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者之梦【徐文祖嫖文】》 00-我崇拜你,犹如崇拜夜的穹顶 我把G盘里命名为“徐文祖”的文件夹打开,子文件夹在页面上显示出来,分别是“杂志照片”、“粉丝精修图”、“电影截图”、“视频原件”、“剪辑”、“采访”。截图的瞬间我右键文件夹的属性,大小1.2T。 截图发送以后,我在对话框里继续打字,情绪有点激动,“我还要怎么自证!!电视剧我看了十遍以上,漫画原著看了两遍,哥哥的cut我看了不下五十遍!!你竟然问我是不是真爱!!!” 三秒后那边又弹出两个对话框。 “那最后问你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喜欢徐文祖?” 情绪上来,我也没多想接着疯狂打字,“当然是因为哥哥的盛世美颜了!!” 现在想想,当时我确实有点过于激动了。 以至于那时我并没有发现对方明显的沉默,而只是在自顾自翻文件夹,同时对上油管界面一起截了张图,“油管这个阅读量40w的剪辑是我做的。你可能看过我做的视频。” 之后我大概又问了两三句,类似“姐妹,你看过(我的视频)吗?”,“要不是发售那天我家突然停电了重新连上4G的时候官方显示售罄,我也不会买你这二手”,“我对哥哥是真的真爱”,“你标价也不低了,能出这个价的人不多吧”。 对方没回。 我有点着急,差点儿就要骂她,“既然演得这么像粉丝!那你干嘛盗卖哥哥的游戏,赚十倍差价还要立牌坊吗?” 好在对方回复了。 我的失态被遏止在这句对话框里。 “好。” 什么啊? 我腹诽,切出ebay对话框去看卖家信息。韩国人,发货地首尔,是个新人卖家。 很快我的注意力就被她发来的发货通知吸引,我重新看了看她的实物照片,游戏礼盒拆过一次,注明了95新,看起来还挺新的。尤其是封面上哥哥的照片,选的是我最喜欢的那个版本的封面,黑衣徐文祖坐在椅子上,对镜头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我给大家表演一个当场毙命。 不说了。 虽然购买过程很不愉快,但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我获得了哥哥的全国限量版乙女游戏。 5G和vr时代到来,让乙女游戏在当代重获生机。很简单的操作,游戏公司购买ip,策划依照人气角色量身定做一套攻略,简单的ai加交互,让玩家进入游戏亲身体验,获得亲身经历的故事,二次创作就此诞生。 听起来很复杂,简单说就是,买了这个游戏,玩家就可以跟牙医谈恋爱,虚拟交互,100%真实触感,全还原。 还等什么呢! 01-跳舞的蛇 进入游戏之前的调适,在vr的屏幕上完成。 我面前有三个选项: A.福利院。你将穿越到徐文祖10岁那年,在福利院背景下攻略徐文祖。 B.医学院。你将穿越到徐文祖20岁那年,在医学院背景下攻略徐文祖。 C.考试院。你将穿越到徐文祖30岁那年,在考试院背景下攻略徐文祖。 刚开始愣了一下,五秒钟以后,凭借着博览言情小说的十年书龄,我立刻就明白了游戏策划的套路。 10岁,病娇养成,20岁,校园小言,30岁,霸道魔鬼爱上我,怎么想都是10岁更容易攻略吧!10岁的小牙医还没被大婶儿养歪,黑化前攻略完成,在看到选项的瞬间,我都已经脑补出了我和徐文祖的婚礼现场了。 我选A! 点击,卡顿了一会。再点,依然卡了。 我凑过去看提示框,写的是,“余额不足。” 我??? 我花了十!!倍!!的价钱居然还要我挨个购买内置!!我好气。强忍住脱掉vr眼镜去ebay撕逼的愿望,我打开我的余额看了看情况。 …… 我现在连游戏内置都买不起了!! 这个月的生活费全攒下来买游戏了,毕竟是十倍的差价,对我这样的平民窟女孩来说实在不是一笔小数目。于是我也更生气了,临门一脚让我差这么一点点,这次的购买体验也太差了吧!我气冲冲地在ebay上撕逼,“你都十倍差价了,内置都不买通的吗?” 那边很快就回了,了解情况以后,态度还算挺客气的。她说:“这个是按次数购买的,无法买通。” 是这样的吗?我有点疑惑。但我更想快点进入游戏,所以注意力倒是很快被她下一句吸引,她说她那边会帮我处理,算是赠送的次数。还问我选哪个选项。 “A。”我说。 “好。” 那边说。 02-离这儿很远很远 知道养成的奥义吗?我闭着眼睛问。 我强他弱,我拯救他,他爱上我,于是我成了他内心深处的白月光、朱砂痣。黑化以后,病娇罔顾伦常,以下犯上,对我巧取豪夺。 是不是!就问是不是!足够有张力的言情小说是不是都这么写的! 所以我就想问了,为什么徐文祖10岁的时候,我的虚拟投影竟然只有8岁啊? 那我还养成个屁啊! 看着镜子里小胳膊小腿的女孩,我伸手挠了挠镜子,镜子里的影像一起抬手,木头渣糊了我一手。 这家福利院真的挺破的。 大概是为了和电视剧保持同一个调性,就算加入了新场景,也并没有比考试院看起来明亮太多。光线打得实在有点暗,灯罩被熏得发黑,摇摇欲坠的。 我从厕所里走了出来。 关门的声音吱吱呀呀,还没转身,就感觉到一个黑影朝我逼近,我被吓坏了,迈出腿要跑,突然感觉到自己被人悬空提了起来,衣服卡入脖子,呼吸困难。 是大婶的声音,她极其不耐烦地吼我,“又到处跑”,然后拿了个什么砸在了我的身上。 真疼啊。 这也太疼了。 我还不知道她是在用什么打我,接触面大概有手掌大小,应该是什么钝器,每一下打得我都怀疑自己骨折了。瞬间哭了出来。 她停下来捂住我的口鼻。 我闻到一股腥锈和腐木的臭味,熏得人眼前发黑,同时也看到她阴沉沉的脸。 只一瞬间我就被吓得失声,什么都不敢说了。身临其境,我才真实地发现杀人犯的眼神是真的跟普通人不同,我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dead ending。 但她没有继续打我了。 像拖着条狗一样,她把我扔到了宿舍里。 我被床沿又磕到一次骨头,疼得下意识尖叫,但我强行咬住舌头,没有出声。 门被关上了。 我简直想哭。 我也真的哭了。 谈个恋爱也太难了,我就想跟徐文祖谈个恋爱而已,为什么这么难!!还要被打!!所以这游戏到底他妈是什么定位,悬疑惊悚动作类吗,出品方到底有没有身为乙女游戏的自觉啊喂!! 在内心刚刚吐槽完,黑暗的宿舍里突然有亮光闪烁,我面前闪现出一个倒吊的人影,口唇渗血,吐着舌头,一双乌黑的眼镜直直盯着我。 我不受控制地尖叫。 还没叫半分钟,倒吊的人影翻身下来,连同隔壁的床铺伸出一只手,三只手同时捂住我的嘴巴。 大婶的脚步声折返。 我仿佛看到了dead ending血红的大字飘上来。 但我的叫声停止以后,那脚步声又走远了。 他们放开了我。 “你想把院长叫过来吗!” 刚刚吓我的死小孩恶狠狠地说。 虽然是说着狠话,抹了点血红的番茄酱做鬼脸,但小孩到底是小孩,没把我吓到。我甚至斗胆想到了一些通关捷径,既然他们怕大婶过来的话…… 我抢过小孩手里的手电筒。 他想抢回来,我作势尖叫,他又过来捂我的嘴巴。 我冷眼看着他。 很好,死小孩并没有想到什么办法制我。 于是我拿着手电筒,开始挨个在漆黑的宿舍里巡查。 我总要知道我老公睡哪里吧!(虽然只有十岁,但我老公就是我老公,不容反驳!) 可挨个把福利院这间狭小的宿舍所有睡着和没睡着的小孩都视察一遍,我依然没有看到徐文祖。 我在黑暗里关上手电筒,心情复杂地想,是不是建模师把小时候的徐文祖建残了,所以我找不到他? 我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回想着刚刚看到的一群骨瘦如柴的小屁孩,一个个歪瓜裂枣,看起来就很像npc的样子,出品不会这么不走心吧…… 然后我突然听到一声很远的响声,像什么倒在地上似的。但因为太远了,完全无法辨认。在这个瞬间,我突然想起来电视剧里的细节,最后一集里徐文祖反杀大婶,她看着自己养大的小孩说了这样一句话: “早知道就不从地下室救你出来了。” 对! 我老公在地下室!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 于是我终于发现了,这个悬疑恐怖惊悚游戏里隐藏的实际关卡,它本质上就是个密室逃脱。 我甚至找到了地图! 密室逃脱实锤! 03-被冒犯的月亮 大婶的入睡时间是11:30-6:00,但1:00的时候她会起夜上厕所,所以我需要在11:30~1:00之间从福利院二楼找到钥匙,并准确无误地进入一楼最西面的地下室。 听起来还是有点操作难度的。 但真正做起来的时候,这游戏好像突然又有了一点点乙女游戏的自觉,教我毫不费力地在大婶鼾声的bgm里来到了地下室。 开门。 腥臭扑鼻而来。似乎是血的味道,但臭味更甚,掩盖了那股子锈味,大概是什么呕吐物混合食物残渣的样子,总之就是很恶心。 我叫了声徐文祖的名字,一片乌泱泱的黑暗里,没人回答我。 于是我掏出手电筒,在小房间里扫视了一圈,可奇怪的是,我没有看到人影。还是这个像恐怖片一样的场景,逼仄的地下室,朽木做的地板,墙上的涂鸦是小孩子乱画的笔记,看起来怪吓人的。 我有点奇怪,向前迈了一步,想要往更里面探一探,去找找我十岁的老公躲在哪里。而在我迈开腿的那瞬间,有一股力量袭来,我的手电筒被打到了地上,同时一个黑影掐住我的脖子,问我,“你是谁?” 明显的童音,但哑得厉害,听起来就很怪异,我在最初的三秒钟慌乱后停止了本能的挣扎,甚至觉得这掐脖子的动作也可爱起来。 心心念念的游戏,终于迎来了跟哥哥的交互,我要激发我十二分的戏精天赋,想想这个戏码要怎么推进下去—— 结果!!少年徐文祖一个转身就从地下室里出去了,并大力地带上了门。 我在黑暗的地下室一脸懵逼,感觉到一种莫名其妙的背叛。 我艹,徐文祖你怎么对你老婆的!!! 我疯狂拍门,一开始他没理我,后来大婶鼾声的bgm小了下去,他出声了,威胁我:“你把院长叫过来,我们谁都别想好过。” 院长大婶在这游戏的定位是死亡flag吧,我突然有点儿领悟到策划的意图了,眯起眼睛想了想,先说的是:“我救了你,你不能把我关在这里。” 他发出一声冷笑。 天啊!怎么连冷笑都这么性感,我迅速地联想到牙医先生那张绝美的脸,在内心深处鸡叫了两分钟。 大概是鸡叫的时间太长,反而迷惑了对方,他开始解释内心活动,“我见过你,就是你们把我推到地下室的,装什么好人?” 我沉默了。 什么鬼!!就刚刚那半秒钟我连你一根头发都没看清楚你就看到我的脸了吗?这个游戏到底有没有公平可言!另外这破游戏也太不上道了吧,找了一个霸凌我老公的小朋友身份给我们攻略,简直强人所难,难上加难,难以为继,我太难了。 冷静,我对自己说,毕竟我是一个有着成熟灵魂的大人了,乙女游戏玩过这么多,破题的套路都大同小异,我说:“我没有。” 先否认,反正就是不承认,否认到让你怀疑人生。 我说:“我从来都没有推过你,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害你,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的。” 怎么样! 我为自己鼓掌,排比句这东西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人产生迷惑从而怀疑人生的,我百分之一百二的确定。 果然,他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反驳我。 我在这个过程里小心翼翼把手里的钥匙塞到门缝下面,我说:“哥哥你帮我打开吧,我真的是来救你的,我们一起出去好不好,我带你离开这里。” 我听到金属碰撞的声音,很好,他捡起了钥匙。 但我贴着门继续听,什么声音也没有。 好奇怪,他在犹豫什么? 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等到大婶起夜我才突然反应过来,这小兔崽子拿着钥匙就跑了,他并没有相信我的话。 他更不会给我开门。 草! 不用系统通知我就知道自己肯定是哪里选错了。病娇果然没有那么好攻略的,三言两语人家凭什么信你?但我还是好气。 气势汹汹地点开面板,我突然发现退出键被隐藏了。 那么,现在的情况是…… 极大概率需要等到游戏人物,也就是我本人,自然死亡。换句话说,我得自己把自己饿死才能脱机。 …… 出品你是哪里来的心理变态!为什么要对我们可爱的牙医老婆做这样残忍的事情! 我欲哭无泪地推着门,却在触碰到铁门的瞬间想到一个馊主意。 我开始剧烈地拍门。 院长大婶刚刚响起的鼾声瞬间被打断,我听到床板吱呀的声音,她穿上鞋子,踩踏的声音震天动地,马上就要朝我过来了。 还没听到她走路的声音,门突然被打开了。 开门那瞬间太亮了,以至于我下意识用手遮住眼睛,没留意人影溜进地下室。但很快我也不得不知道徐文祖折返回来了——他抓住了我的手。 大概是怕大婶,我想了想,转念又想了想,不是大概,是绝对。他怕得手有点儿抖,神经紧绷地看着某个方向,呼吸都停了下来。 我倒是一点儿也不怕了,在黑暗里慢慢看清楚他的脸,虽然很暗,可他太白了,几乎在发亮,红唇和青年体一样明显,依然那么好看。 我看着幼年徐文祖,色从心头起,凑过去亲了他一口。 他刚刚没喘上来的那口气堵在鼻腔里,一时没顺上来,面色涨红地盯着我。 他太可爱了吧!! 我获得了幸福。 我不知道别的女孩在获得幸福的瞬间有什么反应,反正当时那瞬间我就感觉到业消智朗,智商+1,立刻看向他手里紧握的钥匙,一个猛子冲过去把它抢了过来,并丢出了地下室。 完美! 虽然这个臭气熏天的地下室并不是我首选的谈恋爱环境,但只要能跟哥哥在一起,备注,他不愿意跟我在一起我也要强行让他跟我在一起,我就会感到快乐。 他要是能再让我亲一口就更完美了。 但他突然退离我很远,自顾自阴沉沉地坐在角落里去了。 鼾声bgm重新上线。 04-致某个太快乐的人 小时候的徐文祖和长大的牙医区别挺大的。当然啦,我说的不是长相上的,幼年体和成年体的区别,我说的是他的……表现。 要知道b站剪辑里牙医的tag基本上除了病娇、恶人之外,最多的就是斯文败类了。但小时候的男孩似乎还没有进展到已臻化境的表里不一,他坐在那里,浑身上下散发着黑气,满脸的“我很不爽”、“你最好不要惹我”。 戳到了我奇怪的萌点。 我饶有趣味地盯着他看,他起初反瞪回来,后来在对视时率先移开目光,整个人的气势一泻千里。我看到他的身体明显僵硬起来,突然起身,朝我这边走,背手时从桌子上顺了一个东西,等到他走到我面前,我才发现那是一把刀。 他在我面前举起刀,带着我熟悉的笑容看着我。 其实我有一点点害怕的。但可能在微博上刷了太多次“徐文祖拔我牙”,真当他拿刀站在我面前的时候,除了那百分之三十的恐惧外,我的心中还充斥着一股甜蜜的喜悦。 我想起不记得在哪里看到的情话,当时觉得很适合哥哥,于是在笔记本上抄过两次,“希望你杀了我以后,愿意用我的血肉煮一碗粘稠的浓汤,然后连肉带渣喝下去,这样我们就可以融为一体,永远不分开”。 小牙医的表情难看起来。 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面色铁青地看了我三遍,然后又浑身黑气地回到角落里去了。 这次我胆子大起来了。 我跟在他背后,亦步亦趋来到了他坐的角落,地下室逼仄,这里难闻的气味更大了点,我走到屋子的尽头时,终于看清当时在另一头没看明白的陈设究竟是什么了。 他面前的桌子做成了一个简易的手术台,固定板上那团黑色的、正散发着臭味的东西,是只还没瞑目的猫的实体。 我当时就反胃,想吐,用手捂着嘴巴却依然没忍住,找了个角落吐了起来。 徐文祖笑了。 声音很轻,但我那时候刚好吐完,正生无可恋地坐在垫子上,所以听得特别明显。他抬眼看着我,那种小人得志,属于十岁小男孩的傲慢和“你怕了吧”把我看得又生气又好笑。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他冷着脸,带着一抹讽刺的笑容,开始提起猫的尸体扔在一边。接着他从地上拿起一个笼子,把一只神情恹恹的野猫拎了出来。那只猫刚刚还张牙舞爪、恶狠狠地用爪子去挠他,下一秒就被他熟练地推入麻醉剂,渐渐昏迷过去。 虽然杀的是猫不是人,但这个场景,这个场景……简直就是剪辑经典素材的还原现场好吗!! 第二集里面哥哥初次登场杀人时,白手套捏着针管,礼物盒里试剂四散,无论是原片还是剪辑,之后都会切回牙医那张冷漠无情又温柔含笑的脸,给我造成百分百美貌暴击以及降智打击。 我可以非常诚恳地表示,这一幕其实也没那么好看,我就看了两百遍而已。 与此同时,我也立刻就原谅了他刚刚的所作所为,继续含情脉脉地看着他那张完美的脸。 我看到他用手术刀沉稳地切开猫的脖子,小猫的气管、动脉暴露出来,再往下,血肉分离,露出粉红色的内脏,接着他停了停,抬头看我。 对上视线的瞬间,小牙医面色僵硬。 我觉得当时的情况应该是这样的,想象一下,心有小恶魔的十岁男孩自以为已经把我震住,期待用虐猫的动作看到我更多的不适,结果抬头却迎上了我黏糊糊、含情脉脉、甚至可以滴出水的暧昧视线,徐文祖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 他把刀拍在木板上,粘着血的右手朝我伸了出来,捏在我的脖子上。 青春期前的女孩理应比男孩长得快些,但大概因为营养不良的缘故,我现在这副身板弱得可怜,他稍稍用力一掐,我就觉得呼吸苦难,眼冒金星。 徐文祖你放手!你是不是想打一辈子光棍! 我拿腿蹬了蹬,踢到他的小腿,他捏得更紧了。 太惨了吧这个游戏竟然不屏蔽痛觉的,我开始哭了,流下生理性泪水,滴在自己的手上和他的手上,迷迷糊糊地想,这一趟好亏啊,没有攻略成功不说,只有一个亲亲,他还不给我好脸色。越想我哭得越伤心,哭到后面伤心压过恐惧。 没注意他已经把手松开了。 他恶狠狠地看着我,拿手捂住我的嘴巴。 “吵死了。” 我眨眼看着他,依然头晕目眩。 很不开心。 这次换我面色沉沉坐在角落里,他没了我的视线入侵,自得其乐,继续开始切猫,我盯着他的动作看了一会,突然哑着嗓子讲了句话,问他,“看过爱伦坡的《黑猫》吗?” 他没理我。 于是我继续用我刚刚被掐过的破锣嗓子讲故事,讲起爱伦坡那个阴郁的男人虐猫事件。 丈夫虐待自己的爱猫,捅了它的一只眼睛,后来又把它吊死。一段时间以后,他在宠物店看到一只和黑猫一样的小猫,出于愧疚和不安的双重心理,带回家以后又一次想杀猫,但猫不见了,他失手把妻子杀死。藏好妻子的尸体以后丈夫报警说妻子失踪了,警察没有找到尸体,男人得意,他敲了敲地下室的墙,说这墙结实着呢,却在这个时候听到一声婴儿一样的啼哭。 “警察凿开墙壁,看到了妻子腐烂的尸体……” 灯光在这个瞬间晃了晃,我顺势把声音拉得很长,虚无缥缈,断断续续地说:“在尸体的头上,正坐着那个有一张血盆大口和一只炯炯独眼的可怕畜生。” 徐文祖纹丝不动。下刀的手稳如泰山,一点都没在怕的。 我不甘心,想了想,又讲了《猫汤》,他头也不抬,然后我改编《妖猫传》重点讲了大诗人打开棺材时那上面的血手印,他笑了。 明眸皓齿,笑容消融那些格格不入的阴郁,看起来漂亮极了。 我呆了五秒钟,长长叹了口气,为什么要跟小孩生气呢?你看他多漂亮!看在我以后的孩子也会颜值这么高的份上,我决定原谅我老公了。 但他反而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很快的,一闪而过。 05-我向你献上这些诗篇 幼年徐文祖观察日记,如果真的有这种东西的话,大概会写上这样一些内容:吃饭,睡觉,虐杀小动物,玩火,继续吃饭,继续睡觉,继续虐杀小动物。 我咬着手指把最后一个字写在墙面涂鸦的空白处,听到不远处的一声“啪”在空荡的地下室回响。徐文祖把打火机关上了。 毛皮烧焦的味道很难闻,他好像浑然未觉似的,站在渐渐燃起的火堆附近,面无表情地看着动物的尸体变成焦褐。我以为他没有在看我,继续在墙上写字,他却突然出声问我:“你饿吗?”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去看他,他一脸高深莫测,好像真的只是关心我饿不饿一样。 我在地下室呆了一段不短的时间。昏暗的环境没有日照,分不清白天黑夜,所以我也不知道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饥饿的感觉来了又走,他随意一提,我就真的又饿了。 他了然地看着我笑笑,眼角弯弯地问,“吃吗?” 举起烤得烂熟的死猫。 我又想吐了。 这个死小孩。 我把写字用的石块拍在墙面上,指了指自己写的东西,“纵火,虐杀动物,麦克唐纳说的连环杀人犯三要素,我在观察你对于第三个要素的实现情况。” 盯着他,我咬字说,“尿床。” 果然看到他面色变了变,非常难看地看着我。 说完以后我又有点后悔。毕竟我们在不久之前才经历过一幕非常尴尬的瞬间。 刚刚说过的,我有很长时间没有进食了,没有吃饭也没有喝水,但不知道困在地下室多久的小徐文祖那边自备有一些口粮,他喝的是矿泉水,吃的是小罐头装的压缩食品,所以状态比我好很多。可与此同时,因为喝水和吃饭,徐文祖他需要上厕所。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的话,一切好说。问题是多了一个我。 他只能趁我睡着的时候上厕所,偷偷的。 但实际实施起来遇到了一些麻烦。比如说,我认床,好吧,其实不能这么说,这个地下室根本就没有我睡的床,我在地板上翻来覆去,完全无法于这种肮脏又恶臭的环境里入睡,于是很长时间过去,在我极力平静呼吸的时候,我听到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 我以为是徐文祖哥哥良心发现准备给我倒点水喝,但并不是。抬眼的时候,我呆滞了五秒钟,因为我看到了哥哥的屁股。 虽然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把裤子提上来了,但那白花花的影像依然非常固执地残留在我的视网膜里。徐文祖非常非常生气,杀气外露地看着我,像是下一秒就要把我杀了一样。我打赌他是真的有想过杀我灭口,于是我停下了笑容,把咧到脸颊边缘的嘴角扶正归位,假装很忐忑地看着他。 心想。 妈的,赚到了。 但很明显,他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以至于我刚刚提到尿床的瞬间他就又开始恶狠狠地盯着我,我感觉他在自己内心天人交战,现在杀我灭口的恶魔占了上风,他往我走来。 我是真的赚到了,于是也没管什么面子和人设了,立刻蹲下来服软,“我错了!!哥哥我错了!!” 他在我旁边停了下来。停留的时间可能是三分钟也可能是十分钟,总之我觉得很长。 然后他坐回了原位,跟我说,“讲讲麦克唐纳。” 我没听清楚。 不是,我听清楚了,但我不明所以,所以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这个表情让他很不爽,那些外露的杀气又来了,于是我赶紧说了这是FBI研究发现的现象,有统计学意义,儿童同时出现以上至少两种症状的话,那么他们长大以后就极有可能进行暴力犯罪。 我讲完了,他开始皱眉。于是我接着讲这件事背后是儿童缺少感受同情的能力造成的,这种缺少同情的精神病态无法通过教育来矫正,它就是与生俱来的。 我停下来,他又开始微微皱眉。 于是我又接着讲,我说到历史上有名的杀人犯,很多都是精神病态,我讲起《沉默的羔羊》,《汉尼拔》,《红龙》,《七宗罪》。 我嗓子开始冒烟了,不得不停下来。 他又开始皱眉。 但这次我没有继续讲,只见他慢慢拿起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磨刀石,细细擦着刀刃在磨。金属划过刀刃的声音听得我毛骨悚然,但我真的太渴了,嗓子很疼,咳嗽了两声。他停下来看着我。 我也看着他,看着看着,突然觉得我们两这个状态很眼熟。 怎么着,故事的走向现在发展成了《一千零一夜》了是吗! 我摇了摇头,告诫自己不要慌,有电钻的牙医都是纸老虎,我是来嫖他的,反正已经赚到了,dead ending又怎么样! 于是我索性不说话了。 沉默了十分钟以后,他突然给我递了一瓶矿泉水。 要如何形容拿到那瓶水的时候我的心情呢。 在拿到水瓶那瞬间,我立刻就明白了所有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的心理活动。我接过他的水的时候感觉自己收获的是沉甸甸的爱情。 于是我趁机摸了摸哥哥的小手手。 虽然他很快缩了回去,但我还是摸到了。冰凉的手,白皙而骨节分明,小臂似乎有伤口,摸起来会有一些刺痛。 他受伤了么? 他颇为嫌恶地离我很远,先是自顾自干自己的事情,等我喝好水,把小瓶子装在口袋里收好以后,他又走过来了。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没说话,但意思挺明显的。 可我没有乖乖开口。 我问他,“你受伤了?” 他冷笑,“跟你无关。” 我心情复杂地看着他,他突然朝我伸出手,拇指在我眼眶上停下来。 “别这样看我。”我听到他说。 如果他力气再大一点,捏爆我的眼球不是没有可能。以我看三级美剧这么多年的经验,这种杀人方法残忍又没有美感,但确实很让人恐惧。 于是我开始抖起来。 他轻轻笑了笑。 这次离得近,我能感觉到他的气息拂过我的脸颊。见鬼,这么恶臭的环境里我竟然也能闻到一股清香,我心跳得好快,于是抖得更厉害了。 他放开了我。 我抬起头,从黑暗里慢慢获得视野,重新看到他那张好看到不真实的脸。 心跳如擂鼓,快要炸开了。 我决定遂他的意,开口,说起岛田庄司、京极夏彦,甚至讲了他最喜欢的《变身》。 大概是因为年纪太小了,十岁的小牙医对这个故事并没有太大兴趣,他甚至对《放课后》的兴趣都比这本要大。 好吧。 定情失败。我颇为遗憾地想。 06-一天的结束 他有点太聪明了。 似乎都是这样,缺乏同情的儿童杀人犯,常常在逻辑和操作能力上表现出极大的天赋。 所以我也因此忽略了他的年纪。 “唯一幸存的女人从鬼打墙的旅店里跑了出来,她真的像之前说的那样,回到了老家,决定安安分分做个好人。但——” “但是这个故事里一共有十一个人,”他捻了捻手指,打断我说,“所以凶手是那个小孩。” 我眼里毫不作伪的惊讶取悦了他。 他笑着把手上的血块擦在桌子上,用清理得相当干净的手揉了揉头发,动作慢慢变缓,最后停滞为一个按压的动作,他按着脑袋问我,“为什么尸体会不见呢?” “因为这是他的幻想啊。”我理所当然地说,“人格分裂嘛,他在接受治疗,主人格只有一个人,也就是那个死去的旅店老板。” 他沉默了一会儿,见我依然没有往下说的意思,直接开口问,“人格分裂?”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突然反应过来,眼前的男孩只有十岁。 他可能实操过动物的解剖,知道如何迅速注射镇定剂,能够熟练地杀死活物,但他并不知道很多理论知识。 十岁的小男孩,被关在逼仄的地下室,在我来之前或者在我来之后,不知道总共要呆上多久。没有人陪他说话聊天,暗无天日的房间里,只有他自己。 他的表情晦涩起来。凝眉,怒斥,“我说过别这样看我。” 我不知道我又怎么看他了,但我清楚自己肯定又惹他生气了。老老实实低下头以后,他突然把手放在我的脖子上,触感很凉,我颤了颤,听到他的声音。 “其实我很想杀了你。” 好,好,好。我在心里吐槽,你杀了我又能怎么样,还有千千万万个我要对你进行攻略,总有一天要把你摁在床上。 结果我在心里刚刚吐槽完,他突然扯着我的领子把我往床铺的方向推。 猝不及防的场景变幻让我大惊,莫名其妙里带了一点点欣喜,所以这算什么,出品方的福利吗,到达一定好感度解锁r18场景? 等等!!我打住我的脑洞,侧头看了看十岁的徐文祖,内心深处发出哀嚎:他才十岁啊,我也才八岁啊?? 停下!你要干什么!!救救孩子!! 他开始把我往床下塞。 我不明所以,挣扎了两下,他掐着我的脖子,非常严肃地压低声音,“千万别出声。” 地下室的门在这个时候打开了。 长期的昏暗里骤然有了这么亮的光线,让我很难适应,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慢慢从白茫茫的一片里看清楚眼前的场景:院长来到了地下室。 这一幕把我重新拉回电视剧的场景中,很短的几帧,信息却不少,在我印象里,把徐文祖养大的大婶把他从地下室里救出来,然后将小牙医抚养成人。 对了。 我后知后觉地想到,小牙医在这地下室里有吃有喝,有床睡有猫杀,一切井然有序,似乎并不是简简单单的福利院霸凌就能说通的。 没来得及细想,我看到院长的鞋子朝我这边靠近,她想提地上那个装废料的桶,所以需要弯下腰,而如果她弯腰,那个角度会有很大可能看到我。我心跳加速,吞了吞口水,看着她土红色的玛丽珍女鞋越来越近,下意识往后缩,后缩的瞬间我立刻碰到了一团软软的东西。 我看到床边小男孩的手出现在了桶的边缘,他提起桶递给她。所以院长没有弯腰。 但我也同时看到我视线的边缘,紧贴我背后那团软绵绵的东西…… 鲜血淋漓,怪物一样不能瞑目的,猫的尸体。 我发出了尖叫。 不受控制的。 第一声出来我就捂着嘴巴了,我想我的声音并不大,但我转身的动作太明显了,碰到了床板,于是发出一声闷响。 我脑子里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宗佑跟踪双胞胎弃尸,看到蛇皮袋口猫的尸体时屁滚尿流的场景。身处屏幕外,我大概嘲笑过五六次这位哥哥的胆子可能也就比我大一点,而等到天道轮回,当我自己靠上这团漆黑的毛绒尸体的时候,我发现这种事真的不能怪他。 人之常情啊,人之常情,我屁滚尿流地从床底倒爬了一小段,露出了小半的肩膀。 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二十年前的院长大婶看起来还是蛮年轻的。但可能恶人的形象太深入人心,或者是作恶多端的人总会有些显老,她看起来跟二十年后一样的臃肿而伪善。 并且早了这么些年,她连假装好人这件事都不干了,眯缝眼睛看着我,满满的恶意流淌出来。 “你在这里啊。” 我听到她的声音。蛇一样滑过我的身体。 她转过头和徐文祖说话。 “早就想让你试试别的了,这不自己送上门了?” 别的什么?我腹诽,我看到徐文祖的脸色,一如既往的惨白,没有看我,而是回望着面前那个女人,他没有说话。 “你不愿意?”那女人又问,笑了笑。 她的笑声很怪,我说不上来,可能是因为气氛的原因,我觉得尤其难受,好像是一把尖刀在割着我耳膜。 徐文祖还是没有说话。 于是大婶转过身朝我走过来,只用单手就把我拎了起来。我想跑,可是她力气非常大,我完全没办法跑出去,终于等到她变换姿势的空档,我拔腿向外,她却直接抓住了我的脚踝。 托着我往手术板上走,我挣扎,可不知碰上什么硬物,一股剧烈的锐痛从脚踝传来,我瞬间就哭了,本能地继续刚刚的动作拔腿,却发现我的脚不再受控。 压到伤口,因剧痛站立不稳,我立刻倒在地上,接着她第二刀下来,落在我另一只脚踝上。 我的脚筋被她割破了。 好痛。 我很害怕,也顾不上咒骂游戏出品了,只有一个离开这里的念头,但她力气大我太多,我又被瞬间致残,根本不知道能跑到哪里去。 无助和痛苦的,我转过头,看到了站在一边的小牙医。 他往我这边走过来。 顺着朝我走来的这条路,他按下了大婶手里的刀,把那把还在流着我的血的刀拿在手上。 他蹲下来看着我。 “我说过吧,其实我很想杀了你。” 我看到他的手抚上我的脸颊。冰凉苍白的手指在我的嘴唇游走,他停在唇的正中上。 我想说的话被他压住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金属落地,刀在地上弹了两下,他露出了一抹奇异的笑容。 那管我再熟悉不过的针管插入了我的脖子。 我感觉到身体不断不断地下沉,混混沌沌,很久以后才从身上那团剧烈的疼痛里脱离出来。 dead ending。 我看到自己的尸体,也看到尸体边的徐文祖。灵魂体的我依然没有从刚刚的悚然里脱离,似乎还能感受到那股寒意。 徐文祖捡起地上的刀。 他切开我的身体,暴露我的内脏就像暴露那只案板上的小猫的器官一样。这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毛骨悚然,或者别的,看着自己的尸体时总会有这种不太舒服的感觉的,尤其是当你看到你喜欢的男孩,面带微笑的时候。 他掏出我的心脏。 黏稠的血把他手指染红,那颗心脏仍在敬业地泵血,却明显一次比一次弱。 他眼里的光亮了起来。 我看到他轻轻启唇。 低头亲吻我的心脏。 07-死后的悔恨 打出dead ending之后的那个晚上,我做了一个有点奇怪的梦。 我梦到了徐文祖。 在我的梦里,他站在原地和严福顺大婶对视了很久。他看着女人把新的装有猫的笼子丢进地下室,看着她从箱子里抖出罐头和矿泉水,也目送她关上了门。 最后他在黑暗的地下室里坐了下来,紧挨着我的身体,就坐在地上。手里有血,他擦动的时候依然黏稠,他把血抹在我的脸上。 我看到,他露出了,一种可以叫做疑惑的表情。 然后我就醒了。 其实如果只是这样,这个梦也算不上什么奇怪,但不同寻常的是,在第二天我又一次梦到了他,而梦里的场景简直就是昨天的梦的续集:我的尸体开始膨胀,他切下我的肉,用罐头里的佐料腌了很久。 说不上来为什么,我看着梦里的小牙医处理我的尸体时,并没有感觉到太过愤怒或者恶心,我甚至会在白天上课的时候想象梦里的场景,想象他是如何在那间狭窄的地下室孤独地做完这场并不美好,其实可以算得上血腥的分尸工作的。 我觉得可能是我们对喜欢的人容忍度比较高的缘故,又或者是,打从一开始我就明明白白知道徐文祖这人的尿性——他本来就是变态嘛,他拔人牙做收藏,杀人不眨眼的。 虽然这次被杀的是我。我有一点点小小的难过罢了。 又一次做梦。 我梦到他终于把我的尸体处理完,因为拖的时间太久,到最后肉已经变质腐烂,他吃下以后隔了几分钟,无法控制地吐了出来。 他在地下室里大笑,笑到后面流下生理性泪水,用手擦了擦,然后扶着墙愣了愣。 我顺着他视线落点去看,看到的是墙面上我用石头刻下的那句话,“徐文祖观察日记”。大概有六七行,后面加了我的评语,比如说“死小孩竟然没有特别喜欢《变身》,我们定情失败了”,“他真的好喜欢《闪灵》,尤其是斧头劈门那个场景”。最后一行是我离开前一天留的,才刚刻下“徐文祖观察日记7”,没有写完。 他从地上捡起石头,开始在墙上写字。 一开始背对我,等到他写完转过身以后,我才发现他写的是这样一句话。 以我的身份,他继续写了一行字,说的是—— “我被徐文祖连肉带渣吃了下去。” “我们融为一体。” 我不知道我是被这个场景吓醒的,还是被突如其来的铃声惊醒的,说不好。等我神情恍惚地掏出手机,发现对方是个未知号码时,我愤怒地把电话给挂了。 没想到对方不厌其烦地打进来三次。 第三次我的起床气消了一点,接起电话,发现对面是个外国人。 我的韩语不算太好,磕磕巴巴听了一遍,大概是说,他是那个卖我游戏的人,看我明明已经玩过游戏了,为什么这么久不给他评价。 他说他是卖我游戏的人的时候,我惊讶了好半天。之前聊天,我一直以为能抢到游戏的一定是徐文祖迷妹之一、我们牙医夫人本营的成员。事实证明,倒卖周边的不一定是出坑的妹子,还有可能是单纯赚差价的黄牛。 所以我的态度变得不好起来,我说:“会给你评的,你再打我就差评。” 然后把电话挂了。 结果对方非常不依不饶,又一次把电话拨了过来。 我怀疑是我们交流有障碍,以至于他竟然不受我的差评威胁,于是我查了词典纠正发音,把这个意思传达得更清楚了,但他依然没有挂电话。 他混杂着汉语,慢慢地问我,“您最近精神状态还好吗?” 我觉得我有被内涵到,非常愤怒地把电话挂了,结果这个人竟然又一次打了过来。 在我拉黑他的前一秒,他的短信比我拉黑速度要更快一点地传达到我的手机里,一条机翻的中文短信,说的是:“如果你有任何精神上的问题,请不要再玩游戏了。” 什么啊? 我莫名其妙。 我把那行“你才有精神上的问题,你全家都有精神上的问题”删掉,最后躺在床上,想起刚刚那个梦。 如果说,我有什么精神上的问题的话…… 大概是,我可能爱上了一个杀人犯这件事吧。 我从床边摸出vr眼镜戴上,又一次进入游戏界面。 突然就很想很想知道,长大的小牙医…… 他会不会记得我。 08-晨曦 用一句话评价眼前的校园场景,我会这样说:它有着我意料之外的平静。 倒不是说这里有多安静,相反,该吵的还是很吵:篮球场上一群刚刚高中毕业的男孩子呼喝传球,旁边路过的女孩们说说笑笑,笑声惊起树梢上的鸟儿,燕雀扑扇着翅膀飞远——再正常不过的日常校园场景了,对不对? 嘿,问题就在这里了——这可是徐文祖的大学啊。我还以为会进入类似《返校》之类的惊悚游戏场景里呢,结果入目所见,天空明朗,校园干净,隐隐约约透着一股属于青春的朝气。我重新把视线投回篮球场上十八岁的男孩们,满心疑窦之外慢慢生出一丝丝…… 甜蜜的期待。 那可是十八岁的徐文祖诶!! 虽然四十岁的老徐常年挂着防腐剂男人的美誉,但十八岁到底不一样啊。 他肯定!一定以及我十分确定! 超级~~好看的!!!! 但诡异的是,进入游戏三天以后,我压根没见过徐文祖的一根头发。 这不按常理出牌的乙女游戏重新定位了它解谜游戏的身份,每天打开电脑,我都会收到系统自动弹出的每日新闻,边边角角尽是些奇奇怪怪的刑事案件,有些似乎看起来带着严福顺大婶和她的历任老公的信息,但仔细排查,花了我绝大部分时间,最后都指向和徐文祖无关。 我最后是在哪里找到徐文祖的名字的呢,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 是学校的奖学金公示。 那天我正像往常一样吃完饭回寝室,走到宿舍楼门口时发现大家正围着公告栏站了里三层外三层,以至于我根本就挤不进过道里,正疑惑着该怎么办,突然听到了徐文祖的名字。 两个女孩子在讨论,“他又是第一名诶!” “每年光奖学金就已经不少钱了吧?” 于是我立刻转过身朝人群挤了进去,硬生生劈出一条路,终于停在了公告栏面前。 大学三年级,口腔医学,徐文祖。 那天之后我突然就明白一个道理,乙女游戏之所以是乙女游戏,就是因为,哪怕要攻略的对象是个变态,你也不应该在刑事新闻里找,你得在头条娱乐八卦里找。 徐文祖甚至在这个学校里有个粉丝群。 而我在刚进入这里的第一天其实就已经跟他的消息打过一次照面了。 “大学室友”刷着手机跟另一个室友倒计时,“快快快最后一个座位了,那边已经过去的同学在跟她抢位置,要我们让给她了。” “那不行,我们马上就过去!” “快点!”她抄起课本一边穿鞋一边往外走,“她说最多只能再拖两分钟。” 我当时以为,首尔的大学校风淳朴,同学们竟然都这么好学,令我十分汗颜。 你也以为是抢考位或者抢讲座位么? 不。 她们为了跟徐文祖一起上课,连早上六点起来化妆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啧。 09-太阳 我严重怀疑,这乙女游戏的策划里有一位某流量明星的大粉在卧虎藏龙。 不然怎么解释徐文祖这个粉丝群被管理得井井有条,入群认证从答题到身份自证一应俱全,以及,现在站在我面前的这个女人。 大概是大二的学姐,妆容艳丽,手里抱着笔记本问我的名字,在我报出名字以后迅速翻了翻本子,抬头冷笑着看向我说,“没有你的名字。” “还要登记不成?”我问。 “这堂课是xx级口腔科的专业课,你不是这个班的。”她说。 “可是我室友刚刚进去了啊?”我莫名其妙,“她们也不是这个班的。”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眼,依然是那副冷笑的表情,“为徐文祖来的吧?” 我噎了噎。她继续说,“教室座位减去口腔班的人数,一共有32人,早上六点就有人来抢位了,你来这么晚,怎么可能抢得到?” 我张口,还没说话,她继续说:“每次都有像你这样的,硬闯破坏课堂纪律,害老师警告我们不能蹭课不说,你想让哥哥怎么学习!” 我:…… 好有道理!我无言以对。 转过身以后,我又转了回来,心想不对啊,我又不是来追星的,为什么要跟着你们这套规则走啊! 她见我回头,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又灰溜溜地转了回去。 但依然很不死心:来这里这么多天了,好说歹说,至少也要看看十八岁的徐文祖到底长什么样吧? 于是我蹲在她视线的死角,把自己藏在角落里,等待他们下课。 铃声一共响起来两次,第一次课间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们下课了,赶紧冲出去,要不是有课间上厕所的同学帮我挡了挡,不然肯定被门口的女孩发现。 所以等到第二次下课铃响起来的时候,我很谨慎地继续在原地蹲了蹲,直到吵嚷的人声渐渐大了,学生群走了出来,我才起身,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人群里。 我终于看到了十八岁的少年牙医。 他的长相和青年时期几乎没有太大差别,气质也很像,但仔细看,其实可以看出一些细微的区别的——没有戴眼镜,斯文败类那种温吞和精英感弱了,取而代之的是和儿童时期一脉相承的冷漠森然。 其中区别最大的,当数他的发型了。 ——他留了一头及肩的长发。 卷的,中分的两撮刘海横扫于颧骨,露出大半的额头,还有他锋利的眉毛。他的眼神锐了好多,比少年的冷要锐,比中年的柔要锐,像一把装点着浮世绘图案的武士刀一样立在那里。仙鹤起舞,仕女宴乐,繁杂的浮世里只他一股邪到肆意的杀人利器。 没有人敢靠近他。 我的心跳顿时就乱了两个八拍,眼里的景象都有点模糊不清了。 他走过我身边。 我想拉住他,张口,他侧头看了我一眼。 额前的卷发扫到眼前,他的目光斜睨下来,擦过我又移开。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没有温度的目光移开了。 我知道他没有认出我。 10-拾荒者之酒 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自作多情了。好尴尬,非常尴尬,极端尴尬,甚至有点儿想退出游戏。 然而当我真的准备退出游戏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这“下线”按键依然是灰色的不可用状态——合着我又得死出去呗。 再冷静一点,我又觉得没有那么生气了。 嗐,这可是乙女游戏诶,虽然是徐文祖没错,但说到底对方依然是个纸片人,需要攻略的那种——我和一个纸片人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什么啖血食肉永远不分离,不过是我做的一个梦罢了,十岁的徐文祖我都没有攻略成功,二十岁更难。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当我咬牙切齿地把本子上第五百个徐文祖的名字划上黑线以后,关掉本子站起来,满脑子却都是这样一句话: 艹,本来就是游戏,我还怕你不成? 于是我硬闯了徐文祖的教室。 我觉得这游戏还是蛮现实的,在生活里似乎也是这样,当你小心翼翼的时候,别人就会对你呼来喝去,像昨天站在教室门外的那个女生;而当你理直气壮,眼神凶狠,下一秒就准备一言不合上手打人,别人就会怕你——说到底有谁愿意惹一个疯子呢。 这个疯子就是我。 我强行闯入了教室,把拉着我的女孩踢了一脚,提起徐文祖旁边那个女孩的领子把她扔出了课桌,她不依不饶地跟我吵,我没理她,倒是她旁边的同学把她拉走了,一边走一边忌惮地看着我,“算了吧”。 即便她吵得声音极大,老师都停下讲课看了过来,同学们纷纷回头,可坐在旁边的徐文祖看也没看我们一眼。 他就坐在那里写字,看起来也没怎么认真听讲的样子,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煽动,头发绕到脸颊,在肩膀处分开,拖到后背和胸前,有一点点发梢绕到脖颈处,看起来很痒的样子。 从侧面看起来,他更像个漂亮的女孩子了。 我看着他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心里的戾气突然就全部消失不见,心情也好了很多,于是弯了弯嘴角。 他反而在这个时候看了我一眼,不咸不淡的,侧眼,抬头,依然是斜睨着我,开口问: “你认识我?” 我咬着下唇想了想,决定不回答这个问题。 他只闲闲看我一眼,又把目光收回去了,却没有继续在刚刚的本子上写画,而是把笔记关上,摊开了书。 我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从本子上撕下一张纸,写了一行字递给他。 “在写杀人计划吗?” 我盯着他的表情,看到他平静地读完,平静地把纸放在桌子边缘,接着动手翻了翻书,只见书页带出一阵风,那风把纸片拍到了地上。 全程他连眼睛都没抬一下。 他也没再理过我。 下课,徐文祖直接拎起书包往外走,我立刻跟上,在去往食堂的路上一直跟在他旁边。 倒是有很多路过的人对我指指点点,顺便也偷偷望向他,但他一点也不在意的,自顾自做自己的,好像我是空气、他们是空气、大家全是空气一样。 我寻思着,是我那个问题答错了么? 但问题是“你认识我?”这个问题也太难回答了吧!难道我要说怎么可能不认识毕竟你是我老公?或者我可是老天派来嫖你的女人·你的迷妹·未来老婆·命中注定的爱人·牙都给你请温柔地砍我·牙医夫人? 不行,我总觉得还是说“我是曾经看过你屁股的福利院女孩”比较靠谱。 但问题是他根本不记得我的字迹啊! 所以说,要么是我在少年时期就根本没有打动过他一点点,要么就是,这条路行不通。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继续再走这条路去攻略了。 这个发现让我觉得很不爽。 吃完饭回去以后,不爽又翻了一番,我发现自己还遇到了其他的麻烦——我被室友轰出了寝室。 与此同时,早上擅闯教室且不守规则这件事带来的后续连锁反应还有:我被举报了。辅导员找到了我对我进行思想教育,说我严重影响了高年级学生的课堂纪律云云,惩罚我写检讨书,希望我能够引以为戒。 检讨书这东西到底好写,可问题是,写完以后,我该住哪里呢? 在寝室外面坐了好半天,正自嘲着换做影视剧里刻画人物心情,现在导演应该把画面切到我脚边的一地烟头,突然感觉到余光里有抹熟悉的背影。 大老远的,对面男生寝室里出来了一个瘦高的影子。 徐文祖。 我起身,慢慢跟在了他的身后。 校园不大,很快他出了校门往外走,绕过鳞次栉比的商铺,来到商业街背后的居民楼。 你知道世界上有什么人比跟踪狂更变态吗? ——跟踪杀人狂的跟踪狂。 11-沉思 其实国内这样的情况不少:以学校为中心构建一整条商业街,稍远一点,分布了一排老式的居民楼,往往都是年久失修,快要拆迁的吊脚楼,繁华和萧条对比明显,也不知道哪里就有一条看不见的界限把它们分割开来了。 我现在的位置就是学校附近的居民楼。 跟校园那种青葱静好的明朗相比,这里涂鸦发黑的墙面、油渍结痂的公共厨房、落满灰尘的洗漱室,让我在乍看之下恍然以为自己来到了考试院。 而再仔细捋一捋时间线,严福顺大婶还没有继承第二任丈夫的遗产,徐文祖也还没有拥有自己的诊所,考试院的一切没有发生,这不过只是普通居民楼而已。 可——真的普通么?我问自己。 想起福利院、考试院,我的眼角抽了抽……感觉到策划组满满的恶意正浮出水面——不用多说,这闹鬼一样的打光和场景设计,肯定又是什么杀人现场没跑。 果然。 但是,怎么说呢,当我已经做好心理预期,跟踪徐文祖进了居民楼以后,我依然有被之后发生的事情震撼到。 就还蛮微妙的。 那会儿我偷偷跟在他背后进到了敞开的单元楼里,看到他穿过走廊在某一扇门前停了下来,掏出钥匙,进门,把门关上了。 我悄悄跟上去准备认个门,记下门牌号方便踩点,才刚走到门后,突然感觉门被打开了。 我当时都快被吓傻了。 好吧,真的不能怪我,要知道看恐怖片的时候去掉背景音乐和加上背景音乐完全是两种效果,切换打光的角度也一样,游戏方几乎还原了惊悚考试院里那样黑暗破败的场景氛围,人在这种环境里真的很难很难控制自己不紧张。 就算对面是你老公你也会被吓到——这是真的。 尤其是,当你老公还不记得你,且是个杀人犯的时候。 总之当时我浑身僵硬,动也没动,想到他要出来跟我对峙就恐惧且兴奋,心快都跳出胸膛了。 但他并没有找我对峙。 也正因为我没有移动或者发出声音,当门打开的瞬间,我的身体刚好被遮挡,他没有看见我。 徐文祖走出了门外。 我从门后侧头看了看,长发的少年拿着一个中等大小的纸箱正往走廊深处走,我不知道他要去哪,但我知道:没有关门,很大概率去的地方不远。 急中生智的,或者说,色欲熏心?总之就是,我趁他转身回来之前,躲进了房间里。 在房间的衣柜里藏好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更像跟踪狂了——那个恐怖故事短篇不知道你们看过没有,讲一个人收到一条短信说你钥匙丢在家里了,回家以后越想越不对,发短信的人怎么知道她的钥匙在家呢,回头一看,那人跟踪她进了家门,就藏在衣柜里。 我看着徐文祖重新推开房门回来,背光的剪影只见长发遮住小半张脸,真的挺像柔弱的女孩子,而此时此地此刻,蹲在衣柜里抱着他的白衬衫猛嗅的我呢……也真的很像个巨大的变态。 我放下衣服自我反省了一会儿,看着他的背影在客厅忙碌,两分钟以后,他走到卧室旁边的小门处拉开了门。我听到了他下楼梯的声音。 ——这里竟然也有一个地下室? 我重新回想起福利院里的地下室场景来,皱眉。 倒不是说那次角色的死亡给我带来了多大的ptsd,而是地下室这个场景照理说应该是徐文祖的童年阴影,他怎么会特意住一间有地下室的房子呢? 但无论如何,遵从直觉也好、按照策划的尿性也好,我都知道,这个地下室一定是攻略十八岁徐文祖的核心场景。 ——非去不可的那种。 12-警告者 我说过的吧,即便在心里已经预设了地下室一定是个杀人现场,它依然在某些地方出乎我的意料。但要我一一细数到底是哪个地方让我感觉最吊诡,其实我说不上来。 徐文祖进入地下室以后,呆了大概有半个小时左右,这个我可以确定,因为我有带手机。之后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去盥洗室洗漱,完毕以后重新回到卧室,躺在了床上。仔细听,甚至可以听到平稳的呼吸声传来。 就很像普通男大学生的日常一天,真的。 ——如果不是在他经过衣柜时我闻到了一股明显的血腥和腐臭的味道的话。 这股味道提醒了我徐文祖的身份,让我有些忐忑和不安。 但怎么说呢,我接下来做的事情,告诉我们这样一个道理…… 男色误人。 我的内心波动大概可以具象为以下的表达: 啊啊啊啊!! 那可是徐!文!祖!躺在距离我直径三米范围的床上睡觉诶!!!! 试问你难道不想上去摸一下他的小手吗!!!! 尤其是现在他已经呼吸平稳地睡下,敢问闭着眼睛的恶魔和天使有什么区别!! 天杀的乙女游戏!!!策划出来挨打!!!你到底有没有作为乙女游戏的自觉!!! 如果连这种福利都没有办法get,那我要你这个乙女游戏有何用!!!!! 就跟所有写了十章还没有接吻的嫖文一样,近距离接触五次以上还没有牵手的乙女游戏都是耍流氓!!!! 咳。 总之,当我做完了以上心理建设以后,勇气这东西好像打气筒一样,突然就把我的胆子吹了起来。 ……我偷偷打开了衣柜的门。 开门发出了一声“吱呀——”的声音,并不大,但此时太安静了,感觉还是很明显的。 我停下动作观望了一阵,发现徐文祖的呼吸声没有乱。 所以我确定他已经睡着了。 兴冲冲地迈出腿,不想因为蹲了太久下肢麻得不行,于是活动了好半天僵硬的身体,我才慢慢从柜子处走到了床边。 也就三米不到的距离,我走得虔诚又谨慎,终于接近他床头的时候,心里那股狂喜和激动反而奇异地平息了下来。 我看到了他温柔的睡颜。 少年时的徐文祖留了一头及肩的长发,这个发型给他的气质带来了很大的改变,我说过了。没说完的是,他从中年时那种温吞而精英的感觉偏移,转向的是一种恹恹的、带点儿丧的忧郁。这种忧郁在他闭眼的时刻尤其明显。 我的目光顺着他的眉眼下移,看到他长长的睫毛,扫落在脸颊上的卷发,他的头发一直长到肩膀,所以我顺着发尾向下,看到他的锁骨。 ……和他脖子上一根黑色的项链绳。 那会儿我已经坐在了他的床头,强行忍住不拿手去摸他的脸颊或手的愿望已经耗费了我所有的自制力。所以当我看到那根项链的时候,愣了两秒钟,忍了又忍,终于伸出了手。 ——却不想,突然被空中闪现出来的一只手紧紧抓住了胳膊。 徐文祖起得非常快,我完全没有意料到。直到我被他握住手臂我才发现,他的呼吸其实一直都是稳的,从假寐到我坐在床头再到他拿下我,一直保持了同样的频率。 我知道那样的呼吸意味着什么——稳操胜券,或者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所以他早就知道我藏在房间里。 我的心跳很快。 我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平静的容颜,看着他睁开眼睛和我对视,表情和在课堂时问我问题时如出一辙,那种感觉,让我怎么形容呢…… 好像半夜三更陌生人夜闯他的房间只是一件跟吃饭喝水一样普通的事情而已。 他起身,拉着我的手腕,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猛扯了我一把,连拖带拽地把我拉入了地下室。 ……我是想过要去地下室的。 但问题是,从现在开始,一切都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 13-情侣之死 第一件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是这个地下室的陈设。 熟悉的血腥臭味,熟悉的呕吐排泄物混合的气息,还有这熟悉的墙面、桌椅、地板和木床……我一度以为自己发生了时空穿越、回到了上一次选择攻略福利院时的小徐文祖场景。但当我抬起头,看到正大力扯了我一把的成年徐文祖,还有房间正中多出来的两个人时,又明显感觉到这并不是时间回溯。 太奇怪了。 它奇怪到我都失去了巧舌如簧口吐莲花的日常吐槽功力,没办法大喊“美术组你是不是偷懒把上一个地下室的3d模型原封不动粘贴在这里了”。 我只能浑身紧绷地站在原地。 徐文祖没有看我。 他自上而下扫视着房间正中跪坐在地上的一男一女,那对男女在看到徐文祖和我进入时表情瑟缩,往后退了退,我看着他们的动作,才发现那男人的腿上有一块非常明显的伤,血肉模糊,还在流着血。 扫视完,徐文祖屈尊降贵地转过头望了我一眼,用房间里所有人都可以听到的声音说,“你不是来找他们的。” 肯定句。 我愣了好半晌,过了大概有一分钟才转过弯来,明白他的意思:他说我不是来找这两个人的。 ——嗐大哥,我还以为你不介意半夜房间里突然多出来一个跟踪狂呢,原来你在试探我啊!!!!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徐文祖却似乎并不需要我回答的样子,自言自语说完这句话,他也没管我了,开始跟那两个人讲话。 他往前走了一步。 他一动,那一男一女就立刻往后退。 虽然男人看起来伤痕累累,但很明显可以看出来他的身体状况要比女人要好上一些,他退开时连滚打爬退了有一米,直接贴上了床沿,而那女人却虚弱得不成样子,只移开了一寸些许。 徐文祖问男人,“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男人没说话,那个女人却开始发抖,抖如筛糠,一边恐惧地望着身旁的男人,而男人没有回答,也没有看回女人。 我听到他说了一句什么,声音很小,听不太清。 我只听到徐文祖笑了。 少年徐文祖给我的感觉其实和中年时很不一样的,但这会儿他笑了笑,眉眼弯弯,声音愉悦,那表情突然就重合了我收藏夹里图片、动图、视频三备份的某个剧照。 ……这是他杀人时的表情。 我一直在看徐文祖,紧紧盯着他眼睛都没眨,直到那女人的尖叫把我拉回现实,转过头来—— 我看到那男人把一把刀插入了女人的心脏。 剧烈的挣扎和抖动不过也就不到半分钟的事情,很快女人就生机褪尽,瘫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然后我慢慢听清楚那个男人说的话了,他说的是,“你不要怪我”。 出乎我意料之外的第二件事是,这对男女是情侣。 我听着他和徐文祖之间一来一回的对话,大概捋清楚这间狭小的地下室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们被徐文祖关到这里,每周供给只足够一个人吃的水和罐头,迅速消瘦和衰弱以后徐文祖向男人提出他可以杀死自己的女朋友获得生路,男人拒绝,于是徐文祖割下他的腿肉给他吃,并再次提议,如果男人不杀死女人的话,那么死的只能是他。 所以他动手了。 这件事最吊诡的地方在于…… 它怎么就跟我和儿童徐文祖的经历这么像呢!!! 我满脸震惊地看着徐文祖那张带着笑容的脸,看到他蹲下来和男人等高,问了他一个问题。 他说:“你伤心吗?” 那男人魔怔一样仍在说着“你不要怪我”,只看着倒在地上的女人,浑身轻颤。 徐文祖提起他的头发。 他拉着男人的头发让他跟自己对视,又问了一遍,“你伤心吗?”还是笑眯眯的。 我可以明显感觉到那男人的恐惧,他眼神空洞地望着徐文祖,回答说,“嗯”。 然后徐文祖杀死了这个男人。 double kill. 好吧,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但不知为什么,我的心情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沉重。如果千丝万缕联系起来,在我的直觉里推演成功的话…… 他其实是记得我的。 地下室,睡前故事,一千零一夜。 他记得我。 我看到他转过头来看我,在看到我的表情时,那抹诡异的笑容滞了滞,他收敛表情朝我走来,手里的刀还沾着血,问我,“你觉得那个他应该难过吗?” …… 大哥,有话好好说,先把刀放下! 我想这么说来着,但我没有。 我只是问他,“你是不是难过了?” 他的表情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但对于徐文祖来说,表情没有变化好像更显的不正常,跟踪、杀人对他来说都是胸有成竹、胜券在握的,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呢? 但他确实是惊了惊,我能感觉到。他上上下下地打量我。 我坦荡荡地和他直视,重新看着他的眉眼,发梢,还有他胸前的黑色绳子。 大概是因为刚刚的动作幅度过大,那根绳子从他宽大的领口露了出来,于是我看清楚了他挂在胸前的吊坠究竟是什么东西。 ——一颗小小的,似乎是乳牙的牙齿。 14-替赎 他又露出那个表情了。 玩味的,饶有兴致的微笑,嘴角咧开,露出洁白的牙齿,很是开怀的样子。 剧里他露出类似的表情的时候,可能正在生吃人肉,也可能正拿着斧头追人,或者在阳台上窥视宗佑。而他现在这样笑的时候,一边把手里的刀提了起来,掏出纸巾一点点擦拭,一边抬起头看我。 完美地把所有情绪藏在这个表情里,这一点倒和中年徐文祖一模一样,所以我并不太明白他正在想些什么。 一切只能靠猜。 他知道我的身份了吗? 我不清楚。 他不会伤害我吗? 我也不清楚。 我想我需要试探一下。 于是我强行迈出僵硬的身体,朝他走近了一步,伸手握住了他手里的刀柄。 他停下擦拭,盯着我看了看,像是在好奇我接下来的动作。 我稍微用了点力,想把那把刀抽出来。 ——抽出。 毫无阻碍,没有感觉到一点点的阻力。 ……他默许了我的动作。 我呼出一口气,把刀扔进地下室深处,短时间他无法取回,嗯,不错,这让我感觉安全很多。 所以我开始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看。 长卷发的造型和他真的超级合拍的,额前的刘海在他颊边翘了起来,让我很想伸手把它抚平。结果没等我出手,他比我动作更快地朝我伸出手来。 摸向我的眼睛。 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赶紧闭上眼睛,但他却并没有碰到我。 闭着眼睛等了好久却始终不见他的下一步,于是我睁开眼,看到面前站得离我极近的徐文祖。差一点点就相贴的程度,几乎呼吸可闻,我看到他正皱着眉头。 抵抗色欲的心理活动做了好久,放大的美人脸让我降智,于是我终于还是伸出了魔爪,试图(划掉)揩油(划掉),抚平他蹙起的眉头。 出乎我意料的第三件事在这个时候突然发生—— 抬起手的瞬间,一股灼热从我的手心传来。那触感相当怪异,冷热的极端无法辨析,所以是等到第三秒的时候我才发现,这是儿时玩火触碰火焰内焰时,感受到的从冰凉到刺痛的烧灼感。 与此同时,我看到他胸前的黑色绳子飘了起来,浮空的小小的牙齿白到发亮,而后它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直到消失在我的眼前。 你知道吧,扫兴这个词就是这个意思,每每在你真情实感的时候总有一盆冷水迎头泼下,它突然提醒你:这是假的,搞这么认真干嘛,认真你就输了哦。 我仿佛看到了着一身工作服的游戏策划对着电脑自白:这个世界是假的,眼前不过是个乙女游戏罢了,你看,我们策划还能给你整出点超现实出来呢,惊不惊喜? 我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表情瞬间难看起来。 但我对面的徐文祖明显不这么想。 他抓住我的手,力道太大以至于让我疼怀疑他会捏断我的骨头,满脸的狠戾,阴沉沉地问我,“东西呢?” ……他以为是我把项链藏起来了。 我看着眼前的徐文祖,乙女游戏里的男主角徐文祖,即便明明白白感受到他身上的戾气和杀人欲望,却突然觉得没那么害怕了。 说到底不过是个乙女游戏罢了,天塌下来读档重来,你能把我怎么样! …… 他还真的把我怎么样了。 徐文祖拖着我走出房间。 他拎着我从居民楼出来,一路到了不远处的私人口腔医院。 把我绑在了治疗椅上。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不是之前发生的这么多事和我起起伏伏的少女心态的话,我现在极大概率会发出尖叫。 ——这是什么经典场景重现!!! 徐文祖,从抽屉里拿出眼镜盒,戴上了他的金丝眼镜。然后他接着掏出工具,戴上口罩和手套,拿上了他的拔牙钳。 完美的剧照,永远的牙医,露出的那双眼睛性感极了。 他打开我的嘴巴,令冷冰冰的拔牙钳贴着我的牙扫了一圈,又问了一遍,“东西呢?” 要如何形容我此刻的心情呢…… 被徐文祖拔牙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谢邀,刚上治疗椅,此刻我的感觉就是…… 后悔,非常非常后悔。 我不该转发徐文祖的九图口嗨“信女愿意一个月不喝奶茶求徐文祖拔我牙”的。 我真的完全没想过这个第二天就喝了一点点冰淇淋七分甜红茶、全然没有被我当回事的机灵,竟然真有应验的一天。 他用拔牙钳轻轻点了点我的牙,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心理原因,我觉得很疼。 而且很奇怪的,拔牙的威胁褪去,我察觉到他似乎开始在认真观察我的牙,在拔牙钳第三次转完一个圈的时候,疼痛和紧张也到达了顶点,我开始觉得脑仁疼。 我的脑子里满都是电视剧里被拔牙的男人血淋淋的样子,漫无边际地想了想,又想起曾听人说正畸的拔牙可以瘦脸,如果我现在拔光了牙齿,岂不是整张脸都会小一圈…… 等等这都是什么和什么,问题是这个吗!问题是我就不该嘴瓢,早知道信女一个月不喝奶茶真的可以让徐文祖拔我牙,为什么要拔牙,跟他在x上大战三百回合不更好吗! ——他突然抽出了拔牙钳。 我吓得一哆嗦。 他站起身来。 我一开始因为太过害怕一直闭着眼睛,所以他转身时我没有注意,等到他手里拿着一根针管走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他的表情好像变得很奇怪。 他摸了摸我的头发。 ……好的,不是错觉,他是真的变得很奇怪。 连声音都变得有些温柔,他拿针往我口腔里戳,刺到我下牙龈的肉上,一边说: “我会轻点的。” 哦,这是什么糟糕的台词。 我想。 正是这个让人想入非非的台词突然抽去了我绝大部分注意力,所以等到他重新拿起拔牙钳的时候,我才后知后觉到不对。 他给我上了麻药。 他跟我说会轻点。 他摸了我的头发。 来不及多想,我感觉到口腔深处、智齿的位置被探入了一个尖锐的东西,卡顿了半秒以后,接着有什么东西从我牙龈里被取了出来。 把牙齿和拔牙钳放在金属皿上,徐文祖给我塞了块棉球,然后他解开了绑在我身上的绳子,坐在椅子上看我。 我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想说话,但是口里塞了棉花,吐字相当滑稽,于是只说了一个字就闭嘴了。 他颇为好笑地扬了扬嘴角。 看起来……就很正常的样子。 而正常这件事对于徐文祖来说已经处处透露着诡异了。 我抿唇盯着他。 他又摸了摸我的头发。 这一次他停留的时间有点久,从头顶往下他摸到我的脸颊,灼灼地看了我好半天。 在我几乎要脸红到爆炸的时候,他垂下手,把拔牙钳上的牙齿给我看。 我的脸色由红转白再转成了青色。 我算是明白了…… 眼前那颗刚刚从我口里拔出的牙齿,它和徐文祖的项链一模一样。 甚至保留了做成项链时左右固定的凝胶。 在它外缘有一个发光的气泡框,用游戏自带同款字体写着四个大字。 “你的牙齿”。 15-无可挽救 常见的游戏道具ui,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不是吗? 毕竟这只是一个游戏。 一切都是游戏。 一切都应该是个游戏。 一切都应该只是个游戏的。 但我却眼睁睁看着面前的徐文祖用手捻了捻那道透明的光幕,那双苍白的手从气泡框里穿出后又折返回原处,继续在气泡框的位置点了点。 一边划过那四个字,他一边侧头看向我,开口。 ——“你也看得到?对吗?” 我脸上所有的表情全部停了下来,就连脑袋都停转了。 这是什么bug吗? 他为什么会看到游戏设置? 他看到了游戏设置,然后呢?他会做什么? 系统自查bug,然后重新读档? 我不敢移开目光,只是看着他,我看到他弯了弯嘴角朝我笑了笑,突然问了我一个问题。“你是谁?” 刚问完他又立刻轻摇头,似是自己否定自己说的话,紧接着他又问了第二个问题,应该是想要覆盖刚刚的话,问,“你是什么?” 很难回答。 第一次被问到时我就没有办法给出确定的回答,更何况是现在了。 我知道我无法对他说出“我是来嫖你的玩家”这样的屁话,不仅仅是因为我想攻略成功,更是因为,眼前的他看起来太真实了。 他活在这个小世界里,逻辑自洽,世界闭合,考试院也好,漫画也好,电视剧也好,或者单论眼前的这个乙女游戏,他都完整到具有独立的意义。 他对于我来说是特别的。 “不是说过吗?” 他伸出手抚摸我的脸颊,向上带了带,停在我的眼角。并拢四根手指慢慢贴合我的眼睛,轻而易举地遮住我的视线。 他说:“不是说过不要这样看我吗?” …… 我想起儿童时的小男孩,瘦削羸弱,五官还未长开,但内在的偏执和傲慢与生俱来,也说了这样一句话。 “我怎么看你了?” 含着棉花,我吐字得很慢,然而等我说完,他依然没有放下手来。 这个动作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 长到我开始尝试眨眼让睫毛扫过他的手指,或者用眼睑去夹他的指腹,他都没有放下手。 但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向我靠过来。 他把额头贴在自己的手上,和我的脸颊只隔一掌,错位时我的唇触碰到他的鼻尖,他停在这个姿势。 问我,“我是什么?” 我不知道这是游戏自带的剧情还是哪里出了问题,我也没空去想了,只觉得自己心跳得非常非常快。 我说:“你是徐文祖啊。” 我伸手扣住他的手掌,把五指插入他手指的缝隙里,让自己重新和他对视。 他的表情内敛到看不出任何的破绽,很安静的样子。 我朝他笑了笑。 一点点往前,靠近,他没有退也没有皱眉,于是我再往前,触碰到他鲜红的唇。 得逞,这个尝试性的吻在一开始非常小心翼翼,才刚触碰我就准备往后撤,他却突然摁住我的后脑。 我被用力地往他的方向推去,因为太突然,牙齿磕到他的嘴唇,教我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吻。 那些铁锈和麻药的味道在混合的口涎里变得像令人着迷的毒,让我在缺氧窒息的同时得到近乎幻觉的快乐。 心脏跳到极点,它也在同时停滞了片刻,然后才慢慢降落回地面上。 教我终于在白光里看到前面的路。 是徐文祖在看着我。 红唇滴血。 张口。 “我知道了。” 似乎是这么说的。 下一秒。 我被弹出游戏。 我在现实里睁开眼睛。 16-告解 震撼的感觉太过,身体会超出意识先行动。我从床上惊坐而起的时候,动作幅度根本来不及收敛,本就不怎么牢靠的上下铺立刻发出了巨大的晃动声响。 扯下vr眼镜的同时,我听到室友在对面床铺发出的尖叫: “你干什么啊?!!” “我刚睡着!!” 我僵了僵,挤出一个笑脸,“对不起。” 但她没有就此罢休。 她睡意全无地继续骂我,坐起身来怒视着我,一边讲话,一边拿手指着我的鼻子。 挨骂这件事的丰富经验使我早就练出一套能让她短时间消气的方法,第一,你不能打断她开始解释,不然她会更生气,于是我低着头先没说话;第二,你不能一直不吭声,她也会因此更生气,所以等到她终于骂完,停顿大概有半分钟的间隙,我掐着这个点连忙开始道歉。 她骂骂咧咧地躺了下来。 这件事就算揭过了。 我长长呼出一口气,开始去看vr眼镜上的游戏界面,进入游戏时三个选项赫然在列,但前两个福利院和校园选项已经锁死,根本点不进去,点击第三个时屏幕弹出了一个对话框,它让我购买内置。 见鬼的购买内置。 我心神不宁地捻着手指,触动时指甲盖带到选项,点击到了“确认”上。 来不及收回了,我下意识抵抗着抬手,皱眉等着它划掉我这个月可怜的生活费。可下一秒它却跳出这样一个对话框,【投递申请成功】。 ……投递申请? 这应该是一个购买链接啊,投递申请? 投递什么申请? 我突然想起上次内置联系ebay上那个买家,在第一次进入游戏时他爽快地答应我的请求,并要求我购买链接时不要挂断电话。 如果说,那个时候也是投递申请的话…… ……那么我拿在手上的这个游戏,很有可能并不是母体。 我拿到的游戏其实是别人的子体游戏。 怪异的感觉浮上心头,我重新拿出手机,把黑名单里那个ebay买家的电话放了出来。 拨通他的电话,他没有接。 好。 没关系,我接着拨,同时用vr的网络页面开始搜索徐文祖乙女游戏的动态。 永远都有玩家活动于分享的第一线,在游戏发售的第二天就有人爆肝完成教程,目前为止发售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论坛里正流通着大量的通关攻略和视频。 我随意浏览了一下首页,选了一个帖子打开。 网络似乎有点卡滞,它在刷新的界面上停了半分钟。 在这个时候,我耳边的电话终于被接通。 那股怪异的,难言的感觉又一次抓住了我。那边沉默着。 没有说“喂”或“你好”,只有一声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我说:“喂,你好。” 他说第一个字我就汗毛倒数、无法控制地开始颤抖。 ……我听到了徐文祖的声音。 即便在游戏里因为版本原因自带汉化,我可以立刻读懂韩文而现在那边说了句韩文我完全听不懂意思,但我依然立刻就听出来了,这是我绝对不会认错的,徐文祖的声音。 眼前的界面刷新成功,我看到了游戏的通关攻略。 截图和选项,从头到尾都和我玩的不是同一个游戏。 而很快,就在不久的第二天,我明白了他当时说的那句话的意思。 【找到你了。】 17-魔鬼附体者 那天我又梦到了徐文祖。 和上一次儿童福利院的梦境不太相同,不是说地点变成了校园这种不同,我是说,上次的梦里我的人物已经死亡,这次却没有。 我看到梦里的自己正坐在治疗椅上,而徐文祖正在给我拔牙。 进展和游戏里一模一样,只不过此刻视角换成了第三人。 我仿佛游魂一样在自己的身体附近晃荡,看着徐文祖用手遮住我的眼睛,俯身把额头贴在自己手掌上,慢慢闭上眼睛。 我也看到自己抓住他的手,小心翼翼地亲吻他。 他回吻我。 唇瓣触碰的瞬间,似乎有什么声音响起。 尔后徐文祖展颜,说“我知道了”。 我又一次听到了那个声音。 破碎的玻璃轰然倒塌,脆响和轰鸣同时发生。它就会发生这样的声音。 那是什么破了。 整个场景骤然从边缘开始碎裂,白炽灯炸裂,墙壁倒塌,地板间的裂隙越来越大。只有徐文祖抱着我还立在中间。 我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弹出游戏的。 而徐文祖…… 他也在现实里睁开了眼睛。 梦里的我随着他转换了场景,来到了一间敞亮的医院里。 徐文祖睁开眼睛,一个陌生的男人先是激动地握着他的手,却在对上他视线的瞬间惊恐万状。陌生男人松开手,往后退了退,带出坐椅划过瓷砖的刺耳鸣音。 “是你!” 那个男人说。 很奇怪的,梦里他们的对话全是韩文,而我却能立刻读懂他的意思。 徐文祖没有回话。 他拔下手腕上的针,从床上站了起来,这次那个男人离得更远了,直接退到了病房的门口,一边退一边说:“你不要过来。” 徐文祖就真的没有动了。 他站在病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男人,两个人僵持着。 然后男人的手机响了。 他不敢动弹,只是盯着徐文祖,没有管他的手机。 徐文祖轻轻歪了歪脑袋,嘴角带笑。 男人关上了房门。 他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按出了通话记录,我看到那个熟悉的号码。 ——那是我现实里的手机号。 他开始给我编辑短信。 非常着急的,他的手在键盘上晃动,期间我又有好几次电话打来,他都按掉了。 我又一次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 徐文祖打破了病房的探视玻璃,把手从房间里伸出,扭动房门的外锁,打开了刚刚被锁上的门。 “医生!!” “医生!!” 那个男人停下打字,往后退着,一边呼喊一边盯着徐文祖。 徐文祖很快就踩住了他的脚踝。 把男人拖动半米,徐文祖蹲下来看他手里紧握的手机。 他面无表情读完所有的内容,突然就低头兀自笑了起来。 我的电话在这个时候又一次拨了进来。 他接起来。 兽类在捕食时瞳孔会有一定程度的微缩,人在极端兴奋的时候也会。 我看到徐文祖抬起头,慢慢露出了一个笑脸。 开怀的,咧开嘴角的,喘息粘稠而厚重,带着病态的悚然的极端的兴奋。 他看向我的方向。 18-盲人 这次起床的时候我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太激动,即便这对于心神震荡的我来说其实有些困难,而我也确实没有做得很好,无法自己的剧烈喘息,身体颤抖,带着床铺也晃荡出声。 室友果然又开始发作了。 “你有病啊?” 我六神无主地看了她一眼。 大概是因为我的脸色太过苍白,她骂我的角度换了换,“有病就赶紧去看好吗,不要传染给我。” 我说好,从楼梯爬下了床,准备去找我的导师请假。 我不知道那个梦是什么意思,所有事情都处处透露着超现实的气息,如果说我梦到的东西是真的,见鬼,它绝大概率就是真的——卖给我游戏的人和徐文祖有种秘密的联系,而男人知道我的联系方式和购买时留下的地址,徐文祖也会知道。 我想我需要暂时离开这里。 说我叶公好龙好了,但我想其他人易地处之也并不会比我处理得更得体,人总是会对超出自己常识的东西本能的恐惧,不是么? 即便徐文祖对我来说是特别的,我喜欢他,见鬼,我喜欢的明明是个二次元人物,有朝一日说变就变成了真人,他要找我,而我其实…… 有点怕他。 原谅我的语无伦次吧。 以游戏的心态玩玩而已,我还能轻轻松松地吐槽几句,但现在不行。 我真的很乱。 我来到了工作室。 忘了介绍了,我这个本科生导师来自于学校实验班的2+2项目,我们专业里绝大部分人早早申请了外校和出国的项目,等到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只剩下我现在的老板可选。 我当时还不知道她在学校的风评如此之差,我也不知道班上其他同学早早申请外校就是为了避免进入她的项目组。后来我都知道了。 我知道她把学生当作廉价劳动力,不仅在工作室里颐指气使,在工作室以外日常生活的里里外外也能让他们派上用场。 我还知道了,她是我室友的妈妈。 我想过这次请假会不太顺利,毕竟她从没有给我批过一次假哪怕我那次感冒到最后进展成了肺炎,她也并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且责怪我因为住院耽误她的工期。 但我没想到会这么不顺利。 我说我家里人过世了,必须奔丧,她停下手里的东西看着我,说: “你爸妈不是早就死了吗?其他的亲戚还奔什么丧,没有时间。” 我低下头摁着自己的手指。 “是我奶奶,得了很重的病。” 谎言的真谛是有一半是真的,上一句我没说谎,和我相依为命的奶奶得了很重的病。 不过她在我高考那年就已经过世了就是了。 但导师并没有应允,她咂嘴发出了一声类似嗤笑的声音,“老人不都这样么?” 我面色苍白地看着她。 她走过来,把文件夹扔在我旁边的桌子上。 “赶紧的,明天就要。” 我重新坐回了工位上。 平常她给的东西就不是正常下班时间里可以完成的量,现在我心绪很乱,拖得时间就更久了。 我有想过,要不就在这里过一夜好了,至少徐文祖不会想到我在这里。而且请假的计划也并没不是一个太明智的上选,没有钱,买不起机票,住宿费也难说,我又可以去哪呢? 都怪这该死的游戏。 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钱全部贡献给了这个乙女游戏,我得到了什么? 这么问自己的时候,我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和徐文祖接吻的画面。 脸红了红。 走出工作室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因为加班没有吃晚饭,风一吹,便觉得寒冷的感觉更甚了。 站在室外稍微冷静了一点,我看了眼银行卡上的余额,决定先在校外的便宜旅店暂住一晚。 进入房间以后我立刻打开空调,领了两个红包开始点学校附近的外卖。 以学生为主要受众的外卖价格大都比较亲民,我躺在床上选了五分钟,下单。 刚准备躺在床上小憩一会儿,还在想今天会不会像上次一样连续梦到徐文祖,突然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外卖这么快的吗? 我一边往门口走,一边疑惑地翻看手机。 看到一半,浑身僵硬,顿住。 我不知道那里什么时候有的两条短信,我真的不知道。 按收件的顺序,我首先看到的其实是第二条消息,它说,“千万不能让他杀人。这是栋旭哥的身体。” 第一条是,“他去找你了。切记千万不要使用身份证。” 我抬头,看到猫眼里有只黑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