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三千(NP)》 穿越重生 清蒸鲈鱼、白灼虾、人参乌鸡汤,再加几样清爽的绿色蔬菜,东方情望着眼前可谓丰盛的午餐,却没有半点胃口。 她居然没死! 而且她的灵魂还穿越到古代,附在了这雄霸一方的霸主夫人身上,离奇的是居然还是同名同姓。 该庆幸吗? 可就算让她再生为人又如何? 她的心已死! 如今只要一闭上眼,那张狰狞扭曲的脸犹在眼前,真是可悲,她竟是被夜夜睡在一起的枕边人给送到了这里,只是为了能和那个年轻妖娆的女人永远在一起。 呵,如此的狠心绝情、泯灭人性! 嘴角讽刺地勾起,她瞄了眼恭敬立于身旁的丫环小月,淡淡道:“小月,你也坐下一起吃吧。”她可不习惯在吃饭的时候被人盯着。 “啊?!”小月一怔,惊恐得急忙摇头又摆手,“不不不,奴婢怎么能和夫人您同桌而食呢,这不合规矩。” “在我这儿没有这么多规矩。”东方情抬眸看着唯唯是诺的小月,不可否认,这个小丫头虽不过十六、七,却已生就一副如花似玉之貌,当丫环真是太可惜了。 但,这就是命! 小月以为自己哪里做错了,吓得“咚”得一声跪了下来,垂着头胆战心惊地道:“小月不敢!” 见状,东方情无耐地撇撇嘴,放柔声音道:“起来吧。” 小月这才战战兢兢地起身,但仍不敢抬头。 东方情看了她一眼,不再言语,要改变一个人的思想,又岂非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轻喟一声,她拿起碗筷准备吃饭。 “哟,看来姐姐身体已经无恙了,气色比之前还要好呢!“第一口饭还没进嘴,门口就响起一道娇媚又刺耳的声音。 不用看,就知道来人是谁了。 自东方情睁开眼睛到现在已经叁天了,除了这具身体原主的婆婆在第一天来看过她外,就是这个女人天天叁不五时地到她这边来溜溜。 其实,是想看她到底死了没有吧! 青衣,倾国倾城之貌,冰雪之肌,扶柳之姿,又擅演戏,难怪那个男人会如此宠爱她。 而她这个正牌夫人他到是做得到不闻不问,这叁天,竟从不曾露面。 她就像是被打入冷宫的妃子,没人关心没人疼,仿佛与世隔绝般,除了一日叁餐按时送来,其他人,连个影儿都没见到。 可笑吗? 东方情淡淡瞥了来人一眼,不理会,径自夹起一块鲈鱼肉送入嘴中,细细咀嚼着。 见她只自顾自地吃着饭,仿佛把她当空气般不存在,青衣眼中闪过一丝怨怒,继而又挂起虚伪的假笑在桌边坐了下来,一双好看的如水秋眸看了看桌上的菜色,羡慕道:“姐姐吃得可真丰盛呀,比我和天云吃得要好得太多了。”她故意加重“天云”二字的音调,然后仔细注意着东方情脸上的反应。 以前,只要这个女人一听见她和天云在一起是多么多么得恩爱,不是一副怨妇样就是独自一人伤心地偷偷落泪,每每都要让她乐上很久呢。 可让她失望的是,东方情听到后仅轻轻斜她一眼,不咸不淡道:“既然这样,那妹妹就一起吃吧。小月,给二夫人备副碗筷。”她也特意着重“二夫人”叁字,提醒她她的身份。 闻言,青衣愕住,银牙紧咬,满腔妒恨却又不得发作,只得继续陪笑道:“不用了,我刚和天云一起吃过了。既然姐姐在吃饭,那妹妹就不打扰了,天云还等着我回去呢。”她一口一个天云,存心想气死东方情。 “不送。”东方情轻吐道,连头都没抬。 青衣来到门口,回首望了眼正埋首吃饭的东方情,双手紧握,眼中掠过一丝恨意,随后和她的两个丫环离去。 “夫人。”这时,小月怯怯地开口道:“您这样对青衣夫人,她一定会想着法子报复您的。” 刚才她可是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青衣夫人眼中的恨意。 一直以来,青衣夫人仗着大少爷宠她,专门以欺负夫人为乐,夫人为此不知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还挨了大少爷和老夫人不少的责斥。 有几次,她差点就要说明真相,都被夫人给阻止了。 她知道夫人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可是青衣夫人却越加得变本加厉,就像这次,居然污陷夫人与木总管有私情,夫人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投池自尽。 幸亏发现的早,抢救的及时,不然,青衣夫人的阴谋就得逞了。 今天,青衣夫人受了气,不知又会想出什么法子来加害夫人。 闻言,东方情冷嗤道:“报复?我会怕她!” 她以为她还是以前那个胆小懦弱、受了欺辱只会忍气吞声的东方情吗? 吃完饭,东方情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的朗天白云,转身对小月道:“小月,陪我出去走走吧。” 在床上躺了叁天,再躺下去,身子都废了。 小月却立在原地不动,“可是夫人您的身子才刚刚痊愈,大夫说还是要多休息才——” “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死不了。”东方情说完,人已到了外面,小月只好紧跟了上去。 出了她所居住的“惜情园”,在小月的带领介绍下,东方情一路悠然自得地观赏着,有时遇到几个家仆对她也还算恭敬。 不得不承认,上天还是厚爱她的,即便让她再生为人,也为她挑了个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 九曲长廊,亭台楼榭,假山碧水,无一不独具匠心。放眼望去,树木葱绿,繁花似锦,空气中到处弥漫着芬芳馥郁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一路穿廊过榭,迎面走来一年轻男子。 那男子见到东方情后身形顿住,神色复杂地开口道:“少夫人。” “木总管。”身后的小月恭敬地轻唤了一声。 木总管? 木逸风! 就是那个被指与她有染的男人?! 东方情挑眉,细细打量着眼前一直低着头的男子。 青衣长衫、俊逸挺拔、卓尔不凡,确实是个美男子。 木逸风没有得到东方情的回应,一直恭敬地立在那儿不敢冒然离去。 身后的小月见形,伸手轻轻扯了下东方情的衣袖,她却装作毫无知觉,就那样似笑非笑地盯着木逸风。 像欣赏一件艺术品般,良久,她终于满意地勾唇微笑,“走吧。” 语毕,率先离去。 小月担忧地朝木逸风看了一眼后,便飞快地跟了上去,“夫人,等等我!” 木逸风转身,望着那抹纤细的背影,微微颦眉,如墨的眸中闪着几许疑惑的异芒。 “夫人,这里便是后花园了。” 花园内,景色甚美,百花争艳,处处繁花馥郁。 东方情流连于百花丛中,被眼前的美景深深吸引住。然后,她闭上眼睛,深深呼吸着空气中飘荡着的醉人花香,顿感身子轻盈了许多。 小月守在一旁静静看着,花丛中的那抹清丽人影仿若化成了百花中的一朵,人比花娇。 蓦地,有箫声悠悠传来,东方情疑惑睁眼,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个观景亭,里面有人影闪动,当即就想过去看看,却被小月一把拉住了。 “夫人,我们还是回去吧。” 东方情瞟了亭子里的人影一眼,再见小月一脸的担心与惧怕,心中了然,于是不由分说挣开小月的手,举步就朝亭子走了过去。 伶牙俐齿 越接近亭子,箫声更清楚,还有亭中那不断轻舞的人影。 东方情就近找了个地方坐下,好整以暇地细细欣赏着那曼妙舞姿。 亭中女子白衣翩翩,一个轻旋,一个下腰,每一个姿势都是那么轻灵媚惑,曼妙多姿。 终于,曲终舞停,正当亭中两人含情脉脉地两两相望时,一道突兀的掌声响起,成功引起两人的注意。 东方情一边走进亭子一边拍手称赞:“好一个郎情妾意、夫唱妇随啊!没想到妹妹人美舞更美,连我都被迷住了呢。” “姐姐!”青衣惊喜地唤了一声,随即挂上温婉笑容,上前热络地拉住东方情的手,亲热无比地道:“姐姐,看你神清气爽,想来身子已经好了。这就对了嘛,没事的时候就应该多出来走走,这样对身体才有益呀!” 东方情见她一副当家女主的高姿,心中一阵冷嗤,面上却展以笑靥,点头道:“妹妹说得没错,我要是再不出来走走,恐怕大家都忘了还有我这个少夫人了吧。” 闻言,青衣脸上的笑容僵住,极不自在地道:“姐姐说哪里的话,我们怎么可能忘了姐姐呢!” 东方情但笑不语,流转的眸光轻移,似不经意般扫到手执长箫伫立在旁的缄默男子,故作惊诧道:“呀,原来相公也在这儿呀!瞧我这记性,我都差点忘了原来我已嫁为人妇,还有个这么俊美无邪的相公呢!” 一阵明讽暗刺,说得那男子脸色难看至极。 行天云沉着脸,清冽深遂的眸子紧紧盯着她含笑的粉面,“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他冷声质问,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咦?”东方情轻挑娥眉,晶莹剔透的小脸上写满疑惑,“我为什么不能来这儿?难道只有你们可以来我就不行了吗?” 语罢,她不再看他,缓步绕亭一周,悠然自得地欣赏起风景来。 亭子的两侧,粉的白的蔷薇开了满架,极是妍丽。蔷薇花虽小,却也能散发出诱人的清香。 而亭子的后面就是假山清池,里面栽满了绿荷。时值初夏,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碧色绿盘铺满了整个池子,点缀其中的,小荷才露尖尖角,煞是可爱。 荷池岸边,无数垂柳依次排列,长长短短的柳条儿恣意地顺垂着。轻风拂过,原本安静的柳条立即随风起舞,柔软又整齐,美丽又诗情画意。 “嗯,这里景色还真不错!”观赏完毕,东方情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对立于亭外的小月道,“小月,去叫几个人帮我把睡椅搬过来,我要在这里睡会儿。” “啊?!这……”小月得命却没有立即离去,而是犹豫地看向了一脸寒霜的行天云。 “怎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东方情淡淡瞥了行天云一眼,突然厉声道:“你要搞清楚,谁才是你的主子,还不快去!” “是!”小月看到东方情眼中骇人的厉色,连忙匆匆离去。 目送小月离去后,东方情这才莲步轻移来到行天云面前,仔细打量着她传说中的相公。 如斧凿雕刻的脸棱角分明,上面剑眉斜飞入鬓,清冷的星目深如寒潭,挺鼻,薄唇性感,下巴刚毅,再配以一副俊逸挺拔的硕长身姿,那不怒而威、睥睨天下的王者气势,绝对是人中之龙。 难怪听小月说,这天下有多少女人都梦寐以求能嫁与他,哪怕只是个小妾也心甘情愿。 如果抛去他北方第一霸主身份的话,仅凭出色的外表,确实足以迷倒万千女性拜倒在他的脚下。 “你看什么?”见她像看物品似的打量着他,行天云心中突地不悦。 “我在看我的相公呢!”东方情脸上的笑意更甚,“我得把相公的英容相貌牢记心中,不然我怕过段时间又忘了自己是个有夫之妇,从而做出有违妇道,有辱夫颜的事情来呢。” “你……”行天云眸光一凛,紧凝着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 他冷声问她,凌厉的眸光中有疑惑,有探究,也有着一丝怒气。 “是吗?”东方情扬眉,望着他漂亮的黑眸,柔媚笑道:“人们常说士别叁日,当刮目相看,以前的东方情已经死了,现在的我是重生后的我,再也不是那个低眉顺眼、任人欺凌的东方情了。” 语毕,她的眸光轻轻瞄了青衣一眼,意有所指。 青衣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不甚自在的干笑道:“怎么会呢,姐姐您可是天龙堡的少夫人,有谁敢欺负您啊!” 东方情冷笑,“没有最好。” “夫人。” 这时,小月已经谴了两个家丁搬了张檀木睡椅过来,还细心地带了床薄毯。 “放这吧。”东方情纤纤玉指往亭子中央一指,待睡椅放好后,倾身往上一躺,舒适又安逸,然后旁若无人地打了个哈欠,开始闭目假寐。 “天云,我们就不要打扰姐姐休息了,回房我给你捶捶背吧。”青衣柔媚的声音响起,听上去很是识大体,可语气里却透着炫耀。 行天云的视线一刻也没从东方情的脸上移开,他紧紧凝视着她极是惬意的小脸,冰眸中隐隐有簇火苗在窜动。 青衣见他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于是上前拉住他的手,温婉笑道:“走吧,天云,让姐姐好好休息一下,姐姐身子刚好,大夫说要多休息的。” 最后,行天云终是被青衣给拉走了。 听到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离,假寐中的东方情唇角微勾,扯出了一个讽刺的冷笑。 身后的小月见了,秀眉紧拧。 自从夫人被救醒后,不仅记忆会无,连性情也大变。 以前的夫人,一见到青衣夫人远远地就避开了,能躲则躲。如今非但不惧,反而把青衣夫人给气个半死,虽然她心中也拍手称快,但依青衣夫人的性格,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真的不知道,该为夫人的转变高兴还是担忧。 或许,两者皆有吧。 凉风徐徐,带着淡淡的蔷薇花香,掠过亭中人儿的鼻间,躺在睡椅上的东方情,在这清静、凉爽、舒适的环境中渐入梦境。 前世 “啪啪啪……” “啊啊啊……非哥,好爽啊,小穴被操得好舒服……用力,再用力一些……” “骚货,老子今晚操不死你,让你发骚!” “操死我吧,嗯啊……非哥的大鸡巴好厉害,小穴要被大鸡巴操烂了……” “操死你个骚货,把骚逼夹紧一些,老子要射进去了……” “射进来吧,全部都射进来……” “骚货,嗯啊……” 东方情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活春宫,一张素净的脸上异常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等到里面终于没动静了,她这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洁白的大床上交迭着两具赤祼的身体,男人压在女人的身上,胯间的肉棒仍插在女人的小穴里。 此时,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一股淫靡的情欲味道。 东方情微微皱了皱眉,眉宇间写着嫌弃和厌恶。 见有人进来,床上的两人快速分开,然后各自拉起被子将赤裸的身子遮住,惊恐地看向来人。 东方情冷冷看着他们,深吸一口气,道:“给你们十分钟时间。”说完,转身出去,还不忘将门带上。 将那女人送走后,男人来到东方情的面前,“咚”的一声跪了下来,面带愧色地道:“情儿,对不起!不过你要相信我,我绝对没有背叛你,我心里爱的人始终只有你一个。” 此时东方情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了男人的话,不由嗤之以鼻,淡淡地问:“那她呢?” “那个骚货,是她主动勾引我要和我上床的,我就是玩玩而已,婊子一个,还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睡过了,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她。”男人一脸的厌恶之色。 “是吗?”东方情端起面前的咖啡轻啜了一小口,然后抬眸,好笑地看着跪在面前的男人——她的老公韩非,讥讽道:“恐怕在床上不是这么说的吧。” “我说的都是真的,情儿,你一定要相信我!”韩非急了。 “相信你?除非天下红雨。”东方情瞟他一眼,执起小勺轻轻搅拌着咖啡,不再看他。 “情儿,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韩非见状,立即上前紧紧抱住了她的双腿,哀求道:“情儿,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再给你一次机会?”东方情拧眉,一直平淡无波的清眸中终于有了一丝怒意,“韩非,你自己说说,这是第几次了?”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 闻言,东方情轻叹一声,放下咖啡杯,精致妆容的脸上有了一丝决绝,她看了一眼仍紧紧抱着她腿不放的韩非,轻声道:“你的保证比废纸还廉价,离婚吧,韩非,我们不要再浪费彼此的时间了,我累了,明天我们就去把手续办了吧。” 她说着,起身挣脱韩非的手朝客房走去,走到门口时又顿住,微微侧首道:“这套房子还有车子都留给你吧。” 如果没有这两样做装裱,那些女人还会如蜜蜂见到花儿般自己送上门吗? 其实她对他、对她们的婚姻早已不报任何希望了,结婚叁年,像今晚的情形她不止一次的碰到。 每次都是趁她出差的时候,有时候事情提前结束,回来就会撞见他与别的女人滚在属于她们的大床上。 家里的床,她都不知换了多少张了。 可是这个男人还不学聪明,即使偷情也不一定非要带回家啊,外面的那些酒店、公寓什么的随便找家办事不就行了,可他偏不! 真是有够蠢的! 夜里,睡梦中的东方情突然感到喘不过气来,脖子好似被什么东西勒住。 她睁开眼,黑暗中,韩非那张狰狞扭曲的脸近在咫尺。 “你……”她连话都说不出,只能又惊又骇地盯着他。 因为无法呼吸,她的胸口仿佛要爆炸了一般,异常痛苦难受,求生的本能让她伸手去掰他紧紧掐在脖子上的手,无耐,根本不能松动一毫。 “哈哈哈……” 韩非疯狂地笑了起来,黑夜里,那双晶亮的眸子闪着嗜血的疯狂,“想跟我离婚?想把我净身赶出去?想得到美!你这个冷血又无情的女人,就连在床上做爱都冷冰冰得跟条死鱼一样,哪里像我的小柔,又骚又媚又柔……如果当初不是看上你家的钱,我会娶你?我呸!”说完,突然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不,她不想死! 失败的婚姻 “救命……”东方情用力挣扎着,可脖子上的力道却愈来愈大。 “夫人,夫人,您快醒醒啊!”耳畔突然传来小月焦急的呼唤,双手似乎也被她死死地抱住了。 东方情猛得睁开眼坐了起来,大口大口拼命地喘着气,等意识渐渐清醒过来,才惊觉刚才的窒息感原是来自于自己的双手,是她自己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夫人,您终于醒了,太好了!”小月终于松了口气。 东方情见小丫头眼睫上分明还挂着晶莹的泪珠,盈盈欲滴,一颗心蓦地一暖,微微笑道:“刚才做恶梦了,吓到你了?” “嗯。”小月点头,那悬于眼睫上的泪珠终于滴落而下,我见犹怜。 重新躺下,闭上双眼,东方情慢慢平息着紊乱的呼吸和心跳,努力消除着梦中的恐惧之感。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面临死亡的那一刻,恐惧、绝望、不甘和求生的欲望在那一刻全袭卷而来,足以让人崩溃。 韩非,一个曾经对她海誓山盟,也是她为自己挑选的丈夫,最后竟是谋害她性命的凶手。 何其的可笑! 在现代,她可是个千金小姐、女强人,父亲有家上市公司不说,她自己也经营着两家五星级酒店,也算是上层社会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而初识韩非时,他只是个有才学有报复却缺钱少金的有志青年。 当初不顾父母的极力反对与他结成连理,一是看中他激进向上,敢于去闯去拼的精神;二是她就是要证明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也可以美满幸福长久。 可事实证明她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婚后,韩非仿佛变了个人般,不思进取,整日游手好闲,并开始结交各种狐朋狗友,大肆挥霍着她的钱。 让他去找工作,他不是嫌这个工资低,就是嫌那个工作环境太差,到最后还是赖在家里无所事事。 没办法,只好让他进自己的酒店,让他从基层坐起,靠自己的努力一步步往上爬。 他倒好,一进酒店就摆出一副董事长的姿态,不是训斥这个工作不认真,就是骂那个上班浑水摸鱼,得罪所有的员工不说,还给她的形象抹了黑。 这些也就算了,她能忍则忍,可他居然背着她养情人,拿她的钱去养别的女人,还不仅一次地让她捉奸在床。 其实,她早就后悔了,可当初如若不是当着所有亲朋好友的面立誓她们一定会幸福,会携手到老,她早就与他离了婚。 可那个男人还是不知悔改,一次又一次地考验她的忍耐性。 终于,她决定放弃这段婚姻,不再顾及什么面子不面子了。 只是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会狠心杀她。 她知道,如果她们离了婚,他虽然可以分到一些夫妻共同财产,但酒店是她的,属于婚前财产。 所以他一旦失去了她这台提款机,等他把所有的钱挥霍一空后,他就又会变成那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了。 到时候,他就什么都不是了,说不定连他最爱的小柔也会离他而去吧。 他就是明白这点,才会对她起杀心的吧。 难道他就不知道杀人是要抵命的么? 真傻! 当初她为什么非要死心蹋地的嫁给他呢?最后还把命都葬送在了他的手里。 原来,她比他还要傻! 思及,她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 良久,她才睁开眼睛,轻声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夫人,现在已经申时了。”小月恭敬地回答。 东方情坐起身看看四周,发现太阳已经开始渐渐西沉。 “我居然睡了这么长时间!”她说着站起身,身上的毯子顺势而落。 她低头看了看地上的薄毯,然后又扭头看向了一直立于身旁的小月,淡淡笑了笑,轻声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是。”小月连忙上前捡起落于地上的毯子,见东方情朝亭外走去,连忙跟了上去。 她们走后,凉亭旁边的一棵高大玉兰树下,缓缓走出一青衣男子,望着她们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共餐 翌日中午,东方情坐在雕有并蒂莲的梳妆桌前,望着铜镜中那仅有双十年华还略显稚嫩的年轻脸庞,怔忡。 这还是她么? 她不止一次地问自己,每次见到镜中那完全陌生的美丽容颜,她都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一具年轻美丽的躯体,却住着叁十岁的灵魂。 她伸手轻轻抚上那白皙素净的脸,掌心传来的温热触感在在地告诉她,这就是她。 她并没有死! 是老天太眷顾她吗? 这时,小月从外面走进来,“夫人,您一定饿了吧,我去厨房把午膳给您端过来,今天我特意叫厨娘给您做了您最爱吃的糖醋鱼呢。” “等等!”东方情突然唤住了刚进来就又欲离开的小月。 “夫人,还有事吗?”小月止住脚步,转身看到东方情已经站了起来,以为她有什么事要吩咐。 “你知道行天云和青衣她们在哪用餐吗?”东方情神情淡然,看似极不经意。 小月愣住,看着东方情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回道:“大少爷和青衣夫人陪老夫人在膳房一起用餐。” 夫人居然直呼大少爷其名,好奇怪。 “哦……”东方情一副我了的神情,继而又像个欲做坏事的狐狸般露出狡黠的坏笑,“这么热闹的场面怎能少了我。” “夫人,您去哪?”小月看着东方情突然往外走去,连忙跟了上去。 来到膳房,果然见他们一家叁口正其乐融融地用着餐。 东方情立即挂上温婉的微笑,柔声唤道:“娘,天云,青衣妹妹。” 正在用餐的叁人听到声音纷纷抬头望了过来,见到东方情均是一怔。 东方情浅笑盈盈地来到餐桌旁,自她们脸上环视一遍后,突然又略些退怯地道:“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我看我还是回去用餐好了。” 她神色幽怨又哀伤,着实让人心生不忍。 “情儿,既然来了就坐下一起吃吧。”坐在主位上的老夫人唤住了转身欲离的东方情,慈祥地眼中亦是一片不忍与怜爱。 “谢谢娘。”东方情温婉有礼地微微欠身道谢,随即在行天云的对面轻轻落坐,立即有丫环替她备上了碗筷。 “姐姐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与我们一起用餐?以前喊你多少次你都不愿意出来,说是一个人吃饭清静。”坐在行天云身旁的青衣脸上虽挂着友善的笑意,如秋水般的水眸中却是全然的戒备。 东方情闻言,回以微笑,不胜感激地道:“这要多谢妹妹呢,是妹妹昨天的一番话点醒了我。” “昨天我说什么了?”青衣不甚明白的看着东方情,眼中防备更甚。 东方情微微垂睫,脸上一副羞愧不已的模样,轻声道:“妹妹昨天去探望我的时候我正在用餐,妹妹见了便说原来我每天吃得如此丰盛,怪不得不愿同你们一起用餐。我听了之后心里很是羞愧,所以决定以后每天都和大家一起用餐,只有同甘共苦才算是一家人啊!” 老夫人听了先是一怔,旋即开心地连连道:“说得好,说得好,只有同甘共苦才算是一家人。” 青衣脸色却难看了起来。 老夫人转首又对青衣道:“青衣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情儿的身子骨一向娇弱,是我特意吩咐厨房给她加强膳食增加营养的,你怎么能这么说她呢?” “娘,青衣知错了,姐姐,还请姐姐原谅妹妹昨天的无心之言。”青衣百般温婉地低头认错,在垂首的刹那,美丽的眸中一道异芒一闪即逝。 东方情毫不在意地勾唇一笑,温婉道:“妹妹快别这么说,这怎么能怪妹妹呢?我还要感谢妹妹让我又体会到了一家人在一起吃饭的温馨与快乐呢。” 见她们姐妹俩关系融洽,老夫人的脸上不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笑着道:“好了好了,一家人就别说两家话了,赶紧吃饭吧,不然饭菜都凉了。” “是,娘。”两人异口同声地点头应了一声。 直到这时,东方情才抬眸睨向了对面一直沉默寡言的行天云,见他如墨玉般的黑眸正阴鸷地盯着自己,她朝他嫣然一笑。 可是,行天云却分明从她含笑的眼中看到了不屑与讥讽。 夜探 夜里,东方情辗转反侧,睡得极不安稳,总觉得黑暗中有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她翻了个身,那种感觉愈加得强烈,她不由睁开眼,猛地见一道黑影正悄无声息地立于她的床前。 “谁?”她一惊,倏地坐起了身。 黑暗中,那黑影不语也未动,只静静地凝视着她。 东方情定下惊恐的心神,仔细盯着那黑影,蓦然,她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调侃道:“我还以为你这辈子也不会踏进我这里一步呢。” 她下床靠近黑影,看着隐匿在黑暗中那双阴鸷的双眼,戏谑道:“怎么,被赶了出来,所以才想到了我?还是……专门来捉奸的?” 她瞟他一眼,转身来到窗边,轻轻推开了窗户。 窗户一开,清冷泛白的月光顷刻间洒了进来,照在东方情清丽冷傲的容颜上,仿若她就是那九天之上的广寒宫仙子。 黑暗中的人不禁呆了呆。 东方情抬头看了看那高悬枝头的月儿,借着一室的月光,她终于看清了来人的俊颜。 飞扬的剑眉,阴鸷的星眸,紧闭的薄唇…… 她款款走向他,脸上漾着勾人的媚笑,叹惜道:“可惜……你来往了一步,他早就走了。” “是吗?”终于,行天云低低地开了口,一双幽深的黑眸紧紧盯着眼前巧笑倩兮的佳人,并未拆穿她的谎言。 其实,在她刚刚入睡之际,他就已经潜了进来。 因为他心里有着一团疑雾。 “有了前车之鉴,我当然得学聪明点,你说是不是?”东方情说着,伸手轻轻抚上他俊美无俦的脸上,惋惜道:“可惜他不及你一半的英俊,也没有你那样显赫的身份,不然……”她轻笑了一下。 “不然如何?”行天云星眸微眯,眼中的质疑越积越深。 “不然我早就与他私奔了。”东方情笑靥如花,在自己的丈夫面前说要与别的男人私奔,在这封建落后的古代,恐怕她是第一人吧。 “不过……”她话峰一转,朝行天云展以足以颠倒众生的媚笑,双手更是妖娆地缠上了他的颈项,衣袖下滑露出一截雪白的藕臂。 她凑近他,在他的耳边呵气如兰,“在我心中,你才是我真正想要的男人。”声音是极轻极柔,犹似一片轻盈的羽毛在他耳边轻轻地挠着。 闻言,行天云身子倏地一僵。 而东方情则不罢休地继续在他耳边诱惑着,“良宵苦短,不如今夜你就留下来陪我可好?”语毕,她离开他的耳畔,杏眼似笑非笑地睨着他。 行天云凝着她半晌,突然冷声质问道:“你……究竟是谁?” 眼前这个狐媚女子绝对不是他所认识的东方情,虽然她们长相无异。 似是听了个极好听的笑话,东方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收回缠于他颈项上的双臂,望着他阴沉的眼和纠结紧蹙的眉心,故作不解道:“难道我们两人之中有人失忆了?可是我清清楚楚地记得我是你八抬大轿迎娶回来的妻子,你怎么会不认识我呢?就算你再不爱我也不至于这样伤我吧。” 她泫然欲泣,一副伤心不已的模样,可眸底深处却不见一丝悲伤之色。 “我问你,你究竟是谁?”行天云加重了语气,直到此时他才发现,眼前的这个女子不但能言善道,还擅于演戏。 而他所认识的东方情,只不过是一个胆小怯懦的女子罢了。 “难道你对我就真的这么无情么?”东方情脸上的幽怨之色更甚,她垂首哀怜道:“你是不是在恨我?恨我偷偷与别的男人幽会?其实我这么做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而已……一直以来,你对我都视而不见,当空气般存在,你可知道我心里有多痛苦?看见自己心爱的男人整天与别的女人腻在一起,对自己这个妻子却从未正眼看过一眼,你可知道我有多恨你?既然不爱我,当初为何又要娶我?” 她说着,眼睫上分明挂着一滴晶亮的泪珠,悬然欲坠。 这些天,她多多少少从小月的口中知道了一些关于“她”的事情。 一席含怨带恨的指责令行天云冷凝的神色渐渐缓了下来,他盯着她悲戚的脸,那悬于眼睫上的泪珠在这黑夜中竟是那般的晶莹剔亮,令他的心头微微一动。 “对不起!”他轻声道歉,心中居然对她有丝愧疚。 一直以来,他对她从没有过多的情感,对他而言,她就像陌生人般的存在。虽然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但在他心中,这个位置却从来不属于她。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想要的一直都是你的心,你能给得起么?如若不能,还请你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再在这里待下去,总有一天我会伤心痛苦而死的。”东方情含泪望着他,显得楚楚可怜。 “很晚了,你该睡了。”行天云冷冷地丢下话,似逃避般急急离开了东方情的房间。 不知为何,一听到她要离开,他的心底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抗拒。 望着被重新关上的门,东方情蓦然笑了,笑得极是开心,那是一抹奸计得逞的坏笑。 第二天,东方情起得很晚,一直睡到快到中午了才起床。 起床后许久都不曾见到小月的身影,要在平时,听到她起床的声音小月定会在第一时间将洗脸水打好送进来,然后准备早餐。 可今天,有些反常。 于是她吩咐其她的丫环为她打来洗漱水,自己坐在梳妆镜前妆扮。 画娥眉,点朱唇,施姻脂,最后又拿起木梳梳理起自己及腰的如云秀发。 想到每次小月帮她打理头发时总要忙上半天,直到认为已经是最漂亮了才会满意,每次,她都坐得脖子都僵了。 忽然,她心思一动,将自己的发丝松松地编成一条麻花辫,发尾之处用一条绣花绢帕绑住。 美丽温婉又简单大方。 东方情看着镜中的自己,美艳动人,光彩照人,终于满意的笑了。 正在此时,小月轻轻地走了进来,立在东方情的身后低声唤道:“夫人。” “你去哪了?怎么半天不见人影?”东方情并无半点责备之意。 “我、我去给夫人煮、煮粥去了。” “嗯?”听出小月话里的局促紧张,东方情疑惑地扭头,目光却在触到小月时倏地冷了下来,“怎么回事?” 立威(上) 小月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脸,慌乱道:“没事夫人,是我自己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 “摔了一跤?”东方情起身来到她面前一把扯下她的手,只见小丫头原本白皙的脸此时又红又肿,两边的脸颊上清晰地浮现着一个五指印。 “谁打的?”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居然有人胆大包天地敢打她的丫环。 好,好的很! 看来她不给点颜色给她们看看,说不定有朝一日还会欺负到她的头上来。 她不管她们主仆俩从前是怎样受尽欺辱的,可如今的她可不是软柿子随她们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夫人,我没事,真的——” 东方情突然声色俱厉地问道:“说,谁打的?” 小月见夫人好像生气了,不敢再有隐瞒,连忙一五一十地告之实情,“早上我见夫人睡得正香就没敢叫醒您,想着夫人醒来后肚子一定会饿了,所以就到厨房去给夫人炖燕窝粥,正好侍候青衣夫人的两个丫环也去了厨房,知道夫人您还没起床,就说、就说……” “就说什么?”东方情挑眉饶有兴趣地问,唇角甚至还含着淡淡的笑意。 小月小心翼翼地瞄了东方情一眼,见她好像没有生气,这才放心大胆地继续道:“她们就说夫人您一定是昨晚偷了人,与那男人苟合了一夜,所以才会到现在还没起床。” 说完,一颗小脑袋更是垂得低低的,看都不敢看东方情一眼。 至此,东方情终于明白小丫头脸上的巴掌印为何而来了,“所以你就上前与她们理论,然后挨了巴掌是不是?” 小月垂首小声道:“她们怎么能这么说夫人,夫人是清白的,小月最清楚了。” 闻言,东方情却笑了,她拍拍小月瘦小的肩膀,道:“清者自清,管她人怎么说,那两个丫环现在在哪?” “应该还在厨房。” “走,带我去厨房。”东方情说完率先往外走了去。 “夫人,不必了!小月只是个丫环,就算挨了巴掌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怎么能……”小月连忙跟在东方情的身后急急地说着。 东方情蓦然转身,望着一脸担忧的小月,微微笑道:“就算我是为我自己去讨个清白,行了吧。” 这个小丫头,可能是她来到这里后,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对她好的人吧。 小月不再劝阻,默默地领着东方情向厨房走去。 来到厨房,果然见那两个丫环正和几个厨娘有说有笑,还有几个掌勺的厨子也凑在一边时不时地插上一句,立即引来更大的笑声。 见到东方情突然到来,刚刚还谈论得眉飞色舞的几人顿时停了下来,全都不明所以地看着东方情,竟无一人开口喊她。 东方情见了,红唇微微勾起,扯出一个冷笑。 她缓缓走进厨房,环视一圈后,最后将目光落向那几个厨娘身上,神色倏地一凛,厉声道:“天龙堡花钱请你们就是让你们来聊天的吗?” 此言一出,尽管那些人心里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但谁叫她是主子,她们是仆呢。 她们再怎么轻视她、鄙视她也只敢放在心里,所以闻言纷纷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但仍不时地偷偷观察着这边的情况。 现在,只剩那两个丫环手足无措地立在原地,有些微惧地望着东方情一步一步向她们逼近,瘦小的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着。 东方情挂着温和无害的笑容慢慢来到她们面前,悠然道:“刚才我好像听见你们在谈论我呢,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正好我也没听清楚,不如再说来与我听听?” 闻言,那两个丫环脸色倏地一白,厨房里其她众人闻言也纷纷垂下了头,一个个都装作很忙的样子。 “怎么,刚才有胆说现在却不敢了?”东方情笑咪咪地望着两人,只是那笑意根本没达到眼里。 “有什么不敢的?” 突然,其中一个身着绿裳的丫环突然站了出来,而另一个则惧怕地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袖,“小翠。” 谁知却被她一下挥掉,反而扭头瞪了对方一眼,没好气道:“有什么好怕的,不过就是个不得宠、有名无权的夫人罢了。” “啪啪啪!” 东方情不禁为她的胆量拍手喝彩,笑问:“还有呢?” 仿佛对方说的根本就不是她,与她无关似的。 这下换那丫环小翠一愣,随即又高高昂起头,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继续道:“其实我们大家都知道大少爷根本就不爱你,他爱的一直是我们夫人,而你因为耐不住寂寞就背着大少爷暗地里偷男人,不知道已经和多少男人睡过了,要不是大少爷心慈仁厚,早就将你赶出天龙堡了。要我说,像你这样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早就应该浸猪笼了。” “浸猪笼?”东方情含着浅笑不甚在意地偏头思忖,她知道古代是有这种刑罚,专罚对夫不忠的女子。 “没错!就算把你浸猪笼十次也不够。”小翠肆无忌惮地高声道,神情极是鄙夷和唾弃,似乎在她面前的只是一个连她都不如的下人,而不是那高高在上的少夫人。 旁边的丫环小红听了又急忙扯了扯她的衣袖,并努力对她使眼色,想要让她别说了,可惜却收不到任何效果。 “十次也不够吗?”东方情接着她的话轻语,突然又笑了起来,极为妩媚,“你真是太抬举我了,我哪有那么大的魅力!” 语毕,她扬手猝不及防地给了对方一记又重又响的耳光。 清脆的巴掌声倏地响起,立即惊住了厨房内所有人,吸引了他们全部的目光。 小翠被这一巴掌给打懵了,愣愣地看着东方情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捂着火辣辣痛的脸颊怒视着东方情,又气又急,“你……居然打我?” “我为什么不能打你?” 东方情揉揉隐隐胀痛的手,好笑地望着对方恼羞成怒的样子,漫不经心地道,“这一巴掌是给你一个警告,告诉你有时候不经大脑说出口的话是要付出代价的,至于这第二巴掌……” 扬手,用另一只手再次狠狠地掴在了小翠另一边的脸上。 刹时,小翠的双颊又红又肿。 “你……”小翠气急败坏地狠狠仇视着东方情,一双眼眸里燃烧着熊熊怒火。 “这第二巴掌是告诉你什么叫主仆之分,主子可以打下人,但下人却不可以对主子不敬!”东方情慢条斯理地说着,突地又蓦然一笑,“其实你应该好好感谢我教你这些呢,不然,哪天恐怕你连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你……”小翠怒不可遏,一时居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过……”东方情突然拉长了音调,悠然道,“这接下来的,可就轮不到我了。小月,刚才她打了你几巴掌?” 想来也一定是这个丫环打了小月。 “两、两个。”小月在后面胆战心惊地望着东方情,不知她想做什么。 东方情闻言点点头,“好,你去给她二十个巴掌。” “什、什么?”小月骇然,不敢上前半分。 “二十个太少了?那就两百个好了。”东方情轻飘飘慢悠悠地道,末了语气又突变,回首厉声道,“还不快去!” “是!” 见到夫人严厉的神色,小月一步一颤地来到小翠面前,颤悠悠地抬起一只小手,她怯怯地看着小翠含怒夹恨的眼睛,迟疑了半天仍是不敢下手。 见形,东方情蓦然喝道:“还不动手,难道要我亲自动手吗?” 小月浑身一颤,咬咬牙,终于鼓足勇气,挥手过去。 “你敢!”小翠咬牙切齿地怒瞪着小月,只是威喝的话刚出口,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虽然这一巴掌不重也不够响亮,但对她来讲,仍是极大的羞辱,于是整个人如发了疯般朝东方情扑了过去,“我跟你拼了!” 一直以来,她都是青衣夫人最得宠的丫环,而青衣夫人又是大少爷最宠爱的夫人,所以在天龙堡的众多丫环家丁中,她也算是个有脸面的人,多少人巴结还来不及,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 这要传出去,她颜面何存! 她可不管站在眼前的是不是天龙堡的少夫人,因为她的背后有青衣夫人为她撑腰,而在青衣夫人的身后又有大少爷。 所以她根本就不怕她! 但是,她却忘了一点,在天龙堡里,她不过也只是一个小小的丫环而已。 此时的东方情就似和她有着血海深仇一般,让她不顾一切地向她撞了过去,似是要与她同归于尽。 东方情微微一个闪躲,便轻巧地避开了。 小翠见一击没中,又返身再次朝东方情冲了过来,似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住手!”突然,一道低沉的暴喝蓦然响起。 立威(下) 听闻声音,所有人纷纷寻声望去。 连小翠也止住了身子,见到来人,立即面露欣喜。 她连忙飞奔至那人身边,一边捂着被打的脸一边指着东方情极是委曲地道:“木总管,你来的正好,少夫人突然跑来不问缘由地就出手打我,自己打还不够,还让她的丫环也打我,木总管,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说完,硬是挤出两滴泪水,委曲不已。 来人正是木逸风,身后还跟着刚刚偷偷跑去通风报信的一个厨娘。 木逸风听着小翠的哭诉,看到她红肿的脸,两道好看的浓眉微微蹙起。 他转首望向翩翩立于厨房内安然自若的东方情,目光刚触及她时便让他有那么一刹那的恍惚。 一席淡紫轻纱罗裙包裹着妙曼身躯,叁千青丝别出心裁地编绑着垂于胸前,她就这样盈盈立于那里,宛若那空谷幽兰,一尘不染,淡然出尘。 东方情瞥他一眼,见他怔怔望着自己,不由对他嫣然一笑,然后缓缓向他走了过去。 此时,她心中思忖着:另一位重要人物也将上场了吧。 来到木逸风身前,她却不理会他,反而看向他身后的那个厨娘,脸上漾着最温婉柔和的笑意,道:“今天真是谢谢你了,以后定当十倍报达。” 那厨娘见东方情脸上虽挂着笔意,眼中却是一片冰寒之色,不由一个瑟缩,垂下头一溜烟地跑进了厨房,再也不敢看东方情一眼。 东方情见状眨眨眼睛,故作不解道:“我又不会吃了她,干嘛这么怕我?” 语毕,她这才转首看向木逸风,这个据说与她有染的英俊男子。 “木总管可真是尽忠职守啊,这么快就赶了过来,还是……你这个总管当得太清闲了,连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插手管一管?”她笑着调侃。 闻言,木逸风眼瞳倏地收紧,幽深的黑眸紧紧盯着东方情含笑的眼。 这一刻,他从她清莹晶亮的水眸中地竟然看到了她对他的不屑与讥讽。 小翠见木逸风许久不置一词,丝毫没有要质问东方情的意思,更别说为她一雪耻辱了。 她不禁有些着急地拉住了木逸风的衣袖,轻声唤道:“木总管。” “你……为何打她?”木逸风沉声问道,声音低沉质感,非常好听。 木逸风知道这个小翠是青衣夫人的丫环,仗着青衣夫人宠她,恃宠而骄,平日里更是有恃无恐,许多丫环家丁都怕她,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她,那下场只有一个惨字形容。 可今天,她似乎栽在了少夫人的手里。 东方情抬眸淡淡地瞥他一眼,红唇扯出一丝冷笑,“难道主子打下人还需要理由吗?我高兴打便打,若是不高兴了……说不定我会杀了她!” 她眼中的冷意让小翠冷不住一个哆嗦,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感。 于是她更加抓紧了木逸风的衣袖,悲愤填膺地道:“难道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就不是人吗?主子想打就打,想杀便杀,这不是寒了我们这些下人的心嘛?木总管,你今天一定要替我主持公道啊!” “主持公道?”东方情娥眉微挑,盈盈笑道,“那我今天便替你主一回公道如何?木总管,在天龙堡,如果下人对主子不敬、出言不逊该如何惩罚?” 木逸风凝眉,沉声答道:“杖责二十,赶出天龙堡。” 闻言,小翠脸色骤变。 东方情却笑弯了眼,看着小翠煞白的小脸,悠然道:“刚才这里所有人都听见了,这个丫环居然当着我的面说我是个人尽可夫的女人,不知和多少男人上过床,早就应该被浸猪笼了。若按方才木总管所言,这个丫环我只打了她两耳光还是太轻了呀!哦,对了!她说我和许多男人上过床,其中也一定包括木总管你吧。” 她似笑非笑地睨着他,眼中尽是一片戏谑之色。 “木总管,我没有!你别听她胡说。”小翠急急为自己辩白,她好不容易才过上舒心的日子,可不想就这样被赶出了天龙堡。 “还有……”东方情突然将自己身后的小月拉到了木逸风跟前,指着她红肿的脸,道:“我的丫环因为替我辩了几句,就是被打了也只能忍气吞声。她虽是我的丫环,但我却一直把她当亲人般看待。而我一向信奉的宗旨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十倍百倍地奉还!” “夫人!”小月回首望着东方情,感动得泪盈满眶,心中更坚定了某种决定。 木逸风定定望着东方情脸上的那抹狠绝,脑中不禁浮现出她以前一副柔弱无助、郁郁寡欢的模样,竟发现眼前之人是如此的陌生,仿佛他从未认识过她一般。 “木总管!”此时,小翠心中已是骇到极点。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少夫人居然也是个厉害角色,难道她以前的软弱都是装出来的? 想起这几日青衣夫人每次见过她之后都会一反常态地带着怒气回去,不知砸碎了多少名贵花瓶,愈想心中愈是害怕。 “木总管,您还不动手吗?”东方情一双美丽的杏眸斜睨着他,唇边噙着淡淡的讥诮。 “有我在,我看谁敢动我的人!” 人未到声先至。 “终于来了么?”东方情轻轻挑眉,露出一抹颇具深意的笑容,似是已等了很久。 小翠听到声音如遇救星般立即迎了上去,“夫人!” 语落,人已是泪如雨下,一副委屈不已的模样。 听到消息急忙赶来的青衣望着小翠红肿的脸,脸色倏地阴了下来。 她缓步来到木逸风面前,下颌微抬,一脸傲慢地直视着他的眼,道:“木总管,我不管小翠犯了什么错,但她既是我的人,即便犯错也该由我处罚,不用劳烦木总管。” 闻言,东方情却轻笑出声,不急不徐道:“妹妹这么快就把你的我的分得这么清楚了么?可是娘还健在呢,难道妹妹就想分家了?” 青衣脸色一变,望着东方情的眼神充满了歹毒的怨恨,她立即反击道:“难道姐姐不想吗?你不想离开天龙堡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我是想啊,可是天云不让我离开我又有什么办法呢,你以为我想留在这里无聊度日吗?”东方情一副苦恼模样,气煞了青衣。 “好,我会叫天云立即让你离开天龙堡,让你如愿以偿。”青衣咬牙切齿地说完,又狠狠瞪了东方情一眼,然后转首对她的两个丫环怒道,“走!” “等等!” 东方情却出声唤住了她,她浅笑盈盈地看着青衣,漫声道:“妹妹可以先走,但她必须留下。” 她伸出纤纤玉手指向小翠,转身又对木逸风道,“木管家,你还不动手?难道你想寻私枉法么?” “夫人!”小翠见东方情仍不依不饶地不肯放过自己,连忙将求救的目光望向自己的主子。 “我说了我的丫环我会自行惩罚。”青衣也丝毫不肯妥协。 在她看来,这已不是惩不惩罚丫环的事了,而是有关她的颜面,是她在下人面前经久建立起来的威信问题了。 所以,她绝对不能退让。 东方情冷冷睨着木逸风,轻描淡写地道:“木总管,你别忘了,在天龙堡我才是少夫人,你连我的话都不听,难道你也想被赶出去么?” 木逸风紧抿薄唇,一双漆黑的眸子深不可测,正紧紧凝视着东方情,看不出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少夫人?”青衣听了忍不住嗤笑起来,“是,你是少夫人没错,只不过是一个不得宠、即将被休的少夫人罢了。” 说完,她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得意与骄傲恣意地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 东方情闻言不气也不恼,反而巧笑嫣然地说道:“对,你说的一点儿也没错。不过……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你,始终都是一个妾,成不了这天龙堡的少夫人,难道不是吗?木总管,还不执行家法!”她厉声对木逸风下达命令。 “你……”青衣被气得脸上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好似变脸般。 “夫人,救我,我不想被赶出天龙堡,小翠要一辈子都服侍夫人您。夫人,您一定要救救我。”小翠“咚”得一声跪了下来,声色俱泪地苦苦哀求。 她现在是真的怕了,后悔了,悔得几乎想咬掉自己因逞一时之快的舌头。 “木总管。”青衣不得不将视线再次落在木逸风身上,眸底深处隐隐有着丝丝的哀求。 木逸风却仿佛对她视而不见,幽深的黑眸久久凝视着东方情不语。 似是感觉到他略些迫人的目光,东方情唇角微勾,如春水般流转的眸光轻轻对上他的眼,然后蓦然一笑。 那是一种媚到骨子里的笑,犹似狐媚化身,瞬间夺去了木逸风所有的心神。 东方情倾身凑近木逸风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声媚语道:“你知道吗?在她们的眼中我们可是一对奸夫淫妇呢!若你真的将小翠赶出了天龙堡,就会被他们认为奸夫在偏袒淫妇,你说……到时候我们会不会被一起浸猪笼呢?” 语毕,她转身翩然离去,只留下一串窃窃低笑与闲闲话语,“本夫人最不喜欢看太过血腥的场面,还是回避比较好。不过木总管,可别忘了还有那两百下的掌嘴,如果少了一巴掌,我就会拿你补上。小月,我肚子饿了,我们回去吃饭吧。” 看着她们主仆二人似闲庭漫步般悠然离去,青衣恨得银牙紧咬,双手更是用力地紧握着,美丽的黑眸里快速掠过一丝恨意。 而木逸风只是静静地伫立在那儿,目送着她们离去,目光深沉而复杂。 老夫人的邀请 不久,小翠因得罪了少夫人而被赶出天龙堡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开来,天龙堡上上下下一千余人全震惊了。 他们的少夫人何时变得这般厉害了? 午后,东方情又命人将睡椅搬到花园的亭子里,自己则躺在睡椅上开始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 她是绝对不会在这天龙堡待一辈子的,想也别想。 要她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 除非她脑子有病,疯了不成。 死过一次的她,是绝对不会再相信男人了。 前世的她可是商界出了名的女强人,在这个落后的古代,她一样可以成就自己的一番事业,一样可以自食其力。 只不过…… 蓦地,她唇角微微弯了弯,勾勒出一道优美的弧形。 目前她还不想离开,这里有一个不爱自己的丈夫,一个对自己恨之入骨的情敌,还有一个传言与自己有染的情人,这么好玩的事,她怎么可以就这样不负责任地拍拍屁股走人? 怎么样也得搅乱这一池春水吧,鸡犬不宁最好! 既然他们让以前的“她”不好过,最后还让“她”徇情而死,那么她也不会让他们过安宁舒心的日子。也算是报达“她”将这副身子借与自己,让她有了一次重生的机会。 反正日子还长,她会慢慢地与他们玩到底…… 正要入睡之际,东方情忽闻一阵急急地碎步声朝这边走了过来,不由疑惑地睁开眼,看见小月端着一碟糕点返了回来,小脸上还挂着极是开心的笑容。 “捡到钱了?这么开心!”东方情忍不住调侃她,这个小丫头,她就是无法像对待其他人那般待她。 也许就是她眼中的那一尘不染的纯洁与幼稚的天真让她无法虚伪以对,将她玩弄于股掌间吧。 每次看到她再想起当时同龄的自己,那时的她还溺在父母的怀抱,享受着父母的宠爱,和同龄的好友在校间校外嘻耍玩闹,没有烦恼,没有忧愁,更不用为生计而伤神。 可是小月,只有十六岁,就因生活所迫而被卖入大户人家当佣人,为家里减轻负担。 小小年纪就得学会看人脸色行事,小心翼翼地在这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深宅厚院中求生存。 虽然饱受欺凌,但她仍咬牙一路走了过来。 光想想就心疼! 不过如今,那些凄惨的往事都已成过去式了。 只要有她在,她是决不允许再有人欺负她。 “比捡到钱还开心呢。” 小月走进亭子将点心轻轻放在石桌上,然后走过来将东方情身上的薄毯向上拉了拉,这才兴奋地道:“夫人,您知不知道小翠已经被赶出天龙堡了,是被抬着出去的。而且看到她的人都说她的脸肿得像猪头,牙齿都被打掉了几颗,连话都不能说了呢。现在天龙堡里的好多人都对夫人您刮目相看、赞口不绝呢。” “哦?”东方情微微挑了挑娥眉,淡淡笑了笑,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小月继续说道:“其实我们好多人都不喜欢小翠,仗着青衣夫人宠她,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平日里对我们不是冷言冷语,就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她也不想想自己也不过是个下人罢了。如果要是被她听见了谁在背地里说她的坏话,她就会让青衣夫人把那人调去做最苦最脏的活,甚至还有几个人都被赶出了天龙堡。所以大家对她是敢怒不敢言,又怨又恨。这次夫人将她赶出了天龙堡,大家都很感激您呢。” “我可没赶她,赶她的是木总管。”东方情将关系撇得一干二净。 小月却开心地笑了起来,又红又肿的脸看起来实在有些惨不忍睹。 “反正呀大家都对夫人您感激不尽呢,还说……”话到一半却戛然而止。 东方情睁开眼,看到小月一副懊恼得想咬掉舌头的模样,扬眉问道:“还说什么?” 小月犹豫着,始终开不了口。 “说吧,再难听的话我都听了,还有什么是不能听得?但说不妨。”东方情说完再次闭上了眼睛,耐心地等待着。 小月想想也对,如今的夫人再不像从前那样,一听到那些侮辱伤人的话语就只会暗自流泪。 现在的夫人,像极了刺猬,别人再也伤不了她,反而会被她所伤。 于是放心大胆地道:“他们说原来夫人以前的胆小、懦弱、无能,受了欺负就只会哭的样子完全是装出来的,他们差点都被夫人您骗了呢。” “那他们是喜欢以前的我还是如今的我呢?”东方情悠然问道。 “当然是现在的您啦。”小月开心地道,“小月也很喜欢现在的夫人呢。” “是么?”东方情淡淡道,不再言语。 第二天中午吃饭的时候,老夫人突然对东方情道:“情儿,听说昨天你将青衣的一个丫环赶出了天龙堡,可有此事?” 慈祥温和的声音却不怒而威。 东方情微微颔首,“确有此事。” “那丫环犯了什么错,至于将她杖责二十、掌嘴两百再赶出天龙堡?”显然,苏老夫人是早已知晓此事的。 闻言,对面的行天云和青衣同时将目光移向她,不同的是,有人面色冷凝,而有人则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东方情轻轻放下碗筷,婉约却不卑不亢地道:“娘,我们花钱请人来天龙堡做工,就是让他们来侍候我们的,您说是不是?” 老夫人点点头表示同意,“当然,不然我花钱买他们来是为了侍候他们?” 东方情含着浅笑继续道:“我们供他们吃、穿、用、住,还付他们工钱,他们理应更加努力地工作,娘说对不对?” 老夫人仍赞同地点点头,“这是自然。” “所以,如果下人对主子不敬,甚至出言不逊、随意辱骂,那我还要这样的下人干嘛?外面想要进天龙堡做工的人多的是,请他们说不定他们还会对你感激不尽,我又何必自找苦吃,整天受一个下人的气,娘说是不是?” 东方情慢条斯理地说着,句句占理,让人无法反驳。 这时,老夫人的脸色倏地沉了下来,“那丫环辱骂了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她虽知道有这么一件事,但详情却不是很清楚。 昨天青衣跑来跟她哭诉,说东方情不但无缘无故地打了她的丫环,还将那个丫环施以重罚赶出了天龙堡。 她虽然不信东方情会做出这样的事,但青衣却哭得委曲万分、肝肠寸断。 之后她找来几人大概问了一下,才知道确有其事,所以今天才会一问究竟。 东方情微微笑了笑,不甚在意地道:“其实也没什么,那丫环只不过是好心地提醒我,说我其实也只是一个不得宠、不守妇道、人尽可夫的女人罢了,像我这样的女人早就应该被浸猪笼了。” 她轻描淡写的说着,老夫人听了却生了怒。 “砰!” 老夫人将碗在名贵的金丝楠木餐桌上重重一搁,怒不可遏道:“一个下人居然敢对主子这么说话?简直反了!将她赶出天龙堡真是太便宜她了,若是我,定要将她的舌头拔去,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再说这样不忠不敬的话!” 语罢,又转首对青衣训道:“青衣,你的丫环就是这样对待自己主子的吗?你平时是怎么教的?你看看人家小月,又听话又乖巧,你再看看你的丫环,都成什么样子了?难不成她们真把自己当成这天龙堡的主人了?” 青衣一副羞愧难当的模样,垂首轻声道:“娘,以后我会好好管教她们的。” 餐桌下,一双白皙玉手紧握拳头,长而锋利的指尖深深刺入掌心。 行天云看到青衣紧握的双手,再抬眸看向对面正悠然自得吃着饭的东方情,清冽的黑眸倏得细眯了起来。 老夫人看着东方情,突然语气和蔼地道:“情儿,待会儿吃完饭到我那儿去坐坐,我们娘儿俩好久没有坐在一起说说话了。” 东方情微微怔了怔,望着老夫人那有些浑浊的眼,还有那慈祥笑容后面隐藏的锐利,心中突然隐隐有丝不安。 坦白 东方情独自来到行老夫人的“忆园”。 “忆园”内布置得十分清幽雅致,满庭苍翠,触目皆绿。没有令人眼花缭乱的繁花似锦,只有那遍布“忆园”枝繁叶茂的长青树,有的高耸挺立直冲云霄,有的盘根错节,古朴自然。 整个“忆园”内宁静又安谧,没有一丝令人心烦意乱的噪音,栖在枝头的鸟儿时不时发出清脆嘹亮的欢叫声,更为这里增添了一份大自然的原始气息。 一踏进这里,东方情那原本有些忐忑的心突然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 这里,果真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她在一个丫环的带领下很快到了行老夫人的会客厅,只见老夫人坐在那儿早已等候多时了。在她旁边的香案上,一鼎雕花香炉正袅袅荡着轻烟,整个客厅里到处弥漫着沁人心脾、安神定心的清香。 那引路的丫环在老夫人的示意下静静离去,并将门给轻轻带上了。 东方情回首望着被关上的门,再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正含笑看着她的老夫人,心底悄悄筑起一道戒备线。 “坐吧,姑娘。”行老夫人突然开口,却是叫姑娘而不是情儿。 东方情眼里掠过一丝惊诧,望着老夫人那颇具深意的微笑,故作不解道:“娘为何如此唤情儿?” 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年的她,早已练就了遇事不慌不乱、沉着冷静的心态。 此时,就算泰山崩于面前她也绝对可以做到面不改色。 老夫人笑了,道:“姑娘不必再装了,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她,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了。” 东方情也笑了起来,淡定从容地反问道:“娘怎么会如此肯定我不是情儿?” “你的眼睛。”老夫人突然叹了一口气,“因为情儿是从来不曾拥有过你这双清傲又仿若历经沧桑的眼睛。坐吧姑娘,那杯可是贡茶,我特意命人泡的,常人想喝都喝不到呢。” 东方情顺着老夫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茶几上果然放着一杯茶。 那盛茶的瓷碗明眼人一看便知价值不菲,而能用如此昂贵的杯子泡的茶,那定然也是茶中极品。 东方情依言过去坐下,优雅淡定地执起茶碗,轻揭碗盖,立即一股清新淡致的茶香扑鼻而来,她忍不住称赞道:“好茶!” 她也是爱茶之人,平日里最爱喝的便是那银针,用透明玻璃杯泡出来,一根根如针般悬立于杯中,煞是好看。 此时,东方情光闻茶香便知这茶绝对是茶中珍品,难怪只有皇帝老儿才能喝得到。 她用碗盖轻轻揽了揽漂浮在上面的清绿茶叶,然后轻轻抿了一小口。 一口茶顺喉滑下,唇齿间仍残留着一股清香,一种清甜,还略带一丝苦涩,令人回味无穷。 “果真是极品茶。”她再次赞不绝口。 老夫人似乎很满意她的评价,微笑着点了点头,盛满笑意的眼中还透着几许激赏,“姑娘现在可否告诉老身你究竟是什么人了吗?” 东方情放下茶碗,她抬头望向老夫人,红唇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反问道:“如果我真如娘所说是她人,那娘会怎么处置我呢?” 老夫人闻言,原本含笑的眼倏地变得锋利如刃,凌厉道:“那就要看你来此的目的了,说吧,姑娘的目的何在?” “目的?”东方情无耐轻笑,略带自嘲地道,“我能有什么目的?” 她来此,是上天的安排,并非她本意。 她又能有什么目的? 老夫人双眼微眯,一道冷冽的杀意自眸中迸射而出,“不说吗?你可知方才你喝的茶中我已事先放了蚀心散,如果没有解药,半个时辰之后你就会毒性攻心而死!” 闻言,东方情却笑了,笑得凄婉又妖冶。 死过一次的人还会怕死么? “你当真不怕死?”老夫人被震住了。 这世上居然还有不怕死之人! “死又何足惧?”东方情轻轻道,笑得云淡风轻,脸上根本无半丝畏惧之色。 老夫人顿时哑口无言,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你又怎能妄想从她嘴里套出真话呢? 此时,她倒有些敬佩这个女子了。 盯着东方情半晌,老夫人终是无耐地喟然长叹,转而问道:“那你能否告诉我情儿如今在哪?” 东方情垂睫,淡淡告之,“她已经死了。” “死了?”老夫人怔住,脸上露出一抹哀痛之色,“是你杀了她?” “不是她自己投池自尽的么?”东方情突然有些好奇,如果当初那个东方情没有投池自尽,那么她此时会在哪里,又会是什么样的人有着怎样的人生? 这一切,她都无从知晓。 也许,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可是你……”老夫人惊诧不已,望着东方情的眼中充满了不置信。 “没错,她已经死了,而我只是寄住在她体内的一抹孤魂而已。可以说,我们都已经死了,但现在却又都活着。”东方情不免有些感慨,两个原本都已经死了的人,却又用不同的方式活着。 “啊?!”老夫人显然吃惊不小,一双眼睛似是看到鬼怪般瞪得老大,直直地瞪着东方情。 东方情站起身,在老夫人的直视下缓步来到她的面前,面色淡定从容。 她轻声道:“娘,在这里我仍然尊称你为娘,因为这里是她的家,你是她的婆婆。但是请你放心,我对天龙堡里的每一个人都无谋害之心,我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之后便会离开。” 短暂的惊讶之后便迎来更大的震惊,“你要离开天龙堡?” 东方情微微一笑,如沐春的梨花,清丽淡雅;又如迎夏的清荷,脱俗超凡。 她淡笑道:“这里毕竟不属于我,我也不属于这里,离开是迟早的事。” “这里不好吗?天龙堡在北方怎么也是数一数二的势力家族,在这里你是人上的少夫人,吃穿用不尽,为何还要离开?离开之后你又能去哪?” 老夫人不得不提醒她眼前所拥有的一切,那可是多少女人都梦寐以求的。 可是这个女子却偏偏对这些毫无留恋。 “我自然有我的打算。” “可是你别忘了你现在还是天云的妻子,一个有夫之妇又怎能离家出走?”老夫人仍做挽留。 其实,她是喜欢眼前这个女子的,不管是她眉宇间透着的那种遗世独立的冷傲神态,还是她待人处事的方式,都让她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反正我也只是名义上的妻子而已,向他请封休书我想应该不是难事吧。”东方情相信,如果她要走,肯定会有许多人拍手称赞的吧。 而首当其中的,一定便是他。 闻言,老夫人却皱了眉,“你可知道休书对于一个女人的意义?那可是女人一生都抹不掉的污点,可能会让你终身都不能再他嫁,你可要想清楚了。” 东方情却毫不在意地笑了起来,“在我们那里,夫妻离婚就像家常便饭一样稀松平常,我又岂会在意?” 至此,老夫人不再言语,她知道此时就算她说破了嘴皮,也不能动摇她要离开之心分毫,遂忍不住叹息道:“好吧,到时如果有什么需要,跟我说一声。” “别的需要倒没有,只求娘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因为我还想在这里玩一段时间呢。”东方情突然狡黠地笑了起来,像极了狡狐。 “哦?”老夫人先是一怔,旋即会意过来,也露出一抹了坏笑,“当然,我也好久没有看精彩好玩的戏了。” 而一场精彩的好戏又怎能少得了最佳观众。 她忽然有种预感,眼前这特别的女子,或许会真正成为她的儿媳也说不定。 此时,暗香流动的客厅里,就见两个女人正兀自地坏笑着…… 二少爷 结果,老夫人根本就没在茶中下毒,纯粹只是吓吓她而已。 回到自己的“惜情园”,一进房间,就见一位不速之客正临窗而立,白衣欣长,墨发飞扬,就像那画中仙人步入凡尘,潇洒飘逸。 东方情不由呆了呆。 “哟,真是稀客,今天怎么会突然想起到我这儿来坐坐?小月,奉茶。”她一边笑着迎向来人,一边吩咐守在门外的小月。 行天云转身,深如寒潭的黑眸定定地望着她款款走向他,眼中写满了不解。 这个女子,如今他是愈来愈看不懂,愈来愈不了解她了。 她就像那轻灵朦胧的晨雾,令人看不透摸不着,明明就在眼前,却感觉又是那么得虚无缥渺,仿佛只要他一伸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这是以前的她从未给过他的感觉。 “怎么,难得到我这儿来却是来发呆到的?”东方情取笑他,她含着浅笑立于他的面前,抬首仔细欣赏着他英姿超卓的俊容。 不得不承认,上天是如此地偏爱与他,在他的身上,她竟找不到一丝瑕疵,完美得就像上天最出色的杰作。 如若在现代,他涉足演艺圈,必定会大红大紫,成为万千女性的梦中情人。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为何会变?”行天云突然问道,一直冷冽的黑眸此时却透着一丝朦胧的茫然。 闻言,东方情忍不住笑了起来,“可能是我上次投池没死成,脑子反而进了水,所以就变喽。” 她巧笑嫣然地自我调侃,丝毫没注意到行天云突然变深沉的眸光。 她是在向他状诉他对她的无情吗? 察觉到他的变化,东方情敛笑,淡淡瞥他一眼,突然转身向外走去,“如果没事的话,那我就去睡午了。” 刚走到门边,就见小月端着一壶刚泡好的茶走了进来。 看到东方情要出去,小月一愣,再小心地瞄了一眼脸色深沉莫测的行天云,怯怯地开口道:“夫人,这茶……” “这茶放这儿让他自己喝吧,小月,叫人把睡椅搬到花园中,我想休息了。”东方情吩咐完人已到了门外。 小月将茶放在桌子上,对行天云恭敬地施个礼,惶恐地道:“大少爷,请用茶!”说完,去内间拿了条薄毯,垂着头急匆匆地跟出去了。 看着已然空荡荡的屋子,行天云这才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连忙也向外走了去。 花园中,凉风徐徐,带来淡淡的蔷薇花香。 就在小月以为东方情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东方情突然闭眸问道:“小月,行天云是大少爷,那谁是二少爷?或者还有叁少爷?” 小月被吓了一跳,定了定神才道:“夫人您还没睡着呀,吓死小月了,没有叁少爷,只有一个二少爷。二少爷叫行天雨,和大少爷是同胞兄弟,只比大少爷晚出生几分钟。”说完,还偷偷地四下瞄瞄,似是生怕被人听见。 “哦?”东方情睁开眼,又问:“那这几天怎么没见到他?” 小月知道东方情自从投池自尽被救起后就记忆全失,所以便详细地解释道:“因为大少爷和二少爷各自掌事不同,大少爷主要是和江湖上的帮派和官场上的人打交道,而二少爷则主要负责天龙堡的生意,所以经常不在天龙堡。” “天龙堡的生意做的很大么?”东方情几乎可能肯定,不然这天龙堡也不会雄霸整个北方。 小月猛点头,“嗯,天龙堡不仅有钱庄、米行、绸庄,而且整个北方的盐商都得从二少爷那儿进货。” 闻言,东方情赞同地点点头。 难怪天龙堡会如此家大业大,这么多生意,个个与民生紧密相连,想不发财都难。而且还垄断了整个北方盐的进货渠道,据说古时候的盐商可个个都是腰缠万贯,富得流油啊。 自古以来,那些有钱却没势的有钱人家,一直都是绿林土匪、贼子首要光顾的目标,官府眼中的肥肉,想咬一口便咬一口,直到啃噬殆尽剩下一堆骨头。 天龙堡就聪明了许多,一边做生意,一边与黑白两道打交道,最后受益的只有天龙堡。直到势力庞大到无人可及,令人望而生畏的时候,还有谁敢任意欺凌? 忽然,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问道:“你刚说二少爷与大少爷是同胞兄弟,那他们是不是长得很像?” 双胞胎? 有意思! “大少爷和二少爷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还是能一眼就分别出他们谁是大少爷,谁是二少爷的。” “哦?怎么说?”东方情突然来了兴致。 小月歪头想了想,又环顾了下四周,确定没人后才大胆地说道:“因为大少爷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让人见了就害怕。而二少爷待人温和,对下人也没架子,所以还是很容易分辨的。” 大家都怕他? 隐身于玉兰树后的行天云不禁愣了愣。 他有那么恐怖吗? 东方情听了却点点头,“理应如此。” “为什么?”小月惊诧不已。 东方情瞄了小月一眼,见她小脸上写满了迷惑不解,于是慢条斯理地解释道:“如果将他们二人身份互换的话,让行天雨去与官府、帮派打交道,谁会惧他,继而臣服于他?若是让行天云去做生意……”说到这,她突然轻笑起来。 小月不禁好奇地问道:“会怎样?” 东方情唇角含着浅浅笑意,语气轻淡却又十分笃定地说道:“我敢打赌,天龙堡的家业迟早有一天会败在他的手里。” “为什么?”小月更加好奇了,一双眼睛睁得圆溜溜的。 “你想,谁会喜欢和一个不懂得迂回旋转、只会摆着一副万年不化的冰块脸做生意?而且俗话说酒桌之上谈生意,做生意自然免不了要去一些声色场所,你觉得你们家大少爷适合?” 东方情好笑地睨着小月,见这小丫头起先是一副似懂非懂的表情,最后又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脸上笑意更甚。 “哦——我知道了,因为大少爷已经有了您和青衣夫人了,所以不能去那些场所了,是不是?”小月一副我懂的样子,却迎来东方情的一记白眼。 “笨!”她忍不住骂道。 “难道不是吗?”小月又迷糊了,东方情发现这小丫头迷糊的样子还有些可爱。 “就算是吧。”东方情拿她的笨没辙,只有点头同意。 “那如果二少爷也成了亲,是不是也不能去谈生意了?如果当初……”小月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即闭嘴不再言语,并忐忑不安地偷偷瞄着东方情脸上的反应。 “当初什么?”东方情明显感到小月未说完的话中有话,于是杏眸微掀,斜睨着小月,一眼就看出了她心中的不安,不禁撇嘴道:“说吧,我又不会吃了你。” 小月只好小心翼翼地道:“其实当初夫人您的爹娘是想把你许配给二少爷的,没想到成亲当日二少爷却逃得不见了踪影,老爷气得就把大少爷抓来充当新郎了。” “呃?!”东方情当场愣住,良久,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自她唇间溢出,十分悦耳动听。 小月被吓住了,瞠大双目一瞬不瞬地望着兀自笑得开心的东方情,心中有些害怕与不解。 夫人竟然没生气? “真有意思!”东方情捂着肚子,仍止不住地感到好笑。 原来这中间还有这么一段。 想来那行天云定是恨及了自己吧! 莫明其妙地当了新郎,还娶了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女子为妻,能忍到现在也实着不易了。 嗯,定力可嘉! 这时,玉兰树后的白影又如来时般悄然离去,心中却疑惑不断。 她居然不记得这些事情? 想起这几日的她性情大变,突然一个非常大胆的猜测在他脑中逐渐形成…… 领钱 夜里,突然毫无征兆地下起了雨。 这是入夏的第一场雨,不似春雨那般淅淅沥沥绵绵多情,而是哗啦啦地下得极是爽快。 睡梦中的东方情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场雨惊醒,听着窗外雨打树叶的声音,睡意瞬间全无。 她起身来到窗边,推开窗户,一阵夹杂着凉凉雨丝的夜风立即迎面袭来,扑在她的脸上,舒爽畅意。 黑暗中,她看不见外面的雨景,只能细细聆听着那由无数雨滴演奏出的大自然最美妙的音乐。 这一听,竟整整听了一夜。 这场雨下了又停,停了又下,等到天空完全放晴时,已是数日后了。 雨停后,气温似乎又上升了一些。 这天,东方情坐在窗前,意兴阑珊地欣赏着前庭的那些名贵花木。 一场雨后,这些名贵花木被急风骤雨摧残得七零八落,零零洒洒落了一地的残花败叶。 而有些极是普通的花儿,竟开得愈见灿烂炫丽。 “夫人。” 这时小月进来了,手里端着一盘糕点,“这是新来的一个糕点师傅做的,夫人您尝尝,真的很好吃呢。”显然她是已经尝过了。 “没兴趣!”东方情仅仅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甜点,她向来不感兴趣。 “你喜欢吃就吃吧,别浪费了。”她淡淡道,知道这小丫头最爱吃甜食。 其实也难怪,出身清寒的人能粗茶淡饭填饱肚子就已经很不错了,又怎么能吃得到这么精致可口的糕点。 每次送来的糕点,她最多尝一小块,其余全进了这丫头的肚子里。 “谢谢夫人!”小月笑弯了眼,立即坐下来一块接一块地吃了起来。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小月不再像从前那般胆小拘谨了,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对东方情也不再仅止于主仆之间,而似把她当成了最亲的亲人般对待。 这,才是东方情最乐于见到的。 “夫人,您在想什么?”见东方情一直望着窗外发呆,小月吞下一块糕点好奇地问道。 “真无聊!”东方情轻轻叹气。 这几日下雨,她可谓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锁在这一方小天地里差点憋坏了她。就连行天云和青衣也是不见了踪影,好似故意躲着她似的。 这要让她怎么玩? 一个人唱独角戏吗? 无趣! “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她扭头问小月,见她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禁莞尔一笑,起身走过来替她倒了杯水递给她,“小心噎着!” 本来吃得好好的小月见东方情突然出现在她身边,吓了一跳,一块糕点顿时梗在了喉间。 “咳咳咳……”她用力咳了起来,接过东方情递过来的水一口气喝个精光,才好了些。 “噎死我了!”她拍着胸口呼了口气。 “贪吃,活该!”东方情忍不住啐道,眼中却溢满了宠溺。 小月知道东方情并不是真的责骂她,遂俏皮地还嘴道:“谁叫这糕点这么好吃!对了,夫人您刚才说什么?” “我问你这边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好玩的地方?”小月歪着脑袋想了想,一双乌黑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了转,才道:“城里好玩,那里什么都有。” “城里?”东方情怔了怔,随即道,“那我们就进城逛逛吧。” “真的?”小月一下子兴奋地站了起来,看着东方情的眼神透着惊喜。 “把钱带上,我们这就进城。” 东方情吩咐完,转身便朝外走去,走到一半突然感觉不对,转身却见小月还站在原地,不禁微微挑了挑眉,“怎么了?” 小月吞吞吐吐地道:“夫人,我们……没钱。” “没钱?”这下东方情感到稀奇了,她堂堂天龙堡的少夫人居然没钱? 小月失落地点点头,脸上早已不复刚才的兴奋,“其实夫人您每个月可以去账房那儿领五十两银子的,可是夫人您说您用不到,所以从来没去领过。” 从来没领过么? 东方情突然笑了,“那我来天龙堡有多久了?” “正好四年整了。”小月清楚地记得,她也是四年前被卖进天龙堡的,一进来便开始侍候少夫人了。 “四年。”东方情脸上的笑意更甚,那隐藏在笑容里的是绝对的算计,“走,领钱去。” “什么?要领两千两?” 账房里,那戴着老花镜、长着山羊胡须的账房先生震惊地望着眼前浅笑盈盈的女子,一双眼睛瞪得有如铜铃。 “两千两。”东方情微微颔首。 账房先生连连摇头,“不行,堡里有规定,凡支取超过一千两的必须得经过大少爷的同意才可以领取,还请少夫人见谅。” 东方情状似不在意地微微一笑,道:“我问你,我来天龙堡至今可有领过分文?” “这个……没有。” “那至今没领取的总共加起来你可知有多少?”东方情杏眸倏地冷了下来,吓得那账房老先生一个哆嗦,暗自惧怕。 早闻这少夫人宛若脱胎换骨重新变了个人般,今日一见,传闻果然是真的。 这可怎么办? 真要了他老命! “我算算。”他连忙翻开账簿开始噼哩啪啦地算了起来。 “不用算了,总共四年,每月五十两,一共是二千四百两。”东方情冷冷告之,却不想那账房先生似是没听见般仍兀自算着。 终于,他抬头目露惊讶,道:“少夫人果然冰雪聪明,正是两千四百两。” 东方情红唇微勾,淡笑道:“那现在我把本属于我的钱领走又何需通过他人的同意?” “这……”账房先生这下为难了,思忖良久,还是不敢擅自作主,“还是请少夫人告之一下大少爷吧,只有大少爷同意了,我才敢将钱给少夫人。” 东方情看着账房先生,见他虽恭敬地垂着头,但她知道如果没有行天云的点头,她是无论如何也拿不到钱的,遂转身离去。 “砰!”紧闭的房门突然被用力推开。 “谁?”屋里顿时传出一男一女一怒一惊的声音。 “哟,两位好兴致呀!这大清早的也如此恩爱缠绵,也不怕闪到了腰、精尽而亡?”东方情迈着轻盈的步伐一脚踏进房里,脸上全是戏谑之色。 “姐姐?!”青衣惊诧的声音自床幔里传来。 然后便见行天云也自床幔中出来,身穿白色裘衣,衣裳不整,腰侧的系带系得十分凌乱,显然是慌乱之中随意系的。 “难道你不知道进别人房间之前要先敲门么?”他怒道,俊容上隐然有丝狼狈之色。 东方情扭头看着身后的小月,讶异地问道:“小月,我敲门了么?” “敲了。”小月点点头,心里却在拼命地忍着笑意。 夫人刚才那叫敲门么? 手指只不过在门上轻轻碰了碰,连声音都没发出,然后就直接推门而入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东方情这才满意地回首看着行天云,耸肩道:“我敲了,是你们太过投入没听见而已。” 她眉眼含笑地打量着他。 此时的他一头墨发随意而凌乱地披散着,竟让原本冷若冰寒的他徙添一种柔和、慵懒风情,无形中居然有种致命的诱惑。 如果,她不曾经历背叛与死亡,或许她会爱上他也说不定。 但那也只是如果。 有些事情既已发生,任谁也无法扭转乾坤让时光倒流,让如果变成没有如果。 所以,即使美色当前,她也只是纯粹欣赏而已,一颗心有如一汪死潭,击不起丝毫涟漪,平静如镜。 “有什么事?”行天云沉声问道,被她盯得实在有点不自在。 如今,他居然有些怕见到这个女人。 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我要取走属于我的二千四百两银子。”东方情直接开口说“要”,而不是“想”。 “你要那么多钱干嘛?”行天云脸色一凝。 “这个你就不必知道,我自有用处。”东方情的目光越过他的肩头落在那粉色床幔上,见里面的人未见有任何动静,想必还在等他回去继续行云雨之事,遂笑了起来,揶揄道,“妹妹还在等你呢。” 言下之意是叫他快点做决定。 行天云却恍若未闻,眉头紧锁,幽深的黑眸紧紧凝视着她,“你必须告诉我,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否则我不会同意。” “呵呵!”东方情轻笑一声,不再言语,转身即离,却又忽然顿住。 “小月,你说……这花瓶大概值多少钱?”她指着放于门边那有半人多高的装饰花瓶,扭头问一直跟在身后的小月。 小月仔细打量着那花瓶,一副很懂行的模样,不住点头道:“大概能值一两百银子吧。” 闻言,房间里的另外两人几乎要晕倒。 这花瓶可是花了一万两银子买来的,到她嘴里居然只值一两百银子。 东方情也点点头,“走,去把我房里的那几个花瓶拿去卖了,应该也有一千多两了吧。” “等等!”行天云连忙唤住了将离的她们,头都大了。 她房间里的那几个花瓶,价值少说也有几万两,如果真被她们卖了,那可真是血本无归。 闻言,东方情脸上扬起一抹胜利的微笑。 在回账房的路上,小月一直拼命忍着笑,耐何怎么也无法忍住,只能掩嘴偷笑。 “夫人,您真厉害。”她现在是愈来愈佩服自家夫人了。 “你才知道!”东方情含笑瞥她一眼,前行的脚步蓦然顿住。 “木总管?”她眼中快速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掩去。 “少夫人。”木逸风恭敬地唤道,声音低沉好听。 “有事?”东方情斜睨着他,唇边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闻言,木逸风从怀中掏出两张银票,恭敬地递到东方情面前,垂首道:“少夫人,这是两千两银票。” 东方情看了那银票一眼,却并未接过,只漫不经心地问道:“这是从账房那儿取的?” “是的。”木逸风似乎迟疑了一下。 “不是说超过一千两只有得到行天云的同意才可以领的吗?” “我可以。”木逸风仍保持着不变的姿势一动不动。 “哦——”东方情拉长了音调,悠然道:“原来当总管还有这样的特权。” 木逸风不语。 “那就多谢木总管了!”终于,东方情伸出纤葱玉手轻轻接过银票,冷眼睨了木逸风一眼,然后带着小月扬长而去。 直到她们主仆俩离去,木逸风才抬起头,深沉莫测的眸光看着东方情离去的背影,久久未动。 出城 拿到了钱,东方情带着小月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天龙堡。 来到外面,东方情回首望去,这才发现原来天龙堡是如此之大,一眼望去竟望不到头,不免有些咋舌。 望着那高达十米的围墙,以及墙头上那气势磅礴、苍劲有力的“天龙堡”叁个大字,她几乎以为眼前所看到的是一座城池。 一直以来,她都知道天龙堡很大,却没想到是如此之大,大到有些令人望而怯步。 难怪天龙堡会建在城外,要是在城内,恐怕整座城都不够他盖天龙堡吧。 而在天龙堡不远处便是入城之口。 通过城门来到城内,果然又是一番景象。 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无数吆喝声不断,卖胭脂的,卖首饰的,卖扇子的,卖伞的…… 好不热闹! 东方情主仆俩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边走边欣赏着。 特别是小月,这丫头难得进次城,此时就像一个刚走出家门的小孩子,对什么都感到新鲜好奇,每见一样好玩的东西就跑上前去看一看,摸一摸,然后转向下一个新奇之物。 东方情含着淡淡浅笑跟在小月快乐的身影后面,心中不免叹息,毕竟还是个孩子啊! “夫人,您看这个好不好看?” 小月拿起首饰摊上的一支步摇向东方情展示,一张小脸兴奋得熠熠生辉。 东方情微微摇头,那只步摇虽做工漂亮,但太过俗气,她并不喜欢。 见状,小月放下步摇,脸上并无失落之色,想来也只是随心问问而已。 经过一家钱庄,东方情将整钱换了些碎银,这样若要买东西也方便。 一路毫无目的地闲逛着,蓦地,东方情被前面一家酒楼吸引住了目光。 聚仙楼,这座城里最大的酒楼,高达叁层,每层招待不同身份的客人。 在这里,只有你想不到的菜,没有他做不出的菜。 据说这里的厨子曾经在宫里做过御厨,烧出的菜绝对堪称一绝,自然有不少慕名而来的食客齐聚这里,尝一尝只有皇帝老儿才可以吃到的菜究竟是怎样的人间美味。 东方情站在聚仙楼前,抬头看着朱红牌匾上那金灿灿的叁个大字,一直对未来充满迷茫的心渐渐明朗清晰起来。 她差点忘了自己的老本行了。 离开天龙堡后,她第一个目标就是开一家酒楼。 她就不信,在现代经营着两家五星级酒店的她跑到古代来还玩不过这些古人。 到时候挣钱还不跟玩一样? “夫人,您在看什么?” 小月见东方情一直望着酒楼的牌匾兀自笑着,遂也好奇地抬头看向那牌匾,结果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出来,不由更加好奇了。 “走吧。”东方情蓦然转身,丢下仍盯着牌匾研究的小月。 “夫人,等等我!”小月连忙追了上去,却发现东方情突然驻足又盯着另一家的牌匾发起呆来。 “云裳坊。”东方情轻轻念着,想来一定是做衣裳的了。 来此至今,她身上穿的仍是“她”以前穿过的衣服。 这若在前世,她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的。 前世的她,衣服往往穿过两叁遍就丢弃不要了。她的衣柜里,永远都是最新、走在时尚最前沿的衣服。 要她穿别人穿过的衣服? 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是该给自己添些衣服了。 思及,她提脚便迈进了云裳坊。 “夫人,您要做衣服?”小月跟了进来好奇地东张西望着。 “嗯。”东方情淡淡应道。 “这位夫人,您是要做衣服吗?您随便看看,我们这里绫箩绸缎应有尽有,颜色也百变多样,您想做什么式样的衣服我们一定能包您满意。”一位年约四十上下的妇人自柜台中迎了出来,脸上挂着热情的微笑。 东方情自那些陈列的绸缎布匹前缓缓走过,听到老板娘的话,娥眉轻挑,淡淡道:“哦?什么款式都能做得出么?” 想及现已初夏,天气会渐渐热起来,到时候若再穿这长袖长衫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会不会中暑? 闻言,老板娘自信满满地道:“当然,我们这云裳坊可是百年老店,经手做过的衣服不计其数,什么样的款式没做过?夫人尽可放心。” “好,拿纸和笔来。”东方情点点头,转身回到柜台前。 老板娘心中虽有疑惑,但仍吩咐下人去拿来了纸墨摆在了东方情的面前。 东方情执起笔,在纸上快速描了几笔,然后将纸递到了老板娘的面前。 “这是……”老板娘看着那图,眼中大为吃惊。 这样的衣服能穿吗? 无袖、裙摆两侧高开,虽然样式简约、大方又得体,但这么暴露的衣服穿出去还能见人吗? 连小月看了之后也不免有些难为情,轻声道:“夫人,这衣服怎么穿?” 东方情却微微笑了笑,对老板娘道:“你只管按这式样做就行了,钱我会照付,还有,一定要用最好的绸缎。” “好。”老板娘盯着那图,良久后才点头,做生意的哪有送上门的钱不要? 她为东方情量了尺寸,又让她挑了几种颜色,然后叫她叁日后来取。 付了订金,东方情领着小月在老板娘的相送下离开了云裳坊。 途经一家首饰店,主仆俩又进去选了些首饰,东方情还为小月也精心挑选了几件,小丫头自是喜不自禁。 “小月,肚子饿了没有?” 自首饰店出来,东方情感觉有些乏了,想找个地方坐坐,忽然想起先前经过的那家聚仙楼,遂问身旁的小月。 “嗯,早就饿了。”小月跟在后头猛点头。 “走吧,吃饭去。”东方情折身往来时路上走去,小月一听有饭吃立即来了精神,连忙跟了上去。 一进聚仙楼,立即有个店小二迎了上来,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这位夫人您来得正巧,楼上雅厅还剩最后一间,您若再来晚些可就没有了。” 小二一边说着一边将东方情主仆往二楼领去。 这些阅人无数的店小二,那双眼睛炼得如同火眼金睛,只消一眼便能看出你是有钱还是没钱,而两者自然不会等同对待。 东方情一边跟着店小二上楼一边暗暗打量着酒楼里的装饰与摆设。 她虽是来吃饭不假,但主要的目的还是来探探情况摸摸底,这样以后自己开酒楼时心中也有个大概。 在她们之后又陆陆续续进来了一些人,竟将偌大的大厅坐了个庭满,座无虚席。 东方情心下了然,看来这聚仙楼在这城里还是很有些名气的。 “小二!” 突然,一个脆生生略带娇横的声音蓦然响起。 红衣少女 那引路的店小二一听声音立即露出一个极是无耐的苦笑,他缓缓转身,在转身的刹那脸上又重新挂起一副谄媚的笑。 东方情见状,微微挑了挑眉,也跟着转身看向这位能令店小二都头疼的人物究竟是何方神圣。 只听“咚咚咚“一阵上楼的声音,紧接着一位约摸十七、八的红衣少女便出现在东方情面前。 红衣霓裳裹住少女妙曼的身躯,一条与衣同色的鎏金宽腰带让她的柳腰更显盈盈纤细。下半身是一件刚刚及膝的红色短裙,长及膝盖的暗红小蛮靴,让她的双腿更显修长,整个打扮即帅气又美丽。 而且少女本身也是十分美丽的,桃花粉面,眉如黛山,眼若秋水,一袭红衣更衬得她肤如凝脂。 这等绝色,人间罕有! 连东方情看了也不禁暗暗赞叹。 她瞄了眼少女手中的长剑,唇角微微勾起。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眼前这位绝色少女绝对是个令人头疼的主。 果然,少女一开口便立即印证了她的猜测。 “小二,还有雅间没有?如果没有,立即将其中的一间给本小姐赶走。”态度是即娇蛮又不讲理。 那店小二闻言不禁偷偷瞄了眼不见声色的东方情,然后陪着笑道:“方小姐,真不巧,这最后的一间雅间已经被这位夫人订下了。您看您能不能先等一会儿,等其他客人一离开小的马上给您准备一间上等雅间,您看怎么样?” 小二说得极是圆滑,这红衣少女不能得罪,但他看得出身旁这位夫人也是不能得罪的。 可那少女却根本不理睬他,一双乌黑慧黠的大眼看向一直沉默的东方情,不由怔了怔。 “小二,她给钱了么?”她指着东方情问店小二。 “没、没有。”小二如实回答。 “那就好,马上给本小姐准备饭菜,你让她先等其他的客人吃完再吃吧。”少女霸道地说完,抬脚就往楼上迈去,丝毫不顾他人同不同意。 “等等!”东方情淡然出声,清冷的脸上不见任何喜怒哀乐。 “怎么,你有意见?”红衣少女颇为惊讶地转身,一双黑眸极是不屑地由上自下睥睨着东方情。 “难道姑娘不懂先来后到么?”东方情慢慢说着,语气极是轻缓,还有一丝的漫不经心,似是根本没有将那少女放在心上。 这下,夹在中间的店小二急得头都大了,不知如何是好的来回看着两位女菩萨。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两位女煞星。 而那些原本在大厅吃饭的食客们见形也纷纷停住了手中的筷子,一双双眼睛全向这边聚了过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红衣少女是谁,得罪了她,那可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所以这些人,有的是一副等着看戏的表情,而有的则是一脸担心的样子。 “先来后到?真是可笑!你知道本小姐是谁么?”红衣少女不可一世地扬起下巴,一副盛气凌人的娇蛮模样。 闻言,东方情轻笑一声,她淡淡瞥了红衣少女一眼,极是不屑地道:“你是谁关我什么事?” 那全然的无视立即激怒了红衣少女,只见她柳眉倒竖,怒不可遏道:“我可是堂堂知府的女儿,你居然敢用这副口吻跟本小姐说话?” 一直以来,别人见到她莫不是阿谀奉承极尽巴结,就是胆颤心惊躲得远远的,还从来没有人敢用这副姿态对她。 “知府的女儿就很了不起么?”东方情悠然道,眉清眼淡。 此语一出,那些看戏的人个个莫不是心中大骇,立即对东方情刮目相看。 一个敢无视知府的人,那又是何等的来历。 “你……”方依依气极,娇躯轻颤,显然是心中的怒火已达到了某种极限。 “我?我怎样?”东方情掀起眼帘睨向她,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见对方的脸色愈来愈白,唇边的笑意却渐渐加深。 “我……我要和你决斗!”方依依冲口而出。 “决斗?”东方情感到有趣极了,这小妮子居然为了一间雅间就要和人决斗。 果真是未长大的孩子啊! 可是,她并不是。 “我没兴趣!小月,走吧,去别家。“东方情转身下楼,旁边一直提心吊胆的小月听到后连忙紧紧跟在了她的身后。 “等等!” 方依依“咚咚咚”跑下楼将剑横在了东方情身前,无不得意地道:“怎么,这样就被本小姐吓到了?想走?没门!如果你跪下来给本小姐磕叁个响头,为你刚才的无礼道歉,本小姐就立即放你走,怎么样?” “等你死的时候我一定会在你坟前给你磕叁个响头。”东方情看都不看她,轻轻绕开面前的剑继续往外走去。 “你……本小姐今天一定要割了你的舌头,拔光你所有的牙齿,看你还敢不敢这么跟本小姐说话?”方依依一阵咬牙切齿,又快速拦在了东方情的面前。 终于,东方情无奈地轻轻喟叹一声。 她看着拦身于前的方依依,道:“你真的要跟我决斗?” 早知道会惹上一个缠人的麻烦,刚才就不必理会她,直接走人了。 方依依目露喜色,一昂首,道:“那是当然。” 东方情却皱了眉,“可是我并不会武功,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欺负一个不懂武的人,这若是传出去了对你也不太好吧。” “那你想怎么样?”方依依一听,想想也是,遂苦恼地皱起了好看的柳眉,样子煞是可爱。 东方情嫣然一笑,“这样吧,除了打架随你挑,你想比哪样我一定奉陪到底,怎么样?” 这下,方依依眉头拧得更紧了。 女红?她不会! 琴棋书画?她只懂皮毛! 吟诗作对?那不如杀了她吧! 思来想去,最后她才悲哀地发现除了打架,她一无所长,而且武功也只是半吊子水平,连个高手都称不上,顿时有些卸了气。 “我只会打架。”她垂头丧气地道。 东方情讶异地瞠大了美目,随即笑了起来,“女孩子玩刀剑可不好,伤人又伤己。” “可是我喜欢。”方依依嘟着娇艳的红唇,脸上满是不甘。 “好吧,我们就切磋一下。”东方情说完就朝外走了去。 “你不是不会武功吗?”方依依疑惑地提剑跟了出去。 “夫人,我们快跑吧,你根本不会武功,要是真动起手来会出人命的!”小月胆战心惊地拉住东方情的衣袖,小脸上写满了担心与害怕。 “没事。”东方情朝她微微一笑,然后转身对跟上来的方依依道,“不过,我们只比拳脚,不动刀剑,不用内力,怎么样?” 方依依一愣,随即点头答应,“好。” 两人来到马路中央,拉开了个阵式。 周围聚满了一些爱看热闹的人,谁也没注意到在叁楼的一个窗户前,临窗立着一蓝衣男子,正静静地注视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比试 小月站在东方情的身后,小声地对她道:“夫人,待会那女人冲上来的时候你就赶紧跑,我替你拦住她。” 东方情回首看到小月那充满担忧与害怕的小脸,内心立即涌起一丝感动,于是微微笑着安慰道:“放心吧,我没事,你在一边看着就好,千万不要上来,否则会伤到你的,知道吗?” “可是……” “放心,我没事的。”在东方情的再叁保证下,小月终于站到了一边,一双大眼里已是泪水满盈。 “你想怎么比?”东方情问立于对面五、六米远的方依依,脸上全然没有一丝的紧张之色。 方依依虽然脸上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可只有她知道,她紧握的手心里已浸透了汗水,心里莫名地感到紧张。 “如果你输了就照刚才本小姐说的,跪下给本小姐磕叁个响头。”她倔傲地扬起下巴,不愿泄露一丝心里的紧张。 “那如果你输了呢?”东方情扬眉,悠然问道。 方依依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其实是她根本没想到自己会输。 “我不会输的!”她笃定道,似是对自己十分有信心。 “如果你输了,就拿一万两银子来,怎么样?”东方情突然想到,自己目前急需筹钱,若日后开店得需要一大笔钱。 方依依又是一愣,不仅是她,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怔住了。 这个穿着华丽富贵的女人一看就知道家里非富即贵,可现在居然当街开口要钱。 “好。”方依依点头允诺,一万两,对她来说只是小钱而已,她根本没放在心上。 “可以开始了吗?”她问。 “等一下。” 东方情说完,潋滟的眸光看向四周,朝那些围成一圈看热闹的人嫣然一笑,慢条斯理地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看热闹,先拿钱,每人一两银子。”说完,伸出纤纤玉手朝众人走了过去。 那些想看热闹的人一听要拿钱,而且还得一两银子,全部都一哄而散。 原本热闹非凡的大街上,此时竟只剩下东方情主仆和方依依叁人。 “现在清静多了。”东方情旋身,露出满意的笑容。 她是喜欢看戏没错,但并不代表她也喜欢成为被看的一方,那感觉就像自己是马戏团杂耍的猴子一般,任人观赏。 方依依目瞪口呆地看着东方情缓缓回到原先站的位置,好半天才收回惊讶的眼神。 “现在可以开始了。”东方情语毕,原本含笑的脸倏地一凝,握拳向方依依快速冲了过来。 方依依被她突变的神色弄得一怔,等反应过来,东方情已经来到自己的面前,然后左肩就重重挨了一拳。 方依依开始全力反击,只是几招下来,她惊异地发现东方情的武功路数竟十分怪异,自己从未见过,当下更不敢大意。 位于叁楼之上的蓝衣男子见了也不禁微微皱了皱好看的墨眉。 就连一旁的小月见了也不禁瞪大了双眼。 夫人会武功? 她怎么从来不知道? 东方情的武功她们当然没见过,那是她前世所学。 在念大学时,她就参加了学校的空手道社团,还是副社长呢。 当时就连那些长得人高马大的男生都不是她的对手,而她这一练就练了整整四年。 后来入了社会有了自己的事业,就再也没时间练过了。 满以为自己的拳脚有些生疏,却没想到越打越顺手,当年的那种感觉似乎又回来了。 原来有些东西在不知不觉中早已深深刻在了脑海中,就算时光流逝,那些深入脑海里的东西也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少一分。 只是,她虽然打得顺风顺水,酣畅淋漓,耐何这副身子骨太过娇弱,没过多久,就明显感到有些吃力,有种使不上劲的感觉。 看来这副身子以后还得多练练才好。 再观对面的方依依,根本论不上什么出击,只有全力地防守。 只是,就算是已经拼了命地防守,也被东方情毫无章法、怪异的招数逼得节节败退,极是狼狈。 但她生性骄傲,做什么事都要强人一筹,此时,更是不会主动认输的。 东方情已经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了,再看方依依也根本无还手之力,不想让她一个姑娘家太过难堪,遂突然停了手,撇撇嘴道:“没意思,不打了。” “那这场比试……”对于休战,方依依自然十分乐意,但对于结果,她仍是比较在意。 “平手。”东方情淡然道,然后转身对一旁早已目瞪口呆的小月道:“走吧,吃饭去。” 小月呆呆地点头,望着东方情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似是仍没从刚才的震撼中醒过来。 “等等!” 身后的方依依突然唤住了欲离的东方情,只是开了口却又不知该怎么说,她垂首立在那儿,贝齿紧紧咬着下唇,俏生生的芙蓉面上是一副挣扎、犹豫不决的样子。 “有事?”东方情转身望她,见她许久都不开口,于是又转回身,淡淡道:“如果没事那就恕不奉陪了。” 终于,方依依脸上有了一抹坚定之色,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她朝东方情的背影大声说道:“虽然我不愿承认自己输了,但这场比试确实是我输了,所以,我会依照约定给你一万两银子,只是今天我身上并没有带这么多银两,你留下地址,改日我一定亲自登门送去。” 东方情万万没想到骄傲、刁蛮如此的方依依竟会主动认输,不免有些欣赏她了。 她驻足,微微勾唇,道:“天龙堡。”语罢,领着小月重新踏进了聚仙楼。 “天龙堡。”方依依喃喃念道,望着东方情的背影怔忡。 而那位于叁楼之上的蓝衣男子在听到“天龙堡”叁个字之时,原本一直悠闲淡定的俊容倏地沉了下来,一双如鹰利眸微微眯起。 男子沉思着,良久,性感的唇瓣微微勾起,一抹迷人的笑意自唇边慢慢漾开。 枯等 聚仙楼二楼的一间雅间内,小月一脸崇拜地看着淡然坐于对面的东方情,羡慕道:“夫人,您什么时候学了武功?小月怎么从来不知道?” 东方情微微笑道:“这个以后再告诉你。” 有些事情,她并不想让人知道。 比如,她的来历。 “那夫人您以后可以教我武功吗?”小月满脸的希冀,一双天真的大眼紧紧瞅着东方情,让她不忍拒绝。 “你学武干嘛?”东方情淡淡瞥她一眼,清冷的水眸中有着一抹不认同。 “如果我学会了武功,以后要是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或是夫人您遇到危险了,小月就可以保护夫人了。”小月十分认真的说道。 东方情看着她小脸上的那份真挚,让她那双宛如寒潭的清眸终于有了一丝温暖。 “好。”她轻轻点头应允,以后若是有机会,她会帮她寻个师傅。 她的那些花拳绣腿哪叫武功,根本不能伤人,更不能救人,最多只能自保而已,若是一旦碰上了真正的高手,恐怕只会死得更快。 “真的?夫人您答应了?太好了!”小月喜出望外,开心地雀跃起来。 这时店小二将她们之前点的菜一道道端了上来,望着那一盘盘令人垂涎欲滴、色香味俱全的精致菜肴,小月不禁吞了吞口水。 “坐下一起吃吧。”东方情望着小月那副馋样不禁微微笑了笑,并先执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送进了嘴里,细细品尝起来。 嗯,口感不错,肥而不腻。 味道也不错,丝毫不比五星级酒店的厨子手艺差。 再尝了些其它的菜色,东方情均不住地点头。 真不愧为龙阳城第一酒楼,这厨子的手艺,确实没的说。 看来她以后若要开一间这样的酒楼,也得找一个这样厨艺精湛的厨子,这样才能留得住客人。 小月在东方情的对面坐了下来,捧起碗就开始狼吞虎咽,一边不停地往嘴里塞着菜,一边不停地称赞道:“好吃,真好吃!” 最后,一桌子的菜几乎全进了小月的肚中,而东方情只是浅尝则止,她的本意也只是来品尝菜色而已。 看着小月完全没有形象地孩子吃相,东方情笑了。 有人笑自然有人急。 “少夫人回来了没有?”行天云第十八遍问负责打扫“惜情园”的家丁。 “回大少爷,少夫人还没回来。”这也是那家丁第十八遍的回答,答案通篇一律。 行天云再次转身离去,一双好看的剑眉深锁,冷如寒冰的黑眸里有着隐藏不了的风暴。 这个女人四年来鲜少踏出“惜情园”,今天居然有家丁报告说看到少夫人和她的丫环小月出了天龙堡。当时他并不相信,结果等他亲自跑到“惜情园”一探究竟,她果然不在。 难道一个人失忆后反差真有这么大吗? 简直判若两人! 在回书房的路上,他突然折身,又朝账房走了去。 “大少爷?” 账房先生看到行天云,立即放下手中的工作恭敬地站了起来。 “今天少夫人来取银子,你知道她要做什么吗?”行天云沉声问道。 闻言,账房先生却是一愣,有些疑惑地道:“今早少夫人是有来过账房,说是要取两千两银子,可是我说没经过大少爷您的同意是绝对不可以领取的,少夫人听了之后就离开了,我以为她是同大少爷您说去了,钱都准备好了,哪知少夫人就再也没来过了。” “你是说少夫人没有取走银子?”行天云寒眸不禁危险地眯起。 他明明已经答应她了,她却为何又未取? 如果她身上没钱,又怎会离开天龙堡? “没有。”账房先生摇摇头。 思忖了一会儿,行天云又问:“今天还有谁来过这里?” 账房先生想了想,才道:“在少夫人离开不久后,木总管曾来过。” “他来干嘛?”行天云面色一凝。 “木总管只是过来问了一些情况,然后就走了。” 账房先生如实答道,等了半天没有任何回应,不禁疑惑地抬起头,可眼前哪里还有行天云的影子,整个人立即如脱了虚般瘫坐在椅子上,又用衣袖拭了拭额头上的汗水,才发现浑身早已湿透。 今天的大少爷,真可怕! 木逸风! 行天云走在回去的路上,脑子里一直盘旋着这个名字。 等到他停下来以后,才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又来了“惜情园”。 直到夕阳西下,东方情主仆二人才终于离开了龙阳镇。 若是天黑了,城门一关,那她们今晚就别想回去了。 回到“惜情园”,东方情一眼便看见了一个白色身影如一尊雕像般纹丝不动的坐在桌前,俊美如斯的脸上是一如往昔的冷冰,还有一种山雨欲来的阴沉之色。 “大少爷。”小月一见行天云脸上的骇人之色,一天的好心情瞬间一扫而散。 “出去!”行天云冷冷吐道,吓得小月连忙退出了门外。 “等等!” 东方情却又唤住了她,她转身对有些惶恐的小月悠悠道:“今天玩了一整天有些累了,你去叫人烧些热水送过来,我要泡泡澡去去乏。” “是。”小月领命离去,临走前还担忧地看了东方情一眼。 小月离开后,东方情转身看着行天云,嫣然笑道:“怎么,今天是在特意等我?” 行天云冷凝着她巧笑嫣然的芙蓉面,有那么一刹那的怔忡。 “我来是要告诉你,下个月十号是你父母的忌日,到时候我会同你一起去拜祭。”他为自己坐了整整一个下午找了个完美的理由。 “知道了,还有其它的事吗?”东方情含笑睨着他,见他不语,她便开始送客,“如果没有其它事的话就请回吧,我累了要休息了。” “你……今天去哪了?”终于,行天云问出了他心中最想知道的,也是他在此枯等半天的目的。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东方情扬眉,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讥讽笑意。 “难道我就不能关心一下自己的妻子吗?”她脸上的嘲讽激怒了他,可是冲口而出的话语刚敛口,行天云就立即后悔了。 果然,东方情听了之后便掩嘴笑了起来,故作惊讶地道:“唉呀,原来你还知道我是你的妻子啊!我还以为在你的心里只有青衣妹妹才是你的妻子呢。相公,你还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呢!” 他就知道,以她的一副伶牙俐齿,肯定会对他一番讥讽挖苦的。 真是自讨苦吃! “你还没告诉我你今天到底去了哪里?”他仍不死心地问她。 可东方情却偏偏不如他所愿,她凑到他面前,与他眼对眼鼻对鼻,然后又对他露出神秘一笑,俏皮道:“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 看着她近在咫尺的丽颜,她的笑,她的俏皮,还有她带着淡淡幽兰的气息让他的心脏狠狠地狂悸了一下。 “今天你哪来的钱出去的?”眯起眼,他问出心中第二个疑惑,暂时不去想心中那种莫名的悸动从何而来。 闻言,东方情愣住。 她站直身子看他一眼,淡然道:“不是你给的么?” “可是账房那里却说你并没有去领钱。”行天云说完仔细端凝着她,注意着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似乎想从中看出点端倪。 可让他失望的是,东方情听了之后却只是轻轻一笑,道:“我没去领并不代表我不可以叫别人帮我去领啊。” “今天没有一人去领过钱。”行天云冷冷地告之。 “那倒奇怪了,难道那两千两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突然,东方情想起了她问木逸风钱从何来的时候,他似乎有那么一刹那的犹豫,心中顿时了然,脸上的笑意不禁更深了。 “是木逸风给你的?”行天云不知道他在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似乎有些吃味,他自己没发觉,倒叫东方情听了出来。 “怎么,你在吃醋?你觉得他一个小小的总管会有那么多钱吗?”她冷眼睨他,忽然眼波一转,又柔媚笑道,“不过他没钱并不代表别人也没钱。” “谁?” “嗯……至于他的名字嘛我并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一个小偷,据说偷遍天下无敌手,那些数之不尽的奇珍异宝他是手到擒来,只要他随便偷一样,就足够我花上一辈子了。”东方情胡编乱造,既然他想知道,那就让他猜去好了。 “赤狐?!” 勾引 “赤狐?!” 行天云眼眸犀利地眯起,冷冷吐出一个的名字。 嗯? 东方情怔住,没想到这世上真有如她所说的贼子。 这倒有趣了! “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行天云盯着神色自若的东方情,隐隐有股寒意自他体内漫延出来,令周围的空气都凉了下来。 若是寻常人看到他这般恐怕早已吓得瘫软在地,可偏偏就有胆大不怕死者敢无视他,挑战他的危险。 东方情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向她袭来,那寒意透过层层衣裳,钻入她的毛孔,瞬间溶入了她的血液,似是要将她冻结。 这个男人,危险! 可她又岂是怕死之人,只见她对行天云嫣然一笑,道:“你应该说我是什么时候勾搭上他的。” 话音刚落,就见小月领着几个家丁来到门外,那几个家丁每人手中都拎着一桶热气腾腾的热水。 “大少爷,少夫人。” “进来吧。”行天云没有出声,东方情却径直指挥起来,“把水都倒进浴桶里,然后再去烧几桶过来。” “是。” 家丁们鱼贯而入,将热水拎进隔间,那是专门用来洗浴的地方,里面有一个半人多高的大木桶,七、八桶水倒进去只及一半。 小月拎着一花篮,里面盛着刚刚采下的花瓣,她将那些花瓣撒在水面上,袅袅升起的水雾带着丝丝淡淡的花香顷刻便钻入鼻间。 “夫人,已经准备好了。”小月来到外面轻声道,根本不敢抬头看行天云一眼。 “好了,你出去吧。”东方情轻轻挥手,小月依言离开房间,转身关门的时候才飞快地瞄了眼一直阴沉着脸的行天云,然后快速关门离去。 东方情略带错愕地看了看被关上的门,再看向那一直坐在那儿稳如馨石的行天云,不禁扬了扬眉,似笑非笑道:“相公可是想留下来和我一起洗鸳鸯浴么?” 闻言,行天云脸色变了变,竟露出了一丝尴尬之色。他连忙起身,抬脚就准备离开。 东方情见他要离开,一双翦水秋瞳忽染上一抹戏谑之色。她连忙拽住他的衣袖,欺身向前,晶莹剔透的玉颜上蓦地绽出一抹妩媚动人的笑容,如妖似媚,媚得撩人心神,动人心魂。 “相公难道不想和我一起洗澡么?”说着伸手缓缓解开腰间的系带,那件淡紫色华裳罗裙自身上悄然滑落,露出里面贴身的红色抹胸。 行天云立即别开眼,一句话不经大脑脱口而出,“男女有别。”话一出口,他几乎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我可是你的妻子呢。”东方情边说着拔掉了用来束发的簪子,一头如瀑秀发立即倾泄而下,直达腰际。 见行天云始终不敢看自己一眼,东方情眼中戏谑愈甚,不禁揶揄道:“为什么不看我?是不屑看,还是不敢看?是怕看了之后会控制不住自己做了对不起青衣妹妹的事吗?” “你……”行天云倏地转头,目光却在看到东方情时生生地定住了。 芙蓉面,冰肌赛雪,一席红色抹胸虽遮住了她胸前的丰盈,却掩不了她不盈一握的柳腰,掩不住那浑圆性感的双肩和纤巧美丽的蝴蝶锁骨,还有那一头直达腰际的柔亮青丝,更为她增添一种柔媚的性感。 行天云完全呆住了。 东方情见状,满意地勾唇笑了起来,她贴近他,脸上漾着足以颠倒众生的笑,然后伸手缓缓抚上他俊美无邪的脸,从飞扬的剑眉开始,轻轻地、细细地描绘着他俊挺的五官,最后停在他的唇上。 他的唇红润、饱满,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而她也果真这么做了。 她双手妖娆地缠上他的颈项,踮起脚尖,慢慢吻上他的唇。 轻而柔的触感让行天云一震,他垂眸盯着眼前那张近在咫尺的娇颜,一双如墨黑眸倏地变得幽深,就似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而在那寒潭的最深处,隐隐泛着一抹异样的光芒。 当东方情的唇碰上他的唇后,发现他的唇异常柔软,一点也不似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冷冰冰的。 于是她开始引诱他,时而伸出丁香小舌轻舔着他的唇,时而吸吮时而轻咬。发现他不为所动,她开始将手探进他的衣里,抚上他健硕的胸膛,在他的胸膛上慢慢游走着。 她就不信他能挺得住! 行天云瞪着眼睛看着她,目光中充满了难以置信,这个女人…… 竟然在勾引他! 渐渐地,他开始感到有股躁热自下腹缓缓升起,并迅速漫延至全身。 终于,他不再无动于衷,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倏地紧紧搂住她的纤腰,开始反被动为主动,加深了这一吻。 东方情缓缓闭上了双眸,状似陶醉其中,其实只是想借此掩掉眼中那愈来愈深的笑意。 不过,她发现行天云的吻技还真不赖,居然让她有些晕晕乎乎的。 蓦地,行天云似是猛然惊醒,一把推开东方情,然后逃也似地冲出了房间。 “啊——”东方情被推倒在地,但她却并不在乎。她慢慢自地上爬起,望着那仓惶逃离的背影,笑了,犹如奸计得逞的狐狸。 “夫人,您没事吧?”一直守在门外的小月先是听到夫人的一声惊呼,接着便看见大少爷推门急急离去,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急忙跑进来看看。 “没事。”东方情轻描淡写地道,脸上仍有止不住的笑意。 “那大少爷他……”小月疑惑,看着夫人脸上的笑意,怎么也不相信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 “大概是见鬼了吧。”东方情轻笑,转身向隔间走去,“好了,我要洗澡了,你出去吧。” 小月知道如今的少夫人不喜欢别人侍候她沐浴更衣,所以很是乖巧地转身离开了房间。 闻着淡淡的花香,东方情惬意地坐在浴桶里,热水刚好达至她的肩膀,她将头靠在浴桶边缘,闭目假寐,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忆及刚才行天云的反应,她不禁又笑了起来。 “砰!”房门被突然撞开,将里面正在对镜梳妆的青衣吓了一跳。 “谁?”她扭头望去,却在见到来人后大惊失色,“天云,你怎么了?怎么衣服全湿了?”她说着站起身迎了上来,目光又惊又疑。 行天云冷凝着一张脸走了进来,身上湿答答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我没事。”为了熄灭被那个女人挑起的欲望,他在荷池里泡了将近半个时辰。 只是那欲望竟是那般强烈,连他自己都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那你的衣服怎么会湿了?”青衣脸上无不担忧,盈盈水眸中还有着一丝疑惑,一丝猜忌。 “我去换件衣服。”行天云说完又毅然转身离开,打算去书房静一静。 “天云,天云!”青衣追了几步,却始终没唤回行天云的一个回首。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她喃喃自语,又折身走了回来。 行天云来到书房,命人取来一套干净的衣服换上,然后坐在桌案前拿起一份报告看了起来。 可是半天过去了,他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脑中心中想的全是那个女人的音容笑靥,不禁心烦意乱地将报告扔了出去,拿起挂在墙上的长剑走了出去…… 有客 一夜好眠。 第二天早上,东方情起了个大早。 刚用完早餐,就见一个家丁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报告,“少夫人,外面有个女的说要找您。” 其实他也不敢肯定那个女的是不是找少夫人,但依她的描述,应该就是少夫人无疑。 “找我?”坐在窗前的东方情微微挑眉,放下了手中的书。 “是、是的。” 波光潋滟的眸光轻轻流转,东方情蓦地笑了起来,轻声道:“这么快就把钱送来了,还真是急性子呢。” “去把她带过来吧。”她淡淡吩咐。 “是。”家丁领命,立即恭敬地退了出去。 从里屋走出来的小月见到她脸上笃定的笑,不禁心生好奇,“夫人,你知道是谁?” “除了她还有谁。”东方情淡然微笑。 果然如她所料,那家丁很快领着一个红衣少女走了进来。 “少夫人,人已经带到了。” 红衣少女在见到东方情后先是一阵欣喜,可在听到家丁的话后又目瞪口呆,她直直望着东方情,不可置信地道:“你竟然是天龙堡的少夫人?!” 看了那红衣少女一眼,东方情脸上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她起身走向她,白裙翩然,宛若那盛开的茉莉,洁白清新、淡雅脱俗。 “你还真是大方呢,一万两银子就这样白白送人?” “愿赌服输。”红衣少女倔傲地扬起尖巧的下巴。 没错,她就是昨天与东方情打赌比试的方依依。 她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递到东方情面前,撇了撇嘴:“呶,这是一万两。” “谢了。”东方情浅笑盈盈地接过银票,瞟了一眼,随即转手递给身后的小月,“收好了。” “是。”小月小心翼翼地接过银票,转身朝里屋走去。 方依依的目光随着小月的离去又转到东方情身上,一张桃花丽颜上尽是疑惑不解,“奇怪,你堂堂一个天龙堡的少夫人,还会在乎这点钱?” 闻言,东方情轻轻笑了起来,自嘲道:“少夫人?在天龙堡内谁不知道我只是个有名无权、空有头衔的少夫人罢了,连一个小小的丫环都敢对我大呼小叫、任意欺侮。虽然一万两对天龙堡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但对于我,却是日后的生活保障呢。” 方依依听完,一双清澈水灵的大眼认真地将东方情打量了一番,良久,桃花粉面上突然露出狡黠一笑,“姐姐怕是说笑了吧,依姐姐的性子谁敢欺负你?若真有人敢冒犯姐姐,恐怕姐姐也一定会让那人吃不了兜着走,我说的对不对,姐姐?” “哦?你好像比我还了解我自己呢。”东方情扬眉,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方依依笑了起来,犹如一朵迎春桃花,娇艳迷人。 “夫人,已经收好了。”这时小月走了出来,恭敬地立于东方情的身后。 方依依的目光在小月身上转了转,忽然叹气道:“真羡慕姐姐有一个这么贴心的丫环。”而她的那些丫环,怕她比敬她还要多,虽然表面上对她恭恭敬敬、唯唯诺诺的,但是每每一见到她就避如蛇蝎,能有多远就躲多远。 虽然她平时大大咧咧的,但并不代表她没有眼睛,没有心。有些事情只要你用心去感觉、用心去看是完全可以看得清楚透彻的。 “将心比心,只有你对她真心的好,她才会以同样的真心待你。”东方情莞尔笑道,对于小月,她是从来没有将她当作丫环看待。 “将心比心?”方依依喃喃念道,望着东方情的美丽大眼充满一片迷惑。 “妹妹是第一次来天龙堡吧,不如我带你到处逛逛如何?”东方情说完不待方依依点头,便莲步轻移,率先朝外走了去。 小月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方依依看着主仆俩离去的身影,立即收回心神,快速地跟了出去。 “我叫方依依,姐姐叫什么?”她跟在身后自我介绍道。 “东方情。” “东方情?”方依依怔住,倏地停下了步伐,她愣愣地看着东方情纤细的背影,见她愈走愈远,又连忙跟了上去。 “姐姐,你真的是东方情?” “怎么,你认识我?”东方情转身,眸光淡若轻烟,定定地看着方依依。 “不认识,只是听说过姐姐的名字。”方依依摇头,眸光颇有些复杂。 “哦?是么?”东方情挑眉,转身继续前行。 “她”是天龙堡的少夫人,就算听过“她”的名字也不足为奇,所以并未往心上去。 “情姐姐。”方依依跟了上来,偏头打量着东方情,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终终是什么也没说,只好奇地道:“情姐姐,你要带我去哪里逛?” “随便逛逛吧。” 只是这随便一逛,便是整整逛了一上午。 “没想到天龙堡这么大,累死我了!”观景亭内,方依依坐在石凳上感慨着,并不停地捶着自己已经酸痛的双膝。 以前从外面看,光是那庞大的气势就已经够吓人了,哪知跑进来一看,更吓人,跑了整整一上午,居然只跑了一半! 东方情坐在另一边,看了眼立于身旁的小月,淡道:“小月,你也坐下歇歇吧。” “是。”小月依言坐下,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多多少少也摸清了夫人的一些性子。 虽然夫人有时候表面上冷冷清清的,但实则心里是关心她的,如果她拒绝,那夫人的脸色只会更冷。 方依依看了看乖巧听话的小月,又将目光转向东方情的脸上,羡慕道:“你们主仆感情真好,如果我也有一个像小月这样贴心的丫环,那该多好。” 一旁的小月衷心开口道:“夫人心地仁慈,待小月有如亲人,能跟着夫人,是小月叁生有幸。” 心地仁慈? 闻言,东方情唇角弯了弯,并未言语。 “你的意思是本小姐心肠歹毒喽?”方依依抓住小月话里的把柄,一双水灵美眸危险地眯起,狠狠盯着小月。 “不、不是,小月不是这个意思。”小月吓得连连摇手,脸色更是霎白。 “那你什么意思?”方依依不依不饶地咄咄相逼,眼中却掠过一丝戏弄之色。 “我、我……”小月急得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回答。 东方情见状,适时出声替小月解围,“好了依依,小月胆小,你就别再逗她了。” “没意思。”方依依撇撇嘴,满脸无聊之色。 东方情笑了起来,流转的眸光不经意间碰到那迎面而来的青色人影,眼中快速闪过一丝诧异。 “少夫人,老夫人听说您来了一位朋友,特意请您带这位朋友一起去用餐。”木逸风垂首立于亭外,恭敬地传达老夫人的话,声音低沉好听。 “娘也真是的,这种小事随便差个人来说声不就行了,还要劳驾木总管您百忙之中亲自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了。”东方情眉眼含笑,脸上哪见半丝歉意。 “少夫人客气了,这是小人应该做的。”木逸风仍垂首,脸一看不见任何表情。 方依依仔细打量着木逸风,好奇地问道:“情姐姐,这人是谁?” “他……”东方情睨向木逸风,笑道:“他可是天龙堡的总管呢。” “总管?这么年轻?”方依依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再次看向木逸风时,目光中多了一丝欣赏之色。 “可不是么。”东方情站了起来,对木逸风道,“木总管,你先去忙吧,我们随后就去。” “是。”木逸风微微欠身,然后转身离去。 东方情看着木逸风离去的挺拔背影,含笑的眸中划过一丝玩味之色。 木逸风! 总有一天我会揭开你掩藏于表面下的真实身份。 小叔 东方情领着方依依来到用膳房,却在见到那突然多出来的人时怔住了。 同样的一张面孔,同样的一席白衣,却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一个冷冽似冰,一个暖如春风。 东方情立即猜出了那人的身份。 那人见到东方情也是一怔,随即站起身尊敬地唤道:“大嫂。” “小叔什么时候回来的?”东方情含着浅笑来到餐桌旁,温婉又端庄大方。 “昨天夜里。”行天雨如实回答,心中却在纳闷从不与大家一起用餐的大嫂竟然踏出了她的“惜情园”。 只是一眼,他就发现如今的大嫂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但究竟有什么不同,他又说不上来,只是一种感觉。 东方情点点头,眸光在众人的脸上轻轻扫视了一遍,然后拉住了身旁的方依依,笑盈盈地开口道:“跟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刚认识的朋友,方依依。” “你们好!”方依依落落大方地和大家打招呼,一点也不拘泥扭捏,一看就知道受过良好的教育。 “方依依?”苏老夫人轻声念道,忽又不敢确定地问:“你就是那知府方皓的千金方依依?” “正是。”方依依点头。 老夫人立即喜笑颜开,连连道:“快请坐快请坐,海棠,赶紧去叫膳房多加些菜,方小姐初次登门作客,岂能怠慢?” “是。”海棠立即施礼离去。 “不用了老夫人,今天是依依冒昧来访,还请老夫人不要怪罪才好。”方依依微微欠身,全然一副温婉守礼的大家闺秀模样。 东方情看在眼里,笑在心里。 原来这个方依依也是个演戏高手呢! “方小姐能来,天龙堡欢迎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怪罪。”老夫人开心地笑了起来,见她们还站着,又道,“快坐吧。” 因为方依依是客,所以坐在了老夫人的下位,其次是东方情,而行天雨则坐在了东方情的旁边。 见众人都坐定后,老夫人这才微笑着问东方情:“情儿,你是怎么和方小姐认识的?” 东方情并不想让他们知道她和方依依是因为打架才认识的,所以微微笑道:“人和人相遇本就是一种缘份,或许我和方小姐有缘,所以上天注定要我们相识相交。” “说的好。”苏老夫人微笑着点点头,又问道,“听说你昨天进城了?” 东方情轻轻点头,“天气热了,我想给自己添置几套衣服。” “那买了吗?”老夫人似乎颇为关心。 “已经在做了。” “哼!几件衣服就要两千两吗?我还从没见过这么贵的衣服呢!”对面的青衣十分不满地冷嗤一声,白皙的玉容上尽是不屑之色。 闻言,东方情睨向对面的青衣,嫣然一笑,不急不徐道:“妹妹是说这衣服贵呢,还是说妹妹自己没见过世面?这大千世界本就无奇不有,就算一件衣服值万两白银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依依你说是不是?” 望着东方情脸上的笑容,方依依立即明白过来,立即点头道:“当然,去年我爹的一位朋友从南洋带回一件衣服,是用金线缝制而成,上面还用金丝绣有花案。我爹的朋友说那件衣服可是他花了十万两银子才买到的,而且普天之下只此一件,就算给他一百万两他也是不会卖的。” 东方情听后赞同地点点头,“如果是我,我也不会卖。” “为什么?”不待方依依开口,老夫人倒先开口了。 东方情微微一笑,“这样才有收藏的价值啊。” “嗯,有道理。”苏老夫人点点头,脸上尽是赞赏之色。 “哼!”青衣暗暗轻哼了一声,眸底深处有着不甘和怨恨。 这时,又有丫环陆续上了一些菜,直到将偌大的餐桌都摆满了,老夫人才开口道:“好了,大家吃吧,方小姐,匆忙之中也没准备什么,招待不周还请方小姐见谅。” 方依依婉约有礼道:“老夫人客气了。” 席间,众人都各自沉默地吃着饭,只有青衣不断地往行天云的碗中夹着菜,还一边温柔地说道:“天云,你生病了要多吃点,这样病才会好的快。” “天云,你生病了?”闻言,老夫人立即关切地望向了行天云,神情溢满了担忧与关心。 生病? 东方情也挑眉看向他,却不见他哪里有生病的样子。 “没事。”行天云神色淡然,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冷冷冰冰。 青衣却是有些埋怨地瞪了他一眼,脸上亦是一片掩不住的担忧之色,只见她微微颦眉,向老夫人说道:“天云今天有些发烧,我想一定是昨晚不小心掉入荷花池中着了凉。” “咳咳咳……”东方情突然被一口饭噎住,忍不住咳了起来。 “情姐姐你没事吧?”方依依替她拍拍背,不明白她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被饭给噎住了。 “没事。”东方情挥挥手,抬头睨了一眼脸上阴霾密布的行天云,唇角不禁微微勾起。 行天雨一直在暗中观注着东方情,看到她脸上的那丝诡笑,漆黑的眸子倏地变得深不可测。 “大嫂,喝口汤吧。”他不动声色地将一碗鸡汤递到了东方情面前。 东方情婉约一笑,接过盛汤的碗,垂睫道:“谢谢小叔。” “大嫂不用客气。”行天雨说完,又转而看向行天云,关心道:“天云,你没事吧?要不要找张大夫看下?” “我说了没事!”行天云似是不耐烦,脸色更加阴沉了。 这时,青衣又插话道:“我看天云一定是累了,这段时间他天天都要忙到很晚,有时候甚至忙得整晚都不睡觉——” “咳咳咳……”不待青衣说完,东方情再次被猛烈地咳了起来。 “情姐姐,你真的没事吗?”方依依皱眉,一脸狐疑地看着东方情,又伸手替她拍了拍背。 “没事。”东方情又扬扬手,一张俏脸上有抑制不住的淡淡笑意。 真的,她可以对天发誓,她绝对不是思想腐烂之人,只是青衣的话让她忍不住想起了昨天早上所看到的春景。 可是方依依却并不相信。 不仅她不信,在场的几人都不相信,都一脸狐疑地看着她。 行天云抬眸看向东方情,正好东方情也朝他望了过来,四目相对,倒让行天云微微怔住,但怔过之后脸色便愈加得阴沉骇人。 因为他从她含笑的眸中看到了一抹戏谑之色。 “我吃饱了,你们慢用!”他将碗筷一推,起身离开。 “天云,天云!”青衣在身后唤了几声,怎耐行天云却恍若未闻,很快就离开了。 “不用管他,我们吃我们的。”老夫人目送着行天云离去,脸上居然挂着淡淡笑意,耐人寻味。 吃完饭,东方情又陪方依依到处逛了逛。 突然,方依依凑到东方情身边,神秘地道:“情姐姐,你什么时候再进城,到时候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好玩的地方?”东方情挑眉,睨向方依依的眸光兴味十足。 “嗯。”方依依笑得更加神秘了,而且还有那么一丁点的恶劣。 “两日后我会进城去取衣服,到时候我在聚仙楼等你。”东方情淡然笑道。 “好,绝对不会让姐姐失望的。”方依依忽然有些了解东方情了,所以她可以肯定,那个地方她绝对喜欢。 又陪方依依逛了一会儿,这丫头开始直嚷嚷受不了,再也走不动了,大大咧咧的一点也不复刚才席间那种大家闺秀的温婉和知书达礼。 于是东方情就让人叫了辆马车将她送出了天龙堡。 方依依走后,东方情直接起身来到了花园。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她一直都有午睡的习惯。 一来可以养精蓄锐,二来也可以让自己忙了一上午的头脑更清醒一些。 只是眼睛刚闭上,一种奇怪的感觉袭上心头,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正在被人研究着,剖析着。 而且这感觉是这样的强烈,让她想忽视都困难。 “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坐坐?” 思乡 东方情淡淡开口,眼却未睁,似乎早已知晓那种感觉缘自于谁。 行天雨看着那躺在睡椅上的白色人影,犹豫着。 “怎么,难道小叔不是来找我的?”东方情睁眼,看向那立于亭外的行天雨,娥眉微挑。 她早就料到他一定会来。 不是猜测,只是一种感觉,一种直觉。 事实证明,她的第六感非常灵验。 行天雨犹豫了一会儿,终是抬脚迈进了亭子里。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直觉。”东方情缓缓坐起身,望着那与行天云如同一个模子刻印出来的俊容,她忽然有种错觉,仿佛此时站在她面前的就是行天云。 “小叔找我有事?” 行天雨神色复杂,幽深的眸子紧紧凝视着东方情姣美的容颜,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听说大嫂前些日子……投池自尽了?” “没死不是吗?”东方情勾唇,露出一个讽刺的冷笑。 她起身踱步来到亭栏前,望着眼前那满池的绿意。 经过一场雨水的滋润,才一些日子,她刚到这里时才初探水面的荷尖,此时有的已经含苞欲放了,粉红可爱,煞是美丽。 在阳光的照耀下,那满池大大小小的绿盘中央,均有点点光亮在闪耀着,轻风徐来,那些如珍珠般的雨露便在绿盘上不停地滚动着,当风止,一切又归于宁静。 只有岸边那栖息在垂柳树上的知了在不停地欢唱着,此起彼落,好不热闹。 炎热的酷夏已经越来越近了。 “大嫂为何要这样做?”行天雨注视着东方情的倩影,两道好看的剑眉深深纠结着。 于她,他始终抱有深深的愧疚之意。 如果当初他不逃婚,她就不会过得这般痛苦。 虽贵为天龙堡的少夫人,但所有人都知道,她只是个被冷落的少夫人罢了。在天龙堡里,甚至连一个小小的丫环都可以随意欺侮她。 而她,从来都是逆来顺受、忍气吞声,不敢有半丝反抗。 这些,他都知道。 可如果当初他若娶了她,那对她也是不公平的。 因为,他并不爱她。 原以为没有了新郎,这场婚礼就无法举行,可没想到那老家伙居然把天云抓来顶替了他。 结果才造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他知道,天云一定对他心怀怨恨。 而她,也一定是对他恨之入骨吧! 只是他这次回来,却发现她居然变了,变得再也不似他以前所认识的那个她了。 与之前,完全判若两人。 究竟是什么原因,才至使她有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闻言,东方情转身,晶亮澄澈的水眸望向行天雨,见他正怔忡地盯着自己,不由嫣然一笑,道:“如果不这样做又怎能证明我的清白?” “清白?”行天雨又是一愣,直直地望着她巧笑倩兮的脸,俊容上写满了不解。 东方情缓缓迎向他,行至他的跟前,抬眸对上他迷惑的黑眸,略带讥诮地开口道:“她们都说我与木总管有奸情,我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本想以死明证,可惜阎王不收我,还说我本是狐狸精转世,会祸害千年,所以又将我给送了回来。” 她说的极是轻巧,行天雨听后黑眸却倏地沉了下来,冷声问道:“她又诬陷你?” 他知道青衣一直容不下她,对她怀恨在心,恨她抢走了原本属于她的少夫人位子,所以对她一直是百般羞辱,任意欺凌,目的,就是想将她赶走。 他虽看在眼里,却也莫可奈何。 因为她是大嫂,而他,是小叔。 他怕自己对她的关心会替她惹来更多的麻烦。 毕竟,人言可畏。 “诬陷?那可不一定哦!”东方情笑了起来,极是妩媚,像极了那艳丽的罂粟花,妖娆美丽却暗藏剧毒。 行天雨看到她的笑容,一时之间有些呆住了,目光久久地停驻在她的娇颜上。 见他不语,东方情轻轻瞥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再次来到倚栏前,看着那满池的绿荷,似是不经意地问道:“小叔这次去了哪些地方?” 她的话将行天雨有些迷失的心神拉了回来,望着她纤细的背影,他凝声答道:“这次去了江南。” “江南……”东方情喃喃低语,清莹的水眸中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哀伤之色。 “江南什么地方?”她轻声问道。 “姑苏、扬州还有金陵。”她的话虽轻,但行天雨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伤感之情,不免有些心生疑惑。 难道她对江南有什么特别的情怀? “姑苏。”东方情的心里微微一痛。 第一次,自她来到这遥远的古代,这是她第一次想到了自己的家乡,一种思乡之情突然在她的胸腔内开始泛滥成灾。 她好想好想她的父母,不知如今他们过得可好,身体是否安康? 还有韩非,他是否已被绳之以法,还是终于如愿以偿和他心爱的女人双宿双飞,过着神仙眷侣般的日子? 还有她的那些好姐妹,她们是否也在为她的死而伤心呢? 还有还有,她的那些员工们,没有了她,他们现在工作还顺利吗? 还有那些好多与她打过交道的人,他们现在一切还好吗? 现在突然想起这些,东方情才蓦然惊觉,原来她并不是心无所挂、心无所念,并不是真的可以那么潇洒地游戏人间。 她对前世的种种仍有所留恋,有所牵挂。 而最让她放心不下的便是她的父母。 他们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她还没尽到孝道却反而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对他们的打击一定很大。 真是不孝啊! “小叔,如果下次去江南的话可否带我一起?”她转身看向行天雨,目光认真而诚恳。 “好!”行天雨想也没想便一口应允了下来,其实他心里是想拒绝的,可心里的想法还未传至大脑,嘴巴便擅自作主地替他做出了决定。 等到已经承了诺,犹悔已迟。 东方情望着他脸上一副懊悔莫及的模样,不禁笑了起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到时候小叔可不要一个人偷偷溜走哦,至于其它方面,小叔不要有所顾忌,我想应该也不会有人在意吧。” “大嫂为什么想去江南?”行天雨皱眉,总觉得她的心里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没有为什么,只是听说江南是鱼米之乡,风光秀丽,而且江南的女子也个个生得水灵,娇小可人,更说得一口好听的吴侬软语,所以便想去看看。”东方情随意找了个理由,其实她只是想去重温一下故乡的风情,看还能不能找到一丝熟悉的影子。 “原来是这样。”行天雨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她,知道她并未对他说实话。 这时,小月突然急急地跑进了亭子,怀里还抱着一条毯子。 刚才东方情直接来到了花园,小月怕她会着了凉,遂又折回去给她拿毯子。 “二少爷?”见到行天雨,小月愣了愣,突然又脸色骤变,惶恐不安地回头瞟了一眼。 “怎么,后面有鬼?”东方情望着跑得脸红气喘的小月,见到她煞白了脸色,不由疑惑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视线里,一抹欣长的白色身影自远处缓缓行至。 动怒 “不是鬼,是大少爷!”小月急急摇头,神色十分慌乱。 “天云?”行天雨也看见了那渐行渐至的人影,剑眉不禁微微拧起。 “你怎么会在这?”看到行天雨,行天云也皱起了眉头。 他看看行天雨,再看看东方情,见她正浅笑盈盈地望着他,脸上居然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神情,眉头不禁拧得更紧。 “我来看看大嫂。”行天雨坦然一笑,神态自若,仿佛这本就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 东方情也在一旁附和道:“没错,小叔难得回来一次,来看看我这个不受丈夫宠爱的嫂子,难道不可以吗?” 闻言,行天云的脸色倏得沉了下来,本就冷峻的神情更显骇人。 行天雨见状,似乎有些不悦,凝眉道:“天云,你应该多关心一下大嫂。” 他虽然比行天云晚出生几分钟,但从小到大他却从未喊过他一声大哥。 可对于东方情,他却不得不尊称她一声大嫂。 总不能直呼其名吧,这于理不合。 行天云走进亭子里,与行天雨面对面对立着,就连在面对他这个最亲的弟弟时,他的脸上也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他看了看立于椅栏旁的东方情一眼,最后又将目光移至行天雨的脸上,冷冷道:“是你将她丢给了我,你自己都不关心了为何还要我关心?” 果然,他对他是有怨的。 行天雨在心里喟然长叹,口气不由软了下来,“可是她现在已经是你的妻子了,难道你就不应该关心一下吗?” “既然是我的妻子,那我关心与否又与你何干?”行天云丝毫不在意他的这番话是否会伤害了东方情,对于行天雨对东方情的关心,他只觉得胸口处正冒着一种莫名的酸意,很不是滋味。 “是不是她的生死也与你无关?”他对东方情的漠然激怒了行天雨,他双手紧握成拳,俊容上也难得露出了一丝怒火。 行天云看着他,良久,薄唇轻启:“是。” 闻言,行天雨终于怒不可遏地向行天云挥出了一拳,“你混账!” 行天云没想到行天雨会突然向他出手,猝不及防硬生生挨了一拳。 他用指腹拭去嘴角的血迹,看了行天雨一眼,脸色愈发的阴沉,大有山雨欲来之势。 行天雨却善不罢休地继续怒声质问道:“既然你不爱她,当初为何要娶她?” “你以为我想吗?”行天云似乎也动怒了,“那老家伙拿青衣要挟我,说我只有娶了她他才会答应让青衣进门。” “你居然被一个青楼女子迷得晕头转向!”行天雨极是不齿和鄙夷。 “青楼女子怎么了?”行天云双眸一眯,危险地逼视着行天雨,相信只要行天雨再说一句抵毁的话,他就绝不会善罢甘休。 可行天雨又怎会怕他,论武功,他绝不在他之下,所以无惧无畏地直接对上行天云阴骘的黑眸,不怕死地道:“你以为她是真的爱你吗?她只不过是爱上了你的身份,爱上了你能给她带来的财富地位,偏你像个傻子一样相信了你们之间那所谓的爱情,等到哪天她遇到了一个比你更有钱有势的人,你信不信她会毫不留情地一脚把你踢开!” 精彩! 漂亮! 不知什么时候又重新躺回睡椅上的东方情在听了行天雨的话后忍不住在心中为他喝彩。 只不过,这边话音刚落,凉亭外突然响起了一道尖锐的声音。 “行天雨,有胆你再说一遍!” 闻言,东方情讶然地挑眉,露出了一抹兴味十足的微笑。 这场戏真是愈来愈精彩了呢。 “青衣!”行天云见到突然出现的青衣,不禁感到有些意外。 行天雨轻瞥她一眼,冷嗤道:“你以为我不敢么?” 他可不怕她,准确说他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 “我可是你的嫂子,你居然敢这么说我?”青衣凤眸怒睁,狠狠瞪着行天雨,竟对身旁的行天云视若无睹。 “我的嫂子只有东方情一人,你,还不够资格让我叫你一声大嫂。”行天雨对她极是不屑,俊容上还有深深的鄙视。 “你……”青衣气得说不出话来,眸光不经意看到正一脸惬意地躺在睡椅上的东方情,见她正好整以暇地像看戏般看着她们,脸上怒意更甚。 她冲过去,一把揪住东方情的衣领,将她从睡椅上拽起,一双喷火的美目恨恨地盯着她淡定从容的脸,咬牙切齿道:“都是你这个女人,上次投池没死成,你怎么不再去寻死?” 她将所有的怒火恨意全撒在东方情身上。 东方情伸手将她的手从胸前挪开,一派悠闲道:“生命诚可贵,我为什么要去寻死?我堂堂天龙堡的少夫人,每天穿金戴银,山珍海味,还有无数的下人供我差遣,我干嘛要跟自己过不去,整天寻死觅活的,如果我死了,岂不是便宜了别人?妹妹你说是不是?”语罢,又重新躺了回去,望着青衣铁青的脸,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极是开心的笑意。 “你……”青衣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东方情恨声道,“没想到上次没死成,反倒变得伶牙俐齿起来了,你等着,这天龙堡少夫人的位子早晚有一天会是我的。” 她怎么也没想到东方情寻死没成,反倒性情大变。若是在那之前,她相信她有绝对的信心夺到她想要的,但如今,她却没了十足的把握。 “这我当然知道,但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你就永远也当不了天龙堡的少夫人,除非……等到哪天我玩腻了,不想玩了,到时候我会考虑将这少夫人的宝座拱手相让与你。”东方情含笑睨着青衣,脸上的不以为意似乎从未将这少夫人的头衔放在眼里。 玩? 在场的几人听了脸上均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难以置信。 而其中又以行天云为最。 “你居然在玩?”他咬牙切齿,对她不把他当回事心中突然一阵发堵。 “怎么,你心疼了?”东方情斜睨着他,脸上挂起一抹媚惑人心的微笑,悠然道:“不然,你也可以现在就休了我。” 她含笑看他,清莹水眸中满是挑衅的意味。 “大嫂!”行天雨连忙出声阻止。 “天云,她都开口要你休了她,不如你就成全她吧。”青衣眼中掠过一道惊喜,连忙抱住行天云的一只胳膊,满是期盼地看着他。 而行天云并不言语,只紧紧盯着东方情悠然自得的小脸,心里突然有一种很想将她撕碎的冲动,只是…… 东方情似乎从他纠结的黑眸中读出了什么,不由挑眉,调侃道:“怎么,难道你舍不得我?又或是你其实根本就没有那么喜欢青衣妹妹?不过我劝你还是趁早做决定,不然等哪天我不想玩了,说不定我会休了你!” “你就真的一点不在乎?”行天云沉声问道,黑眸里翻滚着凛然的怒意。 闻言,东方情忍不住嗤笑起来,“在乎?我在乎,你又会在乎吗?刚才是谁说我的生死与他无关的?” “天云,她都说她不在乎了,你就不要再犹豫了,你不是早就想休了她吗?如今她自己想走,你正好可以做个顺水人情,这样不好吗?”青衣见行天云脸上似乎有些挣扎,心里突然有些慌了。 “你闭嘴!”行天云朝她吼了一声,然后朝躺在睡椅上的东方情阴沉道:“我是不会让你离开天龙堡的,想都别想!”语毕,转身踏出凉亭,头也不回地离去。 “天云?!”青衣愕然,愣愣地看着行天云如一阵风般离去,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他居然吼她! 而且还是为了另一个女人! 相识四年来,他从不曾对她动怒过,更不曾吼过她,可今天他居然为了另一个女人对她怒颜以对。 她转身盯着东方情,杏眸里充满了浓浓的恨意,“东方情,你给我记着,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总有一天,我一定会亲自将你赶出天龙堡!” 东方情闭上双眼,凉凉道:“但愿有那么一天吧。“ “只要有我在的一天,天龙堡什么时候轮到你作主了?”对青衣,行天雨可没有什么好脸色,见她公然跟东方情对峙,他更是对她反感至极。 “哼!”青衣银牙紧咬,狠狠瞪了东方情和行天雨一眼,也转身愤然离去。 待青衣离开后,此时亭子里又只剩下东方情与行天雨两人,还有那站在亭外犹自颤抖的小月。 行天雨深深注视着东方情那怡然自得的娇颜,漆黑的眸子里写满了无尽的担忧,其中还有一丝疑惑和探究。 “小叔这次会在家呆多长时间?”东方情闭着眼突然问道。 行天雨愣了愣,半晌才答道:“最近一段时间都不会出去。” “是么?”东方情唇角微微勾了勾,不再言语。 行天雨怔怔地盯着她良久,见她不再说话,似乎也并无开口的打算,遂悄声离开。 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东方情终于睁开眼,望着已经空荡荡的亭子,嘴角不禁扯出一丝冷笑。 相约 行天云开始避着东方情,就连吃饭也常常借故不来,而青衣每次见到东方情时都是一脸的含怨带恨。 对于行天云的缺席,苏老夫人竟不闻不问,老谋深算的脸上总挂着一丝令人费解的微笑。 在这笑容背后隐藏的深意,大概只有东方情能懂。 这一日,东方情主仆俩早早地起了床。因为今天正好是叁日之约,她们得进城去取前几日订做的衣服,而且与那方依依也有约定。 对于进城,东方情其实并没怎么放在心上,倒是小月,兴奋地一夜未睡,今早起来更是手脚麻利,只用了平时一半的时间就将一切打点好,然后睁着那双纯净无邪的大眼满脸期待地瞅着东方情。 “走吧。” 东方情无耐地轻笑起来,毕竟小月才只有十六岁,正是孩子贪玩的年纪。而且自她进了天龙堡,就再也没出去过,所以对外面的世界很是向往。 “是,夫人!”小月立即欣喜地笑了起来,开心地像是得到糖的孩童。 主仆俩再次出了天龙堡,来到城门口,正准备入城,就见一道娇俏的红色人影突然飞奔至她们眼前。 “情姐姐,你可终于出来了,我都在这等了半天了。” “不是约好在聚仙楼吗?”东方情眸中闪过一丝讶异,没想到这小妮子居然跑到城门口等她来了。 还真是急性子呢! 方依依甜甜一笑,亲昵地搂住东方情的一只胳膊,开心道:“因为我想早点见到情姐姐啊!情姐姐,你今天真美,连我都要被迷住了呢。” 今天,东方情穿了一件淡绿色轻纱薄裙,如云墨发只是简单地挽起,然后用一支木簪固住,整个人盈盈玉立,宛若那水中仙子,清新淡雅,美丽脱俗。 “是吗?”东方情斜睨她一眼,眸中含着淡淡笑意,“再美哪里及得上妹妹你呀!” “姐姐一定是在取笑我,我哪里能比得上姐姐呀,在我眼里,情姐姐才是这世上最美的,就连那临香阁的花魁跟你比起来也要逊色一筹呢。” 方依依满眼崇拜地望着东方情,她承认,东方情是她见过的最奇特的女子,所以她才真心地想要跟她交朋友。若是其她的庸脂俗粉,她才不屑认识她们呢。 “临香阁?”东方情低低念着,忽然展颜笑了起来,“这就是你所说的好玩地方?” “姐姐真聪明。”方依依眼一愣,随即又露出一抹赞赏之色。 “不过姐姐应该知道这种地方只有晚上才营业,所以白天呢,我就带姐姐在这龙阳城里好好逛一逛,不知姐姐意下如何?” “客随主便。”东方情微微一笑,并未推拒。 “那走吧。”方依依打了个响指,拉着东方情的胳膊就朝城里走去。 守城的官兵一见方依依,立即露出讨好的笑容恭敬相送。 “夫人,什么地方只有晚上才营业啊?”小月跟在东方情的身后,百思不得其解。 “去了不就知道了。”东方情淡淡笑了笑,并未告诉小月那是什么地方。她知道这小丫头若是知道了,恐怕就是打死她她也不会去的。 这次,小月似乎听出了东方情话中的意思,不禁惊愕地瞠大双眼,问:“夫人,那我们今晚不回去了吗?” 东方情驻足,敛去脸上的笑意,轻轻瞥了小月一眼,淡然道:“你若想回去可以先行回去。”语毕,又迈开脚步向前走去。 小月愣住,又连忙追了上去,急急道:“夫人去哪小月就去哪,小月是不会撇下夫人一个人回去的。”她以为东方情是生气了,但又不明白她为何生气,她明明没有说错什么啊。 方依依领着东方情主仆二人在城里到处晃荡,但凡是有什么好玩的、好看的、好吃的她都带她们领略一番。结果,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叁人肚子已然撑饱,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了。 于是她们来到一间装修精致简朴的茶楼,要了一壶茶和几盘糕点,临窗而坐,由上自下慢慢欣赏起下面热闹非凡的景象。 只是好景不长,没一会儿就见楼梯口处急匆匆跑上一个人,而且目标似乎就是东方情她们。 “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丁叁,什么事大惊小怪的?若是没有个缘由,本小姐立即废了你!”方依依一眼便认出了来人正是她家的一个家丁,不由柳眉倒竖,那娇蛮的大小姐脾气立即显露无遗。 丁叁喘气如牛,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小姐,老爷、老爷心病又犯了。” “什么?!”方依依花容失色,立即自椅子上站了起来,焦急问道:“那我爹现在怎么样了?” “陈大夫已经在给老爷医治了,只是……”丁叁吞吞吐吐,不敢接着往下说。 “只是什么?”方依依更加心急,几乎想冲过去将丁叁倒提起来,然后将他的话一骨碌地全倒出来,省得急人。 “只是张大夫说老爷这次的病发得很急,很突然,情况似乎不容乐观。”丁叁有些胆怯地垂着头,不敢抬头看方依依一眼。 闻言,方依依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喝茶,满脸歉意地对东方情道:“情姐姐,今天恐怕不能带你去玩了,改日我一定登门致歉,还请情姐姐莫怪。” 东方情谅解地笑道:“怎么会?妹妹还是快些回去吧。至于登门致歉那倒不必了,不过妹妹若来天龙堡做客,姐姐还是欢迎的。” “谢谢姐姐,那我先走了。”方依依说完,连忙与那丁叁急急离去。 如今,这二楼之上,偌大的茶厅只剩下东方情主仆俩。 从窗口望去,方依依与丁叁的身影很快淹没在人来车往的人流中。 小月从窗口望了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夫人,方小姐走了,那我们今晚还要去那个临香阁吗?”她总觉得那临香阁一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为什么不去?”东方情执起茶杯,悠悠品着茶。 她倒要去看看,这龙阳城的第一花魁究竟是何等的仙姿绝色。 直到日头偏西,东方情看看外面的天色,再看看那已然趴在桌上睡着的小月,伸手在她头上轻敲了一下,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这丫头,昨晚不睡觉,现在居然睡着了。 “唔。”小月被突然叫醒,抬起睡眼惺忪的小脸茫然地看着东方情,“什么事,夫人?” “走了。”东方情起身,从袖袋中掏出一碇碎银丢在桌上,然后转身离开。 “等等我,夫人!”小月见东方情离开,立刻睡意全无,连忙起身追了上去。急忙之中撞到了桌角,痛得她一张小脸全皱在了一起。可她不顾疼痛,一刻也不停顿地追了上去。 来到外面,远远地就见前方不远处围了一大群人,正不停地指指点点,纷纷议论着什么。 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与己无关的事,东方情向来不愿多管。只是当她绕开他们打算离开之际,忽然从人群中传出一女子的哭泣声与一男子的喝骂声,令她不由停住了脚步。 精┊彩┇文┊章:woo18νip﹝wσo18νip﹞woo18.vip 劝离 “哭什么哭,老子再问你一次,钱呢?” 人群中,一中年男子对着一坐在地上的年轻女子怒目喝道。 “家里已经没钱了,钱早就被你全部拿去输光了,哪里还有钱哪!”坐在地上的女子披头散发,不停地掩面抽泣着。 “没钱?那你这个月给人家做工的工钱呢?” “已经都给你了。” “啪!” 男子一巴掌重重掴在了女子脸上,力道之大一下子将那女子打得趴在了地上。 “你敢骗老子,这个月就那么一点?说,你是不是嫌老子老了,所以把钱偷偷藏起来准备养小白脸?我告诉你,你今天若不把钱交出来,看老子不打死你!”男子将衣袖挽起,作势欲打。 “家里真的没钱了。” “我看你是欠打!”男子说完高高扬起手,正欲挥下去却突然感到手腕被人紧紧抓住,不禁疑惑地回头望去。 却不想身后站着一个貌若天仙般的美人,立即两眼露出淫光,目光直直地盯着美人那高耸欲呼的胸脯,淫猥道:“美人,你这是做什么?是不是想要哥哥我陪你?”说着,伸手反握住美人的白皙玉手,轻轻抚摸着。 东方情抽回手,冷不防给了那男子一巴掌。 “小贱人,你居然敢打老子?”男子捂着被打的脸,恼羞成怒。 “这是给你一个警告,只会打女人的男人,根本不是男人,是个废物!”东方情冷冷瞥了那男子一眼,然后走到那坐在地上不停低泣的女子身边,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女子抬头,顷刻间,一张惨不忍睹的小脸出现在眼前,那张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额头高高肿起一个包,嘴角还有斑斑血迹,极是狼狈。 见状,她眼中的冷意不禁更甚。 “他为何打你?”即使女子不说,从他们刚才的对话中她也已猜出了大概。 而她,最痛恨的就是男人打女人,那不是男人威风的体现,而是无能的证明。 “老子管教自己的女人,与你何干?”男子怒道。 女子感激地看了东方情一眼,听到她的问话后又迅速地垂下了头,轻声道:“他把家里的钱全拿去赌,输光了又回来要,可是家里根本就已经没钱了。” “没钱?你少装算!你娘给你的那只玉镯呢?你把它藏哪去了?”男子在一旁插嘴,摆明了不相信自己妻子的话。 “那是我娘送我陪嫁的玉镯,也是我娘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我说什么也不会把它给你。”女子抬头大声反驳,脸上有着令人不容抗议的坚决。 男子闻言,突然露出一抹恶劣至极的无赖笑容,道:“你都是老子的了,那镯子自然也是老子的。我劝你最好快些将那镯子交出来,不然……老子让你好受!” 见状,东方情脸上闪过一丝厌恶之色。 她低头看着女子那鼻青眼肿的脸,发现她瘦小的身子不停地微微颤抖着,似是很怕自己的相公,不禁有些同情起来。 “他经常这么对你么?” 女子轻轻点了点头,“嗯,只要没钱了,他就会这样。” “既然这样,那你为何还跟着他?” 东方情甚至可以想像得到,眼前的这个女人究竟过着怎样的一种日子,丈夫稍有不如意就会对她拳打脚踢,随意辱骂,这样的男人,这样的日子,有何意义。 “他是我的丈夫,我不跟他,还能去哪?”女子声如蚊吟,一双手不停地绞弄着自己的衣角。 闻言,东方情在心中深深叹息一声,道:“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女人嫁丈夫,无非是想找个依靠,让自己的后半生有个可以相扶相依的伴,哪怕穷点苦点也无所谓。可是,如果自己的丈夫成不了自己的依靠,反而对自己非打即骂,不知疼惜,那为何还要跟自己过不去,作贱自己?夫妻在一起过日子难免会吵吵闹闹,可如果一个丈夫不知疼爱自己的妻子,横竖看不顺眼,那不如早点分开的好,各自放各自一条生路,这样岂不更好?”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东方情知道,在这个落后的古代男尊女卑似乎早已成习,什么叁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些在她看来全是狗屁。 正是这一条条女诫,禁锢了多少女子的身心,让她们不敢勇敢地去追寻自己的真爱,让原本相爱的两人彼此成了终身的遗憾。 听了东方情的话,那名女子被深深震撼着,开始低头沉思起来。 良久,她才抬头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面色迟疑不决,“可如果我被休了又能去哪?我娘已经不在了,我爹是绝对不会让我回去的,他丢不起这个脸。” 这时,那名男子也在一旁高高地昂起头,如一只斗胜的公鸡,骄傲地道:“没错,如果你被我休了,不但连家都回不了,还要受尽街坊邻居的白眼,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办!还不如乖乖给老子挣钱,日后再给老子生个白白胖胖的儿子,说不定老子会对你好点。” “谁说让你休了她的?”东方情冷冷睨他一眼,见他一脸的得意,眼中的厌恶不禁更增。 “不、不是你刚才说的么?”男子傻了眼,望着东方情的冷颜愣住。 “我是说了没错,我只是让她休了你而已,谁说只有男子可以休妻?谁又规定女子就不能休夫?”东方情冷凝淡漠的话语一出,立即惊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女子休夫? 前所未闻! “姑娘,谢谢你,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时,那名女子再次看向了自己的丈夫,眼神坚定,神情坚决,不再似刚才的胆怯柔弱,而是散发着一种异样的神采。 正是这抹神采让之前一直强横凶霸的男子为之一怔,心中陡升出一种无边的恐惧。 “相公,我们……还是和离吧。”女子轻声道,脸上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淡定与从容。 这下,男子彻底傻住了。 半晌,他“咚”得一声跪在了女子身前,扬手给自己一个又一个清脆又响亮的巴掌。 “娘子,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去赌博了,再也不会动手打你了,我会老老实实地找份工作,努力挣钱让你过上舒心的日子,求娘子再给我一次机会。”他悔恨不已地求道,说着说着竟然痛哭流涕起来。 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难看! 东方情极是不屑地撇撇嘴,扭头不再看他,却正好撞上女子征寻的目光。 她对她微微点头,“记住,机会只有一次,切不可一而再、再而叁地纵容,否则,他是不会悔改的。” “谢谢姑娘。”女子突然朝东方情深深躹了一个躬。 东方情急忙将她扶起,微笑道:“不用谢我,我只是说说而已,至于怎么做还是得看你自己。”说完,在众人的目送与议论下,与小月一前一世悠然离去。 那些围在一起的观众见没戏可看了,也都纷纷离去,原本拥堵的大街一下子通畅了许多。 东方情主仆二人才走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喝彩的掌声。 “姑娘不仅貌若天仙,思想更是独树一帜、与众不同,着实令在下钦佩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