,魏弋莫名其妙地瞥了她一眼,像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不喝。” “不喝就算了。”周宜宁瘪瘪嘴,“不过你球扔得真好。” 魏弋慢腾腾地哼了一声,像在敷衍。 “哎,以后我们常玩这个游戏呗,喊上周瑞轩那个小傻蛋。” “你没比他聪明多少。”魏弋低着头看地上的石子。 周宜宁并没有觉得自己被羞辱到,毕竟魏弋说的都是实话。但是她甚至很满足,因为……她是猫呀,周瑞轩这个人居然比她这只猫还蠢。心底莫名腾起些成就感,虽然,这好像也不是一件很值得自豪的事。 她扭头看他—— 他低着头,注视着地上一连串的蚂蚁。 浓密的睫毛以极小的幅度轻颤着,脸上的绒毛被逆光照得清晰可见。 像天使一样。 他的眼里虽不含多少童真和稚嫩,但眼里的求知以及对未知世界的探索是很浓郁的。 她很难将此刻的魏弋和那个对世界一切都无欲望的魏弋联想到一起,更无法将他和那个在浴缸里那个奄奄一息的魏弋联想在一起,一想便会觉得心像是被攥紧了的疼。 她怔怔地看着魏弋,脑中的神经似乎短路了—— 她问:“你会自杀吗?” 魏弋听到这句话,注意力从一长串的蚂蚁身上收了回来,他疑惑地看着她,像是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周宜宁猛地反应过来,她怎么能问一个六岁的小孩这种话? 他可是七八点钟的太阳,是祖国的花朵,是未来的栋梁,她怎么能问他这么丧气的话? 她露出一个笑容,“我刚才瞎说的。” “为什么这么问?” “我就瞎说的。” 岂料魏弋却像抓住她不放了,他沉沉地看着她,启唇问:“你知道死是什么吗?” 周宜宁愣了,不知道他为何要跟她讨论这样的话题,她盯着他看,等着他说话。 “死是消失,死是再也感受不到周围人的情绪,死是……没办法再握住别人的手。”魏弋说这些话时的声音很沉静,就跟平时回答问题一样平稳。 可他的音色是如此的稚嫩,和这些深奥的词语一对比,周宜宁便觉得心里一阵酸胀。 他能说出这些话,必然是思考过不止一次。 稚嫩单纯的皮囊下是如此深刻悲怆的思想。 她像是触碰到了他深处的灵魂,她颤栗到无法出声。 易子菡和祁恺乐还完球,打打闹闹地从远处走来。 她的体内又扬起一阵无法抑制的、深入骨髓的酸意。 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像他们一样才对,充满希望、贪玩爱笑、憧憬未来。 周宜宁觉得自己像是被噎住了,她抽抽鼻子,对他说:“我会……陪着你的。我们一起好好长大。” 她说不出“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这句话,因为她不想做出自己或许完成不了的承诺。她现在能做的,就是陪他好好长大。 魏弋从那种低靡的状态中脱离,睨了她一眼,“凭玩球就能好好长大?” 他起身,居高临下,“多学习吧你。” 周宜宁被他这么一吐槽,脸都红了,“我……我会的。” CH11.长腿猫(上) 魏弋当天晚上做了那个已经很久没梦见过的噩梦—— 是爷爷奶奶去世的那天。 他们并排地躺着,像是睡着了,不发出一点声音,甚至连呼吸起伏都没有, 他伸手去摸他们的手,却发现僵硬得像是冻住了。 他第一次感觉到如此恐惧的情绪,眼泪也在不自觉中掉下,一滴滴地落在爷爷奶奶的床铺上。 陈梅芳上前拉过他,捂住他的眼睛,他却拍开了她的手,执着地去握爷爷奶奶的手。 他记得他说:“爷爷奶奶,我上幼儿园回来了。” “我……很害怕。” 可是他们已经不会像以前一样抱住他笑着安慰:“小弋不怕。” 他们再也感觉不到他悲伤忧惧的情绪。他们只是躺着,一动不动地躺着。 奶奶那布满老年纹和斑点的手以前总是很热,现在却凉透。 他的手比奶奶的手小了许多,白皙饱满的手指捏住奶奶的大拇指,他一直捏着,可奶奶一点回应都没有给他。 他哽咽着喊:“奶奶,你握我。” 他得不到一点反应。 陈梅芳往后扯他,“爷爷奶奶死了。” 在那一刻,他知道了—— 原来死是这个意思。 爷爷奶奶再也感觉不到他忧惧的情绪,也再也不能握住他的手- 他在半夜惊醒,头上都是冒出来的冷汗,眼角也湿润,睫毛都黏糊糊地站在一起。 他翻了个身,伸手擦拭掉眼角的泪水。 深呼吸几次后,虚晃的心慢慢沉静下来,他想起周宜宁的话—— 要跟他一起好好长大。 他觉得有些好笑。他对“长大”并没有什么很迫切的渴望。甚至对目前的生活也是—— 对任何事物都没有热切的期盼。 吃饭、睡觉、学习……这些都只是应该去做,他便去做了。 并没有什么东西能激起他的悸动,让他有那种深刻的、热烈的情感。 他觉得自己似乎随时可以去死,也可以凑活着活下去。 都说世界很大,有许多有意思的事情等着他去发现,可再大又怎样呢,他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尤其是在爷爷奶奶一起去世后。他与世界唯一的情感联系都被斩断,他唯一的情感抒发口都被堵死。 情绪在深夜似乎更加平静但是也更加绝望。 他转了个身,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到玻璃上的胡乱的涂鸦。是前段时间周瑞轩和周宜宁拿着笔在上面画的—— 猪头是周瑞轩画的,他还不会写周宜宁的名字,就又在旁边随便涂鸦了一个女孩儿的头,大大的箭号从猪头指向女孩。 周宜宁画了一只四脚朝天的王八,憨态可掬,她倒将周瑞轩的名字清清楚楚地写在旁边了。 他记得,当时周瑞轩拉着他也一起画,他被烦得没办法,随手画了一只猫。 岂料周宜宁看到这只猫就像见到亲人似的,双眼发光,过了一会儿又“指导”他,“这里不像!腿更长一点。” 魏弋问:“像什么?” “我……以前养的那只猫。”周宜宁腆着脸笑,眼底莫名有些慌张的神色。 他看不懂,也没再追究,最后还是听了她的话,把猫的腿画长了一些。 他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听她的话,他好像总是在相处过程中把自己以往的底线一点点退后。以前绝不可能做的事,他现在却也做了,并且心里并没有嫌恶反感的情绪。 但他自觉这是一种好的变化。 周宜宁和周瑞轩的笑容虽然不怎么好看甚至有点傻,但他看到后心情似乎也会跟着好一点。 想着周宜宁和周瑞轩,刚才那低落烦躁的情绪便好转了些。 他没过多久便又睡过去了。 —— 免·费·首·发:po18yu.νiT [щоо18.νiρ] CH11.有点烫(下) 吴一鸣在升幼儿园大班的时候被陈梅芳送回老家了。一是因为城市里的幼儿园学费高昂,她承担得有些吃力。第二个原因还是魏弋,即使他上了小学并且似乎变得开朗了一点,但她还是担心这个小神经病会对吴一鸣再做出什么奇怪偏激的举动。 周宜宁的六岁生日,周永承送了她一部小手机,印着hello kitty的粉色手机,甚至还有摄像头。 这已经是当时挺流行的款式了。 周宜宁之前是猫的时候,见过许多人用那种高科技触屏手机,但她自己没用过。所以她并不嫌弃这直板机老土,甚至对它称得上是爱不释手。尤其是在周瑞轩还没有的情况下,她更是整日恨不得把手机挂在脖子上再到周瑞轩的面前晃个八百遍。 周瑞轩自然不服,一哭二闹地想要周永承给他买一部,又说:“魏哥哥和臭姐姐都有了,我什么时候可以有?” 魏弋一上小学,魏妈妈就给他买了。因为他们夫妻平时工作忙,拿了手机给魏弋,方便他们和魏弋联系。 但魏弋平时也不怎么联系父母,他也只是在最开始的那几天,玩手机里的推箱子游戏,待他把游戏全部通关之后,他就不怎么用那手机了。 周宜宁拿着手机到魏弋面前炫耀,“这是猫耶!” “好丑。”魏弋瞥了一眼吐槽。这hello kitty 着实不在他的审美点上,不管是头上的红蝴蝶结还是它的眯眯眼。 周宜宁沉默了一会儿,“你是不是不喜欢猫啊?”。 严肃认真的神情让魏弋觉得仿佛他一说“不喜欢”她就能委屈地瘪嘴皱眉。 魏弋想了想,他对猫似乎的确没什么兴趣,“不喜欢也不是讨厌。” 周宜宁瞪大眼睛,嘟囔着:“怎么可能?” 魏弋之前走到哪里都要抱着她的,爱猫人设也在娱乐圈里传得很开,现在的魏弋居然对猫没感觉? 她不死心,凑近他,盯着他的眼睛,“猫诶!有柔软的毛,又乖又听话,叫声也很温柔,撸它的时候更是舒服。你真的不喜欢吗?” 她像是在对他下蛊,将猫的优点都列了出来等他点头说喜欢。 “嗯……不喜欢。”魏弋油盐不吃,说完这句话,把她靠近的脑袋推开,低头看书。 周宜宁叫了一声,“干嘛推我?” 魏弋没应。 “你真的不考虑考虑喜欢猫?” “怎么?你是猫吗?”魏弋掀起眼神看她,双眸明亮,带着点探究的意味,“你为什么这么替猫说话?” “我没有啊!”周宜宁大声反驳,差点以为自己露出了猫尾巴,“我喜欢而已。” “我不会喜欢的。”魏弋又低头不看她,像在故意和她作对。 “你会喜欢的,你长大会喜欢的。”周宜宁见此刻说不过他,只能这般喃喃嘟囔几声。 魏弋没说话。 趁周宜宁摆弄手机的时候,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有点烫。 免·费·首·发:475x.cοm [щοο⒅.νiT] CH12.红爱心(上) 周瑞轩在周宜宁做作业的时候偷偷拿了她的手机过来摆弄—— 他在通讯录里找到魏弋的电话,发了一个爱心的图标给他。 十分钟了,魏弋还没回他,周瑞轩就又发了好几条彩信给他。 周宜宁手机里没什么照片,周瑞轩就躲在她旁边偷偷拍了好几张周宜宁写作业的照片,咬笔的、皱眉的、最后一张是横眉瞪过来的照片…… 虽然周瑞轩被周宜宁发现了,但照片还是发了出去。 周宜宁给了周瑞轩好几个暴栗,周瑞轩这才捂着头跑出去找温淑怡卖可怜告状了。 周宜宁以为周瑞轩只是拿手机玩贪吃蛇的游戏,并不知道周瑞轩发了消息给魏弋,便收了手机继续做作业。 另一边的魏弋看到那颗红又饱满的爱心,眉心一抽。 接下来是停不下来的照片轰炸。他一张一张点开看,手机屏幕很小,像素也很模糊,但照片里面的周宜宁很生动。 他一张张地看过去。 过了一会儿,手指一动,将那些短信全部删除。 他拿着手机等了一会儿,见没有短信再传进来,他把手机放到一旁,继续看书。 书只翻了几页,他又抓起手机。 盯着屏幕看了几分钟,他闭了闭眼睛,打开“最近删除”的这个选项,把那些短信全部复原了—— 存着吧,以后拿出来笑她。之后的她就知道现在的自己到底有多幼稚了。 - 当天晚上,周宜宁收到魏弋的一条短信—— 什么字都没有,只有一个简单的“?”。 她觉得奇怪,打字这功能她用得还不是很利索,直接打了电话给他。 他接得很慢,接通了还不说话。 周宜宁问:“怎么了啊?” “你问我?”魏弋反问,声音低哑。 “对啊。为什么给我发问号啊?” 魏弋沉默了一会儿,“你觉得我不应该给你发?” “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周宜宁觉得云里雾里。 魏弋没说话,而后像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又像是难以启齿,声音有些飘渺:“你那个爱心是什么意思?” 周宜宁当即便是发懵:“什么爱心?” 魏弋那端安静了好久,周宜宁莫名觉得害怕,她喂喂了两声。 魏弋轻声骂了一句:“白痴。”便挂了电话。 周宜宁被挂得莫名其妙,想了很久这才从信息箱里找到“她”白天发出的短信—— 爱心、照片。 她一下便想起周瑞轩那个小蠢蛋,嘴里狠狠地骂了他两句。她再打给魏弋,他却怎么都不再接了。知道魏弋生气,她只能无奈地开始琢磨着拼音打字,她其实才一年级,语文也学得不是很好,半天只打出来个“不是我干的。” 发出去以后,她惴惴不安地等待着魏弋的回信。 但很明显,魏弋似乎不想理她。 她最后抱着手机睡着了。 - 魏弋盯着屏幕里的那五个字看了好一会儿,大概理清楚了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心情并不是很好。 他给她发“?”,是想问问她为什么给他发这些奇怪的东西后却不说话。 他没想到她会直接打电话过来,但也不知为何犹豫了一会儿才按下接听键。 他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她会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甚至把对策都想好了他才接通,可她居然一副什么都不清楚的样子,这让他感到不悦,甚至是恼怒,这才骂她是白痴。 其实现在想想,这的确是周瑞轩会做出来的事。 但他不是很想回她消息,甚至有一种把那些短信全都删了个干净的冲动。 可他最后没这么做。 - 周宜宁醒来的时候,手机就在她的手边,她打开,发现是有一条新短信的。 她点开—— 【白痴】 又是白痴!? 她忿忿地把这短信删了,眼不见为净。 ———— 魏弋:你是不是喜欢我? 周宜宁:啊?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