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凰明枭》 第1章 天齐湖 (一)天霁湖 起风了。 风夹杂了从不远处雪疯上卷来的些许雪片,卷起了跪坐在湖畔如冰雕一般她的乌黑的发丝。她微微动了动,将右手中的法杖紧了紧,抬起了头,睁开双眸,凝视着面前那宽广蔚蓝的湖面。 果然,湖面微微波动了起来。她皱起了眉头。 风已经停了。然而诡异的是,湖面的波动并未消失,相反,湖水如同被煮沸了一般,隐隐开始翻腾起。空气中开始回荡起刺耳尖细的厉啸声。有黑色的雾气在蓝得如同初生婴儿眼眸一般的湖面上缓缓沁出。若细看,沁出的黑色雾气竟然开始开始缓缓凝集成无数人的形状。 空气中的不安愈来愈盛。她终于动了。干裂的嘴唇缓缓开阖,低沉悲悯的咒语如流水一般泻出。灵木缠绕成的法杖上端镶嵌菱形湖蓝色宝石也开始发出柔和的白色光芒。 黑雾般的亡灵仿佛茫然了一般,停止了凝集。空中的尖啸声弱了下去,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盛的啜泣声。 “父亲……母亲……”“回家……”“不想死……”“疼……” 亡灵们重复低声诉说着生前的怨念。赫然是九十岁的孩童的稚嫩声音。带着茫然和委屈。 “人离难,难离身……一切灾殃化为尘。不如归去!”她念咒的声音在最后一句陡然由温柔化为严厉,举起了法杖。法杖上宝石光芒大胜,竟在瞬间笼罩了方圆百里的天霁湖。湖面之上,触及到那道乳白色光芒的黑雾亡灵瞬间被净化,脱湖而出,变成透明的孩童形状,而后消散不见。 湖下的黑雾剧烈的翻腾了一下,似乎恐惧白色光芒的力量,不甘的震动了片刻,无奈的再次潜了下去。 湖面再次安静。 她重新将法杖重重的搁在了地上支撑住即将倒下的身躯,这般动作都使得她光洁的额头带上了细密的冷汗。再次闭上眼,她进入了入定的状态。 “要赶快……恢复过来……不然,怨灵出世,将生灵涂炭……”她想着。意识再次坠入了黑暗中。 第2章 宫主 (二)魔殿 好冷。 不知道入定了多久,她蹙了蹙眉头。湖中怨灵没有异动,她分秒必争的休息着,舍不得睁开双眼查看周遭情况,亦舍不得调动刚刚恢复过来的一点法力让自己觉得暖和点,于是只是轻轻的缩了缩,本就娇小的身躯显得更加单薄。 冷意更甚。她打算仍旧不予理会时,耳边却响起了一声轻笑,她浑身巨震,立刻警觉的睁开了困顿的双眼。映入眼眸的,是一位白衣女子。她嘴角含笑。已过韶华年龄,眉眼却仍旧顾盼生姿:“眀凰,天霁湖怨灵最近暴动得好像越来越频繁了。” “是,宫主。”眀凰沙哑的回答。 “再祭献三百个孩童,本座的神位便可建成。到时候,我白水依便能返回无墟界,再次为神祗。眀凰,在这期间,我不希望看到天霁湖有任何异动。毕竟,天下苍生里,当然有你,以及明枭的家人。”白衣女子笑道,柔如春风,却让眀凰生生打了个冷颤。 “明枭已赶往昆仑山下参战。呵呵,就算中原各国联手对抗我明水神宫又如何?那些如蝼蚁般的人类,在神界的术法面前,还不是轻易的就灰飞烟灭了?”白水依嗤笑,扔下一个玉质的药瓶,仿佛心情很愉快,“这些丹药够你支撑十天了。一天不要吃超过3颗。除非你也想变成天霁湖的怨灵。” “谢宫主赏赐。”眀凰面无表情。 “事成之后,我会解除你和明枭的离魂锁魄,放你们自由。”白水依随手画出一道光幕,回头对眀凰笑道。而后步入其中,消去了踪迹。 眀凰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渐渐消失的光幕,眼中放出希冀的光芒。她苍白枯败的容颜仿佛在刹那间有了夺目的光彩。她嚅嗫着轻声道:“谢宫主。” 泪珠却沾上了睫毛,结成了晶莹剔透的冰珠。 远处的雪山之巅,是锁着她和明枭一魂二魄的明水神宫坐落的地方。 明为明水神宫,却被世人唤作,魔殿。 第3章 心愿 (三) 一天。过了这个夜晚后,就可以和他离开。 眀凰冻僵的手上已然出现了数十道如刀割裂般的伤口。那是落网的怨灵尖啸者攻击她后留下的伤。 只有她自己知道,湖中的怨灵数目已经接近了她承受的极限。七天前三百道新魂的加入,使得怨灵越来越容易惊醒,继而暴动。而她,再也不能进入沉睡,只能终日睁着双眼,警惕着天霁湖的任何细微的动静。 然而,这两天,怨灵们仿佛安宁了下来,远处雪山之巅依旧熠熠发光, “明枭。明天,我们就自由了。” “我们离开这个神乱世的地方,去西域的小国家。” “我们隐居。你打猎,我做饭。” “等我,明枭。只要白水依成神,镇住天霁湖怨灵,我就可以……” “成神?她成不了神。” 湖底突然传来一个尖细稚气的声音。她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看着月光下依旧平静的湖面,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问:“谁?!你说什么?” “我说,白水依无法成神。她太着急,杀戮太多,神位需要的应该是纯净信仰,她却用了灵童对死亡的恐惧。这样的神位不纯净,只能成魔。” 随着飘渺稚气的声音再次响起,天霁湖剧烈的再次颤动起来。眀凰捏紧了手中的玉瓶,暗暗计算着。今天才吃了一颗,应该能挺过去…… 然而,以往的黑雾般的怨灵却并没有按她预期的那般出现。只是湖面抖动的越来越剧烈,正中心开始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正中,缓缓浮起一个□□岁的,身着小红袄的女童。女童已不再是黑色雾气形态。除了没有双脚外,她全身其他地方已经化为实体。而其他黑色怨灵竟然已经销声匿迹。 仿佛看到了眀凰眼中的不解和戒备,女童从湖中心缓缓飘了过来。眀凰眼神凌厉,手指轻划,迅速结成一个方圆百米的结界,将自己和女童圈了进来。而法杖更是光芒大盛,将主人周身保护了起来。 “凰姐姐。” 女童没有开口,眀凰却听到一声熟悉的叫唤声。声音软软绵绵的,清甜温柔。她猛然直起身来,看着已然飘到自己面前的女童,一脸不可思议:“妹妹……” 女童没有眼白。脸色青白。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死亡气息。怨念凝聚的小小的身躯冰冷而僵硬。 眀凰开始发抖,抱住眼前的小小孩童,泪珠掉了下来:“妹妹……” “凰姐姐。宫主将我们村庄屠了,十三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包括我,都在这个湖里呀。其他没有灵念的,都被杀后焚烧了。” “爹娘死了。” “凰姐姐。我不愧是你的妹妹啊。我的身体所含的灵力,是湖里最强大的。我们决定利用这个身体凝结成魔,找宫主报仇。” “姐姐快逃。他们的怨念太深,我要控制不住了……” 女童在眀凰的怀抱里,表情诡异却温柔。只是,最后一句话毕,她抬起了手,轻点在眀凰额头上。黑色光芒大盛,眀凰被狠狠的弹开,撞到了结界上,吐出一大口血,脸色委顿下去。 女童表情复杂,只剩眼白的眼眶中流出血泪,而后她的神色恢复冰冷,转身,往湖对面的雪峰之巅飘去。 湖面掀起了滔天大浪,一具具孩童尸体从水底缓缓浮起,僵硬而无生机的,全数保留着死去时天真懵懂,却又惶恐的表情。他们齐齐的面对着雪峰之巅露出点点烛光的华美宫殿,露出怨毒的表情。 这些年……从来没有办法浮起来。被祭祀的身体沉重如铅。都是带有灵力的孩子,身体死亡了,破碎的神念仍旧残存着,却被沉重的身躯拉到湖底。 多么清澈的湖啊……那么蓝,那么透明干净的水,然而湖底却那么黑。一层一层的尸体,多少尸体啊……黑暗中滋生的恐惧和迷惑仿佛要将沉重的身体都吞噬掉了。可自己却还那样存在着,要生不能生,要死不能死。 逃不出去。偶尔有残念强大的向往光的冥灵孩童,在接触到光的时候,便魂飞魄散。 逃不出去。终于明白自己死掉了,再也不能奔跑着投入家人的怀抱撒娇,再也不能买街角那个艺人做的糖人。再也不能偷偷溜去隔壁的哥哥姐姐家蹭个鸡蛋吃…… 逃不出去。终日被冰冷的湖水围绕,如铅般沉重的仇恨和怨念。 怎么能不恨? 于是原本纯净的神念便生生蜕化成怨灵。吞噬掉身边一切生物。活泼的鱼儿,美丽的水草,甚至比自己弱小的孩子的魂灵,无一幸免。而后,历练而成的上千条厉灵,每日都叫嚣着,妄想冲破天霁湖的禁锢,去明水神宫报仇。 然而,出了水面,便被那如最纯净的阳光般的女子净化,转世。 怎么能不恨? 和那女子的妹妹做了交易。用她的身体,复活成魔。上万条鲜活的生命堆积而成的魔。而后,杀掉那个自称神祗的明水宫主,屠尽世人。 杀吧。反正…… 反正自己被抓来时,亲人已经全都死去了。 没什么好留恋的。 没什么…… 第4章 妹妹 眀凰骇然的看着眼前那原本美得如同仙境一般的天霁湖,如今凄惨诡异如同修罗地狱一般。而那个从前,还会保住她,叫她姐姐的女童已经飞到了结界边境,随意的一挥手,结界便碎裂成点点光芒消散开来。眀凰犹豫了一下,从玉瓶倒出两颗银色丹丸,一口服下,双手扣住法杖,开始念咒语。 咒语艰深晦涩。女童仿佛感觉到了危险,转回身,尖叫着,急速朝眀凰飞了过来。 “净。” 最后一个音念毕,湖面上沸腾的浪瞬间恢复平整,孩童们的尸体如遇到阳光的积雪,缓缓化成透明液体,而后挥发成白雾,消散。 女童娇小的手正停在眀凰额际,眼神诡异狠厉,却生生停住,不能再进一分。 “好,你不让我们杀你姐姐,那么我们就告诉她一些事情。” 女童自言自语的收回手,表情怨毒却开心无比的看向了眀凰:“你不知道的是,明枭出去征战早回来了。” “只是他死了。他在祭祀场中看到了**妹,妄想救出她,结果打乱了祭祀仪式,被明水神宫宫主活生生钉死在祭祀台上。魂魄尽散。” 眀凰抖了一抖。 “他的家人,也被屠了。” “你不信?那么这个,可以让你信了吧。”女童看着眀凰怀疑的神色,从小红袄里掏出一个小盒子。盒子只有拇指大小,却无比精细复杂。上面刻着两个小字:明枭。 她认出来了。那是离魂锁魄后,乘放一魂两魄的容器。 她接过小盒子,颤抖的打开。里面有一黑两白的两颗珍珠。见到空气,便轻轻化成了粉末。 魂魄灭,人必逝。 女童仔细的看着这个清秀单薄的女子眼中仅有的一些神采终于归于湮灭,心里不禁有些微微恐惧。眀凰只是收起了法杖,静静的看着她。嘴角逐渐浮起一丝微笑。 “姐姐?”女童恢复了原先的温柔,看着眀凰怯怯的拉了拉她的衣角。 眀凰只是静静将玉瓶里的丹药尽数倒出,服下后,蹲下,眼神温柔的看着死去的妹妹。 “姐姐。”女孩伸手抚摸着眀凰的脸颊,表情天真懵懂,“我们去杀了他们所有人。” “好的。不过。”眀凰顿了顿,看着一脸不可置信表情的妹妹,将法杖从她心脏中抽离出来,淡淡的说,“妹妹。你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就交给姐姐吧。” 厉灵们呼啸着从女童心脏上的裂缝逃逸出来,四散而去。眀凰恍若未见,只是小心翼翼的捧着明枭碎裂的魂魄,缓缓朝明水神宫飞去。 明枭。 我的爱人啊。 最后一天……我来找你了。 还是晚了么?什么都没法挽回了? 嘴边绽放出一个温柔的笑,眀凰缓缓的对着小盒子中的粉末喃喃到:“枭。我来接你回家。” 第5章 明枭 极寒之地,明水神宫内,终日面对着杀戮。可因为有你,才觉得心底还存有那么些温暖。 你是多么善良的人啊。为了不使我的双手沾满血腥,你主动学习杀戮的术法,却让我学习救赎。一起完成暗杀任务时,你总是一个人去解决掉,只为了不让我面对血腥。 明明自己也憎恶血腥,每次杀人后都要在温泉里浸泡一整天不肯出来。 如今,你死去了,却在这般污秽血腥的场所。 不过没关系,枭。天已经亮了。我承诺,今日可以和你一起离开。还好,我来接你了。 眀凰看着祭祀场中央,被钉死在巨大冰刺上的熟悉的身影,脚步一虚,险些晕倒。 她抚上了冰刺,冰便缓缓的融化掉了。冰刺上的人眼神温柔,还如生前一般生动无比。当初死的那瞬间,他这般温柔的表情,是因为觉得,可以救自己的妹妹吧? 只是如今,这两人都不在了。 眀凰紧紧的抱住明枭僵硬的身体,一动不动的。 要哭么?心底一片空白。除了微笑,连疼痛的表情都做不出来。心底一片平静。是了,是平静。 哪怕呆了不知道多久,直到祭祀场上齐齐跪倒上百人,齐刷刷的结了自尽的手印,她仍旧心底一片平静。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般。 眼里只有那熟悉的容颜。他嘴角那丝浅浅的笑,仿佛是她生命里最为深刻的一个记号,永远都擦不掉。 什么都不想,才不会心痛。 “眀凰师姐,求你救救天下。” “宫主在和天界神祗交战,已然战死。” 是么?那样就没办法复仇了啊。 “我们都已经不再受制。但这一仗,门中弟子也就剩我们这上百人了……”不再受制……明枭,如果你再多活这十天,多好?我们定可以一同离开,远离这个梦魇般的地方…… “不谈天下苍生,但大家的家人都深陷危险,而我们能力不够,不能对抗怨灵。” “如今生灵涂炭,中原各国人民死伤已经过半,大家都不敢出门,然而怨灵们仍然不管不顾的嗜杀……死去的人化作新的怨灵,情况已经快无法控制……” “这哪是人界?已经和修罗魔界毫无区别了啊!” 可是,这与我何干?我想保护的人,都已经死去了…… “师姐你醒醒!要是明枭师兄知道因你放出怨灵,害死千万人命,他为你做的一切不都白费了吗?!如今明水神宫成了众矢之的,我们尚且知道要弥补,但放出怨灵的师姐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呢?” 领头结着印,大声说话的是一个叫灵鹜小姑娘,才十五六岁,平日最喜欢黏着眀凰和明枭。听到明枭的名字,眀凰缓缓的动了动。 灵鹜见有效,不禁一喜,随后大声说:“眀凰师姐,我们知道依你的力量也不够将怨灵尽数绞杀,有人去查了下,说怨灵并未走得太远,还在昆仑附近,你赶过去还来得及!而我们,决定自尽祭天,换得给你一击的力量。” 灵鹜脸庞仍带稚气,眼中浮现出对生的留恋和对死的恐惧。她努力抽了抽鼻子,轻声说:“灵鹜不懂大义。但灵鹜知道,灵鹜从小喜欢的男子就在中原……还有灵鹜的父亲,母亲。请眀凰师姐救救他们……” 眀凰抬头,怔怔的看着她。灵鹜对她璀然一笑,结下了最后一个印,缓缓的阖上了眼。身后的百人也一同按下了手印。瞬时,殷红的光芒从百人的尸身上涌出,直向眀凰涌去,将她层层包围。而后,祭祀场上一片寂静,百人的尸首已经化为青烟。 而明凰手中的法杖,却在围绕在她身旁的光芒散尽后,化成了一柄透明的血剑。 “枭。如果我不去,你肯定会怪我吧?” 眀凰帮怀里的男子理了理发,说:“那么枭,我们一起去吧。” “这次,我们并肩作战。” 第6章 救赎 (七)结局 那是一个传说。 那年,沦落人间的神为求神位再次进入神界,不惜乱世,杀戮无数,导致怨灵肆虐,战祸四起,人间恍如魔界。 终于,在那个晚上,上万怨灵集结,从昆仑山天霁湖逃逸。途径的七个城市,人口一夜蒸发。 正当怨灵来到第八个城市时,一位白袍女子和一位已然死去的黑袍男子出现在城中央上空,手持透明的,散发着血色光芒的冰剑。 男子宛如睡着般安详。女子看着他,眼神温柔。 怨灵们放弃城中居民,朝着女子包围过去。一时间,天地失色。 然而,女子只是挥了一剑。 被怨灵遮住的原本阴沉的天空,仿佛被那一剑破开了一道口。 乳白色的光芒从那道裂缝中倾泻而出。触及到乳白色光芒的怨灵,如同遇到了阳光的积雪一般融化,消失。 光笼罩了方圆千里。没人看到那时候的情况。等所有人恢复视觉时,怨灵已经被绞杀。 阳光透过阴云。一切重归平静。人群雷动。 只剩女子抱着眉目安详的男人。微笑着,降落到地。 等大家涌向她欢呼时,才有人发现,她已然死去。 大家想厚葬这位女英雄。只是刚刚触碰到她的遗体,她和男人,便化为了湮粉,随风而去。 可人们分明听到了她的一声轻叹。 “人离难,难离身……一切灾殃化为尘。不如归去啊,不如归去……” 第7章 冬之色 あなたから許された 被你允许的 口紅の色は 口红的颜色 からたちの花よりも 比枸橘花 薄い匂いです 更浅的味道 くちづけもかわさない 也不去亲吻 清らかな恋は 纯洁的爱恋 人からは不自然に 在别人看来 見えるのでしょうか 可能不自然吧 いつでもあなたが悲しい時は 总是在你悲伤的时候 私もどこかで泣いてます 我也莫名地悲伤 恋する気持に疑いなんて 不用怀疑 はいれる隙間はありません 也就是恋爱的心情 あなたなら仲のいい 能把你 友達にさえも 微笑地 微笑んで紹介が 介绍给好朋友 出来る私です 的我 あなたからいただいた 在从你那里受到的 お手紙の中に 信中 さりげない愛情が 可以感受到 感じられました 毫不在乎的爱情 倖せのほしくない 不希求幸福的 ぜいたくな恋は 奢侈的爱恋 世の中にめずらしい 在这个世界上 ことなのでしょうか 很少见吧 突然あなたが死んだりしたら 如果你突然死掉了 私もすぐあと追うでしょう 我也会紧随而去吧 恋する気持にためらいなんて 没有在恋爱心情上 感じる時間はありません 犹豫的时间 あなたなら他の子と 即使看到 遊んでるとこを 你和别的女孩子玩耍 見つけても待つことが 也能等你 出来る私です 的我 第8章 追逐着爱 パジャマのままで走って来たの 穿着睡衣跑过来 暗やみの中あなたを追って 在黑暗中追逐着你 電話の声の淋しい響き 电话的声音,寂寞的声响 気のせいだけですまされなかったの 不能只是当成是错觉 ほんとの気持が聞きたいの 想知道你真正的心情 ひとりでどこかへ行かないで 不要一个人跑去哪里 うまい言葉が見つからなくて 找不到适当的语言 ただ泣くばかり 只是哭泣着 何かに私おびえているの 我在害怕着什么 あなたの愛がつかみきれないから 因为无法抓住你的爱 素足にあたる小石が痛い 光脚踩在小石上很疼痛 青ざめたほほあなたの前に 在你面前,苍白的面容 自分が何をしているかさえ 连自己要做什么 分からないほど心が乱れるの 都不知道,心里很乱 何にも考えうかばない 头脑中什么想法也没有 悲しい行ないせめないで 悲伤的行为,不要痛苦 にぎりこぶしに力をこめて 在握紧的拳头中注入力量 ただふるえてる 只是在颤抖着 何かを私恐れているの 我在害怕着什么 あなたの愛がつかみきれないから 因为无法抓住你的爱 うまい言葉が見つからなくて 找不到适当的语言 ただ泣くばかり 只是哭泣着 何かに私おびえているの 我在害怕着什么 あなたの愛がつかみきれないから 因为无法抓住你的爱 第9章 湖的决定 運命を信じますか そしてそれに従いますか 私は私は あなたに従います 白い鳥が仲良く 水をあびています 悪い人は訪ねて来ない 名も知らぬ湖 向こう岸をめがけて 石を投げたあなた 波の渦が広がるように 私の心も乱れます もしかしたらあなたに対して 好意以上の気持を抱いてます そしてそれはふたりにとっては 危険なことかも知れません ひとつだけ教えて下さい 倖せになれるでしょうか 赤い薔薇が一枝 水に浮いています 風の音もはばかるような 名も知らぬ湖 ひとり何か悩んで ほほをぬらすあなた 青い色に溶け込むように 私も一緒に泣いてます いつも私あなたのためなら すべて投げ出す 覚悟が出来てます そしてそれでふたりの間が 終りを告げてもいいのです ひとつだけ教えて下さい 倖せになれるでしょうか 你相信命运吗 然后你会遵从那个吗 我是我 我会遵从你的 白鸟和睦相处 正在打哈欠 坏人不来找 无名湖 向着对岸 扔了你的石头 像波浪的旋涡蔓延一样 我的心也乱了 也许对你 抱有超出好意的心情 然后对于两个人来说 也许是危险的事情 请告诉我一个 能成为幸福吗 一枝红玫瑰 浮在水里 刺耳的风 无名湖 一个人在烦恼着什么 沾湿脸颊的你 像融入蓝色一样 我也一起哭着 如果总是为了你 全部豁出去 做好了觉悟 然后两个人之间 可以宣告结束 请告诉我一个 能成为幸福吗 第10章 曼珠沙华 涙にならない 没法落泪的 悲しみのある事を 悲伤 知ったのは 得悉 ついこの頃 是近来的事 形にならない 感到没有形状的 幸福が何故かしら 幸福是无故地 重いのも 沉重 そうこの頃 也是最近的事 あなたへの手紙 写给你的信中 最後の一行 最后一行 思いつかない 想不出要写什么 どこでけじめをつけましょ 在那里划上感叹的附号 窓辺の花が咲いた時 窗边的花儿开了时 はかなく花が散った時 无结果枯萎时 いいえ 不是 あなたに愛された時 被你迷惑时 マンジューシャカ 曼珠沙华 恋する女は 在恋爱的女人 マンジューシャカ罪作り 曼珠沙华是作孽 白い花さえ真紅にそめる 连白色的花染成红色 あてにはならない 将不可靠的 約束をひたすらに 约誓一直 待ち続け 等待 そう今でも 是现在也是 言葉にならない 语言无法表达的 優しさをひたむきに 温柔拼命地 追いかける 追求 そう今でも 是现在也是 あなたへの想い 对你的倾慕 どこまで行ったら 去到那里才是 止まるのかしら 尽头 そんな自分をもて余す 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机の花が揺れた時 在枝上的花摇摆时 ほのかに花が匂う時 仿佛似散发幽雅的气味时 いいえ 不是 あなたに愛された時 被你拥抱时 マンジューシャカ 曼珠沙华 恋する女は 在恋爱的女人 マンジューシャカ 曼珠沙华 罪作り 是作孽 命すべてを 整个生命 もやし尽くすの 在燃烧 マンジューシャカ 曼珠沙华 恋する女は 在恋爱的女人 マンジューシャカ罪作り 曼珠沙华是作孽 白い夢さえ真紅に染める 连白色的梦染成红色 第11章 勿忘草 喜びの喜びの涙にくれて 你给我充满喜悦的泪水 抱き合う抱き合う 我们拥抱在一起 その日がいつか来るように 就像总有一天那一天会到来一样 ふたりの愛の思い出そえて 承载着两个人爱的回忆 忘れな草を 将忘忧草 あなたにあなたに 给你给你 別れても別れても 即使分开即使分开 心の奥に 在内心深处 いつまでもいつまでも 永远地永远地 おぼえておいてほしいから 希望你一直记得 しあわせ祈ることばにかえて 化为祈祷幸福的言语 忘れな草を 将忘忧草 あなたにあなたに 给你给你 別れても別れても 即使分开即使分开 心の奥に 在内心深处 いつまでもいつまでも 永远地永远地 おぼえておいてほしいから 希望你一直记得 しあわせ祈ることばにかえて 化为祈祷幸福的言语 忘れな草を 将忘忧草 あなたにあなたに 给你给你 忘れな草を 将忘忧草 あなたにあなたに 给你给你 第12章 再见的另一方 何億光年輝く星にも 是你告诉我 寿命があると 几亿光年遥远 教えてくれたのは 闪烁的星 あなたでした 也拥有寿命 季節ごとに咲く 也是你 一輪の花に無限の命 让我知道 知らせてくれたのも 随季节绽放的花朵 あなたでした 却有着无限的生命 last song for you, 为你唱响最后一支歌 last song for you 为你唱响最后一支歌 約束なしのお別れです 没有约定的离别 last song for you, 为你唱响最后一支歌 last song for you 为你唱响最后一支歌 今度はいつと言えません 何时再相会这次说不出口 あなたの燃える手 你温热的手 あなたの口づけ 你甜蜜的吻 あなたのぬくもり 你的温暖 あなたのすべてを 你的一切 きっと私忘れません 我必定永生难忘 後姿見ないで下さい 请不要凝望我的背影 thank you for your kindness 谢谢你的善良 thank you for your tenderness 谢谢你的温柔 thank you for your smile 谢谢你的笑容 thank you for your love 谢谢你的爱 thank you for your everything 谢谢你的一切 さよならのかわりに 以此取代再见 眠れないほどに 在那些夜不能眠 思い惑う日々 苦思冥想的日子 熱い言葉で 是你用 支えてくれたのは 激励的言语 あなたでした 鼓励我前进 時として一人 有时独自一人 くじけそうになる 撑不下去的时候 心に夢を 也是你 与えてくれたのも 给我的心 あなたでした 带来了梦想 last song for you, 为你唱响最后一支歌 last song for you 为你唱响最后一支歌 涙をかくしお別れです 隐藏泪水就此道别 last song for you, 为你唱响最后一支歌 last song for you 为你唱响最后一支歌 いつものようにさり気なく 一如往常若无其事 あなたの呼びかけ 你的呼唤 あなたの喝采 你的喝彩 あなたのやさしさ 你的温柔 あなたのすべてを 你的一切 きっと私忘れません 我必定永生难忘 後姿見ないでゆきます 我不会再凝视你的背影 thank you for your kindness 谢谢你的善良 thank you for your tenderness 谢谢你的温柔 thank you for your smile 谢谢你的笑容 thank you for your love 谢谢你的爱 thank you for your everything 谢谢你的一切 さよならのかわりに 以此取代再见 さよならのかわりに 以此取代再见 さよならのかわりに 以此取代再见 第13章 史上最强新人 自发生震惊王都艾里欧斯上下的大事后,过了三天── 城里已经恢复原本平稳的生活。 被破坏的建筑物和各种设备也进入修复阶段。现在的时间虽然是一大早,主要街道却热闹非凡。 到底是谁、又是为了什么目的,才会召唤出那么危险的巨人,并把他传送到王都……目前王国政府也还在调查中,细节依旧是个谜。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多亏有某群冒险者大显身手,才能成功地把巨人消灭掉,避免演变成王都毁灭的最糟糕状况。尽管许多建筑物毁损,也有不少人受伤,却没有人因此死亡。 在巨人讨伐战中,最受瞩目的绝对是银狼骑士团。 爱丽丝他们本来就是王都等级最高的冒险者队伍,本身粉丝众多,注目度自然很高。 不过,爱丽丝她们出言作证。 ──她们提到了新人冒险者依修特,以及半精灵黑魔导士莉卡。表示这次的讨伐战中,少不了两人活跃的表现。 「哎呀~我那时还想说不知道会怎么样呢,还好船到桥头自然直。」 冒险者公会王都分部二楼的办公室里。 贝尔达莱茵分部长今天心情也很好。她一边使用爱用的菸管抽著菸,一边混水摸鱼。 「──你是不是该稍微工作一下?」 魔女吉尔达打开门,走了进来。她今天只有一个人,「哒哒哒哒」地……踩著像是小女孩走路的步伐,坐到接待客人用的沙发上。 「爱丽丝小姐他们的状况如何?」 贝尔达莱茵问道。 「托回复魔法的福,他们复原状况良好。但是以防万一,我叮嘱他们要再多休息几天。」 「兰兹她还好吗?她伤得那么严重,就算不小心丢掉性命都不奇怪。」 「多亏她那身重装备,命是保住了。目前已经恢复到日常生活起居都没问题的程度,但传说级的甲胄毁损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说王都优秀的工匠们,应该可以帮忙把甲胄修好。」 「可能得花一大笔钱就是了。」 吉尔达回答完,和平常一样面无表情,但多少感觉得出来她不太高兴。 吉尔达当然不是担心甲胄的修理费用。贝尔达莱茵和吉尔达认识很久了,她很清楚吉尔达在想什么。 「你是不是很懊悔,觉得自己让爱丽丝小姐身陷险境?」 「……是啊。」 吉尔达老实地点点头。 「很难说你们的作战计画,是否是最完美的选择。但事情都过去了,如今再来讨论应该要那样做或是这样做会比较好,没有任何意义。当时的状况那么紧急,以在短时间内做出的判断来说,我觉得已经处理得很好了。虽然我无法断言是不是最完美的选择,但肯定是当下最好的选择。毕竟就结果而言,这次没有牺牲任何人的性命。」 「感觉好不舒服,没想到会被你安慰……」 「没礼貌!话说回来,冒险者依修特还真是个有趣的人才呢。」 贝尔达莱茵站起来,走到了窗边,她用指尖弹起一枚金币。 「前阵子,我派了公会的其中一名冒险者去监视依修特。」 「你之前提过的那个半精灵吗?」 「是啊。可惜……巨人袭击事件后的隔天,她推掉了这个任务。她说没办法再偷偷和我报告依修特的动静了。」 「所以你那枚金币是……?」 「本来要用来支付秘密任务的报酬。」 贝尔达莱茵苦笑著回答。 「穷到日子快过不下去的冒险者竟然愿意放弃钱,实在太让我惊讶了。」 「的确,看来她对依修特产生感情了,那个依修特还真不简单。」 贝尔达莱茵一副觉得很有意思的样子喃喃说道,随后她想起了魔女布里甘的预言书。 「冒险者依修特吗……?现在只能祈祷,希望他不会变成《恐怖大魔王》……」 2 「唉……好忧郁。」 依修特躲在他位于小旅馆的房里,躺在床上滚来滚去。 他知道是时候该去接新任务了,可是他就是不想去冒险者公会。 三天前,依修特达成了打倒巨人的伟大事迹,王都的人看到他都会拍手喝采。如果只是这样,他还可以忍耐,问题在于…… 「你是符合勇者之名的冒险者!」 「嗨,新时代的勇者大人!」 「谢谢你,勇者依修特!」 「勇者大人,请和我结婚~!」 ……像这样把依修特当作勇者看待的人,一个接著一个冒出来。 说到勇者,就是魔王的天敌。 对魔王来说,没有比这更屈辱的事了。 很多人透过冒险者公会,表示想要采访依修特,但全被他拒绝了。他无法忍受「勇者依修特」之类的标题被人拿来大书特书。 「唉……」 在依修特不知道叹第几次气时,有人敲了敲他的房门。会来这个房间的,大概只有艾尔希了。 「门没锁,进来吧。」 依修特随口回答。 「打扰了……」 出乎意料地,走进来的人是莉卡,而且她不知为何看起来很紧张。 「你很少会来这呢。身体状况如何?」 依修特想起沙拉曼达群自爆时,莉卡也有被波及到。 「我给白魔导士治疗过了,恢复得很好。还好有公会给的升等奖金,所以也顺利地付完了治疗费用……毕竟无法支付治疗费而破产的冒险者也不在少数……」 莉卡说完,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对喔,你的等级提升了。」 「啊,是的……而且直接跳过等级2,变成了等级3。我明明没有什么大贡献……」 「你有啊,你的冰魔法很厉害。辛苦你了。」 「谢、谢谢……!」 莉卡有礼貌地点头道谢。 「说到这个,我的等级没提升,反倒是件奇怪的事……」 依修特说完,拿出了冒险者证。 他的等级依旧是0。 各项数值也因为在一开始时就已经超出可测定值的上限,完全没有任何变化。 他虽然打倒了那只庞然大物,却觉得有点空虚,和获得大量经验值、一口气升等到等级3的莉卡相差甚远。 ──等级0。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目前能够帮助他理出头绪的线索实在太少,不管做出什么结论,都只是他个人的想像。 算了,反正也没造成实质上的困扰,暂时先继续观察吧…… 依修特收起冒险者证,改而提起另一个话题。 「是说外面的状况如何?还是一样因为那起事件闹得沸沸扬扬吗?」 「我觉得和事件发生的隔天相比,大家已经冷静许多了。不过话题的热度还在持续中,我外出都会用斗篷把脸遮起来。」 「怎么,你现在也变成名人了吗?」 「以前大家都叫我『误击精灵』,现在因为那起事件,升格成『冰镇精灵』了……」 依修特差点笑出来。 莉卡当时打算施展初级魔法暴风雪,但她实际施放出来的魔法威力,不会输给最高级的冰魔法钻石尘。 「唉……什么『冰镇精灵』嘛,莫名其妙。听起来好像把人当成了餐厅菜色一样……」 莉卡大大地叹了口气。 依修特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一个画面。 ──冰镇精灵上菜啰! 厨师推著巨大的盘子出来。裸体的莉卡躺在纯白的盘子上,身上盛满了各式各样的冰品。 「嗯……好像满好吃的……」 「等一下,依修特先生!你在想像什么!?」 莉卡羞红了脸,用双手护住胸口。 「没事,我开玩笑的。不过,这样也不错啊。如果那件事被人家知道,你现在的绰号可能就变成『失禁精灵』,或者是『漏尿精灵』喔?不觉得『冰镇精灵』听起来还算可爱吗?」 「呀啊──!拜托你!那件事请你千万要保密!那件事要是被大家知道,我……我可能会死一百次!」 「我知道。我会把那件事当作我们之间的秘密。话说回来,你特别跑来我的大本营,是有事要来找我吧?」 「是的,其实……对不起,依修特先生!」 莉卡突然双膝跪地,用力把身体往前倾,头低到额头都快要贴在地板上。 「喂,你这是怎样?」 依修特见状,不禁满头问号,他压根无法理解莉卡为何要向自己道歉。 「我其实……接获了贝尔达莱茵分部长的命令,要我负责监视你。完成采蘑菇任务的隔天,我也有交报告给分部长……」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也是,毕竟是那个女狐狸……不难想像她会这么做。」 依修特露出苦笑。他没有生气,倒不如说在他的认知中,就算是更下流的手段,那个女狐狸也能脸不红气不喘地执行。 「她提供了高额的报酬……我忍不住就接受了。」 「嗯,我知道你很穷,经常在饿肚子,你会接受也很正常。」 「那个……你不生气吗?」 「哼,我以前经常处于别人的监视下。有的人是基于对我的忠诚,有的人是为了做好自己的工作,有的人则是想要调查我的弱点……我就直说了,这对我来说根本没什么。」 「我、我虽然听不太懂……总之,我不想再说谎骗你,或者是对你有所隐瞒了!所以我推掉了监视你的工作!」 「为什么?你只要默默继续做下去,明明可以趁机赚一笔耶?真是浪费了大好机会。」 「咦咦!?」 「也罢,你的真心诚意,我确实收到了。这件事就到此结束。」 依修特落落大方地点点头,然而莉卡不愿轻易妥协。 「不行!这样我没办法原谅自己!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罚!要杀要剐随便你!」 莉卡如此宣言后,整个人趴在地上。 「就、就算你这么说啊……」 依修特困扰归困扰,眼睛却不自觉地盯著莉卡的身体。她本人可能不知道,但她丰满身材散发出的魅力,正不受控制地刺激著依修特的感官…… 「拜托你!就当是为了让我好过也好──」 莉卡紧紧抱住依修特的腰,用翠玉般水汪汪的大眼望著他。 「喂喂……」 正当依修特苦恼著该怎么让莉卡满意时…… 「哎呀?门开著呢。依修特先生,您在吗?」 新的访客出现了。 「艾尔希!?不好意思,我现在正在忙……」 依修特整个人僵在原地。 莉卡道歉得太认真,没有注意到艾尔希来访。 依修特虽然是魔王,遇上这种情况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从艾尔希站的位置看过来,依修特和莉卡看起来像在做什么呢?该不会看成莉卡的脸正好埋在依修特双腿之间吧……? 「那个……依修特先生?您在让莉卡做什么?」 艾尔希的笑容灿烂到不能再更灿烂了。 然而她的眼里,绝对没有任何笑意。 3 依修特费了好大一番工夫解释,才解开艾尔希的误会,总算让她理解是怎么回事了。 最后他们别无选择,只能说明莉卡接下贝尔达莱茵分部长「监视依修特」秘密任务的来龙去脉。 「唉……事情我明白了。我也真是的,竟然误会两位,真是非常抱歉。」 艾尔希慎重地一鞠躬。 「说到底,这全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一旁的莉卡再次下跪道歉。 「你能理解就好,这件事就告一段落吧。对了,艾尔希,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的,关于前几天巨人讨伐的事情……」 「哼,毕竟是小气的公会。你是不是想告诉我,因为那不是正式的委托,所以没办法支付报酬?」 「不是的,我正好要来和您说报酬的事。」 「公会有要付我钱吗?那个吝啬的冒险者公会?」 依修特感到讶异。 「这当然。如果连对拯救王都的勇者大人都没有表示一点感谢,那也太不尽人情义理了。」 「喂,艾尔希,勇者这称呼我听了很不舒服。」 「真不愧是依修特先生,希望所有冒险者都能学习您谦虚的态度。」 「我不是那个意思……算了,你继续说,报酬的部分呢?」 一一说明魔王和勇者之间的关联太麻烦了,于是依修特决定回归正题。 「根据会议的结果,总结出以后由我们来提供您活动据点的提案。一直让您住在这个廉价旅……咳咳,小旅馆,对您也很不好意思。」 依修特在心中暗想「她刚刚是不是差点说公会经营的旅馆是『廉价旅馆』?」,不过看在艾尔希工作总是很认真的份上,他决定不吐槽。 「这提案还不错,所以我接下来要住在哪?」 「三星级的饭店,我想您应该会很满意。」 「三星!?」 莉卡惊讶得差点要跳起来。 「怎么了,有那么厉害吗?」 「在为数众多的饭店当中,三星是最高级的喔!」 莉卡兴奋地回答。 「哦~」 「而且只有设备高级,是拿不到三星评价的。所谓的三星,是待客、料理、各种设备……全都获得最高等级认证的证明……!」 「你很清楚嘛。」 「那个……我想说自己大概这辈子都和三星级饭店无缘……所以常常一边看旅游书,一边想像饭店的氛围,看久了自然就比较瞭解……」 莉卡的眼神飘向旁边,如此回答道。她现在连耳尖都变红了。 艾尔希听完微微一笑,对莉卡开口说道: 「其实呢,莉卡小姐。某家三星级饭店正好有两间空房。不只是依修特先生,您要不要考虑也搬去住呢?活动据点如果和依修特先生在同一个地方,以后各方面也都很方便。」 「我、我没办法!」 莉卡脸色大变。 「我付不起三星级饭店的住宿费……」 「不用担心。接下来的三个月,冒险者公会将会负责出两位的住宿费。两位拯救了王都,这是对你们的一点谢意。我听说莉卡小姐这次也帮了很大的忙。」 「可是,三个月过后……」 依修特看著依旧感到不安的莉卡,苦笑了一下。 「这不是很好吗?一直担心以后的事,也不会有什么进展。简单来说,只要之后赚得起住宿费就好了。我也会帮忙你提升魔法能力的。」 「依修特先生……!」 莉卡眼眶泛泪,感动到不行。 「呵呵,新的队伍诞生了呢。」 艾尔希笑著宣布。 4 依修特和莉卡一起,走在王都的中央区。他们决定先去参观一下冒险者公会提供的三星级饭店。 「依照艾尔希小姐给的地图,应该就在这附近……」 莉卡双眼紧盯著手绘地图,喃喃自语。 「啊,应该就是这间!」 「唔嗯,这里吗……?和我想的有点不一样。」 眼前是间在三角屋顶上有著烟囱、总共三层楼高的住宅。依修特本来以为三星饭店外观会很豪华,但眼前的住宅却感觉历经岁月的风霜,不过绝对不是年久失修的那种类型。 倒不如说住宅本身的历史感,反而让人觉得有温度。该说是老店的风格吗?和陈酿的葡萄酒是同一个道理。 这时依修特才想到自己还没问过店名,于是他抬头看向屋檐下的招牌,顿时错愕不已。 「什么!?居然是〈魔王城〉!?」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吗?」 莉卡不解地问道。 「不是,为什么饭店会挂著〈魔王城〉的招牌?很奇怪吧!不对,等一下……饭店〈魔王城〉,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正当依修特努力回想时,背后传来了语调轻柔的说话声。 「呵呵,我们又见面了呢,依修特。」 他转过头去,便看到抱著大纸袋的少女对他露出微笑。她的身上穿著类似女仆装的衣服,依修特确定自己有见过她。 「我记得……你叫做希伦?」 「哎呀,你记得我的名字啊。真是我的荣幸~」 希伦依旧用温柔的语气回答。 希伦?路克普。依修特回想起来,她说过自己是饭店〈魔王城〉老板的女儿,同时是爱丽丝的朋友。 此外,依修特也早就从希伦那里听说,〈魔王城〉只是个店名,和他过去住的魔王城一点关系都没有。 「冒险者公会的艾尔希小姐跟我说了。你可是拯救王都艾里欧斯的英雄,外加新锐冒险者──以后得称呼你『勇者依修特』了呢~」 「不要这样……会让我感觉精神上受到很大的伤害……」 「哎呀,称呼你为『勇者』还不够吗?那么『勇者王』你觉得如何呢?」 「你是想杀了我吗……?我快要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 依修特大大叹了口气,希伦接著看向莉卡。 「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位应该是『冰镇精灵』亨莉卡?」 「初、初次见面!我叫亨莉卡?艾斯特兰德……大家都叫我莉卡。」 「好的,『冰镇精灵』莉卡,请多多指教~」 「那个……如果能去掉『冰镇精灵』的部分……我会很感谢。」 「哎呀哎呀,抱歉让你感到不舒服。因为大家都这么称呼你,而且听起来很好吃。」 「呜呜……」 莉卡沮丧地低下头。 「站著不好说话,我们进屋聊吧。房间我已经打扫好了,你们从今天开始入住也没问题喔。」 依修特和莉卡在希伦的带领下,走进饭店里。 由于莉卡原先以为自己和三星饭店无缘,看得出来她现在很紧张,走路时还同手同脚。 如今正好是中午时段,因此店里坐满了人。客人一半以上都是冒险者,但也有零星的一般客人。烧烤的香味强势地勾起来访者的食欲。 「我们中午是餐厅,晚上是酒馆。」 「哦,这倒是很令人期待──」 「啊……是依修特。」 依修特对这个声音有印象,那是宛如银铃般的声音。在热闹且人声鼎沸的大厅里,唯独那道声音不可思议地没被周遭杂音盖过,直接传到了依修特耳里。 「这不是爱丽丝吗?」 依修特这么说后,走向爱丽丝一行人坐的那桌。兰兹、露特莎、吉尔达,以及圣兽库露露也在,他们似乎正在吃午餐。 「嗨~依修特!」露特莎笑咪咪地打招呼。 「看来我们和你很有缘啊。」兰兹板著一张脸说道。她身上还包著绷带,很像从医院偷跑出来的样子。 「……」吉尔达无言地瞥了依修特一眼。 「呜嗯!」库露露最后开心地叫了一声。 依修特环视所有人的脸,开口第一句先是问问大家的状况。 「大家看起来都很有精神呢,伤势复原得还好吗?」 「都很好。只是为了保险起见,还得乖乖多休息个几天。」 爱丽丝回答。 「话说回来,这还真巧。你们常来这家店吗?」 「饭店〈魔王城〉是我们银狼骑士团的活动据点喔。我们租借了整层三楼。」 「整层!?」 站在依修特身后的莉卡突然发出惊呼。 「你是──我记得你在巨人讨伐战的时候也在场?」 「很、很荣幸能见到您!」 莉卡红著脸,向爱丽丝鞠躬好几次。她的动作僵硬,似乎相当紧张。看得出来莉卡很仰慕白骑士爱丽丝。 在场都是曾一同在战场上奋战过的战友,莉卡的态度其实可以更大方,但做出这种反应或许是她个性使然吧。 「你的魔法很厉害耶,明明还是初级冒险者,竟然会使用钻石尘,我觉得你有惊人的天赋。」 「不是的,她本人想施展的其实是暴风雪。」 依修特苦笑著补充说明。 「咦?」 爱丽丝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兰兹和露特莎也愣住了。 「这倒是很有趣。如果她学会真正的钻石尘并咏唱咒语的话,会变成怎样呢……真想试试看。」 另一方面,吉尔达则是以学者的眼光看待这件事,一个人碎念了起来。 「那个,爱丽丝大人,是不是让他们先去忙比较好呢?拦下情侣聊天,未免太不解风情。建议您还是多瞭解一下民众的生活……」 兰兹委婉地提醒。 「啊……抱歉。我对那方面的事不太熟悉……」 爱丽丝的脸颊微微泛红,难得看到她有所动摇。 「没没没、没这回事!我们……不是情侣!」 莉卡极力否定。她的脸红得发烫,彷佛快要喷出热气了。 「莉卡说的没错,我们只是来看新住所的格局而已。」 「哇啊!?依修特,你说什么……?意思是……你们的关系在情侣之上,是新婚夫妻吗!?」 露特莎一脸错愕地说道。 「依修特先生和我是……新婚……夫妻…………!?」 莉卡大概是一下子超出了负荷,她有如提线断掉的人偶,「碰」地一声晕倒在地。她全身的肌肤都红通通的,就像在浴池里泡太久会产生的症状。 「哎呀哎呀,莉卡?你还好吗?」 希伦赶紧上前照顾她。 「咳咳!喂,露特莎。不管怎么说,你一下子也扯太远了。」 依修特出言纠正露特莎。 「那你自己说,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嗯,要说是什么关系,我和莉卡要正式组成队伍。然后在公会的安排下,我们之后也要住进〈魔王城〉。」 「这样啊。那我以后每天都能见到依修特了呢──」 爱丽丝微笑著说道。 「……!」 依修特不禁心跳加速。因为爱丽丝微笑的表情,是那么地美丽且纯洁无瑕。 「呵呵呵,总觉得开始期待了呢~」 希伦照顾著终于醒过来的莉卡,用兴奋的语气低声说道。 5 依修特和莉卡跟在希伦的身后走上楼梯。 相较于一楼用餐的地方,二楼相当安静。多扇房间门以等距的方式,并列在一直线延伸到尽头的走廊上。希伦带著他们来到位于角落的房间。 「就是这间房间。」 希伦打开门。 「嗯。」 「哇啊啊啊啊……」 依修特抬头挺胸地走进室内,莉卡则表现得畏畏缩缩。 一眼望过去,房间不会太大也不会太小,保留了大小刚好的空间。沙发、桌子、衣柜等家具也都很有格调,提升了内部装潢的雅致程度。 正午耀眼的阳光,从面向南边的窗户照进室内。 「嗯,还不错,这里住起来应该很舒服。」 依修特满意地说道。这里和他之前住的廉价旅馆相比,不用说也知道有如天壤之别。 「哇啊……!」 另一方面,莉卡完全沉浸在感动之中。 希伦笑嘻嘻地看著两人的反应,接著打开里面的门。 「这边是寝室。」 依修特得知这个房型还有分成客厅和寝室两个区域后,默默地在心中感到欣慰。魔王时期的依修特在战争时非常忙碌,忙到把床运到了办公室,为的就是节省从办公室移动到寝室的时间。 依修特想著这件事看向寝室,然后顿时愣住了。 「这、这……这个是!这是怎么回事?希伦!」 两张床出现在他的眼前,还亲密地并排在一起。 「哎呀,双人床比较好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记得艾尔希说还有两间空房啊……这样不就变成两个人睡一间了?」 「和依修特先生……睡同一间房…………」 莉卡再次觉得天旋地转。 「抱歉,空房只剩这间了……肯定是冒险者公会的人,把『两人房的话有空房』,误听成『两人的话有空房』。」 依修特傻眼到不行,但他并不想为了这种小事生气。 他天生豁达,如果是在军事行动中出现情报有误的问题,那的确是件大事,但现在只是饭店问题,又不会造成国家毁灭,不需要看得太严重。 「算了,就这样吧。」 「等一下,依修特先生!真的可以吗!?」 莉卡红著脸向他问道。 「嗯,就住这里,我已经决定了。」 依修特回答的同时,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这套沙发柔软有弹性,能够确实地支撑住腰椎,坐起来非常地舒适。 「……我明白了,既然你都这么说,我也没有意见……」 莉卡虽然满脸通红,仍旧接受了依修特的决定。 「澡堂的话在一楼,请随意使用。我们这里有提供天然温泉,能够让人感觉身在天堂喔~」 「居然有温泉!?」 依修特突然有兴趣了。 不要看他这样,他其实是个温泉爱好者。 可惜在依修特的祖国,温泉算是稀有资源,就算他是伟大的魔王,也很少有机会泡温泉。不过只要成了这家饭店的住客,就能每天去泡温泉。 依修特的脑中浮现出一个想法。 ──该怎么说呢……比起我以前住的魔王城,总觉得这个世界的魔王城住起来更舒服…… 无论如何,正式的活动据点就此定案。 从今以后他将以冒险者的身分,脚踏实地地完成各种任务。 不管他心中有多大的野心,都得先打好基础,才能够开始一步步实践…… 前世他是从亡父手中接下整个国家,但他在这个世界的处境截然不同。 ──从零开始再出发。 依修特觉得,这样其实也不坏。 第14章 水葬之少女.两个月后 无论对谁来说,都是地狱吧。 然而,其中一直背负著最深沉绝望的,应该是那个男人。我的痛苦跟他相比,不过是小儿科。 两个月过去了。 以那起事件为契机,与玛侬相关的一连串真相全数曝光,最大的原因在于我把各种影像纪录作为证据交出去了。为了调包玛侬,她的房间里被装满了监视摄影机,因此毫无辩解的余地。 不过要说的话,浮上台面的真相也仅止于此——在孤儿院里发生的伤害职员事件,以及在经营者的私欲下侵犯少女人权的一连串事件。结果道其奥依然存在,仍旧在慈善育幼机构的面具下继续行人口贩卖之实,而且不为世人所知。如果仅是部分真相浮上台面就能让它瓦解,那么这个组织应该早就消失了,想必背后肯定是盘根错节吧。光是我这种小角色一个人曝光,他们大可轻易地粉饰太平。 话虽如此,我猜那个设施现在可能也很难行动了。不过,如今的我无从得知那里的现状,也根本不想知道。 我在单人房里过著循规蹈矩的生活。跟玛侬事件有关的人,包含夫人在内,全被揭发了。我并不认为自己无罪,毕竟我也做了帮凶。更何况,在道其奥的工作本来就是犯法的。 这里唯一让我感到痛苦的是没有酒,不过后来酒瘾也渐渐改善了。我以前可能有很重度的酒精依赖症吧,感觉还是不要离开比较好,这里会让我活得更像个人。况且出去可能会被黑手党追杀,就算黑手党不找我麻烦,我之前做的那些多余的事一定也会招来杀身之祸。所以倒不如说,我现在很希望能受到警察的保护。 今天是有预约会面的日子,我想应该是玛侬吧。从那次事件之后,玛侬大概每两周会来见我一次,还是特别从法国搭飞机过来。当然,是玛侬本人。我是第一次直接跟本尊见面,不过由于之前跟另一个容貌相似的女人接触过,让我总有股奇怪的感觉。 而玛侬自然不是想见我,她是为了情报而来,所以我也毫无保留地把一切告诉她了。包含她之前身处的状况,她母亲经营的孤儿院的真相,以及那个替身的存在。 玛侬听到关于自己的事时,表现得相当坚强。「我的家人真的就是人渣。唯一比较好的就只有死去的爸爸了。」她顶著可爱的样貌,说起粗话也毫不留情。不过我个人觉得,夫人其实是个满可悲的人。如果玛侬不是morte,夫人应该也不至于走上歪路,因为她并不笨。在夫人找到那个紫色眼睛的女人时,她就已经无法回头了。事态就是从那时开始失控的。 有人说紫色是迷惑人心的颜色,这个说法或许不全是骗人的。 另一名拥有紫色眼瞳的女人,直到现在依然下落不明。她是在骚动中逃离道其奥的,说不定还有其他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人协助了她。 不过,即便她如此有能耐,还是没料到几个重要的关键。其中一个是,玛侬还活著。一想到那个跟玛侬样貌相同的女人,现在还活在某个地方,就连我都觉得毛骨悚然,更何况是玛侬本人。希望能够快点找到她的下落。 玛侬也很想知道杜度的事,不过只要我一说起他,玛侬就会激动无比,接著开始骂我,这也无可厚非。如果痛骂我一顿可以让她舒服一点,我想就让她骂也比较好。 我跟警卫走在前往接见室的走廊。缺乏色彩的无机质墙壁,封闭感非常重。尽管如此,我依然觉得这里要比道其奥来得好多了。 我已经做好了向玛侬道歉的准备。 接见室的门打开。 厚如墙壁的玻璃对面,坐著一个人。 我一看见那个人,险些喊出声。我甩开阻挡我的警卫,直接趴在玻璃上。他一瞬间吓到了,然后看著我。 「你……已经可以出门了吗!」 脸色苍白、有如骷髅的男人正看著我。 毫无疑问,在我眼前的就是那个男人——杜度。噢,他还是跟以前一样,顶著一张可怕的脸! 杜度笑了一下,伸手往下方指,大概是要我坐下吧。接著,他从包包里拿出笔记型电脑,开始打字。 「现在还是一样没办法说话吗……」 我这么问后,杜度对我点了点头,然后将电脑萤幕转向我这里。 『我是来向你道谢的。』 不,那也太奇怪了吧。明明你现在都变成这副模样了,完全可以痛骂我一顿。杜度的命确实可说是我救下的,但如果我在那之前有试图处理问题,或许就能够阻止事态发展。我也是把这家伙推下地狱的人之一。 当时杜度就在临死边缘,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呼叫救援队,打破了道其奥禁止对外联络的规定。道其奥位于深山之中,救援队赶来需要花很长一段时间,我甚至以为没救了。就算想帮他止血,但美工刀还插在脖子上,我就连该怎么帮助他都不知道。 我是后来才知道,没有拔掉美工刀反而成为救命的关键。就算如此,这依然是奇迹,毕竟正常来说根本不可能活下来。我甚至觉得,所谓morte的奇迹,或许还会影响其他人也说不定。 之前我是透过玛侬瞭解杜度的状况。她曾经说过,杜度几乎不可能得救,然而他还是奇迹性地活了下来,只不过代价是声带受到了毁灭性的创伤。 没错,那个紫色眼睛的「她」没料到的另一件事,就是——我会去救杜度。如果是在以前,我应该会选择明哲保身。毕竟要是为了救他而对外联络,将影响到我的地位。不过那个时候,我真的发自内心希望这个男人不要死。 也就是说,那个女人太小看杜度的为人了。 「玛侬没跟你一起来吗?」我问道。 杜度点头后,又继续打字。一片寂静的接见室里只有键盘的敲击声,听起来有点像音乐。 『我之后会去跟她会合。好不容易身边的事都告一段落了,我们打算去旅行一下,我有想去的地方。』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 『我很感谢你。不仅是因为你救了我的命,要不是你提出证据,我应该也会因为职员的身分受到刑罚制裁。』 其实就算我没交出证据,杜度最后应该还是会没事吧,不过可能会被拘留得比较久。我提出的影像档案中,也包含了一年前舍曼夫人在接待室中出言威胁他的情景,而杜度义正词严地回绝她的模样,应该就是决定性的关键。 虽然我原本就这样想了,还是双手抱胸地回道: 「确实。毕竟以你的相貌,在英雄跟反派中更偏向后者啊。」 杜度面有难色地苦恼著,打字回应:『我是不是应该去整形?』这让我又笑了出来。 「你如果去玩死亡金属乐团之类的,搞不好会大卖喔。」 一想像杜度穿著一身漆黑服装、顶著凶恶妆容嘶吼颓废歌曲,我便忍俊不住;杜度则是一脸茫然。继续保持这种纯朴的模样,才是最适合他的。 『不过看到你的样子,我总算有些放心了。现在的贾恩卡,感觉比以前开朗许多,你应该也看开不少事了吧。』 或许是这样吧。话虽如此,我还是很害怕小孩,也仍然会梦到自己拿空气枪杀人的情景。看来我要脱离过去的束缚,应该还需要不少时间吧。 说到小孩,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关于艾伦?萨洛扬……你真的不愿意照顾他吗?」 艾伦受到从轻量刑处理,现在正在缓刑期间,可以在外面生活。之所以有此结果,是因为杜度保护了他。若杜度完全没插手,如今年满十八的艾伦,恐怕会受到跟成人相同的刑罚吧。 而他的父亲萨洛扬,在夫人被逮捕后就销声匿迹了;哥哥则因为玛侬的事件被捕,是玛侬本人告发的。也就是说,艾伦现在没有任何依靠。 我想如果是杜度,说不定能够拯救艾伦;然而,杜度轻轻摇了头。 『我并没有你想像中那么善良。对于一个曾经想杀我的人,我能帮的也仅此而已。老实说,我已经不想再跟他扯上任何关系,也不想让他见玛侬。』 「可是……你之前就知道他的状况很不稳定了吧?」 『嗯。我想艾伦的精神状态,应该比他自己认知得还要混乱许多。被父亲卖掉、连名字都被夺走,再加上自身性别的矛盾,这些的确大部分都是大人造成的问题。不过如果因为这样就继续保护他,艾伦将会失去自己破茧而出的能力。他会把自己当成孩子,一直逃避问题。我们不能创造出让他永远躲在保护伞下的藉口。』 他的话让我陷入沉默。杜度说自己没那么善良,但他这番话才是最为艾伦著想的结论吧。 『况且我觉得,应该指点艾伦的人并不是我。他的培育者是你吧?贾恩卡。』 我能对艾伦说什么呢?就算真的见面了,要用什么表情面对他才好? 杜度又轻轻笑了。 『至少我会帮你联络他,叫他来这里找你。』 我正要叫他别做这种事时,他输入完『时间差不多了』后便打算盖上电脑,我连忙出声叫他等等。因为,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他。 「我能成为你的朋友吗?」 杜度眼神一转,露出思考的模样,接著突然输入:『你听过福斯托?莱亚利吗?』 「听过啊,他是我喜欢的歌手。他的歌也有用在电影里吧,叫《灿烂时光》。我最喜欢那首歌了。」 杜度毫不掩饰地笑了出来。 『看来我们可以成为好朋友。』 ◇◇◇ 我觉得当时看到的乔爱尔应该不是自己的幻想,她把我推开了,那里会不会就是生与死的交界呢?说不定,其实她从来都没恨过我。倒不如说在我眼中,她看起来甚至像在后悔自己被烈焰吞噬那一刻喊出的诅咒。我觉得她的表情是这样告诉我的。 我沿著亚得里亚海边的国道十四号开了一会儿,接著在岸边下车。夕阳已快西下,景象令人有些感慨。以这幅景色为背景,玛侬朝我转过身来。 我朝思暮想的真正的玛侬,就在那里。 我感动到泫然欲泣。 「什么啊~你干嘛露出那么奇怪的表情!」 她笑了。就连玛侬都说我的脸很奇怪,或许我应该真的去整形比较好。 我成功再见到玛侬,大概是在一个月前左右。现在我依然觉得像在做梦。她还活著,我也还活著。 在病房见面时,我心想玛侬一定会哭,所以得拿出男子气概迎接她才行。明明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实际见到她时,最先放声大哭的人反而是我;玛侬见状,则哑然表示「我找不到哭的时机了」。由于这段小插曲,我现在不能再哭了。 玛侬知道了一切,包含我之前一直在监视她的生活。但她没有因此疏远我,仍然像现在这样与我在一起。而且当她得知有另一个跟她面孔相同的女人时,第一个担心的竟然是「杜度会不会搞混啊?」。我认为这也太杞人忧天了,希望她能够多为自己担心一下。 在找到「她」的行踪之前,我应该都没办法彻底安心。我不知道她何时会再出现,企图谋杀玛侬。虽说现在就算取代玛侬的身分也没有什么好处,但我无法判断她的执著是否会就此消失,这只有她本人才会知道了。 玛侬如今孤身一人。她的母亲入狱,亲戚似乎也离她远远地作壁上观。 『今后你打算怎么办?』 我一开始打字,她就靠到我身旁。如今我必须经由电脑或写字等手段才能对话,自然很不方便,之后大概需要学习手语吧。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是希望能够先找回一点说话的能力。 虽说现在这样也有好处,因为每当我们要交谈时,她都会靠到我身边。我真惊讶自己竟如此乐观。 「不是要去南方吗?沿著国道十四号一路往下。」 『那倒是没错,不过我是指更之后的事。』 她现在拥有未来。不,她得到了未来。然而,这世界上依然有许多为morte所苦的人们,这点仍然没有任何改变。我由衷希望奇迹也能降临到艾弥亚身上,但想必无法如愿。至少,我希望能为世界上的morte做些什么,以减轻他们的痛苦,而且不是用道其奥的那种做法。 「你是指我将来的梦想吗?」 她偏了偏头。紫色发夹因为之前遭遇事故时弄坏,如今没有别在她的浏海上,我想之后再找机会买给她。 「……应该是在郊区,跟一群猫一起过著宁静的生活吧。」 咦?那应该是我的梦想吧。 『我有点意外,我一直以为玛侬会比较喜欢住在大都市。猫很棒吧,我们有一样的喜好真是太好了。你决定住哪之后可以告诉我吗?等你有空的时候,我想过去玩玩。』 她眯起眼睛盯著我,看起来很不高兴。我、我说错了什么话吗? 「你是故意这么说的吗?还是真的没听懂?是哪种?为什么你思考的前提是我们分开住?猫都可以跟你一起,我就不行吗?」 呃,所谓一起是……就是、就是指那个意思?这样没问题吗?玛侬把我的梦想当成自己的梦想,真的好吗? 大概是我一副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样子,玛侬喷笑了出来,但她马上又鼓著脸颊、皱起眉头。这样的表情也让我觉得十分可爱。 「话说回来,杜度还没跟我说耶?」 我自然不能问她指的是什么。我觉得已经说过无数次了,但我其实还没确实将自己的心意传达给玛侬本人,那封向她告白的邮件也并不是我发的。 我原本就想找机会向玛侬告白,才会租车邀她跟我一起沿著亚得里亚海岸兜风,结果别说我没找到开口的时机,还反倒让玛侬主动催促了。真没面子。如果可以,其实我想先营造一个更正式一点的气氛再跟她说…… 玛侬凝视著语无伦次的我,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我不放。一直被那双如此漂亮的眼睛盯著,让我都觉得自己快要失常了。 我轻咳了一声。看著玛侬,开口说道。 没错,我没有用文字,而是以自己的声音说话。尽管我其实根本发不出声音,但还是一个字、一个字缓缓地说,让她可以想像我的声音。 「我喜欢你。我一直很想告诉你这句话。」 她露出害羞腼腆的模样,接著抿嘴一笑道:「然后呢?」这个回应令我不知所措,结果只好错开视线。亚得里亚海的夕阳——这幅无比罗曼蒂克的背景,也让我突然感到相当难为情。不过,今天就是这样的日子,多享受一点浪漫的背景烘托,应该也没关系吧。 我冷静下来,伸手碰触玛侬。她轻闭双眸,于是我配合她的动作,吻上她。 在那之后过了一年,我们终于亲吻彼此。 现在,这个世界相当美丽,不过也非常易碎。原因可能出自于社会上的问题,也可能是疾病,或者是我们的心,还有他人的恶意。那一切依然深植于我跟玛侬的记忆,以后可能也会做恶梦。这一年来的时光,或许会化为伤疤一直留在我心中,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消失。不过正因如此,我必须重视握在手中的奇迹,好好守护如今的平稳时光。 我一定能够做到吧。 我能够继续守护玛侬吧。 玛侬也会继续待在我身边吧。 直到那个尚且遥远、不知何时会到来的——死亡瞬间为止。 第15章 揭开命运的序幕 在好久好久以前。 一位魔女在南方国度的「盐之森」呱呱坠地。 她有著玫瑰色的头发与海蓝色的眼眸,是个长相标致的女孩,并且拥有无比强大的魔力。 关于她的传闻已传遍整个国度,人们争相上门,想借助她的力量。 魔女听取人们的请求,时而让旱田降下甘霖,时而治病疗伤,时而替人命名,时而用烈焰之雨驱逐敌国士兵…… 然而,她过于强大的力量让人们心生畏惧。 魔女自认一直以来热心助人,最后却遭受人们迫害,就连国王也下令处决她,于是她逼不得已地只能逃往森林里。 就这样,魔女成了孤身一人,在余生中诅咒人类。 她躲在森林深处过了一阵子足不出户的生活。直到某天,她从候鸟与老鼠们的口中得知某位男魔法师的传闻,听说对方拥有与自己相同的强大力量。 魔女对这位魔法师心生好奇,便用盐苹果制作最拿手的苹果蛋糕,带著蛋糕跨上飞天扫帚,前去拜会对方。 如果对方的能力与自己不分上下,或许会愿意接纳自己…… 魔女一直渴望著朋友。 一个人孤伶伶地生活非常寂寞。 即使只有一个也好,多希望这世界某处存在著愿意与自己共同生活的人──她怀抱著这个渺小的愿望。 然后她在北方国度与对方相遇了。那是一位黑发的魔王。 魔王统率著一批骇人的魔物与幻兽,在险峻得无人能踏入的雪山中,用特殊的空间魔法打造了自己的国度。 魔王看见自称前来拜会的魔女,毫不留情地拒绝。 「我讨厌魔女。你肯定是来掠夺国土的狡诈恶女。」 他误以为魔女带来的苹果蛋糕也下了毒,便把蛋糕连同竹篮扔进谷底。 大受打击的魔女边下山边独自哭泣。 魔女原本就胆小又爱哭,还有颗脆弱的玻璃心。她的滚烫眼泪让雪山上的雪都融化了,但她仍不顾一切地边哭边下山。 然后,她痛下决心。 既然单纯因为身为魔女就招来厌恶,乾脆依照大家的误解,化身为真正的邪恶魔女吧。 如果误解化为事实,或许能稍微减轻心里的难过。 在那之后,魔女真的以掠夺国土之名,前往魔王的地盘游玩了好几次。 为了不服输、不让人错愕、不被众人厌倦。 她不停地大闹、四处作乱,偶尔在午茶时间休息聊天,然后继续作乱。 这成为「红之魔女」与「黑之魔王」反目成仇的开端。 ○ 我猛然惊醒。 隐约感觉自己作了一场梦,却几乎不记得内容。 唯有手上残留奇妙的感触,彷佛方才操弄著红色丝线。 「啊啊……对了,我刚才在舞会上──」 突然咏唱出隐藏于那本食谱里的咒语,施展了神秘的魔法。 「醒来了吱……已经没事了吱。」 「真的耶啵……小姐的烧已经退了啵。」 咦……我听见两只小仓鼠在身旁开口说话。 我缓缓坐起身,结果白色的波波太郎从我的额头滑落。 身为【水】系精灵的波波太郎,刚才似乎摊平躺在我的额头上,努力扮演著湿毛巾的角色。 我还发现枕边摆了好多野花与酢酱草。 「这些,是你们摘的?」 两只小仓鼠用天真无邪的眼神仰望我,点头回答「吱的(是的)」、「没啵(没错)」。 「原来你们会说话啊。」 「我们要是打从一开始就开口讲话,小姐会吓得昏倒啵。别看我们这样,好歹曾是红之魔女大人的精灵啵。善解人意又贴心,很有才能的啵~我洗我洗。」 一身纯白色又毛茸茸的波波太郎一面顺毛一面说道。 「我从那位大叔身上感觉到很可疑的气息,所以就展开跟踪任务吱。擅自消失真的很抱歉吱。为了表示歉意,把这朵四叶幸运草送给您吱~我舔我舔。」 个头娇小的黄毛咚助一面舔著自己的小手一面说道。 ……这是仓鼠特有的方言? 它们用可爱又呆呆的声音,分别操著不同的腔调。不过,共通点是它们讲话时嘴巴没有动,不知道到底用哪里发声,感觉有些可怕,但可爱还是可爱。 我起身把两只侏儒仓鼠捧在手心上。 如今我明白了。 隐藏在那本食谱里的日记,所有者是我伟大的祖先「红之魔女」。 而这两只小家伙,无疑正是过去效命于她的优秀精灵。 「谢谢。多亏了你们,才能制裁坏人。咚助,你执行任务也辛苦了。谢谢你平安回来我身边。」 结果它们看了看彼此后…… 「我们反而才要感谢您啵。」 「您愿意召唤我们来到身边吱……」 不知为何泪眼汪汪,最后双双嚎啕大哭。 为什么要哭?虽然摸不著头绪,但实在可爱得惹人怜爱,害我也跟著哭了。我夸张地频频抚摸它们,又揉又捏又蹭。 「我们会为了小姐全力以赴啵~」 「没错吱!顺带一提,我在敌方阵营找到了这个东西吱。我拍我拍。」 黄毛咚助用可爱的小手手拍打自己的颊囊,吐出了某样东西。 那是一枚圆形的银色钮扣……这是哪来的? 「玛琪雅……你醒过来了吗?」 此时,勒碧丝进入了卧室。 「我是不是病得很严重?」 「可能因为你施展了大规模的魔法,后来发高烧又梦呓。今天距离舞会已经过了三天。」 「三天!」 自从我出生于梅蒂亚以来,从来没有发烧梦呓的经验,所以非常吃惊。毕竟我是【火】之骄女,体温本来就高,早就习以为常。 原因果然还是我在舞会上使用的魔法吧…… 隐藏在盐苹果汁食谱里的「红之魔女」秘术。 那本食谱如果是暗藏了红之魔女秘术的日记,那我或许有必要尝试其他食谱,一探其中玄机…… 「玛琪雅,你先吃点东西。还有,尤利西斯老师请你身体状况稳定下来之后去找他。」 「尤利西斯老师?」 「关于玛琪雅你在舞会上发生的事,全权交由在卢内?路斯奇亚魔法学校担任教师的他来处理了。老师同时身为王子殿下,似乎出面袒护了你……」 「袒护」的意思是,我被王宫视为问题人物了吧? 或许这也无可厚非,因为我使用了没人看过的魔法。 而我也想了解那次事件的后续发展如何。 若是尤利西斯老师,搞不好对于我所施展的魔法有什么线索。毕竟老师当时应该也在场亲眼目睹了。 我吃了麦粥、淋浴整装之后,便去见尤利西斯老师。 老师正在自己的工作室内,眺望著大窗外的风景。 「噢,欢迎你的到来,玛琪雅小姐。」 平常总是散发温柔和蔼气息的他,今天却充满严肃的紧张感。 今天是阴天,风有点强。透过这扇大窗户,可以望见学生们一如往常吵吵嚷嚷地走在校内的光景。 在老师的招呼下,我们面对面坐在屋内的沙发上。 「那个,不好意思,老师。先前因为我擅自行动,给您添了麻烦……请问托尔他没事吧?」 我试著询问托尔的状况。这是我最挂念的事。 「我帮他施展了治愈魔法,伤势马上就痊愈啰。」 「太好了……谢谢老师。」 「我身为救世主与守护者的监督者,同时也是顾问魔法师,只不过是尽自己的职责罢了。反倒是托尔好几次询问我,你的状况如何。你的脚伤我马上就治好了,但高烧症状无论使用魔法药还是治愈魔法都没奏效,相当棘手。」 「…………」 「应该是施展特殊魔法后产生的副作用吧。」 老师如此断定。我再次回想起那天施展魔法时的景象。 「我听说老师出面袒护我。请问,我真的被王宫当成危险分子了吗?」 我紧抓著膝上的裙子询问。 「王宫那边确实抱持谨慎态度。不过……当时只有玛琪雅小姐有能力收拾局面。边境侯爵在自己体内埋入了异国的转移魔法装置,那是以最先进技术制成的小型道具,凭藉路斯奇亚王国的落后技术是没办法感应到的。包围托尔与爱理的紧缚魔法,也是异国发展为战争用途的魔法技术,凭当代的路斯奇亚魔法难以即刻采取有效对策。」 尤利西斯老师用平淡的口吻为我详细说明。 「正当边境侯爵依照计画让救世主身陷危机时,你使出了超越常理的魔法,打破了困境……那些魔法你是从何处学来的?」 「是祖母传承给我的家传食谱中暗藏的内容。那好像是我的祖先『红之魔女』的日记。」 「红之魔女的……日记?」 老师的眼色微微一变,手抵著下巴沉思。 「王宫会采取谨慎态度,就在于你施展的魔法与『红之魔女』有几分相似。虽然说,原因除了你身为那位魔女的后代以外,也没有其他可能了。」 「…………」 我只能垂著头听老师说完。果然「红之魔女」光是存在本身就是邪恶的象徵。 「也有些人主张『红之魔女』的魔法会对救世主造成危害。因为那位魔女在五百年前与救世主同归于尽……但是,玛琪雅小姐,你日前使用的是现在应该早已绝迹的『命令魔法』,某方面来说,那套魔法甚至对现代魔法都会构成威胁。既然你能使用,可以想见你拥有不凡的魔法师资质。」 「……命令魔法?不凡的魔法师资质……吗?」 我对这番话感到不解,迅速抬起脸。 然而,尤利西斯老师遥望著远方某处,继续娓娓道来。 「你听过存在于五百年前的『黑之魔王』、『白之贤者』与『红之魔女』对吧?」 「……嗯,当然。」 「这三大魔法师只是特别广为人知,其实梅蒂亚另有其他留名于历史上的特殊魔法师。举例来说,三百年前的代表性人物有『藤姬』、『圣灰大主教』与『青之小丑』……八百年前则有『黄龙大将军』、『琉璃妃』……再回溯至千年前,则有『金王』与『银王』……」 我都听过。他们个个都是充满传奇与轶闻的魔法师。 虽然这些魔法师的存在,已经大约等同于古老童话里的角色,但他们确实在这个世界上活过一遭,并且一路上推动历史前进。无论往好或坏的方向。 「虽然,传说把从异世界现身的『救世主』塑造成唯一的特别存在,但是推动梅蒂亚发展的主力,首先应该是魔法师才对。而魔法师的好奇心与判断有时会偏离正轨,所以才需要『救世主』来担任修正路线的角色罢了。」 我默默聆听到现在,开始认为尤利西斯老师刚才那番话,似乎具有某些非常重要的涵义。 老师那双淡柠檬黄色的眼睛,带著无尽平静祥和的魔力,我却感觉到他的话语中蕴含著难以言喻的热情。 「玛琪雅小姐,或许你有望成为名留青史的伟大魔法师。我想那种魔法尽量不要多用比较好,但是……当你真的觉得有必要时,请倾听内心的声音吧。若你具有伟大魔法师的资质,内在的开关一定会被触动而有所反应。」 「开关?老师也有过类似的经验吗?」 我试著询问。结果他脸色骤然一变,马上又故作镇定回应: 「这个嘛……嗯,我就先不否认吧。」 他咯咯笑了,只留下一句耐人寻味的答案。 触动开关是吗?当时的确有类似这样的感觉。 「你还有其他想知道的事情吗?」 「那个,我一直处于昏睡状态,对于舞会的后续发展毫不知情。敌方……葛列古斯边境侯爵到底基于什么目的,犯下那样的罪行?」 「侯爵在很早的阶段就得知救世主的存在,暗中集结反对救世主的同志。不过,目前怀疑真正的幕后黑手另有其人。对方与侯爵接触,煽动他们的情绪,企图夺取救世主的性命。」 「为什么要否定救世主?所谓的救世主,不是将世界导向和平的存在吗?」 「这是因为……不乐见救世主插手多管闲事的人,并不在少数。如果未来世界上的纷争全被遏止,这些人就头痛了。」 这到底是指哪些人? 「救世主是为了『打倒』某些对立面而被召唤到这个世界。至于那到底是什么,需要等救世主与守护者赴往圣地,向梵斐尔教国的『绿之巫女』请示预言才能确定。不过,假设敌方已经先有了自觉,我们或许就能设法先发制人。」 「先发制人……对了,咚塔那提斯找到了这样东西,藏在颊囊里。」 我从怀里掏出咚助从口中吐出的银色钮扣,放在老师面前。 「……这是……」 他拿起钮扣举高一看。 「这可真是立下了大功劳呢,玛琪雅小姐。」 「咦……」 「还差一步,敌方的真面目或许就能浮出水面了。」 老师似乎对钮扣有什么印象,急忙站起身。然后,他压低视线看向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我。 「怎么样?它们俩果然是很出色的精灵没错吧?」 老师语带淘气地笑问我。 他老早就知道,我的两个小精灵会是得力助手。 隔天,我先去找梅迪特老师讨论昏睡期间错过的课程该如何补回来,随后前往熟悉的玻璃瓶工房。尼洛跟弗雷也在那边各做各的事。 「啊啊,玛琪雅……」 「组长,你现在已经可以出来走动了吗?」 尼洛还是一样忙著制作东西,弗雷则在窗边躺著发懒。 「我听说你们人在这里,所以才过来一趟。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呢,我烤了焦糖玛芬当作谢礼。或者应该说,我有些非得做料理不可的苦衷,所以把多出来的份带来了。」 「我们负责处理剩菜是吧?」 「哎呀,别这么说啦,弗雷。这可是含有特殊魔法的配方,可以调节体内魔力平衡。身为魔法师就应该心怀感激地收下。」 「组长还是一样臭屁。」 弗雷虽然嘴上这么说,仍走过来拿了玛芬。我也把尼洛的份递给他。 「……你剪头发了吗?玛琪雅。」 尼洛一面接过玛芬一面抬头看著我,并眯起眼睛。 我的头发确实比之前短了许多,原本及腰的长度现在来到肩下。我个人是觉得这样也另有一番可爱。 「昨晚去找娜吉姊帮忙修剪了。因为上次在舞会剪了一大把,变得长短不齐。不过马上就会长回来啦,我的头发从以前就长得特别快。」 「娜吉学姊……啊。」 弗雷遥望远方,在窗边若有所思。 「呵呵,弗雷,你不是说邀了人家去约会吗?身经百战的你,面对娜吉姊也陷入苦战吗?」 「哼,在舞会之后,我身为王子的事实传遍了全校啊。后来只要一见到娜吉学姊,她就会说『王子这身分实在太沉重了,我没办法接受』……」 「啊啊……请节哀。」 娜吉姊感觉的确会嫌弃跟贵为王子的男人往来很麻烦。 话说回来,这玻璃瓶工房不知何时已成为第九小组的基地,我们擅自在这里烧水泡花草茶,又擅自决定搭配我带来的盐苹果玛芬,享受午茶时光。 这玛芬是母亲常做的家常点心。口感湿润的质地带著盐苹果的盐味与焦糖的香甜,揉合成完美的滋味。甜中带咸的盐焦糖风味难以用言语形容,总之令人一吃就上瘾。 顺便补充,这道食谱里也暗藏著日记内容,不过并没有隐藏什么魔法。 下次必须继续试试其他食谱。 「玛琪雅,你到底是何时学会那种魔法的?」 尼洛正巧在此时问起相关话题。他手中同时剥著玛芬的纸模。 「噢,身为榜首的你很好奇吗?」 「算是吧。」 「我原先只有看过那道咒语而已。当时突然想起,觉得应该要使用它。」我老实地继续补充:「但我也对这一切毫无头绪。」 这真的是我最真实的想法。 「话说王宫竟然没有提供任何奖赏,真是小气耶~」 「奖赏?」 「因为事实上,多亏组长在那样的场面下使出那种魔法,才能顺利逮捕进行恐怖攻击的边境侯爵不是吗?我是认为王宫该表示一下谢意啦~」 「这就应该由身为五王子的你去提出建言不是吗?」 面对尼洛不著痕迹的吐嘈,弗雷举起手在面前挥了挥。 「啊~不可能不可能,我才没有那种权限。我只是虚有其名的五王子啊。」 然后他便把盐苹果焦糖玛芬吃掉了。弗雷关于味道如何并未做出任何评论,就只是大口嗑完。我也边吃边询问他们今后的打算。 「对了,你们暑假有什么规划?」 「我……要回老家。」 尼洛的眼神似乎有些飘移。我试著询问「你老家在哪」,结果他冷淡地回了「秘密」两字。毕竟他坚持保密主义。 「弗雷呢?」 「我也因为各种因素被叫回去了,要暂时进王宫一趟啦~」 「嗯哼。勒碧斯也说暑假要回去福莱吉尔,所以刚才出门去买船票了。我也要来预定车票才行。」 「你要回德里亚领地吗?」 「嗯,当然呀,尼洛。不过暑假开头三天要接受暑期补课,结束后再回家。」 漫长的暑徦即将开始。遇见一群值得依赖的组员,我自认为在一年级的前半段交出了不错的成绩单。 几天过后,组员们已各自回乡,我独自在玻璃瓶工房,把白天晾在室外的晒网收进来。 晒网里布满发皱的红色小圆球。 这是腌渍杏桃乾的半成品,刚完成风乾的程序。 虽然做法不如日本的腌梅乾那么正统,而是改用杏桃以酒精消毒后,用盐跟柠檬汁腌渍,并加入红紫苏。接著把底部的果醋摇晃均匀,放置约一个月的时间。 前世那个高中生的我,也未具备多正确的腌梅乾相关知识,不过转生来到这里当魔法师,累积了不少制作各种腌渍物与乾货的经验,于是我依靠这些知识与前世的味觉记忆来试做。我从几天前展开风乾作业,到今天告一段落。把晒完的杏桃乾再次移回果醋里保存后,迫不及待的我决定先拿一颗来尝尝味道。 「红紫苏的上色效果很不错……外观看起来几乎跟腌梅乾一样呢。」 我咬一口尝尝,随即紧皱起眼睛与嘴巴。嗯~好酸! 「真惊人,比我想像中更贴近腌梅乾的味道,不过的确多了一股杏桃的果香味……当初应该多加一点盐比较好?算了没关系,毕竟是第一次尝试。」 因为只剩一个人,我很自然地自言自语起来。 「对了,来煮点饭好了!腌梅乾怎么能不配白饭呢?学生餐厅也已经休息,今晚就吃梅乾饭团吧。」 无法跟其他人分享这股兴奋是有点凄凉,不过我就用工作室内的土锅来煮煮看之前在市区内的市集购买的米吧。 我先把米淘过之后泡水静置片刻,沥乾水分再移入土锅内。 把米粒在锅内铺平之后…… 「水的分量呢,伸出手心贴在米的表面上,加水至大约淹过手背的高度……是这样没错吧?」 前世在森林夏令营学到的煮饭技巧,在这种时候派上了用场。 再来就是开火煮饭。 我一直期盼著这一天到来,终于有机会品尝米饭了,而且杏桃版本的腌梅乾也腌得恰到好处。 如果吃起来不错,这批就送给父亲与母亲当伴手礼吧。 我希望他们能搭配米饭一起品尝,所以明天必须去市区采买…… 在我想东想西的同时,米饭已经煮好了。 这里的米饭形状比日本的米来得更加细长,用木饭杓拨松饭粒后,我拈了一点尝尝,感觉跟记忆中的味道差不多。不知是因为我水放得有点少,还是品种的关系,口感稍微偏硬一些,但吃起来是米饭没错。 事不宜迟,我马上著手制作腌梅乾饭团。 将果肉拨碎后除去中间的籽,加上腌渍时产生的果醋,拌成柔软的半霜状质地的内馅,用白饭包起来并加上少许盐,捏成适当形状。 可惜没有海苔,但这材料实在买不到,就不包起来了。 「哇啊啊啊啊……我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的梅乾饭团大功告成了。」 平凡无奇的白色三角形物体,在我眼中有如宝藏般闪闪发光。 现在……就来试吃! 「嗯?」 然而,正当我张大嘴巴时,楼上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打扰我的试吃时间。 我心想大概有人来了,从位于地下室的厨房走上一楼,往外一瞧……结果吓得失语。玻璃墙外是一只黑色怪物的身影。 好一双巨大的翅膀。这是──龙? 「哇、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不由自主大叫,但定睛一看才发现骑在龙背上的人是托尔。他悄悄探出脸,用唇形问我:「可以出来一下吗?」 当然,我急忙走出屋外。龙降落在我眼前的广阔沙滩上,托尔轻巧地一跃而下,身上的披风一阵翻飞,然后熟练似地降落在龙身旁。 以黄昏时分的大海为背景,伫立其中的黑龙与英姿焕发的骑士简直美如画。我边奔向他们边惊呼: 「托尔?你这是在干嘛?这里可是魔法学校的校内空间耶!你会被当成可疑分子抓起来的!」 「啊,没问题,到时候我会夹著尾巴逃之夭夭。」 你用一脸认真的帅气表情鬼扯些什么啊? 「因为,若不这么做的话,就无法见到小姐了不是吗?」 黑龙此时静静展翅起飞。每一次振翅,都伴随著雪花结晶霏霏飘落,让夏日的黄昏增添一股凉意。 「它是我的精灵,名为『古里敏德』的冰龙,属性是【冰】。」 「咦咦!托尔你召唤出龙吗?」 真是惊人,龙可是精灵里最高等的种类。 「托尔,真有你的!好厉害啊,太酷了。」 听见自己的精灵被称赞,托尔露出些许开心的表情,接著问道: 「您的身体已经没事了吗?我听说您发高烧。」 「因为用了奇怪的魔法啦。当时肯定吓坏你了吧?」 「……嗯。」 然后托尔凝视了我一会儿。他静悄悄地伸出手,触碰我被海风吹得飘逸的短发发梢。他扭曲的表情中彷佛带著懊悔。 「啊啊,这个呀?呵呵,短发也有短发的美,看起来还不错吧?」 「但是,小姐一直那么珍惜自己的长发。」 「我想我的长发就是为了这种时候存在的啦。能用来守护重要的人,我很庆幸自己当初有好好爱护头发。而且,反正我本来也曾想过挑战一次短发嘛。我会再努力保养,留回以前的长度啦!」 我露出干劲十足的笑容。 「……小姐果然还是小姐。无论何时何地,您永远都像以前一样。」 托尔低声呢喃,然后正经地清了清喉咙。 「小姐,请问今晚要跟我约会吗?」 「咦?约会?」 「今天是您的十六岁生日不是吗?」 「……啊啊!」 我猛然瞪大双眼。被他一说才想起,我压根儿忘了自己的生日。 所以托尔大概是为了替我庆生,才来到这所学校吧。 「而且,我想您应该很有兴趣试试骑在龙背上翱翔天际。」 「咦!可以让我骑吗?当然有兴趣!我一定要试试看!」 我跃跃欲试的激动模样,让托尔又差点笑出来。 啊,但我刚刚才做了梅乾饭团…… 「对了!欸,我可以带著魔法竹篮吗?其实……有道料理想让你尝尝。」 「可以是可以,您想让我吃的料理是指?」 「梅乾饭团。」 托尔歪头不解地问:「什么?」我急忙回到玻璃瓶工房内,把刚才完成的饭团塞进魔法竹篮里,抱著竹篮再次踏上沙滩。 冰龙古里敏德已在沙滩上伏低身子待命。真是个乖巧的孩子。 「那么,容我失礼了。」 托尔轻而易举地抱起我,让我坐上龙背。 他则从我后方跨上龙背,用环抱我的姿势往前握住缰绳,命令冰龙升空。 「唔、唔哇啊啊啊啊啊!」 夏日徐徐微风与冰龙刮起的冰冷气流合而为一,直扑我的脸。 睁开双眼,从上空俯瞰米拉德利多的夜景实在美得过于眩目,我频频发出激动的赞叹。 散发著青白色辉煌灯光的米拉德利多城堡。十座雕像耸立,充满神圣气息的迪莫大教堂。 在彩绘玻璃材质的魔光街灯映照下亮起的砖桥,与波光粼粼的水路。 遥远的海面另一端,隐约浮现的橙色夕阳余晖。 我们在迪莫大教堂里熟悉的顶楼长椅上歇脚。 魔光烟火从港口的方位升空,宣告著夏季到来,并且欢迎来自异国的客船。 「好美……」 烟火在绽放瞬间是如此灿烂耀眼,但当我用眼睛追著边坠落边消散的火花时,不禁思考起灰烬的彼端还有些什么。 「小姐,您刚才说有东西想让我尝尝对吧?请给我。」 托尔一脸假正经的表情,大剌剌伸出手催促。真是个贪吃鬼! 「在前任主子的生日理直气壮地讨饭吃,还真像你的作风耶。不过,我猜这应该是你会喜欢的玩意儿吧。」 我从竹篮里取出包在纸里带来的两颗白饭团,把其中一颗递给托尔。他马上扒开包装。 「这是米饭吗?我在王宫也偶尔会吃到海鲜饭,因为爱理小姐偏好饭类料理。啊,呃……请问这是直接拿著吃吗?」 「嗯,对呀,大口咬下去。里面包了很不得了的东西。」 「不得了的东西……」 托尔露出疑惑的表情,从各种角度观察著饭团。但除了白色的三角外型以外,无法获取更多资讯,于是他便乖乖地一口咬下。 「!」 应该被梅乾的酸味给吓到了吧。 他一脸诧异,甚至脸色铁青,让我紧张得屏息。 「这、这股猛烈的酸味是怎么回事……小姐,您果然跟我有仇吗?」 「咦!」 怎么是这种反应?托尔果然对梅乾的滋味毫无印象吗…… 但他再次把梅乾饭团拿到面前端详,吞了一下口水后,又接著咬了几口并且咀嚼一番。 或许是渐渐习惯了味道,他的表情恢复平静。 「第一口被那股酸劲给吓到了,但接下来越吃越有一种怀念的感觉……这是为什么呢?我不明白……以前明明从未吃过这种东西。」 接著托尔暂时闭上双眼。 他的表情像是同时品味著梅乾饭团的滋味,以及不知从何处涌上心头的乡愁。 「我想你一定曾在某时某地品尝过的。」 「或许吧,但我完全不记得那是什么时候,又在什么地方。我觉得自己好像从以前就很喜欢这道食物。没错,真的非常美味!」 「…………」 托尔脸上难得浮现率真的笑容,那副表情令我失语。 啊啊,果然是这么一回事…… 你就是我在前世爱过的男孩。 在那些被遗忘的日子里,每天早上你总是津津有味地吃著梅乾饭团。 托尔应该没有那段时光的记忆吧。但现在的他,仍依稀残留著过去的影子。这一刻我彷佛看到今昔的两个他彼此重叠,对我而言是无比珍贵的瞬间。 加上令人怀念的梅乾饭团滋味,让我有股想哭的冲动。 我们静静地聊了一段时间,说著我在魔法学校里的生活,以及托尔在王宫的工作。 他被带入宫中后,随即加入王宫骑士团,跟著副团长莱欧涅尔先生接受严格训练,同时为了迎接救世主而进行准备。据说顺利找到爱理小姐是在去年夏天,现在托尔在她身旁当护卫,同时寻找最后一名守护者。 而我这两年的生活,虽然不如托尔那般惊涛骇浪,但正如流星雨那晚托尔替我许下的心愿,我顺利考进魔法学校,为了募集组员经过一番折腾。 这两年内发生的种种,一时片刻无法道尽,但我很高兴能和托尔拥有这段闲话家常的时间。光是如此就感到很幸福了。 烟火结束,市区的灯火也一盏一盏熄灭。 「对了……」 托尔从口袋里取出某样东西。 「这个给您。」 那是他在我两年前生日时送我的耳环。 之前我曾一度归还给他。 「这是我在两年前的同一天送给您的礼物,请您再一次收下……如果真的不要了,就请您随便扔进海里还是哪里丢掉吧。」 「……托尔,可是……」 「您归还给我,我也不知该如何处置。我也没打算转送给其他人。」 我乖乖收下那副耳环。 然后高高举向星光晦暗的夜空。 闪闪发光的耳环彷佛成为夜空中唯一的一等星,十分美丽动人。 「谢谢你。其实我一直好舍不得。少了耳环,感觉就像身体缺少了一部分。」 这副耳环之于我就是如此重要的依靠,让我努力撑过这两年。 我用双手包覆耳环贴在脸颊旁,安心地吐了长长一口气,接著自己佩戴在耳上。就如同过去每天早上起床后的第一个仪式。 「祝您十六岁生日快乐,玛琪雅大小姐。」 「嗯……能在这天幸运遇见你,对我而言是最可喜可贺的日子。」 我们彼此都轻笑出声。 「我呀,现在的目标是成为魔法学校里的奖学生。」 「奖学生是吗?真是适合小姐的称号。」 「如果保持良好成绩,未来有机会进王宫就职,或许就能在工作上从旁支援你们对吧?我想利用盐之森的自然资源,研究开发一些能派上用场的东西。即使位居幕后也好,我希望能为你尽一份力。」 托尔沉默了一会儿。 「这……该说真像小姐的作风吗?真有志气。」 「嗯嗯。我一定会在某方面大展身手,保障你未来的安全。」 他何时能结束这项任务?虽然连这份使命究竟有没有结束的一天,我都不知道。 看见他在这次事件中挺身守护爱理小姐,令我感到些许害怕。 我担心他今后是否会遭遇更危险的险境。但是…… 「第一次遇见你时,我就明白,你并非一个平庸的男孩,将成为一位身负重责大任的魔法师。你要完成的使命,对这个世界来说无比重要。」 所以,这一切是必然的命运。 你离开欧蒂利尔家时,我怅然若失。但我确实早已坚信,当年发现的奴隶男孩,将成为这世界不可或缺的存在。 「小姐,但是那个角色并不只属于我一人。」 「……咦?」 「完成这世界重大使命的魔法师……想必您也包含在内。」 托尔用力且坚定地说道,接著板起认真的表情面向我。 「我一直很感谢小姐发现我的存在,并且赋予我名字。」 「……托尔。」 「您还记得替我命名时的情况吗?当时,我不是不愿意说出我的本名吗?其实从我懂事以来,就不太喜欢自己的名字,甚至觉得都是这名字害我如此不幸。」 我也曾有过似曾相识的感受。 在前世的世界中,我也一直不满意自己的名字。 「但是,当小姐赋予我『托尔』这个名字时,我感觉就像终于找到了一直以来寻寻觅觅的某种东西……没错,当时的心境有如重获新生。」 「…………」 我缓缓瞪大双眼。 「我不知该怎么形容才好。总之,正因为如此,今天也同样是我的诞生之日。每当被您呼唤这个名字……总让我莫名有股想哭的冲动。」 托尔露出哀伤的表情,笑容中带著落寞。 接著他把披风一掀,单膝跪在我面前。 「请您再稍候片刻,小姐。我必定会尽速完成使命,回到您身边。」 「托尔,你──」 「所以,恳求您别拋下我。若失去了属于我的归所,我……」 托尔害怕遭到拋弃,想要家人的陪伴,渴求著一个避风港。 即使因为这身稀世的能力,数度遭到命运无情的摆布。 我从不知道,他是如此珍惜著我赋予的名字。 于是我用尽所有包容紧紧拥住他,好让他不再感受到孤独。 「别担心,托尔,我不会弃你不顾的。我不会忘记你,大概永远都忘不了你。就算……投胎转世多少遍……」 我再一次扪心自问。 胸口涌现的这股情感,真貌究竟是什么? 这绝非前世的留恋,也并非放不下过去而会错意的愚昧情感,而是出自我内心的「恋慕」。 这份坚定的情意,绝不可能有其他更合理的解释。 我确实继承了「心灵伙伴」的心意,同时在今生以玛琪雅的身分爱上了托尔。 能如此确信这份感情令我欣喜若狂,又感慨万分。我…… 现在就告诉他吧。那句一直以来没能说出口的话语。 「我……喜欢你。」 如果此时此刻有确实传达给你,该有多好。 轰隆隆隆隆──一阵激烈的雷鸣几乎与此同时响起。雷似乎打在距离我们非常近的地方。 「……咦?」 事发突然,我一时失语。雷声轰隆作响,还下起滂沱大雨。 「下起雨来了呢。最近晚上不时会下雷阵雨。小姐,您还好吧?」 「咦?嗯……」 「我们赶紧回去吧。我送您回学校宿舍。」 托尔用自己的披风包住我,让我坐上古里敏德的背,马上送我回到女宿房外的阳台上。 刚才那句话,恐怕未能传达给他吧。如果在临别时重复告白一次,也太没情调。而且托尔好像在赶时间…… 「那就下次再会了,小姐。请帮我代为问候德里亚领地的老爷与夫人。」 「……嗯嗯,托尔你也要善尽职责喔。」 「当然。」 托尔凝视下著雷雨的夜空,同时跨上古里敏德的背,脸上带著些许离情依依,但仍启程离去。想必他的目的地是爱理小姐的身边。 「又一次……错过告白的机会。」 我目送著他在雨中渐行渐远的身影,同时茫然地思考著。 刚才那场雷雨,简直像算准了时机出现,故意打断我的告白。 假设,真如爱理小姐所言,这个世界属于某个故事…… 我这种角色,在「救世主故事」里,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我对于这世界即将发生的未来一无所知。 但我有预感。 托尔将会逐渐离我远去…… 即使按照故事的脚本,未来的我跟他没有机会结为连理。 我仍要成为出色的魔法师,守护著属于他的归所。 然后,只求一次也好,希望能将终于坚定的心意,用这句话好好传达给他。 * 「啊~都淋湿了,得去冲个澡才行。」 被雷雨淋得全身湿透的我,急忙走往淋浴间脱掉衣服。 虽然最关键的告白失败了,但我心中满是见到托尔的兴奋以及跟他畅谈的喜悦。 他承诺了会回到我身边。 这是多么令人欣喜的一句话。 心头会感到紧揪般的疼痛,我想是自己已爱上托尔的证明。 啊啊~照照镜子吧,脸上的窃笑简直藏不住…… 「……咦?」 然而,我的笑脸一瞬间冻结。 我看见镜中的自己,胸口浮现散发光芒的四芒星纹章── 幕后田中爱理,前往故事中的世界 我叫田中爱理。 没有任何特色可言的常见姓氏,搭配当年流行的菜市场名所组合而成的名字。 「救世主爱理大人是吧……」 我位于王宫内的房间里,正坐在桌前倚赖魔光油灯的照明,用羽毛笔在本子上书写。 作品标题是「我的幸福物语(暂定)」。 没错,我正在创作小说。 从天而降的异世界少女,在四名骑士的守护下,与邪恶的敌方奋战,克服万难并保护世界──这么一个故事。 目前处于召集有志之士的阶段,正在寻找最后一位骑士。 「最后一位守护者应该是金发的骑士吧。毕竟托尔是黑头发……」 不过话说回来,托尔真是理想中的完美男主角。 不仅是我最喜欢的黑发美形男,实力又坚强,还有著冷酷的性格。 奴隶出身这一点令我有点意外,但或许他其实有著异国王族的家世背景,因为某些原因才沦为奴隶。否则根本无法胜任男主角。 若要说还有哪一部分令我意外…… 「玛琪雅?欧蒂利尔,这世上最邪恶魔女的后代……」 有双凤眼与红发的她是贵族家的千金,也是托尔的前任主人。 原本以为托尔似乎受到她苛刻的对待,但是两人的关系意外地亲密。 不,肯定只是托尔恪守礼节罢了,不然就是被洗脑了。 当我在那场舞会上目睹玛琪雅小姐发动那不祥的魔法时,就已经确信。 「玛琪雅小姐之后一定会化身为邪恶魔女,企图取我性命。因为嫉妒而丧失理性,试图夺回托尔。我都知道的。她肯定是反派角色……」 我从以前就讨厌魔女。因为无论在什么故事里,魔女都是欺负主角的坏蛋。 既然得知那位魔女就是「她」,我就有办法对付了。绝不会让她出来搅局。 「呼~」 专心写作了好一阵子,现在进入休息时间。我拿起中意的女仆帮我泡的热可可,走到房外的阳台,俯瞰这座栖息著魔法力量的都市──米拉德利多。 灯火辉煌的街景闪闪发亮。 刚才下得淅淅沥沥的雷阵雨已经停止,景色变得更加闪耀。 「梅蒂亚真是个完美世界,是我的理想蓝图。在这里,我的所有想像都能成真。」 我一定是被选中的那个人。 在那一天,那一刻,那一个地方。 ○ 「斋藤同学,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在那天放学后,我的确向他告白了。 斋藤同学是位黑发帅哥,就像校园题材的少女漫画里会登场的角色,个性中并存著冷酷的一面以及温柔体贴。 「抱歉,我已经有喜欢的人。」 但他很乾脆地拒绝了我。想必这就是他来到顶楼的目的。 虽然我早就猜到了…… 「喜欢的人……是指小田同学吗?」 「……这……」 正当他欲言又止时── 啪嚓,顶楼的门应声打开,一位身穿连帽外套的男子突然现身。帽子深深盖住了他的脸。 他不发一语地朝这里快步走来。 「……咦?」 一开始我完全一头雾水。 然而,当我察觉到事情不对劲时,斋藤同学已被男子持刀从正面刺杀。 「流放之刑已执行完毕……」 帽子男嘀咕著莫名其妙的句子,拔出染红的刀身。 「斋藤同学!」 斋藤同学的身子缓缓下滑并倒地,大量鲜血从腹部流出。他的眼神黯淡无光,已失去明亮的生气。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从未想像过状况会演变至此。 「斋藤同学!斋藤同学!」 我铁青著脸,边颤抖边摇晃他的身体。然而,当我回过神时,才发现那个男子已从上方压迫而来,刀子大概也刺向了我。 我唯一记得的,只有那个帽子男犹如恶魔般鲜红的双眸。 接下来的记忆全数丧失。我只知道当我清醒时,生还者只剩下我一人。 斋藤同学已经不治,而小田同学不知为何失去了踪影。 这件在学校顶楼发生的离奇事件,引起社会一阵骚动。 「听说是三角恋引起的感情纠纷。小田同学刺杀两人后逃走了,所以才下落不明。」 「毕竟田中同学企图横刀夺爱,抢走斋藤同学嘛。她每次都这样,看别人有什么东西就跟著想要。」 「不对不对,我记得现场还有个可疑分子。据说是田中同学想跟斋藤同学告白,结果可疑男子出现,刺杀了斋藤同学。田中同学虽然也遇刺,但没伤到要害。」 「那……小田同学为什么失踪?」 「小田同学也是爱装乖宝宝,老实说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肯定是她唆使那个可疑分子的啦。女生教唆男生行凶的事件,现在很常见不是吗?」 「可是,警方说小田同学也被卷入事件的可能性很高耶。据说现场也残留著她的血迹。搞不好遗体被藏在校园某处?」 「哇~讨厌啦~好可怕!」 ……周遭全是这些不负责任的言论。 我无法厘清状况,甚至希望有人来帮我说明。 毫无意义的考察。无聊的八卦传闻。 流言只会衍生出更多流言,并且越传越远,犹如覆水难收。 无关的局外人指责我、对我穷追不舍。 我们遭到毁谤,在捏造出来的八卦中成为笑柄。 我只不过……只不过是对小田同学…… 「小田同学真可怜。」 之前疏远我的那些女孩子,在学校走廊上擦肩而过时,如此对我说。 「要不是你当初想在顶楼向斋藤告白,也不会发生那种事吧?」 不对,那只是运气问题罢了。 「你一个人侥幸活下来,也没人会开心啦。」 「…………」 这……我不否认。 确实没有人乐见我捡回一条命。 我是由母亲独力扶养长大的,但她眼中只有新情人,平常根本不在乎我,也几乎不会待在家里。 她在我住院期间勉强来探望了几次,但出院之后,明显刻意避开这个话题,像往常一样把我丢在家里,自己跑去找情人。 连面对面好好谈谈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我,也不打算过问。 也许我乾脆一死了之,对我们来说都是解脱。 斋藤的父母因为痛失爱子,在丧礼上哭得哀痛欲绝。 就连家庭关系似乎不怎么融洽的小田同学父母,听说也因为女儿失踪而憔悴。 然而,没人为我的幸存感到开心。 没有任何一个人。 真没道理。我明明活下来了。活著明明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但对我来说却像一种罪、一种惩罚。 捡回一条命之后,才让我领悟到自己是孤单的。 因为他们两人也已经不在了。 「他们……?」 我怎么有脸说这些?我明明还想把他们的关系搞得一团乱。 打从一开始我就是孤单的,只是一直寄生在他们身边罢了。 「……救救我。」 在这个世界活得好煎熬。我痛苦得想逃。 我想远走高飞,好想消失。 反正像我这种人,就算从这世上蒸发,也不会有任何人难过。 「……救我……救救我。」 要逃避现实,就需要塑造出另一个「世界」。 无论在寂寞或悲伤时,我持续描绘著自己的故事,编织属于我的剧情。 只有我一人的话太寂寞,我需要其他角色的慰藉,需要紧张刺激的事件,需要一个所有人都需要我的世界。 我想要符合理想的故事,振奋人心的故事,得到爱的故事。 打倒反派、成为英雄的故事。 我想要一个幸福结局就近在眼前、唾手可得的故事! 「想去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吗?」 在放学路上,我一个人茫然漫步在雨中,连伞也没撑。 我想自己此时的内心已濒临极限了。 一位穿著连帽外套的男子,不知何时现身在我面前,问了那句话。 即使认出对方就是杀害斋藤同学的人,我仍点头答应了。 「……我想去。去另一个世界。」 「好吧。那你就以救世主的身分前往。那里是名为梅蒂亚的异世界,或许跟你所渴求的那种美好世界有些差距就是了。」 ……异世界? 「哪里都好。无论会有什么下场,只要能逃离这里就好。」 男子取出一把小刀。 原本以为性命会不保,但他把刀收进了精致的刀鞘里,并且递给我。 「这把短剑就给你吧,你会需要它。因为你是『救世主』。」 「……救世主?」 「有能耐杀掉大魔法师的角色。」 「铲奸除恶的意思?我是天选之人吗?」 帽子男的嘴角浮现微笑。 下一刻,我的脚下出现一圈光芒并且渐渐扩大,化为一个大洞之后将我整个人吸进去。 里头一片漆黑。不对,是晚上?我伫立在昏暗的水面上。 看不见尽头的水面上映著星空,感觉自己像身处于宇宙正中央。 「等等!」 我追著夜空中数不尽的流星。我一心只顾著抬头仰望,边哭边跑,一直跑一直跑…… 这里没有学校,没有那些坏心又胡说八道的同学。 没有嫌我是拖油瓶的母亲。 没有那些明明素昧平生,却单纯因为好奇心而追著我问个不停的家伙。 如果能抵达这么一个地方,我一定能忘却一切。 把所有的所有都忘得一乾二净。 我就可以从那起事件中解脱,也不用为了小田同学与斋藤同学的事情自责。 在尽头迎接我的,只有通往未知世界的一扇门。 我毫不犹豫地推开它。 梅蒂亚,此处必定能实现我所有的愿望。 这里是为我存在的世界。 这是让我获得幸福的──故事。 第16章 梦境引路者 月夜の海に 在月夜下的大海 二人の乗ったゴンドラが 我俩乘坐着小艇 波もたてずにすべってゆきます 不起浪花平静地滑行 朝の気配が東の空をほんのりと 清晨的气氛就像溢出的红酒 ワインこぼした色に染めてゆく 将东方的天空微微地染红 そんなそんな夢を見ました 我梦见了这个情景 あなたはときどき振り向きwink and kiss 你稍紧张地回转身来对我挤眼眨眼又亲吻 ほほえみながら合図に 用微笑示意 肩をすくめても 缩起肩膀 ちょっぴり眠い夜明け前です 这是个稍有倦意的凌晨 三日月模様空が尖ってゴンドラも 弯弯月亮的天空看着像尖尖的 スピード上げて進んでゆきます 小艇也加速向前驶进 朝は半分ビロード製の幕上げて 清晨将半边天鹅绒的帷幕拉开 水の表面を鏡にしてゆく 将水面当成了镜子 そんなそんな夢を見ました 我梦见了这个情景 あなたはときどき振り向きwink and kiss 你稍紧张地回转身来对我挤眼眨眼又亲吻 ときめく胸にほのかな 激动的心中 愛のやさしさが 隐约有爱的温柔 こみあげてくる夜明け前です 在涌动的黎明 月は光を朝に隠して影だけが 早上的光仍因月亮而隐藏 白く細い線になりました 只有它的影子变成了细细的一条白线 太陽が今たくさんの雲従えて 大片的云现在紧随着的太阳 きらめきながら昇ってゆきます 正闪耀光芒缓缓升起 そんなそんな夢を見ました 我梦见了这样的情景 あなたはときどき振り向きwink and kiss 你稍紧张地回转身来对我挤眼眨眼又亲吻 見つめる二人 相互注视的二人 生きてることの喜びに 共同生活的喜悦 言葉をなくす夜明け前です 因之而忘记言语的黎明 言葉をなくす夜明け前です 因之而忘记言语的黎明 第17章 古都 ひゅるひゅるひゅるひゅる 呼呼呼呼 风がなきます 风在鸣叫 ひゅるひゅるひゅるひゅる 呼呼呼呼 空がなきます 天在鸣叫 胸であやしたさびしさが 心中的寂静之声 时おり声をたて 不时迸发出来 爱はどこと叫びます 呼喊“爱在哪里?” 眠れ眠れ私の幼な子 睡吧睡吧 眠れ眠れ私の悲しみ 我的孩子 一夜明けたら 睡吧睡吧 あさなりに 我的悲伤 小鸟の声で目覚めます 天色在小鸟的啼叫下觉醒 爱し合っても一人きり 相爱,却孤身只影梦见 梦を见るのも一人ずつ 梦见,也孤身只影 さみしさ眠らすルルル 在寂寞中入睡 ルルルララバイ 呼噜呼噜的摇篮曲 ひゅるひゅるひゅるひゅる 呼呼呼呼 时が过ぎます 时光在流逝 ひゅるひゅるひゅるひゅる 呼呼呼呼 爱が过ぎます 爱情也错过 腕に残ったぬくもりが (感知偶尔就像)余温从手臂 おもてにとび出して 跑出来 ここはどことたずねます 问道“这里是哪里?” 眠れ眠れ私のあこがれ 睡吧睡吧 眠れ眠れ私の思い出 我的憧憬 背中あわせの 睡吧睡吧 さよならを 我的回忆 小鸟の声が送ります 背靠背的别离由小鸟的声音传达 爱し合っても一人きり 相爱,却孤身只影 生きてゆくのも一人ずつ 活下去,也孤身只影 さみしさ眠らすルルル 在寂寞中入睡 ルルルララバイ 呼噜呼噜的摇篮曲 ひゅるひゅるひゅるひゅる 呼呼呼呼 时が过ぎます 时光在流逝 ひゅるひゅるひゅるひゅる 呼呼呼呼 爱が过ぎます 爱情也错过 第18章 再见了,我的碎片 口中呼出的白色气息,消失在了漆黑的空中。 摇曳着淡淡光辉的道路,指引着我前进的方向。 道别的夜空中,在一轮巨大满月的光芒下,完全看不见星星的亮光。 通往约定之丘的楼梯,一步,一步,每迈出一步,我都感觉重要的回忆从自己胸中飞出,一个,又一个的,消失了,寂寞,仅仅揪住了我的内心,但就算这样。 「我,已经,没问题了」 呼吸混乱的我在换气的时候,我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一样的,呢喃着。 「目光,向前看,继续活下去」 我带了一个背包,那里面装着写有愿望的灯笼。 「就算是一个人,就算很痛苦,也要坚强的,活下去」 十二月十五日——。这是这个小镇,最后一次永诀祭的夜晚。 「所以,没关系的….翼」 今天我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图书馆翻阅查找有关乡土方面的资料。就跟天野老师告诉我的一样,本来,永诀祭就是为了慰藉逝者的灵魂,让生者整理自己的心情而开始的。祭典最初的发源地,似乎就是我前方的约定之丘,「松陵丘」。 在够一眼望尽整个小镇的高台上,在满月的夜色下,将逝者的灵魂送向天空的仪式。这里也因此有了「精灵丘」这个名字,然后在时代的更迭中,逐渐变成了现在这个名字,那本书上是这么写着的。 本来不可能有交集,存在于不同可能性世界中的我们,曾经在这里见过面,这或许是因为过去那些人们的悲伤,愿望,祈祷,还有思念,跨越时间至今仍存续在那里,将世界朝着温柔的方向扭曲,或许吧,我在内心这么想着。 「所以….就算是没有我的世界。就算你身旁的人不是我也没有关系。就算,将我忘记,也没有关系——」 我终于踏上了最后一级楼梯。呼吸还很混乱的我未做休整,直接朝着展望台走去,我抓着护栏向外探出身子,面朝我们所居住的那个小镇,深深的,将冬日寒冷的空气吸进自己的身体。就像是要将留存在自己身体中的思念全都吐出来一样,在这个空无一人的山丘,我放声大喊。 「继续活着,或许会很痛苦,这样的愿望,也只是出于我的自私,但就算这样,我也还是希望你能活下去!」 夜风吹拂,树枝在风中摇曳。我的背后,传来了一个有些嘶哑的声音。 「灯」 听到有声音在呼唤自己的名字,我回过了头。 坐在电动轮椅上的翼,脸上带着有些惊讶的表情,他正在看向这边。 我们并没有定下约定。但是我却有着微小的预感和期待。几天前,在这个地方,绝对不可能见面的我们相见了。既然这样的话,今天的这个日子,他也很有可能会来到这里,为了实现那个只能被称为是奇迹的再见而来到这里寻求再会,在我内心的角落里有着这样的想法。 就算这样,当我再一次看到他那月光下的身影时,当我感受到眼前的他真实存在时,自己的觉悟,决心,似乎瞬间就全部都融化了——冲到面前,紧紧追赶,想要拥抱他,这热烈满溢出来的感情让我不禁想哭。 但是,就算这样,也没有任何东西会因此就改变。将这些想法吞进心里,我在脸上做出一个微笑。 「好不容易在笔记本上,都已经那么戏剧性的告别了,结果,现在却又见面了呢」 听到我这么说,他也点了点头。 「嗯…。但是,肯定,这是给予我们的,真正的最后一次了吧。我有这样的预感」 我也点了点头。 十个月前没能说出口的道别。已经用完的笔记本。最后的永诀祭。还有下个月的搬家。 所有的这一切,似乎都在告诉我们,今天这次是真正的告别了。 终于,设置在小镇上的扬声器,发出了宣告开始的电子铃声。在这个空气澄清,寂静的夜晚,我们所在的这个位置也能清楚的听见。广播的声音,开始引导大家准备灯笼。为了能让大家同时放飞灯笼,所以每年都像这样,通过广播对时间做出指示。 我们两人从各自的包中取出灯笼,把和纸展开,变成袋子的模样。我写在灯笼上的愿望是,「愿翼能够幸福」。依靠月光,我看见他的灯笼上,写着「愿灯能够幸福」,这个愿望。 「翼,听我说」 「嗯?」 「我,果然还是准备要搬家了」 他稍微有些惊讶,然后露出寂寞的表情皱起了眉毛,闭上眼睛做了一个深呼吸之后,再度睁开眼的他,露出了微笑。隐藏在那表情之后的思绪,紧紧揪住了我的内心。 「什么时候?」 「过完年之后,大概是冬休结束之前吧」 「要去的地方,是跟之前一样的么?」 「嗯」 「这样啊….很远呢」 「嗯….」 他低下了头。我们之间的气氛陷入了沉寂。为了不哭出来,我撰紧手心摆出了一个笑容,将冰冷的空气吸进身体,然后发出了明亮的声音声音。 「我啊,在想自己要不要以小说家为目标去试试看呢」 他抬起头,视线看向了我。 「因为自己看过了各种各样的故事,也被这些故事所拯救。所以我就想要,通过自己的故事去温暖他人,去鼓励他人,给予他人生存下去的力量,要是自己能做到这些的话就好了之类的,我是这么想的」 「这样啊…。感觉,很美妙呢。我会支持你的」 「嗯,谢谢」 他大大的呼出一口气,抬头望向挂在天空中的那轮大大的满月,开口说道。 「因为在我的世界里,灯已经不在了,所以那些本该被你的故事鼓励到的人,应该会很困扰吧」 「诶?」 「….所以,在我的世界里,就由我来代替你吧,就用我的画。然后,这样的话,如果能温暖到某人的内心,能鼓励到某人,给予他人生存下去的力量,就好了呢」 「嗯….那个,确实很好呢。感觉,很美妙。我也会支持你的」 小镇的扬声器中发出了声音,指示大家为灯笼点火。我们两人也用打火机,点燃了放置在灯笼中央的蜡块。我们两人手上拿着的灯笼中,橙红色摇曳的火焰发出了温暖的光芒。 小镇上,到处都能看见,跟这一样温柔的灯光亮了起来。大人们在自家的门前,学生们则是在学校的操场,公园,亦或者是属于恋人们的秘密场所。看起来就像是满天星空洒落在地面上。 我,将至今仍旧残存在自己胸中的,寂寞、悲伤。迷恋、执着。喜爱、痛苦。与大家一起度过的时间。比任何东西都重要的回忆。梦的碎片——。将这些全部放在了灯笼上,轻轻的,放向夜空。 它,慢慢的,慢慢的。开始的时候还跟翼的灯笼靠在一起,然后距离慢慢变远,升上天空。 下方的小镇,也有无数的橙色光点轻飘飘的升了起来。月光下那一个一个的灯光,看起来似乎都在中途一分为二变成了两个,我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这个是。 我所生活的小镇,还有翼所生活的小镇,两种可能性中的世界,是在这里被重叠在了一起啊。 数量增长了一倍的灯笼,摇曳着在小镇上空扩散开来,耀眼的装饰着,我们这永远的别离。肯定,无论我往后活的再久,也不可能再看到像这梦幻的景象了吧。我内心想着。 就在小镇上的人们所放飞的灯笼,上升到跟我们所在的这个约定之丘差不多高度的时候,他开口说。 「那就….,这次,应该是了吧」 对他的话,我点了点头。 「….嗯」 我在他的轮椅前微微下蹲,慢慢的将脸了过去。而他也注意到了我的意图,坐在轮椅上的翼身体向前倾斜,仿佛是要抚摸我的头发一样伸出了右手。但是那只手却从我的耳边穿过了,没能触碰到我。微微有些惊讶的我咽下一口空气。 「果然,还是不行呢…。明明都已经是最后了」 他因为我的话语浮现出了悲痛的表情,但就算这样他也还是靠近了我的脸,之前从未接吻过的我们,在这天,第一次,将无法接触的嘴唇贴在了一起。 「再见了,灯」,他脸上带着微笑。 「再见了,翼」,我也露出了微笑。 世界仿佛是对我们的道别做出回应一样,毫无征兆的,他的身影就消失了。观景台的木质踏板上,只有我一个人,跪坐在哪里。 再见。 再见 这次是,真正的。 分开的东西。切断的东西。我最爱的人。 再见,我,灵魂的残片。 我闭上眼,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 因为昨天在笔记本上告别的时候已经痛哭过了,所以现在的我才能不流一滴眼泪的,微笑着道别。 缓缓的吸入空气,缓缓的吐出来。我总算是抑制住了,那因为丧失感而颤抖的身体。 我站起身,走了几步之后,坐在了长椅上。 在知道了自己通过笔记本交流的对象是翼之后的第二天。一边通过文字交流一边在小镇中漫步的那天。残酷的我,向他提议要一起坐在那里。没有办法坐到长椅上的他当时一定很困扰吧。然后他就写下了温柔的谎言。 过去经历过的那些,一件件的在脑海中浮现然后消失。那再也无法被取回的甜美的光辉,紧紧揪住了我内心。 我将回忆从自己的心中一件件取出,紧紧拥抱之后,将其放向空中。我不断重复着这样的动作。为了自己今后能够向着未来继续生活下去,自己心中那些重要的过去,肯定会成为束缚的枷锁。 但是,被取出来的回忆,全都是那么的怜爱,就算想要放手,就算放向空中,也丝毫没有消失的感觉。 必须要忘记。我必须要舍弃过去,必须向前看才行。因为我已经决定要这么做了。 就在我内心还在这么想的时候,昨天一天都没怎么睡觉的我,倒在长椅上静静的睡着了。 ? xx/xx xxx. 春风温柔的吹拂。 约定之丘的观景台,放眼望去周围的山上到处都盛开着樱花,宛如整个世界都被春天的颜色所包围,露出了平静的笑容。 升上中学二年级的春天。我坐在长椅上,在我的右边翼跟往常一样的坐在那里,他也跟我一样眺望着前方的风景。因为两人约定好了要朝着成为绘本作家努力,所以像这样一起待在人迹罕至的地方交流的情形变多了。像是有关故事的展开,绘画的风格,除了这些之外也会说一些其他的事情,像是商量有关奖项征集还有交换情报,有时候对话也会在普通的闲聊中结束。 这样空白的时间让我无比喜爱,甚至让我有了些许不想将绘本完成的想法。因为总有一天我们的创作会结束,到那个时候像这样两人共处的时间也会迎来终结,我有这样的预感。 「灯」 「嗯」 听到他叫我的名字所以我做出了回应,但他却又什么都不说,我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他,翼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紧张。 「那个啊」 「嗯」 再次陷入了沉默,于是我笑着向他询问「怎么了么?」 「我们,小学六年级的时候约定过,要一起制作绘本对吧?」 「嗯」 「那也就是说,我们是拥有着同一个目标,互相负责各自擅长的领域朝着最终的结果前进,就像是类似工作上同伴一样的关系对吧?」 因为不是很明白他想要说什么,所以我歪过了脑袋。 「嗯——?是这样么?」 「那也就是说,为了打成这个目的,或者说….如果有其他更合适,更有才能的工作伙伴出现的话,亦或者是,有什么目前还想象不到的….某种事情导致我们必须要放弃这个目标的话,这种关系就会被解除掉吧」 「诶,是,这样么」 「我希望的不是那种刹那间存在的东西,而是更加….」 「嗯?」 「那个….」 「嗯」 他低着头,少有的陷入了犹豫,脸上看起来似乎还有些红。 「翼,你发烧了么?」 说着我伸手想要触碰他的额头,吓了一跳的他慌忙拨开了我的手。 「啊,抱歉」他朝我道歉,而我则是摇了摇头。 「没关系,你还好么?今天的翼感觉好像有些奇怪呢。用不用早点回去呢?」 翼看起来有些着急的用双手遮住自己的脸。从那手掌的缝隙中传出了些许声音。 「啊啊。真是的。我真是个笨蛋。更简洁,更直接的」 「嗯?」 「也就是….也就是说」 「嗯」 他放下了那遮住自己脸的双手,一脸认真的看向我。 「灯」 「是」 因为他叫我名字的声音实在是太严肃了,让我不禁也严肃的做出了应答。 「我啊」 春风吹过,樱花飘落。花瓣在我们的身周起舞。 接下来他所说出口的话语,肯定,是我一生都无法忘却的。 「我喜欢你」 ? 12/16 sun.before dawn 冰冷的露水,叫醒了小睡中的我。 这里,是永诀祭结束之后的,约定之丘的长椅。 好冷。糟糕,要是在这种地方睡觉的话,没准又会感冒。 虽然周围还很黑,不过或许是马上就要日出的缘故,渐变的藏青色和紫色开始逐渐在天空中扩散。 回去吧,从长椅上坐起来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在那个用来装灯笼的背包里,还沉睡着的另一件东西。我今天,就是想要把那个东西埋在这里,所以才特意带来的。为了让我与过去彻底切断,所以要让它沉眠在这里。 我打开背包,把那个东西从里面拿了出来。 毫无特别之处,但是却将被强行分离的我们联系在了一起,让我们能够向前看的,特别的,a4规格的笔记本。直到最后一页都已经被全部写满,上面的内容已经不会再更新的,不可思议的笔记本。封面上,还用黑色的记号笔写着「读书笔记」—— 看到封面的时候,我有些吃惊。因为那里,本身写着的「读书笔记」这几个字上面被划了一条横线,在下面还增加了新的文字。 读书笔记 无尽黑夜的碎片 这肯定是翼写上去的吧。确实,这已经不再是单纯的读书笔记了。编缀其中的,是活在无尽黑夜迷途中我们的,决意,道别,还有重生的故事。 对了。我们,要向着未来继续活下去。我们已经这样决定了。他肯定也一样,总有一天会将我忘却,注视着自己身边的某人,一起幸福的生活下去吧。要是那样就好了。肯定会是那样。必须要变成那样才行。 风中的我感觉脸颊一阵冰冷,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自己正在哭泣。 好寂寞,请不要忘记我,我不能这么想。我也会忘记。在这个山丘将笔记本埋下,让它与我们过去许下的约定一起,永远的在这里沉眠。 我将笔记本放到了长椅上,从包中取出了用来挖土的小铲子,笔记本被风翻开,书页不停的翻动。 在只有我一个人的笔记本中「朝日」第一次画在上面的名为勿忘草的小花—— 我们交流时所写下的那些话语—— 轻轻互相触碰的伤痕—— 给与对方的温柔—— 两人共同编织的故事—— 直至再见之时我们所留下的文字—— 这些都在风中舞动。然后笔记本被翻到了最后一页…. 「啊….」 热热的东西从我的心底溢了出来。 本身都觉得已经结束了的。 本身都以为文字不会再出现了的。 所以,为了不让它成为自己的负担,想要将它与过去一同舍弃。 但是,并不是这样啊。 过去并不是能被舍弃掉的东西。因为在那想要消去但是却又绝对不会消失的过去的前方,连系着现在,还有未来。我们只要怀抱着这些重要的回忆,朝着前方,一步步前行就好了。 「啊啊….」 感情在颤抖,炽热的泪水无法停息。 笔记本背面封皮的内侧。那白色的纸张一整面,都被画上了画。 那是,看起来像是我的脸庞。正在笑着的我的脸庞。而在周围,还描绘着盛开的紫苑花。请不要忘记我,有着与勿忘草对应花语的,惹人怜爱的淡紫色花朵。 然后,是他留下的最后的讯息—— 我不会忘记你 我抱着笔记本从长椅上站了起来,朝观景台的最前端跑去,颤抖的胸腔奋力吸入冬季那透明的空气,发出了呐喊。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对不起,我竟想要舍弃这一切。对不起,我竟觉得自己必须要将这些全部忘记。 我也不会忘记。就算永远都无法再次相见。我也不会忘记。我绝对不会忘记。我会记住这一切,继续生存下去。 远方的天空逐渐从紫色变成了红色,山的对面渐渐发出了光芒。 我擦拭掉泪水,笔直的向前看去。 在道别的尽头一个人,紧紧拥抱着重要的过去。 然后。 黑夜—— 结束了。 第19章 书中书 在那个国家,有两只小猫。 那是有着如夜空一般闪耀着紫色光芒的毛皮,以及如月亮一样黄色眼眸的黑猫男生「南哈特」。和有着如太阳一样闪着淡淡光辉的毛皮,以及如天空一样青色眼眸的白猫女生「里希特」。 这个国家,从来没有迎来过「黎明」或者「白天」。一直持续着也不知道已经有百年,还是千年,时间已经长到没有人知道这些的,永远,永远的「夜晚」。 不过就算这样生活在这个国家中的猫们,还是倚靠着蜡烛,火把,瓦斯灯,这些发出白色红色或是橙色的光源,在这连星星都看没有,永无止境的黑夜中,谨慎的生活着。 南哈特和里希特,他们从出生的时候就是朋友。他们都一样,自从懂事起就一直不曾有过家人。小镇的一角,靠在一起入睡的他们,被亲切的大叔猫捡到,生活在了一起。寓意着「夜」和「光」的这两个名字,其实也是那位大叔猫赋予他们的。 但是大叔猫,却因为生病去世。失去了栖身之所的两只小猫,必须要找到工作,否则就没有办法继续生活下去。 黑猫南哈特,看着大叔家中留下来的报纸,说道。 「里希特,我想要去试试煤炭采掘的工作。因为煤炭还有瓦斯的需求量非常大,所以似乎在大量征集猫去工作」 听到这些的白猫里希特非常担心。原因,就是因为她听说煤矿经常发生事故,那是她以前听大叔和附近的猫说话时候听到的。 「不行,南哈特。之前不是还发生过坍塌事故,很多猫都受伤了么。要是连你都回不来了的话,那被剩下的我该怎么办才好。我也会去工作的,所以就找个简单的工作,两人一起在傍晚的时候回家吧」 听到这些,南哈特陷入了苦恼。因为南哈特,可能的话他不想让里希特也外出工作。因为他,非常喜欢里希特那纯白的毛皮。她名字的由来,由太阳发出的名为「光」的东西,他只从大叔那里听说过。但是,那肯定是如同这毛皮一样,闪着洁白透明的光辉吧,他心里这么想着。 要是因为工作的原因,让着美丽的毛皮被污染就不好了。而且,要是让她置身于别的猫的视线中,最后被这个国家里那些有权势的家伙看见了的话,没准会被作为妻子候补直接带走。要是那样的话,她可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真等到那个时候的话我又该怎么办。 「既然这么决定了的话,那就事不宜迟,明天一早就去小镇寻找工作吧」 只是南哈特对她那顽固的一面也非常清楚, 「嗯,也是呢」 他小声的做出了回应。 就算是在早上、白天、傍晚全都没有的这个国家,时钟也还是存在的。就算是这个只有黑夜的世界,也还是依照共通的决定规定了时间,维持着这个只有猫的社会继续运转。 然后,小睡过后,将大叔家中剩下的方面包分出一点吃下之后,两只小猫牵着手朝小镇出发了。 虽然街上有路灯,但是在光无法照射到的阴影中,南哈特那漆黑的身影就会变得完全看不出来。为了不与他走散,里希特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因为她感觉,要是在这永远的夜晚之中与他走散了的话,很可能就永远都没办法再相见了。 「能让我们在这里工作么」 拜托了面包店的三毛猫,得到的回复是这里的猫已经足够了。 「能让我们在这里工作么」 拜托了花店的斑点猫,得到了这里没有那种余裕的回答。 「还请让我们在这里工作吧」 拜托了餐馆的虎纹猫,这里不会雇佣小孩,得到了这样的回答。 在那之后虽然又问了好几家店,但两人最终还是没能找到工作。 第二天,第三天也一样,两人依旧没有找到工作。就算拖着不情愿的里希特,去找煤矿挖掘员的介绍所,也还是因为还是孩子的理由而被拒绝了。 虽然南哈特还不死心的多次请求,结果却只是被人骂着「烦死人了!」然后踹了出去。 「这个恶意的世界….」 坐在地上,不经意间喃喃自语的南哈特,夜色中他脸上那看不太清楚的表情,这让里希特觉得,稍微,有些可怕。 能够在永夜的环境中栽培的植物非常有限,这个国家的猫们平常所需的食物也绝非充裕。一旦缺少食物,内心也会变得没有那么余裕。只是依靠蜡烛,火把还有煤油灯这些,并没有办法让力量从身体中涌现。 两只小猫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在大叔猫家中的自己,一直都不问世事,生活在保护之中。 「全部,都是这长夜的错」南哈特如此说着 「夜晚什么的,要是没有就好了」,里希特也这么说。 因为来回奔走的疲劳,肚子开始饿了起来,牵着手的两只小猫步履沉重的走在路上,这时候他们注意到了贴在街边路灯上的一张纸。 这张纸上,是这么写着的。 「终结这夜晚的猫募集中」 黑猫南哈特,用没有跟里希特牵在一起的另一只手,撕下了那张纸。 「终结夜晚,这会是什么意思呢」,南哈特说。 「感觉有点吓人呢」里希特说道。 「这应该也是工作吧」 「南哈特,这种工作还是算了吧」 「但是不工作的话,我们连面包都会没得吃哦」 白猫里希特,她的胸中冒出了一股悲伤的预感。她担心,南哈特那有时连自己都不顾的对他人的温柔,会绞住他的脖子。 「里希特,你以前,曾经说过自己想要看看白天的光对吧」 「那种事就忘了吧」 「各种颜色的花朵,还有绿色的草木,这些在名为太阳的物体所发出的光芒照射下随风摇曳的景色,你不是说过你想要看看么」 「早就不记得了」 她在撒谎的同时,也感到有些许开心,因为南哈特还记得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养育了他们俩的大叔猫,曾经将在书本里读到的那个有光世界的故事告诉过两人。那个时候在希特想象中展开的景色,非常的美丽,宏伟,同时还洋溢着缤纷的色彩,那份无法实现的对那个世界的憧憬,刺痛着她的内心。 「我要是能将那样的世界,在你的面前展现出来的话,那会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啊」 感觉包裹着两人的夜之暗似乎更加深沉了,里希特不禁开始颤抖。 「不可以,我不会期望那种事」 「我啊,要是能够终结这份黑夜的话」 「等等南哈特!不要去想那种事!」 明明自己现在就牵着他的手,但是却感觉他正在离自己远去。可怕的不安还有寂寞,将里希特全身都包裹了起来。 街灯所发出的光芒消失了,终于就连与他牵手的触感,也消失了。里希特慌忙靠过去想要抱住他的手臂,但是她那洁白的双手,只是寂寞的划过了夜晚幽深的黑暗而已。 「南哈特….?」 就算呼唤他的名字,也还是没有回应。 「南哈特!」 她的声音,消失在了夜晚的黑暗中。 扑簌的泪水,打湿了里希特洁白的脸颊。 从出生那时起,他们就一直在一起。一起寻找食物,一起在水塘喝水,无处可去的他们一起待在小镇的角落,靠在一起入睡。就算是被大叔猫捡到之后,睡觉的时候也还是靠在一起蜷缩在床上入睡。 我喜欢他。无论是如夜空一样闪着紫色光泽的毛皮,寄宿在那小小身体内庞大的温柔,还是那手牵手一起前进的时间,都最喜欢了。但是。 里希特的脸颊上,泪水无论流下多少也还是不见停歇。 而且,这并不只是因为他不见了,因为,有关他的事,正在一点一点的被自己忘却。 「南哈特….」 自己应该是最喜欢他的。但是,心中那些重要的东西,却在一点一点的剥落,化成碎片消散了,就像是溶解在了刺眼的光芒中一样,这不可思议的感觉,让里希特的胸中充满了寂寞。 与他说过的话,忘却了。 牵手时的温暖,忘却了。 那漆黑毛皮所闪耀着的光泽,忘却了。 呼唤她名字时那温柔的声音。忘却了。 还有他的名字,也忘却了。 「我,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就在里希特无力垂下双手的时候。 小镇彼方远处的天空中,深红色刺眼的光芒满溢而出,温暖的,包裹住了她。 * 白猫里希特,就这样怀抱着心中那股不可思议的丧失感,回到了跟大叔猫一起生活的那个家。 感觉,似乎有什么自己心中一直怀抱着的最重要的东西消失了一样,内心出现了一个大打的空洞,寂寞的感觉逐渐充斥了她的内心。 家中,还是跟往常一样。玄关,厨房,床,浴室,厕所,天花板,大叔的书房,这些全都跟自己记忆中的一模一样,毫无变化。但是,心中却依旧还是涌现出了,难以忍受的寂寞。 「我,这到底是怎么了呢」 肚子很饿但是家里并没有吃的东西,所以里希特一个人钻进了被子,静静哭泣着的她,渐渐睡去。 在夜晚消失了的猫的国度,到处都充满了白昼的光辉。太阳一整天都悬挂在天空中,从来不会西沉。 鲜花大量盛开,世界被无数的色彩所充满。植物们在阳光的力量下强健的生长着,大家也不再因为食物而困扰。大家还是跟以前一样的每天外出,在阳光中很幸福的晒太阳,午睡,跳舞,歌唱。里希特也获得了分发的面包。 过去似乎在梦中见过的巨大花田,里希特孤零零的,站在那里。花朵在柔和的风中摇曳,轻抚着她纯白的毛皮。世界充满了温暖,感觉似乎一切都得到了满足。但同时那股仿佛丢失了一半灵魂的寂寞感,一直无法抹去。 虽然阳光让猫的亡国充满了活力,但接下来的事却发生了改变。猫们,对着全天无休降下的阳光开始感到厌烦,大家纷纷在阴影中寻求休息。花朵蔬菜还有谷物也是,忘却了休息的它们,逐渐开始枯萎。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大家这么说。 「啊啊。好喜欢夜晚的寂静还有黑暗」有的猫这么说。 因为在永远的光明中已经不再需要蜡烛,火把还有瓦斯灯这些了,从事这些工作的猫们自然而然就失去了工作,光靠配给无法满足的他们,发起了暴动。 高声叫嚷着的他们在要求平等的同时,践踏盛开的野花,抢夺作物,在要求报复的呼声中,小镇逐渐荒废。里希特也是一样,那本身就不多的配给面包被夺走,被撞飞的她摔倒在了路上。那闪着透明光辉的毛皮,如今也被染成了暗淡的茶色。 「这个恶意的世界….」 突然喃喃自语出这句话的里希特,回想起似乎有谁曾经在夜晚的黑夜中说过同样的话。 然后他突然,看向自己的脚下,她注意到在这无尽光芒照射下自己的影子,似乎在地面上描绘出了一匹黑猫的模样。 「南哈特….」 她呼唤着,那阴影的名字。她伸出手想要触摸那团影子,但却只是碰到了冰冷的地面。 她站起身,影子也随之站了起来,她行走,影子也跟着她行走。为了追逐影子而奔跑,但影子却保持着同样的距离逃走了。 「对了,南哈特…。我已经,知道了」 站在原地的里希特说,在她脚下延伸的影子缓缓睁开了双眼。那是一双犹如月光般黄色的眼眸。 「我与你,就是灵魂的两半。是这个世界被遗忘的规律。不可分离。也无法被分离。同时也绝对无法触碰,永远无法有所交集」 透明的泪滴,从里希特的脸颊上滑落。 「你一直,都在我的身边呢,我的夜」 影子中的猫,也静静的流下了眼泪。 「我,被吸引住了呢。被你那寂寞的气息。如同遥远月光般澄清寂静的轮廓…。想要靠近你。想要触碰你。而你,回应了这些」 「里希特,我那久远的光芒」,猫的影子说话了。 「我们的相遇,是无法被原谅的。因为这扭曲了世界的秩序。但是,那段与你共同度过的温暖日子,对我来说是十分甜蜜,十分幸福的回忆」 「嗯….」 「对我来说就算只有你一个人,我也希望你能够幸福」 「如果没有你的话,我是不会获得真正的幸福的」 「但是我们,没有办法共同在一起」 「嗯。所以….」 里希特已经明白了。因为她,已经全都记起来了。 自己本身应有的姿态。自己本来应有的职责。这让她无法依靠在挚爱身边,世界的残酷。 「让我们,好好的,说再见吧」 「….说的也是」 夜从影子中溢出,化作了没有形状的概念,最后一次亲吻了里希特。里希特的身体也在光芒中溶解,化作光的粒子在天空中飘散。 白昼的光与黑夜的暗。化作了世界秩序的二者,保持着永远无法接触的距离,环绕着这颗行星。 那,两者之间,接近而又遥远的距离,静静的,诉说着爱意。 第20章 野蔷薇 野薔薇がいくつか 野蔷薇究竟 咲いてます 开了多少呢 ふたりが泣いたあたり 我们哭泣的时候 ちょうど今頃 正好现在 街角が寒さの 是街上开始 身仕度を 变冷 はじめる頃でした 时节 私は心を偽って 我欺骗了我的内心 あなたと別れました 和你分手 もっとあなたに 如果有 ふさわしい女性を 和你 出来るなら 更加相称的女*********しかった 希望你能找到她 愛して別れたことを 现在也非常庆幸 今も誇りにしてます 因为爱你和你分开 あなたに背いた 违背了你 私の罪を 请原谅 許して下さい 我的罪 随分沢山泣きました 哭了很多次 あなたをしのびながら 为了躲藏你 外に出るのも 外出也是 友達に会うのも 和朋友见面也是 しばらくは出来ない 很长一段时间里 程でした 不能去做 汚れを知らずに 不知道污垢 来れたのは 能来这里 あなたのおかげでした 都是多亏了你 もしもあなたに 如果 少しでも迷惑 给你造成了任何的麻烦 かけるのを何より恐れたの 会让我无比惶恐 嬉しい噂を聞くと 听见令人开心的传闻 私のことのようです 好像是我自己的事情 あなたに捧げた 请你明白 私の愛を 向你奉上的 分かって下さい 我的爱 愛して別れたことを 现在也非常庆幸 今も誇りにしてます 因为爱你和你分开 あなたに背いた 违背了你 私の罪を 请你原谅 許して下さい 我的罪 第21章 爱染桥 春一番が 吹き荒れた後 花を敷いた路地へ 今日こそ 返事聞かせてくれと 問いつめられそうで あなた以上に やさしい人は いそうにもないけど 結婚なんて旧い言葉に 縛られたくなくて 橋の名は愛染橋 ほほえんで 渡れば恋がかなう うつむけば それきりとまどい橋 うちは淋しい 女やからね 愛なんてよう知らん 時の流れも 春のうららに 渡りたい渡れない 髪の芯まで 飽きられる日が 来ないとも限らず そしたらすぐに 別れる勇気 ありそうでなさそで 橋の名は愛染橋 ただ一度渡ればもう戻れぬ 振り向けば そこから想い出橋 うちは愚かな 女やからね 人生もよう知らん けれどあなたに 手招きされて 渡りたい 渡れない 春天的第一场比赛 ****之后 在铺着花的小巷里 今天才是 让我听听你的回答 似乎要被追问 比你还要 温柔的人 虽然没有那么多 结婚什么的已经是老话了 不想被束缚 桥的名字是爱染桥 微笑着 过了就能恋爱 低着头 那之后就是圆桥 家里很寂寞 女人的身体 不知道什么是爱 时间的流逝 在春天的背后 渡不过去 直到发芯 厌倦的日子 不一定不来 然后马上 离别的勇气 不然的话 桥的名字是爱染桥 只过一次就回不来了 回头一看 从那里开始 我们家真愚蠢 女人的身体 人生也是未知的 但是对你 被招手 想要渡过去 过不去 第22章 秋樱 うす红の秋桜が秋の日の 淡红的秋樱在秋日 何気ない阳溜りに揺れている 平淡的阳光中摇曳 比顷涙もろくなった母が 此刻容易流泪的母亲 庭先でひとつ咳をする 在花园中轻咳一声 縁侧でアルバムを开いては 露台上的相册翻开着 私の幼い日の思い出を 我童年的回忆 何度も同じ话くりかえす 一遍遍用同样的话语在描述 ひとり言みたいに小さな声で 自言自语般轻轻道来 こんな小春日和の穏やかな日は 在这风和日丽的春日 あなたの优しさがしみてくる 深深感受着你的温柔 明日嫁ぐ私に苦労はしても 对明天将披嫁衣的我说:无论多么辛劳 笑い话に时が変えるよ 时间都会把痛苦变成笑语 心配いらないと笑った 所以不要担心 あれこれと思い出をたどったら 沉浸在无尽的回忆中 いつの日もひとりではなかったと 发现无论如何我都不是一个人 今更ながらわがままな私に 如今才察觉我的任性 唇かんでいます 却只能咬住我的嘴唇 明日への荷造りに手を借りて 让您帮忙收拾明日的行李 しばらくは楽し気にいたけれど 在霎那的快乐后 突然涙こぼし元気でと 突然又溢出泪水加我多保重 何度も何度もくりかえす母 对一遍一遍重复的母亲 ありがとうの言叶をかみしめながら 含蓄地表达着谢意 生きてみます私なりに 我会努力走出我的人生之路 こんな小春日和の穏やかな日は 在这风和日丽的春日 もうすこしあなたの子供で 想再作为你的女儿 いさせてください 在你身边坐一会儿 第23章 碧绿之瞳 何気ない事から感じるものなのです 只是在无意的事情上感觉出来的东西 コーヒーをモカに変えたあの時からですね 从咖啡变成摩卡的那个时候开始的 言葉でかくしても伝わるものなのです 那是即使语言上有所隐藏但是也能传递的东西 ブルースが好きと言ったあの時からですね 从说喜欢布鲁士的时候开始 私より大人のひとですか? 比我更像大人吗 私より素敵なひと? 比我更漂亮吗 「嫉妬は碧色の瞳をもっている 嫉妒在绿色的眼珠里 という言葉を知っていますか?」 这句话你知道吗 そう、その例えが今は心に痛いのです 是呀这个例子至今都是我心里的痛 つまらない事にも傷ついてしまうのは 之所以会被无聊的事伤到 ひび割れたグラスのような愛のせいでしょうか 都是因为像破碎的玻璃的爱的缘故吧 ひと時の幸せ二人で分けあっても 也有短暂的幸福后两个人分开的 溜息が夢を壊す夜のせいでしょうか 叹息是那夜让梦想破碎的错误吧 私より大人のひとですか? 比我更像大人吗 私よりきれいなひと? 比我更漂亮吗 「嫉妬は碧色の瞳をもっている 嫉妒在绿色的眼珠里 という言葉を知っていますか?」 这句话你知道吗 そう、その言葉の通り心も染るのです 是呀通过这句话心也能被感染 そう、その言葉の通り心も染るのです 是呀通过这句话心也能被感染 第24章 不死鸟传说 めぐり逢えて良かった 上天能让我们相遇真好啊 今は素直に言える 现在我可以坦率的这么说 坂の上のカフェテラスで 在坡道之上那家露天咖啡厅里 熱い紅茶飲んだわ 轻啜着热腾腾的红茶 愛し合えて良かった 情投意合真好啊 束のまの間でも 哪怕只是短暂的片刻 私の指こぼれ落ちた 从我指缝中滑落 白い砂の季節ね 这白砂般的季节啊 沈む夕陽みて綺麗だと思う 夕阳西下顿觉美不胜收 それだけでいいの 这样就已足够 悲しまないであなた私の 不要为我伤心亲爱的 肉体を失うだけだわ 这消逝而去的不过是我的肉体 ah大空を 啊天空之中 ah飛ぶ鳥ね 啊飞翔的鸟儿啊 蘇ると約束するわ 定下重生的约定 心だけは永遠の生きもの 唯有这颗心脏才是永生之物 like a bird 像只不死鸟 like a bird 像只不死鸟 過ぎた日が何んなのか 流逝的光阴是为何 きっとあとからわかる 一定会在之后的某天明白 ひとつの恋ひとつの夢 共同的爱恋共同的梦想 時が終り告げるの 在此刻宣告终结 愛し合った二人に 曾经相爱的两人之间 伝説が生まれるわ 诞生了一个传说 名前も消え記憶も消え 即使名字消失记忆淡却 愛の歌が残るの 爱之歌也会留存下来 風の囁きにうなづいてみてね 像是在风的喃喃细语中轻轻点头 それだけでいいの 这样就已足够 可愛い人ねすてきな恋が 可爱的人儿美好的恋情 必ず見つかるはずだわ 一定能够找到 ah大空に 啊天空之中 ah鳥の影 啊那鸟儿的身影 蘇ると約束するわ 定下重生的约定 あなただけの胸に再び 就在你的心中再次响起 like a bird 像只不死鸟 like a bird 像只不死鸟 ah大空に 啊天空之中 ah鳥の影 啊那鸟儿的身影 蘇ると約束するわ 定下重生的约定 あなただけの胸に再び 就在你的心中再次响起 like a bird 像只不死鸟 like a bird 像只不死鸟 やさしい 温柔的 あなたに 你 第25章 永不结束童话 時間を止められる魔法の鍵 扉を開けたらば夢の国 あなたと私 メルヘンの世界に戻り 月にうさぎが居なくても 構わないわ おとぎ話は終りがないの さぁ踊りましょうよ二人だけで 星達のフルオーケストラ さぁ踊りましょうよ リズムにのって いつでも恋はドラマティック 軽やかにあなたと いつまでも踊っていたいのよ 時間を超えられる ボタン押すと 未来が突然に飛びだすの あなたと私 幸せを奇数に賭けて 今日ばかりを信じても つまらないわ おとぎ話は終りがないの さぁ踊りましょうよ一晩中 星達の歌うバックコーラス さぁ踊りましょうよ みつめ合って 生きていることはファンタジー 軽やかにあなたと いつまでも踊っていたいのよ 能让时间停止的魔法钥匙 打开门就是梦想的国度 你和我 回到童话的世界 即使月亮上没有兔子 没关系 童话没有结束 来跳舞吧只有两个人 星星们的全管弦乐 来跳舞吧 随着节奏 恋爱总是戏剧性的 轻轻地和你 我想永远跳舞 超越时间 按了按钮 未来突然迸发 我和你 把幸福赌在奇数上 即使只相信今天 真无聊 童话没有结束 来吧跳舞吧整晚 星星们唱的伴唱曲 来跳舞吧 互相凝视 活着是幻想 轻轻地和你 我想永远跳舞 第26章 雾雨楼 格子戸越しに 穿过格子门 ぼんやりと 发着愣 頬杖ついて 托着腮 おもてをみてます 看着外面 覗きこんでく 窥探着 人の目は 只探寻到 淋しさだけを 人的眼神 探しているよう 寂寞 一夜の夢 一夜之梦 一夜の恋 一夜之恋 わけ合いましょうか 来说一说 幸福を 幸福吧 黄昏時は心細く 黄昏的时候心里空荡荡 あなたの名前を 小声嘟哝着 つぶやいてます 你的名字 うなじにかかる 靠着后颈 後れ毛を 用手指 指でかき上げ 把两鬓的短发梳上去 溜息つきます 叹着气 窓の下には紫陽花が 窗户下面的紫阳花 絹糸の中 在丝线般的雨水中 濡れて咲いてます 淋湿绽放 今宵だけの 唯有今宵 今宵の人 今宵之人 わけ合いましょうか 来说一说 不幸福 不幸福吧 雨の季節は肌寒くて 雨季让肌肤感到寒冷 涙を一枚重ね着します 泪水一滴一滴的掉下 この世限り 只有今生 この世まかせ 托付今生 わけ合いましょうか 也来说一说 悲しみも 悲伤吧 霧雨の降る 在烟雨朦胧的 こんな夜は 夜晚 飛べない折鶴 向着无法飞翔的千纸鹤 祈り続けます 不停地祈祷着 第27章 潮风之歌 潮風に 海风中 錆びた観覧車 生锈的缆车 夕焼けがやさしく染める 晚霞温柔的映照 昔パパとはぐれたこの場所で 过去和爸爸走散的这个地方 不思議ね今でもまだ私は迷子 不可思议呀现在我还是一个迷路的孩子 lu lu lu … 噜噜噜 “you will lose your love” 你将失去你的爱 今度もジルの占い 这次也占卜着吉尔 きのうのことしかあたらない 只有过去的事不值得 あの人ったらやさしいの 那个人很温柔吗 私を起こさず出ていったわ 不要唤醒我出去吧 まるでそよ風みたいに 好像微风一样 lu lu lu … 噜噜噜 足の金具はずれても 即使脚上的金属器械脱下 走れない回転木馬 无法奔跑旋转木马 右の頬のはがれ落ちたペンキ 右脸上脱落的油漆 私にはみえるのよおまえの涙 我看见了哟你的眼泪 lu lu lu … 噜噜噜 “you will lose your love” 你将失去你的爱 のんきなジルの占い 悠闲的吉尔的占卜 未来のいつだかわからない 未来什么时候还不知道 あの人ったらおかしいの 那个人的话很奇怪吧 パジャマをたたんで出ていったわ 叠好睡衣出去吧 まるで旅人みたいに 像一个旅人 lu lu lu … 噜噜噜 第28章 山鸠 泣かせて下さいその胸で 请允许我放声哭泣直至心中 泪の泉も枯れるほど 泪水的泉眼干涸为止 流れる雲よ山鳩よ 那朵朵流云啊?山鸠啊 運命悲しく引き裂かれ 宿命的悲哀将你我分离 死んでゆきますひと足先に 我将会先你一步离开这人世 つないで下さいこの指を 请你紧紧牵住我的手指 心がひとつに溶けるまで 直至我们的心意就此交融 せせらぐ水よ野の花よ 潺潺的流水啊野花啊 夢は遥かなあの山へ 梦想将去往遥远的青山 死んでゆきますひと足先に 我将会先你一步离开这人世 許して下さい今日までの 请你允许我将迄今为止 捧げた命の短さを 短暂的生命奉献给你 まばゆい空よ淡雪よ 璀璨的天空啊微雪啊 愛の名残りはつきないが 这份爱的结局永不会到来 死んでゆきますひと足先に 我将会先你一步离开这人世 第29章 伊豆的舞女 通り雨往く 阵雨行过 峠の茶屋に 山头的小茶馆 晴れて道連れ 在晴天共行 旅の空 旅途的天空 可愛い踊り子 可爱的舞女 太鼓を提げて 提着大鼓 歩く道筋 走过的路边 白い花 开着白色的花 今日の泊まりは 今天是否住在 いで湯の宿か 温泉旅舍 白い湯船に染まる肌 白色的浴池染成红色的肌肤 可愛い踊り子 可爱的舞女 お座敷めぐり 应酬宴会中 三味と太鼓の 三味线和大鼓 障子窓 投映在纸门窗上 恋と呼ぶには 向她说恋爱 まだ幼なさが 还是过于年幼吧 残る黒髪 漆黑的长发 薄化粧 淡淡的妆 可愛い踊り子 可爱的舞女 小首をかしげ 歪着头 笑う眼もとの 含笑的眼中 恥ずかしさ 带着害羞 舟は出てゆく 船开出了 下田の浜を 下田的海边 またの逢う 再相逢的 日は来るのやら 日子是否会来到 可愛い踊り子 可爱的舞女 うち振る指に 不时挥动的手指 こぼす涙も 溢出的眼泪 紅の色 也染成红色 第30章 探春路上 突然に肩を抱く彼の寒い 他突然环上我的肩膀那冰凉的 指がわたしを包む 手指包围住住我 稲妻のひかる夕空に 闪电划过黄昏的天空 暗い雲が流れてる 暗云流动 惜春通りでは 探春的路上 花やのスミレも濡れて 花店的紫罗兰也被打湿了 惜春通りでは 探春的路上 わかれに酔うひとよ 依依惜别的恋人啊 忘れないで友よ 永远无法忘记的好友呀 どこにいても優しい愛を 美好的情感无处不在 日溜まりを歩いた 沐浴在阳光下路过 学生たちの街角 学生们的街角 ごきげんよう 你看起来心情不错啊 突然に雨は晴れ 雨嘎然而至天空开始放晴 樹々の緑萌えて暖かくなる 馥郁的绿林中和煦的 そよ風のひかる夕空に 微风轻轻拂过黄昏的天空 白い雲が流れてる 白云流动 惜春通りでは 探春的路上 制服脱ぐ日も近く 脱下校服的日子也快到了 惜春通りでは 探春的路上 わかれに酔うひとよ 依依惜别的恋人啊 手紙書くと泣いた 哭着说别忘了给我写信哦 彼の澄んだ瞳を胸に 他那清澈的双眸铭刻于心 日溜まりを歩こう 沐浴在阳光下路过 青春達の街角 青春的街头 ごきげんよう 保重啊再见 忘れないで友よ 永远无法忘记的好友呀 どこにいても優しい愛を 美好的情感无处不在 日溜まりを歩いた 沐浴在阳光下路过 学生達の街角 学生们的街角 ごきげんよう 你今天心情不错嘛 第31章 处女座宫殿 私ついてゆくわホント) 我要跟着你去,真的 とうに決めているのどこへ) 去那里已经决定了,去哪 今から旅に出ようと 现在就出发去旅行 あなたがもしも誘ってくれたら 如果你真的邀请我的话 軽くまぶた閉じてステキ) 轻轻的合上眼,漂亮 そっとうなずくのよそして) 静静的点头,然后 星座の地図を頼りに二人で 照着星座的地图,两个人 幸福を探しにゆくの 去找寻幸福 さあ流星に乗って 来吧,坐着流星 銀河大陸横断鉄道 银河就是那横断大陆的铁道 そう夜空にきらめく 对,闪烁在星空 星の星の世界ね 那星星们的世界 ペガサス経由で 经过天马座 牡牛座廻り 绕过金牛座 蟹座と戯れ 和巨蟹座玩耍 今は獅子座のあなたと一緒に 现在和狮子座的你在一起 私すぐに行くわ本気) 我,马上就要去了,认真的 いいえ悔やまないわ誰と) 不,不会后悔,和谁 信じる事が愛だと教えてくれた 和告诉我相信就是爱的 やさしいあなたと 温柔的你一起 ウェディング?ドレスを着て白い) 穿着婚纱,白色的 バラの花をかかえまるで) 抱着玫瑰的花,就像 少女漫画の恋人同志ね 少女漫画里的恋人们一样啊 二人の目に星が光る 星星在两个人的眼里闪着光 さあ流星に乗って 来吧,坐着流星 銀河大陸横断鉄道 银河就是那横断大陆的铁道 そうこの世に散らばる 对,那些散落在宇宙 星の星の中から 星星们的中间 山羊座に恋して 恋上山羊座 さそり座ふって 抚摸着天蝎座 魚座に初恋 和双鱼座初恋 今は獅子座のあなたに夢中よ 现在迷恋着狮子座的你 さあ流星に乗って 来吧,坐着流星 銀河大陸横断鉄道 银河就是那横断大陆的铁道 そう夜ごとに輝く 对,夜里闪烁的 星は星は生きてる 星星都是活着的 恋する命のときめきだけが 只有恋爱时生命的澎湃才是 乙女座の祈り 处女座的愿望 若い獅子座のあなたに夢中よ 迷恋着年轻的狮子座的你 夢中よ 迷恋着 第32章 美之歌 季節が変わるたびごと 每当季节变换 花を抱いて 抱着花 娘達は着飾って 女孩们盛装打扮着 街に出るわ 走到大街上 それを目で追うあなたは 用目光追逐着这些的你 あたしの事など忘れて 把我的事情忘记了 横顔の向うで 在侧脸的另一侧 誘っているのよ 诱惑着 fum…胸さわぎ 哼胸中的骚动 be silent, be silent, be silent, be silent 安静安静安静安静 あなたのが欲しいのです 想要你的 燃えてるが好きだから 喜欢燃烧的 女の私にここまで言わせて 让身为女性的我说到这份上 じらすのはじらすのは 让人烦恼让人烦恼 楽しいですか 很开心吗 流行りのドレス着ている 穿着流行长裙的 マネキン人形 人体模型 動かない大きな目が 不动的大眼睛 泣いてるみたい 好像哭泣一样 ショウウィンドウを鏡に 以展示橱窗为镜子 あなたはいつでも気取って 你总是装腔作势 自分の姿だけ 只能看见 見つめているのよ 自己的姿态 fum…悲しいわ 哼多么悲哀 be silent, be silent, be silent, be silent 安静安静安静安静 あなたのが欲しいのです 想要你的 生きてるが見たいから 想要看着活着的 いつでも私に 总是让我 言うだけ言わせて 一个人说话 知らん顔知らん顔 装作不知道装作不知道 どうしてですか 为什么 be silent, be silent, be silent, be silent 安静安静安静安静 第33章 爱的风暴 その人は幻 那个人穿着梦幻般的 うす紅のドレス着て 红色长裙 にっこり微笑んで 轻轻微笑着 あなたに向って手招きしてた 向你招着手 心配そうなあなたの声で 在你担心的声音中 私はようやく夢から醒める 我总算由梦中清醒 さっきの首にまわした指が 刚才环绕脖子的手 ほんのちょっぴり 稍微有一些 強すぎたみたい 力道过强了些 炎と書いてジェラシー 写满醋意的妒火 二人でこうして一緒にいるのに 虽然两人在一起 ルビをふったらジェラシー 红宝石般的妒火 あなたがどこかへ 你到底 行ってしまいそう 去了何方 jealousy storm, 嫉妒风暴 jealousy storm, storm storm… 嫉妒风暴,风暴风暴 心の貧しい女だわ…私 内心空虚的女人,是我 紫の煙一息吐いて 紫色的烟,叹息而出 好きだと容易く口にするけど 喜欢虽然很容易就说出口 屈託のない笑顔を見るとき 看见没有顾虑的笑容时 軽くあなたを憎んでしまう 讨厌你那轻浮的态度 狂うと書いてジェラシー 写着疯狂的妒火 あなたのすべてを 只要无法将你的全部 縛れない限り 束缚住 ルビをふったらジェラシー 红宝石般的妒火 愛する極みで 被至深的爱 巻きこまれてゆく 层层围绕 jealousy storm, jealousy storm 嫉妒风暴,嫉妒风暴 jealousy storm, 嫉妒风暴 jealousy storm, storm, storm storm… 嫉妒风暴,风暴,风暴风暴 心の貧しい女だわ…私 内心空虚的女人,是我 第34章 水镜 口に出してはいけない事 不能说出口的事 かくしきれずに言ってしまった 却没能藏住说了出来 黙ったまま越えようとした 沉默着希望让事情就此过去 秋も待ってはくれなかった 却没能让我等到秋天 妹みたいだって 你就像我的妹妹 言ってくれたあなたのやさしさ 出于温柔你这样对我说 つかみきれない影のように 仿佛一道神秘的暗影 背中ごしに微笑んでいた 你回过头来向我微笑 通り雨がこぼれてできた水鏡 阵雨落下积起镜面般的水洼 寄りそえない悲しみを写す 映照出我无法与你相依的悲伤 涙ひと粒 一滴泪珠 こぼれてゆれて 摇曳落下 きざみこまれた水の輪 在水面刻下的圈圈波纹 心に残る 却残留在心中 あなたを追いかけて 追寻着你的身影 人影をさまよった 彷徨在憧憧人潮之中 あなたに似合うあの女が 与你门当户地的那个女人 まぶたの裏に 深深烙印在 焼きついてる 我的眼中 私からお願いして 我提出请求 せがんだせつない口づけ 央求你给我一个悲伤的吻 冷たい雨に冷えたまま 冰冷的雨中身体也逐渐冻僵 ただ泣きながらしがみついた 我却只能紧咬嘴唇泪流不止 通り雨がこぼれてできた水鏡 阵雨落下积起镜面般的水洼 寄りそえない悲しみを写す 映照出我无法与你相依的悲伤 涙ひと粒 一滴泪珠 こぼれてゆれて 摇曳落下 きざみこまれた水の輪 在水面刻下的圈圈波纹 心に残る 却残留在心中 第35章 梦先案内人 月夜の海に 在月夜下的大海 二人の乗ったゴンドラが 我俩乘坐着小艇 波も立てずにすべってゆきます 不起浪花平静地滑行 朝の気配が東の空をほんのりと 清晨的气氛就像溢出的红酒 ワインこぼした色に染めてゆく 将东方的天空微微地染红 そんなそんな夢を見ました 我梦见了这个情景 あなたは時々振り向き 你时常回转身来 wink and kiss 对我眨眼又亲吻 微笑ながらあいずに 用微笑示意 肩をすくめても 缩起肩膀 ちょっぴり眠い夜明け前です 这是个稍有倦意的凌晨 三日月模様 弯弯月亮的天空 空が尖ってゴンドラも 看着像尖尖的小艇 スピード上げて進んでゆきます 也加速向前驶进 朝は半分ビロード製の幕上げて 清晨将半边天鹅绒的帷幕拉开 水の表面を鏡にしてゆく 将水面当成了镜子 そんなそんな夢を見ました 我梦见了那样的情景 あなたは時々振り向き 你时常回转身来 wink and kiss 对我眨眼又亲吻 ときめく胸に 激动的心中 ほのかな愛のやさしさが 隐约有爱的温柔 込み上げてくる夜明け前です 在涌动的黎明 月は光を朝に隠して影だけが 早上的光仍因月亮而隐藏 白く細い線になりました 只有它的影子变成了细细的一条白线 太陽が今たくさんの雲従えて 此刻大片的云紧随着的太阳 きらめきながら昇ってゆきます 正闪耀光芒缓缓升起 そんなそんな夢を見ました 我梦见了那样的情景 あなたは時々振り向き 你时常回转身来 wink and kiss 对我眨眼又亲吻 見つめる二人 相互注视的二人 生きてることの喜びに 共同生活的喜悦 言葉を失くす夜明け前です 因之而忘记言语的黎明 言葉を失くす夜明け前です 因之而忘记言语的黎明 第36章 幸福的一天 小桃·帕尔米拉·发尔斯塔夫一向很早起。 虽然是精灵,但对于肉体跟人类一样的弗马奴比克来说,充足的睡眠是有效去除疲劳的手段之一。早睡早起是美容与健康的来源,思想比外表还要老派的小桃一直那么坚信。 但是,萨里艾尔的生活习惯就完全不养生。想睡的时候就睡觉,睡不着的话就一直醒着到天亮。撇开工作繁忙的时候不说,但那就成了破坏生活规律的原因。加上本人骨子里偏爱在早上睡觉及熬夜,尤其是后者,往往小桃都得奉陪到底。这对立志追求健康的契约精灵来说,每天早上总是陷入与睡过头或睡回笼觉的诱惑争战的窘境。 那天早上,小桃成功爬出被窝,再怎么痛苦也要甩开那个诱惑。 她毫不犹豫地拉开窗帘,让全身沐浴在照进屋内的阳光下。有点耀眼的阳光让她眼睛感到刺痛,但那也只是在第一秒的时候。不一会儿新鲜的阳光与心情融合在一块,把死命残留在脑里的睡魔溶解掉。 今天也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小桃回头眺望自己的房间。萨里艾尔分配给小桃的个人房间,几乎被床铺跟衣橱填得满满的。不过她把每个角落都收舍得好好的,因此尽管空间狭小,也算是满整洁的房间。 而床边的小柜子里,手掌大小的熊熊布偶跟小饰品等等女生最爱的小东西,全都收纳在固定的位置上。那些是用萨里艾尔偶尔给的零用钱所买的,虽然都没有多昂贵,却都是小桃珍爱的宝贝。 在衣柜旁边的墙上挂了一面穿衣镜,映在镜子里的是穿着睡衣的自己。而原本整天梳着包包头的黑发,在解开后呈波浪状,轻轻散开并披在肩上。她盯着自己的这个模样看并「嘻」地笑开怀,而另一个自己也元气十足地回以笑容。 不过—— 「……奇、奇怪?这是什么?」 睡衣后面贴了一张纸。是白底画着五条线的纸——是乐谱。只不过,写在上面的字不是音符。 我早餐要吃玉露面包店刚出炉的面包,别忘了还有培根蛋。 念着倒映在镜子里的留言,小桃有一阵无力感。 「萨里艾尔主人……」 昨晚没有理会又熬夜努力工作的萨里艾尔而先行休息的结果,居然是这个。恐怕是他擅自进来房间并掀开棉被,然后贴在睡死的小桃背后吧。 就算只是留纸条,难道没做别的事情吗?不过这也严重侵犯了少女的隐私,只是说,这也要怪自己睡死没醒过来。 「玉露面包店刚出炉的面包,是吗?好好好,知道了。」 小桃叹了口气,然后解除「睡衣的物质化」,取而代之的是把常穿的「女仆装」物质化。只见轻飘飘的睡衣化成光粒散开,而同时散开的光粒又再度集结并组成女仆装。 干净的短上衣与罩衫、裙子,包住她的纤细肢体。纯白的围裙还绑了看起来像精灵翅膀的大蝴蝶结。当小桃「换衣服」的同时,原本贴在背后的乐谱轻飘飘地落在地板。 其实没有实体的精灵,会利用把肉体物质化的相同要领将衣服也物质化。音乐祭时所穿的洋装是另当别论,但女仆装跟睡衣这种平日服装,都是像这样制作出来的。而小桃也比较擅长这方面的作业。 不过,编起头发梳成包包头就得靠自己来了。 本来身为能量生命体的精灵在物质化的时候,就必须用自己的意志规定出自己的「形体」。撇开像衣服那种会跟身体分开的物品不说,若再构筑物质化的发型——也就是改变自己的「形体」一部分,对精灵来说是很可能动摇「自我属性」的行为。因此自行梳理头发就成了小桃每天必做的功课,虽然很麻烦,但她觉得这样才像个女孩,所以一点都不讨厌。 把自己打扮好的小桃再次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 当她点头说「很好」以后,就把充当便条纸的乐谱捡起来丢进垃圾桶,迅速整理好床铺后便走出房间。 「哇!好浓的酒味。」 客厅一片狼藉。 吃得到处都是的开胃菜,好像是附近营业到深夜的戴里卡特森卖的商品。至于酒瓶跟酒杯,当然就这么放着。一看到地板放的大盘子就知道虎子也跟着一起喝到天亮呢。 萨里艾尔每次一见到虎子就嫌弃或挖苦他。但也因为那样,最近他们好像不时混在一块喝酒。而虎子,只要跟喝酒有关都会奉陪到底,因此现在两人——虽然两位当事人都否认——算是表面上的酒友。 「虎子先生您也真是的,虽然是精灵,就算不是喝精灵酒也ok。」 所谓的精灵酒,是针对想喝含有酒精饮料的精灵而精心制造出来的替代性特殊酒类。精灵如果喝酒的话,一般就是喝这种精灵酒。但是连人类喝的酒都很爱的虎子,可以说是个怪胎。 只不过,因为不是精灵酒的关系,只要在不特别暴饮的情况下,虎子并不会醉的。倒是醉醺醺的,总是萨里艾尔一个人。像这次他还有办法自行回到寝室,已经算不错了。 总之,再这样下去生活实在太靡烂了。因此小桃连忙打开窗户让房间的空气流通,再把多余的物品丢掉并清洗餐具。 然后顺便帮观叶植物浇水,丢鱼饵喂食金鱼。虽然那些都是萨里艾尔为了点缀事务所而买回来的,但后来都成了本人丢着不管的装潢。尤其是金鱼,刚开始爱面子的萨里艾尔是饲养热带鱼,但没多久全都死光光。而小桃开始养的是后来的代替品。而且二个多月的时间,萨里艾尔都没发现到热带鱼已经换成普通金鱼了。当然,负责照顾的都是小桃。 顺便一提,金鱼的名字叫小玉。每次被萨里艾尔欺负的时候,小桃都会边说「小玉总是这么乖呢」边眼神空虚地戳金鱼缸,希望藉此能得到心灵上的慰藉,不过那是专属于小桃一人的秘密。 再来就是拿报纸跟确认信件,总之小桃的早晨很忙碌。 忙着这些有的没有的事情,时间也很快地流逝。 她忽然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钟。 「啊!糟糕,面包!」 玉露面包店是一家人气面包店。只要一到上班时间,就会挤满前来买早餐的通勤族。小桃慌慌张张把最后一个餐具擦拭干净以后,便把装了厨余的垃圾袋绑紧,拿着就立刻冲出住家兼事务所。 ★ 三十秒后,小桃又回到事务所。 这次她确定拿了钱包以后,又再次冲出去。 ★ 但她必须先把厨余拿去丢,幸好垃圾场就在大楼旁边。但是,小桃一把厨余拿到那儿,就看到有个拿扫帚在垃圾场四周扫除的女性。 「啊,宫田女士,早安。」 「哎呀,小桃。早安,你今天也好有精神哦。」 停下扫地的手并回以笑容的,是体格不错的中年女性,也是大楼的负责人兼管理员。她是宫田·欧德娜夏,对小桃与萨里艾尔来说,是他们的房东。 「一大早就出门买东西啊?」 「是的,我要去一下玉露面包店。」 「哎呀,那得快点去呢。那里早上出炉的面包,很快就会卖光的。」 欧德娜夏嘴巴虽然那么说,但似乎无意要让小桃走。总之她是个很爱聊天的人,而且还非常爱说别人的八卦。 「话说回来,最近小桃你们事务所变得好多人进进出出呢。尤其是那个年轻女孩!你应该知道,不是有个绑麻花辫的?她跟丹大师是什么关系啊?」 「这、这该怎么说才好呢……」 「该不会是丹大师预定制作的新人音乐家呢?不过,没让她带经纪人就进自己家中……事实上是不是还有其他原因呢?该怎么说呢,这很像演艺圈那种……对吧?」 「您、您误会了!况且萨里艾尔主人他并没有要制作什么……」 「可是,丹大师不是单身吗?而且现在还是最受瞩目的当红炸子鸡……想必他的爱恨会因为人际关系与利益纠葛而非常混乱吧?……啊,对了对了!之前拓植·尤芬丽不也来过吗?就是那个知名的拓植事务所的年轻女所长!她跟丹大师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啊?啊?难不成跟那个绑麻花辫的女孩是三角关系?天哪!这怎么成!该怎么办才好呢?」 「对不起,宫田女士。您这想法非常出人意外又独特,但我认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听到这种过度妄想的小桃觉得头好晕,但宫田女士仍眼睛炯炯有神地发表个人的「推理」。 虽然是房客,但没必要为大家说的胡言乱语一一随之起舞。话虽如此,小桃还是有无法拒绝她的原因。 但这个时候—— 「话说回来小桃,丹大师他昨天又三更半夜在外面演奏乐器了对不对?隔壁公寓的有跑来向我抱怨。」 「是、是吗?那真是非常抱歉……」 「你们不是有设隔音室吗?为什么他又跑到外面演奏呢?像之前也是演奏神曲,结果三更半夜的引来一大群勃来,从外面看还以为这里是什么不良店家哟?甚至有醉汉试图闯进来,还吵得翻天覆地的呢!」 「原、原来有发生过那种事啊?」 小桃对皱着眉头的房东露出僵硬的亲切笑容,顺便一提,这已经是第四次听她说这件事了。 萨里艾尔只要心情好的话——不,不好的时候也常这样——就有不管人身在何处就迳自演奏的毛病。若有喝酒的话,连单人乐团都带出去演奏的情况也很多。 虽然天才型的人常会这样,但言行异于常人总是比较引人注目。萨里艾尔也不例外。不仅是半夜制造噪音,在这附近也是出了名的麻烦制造者。身为契约精灵的小桃,都觉得很丢脸。 结果,小桃是在打完招呼过了整整二十分钟以后,才得以脱离宫田女士。小桃常想「要不是她很爱聊八卦,其实是个好人呢」,而萨里艾尔则说「她这样子有时候就不算是好人」。 后来小桃一路冲到玉露面包店,那家店就位于隔一条街的地方,因此用跑的只要几分钟就到了。 但是—— 「哇!果然……」 店里已经挤满一堆人,收银机前面排了长长的人龙,生意还是那么好。小桃连忙往面包陈列架看,店家推荐的刚出炉面包,吐司面包只剩下一斤(注1)而已。 「不过,还有!safe!」 小桃锁定摆放吐司面包的陈列架笔直往前冲。但是,锁定吐司面包冲过去的她,脚却被映入眼帘的面包吸引而紧急停止。 孤伶伶独自摆在陈列架角落的—— 「什么?是梦幻的猫熊巧克力面包!」 她反射性地把手伸过去。 做成猫熊脸形的甜馅面包,黑色斑点的部分是利用巧克力点缀而成的。烤得膨膨的面团,以绝妙的圆形表现出猫熊圆滚滚的可爱模样。而且包在里面的馅料,当然也是巧克力酱。拿在手上还有温温的感觉,不禁令人很快就联想到咬下去那溶在嘴里的甜味。堪称是以小孩及粉领族为诉求,拥有超人气且销售no.1的甜馅面包。 「平常都卖光的,想不到今天居然买得到!真是太幸运了……啊,不可以!不可以!我差点忘了,得先买刚出炉的吐司面——喔?」 没了! 刚刚还有的吐司面包,已经从陈列架上消失。即使往左右两边看也没有。虽然离开视线才短短几秒钟,但好像就是在那个时候卖完的。 「失、失失、失算了……」 小桃懊悔不已。 小桃看着刚刚保住的猫熊巧克力面包,是自己最爱的面包。而且,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那淡淡的甜味与手掌感受到的温度,彷佛在诉说手中的重量有着等价的幸福。 这也是玉露面包店刚出炉的面包没错,只不过很遗憾的是,这种面包绝不会通过萨里艾尔的要求。像上次买回去的兔兔果酱面包,就被他嫌到一无是处。 「怎么办……你打算怎么做呢,小桃?道歉?还是逃之天天?」 道歉的话是绝不可能得到萨里艾尔的原谅,但是逃跑也无处可去。一想到自己黑暗的未来,小桃不禁使劲握拳,对猫熊巧克力施加达到危险程度的压力。就在那个时候— 「有了!伪装!干脆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地用超市的吐司面包——!」 「……你要用什么,小桃?」 此时一名青年对突发奇想而眼神发亮的精灵说话。 是一名个子高大,亚麻色头发的青年,他俊俏的脸上浮现出苦笑的样子。 「蓝、蓝伯特先生!」 「嗨,好巧哦。」 是拓植事务所的神曲乐士,佐伯·蓝伯特。 「您怎么会在这里?」 「没有啦,我正好要去上班。因为众人口耳相传这家面包店的面包很好吃,所长说就算上班迟到也没关系,一直吵着叫我过来买。小桃你在找的,该不会也是这个?」 话一说完,他拿给小桃看的,正是不见踪影的刚出炉的吐司面包。小桃不由得「啊!」地指着面包说: 「啊啊唔唔,蓝、蓝伯特先生!其实我有个特别的请求想跟您商量——!」 「是是是,我知道。反正我也不需要买到整整一斤,等一下请店员帮我切片,我们一人一半吧。」 「真的吗?」 「不过……」 「什么事?」 蓝伯特突然脸色严肃地靠近笑逐颜开的小桃。 「……我这是听佛隆说的,听说萨里艾尔先生正跟奇拉家的千金交往?克缇卡儿蒂还说跟小桃是三角关系,实际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其实啊……」 ★ 结果,小桃买到刚出炉的吐司面包跟猫熊巧克力面包,也能够回事务所了。但她却在吐司面包在烤箱里滋滋地烤,觉得倒在平底锅的沙拉油热得差不多的时候,才发现备用的培根用完了。 萨里艾尔慢慢起床并说: 「早安,小桃。味道好香呢。」 他一面忍住哈欠,一面道早安并从旁边走过。 经过内心一番纠葛,小桃若无其事地把火腿蛋摆到餐桌上。 ★ 「……我说小桃。」 「是、是的。」 「就制作方法来看,培根算是广义的一种火腿。」 「说的也是呢!」 「不过,尽管培根是火腿的一种,但火腿并不算是培根!」 「说的也是呢……」 ★ 「……小玉总是这么乖呢……」 小桃眼神空虚地戳金鱼缸。在水里的小玉可能发现她并不是要喂鱼饵吧,因此没有理会饲主,自顾自地在水草间嬉戏。 「火腿蛋明明就很好吃啊……可是,也没必要吃我的猫熊巧克力面包嘛……你说对不对,小玉?萨里艾尔主人很坏心对吧?」 好不容易抢到的猫熊巧克力面包,却硬是被萨里艾尔拿火腿蛋交换的小桃,现在只能够靠金鱼小玉疗愈伤心的情绪。虽然她有分到一块猫熊耳朵,但就算有了那块耳朵,享受猫熊巧克力面包的乐趣也减少了一半以上。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再买到呢,因此小桃不由得憎恨蛮横又冷酷的契约主。 虽然嘴巴不断发牢骚,结果却把早餐——就时间来说,应该比较接近午餐——全吃光光的萨里艾尔,把餐后的香茶端出餐厅,然后又窝进录音间里。 其实,那是因为他受托作的曲子交稿期限将至。但工作的进度似乎不怎么顺利,那也成了萨里艾尔这几天老是气呼呼的要因。昨晚喝那么多酒跟硬抢猫熊巧克力面包,应该有一半是在泄忿吧。 因为萨里艾尔工作忙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吵,所以小桃也闲得无聊。收拾完早餐后,每天要做的打扫也大致完成了。没事可做的小桃躺在两人座的沙发上,把金鱼缸举到额头上面观望,心想「从下面看的话会是怎么样呢」。 从窗户照进来的阳光因为金鱼缸的水折射,使得小桃的头上映着色彩缤纷的影子。讶异的小桃「哇——」地抬头看小玉。每当小玉在金鱼缸里面游来游去,影子就像水母那样歪歪扭扭地变形。 小桃连忙把金鱼缸摆在桌上,并且到玄关把门打开。 「欢迎光——啊……」 「你『啊』个什么劲?看到人家的脸不应该是那种表情吧,小桃?」 「欢迎光临,再见。」 「等一下!不要关门!」 阿玛迪雅拚命推开小桃用力关上的门,接着从缝隙把身体滑进来。同一个时间在大门较高位置的地方,突然出现「穿墙」的巨大白虎头部,然后越过两人头顶,降落在通往客厅的走廊上。 「抱歉!」 虎子深感抱歉地那么说,然后就大刺刺地冲向走廊。 「抱歉打扰了!」 阿玛迪雅也毫不客气地往走廊走去。两个都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起来也算厉害。小桃叹着气把门一关上,就追着那两人的后面跑。 「……阿玛迪雅小姐,还有虎子,尽管我们交情再怎么好,该有的礼仪也应该遵守一下吧?原则上这里并不是你们家哟?」 「小桃,萨里艾尔老师呢?」 「我说的话您没在听吗?」 「反正一定是为了作曲在苦战吧?昨晚他还发了不少牢骚呢。」 对小桃的斥责充耳不闻的虎子,回答了阿玛迪雅的问题。 阿玛迪雅满脸遗憾地说: 「什么,结果还没完成啊?」 「是啊!所以请你们不要来乱,快点回去吧!」 「我们不会妨碍他的,你放心。」 「你们待在这里就妨碍到他了!」 「真是的,小桃你满坏心的耶……想不到你真像个恶婆婆呢。」 「您说谁是恶婆婆啊?」 「啊,对喔。对我而言,说来说去应该是世罗比较像——」 「怎么可能啊?对神曲乐士来说,契约精灵是独一无二的存在!跟仆人是不一样的!」 「哎呀,你讲颠倒了吧?应该是对契约精灵来说,神曲乐士是独一无二的吧?毕竟有人缔结了多数契约呢。」 「唔!糟、糟糕……」 小桃被吐槽了,她不甘心地懊悔不已,但阿玛迪雅倒是若无其事地往沙发坐下去,并感到新奇地说「哎呀,是金鱼」。 「反正我们将长久往来下去,让我们好好相处吧,小桃。」 「请不要讲得好像事情已经决定似的!」 「下次我会再买泡芙过来的。」 「您觉得只要给我吃甜点,我就会听您的吗?……不、不过,总比空手到人家事务所的人还有良心呢……啊,顺便跟你说『甜心蒲公英』推出新的无花果泡芙——」 「对了,你听我说。刚刚我又遇到这栋大楼的管理员哦?」 「咦?泡芙呢?」 「她好像把我当成是萨里艾尔老师的恋、恋人什么的……真是的,她还追根究底地问一些有的没有的事情呢。」 双手夹着面红耳赤的脸颊,看似开心的阿玛迪雅如此告白。至于小桃讲的话,当然就是右耳进左耳出。小桃的眼神则变成小型米克斯犬心想「你这家伙」,并看着附有血统证明的贵宾狗的那种眼神。 「宫田女士是这附近有名的广播电台哟?您应该没有对她讲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吧?」 「安啦!我可都是低着头说『无可奉告』!」 「那反而更奇怪!应该说,请您不要故意火上加油啦!」 「下次来的时候我得戴口罩跟墨镜呢!要是登上周刊头条就糟糕……」 「请不要用满心期待的表情说这些话啦!」 所谓的贵族,是不是都这么自我意识过剩啊?小桃不禁叹了口气。 「虎子先生也说些话吧——」 小桃回头发的牢骚,瞬间在空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因为她心里正想「难得虎子先生都没有说话」,但虎子却蹲在客厅地板,直盯着某一点看。 是桌上的金鱼缸。 虽然他屏着气息动也不动,但每当小玉在水里移动—— 抽动! 这让小桃感到全身不寒而栗。 「虎子先生?」 「嗯?」 小桃张开双手挡在金鱼缸前面,虎子像是梦醒般地抬头看她。 只见弗马奴比克的中级精灵与贝鲁斯特的上级精灵,当着吓一跳的阿玛迪雅面前交会着眼神,双方之间还飘着异样的紧张感。 接着小桃战战兢兢地问: 「……虎子先生,您不可以吃小玉哦。」 「吃、吃小玉?你说在下要吃那尾金鱼?」 而虎子回答的语气也不知为何显得格外不坚定。 「你说这什么傻话?在下可是精灵耶,怎么可能吃金鱼这种东西?」 「可是您刚刚……」 「太、太没礼貌了你!在下又不是没家教的恶猫——『耶』!.」 「可是您看您!刚刚明明对小玉起了反应!而且您说『耶』的时候,胡须还抖动了一下!」 「这、这根本是误会!你是故意在找在下麻烦嘛!」 虽然虎子很不甘愿地回嘴,但又举动格外慌张地在地板上重新坐正。而且视线还明显追着金鱼跑。 小桃以充满不信任的眼神,瞪着举动怪异的老虎。而且有如保护孩子免受吃人老虎的伤害似地,她轻轻拿起金鱼缸捧在胸前。虎子则不服气地发出低吼。 这时候阿玛迪雅「咳咳!」地清一下喉咙。 「然后啊,要是像老师之前曾说的那样传出莫须有的传闻,不就让人很伤脑筋?不过,如果真的有什么传闻,反而更好……」 「您、您还没讲完吗?对了,你最后嘟嘟嚷嚷地讲了些什么吧,就剐刚。」 「啊,没有没有……总、总之呢?再这样下去那位管理员女士很可能会胡乱吹嘘莫须有的事情,就算我现在是老师的徒弟,也不应该由我主动公开说明吧?那也算是为了避免将来把事情搞乱。」 「您若无其事地胡乱说些什么啊!萨里艾尔主人并没有收阿玛迪雅小姐您为徒吧?」 「那我们果然是恋、恋人——?」 「并不是!」 「甜心?」 「这不是说法的问题!话说回来,既然您觉得自己说出口很难为情,那请您一开始就不要说好吗?」 这样拚命骂人已经觉得累了的小桃,不耐烦地坐在沙发上。阿玛迪雅则仍然为「甜心——呀!」这句话自我陶醉中,也难怪小桃已经死心不想理她了。 「话说回来小桃,香茶呢?」 「您不会自己泡啊?」 「我们是客人耶?」 「若你们是正经的客人,我就会泡。」 「……恶婆婆。」 「那个……算是我拜托您,能不能别那样叫我?」 小桃回呛的声音,明显得听得出来很疲惫。阿玛迪雅笑了一下,便从沙发站起来说「那么不好意思,我自己泡了」。 然后—— 「虎子你要喝什么?」 「……」 「……虎子?」 「……」 他没有回答。此时小桃突然惊觉地回过神来,紧抱怀里的金鱼缸死命保护着。同时,彷佛隐身在丛林里盯着金鱼看的虎子,尾巴突然像抽筋那样抖动。 「虎子先生!我就说嘛!」 「唔?不、不是那样哦?在下并没有——!」 尽管意志力已经明显动摇,虎子仍然若无其事地回答。但有如水牛般的巨体,却从地板上抬起来并往前迈出步伐。 「我、我还是去泡香茶好了!」 那么说的小桃从沙发站起来,觉得有必要把小玉带离客厅。于是她追过阿玛迪雅准备到厨房去,但因为动作太急的关系,脚不小心去绊到地毯。 「哇!」 当她失去平衡的那一瞬间,金鱼缸里的水像快洒出来似地起伏。 结果受到惊吓的小玉从鱼缸边缘一跃……从水中跳出水面—— 「唰——!」 「呀——!小玉!」 「喂——虎子!你在做什么啊?」 「啊!在下刚刚到底做了什么?」 做出用力挥出右前脚这姿势的虎子恢复了理智。另一方面,在半空中惨遭巨虎调戏的金鱼,一摔到地毯上便虚弱地痉挛。 「咿咿咿!小玉!振作一点!你不要死啊——!」 「冷静点,小桃!水!快让它回到水里哦!」 「真、真的是误会。在下在不知不觉中一下子失去意识,等到回过神的时候居然……」 「哇啊啊啊——!小玉没有呼吸了!」 「金鱼是用鳃呼吸哟!没时间讨论那个了,好了!快点让它回金鱼缸里啦——哇!水洒出来了!地毯裙子都湿了!」 「总、总觉得有种难以抗拒,又有如闪电般的本能指示……啊啊,可是,在下身为上级精灵竟然……」 哇哇大哭的小桃用手捧起金鱼,阿玛迪雅的裙子因为金鱼缸翻倒而湿透了。虎子全身的毛倒竖,尾巴则像旗子般伸得直挺挺的,并不断往右高速回转。 「小玉它!小玉它——!」 「总、总之拿抹布过来——毛巾——不对,先在金鱼缸里加水——」 「明明就是老虎……在下明明是老虎不是猫啊……」 就这样,一人与两柱精灵正陷入恐慌当中。 嘎叽叽~~叽叽叽~~叽—— 有如拿锉刀削磨神经的惊人声音,以极大音量响彻一片狼藉的客厅。 此时全体停下动作。 在客厅的出入口,有如金刚力士之姿站着的萨里艾尔,慢慢放下小提琴,然后看了一眼凄惨无比的房间。 「……给我整理好。现在、马上。还有,安静点!」 ★ 小桃、阿玛迪雅与虎子三人,分工合作地把金鱼缸加水、吹乾地毯及裙子。途中宫田女士还跑来抱怨有「怪声音」,但是一目击到阿玛迪雅穿着萨里艾尔的运动裤以后,就突然笑嘻嘻地离开。 把吹干的裙子换上后,阿玛迪雅也乖乖回家了。当虎子离开之际—— 「在下忍辱请求你,这件事拜托千万不要告诉萨里艾尔……」 他不仅对自己的行为不检道歉,还不断低头赔罪。 当两人从事务所离开的时候,已经过了下午三点。 ★ 小玉总算是保住一命。 ★ 「……小桃……小桃,起来了。」 感到有人摇自己肩膀的小桃睡眼惺忪地醒来。 「呼呀?」 「你还敢给我『呼呀』,真是的!契约主为了工作忙到一刻也不得闲。你居然还有脸在这里打盹?」 「……啊,萨里艾尔主人。」 仍躺在沙发上的小桃,睡眼惺忪地看着对方。萨里艾尔无奈地耸肩,指着契约精灵的脸说: 「嘴巴,口水。」 「啊!」 小桃连忙把嘴巴擦干净。 仔细一看,房间早已被照进走廊的光线染成红色。也不晓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现在似乎已经傍晚了呢。可能是确定小玉保住性命,松了一大口气才睡着的吧。 「哎呀……我什么时候……」 「你这柱精灵实在有够没大脑耶!」 「唔……对不起。」 毕竟今天早上发生了很多事,也难怪会感到身心俱疲,但是打瞌睡被现场抓包,自己也没什么好反驳的。小桃没办法只好道歉,并且啪嚏啪嚏把衣服的皱摺整平。 「我马上去准备晚餐。萨里艾尔主人,今晚您想吃什么——咦?话说回来,您的工作结束了吗?」 结果,萨里艾尔露出洋洋得意的笑容。 「结束了。」 「咦?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不过,这次多多少少有点棘手啦——毕竟本大爷是天才呢!只要状况够顺,那根本就不算什么!」 看来火腿蛋的事情跟金鱼缸风波,已经完全被他抛诸脑后了呢。萨里艾尔还开心地「哇哈哈」大笑。 「因此,今晚我们到外面吃饭吧!啤酒加牛排!还有有生蚝的酒吧!但是,在那之前先做『那个』吧。今天……对喔,反正太阳也还没下山,那就到顶楼吧——你觉得呢?」 听到他那么说的那一瞬间,小桃的睡意全消失了。 刹那间她整个表情亮起来,眼睛也再度恢复强烈的生气。彷佛懒洋洋的枯萎花朵,忽然间重新变回娇嫩的模样。 看到契约精灵这么直接的反应,萨里艾尔也绽开笑容。 「那我先上去,你去拿过来吧。」 「是的!」 小桃语气高亢地回答很快就步出客厅的萨里艾尔。她迅速关好门窗,并把晒在阳台的毛巾与抹布收进屋内。 突然间。 「啊!如果在顶楼,又会被宫田女士……」 她想起房东之前的抱怨,但这个时候也不放在心上了。之后可能又会被她念,但那些应该都是小事呢。 她把萨里艾尔的单人乐团抱在胸前,离开事务所并上去大楼的顶楼。 当小桃一走出屋外,内心就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开放感。 天空好广阔。 而且,很美。 原本放眼望去万里无云的晴空,现在逐渐被夕阳染红。东方的天空已经是深蓝色的夜晚,而遥远的天顶则混杂着蓝色与红色,然后像香茶那样往西方逐渐变化色调。到底有几万种颜色,彩绘出这一片天空呢?复杂又充满生气的自然天空,压倒了这个小精灵。 夕阳的天空飘着长了毛边的云朵,而且被染成白色、灰色与红色。几只赶着回家的乌鸦,在黄昏的天空啼叫。 进入沉睡以前的世界,散发着好柔、好舒服的味道。 柔柔的微风轻拂过肌肤,小桃那身女仆装的裙子与蝴蝶结也跟着轻轻摇摆。她还陶醉地眯起眼睛呢。 这栋大楼的顶楼本来是禁止进入的,但萨里艾尔常常来这里,因为他喜欢置身在高处。小桃还把装了摺叠椅与桌子,以及盛酒用餐具的篮子提过来。当小桃出现在顶楼的时候,萨里艾尔早就先开了一瓶威士忌,边欣赏夕阳边喝起来了呢。 「萨里艾尔主人!拿来了哦!」 「嗯。」 萨里艾尔的嘴巴碰触琥珀色液体,用舌尖尝过味道以后就把它摆在桌上。再从小桃手上接过单人乐团,按下把手的按钮以后将它展开。 站在顶楼的萨里艾尔修长的身体,立刻被耀眼的光芒团团包住。 紧接着主控制乐器的小提琴滑进他左手,增音器与喇叭、各种仪器等等,在金属杆的支撑下围住萨里艾尔。身上套着单人乐团的萨里艾尔,彷佛穿上高级西装。他一面看着映在萤幕上的资料—— 「嗯——」 一面再次把手伸向桌上的玻璃杯。 小桃则是张开摺叠椅坐下来。 她规规矩矩地挺直背脊,两手摆放在并拢的膝盖上。圆滚滚的眼睛闪闪发亮,充满期待与喜悦的眼神直盯着萨里艾尔看。 萨里艾尔喝了一口威士忌。 把它放回桌上并举起小提琴。 然后—— 萨里艾尔的神曲,开始在太阳迟迟还没下山的将都托巴斯响起。 曲子是「乖宝宝的汪汪体操」。 不过,这次还加了大胆的编曲。令人惊讶的是,多了一份成熟的感觉。不禁让小桃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乐曲穿透小桃。 乐曲搓揉小桃的身心。 乐曲与小桃产生共鸣。 乐曲把想法传达给小桃。 那是神曲乐士为契约精灵所演奏的曲子——神曲。 萨里艾尔的神曲抚过小桃的肌肤,流过血管、透过神经,让她内心感受到满满的满足感。 等到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萨里艾尔一时兴起还开始边哼边演奏,这个举动让小桃不由得嘻嘻笑了起来。她闭上眼睛仔细聆听,用全身接受这降临的祝福。 萨里艾尔主人心情很好。 对于专为小桃演奏的神曲来说,是至高无上的点缀。 演奏仍旧持续着。 以物换星移的天空为背景,在景观绝妙的顶楼,拉着小提琴的神曲乐士与坐在椅子上的契约精灵,用心享受这专属于两人的音乐。 萨里艾尔的演奏,仍旧持续着…… ~ 「话说回来,小桃。」 「什么事呢,萨里艾尔主人?」 「我一整天都窝在录音间里,事务所那边有什么事吗?」 「没有。原则上就跟往常一样。」 「是吗?」 「对了,萨里艾尔主人。」 「嗯?」 「安可!」 「真受不了你……」? 第37章 你在这里,能呼吸吗? 「欸、欸,等等啦!是要去哪?那时是哪时啊?」 「……够了。」 「什么?」 「放弃了,哪里都不去了。」 上一秒还强迫我要画《人小鬼大》,说我是鸟山的外星人,突然放开抓住我肩膀的手。发出蓝光、戴著面罩的脸,几乎茫然地抬头看天空。这突然的发展是怎么一回事? 「感觉你,似乎,把我耍得团团转耶……?」 在这段时间内,流过脸上的脑浆,彷佛运动后的满身大汗。就算用手背擦拭,当然也完全无法变清爽。我绝对不想要想像自己现在的模样。 外星人很乾脆。 「已经够了,选择其他选项的时间到了。」 「什么够了啊,就算你突然转变方向……话题就在我搞不清楚方向时不断发展……话说回来,漫画的事什么时候结束了?」 「刚刚结束了,真的已经够了,我们找个地方去吧。」 「果然还是要去嘛!」 「不是那个意思,是和刚刚完全不同的话题。逻逻,你刚刚说过吧?想要两个人骑机车去玩,你说那是你的梦想。」 「啊~~那是……欸嘿……」 突然感到好害羞。双手遮住冰冷的双颊,装可爱朝左右歪头。「啪、啪」,脑袋里的东西又到处乱喷。但没有关系,已经没关系了,没办法在意这些小细节。 「对……两人单独,拋下世界的一切,我想和你去任何地方,之类的事情……讨厌啦,感觉这好像是小混混会有的想法耶?我懂,但我心里真的有无比憧憬这种事情的自己,我也无法否定啊……」 「好啊。」 外星人凝视我,对我点点头。在面罩下,他肯定轻轻微笑著吧。 「不管哪里都带你去,只要你想去,哪里都去。我们两人一起飞到宇宙尽头吧。」 「……真的吗……?」 「坐那个。」 我看著外星人手指的方向。 前一刻,死掉的重机还倒在那边,朴素的银色烤漆、半边压毁的cb400。 明明是那样的啊…… 「骗人!」 无法置信的事情发生了,我不小心惊声大叫。 一辆散发著不曾见过的鲜艳彩虹光芒、拥有漂亮流线型的机车独自站立在那边,轮胎还稍微浮在半空中。这要是烤漆,只能说主人的品味太独特了,但这不是烤漆的颜色,而是光滑表面自然散发的光芒。其中最耀眼的,是随著燃烧,发出「轰、轰」声响和光芒的透明油箱,等著我们坐上它出发。飘浮在周围的游离光子,在黑夜中晃动、卷起漩涡。 我根本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著迷地喊著「骗人、骗人」,我的双眼已经无法抽离。在黑夜中闪烁的机车,是我至今连做梦也没见过的超梦幻交通工具,超越我的任何想像。只要搭上这个,肯定真的可以去任何地方。外星人和我,连宇宙尽头都能去,甚至可能可以亲手摸到那如唱片般永远旋转的银河漩涡,我会以我的手指当唱针,那时,会播放出怎样的音乐呢?总之,肯定很棒。我们会无止尽共舞,忘记一切,这个夜晚将再也没有尽头。 「逻逻,走吧。」 外星人站起身,朝机车的方向走去。他转过头来朝我伸手,努努下巴像在催促我,但是…… 「等、等等……」 我当然想去,当然想握住他的手,但我办不到。 「我已经没办法走了,因为我都变成这样了啊……哇!」 只是稍微轻碰腹部,长绳状的内脏就滑溜地跑了出来。我想著总得做些什么,但硬挤也塞不回去,那就乾脆稍微拉一点出来,结果超后悔,也太长了吧。 「恶~~这是肠子吧?怎么办,虽然很流行粗皮带,但再怎么说,我都没办法驾驭肠皮带啊!这样,再这样……想绑成蝴蝶结果然还是不行啦!因为怎么看都是肠子啊,这内脏的颜色根本无从隐藏啊!话说回来,里面装满满的东西也就是……呀!」 「逻逻,冷静点。」 「话说回来话说回来,哇,有东西漏出来了……啊!……完了……!虽然我想和你一起去,但这样绝对不行,一开始就太勉强了。我果然只能就这样单独在这里──」 「我绝对不会让你这样,没问题,我来……」 冷静从容的外星人,轻轻指著自己的脸。我知道,你是外星人。 「我都这样说了,你相信我对吧?没问题的。」 「……没问题……吗?真的吗?」 「真的没问题。所以站起来,走走看。我想和你一起去,如果你不在身边就没有意义了。」 外星人的话对我来说全是真的,外星人不会说谎,也就是说,我可以相信这是真的。 ──我没有问题。 正当我想要起身时,发现外星人看著我的胸口正中央,他手指著,我往下看是什么,就在此时,一直遗忘的感觉在我的胸口中苏醒。「……啊!」一个拳头大小的团块,在我胸中开始发热。「扑通、扑通」跳动的光线,穿透胸膛流泻耀眼光芒。 「骗人……!」 我看向外星人。他对我点点头,看著我,肯定在微笑。 「这是真的,这就是现在的逻逻。」 「……好厉害!好厉害好厉害,好厉害~~!」 鲜艳的火色光芒闪耀,我的胸口就和机车一样。现在,光芒就寄宿于此。根本不需要燃料,自行强力鼓动,帮浦送出热力。温暖瞬间传遍我冰冷的身体,阵阵麻疼地热起来。我张开双手看,更加兴奋了。我用力吸一口气,像进入派对高潮似的朝夜空大叫「呀────!」能叫出声的这件事情更让我失笑,我可以看见发光的能量流过我的血管。金色、银色,光线在肌肤下循环,每流过一次,我全身也发出强烈光辉。 可以站起来! 我一口气伸直身体,接著直接转一圈,光带慢了一步轻轻缠绕在我的肌肤上。轻薄绢纱重重堆叠出的迷你裙如同朝下盛开的花朵,无一处不松软轻飘,每次晃动,就会如同洒落闪亮光线般地散发灿烂光芒。挽起的头发散发虹彩,风一吹拂,彷佛沉淀至今的空气层开始活动,长发翻动,极鲜艳的闪耀光芒炫目四散。睫毛、眼睛、指甲、嘴唇,我的一切皆闪耀带著虹彩的这个夜晚,现在正在闪烁、跳动。 踩著高跟穆勒鞋踏出一步的脚尖,轻轻飘浮空中。一步、两步,接著如蝶般跳跃,任何重量、任何力量都与我无关了。 「……带我走吧!到遥远的尽头!」 抓住他朝我伸出的手,他拉近我…… 「好,我和逻逻一辈子在一起。」 外星人抱紧我,我们两人就这样,如同罗曼史电影的一幕不停旋转。如同漫长道别后,终于邂逅的恋人一般。灿烂的虹彩粒子在身边飞舞,在黑暗中照亮了我们。 「对了,安全帽怎么办?我的粉红色安全帽已经坏了,黑色的还能用吧?」 「不用,两个都不需要,已经不需要安全帽了。」 外星人紧抱著失去重量的我,慢慢在草丛中朝机车前进。把我放上机车后座,稍微转过头看我:「让你等了这么长的时间,对不起喔。」 我点点头,笑了,好开心、好幸福。 「没关系,我早就知道了,知道你绝对会来接我。」 发动引擎,机车开动。 以眼花撩乱的速度朝夜空前进,我们彷佛朝天空燃放的烟火,正如刚刚所说,真的是飞上去,外星人没有说谎。 「……太棒了……!」 我大声欢呼,双手环抱外星人身体,用力把脸压在他背上。我很喜欢这样做。虽然不太能说话,但只要这样做,就让我感觉真的脱离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人。眼角目送往后方飞逝的风景,感觉只有我们生活在不同速度前进的世界当中。对我来说,这种时光比什么都重要。每天每天,可以在一起的时间有限,总是被什么追著跑,好多要做的事情,老是在意相隔的距离与剩下的时间──但是现在。 「真想要两个人就这样永远在一起!永远这样!」 愿望成真了。 我们超越风、穿过云、突破天空界线,离开这个星球,撇下所有与地面的连结,飞往无限的高远处。近在咫尺的银河闪耀让我眼睛眨个不停,但绝对不会放开紧抱身体的双手。绝对不再放开。我们身下的机车不停奔驰,在夜幕上拉出闪亮的光尾,直直朝著天顶上升,朝著宇宙遥远的彼方前进。 抵达之后,我们肯定会立刻融合在一起吧。接著永远在同一个宇宙飘荡,永远、永远在无限的时间洪流中相遇。 外星人转过头,接著碰触他的面罩。 相当厌烦地拔下面罩,微笑看著我。 接著想直接丢掉面罩。 我吓一跳,「欸?」忍不住用单手抓住,阻止他。 「你不可以脱下面罩啊!」 「没关系,我不需要了,已经够了。」 「但是!」 ──咦? 我自己也惊讶地听著自己说出接下来这句话:「因为你会不能呼吸!」 一瞬间冒出「这什么啊?」的想法,飞翔宇宙的速度太舒服,感觉就快要把这一瞬间置之不理了。不行。我拚命抓住怪异感的尾巴,在脑中思考,得思考才行,为什么外星人不可以拿下面罩?为什么他会没办法呼吸? 为什么我会觉得他在这里没办法呼吸呢? 明明在一起,为什么「不行」呢? 「真的没关系,我要和你在一起,已经决定了,所以没关系。」 温柔微笑,他的唇。最喜欢的他的脸。以及避开我想要压上面罩的手,他那双平静的眼。 「……不可以啦……」 平静的蓝光、静止的呼吸声。 「我说没关系,这样就好了,我说了就是真的。」 我转头看向闪亮机车在我们身后直直延伸的轨迹,那一条划破天空的灿烂线条,是一条发光的丝线。 「不行……那样不行啦。」 「没有不行。」 「……不可以!呼吸、呼吸!我叫你呼吸!我不要你这样!」 我们,正打算两个人一起走,打算沿著这条丝线往前进。 但我发现了,更应该说,我终于开始想起来了。 (这个──不是我的丝线!) 我的丝线应该更乱,应该已经缠成一大团,变成解不开的大绳结了。不仅从何而来、要往哪里去,连从何开始、要在哪里结束,还有已经抵达结束那端的那一瞬间,我全忘得一乾二净。明明早就全部清楚看见了啊。 我边回想起来边往后仰,离开外星人身边。 也就是说这个人,这个外星人──在我的丝线尾端,勉强搓黏上他自己那条还很长的丝线,不自然连结起来了? 明明该朝不同方向延伸的丝线,他打算这般连接后,两人一起朝永远的尽头前进吗? 「……没错吧?是这样没错吧?是这样对吧!」 「什么?」 「把我的丝线弄成一团乱的……」 「我什么都不知道。」 「啊啊」我闭上眼睛,再次睁开。千钧一发,有发现真是太好了。不可以和他一起走。 「这样子绝对不行!不会让你这样做!我不允许!绝对不允许!」 「你突然说什么啊,都到这里了。」 「拜托你,呼吸!加油啊!快点呼吸!」 「已经回不去了。」 「可以回去!你还回得去!」 「我不想回去。」 「不可以!你要回去才行!」 我努力把面罩压回他脸上,用力大叫。 「所以快点呼吸!呼吸!拜托你啦……!」 外星人转过头拒绝我的手,身上持续发出蓝色光芒。他什么都不对我说了。 我想,我得要问他才可以。 「……在这里,」 你在这里。 「可以……呼吸吗……?」 我知道外星人的答案。答案已经出现了。对话的最后,结果还是会抵达结束。一旦说出口后,接下来不管走哪一条路线,终点都不会改变。这句话就是这种意思。 「可以。」 正确答案是「不可以」,你和我不同,完全不同,我们得活在不同世界。即使我能呼吸,你也没办法呼吸。不这样不行,也就是说,你…… 「──大骗子!」 我推开他的身体,双手伸向龙头,强行握住,胡乱往左、往右扭动,摇晃机车。当我用力倾斜体重后,外星人惊声大叫: 「你在干嘛!住手!」 「你这个外星人是大骗子!装作是我信任的人,还打算让我以为这是正确的!你也没被光束击中对吧!因为那个,当时来告诉我这个世界要毁灭的,那个外星人──」 「住手!要掉下去了!」 我不理他,用尽力气撞飞他的身体。「逻逻!」他放开的左手往我的方向伸过来,但来不及了,他的手、手指只抓住虚空。机车上下颠倒,我和他和机车一起成为一团光块,似箭下坠。 我也知道会掉往哪里,也确实听见呼唤著「在这里」的声音,掉到那里后,一切将被破坏、消失,接著我们将在不同地方醒来。不是x,而是真正现实的延续。我们分隔两地了。 「──因为那是我啊!外星人是我!健吾是人类!」 然后,要说再见了。 这之后当然会如此发展。 是这样没错啦。 大家对不起,我可以在这边再说一次绳结的事情吗?……不可以?拜托啦,我尽量长话短说。如果大家不懂这个,不只接下来的发展,这之前的事情也没有办法好好理解(如果真的不行,就请跳到接下来的※符号处)。 所以说,来讲绳结的事情。 我的丝线的绳结,和缠绕在手指上好几圈后,拉紧其中一端做出来的绳结相似,但却是更巨大、更复杂的失败版本。 某个时间点起,过去和未来连结成同一个时间,接著出现了好几个回圈。所以才会那般在同一个地点醒来这么多次,才会陷入回到同一个地点好几次的状况中。 这些全都是骗子假外星人的错,这个人,大家当然十分熟悉。 荻尾健吾,我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情人。 我和健吾原本打算要去吃拉面,说著「大概很多人吧」,只是去看状况,这大家都知道了吧。 我们骑著朴素的银色cb400在夜路奔驰,但健吾接到电话,中途停下车。大家当然也都知道这通电话的内容了吧。 那时候的我,其实选择和他一起去学校。接著,我们两人往学校的途中,八点三十六分,发生一件事了。 现在开始把这件事当作「p」,待会儿,我会好好说明我眼中所见之事。 总之,p发生了,我和健吾也因此分隔两个世界。 我的丝线,就在这里结束了。我走到过短的丝线终端了。 接著,抵达后的我看见了未来。 (健吾,会来找我……) 真的看见了。 我的眼睛,清清楚楚看见那幅景象。 健吾来找我。使尽手段越过世界的界线,来到我的世界中。丝线结束的我的世界,已经处于时间流动的概念外,一切都停止了,所有事物突然停下来,也没有任何事物消逝。接下来,我会连我自己是谁也忘记,只会在永远持续膨胀的物理中,相对收缩、崩坏、毁灭才对。这就是「自然」。因为所有生物,都理所当然会如此发展。 但是健吾却打算再次转动时间。他闯入我的世界,摇醒即将忘记一切的我,不断重回记忆中过去的那个时间点,插手做出变化,想创造出不同结果的全新世界。他尝试了几次,就在我的丝线终端分出了几个分歧。 就这样,健吾把我的丝线搞得一团乱,揪成一团解不开的复杂绳结。 之所以装成外星人,是因为他认为这样能让我顺从他的尝试。对我来说的正确象徵、绝对可信之人就是妈妈,也就是外星人。为了不让我觉得可以就这样结束,健吾利用了我的恋母情结。 但不管健吾尝试几次,我都不选其他选项。我总是选择同一个,结果就是,没办法改变接下来的发展。怎样都没办法避开p。无数的分歧在那之后还是经过相同路径,回到原本的点。接著又与相同地点连结,不管重试几次,都只能从相同地点重新来过。 但是,健吾迟迟不肯放弃,几十次、几百次、几千几万几亿次,重复几乎无限的次数后,终于有一个分歧支线,出现了小小变化。那个变化终于创造出与现实不同的发展。 这个变化,就是我搭上八点十分的公车。 结果,我在p受到的致命伤变成健吾承担,独自待在健吾房间等待的我,手机响起。电话是健吾父亲打来的。开头就对我说「逻逻,大事不好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彷佛在笑。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要联络谁才好啊?我完全不知道,大事不好了,他们说健吾没救了。」 ──我看见到此为止的画面,预知所有未来了。 巨大变化发生时,人类很难察觉微小变化。 没错,人类很难发现。 健吾到此之前,花了很长的时间重复了无数次尝试,这是巨大变化。所以很难察觉在这之中发生的微小变化,会让接下来的世界产生怎样的新变化,这也是没有办法。 但我发现了,更正确来说,因为我看到了。 我当然没办法允许,绝对得要破坏掉分歧后的世界才行。不能让这变成现实。得趁著健吾还没发现前,先行消除这个可能性。不管使出什么手段,只有这个,绝对得消除不可。 要让在健吾房间里独自等待的「我」,知道这里不是真正的世界,这是回到过去分歧出的不同世界。也就是「只是梦境」,「快点醒来」。 但是要怎样让「我」相信呢? 该怎样让「我」相信我说的话是正确、是真实,我可以预知未来,从遥远宇宙的那头出现在等在房里的「我」面前──啊。 啊、啊、啊! (外星人!) 结果,我还是和未来的健吾想到同一处去,但我也确信这能使一切顺利。 在房里等待的「我」也是我,而我会相信外星人说出口的所有话。我站起身、迈出脚步,我变成外星人,我非得这样做不可。应该说,我可能早已是、早已变成外星人了吧。 这里是我的世界,只要我想,我可以变成任何人,只要我想做,什么都能做到。 变成外星人,我出现在健吾房间的电视上,我不知道在「我」眼中,我长得怎样,但只要看见我,「我」肯定也会知道是外星人,因为在这里的我,真的是外星人,不同世界中的「我」,看见这个,肯定也会以为外星人出现在电视上。 「……看著这个的所有地球人,让大家久等了。」 「我」也肯定会听到这个声音。 「请大家务必冷静听我说,这个世界即将毁灭了。我们外星人拥有预知未来的技术,所以很清楚。」 在这个世界中,健吾就快要死了,这等于是世界毁灭,这里正朝著健吾的世界毁灭的结局前进。 「这不是谎言,这个世界,就快要毁灭了。」 我拚命对著电视机前的「我」说,不可以让这个世界存续下去,这种分歧才不是真正的世界。你以为自己活著的世界,只是场梦,快醒来,然后回想起来,你还活著,就代表p已经发生了,如果那件事情不发生,健吾就不会来找我,世界也不会出现分歧,世界已经分歧,就代表那件事发生了,已经通过那个点了。我也看见画面,全部看见了。回想起早已经验过的现实、那个p,那时的我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想著什么呢?叫出什么了? 「我无论如何都希望人类可以避开即将发生的世界毁灭,因此来到这里。总之先冷静下来,这一切都是真的,请相信我。也确实存在避免世界毁灭的方法,不可以继续前进,仔细看,然后回想起来。没错,这是梦──」 这时,从云那端要落下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我是外星人,当然能预测。 有什么从我头上如箭般直直落下,破坏这个世界,把「我」的时间与那个绳结──接下来被我称呼为x的醒来瞬间连结。 我很清楚。 我抬头大叫: 「在这里!」 (落到这里来,破坏这个梦,消灭这个梦,醒来啊……) 白光中,声音已不成声,一切在一瞬间炸裂,我的身体,身体形状的这个概念,也因为冲击碎裂、消失。 这个世界也被「现实」的外星人预知会毁灭,被「现实」光束贯穿后,变成单纯的「梦境」而消失。 (……接著倒数五秒后,就要醒来了。开始了喔,倒数五秒、四、三。) 我边失去一切,边等著自己醒来。「我」倒在血泊中,漫长旅途即将启程,我已经看过画面了,所以早已全都知道。接下来,我将成为「我」的延续,「我」也将成为我的延续。原本该在未来的点,不知何时成了过去的点。接著,我将无数次与健吾邂逅、无数次相恋、无数次争执,又再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重复这将近无限的时间重新活过一次。因为健吾,我的绳结早已乱成一团,束手无策。 但是,你愿意相信我吗? 我觉得好开心,真的觉得好开心。 (听见了吗?你在那里吧?别害怕,睁开眼……) 二──深呼吸,接著回到最初的x。 当然,已经不需要回去了,我刚刚说了是最后,那是真的。我不会说谎。只是,我只是想要告诉大家,在走到这一步之前,发生了这些事情喔。 那么,再见。 ※就在这里。 接下来让我把时间稍微往回倒转,从p开始吧。大家还记得吗?被我称作p的就是,两个人在夜路奔驰,晚上八点三十六分发生的事情。p发生后,就是再见后的故事。 *** 看了一眼手表,八点三十六分。竟然得工作到这么晚,真的是很忙碌的工作耶。我小学时,完全没发现老师这么忙碌与疲惫。沉浸在不断学会的新事物当中,时光飞逝般度过。健吾长大成人后,又重新投入那如梭飞逝的岁月中。 右边看见耸立的水泥墙,我们的机车朝健吾工作的小学前进。进入彷佛环绕水泥固定的山坡斜面的和缓弯处,我也配合机车倾斜,巧妙移动体重。正如同健吾曾告诉过我的,只要好好看著前进方向,自然能做出这种举动。 我不知道要在小学里等多久,但等久一点,拉面店的人潮也可能会减少。咦?等等喔,也可能会更多人? (会如何呢……要自己煮也是可以啦,话说回来有材料吗?如果要买东西,就要绕去超市一趟。) 我在脑海中模拟了需要自己煮食的状况,因为让健吾觉得「喔,这家伙挺能干的呢!」的虚荣当然很重要。然后要是有分量,还可以摄取蔬菜的菜单,而且还要是没做过的,那要做什么好呢? 此时,对向而来的车头灯突然开始闪烁,一闪一灭、开始左右摇摆,在紧急转弯后,消失在我们面前。 当我想著「是怎么了啊?」的同时,我们从背后被撞飞了。我用脖子几乎要断掉地用力往前弯,重重地打在健吾背上。力道之强大,夹在中间的胸口和腹部都快被压扁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是煞车声?巨声响起,在巨声中,我和健吾交叠往前倒,接著因为反作用力往后弹。前轮左右晃动,车灯从斜前方朝我靠近,被撞上后,我被弹到旁边去。 我放开手了。 所有声音停止,我的叫声也不知被吸去哪了。 健吾扭转过身看我,朝我伸出手。所有事情的发展速度缓慢到令人恶心,但健吾的手好远,我完全碰不到,我们就这样分开,健吾也就著扭身的姿势,划出弧线朝斜前方拋飞出去。 我和机车一起倒下,头部撞击了数次,冲击让我的视线如杂讯般弹跳。健吾还在空中,手脚用力划动著。我被机车夹住了脚,横倒在路上持续滑行。天空越变越黑,掉下的大团块不断落在我身上。但我什么也听不见,最后甚至看不见,连自己是不是闭上眼都不知道。 我没有任何感觉。 也不知道就这样过了多少时间。 「……不要……」 我想这应该是我的声音。 「等等,不要不要不要……骗人,这绝对是骗人的吧……」 我什么都听不见的耳朵,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我什么也看不见的眼睛,看见了自己看见的东西。我什么也感受不到的心,因为我感觉到的恐惧而发抖。 健吾仰躺倒在地上,但他身上盖著泥土、夜色等许多黑色的东西,还没有人发现健吾倒在那里。 全罩式的安全帽中,健吾一点声音也没有,安静沉默,埋在土砂中的胸口也没有起伏。 「不要啊!喂!快来人啊!」 我拚命大叫,但不知道谁会听到我的声音。道路上许多车不规则地停了下来,他们互相冲撞、撞上护栏,还有车被撞烂了,响个不停的喇叭声震动著夜晚的空气。有好多人,也有好多刺眼的光线照著我。崩落的斜坡与剥落的水泥块覆盖著道路,还有许多石块、岩石、被削断的树枝落在我们身上。 健吾还在那下面。 「拜托谁来啊!快点去救他!他在那边!谁都好,拜托谁找到他啊!不快点去救他他就要死了!他一定受伤了!谁啊!帮他疗伤!拜托,快一点!」 我边哭边叫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 「快一点去救他!我没办法去啊!」 我已经什么都做不到了。 最初被撞飞那时,早在那个瞬间,一切都结束了。从崩落斜面掉下来的岩石,从背后将我压扁,我的安全帽碎裂,后脑杓也被削掉了一半。 健吾。 「喂!谁啊!……不可以!不可以就这样死掉!加油啊!」 砂土被挖开,健吾的身体露出来了。好多人跑过来,用器材连接健吾的身体,担架立刻被搬到旁边,他们把健吾的身体移了上去。 他的胸口还没有动。 「呼吸啊!」 我用著谁也听不见的声音哭泣,而我那什么也办不到的身体,被装进了袋子里,拉炼拉上。这不是梦,我的丝线已到尽头。 万物停止的时间中,如烧灼的残留影像般,倒下的机车、碎裂的安全帽、以及倒在一旁流血的我被留下了。 我的眼睛没有闭上。 未来的影像开始爆炸。 *** 孤单醒来后,我坐起身体。 先看向双手,再低头看我的身体,(啊──啊……果然是这样)只能放弃了。我那般炫目闪耀的身体,变成了只是透明的「无」。我已经不在这里,连身体也不存在。这也是当然。 从那个灿烂的宇宙坠落,我回到过去如犬字旁姿势倒下的地方。没有鼓动鲜艳色彩的机车。山崩的事故现场被封锁,有好几台重机械工作著,完全没有现实感。我穿过封锁线,在道路上行走。 没人能看见我,我蹒跚走著,试图寻找健吾。他被放上担架,坐上救护车到医院去。 我穿过医院大门,就算在大厅走来走去,也不会有人告诉我健吾在哪层楼。已经,没人能看见我了。我走上楼梯、转过走廊、穿过好几道门,四处寻找著健吾。 最后,终于找到了。 那个满是机械的房间里,令人惊讶的人数围绕在健吾身边。互相怒吼般地彼此喊著,忙碌地更换器具,碰触著扩张开来的伤口。 健吾仰躺的身体上,如帐篷般盖著轻薄的蓝布,他的肚子开出大洞,大家的手都往里面伸。 我好想看他的脸,所以钻进了蓝布底下。 手术灯的强光穿过蓝布,让健吾发出蓝色光芒。 那闭著眼睛、脏污的脸上戴著氧气面罩,管线连接氧气瓶,他拚命呼吸著。 健吾现在结束了漫长的旅程,回到这里了,用著「我深爱之人的样貌」呼吸著。 那些无数次、无数次的邂逅,我真的好开心,可以和健吾一起旅行了几亿万年的梦中之旅,我好开心、好幸福。但是,不能那样下去。因为我想要救健吾……健吾能理解吗?还在生气吗?拜托,别生气啊,我最喜欢健吾了。 就算伸出手也碰不到,于是我缓缓趴下身体,和发出蓝光的健吾交叠。 我从交叠的部分开始,慢慢融化。自己认为「这边开始是自己」的界线渐渐消失。 健吾就是这样闯入我的心中吧?离开自己的身体,碰触我,失去自己来找我的吧? 我还记得他温柔的手指,健吾碰触我的脸颊,撩起我的发。但我就快要忘掉那份温柔了,因为这是自然演变。 取而代之,我已经不需要在意时间流逝,在忘掉一切前,边融化于健吾之中,并决定下一次要在哪里睁开眼。 我已经知道所有未来了。 夏天结束,你将会回去独居的房间里。 我的爸爸和妈妈会造访那个房间好几次,有时妈妈会独自前来。妈妈还在找我,拚了命要碰触我留在你心中的痕迹。爸爸为了保护妈妈,努力撑住自己的心,但妈妈不如爸爸坚强。妈妈不断、不断寻找我,直到她的丝线终端。时光流逝,抵达最后终点,在停止流动的时间中,妈妈终于找到我了。接著,我们一起等待最爱的爸爸。 接下来,还会出现许多爱你的人。 在这其中,你会找到一个和你一起步向未来的人。 你们会结婚,成为家人,一起变老,在得拄拐杖走路后,她还是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两个人会边听著海涛声,边一起慢慢爬上坡道。 吹动长裙裙襬的风,带著些许雨水气味,你抬头看向天空。你会想起外星人逻逻从云端那头掉下来时的事情,还有和逻逻一起做了一场漫长梦境的事情。在你身旁的那个人,会听你说这个讲过好几次的故事,你会很幸福,你会和所爱之人一起幸福,你绝对没问题,真的,我没有说谎。 我已经知道那模样了,很早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但那对你来说,还是个遥远未来的事情。 现在的你,身处夏天结束之时,逻逻已经不在了。你才刚出院,回到独居的房间而已。 打开电视,外星人就在画面中。 开始播放不知从哪连线的现场直播。 然后你会在「这里」,一直听著我这样叙述故事。 对不起,说太久了,已经要结束了。请让我再说一次谢谢,你老是说我毛毛躁躁的,真的是这样呢,我讲出口的话跳来跳去,很难懂对吧。 话说回来,我原本想要对你说「欢迎回来」的啊,完全忘了这回事,自顾自说个没完。但我也不会重来啦,你放心,因为都已经讲到这里了啊,所以现在,我要唐突说出来啰,挥舞著手,用大家都能听到的音量大声说: 「欢迎回来!」 好多你,在相同今天、相同时间,在相同时机打开相同房间的相同门扇,用相同姿势坐下,相同在「这里」,听著我在电视机里说话的声音。 没错,大家。 每次一重来就会诞生的数十、数百、数千数万数亿的,无限的你──大家,现在回到相同地方来了,大家都会好好回到「这里」。 同一张脸,流下相同泪水,呼喊同一个外星人的名字,同样大喊出声。 这样就好了,大家在这里,让我感到至上的欢喜,所以我才能这样笑著。 大家的未来,你的未来,还将会继续下去。 「你觉得外星人出现在电视机上是场梦吗?其实啊,这真的是场梦。但是你醒来之后,你的世界也不会毁灭。再来就是今天的延续。回到房间后的今天、我不在的现在的未来,明天早晨也将会到来。但是别担心,我都这样说了,就是真的。健吾不会有事,世界也不会毁灭,那么,现在倒数五秒后,你就会醒来。准备好啰,倒数五秒,四,三,听见了吗?你在那里吧?别担心,张开眼……二。」 ──深呼吸。 第38章 冒险者的晚会 那间酒馆位于王都帕鲁特达一角。 酒馆距离冒险者公会不远,到了日落时分,冒险者便开始三三两两聚集,太阳下山之后店里更是人声鼎沸,热闹得不得了。酒馆老板原本也是冒险者,婚后从战场上引退,开了这家店。在这里要挑衅、要打架随意,当事人各自负起责任。可以赊账,不过老板可不会放过赖账的浑球,最重要的是,谁胆敢碰老板最爱的妻女一根寒毛,绝对别想看见明天的太阳。 对冒险者来说,这间酒馆就是这么个不乏刺激,又舒适自在的地方。 「说到这个喔……」 最近,有个冒险者独占了这间酒馆的热门话题。 「贵族小哥今天自己一个人跑到公会来耶。」 长着狮子耳朵的单手剑士一只手端着麦酒,醉醺醺地说道。听见那个指称特定人物的关键字,四周喧闹的冒险者们也结束原本的话题加入对话。 「他还满常来的嘛。」 「不过刚登记之后空了一段时间。」 「我没听说欸,有空那么久哦?」 「大概半个月吧。」 冒险者们你一言、我一语,店内说话声此起彼落。 酒馆本来就是冒险者之间频繁交换情报的场所,不同队伍之间彼此交谈也是稀松平常。 话虽如此,所有人一同谈论特定冒险者的情况也非常少见,自从传说中的最强冒险者「一刀」之后,这大概还是第一次。 「那谁啊?」 忽然,有个壮年的大剑士边啃着大块肉边开口。 「贵族?贵族又不能当冒险者。」 「大叔,你该不会没见过那个贵族小哥吧?」 坐在他背后那个态度轻佻的弓箭手,向后仰着背笑着问道。 「他还满显眼的耶。」 「没见过又怎样?」 「大叔别这么凶嘛,好恐怖哟。」 椅子发出「砰」的一声,弓箭手坐直身体回过头去,手中的叉子叉着小番茄指向对方,唇角勾起得意的笑容。 「就是有个冒险者呀,不管怎么看,怎么想都觉得他是贵族。」 「老子现在还不相信他跟我们一样是冒险者咧。」 「怎么看都是贵族嘛。」 「至少不可能是冒险者啦。」 酒馆中又响起说话声,众人纷纷赞同弓箭手的话。传闻中的人物要是听见他们这么说,一定百思不得其解,还会稍微有点沮丧,不过那不关他们的事。 同时各桌加点新酒的声音四起,店里的招牌女服务生,也就是老板的爱女,在店里忙碌地四处奔波。 「但他还是照样当他的冒险者吧,怎样,公会终于被收买了喔?」 「真是这样就好了。」 弓箭手将小番茄送到嘴里,一口咬破。勾勒出得意笑容的嘴巴开始咀嚼,不必等他再度开口,别桌的客人就抛来了答案。 「听说不管公会那些家伙再怎么查,那个贵族小哥的身家还是连个毛都查不到。」 「查不到?」 「完全查不到。」 长着狼尾巴的短刀手,拿着跟他自豪的短刀八竿子打不着边的餐刀挥呀挥。 结果差点挥到老板的爱女,他慌得险些把刀子掉到地上。结果招牌服务生的白色围裙没沾上一点污渍,他却不小心握到刀刃,短刀手一脸不爽地把沾在手上的肉汁抹到桌子上。 「要是那个贵族小哥真的是贵族,公会不可能不知道啦。」 「而且他又那么显眼。」 「显眼到我们当中一定有人听过这号人物。」 大剑士听了觉得有道理,又啃了一口肉。 公会的情报网细密又广阔,甚至无人能掌握其全貌,查不到任何情报反而令人难以置信。不过谁也不在意这一点,来历不明的人物在这一行司空见惯,推荐人制度正是为此存在。 「所以贵族小哥跑来公会干嘛?」 「来看委托。」 听见短刀手这么问,单手剑士一边喝干今天第三杯麦酒一边回答。 「然后就在我们后面晃来晃去。」 「为啥?」 「因为人太多吧?」 条件优渥的委托先抢先赢,排除万难奋力挤到委托告示板前面才是冒险者的标准做法。站在原地等到天荒地老也不可能轮到自己,冒险者只能自力抢下最理想的位置。 「太有礼貌了……」 「不,倒不如说他是那个吧,就是不习惯排队。」 「啊……搞不懂排队是啥的程度?」 大剑士一口吞下嚼碎的肉块,张开空下来的嘴巴说: 「啊你们不是说他不是贵族?」 「「不他是贵族。」」 狮子耳朵的单手剑士和狼尾巴的短刀手异口同声说。 壮年的大剑士瞟了那两个兽人一眼,一副受不了的样子摇了摇头。刚才在那边公会长公会短都是说假的吗,完全搞不懂,他决定放弃对话。 这位大剑士现在还不知道,过几天他会亲眼见到那位话题人物,而且一看就懂了他们是什么意思。 「贵族小哥今天也从f开始看哦?」 「啊?喔,对啊对啊。」 轻佻的弓箭手漫不经心一问,单手剑士一只手拿着大块串烧肯定道。 「那个人绝对每次都从f看到s阶。」 「一开始还觉得他不知道自己有几两重咧。」 看起来游刃有余的长枪手经过桌边,哈哈笑着说道,手上那把长枪也跟着晃动。他才刚进到酒馆里来,几个认识的家伙向他打了招呼,长枪手随意回了几句,和自己的伙伴一起在空桌安顿下来。 「本来还想说,一个f阶小菜鸟去看s阶a阶的委托干嘛呀。」 「对,对!」 弓箭手边晃着椅子边笑。 某一桌传来一阵欢声,开始比酒量了。听见鼓噪的大吼,长枪手也跟着起哄,双眼勾勒出笑意。 「后来就发现不是这么回事吧?」 「没错。」 「那个呀,那是……」 听得见这番对话的范围内,已经习惯那位话题人物的冒险者不约而同点头。 一般来说,冒险者只看自己那个阶级能接的委托。偶尔会出于兴趣看看高阶委托,但也不会每次都干这种事,万一被人嘲笑不自量力也只是平添麻烦。 但那位话题人物偏偏就会做这种事,他一定会从f到s看过一遍,从刚加入公会时开始,到现在升上阶级e都是如此。 「那是他的兴趣。」 一路看着他到现在的人全都做出这个结论。 「说得对。」 「一直没看到s的委托,他还一副很可惜的样子。」 「上次出现s委托是哪时候啊?」 「呃……之前哪个迷宫有个头目素材的委托就是s。」 「贵族大爷的委托?」 「不是,是富商大爷。」 一群冒险者吵吵闹闹,跟同桌的伙伴一起聊个痛快。 桌上的酒瓶越来越多,占据了桌面,不过对他们而言,酒会才刚开始而已。钱一到手就留不过夜的冒险者们,挥霍这一天赚到的报酬,耽于一夜的逸乐。 然后拖欠住宿费用,旅店老板都气炸了。 「啊,说到这个啊……」 「啥?」 单手剑士灌着他的第七杯麦酒,愉快地摇着长长的尾巴,同桌的几个人也一边叫服务生再上新酒,一边看向他。 「怎样?」 「贵族小哥啊。」 「嗯。」 「如果我没搞错啦,他现在还会接f的委托。」 几双满是疑惑的眼睛转向单手剑士。 「为啥?」 「我哪知道。」 「他不是升上e了吗?」 「是不是搞错啦?」 「搞错了一刀会跟他讲吧。」 没有人规定冒险者不能接自身阶级以下的委托,但是没赚头又不够刺激,充其量只会遭人指为懦夫而已。 「一刀啥都没说?」 「啊……」 『喂,那委托是f阶。』 『咦?』 「贵族小哥一脸发自内心不解的表情,结果他就不管了。」 「那家伙就是会放着不管!」 「不要放弃啊!就是因为他这样,贵族小哥才一直这么贵族啊!」 拳头砰一声捶上桌子,餐具随之响起悲鸣,冒险者可不是当假的,这臂力非常之优秀。 他们扼腕地呐喊出各种心声,不知哪里传来「吵死人啦」的怒吼,这就是酒馆最地道的日常风景。在酒馆静静品酒反而比较奇怪,所以谁也不介意。 「所以到底是为啥啊?」 「谁知道啊……是那个吧,那个……兴趣。」 「兴趣……也是啦,贵族小哥嘛……」 他们一脸严肃地达成了共识。 怎么可能笑他是懦夫呢?其他哪个冒险者选了低于自己阶级的委托,他们会极尽讪笑之能事,但要是那张气质高雅的脸听见冷嘲热讽,反而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那真是太尴尬了。 「贵族小哥的『咦?』有种让对方闭嘴的力量。」 「虽然本人没有那个意思。」 接着,单手剑士他们出声向服务生点了追加的麦酒。 在他们后面那一桌,轻佻的弓箭手也正在热烈讨论那位话题中心的冒险者。老板的爱妻一身雪白围裙随着步伐翻动,为弓箭手端来第三盘小番茄,他朝着刚上桌的小番茄伸出叉子,喋喋不休地跟伙伴闲聊。 「而且没想到绝对零度竟然跟他那么亲。」 「太扯了。」 「贵族小哥是天不怕地不怕吗?」 那位公会职员对冒险者来说是惧怕的对象,人称「绝对零度」的男人。 时不时有人议论:「那种人待在新手登记柜台没问题吗?」不过目前大家觉得这也没办法。从资深冒险者看来,绝对零度总能毫不留情地挫掉新手那种「我都当了冒险者怎能被人瞧不起」的鲁莽,不让他们不分对象随处挑衅,造成周遭困扰,确实是帮了个大忙。 不过要是换成自己被修理,他们可不愿意。 「话是这么说,但贵族小哥基本很有礼貌吧?绝对零度对他也只是普通的臭脸职员嘛。」 「对哦……」 只要别给公会带来麻烦,绝对零度也只是个工作能力优秀的冷淡职员而已。冒险者们也不是讨厌他,只是非常不擅于应付。 「那他为什么跟贵族小哥那么亲?」 「谁知道啊。」 「他被摸头的时候脸上完全没表情,画面有够好笑。」 「更别说贵族小哥还一副觉得他很可爱的样子。」 最近,见到这画面还会多看一眼的人逐渐少了,不过偶有冒险者冷不防看见这一幕,还是会吓一大跳。尤其是前科累累,受过绝对零度好几次洗礼的家伙,看了更是难以接受。 弓箭手看着边把肉塞进嘴里边谈天的伙伴们,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开口。 「是说绝对零度啊,他不是很我行我素吗?」 「是啦,感觉跟他说什么他好像都不在乎。」 「但是啊,他会观望贵族小哥的反应欸。」 弓箭手灵巧地叉起小番茄扔进嘴里,在颊边滚了几圈,露出得意的笑。 「说不定被调教出阶级关系了?」 他们那桌轰然响起一阵笑声。怎么了?周遭冒险者的视线纷纷集中过来。 「那个绝对零度欸!?」 「贵族小哥是那个吧!?魔法师吧?一定是绝对零度比较强啦!」 在实力至上的冒险者眼中,人与人之间的地位关系全凭力量决定。账面上的阶级高低不一定能反映出真正实力,因此比起阶级,实力反而更受他们重视。 「那个温文的贵族小哥欸!?贵族小哥的地位才应该在他底下……」 他们放声大笑,摇着手说「不可能不可能」,说到这里忽然刷地冷静下来。 「怎么讲起来这么不对劲……」 「我也是……」 「我也是……」 「对吧?」 弓箭手咬破嘴里的小番茄,吱嘎一声靠上椅背。老板最爱的妻子正好经过他背后,他趁机点了第四盘小番茄,接着一下子挺起上半身来。 「哎呀,贵族小哥嘛,没办法。」 「毕竟是贵族小哥嘛。」 于是他们碰响彼此盛满麦酒的玻璃杯,开始饮酒高歌,大声笑闹了起来。 短刀手独自落魄地垂着毛量丰厚的狼尾巴。 伙伴们带着同情的眼光看着他。每当话题聊到某个酷似贵族的冒险者,他的心情总会因为悔恨而沉到谷底。 「如果贵族小哥是贵族就好了……」 「你还跟职员确认了好几次嘛。」 「看你甚至跑去跟绝对零度确认,我反而佩服起你来了咧。」 短刀手心情消沉是有原因的。 那是话题中心的男子才刚刚成为冒险者的时候。他现在也一样刚成为冒险者不久,不过这点先略过不谈,那真的是最早最早的时候。 当时,短刀手遇见了那个人。他正要走出公会的时候,碰上那个人正巧要进门,二人差点撞上。短刀手以兽人的爆发力瞬间停下脚步,以条件反射开口就要呛人。 『臭小子走路看……』 『不好意思,你有没有受伤?』 转向他的是沉稳的微笑、高贵的眼瞳、融化思考般的嗓音,他的反应是…… 『是……啊,是是,没事!别在意……呃……您别在意,请!失礼……失礼!您来委托是吧,请进请进!』 他吓到魂都飞了。 「看那样子,正常人都会觉得是贵族来委托好吗……」 「我看你头都快贴到地上了。」 「很少看到兽人会在乎贵族身份的耶。」 「贵族小哥的贵族力太强啦!」 他就这么在公会门口大出洋相,幸好周遭七成的人都有着跟他一样的误会,剩下三成则奇迹似地全都是认为「这也没办法」的成熟冒险者,最糟的结果才得以幸免。 「好了啦,喝吧喝吧。」 「喝个痛快,忘了它吧。」 「嗯……」 短刀手喝干了伙伴们端过来的麦酒,狠狠把手中的杯子砸到桌上。 「是说这本来啊!就是贵族小哥的错嘛!?」 「不,贵族小哥啥都没做啊。」 看他越来越激动,伙伴们随便敷衍过去,最近他喝了酒总会失控,他们都习惯了。 「老子一般看到领主啥的!根本没那样想过!」 「对啊。贵族小哥就是那个啦,那个……」 「哪个啦。」 「呃……尊爵不凡?」 「「「对!」」」 他们恍然大悟似地猛然站起身来,椅子在狭窄的酒馆里一下子全都撞在一起,引来大声飙骂,他们也大声飙骂回去,然后吱嘎吱嘎拖着椅子重新坐下。 「太尊爵不凡啦!」 「那种尊贵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没人想看到贵族跑来当冒险者,看到贵族小哥却有种希望他是贵族的感觉。」 「我懂。」 他们喝光杯中的麦酒,大口吃肉,各自填饱肚子。短刀手也终于冷静下来,轻轻摇动狼尾巴,舔了舔沾上泡沫的嘴唇。 他吸了一下鼻子,不晓得哪里传来一股香味,是烟熏鱼肉的味道吧。重口味的咸香适合下酒,他于是点了一份。 「艾恩他们那个啊,说不定是真的?」 「啊?」 短刀手的伙伴呕气似地说道。 「迷宫通关,有人说是贵族小哥帮他们的。」 那个队伍最近抢先突破新迷宫,赢得了冒险者的荣耀,而他们对那个队伍再熟悉不过了。两个队伍年纪相近,队伍结构也类似,是每次见了面总要恶狠狠互瞪两眼的关系。 「谁知道,不过他们确实不是只靠自己通关的吧。」 「毕竟那些家伙是笨蛋嘛。」 「彻底的笨蛋。」 不是说他们书念不好,书这种东西没有冒险者念得好。撇开这点不论,他们仍然是彻头彻尾的笨蛋,这就是众多冒险者对艾恩他们的评语。 「因为没脑子,他们才有办法对贵族小哥出手吧。」 「哦,确定啦?」 「不知道。」 跟艾恩队伍来往过的人,心里隐隐约约都有个底,他们寻求外力协助应该是不争的事实。但是这些冒险者没有目击过事发现场,当事人也不曾公开谈论这件事。 既然如此,这也不过是毫无根据的臆测罢了。冒险者攻略迷宫没有所谓的礼仪规矩,假如艾恩他们跟人缔结了某种协力关系,那就是他们凭着策略胜出而已,没有人会为此大吵大闹。 「早知道我们也去找贵族小哥,现在不知道在哪边买美女,喝美酒咧。」 「老子可没兴趣像丧家犬一样乱吠。」 「刚好你是狗喔。」 「老子是狼!」 短刀手哈哈大笑,叉起刚端来的烟熏鱼肉放入口中,浓郁的咸香刺激舌头,一股独特的香味窜上鼻腔。 这鱼肉多少有点难嚼,不过他是兽人,牙齿比唯人1更加锐利,三两下咬碎了鱼肉,和麦酒一起吞进喉咙。 「呼啊……只是啊,贵族小哥脑袋一定很聪明,为什么还跑来当冒险者啊。」 「毕竟是那个贵族小哥嘛。」 「他也不是看不起冒险者。」 「对啊。」 看就知道,那个人是很认真在当冒险者的。虽然这么形容冒险者稍微有点矛盾,他们的话题从未中断,场面越聊越热络。 「这群莽汉哦……」 游刃有余的长枪手一只手端着清酒,哈哈大笑。 时不时从各桌传来的那个名字他也十分熟悉,毕竟那个人已经跨越了冒险者的界线,甚至成为主妇们闲话家常的话题之一,是个知名人物。 「年轻小伙子对八卦很敏锐嘛。」 「连一刀都对他感兴趣,更不用说我们了,当然三两下就上钩啦。」 「说得没错。」 长枪手愉悦地与旁人闲谈,自己往小玻璃杯里斟了酒。 「真没想到那个一刀会跟人组队。」 「看了却让人心服口服,还真不可思议。」 就连a阶级队伍都要面临苦战的魔物,b阶级的一刀却能独自将其打倒,没有人能想象他与谁并肩作战。看上他的实力,组队邀约从未间断,他一次也不曾点头,却选择了一个高贵沉稳、温文儒雅的男子。 「一刀话也变多了不是吗?」 「那是当然,你看贵族小哥那个样子,要完全视而不见太难了吧。」 端着玻璃杯的那只手撑上桌子,长枪手的唇角勾起一笑。 「毕竟他还敢那样跟人对杠呢。」 他们全都见识过。那一触即发,却仍清明透澈的氛围,沉静安稳却能支配思绪的嗓音,那双眼瞳里更加深邃的高贵色彩。正因为目击了那人展露这一切的场面,他们全都了然于心。 见识过的人不多,正因如此,那位话题中心的温文男子仍然是酒馆里的趣谈,没有遭人疏远为难以亲近的存在。 「那是跟他对上的人不好。」 「就凭那家伙,招惹不起啦。」 「哈哈,说得没错。」 话虽如此,他们在冒险者当中也属于相当出众的强者,没道理为之丧胆,反而响起一片愉快的笑声。 「话说回来,你们知道吗?贵族小哥被挑衅的时候,接招方式有点可惜呢。」 「怎么,你什么时候看见的?」 「你们跑出去喝酒的时候呀。我正在跟别队的人聊天,就看见他一个人进到公会。」 人数稀少的女性冒险者难得碰了面,总会稍微闲聊几句。 当时她也是如此,正在跟其他队伍的女生聊天,结果那个冒险者一如往常走了进来,站到委托告示板前面,他沉稳的气质在公会当中显得特别醒目。 「你看,贵族小哥偶尔不是会一个人跑来吗?」 「啊……有时候会看到他一个人在读魔物图鉴之类的。」 「对,就是那时候有人找他麻烦。」 和一刀组了队伍,这就是找碴充分的理由了。所有人都料想到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当时她也这么想。 「现在他懂得敷衍过去,但那时候应该是第一次碰到吧,他一听就傻了。」 『喂小哥,带种敢不敢出来单挑啦。』 『带种?』 「没听过这个字啊~~~」 「那也不奇怪!」 长枪手哈哈大笑,用清酒润了润干渴的喉咙。 一看就知道对方气质高雅,不过他们也不觉得当事人找碴的时候应该慎选措辞,毕竟他们自己也与高雅二字无缘。 但他们对那些冒险者倒是有几分同情,他们找碴选错对象啦。 「看到贵族小哥还在等他们解释,找碴的家伙也没心情打架了吧,说句算了就垂头丧气走出去了。」 要是其他人这么说,他们一定会反呛「你是瞧不起人喔!还装死!」但是看到那张气质高贵的脸,冒险者也发现他是真的摸不清头绪吧,周围的冒险者也不同情被找麻烦的一方,反而对着找碴的人喃喃说句「节哀顺变」。 「哎呀,这方面一刀会好好调教他吧。」 「那家伙不是会装作没看见?」 「最低限度还是会教的,这对他来说可是最高档的待遇呢。」 「最近感觉一刀的态度有点像在看好戏。」 听着伙伴们的对话,长枪手微微呼出一口带着酒气的气息,嘴唇勾勒出愉悦的弧度,斜眼环视周遭一圈。 「还不知道被调教的是哪一边哪。」 他缓缓低语,仰头饮尽玻璃杯中的酒。 究竟是那个高洁的存在会先配合他们,还是不只一刀,王都所有的冒险者先跟着配合他? 「(或者该这么说吧,对那家伙而言,哪一边比较轻松?)」 他在内心抛出没有对象的问句,准备再点下一杯酒。正当他回过头,准备寻找穿着白色围裙的身影时…… 「好像有人成了当红话题呀?」 一开始映入眼帘的是一对双剑。他抬起视线,看见一个人影一手端着麦酒,浮起讨人喜欢的笑脸俯视着他。 这人他有印象,是偶尔中的偶尔会出现在公会的冒险者。那人朝他递出那杯一口也没碰过的麦酒,长枪手维持不加矫饰的态度,笑一笑接了过去。 「到公会就能见到那个人吗?」 「没办法马上见到,听说他到商业国去了。」 「哦。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不会太久吧?」 双剑士点了几次头,挥挥手便离开了。 长枪手将手上的麦酒端到嘴边,喝了一口,冰得透凉的酒水流过喉咙,十分畅快。 「情报贩子现在全都忙着刺探贵族小哥的情报吧。」 「不管拿来威胁还是拿来卖,感觉都能大捞一票嘛。」 如果用稀松平常的传闻就能换到一杯麦酒,想必此言不假。长枪手笑着倾了倾酒杯,将一旁刚刚开始的斗殴当作下酒的小菜。 经过一整天的观光行程之后,利瑟尔和劫尔选择在摊商广场吃晚餐。 入夜之后,这个广场热络的气氛丝毫未减,黑暗的夜空下仍然灯火辉煌。随处悬挂的灯光、地摊摆设商品的照明,拥挤的光源照得整座广场灯火通明。 「毕竟之前没有办法好好参观这座广场嘛。」 「还不是某人害的。」 「你是说谁呀?」 利瑟尔他们走在拥挤的摊商与人潮之中。 蓝天之下的摊商广场十分壮观,夜晚也别有一番气氛,总觉得周遭人群的情绪也多了几分高亢,与白天展现出截然不同的热闹风情。 「啊,我想吃那个。」 「嗯。」 有个路边摊正贩卖不知名的小吃,现烤的厚片培根摆上起司,烤至融化,再搭配蔬菜,以薄薄的饼皮卷起来。二人走近那个摊位。 「记得排队。」 「我知道。」 听见劫尔揶揄的嗓音,利瑟尔也打趣地笑了。 二人刚相遇不久的时候,利瑟尔还以为排队的人群只是「聚集在一起」,差点像平常一样过去买东西。到了现在,他也懂得好好排队了,利瑟尔排到第二个位置,望着培根在火焰烘烤下滴落油脂。 「再买些东西找个地方吃吧。」 「喷水池周遭如何呢?」 「阶梯那边比较没人吧。」 「那我们就到那边吃好了。」 趁着手上的晚餐还没冷掉,利瑟尔他们走向阶梯,一路上又买了些吃的。真不愧是商业国,各式各样的料理令人目不暇给。 结果,二人各自选了爱吃的东西,所以晚餐内容稍微偏向肉类料理,劫尔挑的全是肉。 「劫尔,每次都看到你在吃肉耶。」 「这是冒险者的基础吧。」 「原来如此。」 劫尔随便敷衍一句,利瑟尔听了佩服地点点头,他的常识就这样逐渐扭曲。 抵达领主官邸前的阶梯,二人并肩坐下,偶尔向往来兜售的小贩添购酒水之类,眺望着摊商广场的灯火,品尝美味的晚餐。 明天到商业国的冒险者公会看看好了?他们边吃东西,一边如此闲聊。 1.唯人:指称一般人类的用语。 第39章 愉悦的事 「总之,我们先把你这身衣服换掉。」 「好的。」 相遇之后隔天早上,劫尔来到利瑟尔的房间。 利瑟尔穿着一身充满贵族感,甚至妨碍到日常生活也不奇怪的华服。还真听话,劫尔低头看着他暗想。不管怎么说,这人可是贵族大爷,在与这世界截然不同的「另一边」,使唤别人对他来说是理所当然。他看起来也不像无能的傀儡,应该不是只负责对旁人言听计从的花瓶。 不论如何,省事就好,劫尔放弃了思考。代表这位贵族大爷懂得礼仪吧。 「那我去拜托旅店的女主人。」 「啊?」 「不是要找布行的人过来吗?」 但他的常识追不上礼仪。 「不是。」 「啊,原来这边的裁缝师也负责挑选布料?」 「不是。」 「?」 在利瑟尔的常识当中,服装恐怕是从零开始量身订制的。就连一开始挑选布料,都是由商人将布料带到宅邸,再经过佣人精挑细选,利瑟尔本人只负责最后定案。倒不如说,他愿意主动去找女主人,已经算很有良心了。 「店里有现成的衣服,就买那个。」 「现成的。」 不晓得利瑟尔在赞叹什么,至少他不排斥就不错了。 「一般人都是这样吗?」 「啊?啊……一般是家里的女人自己买布做衣服吧,这样最省。」 「真可惜,差一点点。」 「差太多啦。」 这工作说不定答应得太草率了,劫尔心中兴起这迟来的念头,叹口气走向餐厅。 「你不能吃得更粗鲁一点吗……」 「咦?」 看着那人以无可挑剔的优美姿势,坐在普通旅店餐厅里常见的椅子上,劫尔以无奈透顶的语气开口。 利瑟尔手中拿着汤匙,面前摆着汤盘。看了令人忍不住纳闷,这人只是喝个汤,为什么能优雅到这个地步? 「但我现在没有刻意讲究礼仪呀。」 「我想也是。」 已经自然习惯了这种用餐动作吧,贵族也真辛苦。 「这孩子在说什么呢!」 旅店女主人笑着经过他身边,手上端着其他客人使用过的餐具。 「看见客人大口吃饭当然开心,但是吃得优雅我们也一样开心呀!」 「也有个限度吧。」 「贵族先生身边看起来就像高级餐厅呢,这不是好事吗!」 女主人豪爽地笑着走开了,劫尔见状心想,只是这样倒还好。假如利瑟尔在外头展现这种餐桌礼仪,不难想象周围纷纷投来「这人是不是跑错餐厅了」的眼神。 「要不要我试着端起盘子呀?」 「不必,只是随口说说。」 听见利瑟尔打趣地说道,劫尔虽然明白这么说有点出尔反尔,还是朝他敷衍了一句,继续用餐。这时,却忽然听见利瑟尔开口。 「话说回来,劫尔先生……」 「不用加敬称。」 「这样好吗?」 「你是雇主啊。」 毕竟还要进行类似组队的冒险者活动,紧急时耽误到指令就不好了。 敬语应该是这人的习惯吧,但也可能表示他现在还对自己抱持警戒。这部分就随他去,劫尔觉得无所谓。 那么,嗯……劫尔,你的休闲服也都是黑色的吗?」 「啰嗦。」 都问出这种问题了,大概无所谓警戒可言吧。 劫尔只是挑件普通的衣服都会挑到黑色,让别人来挑也会挑到黑色,反正他也不讨厌这颜色,自然而然就一身黑了。他皱起眉头,满脸不悦地搪塞过去。 来到服饰店,总之劫尔先试着放任利瑟尔自由行动。 「你随便挑一件看看。」 「我还没有挑过衣服呢。」 利瑟尔不可思议地环顾店内,脚步带点犹豫,开始四处走动。劫尔在一旁看着。 那个女店员一副惶恐到极点的样子,不过没差,反正利瑟尔走到哪都是这种场面,过一下子对方就习惯了。 「嗯……」 利瑟尔一边苦思一边挑选衣服,这也没差,劫尔知道他来到这里之前,一直在观察周遭人群的穿着打扮,想必是在寻找类似的服装吧。 「这套吧?」 「!?」 但这品味实在太毁天灭地了。店员也忍不住想出言劝阻,开始在利瑟尔身边绕来绕去。 不,他的品味并不差,感受得到配合周遭衣着风格的意图。利瑟尔手中拿着朴素的衬衫与长裤,确实是一般人能穿的普通衣服。 「别吧。」 「咦?」 只是那普通的衣服实在太不适合他了,不管怎么形容,都只能说它是「布做的衣服」。劫尔没收了他手上那套衣裤,转向店员。 「帮这家伙挑几件能穿的。」 「好的没有问题!马上为您确认中心街的店铺库存……」 「算了,我挑就好。」 差点就有人立刻帮他准备第二套贵族华服了。 劫尔随便拿起几件合适的衣服,让利瑟尔拿在手上。不知为何,店员立刻接过利瑟尔手中的衣服,开始跟在他身旁随时待命。看见利瑟尔一副理所当然地接受这种待遇,劫尔内心真是一言难尽,不过最后还是袖手旁观了。 「劫尔,你看那边。」 「啊?」 尽管利瑟尔在服饰店换了一套衣服,路人看见他仍然不敢置信地多看一眼。在众人的注目礼之中,利瑟尔边走边伸手指向一个方向,劫尔也跟着看过去。 顺着利瑟尔的指尖望去有个地摊,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上头摆着各式各样的羽毛笔。也许是重视美观胜于实用性的缘故,摊位上的羽毛五彩缤纷,玻璃墨水瓶上也施有雅致的装饰。 「我想买些书写用的东西。」 「不错啊。」 看来比普通的文具贵一些,不过利瑟尔也不可能没钱。劫尔点了个头,停下脚步,暗示自己就在这里等,要他买完再过来。 「你会买东西吧?」 「没问题的。」 利瑟尔有趣地笑了出来,便走向地摊,劫尔在后头望着他的背影。 他在地摊前蹲下身来。摊位老板原本悠哉抽着烟斗,看着天空,心想天气真好。这下他也注意到客人上门了,立刻露出笑容转向正面,结果一看之下便慌了手脚。 利瑟尔毫不介意老板的反应,自顾自地开始物色商品。看来这人个性非常我行我素,这点平时就能略见一二了。劫尔心想,看着他挑选文具。几分钟后…… 「老板叫我不要付钱耶。」 「去付钱。」 利瑟尔拿着商品,愣愣地走了回来,劫尔又把他赶了回去。 想必老板误以为利瑟尔是贵族了,万一他事后发现并非如此呢?不对,即使如此,老板也会坚称利瑟尔是贵族,认为「对方才是搞错了」,所以应该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那个,还是让我付钱……」 「不不不怎么好意思!贵族大人愿意使用我们家的东西就已经非常荣幸了!」 「不,我不是贵族……」 「您微服出游吗,我这真是太失礼了!」 商人不是该想尽办法从顾客口袋里多掏点钱吗,怎么变成这样?劫尔已经放弃了。 接着,二人抵达公会。 「请回。」 到了这个地步,他反而觉得有趣了。眼见利瑟尔求助似地看向这里,劫尔不动声色地藏好这念头,开口准备帮他解围。 (完) 第40章 日常 利瑟尔早上还是一样常常赖床,不过只要睡眠量充足,他在清晨或黎明时分同样能清醒过来。 在夜空染上朝霞、微微泛白的此时,利瑟尔一下子睁开眼睛,睡意全无。魔力不足使得他昨晚酣然昏睡,睡太久的身体多少有点倦怠,不过头脑十分清醒。 「(啊,真难得。)」 他定睛看着隔壁床上沉睡的劫尔。平时利瑟尔起床的时候,劫尔总是已经整装完毕,这次比他早起,利瑟尔有点高兴。 「(是昨晚出门到哪里去了吗?)」 熟睡的利瑟尔并不清楚详情,不过劫尔前一晚可能去了哪里一趟,因此比较晚睡也不一定。想到这里,利瑟尔尽可能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劫尔睡觉时赤裸着上半身,因此裸露的肩膀暴露在被褥外头。不冷吗?利瑟尔轻轻为他拉好被子。 「……起得这么早,真不像你。」 「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利瑟尔的动作已经相当小心,但果然还是把他吵醒了。 「我差不多都是这时间醒来。」 「昨天打了一场硬仗,你再睡一下吧。」 「不必。」 就算劝他再睡个回笼觉,劫尔也只是摇摇头,坐起身来。利瑟尔漫不经心地看着他赤裸的上身,要是自己继续致力于冒险者活动,哪一天也能锻练成那种体格吗?他边想边着手更衣。 劫尔最后也和他同时起床,二人一起着装准备,一边讨论今天的行程。这是他们在商业国马凯德停留的最后一天。 「这时候去贾吉家好像还太早了。」利瑟尔说。 「他说回程是中午出发吧。」 「以贾吉的作风,我还以为他会想早点启程呢。」 「一定是老头啰嗦吧,叫他至少一起吃个午饭之类的。」 「祖孙感情真好。」 利瑟尔没有见过贾吉的祖父,不过听劫尔描述,那位爷爷对孙子可是百般溺爱,希望尽可能多聚聚也是人之常情。 贾吉请他们在接近中午时过去接他,但是难得与家人聚首,是不是别打扰他们午餐比较好?正当利瑟尔这么想的时候,劫尔瞥了他一眼。 「那家伙会哭喔。」 「说得也是。」 贾吉泫然欲泣的模样太容易想象了。 利瑟尔轻轻披上外套,扣上胸口的皮带,理好领子。接着将手伸进外套底下,系上腰包,再拨好下摆,将拂过脸颊的头发拨到耳后。 「还有段时间,不然我们到公会一趟吧?」 「嗯。」 公会积极欢迎冒险者提供新种魔物、迷宫的攻略方法等情报。 贡献情报能给公会留下良好印象,是影响阶级提升不容小觑的垫脚石。再者,公会还会根据情报的有益程度,发给相应的奖金。 虽然提供情报并不属于冒险者的义务,不过大多数冒险者只要获得新的情报,都会向公会回报。 「隐藏房间再加上地底龙,不知道这些情报值多少钱?」 「谁知道。」 这是利瑟尔第二次来到商业国的冒险者公会,正因为是清晨时分,众多冒险者聚集于此,公会里十分热闹。 「喂,快看。」 「贵族喔?该不会是领主吧?」 「不,你看旁边,是一刀。那他就是传闻中的……」 换作是王都帕鲁特达的公会,现在利瑟尔现身早已不会引发骚动了。但这里有许多人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更别说劫尔也一道同行,众人的视线果不其然都集中到他们身上。一刀前一天才遭人纠缠,还大获全胜,这件事在商业国的冒险者之间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提供情报该找谁呢?」 「别问我。」 劫尔攻略过无数迷宫,理论上能提供的情报比谁都还丰富,可惜他一次也没有向公会回报过。也可以说他自我中心,从来没考虑过对公会的贡献。 利瑟尔露出苦笑,走向偶然映入眼帘那张写着「服务台」的牌子。每一间冒险者公会都有个服务窗口,负责贩售地图、借阅魔物与植物图鉴、介绍适合冒险者的旅店等业务,正如其名,是提供冒险者各项相关服务的柜台。 「既然是来更新地图的,到这个窗口应该没问题吧?」 「不行也没差吧。」 「说得也是。」 跑错地方大不了再换个窗口就好。二人排到正在购买地图的一群冒险者后方,其中一个人回过头来,肩膀猛然抖了一下。是因为那个怎么看都像是贵族的男人呢,还是因为看见传说中的一刀呢,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了。 接着轮到利瑟尔了,迎接他们的是有如花蕾绽放般开朗的声音。 「早安,请问需要什么协助呢?」 冒险者公会中十分罕见的女性职员,带着活力充沛的笑容坐在柜台前。利瑟尔之前来买地图的时候没有见过这个人。 一个年轻女生要在莽汉环伺的环境里工作,想必她一定也像史塔德一样,拥有强大的自保能力吧。眼见对方笑容可掬地僵在原地,利瑟尔朝她微微一笑。 「真是充满朝气的招呼,早安。」 她眨了几下眼睛,红着脸颊露出闪亮的笑容。那是坦率的笑,表达出受人称赞的单纯喜悦。 「我想麻烦你更新地图。」 「好的!请问是哪一座迷宫呢?」 「水晶遗迹。」 「咦!?」 好像与职员同感讶异似的,周围听见这段对话的冒险者们也一阵骚动。 「那座迷宫很久了,已经彻头彻尾调查完毕,好几年都没有更新了哦!?」 「没想到还是被我发现了。」 「被你发现了呀……」 看见利瑟尔恶作剧般的笑容,职员佩服地点了点头,就在这时—— 「喂,给我等一下!」 一名男性冒险者忽然大声叫住他。那是个身材健壮的年轻人,正摆出威吓的态度,挡在利瑟尔他们面前。 「捏造情报的风险很高喔,你就这么想在蕾菈面前表现是不是?」 劫尔满脸不悦地皱起眉头,没想到居然被卷入这种闹剧,他露出几分怨气看向身边那人。当事人利瑟尔正悠哉地和名叫蕾菈的职员交谈。 「那是你的名字?」 「啊,是的。」 「很可爱的名字呢。」 「哇,谢谢夸奖!」 「马上就这样甜言蜜语把妹!你好意思!」 在劫尔眼中,这只是爷爷夸奖孙子般的情景,却看得男子暴跳如雷。对于利瑟尔来说,这不过是贵族社会中熟习的一种寒暄,蕾菈也只是单纯觉得高兴,完全无关乎男女情爱,但是在爱慕她的男子看来,这事态非同小可。 「水晶遗迹,而且还是你这种小白脸,竟然敢说你发现了新情报?不可能嘛!」 「所以?」 「所、所以?所以……拿出证据啦!」 看见利瑟尔有点乐在其中的模样,劫尔叹了一口气。 与其说他嘲弄男子取乐,不如说是因为有人找他麻烦,而且还与一刀无关,所以利瑟尔很高兴吧。他总觉得自己表现得像个冒险者,却不被人当成冒险者看待,所以这下喜出望外,肯定是因为自己现在够有冒险者架式了,才会有人动不动来找碴。 在劫尔看来,这不过是来找碴的男子被小情小爱蒙蔽了双眼而已。但他没泼利瑟尔冷水,就让他做一下好梦也无妨。 「更新地图需要提出证据吗?」 利瑟尔问蕾菈。 「不,不需要。反正说谎迟早会被拆穿,只是平白损失信用而已,没有人会乱说谎的。所以不必客气,请说吧!」 蕾菈得意洋洋挺起胸膛。她没有恶意,只是为了公会与冒险者之间的信任关系感到自豪而已,所以丝毫没注意到男子可怜兮兮地垂下眉毛。 同时,男子对利瑟尔的怒火烧得更旺了,这是迁怒。 「不行,我才不相信你!」 「无所谓呀。」 「所以你承认这是你编的?」 「不,只要公会相信我就够了。」 利瑟尔干脆地说道,男子不由得闭上嘴。 要是遭到其他冒险者质疑,正常来说一定会反驳,有人来找碴更是会不甘示弱。正因如此,如果连反驳都做不到,那遭人怀疑造假也是自找的。 但是在利瑟尔看来,这情报一经调查真假立辨,即使现在招惹怀疑也无伤大雅。 「不过,说得也是……」 这是他们停留商业国的最后一天,假如离开时给人留下的最后印象是假情报疑云,那未免太没意思了。 「机会难得,就让你看看证据吧。」 「啊!?」 男子大喊出声,尽管这是他自己提出的要求,却没想到利瑟尔真的拿得出证据。任谁都觉得要验证这种情报,除了实际走一趟迷宫之外别无他法。 看见男子满脸诧异,周遭人群的注意力也纷纷朝这里集中过来,利瑟尔调侃地笑了笑,拿出一本书籍。 「这样你明白了吗?」 那是攻略书,四周响起一阵惊叹。由于它稀有的特性,即使身为冒险者也难有机会实际见到攻略书,事实上在场的人全都是第一次目睹。 「那……种东西,现在拿出来又……」 「发现的是隐藏房间。」 迷宫一旦经过彻底探索,攻略书确实会被贴上「垃圾」的标签,不过也正因如此,才有机会找到一些新发现。利瑟尔知道男子想说什么,又察觉周遭逐渐沸腾的气氛,他微微一笑。 「当然,宝箱我们已经收下了。」 啊……四下传来失望的叹息。 不同于迷宫内部随机配置的宝箱,隐藏房间中固定的宝箱是先抢先赢,仅有率先发现的人有分。那座祭坛上的宝箱也一样,除非随机的宝箱碰巧出现在那里,否则不会再度出现。 「不过我想还是值得走一趟的,深处有非常罕见的魔物……」 「请、请等一下!」 「别担心,我只说到这里为止。」 蕾菈急忙踩下煞车,利瑟尔笑着闭上嘴。 公会可不希望他公开太多情报,否则购买地图的人减少可就伤脑筋了。不过,隐藏房间值得探索的消息传开之后,购买地图的人数也会随之大增吧。 既然都特地提供情报了,需求还是多一点比较令人高兴。看见利瑟尔只为这种理由透露了恰到好处的情报量,劫尔望着他的眼神满是无奈。 「这么说来,我还是第一次提供情报。」 利瑟尔把无言以对、僵在原地的男子摆在一边,翻开攻略书让蕾菈过目。 「入口在这个地方,机关之类的也说出来比较好吗?」 「都可以哟!如果能提供给我们,奖金也会增加。哇,这地图好精确哦……」 「好的,那……」 蕾菈沉浸在第一次看到攻略书的感动之中,听见利瑟尔正要开口,她猛地抬起头来,举起一只手示意他稍等一下,另一只手伸到脚边。 「我马上开始准备!消音器、消音器……」 她拿出一个魔道具放在桌上。 魔道具看起来像一盏小台灯,蕾菈缓缓拉动底部小型的把手,一瞬之间闪现一层薄薄的光膜,包覆利瑟尔他们三个人。 「原来也有这么小型的消音器。」 「咦,这东西是超高级品耶……」 这种魔道具在利瑟尔原本所在的世界也有,他出生成长的公爵家,也保有数个能够覆盖一整个房间的消音器,毕竟谈话需要保密的场合不少。 听了利瑟尔这句感叹,蕾菈的语尾越说越小声,理由尽在不言中。 「原来用了消音器,也听不见外面传来的声音呢。」 「不一定吧,看是哪一种。」 利瑟尔和劫尔悠然看着消音范围外的男子,不知道他在大喊什么,大概是不准靠近她之类的吧。明明听不见声音,却非常有戏。 「那就请开始吧!」 当事人蕾菈则是浑然不知情,利瑟尔在心里默默希望他多加把劲。 「我想想,首先是这里……」 为了那位正在大喊的男子着想,还是早点结束比较好,利瑟尔指向摊在桌上的攻略书一处。 「乍看之下是普通的墙壁,不过只有这个部分是可以破坏的。」 「原来如此,迷宫也有可以破坏的地方,这真是盲点呢。」 这项情报颠覆了「迷宫无法破坏」这个所有冒险者都知道的常识,蕾菈听了后带着认真的表情点点头。 「然后劫尔踢破了那面墙壁……」 「踢破!?」 她认真的表情立刻转为惊愕,视线在劫尔和攻略书之间迅速来回。 「大概这么厚。」 「这厚度根本是真正的墙壁啊!」 「啊,不过是水晶材质。」 「那不是很硬吗!?」 「不就像踢破砖块一样吗。」劫尔说。 「正常人办不到啊!?」 看了利瑟尔比出来的厚度,蕾菈一边呐喊,一边不忘将地图工整誊写下来,在隐藏房间的部分加注「需准备铁锤?」即使是以蛮力自豪的冒险者,不依靠道具便能破坏这堵墙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说到底,利瑟尔他们属于例外,普通的冒险者不会拥有空间魔法背包,假如需要携带铁锤,在途中又是一大负担了。 「走进那条通道,会看见一个有祭坛的小房间,地上有传送魔法阵。」 利瑟尔翻动攻略书,来到差一步就要抵达最深层的地图,指向上头没有与任何一条道路相连的小房间。 「原来如此,那个魔法阵就是传送到这个房间啰?」 「该说是传送吗,倒不如说是掉下去的。」 「掉下去!?」 「魔法阵发动的瞬间,地板就消失了,我们从大约两公尺宽的水晶洞穴掉下去,大概坠落了……」 利瑟尔说到一半打住,看向劫尔。 「快两分钟左右吧?」 「差不多。」 「感觉很久,其实时间不长呢。」 那就是人生走马灯吗,利瑟尔爽朗地向劫尔说道,蕾菈张开嘴巴愣愣看着他们二人。持续坠落快两分钟,她甚至无法想象那距离有多高,只知道摔下去绝对没命。 「结果那个魔法阵是回程用的。」 看见蕾菈愣在原地,利瑟尔以指尖敲了敲桌子加以催促。 「那、那样掉下去没事吗!?」 「我们看起来像出了什么事吗?」 「确实不像!」 蕾菈勉强没停下抄笔记的手,兴奋地一个接一个提出问题。 从旁看见这一幕,想必觉得他们聊得相当愉快吧,劫尔往旁边瞥了一眼,无法加入对话的男子正胡乱扯着头发,不甘心地大吼大叫。 到了这个地步反而有点有趣,在劫尔这么想的时候,利瑟尔仍然持续向蕾菈说明。 「洞穴底部有地底龙,所以坠落途中会遭遇龙息袭击。」 「等一下——!」 蕾菈两只拳头使尽全力往桌上一捶,猛地站起身来。 利瑟尔「啊」了一声,但她没有注意到,自顾自地抱头仰天,内心超越容忍值的激动一口气从丹田爆发出来。 「连续坠落几公里底下有地底龙等着,龙息还会强制直击这未免也太不人道了吧!!」 她的呐喊响彻整间公会,在场所有人都停下动作望着蕾菈。 蕾菈本人发泄过后神清气爽,边喘着大气边抬起头来,这时她才终于注意到周围异样的气氛,疑惑地四处张望。 「咦、咦?」 「这个倒下来了哦。」 「咦!?」 公会里一片鸦雀无声,利瑟尔露出温煦的微笑,朝着桌上一指,已经停止发挥作用的消音器正孤零零地横躺在那里。 蕾菈一脸「这下惨了」的表情,利瑟尔丝毫不以为意,径自将攻略书收进腰包,反正该说的事情都说完了。 「既然事情都演变到这个地步了,就特别再补充一点吧。」 他改由腰包中拿出一枚鳞片。 那枚鳞片有成年人的脸那么大,闪烁着人类工法无从打造的翡翠光辉,即使是外行的鉴定士,也能斩钉截铁地断言它是最高级的魔物素材。 一旁的男子茫然看着那鳞片,已经失去原本的气势,利瑟尔见状朝他微微一笑。 「这是证据,你相信了吗?」 「啊,当然,您说得是。」 连敬语都搬出来了。男子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周围的人合掌祝他一路好走。 「来,这个请你收着。」 「咦!」 利瑟尔毫不介意男子的神情,直接将龙鳞递给蕾菈。 她宛如碰触易碎品般,戒慎恐惧地接过鳞片。收下这东西要做什么呢?她抬头望向利瑟尔,对方伸手指了指那枚鳞片。 「以防万一,这个就先提交给公会了,毕竟也有人不相信。」 「提……!」 蕾菈一时间差点把龙鳞掉到地上,幸好凭着一股毅力忍住了。 「这个……卖出去……价值应该是金币等级耶!」 「没关系的,这一趟采了很多鳞片。」 是劫尔采的,利瑟尔补充。利瑟尔本来也想帮忙,但鳞片生长得又密又硬,有如铠甲,别说是掀起来了,他就连将手指伸进缝隙都办不到。 因此,他从头到尾只能旁观劫尔啪嚓啪嚓一片片拔下龙鳞。到了最后,冒险者这一行果然还是得靠力气。 「幸好回程有魔法阵可以用,真是得救了。」 「谁想得到那居然是单行道。」 「去程单纯只是个陷阱嘛。」 面对眼前自顾自交谈的二人,蕾菈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不晓得同样等级的龙鳞还有多少片,再加上龙牙等素材,获利想必相当可观。假如拿这些材料制成装备,冒险者的水准也会提升好几个档次,她握着龙鳞的手不由得颤抖。 眼前这二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一定是绝对的强者、是睥睨群雄的存在吧,即使面对长距离的坠落、席卷而来的龙息,甚至是地底龙,都能在首度挑战中顺利突破。 「那、那么,作为提供情报的证明,麻烦出示一下公会卡。」 「两个人的卡片都需要吗?」 「是的!……咦……」 然后,接过利瑟尔的公会卡一看,蕾菈不禁翻了白眼,这人竟然是e阶级。凭这种战果,说他是s阶级才有办法接受,结果竟然是e。倒数第二阶。 「那个,你还好吗?」 看见蕾菈翻着白眼将公会卡交还给他,就连利瑟尔都开始担心了,这还是第一次有女性对他翻白眼。 「……啊!」 蕾菈倏地抽搐一下,眼睛翻了回来,用力点点头。 「那个,建议你差不多可以办理一下升阶手续了!」 「我才刚升上现在的阶级呢,当上冒险者到现在也还不到两个月。」 「但、但是!哪天要是你因为诈欺罪嫌被抓起来,感觉好像也没办法辩解!」 「怎么会呢。」 利瑟尔难掩笑意地回道,他没有注意到周遭的惨状。 身边的冒险者听说他是e阶级,全都翻了白眼,刚走进公会的冒险者见到这副光景不禁惨叫出声。劫尔有点想离这里远一点。 「而且,假如我在其他地方办理升阶,恐怕有个孩子会闹别扭。」 「嗯?」 「不,没什么。」 看见蕾菈一脸不明就里的模样,利瑟尔沉稳地摇了摇头。劫尔瞥见这一幕,极其无奈地开口。 「你还真宠他。」 「这点程度还没什么呢。」 「你太夸张啦。」 劫尔无奈,利瑟尔见状笑了出来。 只要他在公会里向其他职员搭话,史塔德总会露骨地朝这里看过来。史塔德某方面对他也是相当体贴帮忙,因此作为报答,利瑟尔从不吝于表现善意。 「那就谢谢你了。」 「随时欢迎提供情报!」 利瑟尔道了谢,二人准备走出公会。 一回头却赫然看见周遭仍然翻着白眼的冒险者,就连利瑟尔也不禁停下脚步,这景象实在太吓人了。劫尔见状叹了口气,催他快点出去。只要利瑟尔离开这里,他们应该就会复原了吧。 「马凯德的公会还真有个性。」 「他们应该不想听到元凶这么说吧。」 「咦?」 蕾菈似乎也终于注意到周围的惨状,听见背后传来一声惨叫,二人快步走出了公会。 「不过,阶级是不是早点升上去比较好呢?」 「啊?」 离开公会后稍微走了一小段路,利瑟尔边走边喃喃说道。这是什么意思?劫尔听了觉得意外,催促他继续说下去。正如同他这次拒绝了蕾菈升阶的提议,利瑟尔不是斤斤计较阶级高低的人,也不太在乎周遭的评价才对。 利瑟尔瞥了劫尔一眼,看见对方正讶异地望着自己,他沉吟片刻,烦恼地开口。 「你的队长竟然只有e阶级,太不像样了吧?」 「我不在乎。」 「别人说我什么倒是没关系,但要是因为我的缘故,导致你的战果遭人怀疑,那就不好了。」 「蠢货。」 劫尔随口否定道,他是发自内心感到不以为然。 这人之所以将地底龙的鳞片无偿交给公会,也是这个缘故吧。劫尔确实觉得不太对劲,因为他感受不到利瑟尔这时候做人情的必要。 利瑟尔这么做,无疑是为了避免讨伐地底龙的事实遭人怀疑,或许也带有抬高地位的目的吧。一切都是因为他判断,要是换作劫尔独自提出情报,理论上不会有任何人存疑。 「怀疑也不会改变什么。」 「话是这么说没错……」 利瑟尔的想法也没有错,假如只有一刀一个人不会招致怀疑,这是事实。 但是,即使自己的评价真的因为利瑟尔而降低,劫尔也毫不在乎。对他而言,周遭的评价本来就只是烦人的杂音,他也从不打算因此离开他。 「不管你是s阶还是f阶,是国王还是罪犯,我都一样会站在你身边。」 「罪犯还是请你避开一下吧?」 听见劫尔嗤笑着这么说,利瑟尔打趣地回了一句,眯起眼睛,粲然绽开笑容。劫尔见状也吊起嘴角,笑里带点挖苦意味。 「那么,我们就前往贾吉家,沿路顺便观光最后一趟吧?」 「嗯。」 劫尔一面同意,一面将意识转向背后。 几个冒险者正窥伺着这边,想必是刚才在公会听见了他们的对话,觊觎地底龙的鳞片吧。是想谈条件收购,还是……。看样子恐怕是在等待利瑟尔落单。 「这种海报的防水加工,不晓得是怎么做的?」 「谁知道。」 劫尔表面上照常应答,不动声色地将手摆到剑柄上,看向视线来源。既然自己感受得到对方的气息,对方肯定也将此刻的行动看在眼里。 「你那边没有?」 「有是有,但效果不持久,我们用的是花朵的精油。」 劫尔的目光只动了这么一下,觊觎龙鳞的冒险者便倏地停下动作。 身体就像被钉在原地,逃也逃不了。冷汗不知不觉渗出,汗水流过下颚,滴落地面的一刹那,感觉宛如永劫。 「这里的防水也没多持久。」 「果然如此吗?」 「你随便掀开一张看看,底下全都是撕下旧海报的痕迹吧。」 掀起来没关系吗?利瑟尔虽然这么想,仍然稍微掀开近处的海报一看。在他身后,劫尔转向那群动弹不得的不速之客。 霎时间,他们领悟了身体僵在原地的理由。那仅是强者表示不悦的一瞥,但他们的本能却理解了,唯有待在原地不轻举妄动,才是自己存活的唯一途径。 「劫尔。」 但是,一道沉稳的嗓音忽然响起,唤回了他们的意识。 利瑟尔回过头来,讶异地看着劫尔,然后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那道无比透澈的目光,看见了那几个愣在原地的冒险者。 他微微一笑,竖起一只手指放在唇上。仿佛受到这动作牵引,他们下意识将闭上的嘴锁得更牢,紧紧咬住牙关。 「难得来观光一趟,麻烦你们让我愉快地度过啰。」 眼见利瑟尔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迈步离开,劫尔也无奈地跟着跨出步伐。看着二人的背影,这群冒险者再也没有心思窥伺下手时机了。 至于那是因为劫尔,还是因为利瑟尔,又或者是双方的缘故,就连他们自己都无从知晓。 二人往贾吉家前进,沿途时而逛逛吸引人的店铺,看看知名的观光景点。 贾吉的祖父是商业国屈指可数的大商人,他们家族从好几代以前就对都市发展有所贡献,在这里扎根已久。现在的地位,主要是靠着贸易业建立起来的。 贾吉的那间道具店,原本也是祖父运用贸易业的人脉开始经营的店铺,自从这家店也做起来之后,他似乎就不再单纯致力于贸易业了。 「啊,应该就是这里了。」 「店面真大。」 贾吉这次停留的店铺,开在商业国知名商家林立的街道上。 总店好像开在其他地方,不过根据贾吉的说法,那一边的用途比较接近仓库,这里才是他们实际的居住场所。 二人毫不迟疑地走进店内。店里摆满五花八门的商品,客人络绎不绝。 「生意还真是兴隆……啊,不过贾吉店里的东西,品质好像比这边好。」 「客群不一样吧。」 「说得也是。」 店里观光客也不少。该找谁才好呢?利瑟尔一边打量室内,一边环顾四周。这时,一位店员注意到他们二人,面带微笑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请问二位是和贾吉少爷有约的客人吗?」 「是的。」 店里最年长的男人带着谦虚有礼的微笑,朝他们行了一礼。 「少爷交代我为二位带路,这边请。」 二人在店员带领之下走进店内深处,穿越一扇位于店面死角的门,爬上夹杂在库存货架当中的一道阶梯。 不愧是商人的宅邸,利瑟尔兴味盎然地打量周遭,忽然抬头看向走在前方的店员。 「没想到你一眼就看出我们是来接贾吉的人。」 「因为二位和少爷描述的特征完全一致呀。」 「方便请教一下贾吉说了什么吗?」 「他说:『是两人组,一个人像贵族一样带着温柔的微笑,另一个人全身黑衣,看起来实力很强』。」 店员呵呵笑着说道。他说自己陪在贾吉身边已有许多年,又补充说,看来贾吉少爷受二位照顾了,话中流露的语调确实听得出长年的情谊。 利瑟尔回头望向跟在身后的劫尔。他正低头看着自己「全身黑」的服装,皱着眉头,一副不太释怀的样子。人家是夸奖的意思,何不欣然接受呢,利瑟尔心想,总之还是开口安慰了一句。 「我觉得你那身打扮应该不会比全身铠甲醒目。」 「啰嗦。」 被他不留情面地回绝了。 「二位请在这里稍候一下。」 一行人爬上阶梯尽头,来到一扇门扉前方,店员停下脚步回过身来。 他将手摆在腰际,敲了几次门之后,另一侧响起啪哒啪哒的脚步声,快步朝这里走近。 「贾吉少爷,是您等待的客人哦。」 脚步声又更急了。接着,门板以宛如飞扑的气势拉开,露出贾吉满脸慌张的身影。 「利瑟尔大哥、劫尔大哥,对不起!我本来想在楼下等你们的!」 「不用这么匆忙没关系的。」 「你是委托人,摆出委托人的架子啊。」 「我、我不会摆架子……」 在门后现身的贾吉一身彻头彻尾的休闲打扮。 那头蓬松的栗色长发没有扎起,散在身后,平常在利瑟尔和劫尔面前,他绝不会打扮得这么随性。那双手不知所措地握着衣摆,一副惭愧又忐忑的模样,视线四处游移。 「我们是不是来得太早了?」 「不、不是的!那个,是爷爷一直在准备礼物,要我带回去,所以……」 「贾吉!来,这个也给你带回去!」 「已、已经够了啦……!」 原来如此,看来是被爷爷缠上了,连出发的行李都没办法准备。利瑟尔往贾吉身后张望,有个男人手上拿着魔道具,从深处一道应该是通往居住区域的门扉现身。 「哦?」 他的视线捕捉到利瑟尔,又扫向劫尔,目光紧紧盯在他身上不动。劫尔不悦地皱起眉头,不着痕迹地别开视线,不过为时已晚。 「是劫尔啊!老夫都听贾吉说了,你都没变嘛!」 「吵死了。」 老人迈开大步走近他们,利瑟尔的脖子也跟着仰得越来越高。 不愧是贾吉的祖父,他身材高大,上了年纪仍然一点也没驼背,看样子跟贾吉差不多高,说不定还比他更高呢。 最重要的是,他看起来非常年轻。外表当然不必说,配上那股霸气和气质,说他是贾吉的父亲还比较令人信服。他的视线牢牢固定在劫尔腰间的大剑上。 「看来有派上用场嘛,毕竟是老夫特地帮你选的,这也是当然。有没有好好保养啊,没偷懒吧?」 「当然。」 「那就好啦!」 看来他的性格和贾吉天差地远,那双无惧的眼光锐利地射向利瑟尔。 「然后,你就是那个……」 「初次见面,您好。我是利瑟尔。」 利瑟尔端正姿势,手放在胸口露出微笑。 「抵达马凯德第一天的晚上,占用了您家族聚会的宝贵时间,实在非常对不起。」 「嗯……本来还想抱怨两句,没想到被你抢先道了歉啊。」 不顾贾吉在一旁惊慌失措、拼命想袒护他的模样,祖父俯视利瑟尔的视线锐不可当。假如他此时判断利瑟尔是危害爱孙的存在,一定会立刻让他离开贾吉身边,不论贾吉再怎么哭喊,都绝不姑息。 「贾吉,看来我们要等到午餐后才会出发了?」 尽管注意到这一点,利瑟尔依然不以为意地询问贾吉。 在饱经世故的大商人面前,装出一副老实样也没有意义。更别说他也没什么怕人知道的企图,装模作样只会徒增不必要的怀疑,还不如保持平常的举止就好。 「不然等到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我们再过来一趟吧?」 「没关系的!爷爷也说,想要跟利瑟尔大哥你们聊一下……」 利瑟尔瞄向老翁窥探他的神色,对方意味深长地冲着他一笑。 「所以,能不能请你们一起吃午餐呢……?」 「荣幸之至。」 纯真的邀约,与祖父的算计天差地远。利瑟尔可不打算放弃贾吉,他对这孩子也十分疼爱。既然如此,不如任由祖父好好审核一番,于是他给了肯定的答复。 贾吉开心得整张脸都亮了起来,劫尔无奈地别开视线。至于策划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则豪爽地张嘴大笑出声。 「外表看不出来,小伙子胆量可真大!」 他伸出一只手。 「老夫叫做因萨伊,看来孙子受你们照顾了。」 「相比起来,贾吉对我的照顾多太多了。」 利瑟尔伸手回握。他的手也绝不算小,但那只与身高相称的大手却将它结结实实地包覆在掌心。 「每次需要什么东西,我们都会到贾吉的店里叨扰。」 「这么说来,你是冒险者啊,看起来真不像。」 因萨伊说得直截了当,利瑟尔听了苦笑,贾吉则抗议地喊了一声:「爷爷!」 第41章 应该怪谁? 利瑟尔正握着刀叉,品尝着贾吉家准备的午餐,因萨伊朝他投以怀疑的目光。 「搞什么,你要是个冒险者,就不能吃得豪迈一点吗?」 「爷爷!」 「我现在这样已经豪迈不少了……」 「跟一开始比起来。」 四个人围坐在大餐桌前,享用佣人接连端上桌的料理。 因萨伊特别针对他是为了报复,因为在家这段期间,贾吉总是三句不离利瑟尔。这也可以说是一种嫉妒,嫉妒这人得以集爱孙的关心于一身。 利瑟尔本人觉得这也不奇怪,因此丝毫不以为意,径自望向身边大口吃肉的劫尔。 「劫尔,你是两年前遇见因萨伊爷爷的?」 「嗯。」 「那把剑就是爷爷推荐的吧。」 「那也算推荐?」 当时爷爷只说了一句「你连适合自己的剑都搞不清楚吗!」就把大剑丢过来,然后二话不说把钱拿走,比较接近强迫推销。话虽如此,这把剑至今仍是劫尔爱用的武器,论手感想必是没话说,劫尔却不愿老实点头。利瑟尔见状有趣地笑了出来,转向因萨伊开口。 「有没有适合我的剑呢?」 「啊?」 不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因萨伊嘴巴张得老开,皱起眉头。 「连剑都没好好挥过几下的小子,说什么傻话。」 不愧是贾吉的祖父。倒不如说,正因为贾吉是他的孙子,所以才会成为最上级的鉴定士吧。凭他精湛的眼光,只消一眼便能将那柄大剑配给劫尔,这实力面对利瑟尔也完美地发挥了出来。 他看人的眼光想必在贾吉之上,利瑟尔喝了口冰红茶,佩服地想道。虽然没能请他帮忙挑一把剑有点可惜。 「哎,你吃饭的家伙好歹也拿一把出来看看吧。」 「这是我的武器。」 虽然反应不同,不过因萨伊和贾吉看见魔铳的感想大同小异。 「有办法用这种东西,还想要什么剑哪。」 「机会难得嘛。」 「说什么傻话,你平常做的事情比挥剑还难啊。」 他朝利瑟尔投以看见奇人异事的目光。 「小子,你的脑袋挺夸张的啊。」 「只是用习惯了而已。」 利瑟尔面露苦笑,朝着盛满新鲜蔬菜的沙拉伸出叉子。 听见因萨伊这句话,同样正在品尝沙拉的贾吉偏了偏头。因萨伊对于冒险者的内情也有所涉猎,不过贾吉不同,战斗并不是他的专业领域。 「脑袋?」 「哦!乖孙有兴趣吗!」 听见最爱的孙子提问,他随即露出毫无防备的笑脸。 「那小子的枪是用魔力操作的对吧?魔力操纵要做到这么精密,没有几个魔法师能办到。」 「这么说来,利瑟尔大哥很厉害啰……!」 「嗯,说是厉害,不如说是太费工啦,真亏你有办法。」 双眼发亮的贾吉令人看了忍不住微笑,不过听了因萨伊的描述,利瑟尔在内心点了点头,常有人这么说。这并不是只有利瑟尔办得到的事,但就像他敬爱的国王说的一样,「麻烦得受不了」。 「你用的手法有这么麻烦?」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面对劫尔的疑问,利瑟尔没有特别加以否定,只是露出温煦的微笑。 「即使说这比挥剑还难,剑术一旦到了你那种境界,我也完全无法相比了,对吧?」 「我这也是习惯而已。」 习惯之后再搭配技巧,魔法使用起来可以节省不少功夫,但是剑技可不一样,实力就是实力,没有搪塞敷衍的空间,利瑟尔的赞美是这个意思。贾吉一听,闪亮亮的眼神也跟着转向默默吃肉的劫尔。 不过,不晓得是害羞还是怎么回事,劫尔摆出一副不悦的表情,看得贾吉肩膀用力抖了一下。 「不准瞪老夫的乖孙!」 「老头,露出真面目啰。」 根据劫尔的说法,因萨伊现在的性格比以前圆融了许多,从他霸气纵横、大声怒吼的模样,不难窥见从前的影子。看见一旁贾吉惊讶的眼神,因萨伊假咳了一声。 「操作魔力当然也相当不简单,不过他真正厉害的还不是这个。」 「咦?」 「固定方向、操控位置、抵销后座力,就连扳机都是以魔力操作扣下的。」 若不是平时习于运用魔力的人,对于魔法都不甚了解。贾吉也一样,除了道具商人必备的知识以外完全不懂魔法,不太明白这件事哪里厉害。 想必因萨伊也注意到这一点了。他啜饮着热咖啡,摆在桌上的指尖敲了敲铺着桌巾的桌面。 「爷爷给你举个例子吧,你先在脑袋里想好一首歌。」 「啊……嗯。」 贾吉脑海里浮现最近在王都帕鲁特达街角,一支小型乐队演奏的热闹曲调,凡是王都的居民都听过这首曲子。利瑟尔与劫尔在一旁听了他们的对话,也跟着尝试看看。 「想好了吗?然后在那个旋律上头,再加上别的曲子。」 「嗯。」 「同时想着两首曲子,还要正确无误哦。」 「……嗯?」 这是什么意思?贾吉直眨着眼睛,因萨伊见状愉快地吊起嘴角。 「对,就是这么回事啦。」 「因萨伊爷爷,这个我也办不到耶。」 「只是比喻啦、比喻。这样老夫没面子啊。」 顺带一提,劫尔当然也办不到。 不过,贾吉想必理解了这件事有多不简单,「利瑟尔大哥果然很厉害。」他不禁眉开眼笑。为什么是你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啊,劫尔在内心吐槽。 「所以老夫才说这家伙的脑袋很夸张。」 「这是夸奖吗?」利瑟尔问。 「当然是啊。」 就这样,利瑟尔他们在闲谈当中,吃完了贾吉家大方招待的丰盛午餐。餐后的红茶和小蛋糕一端上桌,贾吉忽然想起什么似地站起身来。 「啊,我去准备出发哦,二位请慢慢坐。」 「都最后一餐了,你竟然不陪爷爷一起吃点心吗!」 「就是因为爷爷这样说,所以今天午餐也一起吃了嘛……!」 贾吉竖起平时下垂的眉毛说道,转过身离开了,像在宣示自己心意已决。想必他事前已经跟佣人说好了,餐后的点心也只准备了三人份。 因萨伊失望地垂下肩膀,惋惜地看着爱孙消失在门后。 「唔……以前用这招都可以再拖两天呢,这孩子也长大啦……」 这都是预谋的,没有同情的余地。不论面对劫尔冰冷的目光,还是利瑟尔的苦笑,因萨伊的铁石心肠全都不为所动。 「(哎,原因倒是很清楚了。)」 因萨伊看向利瑟尔。爱孙待在家里这段期间,开口闭口聊的都是这个男人。实际一看,这人远比听说的还要酷似贵族,就连把蛋糕送进口中的动作也充满高雅气质,脸上的微笑并无他意,沉稳和煦。 由于爱孙实在跟这人太亲近,他心里原有几分警戒,现在看来只是不必要的担心吧。归根究底,贾吉也绝不是往坏的方向转变。 「喂,这给你。」 「难得人家端出来招待的耶。」 「这我就是不吃,有什么办法。」 说起转变,劫尔也一样吧,因萨伊望向那个把蛋糕硬推给利瑟尔的身影。 几年前刚遇见这人的时候,完全无法想象那个「一刀」竟然会跟谁搭档,而且还是自愿陪在对方身边同行,绝对不可能。 能影响周遭到这种地步的人物实属罕见,他看着将两块蛋糕并排在眼前的利瑟尔。这时,利瑟尔忽然对上他的视线,放下了叉子。 「啊,这么说来,我有一件事想拜托您。」 「啊?」 「能不能请您代为转交这个?」 见他递出一张对折成四等分的纸条,因萨伊伸手接过。打开一看,那是某处的地图,上头画着一个大圆,以及错综复杂的线条。仔细审视后,因萨伊睁大了眼睛。 「这种东西,万一流出去就不好了吧?」利瑟尔说。 「这……这不是马凯德的地下通道吗?」 大圆代表商业国的外围,清楚描绘出来的线条是主要街道,复杂的细线则是地下通道。因萨伊确实知道这密道,它经过特殊隐蔽,并没有公诸于世。 这地图万一流出去,问题可就严重了,毕竟借由这些通道可以通往领主官邸,甚至不必经由城门即可出入商业国。 「转交?你这……」 「请您转交给沙德伯爵。因萨伊爷爷认识他吧?」 利瑟尔悠然微笑道,将一小块蛋糕含入口中,因萨伊则狠狠瞪视他。唯有历代领主、以及获准与领主见面的商业国重镇,才知道这地下通道的存在,就连知道内情的人员名单都严格保密。 「老夫甚至没告诉过贾吉。」 「我想那孩子应该注意到了。」 从这说法,听得出他不是从贾吉那边打听到的。尽管年事已高,因萨伊仍是活跃于一线的商人,那生意人特有的锐利眼光射向利瑟尔。 「请您别这样瞪我,我拿到地图也只是碰巧而已。」 但利瑟尔只是露出苦笑,不以为意。 「碰巧?」 「它就夹在我从拍卖会上标到的书里。是一本相当老旧的书,地图就像插画一样夹在里头。」 利瑟尔从腰包里拿出一本书。 这本书籍拥有「世界最古老悬疑作品」之称,封面已经磨损,几乎看不清标题,不过还没有劣化到难以阅读的地步。 「纸片最适合藏在书里,这是不变的规则呢。」 利瑟尔之所以注意到那是地下通道的地图,只是因为他原本的身份使然。一旦有突发状况,他必须利用密道逃生,因此看过几条地下通道。 当然,在马凯德观光的时候,他也顺道确认了一、两个出入口的位置。假如无法确定地图的内容,就不知道交由因萨伊处置是否恰当了。 「我之所以认为您认识伯爵,也是因为推测您家族历代都从旁协助领主大人的关系。」 「哦?你倒是说说看理由啊。」 「书上写的呀。」 利瑟尔又拿出一本书,尽管没有为自己配上「锵锵」的音效,表情却带着几分自豪。又来了,劫尔一手撑在颊边心想,望着封面上那行《马凯德兴盛史》的字样。 「据我所知,您的商会对于马凯德的开发也有所贡献。」 「小伙子,你身上为什么带着一堆书啊?就是这样才不像冒险者啊。」 因萨伊真是看傻了眼,这一点劫尔也同意。「这是我的兴趣耶……」利瑟尔话里仿佛带点赌气意味,将刚取出的书本又收了回去。 「你的意思是,老夫的上一代协助过领主,所以老夫现在也一样提供协助?」 「是的,绝不会错。」 利瑟尔断然说道,双唇染上愉快的笑,轻轻眯起眼,一字一句温柔地开口。 「贾吉是非常重情重义的好孩子,既然能教育出这样的孙子,您本人一定也不例外。」 「……哈哈哈!」 因萨伊听了放声大笑,好像一口气吐出了胸中满溢的欢喜之情。听见那欢快的笑声,贾吉也讶异地探出头来。大概是判断爷爷和客人聊开了,看见劫尔挥挥手赶他回去,贾吉也放下心来,回去继续准备。 「呼……这还真是败给你了。」 因萨伊说着举起双手,嘴角仍带着笑意,一口将红茶饮尽。 「怎么,看你知道那家伙的名字,你们见过面啦?」 「是的,伯爵请我们吃过晚饭。」 「还不是你硬要他请的。」 「哈哈!竟然让那个沙德请客!」 对方再怎么说也是领主,不过因萨伊竟然直呼其名,显然有一定程度的交情。看他们的年纪,沙德伯爵对因萨伊来说也许像儿子一样吧。 利瑟尔边想边吃完了第一块蛋糕,伸手将第二块蛋糕端到面前。他不像劫尔那样排斥甜食。 「和你这种值得较劲的对手说说话,对那家伙也是不错的休息啦,这种事他其实也不讨厌。」 利瑟尔和劫尔一听,对于沙德的工作狂程度稍微有点同情,不禁心想,何必连休息的时候都在忙工作的事呢。 「好啦,这地图老夫会确实转交,你就放心吧。」 「麻烦您了。」 「也要转告你的名字吗,利瑟尔。」 「随您的意思,只是伯爵听了一定会板起脸来吧。」 「那可不行,老夫一定得记得把你的名字告诉他才行。」 早就知道了,这位爷爷个性可真好。贾吉在这位祖父的教育之下,竟然能长成这么纯真乖巧的孩子,实在令人不禁佩服。 「因萨伊爷爷。」 这就是所谓的负面教材吗?利瑟尔想道,一边观望着对方的脸色开口。由于身高的关系,利瑟尔望着他的眼眸略呈仰望,因萨伊正折起手中的地图,见状挑起了一边眉毛。 「我还有一件事想拜托您。」 「搞什么,装什么可爱。看你这副样子挺适合的,老夫就帮你一把吧。」 「怎么会,我都这个年纪……不,还是谢谢您。」 利瑟尔面露苦笑,接着忽然看向坐在身边的劫尔。 「劫尔。」 「啊?」 劫尔原本将手肘撑在桌上,听见他开口唤了一声,便纳闷地将脸靠了过去。利瑟尔以因萨伊听不见的音量轻声询问,劫尔听了缓缓点头。基本上,劫尔对于利瑟尔的行动少有异议。 「什么嘛,讲悄悄话?」因萨伊年纪一大把了,还理所当然地对此表示不满。利瑟尔取得了队伍成员同意,在因萨伊面前从腰包里拿出了什么东西。 「哦,龙鳞……尺寸相当大啊,看这形状是地底龙吧,很漂亮的翡翠色。」 「真是好眼力。」 利瑟尔摆在桌上的,是他们刚刚才在公会里展示过的鳞片。几片龙鳞并排在桌面上,在照进窗子的阳光下,反射着钝重的光辉。 「这东西怎么啦?」 「我想麻烦您收购这些鳞片,可以的话,能不能请您广为宣传,将它们转卖出去?」 因萨伊拿起一片龙鳞,一面从各个角度仔细审视,一面寻思。他怎么想都想不透利瑟尔这话的意思,尤其他看起来完全不像缺钱的人,更是令人费解。 「这是我们昨天在『水晶遗迹』取得的。」 「哦,有劫尔在嘛,老夫是不太意外啦……嗯?那边的头目是龙吗?」 「隐藏房间的看守者。」劫尔说。 「哦?那边还有隐藏房间没被发现啊。」 听劫尔这么说,因萨伊点了几次头,深有感慨。 打从因萨伊出生的时候,「水晶遗迹」就已经存在了。普遍认为这是座已经彻底探勘完毕的古老迷宫,此时却出现新的情报,还真令人热血沸腾,因萨伊不禁感叹。 「今天早上,我们刚到公会报告了这件事。」 听了利瑟尔的话,因萨伊瞠大眼睛,接着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小子,你很清楚每一件事情会造成什么影响嘛。」 不必等他说完,因萨伊已经理解了来龙去脉,利瑟尔见状只是静静地微笑。 利瑟尔提交了这些情报,以及他是e阶冒险者的消息,肯定一下子就会传播开来。但是不论走到哪里,总有些人无法坦然接受别人的成功。 反正想挑战地底龙的人不多,撒谎也不容易败露,一定是那个e阶菜鸟为了骗取名誉才散布这种假消息,还拿着不晓得哪里买来的龙鳞四处炫耀……即使其中有人这么判断也不奇怪。 「你是要老夫把这些鳞片流入市场,宣传那迷宫里真的有地底龙吧?」 「能不能麻烦您帮这个忙呢?」 只要因萨伊出马,不论宣传效果或是说服力都无可挑剔。这消息不仅会在商人的圈子广为流传,想必还能确实传入冒险者耳中。 「有人不相信情报,自己去找死,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就叫你不用管了。」劫尔说。 「但那个迷宫是知名的观光景点吧?」 「能参观迷宫内部的行程,老夫在其他地方也没听过。」 为了见识有如异界一般的迷宫美景,也有许多观光客特地从外地来到商业国。万一接连发生冒险者在这迷宫丧命的意外,再怎么说都不太体面。 「你为马凯德想到这个地步,听了还真让人高兴。」 因萨伊笑着说道,从那表情可以看出他确实是位支撑着商业国的重要生意人。听见如此为商业国着想的提案,他不可能拒绝,也不打算拒绝。看见对方的诚意,自应以诚意回报。 「你想做人情给那领主?」劫尔问。 「嗯……伯爵会觉得这是人情吗?」 「哈哈,有什么关系,既然帮了忙就该有好处嘛,不该白忙。」 见利瑟尔不置可否,因萨伊愉悦地笑了。他将手中的龙鳞放回利瑟尔面前,一一点着鳞片确认数量。 「嗯……要是能当作咱们打好交情的纪念,算个便宜价格,老夫会很高兴的。」 「您想纪念的交情有多深厚呢?」 「小子可真精明啊。」 好战的笑容牵动因萨伊的嘴角。利瑟尔这话的意思,等于是问他愿意为自己付出到什么地步。利瑟尔原本是拜托他帮忙的立场,这下子却轻而易举夺回了主导权。 那种热血沸腾的心情,就像时隔许久再度坐上商场的谈判桌一样。商人魂觉醒的因萨伊看上去又更年轻了,整个人的气质完全不像年迈的老者。 「不过,这次还是算了吧。」 对方的笑容中甚至带点狰狞,利瑟尔却放松了肩膀的力道这么说。 「这次就以公道的价格转让给您。若非如此,宣传就没有说服力了。」 「哎,这倒也是。」 利瑟尔沉稳地说道,因萨伊听了也干脆地撤下了好战的态度。 考量到这次的目的,还是别偏袒自家人比较好。原本意在解除众人的疑虑,万一又引发冒险者和商人私下勾结的疑云,那可就不好了。 「那就早点来鉴定吧。贾吉啊!过来一下!」 「爷爷,我还差一点就准备好了……」 「贾吉,不好意思,稍微麻烦你一下。」 「好的!」 这种差别待遇。因萨伊发自内心感叹。 贾吉快步走了过来,利瑟尔将意志消沉的老翁摆在一边,拜托他鉴定龙鳞。「其中一片就送给你吧,充作鉴定费用,还有感谢你平时的照顾。」听了利瑟尔这句话,贾吉不禁面无表情,不敢置信地多看了他一眼。 「咦,这些鳞片,是利瑟尔大哥你们……?」 「主要是劫尔。」 「有、有没有受伤!」 贾吉担心地说到一半,这时无意间对上劫尔的目光,心情也一下子冷静下来。有劫尔陪在身边,利瑟尔不可能受伤。对他来说,这是极为理所当然的事实。 「那个、要鉴定的,是这个吧?」 贾吉深深吸了一口气,平静自己的情绪,然后一片接着一片拿起龙鳞。 随着鳞片的大小、形状、色泽不同,他提出的金额也略有差异,不过每一片都有金币以上的价值,在魔物鳞片当中属于最高级的素材。这也是当然的。 「贾吉,谢谢你。」 「不会,那我回去准备啰。」 就快好了,贾吉这么说完,腼腆地回到了里头的房间。 利瑟尔端起稍微冷却的红茶,俯视着那些估价后的鳞片。以一次战斗的战果而言,它们的价值实在高得过分。一般而言,这些钱拿来重新添购坏掉的装备就差不多了,但利瑟尔把劫尔当作冒险者的标准,对他来说,这完全是笔破格的收入。 「地底龙很好赚呢。」 「还真难得听你谈到钱。」 「会吗?」 听见他事不关己的语气,劫尔带着讽意一笑,开口问道。 「你的目标金额是多少?」 「咦?」 「就是这意思。」 看见利瑟尔偏着头,仿佛不明白那问句的意思,劫尔带着笑意眯起眼睛。 这人明白物品价值多少钱,却感受不到金钱本身的价值。对于利瑟尔而言,金钱只是一种手段,是应该用于达成目的、无须吝惜的东西。手上能动用的资金一多,能采取的行动也多;如果资金少,就改为采取其他手段,仅此而已。 利瑟尔没有存钱的想法,如今却不缺钱。考量到他背后有劫尔在,这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好啦,快拿去吧。」 在二人交谈的时候,与龙鳞价值相当的金币与银币已经放到桌上了。 利瑟尔道了谢,将整整齐齐堆放在托盘里的钱币拉了过来,推到劫尔那边。劫尔随手抓起一半,又将托盘推回给利瑟尔,态度理所当然,甚至连一个确认的眼神都不必。利瑟尔也对此毫不质疑,直接收下剩余金额,看得因萨伊傻了眼,这两个人还真是相配的队友。 「久、久等了……!」 不知不觉间,贾吉做好了出发准备,回到了餐厅。 「哦,贾吉回来啦!」 「准备好了吗?」 「是的!」 看来他准备得很赶,期间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楼梯,气息有点喘。利瑟尔招了招手,朝他递出红茶。 「早知道我们就去帮你的忙了。」 「没关系的,别这么说……!」 「反正一定是老头像傻子一样,塞了一堆东西要你带走。」 「你这不是废话嘛。」 因萨伊挺起胸膛。礼物的分量表示了爷爷的疼爱,贾吉对这份心意也很高兴,正因如此,刚刚才勤快地将爷爷送的东西全都装进马车。 利瑟尔微微一笑,抬头看向站在身旁的贾吉,他正喝着冷掉的红茶,稍微喘了口气。 「里面也有之前说过的,没办法装进空间魔法的道具吗?」 「啊,有的!因为拿到便宜的进货价格,忍不住就……」 「待会也让我看看吧。」 别看贾吉露出这种软绵绵的开心笑容,他也是独当一面的商人了。虽然这一趟的目的是拜访爷爷,但既然都到了商业国,他可不会空手而回。 「便宜的价格?」 「就是之前爷爷你说的呀,那家光论品质还不错的店。」 「那家不是什么守规矩的店吧。」 「对呀,进货管道还满游走边缘的……?不过也是多亏这样,几乎用原价就买到了哟。」 他露出内向、开心的笑容,是贾吉一如往常的笑脸。 但他却能亲赴身经百战的商人因萨伊口中「不守规矩」、收购管道游走法律边缘的商店,找到品质无庸置疑的商品,而且在对方打算高价出售的前提下,还能以原价采购到手。看因萨伊那副心满意足的笑容,想必就是这么回事吧。 「贾吉很会做生意呢。」 「他态度还挺强硬的啊。」 「是该出手的时候不会客气的孩子。」 利瑟尔和劫尔小声说着,贾吉不明就里地低头看向他们。利瑟尔微笑说声「没什么」,站起身来,劫尔也拿起靠在一旁的剑起身。 「怎么,你们要走啦。」 「是的,谢谢您的款待。」 「爷爷,你也要保重哦。」 「好、好,你也别着凉啦!」 一看见贾吉,因萨伊的表情整个松懈下来,完全没有大商人的气魄,与方才拿出真本事的模样真是天差地远。 话虽如此,面对最爱的孙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利瑟尔他们走向门口,打算先到门外等候,以免打扰家人之间的谈话。利瑟尔的手刚碰上门把,因萨伊却叫住了他。 「老夫的孙子就拜托你了。」 因萨伊真挚地看着他说道,利瑟尔眼中也流露出几分温煦的笑意。 「您不必拜托,贾吉也已经是优秀的商人了,我们才要请他多多关照呢。」 「这点老夫倒是很清楚。」 因萨伊脸上浮现朝气蓬勃的笑容,丝毫不见老态,但那确实是一位祖父放不下孙子的表情。听见利瑟尔那句半开玩笑的话,因萨伊冲着他扬起无畏的一笑,十分符合他的性格。 「我才要谢谢您,事出突然,还愿意答应我的请求。」 「你的请求都是为了马凯德好,老夫可一点都不觉得厚脸皮。」 因萨伊带着真挚的眼神,也朝利瑟尔微微点头致谢。支撑着一整个都市走来的人物,果真不同凡响。利瑟尔这么想道,最后微微一笑,便走出门外。 「你不再待一天吗!可以再跟爷爷一起出去玩一趟啊!」 「就说我现在要回去了!」 关上的门扉另一头,传来清晰可闻的说话声。劫尔听了,喃喃啐了句「果然只是个普通的臭老头」,叹了一口大气。利瑟尔看了觉得好笑。 由于出发时间较晚,离开马凯德之后过了半天,茜色的天空便转为靛蓝的夜。利瑟尔一行人找了适合的地方停下马车,照例享受贾吉亲手烹调的豪华晚餐。 饭后,利瑟尔和劫尔坐在火堆旁,一手端着茶饮,看着贾吉手脚俐落地收拾餐桌。当然,贾吉拒绝让他们帮忙。 「只要有空间魔法,采买进货也很省事呢。」 「但东西还是变多啦。」 他看向马车,车厢后门敞开,可以望见内部的情形。贾吉对利瑟尔他们是十足的体贴,不可能把车厢内的空间压缩得太过狭小。出发前因萨伊塞了不少东西给他,虽然货物只堆在车厢角落,多少还是占据了一些空间。 「不晓得今天晚上你们两个人还有没有办法并排着睡觉。」 「不、不好意思,都是爷爷他……!」 「我坐着睡,没差。」 利瑟尔喝了口温热的红茶,眼神里多了几分戏弄的笑意。 「你们紧紧贴着睡吧,比较有趣。」 「咦……」 「好啊,你把这家伙的手臂当枕头睡,老子就照办。」 「咦!?」 劫尔嗤笑一声,不以为意,但流弹全部都打到贾吉身上去了。贾吉吓了一大跳,不断来回打量二人,后来才注意到那只是玩笑话,难为情地别开目光。 实际上,马车上的货物也没有那么多,也许空间稍微窄了一些,不过想必与去程一样,可以睡一顿好觉吧。 「今天也让我先来,可以吗?」 「嗯。」 看见贾吉那副模样,利瑟尔有趣地笑了,接着便朝劫尔这么问道。他说的是守夜的顺序。 与第一次守夜时一样,利瑟尔仍然自愿率先轮值。至今一次也不曾遇袭,不晓得是驱逐魔物的道具发挥了效果,还是劫尔的野营地点挑得好。 「我买了很多新书,可以派上用场了。」 「好好戒备啊。」 「我会努力的。」 老实说,一开始他也曾经看书看得太过专注。不过利瑟尔基本上个性勤勉,每天在劫尔传授诀窍之下,现在他也能边读书边尽到看守职责了。 「所以,你也要好好睡觉哦。」 「我坐着也是能睡。」 「那种睡法没办法消除疲劳吧。」 「我知道。」 贾吉收拾完餐桌,便开始着手准备床铺。他俐落地整顿好车厢内部,动作没有半点冗赘。 劫尔喝完了红茶,灵巧地将茶杯摆在椅子的扶手上,站起身来。身为冒险者,他明白趁着能休息的时候养精蓄锐有多重要,嘴上虽然说坐着也能睡,但他一点也没有实践的意思。 「晚安。」 「嗯。」 听见利瑟尔那句睡前的招呼,劫尔随口应了一声,探头望向几乎准备完毕的车厢内部。厚实的垫子、柔软的毛毯,此刻贾吉再摆上两颗蓬松的枕头。 枕头之间的距离远得露骨,简直都要贴到左右两侧的墙边,劫尔见状,一边将大剑靠在墙上一边开口。 「只要老子跟这家伙靠着肩膀睡,你就要枕在他手臂上睡喔?」 「这样太不划算了,你至少要紧紧抱着贾吉睡吧。」 「咦……等等……不管哪一种我都没办法……!咦,二位不是认真的吧!不是吧!」 两个幼稚大人看到贾吉介意,反而更想逗他,这下子又尽情戏弄了贾吉一番。 接着,收拾工作告一段落,在利瑟尔催促之下,贾吉也准备就寝了。他准备好一壶茶,放在小桌上,有点歉疚地道了声「晚安」。果然是个为人尽心付出的人,利瑟尔面带微笑,目送他离开。 二人入睡之后稍微过了一会儿,距离换班的时间还久。 利瑟尔低垂着视线,看着摇曳火光照耀下的书页,伸手端起旁边的茶杯。红茶已经冷了,不过这温度对于坐在火堆旁干渴的喉咙来说正好。 柴火劈劈啪啪爆出几点火星。差不多该追加木柴了,利瑟尔阖上书本。 「……」 这时,他察觉些微不对劲。利瑟尔没有停下手边动作,照样将手伸向木柴,一方面搜索这异常的感觉从何而来。 利瑟尔察觉不到劫尔所谓的气息或杀气,但是在贵族社会的薰陶之下,他对于气氛的变化十分敏感。旁人对自己怀抱的是善意,还是敌意?对话的目的是卸下心防,或是正好相反?同为贵族,对方也善于掩藏情绪,利瑟尔却能将之全数揭穿。 正因为利瑟尔有这层本领,才勉强得以察觉。空气中有什么改变了,只是不知道是什么。 「(草木的动静、来自死角的视线、脚步声……)」 劫尔说过,探查周遭的时候以这些蛛丝马迹确实存在为前提,更有机会察觉哪里不对劲。 这里偏离了道路,稍微深入森林,水源就在不远处。视野不太好,不过营火周遭是一片开放的空地,一旦魔物现身马上就能看见。在这块空地的中心,利瑟尔将木柴抛进火焰之中。 然后悠然靠上椅背。这一瞬间,森林中传来什么东西摩擦的叽嘎声。 「……嗯?」 「铿」的一声,金属相撞的声响回荡在林木之间。一方是森林深处飞来的箭矢,另一方却不是利瑟尔刹那间唤出的魔铳,而是从马车里射出的小刀。 「你该不会没睡吧?」 「有啦。」 他回过头,正好看见劫尔边将手臂穿进外衣袖子,边走下马车,一只手握着出鞘的大剑。 「贾吉呢?」 「还在睡。」 「希望他睡得够沉。」 利瑟尔苦笑,将飘浮空中的魔铳转向箭矢射来的方向。 平时夜里,马车后方门板会开着一条缝,刚才劫尔已经将它关上。想必贾吉没听见这段对话,但随着此后事态演变,难保他不会醒过来。 「就算醒了,他也不会出来。」 劫尔说得没错,即使真的被吵醒,贾吉也不会打开车厢门。他明白在战斗中自己帮不上忙,既然雇用了护卫,受人保护的一方也必须理解自己应该采取什么行动。 「我不想吓到他。」 「过度保护。」 叽叽……森林深处再度传来细微的声响,这次不止一道。 「用的是便宜的弓。」 「是盗贼?」 「用弓箭的要不是人类就是哥布林吧。」 「那就是前者了。」 二人压低声音交谈,利瑟尔迅速藏身到劫尔背后。那一瞬间,箭矢伴着划破空气的声响射来,劫尔剑影一闪,将之全数斩落。 下一秒,利瑟尔立刻朝着林间开枪。他从劫尔肩口探出脸,循着箭矢射来的方向,不偏不倚击发了相同数量的子弹。四声枪响,但只传来三声哀号。 「咦,一发打偏了?」 「不,方向没错……被他躲开了。」 「看来至少有一位高手,行动也相当有系统,不像普通夜盗。」 利瑟尔边说边将手掌转向后方。原本朝向前方的魔铳跟着咻地转了半圈,他未经瞄准便开了数枪。枪击削破树皮的同时,叫喊声也跟着传来:「喂,被发现了!」 「高手也不在了。」 这攻击只是试探,经验丰富的人物不会表现出任何反应。利瑟尔背对着劫尔,面向发出声响冲出树林的盗贼。 他们将二人团团包围,一共十二个人,其中负伤的三个人是弓箭手。利瑟尔感受着背后稍微触及的温度,露出依然平静的微笑。 「被当成牺牲品的心情如何?」 「讲话很嚣张嘛,小白脸。」 「以我们的立场,是希望你们撤退比较好。」 「哈,求饶啊?想得美,要是在这里放过你,我们就没命啦。」 在这些盗贼看来,利瑟尔真是值得劫掠的绝佳肥羊。马车里不晓得堆着多少金银财宝,绑起来当人质、跟他显贵的家族勒索钱财也好,盗贼们利欲薰心,只想着用尽一切手段从这人身上榨取钱财。 正因如此,他们举着武器奸笑,无从注意到自己即将到来的破灭。 「看来交涉决裂了呢。」 那微笑是他们进攻的信号,盗贼们一齐袭向二人,宛如解除了「等待」号令的猛兽。 「要怪就怪? 第42章 难怪 自己被我们『佛克烫盗贼团』盯上吧!」 「你们的首领该不会就叫佛克烫吧?」 持弓的盗贼搭箭上弦,但利瑟尔的魔铳抢先一步射穿了对方。一个男人窜到他眼前,狂吼着挥剑劈砍而来,背后的劫尔头也不回便一剑取了他性命。 「小声点。」 利瑟尔轻声低语,看也不看倒地的男人一眼,却瞬间瞄向马车。贾吉肯定被吵醒了。 「别分神。」 「不好意思。」 劫尔理应看不见背后才对,这句话却有如看透一切,利瑟尔回以一个苦笑。下一瞬间,背后传来剑影划破空气的声音,其中感受不到一点武器的重量,却矛盾地响起几声沉重的声响,是什么东西掉到地上的声音。 冒险者应该专精于应付魔物,这人却在跟真人对战时发挥真本领,还真古怪。利瑟尔好笑地眯起眼睛,佩服地叹了口气,射杀了眼前企图逃亡的盗贼。 「真不留情。」 「你才没资格说我。」 二人的玩笑之后,喧嚣戛然而止。 「即使放过他们,结果也一样吧。」 「是啊。」 他们的领导者察觉形势不利就立刻撤退,这才是明智的决定。既然这群盗贼见状仍然执着于猎物,他们不可能老实逃跑。 所以即便二人在此放过对方,这群盗贼也不会放弃报复。考量到今后的旅途,在这里收拾他们才是这次护卫委托的正确决策,这是利瑟尔他们的判断。 「该移动到别处了。」 劫尔边说边收剑入鞘,忽然看向利瑟尔。 「移动交给我来,你上车吧。」 「离换班的时间还久哦。」 「我是叫你尽管去安慰那家伙。」 少明知故问了,劫尔话中满是无奈。利瑟尔听了粲然一笑,道了声谢,拜托他负责善后。劫尔走到一旁去牵马,利瑟尔则迈开优闲的步伐走向马车。 他将落到颊边的头发拨到耳后,望向火堆,熊熊燃烧的柴火便随着一阵水声陷入静默。利瑟尔若有所思地垂下眼帘,一阵清风便裹住了他的身体。 暗夜会藏起现场的惨状,而最上级素材打造的装备,只消风一吹便能带走血腥气味。利瑟尔打开门板,脱下鞋子坐上马车。天亮之前,他应该不会再离开车厢了。 「贾吉。」 利瑟尔轻声唤他,像说床边故事那样温柔。贾吉颤抖的身子裹在毛毯里,背脊抵着墙板,整个人缩在车厢角落。 「我们移动一下马车哦。」 利瑟尔在他面前跪下,凑过脸庞,对上贾吉的视线,那双噙满泪水的眼瞳缓缓看向利瑟尔。 「对不起,没能防患于未然,吓到你了吧?」 利瑟尔徐徐抬起摘下手套的手,想拭去他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如果贾吉露出怯色,那只手一定会立刻收回去吧,不着痕迹,甚至不带给他任何一点罪恶感。 「不是的……」 正因如此,贾吉才匆匆握住那只伸来的手。 插图p057 「才不是那样……」 看见贾吉皱起一张脸,利瑟尔像在鼓励他吐露心声似地偏了偏头,微微一笑,回握那双包覆住自己手掌的大手。 「你平安无事、太好了……!」 浸在泪水中颤抖的嗓音和眼眸,笔直转向利瑟尔。 贾吉并不是不信任他们,他恐怕压根没想过利瑟尔他们会打输。但是,面对怀着杀意、直逼而来的盗匪,感到害怕是理所当然,而担心利瑟尔他们受伤也是出于他的温柔。 「没事的,我和劫尔都平安。」 利瑟尔对此欣然微笑,没被握住的那只手抚过他渗着泪水的眼角。那些在下眼睑打转的泪水,终于按捺不住地落下,利瑟尔轻抚他的脸颊以示安慰。 「你有好好躲起来呢。」 「嗯……」 「好孩子。」 那只手伸进他柔软的头发,轻轻拍着头缓和他的情绪。贾吉吸着鼻子挨了过来,把额头抵在利瑟尔肩膀上,拂过颈项的头发,搔得利瑟尔有点痒。 利瑟尔轻笑出声,抚摸柔软头发的那只手掌滑到他的后脑勺。贾吉紧紧握着他的手不曾放开,那双手现在仍然微微颤抖。 「睡得着吗?」 「……没……办法……」 贾吉摇摇头。毕竟他的心跳仍然那么剧烈,这也是当然。不过埋在自己肩口的额头十分温暖,应该不是没有睡意。 利瑟尔如此想道,手掌缓缓滑过他蜷缩成小小一团的宽广背脊,在心脏后方的位置停了下来,回握住贾吉的手。 「没事了。」 「嗯……」 「握着我的手没关系。」 利瑟尔轻声低语,传到掌中的心音慢慢平缓了下来。贾吉慢慢抬起头,利瑟尔回以一个微笑,将掉落地上的毛毯拉到身旁。 在他温柔的催促下,贾吉这次也乖乖躺了下来。利瑟尔朝着他仍然动摇的眼瞳露出微笑,伸手盖住那双眼睛,轻颤的睫毛拂过掌心,感觉有点痒。 「闭上眼睛,好好睡吧。」 利瑟尔暂时维持这个姿势,等了一会儿,直到确认贾吉发出沉睡的鼻息,才悄悄放开遮住他眼睛的手。也许称不上安眠,但看来确实是睡着了。 他将毛毯拉到贾吉肩上盖好。马车忽然随着些微震动停了下来,不过贾吉没有醒来。 「……睡着了?」 马车的门扉悄悄打开,月光照进车厢,劫尔探进脸来。 「不好意思,之后就拜托你了。」 「好了,你也睡吧。」 利瑟尔接受了这份好意,也缓缓躺下身来。 看见他只用一只手灵巧地盖上毛毯,劫尔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丝毫无意放开那只被贾吉握住的手,看了实在让人觉得利瑟尔太宠他了。 不难想象,隔天早上他会看见贾吉一副羞耻到想死的模样,边看边心想「这也难怪」。 第43章 利瑟尔的工作 史塔德时常负责新手登记柜台有几个原因。 第一,他是王都帕鲁特达冒险者公会里最难应付的职员,让新手先接触他,可以强迫他们习惯这个人,一方面又能彻底摧折冒险者瞧不起公会职员的反抗心态。 另一个原因,单纯只是因为史塔德工作能力优秀,一无所知的新人提出再怎么唐突的疑问,他也能对答如流。新手登记的工作一天没有几件,空余时间他也能临机应变执行其他业务。 「公会的说明到此为止,有问题请提出。」 史塔德正一如往常,淡漠地应对眼前这位新手冒险者。他本人完全没有那个意思,不过丝毫不带感情、「绝对零度」的态度,确实常令旁人畏惧三分。 此刻也一样,在人来人往的公会当中,一位新手冒险者正接受他笔直的视线洗礼,脸颊大力抽搐。但是,听说史塔德最近也有点不一样了。 「呃,没……」 新手冒险者这么回答完,忽然觉得不太对劲。 总觉得那个人锁定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好像移开了。无论一旁发生乱斗、还是掀起喧闹的笑声,那视线本来都无动于衷,一直盯着这里看的。 毕竟只是非常短暂的一瞬间,是不是自己搞错了?新手带着疑问,看向那双再度转向自己的、玻璃珠一般的眼瞳,这时—— 「没有吧?」 「啊……?」 「有问题就快说。没有问题吧?」 冷淡平板的声音带着一股压力袭来,对于在这所公会登记的冒险者来说,这都是必经之道,没有人会嘲笑那位哑口无言、只能点头的新手。 带他入行的那位现役冒险者,怀着几分同情把手放到他肩上。他是在其他国家的公会登记的,不过有一次曾经在王都的冒险者公会跟职员杠上,因此接受过史塔德的洗礼。 「喂,好好跟他说清楚吧。」 在他的催促之下,新手冒险者下定决心,竖起眉毛。 「没有!!」 「那么公会的说明就到此为止,辛苦了。」 史塔德以公事公办、不带感情的声音说完这句话,便站起身来。 在新手冒险者愣愣仰望着他的目光之中,史塔德目不斜视地走向委托窗口,坐到空着的那个位置上,准备迎接某位冒险者。 「你回来的时间比原本预计的还要早。」 「因为旅途顺利呀。我们回来了,史塔德。」 史塔德理所当然接受了那只温柔抚摸他头发的手,看见这一幕,新手冒险者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勉强凭着前辈那句「你不用多久就会习惯了」的建言撑住了。 「佛克烫盗贼团吗,名字很蠢但最近常常听到。」 「与其说是蠢,不如说……不,没什么。」 利瑟尔一询问盗贼团的事,史塔德便领略了事情原委,他开口说出下一句话的语气,就像提议晚餐吃什么一样轻松干脆。 「你被袭击了吗。我知道了,动用公会的全副武力歼灭他们吧。」 「没关系的,袭击过来的盗贼我们已经解决了。」 史塔德依旧面无表情,却酝酿出一股不服气的氛围,利瑟尔见状面露苦笑。看向史塔德背后,一位公会职员正带着决死的表情比出一个大叉。 既然史塔德都这么说了,那一定办得到,但这么做会造成公会重大负担也是事实。镇压盗贼毕竟不属于公会的业务范畴,利瑟尔委婉地劝阻他。 「盗贼该由国家负责吧。」劫尔说。 「宪兵吗?」 「真要说起来应该是骑士。」 宪兵负责广泛的治安维持工作,骑士专职对人,冒险者则专职对付魔物。听了劫尔简略的说明,利瑟尔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看来这里的体制与自己出生成长的国家有些许不同。 「话虽如此,骑士的本职是守护吧?」 在王都生活的这段期间,利瑟尔听闻了各式各样的情报。 依他所见,这个国家的宪兵相当优秀,也深受人民信赖。利瑟尔没有亲眼见过骑士,不过他们也同样受到人民敬重。既然连他们都难以应付,那伙盗贼想必十分狡猾。 「对方懂得判断撤退时机,也善于出其不意,对骑士来说应该特别棘手吧。」 「确实是听说过怎么查都查不出他们的据点位置。」史塔德说。 「一定是移动式的据点吧。不对,说不定没有特定的据点呢。」 「还真谨慎,不像普通盗贼。」劫尔说。 自称「佛克烫盗贼团」的那群盗贼,据说活动地点相当广泛。 他们主要在帕鲁特达尔近郊劫掠(「帕鲁特达」原本是国名,由于现在一般用于称呼王都,因此以「帕鲁特达尔」指称国土全域),神出鬼没,民众闻之丧胆。 「既然能准备那么多用过就丢的喽啰,情报也不会轻易泄漏吧。」劫尔说。 「他们看起来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利瑟尔他们回想着来袭的盗贼,和气地闲聊。 在这打发时间的闲谈之中,史塔德虽然也加入对话,但因为护卫委托的结案手续比起一般委托更花时间,他手边的动作一刻也没有停过。 「反正我们暂时不打算出远门,也不会再跟那群盗贼扯上关系了吧。」 「你累了?」 「也不是这么说。」 二人聊着聊着,忽然看见史塔德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眼前的魔道具上头,正映着从利瑟尔的公会卡上读取的资讯。 「嗯?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吗?」 「没有,只是在想既然打倒了地底龙,你应该可以升阶了。」 「虽然这么说,不过几乎都是劫尔一个人打倒的耶。」 「只要对于打倒该魔物做出足够的贡献,就会计算在讨伐数当中。」 说起自己的贡献,大部分也只是在讨伐地底龙的途中从旁协助,立了一些小功而已。还真没面子,利瑟尔苦笑。不过,既然公会卡上面有这笔纪录,那就是不争的事实了吧。这些机制可是集结了最先端的魔法技术,还有「迷宫就是这样没办法」的原理,要是对它存疑,可就当不成冒险者了。 「(这家伙在奇怪的地方还真有冒险者的样子……)」 仿佛看透他内心的想法似的,劫尔无奈地朝他望去,不过利瑟尔毫不知情。 史塔德看见「地底龙」这串文字仍然无动于衷,周遭听见这段对话的冒险者则正好相反,纷纷多看了他一眼。利瑟尔一点也不介意,径自询问史塔德: 「这么快就升上去没关系吗?」 「既然能够讨伐地底龙,我认为没有问题,尤其你完成的委托也没有偏向特定类型。」 提升阶级,可不是盲目完成委托那么简单。 假如接取的全都是讨伐委托,公会会认为这位冒险者没有完成多样委托的能力;反过来说,纵使广泛接受各类委托,一旦公会判断该冒险者无法应付高一个阶级的魔物,也一样无法升阶。 「你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会接些奇怪的委托吧。」 「老实说帮忙完成没人想接的委托,公会对你的印象也会比较好。」 「咦?」 奇怪的委托、没人想接的委托,利瑟尔完全没印象。这说的是哪个委托呢?尽管纳闷,但因为结果良好,所以最后他也没有多想。 「说得也是,假如满足了升阶条件,那当然好。」 「我知道了,立刻为你办理升阶手续。」 利瑟尔微微一笑,史塔德又继续开始动作。 「d吗。」 他正看着史塔德忙碌的时候,劫尔忽然低头看了过来。利瑟尔眼中蕴着几分笑意回望,似乎有点高兴。 「很顺利呢。」 「到d阶都是这样。」 「c阶就很难升上去了?」 「你没问题吧。」 升上阶级d以前,基本上没有冒险者会陷入困境。到了c阶以后,阶级才会开始难以提升,也有不少冒险者停滞在d阶,迟迟升不上c。阶级b以下仅凭公会职员的判断即可升阶,再高的阶级,就必须取得公会长层级的许可了。 「b也是吗?」 「哈,还早呢。」 利瑟尔恶作剧似地问道,劫尔也撇嘴笑着回了一句。既然劫尔说没问题,那肯定没问题;如果说b阶还早,就代表迟早有机会吧。利瑟尔领会了话中含意,觉得很有趣似地笑了开来。 「升阶的时候,冒险者会喝酒庆祝吧?」 「只是有个名目而已,跟平常喝酒没什么差别。」 「不过,机会难得嘛。今天可以跟你去吗?」 你今天会去喝酒吧?利瑟尔问道,劫尔微微蹙起眉头。去喝酒是没什么问题,反正不碍事,只要找间安静的店,他也不讨厌到外面喝酒。「但是……」他开口。 「你不能喝吧。」 「是不能喝,只是享受一下气氛而已。」 明明滴酒不沾,却想做些冒险者会做的事情。 「毕竟难得组了队伍嘛。」既然利瑟尔都这么说了,他也没有理由拒绝。劫尔基本上偏好独饮,不过偶尔听着柔和的说话声下酒也不坏。 他呼出一小口气,咽下喉头那句「你就算跑去做那种事看起来也不像冒险者」的心声。劫尔也是有良心的。 「手续办好了。」 「啊,谢谢你。」 在他们交谈的同时,升阶手续也完成了。利瑟尔接过史塔德递出的公会卡,正凝神打量换了个颜色的卡片。这时—— 「能不能让我加入队伍呀!」 忽然有人向他们搭话。这句话显然是对着他们说的,利瑟尔和劫尔望向声音的方向,只见一名青年站在那里,脸上挂着讨人喜欢的笑容。 一开始映入眼帘的,是鲜艳的红色。他红色的长发扎成一束,像条蛇一样在身后摆动。另一个醒目的特征,则是他一边脸颊上长着几枚坚硬的鳞片。 「你指的是我们的队伍?」 「当然!」 青年灿烂地笑,一双眼尾修长的眼睛眯得更细了。 他的体态轻盈精瘦,不过一看就知道确实经过锻炼。利瑟尔无法分辨刀剑的好坏,但看得出他系在腰际的那两把短剑有长年使用的痕迹。 利瑟尔瞥了劫尔一眼,乍看之下他只是摆出一副嫌麻烦的态度,望着青年的眼光却满是狐疑。以现在的状况而言,这也是当然的反应,利瑟尔想道,一如往常沉稳地看向那位青年。 插图p069 「自我介绍,还有加入动机,请说。」 「我叫伊雷文,冒险者阶级是独行c,优点是抗毒性强、个性老实!缺点是早上起不来还有怕冷,动机是想要加入有办法打倒地底龙的队伍!」 青年露出纯真的笑容,朝气十足地答道,利瑟尔听了也微微一笑。 「优点和加入动机矛盾了,请再接再厉。」 「我会再来的!」 听见利瑟尔的结论,他的笑容却毫不褪色,干脆地背过身去,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公会。那模样一点也不像受到打击,反而看起来心情不错。 利瑟尔目送那头鲜艳的红发离开公会,有趣地笑了出来。 「是个各种意义上很有魅力的孩子呢。气质与众不同,该说是独特的气场吗?」 「不要随便搭理那种麻烦人物。」 「我只是有点在意。」 谁也不知道利瑟尔在意什么。 但劫尔只是摆出一副不悦的表情,不再追问。假如伊雷文是自己难以匹敌的强者,那自然另当别论。不过事实并非如此,利瑟尔爱怎么做就随他高兴。 「所以呢?听起来很假,所以你才拒绝了?」 「不,那大概是他自我表现的方式,表示他虽然老实,不过有好处的时候也不吝于撒谎。」 「那就不叫老实了吧。」 听见劫尔无奈地这么说,利瑟尔也点头表示有道理,接着低头看向对话遭人打断、正一脸不快的史塔德。利瑟尔伸出手,劝慰似地抚摸他的头发,便看见面无表情的史塔德背后仿佛飞出了小花。 「史塔德,那个人是?」 「差不多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确实拥有独行c的实力,但不是积极接受委托的类型。」 「是兽人吧,蛇族兽人吗?抗毒性强和怕冷,都是种族特性吧。」 「大概吧,这一带几乎没见过。」 「本公会以前好像出现过一位蛇族兽人的前例。」 对于利瑟尔而言,兽人当然也是熟悉的存在,不过他从来没见过蛇族。 在原本的国家也一样,不晓得是那一边的世界没有蛇族兽人,还是自己刚好没遇见而已。蛇族兽人的特征,也是他在这边的书里读到的。 附带一提,外貌表现出多少兽人特征完全因人而异,不过在兽人心目中,兽的特征越明显就越值得高兴。假如问为什么,他们只会回答「反正就是这样」。 「你打算让他加入队伍吗?」 史塔德忽然抬头问利瑟尔,他听了眨了眨眼睛。 「嗯……有点困难。」 什么意思?劫尔和史塔德的视线都集中到他身上,不过利瑟尔没再多说。 既然利瑟尔没说什么,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吧。史塔德下了这个结论,暗自松了一口气,接着笔直看向利瑟尔。 「今晚要去喝酒的话,方便让我一起去吗?」 「当然好呀。」 那眼神依然不带感情,却蕴着些微的恳求。利瑟尔微笑着点了点头,接着望向劫尔,征求事后同意,只见他微蹙着眉点了头。 「没想到竟然有跟你这小子喝酒的一天。」 「我到现在也没那个意思。」 劫尔对自己的改变有所自觉,史塔德则没有察觉,也不想察觉。虽然劫尔的反应有点一言难尽,史塔德则态度冷淡,但利瑟尔毫不在意,反正他们二人并不是讨厌彼此。 「我们过来接你吧,几点方便呢?」 「七点钟响的时候我会把事情全部处理完毕。」 从这斩钉截铁的语气,听得出史塔德是来真的。 「那我们到时候再过来。」 利瑟尔准备离开,挥了挥手为他加油。史塔德也微微举起手,由于从来没挥过手,于是又直接放了下来。 看见那副模样,利瑟尔有趣地笑了开来。那就好,史塔德看着那笑容心想,继续着手开始工作。 气氛有如酒吧的那间熟悉酒馆里,四人围着一张圆桌,利瑟尔、劫尔、史塔德,最后是贾吉在桌边坐下。 二人去接史塔德的时候,偶然遇见贾吉来缴交护卫委托报酬,难得有这个机会,便邀请他一道同行。贾吉欣然点头,跟着他们来到了这间酒馆。 「今天是庆祝我升阶,让我请客吧。」 「为什么是你请啊……」 「嗯?」 贵族发生值得庆祝的事总是讲究排场,设宴招待宾客,在贵族社会当然是由主办人出资,但利瑟尔的发言在这场合却显得牛头不对马嘴。 他一瞬间感到疑惑,随即意会过来,点了点头,这么说来习惯确实不同。 「总之,今天我请客,大家尽管吃吧。」 「那个、让我来……」 「我来出钱,蠢材请把嘴巴闭上。」 「为什么对我这么凶……!」 贾吉拥有自己的商店,有时候就连贵族都是他的客户。史塔德在冒险者公会可是仅次于公会长的优秀职员,位居实质副手地位。说起后者,更是对任何散财的活动都兴味索然,薪水只会越存越多。 若是为了帮利瑟尔庆祝,他们不可能吝惜这点小钱,看见二人抢着请客的模样,利瑟尔微笑递出菜单。 「我可不打算让晚辈请客哦。要点什么好呢?来。」 眼见利瑟尔亲自递来菜单,二人暂且停止了争执。既然利瑟尔直说不让晚辈请客,可不能硬是坚持己见让他没面子,他们于是乖乖让步了。 「先给我上个麦酒,淡的。」 「啊……那……我也点个棕色麦酒。」 「随便来个不甜的好酒。」 「你们都能喝酒呢。啊,我点个萨拉托加。」 看见三人习以为常地点单,利瑟尔佩服之余,也像平常一样点了无酒精的调酒。 利瑟尔时不时会到这家酒馆来,他不喝酒,只用完餐就回去,老板却从来不会对他摆脸色。老板今天也站在吧台内,听着他们点餐默默点头,他拥有一流的调酒手腕,能够完美满足史塔德含糊的要求。 「利瑟尔大哥,原来你不喝酒呀,有点意外。」 劫尔和史塔德在一旁随意点了些吃的,贾吉则一脸意外地看着利瑟尔。利瑟尔担任马车护卫的时候也滴酒不沾,他原以为是委托中不方便喝酒的缘故。 「葡萄酒之类的,利瑟尔大哥喝起来应该很适合耶。」 「这就是体质问题了……我只喝一口就会醉了。」 「顺道请教一下,喝醉了会怎么样呀?」 「可惜我完全没有印象。」 听见贾吉战战兢兢问道,利瑟尔惋惜地垂下眉毛,面露苦笑。 「不过,以前的学生叫我最好别喝,我想醉态应该不怎么好看。」 真是丢脸,利瑟尔嘴上这么说,态度却一点也不难为情。他第一次喝醉,是在自家发生的事。 喝醉酒失去记忆这种事,在口头约定也不能马虎的贵族社会可是大忌,从此以后他便克制自己不再碰酒。 「当时是父亲跟我一起喝酒,他倒是笑着说我没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 「那你到底是做了什么?」劫尔问。 「他不肯告诉我。」 父亲是个观感独特的人,利瑟尔不太相信他的话,因此仍然下定决心禁酒。 「你跟那位以前的学生一起喝过酒?」史塔德问。 「是的,那是第二次。」 禁酒的利瑟尔再度碰了酒,是他效忠的国王不由分说要求他喝的时候。当时那人尚未登基为王,但无论如何,利瑟尔不可能拒绝他。 这位国王也一样,不肯告诉隔天酒醒的利瑟尔前一天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国王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透露了唯一一道线索,利瑟尔还记得一清二楚。 「据他所说,跟平常完全相反。」 也就是说……劫尔他们各自开口。 「变得很饥渴?(毕竟平常一脸**全无的样子)」 「态度变得很冷淡……之类的……?(因为平常非常温柔)」 「变得会跟人撒娇?(因为平常很疼我)」 「今天改由劫尔请客,贾吉和史塔德别客气,尽管吃。」 失策,劫尔皱起眉头,满脸不悦地咋舌,利瑟尔则粲然一笑。自己失忆期间染指了别人家的千金之类,这种丑态他一点也不愿去想。劫尔大概也知道自己理亏,没再表达不满。 「我想吃点有饱足感的东西。」 「但是……也要点些下酒菜……」 「喂。」 只不过请客的人从利瑟尔换成劫尔的瞬间,两个晚辈就接二连三开始点起菜来,这他还是得抗议一句。两个男生都饿了,他也不是不明白,但这些小子不久前的客气都到哪去了? 贾吉频频偷瞄劫尔的脸色,史塔德则光明正大物色菜单,在二人接连提议追加餐点的说话声当中,老板单手端着托盘来到桌边。 「这种时候会干杯吧?」 「你想试的话没差啊。」 「好呀,难得升阶了,请让我们为你庆祝一下!」 老板分别将玻璃杯摆到四人面前,史塔德端起玻璃杯,率先开口。 「恭喜你升阶。」 「史塔德……应该更那个……该怎么说……」 这敬酒词真是淡漠到了极点。话虽如此,这间酒馆也不适合太过嘈杂的氛围。 既然利瑟尔本人也心满意足地端起玻璃杯,「铿」一声碰响史塔德的杯子,那应该无妨吧。劫尔和贾吉也心想「那就好」,一起凑过杯子,反正在场所有人为利瑟尔庆祝的心情都是真诚的。 「那种喝法让我有点向往。」 「是吗。」史塔德应道。 劫尔以一口饮尽的气势仰头灌下,贾吉也令人意想不到,咕嘟咕嘟一口气将酒咽下喉咙。喝得真豪气,利瑟尔望着二人心想。史塔德则瞥了他一眼,也缓缓将杯子凑到嘴边啜了一口,随后直盯着自己的玻璃杯瞧。 「真好喝。」 「太好了。老板,店里可能会多一位常客哦。」 「……这样啊。」 利瑟尔朝着正巧端来餐点的老板这么说,只见他依旧沉默寡言地点点头。态度虽然冷淡,从嘴角那抹浅浅的笑意可以窥见他真正的心情。 四人边填饱肚子边闲聊了一阵,话题转移到刚结束的护卫任务上。 「这次的护卫委托如何?以这蠢材的个性,我想旅途应该比其他委托人舒适才对。」 「又叫我蠢材……」 「难道你敢说自己一路上完全没给人家添麻烦?」 「呜。」 贾吉不禁无言以对,史塔德冷淡的视线直勾勾往他刺去。利瑟尔面露苦笑,摇了摇自己的玻璃杯否认,杯中响起冰块碰撞的清脆声响。 「反而是我们一路上受他照顾呢。」 「名副其实的照顾。」 待遇好得就连劫尔也忍不住无奈地同意。 「那果然不是普通的待遇呢。」 「你怎么可能觉得那是普通待遇……」 「只是确认一下嘛,确认。」 在利瑟尔原本所在的环境,这确实不足为奇。不过他事前也从劫尔口中听说过一般护卫委托的情形,看得出贾吉的款待是破格的无微不至。 「因为是要拜托利瑟尔大哥呀,我想说做到这点程度是基本的……」 「那是当然。」 看见贾吉一脸害羞,劫尔不禁心想这不是该害羞的时候,眼见史塔德板着脸同意,利瑟尔也愣愣地眨了眨眼睛。我明明是个e阶冒险者,为什么?可惜利瑟尔的这个疑问没有人了解。 事实上,劫尔觉得受不了,也只是出于「不是不懂你的心情,但做得太过火了」这一点而已,压根没考虑过什么冒险者身份。 「试着接受一次其他人的护卫委托,感觉也不错呢。」 「这冒险者还真让委托人费心。」 劫尔坏心眼地一笑。利瑟尔刻意摆出赌气的样子,啜饮调酒润了润喉咙。 辛辣爽口的滋味比先前喝过的更加顺口,也许是数度光临之下老板记住了自己的喜好,这么想来总有点高兴。 「其他人的护卫委托,听说会被当成货物一样,硬塞到狭窄的空间……」 贾吉战战兢兢看向利瑟尔,语重心长地喃喃说道。 「既然自愿接了委托,我想应该不算是硬塞吧。」 「不行!怎么可以、让利瑟尔大哥……受到那种待遇……!」 贾吉砰地一声将玻璃杯摆到桌上,不晓得想象了什么画面,一边颤抖一边激动地说。看见他的酒杯空了,利瑟尔又帮他点了一杯。 他也想过贾吉这模样不知道是不是醉了,不过要是酒量不好,贾吉会直接推辞。虽然多少借助了酒力,这仍是贾吉如假包换的真心话。 「没问题的。而且你想想看,也要接受各式各样的委托才能提升阶级呀。」 「我也反对。」 史塔德冒出一句惊人之语。 「想累积委托数量的话,这个蠢材可以一直过来提出委托,请你接他的。」 「真不像公会职员说的话。」劫尔说。 「只要足以让其他人信服就够了,说到底你也是几乎靠着讨伐委托升上b的特殊案例。」 既然阶级没有固定标准,由公会职员判断,这种情况也是有可能出现的吧。换作是自己可没有办法,利瑟尔心想,佩服地望向劫尔,后者却摆出一副不悦的表情。 「只要利瑟尔大哥有需要,不管多少次我都可以提出委托……!」 「没关系的,你们先冷静一下吧。来,包心菜卷来了哟。」 利瑟尔一递过盘子,二人便默默吃了起来,好乖。 劫尔叹了口气,加点新酒,老板过来收拾了桌上的空杯。劫尔逐渐开始整瓶整瓶地点,两位年轻人在他的刺激之下,也接连喝干了杯中的酒。 一部分是因为每次酒杯空了,利瑟尔总会开心地为他们斟酒,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们很久没喝了,这次十分尽兴的关系。几杯麦酒下肚,贾吉又点了葡萄酒,兴致正酣的时候,那双微醺的脸颊忽然染上软绵绵的笑容。 「对了,我有事情要跟史塔德炫耀。」 「你爱炫耀干我什么事?」 史塔德的脸色一如往常,语气也完全没变。没想到两个人都很能喝呢,利瑟尔和劫尔双双观察着二人的神态。依贾吉给人的印象,原以为他三两下就会醉得一塌糊涂,但他此刻只是多少有点醉意,完全看不出醉倒的迹象。 「我睡在利瑟尔大哥旁边,还看过他的睡脸哦……很羡慕吧?」 自己忽然成为话题,利瑟尔眨了眨眼望向贾吉,总觉得他看起来有几分得意。自己的睡脸有什么好看的呢,利瑟尔边想边观望史塔德的反应。毕竟是护卫委托,贾吉说的都是理所当然,原以为史塔德会嗤之以鼻,没想到他完全猜错了。 一道闪电「轰隆」打在面无表情的史塔德背后,他们三人确实看见了。 「旁边是多近的旁边说清楚啊蠢材。」 「回程空间比较窄一点,那个……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利瑟尔大哥还握着我的手哦。」 两个人都不是小朋友的年纪了,更别说这还是男人之间的对话,听来特别有趣。被当成话题的利瑟尔已经采取守望态度,脸上挂着接纳一切的微笑,劫尔则憋着笑转向一边,却忍俊不禁地轻咳起来。 「欸,史塔德,你一定很羡慕吧?」 提到「握着手」的时候,史塔德背后又打下第二道闪电,贾吉见状直起高挑的身躯,微微挺起胸膛。也许那副模样看得史塔德不是滋味,他也坐直了身子,由下往上冷冷睥睨着贾吉。 「你装得太乖了吧,商人肚子里明明都是黑水。」 「那是偏见……真要这么说,你在利瑟尔大哥面前也是很乖啊。」 「我只是对自己坦白而已。所以今晚可以到你房间过夜吗?」 听见史塔德忽然向自己搭话,利瑟尔一边将叉子伸向生火腿一边点头。 「可以呀,不过我住的是单人房,只有一张床哦?」 「我跟你一起睡。」 没头没脑抛来的对话,心满意足却面无表情的脸。到了这时候,利瑟尔才终于明白过来,史塔德喝醉了。 史塔德平时虽然会撒娇,却也会顾虑对方的感受,利瑟尔知道他说话时总是一边观望自己的反应。他一点也不觉得困扰,不过明天醒来的时候,不晓得史塔德各方面是否都不要紧。 「劫尔,旅店还有空的双人房吗?」 「谁知道。」 他回想旅店的床铺尺寸,两个男人一起睡感觉有点挤。 「他都说要跟你一起睡了,你就陪他睡啊?」 「话是这么说,但让他睡得太局促有点可怜。」 劫尔一副看好戏的态度,利瑟尔边出言反驳,边看向史塔德。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这里瞧,那双玻璃珠般的眼瞳中看不出一丝感情,利瑟尔却从中读出了他的愿望。 接着,他露出没辙的微笑。除了床铺太过拥挤之外,利瑟尔没有理由拒绝,既然本人都说不介意了,那就不成问题。虽然他难免会想,喝醉了还是在宽敞的床铺上舒舒服服睡一觉比较好。 「那就一起睡吧。」 那张漠无表情的脸庞背后开出满满的小花,史塔德淡然点头。下一秒,没有任何前兆,他便像木偶断线似地倒了下去。 「史塔德——」 「只是睡着了。」 劫尔及时伸出手,史塔德才没有整张脸栽进盘子里。虽说只是睡着了,但看见他倒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利瑟尔担忧地轻抚他的背。 「喝太多了吗?史塔德,你还好吗?」 「史塔德喝到极限好像就会这样……所以我想……应该不用担心。」 附带一提,贾吉是从认识的公会职员口中听说这件事的。那位职员边讲边爆笑,结果史塔德就在这时登场,吓得职员一瞬间面无表情,他记得很清楚。 「真没想到你比那小子还能喝。」 「谢、谢谢。」 感受到劫尔的视线,贾吉露出害羞的微笑。瞧他一点也不胆怯的模样,应该也喝醉了吧,利瑟尔心想,便提议差不多该散场了。 史塔德要跟他们一起回旅店,不过贾吉得自己一个人回到店里。店铺距离这里不远,但是让他喝得太醉、时间太晚,都令人不太放心。 「老板,今天谢谢你了。」 「……嗯。」 酒馆老板点了个头,朝着劫尔递出账单。 不晓得老板是听见了他们一开始的对话,还是认为这个组合理应由劫尔付钱。劫尔满脸不悦地付了帐,他喝得比谁都还要多,却丝毫看不出醉态。 哪天真想看看劫尔喝得醉醺醺的样子。利瑟尔笑着心想,摇了摇史塔德的肩膀,他正趴在桌上动也不动。 「史塔德,来,我们一起回去吧?」 「一起回去。」 利瑟尔唤了他一声,一秒之后,史塔德清醒的声音传来回答。看这副模样,酒说不定醒得很快呢,利瑟尔想道。然而,那声回答虽然清醒,史塔德的身体却动也不动。利瑟尔轻抚着他的头,稍微拨乱那滑顺的头发,史塔德便伸出一只手,撒娇似地碰上他的手。 「史塔德,该走了啦。」贾吉开口。 「我知道。」 史塔德自己从来没喝得这么醉过。那只抚摸头发的手满是关爱,好舒服,他就是没办法从桌上抬起头来。 「不然请劫尔背你过去好了?」 「不要。」 秒答。 眼见史塔德试图站起身来,利瑟尔也不着痕迹地替他拉开椅子。他的脚步没有一点蹒跚,这点虽然令人佩服,不过动作仍然予人一点慢半拍的印象,以平时行动机敏的他来说十分少见。 贾吉已经先走出店外,打开门等着了。史塔德走过身边的时候,他出声关切了一句: 「还好吗?」 「没有让你担心的理由。」 「说得这么斩钉截铁……」 劫尔结完账,最后一个走出店外,关上店门。店内的氛围虽然沉静,仍然带有酒馆特有的浮躁,这下完全隔绝在门的另一端。 夜幕笼罩的街道几乎没有行人,寂静无声。滴酒未沾的利瑟尔,也感到心情沉静了下来,思绪更加明晰,令人心旷神怡。 「那,我往这边……」 「真的不用送你回去吗?」 「没关系的!那个,要约的话……可以再找我哦……我会很高兴的。」 听见贾吉战战兢兢地这么说,利瑟尔面带微笑点了点头。贾吉看了也开心地轻轻挥了挥手,便离开了。 假如贾吉回到道具店的路上会经过危险地带,利瑟尔不论说什么都会送他回去,不过幸亏那家店地段良好,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利瑟尔沉稳地目送他离去,看着那背影晃着柔软的头发越走越远。 「我们也走吧。」 「你真的很宠年轻人。」 「他们很可爱呀。」 不懂,劫尔无奈地低头看着史塔德。他平时冷若冰霜的气质沉潜了下来,虽然态度淡漠,却好像多了几分呆愣。 自己和这人的距离也近得能够分辨这种差别了,想到这点,劫尔心情有点复杂。但这也没办法,他断然接受事实。这种受到相同存在吸引的感觉,唯有同样深受吸引的人才能明白。 说好听一点是同志,换个说法,就是一丘之貉吧。 「这么说来,史塔德跟你说起话来总像要吵架一样,真少见。」 利瑟尔忽然这么说。 确实如此,史塔德对旁人一向漠不关心,冷淡又不带感情,对自己的态度却显得稍微带刺了些,劫尔想道,拨乱自己那头黑发。话虽如此,遇见利瑟尔之前,二人也没说过多少话就是了。 「啊……」 劫尔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嫌麻烦似地点了点头,双唇微启,正准备继续说下去。但话还没说出口,那目光便凌厉地扫向路旁栉次鳞比的屋顶。 霎时间,原本漠然走在利瑟尔身旁的史塔德忽然消失了踪影。 「嗯?」 事情发生在利瑟尔眨眼的刹那之间。 响起什么东西喀啦一声迸碎的声音,闪闪发亮的碎片反射着月光飞散到空中,史塔德已经往地面一蹬,沿着民房的墙壁跃上屋顶。 「猜是猜到了,但这速度可真快。」 劫尔不知何时改变了站立位置,空中飞散的碎片撒落在他脚边。当利瑟尔注意到那碎片是结冻的箭矢,沿着劫尔的视线望过去,事情已经结束了。 「那小鬼顶撞我的原因很简单吧。」 「是吗?」 「因为我跟你一起行动,他看不顺眼,还有……」 接下来从他口中吐露的词汇,利瑟尔听了也恍然大悟。 「同类相斥。」 屋顶上鲜血飞溅,寂静无声的肃清画下淡漠的句点。 插图p087 史塔德伫立于屋顶上,云隙间透出的月光照亮他手边。手中那柄冰刃「铿」一声发出利响碎裂,落入血泊之中,立刻消融不见。 那双漠无感情的眼眸凝神俯视着利瑟尔。 「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 虽然他本人听了应该会不高兴。利瑟尔带着笑意说完,唤了史塔德一声。他悄然无声跃下屋顶,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地走了过来。 史塔德在利瑟尔身边停下脚步,淡然开口。 「我想快点跟你一起睡觉。」 「说得也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谈吧。」 看见利瑟尔一如往常露出微笑,劫尔心想,这家伙也是半斤八两。他朝着血泊另一端瞥了一眼,叹了口气,再度迈开步伐走向旅店。 第44章 利瑟尔的诡计 史塔德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打从有意识以来,他已经活在王都的暗处,没有更早的记忆。 偶尔有个来历不明的男人来找他,史塔德便会按照他的指示杀人,借此赚取金钱度日。从男人手中拿到的钱,他不晓得除了维持生命以外还能用在哪里,于是将那些日渐累积的钱币全都集中起来埋在土里。 有一天,这种生活突然画下了句点。这天现身在史塔德面前的,不是那个熟悉的男人,而是另一个陌生的大人。 史塔德没有任何危机感。他从不觉得自己做了坏事,而且眼前的大人实力远不如他,若有什么万一,夺去对方的性命是轻而易举。 那个大人跪了下来,配合史塔德的视线高度,脸上挂着从没见过的表情,开口朝他说了些什么话。现在想起来,那只是普通的笑脸,对于当时的他来说,却是个意义不明的奇怪表情。 『你已经不用再杀人,也可以活下去了。』 虽然大人这么说,但史塔德杀人不是为了想杀而杀,也不曾排斥杀戮。真要说的话,他杀人是为了生活。拒绝那个男人的提案就拿不到钱,拿不到钱就会死,这么想来实在难以听从大人的话。 『每次付给你钱,叫你去杀人的那些人,已经全部都死掉了。』 『……』 『这样你就没事做了,对不对?怎么样,要不要到我这边来工作?』 『……』 『衣服、住处、三餐全部包办,还加上点心哦。』 他点了头,因为这提议听起来没什么生存上的不便。 看见史塔德表示同意,那个大人伸出手,本来是想要握他的手,结果史塔德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反射性地作势切下那只手腕,对方一脸困扰地耸起肩膀。 就这样,史塔德成了冒险者公会的一员。 「那个大人就是现在的公会长,他没有把我交给宪兵,对于这一点我心存感谢。从那之后我一直以公会职员的身份工作,没有像昨晚那样开过杀戒。」 「……对不起,你可不可以……从头再说一次……」 刚睡醒的头脑完全无法吸收他淡然讲述的情报,躺在床上的利瑟尔连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看来史塔德想说的是,昨晚只是他喝醉了,加上对方企图谋害利瑟尔,才导致他过度反应。换言之,他希望利瑟尔不要讨厌他。利瑟尔如此判断,抬起一只手,拍了拍史塔德的头,那双眼睛正幽幽凝视着这里。 眼见他略微放松了肩膀的力道,利瑟尔悠然微笑。看来是猜对了。 正如同利瑟尔的猜测,史塔德一早醒来,便开始思索昨晚发生的事。 公会职员的一天,和冒险者一样清早便揭开序幕。史塔德在一如往常的时间醒来,因此拥有充分的思考时间,反正今天是他休假的日子。虽然他从来没有真的休过假就是了。 「(昨晚喝醉了。)」 他点点头,没有问题。凭着醉意才能像这样撒娇,结果良好就一切都好。 「(杀了人。)」 他点点头,没有问题。对方意图加害利瑟尔,这是当然的处分,自己的行动反而该获得嘉奖。 那就没什么该反省的了,史塔德在心里下了结论。既然如此,接下来就是利瑟尔怎么想了。他会生气吗?如果他生气了,自己是不是该反省?于是思绪兜了一圈,又回到原点,他重新开始思索。 「……」 史塔德再次环视房间。 毕竟是单人房,室内空间不大。写字桌上、床头柜上,书本散见各处,昨晚利瑟尔应该没看书,表示这些书平常就堆在那里吧。 墙上挂着史塔德的外套。这么说来他有印象,那是利瑟尔催他脱下的。机不可失,昨晚他让利瑟尔替他解开了钮扣。要是贾吉叫他帮忙脱外套,他有自信把那只伸过来的手腕往反方向折断,利瑟尔脸上却没有半点不情愿的表情。 「(睡脸。)」 他忽然想起贾吉在酒馆炫耀的事。史塔德搬出从前练就的本领,消去自己的气息,凑过去端详利瑟尔,轻手轻脚不发出一点声音。 利瑟尔背朝着这里,睡得正甜。史塔德越过他的身躯,手臂轻轻撑在床上,探出身子,悄悄拨开遮住睡脸的柔软头发。他沉睡的脸庞就这么露了出来,看起来比平常稍微稚嫩了些。 这样就打平了,史塔德心满意足地凝视那张脸蛋。好巧不巧,他看见利瑟尔睡脸的感想竟然和贾吉差不多。他决定就这样等待利瑟尔醒来,好在他一睁开眼睛的时候,立刻将自己的事情说给他听。 时间来到现在。 利瑟尔压根没想到自己一直被人盯着瞧。他悠哉地坐起身,在床铺上和史塔德相对而坐,指尖梳过他一点也没睡乱的头发。 史塔德仍然面无表情,不过看他身后飞出了一朵小花,应该不排斥吧。利瑟尔从床边放下双脚,望向窗外,天色蒙蒙亮,是公会开始营业的时段。 「你今天休息吧?」 「是的。」 「再睡一下也没关系哟。」 「不必了,我每天都在固定的时间醒来。」 「劫尔也这么说,真羡慕你们。」 利瑟尔基本上都是睡到自然醒,没有在固定时段起床的习惯。虽然不至于睡到中午,不过有时候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劫尔这种地道冒险者嫌晚也不奇怪的时间了。 利瑟尔站起身来,低头看向自己仍然穿在身上的装备。外套昨晚已经脱下了。 「昨天就这样睡着了,不愧是最高级的装备,连一道绉折都没有。」 利瑟尔端详着衣服喃喃说道。看见他再寻常不过的模样,史塔德安下心来。 既然他摸了自己的头,代表自己没有被讨厌,这一点史塔德注意到了。说到底,利瑟尔甚至允许他睡在身边呢。他坐在床边,抬起面无表情的脸庞仰望利瑟尔。 那人并不是当作没这回事,也不像动用什么感情接纳了这件事。利瑟尔心目中的自己一如往常,什么也没变。史塔德意会过来,一向静如止水的那双眼瞳轻轻一颤。 「你没有什么话要问我?」 「这个嘛……我想知道昨天的事情,会不会对你造成不利的影响。」 「看起来是不知哪来的盗贼,即使被人发现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死了一名歹徒,人们只会当成内斗处置,没有一个人为之惋惜,甚至没有人会感到悲伤。 「那就好。不过……」 利瑟尔蓦地弯下身来,对上史塔德的视线。他伸出双手,裹住他清瘦的脸颊,耐心叮咛。 「今后也一样,如果事态会对你造成不利,就请你别出手。」 「你要我袖手旁观?」 「我也是有能力自卫的,而且还有劫尔在呀。」 「我会妥善注意不让你蒙受任何损失。」 那语调里带着几不可闻的不服气,听得利瑟尔那双高贵的紫晶色眼瞳,也流露出甜美的笑意。他悠然偏了偏头,微微一笑。 「我是不是该这么说比较好?——失去你才是我的损失。」 史塔德背脊窜过一阵冷颤,那是出于强烈的欣喜,但他还不明白。 利瑟尔这句话,言下之意就像不希望自己手上的棋子减少一样。但史塔德听了却欣然接受,对他而言,没有企图也没有伪装的温柔,才更令人害怕。 没有理由的温柔,随时都潜藏无缘无故离去的危险。假如利瑟尔给的温柔没有理由,无论再怎么受他吸引,史塔德都不会伸出手。 「(只要有个理由,而我不背弃这个理由,他就不会离开。)」 利瑟尔的温柔,源自于史塔德优秀的能力,史塔德也有所自觉。 但这没什么问题,利瑟尔只是比其他人更容易对优秀的人才抱有好感,其中没有利用对方的企图,也没有恶意,这点他早已明白。 「……我知道了。我会在对你、对自己都没有损失的范围内行动。」 「嗯,拜托你啰。」 利瑟尔没有全盘否定史塔德的好意,只是有趣地笑着放开手。史塔德的目光追着那双手,也跟着站起身来。 「如果你愿意,要不要一起用早餐?」 「当然好。」 史塔德坦率地点头。利瑟尔从他手中接过外套,整装过后,二人一同走出房门。一到走廊上,清晨澄澈的风便从开放的窗子吹拂进来。 这正好是人们开始活动的时间,窗外传来远处的喧嚣,二人一边侧耳倾听,一边走下旅店的楼梯。 「不知道劫尔在不在房间。」 「不在,天刚亮的时候好像出去了。」 「可能是稍微去活动一下身体吧。」 当然,是到迷宫去,利瑟尔露出温煦的微笑。没有冒险者会像这样把探索迷宫当成暖身运动,不过很可惜,在场没有人能吐槽他。史塔德对于冒险者潜入迷宫的原因也没有半点兴趣。 不过,考量到昨天的事件,他想必不打算让利瑟尔落单,一定会在自己离开之前回来吧。史塔德心想,跟着利瑟尔穿过餐厅的门扉。 「这边的餐点很好吃哦。」 「好期待。」 这间旅店也有不少长期住宿的客人,正在用餐的房客几乎都已经习惯了利瑟尔的存在。其中几位冒险者一看见史塔德,倒是把嘴里的东西都喷了出来。 「哎呀,利瑟尔先生,那孩子昨晚来过夜吗?」 「是的,不好意思,事后才跟你报备。」 「如果有需要我会支付住宿费用的。」 史塔德虽然态度平淡,却恭敬有礼,女主人看了应该颇有好感吧。她豪爽地笑着欢迎来客,跟艾恩他们来访时的待遇天差地远。 「只是过来玩一下而已吧?没关系啦!早餐也算阿姨招待的就好!」 女主人深有所感似地,将史塔德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史塔德没有任何反应,不过她不以为意,径自点了几次头。 「哦,那身制服,是冒险者公会的……利瑟尔先生,原来你真的是冒险者啊……」 「你还不相信我呀?」 女主人这么说大概是想开个玩笑吧,利瑟尔想道,露出温煦的笑容。史塔德在一旁直盯着他瞧。 二人坐到女主人指示的座位上,边闲聊边等待早餐上桌。二人聊着贾吉喝酒的模样、委托趋势的变动,甚或寻找公会规章的漏洞,聊得正热络。 「贵族大人早安!」 这时候,一个年幼的小女孩忽然跑到利瑟尔他们桌边来。女孩的父母由于工作关系,长期寄宿在这家旅店,利瑟尔他们时常见到她。附带一提,有一次她被劫尔弄哭了。 尽管这绰号曾经闹出问题,附近的孩子仍然称呼利瑟尔为「贵族大人」。反正误会已经澄清,利瑟尔也就随他们叫了。他露出微笑,低头看向小女孩。 「早安。」 「之前说要去别的地方,你回来了唷?」 「是呀,昨天回来的。」 「要再教我们功课喔!」 看见利瑟尔点头,小女孩双颊染上开心的红晕,绽出灿烂笑容。 接着,她这时才终于注意到史塔德。面对那双淡然俯视自己的眼瞳,她毫不畏惧,只是不可思议地歪着头。 「贵族大人,你今天跟不一样的大哥哥在一起?」 「……」 「你好!」 女孩满面笑容,乖巧有礼地打了招呼,史塔德却是面无表情。一如往常,面无表情到近乎冷漠的地步,不发一语,甚至动也不动。 一片沉默之中,小女孩渐渐显得有些不安,不知所措地看向利瑟尔讨救兵,这时史塔德的目光也转向同一个人。 「(毕竟公会里不会有小朋友过来嘛。)」 利瑟尔不禁微笑,眼角流露几分笑意,什么也不说,只是偏了偏头。 对于史塔德来说,这完全是与未知的第一次接触。正因如此,沉默是他对利瑟尔最大限度的体贴吧,为了不让自己的言行举止伤害利瑟尔的名声。利瑟尔注意到这层心思,选择观望事态发展。 「嗯……那个……」 小女孩率先开口。她仰头望着史塔德,努力吐露一字一句。 「你是贵族大人的朋友?」 「……」 「啊、嗯……大哥哥,你长得好好看喔!」 间隔一秒。 「……谢谢。」 终于获得对方反应,小女孩的眼神闪闪发光。也许就此满足了吧,她开心地跑向玄关,她的双亲正在那里跟女主人谈笑风生。 「这是赞美吗?」史塔德问。 「是呀。」 「你平常会教小孩子功课?」 「真的只是偶尔指导一下而已。」 利瑟尔将落到颊边的头发拨到耳后,面露苦笑。不打算到公会接取委托的日子,或是任务早早结束、提前回到旅店的日子,附近的小朋友们偶尔会来找他指导功课,而带头的就是那位小女孩。 有一次,小女孩独自在餐厅绞尽脑汁写学舍的作业,利瑟尔从旁指导,便成了一开始的契机。原本不懂的地方一下子融会贯通,小女孩高兴得不得了,于是开始邀请要好的孩子们一起来请教功课。不过,要答应邀约,还是拒绝他们,得看利瑟尔的心情而定。 「我也常常推辞,不过他们并不介意,下一次还是会来找我,是群好孩子呢。」 「这样啊。」 「只不过,劫尔在旁边的时候他们完全不会靠过来。」 「我想也是。」 史塔德使劲点头。 「啊,不过一开始知道我是冒险者的时候,孩子们的母亲好像有点困惑。」 「那是……」 当然的吧?史塔德刚要这么说,便打住了,利瑟尔指的应该不是这一点。他重新拣选措辞,再度开口。 「冒险者并不是什么家长会想让孩子接近的族群吧。」 甚至还有「冒险者灾情」这个说法,专门指称冒险者对国民造成的危害。 冒险者的形象粗暴野蛮,说难听点,就是凭蛮力赚钱的集团,没有父母想把孩子交给这种人吧。不过实际上,那群妈妈的困惑只有一成是「这人竟然是冒险者……」,三成是「这人竟然是冒险者!?」,另外六成则是惶恐地心想「这人当冒险者真的好吗」。 「现在还会帮他们指导功课,表示问题解决了?」 「是呀。看来稍微会念点书的人,果然会受到家长欢迎呢。」 利瑟尔好笑地说道。这是什么意思?史塔德眨了一下眼睛。 那是前阵子发生的事。小朋友们半带强迫地说服了一位青年,将他带到利瑟尔面前,异口同声打着包票说「绝对没问题!」青年似乎就读于某间知名学院,看见他睁着一双死鱼眼、口中喃喃自语,利瑟尔也忍不住疑惑地看向孩子们。一问之下才知道,青年正在跟某项研究课题苦战。 利瑟尔探过头去,看了一下青年拿在手上的报告。这种程度应该没有问题,利瑟尔于是给了他几个提示,结果青年听了狂喜乱舞,一边说着「我终于可以睡觉了!」一边回去了。这件事情就这么在妈妈之间传了开来。 「你常常提到『以前的学生』,应该很习惯指导别人吧。」 「不知道耶,我指导过的也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聊着聊着,热腾腾的早餐便上桌了。 加入大块香肠的番茄蔬菜汤、刚烤好的长棍面包、鲜翠欲滴的生菜沙拉一一排列在餐桌上。餐点由女主人厨艺傲人的丈夫一手包办,这里的餐点和其他开给冒险者的便宜旅店可是天差地远。不过劫尔从来不提这些事情,所以利瑟尔无从得知就是了。 就这样,二人一边谈天,一边优闲吃完早餐。这时候,正在品尝餐后咖啡的史塔德,忽然看向餐厅的门扉。 「史塔德?」 「看来一刀回来了,既然用过早餐,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即使是史塔德,也不会因为今天休假就整天拉着利瑟尔四处跑。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前一晚睡在他身边,某种程度上他已经满足了。 「真厉害,我完全感觉不到。」 听史塔德今天早上说过的话,想必他对气息也十分敏锐。利瑟尔一向感觉不到气息与杀气,于是佩服地这么说道。受到他夸奖,史塔德好像很开心,露出了有点满足的表情。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要害你,还是请你务必小心。」 「谢谢,你也多小心。」 史塔德饮尽杯中剩下的咖啡,从座椅上站起身来。看见利瑟尔挥挥手,他同样举起一只手,没有挥动就放了下来。 接着,史塔德的手才刚碰到门把,那扇门正好从另一侧打开了。劫尔手握着门把站在那里,他一身轻装打扮,烦闷地拨乱那头濡湿的头发,看起来好像刚冲过澡。 「怎样啦。」 「没事。」 二人一言不发,对视数秒,正要若无其事地错肩而过,却因为史塔德一句话再度停下脚步。 「什么我跟你很像,别鬼扯好吗,战斗狂。」 「这种话老子也不想说。」 昨晚劫尔说的话,史塔德听见了。 他表面上虽然漠无感情,却懂得巧妙表现自己的负面情绪。看见他浑身酝酿出一股露骨的嫌恶,劫尔也满脸不悦地蹙起眉头,咋舌一声。 「挡住门口不好哟。」听见利瑟尔的声音,二人瞥了他的方向一眼,彼此迈开脚步。 「还想待在他身边,就拼死把他保护好。一刀。」 擦肩而过的瞬间,史塔德只抛下这么一句话。还要你说?劫尔冷笑,但史塔德没有回头。要是二人决一死战,胜出的一定是劫尔,所以史塔德才这么说。 这不是什么高尚的信任,不过是区区的事实而已。利瑟尔将咖啡杯凑到嘴边,望着这副光景。这二人某些地方果然很像,他心想,唇边浅浅勾起微笑。 「总之,这件事肯定跟盗贼有关。」劫尔说。 「他们用的完全是同样的弓箭嘛。」 利瑟尔和劫尔嘴上讨论前一晚遇袭的事,走在路上的姿态却丝毫不见紧张。 升阶之后可以接的委托也变多了,他们正要到公会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的任务。虽然不缺钱,但利瑟尔对各式各样的委托都感兴趣,其实还算勤于造访公会。 「不过是死了同伙而已,不可能为了这点事复仇。」 「而且目标不是劫尔,而是我,这点实在是……因为我比较容易下手吗?」 「啊……你朝着那个逃跑的开过枪嘛。可能他怀恨在心?」 利瑟尔还在贵族社会的时候,总是小心斡旋,尽可能不树敌,到了这边却屡次成为别人怨恨的标的。尽管如此,劫尔并不怎么担心。 以利瑟尔在那一边的立场,不可能体验到这些事情。情势若只是多少有些不利,他仍有乐在其中的余裕,而且也谨守分际,懂得以自身安全为优先。同时劫尔也明白,这一切权衡当中都考量到了自己的存在。 「但是,遇袭之后三天的旅途当中,他们都没有动作耶。」 「那就是泄愤了?」 「嗯,感觉满接近的。」 利瑟尔寻思似地点头,劫尔低头看向他。假如只是泄愤,那名袭击者已经不在了。但是……劫尔刚打算开口,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又闭上了嘴。 「还不会结束。」 那是因为利瑟尔露出看穿一切的微笑,接上了他的话。看着那双仰望自己的眼瞳,劫尔无奈地叹了口气。 昨晚,劫尔确实察觉到袭击者以外的人在场。那气息抹消到了极限,要是对方的视线没有朝向这边,自己也许无法察觉。利瑟尔分明不知道这件事,却说得斩钉截铁。 「还有一个人在。」 「昨天?」 「对。比拿弓的厉害不少。」 看他一脸意外的表情,果然没有注意到那个消去气息的人物。那为什么能够做出这个结论?事到如今也不必多说。 「既然如此,使用同样的箭矢、派出一看就知道是盗贼的袭击者,想必也都是刻意的了。」 「还真有这么爱自我表现的家伙。」 换言之,昨晚遭到绝对零度肃清的男人,也不过是个用过即丢的牺牲品。假如以为从此不会再遇袭,那就太乐观了。 「只不过,实在看不出对方这么做的目的……」 「还真难得听你这样说。」 既然如此轻易牺牲那些盗贼,目的不可能是报仇。 而且,昨晚的袭击恐怕一开始就以失败为前提。刻意让猎物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折磨、削弱对方的力量,这是嗜虐心的展现。同时,明知道有劫尔在,却不顾双方实力差距执意出手,从中亦可窥见对方自暴自弃的心态。 「对方并不是恨我,好像也不是想置我于死地。难道是想削弱我的精神?」 「那就很简单了。」 劫尔说得干脆,确信不疑地开口。 「是想毁掉你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吧。」 利瑟尔眨了一下眼睛,手指沉吟似地轻触唇边。 无法理解,但说得通。对方折磨利瑟尔没有什么特定目的,也不会带来什么好处,只是一时心血来潮、为了好玩而下手的愉快犯。 「我看起来就那么游刃有余吗?」 「到了我不是不理解对方想法的程度。」 「请你不要附和袭击方的想法。」 看见劫尔揶揄似地扬起嘴角,利瑟尔刻意摆出一副不满的表情回望,劫尔见状只是嗤笑一声。 「不过,对手要不是你,这些手段都有效吧。」 「劫尔,你是不是觉得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动摇?」 「我发自内心这么想。」 为什么说得那么夸张?利瑟尔一脸纳闷,劫尔不理会他的反应,径自穿越此刻抵达的公会大门。多亏利瑟尔从e阶级升上了d阶级,取二人的阶级平均,他们现在的队伍阶级为c,能够接取b以下的委托。 「b阶级以战斗类的委托居多呢。」 「考量阶级难度,自然而然就是这样了。」 这时冒险者拥挤的情况已经开始减缓,二人站到委托告示板前面,讨论委托要挑这个好还是那个好。话说到一半,劫尔似乎注意到了什么,眉头微蹙,向后瞟了一眼。 利瑟尔正兴味盎然地望着告示板上那张【急征!剧团征求协助人手】,劫尔以手肘轻推他的手臂要他注意。怎么了?利瑟尔一回头,光泽亮丽的红色便映入眼帘。 「能不能让我加入队伍呀!」 「啊,你是昨天的……」 看见他牵动脸颊上的鳞片,露出讨喜笑容的模样,利瑟尔也露出微笑。 「那么,请说。」 「我的阶级是独行c,优点是声音好听又长得帅,缺点是看起来没什么肌肉又太显眼!二位都很引人注目,要是能跟你们组队,沐浴在大家的目光里感觉一定很棒!」 旁观的冒险者默默在心里吐槽「这介绍是想表达什么?」不过没有人出言奚落,可见伊雷文所言不假。原来如此,利瑟尔点点头下了结论。 「冒险者介绍失败,请再接再厉。」 「不行喔……」 和上次比起来有所改善,不过这不是一个冒险者的自我介绍。至于遭到拒绝的伊雷文,他嘴上虽然那么说,却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踏着轻巧的步伐走出公会去了。 利瑟尔目送他离开,劫尔满脸诧异地低头看向他,接着看见他手边那张委托单,叹了口气。 「……你要接那个?」 「我很感兴趣。」 【急征!剧团征求协助人手】 阶级:不指定 委托人:幻象剧团「phantasm」 报酬:十枚银币(+额外报酬) 委托内容:征求能胜任搭建舞台等粗重工作的人力。 同时征求为舞台装置补充魔力的人员,欢迎擅长魔法者应征(报酬最高三十枚银币,详面议)。 只需要灌注魔力的话,即使不是魔法师也办得到。不过,既然委托单上注明「擅长魔法者」,表示需要相当程度的魔力量吧。向冒险者公会提出委托,代表剧团想要征求的是魔法师。但魔法师基本上人数稀少,这个报酬显得太低廉了,看来雇主也不抱太大期待,大概觉得反正没人会接吧。 「我可不干。」 「是我想试试看。」 利瑟尔的魔力也不算特别多,不过算是有一定的水准,应该没问题吧。他心想,望向一脸嫌恶的劫尔。 「你不想去?」 「不想。」 「无论如何都不行吗?」 「……」 劫尔咋舌一声,别开视线。 假如放任不管,利瑟尔想必会自己跑去完成委托。现在这个时间点不宜让他落单,再加上史塔德明明休假,不知何时却已经坐到柜台窗口,正朝这里投来「你这人渣说话不算话」的冰冷视线。最后,劫尔不情愿地点了头。 「委托你自己一个人接。」 「我知道。」 他可以陪利瑟尔过去,在旁边打发时间,只要别接下任务就好。劫尔做出这个结论,利瑟尔则朝他露出高兴的微笑表示谢意,拿着委托单走向柜台。 他边走边从腰包取出公会卡,和委托单一起递给笔直盯着这里瞧的史塔德。 「昨天喝了不少,休息一下比较好吧?」 「我从来不会宿醉所以没问题。」 隔壁的职员正在「你外宿、你外宿」地起哄,史塔德动用强制手段让他闭嘴,接着理所当然地接过利瑟尔的委托单。看见委托内容,他的动作停止了一瞬间,也许是利瑟尔选择的委托使然。 但史塔德知道利瑟尔会独自接取一些古怪的委托,也知道他乐在其中,所以并不意外。 「这是二位到商业国的期间提出的委托,请在明天早上八点到中心街前东广场集合。」 「集合?」 「另外还有两组冒险者接受委托,都是帮忙搭建舞台的人手,补充魔力的名额还空着。」 「那太好了。」 利瑟尔微微一笑,请史塔德继续办理手续。这还是他第一次与其他冒险者共同执行委托,而且在原本的国家,尽管接受招待、到特等席观剧的经验比比皆是,他却从来没有机会一窥后台的情景。 看来这次能获得各种宝贵经验,利瑟尔满心期待。劫尔见状,放弃似地叹了口气,重新回到委托告示板前面,物色看看有没有今天可以接取的委托。 第45章 利瑟尔的悠闲时光 他天性喜欢享受刺激。 生来就是如此吧。他几乎靠着无师自通,练就了一套战斗方法,此后便独自去找魔物单挑。有时候受了徘徊生死边缘的伤,这孩子仍然笑着说「可惜只差一点」。 他并不是想寻死,只是兴趣嗜好太过极端而已。双亲接纳了儿子的本性,只跟他约好「不许丢了性命」,便让他自由闯荡,对于父母的宽容,他尊敬有加。 到了独自住进旅店也不会遭到老板拒绝的年纪,他离开了双亲身边。在丛林里感受到的刺激少了,他便在双亲的目送下离开森林。平时,即使儿子被打得半死不活,父母也从来不曾阻止他狩猎魔物,这时候却让他带上五花八门的送行饯礼,正是出于他们对儿子的爱吧。 他对父母的厚爱心怀感谢,依然踏上离家的旅途。 后来,他听说了冒险者这个职业,由于可以兼顾兴趣与收益,他也到公会登记了。 光论他的实力,肯定足以在冒险者这一行获致成功。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会成为盗贼?这只能说是情势使然。 他为了寻找委托需要的魔物,穿梭在森林中的时候,遇上了盗贼袭击。他反过来讨伐了那群盗贼,杀死了应是首领的人物,结果在残存盗贼的簇拥之下,不知为何成了他们新任的头目。 听当时认识到现在的盗贼说,他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来报仇的,他们都以为是其他势力的盗贼派了斥候过来。真是太遗憾了。 他尽管能辨善恶,却苦于缺乏刺激,因此顺水推舟过起了盗贼生活。也许他还算机灵,原本的小型盗贼团逐渐发展出堪称组织的规模。 同时兼任冒险者与盗贼首领的奇妙生活,每一天都充满刺激,感觉还不坏。 一次在酒席间,有人开玩笑提议帮盗贼团取个名字。他随口回应,结果这称呼不晓得为什么就定了下来,而且还因为听错误传,导致盗贼团的名声以一个蠢名字传开了,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自从耳闻某位冒险者的传言,他的生活出现转机。 那是个像贵族一样的冒险者。一刀随侍在侧,有一定的声望,身姿高贵,怎么看都是个贵族。他听说那男子因为护卫委托离开了王都,正好他也好奇一刀的实力高下。不晓得这一趟能捞多少?他打算出手袭击,顺便试探一番。 那时,他看见一辆马车,一名男子只身在火堆边看书。那人读书的姿态怎么看都不像冒险者,不如看看能不能扭曲那张廉洁的脸庞好了。于是他搭弓射箭。 箭矢被弹开的同时,一道黑影现身。他看了亢奋难耐,已经许久没有面临自己绝对无法匹敌的对手了。他无意自杀,只想交锋一次就好,他抛开弓弦,抚上剑柄。 下一秒,爆裂声响起,他是第四个人,所以才躲得开。假如是第一个,不知能否全身而退。 「…………啊?」 无意间发出的那声低喃,极接近他最自然的嗓音,如此低沉。 他转向爆裂音传来的方向,沉稳清静的面孔诧异地朝这个方向望过来。那人脸上的表情没有动摇,也没有敌意,带着与陌生人擦肩而过般的态度,面带微笑地与一刀交谈。 「哈、哈哈……!」 背脊窜过一阵冷颤,寒毛直竖,他分不清那是恐惧还是狂喜,伸手捂住胸口狂跳的心脏。 然后他将带来的喽啰抛在原地,就这么撤退了。他们肯定会被杀得一个不留,但也没什么问题,反正人数放着不管也会变多。 他疾奔过夜幕低垂的森林,脸上浮现由衷愉悦的笑。 「能不能让我加入队伍呀!」 事不宜迟,他向那二人搭了话,只要能跟他们交谈几句都是赚到。 毕竟他再怎么挖掘,都打听不到他们的任何情报,太奇怪了。既然如此,就算免不了引起怀疑,还是直接跟他们接触比较快。 向他投来的微笑,与那天夜晚看见的并无二致。不晓得是对自己有所戒备,还是兴趣缺缺,或者是已经察觉了些什么?不过他早已明白攀谈的风险,依然露出亲切讨喜的笑容。 「优点和加入动机矛盾了,请再接再厉。」 谎言被识破了,他压抑住唇边的笑意。原来如此,这人的确拥有与一刀共组队伍的价值。他明白过来,故意不再纠缠,就这么走出公会。 能稍微勾起他们的疑心最好。他注意到了,那双紫晶般的眼瞳对自己不抱一丝关心,不论盗贼袭击还是加入队伍的请求,对他来说全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已。 谎言被拆穿之后,就连他身边那二人都对自己起了疑心,那人脸上却挂着一如往常的微笑,他回想起那道身影。 「烦死了。」 他啐道,嘴角却勾起讥嘲的笑。 看来暂时不会无聊了,正好最近盗贼事业也缺乏新意。他顺道跑到王都帕鲁特达的其中一个据点,随便找了个家伙来,让他带上弓箭。 这次权充问候的袭击失败了,一如他的预测。他理应藏好了自己的身影,却有道杀气牵制似地向他投来,不愧是一刀。他愉悦地走在别人家的屋顶上,离开了现场。 那张脸庞果然还是没有浮现任何一丝动摇。有没有办法搅乱那人沉稳的表情呢,他心想。 「能不能让我加入队伍呀!」 隔天才是重头戏。 考虑到自己上前攀谈与遇袭的时机,任谁都会提高戒心吧。他眯起眼睛笑了开来,但那人的反应却不符合他的期待。 照理来说,那人不是那种对谁都不抱疑心、纯洁天真的笨蛋才对。但脸上那道不为所动的微笑,却不是见到危害自己性命的嫌疑犯该有的表情。 「冒险者介绍失败,请再接再厉。」 不带谎言的自我介绍,果然还是被拒绝了。 他望着走出公会的二人,意识到自己昨天的「问候」没有意义。他们行走的姿态对周遭毫无戒备,看来摧折他们精神的希望渺茫,这二人真是我行我素。他想着,大口咬下路边摊买的串烧。 结果,那天他也试着拿弓袭击解完委托踏上归途的二人,不过箭矢被一刀一把抓住,马上就结束了。不愧是高手。 他忽然想到,那人泰然自若的态度,该不会是因为有一刀随侍在身边的关系吧? 就在这时候,有个绝佳的机会上门了。虽然他也在内心全力吐槽「是怎样才会发生这种事」,不过目标离开一刀身边,出现在舞台上了。那人裹着陌生的戏服,要不是他刻意监视,想必不会注意到吧。 那人演奏的音乐声传来,听得他有点莫名其妙,这家伙肯定不是冒险者。他侧耳倾听那音色,思量该哪时候放箭。既然这是场戏,那就挑个戏剧化的时机最好。 接着,他在逐渐白热化的打斗场景中算准时机,打了暗号。他不是想杀死那人,所以不会瞄准要害。这下能看见他痛得皱起脸的样子了吧,他带着看戏的心情,等待好戏上场。 「啊?」 下一秒,黑暗笼罩舞台,同时他看见一柄小刀贯穿了持弓盗贼的脑门。眼见手下身体一晃,他随即失去了兴趣,定睛望向黑暗散去的舞台。 继续响起的乐声流畅而悠扬,这次也失败啦,他耸耸肩离开现场。宪兵会把遗体清扫干净吧。 指定范围的暗属性魔法,这人魔法用得还真灵巧。 拥有贵族人脉的优秀魔法师,这可是贵重的人才,要是真能跟那个人组队也不赖。他一边这么想,今天也来到冒险者公会跟那人搭话。 「拜托让我加入队伍!」 「那么按照惯例,请说。」 「我是独行c的伊雷文,优点是双剑技术高超,还有在黑暗中看得很清楚,缺点是不太懂礼貌又容易大意。我听了那天的演奏好感动喔,跟这种人一起接委托一定很有趣,这就是我的加入动机!」 「嗯……」 不同于往常,这次没有立刻遭到拒绝,他吊起嘴角。以一个冒险者来说,这次的介绍内容相当优秀吧,接下来就看眼前这若有所思的男子要怎么拒绝他了。 一旦拒绝,就证明了那人对自己抱有疑心,证明表面上即使装作漠不关心,他的情绪仍然产生了某些变化。 反过来说,假如他同意让自己加入队伍,目的大概就是监视了。这下不论拒绝与否,对方都得将自己放在眼里。采取露骨的行动总算有了回报,不管事态如何发展,获胜的都是自己,他感觉到瞳孔期待得眯成了一条线。 「嗯。」 一道柔和的嗓音落下,看见那人脸上浮现浅浅的笑,他忽然感到疑惑。 那和平常的微笑不一样。看见那期待已久的表情,涌上他胸口的情绪却不是喜悦。这种寒毛直竖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至今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他不明白。 「你大意了吧?」 纤薄的唇瓣勾起弧线,那双眼眸里高贵的色泽更加深沉,他移不开目光。 那天早上,利瑟尔和劫尔一同在旅店享用早餐。说好一起造访公会的日子大抵如此,平时则是因为二人开始活动的时间不同,没什么机会碰头。 完成剧团的委托后几天,利瑟尔和劫尔都没有到冒险者公会露面。他们本来就没有热中到每天往公会跑,也不缺钱,最重要的是利瑟尔的读书欲好久没有如此高涨了。劫尔一瞬间怀疑这是不是压力使然,不过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今天大概又会有箭飞过来了。」 「瞄准你脑门,还被你说得这么轻松。」 「反正射不中的话都一样吧?」 一个每次踏出屋外都会受到性命威胁的人,说话竟然是这种态度,劫尔一手端着装了水的玻璃杯望着他。换作一般人,早就吓得足不出户了。 「就算是用过就丢的喽啰,这也太没完没了了。」劫尔说。 「如果只是当作消耗品,要找多少就有多少吧。」 差不多也嫌麻烦了,劫尔心想。他的个性不是特别冲动火爆,但也不算特别有耐心。假如遭到狙击的是自己,他会随便应付过去,现在倒是稍微有种「你以为你在对谁出手」的不悦。 「最近吵着要加入队伍的小鬼是盗贼吧。」 「是的。」 「把那家伙抓起来,逼问出元凶不就解决了?」 「说是逼问,倒不如说……」 利瑟尔说到一半,忽然眨了眨眼睛。这还是劫尔第一次主动提出具体的解决方案,先前每次遇袭,他都是用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帮忙挡下。 不过这也是当然的,利瑟尔点点头,毕竟最近每次外出,劫尔都必须与他同行。劫尔不想做什么事的时候总是直言不讳,所以利瑟尔也疏忽了,也许这种生活对他来说太拘束了。 习惯有人随时陪侍身侧,总是难以注意到这一点,利瑟尔深自反省。 「你别乱想。」 劫尔看着他的眼光带点诧异。 「还想玩的话随你高兴,我也是自己高兴才这么做。」 「真的?」 「嗯。」 利瑟尔眼角多了几分笑意,往口中放入最后一口面包。 劫尔话里没有丝毫顾虑,唯有事实而已。道了谢他一定不想听,客气推辞的话他一定会不高兴吧。即使如此,他口中自称随兴的举动,依然是利瑟尔应该感谢的行为,而利瑟尔也相当珍惜。 「不过,我想想……」 他将剩下一块面包的盘子递给劫尔,表达这份心意。 「今天他大概也会认真自我介绍了,差不多了吧。」 「差不多结束了?」 「这就要看他怎么做了。」 劫尔没特别说什么,拿起面包大口咬下。他三口吃光那块面包,咕嘟咽下喉咙,听见利瑟尔那句别有深意的话,略微蹙起眉头。 「要是他不耐烦了,对其他人出手,那也很令人头疼。」 「也是,你表面上看起来这么正派廉洁,想刺激你的话确实会来这招吧。」 「『表面上』是什么意思啊。要是他对贾吉他们下手,我也会生气的。」 「哦?那还真想看看。」 劫尔勾起坏心眼的笑。这人真是口无遮拦,利瑟尔面露苦笑。 但是劫尔深信不疑,毕竟利瑟尔都已经指明对象了。在这里没有利瑟尔应该守护的国民,所以不管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发生什么事,他的情绪应该都不会产生任何波动。 与其说他冷酷,还不如说是合乎逻辑,这男人的优先顺序排得一清二楚。 「话说回来,他不是盗贼的手下哦。」 「啊?」 利瑟尔终于吃完早餐,稍微喘了口气,忽然开口说道。 冒险者要多吃一点,女主人出于这份好意准备的早餐,对利瑟尔来说分量有点多。他缓缓喝了口水,双唇微启。 「是首领。」 伊雷文兴味盎然地环视对方准备好的房间。 刚才那股感觉已经沉淀下来,他还搞不清楚它的真面目。虽然觉得奇怪,他还是决定不去在乎这件事,因为现在还有他更应该介意的男人在场。 「我们谈谈吧。」 公会内部的会客室,与冒险者来来去去的大厅气氛截然不同。经过打磨后光亮的地板、面对面摆设的豪华沙发椅、高度及膝的厚重茶几。利瑟尔只消一句话就能让人打点这间会客室,他一瞬间怀疑这人是不是公会的要人。 话虽如此,但准备会客室的是在一旁听见他们的对话,便立刻采取反应的史塔德就是了。 「是说要谈什么啊?」 「难得有位子坐,我们坐下来谈吧。」 利瑟尔面露微笑,伊雷文见状愉快地坐到沙发上。他一屁股使劲坐下去,这沙发果然如外表一般高级,柔和地承接住他的体重。 利瑟尔在伊雷文对面悠然坐下,劫尔也坐到他隔壁。至于史塔德,他也没有离开会客室,而是在利瑟尔背后站定。看见他宛如侍从一般的站姿,利瑟尔露出苦笑,但没有赶他出去。 「该不会要录用我了吧?」 伊雷文探出身子,露出讨人喜欢的笑容。该怎么办呢,利瑟尔想道,悠然偏了偏头。 「从以前开始,你就抛出不少线索了吧?」 「啊?」 「不过,今天给的毕竟是决定性的线索。」 「啥?」 「和我们正面相对的感想如何?」 眼见利瑟尔面露微笑,伊雷文微微瞠大眼睛。他敛起讨喜的笑容,接着极度愉快地吊起嘴角。 「完全被你发现啦?真假?套话什么的三流手段不需要哟?」 「也没有套话的必要吧?」 「哈哈!」 利瑟尔答得干脆,伊雷文蜷起身体夸张地放声大笑。 他亲切讨喜的表情消失不见,换上异样的笑容。此刻的他气质陡变,确实拥有盗贼首领的风范。劫尔不悦地咋舌,史塔德身周淡然地酝酿起一股寒意。 「怎么会露出马脚呀?」 伊雷文双腿打开,手肘撑在腿上托住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利瑟尔瞧。 尽管利瑟尔问他感想如何,这时他也丝毫没有感觉到想象中的狂喜,因为想要的东西还没到手。不仅欲望没获得满足,反而还觉得饥渴,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你说得这么露骨,我原以为是故意的,原来是真的大意了?」 「啊?」 「你的加入动机。」 伊雷文伸出舌头舔舐略显干燥的嘴唇,一面回想自己说过的话。「我听了那天的演奏好感动喔,跟这种人一起……」,想到这里,他叹了声「哎呀」,垂下肩膀。 「知道那天的乐手是我的,就只有冒险者和剧团团员,再来就是——」 「袭击者?」伊雷文接口。 团员求助的时候压低了声音,利瑟尔也经过变装才登上舞台。假如聚精会神盯着他看,也许能猜到乐手是谁,不过确信到足以射箭狙杀的程度,那肯定是另一回事了。 「你都不觉得我只是刚好去看戏,然后发现乐手是你哦?」 「你醒目得都足以当成缺点了,假如你坐在台下,难道我从舞台上还看不见?」 戏服虽然遮住了他的眼睛,但是某些姿势下观众席仍然一览无遗。乐手也有暂停演奏的时候,为了确认反应如何,利瑟尔也必须观望周遭。假如伊雷文真的以观众身份到场看戏,从视野良好的舞台上一定能清楚望见那鲜艳的红色。 「所以就被你发现啦?」 伊雷文讥嘲似地眯起眼睛,视线瞟向劫尔。 「但是啊,你都知道我是盗贼了,还马上找我进来哦?就算身边有护卫,也未免从容过头了吧?」 「他不是护卫,是队友……」 劫尔满脸不悦地皱着眉头,利瑟尔瞥向他,面露苦笑。 「而且,也不算是『马上』了。」 「哦?那是哪时候?」 伊雷文有一部分是刻意挑起对方疑心找乐子,因此他听了并不特别惊讶,仍不为所动地向利瑟尔抛出疑问。 没错,这原本只是场游戏才对啊?这疑问浮现于他的意识一角。但这场游戏却激起他的欲望,甚至逼得他近乎饥渴。他原本无意挑衅一刀,只是拿这件事情打发时间而已。 「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知道了。」 然而这微小的疑问,立刻被利瑟尔平稳的嗓音抹去。 「不是觉得可疑而已?」 「不,几乎是确信了。」 伊雷文直起撑在手肘上的上半身,靠到椅背上,手臂搁上沙发。接着他眯起眼睛,紧盯着眼前沉稳的男子。 想必他不是瞎猜的。伊雷文早觉得这人看起来脑袋相当灵光,没想到竟然超乎他的想象。还真想偷窥他的思路一次,他边想边摇摇头,甩开落到眼睛上的刘海。 「为啥?」 「要是当时来的不是你,也许还不会知道呢。」 利瑟尔回以一抹忍俊不禁的笑。什么意思?伊雷文眨了下眼睛,那柔和的嗓音向他道出答案。 「毕竟是首领亲自来见我们呀?」 听见他带着确信说中实情,伊雷文那双比常人苍白的脸颊泛起红潮,放声大笑。 「哈哈,连这都被你猜到啦!」 「你都强调到这种地步了,当然会注意到呀。是你帮盗贼团取了『forked tongue2』这个名字吧?」 「太厉害啦!你未免太多疑了吧?」 伊雷文止不住笑意,就这么张大嘴巴,露出舌头。那舌头比利瑟尔他们唯人3更细一些,纤薄的舌头上有道浅短的裂口,尖端分出双叉,是蛇族兽人的特征。 「因为不太可能再出现第二位蛇族兽人了。」 「我在这一带也是没见过其他蛇族啦。」 他缩起双脚,毫不犹豫踩上昂贵的沙发。史塔德脸色当然不怎么好看,不过他现在似乎决定不插嘴,因此没多说什么。 「然后咧,你想怎样?把我抓去送办?」 「说要把你抓去送办的话,你会逃跑吗?」 「不会,应该是说不可能逃得了啦,对手是那家伙欸。」 伊雷文随时都在追求刺激,但也清楚自己的实力在哪。毕竟死了就没戏唱了,他懂得什么时候该抽身,敌不过对方的时候,他也会干脆放弃。 对他来说,劫尔是不论如何都无法匹敌的对手,史塔德也不是能轻易制伏的对象。假如将不择手段、成功率极低的状况也列入考量,倒不是完全不可能就是了。 这人究竟会怎么做呢,伊雷文向他投以愉快的目光,利瑟尔忽然烦恼地偏了偏头。 「老实说,这些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 「啊?」 「你是盗贼,是盗贼团的首领,你说谎,举止又没规矩,这些事情都不太重要。」 他脸上挂着柔和的微笑,笑里甚至感受得到慈爱,吐露的却是冷言冷语。伊雷文随时挂在脸上那种有如讥嘲的笑容一瞬间消失不见。 「只不过,你差不多要对我身边的人出手了吧?」 不许对其他人出手。利瑟尔说他到这里来,只是为了提这件事。 面对面谈话的是他们两个人才对。即使如此,利瑟尔的心思却没有放在伊雷文身上,而是为了别的谁才这么做。一开始,这只是场游戏。他以为这能充作消遣,只是想把那张泰然自若的脸庞糟蹋得七零八落而已。他乐在其中,本来应该只是这样的。 但这种烦躁感是怎么回事?没乐趣的话扔掉就好。寻找下个玩具就好。尽管注意到自己无法保持平静,伊雷文仍然放任这股类似焦躁的冲动,驱使他伸手探向剑柄。 咻一声划破空气的锐利声响,还有喀啦喀啦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传入利瑟尔耳中。同时,他感受到某种温暖的东西覆上一边脸颊。 他伸手碰触那温度,发现那是谁的手掌。正要转头看向那边,近在眼前的刀刃尖端却映入眼帘。那刀尖停在原地,仍微微颤动,持续瞄准近在数公分之外的利瑟尔。劫尔的手臂横过他眼前伸来,拧碎了那只手腕,压制着那只握着短剑的手。 插图p151 「谢谢你。」 利瑟尔露出微笑,目送刀尖慢慢远离,又回过头去。 「还有史塔德也是。」 他握住那只贴在脸颊上保护他的手,眼中流露出甜美的笑意。利瑟尔轻轻移开他的手,澄澈透明的苍色眼瞳俯视过来,仿佛忘了要眨眼。 「呜,烦欸……!手腕都碎了啦,放手,很痛欸!」 「一个手腕被捏碎还不放松力气的家伙,我怎么可能放手?」 此刻依然震颤的刀尖,是伊雷文全力抵抗劫尔的证据。正如劫尔所言,假如他现在放开手,那利刃会毫不犹豫刺向利瑟尔吧。 这么说来,这人应该是双剑士才对。利瑟尔看向他的另一只手,大概是撑上桌面的时候被盯上了吧,那只手被仍然坐在原位的劫尔一脚踩住了。 「在劫尔眼前还有办法接近到相差几公分的距离,不愧是盗贼团首领。跟史塔德比起来,不知道是谁比较快?」 「我的身手退步很多了但也不会轻易输给这种人。」 「真厉害,速度太快我就不太能看到了。」 「要练习能够看到啊。」劫尔说。 伊雷文使劲咬紧牙关,这是他发动袭击时见过好几次的光景。 即使性命受到威胁,仍旧若无其事、好整以暇地交谈,面带微笑。一开始,他还觉得这反应很有趣;此时此刻,看了却让人恨不得杀了他。 然而被踩烂的手掌骨骼早已碎裂,另一只疼痛难耐的手腕虽还堪用,但任凭他再怎么使力,劫尔紧抓不放的手臂也文风不动。 「唉呀……哈哈……」 伊雷文放弃似地忽然放松了力气,沉声笑道。 「你要我挑哪一个下手?」 他是被绑上刑架、肢体扭曲的罪人,那眼神宛如看见渴望的事物就悬吊在眼前,伊雷文那句呢喃中饱含愉悦。 「我就满足你的期待吧。喂,你以为我办不到?」 利瑟尔的视线转了过来,他见状咧开嘴唇,露出利牙。 他舍弃了撤退的后路,那种小事早已无关紧要。打从这么想的时候开始,伊雷文已经迷失了自己「形势不利时不下赌注」的本质,眼中只看得见唯一一人。 「你还不成熟。」 听见那唯一一人吐露的嗓音,伊雷文停下了所有动作。 朝向利瑟尔的短剑悬在半空,他瞠大的眼睛眨也不眨,甚至连原本开玩笑时放松下来的身体,都反过来绷紧了浑身的力气,动弹不得。他不懂发生了什么事。 但僵在原地的不只伊雷文一人。不论仍然封着他行动的劫尔,还是反手握着冰刃的史塔德,都一样无法动弹地看着利瑟尔。 「你能将些微的恐惧转变为快乐,一定不曾感受到恐惧吧?」 「……!」 「刚才朝气蓬勃的回答到哪里去了?」 伊雷文依旧从茶几边探出身体,利瑟尔的指尖悄然抚过他脸颊,从冰凉的鳞片抚至下颚,就这么滑到下颚底下,缓缓抬起他的下巴。 那脸庞不费多少力气便暴露在他眼前,上头没有笑容,苍白不带血色。利瑟尔悠然眯起眼睛,露出微笑。 「恐惧等同于自制。这是你缺乏的东西,所以尽管能分辨善恶,你仍然无法理解遵从它的意义。」 伊雷文突然明白过来。 为什么劫尔肯与他同行?为什么史塔德仰慕他?不是因为优秀的知识或魔法,也不是因为受到他疼爱。答案铭刻在他脑海,比思考更深刻、比感情更激烈,诉诸本能,使他明白了背后的原因。 「所以……」 同时,他回想起被带到这里之前感受到的,那种背脊寒毛直竖的感觉。伊雷文总算明白,原来那就是所谓的恐惧。 看见那双因为加重了高贵色彩,而显得更加深邃浓艳的眼瞳,他体内深处涌上一阵颤栗。 「要是轻举妄动,我会生气哦。」 但是为什么呢,纵使恐惧到这种地步,哀求、倚赖的对象却也都是利瑟尔。现在支撑伊雷文的,不是跪在茶几上的双膝,也不是被劫尔制住的双手,唯有利瑟尔托在他下颚的指尖而已。 颤动的喉头咽下一口唾沫,他点了点头,动作细微得与颤抖没有区别。利瑟尔见状也移开了指尖,短剑从他脱力的手中落下,从茶几弹落地面。同时劫尔也放开了箝制,伊雷文整个身体崩落到茶几上,忽然感觉到什么东西触碰他的头发。 「现在,你知道不能出手的范围了吧?」 沉稳的声音如此柔和,温柔的手掌一次、两次梳过发丝,便离开了。支配思绪的氛围就此消散,劫尔和史塔德也呼出无意间屏住的气息。 「呜……呜……」 伊雷文紧紧趴在桌上,蜷着身子,微小的呜咽声忽然从他喉间流泄出来。那双肩膀时不时抽动,相当难受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他不习惯哭泣。 要把他抓起来吗?史塔德正要伸手,利瑟尔却朝他摇了摇头。他从沙发上起身,毫不犹豫地跪到地上,这一次没有强迫伊雷文抬起伏在桌上的脸庞。 「……呜……」 「是不是把你吓哭了?」 「……!」 伊雷文那只折断的手腕颤抖着环抱肩膀,摇着头不晓得想否定什么。这也是理所当然,劫尔叹了口气。史塔德虽然不情愿,却也明白了伊雷文的心情。 不仅遭受那种状态的利瑟尔正面牵制,这还是他生来第一次感受到恐惧,简直引人同情。要是自己遭遇相同状况,肯定也无法保持平常心,二人不禁这么想。 「别怕,我还没生气呢。来,别憋住气,很难受吧?」 利瑟尔缓缓梳理他散在茶几上的红发,伊雷文颤抖的手叠上他的,那只被踏碎的手掌肿胀发热,但利瑟尔任由他碰触,没有制止。 感受到那只手掌倚赖似地绷紧了些许力道,利瑟尔轻抚过他没有受伤的指尖。呜咽声似乎大了一些,但他不以为意,仍然继续抚摸。 「看来暂时是动不了了。」 利瑟尔说道,回头望向劫尔他们,露出为难的笑容。 「今天这间会客室没有其他安排,我先回工作岗位,这里就请你们自由使用。」 「你喔,看到别人掉眼泪就没抵抗力。」 明明是你自己把他弄哭的,劫尔说完又补上一句。这次不是我的问题吧,利瑟尔心里虽然纳闷,不过直到伊雷文抬起头之前,仍然一直跪在他身边。 2. forked tongue :双叉蛇信。 3.唯人:指称一般人类的用语。 第46章 利瑟尔的会谈 冒险者说到「公会」,指的就是冒险者公会,其他行业可就不一样了。各行各业也存在许多职业公会,例如商业公会、邮务公会等,规模都不输冒险者公会。 身为商人,贾吉登记的就是商业公会了。登记并非义务,不过可以享有各项福利,因此凡是经商之人,大多数都会加入公会。 其中一项福利,就是「店员派遣服务」。例如临时有急事,好几天不能开店的时候,只要提出申请,公会就会派出专门的店员帮忙看店。派遣店员的专长也是五花八门,有些人擅长在路边摊当兜售小贩,也有人能够担任高级商店的接待员。 「咦……?」 前往商业国的时候,贾吉也利用了这项服务。 拥有鉴定能力的售货员。虽然休业几天也没关系,不过难得有这项福利,他还是申请了派遣店员服务。出发前,他跟对方见过面,回到王都后也顺利交接完毕。是个亲切的人呢,他本来还松了一口气。 「……数量,好像不对。」 刚回来的时候,他忙于处理交接后的事务、整理刚进货的东西,过几天终于闲下来了。当时他正在核对账簿,确认对方顾店时售出的商品,一边想着有些东西需要补货了,一边及早将刚进货的商品摆到空下来的货架上。 这时,他发现账簿上的数量,和店铺里陈列的商品数量不一致。这里的商品一向经过仔细整理,贾吉环视货架一圈,这才注意到有几个地方的排列方式他没有印象。 他本来想,会不会是派遣过来的店员帮忙整理过了?但是看起来又不太对劲。 「(这……)」 他翻出账簿,一个个确认货架。换过排列方式的几个地方,短少了三项迷宫品。 贾吉一下子脸都绿了。他也想过会不会是小偷,不过不可能吧,小偷不会特地把货架整理得天衣无缝,掩饰自己偷走的商品。 而且,这间店铺对于不速之客可是毫不宽限。 「要跟商业公会理论……太恐怖了……!」 既然如此,推论出的答案就只有一个,但他也不能忍气吞声。 贾吉带着泫然欲泣的表情,在店门口挂上「有事外出」的牌子,无精打采地走上熙来攘往的街道。 「咦,店没开耶。」 「那家伙也会出门喔。」 劫尔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不过贾吉给人的印象确实是工作勤勉,总是开着店营业,利瑟尔也明白他想这么说的心情。 他们今天接的委托是【前往迷宫「迷雾森林」取得绯色蝶鳞粉!】,正打算到这边来鉴定迷宫中获得的迷宫品。绯色蝶虽然名为「蝶」,仍然是凶猛的魔物,不愧是c阶级的委托,具有一定难度。 委托人是一位厨师,说想将鳞粉用在研发中的新菜色里。利瑟尔不知为何对这特殊的委托原因相当中意,便接了下来。魔物从浓雾彼端源源不绝朝二人袭来,劫尔接连斩杀魔物的同时,利瑟尔就在旁边一点一点采集鳞粉。 「稍微多采了一些,本来想问问看这东西怎么用在料理里面的。」 「问这干嘛?」 「你不觉得很好奇吗?」 「不觉得。」 这时不会说「因为我想做做看」就是利瑟尔的个性了。 既然贾吉不在也没有办法。二人这么想,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忽然注意到街道另一头,有个高挑的身影垂着肩膀朝这边走来,于是又停下脚步。他的背比平时更驼,那副明显消沉的模样,看得利瑟尔他们也面面相觑。 「该直接回去吗?」劫尔问。 「不,还是喊他看看吧。」 尽管讶异,利瑟尔仍然唤了他一声,低垂着脸庞的贾吉惊醒似地抬起头来。利瑟尔轻轻朝他挥了挥手,他便急急忙忙往这边跑来。 「利瑟尔大哥,不好意思,商店……」 「别介意,碰巧我也才刚过来。」 利瑟尔露出微笑,贾吉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似乎松了一口气。他的手握着袖口垂坠的布料,彷徨游移的视线又落向地面。 「贾吉?」 「是、是的?」 「发生什么事了吗?」 「呜……那个……」 利瑟尔笔直凝视着他问道,只见贾吉一点一点地濡湿了双眼。看来等等要哭了吧,二人才刚这么想。 这时,他却紧紧闭上嘴,用力皱紧眉头,硬是忍住了眼泪。他握住袖口的手抓得更紧,摇摇头说声「没什么」,请利瑟尔他们进到店里。 怎么办?劫尔抛来询问的目光,利瑟尔边走进店内,边压低声音回答。 「没有示弱,就代表他不想要安慰吧。」 既然如此,至少让他全心投入工作也好,于是利瑟尔刻意拜托他鉴定迷宫品。该说是一如预期吗,到了鉴定结束的时候,贾吉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 「那个……利瑟尔大哥,谢谢你。」 「下次再来麻烦你了。」 那句感谢里想必包含了许多意思,利瑟尔听了,只是像平常一样露出微笑。贾吉看了也安心似地放缓嘴角,送利瑟尔他们出了店门。二人就这么站在关上的店门前面。 然后不约而同,自然而然地对上彼此的视线。 「那盗贼……应该不是他,才刚吓成那样,不可能马上乱来。」 「他哭到眼皮都肿起来了呢。」 利瑟尔回想起那鲜艳的红发,抽泣到最后,他大概筋疲力尽了吧,压着眼角抛下一句「受不了……我要走了……」便从窗口离开了。这种情况下,他不太可能再对贾吉出手。 「呜……」 轻声交谈的二人,听见店里传来微弱的哀号,那是强自忍住眼泪、感叹某种无奈的声音。知道贾吉在空无一人的店铺里独自难过,二人悄然离开当场,朝着旅店走去。 他一定不想被人听见吧。贾吉在利瑟尔面前从不会藏起眼泪,这次却想要隐瞒,背后的原因也不是猜不到。利瑟尔心想,劫尔的视线则朝下瞟向他。 「你要帮他?」 「嗯……现在先观察情况吧。」 「哦?」 利瑟尔面带苦笑,吐露了意想不到的答案。 平常在无关紧要的场面,利瑟尔宠他们宠到夸张的地步,这次事态看来非同小可,他却袖手旁观。劫尔也怀疑过,选择旁观也许代表他不想被卷入麻烦,但应该不是这么回事。 基本上利瑟尔不会对人太热心,不过只要认定对方是「自己人」,他也会有足够的体贴。 「一定是出了什么跟店里有关的事,不是我们能光明正大插嘴的问题吧。」 「是吗?」 「所谓的专家就是这样啰。」 贾吉也是一流的商人,在这方面,利瑟尔他们才是外行人。既然如此,他们能帮上忙的,也就只有让他转换一下心情而已。 「你也是?」 「不知道耶。」 劫尔开口问道,利瑟尔露出戏谑的笑容。 尽管在温和稳重的性格下看不太出来,但他本来是贵族,有贵族应有的傲慢与尊大。那骄傲全是为了唯一一人存在,若有人对此说长道短,他确实会不高兴吧。 那种骄矜万一遭到玷污……劫尔刚想到这里便打住了。恐怕会看见惊人的场面吧,就连他对伊雷文的牵制,相形之下都只是儿戏的程度。 「人家都说看起来越温顺的家伙,生起气来越恐怖嘛。」 「我是无法想象贾吉生气的模样啦。」 我是说你。劫尔叹口气,伸手推开现已抵达的旅店门扉。 今天的迷宫不愧名为「迷雾森林」,是一片视线不佳、潮湿阴暗的森林。二人在林间不停四处走动,寻找绯色蝶,以致现在的头发和肌肤仍带着湿气。 话虽如此,利瑟尔一边说着「好想早点冲澡」,一边伸手拉着襟口,身上却全无泥土气味。潜入这迷宫的冒险者大都带着浑身泥泞回来,利瑟尔没有沾上一点污渍都要归功于身上的最上级装备。不过连氛围都依然透澈,就是利瑟尔本身的气质使然了。 「真想把你塞进泥巴里。」 「咦?」 虽然意思完全不同,不晓得是不是他的想法跟某位蛇族兽人类似的关系。 「啊,欢迎回来!」 一打开旅店的门扉,便看见笑容灿烂的红发男子,劫尔蹙起眉头,利瑟尔有趣地笑了出来。 「昨天才刚发生那种事,还真没猜到你会来。」 「真假?太好啦!」 利瑟尔从劫尔背后探头一看,伊雷文正一脸亲切讨喜的表情,站在双手扠腰、气势汹汹的旅店女主人面前。他一朝这里回过头来,鲜艳的红发便像条蛇一样摆动。 他精瘦的身体动作灵巧,多亏了回复药的效果,被劫尔弄伤的地方看来完全没有大碍。昨天回去前,利瑟尔记得他边走向窗户,一边毫不吝惜地把回复药洒了上去,弄得地板湿答答的,史塔德因此静静地燃起怒火。 「等一下,利瑟尔先生,你该不会又被不正经的家伙缠上了吧?」 利瑟尔还没开口问他有什么事,女主人先问了他一句。 「不完全是,但差不多。」 「什——等等——」 「哼,你看吧!还敢撒谎说你是利瑟尔先生的朋友!」 听见利瑟尔中肯过头的答案,女主人冲着伊雷文逼问。 伊雷文也不可能推说这只是误会,他前几天才瞄准人家的脑门大肆放箭呢。虽然那是以劫尔会出手挡下为前提,但这话说出来也只会让事态恶化而已。 「毕竟艾恩他们一开始也被拦下来了呀。」 「这家伙看起来比那些小鬼还坏嘛。」 一手掌管旅店的女主人气势惊人,眼见伊雷文求救似地看向这里,利瑟尔朝他露出沉稳的微笑。 「对了,我是想冲澡才回来的。」 「我也是。」 「你们要丢下我不管喔!咦……等等……真假!?拜托让我加入队……还真的走咧!!」 目送利瑟尔他们头也不回地走上阶梯,伊雷文倏地垂下肩膀。就算硬要追上去,女主人也挡住了去路,强行突破就更不像话了。 以前的他会肆无忌惮硬闯,不过刚铭刻在心里的恐惧,让他学会了自制。虽然不觉得利瑟尔会为了这点程度的事情生气,但无论如何,不按部就班来的话,他就不会欢迎自己吧。 「好了,你要在这边蹲到什么时候?头发都刷到地板上了,真是的。」 「……你觉得我是不是被讨厌了?」 「利瑟尔先生怎么可能没事去讨厌无关紧要的人嘛!」 「无关紧要!?」 伊雷文无力地蹲了下来,长长的马尾在地板上盘成一圈。和贾吉不同,他是为了寻求安慰才说出丧气话,但不仅没换到安慰,反而还换来加倍打击。 感受到自己的心情比想象中消沉,伊雷文又更失落了些,他站起身来。换句话说,只要取得受到女主人欢迎的立场就行了。 「有空房间吗?」 「全都满啦。」 被击沉了。 利瑟尔冲完澡回到房间,坐在椅子上一边擦干濡湿的头发,一边看着站在眼前的伊雷文。他带笑的脸庞满是成就感,规规矩矩站在他面前。 至于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只能说坚持到最后的人就是赢家了。 伊雷文宣告他会在原地等到利瑟尔下楼为止,女主人不晓得该拿他怎么办,于是算准利瑟尔差不多冲完澡的时间,便跑来房间询问。「如果你不想见他,不管怎样我都会把他赶回去啦。」虽然女主人这么说,不过利瑟尔冲过澡后神清气爽多了,便答应让他进来。当然,女主人还是一副很担心的样子。 「请坐。」 「好喔!」 伊雷文以轻佻的动作在他对面坐下,坐到椅子上的瞬间拨了一下结成一束的头发,是为了避免压到吗?这习惯动作自然不做作,却没来由地引人注目。 要他别引人注目还比较难吧。利瑟尔一边这么想,一边确认头发已经干得不会落下水滴,最后稍作梳整。 「所以呢,你是有事才会过来吧?」 不晓得什么事让他那么高兴,伊雷文眯起眼睛看向这里,一副心情好得不得了的样子,利瑟尔回以一个苦笑这么问道。 「我是来拜托你让我加入队伍的,还是不行吗?」 「不行。」 利瑟尔说得干脆,看见那道微笑,伊雷文暂且闭上了嘴。 他知道会被拒绝,但这和想象中不一样。原以为利瑟尔会像之前那样敷衍过去,说句「请再接再厉」把他打发走。他现在该如何有效利用这项变化才对? 从昨晚开始他一直在想,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表示自己已经没有敌意了?倒不如说,「表示自己没有敌意」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做法?小手段会被对方识破,他想不到好点子。 既然如此,他就剩下唯一的方法了。毕竟再怎么左思右想,「放弃加入队伍」的选项仍然一次也没有纳入他的考量。 「我发誓,绝对不会再伤害你。」 他敛起笑容,展现最大限度的诚意。 「别担心,这点我不怀疑。」 还是不行。 「那我到底该怎样嘛!」 「来,加油别放弃呀。」 利瑟尔有趣地笑了出来,伊雷文则刻意摆出赌气的样子,将椅子往后倾,正要将两只脚踩上去,又立刻放了下来。想必是昨天利瑟尔说他「没规矩」的影响吧。 利瑟尔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笑意。既然这样,就给他一点线索吧,他开口说道。 「我想看看只有你办得到、有个人特色的表现。」 伊雷文睁大眼睛。至今为止,他们的对话都是以拒绝为前提,现在利瑟尔却告诉他有可能。应该不是故意耍人,这人看起来兴趣也没那么差劲,不会以此为乐。 既然如此,伊雷文蓦地抬起脸,笑了开来。印象强烈的笑容看来乐在其中,又游刃有余。 「那我要贿赂你。」 猜不透对方的态度,所以他没有立刻摊牌,不过伊雷文这趟可是带了伴手礼过来。眼见利瑟尔偏了偏头要他说下去,他打出了这张应该有效的手牌。 「跟你很要好的那个道具商人,今天跟商业公会起了争执哦。」 「不会留下证据,不错的贿赂呢。」 「对吧?」 伊雷文得意洋洋地笑了,利瑟尔也微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知道贾吉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利瑟尔不会刻意问他,不过要是有机会知道,他也不会拒绝。简而言之,别让当事人发现就没关系。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最近我派人打探你们的情报,算是那个的延伸吧。」 反正说谎也会被拆穿,伊雷文干脆如实招来,另一方面也是表示自己已经不打算对利瑟尔周遭的人下手了。 「啊,原来是这样。劫尔说他被人盯着看,还很不高兴地咋舌呢。」 「真假,我派的手下还算有实力,不是之前那些杂鱼欸。」 伊雷文回想起刚刚见到面时劫尔的模样。 门一打开,视线交会的瞬间,劫尔便烦躁地蹙起眉头,表情凶神恶煞得连真正的盗贼看了都会怕。原来他知道被人盯梢的原因出在伊雷文身上,才摆出那副表情吗?他没当场砍过来真是万幸,伊雷文发自内心这么想。 「……你不生气吗?」 他瞄了利瑟尔一眼,只见那人一脸意外地眨了眨眼。 「我身边也有人盯着吗?」 「你没发现喔?」 「完全没有。」 这么想来也是,他心领神会地望着利瑟尔。 倒不如说,劫尔明知有人跟着却没告诉他,这点还比较令他意外。表示既然利瑟尔没注意到,那就维持原样也无所谓的意思吧。不知道他是因为这不会造成妨碍才放任不管,还是认为利瑟尔不知道也没关系。 「他们也没对我做什么事,我不会生气的。」 「那就好。」 他脸上安心的表情只浮现短短一瞬,立刻又掩饰过去。看见伊雷文总想藏起自己真正的心思,利瑟尔不禁苦笑,真是个棘手的孩子。他这么做并没有什么目的,只是单纯不想被人知道而已吧。 伊雷文在利瑟尔面前比较坦率一些,但他原本的性格相当乖僻。将这扭曲的性格扳直、诱使他转向自己的,正是利瑟尔本人。 「话说回来,贾吉跟公会起了什么争执?」 听见利瑟尔催促他说下去,伊雷文将环抱的双臂搁到桌上,继续他的贿赂。 「好像是请来的店员偷了他几样商品。那个店员是商业公会直属的派遣店员,而且还是上级店员的样子,就吵得更凶了。」 「店员矢口否认,公会不想承认过失,因此相信店员的说词,导致贾吉被当成骗子?」 「就是这样。」 利瑟尔的总结就像亲眼看见事发经过一样清楚,伊雷文露齿一笑,回以肯定的答案。 「看样子,这件事可能是基层在处理吧……」 利瑟尔喃喃自语,陷入沉思。 因萨伊说过,那间道具店一开始是他为了跟年幼的贾吉一起生活,出于兴趣而开的店。即使如此,店铺的创始者仍然是这一带堪称顶尖的贸易商,而现在由他的孙子继承店面。 商业公会的高层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为了将伤害降到最低,与其得罪因萨伊,还不如舍弃出事的店员,二者造成的损害可是天差地远。 「(话虽如此,商业公会的事我也没有资格插嘴。)」 想到这里,他忽然注意到伊雷文正看着这边。 从利瑟尔的反应,他大概发现这情报有一定的价值了,正等待利瑟尔判定他能否加入队伍。 原本这是必须跟劫尔谈过才能决定的事,不过大部分情况下,凡是利瑟尔决定的事情劫尔都不会反对,应该没问题吧。虽然他大概会摆出一脸无奈的表情就是了。 「你是盗贼团的首领吧?」 但是在考量这一点之前,现在还有更重要的问题。 「让盗贼首领加入队伍实在不太恰当。」 「那我不当盗贼了。」 尽管遭到利瑟尔拒绝,伊雷文却开心地眯起眼睛。 情报被他白拿了,但也没关系,反正这本来就不是一场交易,只是献给他的贡品而已。比起这点,听利瑟尔这么说,等于暗示清算了盗贼关系之后会考虑让他加入队伍,这才重要多了。 「失去首领的盗贼,直到被捕之前会失去秩序,四处胡作非为哦。」 「嗯,确实是啦。」 「而且,其中也有人见过你吧?」 「啊……」 伊雷文不曾在乱七八糟的喽啰面前露面,但也说不上藏得天衣无缝。应该不至于遭人指认,但届时流出的情报量想必足以招致怀疑。 「啊,那把他们全部杀光就好了?」 「你记得人数吗?」 听见他充满血腥味的提案,利瑟尔干脆地反问。伊雷文原本在内心期待利瑟尔的反应,这下失望地把脸埋进交叉在桌上的臂弯。 「……不记得。」 「万一出现漏网之鱼,那问题就严重了。即使真的杀得一个人都不剩,你们那种规模的盗贼团被全员剿灭,群众会以为又有新的威胁出现,反而会引发一场大骚动吧。」 骚动就骚动啊……不过在利瑟尔面前,伊雷文可不敢这么说。 他依然将下巴搁在手臂上,向利瑟尔抛出明显赌气的视线。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令人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根本不想让自己加入队伍。 该怎么做才能脱离盗贼团?他本来是为了好玩才让盗贼团成长,到了现在,却觉得它碍事得要命。 「用毒杀的话,杀光所有人也不会累的说……」 「要是这么做,身为蛇族兽人的你会被怀疑的。」 「你还会为我担心喔。」 这句话他什么也没多想就脱口而出,利瑟尔却回以一个沉稳的微笑。 「当然。」 伊雷文不禁张大了嘴巴。 的确,利瑟尔知道他是盗贼,还放任他在外逍遥。万一这件事传了开来,对利瑟尔想必也十分不利,也许是这层意义上的担心也不一定。然而任凭伊雷文再怎么刺探他这句话真正的意思,仍然看不见类似的意图。 伊雷文现正面无表情绝赞混乱中,利瑟尔却完全不以为意,视线停留在他嘴边。 「这么说来,你有办法毒杀呢。」 「咦,喔对啊,小菜一碟。」 「据说有些人口中的分泌腺可以分泌出毒液吧,只有一种吗?」 利瑟尔虽有从书上获得的知识,但有些事情想实际问问他。因为蛇族兽人数量稀少,又只居住于特定地区,相关情报并不普及。 「这种事情是没什么人愿意讲啦……」 该怎么办呢,伊雷文静静地看着利瑟尔,那是他从未见过的表情,显然利瑟尔对此有十分浓厚的兴趣。不然这样跟他说吧,让我加入队伍,等我们变成伙伴就告诉你。才刚这么想,伊雷文就自己否决了这招,只看得见利瑟尔说「那就算了」的未来。 不过机会难得,开个什么条件吧。伊雷文正打着如意算盘,指尖滑过下颚的感觉却夺去他所有的意识。 「嘴巴张开。」 那声音甜美柔和,伊雷文无法抵抗,缓缓打开嘴巴。 他想起习得恐惧的瞬间,想起当时那只轻托下颚的手支撑了自己的一切,想起兽人那比唯人更加强劲的本能,是如何对眼前的存在宣示强烈的服从。 轻轻靠在下颚的指尖,只是邀请似地使了些微的力气,身体便反射性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双手撑在桌上,顺着他的意思交出自己。 他着迷似地望着那指尖伸进口中,掠过尖锐的牙齿,又退出去。 插图p173 「怎么了?」 「!」 利瑟尔忽然喊了他一声,伊雷文大梦初醒似地取回了意识。 他大概没注意到吧,兽人拥有的兽性本能,唯有同为兽人的人才能理解。看见利瑟尔不明就里地望着这里,他静静地深吸一口气。 「……没事啊?」 他按住狂跳的心脏。既然他不懂,可不能让他发现这件事,于是他露出一如往常的笑脸。粉饰的笑容当然会露出马脚,不过比起真相败露稍微好一些。 「既然你那么想知道,那就请便?」 「可以吗?」 「加入队伍的事情就请你多帮忙啦。」 伊雷文若无其事地再度张开嘴巴。利瑟尔虽然发现他掩饰了些什么,却也不以为意地凑过脸去。血红的口中长着比唯人更薄、更利的牙齿,以及一对尖锐突出的獠牙,要是被咬到一定很痛。 「分泌腺位于獠牙背面,所以……」 利瑟尔基于书本上的知识伸出手,指尖抚过獠牙锐利的尖端,又从前侧滑到背面。看见伊雷文愉快地眯起眼睛,他微微一笑,探头朝嘴巴里看去。 「裂口位于根部……这就是分泌腺吗?」 「呃呃。」 伊雷文的嘴巴一直张着,听不太懂他说什么,不过看他稍微点了点头,应该猜对了吧。利瑟尔以若即若离的力道抚过裂口,小心不弄痛他,结果伊雷文颤动喉头笑出声来。好像会痒。 「两侧都有呢。」 从右侧来到左侧,利瑟尔抚过左右两边的开口,发现它是紧紧闭合的。果然不可能一直开着让毒液流出,不过应该可以凭自己的意志控制开阖吧。 「可以就这样流出什么液体吗?」 「呃……」 伊雷文张着嘴想了一下,单手指向脸颊。看来他愿意排出一点毒液看看,利瑟尔探头看进他艳红得毒辣的嘴巴。 「啊。」 位于牙齿根部的裂口张开,不再是一道裂缝,呈现比较接近洞口的状态。紧接着,从那道开口一点一点流出带点黏度的透明液体,流经獠牙,在尖端慢慢形成水滴。 即将滴落口中的瞬间,利瑟尔以指腹接住了那水滴。伊雷文睁大眼睛,一瞬间僵在原地,但利瑟尔没放在心上,径自从他口中抽回指头,饶富兴味地端详上头的液体。 接着,水滴缓缓滑落指头,利瑟尔静静将唇瓣靠上去,小小的水声响起。伊雷文突然惊醒过来,猛地抓住他的手。 「你在……干嘛!」 「只是想看看这是什么毒……嗯,嘴巴和指尖开始有点麻了。」 「当然啊那是麻痹毒啊!喔真是的这是解毒剂快喝下去!」 伊雷文往衣服内侧找了找,不晓得从哪里掏出一个瓶子,打开瓶盖就往利瑟尔嘴边塞。利瑟尔乖乖收下了解毒剂,发麻的指尖动作虽然不稳,还是勉强握住瓶身灌进口中。 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回复药也是,为什么造成二次伤害的药这么多?他忍不住想。 「真是夸张到不敢相信欸!万一这是致死毒怎么办啊!」 「反正只是麻痹毒而已呀。不过毒液对你无效,你怎么会带着解毒剂?」 「谈判用的!刚给你的解毒剂也是二话不说就喝下去,你的戒心是死去哪啦!?」 面对激愤的伊雷文,利瑟尔却有趣地笑了。 解毒剂的药效绝佳,指尖的麻痹感已经消退。他稳稳地放下药瓶,拿起刚刚擦拭过头发,还带着水气的毛巾擦手。这毛巾大概得报废了吧,利瑟尔心想,将它摆到桌子边边。 「而且啊!」 「你担心我?」 「那……」 他的问句令人想起不久前的对话,伊雷文无意间停下动作,僵在原地。不论谁这么问,他分明都能做做样子、随口答句言不由衷的「那当然啊!」但现在,他却哑口无言。 不行这一定被发现了,伊雷文噤声不说话,利瑟尔却从容地笑着补了一刀。 「你不是发过誓了吗?」 『我发誓,绝对不会再伤害你。』 该不会他真的相信了吧?那时候,他是真的担心自己?伊雷文偏低的体温一口气升高,一股寒毛直竖的感觉,他喀啦一声推开椅子站起身来。 他别过脸,却藏不起所有心思。利瑟尔见状,开口正想叫他的瞬间,伊雷文什么也没说,就这么冲出房门。他要回去了吗?利瑟尔的猜测,被下一秒传来的声音推翻了。 「喂一刀大哥!你是怎样教育那个人的啦!正常人明知道是毒液怎么可能放到嘴巴里啦!」 「不要拍门,吵死了……你少为了掩饰害羞跑来迁怒。」 「啥!?我才没害羞咧!?」 「都叫你别吵了,死小鬼。」 「等等……你干嘛关门!而且我才不是小鬼……」 「吸引不到别人的注意力就发脾气,被骂到哭哭啼啼的家伙哪里不是小鬼了?」 「这么说我实在没办法反……不要关门啦!我是要说你对那个人的教育方针!」 伊雷文大吵大闹的声音,听得利瑟尔也笑了出来。劫尔不理他,他还是照样大喊大叫,看来是各种冲动还没消退吧,这人连发泄方式都相当热闹。 「不过,他说出去了呢。」 之后见到劫尔的时候,他一定会摆出一副眉头深锁的表情吧。要是他生气了该怎么办呢,利瑟尔露出苦笑,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准备读点书。 第47章 毫无头绪的利瑟尔 「被偷的都是迷宫品,每个价值都是金币一枚左右。」伊雷文说。 伊雷文昨天在大吵大闹之后离开,今天不晓得为什么又跑来和他们共进晚餐。 今天利瑟尔和劫尔完全是分头行动,却在外头偶然碰了面。反正难得这么巧,他们决定一起吃晚餐,结果才刚走进餐厅,便遇上伊雷文,简直像早就算准了时机一样。但劫尔注意到,今天已经没有人跟在自己身边监视了。 该不会监视的是利瑟尔那一边吧,劫尔微带锋芒的目光转向伊雷文,只见他装模作样地张开双手。 「没有喔,只是凑巧而已啦。我想说搜集到一点情报了,要带着伴手礼来拜托让我加入队伍,然后刚好就看到你们了。」 「还真好心。」 「我本来就很好心呀!」 伊雷文脸上浮现完全无法信任的灿烂笑容。「话说回来,」他探出身体。 「下次能不能跟我比试一下啊?」 「能撑五分钟就陪你玩玩。」 劫尔随便回了一句,伊雷文听了吊起嘴角。这绝不是他能匹敌的对手,正因如此才特别刺激。 「五分钟吗……」伊雷文喃喃自语。利瑟尔原本没有搭理他,径自以堪称楷模的完美动作切着牛排,这时却忽然抬起头来。 「贾吉的店里还有更高价位的商品吧。是因为容易被发现吗?」 「还有销赃的时候一定会露出马脚哟。我现在也派人去调查黑市了,但没听说流出好几项迷宫品的消息。」 「我想应该不会出现在那一边。」 利瑟尔仿佛看透一切似地断言。什么意思?劫尔他们的视线汇集在他身上。 但二人只是望着他寻思的身影,没有发问。有必要的话利瑟尔自然会说,这是劫尔的想法,伊雷文则是有样学样,跟着劫尔闭上嘴巴。 「你不是不插嘴?」 劫尔没多问,却无奈地吐槽。没有错,看见贾吉垂头丧气的那天,利瑟尔本人才说过这「不是我们能光明正大插嘴的问题」。 「我什么事都还没做,所以没关系。」 「说得理直气壮哦。」 「而且也不是光明正大,是偷偷打听。」 「有时候你讲话实在很硬来,想点法子吧。」 连自己说的话都事先拉好防线,这点倒是很有利瑟尔的风格,劫尔反而佩服起他来。利瑟尔忽略劫尔的目光,听说贾吉连续几天都到公会露面的情报,他露出微笑。 表面上看不出来,但贾吉可是很顽固的。尽管个性有点软弱,他仍是不折不扣的商人,在关键之时会拿出强硬的态度。想必在这一点上贾吉绝不会退让,但是万一因此蒙受莫须有的污名,对于经商也会出现不利影响吧。 「我们明天去接委托吧。」 「啊?」 虽然不知道面带微笑的利瑟尔究竟在想什么才得出这个结论,劫尔仍然诧异地点了头。伊雷文在一旁喊着「我也要去!」,利瑟尔他们一边享用牛排,一边换了个话题,聊起明天要接的委托。 到了隔天清晨,利瑟尔他们按照原定计划来到公会。 他们的队伍阶级是c,最高可以接取到b阶级的委托。较低阶级的委托还是一样可以接,只是低阶委托即使接了也没什么好处。 不过,利瑟尔看重的是对委托内容有没有兴趣,因此选择低阶委托的情况也不少。一般冒险者不接低阶委托不是为了礼让新手,单纯只是不想被人说成胆小鬼而已,但利瑟尔不会在意这种事。 「这是认真的吗?」 「嗯。」 看见利瑟尔正在看e阶的委托,伊雷文半信半疑地问道,劫尔回以一句干脆的肯定。 这时,有个人过来跟悠哉物色委托的利瑟尔搭话。 「方便打扰一下吗,有一位在某学院念书的青年向你提出了指名委托,内容是【请救救我的报告】。」 「麻烦你转告他,作业要自己写。」 「好的,我会按照你的意思处理。」 淡然走过来的史塔德,又淡然离开了。 指名委托可以拒绝,不过冒险者们重视与委托人建立人脉,鲜少拒绝,更别说这次还是在知名学院念书,前途似锦的委托人。 「这也是认真的?」 「嗯。」 不只是伊雷文,周遭的冒险者也纷纷投来交杂着惊愕与顿悟的视线。 附带一提,利瑟尔拒绝的瞬间,公会外头有个死鱼眼的青年哭着跑走了,不过公会里的人无从注意到。 「真了不起,你头脑果然跟看起来一样聪明欸!这附近有名的学院,不就是骑士学校或隔壁的魔法学院吗?」 视线之所以集中在他们身上,并不只是拒绝了指名委托的关系,伊雷文也是重要因素之一。 劫尔站在利瑟尔一侧,伊雷文则站在另一边,正咧嘴露出亲切讨喜,却也可以解读为挑衅的笑容。那头鲜艳的红发自然不在话下,覆盖在精瘦的身躯上那身全无防御力的装备,以及腰际那对双剑,应该都是吸引目光的要因吧。 「啊,不过骑士学校都是贵族大爷,应该不是那边喔。」 「我想应该是魔法学院吧。」利瑟尔回答。 伊雷文探头看向身高相同的利瑟尔,轻松开着玩笑。利瑟尔他们的队伍在各种意义上相当知名,而伊雷文想要加入这队伍,最近也成了冒险者之间蔚为话题的人物。 「啊,劫尔。这委托如何?」 「【新铸刀剑试刀】?你自己挥。」 「劫尔,你对剑很讲究呢。」 「折断就不好了。」 劫尔平常用的大剑是最深层等级的迷宫品,一挥起普通的剑常会折断。 「太夸张了吧这怪力!真的超想加入你们队伍欸——」 「不行。」 伊雷文在公会说想加入队伍,并不是为了请求利瑟尔他们同意,而是为了让旁人知道他还没有成为队友,避免利瑟尔他们蒙受各种不利。 正因为了解这一点,利瑟尔拒绝的嗓音带着几分温柔。那语气像一种褒奖,听得伊雷文的面部肌肉都要抽搐着偷笑起来,他全力将表情固定成一如往常的笑脸。 「你别惹麻烦。」 「什么意思呀?」 听见劫尔的牵制,伊雷文回以一个灿烂笑容。 「(装作不知道,代表他有信心不把我们卷进麻烦事吗……)」 察觉劫尔的意图,他笑弯的双眼眯得更细了。那笑里蕴含着来自深渊般的妖冶和杀意,但利瑟尔一问他委托相关的事,那种笑便立刻消褪了。 看见伊雷文换上一副向对方表示友好的笑容,劫尔也别开视线。那是代表肯定的意思吧,反正只要跟利瑟尔和自己无关,那就随他高兴。 「劫尔?」 「……没什么。你要接那个?」 「你觉得如何?」 「对你来说有点微妙。」 【取得白石巨人的核心】 阶级:b~a 委托人:图洛兹魔道具工房 报酬:每个核心十~十五枚银币 委托内容:请取得白石巨人的核心。 由于委托品将用于制作魔道具,仅接受完整无损伤的核心。 报酬随核心大小调整(标准详见背面说明)。 这是标准的冒险者委托,内容本身没有什么问题。那劫尔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利瑟尔望向他,结果从反方向也传来一声同意。 「是没错,魔法对石巨人没什么效欸,你接这个有点危险吧?」 「但是我一次也没见过石巨人呢。」 「随你高兴。」劫尔说。 石巨人是迷宫特有的魔物,迷宫以外的地方没有机会看见。也不是每一座迷宫都有石巨人出没,因此它虽然算是常见魔物的一种,利瑟尔还没有碰到过。 要是真的有危险,劫尔会出言制止吧。他这么说,就代表没有危险;即使有危险,也在劫尔能够应付的范围内。利瑟尔露出高兴的笑容,拿着委托单走向史塔德等候的柜台窗口。 「你这样是不是太宠他啦?」 留在告示板前的劫尔望着委托单打发时间,一旁的伊雷文忽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明明有危险还硬要去,不就是叫你保护他的意思吗?以队友来说,这样不太好吧?」 伊雷文望着利瑟尔正在办理委托手续的背影,挑衅似地说道。 不过他刻意压低音量不让利瑟尔听见,想挑衅的对象是劫尔吧。不晓得是纯粹感到疑惑,还是在嘲笑劫尔变得没有原则? 「干你什么事?」 「等我加入队伍的时候不是会很伤脑筋吗?……那是认真的杀气吗,我错了抱歉。」 感受到劫尔甚至带有威压的凌厉气息,伊雷文不禁面部抽搐。有这么讨人厌吗?适度的刺激能带来快感,但确实能掐掉他小命的危机就另当别论了。 他本来就只是在说笑而已。老实道歉之后,劫尔也敛起了险恶的气息。 「要是打定主意让人保护,他一开始就不会接什么委托了。」 「但是魔法没效欸?」 「他本人是很认真在当冒险者的。」 伊雷文无言地看向劫尔,对方什么回应也没有。 「让你们久等了。」 「怎么了?」劫尔问。 「我有点事情要拜托他。」 利瑟尔不知为何跟史塔德多谈了一会儿,二人就这么沉默了几分钟,等到他回来,三人便立刻离开公会,准备前往迷宫。伊雷文全力酝酿出一股「无法理解」的氛围,利瑟尔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看见他一起迈开步伐也忍不住苦笑。 看来一大早在公会见到他果然不是巧合,他打算就这样跟到迷宫里吧。但是他们没有组队,因此即使帮了利瑟尔他们的忙,这次任务也不会算进伊雷文的委托达成数里面。 「迷宫有办法一起进去吗?」 「迷宫很会看状况的啦,只要没被你们拒绝就没问题。」 就算和其他队伍同时进入大门,彼此也不会碰面,迷宫内只有自己的队伍成员。不过,迷宫见机行事的能力可是众所公认的优秀。 「这么说来,在马凯德也看到冒险者和观光客一起进去呢。」 「前提是彼此同意。」劫尔说。 谁也不知道迷宫是怎么判断这一点的,毕竟迷宫就是这样嘛,没办法。 干脆拒绝他好了。劫尔眉头深锁,满脸不悦地想道,这时忽然斜瞟了伊雷文一眼,眉间又皱得更深了。带着不是队友的人执行委托、让他跟到迷宫里来,劫尔都多有怨言,但是在那之前,还有最根本的问题。 「你在这太引人注目了,离远点。」 「这么说来,今天旁人的目光特别多呢……不愧是醒目到足以成为缺点的人,就是不同凡响。」 「哪有,又不是说我平常就很惹人注目,只不过是不适合隐密行动而已……」 伊雷文带着「这两个人在讲什么」的眼神看向他们,忽然领悟过来,这完全不是演的,他们是真的这么想。这两个人尽管引人注目,但不以为意的特质太过强烈,反而没注意到自己有多显眼。 「讲这什么话啊,你们本来就很醒目好吗?」 「咦?」 「咦什么咦啦。」 还在调查利瑟尔他们的时候伊雷文就这么觉得了,这二人几乎打探不到相关情报,知名度却高得出奇。 一般著名的冒险者,只有在冒险者之间才有名气,以前的劫尔也是如此。普罗大众对于冒险者不太熟悉,即使是知名的冒险者,也很少成为一般人茶余饭后的话题。 但是利瑟尔不一样,和利瑟尔共同行动之后的劫尔也不一样。只要说出这二人的特征,见过他们的王都民众全都会带着心照不宣的表情猜到是谁。 「首先外表就很显眼了嘛,组合又这么意外,做什么事都惹人注目,光走在路上就一堆人多看两眼啦,不是吗?」 「我最近变得比较有冒险者的样子了呀。」 「嗄,你是说真……」 利瑟尔发自内心地感到纳闷,伊雷文看见他身后一脸无奈的劫尔,顿时领悟了一切。 他吞下刚说出口的话,老实地点点头。故意在这时候吐槽就太不识好歹了,而且利瑟尔还一副有点开心的样子,更令人不忍直视。 「不过,反正我就像是大家接触你们的契机嘛。」 伊雷文重新打起精神,扬起轻佻的笑。 「之前的你们很难以直视啊,我刚好当个缓冲材料?」 「很难以直视吗?」 「你就是,嗯……该说让人惶恐吗,不敢光明正大盯着看吧。不管是在跟小孩讲话,还是在路边摊吃东西,总觉得你是不同世界的人。」 「那不就是难以亲近的意思吗……」利瑟尔说。 「啊,不过最近大家都说慢慢习惯了喔!」 习惯。 的确如此,这么一说好像是习惯了没错,利瑟尔在心里同意。不过他并不知道,这里指的不是利瑟尔习惯了,而是旁人习惯了利瑟尔的存在。 话虽如此,自己明明就只是照常行动而已呀。利瑟尔偏着头纳闷,看得伊雷文哈哈大笑。接着,他望向劫尔,看见对方不悦的神情,伊雷文得意地吊起嘴角。 「至于一刀大哥,本来浑身散发着那种『对上这个人的眼神就会被砍』的气息,最近除了后街的小姐,不是也有其他女生含情脉脉看着你吗?」 「不需要。」 「啊,不过也有后街的小姐说以前那样比较帅啦。」 「这么说来,之前我也听她们提过这件事,说是『以前那种气质才让人上瘾的,太可惜了』。」 听了利瑟尔这句话,劫尔和伊雷文忍不住面无表情。换言之,就是那个意思吗。 利瑟尔仍旧带着温煦的微笑,不以为意地继续前进。贾吉要是听到了会哭吧,劫尔这么想道,以古怪的方式接受了事实。伊雷文则是冲击的后劲久久不散,二者差别在于跟利瑟尔相处的时间长短吧。 「不过,冒险者基本上都很引人注目呢。」 「带着武器很显眼啊。」劫尔说。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有些装备也很夸张嘛。」伊雷文说。 然后三人若无其事地再度开始闲聊。 「很有个性,我看得很开心呢。」 装备可以在商店购买现成品,也可以自备素材请匠人制作。 防具是专为冒险者打造的,所以材料大都是魔物素材。即使是现成的装备,根据使用素材与制作工匠不同,设计也各不相同,没有完全一模一样的装备。 「也有些人先跟工匠指定要哪种装备,再收集必要素材。」劫尔说。 「然后做好的装备一发就被打爆了。」 「日子还真难过。」利瑟尔说。 冒险者对装备的讲究,永远在美观与耐用之间拉锯。 「你们也是啊,几乎都穿布装备,到底用了多好的素材啊?」 「你不是也一样轻装吗?」 「我只是不喜欢增加重量而已啦,被打到一样很痛。」 金属装备的保护效果当然比布装备来得好,即使是初出茅庐的新手冒险者,最少也会穿上皮制装备。不过依据素材不同,这项定理不一定成立。 「哇,这边是秘银喔?这边是龙的……」 伊雷文边碎念边拎起利瑟尔的外套一角端详,二人把他放在一边,聊着聊着就到了通往城外的大门。守卫早已习惯他们,看见他们出示的公会卡,点点头便放他们出去了,倒是一脸讶异地看着站在旁边的伊雷文。 「走路过去吗?」利瑟尔问。 「搭马车。」劫尔回答。 三人朝着城外唯一的马车停置处走去。 那里的马车全都是公会所有,会绕行位于城外的几个迷宫,再回到停置处。步行能够抵达的迷宫则不会有马车停靠,这时候就只能徒步走过去了。 这次的目的地是白石巨人出没的迷宫,搭马车约需一个半小时才能抵达,是徒步稍嫌远的距离。 「人很多呢。」 「现在是最挤的时候。」劫尔说。 大清早是大家纷纷出发前往迷宫的时段,许多冒险者正在停置处等候,不过马车数量也不少,想必不需要等太久吧。 利瑟尔一行人就这么排到队伍后头,冒险者之间掀起短暂的骚动,立刻又平息下来。除了初次见到利瑟尔的人以外,王都的冒险者已经见怪不怪了。伊雷文多少吸引了一些目光,不过他没有特别理会,径自放开了利瑟尔的衣服。 「所以咧,要去哪个迷宫啊?」 「白石巨人出没的是『黑白之城』和『箱型洞窟』对吧?」 「嗯。」 迷宫内部的配置某种程度上是固定的,有遗迹型、城堡型、洞窟型、森林型等等。一般来说,一座迷宫的名字就是以这些分类为基础,再加上迷宫的特征命名。 利瑟尔已经将公会里的魔物图鉴全部读过一遍,凡是他感到好奇的魔物,栖息地大致上都记得。 「就挑比较近的好吗?」 「嗯。……这么说来,你最近接的委托比之前还多啊。」 「我觉得运动量好像不太够。就算一直爬阶梯,你也完全不会喘不过气吧?」利瑟尔问道。 「不能跟这个人比啦,他根本不是人类。」 「果然是这样吗?」 「你等一下来跟老子谈谈。」 从商业国回来之后,劫尔注意到利瑟尔比之前更积极接受委托了。不过他原本就没有那么频繁接受委托,所以虽说数量增加,也不至于老是往公会跑就是了。 真正的原因,恐怕不是他嘴上说的那样吧。他没有说谎,但是……劫尔想起在商业国发生的事。那时利瑟尔问过他,阶级是不是早日提升比较好。 「不是叫你别介意吗……」 劫尔喃喃说道。利瑟尔听了只是微笑,伊雷文则一副「你说了什么吗」的眼神看向劫尔。 话虽如此,也可能只是因为史塔德以外的公会职员老是跟他确认谁才是队长,他嫌麻烦而已。总觉得这理由也很有可能。正当劫尔这么想的时候,马车立刻就来了。 「真的会挤到不能再挤为止耶。」 「就是为了多挤点人才把座椅撤掉啊。」劫尔说。 马车上是有座位,不过人潮拥挤的时段会折叠起来,不会使用。三人看着冒险者们把眼前的马车挤到水泄不通,最后连车顶上都坐了人才出发离开。 利瑟尔他们搭到了下一辆马车,不过车厢内已经挤满了人,所以他们坐的是车顶。 「我还是第一次坐这上面,看起来满高的。」 「啊……嗯,呃……要、要不要跟你换?」 「没关系的。」 先搭上车的冒险者开口问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利瑟尔虽然感到不可思议,仍然微笑回道。这是冒险者不该有的体贴,众人的视线纷纷集中到开口的人身上,眼神中却带着全力的同意,「我们都懂」。 「我先上去。」 「你上得来吗?」伊雷文问他。 在一般的乘车口旁边,设置了一道紧贴着车厢的梯子,劫尔他们三两下便登上车顶。原来如此,利瑟尔仰头看着他们的动作,点了个头,也将手伸向梯子。 等待下一辆马车的冒险者们好像看见什么不忍卒睹的东西一样,提心吊胆地在一旁看着。在众人的注目当中,利瑟尔的脚尖虽然踢到马车几下,仍然平安攀上了车顶。 不过车顶稍微有点弧度,他没办法稳稳站在上头。先坐下来的劫尔叫他过去,让他尽可能坐在正中间。 「没想到还满不稳的。」 「那当然。」 在这马车夫也稍微感到不安的状况之中,马车按照原定行程出发了。 贾吉的马车各方面都是精工打造,相较之下,公会的马车虽然坚固,却舍弃了搭乘的舒适度。利瑟尔也坐过车厢内的座椅,震动还不小。 「你屁股不会痛吗?」伊雷文问。 「是有点痛。」 马车在行进当中,伊雷文却踏着安稳的步伐走到他身边,随便伸出双腿坐下。听见他这么说,利瑟尔想起什么似地往腰包里翻找了一阵。 「啊,有了。劫尔,请用。」 「嗯。」 「你也是,不嫌弃的话。」 「这是什么啊,坐垫?……哇靠……」 伊雷文接过那片薄薄的垫子,发出不敢置信的声音。 「这不是幻狼的毛皮吗,怎么做成坐垫啊?」 「这种马车就算坐在车厢里也会腰痛吧?所以我就请人做了这个。」 「太浪费啦!」 幻狼正如其名,是有如梦幻般稀有的魔物。它平时栖息于悬崖或岩地的陡坡上,拥有结实的毛皮,即使从峭壁上落下也毫发无伤。 这种毛皮吸收冲击的性能特别优异,是冒险者垂涎的好东西,没想到却拿来应付马车的震动。 「哇,好有弹性!!」 「对吧?」 想说的话实在是一言难尽,不过即使说出口,利瑟尔恐怕也只会摆出一副不解的表情而已。伊雷文慢慢懂了这个道理,于是放弃吐槽,把坐垫垫到屁股底下。 一坐上去,马车的震动便不再冲击臀部,坐起来舒适得不得了。只要克服了糟糕透顶的震动,坐在车顶也不差,利瑟尔一行人便悠哉地享受马车之旅。 马车穿越平原,驶进森林,朝着路线上的第一座迷宫奔驰。 森林中比平原更容易遭遇魔物袭击,冒险者搭乘的马车也不例外。遇到这种状况,原则上是由搭乘马车的冒险者负责处理。顺带一提,利瑟尔至今还没有遇过这种状况。 「快抵达第一座迷宫了呢。我们是第三座吧?」 「嗯……」 利瑟尔望着叶隙间洒下的阳光向后流逝,劫尔才刚同意他的话,却忽然转向马车刚才通过的方向。 「劫尔?」 「怎么……啊,原来。你明明不是兽人,竟然有办法发现喔。」 伊雷文也轻佻地一笑,看向劫尔视线的方向。从二人的反应看来,想必有什么东西吧,利瑟尔也跟着望过去。 过了几秒,行驶中的马车后方,有什么东西猛然跑了过来。随着那几个影子渐渐拉近距离,它们的姿态也越发清晰。 「从地面上急速冲刺过来的鸟,有种不可思议的气势呢。」 「明明能飞,却很少看见那些家伙飞啊。」 「它们还是用跑的比较快吧?」伊雷文说。 这种鸟拥有流线型的身躯,约一公尺长,是名为「丛林跑者」的魔物,它们压低头部、在林间疾走的身影灵活又迅捷。 它们好像嫌弃翅膀妨碍冲刺一样,收起的双翼紧紧贴在身上。铁一般的嘴喙在叶隙洒落的阳光下闪闪发亮,万一遭到突击可是非同小可。 这时,马车内部也传来些微骚动,看来也有其他人注意到了。 「劫尔,万一我快掉下去再麻烦你了。」 「别掉下去啊。」 基本上由坐在车顶的人负责警戒周遭,这是冒险者之间的默契。伊雷文正要去转告车夫,叫他停下马车时,利瑟尔却制止了他,往车厢边缘靠过去。 紧接着,他整个人就这么倒吊下来,探头望向马车窗口,衣角由劫尔稳稳抓着。 「哇!?什么,原来是贵族小哥喔……」 「很危险欸,差点要出手攻击了。」 「不好意思。」 吓了一跳的冒险者纷纷松了一口气,也有人出言警告,一伙人望着窗口倒吊的利瑟尔,真是奇特的画面。 「所以是魔物吗?」 「是的,三只丛林跑者。」 冒险者们嫌麻烦似地皱起脸来。 马车上载了这么多人,很难甩开它们,而且这种魔物又非常棘手。它们在及膝的高度尽情冲刺,嘴喙只消一击就能在树木上凿出一个洞,假如正面吃它一击,腿就废了。 「所以我想请问一下,各位应该没有人想要迎击吧?」 「啊?」 没办法了,冒险者们正要准备迎战,一听之下纷纷停下动作。 「如果没有特别想要的素材,我们会直接打倒魔物,尸体就丢在原地啰。」 听他的说法,就是不必停下马车就能收拾它们的意思吧。也是,还有一刀在嘛,冒险者们意会过来,各自点了头。 「我知道了。」 利瑟尔露出柔和的微笑,便从窗口消失了。这人果然不是冒险者吧,他们边目送那人回到车顶边想,接着站在窗户附近的冒险者争相窥探外头的状况。 那群猛然逼近的魔物,已经近得能看出翅膀上的纹路了。 「你要用魔法喔?」 既然说不必停下马车,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吧,原本正要起身的伊雷文问道,利瑟尔则朝他抛出另一个问句。 「你呢,素材需要吗?」 「是不用啦,但……等等……那啥!」 随着那声惊呼,连续几声爆裂音在林间回响。伊雷文瞪大眼睛,马车里的冒险者则感到疑惑,那是什么声音? 「啊,被躲开了,速度敏捷的魔物就是不一样。」 「还有两只。」 「好的。」 中断一会儿,又传来两声爆裂音。「已经没事了。」听见利瑟尔这么告知车夫,车厢里的冒险者才明白魔物的袭击已经结束。毕竟他是法师嘛,一定是用了什么魔法,冒险者们自认理解了事件经过。在他们头顶上,伊雷文正怀着今天不晓得第几次「无法理解」的感受,朝着利瑟尔逼近。 「那是……等等……虽然我是本来就知道啦!」 「啊,你知道呀。」 「刚刚那个怎么飘在半空!?」 「那是应付后座力的对策。」 「再让我看一次!」 「不行。」 伊雷文死缠着他不放,最后得出了「迷宫就是这样,没有办法」的结论才冷静下来,但他脸上的表情还是有点无法释怀。 这时,利瑟尔忽然呼出一口气,愣愣地看着向后流逝的风景。劫尔正略显诧异地望着他的举动,利瑟尔的身体便斜倚过来,头靠到他肩膀上。 「怎么了?」 这点程度不至于令他疲倦才对,劫尔蹙着眉头问道,但那表情立刻转变为无奈。 「我晕车了。」 「晕了?……护卫的时候不是没问题?」 「那时候没有晃得这么厉害。」 至今为止利瑟尔搭过几次马车,从来没有头晕过。但这次是在相当程度的颠簸中,朝着反方向集中注意力瞄准目标,因此才导致不适。 说到底,在原本的国家,利瑟尔搭乘的可是顶级舒适的上流阶级御用马车。这也没办法,劫尔叹了口气,便随他去了。他身旁的伊雷文,忽然想到什么似地翻了翻自己的腰包。 「你还好吗,这个给你。」 「嗯?」 「巧克力。」 伊雷文特地拆开包装,递了过去。利瑟尔正要伸手去接,却被对方躲开了。他眨了眨眼睛,那人扬起得意的笑容,把巧克力递到他嘴边。 利瑟尔露出苦笑,张开嘴巴。没想到那块巧克力并不太甜,吃下去头脑居然清醒了些。他带着温煦的笑容品尝巧克力,任凭劫尔伸手松开自己的衣襟。 「甜的东西对于改善晕马车的症状很有效呢。」 「这说法我好像在哪边听过哟。」 伊雷文说完,拉起利瑟尔的手,开始揉捏他的手掌到手臂一带。按起来虽然舒服,利瑟尔还是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的动作。 「这是什么按摩?」 「听说可以治晕车,老实说我觉得只是偏方啦。」 「哦?第一次听说。」 马车车顶坐起来仍然颠簸,不过利瑟尔本来就不容易晕车,在按摩之中身体状况慢慢恢复了过来。他向伊雷文道了谢,那双体温比唯人稍低的手便离开了。 马车的速度也渐渐减缓,看来第一座迷宫已经近在眼前。 「真是无微不至的照顾,我好很多了。」 「怎么样啊,我很有用吧?」 「对呀,真是好孩子。」 看见利瑟尔的微笑,伊雷文哑口无言。他这么做本来没什么盘算,后来自己注意到这件事,自问这样是不是不太对,才装成一副另有企图的样子,却被利瑟尔毫不犹豫地肯定了。 根本被玩弄于股掌之间嘛,伊雷文苦恼地抱着头。利瑟尔见状有趣地笑了,从劫尔肩膀上抬起头来。马车停了下来,可以看见几位冒险者正朝着迷宫大门走远。 「这迷宫是?」 「很暗的洞窟。」劫尔回答。 冒险者们稍微举起手朝这边打了招呼,是感谢他驱逐魔物吧。利瑟尔微微一笑,也挥挥手回应。他们腰间全都系着提灯,应该是照明用的魔道具了。 「里面有位置了,你们要下来吗?」 「难得这边可以坐下,没关系。」 马车夫特地喊了他们一声,利瑟尔婉拒了。天气也不错,偶尔坐坐车顶也不坏。马车再度开始行驶,一行人在车顶悠哉闲聊。 伊雷文依然怀着来不及消化的千头万绪在二人身旁哀叫,不过谁也不在意。 第48章 迷宫探险 「箱型洞窟」的迷宫内部,是由正四方形的空间串连而成。 地板与墙壁之间构成直角,极度井然有序的空间当中看不见任何照明,却相当明亮。壁面平整光滑,一点凹凸起伏也没有,材质也看不出是石头还是什么物质。 通道也相对宽敞好走,是冒险者之间评价相当不错的迷宫。 「白石巨人出没的是三十层以后……劫尔,如何?」 「到过最深层了。」 「那就用魔法阵……啊,但是……」 「我也没问题哟!」 这迷宫是向上延伸的类型,一共有六十层。 到了三十层,理论上魔物也都有相当的强度。劫尔暂且不论,看来伊雷文也曾经独自潜入这座迷宫,光从这点就可以窥见他的实力。 顺带一提,利瑟尔办不到,所以他也不会独自造访迷宫。这才是正常的,但因为待在他身边的是劫尔,利瑟尔总是觉得自己「还差得远呢」。 「那就请你在我们传送之后过来。」 「好——」 由于没有组队,三人无法同时使用魔法阵。在利瑟尔他们传送之后,伊雷文也立刻启动了魔法阵。 三人毫不费力便抵达第二十层,一行人打量着依旧一成不变的方形通道。宽敞的道路连石巨人也能轻易通过,视野相当良好。 「构造简直算是一丝不苟了,不过我还满喜欢的。」 「我知道。」 「你给人的印象就是会喜欢这种的!」 虽然这空间井然有序得不像洞窟,不过分支出去的通道没有门也没有其他装置,确实是洞窟的结构。简单明了真不错,利瑟尔边说边迈开步伐,看得伊雷文「欸……」了一声。 这通道什么特征也没有,连距离感都难以掌握,甚至无法判断自己的所在地。一般冒险者会购买地图,要不然就边记录路线边前进,但这二人完全没有类似的动作。 「我不想在回去的时候迷路欸。」 「咦?」 「啊?」 利瑟尔一脸不可思议。我说的话没那么奇怪吧,伊雷文面部抽搐。 尽管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利瑟尔的常识却时常有所缺漏。原因他早就一清二楚,伊雷文看向事不关己似地站在原地的劫尔,眼神像在质问「为啥会变这样」。 这时,伊雷文偶然发现地板上有道奇怪的刻痕。 「啊,那边有陷阱喔。」 「是这个吗?」 「等等……你为啥要踩……哇!?」 利瑟尔毫不犹豫地踩了下去,下一秒,伊雷文差点跟着脚边的地板一起陷下去,立刻被他躲开了。看见那人佩服似地朝这里望过来,他只有满腹的疑问。 「咦,我没说吗!?说了吧!你为啥还踩!?」 「我还是第一次事先知道哪里有陷阱,不小心就……」 「不小心个头啦!怎么可能到现在一次也没看过陷阱!」 利瑟尔露出温煦的微笑,正兴味盎然地观察脚边的机关。 伊雷文再次看向劫尔。教导利瑟尔冒险者相关知识的理应是他没错,到底是怎么教的?不对,说不定没教咧。 「我不太擅长发现陷阱,劫尔看到陷阱也不会告诉我。」 「要是希望我告诉你,你就直说啊。」 「反正发动了也没事呀。」 就是因为这样还没事,才会演变成这种局面。只要有劫尔在,利瑟尔就不会有危险。 地板陷下去他会躲开,箭矢射来他会抓住,有魔物涌出他会斩杀殆尽,天花板掉下来也有他接着。这样的劫尔不在意陷阱,所以利瑟尔也不在意。 这标准太奇怪了,伊雷文忍不住露出尴尬的假笑。 「话说回来,你怎么会知道那里有陷阱?」 「直觉啊,有些地方感觉会有陷阱,一看就发现真的有。」 用直觉就能找出陷阱的伊雷文,也算是相当超脱常人标准的人物了。这是因为他了解在哪里设下什么陷阱效果最好吧,这男人能够精准察觉别人讨厌的事情。 虽然这是白石巨人出没的阶层,但出没的魔物并不是只有白石巨人一种。 在迷宫当中四处走动,自然会遭遇各式各样的魔物,其中也有利瑟尔至今一次也不曾见过的魔物。 看来这个迷宫的特色,是「飞天宝箱」、「杀人傀儡」这类没有生命感的魔物。和它们交手的时候,利瑟尔他们第一次见到伊雷文战斗的姿态。 「该怎么说,很独特呢。」 「双手都拿刀,只有特别爱搞怪的人才会干这种事。」 他奔跑起来就像蛇,时而掠过地面,时而飞跃空中,变化万千、自由自在,剑尖由意识所不能及之处袭来,要挡下想必相当困难。虽然没有劫尔那种一击必杀的猛劲,但他的攻击段数繁多,招招瞄准要害,能确实将对手逼入绝境。 「看起来游刃有余的样子。」 「不意外。」 虽然攻击段数繁多,但这看来也不是他需要费力苦战的敌手,三两下便收拾干净了。本人大概觉得不够尽兴,一副有点无趣的样子。 顺带一提,他的移动方式独特,速度又快,利瑟尔的眼睛已经追不上了。得看见被步伐牵动的红色长发,才能明白「啊,原来他发动攻击了」。 「喂,最后一只。」 「好的。」 伊雷文的动向对利瑟尔来说难以预测,万一误伤到他就不好了,因此利瑟尔没有进行支援,转而在确认劫尔负责收拾附近的魔物之后,开枪击杀从远处逼近的魔物。 同时,战斗告一段落,伊雷文灵巧地转动手中的短剑,边把玩边朝他走来。 「在一刀大哥旁边比较起来,我果然就逊色了喔。」 「老实说,你的动作比较华丽,在我看来反而比较厉害呢。」利瑟尔称赞道。 「闪避成那样,看起来当然华丽。」 基本上,伊雷文不会用剑承受敌方的攻击。他的武器也是迷宫品,但不像劫尔的剑拥有那么多上等加护,倒不如说劫尔那把大剑的性能好过头了。 一般来说,大多数迷宫出产的武器也只有一些聊胜于无的加护,与市售品相差无几。 「我的武器是有抗劣化加护和利刃加护啦,但不想让它破损,这对双剑我很喜欢说。」 「光是能躲开就很厉害了。」 在魔物包围之中,还能闪避所有攻势的人可是屈指可数。归根究底,凡是毒药能奏效的对手,伊雷文的剑尖一划到敌方就分出胜负了。 但也有许多魔物不怕毒液侵袭,这座迷宫正好就是这类魔物的宝库,所以并不构成质疑伊雷文实力的理由。 「之前他好像说是无师自通对吧,很俐落的动作。」 「关节够柔软吧,活动范围够广,同时挥两把刀也不会互相干扰。」 纵使利瑟尔完全不懂剑,也看得出他实力非凡,而劫尔也开始考虑跟他比试比试了,可见伊雷文的剑技之精湛。 「平常很少看到双剑士,忍不住看得入迷了。」 「这比你的武器普通太多了好吗!」 伊雷文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只要先灌好魔力,我也可以用你的枪吧?」 「你肩膀会碎掉。」劫尔说。 「果然喔?」 魔铳的冲击力道大得惊人,至少会撞到肩膀脱臼,弄不好的话肩膀会碎裂到整条手臂都动不了。更惨的是,一般还无从得知枪管里面有没有装子弹,不愧是人称「最适合打出关键一击,关键时刻却派不上用场」的武器。 「还真亏我有办法闪过欸。」 「身手到了你这种境界,应该可以轻松避开吧?」 「这个嘛,因为它只会直直射过来啊。」 「劫尔也是这么说的。」 一行人在闲谈之中,好整以暇地前进了一会儿。这时候,劫尔蓦然停下脚步。 伊雷文也一副心里有数的表情,若无其事地停了下来,利瑟尔也跟着照做。侧耳倾听,一阵微小的隆隆声传来。那是岩石彼此撞击的钝重声响,正从前方那道转角的另一端,朝着这边缓缓逼近。 不必亲眼看见它的体型,也能感受到那庞大的存在感,不愧是高阶委托,难度也是三级跳。石巨人从转角那一头缓缓现身,这是除了地底龙之外,利瑟尔在迷宫里见过最巨大的魔物。 「体型还真庞大。」 「在头目以外的魔物里算大吧。」 「不过它动作很迟缓哟!」 石巨人外观看起来就像无数岩块重叠在一起,再将表面磨平的样子。由于动作迟缓,冒险者可以轻松跑过它身边回避战斗,因此除非接下石巨人相关的委托,否则常常略过这种魔物不打。 但是,一旦想要认真对付,它可是非常棘手的魔物。 「白色的特别棘手对吧?」 「不像其他颜色,魔法对白的没用。」劫尔说。 「而且就连斩击都不太有效咧。」 有颜色的石巨人各自带有不同属性,使用相反属性的魔法就能应付,但不带色彩的白石巨人是唯一例外。石巨人的核心经常用于制作魔道具,由于讨伐难度较高,白石巨人的核心在市面上也鲜少流通。 「魔物图鉴上是说,它们最大可以达到十公尺那么高……」 「大部分都是这种高度吧。」劫尔说。 「在这边感觉不太可能看见呢。」利瑟尔同意。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石巨人,一只大约四公尺高,另外两只约三公尺。抬头看去相当有压迫感,高举双臂的模样令人看得不禁愣在原地。 那巨大的身躯想必相当沉重,它们撼动地面的双脚每逼近一步,都响起震动内脏的重低音。 「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做个实验。」 「啊?可是魔法没效耶?」伊雷文纳闷。 眼前的石巨人宛如高墙般挡住去路,利瑟尔朝它们架起魔铳。 除了核心以外,石巨人没有弱点。一旦核心被破坏,石巨人也会随之崩毁,但假如要破坏核心,还是先把石巨人打倒比较快,因为核心埋藏在哪个位置完全是随机的。 利瑟尔瞄准石巨人的头部,扣下扳机。 「……为啥有效啊,那不是魔力吗?」 随着那声爆裂音,石巨人的额头被打出一个洞。洞口旁边有些微裂缝扩散开来,但这点程度还无法封住它的行动。 「石巨人的核心和魔石不同,会自动吸收魔力吧?」 「谁知道。」 「是这样喔?」 自己缴交的素材拿去做什么用途,大部分的冒险者都没有兴趣。怎么会不想知道呢?利瑟尔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再次将枪口转向毫不放缓脚步、持续逼近的石巨人。 「魔法对石巨人无效,是因为核心会吸收它承受的魔力,图鉴上是这么写的。应该是吸收之后将魔法无效化了。」 「啊……带颜色的只能吸收自己的属性,所以相反属性的魔法有效?」劫尔问。 「没错。」 紧接着,利瑟尔又连开几枪。 随着几声枪响连续往头部击发,裂缝也逐渐扩散,石巨人的头部终于承受不住攻击而崩毁。它巨大的身躯这时才终于停止动作,全身也随之崩落。 「一般魔法是将终止点设定在魔物身上对吧?这也就是朝着核心输送魔力的意思。但我的魔铳不一样,魔力会直接贯穿到目标背后,所以我才想可能不会被吸收。」 当然,万一运气不好打中核心,一样会被吸收就是了。 「实验成功了?」 「是的。」 利瑟尔露出满足的微笑。那就好,劫尔听了朝他点点头,拔剑出鞘。 石巨人已经来到挥舞巨大手臂足以打到他们的距离,劫尔抢先一步奔向它,不等敌方挥下那双巨腕,挥剑就是一斩。那把纤细的大剑假如从正面劈砍下去,感觉一定会折断,此刻却挟着划破空气的斩击声,将石巨人的躯体一刀两断。 「你那挥一下就结束的是怎样!?」 「吵死了。」 在他身旁,伊雷文才刚按照正常做法击碎了石巨人双脚的关节,看了劫尔那一斩忍不住吐槽。不过伊雷文自己的剑技也超乎寻常,那可是一般来说难以攻击到的部位,却被他轻易破坏了。 「唉……这两个人真的是太夸张了……」 石巨人轰隆隆倒了下来,随着撼动地面的冲击卷起一阵风压。伊雷文边叹气边三步并作两步走近它,朝着它头部看起来状似眼睛和嘴巴的空洞,随手抛进了什么东西。 劫尔拉过利瑟尔的手臂,和他对调了位置。同时传来「轰」的一道巨响,石巨人应声碎裂,构成身躯的小石块爆散开来。 「盗贼的首领说什么鬼话。」 「我只是『前』首领好吗,前·首·领。」 利瑟尔探头看向那一边,只见头部灰飞烟灭的石巨人倒在地上。原来如此,他点了个头。 「它的核心,指的是哪个部位?」 「喏。」 「完全裂成两半了耶。」 「位置不凑巧吧。」 利瑟尔正准备开始寻找委托需要的石巨人核心,只见劫尔轻松蹲下身去,拾起看似混浊玻璃块的东西,还可以看见它平整的断面。 看来是核心刚好埋在劫尔斩过的地方吧,委托品必须完好无伤,因此这颗派不上用场了。 「我去找你那只的核心。」 「拜托你了。」 一阵喀啦喀啦的声音,在伊雷文狐疑的目光当中,劫尔一脚一脚踩碎石巨人的身体。利瑟尔自顾自端详着刚才劫尔给他的核心,接着观察够了,便将裂成两半的核心随手一扔。 「喂你为啥丢掉啊!」 「咦,劫尔不是也说这样没办法拿去卖吗?」 「你干嘛那么相信他啊!?」 伊雷文气势汹汹地凑了过来。 「这东西本身够稀有,就算裂成两块还是可以卖哟。」 核心即使破损,同样保有吸收魔力的功能。价格虽然没有完整无缺的核心那么漂亮,仍然是一般冒险者乐于收集起来出售的战利品。 但是劫尔嫌麻烦,只剥取头目身上的素材,对于沿途魔物的素材几乎不屑一顾,所以利瑟尔也不太清楚。 「原来是这样……哦,确实能感受到魔力被它吸收了……」 「喂。」 「啊,是。」 利瑟尔对于确认新知不遗余力,劫尔则把他摆在一边,不以为意地继续寻找核心。看他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把核心抛过去给利瑟尔,看来这一切他都习以为常了吧。 看样子还不如乐在其中比较轻松,伊雷文这么想,逐渐恢复了常态。他第一次学会自制,至今甚至压抑着原本自由奔放的性格。 「一刀大哥,也帮我踩这只嘛。」 他愉快地眯起修长的眼尾,走近石巨人的脚步轻盈灵巧。 「是说能踩爆这个太突破常识了吧,你是不是光用踢的就能打倒它啊?」 「谁知道。自己打的你自己解体。」 「解体石巨人一定要用铁锤欸,你不知道喔?」 「不知道。」 伊雷文哈哈大笑,利瑟尔也面露微笑,将核心收好。 看二人一直踢皮球似地叫对方负责解体,利瑟尔便说他想试试看,却被二人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心里有点落寞,但这是秘密。 接下来的伊雷文状况绝佳。 他宛如摆脱什么桎梏似地俐落挥剑,不断斩击,看见什么斩什么。不管是石巨人还是铁铠,凡是能斩的部分都毫不客气斩下去,那模样充满活力,完全不给利瑟尔他们出手的机会。 「这明明是我们的委托,这样好吗?」 「就随他高兴没差吧。」 一行人从第三十层走到第四十层,一路讨伐石巨人,最后收集了不少核心。 「收集到这个数量够了吗?」 「实际上大概不需要这么多。」 「咦?」 接近四十颗核心,从早上收集到午后,这成绩可说是优异过头了。 一般冒险者攻略迷宫的时候,只要一天内能抵达下一个魔法阵,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考量到这一点,这已是破格的成果,但是对劫尔来说这还算慢的,而把劫尔当成判断标准的利瑟尔也一样。伊雷文也是,尽管装出一副正常人的样子,但他也是实力超群的人物,一样觉得这步调没什么好奇怪的。 三人觉得差不多该回去了,正好第四十层设有魔法阵,一行人便直接传送回了迷宫入口。 「虽然里面很明亮,真正的阳光果然还是不一样呢。」 「有的迷宫啊,里面不是也会有太阳升起吗?」伊雷文说。 「晚上的时候进去就搞不清时间了。」劫尔说。 「我懂!」 走出迷宫,仍然是太阳高挂的时间。三人各自伸展筋骨、深呼吸,放松心情,等待回程的马车。 公会的马车在清早频繁往返,到了其他时段就只剩下稀少的班次,万一时间不凑巧,等候一小时以上也稀松平常。尽管如此,搭乘马车还是比徒步走回去来得省时,所以谁也不会抱怨。 「大概再等三十分钟。」 伊雷文抬头看着公会挂在迷宫大门上的沙漏。 马车夫每次抵达迷宫门口,便会将沙漏倒转过来,一看就知道前一辆马车离开后过了多久。最慢两小时以内一定会有马车通过,所以能够计时两小时的大型沙漏,在这里是方便又一目了然的判断标准。 「已经到了下午,我也开始饿了。」 「还不是因为你把饭拿给这家伙吃。」 「很好吃喔!」 迷宫大门附近一样是城外的野地,有遭遇魔物袭击的危险,不过它们的攻势不像迷宫内部那么积极。三人在这里优闲地等待马车到达。 「在迷宫里吃便当,老实说我看到的时候超傻眼的欸。」 「其他人在迷宫里都不吃东西吗?」 「是会吃啦……」 迷宫攻略动辄耗费一整天,冒险者当然多少也会带上食粮。 但是,在迷宫里可没空悠哉吃饭。一般冒险者是像伊雷文那样带着巧克力之类的东西,或是吃一口就能补充营养的树果,利瑟尔他们却照常吃着旅店女主人准备的便当。 因为基本上,一有魔物袭来劫尔就会注意到,而利瑟尔坐在原位就可以击杀。伊雷文已经决定了,与其努力习惯还不如乐在其中,但是看在他眼中,那休息时间还是悠哉到令人傻眼的地步。 「是说竟然给冒险者带便当,这没问题吗?」 「我一个人出去的时候都是饭团。」 「那个人在其他人眼里到底是什么形象啊?」 二人小声交谈,幸好这段对话没传到利瑟尔耳中。 接着,伊雷文走近正望着沙漏的利瑟尔,像在说「给你」似地伸出握着的拳头。利瑟尔一伸出手,几颗包好的巧克力便落在他掌心。 「这个给你,就当作我的赔礼。」 「谢谢你。」 那时看见利瑟尔的便当(夹满肉和蔬菜的三明治),伊雷文说着「好好哦——好好哦——」,露骨地张开嘴巴等在那里,于是利瑟尔的午餐就让给他了。伊雷文给他巧克力,是充作午餐的回礼吧。 利瑟尔当时没什么饥饿感,不过到了这个时间还是难免会饿。他露出微笑,感谢地收下了。 「啊,是说刚好有时间,怎么样呀?」 利瑟尔正含着口中的巧克力,伊雷文本来心满意足地看着这一幕,这时忽然转头看向劫尔这么说。他指的是比试吧,不久前才状态绝佳地活动过筋骨,看来动得还远远不够。 这一点,劫尔也一样。这一趟没有和头目交手就出了迷宫,他也不够尽兴吧。看见劫尔投来征询的视线,利瑟尔比了个「请便」的手势。 「你要撑过五分钟啊。」 「耶!」 利瑟尔小心不弄掉堆在手掌上的巧克力,悄悄往大门边靠,接着望向持剑的二人。 伊雷文握着双剑的手臂垂在身侧,紧盯着劫尔,宛如寻找猎物破绽的捕食者。劫尔仅以手腕支撑那柄足以垂至地面的大剑,以自然的姿势站立。微风拂来,地面斑驳的树影随之摇动。 「口令。」 听见劫尔的嗓音,利瑟尔停下手边正要拆开巧克力包装的动作。 四周是静谧的森林。这附近不知道会不会遭受波及?虽然这么想,利瑟尔并没有加以制止,只是微微一笑,悠然开口。 「开始。」 和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比起来,这道口令实在显得太过温和,那声音却清澈得不可思议,穿透二人的内心。 纵使那道嗓音听得他差点入迷,伊雷文仍然蹬向地面,出其不意地迈步疾奔。他的动作宛如滑过地面般灵敏,到了劫尔眼前又加快了速度。 下一秒,那道身影消失于无形。劫尔毫不动摇,举剑一挡,阻止了对方来自背后的奇袭,同时微微一偏头,以最低限度的动作避开伊雷文刺出的另一把剑。 「哈哈,这你也躲得过!」 第一波攻势以失败告终,伊雷文却露出尖牙笑了开来。 他瞬间拉开距离,再次斩向劫尔。骤如雨点的攻势之下,金属相击的尖锐声响听起来几乎重合,劫尔却全数挡了下来。 「(嗯……看不清楚。)」 二人用尽所有空间展开激烈攻防,对于利瑟尔来说,就连要用目光追随剑影都相当困难。他努力了一下子,最后还是怀着观战的心情品尝巧克力了。 「哈,你用那种大剑……怎么还这么快……!」 「你才是别再瞄准脖子了,很难控制力道。」 听了劫尔这句话,伊雷文咋舌一声,心情却十分高昂。 以刺激来说稍嫌不足,但不择手段征服强者的瞬间,可是无以取代的快乐。虽然现下还不足以征服对方,不过为此尝试错误的过程他并不以为苦。 劫尔追求与强者一战,只为了衡量自身的力量;伊雷文挥剑,则是为了截然不同的理由。 二人的动作不断加速。利瑟尔打从一开始就只看得出速度很快,但就连他都注意到划开空气的声音越来越非同小可,也注意到这场交战大肆波及了周遭林木,却完全没有影响到自己周遭。 是劫尔为他挡下了攻势,还是即将丧失理性的伊雷文也下意识避开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利瑟尔微微一笑,这时他身边的迷宫大门忽然打开了。 「唉……果然差一个就是不出来,那个杀人傀……唔哇!」 「马车应该就快来了,待在这边是安全的,请到这里来吧。」 是潜入同一座迷宫的冒险者。终于出了迷宫,眼前却是一片异常空间,看得他们脸颊抽搐,不过听到「安全」这个关键字,一群人还是愣愣地照做了。 他们稍微和利瑟尔保持一点距离,聚在一起哑然看着眼前的攻防,只能勉强喃喃说着「好厉害……」。 「这只是比试而已,不用担心。看起来劫尔拿捏得很好,应该不至于演变成最坏的状况。」 「比、比试?话说那名字是一、一刀?」 冒险者们紧盯着受到剑击声响支配的空间,无法移开目光。听见劫尔的名字,他们这时才终于正眼看向利瑟尔,一看便僵住了。 到了最近,在王都活动的冒险者要是还不认识利瑟尔他们,甚至会被人笑没常识。他们也一样,当然见过眼前这位酷似贵族,不晓得为什么站在这吃巧克力的冒险者。 众人的视线纷纷汇集到他身上。难得的巧合,利瑟尔递出掌中的巧克力。 「你们也累了吧?不嫌弃的话,大家一起分着吃吧。」 「喔……嗯……」 身为队长的男子正准备接过他手上的巧克力,这时一把小刀咻地射来,掠过他指尖,距离近得几乎要削到指甲。 男子以为自己的手指不保了,队友们也一样吓得脸色铁青。只有利瑟尔眨了眨眼睛,向对方道了歉,望向小刀飞来的方向,为难地垂下眉毛。 「这样很危险哦。」 「但那是!我送给……你的……欸……!」 在迷宫里大气不喘一下的伊雷文,这下却肩膀剧烈起伏,大口喘着气看着这里。 他锐不可当的气息,此刻已烟消云散。劫尔大概察觉比试难以继续,于是无奈地举起大剑,剑身朝着伊雷文头顶挥下,「铿」一声直击脑门,敲得伊雷文抱头蹲了下来。 「如各位所见,我们已经好好训斥他了,请各位不要见怪。我想他没有恶意,也无意伤害你们才对。」 看见伊雷文那副模样,利瑟尔有趣地笑了,转向战战兢兢缩回手,看起来甚至引人同情的冒险者。要是平常的状况,有人来挑衅哪有不接招的道理,他们肯定会回敬一场乱斗,但现在完全没了那种气魄。 「这个给你们,就当作是歉礼吧。」 利瑟尔从腰包取出什么东西递了出去,就像在挽留对方逐渐收回的那只手。 男子一脸茫然,来回望着利瑟尔沉稳的表情和他伸出来的手,几乎是下意识将手掌朝向上方。有什么东西轻轻放到他手中,他这才回过神来,仔细一看又僵住了。 杀人傀儡的缎带。他们几天前开始接下的委托,需要的正是这项素材,今天距离指定数量刚好差一条。 「喏,请原谅他吧。」 「呃……嗯。」 看见利瑟尔的微笑,站在男子身后的队友们也忍不住点头。 毕竟搁在男子手掌上的缎带有接近十条那么多。这是杀人傀儡偶尔会戴在头发上现身的缎带,并不是每次打倒它必定能取得的素材。如此罕见的东西,又不是只给一条,而是接近十条。 「真的没关系吗……?」 「是张贴在公会的委托对吧?那个任务我记得是有追加报酬的。」 每次到公会去,利瑟尔都会将委托浏览一遍。根据自己印象中的委托内容,以及他们走出迷宫时的对话,他才作此猜测,看那群冒险者的反应,应该没有错吧。 这反而应该感激才对吧?冒险者们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堆缎带。利瑟尔见状,明白交涉成立了,于是对他们笑了笑,便与劫尔他们会合。 「……我不是你队友,你不用帮我说话没关系。」 伊雷文仍然蹲在原地,露骨地闹着别扭,此刻带着一脸复杂的表情抬头看向利瑟尔。不晓得是在懊悔不该给利瑟尔造成困扰,还是不愿看见利瑟尔为了自己请求别人谅解。 态度虽然目中无人,但他周遭的氛围多了几分颓丧,利瑟尔见状露出抱歉的微笑。 「是我不好。难得你送我的东西,分给别人太失礼了。」 「……」 「一起吃吧,嗯?」 他拆开包装,递到伊雷文嘴边。巧克力凑到纤薄的嘴唇前方,他张开嘴,利瑟尔轻轻将它放入他口中。手指碰到唇瓣,巧克力才终于被他吃下。 伊雷文的目光追着那指尖逐渐远离,他蹲在原地把脸埋进臂弯,默默含着巧克力。 「撑过五分钟了呢。」 「这样还有闲工夫在乎你的事,表示下次还可以再撑一下吧。」 他侧耳倾听头顶上传来的闲谈,那张脸依然埋在臂弯,却流露几分笑意。 他说还有下次,算是认同了自己的实力吗?下一秒,头上忽然感受到些微重量,他瞠大了眼睛。 「啊,马车来了哦。」 那温暖的手心,立刻又悠悠地离开了。他惋惜地抬起脸,看见利瑟尔露出温和的微笑,面向马车驶来的方向。 看见那柄打得他头上肿一个包的大剑晃过视野一角,伊雷文发现那人是在关心他。刚才,是那只动作温柔的手摸了他的头一下,他望着那只不像冒险者的手,移不开视线,仍然缓缓站起身来。 「来,我们走啰。」 「好——」 他一只手若无其事地拨乱头发,跟在利瑟尔他们后面上了马车。这时段回去的冒险者寥寥无几,利瑟尔和劫尔都坐在车厢内的座椅上。 看见那群冒险者不太好意思地一起坐上马车,伊雷文边嘲笑他们,边硬是坐到利瑟尔旁边。 「太挤啦。」 「又没关系!话说回来,你怎么会有那么多缎带啊?」 「我本来想说,下次可以把它用在某人的礼物上试试看。」 「啊……」 劫尔听了似乎了然于心,看得伊雷文露出狡黠的笑容,「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地追问了起来。 第49章 委托 「调查之后发现,确实有一个队伍符合你所说的条件。」 「不愧是史塔德,办事真有效率。」 缴交白石巨人的核心之后,利瑟尔再次与史塔德交谈。 核心的数量果然太多了,他们挑了品质最好的十颗左右缴交,因为超乎想象的数量完全超出了委托人的预算。 利瑟尔接过了委托报酬的一百五十枚银币。接取委托前拜托史塔德调查的事情这么快就有了结果,利瑟尔向他道了谢,伸手抚摸他的头发,回应史塔德默默望着他的眼神。 「在这里说可以吗?」史塔德问。 「只要不会造成你的困扰。」 一边让利瑟尔摸着头,史塔德眼神环视了周遭一圈。 他轻轻拉了拉抚摸头发那只手的衣袖。利瑟尔露出微笑,上半身前倾,姿势像是探过身去看史塔德手边的委托文件。那张漠无表情的脸孔凑到近处,小声说了些什么。 那压低的音量仅传到利瑟尔一个人耳中,利瑟尔加深了笑意,表示他知道了。 「这样手续就完成了。」 「谢谢你。」 接着,史塔德一如往常返还了公会卡,利瑟尔也跟他闲聊了几句,便回到在后方等待的劫尔他们身边。 「久等了。」 「嗯。」 「你们早上跟刚刚都聊得特别久耶?」 「只是有点事情要拜托他。来,这是你的。」 看见他递出的银币,伊雷文讶异地眨了眨眼睛。 那堆熠熠生辉的银币,数量恰好是这次委托报酬的三分之一,意思不言而喻。「这样好像我硬抢走你们的报酬欸……」伊雷文一脸不满地拒绝了,但利瑟尔不以为意,仍然将银币塞到他手上。 盗贼还怕抢走人家什么?劫尔毫不掩饰脸上无奈的表情,却没有反对。 「咦……可是我本来没有这个意思欸。」 「你是贡献最多的人呀,一定要好好算给你。」 「一刀大哥不在意吗!」 「这是队长的决定啊。」 看见利瑟尔坚持不让步,伊雷文于是放弃抵抗,把银币收好。 他往后也打算擅自跟着他们行动,以后一定也会发生同样的事情吧。但是在他看来,以利瑟尔和劫尔的个性,不想做的事情他们绝不会做。如果觉得困扰,他们会直言不讳。 既然如此,自己也没必要特别在意。伊雷文断然接受了这件事,他本来就不是特别体贴的人,个性也不太介意这种小事。 「对了,那个巧克力很好吃呢,是哪里买的?」 「你真有眼光欸!那是在中心街西门那边……」 三人正准备离开公会。 利瑟尔正要踏出敞开的大门,却有几个冒险者同时从反方向走来。幸亏伊雷文伸手挡在利瑟尔眼前,劫尔拉住他的手臂,双方才没有撞上。 迎面走来的冒险者们也踉跄几步,停了下来。 「你走路看哪……啊!」 原来是艾恩,身边没看见他的队友。 他出声威吓的架式看起来驾轻就熟,与利瑟尔熟知的老实样大相径庭。想到他在自己和劫尔以外的人面前是这副模样,令人忍不住微笑。 由于懒得增加不必要的麻烦,劫尔提议隐瞒他们与艾恩一行人攻略迷宫有关的事,因此至今为止,双方几乎没什么来往。 「不……呃……」 艾恩正要开口骂人,便发现「这下惨了」,现在正颜面抽搐,僵在原地。利瑟尔见状苦笑,是不是帮他解围比较好?他才正要开口,却有人抢先一步采取了行动。 「还敢问看哪喔?杂鱼哪有正眼看的价值,安分点给我靠边走啦。」 「啊!?」 伊雷文立刻出言挑衅,艾恩也反射性地迎战。 某种意义上,这是冒险者正确的态度。双方都是经历过实战的人,互瞪的眼神相当凶狠,气氛一触即发。一般总是认为冒险者以粗暴的人居多,看来这个印象也不见得是错的。 利瑟尔佩服地这么想道。这家伙又在想什么蠢事了,劫尔无奈地低头看着他。 「好了,不可以挡住出入口哦。」 二人之间弥漫着即将亮刀的险恶氛围。这可不行,利瑟尔面露苦笑,出言劝阻。 「艾恩,我想你带着整个队伍也打不过他哦。」 「咦,呃……是。」 「上次见面是你让我同乘马车的时候吧,那时真是谢谢你了。」 艾恩头上一瞬间飞过好多问号,不过他立刻听懂了利瑟尔的意思,言下之意就是要他假装成这么回事吧。 另外,利瑟尔主张自己是受到艾恩帮忙,而非有恩于他,也能避免旁人将他们的关系与迷宫通关一事连结在一起。注意到这件事的人想必都已经心里有数,不过这种人也不会到处乱说话。 「你也是。」 利瑟尔也劝了伊雷文一声。知道对方是利瑟尔认识的人,伊雷文也敛起了险恶的氛围,但仍然一副相当不满的样子。 利瑟尔他们从大门前面让开,走到公会外头。周遭的冒险者纷纷瞄向这里,不过利瑟尔毫不介意旁人的视线,径自面向艾恩。也许是久未见面的关系,艾恩带着有点紧张的神色,微微低头行了个礼。 「利瑟尔大哥,好久不见。那个……刚才不好意思啦。」 这是为了一见面就口出恶言的事道歉吧。拜访利瑟尔的那段时间,艾恩多少也习得了一点礼仪。不过目前为止,他表示礼貌的对象也只有利瑟尔他们而已。 「我听人家说,大哥好像被什么奇怪的家伙缠上了……」 「啰嗦死了。」 艾恩话中带刺,边说边看向伊雷文,伊雷文则鄙视地咋舌一声。那态度仍然火药味十足,利瑟尔又劝了一声,他便不高兴地闭上嘴巴,别过脸去了。 「今天其他人没跟你一起吗?」 「他们宿醉,全部都阵亡了。」 「看来你酒力很好呢。」 「哎呀,也没有那么好啦!」 利瑟尔就这样跟艾恩交谈了几句,送他离开了。他说有事要到公会,看那身轻装打扮,大概是来领取委托报酬之类的吧。根据委托内容不同,有些时候也无法在达成当天就领到报酬。 「不可以挑衅得太过火哦。」 目送艾恩消失在公会大门内,利瑟尔微微一笑,转向伊雷文。 「对我们示好的表现已经很足够了。」 「你冷静说出这件事让人很不好意思欸。」 虽然是开玩笑的语调,但他打死不肯对上利瑟尔的目光,看来利瑟尔也没说错。 伊雷文加入队伍的自我表现,从难以注意到的小地方,到若无其事的举动都有,可说是花招百出,这次肯定也有这方面的企图。 但是利瑟尔也明白,伊雷文的一举一动并非全都是为了自我表现。这次他是真的看艾恩不顺眼,为了利瑟尔挺身而出也是事实。 「所以呢,你是看他哪里不顺眼呀?」 「还不是!因为你……!」 伊雷文猛然转向这边,说到一半又打住了。 利瑟尔偏了偏头,催他继续说下去,只见伊雷文啪一声单手遮住了脸。他别开视线,结果嗤笑一声的劫尔反而映入眼帘,他无处可逃。 「……我要回去了。」 「路上小心。」 伊雷文赌气地抛下这么一句话,后退几步转身离开了,那惹眼的背影立刻拐进巷子里消失无踪。 「你还真喜欢逗年轻人玩。」 「你才是,表情看起来非常愉快哦?」 那天晚上,利瑟尔原本在旅店埋头看书,这时忽然阖起书本,站起身来。 他披上外套,稍微整装一下便走出房间。昏暗的走廊仅有月光照明,他刚刚还挨着灯光看书的眼睛迟迟无法习惯。 利瑟尔缓缓走下阶梯,来到玄关。这时,女主人正好忙完了收拾、备料工作,打着呵欠从餐厅走出来,想必是正要就寝吧。 「哎呀,利瑟尔先生。你现在要出门?」 看见利瑟尔的身影,她满脸讶异地问道。笼罩在夜晚的空气当中,她的声音也稍微压抑了一些。 「嗯,我出去喝一杯。」 「你明明不能喝酒,还要喝一杯呀?」 女主人哈哈笑道,望向利瑟尔背后。看见那儿没有劫尔的身影,她的眼神多了些担忧。要等到什么时候,女主人才会当自己是冒险者呢?利瑟尔不禁露出苦笑。 「不好意思,耽搁你了。晚安。」 女主人虽然一脸难以接受的表情,还是放弃似地叹了口气,送他出门了。 利瑟尔走在人烟比白天更加稀少的街道上。 到了这个时间,下工后喝酒的酒客也已经回家了。路上的行人要不是必须工作到深夜的人,不然就是冒险者,或是在酒席间错失撤退时机的醉汉。 利瑟尔一边享受这宁静的氛围,一边走向目的地。一路上仰头望月、数着星点,最后他来到一间熟悉的酒馆。 「……欢迎。」 「你好。」 老板沉默寡言,这声招呼打得也称不上亲切,不过面对老板的目光,利瑟尔依然露出微笑。 酒馆里有一张桌子坐了人,吧台则空荡荡的。利瑟尔挑了吧台的座位,坐上每次独自前来时习惯的位子。 老板瞥了利瑟尔一眼,继续默默擦拭玻璃杯。他真的不适合做服务业。 「老样子?」 「麻烦你了。」 最近,利瑟尔会把饮品交给老板决定。老板知道他滴酒不沾,关于这一点可以放心。 忽然,从老板背后传来轻敲门板的叩叩声。摆满酒瓶的架子占据了整面墙壁,架子的其中一格开了个窗口,看得见墙壁的另一侧,唯有这扇窗口与厨房相通。 老板端起架子上备好的餐点,送到唯一坐了人的那张桌子。有什么人站在窗口另一端,由于挖空的那一格位置偏低,只看得见对方的手指头。 「不好意思,今天什么也没点。」 利瑟尔面带微笑,朝着空无一人的吧台内侧这么说。架子的另一端原本什么也看不见了,这下有一只手伸到窗口轻轻地挥了挥。 看得利瑟尔嘴角也多了几分笑意,这时老板也回来了。望着老板手边帮自己调制饮品的动作,他稍微探出身子。 「能不能谈点私事?」 「……」 「不,我是想跟老板你谈。」 眼见老板瞥向以前使用过的小包厢,利瑟尔回以一句否定。看他手边动作停止了一瞬间,又再度开始调制饮品,不晓得是表示答应呢,还是回绝? 利瑟尔判断那是答应的意思,于是将交叉的双臂搁到桌子上,耳语般轻启唇瓣。 「有商业公会的店员,和冒险者一起进过那个包厢吧?」 他从胸口取出数枚银币,一次一枚,缓缓叠到桌上。那动作悄然无声,从餐桌席位什么也看不见。老板目不转睛地看着银币越叠越高,终于叹了口气。 利瑟尔停下手边的动作,粲然一笑。 「麻烦你了。」 酒馆老板不是那种随便张扬秘密的人,但是一旦付出的金额高过了对方的封口费,老板也没必要讲什么道义。情报交易就是这么回事。 「……这种客人有好几组。」 「频率大约每个月一次,手边带着行李。」 「应该有类似的人物来过。」 「上一次来是?」 「大概一个月前。」 尽管对话内容如此,酒馆老板其实不曾自称为情报贩子,那个小房间原本也只是让客人尽情喧闹的派对包厢而已。 后来,这个方便小包厢的消息不知道从哪里传开了,开始有客人在临走前留下几枚钱币当作封口费。不过利用包厢的人物也形形色色,大多都是商人之间单纯的商务谈判,也有客人会把刚刚被甩、哭哭啼啼的朋友塞进这间包厢里。 「看来这次还没过来啰,算起来应该差不多了才对……他们平常都几点来?」 「……客人变少的时段。正好——」 老板话说到一半,酒馆的门扉打开,掩盖了他的说话声。 他仍旧带着沉默寡言的表情,只看向门口说了句「欢迎」,便把调制完成的饮品递给利瑟尔,一边瞄了他一眼。 只见利瑟尔将颊边的头发拨到耳后,匀称的手指端起玻璃杯,缓缓喝了一口。即使目标来到店里,他的举动仍然与平常完全无异。 「那边的威士忌,两人份。」 走进店里的是个冒险者打扮的男子。 他直直走向柜台,摆上几枚银币,不等老板回话便朝着小包厢走去。老板目送他走进包厢,将那几枚银币放进架子上的大瓶子里,看来不想把这些钱和店里的营业额放在一起。 「这个真好喝。」 「……这样啊。」 利瑟尔抬起低垂的脸庞,露出微笑,老板也边拿毛巾擦手边点了点头。 在冒险者之间,利瑟尔的相貌早已为人所熟知,也许是室内光线昏暗的关系,这次没有被对方察觉,不过也可能是对方刻意不朝四周张望的缘故。 「虽然原本就猜测可能是今天或明天,这时机还真巧。」 听见利瑟尔的低语,老板什么也没说。 只不过是确认了这位印象不同于常人的客人,确实如他所想的一样而已。身为酒馆老板,他什么样的人物都见过,看人的眼光独到,却难以掌握眼前这位看似稳重的男子有什么意图。 到了最后,他的想法也只有一个:这位常客虽然不能喝酒,但是付钱爽快,友善有礼,气质又高雅,希望他别碰上危险就好。仅此而已。 「……别乱来啊。」 「好的。」 老板平时几乎不会主动搭话,看见他关切的目光,利瑟尔的眼瞳中也高兴地添了些笑意。 利瑟尔守候的另一个人,在他喝完一杯饮品之前就来了。 这次是个怎么看都不像冒险者的男人。他身材瘦长,穿著作工精致的服饰,环视了店里一圈,接着目光偶然停留在利瑟尔身上。 「真是个美好的夜晚。」 不愧是能够胜任高级店铺的派遣店员。看见利瑟尔自然而然对上他的视线,想必认定他属于自己平时接待的客群吧,男人露出体面的微笑这么说道。 利瑟尔不发一语,眯起眼睛微笑以对,便别开了视线。男人判断没有问题,于是踏响皮鞋的鞋跟走近柜台。 「我和人约在这里碰面。」 「已经到了。」 他以没做任何亏心事的语气,道出平凡无奇的语句,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真的只是在这里和人碰面,为了静静品酒才借用包厢而已。 服务业做到专精也称得上演员了,利瑟尔在心里佩服道,望向男人逐渐走远的背影。笑容无可挑剔,不过还差得远呢,他喝光了玻璃杯中的饮料。 「他们平常都待多久?」 「……最多大概三十分钟吧,不会太久。」 不能喝酒的人,要在酒馆打发时间实在不太容易,利瑟尔露出苦笑。 不过,假如状况许可,他希望今天就解决这件事。也不是非今天不可,但贾吉最近锲而不舍地造访商业公会,他明天一定也会过去吧。 三番两次提出这方面的主张,收到的回应也会越来越过分,听伊雷文说,现在公会已经一副嫌他麻烦的态度了。 「要是带个人一起过来就好了。能再请你准备一杯吗?」 利瑟尔的指尖滑过空玻璃杯的表面,酒馆老板闻言朝他点了个头。 利瑟尔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老板闲聊,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左右,店面深处的门打开了。二人一起从门后现身,是因为离开时也分头行动,等于承认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那两个人聊着不着边际的话题,向老板付了酒钱。这时候,老板刻意站在那两个男人不容易注意到利瑟尔的位置。毕竟一方是形迹可疑的人物,一边是印象良好的常客,任谁都想偏袒后者。 「谢谢款待,零钱不用找了。」 确认那两个男人完全消失在门扉另一侧,利瑟尔也悠然站起身来。看见他放在桌上的几枚硬币,老板一脸不满,却只说了句「下次退给你」。 他知道利瑟尔打算去追那两个人吧,因此没有硬是挽留他退还找零。 路上杳无人烟,一眼就能望见他要找的人。两个男人在酒馆门口分别,利瑟尔朝着冒险者离开的方向迈开步伐。 利瑟尔没有跟踪经验,只是保持一段距离跟在那人身后而已。不过在王都,为冒险者开设的旅店大多开在同一带,对方容易认为他只是刚好要前往同一个方向。 这位男性冒险者也不例外,大概是要回到他下榻的旅店吧,方向和利瑟尔的旅店几乎一致。回去的时候不必绕太多路,太好了,他边想边走在夜路上。这时,男人忽然拐到巷子里去了。 「(也许是引诱我进去吧?)」 男人拐弯的方向没有类似的旅店才对,但利瑟尔没有停下脚步。 「(怎么会被发现呢?)」 利瑟尔在内心偏了偏头。半吊子的跟踪技巧果然派不上用场,他暗自反省,却完全忘了自己即使从远处看来,也完全不像是冒险者。本人还自豪地觉得自己越来越有冒险者的样子了,因此无从察觉这一点。 「(看来今天还是算了吧。)」 利瑟尔正打算就这样走过男人拐弯的那条巷子。 这时,他却忽然停下脚步,抬起头仿佛在仰望夜空,不偏不倚正好伫立在巷口。 「啧,被跟踪了吗……」 男人从巷子暗处现身,利瑟尔转身与他相对。 那男人拔剑看向这里,一看见月光下那张廉洁的脸庞,便露出惊愕的神色。不晓得是在哪里听过利瑟尔的传闻呢,还是在公会实际见过他? 利瑟尔对这人没有印象,不过早已习惯陌生人单方面认识自己了。他一如往常露出沉稳的笑容,男人见状警戒地举剑。 「跟踪我表示你发现了?」 「难道你做了什么不能被发现的事?」 「敢开玩笑,老子可不保证你的性命安全啊。不当一刀的跟屁虫就干不了这一行的家伙,还敢一副瞧不起人的态度?」 看来在陌生人眼中,利瑟尔仍然摆脱不了依赖劫尔的印象。 听了有点受到打击。利瑟尔这么想着,露出缺乏危机感的苦笑。男人确信形势对自己有利,见状只觉得他不谙世事,于是扬起嘲讽的冷笑。 「不能杀死哦。」 男人判断利瑟尔这句话是在求他饶命。 「这求饶太随便啦……呜啊!」 男人正要举剑攻来,下一秒整张脸已经被砸到地面。沉闷的撞击声响彻整条小巷,但附近没有住家。正因如此,男人才将利瑟尔引到这里,此刻这点却反而对他不利。 「那样敲没问题吗?」 「这点程度而已,没问题啦。」 伊雷文笑着说道。刚才他从屋顶上一跃而下,趁势抓着男人的后脑勺砸向地面,此时他另一只手正握着腰际的剑柄,随时准备拔剑。 「谢谢你,得救了。」 「听到报告说你一个人跟在奇怪的男人后面,吓了我一跳耶。」 「啊,还有人在监视我呀?」 「还有,我想你应该是没发现啦……」 看见利瑟尔露出不合时宜的温煦笑容,伊雷文吊起嘴角露齿一笑。下一秒,身后伸来一只手掌,掩住利瑟尔的嘴。 他刚开始吓了一跳,不过随即放松下来。动作乍看粗暴,那触碰他的手掌却十分温柔,这感觉他有印象。接着,从背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叹息声,那只掩住嘴巴的手掌松了开来。 「你也稍微惊慌一下吧。」 「因为发现是劫尔了嘛。」 「你一开始没发现吧?」 「被你认真跟踪,不可能发现吧?」 「我没消去气息。」 「我有发现哟!」 别把我跟你们这两个高规格的人相提并论呀,利瑟尔笑着回过头去。只见劫尔眼神里满是无奈,正低头望着这里,不晓得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刚才伊雷文刻意现身,还在屋顶上朝他挥手,所以利瑟尔才有办法注意到。他完全没发现劫尔也在。 「你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从你烂透的跟踪技术展示到一半的时候。」 「没有你说的那么糟吧?」 「糟透了。」 二人的对话听得伊雷文哈哈大笑。也许是受不了这段悠哉过头的对话吧,被伊雷文按在地上的男人发出了微弱的哀号。那压制力道简直能砸烂他的脸,男人甚至无法正常说话。 这时,利瑟尔才终于看向倒在地上的男人。那男人的剑掉在地上,他拼命在周围摸索,目睹劫尔踩碎了那把剑才停止抵抗。 「所以咧,这家伙是谁啊?」 「不是有个店员偷走店里的商品吗?这个人跟他是同伙。我想是因为偷来的商品随便卖掉会露出马脚,所以才交给他卖到冒险者公会吧。」 「啊,所以我在黑市才找不到喔。」 「他只偷迷宫品,也是因为冒险者拿去出售不会遭人怀疑吧。」 需要上级店员人手的都是高级店铺,贾吉的店可说是例外。 看那个店员熟门熟路的样子,不难想象他已经是惯窃,既然如此,迷宫品也是每次得手后交给冒险者转卖到公会吧。冒险者只要说是在迷宫找到的,就不会引人怀疑。 高级店铺经手的迷宫品只会出现在迷宫深层,但是有实力的冒险者不必涉险,也能自己潜入迷宫取得价值相当的东西。因此利瑟尔请史塔德调查的,是「多次出售与阶级不符的迷宫品」的冒险者。 「没想到符合这个条件的人还不少。」 「迷宫偶尔会坏掉啊。」劫尔说。 「哎呀,这就要看运气啦。」伊雷文说。 但是,一旦将范围限定为容易摆在店里贩售的迷宫品,又是多次、定期出售,符合条件的就只有眼前这男人的队伍而已。 虽然没有违反任何规定,但是刺探其他队伍的行为不太受人欢迎,白天史塔德告诉他调查结果的时候顾虑周遭的目光,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利瑟尔悠然走近匍匐在地的男人,俯视着他微微一笑。逆着月光,那笑容看来甚至带着几分慈悲。 「能不能请你明天一大早,到商业公会说出至今为止发生的事情?」 「……」 面对利瑟尔的询问,男人不发一语。 这也不意外。一旦坦承罪行,这男人的队伍无疑会遭受严厉处分。也许是暂时吊销公会卡,也许是永久逐出公会,对于冒险者而言,这都是致命的伤害。 「我看你是——」 「不可以哟。」 眼见男人坚守沉默,伊雷文正准备拔剑,利瑟尔却出声制止。 得让他们本人自己前往商业公会才行。万一让他们负伤过去,难免启人疑窦。 「怎么办呢,我不太擅长拷问。」 「拷问这种事跟你不搭调。」 「要是调教的话倒是可以想象啦!好想看你命令哪个人跪在面前舔你的脚——」 「我要帮你教育指导啰。」 听见利瑟尔这句话,原本带着戏谑笑容的伊雷文立刻闭嘴。 利瑟尔对于话术确实颇有自信,他能诱导对话、取得想要的情报,也能诱使对方失言。 但是,面对这种连开口都不愿意的人,话术也毫无用武之地,有效的手段就只有一种了。该怎么做才好?正当利瑟尔如此寻思的时候,伊雷文举起手挥了挥。 「你不介意的话,让我来吧?」 「咦?」 「赶得及明天早上就行了吧?别担心,看得见的地方不会留下伤口的!」 看见伊雷文露出讨喜的灿烂笑容,一股恶寒窜上男人的背脊。 他求助似地望向全场看起来最有良心的高洁男子,但那人已经没看着这里了,正在跟身边那个一身黑的男人确认这么做没有问题。那就好,只见那人点了点头。 「那就麻烦你好了。」 「包在我身上!」 二人的对话宛如托人买个东西一样轻松,在这个场合显得突兀至极。 眼前男人的性命受到这种对话左右,劫尔虽然觉得他可悲,却一点也不同情。谁叫他对利瑟尔的人出手,这点程度还算便宜他了。 死命抬头看着这里的男人不顾一切地挣扎起来,好像要表达什么似地大叫出声,即使吃进砂土也不在乎。这时—— 「那么,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落在他耳边的嗓音如此沉稳,男人死命抓紧这最后一线生机。只要撑过现在这一关,就能立刻逃往国外,往后再也不接近王都。谁还敢再靠近王都啊! 「明天,你愿意到商业公会坦承自己的罪行吗?」 「愿意!我愿意!所以快放开我……!」 利瑟尔忽然垂下视线,仿佛对这男人失去了兴趣,眼神不带任何感情。 劫尔和伊雷文察觉了这动作的意思,在幽暗的夜色中双双睥睨着脚边的男子。有口无心的谎言怎么可能瞒过眼前这人呢,面对二人甚至带着杀气的目光,男人喉头一震。 「太可惜了。」利瑟尔说。 随后,男人抬起脸,立刻又被砸向地面。 「轻轻的就好哦,轻轻的。得让他自己主动、老实地说出罪状,否则就没有意义了。」 「我知道哟!」 「他的队伍成员也是共犯,请你问出他们人在哪里。」 「遵命!」 「绝对不能让他屈打成招、被迫认罪哦,只要办到这一点,接下来就没关系了,绝对不要让他怀恨在心。」 「知道了啦!」 利瑟尔再三叮咛,听得伊雷文赌气似地大吼出声。 也许烦人,但是对于伊雷文再怎么叮咛都嫌不够,利瑟尔是这么想的。看他现在的态度,正是一副放着不管就会为所欲为的样子。 利瑟尔的猜测八九不离十,在伊雷文的认定当中,只要不是利瑟尔明说不许做的事,做什么都没关系。让人老实招认的方法、不怀恨在心的方法他多得是,也有些想做的实验。自带毒性的兽人可不是虚有其名。 「那就麻烦你了。」 「好哦。」 看见利瑟尔露出微笑,他也扬起嗜虐的笑容,接着放开压制男人的手,缓缓地站起身来。 「给我搬走。啊……第二据点不会漏音,搬到那边去。」 匍匐在地的男人还来不及逃跑,几道人影便从屋顶上跃下。 这就是伊雷文口中「可以完全消去气息的家伙」吧。利瑟尔当然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不过劫尔似乎早就注意到了,没有什么反应。 利瑟尔的注意力早已不在被抓住的男人身上,反而兴味盎然地看着那些手下。这里头有人负责监视自己吧,模样他已经记住了,以后不晓得能不能注意到他们?他边想边看着他们抬起那男人。 「那就先这样啦,到明天早上就万事解决了!」 伊雷文眯起眼睛一笑,挥着手离开了。目送他离去之后,利瑟尔忽然看向劫尔。 「虽然现在问有点晚了,让他无偿帮忙没关系吗?」 「没差吧,你就当作他擅自跟来的赔礼,随他去吧。」 原来如此,利瑟尔点了点头,二人迈步走向旅店。 半途中,劫尔问他怎么知道目标使用的是那间酒馆,但利瑟尔只是一笑带过。毕竟早上他稍微不着痕迹地透露了一下,结果劫尔和伊雷文听得一下子都面无表情。 「话说回来,你别一个人去啊。」 「真是的,我是以你会过来为前提呀。」 「明明没注意到,还真敢说。」 劫尔打趣地嗤笑一声,利瑟尔听了也粲然一笑。 第50章 利瑟尔的午休时间 贾吉的商店有午休时间,当然是为了保留时间吃午餐。 来到这间道具店的顾客以冒险者居多,到了太阳升到天顶的时间,就几乎没有客人上门了。话虽如此,也有冒险者以外的客人前来光顾,只要有人上门,即使在午休当中他也会上前接待。 但是到了最近,这间道具店在午休时间真的关上门来,不再营业。 「唉……」 贾吉吐出一声微弱的叹息,锁上店门,挂上「有事外出」的牌子。今天他又要前往商业公会了,对方根本听不进他说的话,心情郁闷也是理所当然。 光是感受到公会嫌他麻烦、觉得困扰,这种气氛就足以让他畏缩,但这不是忍气吞声就能解决的问题,他也不可能就这样接受。 「(而且,那些被偷走的东西,说不定利瑟尔大哥哪天会想要呀……!)」 他鼓起干劲为自己打气,效果绝佳。 「好……!」 但是,才刚迈开步伐不久,这股干劲也被他抛到九霄云外。 虽然不是碰上了什么坏事,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随着他逐渐走近商业公会,旁人的目光和传入耳中的对话使得他脑中一片混乱。 「我看商业公会也堕落了啦……欸,发现受害的就是他吧。」 「对啊,听说最近在跟公会投诉,还好他发现这件事。」 「没想到上级店员竟然做出这种事……而且还听说公会想隐瞒这件事呢。」 咦,怎么听起来好像解决了? 尽管怀着满满的疑惑,贾吉仍然按照原本的计划前往商业公会。不晓得出了什么事,今天出入公会的人特别多,他勉强穿过大门,只见公会内部吵得简直要掀翻屋顶。 商人们气势汹汹地逼问,职员忙于应对,四处奔走、鞠躬道歉,怒吼声四起,令人忍不住想打道回府。贾吉虽然不知所措,仍然悄悄走近最近听他申诉的那位职员,对方不曾给他什么好脸色看就是了。 「那个……」 「是!请稍等……」 正在查找文件的职员一抬起头,脸色随即一阵铁青。只见职员喀啦一声踢开椅子站起身来,朝他鞠了个九十度的躬,明显是深表歉意的态度。 「咦!?」 反应与至今为止冷淡的待遇大相径庭,贾吉不知所措地环视周遭。看见众人的目光都汇集在自己身上,早知道不要看旁边就好了,他想,但已经太迟了。 「都是因为我们的疏失,给您带来这么大的困扰,真的非常抱歉!贵店遭窃的商品已经寻获,这边立刻退还给您,稍后会由公会长正式向您道歉……!」 「不、不用这么麻烦……」 贾吉只要取回遭窃的商品,往后别再发生类似事件就好。 但周遭的人群却七嘴八舌地说,「叫那个偷东西的店员出来!」「那个店员也来过我的店,你们要怎么赔我!」贾吉这才发现,出事的那个店员的名字早已传了开来。 照理来说,公会不可能刻意散播这种消息才对,怎么会这样呢?贾吉正纳闷,职员便匆匆将他带到其他房间去了,想必是判断贾吉身为这起事件的中心人物,对话内容不好让众人听见吧。 「请坐,麻烦您稍候一下,公会长马上就到了。」 「好的……」 「这边是遭窃的商品,先退还给您,麻烦您确认看看。」 到了另一个房间,贾吉虽然困惑,仍然听职员的话坐上沙发,收下对方拿过来的商品。打开包装过剩的东西一看,确实是自己店里遭窃的迷宫品。 他松了一口气,朝着站在一旁的职员点了点头,那位职员便深深鞠了一躬,退出门外。 「让您久等了,不好意思。」 「不、不会!」 职员前脚刚离开,便有个人接着走了进来,那是王都的商业公会长。贾吉毕恭毕敬地起身相迎,看见公会长有礼地请他坐下,才再度坐回沙发上。接着,公会长以沉痛的表情向他致歉。 「那个……方不方便请问一下,这次是怎么找回商品的……?」 「当然。」 公会长深深颔首,将今天早上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竟然有几个冒险者,在营业时间跑到公会来,大声坦承他们与公会的派遣店员联手,屡次出售他偷来的赃物。公会内一时间鸦雀无声,但冒险者们一说出店员的名字和得手赃物,全场便哗然掀起一阵骚动。 「我们立刻通知冒险者公会,那边派来的职员听取说明之后,不由分说就把那些冒险者拖走了。」 总觉得听起来很像史塔德,贾吉心想。 公会长一脸心力交瘁的表情,自嘲地笑了。想起刚才的骚动,这也是当然吧。 「我们绝对没有隐匿情报的意思……但没想到消息以异常的速度传开了,所以才演变成现在这番骚动。」 「那个……出事的那位店员呢?」 「他注意到事态不对,本来打算潜逃,结果因为形迹可疑,被宪兵抓起来了。关于他的处分,会由本公会与宪兵那边讨论决定,确定之后会再与您联络。」 「没、没关系的!我只要拿回商品就好了……!」 贾吉拼命摇头否定,公会长见状,终于露出几不可见的微笑。虽说贵为公会长,说穿了他也不过是分部的领导人而已,想必相当辛苦吧。 他目送贾吉离开房间,从窗户望着他离开公会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室内只剩下一个人,他喃喃自语。 「这件事万一传进他祖父耳中,不知道会怎么样啊……」 光是自己丢饭碗还完全不足以赔罪,商业公会本身说不定还会遭受重大打击。 虽然这也是自作自受。公会长小声叹了口气,挺直背脊走出房间,准备投身于这片惨状的善后工作。 「原来发生了这种事,你最近没什么精神,我很担心哦。」 「不、不好意思……!」 想必是因为事情已经解决了吧,关于最近的事件,贾吉终于判断可以告诉利瑟尔了,于是难为情地说给他听。 身为店主,他似乎为了商品遭窃一事感到惭愧,但这不是他的责任。贾吉最近垂头丧气的表情终于又明朗起来,利瑟尔夸奖似地轻抚他的脸颊。 感受到劫尔从一旁投来无奈的视线,但利瑟尔一点也不在意。 「然后……那个……?」 「啊,你说我喔?」 贾吉感受着那手掌抚摸脸颊的感触,一边露出软绵绵的笑容,目光一边转向素未谋面的客人。鲜艳的红发在那人身后甩动,贾吉没来由地怕他,态度也自然显得有些畏缩。 那人扬起亲切讨喜的笑容,牵动颊边的鳞片,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开了口。 「我是伊雷文,为了加入这两个人的队伍正在全力表现中,你好!」 「咦!?」 「咦是什么意思啦。」 「可、可是……」 伊雷文毫不掩饰他的不满,贾吉见状一步步越退越远。利瑟尔的手被他抓着,自然也被带到作业台内侧。 确定离得够远了,贾吉战战兢兢地拱起修长的背脊,弯下腰来,双唇凑到利瑟尔耳边。是想说什么悄悄话吗?利瑟尔也侧耳倾听。 「贾吉?」 「利瑟尔大哥,你真的……呃,真的要让那个人加入队伍……?」 贾吉虽然拘谨,但是待人客气,他会这么说还真令人意外。 利瑟尔面露苦笑,真不愧是贾吉,他在内心赞赏。贾吉拥有优秀的鉴定眼光,看来看人的眼光也不容小觑。这次的事件,也是因为店员并非贾吉自己提出的人选,才会发生这种事吧。 当然,贾吉大概想也没想过他是盗贼,不过既然从伊雷文身上感受到恐惧,想必他已经隐约察觉这人的本质了。 「你觉得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 贾吉不禁支吾其词。 自己感受到的事情,利瑟尔不可能没注意到。既然他明知如此,还允许伊雷文待在身边,那贾吉也没有必要多说什么。那么,为什么自己还这样劝阻利瑟尔呢?果然正如利瑟尔所言,是因为他不乐见如此吧。 劫尔可以,伊雷文他却不能接受的理由,大概是因为劫尔把利瑟尔摆在比任何事物都还要优先的位置。 就连他之前那么常抽的烟卷,在利瑟尔身边也绝对不会抽。有一次,贾吉战战兢兢地问他原因,劫尔只是理所当然地回了一句:「不适合他吧,那味道。」在不抽烟的贾吉面前,劫尔一向照抽不误,只因为对方是利瑟尔,他就不抽了。 假如换个高高在上的说法,正是因为这样,贾吉才会允许劫尔待在利瑟尔身边。 「可是,要加入利瑟尔大哥的队伍,应该要……更……」 也许是找不到适合的说法吧,贾吉依然把脸凑在他旁边,不知所措地仰头窥探他的脸色,看得利瑟尔露出苦笑。大概明白他在想什么,利瑟尔摸了摸他低下来的头。 「别担心,他还没有加入队伍。」 「这、这样啊……?那就好。」 接着,利瑟尔看向伊雷文。眼见他似乎有点愉快地打量着这边,利瑟尔冲着他粲然一笑。 「不过,如果贾吉无论如何都不同意,我会拒绝他的。」 「啊!?喂,等等……你叫贾吉是吧?你就这么不想让我加入队伍喔?为什么啦?」 被这一看就知道合不来的人物咄咄逼问,贾吉泫然欲泣地看向利瑟尔求助。但利瑟尔不晓得什么时候回到劫尔身边去了,正和他讨论什么事情,没有看着这里。求助失败。 「欸,为什么啦?」 尽管语气听起来如此拼命,那人嘴边却仍然勾着笑意。就是因为这种地方啊!但贾吉没有勇气说出口,完全怕得不知所措。这时,他一片混乱的脑海当中,浮现了一位与混乱无缘的友人。 「你、你去问史塔德!」 伊雷文就这么离开了道具店。 「所以说,假如……咦,还真的走了?」 「白痴吧。」 利瑟尔中断对话,目送行动力异常旺盛的伊雷文离开。 伊雷文的个性相当精明,却常常乘着一时的兴头行动,恐怕是故意为之,他也视之为一种乐趣吧。 看见泫然欲泣的贾吉缓缓放松了紧绷的肩膀,利瑟尔笑了开来,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开口。 「马凯德没有商业公会吧?」 「啊,是的,因为那边自己就是个自治体了……」 名为商业国却没有设置商业公会,只是因为已经有领主负责管理商家的缘故。当然,商业国并不是与公会毫无关联,二者之间建立了良好的关系。 商人必须满足某些条件,才能登记加入商业公会。商业国则不限任何条件,无论什么样的商店都能开设,不受公会规章限制,不过另一方面,也无法享有公会便利的服务。 二者各有优点,选择哪一边见仁见智。 「因萨伊爷爷有没有登记加入公会呢?」 「啊,有的,因为我们家是贸易业,加入公会在很多国家都可以享有优待,所以是必须的……」 「那他一定知道了呢。」 利瑟尔露出和缓的微笑。贾吉虽然不明白他的意思,还是偏着头跟着露出笑容。下一秒,那笑容就僵住了。 「看到你无精打采那天,我想请你吃点什么,所以寄了封信给因萨伊爷爷,问他你喜欢什么东西。」 我寄的是速达。利瑟尔补充,等于额外补上一刀。 速达是邮务公会的智慧结晶。寄送到特定国家的信件,本来必须累积一定数量才会整批一起投递,速达就是以金钱的力量省去等候时间的服务。 邮务公会的职员会背着坚固耐用的邮包,赶着快马去送信,投递速度相当快。 「呜……爷爷说不定会觉得我这个店主太没出息了。」 如果是商业国,大概只要两、三天就能赶到,说不定信件已经送到因萨伊手上了。 商业公会的丑闻已经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传了开来,贾吉又在这个时间点心情消沉,因萨伊轻易就能把这两件事连结在一起。 「是我多此一举了呢。」 「不会的!利瑟尔大哥为我担心……那个……我、我很高兴……哟。」 贾吉红着脸颊,腼腆地面露喜色。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劫尔望向一旁,叹了口气。任谁都看得出来因萨伊把金孙宠上天去了,听说派遣店员手脚不干净,公会又用那种瞧不起人的方式处理,他不可能一点不满都没有。 弄个不好,因萨伊说不定会退出公会,物流不再透过商业公会,改由自己的管道进行贸易。因萨伊可以说是一手掌握了这一带的运输流通,一旦公会与他为敌,也有些商会会选择退出公会吧。 万一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最糟的状况甚至可能导致商业公会瓦解。 「(这家伙的鉴定眼光有时候会故障啊。)」 利瑟尔一手打造出这个可能性,贾吉却发自内心觉得他是个温柔的人,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写给因萨伊的那封信恐怕也一样,内容绝不只是问贾吉爱吃什么而已。 假如注意到这点还刻意撒娇,这人就很可怕了,不过贾吉没这么精明。应该吧。 「我本来就打算请你吃点东西,难得事情解决了,要不要一起去吃点什么庆祝呀?」 「可以吗……!我、我想去!啊……但是请客还是……!」 贾吉露出软绵绵的笑容。看见他那副模样,劫尔点了个头,果然只是鉴定眼光故障了而已吧。 利瑟尔和劫尔在贾吉的店门口分别。 二人本来就只是为了鉴定刚取得的迷宫品才一起过来而已。当然,刚才伊雷文也一起跟进迷宫了,不过说来令人意外,他从来不会涉入利瑟尔的私人时间。正因如此,他才会立刻跑去找史塔德吧。 「(这时间有点尴尬呢。)」 还不到黄昏时分,天空仍然湛蓝。虽然天色稍微浓郁了些,这时间回到旅店等着吃晚餐还太早了。这么早回来是他们顺利完成委托的证据,不过还是令人闲得发慌。 不如回旅店读书吧?利瑟尔才刚拟定他的绝赞茧居计划,一间咖啡店映入眼帘。用个稍晚的午茶也不错。 「欢迎……光临……?」 「可以坐阳台的位子吗?」 迎接他的店员虽然一开始动作有点僵硬,最后仍然面带笑容,带领他到位子上。 利瑟尔偏好阳台的座位。询问之后,他点了店员推荐的红茶,听着街上惬意的喧嚣、望着来往的人群,最后还是拿出书本读了起来。 他将落到颊边的头发拨到耳后,垂下目光看着纸页上排列的文字。阳光下读书的身影一如往常引人注目,但利瑟尔毫不介意,视线自顾自追逐着书页上的文字。 他正要把送来的红茶端到嘴边,忽然注意到一件事。 「啊。」 他在人群中找到了似曾相识的身影。利瑟尔挥了挥手,对方一瞬间表情抽搐了一下,仍然继续往前走。 利瑟尔见状,停下优雅挥动的手,转而招了招手要他过来。只见那人停下脚步,手指着自己示意。尽管感受到对方希望他否定的意思,利瑟尔还是悠然地点了点头。 「请坐。」 「……不,感觉会被首领杀掉。」 那人认命地走进咖啡店,利瑟尔请他坐到对面的位子,却被拒绝了。 他就这样坐到利瑟尔示意的位子隔壁,虽然不同桌,不过就坐在利瑟尔的斜对面。看他选了个难以判别二人是否认识的位置,店员略显困惑,利瑟尔则帮他跟店员点了饮料,按照对方给他的印象擅自点了气泡水。 「钱我来付。」 「不用了,是我擅自帮你点的。」 「不,真的拜托让我付。」 那男子一脸严肃地摇头。假如让率领自己这伙人的男人知道他让利瑟尔请客,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光想就怕。 那人确确实实向端来饮料的店员付了钱。这样还不如让他自己点杯喜欢的饮料比较好吧?利瑟尔看了心想,不过看来气泡水他完全可以接受。那人没有使用杯里插着的麦管,直接就着玻璃杯喝着杯中的饮料。 「你就是今天负责监视我的人?」 「嗯,算是吧。」 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完全看不见刘海底下的相貌,服装也和昨晚完全不同。但是不会错,这就是昨晚利瑟尔看见的人物之一,是伊雷文率领的盗贼团其中一员。 不枉费自己昨晚特地记下他们的长相,利瑟尔微微一笑,阖上书本。若不是见过面,他一定没有办法发现吧,这监视就是如此不着痕迹。利瑟尔真羡慕,昨晚他的跟踪技术才被劫尔嫌弃得体无完肤。 「昨天晚上谢谢你,有睡饱吗?」 「担心的是这一点喔。没问题的。」 利瑟尔完全没把那个冒险者的事放在心上,连盗贼都吓一跳,男人心想。这个人气质高雅、相貌柔和,论心肠却不可能成为圣人君子。 「不对,不说这个了,叫我来是有什么事想问吗?」 「我第一次发现负责监视的人,实在太高兴了,忍不住就把你叫过来了。」 诚如这句话所说,利瑟尔带着高兴的神色说道。真的假的啊,男人看向利瑟尔。 「还有……」 这时,那人眯细的双眼、带着笑意的唇瓣,一瞬间锁住了他的目光。某种感觉改变了全场的氛围,他简直忘了这里是个再寻常不过的阳台。 接下来无论被问到什么都不许说谎,否则就是不可饶恕的大罪。这空间使人不由得这么相信,却在利瑟尔粲然一笑之后,立刻烟消云散。假如是故意的,这还真恶质,男人心想。这么一来,面对利瑟尔就无法蒙混过关了。 「难得有这个机会,我想请你谈谈你们首领的事情。」 「……什么事情?」 「什么都好。最近的举动也好,或是稍微变乖了一点,之类的。」 怎么可能,男人面部抽搐。看样子后者希望渺茫,利瑟尔有趣地笑了出来。 根据利瑟尔的了解,伊雷文最近应该没有染指盗贼活动才对。即使如此还是称不上乖孩子,不知道是他做了什么坏事,还是本质上已经为时已晚。 顺带一提,男人表面上摆出一副冷静脸孔,内心的冷汗却已经流成瀑布。假如这次谈话会决定伊雷文能否加入队伍,根据回答内容,他的项上人头真的会不保。 「别担心,只要把他实际的模样告诉我就好。」 利瑟尔仿佛看穿一切似地这么说,催他开口。男子晃了晃玻璃杯,慎选措辞,接着放弃似地开了口。 「啊……从几天前开始,他对你们的态度就变了。不过我想,这你应该知道了。」 指的是伊雷文自掘坟墓,被利瑟尔警告那天的事吧。看来其他盗贼并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这也是当然的。眼皮都肿成那样了,竟然还有办法瞒天过海,利瑟尔不由得佩服他。 男人看着他的反应,一边观望利瑟尔的脸色一边说下去。 「从那之后,他对你的监视就比较像是护卫吧。」 「护卫?」 「啊……没有啦,只是他说过,不希望看到什么事情困扰你。」 实际上伊雷文的措辞还要更骇人听闻一点,不过他只节录了自己判断方便透露的部分。利瑟尔那双眼瞳朝他望过来,男人一边感谢遮蔽视线的刘海,一边不着痕迹地别开目光。 「关于昨天的事情呢?我在想,就这样把这件事交给他是不是太随便了。」 「不,他反而满高兴的样子。」 男人边说边倾了倾玻璃杯,气泡在喉间跃动,头脑也随之更加清楚。 「他最近常常在思考该怎么加入队伍之类的,昨天单纯是受到你信赖,所以觉得开心吧。」 「听起来你和他认识满久了。」 「嗯,算是吧,从首领加入盗贼的时候就认识了。」 乍看之下,伊雷文好像坦率表露出所有情绪,实际上往往全是伪装。能辨别这种人心情如何,表示跟他相处过一段时间了吧。 「(看来他是把用过就丢的喽啰,和另外一群精锐分开使唤?)」 利瑟尔开始思考最近伊雷文的表现和眼前这位青年说的话。本来还认为得再等一段时间,不过时机差不多了。他一边品尝红茶,一边悠然寻思。 「再问你一个问题。」 「是?」 也许是为了在这个瞬间被伊雷文目击的时候给自己留条后路,男人原本装成一副不认识的样子,听见利瑟尔开口才再度看向他。 「假如除了你们这些精锐以外,底层为数众多的手下都被我杀死,你会怎么想?」 你会恨我吗?利瑟尔微笑说道。这话题从那张脸庞说出来显得太耸动了吧,男人这么想道,仅此而已。除此之外,他脑海里没有浮现任何词句,就连情绪波动都没有。 「嗯,那些再怎么说都是用过就丢的喽啰而已。」 尽管乍看之下言行符合常识,这男子仍然是彻头彻尾的盗贼。他说得云淡风轻,像随口聊到天气,这一点利瑟尔也清楚感受到了。 「倒不如说,能被你杀掉的话,区区的喽啰该引以为荣吧。」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自己受到的影响可还真显著,男人刘海底下的眼睛窥探着利瑟尔的神色。 看见利瑟尔朝自己悠然微笑,他似乎隐约明白了首领对这人如此执着的原因。满足他的期待时,那眼神褒奖似地转向自己,那一瞬间带来的满足感还真是不得了。 「我来动手吧?」 「不,这倒是不必。」 男子勉强驱策自己差点停止运转的思路,朝着利瑟尔这么问道。利瑟尔却摇了摇头,接着忽然向阳台边来往的人群开口。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是,叫我吗?」 利瑟尔叫住的那个人,身上穿着宪兵制服。 那位宪兵有点困惑地走近,盗贼却丝毫不见动摇,仍然喝着气泡水。对他来说,这分明是天敌般的存在,胆量还真是过人。利瑟尔微微一笑,转而面对宪兵。 「今天常常看见你们呢。」 「啊,请放心,的确出动了不少人手,不过没有危险。」 原因恐怕是早上商业公会发生的事件吧。也许是公会请求宪兵协助的关系,宪兵正在四处确认受害的店铺,人数多到不必特地去找,只要坐在阳台等着就能拦到路过的宪兵了。 「请问宪兵长是不是也出来协助确认了?」 「?……这个嘛,请问指的是哪位?」 为什么这么问?宪兵不解地问道,利瑟尔寻思似地轻触唇畔。 「嗯,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是个非常认真的人,不过做事不得要领,看起来不善处世,而且正义感很强。」 男盗贼差点喷笑出来,憋笑憋到呛到,宪兵则僵在原地。 之所以傻住,是因为他准确联想到了特定人物。从这种形容判断出对方指的是谁真的好吗?宪兵的视线游移了一阵,做好觉悟之后回以肯定的答复。利瑟尔听了,朝他微微一笑。 「他就在附近吗?」 「是的,在前面那边的商店进行确认业务。」 「那么,可以麻烦你请他过来吗?」 宪兵愣住了。 假如是普通的状况,这时只要回以一句「我们结束业务之后再过来」就好。但是眼前这位尊贵不凡的人物,虽然嘴上提问,却没有想过会遭到拒绝。 他的相貌姿态、言行举止看起来都是如假包换的贵族,但最近也常常听到「酷似贵族的冒险者」的传闻。如果他就是那个冒险者……不,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反正叫宪兵长过来不就好了吗?实在没办法拒绝这个人。不对、不对,身为一个宪兵,这时候应该…… 「现在马上叫他过来吗?」 宪兵左思右想,战战兢兢地开口问道,利瑟尔见状不可思议地偏了偏头。 「不行吗?」 「不,也不能说是不行……」 「只要跟他说是认识雷伊子爵的那个冒险者,他应该就知道了。」 「马上就去!!」 听见利瑟尔搬出「子爵」这个遥不可及的存在,宪兵立刻冲去找人。 他早就没有心思怀疑这个人是不是真的认识子爵了,不如说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猜疑。好像听到他说什么冒险者,一定是听错了吧。宪兵这么说服自己,跑着步离开了,利瑟尔则喝着红茶目送他跑远。 「哎呀,竟然真的认识子爵,还真厉害啊。」 男盗贼这么说,从语气听不出他究竟是不是真的感到佩服。 「你负责盯梢的时候,我也跟子爵交谈过吧?」 「那时候距离很远,所以听不到对话——」 男人说到一半,又打住了。 照理来说,利瑟尔不会知道那时候负责监视的人正是自己,毕竟就连平常有人监视,他也完全没有发现。但感觉也不像是刻意套话,完全看不出利瑟尔有什么试探对方反应的迹象。 彻底被玩弄于股掌之间,这感觉反而神清气爽。 「啊,来了来了。」 望着人群的利瑟尔忽然抬起头来。 「不好意思,在忙碌的时候打扰你。」 「竟然把我叫过来,您只是个冒险者……!不,你是冒险者……不对,您是……!」 「每次都让你这么混乱也不好意思。」 宪兵长一路跑过来,稍微喘着气,一副拼了命想说什么的样子。利瑟尔朝他露出温煦的微笑,递出红茶,问他喘口气后要不要喝一点。不过宪兵长马上伸手制止他,说现在正在值勤,真不愧是正经八百的人。 既然都在他忙到一半的时候请他过来了,就尽速把要事办完吧。利瑟尔这么想道,抬头看向发着牢骚却站得直挺挺的宪兵长。 「我有事情想请教子爵,想请你帮忙约个时间。能不能告诉子爵,我希望尽快跟他见个面?」 「这……不,我这种地位的人没什么机会谒见……」 「你会进行这次业务的报告吧?」 他虽然是宪兵长,但是从整体看来,这地位绝对算不上高层,不可能当面向雷伊禀告。即使如实转告宪兵总长,也不晓得对方会不会搭理。 「我会转告总长,这样可以吧。」 「谢谢你。」 不过宪兵长确信,雷伊不仅不可能拒绝这个请求,反而还会欣然欢迎。既然如此,也就轮不到自己下判断了。经过一番苦恼之后,他点头答应。 尽管正经八百、不得要领又不善处世,但他也不是不懂得变通的人。 「答复就带到之前那间旅店可以吗?」 「麻烦你了。出勤辛苦了。」 利瑟尔慰劳道。宪兵长虽然犹豫了一下,仍然向他回以一个敬礼,便离开了。 利瑟尔望着那精神抖擞的背影,确认他消失在视野当中,才回头看向盗贼。 「就是这么回事,请你转告他明天早上来找我。」 「这个嘛,万一我们家首领被你扭送法办,那可就伤脑筋了。」 「那么要不要赴约,就交由你们自己决定。」 他一定会赴约吧。盗贼这么想道,放弃似地答应下来。利瑟尔给的选项没有所谓的选择权,毕竟对方会怎么选择,他早已经了若指掌。 「我差不多该离开了。」 利瑟尔啜饮一口冷掉的红茶,站起身来。 反正也不是同行的友伴,男盗贼仍然坐在原位,漫不经心地看着他起身。他本以为利瑟尔要走了,却看见他站到自己桌边,难道还有什么事吗?男人才刚要饮尽杯中的气泡水,动作却忽然打住。 刚打算端到嘴边的玻璃杯悬在半空,他看见那张气质高洁的脸庞逐渐靠过来,身体像被钉住一样动弹不得。 「你那句话大概是认真的吧。但是……」 玻璃杯依然端在男人手中,利瑟尔缓缓含住杯中那根完全没用过的麦管。微微倾斜的脸庞、低垂的眼帘、张嘴含住麦管时稍微露出的牙齿,真的就近在男人的眉睫之间。 插图p267 他听见喉头轻微的吞咽声,愣愣地看着那人略微张开双唇、放开麦管,看着失去支撑的麦管在杯中轻晃。 「他不会杀你的,绝对不会。」 利瑟尔微微一笑,留下这句话就走掉了。盗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默默目送他离开。 为什么?因为他听懂了利瑟尔话中的意思。惨了他在场,绝对在场。男盗贼已经做好丢掉小命的准备,他感受到背后传来极为薄弱的气息。 随后一只手臂搭到他肩上,鲜艳的红发从他身后现踪,男盗贼转过头去看向那人,动作僵硬得像个故障的魔道具。 「感情变得真好哦。我有说过你可以跟他交谈?」 「……不是啦,是他叫我过来。」 「你特地露脸?让那个人看见?就因为昨晚见过面?」 男人做好了赴死的心理准备。 「喂,你别给我太嚣张了。」 那人的嗓音低得像滑过地面的蛇,仿佛拥有实体似地勒上他的脖子。这感觉再度使得他浑身僵直,是与刚才不同意义上的僵直。 他能仰仗的就只有利瑟尔刚才那句话了。他真的不会杀掉我吗,会吧?既然敢断言不会,怎么不帮我打个圆场再走啊?男盗贼在心里呐喊,这时伊雷文的手臂忽然动了。 真没想到自己会死在光天化日之下。伊雷文把正这么感叹的男人扔在一边,径自夺走玻璃杯,含起麦管,一口气把剩下三分之一的饮料吸个精光。 「这是怎样,他请你喝的?」 「不可能啦。」 空荡荡的玻璃杯,发出清脆的「叩」一声砸到桌上。 男盗贼战战兢兢窥探着伊雷文的脸色。那双烦躁的眼瞳转向他,眼中没有温度,狭长的瞳孔细细眯起,看得男人立刻摇头,否则小命不保。 「回去不一个字一个字给我报告清楚就毙了你。」 「呃,那个……是。」 看来是不会被杀了,真没想到。表示自己还有利用价值吧。 那就得像先前一样,做出相当的成果才行。可以的话他还想活久一点,男子跟在伊雷文身后迈开步伐。 第51章 利瑟尔逛街 伊雷文哼着小调,走在太阳升起、渐趋热闹的街道上。他每跨出一步,系在脑后的红发便像蛇一样摆动。 那双眼尾修长的眼睛更加愉快地眯起,脚步轻盈。目的地终于映入眼帘,他加快步伐走近。 「早安!」 「你今天又来了哦?看你这副样子,没想到这么有恒心哦。」 「今天是他叫我来的。看在我很有恒心的分上,给我一点东西喝吧!」 伊雷文每天早上都往这里跑,自然和女主人混熟了。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会被撵出去了,伊雷文仗着这点,大剌剌跟女主人要东西喝。摆出一张亲切讨喜的脸,态度也很厚脸皮,女主人毫不掩饰她受不了的表情,走进餐厅去了。 她立刻端来一个玻璃杯,伊雷文毫不客气地仰头灌下饮料,把手肘搁在玄关的柜台上。女主人正在柜台里翻找什么东西。 「那个人还在睡吗?」伊雷文开口问。 「没听他说今天要早起啦,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起床。他不是叫你过来吗?」 「他又没说几点。」 伊雷文懒洋洋地趴到柜台上。女主人一边嫌挡路似地把他推开,一边开始为外出的房客办理手续。伊雷文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们开始闲聊。 他平常总是在恰到好处的时间不请自来,但今天是利瑟尔第一次叫他过来,就没有必要盘算时机了。正因如此,他压抑不下雀跃的心情,才会不小心太早抵达。 「(他看起来也不像早上会起不来的人啊。)」 还真意外。伊雷文把自己的事情置之度外,望向旅店的楼梯。干脆去叫他起床好了?他边想边咬着一滴饮料也不剩的玻璃杯杯缘。 这时,旅店的大门忽然打开了。这个时间出门的人多,走进旅店的人倒是十分少见,他的目光因此一瞬间扫向了门口。看见那身映入眼帘的制服后,伊雷文露骨地皱起脸来。 「哎呀,是你啊。你又要来找利瑟尔先生麻烦了哦?」 「不,我上次也不是来找麻烦的……不过有事找他这点确实是一样吧。」 走进旅店的是某位宪兵长。女主人对他有印象,因此露出略显诧异的表情。宪兵长也知道上次是自己不对,有礼地向她赔罪。 「所以,请问那位先生现在……」 「利瑟尔先生吗?他还在睡哦。」 听见那名字,伊雷文挑起一边眉毛,背靠在柜台上,审视这突然来访的人物。 「我这次有口信要带给他,是关于他本人先前委托的事情。」 「哎呀,那我帮你转达吧。」 「不,我还是直接转告他吧,这件事相当重要。」 毕竟是雷伊交代的口信,可不能轻易交给其他人转达,尤其宪兵长的个性正经八百,就更不必说了。「那不然我去叫他起床吧。」听见女主人这么说,宪兵长才正准备点头,下一秒,「砰」一声充满威压的噪音突然响彻玄关。 女主人吓得睁大眼睛,宪兵长一脸惊诧。二人看向声音的方向,只见伊雷文正悠哉游哉地放下他刚踹到柜台上的靴底。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要是踢坏了怎么办呀!」 「对不起啦。」 听见女主人愤慨地这么说,伊雷文挥挥手向她道歉,目光却紧盯着宪兵长不放。看见那人吊起嘴角露出嗜虐的笑,宪兵长的神态也多了几分警戒。 「欸,你也听到了吧,他还在睡。」 「……所以呢?」 「如果不想让人转达,你就乖乖等他起床啦。」 「是他说这件事要尽快办理的。」 「所·以·啦,我才叫你乖乖等嘛,这样等他起床才能马上带口信给他啊?听懂了没啊,脑袋真差欸,杂鱼。」 他抛来的言语和视线满是嘲讽,显然习于挑衅。 宪兵长也不是平白从一介底层宪兵爬到现在的地位,一路上见过各种为恶多端的人。警报在他脑中一隅响起,告诉他伊雷文是个危险人物。 宪兵长领会过来,他至今为止见过的恶人,跟眼前这人完全不能相比。 「假如明知道我是宪兵,还刻意妨碍公务,那我也会采取相应的手段。」 「是喔,只会拿你的权力出来说嘴喔,逊毙了。废话,我当然知道你是宪兵啊,老子最讨厌宪兵了啦。」 宪兵长将手伸向腰间的佩剑,伊雷文则轻触双剑的剑柄。 平常不论遭人怎么样挑衅,宪兵长都不会拔剑,不过必要的时候,他也不会迟疑。看见伊雷文加深笑意、握紧了剑柄,他确信现在正是必要的时候,正准备拔出手中紧握的剑—— 「我说劫尔啊!你能不能去叫利瑟尔先生起床啊!」 女主人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玄关,听得二人顿时脱力。 「欸,我说大姐啊,你没听到我刚刚说什么喔?」 「当然听到啦,竟然要在我们家玄关械斗,不是开玩笑的欸,这可不是赔偿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你们知不知道!」 「这、这真是非常抱歉。」 伊雷文闹别扭似地别开视线,打了个呵欠,宪兵长则拼命低头赔罪。二人连承受女主人怒骂的模样都完全相反,从根本上就个性不合吧。 另一方面,劫尔本来对楼下传来的杀气视若无睹,但还是无法违背女主人的要求。说教声仍然持续传进房内,要是假装没听见,女主人的叱责想必会延烧到自己身上吧。 劫尔走出门外,沿着走廊走向利瑟尔的房门。他听着楼下女主人愤慨至极的声音,擅自走进那个贪睡男子的房间。反正他还在睡,敲门也没有意义。 「我进去了。」 走进房门,床头柜上的书堆、还有一本落在枕边的书映入眼帘。基本上利瑟尔不会在书读到一半的时候不小心睡着,枕边那本应该是小地方懒得收拾才留在那里吧。 「喂,你叫来的家伙都到了。」 劫尔喊了一声,利瑟尔依然毫无反应。又看书看到黎明了吗,他叹了口气,伸手拿起枕边那本书,啪啦啪啦兴味索然地翻过去。 他无意对别人的兴趣说三道四,但还是觉得既然起不来,晚上就该老实睡觉。 「喂。」 他阖上那本书,堆到床头柜上,低头看向裹在毛毯里的利瑟尔。 本来只要他出声一喊,不论睡得多熟,利瑟尔都会睁开眼睛。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再也叫不醒他了。要是出于信任,这倒是一段佳话,但实际上只是觉得这人稍微置之不理也无妨,简单说就是轻慢而已。 必须起床的时候利瑟尔会起来,所以平常劫尔也任他去睡,但今天可不是这么回事。昨天他也听说楼下那二人是为了什么事过来的了。 「(算了,习惯之后也没什么好客气的吧。)」 劫尔将手伸向那团缓缓起伏的毛毯。 那只手滑过露在毛毯外的发丝,指尖探进头发、抚过头皮,利瑟尔的眼睑微微颤了一下。劫尔另一只手撑到床上,手指从他发际滑到颈项。望着那人发痒似地缩起肩膀的模样,那只手掌抚上他后颈,又描摹似地从后颈滑向他肩膀。 「起来啦。」 「你这不是……强制执行吗……」 然后,利瑟尔的上半身就这么被垂直地抬了起来,这感觉实在是太诡异了,令人不舒服。 「谁叫你不起床。」 「但是应该要更……怎么说……让我按部就班……慢慢起来……」 利瑟尔把全身的体重都靠在劫尔手臂上以示抗议,但当然没用,劫尔面不改色地支撑住他的身体。这安定感真惊人。 他那渐渐开始运转的头脑,开始反刍刚才半梦半醒间听见劫尔说的话。叫来的家伙,一定就是伊雷文和宪兵长了吧。 「总觉得……那两个人好像不太合得来……」 「我想也是。刚才底下都是杀气,他们差点开始厮杀了。」 「一大早的真有精神……得好好跟女主人道歉才行。」 利瑟尔呼出一口气,从劫尔的手臂上直起身体。他下了床、简单整理仪容,带着洗过脸后仍然残留几分睡意的脑袋走下楼去。 女主人的训话还没结束,伊雷文一副已经听腻的样子,宪兵长则针对每一句话正经八百地表达反省之意。 「可以看出他们的个性呢。」 「加起来除以二刚好。」劫尔说。 伊雷文注意到他们,原本百无聊赖的表情立刻变成了笑脸。 「早安!我是不是太早来了?」 「是我让你费心了,这次想要指定时间也有点困难。」 「完全没关系哟!」 看到利瑟尔登场,女主人大概确信不会再演变成流血事件了吧。利瑟尔向她赔罪之后,女主人豪爽地笑了笑,便消失在餐厅门扉的另一头。 至于宪兵长,他看见伊雷文本来像恶猫玩弄老鼠一样讥讽自己,现在却摆出温驯至极的讨好模样,脸上的表情苦涩不堪。不过,看见利瑟尔朝这边苦笑了一下,那表情又恢复了一贯的正经八百。 「结果如何呢,子爵愿意和我见面吗?」 「是的,约定的时间是『今天十四点钟响时』。」 「子爵的应对速度还真快。」 利瑟尔佩服道,宪兵长则心情复杂地闭上嘴巴。 这不是快不快的问题,雷伊根本抛下了今天下午的聚会来跟利瑟尔见面。要是等他的行程表空下来,那得再等几天的时间,这是雷伊等不及那几天的结果。 顺带一提,看见宪兵长的表情,利瑟尔大概猜到这是怎么回事了。不过既然对方觉得无妨,他也没有必要客气。 「那么,我就在那个时间前往拜访。」 「时间到了会有人前来迎接。」 「谢谢。」 宪兵长确实传达了口信,便向他稍微敬个礼,走出旅店。离开之际,利瑟尔看见他牵制似地瞥了伊雷文一眼,一定没有看错吧。不愧是宪兵,直觉相当敏锐,利瑟尔就这么目送他的背影离开。 「好孩子是很好使唤啦,但一点都不想留这种人在身边。」伊雷文说。 「我还觉得我是个好孩子呢。」 「哈哈,就算真的是这样,你也不一样啦。」 伊雷文轻描淡写地敷衍过去,利瑟尔对此感到疑惑,劫尔则无奈地低头看着这一幕。 「所以咧,你找我有事吧?」 「是没错,但现在时间空下来了。」 听见利瑟尔这么说,伊雷文确定了自己被找来的原因,愉快地笑了。他知道那个宪兵的顶头上司是谁,也知道那个人跟利瑟尔相识。 他会带自己过去吧。利瑟尔究竟会跟那个贵族展开什么样的对话呢?他的好奇心蠢蠢欲动,不过立刻就会知道答案了,伊雷文露出灿烂的笑容。 「我也可以一起在这边等吗?」 「可以是可以,但我还想再睡一下。你不是也说早上起不来吗,再睡一下如何?」 「咦,那一起睡——」 「劫尔已经不睡了,空下来的床铺正好借你用。」 利瑟尔其实还满想睡的吧,他悠然露出一个微笑,便走上楼梯寻求床铺去了。 要是面临同样的状况,史塔德会硬是跟他钻进同一张床,贾吉则会一副坐立难安心神不宁的样子,等劫尔看得烦了就会直接把他扔到利瑟尔床上。但是伊雷文没有办法,追上去就好像表示自己真的想一起睡一样,他讨厌这样。明明真的想一起睡,伊雷文却这么想,某种意义上比其他人都正常。 「……一刀大哥,床借我睡。」 「请便?」 「拒绝我啦!」 要是遭到拒绝就有正当理由了说。劫尔嗤笑一声,他明知如此还这么回答,确实是故意的。 伊雷文早已习惯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这下却没发现自己被人耍得团团转,就这么钻进劫尔房间,赌气蒙头大睡。 已经到了再过一会儿十四点的钟声就会响彻全城的时间,利瑟尔一行人搭上到旅店迎接他们的马车,前往雷伊的宅邸。 也许是顾及这次需要驶到旅店门前,这并不是贵族御用的那种豪华马车。不过车厢内部和马车夫的座位完全隔离,构造上也不会让内部的声音泄漏到外头,这些地方倒是带有贵族马车的特点。 四人座的马车里,利瑟尔坐在劫尔旁边,伊雷文则坐在二人对面,正望着窗外的景色。 「趁着现在,我有事情要问你。」 利瑟尔忽然开口。车厢里响起的那道嗓音如此沉稳,却凛然得不可思议。伊雷文脸上依然带着笑容,刺探什么似地眯细眼睛。 「现在,你还是想加入我的队伍吗?」 伊雷文倏地皱起眉头,利瑟尔只是静静微笑。 车厢里十分安静,只听得见马蹄声,还有马车喀啦喀啦轻微摇晃的声音。劫尔只瞥了利瑟尔一眼,什么也没说,便将目光转回窗外。 「当然啊。」 「那是为什么?」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 伊雷文说到一半,又支吾其词。他勉强维持住带着讽意的笑容,对此下意识地安下心来。 一开始他只是觉得有趣,为了接近他才要求加入队伍。接下来是出于冲动,现在回想起来,是出于他那服从于利瑟尔的本能。从哭肿眼睛的隔天开始,他的思绪便绕着利瑟尔打转。 渐渐地,他只是单纯受到吸引,越陷越深,他甘愿追求这一切,到了本能无法解释的地步。然后,到了现在。 「只是想……一起……」 无所谓目的,不是出于本能,也不是单纯为了追求快乐。 『我什么都不要,也别无所求,只觉得满足他的愿望是唯一至高的喜悦。』 忽然,伊雷文回想起贾吉反对他加入队伍的时候,他跑去质问史塔德的事。他为数众多的问题当中,史塔德只回答了一个,那就是「你为什么为了利瑟尔行动」。 听了史塔德的答案,他打趣地说,「这简直是信徒嘛。」「麻烦不要把我跟那种追求回报的家伙相提并论。」史塔德冷冷地回答,对话到此就完全结束了。 「……啊?」 现在,伊雷文注意到了。 假如是一个月前的自己,听见史塔德这句话一定无法理解,只会一笑置之。然而那时候,他确实听懂了史塔德的意思。伊雷文不想注意到这件事,但为时已晚。 这只是他有没有自觉的问题而已了吧,贾吉挂念的恐怕也是这一点。 「一起?」 听见那温柔的嗓音催他说下去,沉浸在思绪里的伊雷文蓦地抬起脸来。那人紫水晶般的眼瞳,在照进车厢的阳光下变了颜色。看见那双眼睛的瞬间,他认清了事实。不行了,他再也没有余裕藏起真正的心思。 那人脸上挂着至今他见过最柔和的微笑,捆缚了他的意识。仅仅如此,产生的喜悦就足以轻易凌驾他曾经如此热爱的刺激。 「想一起……待在你身边。」 伊雷文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挂着什么表情,他几乎在下意识中站起身来。摇晃的马车当中,他踩着安稳的脚步,缓缓走过二人之间数步之遥的距离。 朝着那双望着自己的眼瞳,他心焦似地伸出手。 「让我待在你身边。」 那只手以拇指轻轻抚过利瑟尔眼角。看见那人稍稍眯起眼睛,却仍然看着自己,伊雷文轻声笑了。这是他第一次碰他,还好没被拒绝,他松了一口气。 「难得我还给了你离开的机会呢。」 「兴——趣——恶——劣——」 听见利瑟尔露出苦笑这么说,伊雷文也跟着笑了,低头凝神望着他。那脸庞看起来格外成熟,利瑟尔眯起眼微微一笑。 「既然如此,有一些事情非做不可吧?」 「我没有忘记哟。」 「我会帮你的,好好把这件事解决吧。」 「遵命!」 伊雷文一下子放开手,表情已经恢复成平常的模样。 但是,利瑟尔正抬手准备将头发拨到耳后,就被伊雷文刚放开的手轻而易举抓住了。他把脸凑到那只手旁边,在颊边的鳞片上蹭了蹭,然后才真的离开他。 伊雷文心满意足地坐到位子上,劫尔则无奈地望着他。兽人的肢体接触特别热情,这是众所皆知的事实。 「现在有几个人跟着我们?」 「两个。」 「为什么回答的是一刀大哥啊。」 你是怎么知道的?尽管伊雷文投以狐疑的目光,劫尔仍然没有答腔,又开始望向窗外。 他不会拒绝伊雷文加入队伍,因为那是利瑟尔的愿望,是利瑟尔决定的事情。反正已经确定这个人不会碍手碍脚,比试也多少可以期待一下。 「那么,等一下我会请车夫停下马车。到时候——」 虽然车厢内的声音不会泄漏到外面,不过窗户也敞开着。 利瑟尔压低音量,说出他的提案,听得伊雷文得意地吊起嘴角。下手真狠,劫尔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好呀,利瑟尔阁下。真没想到会收到你的邀约!」 「不好意思,在子爵阁下这么忙碌的时候过来打扰。」 「没关系的!我只觉得难得,高兴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嫌烦呢!」 雷伊展开双臂表达欢迎之意,利瑟尔露出抱歉的苦笑。 从宪兵长的态度看来,雷伊应该是推掉了什么要事才对,但从他坦然的模样却完全感觉不出来。不过在雷伊看来,聚会这么无趣,把利瑟尔摆在优先顺位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来,我带你们进去吧。」 「谢谢。」 看他亲自带领利瑟尔到会客室的模样,简直是与地位对等、甚至上位者来往的举止。伊雷文瞥了利瑟尔一眼,心想「这也是当然」。他点了点头,接着注意到那张端正快活的脸庞正面向这里打量着自己,于是露出一个讨喜的灿烂笑容。 「话说回来,多了个新面孔呢。」 「他和这次的话题有关。假如子爵阁下觉得不妥,我让他在外面等候吧?」 「只要是你的熟人,我当然热烈欢迎呀。」 言下之意,要不是利瑟尔的熟人,他不会欢迎这号人物。 雷伊可不是不靠实力、平白站上宪兵顶点的。这个子爵家代代相传的职责,绝不是仰仗世袭的血统就能做好。 雷伊早看穿了伊雷文那副见了贵族也毫不惧怕的模样,感觉到他对利瑟尔怀抱敬意,对自己则不然,也察觉到他不是什么好人。就连沙德都说雷伊「鼻子很灵」,他不可能没发现。 现在,他把这种人迎进家里,只有一个理由,只因为他是「利瑟尔的熟人」。 「这么说来,画作的排列方式和以前有点不一样呢。」 「你发现啦?我取得了一幅大得很罕见的画作,所以就以那幅画为主轴……」 利瑟尔领会了这一切,依然不为所动地问道,雷伊也以一贯的愉快笑容回答。所谓的贵族还真是麻烦,劫尔呼出一口气。 接着,一行人来到一个房间,利瑟尔和劫尔顺着雷伊的手势坐到沙发上。只有伊雷文觉得自己也许站着比较好,正准备绕到沙发椅后方,这时利瑟尔邀请似地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他便欣然坐了下来。 「好了,虽然我很想慢慢享受和你之间的对话,不过……」 雷伊愉快地笑道,接着笔直凝视着利瑟尔。 「我们先从要事开始解决吧。」 「说得是,就这么办吧。」 「听说你有事想问我?」 这次会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呢?他金色的眼瞳灿然生辉,利瑟尔朝着那双缀满砂金的眼睛微微一笑。 「这次冒昧拜访,是想斗胆请教子爵阁下,不晓得您对于佛克烫盗贼团了解到什么程度?」 「太拘谨啦!」 「如果有相关消息,希望能告诉我。」 他还是老样子。听见利瑟尔换了个口吻,雷伊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利瑟尔有趣地笑了,他并不知道伊雷文在一旁心想:「这人连贵族都玩弄于股掌之间喔?」顺带一提,拘谨的措辞是他故意的。 「以个人的立场来说,我是很想告诉你啦……」 雷伊想必也猜到这次的拜访与盗贼有关了,他没有表现出什么惊讶的神色,却戏剧化地耸了耸肩膀。 「不过,我也不能轻易泄漏调查内容呀。」 「嗯……怎么办才好呢?」 双方都以打趣的口吻说道。接着,利瑟尔从腰包里拿出什么东西。看见那东西,雷伊的眼睛又更加闪亮了。 那是个有点分量的盒子,上面点缀着缎带。毫不妥协的包装一如往常,充满高级感,雷伊喜上眉梢地接过利瑟尔递出的盒子,马上开始确认内容物。 「看在这个分上,麻烦您了。」 「我对你的品味真是充满敬意!太棒了!」 盒内垫满了黑色绒布,躺在里头的是「水晶遗迹」精美的攻略书,正反射着熠熠生辉的光芒。那是每个迷宫仅有一册、独一无二的迷宫品,稀有度无庸置疑。 「这不是贿赂吗。」劫尔说。 「是我的心意。」 「就凭那东西?」伊雷文问。 「只是微薄的伴手礼而已。」 利瑟尔露出温煦的笑容,对于劫尔和伊雷文欲言又止的目光视若无睹。 雷伊举起攻略书,立刻开始思考该将它摆饰在哪里。收礼的人这么高兴真是太好了,利瑟尔微微一笑,又拿出一个玻璃匣。 「我们利用那本攻略书找到了隐藏房间,里面有只地底龙,今天把它的逆鳞也附赠给您。」 「我真是发自内心爱着你!!」 雷伊兴奋难耐的模样看得伊雷文退避三舍,他稍微往利瑟尔那边挪近了几公分。 一把年纪的大叔亢奋成这样,这情景实在是太吓人了,要不是雷伊是个美男,简直令人想立刻呼叫宪兵。但他偏偏就是宪兵的最高上司,这世界真是没救了。 「受到这么丰盛的款待,我就必须满足你的愿望了。不论什么问题我都回答你!」 经过执事长几番安抚,雷伊将迷宫品交给他,喝了送来的红茶,稍微喘口气,才终于冷静下来这么说道。 「好了,佛克烫盗贼团的情报是吧。情报本身我们是掌握了不少,但是他们高层的消息经过彻底隐密,这点是最麻烦的。」 「所谓的高层是?」 「可以说是初期成员吧。不是盗贼团成名的时候像苍蝇一样一窝蜂聚过来,打算分一杯羹的人,而是成立盗贼团的相关人员。」 「正可说是精锐盗贼呢。」 「没有错。以一个盗贼团而言,虽然他们已经成长为过于庞大的势力了,不过老实说,会造成威胁的只有那群高层吧。除了那群人以外,只要没有人带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这是我的看法。」 正中红心,伊雷文心想。 明确知道伊雷文身份的,就只有雷伊口中的高层、利瑟尔口中的精锐盗贼而已。底层手下的人数时常增减不定,其中可能混入间谍,因此他在喽啰面前总是披着斗篷,若只是发下指示这点程度的事情,他也常交给精锐们去办。 「那么,关于首领的情报呢?」 「只有一条线索,而且也只是暗中流传的谣言。」 雷伊的视线没有离开利瑟尔,自己该面对的人是谁,他非常清楚。 「首领是个红发的人物,仅此而已。」 利瑟尔微微一笑,忽然伸手抚摸伊雷文盘在沙发上的长发,以指尖梳理数次,将那发丝拢在手指之间,展示似地轻轻举起。 「是这么艳丽的红色吗?」 这时雷伊才终于看向伊雷文,耸了耸肩膀。 「不清楚,只听说是红色,没有提到色调。」 考量到那是唯一流出的传闻,那红色鲜艳得足以成为辨识特征的可能性相当高,但二人仅视之为一种可能,并没有多谈。红发虽然有色彩浓淡之分,不过也绝不是罕见的发色。 「嗯……关于首领,你有什么头绪吗?」 雷伊跷起双腿,交握的双手摆在腿上,望向对方的眼神中蕴含着期待。 「该说是有头绪呢,还是该说是找到了呢……」 「哦!真不愧是利瑟尔阁下!所以首领是谁呢?」 雷伊探出身子,兴味盎然地问道。 他的眼睛可没瞎。雷伊知道利瑟尔曾经遇袭,也知道那阵袭击看来已经结束了。包括伊雷文在绝妙的时间点尝试接触利瑟尔,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与他们同行的事,也逃不过雷伊的耳目。 既然如此,雷伊不可能以为伊雷文只是个平凡无奇的冒险者。因此利瑟尔这句话才令他雀跃不已,不晓得接下来他要说什么? 「先前商业公会发生了一阵骚动吧?」 「是啊,是那个派遣店员的丑闻吧。」 「听说出事的店员由宪兵抓起来了,现在不晓得怎么样了?」 利瑟尔忽然换了个话题,雷伊虽然摸不着头绪,但仍然回想起刚接获不久的报告内容。 昨天,宪兵才刚清查出受害店家们的名单,正与商业公会携手致力收拾残局。风波还没有完全平息,不过既然顺手牵羊的店员已经由宪兵拘捕,商人们似乎也接受了这个结果。 当然,商业公会的混乱还没有落幕,公会职员暂时还回不了家吧。 「犯人现在拘捕在我们这里,预计与商业公会讨论过后再决定怎么处分。不过在公会那边尘埃落定之前,还得在这里关一段时间吧。」 「既然是由宪兵看管,那就安全了。」 利瑟尔忽然这么说道。什么意思?雷伊正要开口询问。 「子爵亲自见过那位窃贼吗?他的头发是相当明亮的红褐色哦。」 话题突然回到正轨,雷伊听了眨眨眼睛,手摆在下巴兀自沉吟。他的一举一动仍然充满戏感,不过一点也不惹人讨厌,反而十分相称,这正是他的魅力所在。 利瑟尔在一旁看着他的反应,缓缓补充说明。 「和他联手的冒险者,其实是佛克烫盗贼团的成员。他们的处分全权委由冒险者公会决定,在严加追究之下,听说他们已经坦白供出一切了。」 「嗯?我没有接获类似的报告呢。」 「那是马车过来迎接我们不久前发生的事。」 雷伊唇边带着笑意,利瑟尔也朝他粲然一笑。 「是史塔德过来告诉我的,那孩子知道我曾经遭到他们袭击。」 「你遭遇袭击是什么时候的事?」 「从马凯德回来的途中,曾经遭遇一次袭击,不过那伙人已经被我们剿灭了。」 这是在真相中混入谎言,还是将谎言变成真相? 事实上,公会迟早会提出相关报告,冒险者们也确实坦承自己是盗贼团的成员,并供出那位派遣店员就是首领了。尽管事实并非如此,他们自己也深信不疑。 为什么?因为那天晚上,伊雷文就是这么灌输好的,运用强力的洗脑手法和毒药。现在,精锐盗贼们想必正潜入冒险者公会,重新灌输这些设定。 绝对零度是唯一有可能注意到这件事的人物,不过那一瞬间,他会偶然别开视线,他那时候一定忙着阅读利瑟尔的亲笔信吧。 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注意到冒险者们突然开始招供,正向公会长报告他们自白的内容呢。 「原来、原来。」 利瑟尔正低垂着眼帘品尝红茶,雷伊朝他点了几次头。 「既然如此,那个派遣店员还是先拘留在宪兵这里比较好!不过这么一来,就不知道盗贼的余党会做出什么事来了。我希望先下手为强,及早把失去指挥的盗贼团逮捕起来最好。」 「这时候需要的就是他了。」 利瑟尔仍端着红茶的手比向伊雷文,伊雷文见状也端正了坐姿。 虽然姿势端正了些,他依然没有一点面对贵族的顾虑。装一下紧张的样子不就好了吗?虽然劫尔这么想,但即使是假装的,伊雷文也不愿意对贵族摆出一副必恭必敬的样子。 「他是佛克烫盗贼团的成员,是子爵所谓『初期成员』的其中一人。」 「你好。现在我眼中只有这个人,所以盗贼团就只是碍事而已啦。」 「他也知道所有据点的位置。」利瑟尔补充。 雷伊瞥了伊雷文一眼。老实说,要是盗贼团里全是像他这样的人,雷伊并不想出手。身为贵族、身为宪兵统帅的直觉,都是这么告诉他的。 但是……他在心里低语,像祭典前夕雀跃的孩子般露出笑容。 「既然如此,那就将他们一网打尽吧。」 既然利瑟尔说办得到,那就不会错;也可能是他已经打点好了一切,准备让他们成功拘捕盗贼。这是至今为止,整个国家都办不到的事情,但这项事实对利瑟尔不具任何意义。 「因此,我希望能跟子爵打个商量。」 「我知道,从轻发落,对吧?」 这次剿灭盗贼团的行动,伊雷文将会扮演不可或缺的要角,利瑟尔是希望雷伊考量这项功绩,不予问罪吧。 万一在此拒绝,导致这次的谈判破局,那损失可就大了。另外,假如点头之后又反悔,不难想象那恶果将会毫不留情地毒蚀自己。 「嗯,这次的伴手礼特别丰富,原来是这个原因吗,你认为我有可能拒绝你的请求?」 「谢谢。」 即使想了这么多,雷伊也不会拒绝利瑟尔的要求。 看见利瑟尔露出柔和的笑容,雷伊确信伊雷文已经算是他的自己人了。既然如此,他更不能过问,否则那等于是与利瑟尔为敌的举动。 雷伊确信,这才是对国家最不利的行为,比起凶暴的盗贼、比起其他任何危害都更加骇人。 「那么,我就洗耳恭听了。」 就这样,雷伊从伊雷文口中得知了佛克烫盗贼团的所有情报,特别是明天他们集合的据点位置。每个据点都距离王都不远,方便得有如经过刻意安排。 但雷伊毫不存疑,他不可能拒绝利瑟尔好意给予的东西,最重要的是,这是对国家最有益的做法。 「我是否满足了你的期待呀?」 得赶在明天之前完成的事务繁多,接下来雷伊想必会为了事前准备四处奔走。此刻,他陪同利瑟尔来到玄关,朝他这么问道,话中带着几分戏谑。 「虽然我不知道子爵指的是什么事……」 利瑟尔困扰似地笑了,接着悠然眯起双眼,微微一笑。 「不过,这个嘛……借子爵的话来形容,我简直想说『我发自内心爱着您』了。」 「这真是无上的光荣!」 雷伊笑出声来,他带着那灿然生辉的笑容,目送利瑟尔一行人走出宅邸。 这次拜访正是秘密会谈,但是此刻道别的情景平静得谁也不会起疑。再加上他们原本就不容易给人这方面的印象,谁也没注意到台面下的动静。 三人搭上马车之际,正好有辆马车经过,一位贵族千金从窗帘的缝隙间看着外头,不过她只是看见雷伊挥着手的模样,飞红了脸颊而已。利瑟尔也坐在车厢内挥手回应,马车就这么启程了。 「自己人受害的时候你还真不留情面。」劫尔说。 「就是因果报应,不可以做坏事的意思啰。」 坐在身边的劫尔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得利瑟尔忍俊不禁。 「店员那边没动任何手脚吧。」 「是呀。我是觉得没什么问题才对……」 周遭已经打点得如此周全,犯案的派遣店员即使再怎么否认,都没有太大意义。任谁都会觉得,那只是他为了撇清罪嫌而撒下的谎言吧。 「不然我去处理一下吧?」伊雷文说。 「不必了,交给子爵吧。」 「也是,他看起来满能干的嘛!」 雷伊也一定会毫不迟疑地将店员视为盗贼团的首领处置,毕竟这么一来,所有问题就解决了。造成庞大损害的盗贼团就此毁灭,几乎没有任何混乱波及周遭,原本坐在那个位子上的某人,也确定不会再犯。 「但我不想害你欠别人人情。」 「子爵不会觉得我欠他的,拘捕盗贼的功绩作为回报已经相当足够了吧。」 就这样,伊雷文加入队伍的阻碍全都消失了。 盗贼团被剿灭,首领遭到处刑,剩下的只有身为c阶级冒险者的伊雷文,还有追随他的、本领高强的那些暗处居民而已。冒险者本来就是粗暴鲁莽的族群,即使和暗处的不法分子有所交集,也不会有人在意。 「欢迎你加入队伍,伊雷文。」 「……请……多指教……队长!」 即使明天就要失去老巢、即使精锐盗贼们为此四处奔走得上气不接下气,对于伊雷文来说,这些全都无所谓了。 他沉浸于利瑟尔第一 第52章 白痴的某人 昨天才刚来闹事,今天又来了。史塔德漠无表情的眼神中蕴着骇人的寒意,盯着眼前这个亢奋的白痴。 没错,对史塔德来说,他就只是个白痴。说真的,动用他脑中所有的语汇咒骂他都还嫌不够,总之他把那些脏话全加在一起搅碎、奋力压缩过后、注入所有恶意,凝结成这两个用来称呼他的字,白痴。 史塔德对于旁人一向漠不关心,这嫌恶之深可说相当少见。 「贺!本大爷成功加入队伍!」 「你不趁现在重新考虑一下吗?」 伊雷文出言挑衅,史塔德刻意将他隔离于视野之外,这么向利瑟尔申诉道。利瑟尔苦笑着加以劝慰,他态度淡然,却流露出一股险恶的氛围,即使利瑟尔抚摸他的头发,也没有收敛的迹象。 史塔德反而捉住他的手腕,催促似地往自己头上压去,是想表达不这么做他的心情就不会好转吧。看见他可爱的动作,利瑟尔微微一笑,空着的那只手朝他递出自己的公会卡。 「还要重新考虑的话,我就不会邀请他加入了。伊雷文,你也拿出卡片吧。」 「不愧是我的队长!」 听见伊雷文这句话,史塔德的目光今天首度转向他。 「啊?」 那是一声低沉、冰冷的嗓音。一瞬间,公会内部的气温骤降。 史塔德身周放出猛烈的寒气,简直听得见水气喀啦喀啦结冰的声音,他轻轻放开利瑟尔的手。看见史塔德缓缓站起身来,伊雷文嘲讽地吊起嘴角。 「谁是谁的什么?再给我说一遍看看。」 「我说,这个人,是本·大·爷的队长啊,怎样?」 仿佛响起击碎冰块的啷一声,应该是错觉吧。 史塔德瞬间放出的杀气,强烈得足以令人将这种错觉误认为现实。就像与之呼应一样,另一股爬过全身、令人浑身发毛的杀气扩展开来,周遭的冒险者立刻远离二人,面部抽搐。 「这不知分寸的野狗还真不要脸。」 「獠牙都被拔光的家犬没什么好怕的啦!」 史塔德手中握住冰刃,伊雷文拔出腰间的双剑。 双方武器朝向彼此,下一瞬间,寒气非比寻常的冰刃在史塔德手中碎裂,闪着钝重光辉的二把剑刃也被弹开,刺到一旁的地上。二人同时瞪向插手的男子。 「闹过头了。」 劫尔无奈地开口。谁也拦阻不了的纷争,唯有这男人能够阻止。 他那柄剑已经收回鞘中,那一击快得连速度超乎常人的两位当事人都反应不过来。接着,利瑟尔这才发觉争执已经落幕,也跟着从旁开口。 「吵架没有关系,但不可以给周遭带来困扰哦。」 这次到公会来只是为了编组队伍,因此一行人避开清晨时段,等到人潮开始减少的时候才过来。 但公会里头不可能一个人也没有,一定会有职员在场。刚刚坐在史塔德旁边的职员都立刻逃之夭夭,还有不少人僵在原地动弹不得,某职员竟然有办法采取行动,心脏真大颗。 「不过,我第一次感觉到杀气了。」 「愿望终于实现啦。」劫尔说。 「真开心。」 这杀气实在太浓厚了,在其他冒险者看来简直是心灵创伤,利瑟尔却只是单纯觉得感动,因此完全错失了阻止他们的时机。 他只是望向劫尔,劫尔便领会了他的意思,出手阻止这场纠纷。得好好跟他道谢才行,利瑟尔边想,边看向闹着别扭别开视线的伊雷文,以及直勾勾望向这里的史塔德。 「我不会叫你们对彼此多好,不过还是请你们找出和平相处的方法吧。」 「好啦。」 「好的。」 这二人只有嘴上的回答这么乖巧老实,不过利瑟尔还是说了句「好孩子」,露出微笑。公会里恢复了原本的气氛,四下再度传来热闹的喧嚣声。 「你别这样故意挑衅他。」 「是说大哥啊,我的剑三两下就会被你弄坏了,你小心一点嘛。」 「老子不记得什么时候变成你哥了。」 兽人容易服从强者。对于利瑟尔以外的人,伊雷文就连配合一下都不愿意,不过劫尔说的话他还算是会听。虽然大部分都只是听听而已。 「你也是呀,平常明明很冷静的,这次怎么这么难得?」 看见伊雷文毫不反省的态度,利瑟尔只觉得「反正那是他的个性嘛」便一笑置之,转而向史塔德开口。史塔德正抬起头来凝神望着自己,看来他在反省了,利瑟尔点点头。 话虽如此,针对自己准备打残伊雷文这点,史塔德一点反省的意思也没有。他反省的是说不定给利瑟尔带来了麻烦这点。 「对不起,造成你的困扰了。」 「谁都有合不来的人呀,我不会觉得困扰的。」 那双眼睛窥探着他的神色,利瑟尔伸出手,碰上他的脸颊。 史塔德投来的眼神澄澈透明,仿佛不带任何感情,但对于利瑟尔而言,读出他的情绪是轻而易举。他温柔抚摸他的脸颊,那双宛如玻璃珠的苍色眼瞳微微闪动。 「我也想要去那边。」 「啰嗦。」 伊雷文嚷着「不公平、不公平」,正准备从中搅局,下一秒劫尔一记铁爪整个抓住他的脸,马上摆平。 「不过,你只是不喜欢伊雷文这个人而已吧?」 「是的。」 「有其他人加入队伍,你不会不高兴?」 「守护你的人越多越好。」 史塔德目击了伊雷文完全服从于利瑟尔的瞬间。 正因如此,他确信这个人不会再对利瑟尔造成危害。但他还是不禁觉得这人脸皮真厚,几天前才想取人家性命呢,竟然有脸加入队伍,他想。 「对于你的决定,我没有异议。开始进行组队登记吧。」 「谢谢你。」 史塔德正漠然享受着脸颊被抚摸的感受,利瑟尔低头看着那副模样,点了一下头。 只要明白对方的能力有多优秀,双方某种程度上就会认同彼此了吧。利瑟尔我行我素地这么想道,重新递出了自己的公会卡。 在冒险者当中,魔法师的数量为什么如此稀少? 单纯是因为魔法需要花费不少时间,才能练习到足以派上用场的水准。即使是菜鸟冒险者全力挥剑就能摆平的魔物,只用魔法打倒它还是不容易。 一方面单纯是因为火力不足,另一方面则是手续繁杂费事的问题。必须动用相当程度的魔力,才能施展出足以葬送魔物的攻击,而且从提取魔力到发动魔法为止也有一段时间差。 法师在发动魔法之前处于毫无防备的状态,必须与值得信任的队友互相配合也是原因之一。现在在冒险者公会中活跃的魔法师,都是毫不介意逆势而行、毅力过人的高手,凭着一股干劲爬上今天的地位。 「队长,你也算是法师吗?」 「不知道耶。」 利瑟尔虽然运用魔力作战,但能不能称为法师就难说了。 「也有许多人难得拥有不少魔力,却选择拿剑作战呢。」 「嗯。使用魔道具的时候总会派上用场,也不算糟蹋了那些魔力吧。」劫尔说。 「说到底,魔力量多的人不会特别想跑来当冒险者嘛。」 伊雷文边说边拿着一支大汤匙,大口吃着堆得像小山一样高的蛋包饭。 三人正觉得差不多该吃午餐的时候,伊雷文提议了这家以蛋料理为招牌的餐厅。碰上用餐时段,店里几乎座无虚席,其中最受众人注目的就是利瑟尔他们那一桌。 「伊雷文,你会用吗?」 「魔法喔?我也只是加减用一下而已。」 「哦,目前一次也没有看你用过呢。」 「拿剑砍比较快啊,我也只会耍一些小花招啦。」 兽人当中以魔力量少的人居多,虽然不至于妨碍到日常生活,但能不能在战斗中活用又是另一回事了。看着伊雷文清空了一大盘蛋包饭,正在加点下一份,利瑟尔理解了他的意思。 「小花招?」 「喔,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啦。」 伊雷文的指尖叩叩敲着桌面,探头看向脚边。 「影子再更黑一点比较适合……」 他开始发出无意义的沉吟声,这是为了集中注意力发动魔法吧。 「啊,是无咏唱的发动方式呢。」 「那真的有意义?」 「不会发出声音。」 咏唱与否,真的只是有没有念出口的差别而已。步骤一样,也不会加快发动时间。 只不过,对于时常藏身于暗夜活动的伊雷文来说,不发出声音这点可说是一项重要的优势。 「嗯……啊,成功了。」 他抬起原本看着桌子底下的脸,指了指自己脚边。 利瑟尔和劫尔一起探头看去,只见伊雷文膝盖以下的部分消失了,就好像融入阴影当中一样。仔细端详还是能隐约看见他的脚,原因应该就像他本人说的,影子再浓一点比较适合,而这里太明亮了吧。 「在夜晚使用会完全消失吗?」利瑟尔问。 「嗯……大概都不会被发现啦。像奇袭啊,或是把设好的陷阱藏起来的时候都很好用。」 「我看过类似的光属性魔法,不过像你这种还是第一次看见。」 三个大男人盯着桌子底下看的光景相当诡异,是什么东西掉下去了吗?店员拿着预备用的汤匙刀叉,不知所措地在一旁打转。 「不是真的消失啦?」劫尔说。 「好痛!怎么可能嘛!」 伊雷文被劫尔踹了一脚,痛得叫出声来,几乎消失不见的双脚随即恢复原状。三人抬起头来继续用餐,好像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店员忍不住多看了他们一眼。 「队长,普通的魔法你也会用对不对?」 「当然呀。」 伊雷文又叫店员追加了餐点,伸出舌头舔掉沾在唇边的酱汁。 「一定很厉害吧?像那种……轰隆轰隆的!」 「还可以吧。」劫尔说。 「普普通通而已。」 「用你们的标准看来也『还可以』喔,听了超期待的啦。」 说是这么说,但是……利瑟尔瞥向劫尔。 利瑟尔在母国使用的魔术,和这里的魔法只有名称上的差别而已。虽然做出了这项结论,但他在这里没有见过其他人运用魔法作战的场面,所以不清楚实际上的判断标准。 「劫尔对魔法没什么兴趣呢。」 「反正我也不用。」 除了魔法师以外的人,差不多都是这样吧。 「威力虽然普通,运用倒是挺灵巧的。」 「你说队长?」 「嗯。」 劫尔推开自己面前空了的盘子,将利瑟尔再也吃不下的欧姆蛋拉到面前,几口就吃个精光。 「欸,什么意思啊?」 「不是有那种射出火箭的魔法吗?」 「喔,嗯嗯。长得就是字面上那样嘛,魔力越强箭就越大支的那个。」 「他没把火箭变大,做了好几支尺寸普通的箭。」 「咦……」 那啥真搞不懂,伊雷文朝他看过来。不论如何,反正利瑟尔先回了他一个微笑,这种事也不是只有利瑟尔一个人办得到。 「只是用习惯了而已。」 「而且还有追踪功能。」劫尔补充。 「哇靠……」 「但追踪是手动的呀。」 「手动比较厉害吧……你魔力好像满多的喔?」 「跟我身边的人比起来还算是偏少的呢。」 为什么利瑟尔身为贵族,却学会了使用魔铳和魔术的方法?资质多少也是个因素,但更重要的原因,正是为了他效忠的国王。 国王微服出巡,邀请他同行的时候,万一出了什么事,他可不能成为受人保护的累赘。利瑟尔从来没有想过要拒绝陛下的邀约,因此努力习得了这些护身技巧。 「(只不过,还是陛下的实力比较高强。)」 这就没办法了。回想起过去那位爱徒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身影,利瑟尔嘴角多了几分笑意。 「果然不是一般……你刚刚……」 「差不多该走了,还有该去的地方吧。」 「好的。」 「啊,等等……!」 看见那个笑容,伊雷文停下了所有动作,但他还来不及开口,劫尔已经从位子上站起身来。利瑟尔和伊雷文也跟着起身离开,一行人身后的桌子上堆满了蛋包饭的空盘。 伊雷文边走边打量着利瑟尔的脸色,只见那人朝他微微一笑,他闭上了嘴。利瑟尔面对自己的笑容绝无一丝虚假,这他是知道的。但是…… 「怎么了吗?」利瑟尔问。 「没事!」 好吧,算了。伊雷文眯起眼睛,愉快地笑了。 吃完午餐,一行人边散步帮助消化,边走向一间道具店。 「这边不就是那个谁啊,贾吉的店吗?」 「答对了。我想说不知道有没有适合你的武器,顺便来沾点好运。」 「好运?」 「劫尔的剑也是在这边被强迫推销的。」 「你刚说啥,强迫推销?」 利瑟尔那句冲击发言把伊雷文耍得团团转,不过当事人依然露出温煦的微笑,伸手准备开门。伊雷文面无表情地看向劫尔,只见他放弃似地摇摇头。 「呃,如果有不错的武器我是很想要啦……但不去武器店喔?」 「没问题的,想要的东西这里大致上都有。」 道具店店主自然无从得知自己背负了这种谜样的期待,此刻正勤奋地整理店内。贾吉注意到有客人来了,一发现那是利瑟尔,整张脸都亮了起来。 「欢、欢迎光……临……」 他活力充沛的招呼声,一看见伊雷文就脱力了。 利瑟尔稍微思考了一下,接着缓缓按着伊雷文的背,将他推过去。身材高挑的贾吉僵在原地,伊雷文和他面对面,兴味盎然地吊起唇角说了声「嗨」。 「贾吉,你没说不同意,所以我就让他加入队伍了。」 「欸,你还不想让我加入队伍喔?不过你现在就算说不要,我也不会离开了啦。」 「咦……啊……!」 贾吉一下子脸色发青,伊雷文则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看来这两个人可以处得不错,利瑟尔点点头。劫尔则以「这家伙有时真不留情」的眼神望着他,而且看他多少有点看好戏的样子,心眼还真坏。 「欸,说话啊。」 「可是,那个……」 「不过是跟新人打个招呼,拿出魄力啊。」 看见贾吉求助似地望向这里,劫尔无奈地说了一句。 利瑟尔一旦决定采取旁观态势,基本上就不会出手干涉了,现在正带着和煦的微笑看着二人的互动。话虽如此,劫尔那句建言说不定会带来火上浇油的效果,也很难说他就完全没抱着看好戏的心态。 不出所料,贾吉想象着自己拿出魄力跟伊雷文对峙的模样,觉得这根本不可能,正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 「利……」 「啥?」 但是,贾吉下定决心似地瞥了利瑟尔一眼,挺直了弯驼的背脊。即使从高处往下看,恐怖的人还是很恐怖,但他还是努力鼓起勇气。 「利瑟尔大哥决定的事情,我……不会反对。」 「那就多多指教啦!」 「咦……啊……呃,嗯。」 「你好像很怕我欸,是怎样啊?你知道喔?」 「知道什么……!?」 贾吉又开始畏缩了起来,看得伊雷文哈哈大笑。很好,两人感情变好了,利瑟尔看着这一幕,心满意足地点头。他心目中「感情好」的标准,有时候实在粗略过头了。 不过跟史塔德那时候相比,眼前这二人确实建立起了相当平稳的关系吧。在旁人眼中看来,这也许像是恐吓威胁现场,不过伊雷文鲜少对利瑟尔身边的人采取高压态度,所以没有问题。 「贾吉,关于我们今天过来的用意……」 「是、是的!」 「是想帮他挑选新的双剑。」 贾吉恍然大悟似地点点头。 伊雷文身上的装备不怎么样,几乎跟普通的布没两样,没有什么堪称防具的性能。只有那对双剑还算不错,但是在贾吉眼中,也完全称不上最高级的武器。 「请问……要换的只有剑而已吗?」 「我们等一下就会去订做装备了。」 「啊,是喔。」伊雷文说。 「劫尔说过,冒险者就是应该尽可能做好充足的准备。」 贾吉听了深深点头。没想到你还真的有好好教他喔,伊雷文看向劫尔。至于劫尔本人,他表面上佯装没注意到,心里则寻思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反正也没说错,应该没差吧。 「而且队伍当中装备等级有落差,好像也不太好。」 「那也是大哥说的?」 「不是,是在公会见过的冒险者告诉我的。」 虽然看不太出来,不过利瑟尔其实会好好跟其他冒险者交流。这是其他冒险者告诉他「你这身装备不错嘛」的时候提到的话题,他们还说利瑟尔虽然是个新手,穿着最上级装备却一点也不会不自然。 而且,衣着打扮能显示出一个人的地位。整顿好身上的装备,就更不容易有人怀疑他之前本来是盗贼了。 「那就只需要剑而已啰。那个……请问要找什么样的……?」 「嗯,我也不太清楚……要挑剑的话,还是问劫尔吧?」 「本人用得顺手就好了吧。」 「说得对!」 伊雷文唰地拨开晃动的马尾,抚过腰间的佩剑。 「既然都要换了,我也不想妥协。首先是——」 接着,伊雷文开始列举他多到惊人的要求。 重视锐利度,剑刃薄一点,但不要会缺刃的,弯度大概这样、握柄大概这么重,外型太丑的不要,太花俏也不要,可是要有装饰。 「感觉还是订做比较快呢。」 「话是这么说,但想挑最上级的武器还是得找迷宫品。」 「是这样呀?」 剑士对佩剑毫不妥协是当然的道理,其中迷宫品拥有超越人类认知的性能,一定是人人梦寐以求的珍品吧。 比方说,劫尔的剑上附有不坏、抗劣化、对魔力等加护。加护之间的好坏差距悬殊,这把剑可说是网罗了所有优秀加护于一身。 正因如此,它的价格也特别高昂,被强迫推销的时候,劫尔几乎失去了所有财产。这件事他就没跟利瑟尔说了。 「要遇上理想的剑好像很不容易。」 「运气够好就会开到吧。」 「劫尔,你没开到呢。」 「啰嗦。」 冒险者永远都被迷宫的宝箱耍得团团转。 「然后呢,如果整把都经过消光就完美了。」 这时,伊雷文的嘴巴终于停了下来。 「要求真多。」劫尔说。 「追求最好的工具才够专业嘛。所以咧,有吗?」 「嗯……」 虽然嘴上这么问,伊雷文认为一定没有完全符合条件的双剑,能满足其中几项要求就很好了。 贾吉寻思似地别开视线。他会举出几把候补的武器呢?伊雷文满心期待地等在一旁。 「啊,有一把,不对,是一组。」 「只有一组喔?」 伊雷文期待落空似地皱起眉头。 「我倒是觉得能满足你那些条件就很厉害了。」 「队长,你碰到剑真的是外行耶。这种时候啊,就是先多举几个条件,即使没办法全部符合……」 「咦,那个,我说的那组……全部的条件都符合哦……」 「队长的熟人就是这样啦!万岁——!」 伊雷文原本莫名其妙的表情,一下子换成了喜上眉梢的笑脸,赶紧催着贾吉去拿那对双剑。 「怎么会有啊。」 「毕竟是贾吉的店嘛。」 劫尔迟来的吐槽就这么被利瑟尔干脆地打发掉了。 即使不是冒险者相关的商品,这间店里永远都有他们想找的东西。劫尔也不是没有纳闷过这是为什么,不过利瑟尔一点也不介意,只觉得「反正有我们需要的东西很值得高兴呀」。尽管个性深思熟虑,他在某些奇怪的地方倒是相当不拘小节。 「那个,就是这组……」 贾吉回到他们面前,递出一组双剑。 「哇,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迷宫品的双剑欸。左手是辅助用的,比较短……啊,这个——」 「握柄偏短,很适合你啊。」 伊雷文满心欢喜地凑过去往盒子里看,劫尔也低头看着那对双剑,好像理解了什么。 顺带一提,利瑟尔看不出个所以然,只知道有两把剑摆在那里,就这样。不过从伊雷文的反应,看得出他对这组双剑相当满意。 「就挑这组吗?」 「好!」 「那么贾吉,麻烦你……」 这时,利瑟尔才忽然想起什么似地看向伊雷文。 「你的预算呢?」 「绰绰有余!」 听见利瑟尔不带多少担忧的提问,伊雷文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假如佛克烫盗贼团造成的损害额全都成了他的财产,这也是当然的。率领一个庞大到足以让国家视为威胁的盗贼团,这首领可不是虚有其名。 按照利瑟尔的指示,他留了精锐盗贼活口,分给他们相当程度的资金。但即使扣除那些金额,伊雷文手边仍然保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银山。 「也该做个皮套了欸。」 「反正接下来就要去订制装备了,就在那边订做吧。」利瑟尔说。 「说是这样说啦,但我完全没有留素材欸。」 「不然让劫尔分给你吧?」 「嗯。」 面对利瑟尔出人意表的提案,伊雷文一瞬间僵在原地,不过立刻哈哈大笑着说:「这未免太奢侈啦!」即使是这种不经意的对话都充满刺激,那笑声仿佛道出他愉快得不得了的心情。 第53章 大哥厉害了 昨天才刚来闹事,今天又来了。史塔德漠无表情的眼神中蕴着骇人的寒意,盯着眼前这个亢奋的白痴。 没错,对史塔德来说,他就只是个白痴。说真的,动用他脑中所有的语汇咒骂他都还嫌不够,总之他把那些脏话全加在一起搅碎、奋力压缩过后、注入所有恶意,凝结成这两个用来称呼他的字,白痴。 史塔德对于旁人一向漠不关心,这嫌恶之深可说相当少见。 「贺!本大爷成功加入队伍!」 「你不趁现在重新考虑一下吗?」 伊雷文出言挑衅,史塔德刻意将他隔离于视野之外,这么向利瑟尔申诉道。利瑟尔苦笑着加以劝慰,他态度淡然,却流露出一股险恶的氛围,即使利瑟尔抚摸他的头发,也没有收敛的迹象。 史塔德反而捉住他的手腕,催促似地往自己头上压去,是想表达不这么做他的心情就不会好转吧。看见他可爱的动作,利瑟尔微微一笑,空着的那只手朝他递出自己的公会卡。 「还要重新考虑的话,我就不会邀请他加入了。伊雷文,你也拿出卡片吧。」 「不愧是我的队长!」 听见伊雷文这句话,史塔德的目光今天首度转向他。 「啊?」 那是一声低沉、冰冷的嗓音。一瞬间,公会内部的气温骤降。 史塔德身周放出猛烈的寒气,简直听得见水气喀啦喀啦结冰的声音,他轻轻放开利瑟尔的手。看见史塔德缓缓站起身来,伊雷文嘲讽地吊起嘴角。 「谁是谁的什么?再给我说一遍看看。」 「我说,这个人,是本·大·爷的队长啊,怎样?」 仿佛响起击碎冰块的啷一声,应该是错觉吧。 史塔德瞬间放出的杀气,强烈得足以令人将这种错觉误认为现实。就像与之呼应一样,另一股爬过全身、令人浑身发毛的杀气扩展开来,周遭的冒险者立刻远离二人,面部抽搐。 「这不知分寸的野狗还真不要脸。」 「獠牙都被拔光的家犬没什么好怕的啦!」 史塔德手中握住冰刃,伊雷文拔出腰间的双剑。 双方武器朝向彼此,下一瞬间,寒气非比寻常的冰刃在史塔德手中碎裂,闪着钝重光辉的二把剑刃也被弹开,刺到一旁的地上。二人同时瞪向插手的男子。 「闹过头了。」 劫尔无奈地开口。谁也拦阻不了的纷争,唯有这男人能够阻止。 他那柄剑已经收回鞘中,那一击快得连速度超乎常人的两位当事人都反应不过来。接着,利瑟尔这才发觉争执已经落幕,也跟着从旁开口。 「吵架没有关系,但不可以给周遭带来困扰哦。」 这次到公会来只是为了编组队伍,因此一行人避开清晨时段,等到人潮开始减少的时候才过来。 但公会里头不可能一个人也没有,一定会有职员在场。刚刚坐在史塔德旁边的职员都立刻逃之夭夭,还有不少人僵在原地动弹不得,某职员竟然有办法采取行动,心脏真大颗。 「不过,我第一次感觉到杀气了。」 「愿望终于实现啦。」劫尔说。 「真开心。」 这杀气实在太浓厚了,在其他冒险者看来简直是心灵创伤,利瑟尔却只是单纯觉得感动,因此完全错失了阻止他们的时机。 他只是望向劫尔,劫尔便领会了他的意思,出手阻止这场纠纷。得好好跟他道谢才行,利瑟尔边想,边看向闹着别扭别开视线的伊雷文,以及直勾勾望向这里的史塔德。 「我不会叫你们对彼此多好,不过还是请你们找出和平相处的方法吧。」 「好啦。」 「好的。」 这二人只有嘴上的回答这么乖巧老实,不过利瑟尔还是说了句「好孩子」,露出微笑。公会里恢复了原本的气氛,四下再度传来热闹的喧嚣声。 「你别这样故意挑衅他。」 「是说大哥啊,我的剑三两下就会被你弄坏了,你小心一点嘛。」 「老子不记得什么时候变成你哥了。」 兽人容易服从强者。对于利瑟尔以外的人,伊雷文就连配合一下都不愿意,不过劫尔说的话他还算是会听。虽然大部分都只是听听而已。 「你也是呀,平常明明很冷静的,这次怎么这么难得?」 看见伊雷文毫不反省的态度,利瑟尔只觉得「反正那是他的个性嘛」便一笑置之,转而向史塔德开口。史塔德正抬起头来凝神望着自己,看来他在反省了,利瑟尔点点头。 话虽如此,针对自己准备打残伊雷文这点,史塔德一点反省的意思也没有。他反省的是说不定给利瑟尔带来了麻烦这点。 「对不起,造成你的困扰了。」 「谁都有合不来的人呀,我不会觉得困扰的。」 那双眼睛窥探着他的神色,利瑟尔伸出手,碰上他的脸颊。 史塔德投来的眼神澄澈透明,仿佛不带任何感情,但对于利瑟尔而言,读出他的情绪是轻而易举。他温柔抚摸他的脸颊,那双宛如玻璃珠的苍色眼瞳微微闪动。 「我也想要去那边。」 「啰嗦。」 伊雷文嚷着「不公平、不公平」,正准备从中搅局,下一秒劫尔一记铁爪整个抓住他的脸,马上摆平。 「不过,你只是不喜欢伊雷文这个人而已吧?」 「是的。」 「有其他人加入队伍,你不会不高兴?」 「守护你的人越多越好。」 史塔德目击了伊雷文完全服从于利瑟尔的瞬间。 正因如此,他确信这个人不会再对利瑟尔造成危害。但他还是不禁觉得这人脸皮真厚,几天前才想取人家性命呢,竟然有脸加入队伍,他想。 「对于你的决定,我没有异议。开始进行组队登记吧。」 「谢谢你。」 史塔德正漠然享受着脸颊被抚摸的感受,利瑟尔低头看着那副模样,点了一下头。 只要明白对方的能力有多优秀,双方某种程度上就会认同彼此了吧。利瑟尔我行我素地这么想道,重新递出了自己的公会卡。 在冒险者当中,魔法师的数量为什么如此稀少? 单纯是因为魔法需要花费不少时间,才能练习到足以派上用场的水准。即使是菜鸟冒险者全力挥剑就能摆平的魔物,只用魔法打倒它还是不容易。 一方面单纯是因为火力不足,另一方面则是手续繁杂费事的问题。必须动用相当程度的魔力,才能施展出足以葬送魔物的攻击,而且从提取魔力到发动魔法为止也有一段时间差。 法师在发动魔法之前处于毫无防备的状态,必须与值得信任的队友互相配合也是原因之一。现在在冒险者公会中活跃的魔法师,都是毫不介意逆势而行、毅力过人的高手,凭着一股干劲爬上今天的地位。 「队长,你也算是法师吗?」 「不知道耶。」 利瑟尔虽然运用魔力作战,但能不能称为法师就难说了。 「也有许多人难得拥有不少魔力,却选择拿剑作战呢。」 「嗯。使用魔道具的时候总会派上用场,也不算糟蹋了那些魔力吧。」劫尔说。 「说到底,魔力量多的人不会特别想跑来当冒险者嘛。」 伊雷文边说边拿着一支大汤匙,大口吃着堆得像小山一样高的蛋包饭。 三人正觉得差不多该吃午餐的时候,伊雷文提议了这家以蛋料理为招牌的餐厅。碰上用餐时段,店里几乎座无虚席,其中最受众人注目的就是利瑟尔他们那一桌。 「伊雷文,你会用吗?」 「魔法喔?我也只是加减用一下而已。」 「哦,目前一次也没有看你用过呢。」 「拿剑砍比较快啊,我也只会耍一些小花招啦。」 兽人当中以魔力量少的人居多,虽然不至于妨碍到日常生活,但能不能在战斗中活用又是另一回事了。看着伊雷文清空了一大盘蛋包饭,正在加点下一份,利瑟尔理解了他的意思。 「小花招?」 「喔,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啦。」 伊雷文的指尖叩叩敲着桌面,探头看向脚边。 「影子再更黑一点比较适合……」 他开始发出无意义的沉吟声,这是为了集中注意力发动魔法吧。 「啊,是无咏唱的发动方式呢。」 「那真的有意义?」 「不会发出声音。」 咏唱与否,真的只是有没有念出口的差别而已。步骤一样,也不会加快发动时间。 只不过,对于时常藏身于暗夜活动的伊雷文来说,不发出声音这点可说是一项重要的优势。 「嗯……啊,成功了。」 他抬起原本看着桌子底下的脸,指了指自己脚边。 利瑟尔和劫尔一起探头看去,只见伊雷文膝盖以下的部分消失了,就好像融入阴影当中一样。仔细端详还是能隐约看见他的脚,原因应该就像他本人说的,影子再浓一点比较适合,而这里太明亮了吧。 「在夜晚使用会完全消失吗?」利瑟尔问。 「嗯……大概都不会被发现啦。像奇袭啊,或是把设好的陷阱藏起来的时候都很好用。」 「我看过类似的光属性魔法,不过像你这种还是第一次看见。」 三个大男人盯着桌子底下看的光景相当诡异,是什么东西掉下去了吗?店员拿着预备用的汤匙刀叉,不知所措地在一旁打转。 「不是真的消失啦?」劫尔说。 「好痛!怎么可能嘛!」 伊雷文被劫尔踹了一脚,痛得叫出声来,几乎消失不见的双脚随即恢复原状。三人抬起头来继续用餐,好像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店员忍不住多看了他们一眼。 「队长,普通的魔法你也会用对不对?」 「当然呀。」 伊雷文又叫店员追加了餐点,伸出舌头舔掉沾在唇边的酱汁。 「一定很厉害吧?像那种……轰隆轰隆的!」 「还可以吧。」劫尔说。 「普普通通而已。」 「用你们的标准看来也『还可以』喔,听了超期待的啦。」 说是这么说,但是……利瑟尔瞥向劫尔。 利瑟尔在母国使用的魔术,和这里的魔法只有名称上的差别而已。虽然做出了这项结论,但他在这里没有见过其他人运用魔法作战的场面,所以不清楚实际上的判断标准。 「劫尔对魔法没什么兴趣呢。」 「反正我也不用。」 除了魔法师以外的人,差不多都是这样吧。 「威力虽然普通,运用倒是挺灵巧的。」 「你说队长?」 「嗯。」 劫尔推开自己面前空了的盘子,将利瑟尔再也吃不下的欧姆蛋拉到面前,几口就吃个精光。 「欸,什么意思啊?」 「不是有那种射出火箭的魔法吗?」 「喔,嗯嗯。长得就是字面上那样嘛,魔力越强箭就越大支的那个。」 「他没把火箭变大,做了好几支尺寸普通的箭。」 「咦……」 那啥真搞不懂,伊雷文朝他看过来。不论如何,反正利瑟尔先回了他一个微笑,这种事也不是只有利瑟尔一个人办得到。 「只是用习惯了而已。」 「而且还有追踪功能。」劫尔补充。 「哇靠……」 「但追踪是手动的呀。」 「手动比较厉害吧……你魔力好像满多的喔?」 「跟我身边的人比起来还算是偏少的呢。」 为什么利瑟尔身为贵族,却学会了使用魔铳和魔术的方法?资质多少也是个因素,但更重要的原因,正是为了他效忠的国王。 国王微服出巡,邀请他同行的时候,万一出了什么事,他可不能成为受人保护的累赘。利瑟尔从来没有想过要拒绝陛下的邀约,因此努力习得了这些护身技巧。 「(只不过,还是陛下的实力比较高强。)」 这就没办法了。回想起过去那位爱徒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身影,利瑟尔嘴角多了几分笑意。 「果然不是一般……你刚刚……」 「差不多该走了,还有该去的地方吧。」 「好的。」 「啊,等等……!」 看见那个笑容,伊雷文停下了所有动作,但他还来不及开口,劫尔已经从位子上站起身来。利瑟尔和伊雷文也跟着起身离开,一行人身后的桌子上堆满了蛋包饭的空盘。 伊雷文边走边打量着利瑟尔的脸色,只见那人朝他微微一笑,他闭上了嘴。利瑟尔面对自己的笑容绝无一丝虚假,这他是知道的。但是…… 「怎么了吗?」利瑟尔问。 「没事!」 好吧,算了。伊雷文眯起眼睛,愉快地笑了。 吃完午餐,一行人边散步帮助消化,边走向一间道具店。 「这边不就是那个谁啊,贾吉的店吗?」 「答对了。我想说不知道有没有适合你的武器,顺便来沾点好运。」 「好运?」 「劫尔的剑也是在这边被强迫推销的。」 「你刚说啥,强迫推销?」 利瑟尔那句冲击发言把伊雷文耍得团团转,不过当事人依然露出温煦的微笑,伸手准备开门。伊雷文面无表情地看向劫尔,只见他放弃似地摇摇头。 「呃,如果有不错的武器我是很想要啦……但不去武器店喔?」 「没问题的,想要的东西这里大致上都有。」 道具店店主自然无从得知自己背负了这种谜样的期待,此刻正勤奋地整理店内。贾吉注意到有客人来了,一发现那是利瑟尔,整张脸都亮了起来。 「欢、欢迎光……临……」 他活力充沛的招呼声,一看见伊雷文就脱力了。 利瑟尔稍微思考了一下,接着缓缓按着伊雷文的背,将他推过去。身材高挑的贾吉僵在原地,伊雷文和他面对面,兴味盎然地吊起唇角说了声「嗨」。 「贾吉,你没说不同意,所以我就让他加入队伍了。」 「欸,你还不想让我加入队伍喔?不过你现在就算说不要,我也不会离开了啦。」 「咦……啊……!」 贾吉一下子脸色发青,伊雷文则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看来这两个人可以处得不错,利瑟尔点点头。劫尔则以「这家伙有时真不留情」的眼神望着他,而且看他多少有点看好戏的样子,心眼还真坏。 「欸,说话啊。」 「可是,那个……」 「不过是跟新人打个招呼,拿出魄力啊。」 看见贾吉求助似地望向这里,劫尔无奈地说了一句。 利瑟尔一旦决定采取旁观态势,基本上就不会出手干涉了,现在正带着和煦的微笑看着二人的互动。话虽如此,劫尔那句建言说不定会带来火上浇油的效果,也很难说他就完全没抱着看好戏的心态。 不出所料,贾吉想象着自己拿出魄力跟伊雷文对峙的模样,觉得这根本不可能,正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 「利……」 「啥?」 但是,贾吉下定决心似地瞥了利瑟尔一眼,挺直了弯驼的背脊。即使从高处往下看,恐怖的人还是很恐怖,但他还是努力鼓起勇气。 「利瑟尔大哥决定的事情,我……不会反对。」 「那就多多指教啦!」 「咦……啊……呃,嗯。」 「你好像很怕我欸,是怎样啊?你知道喔?」 「知道什么……!?」 贾吉又开始畏缩了起来,看得伊雷文哈哈大笑。很好,两人感情变好了,利瑟尔看着这一幕,心满意足地点头。他心目中「感情好」的标准,有时候实在粗略过头了。 不过跟史塔德那时候相比,眼前这二人确实建立起了相当平稳的关系吧。在旁人眼中看来,这也许像是恐吓威胁现场,不过伊雷文鲜少对利瑟尔身边的人采取高压态度,所以没有问题。 「贾吉,关于我们今天过来的用意……」 「是、是的!」 「是想帮他挑选新的双剑。」 贾吉恍然大悟似地点点头。 伊雷文身上的装备不怎么样,几乎跟普通的布没两样,没有什么堪称防具的性能。只有那对双剑还算不错,但是在贾吉眼中,也完全称不上最高级的武器。 「请问……要换的只有剑而已吗?」 「我们等一下就会去订做装备了。」 「啊,是喔。」伊雷文说。 「劫尔说过,冒险者就是应该尽可能做好充足的准备。」 贾吉听了深深点头。没想到你还真的有好好教他喔,伊雷文看向劫尔。至于劫尔本人,他表面上佯装没注意到,心里则寻思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反正也没说错,应该没差吧。 「而且队伍当中装备等级有落差,好像也不太好。」 「那也是大哥说的?」 「不是,是在公会见过的冒险者告诉我的。」 虽然看不太出来,不过利瑟尔其实会好好跟其他冒险者交流。这是其他冒险者告诉他「你这身装备不错嘛」的时候提到的话题,他们还说利瑟尔虽然是个新手,穿着最上级装备却一点也不会不自然。 而且,衣着打扮能显示出一个人的地位。整顿好身上的装备,就更不容易有人怀疑他之前本来是盗贼了。 「那就只需要剑而已啰。那个……请问要找什么样的……?」 「嗯,我也不太清楚……要挑剑的话,还是问劫尔吧?」 「本人用得顺手就好了吧。」 「说得对!」 伊雷文唰地拨开晃动的马尾,抚过腰间的佩剑。 「既然都要换了,我也不想妥协。首先是——」 接着,伊雷文开始列举他多到惊人的要求。 重视锐利度,剑刃薄一点,但不要会缺刃的,弯度大概这样、握柄大概这么重,外型太丑的不要,太花俏也不要,可是要有装饰。 「感觉还是订做比较快呢。」 「话是这么说,但想挑最上级的武器还是得找迷宫品。」 「是这样呀?」 剑士对佩剑毫不妥协是当然的道理,其中迷宫品拥有超越人类认知的性能,一定是人人梦寐以求的珍品吧。 比方说,劫尔的剑上附有不坏、抗劣化、对魔力等加护。加护之间的好坏差距悬殊,这把剑可说是网罗了所有优秀加护于一身。 正因如此,它的价格也特别高昂,被强迫推销的时候,劫尔几乎失去了所有财产。这件事他就没跟利瑟尔说了。 「要遇上理想的剑好像很不容易。」 「运气够好就会开到吧。」 「劫尔,你没开到呢。」 「啰嗦。」 冒险者永远都被迷宫的宝箱耍得团团转。 「然后呢,如果整把都经过消光就完美了。」 这时,伊雷文的嘴巴终于停了下来。 「要求真多。」劫尔说。 「追求最好的工具才够专业嘛。所以咧,有吗?」 「嗯……」 虽然嘴上这么问,伊雷文认为一定没有完全符合条件的双剑,能满足其中几项要求就很好了。 贾吉寻思似地别开视线。他会举出几把候补的武器呢?伊雷文满心期待地等在一旁。 「啊,有一把,不对,是一组。」 「只有一组喔?」 伊雷文期待落空似地皱起眉头。 「我倒是觉得能满足你那些条件就很厉害了。」 「队长,你碰到剑真的是外行耶。这种时候啊,就是先多举几个条件,即使没办法全部符合……」 「咦,那个,我说的那组……全部的条件都符合哦……」 「队长的熟人就是这样啦!万岁——!」 伊雷文原本莫名其妙的表情,一下子换成了喜上眉梢的笑脸,赶紧催着贾吉去拿那对双剑。 「怎么会有啊。」 「毕竟是贾吉的店嘛。」 劫尔迟来的吐槽就这么被利瑟尔干脆地打发掉了。 即使不是冒险者相关的商品,这间店里永远都有他们想找的东西。劫尔也不是没有纳闷过这是为什么,不过利瑟尔一点也不介意,只觉得「反正有我们需要的东西很值得高兴呀」。尽管个性深思熟虑,他在某些奇怪的地方倒是相当不拘小节。 「那个,就是这组……」 贾吉回到他们面前,递出一组双剑。 「哇,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迷宫品的双剑欸。左手是辅助用的,比较短……啊,这个——」 「握柄偏短,很适合你啊。」 伊雷文满心欢喜地凑过去往盒子里看,劫尔也低头看着那对双剑,好像理解了什么。 顺带一提,利瑟尔看不出个所以然,只知道有两把剑摆在那里,就这样。不过从伊雷文的反应,看得出他对这组双剑相当满意。 「就挑这组吗?」 「好!」 「那么贾吉,麻烦你……」 这时,利瑟尔才忽然想起什么似地看向伊雷文。 「你的预算呢?」 「绰绰有余!」 听见利瑟尔不带多少担忧的提问,伊雷文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假如佛克烫盗贼团造成的损害额全都成了他的财产,这也是当然的。率领一个庞大到足以让国家视为威胁的盗贼团,这首领可不是虚有其名。 按照利瑟尔的指示,他留了精锐盗贼活口,分给他们相当程度的资金。但即使扣除那些金额,伊雷文手边仍然保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银山。 「也该做个皮套了欸。」 「反正接下来就要去订制装备了,就在那边订做吧。」利瑟尔说。 「说是这样说啦,但我完全没有留素材欸。」 「不然让劫尔分给你吧?」 「嗯。」 面对利瑟尔出人意表的提案,伊雷文一瞬间僵在原地,不过立刻哈哈大笑着说:「这未免太奢侈啦!」即使是这种不经意的对话都充满刺激,那笑声仿佛道出他愉快得不得了的心情。有「保护他」以外的选项。怎么可能?他愣住了,但看见那人朝自己微笑,他心中满溢的确实是高昂的情绪。 往后大概也有机会守护他吧。他不打算让利瑟尔身陷险境,但假如时机来临,下一次,他也会毫不迟疑地付诸行动。 「(作为奖赏,要让他为我做些什么呢?)」 伊雷文踏着轻盈的步伐,握住自己在身后甩动的红发。 那手掌滑过长长的马尾,握住某个部分,宛如握住自己服从的主人的手,必恭必敬地抬起。发丝缠绕在指缝间,他静静抵上唇瓣。毫无疑问,那是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插图p337 伊雷文却心满意足地加深了笑容。他倏地放开手,那红色长发马上又回到他身后,一如往常地像蛇一般摆动。 「是说大哥也一样,先确认过我把他保护好了才拔剑嘛。」 伊雷文哼着歌,消失在幽暗的小巷深处。 闲谈 嗨,我是佛克烫的盗贼。顺带一提,这是我名为回想的人生走马灯。 今天我才跟贵族小哥(虽然他不是贵族)说话,跟首领报告了这件事,然后吃了首领迁怒的猛力踢击,现在正失去了意识,还以为我内脏要破裂了咧。 那个人看起来明明没那么多肌肉,为什么还那么强啊? 就像我跟贵族小哥说的一样,我从首领成为盗贼的时候开始就认识他了。 做盗贼这行的资历是我比较丰富,我连毛都还没长齐就在当盗贼了,根本是前辈中的前辈,但这种事一点关系也没。 当时我们盗贼团集体袭击在森林中乱晃的小鬼,反而被他杀得半死不活,我就是那时候捧他当首领的其中一个元祖级盗贼。那时候的首领明明还很年轻,看起来却一点也不像正经的普通人,当时我还以为这人绝对是同行。 不过他作为盗贼首领无可挑剔,只要跟着他就还可以活下去,所以没差啦。 这是关于我眼中的贵族小哥一行人的故事。说故事的是盗贼a,最迷人的特征是刘海长到遮住眼睛,请多指教。 你问我为什么把刘海留得这么长?因为我不喜欢对上别人的眼睛。 那就先从一刀开始讲起。 那个人是怎样?是人吗?我们家首领也很夸张啦,但这真不是开玩笑的。 首领还在袭击贵族小哥的时候,虽然他用的是杂兵,但真的是一个接一个被那个人杀掉欸。我从来没见过带柄的小刀整支射穿人类的头盖骨,洞还直接从脸部开到后脑勺,吓死人。 不论气息消除得再怎么干净,跑去监视他都会被发现,吓死人。我还以为没有人可以一对一单挑打赢首领咧,吓死人。 不过嘛,论外貌的话,我看他不只是一级品,简直是特级品啊。 看起来是很凶恶啦,但是五官端正、很有男人味,有身高、腿又长,身材好到没话说,这大概就是男人也心生向往的男人吧。我是没什么感觉啦,只觉得被那双长腿踹到真的会内脏破裂。 有时候会看到他靠在墙边抽烟,不在旅店里抽吗?这种时候总是会吸引女孩子的目光,虽然他看起来很凶。 还有,他对贵族小哥很有礼貌,不知道本人有没有意识到。要等贵族小哥坐下来他才会坐下,还会帮他开门。看起来满像是下意识的举动啦,下意识的绅士行为之类的。 该说是绅士行为吗,还是从者行为?这也不是不能理解。 还有,完全查不到他的情报。公会里登记的,就只是距离这里很远很远的一个平凡小村落而已。 接下来是贵族小哥。 那个人我真的完全摸不透,说他不是贵族根本是诈欺。 才刚以为一切都是他的算计,又觉得他好像只是顺其自然。才刚以为他清正廉洁,却懂得好好利用我们。以为他头脑聪明,却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缺乏常识,完全摸不透。 不过,他大概是真的没注意到我们在监视他。该说这个人不会注意到别人的视线吗,感觉他对视线不太在乎,就算有人盯着他看也不介意。 听首领的说法,他有一次差点被这个人杀掉,但这人怎么看都不像有办法打斗的样子,碰到扒手之类的也不会注意到。其实有一次,在我监视的时候他差点被扒,那时候是我出手阻止了。 他气质完全不像女的,举止却非常高雅,很容易吸引旁人的目光对吧。嗯,高不高雅我是不太懂啦,不过确实觉得他是住在不同世界的人。 跟他聊过的感觉,与其说是跟原本的印象差不多,还不如说他会做出一些很意想不到的事情。也是托他的福,我现在才会像这样失去意识。 还有,他平常完全不会露出肌肤,所以跟我们家那个露肚脐的首领走在一起,看起来还满突兀的。这种地方也很有贵族味道,不知道他有没有办法一个人换衣服哦。 总之,贵族小哥就是这样的人啦。表面上没什么女人去勾搭他,算是把他当成观赏用的人物吧。他像上次那样坐在阳台上看书的时候,总会有人用那种欣赏绘画的眼神看他。 然后,这人也完全没情报,情报比一刀还少。 接下来是公会职员。 他是王都冒险者公会的职员,冒险者之间帮他取了个「绝对零度」的名号。本来以为这只是个态度冷漠的文科职员,结果他的实力完全是未知数,监视的人全部被他发现了。 毕竟同行之间最懂门道嘛,我们派人去调查了一下,结果有好几个人被他抹杀了,吓死人。大概是那个职员本人下的手。 看他的手法,我想是暗杀者那类的人物吧。所有人都被割断了喉咙,而且完全找不到证据。现在他好像只专注当个职员了,不过总觉得我们好像摇醒了沉睡的狮子。 他跟贵族小哥亲近得很露骨,还会撒娇,一看就知道。反正很露骨。 他脸部表情根本完全不会动,开口要不是业务联络就是鄙视人的话,不过这人的脸也是长得很端正欸。这个人才真的是观赏用,完全不会想跟他讲话。 不论好的意义上还是坏的意义上,他对男女都一视同仁,这个人大概可以面不改色的往女人脸上揍过去吧。幸好他完全没在跟女人交往。 不过,好像有一些奇女子很想被这张脸鄙视。他跟贵族小哥在一起的时候,听说就有个勇者跑去跟他搭话,收到他那个名副其实「绝对零度」的视线之后还边鞠躬边说谢谢咧,吓死人喔。 最后是道具店的店主。 这个人真的是普通人。监视他他也不会注意到,情报也三两下就到手了,大概连首领把他的情报拿去进贡都没发现。毕竟这方面的事情,贵族小哥好像也不太想让他知道嘛。 毫无疑问,他完全没有战斗能力,这个人不普通的就只有身高而已。他有够高,绝对超过两公尺,正常来说已经是有压迫感的身高了。只是他一副软弱的驼背样,脸上又带着困扰的表情,所以感觉不太出来。 他跟贵族小哥说话的时候会稍微弯下腰,那应该不是体贴,只是奴性,大概觉得「从上往下俯视别人实在太没分寸了」之类的吧。 只不过,这个人在我们之间非常受欢迎。 首领派人监视的,第一个当然是贵族小哥,接下来就是跟贵族小哥特别亲近的人,我刚才介绍的那几个全都有人监视。 一刀不用说,马上就被发现了。虽然他会暂时忽视我们一下,但只要嫌烦了,他就会朝这边放出威压感超强的杀气。那个绝对零度的职员也是立刻发现,马上朝这边放出冰冷的杀气,弄个不好冰刀就直接压在我们喉咙上了。 相较之下,监视店主非常和平,简直和平过头了,没有生命危险真是太棒了。 有一次,我们有个人为了侦查情报,没有要买东西还刻意走进店里去,结果不知不觉就发现自己站在店门外了。不晓得店主做了什么,不过他就连拒绝的方式也非常和平。 然后大家最不想负责监视的竟然是贵族小哥,也就是我的工作。 「不准其他人对他出手,只有我可以出手」,因为首领这种臭小鬼理论的关系,这个工作比较像是监视兼护卫。为什么指名要我来?嗯,也不是不能理解啦,毕竟除了我以外的人都有点那个嘛。 一刀跟公会职员虽然嘴上那样说,但基本上还是会装作没看见我们。好像是贵族小哥交代的,应该是说如果我们没做出什么事情,就放置不管之类的吧。 多亏他开了金口,我们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谢谢啊,贵族小哥,但监视你是最累的苦差事。 贵族小哥本人没什么问题,而且还非常理想。 他不会注意到我们,不会朝这边放出杀气,基本上都窝在房间读书,超级轻松。但是某两个人放着盯梢自己的耳目不管,却会来干涉贵族小哥的监视。 一刀的牵制实在是受不了,那个人凶恶到就连正牌盗贼都会怕,有够恐怖。 至于职员,根本就完全感觉不到气息,直接站在我背后,发现的时候那种惊吓真是不得了。 贵族小哥注意到的时候,倒是会阻止他们啦,是不想麻烦他们两个的意思。但那两个人行动的时候不会让贵族小哥注意到,所以结果就只是我一个人在辛苦而已。 『请坐。』 所以贵族小哥叫住我的时候,看到旁边一个人也没有,我真是发自内心松了一口气。万一有哪个人在,我有三分之二的机率会被视线杀死。 不过那明明是拷问隔天,他却没问那个冒险者的状况,也没问我详情。这方面可以看出他不是个单纯的「好人」,我是觉得这样满轻松的,还不错啦。 顺带一提,我们对那个冒险者做了什么咧? 那真是狠毒到了极点啊。好久没看到首领这么有干劲了,那个人最擅长精准剜开别人的伤口了。 把他老婆抓到眼前让她扮猪、把他小孩带来当射飞镖的靶子之类的,嗯,总之首领提了各种方案,简直让人纳闷那都是怎么想出来的。那个冒险者也是到了这种年纪还单身,所以这方面的提案都被否决了。 不过,嗯,我们还是把他队友带来xxx,还把xxx给xxx了。对了还有,xxx之后他就xxx了,我们也是到半途不小心太嗨了。 最后再用回复药,把外表恢复原状,用首领的毒把他整个脑融掉,再打点一下,然后丢到商业公会去。乍看之下完全是正常人,这是最重要的一点。 『或是稍微变乖了一点,之类的。』 怎么可能啦。 「痛啊……」 「醒得太晚啦。好了,那个人还说了什么?」 「啊……他说『请你转告他明天早上来找我』,叫首领去找他。」 首领一听,手上正在保养的短剑马上掉到地上。这把剑在他手上总是灵巧地转来转去,从来没看他失手过。 我内脏被踢成这样站不起来,于是坐在地板上抬头一看,看见首领脸上挂着压抑了各种情绪的那种抽筋笑容。讲到贵族小哥的事,首领那种游刃有余的态度就不晓得到哪去了。 之前,出于好奇心,我把那个想扒贵族小哥的家伙抓去献给首领,结果真是不得了啊。看他那副样子大概是气炸了。虽然我是有猜到事情会这样,才把他抓过去的啦。 「那个人主动叫我过去,这是第一次吧?」 「他好像要把你带去那个宪兵头头那里,就是那个贵族。可能是要把你抓去送办喔?」 「那就到时候再说啦。」 啊,他看起来心情很好。要是平常的话,他应该会说「你他妈才给老子过来」然后把对方弄个稀烂才对。 刚才跟他报告贵族小哥说要把喽啰全灭掉的事,他看起来也一副愉快样,首领说不定知道些什么。明明注意到对方的意图,还故意配合,感觉太老实了有点恶心。 「是说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给我先讲。」 不过,我也才刚明白那种心情就是了。 话说回来,明明是首领自己叫我一字一句从最开头开始报告的,真不讲理啊。 我正在柜台打瞌睡,刚过中午的时候真是闲着没事。 忍不住都要做起梦来了,就让我开始一段名为做梦的回想吧。 大家好,我是那个时不时出场的公会职员,请叫我职员a。 我多半坐在史塔德隔壁的位子,被他从椅子上弄下去、用物理手段强制闭嘴的职员就是我。兴趣是打瞌睡。 口号是「史塔德老大实在猛到没话说」,每天都会说上一次。顺带一提,史塔德竟然会跟人那么亲,我到现在还觉得是在做梦。 呃,利瑟尔老兄他们的事情我不太清楚耶。 史塔德每次都抢走我跟利瑟尔老兄说话的机会啊,劫尔老兄又太恐怖了。最近常常看到的那个伊雷文老兄,基本上又不太到公会来。但他最近倒是会黏着利瑟尔老兄一起过来就是了。 不过,我倒是听过他们在谈什么加入队伍之类的。老实说,那三个人要组成队伍喔,拜托饶了我吧。 为什么?利瑟尔老兄和劫尔老兄组成队伍的时候啊,所有人的视线不是都会集中到他们两个身上吗?受到利瑟尔老兄的影响,劫尔老兄不是又重新成为大家注目的焦点吗? 我假日在外面走动的时候,就有个女生跑来跟我搭讪:「你是在公会上班的职员吧?」她长得完全是我的菜,结果下一句话却是:「那个,请问那两个人有交往对象吗?」我听了都哭了,谁知道啊。 她看起来好像是代表广大女性跑来问,旁边竖起耳朵听我们对话的女生多到让我切身体会到颜值差距。我都哭了。 那三个人现在也还是醒目到了极点。走在路上会有人回头看,坐在外面会有人停下脚步来看,不分男女都向他们行注目礼,那已经是领导魅力满溢而出的等级了,太猛啦。 他们总有种妖冶的魅力对吧,感觉跟我们这些市井小民不太像同个世界的人。不过反过来说,他们倒是没有正统派的魅力,完全没有那种爽朗的帅劲。 就连利瑟尔老兄也一样,虽然五官沉稳端正,但一点也不爽朗。那个人的魅力是高贵的魅力,这一点我很坚持。 现在都这样了,要是还让他们组队,我当时的惨剧就要重演了。在我受尽创伤之前,快给我一个疗愈心灵的可爱女朋友吧。 而且他们的实力根本是战力过剩。 劫尔老兄一个人就已经过剩了。利瑟尔老兄的实力我不太清楚,不过既然劫尔老兄把他带在身边,大概不难想象吧。伊雷文老兄也一样,虽然掩藏在劫尔老兄的名气之下,但他也是堂堂的独行c。这个阶级本身已经不正常了,他还能一个人轻松完成阶级c的委托,真正的实力恐怕不只这个程度。 根据公会里私下流传的耳语,听说有a阶的人跑去找他碴,结果被打到遍体鳞伤。a阶级的队伍,可是随便接到贵族的指名委托都不奇怪耶。 那些人到底要前往什么境界?要跟国家打仗吗? 机会难得,就来说说我珍藏的小插曲吧。 那时候我被当时的女朋友劈腿,哭到眼睛都肿起来了。没错,我眼皮肿得像金鱼,而且为了讨拍,我当然把眼睛哭得超肿再跑去坐公会柜台。虽然被史塔德踹了。 利瑟尔老兄当时和劫尔老兄、伊雷文老兄一起过来,看见我这副模样,他好像有点惊讶。 『请别介意,他只是被女友甩了心情低落到烦人的地步而已。公私不分真烦。』 史塔德老大实在猛到没话说,利瑟尔老兄都还没问出口呢,他就先把我贬到一文不值了。 他好像不喜欢看到利瑟尔老兄关心他自己以外的职员。有一次我边爆笑边嘲弄他这点,结果肚子被揍了一拳,都血尿了,所以我不会再提这件事了。 『我又没被甩!只是她劈腿而已!而且吵架的时候我还忍不住对她大吼大叫了!』 我们大吵一架,最后我勉强忍住了动手的冲动,男人对女人动手就是人渣。 我眼泪一直掉,史塔德用那种看见路边小石头的眼神看过来,我好挫折。明明面无表情,这种鄙视却能精准传达过来,到底是怎样? 就在我即将被史塔德强制闭嘴之前,听见了利瑟尔老兄温柔的说话声。 『对人怒吼,就跟动用暴力一样哦,这两件事给予对方的感受是相同的。』 『果然……!』 『你能够反省,非常了不起哟。』 这是什么感觉……好感动……好想被摸头……啊,会被杀掉。 我差点陷入混沌的思绪当中,不过被站在利瑟尔老兄后面那两个人拉了回来。利瑟尔老兄向他们征求同意,听见他那声「对吧?」劫尔老兄一脸不解,伊雷文老兄则「欸」了一声,明显表露不满。 『那是喜欢到会哭的女人欸?还不是她劈腿有错在先,公理站在这一边,不管做什么都没问题吧?』 『嗯,确实没必要顾虑那种人。』 我也不是想要人家把我的立场正当化到这种地步啦。 话是这么说,不过这是劫尔老兄他们的真心话吧。也是啦,从男人的角度来说我也满想同意的。 『倒不如说,你只是大吼大叫就没事了,就表示你根本没那么喜欢她嘛?』 真的假的? 『如果是真心喜欢的女性,伊雷文会怎么做呢?』 『啊,我吗?我喔……啊,大概会用毒把她变成洋娃娃吧。只让她做我说好的事,我没下令的事就不许她做,全——部都让我来照顾!太棒啦!』 吓死人喔。 『劫尔呢?』 『啊……欺凌到她失去理智,忘了我以外的所有人。』 吓死人喔。 『那么,史塔德呢?』 『我也没什么特别的,应该是杀了对方或是自杀,要不然就是杀了对方再自杀,其中一种吧。』 吓死人喔。 哪里吓人?最吓人的就是这三个人都觉得彼此的意见没什么问题啦。这些人的认知怎么了?坏掉了吗? 『大家手段都好极端哦,应该好好尊重对方的意愿才对呀。』 『可是那是劈腿欸!超狠心的背叛欸!』 利瑟尔老兄温柔又有常识的意见对胃真好。 『那么,你能够忍受真心喜欢的人离开自己身边吗?』 『这个嘛……忍受不了吧。』 听见史塔德的问题,利瑟尔老兄露出微笑,偏了偏头。无敌优雅。 他一定会说,宁可退出这段关系,相信对方会找到幸福,只要对方幸福就好之类的,帮这个话题画上完美的句点……我真想去把当时这么深信不疑的自己叫醒。 『所以,只要完美扮演她的外遇对象,取而代之就可以了。不但可以得到她真诚的爱情,而且所有人都会幸福吧?我有自信瞒过对方的朋友、熟人、家人、亲戚,完全不让任何人起疑哦。』 『那只有你办得到吧。』 物以类聚。 老实说,被女友劈腿的打击都不晓得忘到哪去了,这些发言实在太冲击啦。假如被真正喜欢的女生劈腿,一般人都有办法做到那种地步的话,那我一定不是真的喜欢她吧。 我就是办不到啊,也不会想做那种事。咦,我应该是正常人吧? 这么一想,心情突然就明朗了起来,这样我也算是讨到安慰了吧。虽然同时也觉得好像受到更大的冲击就是了。 「呵……好想睡……」 我用力伸了个懒腰,背脊好像在吱嘎作响。 公会里还是一样,几乎没有冒险者在,没有冒险者会在这种时间回来。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就是了。 比方说,只消一个上午就完成委托的超强实力分子,就有可能在这时候回来。没错,例如现在走进来的利瑟尔老兄一行人。 看见利瑟尔老兄,我想起一件事。 想起那段吓死人问答的时候,某位同事的举动。那同事现在正坐在我隔壁盯着他们看,反正利瑟尔老兄他们还在委托告示板前面讨论什么事情,大概再过一段时间才会过来,就问他看看吧。 我一出声叫他,扫过来的那种「不要打扰我」的眼神实在太绝对零度啦。 「欸,之前聊到『真正喜欢的人』的时候,你是不是看向利瑟尔老兄的方向啊?」 那个时候,史塔德的视线一瞬间转向了利瑟尔老兄。不只史塔德,站在利瑟尔老兄旁边的那两个人好像也一样。 那双没有感情的眼睛一如往常转向我,那目光刚从利瑟尔老兄身上收回来,带着一点温度——好像吧,大概是我的错觉。不管相处几年,我还是完全看不出这家伙的变化。 「因为对我来说真正重要的人目前就只有一位。」 「接下来会变多吗?」 「没有这方面的计划。」 所以,那段问答并不是以利瑟尔老兄为设想对象。换句话说,除非结交了比利瑟尔老兄还更重要的恋人,又被劈腿,否则那些问题发言就不会成为现实。 谁也没办法阻止这三个人,他们没有任何犯罪的计划真是太好了。 话说回来,史塔德一直到刚刚都还在后面整理文件才对,利瑟尔老兄一走进来的瞬间,却不知何时就坐在我旁边,这怎么回事?史塔德老大实在猛到没话说。 第54章 美好时刻 刚加入队伍的时候,伊雷文每天都在试探。 什么事会惹利瑟尔生气、底线又在哪里?他不打算采取过多的安全措施,但也绝不想跨越那条底线。 结果,他开始用不着痕迹的对话和行动试探利瑟尔的反应。 「啊,那我去办接委托的手续,队长坐着等吧。」 「麻烦你了。」 看来利瑟尔对他多管闲事没什么意见。倒不如说,这人完全不介意把事情交给周遭的人去办,虽然也看得出来他平常会主动采取行动,但态度积极得令人意外。 「队长,借我钱。」 「还我的时候要加几成利息?」 「啊?……两成。」 「请再接再厉。」 他半开玩笑地说,那人也打趣地回应。 看来他对于金钱的态度并不是特别严格,队伍成员在什么东西上花多少钱,也不是什么特别值得留意的事吧。真的急需用钱的时候,只要提出相应的回报,感觉他应该愿意借钱。 「这本书好无聊喔。」 「这一本比较适合你吧?」 关于书籍方面,他知道自己试探得比较慎重一些。 要是在他眼前把书撕烂,那肯定是教育指导伺候,那一天的警告比起来大概都算小儿科,他真的会生气。如果只是生气就了事,那就是万幸了。 尽管他平常还有试探底线取乐的余裕,关于这一点,倒是每次看见那微笑,就在心里偷偷松一口气。 「那家伙也不是容易生气的人吧。」 「是没错啦。」 因为利瑟尔实在太难以捉摸了,他还曾经趁着劫尔到常去的酒馆品酒时跑去突袭。酒馆的店主是个冷淡的人,什么话也没说,默默擦着玻璃杯。 劫尔摆出一副有点厌烦的表情,不过没把他撵出去,想必只是因为嫌麻烦吧。 「大哥,你看过他生气吗?」 「没。」 「他真的会生气吗……」 他在吧台坐下,和劫尔中间隔着一个位子,店主送上了他点的酒。盛在玻璃杯中的酒偏烈,不过他的身体可没柔弱到这点程度就会喝醉。 「你不是差点惹他生气了?」 「那只是跟我说可能会生气而已嘛。」 他端起玻璃杯晃了晃,仰头一饮。 「其他冒险者跑来找碴,他也完全不介意欸。」 「现在还有人来找那家伙的碴?」 「这个嘛,最近感觉是比较少啦。」 听说他刚当上冒险者的时候,常常有人跑来找他麻烦。广义上来说,伊雷文也属于找人麻烦的那种人,即使在那时候遇见他,应该也会做出类似的事情。他懂那些人找碴的心情。 「但他还是不会生气。」 「反而满高兴的吧。」 「啊?啊……因为这样很有冒险者的样子?」 不论何时,利瑟尔总是努力变得更像冒险者一点,但这份努力从来没有获得回报。 「他现在真的比一开始的时候好喔?」 「算吧。」 「是喔。」 究竟夸张到什么地步?劫尔想必知道所有实情,伊雷文斜眼打量他,但劫尔看起来不打算开口。说不想知道是骗人的,不过他也不太介意。 反正一定只是贵族特质全开而已,但也是因为这样才令人好奇。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阵子,有一天,伊雷文发现一件事。 「队长,你坐着等吧。」 「好的。」 清早的冒险者公会,要接委托就必须排队等候。 刚加入他们的时候,伊雷文认为自己是队伍里的新人,有段时间曾经负责这件事情。反正只要出示队伍全员的公会卡就好,没有必要所有人一起到拥挤的柜台前面排队。有一部分也是因为兽人大多对阶级关系比较严谨,伊雷文算是比较不介意这些的人了。 假如刚好排到史塔德的窗口,还可以看到他露出超级不甘愿的表情,一石二鸟。 「(喔,真的坐下来等了。)」 不知道是不是伊雷文叫他坐下来等的关系,利瑟尔乖乖离开委托告示板前面,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每张桌子都坐了人,其中一张其他队伍占据的桌子刚好有个空位,他就若无其事坐了下来,同桌的冒险者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顺带一提,这时劫尔正看着其他委托打发时间。 另一天。 「那队长,你坐着看我接委托。」 「我知道了。」 这次,不经意说出口的话又实现了。 他排到委托柜台的队伍后面,偶然朝利瑟尔那边一看,他正悠然望着这里。一对上他的眼神,利瑟尔微微一笑,挥了挥手。 「(…………真的看着我?)」 又到了另一天,这次他刻意开口。 「队长,你就边看书边等吧。」 「谢谢你。」 他依旧边排队边往那边看去,该说不出所料吗,利瑟尔从腰包里拿出一本书,翻了开来,在热闹的公会一角,就这么优雅地读起书来。 「…………」 伊雷文感受到自己的嘴角上扬。 那一定是下意识的举动,不是因为有什么想法才照着他的话做。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就这么办吧——没什么原因,只是顺其自然而已。 那么,利瑟尔会听话到什么程度呢?他当然不可能不在意。 接着,他开始尝试各种模式。 「那队长,我去接委托喔。」 「麻烦你了。」 「好喔!你就摆出很了不起的样子等我吧。」 劫尔投来无奈的视线,但他不以为意,一如往常走向柜台。 朝那边一瞄,利瑟尔虽然一脸不可思议,仍然像平常一样走向桌子。他和劫尔并肩坐到两张空椅子上,若有所思地别开视线,接着—— 「(哦,真的是很了不起的样子欸。)」 只见利瑟尔双臂交叉、跷起腿来,整个身体靠在他平常不怎么使用的椅背上,这坐姿真是看不惯。 不晓得哪里传来几声「利瑟尔老兄学坏了!」「谁惹他生气了!」刚才听见他们对话的人,则说「贵族小哥心目中的了不起是这样喔?」「平常那样看起来比较了不起吧。」 他憋笑看着这一幕,劫尔锐利的视线朝这边投来,好像在说「都是你害的」。 又有一天,他比试败在劫尔手下,于是在这时候报复泄恨。 「队长,我去接委托,你就边欺负大哥边等吧。」 「好的。」 「好个头。」 这次他失算了,因为排在队伍当中听不见他们的对话。不过从利瑟尔难掩笑意、劫尔满脸不悦的模样,可以看出他大概照着自己的话去做了。 后来,他跑去问劫尔那时发生什么事,劫尔只回了他一拳。 那一天,只有劫尔接了和他们二人不同的委托。 「那你一边耍流氓一边等!」 「?……好的,你慢走。」 今天,他们三人本来就不打算一起行动。只是劫尔一如往常独自跑到公会来接委托,利瑟尔也跑来接最近兴趣全开的低阶委托,然后伊雷文擅自跟着他跑来,三个人刚好在公会巧遇而已。 「你别玩过火了。」 「大哥,我才不想被你这样说。」 伊雷文跟在劫尔后头,排进接取委托的队伍当中,露出得意的笑容。 他说完就走了,所以利瑟尔不知道这指示具体的意思吧。这人知识渊博到惊人的地步,对于俚俗用语却可说是一无所知。 有时候听见冒险者们的对话,利瑟尔会露出「这是什么语?」的表情,应该不会错。 「而且你又不教他这些。」 「没必要吧。」 视线的另一端,利瑟尔环视四周,好像在寻找线索。 附近的冒险者们见状,不知为何瞄了彼此一眼,接着无缘无故抓住对方襟口,莫名其妙地开始像起了纠纷似地恶狠狠瞪着彼此。到底为什么? 「怎样啦,想干架喔——」 「老子修理你喔——」 语调平板,演得很烂。 原来是这么回事,利瑟尔宛如得到天启似地点点头。在伊雷文努力憋着不喷笑、冒险者们咀嚼满满成就感的时候,他行动了。 只见利瑟尔把一只脚踩到椅子上,踩了两秒,又有点抱歉似地把脚放了下来。接着,他起身靠在墙边,交叉双臂,紧紧皱着眉头,过了三秒,又揉着眉心回到椅子上。 然后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拿出一本书读了起来。 「(他放弃了……!!)」 忍不住观望事态发展的人,全都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那是在学我们吗?」 「是吧。」 他心情复杂地看向劫尔,只见那人也稍微皱着眉头看着利瑟尔。 「那是自然反应?」 「多少是闹着玩的吧。」 「喔——」 众人的目光纷纷从利瑟尔身上移开,伊雷文也同样望向前面的劫尔,轮到他办理手续了。 劫尔将公会卡和委托单交给职员,等待委托受理完成,这段时间,冒险者没什么事做。委托的注意事项或相关疑问会在这时候提出,不过职员和劫尔似乎都没什么话要说。 「我说那个人啊,为什么是那个样子?」 「啊?」 伊雷文心不在焉地看着这一幕开口,刻意对上劫尔回头望过来的视线,带着几分不允许他敷衍的意图,也不隐藏自己的好奇。 「他好顺从喔。」 基本上,利瑟尔是个很符合贵族特质的人。 气质高雅、态度沉稳,但确实也有难以隐藏的傲慢。这傲慢之所以没有引起反感,或许是因为他的存在感使人觉得这是理所当然,又或许单纯是因为他的为人吧。 正因如此,顺从的一面才显得特别矛盾。伊雷文最近才注意到这件事,透过这种玩笑又确认了一次,这结论恐怕没有错。 利瑟尔不会让自己的存在损害到别人的利益。不论对方怎么想、甚至遭到拒绝,他都会选择对对方有益的行动。由于这件事对于利瑟尔本人没有损失,有时候甚至会从中得利,所以不容易察觉,但这确实是他极其自然的行动理念之一。 虽然能够从中受惠的,也仅限于他周遭亲近的人而已。 「那也是自然反应?」 伊雷文一问,只见望向他的那双眼睛多了几分锐气,缓缓眯起。 「是又怎样?」 「没怎样啊。」 他吊起嘴角,劫尔忽地别开了视线。 是承接委托的手续结束了吧,他手上拿着职员交还的公会卡,走过伊雷文身边。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一道深邃沉静的声音传入耳中。 「他是为了谁才变成那副德性,你想问就去问吧。」 伊雷文没再看他,径自往前补上空下来的位置。 他将两枚卡片交给公会职员,他自己的,再加上利瑟尔的。 「(也不是想要他害我吃亏啦。)」 利瑟尔的那种特质究竟是为谁而生,伊雷文并不太在意。 他只是把这当成一个指标而已。到了利瑟尔无意间带给他些微损失的时候,那一定就是自己站上对等位置的时候了。他有点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队长,久等了!」 「谢谢你,伊雷文。」 看见那人的微笑,伊雷文也报以灿烂的一笑,脸上没有任何窥探的神色。 第55章 利瑟尔的任务 王都帕鲁特达的南方,是商业国马凯德;从马凯德再往西南方走,就是魔矿国卡瓦纳了。 魔矿国和商业国一样,由于拥有独立的机能而被称为「国」,但它实际上也只是帕鲁特达尔当中的一个都市。 卡瓦纳周边是国家的一大矿脉,蕴藏丰富的自然资源,从矿石到魔石都有。魔矿国不仅面向山脉,都市甚至延伸到山脉之中,是靠着开采、加工这些矿石发迹的城市。 这里开采的大量资源不仅供应国内所需,也透过商业国流通到其他国家。 「卡瓦纳看戏的人多吗?」 「那边可是男人的国度啊臭小子。他们除了挥汗工作就是大口喝酒,女人和小孩没什么娱乐,戏剧在那边热门得不得了咧!」 巡回各国演出的幻象剧团「phantasm」刚结束在王都的演出,此时正在撤除舞台,利瑟尔跑到这里来见他们。和搭建舞台时一样,剧团雇用了冒险者来帮忙,可以看见他们勤奋工作的身影。 搭建舞台时来帮过忙的那两个队伍也在其中。他们用自己的双手搭建舞台,又亲眼见证高水准的戏剧表演在这个舞台上演出,似乎有所感慨。他们和团员相谈甚欢,脸上的表情也充满活力。 「在你们离开王都之前,来得及打个招呼真是太好了。」 「有你送行还真奢侈啊臭小子。」 「大约什么时候出发呢?」 「收拾完之后,再稍微观光采买一下,嗯,大约再一个礼拜吧!」 听团长说,剧团接下来的目的地正是魔矿国。 团长大力主张,即使那里的男人过着白天挖矿、晚上喝酒的生活,只要挑对剧码,也会成为他们最好的下酒菜。幻象剧团明明是实力派,推销手法却无所不用其极,也可以说正是因为他们有实力,才有本钱推销吧。 「我记得魔矿国距离这边满远的?」 「是比商业国远。」 「如果能咻一下就抵达那边,那该有多好呀。」 「哪有那么好的事啊臭小子!」 周遭纷纷投来「你怎么会在这里」的目光,利瑟尔露出苦笑。 「说得也是。」 这时候,他总会想起敬爱的国王。 陛下身为传送魔术的最强使用者,举凡到过一次的地方都能在眨眼间抵达。这魔术需要耗费庞大的魔力,对他来说却算不上任何限制。 利瑟尔也曾经请陛下带他到目的地好多次。顺带一提,能把国王当成交通工具使用的只有利瑟尔一个人,其他人不可能拜托陛下这种事。毕竟这是王族固有的魔术,在部分人眼中甚至是神圣的象征。 「不过,那啥,我说啊……」 团长仍旧皱着一张脸,忽然交叉起双臂这么说。 「要是你说什么都想拜托我们的话!只要来当我们的护卫,也是可以让你免费搭我的马车过去啦臭小子!」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你竟然拒绝喔!」 看见团长激动的模样,利瑟尔笑了出来,转而打量四周。 在这里待太久会打扰到拆除作业吧,周遭的团员们正以「你快来工作啦」的眼光看着团长。 「那我差不多该离开了,请你们路上小心。」 「你也是啊臭小子。」 团长这么说,恐怕是想到开演第一天的事吧。 利瑟尔微微一笑,向她道了谢,便迈步离开。正准备跨越广场上围起的绳索时,剧团团员们感谢他帮忙的声音此起彼落地传来,听得利瑟尔心里有点高兴。 伊雷文凝神打量着眼前的玻璃柜,口中发出沉吟。 这里是位于中心街区内的巧克力专卖店,从西侧进入中心街之后,稍微走一下就到了。不论富裕阶层还是一般民众,所有阶级的女性都对这家店的巧克力投以憧憬的目光,它们价格不便宜,但也以相应的美味俘虏了顾客嗜甜的味蕾。 店里自然全是女性顾客,但伊雷文一点也不介意,自顾自凝视着眼前的玻璃柜。他右边来了个身穿漂亮礼服的女生,左边的女生偷偷朝他瞄了好几眼,他全都无动于衷。 「您今天挑得特别认真呢。」 「嗯……」 伊雷文是这家店的常客。眼前的店员看着这熟悉的情景,脸上带着满分的营业笑容。 她心满意足地点头,因为伊雷文换了个打扮,看起来再也不像路边的小混混了。显眼归显眼,还是比之前好一些。 「喔,有新口味嘛,里面放什么?」 「这是在黑巧克力当中加入熟成白兰地——」 「那就不用啦,反正那个人不能喝酒。」 明明是自己开口问的,伊雷文却毫不客气打断她的说明。店员仍旧带着完美的营业笑容,额头爆出青筋,幸好她头上的发饰巧妙遮住了额角。她那身古典气息的制服,和店里的气氛十分相称。 「(那个人?)」 店员忽然注意到一件事。这位常客总是只挑自己爱吃的口味,想吃多少就买多少,第一次看见他犹豫这么久。难道他终于有了对象,想把这些滋味、造型都无可挑剔的巧克力送给对方? 「请问是要送礼的吗?」 「算是喂食吧?」 你把这顶级巧克力当成什么了啊,店员在心里吐槽。她一个月才买一次,当作犒赏自己的礼物。 「因为他之前说好吃嘛。」 伊雷文说着,微微眯起眼睛笑了,看得店员意外地眨了眨眼。 在她的视野一角,一个身穿礼服、坐在店里品尝红茶的少女,失手把杯子掉了下来。她和伊雷文一样是这里的常客,目光总是停留在这位花钱方式和打扮不一致的谜样青年身上,店员和其他常客早就发现了。 众人纷纷投以同情的目光。少女装出若无其事的表情重新端起杯子,笑不出来的嘴角正微微抽搐。 「(我懂你的哀怨。)」 但这青年长得帅归帅,看起来却麻烦到了极点,她怎么会对这种人感兴趣?店员完全无法理解。 「那就这个口味三十个,还有这两排各十个,照老样子包起来。」 伊雷文边说,边瞥了旁边送礼用的巧克力一眼。五彩缤纷的蔷薇状巧克力优雅地排列在盒子里,但他稍微看了一下,又兴味索然地别开目光。 「等包装的时候我就吃这个。」 「好的,请您稍坐一下。」 伊雷文口中的「老样子」,指的是把巧克力一颗一颗分别包装起来。 只要顾客有需要,店里也会提供包装服务,不过购买量较大的时候,店员通常是装在盒子里交给客人。伊雷文会把巧克力收进空间魔法当中,加上常常在外面站着食用,所以偏好个别包装。 在店员看来,包这个真是麻烦得不得了。但伊雷文一副「干我啥事」的态度,指了指其中一个完整蛋糕,便自顾自走到位子上坐了下来。 「这是您的巧克力磅蛋糕。」 「嗯。」 没多久,店员送来了他点的蛋糕。 伊雷文边吃蛋糕,一边漫不经心地望向玻璃展示柜的方向,几个店员正动作俐落地包着巧克力,他们早已习以为常。 店员们一边服务其他客人,一边包装了五分钟左右。伊雷文面前的蛋糕盘早就空了,这时有个店员端着大托盘来到他桌边,巧克力整齐优美地排列在托盘上。 「让您久等了。」 「谢啦。」 伊雷文亲切地道了谢,递给她几枚金币。 接着,他毫不客气地抓起盘中摆得漂漂亮亮的巧克力,大把大把扔进空间魔法里。店员瞥了他一眼,径自将金币收进围裙口袋,收走了桌上的空盘。 即使再怎么麻烦,这人仍然是店里的常客,而且还是花钱不手软的大主顾,真是感激不尽。 「下次什么时候会有新口味啊?」 「我们还没有确切的安排哦。」 「是喔。」 眼见他双手撑在桌上,站起身来,店员向后退开一步,看着一缕红发随着他挺起上半身的动作滑过背脊。 「新口味不要放酒喔。」 那双眼睛盈满笑意,不经意瞥了她一眼,看得店员忍不住眨了眨眼睛。伊雷文不以为意地走出店门,她道出送客的招呼,望着他离开的背影。 「(这嗓音跟他给人的印象差好多。)」 听见某位礼服少女自暴自弃地喊了一声「给我来个完整蛋糕!」店员一边在心里感叹,一边回到玻璃柜后方。 他究竟想带谁来呢?店员这么想道。等到那个人真的来到店里,各种意义上他们可会吓一大跳,不过这时候的她还无从得知。 「麦酒。」 「……天色还亮呢。」 「下工的时候没差吧。」 「冒险者没有所谓的下工时间吧?」 老板笑着这么说。也是,劫尔听了点点头,喝干了对方递来的麦酒。 这是间气氛宛如酒吧的酒馆,由于时段的关系,现在没什么客人。他什么也不必说,杯中便再次注入琥珀色的液体。劫尔看着老板倒酒,缓缓取出一根烟叼在嘴边。 他点了火,静静吸一口气,又轻轻一吐。白色的烟雾悠悠摇曳,在店内的空气中消散。 「你们的队伍变热闹啦。」 「啊?嗯,多了一个人。」 老板递出烟灰缸,劫尔将手上那支烟移开嘴边,掸落烟灰。他依旧皱着眉头,但其实已经相当放松了。 「……那家伙一开始大概不打算收他进来吧。」 「你说那个人?」 老板想起屡次来店光顾的那张沉稳脸庞。 那个人曾经宠溺地看着一同前来光顾的两位年轻人,回想起当时那种眼神,很难想象他会拒绝别人。不过,他偶尔给人一种刻意保持距离的印象也是事实。 他待人客气,这点无庸置疑,但是把一个人纳入「自己人」的圈子与否,对于利瑟尔而言想必具有重要的意义。 「以那家伙的标准而言,算拒绝得满露骨了吧,不晓得对方有没有发现。」 「……明明拒绝得很露骨了?」 「露骨归露骨,却不好懂啊。」 劫尔回想起那二人成为队友之前的互动。 伊雷文说想加入队伍,而利瑟尔不客气地拒绝了,以他的作风来说十分罕见。但他分明拒绝了伊雷文,却收下他的情报;不让他加入,却把拷问的事交给他去办。换个角度来看,也许会觉得利瑟尔是利用对方善意的小人吧。 「不着痕迹地甩开对方,对他来说明明轻而易举。」 「那还真是……」 「恶劣,对吧。」 换言之,他这么做是故意的。劫尔衔着烟,尽管知道怎么想也是徒劳,依然兀自寻思。 假如利瑟尔打算拒绝,根本没必要那么拐弯抹角。所以事情很单纯:他的意愿正好相反。既然如此,为什么没有立刻接纳他?是为了拖延时间,还是在等待什么? 「那家伙看起来想了很多,又常常什么也没想,说不定只是想要他而已吧。」 想到这里,劫尔一下子觉得麻烦透顶,早早放弃了思考。 「明明想要,一开始还拒绝吗?」 「他就是这么任性。」 笑意扬起他的嘴角,劫尔仰头喝下玻璃杯中的酒。冰凉的酒水流过喉头,他感到头脑又清醒了几分。 尽管老板问他怎么大白天就喝酒,但这点程度不可能带来一丝一毫的醉意,所以没有问题。即使就这样闯进迷宫和头目交手,他也能照样应战。 「看起来已经拥有那么多了,那家伙还是想要只属于自己的东西,要对方主动选择自己。」 意思不是要对方舍弃除了他以外的一切,反而要对方在保有一切、拥有其他选择的状况下,仍旧选择他。这是一种傲慢至极的想法。 这只是劫尔的猜测,不过想起利瑟尔在马车里问的问题,大概八九不离十。他把烧短的烟捻熄在烟灰缸里,目光扫过数量众多的酒瓶。 「真是那样的话……」 「啊?」 老板看着这一幕,沉默寡言的脸上浮现些许笑意。 「不就等于在说,你是属于他的东西吗。」 「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话了?」 「他很擅长听人说话,我也常常不知不觉就开了口……可能是这个缘故吧。」 劫尔的笑里带着讽意,予人的印象仍然充满不必要的威压,但老板一点也不畏缩。 他选了威士忌,老板便以老练的动作拔开瓶口的软木塞。劫尔接过盛在玻璃杯中的酒,细细品尝了一口,这时有个小碟子忽然摆到他眼前。 他低头看了看盛着几种坚果的碟子,诧异地望向眼前态度冷淡的面孔。 「下酒菜。」 「强迫推销?」 「庆祝你们多了个队友,算我招待的。」 「谢啦。」 刚才老板那句话,劫尔什么也没有回答。 但假如真要他回答,那也只有「那还用说」一句话而已。他一向独行,甚至有人拿「一刀」这别名开玩笑,说一刀指的不只是任何敌人都能一刀两断,还暗指他孤傲不群。既然他如此习惯独处,却选择与利瑟尔同行,这打从一开始就是不言而喻的事实了。 在时光悠悠流逝的空间当中,劫尔品尝着美酒,一边享受沉静的对话。 收购魔物素材,也是冒险者公会的服务之一。 有一类委托是征求魔物素材的物品委托,假如委托提供的报酬较为优渥,冒险者便会将素材作为委托品缴纳。不过大多数冒险者取得了与委托无关的素材,还是会卖给公会。 留在身上也是占空间,还不如早点脱手换点酒钱。大量的素材因此汇集到冒险者公会来,再透过商业公会批发到其他地方。 「这些全部都是铜币一枚,那张毛皮三枚,隔壁那张是两枚。」 「其他的品况太差,直接废弃可以吗?」 「嗯。」 这些素材全都是在冒险者公会进行鉴定。 看见贾吉点头,史塔德一边碎念「真是的做事随便的冒险者真多」,一边放下了手中的笔。有不少素材的价值会随着各种变因波动,公会也有专门的鉴定士负责这项工作,不过鉴定进度赶不及的时候,贾吉有时候会像这样过来帮忙。 贾吉从小时候开始,就在祖父的带领下来到公会协助鉴定。他不仅鉴定精准,速度又快,是这里不可或缺的重要帮手。 「同样种类的毛皮之间金额差异也相当大呢。」 「要是剥得够漂亮,我还能为它标个好价钱,但是……」 「这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史塔德叫人将依据价格分类妥当的毛皮搬走,接着又有人运来了下一种素材。 大木箱当中,摆着一袋袋分装过的魔石。最大的魔石约巴掌大,最小的大约只有拇指指甲那么大而已。 「是魔石呀……」 贾吉耸了耸肩膀活动筋骨,望向堆得像山一样高的鉴定素材。 魔石的鉴定受到魔力含有量、属性、大小、形状等诸多要素影响,不仅麻烦,数量又多。对于公会来说,鉴定魔石也占据了不少时间,因此贾吉来帮忙的时候,史塔德会趁着这个好机会把魔石全推给他鉴定。 「那就先依照属性分类吧。」 贾吉一点也没有严阵以待的样子,正准备像往常一样将各个属性的魔石分类,评估它们的魔力量。他随手拿起其中一个袋子打开,却不禁僵在原地。 「……里面怎么混着很不得了的东西,火属性、不对,炎属性……咦,这是怎么……」 「喔,那个啊。」 其他魔石望尘莫及的魔力量、顶级的品质,不偏不倚的正圆球状,这是非常罕见的珍品。一般来说,魔石的属性必须使用魔道具才能辨别,贾吉却一眼识破,小心翼翼放下手中的袋子。 「这是不是……头目之类的……」 「正是从『精灵庭园』的头目身上拿到的。」 贾吉忽然看向史塔德。 他对素材的价值、冒险者战斗的英姿都不感兴趣,却知道这些魔石的来历?虽然也可能是偶然听说的就是了。 「看来取得的魔石数量不少,他留了自用的量,说『偶尔也为社会上的物流贡献一下好了』。」 「利瑟尔大哥……!」 顶级品质的炎属性魔石在市面上相当罕见,垂涎的人也不少,一旦流通到市场上,想必会引发一场激烈的争夺战。贾吉战战兢兢地这么想着,但他最在意的,还是与头目交手的利瑟尔是否平安。 他早已知道那人有一定的实力,但这并不构成不担心的理由。 「他有没有受伤……?」 「退一百步说,他身边那两个人的实力还勉强可以认同,要是他们陪在身边还让那个人受伤,那两个人活着就没有价值了。」 听起来应该是毫发无伤。贾吉放下心来,再次拿起魔石。 正圆球状的魔石包藏着庞大的力量,静静端坐在他手中。他一个一个拿起来鉴定,数量加起来不到十颗,但考量到这东西的稀有度,已经称得上「大量」了。 「不知道能不能把几颗卖到我店里……」 「这东西摆在道具店有什么用?」 「我有客户很想要这种素材……」 贾吉边聊边报出与一般魔石相差悬殊的金额,说着说着,他忽然闭上嘴巴。 「话说回来,史塔德,原来你也认同伊雷文的实力啊……感觉……有点意外。」 史塔德抄写金额的手停了下来。 他面无表情的淡漠态度没变,贾吉却察觉了一点若有似无的不服气。二人相识已久,再加上贾吉优秀的鉴定眼光,使得他勉强能掌握史塔德的情绪。 「既然那个人都把他收进队伍了,总不能完全不认同吧。而且我说过那是以退一百步为前提了蠢材。」 「为什么要骂我……!」 「下一个。」 「呜……这一袋是铜币两枚六个,一枚十二个,四枚一个。」 贾吉将利瑟尔他们的那袋魔石和其他魔石分开放好,继续开始鉴定大量的魔石。他几乎看一眼就能完成鉴定,照这个速度,入夜之前就能鉴定完所有素材了吧。史塔德心想,笔尖流利地滑过纸面。 「银币两枚、银币一枚,铜币五枚六个。话说回来,我听利瑟尔大哥说,最近又常常有人来纠缠他了……看起来还好吗?」 「那个人跟那些白痴不一样,每次都是不动声色地打发掉他们。」 「利瑟尔大哥很成熟呢。待人温柔,气质又那么优雅。看到这样的人物,怎么还有办法说出那种话呢?都不觉得惭愧吗……啊,这个魔石是空的,银币五枚。」 空的魔石是稀少品,虽然容量较小,不过任何属性都可以注入其中。 「麻烦分开装到这个袋子里。越是狗嘴吐不出象牙的低贱鼠辈,就越无法理解真正的高贵为何物吧,那个人的价值没被那些人渣知道真是太好了。」 「原来如此,有道理。铜币三枚十二个,四枚五个。」 史塔德口吐恶言就像呼吸一样自然,而贾吉虽然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自觉,有时候也会毫不犹豫说出类似的话。从这一瞬间的对话,可以窥见二人感情要好的部分原因。 「比起这个,史塔德……虽然鉴定一定要有一个人陪同,但你不去等利瑟尔大哥他们没关系吗?」 「我觉得他们今天不会来所以没问题。」 「哦……」 那就好。贾吉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种直觉,又为什么确信不疑,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在那之后,二人继续流畅地进行鉴定工作。 「真是的,连续几天一下子授勋、一下子又有其他活动……真受不了,我们还有善后工作要忙呢。」 「您别这么说,这是贵族的义务呀。」 雷伊一身正式打扮,衬得他华贵的气质更加耀眼夺目。 走下马车、抵达自家宅邸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欣赏自己引以为傲的迷宫品,在它们的迎接下疗愈身心。房间摆放的迷宫品更是经过严选,一走到房里,他便松开束缚脖颈的领巾。 一旁年老的执事长接过领巾,披在自己的手臂上,接着帮雷伊脱下外套。 「听说还谈到您升爵的事?」 「有是有,不过考虑到骑士那方的立场,后来还是取消了。嗯,反正我本来也打算推辞就是了。」 那个盗贼团强大得足以对国家造成威胁,就连隶属于国家的骑士团都难以应付,雷伊率领的宪兵却将他们一网打尽,这可是重大的功绩。 「毕竟,宪兵团和骑士之间的关系不算太好呀。」 「也说不上关系不好,只是理念和主张不同,这也没有办法。」 雷伊快活地笑出声来,将轻盈几分的身体靠到沙发椅上。 骑士团视忠诚为美德,为国王效忠,团里的骑士几乎都是贵族。他们以自己的血统为傲,培养出不负家门的实力,是被选中的少数菁英。宪兵则是不问出身,平民也能够加入。双方绝非刻意疏远彼此,但确实存在水火不容的一面。 「今天某侯爵也跑来发牢骚,质问我找到据点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立刻报告。」 「您是说骑士团的统帅?」 「嗯。不过他的论点也没有错。」 时间上分秒必争,而且不能走漏消息,这是雷伊在台面上的说法。 骑士毕竟是一国之光,从这次的情报源看来,这是不能让他们负责的事情。雷伊暗示这点的时候,某侯爵脸上险恶的表情充满威压,却还是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表示他虽然不能苟同,还是接受了吧。 「话说回来,『佛克烫盗贼团的首领』招供了没有?」 「是的,刚才终于认罪了。」 「嗯,还真是顽固。」 雷伊眯起金色眼瞳,将手臂搁到扶手上笑道。 那是商业公会的某位派遣店员。同伙揭穿了他的盗贼团首领身份,但直到最近,他一直坚决否认,演技逼真得所有人都不禁佩服。 「不愧是同时扮演商业公会店员和盗贼的人物,演技真是精湛。」 「您说得是。」 但是盗贼团的成员斩钉截铁地指认他是首领,传闻中的少数特征也一致,本人的否认没有任何意义。 「好了,这下子事情就圆满落幕了吧。」 最后成功安抚了最骇人的狠角色,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 雷伊卸下重担似地往沙发上一靠,这时他偶然看见摆饰在架上、镶着宝石眼睛的三只泰迪熊。 除了雷伊以外,没有人知道实情。假如这一切都在利瑟尔掌握之中,他不必亲自动手,便将烦人的家伙排除殆尽,这手腕真是精妙绝伦。 「这是为您准备的红茶。」 「嗯。」 雷伊端起执事长准备的茶杯,边享受甘美的茶香,边啜了一口。 「不过,每次进城晋见都有人想为我作媒,真是饶了我吧。」 「以雷伊大人的魅力,想必有许多淑女乐意出嫁,一点也不在乎成为继室哦。」 「家里已经有子嗣继承家业了,我总是以这个理由打发掉他们,但真是没完没了!」 「您辛苦了。」 雷伊耸起肩膀,看得执事长呵呵笑出声来。 雷伊有一个儿子,是血缘相系、不折不扣的亲生儿子。 儿子还小的时候,雷伊的妻子就过世了,之后他不曾再娶。 「因为少爷就读于骑士学校,所以各位大人才有所误解吧。」 为什么雷伊的儿子会到骑士学校念书?那是出于他本人的意愿。 骑士团与宪兵之间的关系相当敏感,他想亲身了解彼此的立场,好化解双方之间的对立。这种亲赴敌阵的胆识,也可以说是不顾立场、破坏成规的率性,正是来自雷伊的遗传吧。 「别看他那样,那孩子可是一心只想继承家业啊。」 「那是当然。在下对此也满心期待。」 从旁人眼中看来,也许会以为子爵家唯一的后继者无意继承家业,因此建议他再娶的人就更多了。雷伊也习惯了,但累人的事还是一样累人。 看见他一手端着红茶悠然歇息,执事长也露出沉静的微笑开口。 「只不过,雷伊大人,您也不是绝对不娶继室吧?」 「嗯?是啊,要是出现了超越她的女性,也许我会考虑看看。」 「夫人坚强、美丽又聪明,要找到超越夫人的女性,想必不是那么容易呢。」 执事长怀念地回想起往日情景。 不论现在还是往昔,雷伊的性格都一样自由奔放,从前他离开宅邸的时候,各项事务便交由过世的夫人掌管。她俐落的办事手腕,执事长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 训练场上列队的宪兵。厉声激励宪兵的夫人。筋疲力尽的宪兵。鞭策他们起身的夫人。她穿着一身马术服,手中持剑,时不时俐落处理下属拿过来的文件。宪兵们累得东倒西歪,唯有她在训练场正中央独自挺立,那身影实在美丽绝伦。 「看来在下这一辈子最后的职责,只需要照料雷伊大人一个人了。」 「那是当然。」 雷伊快活地笑了笑,忽然又将手抵在下颚沉思。 「嗯,不过,也是呢……」 接着,他极其愉快地扬起一笑。 即使雷伊的年纪已经称不上年轻,那笑容的魅力依然不减。到了最近,执事长反而觉得他的笑里更添了几分魅力,理由自然无需多言。 不错的影响。从以前为雷伊效命至今的老翁露出微笑,笑意加深了他眼角的皱折。 「假如利瑟尔阁下是女性,我应该会热烈追求他吧!」 「现在也相去不远啰。」 雷伊听了,开怀笑出声来。老爷这么高兴真是太好了,执事长拿着盛装红茶的茶壶,心满意足地点头。 商业国。这个都市只是国家当中的一介领地,却发展到足以称之为「国」的地步。 「人家不是都说,家长插手小孩子的纠纷不太好吗?」 「……怎么没头没尾说这个?」 商业国领事馆的其中一间办公室当中,商业国领主沙德诧异地看向因萨伊,这是少数知道他身份的人物。 因萨伊明明是年纪一大把的老爷爷了,不晓得为什么,外貌却从沙德儿时以来几乎没变。这个人怎么突然跑到办公室找他,一开口又说出莫名其妙的话?沙德美到惊天动地的脸上刻着明显的黑眼圈,他将视线转回文件上开了口。 「你在说什么?」 「爷爷插手孙子的纷争究竟好不好咧?」 「驳回,快讲正题。」 「老夫记得你以前还比较可爱一点哪……不,一定是老夫记错了,以前大概跟现在差不多,老夫的孙子比你可爱一万倍。」 沙德不想理他了。 从刚才开始,他的笔就没有停过,已经写到笔尖干涸,又往墨水壶中蘸了好几次。这「少来打搅」的讯息沉默却露骨,但因萨伊全部视若无睹。 这不是老年人常有的迟钝,只是他的个性我行我素,跟贾吉天差地远。 「老夫去跟商业公会算账啦。」 「驳回!」 这颗突如其来的震撼弹,害沙德折断了笔尖。 墨迹在完成的文件上慢慢扩散开来,沙德见状,响亮地啧了一声,果断放弃挽救这份文件。还是重写比较快。 「你知道我一向拒绝公会那边的干预吧?」 「当然。」 「也知道我悉心注意不跟他们敌对……」 「但他们对老夫的孙子做了那么瞧不起人的事。」 因萨伊满不在乎地盖过了他的话,沙德眉间的皱折深得可以夹死苍蝇。 「等一下,公会的丑闻跟你孙子有关?这件事连我也不知道。」 情报和买卖交易密不可分。 人潮与货品全部汇聚于商业国,在这里,沙德是能够最快取得正确情报的人物。但他也是前几天才得知商业公会的派遣店员惹出了丑闻,受害者的详细情报并没有流出。 「你到底是哪来的情报……」 「哼。」 沙德立刻着手重新撰写文件,因萨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点了个头。 看见他拿出一封信,沙德蹙着眉头心想,原来他从孙子那边直接得到消息了吗? 「这是某个比贵族更像贵族的冒险者写给我的信。」 沙德的笔尖又不幸牺牲了,好浪费。 「……」 沙德忿忿地咋舌一声,扔了折断的笔尖。 他想起那个拗了他一顿晚餐的沉稳微笑。当时,沙德判断不该放任这个人在外游荡,于是安排属下监视他,却无法否认有种被摆了一道的感觉。原以为他回去了,结果又透过因萨伊抛来好几个震撼弹,例如那张地下通道的地图。 「……上面写什么?」 「哦?你想知道啊,嗯?」 那张感觉不到岁月苍老的脸上扬起兴味盎然的笑容,被误认为跟沙德同年龄层的人也不奇怪。沙德锐利的眼光盯着他瞧,仿佛催他别卖关子,看得因萨伊哈哈大笑,挥了挥手上那封信。 「没什么,这封信的正题是问我贾吉爱吃什么东西。」 「什么?」 「说是想安慰他啦。」 因萨伊的语调像个慈祥的好爷爷,沙德一听,眉头却皱得更深了。他说「正题」,那副题呢?或是信末的补充文字写了什么? 「就这样?」 「怎么可能。」 因萨伊的眼神多了几分凌厉,笑容中充满威压,可以确实感受到他心中爱孙遭人危害的愤怒。 「惹事的派遣店员过去卖出的所有赃物清单、注意到这件事的商业公会职员名单,还有别的,满满都是足以毁灭商业公会的情报。」 沙德按住眉心,烦躁地叹了口气。 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烦躁,是为了公会失去商人的矜持而失望,还是因为这情报使得他忙上加忙而焦躁?又或者是—— 「那男人的情报网究竟怎么回事……」 从前见面的时候,那人看起来对这种幕后消息并没有涉猎,也难以想象劫尔会同意他靠近那个圈子,沙德只有满腹的疑问。 然而,他还有更重大的担忧。他怀着一股不好的预感,抬起不知不觉间低垂的脸庞,光泽艳丽的黑发滑落肩膀。 「等一下,你该不会把那些情报——」 这么一来,商业国握有太多情报了。历代领主费尽苦心才建立起马凯德与商业公会之间的平衡关系,这下子说不定会毁于一旦。 「不,老夫没有明说。」 「是吗……」 「不过是有暗示啦。」 「驳回,你透露到什么程度了?」 因萨伊是商业国首屈一指的商人,纵使加入了商业公会,这也足以让公会方判断他是商业国阵营的人。 虽然他是个眼中只有爱孙的傻子,这方面应该还懂得把握分寸吧。沙德烦躁地拨起头发,换上新的笔尖。他囤积了大量的笔尖,所以没有问题。 「只是质问他们对老夫的孙子做了什么事而已。还有,叫他们赶快把自己人的家丑切割干净。」 「以你的身份,只说前半就够了吧。」 「看他们的小动作,本来还打算对老夫隐瞒这件事咧,真是把老夫看扁了。」 沙德见过因萨伊在孙子出生之前,个性还没有变得圆融的模样。 当时的因萨伊,是在谈判桌上靠着霸气征服一切的男人。他相当照顾自己人,备受众人信任,面对敌人则毫不留情,是位作风威猛的商人。 「而且,那小子特地来信告知,意思就是叫老夫采取行动吧。」 回想起来,因萨伊的个性确实圆融了不少。现在的他愿意在别人驱策之下行动,也没有为了帮心爱的孙子出一口气,就真的与商业公会敌对。 「……驳回,你怎么可能听从一个区区的冒险者——」 「你还被人家拗了一顿饭咧,有资格这么说?」 因萨伊揶揄似地笑着说完,又换上一副促狭的笑。 「什么区区的冒险者嘛,你说出来的瞬间自己都觉得惶恐,别说这种口是心非的话啦。」 「……驳回。正事说完了就出去。」 因萨伊乐得哈哈大笑,就像个逗着小朋友玩的老翁。沙德强制把他赶出去,也没目送他的背影走出门外,便烦躁地着手处理新的文件。 工作怎么做都做不完,但他一次也不曾感到不满,这是他的日常,也是他自愿从事的职务。沙德无疑是个工作狂,不过他严格管理自己的健康状况,所以没有问题。 「佛克烫盗贼团毁灭吗……」 当时,这消息与商业公会的丑闻同时传来,此刻忽然掠过他脑海。 商人的马车装满各式各样的货品,是最容易被盯上的猎物。他屡次接获马车遭遇盗贼袭击的报告,累积的受害金额已经到了无法等闲视之的地步。 商人的损失就是商业国的损失,沙德也曾经数度研拟对策。 「…………」 商业公会的丑闻、佛克烫盗贼团的毁灭,总觉得同一时间发生太多事情了。仅视之为单纯的偶然当然很容易,但这究竟…… 沉稳的微笑掠过他脑海,记忆里那双紫晶色的眼瞳流露甜美的笑意。 「(……驳回,是我想太多了吧。)」 沙德在内心否定道,又开始心如止水地动起笔尖。 这时他还不知道,再过几天,派遣店员正是盗贼团首领的情报就会传入他耳中。他和因萨伊一听,便洞察了所有真相。「完美为老夫的爱孙报了一箭之仇嘛!」在喜出望外的因萨伊身旁,沙德会整根折断手中握着的笔管,不过现在的他当然无从得知。 王都一隅。 「唔咕。」 「那什么声音,喷嚏?」 「队长你感冒了吗?不然今天不要出门了?」 「不,我想大概不是感冒……有人说我闲话吗?」 二人望着一脸不可思议的利瑟尔,在心里吐槽:要是有人说闲话你就会打喷嚏,那你的喷嚏就停不下来啦。 第56章 任务途中 「伊雷文有时候笑得非常下流呢。」 「什么意思嘛,是很情色的意思?还是很贱的意思?」 伊雷文今天也被利瑟尔一时兴起的发言耍得团团转。劫尔觉得这家伙差不多该习惯了,但没多说什么,毕竟伊雷文自己大概也乐在其中。 劫尔自己倒是希望他阻止利瑟尔继续失控下去。为了表现得更有冒险者的样子,那人每天都从周遭学习用字遣词,前几天贾吉终于听得哭了出来。 「你们今天也想去迷宫吗?」 「也不是一定非迷宫不可啦。」 「随你高兴。」 三人穿过公会大门。众人的视线一下子聚集到他们身上,立刻又像平常一样转向别处。他们早已习以为常,径自走向委托告示板。 一行人正准备按往例从f阶级的委托依序看过去,利瑟尔却忽然伸手拿起一张委托单。身旁那二人投来的目光仿佛在说「真难得」,他浏览手中的委托内容。 【协助制作回复药】 阶级:f~ 委托人:回复药制造所 报酬:两枚银币(每人) 委托内容:协助磨碎魔石,工作内容简单,转动手把即可。 征求大力士,人数三名左右,报酬恕不以现货支付。 「我一直想看看这边的回复药制作方法。」 「看起来就是队长会很喜欢的委托嘛!」 伊雷文从旁边探头看了看委托单,哈哈笑出声来。 「大力士……不知道我有没有办法。」 「不可能。」 利瑟尔正认真思考自己完成委托的可能性,却被劫尔毫不留情否决了。 他不会说利瑟尔手无缚鸡之力,他的体能有平均成年男性的水准。但这委托的招募对象本来就是体能优于一般人的冒险者,又强调要找大力士,以利瑟尔的力气想必是完全无法胜任。 「叫大哥出马不就好了?」 「这毕竟是f阶的委托,我本来打算一个人接……」 「啊!?我本来想说要三个人一起行动,才特地跑过来的欸!」 伊雷文一脸不甘愿,表情和他话中的情绪一致,一定是第一次组队兴奋过头了。看他这次没有藏起自己的情绪,背后肯定有什么打算,但应该没有说谎。 劫尔看着伊雷文的眼神满是狐疑,利瑟尔见状有趣地笑了,又寻思似地低头看向委托单。 「让远近驰名的一刀接下f阶级的任务也不太好。」 「之前不是也接了?」劫尔说。 「那只是为了保护我呀,你没有接下委托嘛。」 不过,看来他愿意一起随行。眼见劫尔凑过来看委托内容,利瑟尔倾斜手中的单子给他看,一边侧眼看向他包裹在黑衣下的身躯。 论力气,劫尔一定没有问题。他的体型在冒险者之中绝不算特别壮硕,但常常在偶然间窥见他惊人的肌力。 「我也一起去!」 「那人数就刚刚好了。」 利瑟尔的目光从劫尔移到伊雷文身上。 不晓得是蛇族兽人的特征,还是他个人的特质,伊雷文精瘦的身躯虽然经过锻炼,看上去却不太有力大无穷的印象。利瑟尔在心里这么想道,完全没考虑到自己有没有资格评论别人。 也许是察觉利瑟尔那道视线的意思,伊雷文带着质疑的眼神开了口。 「我的力气是比不上大哥啦,但好歹也是天天挥剑的人欸。」 「感觉你的力气跟我差不了多少耶。」 「哇,这也太瞧不起我了吧。」 「你才是呢。」 利瑟尔最近过着冒险者生活,活动量增加了,理论上体力也比以前好了一些,才没有伊雷文想的那么孱弱无力……大概吧。 怀着一股谜样的自信,利瑟尔边思考边张望四周,摆放在公会里的几张桌子偶然映入眼帘。 「那我们来比腕力吧。」 「啊?真的假的,你觉得比得赢我喔?」 「至少能比到不相上下吧。」 他不觉得自己真的能赢过伊雷文,但应该可以缠斗一阵才对。利瑟尔对一旁劫尔无奈的目光完全视若无睹,径自坐到椅子上。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在周遭人群好奇的注目当中,伊雷文坐到他面前,双方握住彼此的手。 这时,利瑟尔才发现那只手长满硬茧,是长期握持剑柄留下的痕迹。他脸上带着好整以暇的表情,分明没有使出全力,利瑟尔却感觉到掌中传来扎实的握力。可能还是没什么胜算了。 「开始。」 既然决定要一较高下,那就全力以赴吧。听见劫尔那声慵懒的口令,利瑟尔使劲往下扳,就这么扳了十几秒。 「跟我猜的一样嘛。」 伊雷文的手臂文风不动,表情仍然游刃有余。 利瑟尔已经使尽了全力。他的气质还是一样沉稳,表面上看来从容不迫,但他毫无疑问是认真的。只见利瑟尔使劲往下压了一阵,有时候不知为何还用拉的,但伊雷文的手臂依旧屹立不摇,他终于放弃,不再使力。随着微弱的「砰」一声,利瑟尔的手臂轻轻被扳倒在桌上,令人五味杂陈。 「我赢啦。」 「我有点受到打击。」 伊雷文愉快地笑了开来,利瑟尔带着苦笑放开手。 由于从前身边围绕着实力高强的人物,利瑟尔辨别强者的眼光还算精准,但伊雷文是蛇族兽人,缺乏相关情报。体型精瘦,却拥有强韧、灵活的肌力,是他们的种族特征。 利瑟尔隐约知道他身手不凡,却不清楚这实力从何而来,不容易一眼判断他的体能。 「我本来以为伊雷文是那种……善用技巧作战的类型。」 「嗯,这样讲也没错啦。」 「技巧再怎么高超,没力气也斩不了石巨人。」 「原来是这样呀?」 眼前的二人能稀松平常地劈开石巨人,所以利瑟尔没什么概念。不过这么一来,接取回复药的委托一定没问题吧。 「那么,委托就把劫尔和伊雷文交出去吧。」 「你刚刚不是还对大哥那么客气?」 「这家伙就是这样。」 「假如我帮不上忙,就当作随伴同行吧。」 利瑟尔对于回复药的制作方法非常好奇。 再加上他个性自由奔放,想做什么事一定会付诸行动。毕竟难得换了个能够自由行动的立场,利瑟尔由衷享受着现在的冒险者生活。 「如果只收两人份的报酬之类的,不知道能不能让我待在旁边。」 「都提出委托了,不可能是什么机密吧。」 「最理想的情况,还是我也可以帮上忙啦……」 「不晓得委托人会叫我们做什么咧?」 平常只要没有非接不可的委托,利瑟尔会尊重其他二人的意愿,所以现在,劫尔他们也觉得随他高兴就好。二人跟在利瑟尔身后,走向柜台窗口。 这一带治安良好,宪兵的值勤室就在不远处,街角有间小小的石造工房。工房木造的门板另一头,今天也传出气势十足的说话声。 「喂老头,你又跑去公会提委托了喔!」 「小丫头给我闭嘴!你又磨不碎魔石,抱怨个屁!」 「也没必要那么早提啊臭老头!老娘货都还没送完咧!」 按照史塔德细心详尽的说明,利瑟尔一行人顺利来到委托人的工房门口,一路上完全没有迷失方向。听见门后传来的对话,利瑟尔困惑了一下子。难道对方不欢迎我们? 「反正来的都是低阶的弱鸡冒险者,魔石哪可能磨得多快啦!」 「说得也是啦!」 门内响起一阵笑声。这说的是我们吗?利瑟尔边想边举起一只手。 站在门口也无济于事,总之先听听委托人的要求吧,他正准备敲门。 「我先去送货啦臭老头,回程会顺便绕到宪兵——」 「你好。我们接了这边的委托,现在方便打扰吗?」 木门粗暴地打了开来,利瑟尔放下来不及敲门的手,露出微笑。 从门后现身的,是个相当适合工作服的美女。她的脸颊上沾着污渍,显得很有匠人气质,肩上就像刚才说的一样,扛着要配送的货物,上臂看起来强壮有力。 美女张着话说到一半的嘴巴,就这么凝视着利瑟尔,整张脸面无表情。她放下货物,擦了擦脸,却反而把污渍抹得更大块,然后她挺直了背脊。 「我叫梅狄,职业是药士,喜欢的类型是知性沉稳的人,长得帅就更好了。你是我天菜中的天菜,拜托以结婚为前提跟我结婚!」 「回去了。」 「队长,不可以对上那个人的视线喔。」 「我会让你幸福!我会让你幸福的!」 听见她拼命过头的呐喊,利瑟尔眨了眨眼睛,看向那位自称梅狄的美女。 在原本的国家,利瑟尔备受国王重用,在婚姻市场上也属于优良对象。他有这层自觉,来自异性的追求也不胜枚举,但这么有男子气概的求婚,他还是第一次碰上。 「你在搞啥啊臭丫头!」 制止梅狄的,是从工房深处现身的魁梧男子。 光论身高,这人不算特别高大,但他的身材粗壮雄伟,像矮人一样长了满脸的胡须,看起来相当有压迫感,第一次见到他的人肯定会畏惧三分。 他粗莽的拳头毫不留情往梅狄身上抡下去,接着瞥向利瑟尔一行人。 「老子可没拜托s阶的人过来。」 「不,我们是c阶。请问不足以胜任吗?」 「哈,讲话很嚣张嘛。」 壮汉愉快地露齿一笑,哼了一声。 「老子不会付出比单子上更高的酬劳啊。」 他丢下痛得蹲在地上的梅狄,径自走进工房深处,看起来心情不错。 听他们说,每一间工房的回复药制程都各不相同,制作方法也不会公开。委托冒险者完成的部分是没有问题,不过工房更深处想必没有机会看见了。虽然有点可惜,利瑟尔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啊……你长得实在太合我胃口了,刚才一时乱了阵脚,不好意思啦。」 不知不觉间梅狄也复活了,带领他们进入工房内部。 她坐在工作用的小板凳上,双手按在膝盖上低头致歉,连道歉的姿势都充满男子气概。利瑟尔露出沉稳的微笑摇摇头,他虽然有点惊讶,不过也只是惊讶而已。 「没关系的,请别介意。」 「喔喔喔敬语……!」 梅狄激动得扭来扭去。 人明明长得这么漂亮,未免太可惜了吧,三人不约而同这么想,不过梅狄毫不知情。稍微平静下来之后,她啪一声拍响膝盖,转换心情站起身来。 「好啦!那我来跟你们说明委托内容。」 「麻烦你了。」 梅狄穿过工房,将手放在墙边一台令人联想到石臼的器具上头。 「这工作我们有时候会委托冒险者处理。需要你们帮忙的是磨碎魔石的步骤,转动这个把手,魔石就会磨成粉,从底下掉出来。」 梅狄从旁边的箱子里拿出形状不太规则的魔石,丢进器具上方。 接着,她握住器具旁长柄的把手,只见她手臂上的肌肉微微隆起,转了半圈,把手就像卡住什么东西似地再也转不动了。 「我转到这边就是极限了,你们只要一直转这把手就可以啦。」 利瑟尔兴味盎然地端详着那台器具,梅狄一边盯着利瑟尔看,一边正经地完成了解说。 伊雷文试着握住把手使力,先用五成、再用七成的力气,直到他使出九成的力气,已经接近全力的时候,把手才稍微动了一下。他立刻放开把手,使劲甩着手。 「哇靠,太难转了吧!」 「能转动就很厉害啦,这平常是三个大男人一起转才转得动的东西。」 梅狄佩服地说着,松了一口气,看来没有问题了。老实说,这三个人里面有两个看起来不像有力气做粗活。 尽管速度缓慢,伊雷文已经证明他转得动那支把手了。撇除怎么看都不可能转得动的利瑟尔,只要伊雷文跟看起来最有力气的那个人合力一起转,应该不会有问题。 「反正要是真的转不动,也可以到别处找人帮——」 梅狄说到一半,闭上了嘴。 「欸,转得好快喔。」伊雷文说。 「劫尔,感想如何?」 「还好。」 劫尔在利瑟尔的催促下握住把手,正转得势如破竹。 平常梅狄总是冲着肌肉纠结的壮汉们大吼「再转快一点啊!」但连她看到眼前的情景,也不由得出言制止。从来没看过这把手转这么快,感觉会坏掉。 「看样子是不需要找帮手啦……」 「不愧是大哥,难怪大家都怀疑你不是人!」 「怀疑的只有你吧。」 「不,其实我也……」 「喂。」 劫尔一直转到把手上的阻力消失,便放开了手。利瑟尔往器具底下一看,磨碎成粉状的魔石落在底下装好的布袋里,薄薄积了一层。 「大哥,你直接用握的魔石也会粉碎吧。」 「就算捏碎,没有磨成粉状大概还是没办法制作回复药哦。」 「不要讲得像我真的能捏碎魔石一样。」 对话内容真是吓死人,梅狄面部抽搐,将手伸向堆积如山的魔石。 「魔石你自己丢进去就好,不用客气,这整堆都交给你啦。」 「这边靠劫尔一个人就够了,那我们就没事做了呢。」 即使想帮忙,也只是碍事而已。伊雷文现在正伸手嚷着「也让我弄、也让我弄」,劫尔一副嫌他烦人的样子。 该怎么办呢,利瑟尔瞥向梅狄,只见她也伤脑筋地皱着眉头思索。 「魔石有办法一颗接一颗磨完的话,该做的事情是很多啦……」 她瞄了一眼桌上那叠纸张,目光又接着扫向摆在玄关前还没送的货物。地板上成堆的药草类,想必也才挑拣到一半,该做的事确实不少。 「药士小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帮忙其他工作。」 「真的吗!」 梅狄刷地抬起脸来,一边为了利瑟尔的微笑激动不已,一边拿起桌上那叠纸张。 「你看起来就是很擅长这种工作的样子,计算能力如何啊?」 「不算太差。」 「我差到不行,要算的是这个啦。」 利瑟尔从梅狄手中接过几枚纸片。 「哇靠……」 伊雷文也一起探过头来,一看之下厌恶地皱起脸来。 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数字,表格中列着不同材料的某项数值,将这些数字代入另一张纸上的几条计算式当中,即可得出需要的解。 想必是为了不擅长计算的梅狄准备的吧,这确实远远超出了一般教养的计算水平。 「你会解这个喔?」伊雷文问。 「勉强可以啦,解的时候都搞不懂自己在干嘛。」 「我想也是。」伊雷文点点头。利瑟尔把他晾在一边,翻了翻那叠纸张,接着点了一下头。 「嗯,看来没有问题。只要计算这个就好吗?」 「与外貌一致的知性……!」 梅狄感动得仰天长叹,开始朝着不知名的存在表达感谢。也许是习惯了,利瑟尔有趣地笑了出来,径自走向劫尔那边。顺带一提,伊雷文带着莫名其妙到极点的表情看着她。 「劫尔,这给你。」 「嗯。」 只是单手不停转动把手一定很无聊吧,利瑟尔拿了几本书给他打发时间。 劫尔瞥了那些书本一眼,将手肘搁在器具上头灵巧地读了起来。另一手维持固定速度转动把手,大概已经成为下意识动作了。 「大哥,没想到你读起书还满适合的欸。」 「啰嗦。」 「伊雷文倒是不看书呢。」 「书太无聊了嘛。」 很符合伊雷文的个性,利瑟尔笑着走向摆着纸堆的桌子。桌上也摆着笔和墨水瓶,应该可以直接在这里计算。 「药士小姐,方便借用你们的桌子吗?」 「啊!」 梅狄原本动也不动地在原地仰天叹息,听见有人叫她才抖了一下,恢复意识。 「拜托你快用!握起笔来好适合!写起字来好适合!好想嫁!啊,眼镜呢!?」 「我视力还不错。」 眼见梅狄稍微垂下肩膀,利瑟尔边坐到位子上边纳闷:这样不好吗?这时候,伊雷文也凑了过来,百无聊赖地翻动那叠纸张。利瑟尔执起笔望着他,思索该怎么办。 拣选药草的工作伊雷文也做得来,不过他个性坐不住,不喜欢单调的工作,一定做到一半就腻了。 「伊雷文。」 既然如此……利瑟尔执笔的那只手指向摆在玄关旁的货物。 「你去帮忙送货如何?」 「啊,送货好像比较好欸。」 「当然,前提是药士小姐不介意的话。」 利瑟尔他们在这里是外人,梅狄总不能把他们留在工房里自己去送货,因此他才这么提议。梅狄听了,也用力点头表示赞同。 「那真是帮大忙了。」 「太好了。」 利瑟尔打开墨水瓶的瓶盖,微微一笑。 「大部分的状况他都应付得来,请放心交给他去办吧。」 这说法怎么听起来有点怪怪的?伊雷文才刚带着疑惑的眼光看向利瑟尔,便看见梅狄双手撑在桌子上,猛地探出身体。 「你知道这件事!?」 「不,只是刚才听你们提到宪兵,我才猜测可能出了什么事。」 看来利瑟尔猜中了,梅狄忿忿不平地告诉他们事情经过。 她说,最近陆续传出回复药在运送途中遭人抢夺的消息。即使是低级回复药,也具有强大的治疗效果,虽然治疗比受伤的时候还痛。 「我们也中标过一次,不过那时候送货的是臭老头,所以药是没事啦。」 对方怎么会想出手袭击他?想起刚刚见到的彪形大汉,不,应该称呼他工房师傅,利瑟尔他们纳闷得不得了,那人怎么看都惹不起啊。 「是说回复药为什么还要送货啊?」 「我们的药只卖给固定的合作对象啦。像治疗院啊,还有比较特别的客户,像邮务公会之类的。」 由于只交货固定数量给固定的商家,这间工房出产的回复药并不会卖给一般消费者。每间工房生产的回复药各不相同,这种以信任关系为基础的买卖方式,证明了这里的回复药具有一定品质。 「报酬上面写着『不以现货支付』,原来是这个意思。」 「是啊,因为这东西也没办法量产。药都这么贵重了还这样乱搞,不晓得是哪来的盗贼,真可恶!」 利瑟尔和劫尔不着痕迹地看向伊雷文。 只见伊雷文表情严肃地思考了一瞬间,立刻摇了摇头,像在说冤枉。即使只是一瞬间闪过脑海,也表示他想到了什么可能性,可信度实在不高。 话虽如此,利瑟尔和劫尔也干脆地接受了他的答案。假如是往来于国家之间、隶属于大商家的载货马车整辆被劫走倒还有可能,在城内作案风险较高,又只抢走几瓶回复药,伊雷文和留在他身边的那些精锐盗贼才没有那么客气。 「以你的实力,万一遇上袭击也能打跑对方吧?」 「那当然。」 听见利瑟尔理所当然地这么问,他满意地笑了。 「可以杀人吗?」 「不行。」 「好喔!」 伊雷文点点头,扛着整箱的货物离开了,利瑟尔目送他走出工房。 搬运货箱的背影看起来毫不费力,利瑟尔佩服地看着这一幕,将笔尖浸到墨水瓶中。坐在桌前工作的感觉,教他有点怀念。 「那家伙没问题吗?那边那个一直磨魔石的家伙看起来比他强很多欸。」 「没问题,他很厉害的。比起那个,磨碎的魔石放着没关系吗?」 「啊?……哇,怎么积了这么多!好快啊!」 一行人刚到工房的时候,听见她说现在叫冒险者来太早了,可见魔石粉堆积在原处不太好吧。梅狄抱着几个瓶子和天秤冲到器具旁边。 「知性小哥,一有算好的数字就马上给我!那个要用在魔石上!」 「好的。」 梅狄抓着自己计算过的少数几张纸片,匆匆忙忙抛来一句话。利瑟尔带着微笑点点头,于是打起精神,开始面对大量的数字。 「我回来啦……眼镜!!」 「欢迎回来,速度真快。」 伊雷文顺利送完货,一回到工房,竟然看见利瑟尔戴着眼镜。那人将落下的头发拨到耳后,目光望向这里,画面冲击得令他忍不住叫出声来。 他丢下空箱子凑到桌边,边说着「太适合了吧!」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利瑟尔新鲜的打扮。 「这什么,假眼镜吗?为什么戴着啊?」 「因为她说,戴着她会更有动力做事,工作效率也更好。」 是谁说的就不必问了。 始作俑者正是梅狄,她坐在利瑟尔正前方的地板上,带着一脸口水快滴下来的表情在拣选药草。伊雷文觉得她没救了。 插图p001 「但我实在戴得不太习惯……」 「啊……你戴得太深了啦。」 利瑟尔拨动眼镜微调,寻找适合的配戴位置,从手指的动作确实看得出他不习惯戴眼镜。伊雷文的视力也不差,不过由于变装需要,眼镜他偶尔会戴。 他伸出双手,以指尖帮利瑟尔调整好位置。「眼镜就是这样戴的啦,」看见他对调整过的位置仍然有点困惑,伊雷文有趣地笑出声来。 「嫌碍事就拿下来啊。」 「我一开始也打算马上摘下来,但是……」 利瑟尔苦笑着望向梅狄。 实不相瞒,只为了一副眼镜,她的工作效率真的暴增了。她的目光牢牢盯着利瑟尔不放,手边的动作却没有任何失误,而且速度还翻了好几倍。 「真是不可思议。」 「队长,你多少也介意一下吧。」 眼见利瑟尔毫不在意梅狄热烈的目光,泰然自若地继续计算,伊雷文站过去帮他挡住了视线。 顺带一提,他看了看劫尔在做什么,发现他百无聊赖地靠在器具上头,眼睛盯着书页,默默转着把手。他也相当我行我素。 这下子,梅狄终于注意到他回来了,她看向伊雷文,又看看空无一物的木箱,点了点头。 「哦,东西顺利送过去啦!」 「这是钱。」 「嗯,一、二、……没问题,金额刚好。」 梅狄数完银币,咧嘴一笑。 「看来你没被抢匪盯上嘛,太好啦。」 「喔,我是有碰上袭击啦。」 「啊!?」 听见伊雷文那句轻描淡写的话,梅狄的笑容也崩坏了。 该从哪里开始吐槽才好?梅狄那张嘴巴像金鱼一样一张一阖,利瑟尔忽然停下书写中的笔尖,若无其事地看向伊雷文。 「结果如何?」 「嗯,被我打回去了。不太像盗贼啦,算是赚零用钱赚得太嚣张的不良小鬼。」 「背后可能有商人指使他们,再把药拿去转卖。那些孩子呢?」 「丢着不管。」 原来如此,利瑟尔点了点头。做到这样就够了吧,伊雷文满足地眯眼笑了。 只要随便修理一下袭击犯,然后跟踪他们,不难揪出利瑟尔口中指使他们犯罪的商人。但利瑟尔要是希望他这么做,就不会叫他「打跑对方」了。 如果没有任何一网打尽、或是彻底解决事件的办法,即使这次除掉一个靠着非法勾当赚取不义之财的商人,也不能解决什么问题。 他不会使唤伊雷文和精锐盗贼们去办这点程度的小事,正因如此,他们也才愿意为利瑟尔效力。 「啊,不过路上看到一个面熟的宪兵,我就全部丢给他处理了。」 「看起来正经八百的那位?」 「对,就是不得要领的那个啦。」 顺带一提,伊雷文只说了句「之后交给你啦」,就把躺在地上的几个袭击犯丢给他了。那位宪兵长现在正气愤地念着「真是莫名其妙」,一边勤奋地完成分内职责。 「既然抢匪抓到了,我得告诉其他工房才行。」 「喔,你相信我喔?」 「知性小哥说的话不可能有错。」 这回答牛头不对马嘴,完全没考虑到伊雷文的实力,他只应了句「是喔」,便一屁股坐到地上。他已经没事做了。 他一把抓起身边堆积如山的药草,又随手一扔,马上听见梅狄怒吼「不要捣乱」,也被利瑟尔纠正了。 「问你喔。」 「啊?」 梅狄本来一直盯着利瑟尔猛瞧,这时忽然小声问一旁的伊雷文。 伊雷文一边拔着药草打发时间,一边诧异地看向梅狄。他在拔的是拣选过的药草,反正事后也要拔下叶片,所以没人阻止他。 「那边那个黑衣的家伙啊,我看他转把手转得超轻松欸,那是怎样?他是人吗?」 「他不是人啦,你就把那个当成全自动把手旋转器就好了。」 利瑟尔其实听到了,他努力忍住笑意。这是他自己想接的委托,却全部交给劫尔完成,以他的立场,这时候笑出来实在太抱歉了。 「再问你一件事喔。」 「怎样?」 「那个知性小哥啊,从刚刚开始八成都用心算是怎样?我计算的时候要用掉五张纸欸。」 「我们队长很厉害的啦。」 真是荣幸,利瑟尔在心里低语,又开始专心计算。 伊雷文看着他的身影,拔掉了手中药草的叶片。他瞥了旁边一眼,看见梅狄双手一边忙碌,一边重新凝视起利瑟尔来,还恍惚地叹了一口气。 这时候,他忽然注意到梅狄口中念念有词。这女的太恐怖了吧,他边想边竖起耳朵。 「啊……戴起眼镜那么辣,皮肤那么好,气质那么禁欲却那么性感,真是太矛盾了,但就是这点最好!」 「你是大叔喔。」 伊雷文觉得她好恶。 「知性小哥喜欢什么类型的啊?」 「不知道啦,反正一定是有女人样的女人啦。」 「就是我啦!」 「你是听不懂我刚才说什么喔?」 喜欢的女人类型喔……伊雷文将手肘撑在腿上,看向利瑟尔。 除非立场敌对,否则利瑟尔对女性一视同仁,态度总是相当绅士。对他而言,这只是身为男性的礼仪,没有一丝非分之想,这点谁都看得出来。 不晓得是不是这个缘故,利瑟尔跟这方面的话题实在不太搭调。他会跟劫尔聊这种话题吗?才刚这么想,伊雷文立刻摇摇头否决了,不可能。要是他们真的聊了这方面的话题,反而很有看头咧。 「用我这双手,把那张禁欲的脸庞……」 「不要把那个人拿来讲这种话题啦。」 「不如让我来……」 「叫你不要讲啦听不懂喔!毙了你喔臭女人!」 「伊雷文,措辞太难听啰。」 莫名其妙。伊雷文气鼓鼓地正要站起身来,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他伸手弄塌了旁边堆成小山的药草泄愤,那个万恶的根源果然又抛来一句怒吼,然后他又被利瑟尔警告了,还顺便收到劫尔发自内心受不了的眼神。莫名其妙。 当初过来的目的是磨碎魔石,这项工作完成之后,利瑟尔一行人便收下了委托单上记载的报酬。 顺带一提,利瑟尔戴的眼镜是梅狄的东西,已经还给她了。虽然伊雷文大力反对,说宁可花钱买下来也不要还给她,但梅狄的欲望还是获得了最终胜利。 在她依依不舍的送别之下,三人平安踏上归途。 「吼唷……累死了。」 「你送完货之后都在休息吧?劫尔倒是从头到尾都在转把手。」 「转这么久,手真的酸了。」 「我是精神上的累好吗,我说真的。那个肉食系……不,肉欲系女子是怎样?我真是形容得太妙啦。」 将自卖自夸的伊雷文摆在一边,利瑟尔回想起今天的所见所闻。 他们一行人只参与了回复药微乎其微的部分制程,不过利瑟尔记得原本国家的几种回复药制作方法。 因此某种程度上,他也推测出了实际的制造工法。从材料和计算过程看来,这边和那边的制作方式没有太大差异,反而是那一边不同地区的做法差异还比较显著呢。 「满足了?」 「是的。」 那就好。劫尔瞥了微笑的利瑟尔一眼,又将视线转回前方。 后来,伊雷文直到分别之前都还抱怨个没完,不过利瑟尔一邀他一起吃晚餐,他的心情就恢复了,完全没有问题。 第57章 迷宫指南 迷宫里最安全的地方是哪里? 神出鬼没的魔物完全不会出现,也绝对没有陷阱——每一座迷宫里,都有这么一个空间存在。 那就是迷宫最深层。这里只有头目坐镇,打倒头目之后,只要没有离开这座迷宫,最深层绝不会出现任何魔物或陷阱。 「这种规矩算是迷宫给的奖励吗?」 利瑟尔边扯着头目的眼珠边问。 「算是懂得看状况行事吧。」 今天的头目是石像鬼系的最上位魔物,全身都由矿石构成。在迷宫当中打倒的魔物,过一阵子就会化为魔力消失,素材以外的部位即使剥取下来,也一样会消失不见。 另外,没有完成剥取的素材部位也会跟着其他部分一起消失。这是迷宫的规矩,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毕竟迷宫就是这样,没有办法。 「话说这家伙应该全身都是素材吧,你们看,牙齿也是铁做的欸。」 「也就是说,是矿石素材啰?」 伊雷文边说边把手伸进它长满利牙的嘴巴里,装作很害怕的样子闹着玩。顺带一提,利瑟尔准备拔下来的眼珠是稀有矿石。 「不是。只有眼珠和角,还有这个。」 哐啷一声,劫尔踩碎了石像鬼的手。它手中那柄装饰过剩的剑,和碎石块一起掉落地面。 「果然不是喔……」 「毕竟材质本身也是谜呀。」 「是说队长拔眼珠的画面看起来好搞笑喔。」 「咦?」 就在这时候,利瑟尔忽然听见一声微小的铃铛声。 不是清亮的铃声,而是响到一半的那种沙哑铃声。利瑟尔停下手边的动作,环顾四周,伊雷文见状不可思议地开口。 「怎么啦,手会痛吗?所以才叫你让我拔嘛。」 「不是,有铃铛的声音……」 劫尔他们一脸诧异地停下工作,瞬间探查周遭的状况。 从两人的反应看得出来,他们没有听见那道声音。他们的听觉比自己好上许多,也许是自己听错了也不一定。 利瑟尔下了这个结论,跟二人说了声没事,便继续勤快地拔起眼珠。 一阵喀啦喀啦磨豆子的声音传来。 利瑟尔一行人离开迷宫之后,回程造访了一间卖咖啡的摊子。路边摊很少贩卖现磨咖啡,摊子后面就是本店,这大概是咖啡店用来揽客的演出。 最好的证明,就是咖啡里加了许多鲜奶油和鲜奶,让大众都容易入口,也就是希望追求原本风味的客人进到店里消费吧。 「阿姨,我要这个,之前买的很好喝耶。没有啦,我说真的,这边卖的最好喝了!咦,你要请我吃这个喔?那如果我再买一杯咧……耶,阿姨你最上道啦!」 一听利瑟尔说要到那个摊子逗留一下再回去,伊雷文意气风发地跑到摊子前面,运用天生的亲和力精明地取得了额外招待的赠品。他哈哈笑着走了回来,手上其中一个杯子里盛着快比咖啡还多的鲜奶油。 「来,你们的是普通的。」 「谢谢你。」 「你不敢喝正常的咖啡?」 「敢是敢啦。」 本店前面设置了高脚的桌子,供人站着饮用,三人在桌边安顿下来。 劫尔带着排斥的表情问了一句,从他手中接过寻常至极的冰咖啡。他从玻璃杯缘啜饮着咖啡,略显诧异地开口。 「你明明有钱还杀价?」 「就算有钱,多花还是一样浪费啊。」 伊雷文边说,边张嘴咬下鲜奶油的顶端。说得也是,利瑟尔佩服地点点头。 「下次我也来试试。」 「你无法吧。」 「劫尔才没资格说我。」 「你们两个都没办法杀价吧!」 要是利瑟尔开口杀价,没见过他的老板肯定会鞠躬哈腰说「请您尽管拿」。至于劫尔,最糟的情况下,对方通报宪兵也不奇怪。 伊雷文想着这种失礼的事情笑了出来,但他才是三人之中最可怕的人物才对。拥有亲和力实在是占尽便宜。 「和伊雷文比起来,我一点也不值得畏惧呀。」 「同感。」 「哪有这种事啦!」 三人端着玻璃杯,悠哉闲聊。 「啊,贵族大人!」 这时候,忽然有一道稚嫩的声音传来,三人压低视线往下看去。 只见几个旅店附近的小孩朝他们跑来,是偶尔会找利瑟尔指导功课的孩子们。一见到劫尔,他们猛地停下脚步,小朋友还是一样怕他。 「你在喝什么呀?」 「这是咖啡,你们还要再长大一点才能喝。」 「跟你说唷,那个死鱼眼的大哥哥啊,他看起来又快死掉了耶,嘴巴还一边碎碎念!」 「那你们要小心别变成那样哦。」 「好——!」孩子们乖巧地回答,利瑟尔听了也赞许地点点头。 顺带一提,伊雷文听到「死鱼眼的大哥哥」吓了一跳,偷偷向劫尔探问之下,才知道是之前那个找利瑟尔帮忙写报告的委托人。他明白了事情原委,不过还是无法理解这种人在想什么。 「好了,你们再逗留下去会被骂哟。」 「来找贵族大人感觉不会被骂!」 「妈妈之前说,她在考虑跟贵族大人提出教功课的委托喔!」 帮小朋友指导功课的委托,贴在冒险者公会的委托告示板上肯定相当突兀。虽然也有点想看看那个画面,不过……利瑟尔这么想着,露出微笑。 「请帮我郑重回绝吧。」 「正中?」 「就是谨慎有礼的意思。」 「仅剩油里?」 看见孩子们满头问号,利瑟尔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 真不晓得他是坏心眼,还是爱照顾小孩子。劫尔无奈地叹了口气,看见孩子们因此吓了一跳,他微微蹙起眉头。孩子们怕他也不是什么值得介意的事,不过看见伊雷文在旁边憋笑憋得浑身颤抖的样子,劫尔决定待会一定要赏他一拳。 「就是有礼貌的意思。好了,你们今天已经学到一课了,该回去啰。」 「你可以教我们写功课吗?」 「接下来我要看书,所以不行哦。」 「贵族大人也要念书呀……」 听见看书就觉得是念书,真是小朋友特有的想法。孩子们乖乖回家去了,利瑟尔目送他们娇小的背影走远,喝了一口杯中残存的咖啡。 这时,早已喝完咖啡的伊雷文咬着玻璃杯缘,露出恶作剧的笑容。 「你说不定真的会接到委托喔?」 「不知道耶。」 「不过没想到队长竟然会拒绝欸,你不是喜欢奇怪的委托吗?」 为什么常常有人说自己接的委托奇怪呢?利瑟尔偏了偏头。 既然是公会正式受理的委托,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奇怪吧。他一边这么想,干脆地摇了摇头。 「我不擅长应付小孩子呀。」 「啊?」 「啥?」 伊雷文和劫尔忍不住异口同声地喊出来。有这么意想不到吗?利瑟尔眨眨眼睛。 他确认过另外二人已经喝完咖啡,于是将玻璃杯摆在桌上,便迈步离开。这三人发挥了绝佳的吸客效果,摊子上的老板见状,朝着他们的背影喊了声「再来光顾啊!」送他们离开摊位。 「队长,你不是喜欢年轻的吗?」 「别说得这么引人误解。」 「那你为什么还陪他们啊?」 「我并不讨厌他们呀。」 自己确实特别宠爱年轻孩子吧,利瑟尔露出苦笑。 像是贾吉和史塔德,越宠他们,就越能看见他们高兴的模样。万一他们感到不快,利瑟尔也会住手,而且他们也不是小孩子了。 「我不太擅长应付不讲道理的人。」 「啊,我好像懂你的意思欸。」 「你不是还教那些不讲道理的小鬼功课?」 「那不一样,功课是我们之间共通的语言呀。」 这样啊,劫尔点点头。这么想起来,劫尔还真的没见过利瑟尔主动向小朋友搭话,顶多像刚才那样,巧遇的时候交谈几句而已。 利瑟尔陪他们念书的次数没有那么多,也经常拒绝他们的邀约。即使如此,却没有在对方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可见这方面他懂得拿捏吧。 「也是,不想陪他们的时候,你也懂得巧妙避开嘛。」劫尔说。 「小孩子独特的眼光很有意思哦。」 不合道理、出人意表的行为和思考方式也一样,利瑟尔虽然不想亲身遇到这种人,从旁观的角度看来倒是耐人寻味。假如对方的个性难以忍受,那当然另当别论,但那些孩子们乖巧率真,又主动亲近自己,利瑟尔绝不可能讨厌他们。 顺带一提,劫尔和伊雷文完全无法接受小朋友,尽可能不想靠近他们。 「所以你果真还是偏好年轻的喔?」 「不知道耶。」 伊雷文甩着红色的长发,凑过去笑着问他,听得利瑟尔露出苦笑。他别开视线想了一下,又忽然回望那双眼睛。 「不过,像你们这种年纪的人,我好像真的特别容易注意到。」 「是因为你认识的人跟我们年纪差不多吗?」 「是呀。我最重要的人。」 见他露出微笑,伊雷文愣愣张开嘴巴,强迫自己继续迈开差点停下来的脚步。劫尔似乎知道他指的是谁,明白过来似地微微点了点头。 「那谁啊,女人?是女人吗!?」 「你说呢?」 伊雷文凑过去逼问,利瑟尔见状有趣地笑了出来,将落到颊边的头发拨到耳后——就在这时,又听见一声沙哑的铃铛声,他蓦然回头。 利瑟尔停下脚步,仿佛被谁叫住似地回望刚才走过的街道。劫尔他们见状也停了下来,一瞬间反射性地探查周遭。这已经是他们的习惯动作,但二人什么也没发现。 「喂。」 「好像响到一半的铃铛声。你们听见了吗?」 「没听见。」 「我也是欸。」 利瑟尔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他想不到任何可能。 也可以当作是自己听错了,但他的心思不由得集中在这件事情上,无法不去在意。「嗯……」利瑟尔苦恼地沉吟,伊雷文担心地皱起眉头,凑过脸来。 「你还好吗,是不是中了头目的什么招啊?」 「没有,完全没受到类似的攻击。」 「昨天有没有睡?」劫尔也问。 「有,睡眠充足。」 毕竟体力是冒险者的基本条件,利瑟尔对此相当注重。 来到这边之后,利瑟尔的阅读量确实增加了,不过他没有贸然读到弄坏身体的地步。贵族要是身体出了点状况还可以硬撑过去,冒险者可就不一样了。 「啊。」 忽然,伊雷文好像注意到什么似地喊道。 他的手伸向利瑟尔的头颈之间,朝着揽在耳后的发丝底下,若隐若现的耳畔伸去。 「不行。」 然而,利瑟尔却伸手拦阻了他的动作。 「对……不起……」 一双深沉透明的眼睛锁住他,伊雷文下意识说出赔罪的语句。 是不是惹他生气了?他战战兢兢收回手。利瑟尔见状在心里念了声「糟糕」,放开了对方的手,又轻轻握了握逐渐远离的指尖,示意自己没有生气。伊雷文这才安心,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下来。 「然后呢,你本来想说什么?」 「咦?啊……」 劫尔叹了口气,仍然开口帮他解围。伊雷文指了指利瑟尔耳际的耳环,那对装饰品不太符合利瑟尔的形象,却仿佛为他量身打造似的,自然而然嵌在那里。 设计文静优雅,材质使用的是矿石或魔石吧?装饰在耳畔的宝石虽然低调,却散发着切实的存在感。 「如果只有队长听见,有可能是那个的关系吧?而且就戴在耳朵旁边。」 「有没有歪掉?」 「没有。」 劫尔拨开他的头发,确认了一下。那就好,利瑟尔听了也点点头。 两只耳朵上的耳环,是以前那位敬爱的学生送给他的。其中一边用来收纳魔铳,另一边则大量注入了那位爱徒超凡的魔力,以防突发状况。 收纳魔铳那一边,由于牵涉到传送魔术相关的国家机密,因此他也没跟劫尔提过,不过他想必已经察觉了。 「这跟那个『重要的人』有关系喔?是女人吗?」 「秘密。」 伊雷文还在在意这件事,利瑟尔只是一笑置之。 「但不是耳环的话,幻听的原因还有可能是什么啊?」 「你一说是幻听,总觉得有点吓人呢。」 「你没有什么线索?」劫尔问。 「完全没——」 哐啷————!! 毫无预兆,利瑟尔就这么倒了下去。劫尔急忙扶住他的身体,立刻钻进旁边的巷子,伊雷文则拔剑疾奔,挡在劫尔他们和大街之间。 劫尔一口气退到人烟稀少的地方,他咋舌一声,低头看着利瑟尔。刚才他反射性地提高戒备,但应该没有遭受攻击才对。 「等等……这是怎么……」 伊雷文也下了同样的结论,单手仍然持着剑靠了过来。 直到前一刻,利瑟尔还好好地在跟他们交谈,此刻却倒在劫尔怀里,像人偶一样动也不动。伊雷文抓住他无力下垂的手臂,惊慌失措地喊出声来。 「队长!」 「是毒?」 「没有毒的气味啊……!」 劫尔不悦地蹙眉,抬起利瑟尔的脸庞。还有呼吸,但没有意识,看见那人紧闭的双眼,他感觉自己扶在颊边的手绷紧了力道。 「——利……」 下一秒,利瑟尔刷地睁开眼睛。 「我失去意识多久了?」 「………………我说你啊。」 何止是恢复意识而已,这样突然睁眼有点吓人。 劫尔闭上正要说话的嘴巴,用力叹了口气。当事人实在太过冷静,整个情境显得更加诡异,不过从利瑟尔的角度看来,他只是聊天聊到一半忽然失去一段记忆而已。 「十几秒。」 「啊,过了这么久呀。」 「队长,你没事吧?」 「我还很有精神呢。」 利瑟尔向扶着自己的劫尔道了声谢,以自己的双脚踩上地面。 身体完全没有异常。看见伊雷文担心的样子,利瑟尔轻抚他的额头以示安慰,一边将另一只手放在耳畔。失去意识之前,他感觉到的是—— 「好像有大量的魔力灌注进来,这……」 说到一半,那双唇瓣又静止下来。 利瑟尔的目光直盯着巷子那一头。劫尔讶异地蹙起眉头,伊雷文的视线追随着他远离的指尖,也同样顺着利瑟尔的视线看去。利瑟尔此刻的姿态宛如正等待着什么人,仿佛确信那里有什么东西存在,二人见状不禁噤声。 二人什么也感觉不到,但那声音确实传到了他的耳畔。 啪喀啪喀,那是某种东西裂开的声音,他至今听见的不是铃铛声,而是什么东西在吱嘎作响。假如裂开的是「空间」,那么利瑟尔确实心里有数。 如此乱来的人,他只认识一位,而灌注进来的魔力他也无法忘怀。那是折服万物,与绝对王者相称的魔力。 利瑟尔开口呼唤自己唯一遵从的君主,嗓音里乘载了所有的思念。 「陛下。」 从没听过他这样的嗓音,二人不禁屏住呼吸,而空间就在他们眼前「哐啷」一声裂开。 宛如被人撬开似的,空间中的裂缝逐渐扩大,利瑟尔往前走近了一步。太危险了,伊雷文正想阻止,劫尔却抓住了他的手臂。 紧接着,屏除一切的银色在裂缝那一端摇曳,望向利瑟尔的那双琥珀色眼瞳有如孤高的化身。 插图p002 『利————』 琥珀色浅浅地化开,浮现甜美的笑意,呼唤那个最接近自己的名字。 『嗨,连上了吗?』 『喂,你以为你挡在什么人前面?』 但还来不及叫出口。 白费了,没错,一切都白费了。 一位壮年男子从旁探出头来,占领了难得打开的缝隙。伊雷文指了指那边问道,「那什么?」「我怎么可能知道。」劫尔在无处排遣的倦怠感之中摇了摇头。 「看见陛下和父亲大人都安好,我就放心了。」 『利瑟尔,你看起来也很好嘛,太好啦。』 至于利瑟尔本人,他看见敬爱的国王和这时现身的亲生父亲都平安无恙,则是相当高兴的样子。虽然透过空间的裂隙见面,就像中间隔着一道玻璃一样,但看见他们的面孔也值得开心了。 『后面那两个人是你的朋友吗?』 『要不是你是那家伙的老爸,这件事足以让老子判你死刑了啦。欸,你是耳聋没听见啊?』 「是的,我现在跟他们一起行动。」 『嗯,他们看起来很可靠嘛,那我就放心了。我家的孩子就麻烦你们多多关照啰。』 『跟谁一起行动?快滚开啦,你以为把窗口开到那么大花了老子多久时间?』 看见利瑟尔的父亲朝这边挥了挥手,二人不知该作何反应。劫尔默默别开视线,伊雷文则是顶着抽搐的表情点了点头。 该怎么说呢,一想到这人是利瑟尔的父亲,一下子就明白他的个性是怎么回事了。利瑟尔绝对是像爸爸,五官也十分相似,不过最像的还是他们我行我素的性格。 「这边果真是不同的世界吗?」 『嗯。很可惜,听说还要再花上一点时间,才能接你回到这边来。』 「那我会慢慢等的。不要离开这个国家比较好吗?」 『没关系,听说是以耳环为标记,想去哪里就看你高兴吧。』 利瑟尔的父亲慈爱地眯眼一笑。 『你现在在做什么呀?』 「我在从事一种叫做冒险者的职业。」 『冒险者?感觉很有趣呢。以你的个性应该不需要操心,不过还是要小心别受伤哦。』 获得父亲承认的冒险者就这么诞生了。 大多数人都是在没有双亲的状况下,为了赚取生活费才成为冒险者,要不然就是因为这一行太过危险,而遭到双亲强烈反对。因此,获得父亲认同的冒险者可说相当罕见。连这种地方都这么不像冒险者,不错啊,劫尔满不在乎地这么想道。 这时,他忽然对上了利瑟尔父亲的视线。 『嗯,虽然外表凶神恶煞,不过是个像骑士一样的孩子呢,看来有办法好好保护利瑟尔哦。』 「……」 接下来,他的目光锁在伊雷文身上。伊雷文将兽人自豪的危机感知能力发挥得淋漓尽致,正悄悄躲到劫尔身后。 『至于你呢,是个像盗贼首领一样的孩子耶。啊,这不是在骂你哦?』 「哈、哈哈……你好。」 伊雷文心里念了句「真的假的」,颜面抽搐,不过还是勉强回以一笑。 他们父子还真像,父亲甚至比利瑟尔更难以捉摸。劫尔叹了今天不晓得第几次的气,看见利瑟尔为难地笑着用口形说「不好意思」,他挥挥手回应。 『不是叫你滚开了吗,想要老子命令你?』 『先这样啰,利瑟尔,你在那边好好玩吧。』 父亲挥着手,身影悠然从那道缝隙淡出,利瑟尔也挥手目送他离开。 接着,他将那只手摆到胸口,收起下颚,低头行了一礼。本来应该下跪的,但现在,他想尽可能将自己效忠的王映入眼底。 见他行礼,另一头的年轻男子抬了抬下颚回应,肩口宿着星光的银发轻轻滑过肩膀。 『利兹。』 那道嗓音落在小巷当中,声音并不是特别低沉,却带有分量;绝非高压胁迫,却足以使人屈膝。 空间的裂口,宛如遭到修正般逐渐消失。 『没有你在的国家没有价值。』 「陛下。」 一国之君怎么这么说呢,利瑟尔露出苦笑。 接着,他静静垂下眼帘,侧耳聆听,不错过一字一句,仿佛知道那人接下来吐露的,必定是带来喜悦的话语。 『你等着,本王一定把你夺回来。』 这种期待,一次也没有落空过。 「这样喔……」 这里是利瑟尔的旅店房间,伊雷文坐在床上,仰望天花板思索。 与原本世界的人们见过面之后,利瑟尔回到旅店,趁着这个机会向伊雷文说明了自己的情况。也不是不能以「秘密」一句话带过,不过难得有这么刚好的时机。 「你的反应好像比想象中平淡耶。」 该不会听过类似的事情吧?利瑟尔这么想着,只见伊雷文摇了摇手。 「不是啦,该怎么说……要是听说你是普通市民,我反而觉得比较恐怖咧。」 「听你这么说,我的心情好复杂。」 伊雷文听了哈哈大笑,砰地将上半身躺到床上,就这么思考起什么事情来。劫尔将他摆在一边,无奈地开了口。 「不愧是你父亲,未免我行我素得太夸张了。」 「咦,我才没有他那么严重呢。」 「你太看得起令尊了吧。」劫尔顺手补了一刀,望着利瑟尔那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静静呼出一口气。 第58章 杂谈时间 马匹的速度相当快。 听说在其他国家,也有士兵会驯服魔物做为坐骑。马匹的速度虽然不敌魔物,不过也够快了,单骑赶路能比搭乘马车早好几倍到达目的地。 所以……利瑟尔不疾不徐地说着,露出了安抚的微笑。 「我们打算骑马到魔矿国。」 「要是下雨了怎么办……!」 贾吉比利瑟尔还要激动,他泫然欲泣地反驳,这人可没有那么容易说服。 「下雨就是淋湿而已啊。」劫尔说。 「那家伙是过度保护?还是喜欢为人做牛做马啊?」 那天感动再会的时候,利瑟尔不着痕迹地确认过了,并没有必要为了回到原本的世界,而滞留在王都帕鲁特达这边。 因此,利瑟尔决定到他一直想造访的魔矿国看看,但是…… 「我来驾马车!虽然不知道详细情况,但只要你不介意速度慢一点……!」 「现在确定没有问题了,我想尝试一次骑马旅行呀。」 也许是考量到旅途中的不便,贾吉强烈反对,这件事好像触犯了他无法接受的底线。 魔矿国比商业国更远。既然上次已经体验过马车了,这次就骑马过去吧。利瑟尔凭着好奇心决定了这件事,而劫尔也允许了,他说「没什么问题」。 「你还要顾店吧。」劫尔说。 「我、我会想办法……的……」 贾吉自己也知道这么说有点牵强,摇摆不定的句尾越说越小声,却还是奋力寻找反驳的语句。 「那、那马匹要怎么……」 「伊雷文好像有马,我们会跟他借。」 「脚力都是顶级的喔!」 当然,那是盗贼时代不知从哪里抢过来的马匹。 这些马儿和盗贼一同行动,不仅脚力强健,也练就了一身好胆量。骑着它们袭击行驶中的马车,即使一边和目标并行、在马背上展开战斗,它们也毫不畏惧,抢了东西还可以飞快逃走。 「你平常会顾马?」劫尔问。 「平常都寄放在其他地方啦。」 「那它们还会听你的话?」 「负责照顾的都是专家嘛。」 贾吉听着这段对话,闭上嘴没再多说什么。 一切已经就绪,再反对下去也只是自己的任性而已,他并不想害利瑟尔为难。 顺带一提,利瑟尔他们造访这间道具店之前,已经通知过史塔德暂时离开王都的事了。史塔德知道这只是自己的任性,也知道这样会害利瑟尔为难,仍然面无表情地大肆耍赖了一番。他对自己很诚实。 「只要利瑟尔大哥……不介意就好……」 「谢谢你。」 贾吉带着一双泫然欲泣的眼睛,勉勉强强点了头,利瑟尔见状微微一笑,轻拭他的眼角。 「我们路上会多加小心,不会让你担心的。」 「好、好的。」 一行人这次只是为了告知这件事而来。为了避免在营业时间逗留太久,利瑟尔他们正打算回去—— 「伊雷文,你留下来。」 这时候,贾吉吸了吸鼻子,叫住了意想不到的人物。 「我?为啥?」 「没有为什么……!」 话里带着认真到吓人的魄力,伊雷文听了,愉快地笑着朝利瑟尔挥了挥手。 利瑟尔判断没有问题,于是和劫尔一同走出店外。伊雷文目送他们离开,一屁股坐到工作台上。好了,这家伙接下来要变什么花样?他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抬头看向贾吉。 「……什么时候出发?」 「他说是明天啦。平常看不出来,不过队长还满容易一时兴起就行动的欸。」 「那你今天在这边过夜。……还有,带我去看看那些马。」 「啊?」 这是什么意思?伊雷文皱起脸来,只见贾吉带着重新下定决心的表情俯视着他。眼角差点掉下来的眼泪还没擦干,显得有点不够帅气就是了。 「我要把我的所有绝活……全部传授给你……!」 我可以逃跑了吗? 伊雷文面无表情,莫名其妙燃起热血的贾吉,看在他眼里只有不祥的预感。 不过好像有点意思,就稍微陪他玩玩吧,伊雷文不以为意地这么想。然而到了半夜,当他想逃的时候,面对那扇再怎么砍、再怎么踢都打不开的店门,他绝望了。 「你如果可以尽快回来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目前我们不打算在那边待太久,不必担心哦。」 隔天清早,利瑟尔一行人在王都南门前面集合。 贾吉延后了开店时间,史塔德也设法排出时间,二人都过来为他们送行。顺带一提,他们只是刚好在城门口碰面,并没有约好一起过来。 「这就是你们要骑的马?」 「很漂亮吧。」 史塔德淡然望着马匹,他除了「这是马」以外没有任何感想。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利瑟尔伸出手,抚摸马儿的鼻头。 那匹马稍微低下头来接受抚摸,看起来并不排斥。 「而且很聪明。」 他微微一笑,轻拍它的颈子。 利瑟尔他们来到城门口的时候,几名精锐盗贼已经把马匹牵来了。该担心的是素未谋面的马儿愿不愿意听话这一点,不过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分配给利瑟尔的这匹马跟主人一点也不像,堪称模范生,看起来甚至太悠哉了一点,不过听说它的脚程还是相当迅速。 「你们是不是帮我挑了特别好骑的马?谢谢。」 「不,马是首领挑的……」 利瑟尔朝着其中一位精锐盗贼开口,那是个刘海长得遮住眼睛的人。 他手中握着缰绳,一边看着史塔德一边接连倒退了三步。史塔德做了什么吗?利瑟尔转向他,不过那张淡漠的脸庞一如往常,只是面无表情地回望他。 反正人还活着,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利瑟尔点点头,偶然看向一旁和马匹面对面的劫尔。 「那匹马是伊雷文选的吧?」 马儿浑身酝酿出一股「绝不载自己不认可的人」的威严,正和眉头深锁、环抱双臂的劫尔互瞪。 「看起来一点也不好骑又是全黑的,想必是那个白痴故意的吧。」 「不过很适合劫尔。」 那么,他为自己挑了这匹马也有什么原因吗?利瑟尔望向那匹悠哉游哉的马。 以一匹马而言,是不是悠哉过头了?利瑟尔在心里纳闷。其实伊雷文挑马的时候,一边爆笑一边说:「这家伙超像队长的啦!要是白马就完美了说!」这件事只有一旁的精锐知道,不过他坚决保持缄默。 「啊,分出胜负了。」 朝那边一看,劫尔面前那匹黑马顺从地将头凑了过去,动物的本能真敏锐。 劫尔放弃似地叹了口气,将手放上它的额头。和平落幕就好。 「这马镫的长度可以吗?」精锐盗贼问他。 「应该没问题。话说回来,这马具还真高级呢。」 「哎呀,那是当然啦。」 利瑟尔一抬起视线,马儿身上的马具便映入眼帘。看起来相当高档,不太像偷来的东西。 他们身为盗贼,应该不会特别准备这些才对。利瑟尔不可思议地抬头看着马鞍,只见身旁的精锐盗贼一脸心里有数的样子,眼神转向旁边。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是贾吉忙碌的身影。不知为什么,从刚刚开始他就比利瑟尔他们更勤快地为出发做准备。 「贾吉,这是你为我们准备的吗?」 「啊,是的。昨天我听伊雷文说了,想说至少帮你们准备这个……」 贾吉露出害羞的笑容。没想到你还满能干的嘛,一旁的史塔德淡漠地点点头。 「旅途中需要的东西,全部都带在伊雷文身上了,所以……那个……」 「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谢谢你,贾吉。」 看见利瑟尔露出微笑,贾吉整张脸一下子亮了起来,接着又不好意思地红了脸颊。不过这段期间他的手从来没有停过,一直擅自将行李往伊雷文的空间魔法里塞。 虽然只是暂时忘了恐惧,不过贾吉真的变勇敢了。利瑟尔感触良多地想道,伸手抚摸马鞍。既然是向人借来的东西,得爱惜使用才行。 「然后,那个……」 接着,他望向这段时间刻意不去打扰的伊雷文。 他骑着爱马,趴在马背上一副筋疲力竭的样子。利瑟尔和劫尔来到城门前的时候他就是这副模样了,没有人提起这件事,所以利瑟尔也就顺其自然等待他恢复精神。 但差不多该出发了,于是他走近伊雷文,史塔德也从后面跟了过来。驮着伊雷文的那匹马,对于主人的异常状况完全不以为意。 「伊雷文,你还好吗?」 「看起来不太好,还是把他丢在这里吧。」 「你想得美咧。」 听见史塔德积极排除他的发言,原本四肢垂在马背上的伊雷文慵懒地起身。马儿仿佛感觉到重量减轻,甩了甩脖子,主人伸手抚摸它的鬃毛,稳稳坐在马背上伸了个懒腰。 「哈啊……」 「你看起来很疲倦呢。」 「那当然啊!这家伙一直介绍那些搞不懂的魔道具,还暴怒骂我怎么可以给你用这种马具,最后连我做菜的手艺都有意见咧!」 「咦,魔道具的介绍你没听懂吗?」贾吉问。 「我又不是在说那个!」 这次的旅程也必须在野外露营,但既然贾吉不在,不可能像上次准备得那么周到。 利瑟尔自己反而有点期待。不过贾吉好像无法接受,因此他打算将自己所有的绝活都传授给伊雷文。 「要不是队长的朋友,我早就把这家伙干掉了。」 伊雷文小声嘀咕。看来那对他来说是地狱特训,不过看他态度还算配合,自己应该也有些想法吧。看着他双脚离开马镫,在马背上晃来晃去,利瑟尔开口问道: 「伊雷文,你会做料理?」 「啊,你问我喔?会啊,不过都是随便做啦。」 虽然只是切一切拿去烤,不过野营有这种程度也足够了。 空间魔法真的只有节省空间的功能,无法保存食品,已经烹调完成的料理如果没有密封,再拿出来的时候也会散落一地。所以野营的时候,一般还是以干粮解决三餐,或是随便找些猎物果腹。 劫尔就是这种典型,他在外总是狩猎,再把猎到的肉烤来吃。 「嗯,就是能吃就好的程度而已啦。」 「不过,你已经跟贾吉学过了吧?」 「没啊,我到处逃跑欸。」 「只有讲到料理的时候,伊雷文完全不愿意听我说……」 贾吉也试过各种方法,还是无法勾起伊雷文的兴趣,最后只好在他面前默默制作可以在野外简单完成的餐点,伊雷文就在旁边一直吃他做出来的东西。 贾吉这么说着,垂下眉毛。利瑟尔一边安慰他,一边恍然大悟似地点点头。 「早知道我也跟你学就好了。」 「咦?」 贾吉一副「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反应,看得利瑟尔大受打击。 「喂,该出发了。」 「好的。」 劫尔喊了他们一声。往城门的方向看去,不知第几辆马车已经通过城门,往城外驶去。 「要出发啰,没问题吧?」 「没!」 「那么,我们差不多该走啰。」 利瑟尔也跟贾吉和史塔德说了一声,便走向自己的马。 他从精锐盗贼手中接过缰绳,踏上马镫,一口气跨上马背。视野一下子高了不少,拂过身边的风令人心旷神怡,他露出微笑,抚摸马儿偏硬的鬃毛。 这人会骑马好像也是当然的。底下的精锐盗贼一瞬间想伸手过去帮忙,见状又放下了手臂。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被他一如往常的气质影响了。 「原来你会骑马啊。」 「怎么现在才在感叹这个?」 「但我懂大哥想说什么欸。」 贵族可没有白当,自己在原本的世界还有爱马呢。利瑟尔面露苦笑,低头看向走近这里的贾吉和史塔德。 「谢谢你们来送行,那我们走啰。」 「路上小心。」 「请、请千万不要受伤……!」 利瑟尔朝他们挥挥手,便驾着马匹前进。 坐在马背上相当舒适,好像可以就这么驰骋到忘记时间。精锐盗贼在不知不觉间消失无踪,不愧是做这一行的,利瑟尔佩服地想。劫尔骑乘黑马实在太适合了,看得伊雷文爆笑出声,换来劫尔毫不留情的一拳,利瑟尔望着这一幕,穿过了王都的城门。 就这样,利瑟尔一行人终于启程前往魔矿国。 从王都驾马前往魔矿国,稍微骑快一点要花整整三天。这天早上,利瑟尔裹在毛毯里翻了个身。假如一切顺利,他们今天入夜之前就会抵达魔矿国了。 他仍然是第一个负责守夜的人,换班之后可以像这样一路睡到早上,这点相当不错。伊雷文带着一言难尽的表情问他:「你要守夜喔?」不过利瑟尔装作没看见。能闲下来当然乐得轻松,但他并不希望他们特别费心。 「(还在睡。)」 至于伊雷文则是排第二个守夜,现在已经跟劫尔换了班,正在利瑟尔旁边酣然熟睡。 伊雷文说,他不喜欢最后一个守夜。劫尔好像什么时间都可以,现在应该坐在营火前面吧。他们现在睡的帐篷是迷宫品,相当坚固,听不太到外面的声音。 帐篷入口稍微开着一条缝,一缕阳光隐隐约约从缝隙间照了进来,在利瑟尔和伊雷文中间映出一道光影。 「(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伊雷文说他早上起不来。虽然轮到他守夜的时候,他会有气没力地爬起来,不过早起对他来说好像还是太痛苦了。利瑟尔早上也睡到比较晚,但就连他也总是起得比伊雷文早。 他从贾吉准备的蓬松枕头上抬起头来。早晨清冷的空气钻进毛毯,他伸手将毯子拉上肩膀。 「啊。」 利瑟尔无意间轻呼一声。 平常伊雷文睡觉时总是整个人裹在毛毯里,只露出长长的头发,今天却难得露出脸来,从刘海的缝隙中可以看见那双眼睛紧紧闭着。 他和劫尔一样,感受得到利瑟尔完全无从察觉的「气息」,不知道是不是也注意到自己起床了?利瑟尔这么想着,将手伸向那张暴露在外的脸颊。 「(硬硬的,好像又有点柔软……)」 他悄悄抚摸那张脸颊上的鳞片。 利瑟尔一直对鳞片相当好奇,只是不知道蛇族兽人对于别人碰触鳞片这件事怎么想,所以至今都没有动手。因为他确信,伊雷文即使感到不快,也一样会同意让他碰。 既然如此,他现在怎么会起了抚摸鳞片的念头?利瑟尔早上也起不来,换言之,他有点睡傻了。 「(鳞片掉了会再长回来吗?)」 之前跟劫尔比试的时候,伊雷文曾经跑来哭诉:「我还以为鳞片要被剥掉了咧!队长你也说说他嘛!」可以确定的是,一定很痛吧。 利瑟尔享受着鳞片冰凉光滑的触感,抚过鳞片边缘,轻压鳞片与皮肤之间的交界。 「这是在报复我昨天晚上戳你脸颊喔?」 「原来你做了那种事呀?」 看见伊雷文蓦地睁开眼睛,利瑟尔露出微笑。果然醒来了吗? 他抓起利瑟尔抚摸脸颊的手,往自己的额头上磨蹭。那双眼尾上扬的眼睛显得稍微柔和了些,看来他真的才刚醒。 「吵醒你了?」 「反正你一起床我就会醒啦。」 伊雷文打了个呵欠,再次缩进毛毯里。 他应该还想待在被窝里,利瑟尔明白这种感觉。由于环境改变的关系,利瑟尔醒得比平常更早,时间上还有一些余裕。 再让他睡一下吧。利瑟尔想抽出被他握住的手,却感受到些许阻力。于是他温柔地回握一下,再次收回手,这次便轻而易举地抽开了。 「嗯……」 利瑟尔落下肩膀上的毛毯,坐着伸了个懒腰。 他手脚并用地爬向帐篷入口,将双腿伸到帐外,穿上靴子。帐篷搭得稍微高出地面一些,穿鞋子的时候相当方便。 扣好腿上的扣环,利瑟尔站起身来。晨曦透过叶隙,洒落一地柔和的日光,不过周遭还有点昏暗。 「早安。」 「嗯。」 劫尔人在火堆旁边,正坐在利瑟尔昨晚也坐过的树干上。利瑟尔朝他走了过去。 「晚上有什么事吗?」 「那家伙戳了你的脸。」 「我已经从他本人口中听说了……但我不是说这个。」 利瑟尔有趣地笑了,探头往劫尔手边看去。火堆上正烤着解体过的什么肉块,劫尔一大早就大口吃着那些肉。 他不太可能在守夜时离开岗位,可见应该是夜半遭遇袭击了,利瑟尔完全没注意到。 「那时候伊雷文有没有醒来?啊,请给我一口。」 「谁知道。就算醒了,那家伙还是会丢给我应付。」 利瑟尔接过肉块,还是不知道那是什么动物的肉。 那只是简单的肉串,随便刺在签子上,用胡椒盐调味。但在利瑟尔眼中,这种「典型野营风」的肉块正是只出现在故事当中的梦幻食物,他早就想吃一次看看了。 「小心烫。」 「嗯。……啊,真好吃。」 「真不像胃口被养大的家伙会说的话。」 劫尔眯起眼睛揶揄地笑了,利瑟尔听了也露出笑容,又咬了一口。 他也知道自己从小吃遍了山珍海味,但正因如此,才鲜少有机会吃到现猎现烤的肉串。这是他发自内心的赞美,毫无虚假。 利瑟尔咬下烤得酥脆的表面,将满溢的肉汁含进嘴里,小心不让它滴下。劫尔看着他努力吃肉串的模样,把那句「太不搭调啦」悄悄藏在心里。 「喔!你们在吃什么好吃的!」 过了一会儿,被香味吸引过来的伊雷文从帐篷里探出头来。 「伊雷文,请你用这个做点什么吧。」 「嗯,肉给我吧!」 「只吃肉实在太腻了。」 「为什么啊。」 劫尔疑惑地问道,他只吃肉也没差,是货真价实的肉食系男子。伊雷文在一旁取出小刀,开始将肉块削成薄片。 他手本来就巧,加减运用贾吉那边学到的技巧,在这次旅途中充分发挥所长。尤其是食的方面,伊雷文每一餐都挽起衣袖大显身手,途中三餐都有料理的样子。顺带一提,利瑟尔说要帮忙,不过被他拒绝了。 「这也是贾吉做过的菜色吗?」 「对啊,他拼命叫我至少要学会这个。」 烤肉削成薄片、蔬菜随便切块,夹进营火烤过的面包里,再加上贾吉特制的酱汁调味,只要五分钟就完成了。制作虽然简单,不过多亏了特别调制的酱汁,尝起来相当美味。 完成的料理别致得无法跟刚刚吃过的肉块联想在一起,这正是贾吉想象中利瑟尔应该享用的早餐。 「来,请用!」 「谢谢你。」 「我也要开动啦,大哥咧?」 「不用。」 劫尔一个劲只吃肉,仿佛把营养均衡置之度外。利瑟尔边咬下面包边想,难道吃不腻吗? 虽然没有用上全速,马儿的脚程已经算相当快了。又策马奔驰了半天的时间,他们终于看见魔矿国,那都市依附在山边,围着半圆的外墙。 外观一言以蔽之,就是朴素。王都的城墙雪白优美,商业国的城墙贴满了五颜六色的海报,色彩斑斓,但魔矿国的城墙只追求实用性而已。 实用性追求到极致,也是另一种形式的美。利瑟尔心想,减缓了马匹的速度。城墙的另一头,可以看见几处白烟袅袅升起,和黄昏的天空相映成趣。 「城门在哪个方向呀?」 「继续直走就到了。」 顺着劫尔手指的方向望去,远方有几辆小小的马车。 和商业国比起来,这里等待入城的人数显然少了许多,不过跟商业国比较未免太不公道了。他驾着马匹缓步前行,来到队伍最尾端,摘下斗篷的兜帽。 「审查得很仔细呢。」 「普普通通吧。」 「按照最普遍的说法,说我们是来观光的就可以了吗?」 「冒险者最普遍的目的是委托啊。」 「但我们也没接委托嘛。」伊雷文说。 反正一行人真的是来观光的,直接说观光就好了吧。 利瑟尔点点头。这时轮到他们了,他翻身下马,抚摸着马儿冒汗的颈子。转头一看,守卫全都僵在原地。利瑟尔不以为意,朝他们出示了公会卡,结果僵直时间又延长了。 「你为什么老是这样……」 「就说不是我的问题了嘛。」 这段对话已成惯例,伊雷文看着劫尔那副无奈的模样,哈哈笑出声来。 守卫复活之后,问了他们几个冒险者用的问题,利瑟尔一行人顺利结束审查,获准入城。三人牵着马,一穿过朴素的城门,最先听到的是蒸气猛力喷出的声音。 「哇!」 燠热的蒸气紧接着扑来,一阵白色的雾气隐约盖过视野,马上又被风吹散,利瑟尔眨眨眼睛,笑了开来。环顾四周,他不禁发出佩服的叹息。 「不愧是魔矿国。」 铁锤敲击声、齿轮转动声,充满机械感的声音从四下传来,听起来与人群的喧嚣又有所不同。街上来来往往的匠人们洪亮地大笑,笑声略有点嘶哑,沾着煤污的脸上带着豪爽笑容。 这是充满活力的城市,与商业国的繁华又各异其趣。 「这地方和以前一样吵。」 「晚上好一点,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啦。」 二人都曾经造访魔矿国。利瑟尔听着他们的对话,看向手中缰绳的另一端。马儿被蒸气包围的时候稍微踱了几步,现在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了。 「总而言之,我们先去寄放马匹吧。」 「啊,对喔。」 听见利瑟尔这么说,伊雷文才终于想起来似地扬手一挥。 几个站在城门附近,一副正在等谁过来的人,看见伊雷文的手势纷纷走近他们。仔细一看,是他们离开王都前见过的那些精锐盗贼。 咦?利瑟尔心里感到疑惑,但看见对方伸出手来,他还是把缰绳交了出去,然后目送他们的背影走远。 「你交代他们先赶过来吗?」 「这边也有据点,所以没问题哟!」 伊雷文微妙地扯开了话题。他冲着利瑟尔露出灿烂的笑容,一看就知道他这么说是故意的。 「难得他们这么优秀,小心别把他们使唤过头,弄坏身体就不好了。」 「好喔!」 伊雷文愉悦地笑了,利瑟尔见状也粲然一笑。 在某处听见这段对话的一位精锐盗贼,后来这么说:「以他那个说法,我们会被使唤到只差一步就弄坏身体的地步欸。不过现在好像也差不多啦。」 「话说回来,这里还真是匠人的城市呢。」 伊雷文口中的据点不晓得在什么地方?利瑟尔边想,边漫无目的地迈开脚步。 难得有机会观光,他想稍微在城里逛逛。劫尔他们也没有意见,直接跟了上来,稍微闲逛一下应该无妨吧。 「好多不知道拿来干嘛的魔道具喔。」 「你在这里有据点,居然没来过?」劫尔问。 「我又不常过来,而且只有晚上才会在外面走动啊。」 这条大街上摆满了环环相扣的巨大齿轮、堆满矿石的推车、用途不明的巨大魔道具,是这个都市为数不多的观光景点之一。这些魔道具白天运转不停,只有在夜间才会休止。 那么晚上可以静静睡一顿好觉了。利瑟尔安心地想道,浏览路旁罗列的摊贩。这里的摊商也大多贩卖魔道具、武器防具、矿石工艺之类的商品,看来不会有太多书了。 利瑟尔一边惋惜,一边目送一道矮小却健壮的身影,扛着布袋走过自己身边。 「这里果然有很多矮人呢。」 「刚刚那是鼹鼠兽人喔!」 弄错了。 也有矮人在王都和商业国生活,不过数量完全无法和魔矿国相比。矮人拥有精壮的体格,脸上长满浓密胡须,个子虽小,却力大无穷。挖掘工作与工艺制造在魔矿国相当兴盛,他们在这里能够充分发挥所长。 鼹鼠兽人也一样,而且他们在挖掘方面的能力更加优异。光凭外表难以区分他们和矮人的不同,鼹鼠兽人唯一的特征是脸颊两侧的三根胡须,但那胡须也藏在普通的胡子里看不见了。 「伊雷文,你有办法分辨他们呀?」 「啊……大概是味道不一样?」 「不愧是蛇族兽人。劫尔分得出来吗?」 「啊?」 劫尔眉头微蹙,忽然指向两个矮人。 「答对啦。」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直觉。」 看来劫尔精准指出了鼹鼠兽人。 这人有时候真的很依赖感觉生活。正当利瑟尔佩服的时候,一股陌生的气味忽然随风传来,掠过鼻尖。 那正是他们这次来到魔矿国观光的目的之一。利瑟尔微微一笑,顺着那阵气味微微抬起下颚。 「好期待温泉哦。」 「这里有不错的旅店喔!」 事实上,魔矿国也是以温泉闻名的都市。这个粗犷的城市宛如为工匠而生,说要到这里来观光却没有人觉得奇怪,正是因为这个缘故。 「那么,旅店就交给伊雷文挑选啰。」 「嗯,往这边!」 伊雷文一副心情愉快的样子,三两步走到他们前头开始带路。 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观光客的三个人,就这么在周遭忍不住多看一眼的注目当中,一边闲聊着这是什么、那是什么,一路走向目的地。 伊雷文毫无保留地运用手边的情报网络,经过百般严选才挑中一间最理想的旅店,那是间拥有私人温泉、气氛沉静的旅舍。 魔矿国的旅店大多开在大众温泉附近,不过考虑到利瑟尔也要泡温泉,伊雷文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将那些旅店纳入考量。利瑟尔虽然不知道这件事,不过他也想悠哉享受泡汤乐趣,所以对此也直率地感到高兴。 「欢迎光临。」 在旅舍主人的迎接之下,三人来到他们的房间。 三人共用的房间里摆着三张床铺,他们听着远处魔矿国的喧嚣,将轻便的行李放到房内设置的桌椅上。 顺带一提,分配床位的时候起了些小争执,三个人都是喜欢边边位置的类型。 「现在该做什么呢,要泡温泉吗?」 「也好,这时间出门有点尴尬。」劫尔说。 距离晚餐时间还早,但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 利瑟尔看了看窗外,俯瞰来往的行人。这些都是工作告一段落、踏上归途的人群吧,他们也可能正打算去喝酒。 「好久没泡澡了。」 「嗯?队长,这不是你第一次泡温泉吗?」 「我的老家有浴池呀。」 「啊……」伊雷文卸下腰间的双剑,意会过来似地点点头。 温泉只有特定地区才有,在这些地区以外完全不见踪迹。这个国家只有卡瓦纳这里有温泉,从来没泡过温泉的人也不少。 不过,上流阶级就不一样了。他们拥有宽广的浴场,有泡热水澡的习惯,利瑟尔说的就是那个吧。 「那你们呢?」 「泡过几次。」 劫尔也把剑靠在桌旁,边摘下手套边回答。答案有点令人意外。 「我是第一次泡!」 旅舍主人说泡温泉不必携带任何东西,因此三人空着手出了房间,走向温泉浴场。 「倒是进过更衣间赚点零用钱啦。」 「手贱。」 「总是有那种缺一点零钱的时候嘛。」 一行人走下稍嫌狭窄的陡峭阶梯。 利瑟尔握着扶手,稍微放慢步伐。听了伊雷文的话,他有点疑惑,意思是他从置物处的行李中偷过钱吧? 「那种地方不是都有人看守吗?」 「那都是杂鱼啦,轻松简单。」 他们走下阶梯,深处有一扇门。 一打开门,这里明明还是更衣间,一阵充满室内的热气却扑面而来。「又闷又热欸!」伊雷文愉快地朝着通往温泉浴场的门看进去,里面是座相当有气氛的露天温泉。 「原来温泉是在室外吗?」 「没有室内的温泉吧。」 「室内的我也没看过欸。」 原来是这样,利瑟尔点点头。那就快点享受温泉吧,他站到设置在墙上的架子前面。架子隔成了每人一格,上头摆着木条编成的篮子。 往里面一看,毛巾之类必要的东西全都准备好了,果然什么都不必带。 「偷走我们的衣服,可以赚到一大笔财富耶。」 「没有人会故意偷衣服吧。」 劫尔俐落地脱下一身黑衣,旁边的利瑟尔也伸手解开胸口的皮带,打开一边的扣环,慢条斯理地把外套剥下肩膀。 「也没有人笨到敢动冒险者的行李,除了那家伙以外。」 「啊,大哥是不是说我坏话?」 伊雷文笑着脱下上衣,随便塞进一格架子里。 劫尔说得没错,感觉伊雷文会故意瞄准高阶冒险者的东西下手,不难想象他嘲笑对方「啊你不是很高阶,还被偷喔,逊毙了」的模样。 虽然他现在不会做那种事了,利瑟尔苦笑着动手脱下靴子。他松开皮带,手扶着架子,拉下一只脚上的靴子。 「那我先进去啦!」 「好的。」 不知不觉间,伊雷文已经在腰际围好毛巾、走进浴场了。即使考量到他是穿得最少的人,这速度还是很快。 利瑟尔目送他消失在门后,一边脱下另一只靴子,微微偏了偏头。 「……毛巾是围在腰上的吗?」 「啊?」 「我听说是摆在头上用的……」 「围好。」 好险,劫尔心想,一边把长裤扔进架子里。 要是不管他,利瑟尔差点就光着身子、头上顶着折好的毛巾跑进温泉浴场了。以他的身份,入浴有人随侍在侧也是理所当然,因此这方面的羞耻心比较薄弱。 这不符合他的形象,感觉就连伊雷文看见这一幕,都会摆出不知该爆笑还是该嫌弃的表情。 「你那是哪里学的?」 「印象中是在我家书库的书上读到的。」 「你们那边真吓人。」 劫尔没有跟别人一起泡过温泉,但即使是他也能断言,没有人会把毛巾摆在头上。「是我记错了吗?」看见利瑟尔那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劫尔无奈到了极点,他抛下还在慢吞吞脱着衣服的利瑟尔,径自走向温泉浴场。 浴场四周围着高耸的木制围篱,却打造得十分巧妙,不会给人压迫感。 伊雷文坐在浴池前面低矮的木椅上,使劲搓着头发,看见冲下来的泡沫,他皱了皱眉头,看向劫尔。也许是头发比较长的关系,看来费了他一段时间。 「剪掉啊。」 「你突然这样讲是什么意思啦。」 冲澡处设有几个出水口,汲取上来的温泉源源不绝地从这里流出来。 劫尔走向其中一个出水口,拿木桶舀起水,从头上淋下去。水温偏热。 「队长还没好喔?他穿太多了啦。」 「不会躲也不会挡,只能多穿一点啊。」 「是这样说没错啦……」 这回答完全基于战斗理论,伊雷文听了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不过心里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当初匠人判断利瑟尔肯定是后卫,因此比起活动灵活度,他的装备确实比较重视防御力。归根究底,原本利瑟尔不论穿衣、脱衣都是由别人代劳,他也算很努力了吧。 「啊,这种地方会禁止戴耳环吗?」 「是没有禁止啦,但戴着不会生锈喔?」 「那倒是不用担心。」 等到利瑟尔终于走进来的时候,劫尔不知何时已经冲完澡,开始泡温泉了。他瞥了利瑟尔腰际一眼,确认过他围着毛巾,便叹了一口气,开始享受温泉。 「队长,我来帮你洗头!」 哗啦一声,伊雷文豪迈地冲掉头上的泡沫,开心地招手要利瑟尔过来。一头鲜艳的红发贴在他背后,甚至缠到了腿上。 「洗头之前,来。不把头发浸到浴池里,好像是泡温泉的礼仪哦。」 「那是哪里的礼仪啊?」 「我在书上看到的。」 伊雷文从来没听过这种规矩,他一边感到疑惑,一边俐落地绑起头发。 准备还真周到,劫尔在浴池里无奈地望着这一幕。总觉得那条发带看起来像是以前收集过的「杀人傀儡」的缎带,但他刻意装作没看见。在意就输了。 「不说这个啦,头发!头发!」 「你为什么这么想帮我洗呀?」 利瑟尔有趣地笑着,在伊雷文推来的小凳子上坐了下来。 「不过,难得的机会,就麻烦你了。」 「好喔!」 看起来真像贵族和侍从,劫尔悠然泡着温泉想道。伊雷文也哼着歌,将手指伸进眼前柔软的发丝当中。 纤细手指在发间游移的触感,舒服得利瑟尔眯起眼睛,感觉他洗得相当仔细。 「话说回来,你的鳞片不是只有脸颊上有呢。」 「啥?喔,对啊,不过我的鳞片也不算长得很多。」 「你背后缺了一块。」劫尔说。 「啊……我小时候背后被咬过啦,那时候得意忘形,跑去挑战那种像是森林之主的家伙。」 当时他勉强逃出生天,不过受了那么重的伤,还真亏他有办法逃出来。 「就是这个。」看见利瑟尔回过头来,伊雷文转身露出后背。他背后有一大块变色的痕迹,伤疤通常应该凸起才对,伊雷文背上的伤痕却略微凹陷,真的被挖掉了一块肉。 「哎呀,那时候要是没有回复药,我就没命啦。」 「我看也是。」 「回复药不是不会留下伤疤吗?」 「如果伤势太重又用了低级的药,就有可能留疤。」劫尔回答。 这几年,伊雷文多少还是会负伤,但他毫不吝于使用稀有的回复药,因此再也没有留下伤疤。他说,现在看得见的伤痕都是小时候受的伤。 这一点,劫尔也一样。 「在我看来,大哥身上有伤还比较意外欸。」 「原来劫尔也是人呀。」 「之前不就说过了吗……」 劫尔无奈地眯起眼睛,他身上也有大大小小的伤痕。 他从来没有在利瑟尔面前受过伤,即使多少遭受攻击,在装备的保护之下也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原来劫尔也经历过那一段时期。」 「难以相信欸。」 「确实如此。」 「喂。」 现在的劫尔,就是如此绝对的强者。利瑟尔一边让伊雷文搓揉头发,放松地开口。 「我也有这种男人的勋章哦。」 「勋章?」 「没必要这样不甘示弱吧。」劫尔说。 「有疤痕才像冒险者吧?」 二人带着欲言又止的眼神,咽下冲到嘴边的那句话,看向利瑟尔的身体。 别说显眼的伤疤了,就连一点小疤痕也没有。注意到二人的视线,利瑟尔伸手掀起毛巾。 大腿根部附近,露出一道清晰的伤痕,整整环绕了腿部一圈。 「哇,你腿断掉了喔?」 「听说是差点断掉。」 「听说?」 「是我还没有记忆的时候受的伤。」 利瑟尔说得干脆,伊雷文眼中多了几分好奇的色彩。 现在,他已经知道这人本来是贵族了。那么高贵的出身,怎么会受那种伤,是什么阴谋或策略吗?伊雷文天马行空地想象了起来,利瑟尔则露出恶作剧般的微笑敷衍过去。他不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在吊他胃口取乐而已。 劫尔看起来一副不太感兴趣的样子,伊雷文则正好相反,不满地噘起嘴巴。他从利瑟尔身后伸出手,缓缓抬起他的下颚。 「头抬起来。」 「好的。」 伊雷文伸手遮住他的眼睛,以免泼到水,然后哗啦啦冲掉泡沫。 洗完头发神清气爽,利瑟尔向他道了谢。趁着伊雷文帮忙洗头的时候,他也洗过身体了,冲掉身上的泡沫之后,二人一起走向温泉。浴池里飘着蒸腾的热气,看起来很舒服,利瑟尔将双脚浸了进去。 水温偏热,泡起来身心舒畅,他缓缓将肩膀沉进温泉当中。温泉和家里的浴池果然不一样,利瑟尔满足得忍不住呼了一口气。 「你这反应好像大叔。」 「又没关系,泡温泉很舒服嘛。」 「是说好烫、这好烫!」 「水温确实是偏热,但没有那么……啊,对你来说也许太烫了。」 伊雷文是蛇族兽人,体温偏低,这水温对他来说确实太热了。眼见他哗啦哗啦搅动温泉水,利瑟尔虽然觉得别勉强比较好,却没有阻止他。 伊雷文说,这是他第一次泡温泉,表示他一定心里有数。即使知道烫,他这次还是一起过来,这都是因为想要跟他们一起泡温泉的关系。 「等一下哦。」 就体恤一下他的这番心意吧。利瑟尔伸手在池中转了几圈,然后朝着双脚成功泡进温泉里的伊雷文拨水过去。 「队长你好过分……咦,不烫欸。」 「虽然在温泉里用这招,感觉像邪门歪道。」 「总比不能泡来得好。」劫尔说。 「哇,这好舒服喔,超舒服欸……」 利瑟尔只是用魔法送了冷水过去而已,不过伊雷文开心地把肩膀也泡进浴池里。 范围也经过指定,所以对利瑟尔他们没有影响。同为魔法师的人看了,大概会说他是在糟蹋技术吧,但三人完全不以为意,尽情享受泡汤乐趣。 「全身都泡进去会头晕哦。」 「不会啦!喔,好舒服……」 就这样,三人尽情享受了温泉。 伊雷文果然还是泡到头晕了,最后被无奈的劫尔拉出浴池。利瑟尔泡在温泉里面的时候完全没有不适症状,结果一起身居然就站不稳了,需要劫尔搀扶,后来一切善后都交给劫尔处理。 劫尔扛着两个人回到房间,一边下定决心,下次泡温泉绝对要自己一个人去。 第59章 回报 「我早上想泡个澡,结果一走进浴池,本来在泡汤的其他房客就溺水了。」 「不奇怪啊。」 利瑟尔刚泡过温泉,脸颊略带潮红,悠悠哉哉地这么说道,劫尔随便点了个头回应。害得其他房客溺水,自己还气定神闲地享受了一番泡汤乐趣,可见这人不可貌相,很厚脸皮的。 劫尔一边同情溺水的房客,一边望向坐到他对面的身影。看来这家伙今天没泡到头晕,太好了。难得他穿得这么单薄,见他轻轻甩了甩濡湿的头发,是因为热气残存在体内,还很热吧。 「伊雷文一直没起来呢。」 「他跑出去玩了。」 「晚上吗?」 「嗯。」 经过一番激烈的纸牌对决,伊雷文从劫尔手中抢走了最旁边的床位,他现在也躺在那张床上酣睡,没有醒来的征象。看来在利瑟尔不知情的时候,他已经大肆享受过观光首日的夜晚了。 「呼,稍微凉快一点了。」 「那就好。」 利瑟尔本来拿毛巾擦拭着头发,现在伸手将领口仅解开一颗的钮扣扣上。 劫尔和伊雷文刚洗完澡的时候,反而还比较少看见他们上半身穿着衣服,但利瑟尔不一样。不仅全套的冒险者装备如此,他的便服也只露出最低限度的肌肤。 「你穿成那样不热?」 「习惯就好。」 利瑟尔没有否认,可见并不是什么感觉也没有。到了现在,利瑟尔打着赤膊晃来晃去反而还比较吓人,这样也好。劫尔就这么接受了这件事。 「要不要一起用早餐?」 「嗯。」 「伊雷文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差不多天刚亮的时候吧。身上还带着酒味,起不来的。」 利瑟尔悠然望着他趴在床上、脸埋进枕头里的睡姿,这种睡法不会不舒服吗? 魔矿国为了辛勤做工的男人而存在,酒的种类也相当丰富。昨天晚餐,伊雷文已经和劫尔喝得像要把店里的酒全尝过一轮,如果在那之后又跑出去喝酒,想必很难爬得起来。 「旅店附有早餐很省事呢,真不错。你觉得今天早餐是什么?」 「有肉就好。」 二人站起身来,走出房间,静静带上房门。 「都中午了……」 伊雷文气鼓鼓地闹着别扭,一点也没有要掩饰的意思,一边大口把他的早餐兼午餐往肚子里吞。 利瑟尔露出苦笑,劫尔则满脸无奈地看着他的反应。利瑟尔一大早就踏上专业书籍发掘之旅,劫尔则出发寻找当地出产的美酒,并买到了名贵的好酒。伊雷文却一路睡到刚刚才醒来,面前已经堆了好几个吃光的盘子。 「你自己起不来怪谁。」 「我们也不是今天就要回去呀,明天我会叫你起床的。」 「观光第一天就只有今天这一天嘛!再来一份!」 伊雷文光明正大地坚持自己蛮不讲理的论调,又点了追加的料理。 如果大吃特吃可以泄愤的话,就让他尽管吃吧,利瑟尔没有多加拦阻。他拿出刚取得的魔矿国地图,劫尔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喝着水,撑着手肘看着这一幕。 「所以?你的主要目的是哪里?」 「我还在想。嗯……」 利瑟尔低头看着地图沉吟道,劫尔见状挑起了一边眉毛。 人都来到这里了,却还在想。以利瑟尔的作风来说,他认为不可能发生这种事。利瑟尔主动采取行动的时候,基本上就是万事俱备的时候了。纵使他本人否认,劫尔对此可是确信不疑。 「我本来还希望取得坑道内部的地图,但没有办法。」 「那是当然。」 希望这人别对什么麻烦的东西感兴趣。劫尔叹了口气,看着接二连三在桌上摊开的地图。共通点在于每一张都是精确地图,地形记载得特别仔细。 「这边的山区也有市街对吧?」 「几乎都是洞窟,是挖凿山脉打造出来的。」 「我也想到那一带看看。」 魔矿国有三分之一的面积是洞窟,这里主要是矮人和鼹鼠兽人居住的区域。 之所以开拓这些洞窟,可能是都市扩张的过程当中,挖凿山脉比扩展城墙更省事的关系,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持续往山区深处挖掘所需。在考量安全性的前提之下,市街已经扩展到极限,现在成了著名的观光景点。 「但总觉得那边也不是我要找的地方。」 「什么啊?」伊雷文问。 「嗯?我们在讨论今天该去哪里。」 伊雷文一口气喝干杯中的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利瑟尔沉思的模样。 吃饱喝足之后,伊雷文的心情也好转了。利瑟尔朝他递出自己的水杯,他便连那杯水也一起喝干,接着用指尖拎起地图当中绘有插图、看起来像传单的观光导览。 那副模样看起来心情相当愉悦。还真是阴晴不定的人,利瑟尔面带微笑,收拾起桌上的地图。 「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队长咧?」 「我吗?这个嘛,我想到知名的地方逛逛。」 「那我也去!」 「劫尔也一起来吧。」 「知道啦。」 要是放着劫尔不管,感觉他又要潜入迷宫里去了。利瑟尔一边出声牵制他,一边回想起上午在外面打听到的魔矿国知名景点。 位于洞窟内部的「洞窟商店街」、挖矿体验、魔道具制作观摩,还有匠人街。利瑟尔感兴趣的是技术相关的活动和景点,像是使用了全国最巨大齿轮的魔道具,还有魔石加工技术,这是匠人的技术结晶,一定要看看。 这些都是亲眼目睹这个世界顶尖技术的大好机会,不过大概跟原本的世界相去不远就是了。 「劫尔知道什么知名的景点吗?」 「啊……公会建在洞窟里,是石造建筑。」 「你为什么只去公会呀。伊雷文呢?」 「我想想喔……地下拍卖之类的好像能找到还不错的东西,不过那是晚上才有啦。」 原来这两个人基本上不会进行普通的观光,利瑟尔听了点点头。伊雷文那某种意义上算是本行,也就算了,劫尔既然都来到陌生的土地,好歹也稍微玩乐一下吧。 利瑟尔这么想道,却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己有没有资格说别人。他自己也打算趁着这趟观光顺便调查一些事情,不过并不急迫,也不是非调查不可。 「那么,现在先看到什么逛什么吧。」 「晃两圈总会找到有兴趣的地方。」 「也是欸!」 走到哪里,哪里就是最好的观光景点。三人于是起身离席。 他们身后留下满桌的盘子,周遭的客人盯着那堆盘子看,眼神宛如看见了新的观光景点,不过利瑟尔一行人无从得知。 「魔矿国的大力士们,看过来、看过来!豪华的优胜奖品正在等着你!」 利瑟尔他们一边散步,一边欣赏随处可见的滑轮、齿轮,来到工房林立的匠人街。这时,活动开幕的宣传声忽然传入一行人耳中。 「他说要找大力士耶,劫尔。」 「那又怎样?」 三人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前方的广场上挤满了人群。 一名男子站在比周围高出一截的空间上,看来宣传揽客的人就是他。听说魔矿国时不时会举办这类竞赛,比力气、比耐力,辛勤的男人们停下手边的工作,以自己久经锻炼的肉体互相较劲。 「你们随便找间酒馆,每天都可以看到类似的情景啦。」 利瑟尔正逛到一个工艺品的摊贩,坐在摊子后头的老板这么跟他们解释道,豪爽地大笑出声。 看见聚集了这么多人,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那个方向。伊雷文也一样朝那边看去,手却不着痕迹地动了起来,摸向摊子上的其中一项商品,动作如此自然,即使说这是下意识的举动,也教人信以为真。 「啊痛!」 「伊雷文?」 「没事!」 下一秒,劫尔猛力揍上脑门把他击沉了。 自己和利瑟尔不在的时候,这家伙做什么不关他的事,但同行时劫尔不会允许他不检点的行为。对了,这么说来不能动手,伊雷文又重新确认过一次。眼见利瑟尔回过头来,伊雷文冲着他露出一道难以捉摸的笑容,那人大概没发现出了什么事吧。 「这里果然很多人喜欢彼此竞争呢。」 「每个都是爱打架的无脑肌肉男,稍微挑衅一下就像智障一样上钩啦,很好玩喔!」 「我平常就觉得,伊雷文有时候真的很阴狠耶。」 「啥?」 哪里狠了,伊雷文眨眨眼睛。不愧是前盗贼,利瑟尔不理会他的反应,径自想道。 难得碰上这种活动,不如稍微去看看吧。利瑟尔站起身来,在摊贩老板的目送之下往广场走去。走近一看,舞台上摆着一张桌子。 「有桌子,又征求大力士,表示一定是那个吧。」 「错不了。」 「就是那个啦。」 一面看板斜靠在舞台上,上头写着大大的「腕力大赛」几个字。 「看过大哥的实力,就觉得这都是儿戏啦。」 「是呀,从此就很难坦然祝贺这种比赛的优胜者了。」 比赛都还没开始,二人就断言优胜者绝对比不过劫尔。好险周遭没有人听见,否则肯定会有人跑来找麻烦,要求他们参赛。 劫尔一副兴味索然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不知该怎么答话。 「那我们就到下一个地方逛逛吧。」 「差不多该吃点东西了吧?」 「你吃太多啦。」 三人对大赛失去兴趣,正准备从广场上折返。就在这时—— 「来来来,没有其他力士要参加了吗!这次的奖品可是特别大放送,价值金币五枚的古书!」 「劫尔……」 「我不干。」 其中一人原本丧失的兴趣急速复活。 他感兴趣的已经不是腕力大赛了,利瑟尔的视线只盯着一点,牢牢锁定主持人手上那本书,手则紧紧抓住身边那人的手臂。 劫尔一看见书就准备脱离现场,现在手被抓住了,他用力咋舌一声。平常看他动作悠悠哉哉的,刚刚的反应还真是灵活敏捷啊,伊雷文忍不住佩服。在他面前,利瑟尔假装没听见劫尔不假思索的拒绝,开始采取行动。 「拜托。」 「反正别的地方也买得到类似的书。」 「但我想要那本书。」 「跟我无关。」 「真的不行吗?」 「不行。」 利瑟尔仰头凝视着劫尔,但劫尔瞧也不瞧他一眼。 「(太猛了吧,队长在耍任性欸。)」 伊雷文忍不住在一旁观望事态发展。其实利瑟尔时常说出任性的话,只是他不会这么对待年纪比自己小的人,而且从他给人的印象和说话方式,听起来也不太像在耍赖而已。 「队长,没关系啦。」 看劫尔那副满脸不悦的表情,伊雷文判断他不会同意,于是凑过去看着利瑟尔。 「跟优胜的家伙买就好了嘛,稍微追加一点钱,轻松简单就到手啦。」 「不要。」 听见利瑟尔不满的语调,伊雷文意外地眨了眨眼睛。 他鲜少看见利瑟尔表达不满,而且从他听说奖品是古书之前的态度看来,他对大赛本身显然没什么兴趣。那他为什么会拒绝?看见伊雷文一脸疑惑,利瑟尔赌气似地开了口。 「要说那本书价值五枚金币是他的自由,但又不是有了五枚金币就写得出那本书。」 也就是说,面对只把书当作钱看的人,他不想傻傻追加金额收购的意思。以利瑟尔的作风而言,这种想法显得相当好战,简言之,是因为这件事触犯了书痴的禁忌吧。 说他是书痴,利瑟尔不知为何总是不以为意地否认说「我也没有喜欢到那个地步」,但这人怎么看都是个书痴。书在他眼中显然不只是收集知识的媒介,看他和书店老板天南地北聊书的模样,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爱书狂。 「扯到书的时候,队长的反应还满好懂的欸。」 「这算好事吧。」劫尔应道。 纵使好懂,他还是逃不掉。 「所以,真的不行吗?」 劫尔终于带着苦涩的表情,低头看向利瑟尔。 这人只是一味请求、等待他同意,想必是为了维持对等的立场。认真起来,他明明可以不由分说达成目的,不给劫尔任何选择权。 「少做这种不适合你的事。」 劫尔无奈地眯起眼睛说道。他大可下令的。 以这人的立场,命令别人是理所当然;正因如此,面对对等的关系,他才会这样摸索。劫尔刻意敦促他下令,仿佛告诉他:他不是不想要对等的地位,反而正因为自己是与他对等、自由的人,这是劫尔自己选择的行动。 「你不喜欢?」 利瑟尔话中带着疑惑。劫尔斜睨着他,尽管他总是说利瑟尔不像冒险者,但从来没叫他改变自己的存在方式。 看见劫尔的眼神,利瑟尔忍俊不禁地露出微笑。他紫水晶般澄澈的眼瞳,笔直凝视着那双带着银调的灰眸。 「让我,看那本书。」 这命令还真是平稳。劫尔叹了口气,以示答应。 说到底,他分明可以轻易甩开利瑟尔的手却没有挣脱,可以硬拖着脚步走开,却停在原地。打从一开始,他的答案早已底定。 「只帮你一次。」 「很足够了。」 看着利瑟尔高兴的模样,伊雷文点点头,心想「这结果不意外」。老实说,他对劫尔也相当佩服,这个人恐怕有办法彻底拒绝利瑟尔的请求,这是伊雷文和年纪比利瑟尔小的那两个人都做不到的。 「一次,是真的只动手一次喔?比赛看起来是淘汰赛,要一路打上去欸。」 「没办法,既然劫尔都说最多只帮一次忙了。」 「我可没兴趣被人当成珍禽异兽盯着看。」 总之,先观望比赛进行吧,利瑟尔他们望向舞台。 参赛者聚集过来之后,主持人高声宣布大赛开始。 这里集合了肌肉纠结的壮汉,若光论外表,体格比劫尔雄伟的人也所在多有。但一行人不可能因为这点程度的小事感到不安,利瑟尔他们就像普通的观众一样,享受观赛的过程。 看来这类活动相当受到大众欢迎,现场气氛热烈。 「伊雷文,要是你上场的话呢?」 「这个嘛,单纯比力气的话,大概会输给一半的人吧!」 「原来你有办法赢过一半的人呀。」 「可以动手脚的话,我是全部都能赢啦。」 「感觉风险满高的耶。」 「对吧?」 二人悠哉聊着什么骇人听闻的话题,劫尔装作没听见。 单场比赛的时间不长,大赛迅速进行,不久就来到了冠军战。脱颖而出的两名选手都是虎背熊腰的壮汉,应该是矿工吧。 二人将双手放在桌上,左手握拳,握住彼此的右手。开始的口令还没响起,两只手臂已经使足了力气,肌肉也随之隆起。 『好了,比赛来到了冠军战!』 主持人兼裁判,将手放到双方交握的手上。 『预备!』 「嗯?」 利瑟尔忽然低喃一声,劫尔和伊雷文听了都瞥向他。随后,决胜之战揭开序幕。 『开始!』 随着一声激昂的口令,两名参赛者也瞬间燃起战意。观众的气氛热烈,加油声不绝于耳,劫尔和伊雷文却看也不看舞台上的情形。 二人只观望着利瑟尔的反应,他好像注意到什么了。怎么了吗? 『胜负已分——!就在这一刻,傲视魔矿国所有大力士的冠军确定了!』 其中一个男人的手背被按到桌上,胡须底下的表情满是不甘心。胜利的男人站起身来,神态轻松地朝天高举双手。 「我们到前面去吧。」 利瑟尔忽然迈开脚步。劫尔微微蹙眉,对此却没有任何疑问。看来好戏要上场了,伊雷文也吊起嘴角跟了上去。 一行人穿过欢呼的观众之间,来到舞台正下方。抬头一看,接受众人「冠军」欢声的男人,正好从主持人手中接过奖品。 他不是贾吉,没有确切证据,不过站在近处一看,那本古书应该是真品不会错,至今看过无数书籍的利瑟尔如此判断。 男人高高举起奖品,就在观众正准备拍手表扬的时候—— 「我以市价的两倍收购。」 利瑟尔以平稳的声音这么说,仿佛打断了正要响起的掌声。 那声音平静得在这个场合显得突兀,音量绝不算大,广场上一瞬间却一片静默,紧接着掀起一阵骚动。 『哎呀,这么快就有人开始商谈收购啦,而且出手相当阔绰!』 众人的目光纷纷集中在他身上,利瑟尔望向站在舞台上的男人。男人露出牙齿,笑得喜形于色,利瑟尔见状也微微一笑。 『不过还请稍候一下,等到大赛结束再……』 「现场气氛这么热络,我并不是来泼冷水的。」 利瑟尔踏上高度及膝的舞台。 接着,他悠然走向台上唯一的一张桌子,隔着桌子与壮汉对视。对方带着威胁的表情俯视他,利瑟尔气定神闲地将手伸进腰包。 「正好相反,我是来炒热气氛的。」 面对突如其来的事态发展,观众难掩兴奋,利瑟尔一口气把手中的东西放到桌上。 「要不要来场表演赛呀?」 看见桌子上闪闪发亮的金币,台下哗地响起一片欢呼。 同时,利瑟尔手边的动作也没有停下,他接连拿出十枚金币,一共拿了五次。 「假如你赢了,我就以这个价格收购那本书。」 获得冠军的男人瞠目结舌地看着排列在桌上的那些金币。 这金额远远超脱了日常水准,但没有引发他的戒心,眼前这充满贵族气质的身影消除了所有怀疑。他下意识相信,只要获胜,这些钱真的都是他的。 大笔奖金刺激了观众的情绪,气氛甚至比大赛进行中更加热烈。 「但如果我们赢了,书就请你免费奉上。」 「该不会是你要跟老子比吧?」 「没想到你这么慎重。我还以为冠军一定会说,不论谁来挑战都尽管放马过来呢。」 利瑟尔一脸不可思议地说道,话中带刺,男人的额头上浮起青筋。 男人的相貌看起来又凶恶了三分,利瑟尔仍然毫无惧色,伸手比向舞台下方。顺着他示意的方向,众人好奇的目光集中到劫尔身上,他不悦地咋舌一声。 「由我信赖的队伍成员担任你的对手。」 「冒险者啊?」 男人恶狠狠瞪着劫尔,劫尔本人却正和身旁的伊雷文说着什么话。 「好了,你也差不多该放弃了,到舞台上来吧。」 「大哥,叫你欸。」 「啰嗦。」 劫尔皱起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心不甘情不愿走上舞台。伊雷文并不讨厌受人注目,因此也愉快地跟了上去。 「你觉得如何呢?」 利瑟尔重新面向那个男人。 「如果你害怕的话,还是算了吧,我以市价的两倍收购就好。」 「啊?」 「没什么,说笑而已。」 利瑟尔有趣地笑了出来,接着不动声色地扫视台下的观众。 所有人都深信双方一定会展开较量,不允许其他可能。因为凡是魔矿国的男人,有人来挑衅,理所当然应该要接招。 更别说他还是个矿工。矿工当中多得是高声宣称自己比冒险者还要强壮的人,要是在这时候退缩,他难得的冠军宝座也要在不体面的流言中失去光彩了。 「那是不可能的,对吧?……啊,对了。」 他刻意让对方察觉自己是冒险者,以利瑟尔的作风来说挑衅得相当露骨,不过除了挑衅台上的男人以外,主要还是说给台下观众听的。正因为利瑟尔凭蛮力绝对赢不过眼前的男人,他的挑衅才特别引人注目。 结局无法预料,所有人引颈期盼这场比赛,舍不得离开,形成包围冠军的人墙。接着,利瑟尔寻思似地轻触唇畔。 「引用你们的说法,这种时候就该说『要逃就趁现在啦xx养的』,没错吧?」 台下爆出一阵欢声,同时男人的拳头砸到了桌上。 他额头上的血管爆凸,气得嘴唇抽搐。利瑟尔这张搧到他脸上的战帖,明确得足以搧掉他的理性,主持人频频劝阻刚才捶打桌子的男人,要他冷静下来。 「谁说不比啦!都是你这小白脸在乱吠!」 「没错,就该有这种气魄。」 男子怒吼,利瑟尔则面带微笑,负责主持的男人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膀。 『这下好了,突然闯入的挑战者,要为我们带来一场表演赛!』 以他的立场,应该不乐见冠军输给外地的冒险者才对。 换言之,主持人应该也判断再比一场没有问题。和这位体格魁梧、肌肉纠结的壮汉相比,劫尔看起来确实只是普通的高个子而已。 「你挑衅的技俩变高明啦。」 「多亏有你指点。」 「某人会哭吧。」 「你是说贾吉吗?」 劫尔走到他身边,利瑟尔有趣地笑了出来。 接着,他对上劫尔的视线,抬起下颚。眼见劫尔蹙着眉头,弯下身来,利瑟尔双唇凑到他耳边,悄声耳语了两句。 「没问题吧?」 「没。」 不愧是劫尔。利瑟尔加深了笑意,目送他不情愿地走向桌子,男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比赛准备就绪,台下观众的气氛也炒热到最高点。主持人不可能错过这个好时机,他拿起扩音用的魔道具,向观众高声宣布比赛开始。 「你刚刚跟大哥说什么啊?」 伊雷文悄悄走近,朝利瑟尔这么问,说话声几乎被欢呼淹没。 「秘密。」 「不公平!」 「好了,要开始啰。」 『是有勇?还是无谋?大赛史上前所未见的波折!迎战的是冠军卫冕者,这三年来稳居王者宝座的男人!』 利瑟尔忽然想起什么似地看向主持人。 『前来挑战的是冒险者!咱们魔矿国的汉子多的是大力士,可不要小看——』 「主持人。」 利瑟尔走近他,说了些什么话。主持人听了瞠大眼睛,语句中断了一瞬间,他看见观众因此骚动起来,又硬是继续说下去。 利瑟尔退到原本的位置,满意地望着他的反应。 『万万想不到,这位挑战者居然是名声响亮的一刀!实力是未知数,传说中甚至超越了s阶级,这位最强独行冒险者,现在要来向我们的冠军卫冕者提出挑战!』 一般来说,冒险者的知名度只在冒险者之间有效。不过主持人似乎听说过这号人物,利瑟尔只告诉他那是「一刀」,他便热心地帮忙补充说明。 劫尔散发出嫌他多事的浓厚怨气。不过利瑟尔这么做,是出于炒热现场气氛的好意,同时也充作刚才闹场的赔礼。 接着,主持人终于站到桌子前面,示意双方抬手交握。 「看老子还不把你的手臂扭到反折!」 「我没兴趣握男人的手,快点结束吧。」 劫尔毫不掩饰那副嫌麻烦的态度,看得男人咬牙切齿。 他握住对方的手,宛如要把那只手掐烂似地使力,对方却连眉毛都不挑一下。满行的嘛,笑意扭曲了男人的嘴唇。 只有「满行」的程度,可没有办法摇撼男人的胜利。主持人双手放在二人的手上,他感受到魔力从那里缓缓流入,力量也源源不绝地涌出,他确信自己胜券在握。 『预备!』 「看老子怎么砸烂你!」 『开始!』 一声刺耳的巨响,仿佛雷电劈开树木般的破坏声。 那声巨响和男人的怒吼、主持人喊开始的口令同时响起,所有人哑口无言,只有利瑟尔他们依旧面不改色。 「喂,快放手。」 「什……呃……」 他的手已经被超乎寻常的力量砸到桌上、陷进桌板,男人茫然自失地看着自己的拳头。 那只手掌无法凭他自己的意志活动,被劫尔嫌烦似地甩开,但男人甚至没有余力在乎这些。那一击砸碎骨头不奇怪、把他的手臂反折也不奇怪,面临如此庞大的力量,他却能全身而退,这都是因为…… 『表演赛是我们家的劫尔赢了,请大家掌声鼓励。』 主持人也同样愣在原地,伊雷文不知何时从他手中抢过了扩音器,带着狡黠的笑容转交给利瑟尔。利瑟尔老实接过了扩音器,笑着向大家宣布比赛结束。 观众原本错愕得一片鸦雀无声,那种错愕却立刻转变为亢奋,台下爆出一片欢声。眼见观众顺着他的话高声欢呼、热烈拍手,利瑟尔冷不防看向主持人。 他交还扩音器,主持人下意识接了过去。利瑟尔悄声开口。 「你的强化魔法,运用得不错哦。」 「什……!」 「多亏如此,他的手才平安无事。不过,要是劫尔认真起来,这点雕虫小技大概也没什么用处吧。」 主持人的嘴巴像金鱼一样一开一阖,利瑟尔抛下他,径自拿起放在一旁的盒子。 他打开盒盖,确认内容物,手指怜爱地抚过书封。接着,他盖上盒盖,朝着欢呼不停的观众挥挥手。 「我不会说出去的。」 他露出微笑,伸手指了指扩音器。 「作为交换条件,请你好好宣布大赛结束吧。」 主持人使劲点头,压抑着自己颤抖的手,宣布大赛就此结束。 利瑟尔没有揭发大赛的弊端,也没有叫他退回参赛者缴的钱,只要求他为大赛圆满作结,就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这是为了乐在比赛当中的观众着想。 背后也有希望他们不要怀恨在心的意思,不过冠军的战意已经摧折殆尽,恐怕没有这个必要了。 「队长,你心情很好喔!」 「嗯,心情很好。」 主持人还在说话,利瑟尔一行人便早早离开了广场。 伊雷文听说事情始末之后,也只应了一句「是喔」。看见利瑟尔马上从盒子里拿出古书,他笑着朝他开口。利瑟尔也点点头,高兴地眯起眼睛,看向走在他身边的人。 「劫尔,谢谢你。」 「不会。」 「大哥,你害羞喔?」 「随你说去。」 劫尔对伊雷文促狭的笑容视而不见,忽然无奈地叹了口气。 「找个地方坐吧。」 「为啥?我是没差啦。」 「喏。」 眼见劫尔以下巴示意,伊雷文于是看向利瑟尔。 那人边走边翻开封面,已经开始看书了。他翻开扉页的时候,大概只想确认看看是什么样的书就好、看一页就好,结果理所当然停不下来吧。 虽然知道是因为身边有他们二人在,利瑟尔才敢边走边看书,但伊雷文还是不禁纳闷他为什么忍不住。是没有关系啦。 「队长,大哥叫你找间店坐下来再看!」 「啊,不好意思。」 后来,伊雷文进入大快朵颐的点心时间,山积的盘子简直变成新的观光景点。劫尔则是爱点什么就点什么,全都由利瑟尔请客,作为赢得那本古书的答谢。 第60章 利瑟尔的计划 伊雷文目不转睛地盯着利瑟尔的双眼。 那视线连细微的情绪波动都不放过,利瑟尔却毫不动摇,只是微笑。不论伊雷文伸手过去,还是抚过他面前的手牌,利瑟尔都一点反应也没有。 接下来这回合就要分出胜负了,他却依旧冷静到异常的地步,看得伊雷文小声啧了一声。 「好了,快点呀。」 听见利瑟尔的催促,他皱起眉头,瞥了劫尔一眼。劫尔稍早已经出完手中所有的牌,在一旁兴味盎然地观望战况发展。 要是他愿意帮点小忙,一起扰乱那人清静又好整以暇的气质就好了。伊雷文虽然这么想,同时也确信他不可能帮忙。真的要选边站的话,劫尔是站在利瑟尔那一边的,看他朝这边投来牵制的目光就知道了。 「完全猜不透欸……」 伊雷文拨乱自己仍然略带水气的头发,放弃似地从利瑟尔手中抽起一张牌。 「吼唷……」 「我要抽啰。」 「欸,等——」 「是我赢了。」 利瑟尔带着灿烂的笑容,揭开手牌。 一对黑桃a。伊雷文随手扔掉手上的鬼牌,边哀号边倒到床上。利瑟尔有趣地笑了出来,捡起掉在雪白床单上的鬼牌。 「都是大哥多管闲事!」 「是作弊的人不对。」 「我没办法识破他的手法,真是得救了。」 「看不出来的人活该嘛,演变成我跟队长一对一的时候明明就稳赢了说!」 伊雷文大闹别扭,看来他玩纸牌游戏吞了败仗特别不甘心。 各种赌博游戏他都有涉猎,技术自然不必说,作弊手法也相当高明。他常到非法赌场大捞一笔,即使有人找他麻烦、一口咬定他动了手脚,仍然无法识破他的手法,只能一一败下阵来。他对那些手下败将冷嘲热讽,惹得对方恼羞成怒、动手打人,再反过来把他们修理得落花流水,这种事不知发生过多少次了。 「只要我想动点手脚,大哥就用超恐怖的眼神瞪我欸。」 「哪来你说的那种眼神。」 「哦,那劫尔也有办法作弊吗?」 「不擅长。」 看见伊雷文躺在床上滚来滚去,利瑟尔判断他还要闹一阵子脾气,于是径自将扑克牌叠好、洗牌,把床铺当作牌桌,发了五张牌给劫尔。 劫尔没说什么,直接拿起那几张纸牌,板着一张扑克脸确认自己的手牌。 「学习技巧之后我也有办法作弊吗?」 「队长,你想作弊喔?」 「有点向往。」 利瑟尔也拿起牌堆最顶端的五张牌,剩余的牌堆则摆在二人之间正中央的位置。 没有筹码太无趣了,于是他又伸手掏了掏腰包,准备了二十枚左右的银币。劫尔见状也叹了口气,取出同样数量的银币。同一个队伍的成员,即使赌上巨款也没有太大意义,这只是营造气氛而已。 「你先请。」 「下注,五枚。」 「加注,七枚。」 「我抽两张。」 「我维持原本的手牌就好。」 「真恐怖。」 这时,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啊,我去开!」 看见利瑟尔从纸牌上抬起视线,伊雷文伸手示意他别在意,从床上起身。他们是来观光的,不可能有人到房间拜访,伊雷文却理所当然地走向门口。利瑟尔猜测,大概是精锐盗贼吧? 他不以为意地将视线转回纸牌上,接着打量劫尔的神色。那张脸凶神恶煞,不会轻易透露手牌的状况。 「下注。」 「跟注。」 「队长,你有空吗!」 就在正要摊牌的时间点,伊雷文关上房门,喊了利瑟尔一声。他挥舞着一叠纸张,脸上带着愉快的笑容,刚才赌气的表情一扫而空。 「请等我一下。」 「嗯。」 利瑟尔才刚将手牌覆盖在床上,伊雷文便走了过来,得意洋洋地朝他秀出那叠纸……稍微带点脏污的纸背。怎么了吗?利瑟尔抬头望向他,只见伊雷文心满意足地笑着将纸张翻过来。 「你·的·礼·物!这是你早上说想要的东西。」 「哇,谢谢!」 伊雷文交给他的东西,是魔矿国众多坑道的内部地图。 四处搜集这些地图的应该是精锐盗贼,不过显然是伊雷文指示他们这么做的。利瑟尔笑了开来,将地图搁在腿上,褒奖似地朝伊雷文的脸颊伸出手。 长着鳞片的脸颊蹭到那只手上,眯起眼睛,扬起快要偷笑出来的嘴角。利瑟尔见状,又向他说了声谢谢。 「换手一下啰。」 「我这次一定要赢!」 事不宜迟,利瑟尔拿起地图,从劫尔床上站起身来,移动到自己的床边。房间里附设的桌子太小了。 地图的数量与坑道数目成比例,为数不少,看来仔细浏览所有地图需要花上不少时间。 「哇靠,这手牌是怎样!」 「你太爱虚张声势啦。」 「难道你觉得队长的手牌会烂到哪去?」 伊雷文一坐上利瑟尔的位置,马上以真假莫辨的话语开始搧风点火,劫尔叹了口气,摊开手中的纸牌。 利瑟尔昨晚看地图看到半夜,今天却一大清早就清醒过来。 现在是同时看得见星空和朝霞的时间,窗户轻微晃动,喀答作响。今天风好强,利瑟尔这么想着,翻了个身。劫尔和伊雷文的身影映入眼帘,两个人都还在睡。 「(看来只有我这样……)」 一坐起上半身,肌肤便感觉到一股刺痛,他正是因此才醒过来的。触觉变得相当敏锐,就连一点布料的摩擦都感到过敏。 说起只有自己感到不对劲的地方,他不由得想起不久前听见的铃铛声。不过这两件事应该没有关系,现在的感觉,和先前那种忘也忘不掉的感受一点也不像。 「(再睡一下,会恢复吗?)」 带着刚睡醒的脑袋,他凝视着枕头,却无法再次睡下,身上异常的感觉盖过了睡意。 他有预感,这种异常的感觉不会导致危险。假如出现足以带来危机的异变,劫尔他们会醒来,所以不必焦虑。还是到外面活动一下身体好了,他下了床,只穿上鞋子。 难得起得这么早,说不定能看到各式魔道具启动的瞬间呢,利瑟尔悄悄打开房门。 「哇!」 他浑身寒毛直竖,肌肤强烈感受到清晨澄澈的空气流进房内,平常不可能有这种感觉。 一瞬间,有人抓住了他的手,猛地将他向后拉去。利瑟尔往后踉跄了两、三步,抬起脸来,看见一抹鲜艳的红色映入视野。 直到刚才为止,伊雷文确实酣然熟睡,此刻他垂下的那只手却已经握着短剑,啪答啪答走向房门。「嗯……」他没睡醒似地咕哝道,确认过门外的状况又回过头来,那双半睁的眼睛从头到脚将利瑟尔打量过一遍,确定他平安无事。 「对不起,把你吵醒了。」 「没事……就好……」 利瑟尔拨开他盖在眼睛上的刘海,伊雷文舒服地眯起眼睛。 他踩着不稳的脚步走回去,往床上一倒,又开始呼呼大睡。他仍旧整张脸趴在床上睡,不觉得呼吸困难吗?利瑟尔边想,边望向隔壁床。 「……这家伙睡傻啦。」 「劫尔也是,继续睡吧。」 「不必。」 劫尔不知何时已经坐起身来,无奈地看着熟睡的伊雷文。 不论从气味还是气息,这家伙明明知道门外半个人也没有才对。伊雷文优秀的爆发力,在劫尔眼中也只是「睡傻了」而已。 他仰头呼出长长一口气,目光接着转向利瑟尔。 「怎么了?」 「也没有特别怎么了……」 看来完全把他吵醒了。利瑟尔露出抱歉的苦笑,在劫尔身边坐了下来。 伊雷文就睡在他眼前,后背完全裸露在外,看不出任何呼吸起伏。他会不会窒息?这情景利瑟尔已经见过好几次,还是不禁有点担心。 「总觉得皮肤刺刺的。」 「啊?」 「像这样,一只手近距离贴在皮肤上的感觉。」 利瑟尔将手掌贴近劫尔裸露的手臂,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 「真不舒服。」 「对吧?」 全身都有这种感觉,因此相当不舒服,但利瑟尔没有表现出来。劫尔皱着眉头,朝他伸出手。 那手背贴到他额头上,像在测量他是不是发烧了,利瑟尔有趣地笑了出来。 「感觉跟身体出状况不太一样。」 「差不多吧。」 他的手从额头抚过脸颊,又滑到颈边。 那只手掌盖在他脖颈上,利瑟尔微微缩起颈子,好像会痒。现在皮肤变得敏感,触觉又更加强烈了。劫尔似乎认同他没有发烧,于是收回手。 「原因?」 「没有头绪。」 如果只是身体不舒服,只要躺着休息就能治好了,可是……利瑟尔向后一倒,身体横卧在床上。强烈的感触一瞬间掠过全身,不过接触到床铺的部位,刺痛感却消失了。 「啊,现在背后比较舒服了。」 「明明碰到床了?」 劫尔低头看向他,利瑟尔漫不经心地回望。和什么东西保持接触,皮肤就会比较舒服吗?他寻思。 强风仍然喀答喀答摇晃着窗户。木制的窗框虽然坚固,但由于重量较轻,风大时只要有一点缝隙便会晃动。 「啊。」 利瑟尔稍微将颈子后仰,看着窗户。这人是不是开始想其他事情了?劫尔正觉得奇怪的时候,一个假说忽然浮现在利瑟尔脑海。 「劫尔,帮我拿一下腰包。」 「喏。」 想必维持那个姿势比较轻松,所以劫尔没叫他不要偷懒。不过,这要是换作伊雷文,他还是会叫他自己去拿。 利瑟尔接过腰包,伸手往里面一掏,马上拿出一张地图。那是魔矿国周边的地形图,不是昨晚他看得聚精会神的坑道内部地图。 「劫尔,这里……」 「你躺着。」 也许是想把地图拿给他看,利瑟尔正要起身,却被制止了。 他放松身体,举起地图,劫尔便将一只手撑在身后靠过来看。为了方便他观看,利瑟尔将地图侧过去,劫尔见状帮忙拿起了其中一端。 「关于这一带……」 利瑟尔指向魔矿国背后的广阔山脉当中,有森林覆盖的一带。 「这边该不会有魔力点吧?」 「魔力点?」 「就是魔力聚积地,汇集了高浓度的魔力,人们无法接近的地方。」 魔力聚积地,通称「魔力点」。 这指的是空气中魔力浓度极高的地方,人一旦靠近,必定会陷入魔力中毒、危及生命。高浓度的魔力有时候甚至会化为雾气,能够以肉眼看见,据说魔力聚积地长满了优质的矿物和食材。 有一说认为,魔矿国丰富的矿藏也是这个聚积地的魔力长期渗透到地底的结果。这是利瑟尔在书上读到的,但他并不知道魔力点的确切位置。 「啊……这么说来是在那一带没错,我为了委托到过那附近。」 「讨伐魔物吗?」 「嗯。」 「是这附近?」 「不是,在这边。」 也许是大量的魔力使然,魔力聚积地也栖息着棘手的魔物。 那里食物丰富,它们鲜少离开栖息地,不过偶尔会有离群的个体出没,因此利瑟尔才猜测是讨伐委托。看来猜中了。 「魔力聚积地怎么了?」 「我在想,这会不会是魔力中毒。」 利瑟尔瞥了摇晃的窗子一眼,寻思似地说下去。 「现在风很大吧?说不定顺着风向流到这里来了。」 「你说魔力?」 「是的。背后比较舒服,可能也是没有接触到空气的关系。」 「只有你中毒?」 「魔力越多越容易受到影响,不过每个人的症状好像各不相同。」 这是利瑟尔第一次发生这种状况,但他以前见过几次魔力中毒的人。 有的人会欲火焚身,有的人莫名其妙想奔跑,有的人就是想狂放魔法,表现出来的症状千奇百怪。 利瑟尔则是单纯的肌肤敏感,这么和平真是万幸。 「那今天就待在房间吧?」 「不,还是出门吧。反正……啊,不过不确定耶。」 利瑟尔露出为难的笑容,又拿出几张地图。 现在手上这张地形图、昨晚取得的坑道内部地图,再加上迎战地底龙之前拿到的迷宫品地图。利瑟尔比对三张地图,沉吟了一阵,抬眼瞄向劫尔。 「我想去的地方,好像是魔力点。」 「啊?」 首先是某地区的坑道内部地图,以及那张迷宫品地图。 迷宫品地图上那条画在森林当中的道路,与坑道的路径完全一致。额外的线条多少有些增减,但大致上没有错。 迷宫品地图上绘制的森林没有任何特征,无从判断那是哪一座森林,不过利瑟尔觉得画在林间的道路不太对劲:死路太多了。 那种分岐方式,看起来就像是人工挖掘的洞窟或坑道一样。利瑟尔将洞窟系迷宫的地图全都买回来比对过一遍,但所有路线都不一致,因此他才着眼于魔矿国的坑道。 「其他地方也有坑道吧。」 「不过,这可是迷宫品哦?」 迷宫懂得看场合行事,接受观光客与冒险者同时进入迷宫,想加入队伍的伊雷文也能与利瑟尔他们同行,设下陷阱时还会考量队伍的人数。既然迷宫办事如此周到,它交给利瑟尔的地图上,画的有可能是完全陌生的土地吗? 假如真的是未曾耳闻的土地,那只能放弃;若非如此,利瑟尔认知范围内的坑道就只有魔矿国一处。也可以说利瑟尔赌赢了,不过这是他经过彻底调查,最终才抵达的结论,是他努力得来的成果。 「这个打叉的记号,感觉正好就在魔力聚积地的位置。」 「风险太大了。」 「所以才更值得期待呀。」 劫尔俯视着他,利瑟尔仍然躺在床上,悠然朝他眯眼微笑。 「既然迷宫让我花了这么多工夫、要我这么强烈地追求它,那么这里一定有我发自内心渴望,或是极为必要的东西。」 劫尔微微张开双唇,又闭上嘴。 他想起巷子里利瑟尔的身影,想起自己从没听过的、那种希求的语调,他望着那位银发的天生王者,甜美而和缓的眼神里满是幸福。 那是他的渴望吗?劫尔心想,同时在心里啐了一句:那还用说。那次在小巷里邂逅国王之后,伊雷文曾经趁着利瑟尔不在的时候,喃喃说不想放他走。但劫尔不一样,他连自己真正的想法都还理不清。 「劫尔?」 如果,那里有回到原本世界的方法……劫尔几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是那道柔和的声音将他拉了回来。 「劫尔。」 「……」 他俯视那张沉稳的脸庞,看见眼前的光景,他不禁自嘲。 自己支撑体重的那只手,将对方柔软的头发压在床单上,像把他钉在原处一样。散落在床上的发丝被他略微压住了前端,假如是下意识的行为,这还真没骨气。 这大概不会造成任何疼痛,不晓得利瑟尔是否注意到了?从那双笔直仰望着他的紫水晶眼瞳当中,读不出任何一点讯息。 「你希望那边有什么东西?」 「我吗?」 劫尔原本凑过去看着地图,这下子挺起上半身,不着痕迹地移开手掌。他紧紧握住床单,想忘掉手上的触感。利瑟尔一定注意到气氛变了,却露出一如往常的微笑,劫尔见状也稍微放下心来。 「说不定是你想要的东西呀。」 「那怎么看都是给你的吧。」 「说得也是。」 从宝箱里开出来的地图需要耐心解读,光凭这点就猜得到了。 「我想想……我心目中的最大奖,应该是空间魔法师吧。」 「啊?」 「不过看那个地点,好像不太可能。」 利瑟尔说得愉快,劫尔一脸诧异地看着他。 提起最渴望的东西,他竟然回答空间魔法师?迷宫最懂得看人脸色,再怎么不合常理的事,都能以一句「反正迷宫就是这样」解释。既然是迷宫给的东西,不论是什么样的愿望,他都不可能保守地认为「这种愿望太强人所难了」才对。 「所以我想,应该是我需要的东西吧。」 「回到原本世界需要的东西?」 「咦?」 他眨了眨眼睛,劫尔见状,眉头蹙得更紧了。 利瑟尔擅长隐藏自己真正的想法,但是他鲜少对劫尔隐瞒。劫尔也知道这点,他不怀疑利瑟尔说的话,因此才更无法理解。 「不是的。」 宛如看透劫尔所有的心思,利瑟尔依旧迎视着他,眯起眼柔和地笑了。 「既然陛下说要带我回去,那我不必特地许什么愿,也一样回得去呀。」 「所以你自己什么也不做?」 「不能见到亲近的人们确实有点寂寞,不过,我一开始就说过了吧?」 「啊?」 「我说,要把这当作假期呀。没有人会希望假期早点结束嘛。」 利瑟尔理所当然地这么说,听得劫尔使劲叹了一口气。 这么说来,他就是这种男人没错。纵使自己敬爱的人希望他回去,只要不是命令,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利瑟尔会选择最有效率的方法,以这次的状况而言,那就是交给对方去想办法。 利瑟尔常常愉快地说,从前那位学生就像脱缰的野马,他握不住他的缰绳;看见现在的状况,劫尔却不由得想:脱缰的到底是谁啊?这家伙装出一副受常理规范的样子,实际上却是最不按牌理出牌的人,在他原本的世界,众人一定老是被他耍得团团转吧。 「你果然跟你老爸很像。」 「就说我没有那么夸张了嘛。」 劫尔也学着利瑟尔,一股脑向后躺到床铺上,手臂遮着脸笑出声来。难得看见他笑成这样,利瑟尔也有趣地问道: 「心情这么好呀?」 「托你的福。」 劫尔的笑里带着挖苦,却显得相当明朗,刚才异样的气氛已经消散无踪。利瑟尔见状,也朝他露出温煦的微笑。 「我们必须知道坑道的精确尺度,还有在魔力聚积地活动的方法。」 三人打点好行装,站在旅舍门口。 「坑道不是很简单吗,直接进去就好啦?」 「嗯?我们不能通行吧?」 「那点小事总有办法的啦!」 看来他有办法。 希望不是太血腥的办法。利瑟尔这么想着,还是将这件事交给伊雷文处理了。从他愉快点头的模样看不出什么危险企图,不过以伊雷文的作风,想必也不可能完全合法。 在原本的世界,利瑟尔总是尽可能避免违法行为,但在这边倒是颇为随兴,只要结果良好就一切都好。 「那就剩下行动方法了。」劫尔说。 「老实说,如果我自己一个人进去,应该有办法解决……」 「省省吧。」 「那里面的魔物也很强欸,我就直说啦,队长一个人应付不来。」 「也是哦。」 他可以运用传送魔术,将周遭的魔力传到其他地方,只是实行起来非常吃力。 魔力聚积地当中不仅有经过强化的魔物栖息,内部视野也不好,利瑟尔的魔铳在那里无法发挥实力。劫尔他们说得也有道理,他老实点点头。 「昨天我先找了几间工房,他们开发的魔道具感觉可以派上用场。」 「队长,你一开始就打算跑到那里面去喔?」 「没有,只是以备不时之需。」 收到伊雷文送的地图,他才猜到那张迷宫品地图标示的是什么地方。 换言之,他昨晚才发现这件事。一切都只是巧合,利瑟尔朝另外二人点点头,劫尔他们却投来怀疑的目光。 他们常觉得利瑟尔「明明全都料到了还装傻」,不过在利瑟尔看来,是他们太抬举他了。利瑟尔有趣地笑了出来,将一张纸条递给劫尔。 「来,麻烦你负责采买。」 「……这种东西要用在哪?」 「只是以备不时之需呀,有备无患嘛。」 劫尔眼神中的诧异马上转为无奈,他叹了口气,将纸条塞进口袋,转身迈开脚步。伊雷文也一样挥着手走远,利瑟尔目送二人离开之后,自己也展开行动。 伊雷文哼着歌,走在魔矿国的隐密小路上。 魔矿国的居民平时也一样会走这条小路,虽然治安多少差了一点,但居民跟压迫感强烈的矿工相处惯了,因此不以为意。 「xxx行会……找到啦。」 在魔矿国,行会指的是采掘行会。 挖掘坑道并不是完全自由,行会各有各的地盘,所有矿工都有各自隶属的行会,每天辛勤采矿的同时,也必须和其他行会的势力竞争。 伊雷文现在来到的行会也不例外。利瑟尔想探索的坑道,正是这个行会的地盘。 「(要是晚上就不用这么麻烦了说。)」 在坑道里剩下看守的时候,他们只要偷溜进去就好,根本不必多费这些工夫。但现在这种大清早的时段,在坑道里工作的矿工最多,无法避开旁人的耳目。 这次就讲讲道理吧,伊雷文也不敲门,毫不客气地打开那扇厚重门扉。 「我想进去一条坑道,负责人在哪?」 「……你是谁?」 室内半由洞窟构成,在场的人们纷纷看向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 这家伙怎么看都不是矿工,也不认识,只是个完全不相干的人。几个矿工身材的男人朝伊雷文走近。 那群人熟练地散发出威吓气势,伊雷文却挑衅地嗤笑一声。门板已经阖上,他径自往门上一靠。 「小子,你来干嘛?」 「啊?我刚刚不就说过了?你们这种听不懂人话的无脑肌肉男我没兴趣啦,杂鱼滚一边去。」 「……小鬼,我看你挑衅是找错人啦。」 由于处理跟其他行会之间的纠纷,这些男人打架都打习惯了。 赶快赏他一、两拳,把这臭小子丢出去吧。一众男人握起拳头,伊雷文却只是冷笑,在原地按兵不动。尽管觉得奇怪,他们还是抡起拳头准备修理他。 但那只拳头还来不及挥到伊雷文身上,便摔落地面。不只拳头而已,男人全身都瘫在地上,偶尔还痉挛似地抽动,看见这异样的情景,其他人不禁后退了几步。 「我也变善良啦,所以这家伙没死哟。」 这句露骨的嘲笑,听得男人们怒不可遏。 「臭小子……!」 「要不要所有人一起上啊?请便?」 一看就知道伊雷文比那群对手瘦削许多,他却碰也没碰腰间的双剑,以全场最好整以暇的声音这么说。 「只是我不像大哥那么擅长掌控力道,可能所有人都会被我弄死就是啦。」 他说着,咧嘴吐出舌头。看见那模样,一股恶寒攀上在场所有人的背脊。 那舌头尖端分出双岔,艳红得仿佛带有剧毒,狭长的瞳孔因愉悦而扭曲。那种异样的氛围,强烈得教人相信他说的话不是儿戏。 众人顿时动弹不得,伊雷文缓缓扫视所有人。对上他的眼神、吓得肩膀猛抽一下的人,就是不在采掘现场工作、主要负责处理事务的员工了,大多也是他们负责管理坑道。 「喔?」 接着,伊雷文的视线停留在一个男人身上。他加深了笑意,对方见状微微倒抽了一口气。 「太猛了吧,队长的运气是有多好啊?」 伊雷文大剌剌穿过行会内部,谁也没有阻止他。 再怎么习惯斗殴的人,也不敢拦他。这男人过去领导的是堪与一国为敌的盗贼团。人人闻盗贼而色变,他却君临于那群盗贼的顶点,率领一众不以残暴为残暴的恶党。 「倒不如说啊,掌握相关人士的弱点,该不会一开始就是他的目的之一吧?」 那绝不是光凭实力就能维持的地位,伊雷文却毫不费力站在他们的巅峰。他浑身散发的那种气质,越了解地下社会的人,越能领会其中的异样与威仪。 「昨天刚见过你嘛。」 「……!」 吱嘎一声,伊雷文将手撑到桌上,慢条斯理地打声招呼,俯视眼前的人。大赛主持人坐在那里,整张脸一下子刷白。 就是这男人意气风发地主持昨天那场腕力大赛,又在一旁伺机而动,让事先套好的人物坐上冠军宝座。 「喔,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伊雷文眯眼一笑,仿佛要把他逼进死路,一阵颤抖窜过男人的身体。 之所以举办那场大赛,想必是为了宣传这个行会的名气吧。获得冠军的男人是隶属于这个行会的矿工,至于眼前这男人被选为主持人,当然是因为他会使用强化魔法的缘故。 换言之,这是整个行会联手造假的行为。 「输给大哥的家伙还好吗?要是都强化过了,手还被折断,那就太好笑啦。」 事务所里的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 说中啦,伊雷文伸出舌头舔舐嘴唇,模样酷似捕食猎物的蛇。 「是说啊,你们还记得我一开始说什么吧?」 大赛的本意是宣扬行会的名声,矿工却输给了冒险者,其他行会肯定嘲笑他们丢尽了矿工的脸。万一他们使用强化魔法作弊的消息再传开来,会发生什么事? 这是这间事务所主办的大赛,他们百口莫辩,这个魔矿国里不会再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我说,有个坑道我想进去。」 「是……是。」 就是这么回事。 对于伊雷文来说,要胁手段要多少就有多少。不过原来如此,只要事前准备够周全,讲两句话就解决了,真是轻松。 他在心里感谢利瑟尔做好准备,接过对方颤抖着双手奉上的通行证,看起来心情很好。那是行会干部用的通行证,只要出示这张证明就能进入坑道。 「好,谢啦。」 伊雷文满意地笑了,他把玩着手中的通行证,扫视了周遭一圈。 众人的目光各色各样,有警戒,也有恐惧。在众人注目之中,他想起利瑟尔,于是粲然一笑。那笑容一点也不沉稳,亲切友善的笑意当中,藏着露骨的白刃。 「我们观光完就会离开啦,现在就好好相处吧。」 言下之意就是:这件事我们不会说出去,所以不许你们轻举妄动。 事务所里的所有人都不敢吭声,全场只有伊雷文一个人在走动。他判断他们同意了,于是在众人的凝视当中,愉快无比地走出行会。 「(队长应该觉得这样最好吧。)」 要是只有伊雷文自己一个人,这是凭暴力就能解决的问题。但利瑟尔无法这么做,所以他动脑。 他只用轻柔的声音,即可达成目的。他会直指对方的过失,不留下怨恨的余地;掌握对方的弱点,教对方无法对他出手。即使行会出手,这三人组他们也无法招架,腕力大赛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要不是伊雷文自愿处理这件事,利瑟尔十之八九会亲自到这里来吧。一切都是为此打点的事前准备。 「果然队长最棒啦!」 伊雷文愉快地笑了。来完成交办的任务吧,他踏着轻快的脚步走向坑道。 「队长、队长!我按照你的计划去恐吓,不对……勒索……不对,应该说是威胁他们,然后调查过坑道了喔!」 「原来你计划干这种事?」 「不,我想用的是更和平一点的方法……」 第61章 他的意思 商业国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当中。 这里的街道原本比任何国家都要热闹,此刻却全无人烟,一向震耳欲聋的叫卖声也听不见了。原本轻快的气氛不再,空气中弥漫着不安,显得沉重凝滞。 为了让这座城市恢复原本的样貌,沙德不断发下避难与防卫指令。他的态度没有丝毫动摇,但是从他忿忿蹙着眉头的模样,可以看出状况还不能掉以轻心。 「这是伴手礼,大家一起吃吧。」 「哎呀,真不好意思啊!」 面临这种状况,利瑟尔还跟因萨伊开朗地打着招呼,沙德锐利得能杀人的视线瞪向他们两人。 他美丽的容貌上多了几分疲劳的神色,眼睛底下的黑眼圈浓重又醒目。魔物大侵袭无从事先预防,只能被动采取应对措施,忙得他不可开交。 偏偏利瑟尔一行人又在这时候来访,沙德的疲劳感更强烈了。 「先前老夫家的乖孙受你照顾啦。」 「不,我没有特别做什么,这都是贾吉努力的成果。」 「不愧是老夫的金孙!嗯?话说回来,怎么有张生面孔啊?」 「你好——是说贾吉的爷爷也太年轻了吧!」 「搞什么,这新来的看起来真可疑啊。」 因萨伊和贾吉不一样,他不会不好意思说出对伊雷文的评语。 看这时间点,大概跟盗贼团脱不了关系吧。因萨伊这么猜测,教人不得不佩服他观察别人的眼光。不过,他也压根没想过眼前这小子正是盗贼团的首领。 「谁让你们进来的。」 忽然响起一道蕴含杀气的声音,将和乐融融的气氛破坏殆尽。 这也是当然的,利瑟尔看向声音的主人,沙德。他们不是来搅局的,但确实妨碍到沙德办公了。 「好久不见。楼下那位店员见过我们,立刻放我们进来了。」 「因萨伊!」 「这么说来,老夫确实是交代过他们无条件让这些小子进门啦。」 沙德所在的这个地方并不是领主官邸,而是因萨伊的店铺。 「小子,还真亏你们能找到这里啊。」因萨伊说。 「假如以领主大人坐镇指挥为前提,还满容易猜到的呀。」 利瑟尔面露微笑这么说,听得沙德苦涩不堪地皱起脸来,老翁则哈哈大笑。 领主官邸前的广场位于商业国的中心地带,现在,广场上无数的流动摊贩都已经撤除,避难的民众挤得整个广场水泄不通,连传令兵都难以通行。而且,每次采取对策的时候都惊扰人民也不太恰当。 那么,该以哪里为据点呢?由于沙德不愿在群众面前现身,可能的地点并不多。其中,传令人员出入最自然、物资运送流畅,又容易汇聚各方情报的场所,就是这里了。毕竟,这里可是贸易业的大本营。 「所以呢,你们有什么事?」沙德问。 「我是来与您共享情报的。」 「驳回。跟一介冒险者共享情报?」 沙德冷冷啐道,但这句话不代表拒绝的意思。 他这么说是当然的,以利瑟尔他们的身份,原本连待在这个地方都不被允许。更别说这里还有旁人的目光,冒险者公会的公会长、率领宪兵的宪兵总长都在场,这些支持着商业国的大人物听到「冒险者」这个词,纷纷错愕地看向这里。 「请您当作是跟『一刀的队伍』共享情报吧。」 「……说吧。」 判断力相当优秀,利瑟尔微微一笑。 伊雷文不晓得哪里看不顺眼,只见他讽刺地吊起嘴角,正要开口,劫尔马上狠狠往他后脑勺打下去。这一拳是叫他不要不分对象随便挑衅。 「这次的魔物大侵袭,只采取以往的应对措施恐怕会有危险。」 「大哥打我、大哥打我!」伊雷文跑来告状,利瑟尔面露苦笑,轻轻拍着他挨揍的后脑勺表示安慰,一面凝视着讶异的沙德。 「这是什么意思?」 「我到城外看过了,不同种族的魔物之间形成了阶级关系。」 「……什么?」 一位女子不禁错愕地问道。她身穿冒险者公会的制服,样式和利瑟尔熟悉的公会制服有所差异,想必是商业国的冒险者公会长。 「高阶的石巨人,率领着低阶的魔狼。毕竟这件事跟迷宫有关,所以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说不定这就是那个迷宫的特色咧。」伊雷文插嘴。 「什么迷宫会有这种特色……」劫尔吐槽。 「相亲相爱迷宫?」 一想到这种迷宫的魔物正在朝这边发动猛攻,总觉得更恐怖了。 听见伊雷文那句话,大家纷纷沉默以示吐槽。沙德则无动于衷,他一边对着不断进出室内的众多传令人员一一发下指令,一边开门见山地问: 「异变的原因是?」 沙德的表情相当不悦。他气自己言行不一,刚刚才将利瑟尔贬为「一介冒险者」,现在却向对方打听关键情报。我明明不介意呀,利瑟尔莞尔一笑,低头看着桌上摊开的巨幅地图。 「现在还没有定论,对方不行动就无法判断。」 利瑟尔的目光仔细扫过地图,沙德装作没看见。 「啊,那我们差不多该离开了。冒险者就该有冒险者的样子,我们去帮忙防卫吧。」 「该去哪里啊?」伊雷文问。 「先削减敌方数量。」劫尔答。 「那就是城墙啦?」 宪兵专精于维持治安,负责在城墙内侧保卫国民;冒险者专精于驱除魔物,负责在城墙外侧对付外敌,适才适所。 「老夫记得,冒险者是根据阶级分配岗位啊。哎,你们之前说队伍阶级是d,是吧?」 「啊,现在升上c啰。」 「小子,看你高兴成这样。照这样看来,分配到的位置难保不会糟蹋你们的实力哪。」 因萨伊哈哈大笑。真有道理,利瑟尔看向劫尔,只见他满脸不悦地别开视线。 「好啦,小伙子好好去大闹一番吧。」 「我们会努力的。」 不晓得能不能满足他的期待。利瑟尔露出苦笑,迈开脚步准备离开。 才刚踏出一步,他又停下脚步,回头朝沙德看去。那张超凡脱俗的美丽脸庞皱成了苦瓜脸,何必这么提防我呢?利瑟尔的嘴角染上笑意。 「您的脸色十分疲惫,伴手礼请您务必一尝。」 「驳回。」 利瑟尔一行人告辞之后,便走出门外。 房门一关上,沙德用力揉起眉心。周遭人们七嘴八舌地问他刚刚那是什么人,就在沙德坚守沉默的时候,难以接受的光景忽然映入视野一隅,他勉为其难朝那边看去。 因萨伊嘴巴一边咀嚼,一边朝沙德递出盒子。不用说,那是利瑟尔带来的特产。 「不用给我。」 「很好吃哦?」 「我说不用。」 「你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别逞强啦。」 因萨伊巴着他不放,硬要把特产塞到沙德嘴里,最后还逼他不吃就不准继续办公。 「好吃吧?」 「……」 「不过,那小子还想当个称职的冒险者啊,太不搭调啦。」 恰到好处的甜味,滑顺的口感,这份魔矿国知名点心确实相当美味。 沙德不得不承认,他疲惫的大脑开始恢复转速了。但是,连吃个点心都逃不过利瑟尔的如意算盘实在教他恼火,所以他打死也不愿意说它好吃。 站到城墙上,连远方的地平线都一览无遗,微风吹动头发。 发丝拂过利瑟尔的眼角,他微微垂下眼睑,低头看向下方遥远的地面。底下有个独立于城门之外的侧门,供通行之用,众多冒险者正在侧门前作战。 「不愧是冒险者,大家都很习于作战呢。」 「大概想趁现在减少魔物数量吧!」 「赶在棘手的魔物出现之前。」 附近没有深层等级的魔物,冒险者应战的身影熟练俐落,高阶级并不是虚有其名。 袭来的魔物数量众多,难以一眼看出冒险者的战果,不过魔物的数量确实在减少当中。唯一可惜的是,他们没有闲工夫剥取素材。 「b阶以上的队伍到地面作战!c阶、d阶负责掩护,e阶以下负责搬运物资。不要忘了从城墙上掩护攻击!」 不远处的城墙上,忽然传来激励士气的号令。 看样子,发号施令的是位冒险者。旁边站了一位神情紧张的公会职员,是蕾菈,利瑟尔之前在商业国的冒险者公会见过她。 「那位冒险者是谁呀?」 「谁知道。」 「不知道欸——」 利瑟尔将兴趣缺缺的二人抛在一边,回想公会规章。 不只是魔物大侵袭,凡是城市遭受魔物攻击时的应对方法,规章当中都有明确记载。冒险者须至最近的冒险者公会集合,并遵从公会职员指示前往作战,以及—— 「原来如此,他是公会指名的指挥官呀。」 「指名?」 「发生魔物袭击的时候,规定是尽可能由公会职员指挥作战。假如职员无法指挥,就必须指定冒险者担任指挥官。」 「原来还有这种规定喔!」 「除了你大概没人知道。」 要蕾菈负责指挥冒险者,对她来说负担确实太大了。 她的实力不弱,一对一可以将d阶级冒险者打到跪地求饶,但是能不能在这种危机中带领众多冒险者应战,那又是另一回事。因此,她毫不犹豫地指定了眼前的a阶冒险者担任指挥官。 冒险者基本上不遵从任何人的命令,但只要对方的实力比自己强大,他们多少愿意服从。蕾菈这个决策相当英明。 「那我们负责掩护喔,从这边就是用弓箭啰?」伊雷文说。 「大概吧。」 「伊雷文会使用弓箭吧,袭击我的时候弓术也很高明呢。」 「队长,你这样讲我心情好复杂喔。啊大哥咧?」 「用过几次。」 只是挥剑作战比较符合劫尔的性格而已。 看样子大哥使用弓箭的技术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伊雷文跑到旁边,拿了两把闲置的弓回来。 「咦,没有我的?」 「啥?」 「嗯?」 利瑟尔正要伸手去接,才发现没有自己的份,百思不得其解。 「队长,你会用弓箭喔?」 「没有用过耶。」 碰也没碰过弓,怎么还想光明正大拿来用? 利瑟尔一副有点惋惜的样子,他大概只是想试用看看而已吧。假如误伤我军就不好了,劫尔他们只抛下一句「下次再让你用」,没有把弓箭交给利瑟尔。 「你用魔法就好。」 「对嘛队长,这是你大显身手的好机会欸!」 前卫负责拦阻魔物,再由魔法师一网打尽。 现在利瑟尔受到坚固的城墙保护,这种作战方式相当理想。往混战区域施放魔法可能危及友方,不过从城墙上放眼望去,连后方群聚的魔物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这么说来,没有看见其他人在使用魔法呢。」 「应该分派去负责强化了吧。嘿咻!」 「哇,好厉害哦。伊雷文,你射中了耶!」 「射中啦。」 「你们这样讲也算是夸奖喔?」 伊雷文射出的箭矢不偏不倚刺中了一头魔物。 瞄准的位置果然是脑门,他为什么对脑门如此执着?利瑟尔和劫尔不由得定睛看着那只头上插着箭矢的魔物,这时,伊雷文又拉弓射中了另一头魔物的脑门。 「来啦,大哥也来打!」 「我技术不怎么样喔。」 劫尔也举起弓箭,尽管久未用箭,他拉起弓来还是架式十足。 他瞄准目标,眉间蹙得更深了,本来就凶神恶煞的相貌又多了几分肃杀之气。被这张脸狙杀可不是开玩笑的,利瑟尔露出温煦的微笑看着这一幕。就在这时—— 「呃。」 「啊。」 「哎呀……」 一道响亮的「啪喀」声,劫尔手中的弓硬生生断成两截。 「好惊人的技术。」 「啰嗦。」 「拉弓拉到断掉喔,根本不是人!」 「吵死了。」 「劫尔,手没受伤吧?」 听见利瑟尔这么问,劫尔不以为意地朝他挥挥手,将报废的弓丢到一旁。 伊雷文看了哈哈大笑,他扬起狡黠的笑容,拿起一支箭矢搭在弦上,接着使尽浑身的力气拉弓。不论他再怎么拉,弓身只发出吱嘎声响,一点也没有折断的迹象。 随着弓弦咻的一声回弹,又一支箭矢插上魔物的脑门。 「真厉害。啊,劫尔也试试丢石头如何?以你的臂力,用丢的也——」 「丢你个头。」 一群射箭掩护的人当中,一个男人独自丢着石头,这情景太诡异了。 隔着一段距离,蕾菈也听见了这阵欢声笑语。尽管在这场重大危机当中传来嬉笑声,蕾菈却毫不介意,既然身为冒险者,在战斗当中一定也有余力开开玩笑吧。 气氛好像很欢乐。蕾菈轻笑着这么想道,漫不经心地看向那里。 「——什唔啊唔啊唔啊啊啊啊啊!!」 「!?出了什么事!」 蕾菈的动摇之强烈,连她身边冷静发号施令的冒险者指挥官,都吓得肩膀猛力抖了一下。只见蕾菈脸上挂着不知道是欢喜、恐惧还是惊愕的表情,抬起颤抖的手,指向某个地方。指挥官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但蕾菈抖得太大力了,他看了一下子才搞懂她在指哪里。 「什么,你说那三人组?……为什么会有冒险者以外的人待在这里?」 「不、不是,不是不是不是的,他们是冒险者……应该是!」 贵族跑到这种地方闲逛实在不太寻常。负责指挥的冒险者才刚皱起眉头这么想,蕾菈却说出一句教他不敢置信的话,紧接着从他眼前哒哒哒火速飞奔出去。 「好好好好好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有精神。」 「有精神?这应该叫做形迹可疑吧?」 一个兽人甩着鲜艳的红发这么说。人变多了!蕾菈不禁嘴角抽搐。 这个队伍拥有打倒地底龙的实力,这位新加入的兽人一定也是绝对强者。看他跟另外二人站在一起也不会格格不入,绝对不会错,蕾菈如此确信。自从遇见利瑟尔他们之后,蕾菈看见a阶冒险者也不觉得感动了。 「为为、为、为什么你们在这种地方握着弓箭呀!不到底下吗!?」 「?指令说阶级b以上才分配到地面作战,以我的阶级……」 「e阶对吧!?啊,我想起来了,你是e阶!队伍阶级是c!」 「啊,后来我顺利升上d阶啰,不过队伍阶级没变。」 「升阶了!恭喜你!」 蕾菈朝气十足地道出恭贺,接着崩溃跪地。 「呜哇啊啊啊太浪费啦啊啊啊啊!」 看见蕾菈抱头哀号,附近的人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有点恐怖。 这家伙很懂嘛,伊雷文露出狡诈的笑容。劫尔极度无奈地叹了口气,利瑟尔则朝蕾菈伸出手。 「请起来吧,职员小姐,弄脏你那身整齐的制服就不好了。」 「呜……谢谢你……」 蕾菈伸出手,举棋不定地游移了好一阵子,最后才戒慎恐惧地放到利瑟尔的手掌上。 「话说回来,职员小姐,令堂是公会长吗?」 「啊,是的!咦,你们见过——」 「喂,怎么了,出了什么问题?」 这时,指挥官暂时发完号令,终于追到蕾菈身边来。 透过公会职员转达,指挥官才能掌握商业国的整体动向,因此他必须与职员共同行动。蕾菈明知如此,还是不顾一切冲出去,指挥官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 「不好意思,不小心跟她聊得太久了。」 「不会。………………你是冒险者喔?」 最后的最后,指挥官忍不住脱口说出真心话。 我最近明明比以前更有冒险者的样子了呀?利瑟尔满脸不可思议,劫尔和伊雷文则望着他心想,这家伙又在想些莫名其妙的事了。这男人不会高估自己的实力,也不会妄自菲薄,为什么只有扯到这一点的时候标准这么宽松? 「话说回来,这次歼灭魔物是你的指示吗?」 利瑟尔忽然这么问,身为指挥官的男人诧异地开口回答。 「也不算是歼灭……只是侧门比其他地方更容易攻陷,我才会下令优先对付集中在侧门的魔物。」 「也就是说,魔物蓄意瞄准侧门进攻?」 男人听了瞠大眼睛。他在魔物大侵袭的战场上,跟一个区区的c阶冒险者交谈,心里对此却没有任何疑问。 「……!不,怎么可能有那种事……」 「证据不足以完全否决这个可能呀。」 指挥官必须预先设想各种情况。 即使最后只有一个选项能够脱颖而出,指挥官也必须准备其他备案。从众多选择当中挑出一个最佳方案,和除此之外无计可施,状况可是天差地远。 「只是猜不透它们攻进城内的目的……嗯……」 利瑟尔沉吟道,往下看向侧门前奋力搏斗的冒险者们。 他的态度气定神闲,要是听不见城墙下方传来的战斗声响,利瑟尔站在城墙上远眺的情景看起来是如此和平,甚至沉稳得仿佛无意迎战。 「恕我僭越,现在还是专注于守备比较恰当。」 「那些冒险者在底下奋战,我难道要叫他们假装没看到魔物?」 利瑟尔事不关己的表情,终于激发了指挥官早该抱有的抗拒感,于是他不悦地这么回道。利瑟尔闻言眨了眨眼睛,接着抱歉地垂下眉头。 「假如造成你的不快,还请你不要把这些话放在心上,我无意否定你们的努力。」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指挥官竖起眉毛质问,他浑身散发身经百战的气魄,周遭的气氛倏地绷紧,简直能刺痛肌肤。 利瑟尔却泰然自若地面对他。在利瑟尔身后,原本望着城墙外闲聊的劫尔和伊雷文也闭上嘴巴,眼神紧盯着那位冒险者不放,却不打算插嘴。 这情景看得蕾菈嘴角抽筋,她拼命来回望着利瑟尔和指挥官,然后终于下定决心,张开双手挡在二人之间。 「等一下,指挥官大哥,要吵架也要看一下对象呀!不要这样嘛,要是你被人处理掉,我就什么事也做不了了!」 「放心,我不会做出那么可怕的事情的。」 「我也想听到后面那两位大哥这么说!」 后面?利瑟尔回过头去。 劫尔兴味索然地观察着城墙外侧的战况,伊雷文露出灿烂的笑容,朝他挥挥手。伊雷文有点可疑,利瑟尔边想边笑着回过头来,看向蕾菈。 「你选了一位很好的指挥官。」 「咦……」 蕾菈睁大眼睛,利瑟尔转而看向指挥官。 「你懂得尊重其他冒险者,是非常理想的指挥官。只不过,这次优先的重点应该不是歼灭魔物,而是保卫商业国,对吧?」 「……这我知道,所以才应该尽早削减魔物的数量。」 「但是,既然还不知道对方的策略,还是应该避免一口气派出所有战力。」 「策略?」 这个人在说什么?指挥官毫不掩饰自己的诧异。 魔物大侵袭没有初期或尾声之类的阶段之分。战局中多少会出现突发状况,但对手是魔物,不懂得留存体力,也不懂得牵制敌方,只会一味发动攻击。倒不如说,压下初期的攻势才是我方的作战重点,否则后续免不了陷入苦战。 「喂,来了。」 「哇靠,太夸张了吧!」 忽然,劫尔他们望着城墙的另一端这么说道。 利瑟尔从容不迫地回过头去。指挥官也跟着看向那里,眼前的景象看得他不禁瞪大双眼。 「没错,策略。也可能发生始料未及的状况,对吧?」 城墙远方,有个庞然巨物。 阳光下,巨大的石巨人摇摆着白色的躯体,高举双臂。它的体型太过庞大,乍看之下动作显得相当缓慢,但是响亮的轰隆声足以传到城墙边,可见它不如想象中迟钝。 然而,指挥官错愕的原因并不是石巨人,而是因为从它那双巨大手腕中抛出的东西,任谁都无法想象。 「魔狼!?」 魔狼蜷起身体,朝着城墙上方、城墙内侧落下。危机突然从天而降,指挥官正准备紧急发下指令—— 这时,只听见利瑟尔轻声低喃,几支火焰箭矢应声出现在他周围。就在魔狼逼近城墙的瞬间,所有火箭同时射出。 距离近得能感受到热风,火焰霎时间包覆了那些魔物,它们发出惨叫,往城墙外侧坠落。 「看来从现在开始,战况演变的速度会更快。」 指挥官原本哑然看着这一幕,这时忽然回过神来,看向石巨人。它硕大的身躯只要高举双手就能轻而易举攀上城墙顶端,此刻正缓缓蹲下,等待魔狼爬到它手掌上。 「看它的高度,应该是魔物图鉴上最高纪录的尺寸。」 「最高纪录?」 「十公尺。」 「啊,差不多差不多。」利瑟尔一行人眺望着远方,蕾菈无暇顾及他们,惊慌失措地跑近指挥官。指挥官一边对冒险者下达巩固防守的指示,一边迈开步伐,焦躁全写在脸上。蕾菈快步走在他身边。 「指指指指挥官大哥,有没有办法可以对付那个石巨人呀……!」 「只有一个办法……只能一路从这边排除魔物,杀到石巨人旁边解决它……」 即使目前停留在商业国的a阶冒险者都集合起来,也不可能办到这种事,指挥官的神情中满是悔恨。 「要是有s阶在就好了。」 「原来没有那种等级的强者就没有办法……天啊太绝望了……」 蕾菈放弃似地垂下肩膀。她正想回头看向石巨人,映入眼中的情景却看得她睁大双眼,紧接着换上闪闪发亮的眼神。 「不,不绝望!万岁!」 蕾菈高举双手欢呼,指挥官也急忙朝那里看去,眼前的景象令人不敢置信。 「真的没问题吗?很高耶?」 「连我都可以,轻松简单啦!出发!」 「你们待在这里别乱跑。」 满脸不甘愿的劫尔正遭人推落城墙。 这一幕实在太令人震惊,看得指挥官一时间顾不得现在的状况,铁青着脸跑到城墙边,蕾菈也兴高采烈地跟了过去。 「喂!」 「指挥官大哥,你在担心什么啦!没问题的!」 「为什么你笑得这么开心啊!」 蕾菈知道,利瑟尔他们曾经坠落将近两公里的距离,跟洞底的地底龙作战之后平安归来,所以一点也不担心。看见她满面的笑容,指挥官不寒而栗。 劫尔从城墙顶端落下,逐渐逼近地面,一身黑衣在风中飘扬。他没有伸手触碰背后的城墙,直接着地,风压卷起一阵尘土。 「那是怎么办到的呀?」 「我也不知道欸。」 看见劫尔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一脸不悦地拍掉身上的砂土,城墙上的利瑟尔和伊雷文深感不可思议。 「大哥太厉害啦,我要靠着城墙缓冲几次才有办法跳下去欸。」 「你也很厉害呀,换作是我就直接摔成肉泥了。」 劫尔从城墙上摔下去还毫发无伤,利瑟尔他们看见这一幕还不以为意地闲聊,蕾菈在一旁使劲拍手,这一切指挥官都无法理解。太超脱常人的理解范围了,甚至有点吓人。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是一刀呀,一刀!指挥官大哥,你一定听过吧!?一刀毙命的那个一刀!」 「劫尔的别名有点令人害臊呢。」 「大哥之前也咕哝说他不喜欢。」 那个人物在冒险者之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传闻他的实力甚至凌驾s阶级,一向独行,却拥有最强冒险者的头衔。他一挥剑能斩杀一切,从来不和任何人搭档。 传闻总是比实情夸张几分,指挥官也半信半疑。 「没想到都是真的……!」 剑身纤细的大剑每一次挥下,魔物的鲜血就在半空中飞舞,只消一剑,袭击而来的魔物便倒地不起。 数量在他面前不具意义,那剑法毫不矫饰,带有俐落的美感,使得旁人错觉他所做的事情易如反掌。劫尔杀出一条血路,抵达巨大石巨人的脚边。 站在城墙上方的冒险者看得出神,甚至忘了要牵制魔物。 「啊。」 「嗯?」 「不,没什么。」 「什么啦?」 听见利瑟尔忽然轻呼一声,伊雷文坚持追问原因。 「我只是想看看那个尺寸的石巨人的魔石。」 「啊,从这边喊大哥应该也听得到吧……大哥——!队长说他想要魔石——!」 竟然在这种时候要求这个?周遭人群忍不住多看他们一眼,劫尔似乎也听见了伊雷文的声音。 他背朝这里,将大剑换到另一手,举起单手示意。群聚在石巨人周遭的魔狼一口气朝他袭来,劫尔闪身避开,挥剑将它们斩落在地,锐利的目光紧接着锁定石巨人庞大的身躯。 「谢谢你,伊雷文。」 「嗯。是说大哥连听觉都是怪物等级喔?」 剑影一闪,速度快得不像大剑。 它岩石般坚硬的身体本应弹开所有剑刃,却没能挡下劫尔的攻势。他斜劈一剑,打横又是一斩,一回身顺势砍向其他袭来的魔物。巨大的手掌从上方伸来,劫尔瞥了手掌落下的阴影一眼,面不改色地扬起腿。 那鞋跟就这么往它粗大石柱般的腿部踢下去,不偏不倚砸进两道刀痕相交之处。 「喔,干得好!」 伊雷文喃喃说完,石巨人庞大的躯体也同时倒向一边。它单手撑到地上稳住身子,雷鸣般的重低音轰隆隆传到城墙边。 但那只手也被劫尔击碎了。白色的巨大身躯翻转过去,缓缓倒落地面,周遭的魔物也急忙跳开。唯有劫尔一人往前走近它巨大岩块般的头颅,上头有两个空洞直盯着他看,他举剑朝着空洞之间一刺。 「嗯?」 那具庞大躯体逐渐崩毁,所有人都无法移开目光,这时劫尔却回头望向城墙。 他的视线笔直向利瑟尔投来,尽管距离遥远,利瑟尔总觉得对上了劫尔的眼神,于是眨了眨眼。接着,只见他笑了开来。 「大哥说什么啊?」 「他好像砍到核心了。」 「哎呀,太可惜啦!」 利瑟尔露出温煦的笑容,伊雷文也哈哈笑出声来,指挥官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人。 他为什么没有注意到那是一刀?原因无他,因为那个人身边有利瑟尔他们在。刚才他和人说笑的模样,令人一时之间无法联想到传闻中的那位最强冒险者。 「原来他组了队伍啊……」 不可思议的是,一刀和他们站在一起,却显得如此自然。 「一般大概会觉得他堕落了吧,但是——」 「作为冒险者的水准反而提升了,对吧?我懂。」 望着面带微笑的利瑟尔,指挥官和蕾菈一脸严肃地点点头。 劫尔回到侧门,在场的冒险者纷纷让路。 连一滴魔物的血都没溅到他身上,冒险者投来的目光里有畏惧,也有憧憬,但劫尔丝毫不以为意。他径自穿过侧门,正准备立刻回到城墙上,却忽然停下脚步。 「辛苦了。」 利瑟尔正好从他身旁的楼梯走了下来。不是交代你别乱跑?劫尔蹙起眉头,看见伊雷文跟在利瑟尔身后,才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 要不是有伊雷文在,即使利瑟尔再怎么拜托他,他也不会独自跑去对付石巨人。 「魔石坏了,抱歉。」 「没关系的,我只是想看看而已。你累不累?」 「不累。」 不愧是劫尔。利瑟尔满意地点点头,接着不动声色地打量周遭。 所有冒险者都震慑于一刀的强悍,这件事本身没有问题,若能借此激起冒险者们的斗志,那当然很好。但是,万一他们产生依赖心态,觉得凡事只要有劫尔挡着就好,那问题就严重了。 利瑟尔思考了片刻,仰头望向城墙顶端。视线另一端,蕾菈正兴奋地向他挥手,指挥官也在她身边。 「其他地方或许也出现了这种异常状况,方便让我们先离开一下吗?」 利瑟尔稍微扯开嗓门这么说,周遭的冒险者听了,一下子全都看向他。 魔物之间彼此联手,试图以出乎意料的手段侵入城墙,这种反常的事态足以扰乱他们的平常心。劫尔是能保全他们性命的强者,利瑟尔却想将他带走——投向利瑟尔的目光当中,下意识混杂了些许敌意。 「杂鱼。」 伊雷文低声啐道。他迈开脚步,正准备为利瑟尔挡住那些家伙的视线,利瑟尔却委婉拒绝了他,反而朝着那群冒险者粲然一笑,开口说道: 「劫尔很厉害吧?但我不会把他让给你们的。」 嗓音里带着几分自豪,冒险者们一瞬间无言以对。 同时,先前险恶的气氛也烟消云散。劫尔无奈地叹了口气,伊雷文则一脸「这人在说什么」的表情,多看了身边的人一眼。 「没有人在身边扶持,你们就无法靠自己的双脚站起来吗?」 他的嗓音安稳沉静,像善意的劝告。 「不可能吧?因为你们是崇尚自由的冒险者呀。」 这里是侧门门口,手中仍然握着剑柄的冒险者也站在他眼前。 但是,利瑟尔仍然直言不讳。不是因为有劫尔和伊雷文保障他的安全,也不是因为确信冒险者们不会对他动手。这是他对这群冒险者的挑衅,他要借此告诉他们,在杀气腾腾的战场上,自己比谁都还要自由、不受任何事物拘束。 「你们没兴趣当保家卫国的英雄,你们也不是宪兵,没有义务守护国民。驱除魔物只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对你们而言没有什么特别。」 所有人都侧耳倾听这道嗓音,聆听他的一字一句。 「即使如此,你们还是选择站在这里。」 看见那人紫水晶般的眼眸当中,高洁的色彩显得更加深沉,一阵激昂的震颤攀上人群的背脊。 「你们凭着守护自身尊严的意志,凭着冒险者特有的自由,选择挺身而出,保卫马凯德。这样的勇士,事到如今还需要介意什么?」 侧门外侧传来与魔物交战的声响,除此之外,周遭一片寂静。利瑟尔悠然扫视周遭一圈,露出微笑。 「挡在你们面前的不是绝望,只是每天赖以为生的食粮,请你们轻松解决这项任务吧。」 他打趣地眯起眼睛,笑着说出接下来的话,鼓动眼前这群人内心的勇气。 「去吧,好好大玩一场。」 话声刚落,紧绷到极点的氛围立刻爆发。 冒险者们手执武器高声呐喊,此呼彼应,所有人都在无法抑遏的冲动之下杀进战场,争相冲向魔物。他们奋力挥剑,斩杀敌军,那身影里面没有刚才对一刀的憧憬。 「你刚刚才说刚开战不要使出全力……」 「大家好像比我想象中更有冲劲呢。」 冒险者本来就情绪高昂又热血,一旦激起斗志,气势可不能小觑。 关于这方面,只要有人能够驾驭他们就没有问题。利瑟尔心想,朝着城墙顶端挥挥手。蕾菈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指挥官站在她身边,眼中一样带着满溢而出的激昂色彩,使劲朝他点点头。 「改变编制!c阶半数改派至————!」 听着指挥官意志坚定的宏亮嗓音,利瑟尔一行人静静离开现场。 三人走在街道上,稀罕地看着市区空无一人的景象。 「你率领过大军?」 「咦?」 听见劫尔突如其来的疑问,利瑟尔稍微回想了一下。 在他原本的世界,贵族除了爵位以外也相当重视军阶,这是贵族的一种门面。因此,利瑟尔也曾经以总司令的身份上过一次战场,但只是待在阵营深处,被我军视若珍宝一般层层保护而已。 「如果形式上挂名也算的话,我小时候算是有过类似经验吧。」 「形式上喔。」 劫尔他们看向利瑟尔的目光满是狐疑。 激励众人的士气并不简单,更别说这次的对象还是自由奔放、不臣服于任何势力的冒险者。假如利瑟尔所言属实,他鼓动人心的卓越手腕究竟是哪里学来的? 「啊,不过我有个学习对象哦。」 也许是察觉劫尔和伊雷文想说什么,利瑟尔的脸庞一下子亮了起来。 「陛下很擅长做这种事。」 「不难想象。」 「看他那副样子嘛。」 劫尔和伊雷文回想起在巷子里见过的那位王者,立刻领会过来,没有多加反驳。 当时由于眼前这男人的父亲搅局,很多事情一下子抛到了九霄云外,不过利瑟尔的王确实拥有绝对王者的风范。正是因为这种威仪,年纪尚轻对他而言不构成任何阻碍,看了甚至相信他凭着眼神就足以使人下跪。 「但是队长,你跟他是完全相反的——」 伊雷文说到一半,忽然噤口。 「找到了吗?」利瑟尔问。 「宾果。东边?」 「是的。先解决第一个吧。」 伊雷文将目光投向某处,扬起一道乐于践踏别人的笑容。这种时候他总是特别愉快,利瑟尔有趣地笑了。 精锐盗贼想必就在附近,但利瑟尔完全无法察觉他们在哪里。看见伊雷文以手势朝着看不见的人物打暗号,利瑟尔环顾周遭。「在那里。」劫尔伸手为他指出精锐盗贼的位置,利瑟尔瞧见了一点点人影。 他边看着屋顶边往前走,就在这时—— 「喂。」 劫尔伸手停下了他的脚步。怎么了?利瑟尔看向前方,一名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悠然挡在道路中央。 男子一身随处可见的商人打扮,利瑟尔没有表现出任何警戒,反而叫住了正要挡到他身前的二人,仿佛早已等待许久般开口。 「是领主大人吧?」 「是的,有请各位移驾。请往这边走。」 在男子敦促之下,利瑟尔一行人跟在他身后走去。 第62章 新的目的地 三人从容不迫地跟在领路人身后。 「你本来说要去看看其他地方的状况欸,这样好吗?」 「没关系的,那本来就只是离开现场的借口而已。」 「喔。」尽管不明白背后的原因,伊雷文还是点点头接受了。既然利瑟尔如此判断,这么做肯定有其必要。 但是……他以手指弹了弹自己的剑柄。难得碰到大侵袭,魔物大军近在眼前,自己却什么也没做,只拿弓箭削减了两三只魔物而已,有点意犹未尽。 「伊雷文,怎么了?」 注意到他一副有点不满的样子,利瑟尔这么问道。听见这句话,伊雷文露骨地闹起别扭来。 「没有啊?你只叫我手下那些家伙去办事,只让大哥上阵,我一点都不觉得无聊喔?」 「原来你嫌无聊呀。」 利瑟尔面露苦笑,斜眼打量伊雷文的神色。艳红的马尾在他身后甩动,他是想大闹一番,还是希望自己派上用场?是想大开杀戒,还是想帮上忙?若是后者,虽然对于满脸不服气的伊雷文有点不好意思,利瑟尔还是忍不住觉得好笑。事到如今,他怎么还这么想? 「多亏你守在我身边,我才有办法拜托劫尔哦?」 伊雷文一瞬间瞠目结舌地张开嘴巴,说不出话来。劫尔无奈的眼神,告诉他利瑟尔所言不假。 「你觉得这家伙看起来像是甘冒任何一点风险的男人?」 「啥?」 「看就知道他只对零风险高报酬有兴趣嘛。」 「那当然最理想啰。」 利瑟尔没有自我牺牲的精神。 既然君主需要自己辅佐,自我牺牲等于是对君主的反抗,同时也等于抛弃了跟随自己的臣下。贬低自己的价值,就是贬低他们的价值。 因此,不论采取任何行动,维护自身安全永远是利瑟尔的前提。这次也一样,他会尽可能避免在魔物大侵袭的战场上落单。 「这样太不重视你了,不好意思。装备换新以后,你交手过的强敌确实也只有精灵之王而已,玩得不够尽兴吧。」 利瑟尔认真反省。 看着那张侧脸,伊雷文愣愣地睁大眼睛,仿佛听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接着,他别开视线,藏起逐渐发烫的脸颊。 「算了,当我没说……」 「下一次我会拜托你的。」 「算了啦。」 「你不用忍耐哦?」 「就跟你说算了嘛!」 伊雷文抱头哀号,仿佛在说「饶了我吧」。 他觉得自己只是稍微闹一下别扭,却遭遇惨痛的反击——不过,与其说是惨痛,倒不如说是甜到蛀牙的反击比较贴切。 「既然这样,还是随你爱怎样就怎样比较好啦。」 言外之意,暗示这件事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上忍耐。利瑟尔不禁面露微笑,劫尔也心想「这家伙自作自受」,两人双双看着伊雷文,无疑是落井下石。 「那就麻烦你多多指教啰。」 「嗯。」 利瑟尔高兴地笑了。伊雷文瞥了他一眼,没有放缓脚步,只点头应了一声,视线又飘往别处去了。 「话说回来,那家伙才刚说你是区区的冒险者,事到如今又有什么贵干?」 「那听起来倒不太像领主大人的真心话。」 一行人完全不把走在前头的领路人放在心上,就这么聊起了商业国的领主沙德,领路人心里捏了一把冷汗。 「你怎么知道?」 「一看就知道他的思维很灵活呀。」 「看他那张臭脸?」 「这个嘛,与其说是灵活,倒不如说……嗯……」 利瑟尔寻思道,将头发拨到耳后,不疾不徐地开口。 「为了商业国好,他不惜利用任何派得上用场的东西。」 劫尔听了明白过来,别开视线的伊雷文也心领神会,领路人在一旁悄悄听着这段对话,心里也忍不住点头。工作狂的工作态度,博得了众人深厚的信赖。 「而且,假如他真的觉得我们只是区区的冒险者,当初就不会请我们吃晚餐了。虽然表面上说是赔礼,但他也不是造成那起事件的直接原因呀。」 这么说来也是,劫尔点点头。 利瑟尔向他搭话的时候,沙德只要说一句「你认错人了」,就可以忽视他直接离开。之所以没有这么做,是因为利瑟尔识破了他的身份,沙德对他有所警戒,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打探情报。 「今天旁边也有其他人在,他那么说才是最妥当的。」 「贵族在这种时候还是一样麻烦。」 「保持灵活的身段固然重要,但他身为领导人,总不能改变领主该有的态度呀。」 利瑟尔有趣地笑了,看见领路人放缓步伐,他也跟着停下脚步。 「魔物大侵袭结束之后,统治还是会继续下去,当然不能做出动摇组织的行为啰。」 不愧是当过贵族的人,谈起这方面的事情充满说服力。他们抵达的这栋建筑物,正是不久前拜访过的因萨伊宅邸。距离也没有多远嘛,利瑟尔一行人边聊边踏进屋内。 领路人带着他们走进其中一个房间,一路上没有遇见半个人。这并不是商业国要人云集的那个房间。 「领主大人,属下将他们带过来了。」 「进来。」 房间不大,窗户与窗帘全部紧闭,不过室内有魔道具的灯光照明,因此亮度足够。正中央有张桌子,上头平摊着几张地图。 「不必跟您打声招呼吗?」 「驳回。快坐下。」 领路人没有进房。 沙德冷哼一声,仿佛叫他别浪费时间。利瑟尔他们听了也不再介意,直接走向桌边。沙德坐在桌前,因萨伊站在他身边,只有这两个认识利瑟尔的人在场。 插图p005 「劫尔,你刚才大显身手耶,不坐吗?」 「蠢货。」 看见椅子只有一张,利瑟尔试着请劫尔坐下。 伊雷文已经重新打起精神,听见这句话,他摆出一副无言以对的表情看着利瑟尔,劫尔也叹了一口气,叫利瑟尔快点就座。这段意想不到的对话,听得沙德一瞬间僵在原地,因萨伊则有趣地笑了出来。 「你们看起来还真像邪恶地下组织的老大和干部啊。」 看见利瑟尔坐在椅子上,二人随侍在他后方,因萨伊促狭地吊起嘴角。 「之前,旅店的女主人倒是说过我们像『流浪王子和别有隐情的侍卫』。」 「之前我去教大哥打撞球的时候,人家说我们是『赌场老大和保镳』欸。」 「至少不是『绑架犯和被害人』就好。」劫尔说。 为什么这群人看起来就是不像正义的一方? 这话题聊起来出乎意料地热络,不过众人察觉沙德的焦躁即将冲破临界点,于是结束了这个话题。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领主大人忙到神经衰弱,得体谅他的辛劳才行。 「那么,请问您找我们过来有什么事呢?」 「你们握有什么情报?」 沙德边喝下咖啡边说道,一看就知道那杯咖啡泡得很浓。他的语气忿然不悦,却问得理所当然。明知道他忙得不可开交,利瑟尔他们刚才为什么还过来露面?理由只有一个。 为了告诉领主,他们手中握有可以提供的情报……还有,为了带特产过来。 「关于石巨人的异常行动,我也接获报告了。」 「一听说冒险者独自杀进敌阵,打倒了石巨人,咱们就想,除了你们绝对不可能是别人啦!」 因萨伊哈哈大笑,沙德却神色险峻。 魔物行为异常的报告接二连三传来,再加上利瑟尔不久前用了「对方」一词,他据此推测出背后的原因。尽管只是猜测,这仍然令人难以置信,手中的情报太少了,他无法肯定。 「先说结论。这次的大侵袭是人为造成的吗?」 竟然向冒险者寻求这个问题的答案,沙德对自己感到错愕,对于利瑟尔握有答案与否却确信不疑。明明只见过一次面,为什么信任他到这种地步?这些疑问,现在都无关紧要。 只要确定这是守护商业国最好的方法,那就够了。 「我想,应该是一半一半。」 「什么?」 这个事实谁也猜不到,利瑟尔却毫不迟疑地表示肯定。 沙德不知道幕后主使者是谁,对于他的手段、目的也一无所知,但利瑟尔看来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猜测。 「这次的大侵袭本身应该是自然发生的现象……不,迷宫有可能是对方刻意隐藏起来的。即使如此,这仍然只是普通的魔物大侵袭而已。」 至于对方究竟是隐蔽了新出现的迷宫,还是以某些方式藏起了现存的迷宫,利瑟尔也无从得知。这一点并不重要。 「最接近实情的说法,应该是对方利用了大侵袭当中的魔物。」 「既然都知道这么多了,老夫倒是希望你们刚才就直说啊。」 「我也是看见石巨人的行动才确定的。明知道会遭人反驳,我总不能自信满满地说出口呀。」 利瑟尔微笑道,因萨伊听了也干脆地点头同意。 即使在那时候警告众人这次的大侵袭是人为造成,也没有人会相信。既然只是徒增混乱,利瑟尔也就没有多说。 「我们刚刚在东门作战,那里的石巨人出现了异常行为。其他地方有什么状况吗?」 「……东西南北四个城门附近,都出现相同的情况。」 「同时吗?」 「大概没错。除了你们以外,没有能杀到石巨人脚下的怪物,所以只能一一解决它抛过来的魔物。」 怪物。利瑟尔和伊雷文看向劫尔,只见他摆出一副不悦的表情。 沙德看着这三人,并没有拜托他们出马。他的确希望尽早驱除石巨人,以免避难民众遭遇不测,但是现在必须优先阻止幕后黑手。 眼下冒险者已经成功抵挡敌方的攻势,他不能奢望太多而误了大局。 「要阻止这场大侵袭,只能揪出主谋,或按照以往的方式将魔物全数歼灭?」 「不论选择哪一种对策,都必须歼灭魔物。即使抓到罪魁祸首,自然发生的魔物大侵袭还是会持续下去。」 「但总不能以歼灭魔物为优先吧。」 暂且撇除劫尔不谈,就算所有冒险者联手清除魔物,也无法在两、三天之内全数歼灭。这段时间,主谋不可能保持沉默。 「主谋是什么人?」 沙德血红的眼眸直盯着利瑟尔,目光锋利,像是要揭发所有隐情。 「我没有十全的把握哟。」 「说。」 尽管语调不客气,沙德的眼神当中绝没有任何命令意味。 假如利瑟尔要他低头恳求,沙德肯定会让因萨伊退出门外,然后低头乞求利瑟尔帮忙。假如要求他展现诚意,他一定不惜动用所有积蓄。 即使如此,沙德也丝毫不会引以为耻。他会守住马凯德这个城市,依旧保有领主的荣光与高贵。 「(虽然我不会做出那种事。)」 正因如此,利瑟尔才愿意回应他的决心。沙德为了应该守护的事物拼尽全力,利瑟尔对他深感尊敬。 「『variant=ruler』,异形支配者。」 利瑟尔沉稳的嗓音道出一个名字,沙德听了不禁咬紧牙关。 这种话怎么可能相信,别骗人了——若不是他紧紧咬住牙齿,反驳的词句早就脱口而出。听见这个意想不到的名号,就连因萨伊都露出险峻的神情。 「我好像听过这个人欸?」 「撒路思的魔物使。」 「对喔——」 同样是第一次耳闻这件事,利瑟尔身后的二人看起来却兴趣缺缺。 只不过,纵使兴味索然,二人仍然听过利瑟尔口中的那个名字,不难想见这号人物有多么知名。 「……我就相信你吧。」 「深感光荣。」 沙德从喉间硬挤出一句答复,利瑟尔也眯起眼笑着回应。 「老夫倒是搞不懂邻国有什么必要为难我们。」 「假如真是如此,你就中断撒路思的物流运输吧。」 撒路思是帕鲁特达尔的邻国,坐拥魔法学院,与魔法渊源匪浅。 这个魔法之国最有名的魔法师,正是「异形支配者」。他位居所有魔物使的巅峰,是举国无双的天才,是魔法技术的开拓者——比起他的本名,为数众多的别名反而更广为人知,凡是魔法相关领域的人士,都视之为值得景仰的典范。 「假如?」 伊雷文不屑地啐了一句,因萨伊摆摆手要他冷静。 「老夫的意思是,撒路思不太可能动什么手脚啦。这时候跑来找咱们的碴,头疼的是他们自己啊。」 「是喔。为啥?」 「没有粮食谁都会头疼吧?」 也就是说,万一这是撒路思举国谋划的阴谋,马凯德会断绝他们的粮食供应。 沙德冷哼一声,他和因萨伊都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看来不是开玩笑的,真可怕。 「看来是主谋单独犯案了。」 「单独犯案就能做到这个地步,真不简单呢。」 换作是自己可办不到。利瑟尔佩服地点点头,又忽然看向沙德。 没想到他二话不说便相信了。「异形支配者」声名远播,除非实际将罪魁祸首带到面前,否则没有人会相信他就是主谋。至少利瑟尔是这么想的。 「不过,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抵达这个结论之前,沙德内心想必也是百般纠葛。瞧见他脸上的神情仿佛做了逼不得已的决定,利瑟尔重新打起精神,明朗地开口说道。 「毕竟比起单纯的魔物行为异常,背后有人谋划还比较容易解决。」 「什么意思?」 听见沙德诧异地这么问,利瑟尔反而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魔物的行动没有人能够预测,不过只要有人为意志干预,我们就能推测今后的动向了,不是吗?」 看见利瑟尔沉稳的笑容,沙德高速运转的思绪一瞬间冻结了。 举出异形支配者的名号,代表利瑟尔也风闻过这号人物,不可能不知道他的权威有多绝对、这位魔法师又有多么超越常人认知。即使如此,利瑟尔的语调中却没有故作轻松的从容,也没有严阵以待的紧张,像闲聊一样说得理所当然。 「城门遭到对方击破的可能性相当高。」 然而,沙德暂时停止的思绪,也立刻在强制之下开始运转。 利瑟尔拿起桌上的笔,笔尖滑过摊开的地图。他在圆形的城墙西侧,标示着西门的地方打了个大叉,又画出箭头,从外侧指向城内。 「那不是魔物有办法破坏的城门。」 「我想,支配者大概已经动过手脚了。」 「你怎么知道的?」 沙德响亮地咋舌一声,狠狠瞪着地图。 他不再怀疑利瑟尔了,无论是多么难以置信的消息他都会接纳。沙德也拥有身为商人的一面,既然说过要相信利瑟尔,他就不会食言。 「如果要潜入城内,只能从这边进来,没错吧?」 「等一下,你的意思是,那家伙已经——」 「已经混入城内了,应该不会错。对他来说,待在城里也比较方便。」 利瑟尔挪动手指,指向距离商业国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魔物大侵袭发生的时候,支配者必须待在城外,才能确认自己的魔法范围是否涵盖了所有魔物。」 利瑟尔指出的地方,正是魔物涌来的方向。 只要知道是哪一座迷宫引发了大侵袭,即可预测遭遇袭击的是哪一座城市。等待大侵袭发生的期间,他有充分的时间可以准备。商业国遇袭,恐怕不是对方蓄意选择的结果,只是这座城市刚好位于出事的迷宫附近而已。 沙德响亮的咋舌声在室内响起,感受得到他的烦躁。 「成功操纵魔物之后,支配者就没有必要待在城外了,他只要进入城内,从容不迫地指挥大侵袭就好。留在外面可能会遭遇其他魔物袭击,城内不但安全,情报也会自动送上门来。」 接着,利瑟尔转而指向西门。 「商业国遭到包围的时候,城门已经全部关闭了。不过,其中一座城门打开过吧?」 「啊,原来是这个意思喔!」 伊雷文正百无聊赖地玩弄利瑟尔的头发,一听之下,他蓦地放开手叫出声来。 「小子,你们没听他说过啊?」 「现在听到啦!」 在劫尔和伊雷文看来,假如利瑟尔有意告诉他们详情,不必多问他自然会说;而利瑟尔也觉得,同一段话没有必要让他们听两次。真搞不懂这些小子到底信不信赖彼此,因萨伊兀自点点头。 「通往城外的地下密道只有一条。我们过来的时候走过一次,已经确认没有遭人使用的迹象了。」 「你留了备份地图?交出来。」 「别担心,我只是记在脑中而已。」 总觉得利瑟尔话中带着几分得意,听得沙德有点不悦。这段对话当中值得他洋洋得意的时机多得是,为什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 「话是这么说,但那家伙也不一定会在西门动手脚吧?」因萨伊开口。 「你刚刚特地看过城门吧。」劫尔问。 「结果咧?」 「不清楚。支配者那种等级的魔法师认真隐藏起来,老实说我也看不出所以然。」 细看之下,顶多只会觉得好像有什么机关,却无法肯定。若非经过隐藏,利瑟尔甚至能够辨认那是什么样的魔法。 「不过依照他的性格,他一定很喜欢精心策画的战术,而且关键的一击非由自己亲自动手不可。嗯……」 利瑟尔寻思似地轻触唇边。 「城门是众人拼命守护的关口,假如能控制住城门,那就代表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他不曾怀疑自己的天分,却喜欢证明自己有多优秀,是那种看见别人东奔西走会产生优越感的类型。」 利瑟尔描述的人格特质,并不是传闻中异形支配者的性格。 传说中的支配者充满谜团,他鲜少在人前露面,厌恶与人来往。至于人格特质,也只有零星的传闻指出他是个态度高压的人,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线索。 既然如此,为什么利瑟尔说得如此肯定? 「你见过他?」 「不,没有当面见过。只是……」 利瑟尔说着,拿出一本书。虽然他没帮自己配上「锵锵」的音效,不过可以感受到几分得意。 「各位也许觉得这只是纸上谈兵,不愿意听信,不过作者的性格其实不难看穿。」 利瑟尔说道,指向书籍作者的名字。从书名可以看出那是一本魔法研究书,标题底下写著作者姓名,正是话题中心那位魔法师的名字。 「他的书非常难读。乍看之下好像是创新的写法,但是对于我们这些看过无数研究书籍的读者来说,这本书只是刻意偏离基础,因此显得新奇而已。」 内容确实是很厉害没错,这位书痴又补上一句。一反平时沉稳的态度,批评书籍的时候,他的措辞也显得有些严苛。 「字里行间仿佛在说『反正也没有人能够理解』、『我的理论才是真理』,自我意识高得都从文章当中流露出来了。」 「烂透了。」 「读起来反而有点意思,所以我忍不住买了好几本。」 利瑟尔接连拿出几本研究书,并排在桌上。跟书迷只有一线之隔嘛,劫尔看了心想。利瑟尔那副说得兴高采烈的模样,看了更是一言难尽。 「你是叫我把那些书当成判断依据?」 「我没有强迫的意思。」 沙德那样想也很正常,利瑟尔说得干脆。 但是,利瑟尔从小阅书无数,对于作者感兴趣的时候,他也有不少机会与对方直接会面。加上利瑟尔识人的眼光优秀,这些经验足以将他的推论升华为确信。 「刚才东侧魔物的中枢,也就是石巨人已经铲除了,东门的冒险者也正以惊人的气势讨伐魔物。」 利瑟尔他们不久前才刚离开东门一带。 东门的事态是谁造成的,自然无须多言。异形支配者还没有发现,这里出现了足以摇撼他自尊心的人物。 「出现了实力高强的战士,能够瞬间斩杀最深层等级的石巨人,再加上消灭魔物的速度也随之提升,这绝对不是支配者乐见的情形。他的自尊不会允许这场大侵袭像以往一样,透过单纯的歼灭魔物收场。」 利瑟尔再次指向西门。 「所以,现在就是他破坏城门的最佳时机。」 这一次,所有人都深深理解了他的意思。 有人忿然不悦,有人兀自沉思,有人兴味索然,有人则显得相当愉快,四个人的视线落在桌上,看着那一点也不像冒险者的平整指尖。 「他打算借此减缓歼灭魔物的速度?」 「让魔物冲进城内,分散冒险者的人手?该怎么说,好拐弯抹角喔。」 「如果这是场实验,主谋一定不希望太早结束吧。」劫尔说。 「毕竟是难得的机会呀。」 既然这只是扰乱敌方的战术,魔物应该不会全数涌进城内。采取适当对策,即可将受害程度压到最低。 「这也就是说……小子,你刻意把破坏城门的时机诱导到这时候啦?」 「比起城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遭到破坏,还是速战速决比较妥当吧。」 不好吗?利瑟尔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因萨伊见状哈哈大笑,接着伸出手。 那只大手覆上利瑟尔头顶,毫不客气地揉了几下,又离开了。利瑟尔眨了眨眼睛,立刻露出温煦的微笑。 「被夸奖了。」 「开心吗?」 「没想到还满开心的。」 听见劫尔的问句,利瑟尔老实点点头,沙德则在一旁定睛凝视着他。 确实如此,这时候破坏城门,总比士兵筋疲力竭之后遭到破坏好太多了。一旦知道破门时机,也不必白费多余的兵力时时戒备。利瑟尔第一次前来会面只是不久之前的事,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他便能想到这一步,还付诸实行。 「……那么,我方的对策还是掩人耳目为上。」 利瑟尔说,异形支配者是「对于优美的战术抱有优越感」的人。 既然如此,他的水准根本无法与利瑟尔相提并论。利瑟尔这么做无所谓优越感,也没有任何情绪。他完美达成目的,却做得如此自然,手腕显然远远凌驾于支配者之上。 「是啊,难得掌握了这个时机嘛。」因萨伊附和。 「对方动的那些手脚,其他魔法师无法应付吗?」 「和他同样等级的魔法师也许有办法,至少凭我的能力是办不到的。」 异形支配者好歹也是人称魔法权威的男人,看来希望渺茫。 沙德立刻舍弃了这个可能。他将门外待命的引路人叫进房内,接连指示魔物涌进城内的对策,以及强化避难民众聚集场所周边的围栏等等。 听完指示,引路人迅速退出门外。沙德目送他离开,锐利的目光没有因此放缓,他立刻瞪向地图。 「你说主谋已经潜伏在城里了?」 「是的。」 地点没有人多问。 「领主官邸前广场,没错吧?」 「应该不会错。」 混在避难民众当中进城,前往广场也完全不会显得突兀。情报自然汇集于此,他的安全在此受到保障,广场的位置也适合他掌控东西南北所有方位。 幕后主使者,此刻正安坐在挤满了避难民众的广场上。 糟透了。沙德蹙起脸来,利瑟尔安慰他道: 「支配者应该不想暴露身份才对,他不会对避难民众出手的。」 「也就是说,一旦有身份败露的危险,身边多得是人质随他用喔?」 「嗯,就是这么回事啦。」 伊雷文这句话充满不可思议的说服力,因萨伊干脆地点头同意。 本来还以为多少会有人驳斥几句的,伊雷文一脸扫兴,嘟起嘴嫌无聊。劫尔受不了地叹了口气。 「即使事情演变成那样,我想应该也不会有事。」 「驳回。为什么这么说?」 「这方面我也完全无法预测,请您不要有所期待。」 接下来,利瑟尔他们开始讨论逼出支配者的方法。谈了一会儿,远方忽然轰地传来爆炸声,窗户也随之微微震动。 「伊雷文。」 是西门遭到破坏了。明白过来的瞬间,利瑟尔头也不回,直接唤了伊雷文一声。 伊雷文闻言吊起唇角,握住袖口滑落的两把小刀,一扬手射了出去。在爆炸传来的些微震动当中,小刀宛如抵销震幅般刺上天花板,同一时间,不知何处响起一声高亢的笛声,听起来近似鸟鸣。 「原来你们是用声音联络呀。」 「也是,活动范围这么广,大概没别的方法。」 「是不常用啦,太引人注目了。」 三人的对话一如往常,利瑟尔却忽然向沙德露出苦笑。 「这是必要的暗号,请您原谅他吧。」 「看这样子,该乞求原谅的应该是咱们才对啊。」 因萨伊哈哈大笑。沙德则是苦涩地咋舌一声,他眼中映着自家护卫的身影,伊雷文手中握着剑,直指护卫的脖颈。 剑尖抵在颈子上,力道即将刺破皮肤,不允许任何轻举妄动。护卫潜伏在暗处,实力足以在紧急时刻迅速行动,此刻却被眼前面露嘲笑的男子消遣似地拦了下来。 「……放开他吧。」 「伊雷文。」 剑尖干脆地移开,护卫退到沙德身后。「不必提防这些家伙了。」沙德交代下去,护卫行了一礼,便从屋内消失了。 「西门那边的对策已经传令下去了,也没有必要发下新的指令。你们解释一下刚才的行为吧。」 沙德像要转换气氛似地深深呼出一口气,揉着眉心。那声叹息听起来疲倦到了极点。 「这是老夫的房子啊。」 「欸?我也是不得已嘛。」 「至少把刀子拔下来吧,小伙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天花板那两把小刀上。 因萨伊抱怨个没完,伊雷文也同样抬头看着天花板。「构不到啦……」才刚说完,只见他忽然扬起胸有成竹的笑容看向劫尔。「哪可能随便让你踩?」劫尔不留情面地回绝了。 「那是请他们现在动手破坏的暗号……不,本来我也不知道实际打暗号的方式就是了。」 「破坏什么?」 「魔力增幅装置。」 利瑟尔接连在地图上指出几个位置。一共八个点,围绕在商业国周边,以都市为中心,大致分布于均等的位置。 「即使是位居巅峰的魔法师,也不可能独自操纵这么大量的魔物吧。」 对方想必准备了某种装置,借以补助魔力、朝各个魔物发下指示。因此,甫一抵达商业国,利瑟尔便立刻指示精锐盗贼搜索周遭。他只告诉他们概略的可能位置,精锐盗贼便找到了目标,实在相当优秀。 「无法破坏吗?」 「没有实际看到装置,我也无法肯定……不过,还是避免完全阻绝对方的支配比较好。」 随便破坏主谋的计划,可能导致广场上的避难民众身陷险境,这么做并非上策。看不透对方的下一步行动令人焦急,沙德蹙起眉头,表情苦涩不堪。 「不过,第一个装置已经破坏掉了。」 「什么?」 「打倒东门的石巨人之后,我们立刻破坏了一个装置。那只石巨人想必位于指挥系统的顶点,铲除它本来就足以造成命令系统发生差错,运气好的话不会被主谋发现。」 毕竟,支配者应该也是首度尝试将魔物化为一支军队。 发生前所未料的状况也是理所当然。即使是以天才自负的异形支配者——不,正因为他自诩为天才,所以一定明白意料之外的状况本来就有可能发生,他绝不会认为这是因为自己力有未逮。 假如支配者发现装置遭人破坏,利瑟尔本来打算采取其他对策,不过看对方事后的反应,应该还没有被发现。 「也就是说,刚才的暗号是第二个了。这次是哪里的装置?」 「西门。」 第二个装置,正位于刚才遭到击破的城门附近。宪兵早已有所准备,他们想必正在确实铲除冲进城内的魔物。 「东门的魔物歼灭速度提升,并不只是因为士气高昂的缘故。魔力增幅装置遭到破坏之后,魔物的统率出现漏洞也是一个原因。」 「破坏了第二个装置,等于阻碍魔物入侵?」 「希望这么一来,魔物稍微容易应付一些。」 异形支配者必须全神贯注诱导魔物,不一定会发现装置遭到破坏。 当然,没有发现是最理想的,利瑟尔沉稳地这么说道。对于眼前这个人,沙德已经放弃了所有惊愕与猜疑,他皱起那张染上疲劳色彩却依旧美丽的容颜,硬是说服自己。 「嘿咻!」 「哦,小子,差一点啊。」 「动作快点。」 伊雷文正将手撑在劫尔肩膀上,朝着天花板上的小刀奋力跳跃。利瑟尔以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径自站起身来,表示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吧。 沙德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切身感受到,以利瑟尔为优先确实是正确的判断。 「拔下来了!」 「那么,我们差不多该告辞了。」 「小伙子,你们要到哪去啊?」 「总之先去看看西门的状况……啊,一般这种情况该在哪里过夜呢?」 「都是在城墙前面随便打地铺吧?」 「冒险者的待遇大抵都是这样。」劫尔也回答。 「搞什么,那可不行啊。」因萨伊说。 一行人带着和乐的气氛渐行渐远,沙德略为放松了肩膀的力道,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该处理的事还多得是,但不可思议的是,他紧绷的神经似乎稍微松懈了一些。确认房门已经阖上,他双手抱头,将手肘撑到桌上,手掌遮住眼睛,喉间漏出低沉的轻笑。 「雷伊那个笨蛋,没想到偶尔也懂得做点好事。」 想起将利瑟尔引导到自己面前的那位旧识,这恐怕是沙德生平第一次对他心怀感谢。他站起身来,再次抬起脸的时候,那张面容上已经没有疲倦的色彩。 第63章 他的努力 他烦躁难耐地望着眼前嘈杂的人群。 同时,看着眼前的光景,他心中怀有一股确切的优越感。 民众在恐惧中失去冷静,宪兵们为了安抚群众而四处奔走。自己带来的现象掌控了一切,这种感受却不足以使他沉浸到陶醉的地步。 这也就表示,他一向认为与一国抗衡只是易如反掌的小事。 「(以树状方式支配的情况下,果然只要顶点遭到打击,就连末端都会受到影响。)」 为了解除民众的不安,宪兵会在每一次传来重大战果的时候加以公告。他刚刚发现一部分的魔力无法顺利传导,果然听见宪兵宣布关键的石巨人遭到讨伐了。 「(不过要支配如此大量的魔物,让高阶率领低阶个体是必要条件。)」 这本来就是一场实验,即使多少有些失控,但仍然在容许范围之内。 这点程度的打击不可能动摇自己的掌控,他将支配的关键转移到下一头魔物身上。支配力量多少会减弱一些,但不会中断他的操纵。 「(没想到有人能打倒那只石巨人。)」 东侧战况不利,假如足以讨伐石巨人的战士就在东侧作战,这也不意外。 冒险者全都是些头脑不灵光的肌肉莽汉,不过他也知道,有些人憨直地将此道修炼到了极致的境界。正因为明白自己的天赋之才,尽管领域不同,他不会怀疑他人的才华。 物以类聚,自己出众的才华,果然也吸引了优秀的人才吗?他讽刺地冷笑一声,将意识集中到西门。 「好了,你们就拼尽全力阻止看看吧。」 他爆破城门,同时下令低阶魔物冲进城内。 没办法亲眼见到众人无计可施的狼狈模样,多少令人有些惋惜。 「在国家的守备力量面前,就让我试试大批魔物可以进攻到什么地步吧。」 基本上,迷宫的魔物在白天活动较为旺盛。 迷宫若有昼夜之分,魔物会按照天色作息;即使是常昼、常夜的迷宫,魔物也会按照外界的时间活动。在迷宫引发的魔物大侵袭当中,这点依然不变。 「再过不久太阳就要下山了,只要撑到那时候就好。」利瑟尔说。 「嗯?晚上不能操纵喔?」 「异形支配者也无法违逆迷宫的规矩呀。」 这里是因萨伊旗下的一间店铺,从这个房间可以清楚看见西门的破坏情形。 临时打造的坚固护栏挡下了入侵的魔物,利瑟尔他们三个人正好整以暇地望着这幅光景。冲进城内的魔物也顺利铲除,看来这次的事件不会引发太大混乱,状况再过不久即可控制住。 「那入侵行动差不多要停止了。」 「对啊,不然把那些魔物弄进来也没用嘛。」 「迷宫的魔物在晚上有那么不好动呀?」 利瑟尔不曾造访过夜晚的迷宫。 他坐在窗边的椅子上,讶异地看向另外二人。劫尔和伊雷文都经验老到,他们同样望着窗外,边回想边开口说道。 「该说是不好动吗,总之不太会主动攻击就对啦。」 「走过它眼前还是会被攻击就是了。」 「那只要待在原地不动就可以休息啰?」 「话是这样讲啦,但有的魔物还是会到处闲晃啊。」 夜晚的魔物比白天棘手许多,在迷宫里过夜仍然必须保持警戒。 不过商业国有城墙保护,晚上安全无虞,宪兵和冒险者一定也可以安心歇息。 「喂,一只。」 「啊,终于有一只了。」 夕阳即将西沉的西门门口,一头魔物以意想不到的方法越过了栅栏。 利瑟尔一挥手唤出魔铳,枪口锁定西门的方向。一道枪声响彻商业国的市街,那头魔物随后倒落地面。 追着魔物跑来的宪兵环视四周,但没有发现利瑟尔他们。宪兵警戒了一会儿周遭的状况,便战战兢兢地将魔物尸体拖走了。 「吓到宪兵了呢。」 「不意外。」 「平常跩成那样,结果连一只魔物都拦不住喔,杂鱼。」 「刚才那只不能怪他们呀,那是支配者的玩心。」 几只魔物彼此合作,发动了出其不意的联合攻势。 大部分的魔物已经逐渐失去战意,正因如此,支配者才在一天即将结束之际发动这种攻击。明天以后,宪兵势必得持续戒备类似的攻势。 「策略相当精明呢。」 「队长,你办不到喔?」 「我没有操纵魔物的资质呀。」 「倒是很懂得怎么使唤人。」 怎么说得这么难听,利瑟尔不禁苦笑。这时候,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 「打扰了,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我饿扁了!」 房门打开,站在门外的是先前造访商业国的时候,将利瑟尔和劫尔带到因萨伊面前的那位男店员。 听见伊雷文这么说,店员微微一笑。他是正值事业巅峰的年纪,沉着的态度与年龄相应,一点也不像身在魔物大侵袭当中,不愧是在因萨伊身边工作的员工。 「再请各位方便的时候移驾到餐厅。」 「谢谢你。」 在因萨伊的介绍之下,这位店员带领利瑟尔一行人来到这间店铺,之后便留在这里为他们打理生活起居。这想必是因萨伊的指示,不过……利瑟尔有些不可思议地目送他离开。 「有他在确实帮了大忙,所以没什么关系……但这位店员是派来监视我们的吗?」 「那只是部分原因吧。你以为那老头是谁的爷爷?」 「啊……我还觉得他们一点都不像咧,原来是像在这种地方喔!」 原来如此,利瑟尔也恍然大悟。 他常常好奇自己究竟拥有什么特质,才驱策贾吉如此卖命,没想到这点连因萨伊也一样。对于他们细心体贴的照料,利瑟尔总是感激不尽。 伊雷文说他快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于是三个人在他的催促之下走出房间。 「他们祖孙原来像在这种奇妙的地方呀。」 「贾吉我还可以理解啦,但那个爷爷一点也不像会为别人付出的人欸。」 「反正那老头自己爱这么做,你就随他去吧。」 有价值的人物,就必须拥有相应的待遇。祖孙这种商人独特的坚持,总是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全力发挥。 后来,三人享用了一顿豪华全餐等级的晚餐,一回到房间,床铺已经优美地铺整完毕,其他杂务也打理得完美无缺。看见店员最后鞠躬道了声「请好好休息」,退出房间,一行人忍不住想:店员的定义到底是? 贾吉也好、这位店员也罢,未免也太全能了。 到了准备就寝的时间,利瑟尔没有钻进被窝,只是坐在窗边往外眺望。 市街中夜幕低垂,城墙上点着篝火。清风吹来,从西门的方向带来几许喧嚣,反而衬得夜色加倍寂静。 平时,这里摊贩的灯火彻夜不熄,此刻却仅有行人手中的提灯,偶尔孤零零晃过街道。看在商业国的居民眼中,这光景一定落寞得令人心酸吧。利瑟尔这么想着,翻开了一本书。 伊雷文看着这一幕,嘴巴嚼个不停,含混不清地开口: 「队长是不是又有啥心事啊?」 「不要边吃东西边讲话。」 他朝着正在保养大剑的劫尔走过去,只换到冷冰冰的一句训话。 伊雷文也不在意,径自吞下手中的温热三明治,那是店员给他的宵夜。闲着也是没事,他判断劫尔不会搭理他,于是走到利瑟尔身边,一屁股坐到地板上。 「你在想什么呀?」 高度正好,伊雷文将头靠到利瑟尔腿上,那人纤细的手指便伸过来,温柔地梳理他的头发。那触感使得伊雷文唇边浮现心满意足的笑意,他又接着开口。 「赶快揪出幕后黑手,把他干掉不就解决了?」 「嗯……这件事确实是早日解决比较妥当。」 伊雷文抬眼望向他。利瑟尔微微一笑,手指仍然梳理着他的红发。 「尤其商业国更是如此。」 商业国是人潮、物流络绎不绝的都市。 光是交易停止一天,就足以造成莫大损失,尽早解决这次的大侵袭不仅能赢得群众的掌声,城市的损失也能早日止血。反过来说,一旦时间拖长,人潮与物流停滞不前,有可能造成商业国致命的损伤。 「更别说领主还是平民出身。」劫尔说。 「他们家从平民变贵族都已经过了三代了欸?」 「只有三代远远不够呀。」 利瑟尔苦笑道。是这样喔?伊雷文完全不懂,劫尔在一旁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也无法理解。 利瑟尔这么说,并不是对沙德有什么意见,这点他们都明白。言下之意在于,嫌沙德碍眼的那种贵族都是死命抓着昔日荣光不放的人,三代的历史对他们而言实在欠缺说服力。 「只不过,最快的方法也不一定是最好的方法。」 利瑟尔的嗓音里带着笑意,他触碰发丝的指尖抚上伊雷文颊边的鳞片。 中指轻触鳞片的触感,舒服得伊雷文眯起眼睛,抬头看着那张沉稳的脸庞。他不满那双宠溺的眼睛仍盯着书页,于是转过头去,双唇凑近那人滑过脸颊的手指。 伊雷文缓缓含住他的指尖,轻轻啃咬。利瑟尔这才看向他,那双紫晶色的眼瞳里带着无可奈何的笑意。伊雷文见状,终于松开嘴唇。 「怎么了?」 「没事!」 利瑟尔开玩笑地捏了捏他的脸颊,伊雷文吊起嘴角笑了。啪答一声,传来书籍阖上的声音。 「喂,你别这样打扰人。」 「我一点也不打扰好吗——」 劫尔受不了地念了他一句。伊雷文回话的语调中满是愉悦,他翻过身,后脑勺往利瑟尔的膝盖上蹭了一阵。这时,他察觉利瑟尔准备站起身,于是抬起头来,回身看向他。 「伊雷文看起来也闲得发慌,我们稍微出门一趟吧。」 「真假,太棒啦!」 伊雷文轻巧地站起身来,看着利瑟尔一边跟劫尔交谈,一边披上冒险者装备的外套。 这时间出门,不太可能只是去散步。他自己也迅速披上外套,系好双剑,抢先走出房门。「要外出吗?」他听见店员这么问道。 「大哥,感觉你在外面会隐形欸。」 「吵死了。」 伊雷文探头看向房内,看见劫尔换上一身黑衣,于是开玩笑损了他一句。 这时候,只见利瑟尔忽然看向窗外。夜空深沉,连月光都几不可见,他仰头望天,轻启双唇。 「————……」 他轻声呢喃,面露微笑,但伊雷文听不出他说了什么。 即使是夜半时分,商业国的要人也无暇休息。 众人致力于拟定对策、掌握现况,连睡觉的时间也舍不得浪费。沙德身为所有要人之首,自然没空休息,也不打算休息,所有人都为了守护商业国四处奔走。 纵使撑过了一天,还是不容许任何松懈,今天实在发生太多事了。 沙德没有将幕后主使者的事告诉任何人,毕竟这件事太过难以置信,恐怕有引发内部不和之虞。众多要人因此无法掌握全局,但是他们完全没有乱了阵脚,依然勉力完成工作。 「沙德,休息一下吧。」 「驳回。」 为避难民众发放的援助物资、炊煮餐食都已经安排完毕,也报告过冒险者和宪兵的损害状况之后,各单位的要人已经前往各自的工作现场露面。沙德在空荡的室内长吁了一口气。 「别说这个了,物资还能撑几天?」 「远近驰名的商业国不可能一两天就断炊啦,不必跟商店征收物资,也可以撑过两周。」 「那就好。」 沙德颔首,开始浏览传令人员刚拿过来的文件。 那是西门损害状况的报告。西门正一边戒备魔物的动向,彻夜赶工修缮城门。当然不可能立刻恢复原本的状态,只是加固现有的围栏重新打造出简易城门而已。 只是……沙德蹙起眉头。 「主谋会轻易放弃手中的优势吗?」 「咱们已经增加警备人力啦,现在魔物也按兵不动。」 幕后主使者真的会眼睁睁允许我方重新筑起城门吗? 利瑟尔说,主谋安插在城门上的机关只能发动一次。所以沙德才将西门的警备兵力加强数倍,以防事态有变,同时一边进行修缮工程。另一方面,幕后主使者恐怕不会离开广场。 「能够做出这种惊人之举,他毫无疑问已经到达魔物使的最高峰了。明明可以在群众簇拥之下享受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为什么要做出如此疯狂的行为?真是费解……这个,拿去给宪兵总长。」 「人一旦握有力量总会想活用它,就是这么回事啰。不管是庸才还是天才,这一点都一样啦。」 这里只有沙德和因萨伊,以及几位护卫在场。 接下沙德的命令,其中一名男子走出门外。他本来是护卫,却被当成文件递送员使唤,看他习以为常的模样,显然领主平时就常常交办这种工作。 男子前脚刚走出去没多久,宅邸内忽然掀起一阵骚动。 「请恕属下失礼!」 「怎么了?」 刚走出门外的护卫匆匆忙忙冲了进来,神情焦急,看来不是好消息。沙德于是皱着脸问了一句。 「魔物发动了奇袭,现在这栋宅邸正遭到众多魔物攻击。」 「没有传来城门被攻破的消息。」 「启禀领主大人,是魔鸟。」 魔鸟——那是鸟型魔物的通称。 没想到敌方会从空中发动攻势,沙德响亮地啧了一声。魔物展开大侵袭至今从来没看见魔鸟出现,他们因此疏忽了对空的警戒,怎料被对手将了一军。 说到底,几乎没有听说过魔鸟飞进城墙内侧攻击人类的案例。魔鸟个性谨慎,总是在远离人居的地方筑巢,从来不会接近城市。 「被锁定了吗……!」 「看来领主的行踪败露啦。」 周遭只觉得这是魔物的异常行为之一,但通晓内情的人一看就知道不对劲,这次袭击显然是瞄准领主而来。 「哎,毕竟利瑟尔那小子也自己找到这里来啦,猜到领主的所在地并不是不可能。」 「再怎么堕落还是个天才吗……」 对方的阴谋在利瑟尔手中轻易败露,他们差点忘了幕后黑手是个坐拥无数响亮名号的魔法师,知道领主坐镇的地点也是理所当然。 无视于周遭拦阻的声音,沙德走向窗边,从窗帘的缝隙间窥视外头。幽微的照明当中,有道影子一瞬间飞过。今晚月光微弱,在黑暗中与这种敌人交手实在太过不利。 「对方不像这么早就来直取敌将的人物哪。」 「应该不是吧。那家伙说这是主谋的实验,如果真是这样,对方肯定另有目的。」 「没想到你这么信赖他。」 因萨伊哈哈大笑。沙德闻言满脸不悦,却没有回嘴。 从门的另一端,传来宪兵总长发下号令的声音,想必他打算召集各处的宪兵前来支援。这么做等于宣告领主就在这里,不过既然所在地已经败露,那也无所谓了。 「…………」 「啊?」 这时,忽然响起「叩」一声,是敲击窗户的声音。 「伯爵——」 「开窗。」 护卫正准备请领主退出室外,沙德却一声令下,打断了他的话。 那显然不是魔鸟发出的声音。护卫先请沙德退到安全距离之外,接着拉开窗帘。下一秒,在场所有人都在震惊之下提高戒备。 一名男子头下脚上地悬吊在窗外,他看着沙德,手上拿着一封信挥呀挥。 「伯爵大人,该怎么办?」 「……放他进来。」 「这……不,太危险了……」 「驳回。他大概不会造成危害,把窗户打开。」 那人确实是沙德从来没有见过的生面孔。 男子明明倒吊在窗前,额前的长刘海仍然文风不动,完全遮盖住他的眼睛。服装也是轻装打扮,看起来不像宪兵,也不像冒险者,但沙德见过他手中那封信。 利瑟尔交给沙德的那封雷伊亲笔信,用的正是相同的信封。至于利瑟尔再次弄到这东西的管道……肯定是某位快活男子亲自交给他的吧。沙德如此想道,狠狠瞪向倒吊在眼前的男人。 「杀气这么浓厚,我会不好意思啦。」 男子滑进打开的窗户,降落在狭窄的窗框上。他灵巧地蹲下身来,手肘撑在腿上大剌剌地说道。 这不是晋见领主该有的态度。护卫纷纷显露敌意,男子却满不在乎地递出手中那封信,由护卫转交到沙德手中。 「寄件人就是你猜的那个人没错啦。」 男子轻佻地笑着说道。沙德瞥了他一眼,俐落地单手打开折叠好的信纸。 信件内文出乎意料的简短,省去型式上的繁文缛节不提,大意只说了「详情请您询问那个人」而已。 「那小子在奇怪的地方还真随兴啊。」 听见因萨伊这么说,沙德深感同意。既然还有余暇写那些节令问候语,怎么不写清楚眼前这男人是谁? 又或者,他可能是刻意不写的。沙德看向那名蹲坐在窗沿的男子,只见他唇边浮起好整以暇的笑容。 「解释清楚。」 这家伙相当习于挑衅别人。沙德在心里嘀咕道,表面上不改平静的态度,敦促对方开口。男子闻言放下了撑在腿上的手臂,直起上半身。 「不,我也只负责转达那个人的口信而已。『假如遇上敌袭,眼前这些人就是您的援军。对方这波攻势的目的不在于袭击领主大人,只是为了夸示他已经掌握了您的所在位置,因此最好不要将战力集中到这里。情势虽然危急,不过这是今天最后一波攻击了,请加油哦。』以上。」 「……战况已经不利到需要援军了?」 「是,属下深感惭愧。照明不足,难以应付来自上空的奇袭,已经有三成宪兵因此负伤。」 这也不意外。魔鸟是棘手的魔物,甚至有许多冒险者不擅长对付,现在却得由宪兵出面迎战。事前没有机会进行对抗魔鸟的训练,再加上时间又是夜晚,势必陷入苦战。 「你们有办法应付那些魔鸟?」 「谁知道呢?」 男子说得轻佻,沙德咋舌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快。换作是胆子小一点的人,看见领主这种态度会立刻心生畏缩,眼前的男子却反而加深了笑容,看起来愉悦得不得了。 尽管令人不快,这男子仍然是利瑟尔派来对抗敌袭的人物。既然如此,他就不可能无计可施,沙德也没有理由回绝。 「传令给宪兵总长,不必从其他地方调派兵力。」 「你也懂得变通了嘛。别担心啦,口才是商人最大的武器,借口尽管交给老夫来掰吧。」 因萨伊说完便走出门外。沙德没有回头看他,只是直盯着遮住双眼的男子。 「我捡回一条小命啦。」 男子笑道,从腰间拔出小刀,动作自然俐落。 身边的护卫见状加强了警戒,沙德没有加以制止,眉间的皱折蹙得更深了些。 「不过,既然贵族小哥愿意帮你,这反应也不意外。」 「难道我看起来就这么愚钝,连最好的做法都分辨不出来?」 「幸好不是,否则我们就要被修理啦。」 言下之意,是有人不允许利瑟尔的善意遭人拒绝吧。一旦遭到拒绝,眼前这些家伙身为那个「某人」的手下,一定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我接受援军。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 利瑟尔在信中提到「他们」,可见有数人潜伏在附近,却连沙德手下擅长隐匿行踪的护卫也无法察觉他们的气息,其实力可想而知。 「什么人喔?你可以说我们是道具,也可以说是用过就丢的棋子,或者说是……宠物?」 男人说得轻描淡写。 接着,只见他把玩着手中的小刀,侧过肩膀,手指朝着窗外招了招,应该是暗号。下一秒,魔鸟短促的惨叫声立刻响起,有什么东西从窗外掉了下去。 真快,这些人的实力无庸置疑。 「那家伙说你们是道具?」 「不,我们的饲主不是那个人啦。只是饲主对那个人着迷得要命,所以我们也听令于那个人……而已!」 男子一回身,顺手砍向袭来的魔鸟。 那把刀砍在魔鸟长有利爪的脚掌上,它撞上墙壁,往下坠落。失去脚爪的魔鸟发出凄厉的叫声,奋力振翅往上飞,男子看也不看它一眼,径自抓住窗框,稳住身体。 他隐藏在刘海底下的目光,直勾勾盯住沙德。 「不过,你可别误会啦。」 男子就这么缓缓后仰,向后倒下。 「我们是道具,但选择使用者的是我们自己。」 身影即将消失之际,他嘴边浮现一道深沉幽暗的笑容,精准体现出他的本质。 胆敢妄想使唤我们,我们会杀了你。还爱惜小命的话就别跟我们扯上关系,我们也不会轻易把发号施令的地位交到你手上——笑容里包藏了这所有暗示,显得过于奇异诡谲,所有人眼睁睁看着男人从窗口落下,没有一个人跑向窗边。 「无法驾驭的道具,我也没兴趣使唤。」 一片寂静当中,沙德独自低语。接着,他立刻重新开始办公,好像没空在乎魔鸟一样。身边的护卫显得不知所措,沙德只下令他们加强守备,又望向男子消失的那扇窗户。窗帘已经拉上,那里什么也看不见。 「(真亏他有办法使唤那种人物。)」 纵使饲主命令他们服从于谁,那群人也不可能老实听话,但他们却听令于利瑟尔。对于沙德而言,知道这一点,已经是足够的收获了。 这表示利瑟尔制住了那群人——制住了那群盗贼团的余党,那个对商业国造成重大损失、现在已经毁灭的盗贼团。 「连冠冕堂皇的理由都准备好了,想得真周到。」 简而言之,利瑟尔的用意就是叫他们「去好好赔个不是」。 不过,沙德身为商业国的领主,可不能欠盗贼人情,因此利瑟尔才会让盗贼带信过来。如此一来,盗贼们就成了道具,同时沙德积欠人情的对象也换成了利瑟尔。 沙德正是隐约察觉到这点,才会问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他说,这是今天最后一场袭击……)」 想到这里,一个念头忽然掠过脑海。预测到这波攻势,又及时采取对策的那号人物,现在不晓得身在何处? 听因萨伊说,利瑟尔一行人好像在他的其中一家店铺落脚。沙德觉得他不像是那种派援军过来劳碌,自己却从容入睡的人……这也难说,利瑟尔这么做好像也不奇怪。既然都说这是最后一波攻击,那就更不意外了。 「……!」 想到这里,沙德忽然猛地站起身来,力道差点没掀翻椅子。 他突然间理解了这场袭击的用意。利瑟尔说,这波攻势目的不在于袭击领主,又断言攻击会就此结束。他不是说过吗,幕后主使者偏爱精密策画的战略,所以这场袭击的意义在于—— 这才不是最后一波攻势。正确来说,是利瑟尔打算亲自为今天的攻势画下句点。 「声东击西吗……!」 距离沙德遇袭不久之前,没有月光的幽暗森林当中。 利瑟尔他们经由地下通道来到城墙外侧,正稀罕地看着聚集在城墙周遭的大群魔物。三人站在后方的森林当中,群聚在平野上的魔物看不见他们。 再说,依照魔物夜晚的习性,他们也不可能轻易被发现。 「从这个角度看,果然和站在城墙上的感觉不一样呢。」 「感觉好像没多少,这样一看又好像很多欸……」 「劫尔居然有办法从这群魔物里杀出血路。」 「真的不是人欸。」 「喂。」 光是想象这些魔物同时袭来的情景就令人生畏,可说是一种灾害了。 「是谁叫我杀进去的?」听见利瑟尔和伊雷文悠哉地闲聊,劫尔不禁吐槽。不只杀进去,还指定要石巨人的核心咧。虽然核心没拿到就是了。 「所以咧,队长,你最重视的防守重点是哪里啊?」 「对我来说,最重视的当然是领主大人那边呀。」 利瑟尔迈步走进森林,面露苦笑。 只要有任何一点失去领导者的可能性,就应该优先防守,所以那里是利瑟尔最重视的据点。幕后主使者算准了这一点,却没有算到他们不必调动守备军力,就能守住领主。 「精锐盗贼是不是说装置在这附近?」 「喂,注意脚下。」 「劫尔,谢谢你。」 「队长,你不要再绊倒了啦。」 由夜视能力优秀的伊雷文带路,三个人正准备前往西门外稍微偏北方的魔力增幅装置。 利瑟尔派遣少数精锐阻止了魔鸟袭击,主战力也因此没有聚集到沙德身边。然而,幕后主使者不可能放过这个大好时机。 西门尚未完全修复完毕,时间又是夜晚,所有人都认为魔物不会攻来,必定疏于戒备。 「啊,找到啦!」 「没想到这么大。」劫尔说。 伊雷文停下脚步,一座巨大灯笼状的东西伫立在他面前。它有一个人那么高,位于中心的水晶发出苍白磷光,几个魔方阵、魔法式浮现其中。 魔法阵隐约浮现又消失,消失之后又浮现出别的魔法阵,无限往复循环。三人伫立于这座装置前方。 「料是料到了,但这座装置真的非常复杂耶。」 「我只看得懂『哇,会发光』而已……」 「正常吧。」 真不简单,利瑟尔佩服地端详那座装置。另外二人对魔法没什么涉猎,正闲聊着这有多么费解。说着说着,只见他们忽然拔剑出鞘。 「喂,来了。」 「跟队长说的一样欸!」 三人周遭幽暗的森林当中,亮起无数红光。 那是魔物的眼睛,红眼睛表示有魔物使正在操纵它们。看来这不是夜间会停止活动的迷宫魔物,而是异形支配者从其他地方找来的魔物。 控制大侵袭的同时不可能操纵大量魔物,不过眼前的数量已经足以实行支配者的计划。 「半夜操纵它们去攻击大侵袭的魔物,强制引发它们的战意……魔物在那种状态下大概只有一半的机率听从指令,不过只要将它们引诱到西门——」 「魔物就会冲进城门。」 「然后大侵袭就再度揭幕啦!」 西门正在修缮当中。一旦修复完成,更加坚固的围栏将会层层包覆西门,除非再度设法爆破,否则不太可能击破城门。今晚是唯一的机会。 「把它们杀光就行了?」 「趁着这段时间,我会试试看有没有办法对这座装置动手脚。」 听见劫尔的问句,利瑟尔点点头,指向魔力增幅装置。 利瑟尔没有断言「一定可以」动手脚,表示他正确理解了异形支配者的实力。虽然利瑟尔也拥有一定程度的魔法知识,但这是专业领域,对方又是将专长穷究到极致的人物,他没有把握乘隙而入。 「精锐盗贼,麻烦你们负责狙杀逃跑的魔物,不要让它们接近大侵袭的魔物群。」 精锐盗贼并没有全数派到沙德身边,有几位盗贼跟着他们过来。 利瑟尔对看不见的对象下达指示的同时,大批魔物也一步步逼近。 「……他们应该还在吧?」 「在啦在啦!」 有点不安。 「啊,还有……」 「啊?」 伊雷文正愉快地把玩手中的短剑,利瑟尔看着这一幕,忽然抬头看向劫尔。怎么了?劫尔不明所以地低头看去,只见利瑟尔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的手背。 「操作魔道具需要用到血。能不能帮我在这边划开一道伤口?」 「啥!?用我的血不行吗!」伊雷文听了大叫。 「当然不行呀。本人的血液是传导魔力最好的媒介,冒险者到公会登记的时候也会用到血吧?」 「……」 「自己割出伤口实在需要一点勇气。」 劫尔尽管一脸不悦,仍然握住了利瑟尔伸过来的手。 他褪下他的手套,露出底下没有任何伤疤的肌肤。劫尔苦涩地啧了一声,将手中的剑插在地面上。 「喂,你的剑借我。」 「大哥,剑你自己不是就有了?」 「你的剑刃比较薄啊。」 「划破一点点就好了哦,一点点……」 听他们的对话,好像要砍出什么惊人伤口一样,利瑟尔不由得出言制止。就在这时,伊雷文交到劫尔手上的那一把双剑,一瞬间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划过他的手背。 「……不痛耶。」 「你以为我是谁?」 血液从他的手背流向手腕,但伤口一点也不疼。 在公会登记的时候,用细针刺破手指头那次还比较痛呢。利瑟尔讶异地眨眨眼睛,劫尔他们却一脸理所当然,看来真正锐利的伤口就是这么回事。 「劫尔,谢谢你。」 流过手腕的血液就要沾到劫尔手上,利瑟尔抽回手。 劫尔眉头微蹙,目光追着那只手看去。血即将滴落地面的时候,原本还在衡量距离的大群魔物一口气朝这里袭来。 「大哥,剑还我!」 「拿去。」 「哎呀,那一刀真是太完美啦!但我绝对不想干那种事!」 劫尔和伊雷文挥剑迎击,嘴上一边开着玩笑,战斗的姿态仍然从容不迫。不愧是实力高强的战士,利瑟尔见状点点头。 接着,他伸出手。一碰到魔力增幅装置,魔物的红眼睛便带着敌意看向这里,但它们还来不及扑过来,已经被另外二人斩倒在地。 「嗯……不知道会不会成功。」 水晶散发着淡淡光辉,利瑟尔将手掌沉入其中。 他的血一口气在水晶之中扩散开来,描绘出复杂、立体的魔法阵和魔力式。异形支配者的法阵一个接一个浮现,利瑟尔眼睛眨也不眨,凭着双眼与直觉紧追着它们不放。 解析,解析,解析,分解,入侵,解析,解析,重新构筑。水晶当中呈现几何形状的文字与纹样,每隔几秒便改变一次形态。 「劫尔他们都在努力,我也会稍微加把劲的。」 他眯起眼睛,微微一笑,丝毫没有表现出此刻感受到的头痛。 第64章 枪声响起 仰望着隐藏在云层之后的月亮,支配者兀自沉思。 虽然他不打算攻陷领主坐镇的那间贸易商总店,但那里讨伐魔鸟的速度再怎么说都太快了。从城墙上方篝火的数量看来,这次袭击也没有引开兵力。 守在领主身边的,果然都是万中选一的优秀士兵吗——他想这么说服自己,但是在夜间迎战成群的魔鸟,应该没有那么简单才对。 「(宪兵……不对,是冒险者吗?)」 然而,他已经确认过了,现在这个城市里没有阶级s的冒险者,只有几组阶级a。这些a阶冒险者是各个方位城墙守备的核心战力,不太可能离开自己的作战区域。 「……不,还有一个例外。」 有个冒险者将巨大的石巨人一刀两断,摧毁了东边的指挥关键。 根据传闻,那个冒险者的别名正是「一刀」。他一向独行,甚至拥有最强冒险者的头衔,孤高不群,一个人抵达了超凡的境界,可说是与自己相近的人物。 听说他没有魔法素养,太可惜了。只要具备魔法资质,一刀说不定还有可能赢得与自己不分轩轾的地位呢。在他的观念当中,魔法才是唯一至上的学问,支配者脸上略微浮现扭曲的笑容。 「不过,只要弄到手,他就是最好的棋子。」 异形支配者坐在领主官邸前宽广的阶梯上,周遭的避难民众裹着毛毯静静入睡。 无法成眠的人也不少。烦人的宪兵时不时走来关心几句,他视若无睹,自顾自集中注意力。 没有成功削弱城墙的警备兵力,不过这不成问题。一刀负责保护领主正好,这么一来,谁也阻止不了接下来的攻击了。 「(夜晚不可能操控迷宫里的魔物,但是……)」 魔鸟的数量已经减少许多,实力高强的战士没有离开领主身边。 月亮终于从云层后探出头来,他露出笑容,仰望夜空。即使有人猜到魔物即将来袭,也不可能阻挡大批魔物涌入,西门再怎么不屈不挠地持续修缮,再过不久也会被蹂躏成一片废墟。 「(好了,给我叫醒那些愚蠢的魔物!)」 他朝着西门附近,在森林中待命的魔物发下指令。 「……什么?」 他脸上胜券在握的笑容,立刻转变为惊愕。 接收命令的魔物数量在眨眼间锐减,远超过魔鸟讨伐的速度。实力高强的战士都聚集在领主身边才对,待在那里的究竟是—— 这时,他覆盖所有魔物的魔力网当中,侵入了微小的异物。恐怕是魔力装置遭到干扰了。 「竟然胆敢入侵到我细致又庞大的魔力结构当中……一般人光是介入就会失去意识,太不自量力了。」 无法抑遏的笑意涌上喉头。 支配者坐在原地,弯下身去。路过的宪兵担心地朝他伸出手,他冷冷挥开对方的手,宪兵便叹了口气走远了。平常这对他来说堪称屈辱,但现在,他一点也不在乎。 「(不像是一刀。)」 看来,这里的领主在身边留置了相当优秀的魔法师。 笑容扭曲了支配者的嘴角,他完全不觉得这是什么危机。胆子够大就入侵看看吧,你会后悔莫及。难道对方当真以为自己是个不懂得预防外人入侵的傻子? 「(难得接触到魔法的真理,你就怀着感恩的心发狂而死吧。)」 魔力的干预戛然而止。这一次,月亮终于露出全貌,男人仰头望月,嘴角扬起笑容。 负责照顾利瑟尔他们生活起居的店员敲了敲门,准备通知他们早餐准备好了,但是从门后现身的只有劫尔一个人。 「咦,请问另外二位在……?」 「还在蒙头大睡。」 「原来是这样,毕竟各位晚上出去了。」 劫尔为了回话特地来应门,店员向他道了声谢,朝门内瞄了一眼。 另外二人正安然睡在各自的床上,不过伊雷文连头都缩在毯子里,利瑟尔则背朝门口,看不见他们的脸。 「那么,就等各位醒来再用早餐吧。」 「嗯。」 劫尔随便点了个头。他赤裸着上半身,看来也刚醒。 昨晚目送三人出门之后,因萨伊捎来情报,他才知道他们这一趟去办的事情相当危险。看起来没有负伤,店员安心地松了一口气,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开口。 「因萨伊老爷十分担心,方便让我转达各位平安无事的消息吗?」 「……好。」 他不会隐瞒自己监视的职责,只要别引发当事人反感就好。 因为这次的监视绝不是出自于敌意。因萨伊也嘱咐过他,千万不要让利瑟尔一行人误会了。 「你等一下。」 「?……好的。」 店员正要行礼告退,没想到劫尔出声叫住了他。 他站在原地等候,看着那道背影回到房间,走近利瑟尔的床铺,又回到门口,交给他一封信。 「那家伙请你去跟老头或领主报告的时候转交。」 「这样好吗?我使用的是因萨伊老爷的传令人员,各位应该有更优秀的友人帮忙传令才是……」 昨天晚上,利瑟尔他们办完要事回来,店员理所当然地出面迎接。 当时,他亲眼看见负责保护沙德他们的精锐人员悄无声息地降到地面,报告任务完成。而且利瑟尔请他准备了那些精锐的宵夜,他还亲手把宵夜交到对方手上呢。 附带一提,对方立刻吃了一口,大喊「好吃!」伊雷文嫌他吵,一掌抓住他的脸,痛得那男人半死不活……这一连串经过,他也全部都看在眼里。 「就算不会被发现,那种人反复出入领主身边也不太好。」 「这样啊。」 那种人?店员不太清楚劫尔的意思。 不过说得也是,外人随便进出领主坐镇的场所确实不太恰当。店员接受了这个理由,接过那封信,小心收在衣服内侧。 这段时间,劫尔已经转身走回自己床边,不晓得是要睡回笼觉,还是要等候另外二人起床。店员朝着他的背影低头行礼,尽可能轻手轻脚关上门。 「(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不过即使考虑这一点,他们仍然算是早上起不来的类型吧。真想不到……初次见面以来一直觉得他们异于常人,现在看见这一面真令人意外……)」 店员微微一笑,转而走进附近的空房间。 走进房内,他关上门,取出怀中的信。那封信没有信封,只有一张信纸对折而已,总不可能让谁看见信件内容都没问题吧。 「(好了,信里写什么呢……)」 因萨伊允许他过目相关情报。 他有义务考量情报本身的价值,选择合适的方式为利瑟尔传递情报;也有义务掌握利瑟尔的动向,做好各种准备,使他行动时没有后顾之忧。 不过,现在他打开这封信最主要的理由,只是他身为店员,长年培养下来的直觉而已。 在他眼中,利瑟尔对周遭相当体贴,也从来不忘对领主与因萨伊表示敬意。这样的人,有可能将信纸随手一折就交给他们二人吗? 「(既然如此,这就表示我该读这封信。)」 这种做法是一种暗示,暗示某人可以读信,而且是转交给领主和因萨伊途中经手信件的某人。既然利瑟尔指名要将信交给他,这个「某人」很可能正是自己。他的目光一行行扫过信纸上的文字。 『昨晚的袭击,辛苦二位了。有没有稍微休息一下呢? 支配者昨晚为止的计谋,应该已经被我们成功阻止了。原本我还打算夺取一部分魔力装置,没想到比想象中还要棘手,看来得花费不少功夫,于是先放弃了。 一方面也是因为中途稍微出了点差错,被对方发现了。非常抱歉。 不过,由于我多少更动过装置的魔力结构,支配者又是个完美主义者,他会优先修复魔力装置,中午前应该不会有所行动。上午不妨当作普通的魔物大侵袭进行指挥,不知您意下如何? 稍晚,大约中午时我会再前往拜访,望您允许接见。 ps.我好想睡。』 读完信,店员忍俊不禁地呼出一口气。 信中写了不少重要事项,不过写给自己看的只有一句话。对于利瑟尔而言,这句话的重要性大概不亚于其他事项。 这果然是重要机密。他折起信纸,开始着手准备信封,接着边走边看了一眼戴在手腕上的表。 「这意思是希望我中午前别叫醒他吧。」 看来利瑟尔真的相当疲累,昨晚自己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实在太疏忽了。 准备好的早餐,不如再做得更容易入口一些吧。店员边想边将信件交给待命的传令人员,接着走回厨房。 顺带一提,沙德和因萨伊读完这封信,也下了同样的结论。 「再怎么说也睡太久了。」沙德按着自己睡眠不足、微微发疼的眉心。因萨伊则是把握时间小睡过了,因此带着神清气爽的表情哈哈大笑。 店员离开之后,微暗的房间当中,劫尔走到利瑟尔床边坐下。 手一撑上床铺,床架便发出吱嘎一声,但劫尔毫不在意,自顾自端详床上那人的睡脸。反正利瑟尔不会醒来。 劫尔不知道他昨晚对魔力增幅装置动了什么手脚,只知道他头好像有点痛。 利瑟尔什么也没说,所以这只是劫尔自己的猜测,但大概八九不离十。 「…………」 他捞起那人略微暴露在被单外头的手背,拇指滑过自己昨晚划破的地方。 伤口已经不见踪影,那就好。利瑟尔的手一离开装置,伊雷文便把大量的回复药洒了上去。那种伤口只用低级回复药也能治好,他洒的却是上级,不过劫尔也丝毫不觉得浪费。 那是迷宫出产的药,愈合的伤口一点痛楚也没有。当时利瑟尔一脸佩服地端详着自己的手,劫尔记得一清二楚。 「(竟然交给我这种苦差事……)」 这总比利瑟尔自己割出伤口,挨上不必要的痛楚好。 只是……劫尔深深呼出一口气,凝视着自己的右手。至今他斩杀了无数魔物,从来不曾记得剑刃劈砍敌人的触感,昨天切开利瑟尔肌肤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交到他手中,那只手的温度。剥下纤薄的手套,肌肤裸露的触感。握住那只手,手心传来的态度如此放松,毫不矫饰,仿佛将一切交到他手上,眼中没有任何对痛楚的戒备或胆怯。 「……」 听见自己忍不住咋舌一声,劫尔自嘲地握紧右手。 他从那人床边站起身来,走向自己的床铺。平常一旦醒来,他不会再睡下,今天却难得再度盖上毯子,一副准备睡回笼觉的态势。人家说,这就叫做赌气蒙头大睡。 那声咋舌当中蕴含什么情绪,连他本人都不甚了解。劫尔就这么放弃思考,沉进安稳的梦乡。 「攻击方式太无聊了吧,看要用炸的还是怎样,干一票大的啊!」 「有这么坚固的城墙,攻击方式自然会趋于保守啰,这是正常的策略。」 听见伊雷文嫌无聊似地嘀咕,利瑟尔微微一笑,眺望眼前的情景。 这里是城墙上方,清风吹过身边,带来泥土的气味。大群魔物在下方蠢动,冒险者和宪兵挥剑应战,四处奔走。波涛汹涌的大侵袭,再度从歼灭魔物开始展开作战。 「而且还有领主大人在,必须确保领主的安全呀。」 利瑟尔他们站在紧急修缮完毕的西门上方,那位绝不在人前现身的领主,正站在他们身边。他笔直凝视着前方,举止中看不出疲态。 「领地的民众一定想见领主大人想得不得了。」 「所以场面才有点混乱嘛。」伊雷文说。 「但士气确实也提升啦。」劫尔说。 听见身旁传来的对话,沙德不悦地皱起脸孔,瞪了利瑟尔他们一眼。 凭他超脱凡尘的美貌,只消这么一瞥就足以教人畏缩,但利瑟尔却被逗笑了。他压低声音不让旁人听见,轻声开口。 「您害羞了?」 「驳回。再说,分明是你叫我出面指挥的。」 「您一定也考虑过这件事吧?」 利瑟尔望过来的目光仿佛看透一切,沙德响亮地咋舌一声,又将视线转回前方。 他知道大侵袭以来,不安有如野火燎原般在居民之间传了开来——领主迟迟没有现身,该不会已经逃跑了吧?这种不安,庞大得足以推翻至今累积的信任。 然而现在,一向隐居幕后的领主不仅在城市面临危机时现身,还亲自站上最危险的西门,士气也因此水涨船高。 「(该怎么说呢……)」 利瑟尔瞥了沙德一眼,深有感慨。 外表果然也是一种武器。沙德的相貌与一般贵族、领主的印象相去甚远,美得超越常人认知,带有他那个年纪的色香。如此超凡的美貌出现在战场上显得突兀,但他俊美得足以反过来利用这种突兀感,强烈凸显自己的存在。简而言之,就是视觉上的暴力。 看见沙德一句话也不必说就能激励士气,利瑟尔呼出一口气。真令人羡慕。 「不过,还是我的爱徒比较厉害。」 「怎么突然炫耀这个?」 「没有,只是突然想到而已。」 听见劫尔无奈的声音,利瑟尔带着心满意足的微笑,独自回想往昔。 他效命的君王亲临战场,带着大无畏的笑容站在无数士兵前方,至今那英姿他仍然记得一清二楚。听见年轻国王的喊话,士兵纷纷奋起,激昂得几乎忘记理性。 也许是因为陛下的气场太过强烈,他不必开口,一股「还不快跪下」的气势就呼之欲出,所以上战场亲征的时候,不要说是我军了,就连敌军都常常屈膝下跪。 「喔,队长是不是想起以前的事情在偷笑啊?」 「咦,我笑出来了?」 「很明显欸,我都忍不住想把你藏起来了。你在女生面前绝对不可以那样笑喔!」 「什么意思嘛。」 利瑟尔沉稳地笑了,在一旁待命的宪兵总长看着这一幕,心情复杂。 他效忠的领主向他介绍过这三个人,说他们是重要的协助者。宪兵总长在大侵袭第一天见过他们,明明那个人怎么看都是贵族,后来却听说他只是个冒险者。这样的人,本来是不可能站在沙德身边的。 「(能将一刀留在这里保卫领主,确实是相当有利……)」 周遭不知道内情的人,反而以为是哪里的贵族带了援军过来,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但是…… 「看来我们没有完全受到接纳呢,这也是当然的。」 利瑟尔瞥了宪兵总长一眼。 保卫商业国是宪兵的职责,从他下达指示威风凛凛的模样,不难感受到他身为宪兵的自负。像他这样的人物,不可能轻易接纳一个初出茅庐的冒险者。 对于这种评价,利瑟尔反而有所好感。 「一方面也是因为这次做法比较强硬,但你赶时间吧。」 「您不是想要尽早解决吗?」 「既然有办法在今天之内阻止幕后黑手的阴谋,我没有不赞同的道理。」 来到城墙之前,利瑟尔先向沙德提出建言,而沙德也接受了他的提案。 他也可以选择拒绝采纳利瑟尔的建议,身为商业国的领主,他拥有最终选择权。归根究底,沙德不必仰赖利瑟尔帮忙,也拥有撑过这次大侵袭的实力。 但他却接受了。沙德只犹豫片刻便接受了这个提案,当时他直盯着利瑟尔,锐利的眼神真诚得令人意外。 「方便请教您一个问题吗?」 「驳回。……说归说,还有时间的话你就问吧。」 从城墙上方,大群魔物一览无遗。 看来异形支配者还没有发下指令,魔物没有任何异常举动。面对习以为常的敌手,冒险者们意气风发地挥剑劈砍、拉弓搭箭,时不时施放魔法,将魔物吞噬殆尽。 「您为什么愿意信任我?」 一阵大风刮过身边,摇动二人的头发。 利瑟尔将吹落颊边的头发拨到耳后,悠然看向沙德。他这么问没有其他意思,只是个单纯的疑问。 「难道你无意博取我的信任?」 「不,我当然是这么打算的。」 沙德没有看向利瑟尔,仍旧俯视着城墙下方。 关于利瑟尔的问题,老实说,他没有确切的答案。 雷伊在信中臭骂了他一顿,或许是其中一个原因。「难得我好心介绍你们认识,他竟然说他可能被你讨厌了!」虽然是个一大把年纪还写信来发牢骚的家伙,但雷伊看人确实很有眼光。 因萨伊的建言也是。那老翁曾经笑着说,「与其对那个人保持戒心,还不如接纳他比较英明。」他知道因萨伊判读时势的直觉相当敏锐。 我信任这个人吗?沙德自问。但这种感觉说是信任,实在太过—— 「你的提案最有效率。」 「原来如此,相当简单易懂。」 沙德只说出自己确信的部分,利瑟尔竟然干脆地接受了。 面对意料之外的反应,沙德不由得按住眉心,劫尔朝他投以同情的目光。二话不说先试着动摇对方的情绪,这大概是贵族社会特有的职业病,只能请沙德早日习惯。 「嗯,重新构筑完成了。」 这时,利瑟尔忽然仰望半空。 并不是因为他「看见」了什么,应该说是「感觉到」比较贴切。异形支配者已经重新掌握了大侵袭的操纵系统。 「偷看不会被他发现喔?」 「因为昨天对方察觉之前,这方面已经篡改完成了呀。」 昨天晚上,利瑟尔干涉魔力增幅装置不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而是为了将自己的意识悄悄埋进支配者打造的魔力网当中。 顺带一提,途中露出马脚,入侵一事被对方发现了。当时伊雷文拿巧克力给他补充营养,利瑟尔一瞬间觉得「啊,真好吃」,因此分散了注意力。看来自己的修为还不够。 「你真的有办法在今天之内击败主谋?」 「是的,不过您会很忙哦。」 「我习惯了。」 沙德无意间稍微放松了嘴角,这表情或许是笑容也不一定。 「敌方即将进攻,准备迎击!」 他向前一步,断然开口,一举一动备受全场瞩目。 周遭弥漫起一股紧张的气氛,利瑟尔开始取舍、筛选流入脑中的大量情报。魔力装置当中甚至埋藏了专门混淆视听的魔法式,负责加入冒牌的指令。支配者明明不认为有人能够解析这些资讯,预防措施仍然做得滴水不漏,真是个完美主义者,利瑟尔看了不禁苦笑。 「魔力,流向元素精灵。」 这些对策原本只是装饰性质,此时却发挥了实质作用,而且还遭人看穿,支配者想必还没有注意到。重新构筑之后的第一波攻击声势还真浩大,利瑟尔微微一笑。 「目标城门,复数魔法同时发动。」 「城门前的士兵立刻撤离!」 谁也听不见利瑟尔的低语,沙德有磁性的低沉嗓音却响彻周遭。 领主现身之后一直保持沉默,听见这第一道指令,宪兵总长立刻采取行动。他大声号令防守城门的宪兵撤退,下一秒,巨大的火柱便袭向城门。 「魔物竟然施放出集体魔法……!」 有人错愕地这么喊道。 「城门没事吧?」 「是,只有表面烧焦而已。」 城门以砖块和护栏搭建而成,不可能轻易损坏。 异形支配者刻意攻击城门,想必是为了煽动群众的不安,此时却造成了反效果。众人响亮的欢声简直撼动大地,沙德成功预测了魔物的攻势,他的号令显得更加有力。 「以爆炸的风沙干扰视线,对蜥蜴人发动突击指令,攀爬城墙。」 「魔物准备攀爬城墙,不要被它们占领了。」 「弓兵预备!魔物要爬上城墙了!」 身为领主的同时,也是手腕最高明的商人——这是沙德在商业国的普遍评价。 一般认为他不谙战事,但此刻的他推翻了这项评价,看在任何人眼中都无庸置疑。领主亲临战场,发下精确的指示,所有人见状都肃然起敬,等待号令。 「北边和南边的石巨人准备行动,小心城墙不要被击垮了。对魔狼发动突击指令。它们打算踩着攀附在城墙上的魔物爬上来,弓箭可能来不及迎击。」 利瑟尔虽然能接收到支配者的指令,但其中当然不包含目的。魔狼的突击指示也一样,无从得知它们是否打算爬上城墙。 但一味等待指令来不及采取对策,如果只有西门也就罢了,这里到其他城门之间还有一段距离。 「注意不要让魔狼占用所有战力,石巨人也正在接近这里了。」 「我看得出来。」 「哇,还好我们已经先打倒东边的石巨人啦!」 「是呀。」 东门的石巨人已经剿灭,目前东边也没有出现什么异常行动。 由于东门附近的一座魔力装置已经遭到破坏,魔物的支配力量不强,冒险者能够稳定应付。东门距离西门这里最远,无法轻易下达指示,不过看来没有太大问题。 「大哥,你觉得这是队长算好的吗?」 「是也不意外。」 听见劫尔他们的对话,利瑟尔只露出沉稳的微笑。 「请不要让南北侧的石巨人接近城墙,它们会从正下方将魔物送上来。」 「已经下令将a阶冒险者分派到那两处了。但白石巨人有那么容易应付吗?」 「没问题的,他们可是a阶呀。」 a是公认的高阶级,实力不容置疑。 同为冒险者,利瑟尔由衷敬佩这些比自己更优秀的前辈,他一点也不担心。 「这里的石巨人也很巨大呢。」 利瑟尔定睛凝视着西门正前方逐渐逼近的庞大身躯。 石巨人缓缓走来,大地随之发出撼动内脏的轰然巨响。以它的高度,举起双手就能轻易构上城墙。 「还真性急。」沙德说。 「表面上先假装蜥蜴人要爬上城墙,然后把它们当成踏脚石,派魔狼上来欺敌,再趁机让石巨人靠过来破坏城墙喔?」 「石巨人比较像是把魔物送进城墙内侧的阶梯吧。」利瑟尔回答。 「其中一环出错就没意义了。」劫尔说。 「看就知道这人没啥实战经验。」 眼前的情景令人屏息,利瑟尔一行人看在眼里,态度依旧从容。 他们一点也不紧张。不过,也许是第一天讨伐石巨人的消息传了开来,不少人因此纷纷看向劫尔,看得他一脸厌烦。 「根据各方报告,还是这里的攻势最为激烈。」 「是呀,支配者也是为了挽回昨晚的失态吧。」 但沙德从来没有将期待的视线转向劫尔。 这场大侵袭出现许多反常现象,所以他才毫不犹豫借助利瑟尔的帮忙。即使这只是普通的魔物大侵袭,白石巨人也一样会攻来;能用的资源他会尽量利用,但他无意倚赖单一一位冒险者。 「其他城门派来援军,南北侧的魔物大约各有三分之一正往这边过来。」 西门这边的战略全都被一一击溃,这点想必主谋也已经注意到了。 支配者引以为傲的优秀战术在发动之前就遭人破坏,表示他在尔虞我诈的心理战之中沦为败将,他绝对无法容忍这种事发生。 「明明只是一场实验,支配者还真是执着。」 「还不是你刻意刺激他的。」 感受到劫尔的视线,利瑟尔刻意耸了耸肩膀。 「毕竟这里还有领主大人在场,我已经很守分寸了。要是出了什么万一,难得的目的就吹了。」 「吹了……队长……」 「……等一下,你说目的——」 沙德说到一半,上方忽然落下一片阴影,是来到城墙边的石巨人高高举起了它的手臂。 城墙上的人们愣愣仰望它巨岩般的拳头,听见宪兵总长高喊退避,才纷纷回过神来。魔物团团围在石巨人脚边,地面上的冒险者无法靠近。 宪兵总长紧接着冲向前去,保护自己效忠的领主,就在这时—— 「劫尔。」 短短一个词化为命令,凌驾了支配者对魔物的指令。 劫尔拔出大剑,一闪身逼近那只袭来的巨大手臂。它轰隆隆挥下拳头,距离近得简直要碰到劫尔漆黑的背影。 这时,一阵锐响划破空气。看不见大剑的剑尖,只见巨大的拳头被劈碎成千片万片,碎岩从城墙边滚落,响起沉重的轰隆声砸到地面。 风压稍迟片刻席卷而来,吹动衣角,利瑟尔面不改色地开口。 「敌方打算将石巨人当作垫脚石。」 「不要放松戒备,魔物的攻势还没结束。」 石巨人举起剩下的一只手臂,劫尔站在它身前,回头看了过来。利瑟尔见状带着笑意眯起眼睛,好笑地开口: 「魔石我还是放弃吧。」 石巨人完全崩落地面,所有人都像亲眼见证天方夜谭一样,不敢置信地看着这情景。 「支配关键变更。」 其中唯有利瑟尔刻不容缓地采取行动。 他扬起手臂,指向眼下无数的魔物,魔铳紧贴着手臂浮现。伊雷文移动位置,挡住枪身,不让周遭人群看见。 「高阶魔狼,『银月狼』。」 利瑟尔低声念道,同时几声枪响划破长空,准确射穿标的。 「变更,高阶石像鬼『青铜翼兽』。变更,高阶哥布林『兽人士兵』。」 听见不知名的爆裂声,附近的人们纷纷环视周遭,但过一会儿,众人也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声音,但他们现在得专心对付眼前的魔物。 每一次高阶的魔物倒下,魔物的阵容都显得越发乱无章法。原本集体作战的魔物开始单枪匹马冲进敌阵,原本负责充当肉盾、保护后卫咏唱魔法的魔物,也放弃了岗位。 冒险者歼灭魔物的速度确实一点一点提升。 「队长,那是什么顺序啊?」 「喂,现在——」 「没问题的,谢谢您。」 沙德正想劝阻,利瑟尔只是微微一笑,视线仍然牢牢锁在目标身上。 在利瑟尔后方,伊雷文冲着沙德吐了吐舌头,脸上满满的优越感。沙德见状不悦地皱起脸,看上去却依然俊美,只能说令人佩服。 「支配者并不是一只一只分别操纵魔物。数量太庞大了,所以他仿照军队建立了指挥体制。」 「学者还想学用兵?」 大概是看他不顺眼,沙德冷哼一声这么啐道,利瑟尔闻言也露出苦笑。 「在顶点配置一只魔物,底下有隶属的高阶魔物,再下来是低阶魔物。末梢的支配能力会显得比较薄弱,不过效果相当卓越。至今为止,位于顶点的魔物是石巨人。」 「啊,原来是这样喔。因为顶点挂了,所以他在设定下一个顶点?」 「没错。」 对方每设定一个顶点,利瑟尔便立刻将之击溃。 击溃的速度逐渐加快,从设定之后几秒、几瞬不断逼近,后来在设定为顶点的那一瞬间,目标也同时断气。主谋对此不知作何感想? 最后,枪声终于在设定之前响起。 「即使不偷看,猜得到的事情就是猜得到。」 利瑟尔撤回魔铳,放下手臂,微微一笑。 「只是被动采取守势,那就太无趣了吧?」 第65章 战况 「该怎么说啊,那家伙根本只是没见过世面,还自以为很厉害而已嘛。」 时间是利瑟尔他们抵达商业国那天晚上,一行人已经对魔力增幅装置动过手脚,正踏上归途。 夜空晴朗无云,月光照亮寂静无声的街道,三人迈开步伐,朝着落脚的据点走去。 「操纵那点程度的杂鱼就满足了,那种人根本不是队长的对手啦。」 「是吗?」 「是哟!」 睡前这一趟算是活动到了筋骨,伊雷文边说边拎起衣襟,啪答啪答搧着风。晚风吹过渗着汗水的肌肤,令人神清气爽。 「能操纵我和大哥的人,全世界找得到几个?对吧,大哥!」 「你这叫自卖自夸。」 「我又没说错。」 伊雷文哈哈笑出声来,利瑟尔听了苦笑。 他从来不打算站在他们二人头上,二人也从来不认为自己屈从于利瑟尔。利瑟尔一向认为他们之间关系对等,因此总是相当感谢劫尔他们愿意为自己行动。伊雷文肯定也明白这点,只是刻意调侃他而已吧。 「我想,他应该没有满足才对。」 「啊?」 「我是说支配者。」 利瑟尔忽然寻思似地开口,二人听了双双朝他看去。 「他的研究应该不只有操纵魔物而已。」 「可是他是魔物使欸?」 「正因为他已经到达了魔物使的顶点,我才会这么说。」 读过他撰写的研究书不难明白,不论怎么想,异形支配者都是学者气质的人物。 即使彻底钻研魔物使的技术,成为宫廷魔法师,他仍然不会停止探索。抵达巅峰之后,为了到达更高的境界,他会追求什么? 「他恐怕打算研究出操控人类的技术。」 又或者,他可能已经成功了。 「啊?只要能操控魔物,就能操控人喔?」 「怎么可能,这两件事天差地远呢。差别就像我们使用的魔法,和迷宫当中的魔法那么遥远。」 若非如此,魔物使早就遭人屏除殆尽了,人们不可能接受这一门学问。理论上,这种魔法绝不可能运用在人类身上才对。 「虽然我不知道位居巅峰的人怎么想,不过应该没有错。」 「你一定知道吧。」 「大哥说得对。」 「你们太看得起我了。我之所以注意到这件事,也是多亏了这个。」 利瑟尔兴冲冲拿出几本书。 又来了,劫尔他们默默望着这一幕。老实说他们都料到了,所以没有太大的反应。眼见利瑟尔一副有点不满的样子,二人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你为什么觉得有人会在这种时间点发出佩服的赞叹啊? 「他最近的研究著作有点不自然,感觉像是理论发展到一半就结束了。」 「不可能没人注意到吧。」 「当然,我想注意到的人应该不少。不过战斗相关的魔法,不是也有许多人不愿意外传吗?」 「啊,也是欸。」 两位宪兵经过他们身边,想必是出来巡逻的。 「不要到处乱跑喔!」宪兵叮咛道,利瑟尔也朝他们挥了挥手。「咦?冒险者?刚刚那是冒险者?」刚走过他身边,宪兵马上回头多看了一眼。 「也是,大概不会觉得不自然。」 劫尔喃喃回道,瞥了身边清静的侧脸一眼,月光在那人眼角投下阴影。 这种事谁也没想过,那为什么利瑟尔有办法抵达这个结论?从书中推论得知的线索,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佐证而已。 一定是因为,他熟知位居巅峰的人俯瞰世界的眼光。劫尔想起曾几何时见过的那位君王,一头银发有如星光,琥珀色的眼瞳蕴藏强烈的意志,弭平一切隔阂,君临万物顶点的王者。利瑟尔一直随侍在那种人物身侧。 「可是,操纵人类要干嘛啊?何必那么麻烦,要嘛塞钱、要嘛威胁就解决啦?」 伊雷文踢着夜路上的石子开口,听起来像是他发自内心的疑惑。 从那副理所当然的口吻当中,听得出那是他实践至今的做法。说话经过事实佐证特别有说服力呢,利瑟尔有感而发。 「啊,难道是要操纵国王,从幕后掌控国家之类的喔?」 「那么做很麻烦哟。用过就丢倒是还好,如果想要长期留着使唤,反而弊大于利。」 这句话从利瑟尔口中说出来,也非常有说服力。 从幕后篡夺国家的做法常常在故事里看到,可说是反派的浪漫,竟然被利瑟尔毫不留情地批为弊大于利。确实是这样啦,伊雷文点点头。他绝不是追求这种浪漫的人,但心情还是很复杂。 「对于许多学者来说,研究本身就是他们的目的。支配者或许也一样,没有所谓的理由吧。」 「是吗?」 「是呀。」 利瑟尔说完,忽然停下脚步。转过下一条街,就能看见今天的落脚处了。 只差没多久就要抵达目的地,利瑟尔却在这时候驻足。怎么了?二人往前走了几步,也跟着回过头来。 「只不过,万一他的研究已经完成,那就麻烦了。」 换言之,那就表示异形支配者已经取得了操纵人类的技术。 按照利瑟尔的猜测,明天和支配者对峙的可能性相当高。他们至今采取的行动皆以此为目的,这一刻迟早会到来。 「支配者发动魔法的时候,我有事情要拜托你们。」 利瑟尔竖起一只手指。 「第一,不要阻止魔法发动。」 「为什么啊?一碰面就把他干掉不就好了?」 「领主大人应该希望活捉,所以不行。不论怎么说,他都是邻国撒路思的要人。」 当然,还是有其他方法可以阻止魔法发动,又不必取他性命。劫尔他们当然也注意到了,但既然利瑟尔没有提及,那就表示没有必要阻止,因此他们也不再多说。 这里没有人会主张遵守伦理规范,也没有正义感强烈的人在场,谁也不在乎损害是否压低到最小限度。二人只是尊重利瑟尔的意见而已。 「那队长,你是打算让他发动魔法,再强制打断吗?」 「换作是我,一定会做好魔法发动瞬间的预防措施,绝对不让外人妨碍。要打断他施法恐怕很难。」 「再怎么说,他的实力还是真本事。」 由于利瑟尔三两下破坏了支配者的计谋,伊雷文已经彻底看扁这个人了,但对方可是位居巅峰的魔法师,名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有办法在发动瞬间,以多重魔法封锁猎物的行动,甚至将发动范围化为不可侵入的领域,阻绝所有外部干扰,夺去任何一丁点反抗的空间。 「不过,感觉大哥可以用蛮力打破魔法欸。」 「所以才要事先约好呀。」 利瑟尔笔直望向劫尔。 「不要阻止魔法发动。可以吗?」 这些家伙把自己想成什么人了?劫尔不由得蹙起眉头。 万一对方做到那种地步,自己想必也动弹不得……吧,劫尔也不确定。至今为止,他也只有劈过才知道东西劈不劈得开,无法断言可不可能。 他勉强点头,利瑟尔见状也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次让他发动魔法,对我们来说比较方便,所以我才会这么要求。但是,劫尔……」 「啊?」 「他施术的目标是你。」 「哇靠……」 劫尔满脸不悦地皱起眉头,伊雷文厌恶地喊了一声。 「今天你打败了石巨人,一刀的消息想必已经传了开来。能够单枪匹马压制全场的绝对战力,正是支配者看得上眼的『棋子』。」 「大哥变成敌人太恐怖了吧,我们根本死路一条。」 「对吧?不论什么人被操纵,劫尔都能够阻止,但没有人挡得住劫尔。」 利瑟尔露出温煦的微笑这么说道,听得劫尔心情有点复杂。 「如果只有动作遭到操控,那倒还没有问题。」 「反正大哥可以用蛮力自己控制行动嘛。」 「对呀。不过,实际上大概会连思考都受到支配。」 「我们要被杀到片甲不留啦。」 伊雷文语调轻佻,说的却是不争的事实。 即使伊雷文和所有精锐盗贼合力对抗,即使整个商业国的战力集结起来,都无法阻止劫尔。利瑟尔确信如此,所以才特地提醒。 「所以,劫尔。不论牺牲什么人都无所谓,只有你绝对不可以被他控制。」 「……知道了。」 劫尔下意识握紧拳头。自己手中的剑刃,划过利瑟尔交给他的那只手……那触感现在还鲜明地残留在他手上。 「虽然不阻止他发动魔法比较理想,但如果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开,那就直接破坏它无所谓。」 「嗯。」 「如果进展顺利,情况又允许的话……」 利瑟尔稍微顿了顿,这一次竖起了两只手指。 「第二个约定。牺牲谁都没有关系,但请你优先选择我。」 「哪办得到啊,蠢货。」 「我拒绝!怎么可能把你交出去啊!」 二人理所当然地拒绝了。 的确如此,假如毫无理由叫他将劫尔或伊雷文交出去,利瑟尔当然也会拒绝,但这次并非如此。如果能由其他人顶替,利瑟尔也不会自告奋勇。 「我这么说是有原因的。」 「那主谋一现身,我会立刻杀了他。」 「你怎么说那种像伊雷文一样的话……」 劫尔那张脸像平时一样凶神恶煞,但总觉得他好像生气了。 这是不是劫尔第一次对自己生气呀?利瑟尔一时间忘了现在的状况,忍不住感叹。这么说确实强人所难,这一点他有所自觉。「喂。」劫尔出声劝阻,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能不能想办法说服他呢,利瑟尔开口。 「即使我遭到操纵,以你们的实力,一定能轻而易举阻止我吧?」 「不是那个问题。」 「我也不打算一直受到控制,过一下子你们就可以出手阻止了呀。」 「我没有在跟你讨论时间长短。」 态度真强硬。 利瑟尔确实不是非受支配者操纵不可。他也想过放弃,但这恐怕是最有效率的方法了。另一方面,假如说他一点好奇心也没有,那一定是骗人的。 伊雷文从刚刚开始就一言不发,是闹起别扭了吗?利瑟尔瞥向他那边。 「他肯定混在避难民众里面不会错,你们现在立刻到那边去,把所有人全都杀——」 「伊雷文。」 他不晓得什么时候把精锐盗贼们集合了起来,正说着匪夷所思的话。 谁想得到一场大屠杀正准备展开,不愧是前盗贼团成员。听见利瑟尔出声制止,他反驳了一声「可是……!」不满全写在脸上。 「不可以哟。好了,精锐盗贼也解散吧。」 他招招手要伊雷文过来,也喊了精锐们一声。 听见利瑟尔这么说,精锐盗贼们窥伺了一下伊雷文的脸色。自家首领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就这么走向利瑟尔身边,精锐们见状,也察觉那道命令已经撤销,于是有点惋惜地离开了。好险。 「我知道了,我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还是这样最好!」 看来不可能说服他们了,利瑟尔就此放弃。 听见这句话,伊雷文的心情一口气好转,踏着轻快的脚步朝店铺走去。利瑟尔正准备迈步跟过去,身后却伸来一只手,将他留在原地。 那只手臂从头部旁边伸过来,手掌覆住他的额头。利瑟尔任凭那只手将自己向后拉,他的后脑勺碰到了什么东西。 「你听好。」 低沉的嗓音从耳畔传来,他这才发现那是劫尔的肩膀。 按在额前的掌心压到了他的刘海,就这么缓缓抚过额头。动作有点像利瑟尔宠爱年轻孩子的举动,但不一样,劫尔这么做只是为了将他留在原地。 「只有你不准袒护我。」 手掌逐渐遮住视野,利瑟尔往旁边瞥去。只听见冀求般的语调,看不见他的表情。视野中只看见那人的嘴唇,利瑟尔静待那双唇瓣缓缓吐露语句。 「绝对不准。」 利瑟尔微微张开双唇,却什么也没说,转而勾起一笑。 「连你都挡不下的攻击,我怎么可能来得及反应呢?」 他有趣地说道,劫尔叹了口气,放开手。 利瑟尔回望了劫尔一眼,又转向前方。走了几步,在转角另一端,店员正出来迎接伊雷文进门。 「不过,以防万一……」 利瑟尔回过头来,又补上一句话,那道嗓音扭曲了劫尔的表情。 他注意到了。利瑟尔从来不曾违抗劫尔说的话,这次却一次也没有点头。 「假如我被对方操纵了,有件事情想拜托你。」 庄严优美的音色绵延不断,简直夺人心魄。 「取错棋子了吗……不过,原来如此。」 支配者缓缓展开双臂。 覆盖城墙的巨大魔法阵随之收缩,集中到利瑟尔身上。同时,数个魔法阵围绕着他浮现,忽明忽灭。 「这还真愉快。」 错过了一刀这个最强战力确实可惜,但这棋子才配得上自己使唤。而且这还是个优秀的魔法师呢,不仅能介入陌生的魔法式,还能够加以抗衡、解放一刀。 最重要的是……支配者扬起下巴,露出愉悦得不得了的笑容。 「看来这是你们无法伤害的人。」 没有笑容的清静脸庞,缓缓看向支配者。 「过来。」在这声催促下,他迈开脚步。伊雷文急忙朝着那道背影伸出手,不出所料,即将碰触到那人的时候,一道魔法阵出现,弹开了他的手。利瑟尔没有回头。 「结果队长还是照他的想法行动喔?他不是说要想别的办法?」 「表示他决定不征求同意了吧。所以我不是叫你抓住他了?」 「不可能啦,我刚刚完全动不了欸。」 这是灌注了支配者所有心力的魔法。 力量之强大,范围内的人本来一根指头也动不了才对。劫尔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举起大剑,异常的是他。那把剑一旦挥下,想必能将支配者的魔法连同城墙一起破坏殆尽。 但是,利瑟尔行动了。他立刻解析术式,以魔力加以抗衡,将劫尔换了下来。他办到了。 「好恐怖喔。」 伊雷文嘀咕道。 劫尔态度冷静,责怪他的语气也只像说笑而已,脸上却看不见平时凶神恶煞的表情。他的神情平静无波,身周那股凌厉的气势足以刺痛肌肤,仿佛无数利剑朝人刺来。 那张端正的相貌,此刻可怕得令人寒毛直竖。 「(希望队长事后不会被骂。)」 伊雷文一方面挂虑利瑟尔,同时自己眼中也蕴含着幽暗的色彩。那双眼睛弯成一对新月,月牙中央那双狭长的瞳孔紧盯着猎物。 「不过,看到自己重视的人被这样抢走,我真想杀了他欸。」 「他交代过别杀。」 「哈哈,看你那副表情,这样讲一点说服力也没有啦。」 伊雷文也一样怒不可遏。 不过他憎恨的对象只有支配者一人,不像劫尔,已经分不清自己生气的对象是主谋、是利瑟尔,还是他自己。 「喂,你们解释清楚。」 沙德忿忿啧了一声,在二人身后开口。 「我确实听说过主谋可能懂得操纵人类,但为什么被操纵的是那家伙?」 「我们也非常不满啊!」 「那就好。」 假如劫尔他们允许这种状况发生,沙德就有意见了。不是这么回事就好,将那唯一一人夺回之后,他大可直接向当事人抱怨。 「不过,跟他敌对还真可怕。」 假如落入敌营的利瑟尔保有原本的思考能力,那肯定比任何敌人都还要棘手。不过,受到操纵的魔物不惜自我牺牲,从这方面的行动可以推知,支配者不太可能成功运用利瑟尔的头脑。 因此,我方得以免于最糟糕的情况——但利瑟尔的武器可不只有头脑而已。 「领主大人好像不知道喔?」 「什么?」 面对沙德的顾虑,伊雷文却付之一笑。 「队长明明用那么卑鄙的武器作战,还以为自己是条杂鱼。」 「……他真的这么想?」 「是没有觉得自己超弱啦,但战斗的时候他还满顾虑我们的。」 沙德不久前才第一次目睹魔铳,眼见利瑟尔落入敌手,他产生危机感也不奇怪。只不过,对于劫尔他们来说并不是这么回事。 为什么利瑟尔绝不认为自己实力高强?理由很单纯。二人拔剑出鞘的同时,支配者扬手一挥,示意他们下得了手就尽管放马过来。 「好了,歼灭那些杂碎吧!」 利瑟尔回过头来,一把魔铳忽然出现在他身前。 插图p006 他沉稳的气质销声匿迹,紫水晶般的眼眸幽暗阴沉。还来不及凝神细看,枪声立即响起,支配者瞠大眼睛,狂喜不已。意想不到的武器、超乎想象的攻击,这真是捡到好东西了,他大喜过望。 有了这种武器,即使对手是一刀,肯定也能打到势均力敌——但对方却立刻击溃了他的期待。 「队长他有一些奇怪的误会啦。」 连续不断的枪响之间,一道说话声传入耳中。怎么可能?异形支配者原本着迷地看着魔铳,这才朝着话声的方向看去。 「只是因为这招对我和大哥没用,他就以为自己实力不够。」 「他的判断标准通常有问题。」 劫尔他们轻而易举躲过魔铳的攻击,若无其事地继续对话。 这二人保护自己免于枪击,应该是出于利瑟尔的指示吧。沙德如此猜测,同时也领会过来。正因为有他们二人在场,利瑟尔才会觉得自己落入敌人手中也没有大碍。 「哎呀,难得看到队长这么冰冷的眼神欸,该怎么说,我兴奋到都起鸡皮疙瘩啦。」 「你没救了。」 「我知道啊。」 伊雷文忽然咚地朝地面一蹬,飞奔出去。 他压低身子掠过地面,躲过枪击,朝利瑟尔逼近。他锐利的视线盯着支配者,穿过那人熟悉的脚边,钻过魔铳下方,举起双剑。 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看见利瑟尔的眼睛里没有神采,那双眼珠带着幽沉的颜色,空洞地映出伊雷文的身影。 「(该死,我快气炸了。)」 刚才虽然说得轻佻,但他不可能原谅支配者。劫尔说得没错,他对那人着迷到了没救的地步。 无可救药的情绪激起扭曲的笑容,笑里夹杂着同情。连自己都激动到这个地步了,被利瑟尔袒护的那个男人心里,不晓得藏着多激烈的情绪? 「别杀了他。」 尽管如此,劫尔还能全心全力装出冷静的态度,理性真坚强。 伊雷文假装没听见他抛来的那句话,握紧手中的双剑。即使杀了异形支配者,利瑟尔大概也会原谅自己。即使帕鲁特达尔和邻国的关系因此恶化,他也只会笑着说「这也没办法」。 「我要杀。」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任何问题。眼见主谋完全反应不过来,伊雷文嘴角勾起嘲弄的笑。魔力护盾总是有办法解决的,他收起手臂,剑尖准备刺向对方,接着—— 「退后!」 听见劫尔的声音,他急忙抽回身体。看见好几把枪口正对着自己,伊雷文脸颊抽搐,硬是改变了前进方向。 「真的……假的啊!」 接连几声爆裂音响起。伊雷文躲过所有攻击,甩开飞过半空追来的魔铳,直退到劫尔身边。在他离开一段距离之后,魔铳不再追击。 划破长空,飞回利瑟尔身边的魔铳,一共有六把。 「我没看过这种大阵仗啊!」 「我也一样。」 「竟然有办法做到这种事喔!?你解释一下啊,队长!」 即使对自己人也不摊牌,这倒是很像利瑟尔的作风。劫尔满脸不悦地蹙起眉头,看着对准这里的六柄枪口。 「(跟那家伙想的一样,控制得并不完美。)」 为什么没有在一开始就全力发动攻击?因为支配力量本身就不明确。 它没有那么强力,支配对象仍然可以执行命令以外的行动;却也没有那么灵活,对象不会使尽浑身解数回应指令。操纵人类和操纵魔物的情况果然不同。 既然如此,就存在趁隙而入的破绽。 「拜托饶了我吧!吼唷,吓死人了……靠好痛!怎样啦!?」 劫尔边想边抡起拳头,往刚着地便蹲在地上的伊雷文头上揍了下去。 「别让我说那么多次。」 「我就想干掉他啊,有什么办法!我又不像你那么成熟!」 「我也没多能忍。」 听见他这么说,伊雷文忽然抬头看向劫尔。他正想开口,劫尔却打断了他的话。 「再二十秒。」 「啊……知道啦。」 这段对话没有传到支配者耳中。 沙德眉头微蹙,刺探这段话真正的涵义。二人挡在他身前,打量着伫立原地、脸上没有笑容的利瑟尔。对准这里的枪口,究竟是威胁他们不许接近,还是在等待攻击时机,又或者是—— 「懂得保护主人的好棋子。」 支配者心满意足地缓缓说道。 「不过,对上只懂得用剑的无能对手,果然还是有点不利……那我就从容离开这里吧。」 鞋底叩叩敲响石板地面,他转过身去。 离开之际,他又立刻矫揉造作地回过头来。「对了,我差点忘了。」他装模作样地说道,露出夸饰的笑容。 「要是有人来追我,你就自杀。」 叩、叩,脚步声渐行渐远。 数柄枪口之一,叩一声顶上利瑟尔的太阳穴。魔方阵轻轻摇曳,围绕着利瑟尔浮现的众多魔法阵忽明忽灭,发出朦胧的光辉。 「……我受不了。」 伊雷文低沉的嗓音里混杂着吐息,沙德听了,苦涩地在内心表示同意。忽然,他注意到有什么东西滚落在脚边。那是一个沙漏,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对劲。 沙德立刻注意到哪里不对劲了,沙漏的沙子正由下往上流动。这不可思议的景象教沙德移不开目光,就在那砂金般耀眼的光辉即将全部流尽的时候—— 「啊,成功了。」 忽然,一道沉稳的嗓音传来。 沙德瞠大眼睛,抬起头来。他看见那人微微张开的唇瓣勾起和缓的笑容,原本玻璃珠般的眼瞳中,也点亮了高贵的色泽。 哐啷一声,有如镜子破裂般尖锐的声音响起,包围利瑟尔的魔法阵应声碎裂,掉落地面化为光之粒子。同一瞬间,鲜艳的红发飘扬空中。 「别让他失去意识哦。」 利瑟尔微笑叮咛的时候,伊雷文已经朝着支配者挥下双剑。 「什么……怎么可能!」 支配者连同魔力护盾一起被弹飞出去。 肉眼完全追不上对手的速度,一回神自己已经被击飞,他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已经被砸到城墙上,愕然看着破裂的魔力护盾。 「什、什么……」 他无法置信。不对,为什么支配魔法会被破解?他失去冷静,差点顾不得现在的状况,开始研究事发原委,于是他急忙摇摇头,将自己强制拉回现实。 总之,必须先修复护盾才行。他正要挺起身体,这才注意到—— 「你……你是……」 看见挡在眼前的那名漆黑男子,他才终于发现一件事。 那人高举利剑,俯视自己的那双灰色眼瞳平静无波。看见这一幕,他感受到的是至今一次也没有尝过的情绪——后悔。不应该与这个人为敌。 「说过了吧,我也没多能忍。」 这声低喃并非说给谁听,也没有传到任何人耳中。接着,大剑挥下。 尽管思绪即将停摆,支配者仍然下意识强化了前方的护盾,但一点意义也没有。震耳欲聋的「哐啷」声伴随着冲击响起,那道力量如此绝对,他差点以为被破坏的是自己的身体。 「呃……啊啊啊啊!!」 支配者连着护盾被压在地上,石板地从他背后开始逐渐碎裂。紧接着,在他的惨叫声之中,城墙崩塌了。 「领主大人,不好意思,灾情又扩大了。」 「我会记得这全都是你害的。」 支配者和劫尔往城墙内部落下,崩塌的城墙波及伊雷文,他却毫不回避,主动掉进洞里。 利瑟尔走近崩落的石板边缘,缓缓探出头,观望内部情形。喀啦一声,脚边的石块差点崩塌,于是他向后退了几步。 「哇,他们很生气耶。」 主谋的惨叫声从城墙内部传来,利瑟尔刚才瞥见了一眼,劫尔的剑已经完全贯穿了异形支配者的腹部。 伊雷文也跳进去了,看来惨叫声暂时不会停息。幸好不少人追着魔物离开了城墙,而且支配者位于城墙内部,从外面看不见里面的惨状。 「喂,叫他们住手,这是打算杀了他吗!」 「没问题的,我事先交代过他们留他一命。……大概吧。」 「驳回,后半句我听到了!」 假如这么做能让二人消气就太好了,利瑟尔点点头。沙德抓住他的肩膀怒声谴责,但利瑟尔只是悠然偏了偏头,露出微笑。 「对我来说,这正合我意呀。」 「什么……?」 「他们在这边发泄过后,也许就不会生我的气了。」 不过,应该不太可能吧。那张清静的脸庞露出苦笑这么说,沙德听了瞠大眼睛,闭上了嘴。 那阵光听就令人不舒服的惨叫声,现在仍然没有停息。虽然只相处过短短几天,但沙德知道利瑟尔不是喜欢这种残虐举动的人。 这意思不是说他人格高洁,只是他不会觉得凌虐有什么意义而已。该不会……沙德转念一想,放缓了抓着他肩膀的手。 「……你在生他的气?是你主动让他控制的吧。」 「被控制倒是无所谓。这算是生气吗……不,也许我真的生气了。嗯……」 利瑟尔说得含糊其辞。 他善于驾驭情绪,即使出现不恰当的情绪也能立刻将之压下。但利瑟尔却无法明确描述现在的情绪,也没有办法完全驾驭它,这究竟是……? 利瑟尔伸手碰触沙德抓住他肩膀的手。 「因为那个人竟敢说,他是我的『主人』。」 沙德有如触电般立刻抽开手。 一股感受攀上他的背脊,那绝不是厌恶,而是碰触到值得憧憬的某种事物,寒毛直竖的感觉。紫晶色的眼睛里映着自己那双红玉般的瞳眸,他移不开视线。 「喂。」 一道低沉嘶哑的嗓音忽然传来,紧绷而高洁的氛围随之散去。沙德和利瑟尔一起朝那里看去,只见劫尔从城墙的大洞里现身。 「已经满足了吗?」 「既然不能杀他,修理一顿也能消气了。」 劫尔朝他们走近,低头看着利瑟尔,朝他伸出手。 「至于你,那是另一回事。」 那只手抓起利瑟尔的衣襟。沙德急忙出手拦阻,却被利瑟尔本人制止了。 「劫尔,你不是也一样毁约了吗?马上就想破坏魔法阵。」 「你不是说没办法的话就直接破坏?」 「我也说过,希望你尽可能让它发动。」 「连你自己都办不到,少说得那么了不起。」 「我办到了呀?」 「你指的是代替老子承受支配的恶劣行径?」 「我觉得我这个人质发挥了不错的效果呀?」 「啰嗦。」 看来没什么问题,沙德松了一口气,按着眉心。劫尔没有理会他的反应,径自拉过利瑟尔的手臂。 利瑟尔顺势凑近,他弯下身去,额头碰上他的额头。只响起轻轻的「叩」一声,实际上却撞得有点痛,但二人都没有别开视线。 「你正在动什么手脚吧,现在就不跟你计较,事后给我记着。」 「我会铭记在心。」 劫尔咋舌一声,放开了手,动作一点也不粗暴。 明明还在气头上,他的作风真是一点也没变。利瑟尔微笑想道,理了理襟口,没有踉跄半步。接着,他忽然偏了偏头。惨叫声仍然持续传来,表示伊雷文还在玩。 让人持续发出这么惨烈的叫声,反而还比较困难吧?利瑟尔再次探头向洞里看去。 「……他还活着吧?」 「啊?你听得到他的声音吧?」 「嗯,我只是确认一下。」 该怎么说呢,真是惨绝人寰。沙德也一起窥看底下的情形,忍不住露出嫌恶到极点的表情。 「好吧,反正只要维持住他的意识就没问题了。」 「话说回来,一刀说你在动什么手脚,跟主谋有关系吗?」 「正是如此。不过这实在相当困难……」 利瑟尔也蹲了下来,定睛凝视着支配者。 他脚边相当危险,不过劫尔站在他正后方,应该没有问题。万一出了什么状况,想必他会从后面拎住利瑟尔的领子。沙德也拍了拍自己蒙上沙尘的肩膀,低头看着利瑟尔。 「他到底在做什么?」 「谁知道。」 「我看你好像知道内情才对。」 「只知道他在做想做的事,至于是什么事,谁知道。」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突然间,利瑟尔这些行动的意义水落石出。 中央广场的方向依然响着庄严的歌声,从同一个方向传来一阵骚动。骚动声越来越大,群众的声音,然后是大地震动的声音,远方有影子朝着城墙涌来。 「我还是没有办法做到完美……啊,好像漏了几只。」 「不管你再做出什么事,我都不会惊讶了。」沙德说。 「那真是太可惜了。」 那是涌入市街,引发群众绝望的魔物。 它们目不斜视地经过宪兵和冒险者身边,直直往西门跑来,从崩毁的城墙鱼贯冲出城外,又朝着其他城门跑去。所有人都愣愣地望着魔物跑远。 「不是没办法命令它们撤退?」劫尔问。 「所以,我下令它们从各个城门『外侧』发动攻击。」 玩这种文字游戏竟然有用? 这怀疑一瞬间闪过劫尔脑海,不过既然结果成功,那就无所谓了,他点点头。毕竟迷宫见机行事的本领众所皆知,既然是迷宫里的魔物,它们也懂得体察那道命令的意思吧。 「那么,我们差不多该走了。」 利瑟尔轻轻摇头,站起身来。沙德正指示众人清除留在城内的魔物,听见这句话,他也转向利瑟尔。 「我事后再听你解释。」 「这样也好。只不过,我可能会逃走哦。」 「驳回……」 「开玩笑的。」 总觉得他真的逃跑也不奇怪,沙德吐出一句苦涩的抗议,利瑟尔有趣地笑了出来。 接着,他探头望向崩塌的城墙内侧。伊雷文好像还在耍各种花招泄愤,这下子注意到利瑟尔的视线,也抬头看了过来。 「伊雷文,我们走啰。」 「嗄,好戏才正要开始欸……」 「你还要对他做什么呀?都已经血肉模糊了,你要好好恢复原状哦……啊,请让他陷入熟睡吧。」 「好啦——」 伊雷文也持有许多上级回复药,应该可以将支配者浑身上下的伤治好。 利瑟尔拜托沙德逮捕主谋,接着望向领主官邸前广场的方向。优美的歌声和光辉交织的圆顶都还没有消失。 「嘿咻!」 伊雷文轻巧地从城墙的洞穴中爬了出来,脸上带着有点发泄不完全的表情,利瑟尔看了忍不住露出苦笑。希望他还没发泄掉那些的情绪不会转嫁到自己身上——想归想,但利瑟尔也明白自己是自作自受,因此还是决定先做好觉悟。 「我们要去哪里啊?」 「到美丽的妖精身边呀。」 魔物大侵袭还没有结束,不过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三人悠哉地迈开脚步。 在三人身后,最后一只体型庞大的石巨人不知道从哪里走了过来,缓缓在西门蜷起身子。下一秒,它巨大的身躯原地崩落,堵住了遭到破坏的城墙。 第66章 回应 『万一情况危急,请你大喊「——√……——」,说不定会有漂亮的大姐姐伸出援手哦。l』 男孩注意到这封信的时候,已经是进城风波隔天的午后了。 「嗯……」看见这张不知何时放在自己衣服里的纸片,少年偏了偏头。与其说是纸片,还不如说是一张卡片,上面绘着优美的纹样。幼小的男孩看了,只觉得「l的写法好帅哦」而已。 「哥哥,那是什么?」 「妮娜。」 民众集中避难的广场上,有人分发毛毯和食物。 目前小男孩没有任何不满。只是广场上挤满了人,妹妹无法随处走动,一副很无聊的样子,当然就对这张卡片产生了兴趣。 「给我看、给我看!」 「不可以弄破喔。」 聪明的男孩知道这张卡片是谁给他的。 因此他拿取卡片的动作慎重,眼神像获得宝藏般闪闪发亮,但仍然没有拒绝妹妹的请求。他一定是个很温柔的哥哥。 名叫妮娜的小女孩兴高采烈地端详手上的卡片。她还小,不会认字,但好像很喜欢那张卡片优美的设计。 「哥哥,上面写什么?」 「上面说,如果碰到危险的话,叫我们念这个。这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男孩伸手指出那句意义不明的话,不过年幼的妹妹也不可能看得懂,二人一起歪头看着那张卡片。这时,母亲一手拿着分发的食物回来了。 顺带一提,自从城门口那次事件之后,母亲总是紧紧牵着男孩的手,片刻也不放开。刚才也一样,她是先拜托过隔壁那一家人帮忙看顾小孩子才离开的。男孩虽然觉得有点不自由,但这是他自作自受,只能放弃抵抗了。 「真是的,我知道大家都想看看领主大人,但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现在的状况呀……」 「妈妈,欢迎回来!」 「嗯,妈咪回来啰。」 听说领主现身,民众抢着一睹他的风采,因此拖延到发派物资的速度。 母亲边碎碎念边走过来,一看见孩子的身影立刻露出笑容,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她客气有礼地谢谢隔壁一家人帮忙看顾小孩,这才注意到女儿正全神贯注地看着一张卡片。 「哎呀,这是什么?漂亮的大姐姐……该不会是什么色色的……」 「不、不是啦!」 男孩拼命否认。 虽然不知道「色色的」指的是什么,不过从母亲的态度,他也看得出来那是非常糟糕的事情。他不希望救命恩人遭到别人误解。 「那个,那张卡片是城门口救了我的人给的!所以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哎呀,原来是这样。」 母亲赞赏地低头看着女儿手中的卡片。 以她为人母的立场,本来应该加以怀疑才对。虽然是恩人,对方再怎么说都是素未谋面的冒险者,而且又把奇怪的东西交给了自己的儿子。 但是,她心里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疑心。那张沉稳的脸庞、柔和的说话声,再加上诚实高雅的眼神,怀疑那个人反而是一种罪恶。 「妈妈,这上面写什么?是文字?还是图画啊?」 「嗯……?」 男孩松了一口气,接着将妹妹交还给他的卡片拿给母亲看。 会不会是暗号啊?男孩有点期待,但如果是暗号,妈妈应该也看不懂吧。在心跳加速的男孩面前,母亲爽快地笑了。 「这是乐谱哟。只有两个小节而已,短短的乐谱。」 「乐谱?」 「是啊,乐谱就是记录音乐的符号。上面也没写歌词,真的只有音阶而已呢。」 信中插入了一句乐谱,上面的「大喊」,指的应该是大声唱的意思啰? 唱歌就会有人来帮忙吗?男孩头上冒出问号,偏了偏头。母亲纤细的手指,滑过短短几公分的五线谱与符号。 「这是zio、fiu,这是……」 母亲唇间流泻的声音听起来好陌生,像歌曲的一部分一样高低起伏,十分悦耳。只有寥寥几个音,虽然男孩从来没有看过乐谱,也一下子就背起来了。 「哦……」 「妈妈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耶。」 母亲看起来也很纳闷,妹妹有样学样地偏着头。男孩点了个头,将卡片收进口袋。虽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他一点也不怀疑恩人说的话。 既然卡片上写着,要他碰到危险的时候念出这段话,男孩下定决心,时机到来的时候一定要大声喊出来。面临生死关头,小小的羞耻心根本不值得在意。 几小时后,发挥决心的时刻来临了。 爆炸声从西边传来,天摇地动的巨响逐渐逼近。母亲紧紧抓着男孩和妹妹的手,握得他们生疼。 避难民众仍然聚集在广场上,由于男孩他们后来才进城,位置理所当然偏向广场外侧。正因如此,即使男孩还很矮小,仍然从骤然起身的人群之间看见了眼前的景象。 「是魔物!」 「女人、小孩进到官邸里面避难!动作快!」 那是他们昨天才刚刚目睹的大群魔物。它们露出利牙,踏碎街道,挟带绝望席卷而来。数量庞大的魔物塞满整条街,像汹涌的浪潮,男孩只能紧紧握住母亲颤抖的手。 母亲拉着他的手,想尽可能带他们远离魔物,他看见泪水在母亲眼眶里打转。听见周遭大吼的声音,妹妹不明就里地哭出声来。一切宛如慢动作般闪过眼前,他感到害怕,但不知为何没有掉眼泪。 『不过,守护到最后一刻,才是真正的守护。』 眼前似曾相识的光景,忽然唤醒了那双温暖的手抱起自己的记忆。 我要守护到最后一刻才行——千钧一发之际,男孩这么想着。我要变强,那个人说我不用害怕,说他尊敬我。这一次,我也做得到。 因为,有人把守护家人的方法交给我了。 「呃……唔……」 他发不出声音,嘶哑的嗓音微微颤抖。 但男孩忍住恐惧,紧紧握住母亲的手,回握的温度给了他力量。魔物已经逼近到几栋房子的距离,他大大张开嘴巴。 「『——√……——』(救救我们)!!」 下一瞬间,地面刮起一阵金黄色的光辉。 男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看傻了眼,无论是那阵柔和的金黄色光辉,还是眨眼间出现的、那五位女子的背影都太过美丽。 所有人都忘记现在的状况,倒抽了一口气。太美了,脑海中除此之外浮现不出任何语汇,人群呆立于原地。 魔物朝地面一蹬,往人群袭来,五位女性挡在避难民众和魔物之间,缓缓张开双臂,好像要凭着仅仅五人的力量,封锁这宽敞的街道一样。 「唔哇……!」 下一秒,音波宛如轰鸣般响起。她们口中唱出雄壮的音量,音色优美,仿佛人声演奏出来的交响乐。紧接着,一道光之茧由下往上包覆了人群。 男孩目睹迫近的魔物而干涸的双眼,到了这时候终于涌出泪水。 「你看,那些魔物……!」 听见母亲的敦促,他往那个方向一看,发现扑来的魔物被光之障壁弹开了。 周遭也注意到这件事,这才了解那是保护他们的障壁。人们纷纷流下安心的泪水,紧紧拥抱深爱的人,只有举剑应战的宪兵不知所措地打量着那几位女子。 「……发生什么事?」 「不知道……」 「我们是不是动手铲除魔物比较好……」 「不行,要是我们轻举妄动,说不定会分散她们的注意力……」 最重要的是,他们实在不太敢靠近那些女子。 她们美丽的相貌超越了人类的认知,美得令人不敢轻易碰触。布条封住了她们的眼睛,却无损于她们的美,反而因为藏起部分面貌而显得更加神秘。 插图p007 绝世的美女,极致完全的美。那种美近似雕像,美得反而不会勾起俗人的欲望,就连与她们来往都教人惶恐。 「你刚刚喊的,该不会是……」 「咦,我好怕,妈妈怎么办……」 自己说出口的话语,怎么可能呼唤这些女子现身?他不敢相信。 男孩濒临各种极限,他完全忘了对魔物的恐惧,颤抖着身子听从宪兵的避难指示。 「话说回来,队长的火枪原来不是只有一把喔?」 「那种用法很累人呢。」 还以为那是他的王牌,没想到只是因为累人才不在平常使用。劫尔叹了口气。 话虽如此,想必这也不是唯一的理由。利瑟尔不像劫尔他们那样,拥有从正面战胜任何对手的实力,因此不让对方得知实际战力是很重要的。 「轻松简单就被你们躲过,我实在有点受到打击。」 「哪有,我吓了一大跳欸!啊,不过我还满想再看你用那招的说。」 「有机会再说啰。」 三人以平常的步调,从西门走向官邸前广场。 路上偶尔会看到宪兵在讨伐离群的魔物。刚才利瑟尔特别留意不要遗漏强大的魔物,因此宪兵看起来也没有陷入苦战,倒是每一次利瑟尔一行人经过他们身边,宪兵总是要多看一眼。 「想到这歌声即将停止,总觉得有点舍不得。」 「不合我胃口。」 「我也是欸。」 广场近在不远处,一行人已经接近到必须仰望光之圆顶的距离。 「她们看起来那么文静,竟然能发出那么大的声音喔。」 「那不是单纯的音量,我想应该是魔力共鸣之类的吧。」 「是喔。那她们为什么还在唱啊?」 「附近有魔物吧。」劫尔说。 利瑟尔支配魔物的技术并不完美。 万一从旁遭人攻击,它们的意识会轻易转向攻击者。妖精的魔法也可能被它们视为一种敌对行为,或许有些魔物还因此逗留在附近。 「我果然还是比不上专业的。」 「嗯,毕竟人家是支配者嘛。」 「那可是支配者啊。」 假如异形支配者还健在,他一定会展现出完美的操纵技巧,一只魔物也不遗漏。 最强魔物使可不是虚有其名,利瑟尔佩服地点点头。 「啊,看见了。」 视野豁然开朗。眼前是几位神秘的女子,她们宛如向天祈祷般展开双臂,站在无数的避难民众前方。这些女子难以接近,利瑟尔一行人却若无其事地走向前去,众人的目光纷纷集中在他们身上。三人毫不在意地在她们面前停下脚步,妖精口中奏响的旋律仍然绵延不断。 感觉到她们布条遮掩下的眼瞳似乎看向了这里,利瑟尔露出感谢的微笑。 「———……─,……(谢谢你们鼎力相助。)」 他沉稳的声音理应被层层叠叠的歌声盖过,那几位女子却一下子全都噤声。 同时,光之圆顶也逐渐瓦解、消散,有如细雪般从空中飘落下来。突如其来的寂静刺痛耳朵,一股耳鸣不断的感觉,使得避难民众和宪兵之间一阵骚然。 「——……———√(已经没有魔物了,你们怎么还继续唱呢?)」 「……——(哎呀?)」 交谈的声音宛如歌声。 双方的对话交织出优美的音乐,演奏出一首不间断的歌曲。这就是古代语言,语言本身即拥有强大的力量。 在遥远的往昔,这种语言被广泛使用,不过到了现在,只有拥有庞大魔力的妖精们才有办法正确使用古代语。利瑟尔说的古代语,只是以对话为目的的声音而已。 「———……√——……(原来他们是因为害怕魔物才求救呀。)」 美丽的笑靥绽放开来,如繁花、如宝石,那是任何事物都难以比拟的美。 经过利瑟尔的翻译,劫尔他们听了脸颊抽搐。这些妖精就是这样。她们看起来是纤柔的弱女子,普通男人看了,大概担心伸手一碰就会将她们碰坏,但劫尔和伊雷文完全不这么想。 「这些家伙还是一样没有危机意识欸。」 「不需要吧。」 她们居住在魔力聚积地,那里没有人入侵,她们仅从丰硕的自然资源当中采撷需要的分量,维持安稳的生活。由于妖精纯洁的种族特性使然,她们排斥负面的情绪,因此内部就连一点微小的纠纷都没有。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数百、数千年。就像生物不必要的机能会逐渐退化一样,她们丧失危机意识也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对于她们来说,即使是魔力聚积地当中经过庞大魔力强化的魔物,都完全不构成威胁。 「√——……——(我们一直觉得很不可思议,不知道大家为什么在哭泣呢。)」 「……——√(对于唯人来说,魔物是相当骇人的威胁呀。)」 看见路边的小石块,人怎么可能会感受到性命威胁呢?对于妖精而言就是这么回事。 「还好队长有塞纸条给那个小鬼。」 「这家伙实际上也被人操纵了嘛。」 二人投来别有深意的目光,利瑟尔假装没发现。 那个男孩相信自己写在卡片上的话,发挥勇气求救,必须向他道谢才行。利瑟尔稍微环顾了一下避难群众,不过没有找到小男孩的身影。 「——…………(我们听见可爱的孩子用悲伤的声音求救,一时之间忍不住……)」 「……——,√——(这本来也是我想拜托你们的事情,非常感谢。)」 妖精纤细洁白的手轻轻按住脸颊,优美的唇瓣间漏出心疼的叹息。 就连这个小动作,也不由得引人注目。她们是珍视小孩胜过一切的种族,但所有妖精都是女性,不会怀胎生下小孩。据说,不知居于何处的妖精之王是妖精当中唯一的男性,但是她们一次也没有见过那位王者。 「啊!」 「啊。」 忽然,避难的群众当中传来一声轻呼。 利瑟尔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看见一个面熟的男孩拨开人群冒出头来。他微微一笑,招手要男孩过来。男孩背后背着妹妹,心神不宁地留意着周遭的目光,不过还是朝这里走了过来。 「你读了我写的信?」 「是、是的。那个,谢谢大哥哥!」 「应该道谢的是我才对,你一定很努力吧。」 利瑟尔跪了下来,握住男孩的手。妹妹从他背后探出脸来,男孩听了利瑟尔的话睁大眼睛,不过立刻露出笑容,点了点头。 看起来他们都没受伤,利瑟尔微微一笑。这时,一位妖精的唇间忽然流露出歌声。 「嗯,这个嘛……」 「队长,她说啥?」 「她问我,可不可以跟这两位小朋友说说话。」 妖精是珍视小孩的种族,但是她们身边没有孩子。美丽的女子们看着男孩和小妹妹,温婉的举止当中蕴藏着期待。利瑟尔明白她们的心情,不过…… 「现在还是请她们先忍耐一下——」 「那、那个!」 男孩忽然出声说道。 「我、我也想跟大姐姐说谢谢!」 「我也要!」 利瑟尔眨眨眼睛,看向男孩和他背后的妹妹。 这是他的真心话。男孩的表情有点紧张,想要模仿哥哥的小女孩则满面笑容,二人的眼神中确实也带着一点好奇。利瑟尔见状,高兴地眯起眼睛笑了。 他偶然抬头一看,这对兄妹的母亲正站在避难民众当中望着这里。利瑟尔微微偏了偏头,征询她的同意,只见母亲急忙点点头。 「太好了,那就请你们跟大姐姐做好朋友吧。」 接着,利瑟尔口中也唱出音调。 他站起身来,妖精们便悠然走向前去,高兴地接近男孩和小妹妹。她们摸摸孩子的头,抚摸他们柔软的脸颊,男孩涨红了脸,妹妹则笑出声来,妖精们看起来也相当满足。 「还真饥渴。」劫尔说。 「毕竟这些家伙几乎是为了小朋友跑来的嘛。」 「实际上,这也是她们几百年来第一次接触小孩子吧。」 「啊……队长,你是说那个吧,小孩某天突然出现在祭坛上?」 妖精无法产下子嗣,那她们如何延续种族? 她们的孩子会突然伴随着光辉出现在聚落的祭坛上,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妖精自己也不知道,不过小孩会被当作聚落中所有人的孩子来疼爱,在百般怜惜中抚养长大。 「但是二十岁之前,妖精小孩的成长速度也跟普通人一样嘛。」 「她们一定很想念小孩子吧。」 「动辄活上一千年,人数哪可能随便增加。」 「劫尔,你说得太直接了……」 男孩被妖精抱进丰满的胸脯里,整个人僵在原地,三人望着这情景悠哉地闲聊。 这时候,抱着男孩的妖精忽然抬头看向利瑟尔,娇嫩的唇瓣缓缓动了起来。 「———√……———(我们也很喜欢你那种可爱的说话方式哟。)」 「─……——(荣幸之至。)」 看来在妖精们眼中,利瑟尔他们三人也一样是庇护的对象。 自己跟母语人士实在不能比,利瑟尔面露苦笑。妖精们看了,也露出优美的微笑,仿佛在说「我们可不会随便允许所有人这样亲近」。 甘甜的红茶(高级品)、甜美的点心(高级品)、午茶三层架(高级品)、晶亮的银器(高级品),全都是打动少女心的极品,妖精当然也不例外。她们优雅地笑出声来,尽管遮着眼睛,仍然没有妨碍她们举止高雅地享用下午茶。 对她们来说,最美好的应属乖巧坐在同一桌、身穿礼服的幼小孩童了。天真活泼的孩子固然可爱,端庄有礼、一副小大人模样的孩子也同样惹人怜爱。 那孩子是伊雷文口中那位「万能过头的店员」的儿子。美丽的女子们赞不绝口地夸他可爱,对他疼爱有加,那孩子脸上尽管带着孩子气的天真笑容,仍然完美地款待座上嘉宾。看来他确实继承了父亲的血脉。 利瑟尔和小男孩道别之后,委托宪兵处理善后,并请沙德为妖精们准备了歇息场所。至于他自己,此刻正在面对沙德本人极度烦躁的脾气,跟背景飞舞着美丽花瓣的隔壁房间真是天壤之别。 「请你解释清楚。」 沙德的美声低沉有磁性,假如说这人是妖精之王,自己大概也会相信吧。利瑟尔边在内心点头,边思索自己面临现在这种状况的原因。 他确实没告诉沙德魔物会攻进城内,但他提过城墙可能会遭到破坏。他确实没说自己会遭到主谋操纵,不过事先提过主谋很可能通晓操控人类的魔法。他确实没有提及妖精的存在,但事前他也告诉过沙德,避难民众那边应该不会有问题。 「我的意思是,你明明可以阻止所有事情发生,却没有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各位真的太抬举我了。」 「驳回。你不会说你办不到吧。」 沙德眯细了那双聪敏的眼眸,利瑟尔见状露出苦笑,啜饮了一口招待的咖啡。 如果说接待妖精的是儿子,在这里担任侍者的就是正宗鼻祖了。这位店员只照顾他们一个晚上,端给伊雷文的咖啡却不忘加上满满的牛奶,办事机灵得令人佩服。 「我也不打算凡事都靠你解决。只有傻子才会绝口不提自己有多无能,反而质疑别人为什么没有做得更好。你立下的功劳已经超乎期待,我没有任何怨言。」 沙德排遣焦躁似地叹了口气,接着又深深呼出一口气。 「我只是想问你这么做的原因。」 一旦决定着手做一件事,利瑟尔看起来不像是会草草了事的人。 因此,他必须知道背后的原因。假如利瑟尔刻意回避某些事情,那一定是因为这么做对商业国不利。 比方说,为什么他没有将魔力增幅装置全数破坏?为什么知道主谋是异形支配者的时候,没有立刻逮捕他?尽管异物已经排除,但魔物大侵袭还没有结束,沙德必须尽可能采取对策。 「大侵袭那边没关系吗?」 「我全权委托宪兵总长指挥了。现在魔物的行动已经恢复正常,不会有问题。」 「太好了。那么,我们就慢慢聊吧。」 利瑟尔似乎领会了沙德想说什么,他微笑点头,然后将杯子放到桌上。 「您想问什么,请尽管问吧。」 「那我要问!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主谋干掉啊?」 伊雷文撑着手肘,立刻理所当然地插嘴问道。 平常他正打算开口,劫尔就会立刻往他头上揍下去,叫他「看看场合」。但劫尔现在坐在利瑟尔的另一侧,没有人可以阻止自由奔放的伊雷文。 沙德皱起眉头。不过,反正听听利瑟尔的答复也不吃亏,他硬是说服自己冷静。 「队长,虽然你说会危及到避难的人,但一瞬间杀掉他不就解决了?」 「被你杀掉就伤脑筋了。」沙德说。 「口误啦,我是说,打爆他的头之类的。」 还是很骇人听闻。 「事前没有调查清楚就攻击敌方的大本营,是很危险的哟。」 没有错,以伊雷文的实力,趁夜抹除对方的意识也不是什么难事。即使支配者混在避难民众当中,花点力气追查一样可以把他揪出来,但利瑟尔却没有这么做。 为什么嘛,伊雷文噘起嘴唇。利瑟尔轻抚着咖啡杯的把手,开口回答。 「干涉魔力装置的时候,我调查过了。假如异形支配者死亡,或是在非自愿的情况下丧失意识,庞大的魔力全部都会用于强化魔物。」 「那会很恐怖吗?」 「强化魔物,可是魔物使最厉害的本领哦。而且支配魔物的施术者是难得一见的天才,还有许多高阶魔物受到他操纵呢。」 「啊……」伊雷文领略了他的意思,回想起在城墙上看见的大群魔物。 确实出现了不少迷宫深层的魔物,不过利瑟尔努力把它们击杀了。 「那种层级的魔物万一再经过强化,恐怕只凭一头魔物的力量,就能够破坏城墙。」 那会是最糟的情况,沙德啧了一声。 只是一道西城门遭到破坏,损失就已经难以估计。万一全方位都遭受同样攻击,那可不是应接不暇而已。唯一能够阻止魔物的只有主谋,要是他已经昏倒,那就无计可施了。 「魔力装置上也有陷阱?」 「很可惜,是的。」 「那确实没办法破坏。」 劫尔本来想提议「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破坏装置」,听了利瑟尔的答案,也干脆地接受了。 「但队长不是破坏过魔力装置吗?」 「因为那个陷阱在所有装置都无法作用的时候才会发动。」 「是什么样的陷阱啊?」 「大爆炸。」 沙德不由得板起面孔。 「你还真敢破坏前两个装置。」劫尔说。 「根据我的猜测,破坏一定数量是没有问题的。你想想看,装置也有可能被路过的魔物破坏掉呀。」 为了应付这类意料之外的状况,所有魔力装置都彼此相连,即使欠缺一、两部装置,剩余装置仍然可以互相支援,正常发挥作用。拜此所赐,利瑟尔即使破坏了两部装置,也幸运地没被支配者发现。 由于装置彼此相通,爆炸的时候也是运用凝缩的庞大魔力,一口气引爆所有装置。届时魔物势必会全数炸飞,不过商业国的外墙附近,恐怕也一样会灰飞烟灭。 「而且我想,留着这些装置说不定还有用处。」 「为什么?」 「万一城墙遭到破坏,感觉可以运用那些装置展开魔力护盾。」 这人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考虑到城墙受损的问题了? 沙德已经明言,不论利瑟尔做出什么事,他都不会再感到惊讶了。到了这时候,他才终于明白自己这句话真正的涵义:一旦不再惊讶,剩下的反应就只有错愕和无奈而已。沙德理解了劫尔时不时叹气的原委。 「你引他出来是为了加快事态发展,那为什么要破坏城墙,让魔物攻进城里?」 「领主大人,您是不是以为我什么事都办得到呀?」 「大抵的事情你都办得到吧。」 「您不稍微怀疑一下吗……也许我试图阻止,却失败了?」 「驳回。」 沙德哼笑一声,利瑟尔有点失落。 他平时就这么觉得了,有时候沙德的举止有点粗鲁,利瑟尔在心里嘀咕道。他拥有贵族最低限度的教养,不过也许是不在他人面前露脸的缘故,并没有那么讲究。 沙德本人一定也觉得,礼仪只要做到不受人指责的程度就好了。工作方面他明明毫不妥协的。 「您太抬举我了。」 「嗯,毕竟是队长嘛。」 「别人这么想,大多都是你自找的。」 难以接受。 「———……√——……」 这时,一阵澄澈的音色,忽然在房内轻柔地回响。 妖精们在隔壁房间享受下午茶,既然特地将歌声传到这里来,肯定是有什么事。所有人一瞬间竖起耳朵,接着征询般看向利瑟尔。 「她们称赞令郎很可爱,年纪还这么小,却完美替她们斟了红茶,她们很高兴呢。」 「这点小事,做到是应该的。感谢贵宾的夸奖。」 听见利瑟尔转达的话语,站在一旁待命的店员微微一笑,行了一礼。 看他儿子的年纪,小手端起茶具组应该还摇摇欲坠才对,店员却说这是应该的。超乎想象的表现,不晓得是这种严格的教育使然呢,还是该归功于遗传自血脉的浓厚天分? 利瑟尔佩服地想道。他正准备转达店员的感谢,才微微张开唇瓣,却又闭上了嘴。 「各位这么安静,我有点不好意思耶。」 「你不是习惯受人瞩目了?」劫尔说。 「完全不一样呀,这就像在众目睽睽之下唱歌一样。」 嘴上说不好意思,但利瑟尔看起来一点也不害臊。伊雷文诧异地看向他。 「队长,我不懂你羞耻心的标准在哪欸,你平常不是都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平常?」 原来如此,只是有没有自觉的问题而已嘛。劫尔和伊雷文点了点头。 利瑟尔尽管心里纳闷,不过还是没有追究,开口将回应送到隔壁房间。他模仿妖精的做法,以魔力构筑出传导声音的路径,隔着一面墙壁勉强能够传达。 「话说回来,关于魔物侵入城内的事……」 这家伙平常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事?沙德一面感到好奇,一面将话题拉了回来。 他差点分神去想这件事了,一定是因为克服了最艰巨的难关,现在心情松懈下来的关系。他灌了一口咖啡,集中精神。 「关于这一点……」 利瑟尔寻思似地轻触唇边,开口说道。 「主要是因为,我们不能夺走支配者的意识。只要还能思考,他随时都有办法破坏城墙。」 「……啊,原来如此。你的意思是,他可能已经重新设下机关了?」 「啥?」 「主谋不是说了?等到我方筋疲力尽的时候。」 听见伊雷文的疑问,劫尔简单答道。 异形支配者趁着避难的时候,设下了一开始炸毁西城门的那道魔法,因此设下魔法想必不需要太多时间。打从支配者来到城墙上的时候,城墙就已经注定会被他炸毁了。 而且正如劫尔所言,从某个时间点开始,异形支配者就已经打算亲临西门,这也就代表市区迟早会遭到魔物蹂躏。 「既然魔物一定会攻进城内……」 利瑟尔瞥了劫尔一眼。 「……所以我才想,落入对方的支配当中夺取控制权,是最快的方法,灾情也可以减到最轻呀。」 「所以?」 看来这招行不通,利瑟尔放弃了。 既然劫尔交代「事后给我记着」,利瑟尔总想尽可能在他算账之前找到免死金牌。不过,看来就算有正当理由,劫尔也不会因此原谅他。 前一晚劫尔也说过了,不论有什么理由都一样,所以他不接受这个借口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你又没把握一定能夺取成功。」 「所以我才事先请你过了三分钟就阻止他呀。」 「队长,差一点点就超出时限了欸。」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功夺取了控制权,应该夸奖我才对吧。」 啪一声,劫尔的手背打到利瑟尔额头上。一如往常,声音响亮,却一点也不痛。 「嗯?话说回来,阻止他的方法应该是破坏掉所有装置对不对?」伊雷文问。 「是呀。魔力如果没有经过强化,是不足以支配人类的。」 「不会爆炸?」 「引发爆炸的魔力,也全部用在我身上了。」 操纵人类的困难程度可见一斑。 实际上,异形支配者取得利瑟尔这个棋子之后,也没有继续操纵魔物了。正因为他放弃了魔物的支配权,利瑟尔才能在短时间内夺取成功。 「……你被支配之前也未免准备得太周到了。」沙德说。 「万一就这么一直被支配下去,那就伤脑筋了呀。」 「你别被支配不就好了?」 利瑟尔这么做一定有各种考量,对于商业国而言,或许这也是最好的做法。 但是,这些对劫尔他们来说一点关系也没有。不论灾情扩大,还是发生任何事情,二人的优先顺序都不会改变。 「我也有一些意见,但这件事还是交给你左右那两个人处置吧。」 「我是有在反省的。」 「驳回。你应该要后悔才对。」 利瑟尔也知道自己有错在先。 组了队伍却擅自行动确实不妥,而且,他也没有迟钝到不明白劫尔他们怎么看待这件事。因此,利瑟尔甘愿接受责备。 「假如我这么做对这个城市一点帮助也没有,那我会后悔的。」 「……啧。」 但他多少还是会垂死挣扎一下。 「那么,您是否还有其他疑问呢?」 「不,已经够了。我大致明白了。」 那太好了。利瑟尔说着,微微一笑,望向窗外。 「那么,就让我实现约定吧。」 「约定?」 「我告诉过您,会在今天之内解决这件事吧?」 「驳回。这约定早就实现了。」 异形支配者已经逮捕,相关事务也全数处理完毕。 只剩下一场普通的魔物大侵袭,讨伐也进行得相当顺利,沙德想不到还有什么约定。 「我不是说过了吗?您会很忙的。」 利瑟尔维持面向窗外的姿势,目光朝沙德的方向瞥来。 不必说,沙德现在已经忙死了。但他判断这次面谈比什么事都更加重要,所以才以疾风怒涛之势解决了各项要务,特地安排一段时间与利瑟尔谈话。 在沙德眼前,利瑟尔将交握的双手搁到桌上,悠然一笑。 「今晚您不会有余暇安眠的。」 利瑟尔双唇吐露出简短的音节,下一瞬间,浑厚的声之洪流冲击耳膜。 沙德瞠大眼睛,透过窗户,他看见奇迹般的景象。无数剑刃飘浮在空中,形象有如海市蜃楼般飘摇不定——数量惊人的光刃。 『——√——……─……sia!!』 响起一段有如交响乐终曲般强劲的旋律,光剑随着歌声落下。 那光景恍如流星坠地般壮丽,人们只能抬头仰望。大侵袭画下了唐突的句点,战士们愣愣地放下武器。必须迎战的魔物已经不复存在,光刃贯穿了一切,众人看得出神。 寂静笼罩全城。利瑟尔闭上眼睛,沉浸于优美旋律的余韵之中,对真正尊贵的存在,致上由衷的敬爱之情。 「√……———(在此向你们致上由衷的感谢与敬意。)」 宛如叹息般吐露的心意,一定准确传达到妖精耳中了。 从隔壁房间传来的音色温暖柔和,她们想必不觉得这有什么特别,又重新开始享受下午茶时光了吧。 利瑟尔缓缓睁开眼,眨了几下眼睛,接着忍俊不禁地笑了。 「…………」 在他眼前,沙德撑在桌上的那只手掩着脸庞,默默无语。 「你是想快速解决这件事,早点去泡温泉吧……」劫尔说。 「被你发现了?」 「毕竟队长到商业国来也没什么事嘛。」 「是呀,现在也没有办法观光。」 听见三人若无其事的对话,沙德缓缓抬起头来。 那头光润的黑发盖住脸庞,形貌骇人,小孩子看了都会吓到哭出来。即使他是美男子,这副模样还是一样可怕,那张脸上简直能感受到杀意。 「这么说来,我有一件事,无论如何都想请教领主大人……不知道这次我卖了您多少人情呢?」 利瑟尔却不为所动,乘胜追击,语气显得刻意。 「你该不会……」 「啊,我不小心说出来了吗?」 竟然挑这种时机,真不留情面,劫尔叹了口气。 看利瑟尔处处帮忙商业国,劫尔也隐约有所猜测,事实果然不出所料。他不会说利瑟尔是没有好处就不会行动的男人,但可以获得好处的时候,利瑟尔也不会放过机会。 「你有什么目的?」 「我的目的只有一个。」 沙德烦躁地拨起刘海,牢牢瞪着利瑟尔,神色中带着几分警戒。 「我想知道一件事情。」 利瑟尔紧接着道出的内容,确实等同于特级机密。 怎么可能告诉你——若是以前,沙德一定会这么回答。但利瑟尔确实立下了相应的功劳,经过这次大侵袭,他也知道不应该与利瑟尔为敌。 而且,还不仅如此。没想到自己也有明白雷伊心情的一天,沙德心想,响亮地啧了一声。 「……还不够,差了一点。」 不过,沙德好歹也是商人之城的领主,能抬价的时候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听见这句试探,利瑟尔却点头表示赞同。这情报确实价值不斐,但利瑟尔这反应仿佛看穿了自己的本意,沙德有点不是滋味。 「那么,请容我献上这东西补足吧。」 「什么?」 利瑟尔将一副眼镜交到沙德手中。镜片没有度数,带着绿松石般美丽的深绿色。 「这是阻绝认知的眼镜,戴上它,周遭就认不出您是谁了。它的效果相当优异,甚至碰见熟人也会被当成陌生人看待。如果您想象以往一样到街上视察,有了它不是正好吗?」 「没想到队长开到的尴尬迷宫品会派上用场欸。」 「什么尴尬,这可是迷宫深层开出来的高级迷宫品耶。」 「虽然除此之外根本没用。」 听着三人的对话,沙德掩住的嘴角勾起笑容。 一败涂地。自己想必一辈子都赢不过眼前这号人物了,这么一想,心情反而轻松许多。他收下眼镜,插在胸前的饰绳上。 「足够了吗?」 不如拿去跟雷伊炫耀吧——竟然产生这种难以置信的想法,看来自己的情绪也相当高昂。沙德心想,笔直回望利瑟尔投来的微笑。 「我就同意吧,成交。」 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逐渐朝这里接近。 宪兵总长呼唤自己的声音传入耳中。这也不意外,沙德点点头。魔物突然间全数歼灭,他必须向不知道内情的人交代才行。该怎么解释才好? 诚如利瑟尔所言,他今晚大概不用睡了。但无所谓,反正心情如此浮躁,即使没有事情要办,他也睡不着。 「应付大侵袭辛苦了,领主大人。」 「驳回。初次见面我就说过了吧?」 沙德站起身准备离开,他走向房门,伸手握住门把。 「祝您度过美好的夜晚,沙德伯爵。」 听见沉稳的嗓音如此回应,沙德唇角勾起一道浅浅的弧。走出房门时,那道笑容已经消失无踪。 第67章 事件结束 魔物大侵袭画下了句点。 这是前所未有的状况。王都派遣的增援人手都还来不及抵达,大侵袭却已经结束,再加上民众目击疑似妖精的女子出现……想起接下来的麻烦事,及早解决也不是没有坏处。 沙德边想,伸向文件的手仍然没有停下。他已经几天没睡,虽然最重要的是商业国和这里的居民,但这和那是两回事。 「采取了那么多行动,麻烦事却置之不理?一群任性的家伙……」 沙德对着已经不在这里的利瑟尔一行人啐道。 回想起来,劫尔那时候说过,利瑟尔是想早点解决这件事、早点出城。简而言之,他对普通的大侵袭没有兴趣,但又不能在大侵袭打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将一刀这个最强战力带离商业国……所以就把大侵袭解决了。 竟然为此拜托妖精帮忙,一口气歼灭魔物,只能说这人真是疯了。 「要不是有他在,灾情不晓得会有多惨重,现在的结果很值得感激啊。」因萨伊说。 「我知道。」 「再说,那小子基本上也没忘记为别人着想嘛。」 「我说了,我知道。」 利瑟尔出城之后,将整个商业国以魔力护盾包覆了起来。 像之前说的一样,他运用剩下的魔力装置动了些手脚。拜此所赐,城墙的修缮工程相当顺利。 而且利瑟尔虽然找来妖精,却完全没有介绍沙德与她们会面。这么一来,不论外人怎么说,沙德都可以借口说那是冒险者个人找来的帮手,坚称自己完全不知道这回事。 「主谋怎么了?」 「封住他的魔法,关在牢里啦。不过,即使不封魔法,他也一样什么也做不了啰。」 他想起支配者被伊雷文摧残到支离破碎,又重新恢复的模样。 现在,异形支配者连一根指头也动不了,没有什么危险性。不知道伊雷文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当时伊雷文边说着「大概只剩这瓶有效啦」,一边递了解毒剂过来,但是一服下解毒剂,支配者又被摧残得更凄惨了。虽然毒确实是解开了没错。 「哎呀,即使换成一般的大侵袭,领主还是很忙碌嘛。提早解决最好啦!」 因萨伊哈哈大笑。沙德微微皱起眉头,却没有否认。 「不过打从大侵袭开始,你就一直把那小子挂在嘴边啊。」 「……没事就出去。」 因萨伊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走出房门。沙德见状,响亮地啧了一声。「这我有所自觉。」他小声嘀咕了一句,没有人听见。 这时候,利瑟尔在旅店房间内,和劫尔相对而坐。 一行人送了妖精回去,正准备按照先前所说,好好泡个温泉休息。现在他们才刚进旅店,二人面对面坐在各自的床上。利瑟尔带着至今最严肃的表情,劫尔则面无表情,双臂环抱在胸前。 伊雷文随便往利瑟尔身后一躺,兴味盎然地看着这一幕。 「这一次能够成功抢在支配者之前行动,毫无疑问是书本的功劳。」 利瑟尔的语气不像劝说,反而带着几分恳求。 但劫尔连眉毛都不动一下,那张端正的脸庞默不作声,不为所动地凝视着这里。利瑟尔慎选措辞,开口说道: 「既然平时累积的知识,在关键时刻能帮助自己,表示这是有必要的吧?」 「是啊。」 「那么……」 「那又怎样?」 略微沙哑的低沉嗓音,不由分说地压下了利瑟尔的气势。 凡是嘴上的争论,利瑟尔无疑能赢过大部分的对手。他知识渊博,又懂得以话术控制对方的情绪,这方面的技巧其他人望尘莫及。 最重要的是,事前他会想尽办法,避免在不利的状态下与人争执。 「我真的在反省了。」 「喔?」 现在,利瑟尔形势不利,毫无疑问是因为他有错在先。 「禁止读书,我真的有点受不了……」 「所以?」 利瑟尔放弃了。 「这次我大概也站在大哥那边吧——」 「伊雷文……」 「你用那种声音叫我的名字也不行哟。」 低头往旁边一看,床上的伊雷文已经爬到利瑟尔身边,仰头望着他。他翻身仰躺,正露出喉咙咯咯笑。 利瑟尔垂下眉头笑了,伸出指尖,抚摸他震动的喉结。也许是会痒吧,伊雷文立刻抓住了利瑟尔的手,改往他手上蹭来,利瑟尔没有阻止。 「只有我们在的时候,你真的撒娇得很直接耶。」 「嗯啊——」 利瑟尔望着他心满意足的模样,接着重新面向劫尔。 「一个星期,对吧?」 「还不是因为你耍赖,嫌一个月太长。」 「再短一点……」 「啊?」 他放弃了。劫尔的表情凶恶至极。 但是,他从来没有长达一个星期不读书的经验,包括在原本的世界也一样。利瑟尔明白自己太恣意妄为,因此心甘情愿接受惩罚,可是这实在太痛苦了。 但劫尔是不会妥协的,绝对不会。 「我不觉得我能撑到一个星期……」 「可以啦,队长,你不是有铜墙铁壁的理性吗?」 「铜墙铁壁?」 「被那些妖精邀请共浴,我看世界上大概没几个男人有办法拒绝喔。」 带有神秘的美貌,美得令人不抱欲望的妖精。 一行人将她们送到魔力聚积地前方的时候,她们说:「哎呀,想泡温泉的话,我们这边也有呀。难得都到了这里,怎么不一起泡个温泉再走呢?」利瑟尔却沉稳地告诫她们:「淑女轻易裸露肌肤不好哟。」这种男人的理性,不是铜墙铁壁是什么? 妖精们不可思议地反问「为什么」,利瑟尔却无比冷静地说服了她们,冷静到劫尔和伊雷文甚至怀疑这人的**是不是全掉光了。男人这样子没问题吗? 「怎么可以不纠正对方的单纯,让女性蒙羞呢。」 「人家都说好了,队长干嘛在意那么多啦。」 「即使对方不排斥,我们也没有色心,这种行为还是不太合乎分寸吧。」 妖精当中只存在女性,也不会怀胎生子,她们的常识和利瑟尔他们的常识有所差异,所以才会如此邀约。但既然异性共浴对于双方来说都不是常情,还是应该避免这种行为。 利瑟尔认为这是绅士该有的举止,伊雷文倒是相当惋惜,劫尔也觉得他的反应像个老头子。 「也是啦,我们在魔力聚积地也不可能放松休息嘛……但队长竟然可以拒绝女人,却不能没有书,这我真的不懂欸。」 「要不是这样,罚他不准看书就没效果了。」 「效果太好了。」 利瑟尔苦笑道。好了,接下来会怎么样呢?劫尔反手往床上一撑。 来到这边以后,利瑟尔离开书的日子,恐怕也只有刚开始的两、三天而已。不对,为了确认文字差异,他那几天说不定也在什么地方翻过书了。这么想来,利瑟尔还真是无人能及的书痴。 老实说,劫尔的怒气已经平息了,而且他发怒的对象本来就不是利瑟尔。这惩罚的目的,只是希望利瑟尔往后不要再做出同样的事而已。 「(这样处罚他可能也没意义就是了。)」 只要利瑟尔觉得有必要,想必他往后仍然会毫不迟疑地这么做。当然,相信他会尽可能确保自身安全再行动。如果经过这次惩罚,利瑟尔能把这手段保留到最后非不得已才使用,那就谢天谢地了。 附带一提,劫尔也是单纯感到好奇,想知道利瑟尔离开书会变成什么样子。 「别背着我们偷看书啊。」 「要是打算偷看,我一开始就不会反对了呀。」 「欸,我们去泡温泉啦,好不好嘛?」 伊雷文蹭着利瑟尔的手撒娇,闲得发慌似地插嘴说道。 温泉还是太烫了,他一个人没办法泡。利瑟尔表示赞同,站起身来,劫尔也顺应他的邀约起身。 或许能稍微窥见这位沉稳男子折腾难耐的模样,真令人期待。他愉快地眯细眼睛。 闲谈 大家好,我是利瑟尔大人的直属书记官。 现在,我在国王陛下身边负责处理杂务。 如果将「绝对王者」这个词汇具体化,一定就是我们国王的模样吧。 满溢而出的威光、聪敏的眼瞳,嗓音里蕴含支配万物的绝对权威,只是经过陛下身边,就会在那逼人的霸气之下不自觉屈膝下跪。陛下的银发带着星光般的色泽,一双琥珀色的瞳眸有如明月,存在感却宛如太阳的化身,是无可挑剔的王者。 众人对陛下只有敬畏,没有恐惧。平民同时怀着亲近感与敬爱,我们这些臣下则是献上憧憬与敬意,众所皆知,国王陛下是历代最优秀的君主。 严格教导这位陛下帝王学的,正是利瑟尔大人(过程中没有使用任何暴力手段)。 国王陛下从小古灵精怪,即使是独当一面的成年人也拿他没辙,绝不可能乖乖听从导师的话。不,当时我完全没有机会见到国王陛下,所以这只是我听到的传闻而已。 当时利瑟尔大人年纪仍轻,我也不清楚他为什么会被拔擢为王储导师。不过现在回头想来,所有人都会同意利瑟尔大人是适任人选吧。 虽然作风太过自由奔放,看不太出来,但国王陛下其实是相当优秀的明君。 虽然有时候会跑出王城,不过陛下会事先将职务处理完毕,所以没有造成任何问题。我想,这有一部分应该也是利瑟尔大人协调的结果。 国王陛下处理众多政务的模样看起来轻松娴熟,跟他的年纪一点也不相称,这无疑是利瑟尔大人的教育成果。既然利瑟尔大人有能力培育出如此优秀的君王,而这样的能人又突然消失无踪,这也就代表…… 「陛下,军事单位的预算比往年还要少啊。」 「平常利兹会配合其他单位调整预算吧,不是不可能办到,自己想办法。」 「陛下!财务人手不足,政务几乎要停摆了!」 「去找其他单位借人力。碰到这个时期,一般是利兹从什么地方拨人过去吧,现在你们靠自己啦。」 「陛下……商路上有盗贼出没,但是来不及应付……」 「太不知变通啦,学学利兹,去跟佣兵合作。不准跟我说你们连一个门路都没有啊!」 「陛下,邻国的国王说没有收到平常在换季时节会送过去的美酒,问我们出了什么事。」 「我哪知道!不是交代过利兹只要讨好老子一个人就好吗,那家伙到底在干嘛!」 ……代表我们大难临头了。 「真受不了,没事扯老子后腿,无能的饭桶!」 室内终于恢复寂静,国王陛下烦躁到了极点,好恐怖。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今天来请示陛下吩咐的人,全都不是国王陛下的亲信。不对,除了捎来某邻国消息的那位以外。 这些人没有受到实力至上的国王陛下重用,却拥有足以踏进此处的权位,是群尸位素餐的老人。哎,这跟国王陛下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是…… 「这些人对利瑟尔大人的搜索预算挑三拣四,竟然还敢说得这么厚脸皮,真不知感恩,无耻也该有个限度吧。他们什么时候才会注意到自己没有活着的价值啊?」 「……没想到你这家伙说话这么刻薄,讲得倒是没错啦。」 当然刻薄了,利瑟尔大人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呀。 国王陛下随手拨乱那头耀眼的银发,咋舌一声。听得出陛下的心劳。 「要不是利兹阻止,老子早就把他们全干掉了。」 「利瑟尔大人阻止您吗?确实如此,以陛下的作风,看不顺眼的瞬间就会将对方连着宅邸整间炸掉了。」 「你是怀恨在心喔?」 我绝对没有怀恨在心,只是偶尔会梦见自家爆炸而已。 「秉性再怎么无耻,他们的办事能力跟影响力都还可以,再怎么说也是老屁股嘛。」 「他们确实握有各种引人反感的人脉呢。」 「所以啦,利兹就说,『反正随时都可以消灭这些人,不如在接班人独当一面之前巧妙利用他们,比较省事』。」 省事。 利瑟尔大人个性沉稳、温柔,却不太像是和平主义者。 毕竟,他的所有行动都以「对国王陛下有利与否」为判断标准,为了帮助国王陛下不择手段……应该吧。因为利瑟尔大人不会留下任何证据,又做得太不着痕迹,我也没有办法掌握所有来龙去脉。 最重要的是,利瑟尔大人会肯定国王陛下的一切。 以前,国王陛下曾经肃清国内的某位领主。后来事迹败露,大家才发现那个领主非法调高贸易关税,从商人身上榨取钱财。 至于国王陛下「肃清」的手段,则是把那个领主龟甲缚,只穿一条内裤吊在港口。领主是个中年大叔,画面惨不忍睹。 然后,陛下不晓得从哪里搬来大量的虫蛀番茄,整整装了十个木箱,还很周到地在高高吊起的领主正下方,设置了一面「请自由丢掷不必客气」的看板。他自己也一颗接一颗把番茄往领主身上砸,边砸边放声大笑,然后才凯旋归来。 陛下在这方面一向毫不马虎,这是光明正大地找碴。 『利兹,我把看不顺眼的领主吊起来啦,之后交给你处理。』 『证据呢?』 『没留下。嗯,任谁都看得出来是老子干的啦,但没有证据。』 『那就太好了。请您泡个澡歇息一下吧。』 这时候,利瑟尔大人已经安排新任领主接下岗位了,办事真是迅速。 顺带一提,后来利瑟尔大人借着国王陛下的传送魔术到现场一看,领主还吊在那里,全身被番茄汁染得通红,没有人放他下来。看来商人们对领主怨恨深重。 隔天,「国王捍卫正义,讨伐恶霸领主!」的消息就传了开来。关于这件事,利瑟尔大人一句也没有责备国王陛下。 「这些事办完,我到研究所一趟。」 「好的。」 国王陛下迅速将各单位提出的案件分派完毕,开口对我说。 研究所位于王城一角,是隶属于国家的优秀魔术师致力研究的场所。现在,那里是搜索利瑟尔大人的最前线。 最近,国王陛下时常到研究所露面,跑出王城的次数也少了。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一样,某种恐惧确实盘踞在我胸口,但我仍然目送陛下离开,然后呼出下意识屏住的气息。 以传送魔术移动到目的地之后,我叫住了一个男人。这家伙闭嘴不说话的时候,浑身散发着一股忧郁气质。 「喂,差不多也该连通到利兹那边了吧,臭人妖。」 「呵呵,讨厌啦,叫人家哥哥大人。」 「你老实回答老子的问题啦。」 他是我如假包换的亲哥哥。这男人热爱魔术,爱到放弃王位继承权,当上了研究所所长。 当初要是这家伙继承王位,我就乐得轻松了。还说什么「多亏有个优秀过头的弟弟,还有小利瑟尔帮忙,就用不着人家上场啦——」先去死一遍啦。 不过看来他还是有点才华的,这家伙曾经帮利兹改装出可以使用的魔铳,现在也全权负责指挥搜索,屡次有所斩获。 「我们不是从小利瑟尔的房间找出魔力渣滓,然后建立世界背面的假想接点了吗?幸亏有这么充裕的预算,最适合的魔石也弄到手了,所以我们就以那个魔石为媒介,把魔力渣滓的纪录写入其中,然后模拟……」 「讲结论。」 「今天,就看你的表现啰。」 这就表示—— 突然消失无踪的那个家伙,明明说好要一直待在我身边,却什么也没说就平空消失,怎么找都找不到的那个微笑、手掌的温度、头发的触感、甜美的眼睛,还有嗓音——每一次回想起来,他不在身边的事实都令人烦躁。 这早就超出了我的忍耐极限。不巧我不像那家伙那么知足,只是思慕就能感到满足。 「现在马上开始。」 「走这边哟。」 听见我这样催促,臭人妖也微笑带我往前走。 我们再怎么说都是兄弟手足,他也知道我已经忍到极限了。虽然这点让人不爽,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我被带到一面像镜子的东西前面。但镜子里没有映照出我的身影,它飘浮在半空,旁边围绕着各种魔术阵和魔石。 「这是魔石?」 「对,是你拿来的那个。这种东西在市面上才买不到呢。」 臭人妖抚摸那块像镜子一样的魔石。 当时听说需要品质良好的巨大魔石,我确实跑去弄到了这东西。地点是栖息着大量高危险性魔物的山谷,平时禁止进入,而且还是别国的领地。 「来,你站在那边吧。」 我站到层层叠叠的魔术阵中央。 「你要做的事情只有两件哟。第一,就是把你那像笨蛋一样庞大的魔力,注入到我们用几百个魔术阵固定下来的通道里。」 「你说笨蛋是吧,事后给老子记着。」 「呵呵。第二件事情,就是找出小利瑟尔。」 「啊?」 现在我们不是正准备做这件事吗,这话是什么意思? 「通道的终点设定在小利瑟尔的耳环上……更准确地说,是你庞大过头的魔力。」 我交给利兹的耳环有两只。 一只是收纳魔铳用的耳环,另一只则灌满了我的魔力。两只耳环都是我亲手交给他的,那家伙一定会配戴在身上。 「那只耳环本来就会呼应你的魔力,所以一定会互相牵引。只要你强烈地、强烈地思念,它一定有所反应,不要错过那一瞬间了哟。」 强烈地思念。我微微点头,放出魔力。 我看见臭人妖急忙退开,同时大量的魔术阵放出烦死人的眩目光芒。 眯起眼睛往臭人妖的方向一看,那家伙两眼发光,正往手上的纸张振笔疾书。 「竟然能驱动这么大量的魔术阵,虽然人家本来就相信你办得到了……!啊,即使把全世界的魔术师聚集在一起,这种规模的魔力也撑不到一分钟……!有你这样的弟弟,人家真是太幸福了!」 恍惚的表情真受不了,周围学者们的目光也一样。这些家伙以为老子是实验体啊? 实在太恼人了,于是我抬起一只脚,狠狠踢到地板上。响起砰一声震撼五脏六腑的爆裂音,那些家伙听了总算回过神来,各就各位。 但臭人妖还是直盯着我看,我决定不要再管这家伙了。 忽然间,周遭的魔术阵一同开始转动,眼前镜子般的魔石发出淡淡的光芒。 接着,它啪地一声裂开,裂缝中漏出眩目的光辉,照亮整间研究所,光线强烈得睁不开眼睛。 「——喂!」 「就是现在!终于连结到那一侧的世界了,你快找到小利瑟尔吧!」 我闭上眼睛,感受到什么东西的气息。 不晓得是那一侧的野兽、人民,还是植物,无数微小的气息。我挥开那些隐隐约约的气息,寻找利兹。 「利兹。」 臭人妖说要强烈地思念,事到如今,这根本用不着他说。 听见自己口中漏出恳求般的声音,我啧了一声,加强释放魔力。既然只有渴求还不够,我一一挖掘出记忆中的那道身影。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初次见面,殿下。』 我讨厌那些接二连三派到我身边的导师,那一天,听说又有新的导师要来,我于是逃之夭夭。一大早我就甩开侍卫,跑到自己的秘密基地,结果利兹已经在那里了。 那家伙没说他就是导师,每天都到那里露面。一开始,我好像也看他不顺眼,但不管我做什么他都没有追究,只是微笑以对,后来我就越来越中意这个人了。 有一天才注意到,其实我在不知不觉间,从他身上习得了各种知识。 『要是你是我的导师该有多好啊。』 听见我这么说,那家伙才揭露他的身份。那时我想,这个人个性真差劲。 『利兹,我们到外面去嘛!』 『等到今天的课程结束之后,当然没问题呀。』 『耶!』 即使是一般人会阻止的提议,那家伙也没有拦阻我。 不论我要去的是敌国,是危险的溪谷,还是单纯到城下逛逛,只要我开口邀约,他总会跟来。利兹基本上以维护自身安全为重,却愿意相信我,毫不迟疑地点头。 他一次也没有拒绝过与我同行。 『欸,我常常拉着你到处跑,你不会嫌烦喔?』 『如果您需要我,那就是我无上的幸福了。』 听见我这么问,利兹由衷露出高兴的笑容。 从前也好、现在也罢,我一向觉得利兹这么说是理所当然,但这不表示我听了不会开心。看见我心满意足的模样,利兹被逗笑了,伸出手温柔地梳理我的头发。 插图p008 『欸,利兹,你看这个!』 『您怎么把魔铳拿出来,发生什么事了吗?我知道殿下不受后座力影响,之前看过您使用啰。』 『不是啦。你看好啰,只要像这样,用传送魔术把魔力弄进去,就可以重复使——』 那是我第一次被骂。 脸颊上被打了一巴掌,我愣住了,没发现手中的魔铳已经掉到地板上。 我第一次看见他不带笑容的表情,第一次看见平时一向温柔的眼睛细眯起来,染上责备的色彩,第一次听见他吐露的嗓音不再温和。 『咦,什么……利兹?』 我无法大声怒斥他放肆,也无法道歉询问自己做错了什么,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感到茫然自失。那时候经历的好多事情,都是生命中第一次。 『我应该教导过您,改造迷宫品是很危险的吧?』 『——但这样一来,你也可以用啊!』 发射时的冲击力道也许可以想办法解决,当时说话语气还很正常的老哥这么告诉我。 那就只剩下残余弹数的问题了。如果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使用,它一定会成为优秀的武器。 『还不是因为你说那种莫名其妙的话,什么你实力不够,跟我出去不太好……所以我才特地帮你准备武器的欸!』 『是我的错吗?』 虽然知道那只是玩笑话,但我还是不希望利兹以后再也不跟我出去。还以为他看了会开心的。 『……对啦!』 现在回想起来,对迷宫品这种不可能解析的东西动手动脚,丢掉小命的可能性确实不低,简直像抽签决定生死一样。但当时的我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挨骂使我大受打击,挨他的打令我绝望,碍于自尊心,我又无法坦率道歉。 『反正都成功了啊,你闭嘴收下不就好——』 『既然如此,我就没有办法待在您身边了。』 我瞪大眼睛。 『殿下,我无法容许任何会陷您于险境的人物,继续在您身边逗留。』 我马上注意到,我伤了那家伙的心。 他脸上浮现强颜欢笑的表情,笨拙到连我都看得出来那笑容是假的。 『打了您非常抱歉,殿下。一定很痛吧?』 『啊……』 利兹的手伸了过来,但还没有碰到我,那只手就握成拳头,收了回去。 那家伙又道了一次歉,走出房门。我无法去追他,后来老哥跑来,才发现我一直呆立在原地。平常我嫌老哥烦人,总是啧一声打掉他的手,但那天却在那只手的敦促之下,用我还无法正常运转的思绪,一点一点说出事情始末。结果就被揍了……虽然我躲开了啦。 那天一回过神来,我已经在自己的房间了。明天就没事了——我毫无根据地这么想,闭上眼睛,却整晚无法成眠。 期待化为泡影,隔天利兹没有来访。老爸告诉我,导师换人了。错愕之下,我带着无法压抑的冲动,一抬手就往眼前特大张的桌子打下去。 可能是我下意识注入魔力的关系,桌子被打个粉碎,木片在半空飞舞。「快去给我道歉!」老爸训道,把我揍到整个人快要飞出去,要不是这样,我大概会把王城轰到半毁出气吧。 『……利兹呢?』 『嗨,殿下。您好像伤害我们家儿子很深哦?』 『……回答我啦,臭大叔!』 我从以前就不擅长应付那家伙的老爸,即使一样露出笑脸,他的笑容也跟利兹完全不一样。 大叔笑着,默默指向他们家的书库。我急忙朝着那座素有「大图书馆」之称,闻名各国的巨大书库跑去。 在那里看见的光景、交谈的对话,我一辈子不会忘记。在这之前,我从来没看过那家伙失去平常心的模样,以后也没再见过,但直到现在,我还记得他那副模样带给我多大的打击。 我终于发现,自己一直都在依赖利兹。我想,那大概是我第一次对王位产生兴趣,有了那个地位,我就能君临于利兹之上,能给他庇护。 『陛下,恭喜您即位。』 『嗯。』 各种典礼、仪式等等紧锣密鼓的行程结束之后,利兹捎来一句祝贺,我却高兴不起来。利兹是王储导师,换句话说,我即位为王,就代表他的任务结束了。从此以后他不再是导师,而是我的臣下。 只是无数臣下当中的其中一人,而不是唯一的导师。以利兹的地位,未来必定会成为我的亲信或是重臣,但这样还远远不够。 『利兹,我说啊……』 『是?』 『你都无所谓喔?』 感觉好像只有我单方面在乎这件事,有点令人火大。听见我这么问,利兹微微一笑,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 『我是您的人,而您是我的王,这些都和从前一样,没有改变呀?』 『我不服气。』 那双眼睛露出忍俊不禁的笑意,看得我皱起了脸。是把老子当成小鬼喔?这时,我忽然想到一个妙计,并立刻决定付诸行动。我带着几分报复心态,在加冕典礼上,向众人堂堂宣布。 创建宰相之位,并任命利兹为宰相。听见意想不到的宣言,群臣一片哗然,我毫不在乎他们怎么想,冲着利兹露出无畏的笑容,看见利兹露出了没辙的苦笑。 让我觉得「真是赢不过他」的,就只有那家伙一个人。实际上,在我成为国王之后,我们之间改变的也只有称谓而已。看见他一如往常的态度,我稍微有点安心,这是秘密。 发生了好多事,跟利兹有关的一切,我一点也不曾忘记。 还记得敌国发动战争的时候,我听从那家伙的建议,用传送魔术接连将士兵送往战场,结果大获全胜。 有一次微服出游玩过头,被国策顾问那个老头训话,叫我要懂得自重,那家伙还陪我一起挨骂。 跟利兹喝酒的时候,他个性大变,跟平常完全不一样,隔天竟然还什么也不记得,看得我大爆笑。 有一天,我硬是从利兹身上汲取魔力,灌注到耳环当中,然后把那耳环刺到自己的耳朵上。 有一次我毁了海贼的巨大战舰,结果利兹说他本来想要完好无伤取得那艘船。有一次我钓到河里传说中的守护神,拿去给利兹看,结果利兹叫我把它放回去。有一次有刺客想暗杀我,告诉他这件事的时候,那家伙告诫我不要玩过头了。 即使我在利兹眼前,作势杀掉他的母亲,那家伙仍然对我—— 「找到了。」 捕捉到了,有一道沉稳纤细的魔力,就依偎在我的魔力旁边。 为了不错失目标,我加强释出魔力。我从来没有动用过全力,在此刻解放全身庞大的魔力,绝对不能错过它。 城堡开始摇晃,魔术阵的强光令人目眩,我把足以蒸发一个国家的魔力全部灌注到眼前的镜子里。 「等一下……!哎哟,王城会被你炸掉啦!人家叫你不要……喂笨蛋,叫你住手是听不——」 「炸掉就炸掉算了!!」 为了找回那家伙,即使这个国家消失我也不会迟疑。 「利兹!」 镜子裂开一道巨大的缺口。 我集中魔力,硬是将它撑开。就差一点了,利兹就在那道光的彼方。然后,在那道缝隙的另一头,我确实看见了那双再熟悉不过、百般思念的紫水晶眼眸。 「陛下。」 我将裂隙扩展到极限,缓缓收敛魔力。仿佛受到那道甜美的嗓音吸引似的,我的喉咙也不由自主发出声音。 「利————」 「嗨,连上了吗?」 我差点毁灭世界。 裂隙逐渐闭合,我们在裂缝完全消失之前四目相望,不曾别开目光。我缓缓闭上眼睛,将那双眼眸的余韵烙在脑海。 利兹看起来过得很好。没有受伤,微笑没有蒙上阴影,对我的忠诚心也没有丝毫动摇。我从来不觉得终于窥见那一侧的世界时,看到的会是他的遗体,但还是松了一口气。 「小利瑟尔看起来很有精神呢,这样人家就放心了。不过,暂时没办法连接第二次了呢。」 「啊?」 「你看,这个不可能复原了哟。」 我顺着老哥的手指,看向眼前的镜子。 魔石惨不忍睹地从正中间裂成两半,臭人妖说得没错,看起来不可能重复利用了。太脆弱啦。 「请你再去采魔石过来吧,下次最好找个更大的。」 「据我所知那是最大的啦。话说回来……」 「咦?唔咕!」 「竟敢对着老子这样笨蛋笨蛋地骂,你还真带种啊?」 我抓住老哥的脸,把他整个人举起来。是以为状况混乱,老子就会当作没听见喔? 「是说那个大叔跑哪去了?看老子还不砍他头……」 「唔咕咕咕咕……(他回去了,看起来很开心喔。)」 「老子没问你啦。来人啊,把那个臭大叔拖到老子面前!」 我不会原谅那家伙的,绝不。就算我那时候伤害了你儿子,你也没必要到现在还找老子麻烦吧?心眼有够小欸,怪兽家长。 「用搏命的决心,把利兹给我找回来。别忘了是谁选中你们来到这里的,怎么可能办不到!」 「「遵命!」」 众多研究者异口同声回答。我冲着他们笑了笑,盼望着再会的那一天,朝着阳光底下迈开脚步。 第68章 一夜恶补 「我要把我的所有绝活……全部传授给你……!」 好了,这家伙要玩什么把戏咧?我一屁股坐到作业台上,晃着两条腿。 这里是道具店,队长他们都回去了,贾吉就在我眼前。他应该很怕我才对啊,被他叫住的时候真是太惊讶啦。我的身份明明没有败露,这个平凡气质的男生碰到我,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退缩到不寻常的地步。 「(嗯,既然是队长的熟人,这种反应也不意外啦。)」 叩一声,脚跟踢到了作业台,我看着那个口中念念有词的家伙。 「首先是,嗯……移动过程中的……不对,还是魔道具比较优先……」 他好像已经在拟订各种计划了。 那家伙脸上充满干劲,应该是因为那份热情的关系,恐惧也不知抛到哪去了吧,不难想象。我有点想回去了。 「你是想说什么啦,反正不就是希望我们一路上不要让队长不方便嘛。」 「对、对呀。」 「我也不打算让他不方便啊。」 我一脸受不了地说完,贾吉听了眨眨眼睛,看向这里。 就算他听了觉得意外也无所谓。如果他那样想,顶多就是从此假装没看见这个人,交谈的时候随便敷衍过去,除非必要不跟他来往而已。他是队长的人,所以我不会对他怎样。 不过,他好像没有那样想。 「这我也知道呀……」 这家伙很懂嘛。看见他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我吊起嘴角。 我们来到店面深处的起居空间,这里感觉也可以接待客人。 我坐到椅子上,贾吉坐在对面,正露出拼死拼活的表情死命说服我。 「但是,怎么可以让利瑟尔大哥直接从瓶口喝水……!」 「不就是喝个水而已,你随他爱怎样喝就怎样喝嘛!」 这家伙很恐怖欸。 倒不如说,他根本不打算让队长露营吧,野外露营还把水从瓶子里倒到玻璃杯有啥意义啊?直接喝好吗?就算是队长,这点小事一定没问……应该没问题吧,只是会边喝边一副很稀奇的样子而已。 「像椅子之类的,我也希望你们可以带去……」 「你不要拿那么讲究的椅子过来啦!」 「而且怎么可以没有桌子,碗盘也是……」 「放在腿上不就好了!不对,露营用碗盘太搞笑了啦!」 完蛋了,连我的常识都要被他扭曲了。 如果贾吉完全没有野营相关的知识,那也就算了,可是他以前还雇用队长他们,驾着马车到过商业国欸,不可能不懂。商业国他应该也来回跑过很多次了。 可是却这副样子。这个人现在到底是在教我什么东西啦? 「稍微有点野营风格他还比较开心吧,你看队长的个性。」 我试图及早修正他的路线,贾吉听了哀伤地垂下眉毛。 稍微交谈一下很难不注意到,这家伙的奉献心只是一种自我满足。这确实是出于好意没错,实际上他也帮上了队长的忙,所以表面上看起来才会好像勤快地在为队长付出一样。事实上,这家伙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已。 就算队长不喜欢他这么做,甚至拒绝他,这家伙一定也不会停止付出。一旦队长失望,一切就结束了,不过那一天大概不会到来吧。 「(队长还真宠他。)」 看透了这一点还接纳、宠爱这家伙,队长真不是盖的,不愧是习惯被人服侍的人物。 「而且三餐只要食物好吃,其他随便怎样都好啦。」 「但是,劫尔大哥不太……」 我撑着手肘,差不多听腻了,这时贾吉说到一半,带着期待的目光看了过来。 「啊,该不会——」 「不可能。」 我朝他挥挥手。 食物当然是好吃最好,但只要买现成的就好了。在城外肚子饿的时候,我也是随便猎点东西吃,要不然找辆马车袭击就解决了。煮东西我大都是叫其他人负责,但只要会切块、拿去烤,就足以填饱肚子了。 「反正也只是三、四天而已,没差啦。」 「是利瑟尔大哥要吃的东西耶……?」 「队长从来没抱怨过食物怎样啊。」 不对,他没抱怨过反而还比较不正常。 不管是陌生的食材还是调味方式,队长的反应都只是一脸不可思议而已,从来没看过他嫌东西不好吃。再怎么不挑食,也不可能一点排斥感都没有吧,要是我一定抱怨个没完。 「我、我会教你煮的!」 「不要。」 但我无法,麻烦死了。 「……无论如何,都不行吗?」 「只有队长听你这样拜托就会妥协好吗。」 我知道这家伙不是故意撒娇,这只是他自然的举止。一个大男人撒起娇来这么适合,倒也是很有问题啦。 贾吉又拜托了一下,我嫌烦随便敷衍他,后来他就放弃了。那家伙嗯嗯啊啊沉思了一阵子,然后猛地站了起来。 「如果只是切一切、拿去烤,你应该会吧……!」 「算是吧?」 「那,我来煮切一切拿去烤就可以完成的料理!拜托你在旁边看!只要在旁边看就好了!」 我撑着脸颊,看着贾吉干劲满满地离开座位。 他走到位于房间一角的小厨房。厨房以吧台隔开,是个整洁的小空间,贾吉开始在里面叮铃当啷地准备器皿和厨具。 「嗯?」 那个地方本来有厨房吗?呃,不过既然现在看到厨房,那一定是本来就在那里嘛。 「伊雷文,你也到这边来吧。」 听见贾吉的招呼,我也走近吧台。 我听他的话坐了下来,看见吧台另一侧摆满了各种食材。按照贾吉的说法,现在他会开始一一烹调那些食材吧。 「我会用野外露营常用的食材,一道一道做下去。你好好看着,记住完成的样子,要在露营的时候做给利瑟尔大哥吃哦。」 「这些我可以拿来吃喔?」 「好是好,但你要专心看啦。」 贾吉回看我的眼神有点讶异,不过既然只要在旁边看就好,这点程度我是不排斥啦。 机会难得,我也想让队长吃点好吃的嘛。然后希望他会感谢我,对我说声「伊雷文,谢谢你。」那种优越感真是受不了欸。 「利瑟尔大哥是不是说他不挑食?」 贾吉把平底锅放上火炉,把切片的盐渍培根放进锅里。 「目前是没看过他不吃什么东西啦。」 「那太好了。调味方式也没有特别的偏好吗?」 「他不像大哥,好像不管甜的、辣的都可以接受。」 大哥不吃甜的。 把巧克力之类的拿给大哥,他就会摆出不爽到极点的表情,所以我才故意作势拿给他啦。顺带一提,大哥只是不爱吃甜腻的东西,一般调味有点偏甜的料理他照吃不误。 「啊,不过他好像不能吃太辣的欸。」 「你说利瑟尔大哥?」 培根溅着油花,逐渐煎成金黄色,贾吉在上头用单手灵巧地打了一颗蛋。他戴着隔热手套的那只手,拿起不知何时放在火边烤好的圆面包,拿刀从侧面剖开烤得酥脆的面包皮。 面包发出酥脆的沙沙声切成两半,培根撒上胡椒盐,跟太阳蛋一起放上面包,再洒上橘色的什么酱汁,最后夹在一起。 「之前带他去吃号称超麻辣的料理,结果队长就僵住了。」 「僵……?」 「僵住了。」 刚开始的一、两口,他吃得很正常。 队长自己也边吃边说「没想到我还满能接受的」,结果才刚说完,他手边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整个人僵在原地不动。「那个……后劲……」队长就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沉默不语,可见应该相当痛苦吧。 那时候队长还打算勉强吃完自己的份,但大哥叹了口气,从旁边跟他交换了盘子。大哥好像不怕辣。 「不要太辣应该是没问题啦。」 「那么辣的我应该也不敢吃……啊,对了,这个随便夹点野菜也很好吃哦。」 贾吉把面包盛到盘子上,摆上吧台。 我拿起面包,毫不客气咬了一口。卖相普普通通,没想到还满好吃的。带点酸甜的酱汁和面包,应该都是他自制的吧,真是勤劳。 「像史塔德呀,辣的东西他还是一脸无所谓地吃下去耶。」 「那家伙有味觉喔?」 贾吉带着一言难尽的表情闭上嘴巴。 「他分得出好吃或不好吃,但确实是好不好吃都无所谓的感觉……」 「是喔,我对这情报完全没兴趣。」 贾吉往小锅子里骨碌碌滚进一颗糖球。 再加进一点点水,喀啦喀啦地搅动,糖球逐渐融解。我坐在椅子上,探头看着锅子,嗅了嗅空气里甜腻的气味。 「不过最近,他跟利瑟尔大哥一起吃饭的时候看起来很开心哟……大概吧。」 「那张面具脸的喜怒哀乐你看得出来喔?」 「偶、偶尔啦,隐约感觉得到。」 那家伙板着一张怎么看都面无表情的脸,真亏他看得出来欸。 是因为认识久了,还是因为他招牌的鉴定眼光咧?队长不知为何也看得出那家伙的心情,恐怕是后者吧,表示看在内行人眼中就是有办法分辨。 我对这没啥兴趣,看懂那家伙的心情又没好处。 「欸,那家伙为什么跟队长那么亲啊?」 融化的糖球在锅底形成焦糖色的砂糖,散发出香喷喷的味道。不会烧焦吗?我看着糖粒这么想,这时贾吉将牛奶一点一点注入锅子里。 牛奶以小火咕嘟咕嘟温热,溶解了锅底的砂糖,最后倒进马克杯中。 「不知道耶,一注意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很要好了,所以我也不太清楚……」 贾吉把杯子放到吧台上,杯中微微冒出一股甜香。 「天冷的时候记得煮这个哦,也可以加入巧克力之类的。」 「一般天冷的时候都喝酒啦。」 「利瑟尔大哥说他没办法喝酒。」 「真假?」 贾吉也叨念过,万一队长被雨淋湿的话怎样之类的,意思就是叫我在那时候煮这个给他喝吧。 本来想叫他不要给队长喝这种小鬼才喝的东西,没想到队长竟然不能喝酒喔。说起来是满意外的啦,但总觉得听到了不错的情报。 这家伙明明怕我,这种地方却很粗心欸。他大概觉得我不会加害于队长吧,不过这和那是两回事啊。 「只不过,史塔德他……该怎么说,对利瑟尔大哥好像充满了兴趣……」 他把几粒巧克力盛到小碟子里,端上桌来。我没把它融进牛奶,直接拿来吃。 「兴趣喔。」 「史塔德对美食、对其他东西都没兴趣耶,很难得吧?」 贾吉眼睛闪闪发亮,边削甘薯皮边征求我的赞同,但我只是倾了倾手上的马克杯。怎么可能理解咧,我跟那个死面具男又没有熟到会觉得意外,而且也不知道他遇到队长之前是什么样子。 我确实在公会见过他几次,接委托的时候说不定也有过公务上的对话,但我们的交流就只是这样而已。 「那你咧?」 「?」 听我这么问,贾吉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我,不过手边的动作一刻也没停下来。 甘薯经过水煮、蒸熟,然后压成泥状。贾吉把薯泥揉成球形,卷上切成薄片的盐渍培根,放到火炉上烤,烤得培根表面滴下油脂。 「你对队长有兴趣吗?」 肉汁烤焦的滋滋声传来,我又把一块巧克力扔进嘴里。 贾吉将烤得酥脆的培根摆在砧板上,然后皱起眉头,好像有点苦恼。他大概注意到我这问题的言外之意了:是不是因为有兴趣,所以才这么亲近队长? 「我吗,嗯……」 喀哩,菜刀将砧板上的东西一块块切成合适的厚度。 切面露出甘薯刺激食欲的浅黄色。培根薯泥整齐盛到盘子上,淋上之前那个橙色的酱汁。这种酱好泛用喔。 「我比较像是尊敬吧……」 我把他端出来的盘子拉到面前,拿叉子把薯泥连同培根整块叉起来。 一放进口中,就尝到松松软软、酥酥脆脆的口感。培根的肉汁恰到好处地渗进薯泥里面,上头的淋酱浓淡适中,调配出可口的滋味,好好吃。 「说起来满普通的嘛。」 「是呀……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好意思,该说他是我理想中的大人吗……」 贾吉露出软绵绵的笑容,一副害羞的样子,手却已经开始做起下一道料理了。 这家伙真厉害欸,眼睛完全没看手边的动作还有办法削水果皮,而且果皮还全部连在一起没削断,难怪队长夸他烹饪手艺好。但我是不会想做这种事啦。 「你想成为队长那种人?」 「也、也不是这么说啦……!」 转眼间他已经把水果切成一口大小,慌慌张张端了出来。 「该怎么说呢,只是觉得这样的人很棒而已!」 「是喔?」 「总是沉着冷静又温柔,整个人的气质又很优雅……」 「论烹饪技术,你还比他厉害欸。」 「?利瑟尔大哥不需要这种技术呀。」 这家伙的幻想美好过头了,不过队长也一样啦。 「然后呢,这个魔道具是……」 我超想睡,而且听都听腻了。 这家伙一直讲,到底要讲到什么时候啦?还要拿多少魔道具过来啦? 有些迷宫品,像是「内部其实很宽敞的帐篷」,还有「生出的火能长效维持柴薪的魔石」之类的倒是还好,很实用嘛,连我都想要。 「然后呢,这个枕头只要拍一拍,就会变得蓬松柔软……」 枕头!!这种东西!! 有必要吗!?就算有必要,也不要特地把这种迷宫品拿过来开讲座教我怎么用啦! 「哎,伊雷文,专心听我说呀!」 还啪搭啪搭拍着桌子,一副都是我不对的样子! 这家伙真的怕我吗?我看他状态超好啊?还是因为状态超好所以才不怕我?我已经搞不懂啦,这家伙的热情太惊人了。 「受不了啦,我要回去了。」 「啊,等等……!」 我二话不说从位子上站了起来,走向店门。背后的贾吉好像正要开口说什么,我假装没听到。 然后我握住门把一拉。门把发出咔嚓一声,转到一半就停住了。我又咔嚓咔嚓试了几次,门板还是文风不动。 「啥?」 没有钥匙孔,也没有机关。那为啥打不开? 「真的假的……」 我嘴角抽搐,抬起腿全力往门上一踢。 门板动也没动。我的力气是没有大哥那么夸张啦,但踢得这么大力,普通的门早就被踹开了才对。我又踢了几次,那扇普通的木门还是连一点吱嘎声都没有。 「嗄!?」 「别、别这样……!」 听见贾吉慌张的声音,我拔剑朝着门板砍了下去。 「……这是怎样,连一道伤痕都划不下去欸!」 「这个嘛,因为是我自豪的商店呀。」 贾吉害羞地说,但这根本不是害羞的时候,我又没在夸你。 你的商店,所以咧?太莫名其妙了很恐怖欸,队长救我…… 「我也有点太拼命了……休息一下吧,我再煮东西给你吃。」 强烈感受到这家伙连休息时间都硬要训练我的烹饪技术。 算了,能吃到好吃的是不错啦。这也是为队长好,只能放弃抵抗了,既然这家伙是队长的自家人,我能反抗的方法也有限嘛。 作为交换,我下定决心,一定要让队长全力夸奖我。 那时候我还没想到,这场魔道具讲座竟然会一路持续到黎明。不过实际野营的时候,我尽情被队长感谢、夸奖了一番,就不跟他计较了啦。 第69章 倾听者的午后 收到邀请函,搭上迎接的马车,坐在车厢里摇晃了一阵之后。 利瑟尔独自被迎进客厅,一手端着红茶,与宅邸的主人相对而坐。 「让你跑一趟过来,真不好意思,但我无论如何都想炫耀一下这里的新进收藏呀!」 「不会的,非常感谢您的邀约。」 主人的金发与金色眼瞳十分醒目,端正的脸庞上浮现快活的笑容。利瑟尔见状也露出微笑。 雷伊第一次招待他来到宅邸的时候,尽情介绍了自己的迷宫收藏品,利瑟尔当时也欣赏得津津有味。雷伊一定是记得这一点,这次才会邀请他过来吧。 对于利瑟尔而言,看看各式各样的收藏,知道自己以外的冒险者也会开出这么哀伤的迷宫品,也令他深感宽慰。 「一定是非常值得期待的新进收藏啰?」 「那当然!」 利瑟尔有趣地笑了,雷伊见状也露出笑容,以舞台剧演员般夸张的动作点了点头。 「我想想,就从那个开始吧!」 雷伊朝着在门口待命的佣人挥挥手,佣人便端来一个托盘。上头摆着一个白色的圆形碟子,乍看之下只是普通的盘子,不过想当然是迷宫品了。 「是盘子呢。」 「对吧?」 如果只是打不破、不会脏,以一个迷宫出产的盘子来说并不稀奇。 既然雷伊自信满满地推荐,这肯定不是那么无趣的东西。 「来,你拿着吧。」 利瑟尔按照他的指示,将盘子拿在手中,转换角度观察了一下。怎么看都只是个轻巧好用的碟子而已。 「利瑟尔阁下,你现在想吃什么呀?」 「现在吗?」 听见雷伊胸有成竹地笑着这么问,利瑟尔端着盘子思索。 想吃的东西……这么说来,前几天看见旅店的孩子们徒手拿着什么点心在吃,好像叫做泡芙吧。直接用手拿着吃的点心,利瑟尔一次也没有尝过。 小朋友说,那是爸妈不知从哪里收到的点心。他们边说边大口吃着泡芙,吃得津津有味,模样十分惹人怜爱,而且点心看起来也相当美味。 「啊!」 这时候,白色盘子上「砰」地出现了什么东西。 真的发出了「砰」一声,冒出白色的烟雾,还闪闪发亮,不晓得是什么原理。该讲究的细节绝不放过,迷宫级的演出品质这次也发挥得淋漓尽致。 「哎呀,是泡芙啊。」 出现在碟子上的正是泡芙,几乎满溢而出的鲜奶油令人食指大动。 「子爵阁下,您听过这种点心呀。」 「那当然,我还吃过一次呢。当然是用手抓起来吃!」 雷伊自豪地说道,利瑟尔投以佩服的眼神。 他究竟是在哪里吃到的?不过,子爵时常到公会露面,微服出游对他来说肯定也是手到擒来。利瑟尔在原本世界的那位爱徒,不知为何也对这类市井知识了若指掌。 「这个……」 利瑟尔兴味盎然地伸出手,触摸盘子里的泡芙。 但它好硬,非常硬,显然不是可以吃的东西。那是个呈现泡芙外型的陶器,有如从盘子上延伸出来的一块陶瓷。 「很厉害吧?怎么看都像是真的食物!」 「真的很厉害。」 想来也是,利瑟尔凝神端详那个盘子。 如果能变出任何想吃的东西,那未免太万能了,即使是头目掉落素材或迷宫的初次通关报酬也不可能。不,假如设有每个月只能使用一次之类的限制,那感觉有可能哦。 「不过有点可惜呢。」 「没关系,想吃泡芙的话我带你去呀,可以为你介绍美味的店家哦。」 「那真是太期待了。」 利瑟尔微微一笑,雷伊也笑着点点头,像在说「包在我身上」。 佣人送来的下一项迷宫品是书籍。 迷宫出产的书籍,简称迷宫书。迷宫书的内容五花八门,有些书里单纯记载着益于攻略迷宫的情报,有些作为艺术品的价值特别突出,有些书的内容则是积极跟冒险者作对。 利瑟尔心里期待早点翻开书页阅读,不过还是不可思议地看向雷伊。 「子爵阁下,您很少收藏书本吧?」 「是啊,除非是特别美观的书,否则只要有一本就够了。」 雷伊的收藏癖好不会考虑实用性。 他追求的是独一无二的美丽装饰品,是令人兴奋雀跃的要素。判断标准只有收藏家本人知道,不过看来书本的内容并不是他追求的重点。 「我也认识专门收藏书籍的收藏家,但他们收藏书籍都只是为了好看而已。」雷伊补充。 利瑟尔有点明白那些收藏家的心情。 他无意跟别人炫耀自己的藏书,书本当然要拿来阅读才有价值。只是老实说,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购得这么多书籍,利瑟尔比较想把它们排列在书架上,而不是塞在空间魔法包包里。多想一边慢慢欣赏架上的藏书,一边挑选该读哪一本。这个过程无疑是一种自我满足,太美好了。 「艺术品当然是为了丰富心灵而存在的,对吧?」 「您没有说它是实用品呢。」 「毕竟我也没有活用它的机会呀。」 雷伊快活地笑道,利瑟尔听了也点点头,觉得有道理。 迷宫出产的书籍内容,大多与开出这本书的迷宫有关。不论是攻略情报,还是冒险者在迷宫里讲过的冷笑话全集,确实都不太符合雷伊的收藏目的。 「但是,这一本看起来也是普通的书籍呀。」 「对吧?」 利瑟尔再度看向摆在桌上的那本书。 皮革装帧,金色的金属装饰。品质虽然精致,但不像是雷伊感兴趣的东西。利瑟尔在雷伊敦促之下拿起书本,低头打量封面。 「当红冒险者对话集……」 听见他念出烫金字的书名,雷伊满意地眯起眼睛。 「嗯,说来也真稀奇,这本书的内容很吸引我呢。利瑟尔阁下,你不妨也读读看吧!」 在雷伊的催促声中,利瑟尔翻开封面。 【本书乃是迷宫当中的对话集,以时常成为话题中心的冒险者为题材,收录相关对话集结成书。】 第一页正中央写着这句话,为整本书揭开序幕。 这种与冒险者有关的题材,据说刊登内容也是迷宫书从宝箱里开出来那阵子发生的事情。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最近出品的书籍,不过劫尔的冒险者资历老道,知名度又高,应该占据了不少版面吧。 利瑟尔满心期待地翻开下一页,雷伊在一旁看着他,不知为何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第一节人称最强冒险者的男人】 「听说一刀又突破迷宫了喔?」 「谁知道啊,那家伙又不会跟公会报备。」 「他到底想怎样啊……」 「想攻略迷宫吧。」 「所以说,到底为啥想要攻略迷宫啦……」 「不知道,大概是他的兴趣?」 「话说回来,我昨天看到有人在公会找一刀的碴欸。」 「也太多人纠缠他了吧。」 「嗯,我们也找过他的碴就是了。」 「没错。」 「不过他完全对我们视而不见。」 「没错……」 「但看到那些努力找碴的家伙啊,该怎么说,就觉得咱们被无视也好……」 「昨天那家伙的胸甲被踢爆了。」 「太糟蹋装备啦!」 「他脚也太不安分了吧。」 「他体格是很好啦,但实在好得太夸张啦。」 「用那种大剑,手竟然不会抖。」 「总觉得他的剑术应该不是自学的。」 「最强冒险者竟然还有师父喔?」 「那不就超级无敌强?」 这么说来,劫尔也没提过跟谁学习剑术的事。 不过,是不是自学都无所谓吧。利瑟尔不以为意,继续翻到下一页。 【第二十四节与众不同的菜鸟冒险者】 「喂,跟一刀混在一起的那家伙,你们看到了吗?」 「看到了。」 「看到了。」 「是不是吓死人!」 「吓死了。」 「吓到我都说不出哪里吓人了。」 「那真的没问题吗,从公会的角度……」 「但他成功登记啦,那就代表……应该……没问题……?」 「他还真敢跟他混在一起耶。」 「你是说谁真敢?」 「双方都是啊。」 这是在说我们坏话吗? 利瑟尔认真思索了一下。嗯,不过看起来没有恶意。他不以为意地翻到下一页。 【第三十五节缺乏自觉的当事人第一章】 「劫尔,有宝箱呢。」 「你要开吗?」 「可以吗?」 「随你高兴。」 「那我来开吧。」 「明明一次也没开到过正经的迷宫品,你还真有毅力。」 「感觉差不多该开到了。」 「……你在干嘛?」 「祈祷。」 「对谁祈祷?」 「迷宫呀。」 「莫名其妙……」 印象中,这时候开出来的是「绝对可以完美舀出一茶匙分量的茶匙」。 由于是迷宫中层的宝箱,只论实用性的话算是相当实用……当然不是冒险者意义上的实用。 【第四十二节缺乏自觉的当事人第二章】 「啊,有宝箱。」 「你去开。」 「大哥,你是不是每次都叫队长开啊?」 「你马上就懂了。」 「伊雷文,可以吗?」 「我是没差啦。」 「那我要开啰。」 「……」 「…………」 「………………那是在干啥?」 「祈祷吧。」 「跟谁祈祷啊?」 「迷宫。」 「嗄?」 印象中,这时候开出来的是「可以精准、确实计量三分钟的沙漏」。 由于是迷宫浅层的宝箱,这项迷宫品看起来与普通沙漏无异。真的会遇到需要计时三分钟的时候吗?当时他深感疑惑。 【第六十三节缺乏自觉的当事人第三章】 「啊,队长,宝箱欸!快开宝箱!」 「你们来开才开得出比较好的东西吧。」 「价值上没有差别。」 「是没错……」 「来嘛,队长!」 「你们一定会笑我吧?」 「不会。」 「绝对不会?」 「绝对、绝对!」 「那好吧。」 他们笑了。 「有点难为情呢。」 尤其是标题,实在一言难尽。 利瑟尔将书本还给主人。雷伊露出略显促狭的笑容,将迷宫书放回桌上的托盘里,吩咐佣人收拾归位。看来他取得这本书,并不只是为了拿给利瑟尔看而已。 换言之,这本书也会正式成为雷伊的收藏之一。好像与有荣焉,又好像没什么荣誉可言。 「我希望它收录的是……嗯……我们说话稍微正经一点的时候呀。」 「哦?正经的时候你们聊什么呀?」 「这么一说,我一下子还真的想不到……」 怎么会这样?利瑟尔一脸纳闷,雷伊见状也觉得有趣。 顺带一提,迷宫出产的书籍不会劣化,也不会破损。即使冒险者想尽办法把整本书烧掉,它一样会倔强地留下来。 「这本书是您特地去找的吧,过程不会很辛苦吗?」 「你看得出来呀?哎呀,当然费尽了千辛万苦啰!」 雷伊开口说道,金色的眼瞳闪闪发亮。收藏家炫耀收藏品的时候,绝对免不了要谈谈取得过程有多艰辛。雷伊也不例外,他兴高采烈地谈起了收藏经过。 「平时我会到拍卖会上寻宝,也会有商人过来兜售,不过这本书是例外。这可是那位臭脸领主沙德送过来的呢!」 「是领主大人送过来的?」 利瑟尔回想起在商业国见到的那位领主。 想起他顶着那张俊美的脸孔,忿忿咋舌的模样。听说他们二人是交情已久的旧识,既然沙德愿意接受雷伊这种要求,可见一定不会错。 「我之前拜托过他,假如我最推崇的冒险者出现在画作之类的迷宫品当中,一定要送来给我。」 雷伊耸耸肩,看得出他原本期待的是画作。 如果自己出现在画里,那幅画真的会挂出来展示吗?利瑟尔心想。出现在书本当中的形象不太理想,希望画作上的自己更像冒险者一点。 他一手端着重新冲泡的红茶,深有感慨地想着,却忽然听见雷伊开口。 「利瑟尔阁下也一样,万一有什么事需要帮忙,不妨拜托那家伙看看吧。」 利瑟尔眨了眨眼,接着眯起眼睛,莞尔一笑。他啜饮一口红茶,轻轻呼出一口气。 「但领主大人好像不太欢迎我呢。」 「怎么会呢!这本书他说不定还从头到尾看过一次哟。」 「您是说那位日理万机的领主大人?」 二人相视而笑。雷伊也端起红茶,真挚的目光转向利瑟尔。 「不过,你有事真的可以拜托他。别看他那副模样,那家伙可是很重感情的男人哦。」 「好的,我明白了。」 利瑟尔也微微一笑。领主为了商业国不惜赌上一切,怎么可能不重感情呢。 「有需要的时候我会拜托他,不会客气的。」 「很好!」 雷伊愉快地说完,又开口吩咐佣人几句,像在宣告该继续欣赏收藏了。 魔物大侵袭过后,一行人即将准备离开商业国之际。利瑟尔将出发前的准备工作交给劫尔他们处理,独自来到沙德的办公室,打声临别前的招呼。领主一定忙得不可开交,利瑟尔本来只打算跟因萨伊说一声就好,不过那位老翁叫他别客气,带着他来到沙德面前。 「要出发了?」 沙德坐在桌前,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文件。利瑟尔毫不介意,只是微微一笑。 「我想,这件事应该不需要特别向您提起……」 「我知道。妖精的事我不会说出去。」 「谢谢您。那么,也请伯爵阁下保重身体。」 不宜在此打扰太久,利瑟尔只确认了这件事,便向对方道别。 这时,沙德忽然从文件堆中抬起视线。那张带点怅然的脸庞转向这里,接着响亮地啧了一声。 「……关于你们也一样,不必要的事我不会跟外人报告。」 「这样好吗?」 「驳回,我也不打算把不必要的麻烦往身上揽。」 说得也是,利瑟尔点点头。沙德沉默几秒,然后烦躁地开了口。 「你们要是遇上什么麻烦事,也全部推给那个白痴就好。」 「您是说子爵吗?」 「别看他那副样子,那家伙只追求自己的乐趣,其他都无所谓。他不会轻易放弃乐趣来源的。」 沙德的意思是,雷伊会巧妙斡旋,帮忙掩饰这件事吧。 利瑟尔有趣地笑了笑,向沙德道谢。他离开之后,办公室只剩下领主一个人。沙德独自伸手触碰挂在衣服上的那副眼镜,刚离去的人无从得知。 「他真的开不出正经的迷宫品吗……」 这句自言自语没有传入任何人耳中。室内再次响起笔尖刮擦纸面的声音,盖过了沙德的低语。 第70章 命运的双生子 「求您了。我知道我现在这么说真的很卑鄙。但是为了艾丽娜,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求您让她进入家族内吧,我们绝对不会碰爵位的,只要能让艾丽娜成为贵族我什么都可以牺牲。」 「求您了·····那孩子为了能让我过上更好的生活,已经在平民街上吃过太多苦头了,我实在不想再让她这样下去了····」 米卡莲沉沉地跪着,深深地低下了头,额头都要擦在地上了。 说谎!有着父亲的支持,怎么可能让你们受苦!?不管怎么样,这个女人也是在走投无路之后,利用了父亲的善意吧! 「····不对,有着父亲的支援,你们根本就衣食无忧。怎么会沦落到去做苦力工!?而且你一开始说着没有告诉父亲你怀上了孩子这件事情。那父亲是怎么知道的!?是你为了摆脱那贫困的生活,所以才去找父亲的吗!无论怎么样,结果你还是利用了父亲的责任心不是吗!」 「····不是这样的····说起来很惭愧,但我真的没有故意去找过加斯特。我和加斯特的再一次见面,纯属就是意外而已。」 「我和加斯特分开了以后,我一直都没有联系过他。也没有告诉过他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本来打算自己一个人和艾丽娜就这样生活下去就够了。我本来是不希望去打扰你们的生活的。」 「而且我住的平民街也是非常的偏僻,一般来说根本就不可能遇到加斯特。但不知为何······」 「在几年前的某一天,加斯特带着一群人急匆匆的在街上走来走去。」 【「似乎是要为莎莉丝夫人寻找民间的医生帮忙治疗腿伤,在那个时候我才恰好遇上了加斯特的。」】 !!!!????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身体也不禁紧绷了起来。 「什,什么········」 「是的·····我只是在那次无意中遇到了加斯特而已,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怎么回事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父亲原来是为了母亲寻找民间的医生,才遇上了米卡莲的?? 我的脑海里变得一片混乱。 所有不合条理的事情,都在不知不觉中前后相连起来了。 为什么会这样······ 「父亲他······是怎么说的,关于母亲的事情······」 明明是与我无关的事情,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不对啊······不对吧······ 这不是我的错······ 这应该不是我的错才对············ 可是,为什么自己却那么害怕······ 父亲会怎么和米卡莲描述母亲的意外? 可是无法控制内心的恐惧感,似乎要听见了父亲无奈的声音。 哎,全都怪我家那不成性的孩子 要不是那孩子,夫人怎么会出事呢? 不会的,父亲一定不会说是我的错的······ 明明我知道会是这样,明明我是知道的······ 但那一天,父亲和母亲那悲伤的情景,至今还历历在目,仿佛就如昨日发生的事情一样,清晰无比地刻在我的脑海里面。挥之不去,无法忘却。 「······莉莉丝小姐?夫人不是因为野外旅游的时候的意外,才受伤的吗?」 「····!是,是这样呢」被米卡莲一叫,我才从幻觉中苏醒,但全身早已流满冷汗, 「····不,不对,都是你的错,你···就算怎么样,你也不应该在···在母亲去世才一个月就跑过来的!你是故意的吗!?」我嚣张声势地喊了出来,但仍然无法阻止内心的颤抖。 就是因为我小时候的犯下的罪行 所以母亲才会半身不遂, 所以父亲才会为了母亲在全国东奔西走寻找医生。 所以父亲才会遇上了米卡莲, 所以米卡莲和艾丽娜才会出现在我眼前? 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 我实在是想不出答案, 但为什么所有矛头都指向【那一天】!? 「本来我是不应该那么早就来拜访你的。我知道现在是一个很糟糕的时机,原本我也是打算在一年后,才过来见你的·····」 【「但我实在是没办法的。我也是最近才从加斯特那里听来。国王似乎要在皇家学院里,特招一批在体能上有特长的贵族。」】 「但之前加斯特为了不让您知道我们的存在,一直不敢让其他人知道我和艾丽娜的事情,为了一直隐藏身份下去,我们不敢接触贵族,自然不敢请贵族老师,也不敢上贵族上的学校,所以在遇上了加斯特以后,虽然得到了他支援,但我们仍然过着平民的生活,艾丽娜也没办法学习到贵族的礼仪。」 「虽然艾丽娜在体能方面的确不错。但是突然出现的这个时间,让我们措手不及,根本就来不及教艾丽娜相应的贵族礼仪。不依靠加斯特的特权的话,艾丽娜是根本不可能进入皇家学院就读。」 「我知道自己是一个卑鄙无耻自私的女人,我知道我自己不配得到您的原谅,但是唯独艾丽娜,请你原谅她吧。」 「她什么也没有做错。」 【「只是错在我不应该把她生出来的。」】 「都是我的错······」 「我不应该生下艾丽娜的。」 !!!·······母爱吗?爱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一种自私的产物,往往不计付出的奉献着自己的一切,只为被爱者未来的幸福。而母爱则更为如此。 但是爱却不一定能代表幸福。 不应该被生出来的孩子吗······· 因为孩子的出生而遭受了痛苦的母亲······ 因为孩子的出生而幻灭的幸福家庭······ 为什么艾丽娜的过往和自己那么相似······ 虽然我知道眼前被说着的人明明不是我,但不知道为何却有一种看着自己的过去的错觉。 我紧紧的握住双手,但眼前无法控制地回忆起自己小时候所犯下的罪过。 那是我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弥补上的过错。 为母亲带来不幸的孩子。 将美好的家庭化为泡影的孩子。 不应该被生出来的孩子······· 自己也曾经想过无数遍。 如果自己没有被生出来的话,又或者是被生出来的,并不是自己的话, 只是一个平平凡凡安安静静的公爵千金的话。 或许母亲就不会遭遇意外了吧。 然后父亲也不会遇上米卡莲了, 那么母亲和父亲会不会就可以过上更加幸福的生活呢? 不过一切都没有如果。 只有必然的现实。 我············ 「······莉莉丝小姐?」米卡莲似乎发现了我的走神。 「······没什么,行了,我知道了。」我狠狠地咬着牙,力图使自己冷静下来。 「······艾丽娜的事情,我不会再追究了」我努力地保持着应有的语气,不让米卡莲看出我的脆弱。 「谢谢您!谢谢您的大恩大德!」米卡莲又哭又笑,额头重重的敲在了地板上,甚至敲出了血。 看着她好像放下的身上的石头一样,松了一口气的离开了公爵府,我才放松了自己紧绷着的身体,无力的趴在的石头桌子上。 只是,身体却越发越沉重。 为了弥补九岁的那一天犯下的罪过,我拼尽全力的去做好的一切可以做的事情。我拼尽一切的去努力。本以为终于成为了最优秀的公爵千金,终于可以给自己的过去一个了结了。却没想到无意之中,也为父亲带来了新的麻烦,亲手为自己带来不幸。 那一天,仿佛就是永远也没办法摆脱的诅咒一样牢牢的缠着我。无论我如何努力挣扎,却被这一环接着一环,仿佛永无终止的诅咒所缠绕上。 而这一切都是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过吗? 没有人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除了我自己以外。 在这之后,我放下执着去听了一遍父亲的解释。除了宴会那个情节里,从“米卡莲灌醉了父亲”,变成了“父亲在醉酒下的糊涂行为”以外,其他的细节几乎都与米卡莲说过的一模一样。 「······莉莉丝,抱歉·····真的,非常抱歉,但是这是我曾经犯下的过错,我必须得弥补她们。」父亲温柔的抱上了我,通红的双眼上不断的流下了泪水。 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害怕的父亲,我对父亲说过的那些气话,一定深深地伤了他的心吧。不在社交界上露面,没有反驳我的诋毁,也是为了顾虑我的感受吗。 父亲真的是很温柔。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对我这么温柔。没有打过我也没有骂过我,无论我做了什么事情,我只会温柔的和我说着,无刻不考虑着我的心情。这份温柔,直到现在也从来没有变过。 真的是,很爱很爱这样的父亲。 但是一想到要把这份曾经只属于我和母亲的独一无二的爱,分给那两个和自己漠不相关身份不明的女人,内心就深深的刺痛着。 但是无论多么的不情愿,自己内心也明白着。 这一切都是自己亲手所带来的不幸。 最不应该被生出来的孩子······· 应该是自己才对啊。 「······我明白的。我会理解你的。父亲。」我忍住泪水,说出了这句话。 「······莉莉丝,你放心吧,无论如何,塔罗西亚公爵家的继承者只会是你。」 【「因为,你可是我们家族中最优秀的人啊!」】 「······父亲,放心吧,我会成为最优秀的公爵千金的」我温馨地笑着,说出这句话。 是啊,我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了。 次日,一到下课我就来到了艾丽娜的教室了。 「······艾丽娜,出来」我仍然保持着一副高不可攀的姿态。 「莉,莉莉丝大人!?实在非常抱歉,我,我这就滚······」明明个子要比我高,但是艾丽娜却心惊胆战的卷起了身题,像极了小丑的表演。 「谁让你走了?给我过来。」我用着极为不屑的语气对艾丽娜说。 「遵,遵命······」艾丽娜一直低着头,看也不敢看我一眼。 「吖~~终于要开始了吗,莉莉丝小姐与贱民的战争!」 「嘻嘻嘻你看艾丽娜那个样子,多么滑稽可笑啊!」 「只怕今天是艾丽娜在学院的最后一天了吧~~」 一瞬间,班级里响起众人欢乐的笑声。仿佛大家都在等待着一场公爵家庭上映的小丑剧场一样。 听到了大家的嘲笑声,艾丽娜身体卷的越来越小,头也低的越来越下,仿佛就像虫子一样要把身体卷起来。 「······艾丽娜,把头给我抬起来。」 「遵,遵命······」艾丽娜听到我的命令以后,马上就把头生硬的抬了起来。 接下来的话我实在是太不想说了,但事到如今,已经是我不得不说的话。 「······艾丽娜,你作为塔罗西亚家的人,以后必须好好的把贵族礼仪给学习上。要不然我饶不了你。」 「遵命!!诶·····诶???莉莉丝····大人」艾丽娜双眼睁得大大的,似乎完全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实。 「没听清吗?有空在发呆,还不如快点给我去学习!」 「啊····啊!!!遵命!!谢谢您,实在非常感谢,莉莉丝大人」艾丽娜仿佛全身马上有了力气,兴奋地大声叫了起来。 「诶···这···怎么回事???」 「不会吧···莉莉丝小姐,居然承认了艾丽娜???」 「啊啊啊啊怎么办,这下子我们糟糕了!!」 刚刚的那一群欢乐的笑着的群众们,几乎是同一时间的发出的惊讶的叫声。有不理解的人,也有因为理解的以后对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感到恐惧的人。那是理所当然的反应。 一旦我承认了艾丽娜,那么艾丽娜就会变成和我同样等级的公爵千金。那些之前欺负过艾丽娜的人自然会感到无比的恐惧。 我没有管那些贵族们的骚动,默默地走了回学生会室。 在现在这里似乎成为了我最后的净土了。为了减少心中的不安和其他复杂的情绪,我一味地处理着各种各样繁忙的学生会会长工作。在工作的沟通中,我和卡西利亚殿下,副会长洛塔西的关系似乎越来越好了, 在不知不觉中,我也渐渐地喜欢上了温柔体贴的卡西利亚殿下。 不过,一切似乎都是幻影一样,转眼即逝。 好景不长,殿下似乎被天真的艾丽娜所吸引了,而在其后到来的王家举办的拉沛欧王子入学仪式上,第一王子柯林达突然提出举办剑术大会,而在大会中艾丽娜居然一举击败王子的数名陪读侍从,从而一举成名。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所拥有的一切,就渐渐的流向了艾丽娜。 而在其后·····我也因为妒忌和不甘心而走上了绝路。 后悔吗? 后悔。 不过这又能怎么样呢。 无论怎么去想,一切似乎都是自己带来的不幸而已······ 「······」 「············」 「······丝······」 「······莉莉丝!」 是··········谁在叫我·········· 眼睛····实在是睁不开了···· 抱歉·····我·····实在太累了·········· 让我··········永远地睡下去吧·········· 第71章 地狱幽暗亦无花 春天到了。 为了通风而打开的窗子,吹进清爽宜人的和风。白花八角不知不觉已经开出满树的花朵。 如同宣告春天的到来,花苞全都绽放出铃状的小白花,连屋里都充满甜美的淡淡芳香。 (感觉有点像谁……) 青儿站在书房的窗边。一面呆呆用指尖把玩着香菸,一面想着这件事。皓难得没有待在书房,青儿正想趁机抽个菸,却发现忘记带打火机。 虽然白花八角的果实含有足以致人于死地的剧毒,因此又称「邪恶果」,但它的香气似乎具有驱邪的功效。真是神圣与邪恶兼具的植物。 (啊,对了。) 那白得发亮的白花让青儿突然想到一个人的名字。 ——是皓。 从结果来看,地狱的审判也是取决于鬼。青儿担任皓的助手兼食客已经三个月,见识过不少凄惨的地狱景象,但他如今还是悠哉地生活在这间屋子里。 狮堂家覆亡之后已过了一个月,那些充满血腥和蛆虫的回忆,早就被三餐的饱足感和刚烤好的苹果派香气驱逐一空。能够适应这种事还真可怕,总之青儿依然过着他的日常生活。 即使一片船板之下就是地狱。 「嗯?咦?红子?」 青儿突然发觉有人靠近,抬头一看,和前来关窗的红子四目相交。他似乎在不知不觉间撑著脸颊在窗边打起瞌睡。 「非常抱歉,我并不打算吵醒你。」 红子说话很客气,但脸上还是像戴着面具毫无表情。她和她的主人皓一样,都让人摸不透。 「你要抽菸吗?」 「呃,啊,是的。」 红子伸出手,拿走青儿握在手中的香菸。 「请换成这个。」 「谢、谢谢。」 她给他的是一根鱿鱼脚。 这大概是一种禁菸的对策吧。青儿自认很小心地注意空气流通,但她好像还是很在意菸味。 更令人在意的是,难道她总是随身携带鱿鱼干吗? 「如果你的健康受损,皓大人会很困扰的。」 「啊?」 「怎么了?」 「没有啦,只是有点意外,我以为自己完全派不上用场。」 青儿一直搞不懂,为什么皓会需要助手。 他的左眼确实拥有照妖镜的效用,但是凭皓的能力,就算不依靠魔镜的能力也没问题吧? 「你来到这里之后,皓大人更常笑了。」 「咦?」 他真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此外,他也挺高兴的。因为大部分的人跟他在一起只会皱眉,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会因他而开心。 说到朋友,青儿也曾有过一个朋友。 「顺便请教一下,身为助手,我的表现怎么样?」 「助手?」 听到青儿发问,红子讶异地歪著脑袋。 不、不会吧…… 「很抱歉,我还以为你是皓大人饲养的宠物。」 「……我可以哭吗?」 「请便。」 红子说完还给他一盒面纸。到底是从哪里拿出来的?她那件和服的衣袖里该不会有个四次元口袋吧? 此时…… 「会养宠物的都是寂寞的孩子。」 红子喃喃说道,青儿突然觉得心中一动。 仔细一想!充斥在这间屋子里的静谧或许和寂寞很相似。虽然偶尔有人来访,却看不到皓的家人或朋友,一直都只有他们两人。 (这种生活一定很无聊吧。) 而且,很寂寞。 或许这间书房里满墙的书,正代表皓度过的孤独生活有多漫长。 这时突然传来开门声。 「哎呀,你们两个在说悄悄话吗?」 皓伴随着爽朗的笑声走进来。应该是到了三点的下午茶时间。 然后…… 「下一位客人就是你。」 「咦?」 红子临走前在青儿耳边的低语,吓得他浑身一颤,但是他回头时,那红黑二色的背影已经朝着厨房的方向走远了。 「刚、刚才那句话是……」 「嗯?怎么了?」 「呃……没有,没什么。」 青儿连忙摇头否认,坐了下来。 八成是听错了吧。虽然他这样想,心中的不安却久久无法平息。 皓不理会青儿满脸的忧虑,很快地在桌上摆好苹果派和茶具,喝起三点的下午茶。 「青儿。你无论吃什么东西,看起来都很美味的样子呢。」 「是吗?」 「是啊,第一次见面时我就这么想了,因为你是第一个再要一块苹果派的人。」 如果这是夸奖,应该是没有恶意,但青儿无法不怀疑皓是在迂回地嘲讽他。 「对了……」 皓放下茶杯,开口说道。 「你来这里也快要三个月了,你对这份工作有什么想法?」 「有什么想法啊……如果可以辞职的话,我想要辞职。」 「回答得真快。」 「这、这个,虽然我一离开就会居无定所,也没有工作,但我还是……」 青儿低下头去,但他发现自己的脸映在茶杯的红色水面上,急忙转移目光。 「我觉得没有人是自愿成为罪人。」 那些人的下场只能说是自作自受,他们迟早都是要下地狱,差别只在于生前或是死后。 (可是……) 在此之前,青儿一直觉得变成妖怪的那些人,就像电视或电影里的杀人魔一样,和自己是截然不同的生物。 事实上,或许他们只是弱小的人。 就算犯了该下地狱的重罪、被认定没有活着的价值,他们还是努力地过著各自的人生吧。 「你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自己也是罪人吗?」 「咦?」 青儿愕然抬头,看见皓一如往常的笑脸。 但他觉得室内温度似乎瞬间骤降,一阵寒意爬上背脊,他艰涩地吞著口水。不,他根本吞不下去,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掐住他的脖子。 「好吧,青儿,那我就交代你最后一件工作。」 皓「喀」一声将茶杯放回茶碟上,这时红子又推著那辆推车走进来,把一样东西放在桌上。 是镜子。 皓把那面一尘不染的镜子朝向青儿。 「看在你的眼中,你自己是什么模样?」 青儿明显露出惊慌的神态,已经发白的脸变得更加苍白,嘴唇颤抖不已,但出现在镜子里的并不是这可怜的模样。 那是一双跟他本人没有半点相似之处的妖怪。 这才是青儿不敢看镜子的理由。他怕镜子怕到连走在街上都弯腰驼背地盯着脚尖,免得看到橱窗玻璃。 而现在…… 三个半月没看过的镜子里,出现长着人脸的怪鸟。 那真是一只丑陋的妖怪,弯曲的鸟喙里长著锯子般的尖齿,身上覆蓋著蛇一般的鳞片,一对爪子像刀一样锐利。 还有泛黄而混浊的白眼珠,以及没有焦点的黑眼珠。 那张熟悉的脸孔,不断对青儿说著同一句话。 ——直到何时。 「你要不要跟我谈谈呢?」 别说!脑海中有个声音在警告他。 然而青儿还是对皓说出一切,声音还不时可怜地颤抖。或许他一直都想把这件事说出来。 那是五个月前的事。 有一天,一位同乡的儿时玩伴来到青儿那间不附浴室和空调、只附蟑螂的公寓。 他叫猪子石大志。 光看名字很威风,遗憾的是人不如其名,给人的第一印象是「肠胃好像很弱」。事实上,他的确是个懦弱的人。 正是因为如此,他和懦弱的青儿非常合得来,即使各自上了不同的大学,还是经常相约见面。 不过,猪子石进入一间所谓的黑心公司以后,这种比蜘蛛丝更脆弱的友谊就断得干干净净了——青儿本来是这么以为的。 「嗨,好久不见,青儿。」 睽违已久的猪子石看起来非常憔悴,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的脸颊如病人般凹陷,眼白泛黄而混浊的眼睛似乎没有焦点,若是在半夜见到他,搞不好会以为是彊尸。 「你、你是怎么啦?看你这样子,简直像是从坟场爬出来的。」 「哈哈,事实也差不多是这样吧。我已经没在工作了。」 「咦?」 原因是黑心公司苛刻地叫他做牛做马,最后又无情地舍弃他。 猪子石的肠胃本来就不好,进了公司半年后,吐出来的东西从胃液变成血液,后来因胃穿孔紧急住院,还被诊断出患有忧郁症。公司毫不犹豫地开除了他,他如今只能靠着短期打工来糊口。 「这也太惨了吧。」 青儿听了当然非常同情。 不过青儿拿得出来的只有水,所以只能端出水来。他心想,至少要招待对方一碗泡面,去厨房翻找了一会儿,只找到一包特卖时所买的面包卷。对青儿来说,那是未来一周的粮食。 「你一点都没变耶。」 看到青儿烦恼的样子。猪子石露出无奈的苦笑。 「别担心,其实我还有临时收入。最后一定要跟你好好地大吃一顿。」 猪子石开朗地说道,拿出被钞票塞得厚厚的钱包。 青儿看得不禁垂涎。 「那个,你那些钱能不能借我一点?」 「啊?」 青儿坦承自己已经被开除了整整十次。 大部分的情况是被雇主一脚踢走,叫他以后不要再来,但也有四次是他忍受不了店长、前辈或客人的斥责、激励、唾骂、教导而自行离开。 「你真的一点都没变。」 猪子石说出这句话的声音有些高亢而颤抖,青儿有一瞬间觉得他似乎露出愤怒和轻视的神情,但他很快又恢复笑容。 「好,我借钱给你,所以今晚就陪我痛痛快快地喝一场吧!」 两人就这么喝了一整晚,等到宿醉的青儿摇摇晃晃地起床时,已经看不到猪子石的身影。 矮桌上放著一张千圆钞票,还有…… 『抱歉。』 收据的背后潦草地写着给青儿的留言。 看来猪子石舍不得借他钱,所以悄悄溜走了。 青儿做出这个结论,后来也没有再联络对方,默默地恢复不是被开除就是自行辞职的打工生活。 一个半月以后。 某天突然有个光头的大哥来到青儿打工的地方,那人穿着鲜艳的紫色衬衫、戴着闪闪发亮的金表,一眼就能看出是个流氓。 「你是远野青儿吧?钱没有还清喔。」 男人一开口就是这句话,然后拿出猪子石签下的借据。 保证人一栏写着青儿的名字,更惊人的是上面还盖了他的印章。青儿吃惊地找了自己放印章的地方,果然是空无一物。难道是猪子石趁他烂醉如泥、睡得不省人事的时候偷走的? 「喂,那个猪子石已经失踪,我去了他住的破房子,什么鬼都没见到,所以这笔帐就得由你来还清。」 「总、总共是多少钱?」 「一、百、万、圆。你就算付不出来也得还钱喔。」 虽然不算太夸张的天文数字,但青儿还是拿不出来,所以他下跪恳求「我一定会找到猪子石」,勉强说服对方让他走。 青儿打电话给每一位认识猪子石的朋友,才知道他的情况有多悲惨。 猪子石因胃病和忧郁症的双重打击而被开除之后,好一阵子是靠着失业补助金度日,但是补助金日渐减少,于是他便开始玩小钢珠。 迷上赌博之后,他的面前很快就堆满借据。 接下来他必须面临讨债公司的压力——传给左邻右舍的诽谤传真,深夜响起的门铃声,大量外送的比萨、寿司、蔷麦面…… 猪子石来找青儿的时候,恐怕已经决定寻死了。他准备的那些钱或许就是为了死前再奢侈一次,而青儿却打起那笔钱的主意。 青儿不知道猪子石有过怎样的心路历程。能确定的是他设计让青儿成为保证人,把欠下的债推给青儿,然后就失踪了。 在那之后…… 「我去了猪子石租的房子。大门锁著,里面似乎没人在,但我觉得他可能只是假装不在家,就进去看看。」 「喔?你是怎么进去的?」 「我听他说过备用钥匙黏在瓦斯表后方,就用备钥开门进去……」 一想起当时的事,青儿不禁全身发抖。 青儿在发霉的浴室里务现猪子石的身影。他把脸浸在装满水的洗脸台里,以跪着的姿势溺死了。 「然后你就丢下猪子石的遗体,为了逃避讨债公司而趁夜逃跑了吧?」 「嗯,就是这样。」 青儿心虚得双脚都在颤抖。 后来他开始以网咖为家,身上的钱快要花完时,被皓检回来当助手兼食客。 「你朋友的尸体搞不好还没被发现呢。」 说完,皓叹了一口气。 「以津真天是鸟山石燕《今昔画图续百鬼》里出现过的鸟妖,出没于建武元年。那一年因瘟疫而死了很多人,有一大堆无法火葬的尸体堆积在城郊,那股怨念就化为鸟妖,不停叫着『直到何时、直到何时』,指责著:『你们要弃置那些尸体直到何时。』」 这么说来,猪子石也在质问他囉?质问他要丢著朋友的尸体直到何时?要逃避现实直到何时?直到何时,直到何时…… 说不定那其实是青儿心里发出的声音,质问自己要继续当个懦弱的人直到何时。 仔细想想,他的人生过得非常可耻。 ——你能不能更有担当一点啊? 从青儿懂事以来,他对这些批评总是充耳不闻,有时还会拗著脾气屈膝坐着,不停逃避出现在面前的一切苦难。 逃啊、逃啊,逃个不停,然后…… 「你在逢魔时刻闯进这楝屋子,我就知道你也是罪人,因为外面那块牌子只有符合条件的罪人才看得见。」 青儿的脑海中顿时浮现「诱蛾灯」三个字。 对于徘徊在幽暗罪孽中的罪人而言,伫立在白花八角下的这间屋子仿佛是一盏明灯,即使靠近之后会被地狱烈火所焚烧。 因为没有人坚强到可以永远独自徘徊在黑暗中。 「我看你的样子就觉得你一定犯不了多严重的罪,没想到比我想像的更……」 皓硬生生吞回去的那句话多半是「更没用」吧。 即使是在这种时候,他还是一样失礼。他等于是在说青儿既不是助手,也不是食客,只不过是一个等待审判的罪人。 「对了,你恨猪子石吗?」 皓提出这个问题时,双眼就像黑暗深邃、通往地狱的洞穴。如果一直盯着看,恐怕真的会头下脚上地摔进地狱里。 老实说,青儿很害怕。即使他已经没有东西可以舍弃或失去,还是忍不住害怕。 但是…… 「不,我不恨他。」 青儿想了一下,摇头说道。或许别人会觉得他在说谎,但他心中真的没有半点埋怨或愤怒。 细数过去遭受的不公待遇,追根究底几乎全是因为自己的过失,所以他觉得这次应该也是这样。 猪子石一定不是基于长年的怨恨,才故意把青儿拖进负债的地狱。或许他只是希望有个人在地狱陪伴他。 说起来青儿自己也很凉薄,见到唯一的朋友死了连一滴眼泪都没流,所以两人算是互不相欠吧。 「青儿果然是青儿啊。」 皓像是在喃喃自语。青儿觉得他的嘴边似乎露出一抹笑意。 「我一直觉得你的优点就是不会把自己的不幸怪罪到别人头上。」 他又拿起茶杯。 「好啦,我调查过了,猪子石借过钱的钱庄,除了你知道的那间以外还有五间,连本带利总共三千万圆,差不多是你所有内脏加起来的价值。当然也包括心脏。」 皓笑嘻嘻地说道。 这么说来,当他过著睡在网咖四处逃亡的生活时,如果被地下钱庄的大哥逮到,铁定会当场上演解体秀。 所以他无论往哪里走,等在前面的都是地狱,就连在便利商店抽签也不例外。 不过…… 「所以我和红子两个人跑遍那些钱庄,和各帮派的流氓谈过了。我要用三千万圆把你买下来。」 听到皓爽快说出的这句话,青儿呆住了整整一分钟。 他、他刚才说什么? 「咦?等、等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已经把你欠下的三千万圆还清了。」 「不是那件事啦!啊,那件事也包含在内!可是,刚才红子说我就是下一位客人耶!」 「喔,是这样吗?」 「啊啊。那是……」 正在切第二盘苹果派的红子突然停下动作,抬起头来。 她仍板著一张扑克脸,若无其事地说: 「开玩笑的。」 这一瞬间,青儿感到有些晕眩。 看起来完美无缺的红子只有一个缺点。 那就是开玩笑的技巧差劲得吓人。 「当然,你还是要用工作来还我这笔钱。也就是说打工只到今天为止,接下来你到死都要免费帮我工作,这就是赎罪的条件。怎么样啊?」 皓伸出手来,看在青儿的眼中,那像是把囚犯栓在监狱里的铁链。 啊啊,这样啊——青儿心想。 逃啊、逃啊,逃个不停,然后…… 他还是被绝对逃不过的地狱之鬼给逮住了。 「那就再来一杯茶吧。」 看到青儿伸出手来表示接受,皓边笑着说道边握住他的手,就像饲主在训练狗怎么握手。 * 在这个世上,或许真有饲养活人的鬼吧。 第72章 北野坂侦探社 她再次飘然拜访「徒然咖啡馆」时,事情刚好经过两个星期日。佐佐波莲司一开始没注意到来者身份。她坐在靠门口的座位,一边读书一边品尝桃子水果塔。 他先被她手上的书吸引注意力,因为那是他熟知的《视觉陷阱的指尖》。有人在读自己负责的作品真好,他这么想后才发现那是小暮井由纪。对正在读书的人搭话未免太失礼,但就这样无视她也有点怪。 「水果塔的味道如何?」 佐佐波最后决定出声询问。由纪从书中抬起头露出微笑。 「很不错,非常好吃。」 她比佐佐波预想得还有精神。 「那太好了。今天怎么会到这里?」 「没什么特别理由,想说最近有一阵子没来了。」 「下次要来先连络一声,我为你烤个蛋糕。」 他已经放弃苹果派了,那种加满满奶油的派皮面团,在烘烤过程中不可能不烤焦。 「仿作小姐告诉我,如果佐佐波先生提出这样的提议就要拒绝。」 仿作和这孩子到底平常在聊什么啊?佐佐波不住暗自吐槽。 「实际吃吃看的话,说不定意外挺好吃的。」 「请住手。」 仿作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同在店里工作,她的出现一点也不怪,但佐佐波总会被她的登场方式吓到。 「我明明暗中策划著增加常客的方法,为什么店长老是要妨碍我?」 暗中策划吗,她的辞汇实在有点偏离常识。 「下次烤的蛋糕说不定会成功啊。」 仿作将银色托盘抱在胸前似地盘起双手。 「可能性确实不是零。猴子在打字机随机按键,也可能敲出莎士比亚的大作。」 佐佐波决定姑且确认一下她的意思。「你是比喻每件事都要先尝试再说吗?」 「那是比喻每件事都要尝试的话,人生实在太过短暂。」 佐佐波瞪著仿作,但她一脸不在意地向小暮井微笑。 「那就请您慢慢享用。」 「好的,谢谢。」 「也请店长别给客人造成困扰!」 最近她的态度愈来愈跋扈,佐佐波深感忧虑。 目送仿作走开,由纪开口。「感谢你们为我做的各种帮助,真的。」 「那只是工作,你不用在意。」 「但仔细一想,我当初明明只委托找书。」 「这样吗?呃,我们只是为了增加常客,特别注重售后服务而已。」 小暮井认真严肃地点点头。「我会再来委托别的案子。」 「那倒一次就够了。你在任何你高兴的时候到这里来吃块蛋糕,我们就不胜感激了。」 再让那个服务生暗中策划的话,总有一天整间店都会被她夺走,佐佐波决定自己这个店长偶尔该努力增加客人。 「好的,我也会以成为这边的常客为目标。」 「那我会先把你的名字登录在常客名单上。」 「原来有常客名单这种东西吗?」 「不,那是为了登录你的名字而特别制作的。」 「乱来的话,可是会被仿作小姐骂哦。」 「我最近开始有点不安,是不是没一个人记得我才是店长啊?」 由纪放声大笑,随后突然皱起脸。 「但我最近要念书,我在暑假用功的时间比放假前还多。」 这么一说,她现在还是考生。 「志愿学校是哪间?」 「艺术大学的话,哪边都可以。」 「哦,你要正式学绘图吗?」 「开玩笑的。绘图只是兴趣,我想一点一点地继续练习。」 「真希望未来可以看到你的画啊。」 她笑了。「好啊,真的差劲到令人捧腹,就另一种意义上说不定挺值得期待。」 「那我就好好期待你愈来愈进步了。」佐佐波深深低头致意。「读书中不好意思打扰了,就请您慢慢享用。」 佐佐波转身背对小暮井由纪走向店内深处。雨坂一如往常待在老位子撑著脸颊,佐佐波也一如往常地背对著雨坂就座。 「小暮井有来。」 「嗯,刚才寒暄过。」 「什么嘛,只有我不知道啊。」 「她请我在书上签名。」 「你拒绝了?」 「当然。」 「你也服务一下嘛,她是新常客啊。」 「我在可能会变得比较亲近的人面前,就会照我自己的想法行事。」 「所以你的朋友才少。」 「我就是重质不重量,不论哪个方面都是这样。」 雨坂咚咚地敲桌子两下。 「那么,调查的结果如何?」 「还没出来,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 那么,先在此进行稍嫌画蛇添足的回想。 两周前的图书室中,星川奈奈子道出关于紫色指尖的消息。 * 那是傍晚即将来临的时候。 离开图书室前,雨坂出声。 「最后请告诉我一件事。」 什么事?星川奈奈子歪歪头。 「为什么你知道那个幽灵男孩的身份——他在出生四个月后就去世,连自己的模样都不清楚,你怎么知道他是内田勇次?」 那的确是个疑问。 谁也不知道幽灵就是内田勇次,勇次自己也不知道。 星川奈奈子略微垂下视线,像在烦恼什么。 雨坂望著佐佐波,他期待著星川奈奈子的答案。 但如果听不到声音,那么连无言的沉默也无法传到耳中。 佐佐波摇摇头当作答覆,于是雨坂追问。 「你难道不是看见紫色的指尖吗?」 紫色的指尖——那是雨饭追求的谜团,佐佐波也是如此。他在紫色指尖的引导下,辞去编辑的工作,回到这个城镇。 星川奈奈子缓缓点头。 「那个人无所不知,不论是勇次的事,还是哥哥的事,那个人都瞭若指掌。」 佐佐波连忙将她的话逐字写在记事本,雨坂盯著字句。 「你见到那个紫色的指尖了吧?」 星川奈奈子激动地摇摇头,她彷佛陷入混乱。 「我那时什么都不清楚,只看到紫色的指尖。那是和紫水晶十分相像,闪耀著紫色光辉的指尖。其他事情我就完全不知情了,因为就算听得到那个人的声音,我也看不到那个人的脸或身体。」 又来了,又是相同的证言。 雨坂和佐佐波已经过过许多幽灵,其中有看过紫色指尖的幽灵。 至今为止共三人,而星川奈奈子是第四人。 幽灵的证词全都一样。 有紫色指尖的人无所不知。 有紫色指尖的人绝对不会露出全貌。 而且紫色的指尖—— 「那个人问我一个问题,就像老师特地点学生回答问题。我完全不知道那有什么意义,而那个人很清楚我不知道。」 那个人会对幽灵提出一个问题。 而那个问题会依每个遇见的幽灵不同而有差异。 「圣日耳曼的药无法治愈的病是什么?那个人这样问我。」 这是第四个问题。 佐佐波甚至不需查看记事本,他记得所有问题。 可以破坏故事结局的是什么? 能照亮看不见的东西的光位于何方? 是谁让人意识到没有结局的故事? 然后是这一次的「圣日耳曼的药无法治愈的病是什么?」 那是那人留下的问题,完全让人搞不清楚其中意义。 星川奈奈子发出沙哑的声音。 「那到底是什么?」 即使是幽灵,声音也会因恐惧而乾枯喑哑。 「为什么你们在找那种东西?」 为什么?答案非常明确。 「为了追求幸福快乐的结局。」 雨坂低声说完后,佐佐波补充说明。 「我们为了让某个故事以圆满结局收场,一定要见到紫色指尖的人。」 某个故事——那个故事从十年前就停滞在悲剧的姿态。那是一个由有紫色指尖的人夺走一切,甚至连主角一役都遭取代夺取的故事。 * 之后的两周间,佐佐波一直在调查「圣日耳曼的药」。 圣日耳曼伯爵被视为欧洲史上充满谜团的人物。民间流传著许多关于他的传说,其中最有名的恐怕是关于他的药的轶事。圣日耳曼伯爵持有的药据说有让人不老不死的力量。这应该是谎言,因为他本人于一七八四年,在德国的黑森林过世了。 不管怎么调查都没有关于「圣日耳曼的药」的详细资讯。虽然也有圣日耳曼的药是丸状药锭的资料,但这种资料完全派不上用场。如果无法得知药本身的资讯,自然也找不出无法被圣日耳曼的药治愈的病。 雨坂以令他感到意外的轻快语调说: 「情报仍然不足吧。」 佐佐波笑了。 「是啊,慢慢来。起码我们又朝紫色指尖的人迈进一步了。」 「可能吧。」 雨坂歪歪头。虽然两人现在背靠背,佐佐波根本看不见雨坂,但他猜得出来。 「说不定那个人正在靠近我们呢。」 「那是怎么一回事?」 「到底怎么一回事呢,我也只是隐隐约约有这样的感觉而已。」 仿作终于拿著装水的玻璃杯朝两人走来。她彻底实行客人优于店长的作法。 这样的态度正确,佐佐波哀怨地想。 佐佐波的疑问掺杂在她的脚步声中。 「吶,雨坂,这次的故事算是快乐结局吗?」 「我可不知道。」 现实是一个不完整的故事。 「不是我决定结局,是两名少女和另一位少年。」 有人会经说过快乐结局和悲剧结局的差别——作者在哪里停止说故事。但现实没有停止述说的一刻,只会持续不断,结局永远不会到来。 女服务生在桌上放下玻璃杯。 「特调咖啡还有戚风蛋糕,上面要挤满奶油。」佐佐波说。 「伯爵茶,如果有饼乾的话也来一份。」雨坂说道。 然后,他终于发出沉睡时微小的鼻息。 佐佐波从口袋掏出文库本并翻开书页。 关于两人的结局仍旧遥远无比,至今连轮廓也无法看清。 第73章 仓库之中 卡纳森林。挖掘断崖所建造的住家仓库里面,艾莉亚莉亚、两名女仆以及四名护卫正在协助龙马收拾行李,以便明天踏上旅程。 「龙马大人,我们整理出大量的衣物,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这些衣物的状况并不好,就算清洗乾净,也不适合穿在身上,要不要拿来当抹布之类的?」 「(确实是相当破烂,只剩下这类用途而已……丢掉吧。)……将它们当成史莱姆的食物。」 「遵命,那就跟废弃物收在一起了。」 「麻烦你了。」 「数量还真不少,这全都是盗贼的东西吗?」 休兹眼前的行李,可不是只有10袋20袋而已。他见到仓库中堆积如山的大小麻袋之后,开口询问。 「三年来所累积的成果。」 「搜集了这么多?盗贼出现的频率这么高吗?」 「……大概是因为邻近水源的关系。」 「便于野营想必是原因之一,而且附近的人应该都知道,这座森林跟其他地方比较起来相对安全。虽然一般人不会因此就毫无缘由地闯进森林深处,不过若是以避人耳目为行动准则的盗贼……」 「反而会主动来往于森林之间。」 「所以才会累积这么多东西。」 「嗯……我反而讶异龙马居然打倒那么多盗贼。」 「基本上、都是偷袭。住家、有个隐密逃生门。」 「不,就算是这样……」 「卡密儿,这种事不重要啦。不管是用哪一种方法,反正盗贼都被解决了,龙马也好好地活了下来。还有,大家的手全都停下来了。」 「好吧……不过话又说回来,数量真是可观。」 「若去狩猎,尽量不要、浪费猎物。」 正如龙马所言,他在打倒盗贼后虽将盗贼的武器或是行李塞进仓库里面,倒也未曾丢弃。情况允许的话,找不到用处的皮袋之类东西都被当成史莱姆的饲料。 「嗯,这很重要。」 听到这句话之后,吉尔先是轻抚龙马的头顶,接著跟停止作业的其他人一起返回工作岗位。 另外从物品的数量来判断,龙马所击退的盗贼显然不是少数。 然而大家却没注意到,附近连一座坟墓也没有。 第74章 影之勇者的物语 沃雷斯苏醒了过来。 暂时置身于从绵延不绝的深渊中轻轻拉出来般的感觉中。暖和的房间里透进来几束光,窗外传来了小鸟的鸣叫声。这是一个令人舒服的早晨,丝毫没有被黑色魔力所复盖的迹象。 伸了伸懒腰才发现到。身体中空空如也,脑袋又昏昏沉沉的,魔力也从身体深处干涸了。而且,最重要的是肚子饿了。带着点摇摇晃晃地状态下了床,疲劳和魔力是一时半会没办法了,但肚子还是能填满的。 打开门的瞬间。 啪嚓啪嚓! 大量的纸屑如同飞雪一样飞舞进来。 沃雷斯的脑袋和肩膀上,纸屑像雪一样堆积起来。能做出这种无聊恶作剧的,只有牠们了。 “我说你们啊!别再玩纸了,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嘛!” 一边把肩上的纸拍下来,一边对着空中怒吼。然而因怒吼而造成了头晕,急急忙忙地靠在了门上。 “是馆长啊!ヽ( ̄▽ ̄)?” 熟悉的魔物们,像是在等待着一样出现了。许许多多的魔物,在眼前眼花缭乱的漂浮着。然后, “馆长起来啦,早上好!(??▽?)?”“馆长桑回来啦,欢迎回来!(ノ ̄▽ ̄)”“馆长殿下,恢复精神了吗?(?▽?*)”“馆长回到图书馆的时候,已经失去了意识都甚至要断气了一样?(?????)”“欢迎回来!(*???*)!”“欢迎回来!(*???*)!”“欢迎回来!(*???*)!”“欢迎回来!(*???*)!” 异口同声的说了起来。 “我现在可不是馆长了哦。是客人了啊,给我放尊重点” 一边苦笑着,沃雷斯对久违未见而靠过来的魔物们的会话感到安心,总觉得很怀念。 “馆长桑,竟然让那个女仆成为馆长什么的,真是太过分了! ̄へ ̄”“莉莉好恐怖啊!(?Д?)ノ” “如果馆长不再是馆长,那我们以后到底该和谁恶作剧才好!ヽ(;′Д`)?”“我觉得馆长就行!( ̄^ ̄)”“俺也是!( ̄~ ̄;)”“人家也是!(。-`w′-)”“吾辈也是!(???)?”“莉莉可怕!(;oдo)” 在走廊上满是白色的乱七八糟的家伙们。不在这里的魔物们,也好像在附近的书里。 “魔物怎么可以害怕人类啊” 用手推开了盯着自己脸的魔物,沃雷斯有点吃惊了。对着动机不纯在那里异口同声地高呼欢迎的魔物们,也没有马上责备出口。 “那个女仆才不是人类呢,她是恶魔的化身(;`o′)o”“如果暴露了对馆长的恶作剧,那可真的会被那女仆给捏死的(t ^ t)”“这边也是拼上性命(来恶作剧)的”“不管怎么想,明明我们都是严禁烟火的吧……(`_′)”“那个女仆真的是……” “莉莉怎么了吗?” 在魔物们向沃雷斯恳切的诉苦水的时候,背后转来了声音。魔物们瞬间凝固,下一个瞬间,发生了像被龙卷风袭击的麦田般的大骚动。身上的纸片到处飞舞也毫不在意,魔物们逃回了书的间隙中。三秒后,沃雷斯的视野中已经没有了魔物的身影。 沃雷斯以着愉快的心情转过了身。 “莉莉,早上好” “为什么要回到这里?” 连招呼都没有回复。 一如既往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拿着冒热气的牛奶和盛着面包的盘子。和是否坐上馆长之位无关,仍旧是穿着围裙的姿态。 “真是抱歉啊,带着这样丢脸的样子回来。本来是没想要这样给你添麻烦的” “这并不是,莉莉想要听到的疑问的回答” “……还记得和我之前的约定吗?” 在沃雷斯把馆长之位交给莉莉之前,许下了一个约定。与其说是约定,不如说条件跟适合吧。 莉莉点头。 “master是有说过「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约定。如果我果然还是不喜欢外面世界,回到这里的时候,希望你能把馆长的职责还给我」” 慢慢的靠近了莉莉。 “然后,我就如你所见回来了。因为约定过了,所以不归还可不行啊” “您讨厌外面的世界吗?” “这倒也不是,还蛮刺激的” 简直刺激过头了,人都倒下了。 “那么,为什么,要回到这座图书馆来?master明明已经自由了,和那位大人一起不是更好吗。那位大人,对master来说不是非常重要的友人吗?” 歪着脑袋的莉莉,应该是真的不能理解吧。 沃雷斯从莉莉那里拿起盛有早餐的盘子,回到经过的过道,莉莉也老实地跟在后面。散落在周围的纸吹雪,回头让魔物们打扫吧。 “我也有一件事想问你,莉莉明明没有忘记记忆,为什么不告诉我实情呢?” 莉莉交给图书馆的是感情而非记忆。也就是说,她是一直知道的,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 是因为回想起来的话,就觉得沃雷斯会离开去什么地方呢。还是遵从图书馆的意志呢。 但是,得到的回答却是完全出乎意料。 “她,并不是莉莉” 她应该指的是被夺走感情之前的莉莉吧。看来在莉莉的心中,来图书馆之前的少女和自己似乎是不同的存在。 “无论是现在还是过去,莉莉都是莉莉吧?” 回到自己房间的沃雷斯坐在床上,把面包泡在牛奶里。不知道是不是砂糖和苹果果酱已经溶化了的关系,味道太甜了。 莉莉就这样站在了旁边,突然开始说话。 “不是。因为莉莉不会有那种感情的起伏。因为她感情太丰富了,所以莉莉一直在想,在莉莉脑海的某个角落里的她到底是谁。莉莉是无法为master流出那么多眼泪的。所以,那些只是像是回忆的片段,并不是莉莉自己的东西。那些片段对莉莉来说,只不过是和《光之勇者》一样的梦幻的物语之一。而且莉莉没有讲述故事的能力,所以莉莉不能和master讲述故事。莉莉只是这座图书馆的女仆莉莉而已” 听完这些话后,沃雷斯感觉果然还是不能只留莉莉一人在这里。就算没有感情,就算什么都没有,如果一个人在这种地方的话,现在的莉莉也一定会消失的。一个人很痛苦,一个人很寂寞,沃雷斯比谁都要更明白这点。然而莉莉还不知道这些,正因如此,才更脆弱。 自己还有露琪亚,也因为有了露琪亚所以不再寂寞了。存在的意义也变得无所谓了。 那,莉莉呢?莉莉还有谁来依靠呢? “露琪亚确实是我的重要朋友,但是莉莉也是我的重要朋友” “pengyou?” 对着反复咀嚼话语的莉莉,沃雷斯露出了微笑。 “莉莉不是说过吗?我和莉莉之间,也有什么羁绊之类的存在吧。过去的事,说实话对现在的我来说也有点遥远了。但和现在的莉莉,我想我们之间也是存在的,那个叫羁绊的存在” 虽然等察觉到这一点已经很晚了。尽管如此,但仍打心底里觉得能注意到真是太好了。能在到无可挽回之前注意到真是太好了。 “这就是,master为什么回到这里的答复吗?” “我回来了,莉莉” “…………” 长长的睫毛微微向上,莉莉一言不发。 “莉莉?” 是哪里不舒服吗,沃雷斯不由得担心起来。 “……在心脏那附近,有种暖暖的感觉” 总觉得那像陶器一样的白暂的脸颊,稍稍染上了一点颜色。 “莉莉,难道说……” “这就是,被叫做开心的感情吗?” 少女捂着胸口看了看主人。那种温暖,对于现在的莉莉来说一定是莫名其妙的。微微红着的脸和微微下垂的眉毛,怎么都像是不知所措,沃雷斯不由得笑了起来。 “莉莉真是厉害啊。自己找到了自己的感情,那大概不是被图书馆吞噬的莉莉的感情,而是现在莉莉自己创造出来的感情。这可是属于你自己的感情,好好珍惜啊” 沃雷斯这么说着,再次对莉莉微笑。 “如果是master那么说的话,那就是这样的” “这个master的称呼,不会很奇怪嘛。现在这座图书馆的馆长,可是你啊,莉莉” “是这样吗?” “hmm,虽然因为我也习惯了,倒也没什么违和感就是了。嘛,反正,等我的魔力一恢复,也就要按照约定把馆长职务还给我的,就不强求改变称呼方式了” 进行仪式的时候,还必须再把什么交给图书馆。因为已经不想把再记忆交出去了。因此,想和莉莉时一样,把自己本来所持的魔力之源交给图书馆。反正当上馆长,就会从图书馆那里或得庞大的魔力。在魔王消失的现在,也没有必要再拥有更多的魔力了吧。 《空间》的意志,会再度迎接沃雷斯作为馆长吗。大概,没有关系的。要说为什么的话,那就是这座图书馆好像相当中意沃雷斯。 华莱士乐观地打了个哈欠。 “吃完饭后就想喝茶了呢” “马上就拿过来” 莉莉打算离开房间,但是又停了下来。 “话说回来,有一条给您的留言” “留言?谁的?” “是那位把master带回来的大人。「我必须在会被训斥之前赶回去,所以请告诉沃雷斯明天见」” 听到了这句话,沃雷斯的心情急速低沉了下去。 习惯什么的,真的是可怕啊。 沃雷斯带着消沉的心情,登上了楼梯。和露琪亚相见的场所,约定好的时间。但是,镜子已被特奥多拉打破了。已经再也不能实现通过镜子相会了。如果露琪亚知道了的话,会很失望的吧。 但是,沃雷斯并没有后悔回到这个地方。拯救了世界后,被送回到这座终末之图书馆,这是沃雷斯自己所请求的事。是已经做过现实的觉悟了。但是,如果说是没有留恋,那肯定是骗人的。现在腿脚就习惯性的往着镜子的房间走去。 空虚的叹了一口气。 “与君共享同青空,为幸事,何不美哉” 就在这时,听到了歌声。沃雷斯猛地抬起头来,没有听错。确实有人在塔上唱歌。无意识地开始跑了起来。 一边发出很大的声音一边打开门,进入了里面。然后, “……诅咒之歌吗” “咋地啦,好不容易才把它恢复原状的” 那里没有人,取而代之有面镜子,本应该破碎的镜子。然后在那里,映出了打碎镜子的罪魁祸首特奥多拉本人。依然衔着烟斗,但火没有点着。 “因为会给女儿带来不良的影响,为了不再让她和那个男人相见而打破了镜子,怎么啦?难道改变主意了?” 即使面对这态度恶劣的说法,特奥多拉依旧像听耳旁风一样。 “嘛别嚷嚷。我也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你小子被我说教了一番后也拼了一把。结果嘛,世界终于可以照常进行下去了。如果是现在的你,也不会让露琪亚陷入不幸了吧。所以作为奖赏,我把镜子变回了原样了。顺便一提,那个姑娘还在睡觉呢” “啊,啊啊……” 对于意料之外的话,沃雷斯一时半会接不上去了。这个,难道算是被表扬了吗。虽然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不不,镜子能变回去还是很值得开心的啦。 “但是啊,看上去不是还挺精神的,不管是你还是图书馆” “你狠在意吗?” “毕竟是老家了,离开的话多少还是会想念的” “那明明就可以不抛弃啊” 指的是图书馆。 “……想去见识一下啊。这个书中描写的世界。然后,也是从他那里听闻的世界” 特奥多拉似乎很怀念般的合上眼。 “听闻的世界?” “我身上混有妖精的血。虽然你小子应该也知道,妖精是比人类能多活几倍的种族。而且我擅长的魔法是操纵时间的力量。也就是说啊我啊,可是久远之魔女哦” 虽然能操纵时间的魔女在世界上也屈指可数,但并不认为特奥多拉是在说谎。能把破碎的镜子恢复原状,不追溯时间的话是做不到的。但是为什么特奥多拉会突然开始自我介绍呢?无意之中,沃雷斯对此产生了兴趣。 “然后呢?” “我在终末之图书馆呆了很长时间。那里很少有人来,但也并非完全没有人来。无论是现在还是过去,人们的想法都是一样的。在我当馆长的时候也来过一个男人。现在,这男人好像被称为光之勇者” “您贵庚?” 传来了可以杀人的视线,隔着镜子都被吓了一跳,沃雷斯决定还是老实一点。 “最好不要向女士询问年龄为好哟……真是,虽然现在那家伙被当做英雄来崇拜,是帕雷纳最有名气的人,但在实际在我看来,除去有一点,他也只是个普通人。要说那一点就是,他仅仅只是爱着帕莱纳,爱着这个世界的人。我不知道魔王是否憎恨世界,但他却是世界上最爱帕莱纳的人。为所爱的事物,人有时会变得无比坚强。而且,正如我所知道的那样,他做到了。但是那家伙也是人,所以向我征询了智慧,哭诉着痛苦的事……哦呀,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 果然哪怕是勇者大人终究还是一个人类啊。无论书上把他写的有多神,沃雷斯还是更加喜欢特奥多拉口中的勇者。 “真是个奇怪的孩子。总之,那家伙爱着世界,对着我这位特奥多拉大人一直喋喋不休的讲外面的世界有多美,多漂亮,尤其是关于自己故乡的事。我虽然表面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但内心似乎还是对那家伙的话产生了兴趣,即使在看书的时候,内心深处似乎还残留着那家伙的话语。而且连那样小屁孩都知道的事,我却也不知道,这不是令人很不爽吗?所以在帮助你们的同时来到外面的世界,一路慢慢悠悠地旅行,最后来到了一个只有烦人的小姑娘的乡下小镇” 即使在说着这样的话,特奥多拉的表情却很满足。 沃雷斯在特奥多拉的的故事告一段落后,突然说出了自己一直在意的事情。 “你为什么从我这里夺走记忆,从莉莉那里夺走感情?” 作为契约的代价,虽然交付的东西必须是重要的东西,但不一定要是记忆和感情。直到结束与图书馆的联系为止,被图书馆授予的魔力就会变成项圈。 那为什么要从自己和莉莉身上夺走这两个呢? 特奥多拉短暂的沉默了,但不久就开始像追寻记忆一样眯着眼睛说话了。 “并不是我喜欢才这么做的,是那个姑娘的所期望的哟。说着请帮帮这个人,像是错乱似的哭着,我想就这样放任不管会因过度悲痛而死的吧。都有了只要能救你小子,连丧命都会心甘情愿的去做的气势了。结果,从那姑娘那里分离的感情,因悲伤而消逝了。你也一样,都是不需要的、净是些阴暗的记忆。快乐的回忆根本不存在。嘛,你就当是老太婆多管闲事,原谅了吧。虽然说如果不这样你们就可能会死去,但是把彷徨的你们引领到这座图书馆的也是我,利用这个机会去旅行也是事实,所以关于这问题我也不求原谅” 沃雷斯慢慢放松了肩膀上的力量。即使这是为了保护《空间》,但是将濒死的沃雷斯救活的是特奥多拉和这座图书馆这一事实也没有改变。如果没有这个《空间》的话,沃雷斯大概已经死了吧。 “……比起在魔王城的生活,这里还是稍微舒服一些的” “那就太好了。哦呀,露琪亚好像起来了。被发现了就会很麻烦的,我就此撤退了吧” 虽边笑言着边背过身去,但特奥多拉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身来。 “还有什么事吗?” “差点忘了说。今后也要和露琪亚继续好好相处啊,你小子好像对那姑娘产生了不错的影响。嘛,这是应该也是彼此彼此吧” 这样的补充了。 虽然这个魔女绝对不会承认,但事实上确实也是如此。 “虽然我也是没想起来要说,那个魔物也说了哦。(惩罚)放三天就够了什么的” 原馆长会心一笑。 “完全忘得一干二净了,我最讨厌虫子了。但是姑且会反省一下的。说道反省,在露琪亚的情况下,也就最多三小时的惩罚。刚刚够整理一个工坊了吧?” 说着说着,特奥多拉满意的点点头。 在特奥多拉从镜子前离去的几分钟后,带着一张睡眼惺忪的脸的露琪亚出现了。 “早上好,沃雷斯” 她不可能知道镜子曾被破坏了一次,又再生了一次。沃雷斯的内心无比激动,但是,为了不被察觉,沃雷斯也正常地回礼道。 “早上好,露琪亚” “早,怎么,样子变了?” 被说了才注意到,在与特奥多拉发生口角时,随手破坏了周边的东西。拜此所赐现在周围凌乱不堪,这样的话对魔物们的恶作剧也没抱怨的底气了。 “……有开放感也不错吧?” “已经有点杂乱过头了吧。至少,被零散的碎片刺伤的话会很危险,所以还是收拾一下比较好哦” 和往常一样轻快的对话。但或许露琪亚还没完全醒来,噗通一下地坐在了稻草上,把背靠在了上面。 “比起这个,身体好点了吗?” 是很担心的声音。 “托你的福,你这边也好像也平安回去了呢,这比什么都好” 即使听了沃雷斯的回答,那声音还是穿插着不安。 “作为女仆的那个孩子……莉莉已经没事了吗?” “还是老样子……不稍许有点变了吧。嗯,反正很好就是了” “图书馆呢?魔物们呢?” “啊啊,大家都没事” “啊,真的真的,非常担心啊” “……谢谢啦” 一起去魔王城的事也好,相信沃雷斯的事也好,为沃雷斯而哭泣的事也好。又或者,遵照沃雷斯的期望,把他送回了这里的事也好。想要诉说的话太多太多了,露琪亚抬起头来,不好意思道。 “不客气。我也很感谢你能帮助我,谢谢,沃雷斯” “不客气。明明我也会按照约定给你特别待遇的,如果你能等我起来就好了” “毕竟是偷偷飞出来的嘛,也没有办法嘛” 在露琪亚的手中,皮特缩成一团睡着了,就连牠都累到了的样子。等牠起来了还得谢他。一定会一如既往,自豪地挺起胸膛高声鸣叫。但是,现在必须让牠好好睡一觉。露琪亚温柔地摸了摸着皮特的翅膀,轻轻地把牠放在稻草上。 “大家,都活下来了” “嗯” “我们,活下来了呢” 把手放在胸前,露琪亚静静地说。就像是要倾听心跳一样的样子。 沃雷斯也闭上了眼睛,就像真的能听到般的感觉。 “多亏了露琪亚啊” 如此说道,露琪亚恶作剧般的笑了。 “那当然” “你很勇敢,比起你自己想的要多得多” 沃雷斯,从露琪亚那里学到了很重要的东西。 谁都有害怕的事。如果将它放在眼前,腿自然就会蜷缩,身体也自然会颤抖。眼泪会夺眶而出,变的什么也看不见了。但是,露琪亚如果是为了重要的人的话,她就能超越恐惧。不将这称之为勇气,那又能被称作什么呢?或许世界只将会歌颂勇者们,与之相同,沃雷斯将会以露琪亚为荣。 露琪亚抱着膝盖,把脸藏了起来。但是,从头发间看到的耳朵和她的头发一样红。虽然在膝盖的缝隙里喃喃自语了一会儿,但不久后还是抬起了头。脸蛋还些许有点红。 “谢谢。但是,这也是多亏了沃雷斯你哟,不管是我变勇敢的事,还是拯救世界的事” “是呢。事实上,我也是勇者了呐” 在街上说这种话的话肯定会被扔石头的,但这里并非什么城镇,所以沃雷斯才能这样大放厥词。 “呵呵,可能是吧” “今天镇上应该就会开始狂欢了吧?” “昨晚就开始了哟” “那么露琪亚,被要求写反省文了吧” “呵呵,这次可为拯救世界儿做出了贡献。那种东西,当然免除,免除” 露琪亚挺起身体,骄傲地说。 “那太好了,我也不用浪费力气了” 两人相视而笑。 “呐,果然勇者大人的活跃会编成书,被收进你的图书馆中吗?” 露琪亚若有所思的说。 “如果有人写的话” 一定会被写成很多本书吧。然后那将成为传说,成为历史,甚至成为神话。被附加上各种各样的内容,真相和谎言都将会混在一起。勇者也许会以不会迷茫,勇敢的姿态被描写出来。但是,无论是怎么样的书,都一定会被被收录在这座图书馆里。 这里是终末之图书馆,为此而存在的地方。 如果这次的故事如果能被收藏在图书馆里,或许会对这个《空间》产生些许依恋。一旦被收藏了的话,还真想读一下。这次的勇者,到底是会被怎么描写的呢。多少希望能被写有有人情味一点啊。 “书上,会不会写到我们的事呢。我想我们暗地里可是非常活跃的” 刚才为止的睡意不知飞到什么地方去了,露琪亚目光炯炯地说道。 “我们的活跃,只要写一行或两行就足够了吧。说起来几乎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我绝对会被写成教唆刻耳柏洛斯的带恶人的” “诶,你姑且不论,我可是在勇者大人的绝境危机中飒爽英姿地登场了哟?着即使被称呼为圣女大人都不为过了吧” 露琪亚像做梦一样在胸前双手合十。 “虽然是魔女” 沃雷斯冷静的吐槽。 “我要不要干脆趁现在转职啊” “转职成圣女吗?别做梦了。如果你能读懂厚厚的圣经,能忍受长时间默默地祈祷的话,那我也不会阻止你的” “对不起,果然还是算了吧” 露琪亚坦率的道歉了。 “而且,会飒爽英姿地登场不应该是龙嘛。我想大概书上会写成幻之飞龙帮助了勇者吧。因为不管怎么说,都是传说中的生物啊。我们的戏份嘛多半就此夭折了吧” “呜……我们真的得不到回报啊” 虽然这么说,但露琪亚却丝毫没有后悔的表情。倒不如说,看起来很开心。 在老地方,老时间,若无其事的对话,对于现在的两个人来说是比什么都幸福的事情。结果又回到了这个地方,还是对无法这座图书馆产生依恋。但是沃雷斯只知道这里是可以回去的地方。但是,有能归去的地方感觉也不坏。鸟笼中的鸟,如果有一起唱歌的伙伴的话,也会很满足的。 如果还有出去的可能性的话,也许还是会回到这个地方。在这个地方,有很多很多的书,有坏心眼又诚实的魔物和冷淡的女仆。能和镜子中的友人聊天,疲于名声的勇者们又会从空中过来玩儿。运气好的商人可能也会来找能赚钱的故事,有时也会有恐怖的魔女从镜子里出现。 不是相当的刺激嘛,沃雷斯在心底笑了起来。 “这么说来,你的过去是怎样的故事呢?” 露琪亚忽然提起了。 “不是那么有趣的内容。我可以告诉你,但是听听也只是浪费时间罢了” 沃雷斯坦率的回答道。 然后露琪亚就这么的接受了,似乎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听。 “是吗?但是现在的沃雷斯看起来很开心,一定已经不要紧了” “你这什么意思” “因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不是摆出一副被抛弃的小狗样的表情嘛” “你才是面色苍白,闹得天翻地复呢” 猛地吐槽回去。 “你才吵吵嚷嚷啊!” “说什么胡话啊。在那样大吵大闹后,又说是从师傅那里逃出来了,又一次闹得天翻地复了吧” 也许是因为无法反驳,露琪亚脸红红的,但是一看到沃雷斯的脸,就好像看透了他的内心一样,表情一下子缓和了下来。 “没关系的,不管有什么过去,我们的物语今后都能成为美好的故事” “……是啊” 不知道是不是在回忆至今为止的故事,还是在想像今后的故事呢?不久露琪亚就像想到什么的那样,气势汹汹地举起了手。 “然后呢,这次的结束语句已经决定了吧?” 这样断言道。 “哦,什么?” 沃雷斯笑着催促,露琪亚也笑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fin 第75章 这不是梦 然而,这不是梦。 庆典之后的这个星期二,沉重的现实朝学生会办公室接踵而来。 放学后,率先一脸怨恨地来到此处的正是郁乃学姐。 “日影,你根本没想到税金的问题呗?”郁乃学姐一开口就是兴师问罪。“赚那么多钱一定会被国税局关注咩,到时钱怎么被拿走的你都不知道!还有啊,你不要把汇八亿圆说得那么简单,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女高中生耶!银行那群大叔可是把我团团团住,质问我一堆问题咧!” “啊……” 像这种现实层面的问题,我确实完全没考虑到。 “对不起……话、话说回来,你、你后来怎么办到的?” “我打电话给那位秘书小姐,请她到处帮我打通关节。你可要好好感谢我才行,否则我就亏大啦!” 我对郁乃学姐连连鞠躬。还有,这次真的欠咲子小姐不少人情。 “嗯,算啦。一想到总务执行部欠我一笔人情,我就爽快多了。日影,你会在近期之内用身体好好感谢我呗?”郁乃学姐换回狐狸般的笑容,朝我凑过来,我只能尴尬地苦笑着往后退。 “呃、呃,你、你说身体……” “虽然上次我说要去你的寝室过夜,不过,我觉得你来我的寝室侍奉我也不错。怎么样?” “郁乃同学!”看不下去的美园学姐忍不住打岔。“请你你适可而止,不要对我的日影学弟做出这种趁人之危的行为!说到底,这是整个总务执行部欠下的人情,不是日影学弟一个人所欠的人情吧!” 郁乃学姐舔一下上唇。 “好啊,那换小美来侍奉我呗!” “我、我吗?唔唔……可是,如果这么做能保住日影学弟的贞操……” 美园学姐开始认真地烦恼,此时郁乃学姐迈出一个箭步,单膝跨进她双腿之间,性感地呢喃道: “没错没错,我是女人,所以不可能对你的贞操造成什么危害。” 你在光天化日之下讲什么鬼话啊! “你在光天化日之下搞什么鬼!” 门口传来一阵怒吼,美园学姐吓得从郁乃学姐身边跳开。回头一望,两名黑发女子正好走进来。那是扬起双眉的朱鹭子学姐,以及在她身后面露不悦的会长。 “郁乃,你多少也该对自己身为监察委员会领导者的身分有些自觉,不要成天做些下流的举动,否则别人会怀疑你勾结总务执行部!” “不是勾结,是勾引啦。” “谁在跟你讲这个!” “那小朱也一起来相亲相爱咩。” “听我说话!” 有人帮我吐槽,真轻松啊。 正当我微笑着在一边旁观时,朱鹭子学姐的矛头随即指向我。 “都是你的错!你害检查预算的顺序变得乱七八糟!我从来没听过和主要预算案同等规模的修正预算案,害我们无法使用本来的专用纸张,费了好大的功夫。” “呃……不过,应该没有问题吧?” “还在检查中啦。” 修正预算案。 “将八亿圆全托付给桐香”这愚蠢到极点的“名目上之主要预算案”结束后,学生大会开始讨论修正预算案,其实就是原本的预算案内容。我在那之后睡得跟死猪一样,所以不知道具体的审议程序。虽然内容比照往年,但手续上有许多不同之处,因此,据说监察委员和中央议会在检查时耗费许多心力,这也是沉醉在自己的提案中的我始料未及之事。 “而且教职员会变得一团混乱,还不知道该怎么收尾。” 朱鹭子学姐盘起胳膊说着,轻叹一口气。 “我不是说了吗?船到桥头自然直。朱鹭子,你太爱操心啦。” 会长耸肩插嘴,令朱鹭子学姐勃然大怒地回嘴: “狐彻,是你太随便!” “只要把那三十六亿圆当成是桐香的捐款,限定为学生会经费不就好吗?” “你说得倒简单,追根究柢————” 这时,朱鹭子学姐望向办公室后方最左边的那扇门,我们也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向该处。 “……圣桥学妹……根本不在吧。” 学生大会过了两、三天后,桐香依然没有现身。 听说在那阵学生大会的庆典骚动中,没有人注意到桐香走出体育馆。她似乎先回到我的寝室一趟,运动包包里的行李全都不见了。这丫头本来就不去上课,而且成天躲在会计室里,因此大部分的学生都没发现她从学校消失。由于学生大会才刚通过预算案,总务执行部的会计也几乎无事可做。 面对这个桐香不在却仍正常运作的世界,我感到有点心寒。我甚至怀疑过,该不会连会长和美园学姐也忘记桐香的存在。 然而,当然不是这样。 “呃,我试着打过电话给那位姓柳原的秘书小姐。” 美园学姐略显为难地说道。 “桐香学妹好像是回去老家,我们暂时可以不用太担心……” “她……现在也待在家里吗?” 她跟那个变态老爹在一起吗————我差点就脱口这么问。 “她说桐香的父亲又飞到美国工作,因此没空管白树台学园的事……只是,那位秘书小姐不愿意透露桐香学妹的详细情况,说这是个人隐私。” 美园学姐叹一口气。 我也曾想过要打电话给眹子小姐,但一旦打开手机,就丧失拨号的动力。我怕她不告诉我桐香的近况,也怕她说出什么更坏的消息。反正,只要我按兵不动,事情就不会变得更糟。 事情不会变得更糟吗? 不,我只是在自欺欺人。我想起桐香坐在我的寝室床上、将兔子放在膝上、坐在我身旁时所传达过来的微微体温。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随着时间流逝,她的消失会变得越来越显著,就像空洞的螺丝孔逐渐生锈一般。 为什么她要离开呢? 为了把她留在这里,我拖了许多人参加这场愚蠢的作战,也拜托许多人帮我收拾烂摊子,好不容易才让生活恢复平静。我为了和桐香一同留在学生会而四处奔波,结果她却离开这里。为什么要走? 我想起会长那番冷漠的话语。 ‘如果桐香是依照自己的意愿选择离开,我不会插手。你看嘛,现在已没有需要对抗的敌人,也没有觉得困扰的伙伴吧?’ 我觉得困扰啊————这句话我说不出口。 为什么会困扰呢?我跟那个女孩才刚认识两个月啊。回头想想,我跟她根本没说上几句话,顶多是她帮我、我付钱、我帮她做侦探工作、自作主张地想帮她、欺骗她…… 仔细想想,我好像满对不起她的。 为了使她鼓起勇气冒险,我骗她那是一场游戏。我知道自己理亏,桐香八成也心知肚明,但是,我无法忘怀当时她那双几近崩溃的眼眸。她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我实在不知道答案。 总之,我想和桐香再说一次话。我要好好地接受责备,好好地道歉。 * 星期四深夜,手机铃声响起。我从床上滚下来,在黑暗中往桌上摸索、攫住手机。我一时之间以为是桐香打来的,后来才想起自己根本没给过她电话号码,结果是姐姐打来的。 ‘呀、呵~~愚弟,你好吗?’ 我故意叹一口气,电话另一端的她似乎也听见了。 ‘怎么啦怎么啦?你不高兴姐姐打电话给你吗?’ “不太高兴。” 我没好气地答腔,仰躺在床上。 ‘今天学校的老板又来找我。听说你在你们学校做出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我将大拇指压进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随口蒙混过去。圣桥章吾又跑去找姐姐?他不是飞去美国吗?该不会其实很闲吧? ‘你弟弟到底是何方神圣?他是什么来头、什么样的男人?为什么办得到那种不得了的大事————嗯,反正又是来做身家调查啦。’ “嗯……这、这样啊。” 以章吾先生的观点看来,或许我的行为真的算得上是惊世骇俗。 ‘他还说:“连我家的宝贝秘书都被他的花言巧语牵着鼻子走,难道他连我无法开除这个超强秘书这一点都知道?”你很有两下子嘛!日影。’ “我才没有花言巧语!” 不过,这回咲子小姐为了我如此拚命,甚至形同背叛社长,听到她仍能继续担任秘书一职,也算是个好消息。毕竟没有多少人能阻止得了那个变态老爹。 ‘我回答他:“那可是我自豪的弟弟呢,当然得有两把刷子!再过不久,舍弟也会攻陷令嫒的芳心喔。’ “拜托你不要煽风点火!” ‘难不成你已经攻陷了?’ 我切断电话,一把朝枕头砸过去。然而五秒后她又打过来,学不乖的我再度接起电话。 ‘话说回来,真是太好了。’ 姐姐突然以温柔的口吻说道。 “什么?” ‘你终于找到一个能倾注全力的地方,真是太好了。’ 我将手机换到左手,轻咳几声。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看嘛,日影。你是我的弟弟,因此绝对不是省油的灯,但你从不寻找能使你认真起来的事物。’ “这不是认不认真的问题吧?你就别消遣我。当然啦,老姐只要认真起来,不管是学者、演员、外交官都能胜任,但我又不是你。’ ‘你是我弟弟耶。’ “我说啊!”我已懒得隐藏心中的烦躁。“你难道不知道,我在国小、国中时的外号是什么吗?我不知道爸爸妈妈为什么要帮我取这种名字,但这个名字害我变成一个阴影男————” ‘————日影,你该不会不晓得怎么写自己的名字吧?’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突如其来地打断我,令我有些诧异。干嘛突然问这个? “我当然会写啊,不要把我当成白痴行不行?日光的日、影子的影啦。” 此时,我忽然想起天王寺狐彻曾经说过的活。 ————你的“日影”是哪两个字? ————总之这是个好名字,给你用太可惜。 姐姐在电话另一头咯咯地笑道: ‘“影”这个字也有“光”的意思喔(注:语中的“影”确实也有“光”的含意,但中文无此用法。),日语很有意思呢。“日影”就是指阳光。有“日影”的照射,才会有“日向”(注:日文中的“日向”,是指阳光普照的地方。)。这是个好名字吧?’ 之后,我几乎不记得自己跟姐姐聊些什么。我一直觉得有某种东西在我体内温柔地敲着壳,想将壳敲出裂痕。这种错觉萦绕着我,直到我切断电话、闭上双眼,仍然无法入睡。 叩叩叩……有人在敲我的心门,可是,我不知道门把在哪里。 * 星期六的午后,真的有人来敲我的房门。当时我正将脚跷在桌上,茫然地凝视天花板,心不在焉地听着收音机。兔子比我更早注意到敲门声,于是从桌上跳下来直奔门扉。 打开门后,我望着伫立在走廊上的桐香,却迟迟感受不到真实感。毕竟我懒懒散散地睡到十二点半才起床,甚至以为自己还没从昏睡状态清醒。 桐香抬眼瞪着我。 “都已经这么晚,你为什么还在房间里?” “……咦?呃、呃?” “我去了学生会办公室,可是发现你没来,所以才过来叫你。” “因、因为今天是星期六……” “学生大会才刚结束,现在正忙碌。你是总务执行部的人,假日出勤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你————” 你自己还不是跷掉将近一星期————我想说出口,话却梗在喉咙。非说不可的话、桐香不在时累积在我心头的话,一股脑儿从我胸口涌现,令我发不出声音。该说什么呢?我该从何说起才好?桐香就在我面前,而且还穿着制服、脖子上系着两条连接起来的臂章。 她回来了。 到头来,我还是只说得出那句话: “————欢迎回来。” 桐香难为情地将视线左右飘移,垂下长长的睫毛,悄声答道: “我回来了。” 什么跟什么啊!我心头一阵急躁。这番对话是怎么回事?没有别的话好说吗?比如说她至今都在哪里做些什么之类的。 “我……稍微回老家一趟。”桐香垂眼说道。“然后,暌违已久的妈咪也回来看我。” 我无法提出任何一个问题,因为桐香的嗓音很明显地隐含惆怅。令堂是什么样的人?她在哪里高就?你们俩是不是分隔两地?我很想知道,但问不出口。 “然后,我也跟咲子讨论要怎么处理税金问题。” 多亏桐香这句话,令我的身体恢复体温,也终于能呼吸。 “……这样啊,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哪里好?” “哪里好……桐香回来了,这样很好啊。” 她再度将视线落在脚边,炭灰色发丝间的耳朵微微发红。她生气了吗?我这句话如此奇怪吗? “呃、呃,我还以为你真的不会回来呢,毕竟我瞒着你做出那种事……” “我不会为这种事生气。” “……真的吗?” “我没生气!” 她的耳朵变得越来越红,怎么看都像在生气,不过我决定不再多说。总而言之,只要她平安回来就好。 “我、我最讨厌你这种擅自想太多、擅自东奔西走、擅自把问题一肩扛起的性格!” “抱歉……” “我也讨厌你明明没错却说‘抱歉’。” 我将到嘴边的话吞回肚子里。这样不就什么都不能说吗?我甚至还怀疑,她到底是特地回来做什么。 刹那间,桐香抬眼看看我,接着又蹲下去。 “因为有日影在。” 她如此呢喃,将我脚边的灰色兔子抱起来。 “我想跟日影在一起。” 桐香和兔子四目相交,悄悄、悄悄地说道。 我吐出一口气,搔了搔头。是因为兔子啊?原来是为了这种芝麻绿豆大的理由吗?不,也不能这么说,因为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真心话,或许她只是无法坦率说出她想念会长和美园学姐这些伙伴。 也罢,反正她回来就好。我的心情跟表情,都不自觉地泛起笑意。 “既然你那么喜欢那只兔子,要不要干脆养它?跟我比起来,它最近还更喜欢你。啊,不过会计室里不能养————” 桐香突然站起身,气得满脸通红地瞪着我。怎么?她这次又在生什么气?若是我问她为什么生气或是随便跟她道歉,她会不会又想骂我? “————笨蛋!算了,我不理你啦!” 语毕,桐香从口袋中掏出一个东西,朝我的脸砸过来。 “这是狐彻叫我拿给你的,把它戴上!” 我一头雾水地捡起那个东西,原来是那条熟悉的深蓝色臂章,上头隐约可见“总务执行部”几个绣金大字。 “什么啦,该不会是那条‘骗徒臂章’吧?我才不要戴那种东————” 将它摊开之后,我一时之间失去言语。 “总务执行部书记”。 我以手指摩挲这个由金线绣成的职称,反覆看好几次。 ……书记? 换句话说,我不再是打杂小弟,而将成为学生会的干部? 我的耳边回荡着会长曾说过的那句话。 ‘你要随时佩戴臂章,上课时也不例外。’ 我深吸一口气,再度以手指摩挲“书记”两字。即便如此,我仍然花费好一段时间,才鼓起勇气将它系在左臂上。一股既尴尬又舒畅的奇妙突兀感,从制服外套压进我的上臂。 “————日影,快一点!” 走廊另一端传来桐香的呼唤,远方响起一阵时而重叠、时而错开的钟声。我朝着即将隐藏在走廊一角的小小背影,迈步奔池。 第76章 一夜好眠 在那之后,在副团长怒涛似的号令下,所有人都被赶上床了。 由于前往费尔斯凯洛时,已经知道让葵娜召唤的木头魔偶守夜没问题,所以这次的旅行中也用了几只。 明明是木头魔偶却还能帮忙顾火,大家都能睡个好觉而深受好评。 只不过,晚上起来上厕所时遇到的话,要忍受那非常可怕的模样…… 就寝前,葵娜姑且接受了阿比塔的道歉。 「哎呀~~小姑娘,不好意思,突然要你陪我打一场模拟战,我有点不正常了。」 「有点不正常吗?」 「是啊,挑衅你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冒出了『非得这么做不可』的想法,打完后才深深感觉到这一点也不像我,所以对不起!」 葵娜看到阿比塔双手在面前合掌道歉,苦笑地说:「你太认真了啦。」 「没关系,我也没受到什么伤害,而且我也做过头了,对不起。」 「就是说啊,我也没想到你是那么强的高手,对不起,我小看你了。」 「你一直在道歉耶!这次就当成彼此都有错吧。要不然,我欠你越来越多人情了。」 「啊?你是指教你很多事吗?那是身为冒险者前辈的建议,你就当作必要的经费吧。」 「喔,好吧,既然你都这样说了。」 葵娜在心里(奇奇)记下抵达黑鲁修沛卢后要做些弥补。 两人像这样悄声说话时,副团长大声警告两人。 「你们两个!」 「「是~~!」」 两人慌张地迅速告别,钻进各自的被窝里。好险副团长没继续骂,让葵娜松了口气。 葵娜的床是搭在马车和马车之间的吊床。 附近的马车是商队女性用的床铺。 因为不断运动,身体残留著轻微的疲惫感。稍微冷静下来后,应该能睡个好觉。 葵娜放松了下来,却因为奇奇令人在意的报告而睁大了眼。 『刚才那场模拟战开始前后,发现有对广场上的人施展大范围减益状态魔法的痕迹。』 「啥?」 奇奇像要回答「什么意思?」的疑问,在葵娜眼前展开视窗,显示出当时的纪录。 上头确实有「抵抗了兴奋效果」的文字。 那时,除了正在准备就寝的商队人员,似乎有人不知道从哪里对聚集在营地中央的佣兵团团员和葵娜施加了有兴奋效果的魔法。 所以离大家有一段距离的副团长才会那么冷静啊──葵娜只理解到这一点。 魔法的效果也弱到只够造成小骚动的契机。 『如此一来,也能说明阿比塔大人刚才道歉时提到的不自然。』 「喔,你说他刚才说的『不得不这么做云云』吗?」 『大概是被风声中,形成「非得这么做」的契机的声波催眠了。』 「……真的?」 『虽然是推测,但有七成的机率可以如此断言。』 因为不是对葵娜施展,所以没有那么强大的效果,但以恶作剧来说格外费工夫。 而且,葵娜心中也有一点头绪,想得出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该不会……是在这里?」 然而,他如果有话想说,会在露出马脚时环抱双臂,高声大笑并从阴影处冒出来,但也没有那种迹象。 最重要的是,完全不知道对方做出这么迂回的事情有什么好处。 「这样一想,接下来不知道会有什么陷阱,有点可怕耶。」 葵娜感受著混杂著不安与喜悦的复杂心情,乖乖听从侵袭而来的睡魔,闭上眼睛。 但愿早上醒来时眼前不会出现一片那家伙的陷阱。 有种唯独今晚能一夜好眠的感觉。 第77章 职业参观的始末 在葵娜习惯了在费尔斯凯洛生活后。 「对了,那些孩子们平常在做什么啊?」 一切起始于对孩子们的这个疑问。 一开始只是在游戏中为了要卖给营运商而创造出来的角色。 谁料想得到会以这种形式和他们见面、交谈。 葵娜回忆著往事,想起许多创造这些养子角色时的事情。 也不小心想起了可恨的损友。 那家伙要是在身边会像个啰嗦的婆婆一样,没人比他更令人火大了。 但是没见到他的身影,又会很在意他在那之后怎么了。 如果让他本人知道自己在意这点,葵娜绝对会把他踢飞,毫无疑问。 就连创造梅梅这个角色时也是…… 『你对女儿幻想过头了吧。如果继承你的血脉,怎么可能有这么丰满的上围,乖乖设定成和你一样的洗衣板吧。』 『我知道你只是来吵架的了,给我滚出去!』 那时,留在据点里的四个女生和一个笨蛋进入对战状态,把他打得落花流水。 葵娜这个角色的身材虽然不想直言,不过确实可说是乾扁。 但那个问题在于所有vr游戏共用的功能上。 一般来说,角色的基础数据是扫描现实身体后登录的。 如果玩家在游戏中驱动的身体与现实中的差异太大,就需要做好觉悟。 因为发生了许多起重复登入又登出后,大脑出现异常,无法回到现实世界中的意外。 由于葵娜是在遭逢意外,住院后才开始玩游戏,所以登录的身体数据是无法动弹的瘦弱体型。 也因为这个理由,身材会比同龄人娇小又乾扁也没办法。 『葵娜,你的思考已经完全偏离目的了。』 「啊,对喔,说的也是,不可以想起那个蠢蛋。恶灵退散,恶灵退散。」 『那样好像也不太对……』 一段时间,葵娜从脑海中抹去那个笨蛋的身影后点点头。 「好,那我们去参观梅梅的教学,然后去视察卡达兹的职场吧。」 『漏掉斯卡鲁格了。』 「要是让他看见我,应该会拋下教会的工作朝我冲过来,所以只能隐身前往了吧。」 『……无法否定呢。』 有点悲伤,连圣灵也认定斯卡鲁格的行动很糟糕了。 在这边和奇奇聊下去也不会有任何进展,所以葵娜决定快点进行职业参观。 实际上,因为奇奇是在葵娜的身体里,所以是在脑中对话。 从第三者来看,看起来就像时而发笑时而傻眼又点头的葵娜在自言自语而已。 肯定是个非常悲惨的人。 要是被带著孩子的父母看见,似乎会挨下「妈妈~~那个姊姊在干嘛?」「嘘!不可以看!」的连续攻击。 葵娜再次重振精神,前往位于费尔斯凯洛河中沙洲的工坊。 原本应该要事先确认对方的行程再去,但在没有电话等通讯手段的这个世界很难办到。 不,是有类似的技能,但是目前只有孩子们有,葵娜失去了那种技能。 没办法,只好去突袭了。 人在就好了。要是不在,就从工坊的工作人员口中问东问西就好。 从工坊的入口望进去,卡达兹似乎不在。 这里正确来说是船舶制造工厂,但实际上不只是在打造船只。 为了做好船后可以直接下水,还拉了一条水路到工厂里。 中央的底座上有艘只完成骨架,貌似船的东西,但不知道为什么,员工们都在工坊角落做马车。 感到新奇的葵娜悄然走进工坊内,被一个员工发现了。 「啊!之前看到的师傅的女朋友!」 「什么,女朋友?」 葵娜的外表看起来大概十六七岁,但和卡达兹站在一起,说是爷孙还比较恰当吧。 所有员工的视线一起投射过来,让葵娜不知所措。 但是她也不能任大家一直误解下去,所以先自我主张:「我不是女朋友,是他母亲!」 「「「「「母、母亲~~!」」」」」 员工们惊讶得睁大眼睛,眼珠都快掉出来了。 听见外表比自己年轻许多的女性自称「母亲」,他们会如此惊讶也能理解。 已经看惯别人惊讶的葵娜好奇地环视工坊内部。 「卡达兹今天不在吗?」 「啊、喔,师傅今天去开会了。等一下应该就会……就会回来了。」 大概是知道对方的年纪比较大,一个员工用不熟练的礼貌口吻回答葵娜。 「啊~~说话放松一点没关系,我只是来参观的,不是这边的相关人士。」 这么说完后,所有员工都松了一口气,垂下肩膀。 看来他们不习惯和上位者说话。 葵娜自顾自地认为和位高权重者解释是卡达兹的工作。 「你们为什么在做马车?」 「喔,这边就像木工工厂,虽然主要是造船,但没有工作时也会做这种马车或推车。」 员工种族也各有不同。 态度温和地和对葵娜说明的人是精灵族,一开始发现葵娜的是猫人族,其中也有人类,以及和卡达兹一样的矮人族。 只组好船底骨架的船似乎得等到卡达兹回来才能继续做。 看来这不是用这边所谓的【古代技法(技能)】做出来的,而是货真价实的纯手工。 葵娜很想知道这方面的事情,但也不能闯入不知道在哪里举行的会议,所以只好放弃,等下次见面时再问。 之后才知道,如果用【古代技法】造船或建筑物,会没有人继承做法。 所以卡达兹是作为一名工匠拜造船工匠为师,耗费五十年学会了技术。 接著独立创业,花上一百年的岁月努力钻研至今。 之后葵娜听卡达兹的徒弟们说明建造到一半的船,以及工作步骤等事项后离开了工坊。 虽然他们也麻烦了葵娜一点小事,但这是相当有意义且开心的一天。 葵娜离开工坊没多久后,卡达兹回来了,但是…… 「这!这是什么啊啊啊!」 「啊,师傅,你回来啦。」 员工和徒弟们发现在工坊门口大感错愕的卡达兹。 合不拢嘴的卡达兹视线前方有两尊身高约三公尺的岩石魔偶,左右对称地摆出展现侧胸肌的姿势(强调胸部)站著。 「那个是怎么一回事!」 看著怒吼著拋出疑问的师傅,徒弟们说:「是吧?」「是啊。」点著头面面相觑。 卡达兹指著的两尊魔偶又左右对称地摆出展现大腿和腹肌的姿势(强调下半身),表示自我主张。 「那个是葵娜小姐留下来,说要取代起重机的。」 「啥?我老妈吗!」 「是的,她刚才说是来参观职场?所以我们带她参观了工坊。然后起重机昨天不是坏掉了吗?我们提到这个之后,她就留下那个,说可以拿来替用。」 在徒弟说明时,魔偶也「哼!」「哼!」地接连摆出左右对称的健美选手姿势,让卡达兹一个头两个大。 ◆ 隔天,葵娜来到了学院。 因为门口守卫早已接到了通知,所以她可以自由进出。 但是这天守卫对她说:「学院长外出参加会议。」葵娜感到有点遗憾。 「果然还是需要事先联络也说不定呢。」 『如果事先联络了,梅梅小姐应该会拋下会议,等著迎接你吧。』 就因为得以想见那个情景,所以无从反驳。 而这会影响其他会议与会者。 没办法,葵娜在学院里四处闲逛,大概是不凑巧,连伦蒂也没碰到。 正当葵娜想著「只能改天再来了」时,碰见同样在走廊上闲逛的熟人。 「哎呀,这不是葵娜阁下吗?你好,好久不见了。」 「喔,你是罗伯斯阁下吧,你好。」 那是身穿有点骯脏的邋遢连身工作服,一头乱发又毫无干劲的男教师。 是梅梅的丈夫──罗伯斯?哈维。 这个男人是个位居男爵的贵族,却跑来当炼金科老师的奇特人物。以上是从伦蒂口中听到的评价。 就身为侯爵千金的伦蒂来看,似乎是个相当无从捉摸的人。 「我家那位现在外出了,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我想来参观一下那孩子平常在做什么工作,结果扑了个空就是了。」 「我家那位」和「那孩子」都是指梅梅。 明明是丈夫和母亲,当事人一不在,对待她的方法还真随便。 呵呵笑著带过这件事情后,罗伯斯说:「如果你有空,要不要来看看?」邀请葵娜到炼金科的研究室。 罗伯斯在炼金科的研究室出乎意料地整齐。 因为他本人邋遢又一头乱发,葵娜还以为他的房间里也堆满了垃圾。 「整理得真整齐呢。」 「是啊,我自己觉得就算把架子上的东西都乱摆,也有知道什么东西在哪里的自信,但我家那位会生气。」 「啊,可以想像,看来你吃了不少苦头呢。」 「是啊,不只生气时会说教,还会操控我的身体逼我整理。」 「然后,隔天会严重肌肉酸痛,是吗?」 葵娜咧嘴一笑,罗伯斯则是一脸苦涩。 因为只听这一段话,葵娜也知道梅梅用了什么魔法。 这个魔法的说明上写著「在对方不同意的情况下行使会奴役对象的肌肉」。 别说隔天了,结束后身体也会痛到动不了才对。 葵娜歪著头,她不记得自己有把梅梅的个性设定得这么严苛,但也告诉自己都经过两百年了,可能也会产生变化。 她环视研究室一圈,发现某张桌子上排著好几个装满橘色液体的瓶子。 并非全是相同颜色,有些微的浓淡差异。 「这是解毒药吗?」 「你果然看出来了。这个是特列克的解毒药,这是特伍的解毒药,然后这个是……」 葵娜听著罗伯斯说出不常听到的解毒药名称,心怀疑问。 特列克是在四处生长的杂草中,容易和可食用草类弄错的杂草。 吃下去会持续出现倦怠感与发烧等症状。 「你该不会针对每一种毒,都调配了一种解毒药吧?」 「咦?是啊,现在这样很正常。到贩售专门药品的地方去,光解毒药就塞满整个柜子了呢。」 「这个世界变得真不方便啊。」 葵娜抬起盯著一个瓶子看的脸,如此低喃。 接著从自己的道具箱中拿出亮橘色的小瓶子,放在罗伯斯面前。 「这、这是……?」 「这是用你们所说的【古代技法】做出来的解毒药。」 「这就是那个啊……」 罗伯斯颤抖著手谨慎地拿起小瓶子,几乎快望穿瓶子似的凝视著。 他慌慌张张地从架上取出几个小瓶子,摆在桌上。 每个瓶子里都装满了黑褐色或绿褐色的液体。 「这什么?」 「毒药。」 罗伯斯简洁地回答葵娜的问题后,从药瓶中取出少量毒药,分别放在几个小碟子上。 接著拿小汤匙取出葵娜给的解毒剂,滴进其中一个分到小碟中的毒药。 目不转睛地凝视著碟子,一滴橘色液体碰触到碟子上的黑褐色毒药后产生剧烈变化。 橘色与黑褐色没有混和,立刻变成无色透明的液体。 「喔……喔喔喔喔!」 罗伯斯睁大双眼,无比惊讶,葵娜则在他身边思考他为什么这么惊讶。 罗伯斯接著把解毒剂一一滴进装著毒药的小碟子里,每次都会惊呼一次。 罗伯斯处理完所有毒药后,脸上无比兴奋,充满了研究欲望。 「哇,太厉害了。我没想到世上会有这种药。」 「你高兴就好,那这个给你当样品。」 葵娜又拿出两瓶解毒剂摆在桌上。 「可、可以吗?我是非常感谢,但我没有等价的物品可以给你。」 「研究宅这种人不管到哪里都一样呢。代价就当作请你往后也用普通的语调和我相处,那么,加油喽。」 「抱歉,感激不尽。」 继续看下去也只是无聊,葵娜领悟到这点后向罗伯斯挥挥手,离开学院。 梅梅在那之后回到了学院,但丈夫正忘记工作,埋首于研究当中。 结果,罗伯斯因为太过专注而营养失调昏倒,被梅梅大肆说教一番。 梅梅知道原因后,怒吼著「妈妈是大笨蛋~~~~~~!」是好几天后的事情了。 ◆ 「唔、哇~~……」 又过了几天。 要是引起骚动会造成教会困扰,所以葵娜以隐形的状态来确认斯卡鲁格的状况。 但是,偷看斯卡鲁格的办公室后,一脸厌烦地僵在原地。 斯卡鲁格在办公室里是很好,问题在于他奇妙的行为。 该怎么解释呢,斯卡鲁格大司祭正在和修女服跳舞。 快步,快步,转圈。 每当他踏出一步,被他抱著手臂和腰际的修女服就翩翩起舞。 虽然他的舞步和优雅感完美无缺,但他的行为确实相当诡异。 「啊啊,母亲大人阁下,怎么不快一点来找我?」 闪闪发亮的鲜绿色流窜过跳舞的他背后。 「请务必换上这身特别订制的修女服,让我为您介绍我的工作场所啊。」 柔软的淡桃色风吹起司祭服。 「啊啊~~怎么不快一点来?得献上这份爱给母亲大人阁下才行。」 不知何时,办公室里变成了可以看见远方的白色山顶,山脉绵延的高原一角了。 明明脑海里都是花田了,还可以把【独特技能:美丽洒落的玫瑰】压抑到这种程度也值得夸赞。 那里没有憧憬也没有佩服,有的只是看著可怜人的怜悯眼神。 「……当作没看见吧。」 葵娜无言地离开大司祭的办公室,迅速离开了教会。 「得找个地方抚慰我受伤的心灵才行……」 『那么,去新开的那家露天商店如何?』 「喔,旅店的人讲的那个啊,好像不错呢。」 几天后,传出有人目击恶梦在教会跳舞的谣言,但任谁也不在意。 第78章 小真的未来 (胃好痛) 明明昨天还夸下海口说着准备妥当了之类的话,一紧张后,我的胃的状况变得危险了。连早饭也没能好好吃,而是用买的果冻饮料糊弄了过去。此时我深刻地认识到了,即使已经五十岁了,我也没有任何改变。 “新娘父亲,这边请——” 场地里有人在叫我。 从走廊进入准备室。穿着婚纱的小真正坐在里头,不愧是专业人员,此时的小真真是世界第一美丽的人。 “怎么样?” “很漂亮哟” “没有更明确一点的评价嘛……” “瞬君告诉我了” 新郎好像是在隔壁房间里准备。小真还有许多小物件需要装扮,叫我过来只是展示一下婚纱。当仪式现场的人告诉我这还不是婚礼上真正展示的模样的时候,我的胃又疼了起来。 “还有大概三十分钟,所以请新娘父亲再稍微等一会——” 离开准备室,我回到了家属等待室。 大约四叠半的小房间中有四把椅子,嗯,真正意义上的等待室。 我瘫坐在椅子上,揉着肚子。难道到关键时刻就要放弃了吗?质问着自己,胃痛终于缓和了一些。 已经和客人们互相打过了招呼,人数并不多,只有岳父,万龟老师,岛君,武波先生,秋田谷先生,还有就是瞬君的父母和亲戚。能见证两人新生活开始的,都是互相亲近的人。好像还忘记了一个人。意识到这个事实的我沮丧地垂下了头。 “这样啊……” 我自然地想起万龟老师的教诲。真是伟大的教师,他所教的完全正确。 脑中不断回响着老师的话语。 “神是出乎意料的” “神是毫无慈悲的” 我向着出现在等待室地板上的东西打招呼。 “好久不见” 我叫出了这个有着彩虹颜色,散发着金属光泽的椭球体的名字。 “变若水” 2 看了看手表,大概还有二十分钟,治好胃痛是我现在唯一的救赎。 我和变若水面对面。 “没怎么变啊,你……” 我对我现在的冷静感到震惊。 我有这种感觉,可能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像这样生活了。但是再怎么思考也无济于事了。 “你是来见小真的吗?” 没有回应,这是当然的,毕竟它没有嘴也没有耳朵。 但大概是这样的吧。 我回想了二十五年前发生的事。 在那时,变若水为了接触小真,从山上落了下来。盯着小真的变若水,为了和成为“死水”的小真接触,伸出了它的“手”。靠近它的小真变得越来越年轻,也变小了。那么。 小真和变若水接触的话,最后两者不应该消亡才对吗。 但是现实是变若水消失了,而小真却存在着。是不是多亏我准备的救护箱,小真才不至于消失而是以婴儿的形态留存于世呢。我以为我们战胜了它,但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既然小真还在,那么变若水也依然存在就不那么令人惊讶了。 变若水至今为止身处何处我无从得知,在这二十五年间做了什么也毫无头绪。 此时我想起了万龟老师的至理真言。神于理外,人理之外。能让我们接受的理或许本身就不存在吧。 但是既然回来的话, 之后会发生的事情也就容易想象了。 变若水将会再一次以小真为目标,为了和于自己相对的死水接触,互相消亡。为了完成二十五年前未能完成的事情。现在它正要去接触准备着结婚仪式的小真。 “这样的话就让人有点头疼了啊” 我自言自语道。 明明面对着恨入骨髓的对手,并没有什么强烈的情感涌上心头。感觉似乎更像见到了久别的老友。不过当然,也可能是恋人,毕竟我在这二十五年来我可是一直想着你的事情啊。 我把手伸入大衣的口袋。 “契机真的是巧合” 我对着变若水说明了起来。一直希望有人能听一听我多年研究的成果,本想在会议上提出来震惊听众。不过这可以说的上是奢求了吧。 “当我在调查中国的有关于嫦娥的神话时,发现有赏月的习俗。关于嫦娥的民间传说也有所流传。中秋满月之时,在盛满水的容器上放上针可以占卜吉凶。而在日本的大觉寺也有赏月用的人工池,从以前就有很多在水中映出月亮的风俗。” 我继续回想。 第一次和你相遇的那天,也是我命运改变的一天。 “那一天,我,岛君和万亀老师,为了能观察到瀑布上的你,爬上了岩石。小真则是在下面等着,在那里有瀑布,而瀑布的下面有水池。是偶然抑或是故意我不知道,但是小真在那一天,那个水池旁,和你接触了” 我的手从口袋中抽了出来。 打开了这数十年一直随身携带的折叠镜子。 “自古以来人类一直在追求不朽。而干涉变若水这种超常现象的方法,接触它的方法就是” 变若水的形象映在镜子当中。 “就是触摸镜像” 我用食指和中指向着镜子中显现的变若水抓去。 一瞬间, 仿佛被急剧膨胀的光给包裹住了,什么东西一股气地扩散开来,又一股气地收缩,一切都恢复了原状。 意识回归,原本在地板上的变若水消失了。 反而是我的手掌中躺着变小的变若水。 我松了口气,即使对此有抱有自信,但实际操作的时候还是非常不安。毕竟这也是初次的实验。 “既然接触到你的人类会成为‘死水’” 手掌上的变若水在我手指的碰触下,表面出现两道凹痕。 “那么现在我就是‘死水’了” 3 “接下来……” 摇了摇头,不管怎么说也太突然了。虽然我总是随身携带镜子以防万一,但是变若水会不会现身都是未知,在这之后我也没有做任何准备了。先用手帕把变小的变若水裹起来,夹在镜子中,再把镜子放入口袋里。我走出等待室,得去一个地方,但是不能随便地把它带出去。 我在建筑物的柱子上查找建筑物的平面图,从地上四层到地下一层中寻找最好的场所。确认了目标,走下楼梯,向着地下前进。地下一层就像是设备楼层,没有涉及到仪式场地。 冷静地在排列着门的走廊里徘徊,依次转动门把手。有一扇门被打开后,我钻入了这个房间。 打开灯,显然这里是一个仓库,衣架上摆满了燕尾服和其他的服装,同时可以看到全身镜,欢迎板,娱乐工具。这些物品上或多或少覆上了一层灰。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少有人出入的房间。这个房间可以说完美符合要求,这或许是我多年的修行换来的结果吧。 从里面用钥匙将房间反锁,我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 我从口袋里拿出夹着变若水的镜子,放在房间一角,虽然我非常在意,但还是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我在考虑接下来的事情。 如果发生了和小真那时一样事,这次那个东西就该以我为目标了吧。然后我会渐渐变得年轻,直到消失。如果只是那样的话,那样的话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但我还要担心别的问题,毕竟在变年轻的同时我的记忆会消失,如果我到时候连自己放出了变若水这件事都忘记了的话,我可能会毫不知情地回到会场。 “嗯……这就是说……” 我在仓库中张望,找到了一台看起来很重的手推车。并不强壮的手臂将这辆手推车举起,用尽可能多的力量敲打着门把手。不知道敲打了多少次,终于把门把手破坏并取了下来,这样的话,我就不能从里面将它打开了。虽然对负责婚礼仪式的人感到很抱歉,但毕竟是紧急事态,所以还是希望能获得原谅。 确认自己已经出不了这个房间后,我拾起放在房间一角的镜子,打开手帕,缩小的变若水还是呈现刚才一样的姿态。 若是别人触碰到的话就糟糕了。并不是说不会发生像小真那样的巧合,为了让它不再触碰任何人,变若水必须在这里完美地消失。 我皱起眉头,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我早就有了必须这么做的觉悟。 深呼吸两次。 将变若水放入口中。 捏着鼻子强迫自己喝下去,巨大的球体经过我的食道。有点辛苦,但最后它还是被吞入胃中。由于没有水,吞咽显得很困难,但好在它表面滑溜溜的,真是帮了大忙。 但是,接下来。 “……啊啊啊啊啊……” 我无力地靠着墙,瘫坐在地上。结束了,这样就结束了。我已经不能靠自己的力量离开这个房间,而且变若水已经在胃中和我直接接触了。 接下来只需要等待就好了。我会变年轻,渐渐变年轻,变成婴儿之后就会消失了吧。若真是这样,那我的时间也已所剩无几了吧。 感知变得敏感了起来,接触了变若水后,我的思想奇妙地变得更加清晰。“变得无所不知了”这是以前小真曾说过的话。啊啊,现在能够理解了,确实如此,这里头含有难以抗拒的魅力。 在生命的最后,脑中充满了自责。毕竟真的对小真做了件很糟糕的事啊。在最后的最后打破了约定,不能和父亲一起走红地毯什么的真是糟透了。真是可惜了瞬君为你准备的华丽舞台,看来不管怎么样,我到最后也是个坏男人啊。 不过,即使我是个坏男人,也已经不要紧了。 小真有瞬君在身旁,她身边有了能相伴一生的人。对于我做到的事,我已经满足了,我目送了小真的出嫁,将她交给了下一个人。作为一位父亲,刚好达到及格线了吧。 捂着肚子,本以为会更早起效,看来胃里的东西阻碍了它和我的接触。即使这样,我有一种奇妙的预感,再过不到二十分钟后,一切都会结束了。 我的脑海中有什么消失了。 总觉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但又好像不是。 不过,现在这两者之间已经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在这所剩无几的时间里,关于小真的回忆不断地涌上脑海。我不记得为什么我的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仿佛忘记了什么,但关于小真的记忆依然清晰。 小真是我引以为豪的女儿。 她画得一手好画。 她的睡相很好。 她是我的恋人。 她是理学院大一的学生。 是这样啊,我们两人, 在点与点之间, 在时间的长河中, 早就已经许下了相伴左右的誓言。 我感到非常焦虑。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现在的我坐立难安,就像想要早点完成作业却忘了作业的内容的学生一样。 身处无人知晓的房间,面前的全身镜映出我的姿态。但身上的衣服不是我的,脱了身上这件后,从房间里的众多衣服里挑了一件合适的穿在身上。这件衣服比刚才来的小一些。 突然,门锁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我慌慌张张地躲了起来,怕自己被发现后被责怪。 “有马先生,有马先生的父亲在吗?” 门被打开,有人在大声呼喊着,但是很快声音渐渐远去。我虽然是有马,但我的父亲已经不在了,所以正在寻找的是别的有马先生吧。先前进来的那人也已经不在这,于是我也偷偷从这溜走。 跑出走廊,仿佛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我知道该往哪里走,因为那里有我绝对不能忘记的事物存在着。 往上走,环境渐渐变得嘈杂了起来,大人们在来回忙碌地走动,为了不妨碍到他们,我放慢了脚步。继续向这里前进的话,果然到了这里,我站在一扇巨大的门前。是这里,我认识这里。 门口附近聚集了一堆人,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感觉稍微靠近就会被斥责。心里很害怕,但是我必须要去那个地方。我鼓起勇气走了进去,面前是一位身着白色服饰的美丽少女。 她看起来非常难过,但同时这副样子又令人怜爱。 “非常对不起,有马小姐……时间已经不多了……” 周围的人提醒她时,她的脸上更添上了几分悲伤。 我想安慰她。 “你没事吧?” 女人看着我,一副惊讶的脸色。 四目相对,果然她刚刚在哭。 “你……” 那个人笑了。 “总感觉,长得好像我的父亲” 我也露出了笑容,心中感到高兴。女人转身和别人交谈了几句后,又和我交谈了起来。 “能请你拿着这个跟着我走吗?” 只是拿着布往前走罢了,小菜一碟。 “可以” 面前巨大的门缓缓打开。 另一端传来了声响,歌声?还能听见音乐。嗯,是热闹的那种。女人迈出步伐,我便跟在她的身后。有些在意手里的那块白而通透的布,似乎稍稍拉扯就会把它撕破。 女人的步伐相当缓慢。 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 “走快点吧”之类的想法停留在了最初。我渐渐为这样的速度感到庆幸。 再慢一点也没关系,不如说再慢一些才更合我意。 “啊”,人在恍然大悟时,总会发出这样的声音。我想起来了,身前的女人,我想起来了。为什么呢,我为什么会把这一切给忘了呢。 小真。 每向前迈出一步,记忆便愈发清晰。 此时脑海里浮现的,是初见时的小真。 迈出一步 焦急的我,这一步比上一步小了一些。 迈开大腿,只为跟上走在身前的小真。 想起来了。 脑海里浮现的,是紧紧抓着我的手的小真。 下一步。 一起看烟火时的小真。 一步 和我牵手步行的小真。 一步 变成了婴儿的小真。 一步 熟睡在婴儿床上的小真。 蹒跚学步的小真。 在动物园里哭泣的小真。 为我画了那幅画的小真。 背着不合身的书包的小真。 唱着歌的小真。 欢笑着的小真。 和小真在一起生活的每一分,每一秒。 那些,对我来说再充实不过的时间。 (小真) 我的声音已然消失。 再也无法移动一丝一毫。 变成了那些微小的微小的颗粒。 一点一点,直到完全消失殆尽。 马上就要去到神明们所在的地方了吧。 但是,我明白的。 哪怕我消失了。 哪怕名为“我”的要素消失了。 那段时间,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那段时间,也必将永远存在。 我许下愿望 保佑未来的小真能够幸福 请让这样幸福的时间,填满属于小真的未来…… 第79章 龙腾世纪.被篡改的王座 “可他们赢了没有?” 爱丽丝圣母看年幼的凯兰兴奋地在椅子上扭动,乐呵呵地对他微笑着。她想,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来说,他听故事时可以算是非常专心了。他总是对这些故事很着迷,而最喜欢的就是跟他父亲有关的一些。怎么不会呢?毕竟在费罗登,把玛瑞克王当作偶像的男孩不止他一个。 她心不在焉地用满是皱纹的手抚摸着凯兰的金发,并点了点头。“是的,他们确实赢了。”男孩雀跃地鼓起掌来,她笑道, “你一定也猜到了吧。要是他们没赢,今天你还会在这里吗,年轻人?” 他露齿笑道:“大概不会。” “大概不会。”她同意道,“洛根领导部队取得了一场大胜,将奥莱伊大军杀得只剩不到十分之一,以致于弗洛里安皇帝拒绝再给篡位者加派军力了。我们自己也蒙受了很大的损失。奈瑟和亡者军团都勇敢地战死了,同样牺牲的还有我们半数的部队。甚至连你母亲也差点死掉。但那是费罗登的伟大一天,也是洛根作为戴恩河英雄闻名于世的时刻,他到今天也依然拥有着这一称号。” 凯兰大腿间夹着一本书翻阅着,那本书制作精良,配有许多精美的插画,是奥莱伊使节敬献给这位年幼王子的礼物。自两年前新的女皇加冕以来,这还是奥莱伊第一次派代表前来。实际上,他带来了各式各样的礼物,而洛根公爵则称之为“贿赂”。 自然,年幼的凯兰很喜欢书中骑士与战斗的插画,要是它们激发了他对费罗登胜利之战、而不是强盛帝国的想象,那使节可没必要知道。凯兰的周围到处是书,有的打开读了一半,有的被丢在一边,有的他珍爱地读了一遍又一遍。若婉王后在世的时候,曾孜孜不倦地在这个地方放满书籍,她希望这孩子能像爱她一样爱书。 凯兰疑惑地抬头看着她:“但是那篡位者怎么样了?他没有到战场上去,是吧?” 爱丽丝圣母笑道:“是的,他没有去。之后又经过了三年的战争,你父亲才打倒了他。梅格棱王一直都拒绝承认失败,他在最后关头和剩下的几个亲信把自己封在了这座城的德拉肯城塞里面。” “就是山里边那座吗?” “就是那座。他在那里支撑了六天,最终你父亲向他发出了一对一决斗的挑战。洛根公爵因为你父亲的决定而大发雷霆,不过那篡位者自然是乐得答应了。他很肯定自己会赢。” 凯兰又咧嘴大笑以来:“但是他没有!” “是的,他没有。”她停顿下来,考虑了一会是不是该继续说下去。但是国王说过他的儿子应当知晓一切,不是么?那么他就必须知晓一切。“你父亲同梅格棱在德拉肯城塞屋顶进行了对决,而在他杀死了对方后,就砍下了他的头,插在了一根矛上,挂在王宫门外。那是装点这座王宫最后唯一的一个人头。” 男孩点点头,镇定地接受了这个消息。他的注意力回到了腿间的书上,而他的金色长发又一次落到了眼前。爱丽丝圣母看了他一会儿,便伸出手再次地帮他把头发拨到一边。除了窗外刮过的秋风,图书馆里听不到一点动静。 “你现在在想些什么,亲爱的小朋友?”最终她向他问道。他抬头看着她,大大的眼睛里流露出忧郁:“我母亲和我父亲 是不是不爱对方?” 啊。她深吸了一口气。“根本不是这样,孩子。”她朝他温柔地微笑着说,“他们成为了费罗登的国王与王后,那对他们俩都是非常重要的。要解放并重建这个国家,有很多工作要做,而且他们都知道,他们俩需要团结一致,才能把事情做好。” 爱丽丝看得出这个男孩没有明白,她托起腮帮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们对彼此有着重要的影响,而这最后转变成了爱情。在你母亲死后。”她小心地提及了这件事,“他太过悲伤,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好几星期。你还记得的,是吧?” 凯兰闷闷不乐地点了点头。她也同样记得那个时候。王后连着数月日渐消瘦,就连法环里最好的法师也帮不了她,到最后,她便静静地合上了眼睛进入了长眠。之后的几个星期里,玛瑞克王就把自己关在房里,要么盯着炉火,要么坐在桌上。他什么都不说,也很少回答其他人的话。他吃得也很少,而且每天都越来越少,弄得整座城堡都慌了。全国已经哀悼了他们敬爱的王后,对于可能很快就又要哀悼国王忧心不已。 爱丽丝当时茫然不知怎么做是好。在王宫里没有可以帮得上她的人,当然不包括洛根。战争结束后,玛瑞克将洛根提升为贵族,并任命他担任渥伦公爵。那一天整个费罗登都在庆祝:想到他们平民之中诞生的一名英雄可以擢升为贵族,令他们很是高兴。洛根公爵娶了个漂亮的女人,并生了一个好女儿,可尽管他和玛瑞克王之间的友谊被当作传奇,他却一次都没有来过王宫。 从前在王后面前提及洛根的名字时,她总会变得非常安静,而国王则会难过地看着她。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时,爱丽丝就明白了,宫廷的人都是看得很明白的,于是王宫里就很少提洛根的名字了。国王偶尔也会去渥伦,不过他要过去的时候,王后总会找理由留下来,而在那些天里,爱丽丝就会静静地陪伴着她。 于是她就派了个信使去渥伦,把洛根找来了。他板着脸进了国王的房间,关上门呆了几个小时,然后两人忽然就走了出来。他们没有对别人说一个字,只是一起去了放置若婉骨灰的地方,两人一起凭吊。 “我记得。”凯兰叹息道。 “你父亲对那个精灵女子卡翠尔的感觉是大不相同的,然而这并不代表他不爱你的母亲。永远不要怀疑他对你母亲的爱。” 她回忆起了洛根找到她那个时候。那会她住在可卡瑞荒原北部的一个小村庄里,正听到有人问起几年前被篡位者手下杀死的那些亡命之徒。他当时正在寻找他的父亲。当洛根最终在救济院里看到她的时候,便飞奔过去将她抱在怀里。她从来没有见他如此开心地大笑过。 之后她把洛根带到了她挥洒骨灰的地方,他父亲和他努力保护那些人的骨灰都在那里飞散开去。她花了好长时间才帮助他们在那座山上安息。那晚在雨中,加雷思在她怀里哭得就像个孩子,而她也同他一起哭了起来。他向她乞求原谅,而她告诉他,他根本没有任何事对不起她需要被原谅的。 加雷思一定会为他的儿子感到骄傲的。她能够肯定。 凯兰合上了那本书,赞赏地看着皮质封面上精致的雕纹,随后他探询般仰视着她:“我以后也会成为国王吗,爱丽丝圣母?” “在你父亲过世之后是的。让我们祈祷那不要来得太快吧。我真的很怀疑那时候我还在不在世。” “我会成为和我父亲一样好的国王吗?” 她被这话逗笑了:“你是戴尔林家族的,我亲爱的孩子,你的血脉不仅来自卡兰哈德大帝,还有反抗军女王莫伊拉和救星玛瑞克。只要你足够用心,没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 男孩转动眼睛,懊恼地叹了口气说:“那正是我父亲常说的。我可不觉得自己能够成为像他一样好的国王。” 显然,这一点也很像他的父亲。爱丽丝怜爱地揉乱了他的头发,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来吧,年轻人,跟你的老师出去走走,我们可以在花园里找到你的父亲。你就能自己跟他说说,今天你听得有多么地认真了。” 凯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露齿笑道:“你觉得他会再给我讲一个故事吗?我想听更多有关龙的故事!” “我觉得以后会有机会讲更多故事的。但今天不行。” 年幼的王子只能知足了,于是他兴奋地跑过王宫大厅,一眨眼就不见了。爱丽丝圣母乐呵呵地摇了摇头,拿起她的手杖,慢慢地追了上去。 第80章 与妖怪的约定不可忘 时间来到铃兰小姐出发前往现世的那一天。 据闻要渡往现世,得先通过从天神屋外直直延伸出去的吊桥,再走过由中、低等的小妖所经营的商店街,爬上前方小山丘的石阶通往山顶,最后打开连接异界的「境界石门」。越过那道岩石的大门,就能抵达现世了。 「好了,大功告成。」 我在别馆的厨房里做了便当。以前还不知道大老板身分时,我把便当送给了那个坐在鸟居旁的妖怪,这就是当时所用的便当盒。 里头装的是平凡到不行的家常便当菜。有日式炸鸡、煎鲑鱼、葱花鸡蛋卷、白芝麻凉拌四季豆、还有金平炒红萝卜牛蒡丝。竹笋炊饭的正中间,还放了一颗腌梅干。 我想若能做个便当给铃兰小姐带上路就好了,于是便问了她喜欢吃的菜。 这么说起来,我才发现自己来到隐世至今,时间也只不过一个多星期。现世的大学应该老早就开学,再这样下去铁定要留级了。 到底何年何月我才能回到现世呢…… 「小————葵————不得了啦!」 就在此时,狸妖女春日冲进别馆内。她的狸猫尾巴彻底露了出来。 「到底怎么啦?」 「不得了啦,八幡屋的那群一反木绵,正聚集在天神屋外面啊!」 「……咦咦?」 我高声大叫。一如往常待在房间里发懒的雪女阿凉也走出房门,问究竟发生什么事,春日便快速地对她说明了一遍。 「他们一定是得知铃兰小姐要去现世啦。那帮家伙强硬地要求我们把铃兰小姐交出去。通往现世之门再过一会就到开放时间了,这样下去铃兰小姐无法安心上路的。启程异界奢华方案主打的卖点明明就是让客人能舒适地展开旅程啊!」 「事态可严重了呢。」 「大老板说,用尽任何手段也要让铃兰小姐安然无事越过境界的石门。现在大掌柜正在拚命想法子啊。」 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我用银次先生帮忙准备的樱花图案包袱巾,将便当盒包妥后揣在怀里,急忙奔向柜台。 柜台的状况如我所预期,陷入一片骚动。来天神屋住宿,即将启程出发现世的妖怪房客们聚集在这里观察状况。 我拨开这一大群妖怪,走向旅馆的门口。 天神屋的干部与八幡屋的一反木绵们,双方正隔着连接深谷两端的吊桥互相对峙,气氛简直一触即发。 「去转告天神屋的大老板,把女郎蜘蛛铃兰给交出来!我们可是透过正当手续娶铃兰为妻,你们现在的行为等同于绑架。我会向中央申请,对你们提出告诉喔!」 一反木绵小老板手拿着类似木制扩音器的东西放在嘴边,大声地喊道。 上从老爷爷,下至小老板的一帮手下,众人纷纷点头称是,进入备战状态。一反木绵们就像武士一般穿戴铠甲与头盔,腰间挂着刀,背后插着旗子。这造型让人觉得有如在模仿桃太郎,但讨伐的对象却只是一间旅馆,感觉完全走错戏棚。 「吵死啦,这群一反木绵!你们这是妨碍营业!」 反观天神屋这方,却只穿着印有天字圆纹的外褂。可说是手无寸铁。 「这里是握有天下之权的天神屋,要向大老板提出告诉?是谁说出这种不知分寸的狂言!再说你分明是用钱买通艺妓屋,哪里透过正当手续了?谁要让铃兰嫁给你这种家伙!」 站在天神屋阵容正中央的,是铃兰的哥哥大掌柜。他双手扠腰、两腿站得大开,还拿起扩音器放在嘴边,对对方的要求展开反驳。 「铃兰打从心底讨厌你,甚至还说你这家伙很恶心!你啊,对女子这样死缠烂打,弄得人家不舒服,到底哪里开心了?这个变态混账!小心我把你不堪入目的情书公开啰!」 土蜘蛛从外褂袖口中猛然掏出一张信纸。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原本神气的一反木绵小老板脸色铁青,抱头不知所措。 「爷爷,区区一只土蜘蛛竟然打算对我做出妨害名誉这等过分的事!」 「是啊,就算是铃兰小姐的兄长,妨害名誉实在太超过了。」 老爷爷大声呼喊「在此架设大炮」,就像当时在妖都统率弓箭队一样,在深崖边架起好几座大炮。 「等等、现在是要开战的意思吗?」 观看情势的我不禁抱紧便当往后退。 大炮无情地击发,传出如雷轰顶的巨响时,悲鸣声也四处响起,低阶的员工们纷纷躲到天神屋大掌柜晓的身后。 晓化为原形,以巨大的土蜘蛛之姿现身,用自己的身体挡下飞来的炮击。 「晓!」 就连我也替他担心起来,但在冉冉上升的烟雾中,现身的是毫发无伤的他。不愧是在现世引起骚动,连驱魔师也不敌的大妖怪。看来这种程度的攻击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一反木绵的兵力之中有一部分打算渡桥过来,却被土蜘蛛的丝缠住并抛开,翻身跌下深谷。又或者遇上在空中灵活自如的天神屋庭园师————镰鼬,多数士兵被一刀两断。简单来说,因为他们是「布」,又没有镰鼬那般如忍者的专业身手,所以轻轻松松就被打倒了。 而敌方依旧没有停下炮击,使天神屋的员工多多少少也受到波及。大多数的炮火都由员工肉身挡下,虽说他们是妖怪,吃了炮击也不可能不痛吧。 但这里是天神屋————让众多客人住宿的一间隐世旅馆。 所有员工都拚命地守护这间旅馆,以及所有房客。 「葵。」 此刻,有人喊了我的名字,拉住我的肩膀。 是大老板。他的身边还站着头戴斗笠的铃兰小姐,她垂着头以掩饰身分。 门口不停哇哇作响的骚动声与炮击声,现在在我耳里好似渐渐远去。 「葵,我有件事想拜托你。希望你能护送铃兰平安抵达现世。」 「咦……我吗?」 「没错。你对现世了如指掌,能顺利带着铃兰前往目的地吧?」 「目的地?」 嗯?铃兰小姐的目的地会是哪里? 她扭扭捏捏地看着我。大老板则继续说。 「这里有两张穿越『境界石门』的通行票,你跟铃兰一起搭乘空中牛车到对面的小山吧。来,往这里。」 「……」 我心中抱着一个疑问————这代表我也可以回去现世了吗? 搞不太清楚状况的我被大老板拉着手带往天神屋的中庭。银次先生也在那边,而牛车也早已准备好。 「好了,铃兰小姐、葵小姐,请上车吧。」 银次先生对我困惑的表情为难地笑了笑,便马上催促我们上车。这让我更不安了。 「大老板,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 「还问我……」 我就这样抱着便当,在毫无头绪的状态下跟在铃兰小姐后头上了车,在车上我看着大老板。然而他却一脸悠哉。 「等一下!这个这个!」 此时,雪女阿凉把我上学用的包包拿了过来。 「没带上这个,应该会有诸多不便吧?」 「哦哦……阿凉,很贴心嘛。」 「讨厌啦,大老板,不贴心的话怎么能胜任『女二掌柜』呢?」 阿凉的神情凛然有神,完全无法想象她刚才还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被大老板称赞的她,似乎很得意洋洋。 「葵,铃兰就托付给你啰。」 「……」 「你要是成功护送铃兰平安抵达目的地,我就答应让你在天神屋开餐馆……一言为定。」 大老板只说了这句话,便指示牛车的车夫启程出发。 「等等……」 回到现世后,我又要怎么回来隐世这里? 我正打算问大老板,他却只是露出往常那张无惧的笑容。银次先生则像是目送女儿前往远方的母亲,脸上写着担忧。然而,阿凉却意外充满男子气概般地双手扠腰,仰望着逐渐升上天空的牛车。 我因为太过震惊,想问大老板的话也没能说出口。 「……葵小姐?」 铃兰小姐似乎发现了我不太对劲。 她轻轻拉了好几次我的和服衣襬,露出看似不安与充满歉意的表情。 「非常抱歉,让你因为我而受到牵连。」 「不、不会……这没关系啦。」 「我说我只身前往就可以了,但大老板却要我带着葵小姐你一起……」 「他应该是担心现在的现世跟铃兰小姐所生活的那时候,已经截然不同了吧。也许大老板的判断是正确的喔。」 我们乘坐的牛车在空中飞行,很清楚能感受到时不时载浮载沉的升降感。 我拉起后方的门帘,探头俯瞰下方。对峙于深谷两端的妖怪大战仍然展开中,天神屋的妖怪们果然很强大啊…… 然而就在牛车准备越过挂着吊桥的深谷上空时———— 我发现交错的炮火正朝我们这飞来,不禁大叫出声。 位于地面的天神屋妖怪们也纷纷发出近似悲鸣的「啊啊啊啊」叫声。 然而炮弹并没有成功射到这里来,因为白色的蜘蛛丝出现在我们眼前包覆住炮弹,往深谷抛了下去。 「……是晓。」 看来是外型化为土蜘蛛的晓守护了牛车。铃兰小姐得知后,不假思索地将身子探出车外,大声喊道。 「哥哥,请您保重!」 土蜘蛛晓的复眼狠狠地往这瞪过来。虽然双双无语,但这对蜘蛛兄妹在交会的眼神中,应该也互通了彼此的心意吧。 铃兰小姐的肩膀颤抖着。 由于太危险了,我请她坐回车里。 而下面的世界却越来越骚动。刚刚铃兰小姐的声音使一反木绵群起嚷嚷着「在上面」、「她打算从空中逃跑」。 「铃兰!是我啊!嫁给我吧!」 一反木绵小老板轻轻化作一片布幔,打算飘到我们这里来,于是我冷静地拿出插在背后的八角金盘扇,扇了一下。 那块布轻轻松松就被吹走了。 取而代之飘来手边的是一张情书。 上面写得长篇大论,尽是些「我一直看着你」、「我在暗处注视着你」,甚至还有「我躲在草丛里一睹你的风采」等充满跟踪狂气息的内容,光看就令人毛骨悚然。 最后以一句「本人反之介今后将永远在你身后」结尾,完成-篇犹如恐怖片的文章。总之我就当作没看到,将信再次往空中一扔。 我们所乘坐的牛车很快就抵达小山丘山顶。 在现世不用爬多少石阶就能看见古老的小神社,在隐世却得一股脑地往上爬完漫长无比的石阶,才终于到达「境界石门」。 石门的周遭结起粗绳与数量众多的符咒,是一块流窜神圣而凛冽气息的神灵守护之地。现在我们伫立于那巨大的石门之前,抬头仰望着。 此处乃隐世之「境界石门」, 为高天原、常世、隐世、现世、黄泉与地狱之境界线。 出境者须将通行票系于守门之朩上。 【一:现世二:地狱三:常世四:公休五:隐世六:黄泉日:高天原】 竖在石门旁的告示牌上头写着这样的内容。 看来根据日期不同,开放通行的目的地也不一样。 「通往异界的石门据说是由八叶严格掌管的。不过拥有八叶头衔的妖怪似乎就可自由出入任何异界喔。」 「咦……也就是说大老板很占便宜呢。」 「是呀。所以能站上八叶职位的,都是高等的大妖怪。」 我们站在石门前说着话。 第一次得知原来除了隐世与现世以外,还有其他世界存在,让我感到很不可思议,不过既然确实有这么一个妖怪居住的「隐世」存在,想想也不是多奇怪的事了。 告示牌后方有一棵结着紫色小果实的树木,不知道是什么树。 树上绑着被折得细细长长,颜色不同的纸条,看起来简直就像在神社绑签的场景。 我跟铃兰小姐也将大老板给我们的白色通行票绑在上头。 霎时之间,石门自动缓缓开启,地面一阵晃动。轰隆作响的地鸣声简直就像巨兽怒吼般令人惧怕。 然而从石门缝隙中流泄而出的,却是令人甚感怀念的气味,以及从树梢缝隙间撒下的阳光,让我不得不感到一阵焦躁。 「我们走吧,葵小姐。」 铃兰小姐的脚步不带一丝犹豫,反而是我开始踌躇起来。 回头一望,一个人影也没有。此时的我心中并没有折返的念头。 所以我跨过石门,任凭一股突然踩空般的坠落感带走我。 这次并没有出现暖流的气泡,而是感觉全身痒痒地,彷佛被无数的新叶所包围一般。 我们理应坠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然而我却看见一个光点在远方闪耀着,以极快速度穿越我身边,将一切吞噬殆尽。 回来了呢…… 意识到这一点,是在我听见远方传来电车行驶声之时。 差不多开始萌生绿叶的樱花树撒下了花瓣,擦过我的脸颊。 午后的悠闲时光、叶间暖阳。红色的鸟居、看起来微微发亮的樱树枝叶。 我倒在寂寥神社境内的红色鸟居下,神社就座落在穿过鱼町商店街后的位置。 这里就是我当初把大老板认作一般妖怪,而把便当递给他的地方。 大家从隐世来到这里时,都会降落在这里吗? 这一点我无从得知。不过我的确是从这里穿越,往来于现世的。 祖父把这地方作为最后的据点,原因就在此吗…… 「铃兰小姐、铃兰小姐。」 我将睡在身旁的铃兰小姐摇醒。她睁开眼睛后,用婴儿般的纯真眼神望着天空好一阵子,缓缓站起身子,用力地深呼吸。 她的眼神坚定地望着前方。 「来到现世了呢……」 随后铃兰小姐握起一旁的我的手。 「我想去史郎大人的墓前参拜。」 「爷爷的墓?」 祖父的墓就在隔壁镇的寺里。要过去那边完全不是什么难事。 「我知道了,我们马上出发吧。」 我立刻穿越红色鸟居,打算走下神社的石阶。 铃兰小姐也跟随着我前进。 她身上的樱花和服实在很适合这个樱树林立的地方。 我牵着靠自己的力量一步一步走入现世的铃兰小姐,在心里这么想。 与我们擦身而过的路人们,似乎看不见铃兰小姐的存在,反而是一身和服造型的我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我突然好奇起来,不知道铃兰小姐打算用何种姿态在这现世生活下去。 妖怪可以分成三种类。 一是有能力将自身具像化,出现在人们眼前,以人类之姿融入人类的生活。 二是虽然拥有影响人类生活的能力,但选择隐身不为人所见,自行生活。 三是不拥有以上能力的低等妖怪,只能躲躲藏藏地苟且偷生。 铃兰小姐属于力量强大的高等妖怪,我想她想选哪种方式都行。 「铃兰小姐,你还是打算化为人形,过人类的生活吗?」 一问之下,才得知铃兰小姐也在思考一样的问题。 「我想可能会视状况吧,不过暂时希望能以蜘蛛的身分生活下去。」 「蜘蛛?」 这答案出乎我预料。我回想起在天神屋大闹一场的那只巨大女郎蜘蛛。 该不会铃兰小姐是打算以妖怪的原样,在这个现世昂首阔步地生活吧? 虽然以她的个性来说应该也不会去袭击人类,但身为妖怪太过明目张胆的话,岂不正成为驱魔师的目标吗?我如此担心起来。 铃兰小姐似乎察觉我表情之下的意思,轻轻笑了笑之后摇摇头。 「不是的,是小小的蜘蛛喔。」 「什么意思?」 「完成与史郎大人的约定之后,我希望尽可能在他的墓边生活。」 「……约定。」 铃兰小姐确实说过,她跟祖父约定好要表演一段技巧纯熟的三味线演奏。 祖父也曾答应铃兰小姐,说要随时去见她。 结果就在彼此的约定都还未履行时,祖父就走了。 祖父是个过分的人。就算他心里的某一隅还记得与铃兰小姐的约定,一定也从来没有遵守的打算。 即使如此,铃兰小姐至今仍仰慕着这样的祖父,来到了这里。只有她一心想完成约定。 简单说起来,祖父生前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祖父的墓就在隔壁镇上,搭电车两站可到的距离,位于闲静的寺庙深处。 他并没有葬在津场木家代代相传的祖坟,而是安息在自己随意准备的新墓,连朵花都没人替他献上。毕竟祖父知道自己被亲戚疏离,所以可能也没打算跟那些人在同一处长眠。 我也是睽违许久踏上这里。可以说从祖父入土后就没来过了。 祖父的墓正好位于墓地边缘,上头是樱花树。被强风吹拂而翩翩落下的樱花花瓣,划过我与铃兰小姐的眼前。 铃兰小姐的双唇仅露出一瞬的颤抖,便勾起了微微的笑容。 她轻合双掌,闭上眼睛。 「好久不见了……史郎大人。您的灵力还是一如往常地澄清透彻呢。」 看来她似乎认定了这就是祖父的安息之处。 我大概能理解。 虽然我不曾意识过灵力这种东西,但这里确实飘荡着祖父的气味。我感到一股不一样的紧绷感,这一定就是所谓的灵力吧。 「……」 然而我却还无法在此双手合十。被祖父残留在这座墓前的灵力所震摄,我只能伫立在原地,长长叹了一口气。 爷爷……为了你欠下的债,害我被鬼抓走了喔。我差点被迫嫁给你千叮咛万嘱咐最需要防备的鬼了啊。 虽然我也很想大吐一番苦水,不过来到这里,对祖父的怨言却卡在喉咙出不来。 不知怎么地,我只感到非常难过。 因为距离祖父辞世,也才过了一个月又多一点而已。 在他死后,眼前必须先考虑自己今后的生活,必须坚强起来,必须一个人活下去,想着这些的我一直以来都压抑着自己的悲伤。 要说不难熬,那是骗人的。 但即使心里难过,我也以若无其事的表情淡然地过日子,一直认为自己必须振作,维持自己的生活。 虽然在各方面受到许多人的帮助,不过到头来自己还是无亲无故一个人,所以认为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然而,去到隐世之后,我所到之处都见到祖父自由不羁地活过的证据。 我发现了他从未展露的一面,却又能理解他的所作所为。 果然他不论在隐世还是现世都是个稀奇的人,把不凡的存在感发挥得淋漓尽致。 要忘怀他是不可能的……失去祖父的心痛,现在才一股脑地涌现上来。 「葵小姐,你知道亡者会何去何从吗?」 「咦?天堂?」 对于铃兰小姐突然的提问,我反射性地如此回答。 「呵呵,也许只是称呼不一样吧,我们将那个国度称为『黄泉之国』。」 「……这么一说,在境界石门的告示牌上,也有写着这么一个地方耶。」 「是的。虽说罪人会落入地狱,不过基本上亡者都会前往由黄泉之王所统治的世界————黄泉之国。」 「嗯,不过我看以爷爷的状况来说,他可能是去到地狱吧。」 祖父就算下地狱也不令人意外。 就连铃兰小姐也笑着说「这就连我也说不准了」。 她只是朝着祖父的墓,轻轻地开口。 「史郎大人,请您聆听我的三味线演奏。我总算弹出能入耳的音色了。」 铃兰小姐将背在身后的三味线转到身前,在落下的樱花花瓣所铺成的地毯上坐了下来。 她演奏起三味线,一边优雅地吟唱着。那甜美的歌声与三味线的音色,把隐居在这间寺里的低等妖怪都给吸引了过来。 大家全都静静地听得入神,而我又想起了祖父的事。 祖父破坏了自己与众多妖怪立下的约定,没说一声抱歉就这样告别了这个世界。 把身为孙女的我作为债务的担保品,答应让妖怪娶我为妻。他就是这么一个不象话的男人。然而,即使因为这些事由而得落入地狱,感觉他仍会维持一贯作风。 况且,也许他还拥有一丝转圜的希望———— 如果救了蜘蛛兄妹算一桩善事的话。 还有,如果一直守护着我也算的话。 「……」 爷爷,你为什么一直以来瞒着我自己喜好的口味? 还是说真的只是口味转变了而已? 为了让我能与妖怪抗衡,避免被他们吃掉,所以才假装自己偏好妖怪的调味,教我做妖怪喜欢吃的菜…… 事情是这样吗?爷爷。 『葵,我是你的爷爷喔。从今天起,你就要跟爷爷一起生活了。』 祖父来到育幼院接我走的那一天,我至今仍记忆犹新。 我的童年时光在孤单中度过。他是终结这份孤单,对我来说无可取代的一个人。 一想到这里,对于他把自己当成债务担保品、还有留下一堆烂摊子什么的,这些五味杂陈的情绪似乎能渐渐释怀了。 我总算能在祖父的坟前双手合十,闭上双眼缅怀他了。 「葵小姐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铃兰小姐已经化作一只娇小的女郎蜘蛛,轻巧地跳上祖父长眠的墓碑。 一直以来避免去思考未来计划的我,则低声地念祷着。 铃兰小姐用委婉的语气说。 「这可能只是我妄自想象……不过我认为大老板他应该是打算放葵小姐你回来现世吧。」 「……果然是这样吗?」 我的表情不禁扭曲。趁着一阵混乱之际,要我陪同铃兰小姐的大老板。 他拿了两张通行票让我握在手里,让我们穿过通往现世的石门。 我打从一开始就有点在意,他并没有给我回程的票。如果没有人来接我,我就再也回不去隐世了。 可是,等等! 从根本说起来,我应该回去隐世吗?我想回去吗? 要是没有任何人来接我,我大可就这样留在这,如愿以偿过着一如往常的生活就好啦。 毕竟我曾对大老板说了,总有一天还是得回来现世。 「我是不知道葵小姐对天神屋大老板是怎么想的,但我认为没有人能如他这般思虑周到、充满慈爱了。也许让你回来现世,是大老板认为最好的决定。」 「为什么……?那欠下的债务怎么办啊?」 「这我就不清楚了,毕竟光凭我,还是无法完全摸透大老板的想法。」 「……」 化作小蜘蛛的铃兰小姐,凝视着陷入彻底无语,开始烦恼起来的我。她温柔地开导我:「我想只要做出不会后悔的抉择就可以了。」 我为难地笑了笑点头说「话说我做了便当」,从上课用的包包里拿出了便当盒。 「这个是为了铃兰小姐做了带过来的。」 「哎呀,可真高兴。不过把这拿来祭祀史郎大人如何呢?」 「给爷爷?」 「史郎大人他很想吃葵小姐亲手做的料理喔。」 「可、可是……」 「我都明白,请放心。等日落入夜之后我会享用的,不然太浪费了。在那之前,还请留给史郎大人,当作一份心意也好……」 铃兰小姐的提议对我来说也是一种救赎。 我一直为了祖父最后一餐不是我亲手做的料理而感到懊悔。 虽然没跟铃兰小姐提过这件事,不过想必正是因为她了解祖父个性,所以才如此提议吧。但再怎么说这也是我为了让铃兰小姐享用,而依照她的要求所做出的菜色……不过既然对方是爷爷,这种事就不用在意了吧。 我轻轻将便当摆在坟前。 向铃兰小姐道谢之后,我决定离开此地。 而铃兰小姐也对我说了声「感谢你带我来这里」。 我并不觉得这是一场永别。 只要我再次踏上这里,届时就能与她重逢了吧。 参拜完祖父之墓,我剩下的烦恼果然是,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我却没心情回去自己的家。 话虽如此,若问我要回去隐世吗?现在也没有什么想法。 「隐世」这世界真的存在吗? 与铃兰小姐分别后,我甚至觉得也许从头到尾根本没有什么异世界的存在。 但是对于曾经那么期盼回归的现世,现在的我已没有任何眷恋。 『人生的最后一餐,我想吃葵亲手做的菜。』 原因在于这个没能替祖父达成的心愿所带来的深深懊悔,似乎总算得以化解了。我带着便当去参拜坟墓,就只是这样一个动作。 想必大老板一定是为了替我制造一个正视爷爷死亡的机会…… 虽然他什么也不说,笨拙又难以摸透,但我想是这样没错。 墓地所在的寺庙旁有个公园,我在那里的长椅坐下,便看到一位母亲前来,准备接在公园玩球的小学男孩与貌似他妹妹的女孩子两人回家。 「好啰,天色已经暗了,该回家啦。」 「今天的晚饭是什么?」 「今天啊~是什么呢?」 面对装傻的妈妈,兄妹俩异口同声地喊道。 「咖哩!」 妈妈带着笑容回答「答对了」。 这是家人之间多么理所当然的一段对话。对于那兄妹俩而言,再怎么讲究的珍馐,滋味应该都比不上妈妈做的咖哩吧。 那是一股带来满足,得以维生,充满爱情与安心的滋味…… 欸,爷爷,我接下来该怎么做好呢? 祖父背弃了自己与妖怪们立下的诸多约定,是个罪大恶极的男人。但他教会了我做菜,让我学会了与妖怪沟通的法术。 别把事情想得太复杂。 我必须当个遵守约定的人————仅仅如此就好。 要说眼前最优先的「约定」是什么,那就是还清祖父欠大老板的债。 我曾放话要为此在隐世工作,大老板答应了我任性的要求,为我暂时保留嫁作鬼妻的约定。 而要还清债务的方法只有一个———— 在那间旅馆为妖怪们做料理。 事到如今,在那间旅馆开设餐馆这件事也成为我的野心。 「……咖哩啊,好像很好吃呢。」 我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 对了,我之前一直心心念念想吃咖哩饭。回想起这件事的我开始坐立难安。 我不自觉地站起身,离开这座公园。带着急迫的心情,我踏入在路上最先看见的一家超市,大量采购各种食材————做咖哩用的。 总之我不顾后果地能买尽量买,心想着「好重啊」地搭上电车,坐了两站后,在最靠近鱼町商店街的车站下了车。 我又一边想着真是有够重,两手各拎着一袋塑料袋,摇摇晃晃地像个天秤似地走过以往总会经过的河边。 「呀!」 就在这时,我不小心踢飞了一个东西,就好像在玩蹴鞠(注16:以脚踢球,类似足球的一种古代运动。)一样。 就当我如此想时,才发现原来那东西是小小的绿色手鞠河童。就是那只老是抢不到食物,很弱的小不点。 「都是你待在这种地方,我才不小心踢到了。抱歉!」 我慌慌张张放下行李,像在捞东西似地将手鞠河童轻轻抱起来。他眨了眨圆圆大大的眼睛看着我。 「因为葵小姐您一直没过来,妖生陷入难关……」 一开口又是这种残酷的现实。突然觉得他看起来变得瘦巴巴了。 「你该不会正饿着肚子吧?」 手鞠河童孱弱地点了头。 「不过抱歉呢,我现在身上没有可以吃的东西耶。」 「深受打击。」 「你啊,伙伴们呢?大家都不分你饭吃吗?」 「那群家伙把我一个留在这里,不知跑哪去了。没有葵小姐的这块地方,也没有理由继续待下去吧。」 「啊……原来如此。」 的确,现身的手鞠河童只有这只小不点。我好像开始同情起这个被独自留在原地的小不点了。毕竟喂河童的元凶就是我。 这只小不点大概也是出身自现世的妖怪,只熟悉这个严苛的世界吧。 就像以前那对蜘蛛兄妹一样。 「那不然,你跟我一起来吧,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是哪里呀?」 「哎呀,去了就知道啰。」 手鞠河童眨了眨眼,又动了动嘴喙,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我要去能吃葵小姐做的饭的地方。」 「这样啊……那就跟我来。我做咖哩给你吃。」 我用手心掬起那只虚弱的河童,让他坐在我的肩上。他紧紧抓着我和服的衣领。 随后我再次拿起沉重的战利品,直直越过漆黑的夜路,朝鱼町商店街的方向前进,不带一丝迟疑。 我穿越神社石阶下的鸟居,就是我和把我带去隐世的鬼男最初相遇的神社。 夜樱沐浴在皎洁月光下,而另一侧的石阶终点上头,也有着一座鸟居。 在那座红色的鸟居下,有个黑发鬼男靠着柱子,正吸着烟管。 啊啊,果然在呢…… 我也不是百分之百确信他会在这里,只是单纯这么以为。 心里虽然感到紧张,同时却有一股强烈的安心与莫名其妙的喜悦。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大老板。」 听见我从石阶下喊话,他用冷淡的眼神朝我看。 我也直直看着他。 「欸,你吃咖哩吗?大老板喜欢咖哩吗?」 「……」 看来这问题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大老板瞇起了双眼。 然而他用沉稳的声音回答。 「现世的咖哩我很喜欢喔。日本市面上贩卖的咖哩块也有一种家庭料理的滋味,不错。没人会讨厌咖哩吧?」 「是啦,也对呢。没什么人会特别讨厌吃咖哩的。我买好材料了,回去天神屋之后就做。你会赏脸吃掉吧?」 我一步一步踩着石阶而上,往上爬的脚步出乎意料地轻盈。 「……你,愿意再来隐世吗?」 大老板与我反方向,从上头踩着石阶一步一步而下。 「你在说什么呀,我还没还债呢。而且我已经把铃兰小姐平安无事送去爷爷的墓上了,现在可以让我在那间天神屋的别馆开餐馆了对吧?」 我们在石阶的中段碰上了,面对着面。 我只是一味地仰望着大老板。 「你要是保证尽全力做到底的话。」 「当然,我会加油的!」 「……这样吗?不过那个地段很有挑战性喔。」 「我接下这份挑战了,就在鬼门中的鬼门卷土重来给你看,那个地方会成为我的栖身之处。我也是有野心的。」 听见我如此坚定的一番豪语,大老板不知觉得哪里有趣而笑出了声。 他做出看似要帮我拎东西的动作,我便老实地把手上东西递给了他。重的都给他,我身上的负担也少了许多。 「啊啊,不过要得到我的批准,得先确认过咖哩的味道才行。」 「什么!等等!那不要咖哩了啦,选别的。」 我实在慌张到不行。因为这只是现成的咖哩块耶!就算可以做一些口味上的变化,但还是不会差到哪里去啊…… 然而大老板却摸着下巴,摆出刻意使坏的态度。 「因为我在隐世可还-次也没尝过葵亲手做的料理啊。」 「咦,有这回事?」 啊啊,不过的确是这样。就算曾在这把便当给了他,在隐世时,我却从未亲手为他做过热腾腾的料理。 「明明都做过饭给银次吃了,甚至还跟晓一起动手料理呢。真的是败给你了,我的新娘大人各方面都欠缺自觉啊。」 「我不是大老板的新娘,所以才不管这些。」 「不过,当那只花苞发簪绽放出一大朵山茶花之时,你就将成为我的新娘啰。」 大老板轻轻敲了敲插在我发间的山茶花花苞。 我对摆出一贯态度的大老板敷衍地回答「是是是」,在他身后偷偷摸了一下花苞。 距离这含苞山茶花的绽放,还有多久的时间呢? 「欸,大老板?」 「怎么?」 「大老板最喜欢的料理是什么?」 接下来餐馆若开张,大老板会不会来用餐呢? 假如他光临了餐馆,我想做他最喜欢吃的东西。 此时此刻的我将婚约与债务抛诸脑后,只是单纯地想着这件事。 我第三次开口问了同一个问题,只为了做出大老板吃得开心的料理。 然而他只是露出无畏的笑容,没有给我任何答案。本来以为事到如今他应该会愿意松口,果然还是很无情。 爬上最后一阶石阶,瞬间又被一片黒暗吞噬。 我坠往无尽的深渊,感受到身子翻腾了一圈,但心里并不怎么害怕。因为我感觉到大老板就在身旁。 不一会儿,我睁开眼睛,发现我们站在天神屋大门口附近的吊桥前。 耳里能听见熟悉的庆典伴奏声,充满隐世的风情。点着灯火飘浮于空中的游览船,也轰隆作响越过上空而去。一阵悲凄的风吹起,带着有别于现世的气息,我体认到这里是异世界。 这里是隐世。 属于妖怪的世界。 我必须在这边坚强地活上一阵子。 然而此时的我,脑海中思考的是接下来在天神屋开店后,我会为妖怪端多少道料理上桌。 只要继续做菜,也许总有一天能弄明白大老板最喜欢的是什么。 这次离开我所成长的世界,是出自我个人意志的决定。 对现世的眷恋虽然少得令我自己也很吃惊,但果然还是有一丝不舍。而这阵悲伤之中,同时也隐约存在着希望与野心。 应该说,这两种情感反而格外强烈地开始在我心中燃烧。 第81章 寻世者 “夜空渐渐发白,天便出现微明”----太宰治 ………… ………… 我想死,因为活着使我感到恐惧、害怕、颤栗。因为活着使我感到空虚,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东西让我感到稍微的有趣的话,只有死去吧。 我想死,比任何时候都更想死去。我已经回不了头了。无论我做什么,无论我怎么做,都是徒劳的,只会丑上加丑避了坑反而落了井。 唯有在污秽的罪恶不断叠加卑微的罪恶,让苦恼越来越多,越来越强烈强烈,我想死 我只有死路一条,苟活下去便是万恶之源。 ………… “算了,一切都将过去。”现在我正站在埃菲尔铁塔的顶部俯视着这个翻腾着闪光与灰尘的世界。 然后向着虚空,不。是向着比活着更卑微的自由迈出了一步。 ~ 唔 ~ 你 ? 为 什 么 ? ~ 就像是从不可触摸之外的无尽中传来的梦境的歌谣。敲打着耳膜。 那一瞬-----时间静止了 拍打着脸颊的风在刚产生的那一刻变消失的无影无踪 咚! ----------------------------- ---------------------------------------------------------- 村上谷一,他的名字。一个普通的平凡的名字...... 他正在法国上中。。。跳舞?也行可以这样说吧。 但如果你是站在埃菲尔铁塔的正下方向上看的话,你可以看见一个高中生模样的人正在空中扭动着身体。...有规律的... 空中的华尔兹 “你在...干什么...”那缥缈的声音又传来了。 “?” “正如你所见,我在跳舞” “....唔.....” 村上谷一再一次开口:“能把我放下吗?我想试试。” “你确定?” “嗯。。。” “等等吧...” 村上谷一停止了他的舞动,静静的待着就像是秋末最后一片枫叶一般。 哟!小可爱看完了呐~ 第82章 白色门扉 一睁开眼,我便看到门的形状。 一扇门孤零零地矗立在夜晚静谧的海边。那扇白色的门扉,仿佛哆啦a梦的任意门,独自杵在这个没有房子和墙壁的地方。 我理解到这是一场梦,一旦打开那扇门就会醒过来。门的另一头是现实世界。只不过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连碰都没有碰过门扉。 宁静的海边四下无人,仅有波浪和风声静静地回响。无论过了多久都不会迎来早晨的漆黑夜空中,无数星星闪耀着。我坐在门前,一直等待有人从另一端,打开这扇被月光照耀的雪白门扉。 我打不开它。 感觉碰触的瞬间,它便会消失不见。 我偶尔会听见有人从门扉后呼唤。我不晓得声音的主人是谁,但那一定是在叫我。这种时候我便会轻轻伸出手,试图去碰门把。可是一旦这么做,声音就会远去,让我觉得自己果然打不开它,伸长的手因此失去力气。 我就待在这个地方过了好久。不,我不确定时间长短。尽管有种待了许久的感觉,但搞不好是刚刚才来的,又或是在这儿待了数十年。这里的时间感觉相当模糊,星星和月亮都一动不动。明明有风,云朵却不会飘来。海浪运来的只有浪潮声。这个地方仅有门扉、我以及寂静共存着。 也许试着离开海边,到别的地方去就好。陆地在我背后绵延不绝,或许前方有着其他门扉或不同的世界。 即使如此,我还是未采取行动。我一直坐在原地,简直像是屁股被缝在地上,连站起身都无法如愿。我只能维持这样,在此处不断眺望着门扉。 不晓得究竟过了多久。 某一次,我听见有人喊着: ——你给我回来啊,阿宏。 这道非常怀念的声音我很熟悉,却是初次在梦中听闻。我忽地站起身子,原以为站不起来的身体轻飘飘地浮起,回过神来我就站在门扉前方了。我将手伸向门把,在几乎要碰触到的时候,骤然停下。 「你不过去吗?」 背后传来说话声,我缓缓转过头去。 在这个照理来说空无一人的世界里,不知为何有一名少女站在那儿。那是我极为熟悉的人物。她把玩着制服下摆,静静望着我。那头好似融化了深夜黑暗的一头长发,随着和缓的海风轻盈飘荡。她赤脚踩踏着沙子,发出细微声响。 「我不能过去。」 我回答。 「万一我碰触它,门肯定会消失。」 我这么觉得,完全没有道理可言。 「那只是你自个儿如此认定罢了。」 她说。 那张受到星星和月亮光芒照射的白皙脸庞上,浮现微笑。她是个还残留稚嫩印象的少女,如今看起来却很奇妙地带有成熟的感觉。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隐隐约约察觉到理由的同时,开口问道。 「我死掉了。」 她不卑不亢地答复。 喔,果然是这样吗? 那么,这里就不是什么梦中,而是死后的世界吗?我和她都成了尸体,这扇门通往的地方会是地狱吗? 「前面是你应当回去的世界。」 她像是读了我的心,指着白色门扉说。 现在我听不见门后有声音,也不会去开门。 「应当回去的世界?」 听我反问,她点了点头。 「你并没有死,所以能从那扇门回去。」 我还没死?感觉这种事情压根儿不重要。 「那扇门只能从另一头开启。」 我说。没错,不管怎样,门根本从内打不开。 「不对,它只能从这边打开。」 她说出截然相反的话语。不知为何,听她这么说,令我觉得搞不好真是如此。我并不晓得答案,只是自己这么断定罢了。 「我这种人就算回去,也没人在等我啦。」 我面露自轻自贱的笑容,她则是不改微笑。 「那么,这道声音是?」 她再度指着门说。我朝向门扉竖耳倾听……结果什么也听不见。 「我没听到声音啊。」 「你只是没在听而已。」 她缓缓走过来,和我并肩而立。 「你听,又在叫了。」 似乎有道声音传进她耳中,可是我听不到。无论我怎么仔细聆听,都听不见方才的呼唤。 「有人在等你喔。」 我低头俯视身旁的少女。 「但我不想留下你离去。」 没错。 我一直以来留在这个世界的理由,八成是这个。 我知道她身在这世界的某个地方,还有她应该无法钻过这扇门一事,因此才会逗留在这里。因为我不愿意抛下她一个人。 少女浅浅一笑,往后退一步。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但我也没有留在这儿的打算。」 我歪头感到不解。她把手交扣在背后,又退一步。 「我要重新投胎了。」 语毕,她轻巧地跳向后方,在沙子上静静着地。 「投胎成什么?」 听我反问,她淘气地一笑。 「这个嘛,是秘密。等你回去另一头之后,你再问他吧。」 他。 这时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就在门的后方。 有人在呼喊我。 这个声音很熟悉。 令人怀念。 是我所知的那小子。 「好啦,你回去吧,阿宏。」 我面对着门的方向被她用力推了一把,于是向前踉跄几步。 沙滩上留下我清晰的足迹。我以双手碰触门扉,它并没有消失。 回头一看,她已经不见了。 相反的是碧波荡漾的蔚蓝海水闪耀生辉。 有一群夜光藻由岸边蔓延至近海,把海面染成一片湛蓝,简直如同蓝色极光浮在大海表面。 ——你要活下去,阿宏。 她的嗓音再次传来。 感觉好像又被她推了一把。 「……喔。」 我开口答复,而后碰触门把。 ——阿宏。 有人在叫我,语气坚定地喊着。 我就像是受到引导一般,缓缓地打开门。 第83章 天空之上的永恒约定 放眼望去是一片无边无尽的黑夜。 我将手撑在耸立的灰白色墙壁上,用力深呼吸一次。 我现在可是责任重大。万一我失手从这里摔下去,将会以日本国耻之姿永世流传。以这种形式留名于历史,我可是敬谢不敏。 此刻的我,就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内心竟然没有一丝犹豫或恐惧。 而且,我清楚明白自己该怎么做。彷佛能听见从故障的部分传来「快修理我」这句话,或是有人温柔地提醒「稍微帮那里修理一下」。 我遵循那道声音,穿过静止于头顶上方的大量巨型机械手臂之间,默默地展开作业。因为内藏的无线电会将声音传出去,所以再怎么想自言自语,也不可能真的说出口。 由于遭受小型太空垃圾撞击,造成从地表远端操控的机器人有一部分毁损了。现在已从维修用外壳入侵机器人内部的我,在形形色色的电线与管线中找到目标物。我谨慎又迅速地取下受损零件,接著把相连于手腕绳索上的备用零件安装进去。随后,确实从手中传来一种类似嵌入七巧板的感觉。 达成目标后,我爬至外侧,语气平淡地用无线电耳麦报告成果。 「这里是市冢,机器人的电子基板已更换完毕,请准备重新启动。」 『这里是吉田。明白了,接下来交由地表管制室处理,进入重启系统程序。』 吉田队长结束通话后,无线电传来进行作业的声响。 经过短暂的沉默,原先无力低垂的所有白色机器手臂,犹若被喂食饲料的动物般,活力充沛地产生反应。 吉田队长一如往常的严肃口吻中,带有些许欣喜的语调。 『重新启动完毕,机器人已恢复正常。任务成功,你做得很好。』 心中的紧张舒缓后,我将憋在肺里的空气呼出来。 即使大脑明白一切都没问题,但在实际听见结果前,内心仍会忐忑不安。好歹自己也是代表日本来到这里,假若我把庞大的税金,像是丢入臭水沟般地短短回答一句「修不好」,下次的任务很可能会被送去坐冷板凳。 『辛苦你了,市冢,快回来喘口气吧。』 听完吉田队长送来口头上的慰劳,我仰望著头顶上的太阳能板说: 「这里是市冢。我在进入太空前,从『夜明』的太阳能生成器显示板确认到微弱杂讯。为求谨慎,我想前往现场确认并做简易调整,希望能批准。」 『你的氧气还能维持多久?』 「可以达四个小时。」 随时显示于头盔抬头显示器上的生命迹象监控系统,也全都显示正常,无论是脑波、脉搏、呼吸、血压都没有异状。 『好吧,但你要随时谨记基本守则。在太空梭外活动时,氧气的消耗比想像中更剧烈,而且伴随许多风险。如果经过三十分钟或发现任何异状,你就立刻回来。』 「收到。」 我结束通讯,将维生绳索绑在「夜明」的外壳上,朝太阳能生成器的中枢前进。 途中,我基于些许罪恶感,在心中向吉田队长道歉。 其实太阳能生成器有异状只占了一半的理由,另一半纯粹是基于我想暂时待在太空梭外的个人愿望。若是据实以告,吉田队长应该也会同意,可是我们的对话纪录会全数保留下来,就算对外再如何保密,要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在他人面前,我仍会感到很不是滋味。 我不经意地抬头往上方望去。 在发出蓝色光辉的巨大星球中心,能看见在天气预报里司空见惯的细长状绿色土地。 看来我恰巧通过日本正上方。记得现在刚好是日本时间晚上十点左右。收看新闻的少部分人,或许会朝著这里挥手打招呼。 心血来潮想服务一下观众的我,朝著地球挥了挥手,在脑中喃喃自语。 ──地球果真是蓝色的球体喔,东屋。 现在是西元二○三二年八月,同样正值我最讨厌的夏天。 此刻的我,飘浮在距离地表四百公里远的宇宙空间里。 我在高中毕业后,考上大学的理工系,专攻航太工程。 这么做的理由,当然是为了成为太空人。因为我想代替过世的东屋,亲眼看看他即使赌上性命仍想看见的景色。 距今约五年前,在宇宙航空研究开发机构(jaxa)的主导下,日本自制的载人太空梭史上首次发射成功。经过多次的太空梭试射后,jaxa开始推动日本太空站「夜明」计画,随之而来的日本籍太空人招募活动,也比以前更常举办。由于针对航太工程系学生的奖学金制度也日渐完善,如今相较于十五年前的环境,应该多少让民众更容易成为太空人。 当然蓬勃的科技发展,并非仅限于航太工程。 过去无法治疗的疑难杂症,相信现在或许都有办法医治了。 「……」 我停下检修太阳能生成器的手。 事实上,我根本没在进行检修之类的工作。即使近乎反射动作地挪动双手,大脑也不停想著其他事情。 当我回神时,已无心继续作业,于是双手一摊,横躺在宇宙空间里。 我们搭乘的太空梭与建造中的「夜明」组装在一起,自太空梭延伸的维生绳索,如同脐带般系在我的背上。包含吉田队长在内的三名成员,此刻应当正在太空梭内辛勤工作,唯独我像只水母似地发呆,这样当真没问题吗?这害我陷入自我厌恶的连锁之中。 无须多提,像这样疲于奔命的情况并非仅限于太空人。 古古亚从高中毕业后,就读大学的护理系,现在以一名护理师的身分任职于大学医院。我不否认这跟她高中时表示「想从事帮助贫困孩子的工作」有些落差,但根据偶尔与她联络所得知的近况来看,她似乎过著公私两方面都很充实的生活。想必是她以自己的方式经历了多次失败,最终赢得打从心底能够接受的未来。 ──即使并未升空,也不表示白白浪费当时努力的过程。 ──反倒是,如果轻松飞上宇宙,当事人未必能真切体会到成就感。 ──不管梦想实现与否,我认为实际上并没有太大差异。 东屋昔日说过的这些话,令我的胸口传来一阵刺痛。 「……我好寂寞喔。」 我不经意地如此低语。 人类以肉身前往宇宙时,身体似乎不会爆裂或结冻,就连血液也不会沸腾。纵然在肉身状态下,只要采取适当的应对方式(具体而言就是不断吐气),依旧能维持十几秒的意识,超过这段时间,则会因为缺氧休克而窒息身亡,之后根据与恒星的相对位置,在没有被直晒的情况下,细胞会因汽化冷却而慢慢坏死。虽然宇宙空间对人类而言仍是相当致命,但至少不会让人立即丧命,也不会死得尸骨无存或受尽折磨而死。 想姑且一试的心情,对我来说也并非完全没有。 当然,我不会付诸实行。先不提死前能否留下遗言,在赌上国家威信的任务中自杀,可不是一句「责任自负」就能了事。队长被究责可说是无庸置疑,最糟糕的情况,jaxa可能还会向家属索赔。 但我在这项任务里……不对,恐怕是就连对自己的人生,都无法找出单纯进行作业以上的价值。 当初通过太空人选拔、首次飞向宇宙时,我确实很兴奋,并且多少抱有要为航太工程发展带来贡献的使命感。在执行任务时,我也是战战兢兢地面对;顺利完成后,也有得到成就感。 不过我就是我,就算穷极一生也无法取代东屋。 任凭我如何将这幅光景烙印在眼底,真正想看见此景色的人已不复存在。 所谓的宇宙,果真只是无尽的黑暗与永恒的冰冷。 「我好寂寞喔……东屋……」 就算找遍整个宇宙,东屋也已经不在了。 东屋想见的外星人,完全没有任何能够相遇的徵兆。 如今已失去名为东屋的指标,生活在这片宇宙里,对我来说真的太过辽阔── 『……冢……市……市冢!』 「哇?」 飘浮在宇宙空间、沉浸于感伤中的我,耳边传来吉田队长的呼叫声,我连忙撑起身子。 纵向旋转三圈半后完美落地的我,破音地开口回应: 「请、请问有什么事吗?吉田队长!」 是我的自言自语被听见?还是修理的部分产生异状?或是队长终于发现我在偷懒而准备斥责?我已做好心理准备,但答案并非上述之中的任何一个。 吉田队长的语气不像是动怒,而是能感受到他现在非常急迫。 『你赶快返回船舱内!一公里前方出现高能源反应!我们要立刻脱离此地!』 吉田队长才把话说到一半,我已目击高能源反应的真面目,同时理解吉田队长为何如此慌张。 漆黑空间里产生一股漩涡,就出现在我与地球之间。从这里看去,彷佛地球被开了一个洞。大概是高密度能量的关系,漩涡的轮廓有如海市蜃楼般摇曳不定。 面对这难以理解又突如其来的双重打击,我跟吉田队长一样难掩错愕。 「那、那是什么!黑洞吗?」 『不清楚!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总之我们得赶紧离开!』 说时迟那时快,与太空梭相连的维生绳索已开始收线,我一如字面上的意思,开始被拉向太空梭。 啊,这样还挺有趣的,自己就像一只被钓起的鱼,或是夹娃娃机里的奖品。这里是市冢,准备返回── 唰。 不祥的声音并非传进我耳里,而是透过太空衣传来震动。 短短一瞬间,我以目光捕捉到的画面,是在黑暗中发出寒光、体积很小却很锐利的金属碎片(太空垃圾)。 也不知是因为它的体积过小,太空梭搭载的高灵敏度感应器无法侦测到,或是受眼前的高能源反应干扰,才导致这种情况。 其实不管是何种原因都没差,唯一能肯定的结果,是失去保命绳的我,在绳索被切断与地球引力的连续技之下,以猛烈的速度被拋向那股能量。 ──不会吧! 我大吃一惊,连忙启动自我急救推进装置(safer)。由于我以诡异的姿势喷出推进剂,反倒让我加速冲向能源体。 脑中浮现出「死亡」二字。 先前那般豁达的想法早已消失无踪,我拚命挥动四肢,想抓住逐渐远去的「夜明」。 「喔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感觉上太空梭内与地表管制室里,都会传出我这阵没气质的嘶吼声,但我现在已无暇介意那种事。老实说,我不想体验被黑洞压缩至原子程度的死法。我对于求生的执著,总觉得在这短短一瞬间,甚至能够抗拒地球引力。 不过事实证明,那只是我的错觉而已。 毕竟地球拥有足以牵制住月球的蛮力,光凭一介人类,岂有办法与之抗衡。 于是,我的身体以完美的角度,从头部被吸入那个来路不明的能源体之中。 我连同这身笨重的太空衣,被毫无规律地乱甩一通,不禁觉得自己是正遭受离心分离处理的奶油之类的东西。 无线电里充满杂讯,听不见其他声音,恐怕其他人根本接收不到我的呼喊。事实上,就连我也搞不清楚自己正在尖叫还是保持沉默。 可是在被甩得七荤八素的同时,我不知为何能肯定自己是朝著某个方向前进。 我现在看不见前方,分不清尽头,就连做出承受冲击的准备都办不到。 最终──我突然被拋在一片坚硬的地板上,这才终于停止移动。 「噗呼!」 虽说身体受到坚固的太空衣保护,但是从剧烈摇晃中猛然静止,著实让人吃不消。我的平衡感彻底失控,直到现在仍觉得自己的身体在旋转。看来我逃过了一死的命运,遗憾的是我没有余力为此庆幸。 糟糕,好想吐,但在头盔里尽情解放的话,绝对是最糟糕的选择。 我紧闭双眼,维持趴倒的姿势,强行重启身体的感觉后,才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光景──令我不禁眉头深锁。 「……啥?」 眼前能看见排列得井然有序的长方形稻田,我位在农田之间的一条小径上。四面八方尽是青绿色的水稻,隔著太空衣仍可听见青蛙吵杂的叫声。太阳早已没入地平线,无数繁星争奇斗艳地在我头顶上方闪闪发亮。 这里是地球?还是其他星球?那个能源反应是类似虫洞的存在吗? 「……这里是市冢,吉田队长,听到请回答。」 我抱著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心情,使用无线电呼救,但一如萤幕上的「通讯范围外」灯号所示,无线电毫无回应。 由于结果不出预料,我决定不再白费力气,先想办法厘清现状。 这里怎么看都像是地球……真要说来很像是日本,但假如只是非常相似的其他星球,我在脱下太空衣的瞬间,很可能一命呜呼。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吗?由于生命维持装置还在运作,为求慎重,我决定继续穿著太空衣行动。 由于研发太空衣时也考量到要能于地球以外的星球活动,因此二○三二年的太空衣加强了轻量化与动力辅助,目前已轻便到即使在地球表面,也能让人独自穿脱或走动的程度。只不过,要说重还是很重,终究会令人行动不便,但这都是为了保命,造成某种程度上的不便也是莫可奈何。 眺望稻田的另一端,同样能看见近似日本住宅的建筑物。既然有灯光,表示这里存在某种智慧生命体发展出来的文明,希望可以用日语或英语沟通。 地球代表市冢美铃,正式出发。 当我夸大地鼓舞自己的下个瞬间,感受到有人正从身后接近。 「那、那个……」 耳朵捕捉到的声音,听起来很像是日语。 我转过身,也不知对方是何时接近的,只见一名男孩站在那里。 年纪大约是六至七岁,有光泽的黑发与白得病恹恹的肌肤,莫名散发一股少女般的氛围。他身上那套星星图案的睡衣,尺寸似乎与他的体型不合,袖子过长到略显别扭。 男孩露出既紧张又浑身紧绷的模样,再次向我提问。 「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呢?」 我这次清楚听见整句话的内容。这套太空衣并不具备语言翻译功能,换言之,这孩子是日本人,这里果真是地球上的日本。 咦?所以,我当真穿过大气层,跌落至四百公里下方的日本吗?但以这种情况而言,我的伤势未免太轻了不是吗?而且这套太空衣的硬度等同于陨石不是吗?由此产生的冲击,好歹会形成陨石坑之类的不是吗?虽然,若是我当真传送至其他星球,同样也是个问题啦。 算了,既然被人询问,正面回答才符合礼数,你就把本小姐的大名铭记在心吧。 我是── ──我小时候摸黑外出散步时,遇见一名外星人。 一段十分久远,但直到现在仍令我印象深刻的记忆,突如其来地闪过脑中。 「咦!」 我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吞回去,取而代之发出呼气似的声音。 为何我会刚刚好想起那么久以前的那句话呢?就连我自己都无法理解。 但唯独这种并非是记忆领域一时兴起的直觉,不知为何清晰地存在于我心中。 我为了找出原因,目不转睛地观察少年的脸庞。 应当是初次见面的这名少年,面容却令我感到莫名怀念。 「……咦?」 ──他背后拖著一条好几公尺长的白色尾巴…… 我因为紧接著回想起的话语,战战兢兢地扭头确认自己身后。 被太空垃圾切断的维生绳索,就像一条尾巴般,从我背后垂至地面。 想当然耳,为了让人在漆黑无比的宇宙空间中易于辨识,绳索漆成纯白色。 「……啊……」 ──你恰巧遇见的那名外星人,用日语和你许下承诺吗? 为什么? 怎么会? 东屋是为了再次见到外星人,才开始制作火箭。 换句话说,若是东屋没有见到外星人,我与他的命运就不会交错。 说穿了,就连我成为太空人的现在,恐怕也不会成真。 「我是……」 ──你说这位自称是外星人的家伙,穿著地球制造的太空衣吗? 大脑高速运转,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脏剧烈鼓动,血液在体内奔流。 显现于抬头显示器上的生命迹象监控系统,以血红色的警示执拗地提醒我。 究竟是哪一边先出现?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我……我是……」 ──那样子劈头就说「我是外星人」,是哪门子的自我介绍?如果那样都ok,本小姐也是外星人啦。 但如今已无庸置疑。 我不明白个中理由,也不懂其中道理。 摆在眼前的现实,就是一切的真相。 「我……我是……」 ──祝你能见到外星人。 这名外星人…… 东屋遇见的这名外星人…… 穿著地球制的太空衣、说著日语的这名外星人…… 「我是……外星人……」 这里是过去的日本。东屋遇见的外星人,就是穿越时空的我。 一股就连方才的激烈摇晃都无法比拟的巨大冲击,大肆震撼著我的脑袋,害我几乎快跪坐在地。 不过太空衣搭载的动力辅助装置,彷佛在强调「你还没把话说完吧」支撑著我。 少年把我的喃喃自语当成自我介绍,闪闪发亮的双眼完全不输给天上繁星。 「……你是外星人?真的吗?真的是真的吗?」 啊~错不了。看这个反应,他肯定就是东屋智弘。 我拚命把涌上心头的笑意与泪水拋诸脑后,双手扠在腰上,扯开嗓门大声宣布︰ 「当然是真的啰,我是货真价实的外星人。」 我没有撒谎,就广义上来说,我和东屋都是外星人。 话说回来,怎会有如此脱线的事情?东屋引颈期盼的外星人,当他就读高中时,一直在他身边嘛。 算了……包含这副蠢样在内,都很符合东屋的风格。 「外星人,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哼哼,实不相瞒,我是来见你的。」 「咦,来见我的?真的吗?为什么呢?」 「那是因为……哎呀,差点说溜嘴,万一让其他地球人听见这件事,可是会引起轩然大波。」 「喔~~」 东屋别说是起疑,还用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仰望著我。 啊,糟糕,真好玩。与迷你东屋大玩假扮外星人游戏,当真太有趣了。 无论是把我的鬼扯全都当真的纯真,只到达我肚脐的身高,尚未长齐的牙齿,松垮垮的睡衣,女孩般的飘逸秀发…… 以及无条件相信他人的善意,纯朴可爱的笑容…… 阔别十五年再次重逢的东屋,一切都如此惹人怜爱。 是否该继续强忍下去的犹豫,只在我心中闪过短短一瞬间。 「……小弟弟,能麻烦你暂时闭上双眼吗?」 面对我的请求,东屋不可思议地反问: 「咦,为什么呢?」 「你别问这么多,直到我说可以之前,绝对不准睁开眼睛喔。」 不知是因为极为坦率的个性使然,或是误以为不听从就会被抓去吃掉,总之东屋顺从我的指示,紧紧闭上双眼。 确认东屋没有眯著眼睛偷看后,我操作手臂上的触控面板,解除头盔的安全锁。当脸庞接触到外面的空气时,肺里充满夏日特有的湿气与泥土味。 我把头盔放在脚边,在东屋面前蹲下来,窥探他的脸庞。 随后,我与他的嘴唇轻轻地重叠在一起。 尽管只是短短一秒钟的时间,却能经由唇瓣感受到东屋的惊慌。东屋像是心痒难耐似地想睁开双眼,浑身不住微微颤抖。 为了让东屋安心,我隔著太空衣,温柔地将他抱进怀里。 「我会等著你。」 我贴著东屋的脸颊,说出这句话。 说实话,我想留在这个时代。如果能待在东屋身边,帮他改变等待在未来的死亡命运,即使要我撇下自己身在未来所执行的任务,或是失去与东屋在那年夏天的回忆,我都不在意。 比起国家的威信,以及自己的回忆,我更希望东屋能够活下去。 可是……我已经注意到了。从方才就宛如潜意识般浮现于脑海里的宇宙空间影像,并非单纯基于工作习惯而产生的错觉。 摆在地面的头盔,显示「通讯范围外」的警示灯不停闪烁,并且能从无线电耳麦中,隐约听见杂讯里夹杂著人的说话声。 感觉上像是把来自未来、误闯过去的我,视为异物准备排除。 无论这是哪位神明不慎犯下的失误,或是基于好意为我带来的短暂美梦,基本上都大同小异。 我所剩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所谓的神明,性情是有多恶劣啊。 想必祂对于我在心中的咒骂也嗤之以鼻吧。我与东屋不同,要我相信这般强行安排的坏心眼命运,其实是个满怀善意的家伙所安排的,我想自己这辈子都办不到吧。 因此,我不是将自己的想法托付给不知身在何处的神明,而是就在眼前的东屋。 我想诉说的事情多不胜数,我想传达的事情多如繁星。 我回想起东屋的笑容,挑选出最容易让东屋谨记在心的话语,并且说出来。 「我有事情无论如何都想告诉你,所以有朝一日,你务必要来宇宙见我。不管是几年后或几十年后,我会一直在这片天空的上方等著你。」 告诉他,不要输给这样的命运。告诉他,要对人生抱持希望活下去。 告诉他,希望他能步上与当时不一样的未来。 在逐渐逼近的最后时限里,我将心中涌现的思念全都寄托在言语之中。 我拚命动著发颤的唇瓣,像在祈求似地传达给东屋。 「你不要焦急……不要慌张……只要活在世上,我们终有一天必定能相见……」 被我这身厚重太空衣包覆住的东屋,既娇小又纤细到彷佛快被压垮一样。 不过东屋没有出声,也没有睁开双眼,反倒主动伸手环抱著我。 面对来自小小生命的触感,我将排山倒海涌现的激情,灌注在话语中告诉东屋。 「我会……一直等著你!」 此话的后半段已是泣不成声。我能感受到眼眶发热、嘴唇发颤,光是要编织出这句话就已费尽全力。 我不清楚自己的话语能传达给东屋多少,也不明白他会记得多久。 但是与我相拥的东屋,在我耳边清楚地回答: 「嗯,一言为定。」 我吸了吸鼻子,破涕为笑。 真的好开心。即使东屋再笨拙、再不可靠,或是根本不认识我,但能像这样与他交谈,对我来说已是无可取代的奇迹。 我放开东屋,戴好头盔后重新看著他。 「好孩子,你可以睁开眼睛了。我送你一个能够遵守承诺的咒语。」 我蹲在张开双眼的东屋面前,伸出自己被手套包住的粗壮小指。 东屋战战兢兢地伸出自己的小指,与我的小指勾在一起。 「我们来打勾勾发誓,撒谎的人要被揍趴一千次。」 我上下动了动勾在一起的小指后,东屋满脸通红得像颗苹果,并且用力点头。 当我在头盔里露出微笑的瞬间,身影宛若电视出现杂讯般开始扭曲。 无线电的杂讯随之增强,变得越来越刺耳。 这里不是我应该存在的世界,就算我再如何渴求,未来也不会改变。 这种事情,我早已切身明白。 所以我把它留在这里,把它留给东屋。 这是我曾经存在于此的证明(承诺)。这是为了让东屋活下去的话语(希望)。 我把它留给自己最为敬爱的垃圾山国王,东屋智弘。 「……外星人,你不要紧吧?」 身影的扭曲变得更为激烈,东屋担心地注视著我。 为了替东屋赶跑他心中的不安,我轻轻松开他的手指,伸直双腿重新站好。 为的是让东屋看明白,我长得比他更高大。 也像是在安慰自己,我比自己想像中的更为坚强。 「你放心,外星人是很强悍的,但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咦~这么快就要道别了吗?」 东屋看似打从心底感到寂寞,令我不禁觉得好笑,于是再次稍稍笑出声。 为了避免这场猴戏被人识破,我以认真的态度敷衍过去。 「没那回事,这不是道别,因为你我终有一天会再见面。」 「……这样啊,说的也是,拜拜。」 东屋似乎松了一口气,换上原本的笑容说: 「路上小心喔,外星人。」 不知不觉间,一滴泪珠滑过我的脸颊。 我回过神,用力甩了甩头,将这股情绪拋诸脑后。都已忍耐这么久,这样可是会功亏一篑。 就算东屋看不见,我在他面前的模样,也不该是哭泣的表情。 「那我出发啰,地球人小弟。」 我回以笑容的下个瞬间── 身影犹如影像中断般,从东屋面前消失无踪。 一片漆黑,让人分不清上下左右。 因为这里是宇宙之中──其实原因不光如此,而是我暂时不想睁开双眼。 我孤零零地被拋入宇宙空间后,再也承受不住地低声啜泣。 一股前所未见的懊悔占据我的心。因为软弱而无法对东屋说「别接受手术」的我,事到如今才为此倍感煎熬。 即便东屋坦率听从我的提醒,一辈子都没有接受手术而无法成为太空人,我也应该提醒他。话虽如此,东屋在垃圾山向我诉说对于宇宙的憧憬时所露出的笑容,我说什么都难以忘怀。 不再是一心一意努力想前往宇宙的东屋……我实在是想像不出来。 「咚」的一声,我的手部传来一股坚硬触感。 身处在宇宙空间里,就连替自己擦拭泪水都不被允许。 『队长!是市冢小姐的讯号!』 『什么?市冢!喂,市冢!你还活著吗?喂!』 来自无线电的呼唤,听起来就像闹铃声。 这也无可厚非,在宇宙空间里打瞌睡,根本是前所未闻的荒唐事。别说是身为一名太空人,甚至让人怀疑是否拥有身为社会人士的自觉。 美梦已结束,不能老是沉浸在余韵中。 我睁开眼睛,以极为冷静的语气回应。 「……这里是市冢,正利用safer自行脱困中,目前急需救援。」 『明白了,我们立即前往!听著,务必要保持冷静!首先就是冷静待在那里!身处宇宙空间最主要的大敌,就是急躁!』 ──现在最不冷静的人,明明是吉田队长啊。 我感到莫名好笑,不禁笑出声来。看来只要有心,在何种状况下都有办法笑呢。 于是,太空梭派出一名绑著维生绳索的太空人,以游泳般的顺畅动作接近我。对方将手腕绳索的另一端绑在我的手腕上,并且牵住我的手之后,用无线电通知太空梭,把我们两人一起拉回去。 这次,我没有受到太空垃圾妨碍,顺利返回太空梭。紧闭的气密门开始增压,几十秒后,通往船内的门扉被推开。 走进来的吉田队长与另外两名男女队员,皆露出感慨的表情看著我。包含我在内,搭乘这艘太空梭的成员共计四名,换言之,所有人都来迎接我了。 吉田队长等人等不及气密门完全打开,便一起扑到我身上。 「你还好吗?市冢!没有受伤吧?」 「我没事……只是经历了一段有些不可思议的体验而已。」 我脱下头盔,淡然摇了摇头。 很高兴见到大家这么关心我,但我实在没脸表示,自己刚才是跟一个孩子在玩假扮外星人游戏。相较于慌乱的队长等人,我的心情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讶异。 「你说的体验究竟是……」 男性队员好奇地注视我,但吉田队长伸手制止他继续提问,俐落地下达指示。 「等等,有话晚点再说。市冢,你马上去接受检查。喂,东屋!」 「就算队长不说,我也有此打算!」 听见一旁传来的声音,我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咦……」 我愣在原地,目不转睛看向眼前的队长与另外两名男女队员。 包含我在内,成员一共是四名。 既然如此……前来救助我的人,到底是谁? 我慢慢地,犹若脖子生锈般慢慢地扭头望去。 看清楚对方摘下头盔的容貌时──我惊愕得几乎忘记呼吸。 「你还好吗?市冢小姐!没有受伤吧?立刻跟我到医务室接受检查!」 神情焦急的他,有一张我首次见到的容貌,看起来威风凛凛、精明能干,而且长得比我高。 不过,我确实知道他的身分。 因为,他是我在这个世上最深爱的人。 而且不久前,我才与幼年时期的他接触过。 「东屋先生真是心急如焚喔。你被黑洞吸入后,他不听劝阻急著要去找你,我们可是三人联手才终于制止他。再次接收到你的讯号后,也是他率先自告奋勇要去迎接你……」 女性队员这番听似调侃的话语,根本没有传进我耳中。 我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目瞪口呆地望著身旁的他。 「啊……」 队员们此时终于注意到我的异状,对我投以担忧的眼神。 这也无可奈何,毕竟我也觉得自己的脑袋有问题。 「你是……东屋吗……?」 他听见我细如蚊蚋的声音后,状似困惑地回以微笑。 「那个……市冢小姐,你怎么了?」 由于我太过慌乱,因此一把抓住他的领口,大声质问: 「东屋?你是东屋吗?当真是东屋智弘吗?你的心脏病怎么了?」 「咦?我早在三年前就接受手术治好啦,况且手术当天,你也有来医院……等、市冢小姐,你弄得我好痛。」 剎那间,我的各种情感形同溃堤般宣泄出来。 我松开抓住领口的手,使出浑身力气抱紧东屋。 「我是外星人喔!」 由于力道过猛,我们两人要好地一头撞在天花板上,但是对于此刻的我而言,这样的疼痛也令我很开心。 我将脸凑近一头雾水的东屋,以快要顶到彼此鼻头的距离继续喊说: 「我就是外星人!终于见面啰!我们终于见面了,东屋!你守住了我们之间的承诺喔!」 东屋跨越了死亡的命运。 东屋收到了我在那晚所传达的讯息。 东屋当真来见外星人──来见我了。 「市冢小姐是……外星人……?」 东屋呆若木鸡地低语,眼眶逐渐盈满泪水。 啊~果真是东屋,无论他如何成长,无论他的外表如何改变,东屋就是东屋。 「真的吗……真的是真的吗?市冢小姐你就是当时的……」 我把脸埋进东屋胸口,不断点头。 「没错……就是我……我就是外星人喔……」 我们的泪水飘浮在无重力空间里,恍如星星般闪闪发亮。 东屋拯救我时所使用的绳索,现在仍将我和他绑在一起。 我绝不会再离开东屋。即使对手是恶魔或神明,也别想夺走他。 我抬起涕泪交加的脸庞,同时露出最灿烂的笑容,将我承诺过的那句话送给东屋。 「我回来了!最 第84章 口吐宝石的少女 利亚菲尔特市位于大陆东部,而城中规模中等的卢卡街道更是作为站前大道久负盛名。 另外每年春暖花开之时,这座城市盛产的各种各样的水果和花卉也非常有名,虽然这里没有魔女协会的支部,但优秀的警察局却将治安维持的井井有条,几乎没有悬而未决的案件,所以这是片安居乐业的净土。 在这座城市的一角,有一件家庭经营的小小咖啡馆————“菲涅咖啡馆”。 “今天的利亚菲尔特市也很和平啊~” 店内飘溢着咖啡的芬芳。在这恬静的午后,现在喝下午茶倒是有点晚了,不过距离晚饭还很早。 菲涅咖啡馆的店员艾露沙正和一名女性顾客闲聊。 “因为利亚菲尔特市的精英警部阁下,竟然在我们这里度假。” “就算是精英警部,法律也规定了必须休假啊。好了,艾露沙,给我来份馅饼,只要是馅饼就行,你直接推荐个最好吃的。” “你如果没当班的话就别来我这儿浪费时间了,回老家看看多好,娜兹?” 女性顾客————娜兹,她是利亚菲尔特警察局支部的警官,也是艾露沙的老友。 听了艾露沙半是调侃的玩笑,娜兹有些淘气地撅起了嘴。 “不要,开门第二句话绝对是‘你差不多可以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听你这么说,那么第一句话就是慰劳咯?” “‘这么危险的工作你想做到猴年马月啊?’” “那还真是对不起。” 因为两人是青梅竹马,所以艾露沙也很熟悉娜兹的双亲。他们俩都很宠女儿。所以非常担心每天都和恶党对峙的女儿,每次看到她都会这么唠叨。 为了帮她下单,艾露沙看了看冰柜。 “馅饼啊。现在能立刻做好的是,鸡蛋馅饼和————” “我要一份炸茄子肉酱面!” 就在此时,一阵门铃打断了艾露沙。 与此同时,还传来了点单的声音。本来应该是发出清脆声响的可爱门铃,因为开门过猛导致听上去有些嘈杂。 往门口看去,只见那里出现了一个小巧的身影。 仿佛为了驱散门铃的余音,这个人影继续气势汹汹地下单。 “再来一份色拉套餐!” 身材小巧,栗色长发,四肢纤细。一双水灵灵的可爱大眼睛,不过如今却有些不悦地吊起。撅起的小嘴下面出现了很多皱纹,整张脸都红通通地鼓着。 艾露沙认识她。她就是和咖啡馆同街的宝石店的店员。 “啊拉,欢迎光临,库琉酱,你来买晚饭?真早~” “是的,因为今天没客人,所以就稍微提早关门了。” “原来如此,辛苦了。肉酱面和沙拉套餐对吧,我现在就去准备。你是要打包吗?” “我才不想和斯普特尼克先生在同一个屋檐下吃呢!” 艾露沙一问,得到的却是有点尖锐的回答————哈哈,又来了。 她悄悄看向娜兹,只见娜兹正撇着嘴,一脸“那个畜牲又干什么了”的表情。那家店的店长并不是什么坏人,只是性格有点古怪。艾露沙倒不是很讨厌他,不过他和象征正义的女警官貌似就水火不容了。 艾露沙没有重复点单。直接点头致意,回厨房准备餐点。 这份套餐并不花多少时间。艾露沙端着放在托盘里的肉酱面和沙拉套餐,送到了坐在吧台席上的库琉面前。 “让你久等了。” “我开动了。” 话音刚落,库琉就洒上了大量芝士粉,甚至还不等叉子把面卷好,就快速吸吮起来,发出了很大的声音。她平时决不会这么没规矩,今天看上去却狼吞虎咽的,难道———— “你又和斯普特尼克先生发生什么了吗?” “呜!” 看来是猜对了。她拼命活动的下颚,因为艾露沙的一句话停住了。然后噎住的她灌下一杯水,一脸罪不可恕地握紧了叉子。 “我今天‘大法雷霆’了!也可以说是‘弩发冲关’或者‘波然大怒’!” “总之,今天我彻底人无可人了!” “是忍无可忍吧?” “反正我受够了!” 看她怒吼着挥舞叉子的样子,确实很愤怒。 “斯普特尼克先生今天又和客人卿卿我我了!这个废物店长,斯普特尼克先生应该专心做生意才对!而且,不过就是卖个宝石有必要抱住客人的腰吗!有必要把脸凑的那么近吗!” 先不提那位店长的性格,至少脸还是很帅的。而且深谙买卖的精髓,简单来说就是“彻底利用自己拥有的优势”来经营店面。 “而且————等客人走了以后我向他抱怨,结果斯普特尼克先生,你猜他跟我说什么!?” “他说什么了?” “他看着我的胸说‘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啊,平板’!太过分了,斯普特尼克先生这个笨蛋!” “乖乖~这话听了确实不好受。斯普特尼克先生说得太过了。” 看到库琉快哭出来了,艾露沙抱着她的头轻轻安抚。因为库琉整个头都贴上去了,所以嘴边的酱汁把围裙弄砸了。 而原本就看斯普特尼克不顺眼的娜兹撑着桌子说道。 “你根本不用在意那个笨蛋说的话,库琉酱。而且库琉酱现在这样已经很可爱了,你还管那家伙说的话干嘛?” “额?咦?” “再说,胸部可不是越大越好的。会导致肩膀酸痛,逮捕犯人的时候也很碍事!” “咦咦咦咦咦咦咦!” “娜兹,你稍微安静一会儿。” 从小和娜兹熟识的艾露沙也因为这方面的成长也嫉妒过好几次,所以她很清楚现在娜兹这么说只会火上浇油。 “没事的,库琉酱。库琉酱再过几年也会成为成熟的女性的。你和那家伙,那个只会下垂的东西肯定不一样!” “等等艾露沙,你干嘛突然骂我!?” “吵死了,你这无能胸部。” “而且、而且、而且……” 无视了娜兹的抱怨。艾露沙摸了摸越说越激动的库琉的头。 库琉这才冷静下来,用低沉的声音慢慢说道。 “斯普特尼克先生根本不在乎我。他很重视客人,但他、他、他……” 接着,她一口咬定地说道。 “他只是看中了库的身体!” ……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不过,就连他真的“根本不在乎”她这点都得打个问号就是了。为了掩藏不断涌出的笑意,艾露沙用手轻轻遮住嘴角,同时看到了库琉的左手。 “对了,我以前就在想了,库琉酱的戒指,很可爱哦。” “啊……你是说,这个吗?” 库琉的表情,有些开朗起来了。 她的左手中指上,戴着一枚镶嵌着红宝石的戒指。虽然不知道用的是白金还是银,不过非常适合她纤细的手指。而且最近她一直戴着这个戒指,所以她肯定很喜欢吧。果然,她有些兴奋地说道。 “这个,是我的宝物,是斯普特尼克先生……” 不过,一提到这个名字,她的声音又低沉下来了。 “……这是,斯普特尼克先生,送给我的。” 然而,艾露沙假装没注意到她的变化。 “是吗?也就是说,斯普特尼克先生还是很重视库琉酱的嘛。” “才没有呢。斯普特尼克先生肯定喜欢那种胸大的人。” “但是啊,库琉酱,就我所知,斯普特尼克先生从来没有给客人送过饰品哦。” ————听到这句话,库琉她———— 也突然若有所思地抬起头。 看来此言非虚。看着泪眼婆娑的库琉,艾露沙莞尔一笑。 “这个戒指真的很漂亮哦。肯定不便宜吧?对于斯普特尼克先生而言,库琉一定是特别的人,所以这是他‘特意’送给库琉酱的东西吧?” “特意给库……特别?” “没错,就是因为特别,所以才一直对库琉酱那么随意的哦。也许斯普特尼克先生反而是那种喜欢欺负意中人的小孩子类型哦~” “意意意意中人,库库库才没有!” “呵呵呵,所以呢,成熟的库琉酱要原谅他才行哦,这就是大人的包容力吧?” “大人……” 小声低喃的库琉双眼发光,看上去并不是因为眼泪的关系。 还是那么能说会道,娜兹的视线如此说道,艾露沙直接无视了。她再一次抚摸着库琉柔顺的栗色长发,刚想趁热打铁————就在这个时候。 ————叮铃铃。 入口的门铃响了。 “欢迎光————啊拉~” 说曹操曹操就到,站在那里的正是刚才的话题人物。他环顾店内,突然皱起了眉头,大概是因为看到天敌了吧。 他二话不说走进店内,坐在一个空位上。他故意挑了个离吧台最远的位置,看来姑且他还是知道自己就是让她愤怒的原因吧。 艾露沙离开库琉,从围裙的口袋里拿出记账单走到斯普特尼克面前。不等她打招呼,他就立刻点单了。 “奶油意面,打包。” “好的。库琉酱也来了哦。” “早就看见了。肯定已经在这儿发过一通火了吧,要是脑袋冷静下来了就赶紧回去。” “我觉得应该没问题了。” “恩?” 她颇具深意地回答,同时看向吧台。只见库琉正好从椅子上跳下来跑过来了。 她跑到斯普特尼克身边,收起笑容噘着嘴,然后———— “斯普特尼克先生,库、库、库很生气哦?” “嘿~” 斯普特尼克应该早预测到了吧。他把手撑在桌子上,一脸不耐烦地回答。不过———— 库琉的话还没说完呢。她张开双手,一脸清爽地说。 “但、但是,也不是不能原谅你。因为库已经是‘大人’了!” ————然后。 这后半句话果然出乎他的预料了。斯普特尼克微微睁大了自己灰色的双眼。 他盯着库琉看了一会儿————然后指着露出满意笑容的自家店员,小声询问艾露沙。 “艾露沙,你说什么了?” “秘密~” 不过艾露沙并没有回答。她竖起食指放在嘴唇上如此回应。 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毕竟他都把那么可爱的孩子惹哭了,这点惩罚也是应得的。 愈发不可思议的斯普特尼克歪着头,不过艾露沙毫不在意。她向心情不错的库琉抛了个媚眼,随后便转过身去向厨房下单了。 后来。 “谢谢款待!” “谢谢惠顾!欢迎再来。” 艾露沙将奶油意面和剩下的肉酱意面分别打包交给他们,目送他们两人并肩离开。他们吃完这些,肯定又要为明天的营业做准备了吧。他们会和睦地结束这一天呢,还是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呢,这点艾露沙就不知道了。 门关上了,门铃的余响也消失了。那么,差不多应该准备招待晚酌的客人了。得赶紧准备一下————正当艾露沙看向酒架时。 娜兹小声说道。 “库琉酱想在那个家伙手下做到猴年马月啊?” 绝对是赶紧跳槽更好,看着一脸不满的娜兹,艾露沙一下子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啊,艾露沙。” 有什么可笑的?看到娜兹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那就告诉她吧,艾露沙竖起食指小声说道。 “娜兹的父母,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哦?” 这名儿时玩伴的眉头越皱越深,表情也愈发苦涩。 艾露沙也忍无可忍地,放声大笑。 * 在倒映着黑影的石板路上,两人在黄昏下漫步。两人手中都拿着相似的袋子,里面的东西有所不同。 看着店长冷漠的神情,库琉呼唤了他的名字。 “斯普特尼克先生。” “恩?” “斯普特尼克先生你……” 喜欢我吗? 虽然很想问,但是不能问。 那就稍微,换个方式问吧。 “就算治好我的‘体质’,也会和我在一起吗?” 随之而来的沉默,并不是很长。他一脸别扭地顶着张臭脸说道。 “……现在要一个人开店简直要命。” 这,也就是说…… “斯普特尼克先生。” 这次,他并没有回答。 不过,肯定听到了。 “路上人很多,走散就麻烦了。我们牵手吧。” “你说什么蠢话呢,我们店就在眼前了吧。” “别任性了,快!” 接着库琉半是强迫地向他伸出了右手。 犹豫了片刻,一只粗糙的左手,轻轻地握住了她。 利亚菲尔特市位于大陆东部,而城中规模中等的卢卡街道更是作为站前大道久负盛名。 另外每年春暖花开之时,这座城市盛产的各种各样的水果和花卉也非常有名,虽然这里没有魔女协会的支部,但优秀的警察局却将治安维持的井井有条,几乎没有悬而未决的案件,所以这是片安居乐业的净土。 在这座城市的一角,有一间只有两名店员的小小宝石店————“斯普特尼克宝石店”。 第85章 在雨天里诞生的雷恩 万籁俱寂的庭园中,忽然飘出了杀人般的歌声。听到这样的声音大概不论谁都会大吼“耳朵都要烂掉了,给我闭嘴!”,不过万幸现在周围并没有人,因此也完全不必要有所顾虑。 因为这个原因,池塘边——靠在一棵巨大的梧桐树上席地而坐的雷恩现在心情非常好的唱着歌其实就算身边真的有谁在,恐怕雷恩也不会在意吧。 唱了足足十首歌,他终于心满意足了。 脸上会心一笑。 “今天状态不错啊虽然没有听众的确挺让人遗憾的。” 今天为了庆祝战斗胜利举办了舞会,大部分的人都集中在了城堡的大厅。这时候还在这伽卢福德城背后闲逛的家伙,除了雷恩之外就没有一个人了。 是的,在十天之前的战役中,除了让雷格鲁和伽诺亚逃了之外基本上以完胜告终,因而还是非常有庆祝的价值的。 至于那个狗屎运超强的伽诺亚,就只剩下日后抓住他切碎喂狗了只是,雷格鲁王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解决的。 那个时候雷恩的确贯穿了雷格鲁的心脏。因为那时出血过多脑袋晕晕乎乎的也就没觉得什么不可思议,不过现在想来在那种情况下雷格鲁应该动不了了才对。 能做到这种事情的话 简单的排除法:能做到人类做不到的事情的家伙绝对不可能是人类。 有着人类的姿态,却拥有那样力量的男人——符合这样的条件的种族在很久以前,的确存在过。就是说那家伙—— “不是说已经灭绝了么。这世上还真是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啊。” 无力的叹了口气,再次想唱起歌的雷恩忽然感受到了股熟悉的气息(伴随着压迫感),便顺着百花怒放的庭园的方向看了过去。 正如猜想的一样,穿过嵌在庭园中的小路,谢璐法王女的身姿显现了出来。 今天的她穿着舞会专用的纯白长裙,她的美貌在裙子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熠熠生辉。虽然裙子的长度并不是很合雷恩的口味,不过其他地方还是相当完美的。 从纤细的小蛮腰到微微膨起的胸部,身体的线条被清晰的勾勒了出来,看上去相当令人赏心悦目。 “就好像只要站在那边就能发出光芒似的,真是个不得了的家伙啊” “嗯?” “不,没什么。比起这个,小不点你可是舞会的主角啊,在这边偷懒没关系么?” “没有雷恩的舞会我根本就没有兴趣我想你大概会在这里,能找到你真是太好了。” 谢璐法坐在雷恩的旁边,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静悄悄的。 ——当雷恩在魔法使的治疗魔法下终于睁开双眼时,谢璐法眼睛充血的坐在雷恩的床旁边。 从那以后直到今天,她就一直没有离开过雷恩的身边,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跟过来,甚至连上厕所的时候她都是一副想要跟在身边的样子。 恐怕是害怕我不知什么时候会死去吧。嘛,就像现在这样。 “雷恩,你的伤怎么样了?” 谢璐法轻轻的将手放在了雷恩的侧腹上。 “我说你啊,已经问了有上千遍了吧。没事啦,已经全好了。其实就算放着不管也没关系,我可是不死身啊。” 冲着一脸认真的年轻君主,雷恩突然有一股想要笑的冲动,但是怕更让她在意,于是只好强忍了下来。忽然,雷恩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向着身边的谢璐法。 “对了小不点,你之前是说过有话要和我说吧?” “不并不是有话要和你说,而是我有想要说的话或许雷恩很早以前就已经注意到了,但我还是想好好地说出来” 谢璐法的微微泛红低下了头。但是似乎很难开口的样子一直紧闭着嘴。 “那么,我先说吧。第一次和你见面时不是还有没能说完的话么我就讲些往事吧,小不点。那是某个住在边境的少年的故事。” 抬起头的谢璐法脸上泛起温柔的微笑,雷恩安静的开始了。 在这个缪鲁格尼亚大陆北方的边境上,有一个叫诺古的小村庄。 (注:诺古:ノーグ,日语中亦有“no good“之意,意为“没有希望的;无用的”) 不过还真是个萧条的村庄。住在那里的人除了农民便是樵夫了。 只是故事中的少年家稍微有些不同,他的父亲是一名本领相当了得的佣兵。但是,这名少年却无论如何都对父亲的工作提不起兴趣,唯独喜欢读书。但是,虽说有上过些学,但也不过是在这样的穷乡僻壤中的学校罢了。不过这些都无所谓。 总之,这样的少年有一天有了喜欢的女孩子。在离村庄稍远的森林中,有名叫菲妮的女孩子和奶奶一起搬了过来。棕色的长发,非常可爱的一名女孩子。那时少年只有十三岁。 诶?啊啊,菲妮也是同岁。 虽然这么说有些愚蠢,少年对那孩子一见钟情。甚至已经到了一天看不见她的脸就坐立不安的样子。就连他的老爸也看出来了,嗯。 最初的时候,菲妮看上去可是相当的为难。倒不如说,害怕的成分更多吧。本来就不是很擅长和别人相处的孩子,说得简单点就是腼腆啦。 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后,她渐渐的开始对少年的热情有了回应。说笑的时候菲妮也会会心一笑,又过了一段时间后她完全放开了,最后两人常常一整天都黏在一起。 可笑的是,两个人明明都还是小鬼,就已经共许未来了 但是,像梦一样快乐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 那是在菲妮迎来十四岁生日的那一天少年在那一天被招待到了菲妮的家里。当然,少年立刻高兴地飞了过去,毕竟是自己恋人的生日。 从中午起,两人开心的度过了白天的时光。那时已经是冬天了。可是运气不好,那天突然下起了大雪。因为已经没有办法回去了,少年便在菲妮家住了下来。女孩儿住的小屋在远离村庄的森林里,因此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意外的,之前好像已经和少年的双亲这么说好了,少年也就非常高兴的答应了下来。 但是世上也有运气相当不好的时候。那天,一伙被通缉的盗贼从南方的一座大城市里逃了出来,逃进了这片森林。 那天夜里少年被一声悲鸣惊醒。当他立刻飞身下床冲到隔壁的房间时,菲妮的奶奶已经被杀掉了倒在了地板上,周围一片血海菲妮则哭着在一旁紧紧的抱着奶奶。 他们总共有三人。少年冲着其中一人冲了过去,可是因为少年本身与腕力无缘,而且又是个小鬼他瞬间就被打飞了。 三人大笑着把小屋翻了个遍。但是因为菲妮一家非常贫穷,一行人并没有找见什么值钱的东西。本身日子一直都过得非常紧张。那、那些人为什么会找上这么困难的一家 就在那时就在那时,那群家伙的怒气终于爆发了。 “完全他妈的没有值钱东西!”大概因为酒气冲昏了脑袋,三人突然间拔出了匕首 虽然少年那时被打得生不如死,但是他依然想要支撑起身体做些什么。无视了菲妮的制止,他再次冲向了那行人这次腹部被刺伤了,结局便是浑身是血的滚到了死去的奶奶身旁。 即使这样、即使这样,那名少年比起菲妮也要幸运的多。菲妮抽抽搭搭的跑向了少年这反倒另那群男人更兴奋了。 就在无法动弹的少年面前,菲妮被那伙盗贼杀了。三人像是在欣赏般一刀接着一刀这个时候的菲妮只是不住的哭喊,用着泣不成声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快逃啊,快逃啊!” 就在一伙人杀死菲妮要对少年动手的时候,少年的父亲破门而入。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通缉令在那时送到了村庄,虽然已经太迟了 ——从这里起已经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等少年再次张口说话时,已经整整过了一个月。虽然外表上已经恢复成了从前的样子,但是已经再也没办法变回以前那名喜欢读书的少年了。说的好听一点便是重生了吧。 从这以后像是发疯了一般向父亲学习剑技的少年,终于在十五岁的那天离开了村庄为了变得更加的、更加的强大。那样的回忆,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比任何人都要强,比这世界上的任何存在都要强!这是少年唯一的夙愿。 但是—— 雷恩用连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冷静的声音讲述着故事。 谢璐法紧紧的抓住雷恩的前胸微微发出颤抖,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雷恩温柔的摸着她的脑袋。 “当然,其实这个家伙也明白,不论自己变得再怎么强,菲妮已经不可能再活过来了。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无用功。” 压抑着的情感从言语间透了出来,雷恩的声音带着颤抖。 “但是,这种事又有谁可以毫不在意的忘掉!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忘记,就是因为做不到,所以!” “——雷恩” 谢璐法紧紧的抱住了雷恩,悲哀的神色浮现在少女的脸上。 像是用上全身的力气一般绕紧了胳膊,手上不停的抚摸着雷恩的后背。 像是摩挲着击退雷格鲁时留下的伤痕似的拼命的 雷恩苦笑着,就那样被抱住的,仰面躺在了草地上。 抬头看向万里无云的蓝天,低声的说: “小笨蛋不过是随便讲讲的老故事,再说——” 谢璐法抬起了头。 “你怎么哭起来了。” “但是、但是” 噙满泪水的大眼睛看向了雷恩。 “雷恩不是也哭了么。” “喂喂,你在说什——” 雷恩吃惊的抬起手放在脸上。眼前摊开的手掌中的确满是泪水。 “这还真是的从那天以来还是第一次” 雷恩一脸茫然的自言自语。 躺在地上仰望天空,雷恩无言的抱着谢璐法。已经这个样子的过去了几十分钟,谢璐法终于冷静了下来,只是那可爱的小鼻子还在不停的抽泣。 已经没关系了吧,雷恩直起了身子向怀中的少女问道, “那么,你想要说的是什么事情呢?” “那个” “嗯?” 不知道为什么,谢璐法比起刚才更加不愿意开口了。心神不宁的把视线投向雷恩后,脸上的表情更加不安了。 最终,她突然改变了话题。 “雷、雷恩这个名字还真是有趣啊。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么?” “意义的话——理由倒是有,不过理由非常无聊啊,你依然想要听么?” 不,其实还好啦——虽然雷恩期待着她这么说,但是少女的回答相当精神。 “当然,我想听!” “啊这样。唉,虽说告诉你也没什么关系这可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哦?” “嗯,我不会说出去的。” “那么,我就告诉你吧我出生的那天下着有史以来最大的暴雨。我的那个不良老爸其实是一个相当随便的家伙该怎么说呢,不过是个喜欢女色和喝酒的笨蛋罢了,或者可以说是个好吃懒做的家伙。” 这下明白了吧?雷恩用眼神示意着谢璐法,可是她还是一脸茫然的看了过来。 “好,就这么着了!” 那个可恶的老爸。 就因为你这句随便的决定,究竟让你的儿子我多丢脸你知不知道啊。 冲着远方的父亲,雷恩毫无理由的在心中咒骂起来。 雷恩坐直了身体,尽可能明白的告诉她。 “不,所以说——就是这样。因为下了有史以来的一场大雨,所以就起了雷恩(rain)这个名字。” “——诶?” 谢璐法没能立刻明白,扑闪着大眼睛。 没过多久那张美丽的脸上,浮现出了难以名状的复杂表情。 雷恩没办法的说道。 “用不着忍耐笑出声也没关系哦,我不介意的。” 得到了许可,谢璐法终于轻声的笑了出来。那天真无邪、清新的笑声,仅仅在一旁听着就令人心情愉悦。过去因为名字由来而嘲笑自己的家伙都被狠狠的修理了一顿,但是对着这个孩子,自己却怎么也生不起气来。 非但没有生气,雷恩将谢璐法纤细的腰抱向自己,说出了连自己都未曾想到的话。 “呐,小不点。之前有说过想要一直在一起吧” “是、是的。是有说过,这样的想法直到现在也没改变。” 温暖的微笑又绽放在谢璐法的脸上。 “反正我也有无限的时间。我决定了。只要你还活在这世界上,我就会一直陪伴着你。” 谢璐法小声欢呼起来。 又一次的,像是撞过来似的抱住了雷恩。 因为这个冲击力,两人再次倒在了地上。 “真的么?那约好了哦?” “嗯,约好了。而且札玛英的威胁还没彻底消失,我是必要的不是么?” “雷恩” 谢璐法兴奋地把脸埋在了雷恩的胸上,不久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抬起了头。 “现在的话我觉得已经能说出来了。雷恩,我对你” 就像是为这紧紧相依的两人祝福似的,晴空之中没有一片云彩,蔚蓝的天空温柔的守护着他们。虽然已经临近冬季,今天却并没有那么冷。 不只如此,因为谢璐法在雷恩怀中的关系,现在非常的温暖。 谢璐法是这个国家的王族,正常的活下去的话,其实可以有数百年的寿命。至于当雷恩回想起这个事实的时候,那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第86章 雨战士雷恩.友谊的开始 要塞的周围,敌兵围了个水泄不通。 从望风用的城楼上向四周环视了一圈后,拉鲁法斯轻轻的叹了口气。 多于己方数倍的敌军把这里围得严严实实。 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浓厚的杀气,就像是蒸汽似的扶摇直上直逼城内。 到了这个地步,想要凭借自己的实力从这边脱出已经非常困难了。 “大将,我方的增援还真慢啊~” 身边的巨汉——副官古炎不急不慢的说道。 或许心里还是相当着急的吧,但是这位长得像是山贼似的一脸胡子的男人的身上看不出一丝动摇。 不过,巨汉眼睛中的怒火已然是显而易见了 这里是敌国卢昂的领地内,在国境线附近的一座小要塞中。 要塞的名字叫做哈赞姆,旁边紧连着交通要到。 但是拉鲁法斯等人只是单纯的管这里叫“要塞”而已。 上将军拉鲁法斯的部队千人有余,从数日前开始一直处于围城的状态。 进攻时还在一起的国王以及另外两名上将军们老早就已经撤回桑库瓦鲁国内了,只留下身为殿军的拉鲁法斯的部队留了下来。 (注:殿军:在撤退时为了保护主力部队不受到追击,而安排在军团中最后的位置以防止敌方追击的一种部署。) 虽然总算想办法得以退回了进军时占领的要塞,但是周围的敌军立刻就捕捉到了这边的动态,以至于现在想动都动不了了。 主要是撤退的太迟了,不得已只好在要塞中等待救援。 但是,这或许是个错误的判断,拉鲁法斯这么想到。 从桑库瓦鲁本土到国境明明近在咫尺,但是等来等去援军都不出现,反而卢昂的兵力越增越多。 树在要塞上的狮印军旗在敌兵们的眼中只是徒增常年的深仇大恨而已,而现在雪耻的机会近在眼前,他们更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将要塞团团围住。到了夜晚,要塞之外也是一片通明,火炬之光处处可见,仿佛在夸耀不竭的士气一般。 依现在看来,这里被攻陷只是时间问题了。 兵力的差距太大了,而且原本这个要塞便是归敌人所有。即是说,这里的一切他们都了如指掌。 正因如此,对方才会拼了命的把这里围住,一定是坚信着只要赌上时间,这里一定能攻下来吧。 但是不用说,拉鲁法斯自然没有将自己的苦恼流露出来。 他理所当然的回应了古炎的抱怨。 “嗯,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我们仍有希望获救。毕竟这里的敌人的领土,救援必须要慎重,不要急躁继续等待吧。” 像是为了让望风的卫兵们也听到一般,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迈出了步子。 看到主人向自己使眼色,古炎跟在了他的后面。 途中奈泽尔也加了进来,拉鲁法斯一行向着要塞内的大厅走去。 在两张并排放置的长桌上摆着这个地区详细的手绘地图。 望着这张地图,房间内响起了某人的声音。 “从这边看过去,这儿距离国境真的也就不过这点距离。” 胡子拉茬的古炎耸了耸肩。 “真是的。骑马飞奔的话,一个小时的时间足够到国境了。然而为什么还不赶快派援军越过来呢,陛下他!” 最后也没忘了抱怨。 这时,一眼看上去让人不觉得会是名骑士、有着张娃娃脸的奈泽尔在一旁安静的补充了一句。 “要塞防御力低下、食物储备过少也是比较棘手的问题。但是现在最大的麻烦是,饮用水的供应非常紧张,已经快要用完了。” “唔,没想到水居然需要从外面补给。” 拉鲁法斯悄悄的叹了口气。 是的,这个原本属于卢昂一侧的要塞,其用水的汲取都是靠外面的水井。 这个要塞当初建造的时候主要是为了应对桑库瓦鲁进军而作为军士们临时停留的地方,再或者说是为了监视从国境袭来的侵略者。 长期的守城状态从一开始就没有被纳入考虑当中。而且,拉鲁法斯的部队人数千人有余,对于这座要塞的规模来讲已经超出承受极限了。 因为这个原因,储备饮用水的水桶随着时间的流逝空了一个又一个。季节才刚刚步入初秋,夏季的残暑依然不饶人,没有水的士兵们大概难以为继了吧。 干盯着手绘地图的拉鲁法斯一时间也想不出解决这个问题的好方法。 “总之,现在摆在面前的路只有两条。” 沉思过后,拉鲁法斯挑明了结论。 “一条路是继续这样守在要塞里等待援军。另一条路的话,就只有在渴死前从这里突破出去了。” “似乎只有第二条路可以选啊。” 古炎立刻给出了回应。 当然,拉鲁法斯和奈泽尔也早就明白了。 到现在这个阶段依然不见援军的踪影,那只可能是因为王已经打算抛弃这边了。 至于理由,那是因为在国境附近有其他的上将军们的常驻部队,若是真有心派遣增援的话根本不可能托这么长时间。 卢昂的防御力不可小觑,国王的救援现如今恐怕指望不上了,还是说—— 强压下某种预感,拉鲁法斯如此说道: “现在,还是再稍等一段时间。陛下拒绝派遣援兵还不一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副官二人默默的行了一礼。 不论有怎样的不满,两人最后还是会选择尊重拉鲁法斯的判断。 只是,古炎还是有所嘟囔。 “啊~早知如此的话,当初就应该直接拒绝担任殿军什么的。战争这东西还真是无法预料啊。” “无法预料——么。不,这次的话,恐怕要除外了。” 拉鲁法斯自嘲般的笑了。 摇了摇头,他没有理会两人的视线。 只有这次,未来并非是不透明的。 至少有一个人预见到了这样的事态。 冷静而又正确的 关于那名叫做雷恩的男人,原本除了必要的信息之外,对拉鲁法斯来讲已经没有理由了解更多了。 至今为止,两人间的关系都相对比较疏远。 在和卢昂的战斗中,他因为出众的战绩而得到了提拔。只要出击,他的部队一定会取得卓越的战果。看来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他的名讳以一名战士的身份的为人所熟知。在他来到桑库瓦鲁之前似乎被称作“不为人知的天才”之类的——如此种种。 总之,所有的这些都是之后才知道的。 从五人队长突然晋升为百人队长——然后出乎众人意料的,一口气跃升为了上将军。 先且不论因为巨大的战功得到晋升一事,他的任职的确有些令人难以置信若是考虑到达古拉斯王的性格的话。 其实,拉鲁法斯本身和另外的五名上将军不同,并没有特别讨厌雷恩。 不过拉鲁法斯一直在警戒着他。 那个任何时候都是一脸挑衅的黑色战士绝对不可能是自己人不自觉间,拉鲁法斯这么想。 他拔群的武力若是作为自己人时姑且方可。 但是如果他因为什么原因站在了敌人一侧又如何呢?简单说来就是如果他倒戈了又该怎么办?拉鲁法斯一直压不下这种令自己不安的想法。 不过—— 达古拉斯王在位期间曾数次远征卢昂,而这天又是出征的决定日。 没完没了的军议结束后,正要回到房间的拉鲁法斯前方,某人突然从走廊的角落里走了出来发出了声音。 “刚才为什么要袒护我?” 拉鲁法斯下意识的将手放在了腰间的剑上。 直到被搭话前的那一刻都没有感觉到他的气息。 “雷恩殿下吗?突然从暗处跑出来可不是什么好的嗜好。” 面对这样的责问,雷恩不过耸了耸肩,接着又重复了遍刚才的问题。 “我遭到陛下训斥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你又何必惹他不高兴出面阻止呢?” “是这样么?不过,贵公作为上将军参与军议这还是第一次吧,因而也难怪你不知道规矩惹得国王龙颜大怒。” 沉稳的微笑浮现在拉鲁法斯的脸上。 而雷恩则是一副非常复杂的表情盯向他——接着,转而用着仿佛要看穿这边心思般的锐利目光扫了过来。 拉鲁法斯没有在意,继续说道。 “总之,我认为贵公的意见非常宝贵。你所提到的‘敌人有诈,因此这次的作战计划有变更的必要’我很能理解,但是如果用更加谦逊一点的方式进言不是更好么?这样一来陛下也不会气成那样。” “不,我的说话方式怎样都好。” 雷恩轻轻的摸着下巴,皱起了眉。 “就是说那什么是吧?你认同我的意见,阻止了陛下抽风对吧要是一般的贵族的话,我觉得基本上都会选择无视我的意见。” “军议之上没有贵族与平民。” 拉鲁法斯清楚的断言道。 “支持有益的进言,对临战的骑士来讲是理所当然的。” 雷恩在昏暗的走廊上笔直的看着拉鲁法斯的脸。 “虽然这次的远征我已经被排除在外了你既然这么说,我有一个意见——或者可以说是忠告。也算是我多管闲事了,要不要听?” “好的。——不过走廊不是说话的地方,来我的房间吧。” 于是,拉鲁法斯携雷恩回到了自己房间,开始聆听雷恩全部的“意见”。 他,就好像完全将战局掌握在自己手中似的将忠告娓娓道来 “这次的远征,卢昂那一侧大概会初战既败,接着向自己王都的方向逃窜吧。 但是,恐怕那不是真正的败退,而是有意为之。 不论战斗的经过如何,不管这次的远征看上去多么的成功,绝对不是表象上所表现的那么简单。 敌人所作的这一切——可以说,都是为了将桑库瓦鲁军引向自己的领地深处,等时机一到便实施反击而做的准备。 败走的途中,卢昂军会偷偷的派出一支别动队,在我军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绕道我军的后方,堵住我们的退路。等到包围网完成的那一刻,便是手起刀落砍向砧板上的敌人扭转战局的时候一定是这样。” 对着眼前侧耳聆听的拉鲁法斯,雷恩微微一笑。 “不过,到现在为止都是我放出的间谍所掌握到的情报,接下来开始才是我的推测。” “先等一下!既然是间谍传来的情报,为什么不向陛下报告呢?” 雷恩将身体靠在了椅子背上。 “关于这点就是你有所不知了。以前类似的报告我也曾向陛下传达过。啊,是别的作战来着。但是那家伙居然生气起来冲我大吼大叫,还嚷嚷着什么‘别耍小聪明’之类的,简直不可理喻。所以从那以后,这种调查活动就都是我私下里自说自话进行的。有什么不满的吗?” 如此说明后,拉鲁法斯已经无话可讲了。 “没有请继续。” “好,那么接下来便是我的推测,或者该说是预测吧。听好了,拉鲁法斯。当陛下那些人陷入穷途末路的时候铁定会召开军议询问‘有谁愿意承担殿军的职责么?’什么的。只要看看一起出征的其他几名上将军的德行,估计到时候不会有人‘那么我来!’这样主动的发言吧。那么成为候补的,便只有你一人了。但是,接下来才是最重要的地方。” ——等到那时,一定不要主动的承担殿军的职责。哪怕是众心所向,也绝对不要揽下来。 雷恩用眼神压下了有话要说的拉鲁法斯,进一步的说道。 “至于另一个忠告,那就是出阵的时候不要主动的请求作为前阵出发。可以的话把自己安排在最后阵。在看不到敌人陷阱的情况下,请愿前阵的蠢货是必不可少的。这样一来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冲着终于说完了的雷恩,拉鲁法斯总算开口问道。 “你说的不主动请求打头阵,是因为万一遇到需要撤退的时候最容易被塞给殿军的工作么?” “没错。去的时候走在前面的话,回来的时候就变成最后面了,就是这样的道理。不过,要是有时间改变队列的话,那也倒不是什么问题。但是就我所见,从注意到敌人的陷阱到敌人展开逆袭为止应该是一气呵成的。运气不好的话,估计到时连开军议的余裕都没有。” “这些我都明白,但是主动承担殿军的工作,难道真的就那么糟糕吗?等到陛下他们撤退之后,重整态势前来增援不也是有可能的吗?从科鲁迪利昂和古雷特亚克(两名上将军驻守的城堡)出发的话,救援还是比较容易的。” “援兵是不会来的!” 毫无根据的,雷恩如此断言。 “要说为什么的话,陛下是不会下达这样的许可的。吉雷斯和萨费鲁根本就没有甘愿惹得陛下生气前来救你的道理。所以说,援军的绝对不会来的。” 对着缄口不言的拉鲁法斯,雷恩这么静静的向他宣告。 “——拉鲁法斯-朱利亚特-桑库瓦鲁,你是一名高洁的男人。无论何时都坚守自己的信念,直言不讳,并有着贯彻到底的觉悟。没有任何私心由衷的为国家担忧的你,说出的话永远都是正确的。正因为是正确的,对于那些心怀叵测的人来讲,你是多余的请不要忘了这点。” 雷恩的声音从房间中消失后,两人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像是为了要打破这样的状态,雷恩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就在离开房间之际,他回过身来。 “大概,就算你相信了我的忠告,也依然会义无反顾的承担殿军的职责最后为敌军所困吧位置的话,恐怕应该是在国境附近的那个要塞。总之,若是真到了那个时候你就尽可能的拖延时间,我会尽力说服陛下想想办法的。” 此时此刻,拉鲁法斯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这个男人的预测敏锐的令人恐怖,而且也是最接近真实的。 现如今,考虑到各种可能性,他已经做好了这边会承担殿军职责的觉悟了。 因为这是谁都不愿意摊上的工作。 既然不可能接受他的谏言,至少就让自己勇敢的去战斗吧。 在脸上的微笑还没有消失的时候,拉鲁法斯冲着背对自己的那个男人问道。 “为什么要帮我到这个份上?” 雷恩再次转过身扬起嘴角笑了起来。 “你给我听好了!我不过是为了自己的以后才卖你个人情只是出于这样的想法。所以,如果你得救了的话,可不要忘记今晚的忠告哦,明白了?” “我知道了,如果能活着回来的话一定会感谢你的。” 拉鲁法斯深深的点了下头,目送着雷恩离开了。 关上门以后,拉鲁法斯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只是为了利用我?你也太不会说谎了” 事实上在那个时候,拉鲁法斯对雷恩的评价可以称得上是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他终于理解了那个雷恩,本质上究竟是怎样的人。 “大将?” “拉鲁法斯大人?” 部下们的声音,将拉鲁法斯唤回了现实。 “没什么,只是稍微想起了点出阵前的事情。” 关于雷恩的忠告,拉鲁法斯事无巨细的全部告诉了他们。 古炎和奈泽尔的脸上一点点的染上了吃惊的神色。 ――☆――☆――☆――☆――☆――☆―― 当拉鲁法斯在要塞回想起雷恩的事情时,故事的本尊此时正在上将军萨费鲁的城堡,古雷特亚克城中。 此处同吉雷斯的科鲁迪利昂城共为这国境附近的重要的战略要所。 达古拉斯王已经平安的撤退完毕,现在正在这个城内修养士兵。 从申请拜见国王开始,已经等了足足半天——雷恩终于得到进入国王房间的许可。 在这本来属于萨费鲁的屋子中,国王安稳的坐在椅子上。 越过足足能在上面跳舞的大桌子,王不可一世的打量着雷恩。 嘴边的胡子被打理得有模有样,外套的斗篷也是一等一的新品,鲜艳的红色直晃人眼。 完全看不出这是数日前还在疲于奔命的国王。 “——你来这里,有什么事么?” 哼、讨厌的家伙来了脸上清清楚楚的印着这样的表情。 雷恩做作的深鞠一躬。 “在下诚惶诚恐,陛下此番无事归来实乃上天之庇护啊。” 面对眼前此等讨人厌的问候,达古拉斯的眉宇间深深的陷了进去。 但是怎么说雷恩倒也是毕恭毕敬,因而也不好找茬。 结果只好一脸苦涩的说: “唔,这也是承蒙吾的祖先与战神米泽尔的加护。” “哦~可是我觉得最大的功臣应该是拉鲁法斯才对。” 扬起了头,雷恩一针见血的说道。 脸上微微的泛起了微笑。 王两眼一闪。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雷恩。” “在这之前我能先坐下来吗。不论跪着还是站着说话都不方便啊。” 厚颜无耻的一语惹得国王越发心情不好了,总之先应允了他的同席。 “无妨,只是吾已经累了,给我长话短说。” “那么,我就有话直说了。” 雷恩刚刚坐稳便越过桌子直勾勾的盯向了国王。 脸上抹去了那无畏的微笑,清澈的黑眼睛牢牢的吸住了对方的视线。即是同席的国王,也不由得迫于那股魄力坐直了身体。 “请问为何不向拉鲁法斯派出援军?这座城堡的兵力与科鲁迪利昂的兵力足足能有四千人马,再加上现在撤退回来的部队,总人数共计可以达一万人。我可不认为这样的人数还不够作为援军。时间拖得越久,敌人对拉鲁法斯他们的包围网不就越强么?” “你这家伙居然连这都知道。” 话到一半,达古拉斯后悔的收住了嘴。或许知道这样下去会让雷恩抓到把柄陷自己于不利。 于是只好话锋一转。 “和你不同,吾必须要纵观大局,不能做出这样草率的判断。我军因为敌人卑鄙的诡计而受到创伤,往伤口上撒盐可说不上是良策。敌人现在严阵以待,不能随意的派出援军,这也是慎重的分析了现状后得出的结论。” “再说”,达古拉斯如此继续道。 “你为什么要为拉鲁法斯担心?吾清楚的记得你曾经说过讨厌贵族。” “我的事情怎样都无所谓。重要的是,您现在打算就这么干耗下去吗?” 无畏的微笑又回到了雷恩的脸上。明明身为臣下却目中无人的看着自己的国王,他继续说道。 “对拉鲁法斯见死不救是因为终于对那家伙的谏言感到不耐烦了么——还是说,您在担心自己的王座呢?那个家伙拥有的人望可是超乎了一介臣下应有的礼遇啊。” 达古拉斯王以踢倒椅子的气势猛的站了起来。 摘下了挂在墙壁上的剑后,满脸通红的走向了雷恩。 “冲着在前不久提拔你为上将军的吾,你这是什么口气!” 面对唾沫星子满天飞的国王,雷恩依然坐怀不乱。消去了脸上固执的笑容,他悠然的抬眼看着自己的君主。 只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右手已经抬到自己的腰间了。 “您打算在这里砍死我吗?我想您正是调查过我的经历,才会把我招到这个国家来的吧而今天您却打算要下杀手,我可以认为您是认真的么?” “你、个混蛋。” 达古拉斯发出了呻吟声。 放在长剑上的手微微发出了颤抖。 “在与卢昂的拉锯战中,我的力量是必要的您不这么认为吗?若是在这里一时冲昏头脑的话,损失的只有陛下您吧。” 虽然达古拉斯以一副能杀死人般的神情盯着眼前的雷恩—— 结果还是回到了原先的椅子上。 “的确,吾认同你的能力,你已经证明过好多次了。但是雷恩哟,你不要忘了,你曾放话说过‘卢昂会在五年之内被我灭掉’。吾会提拔你为上将军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若是做不到的话,下次可没有这么轻易就可以了事了。” “好像有点不一样吧。” 雷恩当即回答。 “我只是预测“卢昂将会在五年之内毁灭”而已,虽然两句话听上去很像,但是内容完全不一样。不过,也无所谓。” 雷恩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把眼扫向一旁气血攻心的达古拉斯。 张嘴道出了离开的宣言。 “看来援兵的请求是没有希望了打扰了,我就先闪了。” 就在雷恩转身要走迈出步子的时候,身后传来了王不怀好心的声音。 “等下,雷恩!虽然吾觉得不会,不过还是有必要事先说一句:擅自向拉鲁法斯派遣援军的话,吾可饶不了你,给吾想想清楚。如果胆敢率军越过国境线的话,吾就视你为敌人发起攻击。” 停下脚的雷恩连头都没回,背向自己的君主打开了门。 “请您随意,不过这边的士兵们会好好的呆在自己的城堡里的,还请您不用担心,陛下。” 那口吻就好像在嘲笑着身后国王的无能,雷恩迈开步子走出了房间。 雷恩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正巧从走廊对面出现了一名女性。 这是一位面容姣好的金发美女,从她的眼睛看来,明显的是一个贵族。 年龄的话,应该在二十岁左右吧。 散着金色长发的她,在看到雷恩后突然像是吃了一惊停下了脚步。 这个地方怎么会有平民?大概在这么想吧。 “见过雷恩殿下。敢问您来这里做什么?” “这句话陛下刚刚也问过啊。不过——” 雷恩将眼前穿着丝质衣服的她从头到脚审视了个遍。 虽然她身上的服装都是上等货,但是或许因为不喜欢奢华,身上并没有琐碎的装饰。 “身为一名贵族难道不懂礼仪么?首先报上自己的名字,想要向别人事情打听事情的话,这是最起码的尊重。” “失礼了。我叫赛诺亚-阿梅利亚-埃斯特哈特,希望您今后能够记住。那么,现在您可以回答刚才的问题了吗?” “嗯,也无所谓啦。我只是来质问陛下‘为什么不向拉鲁法斯派出援军?’而已。” 令人意外的,听到这句话后的美女——赛诺亚态度稍稍软化了一些。 作为纯血的证据,纯蓝的眼睛一闪一闪的,上下不住的点着头。好像非常满足的, “原来是这样。虽然这么说有些失礼,我来这儿也是为了同样的事情。” “那样的话这会儿还是先算了,陛下的心情现在极度糟糕。” 为什么?赛诺亚歪起了脑袋。雷恩只好把事情的原委重新向她说明了一遍。 “嗯” 赛诺亚一脸认真的咬紧了嘴唇。 几秒钟过后,她又好像在期待什么似的冲着雷恩问道。 “那么,雷恩殿下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呢?当然是无视陛下的命令从科特克雷亚思城送援兵过去吧?” “没有啊,完全没有这样的打算。” 雷恩丝毫没有犹豫的回答道。 再说,那个“当然”是怎么来的? “你也考虑下距离问题啊。要是这么做的话,怎么可能赶得上?再说你这是要我违背陛下的命令么?” 金发美女赛诺亚无话可说。 虽说如此,但是就在下一秒她突然生气起来,连雷恩也有些吓到了。 那曼妙的身姿微微的颤抖着,满腔怒火的台词从中一下子喷发出来。 “您就不为自己说的话害臊吗!枉我认定了您会为了救助朋友的性命而毫不犹豫的出阵——太令我失望了!” “什么失望不失望的。话又说回来,你究竟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那、那种事情怎么都好啦!” 赛诺亚忽然不知怎的慌了起来,脸上泛起一阵红潮。 依旧是张满是怒气的脸,她转身快步离开了。 这算什么啊? 雷恩无语的盯着她离开的方向,按着自己的脑袋好一会儿。 ――☆――☆――☆――☆――☆――☆―― 紧紧张张的等待着救援的到来,又过去了数日。 现在的状况已经没有办法再等下去了。 饮用水终于只够再喝一天的了,这算是原因之一。 主要是又出现了其他问题。 那是来自活着回来的一名密探的报告。 敌人的一批新的增援貌似正向着这要塞接近。 那批援军大概再过两天便会到达这里,现在的兵力已经差了数倍以上,等到那时再想脱出的话就更是无望了。 除了突围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已经容不得再等下去了。 “时候到了呢。” 在作为指挥所的大厅中,拉鲁法斯看向自己的副官们。 两人都露出了笑容。 “太好了!再等下去的话我就该长蘑菇了!” 连奈泽尔也罕见的同意了古炎的话。 “能结束无意义的待机,实在是太好了。” 好,那么—— 正要这么说的拉鲁法斯突然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得到进来的许可后,百人队长中的其中一人,巴鲁多斯向拉鲁法斯行了一礼后便走了进来。 一副非常疑惑的神情。 “将军,就在刚才,得到了这样的箭书” 一张破破烂烂的纸被递了过来。 在那上面爬满了像是字一样的东西,如此写道: “我想你们差不多也该忍不住了,但是麻烦你们再等一个小时,然后大概就能笑了。” 古炎那张山贼脸皱了起来。 “大概就能笑了这是什么玩意儿,这是谁啊?” 拉鲁法斯不由得笑了出来。 因为眼前这些有着某种独特意味的字体,自己有印象。 “那好,就再等一个小时。反正就算要突围,也差不多需要这些时间来准备。” 正正好好一小时后,拉鲁法斯的部队打开了南门,全队人马一体从中飞奔而去。 伴随着愤怒的喊声,敌人立刻蜂拥而上冲着他们杀了过来。 拉鲁法斯举起长枪高指天空一声令下: “全军突击!让他们见识见识我等的骨气!” 噢噢噢! 后方如雷鸣般呼声一片,骑兵部队一起动了起来。 “真是狂妄啊,都到了这个份儿上,岂能这么轻易的放你们回去。” 冲着最初冲过来的对手,拉鲁法斯大喝一声: “多说无用!有话,就对着我的枪讲吧!” 话音刚落,拉鲁法斯呼的一声向上挑起了爱用的长枪。 第一击直接打飞了对手的武器,对方在马上一个趔趄。 紧接着回身第二击,长枪穿过了对手的头盔,鲜血“噗”的喷了出来。 勇敢的前来挑战的某队长还什么都没做便落马身亡了。 这时后面紧跟而来的桑库瓦鲁军的骑士们,浩浩荡荡的从他身上碾了过去,没过多久尸体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其他队长级别的卢昂骑士们也三三两两的前来挑战,但是都遭到了和第一人同样的下场败退而去。唯一的区别就只有受伤的地方不同罢了。 长枪在拉鲁法斯手中舞得虎虎生风,枪枪见血。 很快,白银的铠甲便被溅回来的鲜血涂得到处都是。 作为战士而名扬四方的拉鲁法斯,他那如鬼神般英勇的姿态在一开始成功的压制了卢昂的士兵们。 己方人马趁着这个势头越战越勇,敌人在领教到拉鲁法斯的实力后都不由得向后退去。 敌方的布阵出现了破绽,精于战术的拉鲁法斯立刻便下达了指示: “全军,跟我来——!” 紧紧抓住敌人露出的一点点疏忽,扯开了条口子冲了进去。 故乡的方向自然不用说,那里是敌人布置兵力最多的地方。以拉鲁法斯牵头的先头部队像锥子般成功的在敌人的队伍中开了个洞。 接下来,就只剩下等敌人部队的缺口渐渐扩大,从中突破出去了。 ——但是 从最初的惊愕与恐惧中缓过劲儿来后,老练的卢昂骑士们立刻就恢复了冷静。 卢昂一方的指挥官,长着粗眉毛的阿姆鲁,冲着自己人下达了命令。 “不要慌!我们的人数可是他们的五倍,这场战斗是不可能输的!堵住桑库瓦鲁的方向,全军,向那边集中!只要堵住那边,敌人必败!” 这个指示,大大的改变了战争的走向。 包含预备军,集结在南门的全部兵力开始了移动,背向桑库瓦鲁方向形成了一个半圆状的阵型。 而且是将好几层的防御阵型又进一步的重叠了在一起。 这样一来,拉鲁法斯的部队绝对无法逃脱,最后只有面临被卢昂军围歼的下场。 总之,既然对手的意图一目了然,那么应该采取什么对策便显而易见了。 望见了卢昂军的动向与敌人的阵型,桑库瓦鲁军中绝望的呻吟声此起彼伏。 “唔。” 虽然拉鲁法斯依然不减先前的气势将枪舞得像水车一般,可是现在却已经不再像之前那么管用,敌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冲向他。 在如此巨大的兵力差距之前,本来就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 尽管对古炎和奈泽尔来讲总算遇到了与自己实力旗鼓相当的战斗,但是也禁不住敌人的轮番进攻,渐渐的显现出疲惫的神色。 而且,最后的杀招也到了。 (注:此处原文为:「駄目押しが来た」。「駄目押し」原为围棋术语,指的是有单官或空眼的地方添上棋子,被称为收单官;在棒球中亦指在胜负已定的情况下,为确保胜利再追加得分。因此在下选择这样翻译。) 看到布阵在要塞北门的士兵们像是为了给本阵增势一般扬起一阵土烟长驱而来,拉鲁法斯也终于不禁望天兴叹 已经,没有希望了吗。 倘若果真如此继续下去的话,大概也就真的止步于此了。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转机突然到了。 “哇啊啊啊!” 突然间的喊声,不由得将拉鲁法斯等人的视线拉到了一起。 卢昂军一方也同样不解,阿姆鲁一副“什么事”的神情抬起了脸。 那震天动地的喊声是从这边的反方向——即是说,从要塞北门的方向传来的。 看来不知为何,那边的自己人好像产生了动摇,狼狈的悲鸣声不绝于耳。 这也是正常的。 “不管在怎样的状况之下,北方也绝对不可能有敌人攻过来。” (注:卢昂在桑库瓦鲁的北方) 卢昂全军都是这么坚信的。 也因为这个缘故,那边的布阵异常薄弱。 “传我的命令,谁去北门看——” 正当阿鲁姆传达指示的时候,他的声音突然被一阵吼声盖过了。 而且吼声同时间的从阵中的各个地方传了出来。 “不好啦!敌人、敌人从北方出现啦!” “是桑库瓦鲁的援军,援军来啦!而且人数众多啊!” “王都方向的路也被他们堵住了,我们没有退路啦!” 其他的时候姑且不论,至少现在阿鲁姆大概觉得非常奇怪吧。 连身为指挥官的自己都没有掌握的情报,居然会从底下的几名小兵嘴里喊出来,这实在是非常的蹊跷。 敌人的出现方向也很奇怪。为什么不是从南边,而是从北边窜了出来? 不过,前段时间倒的确煞有介事的有过“雷恩会来救拉鲁法斯”这样的流言,也曾有过“注意敌人的增援”这样的严令。 可是不论是流言,还是现如今四下响起的警告声,全部都是雷恩混在这边部队中的间谍的杰作,是他计谋的一环。至少阿鲁姆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因此从北门传来的呼喊声,也一定是敌人故意演出来的,一定是这样。 “敌人来了吗,指挥官是谁!” 宛如回答阿鲁姆的提问似的,天上突然雷光乱舞。 万里无云的蓝天中突然冒出了无数的雷光,袭向了正在交战的两军间。 ——而且不知道为何,只以卢昂的士兵们为目标。 吡哩吡哩吡哩 数道雷光直击兵士们,一个个的撂倒了惊慌失措的卢昂骑士。 就在这时,一名骑着白马的战士跃进了已经化作混沌的卢昂军正中央。 就好像被雷光呼唤而来一般。 “听好了,卢昂的士兵们!你们的脑袋就由我雷恩收下了,想死的家伙就尽管来吧!” 伴随着威严的声音,一名黑衣黑发的男人宛如疾风一般加入了战斗。 “雷、雷恩那家伙过来了吗!” 明明不过只是小声的私语,雷恩突然看了过来。 “你在那边啊,阿鲁姆。我现在就来取你首级,给老子我洗好脖子站直别动啊!” 言罢,雷恩化作一团黑影,以疾风怒涛般的气势冲了出去。 挡在前面的士兵(其实是逃晚了)就好像纸糊的一样,不是被特大号的钢枪挑飞便是被直接秒杀。真不知道究竟都吃了些什么才能使出此等怪力,在雷恩的面前根本就毫无还手之力。 距离立刻就被缩短了。 不过只是一个人的突击,可是却无人能够将其拦下。 挑起的枪尖在阳光下就像是恶梦般闪着耀眼的光芒。 “撤、撤退,撤退!” 以骁勇闻名的阿鲁姆在这个瞬间终于下定决心撤退了—— 拉鲁法斯和雷恩说上话的时候,已经是在越过国境线的地方了。 基古雷姆河流淌在眼前,拉鲁法斯终于追上了雷恩的马与他并肩骑在一起。 表明谢了意后,拉鲁法斯不禁问道: “居然出乎众人意料的从敌人王都的方向攻过来,这招实在是精彩,但是他们——” 回头望向了跟在军队最末尾的一行人。 虽然姑且都身披铠甲,但是仔细看的话就知道这根本就不是为了配合这次作战而特意准备的,军队的装备都非常简陋。 “不论怎么看,都不是我们的士兵吧?” “他们是【草】” “草?”“你不知道么?对敌人的人民采取怀柔政策,秘密建立的反抗现今王权的抵抗组织那就是草来着。” “不,关于这种战术我倒是知道,但是要组织草的话不是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么?” 雷恩终于笑了起来。 一直以来的无畏的笑脸。 “你这家伙不要小看我啊,时间不是相当充足么?你当我来这个国家已经多少年了?我平常就在为非常时期做准备了——虽说主要都是为了自己。” 雷恩斜眼看着惊讶的拉鲁法斯小小的叹了口气。 “但是好不容易组织的草,就因为这次的原因全部逃了过来。全部,‘啪’~的,辛苦了那么长时间又要重头开始了。” 雷恩像是话中有话似的阴笑了起来。 “所以,你就给我没日没夜的感谢我对你的救命之恩吧。之前不是说过了么,我的‘感恩计划’?要是有个万一,你可要好好的成为我的盾牌哦。” 拉鲁法斯并没有把雷恩的戏言当真,转而在马上正襟危坐。 不管他怎么说,自己很清楚雷恩是堵上了生命来救自己于绝境的。 拉鲁法斯伸出手去握住了友人的手。 “我明白。” 虽然雷恩不情愿的想把手抽回去,拉鲁法斯还是紧紧的握住了他,眼睛笔直的注视着雷恩黑色的双眸。 “今日的恩情,本人永世难忘。” 雷恩一脸非常不舒服的表情,把头扭向一边。 两人归还之后—— 国王未能惩罚到雷恩,因为达古拉斯先前明言说“不允许带着军队越过国境”,而这次恰巧属于例外事项。 ——这样的歪理并非来自他人,正是出于拉鲁法斯之口。 达古拉斯王一方是对自己没有出手相救而感心中有愧,另一方便是受迫于拉鲁法斯蓝眼睛中无言的魄力,除了点头认同之外别无他法。 虽说是题外话,之前的赛诺亚在听说了这件事的始末后非常的后悔,为雷恩的义举感动得全身颤抖。 而至于后来她前去拜访雷恩那便是再以后的故事了。 第87章 情报 骑兵队的队长辛克将邻国萨威尔的最新情报上呈给大将军时,大将军只回了一句∶ 「他果然是匹狼!」 乔.南贝克在宣特里斯国中,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英雄,邻近各国的人都尊称他为「不败的神将」。 从外表看来,乔.南贝克也绝对不是泛泛之辈。他有一对令人著迷的深绿色眼眸,虽然奔驰沙场,终日曝晒於夏天的艳阳,冬日的寒风中,却仍然保有白晢的皮肤和温文儒雅的相貌。从窗户洒进来的阳光,把他的银发照的闪闪发亮,光彩耀眼。他俊美的荣貌,连一介武夫辛克看了都不禁要发出惊叹。 也就是说,从外观上来看,根本看不出乔.南贝克竟然就是远近驰名的大将军。 可是,在现实生活中,他是个身经百战,几十年来从未尝过败战的战士及骑士。 「大将军究竟又多大年纪?」偶尔在辛克脑中掠过的疑问,再度涌现心头。不管怎麼看,将军都像二十出头而已 「辛克,还有没有其他事要报告?」 「啊?」辛克微微摇头,甩掉了多余的思绪。大将军的年龄事无关紧要的事,只要自己对将军打从心理尊敬,这样就够了。 「我接著要报告的是,在雷恩将军大显身手之后,萨威尔暂时脱离了险境。看来他们打算与幸存下来的拉尔法上将军一起辅佐公主,重振国威」 「喔!……连我们国王都如此看重他,也难怪他会受到萨威尔国如此椅重。」乔两手交叉,依靠在窗边。即使这个动作极为自然,但由他作起来却充满魅力,引人注目。他每一个简单的动作,看起来都是如此优雅出众。 辛克不自觉地吐了一口气,战战竞竞地问道:「将军!有一件事我一直很想请教你,但一直都没开口……」 「你问吧!」 「是。将军你好像一直很关心雷恩阁下,这是为什麼呢?」 「我表现在脸上了吗?」乔苦笑:「你早就注意到了是吗?辛克。」 「是的。如果使你心里不痛快的话,请你原谅。」 没错,辛克很久以前就注意到乔的态度於以往不同。大将军虽然生性慈悲,待人和善,但表情严肃,很少看见他笑,总是一副超然物外的神态。当他一听到邻国的雷恩,不知何故,嘴角就会浮现一丝笑意,就像一像宁静的湖面乏起阵阵水纹。对此,辛克时常产生疑问。 「没关系。我没什麼好隐瞒的……我曾经和他见过面。」 「你们俩认识啊?」 「不算相识,我们十年前见过一次面。」 「那麼当时你们谈了些什麼?」 「没有。」乔望著远处,简洁地回答:「辛克,你相信吗?我曾经预感会败在他手上,竟然因此全身发抖……」 「怎麼可能?」辛克不敢置信。 如果说世上有什麼不可能的事,那麼就数这件事最不可能。 「这是事实……在我漫长的一生中,没有像那个时候,觉得自己如此不成熟。」 「难道你於与雷恩将军交过手?」 「也不能这麼说,我们只是刹那间目光相对而已。」 「啊?」 「对我们而言,那样就够了。」乔仿佛要甩掉疑问般地说道。接著他又喃喃细语:「我至今仍会梦见当时那位端然凝立的黑衣少年,他一脸镇静瞪视著我……当我看著那一对黑色眼眸,不由得认为「那简直就是狼眼」,我觉得他既高贵又高傲,有著不向任何人屈服的坚强意志。」 「是……」辛克不曾见过雷恩,只能含糊其词回答。 这和辛克听到的传言并不一致。 传说中的雷恩是个动不动就说大话,一有空就拼命喝酒,而且和同事处不来,也总是不听从上级命令的人。还有,他喜欢和女人胡搞,弄的满城风雨,令人不敢恭维。与乔将军心目中的印象截然不同。 据谣传,雷恩只不过是个酒鬼。 不过,非常敬爱乔将军的辛克并不敢说什麼?不,这样还不够精确;应该是说:既然乔将军这麼说,那多半是传闻不实瞜! 「顺便问一下,辛克。」 「是。」 「你晓得殿下现在正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与萨威尔结盟这件事吧?」 「这个嘛……,反正与萨曼因的战争是避免不了,盟友当然是越多越好啊。」 「恩。过几天我们会派使者前往萨威尔,调查对方值不值得成为我们的合作对象。」 乔已经决定由自己充当使者,到撒威尔瞧瞧。 辛克从乔的眼神中已经看出端倪,惊讶地问道:「乔……乔将军,你自己要去?」 打从上次见面之后已经过了十年……,当时的少年如今不知变得有多厉害?是不是该去查清楚? 第88章 怀抱梦想的少女 这里是萨威尔的王城——加尔伏特城。 城门前,有个少女正在对自己呐喊:「嘿!你实现梦想的日子来临了,莎儿翡!」她有一头微鬈的黑色长发,淡绿色的眼珠子一看就知道是萨威尔的平民。虽然有张吸引人的漂亮脸庞,但遗憾的是,破旧的衣服使她的美貌减损了三成。 纷红色的短上衣洗到都褪色了。仔细观察,有点短的裙颜色暗淡,上头还有补丁。而且,她背的行囊似乎快要掉底了。 有一点则大分与众不同。 虽然她还是个少女,裙子却束萺一条偑剑用的带子,上头挂着一把看起来与她非常不协调的长剑,剑鞘掉漆得很严重。 除了武器装备外,全身上下都显示她是个「穷人」。 尽管如此,从城门前通过的行人,或来往于城内的人士,一定会偷瞄她几眼,因为她确实有几分姿色。不过,在偷瞄她的人眼中看来,这少女不是一个花瓶。 一双圆滚滚的眼眸下,隠约显露出坚强的光芒——这正是这位少女的本质。 「我的梦想总算要实现了……我得加把劲过考验,一定要成为骑士。」少女在心中呐喊。 莎儿翡在城门前呆立了一阵子,因紧张和激动而泪流满面。她望向前,准备踏出值得纪念的第一步。但就在这时候,她突然全身直打寒颤。彷佛体内生了冰柱,浑身发抖,一股劲风铺天盖地而来。 过去跟着师父学武,也不曾师父身上感受到这种威猛之气。尽管现在是艳阳天,却觉得天色像是陡然之间暗了下来,连呼吸都不太顺畅。 有个念头在莎儿翡脑中如电光火石般一掠而过,当她察觉情况有异时,身体便立刻反应。由于她每天拚命练剑,在还没有起心动念之前,手己自然地伸向腰际。 她始终没有遗忘在练武场中练剑时的感觉,再加上她行动迅速。总之—— 莎儿翡迅速拔出佩剑,手法之快令人看不清动作。她才回头就往侧面一闪,心中惊叫:『啊!我用的不是木剑。』 有人被她砍死的景象,在她脑中旋转。 换句话说,莎儿翡脑海中浮现一个普通老百姓装束的人,正好站在她身后,不幸被她一剑劈死、倒在血泊中的景象。此刻,她只想到一件事:这下子不但无法参加骑士的甄试,还要直接被送到牢房。不,恐怕还会被判死刑呢! 莎儿翡随即心念一转: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见一个杀一个了! 然而,这不过是莎儿翡自以为是的想法。散发出强烈劲风的人,并非普通老百姓。 此时,她的浏海被风轻轻吹起。 莎儿翡的眼瞳中,闪现一道比阳光更耀眼的青色光芒。 「哇……!」 不会有什么比这个结困更令人感到意外了。 简直就像是变戏法一般,一把亮晃晃的魔剑不知何时己触到她的咽喉,在魔剑前,莎儿翡发出嘶哑的惊叫声。 她直打哆嗦,很想大叫:「不可能!」 因为眼前这个英俊伟岸的青年,连手指都没动一下,剑就来到自己的身前。 她唯一可以看清楚的是,对方杵在原处,一动也不动。 莎儿翡大感骇异:他为什么能在紧要关头刹那间拔剑(而且是魔剑),同时指向我咽喉。我和他的反应速竟然差别那么大!我……管我那么努力地练习剑术,却还没交手就输了。 令人惊讶不只一件。 对方没有移动,就避开莎儿翡这一剑。 那个青年竟然能用左手指腹捏住剑腹,漂亮地封住了莎儿翡的攻势。他右手的魔剑抵住莎儿翡的咽喉,不知是不是魔力增强的缘故,蓝白色光芒完全覆盖住刀身,并且有如昆虫群飞般「嗡嗡」作响。 莎儿翡吓得魂魄早已飞到九天之外。 青年无视于呆然站立的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脸陶醉地缓缓摇头:「这一招『单手夺白刃』以前只用过一次,没想到已经能够运用自如了——」他微微后退,以深呙感动的口吻说:「我真是天才啊!这些才能常常让我自己也头昏目眩……」 莎儿翡紧张的情绪顿时缓和下来。 「喂!」青年突然回到方才的位置,狠狠地瞪了莎儿翡一眼,双眼射出非比寻常的慑人光芒,令莎儿翡不寒而栗:好……好可拍喔…… 莎儿翡握在手中的剑,铿然一声掉到地上,她不禁惊骇地向后移步。没到就在她后退时,竟被石头绊到,屁股着地摔了一跤。 「好冷不妨劈我一刀,到底是打什么主意?如果你不是女孩子,现在可能喷着鼻血,飞到十公尺以外的地方。」那名男子突然停止恫吓,一言不发地俯视着瘫坐在地上的莎儿翡。原本一脸不悦转为极为认真的表情。 由于这个缘故,莎儿翡此时总算可以好好打量眼前这名高瘦的青年。 他穿着黑色皮裤,配上一件黑色衬衫,脚上是一只漆黑的皮靴,头发和眼睛也是黑色的,全身黑漆漆。不知道是追求时髦,还是懒得梳理?他那头黑色的蓬头乱发,根根往上坚立。不过刚强的脸上则露出果敢而无所畏惧的表情,有时似乎还可隠约看到嘴角浮现出目中无人的微笑。 他的神情似乎无言地昭告:我一无所惧! 莎儿翡感觉就像有一头狮子或野狼等体型硕大的野兽来到眼前,正在俯视着自己,打算把自己当做午餐。 青年将剑收入剑鞘,眼睛向下看着某一点,咕哝了一声:「是传统的白色啊……」 「咦……?啊,讨厌!」莎儿翡不由得烧红了脸,她一跃而起用手按住裙摆。 「现在遮住未免太迟了。」 「太……太过分了,你这个人心术不正,为什么要偷看?明明偷看,还装做一副没在看的样子,变态!」 「胡说八道!」那个青年气愤地大喝一声:「女孩子在这种情况下露出小裤裤,肯定会被看到,要怪就得怪你自己不小心!」 刹那间,莎儿翡被一股慑人的力量震住。 青年堂堂正正地发表意见,连停下脚步看热闹的行人们也突然中断耳语。从他一副问心无愧的表情,就能明白他自己所说的话深信不疑,就连莎儿翡听了也几乎快要点头赞同。 那个青年继续说:「不过,在我小时候,如果没有遇到像今天这样的机会,我也会自己制造一个。 「难不成你去掀女生的裙子?」莎儿翡神志清醒过后,禁不住回了一句。 然而青年对她的话却置之不理,继续说道:「没错,那才是男子汉的作为。喂!你是不是也这么认为?」 他突然伸手指向一名看守城门的卫兵。 「你……你是在说我吗?」穿着实习骑士的制服、手拿长矛,稚气未脱的年轻士兵不由得后退一步。 「没错,就是你!如果是男人,就不会错失这种机会。」 「我……我站在这个角是看不到的,所以……」 「喂!」青年五指齐张,抓住年轻士兵肩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您忘了吗?我叫做米兰啊!就在没多久之前,我才向您报告过名字。」 「没听过这名字!」青年突然松手,向前探了一下盯着对方,「对了,我有听到一个超级恐怖的传统,你想不想知道啊?」 「那个故事我已经听过了!是不是m被城主解雇的事?好啦,好啦!我同意将军您的说法,女孩子跌倒时上就露出小裤裤。」年轻士兵气急败坏,半哭半叫地回答。 莎儿翡虽然不清楚他们两人的关系,但看来言个年轻士兵和那个青年过去似乎发生过什么情。可是,他竟然一点也不记得眼前这名士兵。 莎儿翡寻思:管他的,这不关我的事。对了,方才那名士兵叫他什么来着? 将……将军? 她怒气顿消,连忙拾起掉茖地面的剑,收剑入鞘问况:「您……您是军将大人?」 「嘻嘻嘻,哎呀!国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上将军就是在下。」 原来把头发往上梳的那名男子,就是雷恩! 「啊……」 怎……怎么办!莎儿翡虽然没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脸色一定很苍白。 哪个人不好惹,偏偏惹到监考官,而且竟然是传闻中的雷恩大人。 雷恩不再理睬米兰,却目不转睛地上下打量着莎儿翡,「你是谁?难道我是你的仇家吗?我对女人最痴情了,我不记得砍伤过女人啊?」 「啊!嗯……我……我是被将军的气势吓得发抆。哎呀!我到底在说什么?我……我……」 正当莎儿翡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些什么时,雷恩的脸色微转柔和:「这么说来,你受到我的『气势』罗?你这家伙有前途、有前途。不过……依我来看,你的武功不怎么样嘛!」 「真的吗?」莎儿翡没有听到雷恩后面那句话,只听到「你这家伙有前途」,便抓住机会,开始比手画脚地说:「我来参加这次公『开招募骑士的甄试』,请问可以事先理我的名吗?我叫莎儿翡,是本地人,很想成为骑士,也非常努力地锻炼自己的武艺。」 莎儿翡一口气把自己介绍完毕,雷恩却重新扳起脸孔说道:「哦?你是应考生?原来你一开始就居心不良,藉故接近我!」 「啊……!」莎儿翡一时涌起热切的心情,倏地消退,「没这回事!我拫本不知道您是雷恩大人啊!」 莎儿翡很少在人面前哭,此刻却几乎要哭了出来。其他事情(比方说贫穷)她可以忍耐,但对自己的梦想则另当别论。如果现在被驱逐出境,那该怎么办呢…… 「傻瓜!不要哭,你放心好了,又还没有落选。」 「……」莎儿翡带着一丝希望,抬眼看着雷恩,只见他坚定地点点头。 但是—— 「可是,如果我对你的好怠降低的话,以后你可会吃不完兜着走!这一点,你可得谨记心喔!」雷恩叮嘱道。 「是,是的!」 「了解就好!时间差不多了,跟我来。」 「是的。将军!」莎儿翡立即恢恢精神,将背上的行囊往后一甩,紧跟在雷恩身后。可是,她总觉得那个叫米兰的士兵,以「被可怕的人盯上」的朖神望着自己,她有些在意这一点。 雷恩大步穿过城门,莎儿翡则小跑步在后追赶。由于两人的步伐大小差很多,于是形成雷恩在前方悠然慢步、莎儿翡在后面拼命快跑的景象。 雷恩走了一会儿之后,觉莎儿翡老是落后,就将步调放慢。 「呼……呼……谢谢您,将军。」 「嗯。」雷恩斜视一下背着行囊,走起路来东摇西晃的莎儿翡,小声嘀咕:「体力不行要扣二十分。」 声音虽小,莎儿翡依旧听得一清二楚,「咦?走这么一小段路算不了什么!其实我很有耐力。你瞧!」话才说完,莎儿翡就急忙绕着中庭跑了起来。 她的行囊在背上咚咚地弹来弹去,扬起了无数的尘埃。跑了几圈后,莎儿翡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立即瘫坐在地上。 「我……我还……可以再。」莎儿翡气喘吁吁地说。 「够了,你真烦人。」雷恩怒道:「你没有体力就不要自曝其短。刚才只是开玩笑说说而已,你大可不必当真。」 「请……请不要捉弄我……我是因为眼看甄试快到了,心情紧张嘛! 「笨蛋,心情放轻松,当不了骑士又不会要你的命。」雷恩用手指戳了一下那个行囊,「里面装什么?袋子那么大,和你的体型不相称。」 「这个嘛……就是一些贴身的内衣裤。总之,都是日常用品。」莎儿翡好不容易站了起来。 「你是不是偷偷离家出土込,要不然带这些东西干什么?」 「这是……」如果能够成为实习骑士,就可以住在城内的宿舍——莎儿翡是基于这样的想法才准备这些衣物,但是她压根儿就不想实话实说。 如果说出事实,那雷恩就会知道她付不起房租、被房东赶出来的窘境。而且,她也不喜欢被别人用同情的眼看待。 「不说就算了。」雷恩语气平和地说。 幸好雷恩没有继续追问,他迈开脚步走了出去。「尽可能走快一点,因为那个家伙很罗唆。」 「是的。」 那个家是谁呢?莎儿翡心想。 如果冒冒失失地发问,雷恩不知会如何回答?反正等一下就能够见到那个家伙,见到之后就晓得了吗? 两人穿过中庭,绕到宫殿后面,只见前方有一栋新建的正方形建筑物。 「会场在那里吗?」 「会场?哦!那是之前兴建的竞技场,今天刚好借来当考场用。」 「竞……竞技场!」 「不,它另外有一个正式的名称,不过我已经忘得一乾二净了!原本好像是骑士练剑的地方。大概是叫做练武场……不,好像不是……哎呀!我还是想不起来。」 对于雷恩含糊其辞的说法,莎儿翡只能敷衍地点头。雷恩这个人比外表看来还要豁达开朗,听说他今年二十五岁,但看起来比这个岁数年轻很多,这一点也令莎儿翡感到意外。 不过,莎儿翡现在已经无心去想这些,她的脑中塞满「马上就要甄试」这件事。 她再度萌生了紧张感。 入口附近聚集了很多像是要参加甄试的男女(以男性居多),每位参赛者都像是身怀绝技的高手,似乎可以用一只手,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莎儿翡这种「极度贫穷,营养失调的少女」推倒。他们的长相凶恶,看起来就像是刚从地牢逃脱出来,曾手刃数十人的杀人犯。 光凭想像,就让人有如面临死亡般战栗。 「喂!为什么全身僵硬得像个木头人?你又不是新婚初夜的新娘,那么紧张干嘛?放轻松!大家都和你一样,刚开始都会害怕。」 「是……是的,我尽量放轻松,刚开始总是会紧张嘛!」 雷恩的玩笑话,有一半以上从莎儿翡的左耳入右耳出。她尽能不去看那群高手,而把视线投向走在前面的雷恩。 只有莎儿翡这个笨女孩不认识雷恩,大多数的考生看到他就立刻路、举手敬礼。 雷恩大摇大摆地点头走过,莎儿翡像缠住母亲的幼童紧跟其后,匆匆忙忙地跑入会场内。守候在大门两旁的左兵正要开口话时,她已经走住去了。 「啊……我好害怕喔!」莎儿翡住入安全地带后叹了一口气。 「你……」雷恩的语调透露出讶。 「咦?」 「你为什么跟着我进来?你应该在外面等候呀!」 「啊,是……是的。可……可是……」 「将军!来不及,来不及罗!」一阵惊叫声,解救了惊慌失措的莎儿翡。 是……是谁? 莎儿翡往内一瞧,看到一位金发碧眼的美女,一看就知道她是个纯粹的贵族。那位美女直挺挺地站着,露出严厉的眼神。这个国家的贵族血统(只限于纯粹的血统)眼白的部分有着淡淡的蓝色,立刻就能分辨。 那位美女全身罩着磨得闪闪发光的银色铠甲,两脚微开,双手搁在剑鞘上,那把剑很长,剑鞘尾端都碰到地板了。她的样子就像是站在一群不争气的徒弟面前,正生着闷气的助教,但她穿的铠甲太大,实际上并不够威严。 铠甲美女(莎儿翡暂时为她取的名字)的身旁,站着一名身着便服、金色短发的男,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望着铠甲美女。他似乎也是贵族,但莎儿翡看了他的眼珠后,就知道他不是纯粹的贵族。 「来不及了!比武的时间快到,你却姗姗来迟。你身为上将军,如何做内外的表率?」铠甲美女以严厉的语调不停尖叫着。 雷恩很耐烦地看了她一眼,打从心里厌恶地说:「你真的一点长住都没有耶!」 「你说什么?」 「反正他们快要进来了,你就留在这里吧!虽煞你是小孩子,毕竟也还是女生,有女生在身旁时,我心情会比较愉快。」 「是……是吗?」莎儿翡觉得雷恩这么说实在非常无礼,他这个人大概树敌不少。但不知为什么,莎儿翡却不会很生气,或许是因为她深知雷恩功业彪炳,而且也亲眼目睹了他高强的武艺吧! 她暗忖:将军的武功如此高深,想必付戋了一番艰辛的努力。 「喂!」雷恩来到铠甲美女的面前,立刻抬起脚尖踢向她包裹着铠甲的脚,「赛诺雅,我不是说过不要打扮成这样吗?」 「请你不要踢我,你不觉得这样很没礼貌吗?」 「我什么时候没礼貌?马上把铠甲脱掉!」 「你这种说法有点下流。」旁边那个年轻人不急不缓地插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说话的内容太过无聊,雷恩和赛诺雅两人都不理他。 「基本上……」雷恩亮不客气地对着名叫赛诺雅的女孩说:「你这身打扮能够走路吗?」 「当……当然可以!怎么不能走路?」 「你后面那句话的声音变小罗!走几步给我瞧瞧。」 「为什么要这样做?」 「要是你不脱的话,我就把她的铠甲劈成两半。」雷恩握住魔剑的剑柄恫吓。 莎儿翡直觉地认为,雷恩这个人可能真的会把铠甲劈成两半。赛诺雅似乎也有同样的想法,只见她脸色大变,「仔不是在开玩笑吧!这是我们耶思忒哈特家族祖传的铠甲耶!」 「够了!你走几步给我看看。」 「好!走就走嘛,有什么了不起?」赛诺雅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缓缓地抬起脚来,迈出一步。 户看之下是「走起来很轻松」的表情,但走不到五步,她雪白的额头上开始布满汗珠,事实已经明显地摆在眼前。 赛诺雅想勉强装出不在乎的神情,但这样一来更显得好笑。当她从雷恩的面前走过时,呼吸已经不顺畅了。 「哎呀!脚打滑。」雷恩突然把脚伸出来。 「哎哟!」 一堆金属摔落在地,发出「匡啷匡啷」的响声。 「你干嘛把脚伸出来,我今天绝对不原谅你!你让尊荣高级骑士受奇耻大辱。」 赛诺雅的手脚乱动乱蹬,却怎么也站不起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手脚蹬拍地板,但仅仅发出拍击地板的嘈杂声,始终无法站起来。莎儿翡觉得那是因为铠甲太大又太重的缘故。 「呜……站……站不起来……」赛诺雅从这头滚到那头,想尽办法要站起来。 雷恩俯视着赛诺雅,叹着气说:「勒尼,马上把她的铠甲扒下来。」 「是的。」站在旁的年轻人——勒尼——不知道是不是强忍住笑意的缘故,满脸通红。 赛诺雅在地面上不停挣扎,勒尼好不容易才把铠甲卸下来,她总算能够站起来了,难怪她会那么生气!莎儿翡惋惜赛诺雅长得那么漂亮,生气起来却走了样。 「我是为了在应考生面前展现威严,刻竟穿上的。」赛诺雅愤愤不平地嘀咕着。 雷恩毫不留情地骂道:「浑蛋!穿上让自己动弹不得的铠甲有什么用处。笨蛋,没出息!」 「呜呜呜……你不要这么说嘛!」赛诺雅彷佛心灵受到创伤一般,视线飘来飘去,最后落在莎儿翡的身上。 「我刚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个女人是谁?」赛诺雅突然拿莎儿翡出气。 「你……你……你是在说我吗?」 「啊!她是……」雷恩很不耐烦地说:「她是我刚刚在城口遇到的应考生,名叫莎儿翡,立志当一名骑士。」 正当莎儿翡打算道歉时,雷恩好像在赶苍蝇一般地摇摇手说:「哎呀!有女孩子在身旁,场面比较热闹,而且甄试的时间已经到了嘛!」 「没错,没错,我也不反对身边有可爱的小姑娘。」勒尼热切地表示赞同,同时笑咪咪看着莎儿翡。 莎儿翡报以微笑,但笑得很僵硬。 「勒尼大人!你这是针对问题在发这吗?」赛诺雅问。 「你给我闭嘴!」雷恩制止赛诺雅:「时间已经到了,我想赶快结束比试,去吃午饭。喂!」雷恩叫道,对门口那两名卫兵打了个手势。 「是。」两名卫兵行过礼之后,连忙把门打开,考生蜂拥而入。 「莎儿翡,你也到那边去。」 「是……是的。」紧张得像个木头人的莎儿翡,快步走入应考生的行列中。 「不用那么严肃,排成四排!」 近百名应考生在雷恩有气无力的号令下,开始排起队,莎儿翡想要排到最后面,在人群中疲推来推去。等到发现时,自己已经站在最前头,离雷恩他们不过数步之遥。 莎儿翡忐忑不安:哇!好紧张喔,听说这是淘汰赛,该怎么办呢? 还没开始比试,她就已经汗流浃背了。这不只是关系着梦想是否能实现,还与以后的生活有关,所以莎儿翡不禁紧张了来。 如果落榜的话,住在公家宿舍的计划就无法实现。莎儿翡眼前不断浮现自己窝在桥下过夜的情景。 不用十天,就会沦落到风月场所。不,目前的情况就已经十分落魄潦倒了! 脑际浮现自己倚门卖笑、拉寻芳的景象:「大爷,进来坐嘛!」 『不!我绝对不要这样。』莎儿翡心想:『可是,像我这样瘦巴巴的女孩,想进入娼妓这一行,说不定老鸨也不会要我……哎呀!我在想什么?总之,希望不要采行淘汰赛,这实在太恐怖了。』 正当莎儿翡期待主办单位改变比赛方式时,勒尼对雷恩说:「将军,我们还是用淘汰赛的方式来进行甄试吧!」 『这个人真讨厌,真是讨厌!』莎儿翡心中燃起了熊熊怒火。 所幸雷恩断然驳回勒尼的提议:「不,这样太麻烦,己经接近午饭时间!」 莎儿翡松了一口气。 『将军,莎儿翡要永远跟着你。也许只有今天,但我真的是这么想。』 莎儿翡以充满尊敬与感激的神情望着雷恩,但雷恩完全不理会。 环视一遍应考生之后,雷恩紧蹙双眉说:「洼!几乎都是一些邋里邋遢的家伙,一定可以很快就结束比试。」 这句令人听了拽气的话,使原本精神涣散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请等一下,将军!」赛诺雅涨红着脸说道:「在比试之前,能不能让我和他们讲一句话?」 「哎呀,如果非说不可的话,那你就说吧!」 赛诺雅并没有看到雷恩的表情,他的弦外之音是希望赛诺雅不要再说蠢话。可是,她哪里晓得? 只见赛诺雅以尖锐的声音喝道:「听着,各位!」 当她确认考生全部采取注意听讲的姿势之后,得意洋洋地开始进行演说:「我们祖国萨威尔面临空前的危机,位于大陆北方的强国,可恶的萨曼因国,上个月才侵犯我国领土,我们好不容易才将他们击退!如果这次又来政打我国,我们骑士们势必要站在最前线。」 这哪是一句话,莎儿翡觉得很怀疑。 只见赛诺雅的脸愈来愈红(好像很兴奋的样子),说话也变得更流畅:「敌国雷戈王已经微募了许多士兵,并且大肆充军备,正一步一步地重新建立制度。不用说,他们一定是准备要挑起新的战争。因此,我们也要增强军力来抵抗敌人的入侵,所以今天才要举行选拔骑士的甄试。」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一声不吭的雷恩,突然连剑带鞘敲了一下金发美女的头。赛诺雅受不了疼痛,两手按着部当场蹲了下来。「好……好痛喔……」 不知道是不是伤得相当重,她的碧眼泛着泪光。 「笨蛋,当然会痛!你只说要讲一句话,结果罗哩罗嗦讲一大堆。」 「呜呜呜……肿起来了……,我就快要讲完了嘛!」 「不行,午饭不能再拖了,我已经饿得受不了了!」 雷恩的脑中只有「午饭」两个字,他也不回头看一下赛诺雅,立刻对不知所措的应考生下了一道命令:「各位,拿起你们手上的武器面向我,各随所好摆出姿势。」 所有应考生拿出武器,乱成一团。他们彼此取出间隔,按照吩咐将刀尖面对雷恩。 雷恩眺望一下,说道:「嗯!这样可以,从现在起开始比试。」 大伙紧张了起来! 拿着中古剑的莎儿翡,紧张的情绪更不在话下。她思忖:难道要我们一起上吗? 雷恩继续说:「忘掉我是萨威尔的上将军,把我当做可恨的敌人,大家鼓足干劲一起杀上来。来,开始!」 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允许应考生发出声音,恐怕类似「这是怎么回事?」这种话的抗议声,会把整个会场覆盖住。就连率直的莎儿翡也不由得怀疑,大家是否同意雷恩所说的比赛方式? 武功高强的人功力达到一定程度后,就能怠觉到某种能量的波动。莎儿翡早已从雷恩身上体认到这一点。她觉得雷恩的用意即在于此—— 莎儿翡心想: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以她个人而言,或许开心的成份大过害怕。 「喂!不想比试的家伙迅速离开。来!开始罗,动作快!」 尽管雷恩本人最不想比试,却对那群考生喝道:「有意见吗?」 语音刚落,又狠狠瞪了眼看就要提出抗议的两名副官。 只有手持战斧那名彪形大汉,绷着脸走上前去,但随即又改变主意,回到原来的位置。另外,也有人发出不平的声音。这样的声音如涟漪般缓缓扩大,然后又雷声大两点小地消失。 众人面露「虽然不满还可接受」的表情,重新改变拿武器的拿法。 「好,开始罗!听好,在一瞬间鼓足干功杀上来。心里要想着没有后路可退,不砍过来就会被我杀死……」雷恩的语调尖锐,使得气氛有些紧张,场内归于寂静。莎儿翡毋己鼓足干劲,她把只唇抿成一线,眯着双眼大喊:「他是我必须打倒的敌人!」 就在这个时候,周围的嘈杂人声突然远扬。 莎儿翡的感官突然间变得敏锐,她忘记了周围拥挤的应考生,就连自己不寻常的际遇(也就是说无栖身之处)也忘得一乾二净。她握住剑柄以便随时能够挥砍,可是却无法将力量贯注于手上。敌人的身影暂时消失在视线中,她左脚无意识地往后稍微退了一步,做好向前迈进的准备。 此时,确实有某种无形之气,好像是从敌人,亦即雷恩身上传过来。 雷恩全身放松,眺望着应考生,搜寻喊叫声是从哪里发出来的。瞬间,与莎儿翡四目相接。 雷恩眼视露出赞许之意,嘴角微微上扬。他笑的方式比传说中更加目中无人。 莎儿翡感觉到一股反击的力量迎面袭来。 咚! 劲风缓缓压了过来,但事实上并没有刮风。然而,她的确能感受到一股有如暴风般的压力。 汗水从她的脸上喷涌而出……为什么雷恩看起来像是耸立的巨人? 这个强大的对手将她的视线紧紧地抓住,她的眼睛无法离开。 雷恩的双眼清澈得可怕,黑色的眼珠彷佛可以透视莎儿翡的内心。莎儿翡的视线此时全被对方的眼瞳占满。这个男子的武功已经起过普通人的境界,他直盯盯地凝视着莎儿翡。莎儿翡领悟到自己眼前的对手,功力之高已经达到登峰造极之境。 莎儿翡觉得雷恩的态度并不是认真的,或许他是以火开玩笑的心情,想要稍微营造一些战门的气氛而已,因为他的手并没有触摸佩挂在腰际的魔剑。 「来吧!砍过来吧!准备好了吗?」雷恩喊道。 处于战斗的状态,以这种口气吆喝,目的不过是在提高应考生的战斗意志。 莎儿翡推断:雷恩根本不是真的要应考生为敌,他就好像是耍弄小狗的人,在逗着小玩。 尽管如此——莎儿翡也确实怠受到雷恩的威力。 她的脚突然不稳,不知不觉就向后退,营造的战斗气氛似乎驱除了莎儿翡的气力,连最后仅存的意志也将被纷碎。剑尖摇摇晃晃,真接反应出主人[意志的动摇。莎儿翡受到强大的无形力量压迫,膝盖开始颤抖。场内的跺脚声频传,看来也有不少人怠受到雷恩的威力。有些人甚至胆怯起来,再也无法维持原有的姿势。 莎儿翡心中暗暗叫苦:已经不行了,一定会瘫坐在地上! 最后实在是忍受不了,于是发出哀叫声。这时,雷恩突然离开了她的视线。 笼罩住全身的劲风,迅速消退。 彷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雷恩发号施令:「好,到此为止,甄试结束。」 莎儿翡忽然地跪了下来。「非撑住不可!」她在内心呐喊。 场内大部分的应考生都像泄了气的汽球般频频叹气,莎儿翡则是呼吸急促、不断喘气。似气有几个人与她的状况相同,但她已经没气力去办认了! 方才,她甚至以为自己可能无法活着离开考场。 「好,现在就来宣布录取者名单。第一位是莎儿翡!」 「咦!」 「不是『咦』,是你!你的小裤裤又露出来了。」 「啊?」莎儿翡感觉好像被人踼了一脚,迅速地站了起来。 「我骗你的啦?你终于清醒过来了。」 雷恩不再看莎儿翡,继续指着录取者:「再来就是第二排前面算起第二个,然是——」 这些人几乎都和莎儿翡一样,汗流浃背、筋疲力尽地在地上。 莎儿翡的喜悦之情油然而生。紧张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激动。终于可以实现骑士的梦想了!虽然必须从实习骑士做起,但比起以前的生活已经好太多了!她觉得人生道路一瞬间变得豁然开朗。 不过,她还是有一些想不通,像自己这种武功平平的人,竟然能通过甄试!自己根本不是雷恩的对手。 「录取者就宣布到这里为止。很遗憾,其他人都不及格。」 很多屏息待的应考生,听到甄试结果皆泣不成声。几乎所有考生都不能认同这种甄试方式。 就这样—— 「喂!我说……」 果然有人发出不平之鸣! 表示不满的,是一个手持战斧的彪形大汉,从刚才就好像想提出意见,但却欲言又止!他从队伍中挤出来,笨重的身驱慢吞吞地移了过去。 他来到雷恩跟前,狠狠地瞪视对方。 他比身材颀长的雷恩还要出一个头,肩阔腰粗、形貌健悍,体型精瘦的雷恩所能比。皮制的背心底下,是轮廊分明的健壮胸冗。全身都是汗臭味。 莎儿翡的感觉是:大事不妙了! 雷恩以厌恶的表情指着那彪形大汉,问身边的勒尼:「他是谁?」 勒尼连忙翻阅拿在手上的一叠名册。 莎儿翡比任何人的反应都快,她的双脚发抖,像老太婆般摇摇晃晃地走出来,「将军大人,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我不是说过你已经录取了吗?还有什么不满的?难道你觉得落选比好吗?」雷恩斜视莎儿翡,眼看着就出手打人了。 「我怎么可能这么想呢?我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我根本不是将军大人的对手,为什么会被录取呢?」 「你啊!」雷恩的眼神彷佛是看到无可救药的低能儿,「首先,你不要再叫我『将军大人』了。」他接着问:「和我对峙时,你在想什么?」 「啊!我在想将军大人——不,将军的事。呃……」 这时,赛诺雅等人竖起耳朵,想听她的和雷恩的交谈内容。 莎儿翡扫视了赛诺雅、勒尼和那个大汉后,以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回答:「我是觉得将军你一脸精悍,长得非常帅气。不过,我还是喜欢稍微温柔一点的大哥型男生。哎哟——」 咚! 莎儿翡被雷恩用剑鞘(剑鞘内插着魔剑)狠狠地敲了一下头。 她眼冒金星,感觉就像头破血流那么痛。此刻,她终于能了解赛诺雅刚才的痛楚。 这么一敲让莎儿翡全身瘫软,以修女祷告的姿势跪了下来,不禁暗骂:「对女人最痴情」?根本是说一套做一套! 「好……痛喔!」正如字面所述,莎儿翡挤出声音叫道。 「那还用说!谁在问你对我有没有好感?什么温柔的大哥,真不害臊!对你这样的小丫头,我可不感兴趣!」 「我已经十七岁了!」莎儿翡只能勉强吐出这句话。她的头脑还在发胀,接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十七岁?依我看来,你是十足的小丫头。不跟你说这些!我是要问你,刚才你与我对峙的感觉。」 「你说的是那件事啊——」莎儿翡清醒了一些后说道:「我觉得你真的很厉害!武功高强自然不在话下,刚才我可以感受到那股强大的『威力』。将军,您对比自己所宣称的还要厉害!」 「嘻嘻嘻……」雷恩的情绪显然已经变好,他把头发往上拨,说道:「换句话说,这就是理由!虽然你的武术不佳,但至才你还能够看透对方的功力。」接着,他指着没被取录而提出抗议的肌肉男,「至于这个全身汗臭味的男人,就完全不懂了。所以你被取录,他不及格!了解了吗?」 莎儿翡听了之后,心想:「这么说,或许也有道理。」 能够感受到雷恩的劲风,那就是重点所在。 「或许我己经有点了解了!」莎儿翡点头。 「就是说嘛!你会了解的。」 看着频频点头的莎儿翡,那名提出抗议的男子有如大梦初醒般吼叫。 勒尼到现在才把头抬了起来:「啊!将军,找到了。他的名字叫做……」 「嗯!叫什么名字都无所谓。」 勒尼经过一番努力,好不容易才找到那人的名字,却被雷恩一句话顶了回去。 雷恩瞟了那名男子一眼,扯了扯嘴角说:「你好像对我的甄试方式非常不满。」 「那是当然罗!你那种莫名其妙的甄试方式,谁能信服?」 彪形大汉扬起浓眉大声咆哮。留在场内的应考生远远围观,悄悄地点头表示赞同。 「首先,不管怎么看,我的武功都比那个小丫头强。」那名男子挺起胸膛,气呼呼地将战斧举到莎儿翡面前。胸肌隔着背心丑恶地隆起,眼看钮扣就快要绷开来了。 「啊!」与其说是可怕,不如说是令人不愉快,莎儿翡连忙后退。 「呃……真是丑陋!任何地方都一定会有这种家伙。」雷恩起眉头,也和那名男子站开来,「这家伙仅凭牛劲,勉勉强强活到现在,今后还妄想靠着蛮力打遍天下。自己功力差却没有自觉,真是可怜!」 「你……你说什么?」 雷恩对大汉的发怒声充耳不闻,反而满脸不在乎地咧嘴一笑,「就算你不情愿也得信服。我现在就要痛打你一顿,你可要防备好喔!如果你能够避开我这一拳,或者能够还击,想要当骑士或将军我都可以成全你。这样,还有没有意见?」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啊!如果我连你都应付不了,怎么有资格当将军?我揍你时,你大可不容气地还击。」 原本火冒三丈的肌肉男在反覆咀嚼雷恩的提议后,笑遂颜开。他摸摸下巴的胡渣,露出低级的笑容。也许他的脑海中,老早浮现出打败雷恩,接任成为上将军的光荣景象。 半个小时之前,莎儿翡可能也会想像雷恩被痛打一顿的情景,但现在却有不同的想法:『这个人还不如雷恩的厉害呢!』莎儿翡心想。 「你可不要后悔喔!哈哈哈!」那名男子把战斧插向腰际,豪迈地笑朋起来。他对雷恩说话并没有采取敬语,那是因为他对于待会儿的结果,有相当大的把握。 勒尼用类似看着「命注定即将变成牛肉的牛」的眼神,望向那名男子。而赛诺雅则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制止这场纷争? 雷恩本人则是和那名男子一同笑了起来:「哈哈哈!」彷佛合唱般,两人异口同声地发出笑声。 笑到一半,雷恩敛去了笑容。「准备好了吗?」 「你随时可以放马过来。」壮汉说完这句话的下个瞬间—— 「噗!」 他喷着鼻血飞到半空中,接着,巨大的身躯摔在右上方的墙上,约莫飞了大公尺远。 以那名男子的体重来看,这种场面是不可能出现的,但却千真万确在眼前发生。 就连站在附近,一开始就目不转眼盯着看的莎儿翡,也看不清雷恩的动作。不过,如同方才在城门时那时,有一阵微风将她的浏海吹了起来。 她只看到一道黑影闪过眼前。 她心头一怔,那名彪形大汉已经趴在地上抽搐了。从飞行距离来推算,目前应该还没有醒过来。 「功力差得不像话,果然不够格。」雷恩放下拳头,斩钉截铁地说。 莎儿翡好不容易才理解到大个子已经挨揍,由于动作飞,她根本不晓得雷恩对那男子做了什么? 「还有谁不服气?」雷恩将视线移向围观的应考生们,「还有谁不满意?我随时接受你们的抗议。」 大家的反应很快,全都一齐摇头,连通过甄试的人也在摇头。 「了解就好。那么,甄试到此结束!」雷恩非常嚣张地下了总结。 就在这个时候,传来悦耳的女高音:「雷恩!」 寂静无声的场内,突然响起一位少女的欢叫声。 咦? 声音不是从背后的正门传来!大家循声回头,只见一名少女突然从右侧壁的小出口探出头来。她满脸笑意,脸上表情似乎在说:「找到你了!」 多美啊! 莎儿翡感动之余,甚至连取录的喜悦也暂时消失。 少女的容貌姣好,美得让人惊艳。她光可鉴人的金发笔直地垂至腰际,具有贵族等徵的蓝色眼珠又大又可爱,令人称羡不已。再加上形状优美的眉毛、轮廊分明的鼻梁以及白瓷般的肌肤,让人不禁脱口而出:「她真是上帝特别眷顾的女孩!」 莎儿翡以前也常被人赞美「可爱」,但在这少女面前,彷佛是月亮和太阳的差别。 如果有意挑剔的话,不管多漂亮的美女,都可能被一一指出缺点。但面对这个女孩也只有认输的份。她真的是完美无瑕! 莎儿翡看得出神:世上竟然有这么漂亮的女孩!如果自己是男人,一定无法克制地对她一见钟情。那位少女似乎没有发觉躺在她脚旁,充满汗臭的肌肉男,一见到雷恩就满面生辉。 或许她根本就没看到包括莎儿翡在内的众多观众,只是专注地望着雷恩。 她片刻不停地奔向雷恩,一脸欢欣! 谜样美少女的真面目很快就揭晓了——只见赛诺雅和勒尼毕恭毕敬地说:「啊!公主?」 咦……? 激动的情绪有如水面上的阵阵涟漪,在围观的应考生中逐渐扩展开来。 萨威尔被称为公主的只有一人,换句话说,她就是王位的继承人:雪菲公主。 新国王登基大典预定在近日内举行,典礼结束后,她就是名实相符的女王。不,就连现在,她举手投足之间俨然已是位女王。 原则上,萨威尔是采取君主世袭制。虽然萨威尔的皇亲贵胄数不少,但基本上来说,雪菲公主是继承王位的不二人选。 啊——! 大家一听到这位少女是公主之后,全都当场单腿跪下。 虽然公主不是出入深官的贵族,也还不能算是他们的主子,但所有人却是以面对国王应有的礼仪来对待。 不过,对莎儿翡这个身为上将军旗下的实习骑士来讲,她的主子是雷恩,而不是雪菲公主。这一点,即使雪菲公主登基后也不会改变。 其他国家如何不得而知;但在这个国家,骑士所侍奉的领主就是主子,莎儿翡的真正主子是雷恩,说得难听点,如果雷恩想推翻雪菲,自己坐上国王的宝座,莎儿翡等骑士也会遵从主子的方针,一起揭竿起义。 即便雷恩是侍奉雪菲钱主的骑士,但在莎儿翡眼中,仍无法改变自己与雷恩的主从关系。虽然雷恩是雪菲的卩下,但莎儿翡的主子不是雪菲。 解释起来很复杂。毕竟,这个国家的国王(血统当然是取纯粹的),也可以说是国内拥有最强大劫力的领主。 话说回来,这完全是原则的问题,下任国王就是下任国王,当,然囡对她尽到礼节。不要说是单腿跪下,从心情上来讲,莎儿翡也很想把额头贴在地板上。因为就在几分钟前,她还是个无栖身之处的平民百姓。 基于这个原因,莎儿翡打算跟着大家跪下。然而,她发抖的双腿尚未完全复原,顿时失去平衡,咚地一声摔倒在地,裙子又再翻飞上来! 雷恩的眼睛有如磁铁吸住般望向莎儿翡,粗野地评论道:「我已经看腻了。」 接着又补上一句:「从你刚刚到现在的表现来看,你是不是有特殊癖好?没有在一定的期间内露出小裤裤会受不了?」 「岂…¨岂有此理,世界上哪有这种人?」莎儿翡满脸通红地大叫。 「有。」雷恩答得很乾脆。 「讨厌!怎么这样说人家。」莎儿翡气势受挫,尴尬地重新跪下。低着头,不让公主看到她涨红的脸。可是眼珠却朝上看偷偷窥视公主和雷恩。过去她从来没有机会看到皇亲贵胄,所以特别感兴趣。 公主惊讶地用小手遮住嘴角,眼睛瞪得大大的,彷佛刚刚真的没有察觉到莎儿翡他们也在这里。 「我……雷恩,是不是妨碍到你的公务?」公主悄悄躲在雷恩背后。也许她的性格非常内向。 「已经结束了!今天举行一般骑士的公开招募甄试。」 「喔!那个人为什么躺在那里?他是谁?」 公主现在才怯生生地看了趴在地上的那名大汉一眼。 他那张大脸紧贴着地板。缓缓流出的鼻血面积逐渐扩大。样子实在很惨! 「他呀……」雷恩不失常态地叹了一口气,「你别看这个傻大个,其实他的神经很纤细。因为比试时太过紧张,就喷着鼻血昏了过去。哎呀!他真的不适合当骑士,很遗憾,没有被录取。真是热情有余,实力不足。」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他。」责备的视线从四面八方射向雷恩,但他仍胨保持镇静地说:「公主,你找我有事啊?」 「没有,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公主嫣然一笑说。 公主灿烂美丽的容貌,让莎儿翡又激动了起来。或许莎儿翡是羡慕公主可以无所顾忌地表现出对雷恩的好感吧! 「啊!对了。」公主若有所思地说:「拉尔法大人好像在找你。」 莎儿翡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公主只称呼拉尔法为「大人」。随后她立即想起来,拉尔法是雷恩的同僚,官拜上军,或内无人王知他这号人物,他与王族的关系非常深厚,是头号贵族。 如此礼貌地称呼自己的臣下,可能是公主本身的性格。但是,她为什么直呼雷恩将军的名字,而不用敬称呢? 关于以上所述,用一句话来归纳,就是「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怪怪的。」但莎儿翡的心眼没那么坏,并没有想到这里。不过,她很放心地认为,「在与君王相处得很好的人底下工作,也是不错的一件事。」这样,自己就可以成为永久的骑士(虽然现在还只是个实习生),在雷恩麾下任职了…… 总之,莎儿翡当时是这么想的。 后来每当她思及自己此时愚蠢的想法,就不禁泪流满面。 不论如何,雷恩听完公主的话之后,立刻点头说:「他在找我啊?哈哈!」 话才说完,立即对两名副官抛下一句:「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们罗!」便打算和公主一起离去。两名副官虽然低头不语,却有不同的表情——赛诺雅脸上薄含怒气,而勒尼则露出羡慕的表情。 此时莎儿翡才想到自己的因境,她急急忙忙地叫住雷恩:「将军。」 「什么事?」 莎儿翡凝视着回过头来的主从两人,脸颊顿时热了起来。仔细想想,这种事其实不该询门问自己的主子。 「我……」 「怎么啦!快说!」 「是。这个……我今天可以搬进宿舍吗?」 「这种事怎么问我?」雷恩果然这么说,「你胆子未免太大了。」 莎儿翡被大骂一顿,连忙说:「对……对不起。」 「我跟你说,申请实习骑士的宿舍,需要办理的手续,至少要五天才能搬进去。」宛如大哥般体贴温柔的勒尼在一旁说。 莎儿翡心想早知道问他就好了。她频频点头,「喔,是这样子啊!」 其实,莎儿翡几乎要哭出来了。那么多人看着她,让她觉得很丢脸。而且,五天后才能搬进宿舍,在这之前她该怎么度过?身上所有的财产只有几枚铜板,仅够吃一餐。 正当她下定决心要在桥下住几天时,雷恩粗鲁地说:「这样好了……」 「咦!」 「从今天起你可以搬进宿舍,这是特例。」 莎儿翡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她即将发出欢呼声前,赛诺雅却极力反驳:「将军,你轻易答应她这件事,以后会很麻烦!对其他人你要怎么交代呢?」 「就是因为这个绿故,我讨论厌你这种娇生惯养的小姐。」雷恩歪着嘴嘟嚷道:「有意见的人可以默默离开我的麾下,我不会制止的。」 接着,他又故作傲慢地说:「在我的部队中,我就是法令规章。」 「可是——」 「少罗嗦!勒尼,你去帮她办理住宿手续。」 「是,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勒尼笑嘻嘻地点头。 莎儿翡心中的大石总算放了下来:肚子饿,啃些面包皮总有办法度过;但睡觉的地方就没那么简单了。这下子,可以不必露宿桥下了! 「好好干!」雷恩拍了下莎儿翡的肩膀,然后以别人听不到的音调低声说:「放好行李后,到我房间来。」 「咦!」莎儿翡回头看了一下,只见雷恩若无其事地摧促公主离开。 去他的房间干什么? 莎儿翡的脸颊早已像个熟透的苹果。 难……难道是…… 该不会是那个意思吧?…… 第89章 暗杀公主 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正当雷恩准备走向王宫幽静的后院时,他突然停下脚步说:「辛苦了!」 「咦?」原本想悄悄从背后抱住雷恩的雪菲,急忙把手缩了回去。只见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影。就好像是热气形成的烟雾,晃悠悠地从城墙边的树丛窜出一般。 那人迅速地整理一下黑色披风,姿态优雅地向雷恩行礼致敬。 雪菲觉得此人很眼熟,仔细想想,原来是在上次的战斗中,有如影子般一直随侍在雷恩身旁的男子。那个人总是绷着脸,就连现在依然眉头深锁,似乎又有什么事惹他生气。他笑起来应该还蛮帅的,可惜臭着一张脸,让人对他没有好印象。 没错,他的名字叫做丘特?威洛亚,记忆力一流的雪菲连他的姓啥名谁都记得。 总之,丘特是个神出鬼没的人。 不同于雪菲的满腹狐疑,雷恩彷佛早有准备地问道:「情况有什么变化吗?」 丘特语尾不清地回答:「没有。」 「哦?」 「我不止一次觉得可疑,总以为不至于如此,但他们很有可能已经入侵了。」丘特接着说。 「嗯。这个月是由拉尔法的部队担任警卫,拉尔法是个不折不扣的勇士,对方大概已经熟识他的一切。你最好小心行事,免得被看出破绽。对方背后的靠山,来头可不小噢!」 「我了解您的意思。」 雷恩沉思了一会儿,接着点头说:「好。从此刻起,由我来保护公主。你就专心为我从事调查的任务吧!」 「是。」 在雪菲的记忆中,丘特是个性格可怕,态度冷淡的人,但对雷恩却非常顺从,对雷恩的命令亮不迟疑,再次恭恭敬敬地弯身行礼。 「请问……」雪菲似乎按奈王住地插嘴道:「雷恩,你们在谈论什么?」 「啊!小不点,对不起,尽说些让你无法理解的事。」 雪菲应了一声「喔」之后,松了一口气。 虽然丘特在场,但雷恩大概忘记他的存在。雷恩与公主谈话时,如果还有其他人在身边,他便会十分注意自己的遗词用句。 「让他听到不要紧。」雷恩从雪菲的表情似乎已经察觉出她的顾虑。 他轻轻拍了一下雪菲的头,微笑说道:「他是例外中的例外,他对我的事情了如指掌,我们彼此无所隠瞒,这也是过去就有的约定。」 雷恩这么说时,丘特的嘴边露出一抺浅笑,如果不仔细观察,还真不容易发现呢?虽然他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但雪菲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微笑。 此时,雪菲突然心如刀割,她自己也觉得荒谬可笑,怎么对丘特吃起醋来?雪菲过去完全不知和人交际,所以感情问题与她无绿。自从认识雷恩之后,情况就不一样了!最近,她自己也觉得很困扰。 「啊!」她得雷恩和丘特两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放心啦!」雷恩轻抚雪菲的秀发,「我不是同性恋。」 「啊!」雪菲手足无措,不足该如何回答。 雷恩露出不介意的微笑,对雪菲说道:「你的心事完全表现在脸上,要稍微克制一下!身为国君,即使在非常厌恶的人面前,有时也不得不面带笑容。」 「是的……我会多问注意。」雪菲噘着嘴赔不是。 不过,在雷恩无摸她头发之后,她立即高兴来,心中洋溢着幸福的感觉。以往那个不好侍候的女孩,如今已不复存在了。 两人离开宫殿后院之后,雪菲再次回头,只见丘特仍在原地鞠躬行礼。雪菲不知道雷恩和丘特之间到底有什么约定?但丘特非常尊敬雷恩,这是毋庸置疑的。 丘特这个人,是个「好人」。雪菲在内心做了这样的结论。 对于在城内过着封闭生活的雪菲而言,世界甘分为好人和坏人。但不管是好人或坏人,都是她不认识的人。尊敬雷恩的丘特,当然就是「好人」罗! 事实上,好人之上还有「喜欢的人」这个等级。以雪菲的标准来看,她心中再也容不下其他最喜欢的人,今后也不打算增加或减少——名额限定只有一人。 「刚刚那个丘特……」雷恩欲言又止。 「嗯,他怎么啦?」 「事实上,他从昨天就一直保护着你。」 「咦!」刹那间,雪菲几乎要停下脚步。 「可是,一直到刚刚,我始终都没有看到他呀!」 「啊,他是个得毫不起眼的人,而且我告诉他,尽可能不要打扰你。」 「喔!那请问你……」 「你是想问他为什么要保护你吗?」 雪菲频频点头,雷恩则耸了耸肩,「待会儿我要跟拉尔法说明,如果现在告诉你,我就要花两倍时间和力气,可不可以见到拉尔法后再说呢?」 「……好!既然你这么说了,我怎么好意思说不呢?」雪菲很爽快地回答。 她心想:总之,一定是为了我的绿故才这么做。 雪菲暗自决定,以后再也不怀疑雷恩。她相信,雷恩无论如何都不会做出对她不利的事。 来到宫殿后院的入口时,雷恩突然下脚步。 雪菲以为是雷恩发觉她紧抱只臂的动作,才停下脚步的;结果却是别有他因。 「丘特说得没错,气份果然有些不寻常。」 「气份不寻常?」雪菲急忙垂下双手,看看背后,再将视线移向前方。 一个人影都没有! 左边是城墙,右边是宫殿。宫殿上只要看得到窗户,都着厚重的窗帘,任何人皆无在窗边窥视雷恩和雪菲,树旁也没人。 但既然雷恩说气氛不寻常」,那么绝对是有人躲藏在暗处。 正当雪菲挨近雷恩时,他动了一下。 基本上,雪菲实际看到的是雷恩在她视觉上残留的影像。 只见雷恩身子一低,同时拔出魔剑向上挥砍。他喊了一声「看刀」,闪动的黑影彷佛配合他的声音般,闪动一下与本人重叠,这种反应超乎常人的速度。雪菲只眨了一下眼睛,雷恩便已经结束攻击的动作。 挥动的魔剑在半空中清楚地留下半圆形的蓝色轨道。 「匡当!」那是东西遭到破坏的声音! 城墙最上方的部分突然坍塌,泥尘碎片簌簌落下。尽管是坚固的石墙,似乎也禁不住倾国之剑「无形的斩击」。 在石飞砂荡之中,雷恩轻轻抱起雪菲,迅速离开现场。雪菲发出小小的欢呼声,被起来的喜悦,胜过突然遭受攻击的惊吓。 其实雪菲本身觉得相当自在,与雷恩在一起时她极有安全感,所有忧虑早已抛到九霄云。 片片碎石落在小径上,雷恩仰视上方,咂咂嘴说:「对方明明中我一刀,怎么不影呢?刺客能够悄然无声溜走,表示他是个高手。以我的脚力,现在要追也是追得上。」雷恩望着被自己抱在怀中的雪菲说:「可是,我总不能丢下你不管啊!」 正当雪菲想说「我可以在这里等你啊!」时,突然响起了阵阵尖锐的笛鸣声。原来是附近守卫塔上士兵发现了情况有异。 「啊!真不愧是拉尔法的手下,那么认真地执勤。发生状况,立即就能反应。」雷恩喃喃自语,抱着雪菲突然跑了起来。 他的目标是前方的入口。 「要不要我留下来向哨兵说明情况?」雪菲问。 「不必了!如果没说清楚只会平白浪费时间。何况,要是把城墙遭到破坏的事情归咎在我身上,那我可吃不消。」 不管由谁来鉴定,都会认为城墙是被雷恩破坏的。雪菲当然不会责怪雷恩,因为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因此她率直地点头说:「原来如此!」 如果说雪菲有什么不满,应该就是「好不容易被雷恩抱着,进入宫殿后就要被放下来了!」 **** 在萨威尔可能有人不认识雷恩,但提到拉尔法的大名,则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为拉尔法是名门之后。 萨威尔约有千余的历史,建国五祖中(附带一提,据说五祖都不是人类),有一位是拉尔法的祖先,也由于建国五祖萨威尔贵族的起源,因此其直系子孙特喇受到尊敬。 拉尔法属于准王族,在宫廷中的待遇与佣兵出身、未授爵位的雷恩,可谓天壤之别。假设遭遇不幸,国王的直系亲属断绝,拉尔法甚至有可能继承王位。 另外,这个国家的贵族在民间声名狼藉,老百姓的评论是:「只会摆架子,一点能力也没有」;但唯触拉尔法例外,他受到绝大多数的民众爱戴,并且不会纵容同为贵族的亲戚,而本人的性格也很良善。 他深受部属的信赖,在上一场战役中,其他上将军的部队很快就溃散,但拉尔法所指挥的部队仍然坚守阵地到最后。由此也可以证明,他是多么受到部属景仰! 拉尔法的地位尊贵,无人可比,但雷恩却门也不敲就进入他的房间。 拉尔法见到公主,惊讶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来他正在对属下交代事情:「我待会儿就过去巡视!总之,必须加强警备。传令下去,先关城门,暂时禁止闲杂人等出入。」 那名身着骑士服装的军官说了一声「遵命」,向位尔法敬礼后,转身向雷恩和公主鞠躬,接着便快步走出房间。 当部属把门关上之后,拉尔法离开办公桌,在公主面前毕恭毕敬地跪了下来。 「早安,公主。劳驾您跑一趟,实在不好意思。」 「啊!别在意,我们是顺便过来的。不过,现在已经是午饭时间了。」雷恩笑道。 「我并不是在向你打招呼。」拉尔法露出苦笑,站了起来。 他的容貌俊美,平常总是神采飞扬,但现在却露出些许疲态。 「方才我的部属来报告……说有人破坏了部分的城墙,不晓得这个人是何居心?」 「怎会有人如此大胆地搞破坏呢?」雷恩瞪大眼睛说道:「这家伙手段那么恶劣,实在是不可以原谅。人活在世上,实在必须战战竞竞,一点也马虎不得呀!」雷恩双手环胸,状似极为痛苦地摇着头,他那一本正经的表情非常可笑,雪菲不由得用捂住嘴,嗤嗤地笑了起来。 雪菲这么一笑,就露出馅儿了! 拉尔法一脸狐疑地看着雪菲,再看看身旁的雷恩,只见雷恩非常起劲地望着挂在墙上极为普通的静物画。 「你就是那个罪犯。」拉尔法立即下了结论。 「喔!」雷恩身子向后仰,问雪菲:「你干嘛突然笑出来?」 「对……对不起,雷恩。」雪菲立即开口道歉。 雷恩再三嘱咐,没想到雪菲还是沉不住气。 「果然是你,雷恩。难道你是为了讨公主欢心,故意去破坏城墙?」 「你当我是什么人?」雷恩顿了一下说道:「就算有千百个理由,我也不会去破坏城墙,是我上次跟你提到的那个人干的,他正式现身了。」 「什么!你看到他了吗?」 「没有,我只见到黑影。对方中了我一刀,但却让他逃了。」 「原来如此……」拉尔法若有所思地紧蹙眉头,清了清嗓子后说:「这件事,以后再问你。」 「现在不就可以问吗?你不是因为这个绿故才找我来吗?」 雷恩不管对方有没有许可,随随便便就跳到房间角落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立即坐在雪菲身边)。他瞥了雪菲一眼后说道:「你什么事都不愿向当事人透露,这一点我很不以为然。你的心情我能了解,但你也应该让主子清楚知道事情的始未,再由她自己去判断啊!」 「可是……」拉尔法欲言又止地轻叹了一声,面对雷恩坐了下来,「你说的或许没错!今天早上丘特才稍微向我提过,详细情况我一定会问个清楚!」 「什么事呢?」雪菲抬头看着雷恩问道。 她心里忖:难道是什么可怕的事吗? 雪菲伸出小手,在即将碰到雷恩的手臂时,突然打消了主意,因为拉尔法也在场。 「换句话说,刺客锁定目标就是你,公主。」雷恩用轻松的语气对一脸不安的雪菲说。 雪菲倒抽一口凉气,目不转睛地回望雷恩。 她需要花相当长的时间,才能了解他们的谈话内容。不论是雷恩方才的行动,或此刻的谈话,事实已明显摆在眼前。但雪菲还是很难想像有人要刺杀她。 「他……为什么要刺杀我?」雪菲惊骇地问道。 当然雪菲也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但她怎么也不认为自己重要到会有人想刺她的程。这种事以往未曾有过。 两名大将军互望了一眼,拉尔法首先发言:「公主∶∶我能体谅你的心情,但你远比你自己所想像的还要重要,有恶徒想刺杀你,也不是不可能。」 拉尔法煞费苦心,字斟句酌地向公主解释。 雷恩斜望了一下拉尔法,心直口快地将心中的话和盘托出:「简单来说,刺杀敌人的国君,是使该国自然灭亡的最佳手段,尤其以我国目前的情况来看,除了公主之外,没有其他王位继承人。」 「喂,雷恩!」拉尔法制止道。 「我知道这是措词非常尖锐的说法,但事实就是事实。」雷恩降低音调说。 「我不喜欢,真的不喜欢!……只要有我在的一天,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拉尔法杀气腾腾地说。 就连从未上过战场的雪菲,也能清楚感受到拉尔法心中的气愤。 刹时,房间内悄然无声。 不过雪菲沉默的理由与拉尔法不同。拉尔法是为主子的安危而情绪激动。 拉尔法彷佛是为了驱除浓浓的杀气,重新坐了下来的问道:「已经掌握到对方的线索了吗?」 「丘特还未掌握到确切的线索,不过在****的秘密卧底指出,杀手们即将展开『刺杀公主』的行动……已经有人雇用杀手暗杀公主,这是千真万确的事。但幕后的主使者是谁则不得而知!」 「幕后的主使者会不会是萨曼因!」 「这个可能性最大。不过,如果没有掌握到确切的事证,我们也不能说什么!」 「……说得也是。」拉尔法面带焦虑地点点头,接着问到一个重点:「那么,你怎么安排?」 「安排什么?」 「当然是公主身边的护卫啊!不能再依之前的方式来保护公主了!」 「嗯!我已经嘱咐丘特了,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但今天发生这样的事,今后的确必须多加留神。」 雷恩察觉到雪菲彷佛有所期待般地凝视着自己,于是他搔搔自己的脸颊说:「暂时由我来护卫公吧?」接着挺起胸膛、豪气干云地说:「不用担心,只要我你身边,就算一群蜂拥而上,我也能够轻松地击败它们。」 附带一提,以上的话完全没有拫据——不过却很有效。 雪菲不知为何而雀跃,只见她笑逐颜开,方才的忧虑神色一扫而空。 她两手贴于胸前,频频点头:「是的,我相信你,也不再担心了?」 不知何故,拉尔法也乘机说:「你公主的护卫,我就可以不必忧虑了!此刻,真有种说不出的轻松。」 「不……,你还是不能疏忽大意。」雷恩的心中百感交感,『这两个人怎如此轻相信我的吹嘘?』 「我去城门发号施令!」话一说完,拉尔法就站了起来,「说不定可以逮到那个刺客……不过,希望似乎很渺茫。」 「没错,对方是职业,任务失败后早就逃之夭夭了。」 拉尔法取下墙上的长剑,「可是,还是得展开调查。总之,在登基大典前,一定要弄清事实的真相。现在可说是紧要关头!」 雷恩眼睛直盯着拉尔法,「你似乎很疲倦,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三餐有没有吃饱?觉睡得好吗?」 「不谈饮食,我睡眠倒是有点不足,但身体状况还好,不至于妨碍政务的推行。」拉尔法爽朗地笑道。尽管如此,雷恩总觉得他是在硬撑。 与萨曼因的战争中,萨威尔丧失了许多人才;但绝大部分都不是战死,而是在战争之前背离祖国逃命离去。其中包括担任要职的丞相,他在战结束之后恬不知耻地回国,拉尔法因此向公主建议,断然地免除他丞相的职务。类似的例子不胜枚举。 这是为了澄清吏治不得不采取的措施;很讽刺的是,拉尔法的工作量因此增,也不争的事实。 「不,已经妨碍到政务的推行了,你原本是位骑士,如果太过疲倦,一旦战争爆发、无法打仗,那就麻烦大了。像我为了应付紧急状况,昨天晚上就足足睡了十个小时。」 「我觉得你睡太多了。」拉尔法又苦笑了一下。他当然不是生雷恩的气,只是觉得惊讶而已! 「总而言之,今天晚上你就早一点睡觉吧!不要太操劳,免得秃头。」雷恩一边说教,一边站了起来。 他若无其事地朝房门走出,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快如迅风。 与此同时,拉尔法也立即把手伸向腰际。 身旁的雪菲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吓得大眼睛、不知所措。魔剑与魔剑交锋,猛烈的火花在室内飞射。 霹哩啪啦! 深红色的光芒顶住闪亮的蓝光。两柄剑、两股精纯的魔力彼此撞击,发出「嗤嗤」的火花声。 拉尔法哼笑数声,挡住雷恩迎面劈砍而来的剑,只觉一股强劲的内功从对方的剑身下压而至……拉尔法第一次与雷恩交手,没想到他出剑速度之快、力道之猛。 在白刃交锋的另一头,雷恩咧嘴一笑。拉尔法咬紧牙关使出浑身的力量,但雷恩看起来却不费吹灰之力。 「你的反应果然不是方才被我打倒的那个四肢发达、硕脑简单的人所能及。只不过——」发出斥喝声的同时,雷恩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抬起膝盖撞向拉尔法的胸口。 拉尔法连忙后退,避开雷恩的攻击,但雷恩几乎在同时进逼步|大喝一声从旁挥剑横削。 以膝盖撞击似只是假动作,显然与骑士的规矩有异。雷恩自创的实用招式让拉尔法不禁颤栗,心想,这个男子竟然练得到全身各部位都是武器。 「哼!」拉尔法将深红色的魔剑由下往上一捞,弹开对方的长剑。 此时,雷恩的魔剑拉出一道长长的光芒,朝拉尔法的肩膀斜砍而下,接着将剑锋一扬,刺向他的咽喉。动作如流星般的迅速。穿着黑衣的颀长身影在屋内翩翩起舞,剑光有如雨点般纷纷落下。 早已在墙角缩成一团的公主,用小小的手掌捂住嘴角,已经顾不了他们两人为何以剑相向? 雷恩的魔剑宛如长了眼睛,能够摸出拉尔法的路子,总能掌握先机,先发制人。拉尔法迅速摆动手中之剑,抵挡由四面八方袭击而来的点点剑光。 在雷恩绵绵不绝的猛烈攻击下,拉尔法除了采取守势外,别无他法。 雷恩的速度快得惊人,拉尔法根本没有机会还击。与其说是用眼睛追逐剑光,不如说是凭直觉来防御对方的剑招。处于劣势的事实使拉尔法燃起了熊熊斗志。 他生性谨慎保守,但身为骑士,驰骋沙场从未落败过,对于自己现在只能采取守势的,况,不觉心头一把怒火。他气的不是雷恩,而是自己不如人。 他弹开雷恩的长剑后,立即抓住对方似有若无的空隙,以浑身之力将红色剑向前挺出。 ——不行! 拉尔法当下便后悔了,居然忘记对方是自己的朋友、忘记自己身在宫内,干嘛那么拚命与对方打斗?然而,深红色的剑光已往黑色衬衫的正中央刺了过去,那里当然是致命伤! 幸好这不过是拉尔法的错觉。他原先以为这一剑肯定会刺中雷恩;但雷恩宛如热气形成的烟雾飘然动,拉尔法但见视觉中残留的影像,一个叠一个地向旁边逸去。 这些视觉残留的影象像,刹那间与出现在稍右方的雷恩「实体」重叠。 魔剑贯穿的,不过是雷恩避开后产生的影子。 雷恩不佑何时已将剑收入剑鞘内,露出若无其事的表情,「你果然和平常不一样,反应变迟釲了。」顿了会儿后,雷恩望向拉尔法的手,点点头说:「看来你已经使惯这把justice了。」 「托你的福……」拉尔法总算挤出一句话。仅仅十几秒的攻防战,拉尔法已经气喘吁吁了。他知道雷恩的用意,自己果真疲惫至极! 说到魔剑,拉尔法就不由得一提再提,这件事让他停不了口,「有时我觉得自己很罗嗦;但我真的能够收下这把魔剑吗?这原本是你的战利品啊!」 方才拉尔法挥舞的那把泛着深红色的魔剑,正是雷恩与萨曼因的雷戈王一对一交战后取得之物。 当时经过一番苦斗之后,雷戈王落荒而逃,只留下这把魔剑。因此魔剑的所有权当然是在雷恩手上,至少拉尔法是这么想。 「不,还是你拿着比较好。」雷恩总是如此回答:「我一向不属于正义那一方,偏偏这把剑叫作『justice』,和我不配。」 「但是——」 「好了,叫你收下你就收下。要是我拿了这把剑,很快就会把它变卖掉。」 雷恩真的会这么做!一听到这的确是雷恩说话的手气,原来忧心忡忡的公主总破涕微笑。 雷恩也回她一笑,但转过身面对拉尔法时,已是一脸严肃。从他的表情来看,似乎很担心拉尔法的健康。 「总之,不管你愿不愿意,最好是找个时间好好休养。像奈杰尔那样有能力的文官多得是,你可以将事情委托他们处理啊!」 「你这么说,好像非要我接受你的忠告不可,不过……」拉尔法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呼吸后说:「刚才我只是觉得非常疲倦,我的身体绝对没有不舒服。怎么样?再来比划比划!」 「不!我断然拒绝。」雷恩蹙眉道:「既然你那么疲倦,我谢绝你的挑战。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 「我还挺得住……,真是遗憾,我始终希望能每天和你一起练剑。」拉尔法诚心诚意地低声说。 雷恩怕自己禁不住对方的恳求,急忙拉着公主快步走出房间。 拉尔法也跟着走出房门,他现在必须到城门处。 当拉尔法和雷恩一起通过走廊时,突然然随口问道:「我是第一次和你比剑,没想到你出剑速度如此惊人、剑术造诣也极高。请问你瞬间爆发芔的劲力是不是得自于龙?」 自古有一个传说,也不知道是谁散播开来的?那可能是一种诅咒。据说如果能够一对一打倒大陆上最强的种族——龙——就可以接收龙体内所有的「能量」。但不管怎么说,没有人有胆去当「屠龙者」。 纵使这个传言属实,想屠杀龙也绝非易事。众多身强力壮的战士进行围攻都不可能挨近龙,更何况是与龙单打独斗,那简直是空想。因此,传说也仅止于传说。 所谓的屠龙者,是只在吟游诗人的诗作中出现的英雄。包括拉尔法在内,几乎所有的人都这么认为。但最近因为发生不少怪事,让拉尔法确定雷恩是屠龙者。 虽然雷恩已经二十五岁,外表看来却非常年轻,这必定事出有因。接收龙永生不死的力量后,当然与老化无缘。 拉尔法认为,由于雷恩获得永生不死的力量,以瞬间爆发的速度才会如此惊人,这么该也是屠龙者蒙受的利益之一。 然而,当他问及此事时,雷恩却怒气冲天地说:「你别傻了,哪有那么美的事?从龙身上只能接收永生的力量、体力、魔力和特殊能力而已。」 拉尔法这已经够多了。拉尔法认为,体力增力也有助于提高瞬间爆发力。 当他提出这些想法时,雷恩就加以说明:「体力确实能给我带来几分好处,但人类如果拥有龙的体力,在生上反而是一种阻碍。因此,我硬把它封印起来。虽然必要时也可以使用蛮力,但目前并没有那个需要。」 「那么,出剑速度快是平常努力的结果吗?……哦!这么说来,最好还是脚踏实地地进行训练,以此掌握速度诀窍罗!」 「喂!你可不要妄下断言。你以为我是气喘吁吁、卖力进行脚踏实地的训练吗?我是武功高强力上速度惊人。」雷恩挺起胸膛说:「因为我是个天才!」 拉尔法认为,这完全不成理由。 想必是雷恩故作姿态罢了,光凭才能而不付出努力,不可能这么厉害。 实际上,公主已经「嗤嗤」一声笑了出来,并用手捂住嘴巴。拉尔法看到公主的样子,认为她似乎知道某些秘密。 「困然如此……好,就那么办吧!」 「我说的话你不信,却凭公主的动作来判断,你到底想怎么嘛?」雷恩一脸不悦。 「啊……对不起,雷恩。」公主忙不迭地道歉。 「不,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他好像不能同意我的说法。」 拉尔法对着嘀嘀咕咕的雷恩笑道:「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是天才,你也别再发牢骚了。不过,我认为光靠平时的训练与努力,也确实有着无法超越的障碍。」 「唯独我不是。」 拉尔法对雷恩所强调的话充耳不闻,他步下阶梯来到楼梯平台后,停下脚步,「好吧,好吧!总之,公主的事就拜托你了。在登基大典前,不要让她走出王宫。」 「啊!要对外宣布。」 「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雪菲伸手想要去找雷恩的衣袖,但手伸到一半就迅速放了下来,因为拉尔法正微笑地注视他们俩。 拉尔法知道公主有意在他面前掩饰对雷恩的绵绵情意。他心想:应该趁早离开,别在这里当电灯泡了! 「那么,我就此告辞。如果公主您还有其他疑问,请您向雷恩问个明白,再见!」 雷恩邀请扑尔法一起用餐,但他摇摇手,面带微笑地步下阶梯。 **** 不管等多久就是没人来,莎儿翡孤零零地站在雷恩的房门前。 她找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找到雷恩的房间。之前雷恩要莎儿翡到他的房间去,她听从这个指示,到处问,总算找到雷恩的房间。不过左等右等,就是等王到雷恩。 莎儿翡焦虑不安地思忖:他叫我来,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是……!都已经过中午了,不但肚子饿、脚也痛。算了!没什么好矜持的!不管他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另外,为什么每个从雷恩房门经过的卫兵都要盘查我:「你在这里干什么?」 莎儿翡每次都得一一说明,令她疲惫不堪。 晚饭时间已过,窗外漆黑一片。莎儿翡原本想用口袋的零钱去买面包吃,但现在这么晚了,就算去买灳买不到。 她叹了一口气,将身子直接靠在门上,一不小心滑倒,整个人瘫在走廊的石板上。当她累得想坐下来时,走廊前头的转角处出现了一位少女。 少女剪齐的黑发垂肩,灵活的眼珠令人印象深刻,一看就知道她性格十分开朗。 在她观察莎儿翡的时候,表情陡然变得可怕起来,接着她十摸大样地来到莎儿翡皂面前问道:「你在这里干嘛?」 「这……这个……」莎儿翡被对方的气势镇住,于是率直地告诉对方的原因。 听莎儿翡的解释后,那少女的情绪立刻好转。她露出笑容,脸上的可怕表情顿时消失。莎儿翡不禁暗想:这女孩其实长得蛮可爱的! 「喔,原来是这样啊!你这么说,我倒想起来,勒尼对长跟我提过甄试这件事。对不对,刚刚误会你了!」 莎儿翡觉得不解的是,到底她误会了什么? 莎儿翡在尚未反问之前,少女指着自己的胸口说道:「我叫由梨,是实习骑士,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请多多教。」 「啊!说得也是,也请你多多指教。」莎儿翡仓促地鞠了一个躬。 年纪轻轻竟然是实习骑士,莎儿翡虽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心中却钦佩不已! 「你不用那么多礼,我才十六岁,看你的样子,年纪应该跟我差不多吧?」 「啊!我十七岁。」 「这样子啊!我刚刚才想说和我同龄的女孩很少,你能加入我们的列真令人开心。」由梨笑得很爽快,真的是个和蔼可亲的人。莎儿翡方才的不安已然消失,心情也豁然开朗起来。 「对了,你来这里办什么事?」由梨很快就和莎儿翡热络起来。 虽然走廊上没有其他人,由梨还是俯耳低声说了:「真奇怪,那家伙,于,将军……为什么突然叫你来他的房间?」 「你也这么想啊!」莎儿翡不知不觉也压低声音回音。 由梨像是东家长西家短的长舌妇,「我是这么想啦!奇怪?真是奇怪?」 虽然她没有直接说出来,但两人的的脑海中浮现出同样的一句话——「你(我)面临了少女的贞操危机」。 由梨的说话方式具有说服力,莎儿翡原本并不担心,此刻却也开始觉得自己来这里危机重重。正当她颇感忧心,双手紧抱胸前时,又传来了脚步声。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雷恩正与公主一边谈笑、一边走了过来。 啊!事到如今——已经无处可逃了。 莎儿翡全身发抖。 由梨露出「包在我身上」的表情,有如盾牌般挡在莎儿翡面前。 「我小时候常玩『骑士和公主』的游戏——」雷恩比手画脚,兴高采烈地谈起孩童时的游戏。公主频频点头,对于雷恩所说的内容一个字都不愿错过。蓝色的眼眸因为兴奋而闪闪发亮。两人都没有看到莎儿翡和由梨。 「所以我从小就是抱公主专家……咦!怎么回事?」雷恩总算看到莎儿翡她们。 莎儿翡一听雷恩这么这么说,只觉得天旋地转,双脚一软几乎跪了下来。 他……他忘了,他竟然忘了! 莎儿翡头晖目眩,眼前一片昏黑。也可能是因为肚子太饿的关系吧! 由梨见到公主立即略施一礼;但对雷恩连声招呼都没打。莎儿翡心想:不知道是他们两人的交情不错,还是由梨不知恐惧。 「等一下,将军!」由梨代替沉默的莎儿翡言,滔滔不绝地说:「你传唤女孩子来,本来就不是件好事!更差劲的是,你叫她来,自己却又忘了。天气这么冷,叫她在走廊上罚站,你到底有何居心?」 公主一脸惊讶地望着口气很差的由梨。 虽然雷恩是平民出身,但是目前的职位为上将军,地位低的实习骑士和武官的最高阶——上将军——之间,身分有如天壤之别。一般的实习骑士不会以这种口气对上将军说话,而且也不应该用这种口气说话。 雷恩皱了一下眉头。 莎儿翡担心雷恩会因而发怒,幸好没有! 「是我叫你来的吗?啊!我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回事。」说着,雷恩就向莎儿翡招招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进房间去!」 「咦!」发出声音的是由朵:「你到底想干嘛?有话在这里说就好了。」 由梨的说话态度简直就像是在找碴。 「小跑腿,你给我住嘴!真是罗哩罗嗦。我的深谋远虑,岂是好能猜想得到的。」 由梨原本要顶一包话回去——「连叫人家来都忘记了,还谈什么深谋远虑。」但雷恩说完话之后,就把莎儿翡推入房间。 别说是由梨,雷恩对公主甚至连「请在门外等候」这句话都没说,咚的一声就把背后的门关了起来。 莎儿翡宛如事不关己般进了房间,只觉得雷恩让公主在外面等,似乎不太妥当。 拉尔法哼笑数声,挡住雷恩迎面劈砍而来的剑,只觉一股强劲的内功从对方的剑身下压而至……拉尔法第一次与雷恩交手,没想到他出剑速度之快、力道之猛。 在白刃交锋的另一头,雷恩咧嘴一笑。拉尔法咬紧牙关使出浑身的力量,但雷恩看起来却不费吹灰之力。 「你的反应果然不是方才被我打倒的那个四肢发达、硕脑简单的人所能及。只不过——」发出斥喝声的同时,雷恩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抬起膝盖撞向拉尔法的胸口。 拉尔法连忙后退,避开雷恩的攻击,但雷恩几乎在同时进逼步|大喝一声从旁挥剑横削。 以膝盖撞击似只是假动作,显然与骑士的规矩有异。雷恩自创的实用招式让拉尔法不禁颤栗,心想,这个男子竟然练得到全身各部位都是武器。 「哼!」拉尔法将深红色的魔剑由下往上一捞,弹开对方的长剑。 此时,雷恩的魔剑拉出一道长长的光芒,朝拉尔法的肩膀斜砍而下,接着将剑锋一扬,刺向他的咽喉。动作如流星般的迅速。穿着黑衣的颀长身影在屋内翩翩起舞,剑光有如雨点般纷纷落下。 早已在墙角缩成一团的公主,用小小的手掌捂住嘴角,已经顾不了他们两人为何以剑相向? 雷恩的魔剑宛如长了眼睛,能够摸出拉尔法的路子,总能掌握先机,先发制人。拉尔法迅速摆动手中之剑,抵挡由四面八方袭击而来的点点剑光。 在雷恩绵绵不绝的猛烈攻 第90章 回答 击下,拉尔法除了采取守势外,别无他法。 雷恩的速度快得惊人,拉尔法根本没有机会还击。与其说是用眼睛追逐剑光,不如说是凭直觉来防御对方的剑招。处于劣势的事实使拉尔法燃起了熊熊斗志。 他生性谨慎保守,但身为骑士,驰骋沙场从未落败过,对于自己现在只能采取守势的,况,不觉心头一把怒火。他气的不是雷恩,而是自己不如人。 他弹开雷恩的长剑后,立即抓住对方似有若无的空隙,以浑身之力将红色剑向前挺出。 ——不行! 拉尔法当下便后悔了,居然忘记对方是自己的朋友、忘记自己身在宫内,干嘛那么拚命与对方打斗?然而,深红色的剑光已往黑色衬衫的正中央刺了过去,那里当然是致命伤! 幸好这不过是拉尔法的错觉。他原先以为这一剑肯定会刺中雷恩;但雷恩宛如热气形成的烟雾飘然动,拉尔法但见视觉中残留的影像,一个叠一个地向旁边逸去。 这些视觉残留的影象像,刹那间与出现在稍右方的雷恩「实体」重叠。 魔剑贯穿的,不过是雷恩避开后产生的影子。 雷恩不佑何时已将剑收入剑鞘内,露出若无其事的表情,「你果然和平常不一样,反应变迟釲了。」顿了会儿后,雷恩望向拉尔法的手,点点头说:「看来你已经使惯这把justice了。」 「托你的福……」拉尔法总算挤出一句话。仅仅十几秒的攻防战,拉尔法已经气喘吁吁了。他知道雷恩的用意,自己果真疲惫至极! 说到魔剑,拉尔法就不由得一提再提,这件事让他停不了口,「有时我觉得自己很罗嗦;但我真的能够收下这把魔剑吗?这原本是你的战利品啊!」 方才拉尔法挥舞的那把泛着深红色的魔剑,正是雷恩与萨曼因的雷戈王一对一交战后取得之物。 当时经过一番苦斗之后,雷戈王落荒而逃,只留下这把魔剑。因此魔剑的所有权当然是在雷恩手上,至少拉尔法是这么想。 「不,还是你拿着比较好。」雷恩总是如此回答:「我一向不属于正义那一方,偏偏这把剑叫作『justice』,和我不配。」 「但是——」 「好了,叫你收下你就收下。要是我拿了这把剑,很快就会把它变卖掉。」 雷恩真的会这么做!一听到这的确是雷恩说话的手气,原来忧心忡忡的公主总破涕微笑。 雷恩也回她一笑,但转过身面对拉尔法时,已是一脸严肃。从他的表情来看,似乎很担心拉尔法的健康。 「总之,不管你愿不愿意,最好是找个时间好好休养。像奈杰尔那样有能力的文官多得是,你可以将事情委托他们处理啊!」 「你这么说,好像非要我接受你的忠告不可,不过……」拉尔法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呼吸后说:「刚才我只是觉得非常疲倦,我的身体绝对没有不舒服。怎么样?再来比划比划!」 「不!我断然拒绝。」雷恩蹙眉道:「既然你那么疲倦,我谢绝你的挑战。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 「我还挺得住……,真是遗憾,我始终希望能每天和你一起练剑。」拉尔法诚心诚意地低声说。 雷恩怕自己禁不住对方的恳求,急忙拉着公主快步走出房间。 拉尔法也跟着走出房门,他现在必须到城门处。 当拉尔法和雷恩一起通过走廊时,突然然随口问道:「我是第一次和你比剑,没想到你出剑速度如此惊人、剑术造诣也极高。请问你瞬间爆发芔的劲力是不是得自于龙?」 自古有一个传说,也不知道是谁散播开来的?那可能是一种诅咒。据说如果能够一对一打倒大陆上最强的种族——龙——就可以接收龙体内所有的「能量」。但不管怎么说,没有人有胆去当「屠龙者」。 纵使这个传言属实,想屠杀龙也绝非易事。众多身强力壮的战士进行围攻都不可能挨近龙,更何况是与龙单打独斗,那简直是空想。因此,传说也仅止于传说。 所谓的屠龙者,是只在吟游诗人的诗作中出现的英雄。包括拉尔法在内,几乎所有的人都这么认为。但最近因为发生不少怪事,让拉尔法确定雷恩是屠龙者。 虽然雷恩已经二十五岁,外表看来却非常年轻,这必定事出有因。接收龙永生不死的力量后,当然与老化无缘。 拉尔法认为,由于雷恩获得永生不死的力量,以瞬间爆发的速度才会如此惊人,这么该也是屠龙者蒙受的利益之一。 然而,当他问及此事时,雷恩却怒气冲天地说:「你别傻了,哪有那么美的事?从龙身上只能接收永生的力量、体力、魔力和特殊能力而已。」 拉尔法这已经够多了。拉尔法认为,体力增力也有助于提高瞬间爆发力。 当他提出这些想法时,雷恩就加以说明:「体力确实能给我带来几分好处,但人类如果拥有龙的体力,在生上反而是一种阻碍。因此,我硬把它封印起来。虽然必要时也可以使用蛮力,但目前并没有那个需要。」 「那么,出剑速度快是平常努力的结果吗?……哦!这么说来,最好还是脚踏实地地进行训练,以此掌握速度诀窍罗!」 「喂!你可不要妄下断言。你以为我是气喘吁吁、卖力进行脚踏实地的训练吗?我是武功高强力上速度惊人。」雷恩挺起胸膛说:「因为我是个天才!」 拉尔法认为,这完全不成理由。 想必是雷恩故作姿态罢了,光凭才能而不付出努力,不可能这么厉害。 实际上,公主已经「嗤嗤」一声笑了出来,并用手捂住嘴巴。拉尔法看到公主的样子,认为她似乎知道某些秘密。 「困然如此……好,就那么办吧!」 「我说的话你不信,却凭公主的动作来判断,你到底想怎么嘛?」雷恩一脸不悦。 「啊……对不起,雷恩。」公主忙不迭地道歉。 「不,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他好像不能同意我的说法。」 拉尔法对着嘀嘀咕咕的雷恩笑道:「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是天才,你也别再发牢骚了。不过,我认为光靠平时的训练与努力,也确实有着无法超越的障碍。」 「唯独我不是。」 拉尔法对雷恩所强调的话充耳不闻,他步下阶梯来到楼梯平台后,停下脚步,「好吧,好吧!总之,公主的事就拜托你了。在登基大典前,不要让她走出王宫。」 「啊!要对外宣布。」 「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雪菲伸手想要去找雷恩的衣袖,但手伸到一半就迅速放了下来,因为拉尔法正微笑地注视他们俩。 拉尔法知道公主有意在他面前掩饰对雷恩的绵绵情意。他心想:应该趁早离开,别在这里当电灯泡了! 「那么,我就此告辞。如果公主您还有其他疑问,请您向雷恩问个明白,再见!」 雷恩邀请扑尔法一起用餐,但他摇摇手,面带微笑地步下阶梯。 **** 不管等多久就是没人来,莎儿翡孤零零地站在雷恩的房门前。 她找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找到雷恩的房间。之前雷恩要莎儿翡到他的房间去,她听从这个指示,到处问,总算找到雷恩的房间。不过左等右等,就是等王到雷恩。 莎儿翡焦虑不安地思忖:他叫我来,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是……!都已经过中午了,不但肚子饿、脚也痛。算了!没什么好矜持的!不管他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另外,为什么每个从雷恩房门经过的卫兵都要盘查我:「你在这里干什么?」 莎儿翡每次都得一一说明,令她疲惫不堪。 晚饭时间已过,窗外漆黑一片。莎儿翡原本想用口袋的零钱去买面包吃,但现在这么晚了,就算去买灳买不到。 她叹了一口气,将身子直接靠在门上,一不小心滑倒,整个人瘫在走廊的石板上。当她累得想坐下来时,走廊前头的转角处出现了一位少女。 少女剪齐的黑发垂肩,灵活的眼珠令人印象深刻,一看就知道她性格十分开朗。 在她观察莎儿翡的时候,表情陡然变得可怕起来,接着她十摸大样地来到莎儿翡皂面前问道:「你在这里干嘛?」 「这……这个……」莎儿翡被对方的气势镇住,于是率直地告诉对方的原因。 听莎儿翡的解释后,那少女的情绪立刻好转。她露出笑容,脸上的可怕表情顿时消失。莎儿翡不禁暗想:这女孩其实长得蛮可爱的! 「喔,原来是这样啊!你这么说,我倒想起来,勒尼对长跟我提过甄试这件事。对不对,刚刚误会你了!」 莎儿翡觉得不解的是,到底她误会了什么? 莎儿翡在尚未反问之前,少女指着自己的胸口说道:「我叫由梨,是实习骑士,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请多多教。」 「啊!说得也是,也请你多多指教。」莎儿翡仓促地鞠了一个躬。 年纪轻轻竟然是实习骑士,莎儿翡虽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心中却钦佩不已! 「你不用那么多礼,我才十六岁,看你的样子,年纪应该跟我差不多吧?」 「啊!我十七岁。」 「这样子啊!我刚刚才想说和我同龄的女孩很少,你能加入我们的列真令人开心。」由梨笑得很爽快,真的是个和蔼可亲的人。莎儿翡方才的不安已然消失,心情也豁然开朗起来。 「对了,你来这里办什么事?」由梨很快就和莎儿翡热络起来。 虽然走廊上没有其他人,由梨还是俯耳低声说了:「真奇怪,那家伙,于,将军……为什么突然叫你来他的房间?」 「你也这么想啊!」莎儿翡不知不觉也压低声音回音。 由梨像是东家长西家短的长舌妇,「我是这么想啦!奇怪?真是奇怪?」 虽然她没有直接说出来,但两人的的脑海中浮现出同样的一句话——「你(我)面临了少女的贞操危机」。 由梨的说话方式具有说服力,莎儿翡原本并不担心,此刻却也开始觉得自己来这里危机重重。正当她颇感忧心,双手紧抱胸前时,又传来了脚步声。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雷恩正与公主一边谈笑、一边走了过来。 啊!事到如今——已经无处可逃了。 莎儿翡全身发抖。 由梨露出「包在我身上」的表情,有如盾牌般挡在莎儿翡面前。 「我小时候常玩『骑士和公主』的游戏——」雷恩比手画脚,兴高采烈地谈起孩童时的游戏。公主频频点头,对于雷恩所说的内容一个字都不愿错过。蓝色的眼眸因为兴奋而闪闪发亮。两人都没有看到莎儿翡和由梨。 「所以我从小就是抱公主专家……咦!怎么回事?」雷恩总算看到莎儿翡她们。 莎儿翡一听雷恩这么这么说,只觉得天旋地转,双脚一软几乎跪了下来。 他……他忘了,他竟然忘了! 莎儿翡头晖目眩,眼前一片昏黑。也可能是因为肚子太饿的关系吧! 由梨见到公主立即略施一礼;但对雷恩连声招呼都没打。莎儿翡心想:不知道是他们两人的交情不错,还是由梨不知恐惧。 「等一下,将军!」由梨代替沉默的莎儿翡言,滔滔不绝地说:「你传唤女孩子来,本来就不是件好事!更差劲的是,你叫她来,自己却又忘了。天气这么冷,叫她在走廊上罚站,你到底有何居心?」 公主一脸惊讶地望着口气很差的由梨。 虽然雷恩是平民出身,但是目前的职位为上将军,地位低的实习骑士和武官的最高阶——上将军——之间,身分有如天壤之别。一般的实习骑士不会以这种口气对上将军说话,而且也不应该用这种口气说话。 雷恩皱了一下眉头。 莎儿翡担心雷恩会因而发怒,幸好没有! 「是我叫你来的吗?啊!我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回事。」说着,雷恩就向莎儿翡招招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进房间去!」 「咦!」发出声音的是由朵:「你到底想干嘛?有话在这里说就好了。」 由梨的说话态度简直就像是在找碴。 「小跑腿,你给我住嘴!真是罗哩罗嗦。我的深谋远虑,岂是好能猜想得到的。」 由梨原本要顶一包话回去——「连叫人家来都忘记了,还谈什么深谋远虑。」但雷恩说完话之后,就把莎儿翡推入房间。 别说是由梨,雷恩对公主甚至连「请在门外等候」这句话都没说,咚的一声就把背后的门关了起来。 莎儿翡宛如事不关己般进了房间,只觉得雷恩让公主在外面等,似乎不太妥当。 「你让公主在外面等似乎不太好吧?」 「啊!不会,不会……没什么重要的事,不用那么拘束!我也不会叫你脱衣服。」 「是……是吗?」莎儿翡战战兢兢地回答。 雷恩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皮袋,哗啦哗啦地将银币倒到手掌上,然后伸到莎儿翡的面前:「拿去!」 「咦!」 「你现在的生活应该很艰困吧!这些钱先借给你用。」 「啊!」事态完全出莎儿翡的意料之外,她不由得大叫出声。雷恩叫她来,竟然是为这个。 「不必那么惊讶。」说着,雷恩将莎儿翡的手扳开,让她握住银币。 莎儿翡只觉雷恩的手非常有力……而且很温暖。 「可是,我不能平白无故拿你的钱呀!」 「浑蛋,我没有说要给你啊!下次从你的薪水扣。」 「可是……」 雷恩大步向前走,将摆在房间角落一个稍大一些的皮袋扛在肩上。 莎儿翡总算有心情看看房间四周。 这是一间相当空旷的房间,房内只摆着简单的家具。要说有什么颢眼的物品,就是床和桌子了。 莎儿翡原以为雷恩很奢华,颢然是严重的误解。 当莎儿翡还在心里进行评价时,雷恩胨粗暴地说:「你是我的部属吧?那么,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黑的东西我说是白的,它就会变白!这一点你可要了解清楚。」雷恩的措辞很不文雅,但声音却十分沉穏。 「我……我明白了。」莎儿翡只能点头。她突然觉得很难为情,之前自己还误会雷恩。将军之所以会把她叫到房间来,是考虑到不要在众人的面前让她丢脸。 他真的是一个很体贴的人;虽然语气非常严厉,但真的很体贴。还有,他长得好帅哦!杀那间,莎儿翡对雷恩的评价或者也可以说是好感,突然大为上升。 「谢谢!」 「嗯!你也可以用这些钱去买体面一点的衣服,女孩子穿得寒酸,人家会认为你是在从事那种行业。对了,买裙子一定要买短一点的喔!我认为胯下七公分左右的裙尔刚刚好。」 「……是的。」感动之余,莎儿翡并没有听仔细雷恩的说话内容,只是点头。 莎儿翡对雷恩的体贴感动不已,再加上以后可以不必再挨饿,她的心情顿时轻松了起来。不过,最主要的还是以后可以不必担心三餐的问题。 「对了,」雷恩将手放在门把时,突然转身问道:「你第一次见到公主时,有什么感觉?」 「你是说公主啊?」莎儿翡眨眨眼睛说:「我觉得她非常、非常漂亮,将来一定是很出色的美女。」 「就这样而已吗?你真的没有其他感觉吗?」雷恩不肯罢休地问道。 莎儿翡猜不透雷恩的心思,只好默默地点头。 雷恩露出有如「鱼骨头哽在喉咙」的复杂表情,但还是耸怂肩把门打开。 来到走廊时,莎儿翡小声地祈祷:「感谢神……」 莎儿翡十分虔诚。萨威尔是多神教,莎儿翡信奉的是以掌管战争而闻名的米洁尔女神。她羞于直接向雷恩表达满怀的谢,只能将感激埋在心里。 「喂!」雷恩敲了一下莎儿翡的脑袋,语论次地说:「好要感谢我呀!不是感谢神。从今天起,每天冕上你得诚心诚意地说,『只要我体力支持得住,就要去陪雷恩过夜?。』 在走廊等待的由梨一脸不悦,好莎儿翡愤慨,「你在说什么?你们在房间干什么?真奇怪!」 「这是袐密。」 「你干嘛背那个大袋子?」 「喔,这是换洗衣物。从今天起我要换房间,我必须担任公主的护卫。」听到这样的回答,由梨更觉得百思不解。 此时公主突然以天真无邪的语气问道:「雷恩,『陪你过夜』是什么意思?」 「唔,这个嘛……」雷恩已经迈开脚步,「男女之间的关系和睦,变成好朋友时,就叫做『陪你过夜』。」 ——这句适似乎很管用。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公主的声音听来似乎很疑惑。 当雷恩颢得有点急躁时,雪菲拉着他的衣袖说:「那么,雷恩,请你一定要『陪我过夜』!」 莎儿翡听不到雷恩怎么回答,因为他们已经拐入走廊的另一端。身边的由梨则双手叉腰生气地说:「那是什么态度!」 莎儿翡脸颊泛红,一直凝视着雷恩离去的方向。 **** 因为雪菲说「差不多该去洗澡了。」因此雷恩就陪着她来到皇宫深处的王族专用澡堂(这是雷恩自己取的名字)。 此地门禁森严,如果不是王族或至少像雷恩拥有上将军的身分,一定会被站岗的士兵拦住去路。以前就连雷恩要住来,士兵都会毕恭毕敬地说:「对不起,雷恩将军!上面交代您不能进入。」接着将他赶出来。 但是,现在的情况已经完全改变了! 雪菲即将登基,雷恩受到的待遇陡然上升。因为他得到雪菲的完全信赖,那种言赖感几近荒谬。前任国王每次看到雷恩,都骂他「不正经!」;雪菲对待他的能度,远非前任国王所能比拟。 雷恩过去不能踏足的深宫内院,现在卖公主的面子,他可以大摇大摆地进出。 澡堂前的拱门非常大,不管多高的巨人都能住入。来到拱门前,雷恩非常感兴趣地问道:「平时应该都有两、三名侍女陪你入浴的啊!今天怎么没看到人影?」 「直到最近都有,但我觉得一个人洗澡比较自在,而且……」 「而且怎样?」 「虽然她们都是女人,但在她们面前赤身露体,我会害羞……所以,就把她们辞退了。以前不管我怎么请求,她们就是不让我自己一个人来。最近,大家都会爽快地听从我的请求了。」雪菲把换洗的衣服抱在胸前,低着头娇滴滴地说。 雷恩嘴浮现促狭的笑容,不负责任地怂恿着,「那是因为你是下一任国王,所以说话变得有份量了。小不点,以后就是你的天下罗!你高兴怎么说就可以怎么说。」 雷恩思索着:这女孩曾经有一段不愉快的过去,环境多少让她不敢太过任性。 「我也不会要求什么!现在我已经觉得很幸福了——因为你在我身边!」雪菲露出无瑕的贝齿,浮现充满幸福的微笑。 她内心洋溢着一种情愫,或许可以说是爱情吧!总之,她把内心的感情都表露在笑容中,连一向吊儿郎当的雷恩,一时之间也不敢再开玩笑了。 雪菲向雷恩招招手,以掩饰她的难为情:「如果你能了解我的心意,就过来这里,我正在等着你呢!」 当雷恩轻抚着雪菲光滑纤细的背部时,雪菲天真烂漫地仰视着雷恩,「现在正是个好机会,我想办妥一件事。如果能和雷恩共浴的话,我会很开心!」 「咦?」究竟是什么好机会?雷恩颇觉纳闷。 「可是你刚才不是说,不喜欢让人家看到好光着身子的模样吗?」 「你当然是例外呀!」雪菲毫不别扭地回答。 雷恩当然不会回答:「不,不管怎么说,这样实在不太好!我是老老实实地在外面等你。」 如果要雷恩自已来说的话,他一定会说:「啊!是这样啊!如果你不介意,那我也就不在乎了。因此,我爽快地答应与你共浴!」 澡堂里有扇木制的大门,雷恩先走进去,雪菲跟在后头,她当然没有忘记把门紧紧地关上。 门的里侧是个宽敝的空间,地皮全铺上白色大理石瓷砖。雷恩户见之下以为这里就是澡堂,但其实只是更衣室。墙边有几个似乎是将烛台加大制成的银制台座,上面摆着藤筐,大概是要用来放置衣物。而对面的墙上,则沉甸甸地镶着直径数公尺的镜子,还有几张铺着红布的豪华椅子,应该是供人化妆之用,雪菲目前似乎还不需要。此外,墙角还耸立着厚重的衣柜。 雷恩漫不经心地打开衣柜,里面堆满了华丽的衣服。如果以老百姓的眼光来看,会令人气得牙痒痒的。 「嗯……达克拉斯王就是舒舒服服地泡在这个浴池啊?……哎唷!好恶心!」 「不,父王是在男性专用的澡堂,此处是女性专用澡堂。」 「我愈来愈气!贵族的人数用手指都数得出来,每个人都过着穷极奢华的生活,而众多老百姓却过着有一餐没一餐的日子。就连我这个上将军也没有在领城内(指的是科德克雷斯城,亦即雷恩的居城)设置这么宽敞的澡堂。」 「啊!对不起。」雪菲垂下长长的睫毛,似乎在表示歉意。其实,这完全不是她的责任。雪菲似乎不介意雷恩在场,早已脱掉衣服,半露出纯白的贴身衣裤,毫不羞腆。 「不。这也不能怪你。」雷恩毫不拘束地拍拍雪菲裸露的娇嫩肩膀,自己也乾净俐落地脱下衣服。 更衣室宽敝得令人目瞪口呆,澡堂的规摸更大,没有注子,天花板有数层楼高。 浴池呈圆形,大到几乎可以在里面游泳,数十人一起洗澡都没问题。正中央有一尊肩膀上托着瓦罐的女神像,看来有些粗俗,热水哗啦啦地从瓦罐流出来。 澡堂的装淇十分豪华,让人看了不禁张口结舌。 雷恩环顾四周,发出轻叹:「真豪华啊!」 光是维护这座澡堂就必须编列庞大的预算。 澡堂位于宫殿深处,止面有数个正方形窗户并列,窗户在数公尺高的地方,不用担心被偷窥。 「真想每天都来。」 「只要你喜欢,我每天都可以陪你来。」先住入浴池的雪菲回过头嫣然一笑。她昌莹动人的胴体完全呈现在雷恩的面前,但她却无意遮掩。 不过,当她目光投向雷恩时,脸颊泛起红晖,略低着头以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说:「……你和我不一样。」 雷恩没有立刻回答,他先舀了一桶水淋在身上,接着缓缓沉入水中。 浴池颇深,身材矮小的人真的可以在裸面游泳。雷恩把从不离的魔剑摆在伸手可及的地方,身子靠在大理石浴池的边缘,轻轻吐了一口气:「男人和女人当然不一样,难道你是第一次看到男人的身体?」 雪菲声如蚊鸣:「是的。」 「嗯。听你这么说,我好像是占了便宜。换句话说,我是第一个看你光着身子的男人罗!」 「是的,……以后我也只让你一个人看。」雪菲娇羞地点点头。 她依然站着,并没有立即走雷恩身边。不过,她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雷恩,似乎已经悄悄下了一个决定。 「刚才我不是说,我要先办妥一件事吗?」 「哦……要在澡堂内办事?」雷恩试着以开玩笑的口吻回答。 「……是的,赤身**最适合办言件事。」 如果浴池内有其他人,这句话一定会吊起一阵骚动,就连雷恩也不禁叫好。 当雷恩正在想着如何说些悦耳中听的话时,雪菲轻盈地来到他身边,两膝顶住雷恩的正面。「很快就办完。」雪菲一脸正经地说。 雷恩见到此景,乐不可支地点头。仧时,雪菲悄悄伸出右手,贴在雷恩胸前说: 「我以五家之一,萨威尔家的后裔,在此发: 「愿我的性命永远与你同在。愿我的灵魂也永远与你同在!有此化成剑、有时化成盾,将失献给你。就算命运之神完全离弃你,我也不违背我的誓言。」 雪菲露出灿烂的笑容,看着眨着眼睛的雷恩,「我叫做雪菲?艾兰丝?萨威尔——我的主人,请你务必记住这个姓名——这是对你发誓者的姓名。」 话语中断,雪菲收回放在雷恩胸前的手。接着,她就泡在浴池内,坐在雷恩身旁。 看来仪式已经结束了! 「不,『我的主人』是你啊!你刚刚的动作太夸张了,是怎么回事?」 「请不要介意,这是我对自己一个小小的规戒。」雪菲松了一口气说。 不知为何,雷恩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菲不知道不是看出雷恩的心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的誓言并不是要束缚你的自由,到束缚的只有我自己。」 是不是会受到束缚或什么,雷恩并不晓得;但他也不认为雪菲是在玩游戏,因为她似乎非常在意那个仪式。然而菲并没有进一步说明,她只是轻轻地靠在雷恩身上,或许她并不想雷恩继续追问下去。 「啊!只要你满意就好了。」雷恩把手放在雪菲的金松上,轻柔地拨动着。 他凝视着近在眼前,发出轻笑声的雪菲,觉得有点感动,「你真的很漂亮,这么近看你却依旧完美无瑕。」雷恩原本想说,再过五、六年我就不能用这种话来形容你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雪菲低声说:「谢谢,但是我并不这么认为,因为人的外表是会改变的。不过,至少我希望快一点长大成年。」 或许是雪菲考虑得太多,但雷恩却觉得这句话含意深远。 「我想像不出有哪个女人比你更美,为什么你希望快长大成年呢?」 「雷恩,如果我长得再漂亮一点、再熟一点,你一定会比现在更喜欢我。」 「不,你这么想是不对的,难道我像是一个重视外表的肤浅男子吗?光是外表好看有什么用!」雷恩不由得苦笑说:「以目前的情况来说,我对你没有一丝不满意。」 雷恩这么说时,雪菲己在浴池内重新坐好。 「可是……那个时候……」雪菲欲言又止,她把视线落在自己平坦的胸部。 那个时候,指的是何时呢?雷恩不问也知道。 那是上次战役结束后没多久时发生的事,当时他们两人从舞会溜出去,两人在庭园中聊天时,雪菲趁机向雷恩「告白」,雷恩当然不会忘记。 当时雷恩并没有明确地回答,他并非讨厌雪菲,也不是年龄上的差距,他只是无法回应雪菲的想法而已。 现在也是,他觉得不管回答什么,都会伤害对方。因此,他只能说:「你的心意我了解,但对不起,我目前还无法回答你。」 而他心中还有另一个自己在喃喃自语: 『当初有想过,不保护这个孩子,让她送命,现在就不必自己一个人照顾她了,这个想法,其实是错的。』 彷佛听剽雷恩内在的声音,雪菲伸手穿透水蒸气,摸了一下雷恩的脸颊。 「怎么啦?」雷恩问。 「雷恩你太体贴了。」 雷恩吃了一惊,张开眼睛露出黑色眼眸。 道是偶然吗?曾经有一位少女也曾说过类似的话:「雷恩你好体贴哦!」 ——芬妮。 雷恩差一点叫出芬妮的名字,但随即紧闭双唇。雪菲无摸着雷恩的脸颊,似乎敏感地察觉到雷恩内心的不安。 「人的记过了几年之后,就慢慢淡忘,即使是曾经认为重要的人,也会一点一点地遗忘……埋藏记忆深处的人或事,只有在偶然的情况下才会再次浮现眼前。这是一件悲哀的事。不管是自己多爱的人,经过漫长的时间之后,只能成为残留的回。」雷恩若有所思地说。 雪菲倚在雷恩胸前,开口道:「可是……可是,我不会忘记你。仔比任何人都体贴,我不容许自己把你忘乩,我总是在责备自己,不准自己把你忘记……雷恩你没有什么不好。」 雪菲抬起头来望着雷恩,泪水在眼眶打转,接着她又低声说:「很遗憾……我无法分担你内心的痛苦,可是总有一天……」 「你啊……」雷恩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他舔舐乾燥的嘴唇说:「你是个诗人,小不点。……我啊!不是那么高尚的人。」 雪菲只能露微笑,将湿答答的双手轻轻绕到雷恩的背部代替言语,「但愿有一天我能变得像你那么厉害,不只让你保护,有时候还能帮助你,因为我爱你。」 雷恩一句话也没回答,雪菲又在他耳畔喃喃细语:「我不会放弃的,我会永远永远得着你。」 出于衡动,雷恩轻轻地将雪菲推到一旁,审视她水灵灵的双眼。 「雷恩……」雪菲以沙哑的声音呼喊着。她脸上微微一红,缓缓将眼睛闭上。 雷恩默默地将嘴唇凑了过去。 「怎么有股味道——」雷恩咂咂嘴说。他察觉到一股淡淡的甘甜气味飘了过来。 雪菲张开眼,看到雷恩将魔剑挪近身旁,不禁大吃一惊。 「雷恩,究竟怎么了……」雪菲想要站起来,却摇摇晃晃、站立不定。 她已中了迷魂香。 「没什么大不了的。小不点,她就悠闲地在浴池内泡个澡吧!不过是个不速之客罢了。」 「咦?」雪菲端正的容貌因惊讶而扭曲,她想循着雷恩的视线,回过头来看背后的光景,但视线已经朦胧,身体也开始不听使唤了。 「这种花叫做圆足花,有蓝色的花瓣,生长于极远的北方。将花瓣磨碎之后会产生强烈的气味,具有让人安眠的作用。」雷恩没有将刺客来袭的事放在心上,扶着雪菲缓缓地说明。 「你不用担心,在好睡觉的时候我会处理妥当。好好睡一觉吧!」 平常雷恩这么说,雪菲的情绪就会穏定下来。唯独今天,她焦急的神情丝毫未减。她还想在雷恩的手臂中挣扎。 「不必担心!我不会让闯进来的家伙看到你的。」 话才说完,雪菲立刻就变得温驯,同时放心地把身体交给雷恩。看来雷恩并没有猜错,她真的是在意这一点。 雪菲张开沉重的眼皮,露出虚弱的微笑,「你要小心哦!……噢,……你并不需要人家……对你说这种话……对不对?……」 「这是当然罗!」雷恩俏皮地一笑。 他的脸上浮现出往常目中无人的笑容,方才恳切的表情己然消失得无影无踨。 雪菲似乎颇感放心地又微微一笑。就这样,头垂了下来。 「不担心性命危险,却担心被别人看见自己的**。这大概证明了雪菲非常信赖我吧!」雷恩低声呢喃,同时轻柔地让雪菲靠在浴池边,以免她不小心跌落水中。接着,他伸出手掌朝向雪菲裸露的身体—— 「砰」的一声,一道「魔法光墙」顿时在雪菲面前。这道光墙可以让人看不到雪菲,也能确保她的安全。 雷恩并未起身,注意着敌人的动静,嘴角上扬,「哈哈哈……窗户下……三个、四个……七个人啊!打算等失熟觉之后再闯进来,可真是辛苦啊!很不凑巧,不管等到什么时候,我都不会睡着。现在的我虽然是人类,却拥有魔兽(龙)的『魔力』。」 对魔兽无法发挥功效的东西,对雷恩也无效。正因为如此,雷恩没有从浴池中起身,而是悠然地浸泡在热水内。方要攻过来,自己没有道理跟着盲动,当然,雷恩也从未想过自己有被杀掉的一天。他认为自己出剑的速度,绝对不会比鬼鬼祟祟的刺客慢。 「留下一个,其余的全部杀个精光吧!」雷恩语气冷淡地自言自语,静候时机。 「雷恩你太体贴了……」久远前的那句话又在他心中苏醒,雷恩摇摇头甩掉心中的声音。 就算能够回顾过去,也无法回到从前。 以前那位体贴的少年,如今早就不复在了!自己已经来到如此遥远的时空,再也无法返回过去那个地方—— 「对不起,芬妮!我可能已经变了。……总之,我没脸见你。」 雷恩叹了一口气,不久后,有几道黑影从户飞了进来。 **** 「因此,你就留下一个活口,把其他刺客都杀掉了吗?」 「嗯。」雷恩无所惧地点头。 拉尔法仰坐在沙发上,对雷恩露出质问的表情,「凭你的实力,应该能够把他们全都抓起来,何必留一个活口?」 雷恩喝了一大口酒,露出苦笑,「他们一次派来七个想要袭击公主,我还管他们背后有什么目的?」 「算了,不谈这件事。另外有一点我想弄清楚的是,你和公主共浴,换句话说,你们是袒裎相见罗?」 「那还用说,哪有人穿着衣服洗澡的。」 「嗯……,你还对公主施了魔法。」拉尔法在自己的杯子中斟入红葡萄酒,然后坐在雷恩对面,以奇怪的眼神望着雷恩。 雷恩回望他,缓缓地露出微笑。 虽说雪菲和雷恩的关系密切,但拉尔法并不是一个生性善妒的男子。正因如此,雷恩也十分坦率地道出原委……不过,拉尔法的反应有些不能坦然。 「原来如此,公主是如此爱慕着仔。」 「也不是那样啦!我们只不过是一起泡泡澡而已。」 「什么!你不晓得公主对你的情意吗?」拉尔法啜了一口酒,「公主在你面前裸露身体,而且对你许下誓言——啊,算了!不用多久你自然就会明白。」拉尔法才口就摇摇头,并且露出淘气的笑容。 「你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与你一贯的笑容不一样。」 「呵呵呵……是吗?对了,你不必护卫公主了吗?」拉尔法显然是在转移题。 雷恩疑惑地看了拉尔法一眼,接着说:「丘特在她身边,他的本领远高过勒尼。不管什么样的刺客偷袭,他绝对有办法应付。待会儿失再过去,现在我必须向你报告有关刺客的事。」 拉尔法心想:你明明只是来喝酒,什么也没报告啊?但随即笑咪咪地点头说:「好啊!」 虽然两人东谈西扯,但拉尔法深知雷恩非常注意公主的安全。 此时,传来敲门声。 拉尔法问道:「谁啊?」 门外传来勒尼的声音:「请问……我们的将军有没有在这里啊?」 「搞什么?什么『我们的将军』。」雷恩紧皱着眉头,起身开门:「有什么事?我们正在谈论非常重要的公事。」 「可是,您身上怎么有一股酒味?」勒尼很节制地反驳道。雷恩狠狠瞪了他一眼,勒尼急忙摇摇手说道:「小的不敢。对了,将军,有人来找您。」 「这个时候来找我?」 「是,那位仁兄似乎想当骑士,我请他明天再来,但他一说一定要见到您。」 「甄试不是已经结束了吗?这个时候找我干嘛?」 「我也这么想……看来他是个很有毅力的人,将军戚要不要见他?他在城门那边,怎么劝就是不离开。城门的哨兵也不知该如何处理。」 「嗯……」雷恩将头发往上拨,突然想到什么似地问道:「那人是男是女?」 「是男的。」 「把他赶走!」挤出这句话之后,雷恩打算把门关上,勒尼却迅速地将脚移到门缝中,「哇,请等一下!请您不要这么说,我实在赶不走他,因为他找的是将军您啊!」 勒尼近乎恳求地说。看来那个人脸皮相当厚。 「好,我去就是了,免得你老是杵在这里不想离开。」雷恩十分不耐烦地打开门,接着回头看着拉尔法说:「我去看看就回来,你今晚也差不多该休息了,明天再审讯俘虏吧!」 「这可不行,俘虏差不多快醒了,我得去看一下。」说完话,拉尔法也站了起来。 「哎呀,今天晚上可真是个多事之秋啊!」雷恩叹道。 雷恩很久没有睡好觉,原本决定今晚好好睡一觉,看来就寝时间又必须往后延了!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他现在有点羡慕在圆足花的攻效之下,睡得又香又甜的雪菲。 **** 雷恩心不甘不愿地走到城门,远远地看到那个人之后,便非常同意勒尼的说法,暗道:「那家伙果然不好应付。」 那名男子一屁股坐在城门前,抱着胳膞、闭上双眼。旁边站着的哨兵,以及不知何故来到这里的莎儿翡和赛诺雅,她们对着那名男子震耳欲聋地吼叫:可是,那男子眼皮张也不张一下。 他一副置身事外的神情,彷佛石造神像一般,有种「不动如山」的凛胨气魄。 头发中搀杂许多白发、脸上满是皱纹,穿着御寒皮上衣的身驱,比他实际年龄看起来还要强壮,显然是个以战争为业的人。 这名男子给雷恩的印象能用一句话来形容,「实在是个糟老头!」 可以看到一打以上这样的老头子。怠觉上,那男子喝醉时会吃女孩子的豆腐。不过,他锻炼得十分壮的身体郄又给人全相反的印象。 这老头似乎相当难缠,赛诺雅看到雷恩大摸一样地走过来之后,也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喂!大叔。」雷恩突然高声喝道:「不要给我们添麻烦,甄试已经结束了,快回去吧!」 对方如果是个妙龄美女,雷恩的处理方式可能会不一样。对于平凡的老头子,雷恩的态度总是非常冷淡。甚至还会不由分说卷起衣袖,动起武来。 然而,老头子一听到雷恩的声音,立即张开眼睛,露出炯炯有神的黑眼。 「你好。」老头子忽然站了起来,与方才的态度判若两人,他迅速抓住雷恩的手,「好怀念喔!十年了,你的摸样几乎没什么改变,真令人惊讶!」 「……大叔,我又不认识你,把手放开!」雷恩刻薄地甩掉对方的手,他被老头子握手后浑身打颤。 「嘿嘿嘿!你还是那么冷淡。」老头子得意地笑了笅,同时仔细地端详雷恩的脸,「除了冷淡的态度依旧,你给人的印象真是完全不一样了!十年前和你见面时,我觉得你言家伙长得很酷。现在虽然容貌没什么改变,但不知是该说你变得一副厚颜无耻的嘴脸呢?还是该说你脸皮更厚了。」 「喂!大叔,你是不是来找碴?如果你激怒我的话,后果会不堪设想。到底要我说多少次,对你这种人……」雷恩话还没说完,已经再度从头到脚打量了那老头子一遍,而被挤到大脑角落的深层记忆慢慢疲唤醒。 「你……你这老头该不会是……不,你是葛沙拉姆吗?」 「你总算想起来了,真是太好了!刚才我以为你完全忘记我了,觉得很失望耶!」葛沙拉姆张开嘴巴大笑。 雷恩觉得他比从前老了许多,十年的岁月毫不留情地划在他的脸上。 「你们两个认识啊?」一脸疲惫的赛诺雅嘴况。 勒尼、莎儿翡以及哨兵神智恍惚,闷不吭声地望着大笑的葛沙拉姆。 「也可以这么说啦!但你怎么看起来那么老?」雷恩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与年老无缘的雷恩觉得有些寂寞。 「你说话真刻薄啊!不过这就是你说话的口气,你看起来太年轻了,怎么看都不像是多了十岁,,传言困然是真的。」 「哎呀!」雷恩耸耸肩。 那个「传言」当然是指「屠龙者」。 「那么……你特地来,是为了来看我吗?不,不对!你真的是想当骑士吗?」 雷恩话说到一半,原本笑得非常开心的老头子,表情突然变得僵硬,年纪这么大的人似乎浮现出害羞的样尔。 「呃……听说你在募骑士?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雇用我?」 「你以前不是当过警备队的队长吗?」 「我……」葛沙拉姆斜望了一下正在倾听的听众,小声说道:「我被革职了!因为我年纪大,他们希望我退休。年纪一大把担任警备队长,他们觉得不安全。啊!可是……」 葛沙拉姆一慌张,话就说得激更动,「我还可以打扙啊!我在任职的地方都有完作份内的工作;只是国都的宫员顽固地认为我已经五十五岁,不适任了,不希望我继续做下去,所以我才会丢了饭碗。尽管如此,我还是个有用的人,而且我并不会要求你给我特殊待遇,我当然可以不担任正式的骑士,让我当实习骑士也可以。因此……」 「等一下,葛沙拉姆。」雷恩举手制止他。 「慢着,为什么你愿意当实习骑士?你在警备对服勤之前,担任华努邱骑士团的骑士队长。这个国家有好几骑士团,另外也有几名队长,所以队长不只一个。即便如此,你也是非常了不起。后来你担警备队的队长一职,存了不少钱,应该可以过着悠然自得的生活,为什么还要纡尊降贵担任实习骑士呢?」 赛诺雅等人一听到华努邱的骑士队长,无不露出惊讶的表情。这也难怪,华努邱国十虽小,但与萨曼因一样采取「完美实力主义」。能在该国担任骑士队长是相当了不起的事。实力马马虎虎,想当骑士都不可能。 葛沙拉姆突然被泄了底,一点也没有得意的样子,反而羞愧地底下头。 或许是他觉得以前担任过队长,现在却要求雷恩给自己一个实习骑士的缺位,实在很不光采的关系。葛沙拉姆这名老战士完全失去了方才那股奕奕的神采,有气无力地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不管以前怎样,现在就是因为年纪大,不得不从警备队退下来,虽然我也觉得自己差不多该退休了。可是……可是……」 葛沙拉姆抬起饱受风霜的脸,凝望着远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出身骑士世家的缘故,从小就只学会如何骑马打扙,如今也没有其他的谋生能力,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的声音愈来愈虚弱:「说起来灳真丢脸,我除了拿剑杀敌之外,也没有其他一技之长。可是,如果要我昏昏沉沉地在家中等死,还不如死在战场上。」 「喔!是这样啊?」雷恩故意以轻松的口吻回答。如果表示同情的方法太过拙劣的话,可能会伤了对方的自尊。 『或许葛沙拉姆脑海中,早已浮现自己晚景凄凉的情景。』雷恩寻抋:「一直担任战士的人,有时会不能适应一般的生活方式而感到非常痛苦。眼前的葛沙拉姆,大概也是选择战死这条路的人,死怕他也不想在床上寿终正寝。我也是这样,总之……」 正当雷恩默然不语时,葛沙拉姆一下子迫近,渴望地说道:「不让我当实习骑士也无所谓,我现在还可以服役,小兵也可以。」 「葛沙拉姆。雷恩扬一扬手:「结论己经出来了。对不起,我一向一做徒劳无益的事。」 葛沙拉姆发出呻吟,他粗浊的鼻息变成叹息。「徒劳无益呀!」毫无怒气的声音中,透出老骑士的疲惫与哀伤。 「将军!」 莎儿翡和赛诺雅异口同声地发出尖叫,她们同时被方的声音吓到,皱起眉头四目相接。赛诺雅捷足先登地开口说:「你未免太无倩了?痛痛快快地录用实习骑士,是身居高占者的责任。」 「慢着。」雷恩戳了一下赛诺雅的头发,一脸不悦地说:「你们不要任意揣测,我是说,我不雇用他任实习骑士,并没有说不录用他啊!」 「什么?」葛沙拉姆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喜孜孜地凑向雷恩,「这么说来……」 「我不是说过吗?我不喜欢做徒劳无益的事。葛沙拉姆,你运气真好,碰巧我们最近要重编部队,从今天起我要你担任千夫长,好好干!」 葛沙拉姆听到这番话,位阶相当于将军,位阶比他年轻时担任骑士队高出许多。 过了一会儿,葛沙拉姆原本紧张的心情松懈下来。突然戏剧性地涨红着脸,泪水在眼中打转。 「你这家伙……不,您……」葛沙拉姆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他有如面对主子一般,恭恭敬敬地敬了下来,「我,葛沙拉姆,不会忘记今天您对我的恩情,今后我会为你效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你的态度怎么一百八十度十转变?真叫人不舒服。好了,好了,以后你就好好干吧!」 这时,莎儿翡像充满幻想的少女般喃喃自语:「太榛了,雷恩。」 赛诺雅整张面突然变得僵硬,她倏地从莎儿翡身边跳开,「雷恩?你叫他雷恩?难道……难道你和将军……」 赛诺雅惊惶地问道,但莎儿翡没有听到,因为她正出神地望着雷恩。 很显然,赛诺雅不会得到莎儿翡的回答。 第91章 宣布登基之日 葛沙拉姆加入雷恩麾下,己经过了十多天。 公主在遭到袭击之后,可疑的人物始终未再现身,日常生活大致上还算平静。 说到雪菲公主,萨威尔国内大部分的老百姓别说是没有看过她的脸,就连名字也没听过。因此,在举行登基大典之前,雷恩推出一个活动,他称为「宣布新王登基之日」,而该活动就在今天举行。 这个活动的重点是请公主乘着马车绕行市区;虽然如此,公主仍一如往常,服饰并没有特别讲究,也没有刻意打扮。 根据雷恩的非正式说法,这项活动的目的是要展示出雪菲公主的美貌,让全城的平民百姓都能目睹她的丰采,以此博得人民的拥护爱戴。 此活动的构想实在过于肤浅、目的也太露骨。用雷恩的话来说,就是「可爱的美少女应当比那个爱挑剔的臭脚中年人(意指先王),更能得到老百姓的支持。」可想而知活动的始作俑者就是雷恩。 而当天早上,雷恩并没有在雪菲身边担任护卫,却在餐厅内狼吞虎咽着早餐。 此刻,雪菲被许多待女侍候着,换上订制的新礼服,雷恩并不能在她身边。不,正确的说法是,侍女们也不在意雷恩目视公主更衣。不过,要是雷恩在旁边,他就会指东道西,让侍女们觉得很烦。因此,雷恩难得可以暂时休息。 雷恩从厨房偷了瓶酒,拿起酒瓶直接往嘴巴灌,这是他餐后的乐趣。这还不包括一大早起床后所喝的酒。 正当他畅快地痛饮美酒时,勒尼快步走了过来,「啊:您又在喝酒了。」 「我只不过喝一点而己,反正我不管喝多少都不会醉,我也不曾因喝醉而失职。你不是在保护公主吗?找我干嘛?」雷恩反而狠狠地斥责对方。 「是这样的,将军,公主请您过去,看来她非常殷切地盼望您能在她身边。」 「真的吗?三十分钟前我还和她在一起啊!」 「呃……」勒尼露出苦笑,「因为公主把将军当作唯一的依靠,您一离开,她就会感到不安。这也不能怪她,毕竟暗杀事件引起的骚动至今尚未平息。」 勒尼说得也没错。 几天前被雷恩活捉的那名刺客,竟在翌日清晨暴毙,死因不明。狱卒并没有离开过牢房,也未曾有闲杂人等出入。不过,第二天清晨送早餐去时,人已经死亡。不佑道是自杀或是他杀——连这点都无法查证,令人想到就毛骨悚然。 更不妙的是,雷恩在****内所布下的眼线,现在也失去联络,说不定已遭遇不测。因此,愈来愈不容易查出谁是幕后的主使者。 雷恩推开酒瓶自言自语道:「哎呀!那孩子当然会感到不安啦!不妨让她静一静。除了我之外,其化人也必须多关心她一点嘛!」 「啊!您怎么称呼她『那孩子』呢?再怎么说,她也是主子呀!我知道您心里想什么,原先您以为公主对您的爱慕会幻灭,但似乎完全不是这一回事,对不对?」 勒尼一下子把气话说完,然后不动声色地将手伸到酒瓶旁,雷恩却忽然把酒瓶抓到手中,「喝酒会误事,你的酒量本来就不行,不能喝酒!」 「可惜不能品尝一下美酒的滋味。请您早点过来!公主正在等着您呢!」 好啦!好啦!我这就过去。……我还想再喝两、三杯呢!」 「哎呀!您和公主的交情真叫人羡慕呢!我想和由梨一起吃什饭都不能如愿。」 「什么由梨不由梨的!你的事,我哪会晓得?」 雷恩二话不说就开了勒尼,大刺刺地站了起来。心想:也差不多该过去了。 他依依不拾地望着桌上的酒瓶,接着便向公主的房间走去。 「发生什么事?看来没有嘛?我不过才离开一会儿呀!」雷恩询问了站在门前的葛沙拉姆。 葛沙拉姆老头味十足地微微一笑,揶揄道:是没有异状,但公主似乎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从刚刚开始就三番两次地探出头,看你来了没有?这个国家的公主长得真是漂亮,如果我年轻三十岁的话,恐怕会朝思暮想,晚上连觉都睡不着呢!」 一旁的赛诺雅挺直腰杆,眉头深锁,一副提高警觉的姿势。她的表情严厉,毫不留情地说:「葛沙拉姆大人!你讲那么多废话干嘛?将军问什么你答什么就可以了。」 如众人所料,葛沙拉姆与赛诺雅似乎不合。真是麻烦!雷恩与其他人的想法泪同。 不过,葛沙拉姆对赛诺雅的数落无动于衷,反而笑咪咪地说:「哎呀!我可不要当个唯唯诺诺的人。小姑娘!下次一起去喝一杯怎么样?以后,咱们当亲密的朋友吧!」 「小……小……小姑娘?」赛诺雅差一点向后翻倒,接着露出可怕的表情。 雷恩此时向前挤了进去:「喂!你想嘲弄葛沙拉姆,寺我不在场时再嘲弄吧!真是罗哩八唆。」 「将军!您这是什么意思?」 「继续加强戒备吧!」 正当赛诺雅回头看雷恩时,他已经迳自打开房门,躲入屋内,并且紧紧地上了销,外面的声音一下子中断。不愧是钆主的房间与一般的薄门板不同,隔音效果绝佳。 有人突然闯入让雪菲大吃一惊,她连忙从窗边回过头来,睁大了眼睛。 然而,原本充满戒心的表情立即转为笑容,她快步向前去。「雷恩!」雪菲迅速握住雷恩的手,不知是不是因为紧张,她小小的手掌渗出汗水。 「我没有看到侍女的影子,你是不是已经换好衣服了呢?」 「是的。」雪菲点点头,视线落在暖呼呼的地上。 以白色为基调的丝绸礼服,胸剪裁非常大胆,裙子也蓬松地展开,俨然是公主风格。不知道是谁设计的?而裁缝师似乎也看出白色比较适合公主。 公主一到街上,所有视线多半会涌向她身上;不过,雪菲的脸上几乎没有血色。雷恩从她的手,可以感觉得出雪菲正在发抖。 「怎么啦?」 「好可怕喔……我……面对那么多陌生人,这是第一次。」 「喔,原来你是不喜欢这个活动啊!」 「雷恩……不能停止这个活动吗?」虽然是冬天,但雪菲脸颊上却有细细的汗珠,她可以说是慌张到了极点,甚至有些害怕,直就要瘫软在地上。 「你……过来一下吧!」雷恩一手抓着呆立不动、有如洋娃娃的雪菲的手,另外一只手则拉了一把椅子过来,让雪菲坐在暖炉前。 「今天的活动是为你而举办的,我不是和你说过好几遍了吗?」 「可……可是人家不想去嘛!」 「我会陪在你身边到时我骑着克里斯跟着马车,一步也不会离开你。」 「雷恩,你会陪我?」雪菲的脸上稍微恢复一些生气,她用东握紧雷恩的手掌,好像他的手掌就是救生索。蓝色澄澈的眼珠,深情地望着雷恩。 「你会一直陪我到活动结束吗?」 「会啊!我就一直陪在你身边。」 「你也会让我握着手吗?」 「不行,大庭广众之下,这样不妥当。」雷恩苦笑了一下,轻轻把手在雪菲头上。「我就你身边,如果你实在忍耐不住的话,可以看我,就好像现在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一样。这样,你的情绪就会穏定下来。」 「如果像现在那么近看你,我的情绪确实会穏定下来……「直到刚刚,我的心情都是七上八下的,现在比较平复了。」雪菲握着雷恩的手,把他的手摆在自己的胸口上。 『唔!好柔软喔……不,不能这样想。』雷恩忙停止脑中浮现的这个念头,开口说:「嗯……你的心脏跳得有点快,感觉上就好像当时我们俩独处时的样子。」 「什么时候?」 「就是你说想要赶也长大成人年的那个时候呀!」雷恩一句话搞定,「不管怎么说,现在的感觉应该比较好吧?」 「雷恩,请你稍等一下。当我这样凝视着你时,似乎能分享到你强大的能量……」 雪菲瞪大眼睛凝视着雷恩,深怕一眨眼就看不到对方。她的真挚和纯洁是无庸置疑的。正如她自己所言,只要看着雷恩,情绪就可以穏定下来。 其实,雷恩也从雪菲身上捕到一种「异样的感觉」。 雷恩觉得雪菲那种贵族特有的蓝色眼眸,微微地绽放着光芒。就好像雪菲觉得从雷恩身上获得无形的力量那样,雷恩也从她身上感受到「能量的波动」。 不是心理作用,那种感觉就像在内心深处酣睡的东西突然涌出。 如果一个普通的战士想要窥探雪菲的双眸,恐怕这股强大的力量会让他全身颤抖。 不过,雷恩觉得雪菲对自己充满信赖的眼神中带着些许羞怯,胜过她谜样的力量,于是雷恩连忙将视线移开,「差不多该去约会了。」 雪菲的精神已经大致恢复,她歪着头问道:「……约会?」 「小不点,弯可以想一些自己喜欢的事啊!暂时忘掉周围杂七杂八的群众,就把他们想像成南瓜之类的东西。要不然你也可以想像今天是我们在城里约会,只有我们两个人,不要去管周围的噪音。」 「和雷恩……约会吗?」雪菲的语调中,似乎「雷恩」是神的名字。 没错,你不妨这么想。还是你不喜欢和我约会?」 被雷恩这么一问,雪菲激动地摇头,「我想和你……约会。」 「过一阵子,我会正式和你约会,以后也随时都可以和你约会。今天就以约会的心情来克服紧张的情绪吧!」 雪菲突然烧红了脸,抬眼看了雷恩一眼:「不佑道是什么缘故,现在我突然觉得没什么好怕的。」 「是吗?那太好了!对了,这个给你。」雷恩从口袋中取出一枚旧银币,让雪菲握在手中。银币表面刻着密密麻麻的陌生文字,中间有个洞,一条炼从洞口穿过,看起来像是项炼。 「你听好喔,言真的是最后一枚了。一共有两枚,我想我大概不需要了!就送给你好了。」 「这是……」雪菲看了一眼手上古旧的银币,立即迅速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投入雷恩的怀中,「雷恩,谢谢你。」 「喔!」 「我好开心、好开心喔!这是你一直带在身上的东西。」雪菲抱住雷恩说。 雷恩当然也抱住雪菲。他暗忖:如果被其他人看到,不知道会怎么想?哎呀!多公主在十多岁就嫁人了,男女相拥在世上也是稀疏平常的事。 「来,我帮你挂上。啊!你穿着隆重的礼服却戴这个破铜板,实在难看。」 「不!麻烦你,请帮我挂上。」雪菲微仰着脸,静静地等候。 雷恩从雪菲手中接下能够让人达成心愿的魔法银币,在雪菲含情脉脉的注视下,挂在她纤细的项子上。 「喏,这样就可以了,把它赛入衣服里不要露出来。」 「好。」雪菲一副陶醉的表情。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挂在脖项上有点脏的银币,彷佛那是很有价值的物品(不,那确实是贵重之物)。 雷恩不禁担心起来——这孩子会不会忘记了待会儿要进行的活动。 「事实上,我还有话要说……」雷恩总算准备把重点说出来。 「什么事?」 「前几天袭击你的那群人,并没有放弃刺杀你的计划。这件事,你应该晓得吧!」 「嗯!」 「我不太想说些令你不安的事,但坦白说,今天你很容易遭到他们的偷袭。如果我是想暗杀你的人,今天一定会采取行动。」 雪菲眨了一下眼问道:「你不是会陪在我身边吗?」 「那是当然的……但也不尽然。我想说的是,其实我是想把你当成诱饵,将他们一网打尽。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可是,这完全都是为了我的缘故啊!」雪菲嫣然一笑,「请别担心我的安危,包括性命在内,我全都交给你,我想信你的判断!雷恩,你尽量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 雷恩赞赏地看了一下雪菲,只见她目不转眼地凝视着自己,眼神充满无限的信赖,似乎是在说「雷恩,你绝对不会辜负我的。」 这样好吗?你对我说出这些话,如果将来后悔,我可不负责喔!」 雪菲默默地挪近身子以代替回答,并且紧紧抱住紧恩,「雷恩,我的心意你最清楚的,我是不会后悔的。」 ……雷恩什么话也没说。 **** 城门内的广场己经布置采当:两匹马拉着纯白的马车,马车没有车顶和窗子,车内只摆了一张鲜红色的天鹅绒沙发。 姑且不论琳琅满目的装饰品,这辆马车是特别订制的,形状类似浅底的盒子。 马车内并非十分宽敝,但只有雪菲坐在里,所以不会感觉不舒服。坐在马车内的雪菲是群众注目的焦点,与「宣布新王登基之日」的活动十分搭调。 由雷恩和拉尔法的部队共同担任护卫的勤务,掍合部队己经开始集结,四周一片喧哗。由于队长级别的军尚未到场,部队无人管束的状况下,士兵们交头接耳,忘情畅谈,由梨和莎儿翡也不例外。为了消磨时间,两人叽叽喳喳地聊了起来。 实习骑士基本上没有资格参加今天的活动;不过由梨配属在副宫勒尼手,而莎儿翡虽然务未定,但据说将会在雷恩麾下任职,所以两人都没有缺席这场成会。 她们在白色制服外罩上皮铠甲。为什么不穿金属制的铠甲呢?因为她们不是正式的骑士,所以不能穿正式的铠甲。不管莎儿翡怎么想,由梨倒蛮喜欢这种装束。 由梨本来就觉得参加这个活动只会给自己添麻烦,她甚至认为自己很倒眉才会被迫来到这里。在由梨眼中,参加这个活动还不如在宿舍内睡觉。 两人大口大口地吃着买来的面包、孔酪和葡萄酒。由梨每停下歇口气,就不忘抱怨一句。 她们两人蹲在广场的角落埋头吃早餐,尽情地填满食欲,如果让父母亲看到此种情境可能会嚎啕大哭,责怪自己没教好孩子——不过,她们两人都是孤儿。 一大早就疲叫来这里,由梨深感不满,在发过骚后,她下了一个结论:什么『宣布新王登基之日』, 一大早就疲叫来这里,由梨深感不满,在发过骚后,她下了一个结论:什么『宣布新王登基之日』,还举办水斿行?公主又不是耍杂团的猴子,居然要让她水斿街示众?将军应该不是玩真的吧?」 「嗯!我也认为雷恩不会把公主当猴子耍。他不是处处都为公主着想,尽心尽力在帮着她吗?」 「是吗?我讨厌这种讨好人们的宣传。与其举办这样的活动,不如好好地实施可广泛受到国民支持的政策。」 莎儿翡细细咀嚼口中的食物后,提出反驳:「我觉得宣传本身并不是一件坏事。首先,必须藉由宣传的方式,让全体国民看到『与过去不同』的地方。只有宣传而没有实质内容,那样的宣传才不好。不过,我认为公主和雷恩有心要改变国家内现况。」 由梨愁眉深锁,啃着面包来争取反驳的时间。她让莎儿翡继续发言,打算一抓到对方的弱点,就开始进行反击。 「对了,你为什么开口也『雷恩』、闭口也『雷恩』,难道你爱上将军了?」 莎儿翡没想到由梨这么说,整张脸顿时涨得通红,用手指在地上写起字来。 这是怎么回事?由梨暗想。「你那么爱慕他,日子会过得很辛苦喔!那个人毫无定性。除了非常鲁莽之外,就只会吹牛。」由梨意犹未尽地说。 「没这回事!」莎儿翡睁大眼睛,露出与由梨相同的绿色眼珠,十分不服气地大口喝葡萄酒。她刚刚一直都很客气,现在似乎也发火了。「哼!雷恩面貌刚劲、为人谨慎,而且……」说到这里,话语突然中断。 「而且什么?」 「而且,他不是很体贴吗?」说着,莎儿翡又开始用手指在地上写字。 由梨立即浮现这个想法:啊!这家伙已经没救了。 「莎儿翡,难道你是属于容易迷恋上男人的那种女孩?」 「不是!」莎儿翡猛地抬头,竟然一语道尽埋蔵在心中的话:「这是我的初恋——啊!」话才说完,莎儿翡便发觉自己失言了,立即抱着头,「呜呜呜……这是我的大秘密,怎么说出来了呢?」 「莎儿翡,对你而言,想在心中荿秘密很困难吧!再说,你都写在脸上了!」 由梨这么一说,莎儿翡的脸又红了起来,她猛灌了几口酒,活动还没开始,就已经喝得微醺了! 由梨还在想,『莎儿翡脸蛋长得还不错,喝起酒来就变了一个样。』下一秒便忽然抬头摆出防卫的姿势,「莎儿翡,危险!」 「咦?哎、哎呀!」 这时,有一匹马用它长长的脖子从莎儿翡的腋下钻出,莎儿翡低声叫,抱紧装着食物的袋子,急着想要站起来。 由梨已经有过一次经验,并没有那么惊讶、只是皮着脸说:「又是你,克里斯!」 「克、克里斯?」 「没错,它是雷恩将军的坐骑,不知道为什么不把它养在马廏里,让它随便乱跑,因此它的态度很傲慢,这是这匹马的习性。而且,只要有人在吃东西,它就会过来分一杯羮,真的很爱胡闹。 由梨话才说到一半,莎儿翡的注意力已经飞到马身上了。 克里斯比普通马大上一号,鬃毛也很浓厚,是一匹高大英挺的白马。莎儿翡不禁衷心赞叹起来,「马先生,你真是漂亮啊……」 克里斯发出不悦的马斯声。 「你怎么叫它都无所谓,就是不能叫它『马先生』。」由梨紧锁双眉说。 然而,莎儿翡并没有转过头来看由梨,而是把手伸向触感极佳的马鬃;克里斯摇头避开。 「哎呀,怎么啦?我很想摸看看……」 「哎呀什么?只要你给它东西吃,它就会让你摸,这家伙是在说『我可不能平白无故让你摸呀!』」 莎儿翡看着只手叉腰的由梨,心想『哪有这种荒唐的事?』花枝乱颤地笑了起来。 「很遗憾,就算我想拿东西给你吃,也只有面包而已。这东西,马先生不……」 没想到克里斯动作非常迅速,一口抢走莎儿翡紧抱在手心的硬面包,抬起脸(头?)咬了两口之后就咀嚼起来了。咽下之后,懒洋洋地摇了一下尾巴,斜眼望着莎儿翡——正碓地说,应该是莎儿翡手中装有食物的袋子。 由梨以乾涩的口吻说:「这家伙正在说『喂,再多拿一些出来吧!』」 「咦?」莎儿翡觉得很迷惑:「由、由梨你能够和马说话?……而且,竟然有吃面包的马……」 「和马说话是不可能的事!将军始终都在和克里斯说话,但不要把我和将军混为一谈。不过,克里斯这个家伙的要求,其实很容易了解,只是如此而已。」 「那么……它怎么会吃面包呢?」 「这是个谜,我也不清楚。克里斯这匹马的习性似乎是杂食,只有一种食物不吃,那就是秣草。」 「马先生讨厌吃秣草?」莎儿翡抚摸着克里斯问题。 「好像是吧!」由梨冷淡地回答。 「哇,好可爱喔!」 由梨心想,『在我们的对话中,完全没有提到它可爱的地方啊?』由梨承认克里斯是匹高大挺拔、全身雪白的骑马,但总令人觉得有些傲慢,所以由梨并不喜欢克里斯。 这时,她很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情景,克里斯怎么会愿意让莎儿翡抚摸呢?但不久之后,克里斯就慢慢甩掉莎儿翡的手。 莎儿翡疑感地转头头望着由梨,由梨无可奈何解说克里斯的行为:「不能光是抚摸,还要给它东西吃才行。」 听到由梨这么说,莎儿翡连忙从纸袋中取出乳酪和饼乾,递到克里斯面前。 克里斯的胃就像个无底洞,很快就将莎儿翡手上的食物全部吃光了。 而更令人讶异的是,这匹马竟然也喝酒。 莎儿翡试着把酒瓶中的酒倒入克里斯嘴中,克里斯竟然就这样把瓶内的酒全部喝光了。最后它发出低沉的嘶鸣声,一副非常高的样子。 「莎儿翡,你这个笨蛋!你的早餐都被它吃光了,你自己要吃什么?」由梨狠狠地斥责。她为了不让自己的食物被马吃掉,由朵用和克里斯一样的速度把早餐吃光。 「莎儿翡,你看,那家伙吃完东西就马上不理你,真是匹劣根性强的马。」由梨冷笑道,然后一扭身,不再理睬克里斯。 由梨才一转身,克里斯竟在这时对她龇牙裂嘴,并且低声嘶鸣,一副瞧不起由梨的样子。 时机实在太过凑巧了,莎儿翡当下骇然。她不认为这是偶发事件。 莎儿翡吃惊地用手捂住嘴巴,她可以肯定自己没有看错。而当克里斯与莎儿翡四目想接时,克里斯竟然对她眨眼睛。 「由、由梨!」 「什么事?你叫那么大声,是不是那匹马对你怎么了?」 「不是,不是这样。这孩子刚刚还对我眨眼睛呢!而且,还背着你龇牙裂嘴耶!」 「咦?」由梨拉回视线,与两人目不转眼地盯着克里斯。 克里斯只是呆呆地凝视远处。那感觉好像是在表示:「我只是一匹平凡的马」。 由梨耸了耸肩,望着莎儿翡说:「没有反应啊?」 「刚刚真的有啊!」 「啊,算了吧!和克里斯交朋友也不是什么好事。好了,将军和公主也差不多快出来了。」 正如由梨所说,将军正陪在公主身边,带着三名副官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公主出现后,所有骑士的视线全都投射在她身上,公主惊惶地停下脚步,害羞地低下头来。莎儿翡一看就知道公主非常紧张,眼看她就要吓得蹲下来了。 跟在后面的副官们,有如服侍公主的侍女那样,正对公主说些安慰的话,但公主还是很紧张。雷恩将军见状,便弯身和公主说了两、三句话,他的话语立即见效,将要打退堂鼓的公主,又再次起头来。 将军微笑地点头后,公主又迈步朝马车走去。她的视线不曾离开将军。 莎儿翡认为将军说的话应该也不是很特别,大概和其他副官一样,是些普通安慰话而已。但对公主而言,将军的话多半具有特别的意义。因为莎儿翡自己也有相同的心情,所以不难想像这一点。 想到这里,莎儿翡不禁胸口一酸。她随即提振精神在心中呐喊:我怎么可以输她,我应该还有机会,怎么这么轻易就放弃。 她心念一转,快步追赶走前头的由梨。路途中她不经意看了旁边一,正与克里斯四目相接。只见克里斯又对她眨眼睛。她暗自发誓:我绝对、绝对没有看错。 莎儿翡自己悄悄地把公主的反应称为「雷恩效应」。可能是因为这缘故,雪菲现在已经比较能够沉得住气了。当部属有事向雪菲报告,而雷恩在她身边时,她就谈笑自若;雷恩不在她身边时,她就心神不定。雷恩在或不在,雪菲会呈现完全不同的心境。 从雪菲的角度看来,骑士黑压压一片,人多得数也数不完。她觉得很疑惑,为什么骑士都呆呆地盯着自己?但由于雷恩在身边,雪菲甚至有勇气以对他们报以微笑。 雪菲一露出微笑,骑士们便群起欢声雷动,震耳欲聋的声音让雪菲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她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小便失禁。 此时雷恩大喝一声:「喂!你们是思春期的小毛头吗?公主只是笑一笑,你们就绪高涨,还直盯着她看,看个什么劲?」 全体人员勉强移开视线,尽管如此,还是有人意犹未尽地偷瞄了公主几眼。 雷恩默默地环视部属,他的视线有一股无形的威严,总算制止了不礼貌的视线。雷恩确认士兵的情绪穏定下来之后,便飞身上马,跨在克里斯背上。这样一来,他的视线高度便和雪菲差不多,让公主颇感宽心。 「早啊!克里斯。」雪菲戴着白色手套,轻轻抚摸着克里斯的项颈部。 最近,她常与克里斯说话,还觉得自己能够看懂马的表情。今天早上,克里斯的心情似乎特别好。 雪菲看到新加入雷恩麾下,那个名叫葛沙拉姆的人,正以粗哑的声音大喊:「中央伍为准,向前看齐!」 虽然来到部队的日子向短,但他当队长比勒尼和赛诺雅更有派头。 最初,雷恩把他介绍给雪菲时,她觉得这个人很可怕;然而经过这几天后,她对葛沙拉姆的评价完全改观。 雷恩似乎非常信赖葛沙拉姆,这是雪菲改变观感的理由之一。另外一点是,葛沙拉姆的眼神十分柔和。 这位称得上是老年人的骑士,就某种意义上来说,有着与雷恩相似的地方,他极细心,很难与他的容貌联想在一起(这样说对葛沙拉姆很没礼貌)。而且,他不会勒尼那样呆呆地盯着自己看。 雪菲对葛沙拉姆的态度逐渐软化。平常总是有很多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雪菲,因此她对别人投注而来的视线非常敏感,像勒尼那种程度她就有些在意了!而大部分的人都是以「令人感觉不愉快的眼神」望着自己,这也加深了雪菲不爱见人的情结。 但是,葛沙拉姆不会用这种眼神看雪菲,加上他又是雷恩的好朋友,雪菲早就把他归类于「好人」了。 她曾经把心中的分类标准告诉雷恩,雷恩却训诫她「不可轻易下判断。」然而,长年养成的习性实在是不容易革除。 在雪菲目视着葛沙拉姆指挥部队的情形时,丘特走了过来。他也算是队长,今天很难得地和部属一同前来。 没想到雷恩麾下的部队中,有几名披着黑色长袍的魔法师,因而引起众人的注目。 魔法师曾经与魔人作战,死伤惨重。如今懂得魔法的人少之又少。姑且不论萨因,以国力而言,在不过二流国家的萨威尔,魔法师更为稀有、价值更高。更何况前萨曼因正撒下重金,积极地招募卢恩大师(rune master)。就连担任文职的卢恩大师也不会轻易透露自己的身分,因为一般来说这是属于机密。 丘特完全无视于众人好奇的视线,他让部属在旁等候,自己一人骑着马走近雷恩。 「雷恩大人人,我有事向您报告。」 「嗯!什么事?」 「失礼了……」丘特迅速巡视四周后,附在雷恩的耳畔低语,大概是机密消息。 雪菲立刻将注意力从葛沙拉姆转移到丘特身上。四周突然鸦雀无声,她知道其他人也很关心雷恩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但遗憾的是,什么都没听到。 丘特双眉紧戚,听着雷恩给他的指令轻轻点硕,他连一根眉毛都没动,只回答了一句:「完全了解!」 「好,以后的事就拜托你罗!」 丘特施以一礼,带着他的魔法师部属不晓得要去哪里?不知何故,他们并没有往城门的方向走去,却迳入王城内。 「雷恩……你们刚刚在谈论什么?」 「现在最好不要知道,反正以后就会明了。」 「喔!」雪菲是一个不会提出异议的人。 只见由梨和一名少女不知何时来到身旁,那名少女在先前的甄试中,曾经与雪菲有过一面之缘。 「打从一开始就与你们无关,不要偷听。」雷恩说。 「可是……」 「你给我入列,莎儿翡也一样。」 「是……是的!雷恩。」 雷恩露出疑惑的表情看了莎儿翡一眼,但雪菲比雷恩更疑惑,她目不转睛地望着莎儿翡,「奇怪,她的脸怎么那么红?难道……」 莎儿翡脸红是因为狂饮葡萄酒之故,当然雪菲的直觉也没错。 莎儿翡发觉公主正看着自己,也回望了公主一眼,两人的视线重叠。 此刻,她们两人的内心,都非常复杂。 雷恩本人似乎什么也没想,他见到周围的部属们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怒斥一声:「注意!时间提早,现在要出发了。葛沙拉姆、勒尼、赛诺雅你们三人准备好了吗?」 各队的队长正在点名,雪菲刹那间也无心思索雷恩与丘特刚刚的谈话内容。 名叫莎儿翡的女孩、雷恩与丘特的窃窃私语,雪菲必须暂时抛诸脑后,现在已经不是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 「雷恩,拉尔法大人他们还没来吗?」 「啊!我拜托拉尔法和葛恩去某个地方。原本我也想去,但如果离开你身边,那可不妥当。」 「雷恩……如果你不在我身边,我会觉得很难过。」说完之后,雪菲不禁暗想「某个地方」到底是什么地方呢?关于这一点,雷恩也没有说明。啊,算了吧!才刚平息下的心情,现在又纷乱了起来,真是麻烦。 雪菲连忙望向雷恩,就在这个时候,雷恩悄悄把上半身挪了过来,以任何人都听不到的音量嘀咕道:「来吧!我们去约会了!」 「好啊!」雪菲听到这句话,心情瞬间变得轻松,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虽然周围还是闹哄哄的,但她现在已经不再担心了。 「约会……和雷恩约会。」这句话就像咒语般在心中低吟着。 没问题,一切都不再可怕了!不管怎么说,雷恩就在我身旁。就这样,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只要雷恩在我身边,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了。 「大家己经排好队了。好,出发!」 在雷恩的一声号令下,一行人穿着闪闪发亮的铠甲(只有雷恩仍旧身着黑衣),静悄悄地步出王宫大门。 **** 一步出王宫的大门,雪菲立刻发觉首都利迪亚的街道情景,与记忆中完全不同。 雪菲十六年的岁女几乎都是在加尔伏特城中度过,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公主,踏出王宫的次数,用手指都能数得出来。 在雪菲的印象中,这个见过好几次的街道,居民的人数应该更稀少,生活应该更悠闲。可是,今天见到市街,简直就像另一个世界。 队伍行走在主要街道上,沿路挤满了各个年龄层的人们,群众们的心情兴奋无比,目光都在搜寻一行人中唯一的女孩。连路旁商店的店员都把生意摆在一边,冲出来看热闹。 群众中响起了争吵声:「不要挤!你挡住我的视线了,浑蛋!「拥挤的场面可想而知。 看到前行队的那一刹那,群众完全暴露出爱起哄的习性,开始遍寻公主所搭乘的马车。热闹的程度连在街头直勤的骑士都不禁咋舌。 这也难怪,雪菲在深宫过着形同被软禁的生活,就连高阶骑士也大多没见过她本人,更何况是一般的平民百姓。大多数的市民连雪菲的名字都没听过,更不用说是看过她了。 几来所有老百姓都有种想法:「她的父亲一副令人作呕的嘴脸,女儿应该也长得不怎么样才对。不过,还是要看看公主,或许可以当作闲聊的话题。」因此,城里的居民们,皆不辞辛苦地挤在铺着石板的马路上等候。 萨威尔国的公主从不露面,老百姓根本无缘瞻仰,但今天这个禁忌终于解除了。 看到雪菲的人都大怠意外,大家无不惊讶地说道:「她是先王的女儿?不会吧?」 大概有整整一分钟的时间,现场鸦雀无声,接着大家便慌慌张张地追起马车来。想也知道——因为他们还想再看一眼公主。 很多人都这么想:「刚刚只看到侧面(因为雪菲正看着雷恩),我一定要看清楚她的正面,也想听听她的声音。」 不只男性,有不少女性也跟在马车后一路追逐。因此,后续部队使尽全力地阻挡。 雷恩在「新王宣布登基之日」前,公布大幅减税的政策。他为了今天,一步一步地打下基础,此刻完全可以看到这个政策所收到的真正效果。 这一天,大部分老百姓都抱着「萨威尔这次可能真的会改变」的心情,迎接「宣布新王登基之日」的到来。亲眼目睹了雪菲的民众,回去之后无不与邻居或朋友对公主的美丽脱俗津津乐道。他们在结束谈话之前,总不忘加上一句:「公主看来好像很温柔的样子」。当然,容貌美丽的人不一定温柔,老百姓之所以会这么说,大多是因为先前所宣布的减税政策使然。 老百姓的思维模式:公主美到不行,最近又实施大幅减税,所以公主是位温柔体贴的女子。 雪菲是个温柔的少女,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但真正建议减税或放宽没有意义之限制的人,则是雷恩。 雷恩的妙计,按照自己的步调开花结果。 刚开始,雪菲因为必须面对广大的群众而感到十分惊慌。此刻,紧张的情绪已经平穏下来了。 奇妙的是,当她进行自我暗示——「这是约会」——再看到雷恩的坐骑与自己乘坐的马车并行时,已经可以沉稳地面对钿周的欢凵声,以及 第92章 宣布登基之日2 挤满街道的人群了。 雪菲独自坐在马车上,骑士们则一律穿着铠甲,只有雷恩一如往常穿着黑衣。他马在骏马克里斯背上,上半身随着克里斯的脚步缓缓晃动,心情非常愉快地低声哼着歌曲,随等在马车旁。 连最捧场的雪菲都觉得雷恩唱的歌实在不好听,一般人听了或许会想吐,不过菲很喜欢听雷恩低沉的声音。雷恩这么哼着歌,让雪菲的心情放松不少。 雪菲听雷恩说辵斿行时会很危险,但雷恩自己却泰然自若,神态中丝看不出惊戒。 不过,雪菲确信,虽然雷恩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模样,但如果有任何突发状况,雷恩一定会比其他人先做反应。 尽管雪菲的想法毫无根据,但她对雷恩的信赖从未动摇过。 雷恩哼了一小段歌之后,瞥了雪菲一眼,两人相视而笑。接着,雷恩看了雪菲背后一眼说:「力尔伏特城的守备太马虎了。」 雪菲以为雷恩是担心才这么说,却见他窃笑起来,同时喃喃自语:「时机刚好。」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雪菲想问,却见雷恩的表情起了变化,只好把话咽下。 一行人穿过主要街道,即将进入商店林立的小广场。 其他人也许毫无所察,但双眼始终没离开过雷恩的雪菲,深知「雷恩对广场持高度惊戒的态度」。雪菲总觉得这里才是雷恩最放心不下的地方。 她探出身子,观察着面积并不大的广场。 圆形的广场上无任何可疑之处,街道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汇集至此。言这时,雪菲等一行人正从北侧进入广场内的一角。 此处几乎没有民房,周围是栉比鳞次的商店,还有许多流动货摊。那些货摊的形状就像是带篷马车,不同的只是少了一匹马。有的货滩卖鲜、有卖饮料,货摊不知从哪儿来的?大概是哪边有人潮,他们就往哪哪边去吧! 雪菲的睛中看不出异状,她以为任何地方都是这般景。 在马车前护卫的队伍顺利地进入广场,雪菲乘坐的马车也即将行进至此;不过,此时却发生了一个小状况: 在雪菲乘坐的马车前,有人固小孩硬要穿越马路,不慎跌倒在地,行进的队伍顿时停了下来。那个小孩在骑士的帮忙之下,平安无事地离开,道路立即净空。当时,前导部队已经穿过广场。 马车夫为了追上前导部队,加快前进的速度。马车进入了广场。 于是部队又开始了起来。突然间,耳耳边传来「嘎啦嘎啦嘎啦」的声响,雪菲惊讶地回过头,只见几个人拉着货滩子冲向后面的部队。即将被撞到的骑士们大声咒骂,在千钧一发之际连忙避开。这些货摊完全将队伍隔成两边,不知有何企图?同时,也堵住了通往广场的道路。 就在这个时候,数名穿着黑袍的人从车篷内一跃而出。接着爆发一声巨响,车蓬燃烧了起来。烈火迅速蔓延,一发不可收拾。砰砰砰!连续发出阵阵响声。 不只往广场前进的队伍如此,进入广场的其他三条道路也发生同样的状况:货摊子堵住道路、火头高窜、火花爆烈。而黑包人并没有立刻展开行动,他们正等着刚才把路堵住的同伴前来**,似乎是打算用人数上的优劫,对广场内少数的官兵展开攻击。 另一方面,雪菲身边的卫兵完全被隔离在广场内,一时之间与外面的部队失去了联络。那群来历不明的徒众不知用什么方法点燃货摊,火势异常猛烈,广场内的卫兵冲不出去,广场外的部队也攻不进来,暂时无法指望他们来救援。 「啊……完了,完了!」原本楞着呆的由梨,突然抱头尖叫:「早知道,就规规矩矩排在队伍中,跟部队走在一起了!」由梨与雪菲四目相接后,急忙露出屏凝神的表情,用手捂住嘴巴。 雪菲的心情并没有因为遇袭而受影响,她沉穏地对由梨微笑,接着移开视线。当然,她必然是期待有人挺身出来保护她。 就在几个月前,没人要理睬雪菲。现在情势已经改变,她的地位比往日提高许多;不过,遇到紧急状况时,大家也自顾不暇,管你是不是即将登基的新王? 对雪菲而言,雷恩是唯一的例外。他曾对雪菲说:「我可以当你的靠山。」雪菲感到欣喜的同时,也因为自己无力帮忙雷恩而自责不已。 这时,她在脚下看到一个东西,是个剑柄,当下她亮不犹豫地从剑鞘中拔出一把细长的剑。虽然雪菲不知道是谁替她准备的,但她还是打算拿来作为防身之用。 雪菲以前从未拿过剑,今天是第一次握在手中。虽然没学过武艺,但她认为自己必须尽力减少其他人的负担! 周围已一片混乱。 十几位骑士在了解目前的状况后,想尽办法要突出重围。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无人知晓雪菲已身陷险境。 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意外,几乎所有人都掩饰不了内心的惊恐。 满头金发的赛诺雅慌慌张张地将剑拔出,剑却直接从手中掉落,「我……我的传家宝剑!」 先避开再说!」勒尼看到刺客朝赛诺雅挥剑,急忙将她拉开。 就在这个时候,敌方有人自我引爆,勒尼和赛诺雅商时地避开了危险。 由于事出突然,每个人的户应都大同小异,不骇然四顾、手足无措。能完全处变不惊的,大概只有雷恩和葛沙拉姆两人。尤其是雷恩的态度实在值得激赏。 只见他仍然哼着歌;尽管眼前闹得天翻地覆,他依旧是文风不动、一派悠闲。 他的手并没有摆在剑柄上,宛如局外人般看着四周。明明是危机四伏,但雷恩却不改其冷静沉着,一如置身自家那般放松、自在。他的嘴角露出无所惧的笑容,这是雪菲再熟识不过的表情。 雪菲看到老神在在的雷恩,心中更充满了安全感。 如果自己不是公主而是骑士,她一定会投靠在这位将军麾下,与他一起战斗。撇开雪菲雷恩的痴情不谈,当她看见雷恩面临大敌仍无惧色时,心中竟萌生一股强烈的代头,很想与雷恩一同出生入死、纵横沙场。 雷恩是个天赋异禀的大将之才。 说也奇怪,雪菲甚至觉自己喜欢这个人,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 雷恩环视部属之后,大声喝道:「不要惊慌失措!看看你们,真是丢脸啊!」 原本心神动摇的骑士们听到这句斥喝声,顿时平静了下来,就连敌人也停下脚步。 雷恩狠狠地斜视着伙伴,「唯独我阵亡的时候,你们才有资格惊慌失措,可是那种可能性只有忆分之一,所以没有必要惊慌!大家以公主为中心排成圆阵,专心对付靠近公主的人!」 雷恩发出叫声的同时,将士们开始动了起来。 只有那个名叫由梨的少女小声地发着牢骚:「亿分之一?真是爱吹牛。」虽然她对主帅的能力有所质疑,但她依旧不敢怠慢,立即跟着同伴围成圆圈。 旁边的莎儿翡望着雷恩,再度涨红了脸。 「哇……哇!」有哭泣声传入雪菲耳中。她循声望去,见到方才跌倒的那个男孩哭着跑过来寻求庇护。雪菲看到他因害怕而大哭,觉得很不忍心,于是走下马车,打算过去抱他。 「慢着,公主!」雷恩制止道:「葛沙拉姆!去挡住那小鬼。」 在马车前的葛沙拉姆接到雷恩的命令后,露出严肃的表情微微领颔首,立即挡住男孩的去路。他若有所悟地怒斥:「小鬼,站住!你再不停下来我就揍你,我可不是说说而已!」 那男孩歪扭着脸,继续直奔而来。雷恩见状,自己也翻身下马,站葛沙拉姆旁边叫道:「喂,别装啦!你拙劣的演技对我不管用。如果你再靠过来,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男孩索性不哭了!他身子一沉,立即从腰后拔出几把短刀,方才哭哭啼啼的脸彷佛被抺掉般,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这个男孩……怎么那么狠!」满头金发的赛诺雅发出有如呻吟般的声音。 雪菲也有同感。对方只是个小孩而已,却一脸凶神恶煞的摸样。 雷恩和剩下的部队以马车为中心,排成圆阵。广场上的市民从未见过如此惊心动魄的景象,全都大感惊骇,纷纷连滚带爬地往广场角落四散奔逃。烈火狂烧的货摊外,传来己军部队的怒号声,但因大火阻隔,只能望火兴叹,无计可施。 那男孩完全无视于周遭的一切,他眼中只有雷恩和雪菲而已。不久,他的目光恶狠狠地停在雷恩身上,「你……你怎会知道?我接受过严格的训练,让杀气消失得无影无踪,你如何识破的?」 「杀气是不可能完全消失的!」雷恩冷笑,「不过,几乎所有人都感觉不出这种杀气,这倒是事实。唯独我,想要对我不利的家伙一靠近,必会被我打倒在地。」 雪菲拨开身前保护着她的士兵,来到雷恩身边。她抬头看了一下雷恩,只见雷恩一脸鄙视地望着那男孩。 「你果然是最大的障碍……」那男孩——不,那个****的成员——以杀气腾腾的目光逼视着雷恩。 他双手拿着几把刀子,刀刃上泛着湿黏的光芒,看来是涂抺了毒液。 雷恩听过刺客常使用这种方法取人性命,但难以置信的是,这男孩似乎非常熟悉这种「工作」。 「如果你再碍手碍脚的话——」那男孩声音中充满怨狠:「我连你一起杀了!不要太过得意……顶尖的杀手深入敌境,就不打算活着回去。看来传言是事实,你确实是个可怕的对手。纵使如此,你最好还是不要妄以为自己天下无敌。」 「小鬼,别逗我发笑。」雷恩露出洁白的牙齿,目中无人地笑着。他的笑容触怒了对方。雷恩仍然未拔出魔剑,也不改从容的态度,「你犯下了一个明显的错误。」雷恩眯着眼睛说:只要我在,不管谁来,结果都一样,这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厉害。」 这种毫不谦虚的说词,不要说是那个男孩,连雷恩的同伴都觉得他太狂妄而为之愕然。只有一个人认为雷恩说的话都是真的,那个人就是雪菲。 雷恩面对因吃惊而说不出话来的男孩继续说:「第一,你们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杀手采取被动姿态时,就玩完了。」 「我们也不想采取这种没有胜算的战术,但这次事出有因,使得我们没有充裕的时间住行筹备,这不是你能了解的。」男孩的声调中混杂着一丝苦涩。接着,他摇摇头,彷佛对于自己会在雷恩面前发牢骚感到十分讶异,连忙说道:「我不想继续和你废话,你不要期望由交谈来争取等待救援的时间。」 男孩尖锐的声音中断的那一刹那,陡地掷出手中的短刀。 与此同时,雷恩不假思索地将手夹住了四把短刀,刀身发出又湿又黏的光芒。扔刀与接刀的动作快如闪电,速度之快胜过雪菲浮现在脑际的念头:「雷恩在半空中帮我挡住短刀」。 雪菲的眼中什么都看不到。 「呵呵!行迹败露啦!反正你们的奸计都被我看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那男孩听到这句话皱起眉头。 雷恩将手一扬,男孩上半身立即向后仰。当雪菲回过神时,身旁的雷恩已然消失,不,他是突然进行猛攻,才跑了两、三步,就达到最快速度。 好快!方才雷恩还站在眼前,但当雪菲想要向他道谢时,雷恩却忽然间消失了,让她目瞪口呆,惊讶得不得了。当她发觉雷恩是以前倾姿势跑出去时,只能目送他的黑色背影了。 雷恩迅疾如风,缩短了他与男孩之间的距离,同时抽出魔剑猛力挥砍。 男孩向后纵身一跃,闪躲雷恩电光火石的一击。但躲避不乃,登时血溅四方。 雷恩在猛攻之前,早把男孩的短刀掷了回去,虽然被少年避开,但他仓促间已经乱了阵脚,完全陷入被动。雷恩的动作一气呵成,出剑之快速,岂是雪菲所能看清楚的? 那男孩的衬衣被魔剑划开,鲜血渗了出来。男孩身后的几名杀手,未能及时避开雷恩扔掷过来的短刀,仰面倒下,哼也没哼一声便死了。 男孩扭由着脸,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雷恩的第二击,他能够从雷恩致命的劈砍中逃生,是因为他不惜牺牲自己的伙伴,硬是让伙伴当挡箭牌的缘故。男孩瘦小的身躯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后,便翻身躲入同伴中,随即以沙哑的声音喊道:「打死那家伙!只要杀掉他,胜利就属于我们!」 直到现在,那群刺客才蜂拥而上围攻雷恩。雷恩宛如割稻般挥舞着魔剑,或左或右地横砍身穿黑衣的敌人,并对着自己的伙伴叫道:「你们在原地专心防御!这些家伙让我来解决就好。」 雷恩瘦高的身子消失在腥风血雨中。接着,响起了阵阵怒号与惨叫声。这些声音全都出自于杀手们的口中。 雪菲悄悄吐了一口气,她甚至没想过雷恩会落败,她认为雷恩不可能输给这些人。 但遗憾的是,自己始终帮不上忙。 「我、我们应该也要入战斗啊!勒尼大人。」赛诺雅的神志总算清醒过来。 或许她看到眼前厮杀的场面,和雪菲一样认为该尽一份责任。 「不用了!」勒尼和葛沙拉姆异口同声说道。 他们两人四目相接,同时露苦笑。 「加入战斗反而会碍到将军,我们只要找实力比较弱的人下手就可以了。」话一说完,葛沙拉姆便滑行般地从圆阵中冲出,砍向来到厮杀现场一名黑袍人,那人转眼间僵直倒卧在地。 从葛沙拉姆沉腰挥剑时的姿势来看,方知他作战经验丰富,实非年轻一辈所能及。 雪菲等人倒吸了一口气,葛沙拉姆则若无其事地返回阵中。 「当时,雷恩就己经相当厉害了!现在武功则变得更高强。天才就是天才,高深莫测,实在了不起!」葛沙拉姆望着雷恩钦佩地说道。 雪菲不由得直盯着这位老人家的侧面。 「有什么事吗?公主。」 「请问……葛沙拉姆大人,你知道雷恩的过去吗?」 「你叫我葛沙拉姆就可以了。」葛沙拉姆露出笑容:「这个嘛……到底是要说知道呢?还是不知道?我曾经和他交过手,因为我们之间有一些小误会。」 对于葛沙拉姆若无其事的口气,勒尼惊叫出声。他看着葛沙拉姆,表情就像看到死了又复活的人。「有这种事?你和将军交过手?我看你还活得好好的呀!」 「你这么问我并不感到奇怪!那时,我三、两下就被打败了,我的老命还在,应该说是运气好。哈哈哈!」葛沙拉姆挺起胸腔,豪爽地笑着。 雪菲暗自下定决心,过几天一定要好好问问葛沙拉姆,有关雷恩当时的情况。 而且,这位老战士还称雷恩为「天才」,她又对葛沙拉姆产生了一些好感。 「啊!公主请尽可能往后退。」葛沙拉姆敛去笑容,再次恢复严厉的表情,「因为虾兵蟹将又来了!」 雪菲往前一看,只见数名敌人趁雷恩的攻势空隙逃脱,横冲直撞地往自己这边跑了过来。 「你们不可疏忽大意,小心应战!」葛沙拉姆发出令人听了备觉安心的怒吼。 只有赛诺雅噘着嘴,其他人都葛沙拉姆的命令下,摆出持剑的姿势。 雷恩大概是认为只要葛沙拉姆在,就能够好好保护雪菲,因此他才能放下心,专心一意地歼灭刺客。 蛇无头不行,雷恩觉得这是作战的诀窍。因此他一直猛攻那个看似带头者的男孩。敌人的人数实在太多,不容易应付。他粗略算了一下,那群杀手大约有五十人,而那个少年已趁机逃到后方。 雷恩心想,要逮到那少年,只是早晚的问题罢了!不管他们的人数有多少,自己的体力永不会衰竭,随着时间流逝,反倒是对他们较为不利。 「哼!让开。」雷恩朝着挡在面前的男子们挥下魔剑,同时向前猛冲。他速度快得令敌人目瞪口呆。 雷恩纵身跳入其中一名刺客怀中,同时踢向对方的脚关节,在那人发出哀鸣之前,魔剑已经贯穿他的心脏。 雷恩用左手轻轻举起那具尸体,扔向猛扑过来的敌人,两名敌人不由得停下脚步。在尸体着地的同时,雷恩铮地掣出长剑往身后砍去,登时鲜血飞溅,一人仰天倒下。他无视于飞溅的鲜血,抡起魔剑斜劈直刺、横砍倒打,一个接一个撂倒攻击过来的敌人。 雷恩的魔法师传,有一次看了雷恩与他人打斗的情形,下了如此评论:「你看到的世界和别人不一样」。雷恩自己确实也有这种感觉。 有时,他会产生一种错觉,觉得自己与战斗中的敌人有不同的时间,对方的动作极为迟缓。所以,他很容易避开敌人的攻击并加以还击。 在时间「脚步」放慢的世界中,只有雷恩的时间是正常的。 雷恩黑色的身影在敌人之间穿梭往来,蓝色剑光所及,无不刺向杀手们的要害,只见敌人纷纷中剑、鲜血狂喷。 「你们这些浑蛋,不晓得我的厉害吗?叫你们让开偏不让开!」雷恩大声怒斥,但刺客并不畏惧他的恫吓,也许他们服用了**或什么,以致神经异常亢奋,不能自己。简直就像是为了尽快结束自己的性命般疾冲。 一名杀手当胸刺来,雷恩咂咂嘴,巧妙避开了对方的攻击。那剑只差毫发之距就会刺入他心窝,但雷恩回身闪过,丝不费劲地挺剑还击,没有人能躲过他的凌厉攻击,每次都有刺客倒在路上。 雷恩的右手抡动魔剑,倏地闪现数道霞光,霞光落处,必定有人扑倒在地。 在人微露怯意之时,从敌众中踱出一名汉子,他的身材壮硕,比其他同伴魁梧许多,只见他挥舞着与身驱非常相称的巨剑,露出发疯般的目光。 「别挡我的路!」雷恩向前直奔,以猛烈的速度和那名男子擦身而过,陡地扬起了微微剑风。 两人错开之后,那名汉子发出低吼声转了来。方才他砍向雷恩的那一剑落空,他想再次展开追击。然而,空然啦的一声,他的额头绽开一道红线,鲜血从红线喷涌而出。那汉子愤怒的表情有如被瞬间冰冻,咚地向后倒下。 雷恩出剑的速度,实非笔墨所能形容。那人受到致命一击,临死仍无法理解自己是如何中剑?原本将雷恩团团围住的刺客们,看到这一幕便一哄而散。连雷恩的伙伴看了也不禁毛骨悚然。这时,敌人终于开始理解,自己实在太过鲁莽,才会挑起战端。 男孩在后头似乎嗅出己方的气氛,大声叫道:「别怕,现在为我争取一些时间。」 「那么,你来和我斗斗,如何?」雷恩威风凛凛地斥道。 雷恩在敌阵中横冲直撞,挥剑斩敌,已有好一会儿工夫;但出剑速度仍迅捷无比,未见稍减之势。 那男孩并未回话,却以几乎细不可闻的念咒声回应。 雷恩挥舞手中的长剑向前望去,只见三名男子在少年身旁念着咒语,想必对方也带了魔法师来助阵。念咒的同时,三名魔法师的双手也跟着舞起来,动作非常一致。 他们没有省略该有的程序,十分正式地诵念咒语,可能是想增强威力吧! 当袭击雷恩的最后一人倒下时,咒语己经念完了。 雷恩无视于魔法师的施法,朝着男孩疾驰而去,瞬间缩短了人之间的距离。 「快!」那男孩喊道。 「交叉火焰!」他们喊到一半,砰的一声,火焰爆炸开来。三人唱着魔法咒语,展开多重攻击,鲜红色的魔力火焰形成巨大的漩涡,从正面直接向雷恩窜去。 「那家伙死了吗?」 「大……大概吧!火焰已直接向他攻去。」魔法师回答。 「干得好!」那男孩住受伤的肩膀,欣喜若狂地喊道。 爆开来的火焰另一头传来惊叫声,那男孩虽然看不清雷恩的状况,却暗忖着:大概是主帅倒下,部属的哀嚎吧! 「我实在太开心了!正当那男孩暗自得意时——熊熊火焰中飞出一物。 男孩急忙抬头,只见雷恩的身驱缠绕着火焰,腾空而出! 「白费力气!」雷恩大叫一声,挥舞着魔剑猛攻过来。他黑色的身影正覆盖着七彩光芒,原本缠绕在他身上的火焰,宛如被魔力吸收般逐渐褪去。 男孩心中一怔:『难道是真的?……这家伙真如谣传中所言?……那可不是一般的谣传,世上不可能有这种事啊!』 但眼看魔法对雷恩无效,男孩也不得不相信传言的可靠性了。 失败的感觉,开始在男孩的脸上扩散开来。可是,他仍不愿承认失败,彷佛求证般向手下的魔法师叫道:「不可能,对不可能!这种事应当是不存在的。」 当那男孩狂言乱语的时候,雷恩已如一道闪电直掠而来,当头横劈一剑。 在间不容发之际,男孩急忙蹲下身来,只见一道蓝色剑光横挥而出,动作优美,乾净俐落。幸存的三名魔法师登时全被拦腰砍成两截,倒在血泊之中。 雷恩黑色的眼珠缓缓地移向那男孩:「就剩下你一个罗!」 男孩的喉咙发出咕噜的声音。他瞄了一下四周,只见五十多名手下全都气绝身亡。如今只剩下自己,正与从中作梗的雷恩对峙着。 眼前这个名叫雷恩,穿得一身黑的男子,手刃数十人后,却完全看不出气息紊乱的疲态。 雷恩一脸平静,悠闲自得地拿着魔剑。 「你知道吗?」雷恩突然与那男孩攀谈起来:「狼和狗属性很相近,如果一对一在路上相遇,你觉得会怎样呢?一定是狗先逃走,逃得远远的,逃到听不到狼叫、嗅不到狼味的地方吠叫。在打斗前,狗凭本能就知道自己绝对不是狼的对手。这方面,人类毕竟还是很愚蠢喔!」 那男孩紧咬着牙,方才被砍伤的肩膀隐隐作痛。他明明知道对方是在弄自己,却无词反驳。或许眼前这名男孩说得没错,自己和同伴不应该对他动手。 雷恩彷佛又在自言自语:「放心好了!你没来这里的其他伙伴,此刻恐怕早已到了阴曹地府了。」 那名少年总算开口说话:「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同僚方才摧毁了你们地下组织的总部。告诉你,我不喜欢采取守势。」雷恩举起魔剑一派轻松地说。他的剑尖指向那少年的鼻头:「怎么样?虽然已经太迟了,但你现在投降,我也可以接受,还是……」 那少年突然晃动身子,往另一个方向急奔而去,看来是想逃离雷恩的剑击。此时,他感觉到背部有一股凉风轻轻吹来,因此,他竭尽全力想要躲开从后而来的攻击。 那少年心下茫然:自己再也没有帮手了,死怕……也无家可归了。但是,接受别人的委托不能不达成,那是自己最后的一点尊严。 他在一般人难以想像的动机下,一个劲儿地奔跑起来。 他对自己的奔跑速度很有自信。 少年踏过同伴的尸体,往护卫着公主的骑士们冲去。公主就站在一个满脸胡渣,样子邋里邋遢的中年男人背后!只要能够到达那里,任务就完成了。 在距离骑士数公尺的地方,少年蹬了一下地面,身尔立刻飞了起来。骑士们抬起头看着他,大伙都看得傻眼。少年的目标只有一个——公主。 然而当少年还在半空中时,背后竟然传来声音:「你果然比狗还不如……」 瞬间,少年的后脑杓被狠狠地揍了一下,便失去知觉,跌落广场。 **** 雷恩在半空中轻快地扭转身子,以猫的姿势着地,之后便开口说:「哎呀!真是白费工夫啊!」 他的脚下躺着长袍的少年,大概还没死。 最先跑过来的是雪菲。「雷恩!」她呼叫着雷恩的名字,小手抚摸着雷恩黏糊糊的衣服和脸颊,即使溅在雷恩身上的鲜血弄脏她白色的手套,她也不在乎。 「怎么啦?」雷恩问道。 「你有没有受伤?」 正当雷恩想说「没有」时,站在附近的葛沙拉姆抢先兴高采烈地说:「没有受伤,连擦伤也没有,今天又可以好好享用美酒了。」 雪菲把手放在自己微微鼓起的胸部,松了一口气说:「太好了!」 葛沙拉姆面露微笑地望着雪菲,接着扫视倒在广场中的刺客:「果真了不起,真的独自结束了这场打斗。」 「那是当然的。」说完这句话,雷恩环视周遭,看看同伴们的伤亡情况,「有没有人受伤?」 「完全没有,我们遵照您的命令,一心一意地进行防御。」葛沙拉姆抚摸着胡须微笑,同时迅速举起拳头。 雷恩也握起拳头,两人轻轻互打了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雷恩看到广场的角落有两名少女。他轻轻碰触一下雪菲的上臂,就大步地走向那两名少女。 只见莎儿翡脸朝下,四肢着地,旁边的由梨则轻拍着她的背部。 「我听说没有人受伤,那她是怎么啦?」雷恩问。 由梨一脸为难地回答:「莎儿翡并没有受伤。不过,她在杀了一个敌人之后,就趴在这里了。据我了解,她是第一次杀人。」 「呜……雷恩。」莎儿翡猛地抬头,吐出来的秽物弄脏她的嘴角。 她冷不防抱着雷恩,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喂,喂!」雷恩立刻想要拨开她的手;但最后叹了一口气,任凭莎儿翡抱住他。他的上衣沾满了呕吐物,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我……」 「款,没关系啦!任何人都有这种经验,不用在意,你是对的,我向你保证,要是你不杀那个家伙,公主就会有危险。不用想太多,你做得没错啦!」雷恩想尽办法让莎儿翡的心情平静下来。 葛沙拉姆见状说道:「看来你也蛮辛苦的嘛!」 「别多管闲事!」雷恩皱起眉头。 隔了半晌。雷恩直觉到有人在看他,视线中含有敌意,不,应该说是充满杀气。 「谁?」雷恩将莎儿翡推给葛沙拉姆,徒胨纵身一跃,跳至数公尺高的商店屋顶上。他横扫周遭,却不见敌人的踪迹。 不过,他不认为自己的直觉有误,刚才肯定有人在看他——他和雪菲。 「事情似乎变得愈来愈复杂了!」雷恩吐出这句话,懊恼自己没有发现敌踪。接着便从屋顶跳下,回到同伴身边。 他暗付:算了,不管谁来都一样!就不要复仇不成,反被我给杀了。 且说加尔伏特城这一侧。 雪菲一行人遭到刺客袭击时,有个个子高瘦、披着黑色披风的男子悄悄走在哨兵不多的加尔伏特城内殿,背后跟着几名魔法师打扮的部属。 他们有时也会到哨兵的盘查,但当黑衣男子自报名号后,卫兵立刻放行。 不过,也有几个以他的身分无法通行的岗哨,来此处,哨兵然会拦住去路,但魔法师悄悄地诵念咒语后,卫兵就自动让开。这几个神秘人物不必与卫兵争吵,便能顺利地前进。他们用类似的手法通过岗哨,进入深宫内院,接着来到昏暗的地下室。 地下室的最下层只有一个房间,虽然是「宣布新王登基之日」,两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仍一动不动,恪守职责地站在房门口。他们一看到这几个谜样的陌生人时,立即拔剑出鞘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是谁允许你们来到这里?」 有着鹅蛋脸的男子语调平和地回答:「我是雷恩将军的部属丘特?威洛亚。」 两名卫一听到「雷恩大人」的名号,立即解除戒心。 与过去不同,雷恩现在在萨威尔王室中,是让人最有安全感的人,听到他的大名要不解除戒心实在很难,甚至民间也开始称他为「雪菲的王牌」,足见他在王室的分量。 就在两名士兵神松懈的那一刹那,兵特飞快地以手刀向一人的脖颈,接着一扭身,用手肘撞向另一名士兵,他们当场昏厥在地。 丘特有如鹏鸟般灵动迅疾,就算是身经百经战的战士见状,也必然吓得脸色苍白、全身颤抖。 恐怕这两名士兵醒过来时,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干了这种无法无天的事,丘特并没有心思去管躺在地下的那两名哨兵,对部属头说道:「反正这两人身上也不会有钥匙,就用自己的方式把门打开吧!」 一名魔法师默默地走向前去,面向厚重的大门。丘特面向其他部属,默不吭声地指着躺在地上的两名士兵。 另有一名魔法师领会队长的意思,蹲到那两名士兵身边。 他们在进行工作时,始终都寂静无声,直到最后都没有受到阻碍。 倒在地上的两名士兵,数十分钟后又站在门前守卫,彷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他们并未发觉,自己的记忆已经被魔法师消除了! 第93章 末召而返 砰砰砰! 莎儿翡被连续的敲门声吵醒。早上起床对她而言是件辛苦的事,而今天早晨的心情又特别差。 也不是身体不舒服,但总觉得心情不是很好,或许是昨天第一次杀人留下的后遗症吧! 「莎儿翡,出事了!出、事、了!赶快起床!」 「喔……我已经醒了。」莎儿翡也觉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无精打采,可是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因为事实上自己真的没精神。 然而,由梨这位新朋友一点也不客气,莎儿翡还没请她进来之前,就大刺刺地推门而入。 「莎儿翡,你还在睡觉啊!今天不是能够让你随心所欲的日子,真的出事了!」说着,由梨一下子就把莎儿翡的棉被拉了过去,速度快到莎儿翡来不及制止。 「哎呀!你……你在干嘛?」睡意正浓的莎儿翡不由得包住胸部,身体缩成一团。 「哎呀呀呀!」由梨话中带笑:「什么?天气这么冷,你只穿入衣裤睡觉!看起来还真妖艳动人呢!不过……条纹花样内裤,让你的姿色减损不少。」 「别管我,反正我看起来像小孩子。」莎儿翡气冲冲地把被子拉回去,但偏偏对方比她有力气。 「该起床,不要再睡了!」由梨喊道。 尽管如此,莎儿翡还是倔强地拉着棉被。不久之后,觉得自己实在抢不过由梨才作罢。 「你说出事了,到底是什么事?」莎儿翡只得开口问道。 由梨迫不及待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上次战役中,大家以为战死的上将军沙斐尔还活着耶!听说昨晚已经回到城中了。」 由梨以为莎儿翡会扯开嗓子大叫,但她却怯生生地反问:「呃……好在说谁呀?」 「啊!你的反应和我一样啊!哈哈哈!」由梨爽朗地笑道:「我从其他实习骑士那里听到这个消息时,心里也在想那个人到底是谁?因为从我们平民百姓来看,贵族叫什么名字关我们屁事!而且,听说很多人都不喜欢他。」 莎儿翡说话较有分寸,当由梨在道人是非时不会瞎起哄,但她的心里却颇有同感。 莎儿翡也知道,在之前与萨曼因的战役之前,萨威尔总共有七位上将军,当然包括雷恩在内。但是,有志当骑士的莎儿翡,在七名上将军之中,顶多知道三到四位将军的姓名。 讲难听一点,无法让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将军,就是人气不佳的将军。雷恩这个名字也是莎儿翡准备应考实习骑士时第一次听到的。当时,她是怀着「希望能够在这平民出身的将军毵下当差」的心情,来王城参加甄试,否则她会考虑到其他国家找工作。 这个国家的上将军们,不管在为人处世或能力方面都很差劲,只有拉尔法那种人是例外中的例外。 而且,莎儿翡个人不喜欢贵族阶级出身的上将军,是有原因的。 「莎儿翡!」由梨的叫声中,她的神智逐渐清醒过来。 「啊!什么事?」 「怎么啦?肚子饿了没?」 莎儿翡听了之后,顿时颓丧不已。 她心想:由梨至少也该问「你在烦恼什么」嘛!怎么问这么没营养的问题? 「没有,还不会太饿。那个『无关紧要的上将军』回来,问题有那么严重吗?」莎儿翡站起来,伸手去拿外衣。 「嗯,事情是这样的…」由梨坐在床沿,很快地解说起来:「沙斐尔那个浑蛋,宣称自己拥有达克拉斯王托付给他的遗书。」 「遗书?」 「嗯!目前还只是传言,遗书上好像是写着『朕有不测时,将后事托付给忠贞不贰的沙斐尔』。」 莎儿翡扣着衣扣,原本想随口回应:「喔!是这样啊!」但她细细咀嚼由梨的话语时,突然停下扣钮的动作,回过头瞪大眼看着由梨,「你……你是说事情不妙了!」 「对,非常不妙,搞不好今天的登基大典就要告吹。」 「告……告吹?那不是很糟糕吗?」 「所以嘛,我一开始就说出事了。」由梨若无其事地说。 莎儿翡听了之后,心情顿时烦燥起来。看她这个样尔由梨似乎兴味盎然,又告诉她一件更不得了的事:「而且,沙斐尔这个家伙并不是自己一个人来,他好像率领了为数不少的骑士和士兵返国。沙斐尔已经回到王城,而他的部属正朝着首都前进。明天一大早,可能就会进入两军对峙的状态。」 「啥!」莎儿翡残留的睡意立刻消失无影无踪。 她思忖;这么说来,方才走廊上吵杂的声音,多半与这件事有关罗!而我竟浑然不觉,还在睡懒觉。 莎儿翡在心中暗骂自己:我是怎么搞的,神经这么大条! 莎儿翡恨自己漫不经心,但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她问道:「情况怎么会演变成这样?沙斐尔不也是自己人吗?」 「虽然是自己人,但是先不管拉尔法将军,雷恩将军就不是沙斐尔的亲戚啊!沙斐尔与他是贵族和平民的关系。如果遗言是真的,那么萨威尔就是沙斐尔的天下,雷恩将军很快就会被解除职务的。」 「咦?那可就糟糕了!我就要有麻烦了。」莎儿翡不由得说出心里的担忧。她脑中很快就闪现几个情景:雷恩将军被解除职务,身为臣的自己也会丢了饭碗,再来是流落街头,最后沦为妓女。 莎儿翡从小过着贫穷的生活,也有过许多受挫的经验,所以面临这样的事,就会先想到最惨的情况。 她认为由梨的立场和自己相同,不过这个朋友似乎很镇定。 看到莎儿翡一副慌张的神情,由梨似乎乐不可支。 「她怎么那么镇定……哎呀!事到如今……」莎儿翡想赶紧将钮扣扣好,但手指颤抖,剩下的几个钮扣乾脆不扣了!还借题发挥拿由梨出气,什么事那么好笑?」 「对不起,因为我猜你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很担心,结果被我猜中了。所以我觉得很好笑啊!」 「有那么好笑吗?我觉得一点都不好笑!」莎儿翡板着脸回答。 由梨似乎发觉自己说话有些过份,连忙正色回答:「哎呀,用不着那么着急嘛!你以为雷恩将军会那么老实地回答,『那是先王的遗书啊?要把我解除职务,那我只好回家当渔夫了!』他的为人没有那么令人钦佩啦!」 「不,先不管雷恩是不是会回去当渔夫,就算那是先王的遗言,应该也还不至于解除雷恩的职务吧?」 「唉呀!莎儿翡你就是因为迷恋雷恩将军,所以只要是他的事,你就会搞不清楚状况。先王活着的时候,雷恩将军就不太搭理他了!所以,他肯定是不会遵守先王遗言的人。」 「是这样子的吗?」一丝不苟的莎儿翡自己也非常疑惑。 她认为不管是多么叛逆的人,一旦当了骑士就应该忠于主君的命令,那是理所当然的事,也是一般常识。 莎儿翡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由梨,由梨却自信满满地说:「我们走着瞧吧!你很快就会知道。不过……」由梨突然皱起眉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过怎么样?」 「问题在于拉尔法将军的态度,不是吗?」由梨无精打采地说。 **** 虽然听到有人在走廊上来回走动的脚步声,但雪菲仍在自己的房内发愣。 情况的演变实在太快了,简直像在做梦。 昨晚雪菲才刚睡入就被侍女叫醒,说刚回城的沙斐尔将军要向她致意。 雪菲与沙斐尔并不熟,与他只有数面之绿。这还不打紧,沙斐尔还告诉雪菲,他手中握有先父的「遗书」,让雪菲当场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据说遗书的内容是「先王把后事托给沙斐尔」,但是雪菲从来没有听父亲谈谈过这件事,她也是第一次听说父亲留有遗书。不过,先王一向对雪菲冷淡,应当也不会先告诉她,所以她不知道有遗书,也不是件难以想像的事。沙斐尔给雪菲看了遗书,她觉得似乎也不假。 有没有遗书倒也无所谓,但原本预定今天举行的登基大典,可能会因此而停办。 对雪菲来说,取消登基大典她反而觉得庆幸;只有一件事让她担心:「沙斐尔大人到底有什么打算?」 叫她让出王位,她没有异议;毋宁说她十分乐意让位给沙斐尔。但她知道沙斐尔和雷恩感情交恶。这样一来,沙斐尔对雷恩的态度,将决定雷恩的去留。 这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一个问题——雷恩可能会从将军的位置上被拉下来。 雪菲绝对无法接受这样的安排。 『虽然自己没有什么权力,但到那个时候,无论如何也要促请沙斐尔改变主意。』雪菲下定决心。 人总会有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的事!「雷恩不在身边的生活」就是雪菲最不愿意见到的事。 「啊!这群家伙没有接获命令,就擅自进行人员的部署。算了!我知道他们的心里在想什么?」雷恩低声说。 雷恩背对着雪菲,站在窗边俯视王宫的中庭。雪菲从他背后望去,只觉得雷恩泰然自若、亮不惊慌。 「雷恩……」雪菲的声音有些颤抖。 雷恩似乎察觉出雪菲的声音中隐含不安,于是回过头来,他表情有些严肃地往雪菲身边走来,「怎么啦?一脸担忧的样子。」 「我……」 「什么事?」 「以后你也会和我在一起吗?」雪菲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雷恩。 这句话她不知已经问过雷恩多少次了!但是,没有此刻如此希望雷恩给她肯定的答覆。只要雷恩回答「我当然会和你在一起」,雪菲就会深感放心。 「我会遵守约定。在上次战争结束后,我就承诺要守在你身边,只要你不认为这个约定会给你带来困扰,我就会遵守到底。」 「绝对不会造成我的困扰!」雪菲激动地叫道。 「吓我一跳!你说话怎么突然那么大声,这和你的身分不合。」雷恩精悍的脸上浮现一丝苦涩,「如果这样,那你就不需要担心,一切包在我身上。但这么一来,可能就有一个动荡的人生等着你。很对不起,我好像是在威胁你,但你必须要有心理准备。有时……哎呀!这种可能性很小……总之,可能无法像现在过着优渥的生活。即使这样,你也无所谓吗?」 「啊!你说那件事呀……」雪菲觉得刚的不安情绪,已完全消失了!「我不会放在心上,对于其他的事我没有任何期望,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感到心满意足了。」 「喔!」雷恩笑着伸出大手拨弄雪菲的金发,「沙斐尔的事我不介意,我比较在意的是,想要杀害你的家伙。」雷恩带雪菲来到窗前,看着随意在中庭中走来走去的士兵们,他似乎颇感不快。 「你是说昨天的那些刺客吗?」 「不,那些刺客不在我考虑列。」 「雷恩,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雪菲悄悄靠近雷恩,伸手环抱着他。雷恩看了雪菲一眼,没有特别在意,雪菲趁机抱得更紧。 雷恩的视线朝向窗外,「事实上,丘特向我报告过,我早就知道沙斐尔要回来。 由于时间实在太巧了,我原先以为是沙斐尔与刺客有关。」 「你是说……他派人来暗杀我?」 「我曾经认为他想杀了你,以夺取王位。不,正确来讲,他现在也觊觎着王位。可是,我昨晚审问了那个被我们抓来的小鬼,发现事情好像不是我想的那样……」 雷恩摇摇头,开始说起他昨晚审讯的情况: 那个带头刺杀公主的少年,并未如雷恩所担心地伤重身亡。当雷恩去看那少年时,他已经不像先前那么桀骜不驯了。 当他见到雷恩打开厚重的木门、走进地牢时,脸上浮现出嘲讽的笑容。他的表情彷佛是摆脱了某种束缚,或是他已经预先看到自己命运的终点。 「我想你也差不多该来了!」少年率先开口说。 他从床上起身,侧坐望血雷恩,眼神中尽是茫然与空虚,只有在已经失去希望的人的眼瞳中,才会看到这种眼神。 「呵呵!你的态度值得钦佩,那么你应该也可以回答我的问题。」雷恩站着问。 「你是想问谁是幕后主使人吧?」 「答得好!」 「我先告诉你,你的判断错误。我也是刚获得这个情报……想必你是认为刚回来的沙斐尔是幕后主使人吧!」 「你猜对了!不愧是****,那么快就获得情报,但现在我已经舍弃了『沙斐尔是主谋』的说法。」 少年眉,雷恩接着说:「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的同僚——拉尔法的部队——白天已经去剿了你们的总部了!」 「然后呢?」那少年似乎被勺起兴趣,摧促雷恩往下说。 雷恩豪迈地掀出底牌:「拉尔法抵达你们的总部时,所有杀手都已经遇害了。到底是谁…抢先一步把武功高强的杀手杀光的?」雷恩说着,目不转睛地观察男孩的反应。 他看了少年一会儿,点头说道:「你竟然没有感到震惊,看来你己经猜到是谁袭击你们的总部了。」 雷恩顿了一会儿,随即单刀直入地问道:「幕后主使人会不会是萨曼因?」 「你觉得呢?」少年以一种与他年龄不相称的狡诈眼神望向雷恩。 「是这样啊?看来你是加以否定罗!沙斐尔并没有摧毁地下组织的豪情壮志,再加上他手下也没有功力这么高的人,所以我原先认为幕后主使人是萨曼因……不过,后来我觉得这个推测也不对。」 「你凭什么这么说?」 「因为雷戈王非常明白你们不是我的对手,我不认为他会雇用杀手来刺杀公主。不过,要是有人想谋害公主,我当然会出面阻挠。」雷恩毫不客气地说。他双手环胸,靠在冰冷的石墙上,注视着少年的眼睛,「你就老老实实地说吧!幕后主使人是谁,或他们是什么组织?」 「我不想全部告诉你。」少年极其简单地回答。他看了雷恩一眼,确认雷恩的脸上没有浮现怒意之后,继续说:「可是,幕后主使人的所作所为,让我实在无法忍受。所以我会给你一些暗示——我们的组织受到威胁!」 「受到威胁?你们是****,谁敢威胁你们?不怕被你们暗杀?」 「没错,听起来很荒谬,但却是事实。对方要求我们杀掉公主,成功的话,会付我们一笔庞大的报酬;要是我们拒绝,他们就要摧毁我们的组织。对于他们的狂妄自大,我们觉得可笑到极点,当然也不会接受他们的威胁,当场拒绝了对方的要求。但几天后,组织内的高层一个接一个暴毙。暂且不说总部内,我们的成员只要一走到外面,立刻就会遇到袭击,没有一个能够活命。」 少年接着比了一下割喉的作:「有人这样被割断喉咙,有人被剑砍死。即使是这样,我们老大还是咬紧牙关,坚持不接受对方的威胁。但实在太多干部遭到杀害了!最后,我们老大才不得不屈服。对方要求我们尽早杀掉公主,我们也很无奈,在准备工作不充分的情况下出手,结果就演变成现在这个局面。」 少年歪着脸,语调中透露着无限的悔意。 雷恩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年,等待他进一步的说明,但他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于是,雷恩说出自己的疑问:「你的说法有一个明显的矛盾。假设那个幕后主使人真的存在,既然他们的武功那么高强,为何不自己下手?」 「对方说过,他们不想浮出台面,也希望我们对外宣称,有人雇用我们杀公主。对方似乎很不愿意被世人知道他们的身分。」 「他们真是不够光明磊落。你说你不想揭露对方的真面目,说不定连你也不知道他们是谁?」 「可是我们掌握的情报比你多。」少年眼中冒出怒火,欲言又止。隔了半晌,他又恢复了毛头小鬼的表情。 「这件事我会自己去调查,尽管我认为想要查明他们的真面目并不是那么容易。」 雷恩回答。 少年有气无力地笑道:「对方是敌,但你是魔鬼的化身,魔鬼与魔鬼相斗,场面一定很精采。呵呵呵……哈哈哈……咳!」话才说到一半,他突然到。 雷恩飞扑到少年前面,只听他的喉咙咕嘟一声,接着吐出血块,顿时双眼翻白。 雷恩不晓得这是如何造成的,但可以看出是中毒现象。 他抓起少年的手——脉搏已经停止跳动。 「怎么那么快就死了!」雷恩用手阖上少年的双眼,喃喃地说。 那少年连名字都不愿透露,可见****的训练多么严格。别看他年纪小,说起来也是非常老练的杀手。 雷恩摇摇头,看了躺在地上的少年一眼后,就离开了地牢。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如果那个小鬼说的话是真的,那么,害怕自己身分被泄露的那些人,当然会摧毁****。」雷恩站在窗边俯视底下的情景,结束了冗长的谈话。 雪菲全神贯注地点头。她不想表现出怯弱的样子让雷恩失望。 雷恩彷佛赞美般地揽着她的腰,再紧紧地抱住她,「你不要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我会告诉你这些话,只是因为我认为当事人也应该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要是还有歹徒敢来偷袭弯,我一定会让他吃不完兜着走。」 「谢谢。」雪菲充满感激地向雷恩致谢。 雪菲暗忖:如果没有雷恩,我可能老早就不在人世了。 「总而言之,我会继续保护你一段时间,尽可能在你身边寸步不离。」 「嗯!好的。」 「哎呀!这可是要命的事耶,你怎么那么高兴?」雷恩作势用拳头敲她的头,却又轻柔地用掌缘抚摸。 雪菲心中洋溢着幸福,喜不自禁地回答:「对不起啦!」 她也觉得自己的言行举止十分不得体,但她衷心认为雷恩一直陪在身边,不管谁来杀害她都无所谓。 雪菲靠在雷恩身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了敲门声。 「谁啊?」雷恩在雪菲开口前先出声问道。 「是我。」 「是你啊!」雷恩松开雪菲的手,走去开门。 雪菲往外一望,原来是已经有数面之缘的丘特。他和往一样,不苟言笑地站在门旁,对雪菲轻轻点了个头,却对雷恩深深一鞠躬。 一般人会认为他「很没礼貌」,但雪菲的杙法却不一样。她一直在观察这个人,并且得一个结论:这个名叫丘特?威洛亚的人,性格正直又自负,除了自己的主子雷恩之外,不会对其他人点头哈腰。 很讽刺的是,他这种沉默寡言又顽固的态度,反而增加了雪菲对他的信赖。当然也因为他是雷恩的「左右手」,才会获得雪菲这么高的评价。 丘特一如往常,面对唯一的主人雷恩进行报告:「已经完成准备了,再来就要看您的决定了。」 「嗯,」雷恩将黑色的头发往上拢,气定神闲地回答:「看我的决定吗?应该说要看对方的情况来决定啊!」 此时,有位侍女走了过来,丘特他们谈话的门前停下脚步。 「公主,能不能耽搁您的时间?」 「什么事?」 「沙斐尔大人劳驾您前往议事厅。还有……」侍女怯生生地抬头看着雷恩,「沙斐尔大人也请雷恩将军过去。」 「我也要去?」 当侍女低下头时,雷恩皱起头说:「这个浑蛋,什么时候权势那么大,可以随便传唤人?总有一天,我会狠狠教训他一顿!议事厅是他可以随意使用的吗?他有没有搞错,应该是他来见公主啊!怎么可以叫公主去见他?」 丘特插嘴道:「沙斐尔的军队才刚抵达城内,死怕他就是在等这个时机吧!」 「哼!该来的事总是会来。」雷恩脸上浮现无所惧的笑容。 侍女厅到丘特直呼沙斐尔的名字,惊讶得用手捂住嘴巴。但包括雪菲在内,谁也没有回头看她。 「果然不出所料,幸好已经事先做好准备。」雷恩说。 「一切都已经照您的意思去办了!」 「我……」这次轮到雪菲按捺不住地插嘴,但当她察觉到侍女一脸好奇的表情时,立即对侍女说:「我马上就过去!」 侍女十分不情愿地转身离去。 雪菲重新问道:「我昨天就想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雷恩比了个手势,请雪菲稍等一会儿。他先指示丘特:「万一有什么情况发生,我会发出信号给你。最好是什么事都没有,你先去向大家说明,仔细转达我的意思。」 「是。」丘特简短地回答,接着低头离去。 雪菲有预感似乎将要发生什么事情,但她却一点头绪也没有。 「不要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嘛!」雷恩将手放在雪菲肩上,「你马上就会知道的。总之先去听听沙斐尔这个浑蛋怎么说?」雷恩露出洁白的牙齿,对着雪菲微微一笑。 **** 雷恩和雪菲前往议事厅,当他们转入走廊时,看见前面有个人的背影很像拉尔法。雷恩立刻开口唤他。 拉尔法回过头,认为他们之后,堆着满脸笑容。他很恭敬地向雪菲行礼,雷恩只是轻轻点头,这种态度与方才的丘特形成强烈的对比。 「什么!你也被叫去呀?」 「嗯,不知道他有什么企图?」拉尔法令人看了觉得很舒服的微笑,很快就从脸上消失,他忧心忡忡地望着雷恩,「其实也无所谓啦!……我已经按照你的意思,叫我的部队待命。不过我在想,难道你打算和沙斐尔对干?你可不要乱来喔!」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乱来。」雷恩暗自窃笑,与拉尔法并肩同行。雷恩棋了一眼他的朋友,「而且,就算我有这个念头,你也不会轻易配合。」 「嗯。我也没有误解你的意思,所以并没有多问什么……你可千万不要太急躁喔!万一发生了什么状况,我会向沙斐尔提出抗议。」 迎面而来的卫兵见到长官们立即敬礼,雷恩扬扬手,随便答个礼。他的嘴角向上牵动,「你也认为沙斐尔拿遗言作挡箭牌,想要迫使我们低头,所以,你就接受我乍看之下不是很合理的要求,对不对?」 「或许是吧!我自己也觉得很遗憾。」拉尔法俊美的脸庞上眉头紧蹙,毫不矫饰地承认。 雪菲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喑忖:拉尔法大人也在担心同一件事。她连想都没想,就以毅然决然的口吻插嘴道:「到那个时候,我也要向沙斐尔大人提出抗议。」 两位上将军相视而笑。 雷恩以温和的语气回答:「这家伙心里在想什么?直接问他本人最快。谢谢你,我领受你这份情——咦!他们到底在吵什么?」 他们一行人爬上阶梯,到了来往行人明显减少许多的走廊,正面可以看见议事厅的大门,平常这里只有两名卫兵,现在却有四名,而且分成两组在争吵。 「一边看起来像是沙斐尔的手下,另一边……我就不认识了。是你的部属吗?对了,今天是由你的部队执行站岗的勤务。」拉尔法肯定地说。 「这个嘛……」雷恩眯起眼睛,「嗯,这两个士兵我认识。喂!」他大刺刺地走到争执的现场,「你们在干什么?今天怎么四个人在站岗?」 「啊——!」雷恩两名手下看到长官来,立刻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其中一名稚气未脱的士兵,气愤得比手画脚说:「我们在这里站岗时,沙斐尔大人突然带了一群人过来,强行进入议事厅。不仅如此,这两个人……」那名年轻士兵指着对方,「他们说从今天起,由他们接管防务,不需要我们这些臭老百姓来担任警卫。」 这名年轻士兵情绪非常激动,紧咬嘴唇直视着雷恩,彷佛他受的委屈,比自己说的还要严重。 雪菲也终于发现到,那名卫兵的一侧脸颊有些红肿。 「对不起,我们曾试图制止沙斐尔大人,但……」雷恩的两名部属垂下头来。 雪菲心头罩上一团乌云,心想那士兵一定是被沙斐尔大人打了一巴掌。 「别放在心上。」雷恩拍拍年轻士兵皂肩膀,「喔,你不就是米兰吗?今天轮到你在这里站岗啊!我跟你说,沙斐尔大人和我一样都是上将军,我无法去砍他的头,这也无可奈何的事。你被那个浑蛋揍,还能勇敢地制止他。干得好!值得褒奖。」 「是……是的。」名叫米兰的年轻人面露微笑,非常高兴的样子。 「好、今天就不必站岗了!到中庭去,大伙儿都在那里。」 「咦?不——是!」米兰原本有事想请示雷恩,但随即改变主意,与他的伙伴一起向雷恩行礼后离去,雷恩也以比平常更正经的表情回礼。 那两名忠心耿耿的卫兵离开之后,拉尔法突然转向其余两名卫兵:「我话不说第二遍,你们也给我滚蛋!」 拉尔法的声音为严厉,感觉不出丝毫玩笑的意味,卫兵不由得啪地一声把背脊挺直。 雪菲略感震惊地望向拉尔法,方才还是语气温和、面带微笑的表情,怎么变得那么快,让雪菲觉得很意外。 拉尔法的怒喝声,对那两名士兵产生非比寻常的效果。 那两名卫兵方才还傻呼呼地看着雷恩与米兰的对话,现在脸色却倏地苍白了。贵族们休戚与共的心理非常强烈,贵族通常比较照顾世袭的士兵,他们万万也没想到会遭到拉尔法斥责。 其中一名士兵支支吾吾地说:「可……可是,上级命令我们在这里站岗啊!」 「你这个浑蛋,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很少看到拉尔法不容对方辩、破口大骂的模样。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拉尔法骂人「浑蛋」。 「刚才我不是说过,我话不说第二遍。如果你们想提出进一步的抗议,根本是徒费唇舌。今天,我就在这里奉陪到底!」拉尔法没有争强斗胜,也没有摆架子,只是很自然地说出这番话。 可是,拉尔法的碧眼深处,却射出慑人的光芒,这两名卫兵顿时全身鸡皮疙瘩。 他们了解到拉尔法是认真的,并非开玩笑。 两名卫兵不再提出任何疑问或意见,立即离开,速度之快令人不禁哑然失笑。 雷恩装摸作样地观看全程,说道:「哎呀,你可真不简单喔!下次如果有我不喜欢的人在我面前出现,我就叫你来,比我揍他们还有效。」 「别嘲笑我了!」拉尔法立即恢复原有沉稳的笑容,那是雪菲习惯的神。雷恩在她身边时,拉尔法总是露出这种表情。 雪菲知道侍女们老是谈论拉尔法的原因。 若是不牵扯男女之情,雪菲也蛮欣赏拉尔法。如果把自己排除在外的话,她觉拉尔法会受到女性欢迎,也不是没有道理。 「该去好好会会沙斐尔这个浑蛋了!」雷恩月手推开比自己高两倍的大门。 三人一起走入议事厅。 **** 议事厅内有数根雪白的圆形石柱,支撑着挑高的天花板,地板全都铺上了黑色的大理石。 正面的墙壁中央有一座高台,前有数级阶梯,可沿着阶梯步上高台,台上则摆着一张高背的王位。从王位到门口之间,铺着宽度可让两人并肩而行的红色地毯。 平常,文武大臣站立的位置分列两厢,按功勋等级依序排列。 但是,今天大臣站立的位置不一样。 贵族们全部集中在王位的四周,其中有些人,雪菲也认识。 在雪菲的眼中看来,他们似乎是在保护坐在王位上的沙斐尔;雷恩小声咒着,他好像也有相同的想法。拉尔法则面无表情,大概是气在心里。 沙斐尔坐在装饰得非常华美的黄金宝座上,得意洋洋地看着他们三人走进来。 他的五官其实也长得不错,鬈曲的金发在白色礼服的衬托下,给人一种雍容华贵的感觉。但是……他目光混浊,一副有所图谋的样子。 雪菲本身也不太喜欢他,讨厌的程度只略低于以前那个上将军喀诺亚。 过去雪菲幽居在宫殿内,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以令她讨厌沙斐尔,也只见过几次而已。她相信再多见几次面,就会把他列入「最不喜欢的人」的名单内。沙斐尔沉醉在胜利感之中,他以傲慢的眼神望着雷恩,同时大声说:「呵呵呵!我正想说『你可来罗!』。记忆中,很少对你讲过这句话。不仅如此,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沙斐尔露出喜不自胜的表情,他的周围则传出「咯咯」的笑声。 他似乎想提高效果而停顿片刻,接着开口说:「你已经被革职了,准备卷铺走路吧!王宫内总算可以不用再昁到臭老百姓的味道了,我甚至觉得现在的空气都变清新起来。啊!从今天起,你的部队当然也要拼在我旗下罗!」 雪菲顿觉眼前一昏黑。 昨天她还在想,「如果沙斐尔大人把雷恩革职的话,那该怎么办?」但她做梦也没想到,沙斐尔竟然直截了当地将雷恩免职。 刹那间,她因为过度惊讶而哑然失声,一股激烈的情绪涌了上来,她出生至今首次想骂人! 就在这个时候,雷恩以一贯的口吻说:「能否稍等一下?」 「如果你要发牢骚,我敬谢不敏。」沙斐尔以一副兴致缺缺的表情回答。 雷恩笑咪咪地摇手说:「我以前就认为你是个浑蛋,现在觉得你达比我想像中还要更浑蛋。」 一时之间,议事厅变得鸦雀无声。 沙斐尔的脸登时垮了下来,不久后便面色铁青。他以嘶哑的声音呢喃道:「你在说什么?」 「就因如此,我才会说你是浑蛋。」雷恩一脸不在乎地说道:「你的要求我没有理由接受,我和你从来没有正式打过交道,你并不是很了解我。所以,才会提出这么浑蛋顶透的建议。」 沙斐尔的脸红得有如熟柿子,他瞪着雷恩,再看了一下雪菲,勉强抑制住内心的愤怒,「公主,请您先过来这里,因为你的座位在这里。如果和这个人在一起,恐怕会弄脏您的玉体。」沙斐尔指着自己身旁,那里摆着一张小椅子,似乎是专为雪菲准备的。 雪菲断然拒绝前,雷恩悄悄地低声末语:「去吧!那家伙心胸狭窄,要是被人看不起,就会大发雷霆。上面的位子本来就是属于你的啊!」 「既然雷恩你这么说,那我就上去罗!」雪菲很不情愿地低声说,接着碎步快速走到台上,坐在王位旁。 沙斐尔的怒气稍被平息,说了一声:「公主早。」 然而雪菲却两眼直视正前方,敷衍了事地回了个礼。因为方才那句话的关,沙斐尔在雪菲心目中的评价已然暴跌。 「那么……」沙斐尔并未察觉雪菲对自己的厌恶,随即注视雷恩说:「公主大概还没有向你提起吧!好,我告诉你,先王……」 「啊,慢着。」雷恩一句话顶回去,打断了沙斐尔的话:「这件事我知道,因为我不想见到你,所以昨天冕上并没有找你问个清楚,后来,公主和拉尔法才告诉我。你手上有先王的遗书吧?」 「是、是的,你已经晓得这件事啦?」 「大致晓得,遗书是真的吗?能不能给我看一下?」 「呵呵呵!你以为这么说,就能难倒我吗?」沙斐尔一脸从容,把手指向背后的人大群人,从其中一人的手上接过卷轴。 他装摸作样地解开封印的带子,毫不保留地将卷轴展开。 卷轴上乌漆黑地写着一些字,字迹拙劣、内容极尽雕琢之能事,有些甚至不知所云;但确实有写着类似「寡人将后事托付给我忠贞的臣下沙斐尔」之类的文字。 雷恩一副事不关己神情哼了几声,要雪菲大致确认一下,「公主,你看是不是?确实是达克拉斯王的笔迹吗?」 沙斐尔挺起胸膛,举起羊皮纸的卷轴,雪菲仔细看过后,以不感兴趣的口吻说:「看起来确实是父王的字,可是父王的字我并不常见到。」 「你、你在说什么?没有错?这正是先王的笔迹,就算公主不承认,还有很多人可以作证。」 「喂,不要责备公主。」雷恩立刻插嘴:「你那么惊慌,难道遗书是伪造的吗?」 沙斐尔脸色大变,口中低声咒骂,想要把卷轴收起来。 进来后一直沉默不语的拉尔法上前一步道:「沙斐尔,先不管遗书是真是假,我有些事要问你。」 「喔!拉尔法大人,如果是你的话,自然就另当别论罗!请尽管口。」 「那么我问你,你坐在王位上,是不是表示从今天起,你就要以国王的身份来执掌中权?」 「拉尔法大人,」沙斐尔对拉尔法彬彬有礼,故作悲哀状(其实,他的演技很烂)说道:「我知道自己的能力不足,但是陛下在出征之前,便将国事托付给我。既然先王对我有如此深切的期许,我只好不顾自身能力,尽己所能为国家奉献心力,这 第94章 任务 也是我的任务。我当然也希望你能一如以往,继续担任上将军,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沙斐尔说起话来得意洋洋,口吻好像在说:「如果你不满意,就悉听尊便!」 但是,他扭捏作态,没有个男人的样子,因此说话不太有说服力。雷恩看了忍不住笑出来。 拉尔法又继续问道:「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第一个问题是……你从战争结束到返回王城这段期间,人在哪里?做了什么事?」 「嗯,其实我在萨曼因之战受了重伤,于是断然定进行光荣的撤退。但是后来一直昏迷不醒,幸好我的部属带我回到我的居城……大约十天前,我才恢复意识。因此,我还来不及和你们连络,就先赶回来了!」 沙斐尔语无伦次,雷恩冷笑着说:「真是一派胡言。」 他的声音虽低,但沙斐尔却得一清二楚,顿时额头青筋暴露。 拉尔法不在乎沙斐尔的反应,继续问道:「那么,你率领军队呢?根据报告你大约有数千名士兵,但我不认为格雷特亚克(沙斐尔的居城)之前有那么多兵力?」 「啊,要说明这点很简单!在这次战役中,许多上将军不幸为国捐躯,我挺身而出收拾那些残兵败将。今后还会陆续增加。」 「是这样子啊!」雷恩冷笑后啐了一口,「你是在战役中幸免一死的贵族们认为公主登基后,权力会遭到剥夺,所以纷纷向即将鸿运当头的你靠拢吗?其实,在你失踪的这一个月,你是频繁地和幸存的贵族们通信。先不管那些战死的贵族们怎么想,由于你觉得公主登基,一切就完了!所以才会未召而返。——你的阴谋被我知道了,是不是很不妙?」 「什……什么『妙不妙』!你这个平民,你犯了大不敬之罪。」沙斐尔气得要命,唾沫四溅地说。 雷恩当然是置之不理,若无其事地瞪了回去。 根据萨威尔的律法,非上将军以上的身分,不能带剑进入议事厅。不过,眼前沙斐尔身边所有贵族全部带着剑。当沙斐尔动怒时,所有贵族立即将手握在剑柄上。 战斗一触即发。 拉尔法见状,连忙制止道:「慢着!」尖锐高亢的斥责声,响遍了议事厅。贵族们立即停止动作。 雷恩心中暗想:拉尔法这家伙也挺了不起的嘛! 「雷恩,我的话还没问完呢!」拉尔法望向雷恩说。 雷恩「喔」的一声,回看了一下拉尔法。如果拉尔法再晚几秒钟制止的话,他手上的剑已经劈向沙斐尔了。 「我认为和他谈判是白费唇舌!不过,你既然这么说的话……」雷恩好像盯上猎物的野兽般,放松了紧绷的肌肉,只手在胸前交叉,等待情势的下一步发展。他暗忖:反正我已经下了结论,再来应该给拉尔法一点时间来下定决心。 「谢谢。」拉尔法笑了一下,又转向沙斐尔。原本正要站起来的沙斐尔,又暂时坐了下来。 「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今天本来是要为公主举行登基大典,但从你方才的发这来看,我不认为你会同意这个典礼。我想问的是,你打算把公主摆在什么位置?」 「这个嘛……」沙斐尔一副出犹不决的样子,但他看了一下公主的侧面之后,彷佛下定决心般点了点头。 缺乏男子气概的沙斐尔,虽然想露出一本正经的表情,却似乎一时克制不了,反而变成僵硬的怪异笑容,「对于具有皇家血统的公主,我当然是非常尊敬。因此,我在掌握大权之同时,也愿意迎娶雪菲公主为我的新娘。至于我现在的正妻,可以让她降为侧室。我想,应该是不会有问题的。」 沙斐尔得意洋洋地说道,还没说完就听到雪菲的声音——「我拒绝!」,语气明显充满了极度厌恶的情绪。 沙斐尔嘴巴张得大大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从他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可知他连作梦都没想到会被拒绝。他的心绪说不定早已飞到与雪菲同床共枕的新婚之夜,嘴角还残留着猥亵下流的笑意。 至于雪菲,她已经站了起来,直视着雷恩。 她的心情,雷恩当然也了解。 雷恩向她微微点头。对雪菲来讲,这样就足够了! 「谈到这里为止。」雷恩语气平和地宣布,同时向前迈出数步,「拉尔法,你还有什么事要问吗?」 「没有了。」 「如果没有的话,让我来说说我的想法,也算是一种宣告吧!」 雷恩抱着胳膊,对着沙斐尔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我不想在你手下工作,也不想从大将军的位置退下来,将军的职对我来说供关紧要,但是现在我有一些事不能丢开不管。」雷恩的黑色眼眸熠熠生光:「换句话说,从此刻开始,我就是你的敌人。沙斐尔,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那……那……」坐在王位上的沙斐尔彷佛十分畏惧雷恩慑人的眼神,屁股向后挪了几下,连忙揭开对他而先宛如无形盾牌一般的遗书。 「你……你不想服从先王的命令吗?那是判国行喔!」 「只有做过亏心事的人,才会想狐假虎威。」雷恩极不耐烦地说道,之后,他冷不防「啊」了一声,手指指向右方。 议事厅内所有人都觉得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无不望向他手指指的方向。 这时沙斐尔突然叫道:「哇,好烫喔!」他从王位跳了起来,仍掉手中正在燃烧的遗书。 那不是轻易就会烧起来的东西,但为何会烧得如此旺盛?自然所有人往旁边看时,雷恩悄悄使用魔法的缘故。 当大家都没有回过神来,遗书早就和未燃尽的木炭一样了。 贵族们慌慌张张地想捡起来,但已经太迟了。 「啊、啊、啊……」沙斐尔抱着头,发出尖锐的悲鸣。 「哇,真是严重的灾难呀!世事无常,世界上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我们都无法预测……啊,哎呀!」雷恩露出沉痛的表情摇了摇头。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沙斐尔完全放弃了贵族该有的文雅措辞,宛如小孩般痛心疾首、捶胸顿足。 「这件事是你干的——!」沙斐尔骂道。 围在他背后的那一群人,也异口同声地叫喊:「就是他干的,不能放过他!」 还有些容易激动的人,早就把剑拔出来了。 「喂,你们怀疑我这个内向、认真的老实人吗?真是受不了你们!」雷恩目中无人地笑道。 他回头看了一下雪菲。雪菲的心情似乎已经镇定下来了,只见她捂着嘴忍住笑意。 「总、总之,我已经不能饶恕你了!我要以叛逆的罪名处决你。」 「你有什么根据说我叛逆?你我都是同事一主的臣子,你有什么权利处决我?」 「因为我有遗书啊!事到如今,你还强辩?」 「遗书在哪?」 「这个嘛……」沙斐尔举起被熏黑并且已经空无一物的手,发觉已经没有遗书了,脸颊倏地涨红。他气急败坏地踩着大理石地皮,发出阵阵的咚咚声。他大声喊道:「你给我闭嘴!就算遗书桡掉了,还是有很多人看过。告诉你,我可不会轻易上当。不管你怎么说,我都要和公主结婚,掌管这个国家的政权!」 「刚刚公主本人不是已经婉拒这门婚事了吗?」 「少、少罗唆,公主是因为害羞,一时之间惊慌失措,不知该怎么回答?她说的不是心话。总之,这门婚事已经说定了。」 「你才闭嘴!」雷恩突然大喝一声。 沙斐尔原本有话要说,但被雷恩的气势压了下来,议事厅内又恢复寂静。 「你别开玩笑,打从一开始公主就不曾喜欢过你,我劝你还是放弃与公主结婚的念头。因为我想,有很多东西,你也必须放弃。」 「只、只要我花一些时间去说服公主,她一定会答应我的,仔别想从中作梗。」 「你说这话真不害臊,纠缠不清的男人是会被厌恶的喔。算了!不和你说这些。」 雷恩不屑地盯着沙斐尔,「你给我听好!公主是不可能和你结婚的,就算公主答应你的求婚,我也不会让婚礼如期举行。」 沙斐尔怒目圆睁瞪着雷恩,而雪菲却含情脉脉地凝视着雷恩。 「因为公主和你结婚一定不幸福。此刻,公主也不愿嫁给你。总之,我这档事管定了。懂吗?浑蛋!」说完之后,雷恩望向雪菲,「公主,你不愿嫁给他|对不对?那么请你……」 雷恩还没有说「回到这里」这四个字之前,雪菲已经迅速起身,一口气跑了过来。 雷恩来不及制止,她己扑至雷恩胸前,紧紧地抱住他,「我的心意已决,雷恩!」 雷恩亲昵地抱住雪菲,伸手轻抚她的金发;但随即想到,现在并非他们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偏偏这里是议事厅,不仅那些浑蛋贵族在场,拉尔法也在身旁。 就连雷恩也觉得有些不安,他悄悄地瞄了朋友一眼,但拉尔法没有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也没有责备他的意思,仅仅和颜悦色地报以微笑。 雷恩颇感讶异:他怎么会毫不介意,还一副轻松愉快的样子? 不过,有些人却非常在意。 除了拉尔法以外,聚集在此处的所有贵族都很在意,尤其是沙斐尔。 「你……」沙斐尔气得全身发抖。他霍地站起来,指着雷恩说:「我明白了,你这个厚颜无耻的家伙!原来你与公主私通,让公主成为你情欲的牺牲品。」 「喂!你不要捏造事实,损害了公主的名节。」雷恩气冲冲地大声斥责。 雪菲紧紧地抱住雷恩,不愿离开。 从现况来看,沙斐尔有此揣测也不无道理。雷恩再怎么解释,也无法让人相信他们之间是清白的。 「你有这种下流的想法,所以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不要把我和你混为一谈。现在不是你胡言乱语的时候!我打从一开始就看你不顺眼。」说着,雷恩迅速拔出魔剑。 魔剑特有的「嗡嗡」声,以及从剑刃上绽放的蓝白色光晕,吓得贵族们摆出迎敌的姿势。 「你大可幽居在自己的居城内,每天逗逗猫,悠闲地过日子。可是,你的野心偏偏太大,看来我必须把你斩了,扔到后面的水池里!」 雷恩这句话无异是向沙斐尔宣战,所有贵族们将剑拔了出来。 他们原本就相信仅凭雷恩一个人的力量,绝对不是他们众人的对手,甚至还有人认为,此刻如果能够解决掉雷恩,未尝不是件好事。 姑且不论这些贵族的人多寡,也不管有几个人运败时衰,他们认定这个「狂自大的平民」陈尸现场,是已定的事实。 不论如何,两方的冲突势所难免。 沙斐尔完全失去了理性,他的表情愤怒,乱叫乱嚷:「杀了那家伙——!」在他看到雪菲投入雷恩的怀抱时,早已忍无可忍。 就雷恩来说,这正是他所期望发生的事。面对他们蜂拥而至之势,雷恩嘴角依旧浮现出一贯目中无人的笑容。 「且慢,雷恩!」拉尔法伸手制止。 「喂,喂!又来了!难道你还犹豫不决吗?」雷恩一脸不耐烦,但还是暂时垂下剑尖。 沙斐尔见状,口沫飞横地叫道:「喔,拉尔法大人!你不愧是明白事理的人,你亲手帮我杀了那个反贼。」 「胡说八道,什么『反贼』?」雷恩立即反驳沙斐尔,接着面向他的朋友说:「拉尔法,该是你下决定的时候了,我不想与你为敌。虽然如此,我也不愿老是以你马首是瞻,尤其是今天,我绝对不会让步,如果你向沙斐尔靠拢的话……」 拉尔法的眼神一如往常那么温和,雷恩的视线未曾离开他的碧眼,继续说道:「很遗憾,照这样看来,你也算是我的敌人罗!」 雷恩稍稍举起「倾国之剑」。 这时,雪菲突然轻轻按住雷恩的手。 雷恩露出疑惑的表情望着雪菲,只见她轻轻摇头。她水灵灵的大眼,一动也不动地盯着雷恩的黑色眼眸。 就在这个时候,拉尔法终于开口说话:「或许我有很多缺点,但我可以从人的眼神推测出对方的心理。雷恩,你是杀不了我的。」 「你是说我打不过你吗?」雷恩的眼神转为锐利。 如果说雷恩有什么厌恶的事,那么其中之最就是别人用这种口气对他说话。 长久以来,雷恩一直对「战败」很反感。对「输」的厌恶几乎成为一种病态。姑且不论沙场上的交战,在一对一的战斗中,他认为如果输给对方,还不如死在对方手上。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雷恩问道。 「不!」拉尔法依旧面带笑容,「我知道自己不是你的对手,不过我想要告诉你的是,除非迫不得已,你是不会杀我的……公主就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她才会制止你。」 拉尔法见到雷恩的怒气渐消,又补充道:「而且关于打倒沙斐尔这件事,我也赞成。」 雷恩突然全身放松,暗想:既然这样,那就没话说啦! 不过,现场中有人鼓噪起来,沙斐尔霍地站起身,伸出颤抖的手指指向法尔法:「拉尔法大人,你打算怎么样?你继承了建国五祖高贵的血统,怎么可以去袒护平民!你是不是疯了?」 「我精神十分正常。」对照于愤怒的沙斐尔,拉尔法语气平和地说。 拉尔法口气虽然温和,但话语却亮不留情:「沙斐尔,我不承认你是国王,因为你的话听不出真实性。你没有以你自己的立场说过任何一句话,自始至终都是以先王的遗言作挡箭牌,硬要我们接受你的要求。像你这种人,如何让我萌生敬意,把你当作国君侍奉呢?」 「诡、诡辩!不管你多会强词夺理,也无法抹灭你无视陛下遗命的事实。」 「我无法相信那份遗书——但如果遗书是真的话,我会遵照你的话圦做。」拉尔法毫不犹豫地说:「沙斐尔,别忘了君臣之间的关系不是单方面的,不是坐在王位上就能够成为国王。我再说一次,我不承认你是国王。而且,我已经有效忠的对象了。」拉尔法眼中现出严厉的光芒。 他略停片刻后,又开口说:「我拉尔法一旦行臣下之礼后,便不会断然改变我的态度。」虽然拉尔法说话的口气不如沙斐尔之前那么激烈,但从他的话语中,可以感觉出他坚定的决心。 换句话说,他认为雪菲是自己的主子,此果断地否定沙斐尔的王权,这和雷恩的选择殊途同归。 雷恩听了之后,当然也大怠放心,他立即在拉尔法的背部猛捶一拳,抛出一句来劲的话:「太棒了!好,今天晚上我们举办酒宴来庆祝吧!」 「拉……拉尔法大人叛变了!」沙斐尔的一个幕僚突然叫道。以此为开端,厅内抨击拉尔法的声音此起彼落。 「拉尔法大人,不,拉尔法!你今天说的话,我永达不会忘记。咱们走着瞧!」沙斐尔终于拔剑出鞘,剑尖指向拉尔法。 对此,拉尔法丝毫不为所动,柔声回答:「我说的话现场的人都有听到,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雷恩非常高兴地说:「好,那么就快点展开行动——」 雷恩己准备冲出圦,拉尔法却抓住他的肩膀。「我不是说『请你等一下』吗?」在这里打倒沙斐尔是轻易而举的,但以后的事就相当棘手!」 「以后?以后怎样?」 「你想想看!城内所有人都知道沙斐尔手上握有遗书,如果今天在这里打倒他,大家会误以为我们犯下反叛的罪行。而且,沙斐尔的军队正在外头待命,城内将成为战场,会伤及无辜百姓。」 「就算发生这种情况,我一点也不在乎……不过,我知道你最在意的是公主。」雷恩叹了一口气,垂下魔剑。 事实上,情况会演变成这样,也是雷恩意炓中的事。从拉尔法性格的暸解,拉尔法当然会考虑很多。然而,在雷恩的想法中,不管遭受别人多少误解,也不论发生什么危险,他都认为应该趁这个时候打倒沙斐尔。 「我就知道像你那么聪明的人,不会没想到这一。其实,你是在等我出手制止吧?」拉尔法说。 「不,这次的情况特殊,你不制止的话也无所谓。」 「真拿你没办法!」拉尔法摇摇头,接着面对雪菲说明:「公主,正如您所听闻,最后要由您决定。如果我和雷恩在这里打倒沙斐尔会损及您的名声,我建议您暂时先离开。」 雪菲听拉尔法这么说,立即问道:「我的名声无关紧要,但别人会说雷恩和你的坏话吗?」 「您不用在意我们两个,因为我们都坚持自己的理念,你只要考虑到自身情况,果断明确地作出决定就可以。」 雪菲并没有立刻回答,微低着头。过了半晌,她抬起眼睛看了一下拉尔法的笑脸,然后将目光停在雷恩身上。 雷恩忌让雪菲心情尽可能地放松,因此笑道:「不管你做什么决定都无所谓,用不着考虑太多。请把你心中的想法说出来!要离开这里或现在就开打都行,沙斐尔迟早会死在我们手上。」 雪菲脸色苍白,吐了一口气。她听了雷恩的话之后,作出决定:「我们离开吧!我不喜欢我所重视的人遭到恶意批评。我不会迷恋这座城堡,我的住处已定——」 雪菲欲言又止,脸颊微红并静默。不过,雷恩已经预测到往后种种,觉得也没必要去问她,只在心中说了一句:「嗯,雪菲这次总算做出决定了。」 雷恩向拉尔法和雪菲两人点了一下头,目光转向手上拿着剑,慢慢靠近的贵族们,尤其是沙斐尔。 数十名贵族手持白刃缓缓接近,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摇动的剑林。 雷恩一点也不紧张,扬起左手说:「沙斐尔,我们要离开这里了。下次见!」 「什么『下次见』,我不会让你们走出这个大门。除了雪菲之外,你们两人必须死在这里。」 「喂!你终于不叫她公,而直呼她的名字了。还说不要杀公主。你的目的已经暴露无遗了。」雷恩说道,并且在心中暗自咒骂,『你这个老色鬼!』 话才说完,雷恩举起魔剑,缓缓由下方往上斜挥。 「哎呀!」 「砰砰砰!」 沙斐尔发出哀叫的同时,他后方的墙壁传来破碎声。沙斐尔拿着剑,直不起腰来,他鬈由的金发被削掉一边,脸上多出一道伤痕,正泊泊冒着鲜血。 贵族们浑身起鸡皮疙瘩,悄悄地望了一下身后。 只见挂在墙壁的萨威尔国旗被斜划而破,石砌的墙上也出现一道龟裂的痕迹。 雷恩笑咪咪地说:「喂!你可不要搞错,不是你们放过我们,而是该庆幸我们要撤退。沙斐尔,如果我真的想杀你,只要眨一下眼睛,你就会死在我剑下。」 他说话的口气如同在骂沙斐尔「浑蛋」一般,但以沙斐尔为首的这群贵族似乎都恍若无闻。他们的意志开始动摇,这下子终于知道魔剑的厉害了! 沙斐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慌忙地躲在同伴背后,已经顾不了体面不体了。 这时候不知是谁,突然大叫一声,「哇!隔空攻击……」 「真是的!为什么看到这情景,你们大家的反应都相同呢?哈哈哈!」雷恩豪爽地笑出声。 当他往旁边看了一眼时,却见到拉尔法露出骇然的表情。雷恩不禁心想:「啊!对了,拉尔法还不晓得魔剑的威力。算了,被他知道也无所谓。」 「那么,我们赶快离开吧!」雷恩手上拿着魔剑,乐不可支地回头说:「我打战从来没有撤退过,试一次也无所谓。好,咱们潇潇洒洒地走人罗!」 魔剑似乎回应主人的期待,蓝色的光晕射出更为炫目的光芒。 雷恩再次挥起魔剑。 耀眼的蓝光,远比挂在天花板上的豪华吊灯还要光彩夺目。 这次的攻击对象,是议事厅那一道厚道的大门。随着一声巨响,两扇坚固的大门被震得碎片纷飞。 「无形的斩击」,竟然也将对面走廊的墙壁击破一个大洞。 「走吧!」雷恩一脸愉快地说。 但,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连雷恩都预测不到,更为麻烦的事! 第95章 怪盗黑假面 雷恩与乔即将公主占为有,又被雷恩狠狠地羞辱了一番,他受到只重打击,心情郁闷到了极点。当他的心情好不容易平复后,就来到了加尔伏特城的地下室。 总之,他想看看某些东西,来抚慰受气的心灵。 眼前是一扇紧闭的门扉,门后要说是房间,倒不如说是仓库比较贴切。虽然是木制门,却用铁片补强,而且门板相当厚。 今天早上之前,这里是由拉尔法的部队站岗,现在他们已经撤哨,随主子离去了,门前空无一人。沙斐尔对部属扬扬下巴,命令他们破坏门锁。有几个个人手上握着大斧,上前猛力地敲击锁头,坚固的锁头立即被打得稀巴烂。 「好,把门打开。我亲眼看过里头的东西……」他的语音倏地消失。 沙斐尔曾经看过大门敝开的那头,那是一个非常宽敞的仓库,可以容下数十人,墙壁是由石子砌成。 但是,原本在那里的东西——却不见了! 里面空无一物。 这里应该堆满宝物才对啊! 那是萨威尔皇家的财产,但现在却空空如也。取而代之的是在仓的四个角落画上的奇怪魔法阵,不,应该说里面还有东西——房屋的正中央有张掉落的纸片。 沙斐尔见状,顿时全身僵硬,有如化石一般。 身旁一名机伶的部属拾起纸片。 「给……给我!」沙斐尔把纸片夺了过去。 他急急忙忙看着那张纸,只见上面写着: 利令智昏的某贵族钧鉴: 宝物我已经取走了。 另外,我的真正面目是个谜,请恕我无法正式报上姓名。 肃此。 敬祝戎安 怪盗『黑假面』谨上 「唔、唔、唔……」沙斐尔抓着纸片,气得全身发抖。他脸色铁青,嘴唇因为咬得太用力,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 不久后,他大声喊叫:「什…什么黑假面?我绝对饶不了那家伙……我非杀了他不可!」 之后,沙斐尔仔细派人搜索城内,发现兵器库同样空空如也。 兵器库内不但没有武器,还堆满了尽是汗臭味的旧军服。 黑假面究竟有什么意图?完全是个谜。死怕雷恩还会拿这件事来取笑沙斐尔呢! 沙斐尔后来听到兵器库都是旧军服时,立时口吐白沫、昏倒在地。 加尔伏特城一天当中,就被搞得天翻地覆。 第96章 临别赠言 就在几天前,大地还是青翠美丽,满山油绿,此刻却已白雪氛氛、山野披上银装。 不过,雪尚未遍及半山腰。 山路旁有栋孤零零的房舍,雪花不时飘落,但积雪不深。 这栋用圆木搭成的小屋有个狭窄的门廊,门廊上摆着一张椅子,一位老大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被落霞涂上一层暗红的山峦。 那位老人不是别人,他就是霍克?瓦顿。 他虽然清瘦,但体格久经锻炼,肌肉宛如接长在骨头上。以前乌黑的头发,如今早已白发苍苍。霍克?瓦顿已经上了年纪,而且相当老。 尽管他一脸和频悦色,但看来却完全不像是街上常见到的那种性情温和的老人。 比方说,他偶尔上街买东西时,不认识他的居民就会让路给他;应该说,看到他来便纷纷走避。 倒也不是因为霍克面目可憎,正如先前所述,他一脸和颜悦色,气质优雅。不过走路不慌不忙的他,让人感受到一股无形的震慑之气,大家也就自然不得不退避三舍了。 甚至很少人敢与他四目相接。 因为他的黑眼珠中,具有一种「力量」(达到芋种程度的战士都是如此)。即使他的青情祥和,大家仍然不敢直视他。 或许在这位老人的眼眸中,早已刻划着他身为战士时的历史。 霍克就是这样的老人。 霍克宛如石像般,动也不动地一直坐着。半晌,他才晃动一下肩膀,接着,他絧絧地转动头部,把视线移至山路的方向。 这时,正有一位少年沿着山路攀登而来。 他一身黑:黑色的衣服、黑色的裤子,连头发也是黑色的。 尽管那人在远处,霍克依然看得清楚对方只是个少年。年龄顶多十五岁左右。只是他不同于一般少年,一点也看不出有轻浮的情态。 在霍克的注视下,少年迅速靠近。他终于走完山路,往山中小屋的方向走了过来。 霍克的视线并没有离开那少年,他倏地从椅子站了起来,默默地迎接才年的到来。 少年骨瘦如柴,不禁让人怀疑他平常是不是有一顿没一顿地过活,这种年纪的孩子应该有健康的肤色,但他却是又黑又瘦、皮肤亮无光泽。 如果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他是个无处可栖、到处行乞的少年。 不过,那些认为他是个小乞丐的人,多半是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眸。 少年的全身,只有那漆黑的眼珠子,绽放出让人无法漠视的慑人光芒。 他的表情沉稳有如风平浪静的大海,仔细凝视时,会不由得受到吸引。那对眼眸实在不知思议,可说是兼具严厉与温柔;而眼眸深处,却可看到一丝哀愁。 哀愁的原因不得而知,但那丝哀愁,却使少年看起来十分老成。 那少年还未来到霍克跟前便停下脚步,将目光停在霍克身上。 「你好!」霍克低声说。 少年微微一笑,轻轻点头。 「真是稀客,我这个山中小屋,很少会有客人来。我想,咱们是头一次见面吧?」 出乎意料地,黑衣少年略为低头致意,似乎用点头代替寒暄:「没错,咱们是头一次见面,我叫雷恩,你是霍克?瓦顿,对不对?」 「现在的人不常用全名称呼对方了。」霍克微微笑道:「你称呼我霍克就可以了,你叫雷恩啊!」 那少年彷佛没有听到霍克所说的话,又开口问道:「你原本是磊放国的大将军——『风之剑圣』霍克?瓦顿吧?听说你从骑士退下来后,长期担任该国的剑术指导,对不对?」 「没错。不过,那个令我觉得汗颜的名称,可不是我自封的噢!」霍克事先声名。 接着他又说:「而且磊放国的『大将军』是两代前的约翰陛下赐给我的名号,那已是非常久远以前的事了。」 霍克并没有回头看倚靠在门前的剑,脸上的微笑也未曾消失。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但实在无法把眼前这位少年当作敌人看侍。从方才到现在的情况来看,少年的目的很明显。 可能是少年的眼中有股哀愁,或是霍克本能上认定对方是战士的缘故吧! 没错。那位少年的确是个战士。 「全克,你怎么评自己无关紧要,我想知道的是……」 「你想知道什么?」霍克以柔和的语调问道。 雷恩的黑色眼珠顿时一亮:「现在世上最强的战十到底是谁?对于这个简单的问题,全世界有半数的人都回答,『是霍克』……果然没错,我查过你的战斗经历,你配得上这个称号。比方说,你曾经一个人赶跑了数千名敌兵。」 「这个嘛……」霍克苦笑着回答:「虽然这么说不算说谎,但要说真是这样,也有些勉强。那次战役,我凑巧背对桥梁,所谓『一人当关,万夫莫敌』。而且,敌兵不是数千人,顶多一千人而已。」 「我知道。纵使如此,你也是十分了不的人物。那种情况下,通常很快就会被杀死,因为人数太过悬殊了。」 「敌人太高估我了。」 「是不是真的,立见分晓!」雷恩缓缓将剑拔出。 夜幕逼近的院子内,突然充满蓝色光芒。 「嗡嗡嗡嗡」无数昆虫的振翅声,预告战斗即将展开。 没错,雷恩拿着的是一把魔剑! 看了此魔剑射出的强烈光晕,即可知这把魔剑的卢恩大师,是何等一流的魔法师。 在魔法师锐减的当今,魔法师的地位却不升反降。 雷恩向对方挑战,目的是在掂估自己的实力。 「虽然你退役至今有一段时日,但听说你现在的剑术已达顚峰状态,希望你能毫不保留地展现出来。」 「看来你不是维尔果那一伙,如果你想提出和我比武的要求,我已经……」 雷恩不等对方说完,便打断他的话:「我不晓得你接下来要说什么?我深深了解我来这里会造成你的困扰,但我并非是来找你比武的。」 令人讶异的是,雷恩居然略施一体,彷佛为自己的无礼向对方致歉。他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不讲理。 「如果我确信自己已经获胜,我会点到止。不过,你想杀我的话,可以还击,不必客气!来自首都的警备队会认为你是正当防卫……」 霍克已经放弃说服雷恩,因为他突然从眼前这个骨瘦如柴的少年身上,感受到一股强烈的震慑之气。转瞬间,一股劲风和强烈的能量波动,徒地增强…… 在霍克不知不觉地走向门边,拿起自己心爱的宝剑。接着,他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屋前的土地上。 他不得不这么做。 雷恩看见他移步的那一刹那,就发觉自己先前似乎太过藐视对方,霍克确实是个不简单的人物。雷恩甚至觉得自己在发抖。那当然不是怯懦,而是强敌当前,心中产生某种振奋感。他已经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很高兴你与我比剑。」 **** 「看招!」雷恩提起魔剑,向霍克疾驰而去。 速度实在惊人! 他在瞬间移动之下,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然来到霍克跟前。说时迟那时快,雷恩由下向上挥出魔剑。 然而,霍克在雷恩奔向前的那一刹那,已经拔剑出鞘,划出半圆形的剑光。 「这……这是怎么回事?」雷恩睁大双眼。 就在这时,雷恩持剑的手有些许反应,只见霍克直接抡动手中的剑。 顿时,发出尖锐的金属碰撞声。 那是两把魔剑互击所产生的刺耳声。 雷恩清瘦的身体无法吸收冲击,就这样弹了出去。 不过,雷恩在半空中巧妙地扭身,翻了半圈后,平安无事地着地。 他以半蹲的姿势,惊讶地望着霍克。霍克缓缓地垂下魔剑。 老战士恢复站立的姿势,语气平和地告诫对方:「……我的剑势如风,在你还没有受伤之前,最好住手。」 霍克嘴上虽是这么说,但实际上,心中却啧啧称奇。他暗忖:当我拔剑出鞘时,对方的决度足以直攻我破嫁,让我措手不及。 因此,霍克心中打算,在剑锋碰触他身体之前立即收剑,让对方承认失败。 可是,情况的演变并非他所预期。 雷恩出人意表地改变了出剑的轨迹,他因应霍克的拔剑方式,大胆地防御对方砍过来的一剑。而且,在两剑即将交锋前,先跃向后方,将受害程度控制到最小。 看起来像是被漂亮地击败,原因就在这里。 如果他现在的行动,完全是不假思索的反射动作,那么,他的剑术造诣,可以说是百万中之一。 或许他从懂事以来,就开始修习剑术。尽管如此,以这个少年的年龄来看,很难相信他有如此高强的武功。 雷恩站在着地的位置,目不转眼地盯着霍克;不久之后,开始逐渐绽放笑容。最后他花枝乱颤地笑了出来。 「雷恩老弟……」 霍克叫他后,他总算停止笑声,开口说:「我离开故乡,到处找人比武,你是第一个与我势均力敌的对手。霍克,你比传言中还厉害!」雷恩说完话之同时,猛然踢了一下地面。 他消瘦的身驱随即晃动,形成一连串的视觉残留,瞬间消失在背后的夜色之中。 「看来他在练武方面,下过一番苦功。可是……」霍克在寻思的同时,掣出一剑。 霍克的快斩,迅速如风! 过去曾有不少敌人都如此赞赏,那绝不是装饰门面用的。 霍克正确地掌握了雷恩进入自己挥剑范围内时的那一「瞬间」,将剑剑锋斜送而出。 剑光闪动,速度之快非肉眼所及,在夜色中划出一道白光。 与方才的情况相同,冲撞而来的雷恩当然会弹跳而遁:然而,眼前的雷恩难道是幻影吗? 「哼!竟然躲得过我这一剑!」霍克喝道。 当霍克发觉时,已经慢了一步。雷恩的影像突然轻晃一下,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霍克见到雷恩,心念一动,当场向后一跃,恰恰避开了对方有如狂风骤雨般的连续劈砍。 在间不容发之际,霍克手心长剑颤动,剑锋上闪着冷光。刺向雷恩。 双剑交鸣之后,两人各向后退,再次取出间隔。 彷佛看出霍克的呼吸开始紊乱,雷恩并未继续追击。 「相同的招数,不可能在我身上施展第二次的,不管那是多么猛烈的一击。」 「似乎被你看穿了。」雷恩点头说。 「一般人可能会认为你的绝招是捷如闪电、势若奔雷的劈砍。事实上,我也曾听过这种剑招。但其实不光只是这样而已,由于我完全掌握了自己与敌手之间的距离,所以才能在你的劈砍之下存活下来。你说对不对?」 「没错。」雷恩毫无隐瞒地点头。 他在心中暗道:是的。霍克最大的长处是能够掌握自己与敌手之间的距离(精确度细于公厘),并且能够确实打败进入自己挥剑范围内的敌人。 这可说是必杀的一击。 假设有一只苍蝇飞入霍克挥剑的范围内,在它进来的那一刹那,立刻就会疲劈成两半。速度之快,连旁边的人都看不到霍克拔剑出鞘和收剑入鞘的动作。因此,江湖人士用「风」来比喻他的快剑。 另外,他的周围彷佛有个肉眼看不到的禁区,可以完美无瑕地掌握自己与敌手之间的距离。 由于有这两项长处,霍克堪称「天下无敌」。 「只战一回合、交锋一次,你就能看出我的破绽。孩子,你的前途真不可限量!」 「我接受你的褒奖!」 言犹在耳,土块已从雷恩脚下直飞而出。接着,清瘦的身驱迅速朝霍克飞了过来。别号为「风之剑圣」的霍克,连忙挺剑而出,向前截击。 铿锵一声,在双剑碰击之同时,两人斗了两、三回合。接着,雷恩猛力将身一沉,把对方的剑往下压;霍克不让对方有机可乘,也用力朝上顶住。就这样,在双剑交叉的状态下,两人平行向前奔驰。 跑着,跑着,不知不觉进入了位于山中小屋右侧的森林。 霍克突然叫道:「这里是我领悟到我剑术精妙之处的地方,你劈砍的速度仍然不及我的剑招。」 雷恩面对霍克的挑衅,不改目中无人的表情,嘴角上扬地回答:「霍克,你的话末免说得太早了吧!我还没有使出全力呢!」 雷恩说话的同时大步向前,但见蓝光闪动,他已将魔剑挺出。 只见剑光形成一道漂亮的弧线,往霍克身上划落。霍克在间不容发之际迅疾避开,但听背后轰隆一声,一棵树从上至下劈成两半。 霍克连忙向旁一跃,说时迟那时快,半边树猛然倒在他原先站立的地方。 突然之间,雷恩的身子飘然而起,霍克知道对方又将展开下一波的攻击。 隔了半晌,雷恩以完全无视于剑术常识招式,举剑过顶,从正面猛力向霍克的头部。霍克情急之下举剑横挡,随即向后纵身一跳。就在这个时候,雷恩手腕一翻,剑锋朝霍克拦腰而来。而且,雷恩来势劲急,使剑速度丝毫未减,招式变幻自如。 如果他不是雷恩的敌手,必定无法接住这一剑,说不定已经被劈成两半。 在夜色笼罩下的宁静森林里,两条人影数度接近,又迅疾分了开来。五回合、十回合、十五回合……,每次两把魔剑交击,总会发出铿锵之声,同时散发出火花,将漆黑的森林,点缀得有如星光闪烁的夜空,煞是好看! 雷恩身形灵便、剑势劲急,一剑快过一剑。霍克不禁猜想,对方所说的「我还没有使出全力呢」这句话是否属实! 「霍克,你的动作太迟钝了。」 避开霍克的攻击那一刹那,雷恩顺势盘旋于半空中,说时迟那时快,他向对方踢出一脚。霍克凭反射动作向后一跃,雷恩的脚掌扫过霍克的下巴,不过,雷思的回旋踢结会了劈砍动作,结结实实地往冲过来的霍克劈了过去。 霍克举剑格挡,隔着魔剑说:「你全身都可当作武器来使用,真是了不起啊!」 「我不是骑士,不懂得夸张的骑士礼仪!」 「不!我现在不是在责骂你,而是在夸奖你。」 话尾刚刚落,霍克举剑的力道突然减弱,并向后退了几步。雷恩没料到对方会有此动作,身子稍微踉跄一下。 霍克没有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扔掉手中的剑,以滑步迅速靠向雷恩。与此同时,双手已抓住雷恩的领子周围,一转身把他背起,再以迅雷囨及掩耳的速度摔向半空。 当他把雷恩摔出去的那一瞬间,已用脚尖挑起掉落地面的剑。接住自己的魔剑后,立刻朝雷恩即将摔落的地方急奔而去。 雷恩在半空中翻了一个跟斗,虽说他身轻如燕,但人毕竟不是鸟,无法选择落下之处。在他着地的那一刹那,怎么也无法做出完美的防御动作。 「到此为止!」霍克喝道。 时机掌握得实在非常完美。 霍克全身宛如已化做一支长矛,猛烈地刺向雷恩。当然,他并不想刺杀雷恩。像他这种功力的人,仅凭点到为止的感觉就能知道谁胜谁负? 叮叮叮当! 随着兵哭交鸣的声音,迸出耀眼的星芒。 藉由双剑交击的力道,雷恩顺势再次跃至半空中,接着以曼妙之姿缓缓着地。 至于霍克,则彷佛时间冻结一般,依旧维持着向前刺的姿势。唯一不同的是,他没有拿剑的那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脸颊,足见错愕至极。 其实,当雷恩的身体弹起来的瞬间,曾顺势踢向霍克,幸亏只从头部掠过。但即使如此,也使得霍克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问题是,对于雷恩的攻击,霍克竟然束手无策。他能躲过雷恩的踢腿,纯属幸运。而雷恩却能明快俐落地闪开霍克的扎刺,做出优雅的防御动作—— 霍克垂下剑尖,望着树林那一边的雷恩。 雷恩毫发无伤地挺立着,等待霍克的神志清醒过来。 「接下来就要决胜负了,来吧!」雷恩喝道。 「哎呀!」霍克单腿跪在地上,剑身横摆在自己的眼前,他略为低着头。 这是自古以来磊放国正式骑士的传统礼仪,但时至今日已经失传了。此礼只用在自己真正尊敬而且武功高强的人身上。 自从霍克年少从师习剑以来,雷恩是他第二位以这种礼仪相待的人。 霍克动也不动地说:「我输了!雷恩。」 「浑蛋!」雷恩以激烈的口吻否定,他大步走向霍克:「到目前为止,你都是采取猛烈的攻击,我只有招架的份而已。霍克!我们还没有分出胜负,现在才刚要开始战斗呀!」 「不!」霍克吐出粗浊的气息,摇着头:「刚才你不是说过了吗?你还没有使出全力。意思不就是说,你的剑在即将碰到我的身体之前,依旧是留了一手,以免伤到我吗?而我与你交手时,却是左支右绌,疲于奔命。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好说的?」霍克见雷恩的怒气逐渐平息,又补充道:「还有,你看看我的样子,上气不接下气,连话都说不出来,体力已经消耗太多了。」 雷恩「唔」的一声,随即沉默不语。 他暗自想着,自己太过于集中精神于战斗,一时之间竟然忘了霍克是个老年人。 霍克似乎看穿雷恩的心事,接着说:「不过,我不想把年老当作战败的藉口。我与人打斗时,向来是一招毙命,绝不会再出第二招。然而,我察觉你出剑的速度快过我的那一瞬间,胜负早已分晓。」 雷恩已经完全恢复镇静,垂下双眼。他不但没有因为战胜对方而感到满足,看起来反而有些沮丧。 「可惜啊……霍克,我真希望能够在你年轻时与你比试比试。」雷恩喃喃自语说。接着,啪地一声收剑入鞘,缓缓说:「对于今天的失礼行为,在此向你说声抱欺!」说完,雷恩毫不留恋地转头就走。 「慢着!」霍克急忙叫道:「天色己晚,你此刻就要下山了吗?」 「啊!有什么不妥吗?」 「山路一到夜晚就有贼出没;如果不嫌弃的话……」霍克笑着对扬起眉梢、一脸纳闷的雷恩说:「如果你方便的话,今晚就留下来吧!我对你这个人倒有点好奇。」 对于霍克的提议,雷恩似乎不感兴趣。,狡猾的霍克又补充一句:「你刚才不是说对我失礼吗?那么,能不能请你和我交个朋友,算是向我赔不是。」 既然霍克这么说,雷恩也不得不让步。他叹了一口气,点头说:「好吧!」 霍克露出微笑,朝着自己的小屋摆摆手:「正如你所见,我就住在这间破房子里。我今天带回一些味道不错的蔬菜。怎么样?晚上就在我家吃个便饭吧!」 **** 雷恩从山路上来时,霍克怀疑他是不是有一顿没一顿地过生活,雷恩看起来真的很饿。 霍克为他多煮一锅汤,雷恩一口气喝光,也把桌上剩余的面包吃得一个不剩。 他的胃口极佳,彷佛这几天都没有吃过东西。 饱餐一顿后,雷恩与眯着眼看他的霍克四目相接,终于露出了少年应有的表情。换句话说,他难为情地低下头。 「要不要再来一份?反正我的食量不大,剩下的菜我也吃不完。」 「不……我……」 「哎呀!不要这么说嘛,吃吧!老人的话要听。」霍克拿起盘子,硬是装了一份菜,顺便把厨房内的面包都拿出来:「趁能吃的时候多吃一点。看来你是全心全意修习武艺,而把三餐摆在一边。」 雷恩原本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听从霍克的劝说。他并不是已经开始信赖对方,而只是因为肚子实在太饿。 对成长中的少年来讲,长时间三餐不继的痛苦必定超乎想像。霍克打算等雷恩吃饱后,好好地问他「为什么要那么执意地学习剑术?」 雷恩的回答令霍克大感意外:「我也不是特别执意学剑。我只是希望成为武艺高强的人,不管是剑术、战术或魔法都想学。……不过,我却无缘得见魔法师传。」 霍克缓缓站起,一边在简陋的壁炉加入一些木柴,一边问道:「你为什么希望成为武艺高强的人?」 雷恩不发一语。 霍克回到座位,耐心地等待对方的回答。 隔了半晌,雷恩皮着脸孔说:「这和你无关!」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霍克身体倚在椅背上,微微笑道:「你用与人比武的方式来提高战技,也是无可厚非啦!但未来很可能会遇到武功更高强的对手。我知道你从懂事起,就严格要求自己,非常努力地锻炼武术,可是强中自有强中手,总有一天你还是会败下阵来……」 「不对!」雷恩一脸不高兴地打断对方的话。 「不对?什么地方不对?」 「你判断错了!我是从去年冬天才开始习武的,以前我对剑术一点兴趣也没有。」 雷恩这番话,带给霍克无比的震撼。他浑身不自在,以嘶哑的声音道:「你……你学武至今还不到一年罗?」 雷恩的自白令霍克很难相信。但眼前的雷恩却若无其事地歪着头说:「实际上不满一年,因为家父花了半年以上的时间,对我进行基础的体力训练,之后才让我握剑。由于训练得非常扎实,我才有目前的瞬间发力和持久力。你还有什么意见吗?快问!」 不知道是不是对父亲的做法感到怀疑,雷恩的说话口吻似乎有些不满。不过,霍克想要确认的不是这件事。 「那么,你练剑的时间不过才几个月而己罗?」 「可以这么说。」雷恩毫不迟疑地点点头。 这个回答,让霍克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雷恩皱起眉头,转了一下身体:「值得这么大惊小怪吗?我学武的时间确实很短,但这段时间,我非常卖力地练习,甚至觉得睡觉都是一种浪费。」 霍克摇摇头,不表赞同:「当然感到惊讶啊!我败在你手下也是应该的。在走到人生尽头前,你是我遭遇过最有才华,也是武功最强的战士。」霍克停住话语,目不转睛地盯着雷恩。 雷恩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板着脸看着空无一物的盘子。 霍克暗忖:说不定这个少年,具有与留名于大陆史上许多英雄同等的特质。也就是说,他将是凭剑术与才智,振兴王国的人。 举例来说,磊放国的建国始祖,就是其中一人。 不过,也有可能完全相反。 具有卓越资质的人,未必总是走在正道上。有时,也会误入歪道。 未来他或许是在某个国家,或这个大陆上掀起混乱漩涡的中心人物,就像过去魔人那样。 霍克方才已经彻彻底底地感受到,这个少年的剑术上的天分。要是他也是足智多谋,而且富有超乎一般人的野心的话…… 「你怎么啦?」雷恩问道。 当霍克从沉思中醒转过来时,发现雷恩不知何时已经抬起头,黑色眼眸中藏着些许忧虑:「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不是有意伤你的。」 「当然没有!我没事,只是有点惊讶而已。」霍克恢复镇静后回答。 霍克觉得自己想太多了!在练武的天才面前,或许有些过分警戒了? 为了转移话题,霍克指着靠在墙边那把剑柄极为精致的长剑,「能不能告诉我,那把魔剑怎么称呼?」 「它没有名称。」雷恩冷淡地回答:「但从某种意义上而言,那应该是把名剑,看起来好像被封印过。」 这次,霍克一股寒意从背脊窜了上来。 他心想不可能,却又一边玩笑似地问道:「你该不会是说,这把剑是你从第拉德山森林深处的古代遗迹中拿出来的?」 「你知道那件事的话就好说。没错!这把剑就是从第拉德山带出来的。」 霍克悄悄地看了魔剑一眼。那是命运多舛,最后遭到封印的「倾国之剑」。 「那么,格第恩呢?遗迹中应该有无数尊古代魔法师们创造的格第恩。」霍克难掩心中的疑惑问道。 「不是无数尊,而是数十尊。」雷恩若无其事地否定:「对了。那些格第恩即使被打死,也能一个接一个地活过来……那真的是由魔法所驱动的吗?难怪那么强健。」 「他怎么说得那么轻松,一副事不关自的样子。」霍克皱皱眉头,叹了一口气嘟嚷着。 他很想问雷恩是如何突破重重难关,成功将魔剑带下山的? 「难道国之剑再次出现江湖的日子来临了吗?」霍克彷佛想甩掉心中的犹豫,指着魔剑问:「可以让我瞧瞧吗?」 「给你看看无所谓,不过你最好当心一点。」雷恩吐出谜样的话语。 霍克纳闷地拿起魔剑,从古旧的剑鞘缓缓将剑拔出。 只见剑腹毫发无伤,在灯光下反射出清冷的银光。 「真是奇怪?明明是把魔剑,怎么魔法光晕消失了?」霍克不由得皱起眉头。 他拔剑出鞘时,觉得那不过是一把极为平凡的剑。 不过,在霍克提出质疑的当下,彷佛在回答他的问题一般,整把剑倏地射出魔法光晕,魔剑特有的「嗡嗡」声此刻也清晰可闻。接着,霍克握着的剑柄的手突然有如针刺。 「这是怎么一回事?在拔出来那一刹那,看起来似乎是极为普通的剑。」 「不过,现在多半已经具有魔剑的功能了。你当然有这个实力,能够把魔剑的威力引出来。」雷恩看着霍克说道:「这是我从遗迹中得知的。」 接着,雷恩又做了一番说明:「使用者好像需要想应皂功力,才能够将这把魔剑的威力引出来。能力不足的人把剑拿在手中,可能无法发挥魔剑的功能。」 雷恩踌躇了一会儿,继续说:「还有一些奇怪的现象。这把魔剑似乎会吸收主人的能量,在挥剑时进行隔空攻击。」他一本正经地说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消息。 霍克虽然有听说过「倾国之剑」的隔空攻击——亦即「无形的斩击」——威力,却很难从雷恩口中获得明显的回答。 就在这时,紧握在霍克手中的魔剑,竟然如烟雾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正当怹诧异地想大叫出声时——与消失时的状态相同,长剑又突如其来地出现了。 魔剑瞬间转动至坐在椅子上的雷恩面前,毫无支撑之下飘浮在半空中。 雷恩若无其事地以右手握住剑柄,左手则伸向霍克:「剑鞘还我!看来这把剑还是指定我。」 「指定?」霍克把剑鞘递给雷恩后问道。 雷恩万分肯定地回答:「直到刚刚,我也认为那是一派胡言。但现在看来,这把剑似乎会选择自己的主人。我想,我是被它看中了!虽然你可以把魔剑的威力引出来,但你却无法成为它的主人。」雷恩的表情平静如常,彷佛说的是别人的事。 尽管历史上最着名的「到诅咒的剑」拿在自己手中,他却毫无此忑不安之感。 霍克看了对方一眼,心绪愈发不宁。他明知不可能问出答案,却又真的想知道: 雷恩将来会站在哪一边呢?是正义的那一方,还是邪恶的那一方? 他会成为博得世人喝采的英雄,或是贻害人间的大魔头? 不久,已是该熄灯的时刻,霍克回到寝室。由于黄昏那场激战让他非常疲惫,转眼间他就睡着了。 深夜时分,他突然醒来。 他听到屋外窸窸嗦嗦的声音,不禁想:难道那群地痞找上门来? 霍克悄悄下床,迅速穿上劲装,带着魔剑走出房间,朝大门走去。 接着,他戒慎恐惧地把门打开一个缝往外窥探,出乎意料地,看到雷恩坐在门廊的角落。 他松了一口气,将整扇门打开。 雷恩立即把手伸向腰际,迅速转过头来。 「是你啊!」 「这间小屋就住我一个人。」霍克柔声回答。 雷恩放开握在剑柄上的手,笨拙地向对方道歉:「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 「没关系,老年人的睡眠本来就比较浅。」霍克来到雷恩身边坐下,「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方才我尝试过与对方接触,说不定待会儿就有反应。」 听雷恩这么说,霍克皱起眉头。他慢条斯理地环视周遭,触目所及只有黑漆漆的森林。沿着山路往上走,不远处有个村落。但现在夜深人静,村民多半已经入睡。「看来没人啊!」霍克下了结论。 雷恩偏着头,一脸纳闷地看着霍克:「真的?像你武功如此高强的人,都感觉不出来吗?就算看不见,应该也会有感觉吧!」 「我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话说到一半时,霍克觉得一阵寒意沿着背脊直窜上升。 这种感觉……并非杀气,却是一股可怕的强大「威力」。很像霍克与雷恩交手时,从雷恩身上散发出的震慑之气。 「哦,看来你也感觉到了,我连对方的样子都看得到,在那边。」雷恩指着另一个方向。 「那里站着一个长发的女人。不,从她的年纪来看,应该说是少女。总之,最近不知什么原因,她老是在我身边出没。」 霍克顺着雷恩的手指,向前方望了一会儿,依旧只看到无边际的深黑夜色。 他转向雷恩,忧心忡忡地问道:「难道是鬼魂?她想伤害你吗?」 「不是。」雷恩断然地摇头,「以感觉来讲,不是属于没有实体之类的妖怪。她似乎有实体,可能是人……或是类似人的生物。我觉得她并没有恶意,倒不如说是存着与恶意相反的意图。」 与恶意相反的意图,那不就是善意了吗?霍克暗自疑惑。 然而雷恩中止谈话,没有继续说下去。 「无所谓啦!她在附近也不会造成什么困优,不久,她觉得无聊就会离开的。」霍克爽朗地说,但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 「怎么啦?」 「我不是在笑你。不过,我觉得你在面对一般人会感到惧怕的事时,似乎也是蛮不在乎。」 「或许吧!……这世上确实没有能让我感到惧怕的事。因此,面临现在这种情况,我也不会在意。」 「没有什么事让你觉得恐惧?举例来讲,如果死神来到你的面前,你也不拍吗?」 雷恩微微点头。 不仅如此,霍克直觉认为雷恩甚至欢迎「死神」的降临。 眼前这个少年,过去究竟看到什么地狱般的景象?……霍克陷入沉思。 就在这个时候,雷恩从霍克身旁站了起来:「该休息了!霍克。再多待一会儿,就睡不着了。」 「啊!说得也是……」 霍克刚要起身,觉得胸口阵阵作痛,咳了几声。突然一个踉跄,身子几乎站不住。雷恩立即伸出手来,扶起霍克:「你怎么了?」 「真是对不起,哈哈!上了年纪,连脚都靠不住。」 雷恩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安。 霍克的回答,当然也没有想要欺瞒雷恩的意思。 「……这不像是你会有的现象,是不是什么地方不舒服?与你交手时,看不出有什么异状呀!」 「我好像是得了肺病。」迫不得已之下,霍克只好实话实说,「没想到时,就入么毛病也没有。呀!你那是什么表情?不会有事的,这次的发作并没有很严重,只是稍微咳嗽而已。」 这次,霍克就真的有意隐瞒。 就这样,霍克在雷恩的搀扶下,返回小屋内。 霍克也承认自己非常顽居,正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病症,所以不想让雷恩操心。 **** 旭日的金色光芒,从窗户洒入小屋内。 女孩轻脆的声音响遍整间屋子:「爷——爷——!」 霍克睁大眼睛,醒了过来。 他当然知道少女是谁。他脑中浮现棕色头发,有着一对可爱眼睛的十岁女孩。 一大早,又来他家玩耍。 「我这就去开门!汉娜。」霍克先回答一声后,连披上上衣服。 当他走出房门时,只见汉娜睁着圆圆大大的眼睛,怯生生地站在门外。 当然,她的视线投向雷恩。 她没想到屋内有个陌生少年,神态似乎相当惊讶。 雷恩已经先去把门打开了,汉娜露出屏住呼吸的表情,抬头望着雷恩。因为过于紧张,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霍克急忙蹲在汉娜身旁,向她介绍:「来!我告诉你,汉娜。这占大哥哥与那群坏人没有任何关系,昨晚是我要他住下来的,他是我的客人,你不用害怕。」说完之后,霍克站了起来,转身望向雷恩。 看到雷恩手足无措的表情,霍克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没,没事!」说着,霍克又忍俊不住地笑了。原来这位天才剑客,也有着与年龄相称的腼腆。 「雷恩,这女孩叫做汉娜,住在附近的村子里,每天都会来我家玩。对了!那村子的男人不是樵夫,就是猎人。」 「她是你的……」雷恩话中的意思,是在问「那小女孩是你的孩女吗?」 对于雷恩的解释,霍克摇摇头:「不是!她是我的邻司,也是我的好朋友。」 霍克轻抚着汉娜的棕发,想稳定她的情绪,但汉娜仍旧非常紧张。因为她还无法判断,雷恩是不 第97章 临别赠言2 是愿意把自己当成朋友? 或许是想弄清楚,她天真地盯着雷恩。 听了霍克的回答,雷恩点点头,将目光重新移向汉娜。 在短暂的迟疑之后,反射神经非常灵敏的雷恩,竟然以令人难以相信的笨拙动作,单膝跪在地皮上。 由于他的个子很高,不跪下来的话,就无法与汉娜四目相。很少有人会对初次见面的小孩做出这样的动作,雷恩是属于这种才数。 他腼腆地朝着汉娜笑了笑。 那不是一贯在雷恩脸上隐约浮现的嚣张笑容,而是让看到的人心里感到温暖的微笑。 见到雷恩的这种笑容,霍克颇感意外。 雷恩不在意霍克怎么想,他倏地向汉娜伸出右手,脸上仍保持着微笑,打了一声招呼:「很高认识你!」 这时,身体一直处于僵硬状态的汉娜,才发出类似叹气的声音:「……啊!」 她脸颊微红,害羞地回望了雷恩一眼。接着,缓缓走上前去,双手握住雷恩伸出的手:「你……你好……」 霍克见状,苦笑着摇头说:「哎呀呀!看来你很有女人缘,不管年龄大小,只要是女性就会被你吸引……」 霍克没把话说完,雷恩即恢复不苟言笑的表情,站了起来。 霍克眼看雷恩就要口出怨言,连忙扬扬手说:「雷恩,你今天再留下来吧!我好久没去山下的市集,待会儿我想去买一些东西回来。」 「不,我……」 雷恩原本要说「我该走了」,但汉娜却非常客气且充满期待地说:「我带你去看美丽的风景,好不好?」 一时之间,雷恩竟露出犹豫不决的表情。 霍克极力忍住笑意:「这就拜托你了!你们两个就帮我看家。汉娜,你也答应了!对不对?」 「……嗯!」汉娜一脸害臊地先开口回答。 雷恩也不得不点头答应:「好吧!随便逛逛也好,反正又不是要去长途旅行。」 「那么,就拜托你们了。不过,出门前,记得要吃早餐哦!」霍克脸上的笑意消失,恢复严肃的表情,补上一句有如谜语般的话,「你在的话,我就放心了。」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霍克将雷恩的话抛诸脑后,自个儿走入后面的厨房准备早餐。 **** 由于霍克很久洧来到山下的市集,需要购买的日用品非常多,想对的回家时间就拖得很晚。 当霍克回到可以看到小屋的地方,只见雷恩和汉娜坐在他为他们俩搬出来的两张椅子上,极热络地交谈着。 不过,实际上应该是汉娜聊得比较起劲,雷恩只是歌气温和地随声附和。 汉娜是个性格开朗的少女,但她居住在很小的村落里,村子就是她的世界,对村民以外的人非常怕生……至少以前是如此。 或许是因为这个不苟言笑的少年,具有不可思议的魅力吧!不善交际的霍克也因此希望雷恩能够在他家多住几天。 「你怎么啦?」雷恩仰视霍克。 「没事,没事。我不在家时,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没有。」 在雷恩摇头的同时,汉娜眼中突然绽放出光辉说道:「爷爷!明天我要带雷恩去森林里的瀑布看一看。」 「哦?那太好了!」 汉娜频频点头,并且偷瞄了雷恩一眼。 「不,我不想再麻烦你。如果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在野外过夜。」雷恩充满歉意地低声说。 「你在说什么?我也想拜托你留下来啊!你就不要那么见外了,你想住多八就住多久。」 「这怎么可以呢?……我顶多留到明天,后天非走不可。」 雷恩话没说完,汉娜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扑簌簌地掉了下来:「雷恩,你不能一直住在爷爷家吗?你要去哪里?」 看到汉娜泪眼婆娑,雷恩浮现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这种不知所措的样子,只有在极为普通的少年身上少看得到,高深莫测的剑客脸上应该是看不到这样表情的。 霍克觉得自己终于窥见了雷恩的真实面貌。 不过,他少年般稚气的表情转眼间就消失了。黑肥眼眸中,闪现出的眼神愈来愈锐利。 雷恩将魔剑拿到身边,站了起来。 「怎么啦?」 「霍克,你的客人来了!原来你说的『那群坏人』,指的就是他们啊!」 「嗯,可是,我怎么……」说着,霍克也感觉出有人来了! 散发着腾腾杀气的一群人,沿着山路走了上来。 尽管如此,霍克察觉敌人的到来,在时间上要比雷恩落后,这或许也可以显示出他与雷恩在功力上,的确有一段距离。 想到这一点,霍克不由得苦涩地叹了一口气。 「哎呀呀!」霍克把装着食物和日用品的袋子往门廊一丢,手按住腰际的剑站了起来。 雷恩也一跃而起,低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是山脚下那个镇上的一群无赖,不是正式的帮派,没有帮派那么严格的组织纪律,不过却专做些抢夺财物的勾当。他们以收取保护费的名目,来山上的村子敲诈勒索。」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他们上次来时,是你把他们赶走的吗?」 霍克摊开双手,无奈地对身后的雷恩说:「我是个不问世事的人,原本不想插手这件事,可是,上面的村民非常照顾我,而且他们都过着俭朴的生活,哪有多余的钱可孝敬这些无赖。因此,我也只好拒绝他们的要求了!」 「嗯……我理解。」雷恩爽快地回答,同时提出建议:「我去赶走他们,算做我付给你的住宿费。」 「好吧。以你的武功来说,十个二十个无赖应该都不算什么!」霍克抚摸自己头发剪得极短的头,噗嗤笑了出来,接着说:「但是如果可以,我想把方才的话收回。你要帮忙,我当然表示欢迎;不过,尽量不要让他们伤得太重。」 「为什么?」雷恩口气不太好,瞪着霍克问道,「跟这些废物还客气什么?」 「雷恩!」虽然霍克不知眼前这个酷少年为何如此愤怒,但还是用眼神和这辞来制止;「我不知你为何如此生气?但请你抑制一下怒火,汉娜看了会害怕。」 雷恩听对方这么一说,立即摇摇头,平息怒火,恢复原有的冷静表情。 他回头看看汉娜,见她吓得双眼圆睁,便蹲下来伸手摸她的脸:「对不起,让你吓到了。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 汉娜似乎松了一口气地笑了出来。 就在同时,霍克盯着那群上山而来的地痞。「来了!」他说。 正如霍克所预测,这群人与先前那伙人的成员不同。但通通都是维尔果的牙。 他们十多人,三五成群地走了过来,每个都是一脸横肉,走路时产生特有的波动,雷恩一看就知道这群人平常总在欺压善良百姓。 汉娜见到这些地痞,立即紧抱雷恩大腿。 雷恩轻抚少女的秀发,温柔地说:「不会有事的,很快就会结束。」 「真的?我们两个人都不会受伤吗?」 「你跟在我身边,我们两人都不会受伤的。」 少年与霍克对看一眼,露出苦笑。雷恩当然不会败在这群下三烂的剑下。 霍克对雷恩使了一个眼色,似乎是在说要雷恩保护汉娜,使来到门廊。 就在这时,地痞们正好走到山路的尽头,大摇大摆走了过来。 他们一看到霍克等人,就立刻散了开来,各自取好间隔。看来比上次那群地痞更有准备,这次还有不少人手持弓前。 总共十五个人。 「该说的话,不是上次都说完了吗?」对一语不发、怒目而视的地痞,霍克先开口试探。 其中长相最为凶恶的男子,「呸」的一声把痰吐在脚下。 这家伙大概是小头目,他歪着脸回答:「老头,别说梦话!你给我听清楚,如果放过反抗我们的人,以后还有谁会听我们的。要是容许这种事发生,那以后我们怎么做生意?」 霍克想反驳,「你们这算哪门子的生意?」却又立刻觉得不妥。 正当霍克左思右想,不知如何与对方谈判时,旁边的雷恩插嘴道:「我说,霍克!这群家伙不知道你的来历吗?还是明明知道,故意来找碴的?」 「这个嘛!大概不知道吧?而且,我又没有背着一块板子,上面写着我的经历。」霍克看着雷恩,爽快地回答。 雷恩早就放松紧绷着的心情,露出失望且怒气难消的表情,意思似乎在说,「原本期待猎到像样的大猎物,没想到却只是射死一只小老鼠。」 「哦……什么都不知道,看到你也没有任何感觉。一年前的我,也和这群家伙没有太大的差别。现在光是想到这件事,都会觉得渐愧得想死。看来你们不想再当只会汪汪叫的狗了……」雷恩感慨万千地说。他嘴角微微带着冷笑,鄙视地瞪着这群男子。 每个恶徒都知道,雷恩的意思是在说:「你们是只会叫的狗?」 这句话,想当然尔激怒了他们。 「喂!小鬼。」方才与霍克谈话的那个体格魁梧的男子低声叫道。 雷恩仔细看了对方一眼,只见他皂下巴有一道刀疤,而他则无意识地摸着刀疤。 「你只是个小鬼,我本来想放过你,没想到你竟然敢对本大爷无,看我怎么收拾你!」 其中一个地痞回过头来,歪嘴说道:「喂!贝兹,该上工了!先别管那个老头。这小鬼好像蛮喜欢狗的,不如就回应他的要求,给他一条狗玩玩吧!」说完后,他看着雷恩,暗自窃笑:「小鬼,后悔了吧!你可于要全身发抖,吓得尿在裤子上哦!……不过,要是时间充裕,我可以让你先尿在裤子上。」 「很不巧,我早就忘掉『害怕』这两个字怎么写了?就算看到你言张丑脸,我只会想笑,根本不会怕。」雷恩厌恶之情溢于言表,无所畏惧地回答。 那家伙气得咬牙切齿。 名叫贝兹的男子双手抱着胸,就这样盯着雷恩。 雷恩对这群无赖会怎么展开攻击,感到十分有兴趣。 站在一旁始终不愿出头的霍克,至此萌生了些许危机感。 脸颊消瘦,眼睛细小的贝兹,突然结起手印,做出非常复杂的动作。 霍克原以为他是个魔法頧;但念的咒文不像。 难道他是—— 「……召唤士!泰特这个乡下小镇,竟然有这种人物。」 霍克觉得已经错过与他们谈判的时机了!他立刻做出判断,想要将剑拔出来,一旁的雷恩却伸手制止。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召唤士。你到底是召唤什么东西?我很感兴趣耶!」 「雷恩,你的胆子未免太大了。」霍克虽然这么说,手却离开了剑柄。 到底要召唤什么?就算对方会分身术,雷恩也不担心,他对此人的战斗型态很感兴趣。 殷红的太阳逐渐西沉,在落霞映照之下,贝兹低沉哀伤的念咒声响遍山谷,在他手臂的挥动下,眼前现出一个散放着白色光芒的圆形魔法阵。他的伙伴迅速与这名阴森的召唤士拉开了距离。 一会儿的工夫,贝兹念完咒语,突然从魔法阵中传来凶猛的吼叫声。 除了雷恩之外,其他人声到那声音,都不寒而栗,全身发抖。 叫声尚未停歇,便有个乌漆麻黑的东西,从魔法阵中冒了出来。 首先出现尖尖的耳朵,接着,全身罩着紫色光晕的巨大身驱慢慢地浮现,体型约莫是野狼的三倍大。当它完全从魔法阵中现身后,立即露出整排尖锐的牙齿,并发出「呜呜」的低吼声。 它那让人联想到龙的红色睛,正瞪着霍克和雷恩。 霍克立即把手伸向腰际的剑上。 「啊!那是冥界之犬。」 「那是什么鬼东西?真的是从地狱召唤出来的吗?」雷恩的声调完全没有改变。 连那群地痞都难掩畏惧的神情,但雷恩的脸色连变都没变一下。 「这怎么可能!那个召唤士应该不会有这么大的魔力啊!这是一种怪兽,实际上是不是栖息在地狱,还不太清楚。自古就有这种传说,但在现实生活中,却是栖息在部份高山地带的品种。」霍克耸耸肩膀,叹了一口气回答。 ——它们经常袭击旅人,尸骨不存地把旅人吃个精光。 「什么?不是从冥界召唤来的?我原先还有点期待!」雷恩有些失望。 他轻轻地将汉娜放在他大腿上的手松开,接着把她轻轻推给霍克:「汉娜就交给你了!」 「嗯,小心一点!」 「雷恩!那条狗那么强壮凶猛,你打得过它吗?」 汉娜担心雷恩的安危,早就眼泪汪汪了。 雷恩只是温柔地对汉娜笑了笑,汉娜彷佛被迷住一般,立刻不再发抖。 雷恩似乎有着不可思议的魅力,甚至也影响了霍克。不知何时起,霍克就觉得「只要把事情交给他,一切就可以方心了。」 就在这时,冥界之犬突胨咆哮起来。震人肺腑的凶恶吼声,让所有人不由得后退。只有雷恩若无其事,甚至近乎傲慢地挺立在前。 冥界之犬的吼叫声,唤起了人类本能的恐怖,让人吓得魂飞魄散。不过,对眼前这位少年,却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全身散发着绿色光晖的魔犬,似乎已经做好了战斗前的敌我评估工作。此刻,正朝着雷恩张牙舞爪。 它判断雷恩是个「强敌」,胜过霍克许多。怪兽与人类不同,对「能量的波动」非常敏感,判断也总是正确无误。 霍克仰望苍天……或许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而雷恩则带着沉稳的表情,静静盯着数公尺前的冥界之犬,接着以低沉的声音说:「来吧!你随时攻过来都无所谓。黑狗,你够强吗?你有力气制伏我吗?」说着,他往前踏出一步。 他还未拔出魔剑。 「或许说你强到可以咬死我的地步?如果是这样,不妨试看看。来吧!漂漂亮亮地把我打倒看看。」雷恩发出尖锐的叱喝声。不,应该说是他的愿望吧! 与此同时,雷恩清瘦的身体发出强大的能量波动。霍克似乎可以看到无形的光晕,覆盖住雷恩全身。 和霍克一样,这些无法无天的恶徒,似乎也隐约察觉到不能清楚见到或感受到的东西。每个人的脸上都失去血色,彼此互看。 「怎么啦?如果你不过来,那我可要过去罗!」雷恩说话的语气有如叮嘱。接着,他微微向前迈进。 而魔犬——冥界之犬——也产生戏剧性的变化。 就连人类都会因为强大震慑之气袭来而全身发抖,对「威力」如此敏感的怪兽,更不会对那股强大的能量波动视不见。这条著名的魔犬,此刻不要说是吼叫,连呻吟都听不见。它身子放低、耳朵下垂,长着硬毛的尾巴则夹在两条后腿之间。方才盯住雷恩的血双眼,也不敢再正视雷恩了。 在战斗前萌生怯意,看来已经准备举白旗投降了。 「喂!怎么啦?还不赶快扑过去,把他撕个烂碎!」魔犬的态度让那个阴森森的召唤士感到非常焦躁,他一边念诵着指令,一边挥舞着歪扭的手扙。 不过,魔犬不但没有前进,反而向后退。对雷恩的惧怕,战胜了咒语的约束力。 雷恩的脸上浮现出些许失落,又向前踏出一步。 残暴的魔犬最后沦为「败犬」。换句话说,魔犬掉转它巨大的身驱向后逃走。召唤士不由得后退数步,魔犬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在恐惧的驱使下,快步跳入魔法阵中。 就这样,魔犬一溜烟地消失,回到原来的地方去了! 它大概是怠受到那少年散发出的震慑之气,知道自己没有战胜的机会。姑且不论身经百战的霍克,那群恶徒根本不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能目瞪口呆地目送魔犬落荒而逃。 当冥界之犬连同魔法阵一起消失后,这群地痞竟生气了起来,「怎么搞的?再呼叫更厉害的魔犬出来啊!」 「畜生!亏我们用重金雇用他,简直是出洋相嘛!」 被同伴交相指责的召唤士,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摇摇头:「这……这怎么可能?冥界之犬最喜欢吃人肉,尤其是血气方刚的人肉。我不相信它会这么轻易就逃跑。咒语应该具有约束力啊!」 「那么,为何它会逃得飞快?」下巴有道刀疤的小头目,一把抓住召唤士的前襟。 召唤士发出微弱的哀叫声:「我……我也不晓得,桑吉。或许这个小鬼,比我们想像中还要厉害,连冥界之犬都不敢和他战斗。」 名叫桑吉的男子难以苟同这种法:「简直是笑话!以后我再找你慢慢聊……先退还我付给你的定金再说。」 这个家伙心胸真是狭窄。 正当霍克心情愉快地望着他们时,汉娜总算恢复平静,拉着霍克衣服的下摆:「爷爷,那条大狗为什么要逃走呢?」 「汉娜,道理很简单呀!它考虑到自己的安全,觉得无论如何也嬴不了雷恩,这可是关系着它的生死。所以,在某种程度内,咒语就不具有约束力了。」 「嗯……雷恩好厉害哦!」汉娜将赞赏的视线投向雷恩。 桑吉对此当然不会感到嫉妒,但却立即不满地说:「喂,老头子!你不要太得意,也不要胡言乱语。你以为虚张声势就会把我们吓跑吗?」 「虚张声势?我想都没想过。」霍克语气平和地反驳:「不过,我倒觉得你们该好好跟冥界之犬学学。哎呀!算了,我的忠告你们也不会接受。」 「你这个浑蛋!」桑吉露出他参差不齐的脏牙立即回嘴,随即扬手喊道:「举弓!先射那小鬼,然后在他尸体上吐口水。」 六名拿着弓的恶徒,在桑吉的号令之下,纷纷举起弓,同时把箭搭在弓弦上,对准数公尺的雷恩。 他们保侍随时都可以放箭的状态,等待着桑吉下令。 雷恩并没有摆出什么特别的姿势,只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我最初看到你们时,就觉得奇怪,怎么那么多人带着弓箭。难道因为上次用剑,被霍克打得落花流水,这次才会想用可以射得远的武器来挑衅吗?弓箭就真的那么管用吗?哼!实在是愚蠢无能的家伙,让人不禁想为你们掬一把同情之泪……」 被雷恩抢白了一顿,桑吉那伙人全部都皱起眉头。 「射死那个臭小鬼!」桑吉愤怒地叫道: 「雷恩!」汉娜悲痛的叫声与箭的嗖嗖声重叠。 当一枝枝箭飒飒做响,射至雷恩身前时,他头不闪、眼不眨,仅轻轻地晃一下手。 「怎么样?知道我的……」桑吉还没说出「厉害」这两个字,就张大嘴巴呆立原处。 他的视线停留在雷恩身上,只见雷恩毫发无伤地站在原处。 他两手的每个指綘之间,都夹着一枝箭。 齐飞而来的箭矢,轻轻松松就被他揽在手里。 雷恩扔掉手中的箭,完全没有一丝骄傲的神色,他缓缓说:「我在和霍克的眼中看来,箭的速度太慢了!想用弓箭射我们,只会浪费你们的箭。」 「不,我无法像你那么漂亮地把箭揽在手上。」霍克笑咪咪地插嘴。 雷恩面向霍克和汉娜,微微一笑。 而在下一个瞬间,他敛去笑容转向敌人,「咚」地蹬了一下地面。 只听见微微的风声,雷恩就出现在桑吉的面前。 当他一进入敌人的防守范围内,立即扭身回旋左脚,趁势扫向桑吉的下巴。 桑吉齿随血落,咚的一声往背后的伙伴身上飞了过去。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恐怕有一阵子只能吃些流质食物了。 看到小头目的惨状,地痞们大惊失色,四处逃散。 「弓……弓、弓箭。再放箭!」有人代替小头目发号施令。 数名持弓的地痞,慌慌张张地将箭射出。 雷恩这次拔剑出鞘。 他掣出手上的魔剑,蓝色的剑光划破夜色。当羽箭如飞蝗攒射而至时,雷恩陡地将长剑向左右狂舞,在暗夜中谱出点点寒光,射向他的箭皆从箭杆处断落,断箭在他脚下堆成两个小丘。 雷恩非但没有受伤,也没有任何一枝箭能近他的身。 「太晚了!我方才不是说过,用弓箭射我,只会浪费你们的箭!」雷恩咂咂嘴,露出失望的表情。 敌人不知何时也停止放箭,默默地看着雷恩。 没有一个人拔出剑,也无人摆出反抗的姿势。 雷恩剑尖一垂,语气平静地问道:「你们就只有这点能耐吗?」 谁也没回答。 雷恩环视遭,突然将魔剆挥向斜上方。就这样,以完美的姿势斜肩砍下。 此时,在霍克的眼中,但见空间本身沿着魔剑的轨迹被劈成两半。 大家立即明白实际上发生了什么事! 正当魔剑挥落之际,地痞们眼前的大地有一部分弹了起来,尘埃四处飞扬。 站在前面的数名无赖,只见脚下皂面龟裂,形成一道深长的直线。 自古以来,与恐怖同时流传下来的倾国之剑,这时发动了「无形斩击」。 震撼久达前的萨雷提亚国都,恶名昭著的隔空攻击,超越千年时光,此刻出现在他们眼前。 在这种情况之下,那些无赖当然也察觉到,少年手心那把魔剑的真面目。有些人不觉全身瘫软、脸色苍白,有些人则惊惶地后退。 「那……那是隔……隔空攻击……」被遗忘在一旁的召唤士低声呻吟。 数名地痞*搀扶着已经昏厥的小头目,彷佛回应着召唤士般,纷纷喊道:「被诅咒的魔剑……不是受到封印吗?」 「我……我确实也听人这么说过。那把剑被封在某座深山里,已经好几百年没出现过——」 他们说话的口气简直就像是在抗议,但雷恩只是把剑尖往山下的街道一指,这简意赅地命令:「滚!」 雷恩没有特别大声申斥,但那些地痞的反应宛如被踼倒一般。他们竭力避免触怒这位手持魔剑的少年。要是雷恩现在命令他们唱歌,或许他们马上就会唱起来。 「喂!不要让那个大块头躺在那里,要是冻死了,可是会给霍克带来麻烦的!」 原本己经逃出去的那群地痞,遭到斥责后惊跳起来,以近乎哭泣的声音说道:「是的……是!能不能请你把剑收回剑鞘。」 数名恶徒慌慌张张地把四脚朝天、躺在地上的小头目抬了起来,他们都开始恨起父母没给自己多生几条腿。大家一秒钟也不敢耽搁,面露惊慌地沿着山路直奔而下。 雷恩仍旧臭着一张脸,眼睛一直盯着他们,直到消失踪影为止。 汉娜开心地跑了过来,此时,雷恩才有如大梦初醒一般,眨着乌黑的眼睛,一知所措地俯视眼前的少女。 雷恩原本打算赶走地痞后就去浪迹天涯,但事与愿违——从那天起他便住在霍克家里。 他没有离开这个地方,有好几个原因,最大的原因,就是禁不住汉娜的殷切要求。只要雷恩的言行中有流露出想要离去的样子,她必定泪眼汪汪,抓住雷恩的衣摆,让他不忍离去。 白天,汉娜在母亲允许她出来玩耍的时间内,她几乎都与雷恩度过,就连与霍克聊天,谈的也是与雷恩有关的事。 「爷爷!我告诉雷恩,妈妈给我的项炼坠子掉在森林里,他说要帮我去找。找了一天,在黄昏之前他都一直在森林里到处找,最后终于找到了。」 「是吗?那太好了。你有好好谢过人家?汉娜!」 「有。」汉娜元气十足地回答。她的脸颊微红,漆黑的眼珠子闪闪发光,样子就像是从前的少女爱恋着传说中的英雄「乔?杰维尔」那样。 至于雷恩,他对待汉娜依然非常亲切,但日子一久,他也开始踌躇起来。 霍克曾开玩笑地对雷恩说:「你们那么要好,也于是件坏事啊!」 雷恩却兴趣缺缺,绷着脸回答:「我没有资格谈这些!」 霍克问他原因,他也不说。 **** 与这个不苟言笑的少年一起生活,霍克有好几次机会看到雷恩不为人知的一面。 举例来说—— 雷恩半夜似乎常常做恶梦。第一个晚上他露宿屋外,除了那个霍克看不到的神秘少女之外,多半也是因为他睡觉会做恶梦的缘故。 霍克已经实信,雷恩每个晚上都会被梦魇纠缠,汗流浃背地跳起来。可见这个胆气壮盛、天生具有战斗能力的少年,有一段非常悲惨坎坷的过去。 有一次,霍克隔着窗户,看到雷恩一如往常被恶梦惊醒坐在屋外门廊上的样子。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雷恩正在发抖。记得他曾豪气干云地说:「我一无所惧。」他当时却两手环抱胸前,不知在害怕什么? 霍克以为是什么怪物来袭,急忙冲出屋外;但雷恩只是尴尬地回头看他一眼。 「我是因为回忆起过去的事……,虽然我说过我一无所惧,但唯独这件事例外。」一向超然于物外的雷恩,被人当场撞见他窘态,低着头喃喃自语。 霍克关心地询问雷恩,不过他仍不愿透露,只是淡淡抛下一句话:「我生来就在冥界最深处……过去所见到的情景,始终无法从脑海中抹去。」 霍克不知道雷恩究竟遇过什么可怕的事,不,这种事应该可以推想得戋来,但霍克并不想继续追问下去 总之,过去受到强烈的刺激,深植在这个少年的脑海中,这或许会改变他往后的一生。 「我布望比任何人都强。」雷恩低声说。 这句话,霍克听他说过好几遍。当然,这与雷恩过去的遭遇必定有所关联。 霍克曾经隔着餐桌,与雷恩聊过他所在意的事。 相处了一段时间后,不善于应酬的雷恩,也会与霍克闲聊了!雷恩在闲聊中多次提起「要变强」这件事。 霍克当时就这么开导他:「厉害是相对的,不管武功多么高;强,一山总比一山高。到更强大的力量,会让人难逃失败的命运。说得严重一点,人不管再厉害,也打不过最的魔兽——龙。」 雷恩目不转睛地盯着霍克,斩钉截铁地说:「我不这么认为,霍克。『最厉害』的称号,只能给特定的人——或『某物』。如果说龙是世上最厉害的生物,我就打败它给你看。」 霍克暗忖:这个少年似乎非常认真思考人类想都想不到的事。传说中屠龙者可以获得超人的力量,但这应该不是雷恩的目的或许有一天他真的会去找龙挑战。他遍寻魔法师师传,除了想学习更高层次的武功之外,或许也是为了屠龙做准备吧! 霍克此际非常担心雷恩的未来。 雷恩不想与霍克、汉娜走得太近,只是想保持澄澈的心灵,以及内心深处隐藏着雄心壮志的缘故…… 其实,霍克有个朋友,可以说是史上最厉害的卢恩大师。 假如雷恩是剑术与战术的天才,那么他那个朋友就是「魔法」——即将失传的秘术——天才。 不过,霍克仍旧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把他的朋友介绍给雷恩? 眼看雷恩就要去修习魔法,不,应该说是他会按照自己的希望,把自己锻炼得更厉害。霍克已经明确地看到这一点。 然而,霍克也从自身的经验中深刻体会到—— 武功愈高强,人就愈孤独。 他不愿看到这个少年走向踽踽独行之路。 霍克就是因为这样想,所以才迟迟未把朋友介绍给雷恩。如果可以,他希望这个忘年之交能平凡安稳地度过一生。 雷恩默默地修习武艺,并非光说不练。当他没有与汉娜一起游玩,或是不用帮霍克劈柴时,就会将空闲时间拿来苦练武,而且是竭尽全力地练习。 一般剑客的挥剑练习不用说,他甚至自创一套剑法,那是任何武士想不到,就算想得到也使不出来的招式。霍克就曾在森林的深处,亲眼看到雷恩施展「那套剑法」。 当时,霍克正在打柴,忽然被奇怪的声音所吸引,才偶然看到的。 只见那个少站在全是岩石的山崖下,使用魔剑进行隔空攻击,大大小小的岩块,如豪两般往他头上砸落,而他竟然能够一一避开。在他穿俊于落石之间时,背后竟然形成地气般的视觉残留。 那似乎是提高反射神经和身体灵巧度的训练……不过,也实在是太危险了! 就算是速度与反射神经俱佳的雷恩,如果持续进行此一训练,不久后也可能受到重伤,不,应该说他已经受了好几次伤,霍克曾经与雷恩共浴,发现他身上都是青肿和伤痕。 然而,霍克终究没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 霍克知道即便是告诫雷恩,他也不会停止这种训练——因为霍克自己年轻时也是如此。 与过去的霍克相同,现在的雷恩也不会选择平安无事的人生。他为了锻炼武功,今后也必定是一场接一场地战斗下去。 霍克曾经试着问过雷恩,没想到他竟然还屈指计算,告诉霍克他预定前往挑战的对手。他说出来的名字,全都是顶尖战士。 以查甘和洛伊为首的佣兵战士还算好,雷恩似乎想向武艺出众的骑士——而且是宣特斯国「不败的神将」——乔?南贝克挑战。 雷恩确实是天才剑客,但以现在的实力,想向乔?南贝克挑战,恐怕…… 事已至此,霍克也只好打定主意:他沤心积极帮助雷恩,而不再告诫他了。 话虽如此,霍克还是担心雷恩的身体。 然而,霍克自己也曾有一段时期,专心致志地追求「臻于化境的剑术」。他确实立定了一个高达的目标,也努力研习武学奥秘。 雷恩忘我地修习武术,这或许也是身为剑客的共同感受吧! 霍克下定决心的那天夜上,立即把自己朋友的事情告诉了雷恩。 雷恩差点将手上的汤盘摔破,他急忙问道:「真的吗?他是一流的魔法战士吗?」 「不仅是一流……」霍克想起他的朋友,摇头说:「我认为他是史上最厉害的卢恩大师。」 正如霍克所预料,雷恩扑到他面前。霍克说的话,果然发挥功效。 「请你务必介绍给我。」 「我是想把他介绍给你……但有几点希望你能注意。」霍克当场毫不隐瞒地说道:「我那个朋友是女性,而且,严格说起来她不是人。」 「我不介意!只要能传受我魔法,我不会有任何意见。」雷恩一脸严肃地回答,即使听到对方不是人,他也毫不在乎。 看到雷恩的反应,霍克稍感放心,继续将秘密全盘托出:「就算她是吸血鬼,你也不介意吗?」 说到这里,就连一向勇武的雷恩,也不由得眨了一下眼睛。 他当然不是出于畏惧,而是听到了奇特的事情而有此表情。 「这我倒无所谓。但很不巧,我不想被吸血,成为吸血鬼的眷属。如果我的生命受到威胁,就算她是你朋友,我或许也会以剑相向。即使是这样,也没有关系吗?」 看到雷恩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番话,霍克忍不住笑了出来:「哈哈哈!对不起!这一点,你可以放心,如果是她看不上眼的人,就绝对不会吸他的血。」 霍克坚定地提出保证:「而且,一般的菜肴她都会煮,三餐饮食当然也很正常。唯一的问题就是,她喜不喜欢你,愿不愿意传授你魔法?」 「她这个人不好伺候吗?」 「哎呀!她害羞的程度与你不相上下。」 听到霍克这么说,雷恩立刻皱起眉头。 霍克看到他这表情,整张脸都笑了开来,他悠闲地双手环胸:「我无意嘲笑你,但如果伤了你的感情,我向你道歉。总之,之后的事取决于你。我这就给你写一封介绍信……」 如同霍克所言,翌日他就将介绍信交给雷恩。 霍克也想过,雷恩大概会因此而离开自己。然而,雷恩还是继续留在山中小屋。 大致来讲,雷恩会留下来有两个原因。 其中一个当然是考虑到汉娜的感受,如果雷恩告诉她即将离开的事,汉娜必定会非常悲伤。 这占单纯可爱的少女,与雷恩一起度过好几天的快乐时光后,愈来愈喜欢雷恩,似乎也开始考虑着未来的生活。 有一次她悄悄对霍克说:「爷爷,你教我剑术,好不好?」 霍克听到这句话,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为什么要学剑术呢?以前你不是不感兴趣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人家现在想学嘛!」汉娜睁着一只大眼睛,神情严肃地点点头。接着,她露出真挚的眼神说:「改天雷恩离开这里浪迹天涯,我不会武功的话……就会像现在这样,只会给他添麻烦。」 听汉娜这么说,霍克深感惊讶。 汉娜的眼眸中闪烁着下定决心的坚决目光,霍克此刻才明白:汉娜确实是真的想与雷恩永达在一起! 汉娜也曾叮嘱霍克,不要把她的心事透露给雷恩知道,霍克始终守口如瓶。 如果雷恩知道这件事,说不定当天就会断然离开霍克的住处。他不是一个会让他人卷入自己的危险与苦恼中的少年。 而另一个让雷恩迟迟不忍离开的原因——就是霍克本身。 随着冬意渐深,霍克的病情日趋恶化。他咳嗽次 第98章 临别赠言3 数增加,有时还会该出血丝。 霍克变得很少在外面走动,他通常把自己关在房内,整天都在看书。 当然,并没有教汉娜剑术。 所幸霍克没有什么事需要雷恩操心。不过,一旦他常常没有进食时,雷恩就会若无其事地提出忠告。要是霍克不采纳,雷恩就会设法劝他去看医生。 雷恩采取「有恩报恩」的态度。 不过,他的人生经验不够,霍克一眼就可以看出他心中真正的想法。 霍克对自己的病情了然于胸,虽然雷恩用立的也硬要带他去看医生,但霍克早已做好最坏的打算。他原想默默地走完人生,但实在拿雷恩没办法,看来只好对雷恩坦白说出一切。 一天,霍克隔着餐桌与雷恩面对面坐着,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 霍克喝着咖啡,尽量不把场面弄得太过悲伤,他语气平和地说:「……其实,这间小屋是我的葬身之地,我是有此打算才搬来这里住的。」 当他说话的那一刹那,雷恩的脸上浮现出理解与悲哀的神情。 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雷恩立刻恢复酷酷的表情,然而,霍克并没有漏看他表情中的细微变化。 对这个聪明的少年而言,这样的说明就已经足够了。而且,雷恩在某种度上已经有心理准备,他反覆询问:「是真的吗?真的没办法治愈吗?要不要换个医生看看?」 「雷恩,你知道这件事的话,那就好说了。」霍克苦笑地摇摇头,「我现在看起来很镇静,但其实远比你所想像的还要惊惶。我看遍所有医生,最后连魔法也试过。可是……终究是药石罔效。这与寿命有关,而不是生不生病的问题。死亡是任何人都必须面对的问题,如今死神已经找上门了!」 霍克在话语中搀杂着若干谎言,详细地说明:「我自己也知道我的死期将至,大概浩不了太久……」 听霍克这么说,雷恩再也没有继续追问。他只是看着地上,小声地回答:「哦!」完全听不到关怀或是令人觉得窝心的同情话语。 他愈相信霍克说的话,就愈难以遮掩内心深沉的哀伤。 霍克觉得他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小伙子。 但讽刺的是,他天生就具有作为战士的稀有才能。如困将来走在正道上,那还无所谓;要是误入歧途,将是天下苍生的不幸。 此时,霍克担心雷恩的未来,更甚于自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死亡。 令霍克不知所措的是,从此以后雷恩甚至不再表现出想要离开的样子。 霍克在床上的时间显著地增加,雷恩代替他煮三餐、帮他处理日常生活杂事。在这种情况下,真不知道谁是主人,谁又是客人? 霍克实在无法理解雷恩的想法,他看来似乎不放弃霍克可以恢复健康的希望。或许也非如此,雷恩可能想照顾霍克直到死去为此。 总而言之——霍克觉得时候到了! 陪待在霍克身旁,雷恩觉得非常开心,那种愉悦的心情不是言语所能形容的。他没想到的是,霍克却打算自己一个人静静等待死神来临。霍克自己也很讶异,与雷恩离别竟然让他感到遗憾。说真心话,他也觉得很寂寞。可是,除此之外又能怎样? 翌晨,霍克稍微微做了一些准备。 他凝聚仅有的一点残余体力,运用过去练就的浑厚功力,使「气」贯注全身。这么做可以暂时让身体看起来较为健康。卢恩大师在施展魔法时,使意识集中以提高体内魔力的状态与此相同。 外表看起来是否健康暂且不说,在病魔缠身的状况下气全身,将会产生严重的副作用。不过,霍克认为自已来日无多,也没有什么东西好珍惜的了。 寒风沁骨的早晨,雷恩天未亮就在屋外练习挥剑的动作。他一回到屋内,便露出开朗的笑容,虽然只有一刹那,但也只有在这瞬间,他看起来才不像战士,而是一个与他实际年龄相符的少年。 雷恩一如往常,很快就恢复原来冷淡的表情;当霍克看到他一闪即逝的笑脸,心下不觉一阵酸楚。但是,决心不能改变。 用过早餐后,霍克立即提出他的想法:「我很冒昧地问你……,你不想浪迹天涯,找人比剑了吗?」 雷恩倏地抬起头,表情严肃地回看了霍克一眼。 霍克轻举右手,连忙说道:「你的个性比较爱胡思乱想,所以我必须事先声明:我这么问你,不是因为我没有办法再提供你伙食,也不是你有带给我麻烦。 「那么是什么原因?」 「你总不会一直都留在这儿吧?我的症状也好转了许多。我想,现在该是你离去时候了!」 「霍克,你又小看我了!」雷恩目不转睛地盯着霍克,缓缓说道:「刚才看到你,我确实有一度认为你的病已经痊愈,但事实并非如此。你是藉由某种力量,想要蒙骗我的眼睛。那到底是什么力量,我现在一点也不明白!不过,我的推测不会错,你精神旺盛的状态大概无法维持太夕,对不对?」 霍克赞叹不已! 没有人教过眼前这位少年,但他却可以感受到武艺高超、剑术纯熟的战士散发出来的能量波动,或是「气」。 即使如此,霍克然感到讶异。雷恩似乎一眼就看穿霍克运用「气」,使自己看起来比较健康的状态。 霍克觉得自己确实可能小看了雷恩,「我真的败给你了!……那么,我就对你实话实说吧!正如你所言,我的庙复是假的,只是暂时使气充溢全身来唬弄你。实际上,症状今后会更加严重。」 雷恩想要开口,霍克用眼神制止了他,继续说:「不久之后,失可能无法起床,也没办法自己去上厕所了。」 「那么怎么办?」雷恩带着怒气反驳:「如果是因为身体病弱而必须做出令自己感到难为情的事,那也无所谓。你不能以这个理由赶我走!」 「那么,到了那一天你愿意照顾我吗?」霍克满脸倦容微微一笑。 雷恩一本正经地点头说:「我欠你的人情还没有报答。之前来找碴那群家伙,也应该不会就这样死心。」 「你有这番心意,我很高兴……谢谢。多亏你,让维尔果那一伙地痞尝到苦头!从那以后,再也没看到他们露面了。」 「你不晓得,那群地痞——」 霍克打断了雷恩的话:「我们还是就此分道扬镳吧!我这么要求,有两个理由。」 「你说什么?」雷恩眼中冒着怒火。 「就算你愿意照料我,我也忍受不了。你站在我的立场想想看,要是明知自己已经病入膏肓,你会愿意乖乖地接受别人的照料吗?」 雷恩没有回答。 可是,怒气似乎已经稍微平息了。 这是霍克的回答,但光这么说,雷恩大概不会接受。 有件事,霍克原本不想说,此时不得不提出来,「还有……关于汉娜的事。」 雷恩愁眉深锁,无言地催促对方继续说下去。 当霍克说出汉娜的决心时,雷恩脸色大变。看来他所受到的冲击,比霍克所想的更大,方才的气势与愤怒已然消失。 两人静默了许久。 雷恩低头陷入沉思,不久后即轻轻抬脸说道:「或许你是对的,我在这里住太久了!本来我不想把那孩子卷进来……」 霍克什么都不能说。 他要否认很简单,但那不过是一种伪善。 雷恩张着一双澄澈的黑眼,坚定地看着霍克,他用少有的充满感情的口吻,只说了一句:「……承蒙你的照顾。」 决定离开山中小屋之后,雷恩的动作就变得俐落了。他将咖啡一饮而尽,直接站了起来。 旭日才刚东升,雷恩的决定也大出霍克的意料之外。 汉娜的事似乎给雷恩相当大的刺激,他断定汉娜与自己在一起,一定不会幸福。 总之,雷恩拿起自己挂在墙上的上衣,套在身上后就离开座位。 二十多天前他来到这里时,就是以这种姿态开门而出。 雷恩这么快就做出决定,令霍克非常惊愕,他略带讶异地在雷恩身后追赶。眼看雷恩已经往山路的方向走去,霍克急忙叫住他:「雷恩!」 雷恩回过头来,望向站在门廊的霍克。 「什么事?」雷恩在回答之同时暗忖:他应该有什么事非说不可?可能是刚才忘了告诉我吧! 然而,霍克一时之间却不知该说人么,只讲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汉娜好像在帮妈妈做家事,现在不会过来。你还可以再坐一会儿。」 雷恩的回答正如霍克所预测的那样:「这我知道。不过对我而言,黄昏再走与现在开没有差别。」 雷恩毫不依恋地转过身,步入早晨的薄雾中。 **** 霍克心想:『会不会是因为一大早起来,勉强提起内劲而引起的?』因为在雷恩离去之后,他就觉得非常不舒服,一直该个不停。 霍克两脚发软,瘫坐在椅子上,连站起来都觉得很困难。他觉得身体异常沉重,彷佛增加了一倍的体重。他摸了摸额头,有明显的发烧现象。 难道把已经快要枯竭的精力耗尽了?剩下的时日似乎愈来愈少。 不!对于这件事,他不会后悔;不过,对于刚才只能默默目送雷恩,他却后悔不得了! 他心中的迷惘,雷恩应该已经解。自己应该要对雷恩再说些什么。 尽管如此,一到关键时候,想说的话太多,最后竟一句话也没说地目送他离去。 「老罗!我……」连自言自语都少了几分霸气,并且带着嘶哑。 霍克坐在餐桌旁,动也不想动。或许无法动弹比较正确吧!他甚至觉得雷恩离去后,自己的心灵顿时得空虚了。他已经熟悉雷恩在身边的生活,此刻自己孤零零坐在小屋内,四周寂静得令人耳朵刺痛。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 陷入沉思的霍克,起先肩膀稍微摇晃,接着上半身摇动得愈来愈厉害,他一边咳嗽一边大笑。他的笑带着自嘲,同时暗想:那个少年到最后都是正确的…… 当然,在紧急时刻来临时,霍克还是会想办法克……但自己的气数似乎已尽了。 算面临生死关头,霍克身为战士的「感觉」没有衰竭。这时霍克察觉浓浓的杀气,正逐渐往小屋靠近。 从这种气息推测,恐怕来的人数比上次多。 「哈哈哈……老天爷真是爱捉弄人,这群地痞偏偏选今天来,说不定与雷恩擦身而过。这也是命啊……」霍克喃喃自语后,缓缓起身。还没有完全站起来时,突然感到一阵晕眩,接着双脚发软,所幸及时抓住椅背才免于跌倒。眼前动不动就突然漆黑一片,因为发烧的原故,视线也模糊起来—— 即使如此,他依旧不想放弃战斗。 霍克拿起经常使用的么剑,推开门扉。 当他正要踏出屋外时,冷不防回头望向屋内。回首凝视空荡荡的房间,霍克悄悄露出微笑。 无法再活着回到这里—— 霍克轻轻关上门,来到冷风刺骨的外头。 **** 不久,那群地痞离去,霍克仰视着许久未见的蓝天,同时倒向渗着血腥的大地。 他们终归是直接前往上面的村子,霍克原本想站起来去帮助村民们,无奈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 尽管身体痛楚不堪,霍克仍勉强忍住呻今。「哎呀呀!……真是把我砍得体无完肤啊!」霍克只是稍微嘟嚷了几声,带着血腥味的胃液就往上逆流,他硬是把它吞回。接着又挣扎地想爬起来。 他当然不能不管村民的安危。不论如何,这是他的责任。然而他的手顶多只能动几下,想要站起来毕竟是太困难了。 不久,他甚至产生幻听的现象——不,不是幻听。 那不是心理作用,在扭曲的视野中,他看到雷恩朝这里跑来。当急促的脚步声抵达时,雷恩慌忙地跪在霍克身边,粗略地检视了一下他的身体。 「……你好!」霍克就像与雷恩初次见面时那样低声说。 雷恩却以尖锐的斥责声回答:「不要硬撑,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医生马上到。」 雷恩对山路的方向大声呼喊:「喓!在这里,快来呀!」数秒钟后,雷恩发出怒吼声:「等一下!你想圦哪里?回来!」 霍克勉强转过头,只见视野的角落有一条人影正仓皇离去。 霍克露出苦涩的笑容:原来雷恩是为了要带医生来看我的病,才下山去的啊!我已病入膏肓,不管请医术多高明的医生来也是柱然! 难怪他会走得那么乾脆…… 霍克现在总算理解,雷恩数小时前会那么性急的原因。他轻轻握住雷恩的手说道:「算了……反正已经来不及了!医生大概是看到我全身是血才逃走的吧!他知道是谁干的,维尔果的恶行大家都知道,大家都不想受到牵连。」 「别说傻话!」雷恩非常怒地说:身为医生却对受伤的人不闻不问,那还当什么医生?你等等,我马上把他拉回来。」 霍克突然悄然无声息。 雷恩慌忙脱掉霍克的上衣,让他的胸部敝开以维持呼吸道的顺畅。也因如此,雷恩才知道霍克的伤口原来那么深。 雷恩倒吸了一口凉气,连话都说不出来。他整张脸因痛苦而扭曲变形,过了一会儿才勉强抑制住悲伤的情绪。不论何时都是冷冰冰的黑色眼眸慢慢变红,泪水从眼角涌了出来。 「别哭。我迟早都会死,这是我没有接受你的忠告得到的报应。」 雷恩并没有听霍克气若游丝的话语。雷恩苍白的嘴唇吐出喃喃细语:「在我离去前,我会把那群家伙杀得一个不留。我到街上找医生来为你看病时,听街上的人说那群恶从的巢穴已经空无一人了。因此我就急忙赶回来。……可恶!这是我的疏忽。我发晢下次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可是,你……」 「雷恩——」 「如果他们上次来的时候,我把他们全部打死,然后立刻到街上去把其余的恶徒处理掉,就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 「雷恩!」霍克勉强提高音量,雷恩总算住口。 霍克这个机会,开口说:「我的死是无法避免的!你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也可以问心无愧了!」 「不要安慰我……我未能伸出援手。」与平日不同,雷恩的声音颤抖。 雷恩不断地眨着眼睛,霍克知道他是在强忌泪水,不让自己哭出来。他总是有如穿着无形的铠甲般保护自己,那种故意装出来的超然态度和冷酷表情,今天却首度瓦解。 「这不能怪你。……拜托你不要哭了。」 「我没哭!」雷恩倔强地回答后,紧紧抿着双唇。 他是个不喜欢暴露自己「弱点」的少年,如果别人认为他快要哭出来时,他肯定会觉得与其放声大哭不如咬断舌头。 雷恩具有强烈的自制能力,他急忙恢复平常冷静的表情。虽然内心激动万分,却坚决不显露于外。 雷恩深呼吸,以微微颤抖的声音说:「霍克,你已经无救了。可是,要是我任凭你躺在这里,你就得多忍受一段时间的剧痛。……那群恶徒就是存着这个心,才故意把你丢弃在这里。」雷恩的脸上又闪现痛苦的表情。但瞬间即逝。 他没有痛哭出声,又继续说:「现在我没有办法帮助你,我能做的就是减轻你的痛苦……」 「谢谢……,你真的很体贴。我已经告诉你好几次,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放在心上。」霍克缓缓陈述,而雷恩也能理解。 在短暂沉默之间,霍克心想:现在是不是该告诉他?数小时之前,没有想到要说什么,但此刻已非常明白,要给他什么样的临别赠言了! 没错,雷恩对未来拿不定主意。 他对于走过的路、以后该走的路,完全没有信心。不管他如何掩饰,霍克都非常了解。 不知道是否因为死神已近在眼前,霍克的呼吸不再那么难过,创伤的疼痛感也稍微减轻。当霍克仰视雷恩时,只见他正准备拔出魔剑。 要亲手杀死朋友,一般人是下不了手的。不过,雷恩认为自己必须送霍克走到人生的尽头,这是他无可逃避的责任。 霍克觉得雷恩真是个体贴,不!应该说是体贴入微的孩子。 这个世界上,谁最体贴谁就最强大——现在是霍克把这句话送给这样的战士的最后机会。 他语气温和地对雷恩说:「雷恩。如果你今后对自己的行为有所踌躇,希望你能想到我跟你说的话。我现在要讲的话,绝对不会错。」霍克无比肯定地说。 姑且不论初次相遇时的情况是如何,他觉得现在一点不安的感觉也没有。他的嘴角露出微笑。 「什么?你想跟我说什么?」已经拔剑出鞘的雷恩把脸颊凑了过去。 霍克无摸着雷恩冰冷的脸颊,心平气和地说:「对于今后的人生,你大概会有几个抉择与决定,也许经常会感到犹豫不决。可是,我一点都不会担心你,就算我不在场,我也敢肯定地这么说。——不论你做什么样的决定、不论你选择什么样的道路,我对你深具信心。你要相信自己选择的路!」 霍克这次以强而有力的声音,对着睁大眼睛的雷恩断然说: 「勇往直前,不要迟疑!我相信你,你选择的路是不会错的。」 雷恩目不转睛地盯着霍克,静默了半晌。 不知过了多久…… 雷恩好不容易维持住的冷静表情突然间变了样,他略带嘶哑地低声说:「霍克,我会记住你说的话。……谢谢!」 「不,应该是我要向你道谢。……村民就拜托你了。」 「好!」雷恩挥起蓝色的魔剑,意志坚定地点点头:「很高兴认识你……再见了,霍克!」 剑随声起,扎扎实实地刺入霍克的要害。 几乎感觉不到丝毫痛楚,霍克的意识被夜色吞没。 **** 霍克抚摸雷恩脸颊的手,无力地垂落。 雷恩凝视着霍克安详的遗容,过了好一会儿才还剑入鞘。他将霍克的双手交搁于胸前,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必须去援救村民。 雷恩依依不拾地将视线从霍克的脸庞移开,打算朝山上奔去。 可是……跑不到几步,他突然感到一阵反胃。 他想一如以往般竭力忍住,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独自一人,精神较易松懈的缘故,这一次竟然无法抑制。将剑刺入霍克心脏的触觉重新出现在右,超越了自己能够忍受的限度。 雷恩心痛如绞,双眉紧锁。 他陡然跪在地上,哗啦一声,将胃里的东西全都吐得精光。 为了于让别人轻易发现他吐的痕迹,雷恩还特别走到路旁。可是,呕圣感怎么也无法平息,最后连胃液都吐了出来。 好不容易才不再呕吐,雷恩突然痛恨起自己来,他呼吸急促,咬着牙呻吟。他举拳猛击地面,竭尽全力大喊:「我为什么那么软弱……为什么!……到底要重复几次,我才会满意?我非得舍弃这种心态不可!」 附近没人,因此雷恩尽情地呼喊,即使声音颤抖也不管。 就这样,他调匀呼吸,心情沉痛地喃喃自语:「我要成为强者……成为比任何人都厉害、比存在世上的一切都要厉害的强者。畜生!总有一天我会有能力保护我想保的人!」 或许是雷恩吐得一塌糊涂,之后又尽情呼喊的关系。总之雷恩的身体状况比几分钟前好多了。他又调息了数秒钟,好歹能够站起来了。 最后,他终于恢复往常的冷静表情,「……真是太不像样了!」雷恩摇摇头,跑了起来。 并不是一切都结束了。 还有必须做的事,等待雷恩去完成。 **** 雷恩抵达上头的村子时,那些恶徒正站在堆积如山的蔬菜和谷物前破口大骂。 雷恩无意识地搜寻汉娜的身影,只见她提心吊胆地穿过村民筑成的人墙探出头来。 「喂!给我们这些东西干嘛?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慢着!你是谁?」大叫大嚷的那名男子,突然瞄了雷恩一眼。 「我是谁并不重要。倒是你,你是维尔果吧!」 刚剃过,手臂粗壮的彪形大汉,以锐利的目光瞪着雷恩,「你这家伙倒是挺会说话的嘛!你究竟是谁?」 就在这时,桑吉突然打断彪形大汉的话:「喂!你瞧瞧这里。」 雷恩一脸不烦地循着声音看去,眉头立即皱了起来。 方才藏身在恶徒们后面,脸上缠着绷带的桑吉走了出来。——他左手扣住汉的脖子,右手拿着小刀抵住她的胸口。 有一对夫妇挣扎地想要冲出来,却被村民按压住。他们大声疾呼:「求求你,放了汉娜!」 「她还是个孩子啊!」夫妻俩一脸惊恐地恳求着,维尔果却对他们大声道:「吵死了!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别说这个小鬼,就连你们的狗命也都是靠我的保护才能活到现在。把钱拿出来!我不要蔬菜和谷物,我要的是钱!到底要我说几次你们才听得慬?」 维尔果把怒气出在桑吉身上:「你这家伙也真是的!我又没有叫你挟持那小鬼,你出什么风头?」 「对不起!可是,我们……这个仇,我非报不可。请老大成全我!」桑吉全身缩成一团,死命地恳求着。 「这么说来,这家伙就是你说的那个小鬼罗?」维尔果颇感意外地望向雷恩,然后皱起眉头,「看来不像很厉害的样子嘛!……桑吉啊!你的心情我终于能了解了,被瘦巴巴的小鬼揍成那个样尔,难怪你会想报仇。」 维尔果看着桑吉,边说边摇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觉得桑吉被小孩打不光彩,因此答应道:「好吧!你就上前去,高兴怎么处置他就怎么处置他!」 「嘿嘿嘿!我要你跪在我面前磕头道歉。」 雷恩冷淡地回答:「你在胡说什么?笨蛋!等你想好了要说的话再出来。」 桑吉裹着绷带的脸,一下子涨红起来。 雷恩完全不把桑吉当作一回事,目不转睛地盯着被住的汉娜。 汉娜比雷恩所想的还要镇静,虽然毫无血色的嘴唇颤抖着,但一点也没有惊慌的神情。不过,当她的视线与雷恩交接时,却以充满依赖的语调问道:「雷恩,……这些人刚才说,爷爷被他们杀了。这是真的吗?」 雷恩紧紧咬住牙龈,默默地点头。他思忖:就算我现在撒谎,汉娜以后还是会知道的。 汉娜的泪水夺眶而出:「爷爷……」 「我不想辩解。霍克是因为我的关系,才把命送掉的……」 汉娜哭着轻轻摇头,「嗯……我大概晓得,爷爷好像不希望你继续住下去……这些人一定是趁你不在的时候来的。」 「可恶的小鬼!待会儿让你哭个够,我先在你脸上划一刀再说!」虽然桑吉有着浓浓的乡音,但汉娜知道他话中的意思。 对于桑吉的威胁,汉娜仍抿着嘴,似乎想要忍住哭泣。然而泪水依旧如断了线的珍珠,哗啦哗啦掉了下来。 雷恩盯着汉娜,露出若无其事的笑容,「汉娜,不会有事的,事情马上就结束了!你可以闭上眼睛,只要听我的声音就好……好吗?」 雷恩对汉娜的反应彷佛中了魔法般,立即恢复镇定,甚至还对雷恩嫣然一笑。着她纯真地点了点头,按照雷恩的指示闭上眼睛。 雷恩松了一口气,随即变脸凝视桑吉,「上次和你一起来闹事的那群人怎么啦?今天似乎全是一些新手。」 「他们全都吓跑了,那些窝囊废!我可不像他们那么没骨气。如果你不想要我在这小女孩脸上画图,可以!先把你的剑和剑鞘放在地上。」 雷恩顺从地从皮带上连同剑鞘将魔剑解下来。 「大概是你那些伙伴事后告诉你,要你提防这把剑。不是我要说,你真的是个大傻瓜,如果你和他们一起逃走,今天就不会死在这里了。」雷恩的语气虽平静,却蕴含着一股慑人的力量,桑吉听了之后,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身后的维尔果立即插嘴:「你不要耍花样!一有闪失,你还是会拔剑的。我还是不相信你!为了以防万一,把你的剑交给我保管,扔过来吧!」 雷恩望了维尔果一眼,歪着嘴说:「你们不够资格与我交手。」说完这句话,雷恩毫不费劲地将剑抛弓过去。 维尔果大概认定雷恩不会老老实实地把剑扔过来,他有些慌张伸出手,好不容易才把剑握住。他似乎感到非常意外,接着,他自鸣得意地笑道:「你很老实嘛!……如果你就此罢手,我也可以不追究。」 「对了!是你把霍克弄得那么惨的吗?」雷恩问。 「唉!我很赞许那位老爹的骨气,因为我一刀一刀地剐他时,他连哼都没哼一声。真是了不起!」说说着,维尔果竟「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全身乱颤。他的手下也跟着一齐笑出声,每个人都露出谄媚的表情,拼命地讨好老大。 因此,没有人注意到雷恩冷静的脸上浮现的怒气。 「哦!果然是你。」 维尔果手上握着雷恩的剑,他认为自己占有绝对的优势而深感放心,完全察觉不出雷恩这句话中隐含的不祥徵兆。 维尔果嘴角浮现一抹邪笑,飕地拔出剑。他凝视着刀身,皱起手虫般的粗眉说道:「嗯?桑吉,这是怎么回事?你说的应该是这把剑吧?可是,怎么看都是普通的长剑啊!」 「是,哦,不……我也是听人说的——」 桑吉察觉老大话语中带有指责之意,慌慌张张地回头看着雷恩。 就在那一刹那,情况有了变化。 以维尔果为首的那恶徒,目光全部聚集在银色长剑上。然而,长剑却突然凭空消失了。 「怎么……怎么会这样?」地痞们异口同声惊叫。 大家还目瞪口呆愣在原处时,雷恩却迅速地展开行动。 说时迟那时快,雷恩转瞬间抓住「转移」到自己眼前的魔剑,随即「嗡」的一声又掷了出去。 不过,这次长剑飞行速度不像先前那么缓慢,当雷恩抓住魔剑后,魔剑陡然地闪现魔法光晕,同时向前直飞,就像曳火的流星呼啸而过。并且,正如雷恩所计划,轻而易举就刺入了准备回头的桑吉的侧头颅。 桑吉的身子抖了一下。 他原本扣住汉娜的手松了开来,手上拿着的小刀也掉落地面。 与此同时,雷恩大叫一声:「跑——汉娜!」 汉娜的反应也出奇地快。 她肯定一心一意等待雷恩发出的声音。一听到雷恩的叫声,便毫不迟疑地加紧脚步跑了出去。桑吉的尸体彷佛跟在后面一般,摇摇晃晃地倒了下来。 维尔果那群恶徒发现情况有异,回过神时,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汉娜闭着眼睛,奔入雷恩的怀中。 「哎呀!」 「放心!汉娜,是我。」 「雷恩。雷恩——!」汉娜安心之余,紧抱着雷恩「哇哇」地大哭出声。就连她的双亲跑过来,也无法立刻将她从雷恩身上拉开。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喏,你和你妈妈到旁边去。」 「嗯……啊……雷恩,你要小心啊!」汉娜忍住哭丧着的脸,勉强露出笑容。 村民们逐渐了解到发生的状况后,顿时响起一片欢呼,甚至还有几个人当场鼓起掌来。只是他们一时的兴奋感,因维尔果一句「吵死了——」的怒喝声,立即冷却下来。 现场登时鸦雀无声,村民们惴惴不安地后退。维尔果目光一凛、瞪向村民,每个人都赶快移开视线或低下头。 不过,当维尔果视线停驻在最后一个人上时,那个人却和其他村民不一样,只见他把脸抬得高高的,大方接受维尔果的注目礼。 从他端然凝立的的身子与无所畏惧的表情,足见他完全不把维尔果看在眼里。不仅如此,甚至还流露出挑衅的神情。 雷恩傲然注视维尔果,试着低声喊道:「回到我手上!」话尾刚落,魔剑已经从桑吉的尸体上消失,转移至雷恩手上。 「原本以为它只会自动转移到真正的主人身边,没想到直接呼唤它也会巾反应。……真是一把奥妙的剑啊!」雷恩说得像是与自己无关似的。 维尔果并没有到雷恩的话。 「你不要太过骄傲!难不成你是在施展那种魔法?如果你认为事情就这么了结的话,那你就是个过分天真的大笨蛋。」维尔果叫嚣。 「什么『那种魔法』?笨蛋是你,大肥猪!」雷恩回道。 雷恩冷静回答后,又再次制敌机先。他刷的一声将身子放底,在微微发出运气声的同时,举剑斜劈而出。剑光一闪之后,他将长剑拉回,顺势一带往旁边横削过去。 周围的人只看到雷恩在做挥剑动作的练习。劲急的剑势愈来愈快,剑风到处,有如笛音奏鸣。 数秒钟后,随着雷恩的收剑动作,风鸣声戛然而止。在半空中闪动的魔剑光圈,也立即消失不见。 维尔果自始至终张着大嘴看着雷恩使剑,此刻才以不屑的神情冷哼一声:「你在干嘛?想做热身运动啊!练习挥剑动作是杀不死人的。」 「唉……要我怎么说呢?只要手心有这把剑,情况可就大不相同了!」 「哈哈哈!你以为故弄玄虚我就怕你吗?小兔崽子就是小兔崽子。大家同意我的看法吧?」当维尔果回头望向自己的同伴时,不禁皱起眉头。只见部属全都露出呆滞的表情,凝视着天空。 「你们怎么啦?发什么呆?喂!你们——」维尔果将手搭在正好站在他身旁的一个部属的肩上,那名部属有如算准时间般,在此时脖子一晃,头就滚落地面。 不仅如此,他的手臂也从肩头脱落,鲜血狂喷而出。 「哇!」看到部属血花四溅的惨状,连一向勇猛的维尔果也急忙后退。 他快速地扫视四周,所有的同伴没有一个例外,手脚、躯干以及头部,都被砍断,此刻正七零八落地散开来。 不到数秒钟的时间,附近这地方充满了血腥味,除维尔果之外,地痞们全都断气身亡。 「浑蛋……难道那个传说是真的?」维尔果喃喃自语,声音中隐透着无限惊愕。 「就像我先前所说,你们不够格与我交手。我原来不想使用这种隔空攻击,但看来这比较合乎你们这些恶徒的死法。」雷恩冷冷地说。 维尔果终于正眼看着雷恩,脸部因屈辱与恐惧而扭曲,有如迁怒一般大声地斥责:「卑……卑鄙!难道你使用那把剑,只是为了进行大屠杀?」 「卑鄙?大屠杀?你的嘴竟然能讲出这样的话?」雷恩嘴角上扬,「不过,你放心好了,我会用普通剑砍你。」 维尔果光滑的额头上浮现豆大的汗珠,口沬横飞问道:「你……你的话能信吗?」 「总之,就连那招『无形的攻击』,也是以我的『能量波动』为基础。」雷恩耸了耸肩,将手上的魔剑插入地面,同时疾冲向前。 维尔果惊慌之下,连退了数步。 雷恩来到桑吉的尸体旁,从死者的皮带解上长剑,飕地拔出才身,「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会遵守约定。用这把剑与你交战,你不会有怨言吧?」 维尔果局促不安地看了看背后的魔剑,再看了看雷恩一会儿,好不容易恢复了镇定。「嗯……你说的话大概是真的。」 话才说完,维尔果又皱起眉头。 由于对方手上只是一把普通的剑,维尔果大感放心,唯利是图的心态油然而生,战胜了原先的恐惧,心中的怒火再次被点燃。 「浑蛋!我辛辛苦苦创建的帮派被你全毁了!这下子还得从头来。不要说是桑吉,连我也非报此仇不可。」 「对你来讲,根本没有必要去担心以后的事。」 「胡说八道!你看看我,也知道我在比武场中曾经杀死五十多人!只要你不拿着那把莫名其妙的剑,我是不会败给你的。」维尔果瞬间拔剑,高大的身驱疾冲而来,同时举剑过顶,猛力朝雷恩当头砍落。 眼看维尔果的剑锋就要劈下,雷恩以闪电之姿向后跃开。 白色剑光一闪,往地面直落而下。维尔果的蛮力惊人,硬生生在地上挖出一条深深的沟痕。若是普通的长剑,刀身可能已经折断了。 「你抢了霍克的魔剑,你这家伙真的是没救了。」雷恩看了一眼维尔果手上那把白光闪耀的长剑,黑色的眼眸中闪着凶狠的光芒。 「嘿!胜利者以失败者的东西作为战利品,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那么,我替霍克杀了你!」 「你这家伙连逃生的能力都没有,还敢大言不惭。去死——」维尔果再次发出又狠又猛的一击,只见散发着银白色光晕的魔剑,朝雷恩当头劈来。 这一剑势道凌厉、非同小可|剑刃从雷恩的头部一口气劈至胯股之间,直接嵌入地下,维尔果露出会心的微笑,「不愧是把魔剑,杀人手上几乎一点感觉都没有……」话还没说完 第99章 开始 维尔果已经吓得目瞪口呆。因为原本仰视着他的雷恩,身形陡然一晃,就像溶入空气中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搞的?」维尔果正感到纳闷,突然有人从背后狠狠踼中他的膝窝。登时,他整个人跪倒在地。 「哎唷!」接着,他的背部又被人踼了一脚。 维尔果觉得自己的脊椎骨似乎被踼了,痛得实在无法忍受,像跪地磕头般,将脸贴到地面。 仓促之间,他想一跃而起,但不知何故,身体有如麻痹般无法动弹。维尔果暗忖:伤势还不至于那么严重,为什么会动不了? 就在这个时候,维尔果的背后传来语气平稳的声音:「什么『手上几乎一点感觉都没有』?你大概是完全看不到我的动作,所以才会说这种蠢话。光凭蛮力,是打不倒我的。」 显然那个臭小鬼就在自己的正后方。——大概是快要砍到他时被他躲开,趁失背后有防备时偷袭。「臭小子,你在我身上动了什么手脚?为什么我无法移动?」 「告诉你,你也不懂。人体上有几个空道,这些穴道被点到后,身体就暂时无法动弹。这样,你就可以把头贴在地上死去。这种死法,很适合你。」 接着,维尔果突然觉得背后有一股浓浓的杀气向他逼近。 这种震慑之气,连感觉迟钝的维尔果都感受得到,他深佑自己此刻正面临死亡,自尊和气魄早已飞到九天之外。 维尔果全身颤抖,发出惊叫声:「等——等一下!不,请——请等一下。我——」 「已经太迟了!」 喀嚓—— 维尔果觉得脖子一阵疼痛,说话声突然中断。 **** 雷恩看了脖子被剑实穿的维尔果一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并没有感到特别满足,只有一种「很久之必须做的事情,如今总算完成」的心情。 他弯下身,从维尔果的手中取回霍克的魔剑。然后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插着.自己魔剑的地方,收剑入鞘,佩挂起来。 当他抬起头时,才发觉所有村民的视线全都汇集在自己身上。那是掺杂着困惑与畏惧、令人感觉不舒服的眼神,雷恩不由得停下脚步。 无论如何,他打算先确认离他最近的汉娜,是否平安无事? 雷恩伸出右手,「汉娜,你没事吧?——」 话尾像被风刮走般消失。 汉娜,这个时时刻刻都想依在雷恩身边的少女,此时竟然后退数步。 她看着有如冻僵在原地的雷恩,露出惊讶的表情。 汉娜双手捂着嘴巴,满怀歉意地说:「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雷恩看着自己伸出的手,手上满是方才刷杀维尔果时溅回的向。不,不只手,连不醒目的黑色衣服因溅到血的关系,显得又重又湿。 雷恩心想:这也难怪。不论基于什么理由,经过这场杀戮之后,小孩子一定会心生畏惧的。不,不只小孩,就连大人也是如此。看着他们的眼神,一切就了然于心了! 雷恩对自己的粗心大意也颇感惊讶。他只能勉强地露出微笑,摇摇头向汉娜说声:「没关系!」 就在这时,汉娜的妈妈跑了过来,从雷恩面前迅速将女儿拉走。 「等……等一下,妈妈。雷恩!」 汉娜被妈妈使劲地往后拉去,雷恩望着她,难过地笑了笑,轻轻扬起手,「不必 在意,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你不该和我有所牵连……」 再见了!汉娜。 虽然他只到汉娜的呻吟声,而没有听到她的回答。但雷恩心想,汉娜大概已经接收到他的道别讯息。只不过她被妈妈从背后紧抱着,还在嘴中塞了东西,就算她想回答答也办于到。她妈妈似乎希望女儿能彻底与雷恩断绝关系。 这个决定是正确的,雷恩心想。 就这样,雷恩穿过人群走向村外,当他经过时,村民全都慌慌张张走避。 身着黑色衣服的雷恩从人群中穿过。不,他是从家家户户的门前走过。 正当他即将走出村子时,有一个人追了过来,「是你。」雷恩回过头一看,原来是汉娜的爸爸。 他有一张晒黑的脸,年约五、六十岁,看来很木纳,正以不安的青情看着雷恩。 「有事吗?」 「也于是什么要紧的事?……你还好吧?我看你非常憔悴,脸色也不太好。」 「没什么,我不过是有点疲倦。」 「哦……那就好。对了!」汉娜的爸爸似乎下定决心般,他与雷恩对看后,说道:「大家都觉得担心害怕,但我原本就想向你说声『谢谢』。如果你没来,我女儿和几个邻居可能都会死在歹徒手里……你到达时,他们才正要杀人,威胁我们交出钱财。」汉娜的爸爸想到爱女惨死的情况,不由得全身发抖。 「我是为自己而戢,你不要太在意。」话才说完,雷恩突然改变主意,缓缓道:「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有一事相求。」 「你说吧!如果我帮得上忙的话。」 「这些家伙的后事,衙门会处理。另外,霍克死在下面的小屋前。我本来想为他挖坟墓,但看到我全身都是血,我想他大概会很伤心……」雷恩看到自己被鲜血染红的双手,紧咬嘴唇说道:「所以——」 「我了解,我了解!」汉娜的爸爸准备去,「他常常照顾我们,我当然很乐意做这件事。」 「哦?太好了……」原本表情阴郁的雷恩,总算面露笑容。他微微一躬:「谢谢,你帮了我一个大忙!请把这个一起埋下去,它可以说是霍克的战友。」说着,雷恩将拿在左手的魔剑交给汉娜的爸爸。 她爸爸彷佛被震慑住一般,凝视着雷恩的笑脸,接下雷恩递过来的长剑。 「帮我向汉娜问好。」说完话的瞬间,雷恩早已背对着汉娜的爸爸大步离去。 汉娜的爸爸再次大声向雷恩道谢,雷恩只是向背后挥了一下手,再也没有回头。 夕阳下的黑影逐渐缩小,不久就完全消失于山岭的那一边…… 大约十年前,一个深冬的午后,天空浓云密布,眼看就要下雪了。 那一天,乔?南贝克击败了从边界入侵的蛮族,在回返里特斯国首都扎瓦尔的路途中,他骑在马匹上,突然间,他感到一股杀气冷彻心底直冲而来,连忙望向宫道的另一边。 只见路旁站着一个少年。 他一身黑色打扮,头发、眼珠子也是漆黑,瘦骨嶙峋地像几个月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光看外表,会觉得他不过是个身无分文的饥饿少年。 可是,他的眼眸完全推翻了方才给人的印象。 他乌黑澄澈的眼眸,看不到少年般的天真,而是充满无穷无尽的虚无。眼神中显示出他有一段不幸的遭遇,那是同年龄的少年一辈子都不会有的经验。 当少年细长而清秀的眼睛与乔的麾线交会时,立即出现明显的变化。 一道挟带着慑人气势的锐利目光射来,连身经百戢的乔?南贝克都不由得坐正了身驱。 那少见到乔的瞬间,原本虚无空洞的眼眸竟闪现欣喜的光芒,彷佛在荒野中流浪许久的人终于看到一处人家,或是沙漠中看见清泉一般。 显然他是在等候乔?南贝克。 因为在少年露出欣喜之色的同时,乔感觉到一股震慑之气滚滚袭来,气势宛如大瀑布倾泻而下的水压。乔再度瞥了一眼黑衣少年,只见对方两膝微微张开,左脚稍微后移,一只手握向腰际的剑柄。 眼看就要将剑拔出。 除了乔之外,部队中没有人注意到那位少年,就算有人看到他,也会以为他只是在观看行军的队伍,就算不这么想,也不会有人认为他是来找大将军挑衅的。 全军中只有一个人——乔?南贝克,看出那少年的意图,他是来向自己挑战的。 乔定住心神,暗道:『来吧!把剑拔出来,与我一战吧!你到底有多厉害?你是声名远播的剑客吗?证明给我毛看!』 这不是心理作用。 此刻,乔仍深深受到从少年身上涌出的强大肃杀之气与强烈的意志。乔基于战士的本能,也提振内功来对少年的能量波动。 在彼此紧盯着对方的状态下,乔策马来到少年的跟前。 正当坐骑即将走过头时,他轻踢一下马腹让马停了下来。 两人保持极短的距离,相互对峙。 肉眼看不到的两股力量互撞,相持不下,少年知道对方不是等闲之辈,肃杀之气不减反增。 一股无形的气势,从少年颀长的身驱汨汨而出。 然而他甚感惊讶。 那股肃杀之气有如排山倒海般向他直逼而来,乔从少年握剑的沉[穏之姿推测,他练剑没有八年至少也有五年。但是,他年纪极轻,看起来绝对不超过十五岁,总不至于已经练了十年的剑术吧?就算十年前开始练剑,一般人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期间内,练就出如此高深的功夫。 乔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少年是个天生奇才。 话虽如此,乔却觉得现在与他比武,自己多半能够取胜。纵使言个少年武多高强,目前还不是自己的对手。 然而,乔自忖:『如果他继续发展剑术方面的才能,数年后再遇上他时,我还打得过他吗?』 乔已经有了预感,到那个时候,自己恐怕会初尝败绩。他驰骋沙场,身经百战,唯独这次面对敌人时有「我可能会败在对方手下」的感觉,纵使那是未来的事! 这个想法让乔的气势倏地减弱,想与对方较量的意志已动摇。 就在这时,少年突然垂下双眼,猛烈的肃杀之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彷佛失望地垂下肩膀,立即转过身去。 乔随即了解:方才他已经察觉我的怯弱。 乔的内心澎湃不已,但他勉强抑制激动的心情,叫住转身离去的少年。 「慢着!还没请教你的尊姓大名。」 那少年只停住了一刹那,头也不回地答:「我叫雷恩!可是,你犯不着记住我的名字,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雷恩说完,就迈开大步往前走去。 乔望着渐行渐远的雷恩,喃喃自语:「不!我可不这么认为。」 那不是模糊不清的预感,而是扎根于内心的确信。 那个少年可能会在芋动力的驱使下,将武术练到登峰造极的境界。 因此,如果他今后走向战斗人生,两人迟早会有重逢的一天…… 第100章 霍妮雅的决断 雷恩一走进广场,就发现有人在窥视自己,只见角落有个人带着两名随从。 他不记得是否看过那两名随从,但带头的银发男子十年前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今天会在此重逢。 他记得自己曾说过不会再与那人见面。 就在这时,雷恩发觉丘特已经悄站在他们身边,就问丘特:「怎么啦?」 「没事。我只是在想,您可能会有事找我。」丘特回答。 「喔!你果然很机伶。」雷恩笑一笑,但马上敛起笑容,骑着克里斯向乔?南贝克的方向走过去。 乔抬起头与雷恩四目相接:「小伙子,好久不见!记得那时我骑着马,你站在路旁,现在我们的立场和当时正相反。已经过了十年,你还认得我吗?」 说话的同时,乔皱起眉头瞥了雪菲一眼,露出不解的疑惑神情,但他只是微微摇头,立即转向电恩。 雷恩暗忖:『……他的反应与雷戈王相似,他看到这个才小不点会觉得疑惑,也是理所当然的。』 雷恩在脑中追寻上一次战斗时的记忆,用若无其事的口吻说:「我己经不再是个小孩子……不过,我当然认得你,你是乔?南贝克,宣特里斯国『不败的神将』,你来这里干什么?」 「可是,没想到阁下这么年轻,怎么看都不像二十五岁。」传来女性的声音。 突然**嘴,雷恩皱起眉头问:「……你是谁?」 「啊!你这样叫我?」霍妮雅双眼圆睁但随即有如男人般「哈哈哈」地笑起来。 「一般人如果这么叫我,我可是无法忍受的,但阁下磊落豁达的态度,反而让我觉得值得信赖。」霍妮雅浮现出妖艳的笑容。「我是霍妮雅?卢西达?宣特里斯,从我的名字应当可以晓得我是谁?我就是宣特里斯国的女王。你问我来这里干嘛?怎么样?雷恩阁下,要不要和我聊聊?」 一听到霍妮雅自报名号后,雷恩和雪菲就从克里斯身上跳下来,匆忙与对方聊起现状。但雷恩全神贯注在乔身上,而霍妮雅则兴致盎然地观察雷恩。因此,这次的试探性接触,不能算是很成功。 姑且不论这次的接触,在对方询问下,雷恩说明了行军的理由。 霍妮雅开始比手画脚地说:「这么说来,你们是让出最后的根据地——王城,目前正在撤退中?」 「简单来说,就是这样。世事变化无常!昨天衰是国军,隔了一晚就变成了流亡军。」雷恩事不关己地耸耸肩。 雷恩本来就不会对王族特别尊敬,此,虽然佑道霍妮雅是邻国的女王,仍不改一贯的态度。况且,霍妮雅并没有支付薪水给雷恩,因此他觉得没乇要使用敬语。 那个名叫辛克的男子,听了雷恩对霍妮雅说话的口气,不时皱起眉头,但雷恩并不在意。 「总之,目前情况就是如此,所以你提出缔结同盟的事,并非我个人能决定。」雷恩边说边望一眼身边的主子:「怎么样?公主。」 雪菲没想到雷恩会突然这么问,她露出惊讶的表情。 雪菲稍事考虑后,坦率地向霍妮雅说:「很高兴好提出这个要求,但情况正如雷恩所说,我家己无法掌管萨威尔全境。现在,只有雷恩和拉尔法站在我这边,这样,你还想和我缔结同盟吗?」 「你该不会是说,你虽出身王族,又是下一任的国王,却连一片土地都没有?」 「嗯,这是真的。」情况也确实如霍妮雅说的那样。 雪菲睁圆双眼,扑嗤笑了出来,昨天还为加冕典礼举办热闹的庆祝活动,过一个晚上却成了身无分文的少女,雪菲觉得这件事情实在很可笑。她只穿着身上的衣服就出城,不要说领地,连一枚铜板都没带。 「诚如你所说……我已经一无所有!」 「你在说什么?」霍妮雅惊讶到了极点,接着就生起气来,彷佛雪菲的事就是她的事。令她难以置信的是,这位与自己同样是国君的少女,在失去一切后,态度却能如此从容? 其实雪菲有个想法:「就算我没有领地,但只要能在雷恩身边,我就感到心满意足了。」 假如霍妮雅听到她的真心话,大概也会生吧! 两占女王都有引人注目的美貌,但气质完全不同,分属各不相同的内心世界。 不过——雷恩己经听不到身旁霍妮雅发出的斥责声,对辛克全神贯注巡视四周的动作也视而不见,更没有察觉到,丘特已经来到自已身边。丘特是为了保护雪菲,才会若无其事地走过来。 那么到底是发生什么事?原来是雷恩对自己面前的乔?南贝克所放射出的能量波动,产生对抗之心。 「喂!」雷恩低声说。 他振奋精神回瞪一直注视自己的乔。光是站着,就能怠受到乔汨汨而出的能量波动,这令雷恩有种麻酥酥的感觉。 「真叫人难以相信……你想向我挑衅吗?」 「我可没这个意思——」乔笑着回答:「可是你都没变,和十年前遇到你的时候一样。」 「是吗?认识我的人都说我;的脸皮比以前厚。」 「那只是外表!就我所知,你的本质一点儿都没有变,与我当初遇到你的时候一样。」乔语气平和地回答:「当时的你,是有着狼眼一般的战士,现在也是如此……我希望有机会能和你较量较量。」 「我觉得胜负已定。」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说着,乔若无其事地将手搭在刀柄上。 此时,雷恩也悄悄将手伸向自己的魔剑,由于两人几乎同时做出这个动作,所以很难办别是谁先将手放在武器上。 如果说有什么能使他们两个人开战,大概就是乔接下来说的那句话。虽然他是无意,们他还是用最正确的方法向雷恩挑战。 「如果你觉得已经胜过我,那是你的直觉错误。胜负……尚未分晓。」 雷恩一听到对方这么说,黑色眼眸中立即闪现凶光。 「喔……看来你『不败』的金字招牌被我拆了也无所谓吗?」 他们两人对旁的霍妮雅比手画脚的说话声,以及广场内市民们叽叽喳喳的吵杂声,完全充耳不闻。彼此都了解对方是强敌,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 乔不假思索地向后退,取你双方距离,彷佛待会儿就要展开一场厮杀。 雷恩也无意识地微微胀开双脚,目光片刻都不离对方的眼眸。这时,吹来一阵微风,不知从何处卷来一片枯叶。 两人同时拔剑,向前直飞出去,说时迟那时快,已然错身而过。 树叶裂成四片,「唰」地飞散开来。双方低哼了一声,错身而过的同时,不约而同扭转上半身将剑扫向背后的敌人。 「锵!」 刀剑交鸣当下,两人毫无片刻迟疑,迅速转身各自攻向对方的要害。 「霹雳啪啦!」 兵器交击,迸出火光。雷恩的脸颊出现一道伤口,乔肩膀上的衣服裂开,微微渗出鲜血。 「雷恩!」 「乔!」 雪菲和霍妮雅察觉出异状,大叫出声。但是她们的惊叫声并没有传入两人耳中。 「数十年来,没人伤过我,你是第一个……真有你的。」 「废话少说!」雷恩在双方刀剑架在一起的状态下,往前踏进一步,用头猛撞乔的额头。 乔虽然立即向后仰身,雷恩还是抢先一步。乔在无法闪躲的情况下,「咚」的一声被撞个正着。 乔闷哼一声,向后跳跃,时单手在地上一按,漂亮地向后翻了一个筋斗。身形穏住后,他立刻摆出举刀的动作。 「注意你的头上,别太大意!」雷恩有如飞鸟般在半空中盘旋,同时使劲举剑往下劈砍。如果从正面接招,头必定会被劈成两半,但乔却巧妙地挡住这一剑。 「嘎登!匡当!铿铿锵锵!」 双方你来我往,动作之快令人眼花撩乱,雪菲她们产错觉,以为有四、五名剑士在打斗。两人不知交战了几回合…… 在电光石火中,乔人刀合一胜空而起,雷恩也不甘示弱随即弹跃而上,像极了一对在花间飞舞的蝴蝶。当然,这是一场殊死战斗,但两人不仅动作轻巧,姿庇更是优美,令在场所有人无不瞠目结舌。 乔的快刀闪亮,划出几道银白色刀光,不断地追逐雷恩黑色的身影。雷恩则一步也不退,狠劈蛮斩,迎头痛击,只见点点蓝色光芒,激起四溅的星花。两位杰出的剑士,在数秒之内斗了十多回合。 广场中的人动作停顿,看得出神。 雷恩向后纵身一跃取出距离,声音中夹杂着怀疑,「你绝对不是人类,难道你是幸存的魔人?」 「不是。基本上说来,你也同样超乎常人。」 「少说废话!」雷恩怒斥一声,身形晃动向前猛进。数公尺距离对雷恩来讲等于是零,倏地已出现在对方眼前,并拦腰挥出魔剑。 乔以超乎常人反应的速度举刀竖挡,顶住雷恩的攻击,但是他的上身稍向前倾,雷恩没放过这次机会,忽地向后转身使出回旋踢,踢中对方的侧头部。 「碰!」发出沉重的撞击声。 乔仅用左手肘承接那一踢,但因为对方的劲道实在太强,强烈的冲击下,他整个身体飞出去。当他飞向半空中时,雷恩再度凌空而起,直扑过去。在乔跌落路面的同时,一道剑光从上劈落。 当魔剑即将刺到上半身时乔扭身躲过,并且直接将自己的刀刃狠狠地刺向石板路,以此为支点,双脚跃起猛力踢向雷恩门户大开的侧腹。 「呜!」雷恩闷哼一声,被对方一脚踢飞。 可是他倒地后立刻跃起,摆出持刀对敌的姿势。接着,双方以超乎常人的速度朝对方疾驰而去。 「看招!」 「接我这一剑!」 正当两人准备再度厮杀时,霍妮雅张开双手,跳入两人中央大叫一声:「你们俩都给我我退下。」 「陛下!」 「浑……浑蛋!」 即将施展必杀技的乔和雷恩,没有想到霍妮雅会使出这一招,两人都吓出一身冷汗,立即停止动作。 由于乔和雷恩都是杰出的剑士,才能说收手就收手。如果是别人,霍妮雅就必死无疑。乔银白色的魔刀在即将刺入霍妮雅的背部前收势,而雷恩的倾国之剑在离她躯干一寸前停下来。 乔松了一口气,雷恩则用鼻子呼出他的愤怒。 「陛下,如果不是我们及早收剑,此刻您已不在人世。」 「喂!你差一点就肚破肠流。」 两人提出强烈的抗议,但是霍妮雅却因为吹来了一阵风而眯起眼睛。她先回过头说:「乔,不要那么生气嘛!你也不对,虽然这是一场精彩的战斗……但你们为何一言不合就打起来,这不像是你的作风?」 「那是因为……」乔难得说话会结巴。 「算了。」霍妮雅拍拍乔的肩膀,回过头来与雷恩对峙,「你让我开了眼界,没想到这世上有人能与乔劫均力敌。」 「……你的眼睛是不是有问题?难道你看不出来?再过一分钟,那家伙就会说『哎呀!我果脄不是你的对手……』然后倒在血拍中。」 雷恩说得煞有介事,已经还刀入鞘的乔则摇头一次,他已经恢复冷静。 霍妮雅的眼睛散发出异样的光芒,「正因为你有真正的实力,才那么有自信……你呀!确实不负天才之名,否则,戚你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小伙子,哪能与乔正;面交锋?」 雷恩忘了愤怒,皱起眉头。 霍妮雅伸出舌头舔舔嘴唇,继续说:「当我们听到你放弃城池时,差点就误解你是个懦夫,看见你与乔交手后,才知道你果然比传言中更厉害。你的武艺如此高超,怎么不与沙斐尔一战?」 就在这时,传来有人呼喊「雷恩!」的叫声。雷恩定晴一看,只见拉尔法、葛色拉姆等人骑着马疾驰而返。 这还不打紧,丘特还将长剑架在那个叫辛克的骑士队长的脖子上。雷恩连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在你们酣战时拔出剑,想出手援助对方。」丘特若无其事地回答。 辛克的喉咙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由于丘特的表情一本正经,辛克实在很担心对方会真的杀了自己。 「喔!辛苦你了,已经没事了……方才被人打扰,实在扫兴!」 「遵命。」丘特闻言立即收回长剑。 辛克紧张得发抖,此时总算松了一口气。 霍妮雅看了他一眼,嘴角浮现一丝笑意。她挨近雷恩边笑边说:「辛克的本领也相当不错,却轻易被你的手下制伏,所谓强将底下无弱兵,你确实有识人之明,可是……」 霍妮雅压低声音说:「我无法理解,像你这么有能力的人,为何肯屈服在她的手下?」 「难道你想挖角?要我当你的部下?」 雷恩以极为普通的音量说话,在他身旁倾听他们俩对话的雪菲,肩膀突然抖了一下。 「……我有必要回答吗?」霍妮雅瞧都不瞧一下雪菲,若其事地回答。 雷恩默不吭声,眉头紧蹙。没想到霍妮雅忽然踮起脚尖,轻轻吻了他的脸颊。刹时,一股柔软香艳的感觉在雷恩脸上舒展开来。 「我突然对你产生兴趣,永远敞开双手等候你加入。」虽然霍妮雅缩回自己的嘴唇,但她的话语却清晰可闻。 雷恩皱起眉头,用手猛力擦了一下脸颊。霍妮雅没有不高兴,她望了一眼正在接近中的拉尔法,说声:「雷恩,后会有期。」,就转身离去。 从她前往的方向来看,多半是要去加尔伏特城。 辛克慌慌张张地追上主子,乔则闷不吭声地紧接在后。但是他回过头看了雷恩一眼,当雷恩漫不经心地回看他时,乔一句话也没说就转身而去。 「雷恩!」策马来到雷恩面前的拉法尔翻身下马,望向霍妮雅一行人,「……他们是谁?我担心那个个人会对你们不利,所以急忙掉头回来。」 当拉法尔看到雷恩被刀划破的衣服,立即神色紧张地问:「发生什么事啦?」 「情况有些复杂,不容易解释清楚。总之,方才和那个男人稍微较量一下。」雷恩若无其事地说:「不过,胜负己决……对方怎么想就不得而知了。」 雷恩歪着头,想征求雪菲的同意,「对不对?公主。」 雪菲无精打采低头不语,不知何故,她突然变得没有精神。葛色拉姆、尼和莎儿翡等人姗姗来迟,露出「发生什么事」的表情,看着雷恩和雪菲两人。尤其是莎儿翡,眼神特别锐利。而且拉法尔似乎把要询问的话吞下去,以一种说不出的讉责眼神望着雷恩。 雷恩觉得有必要解释清楚,连忙说:「不,我什么都没做。公主,你怎么啦?」 「没什么。」雪菲彷佛死了心,声音颤抖地回答。 她悄悄用手擦拭眼角,周围责难的视线,包括老百姓在内增加了一倍有余,此时她的视线当然全部投注在雷恩身上。 「……所以,我猜不出公主到底怎么了?」雷恩摇手否认,然后将雪菲拉到了一旁。他弯下腰,伸头窥视雪菲噙着眼泪的双眼问:「怎么啦?到底发生什么事?看你一脸无精打采的样子。」 「刚刚我看见她吻你的脸颊,觉得心很痛……虽然我知道这是愚蠢的想法。」 雪菲抬头与雷恩四目相接,「而且我终于发觉,再也无法赏赐你什么!实在很抱歉……我真的很笨,现在才知道我真的很笨。但即便如此,我还是希望能在你身边。除了笨之外,我还很任性。我……」 「啊!你在说什么?别听那狐狸精乱讲!放心,你现在仍是一位富可敌国的大富翁……先别管领地,领地我很快就会夺回来。」 雷恩瞥了一眼正注视自己的伙伴们,对着一脸难过的雪菲微笑。 雪菲见状也笑逐颜开。 「回到城堡我再详细说明,总之,你只要记住你的手头很宽裕就行了,至于亲脸颊那件事……这个嘛……」 雷恩原本想开玩笑地说:「那是一种打招呼的方式」,继而一想:『雪菲已露出紧张的表情等我回答,可不能乱说话。』 他迅速在脑中搜寻能雪菲破涕为笑的话题,但不知不觉却闪出一句完全不好笑的话:「你知道怎么生小孩吗?」 雷恩马上打消说出这句话的念头。他暗忖:『我又不是喝得烂醉如泥,向女孩子求爱的年轻小伙子,这种事不必问也猜出雪菲听了会有什么反应。』 因此,他毫不思索地说出接着想到的对白:「……啊!如果你那么在意,那下次洗澡时,我就吻遍你全身。」这是一句低级下流的话,当然是雷恩为了缓和场面而说的。他想,说出来后,恐怕还会被人耻笑。 然而,雪菲突然满面喜色,双手环抱胸前说:「真的吗?我很期待那一刻早日来临。」 『看来我说错话了……』雷恩不禁暗骂起自己。 就在这时,霍妮雅略微回头看了一下雷恩等人,扑嗤一声笑出来,「能和那个名叫雷恩的人见面,真是幸运。……那个公主,我可一点也不在乎。」 「是啊!如果他能成为我们的盟友,那我们就彷佛吃下一颗定人丸了。」乔率直地点点头。 乔心中打定主意,应该正确而合理地评估对方的力量。 「姑且不论他的实力,他的态度真是豁达开朗……连他的部下也是。」霍妮雅面带苦笑地责备:「辛克,虽然你被对方制伏,你也不能对他有反感喔!」 「不,我——」辛克惊慌失措地回答。 霍妮雅不再理睬辛克,边走边望向乔,毫无掩饰地提出疑问:「乔,为什么你不使出绝招?」 「那一招……对雷恩不管用!在还没出手前,就可预想到。」 「喔!那魔法呢?这方面你是无所不能啊?」 我并非无所不能——他也懂得魔法。他是屠龙者呀!」 「是啊!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不信,现在却深信不疑。呵呵呵……我第一次见屠龙者。」 「当然是第一次见,世上少有屠龙者。」 「说得也是,哈哈哈!」霍妮雅心情似乎很不错,轻快地笑着。 想必她觉得能与雷恩见面,是个相当不错的收获吧! 这点乔也是赞同,不过钬不觉得雷恩会轻易与他们站在同一阵线。霍妮雅总算收起满意的笑容,忽然抬头望着乔,「你虽然只受了轻伤,但以你的功力来讲,算是伤得很严重了。」 「因为对手是雷恩啊!不过,他受伤的程度应该和我不相上下。」 「说得也是,从你脖子上的伤势来看,打斗场面似乎很激烈,刚才我也看得目不转晴。」 乔突然停下脚步,霍妮雅还说了一句:「因为你们两人的动作实太快」。可是这句话并没有传入乔的耳中。 因为他觉得颈旁一痛,凉凉的,他伸手摸了一下脖子,看了一下手掌,手掌被血 沾湿,原来,脖子也受了伤。 ……和其他伤口不同,乔完全没有察觉到这里受伤。当然!除了雷恩,再也找不到其他人能成为他的对手。那伤痕大概是酣战时留下的。 在他察觉到脖子上的伤口时,那道伤痕就倏地消失,霍妮雅也同样停下脚步,乔整个疗伤过程她都看在眼里,一切似乎理所当然,但若是被别人看到,必然会大惊失色。 「难道……你没察觉吗?」霍妮雅低声问道。 「是的,我一点都没有察觉。原来如此……难怪像他那么在意输赢的人,会默不吭声地让我们离去。」 乔说完后,想起雷恩对霍妮雅说的话:「你的眼睛是不是有问题……再过一分钟那个家伙……」 乔心想:『我还认为雷恩说太夸张……难道我太轻敌了吗?……事实上,我在不知不觉中被他在要害上做了记号,我似秋太轻估雷恩了。』 乔再次迈出脚步,同时悄悄在心中发誓:『雷恩,如果有再次交手的机会……到时我会使尽全力,可不会像今天这样。』 **** 乔原本打算立即前往加尔伏特城,但因为霍妮雅说他穿着被剑划破的衣服,不适合会见沙斐尔。 对此,乔完全没有异议。于是换了一套服装,并且在路上用餐后才入城。 女王突然亲自拜访邻国,事先完全没有知会一声,可说是史无前例。 可是,乔总认为霍妮雅的霸气是可喜的。正因为如此,他才没有劝她停止萨威尔之行。何况自己陪侍在旁,他自信不会有闪失。乔只对雷恩心存警戒,但雷恩已经离开加伏特城,城里没有令他觉得恐惧的人物。 因此,他们光明正大地自报姓名,要门卫去传达……可是,沙斐尔始终没出现。他们被带往一间宽敞的大厅,等待了相当久的时间。 霍妮雅高高地盘腿而坐,辛克则焦躁地骂道:「怎么那么慢!」 侍者端来的红茶,他们一口也没喝,早已经凉了。 「嗯……说不定他不相信我们的身份。」霍妮雅不高兴地看了乔一眼,彷佛是在微求他的意见。 「就算如此,但是我们等了那么久,就令人不敢领教。这不是身为国君应有的态度,就算他是名正言顺的国王,是否与他结盟?我们还得详加考虑。」乔果决地回答。 乔认为沙斐尔不太可靠,因为对方已经让他们等了将近一个小时。 就在这时,有两人以上的脚步声传入乔的耳中。 「……看来不能期望与沙斐尔好好会面了。」 「你的意思是……」霍妮雅一听乔这么说,立即伸手握住摆在身旁的长剑。 乔不禁暗道:「她的悟性可真高。」 「一大群全副武的骑士与士兵朝我们这个方向来,多半是要逮捕我们吧!」乔轻声说。 责任感强烈的辛克倏地站起来,他将手搭在;剑上,全神贯注地盯着门口。 过了一会儿—— 「碰!」 来者不容气地将门推开。一个像是贵族的男子傲慢地走在前面,武装骑士和士兵们则在后面一拥而入。他们围成了半圆形,将霍妮雅三人团团围住,同时「锵」的一声,将剑拔出。 乔想立刻走到前头保护霍妮雅,只见她威风凛凛、气劫夺人,令人不禁偑服。 霍妮雅伸手制止乔,她迈出一步面对面地瞪着那名带头的贵族和他的部下们。 当她抬起下巴环视对方时,他们心中一凛,向后连退数步,不敢直视霍妮雅。 「喔!你们不用礼节而是用剑来迎接一国的国君,这是你们萨威尔的惯例吗?」 「你……你太好强了!这样会招来危险。我们主子沙斐尔大人……不,我们陛下命令你们——」 「够了,给我闭嘴!」 那名男子故意挺起胸膛说话,却被霍妮雅打断。原本趾高气昂,声音尖锐说着话的贵族,顿时闭上嘴巴。 「情况我大致了解!沙斐尔觉得逮捕我们当人质,比缔结盟更有利,这个毫远见的笨蛋,竟然上此决定,看来我们来言里是不智之举。」霍妮雅一针见血地提出自己的看法。那名像是贵族的中年男子歪着嘴巴,突然前言不搭后语地说:「那么,你们就老老实实地跟我来吧!」 「浑蛋!谁要跟你去。」霍妮抛下这句话,转身看了乔一眼,「不必跟浑蛋打交道,沙斐尔和雷恩不一样,太令人失望了……你意下如何?」 「我的想法和你相同,小姐!」乔完全赞同。 「我们己经知道沙斐尔是一个没胆识与能力的人,不必再尝试与他接触……而且……」霍妮雅大略看了一下队长以下的敌人,「他底下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人才。部属不优秀,本人的才干又不足……和他打交道只会浪费时间。」 「什……什么?」那个像是队长的贵族,不知道是否受到激怒或是在部下面前位不下脸,唰地将剑拔出来,「我怎么知道你们有什么企图?不管怎么样,我要们跟我来。」 在指挥宫的手劫下,士兵们立即缩小包围的范围。霍妮雅一点也不慌张,她看了乔一眼,「乔,这里交给你了。」 「包在我身上。」 乔挺身而出,睁开原本微旸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士兵。他深绿色的眼眸开始变色…… 数十秒后,乔他们一行人已经将会客厅抛身后,正奔驰于宫殿内的走廊上。 「要是能够把他们全部杀死就好了。」霍妮雅一边跑,一边对乔表示不满「这对你来讲,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啊!」 「我确实做得到,但杀死那些饭桶,只会弄脏我的手。」乔说。 「大将军真是为人宽厚,生性仁慈。」辛克热切地说。 乔不由得面露微笑,辛克似乎在帮他说话。 霍妮雅不置可否,只是皱着眉加快奔跑的速度,她跑在前头,毫不费东地通过走廊。 可是,在还没有抵达出口时,背后响起了盘问声和有如怒涛一般的皮鞋声,大批追兵似乎赶到了! 乔冷静地回头,他目测双方距离后,突然一掌拍向墙壁,大叫一声:「光啊!」 魔力能量发出巨大的光芒,从乔的手掌迸出,部分墙壁轰隆一声塌下来,墙面出现一个可让人通过的椭圆形洞穴。 乔对着在尘埃弥漫中停下脚步的霍妮雅和辛克叫道:「我已经开出一条路,从言边走!久留无用。」 霍妮雅愣了一下,立即回答:「我有同怠。」便率先从洞穴往外跳,辛克和乔也紧跟其后。 追兵不知是不是吓瘫了,并没有立即追过来。 可是,轰鸣声似乎也传遍了整个宫殿。 为数众多的士兵从四面入方涌过来,开浆追捕霍妮雅一行人。 他们三人继续向前跑,但追兵愈来愈多,已经处可逃了。 他们被困在城内宽敝的中庭。乔他们并不晓得,就在数个小时前,雷恩曾在此处施展过魔法攻击。 此刻,他们三人背向宫殿,与追缠的士兵们对峙。 「啐!真麻烦,大概有两百多人。」霍妮雅虽然这么说,但她望着敌兵,并没有露出嫌麻烦的表情。 乔和辛克一左一右护卫着霍妮雅,敌兵全都将剑拔出,隔着一定的距离将二人团团围住。 只有背后没有敌兵,不过那里是宫殿的围墙。 「到此为止!」从围兵中走出另一名贵族,「你们老老实实地束手就缚,我会向陛下求情,饶了你们的性命。」 放肆,言是你对我该有的态度吗?我也是堂堂的女王。」霍妮雅立即斥责。 对方似乎不习惯受人侮辱,脸立刻涨红起来,「………我们陛下现在精神不佳,正在休息,我只是奉命行事!陛下认为没必要和你们见面,要我直接逮捕你们。换句话说,我刚刚并没有要请你们去见陛下,而是要你们束手就擒。」 「我也没有要跟你们去的意思。大浑蛋!我们之所以敢三个人来贵国,就是有自信能全身而退,难道你没想过这一点?」霍妮雅说。 「什么?」对方稍微露出一点戒心。 霍妮雅斜视一下乔,「对不起,又要你上场了。」 「好,没问题,两百个敌兵,要突围不是不可能……不过,用这招比较快。」说着,乔就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 他这句话满坚定不移的自信,敌方的士兵听了之后,一片哗然。 只有那名眉毛细细的贵族态度依然强硬,他发出冷笑地说:「呵呵呵,别故弄玄虚!像雷恩那种妖怪多来几个还得了,方才仔已经施展过魔法攻击,你的魔力应该耗尽了。」 乔并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将两只手臂张开,迅猛的光芒忽从他的身体发出,他在眼珠子还没变色前,已然闭上只眼。 霍妮雅在旁要求,「乔,把巨龙呼叫出来吧!我至今还没见过呢!」 霍妮雅应当不曾见过。 姑且不论小品种的龙类,威猛的古龙尚在人类住所附近出现过,它们刻意避人类,当然灳有袭击人类的食人龙,但那是例外中的例外。 乔苦笑地回应:「我晓得了。」 说完,乔集中意识,在脑中想象着他曾经亲眼目睹数,次史上最强的魔兽。 「嘶嘶——」 当敌军发出悲惨的哀鸣声时,乔睁开了双眼。 只见眼前端坐一头全长十五公尺的生物。 它全身覆盖坚硬的鳞片,长约数公尺的尾巴又长又粗,背部竖立黑棘,喉咙深处发出有如远方雷鸣的吼叫声。 乔试着让龙回过头,硕大头部上的双眼,红如熊熊烈火。 他非常近的距离视那对瞪着敌方的巨眼,「嗯,我也曾在远方看过……巨龙。情况还算不错!」 霍妮雅探出身子,像好奇的小孩般望着眼前的巨兽。乔对她笑一笑,呮且对整个身子贴在墙壁上的辛克点点头,表示不用怕,然后才站在自己幻化出来的巨龙旁边。 他环视往四方逃散、面无血色的敌军们。原以为方才那个贵族会先逃跑,没想到他挺有个性的,或者说是他的自尊心很强。只见他全身发抖,稍稍后退几步后,就用力站住不动,大声斥责溃散的部下们:「不要惊慌!这东西是凭空出现的,这一切都是幻觉,他不过是虚张声势想吓唬我们。」 敌军指挥官扯开嗓子大叫,这一叫似乎发挥果,一时间士兵们都停下脚步。许是怕临阵脱逃会有后患!听说萨威尔国的贵族对部下非常冷酷无情。 「瞧……瞧!我不会上当的,你装腔作势的恫吓对我们不管用。哈……哈哈。」 「装腔作势吗?……或许也可以言么说。」乔并没有回嘴。因为对方的指责并没有错。 只是,他不了解其中的关键。 「这头龙确实是我制造的幻觉!可是,如果不相信这是『幻觉』,就算只有一点点不相信,你们就难逃一死?」 乔在提出忠告后朝向巨龙,宛如对自己的部属命令道:「去吧!」 「吼——」巨龙发出足以让人魂飞魄散的吼叫声,开始向前缓缓移动。 完全覆盖鸟亮鳞片的龙脚,一踏在地面上立即发出刺人肺腑的沉重脚步声。当然这也是乔施展的法术,声音和振动全都是幻觉。 敌方士兵们甚至可以看到巨龙走过后深陷的足迹。 可是,他们并不这么认为。幻龙吼叫一声,有三分之一以上的追兵瘫坐在地上,铁青着脸仰视朝自己走来的巨龙。他们很想逃,但身体不听使唤,不是蜷起双膝让腿紧靠身体,就是臀部着地缓缓往后蹭。 巨龙继续踩着沉重的步伐朝敌军而来。 「吼——」 巨龙第二次的咆哮声响彻云霄,一股凶暴的振动往敌兵推进(他们信以为真)。 「哎呀,它是真的——」有人像吐血般地惨叫。 这一声具有决定性的作用。原本站立不动的大多数敌军,随即发出莫名其妙的哀号,开始争先恐后地逃命,有力气跑的人就跑,没力气跑的就在地上爬,他们都想早一点逃离巨龙。很少有人会认为自己斗得过史上最强的魔兽,有些土著甚至把龙当神来崇拜。这些士兵也非常聪明,一开始就放弃与巨龙战斗的念头。 但是唯有那个贵族冥顽不灵,自己虽然心急如焚也想逃跑,却使劲地大骂:「别跑!临阵脱逃的人,我必定严加惩处!」 尽管如此,他自己也不愿意面对巨龙。 「乔,让那个浑蛋闭嘴,光说不练的指挥官令人看了就想吐。」 乔听霍妮雅这么说,也皱起眉头回答:「是啊!以那种方式带兵,他的士兵怎么受得了?不得已只好这么做罗!」 乔叹了一口气后,便将意念集中在幻龙上。 只见巨龙突然张开嘴巴,用力吸入空气,发出轰隆隆的声响。那幻音让那名正在捶胸顷足的贵族不由得回过头来。 他与巨龙相距约五十公尺,此刻他的身旁正好没有人,大家都已经逃走了! 那个贵族不知是否己发觉情况不利,张着细小的眼睛,惊慌失拱地环视四周。到了这时候,他自己不逃也不行,于是准备转身离去。可是,已经太迟了! 巨龙已经结束了吸气。 「吼——」 幻龙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同时吐出浓浓的深红色气息。那名贵族不由得回过头,精神恍惚地停下脚步。熊熊的橙色火舌向他窜去,瞬间他整个人就笼罩在火焰之中。 乔已经估计过方向,任何人都不会被火焰卷入,几棵树木虽然也被幻龙的气息喷到,但完全不受影响。 让人眼睛快要完全失明的「气息攻击」,总算停止下来。此时,只留下那个往后扑倒的贵族,他似乎很难想信那是幻觉,一般人也是这样想。 「该撤退了吧?」在巨龙还没消失前,乔看了霍妮雅一眼。 「嗯,看来只凭你一个人的力量,就能攻陷这座城。」霍妮雅嘲笑般地说。 「很遗憾,这样会消耗很多魔力,尤其是制造出这么大的幻影。这种伎俩无法用在攻城战,毕竟这只是幻觉,城墙本身并不会破坏,就算真的把城攻陷了,我们三人也无法守住这座城。」乔一脸正经地说。 霍妮雅露出妖艳的笑容,乔记得以前也曾经见过这样的笑容。在乔的记忆中,不论何时,霍妮雅都不会说正经话。 乔稍微摆好架势时,霍妮雅开朗地说:「嗯!我们三人也无法守住这座城。乔,我已经打定主意!下次再来时,把军队一起带来。」 「难道你……」 「没错。」霍妮雅挺起胸膛一手叉在柳腰,环视加尔伏特城,发出宏亮的声音:「这个国家,由我们宣特里斯国接收了!」 乔目不转睛地回视霍妮雅,彷佛要确认般询问:「此话当真?」 「对不起!我什么时候说话不当真?」 「沙斐尔确实不是我们的对手,但这个国家还有一个人……别忘了,他——」乔指着自己幻变出来的巨大魔兽,「打倒史上最强魔兽,完成了不可能的任务,那个雷恩实在不能小觑!」 「我当然知道!因此,雷恩的居城和另外一个人,叫什么来着呢?对了!叫做拉尔法,他们两人所统治的领地我绝对不会攻打。我的敌人是沙斐尔。这样,你就不会有异议了吧!」 「陛下是不是……」辛克略感惊讶地插嘴:「想将雷恩收揽过来?」 「呵呵呵!辛克,你还挺聪明的嘛!嗯,我觉得那样也不错,应该还有谈判的空间。我不是个吝啬的国君,像雷恩这种人才,我乐意给他丰厚的赏赐。当然,我也会适当地赏赐拉尔法。至于那位公主,不妨给她一些赡养费叫她走人。」霍妮雅豪迈地说。 『……看来她好像是当真的。』乔心想。 第101章 侵入 抵达雷恩的居城科德克雷斯城,已经过了好几天,这段期间除了忙着安排士兵们的宿舍之外,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可是,也并非全然无事,比方说,就发生过这样的情况—— 雷恩邀集雪菲、拉尔法和莎儿翡为首的几名闲得没事干的人,告诉他们说: 「有个好东西要给你们看,让你们大开眼界。」 众人一头雾水地跟着雷恩来到城内的地下仓库。雷恩打开门销,猛然将门推开。 当大家往内一瞧时,全都露出惊愕的神情。 只见俗称的「金银财宝」堆积如山,几乎高达天花板。雷恩斜视一下愣在原地的伙畲后,点燃附近的油灯。刹那间,宝石、金币发出灿烂耀眼光芒。 「怎么样?」雷恩把头发往上一拨,微笑看着众人。 接着挺起胸膛,得意洋洋地说:「我现在是大富翁了!这些都是我平常省吃俭用存下来的。」 站在一起的拉尔法,令不防揭穿雷恩的谎言,「这不是加尔伏特城宝物库内的东西吗?」 「你呀!真多嘴!如果你王讲,我还可以多看几眼他们目瞪口呆的傻相。」 「谁?谁的傻相?」身为贵族的赛诺雅最先醒悟过来,手指颤抖地指着堆积如山的财宝,「这……这怎么一回事?为什么王室的财产会在这里?」 「摆在这里也不错啊!」雷恩瞪了一下赛诺雅后,就将始末大略说了一遍。 说完,只有勒尼和雪菲露出佩服的表情。赛诺雅皱着眉,拉尔法一脸苦笑,由梨和莎儿翡的目光则被财宝所吸引而毫无反应。 「别那么闷嘛!看到那么多金银珠宝,应该激动一点啊!难道你们都不了解金钱的价值吗?有了这些,我们可以再战一百年——喂!由梨你在干嘛?你想偷窃吗?」 由梨正要将几块宝石悄悄塞进裙子口袋,听到雷恩的斥责声,连忙谄媚笑笑,立即放回宝石,并且转开话题:「你能施展魔法,使物品瞬间移动吗?」 「通常是不行。可是如果从特定的魔法阵,转移至另一个魔法阵,就可以办到。瞧!这间仓库的四个角落形成一个魔法阵,加尔伏特城的宝物库内也有同样的标记,这是丘特的杰作。不过,最伟大的还是我这个策划者。」 听完雷恩说明财宝的来龙去脉,只有雪菲以尊敬的眼视看着他,其他人只露出惊讶的表情。不,赛诺雅反而皱起眉头责怪雷恩,「但这是属于国家所有,我不认为任意从王城搬出来是正确的行为。」 「如果我不运出来,不就被沙斐尔那个浑蛋拿去花掉,我是为了你的主子才这么做,不要发牢骚!」 雷恩冠冕堂堂地说「为了你的主子……」,这句话本身就足以令人发噱。现场大约只有一个人相信他的话,但他的主张极其正当,谁都无法反驳。 由梨斜睨雷恩,眼神流露出「这个笨蛋在说什么?」的意味。 「谢谢!」雪菲深深一鞠躬,抬眼望着雷恩,微笑说:「老是接受你的帮助。」 赛诺雅仍纠缠不清,「可是……我总觉得有些内疚,这么做会不会给人一种抢夺的卑鄙印象?」 雷恩斩钉截铁说:「打架还管卑鄙不卑鄙,先求胜再说。」 赛诺雅一听,也就不再说什么。 「好,就这么说定,我和公主稍微商量一下。」 「商量什么啊?」雪菲疑惑地问。 「这是难得的财宝,我想赏赐一些给随我们来这里的人。」雷恩一本正经地指着堆如山的宝物,「赏赐一些给他们,这座宝山也不会减损分毫啊!」 「当然没关系,请多赏赐一点!」 看到雪菲如此慷慨,由梨高举双手,摆出胜利的姿势。莎儿翡则捂着脸颊,以一副穷苦人家的口吻说:「我……我还没有摸过金币呢!」 雷恩看了她们两人的反应,耸耸肩说:「给太多也不行!应该一点一点地赏赐。拉尔法,你应该也能谅解吧?」 「这些财宝本来就不是我的,既然公主同意,我也没异议,想必大家都会很高兴。」 就这样,每个人都突然得到了赏赐。赏赐然有一定标准,队长以上的赏金相当多,正式骑士次于队长,就连新加入的士兵也有赏。顺便提一下,新加入的士兵获得的金额,足够一般老百姓嬉度日好几个月。 即使支付这么多,但从整个萨威尔王室的宝物来看,赏赐的数量微不足道。 发放赏金时,雷恩大肆宣传:「这是公主为了感谢你们的辛劳而赏赐的。」 自从公主在众人面前出现,现在仍上升的人气,更是一下子爆红。 雷恩、拉尔法和其他上将军不同,他们从以前开始都会赏赐平民出身的士兵,但这次金额之多是士兵们从不敢奢望的。 城内,「为了公主,我们要打倒那个浑蛋贵族」的气氛更加热烈,大家早就风闻雪菲受到她亲生父亲,亦即前任国的冷淡对待,他们常常为雪公主的处境感到可怜。何况,得到令人喜出望外的奖赏,所有士官兵明显地表现冲劲十足的样子。 城内士气高昂得真是不像话。 **** 翌日深夜,科德克雷斯内的居民已沉浸在深眠中。这座城位于雅斯特尔地区,雅斯特尔是萨威尔南方极为萧条的地方,每当夜幕低垂,四周即陷入一片漆黑。 最接近科德克雷斯城的克雷雅尔塔镇,距居城有数公之远,过了什夜零时,镇上居民几乎全都入睡。此时,首都利迪雅还有些商店未打烊,但这一带的商家晚上并不营业。雷恩就是看中这一点,才会选择在这么冷清的地方建立居城。 看不到任何一点灯火的科克雷斯城里,只有淡淡一抺月亮高挂天空。在夜色迷离中,一名中年男子出现在城墙上。 不,从他肩上背的绳索、钉耙等工具来看,很颢然他是攀登到城墙上的。他的动作非常轻灵,乍看还以为他是从天而降,而且他衣服的颜色与城墙的石砖颜色极为相近,才没有被哨兵发现。 这名男子蒙着头巾,遮住整张脸,站在城墙上的步道环视城廓。不久,满意地点点头,似乎已经彻底勘察好地形。接着,在完全没有发出脚步声的状态下,开始快脚步奔驰在步道上。随着他身形的移动,有某种白色物体纷纷落到城墙下的地面。 那是蛋状的物体,一掉落地面立即裂开,随即冒出无色臭的烟雾。 不久,吹来一阵风,烟雾在中庭扩散开来。 那名男子见到前方有座用来放哨的箭楼后,就不再前进,直接垂下绳索,下降到中庭内…… 有两名身穿绿色制服,腰跨长剑的实习骑士在中庭巡逻。 这里是某种战略据点,只要守住此点,所有人员都能安心入睡。由于城上巾哨兵,中庭有巡逻兵,一旦发生状况,众多士凎就可在警笛声中醒过来。 实习骑士在深夜必须轮流巡逻。 「喂,你知道吗?」比较长的实习骑士开口与年轻的搭档聊起来。 「知道什么?」 「你的朋友米兰,好像升到班长了。」 「咦?」那名年轻的实习骑士停下脚步,从喉咙挤出奇怪的声音。 他的搭档并没有停下来,依旧继续向前走。年轻士兵急忙追了过去。「等……等我一下。他怎么可以跳过正式骑士升上班长呢?」 「我也不晓得!但根据传言,雷恩大人认为米兰在背地里非常活跃,所以就破格提拔他。」 「啊……说得也是。雷恩大人的个性就是这样。」 他们两人都是雷恩的直属部下,平常已经习惯雷恩反覆无常的性格,因此,对这件事也不会觉得特别奇怪,那名年轻实习骑士也能理解雷恩的做法。他深佑米兰是个做事认真、生性诚实的人,对于他的升迁,反倒是替他高兴。 「像我们这种下级士兵,只要埋头苦干,不久也可以升任班长,不是吗?」 「嗯,嗯!」较为年长的男子猛点头。 他谨慎地环视四周,「至少雷恩大人不是吝啬的长官,他是可能让我们升官,但也可能相反,我从米兰那里听来的——」 「啊!那件事我也听说过。」年轻人突然兴奋地打断对方的话。 他的眼中已看不清四周的情况。 「你是说被城主解雇的m吗?米兰边发抖边告诉我这件事。」 「什么?你知道这件事啊?其他人也发生过类似的情况。我有个朋友叫格雷科,也是实习骑士。那家伙有次巡逻时偷懒,被雷恩撞见。雷恩好像告诉他g被城主吊起来打的事,那个g似乎被打得很严重,每次提起这件事,他都害怕得全身发抖。」 两人寒着脸,面面相觑。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如果偷懒,雷恩很可能会狠狠地处罚我。』 不管怎么说,他们两人互相规劝:「绝对不可偷懒!」 然而,话说到一半,年轻的实习骑士膝盖突然一屈,就这样侧身倒下,即陷入睡眠状态。 「浑,浑蛋,你竟然偷懒。难道你不怕受到严厉的处罚吗?」 年长的实习骑士叫了年轻搭档数声后,突然也感到一阵头昏目眩,才察觉到事情不妙。 他费了很大的劲才拿出警笛,但瘫倒在同事身上。 不久,入侵者睥睨地冷笑一声,正打算从他们身旁通过时,他的脚步停下来。因为一个穿着比他更不显眼的高瘦男子,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你为什么施放药物?」 入侵者还没将话听完,丘特?威洛亚就拔剑出鞘直攻而来。 「锵!」 黑暗中忽地冒出火花,丘特的么剑弹开那男子的剑,接着击出两、三剑。 双方实力悬殊,那名男子露出惊讶和焦虑的神情…… **** 以一般人来看,深居简出的雪菲公主,就寝的时间相当早,附带一提,这一带的居民晚上几乎没什么娱乐,就寝时间最早九点前,最冕十点左右。 到了此时,老百姓差不多都已用过晚餐,也与家人闲聊了一段时间,该说的话都说了,而且屋外一片漆黑,是该睡觉的时候了,但以当地百姓的标准来看,雪菲就寝的时间太早了,因为她通常过了八点就上床就寝。最近她为了配合雷恩,尽可能晚一点睡,但雷恩却加以制止,雪菲只你心不甘情不愿地维持自己的生活步调。 总之,就算她有意熬夜,也往往撑不到九点就睡着了! 因此,过了什夜零时,雪菲已进入酣睡状态,可是今夜她却睡到一半就过来。于是,乾脆躺在床上,凝视窗外的月色。这几天她常常像今夜这样突然醒来,理由很简单,因为这里是雷恩的寝室。 「大致来讲,最上层的方,刺客最不容易暗中侵入,这里就当作你房吧!」雷恩说。 虽然雪菲婉拒,但最后还是拗不过雷恩。雷恩让出房间时还对她说:「这不是什么特别豪华的房间,不需要我客气!」 因此,她迫不得已接受雷恩的美意,但正如雷恩本所保证的那样,房间内比较值钱的家具就只有床、圆桌和衣柜而已。 看来雷恩似乎只是把自己的房间当成休息的地方,他的房间非常朴素,人无法联想到这竟然是城主的寝室。然而,雪菲却感到很满足,每个晚上都觉得幸福极了!为什么呢?因为除了雷恩就在身边,这里是城中最能感受到雷恩存在的场所。每当躺在床上,就可以微微嗅到雷恩的气息,总会雪菲觉得很幸福! 雪菲边看着晈洁明亮的月色,边沉浸在幸福中。后来愈来愈高兴,就在床上滚了好几回,自己也觉得很幼稚,不禁笑了起来。 经常都是如此,只要想到雷恩,寂寞和哀愁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幸福的感觉也自然地延长。 经常都是如此,只要想到雷恩,寂寞和哀愁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幸福的感觉也自然地延长。 没多久,她的睡意全消,她突然想去城中散步。心想:『或许稍微走走,累了就会想睡觉。』 想去散步,连自己都觉得意外,雪菲在微暗的屋内眨眨眼。不管以前或现在,雪菲都很害怕黑暗,不完全是受到「鬼故事」的影响。在漆黑之中,她会怕得睡不着,因此,房间角落摆了几盏烛台,烛光忽明必暗地飘摇。附带一提,雪菲完全想信世上妖魔鬼怪之类的东西存在。 她真的很不喜欢独自一个人在房间,很渴望就寝时有人陪在身旁。 但也不是任何人都行。其实她心中只有人个人选,除了雷恩之外,畏她和别人在一起,反而会觉得十分拘束,如果这样,倒不如一个人来得轻松。 想到这儿,雪菲索性坐起身,在睡衣外加了一件长袍。为了不让身上的热气跑掉,她紧扣胸前的扣子后,才坐在床沿穿上鞋子。 虽然她还是有点畏惧,但不管怎么说,这里是雷恩的居城,而且,他就在城内的某个地方。 这么一想,她宽心了许多,万一发生状况,雷恩一定会立即赶过来。雷恩比妖怪还厉害,有他在,可以放一百个心。 雪菲踏着步走到门边,扭开门栓后推门而出。 当她一脚踏出房门时,愣了一愣。 忽然看见走廊正面的墙边坐着一个黑影,那黑影突然抬起头来。雪菲正要张口哀叫,声音到嘴边却化成娇柔的欢愉声:「雷恩!」 「怎么啦?三更半夜跑出来干嘛?」 「我睡到一半醒过来,就再也睡不着!所以,想出去散散步。」雪菲注视着雷恩:「雷恩,你在这儿干什么?」 「嗯?啊……这个嘛,该怎么说呢?」 雪菲看着说话结巴的雷恩,突然灵机一动,「你该不会是为了保护我,才在这儿的吧?」 「还是要小心提防,」雷恩轻快地站起来,用手轻敲雪菲的头,「你不用在意,我心甘情愿这么做,而且,我学会一种自我暗示,能在刹那间睡着、醒来。因此,在什么地方睡都一样。 「我们在加伏特城时,你也是在走廊上保护我,对吗?而我……却不知道。」 雪菲的胸口热起来,扑上前搂住雷恩。明知道不能老是对雷恩撒娇,却还是掩不住内心的喜悦。 雷恩用食指搔搔下巴,「这不算什么?暗杀事件过后至今才不过几天,坦白说,我以前在世界各地旅行,经常露宿在外,对我来讲,睡在走廊简直就像天堂一样。」 雪菲一句话也没回答,只是搂着雷恩,抬头凝视意中人。雷恩用手轻抚她脸颊,悍的脸上浮现一丝笑容,「哦!你现在是不是『对我的好感大幅增加?』哎呀!其实也没什么!」 「……是的!我对你的思念一天强过一天,我会这么喜欢一个人,这在以前是我自己都难以置信的事。」 说到这儿,雪菲心情一阵激动,但是她觉得在雷恩面前啜泣,可能会让他不知所措,所以想尽力噙住眼泪。可是,泪水却早已在眼眶里打转。 「你真容易激动啊!不过,我的所做所为都有意义,看来我当你的贴身护卫是正确的。」 话声一落,雷恩的笑容忽地消失,他悄悄仍旧搂住他的雪菲躲在背后,「她出来得正好,如果你没出来,还想去叫你起床呢!」 「……咦?」 「有人侵入了!依我的感觉判断,应该是两个人。其中一个想必是当诱饵。」 「那么……另外一个人就在附近罗?」 雷恩点点头。 雪菲理所当然地依偎在雷恩的背部。就那时——等距离并排的烛火,突然激烈地摇晃,接着倏地一起熄灭,走廊笼罩在黑暗中。 雪菲心想,『如果现在是独自一人的话,一定会怕得要死?但雷恩在身边就没什么好怕了。』雪菲只要挨近雷恩,就连她最不喜欢的黑暗,也都能坦然面对。 「黑暗对我不造成影响,不过却令人心情烦躁——光!」雷恩轻喝道。 顿时,烛台一盏接一盏亮起来,这全是由魔力造成的「魔法灯火」,不是方才的烛光能比拟,整条走廊一片通明。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那里。」雷恩低声说。 话音刚茖,就有一人出现在阶梯平台上,此人的头上紧罩头巾,看不清长相,但从她玲珑有致的由线来看,可知对方是一名女性。 「你果然厉害,我不枉此行。」那人用舌头舔舔嘴唇说。 她冷不防取下头巾,只见雪白的头发绑成马尾,而令人惊讶的是,她不过是个花样年华的少女。可是她的胆量似乎很大,完全看不出畏缩的样子,只见她挺起胸膛,无所顾忌地盯着雷恩。 几天前偷袭雪菲的刺客们有个共通特性,表情阴沉森冷,那是平日尽走邪明歪道所形成的,但这位少女的性格活泼开朗,脸上完全没有令人不舒服的感觉。 「我一直屏住气息……你究竟是何时察觉到我的存在?」 「姑且不论使身影消失的法,在中庭东游西逛的那个人,是不是想当诱饵,将我们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好让你容易下手?」雷恩问。 「哦?我不知道他打算这么做?他怎么啦?」少女回答。 「我现在已经察觉不到你那个同伴的气息!他可能遇到我的部下丘特,我部下武功可是很高强喔!虽然我命令部下要留活口,但既然察觉不到他的气息,你的同伴多半是自杀了。 听到伙伴可能身亡的消息,少女的脸色丝毫没变,只是无趣地噘嘴说:「哼!那个老土死啦?」 「你可真冷淡啊!唑道他不是你同伴?」 「我没有要那个老土来呀!是他自己要来当我的护卫。我悄悄溜出来时,不巧被他发现,他坚持非跟来不可,如今他白白送死,我也拿他没办法——啊!」 说到这里,少女忽地捂住嘴巴。 雪菲不晓得她为为什么要捂住嘴巴,但心想她是不是说错话了? 「哎呀!话讲太多了。没事,没事!」那少女难为情地笑笑,并使劲地摇摇手。 雪菲偏着头在想:『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雷恩似乎也有同样的想法,「你这古怪的家伙……来这里干什么?」 「我所属的组织想要杀——」少女指着雪菲,「她,可是杀不杀她,对我来讲无关紧要,我只是听说你艺高强,超乎我所能想像,所以特地过来瞧瞧!我对武功高强的人非常感兴趣。」 「且慢!」雷恩举手打断的话。 雪菲抬头望了雷恩一眼,只见他用手将头发往上一拨,似乎在整理思绪,然后才缓缓地说:「几天前暗杀组织来刺杀公主,我知道他们有幕后主使者。换句话说,你与幕后主使者是同一路的罗?而且,你的地位也相当重要……不然就是地位重要之人的亲属,否则怎么会有护卫跟着你?对了!在同伙中,你显然是比较开朗的一位。」 「嗯,没错。」少女只眼圆睁,「你就是雷恩,对不对?脑筋还不错嘛!仅凭一点暗示,就能猜出这么多的事。」 「嘿!你以为给我戴高帽,我就会放你走吗?」雷恩把手搭在魔剑的剑柄上面,「你来得正好,我有些事要问你,黝黯的地下室里,可以招待一名客人。」 「地下室?去那做什么?」 「难道你不愿回答我的问题?」 少女立刻回答:「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我想性格多豪迈,要我背叛自家人是有点那个……」 雷恩皱起眉,「哪有人说自己性格豪迈?既然如此,你还是去地下室好了。」 「所以我才问去地下室干嘛?是不是严刑拷问我?」 难道不是吗?你什么话都不愿说,我只好出此下策。我不是酷吏,不太清楚如何严刑拷打?听说犯人在地下室内会被倒吊在天花,然后由狱卒拿鞭子猛力鞭打,昏过去后会灌水到醒。最后,衣服被光,赤身**,滴热滚滚的蜡。」 「那,那实在是有点那个……尤其是最后那种,手法很下流,我不喜欢。不过,你应该是在开玩笑的吧?」少女得意地微笑,身形突然一沉。 她从派轻松的态度,忽地变为杀气腾腾的战士,「我不喜欢被监禁,不会轻易跟你去地下室,基本上,我还不清楚你有多厉?」 雷恩先让雪菲离他远一点,然后自在地凝视对方,「你不要做无谓的反抗——」 才一开口,雷恩忽地向后仰身,站在后头的雪菲看着雷恩,觉得他似乎在闪躲什么?不应该说他确实闪过了某物件。 因为在雷恩扭转身驱的同时,右手边的墙壁突然发出「啪」的一声,壁石被削茖下来,壁上留下两道痕迹。 正当雪菲惊讶地想看清楚是怎么回事时,雷恩电一般地向斜后方。所以,雪菲看见那谜样的少女的眼睛。 只眼中闪现笑意,右手由上往下猛然茖再往上一扬。又是「啪」一声!在此同时,雷恩向上拔起,彷佛又在躲闪什么无形之物。 雷恩轻轻跃起后,走廊的地板上竟出现斜斜裂痕。在电光石火中,右边的墙壁上连续发出「啪啪啪」的声响。 可是,雪菲还是没看到什么?不,应该说此刻她看到个闪闪发光的物件…… 总之,雷恩似乎看得一清二楚,因为雪菲并未处在危机感中,她默默地注视雷恩的一举一动。 只见雷恩或上或下,或左或右不停跳跃,有时则扭动身驱……从容不迫地闪躲对方的攻击。少女不停动右手,「嗯,你确实很厉害,困然不是浪得虚名,难道你看得见我的器吗?」 她雪白的额头上沁出些微汗珠,但她动作并没有停顿。 「就算看到,我也不会去档;我不去档,你就无法反击,来吧!看你怎伤得了我?」 啪啪啪!发出撞击的声音,都被雷恩轻易地闪过,但他似乎很快就怠到厌腻。 「你呀?可别小看……这种武器,不是光凭肉眼对付得了。」 话音刚茖,雷恩轻轻将右手往旁边一捺,啪地将某物件接在手中。 接着,他右手使劲往后拉,那少女不知何故惊叫一声,忽地踉跄向前冲出了好几步。 这时,原本什么都见不着的雪菲,总算看到「那个东西」。 只见雷恩和少女之间,有一条类似绳子的东西,抽紧拉直的瞬间,在烛光映照下发出耀眼的光芒。那少女连忙放掉手上的武器,焦急地后退到原来的位置。此时,有一个类似捧子大小,可以完全隐藏在手掌内的东西掉落在她脚旁。 雷恩哈哈大笑,「我不知道那是用什么材质制成的,但透明的鞭子倒是不错的创意,你耍起来还不赖!可是,我在打门时并非只仰赖肉眼,你这种攻击,只会白费力气。」 雪菲心想:『原来如此?不管怎么说,雷恩还没有有把剑拔出来,要是我与对方交手,对方一出招,我早就昏倒了,而雷恩却好像在玩游戏一样。』 雷恩没有积极展开攻势,大概是想生那少女。 「哎呀……你真不是等闲之辈,太厉害了!我有些后悔来到这里。」 「事到如今,已经太迟了,你的武功不差,但不如我想像中那么强,你同伴的身手都跟你一样吗?」 听雷恩这么说,少女有些动怒,但是随即强忍怒气,轻叹一声:「因为我是饭桶嘛!我事先声明,我有几个同伴简直就妖魔,他们的功夫已逹出神入化之境,我劝你最好不要低估他们。」 「你们一开始派那些出神入化的高手来,不就了吗?算了!要不要去地下室,让我好好问你几个问题?」雷恩言归正传。 那少女搔着头,慢慢向后良,「就算被杀,我也绝对不能吐露半句,我也是个重情分的人——那么,后期罗!」 那少女搔着头,慢慢向后良,「就算被杀,我也绝对不能吐露半句,我也是个重情分的人——那么,后会有期罗!」 「喂!」 那少女动作之快令人瞠目结舌,她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向前疾奔而去。她的脚程也快得惊人,雷恩还没回过神,她已沿着楼梯冲下去。 雷恩原想立即追去,但忽地停下脚步,向背后的雪菲招招手。 雪菲见状马上跑过来,突然被雷恩轻轻抱起。 「让你留在这里我会不放心,我们一起去追她,比较不会出事。 「……好啊!」 雷恩俯视雪菲,嘴角含着一丝微笑。 雪菲在精神恍惚的状态下微微点头,她并没有听清楚雷恩在说什么?可是,只要被雷恩抱在怀里,她就感到非常幸福。 雷恩抱着雪菲,冷不防加快脚步,虽然仅跑了几步,雪菲却有加速的感觉,雷恩往楼梯跑下,从阶梯平台未镶玻璃的窗口朝下一,那少女不知使用什么方法,已经步出中庭,开始快步奔跑起来。 「哇,脱逃速度可真快呀!但你也不要小看我喔!」雷恩往下跑了数步后,对雪菲说:「如果觉得可怕,就闭上眼睛吧!」 一时间,雪菲并不知道雷恩在说什么?但立即摇头。和雷恩在一起,没什么足以畏惧的事。 「好。走吧!」雷恩竟然直接从窗口跳下去,在雷恩怀中的雪菲觉得有如飘浮在半空中,只觉耳际劲风阵阵…… 由于被紧紧抱住,雪菲看不清楚周围的情况,但她想,从这么高的地方往下坠,看起东西来必然眼花撩乱。 雷恩一掉落地面,立即像猫一般翻滚……等到雪菲了解到怎么回事时,才感到背脊发凉,但是却呵呵地笑起来。虽然雪菲有惧高症,但下坠的感觉却非常棒。遗憾的是,很快就降落地面,几乎没有着地时的冲击。 雷恩再次奔驰!背后的宫殿瞬间向后移动。以雷恩来讲,速度快是理所当然,但要是雪菲,就不可能以这种速度奔跑。雪菲情绪高涨,又大笑出声。 「你胆量还不小!」雷恩边跑边笑,「一般人从窗户跳下都会发出惊叫声。」 「不会啊!我觉得很舒服,我还想跟你再跳一次呢!」 「哈哈哈!」雷恩唑得笑出声来,他总是面带微笑,这种笑法真的很罕见。 「抱紧一点喔!我还要跑得更快。」 雷恩再次加速,完全没有呼吸不顺畅之感,步伐也很平稳,不愧是屠龙者,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体力。 脚下的地面飞快向后流动,半路上也有穿着像是实习骑士的士兵向他们致敬,但雷恩来不及回礼,就与他们错身而过。 雪菲非常幸运,他们追逐那少女的路线,与诱饵男子撒放药物的方向相反,否则雪菲可能会陷入昏睡状态。另一方面,那名被追逐的少女觉得有不祥的预感,她边跑边回头看,还骂了一声「干!」 当她回过头时,正好看见雷恩与公主亲密地拥抱在一起,从窗户跳下来。 对少女来讲,她是有方法能从高处跳下来而且不会摔死。但她丝毫看不出雷恩有采取任何安全措施,就直接从窗户一跃而下。她觉得那根本就是自杀行为,可是为什么被抱在雷恩怀中的公主,在半空中却笑得那么开心?而且他们人直接掉到地,公主就会被压死。正当少女这么想时,雷恩竟像特技演员般翻了一个筋斗后,安然着地。 他人一落地,立即追击过来。 看了这景象,少女又骂了一声:「干!」 少女不禁暗道:『见鬼了!那家伙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竟然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这真是天大的谜团,而且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们在追我时竟然笑得那么开心,被搂在怀女的公主一脸幸福的笑容,雷恩也放声大笑。 雷恩一边笑,一边以出奇的速度狂奔过来。 『他真是个可怕的人物!他们究竟在笑什么?』少女浑身打颤,赶紧加快脚步。 她在同伴中跑步算是最快的,但似乎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当她再度回头,雷恩已经电驰而至,虽然抱着公主,但他的体力超乎常人。 或许雷恩不单只是「武功高强」已,也许还隐藏什么秘密……少女的同伴就有人这么认为。 她并不喜欢自己所属的「结社」,这个组织令她十分厌倦。她觉得身边任何人都不是她的同志,唯一重要的是她的妹妹。而组织中的人或许也与她的想法相同,不把她当成同志……因此,凡事都不告诉她。 虽然她在组织内有崇高的地位,但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饭桶,因此几乎没有人愿意透露重要的情报给她,想到这,一股寂寞感油然而生。 此行让少女有些后悔,她以为就算对方武功高强,自己总有办法对付。 「你就束手就擒吧!」背后传来了雷恩的声音:「这世上只有克里斯是我追不上的,别以为你逃得了!」 虽然雷恩是笑着说,但少女却觉得有如死神般可怕。而且,连公主都咯咯笑个不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克里斯是谁? 少女几乎陷入恐慌,但也总算抵达城墙下。她在不降低奔跑速度的状况下,从怀中取出长约三十公分的棒子,然后轻声喊道:「变长!」 这是事先用咒语加持过的指令。 这个「魔法道具」立刻启动魔力,愈变愈长。棒子的长度超过少女的身高后,还一直不断变长。 少女把棒子的前端扎在地面上,双手握住棒子用力使其弯曲,再利力反弹的力道将身子腾起之际,棒子仍继续伸长,她已经来到城墙之上! 少女双脚一蹬,立即降落在城墙的步道上。 「缩回!」少女再度发出指令,棒子随即恢复原状。 少女稍觉宽心,对着正好抵城墙下的雷恩和公主吐了吐舌头。「对不起!我不过是弄昏几个人而已,并没有杀害任何人,你就高抬贵手,让我走吧!」 说完之后,少女就向雷恩他们两人挥挥手。 雷恩微微一笑,在黑暗中露出雪白的牙齿。少女心中忽然产生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 「你以为逃得了吗?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雷恩在抱着公主的状态下,身形往下一沉。 「难道……」 不出少女所料,雷恩就这样一跃而上,转瞬间就来到了少女的头上,在月色掩映下,抱着公主的黑影在城墙上翻了一个筋斗。 虽然现在不是欣赏的时候,但是那少女看到雷恩优美的姿势,仍忍不住在心中暗道:『身手真是漂亮极了!』 正当少女出神仰望时,雷恩已飘落在城墙的步道上。飘落的地方离她只有数公尺的距离。 公主然愉快地笑着,少女心中一愣:『那公主是不是有问题?或者她才是危险人物?糟了!现在有问题的应该是我。』 「呼」的一声,黑发随风飘舞,雷恩彷佛从梦中出现,来到少女面前,嘴角挂着目中无人的笑容,「到此为止,看看你后面,这下子你真的逃不掉了。」 「咦?」少女睁大双眼,慌张地向后看,虽然她认为这是雷恩的圈套,但还是忍不住回过头。 太可恶了,真的逃不掉了。只见一个脸臭臭的男子悠然地站在不远处。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来到自己的背后。少女这一惊,非同小可。 雷恩亲密地叫着:「丘特,你来得正好。」 那男子绷着脸向雷恩略施一礼,想必是雷恩的直属部下。 事情不妙……少女不是个很达观的人,禁不住汗流浃背。 她的表情不再从容,雷恩若无其事地凝视她,先向丘特问: 「另一名侵入者呢?」 「……他不愿束手就擒,已经自杀身亡。」 「果然不出我所料。」 「对不起,没能留下活口!」 「算了吧!他自己要寻死,我们也无可奈何,别放在心上。」雷恩安慰丘特。 话一说完,雷恩向那惊慌的少女提出最后通牒:「你也听到了!我声明,丘特虽不像我那么厉害,但武功也相当高强,以你的程度绝对无法战胜他,还是乖乖投降吧!」 就在此时,由远而近传来惊笛声,虽然是晚了一点,但警备队总算前来缉捕闯入者,大概是巡逻兵发现异状通知他们过来,要不然就是丘特预先部署。 「喏!一大群卫兵马上就要来了。」雷恩说。 那少女一下子看看大庭,一下子瞧瞧城墙下方,然后以困窘的表情望着雷恩。 她捂住嘴巴,泪眼婆娑地盯着雷恩,「呜呜呜」地哭起来。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事到如今装可怜已经太迟。晚上的时间很长,要不要换个地方好好聊聊。迷人的地下室和身上滴蜡油的刑罚正在等着你呢!而且,我们还免费供应发臭的饭菜。」 「那会很难堪耶……求……求求你!」少女双手合十,将马尾往后一甩,「好不好?就在这里放我走吧!我一定会知恩图报的,总有一天我会报答你的恩情,请放我走,好不好?」 「事到临头才苦苦哀求,你的脸皮可真厚!」雷恩眉头蹙地说:「对我来讲,你是重要的情报来源,我怎能轻易放你走?」 「我是个非常重视情分的人,我一定会知恩图报的。拜托,拜托!放我走吧!」 少女双手合 第102章 提醒 十,频频点头,「如果我被捕,我什么话都不说,而且,我可能会在地下室内自杀,这么一来,你们就会寝食难安。」 「不,你不像会自杀的人!我看得出来,你的性格相当坚韧。」 「哪、哪有?」 「雷恩……」还被雷恩抱在怀里的雪菲突然插嘴道。 雷恩想将公主放下来,但她却摇摇头,雷恩只好面带苦笑,继续抱着公主。 「她好像没有伤害任何人,也不是来杀我,所以……」 「所以你要放她走吗?」 雪菲猛点头,「有一天说不定我们需要她的帮助……」 「啊!说得也是,不愧是王者胸襟,未来的美少女陛下,万岁!」那少女拚命拍马屁。 原本潸然泪下的脸,顿时绽放出璀璨的笑容。 雷恩仰视天空,「小不点,这样好吗?既然你已做好了这个决定,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可是……这样真的好吗?我们也可以先把她抓起来,问过话再放她走?」 「咦?我不是跟你说,抓我没有用,我什么都不会说。」 雷恩怒斥:「给我闭嘴!」 雪菲对着雷恩嫣然一笑,「好嘛!人家今天心情非常好,就放她走吧!」 「哦?」雷恩没再说什么,只是笑着点头。 然后,他转向少女,「你可以走了。」 「咦?」惊讶的表情凝固在少女的脸上,她根本没有想到对方真的会放她离开,「你……此话当真?该不会嘴巴这么说,然后背后给我一刀。」 「我的心胸有那么狭窄吗?虽然我反对放你走,但我的主子都这么吩咐,我也无可奈何。啊!还没请都教你大名,报了名再回去吧!」 「我……我叫塔儿玛。」 「塔玛?听起来好像猫的名字,仔细瞧你的脸也很像猫耶!」 「不是塔玛,是塔——儿——玛!」 「我知道啦!用不着十声嚷嚷,我是跟你开坃笑的。塔儿玛,别忘了以后要报答我噢!」雷恩叮嘱后,往相反方向扬扬下巴,示意她快走。 「嗯,我不会忘记的,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恩情。」塔儿玛如此保证。 她的眼神肃穆,匆促地向雪菲鞠了一躬。正当她想要直接跳到城墙下时,再度回头看了雷恩他们,「我跟你说……」 「什么事?已经没时间了。」 「告诉你一件事,派人仔细调查加尔伏特城,你也许会了解到某些事。」 「加尔伏特城……」 为什么?雷恩想要反问她,但随即摇摇头,反正她也不会再说什么。 「我晓得了!我会记住。」 「还有,这是我个人的问题,我很好奇,你们俩是主从的关系,可是我听你们的对话,显然非常亲昵,你们是不是已经那个了?」 雷恩一脸不悦,眉头深锁,「我还是把你抓起来处死好了。」 「啊哈哈哈!我是跟你开玩笑的,谢谢你的大恩大德,们后会有期。」 塔儿玛临走前送了个飞给雷恩他们,就连丘特也没漏掉。在雷恩他们的注视之下,塔儿玛往下一跃,只见她坠落时双手高举,一条布张了开来。 布扩张开来像个大气球,减缓下坠的速度,这大概也是魔法道具。 塔儿玛一飘落地面,立即逃入黑夜中,连雷恩都觉得她跑得真快,而且说不还在路上备妥了马匹。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听雷恩这么说后,丘特抬起头问:「要不要悄悄跟踪她?」 「哎呀!……是应该这么做啦!可是,小不点不是反对吗?」 雪菲面带笑容,在被雷恩抱住的状况下,将脸颊凑向雷恩胸口,「请让她走吧!对了……」 「啊!我早就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是不是想问『已经那个』的意思?」 「……你怎么会知道?」 「我就是知道嘛!」雷恩不知不觉笑出声。 就在这时候,一大群卫兵涌到城墙下。 站在前方的是睡眼惺忪的勒尼(大概是被人从睡梦中叫醒),他一看到雷恩和雪菲就大叫,「哎呀!将……将军和公主私奔了。」 「这个浑蛋在讲什么?胡说八道!」雷恩不由得将视线落在自己手臂中的雪菲。 她仅在几乎是透明的睡衣上,披了一件长袍。 哎呀!果真想看的话,可能也看得到睡衣下的胴体。雪菲脸颊顿时泛红,雷恩也觉得不知所措,只好把怒气发在勒尼身上,「你还没睡醒啊!」 **** 与加尔伏特城相同,科德克雷斯城内也有一间大型餐厅。 萨威尔和大陆上所有的国家,罕见地拥有着配有领地的高阶骑士,通常除非是将军等级(而且必须是上将军)的人,否则根本别想坐拥领地,更何况是一般士兵。 主子所支付的薪水,就是他们所有的收入。 换句话说,人数相当多的骑士或步兵是常驻在他们主子的城内。此时,科德克雷斯城除了驻军外,还有很多无主的骑士团和士兵。 整体而言,通勤上班的军人人数极少,因此,城内不能欠缺大型餐厅。只要不是太吝啬的领主,军人每餐都可以在厅免费用餐。餐厅雇用专属的厨师烹调饭菜,有些领主很吝啬,比如说沙斐尔,就会从士兵的薪俸中扣掉伙食费。 幸好雷恩不会这么小气,每逢用餐,餐厅就热闹滚滚,普通的穷士兵常想:『反正吃喝免费,乾脆就在公家餐厅决三餐的问题。』 不只一般士兵而己,连雷恩也这么为。 正式士以上的阶级,在城内配有单人房,三餐也由女仆端到房内,而且,备有菜单可随意点菜。 雷恩虽然是城主,但他如同在当佣兵时一样,与一般士兵同桌用餐。他与士卒同甘同苦的目的,并非要博取尊敬,也不是想获得人心,他的想法很单纯——「直接去餐厅吃饭,不需要麻烦女仆。」 雷恩不挑食,所以他也不点菜。 从雷恩的身分和平常喜欢说大话的情况来看,很难想像他过着如此朴素的生活,就连对他要求非常严厉的由梨,也不得不表示佩服。 不过,大家都不知道,只要一有机会,雷恩就会大肆挥霍,但目前却看不到这个徵兆。唯一让他花费较多的,是用在买酒,这真是个例外,他喝酒如饮水,但因为体质的关系,酒量惊人、千杯不醉。 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雷恩这种态度反而博得士卒的好评。 先不谈喝酒!萨威尔还有一位上将军,他和雷恩一样,不喜欢受到特殊待遇。正当雷恩默默地将培根、面包和菜汤吃进肚子里时,有个人忽地在他面前坐了下来。 「难得你今天来得这么早啊!」 雷恩抬头一看,只见拉尔法把一个装着饭菜的盘子摆在桌子上,笑咪咪地望着自己。 「嘿!我到现在都没睡觉!昨晚发生那件事后,公主谈兴很浓,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了,结果我就错过睡眠时间。我一直陪着公主,她刚刚才上床安歇。哎呀!反正我我平常睡得不多。」 「哦!」 雷恩和拉尔法交谈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但许多士卒却纷纷竖起耳朵,偷听雷恩与拉尔法的对话。 叽叽喳喳的声音哗地传了开来。 士卒们窃窃私语的内容不外乎是:「一……一直陪公主到刚刚才就寝,就两人孤男寡女在寝室里!」「好羡慕喔!真希望自己能代替雷恩。」 他们暗中谈论的话处处可闻。可是,当拉尔法表情温和地环视四周时,士兵们全都飞快地把脸朝向前,心无旁骛地吃着饭。 雷恩暗忖:『世上有种人不怒而威,他不必疾言厉色,也不用出言警告,只要默默瞥视对方,就足以震慑对方。这种人不多,而拉尔法正属于这种典型的人物。』 拉尔法只要静静向前凝视,问心有愧的人就会立刻坐立不安。 『……这么说来,乔?南贝克也是属于这种类型的人,他们两人的性格似乎非常类似。』 这时,拉尔法打断雷恩的思绪:「对了,天因为有你在公主的身边才没出状况,现在是谁在保护公主呢?」 「你放心!明处有葛沙拉姆,暗处有丘特,在我吃早餐的这段时间,应该不会有事。」 「噢!那就好。」拉尔拉微笑点头。接着,他用餐边若无其事地问:「待会儿能不能跟你聊聊?」 「可以啊!不过,昨天发生的事,以后再告诉你。」 「嗯,我听说了。最近我们很少有机会聊天,可不可以陪我聊聊?」 「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便拒绝,不过待会儿我还有事,咱们就聊到那时吧!」雷恩答应,起身离开座位。他又去添了一碗饭,并没有呆呆等拉尔法把饭吃完。 饭后,拉尔法说:「咱们边散步边聊吧!」 雷恩耸耸肩答应。他原本想说:「哪有两个大男人一起散步?」但在餐厅里说话有些不方便,于是雷恩硬生生地将这句话吞下去。 拉尔法突然开口问:「昨天那个盗贼……是你故意放走她的吗?」 「你在说什么?」雷恩忽地吊起眉梢,「是你察觉到的吗?」 「我听说你追了过去,觉得应该不会这样才对!如果你真要追,怎么可能让她轻易溜走?」 「这个嘛……我事先声明,这不是我的意思,是公主要我放走那女孩,我只是照她的吩咐行事。」 「哦?」拉尔法望着光秃秃的树木,不愠不怒地点硕。「你真是个体贴的人啊!总是那么体谅别人的心情……」 「哎呀!我们的角色就是专门扮黑脸嘛!」 「嗯。那个少女是属于什么组织……或者团体?总之,有没有这方面的情报。」 「完全没有。」雷恩张开双手说:「该组织确实想刺杀公主。可是,昨天那个名叫塔儿玛的家伙对我说,她对『刺杀公主』不感兴趣,她算是例外。」 「那么,她说『派人仔细调查加尔伏特城』,就是唯一的线索罗?」 「随着时间流逝,很多事都会逐渐明朗……但也挺麻烦的,就算不去调查加尔伏特城,也是有很多麻烦事。」 巡逻兵在路上看到他们时,立即举手敬礼。当巡逻兵与他们擦身而过后,拉尔法就压低声音说:「这么说来,先王陛下有意疏达公主也颇启人疑窦,这其中或许有什么特原因。」 雷恩用手把头发往上拨,同时低声说:「你是说先王陛下从不让女儿出城,形同软禁……而且,也很少与公主见面吗?」 一般人都觉得将公主关在深闰有些过分。 连臣子们都少有机会见到她。后来雷恩问雪菲,才知道她其实与被软禁在深宫没什么两样。她一举一动都受到侍从的览视,根本没有行动自由。 宫内举办舞会的那一天,如果不是雷恩违背禁令闯入深宫,他大概也没有机会见到雪菲。可是,其他国家的公主在举行庆典时,都会出现在国人面前。 从某种意义来讲,公主在大庭广众下露面,主要目的是嬴得别国重臣或王子的青睐,再私下谈论婚姻大事。大致上来讲,公主不被允许自由恋爱,她们几乎都被视为政治策略的一枚棋子。 对王室的女孩来讲,十六岁出嫁不算早。然而,为什么达克拉斯王不让雪菲出现在公开场所? 「当被我认为那个大叔(指先王)对女儿非常冷漠,可能有什么其他原因……我隐约可嗅出一些气息,他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连你这么忠心耿耿的臣子,他都不愿对你说,我想,有人想行刺雪菲,原因可能就在这。」 雷恩忆起与雪菲初次见面时的情景,就把当时的所见所闻告诉拉尔法。这是恘埋在记忆深处的尘封往事。 雷恩至今仍然无法忘记,那幅与自己维妙维肖的人像画,以及一股强大的能量波动……拉尔法皱起眉,「我第一次听到这件事,你的意思是,公主毋已经预知会与你相遇?」 「正常状态来讲,多半是如此……可是我看她也露出深感意外的表情,似乎是在说『为什么刚画好不久的肖像画,会与雷恩这么相似』。对了,讲到这,我想问你,你从公主身上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 「我不曾感受到你说的那股能量波动,但那真是怪事。说我的感觉迟钝也不足为奇。怪就怪在我可以从你身上感受到一股『力量』,那股感觉此刻依然非常强烈。」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指,为什么唯独对公主,你完全感觉不出有何异状?……不,不只是你,其他人也是如此。到目前为止,从雪菲身上获得与我相同的印象,大概只有雷戈王一人。……我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宣特国的乔?南贝克也让我感受到一股感量波动,我还因此大吃一惊!可是,那种感觉与公主散发出来的气息又不同。」 「那种感觉……现在还存在吗?你到公主身旁就会感觉到那股『力量』吗?」 「嗯……该怎么说?过去,我往往会被那股力量所吸引。」 雷恩略为思索一下后,叹了一口气。 「我冷静思考之后,觉得那股『力量波动』与我直接从乔或雷戈王身上感受到的不同。或许那是公主有意在我面前散发出来……可是,这件事她应当做不出来,也没有徵兆显示她做得出来。」 雷恩停了一会儿后,又补充一句:「而且,那股强大的力量是附加上去的……不过,当中却混杂着一种莫名所以的『气』。我可以从身上感受到能量波动,却感受不到负面的能量。那股能量令人觉得很舒服,为什么会有那种感觉?我无法说明。」 雷恩心想:『虽然已说出对雪菲的感觉,但自己却完全能说出一个所以然。』 可是拉尔法依旧一本正经地问:「另外,关于公主的秘密,你有什么见解?」 谈到这,雷恩与拉尔法都认为,雪菲显然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是他们尚未直指问题的核心! 就在这时,突然刮来一阵刺骨的寒风,雷恩的头发随即飞散开来。 已经不是散步的季节,中庭内除了巡逻兵外,不见任何人影。雷恩眯着眼,简洁地说:「对了,说不定那孩子的真面目是魔人。」 拉尔法笑不出口,他屏住吸呼望着雷恩。 雷恩扑嗤一声笑出来,他猛捶拉尔法的背部:「我说的话你不要太认真,听听就算弓。因为提到雷戈王,才顺便讲到这里,我保证那女孩是个不折不扣的人类。」慌乱之间,拉尔法不知不觉就忘了称呼雪菲为公主,他似乎也无心察觉这一点。 「……别吓我。」拉尔法僵硬的脸部,缓缓挤出一丝苦笑。 雷恩脸上浮现出促狭的笑容。「我告诉你,另外还有谜团没解开。假设那个『结社』目标锁定在那孩子,为何要挑这时候来刺杀她?如果有非杀她不可的原因,为什么是现在?现在她身旁有个天下无敌的保镳,你不觉得以前要杀她不是更容易?」 这里所谓的「天下无敌的保镳」,指的当然是雷恩自己。 雷恩不喜欢沉闷的谈话气氛,故意开起玩笑,但拉尔法却笑不出来。他困惑不解地回答:「对这点,我也觉得很疑惑。」 「噢!你也发现到了?……恐怕『调查加尔伏特城』的线索与这件事有关。」刚一开口,雷恩恍然大悟地停下脚步。 他无视于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拉尔法,独自说:「等一下……我突然闪现一个念头。」 「你想到什么?」 「哎呀!我也真是老糊涂!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以前怎么没想到?」 雷恩低声说:「如果我的想法正确,那么她的近亲说不定有人会使用魔法——」 看了拉尔法的表情后,雷恩就闭上嘴巴,看来他的猜测没错。 「已经过世的王妃娘娘是位魔法师……为什么你知道?即使是王族当中,也几乎没人知道这件事啊!」拉尔法讶异地问。 「因为我是天才啊!稍微想一下就晓得。」 雷恩口中虽然这样说,但心里却没有开玩笑的思。他真希望自己猜错! 雷恩摇摇头,迈出脚步。虽然这只是偶然的想法,但如果雪菲的妈妈是魔法师,那魔可能性就相当大了。 拉尔法按奈不住地说:「如果你有想不通的地方,请告诉我,咱们一起研究!」 「你比较看看,那伙人要谋杀那女孩之前和现在,她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我知道她确实明显地产生了变化,只要针对那一点去思考,多多少少可以猜得出来。」 雷恩顿一顿,摇头说:「就当做加尔伏特城找不到线索,暂时把雪菲的秘密搁置起来,或许会比较好。」 「喂!」拉尔法似乎很惊讶,直盯着雷恩:「这怎么行?其他人无所谓,她的事我们可不能不知道啊!」 「嗯,说得也是。坦白说,我并不在来那女孩的秘密或真面目。不管怎么说,她一点也不需要为此负责。因此,暂时去调查加尔伏特城,如果查出的事实和那女孩的安全无关,那我打算置之不理。」 「嗯……」拉尔法沉默一会儿后,露出迷人的微笑:「原来如此。这个选择符合你的作风,就算公主有秘密,我也不认为她必须负责。好,如果调查出什么事,我也会深藏在心里。」 「好啊!」 雷恩原本要接着说,「如果那是可以不闻不问,不具说服力的秘密。」但他没说出来,现在说这些,也无济于事。 雷恩欲言又止,拉尔法看了他一眼,若无其事地改变话题:「目前必须先解决沙斐尔的问题。」 或许拉尔法深知雷恩的顽固,他是怎么劝都劝不听的人。 雷恩内心很感谢拉尔法的善体人意,回道:「沙斐尔没什么好担心的!」 「难道有什么更重要的问题吗?」 「有。」雷恩用力点头,「就是那个名叫霍妮雅,好胜心强的女王,她的眼神告诉我,她正在打什么坏主意……」雷恩想到霍妮雅古怪的容,轻轻叹了一口气。 第103章 傲慢的少女 雪菲在幸福感包围中醒过来,那种感觉比平常更浓更深。盥洗完毕后,就笑咪咪地吃起侍女送来的早餐。 不用说也知道,让她心花怒放的原因,除了雷恩昨晚彻夜长聊之外,他还答应今天教她剑术。 许久以前,她就恳求雷恩传授功夫,但他始终不答应。由于昨晚发生袭击事件,这才有机会得到雷恩的首肯。看来那个名叫塔儿玛的少女侵入城内,也不算是件坏事! 雪菲很想快快用完早餐,早一点去见心上人,但是她吃饭的速度显然比别人慢很多,迟迟不见进展。由于饭量小,侍女为她准备的分量不多。然而,她总是花很长的时间才能全部吃完。 大约吃到一半时,雪菲自己都不耐烦起。于是乾脆不吃了。雪菲心想:『是被雷恩看到,他可能会不高兴。不过,今天应该会允许我没把饭吃完吧……』她不喜欢一个人孤零零地用膳,很希望雷恩陪在身旁,但雷恩几乎每餐都去餐厅报到。虽然如此,用餐时间一到,雪菲还是期待雷恩会出现在餐桌前。 她仍然很排斥面对大众。坦白说,她极不习惯别人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很难敝开心胸与陌生人交谈。或许是独处的日子过得太久的缘故吧!但长此以往,就会一直无法摆脱自个儿用餐的处境,雪菲决定起勇气! 她看了剩余的饭菜,叹了一口气:『今天是做不到,明天可要加把劲才行!不能老是由侍女端饭菜过来,要不然与雷恩共进早餐,终归只是一场梦。』 虽然动机有些不纯,雪菲还是下定决心。 她把餐具放回手推车,由上至下看了一下眼穿在身上的练功用服装——白色短裤和自己的无袖衬衫。听说这种装束比较便于活动,我这么穿可以吗? 『……大概没问题吧!』 可是,穿这么单薄,觉得有点冷,而且,如此打扮去后院,也挺难为情的,她决定向雷恩借一件上衣,幸好事先已经得到他的允许。 雪菲打开了雷恩的专用衣柜,从一整排黑色衣服中选了一件皮外套(当然也是黑色)。她试穿一下,衣服的下摆竟盖住自己的脚踝。那是可意料的,雷恩身高起过一百八十公分,而雪菲的身高大约只有一百六十公分。 她照了一下穿衣镜,觉得自己不是在穿衣服,而是衣服套在身上。可是,穿上这件衣服时,却有一种被雷恩环抱在怀中的感觉。这样就够了!雪菲拿起雷恩为自己准备的长剑,满脸笑意地将门推开。 「噢。」站在走廊上的葛沙拉姆轻声叫道。他奉命保护公主,当雷恩不在时,由他在门口站岗。 葛沙拉姆无摸满是胡渣的下巴,上下打量雪菲。 「……怎么啦?有什么不对劲吗?」 「啊!没有,没有。您穿着将军的外套,让我感到有些讶异,如此而已!」葛沙拉姆面泛微笑,低头行礼:「早!今天天气不错……对了,那把剑是?」 「早!辛苦你!」雪菲谦恭地行礼后才回答:「雷恩答应我,从今天起,每天教我剑术。」 与平常不同,雪菲回答得很爽快。最近,葛沙拉姆为了保护雪菲,经常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也慢慢与这位老战士熟识起来。 丘特与葛沙拉姆是雷恩常派来保护雪菲的双壁,她对他俩的依赖与日俱增。而且,几乎不曾与父亲交谈过的雪菲,总能从葛沙拉姆身上感受父爱。 「噢。雷恩要教您剑术,真叫人羡慕啊!我也很想向他学几招!对了!外头有些冷,练剑时,还是不要把外套脱掉!」 「我不怕冷,是雷恩要我穿『便于活动的衣服』。」话音刚落,雪菲就浑身打哆嗦,她遮住嘴巴打了个喷嚏。 顿时,她羞得两颊通红。 葛沙拉姆一脸担心地问:「真的不要紧吗?还是不要硬撑。」 「不……不要紧,我想,只要卖力练习,身体就会发热,再说我是雷恩的徒弟,怎么可以不听师传的话。」 「说得是……」葛沙拉姆露出柔和的眼神,劝道:「至少也要把前面的扣子扣起来。」 雪菲立即照做,老骑士以若无其事的口吻补充说:「公主,您很喜欢将军,对不对?」 面对葛沙拉姆,雪菲可以很自在地点头说:「是的。」 虽然雪菲脸上又飞起一朵红云,但仍轻声地说:「……我爱他。」 葛沙拉姆揶揄地微笑,睁大眼睛盯着雪菲:「啊……这个嘛……该怎么说呢?」 他惊讶的表情慢慢转为苦笑:「我感到非常光荣,我是新来的,您却那么坦白地告诉我这件事。可是——」 葛沙拉姆看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说:「我的口风很紧,不会泄露出去。……但如果是正式公布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知道。」雪菲微笑地回答。 她也知道自己笑得很寂寞。「我知道……你是雷恩信赖的人,我和他的事,你自然不会随便告诉别人。」 「承蒙您这么说,我真是太光荣了。」葛沙拉姆的声音中除了恭敬,还有感激,「公主既然这么说,那就是了。我……我真的受到他信赖吗?他不嫌我年老给我这个职务,我自己多才也有察觉,但从您身上得到证实,实在是太高兴了。」 「雷恩喜怒不形于色,所以不容易了解他心中的想法。」雪菲笑咪咪地说。 显然葛沙拉姆也喜欢雷恩,那是一种与自己不同的情怠,雪菲不禁也高兴起来。 雪菲觉得一下子拉近了与葛沙拉姆之间的距离。 「可是,一看就知道,雷恩的确是深深地信赖你。」 「嘿嘿嘿!」葛沙拉姆搔搔头,不好意思地笑道:「真是愧不敢当,我不好好表现,可就要辜负将军对我的期待了。」 接着,他环视四周后问:「您有没有向雷恩表白心意?」 听对方这么一问,雪菲心情倏地低落下来。她双眼低垂回道:「……唉,我曾经向他向白,问他是不是喜欢我?他却说:『我目前还无法回答你。』」 「啊!他说这句话的意思是——」 「不过,也无所谓!雷恩会这么说有他的理由……那个理由他不能讲。因此,我一点也不会感到痛苦。而且——」 葛沙拉姆一脸困惑,雪菲不断地说明,声音愈来愈小,最后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过了一会儿,葛沙拉姆语气温和地问:「而且……怎样?」 都已经和葛沙拉姆聊到这儿,很难就此打住。于是,雪菲提起勇气继续说:「而且,我的想法会受到他心情的影响,看来好像有不对。」 雪菲轻轻地按住胸口,略停片刻后又说:「不管雷恩对我的感觉如何,我都不会改变对他的想法……要是能让他喜欢上我,我会非常非常高兴的。」 雪菲的声音充满力量,再次抬头:「只要能陪在他身旁,我就感到很幸福了。」 雪菲觉得在别人面前吐露出心事,真是害臊,但她还是强忍住,一口气将话说完。 「噢,我明白了。」葛沙拉姆莞尔一笑,微微行礼,「您说得没错。我是不知道将军的情况,但至少我会支持公主,但愿有一天,将军能了解您的心意。」 「谢谢。」雪菲噙着泪水,脸浮出一丝笑意。 葛沙拉姆也回应她一个温馨的笑容。 **** 「我骑马到稍远的地方逛逛,顺便在马上想些事情……」拉尔法话没说完,就走向马廏。 他心想:『这一阵子政务比较繁忙,或许应该到街上走走转换一下心情。难得今天有空,乾脆晚上就不回来。』 雷恩也很想和拉尔法去,很不巧今天与公主有约。 当雷恩往后院走时,莎儿翡和由梨正从宿舍出来,两人还絮絮叨叨地聊个没完。远远看去,莎儿翡显得犹豫不决,由梨则似乎在给她打气。 在逐渐接近时,雷恩爽快地打了个招呼:「嗨!」 当雷恩望向她们的时候,不知何故,莎儿翡却「啊!」了一声,脸立刻一路红到脖子,随即惊慌失措地举起右拳敲打左肩肩头,行萨威尔国特有的致敬礼。她的动作有生硬,像吊着线的木偶般不自然。 旁边的由梨也敷衍地摸仿起莎儿翡敬礼,状似愉快地瞧了她一眼。 『唉!这种年纪的少女,好像看到什么都会发笑。』 「你你们在聊人么,聊得那么起劲?有什么好笑的事吗?」雷恩主动开口问。 不出所料,由梨立即回答:「嘻嘻,这种事要说也说不清,不如长话短说——」 「哎呀!」莎儿翡大吃一惊,表情僵硬起来,她瞬间发出怪声,两手也猛烈左右摆动,急得眼泪快掉下来。 「怎么啦?莎儿翡,你是不是吃错药了?由梨,你要长短说什么?」 「没什么啦!」莎儿翡收回双手,抚摸梳理得非常整齐的乌黑秀发,「我们方才在聊即将到来的决战……嘿嘿嘿!」 她的眼睛不敢注视雷恩,雷恩觉得莎儿翡的回答,简直是牛头不对马嘴,可是,他也不想追间,迅速向前迈开大步:「快乐比什么都重要,我先走一步了!」 「啊!请问……」 由于被叫住,雷恩回过头去,只见莎儿翡捂住嘴巴,露出惊讶的表情,同时将眼睛垂下来,「不是……这个嘛……」 「喏,就是现在!趁你把他叫住的当下,一口气说出来吧!」由梨在旁边鼓励。 现场中只有雷恩一个人搞不清情况,「什么跟什么?难道想预支薪水?如果生活过不去,借钱给你倒是无所谓,我不会逼你出卖肉体还钱,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不……不是这样,先前预支的薪水,我几乎都还没用到。我……这个……」 雷恩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歪着头看了莎儿翡一眼。她却宛如遇上杀父仇人般直视雷恩:「先父曾经说过,在这种情况下,一定要说清楚。」 「……啊?」 「我——」莎儿翡的脸蛋比方才更红,她嘴唇发抖,似乎有话要说却没开口,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目饱含热泪。最后,她以手捂住面当场跪下来。 「哎呀!不行,要是能轻易说出口,我就不必憋得那么辛苦了。」莎儿翡整个情绪爆发出来,反覆地喃喃自语:「不行,不行!」 雷恩不晓得她为什么那么激动?而由梨则轻抚她的背部,不断说些安慰的话,并且以「都是你害的」的眼睛瞪着雷恩。不仅如此,由梨还喃喃抱怨:「都是将军你不对,害她哭得那么伤心。」 雷恩暗道:『干我什么屁事!』不过,他也不是猜不到,丘特多少曾跟他提过。 「莎儿翡,难不成你第一次杀人心情低落,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吗?我和公主约好要教她剑术,要不畏一起来?虽然我不知道能不能让你快活起来?」 27及28日暂停,敬请见谅 雷恩难得那么亲切地提出邀请,可是这两名少女却露出全身乏力的表情,尤其是由梨的眼神,好像在说:「你言个浑蛋!」 「不想学就算了!」雷恩绷着脸又迈出脚步。 莎儿翡突然迅速站起来,「我可以跟你学剑吗?」 「你改变主意了?」 「是的……」 「嗯,那就随我一起去吧!」 「好呀!」莎儿翡心情倏地愉快起来,抖擞精神地点头。 两人说定,准备前往与公主会面时,突然传来高亢的声音:「将军!」 众人回头一瞧,只见满头金发的赛诺雅朝他们跑过来。 「今天怎么搞的?走到哪就遇到熟人!怎么啦!又想跟我抱怨?」雷恩问道。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看到你,跟你打声招呼也不行吗?」赛诺雅一脸不高兴地回答,当她看到莎儿翡她们,语气就愈来愈尖酸:「你们要去干什么好事?」 「喂!你说的是什么话?你的语调充满猜忌,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今天与公主约好教她剑术。」 雷恩一本正经地向赛诺雅说明,但她完全不认同,面色严厉地瞪雷恩一眼:「那她们又是干什么?」 雷恩没好气地回答:「我碰巧遇到她们,决定顺便一起教,我们正要去后院。」 「我是你的直属副官,你不邀请我却邀她们去,到底是怎么回事?」 雷恩懒得搭理她:「那你也一起去,这样总可以了吧?」 「我当然要去,我从来没有跟将军练过剑,怎么能错失这个好机会!」赛诺雅一时轻嗔薄怒,一时柔语浅笑。 好虽然不晓得雷恩为什么愿意传授剑法,但只要是与作战有关的事她都会喜欢。 雷恩叹了一口气:「女徒弟的人数增加,我是不是该欢欣鼓舞呢?」 雷恩一行人绕过城内的主楼,来到靠近后门的小广场,只见雪菲和葛沙拉姆已经在那等候,两人兴致勃勃地交谈着。 雷恩不禁暗自欢喜:『看来雪菲与那老头子已经非常熟识,真是太好了!』 可是,当他听到两人的谈话内容后,不禁皱起眉头。 「还有,我一脚把桌子踢过去,牵制他的行动时,他的反应更快,竟然跳起来躲过飞奔而去的桌子,接着扭身往天花板一蹬,借着弹回之势向我直冲过来。」葛沙拉姆口沬横飞地说。 那样子简直就像路边卖膏药的老头,正起劲地大声吆喝。 『年纪都一大把了,还那么兴奋。』雷恩心想。由于雪菲背向他们,看不到她的表情,只知道她一动不动地仰视着葛沙拉姆。 老骑士又滔滔不绝地说:「我活到这个岁数,不知与多少强敌交手,从没看过反应那么快,剑术如此高强的人。接着,他又以迅疾猛烈之势冲过来。」 「喂!你有完没完啊?」雷恩大步跨向正比手画脚,讲得天花乱坠的葛莎拉姆,「老掉牙的事你还讲得那么兴高采烈,公主已经觉得厌烦了。」 「啊!您来了。」葛莎拉姆看到雷恩时面不改色,反而俏皮一笑:「可是,公主似乎很感兴趣耶!」 「哦?」雷恩看了一眼雪菲,雪菲立即脸红起来。难怪葛沙拉姆会这么说,原来她方才握着拳头,屏气凝神地听葛沙拉姆的每个情节,连雷恩接近都没有发觉。 雷恩觉得这倒是无所谓,可是一见雪菲真的穿上自己的外套时,不禁苦笑起来。他只是随口答应,没想到她真的穿在身上。 雪菲总算像往常那样,愉快地叫了一声:「雷恩。」 可是,她无意中看到雷恩背后的人影,歪着头问:「她们是……」 「我偶然碰见她们,要她们跟来,请不要介意!虽然嘈杂一点,但只要当作是祭祀时的钟声或是鼓声,就不会觉得太吵。」 「我是不会介意……可是他们全都要学剑吗?」 其实雷恩早就察觉到了。 他不耐烦地回过头,除了莎儿翡、由梨和赛诺雅之外,远远围着包括骑士、实习骑士在内的众多士兵,一窝蜂聚集在雷恩的身后,至少数十人,也有女兵夹杂其间。 他们多半正好闲着没事干,看见雷恩带领几个漂亮宝贝往前走,也就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 简直就像爬满蜜糖的蚂蚁。 雷恩自问:「怎么没有安排一些事让士兵做?」 他大声喝道:「喂!你们以为这是杂耍表演啊!回到各自的岗位去!」 雷恩虽然在心理上刻意与这群士兵保持距离,但因为平时不喜欢摆官架子,总是与部下打成一片。因此,他这一声叱喝不至于让士兵们散去。就在这时,人群中露出一张熟识的娃娃脸。雷恩曾见过他,连名字都记得,他叫做米兰。 「这个嘛……将军,方才与您擦身而过时,无意中听到您要传授剑术。可否让我在附近观看?我不会妨碍您的教学,就算不能直接跟您学,能让我亲眼瞧瞧,做为练剑的参考,我也心满意足。」 「……嗯,想瞧瞧我的剑术啊?真拿你没办法!」雷恩立刻让步,因为他知道米兰不是为了讨他的欢心才这么说的。 雷恩真正的想法是:『从这年轻小伙子散发出来的能量波动来看,他是难得的练武材料。』 「公主,我可以答应吗?」 「啊?嗯……」雪菲虽然有些不安,但大体上还是同意。在这种情况下,她原本就很难拒绝。 雷恩本来就觉得雪菲最好能多与人相处,一直都在找机会,米兰说的那番话,正中雷恩下怀。 总之,雪菲刚一答应,人群马上涌上来,围成好几个圈。 「哎呀!……我只答应米兰一个人,怎么大家都过来了?……公主,可以吗?」 因为她是国君,必须习惯站在众人面前。 雷恩巴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希望大家都过来。不过,要是雪菲介意的话,他就赶走这群看热闹的人。 「那么,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听到雷恩这么宣布,雪菲连忙脱下外套,刹时露出无袖的纯白色薄衬衫和白色短裤,以及一只修长的美腿。 看到公主袅袅婷婷的身材,细致柔滑的肌肤,现场一阵哄然,大家莫不想挤向前去,因此,雷恩狠狠瞪了他们一眼。 虽然可以避免人群一起涌上来,却无法使嘈杂声停下,甚至还听到「活着真好」这种令人印象深刻的喃喃自语声,也有人含泪抱在一起。 有些人在感动之余,竟向战神祈祷起来。看到此情景,雷恩不禁气结:『我是不是要感谢战神,赐我这些好色之徒!』 「安静!如果不静静观摩,我就直接撵走你们」雷恩大吼。 部下们都知道雷恩说到做到,他半认真的斥责果然制止了大家的胡闹。 雷恩叹口气,转身向雪菲她们四人,只见她们全都秀眉微蹙,似乎有点难为情。 尤其是雪菲,因为紧张、寒冷和害臊的相乘效果,以致微微颤抖。雷恩不能否定这么穿便于活动,但现在是隆冬,她也未免穿得太单薄了。『雪菲是非常老实的女孩,或许该一一指定她该穿什么服装才对。』雷恩心想。 当雷恩大摇大摆地走向雪菲时,雪菲却以依赖的眼神看着他,「……雷恩。」 「不要紧,我给你温暖。」雷恩低声说。 他右手运气,直接直接按在雪菲的额头上,一道光芒从他的手掌进入她的体内。 当雷恩轻轻挪开手掌时,雪菲一脸讶异地说:「我觉得身体变得暖烘烘的……」 「魔力可以应用在很多地方。」雷恩轻描淡写地回答,嘴角含笑走回原先的位置。 莎儿翡等三个女孩露出羡慕的目光,望向雷恩。 「将军,我也好冷哦!」由梨忽地举手。 「你们衣服穿得不少,连裙子都那么长,不至于冷吧?」雷恩他特别瞪了赛诺雅(裙子很长)一眼,抛了一句话:「你的性格应该要改一改。」 「哼!你怎么那么偏心?」赛诺雅极其不满。 「当然啦!我与公主无私无缘。好!要开始练了,把剑拔出来,做出动作。」 由梨一副心有不平的神情,磨蹭地拔出剑,睹气说:「我没有准备木剑,用的是真剑,要是砍伤将军,我可不管哦!」 「哈哈哈!」雷恩指着由梨大笑:「这是我最近几年听到最好笑的笑话。喂!你真以为伤得了我?」 「我可能伤不了你。可是我知道有人伤得了你!将军和那个叫乔的手交手时,我悄悄折回来,躲在商迨的安全角落观赏!」由梨得意洋洋地说。 不保护小不点,竟然还有空观赏,雷恩大为火大地说:「你还有心情观赏!」 「那是一场艰辛的战斗吗?」由梨问。 「你真是有眼无珠,难道看不出来吗?」雷恩无奈地摇头叹了一口气,接着皱起说:「你毕竟是外行,再过五秒钟,那家伙就会躺在我的脚下,后悔自己的鲁莽,痛苦地走向阴曹地府。」 「对不对?公主。」雷恩突然转身问道。 身体已经变得温暖,精神饱满的雪菲,毫不迟疑地笑盈盈回答:「是啊!雷恩就快获胜了。」 除了雪菲和雷恩,广场上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想:『雷恩的法可信度不高……』 由梨露出比起其他人更不相信的表情,她不死心地说:「当时将军好像是说『再过一分钟,那个家伙就会……』」 「真是的?」雷恩不想再争论,他再次指向由梨,「在师传面前保持安静!迅速摆出持剑姿势,快!」 这次,由梨也按照指示做出动作,不过,看起来不是很服气的样子。 「总算可以正式开始……」雷恩心想,同时凝视着临时凑合的几个徒弟。 这几个徒弟面向着雷恩,从右至左依序是赛诺雅、由梨、莎儿翡、雪菲。 瞬间规规矩矩做出像样动作,就只莎儿翡一人,她摆出刀尖向下的姿势。 表现最差的就是赛诺雅,也不知道在模仿谁,正做出挥刀下劈的架式。只见她脸颊发红,一副非常高兴的样子。 「嗯……按顺序各自简单谈谈练剑的经历!」 排在首位的赛诺雅先开口:「嘻嘻!看我的样子就知道我——」 雷恩指着旁边的由梨,「好!下一位。」 「为……为什么跳过我?」赛诺雅不悦地问。 「听你的经历浪费时间。好,下一位!」 由梨等人面面相觑。 「我从十岁开始断断续续学剑术……算是无师自通。」 「我,我五岁时跟爸爸学的。」 「……我今天是头一次学剑。」 「噢,基本上都跟我的预料一样。」雷恩大大地吐了一口气之后,以严肃的口吻说:「听好!我事先声明,最总明的方式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换句话说,打从一开始就要探寻避免交战的方法。到了非拔剑不可时,那已经是等而下之了。」 四周静寂无声,如同夜晚的坟场,似乎没人想到雷恩竟会说出这种话。 由梨立刻小声说:「完全没有说服力。」 对这种反应,雷恩根本不在乎,继续说:「不过,如果很不幸非战不可时,就不能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想法,否则会死得很难看。归根究柢,剑术是用于杀人,『如何有效地杀人』才是学习剑术的目的。在与人生死相抟时,如果无法击败对方,不管姿势多漂亮都没用。一旦拔剑出鞘,就必须有一方屈服或命丧剑下,才能分出胜负。」 莎儿翡总觉得雷恩这番话是对着自己说的。在雷恩的注视下,莎儿翡皱起眉头,露出痛苦的表情。 这些道理莎儿翡都懂,但恐惧感一旦形作,就很难消除。对她来讲,所谓杀人,就是将站在眼前的人活生生杀死。生性怯懦或性情和善的人都无法超越心理障碍,能否突破此关卡,完全取决于个人。 除非有强烈的动机或坚定的信念……否则,只能静待内心的麻痹而已。 雷恩斜视葛沙拉姆,他正一屁股坐在地上,闭着眼睛频频点头。然后张开眼睛,瞥了一眼莎儿翡。 『看来这老爹也觉察出莎儿翡尚待克服的障碍。』 「且不说这些,除莎儿翡之外,其他人的姿势都不对,由梨和我摆出来的姿势相似……」 雷恩先绕到赛诺雅背后,伸手搭在她持剑的手上,周围群众发出羡慕的叫声。 「啊!你要干嘛?」 「我在纠正你的姿势,站好别乱动!」说着,雷恩一一调整赛诺雅手脚的动作。 赛诺雅非常温顺地照做,但似乎想到什么,小声问:「可是,将军有时并没有摆出刀尖对准敌人眼睛的姿势啊?」 雷恩斩钉截铁地回答:「天才完全不必参考别人,模仿只会浪费时间,剑术达到我这种境界时,不管摆什么姿势都无所谓。」 雷恩又补充一句:「……你没有仔细看嘛!」 雷恩看了赛诺雅,觉得纳闷:『她为什么沉默不语,脸愈来愈红?』 他正经八百地矫正赛诺雅的姿势,并向旁边的由梨抛出一句话:「你才能平庸,更不能偷懒,将刀平举!」 雷恩准备走向雪菲时,莎儿翡怯生生地问:「请问……我的姿势会很怪吗?」 「不会,对我来讲,只要便于活动的姿势就可以。你的姿势无可挑剔,再来就是情绪的问题。」 「哦。」 「听着!」雷恩将手置于莎儿翡的肩膀,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并且在她耳畔低声说:「这是秘密,以前我杀人后也会呕吐,所以,你不必放在心上,大家都一样,很少有人可以杀人不眨眼。」 「雷……雷恩……」莎儿翡露出惊讶的表情。 「还有一点可不能忘记哦!因为你的迟疑,可能会造成我方的伤亡,两军交战的时候,尤其要特别注意。」雷恩轻拍莎儿翡纤细的肩膀,转身离开。 莎儿翡微微鞠躬行礼。 「那么——」雷恩绕到雪菲背后,拉着她的手矫正姿势。当雷恩碰触她身体时,雪菲轻叫一声。雷恩心想:『只有她不会口出恶言,本质上与其他女孩相反。』 雪菲比莎儿翡更纤细的肩膀微微发抖。 「还会冷吗?」 「不……不会了。」雪菲猛摇头,直溜溜的金发舒展开来,阵阵香味迎面袭来。 心中一股情愫油然而生,雷恩连忙抑制下来,「方才已经说过,不必拘泥姿势。总之只要能便于活动,立刻做出挥剑动作就可以了。问题在后头!与敌人交手时,请盯着对方的眼睛,不要看对方的剑尖。只住意剑尖,很容易遭到意外的失败。因为我们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突然出拳、踢脚或使出暗器。 可是,如果凝视对方的眼睛,就可以预知他下一个动作,这就是所谓的徵兆,要是真能预先看出敌人的徵兆,亦即感觉出对方的『气』,就可制敌机先,掌握优势。可过,现在和各位谈这些,还言之过早。」 「是,是!」雪菲精神奕奕地回答。 雷恩面露苦笑,回到原来的位置。突然间,他用手指戮了一下莎儿翡,「好,我要砍你了,其他人仔细看如何从持刀的姿势转为防御的动作。」 「咦!」莎儿翡瞪大眼睛,指着自己的脸:「我?」 「你们当中,就属你的功夫最道地。」 「你说什么?」赛诺雅愤愤不平地说。 「咦?真是这样吗?」由梨也问。 她们多半认为自己才是四人中武艺最强的人,雷恩觉得由梨还好,赛诺雅就相当厚脸皮。 「吵死了!莎儿翡,准备好了没有?」 「请……请手下留情……」莎儿翡点点头,但已经紧张得汗流浃背。 雷恩捡起脚边一伙小石子,「好,当这个石掉在地面时,我会以『怒涛之势』劈砍过去。」 「我……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而且,『怒涛之势』是什么?」 「唔,你不晓得?不论何时,敌人是不会等人准备好才发动攻击的。」 雷恩不等对方回答,忽地将石子抛向天空,泰然自若地待它掉落。 莎儿翡的喉咙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在小石子接触地面的那一刹那,雷恩身形倏忽,疾冲而前,在围观者眼前只留下黑色残影。 当围观群众觉得一阵风从脸颊掠过时,雷恩已经来到原本相距数公尺的莎儿翡面前。 众围观者的视觉无法捉到这瞬间的画面,只因魔剑出鞘的特有微细声音,他们才察觉雷恩已经发动攻势。 「刷!」 「呜——嗡!」 「哎呀!」莎儿翡准备举剑抵挡时,竟当场僵住,她大概是看到魔剑往自己头上劈来的险象,蓝色剑虹扫到她脖颈前,攸地停下来。魔剑与脖颈皮肤的间隔不及一公分。 若不是雷恩适时停下魔剑,莎儿翡已身首异处。 「喂!」雷恩在极近的距离伸头窥视莎儿翡的脸,皱眉起头说:「看不出对方的下一步动作,也就算了。你既然要防御头部,就应该剑举到可以确实防守的地方,怎么稍微举高数公分就僵住了?」 「可……可是你速度太快!我这次真的一直凝视你的动作,但只看到残影。」 「要掌握面对移动物体的视觉和反射神经,的确不容易。」雷恩若无其事地说着令莎儿翡费解的事,同时还剑入鞘。 在这时,眼看莎儿翡就要瘫坐下去,雷恩急忙伸手抓住她的手臂。 「哎呀你每次都这样,根据你裙子的度,如果坐在地上,小裤裤又要露出来。嗯,还是露出来比较好。」雷恩忽地把手松开。 「哎哟!」莎儿翡一个踉跄,身子晃了几下,好不容易才拿桩(译注:拿桩,拳术中称两腿分开,身子微蹲,以稳定下盘的动作)站住。 雷恩「咂」地一下护舌。 「将军!」由梨立即指责雷恩。 「好啦!我认真教就是。」雷恩摇摇手,回到原先的置,「这招学会了吗?」 四人全摇头。 「嗯……我先声明,我的动作看起来很快,并非只是速度快,而是因为省略了一切无用的动作。任何人在踏步向前到拔剑出鞘这段时间内,如果能省略一切无用的动作,动作看起来都会很快。」 做完说明后,雷恩故意缓步砍向莎儿翡,要她接住这一剑。 然后,他环顾四周(包括群众在内),只见大家一脸似懂非懂的表情,当中只有雪菲、莎儿翡和人群中的米兰拔出剑模仿雷恩的动作。 还是这三个人认真。 「公主!」雷恩叫道。 「是的。」 「这次由你攻击,好可以模仿我刚才的动作向我劈砍过来!」 「是……是的。」雪菲的表情马上又紧张起来,她握着长剑,身体僵硬。 「嗯,且慢!先深呼吸,看着我的眼睛,深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气。没错,没错!再一次。」 雪菲依雷恩指示,一直注视着雷恩,深呼吸好几次。不久,身体就不再那么僵硬。 雷恩问她是否已经镇定下来,雪菲点点头。 「那么请出剑!不过这不是练习,请把我当成真正的敌人,集中精神打倒我。」 大概是因为围观的人鸦雀无声注视的缘故,雪菲盯着雷恩的眼,全身完全放松,再次点硕。她的精神专注,直盯着雷恩时,一时就看不到其他人的存在。 雷恩也开始定一定神,摆出应战的姿势。要是她有练武的潜能,此刻正是使其彰显的时候。天赋才能很笼统,肢体碰触或许感觉不到,但一定能泄露出来,纵使她只是个初学者。那股令人觉得非常舒适的「能量波动」,是来自于雪菲身上吗?还是—— 雪菲冲上前去,脚步虽不快,但姿势还不错,闪亮的金发向后飘扬,雪白的长腿拚命奔跑,她一口气跑至雷恩的眼前。 雪菲雷恩方才的说明,极力避免无意义的动作,将剑举起来,这或许是她竭尽全力发挥出来的速度。她似乎估梦也没想到自己这一剑能砍到雷恩,也完全没考虑到全力拚斗,身体的灵敏度也大为提高。 「可是……这是……」雷恩不知是不是正在想心事,当他突然想到雪菲劈砍自己时,她的长剑已来到头上。但雷恩没有惊慌。总之,在躲过对方的攻击时,他要使雪菲的潜力发挥到极限。 在雪菲的长剑快要攻到时,雷恩倏转身,雪菲突胨失去目标,身体猛然向前扑去,雷恩趁机柭出魔剑,毫不费力地将剑剑架在她的脖子上。 雪菲眼睁睁看到对方突然消失,等到看清楚雷恩所在处时,自己的要害已经暴露在敌刃下。雪菲悄丽的容颜顿时浮现惊讶的神情,但随即知道胜负已决,报以万分佩服的微笑。 「雷恩,你果胨厉害,方才我以为你凭空消失了!」雪菲呼吸急促地说,声中充满尊敬。 雷恩露出诧异的表情。 「怎……怎么啦?我是不是什么地方做得不对?」雪菲问。 「啊!没有,没什么。」雷恩连忙掩饰,若无其事地微笑,「你的资质不错,只要经过训练,必然可以达到相当高的水准。」 「真的吗?」雪菲松了一口气地笑了,「我要拜你为师,努力学剑。」 「不!身为王者,精通剑术即可,如果到你必须拔剑的时候,那么就与战败没什么两样,即使你要努力学习,也请不要练到手掌结茧的地步。」 雷恩一边悄皮地说,一边暗忖:『事实再明显不过!不会错的,那种感觉果然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这点你可要记住哦!」雷恩说。 这时,脑海深处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听到的一句话,尘封在记忆之中已经生锈,现在却突然想起来。 确实没错……在与那位令人怀念的老爹死别后,我被一个算命先生叫住。 「这一点你可要记住!你将来一定会面临必须选择命运的时刻,一边是安逸平稳的道路,另一边则是——」 「将军!」这次不是回忆,是真实的声音。 雷恩摇头甩掉回忆,已经是非常久远的事,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而且,当时我已决定好如何回答。不管未来面临的是我的宿命或什么?我的回答都不会改变。 雷恩断然转换思绪,望向声音的源头。只见勒尼推开潮水般的人群,小跑步来到雷恩的身边。 第104章 傲慢的少女2 「怎么啦?是不是用餐的时间到了?」 「我怎么可能在每餐的用餐时间一到,就请您去吃饭。情况紧急!官道上的斥候方才传回讯息。」 「镇定点,有话慢慢说!什么?沙斐尔攻过来了?」雷恩彷佛开玩笑般问道。 勒尼脸色苍白(他老早就怕得快屁滚尿流)地回答:「很有可能。」 雷恩不由得与雪菲对看了一眼。 **** 工作量突然增加,今天的剑术训练就到此为止。雷恩急忙要手下紧闭城门,并发出指示:「进入备战状态!」 拉尔法还没返城内,他是出远门就不知道要回来的那种人,短期内应该是见不到他,难得有空,也该让他出去散散心。 雷恩派人去找他,不知找到没有?此时,唯有雷恩独自总揽各项事宜。 他先召集亲信,在大厅听取勒尼的报告。与会者都是雷恩的部下。 奈杰尔和葛恩碰巧率领部分将士出城演习。雷恩也派人通知他们火速赶回,但演习地点远在城外,一时间也无法立即回城。 雷恩与雪菲并排坐在长方形大会议室的上座,他先开口:「斥候确定敌军是冲着我们而来。勒尼!依你看,敌军兵力有多少?」 勒尼的脸上早已没有血色,「据……据我估计,顶多数百人。」 「什么?那么少!部队的编制如何?指挥官是谁?我方的间谍提出什么报告?」 雷恩像连珠跑般询问,同时在心中咋舌。目前谍报工作的重点是摆在对萨曼因的战争上,由于人手有限,其他国家和萨威尔国内,只好暂缓。 雷恩还不至于忽视这方面的侦察工作,但因为他对国内贵族不像萨曼因那么重视,潜伏在沙斐尔身边的间谍少之又少。 简单来讲,雷恩对沙斐尔所存的心态是:「我哪有那么多时间管这种前朝遗物!」 对雷恩而言,萨曼因比沙斐尔重要太多了。 可是—— 他曾经与丘特交谈过,曾预测最近国内一定会出事,果不其然,沙斐尔真的篡位,或许应该重新考虑谍报人员的部署方针…… 「还不知道敌方指挥官是谁?我总觉得事情有蹊跷!」勒尼回答。 「怎么说?」 「根据快马传来的消息,这支部队的士兵服饰都非常华丽。而且,我方斥候还看到一轮由高阶骑士护卫的纯白马车。」 「纯白色的马车?」 正当雷恩惊愕得鼻子时,赛诺雅砰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难道是……」 在雷恩还没问她什么事前,赛诺雅就逼近勒尼,神色紧张大声问道:「马车上有没有家徽?」 「哇!吓我一跳!这个嘛!好像在马车车门上,有个鲜红色的玫瑰……怎么啦?赛诺雅小姐!你的脸色怎么变得这么难看?」勒尼一脸疑惑。 赛诺雅瞧都不瞧勒尼一眼,仅咕哝一声「糟了!」便踉跄往后退,连续良了好几步后,跌坐在地板上,她整个人往后一倒,后脑勺结结实实地撞地板,只见她抱着头在地上打滚:「好……好痛,好痛哦!」 「喂!你这个喜剧演员,演得一点都不好笑。至少好也要学学莎儿翡,事先穿上短裙,提供一些视觉上的服务嘛!」 「嗯。」由梨露出理应如此的表情。 『我……我并没有在提供视觉上的服务。啊!可是……如果是雷恩的话……』莎儿翡小声吐露的心情,但被赛雅的怒吼声淹没,「你莫名其妙!你不会关心地问一声,『你不要紧吧?』干嘛非得说下流话不可!」 「……你于要紧吧?」 「你不要假惺惺!」赛诺雅泪眼婆娑(似乎很痛)地跳起来,愤恨难消地跺脚。 「你想得出我国哪位上将军是搭乘有鲜红色玫瑰家徽的白色马车?」雷恩的目光从赛诺雅扫向勒尼,「喂,勒尼!想到了没有?」 「没有,我完全没有概念。」 「雷恩!」雪菲拘谨地在旁插嘴。 「啊!公主知道对方是谁?」 「我没朏过这家的人,但红色玫瑰确实是开国五大家族之一——哈图尔的家徽。」 「没错!」赛诺雅大声说道:「爱蕾娜?菲莉西亚?哈图尔是哈图尔家的代理户主,她态度傲慢,总是瞧不起人,是个讨人厌的人。」 「什么?」雷恩非常惊讶。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如此吃惊。 雷恩担心地面对赛诺雅说:「什么人不来,偏偏来了个被你评为『傲慢女人』的人……哎呀!我的天啊!这个名叫爱蕾娜的女人好像很厉害……」 「你……你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好了,好了!」你就不能闭一下嘴?那个爱蕾娜,多大岁数?」 「如果我没记错,她今年十八岁,你问这个干嘛?」 「真年轻啊!」雷恩不禁脱口而出。 他心想:『赛诺雅今年也是十八岁,萨威尔国血统约粹的贵族,每一家族的户主都很年轻。』 记得上次曾经就这件事问过拉尔法,他回答:「当然不是每个家族都老成凋谢,而是贵族们有个规定,只要没有发生特别情况,入须由不到四十岁的成员出任户主来管理家族。」 交理年轻人管理不是坏事,但十八岁还是太年轻了,就算户长寿命长,可以一直保有户主地位,但年老体衰卧病在床时就无法视事,或许是这个原因,才有如此的规定。 虽说如此,体质孱弱的贵族为数相当多,实在很麻烦。 「哈图尔家另有户主吗?」雷恩问。 「她爸爸是户主,不过,现在躺在病床上。」赛诺雅板着脸说。 「他也生病啊?算了!与其与龌龊的男人见面,不如见见妙龄女子。」 「将军!你不了解爱蕾娜才会这么说。」 「难道这不是一件令人期盼的事吗?只要是美女,我永远敝开双手欢迎。」 「咦?」莎儿翡和雪菲吃惊地抬头。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美女当然比中年男子更赏心悦目,这还用说吗?」雷恩先看看雪菲,再望向莎儿翡。 只见莎儿翡惊慌失措地低下头,雷恩感到不解:『她干嘛那么慌张?』 「这件事……」赛诺雅拍了一下桌子说:「要怎么处理?虽说爱蕾娜是拉尔法的知心朋友,也不能……」 「什么?」雷恩不等赛诺雅说完,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慢着!她是拉尔法的知心朋友?知心到什么程度?」 「你不晓得啊?」赛诺雅苦着一张脸,「爱蕾娜好像与拉尔法……正在谈恋爱。以前,在拉尔法父亲的撮合下……两个人以结缗为前提开始交往。」 「以结婚为前提!喂喂!那拉尔法有什么打算?」 这可是雷恩第一次听说的事。至少,拉尔法从来没有向他提过,这不是太见外了吗?想着想着,雷恩就板起脸孔。 赛诺雅见状,略显慌张地说:「不是啦!这是我听别人说的,我想,多半是爱蕾娜自己在单恋拉尔法。」 「哦?」雷恩不知如何回答,用手将头发往上拨,有点不痛快地说:「这么说,她们不是来攻打我们罗!」 「没错。」赛诺雅不耐烦地点点头,「爱蕾娜可能是率领援军过来。」 雷恩反射性的想法是:『我不需要援军,给我滚回去!除了一部分外,纯粹的贵族都只会让人期待落空。』 **** 舒舒服服地度过下午时光,太阳也很西斜。赛诺雅所说的哈图尔部队,从官道那一头浩浩荡荡前来。 雷恩接获报告,急忙登上城楼,望向赛诺雅手指的方向,有几名骑士从远处的森林出现。 果然没错!没有一个人穿着破旧的铠甲,全都是金光闪闪的银质或金质装饰的铠甲,在阳光下发出眩人的光芒,连跟在骑士后头的随员,也穿戴着上等盔甲,家臣都这个样子,那主子多有钱,可想而知。 队伍一直延续,骑兵队的行列,接连不断穿过森林。然后,雷恩看到勒尼所描述的况状:一辆连车轮都漆成纯白色,非常别致的马车,四周有数名骑士严加戒备着。 马车两侧的门上彩绘一朵非常艳丽的鲜红色玫瑰,高阶骑士得意洋洋地高举同样是以白色为底的红玫瑰旗帜。 如果那是家徽,那哈图尔家的人似乎都爱讲究排场,雷恩不太想与这种人当朋友。 「我现在想起来。」雷恩叫道:「在令人讨厌得要命的上将军中,好像有人哈图尔,举着那样的旗帜,又好像没有」 「如果你真的不记得,就太令人惊讶了!」赛诺雅一脸吃惊的样子。 「你不是和哈图尔将军见过几次面?」 「啊!不说了,不说了!」雷恩很不耐烦地摇手,把话打断:「对男性贵族,而且是快要死的人,我一点兴趣也没有,反正他们完全于把我当一回事,除了拉尔法之外,其他上将军我几不记得。不过至少我还叫得出那个讨人厌的葛诺雅的名字。」 「不是葛诺雅,是赛诺雅!」赛诺雅不满地叫道。 雷恩不理赛诺雅的反应,倏地把右手举起来?「弓箭手,准备!」 正在待命的弓箭手们立即矢搭在弓弦上面,等候对方一进入射程内就同时发射。 「将军,爱蕾娜她——」 「既然没有派使者来,那就不是我们的问题!对方要是闷不吭声过来,就猛力攻击。啊!且慢……你们等我的命令!」雷恩暂时停止攻击命令。 爱蕾娜的部队即将来到城门的广场时,一名骑策马先行。当他奔至城门下的时候,大声喊道:「我奉五家之一的哈图尔家爱蕾娜代理户主之命,前来传话!」 那名骑士没等雷恩回话,就挺起胸膛向后仰身,提高音量喊道:「我们代理户主决定率领哈图尔家族加入由拉尔法大人,以及他的属下所保护的萨威尔王室这一方!请赶快打开城门!」 雷恩听完对方使者的说完话后,就回头看赛诺雅一眼:「你看看,我是这座城的城主,听完那浑蛋说的话后,我变得有些没自信了。」 「我很清楚你想说什么?」赛诺雅难得露出同情的表情,「将军,对方没提你的名字,当然是故意加以忽视。」 「他们也真大胆。来别人家还不把屋主放在眼里,应该好好教训他们。」勒尼板起脸孔悄悄插嘴。 「那么,该怎么做?对方使者正等待我们的回答呢?或是要弓箭手……」雷恩不由得转向弓箭手,准备下「放箭」的命令,但他还是忍下来。 想必雷恩也是因为对方是拉尔法的知心朋友而投鼠忌器吧! 达克拉斯王在位时,雷恩曾向哈图尔将军借了不少钱。就算此刻有些不愉快,但他女儿既然是拉尔法的知心朋友,也就不能置之不理,否则雷恩早就将她们撵回去。 「没办法,看来的确是萨威尔国的贵族,想必也没设圈套,就让他们进来吧!」 「您这么说,可会反悔哦!」赛诺雅说。 「……我已经在做后悔的事了。」雷恩殷眉苦脸地回答。 爱蕾娜来了!哈图尔家的部队开到城门边,爱蕾娜在士兵的层层保护下,效果十足地登场。 豪华的马车静悄悄驶入中庭,卡嗒一声车门被打开,深红色礼服出现在踏板上。 礼服胸口的剪戴非常大胆,蕾丝边内坦露出一大半丰满的胸部,梳理整齐的秀发上,则佩戴黄金发饰。爱蕾娜右手拿着白羽扇,唰地一声将扇子打开。她将足以掩盖半边脸的扇子遮住嘴角,高声说道:「哎呀!这城真破旧啊!」 城内所有人全傻了眼,他们从没看过如此气派又不客气的女人。 爱蕾娜对大家的反应毫不介意,装模作样伸出纤细玉手,五根手指头上都戴着光彩夺目的珠宝戒指。 「不过,既然拉尔法也在这里,那么这座土里土气的城堡,应该还可以忍受……啊!心爱的,你在哪里?」她以充满苦涩的表情凝视天空,看起来就像是陷入悲剧恋情中的坚强少女般。雷恩觉得在众目睽睽下能做出如此自然的动作,她不是相当有实力的人物,就是极其愚蠢之人。 这时,爱蕾娜停止动作环视四周,最后将目光停在雷恩身旁的赛诺雅身上。 「唉呀呀!这不是赛诺雅吗?你还活着啊!」爱蕾娜一声冷笑:「耶思忒哈特家的上一任户主辞去上将军职务后,我以为你们家族一定会分崩离析,你也会找地方躲起来,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赛诺雅脸上陡地涨红,抬眼看了一下爱蕾娜,恨恨地说道:「我们家的事不用你管!我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遇见你,我的运气真背啊!又与你见面。」 虽然时值冬日,爱蕾娜仍慵懒地搧着白羽扇,不疾不徐地说:「**说的话,果然叫人听不下去。」 被对方这么一说,赛诺雅的情绪当然非常差,于是咬着嘴唇瞪着爱蕾娜。 雷恩不理会她们两人的紧张气氛,突然逼近赛诺雅小声问:「这个趾高气扬,一不顺心就破口大骂的女人,是你朋友啊?哎呀!你朋友没有一个是正经的。」 「我是认识她,但她可不是我朋友。」赛诺雅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悄悄反驳。 他们有意压低声音说话,但天生嗓门都很大,以致对话的内容全被爱蕾娜听见。 爱蕾娜眼睛溜溜转地插嘴说:「你们两位在说什么?我都听到哦!尤其是这位全身黑漆漆的先生!看起来是个平民,态度却如此傲慢!你认为我是谁呢?」 雷恩双眉一沉,回看高声尖叫的爱蕾娜,然后转向赛诺雅。 「……全身黑漆漆的先生?」 「将军,我想这句话泛指你的服装、头发和眼珠子的颜色。」赛诺雅回答。 「……大概是吧?我也这么觉得。」雷恩摇摇头,随即向爱蕾娜数步。 雷恩心想『如果对方是男的,早就挥拳过去,但对方是女生,就不便出手。可是向她说说教,倒是可以。』 然而,这时突然从马车后走出两名彪形大汉,挡住雷恩的去路。两人都没有穿铠甲,一身劲装打扮,其中一人在腰际佩挂一把剑,看起来很传统;另外一人则握着与身高等长的粗铁捧。 「臭平民,不要靠近我们的公主!」佩剑者说。 刹那间,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感受到这种气氛的不是雷恩,而是屏气凝神注视对方的城内士兵们、雷恩的老伙伴和雪菲。 尤其是雪菲,她从方才就一脸担心,一下看看雷恩,一下瞧瞧那两名彪形大汉,她在听到佩剑者说这句话之后,立刻露出厌恶的表情。或许可以这么说,从这一瞬间起,聚集在此地的城内人,显然都对爱蕾娜产生反感。 雷恩目光锐利地瞪一下挡在他面前的两个人,暗自嘻笑起来。 他欲这又止。 因为爱蕾娜的一名手下说:「不会吧?这家伙是上将军?哼!像他这样的平民,如何保护王室的安全?」 瞬间,雷恩气得失控,「你说什么?」 他丢下方才那两名彪形大汉,狠狠盯着口说废话的男子,「你刚刚说什么?」 站在雪菲身旁的葛沙拉姆,望着敛起笑容的雷恩,彷佛一下子回到十年前…… **** 十年前,他第一次遇到雷恩。 雷恩平静而冷酷的表情、清澈的黑色眼眸,两眼的目光锐利地射向对方。现在当然也有与过去不同的地方。那一天从雷恩身上散发出足以令人魂飞天外的能量波动,如今更加旺盛。当时,就已经不是葛沙拉姆所能望其项背的。 四周又开始嘈杂不休。 雷恩那一方的骑士以诧异的眼神,凝视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有些人还问旁边的同伴,「喂!你有没有觉得一阵寒意?」 就连平凡的士卒们都能有所察觉,可见那股力量有多威猛! 葛沙拉姆的喉咙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他暗想:『你们真是太幸运!仅仅觉得寒意而已,如果能正面感觉这股压迫全身的力量,大概就不会讲那么多废话。』 葛沙拉姆瞥见勒尼和莎儿翡的脚步不稳,一个踉跄几乎就要跌倒,但他已经顾不了许多,因为那股力量逼得自己也快要撑不住! 雷恩声音低沉,继续说:「你这助纣为虐的奴才,只知帮贪腐的贵族欺压弱小,哪有资格对我说这种话,有种再说一遍,我不能保护什么!」 雷恩怒目而视,颀长的身驱踏步上前逼近对方。方才并没有将怒气显露在脸上,此时则表露无遗。 那个泪怒雷恩的士兵全身发抖,眼睛睁得老大,眼珠子差点没从眼眶中掉下来,样子非常滑稽。 不知他看到什么?吓得直打颤。只见他脸色苍白,脸部肌肉不断地抽搐。刚才那副鄙夷的神情已然消失,最后还传出大小便失禁的声音。 雷恩已将手搭在魔剑上,对方也没有察觉。 葛沙拉姆想赶快跑过去,就在这时,已经有人从他身边疾驰而过。 「雷恩!」忽地看到雪菲站在自己面前,雷恩才彷佛从万中惊醒。 雪菲伸出小手握住雷恩的手臂。 「雷恩……」雪菲抬起深蓝色的澄澈眼眸。 雷恩察觉到她不安的心情,怒气顿消。同时轻轻叹了一口气。他自己也认为险些就了一件无意义的事…… 当雷恩看到那个浑蛋神情恍惚跪倒在地时,觉得这件事已无关紧要。心想:『就将他当作一条吠叫的野狗好了!』 雷恩深深吸了口气,完全恢复平常的语调说:「我们公主大发慈悲,连你这种饭桶也要袒护。」 雪菲一动也不动,盯着面带微笑正开玩笑的雷恩。然后,好像看透什么似地笑一笑,露出一副轻松的神情。 「……不,人家担心的是雷恩你,不是他。」 雷恩露出苦笑,随即赶紧闭上一只眼睛,表示「已经没事」的意思。 雪菲暗忖:『看来自己是瞎操心了!』 正当此时,从雪菲背后传来一个声音:「软弱的家伙!」 雷恩回头一看,原来是方才那个佩剑者,他正以轻蔑的眼神瞪着一脸茫然,全身发抖的同事(多半是)。 「被平民的声势压倒,是我们贵族的耻辱。」佩剑者继续说。 方才受到屈辱而涨红脸的爱蕾娜,此时神志已清醒过来,用力挥动白羽扇,「是啊!真是丢人现眼!」 她目光炯炯地望向雪菲,「看来您就是雪菲公主罗!待会身再向您正式拜谒。」 爱蕾娜虽然这么说,但还是从马车下来,抓住裙子下摆微微一鞠躬。 接着,她狠狠地瞪着雷恩说:「公主……贵体继承萨威尔王室尊贵的血统。因此必须慎选臣子,请务必离开此人,虽然他拥有若干兵力,但还有拉尔法大人和我,不一定非得依赖这个平民出身的上将军不可啊!」 雷恩的们不是感到惊讶,就是禁不住想发笑。因为他们都知道雪菲公主是不可能接受她的建议。 雪菲似乎有话要说,但被雷恩的眼神制止。 雷恩再次上前,方才那两名彪形大汉也毫不犹豫地挡在爱蕾娜的面前。 「没有我们公主允许,不准;靠近!」 「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除了雪菲公主之外,其他人不准盗用公主名号,否则是要被处以不敬罪的。」 雷恩略回了一句,对方脸色立即大变。佩剑者也同时将手搭在剑上,悄悄看着爱蕾娜,似乎想获得许可,以便向雷恩出手。 爱蕾娜冷冷一笑,微微点头。 雷恩太了解爱蕾娜的意思了!她的意思是说:『好啊!给他一点教训看看。』 旁边那个手持铁棒者此时却咂咂嘴,傻里傻气地正看热闹,以为事不关己。 「哼!你以为只要得到你们家主子的允许,就可以殴打我这个上将军而不用受罚吗?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一开始就没有要处罚谁,因为谅你也打不过我。」 「我劝你还是不要说大话。」爱蕾娜含笑说:「他们两人是我专属的护卫,我找遍萨威尔国内才找到这两位顶尖高手。想道歉,现在还来得及。」 雷恩冷笑了一声,随即稍微动动食指,「爱说笑!这个个木头人,你说是顶尖高手。让我来教你何谓顶尖高手?来!放马过来吧!看看那把剑是不是砍得了我?」 这次,雪菲并没有制止,因为她早就知道,雷恩不会跟他们玩真的。 远处的由梨插嘴道:「你刚刚不是才说『要探寻避免交战的方法』,怎么……」 雷恩当然不理会由梨,佩剑者轻易地被雷恩泪怒,「少装腔作势!」 他涨红着脸往雷恩冲过去,一口气缩短了两人间的距离,举起宽大的剑猛力朝雷恩肩头劈下去。比起一般人来讲,速度还算强差人意。 虽然佩剑者微微露出紧张的表情,但嘴角却上扬,期待见到残酷的结果。 可是在下一秒钟,他的表情却僵住了。原本呆立不动的雷恩突然抬起左手,用五根手指的指腹制止对方的攻击。那人目瞪口呆看着雷恩抓住自己长剑的手。 「傻瓜!干嘛一副茫然样?这是活生生的事实。这下子你络于明白自己的武功有多差了!回去好好反省反省!」雷恩促狭地微微一笑,「你拿剑砍我这个上将军,不要以为这样就算了!这可是叛道逆罪哦!」 佩剑者大吃一惊,想将剑抽回去。因为他感觉到雷恩有一种说不出的敌意。不管推也好,拉也好被控制住的剑一动也不动,两人的臂力原本就差太多。 「回去好好反省!」雷恩大声斥责后猛地松手。对方立即脚步踉跄起来。雷恩趁势扭身,使劲地踼出一记回旋踼。 雷恩的上半身柔软弯曲像一条鞭子,踼出去的腿直挺挺有如一根棍棒,不偏不倚扫向佩剑者的胸膛。佩剑者宛如突然被风刮起的纸片,轻飘飘地凌空飞起。接着,正如雷恩所估计的,他在半空中朝着白色马车猛然俯冲,车门顿时粉碎,马车也在冲击的东道下翻了过去。 套在车轭的几匹马惊骇地嘶叫,爱蕾娜当然也惊叫出声:「哎呀!怎么搞的?这是我特别订制的马车。」 白羽扇顿时掉落地上,爱蕾娜铁青着脸,两手捂着脸颊。那个被压在马车下,口吐白沬的佩剑护卫,对她来讲,似乎无关要。 「吵死了!一般战士是不会乘着马车上战场的,我一看就不喜欢!」雷恩说。 「是啊!是啊!」雷恩的士兵们一齐唱和。 有些兵卒还趁机痛骂贵族。 反应最激烈的是那个嘴巴张得大大,看着自己的搭档挨揍,手持铁棒的护卫。他先是愣了一下,继而眼中燃起熊熊怒火,使劲提起铁棒大步逼近雷恩。 「下一个是你啊?贵族都是没有学习能力的笨蛋!」雷恩冷笑一声。 就在这时,人群中传来女子的欢呼声:「雷恩,揍他,揍他!」 雷恩回头一看,竟然是莎儿翡。莎儿翡涨红着脸,抑制内心澎湃的情感,望着雷恩猛挥手。 雷恩觉得有些意外,但立即朝向手持铁捧的男子举起一只手。 「好哇!」雷恩的部属欢声雷动。 大家都希望雷恩好好教训贵族,「贵族!你还有心情东张西望?」 手持铁棒的男子暴跳如雷,往雷恩身猛力挥捧。 一边的旁观的群众叫苦连天,另一边的旁观群众则发出嘲笑般的欢呼声。嘲笑的那一方当然是贵族。 只见那名男子狠狠将铁捧击在雷恩的肩膀上。大家都清楚地听到,铁棒打在肉上的低沉闷声响。可是,就只有这样而已。 雷恩一动也不动,泰然自若地站在原处,抬眼看着手持铁棒的男子。 手持铁棒的男子原以为对方的肩骨会当场碎裂,昏死在地上。但对方却你端端地站在面前,不禁「咦」了一声,整张脸垮下来。 雷恩露出自豪的雪白牙齿,「现在是怎么样?不合时令的苍蝇停下吗?而且,是瘦小、个头不大的苍蝇。喂!借我一下。」 说着,雷恩就从那名男子的手上夺下铁棒,两手稍微使劲一下,直径大约十五公分以上的铁棒,就像麦芽糖一般软绵绵地弯曲。 雷恩若无其事地将铁棒扭成对折,再往地上一丢。 伙伴们已经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唔……」那名男子脸色苍白,望着掉落于地的武器,汗水从他脸上喷涌而出。 那个男子不知道是不是被逼到狗急跳墙,因为恐惧而失去了判断力,突然赤手空拳攻向雷恩。 他抡起拳硕一阵胡缠乱打,却都被雷恩轻易闪过。雷恩毫不犹豫踏上前,伸手抓住对方的上臂和腰带,吆喝一声:「去吧!二号。」 就这样,那人被雷恩使劲扔到半空,像箭一般朝斜上方飞去,仅留下惨叫声。 他被扔出去的高度,绝非一般人的臂力所能达到的程度,让人联想到风将树叶刮起来的情景。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他手脚不停地扑腾,到了最高点时就开始往下跌。 正如雷恩所估计的,他不偏不倚地跌在翻倒的马车上。 轰隆巨响,马车七零八落成了一堆木柴,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也很难让人联想到这堆木柴原先是一辆马车。 两名彪形大汉昏倒在马车的残骸中。 「呼!」雷恩用手将头发往上拨,叹了一口气后,对勒尼低声说:「对方的武功太差,对练武没有帮助,胜利也是枉然……」 雷恩那边的人全都都兴奋地欢呼。也有不少人指着脸色苍白,不发一语的贵族们捧腹大笑! 就连原本必须维持部队秩序的葛沙拉姆和勒尼,也悄悄鼓掌叫好。只有赛诺雅露出复杂的表情,但嘴角仍浮现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相反的,贵族们则魂飞魄散地看着雷恩。方才破口大骂的骑士们也噤若寒蝉、面面相觑。 可是—— 爱蕾娜是个非常感性的少女,再加上她从小养尊处优,根本不知畏惧是何物?直截了当地说,爱蕾娜远比雪菲天真幼稚,就算给她看超乎常人的功力,她也全然没反应。她有反应的,就是自己的马车被毁了这件事…… 爱蕾娜目口呆地看着七零八落,失去原形的马车,先是微微颤抖,继而勃然大怒:「你……你知道这轮马车是花多少钱打造的?身为一个平民,竟然……」 「喓!」雷恩严厉地指着爱蕾娜,低声警告,「吵死人了!我对女人是很痴情,但却不是毫无限制。你再大声嚷嚷,我就掀你的裙子,狠狠地揍你的屁股!」 赛诺雅露出前所未有的笑容,对爱蕾娜说:「呵呵呵……凭我们同是贵族之谊,我事先向你提出忠告。雷恩这人说到做到,别以为他不会做出那么下流的动作,我也有过切身的感受。」 「咦——(由梨和莎儿翡的声音)」 「呜……」爱蕾娜捡起白羽扇,连忙向后良,不自觉用手压住裙子。 雷恩心头火起,「喂!赛诺雅。我什么时候打过你屁股?不要胡说八道——」 「你……你太放肆了!这是对我莫大的耻辱!」爱蕾娜沙哑的喊叫声,打断了雷恩的话。 爱蕾娜气得嘴唇颤抖,指着雷恩斥责:「就算你是拉尔法的至交,我也不会原谅你。」 爱蕾娜蓝色眼睛望向自己的家臣们,显然已经失去自制力。 「你们全都给我上!」 在女主人的号令下,贵族们一齐发动攻击。 雪菲不知该不该制止,勒尼、葛沙拉姆和赛诺雅也顾不得雷恩有没有下令,准备奔向他的身边,就在这个时候—— 「你们大家给我安静下来!」严厉的一声,让现场所有人立即停格。 原来是拉尔法回来了!他适时地大吼一声。 即将引起激烈冲突的双方;止了动作,抬头看着策马而回的拉尔法。 「怎么回事?」拉尔法立即恢复温和的口吻,环视士兵们。当他与爱蕾娜眼神交会时,眉头紧蹙起来。 「爱蕾娜,你来这里干嘛?」 「拉,拉尔法……」 听到爱蕾娜娇声嗲气,雷恩不由得向后退一大步。他心中暗想:『现在的娇媚声真的是发自她的口中?方才傲慢冷淡的声音,究竟跑哪里去?』 可是,爱蕾娜早已无视雷恩等人的存在,对她来讲,他们就像路旁的杂草般根本不值得一顾。爱蕾娜快步奔向正翻身下马的拉尔法身边,紧紧抱住他的手臂。 「啊!亲爱的拉尔法……好久不见!见到你好高兴哦。我真不知要怎么形容我此刻的心情。」 原本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完全消失得无影无踪。贵族们较冷静(多半习惯了),但雷恩方面的士兵们都看得津津有味。 爱蕾娜与拉尔法有婚约的事实还没传开,大家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傻乎乎地望着他们。 拉尔法一脸难,想甩掉爱蕾娜紧抱住自己的手,他有话想对雷恩说。 可是雷恩先发制人地说:「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虽然我听到一些传闻,但我还是有点搞不懂。」 「不,我们之间没什么。」拉尔法想否认,但爱蕾娜却挺起丰满的胸部宣布道:「拉尔法和我有婚约关系。」 听到这句令人震撼的话,现场嘈杂声有如涟漪,以爱蕾娜为起点迅速扩展开来。 雷恩睁着溜圆的黑眼,睛,注视着他们,那样子好像是听到脱离现实的故事。 「你们有婚约关系!拉尔法,这样好吗?」 在拉尔法没回答前,雷恩先自言自语:「唉!人各有喜好,我不想泼你冷水,如果你是凭外型挑人,她是长得不错!可是又不是在妓院挑姑娘,实在有点那个……」 「不是你说的那样,雷恩!」拉尔法似乎按捺不住地插嘴,「爱蕾娜说的婚约与我的意思不一样。」 「是啊!也为了我们的将来,就让我援助拉尔法,这作事就包在我身上。」 雷恩觉得这女人眼中只有拉尔法,她不是来帮助雪菲,而是为了自己爱恋的拉尔法才向这里进军。 换句话说,她什么都没考虑,拉尔法想必也在想同样一件事。他甩开爱蕾娜缠结着自己的手,转头窥视她的眼眸。 「爱蕾娜!关于婚约,我应该已回答过你,而且从现在起,我们面临的是战争,不是游戏。我们全都要拾命一战。」 雷恩暗忖:『我舍命一战的对手,可是是沙斐尔那个脓包。』他心中的想法,只有雪菲一个人理解。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爱蕾娜也没屈服,她抬起炯炯有神的蓝色眼眸盯着拉尔法。 「哎呀!我理所当然也会舍命一战,我早有觉悟随时要将这条命献给国君。拉尔法,不论你前往哪里,我爱蕾娜一定追随你身边。」 说完后,爱蕾娜就如醉如痴地将脸埋在拉尔法的胸口。 『唉!看来拉尔法是真的喜欢对方。』雷恩心想。 雷恩以猜疑的眼光来看,也深知爱蕾娜虽口口声声说要为国君献出性命,但她的目的却是要对拉尔法展开热烈的攻击,正因为如此,才让人觉得麻烦。 雷恩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他不由得对这位老朋友发起牢骚:「喂,你带回一个可怕的人物。」 「你这么说,令我无地自容。」拉尔法真的一副难堪的表情。 第105章 献上花束给养父 谢璐法向背后的拉鲁法斯他们发出满是担心的声音。 “我就这样逃走的话,剩下的大家怎么办!” “那家伙的目标是陛下。 现在只要陛下逃走,他们也就能得救吧。” 加萨拉姆如此回答,像是呻吟一样低声说道, “话说那怪物究竟是什么东西!?那也太强悍了吧。 难道和将军一样是龙之霸者吗!” “————不知道。 但是,凭我们确实无法抵挡。” 拉鲁法斯这样回答的时候,从刚刚逃出的大厅那里,传来了像是所有宫殿倒塌的破坏声。 所有人都毫不犹豫停下了脚步。 或者说,因为走廊剧烈摇晃,根本跑不起来。 所有人同时回头,就看到诺艾尔破坏了门周围的墙壁,悠然走了过来。 自一开始破坏天井降落在大厅以来,还没过多久。 “哼。 打算往哪逃啊? 你们不可能逃过我的手心。” 不知道是因为认可了那充满自信的发言,还是因为作为战士的直觉感受到了诺艾尔的强大,拉鲁法斯停下了脚步。 “加萨拉姆。 请你带着陛下逃走。 去和雷恩汇合! 这里就交给我拉鲁法斯吧。” “我也要留下来!” 回答的不是加萨拉姆。 而是接受骑士授勋的法尔娜。 她虽然穿着裙子,但却为了便于战斗,果断撕裂了裙角。 并且解下了卷在腰间的长鞭,站在拉鲁法斯旁边,堵住了走廊。 加萨拉姆这时才恢复清醒。 “这怎么可能。 我怎么可能抛下新人和主君的朋友逃走。 这里就由我留下。” “我也不要牺牲大家自己逃跑。” 连谢璐法也这样说道。 “你们不错嘛。” 诺艾尔似乎莫名有点钦佩。 “虽然对我来说,你们很弱,但是这觉悟很好。 那我就尽量留你们一命吧。” 话音刚落,诺艾尔暴露的身体就突然加速。 背后留下道道残影,首先袭向前卫拉鲁法斯和法尔娜。 两人立马摆好架势。 但是,在他们和诺艾尔发生激烈冲突之前,再次传来了巨大的破坏声。 旁边的墙壁(当然也是由坚固的石头砌成)粉碎了,从其中飞出了一具纤细的身躯。 撞上诺艾尔,将她撞向对面墙壁的人————正是比雷恩快一步赶到的西尔维娅。 虽然刚才还在分配的房间里面熟睡,但是一感受到危机就立马飞了过来。 “要是我就在旁边(虽然是在睡觉),还让陛下受伤的话,之后可就不好向雷恩交代啊。 因此,做好觉悟吧!” “可笑! 你以为对手是谁啊。” “那是我的台词。” 在肌肤相贴的极短距离内,两人自然而然地不使用武器进行战斗。 诺艾尔和西尔维娅就像是熟练的格斗士(摔跤手)一样相互转换体位,改变手势,试图全力控制住对手。 双方的身体每次撞上两侧的墙壁,坚固的石墙都像是豆腐一样碎裂。 “你这女人真是难缠。” 诺艾尔急不可耐地施展攻势。 诺艾尔充分利用魔人的膂力,抱着西尔维娅全力撞向走廊的墙壁。 结果,石墙像是积木一样被轻易破坏,两人掉到了地上。 另一方面,从庭园一角急速赶往现场的雷恩,在中途碰到了麻烦。 加尔福德城的宫殿由两栋建筑组成,在从庭园那边那一栋去往另一栋的走廊上,那麻烦————或者说敌人正站成一列。 身穿这个大陆不常见的巫女装束的少女以及三名囚犯,突然阻挡在雷恩眼前。 这三人当然是之前在斗技场试图暗杀谢璐法未遂,被雷恩轻易抓住的犯人,但他们此时却像是臣子侍奉王族一样,站在白色长发少女身后。 那少女突然向雷恩打招呼。 “我叫克莱尔。 今后请多关照。” “我没必要自我介绍了吧? 不过,今天可真是个倒霉的日子。 一堆麻烦事都在今天发生。” “能够理解……您已经注意到入侵者的真实身份了吧。” 少女用没有焦点的眼神看了雷恩一眼,稍稍低头。 鲜红的眼眸令人印象深刻。 “虽然想深入交谈庆祝再会,但是我现在很忙。…… 你来的时间真不凑巧呢。” 克莱尔流露出抱歉的眼神,低下头。 “不好意思。 但是这是难得的机会,我不想错过。 和您一样,我也非常珍重同伴。” 听到克莱尔的话,背后的三人蜷缩起身体,几乎脱口而出“不胜惶恐!!” 现在似乎也跪伏在地。 “……为什么结界一被破坏就马上来到这里之类,有很多问题想问你。 但是嘛,理由某种程度上都能想到,其他的问题以后再说吧。 总之,现在先给我让开。 没时间和你们玩了!” 雷恩提高自己的魔力,全身缠绕着青色的魔法灵气。 稍微降低身形,盯着克莱尔一行。 “话说在前头,这次可不会送你们进牢房就算了。 不打算让开的话,这次就在这干掉你们四个。” 雷恩身上笼罩着货真价实的杀气,听到这台词,正要摆出架势的巴杰鲁三人毫不犹豫地向后退去。 已经切身感受到自己完全不是雷恩对手了。 但是,克莱尔却一动不动。 ————反而露出了平静的笑容。 ――☆――☆――☆―― 两人从普通人会立刻摔死的高度掉下来,在就要撞上地面之前,放开了对方。 西尔维娅和诺艾尔两人都轻松地降落在中庭。 “呼? 你也不是人类啊。 不过看上去也不是魔族。” 诺艾尔在掌心生成光剑,一脸愉悦地说道。 西尔维娅确认过周围没有其他人之后,爽快地点点头。 “我确实既不是人类,也不是魔族。 哎呀,不管怎么说————” 西尔维娅眯了眯酒红色的双眼。 “你是要来打倒雷恩的话,我可不能这样放过你啊。” 西尔维娅看了看诺艾尔手上的光剑,表情稍稍有了点变化。 “就算不读气,那柄光剑正是你真实身份的有力证明……不愧是魔人!” 呵呵笑着。 “剑刃部分全都是自己的魔力灵气吗。 一般的符文法师使用那种剑的话,恐怕一秒钟不到魔力就会枯竭吧。” 没错。 西尔维娅作为最强等级的符文法师,一瞬间就掌握了诺艾尔所持光剑的真实面目。 简要来说,诺艾尔手持光剑的剑柄部分才是本体,但是却没有一般长剑那样用来安装“剑刃”的地方。 也就是说,一开始就不是用来安装普通剑刃的。 闪耀着华丽光辉,形成剑刃形状的全都是诺艾尔魔力化成的灵气,要不是拥有强大魔力容量的上位魔人,甚至连剑刃都无法创造出来。 “哦?你还真清楚呢。 我的光剑可和人类们所说的充入魔力的武器有所不同。 比如说,这种事也很简单。” 话音未落,诺艾尔突然挥出光剑。 中途飞出了新月形状的光芒,笔直地飞向西尔维娅。 “————! 咕!” 她反射神经十分优秀,但是还是没能避开,右肩被光芒撕裂了。 在阳光下,血液像是赤红色的触手一样飞舞。 而且,刚刚那道新月形状的光芒就这样飞向西尔维娅身后,在地面上挖出深深的痕迹,轻松破坏了中庭花坛的一角。 诺艾尔微微一笑。 但是笑容瞬间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疑问。 西尔维娅的伤口————原本应该是深可见骨才对,但是伤口却肉眼可见地愈合,消失的一干二净。 当然,流出的血不会回去,至少这个双马尾少女脸色冰冷了下来。 “你还真是拿出一柄麻烦的剑了呢。…… 看样子没必要对你手下留情。” “你说手下留情? 痴人说梦。 况且,看样子你也没带武器,想要光凭魔法和我对抗吗?” “剑术不是我的特长。 ————话虽如此,但是我也只败过一次。” 西尔维娅一边这么说,一边眯起了眼睛,露出怀念的眼神。 “哼。 你败了这点不会改变。” “算是吧。 但是,输给他我可不觉得可耻。 他可是真正的天才。” 西尔维娅坦然说道,平常的平静表情消失,张开了双手。 在全身生成耀眼的魔法灵气。 “不是魔界,而是送你去冥界吧。 在那边记得说是被我西尔维娅·罗森伯格打倒的! 这一定会是你最自豪的事。” 话音未落,以诺艾尔中心,生成了直径数米的三角形黑影。 那是一种闭锁结界,一瞬间便立体化,将诺艾尔关在了里面。 然后在诺艾尔露出疑问表情,举起光剑之前———— 西尔维娅体内魔力高涨,伸出手指对准诺艾尔。 “灭绝三角!!” 和她叱声一同,收束在结界中心的魔力发生了大爆炸。 产生了放电现象,内部游走着青白色的电光,卷起了破坏性的暴风。 城内也没有平安无事,而是遭受了剧烈地震。 警卫兵们终于逐渐赶到中庭,但是却无一例外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因为城池整体都在剧烈摇晃,这也很正常。 虽然魔力暴风只在黑色闭锁结界内部肆虐,但是余波还是影响到了外面。 要是没有结界的话,加尔福德城的一半估计都要倒塌了吧。 但是,在毫不松懈摆好架势的西尔维娅眼前,立体化的结界突然膨胀并消灭了。 因此一部分冲击波解放了出来,好不容易站起来的警卫兵们又一次被吹飞了。 之前好不容易残存下来的花坛这次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宫殿的墙壁也伴随着难听的嘎吱声处处龟裂。 诺艾尔从中飞了出来,追赶着迅速张开魔力屏障的西尔维娅。 虽然浑身是伤,但是那些伤口却以令人目瞪口呆的速度愈合。 “打破了吗……真能干啊。” 西尔维娅也不由得称赞道。 “这样下去,要是在意对城池的影响的话,就没法战斗了呢。” “你觉得现在还有那种余裕吗,愚蠢。 但是,刚刚确实有点火大。 必须要给你回礼啊!” “是你先攻击过来的吧! 你才是要做好觉悟啊。” 双方正要再次发生剧烈冲突。 ————但就在这时。 “等等,西尔维娅。” 两人抬头向上看去,刚才破坏掉下来的走廊一侧的洞穴那里,雷恩正看着下方。 好不容易赶到,但是却因为两个人掉了下来,结果错过了。 雷恩和西尔维娅目光相交,像是慰劳一样点了点头。 传来了雷恩响亮的声音, “那家伙目标好像是我。 所以……之后就交给我,行吗?” 西尔维娅只犹豫了一小会。 虽然对手很强,但是她也相信雷恩现在的实力。 ————十年前的话可能还会有点担心,但是现在的雷恩……西尔维娅这么想着。 “能和我战斗成这样的对手也不赖,令人意外高兴呢?要是其他人想介入的话,我也打算直接无视。…… 但是,是原学生兼现任主君的话,那就必须要尊重一下了呢。” 西尔维娅耸了耸肩。 “所以我就到此为止吧。 容我先告退。” 话音刚落,西尔维娅就消除了覆盖全身的魔法灵气。 斗气和杀气也一瞬间消失了。 诺艾尔一下子就扫兴了。 杀气也减淡了,咂了咂嘴。 “哼,随便你。 我的目标是那家伙,打倒他之后再来对付你。 在这之前先让你活久一点。” 西尔维娅双手背在身后,听到这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像是夸耀一样说道, “谁知道会怎样呢。 要打倒雷恩,一定会比你想象的更困难哦。…… 之后可别哭出来啊。” ――☆――☆――☆―― 看到挥着小手走来的西尔维娅,雷恩迅速跳了下来。 但是,衣服的下摆突然被拉住了,踉跄了一下。 “哎呀————” 雷恩迅速回头,和谢璐法四目相对。 她跑在护卫前面,拉住了雷恩衣服的下摆。 平时明明都很文静,但是却只有这种时候跑得很快。 虽然想要诉说苦衷,但是一看到湿润的眼眸,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没办法,雷恩只好用拉鲁法斯他们听不到的音量小声说道: “反正很快就会结束。 不用担心啦。” “虽然我不怀疑雷恩您会获胜……但是请不要受伤。” “哎呀,我会尽力啦。 总之————” 雷恩灵机一动,说道: “回来的时候我会亲吻你一下,先放手吧。” 谢璐法光速般放开手。 “是真的吗!?” 还没来得及回答,姗姗来迟的友人和加萨拉姆向雷恩挥了挥手。 “那么,我去去就回。” 就这样直接跳了下去。 从数十米的高度落下,雷恩却平安无事地降落到中庭。 一脸平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走向诺艾尔……悠闲地走过去。 中途经过西尔维娅的时候,抬起手表示慰劳。 西尔维娅“啪”的一声拍了拍那只手,简短地激励道: “那孩子很强哦? 可别受伤了。” “……你们两人都说了一样的话呢。 就算多少会受点伤,我的胜利也不会动摇。” “这点我毫无疑问,但是也尽量少受点伤哦……最好是别受伤呢。” 西尔维娅微笑着退下了。 雷恩和诺艾尔站在被破坏殆尽的花坛旁边相互对峙。 “你终于来了。” 目标对手来了,诺艾尔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脸上浮现出像是等待着什么乐事一样的笑容,上下打量着雷恩。 这时,难看地倒在周围的卫兵们慢慢站了起来(或者还是失神状态被搬走),新的卫兵和正骑士们也从宫殿涌了出来。 不管怎么说这里是主城加尔福德城城内,出来的人数不容小觑。 像是组成一支军队一样的增援集结在一起,远远地围住了两人,寻找着介入的机会。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发现克莱尔他们逃亡了,卫兵们的笛声不绝于耳,十分刺耳。 只是,面对这种状况,诺艾尔依旧是一副不动如山的态度。 就像是中庭只有自己两人一样,只盯着雷恩一个。 不知道是理解了什么,点了点头。 “嗯。 这样站着也能舒畅感受到你的力量,雷恩。 看样子雷格鲁确实会对你有所警戒啊。” 诺艾尔用不含一丝杀气的甜美嗓音小声说道。 雷恩平静地点点头,就像是闲聊一样回答道: “你站在我面前要是什么都感受不到的话,也就拿我没办法吧。 ————话说回来,为什么会盯上我? 你也是雷格鲁的同伴吧。 是因为他的命令过来的吗?” “并不是什么命令! 而且我也不是那家伙的臣子。 不久前姑且还算是同志,现在已经连同伴都算不上了。 会盯上你是因为————” 诺艾尔抿嘴一笑。 “听说你打败了雷格鲁。 听说发生了这种事,不就会想要和你一战了吗?” “原来如此……。 不过对我来说,有强敌来访也没啥意见啦。” 雷恩歪了歪头, “但是,你昨天就来了对吧? 我看到你在空中盯着下面。” “哦,你果然注意到了啊。 那时候没有袭击你,是因为想给你一些休息时间。 现在休息好了吗?” 诺艾尔微微一笑,再次提高斗气。 随着她增加力量波动,她那女性的柔软身体再次被魔力的灵气覆盖。 诺艾尔用只有雷恩能听到的声音宣告: “对手是足够强大的战士的话,我也不得不报上名号了呢。 我名为诺艾尔。 是魔界的居民,上位魔人之一。 在到你即将到来的死期之前,好好记住这个名字吧。” “反正我的胜利不会动摇————你是想这么说吗? 在我面前这还真是好胆量。” “……呼。 你不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自负吗?” 雷恩拔出魔剑摆好架势。 雷恩毫不吝惜地露出每次战斗前都会有的无耻笑容。 “过去我见过无数这样大言不惭的家伙。 但是,那些话一次都没成真!” 话音刚落,雷恩就冲向了诺艾尔。 两人之间短短的距离一瞬间就消失了,剑与剑正要相互碰撞之时———— 和雷恩的意图相反,诺艾尔突然飞向了空中。 没有使用翅膀,就一口气上升到城墙的高度,单手提着光剑,俯视着雷恩。 扬起左手,瞄准着雷恩。 “就让我来试试,你有没有和那份自负相匹配的真正实力吧。 接下这招试试吧。 ————光啊!!” 这时,不仅中庭,所有的宫殿都被染上了银白色的光辉。 王都中到处都能看到这光芒,简直就像诺艾尔要破坏掉整座城池一样。 或者说,如果雷恩不能顺利阻止的话,实际上就会变成那样。 庞大的魔力团块,化作直径数米的特大光热波,向雷恩袭来。 使用魔法无需进行符文咏唱,而是作为魔人的速攻攻击,一般的魔法师的话,在感受到力量差距之前就会被干掉。 “放肆! 可别把我当成和那些魔法师一样。 ————屏障强化!” 一般来说甚至意识不到的不可见防御屏障,被雷恩凭自己的意志强化,效果范围也扩大了。 ————紧接着诺艾尔的魔法攻击就撞了上来。 平常的话会变成彩虹色,轻松吸收并化解掉魔力,但这次却不可能做到这样。 虽然进行了强化,但是在超出容许界限的异常魔力面前,屏障整体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被染成灼热的颜色。 活过数千年的古龙的防御屏障,仅仅抵挡了数秒光热波。 耀眼的光束轻松贯穿了屏障,袭向雷恩。 这一瞬间,雷恩把同伴抛在脑后,下定了决心。 ————自己要是躲开的话,他们的命运可想而知。 “嘁。 这种程度的攻击而已!” 雷恩没有逃走,而是像诺艾尔之前所做的一样,单手一挥,面前就出现了一道魔力屏障。 就在这时,光热波也猛地撞了上来。 巨大的力量把雷恩向后推去,就要这样碾碎雷恩。 从这魔力的巨大程度和破坏力来看,要是支撑不住遭到直接攻击的话,恐怕连灰烬都不会剩下吧。 但是,雷恩却防御了下来。 撞上魔力屏障的光热波终于消失的时候,雷恩已经被推后五米之远。 “干得不错,挡下来了。 但是,战斗现在才算开始!” 诺艾尔举起光剑,迅速砍下,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给。 斩击的速度连雷恩都很难看清楚。 雷恩本能地往旁边一闪,像是光带一样的光剑残影掠过了肩头。 雷恩立即做出了行动。 雷恩没有放过敌人就在眼前这个机会,粗暴地挥出魔剑。 这次完全没有手下留情。 但是,本应把诺艾尔切成两半的斩击,却只是掠过了空中的残影。 “————!” 诺艾尔的幻影像是海市蜃楼一样缓缓消失,雷恩身为战士的直觉不停发出警报。 我竟然有一瞬间看漏了敌人的动作!? 虽然出乎了自己意料,雷恩还是按照自己的本能,略微旋转身躯,将上半身向后弯去。 光剑从间隔几毫米的地方掠过。 紧接着,双方像是约好了一样,反手挥剑向对方砍去。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深红的光剑和雷恩的魔剑第一次剧烈冲撞。 上段到中段,然后再次到上段————零点几秒之中就相互斩击了数次,最后咬合在一起。 诺艾尔的剑击伴随着残影,雷恩也不知不觉笑了起来。 这家伙真的很强! 光剑闪烁着耀眼的光辉,魔人少女也露出了笑容。 “不过是一个人类,竟然能和我战斗到这种地步! 你的实力毋庸置疑……那把剑也很厉害。” 诺艾尔注视着雷恩的魔剑。 “承受我光剑的斩击,普通的长剑早已被砍断,就算是充入魔力的魔剑,剑刃相交数个回合之后也会卷刃。” “……这把剑虽然来历糟糕,但是能力毫无疑问疑是天下第一的。 就算是现在的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创造出和这同等级的魔剑。” 雷恩咧嘴一笑。 “而且只要把这把剑带在身边,不知道为什么就会不断出现强敌,真是个令人高兴的赠品啊!” 话音未落,雷恩装作要把光剑推上去,钻入了诺艾尔怀里。 然后用足技从脚下破坏对手姿势————原本打算如此。 但是诺艾尔细长的双腿却像是扎根在大地上了一样,纹丝不动。 反而出其不意地单手伸到雷恩面前。 “光啊!” “嘁————” 雷恩迅速集中魔力对抗诺艾尔。 两人的魔力几乎同时放出,在极短距离内相撞,伴随着闪光抵消了。 但是,冲击却没能完全抵消,两人都头晕眼花,向后飞去。 雷恩飞向宫殿,而诺艾尔则是飞向对面。 但是雷恩却在空中反射性地扭转身躯。 就在背部即将狠狠撞上宫殿,要变成被压扁的青蛙的时候,用双脚在墙上猛地一踢,跳了起来。 使用三角跳的要领,利用墙壁,飞向完全不同的方向。 脚上传来不容小觑的冲击力,但还是成功了,没有骨折。 目标是,在空中进行紧急制动停下来的诺艾尔。 不知是否是在寻找本应被墙壁压扁的雷恩,她正要转头看向宫殿那边。 但是她看向的是雷恩刚刚飞踢的墙壁附近,这时便露出了明显的破绽。 雷恩没有放过这短短瞬间的破绽。 “你在看哪边!” 雷恩像是一道黑色闪光一样,从斜上方急速下降。 在听到雷恩声音之前,诺艾尔就已经感受到了他的气息,反射性地做出了反应。 “咕!!” 青色的闪光留下袈裟斩一样的残光,鲜血像是追逐着落下的雷恩一样飞溅而出。 没能来得及躲开。 雷恩就这样轻松降落到地面,敏捷地飞向后方,谨慎地准备再次追击。 “……你还真能干啊。” 诺艾尔的声音没有怨恨,反而是充满了赞赏。 “不仅能跟上我的速度,还能让我受伤。…… 那家伙说的没错。 看来我确实有点小看你了。” “步步,你还是太小看我了。” 雷恩站在地面一本正经地反驳。 “能跟上自己的速度————在你这么想的时候,就小看我了,太小看我了。” 本以为诺艾尔会愤怒起来,但是她却愉悦地笑了。 “……平常的我估计已经被激怒了吧。 但是很不可思议,我越来越中意你了。” 随着这亲昵的声音,诺艾尔正要降落到地面,但却突然向第三者发起了攻击。 “————! 唔————” 无数箭矢伴随着破风声向诺艾尔飞来,但是她却轻易用手全部击落了。 “做这种无用功。 什么人!?” 诺艾尔一脸不快,看向中庭一角。 在那里的是身穿华丽长裙的爱丽娜·菲莉西亚?哈鲁托尔,她正声嘶力竭地叫喊着。 用白羽扇指着上空的诺艾尔,兴致高涨。 “你们快上。 将可恶的入侵者给我拿下! 等我送往拉鲁法斯大人那里,一定会得到夸奖的!” 就这种动机吗!? 听到这真心话,雷恩在脸色发青之前反而是感到浑身无力。 “哇。 那个笨蛋。” 雷恩和拉鲁法斯的部下们都很聪明,只是远远包围,而并没有出手。 虽然没有收到副官们的指示,但是十人队长和百人队长之类的中级指挥官也善于观察时机,不会做出那样的无谋之举。 但是,却无法期待爱丽娜和她的党羽也有那么贤明。 一从自己那凑巧没事的宿舍赶来,爱丽娜就突然命令弓箭队开始攻击。 虽然拉鲁法斯立马跑来阻止————但是事出突然,没能来得及。 诺艾尔自然不会就这样笑着放过他们。 “不懂观察状况的愚蠢女人(雷恩完全同意)。 就为自己的肤浅接受报应吧!” 诺艾尔轻叱一声,挥出巨大的光剑。 新月状的魔力团块迅速飞向爱丽娜以及她的部下。 飞翔过程中,光刃横向扩展,变成十多米以上的巨大光刃。 这是打算彻底解决吧。 “————! 咿呀————”毫无危险,如暴雨一般落下的碎片像是特意避开了黑影。 简直就像是在铺好的道路上奔跑一样,瞬间缩短了距离。 “咕!” 诺艾尔哑口无言,紧接着慌慌张张伸展双手。 诺艾尔感受到了自己的不利,正准备使用魔法将瓦砾一扫而空吧。 或者是打算结印转移到其他地方。 但是,她的敌人————雷恩不会给她这种时间。 黑影瞬间蹿入眼前,散发着青色灵气的魔剑笔直伸出。 在这凝固的一瞬间,诺艾尔试图用自己的光剑弹开雷恩的突进。 但是,时运不济,这时诺艾尔受伤的右肩被巨大的石块命中,身体摇晃了起来。 也有其他碎片撞向雷恩的头颅,但是雷恩只是把头一歪,轻松躲了过去。 ————结果,在诺艾尔举起光剑之前,腹部就被魔剑贯穿了。 诺艾尔的面容因痛苦而扭曲,雷恩平静地问道: “……就到此为止吧?” 高傲的魔人少女却意外刚毅,笑了起来。 “不,还没结束。 我承认你确实很强,我为之前的无礼道歉。但是,我现在也还完全没有用出全力。 也不可能承认失败。” 诺艾尔猛地睁开眼。 “就用我这比黑暗还深的结界,来决出最后的胜负吧!” 雷恩脊背发凉。 雷恩遵从着不可琢磨的预感,拔出魔剑,远远跳开。 诺艾尔像是要追击一样大喊出来。 “夜世界(night world)!” ————这一瞬间,世界被真正的黑暗填满了。 降落到地面————不,降落到不知道何处的雷恩反射性地告诫自己。 “冷静下来! 不要随便行动,冷静分析现状。” 雷恩感受到自己还是和平常一样,十分冷静。 毫不焦躁,作为战士的直觉也发挥到了极致————雷恩想着。 但是,这种时候还需要变得更加冷静。 犯下丝毫失误,都可能导致死亡 摆好架势,远望四周。 除了手边闪耀着的魔剑灵气的光芒,什么都看不到。 四周都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感觉像是被放逐到和之前站立的街道不同的空间了。 脚下并不是刚才满是废墟的大路,而是充斥着黑暗。 诺艾尔的结界————似乎是这个。 不管怎么说,在什么都看不到的情况下,睁开眼睛也没有意义。 反而会干扰判断。 雷恩这么想着,闭上了双眼。 遮断多余的感觉,全部都托付给自己的气。 雷恩下定决心,不被自己的视觉迷惑,而是读取敌人的气息来战斗。 “被永久的黑暗支配的世界————雷恩,欢迎来到夜世界。”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诺艾尔的声音。 雷恩试着睁开眼。 但是却看不到她的身影,也看不到她光剑的光辉。 而且自己魔剑的光辉也在渐渐消失。 并不是消失了,而是因为这个结界干扰了视觉吧。 雷恩再次闭上眼睛。 “过去我曾经拥有家人。 不过也只是每次见面只会相互厮杀的家人而已……这个闭锁结界,原本是那家伙编织出来的。 我也在战斗的最后被困在这里面了。” 雷恩闭上双眼一动不动,仔细倾听着诺艾尔的声音。 但是四面八方都传来回响,无法确定声音方位。 雷恩一边使用气进行探查,一边平静地回答。 “嗯。 真是充满杀气的家族啊。” “是啊。” 传来了低低的笑声。 “但是很讽刺的是,我也很擅长结界魔法,那时候才能幸运地从这夜世界之中逃出来。” 雷恩后退一步。 “所以那之后就据为己有了吗? 这样啊,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既然连你都能打破,那么我也肯定能打破。” 再次传来了笑声。 但是,这次至少不是惊讶的笑声了。 “事到如今,我也不能轻易否定了呢。 不为人知的天才……吗。 本来觉得这是不适合人类的称呼,现在想法也有点改变了呢。” 诺艾尔短暂地沉默了一会。 “那么,这次就让我见识你怎么漂亮打破结界吧。 让我能更佩服你。” 哦,交给我吧! 雷恩一边耍着贫嘴,一边遵从直觉将魔剑挡在身前。 果然,之前的光刃(大概是吧)咻咻飞来,但都和魔剑发生剧烈冲突,被弹了出去。 原本就是魔力灵气,即使闭上眼也能很容易地掌握所在方位。 刚一挡下攻击,雷恩立马向光刃飞来的方位大幅度挥舞魔剑。 正确来说,是准确地攻击同一位置。 ————但是。 中途背部就阵阵发凉。 雷恩一闪身,与此同时,有什么东西从头顶“轰”的一声擦过。 刚才是……我劈出去的斩击! “已经注意到了啊。 没错,在这个结界内能做出有效攻击的,只有维持结界的我而已。 其他所有的攻击都会作用于其本人。 越是攻击,就越会自取灭亡。” 紧接着,新的攻击飞了过来,雷恩急忙闪开。 ————是扭曲了空间吧。 而且,我的魔力屏障没有用!? 雷恩用魔剑挡开光刃,在黑暗中皱起了眉。 眼睛依旧没有张开。 因为攻击来自四面八方,所以还是闭上眼会更有效率,不会被迷惑。 雷恩现在只凭自己的感觉来防御接连不断袭来的光刃。 有时躲开,有时用魔剑挡下来,现在还能支撑得住。 但是这样下去,最后还是会被干掉吧。 即使空间被扭曲了,但是她肯定就在这个结界里面。 但是,视觉和听觉之类的感觉没有用,也无法读取气息,不能确认对手的所在地。 要是能知道诺艾尔的所在地————也就是说要是能找出对手,应该就能有办法。 虽然不慌不忙跑过去砍了她不太可能,但是应该还有其他办法。 即便是扭曲的空间,但是要是集中自己的全部魔力尝试突破的话,应该还是有可能攻击到敌人的。 就像是笼罩雷恩全身的防御屏障也会有极限一样,就算是结界,也不可能是万能的。 雷恩坚定决心,,闭上眼挥舞魔剑,或是扭转身体。 集中自己的气,寻找诺艾尔的所在地。 同时缓缓向魔剑注入魔力。 因此,躲闪不由得出现疏忽,之前轻松闪避的光刃也开始擦身而过。 光剑发出的光刃擦过手腕,擦过双脚。 撕破衣服、渗出血液之类还好,终于,左腕的肉也被削掉了一大块。 血液喷涌而出,剧痛也向雷恩袭来。 但是,雷恩命令自己。 没关系! 这种程度不会死亡。 只要不被直接击中就好。 更重要的是集中气。 只需要考虑找出对手就好。 现在只有这一点是必要的。 而且……应该早已习惯了痛苦! 雷恩露出无畏的笑容。 诺艾尔像是误解了什么,再次开口道: “雷恩,你放弃了吗?…… 真不像你啊。” 不可思议的是,声音中带着一丝失望。 “算了。 这样的话,至少让你死的痛快一点。 ————永别了!” 就在诺艾尔说出告别话语的时候,雷恩脑海中清晰地“看到了”她的身影。 被永久的黑暗支配着的扭曲空间之中,终于找到了敌人的身影。 “就在那里!” 雷恩将自己的力量注入魔剑,全力投掷了出去。 同时睁开了双眼,看到魔剑击碎了特大的光刃,就这样被吸入了虚空。 之后,那里传来了呻吟。 虽然看不见,但是能感受到击中的手感。 和预想中的一样,下一瞬间,夜世界就被解除了。 永久的黑暗消失,再次回到了满是沙尘的废墟。 闭锁结界被解除了,诺艾尔就这样倒在数米外的大路上。 虽然魔剑依旧深深插在她腹部,但雷恩接近的时候还是很小心。 毕竟魔人很难杀死,这点已经在雷格鲁身上验证过了。 但是,即使已经来到了她身边,诺艾尔也还是没能站起来。 承受了斩击,而且腹部还有两处被倾国之剑贯穿,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必然的结果。 还活着就已经很令人惊讶了。 即便如此,雷恩依旧没有松懈,蹲下身来,手握住魔剑。 诺艾尔的表情异常平静,雷恩对她说道: “我想————这次应该算分出胜负了吧? 还是说你要再战呢?” “不了……是我输了。” 魔人少女意外坦率。 言语依旧冰冷。 “但是,以你为对手,会这样也没办法……真是不可思议,我竟然会这么想。” 诺艾尔叹了口气,闭上了双眼。 “————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那么,杀了我吧!” 雷恩假装没听到这句话。 “拔出剑的时候,会有点痛哦。” 打过招呼之后,就猛地一拔。 这样的话反倒能减少痛苦。 泳装风格的衣服被雷恩干脆利落地撕破,就算是诺艾尔也抗议起来。 “你、你想干什么————” “别搞错了。 我只是要帮你疗伤。 不会对你做些色色的事情啦。” 雷恩手中已经聚集了光芒,却又佩服地点点头。 “但是怎么说呢……你这就是所谓的**吧。 形状很漂亮。” 加上这些评论真是失败。 诺艾尔迅速用手遮住胸部。 “为什么要救我。 我可是敌人啊!” “也就是说————。 你还打算继续袭击我吗?” “……不。 我没这种打算。” “那样就没问题了。 只要认输,之后不再袭击我的话,那我就没理由杀你了。” 听到雷恩这劝诫一般的话语,诺艾尔沉默了一会儿,像是放弃了一样再次闭上了双眼。 “你还真是天真。 这会要你的命哦。” “我说你啊。 对给你治疗的我,还不够感谢啊! 有意见的话,至少拿开手服务一下我啊。 别在这叽叽喳喳的。” 诺艾尔扑哧一笑。 虽然马上板起脸停住了笑意,但是刚才确实是高兴地笑了。 “一、一笑出来肚子就又痛了。” “肯定的吧……。 稍微忍耐一下,我很优秀,马上就会搞定。” “……嗯。” 回答也变得非常坦率。 化作废墟的街道之中,看不到雷恩两人以外的人影,只有沙尘在空中飞舞。 刮过街道的狂风,传来了有些悲伤的音色。 诺艾尔小声嘟囔。 “……这还是第一次被男人看到胸部。” 雷恩没有回答,迅速看向遥远上空。 突然抱起诺艾尔。 现在已经不是治疗的时候了。 “稍微等等。 ————有人正在接近。” 诺艾尔晚了一拍,也注意到了。 看着非常遥远的空中。 遥远的彼方,有两个黑点急速接近。 飞过来的显然不会是人类。 在雷恩确认之前,诺艾尔呻吟了出来。 “这气息……是那两个人吗!” “也就是说,是你的增援吗?” “怎么可能。 那两个家伙原本就是一有机会就想杀掉我。 现在和雷格鲁闹翻之后,更是如此。” “嗯。 真是充满杀气的伙伴关系啊。” 雷恩耸了耸肩,再次握住已经收入鞘中的魔剑。 看样子他们已经发现诺艾尔的方位了。 根据情况,有可能会发生第二场战斗。 不管怎么说,那两个魔人肯定不是雷恩堆起笑容握握手就能应对过去的。 “但是,他们是怎么察觉到这里的? 魔人的感觉这么敏锐吗? 而且所有人都能使用转移魔法吗?” “不,据我所知,擅长转移系魔法的只有我和雷格鲁而已。 我觉得这只是偶然。…… 说起来,那些家伙似乎经常来这个废墟。” “这地方不是什么观光景点吧。” 诺艾尔正要回答,但是还是移开了黑色的眼眸,闭嘴不语。 不知何时起,两人竟然开始进行正常的对话了,自己也觉得很奇怪。 况且雷恩已经不是诺艾尔的敌人了,还脱下衬衫截给她,扶她站了起来。 诺艾尔意外坦率地披上了那件衬衫。 小声向雷恩道谢,雷恩也吓了一跳。 在和解模式全开的雷恩二人面前———— 两名长着黑色羽翼的魔人缓缓落下。 两人的羽翼闪了一下,就华丽地消失了,两人一齐看向这边。 “快来瞧瞧……” 小胡子男人发出惊讶的声音。 穿着马裤和鲜艳的红色上衣,打扮得像是恶趣味的贵族一样。 “诺艾尔君,你又浑身是伤啊……难道说,是被那个一身黑的男人打败了……你该不会这么说吧?” 一身黑的男人……是在说我吧。 雷恩有些不高兴。 而诺艾尔用反抗的口气回答道: “这和你没关系,杜威。 不要插手多余的事,回城去擦雷格鲁的靴子吧。” ……原来如此,看不出是原本的伙伴。 竟然这样充满杀意。 杜威勃然变色,这次是衣着性感的女性开口说道: “哈哈哈。 那么那家伙就是雷恩吧。 所以你就向他挑战,然后输给了他————没错吧?” 鲜艳的红唇满是笑意。 “没你说的那么了不起嘛。 真是不像样呢。” “……反正是来挑衅的话,我正好省力,萨拉。 还有杜威,你也是。” 诺艾尔怒视着小胡子男人。 “来吧! 两个人一起上。” 虽然站立都很勉强,诺艾尔还是迅速生成了光剑。 似乎是真的想要一战。 更早的是,萨拉和杜威两人也是这种打算。 “……愚蠢的小姑娘。 你以为靠那种身体是我的对手吗?” “而且还是二对一。 以违抗雷格鲁大人的你为对手,我可不会客气。 为了让人再也见不到你,就让我彻底消灭你的肉体吧!” 看到两名魔人进入临战态势,雷恩向前迈了一步。 “哎呀,不是二对一啦。 忘记我可真是头疼啊。” 三人都一脸疑问,看向雷恩。 诺艾尔更是露出一副混杂着感谢和困惑的复杂表情。 “雷恩,这是我的战斗。” “不是那么回事啦。 既然和雷格鲁敌对,那就是我的战斗了。 而且,这些人完全不明白啊。” 雷恩一本正经,平静地对萨拉和杜威说道: “诺艾尔确实输给了我,但是这并不可耻。 谁也胜不了我。 立于顶点的战士只有我一个,输给我可以说是不可抗力了。 是你们这些胡说八道的家伙太无知了。 小胡子和老大妈,你们听懂了吗?” 难得的大演说,却只是惹怒了两名魔人而已。 不知道是被自吹自擂激怒,还是因对自己的称呼恼火,杜威和萨拉都抛下了诺艾尔,转而怒视雷恩。 但是,原本雷恩的目的就是惹怒二人,让他们的目标变成自己,结果没问题就行了。 雷恩也拔出魔剑,摆出架势。 “哼哼哼,想干一架吗? 很好。 反正早晚会有一战。 现在就干掉你们的话,以后就轻松了。” 杜威的回答满含杀意。 “……区区一个人类,而且还受了那么重的伤,竟敢大言不惭。 真是令人不爽!” “是啊。 那么,就也杀了你吧,小子。 就让你见识一下魔人的力量!” “事先忠告你们,别太小看我为好哦?” 雷恩无视了伤口传来的痛楚,露齿一笑。 “雷格鲁没和你们说过吗?” “梦话就留到冥界去说吧!” 萨拉对雷恩称呼自己为老大妈耿耿于怀,立即在全身缠绕上魔法灵气。 透过微红的灵气,可以看到左手直到肩部渐渐变形。 变成了和肉体相差悬殊的某种东西。 大小、粗细以及形状都变成平常不可能出现的程度。 巨大的圆筒,或者说———— “……像是这个世界没有的,重火器一样啊。” 听到这嘟囔,诺艾尔惊愕地看向雷恩。 但是萨拉却没有听到,用完成变形的巨大化大炮指向雷恩。 这时,传来了新的声音。 “那么,这次是三对二了。 我也要参战。” 抬头一看,上空有一位双马尾少女正在缓缓实体化。 是西尔维娅转移了过来。 雷恩想着,要是懂这种魔法的话,早点教我啊。 最先行动的是萨拉。 这位老大妈(虽然这么说,但最多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看上去比诺艾尔还要性急,突然就将变形了的手对准西尔维娅。 咻啪。 像是要烙印在眼眸里一样,深红的热线延伸出去————直接命中了西尔维娅,在她肚子上开了一个大洞,射向天空。 这不是玩笑,透过她肚子上的大洞,真的能看到另一侧的天空。 但是,雷恩毫不慌张,西尔维娅更是十分冷静。 然后,看到伤口迅速复原,萨拉这才皱起了眉。 完全治好也就花了五秒钟而已。 正是令人惊叹的回复力。 最后,她拍了拍无袖衬衫,连服装破损的地方都恢复了。 西尔维娅眯了眯眼,满意地笑了笑。 洁白的犬齿闪耀着光辉。 “试着接了一下,但是不痛不痒呢。…… 就这样结束了吗? 话说在前,想杀死我可是非常困难的哦?” “那么,就来试试吧!” 萨拉正要再次出手,而诺艾尔和雷恩都喊着“都说了这是我的战斗!”,都要抢上前去。 这时,上空再次传来新的声音。 这次是吊儿郎当的开朗声音。 “哈~哈哈哈哈~~☆魔界的贵公子、温特·冯·布伦哈特、女孩子的帮手现在登场!” ……所有人都不由得向那边看去。 男人一身纯白,就像穿着舞台服装一样,挥着手缓缓下降。 手握白羽扇的爱丽娜,竖直的金色卷发上下翻飞,竟然发挥出了令人意外的速度。 迅速躲到附近部下身后,把那人当作盾牌。 虽然骨气还算不错,但是那种程度是防不住的。 ……哎呀,这也是不幸的事故啦。 虽然交往时间不长,就去冥界当达人吧。 ————爱丽娜完———— 雷恩有一瞬间这么想着,但是最后还是身体擅自动了起来。 当成友人的话,那就不能安安静静看着了。 “而且,没人告诉你,我才是远距离攻击的行家吗!” 喊出声音之前,就已经用倾国之剑大幅度挥出了一闪。 过去曾震惊小国赛利斯提亚的“看不见的斩击”,这次也毫无遗憾地发挥出了自己的威力。 无形的力量波动追上了新月状的光刃,就在光刃命中爱丽娜党羽那一瞬间之前,漂亮地粉碎了光刃。 巨大的光刃像是无数萤火一样,化作闪烁的光粒四散开来。 而且,雷恩释放出来的“看不见的斩击”没有停止,而是将中庭一棵粗壮的大树劈成了两段。 诺艾尔看了看发出轰鸣倒地的大树,一脸愤怒。 注意力回到了雷恩身上。 “做这种多余的事。” 诺艾尔停止了漂浮,降落到地上,冲向雷恩。 这实在是太快了。 速度丝毫不逊雷恩。 这次轮到雷恩用魔法迎击了。 “去吧————” 雷恩迅速一指,头上产生出几个魔力光球,一齐向诺艾尔飞去。 “————! 魔力屏障————” 她的喊声和中弹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像是一大朵花绽放一样,凝聚的高魔力连续不断地爆炸,发出剧烈的闪光。 诺艾尔全身都被白光笼罩了进去。 “看我打破这魔力屏障!” 随着雷恩这充满信心的声音,攻击丝毫没有停下的样子,像是流星一样拖曳的光球不断袭向魔人少女。 但是,诺艾尔可不会就这样乖乖受死。 诺艾尔像是抖落白热的光芒漩涡一样飞了出来,瞬间接近了雷恩。 “被我干掉吧!” “那怎么可能!” 锵锵! 充入长剑的魔力和纯粹的魔力————剑与剑激烈冲突,发出剧烈的闪光。 像是要麻痹一样的沉重冲击从手到脚传遍雷恩全身。 看起来不过是个少女,没想到蛮力竟然如此之大。 而且,和昨天的巴杰鲁不同,速度也非常快! 雷恩略微扭转身躯,架开对手的剑击以躲开那股力量。 这是,诺艾尔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雷恩上臂。 美貌的脸庞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 “抓住你了哦?” “————咕!” 就像是要拥抱在一起一样把身体贴了上来,轻松地举起了雷恩。 双方贴得很近,无法挥剑。 而且因为这家伙的蛮力,没办法立即挣脱出来。 然后,能感受到诺艾尔猛地一蹬地面。 就这样抱着雷恩高高跃起————在理解之前,背部就传来了剧烈的冲击。 是因为撞上了宫殿的墙壁。 感受到石墙中缝隙不断扩展然后四分五裂……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悲鸣声。 喉咙也是一酸。 雷恩拼命维持着意识,这时诺艾尔在耳边低语。 “……看样子你似乎太过在意周围了。 还没拿出真正实力。” 像是沉思一样的声音。 诺艾尔掐着雷恩喉咙,单手不停动作。 似乎在结某种印,但是很遗憾,并不能看到。 “那么,就移动到你能尽情战斗的地方去吧。” “在这之前,要是呕吐的话我可会吐你一脸啊。” 在说出这些之前,周围的景色就一下子变暗了。 ――☆――☆――☆―― 在周围再次恢复光明的时候,雷恩注意到景色已经完全改变了。 紧接着,雷恩又被诺艾尔抛向某处的墙壁,这次又贯穿了那堵墙壁,飞向另外一侧。 视野摇晃,呕吐感更加强烈了。 雷恩被敌人单手轻易抡起,像是被高挥棒击中一样,骨头感觉都要碎裂了。 要不是龙之霸者的强韧身躯,现在都已经粉碎了吧。 雷恩迅速站起,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一黑,双腿发软。 而到现在都还没有放开魔剑,连雷恩都要钦佩自己了。 跨过崩塌的墙壁走了出来。 诺艾尔没有追击,而是漂浮在前方,因此雷恩才有机会确认现在的状况。 雷恩正站在一条没见过的街道上,沙尘飞舞,冷冷清清。 包括刚刚自己像是一只苍蝇一样撞上的房子在内,周围的建筑物全都已经化成了废墟。 明明还是白天,却空无一人。 完全死光了的街道。 而且,明明正值冬天,体感温度却一直上升,大气也在不断摇晃。 透过沙尘,可以看到一望无际的沙漠。 竟然来到了这种地方……这家伙竟然转移到这么远的地方。 看着皱起眉头的雷恩,诺艾尔亲切地解说道: “————赛利斯提亚。 这片废墟以前似乎叫这个名字。” 不知为何远眺四周。 “我也是从同伴那里听说的,前几天才第一次来到这里。 这里似乎是我等侵略军惨败于人类的地方。” ————啥? 这还是第一次听说,从来不知道有这种事。 但是在反问之前,对方就随意中断了话题。 “算了,那那么久远的事情无所谓。 那时候我还没出生呢。 总之,在这里就不会有人打扰了。” 话音未落,诺艾尔就皱起了眉。 本以为雷恩之前只是给自己造成了些许擦伤,但是看样子比想象的要深。 事实上,现在也还在继续出血。 被魔剑砍出的伤口,会因为其中充入的魔力而恢复缓慢,即便是魔人也不例外。 但是,诺艾尔像是要甩开疼痛一样摇了摇头,降落到地面,冲向雷恩。 高高举起光剑向下劈来,就像是要把雷恩从头顶一刀两断一样。 这时雷恩也发起了攻势。 从像是趴在地上一样的低位迅速向上挥剑,迎击诺艾尔的光剑,将其弹开。 紧接着,向诺艾尔裸露的腹部使出一记凶狠的前踢。 “呜————” 虽然没有像一般人一样内脏破裂,但诺艾尔还是皱起了眉头后退了几步。 而雷恩像是风一样冲了过去。 修长的身体急速旋转,加上这力量与速度的魔剑横扫向诺艾尔的身体。 虽然只是擦过胸部下方,但诺艾尔还是不由得后退了几步,脸上浮现出震惊的表情。 “你真不应该改变地点啊!” 雷恩不会让诺艾尔拉开距离。 准确地维持着攻击位置,剑击如雨点般降下。 “多亏了你,我才能尽情战斗。” “嘁! 竟然比刚才的速度还快!?” 诺艾尔第一次露出焦躁的表情,大幅度向后跳去,正打算先逃往空中。 但是,雷恩和她差不多同时一踢地面。 迅速飞上了天空。 “————天真! 你可别觉得只有魔人能在天空飞舞啊。” 如同发言一样,雷恩用自己的魔力维持着距离和高度,在诺艾尔更上方滑翔,飞往她同样的方向。 注意到雷恩在太阳照射下的影子,诺艾尔抬头看去。 看到的是向飞鸟一样袭来的魔剑一闪。 锵锵————噼里啪啦! 诺艾尔扭转身躯,漂亮地接下了这一击。 但是,却不免因为这冲击而掉了下去。 诺艾尔背部猛地撞上地面,发出了呻吟,而雷恩从上空飞了过来。 雷恩举起青色魔剑的修长身影,在诺艾尔的眼中分裂成了好几份。 面对雷恩怒涛般的攻势,诺艾尔只能挥舞光剑抵挡,不断后退。 美貌的脸庞也不知不觉浮现出难以隐藏的危机感。 最危险的是,就像刚刚准备逃往上空时那样,雷恩有时候能看穿诺艾尔的动向进行攻击。 想要向左躲开剑击就向左攻击,想要向右躲开剑击就向右攻击,雷恩总是能看穿自己的动向加以应对。 简直就像是在跳交谊舞一样。 虽然知道可以从视线和肌肉的些微动向来“预知”下一步,但是没想到能如此迅速而准确地判断出来。 只能认为他早已看穿自己剑击的偏好和模式。 所以自己才觉得雷恩的速度变快了吧。 并不是因为对方真的变快了,而是随着时间流逝,对方越来越能看穿自己的动作。 “你这家伙————” 诺艾尔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后退到离最初降落地点非常远的地方,咬牙切齿道。 我竟然被区区人类逼到这种地步! 但是,没有必要固执于相互斩击。 应该要改变战斗的趋势,拉开距离转向魔法攻击。 但是,雷恩仿佛已经看穿诺艾尔想要改变战斗方式的想法,开始了动作。 诺艾尔刚一后退,雷恩就趁机大幅度挥舞魔剑。 下一瞬间,诺艾尔头上传来巨大的破坏声。 诺艾尔反射性地向上看去,原本似乎是教会的高耸尖塔被远距离攻击粉碎了。 当然,那碎片哗啦哗啦向两人的方向掉了下来。 诺艾尔瞪大了眼睛。 “你、你在想什么啊!” 比起身为魔人的自己,反而是雷恩更加危险吧! 但是,雷恩也有自己的考虑。 确实,就算瓦砾山落在头顶,诺艾尔也会有办法的吧。 但是在砸过来的一瞬间,一定会将注意力从雷恩这边移开。 躲避掉下的石头之时也是一样。 对自己的注意力就会被下落物体分散。 也就是说,会有破绽。 而对雷恩自己来说,像是雨点般落下的瓦砾则是一点危害都没有。 多亏了平常进行的那种乱来的训练,现在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雷恩在沿着不规则轨迹掉下来的下落物体之中轻快穿梭。 那动作并非毫无意义,更别说珂伊和菲利斯已经基本习惯亚克的脾气了。 这个大汉总是想着一些出人意料的事,并且加以行动,而且如今珂伊三人会当上雷芳的重臣,究其原因也是因为亚克。 但是这次,亚克在女帝莎雅的私人房间里的宣言也还是震惊了珂伊和菲利斯。 珂伊几人在主君的房间一边用茶,一边汇报关于雷恩的事情————但是一提到和雷恩的战斗,亚克就突然举拳站了起来,这样说道: “很好,我决定了! 我也要成为龙之霸者。” 不愧是亚克大人! 会这样兴奋的也就只有主君莎雅了。 这位不明世事的少女君主,并不知道龙的恐怖,青紫色的眼眸闪烁着光辉,钦佩地看着令人信赖的大将军————也就是亚克。 “虽说有一点苦战,但是就这样放弃,就太不像亚克大人了。” “哈哈! 当然,小莎雅。 而且,这次陷入苦战的原因已经很清楚了。 只要迅速改善这一点就好了。” “等等等等!” 在珂伊发话之前,菲利斯就皱起眉打断了亚克。 “这才不是什么能迅速搞定的事情啊。 头领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古龙的恐怖之处吗? 话说在前,古龙可是站在一切龙族的顶端,排除魔人之外可是世界上最强的种族哦? 怎么可能打倒古龙啊。” “你说什么啊。 现在不就有人打倒了古龙吗? 那么,我也能打倒。” ……这毫无根据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啊。 珂伊端着茶杯,身体僵硬,菲利斯也同样这么想。 “我说啊,头领……” “蠢货。 别说些扫兴的话啊,菲利斯。 我要找出古龙然后打倒它,成为龙之霸者! 就这样决定了。” 说的好像是捞出网里的鱼一样简单。 珂伊和菲利斯目瞪口呆,只有莎雅一个人兴奋起来,说着“莎雅我也会帮你加油,亚克大人”。 不,算上亚克的话是两个人。 “竟然想挑战古龙……我觉得两三秒钟就会被干掉吧。 而且尸体都不会留下。 你说对吧,珂伊?” 珂伊立马点头同意。 推了推墨镜,试图说服亚克。 “正如菲利斯所说。 至今为止,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试图挑战古龙,然后惨死? (听到这里,莎雅才第一次露出‘欸’的表情)世间公认那是不能招惹的对手。 雷恩殿下可以说是例外中的例外。” “我可不能放弃!” 亚克顽固地反驳。 他以前也有好几次决不退让,始终贯彻初衷,这次和那时候的眼神是一样的。 “我做不到————这么想的瞬间,就已经输给他了。 真正的胜负,直到最后也要由自己自身决定。 我可不能放弃!” 珂伊和菲利斯面面相觑,同时叹了口气。 这下子……已经没办法说服他放弃了……只能寻找其他办法。 “头领的主张,显然错的非常离谱。但不可思议的是,听上去只有刚听到的时候很正确呢。” “你在说什么啊。 我一直都是真确的!” 亚克还站着,菲利斯一脸震惊,而珂伊更是苦恼地皱起了眉头,莎雅环视着三人,偷偷问道: “请问……虽然我没见过。 但是龙族,是那么强大的生物吗?” ――☆――☆――☆―― 桑库瓦鲁郊外丘陵地带,基本上是战死者的安息之地。 深夜的墓地,充斥着黑暗和寂静。 正值凛冽的寒冬,而且还是深夜的墓地,一般并不会有人类气息。 ————但是现在,却有一位女性站在黑影石打造的豪华坟墓面前,静静地低着头。 数分钟的默祷结束之后,将手中的花束悄悄放在墓碑前。 她就这样蹲着,凝视着墓碑。 当然,即使是用黑影石打磨的墓碑,上面也并没有映照出故人的身姿,只能看到刻在上面的墓志铭。 “扎玛英的勇将格鲁布雷克,长眠于此。 他直到生命的最后,都是一名高贵的骑士。” 这样的墓志铭,她早已看了一遍又一遍。 但是,她却没有哭泣。 泪水早已在故乡流尽。 如此,再也流不出眼泪了。 “他们为您建造了如此宏伟的坟墓,我也应该向他们表达感谢对吧,父亲。” 黑暗中,她窃窃低语。 她抬起洁白的手,抚摸着墓碑。 “实际上,我非常想向厚葬您的桑库瓦鲁人表达感谢。 即便如此————” 她碧眼一眨,毅然决然地说道: “即便如此,我也必须要向打倒父亲的对手复仇。 虽然我明白这是非常失礼的行为,但是我绝不能这样忘记……不,我的心不容许我忘记。” 女性表情阴暗下来。 过了一会,她再次低语。 “关于他的不好传言,全都只是传言而已。 雷恩殿下是一位配得上担任父亲最后敌手的骑士。 无人能及的强大力量,而且……大概真的很善良吧……但即便如此————” ……我也必须杀了他。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的心灵没有一丝迷茫。 没错……我要向他复仇。 不择手段,一定要杀死他。 作为对失礼的谢罪,就用自己的性命来偿还吧。 法尔娜站在墓前,和父亲做出了最后的告别。 然后调转脚步,毫无留恋地离开了墓地。 ————脸上浮现出坚毅的决心。 第106章 十二星座的魔女 ——几天后,焰悠里和斑保璃柚向雪羽公开赔罪。 「想要好好地和你道歉。」 这是那对姊妹选择的答案。 尤其是璃柚已经做好下跪道歉的觉悟。 因为她非常清楚这次的背叛有多么的严重。 「没关系啦,璃柚。我不能原谅的是让你有这些遭遇的那些人!」 璃柚哭倒在雪羽怀中,并不停地道著歉。 「……你也是。谁让你是璃柚的姐姐呢?我只好原谅你啰。」 班长站在一旁,始终不肯把头抬起来。 「但我终究是焰家的人。事情发展成这样,以后旧家对你的追究会越来会严苛。到时我的存在对你肯定不是好事……」 「那到了那个时候,你就帮帮我呀!」 「咦……?」 「你是做好这种觉悟,才来和我道歉的吧?」 就是这么一回事,这也是两人选择的答案。那是非常彻底的觉悟,雪羽丝毫没有去怀疑那份觉悟。 所以雪羽一脸理所当然地表示,等到自己成功当上天帝之后,会帮璃柚重新连系她的星座。 「班长你太啰嗦了啦!真是的,死脑筋就是这样。」 「真的非常……感谢你。」 班长深深地向雪羽一鞠躬。 顺带一提,我已经告诉雪羽、跟雪羽说:「我也是别有目的才会来这个学校的」了。 虽然没有把话说得很清楚,但雪羽笑笑地说:「我们彼此彼此」,并没有深究这件事。 这就是东雪羽啊,我再一次感到佩服……事情到此为止都还很好。 「对、对了!」 紧接著雪羽她咳了一声。 「焰同学,关于你那时候说的那个……一直守护我的人啊……」 「呃、是。」 「我不管怎么问君生,他都一直说那是别人耶。虽然我那时候眼睛的确看不到……你帮、帮我说一下他啦!」 果然又是这件事,我早就猜到会发生这件事。 雪羽她好像非得把这件事弄清楚才罢休。 「那也没办法嘛,因为那不是君生同学啊。」 这两个人已经严重的发誓说不会和任何人提起我的事。当然对旧家不能提,就连雪羽要追究的时候也要帮我一起骗过她。 「啊……不是吗?」 「怎、怎么可能是君生嘛。不对啦,绝对绝对不似他啦!」 话是说了……这真的没问题吗?超级不自然的,而且还吃螺丝。 「……什么啊,太可疑了。你们没有隐瞒什么吧?」 「没、没有啊。怎么会隐瞒你什么呢?」 「那……不是君生的话,是怎样的人啊?」 「咦?」 「你看到了吧?」 「……脸上有?呃、胡子?」 喂。 「啊,对啊对啊。是个大胡子呢。」 看到雪羽满脸惊讶,璃柚赶紧开口替她姊解围。 「嗯啊,就像凯萨那种大胡子!有点德国味道的那种!」 这球又犯规了,眼看就要满犯毕业。 「什么?是个大叔吗?」 「嗯、嗯?对啊!看起来很不起眼的人,一把胡子都白了。」 「……是老爷爷?」 「啊,对对对。真没想到他的手杖里竟然会冒出那种武器啊!」 喂。对面那对半斤八两的姊妹!你们两个未免也太不会说谎了吧? ……你们编出来的根本是坏人吧?未免也太牵强了。 「总而言之,那个人不是君生?」 「对!真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讲话的方式招人误解……」 好险最后还是想办法把话说圆了。虽然看起来雪羽还不十分相信,但这件事应该就到此为止了吧? ……我是这么想的。 「那换我要问你了,君生。你对我说了那么了不起的话,最后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呢?」 雪羽她好像完全不需要情绪上的过度期,立刻就开始对我发火。 「嗄?啊,那个啊。」 我真的不是不信任雪羽。 我想隐瞒的,不是我选择当雪羽使魔的理由。我只是觉得知道我「真正身分」的人越少越好。这样一来真的发生什么的时候,她也不会被卷进来。 虽然我这么说的时候,班长她们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但最后还是接受了我的请求。 「其、其实啊……我是去找那家伙做个了断去了……。」 「那家伙又是谁啊?」 「那当然是——我的好宿敌——」 「该不会……」 「没错——就是纸魔偶界的王子『借款王子』啦!」 「…………」 「啊~~那真是场漫长的战斗啊!我回过神来才发现天都亮了。虽然我们还是没有打出一个结果。但是啊……哈哈,你猜怎么了?别离时,我们最后竟然互相握了手耶!就像是互相认同了对方一样……痛!痛痛痛痛痛痛!你啊,没事用箭射我干嘛?」 「那个没有魔女就不会动吧。光是我耐著性子听到最后,你就该心怀感激了!」 你根本没听到最后嘛……但这样总算是一切都圆满结束了。 啊,对了。 「雪羽。」 「什么啦?」 「好乖好乖。」 我摸了摸雪羽的头。 「咦?咦?什么?」 「没有啊,没什么。」 我们约好了不是吗。虽然和我想像中不太一样,我摸了雪羽的头。 嘴里一边说:「你做的很好。」 「谢、谢谢你……」 雪羽她突然面红耳赤,用她带水光的大眼晴抬头看我。 「……?」 她看起来实在是太过乖巧,因此我的手一不小心就放开了。 「嗄!你你你干什么啊!」 结果雪羽马上变回平常的模样。 我直觉生命受到威胁,再度把手放到雪羽头上。 「啊……君、生……我好开心……。」 ……这是什么把戏?头顶有什么开关吗?终于发现了雪羽的弱点? 「话说回来,君生同学。你喜欢吃丼饭吗?」 我摸著摸著,班长突然丢了一个很莫名的问题过来。 「嗯嗯,喜欢啊。牛丼啦……特别喜欢亲子丼。怎么突然问这个?」 「嗯,虽然没有亲子丼。但你觉得姊妹丼怎么样?」 啥? 「太飞越了!姊姊!你跳过太多了啦!」 「嗯?我弄错这个字的用法了吗?但璃柚你还不是对君生……。」 「那那那是另一回事吧!一般哪会突然就讲那个啊!」 「是吗?我也是第一次,所以不是很清楚。只是觉得一次有双重享受好像会比较划算。」 「我真的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才好……。」 「你意下如何呀?君生同学。我觉得这次应该会有春光可看哟。」 你到底多喜欢春光外泄啊……? 「璃柚你也快说几句。」 「我?只要他们两个能原谅我我就满足了。」 「那你的真心话呢?」 「如果小君有那种打算的话,我当然……姊姊你干嘛让我讲出来嘛!」 「就是这么一回事。你想用餐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找我们,君生同学。」 ……这玩笑很难笑啊,班长。 「唷,你这不是很受欢迎吗?君生。」 「嗄?雪羽你说什么啊?」 啊,不小心把手从她头上挪开了。 「嗯,这到底是什么呢?总觉得有股未曾有过的情感涌上我心头……。」 「未曾有过这是什么形容啊!?」 「是的,这种情感就是————生气!」 「为什么?」 「咦?还是愤怒?」 「怎么又恶化了啊?你到底有多想生气啊!」 我们的关系稍微有点奇怪。 但我们的校园生活才刚刚开始。 ——重点是,我们厘清了自己心里,对彼此的想法。 第107章 露娜的礼物 由于公会会长那件事,公会暂停运作,也无法好好承接委托。因此我决定趁现在重新锻炼她们的基本功夫。 无论是狐耳美少女露娜,还是精灵美少女缇露,都才刚成为冒险者不久。这时若能仔细打好基础,对她们的未来大有帮助。 一如往常地,我会在训练的最后以比赛形式与露娜交手。 自从在祭典那时看到我与杀手猿猴的那场战斗后,露娜她变了。具体而言,她开始比以前更加用心地观察起我的一举一动,致力于偷学我的功夫。 露娜加入了一些假动作。 虽然动作很俐落,但是太刻意了。 我看准她动作间的空隙将剑挥了过去,木刀击中了露娜的额头。 「好痛。」 「今天就练到这里,时间到了。虽然假动作很有效,但要是不假思索乱用的话,只会露出破绽。尤其是刻意做出的假动作更是如此。」 「嗯,我记住了。动作要更自然一点。」 露娜的学习能力异常的高,绝不会犯相同的错,我很期待下次跟她交手。 过去都是由她单方面进行攻击,现在为了提升难度,我也开始出手反击。 若是露出太大的破绽,我便会毫不犹豫地攻击她。藉由这种方法,纠正她的错误动作与贸然进攻。 只要她再更上一层楼,我预定进一步展开实战性质的对打。 「裕也,我也想做这种实战方面的练习啦!」 精灵缇露趴在地上开口说道。 照理说已经练习防身术练到筋疲力竭,却出乎意料地有精神。 「还不行,你还没有达到这种水准,累积锻炼多一点之后再说。」 「咦~小气鬼。」 「因为很危险。不过,离那一天到来也不远了,毕竟你的小刀技术已经很熟练了……只不过……」 「不过?」 「没办法指导你弓术实在很难过。」 虽然学会被拉近距离时的护身术很重要,却没办法锻炼她本分的弓术。 「没关系啦。毕竟除了姊姊以外,我是精灵村子里最厉害的嘛,只要自主训练就够了。」 「这种程度就满足真的好吗?由于我曾跟菲露一起旅行过,所以能够断言,缇露的弓箭技巧远不如菲露喔。」 「呜~~不要拿我跟姊姊比啦!姊姊她是特别的。不过呢,因为我也是天才,而姊姊她是独自练习、成长到那种境界的,所以我总有一天一定也能追上她。」 看来我好像刺激到她的自尊心了。 她对弓箭似乎有无法退让的坚持。 等公会的事情告一段落,跟菲露会合后,再请她锻炼缇露吧。 能够锻炼缇露的弓箭手也只剩菲露这种程度的人了。 「缇露,既然还这么有精神的话就再练一下吧,况且你似乎想尽早展开实战练习。」 「我自掘坟墓了!?不过,我会努力的。」 即使嘴上这么说,依然确实付诸行动这一点就是缇露的美德。 缇露想成为一流的冒险者,并非只是说说而已,而是认真地这么想,她正以行动做出表达。 ◆◆◆ 锻炼结束后,两个人都累得满身大汗。 「我去向旅馆老板娘要些热水,你们先上去。」 「明明裕也也一起来就好了。」 「说得没错。如果对像是裕也你的话,想看也没关系喔。」 「当然不行。还有你们两个都太缺乏警戒心了。对象是我的话还好,要是跟普通男性这么说可是很危险的。要是被夜袭才后悔就太迟了。」 「嗯,我知道了。」 「放心啦裕也,我们是不会跟裕也以外的男人走的。」 于是露娜与缇露便早一步返回旅馆。 回到房间后会脱掉衣服,以热水清洁身体后再换装吧。 我就等她们换好衣服再回去吧。 他们两个虽然内心还是小孩,却已经十四岁。 身体已经逐渐成熟,既然不是情侣关系,总不好意思偷看。 那么,她们应该差不多换好衣服了,我也回去吧。 即使我已经小心翼翼,一回到房间却发现两人依然**。 我用手挡住视线,关上房门。 「裕也,欢迎回来。」 「呀──裕也这个色狼,开玩笑的。」 「你们怎么还没换好衣服啊?」 「嗯,因为缇露的故事太有趣,不小心就听得入迷了。」 「快点把衣服换好。」 ……虽然能见到两位美少女的肌肤实在大饱眼福,但如果不想办法处理这种情况,我在各种意义上都会忍不住。该怎样才能教这两孩子学会害羞呢。 ◆◆◆ 吃完晚餐后,我的恋人,精灵柜台小姐菲露来到了我的房间。 明明时间已经很晚了,她却仍穿著柜台小姐的服装,该不会工作到刚刚吧。 「小露娜、缇露,这是伴手礼,是从受欢迎的店买的,很好吃喔。」 「是蛋糕耶!」 「谢谢姊姊!立刻开吃吧!」 露娜冲出房间,缇露也跟了过去。 应该是为了跟旅馆的人借餐具,顺便请他们帮忙切片吧。 「菲露,忙到这么晚,很辛苦吧。」 「忙到让人头昏眼花呢,但是要努力撑过去,必须取回大家对公会的信赖才行。」 「这次来找我们,也是为了工作的事吗?」 「嗯,我有事情想拜托你们。」 如果是菲露的委托,无论是多困难的事我都愿意帮忙。 哒哒哒,此时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 「裕也、菲露,蛋糕切好了。」 「顺便也拜托他们泡好了红茶喔。」 是那两个吵闹的孩子回来了,比预料的快了一点。 「机会难得,就边吃蛋糕边谈吧。」 这时候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发出了叫声。 原以为是露娜或缇露所发出的,但两人偏著头表示不解。 只见菲露满脸通红。 「不好意思,因为忙到没空吃饭……」 「别在意,菲露丢脸的模样我早就看过几百次了,先吃蛋糕吧。」 虽然没有恶意,但我似乎补了菲露一刀。 不过,她这副害羞的模样还真可爱。 ……真希望露娜与缇露也能以她为榜样。 ◆◆◆ 「真好********灵村里可吃不到这种蛋糕耶。姊姊真是狡猾,你一直都在吃这么美味的蛋糕吗。」 蛋糕消失在众人的胃里,由于蛋糕十分美味,露娜与缇露都显得相当满足。 空腹得到满足的菲露,表情也变得柔和许多。 「菲露,差不多可以告诉我们你的来意了吧?」 「我有任务想要委托各位。柜台因为来抱怨跟看热闹的人显得一片混乱,导致冒险者们无法顺利地接受委托,但来自客人的委托依然是源源不绝,已经挤爆了。」 「真令人意外,还以为发生了那种事,客人也会变得不想委托公会呢。」 「有不少事情只能交由公会来处理。所以即使抱持不信任感,也只能提出委托。但是,因为现在是这种情况,所以委托不断堆积,才打算从快要到期的委托开始处理,实在很让人伤脑筋。因此,我才希望裕也也能来帮忙。」 虽然应该有专属冒险者在,但依旧应付不来吧。 「没问题,愿意优先提供任务给我们,我们才该道谢。」 「帮大忙了。我自己也不断消化委托,但是完全忙不过来。」 「柜台小姐在搞什么啊。」 「呜呜,因为除此之外也没别的办法了嘛……」 虽然如果是身为超一流冒险者的菲露,亲自完成委托也是一种方法,但居然已经被逼到这种程度了吗? 「所有期限迫在眉睫的委托都给我看看,我会在我们的能力范围内尽可能接下委托。」 「真的可以吗?」 「嗯。先说好我不会乱来,会限在能保护露娜与缇露的范围内。」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稍微负担风险是无所谓,但我不能让缇露与露娜曝露在危险之中。 「帮大忙了。或许该说,要是你乱来导致小露娜跟缇露遭遇危险的话,我可是会生气的……这些就是紧急委托。」 菲露递了一大叠委托单过来。她难道想自己处理这么多的委托吗?她从以前就是会一肩扛下的问题的个性,看来这点完全没变。 此时菲露身子一晃,我慌张地扶住了她。 「放下心头大石之后,疲劳一瞬间都涌上来了。」 「我会自己仔细看过委托内容的,今天你就在这里睡吧。比起你的住处,这里离公会比较近,睡眠时间也会比较充足吧。」 「可是……」 「你要是现在回去了,我会因为担心而睡不著。要是那样的话,会对明天开始的探索造成影响。」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呀!」 我以公主抱的方式将菲露带到床上,并将房间附送的睡衣扔给她。 「我不会偷看,放心换衣服吧。」 「我明白了,裕也晚安。果然裕也你很温柔,值得信赖。」 「男人在恋人面前都会想耍帅的。」 那么,来检查委托吧。 必须在考量过期限与难度,以及现在队伍的能力后,定下能够尽可能地完成委托的计画才行。这时候我发现露娜与缇露正看著我。 「怎么了?」 「裕也,你刚刚的举动很帅气喔。」 「这就是恋人吗,真好耶。」 「……你们也早点去睡觉比较好,明天可是要早起喔。」 「嗯,知道了。」 「那么,明天见啰。」 像这样当面被人称呼恋人,真是难为情。 深呼吸。好,冷静下来。 以冷静的头脑仔细思考吧。 ◆◆◆ 有人正在摇晃我的肩膀。 「裕也,裕也。」 是露娜的声音,已经早上了。 一睁开眼睛,发现身穿睡衣的菲露正在一旁沉睡著。 能够大清早就看到菲露的睡脸,这是何等幸福。 我坐起身子。 「早安,露娜。」 「嗯,早安。」 露娜一大早就鼓著脸颊,连狐狸尾巴上的毛都鼓胀了起来。 「怎么了?」 「狡猾。」 露娜小声地说。 「究竟哪里狡猾了?」 「裕也明明跟露娜说过,一起睡觉是不行的,菲露就可以吗。」 「毕竟是恋人嘛。」 「恋人真狡猾……裕也,也让露娜当恋人。」 「虽然很抱歉,但露娜要是不再成熟一点是当不了恋人的。」 「……真可惜。从今天起露娜会多喝牛奶。」 露娜垂头丧气地离开了,说不定她原本打算以此为理由,表示从明天开始要一起就睡呢。 这时一旁的菲露醒了过来。 「小露娜很喜欢裕也呢。」 「能受到她的亲近,这行为本身倒是值得开心。」 「我也要小心一点才行,必须注意别让裕也被对手给抢走了。」 「……别开这种玩笑了。」 我对露娜的感情,是家族之间的亲情。 随后我将茶几上分类完成的一叠任务资料递给菲露。 「总而言之,这些任务我会负责在期限内完成的。」 「这么多没问题吗?」 「你应该很清楚吧?我从以前就只承诺自己做得到的事情。既然我说做得到,代表就是做得到。」 「的确是这样呢,真是帮大忙了。啊,时候差不多了,我得去公会了。」 「虽然我不会留你吃完早餐再去,但至少换个衣服吧。」 身穿睡衣的菲露顿时满脸通红。 那么,在菲露换好衣服前,我就去准备能够边走边吃的乾粮吧。 这么一来,她就能在前往公会的路上吃早餐了。 ◆◆◆ 今早我便与露娜、缇露两人一同进入地下城。 今天的地点是【岩石山脉】。 不是那个岩石魔像出没的新手区域,而是挑战等级22的地下城。 虽然新手向的地下城道路不但宽敞且经过整理,坡道也很平缓,但这里并非那种亲切的地下城。 道路不但狭窄且满是坑洞,坡道相当陡峭,风也很强。 「露娜、缇露。小心不要踩空了……话虽如此,我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呢。」 「嗯,因为露娜是狐狸。」 「然后我是精灵嘛。」 看似毫无道理却好像又有点道理。 她们的双脚十分柔软,平衡感也很好,因此这种地形难不倒她们。 我们就这样逐渐攀上岩石山脉。 「这次的任务,是要采集岩石山脉山顶上的某种药草。亚尔纳草能够制作感冒特效药,甚至能够拯救一般感冒药所无法拯救的病患。因此经常需要。」 反过来说,如果这种感冒药缺货的话,救得了的性命也会变得无法拯救。 「会加油的。」 「说得也是,要是因为我们失败,导致某人死掉的话会良心不安的。」 两人的速度加快了。 【岩石山脉】这个地下城并不宽敞,两小时后便能看到终点。 「离山顶只差一点了。」 「这次的任务很轻松嘛。」 由于距离【重置】已经过了一段时间,大部分魔物都已遭到狩猎。 托此之福,我们很轻松地来到山顶附近。 但是,这个任务并不轻松。 因为如果是个轻松的任务,即使是现在这种状况,也早该被人解决掉了。 此时走在前面的露娜及缇露停下脚步。 「那个,裕也。虽然你说是在山顶,意思是要从这里爬吗?」 「没错,必须从这里爬上去。」 在我们面前的是标高约五十公尺的断崖。 上面突出著许多彷佛在说「欢迎使用」的石柱。 「哇啊,看起来很麻烦耶,不过既然有这么多石柱的话,应该很轻松吧。」 「如果只是攀爬的话的确是。虽然药草位于山顶,但那里同时也是魔物的巢穴,为了守护巢穴,鸟型的魔物会一口气袭击过来。」 「那样很危险吧。」 「所以这个委托才没人接啊。必须用双脚与单手维持身体平衡,并且用剩下的手击退袭击而来的鸟类才行,接下来就由我独自前往吧。」 「不,露娜也要去。」 「那我也去。」 露娜与缇露都举起手来。 这也是经验,就顺她们的意吧。 ◆◆◆ 我们三人爬上断崖。 由于高度有五十公尺左右,因此越往上爬,掉下来的危险性也越高。 爬到一半左右时,魔物出现了。 七只是体型跟露娜差不多,名叫山岳雄鹰(mountain eagle)的老鹰型魔物,伴随著尖锐的鸣叫声飞了过来。 「只是单纯发出威吓而已,别在意继续爬。」 「明白了。」 「得趁现在多爬一点才行。」 露娜与缇露点点头,继续往上爬。 此时魔物的叫声变得尖锐,是发动攻击的声音。 「差不多要过来了,准备迎击。」 有一只山岳雄鹰从团体中飞出,用尖锐的鸟嘴朝著我俯冲了过来。 我右手紧抓著岩石,轻松地伸出左手,将位于胸前的短剑拔了出来。 接著当它逼近我眼前的瞬间,左手向前刺出。 短剑宛如被吸引似地贯穿了它的眉间。 这就是击败山岳雄鹰的方法。 在这种不稳定的姿势下,无论如何都只能仅以手挥剑,导致威力滑落,若不能巧妙地利用对手的力量,是无法给予致命伤的。 「裕也,好厉害。」 「虽然很厉害,但稍微有点没效率耶。裕也,你单手撑得住我吗?」 「虽然不是没办法。」 「那就交给你啰。」 位于我头上的缇露突然放开手,坠落了下来。同时不知为何,她像是不想被抓住手般,双手藏在身后。 我没辙地抓住缇露的右脚脚踝,让她悬挂在半空中。 「嗯,正如我所料,这样就能够狙击了。」 缇露将弓跟箭矢自魔法袋中取出。 紧接著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射击,一个接一个地贯穿了山岳雄鹰。将敌人收拾完之后,她便将弓跟箭收回袋中,再度攀上悬崖,简直就像马戏团表演。 「可以放开啰。」 「要是能这么做的话就先讲啊。」 「抱歉抱歉,我也是一想到后,就想立刻试试看嘛。」 「不过,干得不错。」 「哼哼,看来裕也终于也知道我有多厉害了。」 即使吊挂在半空中也能发挥惊人的准确度。说起弓箭相关技巧,能比缇露更厉害的也只剩菲露了,真是可靠。 「露娜、缇露,碍事的家伙消失了,趁现在爬上去。」 「嗯,会加油的。」 「要是还有敌人,就让你们再见识一次我华丽的射击技巧吧。」 然后我们继续前进,好不容易抵达了山顶。 ◆◆◆ 此行目标的草药生长得十分茂盛,所以我们全部都挖走了。 若是自然界的草药才不会这么做,但由于产自地下城,重置后就会恢复原状。收 集药草的工作结束后,我们站了起来,周遭的景色顿时映入眼帘。 「哇,好漂亮的风景。」 「风景绝佳呢,不过,还是赢不了精灵村落附近的山上就是了。」 「嗯,真不错的景色。」 这里是这座地下城最高的地方,因此能够一望无际。 「裕也,虽然地下城可怕又危险,但是也既漂亮又开心呢。」 她这句话虽然简单,但也准确地掌握了地下城的本质。 虽然进入地下城能够赚钱,但冒险者不会光凭这点赌上性命。 「正如露娜所说,正因为能有这种期待,冒险者才无法停止冒险。那么,差不多该回去了。这座山顶上有【魔法的漩涡】,今天还要完成一项委托才行。」 「嗯,我会加油的。」 「别说一项了,就算要完成两项也行!」 有精神是件好事。 就照这个步调,一件一件地完成委托吧。 ◆◆◆ 自那天起过了三天。 承接的委托已经全部完成。 现在我们正待在旅馆里。 「非常感谢你们,这下所有的委托都完成了。」 菲露露出放心的神情拍了拍胸口。 由于公会乱成一团,无法好好进行交谈,因此才选择夜晚在旅馆进行委托回报。 「还有高难度的委托吗?还有的话就交给我吧。」 「总算是撑过去了,公会机能也已经恢复到能够张贴及承接委托,所以已经不要紧了。」 「那实在是太好了,这下我也放心了。」 「裕也,这次实在、实在是承蒙你帮助了。」 菲露吻了上来,这份特别报酬著实让人开心,就好像努力有了回报一样。 我将她抱进怀里,享受了一段成熟大人的吻之后才放开她。 「裕也这个笨蛋,露娜她们在看啊。」 「是你先主动吻我的吧?」 「话虽如此……但果然还是很害羞啦。」 虽然我也很害羞,但菲露实在太过惹人怜爱,我情不自禁。 露娜目不转睛地盯著我看,老是捉弄我的缇露也因为刺激过于强烈,显得一脸茫然。 「既然紧急委托搞定了,那应该就有空闲用餐了吧?大家一起去吃晚餐吧。」 「嗯,就这么办。我也想给小露娜跟缇露回礼,今天就由我来请客吧。我带你们去一间很美味的餐厅,你们可以尽情地吃自己想吃的东西喔。」 「姊姊真够慷慨,我可是会把好吃的从头到尾吃一遍喔。」 缇露的双眼散发著光芒。 此时我感到一股违和感,像这种时候总是会先上钩的露娜却很安静。 我朝露娜看了一眼,发现她面无表情。 或许是因为过于疲倦而想睡了也说不定。 大概是最近老是在解决委托的缘故吧,今天的训练就轻松点好了。 ◆◆◆ 享受丰盛的晚餐后与菲露道别,结束训练后,洗了身体准备就寝。 当我躺在床上睡觉时,身上忽然传来一股冲击。 这种重量,是露娜吧。 「怎么了,睡不著吗?」 「裕也、裕也已经不需要露娜了吗?」 露娜以有些嘶哑、快哭出来的声音质问我。 「没有那回事,我跟你约定好了吧,只要露娜还想跟我在一起,我就不会离开。」 「……可是,比起露娜,裕也更重视菲露。」 她彷佛被自己说的话给伤害似地,狐耳无力地垂下。 真拿这孩子没办法。 「事情并非是你想的那样,虽然菲露很重要,但露娜也是一样的,我无法决定先后。」 「……骗人。因为裕也对菲露做的事,却不愿意对露娜做。」 这就是露娜感到不安的原因吗? 我的确对与露娜同床共枕和接吻感到抗拒,但绝不是因为我讨厌她。 「反过来讲也是一样的吧?有些事我也只会对露娜做,而不会对菲露做。露娜,我没为你做过任何事吗?」 「……没那回事。裕也给了露娜许多的东西,教会了露娜各式各样的事。」 「那些事情之中,也存在我不会为菲露做的事。我重视菲露与露娜的种类是不同的,同时我也非常重视露娜,我能够发自内心地说。」 我抱住露娜,托这孩子的福,我开始了崭新的人生。这孩子对我而言,是必须守护的重要家人、弟子,同时也是能够信赖的伙伴。 「真的吗?裕也喜欢露娜吗?」 「因为我不是个会替自己不喜欢的家伙,用心到这种程度的怪人。」 「……太好了,露娜好不安。」 露娜也抱了回来。 我也太过粗线条了,甚至因为这个缘故害露娜感到不安。 「裕也,露娜有个要求。露娜不会说每天都要这样,但希望今天能跟裕也一起睡。只要这样,露娜就不会不安了。」 「只有今天喔。」 「嗯,露娜很高兴。」 露娜用脸颊在我胸口蹭了起来。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裕也,这个给你。」 露娜将怀表从睡衣口袋拿了出来。 「真的好吗?」 那是露娜在祭典的大赛上得到的优胜奖品。 收集怀表是我的兴趣。这个怀表更是出自我所中意的名匠之手,是我千方百计也未能得到手的东西。 「嗯。因为裕也说很想要,露娜才努力赢下大赛的。所以当然要把这个送给裕也。」 「这下得准备回礼才行了。」 「不用。如果收到回礼,就到此结束了。这个是露娜给裕也的感谢。」 这番措辞真是不可思议,但我瞭解露娜想表达的事。 正因为不求回报的礼物才显得有意义。 「谢谢,我会把这个当成我的宝物。」 「裕也觉得高兴的话,露娜也很高兴。裕也,好温暖。」 我开始听见露娜的呼声。 她紧紧抱著我陷入沉睡。 这表示她打从心底信赖我吧,我不禁苦笑。 我抚摸了几下露娜送给我的怀表后,也进入了梦乡。 虽然不会给她回礼,但我会藉由比以前更加疼爱露娜的方式,传达自己的感谢。 「露娜,我很庆幸自己能够遇见你。」 这是一句如果她醒著,我会因为害羞而说不出口的话。 那么我也该睡了,明天肯定也有快乐的一天等待著我。 第108章 魔女之旅.赋予生命的灵药 跟芙兰老师修行的日子约有一年之久,所以时间非常充裕。因此,我常常钻研制作各种奇怪的魔药。 「哎呀,那个药是什么?」我看著蓝色药水在小瓶子里摇摆,芙兰老师就从一旁探头。 「这是『赋予生命的魔药』,我心血来潮做出来的。」 「这有什么效果呢?」 「只要淋上小瓶子里的液体,就能让东西开口说话。」 「……那真是太厉害了。」这么说完,老师沉默了一阵之后,「话说回来,伊蕾娜,附近好像有个村子因为没办法跟东西说话,正在伤脑筋呢。你知道吗?」这么对我说了件莫名其妙的事。 「这个烦恼还真针对呢。」再怎么说也太可疑了。 「不只这样,只要能让村民们跟物品说话,他们好像就会用烤面包作为回礼喔……所以说呢,伊蕾娜。那个魔药能借我用一天吗?我去帮你换成超好吃的面包吧。」 「…………」 反正她一定是想拿我做的魔药大赚一笔,只可惜我对老师口中说的超好吃面包稍微有点兴趣。 「……请便。」 就是这样,我把蓝色液体摇摆的小瓶子交给了老师。 接著,当天傍晚。 不知为何,回来的芙兰老师手上只拿著一块面包,而且还是吐司,甚至还是冷的。看起来难吃死了。 她说:「因为各种原因,所以我只拿到这些。顺带一提,药水也几乎用完了。」 「……是喔。」我边说边从芙兰老师手中接下小瓶子。 的确,药水几乎已经见底了,顶多只剩下一点能让小瓶子底部变色的量。 不过老师说的话不管怎么听都有蹊跷呢。仔细一看她的嘴边还黏著一堆面包屑,可疑到令人想当场将她定罪。我立刻把闷在胸口的怀疑问出口。 「小瓶先生,小瓶先生。芙兰老师趁我没看到的时候做了什么?」 「好的大姊,这个魔女在附近的村子里用俺装的药水换了一大堆面包。在回来的途中说什么『只吃一个应该不会怎么样……』,大大小小一共吃了十个。好可怕的女人啊。」 小瓶子回答了我的疑问。小瓶子也是物品,只要拿来装药当然也会说话。就是这样。 好了。 「那么,老师?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但老师只是额冒冷汗,尴尬地把视线移开,对我的话丝毫不予以回应,简直就像不会说话的物品。 拿魔法药水泼她是不是就会说话了呢? 第109章 魔女之旅.日记 雨落在春天的平原上。 含蓄而静谧,自天上飘下的雨点淋湿草原上的花草,以及只身伫立于平缓山丘上的树。 「……哎呀,居然真的下雨了。」 那棵树下,一位年轻的魔女抬头仰望灰色的天空。 色调如天上云朵般的发丝光滑柔顺,她穿著黑色长袍、黑色三角帽以及戴著魔女的证明——象徵星辰的胸针。 魔女的身旁立著一柄扫帚,巨大的行李放置在扫帚正下方。 她是魔女,亦是旅人。 「……该怎么办呢?」 伤脑筋。 该前进,还是该站在这里发呆? 少女身为魔女,若是有心并不是不能以魔法弹开雨滴,乘上扫帚继续飞行。 「…………」 然而,在眺望雨景的同时,她丧失了这么做的兴致。 远方,纤细如丝的阳光拨开天上的乌云,如同帷幕一般倾注而下。昏暗的大地受到太阳照耀,顿时闪闪发光。 不停落下的雨点也被阳光点亮,在不断从天空飘落的同时闪耀出光芒。 是太阳雨。 「……就稍微休息一下吧。」 被眼前一片美景夺去目光、醉心沉迷的魔女是谁? 没错,就是我。 第110章 魔女之旅.魔法师至上之国 阳光从云隙间流泄而下,使亮处犹如斑点般洒落平原之上。阳光照射下的花草受到微风吹拂,纷纷挥落身上的雨滴。 每当经过那道光芒,身体便仅仅一瞬包围在温暖的空气中。 啊啊,真温暖。这么想的瞬间,我又再度回到阴天之下。真希望阳光能一直跟著我。不知不觉间,明亮的大地已然远离到遥不可及之处。 雨停了不久,但是空气依然不减潮湿,暗藏著一股寒意。 给人一股乌云随时都会遮掩所有的阳光并再次拋下冰冷雨点的预感。 「…………」 我讨厌雨这种天气。潮湿阴暗,光是身在雨中就令人心情沉闷,更别说它每每逼迫我暂时停下旅途,实在烦死人。不过我最喜欢等雨停了之后,啪哒啪哒地踩水洼了。讨厌下雨却喜欢放晴,这种感觉十分复杂,还真是令人烦恼。 然而既然下雨的气息越来越浓厚,我就得加紧脚步了呢。我就这样心怀些许的焦急,乘著扫帚飞翔。 在那之后又飞了一阵,我才看到国家。 我令扫帚在门前降落,卫兵很快就出现了。 稀奇的是卫兵的穿著并不是士兵的装扮,而是三角帽与长袍。 「欢迎来到我们的国家,请问您是魔女大人吗?」 用眼睛看不就知道了。 「是的,我是正在旅行的魔女。」 「哈哈,是这样吗。您身为魔女大人还真年轻呢。」卫兵这么说著感叹地点头,接著才继续说道:「恕我无礼,请问大名?」 「伊蕾娜。」 「伊蕾娜大人,原来如此。恕我无礼,请问您有情人吗?」 「什么?」 我不禁直接反问。在这种时候突然跟我搭讪? 但是看来这个问题另有目的。 卫兵轻轻摇了摇头。 「失礼了,我会这么问并非怀有非分之想。只不过,若是您的情人是魔法师以下的人,滞留本国将会有不愉快的感受。」 「……?」 「那么,敢问您的回答?您现在有固定交往的对象吗?」 感觉有点难以释怀,不过只要入境就明白了吧……应该。 「……不。那个,我没有。」 听完卫兵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那么,请进。」 说完,他从门前退开。 接著沉重的钢铁大门发出震动地面的低沉声响,缓缓敞开。 「欢迎来到魔法师至上之国。」 我踏步向前,卫兵便深深鞠躬对我这么说。 ○ 穿过门,眼前出现的是城镇中的大街。大小样貌不尽相同的民宅与店铺在街道两旁并排而立。 街景中随处可见魔法师的身影。他们与同伴并肩漫步、购物采买。转头看向并排的店面,我看到魔法师们极其自然地生活在这里。 话虽如此,这里也有并非魔法师的一般人。他们垂头丧气地走在路边,快跟魔法师撞上时便主动侧身闪避——过著过度谦卑的生活。 他们身上的服装也格外破旧,看来在这个国家中只有穿著高级长袍的人,或是身穿便宜布料的人而已。 这里还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国家呢——我一面这么想,一面迈开步伐。 接著,走了一阵子后,我停下脚步。 眼前出现一个奇怪的东西。 「……那是什么?」 这是我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 从没见过的神秘大箱子沿著铺在地上的铁棒行驶。更让人讶异的是,大箱子里塞满了人。箱子在眼前停下时,我才了解到那好像是某种交通工具。门一打开,人群就如同雪崩般涌出,取而代之,将新一批人吸了进去。 看样子不少人将这作为交通方法呢。真有趣。 看起来好像很好玩。 要搭搭看吗? 来搭搭看吧。 虽然不太清楚状况,我还是乘著这股兴致向前走,一面闪避人群、一面逆流而上靠近大箱子。 然而,想要搭上箱子的我却无法如愿——在走进箱子的前一刻,我被拦了下来。 「不行喔。」 这一声传来。 「恶欸!」 我发出怪声。某个人从背后一把揪住了我的长袍。 突然给我搞什么啊浑蛋——心里这么想的我怒气冲冲地带著杀气转过头,看到眼前站著一位魔女。 那是个脸上挂著可疑笑容的古怪魔女。 「你做什么?」 「你是魔法师对不对?最前面的车厢不可以搭。你不能搭。」她无视敌意外漏的我,滔滔不绝地说:「你应该坐那边的车厢。」 边说,魔女边指向与我想搭上的东西……相连在后面的车厢。 然而—— 「……不管怎么看上面都没人的说。」 「是呀,因为没有人搭。可是这是有原因的,所以你过来这边搭吧。」 「换作这边我就能搭了吗?」 「是呀,当然——原因我之后再跟你解释。所以来吧,快点,跟我来。」 「……喔。」 真是莫名其妙。 ○ 一问之下我才知道,这位魔女是发明移动箱子——好像是叫做「列车」的交通工具—的发明家。 我问她这究竟是用什么原理移动的,她便喜不自禁地向我解释。 不过,她说的话我可以说是一句也听不懂。 毫不留情淹没在专有名词大浪中的我脑袋差点烧坏,勉强听懂的部分只有「这个列车以魔力为动力来源」这点,除此之外我全不明白。 可是我想就算不懂也没关系。 「现在呀,我正在对第一次搭乘这个列车的魔法师进行访问调查。」 「是喔,这样啊。」 我坐在设置于列车中很长很长的沙发上,伸直双腿随便应声。 「旅人小姐,搭起来还舒适吗?」 「很安静呢。」 窗外流逝的街景平凡无奇。箱子看起来虽然很了不起,但速度却意外地平稳,感觉比用扫帚飞行还慢。 也因如此,列车中极为安静,搭起来感觉也许不坏。 「就是说吧,就是说吧。这个呀,是我为了一面观赏美丽的情境与有趣的事物,一面游览大街开发的自信之作。」 「是喔。」 「可是魔法师的评价都不怎么样呢……当初发表时有很多魔法师搭乘,可是不知不觉间就没有人搭了。」 「我想也是。」 谁叫这个这么慢。 「顺带一提,你是今天第一位客人。欢迎搭乘我的列车。」 「第一位……?」 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的我倾身探出窗外。看向列车的行进方向,我看见塞满人的车厢。 明明那么多人,我却是第一个? 究竟为什么? 「哎呀。」她跟随我的视线看去,说:「前面车厢里载的不是客人,不用在意。」 「不用在意……你这么说反而让我更好奇。如果不是客人,那他们究竟是什么?」 听了我的话她说: 「嗯?次等人(亚尼玛)呀?他们不是人,所以不算客人。」 「…………」 「你是从国外来的,所以可能不太清楚——可是在这个国家,不会魔法的人不是人,跟动物一样。」 「……这个说法还真过分呢。」 只不过是不会使用魔法就当作动物看待吗? 她看向前方的车厢说: 「你看,你不觉得他们很可悲吗?跟魔法师不一样,没有别的交通方式,所以全都抢著搭我的列车。看起来真好笑。」 「……我不觉得哪里好笑的说。」 「是吗?但是这个列车刚做好的时候可是大受欢迎喔。让次等人(亚尼玛)坐在前面的车厢,我们则是坐在这个车厢看好戏——然后指著他们凄惨的样子大笑。据说可以发泄每天累积的压力,大受好评喔。」 「次等人(亚尼玛)吗……」 以前,我曾在书上看过这个词。我记得这应该是魔法师用以称呼人类的歧视用语才对,没想到真的有国家在用这个词汇,真是令我大吃一惊。 「可惜流行难免会消退呢。到了现在,客人就只剩从国外来的你一个而已。」 「……我想也是。」 「你觉得要怎么做才能让人回来搭这个列车呢?果然还是需要点新的刺激吗?」 「要不要乾脆除去所有的刺激?」 「这么一来这个列车就会失去存在意义了呀。」 「…………」 「所以说,你有什么好方法吗?」 「没有耶。」 「这个回答听起来很无所谓呢。」 「也是,我是真的无所谓。」 「别这么说嘛,我想要新的点子。这样下去这个列车一定会被撤走。」 「点子吗……」 我没有什么特别的主意。 「你有没有什么想法?搭乘这个列车的感想也没关系。」 「……啊,感想的话我有。」 「是什么?」 该回答什么我早已心里有数。 我将视线从平凡无奇而索然无味的景色转到露出肤浅微笑的魔女身上——接著,斩钉截铁地回答。 这是我老实而直接的感想。 我说: 「很不愉快。」 但是她却没有露出特别在意的模样,只说了句「原来如此……很不愉快吗?」便陷入沉思。 ○ 隔天开始下起豪雨。 我迟迟无法离开,只好暂时在旅馆中生活。哎呦喂呀,虽然说是便宜旅馆,想在这里生活也不是办不到呢。 只不过无所事事地在潮湿空气中消磨的日子比想像中还要枯燥乏味,甚至让我担心自己会不会发霉。 结果…… 一连等了好几天雨势都没有停止的迹象,我终于决定在雨中离开这个国家。 在不停落下、我最讨厌的雨中,我撑著伞走在通往国境大门的路上。突然,有列车缓缓从我身旁经过。 速度只比我的步调稍快一点的列车在我前方不远处停了下来。 「唔唔唔?」 接著,列车上的门打开,从中吐出一大群人时—— 「哎呀,这不是之前的魔女小姐吗?你好,今天天气真好。」 我遇到了那个发明家魔女。 「这叫好天气吗?」 「当然好啦。我的列车正在大展身手,这不叫好天气叫什么呢?」 「看来我跟你价值观不合呢。」先不提这个。「不过生意看起来的确不错呢,之前几乎不搭的客人好像都回来了。」 我瞄了一眼她背后这么说。 她的背后满满都是魔法师。从列车上下来的人、搭上列车的人,全部都是魔法师。 她追随我的视线,用力点了一下头。 「是呀!都多亏有魔女小姐,魔法师们都回来了!」 「我吗?」 我究竟做了什么? 我虽然有向她抱怨,却完全没有受她道谢的道理。究竟怎么了? 我在伞下发出疑问,她便说: 「你说得没错,只要排除了让人不愉快的东西,客人就一个接著一个回来了!」 她边说边从我眼前退开。 「你看,我废除了次等人(亚尼玛)专用车厢,把车厢全变成魔法师专用车厢了!」 说完她莞尔一笑。 「…………」 前方的车厢也都是魔法师。 最前面车厢也好、其他的车厢也罢,全都被魔法师们占满。 「果然,让次等人(亚尼玛)跟我们一起搭列车实在是太超过了对吧?难怪会这么不愉快。我一直没有发现这个盲点。谢谢你,魔女小姐。」 「…………」 「现在我的列车可是大获好评喔。能搭著列车,指著走在雨中全身湿透的次等人(亚尼玛)大笑,可以纡解每天累积的压力。」 「……这样啊。」 从列车上走下的魔法师们撑著伞在大街上散开。一跟衣衫褴褛用破布代替伞挡雨的人、或是低头抱著行李奔跑的人擦身而过,魔法师们便指著他们讪笑,溶入街景之中。 「魔女小姐也来吧?你不想坐在列车里观赏那群可悲的动物吗?」 我摇了摇头。 「我没有那么恶劣的兴趣。」 「哎呀真可惜,看来我们兴趣不合呢。」 听了这句话,我又摇了摇头。 我叹了口气,抬头望向最讨厌的雨,接著这么说: 「是价值观不合。」 跟这个国家,也跟你。 第111章 和平的武器运用法 「咦?喔……你们希望我把长枪跟盾牌变成最强,是吗……」 「就是这样!要不咱们会给东村那群家伙杀光啊!」 聚集在我面前屈膝跪地的男性村民们抬头看著我露出拚命的表情。 将小刀绑在木棒上的破长枪,以及无法替食物保温的破锅盖,宛如垃圾般杂乱地在他们身旁堆积成一座小山。 要我把这个变成最强?原来如此。 「不是,这有点困难……」 「求求你帮帮忙!咱们听说东村那群家伙跟魔女要了最强的武器!这样下去咱们会给杀光光的!」 虽然听不太懂,但是看来这个西村跟邻近的东村相处得颇不融洽。而且,最近还发展成「喔?那么就乾脆用武力解决啊?」的紧张情势。 只不过,用现成凑合的武器实在打不起来,无可奈何只好请魔女替他们提升武力。 而我则是不巧在这时遇到了他们。 这就是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嗯……不过,如果只是把武器变强,倒也不是不可能喔。」 「不是变强!是变成最强!」 听了看似领袖的人这么一吼,围绕在四周的数十个男人们一同喘著大气点头。讨厌,汗臭味好重。 「把武器变成最强很简单——可是有一个问题。」 「啥问题?」 「你们付得起吗?我不是不能变给你们,可是很贵喔?」 「去对面的魔女可是免费帮他们变啊!那么咱们也——」 「还是要当作没这回事呢?」 「…………」 「怎么办?」 「……具、具体来说要多少钱?」 「…………」 我陷入沉默竖起一只食指。 「什么!居然只要一枚铜币就好!实在是有够便宜啊!」 「强化武器酌收一枚金币。」 「一枚金币就愿意帮咱们全部做好吗!还是有够便宜啊!」 「一件武器一枚金币。」 「一点都不便宜……」 「我不是说过很贵了吗……」 从那堆垃圾山估算,光是强化武器大概就能进帐八十枚金币吧……哎呀,垃圾山突然变成宝山了呢。嗯呵呵。 然而,不出所料,既然是只凑得出这种武装的村落,在经济上想必也很不充裕。我看见绝望在我周围双膝跪地的男人间扩散。 「求、求求你算咱们便宜一点,魔女大人……」 「哎呀~这已经是最便宜了耶。」 「……对、对了!既然如此,请让咱们事后付款!魔女大人把咱们的武器变成最强,咱们再去东村抢钱给你怎样!」 「啊,抱歉。强化武器时不接受事后付款。」 「……为啥?」 「会影响我的工作意愿。」 「可是,咱们又没钱,先付实在是……」苦恼了一阵,看似领袖的人说:「不能用东西代替吗?」 「要看是什么东西呢。」 「真的假的!水啦你们几个!把那个拿来!」 嘿!一声精神抖擞的回答,看似小弟的人们就这样在我眼前解散。 接著,他们拿了那个回来。 一群人在等著的我面前恭恭敬敬地摆好大量的蔬菜,数量多到我一个人拿不完。有这么多蔬菜,光吃这些似乎能活上一个月。 「这是村里种的各种蔬菜!请你笑纳!」 「……不是,你就算拿这么多菜给我,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我只能想见在路途上放到坏掉的未来。 「请你笑纳!」 「…………」我叹了口气。「还是当作没这回事吧。既然你们付不出钱,又只拿得出这点东西,我也没有义务替你们强化武器。」 「——请您稍等,魔女大人。」 在我一口回绝的同时,看似领袖的人的太太从旁插嘴道。 她以冰冷的眼神望向因绝望而消沉的男人们说: 「我们为了魔女大人特别准备了宴席,能请您代为这次的酬劳收下吗?」 「喔?」 「什么时候……!真不愧是俺老婆!」看似领袖的人得意地说。 「…………」她狠瞪他一眼,随后对我微笑。「您意下如何呢,魔女大人?」 我回说: 「要看是什么菜色呢。」 总之先去看看状况也好。我抱著这种想法在太太的带领下来到了村子里的集会场。那是栋外观相当破旧而简陋的建筑,甚至令人怀疑里面安不安全。 但是太太不放过我,「来吧请进。」她如此说著,半强迫地把我拖进屋内。 「…………」 而说到里面究竟如何—— 里头摆出了相当丰盛的宴席。新鲜现采的蔬菜水果陈列在桌上,香喷喷的气味充满整栋建筑。现在好像还在准备,许多太太们匆忙地在会场中来回走动。 为了让破旧的建筑看起来像样一点,室内的墙壁藏在布幔之后。布幔恐怕是各个太太从自己家里带来的窗帘,花纹与布料参差不齐,不遗余力的努力令人为之动容。 但是,只有一个缺点。 由于锅子上没有锅盖,动作不快点的话,难得烹调的料理就要冷掉了。甚至有些菜肴在我抵达之前就凉了。怎么会这样? 正因如此,事态刻不容缓。 「我立刻为你们强化武器吧。」 回到男人们身边的我立即动工。 我拋下欢欣鼓舞的村民们,取出魔杖朝破烂武器堆成的垃圾山使出魔法。 效果立即显现。一闪一闪的柔和光芒包围武器,改变武器的形状。 在光芒完全消失时,破旧的武器获得了崭新的面貌。 「这……这是!太猛啦魔女大人!」 焕然一新的武器使众男人们感动不已。 绑上小刀的棍子变为枪尖如冰一般美丽的长枪。平凡无奇的锅盖则是进化为外表看似能将敌人击溃的凶恶盾牌。 没错。 垃圾山变成了宝山,会这么感动也在所难免。 「顺带一提,亲手拿过就会知道,武器比外表看起来还轻还坚固。但是有一个缺点——」 「赞啦这样咱们就赢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他们根本没在听。 「那个——」 「大伙儿!咱们马上就去给东村的那群家伙好看!跟俺一起上!」 接著他们拿起武器—— 「那个……」 「武器赶快拿好!不要白费了魔女大人的好意!」 站到村子口—— 「…………」 「魔女大人!感谢你!咱们一定会赢!」 跟我行了一礼后,朝东村急奔而去。 「…………」 我一个人被拋在原地。 这个进展出乎意料之外。 「嗯……」 都拿了最强的长枪和盾牌,真希望他们的行动能更谨慎一点。 这样下去他们很有可能会用错方法。该不该去阻止他们? 真伤脑筋。 「魔女大人,会场准备好啰。」 「啊,我现在就去。」 还是算了吧。 接下来就算不理他们,应该也会如意料之中发展吧。 ○ 「魔女大人,这次真的十分谢谢您。这下村子就和平了。」 「哪里哪里,我又没做什么。」 我边将料理舀上盘子边摇头。真要说我做了什么,其实只不过是对武器动点手脚而已。 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那么,这是谢礼。」 说完,看似领袖的人的太太将一包东西递给我。 「谢谢。」 「里面装了十枚金币,一并包含了的费用。」 瞄了里头一眼,里面确实装著十枚金光闪闪的硬币。嗯呵呵。 我脱下三角帽,行了一礼。 「谢谢你们。」 「该道谢的是我们才对。这下两个村子就终于能回归和平了。」 「就是说呢。」 「来,请您享用吧。」 「也是——毕竟时间不多了。」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想先跟他们解释清楚再来这里的说。 不过,算了吧。 我拿起刀叉,优雅地开动。 在那之后过了一会儿,村民们才回到村子里——碰巧是我离开村子的集会场,乘上扫帚的时候。 男人们带著和离开村里时明显不同的表情归来。 一群人手上不见长枪盾牌,还以多了快一倍的人数,抬头望向坐在扫帚上摇晃双脚的我大骂: 「魔女大人,这是怎么一回事!」「长枪跟盾牌都只用一次就坏了啊!」「开什么玩笑!这是诈欺!」「把钱还来!」「把我们的小刀锅盖还来!」「还有棍子也还来!」「怎么会这样!解释清楚啊!」 哎呀哎呀。 「我依照你们的要求,给了你们最强的武器。你们还有什么不满吗?」 「何止不满!一打起来咱们才发现,东村的家伙用的武器跟咱们一样啊!」这个村子的领袖大叫。 「你骗了咱们吗,魔女大人!看起来这么漂亮结果根本不堪用啊!长枪跟盾牌相撞的时候两边都碎掉了啊!」 哎呀,真糟糕。 「哎呀~越坚固的东西就越脆弱呀,宝石不也是这样吗?」我这么说:「而且,最强的长枪跟最强的盾牌相撞,当然两边都会碎掉。因为两边都是最强呀。」 我胡诌一番,这个村子的领袖就说: 「可是魔女大人,你根本没说武器这么脆弱啊!」 「我有,只不过是你们等不及我解释,自己跑掉了而已。」 我原本想跟两个村子解释武器很脆弱之后再引导两边决战,但是他们匆忙离开,再加上我得趁热品尝料理,就变成了这样。这样是谁该负责? 「话说魔女大人,给东村最强武器的魔女就是你吧!」 「奇怪?我难道没说吗?」 的确,我前些日子也在和这里对立的东村,以相同的手法将他们原本是垃圾的武器变成最强。 不过,这件事就先摆一边。 「我现在完美达成了你们委托于我的工作,也确实收下了酬劳,所以我要走了。」 我缓缓骑著扫帚向前。 从下方传来的谩骂越来越大声,甚至有人朝我丢石头。当然没有打中。 「那么再见了~」 实际上—— 我接受的根本不是什么「把武器变成最强」这种危险的工作。不如说,这只不过是原本接受的工作中的步骤之一。 实话实说,我接受的委托是「除去两个村子里处不好的男人们手中的武器」。 如是,我就用魔法拿走了他们的武器。 由于获得了共通的敌人,两个村子的关系应该会比过去更好才对,真是一石二鸟呢。不过代价就是他们失去了金钱、小刀与锅盖。 但只要将这些视为以和平的方式终结纷争的代价,就应该相当划算才对。 渐渐远去的人群仍旧不停高声抱怨。 而在他们后头,我隐约看见两个村子的委托人在集会场旁向我挥手。 第112章 魔女之旅.公主连结 秋天的森林落叶纷飞。染成鲜红的叶片轻柔缓慢地翩翩飞舞、落下,染红某条连系国与国之间的道路。 一个少女走在宛如铺了红色绒毯的路上。 她穿著黑色长袍、头戴黑色三角帽、胸口别著象徵星辰的胸针。由于季节寒冷,她纤细的脚上穿著黑色的裤袜。 装扮怎么看都像是魔女的她是魔女,也是旅人。 「……呼。」 她停下脚步,仰望天空。眼前是一片清澈的蓝天。 眼神略带忧愁茫然止步的她,在任何人的眼中都是位美少女。这里若是有人经过,甚至会被她美到当场昏厥的地步。无论对方是男是女,恐怕都会沦为她的俘虏吧。这就是无差别恐怖攻击吗? 具有这等致命美貌的她究竟是谁? 没错,就是我。 「…………」 啊,开玩笑的喔。 ○ 平常在国与国之间移动时,我会跟魔女一样骑乘扫帚飞翔,但是今天我并没有这么做。 这条道路景观如此优美,在扫帚上走马看花实在是太可惜了。 不过另一方面是因为天气太冷,所以不想骑著吹风。 「…………」 而且,上回造访的国家——我记得叫做水车之都。从那里前往下一个国家,只要走这条路立刻就能抵达。 应该就快看到下一个国家的身影了吧。 我记得,下一个国家是—— 「……哎呀?」 我的思考在此中断。接著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甚至当场驻足。 有人影从这条道路的另一头接近。 是个骑在马上的男人。他让马悠悠漫步,在路的正中间从容不迫地前进。 男子查觉到我的视线,对我微笑。他是个金发碧眼,身穿昂贵服饰,外表善良的青年。 他如果只是个长相帅气的平凡男子,我也不必刻意停下思考与脚步盯著他看。顶多只会把他当作风景中的一幕,与他点头行礼后便擦身而过。 「嗨,你好。今天天气真好——这样打招呼好像有点无聊呢。」 但是在我面前停下马的他,怎么看都是那个人。 与其说是那个人,显然就是—— 「王子殿下?」 他本人。 王子脸上挂著沉稳的微笑点头道:「哎呀,你认识我吗?」 「我在水车之都见过您胸口的徽章。」 「原来是这样——嗯,你说得没错,我就是水车之都的王子,名字叫做罗伯特。初次见面,魔女大人。」 他放开一只握住缰绳的手,朝我伸来。 是在说「来握手」吧,原来如此。 我握住他的手,说了声「您好」后,又放开他的手。 「不过,会在这里相遇,代表你正从水车之都前往风车之都对不对?」 「是啊,没错。」我颔首回应。 这条路是连接国与国的唯一一条道路,也是连接我前天滞留的水车之都,以及接下来即将前往的风车之都两国的贸易要道。 「我的国家还好玩吗?」 「有很多水车。」 「…………」 「…………」 「……咦?难道就这样?」 「是的,嗯。」 毕竟没发生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 「是、是吗……只有这样啊……」 我假装没看到他失落的模样,这么问:「话说回来,罗伯特王子。您会跟我擦身而过,代表王子殿下正从风车之都返回水车之都吗?」 「咦?啊啊……不,有点不一样。」 「?那么是?」 「我在找我的未婚妻。」 原来如此。 「我是旅人,所以没办法结婚喔。」 「你在说什么啊……」罗伯特王子显然十分傻眼。「我的未婚妻不见了。」 「不见了……是吗?」 不是逃跑了吗? 罗伯特王子点头说: 「其实我预定即将结婚,不过对方是风车之都的公主,所以为了在水车之都举办婚礼,必须将她接回国内。」 「原来如此。」 对方是邻国的公主啊,真了不起。 「话虽如此,对面似乎有人不赞成我们的婚姻。我今天早上抵达风车之都时,她正在被迫跟别人举行婚礼。」 「…………」 他皱起端正的脸庞,说:「那时她哭了。跟不情愿的人结婚,她想必十分痛苦吧。所以我拋弃了身为王子的立场,硬是将她带走。」 「是喔……」 真是浪漫非凡的进展。 「离开风车之都时,我将她放在马拉的货车上,奔向水车之都。」 「货车。」 当她是货物吗? 「但是我在半路回头一看,她却不见了。一起离开风车之都时,她明明在货斗上吃著可颂面包的说。」 「难道不是掉下来了吗?」 「是啊……所以我现在正在找她。」 「原来如此。」 是被掳走了、还是发生意外、又或者是逃跑了。会是哪个呢?听王子的说法,很有可能是因为意外,一不小心拋下了公主坐的货车。 但现阶段还很难说。 「风车之都的公主——她是个有著卷卷的金发,以及熊熊燃烧红色双眼的美女……你有看到她吗?」 「我从水车之都一路走来这里,可是王子殿下是我第一个遇到的人。」 我实话实说。 他寂寞地微微皱眉。 「……是吗。」 接著这么说。 不过,我总有种背后暗藏玄机的预感。与邻国公主结婚的背后一定有什么内幕。 比如说,是为了联系两国的政治联姻之类的。 「您跟公主是在哪里认识的呢?」 我刻意兜了个圈子问。 「嗯?战争结束十周年的纪念派对上,我对她一见钟情。」 「喔喔,战争结束啊。这样啊这样啊,水车之都跟风车之都间曾有过战争吗?原来如此。」 果然是政治联姻吗? 「不过那已经是超过十年之前的事了。风车与水车对彼此相邻却相似的存在看不顺眼,最后演变成了战争。」 「明明彼此相似吗?」 「『正是因为相似』才对。身旁一直有个跟自己很像的人很不舒服吧?以此为起因,两国常为一点小事冲突,最后演变成战争……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是战争时代战火最烈的地方,一时还曾因士兵的鲜血染红,取做『鲜血商路』这个名字。」 「……这种命名品味真差。」 我不经意地向下一看,看到染成鲜红色的商路。 只不过将路染红的不是血,而是飘落的红叶。 那是鲜明而艳丽的红。 「虽然在彼此互相承认之前花了不少时间,但是和平终于到来。我一旦跟她结婚,两国的友好关系一定会更加深厚。」 「公主殿下也愿意接受吗?」 「当然,否则不会订下婚约。」 「……嗯。」 原来是这样。 我原本以为是罗伯特王子逼婚,迫使不愿结婚的公主殿下逃跑——看似并非如此。 我点头说: 「我如果在哪遇到了她,会再通知您。」 说完我抬头看了他一眼。 「啊,有劳你了。那时还请你跟她说前往水车之都,我们还得举办婚礼——」然后罗伯特王子说:「对了对了,顺带一题,你如果帮我找到她,我就给你十枚金币作为答谢吧。」 什么? 「原来如此,我会全力而为。」 「麻烦你了。」 「好的,包在我身上。」 我不是被金钱蒙蔽了双眼,纯粹只是想帮助王子而已。不,我说真的。 ………… 不过有钱人就是这么会差遣人呢。毕竟有财力这最强的武器,基本上什么都做得到嘛。 我看著王子优雅离去的背影,在心里这么想。 ○ 跟罗伯特王子道别后走了一会儿,我又在前方看到了别的人影。 盯著对方看好像很没礼貌,所以我只好侧眼偷瞄了那个人好几眼。 「…………」 那是个漂亮的女性。 但是毫无疑问,她不是风车之都的公主殿下——长相实在相差太多了。 她的长直发有如火焰般鲜红,身上的服装也和公主殿下会穿的礼服不同,而是带给人凶狠印象的红色盔甲,更恐怖的是她的腰际还系著长剑。 在染成一片鲜红的道路上,身穿红色盔甲的红发女性。 这么一个人从我身旁经过。 嗯……好可怕。 「喂。」 ……突然。 锐利的嗓音从我的背后刺来。 我停下脚步,回过头问了声:「……什么事?」 「你刚才在看我对吧?有事吗?」 「没有,没事——我只不过是有点好奇而已。」 「好奇?好奇什么?」 我微微将视线转向下方,看向她的盔甲。「看到穿著这么危险的人若无其事地走在路上,难道不该好奇吗?」 「别好奇就好。」 「这不算回答喔。」 「…………」 「……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明知故问。 答案十分明显。 她从风车之都的方向走来,又身穿盔甲,代表她应该不是流浪中的旅人。 而从她穿著盔甲这点看来,可以想到她站在守护什么的立场。 换言之—— 「其实,我国的公主失踪了。」 我就知道是这样。 「失踪吗?哎呀呀真糟糕。」 「你有看到她吗?她是个有著卷卷金发的美女。」 「完全没看到。」 我没看到这种女生呢……但似乎闹得很大。 这下到了风车之都或许无法好好安顿,甚至有可能举国上下都已陷入恐慌。 「……是吗。」她皱起眉头开口说: 「你如果见到公主,麻烦帮我带她去风车之都。」 哎呀?跟罗伯特王子相反方向呢。 ………… 我用力点头说:「好的,当然我正有此意——话说,请问大名?」 「罗莎米亚。」 「那么如果找到她,我就带她去找罗莎米亚小姐。」 「拜托了。」 「好的。」 我不敢保证就是了。 ○ 肚子饿了。 已经中午了吗? 「…………」 我肚子饿的时候,不知怎地嗅觉会变得特别灵敏。即便是在寒冷刺骨空气中,里头只要混杂著食物的香气,我也能立刻察觉。 像「啊啊,这里有很美味的味道喔」这样。 「…………」 就是这样,我闻到不知从哪飘来的食物香味,在路上停下脚步。 有香味,非常好吃的香味。 这究竟是什么——啊,是面包。是面包的香味。这里飘著些许面包特有的微甜浓郁香气。 「前后都没有人影……所以说——」 我闻香离开干道,走进森林里。这里绝对有面包不会错。 每走一步,脚下的草就发出沙沙的声响,味道也越来越浓厚。 接著—— 「嗯唔……!」 树林中的某棵树下。 有个坐在地上、衔著可颂面包、一脸讶异看著我的女性。 她的大腿上放著装有大量可颂面包的篮子,身穿昂贵的白色结婚礼服,金色的头发有如波浪,红色的双眼瞪著我一动也不动。 ……看样子。 闻香而来的我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物。 「您是公主殿下吧。风车之都的。」 「…………!」 她的肩膀一抖,匆匆忙忙吃下手中的可颂面包。 比起回话面包比较重要吗?这样啊。 她咀嚼了一阵终于把可颂面包吞进肚里,瞪著我瞧。 「你是什么人?在问别人姓名之前,应该先自己报上名来,真没礼貌。」 我可不记得自己问过她的名字,只不过是确认她的身分而已。 「……灰之魔女,伊蕾娜。我是个旅人。」 「是吗,伊蕾娜……真是个好名字。我是雪克莉。如你所说,我是风车之都的公主。」 「堂堂一国公主在这里做什么?」 「你看不出来吗?我在吃午餐。」 「话说那个可颂面包可以分我一个吗?」 「啊,请便。」 「谢谢。」 我躲在树荫下,一面在雪克莉公主身旁啃著可颂面包,一面询问她所身处的状况。 我暂且没告诉她我遇到了她的未婚夫罗伯特王子。我还没舍弃政治联姻这个可能。虽然我不是怀疑王子,但为了得知两人的真意,我判断这是最好的选择。 首先,我从简单的问题开始问起。 「您不回国吗?」 「有可怕的坏人在追我,想回去也回不去。」 「……可怕的坏人吗?」 「是的,是想破坏我幸福的可怕坏人。」 哼嗯。 这跟罗伯特王子说的话一致呢——换言之…… 「难道说,是想逼你结婚的人吗?」 「没错,就是那个人……你知道他吗?」 「是的,算是——我或多或少听过传闻。」 「……你是听谁说的?」 我感觉到雪克莉公主微微绷紧身体。 她想跟邻国的王子结婚,但故乡内若是有人——借用她自己的话形容,便是想破坏她幸福的可怕坏人——想要阻挠,她势必会更有戒心。 故乡内有人,这么说也代表敌人可能不只一个。 哎呀糟糕。 还是订正一下好了。「请别担心,我是从您的情人口中听说的。」 「哎呀,那我就放心了。」 她松了口气轻抚胸口,又咬了一口可颂面包。见此,我自己也啃了一口。 那么就再问一个问题吧。 「那么,您不回到情人身边吗?」 「可怕的坏人有可能在附近闲晃呀?所以我要待在这里等。」 「边吃可颂边等?」 「是呀。」 「可是味道会被发现喔?」 「能凭可颂的香味追到这里的怪物,据我所知恐怕只有你一个。」 「哪有这种事。」真没礼貌。 「那你闻闻看,有哪么香吗?」 边说,雪克莉公主边把吃到一半的可颂面包送到我鼻子前。 我一口吃了下去。 「真好吃。」 「……为什么要吃我的?」 「隔壁的草看起来比较绿。」 「草应该都一样才对呀。」 「那就更是如此了呢。」 一如相似的邻国容易引发纷争。 我吃下手中剩下的可颂面包,接著站起身。 「好了,玩笑开到这里,我们走吧。」 雪克莉公主抬头看我,问了一声「……去哪?」对我投以充满不安的眼神。 「你没有听到我刚才说的话吗?我要在这里等我的情人。我才不想遇到可怕的人。」 「可是,一直待在这里也有可能会被可怕的坏人发现喔?」 「…………」 我对陷入沉默的她说: 「您的情人要我找到您后带您过去,公主殿下。」我朝她伸手,「这是请我吃可颂面包的回礼。就让我来担任您的护卫吧。」 ○ 罗伯特王子与罗莎米亚小姐。 这两个人的共通点在于,两人都在寻找现在走在我身旁的她——雪克莉公主。 虽然这只是我独断的推测,但这两人其中一个,应该和雪克莉公主口中的「可怕的怀人」有关。 因此,这两个人所说的国家才会不同。 也就是只要选错,我就会把雪克莉公主交到坏人手中。 究竟该相信谁——只要能跟雪克莉公主开诚布公地沟通,答案一定会自然而然地浮现。 「……奇怪?这个方向不是水车之都吗?」 「是的,您的情人在那边等您。」 思考到最后—— 我朝罗伯特王子所在的方向前进。 若要相信其中一方,我选择罗伯特王子。 罗莎米亚小姐听了谁的指示寻找雪克莉公主至今未明。而且,命令她的人也有可能是要逼婚雪克莉公主的可怕坏人。 既然要在两人中选择其一,选择罗伯特王子还比较恰当。即便对方是曾经发起战争的邻国王子——不,再怎么说战争早在十年前就结束了,现在也有一定的贸易往来,并不是非得将这点纳入考量。 我转向雪克莉公主说: 「不过,在太阳下山前应该会到。在那之前就请公主当作散步随我来吧。」 「好的……」雪克莉公主的脸掩上一抹忧愁。「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是指?」 「为什么我的情人在水车之都等我呢?」 你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破坏你幸福的可怕坏人可能埋伏在风车之都,难道不是这样吗?」 而且,他是水车之都的王子,在自己的国家等待应该十分自然。 雪克莉公主垂下头。 「好不容易就要举办婚礼了说……这么一来在正式结婚之前还得等上一阵子了呢。」 接著她这么抱怨道。 「关于这件事不必担心。听说当初原本就预定在水车之都举行喔。」 「……?举行什么?」 「什么,举行婚礼呀。」我对将头偏向一旁的雪克莉公主说:「您不是打从一开始就预定在水车之都结婚吗?」 就在我说到这里时—— 雪克莉公主的脚步停了下来。 「你在说什么?」 她对我投以怀疑的眼神。 我感到一股异样感——某种出现很大出入的异样感。 先暂时回归原点好了。 「您的情人是罗伯特王子对吧?」 然而—— 「不是。」 雪克莉公主摇头。 接著,她如此宣言: 「那个人是破坏我幸福的可怕坏人。」 ○ 这句话使早已朝莫名其妙方向发展的状况朝更诡异方向扭曲。我还来不及做出回应,就发生了某件事。 不,与其说是「发生」,应该说是「飞来」才对。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某个男人从我们面前水车之都的方向飞来。 金头发、蓝眼睛、发出粗犷叫声从我们身旁宛如一阵风飞过的他,终于在我们走来的路上翻倒,扬起飞散的红色树叶缓缓静止。 这一幕宛如他的身体被地面刨下血液四溅。 「他没事吧?」 「……刚才的男人就是破坏我幸福的可怕坏人。」 雪克莉公主紧握我的长袍袖子这么说。 我觉得遭到破坏的应该是他的肉体才对。 「但是,究竟是谁……?」 他总不可能是看到雪克莉公主,从水车之都自己飞来的吧? 他会飞来,就代表有个把他打飞的人才对。 难道是被自己的马踢了吗? 我转向他飞来的方向——水车之都的方向。 「……唔哇。」 然后,不由自主退后一步。 如同字面上的鬼神伫立在眼前。 「罗莎米亚……!」 身旁的雪克莉公主呢喃道。 缓步从水车之都的方向走来的,正是风车之都的骑士——罗莎米亚。她怒发冲冠,全身上下杀气外漏,甚至给人一股一被她碰到,脖子就会应声折断的魄力。 不只如此,她还抱著一根树干,使威压感倍增。不小心靠近头可能会被砸烂。 「罗莎米亚!是罗莎米亚对不对!啊啊,太好了——」 「咦?啊,等一下,雪克莉公主!」 我已经搞不懂现在是什么状况了。 雪克莉公主朝明显酝酿出杀人凶手气息的罗莎米亚直奔而去,丝毫不把我的制止放在眼里。 她的模样如同与情人重逢的少女。 ………… ……嗯嗯? 我有股不祥的预感——可是,不对不对,怎么可能? 「公主殿下!」 故事拋下脑袋还来不及处里的我继续进展。罗莎米亚小姐为了迎接朝她扑去的雪克莉公主张开双臂。 你问我她手上的树干怎么了? 丢掉了。毫不犹豫地丢了。 「公主殿下!」「罗莎米亚!」 两人热情无比地相拥。 「咕噗!」 随著我的背后传来某样东西被压扁的声音,我似乎听见某人的呻吟,但是我害怕到不敢回头。 「啊啊,公主殿下……!太好了,太好了……」「罗莎米亚……!我好害怕……」 ………… 太莫名其妙了,真是的。 甚至让人想放弃思考。 ○ 为了以防万一,我从雪克莉公主和罗莎米亚小姐两人口中确认这次事件的来龙去脉。 要大略整理两人不明不白的话,感觉就像这样: 首先,前提是—— 风车之都的公主雪克莉跟她的贴身骑士罗莎米亚小姐是一对情侣。两人都是女性,但却是情侣。 不过,恋爱有各种形式,这部分就暂且如此吧。 总而言之,彼此相恋的两人,感情已经火热到无人能够介入的地步。 可是,光是一国公主与贴身骑士结婚便足以引起某些人反感,得知两人又是同性,风车之都的国王——身为雪克莉公主父亲的脸色便十分难看。 毕竟女儿若是同性恋就生不出小孩。 因此国王下定决心,硬是替女儿订下婚约。对方是邻国水车之都的王子——罗伯特。 罗伯特王子与雪克莉公主的婚约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决定,进而遭到两人猛烈的反弹。 「父王,我对男人才没有兴趣。」 「国王陛下,我已经决定与公主殿下携手共度一生了。」 「罗莎米亚……」 「公主殿下……」 如此这般,两人难为情地告诉了我在国王面前晒恩爱的事情。 但是国王陛下却不把两人的意见放在眼里,甚至还定下举办婚礼的具体日期。 「——几天后,罗伯特王子会来接你。你就去水车之都完婚吧。」 国王陛下似乎是这么说的。 就我的推测,她跟罗伯特王子的婚约应该在很早之前就在幕后推动了。 我心想:果不其然,这一定是政治联姻。 是否真是如此先摆一旁,跟罗伯特王子的婚礼使两人慌了手脚。 接著,她们得到了某个结论。 「对了!我们只要在跟罗伯特王子举办婚礼前结婚就好了呀!」 「真不愧是公主殿下!」 就像这样,两人决定在小小的教堂偷偷完婚。 婚礼准备相当顺利,雪克莉王女终于能跟最爱的人结婚,于是喜极而泣。 然而,他却在这时现身。 破坏公主幸福的可怕坏人——罗伯特王子大摇大摆地打开教堂的门,将公主掳走。 接著,他把公主放到自己的马拖著的货车上(附可颂面包),朝水车之都急奔而去。 雪克莉公主的处理相当冷静。 她若无其事地解开连结马与货车的绳索,自行逃脱。 接著,她就在森林里慢慢啃著可颂面包,等待最爱的情人前来拯救她。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 不是,一点都不可喜可贺…… ○ 「罗莎米亚~!」「公主殿下~!」「罗莎米亚……」「公主殿下……」「罗莎米亚……?」「公主殿下……?」「罗莎米亚!」「公主殿下!」 有谁能想像这种对话持续了好几分钟有多么痛苦? 明明只是呼唤对方的名字,为什么会这么让人难为情?害羞到令人不禁想闭起眼睛塞起耳朵当场蹲下的景色近在眼前。 「欸,吻我?」「不可以,公主殿下,有人在看。」「我不管。」「可是……」「你不爱我了吗?」「不,我怎么可能……」「那么,拜托……」「公主殿下……」「罗莎米亚……」 ………… 让人看不下去。 我一百八十度转身。这么做是为了逃离她们两人间诡异的气氛,绝对不是为了看他。 「……嗨,刚才才见呢。」 回过头我看到他站在眼前。 被罗莎米亚一把拋开的树干直接砸中的他站在我正后方露出和蔼的笑容。 他的衣服破破烂烂,头还血流不止,但毫无疑问,就是他没错。 「您是王子殿下吧。」以防万一,我又问:「您还活著吗?」 「正是在下,我是水车之都的王子。而且不必怀疑,我还活著。」 「原本以为被树干砸到的您受了重伤,结果您意外耐打得很呢。」 「那点程度的攻击连屁都不算。」 「你究竟是什么鬼……」 「水车之都的王子。」 不是,不是这样……啊啊,还是算了吧。 每句都要吐槽会没完没了。 「话说回来,您看到这一幕做何感想?」 盛大误会一场的王子看著眼前热烈相拥的两人。 「啊啊……感觉有点心跳加速……」 「难道不是因为您的头在喷血吗?」 「好像有什么新的东西正在觉醒……」 「哈哈,殿下果然伤得不轻呢。」 「好了,玩笑就开到这里。」 「原来是玩笑吗?」 「……大概有一半是认真的吧?」 「果然伤得不轻呢。」 (插图) 「不晓得会不会好?」 「已经太迟了吧。」 「…………」 「所以,您说呢?」 「啊啊——既然看到了这一幕,果然还是不得不承认呢。」 「?您在说什么?」 罗伯特一如往常面带微笑。 「刚才呢,我被骑士小姐用树干痛殴的时候听她说了不少。她说,我被风车之都的国王骗了,还有真正的情侣不是我跟公主,而是骑士小姐跟公主等等。」 「是喔。」 「我那时还无法相信,但是看到她们两人就懂了。看来,我只不过是被当成猴子耍了呢。」 「…………」 的确,您说得对——我不能这么说,只好保持沉默。 「女生跟女生……真赞……」 一国王子在我身边脱口说出诡异的话,我也假装没有听到贯彻沉默。 旁观了一会儿罗莎米亚小姐与雪克莉公主莫名其妙的对话,罗伯特王子终于一本正经地开口说:「我还是放弃跟她结婚吧。」 「是吗,那还真是意外。」 「——不过,有一部分是因为不得不放弃就是了。」 「…………」 毕竟她对罗莎米亚以外的人没有兴趣呢。 「而且,有件事我不得不回国处理。」 「喔?」 「我想将同性恋爱合法化。」 「啊,是吗。」 「反应很薄弱呢。」 「我有点傻眼。」 「……也是,现在感到反感的人一定还很多吧。不过,我想肯定有很多人像她们两人一样,跨越性别的障碍相爱。只要国家愿意承认,往后国内一定会比现在更和谐。」 原来如此。 「……实际上呢?」 「女生跟女生……真赞……」 「…………」 我一闭上嘴,对面两人的嬉闹声便传进耳中,如同只有那里盛开一片花海。 我将来若是不再旅行,决定要在某个国定居,应该也不会选择位于这条路尽头的国家吧。 「啊,这么说来……」 我叫住迈开步伐的王子。 他回过头,和蔼地微笑(但是满脸是血)。「什么事?」 「…………」我朝他伸出一只手。 「?什么?」看来他没看懂我的意思,将头侧向一旁。 所以我刻意摆出笑容对他说: 「您欠我十枚金币。」 接著再补上一句—— 我依照与您的约定,找到公主了。 ○ 在造访某国的时候,我无意间听到风车之都与水车之都的传闻。 在那之后,两国都成为全面承认同性恋爱的国家,似乎使国家更进一步发展,又好像没有。 至少,两国间的交流确实较过去更为频繁。 特别是风车之都的公主与同性结婚,使至今为止隐瞒自我的同志们更为活跃。 水车之都则是为了鼓励女性与女性结婚,由王子慎重发表了「女性与女性结婚可以拿到补助金喔!」的政策。 结果就是伪造女性间婚姻的案例层出不穷,引发了不小的麻烦。 就像这样,只有水车以及只有风车的国家获得了奇特的特色。 造访两国的旅人好像变多了。 只不过人口似乎有减少的倾向。 不知道为什么呢? 第113章 魔女之旅.基克的先驱 扫帚划破秋天寂寥的空气,地上附有白色松软毛球的植物便不悦地摇头晃脑。 「……唉呦。」 好险好险——为了不破坏棉花田,乘著扫帚的她稍微降低了速度。 最大的特徵为灰色发丝的少女是魔女,亦是旅人。她穿著黑色长袍,头戴黑色三角帽,胸口别著星辰造型的胸针,一如往常地骑著扫帚悠游自在地飞翔。 那么,如此尽情享受奢侈自由的魔女究竟是谁? 没错,就是我。 「…………」 我挺胸吸饱空气,朝向棉花田另一头的小国前进。 残留些许夏天气息的暑气,宛如眼底摇摆的棉花般柔和。 ○ 哎呀,这个国家的模样真是与众不同。 在抵达那个国家、漫步过一阵后,我做出无比高雅的反应。一旦发现了那点,我便无法不去在意。 「…………」 无论是左是右,我眼界所及全是公主与王子。 四处都只有外表看似富豪的人。 走在街上的尽是身穿美丽洋装的公主,以及身穿豪华军装的王子。 究竟为什么? 「那个……不好意思。」 我拦了一位碰巧经过的王子,这么问:「我是正在旅行的旅人,请问能占用一点时间吗?」 「咦?啊,我吗?」 看似相当懦弱的男性尽管一脸困惑,却仍为我停下脚步。 「没错,就是你。那个,这个国家现在正在举办什么扮装派对吗?」 「没有啊?」 「那么为什么每个人都扮成王公贵族的模样呢?」 「王公贵族吗……我觉得很普通啊。」 「原来如此。」 换言之,如此华美的服饰在这个国家并不特别吗? 好像该多听几个人的意见呢。 现在这位就先见好就收吧。 「我了解了,谢谢你。那么再见。」 「啊,嗯。不用客气。」 我乾乾脆脆地跟事到如今仍在状况外的假王子道别。 来到城镇中心,这里也到处都是王公贵族。 有正在购物的公主们,也有在咖啡厅谈笑风生的王子与公主。王子与公主跟王子和公主。啊啊啊啊眼睛都要花了。 我的视线无处可逃,抬头一看,又看到画了身穿贵族服饰人物的广告看板,高高挂在宛如大教堂的建筑物上。 国家本身的风气明明十分沉稳,住在这里的人们却分外刺眼,甚至让人希望有戴在脸上能使视野变暗的方便眼镜。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帮我做一副? 就在此时—— 看著广告的我,终于找到了关于这个国家会有这种样貌的其中一个答案。 「那个……不好意思。」 「什么?」 这次我叫住某个从身旁经过、穿著宛如公主的人问: 「我是正在旅行的旅人——难道说,这个国家正在流行这样的衣服吗?」 那位女性脸上浮现讶异的表情说: 「咦?是呀,没错。这是现在的流行喔。」 「原来如此~」 难怪会人人都穿一样的衣服。 对于听了之后自顾自释怀的我,宛如公主的她也自顾自理解似地点头。 「原本想说你穿的衣服怎么这么奇怪,原来是从外地来的啊……呵呵!」 她究竟理解了什么?为什么要用这种有点瞧不起人的态度笑我? 「我的穿著很奇怪吗?」 「有一点奇怪呢。」 「难道你是第一次看见长袍吗?」 她摇摇头说:「不是,可是这个国家的魔法师们是不穿长袍的,所以我说的是就这种意义上有点奇怪的意思。」 「不穿长袍?」 「是呀,他们也穿流行的衣服。」 「…………」 真没魔法师的样子…… 「不过,为了让别人知道他们是魔法师,他们还是会戴三角帽就是了。」 这样穿又不好看…… 不过,经她这么一说我才发现,在王公贵族穿著的人群中,的确混杂著头戴三角帽的人。 我看到造型很逊的魔法师。 这种穿著果然超不搭…… 「你们很爱追逐流行呢……」 「是呀,谁想穿老气的衣服呢?而且,穿起来很好看吧?」 「很刺眼。」 「对吧?」 我没在夸奖她,她却看似十分得意。 「话说回来,我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吗?」不知为何心花怒放的她用力点头回应。正合我意。「这个国家的衣服流行是谁决定的呢?」 「?这我不知道,不知不觉间就流行起来了喔。」 「哈哈~」 也就是说,这群人只不过是随波逐流而已呢。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谢谢你,我上了一课。」 「不会——啊,对了。旅人小姐,你如果对最新的流行有兴趣,去那家店就对啰。」 说完,身穿华服彷佛公主的她亲切地替我指出接下来该去的地方。 那里正是与我们的所在位置隔著大马路遥遥相望的另一头—— 挂满各种广告、犹如大教堂的巨大服饰店。 ○ 「欢迎光临……哎呀,您难道是旅人吗?」 一进到店里,身穿朴素套装的女性便出来迎接。她一定是店里的店员。 一瞬间决定我是旅人的事情,我就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是的,你好。我刚才听说这家店是这个国家里生意最好的店。」 「哎呀,就是这样!也就是说,您是从别处来这里寻找流行服饰的吗?既然如此我们有推荐的商品——」 一确定我是外地人,店员小姐的双眼立刻灿然闪耀,淘淘不绝地开始讲解。好刺眼好刺眼。 话说回来,这家店有能让视野变暗的眼镜吗?没有吗?是喔。 「哎呀,旅人真是稀客。」 在我任店员摆布参观店内的时候,一个驼背的老婆婆突然拄著拐杖从店面后方出现。 「哎呀,店长。」店员小姐惊呼。 被唤作店长的老婆婆拄著拐杖来到我面前。 「你来找这个国家的衣服吗?」 她问。 我摇头否定: 「不,完全不是。纯粹只是好奇而已。」 「是吗。不过的确会让人好奇呢……毕竟这个国家的服饰永远走在时代的尖端呀。」 「是呀。」 「那么,旅人小姐你怎么看这个国家的衣服?别看这样,我们可是有余力出口外销喔?」 「嗯,我觉得很厉害。实际上要完成这么大量的衣服,没有相当的技术与材料应该也办不到才对。」 「是吗?」 「嗯。」 这里具有充足的材料,使平民得以轻易买到王公贵族般的华美服饰,也具备相应的裁缝技术。光看这个国家的模样,便不难理解这几点。要是没有和平闲暇到持有这种余力,应该也没办法将服饰领域培养到这么高的程度。 对从国外而来的商人而言,这里或许等同于取之不尽的宝箱呢。 「这么说来,旅人小姐是从哪来的呀?」 「从很遥远的地方来的。」 「你旅行了多久呀?」 「还算是满久的。」 「是喔是喔……真了不起。」老婆婆以温暖的眼神注视著我,接著问出「那么,你应该在各种国家,见识了各种衣服吧。」这一针见血的问题。 我感到一丝不祥的预感。 「……没有,我并不是为了看各种服饰而旅行的,因此对这方面并不熟悉。」 我以老婆婆察觉不到的程度向后退。 这时我身旁的店员立刻绕到我背后,抓住我的肩膀。被逮到了。「不过旅人小姐,就算不熟悉,你也亲眼看过世上各种衣服了吧?真羡慕呀……」 「…………」 哎呀,情势好像有点不妙? 我完全失去退路,眼前的老妪又缓缓拉近与我的距离。讨厌好可怕。 「请你一定要跟我聊聊——你到过的国家呢,旅人小姐。」 嘻嘻嘻,老婆婆皱起满是皱纹的脸,这么笑道。 接著,我被带到了店面后方杂乱堆积著试作品的房间。 「……我看看,也就是说这件衣服的设计大概是这种感觉吗?」 「呃……是。应该吧。」 「原来是这样呀——然后呢然后呢?东洋国家的衣服长什么样?几年前有个来到我们国家的旅人留了一件东洋人的衣服……有了,这个这个。是这种感觉吗?」 「是,没错。我记得这种衣服好像叫做和服。」 「这衣服料子用得不错呢……这种艳丽的触感,用棉实在难以重现呀。你晓得是怎么做的吗?」 「不晓得。」 「哼——话说回来,你去过邻国吗?」 「去过了喔。」 「流行什么衣服,你记得什么能告诉我吗?」 「对不起,我不清楚。话说,根本没有什么流行,大家好像都只穿很普通的衣服——」 「嘻嘻嘻!旅人小姐,你说的话还真奇怪。这个世界上没有普通的衣服喔?服饰的世界里没有普通这回事,只有因人而异的个性。」 「难道不是你们的国家比较特别吗……?」 「嗯?」 「是说,依照这种理论,这个国家的人们的个性不就——」 「嗯嗯?」 「对不起没事。」 「那么,我这里有几件试作品……哪件比较好?」 「正中间那件不错。」 「那是我现在穿的衣服。」 「啊,你问的是两手中拿的衣服吗?右边比较好看。」 「是吗,是吗。那么接下来——」 就像这样,我陪她聊了很久、很久。 由于我被迫挖出平时没有特别留意的记忆,在这之后经历了一番令人精疲力尽的折腾。头都快爆炸了。 在那之后,没有发生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差不多该去下个国家了——我一面这么想,一面仰望朝阳的时候,已经是造访这个国家第五天的事了。 我完刷牙、吃完早餐,并做好出发的准备。 最后,我将房间钥匙拿回柜台归还。在我离开前,负责顾店的老板娘对我说: 「哎呀,客人您的穿著还真时髦啊。真不愧是旅人。」 听到莫名其妙的话让我感到十分讶异。 昨天路上的人还嘲笑我的穿著很奇怪的说。 ○ 走出旅馆,我心中的疑惑霎时解除。 沿著昨天的原路折返,我从旅馆来到那间服饰店所在的大街上。而就在王公贵族的人群中,我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与其说是我自己,不如说是和我穿著相同衣服的人们。 抬头一看,广告看板也做出微妙的改变,上面改为写著「接下来流行这个!」以及画有和我相同穿著、外表与我相似的女性。 ………… 「之前那位旅人小姐原来比我们还要前卫……唔!」有女性这么说著,不知为何而懊悔。 「好可爱喔……」还有男性盯著全新广告看板看到出神。 「这么一说,这种衣服好像比较有机能性……!」以及这么喊著往店里冲的人们。 「太棒了!我买到新贩售的衣服了!」甚至有人身穿长袍,边大叫边冲出店外。 除此之外不胜枚举。 刺眼绚烂的服装变少的确值得高兴,但是换成像我这样的穿著就有点……让人想遮住双眼。 话说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不明所以。 「嘻嘻嘻!」 回过神来,我发现那个老婆婆站在我身边,以温柔的双眼眺望店内的盛况。 「哎呀你好,不必顾店吗?」 「不要紧不要紧,一连工作了好几天。早上好歹让我休息一下。」 「哈哈,辛苦了。」慰劳的客套话到此为止,差不多开切入主题了。「所以说,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下一种流行显然就是我的穿著的说。」 「想太多了想太多。」 她嘻嘻嘻地笑著打发了我的疑问。 「…………」 「真要说,大概是一半偶然、一半即兴想到的吧。我打从一开始就想换成那种衣服——不过旅人小姐的衣服出乎意料地好呀。我就稍微参考了一下设计。」 「……我能跟你要使用衣服设计的费用吗?」 「那得证明设计衣服的人是你呀……不过,随便拿你打广告是我不对。作为补偿,这个拿去。」 语毕,老婆婆用手指弹了某样金色的东西过来。闪闪发光扁平状的物体落进我张开的掌心。 是金币。 「能被画成广告是我的荣幸。」 「对吧?」 我慎重地把手中的金币收回钱包里,点头说: 「可是,真亏你能在这几天做好这么多衣服呢。」 「毕竟我们国家里可是有不少魔法师呀。」 「原来如此。」 魔法师们以魔法大量制造服饰、随心所欲操纵画笔绘制广告看版的画面并不难想像。 现在那些魔法师也全穿得跟我一样呢……有点惊悚。 「不过,还真奇怪呀。」 眺望著店面周围形成的喧嚣,老婆婆这么说。 在温柔的目光中隐约蕴含著一丝忧愁。 「我明明想让这个国家变成服饰文化最进步的国家,可是偏偏每次制造新的服饰贩售时,却都像是给绑上了沉重的枷锁。分明应该是世上最新的流行,反而有种比哪儿都慢的感觉呀。」 「…………」 「不过,我早就知道究竟是哪儿出了错,为什么会这样就是了。」 衣服只要穿自己喜欢的就对了。像我,也是因为喜欢妈妈的旧衣服,所以才一直穿成这样。 老婆婆说得没错。如果衣服跟人一样千变万化,对衣服的品味也可说是种个性。即便一人的穿著遭到周围取笑,那若是他的个性也无可厚非。 而正是因为这个国家的人们每个都穿流行的衣服,才让老婆婆忧心吧。 这同时代表没有任何能称之为个性的要素。 真是太空虚了。 「你觉得我该改变做法吗,旅人小姐?」 「老婆婆觉得这个国家的服装文化,跟这个国家人们的个性,哪个比较重要?」 「当然是文化啰。」 「那么,就不该改变吧。」 「我想也是。」 嘻嘻嘻——老婆婆对我笑道。 好了。 这个国家的新流行究竟能维持多久?只可惜在流行推移转变时,我早已不在这个国家。 不过,一定会有新的旅人替这个国家的流行改头换面。 由流行到流行—— 在不知不觉间,延续这个国家亘古不变的文化。 第114章 魔女之旅.留下的遗产 某天我在某个城镇观光时。 突然,有个奇怪的男人跟我搭话。 「欸!你是魔女对吧?也就是说,你会骑扫帚对吧?」 这个问题听起来真笨。 「我是魔女也是旅人,当然会骑。」 不会骑扫帚当什么旅人啊? 男人心满意足地点头说: 「那太好啦!欸欸欸,我有点事情想拜托你。」他不等我答应,拿出地图继续说道:「我想要你载我到这个地方啦!我在这里有事要办!」 「是喔。」 他一脸兴奋地用手指著的地方,怎么看都是座平凡无奇的森林。到这种地方办事?他是想做什么?不过这种事情与我无关。 我说: 「载你过去是可以……可是你要付钱喔?」 「关于这点不必担心!我会付钱的啦你放心吧!」 「那就没问题。」 「那太好啦——啊,可是等到了之后再付可以吗?嘿嘿嘿!」 「咦,我想要先收钱。」 感觉他没什么信用,一举一动都散发出一种抵达目的地后会立刻赖帐逃跑的气息。 「哎呀先等等!别那么急嘛!等平安把我送到,我一定会给你钱!因为我就是去拿钱的。」 「喔?去那种森林里拿钱吗……你是要去挖什么宝藏吗?」我开玩笑似地这么说。 但他听了我的话却用力点头。 接著,他居然这么说: 「没错!我家老爸的遗产就是埋在这里啦!」 真让人大吃一惊。 ○ 交互看著地图与道路,我在森林中前进。 我在扫帚上绑了绳子,那个男人则是坐在绳子另一头的雪橇上,被我拖著飞往遗产的所在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向前飞的同时我耳中不停传来这种惨叫,但我并不特别放在心上。骑上扫帚后大约已经飞了一个小时,刚出发时他曾向我抱怨:「喂,这什么烂雪橇啊?让我坐后面啦。」我则是亲切地回答:「你敢坐到后面,我就把你留在这里。」 不过时间一久,就连拖雪橇都显得麻烦。 要说为何,是因为看来他是个非常多话的人。 坐在雪橇上的他不知道为什么滔滔不绝地说起了自己的事迹。 他说—— 他是传说中的赌神的儿子,也靠赌博赚了不少。继承父亲事业的他几年前靠著赌博大赚了一笔。 但是他最近逢赌必输,陷入了低潮。就算口口声声「赢了就还钱」、「绝对会还钱」跟朋友借钱,继续不断豪赌,金钱和运势却仍像是在嘲笑他似地,如流水般离他而去。 再加上就连朋友、熟人也不想理他,甚至落到被认识他父亲的人骂「好竹出歹笋」的下场。 这样下去会抱著一屁股债死在路边——心怀这种担忧的他,最近偶然间在老家找到父亲埋藏宝藏的地图。 天啊,神没有拋弃我!他欢欣鼓舞地喊。 接著他逮到身为旅人的我,要我带他去那里。 哎呀,这就是赌性难改吗? 我完全无法产生共鸣,但总之这就是他的故事。 「我要让那些瞧不起我的家伙好看!让他们知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 「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这句话也有凡人之子就算再怎么努力,也终究脱离不了凡人的意思……不过算了,还是假装没听见好了。 在那之后他又滔滔不绝地擅自说起自已的人生。一天最多赚多少钱、他对美女的热爱,还有其他很多。 最刚开始还会应声的我渐渐感到不耐烦。 就是这样,我才会故意切换成危险驾驶。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哎呀,真自在。 我们抵达目的地。 「呜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 才刚到不久他就吐了一地。他一手扶著树干,呕吐物在脚边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唔哇啊…… 「你还好吗?」 「没问题!老爸的遗产就在眼前,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啦!」 「话说回来,遗产在哪?」 「呃……」他抹抹嘴,看了一眼地图说:「在这边吧?啊,不对……难道在这边吗?不对,也不是这边。呃……」 他手拿地图不停转圈。 这样下去难道不会再吐一次吗?把这么替他担心的我晾在一旁,男人转著转著,终于—— 「喔,是这棵树。遗产好像就埋在这棵树下。」 他指向其中一棵大树说。 「…………」 「…………」 是他呕吐的正下方。 「……感觉有点抱歉。」 「……啊,没有。嗯,别在意……」 ○ 我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当然没理由帮他挖。麻烦死了。 我茫然地望著他的背影,看他用铲子挖开树根周围,无所事事地等他挖完。 「宝藏……!宝藏……!宝藏……!」 他的模样和窃贼如出一辙。 然后,无聊的时间逐渐流逝。 他不停地挖,终于在洞旁堆起一座小山时,铲子发出匡当一声钝钝的金属碰撞声。 他转向听到声音起身的我,对我竖起大拇指。 「找到啦!你看吧,是宝藏啊!」 他用铲子把里头的东西挖起来,朝我这边拋出洞外。马口铁制的箱子掉到坚硬的大地上。 「哎呀哎呀,就装在这里面吗?」 「嘿啊!打开来看看吧!」 看到我点头后,他打开箱子。 然后,朝里头瞄了一眼—— 「嘿嘿嘿……这下我就又是大富……嗯嗯?」 他的笑脸剎那间转为怀疑,最后整张脸变成了绿色。 「……?里面装了什么?」 我从旁探头看进箱子里。 接著,看到里头装的东西—— 里面没有半毛钱。 只装著一大叠纸片。 从朋友到亲戚、从旅馆到酒馆、从肉铺到菜贩,上自他父亲所有债主的详细资讯、归还日期,下至他父亲无法偿还时的保证人全都一清二楚地写在塞满箱子里的纸片上。 「儿子啊,帮我还债吧。爸爸留。」 全跟著这么一张便条。 「怎么会……不可能……!这是骗人的吧……!老爸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从皮箱中胡乱拿出纸片洒到空中,借据一张接著一张在空中飞舞。 纸片中混了一封信,看来是他在无意之间丢出来的—— 上头写著: 「抱歉,说有遗产是骗你的。我打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传说中的赌神。起初还算顺利,但随著时间过去就越来越赢不了钱。我是个到处欠钱、最不称职的父亲。请你一定要原谅我,顺便帮我还债。我都跟债主们说好了,他们一定会等你准备好。就交给你了。」 还真是精采地推卸责任。这么不入流甚至让人感到神清气爽。 「老爸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在大喊的男人背后一面为他默哀,一面想到某个感想。 原来如此,老鼠的儿子果然只会打洞呢。 第115章 魔女之旅.融雪之前 故事发生在某个寒冷的冬日。 雪落在各式行人往来的街上,一个衣衫褴褛、头戴兜帽的少女低著头走过大街。 「……好冷。」 她的名字是爱丽洁。她是个有著金色长发、雪白肌肤的可爱少女。 年仅十二岁。 还只是个孩子。 「…………」 少女走了一阵,来到一间面包店。 空荡荡的店内只有正在看报纸的店老板大叔,以及一个带著幸福表情望著架上面包的年轻魔女。 爱丽洁立刻伸手拿了面包,走到柜台取出钱。 「老板,我要买这个。」 店老板折起报纸瞥了她一眼,然后对她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小妹妹,你怎么又来了啊……抱歉啊,我的面包不能卖你。快点回去吧。」 「为什么?我有钱,卖我面包嘛。我想让妹妹吃点好吃的东西。」 「这种不知从哪偷来的钱我不能收。」 店长把钱放回她的掌心推还给爱丽洁。 「……卖我面包嘛。」 「烦死人了,我不是说不卖你这种怪物了吗!」 「……!」 结果,她什么也没买就离开了。 「…………?」 留下目睹了整段对话,一脸讶异不已的年轻魔女。 被面包店拒绝的爱丽洁最后来到小小的路边摊。 「…………」 那是间诚实商店。 没有人顾店的这里只放了一个钱箱,上头写著「苹果一个一枚铜币,请依照购买数量投入箱中」。 由于无论哪家店都不肯卖她食物,她最近几餐都只能吃这里的苹果果腹。 ——真想偶而让妹妹吃点苹果以外的东西。 边这么想,爱丽洁边将苹果塞进袋里,接著把苹果个数的铜币投进箱中。 然而—— 「喂!你干什么!」 一个声音传来,某人一把抓住她的手。她一惊抬起头,看到一个面带恐怖表情的男人。 「这个箱子是给我们人类用的,不是为了卖你这种怪物准备的——那些苹果给我还来!」 「可是,我已经投了钱……」 「我不管,谁想卖你啊!」 「…………!」 「好了,快点还来,你这怪物!」 接著男人加强了握住少女手臂的力道。 这样下去会没有东西吃、会过不了这个冬天,说不定,妹妹还会死掉——在一瞬的沉默间不停思考,畏惧的爱丽洁突然做出唐突的举动。 她朝男人的手一口—— ——奋力咬下。 「好痛!搞屁啊你这死丫头!」 趁男人瞬间畏缩的空档,爱丽洁甩开他的手,抱著苹果逃跑。 不停奔跑的她四处张望,抵达自己的家。 屋顶有一半以上随著火灾崩塌,少有屋顶遮蔽的部分地板向下塌陷,墙上也开了个大洞。虚有其表的房子完全抵挡不了风雪。 她将这里称作她的家。 「…………」 来到家前方。 地上摆了一个碰巧能捧在双手掌心的小包袱。每天早上、中午还有傍晚,这个包袱都会放在家前面。 说不定,今天里头放了不一样的东西——她抱著些许的期待当场蹲下,解开包袱。 「呃,好过分!」 爱丽洁立刻将包袱丢掉。被她猛力拋飞的包袱撞上附近民宅的墙壁,里头装的几只死老鼠,以及早已不动的虫尸洒了出来,散落在雪地上。 泥巴色的液体渗进雪中。 「……哎呀讨厌,人家难得准备的说。」「怎么这么浪费。」「真过分。」 她看见望著她窃窃私语的邻居。 爱丽洁瞪了她们一眼,消失在自己家里。 「姊姊,欢迎回来。」 从家中角落发出的声音传进爱丽洁耳中。向前走了几步,她看见少女裹在各种颜色的布拼接而成的被窝中,向她微笑。 她的长相跟爱丽洁一模一样,有著金色的头发与白色的肌肤。 她是小爱丽洁两岁的妹妹。 名字叫做米莉娜。 「我回来了,米莉娜——来,我带了这个回来。」 爱丽洁凑到妹妹身边,和她一起窝进被窝,接著从纸袋中取出鲜绿色的苹果交给她。 「哇啊!好棒,怎么会有苹果?」 「因为我希望米莉娜快点好起来,就买来了。你要多吃一点喔?」 「嗯!谢谢姊姊!」 看著笑容满面啃著苹果的米莉娜,爱丽洁的表情也放松了一些。 「身体有好一点吗?」 「吃了苹果就好了!」 「是吗?那就好。」她想起在路边摊前被抓住手腕的事情,胸口传来一阵刺痛。「……可是,一直以来对不起。」 「为什么要对不起?」 「每天都吃一样的东西,一定很腻对不对?」 「嗯……?可是我喜欢苹果喔?每天吃也没关系!」 「……这样啊。」 那就好——爱丽洁说完把手伸进袋中,拿出自己的苹果。 当这些苹果吃完时,就真的没有东西吃了。至今为止一直赖以维生的命脉就在刚才惨遭断绝。 对眼前一片漆黑的未来感到失落,爱丽洁咬了一口苹果脱下兜帽。只要在家里,就没有必要隐藏头上长的东西了。 「……唉。」 从紧绷的兜帽中出现的,是一对弯曲的羊角。 她是与人类外表相似的兽人。 不幸的是,她带回家的苹果撑不过第二天。在食物吃完的隔天早上,爱丽洁为了不吵醒米莉娜慢慢爬出被窝,前往城镇大街——放有苹果的路边摊。 她确认店老板不在后,拿起几颗苹果,放进袋子里。 接著装满袋子后,她从口袋里拿出钱,投进—— 「……已经,不用投钱也没关系了吧。」 并没有投进箱中。 反正就算不投钱,结果也不会改变。既然如此,能偷多少就偷多少吧。这一定不是在做坏事。我没有错。 她在心里说了好几次藉口,正要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 有只手啪一声放上爱丽洁的肩膀。 她吓了一跳抬头,眼前是一位魔女。 「不可以喔,你要好好付钱才对。」 是前天在面包店看到的年轻魔女。 魔女把几枚银币投进钱箱里,这么说: 「稍微跟我聊聊吧?」 灰色的发丝摇曳,她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 茫然旅行中的我,是在滞留第一天于面包店买完面包时,受到这个国家的政府官员约见。 只要具有魔女的身分,就时常会被请去解决国家的麻烦事。 「请坐,伊蕾娜大人。」 被请进会客室的我点头打了个招呼,在隔著茶几相对的其中一座沙发上坐下。 「那么,请问贵国有什么委托呢?啊,你要吃面包吗?」 「不用,谢谢。」 「是吗……那我可以边吃边听吗?」 「……请便。」 「谢谢。」 我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刚从面包店买来的面包,咬了一口。 官员先生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这个国家现在稍微有点麻烦……这次希望魔女大人能替我们解决。」 「嗯嗯。」 「……」官员先生浮现难以形容的表情说:「这次想委托的是,关于这个兽人的事情。」 接著将一张素描推到我面前。 上面画著样貌十分不可思议的人类……似的生物。最显眼的,是头上长的一对角。角跟羊角一样弯成一个圆。 「其实这个兽人现在正住在我国国内,但发生了一些麻烦……平铺直叙地说,国民与这位兽人之间出现了隔阂。因此我希望您能将这位兽人暂时带出国外——」 接著他对我道出了委托的全貌。 那是个关于可恶国家、可恶的人与可怜少女的故事。 「…………」 全部听完的我究竟露出了什么表情? 我想一定不是什么正面的表情。 不只如此,甚至还感到轻蔑、感到愤怒。 「……你们就因为这种理由,想把她从这里赶出去吗?」 我的话使他握紧拳头,缓缓地点头。 「我也十分痛苦——但是事态既然发展至此,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接著,他露出无比阴沉痛苦的表情—— 「求求您,能请您救救她吗……?」 然后这么对我说。 我不想单方面听完官员先生的话就决定是否接受委托。因此,我决定花上一整天进行调查。 前往官员先生给我的地图上所标注的地点——兽人现在住的地方一看,我发现那是个半毁以上的废屋。 「……哎呀。」 找到在里头生活的女孩,我吃了一惊。 那个女孩是昨天在面包店看到的女孩。 「…………」 在得知这件事后,我因此决定接受这个委托。 当天我没有直接与兽人女孩见面,而是率先进行访问调查。关于兽人女孩的事情,我到处问了昨天的面包店、大街上店铺的老阅们以及路上的行人和附近的邻居。 每个人说的话都大同小异。 隔天。 我一早埋伏在崩毁的房子旁,看著少女离开家里。 她的目的地是大街旁的路边摊。那里好像是间诚实商店,只有放著投钱的钱箱。 她在那里做了坏事。 所以我也立刻出面制止。 「不可以喔,要好好付钱才对。」 边说,我边把手放上她的肩膀。 ○ 我带她来到街角的餐厅。由于是早上,店内的客人十分稀少。 我们在这间店的窗边面对面就座。 「…………」 「啊,不必担心,我请客。」 我对面对满桌美味菜肴却仍旧低著头的她这么说,但她的表情却不减黯淡。 是在紧张吗?还是会在乎店内人们的眼光呢? 「你叫什么名字?」 「……爱丽洁。」 「爱丽洁吗。我是伊蕾娜,是个旅行中的魔女。」 「…………」 「所以,你刚才想做什么?」 我拋出这个话题,她立刻一惊,抓住深深盖住脸的兜帽帽檐,把头垂得更低。 「……那个,拜托你。刚才的事不要跟别人说。」 「我不是为了威胁你才问这个问题的,纯粹是因为好奇。我们前天好像在面包店碰过面对不对?那时你的样子也有点奇怪,让我有点在意。」 「…………」 「所以,能请你跟我说说你的事情吗?」 我这么一问,爱丽洁才终于开口: 「……听了我的事,一定会很不舒服喔。」 「是因为你头上长角吗?」 「咦?」 「没有,我刚才就从帽子的缝里看到跟羊一样卷起来的可爱的角。」 爱丽洁一怔,看向窗户。 窗户朦胧地映照出外头的景色,玻璃反射出的倒影上,褐色的角从兜帽的缝隙间探出头来。 「我是旅人,至今为止看了各式各样的人,不会特别有所歧视或偏见。看到跟你一样的人,也不会觉得不舒服。」 甚至觉得很可爱——我说到这里,她才终于肯面对我。 然后,像是放弃似地一点一滴说出口。 「那个,请你不要跟别人说……」 她说—— 爱丽洁以前跟家人一起住在远离人烟的山区,过著宁静的生活。 她的父母会用弓箭狩猎动物并在外宰杀处理,她和病弱的妹妹则是一起料理父母带回家的猎物,每天过著平稳的日子。 距今一个月前的某一天。 「等我们回家就教你射箭。」 留下这句话,父母便一如既往结伴外出打猎。爱丽洁一面和妹妹等待两人归来,一面想著终于能独当一面——而感到迫不及待。 然而,两人的父母却始终没有回家。是狩猎不顺利吗?她们歪著头这么想,两人一连等了好几个小时、好几个小时,父母却依然没有回来。 隔天。 一群不认识的人乘著巨大的马车拜访她们的家。其中有一个自称是这个国家的官员,另外三个则是商人。 突然现身的大人们从马车上搬下两个大袋子,接著告诉她们悲伤的事实。 爱丽洁姊妹的双亲在狩猎途中坠崖身亡。这个国家的商人经过山路时恰巧发现他们的遗体。 打开袋子现出不成人形的双亲,官员先生这么对她们说。 姊妹两人大哭一场。她们攀著父母的亡骸放声哭泣,但是父母的身体早已冰冷。 这时,这个国家的官员对失去作为生活支柱父母的两姊妹提出了某个提案。 「我们不能就这样放著你们不管,请让我们的国家保护你们。」 接著官员先生请发现遗体的商人们替两人的父母埋葬后,拉起茫然自失的两姊妹的手。 还来不及接受现实,她们就被带往陌生的地方。 一抵达这个国家,国家立刻安排两人居住的家。 「接下来我每天都会在这间房子前面放食物,你们要记得吃。然后,这是生活费。」 官员先生把能足够生活几天的钱交到爱丽洁手中,对她说:「我会定期带钱来,你可以随意花用,钱用完了要马上跟我说。」 在你们的伤痛痊愈前,就让这个国家照顾你们吧——他还这么对两姊妹说。 这个国家接纳了她们。 「——可是住在这个国家的人好像不是这样。」 爱丽洁停了一拍,才继续说: 「住进著个国家里后,安排给我们住的家马上就被烧掉了。」 「…………」 我回想起她现在住的房子。 曾是房屋的断垣残壁破破烂烂,有一半化为瓦砾。 「这个国家的人们在房子烧掉之后还是不放过我们。每次擦身而过都会骂我怪物,有钱也什么都不让我买。就连官员先生带来给我们的饭菜跟钱都不能吃也不能用。」 「…………」 「所以,前天为止我都在无人的诚实商店买苹果吃……」 而这条路也行不通了。 原来如此。 「……事情我了解了。」 换句话说。「这样下去很有可能会饿死完蛋了,对不对?」 「……嗯。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大概掌握情况了。」我点了好几下头说:「话说回来,我有件事情想拜托你,能请你帮忙吗?」 「?什么事?」 「你如果愿意接受就可以吃这桌料理,也能打包带回家。」 「刚才不是说要请我吗……?」 「啊,那刚才说的不算。」 「…………」 「你说呢?」 「……帮忙,是什么忙?」 她充满戒心地盯著我看。 我隔了很长很长的间隔。 接著才直直看著她的双眼,用一句话对她说出我的请求。 「请让我帮助你。」 我如此说道。 似乎是没想到会听到这种答案,爱丽洁盯著我,只能愣在那里。 我边等待她的回答,边拿起刀叉。 聊了这么久,桌上的菜都凉了。 ○ 现阶段她可以说是别无选择。既然不能花钱,就连购买物品都无法如愿。若是国内无人可以仰赖,她就只剩和我这种外地人合作一途。 而她也没有天真到会眼睁睁看著这种机会流逝。 「…………那个,我如果拒绝的话,会怎么样?」 「我就对全国的人大肆宣传你在诚实商店想做的事。」 「……好诈,刚才明明说不是威胁的说。」 「啊,那刚才说的这句也不算。」 「…………」 「所以呢?你愿意接受我的请求吗?」 「……可以吗?我什么也没办法报答伊蕾娜小姐喔?」 「没关系,反正我也闲著没事。而且——」 「……?」 「我也没有冷漠到听了那种故事,还能坐视不管。」 就是这样。 就像这样。 我开始帮助爱丽洁。 但是从当天开始就突然要做什么太麻烦……不是,由于我需要时间准备,因此当天暂且解散。 接著隔天早晨。 我们约在国外——国界大门旁碰面。 「……好冷!」 我抱著行李踩著脚,等了十几分钟。 她穿著和昨天相同的衣服,踏著小小的步伐朝我跑来。 「对不起,我迟到了……咦,那是什么?」 爱丽洁的视线被我手中的东西吸引。 「啊,这个吗?这是弓箭。」 我发出嗡嗡的声响拨弄了几下弓弦解释道:「接下来我想教爱丽洁使用弓箭的方法。」 「为什么?」 「要是能自己打猎抓到自己的食物,就不必特意依赖国内的人了吧?」 就是这样,我趁昨天准备了弓箭等,从今以后可能会需要的物品。 「魔女小姐会射箭吗?」 「我厉害到能射中放在别人头上的苹果喔。」 「咦,那什么状况……」 「甚至厉害到获命『作为余兴节目你射穿那把扇子吧』时,能心不甘情不愿精彩地射穿船上摇摆的扇子喔。」 「所以说到底是什么状况……」 她一脸狐疑,我则是牵起她的手,走进染成一片雪白的森林。 高耸树木并列的林中,充满手工感的靶场迎接我们到来。表面削平的树干上刻著靶心,离树稍远处的位置则是放著一面立牌,上面写著「请从这里射击靶心(命中红心会有奖品)」。顺带一提,上面的字是我亲笔写下的。 「突然要你射动物你也不可能射中,就暂时先用这个努力练习吧。」 这里是我趁昨天准备的靶场。 「奖品是什么?」 「呵呵呵,是你射中后才知道的惊喜。」 接著我站在爱丽洁身边,教导她正确的拉弓姿势以及命中靶心的诀窍,途中不时穿插实际演练。 「总之你先射一箭试试看。」 「嗯……嘿!」 她拉弓放箭,箭却直接掉到地上。 「……你难道以为靶埋在雪下面吗?」 「…………」 修行的日子就以这种感觉拉开序幕。 我们每天一大清早离开国门,在森林中从早练习射箭。到了中午,我们便带著冷到发抖的身体回到国门内的餐厅,饱餐一顿后又回到森林里。 爱丽洁从放出不会飞的箭到射中靶心为止并没有花上多少时间。 甚至不到三天,她射出的箭便能漂亮地飞行了,进步神速令我为之惊奇。不,也许只是我很会教也说不定?难道说我很适合当老师吗? 「啊,太棒了!伊蕾娜小姐你看!射中红心了!」 她如此说道。 在修行开始的第五天,随著一声确实的声响,爱丽洁兴奋的声音传进我的耳中。 「欸,你要给我什么奖品?」 兴奋无比的爱丽洁跑到我跟前,露出满面微笑。 所以我也煞有介事对她宣布: 「我买你喜欢的衣服送你,要几件都可以。这就是奖品。」 我原以为她会高兴,但她却露出复杂的神情。 「……这样只有我的份而已,对不对?」 「什么意思?」 「那个……我希望能连妹妹的衣服一起买。」 「…………」 我轻轻摸了摸爱丽洁的头。 「只要你喜欢,不管是什么衣服,要多少件都可以。」 手上传来粗糙布料及角的触感,她就眯起眼「耶~」一声欢呼展露笑颜。 ○ 得到了新的衣服后,她的修行也进入新的阶段。 在积雪的森林中,可爱的足迹形成波浪向前延伸。足迹的尽头,一只纯白的兔子在白雪中跳跃,鼻子及耳朵一抖一抖地蹦向某处。 现在的目标不再是站著不动的靶,而是活生生的动物。 「这次有奖品吗?」 「你只要射中我就亲手做菜请你吃。」 「……那会比平常去的餐厅好吃吗?」 「拿我这种外行跟专业的比太失礼了。」 「……那还是别的奖品比较好~」 「爱丽洁还真是该死地诚实呢。」 「欸嘿嘿。」 「话说,再继续废话兔子就要逃走啰?」 我这么一说,爱丽洁才像是突然想起一般举起弓,以锐利的眼神望向兔子。 接著她呼出一口白气,松开手指。 箭随著一声钝响埋进雪中。 「……你难道以为兔子在雪下面冬眠吗?」 在那之后—— 我们和过去一样,过著往来国门外与餐厅之间的日子。 「——哎呀~今天点太多吃不完,太失败了。这个送你,你就带回去吃吧。」 我在餐厅一如往常地将吃不完的料理打包交给爱丽洁。 「一直以来谢谢你,伊蕾娜小姐。」 她以双手慎重地接下,微微笑了。 一直以来只露出忧愁表情的她,不知不觉间开始以温暖、柔和的表情浮现幸福的笑容——在我眼中看似如此。 这也许是我的自以为是,又或者是自我感觉良好。 但是我觉得,事情逐渐开始朝向好的方向发展。 ——这样下去,我也许能以自己的方法达成委托。 而她就在我这么想的当天下午,成功猎到了兔子。 那是个雪停之后的晴天。 「伊蕾娜小姐你看,成功了!我射中了,你看!」 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的雪地上躺著一只小野兔。它像是要逃离插在脖子上的箭矢般,四脚不停痉挛,红色的血液在雪上晕开。 「做得好,看起来真好吃。」 我不等兔子死去就拿起箭矢,随著沉甸甸的重量一同举起瘫软的兔子。 「……那个,这么说来伊蕾娜小姐说的奖品是……」 「是呀,我亲手做的料理。」 「难道说,要用这个煮?」 「有问题吗?」 「你会杀吗?」 「别看我这样,我杀兔子的技术可是一流的喔,厉害到兔子都怕得浑身颤抖呢。」 「……兔子不是随时都在发抖吗?」 「还有,这虽然不是奖品,不过我有个提案。」 「?什么?」 我把兔子放在没有沾到血的乾净雪地上。随著一声轻柔的声响,兔子正下方的雪弹了开来。 「你以前生活的家还在对不对?想不想回去那里住呢?」 「家里?可是——」 「你已经会一个人打猎了,已经没有继续待在这个国家的理由了。所以,你觉得呢?想不想再回到跟父母一起住的家?」 「…………」 她陷入沉默。 「当然,我不会强迫你。」 我耐心等待她再度开口。 接著寂静回到森林之中,过了一阵子—— 爱丽洁才像是终于回想起问题般,点了点头。 「这么说……也是。嗯,我想回家。我应该可以离开这个国家了。」 这句话让我放下心中的大石。 这时的我以为——如此一来她就一定能获得救赎。 ○ 我们当场替猎到的兔子放血,用绳子绑好带回国内。 我们刚好在正午前回国,大街上人潮不少。每当与人擦身而过,每个人都对我们投以异样的眼光,使爱丽洁不时缩起身体。 「你已经不用在意了喔。」 我这么说将手搭上她的肩膀,她就露出有气无力的微笑。 对她而言,离开这个国家——离开因火灾而崩塌、本是房子的居所,看来十分值得高兴。一回到家,爱丽洁就跑去准备行李了。 而委托我的官员正巧在这时现身。 「……伊蕾娜大人,委托进行得如何呢?」手中拿著小包袱的他对我轻轻行礼。 「很顺利喔。我想你们的期望就快达成了。」 「……是吗,那太好了。」 「不过你的表情看起来不怎么高兴呢。」 「我们期望的结果,对我们而言未必是最好的结果。」 「…………」我沉默了一拍后说:「我也打算用我的方法为她尽心尽力。就在刚才,我的努力可是让你不必再放那个包袱了。」 从我这里也看得出来官员先生用力握紧了包袱。 「……谢谢您。抱歉将您卷进了我们的麻烦中。」他深深低头后,转身背对我。「虽然这么做有失礼数,不过我还有一项请求,伊蕾娜大人。」 「依据内容可能需要酌收额外费用喔?」 他没有回答我的话。 只留下一句: 「若有机会,请您一定要告诉她我们真正的心意。」 说完,他就离开了。 我无法答应他说的这句话。 因为我不知道我办不办得到。 「…………」 他离开不久之后,爱丽洁就回来了。 她双手满满抱著行李。 「久等了,我叫妹妹起床花了一点时间。」 她背上背著妹妹。 「我还没跟伊蕾娜小姐介绍呢。这是我妹妹米莉娜。」 看来,非得将他们真正的心意告诉她的机会逼近眼前。 一步一步缓慢地靠近。 然而却仍旧确实无比。 ○ 「我回来了。」 爱丽洁走进屋内,在玄关轻轻踢落鞋子上的雪这么说。她抱著米莉娜朝里头走去。 「…………」 我也学她踢落鞋子上的雪,跟著地上从玄关延伸而出的雪迹走进屋里。 以雪形成的小小足迹一直延伸到餐厅。 在厨房前有张桌子,四张椅子两两并排在桌子两侧。那应该是以前一家四口用的餐桌吧。 她只拉了一张椅子出来。 接著让妹妹坐在上面。 「欸,伊蕾娜小姐,你想用那只兔子煮什么?」爱丽洁的视线转向我的手。 「……奶油炖肉如何呢?」 「太棒了!米莉娜最爱吃炖肉了!」 她从背后搂住妹妹的肩膀,显得十分高兴。 妹妹没有回应。 「……嗯!好期待喔!」 然而,她却满脸欣喜地对妹妹点头。 「…………」我说:「我来做料理,爱丽洁先等一下吧。」 「那么,我跟妹妹在这边等。」 她展露笑颜,在妹妹身旁坐下。 「……好。」 我的声音在虚空中回响。 正在做菜时,我的耳中传来她开朗的笑声。 「——欸,感觉好怀念对不对?」 「从今以后姊姊就代替爸爸妈妈照顾家里。啊,可是还得做菜,所以工作可能比爸爸还多。」 「不会,没关系。我一定会做好。」 来到这里的途中也一直是这样。在爱丽洁抱著妹妹离开国家之前更是严重。 她始终带著开开心心的表情,听著我听不到的妹妹的声音。 「…………」 滚滚冒出泡来的锅中传来好闻的香味。 在沉闷的空气中,我终于能尽情呼吸了。我深呼吸一次后,搅拌锅中的食物。 白色混浊的奶油中飘出红萝卜、马铃薯还有兔肉的香气。 「…………」 自从我来到这个国家以来,至今为止所做的一切似乎没有任何意义。 我点头答应官员先生的委托、带她离开可恶的国家、策划让她获得自由。与此同时,我赋予她能够打猎维生的环境,这才终于让她回到这个家。 我原本以为,做到这个地步——只要带她离开那个国家、远离人群,可怜的少女就能恢复正常。 但是不行呢。 结果,那只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盼望。 萦绕在她身边的悲伤光靠这点程度无法抹灭。 我在厨房中回头看她。 她那面对妹妹的笑容察觉到了我的视线。 「啊,伊蕾娜小姐,已经做好了吗?」 「剩下只要炖熟就好。」 「这样啊!那么快好了呢。」 「…………」 「?怎么了吗?」 「……没事。」 「……?」她说:「欸,不知道为什么,伊蕾娜小姐从刚才开始就很奇怪喔?来到这里之前几乎都不说话,到了这里之后也是。」 「…………」 「而且你都不跟我妹妹说话……欸,真的很奇怪。很不对劲喔。」 「……我很奇怪吗?」 「嗯。」 「…………」 当我继续沉默以对时—— 「——对吧,果然很奇怪对不对。」 爱丽洁就对我听不见的声音颔首。 接著她拋下我,自己回到跟妹妹两人愉快的交谈中。 「——会不会是身体不舒服?有可能喔。」 「——啊哈哈,就是说啊。吃了炖肉一定会更有精神。」 「——也是,下次得换我做菜谢谢她才行。」 她至始至终对妹妹露出开心的笑脸。 「…………」那一幕使我再也无法忍受。「——爱丽洁。」 「?什么?」 面对她毫无保留的微笑,我有些退缩。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对她的笑容感到害怕。 我从她脸上别开眼。 「……爱丽洁,不要再这样了。」 然后我说了这句话。 我用仅仅一句话,道出我所见到的景象。 「你的妹妹已经死了。」 她坐在四张椅子其中一张上。 少女穿著跟爱丽洁一样的长大衣,金色的头发从帽中垂下。 但那却是具发出浓厚异味的尸体。 ○ 「在距今一个月前,我国某些商人铸下了大错。」 「嗯。」 那天,官员先生对我说的是个太可恶、太悲伤的故事。 「我国附近住著一家兽人——商人们预谋捕捉他们一家出售。他们说,会这么做是因为资金遇到了困难。 商人们先试著绑架外出打猎的夫妇。他们谎称自己迷路接近那对夫妇,试图趁隙将两人绑走。 当然,那对兽人夫妇不可能这么轻易被人抓住。尽管被商人们团团包围,他们仍旧激烈抵抗。 然后,在危险的坡面上发生冲突的他们在这时不幸失足。 幸存的商人到了下面一看,却发现全员都已气绝身亡。无辜的兽人夫妇跟著心怀不轨的商人们一同罹难。 这就是一切的元凶。 活下来的商人有三个。他们带著遗体回国,将来龙去脉告诉了我。可惜的是,他们这时对我撒了谎。 『三名商人与居住在近郊的两名兽人因发生意外罹难。』 他们是这么告诉我的。相信商人们说词的我,从兽人夫妇联想到他们可能有孩子。说不定,孩子们现在还在等待父母回家——一想到这里,我就带著商人上山寻找,然后找到了兽人的家。」 接下来他所说的大致和爱丽洁所说的一致。 拜访爱丽洁姊妹的官员告诉她们,双亲因为意外身亡,接著将她们接进国内。 然而—— 从这里开始,爱丽洁所说的话却和官员先生彻底不同。 「她们来到这个国家几天之后,发生了一件憾事。」 接著他开口道出了真相。 「活下来的商人们为了金钱与报复,将目标转到女孩们身上。他们手持小刀与火把,趁夜闯进两人家里。 三个商人先是找到了姊姊。 姊姊——爱丽洁跟她的父母一样,就算被大人团团包围也不露惧色,不停挣扎。 但她还只是个孩子,体格跟大人相差太多。 她立刻被商人们压制。 商人们这时展开报复。 几个大男人把刀放下,对她拳打脚踢。即使她缩起身子流泪求饶,商人们也不愿停手。 他们也许是预定把她打到奄奄一息再带走她吧。 就在这个时候,放在一旁的刀子刺进其中一个男人的背。 男人回过头,看到比爱丽洁还小一点的女孩。米莉娜想救姊姊免于单方面的暴行。 被刺的男人口中发出不成言语的叫声放开姊姊,用手中的火把殴打妹妹。接著他立刻拋开手中的火把,捡起掉在地上的刀子,一次又一次刺向掩面尖叫的米莉娜,直到她气绝身亡。 剩下觉得不妙的两人试图阻止发狂的男人,但两人才刚上前,骑在妹妹身上的男人就不动了。 爱丽洁用掉在地上的第三把刀子杀了他。 就在爱丽洁茫然而立的时候,被拋在一旁的火把开始延烧,家中摇曳升起的烈焰在众人眼前越烧越大。 活下来的两名商人慌慌张张地逃出火场。 我收到附近居民发生火灾的通知抵达她们家时,火势已经猛烈到窜出屋外了。我们立刻进行灭火,但房子却还是烧成半毁状态。 我们立刻辨明到引发火灾的原因。以现场遗留的三把小刀、烧成焦尸的商人、以及附近居民的目击证词为证据,我们找到具有嫌疑的两名商人,将他们逮捕。 然后在讯问之后,两人终于向我们吐露了真相。 然而,即便了解真相也为时已晚。 爱丽洁在火灾发生的隔天就变了。 她开始不愿离开妹妹的尸体。不只如此,还有如妹妹还活著一般,与尸体互动。她会喂她吃饭、替她穿衣,还与她相依偎睡觉。 都怪这个国家的商人还有我的错误判断,害可怜的她失去了理智。 在两名商人坦承一切之后,她做的事情立刻传遍了国内。人们尽管替她感到悲哀,同时也开始害怕她、闪避她。 然后,她也开始不愿倾听这个国家的居民所说的话。不只这样,甚至开始还会露出惊恐的表情闪避我们。 我们已经束手无策了。」 官员先生如此娓娓道来。 但最重要的部分尚未明瞭。 「……换句话说,」我叹了口气回道:「你们虽然领养了可怜的孩子,但是因为后来发生问题,于是想把她赶出去。可是她听不进你们的话,所以想赶也赶不走,要是硬来又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所以想请身处事外的我帮忙,是这样吗?」 「…………」 尽管卑鄙,但我还是又问了一次以沉默回应的他。 「……你们就因为这种理由,想把她从这里赶出去吗?」 我犹豫著该不该接受委托,前往你半毁的家。看到爱丽洁你时,我大吃一惊。 接著,我决定接受委托。因为我跟你在面包店见过一次面。 在卖苹果的路边摊相见前,我在国内进行了访问调查。而国内的人都异口同声地这么称呼你: 「可怜的孩子。」 走在街上的人们说: 「她真的很可怜。」「居然被坏人欺负成那样……太可怜了。」 住在你家附近的家庭主妇们则是皱著眉头说: 「都怪坏人的错,害她得住在那种地方……对不对?」「是呀……真可怜。那孩子连官员送给她的便当都不敢碰。」「你看那边,那面墙壁上有便当的痕迹对吧?不管是钱还是便当,她每次都那样扔到墙上。」 路边摊的男性摸著包著绷带的手说: 「她好像从好一阵子前就会从这里偷苹果了。不过我知道她的遭遇,所以没有想要责备她的意思——我只不过是认为她只吃苹果一定很腻,想让她吃点别的食物,或是请她去哪间店里吃饭。结果她突然不晓得大叫什么……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面包店的老板也说: 「啊啊,魔女小姐。你也看到了吧?那孩子每次都拿那种东西来买面包。我知道她很可怜——不过我们也是做生意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第一次看到你的那一天,我在面包店看到了一件怪事。 一个头戴兜帽的女孩子,从口袋里拿出一堆死虫想买面包。那一幕非常诡异。 女孩说死虫是「钱」。 她跟一脸困扰、用温柔语气和她解释死虫不能买面包的老板说了几句话后,就露出大受打击的神情跑出店门口。 看著这一幕的我侧了侧脑袋。 接著,隔天才知道那个女孩是你。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为了你接受委托的。 ○ 「骗人。」 在我坦承自己所见闻的一切后,爱丽洁先是呢喃了这么一句话。 接著,她在米莉娜身边抬起头。 「你一定在骗我——全都是骗人的。为什么?为什么连伊蕾娜小姐都要这样欺负我?」 「你是听谁的命令才这么说的吗?伊蕾娜小姐刚才不也看到了吗?那个国家里的人全都是坏人啊!」 「那个国家里的人都把我当成怪物,还烧了我的家。可是幸好妹妹没有死,她还好好地活在我身边!」 「所以一定是骗人的!你说的话都是胡说八道!」 说完她摇晃米莉娜的肩膀,早已失去性命的少女头不自然地晃动。 「欸,你看,你看啊,她还活著啊!妹妹才没有死——」 然而—— 如同要打断她的话一般,受到猛力摇晃的身体从椅子上掉了下来。 随著一声沉重的声响,曾是米莉娜的东西翻倒在地。 「啊——」那时,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不对……我妹妹她,米莉娜她还活——」 起身朝遗体伸手的她在半途停下动作,唯有指尖剧烈地颤抖。 她的身影实在是太令人悲伤。 「爱丽洁。」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要不要不要不要!米莉娜她,可是她一直跟我住在一起啊!她才没有死掉……!」 「…………」 我将她拥入怀里,遮住她的视线。长大衣受到冬天冷空气的吹拂,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 「伊蕾娜小姐……不对,米莉娜她……」 「……爱丽洁。」我加强双手的力道。「不可以,你不能再继续逃避下去了。」 「我才没有逃——」 「发生在你身上的不幸毫无疑问蛮横无理,我能理解你想逃避的心情。可是不行。你如果再不愿面对现实,现实总有一天会离你而去,直到遥不可及。」 「…………!」 「我们难得变得这么要好,我不想看到你被不讲理的境遇压垮。」 「…………」 「回来吧。」 接著我说: 「请让我帮助你。」 她没有回答我的话。 唯有发出不成言语的声音,用颤抖的指尖紧紧握住我的长袍。 不对,不对,骗人,不要。 她梦呓般喃喃自语。 直到声音转为働哭,紧紧攀在我身上不停落泪。 在她的泪水停止前,我都紧紧抱著她。 ○ 「你好。」 「啊啊,伊蕾娜大人,您好……啊,您还在吃面包呢。」 「是呀,我喜欢吃面包——不过这应该也是最后一次在这里吃了。」 「……?」 「我的意思是,你委托给我的工作已经顺利结束了。我今天离开这个国家后,就不打算回到这附近了。」 「……这样啊。」 「你的表情还是这么不满呢。」 「先前也跟您提过了。我们并不想赶她出去,只不过是无可奈何。」 「无论如何都都改变不了你们半途放弃的事实——那么,关于酬劳……」 「……啊啊,是的,您说的是。那个——」 「我的酬劳不要了,能请你送去她家吗?」 「什么?」 「我不说第二次。」 「不,可是——」 「总之我不收就对了,就是这样。」 「……伊蕾娜大人,她的状况还好吗?有改善吗?」 「天晓得?很难说呢。我无可奉告。」 「是吗……」 「是,那么我走了。」 「……还请路上小心。」 「啊,对了对了。有件事我忘了说。」 「?什么事?」 「下次她再来这里时,那时——可不要让她看到那种表情喔。」 ○ 在那之后,我又陪她生活了一阵子。 我们在晴朗的雪景中奔跑,我陪她狩猎猎物,再两人一起料理。日复一日地重复。我过了一段安稳舒适的日子。 接著,在爱丽洁完全学会如何独自打猎维生时,她突然开口说: 「我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在三位家人的墓前,她这句话不晓得在对谁开口。 「那么我就没有用处了呢。」 「不是没有用处……可是一直以来谢谢你,伊蕾娜小姐。」 「不必道谢——我也只是尽力而为罢了。」 「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我会回去旅行。」 「……这样我会很寂寞呢。」 「……是呀。」 「如果你也会那个的话,我可以跟你一起旅行喔?」 「啊,这样有点麻烦。」 「伊蕾娜小姐真是该死的老实呢。」 「爱丽洁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一问,她便摘下头上的帽子,抬头仰望天空。如烟一般的气息升上蔚蓝的寒冷天空,消失无踪。 尽管微弱到似乎随时都会被冷风带走,飘浮在空中的太阳仍旧带来些许温暖。 「我呢,等过一阵子后想再回去那个国家。」 爱丽洁转头看我。 「……都有了那么难过的回忆,还要回去吗?」 「嗯。可是现在去的话,我想应该会有不一样的回忆。」她这么说:「而且,我对那个国家的人做了坏事,我想去道歉。」 「…………」 「话是这么说,我也还没下定决心。只不过是有这种想法而已。」 「是喔。」 我觉得不错——我点头赞成。 「不过无论如何,要去也得等下定决心,要跟大家好好道别时再去。至少,再等一下——在融雪之前,我会继续住在这里。」 那时,背后的森林传来啪沙啪沙的声响。 回过头,我看到树枝上的雪掉到地上。树木在纯白的世界中轻轻摆头,慢慢将绿意带回这个世界。 接下来雪会渐渐消失。 但是—— 「好像还需要一段时间呢。」 听了我的话,她缓缓摇头,对我微笑。 「就快了喔。」 第116章 魔女之旅.答案 白云在无边无际的蓝天中飘荡,将阴影洒落地上的平原。 平原上阳光受到遮掩的阴凉处碰巧有颗树,树梢的枝条在凉风中摇摆。 树叶受到风的吹拂沙沙作响,如同正在逃离平原中孤独伫立的那棵树般飘上半空。飞舞交织的树叶终于撞上一位魔女,接著被吸进空中。 「……嗯嗯?」 摸摸被树叶轻抚的脸颊,那位魔女仰望眼前的树。 一头灰色长发飘逸的她是魔女,也是个乘著扫帚旅行的旅人。她身穿黑色长袍、头戴三角帽,胸口别著魔女的证明,星辰胸针。 她仰望孤独的树「……嗯嗯?」一声,将脑袋侧向一旁。 将小花小草搁在周围,悠然而立的树似曾相识。 接著,来到树下,走下扫帚的她这才想起在何时看过这棵树。 「这不是我躲雨的树吗?」 她对在这里看到的景色有印象。由于在旅途途中突然下雨,她曾在树下躲雨片刻。 看样子她回来了。 魔女想起过去在这里目睹的情境,嘴角稍微浮现笑意。 然后她再次坐上扫帚,轻盈地飘上空中。视野中映照出一片淡淡的绿色,与广大的蔚蓝。 真漂亮。 这是平凡无奇,随处可见的风景。 然而,仍美得令人著迷。 「…………」 但她却不如过往般停下脚步。这次没有下雨,她也就没有理由驻足。 比起纯粹眺望风景,在美景中旅游对魔女而言、对旅人而言都更为幸福。 她在树下绕了一圈,思考该往哪个方向前进。但她想到一半就嫌麻烦,随便挑了个方向离开,再次回到阳光之中。 眼底的花草像是在欢迎魔女到来般摆荡著光芒,反射出柔和的闪光。 轻抚脸庞的风温柔地吹拂。 随处可见的风景一如往常地迎接魔女到来。 如同邀请她前往无边无际的世界中,她尚未见过的场所。 「……接下来会是什么国家呢?」 她对自己低语。 她不知道答案。 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令人好奇。 在缓缓流逝的风中,魔女抱著些许的期待继续旅行。 那个魔女是谁? 是我。 第117章 黑之传令 「the first kill」 沙龙 “啊——~~~”澈大叫道。 “你叫什么!!!吓死我啦!”暮不满。 “吃饱了好舒服嘛...”澈摆出一脸无辜。 “滴滴滴——”手机提示音响起。 “所有人到甲板上找到相邻的两个救生圈,把中间的两条绳子绑一个结,天黑前完成。” “真是轻松的任务呢。”桀说。 “走。”没有波动,是柴崎。 “真是冷淡~”桃子嘀咕。 大家走向甲板。 片刻 “....要多轻松有多轻松。”玺无语。 回到沙龙 “啊!怎么不见晴!”澈突然大叫。 “她不舒服,可能是晕船,在房间。”玺说。 “可是这个任务要在天黑前完成啊。”桀突然意识到这个事情,瞬间一片寂静。 “那还不快叫她!”炎打破沉默。 “..不必。”柴崎指向屏幕。 黄昏的甲板映出晴那在斜阳下摇摇欲坠的身影。 “唔..好晕,早知道就不来了...”晴嘀咕道。 晴一边稳住身子一边努力把两条绳子绑在一起,却不如人意。 机器的沙哑声这时响起:“3,2,1。倒计结束,佐木岛晴任务失败,准备进行惩罚。” 同时,他们看到了。 晴所站立的地板,打开了。 晴因为晕船,并没有抓住绳子,就这么掉了下去,扑通——是水。 这时,广播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声音,好像是在说走廊上怎么会有人,但沙龙里的人并没有在意。 晴在水中扑腾着抓住了一个类似浮板的东西。但是,令人恐惧,令人惊讶——一条鲨鱼跃出水面。 桀瞬间醒悟:“要去救她啊!!” 玺顿悟,冲向门口,却看见绝望。 门锁上了。 意外的是,甲板上闪出一个熟悉的身影,直奔晴所在的水面上方。 “晴——”是暮,但她保持着嘴型,住口了。 在晴的上方,瞬间黑暗,然后。 传出类似骨碎声。 地板恢复了。 沙龙外传出咔擦一声,桀立刻冲向甲板,随后,其他人也跟出去。 甲板上,暮保持着刚刚的姿势。 她,亲眼在现场目睹了那惊心动魄的一瞬。 一个正常人无法忍受的一瞬。 就这样呈现在一个普通女孩的眼里。 第118章 囚人的旋律 列车如同一阵风一般,擦着月台呼啸而过。 随着已经听了无数遍的进出站音乐,一幅日常的光景呈现在面前。 呕。 我……竹井和马居然在站着的状态下睡着了。 由于一瞬间被拉回了现实,我的思维不由得停顿了数秒。 车站第二月台的电子看板上所显示的时间,离我上一次看它只过去了五分钟。 从右手边,传来了岔口哐哐哐的声音,渐渐远去,消逝。 同时,刚入秋凉丝丝的风,像是在考验月台上的乘客一般,凛冽地吹过。 多半是做了一场白日梦吧。 如果是在上课的时候,老师那些无聊的大道理和说教,到脑内后总是不知不觉的变成了外星人奇谈或者香蕉大甩卖…… 站着都能出现幻觉是不是有点不妙。 可是这想法也就持续了短短的一瞬间。 事到如今,就算是说我脑子进水,也无所谓了。 顺便提一下,虽然我也把“千鹤”的历史课,当成是保健体育课,但这跟梦境什么的完全没有任何联系。 在我思考这些无聊的事情时,刚才的白日梦被远远的抛到了脑后。 梦这种东西差不多也就这样了。 可是,脑子却奇怪的顿住了。 是睡眠不足吧。 都已经高二了,却因为社团课外集训活动而导致前一天兴奋的睡不着,肯定会被部里的家伙们嘲笑的吧。 而且我又是第一个到达集合点的人。 放在小学生的圈子里,会这样做的往往是班里最活跃的那个人吧。 要是我再表现出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恐怕以后一定会被划上竹井和马=蠢小鬼的等号的。这可怎么办。 在几秒钟自我人格内部会议后,我的所有人格一致投票决定先这样维持现状。 如果只是这样在这里站着,最多只会被当成一个“痞子相的高中生”而已,还能维持一份体面。 再稍微做点挠挠头的动作…… “啊~好困~” 我故意发出能被人听到的声音。 这下就完美了。 不主动做出反应,也不影响周围的环境。 一副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究极痞子高中生角色扮演。 好了,快来吧。 如果是现在,我就可以在不被人当做笑柄的情况下迎接其他人的到来了。3. 怎么还没人来。 都快10点了啊。 难道那些家伙都不知道提早十分钟是基本礼仪吗? 这样的背景板和这样的独角戏,也没法撑那么久啊。 终于,此时此刻, 第一个我认识的人现身了。 “早上好,竹井君。““雪村水芹,简单的说就是这个年级的校花级人物”登场了。 “啊,早啊。“ 很好,虽然稍微有点动摇,不过我还是以之前计算好的不良高中生姿势对她做了回应。 “你是第一个到的吗?” 雪村水芹似乎有些惊讶。 “好像是吧。” “莫非你已经等很久了?” “啊,不,我也是刚来。” “真的吗?”雪村斜着眼坏坏地看着我,有点不相信地问道。 “为什么要质疑……” 雪村露出胜利的微笑说: “竹井君每次想要隐瞒什么事的时候,说话时总会带'啊'呢。” 是吗? 雪村嘿嘿地说道: “比如说,竹井君,讨厌海蕴吧?” 呕。 “在第一届管弦部滑溜溜食品的锦标赛里,一边说着‘啊,好好吃’一边把海蕰吞下去之后,一下子就和将死之人的表情差不多了。” 我反倒是想问问征史郎那混蛋,那场愚蠢的锦标赛到底是为了什么。 “还有,竹井君,你那个响指,其实练习了很久吧。” 呜哇。 雪村意犹未尽: “还有,那个……”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是钱?还是想要我舔你的鞋子?” 雪村听了我的话立马涨红了脸: “咦!你,你在说什么?” 不要当真啊,喂。 雪村像做错事情的小孩,低着头说道: “对,对不起!做人总会有一些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的啦。不小心触碰到你的伤心处,害你心灵受创了真抱歉……” 她越是这么道歉就越是感觉丢人。 “也没什么,虽然被人知道的瞬间是有些不舒服……可是也不算心灵受创这么夸张啦,你用不着这么道歉的……” “是,是吗?那么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雪村还是有些介怀。 “就这样吧。” 我们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尴尬地站着。 啪。 哐啷当哐啷当。 随着一阵沉默,一辆电车以恰到好处的时机通过月台,打破了空气中的尴尬。 雪村刻意避开我的目光,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大家怎么还不来。” “是啊。”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时间过得真慢。希望下个人快来。 我基本上不太擅长和女孩子搭话。 因为管弦部基本上都是些称不上是女人的家伙。 但雪村水芹与她们的感觉完全不同。相貌端庄,成绩优异,性格也超好。 如果是在漫画里,绝对是个拥有自己亲卫队程度的女神。 实际上,为什么这样的人会自愿加入我们志加田第三高校被称为怪物团队的管弦部,至今我依然无法理解。 雪村突然转过头来,一脸严肃地跟我说道: “说起来,刚才的那些秘密,在交涉中能值多少?” 始料未及的说法。 “果然你也是个怪物……” 雪村的脸刷的又红了,赶忙辩解道: “咦!才、才不是呢,我只是单纯因为有兴趣才问问看而已!” “如果真的只是有兴趣的话,请你慎重挑选词汇并组织好自己的语言吧。” “才——才不要呢!” 我故意叹了一口气,说道:“隐藏属性的胁迫狂还真是恐怖的家伙。” 雪村苦笑道:“都说了我冤枉啊……” 我默默地在自己的人生备忘录上增加了一条——“千万不要再被雪村抓住什么把柄了”。 哎,从这件事情上也可以看出,光靠外表去判断一个人是不准确的。 搞不好雪村是个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的女生。 算了,只是现在这样的话,也意外的挺可爱的。 刚才的这段小插曲并没有将这个死气沉沉的气氛打破。 下一班车,还没到吗。 看了下电子看板,9点58分。 对了,不如把话题转移到那些迟到的家伙们身上吧,比如聊聊该给他们什么惩罚之类的。 慎重组织好语言,准备发言。 组织……晕,我又不是雪村。 正当我轻轻调整好呼吸,准备张嘴时。 突然,我察觉到。 雪村正把目光投向对面的月台,不……又好像没有什么目标似的看着远方。 她用轻得几乎无法辨别的声音,哼着某个旋律。 “哼……哼哼哼……哼哼哼……” 就好像用着自己才能听到的音量,哼着一直回荡在自己的脑海中的旋律。 令人吃惊的是,亏我还能觉察到这么轻的声音。 这是为什么。 我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刚才那个白日梦里的,那个幼小的声音吟唱着的旋律吗。 “哼……哼哼哼……哼哼哼……” 女孩子的声音,哼着的这个旋律。 大概和雪村现在哼的旋律非常相似。 唔。 难道是捏造的记忆? 但是为什么。刚才完全被抛到脑后的梦,却因为听到了这个而想起来? “哼……哼哼哼……哼哼哼……” 雪村的嘴唇停止了动作。 我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又回到了刚才那层尴尬的沉默中。 虽然我也想向她提问,但感觉如果说‘在梦里听到过’这样的话,我的名字会在危险人物名单上提升排名吧。 而且曲子也已经哼完了。 就这么随它去吧。 哈哈。7. 这时候,我感到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 是短信。 我把手伸进口袋,想掏手机的时候,却发现抓到的不是手机。 是家里的钥匙。 连在好大一个钥匙扣上。 说是钥匙扣,这不就是个什么小毛绒玩具嘛。 有点像乡村吉祥物一般的,女孩子外形的人偶。 别说了。 这明显不是什么男人的东西。 算了,对我来说,这是个留有一段回忆的东西。 把这个和钥匙放进屁股口袋里后,终于让我抓到了手机。 我的手机是与主流机无缘的直板机。型号也比较旧了,便宜货。 在小小的屏幕上,这些文字跃然而上。 “不好意思,能不能就站在这儿往检票口看。井之上“ 啥? 我按上面说的往检票口望去。 只见, 一个绝世美男子,正通过检票口。那个人完全没看我一眼,直接与我擦肩而过,上了台阶。 我看了他一眼,试图搞清楚眼前是什么状况。 哦,我看到了。 大约与他10步路的距离,有几个穿着我们学校制服的女孩子。 看来这个家伙又是被女粉丝们缠住脱不了身了。 刚才的那个人是井之上亮也。 他可是我们学校绝无仅有的绝世美男子。 看上去虽然有点牛郎似的吊儿郎当,可是他的性格却很大方,总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不止这样,不知道为什么,亮也的总是有一股独特的氛围,也可以说是神秘感。 美形中却带点轻薄。美形中带点阳刚。美形中有着邪恶的气息。美形的人气之星。 和见到的不同,如果跟他聊上一分钟,就会知道,这家伙完全没有想象的这么华丽。 可是退一步来说,从深处,还是能感受到他有一种能吸引人的力量。 “如果说雪村是学园的玛丹娜的话,井之上亮也就是学园里的神秘之神。” ——以上,是我们部的“留言制造器”?雄原莲所做的人物评价。 如果要我说的话,那家伙就是冷静沉稳的美形男这样的感觉吧。 不过,这家伙的人气都差不多快要组成亲卫队了,说明他的魅力还是货真价实的。 居然这样若无其事的发这样的短信过来,这家伙也真是够奇怪的了。 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作为隐藏部员加入我们部。 我夸张地伸着懒腰,将检票口整个占领,并且展示出自己坏小子的风范。 “啊—好懒散——好烦躁——混蛋——” 我发出自己的超低音——这可是每天晚上在被窝里锻炼而成的,极恶的大出血服务啊。 察觉到险恶氛围的尾行军团,一个接一个自动转身乖乖离开了。 啊哈哈哈哈! 我的威力可不是盖的!11. 走下车,眼前的是乡下中的乡下无人车站。 天空依然是阴天,感觉也不像会下雨。 凉爽的天气也着实不错。 走上一段路,进入通向露营场地的山道。 眼下正是红叶最美的季节。 可这座山全是杉木。 真是倒霉。 我有些心烦,说道:“可恶,这路真难走……!” 莲眼冒金星,有气没力地说道:“肚、肚子,饿扁了……” 千鹤看了看四周,说:“是啊,别说便利店了,连个小卖铺都没有啊!这可真没想到……” 这种时候,不正是应该发挥一下老师存在的意义吗。 亮也边走边说道:“还好够凉快。要是夏天的话,那真可以说是坠入地狱了。” 七绪直咋舌:“我讨厌春天和夏天的山,有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雪村则很惬意地说:“这个季节的山最舒服了——” 这一队真是有闲情逸致。 惠澪奈娇声大喊:“哎哟——吃不消了……腿都要肿了……” 悠寻着莲的踪影,追了上去:“姐……姐姐……等等我……” “呼哧……呼哧——”彩音慢悠悠地走着,提不起一丁点精神。 另一队则累得快扑街了。 顺带一提,彩音前辈很是嗜睡。 在学校也几乎都是睡觉,基本一直都处于扑街状态。 在车站那会比较精神,可以说是相当难得的事情。 彩音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我说:“啊……啊啊啊……和马,我不行了……背背我……” 我后退了一步,说:“我可是背着所有人的干粮呢!” 彩音不快地说道:“讨厌……那你帮我把瓶盖打开……” 仅仅1句话便很好的说明了,前辈无论平时还是现在,都不是在卖萌,这就是她的常态。 真是个怪人。 叫做怪人可能有点不恰当。 说是“天才笨蛋只有一步之遥”可谓是恰到好处。 前辈拥有无与伦比的音乐理解力。 可以称得上是过目不忘的超群记忆能力。 在管弦乐中,可以和巴特里一较高下的小提琴水准。绝对音感。 不过!音乐以外的事情,全都是幼儿级别。 出门会迷路,走路会摔跤。吃饭会噎着,大笑会呛着。历史满分,数学0分。 大脑构造绝对和常人不一样。 也许来自异世界。 这就是彩音前辈。 亮也走了过来:“和马,这里交给我吧。” “拜托了……”我很感激地说道。 “讨厌……亮也不要过来。”彩音有点不依不饶。 亮也呵呵地说道:“这话可真伤人心啊。” 亮也熟练的伸出双手,将彩音前辈背于身后。 不愧是拥有价值10万美元微笑的男子。 我没有被那样背过,也背不动女生。 一定会因无法承受背后的热量,而往前倒下。 啊不好不好。 还是快点登上山顶,用井水浇一浇脑袋清醒一下。 征史郎适时亮***笑道:“让我来猜猜你正想些什么吧。” 我慌忙制止:“别。” 征史郎毫不理睬,自顾自说道:“‘你一定想用金属球棒给菊花狠狠地来上一击’对吧。” “为啥会这么认为!”我有些尴尬,不置可否。 莲不明就里,红着脸说道:“前辈……臀部的肌肉……是很细致的,要注意哦……” 我有些恼羞成怒:“你这话啥意思。为啥还是关心的口气。为啥还两眼放光。累的话就闭嘴乖乖走路啊魂淡!” 莲无辜地扯着惠澪奈的衣袖,告了我一状:“惠澪奈前辈……和马前辈很可怕……” “啊~~~别管他。和马无非也就是羡慕嫉妒恨能和彩音前辈紧紧贴在一起的亮也呗。” 惠澪奈直接了当地捅穿了那层窗纸。 莲和水芹的脸顿时羞得红通通的。 征史郎干咳了两声,不留情面地说道:“刚才那些低头看着自己胸部的女孩子们动作稍微收敛一下是不是比较好?” 雪村羞答答地反驳:“在在在在说什么呢!” 莲也极想摆脱这种尴尬,呵呵说道:“硬要我说的话,应该是因为自卑感的关系吧,哈哈哈哈……” “话说回来,不觉得竹井君很下流吗!对前辈也不礼貌!“雪村话锋一转,将我拉下了水。 “啊——这是偏见。”我急忙辩解。 雪村一语喝破:“还在装蒜!” 不妙了。 莲羞愧地说道:“如……如果……我也有那种波涛汹涌的胸部的话……” 惠澪奈安慰道:“不过,好像也有不少人喜欢贫乳的啦!” 莲很不满:“惠澪奈前辈的胸部也属于野蛮发育,所以才说得出那种话!” 彩音用她的喵星人语说着话:“似的哟似的哟~” 悠不解地问道:“什、什么?” “从刚才开始……我就紧紧地贴着那小子,他居然也不脸红心跳一下。” “唔嗯,然后呢……” “虽说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但好想看看内心是否真的如此~” “嗯!亮也哥哥表情超淡定的哟!” “可恶……那家伙毫不动摇……既然如此……就只能漏了……” “哎哎哎!美人计?” “最终是否能成功呢……哼哼哼……咳、咳……”彩音一阵干笑。 亮也听了摇摇头:“啊哈哈,真头疼啊。” 千鹤对眼前的情形似乎很满意,呵呵地笑了两声。 七绪脸都青了:“这是什么情况!!” 是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 情况…… 在凉爽舒适的秋季深山之中,回荡着七绪的怒吼。 “我不说话,你们还真放肆了!不觉得这已经完全脱离了高中生应有的谈笑风生了吗?”七绪继续说道,“本来,现在也只有我一个人背负着音乐系社团活动的重负。禁止不和谐的话题也是无可厚非的!” 七绪指的是“吹奏部”。 虽然那种说辞也挺有道理,但在这种场合说那种话,未免有些不对口。 我慌忙打圆场:“淡定淡定,就结论而言,就是大伙闭上嘴走路吧。” “说的对!”七绪表示同意,说道,“还有,竹井前辈也要努力吐吐槽啊。我一个人的独角戏很辛苦的。” 这个混蛋。 征史郎不合时宜地说道:“我刚看见了,就在之前那会,七绪也偷偷瞟了一眼自己的胸部。” 七绪慌张起来,赶忙道:“别、别胡说八道!” 雪村不好意思地说道:“莫非……向岛君也打算玩魅惑……?” 莲也吃惊道:“莫莫莫莫莫莫非七绪君要玩bl!” “bl!那是啥?”七绪不解。 莲一脸奸笑的说道:“百度一下你就知道。” 七绪苦笑:“现在的我听不懂!” 啊,虽然现在说这个有点晚了,不过,山里的空气真新鲜——14. “多谢款待。”胡桃最早放下了碗筷,说道。 顺应邀请,她和我们一起吃了午餐。 征史郎关切地问道:“不对胃口吗?” “也不是。” “吃了不少哟。”我不留情面地说道。 我一切可都是看在眼里哦。 胡桃被拆穿,顿时脸红,说道:“啰、啰嗦!” 胡桃看起来挺不认生的,所以毫不顾忌地注视、观察着大家。 不过如果能气势汹汹的扫荡了3个三明治,那其他方面应该也没问题了。 胡桃重新说道:“我吃饱了。” 莲笑道:“是吗?那太好了~” 胡桃没有回应,只是惬意地玩味着周围的景观。 这家伙。 胡桃突然站了起来。 “要起雾了。” 音量很小,却很清楚。我回头看去,周围的确开始浮现白色的雾霭。 或许是心理作用,总感觉这孩子的行为和表情,给人不可思议的感觉。 虽然目前而言她是“不明底细的孩子”,感觉神神秘秘也是自然的事。 亮也不无担心地问道:“对继续前进有影响吗?” 千鹤看了看,断定道:“不会……山道还算比较好走,我认为应该没关系的——” 现在,能见度还有100米左右,之后会变得怎样就说不准了。 “总而言之,快点行动起来比较好,我可不想在雾里野营。”七绪的言语中表现出不安。 惠澪奈囔道:“哎?才刚刚吃完,我不想动……” 七绪大声喊道:“给——我——动——起——来。不然浑身都会变得湿哒哒的哦?” “哦嚯嚯……”彩音有气无力地回答着。 七绪看不下去了,恼道:“不要一吃完饭就想睡觉,西城前辈!!” 啊啊,我们部果断地有性格啊,明明都起雾了。 “喂,部长!”征史郎朝我说道。 “啊?”我有些没反应过来。 对。 其实我是管弦部的部长。 “啊个头啊。快工作。” “知道了知道了。总之,采用七绪的意见。把行李整理好,不要慌张,继续上山。全员都要注意脚下,大雾天会很危险。这样可以吗,老师?” “ok!”千鹤爽快地答道。 听到了我的话,大家都有些不情愿的拍拍屁股站起身。 我们社团的特征就是,这个不高兴,那个不乐意,死皮赖脸的懒汉占多数。 所以说,需要有个嗓门大的做出决定性的发言。 所谓管弦部的部长,存在的意义就在于此。 胡桃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 不是管弦部成员的那位好像也赞同我的话般迈开腿,准备好出发了。15. 我们继续走着,雾更加浓厚了。 完全没有想到秋季的大白天还会起雾,山里的天气真是深不可测。 虽然也不至于完全看不见,但却搞不清这条路会通向何方。 “喂,原本的计划里,我们要走这么久吗!” 走在最后面的我,若不张开嗓子喊,前面的人根本听不到。11人并列行走的话,战线会拉得很长。 千鹤停顿了一下,朝我说道:“嗯……晴天的话,大概走2个小时左右吧~” 也就是说,应该已经走了一半以上的路程了。 “露营手册上写着,这附近应该有野营屋。”雪村拿出一个小册子,翻看起来。 亮也悻悻道:“别期待你手上那本小比例的地图啦。” 我努力给大家鼓着劲:“无论如何,还没有到完全不能前进的地步!再前进一段路,到野营屋休息!” 没有异议,于是大家决定继续前行。 走了一会儿,征史郎挺住脚步,仔细辨认着什么。 “和马,你注意到了吗?”征史郎突然说道,“好像有人在说话。” “啊?什么?” “不要大声。安静的回答我。我感觉有其他登山者。”征史郎不像在开玩笑。 他这么说着,竖起手指,手指的方向既不是前进方向,也不是来的路,而是山下。 我不解道:“有什么问题吗。话说你东张西望的小心滚下去。” 征史郎开玩笑道:“我只是在想这里会不会长着杉平茸之类的,很好吃哦。虽然真吃的话会中毒身亡。” 鬼才会吃。 征史郎小声说:“仔细看。” 这么一说……却是看到了点啥。 啊啊,那个? “啥玩意?全身穿着防雨斗篷?”我有点不敢相信。 由于雾的关系,不太看不清楚,多半是因为服装的颜色非常朴素。 只见…… 那队伍,在远处,正慢慢的向山上爬。 我想说“管他呢”。 “感觉怪诡异的。”——我心直口快。 “对啊。或许是在这杉树林里,抱团来采蘑菇呢。”征史郎也猜不出这些人是何方神圣。 我也没有深思过这群人到底是不是因为这种理由而来的…… 或许是错觉,或许是气氛,有种说不出的不安感。 “我们快点吧!”我催促着前面的队伍。 千鹤问道:“嗯,怎么了?” 我只得说:“啊,雾越来越浓了!在那之前赶快到野营屋吧!” 我自己也察觉到了。 我得快点改掉说谎时的口癖啊。 千鹤恍然大悟:“嗯哼,我知道了。大家都要小心脚下!” 能听到不少的唠叨声,不过队伍的前进速度还是变快了。 虽然就普通的情况而言。 应该只是单纯的其他登山者。 但就眼前这种恶劣的情况,突然碰上陌生人,总感觉不太好。 是的,我对自己这么说。 心中自言自语,边一声不吭地往前走着。 咚 咚咚 咚咚咚咚 为什么。 为什么,那些脚步越来越近。 我转过身。 紧接着看到了连自己都无法相信的一幕。才不是什么斗篷。 而是穿着类似防护服的东西。 覆盖全身,就像是为了防护毒气或是病毒之类的服装。 不仅如此,手里还拿着,类似于刺叉一样的长棍状物体。 再怎么看也不像是在这平和的山路中漫步的人,这群家伙的装扮非常夸张。 他们正登上山道。 不行……得赶快走! “喂,和马!”征史郎叫住我。 不经意间,顺着征史郎所指的方向看向山侧—— 刚才为止还在我们下方的家伙们,正径直冲着我们走来! 而且这群家伙也一样,穿着防护服,拿着刺叉。 2只队伍的方向都径直向着我们。 像是在追着我们。 绝对不会错……! 我赶紧朝队伍大声喊道:“你们听好了,有一群奇怪的家伙!最好快点逃跑,快跑!” 惠澪奈还没搞清楚状况,苦笑道:“哈?说什么蠢话呢?我已经累死了,根本跑不动。” ——我们不是军人。 一群普通的日本学生。 就算我说这样的话,也没人会突然就跑起来。 …… 切! 我扔下行李,环顾四周,随意捡起一条枯枝。 大约有一米长。稍微有点力也不会折断。很好! “站住!!” 我冲着那群扮相奇怪,穿着防护服的家伙们,使出浑身的劲威胁道。 与此同时,挥舞着枯枝,彰显不良少年本色,竭尽全力虚张声势。 对于我异常的行为,部员们也都停下脚步。 征史郎赶紧说:“你们别停下!快走!!” 这时候征史郎起到了作用。 第119章 囚人的旋律2 1. 雨一直在下。 灰色的街道,灰色的雨。 我的梦始终笼罩着暗灰色。 至少在梦见过去时是如此。 此处,是何处。 通向某处的近路?可能是通向住宅或是上学的近路。 右手边是交错的树篱,左手边是臭水沟。 我全身都湿透了,有点不耐烦…… 身上穿的还是学生制服,应该是初中时候的事了。 雨一直在下。 一切都是灰色的,是因为回忆都是黯淡无光的吗? 应该不是这样的。 理应是快乐的回忆,不知为何也失去了应有的色彩。 说起来,我这是迷路了吧。 雨下的更大了。 我的手机也不在身上。 又想起了以前令人厌恶的事情。 我一时气愤,将树篱上的叶子撕得粉碎。 那时候。 我遇到了一个女生。 湿透了的长发覆盖了她的脸,好像和黑色水手服连成一体。 她跌跌撞撞的,朝着我的方向走了过来。 “干嘛。“我很不友善地问了一句。 我以前比现在更中二,对于没见过的家伙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攻击。 她不说一句话,只是步履缓慢地走着。 她似乎根本没有看见我似的。 就这样,擦身而过。 …… 我是一个被人忽视的存在。 等等……我发现这个女生并没有穿鞋——— “等一下。” 对我来说,这真不知是哪儿来的无谋之勇。 居然对一个没见过又不穿鞋而且阴气十足的女生开口了。 那女生停下了脚步。 我真是有点神经搭错。 我脱下了湿漉漉的运动鞋,踢向那个女生。 有些生气。 但是更觉得恐怖。 自己好像没有被注意。 “我又没有脚气。” 我脱下脚上那恶心的袜子,看都不看一眼的说道。 刚说出口就后悔了。 这行为太不对了。 对于偶然遇见的家伙脱下的鞋子,会有女生会穿吗。 但是,转回了视线的女生把鞋子给穿上了。 “谢谢。” 纤细的声音这么回答,从湿透凌乱的头发中间透出的眼眸,看向了我。 我,好像被什么不祥的东西盯上了。 “啧。” 我很不屑地摆了一下手。 没办法变得礼貌。 本想装酷的我,最后散发着一股很逊的气质,退缩了。 雨还在下。 我,遇到了一个女孩。2. 真是不想起床,但是也没办法。 看了下时钟,还没到开门的时间。 还是要适当设定一下闹钟啊,睡过头可就悲剧了。 上厕所洗脸一系列动作结束之后,还有时间剩余。 随手就打开了桌子上的抽屉看了一下。 里面装有未满18岁不适合看的杂志。 瞬间冷汗直冒。 这个该不会是我昨天发过牢骚之后放这儿的吧。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可能了。 监视系统可真是完善啊。 这更加没法看了不是。 我关上了抽屉,焦躁地等待着。 这情况可真是不得了了啊。 但是,糟糕。我这里没什么事要做。 于是,在房间门打开之后我便穿过走廊,到了外面的大厅。 我很在意亮也的事。 那之后,门有被打开了吗。 停尸房那里也没什么变化。 就是说,也没有发生亮也死亡被搬入那里的事。 虽然这么说,也无法确定亮也的安危。 能够确定的是,昨天水芹也没有落到别人手里。 但是同时,知道水芹身份的人又多了一个。怎么办。 我一边苦恼着一边等待。 但是,没有人出来。我没事可做,于是在饭锅里加了米,开始做饭了。 回来的时候,突然有一阵怪笑声回荡在耳畔。 “哈哈哈哈!”恶魔彩音冷不丁防地从我身后探出头来。 “哇啊啊啊!!”我被吓得屁滚尿流。 遇到暗藏危机的攻击,让人实在有点想哭。 “至少在别人面前给我装一下啊!”我不知这个女人最基本的矜持在哪里。 “吵死了,昨天不都说了会帮你辩解的啊。”彩音很不屑,自顾在墙壁上摩擦着她的爪子。 我抱怨道:“啊,昨天的事我也是受害者啊,那时候如果知道会发展到那种程度,一开始我便跟亮也解释清楚就好了!!” “我怎么了?”亮也突然冒出。 “呜哇哇哇哇!!” 你又不是征史郎!每个人都非要这么神出鬼没吗? 从看守那边门出现的亮也,和平常一样,是个平静,笑起来很温和的帅哥。 我惊讶地看着他,脑子里飞快地做着各种猜测。 “怎么了,这脸像看见死人一样。” “你没事啊!” “嗯。那之后很顺利的打开门了。” 太好了。 这样一来担心的事情就变少了,只有一件了。 也就是,水芹到底碰见了谁。 不久,大家都陆陆续续的起来了,8点刚过的时候,就全都起床了。 也就是说,现在谁都没受到伤害,这真是太让人高兴了。 但是。 这也就证明了,水芹并没有杀害同一个房间的家伙。 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人知道水芹杀人犯的身份,尽管如此,还是装的无所谓。就像昨天的我一样。 放眼看向那些在大厅里各自管各自的家伙们,总有种说不出的焦躁。 理由很明显。 不管是谁都是表里不一的吗?当然,也有真实的家伙。 但是,也许最重要的是…… 我对于水芹来说,也许很快就不是“知道秘密的唯一一个人”了。 我大概误以为自己对于那位大小姐来说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心底某处还在窃喜。 太差劲了。 而且,对于昨天那神秘的说话对象也很在意。 没法说自己现在精神很好,我现在应该是一副很没劲的样子吧。 不,其他也有一些一脸阴沉的家伙。 比如莲。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难道是对于昨天的音乐会还心存芥蒂吗? 她看起来脸都青了。也许身体状况也不好。 “莲,没事吧?” 为了不让别人注意到,我悄悄地对她说。 “前辈。” 她的声音也很低沉。 “可以,占用你一点时间吗? 她做出盖住嘴唇的动作。 是秘密的意思。 该不会,昨天夜里水芹说话的对象,其实是莲吗? 无法想象…… 我怀着惊讶的心情,把耳朵凑了过去。 莲迟疑了一下,说道。 我把钥匙忘在房间里了。3. 每个玩家都有管理钥匙的义务。 那么钥匙丢失的话,会发生什么呢? 晚上就无法打开自己房间的门了。 也就意味着,那个时候会走向死亡。 “真的吗?”我不敢相信地问道。 莲一副快哭了的样子,点了点头。 “已经,快完了吗……” “还不一定呢!”我想了会,然后对她说,“你等一下。” 我这么说完,就和其他人说了一下,走向了厕所。 在房间里,我对着空气说道。 “反正现在也一定是在偷拍的吧?那就给我开门啊……莲说她把钥匙忘在屋子里了。只是忘记了而已,并不是遗失。” 我试图说些让这些坏蛋认可的话。 “而且,因为这种事减少玩家而使游戏陷入窘境也不是你们愿意看到的吧。” 不知道是否有作用。 “原谅她这一次,把钥匙还给她吧。” 没有反应。 果然好自私…… 本来想就这样私下解决的,这样的话只好跟大家一起商量了…… 再回到大厅的时候,气氛有点奇怪。 大家都聚集在平板的周围。 正确的来说,是站在拿着平板的征史郎的旁边。 “和马。” “怎么了?” 征史郎没说话,将平板的画面转向了我。 ◤来自监狱长的通知,囚犯雄原莲,已确认其将钥匙遗留在了自己的房间。◢ ◤根据研究结果,这一次将钥匙返还。今后如有同样的事情发生,将会没收钥匙,绝不返还,请注意。◢ ◤如果要返还钥匙,必须满足下面的条件。◢ ◤作为惩罚,看守竹井和马要将高压警棍调到最小一档,对雄原莲进行5秒的电击。◢ …… 水芹有些诧异地问:“为什么是和马?” 七绪摇摇头:“我不太明白……恐怕我们这些人没有什么领导风范的吧。” 不是。 是我将这个解决措施提供给监狱长的。 “是不是应该觉得这样结束也算是个好结局呢?”征史郎脸色凝重地看着莲,问道,“莲,准备好了吗?” “好、好了。” 莲比刚才更加苍白了。 征史郎又对我说道:“和马,把高压警棍拿来。” “在哪儿?” 一边的惠澪奈急忙说道:“大概,是在被称为庇护所的房间里面吧。” 居然是这家伙告诉了我。 原来如此,墙上这跟配电箱一样的东西就是收纳的柜子啊。 打开盖子后,发现正好嵌入同形状凹槽的高压警棍一共有5个。 不,是4个。凹槽有5个,但是有一个已经被取出了…… 现在,暂且不管这个。 “拿到了。”我将电击棒拿了出来。 “赶紧了结掉这件事。” 听了征史郎的话,莲默默的点了点头,向前迈出了一步。 “姐姐!!”悠担心地看着莲,他害怕得都要哭出来了。 莲强挤着笑容,说:“没事没事,只是稍微被电一下而已。” “前辈,请给我个痛快吧!” 我怎么能痛快得起来。 “要对我怎么做?” 莲的声音小得只够我听见的。 “这并不是我的本意,抱歉。”我拿着电击棒的手都在颤抖。 莲笑着说:“不,比起电椅来,这个好多了。” 我知道那是假笑。 “如果是前辈动手的话,我是可以忍耐的。”说完这句话,她的脸红彤彤的。 这句话的意义,不是现在应该考虑的东西。 “很快就结束了。” 我将高压棒的前端轻轻的放在了莲的肩上。 我紧紧握住橡胶把手,转动下方的刻度按钮,将输出值调至最小。 接着,按下了大拇指位置的按钮。 就像神奇的弹簧玩具一样,莲一瞬间全身都在抽搐。 惨叫 令我 畏惧。 我不自觉地将拿着电棒的手伸回。 征史郎叱道:“笨蛋,中途放开的话可不行啊!” 娇小的身体突然无力的倒下。 “但、但是!” 莲双手抱着身体,似乎在尽量抑制全身的颤抖。 糟糕,不行,她的头轻轻的跌向旁边。 “姐姐!!” 七绪抓住悠的肩膀,阻止他跑到跟前。 “如果不这么做的话,雄原是会死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回避眼前的苦痛,却想迎来真正的死亡,这是笨蛋才会做的事!” 悠无话可说,低下了头。 “抱歉,我太慌乱了。”莲咬着牙,颤巍巍地说着话,然后尽量装作没事人一样地说道,“啊,没想到感觉还挺好,嘿嘿嘿。” 抱歉,即使你说的那么轻松,我们的心情也轻松不起来。 我抓着莲的手。 想要躲避罪恶感,伤害自己就行了。 就这样通电吧。 “笨蛋!”恍惚间听到征史郎的骂声。 5。 4。 3。 伴随着全身猛烈的痛苦,我激烈的痉挛了起来。 2。 1。 0。 有谁好像在说,够了,住手。 因为猛烈地倒在了地上,总觉得这声音很遥远。4. 在水芹敲打着我的脸之后,我好像总算是醒来了。 一见我醒来,水芹便厉声道:“为什么要这么乱来!!” 水芹在我神志不清的状态下,呵斥着我,甚至,还打了我一巴掌。 “啊,对不起……” “啊你个头啊,人家会担心啊!!” 水芹红着脸。 “对不起。” “真是的!” 神智稍微清楚了一点后,我问道:“莲呢?” 征史郎讪笑道:“早在你之前很久就醒过来了。“ 听了这话,我坐了起来,在离得稍远的褥垫上,看到了裹着毛毯,坐着的莲。 她从悠那结果一杯饮料,表情很明快。 手腕上,挂着一个蓝色的钥匙圈。 “钥匙也还回来了。”我感到一阵欣喜。 征史郎跟我解释道:“那之后,是执行人出来放这的。为了不让她再忘记我就把钥匙绑在她手腕上了。” “太好了。”我由衷地感到心里一块石头落地。 “哎,一大早就出现了这么严重的事。”征史郎叹了口气,起身问我,“要吃点东西吗?” “嗯。” “那就吃饭吧。赶紧转换心情,把这事给忘了吧。” 想站起来的时候,撑在地上的右手传来阵阵痛楚。 我一看,原来是手指上被烫到起泡,应该是给高压棒电到的时候留下的痕迹吧。 这样结束真是太好了。 不管是烫伤,还是莲。 最终,早饭和中饭还是并成一顿了。 加上昨天剩下的咖喱,速食品和软罐头之类的,基本上也就吃这些了。 看来仓库中的食物在夜里会有人来补足。真是细心啊。 我和莲还是没有好好的吃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好意思,大部分人也都只吃了一点点。 之后,关于这个游戏的进行,我们也进行了商讨。 但是从结论来说的话,还是没什么发现。 首先,能确认的就是囚犯这边和看守那边打开门的方式,应该是不合规则的。 看来一开始是从最左边开始打开的,第3个(c)和第4个(d)好像是相反的顺序。 那时候,那边和看守这边同样是乱七八糟的,因为水芹在七绪之前进门,所以顺序乱了。 c和d都不知道连接的是哪里的门。从胡桃的证言来看,d和a应该是连在一块儿的,关于这一点我可以确定。 暂且认为,被认为住在d的惠澪奈和被认为住在e的征史郎,又一次成为了室友,他们的门是相连着的假说可以成立。 但是……其他的怎么看都觉得奇怪。 胡桃进入房间是前一天彩音前辈和悠碰面的房间,如果假设成立的话,胡桃应该也会碰见悠才对。 但是,却无法证明。 胡桃抱怨道:“我不管对他说什么,他都一句话不说,我觉得他就是杀人犯。” 悠也说道:“我的对手也是这样。不管我说了多少都不回我!所以,看起来应该不是小胡桃吧。” 不仅如此。 彩音怪笑着说:“我跟自己说话来着……吧唧吧唧……” 水芹皱着眉说:“这个……对方一直沉默着,所以我也没法继续说下去,只好就这么沉默。” 彩音又说:“好奇怪……我因为听到隔壁房间里传出了朗读杂志的声音,才以为那是莲亲的……” 莲不明就里,疑惑道:“那是什么意思?” 征史郎也不追问,接着问我:“和马呢?” 我无奈地说道:“说是和他说了,但听起来不像是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人。” 征史郎又问莲:“莲怎么说?” “嗯。我的隔壁墙也没说话呢,所以我也就说不下去了。” 接着是亮也说话:“我的对手也很沉默。所以我也沉默。” 七绪赶紧接口:“我也一样。” 怎么回事。 征史郎迅速作了总结。 “根据看守的证言,囚犯有我1个,像是雪村的人有1个,身份不明的奇怪家伙1个,一直不说话的家伙2个。根据囚犯的证言,看守有惠澪奈1个,不说话的家伙4个。‘做出沉默证言的看守’只有亮也。另一方面,‘做出沉默证言的囚犯’有3人。” 征史郎说完这些话,在场的人无不面面相觑。 “数字对不上啊。肯定是有人在说谎。”征史郎不依不饶地说道,“话说‘因为说不上话所以就不说了’这种事,到底是真的吗?一般来说不会说说看的吗?” 一阵沉默。 “难道是因为没法说出真相才这么撒谎的吗?”我将我的想法说了出来。 “什么意思?”征史郎不解。 “比如说,因为罪种的限制。说不定是因为暴露身份就会死,或者说出实情会死,有很多可能。不然的话,囚犯也不可能拒绝和我们看守合作。” “唔。也就是说,不可能调查房间之间的联系了……抱歉,让大家做了无用功。” 征史郎苦涩地道了歉。 脸上露出了无法抑制的焦躁。 但是,并不是无用功。 至少那些沉默的人应该是多少掌握了对手的情报才一直沉默着的吧。 也就是说,目前的状况下即使没有向别人公开自己的情报,每个人掌握的情报量之间还是有差异的。 “还是确认一下吧。”我的目光扫过每个人,说道,“我觉得,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有一个想法,就是从这里逃出去。对吧?” 听到我的问题,大家都点了点头。 关于这一点应该没有疑问。 通过询问来调查房间的连接这种方法,要实现的话还是不怎么好。 但是。 我突然想起了昨天我隔壁那人的声音。 那家伙不一样。 总觉得那家伙和我们抱有不同目的,有其他的目标。 那家伙,是谁。 真的是第6个囚犯吗。 还是说是我们5个中的某人呢。 伴随着这一点都不痛快的心情,时间已经过了正午。 不管怎么说,不用说出昨天和同屋的对话内容真是太好了。 突然,征史郎神秘兮兮地说:“也就是说,开始开发杀人兵器吧。” “这是怎么回事啊混蛋!” 我觉得他的大脑已经接近疯狂了,想都没想就给了他一掌打在他的头上。 “好痛!反对暴力!” 我驳道:“杀人兵器就不暴力了吗!” 征史郎强词夺理:“武器又没有罪,都是战争惹的祸。” 水芹掩嘴笑道:“像是军火商说的台词呢……” 七绪饶有兴致地问:“那么,是什么情况?这次的诡计又是什么?” 征史郎一本正经地说:“唔,我在考虑手无寸铁的情况下,从正面突破逃出这里的方法。” 总之,为了突破墙壁和门,需要一些爆炸物或燃烧器之类的东西。还有能打倒执行人的武器。这是最低配备。 不,虽然说的很轻松。 “这里有这些东西吗?”我泼了他一盆冷水。 “唔。”征史郎立马语塞。 “该怎么得到呢,特别是爆炸物。”我继续问道。 征史郎故弄玄虚道:“那些东西要是被好孩子学去的话那就糟了,所以肯定是个秘密啊。” “咦……难道说还真的能办得到?”水芹有些不敢相信。 “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说太了不起了。”莲赞叹道。 “嗯,但是这需要大家的帮助。” 说着,征史郎拿出了一个足有一个人手臂圈那么大的水桶。 “这是什么啊?”我摸不着头脑。 “合成爆炸物必须要有氢氮化合物,也就是氮元素。” “呵呵,然后呢?” “把你们每天都要产生的氮元素的原料物质放入这个桶里。” 不用说,这之后征史郎肯定是被我们一通暴打。 “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原来是开玩笑啊!” “要是认为我是认真的话为什么要打我!” “这是民心所向!” “变态!城本是个变态!”水芹羞愧难当。 惠澪奈厌恶地说:“太恶心了!!混蛋!!” 七绪咋舌:“与其要做那种事,我还宁愿选择电椅呢!!” 彩音若有所思道:“这个不仅太小了坐上去还不舒服……” 七绪赶忙打断她:“西城前辈请闭嘴!” 征史郎想了一下,说:“按照目前来看……不,如果有时间的话还有可能。只有1周的话稍微有点严峻。” “哎呀……”我无奈地耸耸肩。 “没办法了,关于门的问题以后再说,先来解决一下武器的问题。”征史郎这话是认真的吧。 “武器……呀。看守的高压棒不知道能不能变成武器。”亮也提醒道。 就因为这句话,我突然开始紧张了起来。 “真没想到用于叛乱的东西居然交给了游戏参加者。”征史郎点点头,说道,“执行人的防护服应该带有防电功能,所以应该考虑到隔离操作高压棒的话可能会无法使用。当然,这里面应该也没有可以很简单的就能被拿来做武器的东西……一码归一码。究竟我的独家创意会不会超出监狱长的想象,试试看就知道了。” 就是这么回事,我们部的疯狂科学家开始了挑战。 “趁这时候,看守先集合一下。” 我号召着几名看守往庇护所走去。 我有东西想确认。6. “和马。” 我正想从庇护所出来,胡桃叫住了我。 “干嘛?” “我只是想给你个忠告,你这什么态度?” 这个混蛋小鬼。 亮也笑道:“你快听听看吧。看来这位小姐对你很感兴趣呢。” 胡桃脸上泛起红潮,辩解道:“什么……根本不是这样。” 真是烦死了。 我只想独自承受这一切。 亮也离开了庇护所,只剩下了我和胡桃。 “到底什么事?” “告诉你哦,和马。” 又来了。 “说谎的人。” “啊?” “算了吧。” 胡桃欲言又止。 这家伙。 “等一下……抱歉。” 为了让她说下去,我只好道歉。 “不要对胡桃发火哦。” “抱歉。你要说什么?” 我觉得有必要通过谈话来冷静下我的头脑,但是更重要的,我对话语之下的意思很在意。 “看起来很恐怖的眼镜仔,他在说谎哦。” 咦? “是指七绪?” “也许,就是他。叽叽喳喳,有点讨厌。” 那肯定就是七绪了。 不过我个人倒是觉得征史郎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才是个很恐怖(也许是危险)的人。 “你为什么这么觉得呢?”我问她。 “第一天的时候,他和我在一个房间,但是却一直不说话。”胡桃不快地说道,“所以,昨天的夜里也一定是,就算我想要说点什么,他也一定会谎称什么事都没有的。” 等一下。 “第一天在同一个房间?这你怎么知道的?” “情况证明。” “麻烦说清楚一点啦。” “详细的情况就是秘密啦!但是!”胡桃嘟着嘴,说道,“那天晚上,我已经说过自己就是胡桃了,和我同室的人应该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就在胡桃旁边。” 这家伙意外的条理清晰。 “那个人应该一边想着‘和自己同室的就是那家伙’一边往这里看才对。所以我,故意说了些奇怪的话,来看看大家的反应。” 奇怪的话? “是和事实相违背的话吗?” “没错。接着,对方露出了‘咦?这家伙怎么说的话跟我知道的事实不一样呢?’这样的表情。” 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家伙。 虽然觉得她头脑很好。 但是,也不单纯是这样。 没有破绽,不过也有些不同。 说的强硬一点,就是被下套了。 对于欺骗他人这件事,这家伙好像一点都不犹豫。 “也就是说,你是欺骗了七绪吗?” “没错,那家伙是个骗子。胡桃经常说谎,所以会了解,一定没错的。” 真是微妙到无法相信的说法啊。 我突然想到了“说谎王国”的故事。 “可以详细一点告诉我吗?” 她用手指抵住嘴唇,神秘地说道:“秘密。” “我会守住秘密的。” “嗯,我也觉得你能守住秘密。”胡桃嘲笑般地说,“明明是要保护悠的姐姐,明明自己也那么痛苦,没想到和马还能做那种事呢。” “这个没什么。” 我只是,想从伤害别人的痛苦里面逃离出来而已。 “但是,我觉得我想要的并不是那种东西,所以我重新说一遍。”胡桃表情严肃,“如果你变成我的同伴的话,我就全部告诉你。” “好,我承诺。” 听到我这么说,胡桃的眼睛立马变细了。 “我不相信承诺!” 为什么。 “只要让我看见你的态度就好。” 说完她一个转身,背对着我跑了出去。 胡桃走了。 我还在想着一些无聊的事,胡桃就已经关上门,把我一个人留在了这里。 哎呀,管弦乐部的女孩子们怎么都这么麻烦呀。不过我自己好像也很麻烦。 总之。 如果昨天,七绪和胡桃是在同一个房间的话,会怎么样? 总觉得自己好像意识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不过还是先去厕所吧。8. 仓库里还有一个姑娘,在寻找着瓦楞纸箱。 “你在干嘛呢?” “啊?是小和啊。” “我重新问个问题,刚才那种卖萌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你烦死了。跟小和你又没关系。” “在找你的假睫毛吗?” “哈?你怎么知道?” 居然真是这样,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 “虽然已经有了粉底和眼影。” “真是辛苦,这种时候也不忘记化妆。” “是啊,女人就是很辛苦的。” 本来是故意挖苦她的,不过看了惠澪奈并没有明白。 我避开惠澪奈,独自寻找目标。 有了。 红的黑的蓝的绿的……好多油漆啊。 可以和大家其乐融融地一起画画吗。 “啊,小和……” “啊?” “我们,那个,能活着出去吧……” 这个很让人不安。 说起来,说了就算很勉强也要像平常一样这句话的,就是惠澪奈吧。 我其实并不想说谎。 “我直接说了,我觉得形势挺严峻的。” “是吗。” “你其实也明白吧。” 惠澪奈沉默半晌。 “小和,其实你不是个优秀的男朋友吧。” “怎么了?” 我的内心很受打击,但是表面装的很平静,继续听下去。 “在我想要什么的时候不会给我想要的答案。” “我只是有点急躁。” “真的?” “你这家伙,你以为我不想把想说的话说出来吗?” “那种事情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就是这样啊。” “耶,大胜利!” 惠澪奈显露出来的样子,如同不悦时发牢骚一样。 “话说,平常你都是以其他男人为目标的吧?” 听完我的话,她就脸红了。“你,你在说什么呀?” “不要装傻了,是亮也吧。” “啊?根本没那回事,我又不是花痴!” 随着说话的进行,惠澪奈已经表现出了很明显的可疑举动,难道她真的认为自己没有暴露吗。 “说实话,你就算不化那么花哨的妆也算是个美女吧,就那样保持素颜和其他人一决胜负吧。” “你是笨蛋吗。那样的话不就根本赢不了水芹还有彩音前辈吗!” 咦。 “亮也那家伙,跟彩音前辈之间好像有点什么,听起来水芹怎么好像也是。” “不 第120章 囚人的旋律3 19. “说起来……”征史郎说着,似乎是犹豫了一下。 “啊?” “卖给你个好消息。” 好消息? “我已经知道一种罪行了。” 唉? “你问过谁了?” “这个不能说。不过如果你坦白从宽的话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切,到底谁是看守啊。“所以那个罪行也不准备告诉我咯。” “不,那个可以告诉你。那个罪行是‘革命家’。” 革命家? 这作为囚犯的名字还真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那个是作为政治犯被抓起来的设定吧。 “那家伙有什么能力?” “什么都没有。” “哈?” “他自己主动的话什么都做不了。革命家的能力是十分被动的。” “少卖关子了,快点告诉我。” “还真是威风凌凌的看守大人啊……切,看守原来就是这样的。”他嘲笑了我一番,才又说道:“革命家的能力是在革命家死的时候发动的。” 等等。 “在革命家死之后,所有的钥匙好像会被暂时回收,然后看守和囚犯互相调换身份,再重新分发一次钥匙。” 以一个生命为代价,调换看守与囚犯的身份? “这是‘大富翁’游戏规则中的‘革命’嘛……”我恍然大悟。 “我觉得应该是。” 在被称为大富翁或者是贫穷鬼的扑克游戏中,有叫做“革命”的规则。 当集齐某种特殊牌型时,可以引起“扭转牌的强弱”“扭转玩家的强弱”这样的变化。 “但是,那种能力有什么用?” “用处多着呢!在问话的时候如果告诉了看守自己的罪行和能力,看守就很难处决自己了。”冷冰冰的电子声音令人不寒而栗,“还不止这样,只要知道了有这种罪行和能力,处决犯人这件事本身就会变得让人犹豫不决不是吗?” 原来如此。 看守和囚犯之间有着严重的力量悬殊存在。 看守不仅在白天有极大的权利,就算在夜里也可以单方面地进行骚扰战术。 所以如果有降级为囚犯的可能性的话,看守一定会非常不满。 特别是在看守滥用职权,被囚犯怨恨的情况下。 “原来是这样啊。”我明白了一点,又说出了自己的意见:“相对的,革命家也有被原本是同伴的其他囚犯给盯上的危险。” “很有可能。” 从囚犯的角度来看,一定想推翻恶劣的条件,变成看守。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那么最希望革命家死的又是谁呢? 是杀人犯。 只要能成为看守,钥匙就会再分配。也就是,他可以不用再当杀人犯了。 在游戏中被所有人当成目标,性命堪忧,却不得不独自挥舞凶器的杀人犯。 只要能从这种命运中挣脱出来,那绝对是一个有诱惑力的选择。 等一下,如果是这样的话。 “征史郎,你为什么会把这件事告诉我?” “为什么呢,谁知道啊~” “你,知道些什么吧。” “什么都不知道。不过……”征史郎似乎已将我完全看透了,他说道,“我一直在想为什么看守都要包庇杀人犯呢。如果,有人想要拯救杀人犯的话,那么我想让他知道处决掉革命家的话也许就能救杀人犯了。” 征史郎的意图很明显。 他想要把游戏进行下去。 所以才把这个情报透露给看守这边。 说不定他从我的举止中看出我想要“拯救杀人犯”。 不管怎么样,我不准备利用这个情报,也不能用。 “别说蠢话了。我睡咯。”我决定不将话题继续深入下去了。 “不接受的剧本就丢弃吗?” “都说了别说蠢话。” 我一边说着,一边瘫倒在床上。 “明天要进行叛乱。然后我们都会逃离这里。就是这样!”我不容辩驳地这样说道。 “如果真能顺利进行就最好了……” “是啊……” 那之后我们便没再交谈。 现在,我觉得情报掌握得最多的是我。 杀人犯、模范囚、革命家、告密者。还有,冤罪者。 囚犯们自己声称的罪行现在有五种。 在没有人吹嘘自己有多重罪行的情况下,我也就是知道了五个人的说辞。 ——而且。 杀人犯是水芹。 模范囚是莲。 冤罪者是征史郎。 告密者(自称的)是七绪。 ——那么悠必然是革命家。 “那么我想让他知道处决掉革命家的话也许就能救杀人犯了。”征史郎刚才那句话字字还在耳边。 ——我,绝对不会做那种事。 要全员一起反抗到底。 因为我知道那是能“赢”的唯一方法。 (敬请期待囚人的旋律第五章:囚人与看守的革命) 第121章 雅托樊迦史诗 tee jamoh qelekite samo orantalen seme oranu 雅摩之子榭里其提越洋远航 航过阿弥拉衡和约恩纳列岛诸国之乡 他沿行向天边的大道高吹号角,大声歌唱 “勇气,荣耀,财富,胜利, 诸般美好与希冀,悉皆得于此役” 战歌欢呼直达天际,震撼群山与大地 直面大海与穹苍,高举宝石的权杖,神采飞扬 君王高坐在隆堤菲之厅,静待战鼓敲响 “来吧,朋友,我们今夜同酬,为胜利而向天地祝寿!” 阿利能的荣光,直冲高天之上 时间传说榭里其提英武有力 雅摩之子曾挺剑直指蔚芙之壁 “来吧,朋友,我们举杯欢庆,为荣耀而向君王致敬!” 破晓晨光揭开沉暗夜幕 黯影阴云转而隐匿,避人眼目 高天巨龙经行,红翼扇动飓风,卷起层层波涛浪峰 白昼再度来临,榭里其提手执壳号,对空吹响 如白鸥啼鸣,其声优雅 随风荡漾在欧哈尔碧海汪洋间 宛若天籁 悠远空灵,洋间歌者高声呼唤 旅者未归,骊歌韵中满含悲戚 遥望之石边,先知孑然伫立,黯然饮泣 乃因预言即将应验,海上浩劫终要来临 “哦,国王!胡迩明涅的国度,将要灭亡!” 他看到国王起身,眼中怒火熊熊燃烧 国王立于殿中,身下影翳遮盖厅堂 “看那夜中星芒,法拉斯托之光。” 先知躬身静默侍立,左手托起庭潘的沙砾 “泰诺茵曾将这城视作珍宝,您是民中至高, 而国中诸城将尽数坍毁,有如手中尘沙飘飞殆尽” 国王闻言默然转身,银色王袍,耀眼星辰 “哦,国王!胡迩明涅的国度,将要灭亡!” 先知长跪阶下,银烛台中,火苗蹿动 殿外年时,恰当冷夏 “黑暗的深渊,无人得见的洋间大君啊! 怜悯我们吧!降下你的恩泽给我们吧!” 先知高呼歌颂,祈望大海的力量 他回望,祭台下,万千骑士整装待发 极目远眺,海角天涯边,号声连天响遍 百船千帆迎风而至,雅摩之子已然来到 “来吧,朋友!我们高歌颂扬,为征途平安而赞美汪洋!” 榭里其提举杯畅饮,昂首仰望,艳阳一片辉煌 然蒙洛夕丹之城中,却有哀哭遍地,泰诺茵之主面容覆于影翳 先知曼滕双手捧起通晓之石,越过大海遥望北方 榭里其提带领大军,直冲泰诺茵世世代代的家乡 胡迩明涅国王神情凝重哀伤,因毁灭的预言已应验在他耳旁 雅摩之子榭里其提欢笑高歌,因他自诩知晓胜者将在何方 阿利能的舰船越过诸海与列岛前来,他们的号声亦愈发嘹亮 听来好似日月晨星一同轰鸣,群峦震颤不休 国王与先知并肩立于祭台之上,弥望即将来到的大敌猛将 洋面渐为阴影覆盖,乃是大敌的舰船大军行将到来 “自亘古至今日,无人能抵抗阿利能的意志!” 榭里其提高举双手,岸边鸥鸟盘旋长鸣 国王振臂高呼,举剑直指日头,白银与螺壳的号角首度吹响 南方海岸,刀光剑影,武者之师,军容壮盛 “让他们来吧!即使付出生命,也要存留荣耀!” 海中的骑士踏浪而行,利剑划破狂风,号声远达天边 先知双膝跪地,虔诚祈求,为平安而起誓献出所有 阿利能齐声唱诵,诗篇神秘古老 为要显示手中的可怕力量 蓝天之上,大星之下,白云熊熊燃烧 漫天猩红,火雨降下,胡迩明涅天火灼曜 城塞悉皆崩塌,高塔亦化为沙 青山绿林尽陷于火海,田野鸟兽霎时仅余尸骸 榭里其提执杖吟唱,火焰之风席卷全地 阴云掩覆晴空,惊雷响起,宛如天钟 “让他们来吧!即使付出生命,也要存留荣耀!” 无人曾体会那时的绝望,亦无人再眼见那时的疯狂 国王再度巨剑高呼,骑士再度踏入浪中 那日战士的英勇再无人传述,那日国王的荣耀再无人拥有 因在那日,汪洋的战歌已经奏响,洋流与波涛为之讴歌颂扬 阿利能的舰船驶近海岸,泰诺茵之敌已涉足蔚蓝海湾 “哦,国王!胡迩明涅的国度,将要灭亡!” 先知已泪湿衣襟,因他高距祭台之上 无力阻挡 雅摩之子心中暗喜,因将胜于此役 他立于崖边,仰望高天 “勇气,荣耀,财富,胜利, 诸般美好与希冀,悉皆得于此役” 他高举双手,奋力呼唤 烈火焚烧天空,飓风疾驰飞奔 有如巨锤降下,大地开裂,胡迩明涅的土地分崩离析 国王掩面哭泣,手中银剑沾满泪滴 断臂骑士怒吼狂啸,挥舞战斧欲迎雷暴 血色的雾气从海面升起,勇士面向死者轻轻叹息 先知举杖斥责大敌,亦有剑锋刺透肉骨之脊 先知的黑袍已为血迹浸染,渎神之徒却无悔过之意 “汪洋接纳我的灵魂,愿你降罚于那不敬之人!” 先知言毕倒地不起,身下暗红渗至台底 雅摩之子话音渐高,亦有疯魔于斯缠绕 胡迩明涅国王手中银剑断裂,经历血战已然遍体鳞伤 国王解甲攀上祭台,扯裂白衣银袍,袒胸露怀 “黑暗的深渊,无人得见的洋间大君啊! 怜悯我们吧!降下你的恩泽给我们吧!” 国王仰目望天,嘶声高喊,手执火炬焚烧身躯 “我身,我灵,我意,我心,皆以为祭!” 彼时国王浴火焚身,黑烟自祭台氤氲升起 他于烈火熊熊之中艰难站立,投身海底 “愿大海的君王接纳今日之祭,亦将灵魂交付于你, 求赐大能施与泰诺茵的世代之乡,我族之命不当绝于此时” 海中响起低吟之声,时间仿佛静止于斯 雅摩之子闻声回首观望,却见无风之洋翻起波涛 远方浪峰直达云端,如同狂怒的骏马雄狮 煦斯里司刮起东风,天空挪移本位,深渊随之颤抖 深渊汪洋的巨手紧握阿利能一众舰船 榭里其提的大军在诸洋王的怒火中陷入混乱 阿利能遥望远方,诸水仿佛跌下高耸悬崖 如同利刃割裂诸海之水,在呼啸声中倾向黑暗 跛脚的战士见状欢呼,剑盾相击 因大海的君王前来拯救泰诺茵的故乡 巨浪如吼叫的野兽汹涌而来 阿利能众军团见状惊恐呼喊 赤红的烈火立时熄灭,浪峰转而遮蔽日头 煦斯里司乘着海中战车,在暴风雨中疾驰奔腾 他的容貌俊美威严,好似粼粼波光闪耀在其间 他命令海洋向深渊下陷,仿佛大地一样开裂 “阿梵戎的耻辱,大海的仇敌,你们向这里来!” 煦斯里司的话音胜过一切凶暴的惊雷 凡有耳可听的都当满心畏惧 榭里其提闻言惶恐不已,命舰船转向回航 然而煦斯里司的刑罚已临到他头上 阿利能的大军随之一同跌下诸水的高崖 脆弱如同折翼的白鸽,盲眼的老翁 “阿梵戎的耻辱,大海的仇敌,你们向这里来!” 海上的巨浪依然翻涌不止,诸洋王的怒火仍未平息 他驾着海洋的战车,再度掀起狂怒的海啸 煦斯里司的战车奔向那蒙羞的大陆 波涛的山峰涌向那名字不再配得被提起的国度 隆堤菲之厅火光昏暗,君主坐立不安 他已知晓征战之后,煦斯里司即将到来的忿怒 死期已近,哀伤落泪,举国上下,万民皆然 “这是我的罪过,而今惩罚来到,我愿承担,无恨无怨!” 阿利能之王登上大殿之顶,遥望天边 滚滚而来,巨浪滔天,已然直达云间 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是阿利能所应受的天罚 “这是我的罪过,而今惩罚来到,我愿承担,无恨无怨!” 凄凉的哀哭,悲戚的挽歌,那夜响彻云霄 阿利能痛悔的泪水,如晶石一般闪耀 第122章 不见未央,一世哀伤 空气中一直弥漫着淡淡的潮湿,尽管有那么一缕微小的阳光艰难地透过浓重的云层,但天,还是那么的压抑。 她知道,这场雨,终归是要下的。就像人的情绪一样,压不住,便自然要爆发,自然要落下。 站在烟水楼阁中,静静地远眺着不远处正随风轻轻摇曳地花海,不禁看得出神。 白色衣袂在风中微微舞了舞,发出丝绸的轻微的摩挲声。 远处的一丛栀子似乎染上了一种莫名的颜色,落于纯白之上的血迹在脑海里猛然绽开,似彼岸般妖娆的红就这样异常兀地与眼前的景象交溶于一起。染上了白,交织在一起,红得刺眼,红的突兀,让她不由地想避开。 五年前的那般情景,紧紧地将她的心猛然一勒,浮现在眼前的景,才下心头,却又上眉头,久久挥之而不去。 到底,是谁放不下?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瑾衣用手在菱若的眼前晃了晃,疑惑问道。 “唔……”回过神,不禁暗自苦笑。 那种感觉……又来了麽 “菱若,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然,今年我们就不去了吧。”瑾衣倚靠在一边的木柱,小心地试问。 “不行!”菱若脸色骤然一变,咬牙,倔强着摇摇头,瑾衣吓了一跳。 “我很好。”自知情绪波动,按耐住自己,垂下眼帘,喃喃道。 “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走吧。”瑾衣点点头,拉起菱若的手,却不由惊了会儿。她的心,有多冷?冷的她的手,同样也有着透心的凉。 “等等!”不知道为何,菱若突然挣开瑾衣的手,转身朝阁楼中央的小茶桌快步奔去。桌上,放着两只还沾着露水的栀子。 小心翼翼地拿起,悉心地整理上面有些折损的花瓣,又将花放置鼻前闻了闻,最后满意地点点头,快步走到瑾衣跟前,牵起她的手,道:“走吧。” 两人刚从阁楼迈出,雨便下了起来,江南下不了太大的骤雨,那样会压得她喘不过来。江南太秀气,每到到烟雨时节,下的,便只是些毛绒细雨。 “老天就这么不给面子,什么时候下不好,偏偏这时候下。”瑾衣抱怨地嘟起了嘴,站在阁口仰起头,望着阴雨,无奈摇头。 “我回去拿伞,菱若你在这儿稍等一会儿。”说完,便匆忙拈着裙踏上台阶。 望着瑾衣离去的脚步声,菱若转回头,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素纸青花,恍若经年。菱若微微愣了愣。伞下的人略微抬起伞,眸深如水,可惜,不是他。 熟悉的人,终究形如陌路。 ——是你。 ——嗯,来看看他。 ——是么? 话至嘴边,她苦笑。 ——不能来麽? 伞下的他,淡淡地微笑。 ——不是。 至此,两人之间,已无言。 ——那么,能与你一同去麽? 不知什么时候,他们之间早已隔了一层重重的隔阂,谁也不愿逾越,谁也不愿冲破。哪怕,是伤害。 ——可以。 淡淡凝眸,略一浅笑,微微颔首 ――多谢。 回步下楼的哒哒声,多了几分的讶异。 ——慕兮? 女子口吻里的诧异,男子的目光转向白衣女子身后。 ——很惊讶么? 伞下的男子唇边浮起一抹微笑。瑾衣点点头。 ——五年了,只是没想到你还会露面。 ——那么,我该说的是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云霄苍茫,牵住繁华哀伤,命中注定,已然成为过往。匆忙中,我们到底挽留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谁能背负悲苦转瞬付之一笑,千里长歌行。 亭台水榭,玉荷清风,飞檐上的风铃和着阵阵微风,泠泠作响。 书香茶气,在凉爽的空气里弥漫开来。 侍茶的璃儿坐在桌对面,有些百般无赖地拨弄着手里刚刚摘下的荷叶,又时不时抬起头望了对面的人一眼,又低下头摆弄着什么。 对面坐着的,是一位手持书卷,正专心地阅读的白衣女子。 女子像是看累了会儿,抬眸,眨了眨微微有些酸涩的眼睛,又将目光折回,看着另一头的女孩,抿嘴,轻轻笑出了声。 那侍女似乎察觉到什么,抬起头,对上眼就看见白衣少女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有些不自在的咳了几声。 “小姐在看什么?” “没什么。”低下头,不经意。 “莫非璃儿脸上有东西?”说着还用手摸了摸脸颊。 “没有。只是看你玩着手中之物都能玩的不亦乐乎,有些羡慕罢了。” 女子看了璃儿一眼,又转回书面上。 “哦?”一挑眉,又道“璃儿可没说小姐不能同璃儿一起玩耍。”一面说着,一面将原本半趴在桌缘边的身子坐直了起来,正经道。 “说的倒容易……”点点璃儿鼻尖,又捧起书,看起来。那女孩似乎有些的不乐意,嘟了嘟嘴,随手拿起摆在正中央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香茗,顿时,香味蔓延。 “哟哟,主仆俩还真默契”爽朗的女声从远处至近而响起,菱若瞟了眼,自知熟人,笑了笑。 “瑾衣?” 还有些微微的讶异。 “怎么?不欢迎我?”缓步走到白衣女子面前,语气中掺和着几分揶揄。 “当然不是,璃儿,让座。”挥了挥手。 璃儿站起,又重新拿了个青花瓷杯,倒了杯香茗,欠身,退至一边。 瑾衣毫不客气地坐下,轻抿了口茶水,让茶香在齿间萦绕,慢慢回味,菱若也不理她,自个儿又拿起书,阅读起来。 “听说……西夏要进兵了”半响,忽然想起了什么,放下杯,瑾衣正色道。 “唔,是么?”语气中带着点质疑,但却没有表现出来,漫不经心地翻着书。 “朝廷那边自然是要派兵抵抗的……”瑾衣观察着菱若表情的变化,又继续道。 “那是朝廷的事。”说着,菱若拿起杯子,缓缓抿了口。 “卿言也要去……”握着杯子的手骤然一颤,里面的茶水溅出了些许。 “只是倘若……”似乎不想她多想,又加上了一句。 “是,是么?”菱若怔怔,恢复了神态,垂下眸子,将杯子放回桌上,拿起书翻过了一页。 心,却不在上面。 “不在意吗?这次的战事不简单,弄不好,老百姓都会受到牵连。” “他答应过我,不再使用落殇。”目光坚定,可不知,内心深处,为何会空虚的让她害怕。就像一个撒谎的人,内心虚妄的可怕。 “再美好的承诺,如果不能面对现实,它终究是一个无望的守候。” “即便无望,我也会有希望。”菱若的眼神变得柔软,望着亭外一池碧绿的接天莲叶,缓缓道。 “我来,只是和你说说,话已至此,该怎么做,我想,你心里更清楚吧?”瑾衣起身,理了理因久坐而起皱的裙边,转身便要离去。 “我先走了。”淡淡 。 “不送。”颔首,示意。 迈出亭子,抬起头,微微眯起眼睛。晴空万里,一片天蓝,却不觉的恍惚。低头,轻叹,最终离开。 而这一系列的动作,却被菱若尽收眼底,心里不经意泛出的苦涩,让此时此刻的她竟不知该向谁倾诉。 她错了么? 空虚,无望。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那么,到底谁清,谁迷? 长夜未央,天边泛着些碎碎点星。 烈烈燃烧的篝火旁,坐着一位身披战甲的男子,眉间清秀,可却多了许多这时候不该有的无奈,本该年少轻狂,,仗剑天涯,做一个逍遥之人,可奈何,终究还是将一生放在了卫国之上。 他想么,他并不想。 周围摆放着几壶酒坛,战营里,烛火摇曳,人影婆娑,四周,还有几个士兵正手持长枪,来回巡逻。 熟悉的脚步声渐渐逼近,最后,停下。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喝闷酒?”来者自顾自地坐下,随手拿了一坛酒,拧开红盖子,凑近闻了闻,皱皱眉。 “你从不习惯喝这么烈的酒”放下,拧上盖子,道。 “再怎么不习惯,总也会在不习惯中变的习惯。”少年黯然失笑,仰头又灌了一口酒。 “难道我们就没有回旋之地了麽?” 卿言苦笑,摇头。 “卿言,这不像你……”脸上闪过一丝愠怒之色,转瞬不见。 “现在还能后悔么?当我学会使用落殇的那一天,我就知道,自己,注定是要死于不同之地。”灌了一口酒,酒的滋味淌过舌头,流入喉间,羼着心里的痛,一股火热的气息从体内挥发,慢慢升腾,瞬间遍布整个身体,直至最后留下一片温热。 仅存的,温热。 “你可以不要。”语气坚冷,听不出什么口气。 “由不得我了……明天,要么是我活,要么,就他亡。”拳头渐渐攥紧,关节吱吱作响。 忘了么……我命由我不由天。 “你这样子,菱若怎么办?”慕兮一把抢过顾卿言的酒坛,尽力压下心中将要翻覆的情绪。 面上依旧是波澜不惊,眸光平淡如水,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回答的打算,重新拿起一坛酒,但却没有拧开,就一直愣愣地在那儿僵着。沉默许久,才摇了摇头,略显疲倦地闭上了眼 “你可以代替我……” 之后便是无言。 “她会明白的……”自始至终,他从未质疑过她。 “我更希望代替的那个人不是我……爱她的人,是你”慕兮定定地盯着顾卿言,开口。 然而他却仿佛没听见般,睁开双眼,挤出一抹微笑,喃喃道:”明天,拜托。“ 万籁俱寂。 剑弩弯弓,漫天箭雨,天空最后的一抹光华渐渐敛尽,大片的血红云扉翻腾着,杂着光河殁色震人耳膜 上场,冲锋,杀敌,风沙起,不堪命运作弄。 手执落殇,光芒大增。谁知,灭了敌,却伤了己。 城门闭,大漠孤烟。 水亭。 琴音袅袅,炉香缭绕。飞檐之角,银铃作响,清脆悦耳。 纤手拨动着弦,拨出的音色时高时低,面容从和,沉浸于中,不远处的丛丛栀子,随着风,来回波动,摇曳,散发着淡淡清香,沁入心脾。发丝微微拂动,音至高潮。 忽然间传来侍女了唤声,渐高渐低的声音和匆促的脚步打破了这一切的美好,由远及近,拨琴女子的眉心蹙起,想必是自家女婢又忘了规矩,暗自叹息着侍女的莽撞。 “小姐,小姐!”果然,璃儿一脸的着急,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嬉闹,尽管知道小姐最不喜他人在弹琴之时打扰,但此事绝非一般,规矩什么的,她自然早已不顾,想到这,步子已然快了起来。 未几。 “小姐,有急事。”赶至菱若面前,微微喘息着。 拨动的手一顿,琴声停下,菱若睁开眸子,一脸疑惑地看着璃儿。 “何事?”扰了兴致,也不再继续弹下去,一起身,迈向亭中的茶桌,坐下,倒了杯茶,放在手心里,烟雾氤氲,细细品尝。 “小姐!”转身奔到菱若面前。 “卿言少爷,他,他……”话说到一半,不忍继续,用力扯着手里的丝巾,不敢直视。 “他怎么了?”抬眸,目光定定的,丝毫没有波澜,然而心里早已掀起了巨浪,而她,就像巨浪中一只孤零零的小船,随浪沉浮,随浪飘摇,没有任何的回旋。 她害怕。 “回,回不来了……” 咬咬牙,再次避开菱若的目光,璃儿垂下眸,低低道。 “什么?!”手心的瓷杯把持不住,一惊,便掉落。 瓷碎,碎的彻彻底底,就如同她的心。 那日。 铜镜里,安然,止如水。 岁月静好,望着镜中人,淡淡笑。 她没有转过身,就这样看着镜子中的他,将发上的玉簪取下,没有了固定,那瀑布般的黑发便倾注而下,尾垂于背,从妆台上拾取玉梳,梳齿嵌入青丝,上下移动。 “明日我要走了。” 两人沉默许久,最后还是他打破了平静,无波澜的水面,泛起阵阵涟漪。 已知,没有太多的讶异,依旧梳理着。 “你知道?”他看着镜中的她,问。 颔首。 “瑾衣?” “嗯。” “若是我拦着你,你还会去麽?”转过身,扶住他的手臂,定定地看着他。 避开她的目光,摇摇头。 “那么,你是决定了,毁约?”希望瞬间的陨灭,除了流下流星陨落时的深深痕迹,便是一片苍茫。双手无力的垂下,苦笑。 “对不起……”顾卿言看着她,却始终无法触及她的眼睛。 “不必。”淡然起身,却转过了一边,不去看他。 “忘了那个约定,包括,忘了我。”几步,他走到菱若面前,扶住她单薄的双肩,道 “我做不到。”挣脱他的手臂,擦肩而过,走到他的背后。 “我累了,你回去吧。”径直走到里屋,珠帘前,她目光微微向后,道。 “那么,歇好。” 他没有回头,只是从袖中掏出一样润白色泽的玉佩,走到梳妆台前,俯身轻轻放下,在抬眸的那一刻,他忽然看到,正值年少轻狂的面容,泛着苦涩的笑,始终都是那么的无奈。 镜子对面的木桌上摆放的青花瓷瓶里,插着早上她趁兴欲赠与他的栀子,可是因为忙,没有收到,他便让璃儿拿了回来,没想到,现在却枯成了这样,花瓣上一片一片的腐黑,看的他心疼。 她知道自己最爱栀子,可是,他最爱的,是她。 苦涩再次浮上唇边,摇摇头,摆弄了几下早已枯萎的栀子,起身而去。 开门,合上,彻底的寂静。 白色的玉佩安然躺在镜子前。过多的殇,诉不尽,道不清,那么,便就此放下。 杯子里的水太烫,却不懂得放手,痛的,始终是自己。 问君可记当年约? 第二日,他特意来向她道别,可她却以身体欠恙为由闭门不见,两人就隔着一道木门。 一外,一内。 门外的人欲直接推门而入,可却始终没有勇气去面对她的眼眸。 而门里的人,却始终天真的以为,只要她不开门,他就会一直为她担心下去,以至于,担心到,放弃这场有去无回的战争。 可是,根本就那么的多认为,错了,便没有再回头的理由。 久久未听见声音的他失落地离去,当她奔去开门的那一刻,门外再也没有他的身影,空茫茫的一片,院子还是往常的院子,偶尔还有几只落单的小鸟在飞到树上栖息,两旁的梧桐显得有些的苍老。无望的挣扎,那人已不在。 跌坐在门沿,望着漫无边际的长廊,绝望地闭上眼睛,手里,紧紧握着他临走前留下的玉佩。 问君可记当年约? 人去,空留,独惆怅。 缘起缘灭。 大概,便是如此了吧。 她蹲下来,手抚摸着冰冷的墓碑,掏出怀里的白色栀子,轻放于碑前。 瑾衣撑着伞,无言地站在后面,往年,只有两人,而今,多了一人,一位,故人。 “那是他的选择,我没有怪你。”沉寂许久,菱若开口道。 慕兮略一沉吟:“我知道,五年了,我不来,也太对不起他。” 她没有再出声,只是眼睛有些微微的胀痛。隐忍了多年都没有落下的泪,这一刻,终究落下,在他走之后的,第一次落下。 问君可记当年约,烟雨江南,无君何欢?掩埋了过去,散尽了情殇。 或许已经释然了吧。 雨,还是绵延不绝,但,还是依旧的细小。 菱若仰起头,雨丝斜斜而落,她淡淡地笑着,任雨丝滴落在脸上,拥有着淡淡的清凉。 一切,若从前。 全文完。 第123章 银月之坠 圣灵,存在于神话中的由神精心创造的的宠儿,带有一丝神性。祂们以神秘和美丽,被世人尊敬及向往。祂们的寿命无穷无尽,几乎不朽不灭,即使陨落也能通过漫长的时间从时空长河中回归。 神创造圣灵后,赋予了祂们管理世界的使命。从此圣灵控制着太阳、银月、星辰以及地火风水光暗的运行,世界变得有序。生活在主世界的人们,则将掌管世界规则的圣灵们尊称为诸神。而真正的神,似乎反而被世界所遗忘。 。。。。。。。。银月是遗世而独立的。 在这里,大地如散发着冰冷的白色光晕的温润白玉;天空却似漆黑的幕布,璀璨的星河浮见其上,充满着未知的奥秘。月亮上几乎是没有生命的,这里距主世界遥远地无法触及,寒冷、荒凉而又显得静谧。在两万年前,一位圣灵奉神的指令作为银月之神来到了这里,成为了这个荒凉世界中唯一的生机。 远处,一座橘子色的小屋隐隐浮现在这寂静的荒野中。小屋由橙水晶砖砌成,屋顶的尖顶上悬浮着一个小小的月亮,那是一轮小船般的弯月,散发着柔和的橙色光芒,驱散了四周冰冷的白色。 小屋的窗户半开着,可以看见在精致的小床上一位穿着银白色连衣裙的美丽少女正香甜地沉睡着,柔顺的银白色长发随意的披散在床上。 女孩身材娇小,看起来十二岁左右的样子,却美的有些不真实。银色的刘海遮掩在光洁的额头上,小脸漂亮地超越了人类的极限,好似精美的洋娃娃一般;白嫩细滑的肌肤如同凝结的牛奶般吹弹可破,只是带上了一丝苍白的病态;微微隆起的胸部带着几分青涩,细柔的腰肢不盈一握,短裙裙摆下露出包裹在白色过膝长袜中的纤细双腿。 这是一位看起来相当柔弱的少女,可是她却高居银月之上,这个寒冷、荒芜的生命禁区! “嗯?”突然少女轻哼了一声,卷曲着的长长捷毛颤了颤,她苏醒了。眼皮缓缓睁开,一双摄人心弦的鲜红色大眼睛如水晶一样澄澈。从床上坐起后,她充满活力地伸了一个懒腰,揉了揉双眼,晶莹赤足踩在温暖的星屑上,推开门走了出去。 小屋外仍是一望无际的银色荒漠,不过漆黑的天空上却出现了一颗流星。它划过天幕,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激起了漫天月尘,形成一道银白色的烟幕。 一道人影出现在烟幕中,那是一位妖异的青年男子。他皮肤苍白,有着一头深遂的黑发和与少女同样猩红的双眼,身穿着一件黑色燕尾服。他径直向少女走来,随后单膝跪下。 “参见始祖!”男子恭敬地说道。 “德古拉,血族第一亲王,我的族人,你为何而来?”女孩歌唱般的声音甜甜糯糯的,轻柔的音符随风飘扬。 “尊敬的始祖,我最近遇上了一点小小的困难,请求您的帮助!”被称为德古拉的妖异男子的语气愈加恭敬了。 少女微微一笑,“尽管说吧,我的孩子,光明教会又向我族进攻了?” “不,只是我个人的一点私事。尊敬的始祖,是这样的,我想...”说到这里,德古拉的语气骤然一转,眼中露出一缕凶光,“成为新的银月之神!”一道黑色的光束悄然从他的手心发出,径直击向少女。 女孩的脸色依旧如常,她挥手布下一道银白色的光幕,随后消失在原地,再出现已在千米之外。 光束直射上去,黑色和银色两种能量碰撞在一起,彼此互相湮灭。很快脆弱的平衡便被打破,恐怖的能量爆发出来。 “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之后,地面出现了一个数十米的大坑,四周的空间被撕裂了,出现了许多道幽深的空间裂隙。 少女轻叹一声,向德古拉走来,步伐看似缓慢,可眨眼间已穿过了上千米。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晋升半步神话境,这一天还是到来了,唉!”她神色复杂地看了德古拉一眼,“你本不必如此的。” “成神的希望就在眼前,怎能不让我心动。没了您的血脉压制,我才能彻底点燃神火。所以,还是请始祖您去死吧!”德古拉脸色狰狞,背后张开两扇漆黑的双翼,再次向少女冲来。 “我是神创造的圣灵,你只是我创造的一只吸血鬼,你是不可能战胜我的...”女孩像是看顽皮的小孩一样看着这位血族亲王,幽幽地说道:“是什么给了你信心?” “很快您就会知道了,尊敬的始祖!”一把血红色的长枪在德古拉手中凝结,以极快的速度刺向少女。 少女轻描淡写地伸出小手,直接抓住了长枪。“我能赐予你一切,自然也能将这一切收回,即使你已经有半只脚踏入了我所处的境界,也不过是麻烦一点罢了。你真的想好了要背叛我?” “我的始祖啊,为了这一刻我已经准备了上千年了!又怎能叫我放弃?”德古拉大喝一声,枪头上顿时燃起了血焰,但仍被那纤纤素手轻握住,无法前进半点。 “我明白了。”少女轻轻点头,“既然如此,就让你回归我的血之本源吧。” 说完,她鲜红如血的眸子紧紧盯着德古拉的眼睛,其间闪过了一丝红芒。顿时,德古的身体一僵,向地面掉落而去,并在空中急剧缩小。 德古拉轻轻地落在了少女嫩藕般的小手上,此时,他还没有半个手掌大小。 看着少女巨大的血红双瞳,德古拉反而诡异的笑了,好似早就料到了这一幕。“您赢得还是这么轻松呢,始祖。我已经准备好了。”说着他闭上了双眼。 少女没再多说什么,她张开小口,露出两排洁白的银牙和后面粉红色的口腔,“啊!”爱丽丝轻叫一声,小手捂住肚子,半蹲了下去。银月顿时气势一泄,被教皇的金芒所压过。 不知为何,腹中突然尖锐的一疼,打断了少女正在施展的法术。爱丽丝抬起头死死盯着教皇。 “你对我做了什么?”少女有些底气不足地问道。 “这个问题你得去问德古拉。”教皇面无表情地看着女孩。 “别开玩笑了,他没那个本事!”爱丽丝俏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教皇淡淡地笑了,“如果再加上隐藏在他身上的斯摩绫克之剑呢?” “什么?你一定在撒谎!”爱丽丝有点惊慌了,“血族怎么可能使用光明圣剑!” 回应她的是胃部传来的又一阵疼痛,女孩死死按压着柔软的腹部,半跪在地上,身上所有的能量波动都消失了。金光产生的巨大压力瞬间让她喘不过气来。 “一般来说确实如此。”教皇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但我作为主在世间的最高代表,自然有办法让贩依的黑暗卫士使用光明的力量。” 他慢慢收回了权杖,“圣剑的味道怎么样?投降吧,臣服于光明,成为吾主的神之仆役,你可以继续统治银月。” “你、你卑鄙!”爱丽丝疼地颤抖起来,但仍紧咬着牙,“龌蹉的人类,吾、第四代圣灵、银月之神,爱丽丝·苏里曼会誓死捍卫圣灵的荣誉!” “爱丽丝·苏里曼,这就是你的全名?”教皇感到颇为奇怪,“我还以为会是达拉崩巴·斑得贝迪·卜多比鲁翁之类的呢,那些吸血鬼贵族的名字一个个都长得吓人,比如德古拉,他就自称昆图库卡...” “停停停停停!”爱丽丝差点跳了起来,“神喜欢简洁。还有,你是不是跑错片场了?这里不是蒙达鲁克硫斯伯古比奇巴勒城啊!” 但随她又半跪下去,“啊,肚子好疼!” “咳咳。”教皇尴尬的咳了一下,“最近在圣城流传起了许多奇怪的乐曲,被洗脑了..” 随即他的神色又严肃起来,“既然你不愿回归光明,那只能彻底净化你了!” 教皇再次举起权杖,以一种神圣的音调咏唱着: 伟大的光明之神啊 您是一,也是万 是刹那,也是永恒 是一切的开端 亦是一切的终结 您如黑暗中的灯塔 指引着迷途的羔羊 随着他的吟唱,越来越多空灵的声音在四周回荡起来,汇聚成一首宏大、肃穆的圣咏之曲。仿佛这一刻所有的信徒都在一起咏唱着: 您是一,也是万 是刹那,也是永恒 。。。。。。。。 一点点金色的光粒在天空中汇集,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团。光明天国的九层虚影从中浮现出来,在最顶峰,隐隐可见一位拥有雪白十二翼的天使正匍匐着,向上举起一个灿金的十字架,似在侍奉头顶光芒中,一位无穷高处的存在。 “糟糕透了,是神降术,教皇还真舍的!”爱丽丝沮丧地看着天空,眼神中满是绝望。自己就是在全盛时期正面接下这一击也得被重创,更何况现在。 稍微振作了一下,少女准备迎战。可就在这时,腹中突然钻心地剧痛起来,好似有一把利剑在体内疯狂地乱刺,痛彻心扉。 “呃...可恶,非要在这种时候。”爱丽丝跪倒在地,疼得几乎要昏过去。圣灵对痛苦的忍耐力其实并不比人类强,祂们总是高高在上,极其漫长的生命中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中度过,通常几万年都不会受一次伤。尤其是爱丽丝这种诞生不到五万年的新生圣灵,心态其实是跟十几岁的女孩差不多的。 小手紧紧按住柔软的腹部,女孩踉踉跄跄地回到了小屋。趁着疼痛的间隙,她从白桦木制的小箱子里取出了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球,将手放在上面,提起最后一口气吩咐道:“魔法结界启动,级别;神阶,进入最高防御模式。”随后便软软地倒在星屑铺成的地板上,娇躯蜷缩成一团。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对着胃壁上最深的一道伤口举起了十字剑。但随即他又叹了一口气,将剑放下了。 “算了,毕竟是...,还是留一线吧...” 爱丽丝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一滴滴冷汗从额头流下,粘住了刘海,浸湿了衣服,隐隐透出雪白的肌肤。蜷缩成一团的娇躯无力地伸展开来,纤细的双腿渐渐伸直。 苍白的小脸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亮红色的眸子渐渐黯淡下来。 突然,她的身躯猛然一颤,如触电般立了起来,跪坐在地上,向下弯去,紧咬着的小嘴随之张开。 晶莹的胃液混合着妖异的红色血液流了一地,随之被吐出的还有一个浑身血红的小人。 小人迅速恢复到了原本的大小,正是德古拉,他的手中握着一个银白色的小小月亮。不过他此时看起来更是凄惨,浑身上下都找不出一块完整的皮肤。裸露在外的肌肉组织冒着白烟,仍在被爱丽丝的血液烧灼。 爱丽丝无声地看着他,两行清泪从眼角流下,泪中充满着痛苦、不解和绝望。 德古拉也在看着爱丽丝,女孩凄惨的样子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某一根琴键。记忆跨过近万年的时光,他仿佛又看到了自己的童年。无数橘黄色的星光照下,也是在这个清冷静谧的平原上,自已还躺在女孩温暖的怀中小憩着。那时的德古拉还不是冷酷、无情的吸血鬼亲王,而是一个天真又活泼的小男孩。 德古拉有些于心不忍了,一丝愧疚浮现在他心头,但随即又被窗外神降术发出的璨灿金光惊走,烟消云散。 真的该离开了。 “这就是您的神格呢,始祖。只要融合了它,我立刻就是新的银月之神了。”他看着手中小巧的银月,随即将它放在了地上,举起剑狠狠地砍了下去。 “叮!”的一声脆响,好似银瓶乍破、金珠落盘,一道裂缝出现在了月亮上并迅速扩大。随后,小月亮和圣剑一起崩碎,化成无数光点弥漫在空中。 整轮银月都随之一黯,大地颤抖着,无数道裂谷出现,好似一瞬间月亮就衰老了千万岁。 巨大的能量释放出来,金银二色打破了小屋中被封锁的空间。 “但别人的始终是别人的。再见了,尊敬的始祖,伟大的银月...呃,我是说前银月之神。”德古拉对爱丽丝行了一礼,消失在了原地。女孩缓缓闭上了绝望的双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这点伤势对圣灵来说本来并不是太严重,但如果是被斯摩绫克之剑造成的就完全不同了。这是一把圣剑,是一位教皇自我献祭炼制出的神器。光明能量在她体内肆虐,阻止着圣灵力的运行。再加上外面随时可能降临的神降术,这完全是一个必死之局。 结界快要支撑不住了,屋顶的小月亮已经彻底黯淡下来,几丝裂痕出现在上面。 自光明教会出现到现在,神降术已经终结过太多的传奇了。从古魔法帝国最后一位皇帝荣耀冠冕阁下,到吸血鬼亲王亚伯,再到黑暗教会教宗保罗三世,无数圣域巅峰强者都饮恨于光明教皇杖下。 “今天,我会成为第一个陨落在神降术下的神话吗?”爱丽丝空洞的的双眼中充满了悲哀,“只希望等下不要太疼...失去了银月,我真是一个不称职的圣灵,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归呢...” 看着窗外令人绝望的灿金色,以及正在地板上流淌的鲜红血液,女孩轻轻歌唱起来,一个个华美的音符带着一丝悲伤在空中回荡: 银月是垂死的星辰 星屑是亡者的余烬 墓碑下跳动着灰鼠 它们在啃食少女的骸骨 在那辉煌的殿堂上 有一片虚幻的星空 只要你说 只要你说 我一无所有 它便会实现你的愿望 随着少女的歌唱,她渐渐感到胸前发烫,一枚红金色的徽章发着光,从衣服里飞了出来,上面刻着一个五芒星外接一个圆环的图案。那是她的护身符,总是被贴身携带着。 看到徽章,爱丽丝顿时眼中一亮,“姐姐?对了,姐姐、姐姐会救我的...” “你、你们不能杀我...”女孩无力地说道:“我姐姐是、是露莉卡,她会保护我的!” “什么?”正在数千米外施法的教皇手一抖,黄金权杖差点掉在了地上。此时他满脸都是惊恐的表情,下意识地想收回神术,可早已来不及了。神降术用出后,根本不是他所能控制的。 “怎么了?”正在一旁用黑暗圣水清冼伤口的德古拉警惕地问道。 “这不可能,不可能,一定不可能!”教皇没有理会德古拉,他直钩钩的看着远处快要被压垮的小屋,口中喃喃自语:“银月不过是一个诞生才两万年的小圣灵而已,怎么可能和那位存在有着联系,这绝对不可能!” “你在说些什么,精神错乱了?”德古拉愈加奇怪了,“露莉卡是谁,另一位圣灵?那还真有点麻烦。不过等我正式晋升神话境后,你我联手,也不惧她一个吧!” “你懂什么,你这个卑劣、肮脏的黑暗生物!我们对那位存在来说连两只蚂蚁都算不上!”教皇已经完全不再温文尔雅,几乎是咆哮着说道。 德古拉愣了一下,正想发怒,但随即心中也有些发虚,堂堂光明教皇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失态至此的。他傻傻的问道:“她很强吗?” “强?主啊!你应该知道光明黑暗教会在分裂之前,原名是辉煌神教吧。” “这种公开的秘密我当然知道。” “你知道辉煌之神的真名是什么吗?露莉卡·苏里曼!该死,她姓苏里曼,我早该想到的!”教皇气急败坏地吼道。 “什么?这怎么可能!”德古拉顿时也呆住了,“这可如何是好!” “祈祷吧,只能希望银月是在骗我们了,这宇宙中不可能有第二个叫露莉卡的!”教皇无力地说。“还好主已经消失了很久,希望她不会再回归了。” 。。。。。。。。 徽章围绕着爱丽丝转了一圈,随后飞进了她的小口中,滑进了肚子里。女孩感到腹中暖洋洋的,好似有一颗小太阳,驱散了差点令她昏厥的疼痛,体内所有的光明能量都在一瞬间湮灭了。 小手轻揉肚子,感受着里面的温暖,爱丽丝恍惚中仿佛又看到了两万年前那道温柔却令人心安的身影。 。。。。。。。。。还是在荒凉的银月表面,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正不急不慢地走着,似乎祂们只是在进行一场悠闲的旅行。 身形较高的是一位黑发黑瞳的少年。他穿着洁白的衬衫、黑色双排扣长礼服和黑色的西裤,打着黑色的领结,头戴一顶高高的黑色礼帽。面容俊美,气质沉稳。 在他身旁的是一位天使般的女孩,披肩长发泛起金色的波浪,头上戴着嫩绿色的橄榄枝。她的睫毛长而优雅的卷着,粉嫩弹滑的小脸像是初春的白雪,清澈的大眼睛好似蔚蓝的宝石,五官精致到无可挑剔。雪白的肌肤细嫩如同上等的牛奶,精致的淡金色连衣裙笼着她的娇躯。 女孩突然停下向远处看去,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怎么了?露莉卡。”少年问道。 “哥哥,那是什么?”女孩指着远处一个银白色的大球说道。她的嗓音如同最动听的钢琴所发出的天簌旋律。 “哦,那是我当年播下的一颗种子呢,” 少年有些惊讶,“竟然到了现在都还没有发芽。” 刹那间俩人便来到了球体旁,那是一颗大蛋。隔着半透明的银白色蛋壳,隐隐能看见一道蜷缩着的娇小身影。 “看来她需要一些帮助。”少年皱着眉观察了一会儿。 “哥哥,我们帮帮她吧!”女孩将俏脸紧紧贴在蛋壳上,好奇地向里面张望着。 “好吧,正好这个世界的月亮还没有圣灵管理,就是她了。”少年说着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柄金色的精致小锤,它并不是由黄金铸造,而是温暖的阳光凝固而成。 小金锤汇聚光芒,划出一道浓重光痕,砸在蛋壳上。 咚……悠长空灵的声音弹上天空,击中一颗划过的流星,粒粒橘黄色的星屑缓缓飘散在星空。 白玉般的蛋壳响起细细的咔吱声,像是春暖花开,喧嚣的水流挤开薄冰,阳光下的碎冰漫射着冷与热缠绵在一起的光晕。 透明的蛋液流泻而出,很快洇湿了地面,一只湿漉漉的小萝莉也随之滑了出来。她的银色长发被粘稠的蛋液粘成一绺一绺的直线,银色的连衣裙和白色的长筒袜也沾湿成半透明的质地,白嫩的皮肤泛着盈盈水光。 女孩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条洁白柔软的浴巾为她擦拭身体。小萝莉长而卷的捷毛轻轻颤了颤,一双美丽的红色大眼睛缓缓睁开了。 她看着女孩,眨巴着眼,轻轻叫了一声:“妈妈。” “唉?”女孩的娇躯颤抖了一下,甜甜地笑了,“要叫姐姐哦!”随即她回过头,满脸期待地望着少年,“哥哥,可以让她作我妹妹吗?她好可爱呀!” 少年也笑了,“你高兴就好,不过这样一来按辈分你就得叫我爸爸了!” “你愿意成为我的妹妹吗?”无视少年的戏谑,女孩继续擦拭着怀中的“这一觉又不知道睡了多久,姐姐还没回来,好孤独啊!”少女抚摸着挂在胸前的那枚徽章,上面刻着一个灿金的五芒星外接一个圆环的图案。“银月上,除了我就再也没有别人了...” “嗯,对了!”少女忽然灵光一闪,“没有生灵,我可以自己创造啊!天启哥哥给我的银月神格里蕴含了一丝创世神力呢!” 两天后,她用一颗死去星辰的外壳做出了两个黑色的娃娃。少女咬着银牙切开了手腕,散发着淡淡银色光晕的血液流淌而下,落在娃娃身上便立即被吸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银光一闪,娃娃便变成了两个小男孩。他们的头发是死去星辰的幽黑色,眼睛却是和少女一样的血红。 少女想了想,对其中一个男孩说道:“你叫亚伯吧。”然后又转向另一个男孩,“而你,就叫德古拉了!” “妈妈!”两个小家伙扑进少女怀中,齐声喊道。 少女的心弦猛地颤抖了一下,她甜甜地笑了,“要叫姐姐哦!” 。。。。。。。。。。 ————————————vlll 思绪翻飞过漫长的时间长流,爱丽丝又回到了小屋里。看着窗外千沟万壑的大地,她终于忍不住哭泣起来。泪水如断了链的珍珠般大颗落下,女孩哽咽着,“对、对不起,姐姐,爱丽丝爱没能守护好银月...这是我自作自受...” 淡淡的红金色光芒在女孩身上亮起,神降术对空间的封锁再次被打破了,空间传送所造成的涟漪激荡开来,爱丽丝消失在了已经衰老的月亮之上。 女孩被传送走后的下一刻,银月结界终于不堪重负地破碎了。浩翰的金光涌入,瞬间便吞没了一切。 金光渐渐散去,精致的橙色小屋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原地留下了一个直径达上千米的光滑大坑,一切都被汽化了。 “嘶~”德古拉看到这一幕倒吸了口凉气,他估计着自己能否扛过这一击。 教皇的面色有些苍白,这是强行使用不属于他的力量所造成的后遗症。 但他的眼中却升起一丝喜色,爱丽丝逃走了,这意味着自己根本没有伤到她分毫。就算到时候主回归了,怪罪下来,把事情全部推到德古拉头上,他也不会受到太致命的惩罚。 。。。。。。。。。。 主世界。 此时正值深夜,但人们都聚集在门外讨论着天空上的异象。光明神教的信徒们,上至贵族骑士,下至平民都来到教堂和牧师一起祈祷着,赞美光明神降下神迹。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璀璨的星河中,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银色焰尾径直坠落进了远方幽深的森林中。 森林中一位少年正悄然潜行着,他身穿一件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华丽镶金夜礼服,。爱丽丝从天而降和他的命运交织在一起 第124章 焕然一新 針が重なる 时钟指针交叠 コーヒーを体に流し込み 一杯咖啡温暖了我的身体 目をつぶれば 闭上双眼之后 全てが暗く消えてく 一切都消失于黑暗中 過ぎてく時間 那流逝的时光 一瞬も見逃さないように 只愿能不再错过一分一秒 目を凝らせば 若是能凝神其中 全てが楽しく見える 便发现一切都充满乐趣 今は笑われたとしても 即便此刻仍在备受嘲笑 決して無駄なんか 曾经所做的一切 じゃないんだって 都绝不是徒劳的 証明する肯定する 我会证明我会肯定 退屈なんてかき消してさ 就将所有的无趣都消除吧 アップデートしていこうよ 让眼前的一切都焕然一新吧 代わり映えしない日々 若是时光仍旧一成不变 なんてつまらないよ 那不是太过无趣了吗 夜明けの空のように 宛如黎明将至的天空 綺麗じゃなくたっていい 即便没有那么美丽也无妨 何かがうまれる 只是想要见证 瞬間を見てみたい 那个新生的瞬间 アップデートしていこうよ 让眼前的一切都焕然一新吧 誰も気付かない 从那无人察觉的 小さなことから 一件件琐事开始 これから重ねていく 由此开始积少成多吧 僕らの時間を全部 我们所度过的时光 大切に愛していく 我都会加倍珍爱的 歯車動く 齿轮转动 ミルクを心に溶かすと 牛奶悄然融化于心间 鍵がかかった 曾经在我眼前 目隠しがとけてゆく 封锁的屏障也已开启 流れる時間 时光流淌着 針音に身をまかせれば 伴随指针的声音放松身心 ずっと探していた 便能够找寻到那个 自分を見つけ出せたんだ 一直以来都在寻觅的自己 1人では欠けてた音も 1个人的音符会有所缺陷 2人重なれば無敵 2个人相合便是无敌 12コのメロディーを 就让12首旋律 流れ星に変え 化作流星 降らしていこう 划过天际吧 アップデートしていこうよ 让眼前的一切都焕然一新吧 溢れだす灯を抱きしめて 怀揣着那满溢而出的光芒 僕らで紡いでゆく 我们一直都在编织着 心灯す音を鳴らす瞬間を 可以点亮心灵的音符请不要错过 見逃さないで 将其奏响的瞬间 アップデートしていこうよ 让眼前的一切都焕然一新吧 君と笑えているこの瞬間を 可以同你尽情欢笑的这个瞬间 この声が枯れるまで 直至我的声音嘶哑为止 歌い続けていたい 我都想继续歌唱下去 これからを愛していく 从今往后仍会如此深爱 これから全部が 而此后的一切是否 味方かどうか 仍是我们的伙伴 なんて関係ない 这些已无关紧要了 決めつけるなんて 但是不要妄自下定论 面白くないことはしないでさ 请不要去做这种过于无趣的事情 この瞬間を 这美好的瞬间 無駄にしないように 不愿它最后沦为一场徒劳 アップデートしていこうよ 让眼前的一切都焕然一新吧 代わり映えしない日々 若是时光仍旧一成不变 なんてつまらないよ 那不是太过无趣了吗 夜明けの空のように 宛如黎明将至的天空 綺麗じゃなくたっていい 即便没有那么美丽也无妨 何かがうまれる 只是想要见证 瞬間を見てみたい 那个新生的瞬间 アップデートしていこうよ 让眼前的一切都焕然一新吧 君と笑えているこの瞬間を 可以同你尽情欢笑的这个瞬间 この声が枯れるまで 直至我的声音嘶哑为止 歌い続けていたい 我都想继续歌唱下去 大切に永遠に愛していく 我永远都会将其好好地珍爱 アップデートしていこうよ 让眼前的一切都焕然一新吧 アップデートしていこうよ 让眼前的一切都焕然一新吧 アップデートしていこうよ 让眼前的一切都焕然一新吧 アップデートしていこうよ 让眼前的一切都焕然一新吧 第125章 雷吉欧斯传说.愿望 者的声音忽然传进只能呆站着的艾因雷因耳中。 看来在一刹那的时间里失去了意识。根本不清楚世界什么时候改变了。 眼前的景色已不是荒野,不见了荒芜。 更没有脸。 但是,也许长时间注视了那些东西吧,身体被一种空虚的感觉缠绕着。 纱耶也在身边。 就算她是个沉默寡言的少女,也许对环境突然的变化感到了迷茫,不停张望着四周。 “哎,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声音来自于脚下。 “是,艾尔米吗?” “除了我还能有谁?说不客气点,我可不觉得哪里还有像我这么有个性的女人。” 黑猫就在艾因雷因的脚边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打着哈欠。声音就能那里传来。 准确地说,是从小猫额头上的蓝宝石上。 “这里是?” “我所在的地盘。就是那样的地方。” 艾因雷因对她迂阔的说法皱起眉头。 不过能够理解。 这里是亚空间增设机所在的地方。 这里不是大地的尽头。没有耸立于天地间的巨大腿脚在搬运城市。这里的天也不是没有极光的天空。 已听不见迪克他们战斗的声音。也听不见似乎会永远持续的那沉重的单调的声音。 没有光柱,也没有半人半兽,也没有吞没它的无数张脸。 可是这个地方,却和最初与面具们遭遇的公园非常相似。 街灯就在身后,煌煌地将眼前的状况照射了出来。其它地方是黑暗。广阔公园中稀稀落落的街灯,反而使黑暗显得更加浓稠。 就像舞台上的聚光灯一样只把这里照射得如此醒目,所以看不到其他任何东西。让人觉得看不到其他的一切。 正因为如此,艾因雷因不得不觉得无数张脸就潜伏在这黑暗中,伺机重新开展刚才的战斗。不得不觉得戴上面具的迪克就混在其中。 黑猫翘步于街灯照出的圆圈内侧,决不踏进圈外一步。 也许是为了全方位观察在聚光灯中央沉睡的某个男人而行走。 “真是的,为什么会在这里呀。从设置点偏离了吗?” “我怎么知道。” 因为跟不上情况,艾因雷因便随便回答道。 由一个男人死在那里。应该是从远处的狙击吧。腹部开了个大洞。死因是狙击造成的休克、或是失血过多……差不多是这样吧。保持在死前的表情,是惊愕,看起来只有些微的苦闷。不像在自己的血海中痛苦挣扎过的样子,所以应该死得很快吧。 有一块东西和这具尸体同化了。 应该不是粘连,而如果生前就长着这东西的话这男人的生活一定很辛苦。再者,考虑到不止和肉体,和他那身高档西装也同化了,所以认为在死后变成了这样会比较妥当。 有块薄型金属被埋进了男人的胸口,突了出来。 “我刚才好不容易连接上了核心部件。然后你们就突然出现在这里。怎么回事?别告诉我刚刚去了趟零领域哦。” “如果是那样的话还好解释啦。” 于是艾因雷因便吞吞吐吐地说明了刚才发生的事。 “是嘛。” 回来的是如此简洁的反应。 “你知道什么吗?” “嗯,可能性有两个……吧?要说小的方面的话会没完没了,不过大方向只有两个。” 黑猫一边在尸体周围打转一边说道。也许在同步进行某种作业吧,和男人尸体同化的核心部件发出了复杂的响声,那声音仿佛在演奏某种曲目似的变化着。 在“那里”握在手中的核心部件已经不见踪影。也许……不得不去想到。那男人胸中的那个,也许和自己那时持有的是同一件。 “根本的原因是这个男人的愿望,或者是妄想。一种是妄想。艾因雷因只不过是体验了这个男人所期望的世界。” “怎么会。” 脱口而出。那等于是创造了一个亚空间。不光是亚空间,还有生活在那里的人们。 一个人可以做到这一点吗? “说来,这家伙已经死了。” “虽然死了,施加过了影响所以现在才会这么棘手。懂吗?” 不用说得这么露骨吧。 “还有一个可能性是愿望。虽然我不知道这个人期望的是什么东西,但如果那和未来有关联的话。” “为什么是未来?” “你以为是过去吗?如果想知道早已确定的过去的话去翻翻史料就行了。然后衰退你的想象力。因为文化、社会的形态什么的会定型的。虽然在那个框架内能够随便想象,但你却永远踏不出那个框架。所以不会出现和事实相差太远的东西。而且,欲知过去的人,不可能不去翻阅能解决其欲望的眼前的史料。 这样一来便只能是未来。怎么样,很简单的总结吧。” “话是这么说。” 那么,艾因雷因所见到的应该是某未来的景象。 荒废的世界,城市在彷徨的世界。 说实在,真不希望未来会是那样的。虽说管不了那么多自己死后的事,但是,既然看到了那就令人在意。 “这个男人的愿望,使极光粒子变为渡过时间的能量,而你们便看到了它。或者说体验了。但是,如果是完全的时间旅行的话你们是不可能回得来的。因为其能量只有让时间快进的方向,所以这里就需要和它反向的,返回过去的能量。” 艾尔米擅自得出这样的结论。 但是,这个结论让艾因雷因的想象得以扩展。 开采团发现的核心部件。怎么看都是和眼前男人胸中的是同样的东西。被称作遗物的东西。来自过去的漂流物。 不再释放激光离子却还在工作的机器。 如果那个东西处于和现在的核心部件相互通信的状态的话?如果从那里流出的不是单纯的极光粒子,而是能使时间倒流的能量的话,就算艾因雷因没能察觉也没什么奇怪的。 何况,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这个男人是如何将未来展现给现在的,在未来本应是死者的自己的呢。 “嘛,总之是一次值得思考的未来观测。” 艾尔米的感想只有这句话,同时也宣布了作业的结束。 “艾因,让这个男人消失。然后这里的增设机就会正常工作了。” 这也代表让这个男人的愿望消失。 代表了封闭通往未来的路。 但是,艾尔米对此没有任何感言。 “不确定的未来才是有趣的。允许无限的想象,允许无限的构想。所以,人类可以创造出新的东西。如果你们带来的情报真的来自于未来的话,那对我来说只是个有害的情报。难道你觉得我会有“不可以发生那样的事”这种正义感吗?” “原来如此,你的意见是正确的。” 艾因雷因摘去了眼带。 荆棘环十字。 用这只眼睛看向死者。 一个坟墓。一个眼球。 艾因雷因拾起滚到脚边的那个东西。 用左手,用受到异界侵蚀的手。 “想看未来的话就跟着我。可能的话,也许可以到达大约一百年以后哦?” 对着手中的眼球说完,它便消失进手掌之中。 01觉醒之时 漫长的路程同样也是和无聊的战斗。特别是坐车旅行,指的就是这个吧。 所以不知什么时候起,不管时什么样的变化都会让人感到喜悦。虽然在脸上表现得很麻烦,其实心中对终于能脱离日常的循环而欢欣鼓舞。 纱耶醒了。 这就是这一类变化。 “早上好。” 来自背后的平淡的声音,被投到在驾驶席上看着破旧杂志的艾因雷因身上。 作为移动手段的房车目前处于自动驾驶状态。除了偶尔确认导航器的屏幕以外没有握方向盘的必要。 听到问候,艾因雷因回头。 “你醒了?” “是。过了几天了?” “大概一个月左右吧。” 不知这位贪睡的公主对这个日数有怎样的想法,只是稍微歪了一下脑袋就不再有其他表示了。 “是吗。” 回答仅次一句话后,她就晃着带有花边的裙子(艾尔米挑选的)坐到了副驾驶席上。 “……会不会,发生什么?” “我不知道。” 纱耶时艾因雷因参加绝界探查计划时,在零领域中遇到的异民。 肌肤白到不禁让人怀疑是否还活着。黑色的眼睛眺望着前方,同样妆扮这名少女的头发也是黑色的。 对这样的侧脸,艾因雷因曾经重叠过自己的妹妹。现在如果有人问是否还是这样,可以说出否定的回答。 但是,无法从心底这样想。 自己没有自信断定,消失在零领域的妹妹和纱耶并不是同一人物。 纱耶没有身在零领域时和之前的记忆。没法说清自己为什么会在那里。 这会让艾因雷因怀有某种可能性。 绝界探查计划给艾因雷因带来的结果是,名为纱耶的存在和自身的半异民化。 从极光领域泄露出来的零领域之混沌,极光离子,它会使人体发生异界侵蚀,使其异民化。 虽然异民化后可以得到常人无法具备的特异功能,但最严重的问题在于大部分情况下此人不再保持原形。所幸艾因雷因和纱耶二人都没有明显的外貌上的异常。但是他们却拥有非人的部分。艾因雷因是他的右眼,而纱耶则是她的全身。她的身体乍看是一名美丽的少女,可那只是在长相上罢了。 还有他们的能力。 隐藏在眼带之下的艾因雷因的右眼……其能力是将所见之物改变成眼球。还有左臂那远超常人的力量,这些就是异民化后得到的能力。 然后是纱耶。她能够以自己为中心把一定范围内变成自己的领土,并在此处构筑起基于自身现象法则的世界。如果她愿意的话,纱耶完全可以把存在于自身领土范围内的一切,不论有机或无机……不论是人还是物,都凭自己的意识重新构筑。至少艾尔米是这样说的。 事实上,艾因雷因使用的武器就是由纱耶之手创造的。 但是,纱耶除了为艾因雷因提供武器外,不会在其它方面使用自己的能力。 因为,她所期望的是睡眠。 这样的她从睡梦中醒来,那是因为预知到将有妨碍睡眠的危机出现。 可是纱耶自己也不知道所谓的危机是指什么。 所以,她刚才的回答也算是正当的。 “这样啊。” 即使是这样还要询问,也许是因为想要确认纱耶对逼近自己的危险有多少程度的认识。 纱耶能够察觉危机。却从不会说“不要去那里”、“不要理会”、“快逃”之类的意见。 曾有一次对此向她询问。 “因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个危险是在将要去的地方发生,还是不去那里也会发生的那种。” 因为不知危险的类型,所以纱耶说逃避是没有意义的。 不知那是一种放弃,还是认为不论来的是怎样的危险都不会对自己造成危害。 应该不是后者。实际上纱耶在战斗中曾受过伤。 可是艾因雷因没有因为危险所以就原地踏步的选项。不对,应该说是不允许有这个选项。 因为艾因雷因乃受雇之身,而身为雇主的利古扎里欧夫妇要求的是向目的地进发。 “嘛,这也是被雇佣者的悲惨命运啦。” 也有辞退这一手段。但这世上除了这两人……特别是艾尔米,应该不会有哪个狂人愿意雇佣艾因雷因这种爱惹麻烦的食客吧。 艾因雷因放大显示在导航屏幕上的地图,确认了目的地。 城市名为加鲁每达。 这就是,下一个将要到达的城市之名。 艾因雷因停下了房车。 如果在进入城市之前纱耶醒来的话,就要停止行驶向二人报告。这是判明纱耶的能力时,多米尼奥所立下的规矩。 遵从此项规定,艾因雷因叫醒小睡中的多米尼奥并向他报告。 “通过事先入手的情报来看,没有啥我要做的。” 也许因为黑猫卷着身子睡在了自己的胸口上吧,刚从噩梦中睡醒的多米尼奥,一边擦着冷汗一边按下了咖啡机的按钮开始做起床的咖啡。 “匪帮的势力分布均匀,而且在适当地在互相残杀。这里没有我的工作。要做的顶多就是确认情报的真伪了。” “很遗憾,我却有工作啊。” 无视奋力主张“我不想去!”的丈夫的话,黑猫走到它的专用垫子上打了一个哈欠。 “城市上空开了无数个洞。当成是故障造成的空间破绽有些牵强,所以不只是修复我还想做些调查。” 听到艾尔米的话,多米尼奥夸张地皱起眉头。 “至少让我完成修复吧,这是我最大的让步。” 洞,指在亚空间的境界面产生破绽,极光粒子从那里开始泄露。如果放任不管的话会导致异民数量的增加,最终国家会将这个亚空间本身,最坏会连同居住在那里的数千万居民一起废弃。 虽说多米尼奥是个身为匪帮之敌的巡视官却默默接受匪帮款待的腐败官员,但也不是能够无视数千万条人命的大恶人。 同时,他也非常清楚唯一能够修复亚空间增设机的就是自己的妻子。 “……这样的话,还是让我先行去侦查比较好吧?” 所有人都看向艾因雷因。 “食物还很充足吧?水和电力还有其它的。那么你们几个就在这里待命,让我一个人到,啊——,那个啥加鲁每达,去那儿看看情况。” 如果是一般的房车的话物资会在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的途中出现不足,但这辆房车却不会。这辆车是为了让巡视官能在各城市间巡回而制作的,它以拥有要塞水准的坚固外壳为傲,运载量、自我发电能力、以及净水能力也相当优秀。而在这样的政府配给房车上,由艾尔米这位炼金术师用她的技术再加以改造。 它便拥有了与真正要塞匹敌的能力。 只要呆在这里,其他人的安全就得到了保障。 “可以吗?” “这种工作不正是受雇者该做的吗?而且这叫适才适用。” 艾因雷因如此宣告后便开始收拾东西。如果从这里开始走的话肯定会花上一天时间。所以得往背包中塞进一些必需品。 这时,在艾因雷因旁边纱耶也开始往自己的背包里装行李。 “唉?” “我也要去。” “不,那样就没有意义了。” “我也去的话就能更精确地判明危险的所在。” “那是,唉……。” 确实,觉察到危险的正是纱耶。如果纱耶离开车子后能够睡下的话,代表危险的是这辆车。反之,在城市中也不犯困的话,代表城市里有危险。 “如果这里没有危险的话还没有问题,但如果不是的话艾因离开这里就等于把艾尔米他们丢弃在危险之中。” 不说自己会有危险,是因为她好歹也对自己的能力有自信的缘故吧。不过要说艾尔米的话,即使身处危机也不会有事的。 最危险的是,在这群人中作为一个有常识,并且拥有正常经历的多米尼奥吧。 而自己和纱耶能顺畅地从一个城市跑到另一个城市,就是因为有多米尼奥的后盾才可以办到的。要最优先考虑他的安全问题。 为此,艾因雷因也明白必须要弄清危险的真正所在,可是……。 “艾因。” 纱耶目不转睛地盯着犹豫的艾因雷因。她眼睛深处的深黑色仿佛要吞下艾因雷因的意志似的。差一点就撇开了视线,可是他知道那样做的话自己就输了。 所以如果自己也盯着她的话,一般情况下是不是纱耶会先投降呢?虽然没法想象出那样的纱耶,但想看看纱耶那种样子的想法使自己振作了起来。 但是,这场战斗因援军的登场而结束了。 “带她去吧。” 艾尔米从旁插嘴道。 “喂喂。” “纱耶说的有道理。如果问题出在城市的话就把多米尼奥丢在这里,让我也进入加鲁每达。最重要的是,如果纱耶发生什么情况的话,你不想呆在她的身边吗?” 如果被这样说的话,艾因雷因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艾因。” 纱耶平淡的恳求终于让艾因雷因屈服了。 “知道了,随你便。” 艾因雷因为了表示投降举起了双手。 这时,似乎看到纱耶的表情出现了微小的变化,不过没来得及确认。 ****** 并排走在星空之下,不禁想起了两人相逢之时。 “那时候可没有散步的心情哈。” 点燃便携燃料,开始烧水。往这里放进速成食品的话,就能喝到热汤了。把做好的汤倒进杯子递给纱耶。 “是啊。” 便携燃料的火光把纱耶的面孔染成了橙红色。确认手中杯子温度的手指的动作,盯着汤的眼睛,朝热汤吹气的嘴唇……。 “怎么了?” 纱耶抬起头看向艾因雷因。 “啊啊,不……。” 不禁撇开面孔,喝了一口汤。却因为太烫皱起眉头。 纱耶把杯子放到膝上,抬头看向夜空。艾因雷因也跟着她一起抬头。 万里无云的夜空中星光斑斓,极光在飘动。 五年前没能如此悠闲地仰望天空。毕竟是在逃亡之中。那时连食物也没有。 最主要是因为,艾因雷因当时正处于濒死状态。 因为异界侵蚀改变了他一半的身体所以肉体失去了原有的平衡。如果没被艾尔米他们捡到并接受治疗的话,也许真的早已死掉了。 ……或者,被异民的能力拖垮失去理智了吧。 “你听说了吗?” “啥?” 从夜空移开视线,艾因雷因又喝了一口汤。 “没什么。” 含糊带过的纱耶也不再看天,提心吊胆地开始喝汤。 她想说的是什么,本来应该问清楚的。但是,艾因雷因却在撒谎。撒谎了。所以,什么也没能说。 也许纱耶也觉察到了吧。所以,她也不会提起。 纱耶不是尼尔斐尼亚,这件事。 这是在前往加鲁每达的路上,艾尔米告诉他的。 “说到纱耶可能是你妹妹的概率,已经判明是无限接近于零。” 不带情绪也没有开场白,直接说出结论。难道这就是研究者的作风吗。 “怎么了,突然?” 和今天一样艾因雷因当时也坐在驾驶席上。 “之前,纱耶受伤后我不是治疗了吗?” “啊啊,被faceman攻击的那次吧。” “嗯。包括你在内,虽说是异民化但原来是人类的话,内脏等人体功能基本上不会发生太大的改变。也许药效会减弱,不过普通的医生也完全可以进行治疗。” 那就真的可以的吧,不过原本是科学家的艾尔米竟然也能进行医疗工作,这件事更让人佩服。 (哦,不过索霍那小子也有医师资格证来着。) 毕竟要进行人体强化手术,所以就算炼金术师能做些类似医生的工作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想到这里,催促艾尔米继续讲。 “然后?” “我要说的是,那个小纱耶啊,其实我根本没做什么治疗。” “哈啊?” “那个女孩啊,区区几分钟就把自己的伤势治好了。痊愈哦,而且也没有后遗症。也许她还不会死呢。我觉得她至少像纳米细胞机器人一样是打不死的小强。” “……别说得这么难听呀。” 总觉得艾尔米特意把纳米细胞机器人拉出来做比喻有种话里有话的味道,艾因雷因皱起眉头。 她不是尼尔斐尼亚这件事,我早就做好觉悟了。为什么到了现在还要说这件事?” “因为嘴上怎么说都行。正好趁这个机会给你最后一击。” “我说,在社会上这叫多管闲事懂吗?” “也许是吧,不过既然能够预想到可能早晚要发生那种事,让你早点有所觉悟不是一种温柔吗?” “所以说,觉悟早就……。” “我说的不是这样,莫非你在装蒜?” 对艾尔米有些指责的话语,艾因雷因作出真的不懂的表情。 “装什么?” 响起一声叹气,黑猫像是抛弃了艾因雷因似的在副驾驶席上卷起身子。 “那个女孩不是你的妹妹。至少这一点你要给我好好记住。” “我懂的。” 虽然这样回答,但艾尔米却不再有反应。 结束晚餐,艾因雷因决定小睡一会儿。 纱耶不会睡觉。 这种地方不会有强盗之类的,不过可能会出现野兽。这里有广阔的无人看管的土地,并且有无数野性化的家畜后裔生活于此。所以艾因雷因设好防范野兽的陷阱后才躺下。 便携燃料的火焰将四周染成了橙色,释放着热度。 “看守工作请交给我。” “我不担心,只要有纱耶在就是安全的。” “是的。” 果然,看不出她的表情有任何变化。 不过,她的话听起来很开心这点应该不会错的。 经过faceman那件事后纱耶确实有了变化的征兆,并且在培养它。从前的言行都是平淡的机械式的,现在却偶尔能表现出有人情味的一面。 纱耶表现出这种征兆的应该是自从faceman的事件没有错。 那是在艾因雷因在和faceman的战斗中失控,其全身都化为异民的时候。他的身体变成了荆棘,和不断增殖的fanceman互相撕扯、击碎。艾因雷因原本不可能变回现在这副模样。 但是,由赶到战场的纱耶,由她那可以变化自在的空间,艾因雷因得以恢复原貌。 那片空间应该是一种零领域。其中的混沌能固定成纱耶所期望的形态。 显然,纱耶祈祷艾因雷因变回原来的样子。 那时的愿望是多么的强烈啊。原本在零领域之中,有那么多的人在一瞬间实现了们的愿望并被自己的愿望吞噬。 如果这就是纱耶所拥有的特性那就无话可说不过……。 “艾因,你睡了吗?” “……没有。” 像要躲避沉默似的,纱耶开口道。 “你认为睡觉的时候和醒来的时候的区别是什么?” “大概是,是否有意识。” 艾因雷因闭着眼睛回答。 “是吧。那么,我是否想死呢?” 听到一句出其不意的话,艾因雷因不得不睁开眼睛。 纱耶盯着被风吹动的火焰。时浓时淡的橙色在白色肌肤上勾画出阴影,仿佛在少女的脸上造出了表情。 那既像是忧愁,又像是放弃。 “进入那个世界的时候我到底抱有怎样的愿望,这令我非常在意。” 纱耶是通过怎样的原委误入那个世界,零领域。是像艾因雷因那样自愿进入的,还是像尼尔斐尼亚那样不知什么原因被吞入的。又或是像faceman那样所生活的世界崩溃后被吞没的。 没有记忆的纱耶连这个都不知道。 艾因雷因知道纱耶对此抱有不安。 “如果想死的话,不是早就死了吗?。” 听起来很随便。不过艾因雷因不在乎这个继续说。 “死和睡觉是不同的。” 没有经历死亡的人谈论死亡的结果也许存在问题,可死亡是意识的完全消灭,而睡眠是心与体的休息。 虽然有人因睡眠是暂时性意识的隔绝故主张睡眠就是死亡的假象体验,可是被保证了生的回归的睡眠绝不是死亡。 “想死的人有是有,不过从心底想死的家伙会默默地去死吧?” 说到这,艾因雷因用食指对准太阳穴,模仿开枪的动作。 参加了绝界探查计划的志愿者们,虽然都对死亡拥有非常麻木的感性,可是他们的结局却是被自己潜在的欲望所吞没导致的消灭,绝不是为了死亡而死的。 艾因雷因那时始终注视着在零领域中沉睡的纱耶,所以没法断言所有人的结局都是那样的。不过,不认为这样想是错误的。 “而且,纱耶会从睡眠中醒来。” 感应到危机,像防御的本能似的醒来。 “也就是说,你心里想要活下去。” 只能认为回避危机的纱耶的本能使她这样做。 “我想,纱耶是个只想着睡觉的懒人吧。” “……太过分了。” 冰冷的视线刺到艾因雷因的脸颊上。 原来纱耶已经在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他的身旁。 “讨厌睡觉吗?” “……不是很讨厌。” “我也不是很讨厌。” 钻进被窝,然后一直发愣直到失去意识的感觉也不坏。和变得温暖起来的被子同化的感觉很舒服。 “如果能一直睡下去的话,这人生真的棒极了。” 就连渴望睡眠的纱耶也会醒来。 这个世界,是不是这样都不会改变吧。 想着想着,艾因雷因的意识逐渐淡薄起来,跌落到睡眠的世界。 做了一个梦。 是关于长有腿的城市的梦。自从那件事以后时不时会做这个梦。像蜘蛛一样在大地上爬行的城市。心想住在这里的人们应该烦恼于地面的震动吧。 虽然实际上也没感觉到什么震动。 那是被子弹打死的男人做的梦。还是在心底藏匿着愿望却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未来的男人的妄想。事实不得而知。 可是,在那里所感受到的不像是梦或是幻觉。虽然没能带回任何证据,身上没有留下任何伤痕,但艾因雷因不认为那是一场梦。 这样的话,那真的是未来发生的事情吗?没有极光的天空。亚空间消失了吗?还是人们找到了能完全接合各个亚空间的方法了? 又或是不管是哪一边,在极光从天空消失之时,世界只能变成那副模样?变成城市在尘世之尽头般的荒野流浪的世界。 如果要变成那样的话,会是在什么时候? 是在艾尔米不用修理亚空间增设机的时候吗。 或是于此相反,在她放弃修理的时候吗。 (真可笑。) 站在锐利到能穿透鞋底的大地上,目送留下轰鸣声离开的城市。做着这种梦,艾因雷因如此想。 (这样一来,我就是在帮忙挽救世界咯?) 曾经和艾尔米进行过类似的对话。不过那时,艾因雷因没有认真考虑。不是对于艾尔米所做的事,而是对于自己正处于这样的立场。 然而到了现在,艾因雷因还是没有认真地去考虑。 ****** 在第二天的中午到达了加鲁每达市。 踏入城市的瞬间就能察觉到异常的话再好不过了,不过没有这么方便的事。沿着车道走下去,在交通量多起来的地方拦了辆出租车,当到了稍微繁华点的地方时已经到了傍晚。 “那么,接下来干啥?” 坐在护栏上,一边观察行人一边思考。在多米尼奥那里要过了经费。是信用卡。确认金额后,发现完全可以像往常一样住进高档宾馆。 “得找个地方当据点才能行动啊……。” 不管怎样,城市这东西就是大。据多米尼奥说,加鲁每达市拥有三千万人口。这还算是少的。多的可以上亿。在分割成无数个区划的城市中找出纱耶感受到的异常,显得就像在沙漠中寻找一颗珍珠那样徒劳。 但是,异常已经出现,而它对纱耶是危险的存在这一事实是不会改变的。 在身旁,纱耶和艾因雷因一样坐在护栏上看着前面。看来戴眼带的男子和美貌少女的组合就算在三千万人群中也显得很奇妙。不断有行人看他们。 纱耶根本没有想睡的样子。 “嘛,放着不管的话对方也会靠过来的吧?” “也许是。” 纱耶 第126章 雷吉欧斯传说.问题 玩偶一样一直坐着也不会有任何不适吧。 不过,艾因雷因也同样在这方面没有兴趣。 而且在消磨时间这一点艾因雷因不算是很拿手。 “总之先选一个宾馆,然后再消磨时间吧。” 这样决定后,两个人打开了新拿到的导游地图。 “好宾馆的话客房服务也很到位,那就不用拽着你到处乱逛了。” “我不讨厌到处走走。” “是这样可是,晚上带上你的话警察会很烦人的。” 再怎么偏心眼纱耶也不像是个成年女性的样子。虽不知道加鲁每达市的伦理观如何,但冒着被警察抓的风险拽着纱耶到处逛可不是上策。 “那是没有错啦……。” 用眼角看着显得有些不满的纱耶,艾因雷因从导游地图上决定了一家宾馆,然后为了打的看向道路。 “嗯……?” 一辆高级轿车驶过艾因雷因的眼前。那辆看起来匪帮爱用的黑色高级轿车被稍降档次的轿车护住了前后。 “哦~。” 只是这种场面的话艾因雷因会不加理会的。实际上他马上就忘掉它开始找出租车。 可是,如果看到随后驶来的带有危险气息的轿车,话就不同了。 “纱耶,你想在这里等呢还是跟我来?” “我和你一起去。” “这样啊。” 纱耶一回答,艾因雷因就用手搂住腰部抱起了她。行人的视线集中到了把少女放在肩上的眼带男身上。艾因雷因无视那些视线跳到车道中开始奔跑。 开始是常人的速度,然后逐渐提速。 到后来疾奔使二人衣服的颜色溶入到夜色,成为黑色疾风消失到远方。 看到了目标的轿车。 追上尾随其后的轿车后,艾因雷因无声地跳到了那辆轿车的顶部。 “能从周围让我们消失吗?” “知道了。” 纱耶回答。虽然艾因雷因看不出来,但以车子为中心半径一米左右的空间正处于纱耶的影响之下,隐藏了二人的身影。 车子照样隔了几辆车尾随着前面的高级轿车。如果是个单纯的尾随的话应该有几辆车一起分别尾随等方法,但这辆车却不这样做。把耳朵贴在车顶偷听里面的声音。虽能听到和什么地方进行联络的声音,但听不清讲话的内容。 车中有五个人。装了这么多人,只能听到的是来自副驾驶席附近的自言自语声……用电话进行联络的声音。 “这辆车怎么啦?” “不觉得有股事件的味道吗?” “不知道……。” 纱耶在歪头,可艾因雷因却确信。他可是长达五年以上的时间,按照多米尼奥的指示干预了匪帮或异民引起的麻烦事。可以说艾因雷因拥有他独特的“嗅觉”。 “他们想要做什么。说不定和试探我的那件事有关联。” “是那样吗?” 纱耶持怀疑态度。艾因雷因对它和危险的关联性没有多少期待。但是要了解一个城市的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接近匪帮。经济因横行于巨大城市的匪帮势力而变动,市政也因此被左右。所以没有比这更有效的手段。 而且匪帮经常有他们的秘密。 纱耶所说的危险很有可能与匪帮有关。 “而且不搅和巢穴的话,连有几只蚂蚁都不知道。” 做法有些粗暴,但纱耶对此没有表示异议。就算察觉到危险,纱耶也绝不会作出回避的行为。从没有过因为艾因雷因的做法而出现意见完全对立的情况。 然后,轿车马上要驶入分区的旁道。周围已不见建筑物,人影也消失了。 要行动的话,就是现在。 和预想的一样行动了。 有两台轿车猛然加速,追上了走在二车道的旁道左侧的高级轿车。两台车在追上的同时挤进了守护前后的轿车之间。 因强硬的插队保险杠之间发生碰撞。弹起的撞击声震动着空气,因为刹车轮胎发出刺耳的悲鸣,擦出火花。 于此同时,带着艾因雷因他们的车子也提高车速。被堵住前后的高级轿车试图逃到右侧,却被这辆车堵住。被弹回的高级轿车擦到了旁道的墙壁,然后恢复姿势。 之前守护前后的轿车打开了车窗,看似保镖的男人们手持轻机枪或大口径手枪探出身子。 同样地,后来堵住前后的轿车也探出枪支迎击。 在枪战之中,带着艾因雷因他们的轿车施加压力,在岔路硬是把高级轿车挤出了旁道。 堵住前后的两辆车为了阻止保镖追过来而堵住了岔路。 离开旁道的前方已埋伏了三辆车,高级轿车被完全剥夺了自由,任他们引导。 停车的地点并不远。开进了开发途中,或是被放弃开发的某个建设现场。 在建设现场中已经等待了另一辆高级轿车。 从堵住四方的车辆中下来的男人们一齐架起枪支。 “请出来吧,使者大人。” 从等待的高级轿车下来的男人如此说道。 如果是个干部显得有些年轻。看起来刚到三十几岁。但是,他的眼睛不光有习惯暴力的气息,还有实实在在的冰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车门打开,艾因雷因吃惊于从那里传来的声音。 “女人?” 而且,比眼前的干部要年轻许多。就算说是学生也不过分。 情不自禁露出了声音,但看来没有被发现。多亏了纱耶的能力。 “违反协定了吧?难道你们不懂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从她的动作来看,艾因雷因的猜测没有错。不管从语气还是指责男人的视线都能感觉到她的年轻。 和纱耶不同风格的,美丽的少女。 长发在身后扎起,露出柔软的后颈。陶器般的肌肤,如今因兴奋显得有些红润。 服装是淡颜色的连衣裙,一点都不辜负有钱人家小姐的氛围。 “没有理解现在的到底是谁呢?” 男人从容地回答。 “架着枪的是我们,而不能逃跑的是你们。” “……难道你想在巡视官接近的现在引发冲突吗?” “连同那个巡视官也杀掉就行了。下一个还会来的话,同样杀掉。你们过于胆小了。” “我想你也知道被曝光就会有麻烦的吧。” “这我明白,可是不能接受。” 男人用眼神发送指令。 “艾因。” “知道。” 扳机被一齐拉动。在那一瞬前,车内的保镖们守护到少女的周围。身高只到保镖胸口的少女完全被藏住,然后弹雨袭来。 保镖们在衣服之下穿上了防弹护甲。但是来自四方的枪林弹雨远远超过了护甲的性能。 保镖们一个接一个倒下。 少女的身影在一次暴露在男人们的面前。 少女原本要迎来不用几秒钟就被子弹撕裂身体的命运。 但是,黑色的阴影、突然的暴风和飞舞的沙尘再一次挡住了因突然的惨剧而愣住的少女。 不间断的枪火从内侧撕开沙尘。 连续发出的枪声造成了叫做死者的结果,在包围少女的男人们的身上开了一个又一个大洞。 “啊——,抱歉。出来的时机太晚了。” 就在沙尘将要平息的时候,艾因雷因对藏到背后的少女这样说道。 “……你是?” “正义英雄?” 对于不认真的回答,少女作出哑然的表情然后皱起眉头。 因为艾因雷因把当作肉盾的保镖扔到了地上。如果要保护自己一个人的话不需要这种东西,可是要想连同身后的少女也一起保护的话别无选择。 “有什么异议吗?” 注意到少女的表情,艾因雷因故意这样问。 “没有,谢谢你。” 看来只摇了一下头,少女就切换了思维。回过头,面对唯一剩下的男人。 没能跟上突发事态的人只有这个男人吧。 少女从倒下的保镖身上捡起手枪,对准男人。 “等等!我死了的话会引发冲突的。” “是你们先发起进攻的。旁道的摄像头会成为证据。” 少女用异常冷静的声音举起手枪。不过于用力,也不犯用少女无力的单臂举起的错误,用双手确实瞄准了目标。看来有接受过一定的训练。是个稳定的姿势。 但是……。 男人脸上的恐惧松弛了。 “干什么!?” 艾因雷因从上面按住了少女举起的手枪。 “不至于要杀他吧。” “可是,这个男人把我们的家族。血债血偿。这不就是黑社会的做法吗?” “好像是啊。但是……。” 艾因雷因空着的手,右手闪了一下。跨国少女的肩膀向前伸出的手上,握住了出自纱耶能力的手枪。 拥有无限子弹的,只有艾因雷因才被允许使用的手枪。 扣动了扳机。 干燥的声音带着余韵掠过刚要恢复平静的夜晚。 少女吃惊的声音冲胸口传来。 “女孩子杀人在情操教育方面不好。” 但是,不能不看见眼前发生的事情。 “……你,真是个残酷的人。” 少女用从眼前的死亡没法完全脱身的表情指责。 艾因雷因只是耸耸肩,什么也没说。 ****** 少女的名字叫妮丽丝。 匪帮的名称据说是提尔提斯。 妮丽丝一个人回去了。 安全驾驶的话只要对导航系统输入目的地就行了。 “一定会答谢你的。” 留下这句话开走了高级轿车。 “期待落空了?” 从背后叫住,艾因雷因回过头露出苦笑。 “看来是啊。” 本来想直接让妮丽丝所在的匪帮雇佣自己,但是看来她对艾因雷因的做法有意见。 “比我想象的还要一本正经啊。” “不像是个匪帮的人。和之前的差远了。” “和玛玛?帕帕斯比较的话,大部分女性都是淑女了。” 纱耶还挺能开玩笑嘛。 “……。” 但,好像想错了。 纱耶沉默地转过身,走掉了。 “喂,你去哪里啊?” 没有回答。对着走路比平时有些快的纱耶,艾因雷因觉得不太好跑到她的面前。 好像在很久以前也有过这种感觉。 和谁? 想到这里,得出了答案。 “难道说,你生气啦?” “……。” 不会吧。 过了许久纱耶才回答。 “那个人,照顾了我许多。”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没想到纱耶对玛玛?帕帕斯抱有这么强的好感,不过更令艾因雷因吃惊的是纱耶表现出了发怒这个感情。 一段时间,艾因雷因因惊愕和狼狈而只能追赶在纱耶的身后,不过忽然切换了思维。 “……怎么了。” 明明突然从后面被抱起,放到了肩上,纱耶还是无动于衷。 “我仔细一想啊。这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纱耶有时会表现出情感的碎片,可是表现出这么明显的脾气还是第一次。 “看来得找个地方祝贺一下。” “祝贺什么的,不需……。” “别这么说嘛,纪念这东西是很重要的。” “我有种被敷衍过去的感觉。” 纱耶在艾因雷因的肩上又扭过了脑袋。不过艾因雷因却步伐轻盈地,没有目的地就向前走去。 “后面,你打算怎么办?” 也许受不了沉默了吧,纱耶开口问道。 “不管怎么说,已经露过脸了。那边的……不知道名字的那边,已经灭了口所以没指望了,不过那个叫提尔提斯的应该会来接触的吧?就算没有我也会去找他们的。” “会引发冲突吗?” “不好说……。” 那个提尔提斯的少女,妮丽丝好像是为了避免发生冲突而行动。而且是巡视官……理由竟然是因为知道了多米尼奥会来这里。 不像被多米尼奥发现的东西,一定就在提尔提斯和另一个匪帮之间。 但是,结果上妮丽丝差一点被杀,而艾因雷因杀光了袭击过来的人们。 如果这一事实被曝光的话,一般情况下会引起冲突的。 可是艾因雷因不知道不想引起冲突的提尔提斯会如何行动。 “会怎么样呢。嘛,比起这个现在应该想纱耶的庆祝。到什么地方傻闹一番怎么样?” “比起庆祝,先决定在哪里过夜吧。” 看起来好像变回了原来的纱耶,不过还是乐观地认为她是在害羞好了。 艾因雷因觉得自己好久没有这么得意过了。载着纱耶向有光亮地方向前进。 这时有一辆似曾相识的高级轿车超过艾因雷因他们并停下。 看到安静的停车,艾因雷因也停下脚步。 打开后座车门,妮丽丝下来了。 “嗯?有什么事吗?” 感受到一股不协调感,艾因雷因没有靠近她。妮丽丝原本的印象应该事寂静,但站在眼前的她的气氛却和刚才大不一样,连服装也变了。短裙和尺寸稍短的皮夹克。再加上吊儿郎当的链条装饰品,打扮的品味就和刚才正相反。 她用带有挑衅的目光看着艾因雷因他们。 “是你们救了妮丽丝吧?” 说完,这个少女粗野地歪起美丽的嘴唇笑了一下。 02思考的日日夜夜 嘀嗒,嘀嗒,一直响着齿轮互相咬合般的声音。 这里是个白色,又广阔的空间。没有“角落”这种东西。这里是球形的内侧,同时也是无重力空间。必要的器材藏在了墙壁上的缓冲材料后面,能够按照房间主人的意愿出现。 房间的中心有无数屏幕和一个中央控制器发出虚像的光,在白色空间中主张着自己不同的色彩。 被屏幕包围的房间主人正在沉思。 索霍闭上了眼睛,埋头思考。 首都隔壁的区划就是炼金术师的专用区划。被允许进行任何研究的,只属于炼金术师们的空间。当实验的失败造成较大损失时,将会废除空间把所有归零。消除失败的伤痕,只留下其教训。 这里是交给索霍的研究设施。 索霍已经花了一天的一半时间用来遨游思考的海洋了。 索霍的脑内被某个报告所填满,并从此得出推测,从而以这个推测为主体展开推论,进而对此进行研讨。 到现在为止所列举的无数推论已经全部驳回。 还没有产生能称为结论的东西。 嘀嗒,嘀嗒……。 齿轮式钟表般的声音停止了。索霍睁开了眼睛。 “母体iv的操控思维,构筑完毕。” “辛苦了。” 索霍对藏在缓冲材料后面的扬声器发出的声音点头。 “开始生产纳米机器,完成身体的组成后再联系我。” “知道了。” 扬声器发出的是,索霍开发的第三台纳米细胞机器人,杜兰德尔(durandal)的声音。 “对了,杜兰德尔。母体iv的个体名称就交给你了。” “已经想好了。哈鲁佩怎么样?” “可以。能不能告诉我你的依据呢?” “是的。我的名字是母体ii卡尔邦(caliburn)赋予的,其由来为旧世界创造物的著名武器的名称。同样,母体i雷坊廷的名称也是如此,所以遵从命名倾向,决定为哈鲁佩。” 哈鲁佩……佩尔休斯为了击败美杜莎由赫尔墨斯赐予的剑。决定雷坊廷的名字时,索霍查了许多武器的名称所以记得很清楚。 为什么要用武器的名字来着? 回想起来,索霍皱起了眉头。 爱上冒险的女人,佳妮斯。也是索霍所爱的人。将她的容姿赋予纳米机器人的一号机时,索霍对自己把她的容姿给了战斗机器这一事感到无比的后悔。但是,删除作为基础容姿的佳妮斯也就意味着要从零开始重新创造一号机的操控思维。 被上面期待结果的索霍没有这样做的时间。 为此,赋予了和她的形象完全相反的,武器的名字。 雷坊廷。laevatein。这是破魔之杖的名字。 这个雷坊创造的母体ii卡尔邦。亚瑟王因作出违背骑士精神的行为而折断的,圣剑的前身。 卡尔邦创造的母体iii杜兰德尔。英雄罗兰之剑。 然后是,杜兰德尔创造的母体iv哈鲁佩。 (还是有残留啊。) 寄宿在雷坊廷之内的索霍后悔的残渣,仍残留在纳米细胞机器人?母体系列中。这有着多深的含义,还不能马上明白。但是,当明白时也许已经晚了。 还要继续生产吗? 用机器生产机器,再用这个机器生产机器,再用这个机器……。 通过这样的重复打散原始创造者的思念,然后便会诞生不受零领域影响的完美机器。 “没有问题吗,主人?若有不妥我会重新……。” “不用,这就可以。继续组成身体吧。” “知道了。” 扬声器的电源被切断,嘀嗒,嘀嗒,节奏缓慢的节拍重新复活了。 报告……雷坊的报告。从在古拉波奈尔市接触到绝缘空间,并闯入零领域的雷坊的指令核心中抽取的报告书。 描写为寻求佳妮斯而行动的雷坊的报告书,给索霍不断带来痛楚。 这意味着索霍所渴望的佳妮斯的影子对雷坊的行动原理造成了如此巨大的影响。身为研究者本应庆幸于作为机器的雷坊能够作出如此有自主性的行动,但索霍却只能从中感受到疼痛。 已经取出了雷坊体内佳妮斯的照片数据。 这是,在那时艾因雷因为了追上雷坊而进入零领域后才取回的东西。 为什么,艾因雷因为自己竟冒了那么大的危险,这一点令索霍百思不得其解。他因为绝界探查计划变成了异民,而索霍的身份是排除异民的silent?majority组织的首长。 他们处于敌对的关系,在计划进行时孕育的友情在形成这种关系的时候就应该崩溃了才对。 重逢时艾因雷因也说过和五年前已经不同了。 即使如此,为什么还要……? “这不是现在该考虑的事吧?” 这时会冒出“那在什么时候考虑啊”的反问,抹杀它。 现在应考虑的事只有一个。那就是作为silent?majority的首长,作为创造现代的炼金术师的只是后裔之一员,必须要考虑拯救这个世界的办法。 现代的炼金术师们以各自的方法挑战的异民化问题的对策,索霍也必须要考虑它。 说来,绝缘空间是什么,零领域是什么? 被不断安置的亚空间的境界线。在战争结束的时代还能互通的亚空间产生了绝缘地带,这个星球遭到了空间性断绝。这就偶是绝缘空间,零领域就存在于这片空间之中。 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原因不明。 那么,绝缘空间中的零领域是什么? 亚空间尚未固定成空间而被放置的状态,说白了就是创造世界前的混沌。一旦人类进入到那个世界,此人拥有的潜在欲望会发生创造宇宙时的大爆炸般的剧烈反应,并创造出世界。 “梦话啊。” 如果不知道亚空间增设机带来的现代,索霍也会这样说吧。理论性的说明在哪里?原理呢?为什么,一定要人类的潜在欲望呢? 人的心灵有那么大的价值吗?像现在的索霍一样迷茫困惑,被后悔打趴,产生阻碍思索的痛楚的人心到底有多少价值? “跑题了。” 发出声音来抛弃刚才的思考,言归正传。 因过多的亚空间,造成在原本的土地上相连却再也无法互相往来的状态。其断绝之墙的绝缘空间出现了破绽,零领域的混沌开始大量泄露。 这就是现在异民问题。 早已知道问题的根源在于,有设计图却无法修复的亚空间增设机。大部分炼金术师在试图解析亚空间增设机。但这却是从“炼金术师”从研究小组变为组织的名称以来,即第一代炼金术师过世后,作为最大的课题存留至今。 但是,如果能够成功解析,就能够对异民化问题加以应激性处理。 可是,索霍却没有加入这一行列,而率领对异民化问题有对症疗法的组织。 若说对此没有不满就是假话了,但多亏了这个他成功再现出留在炼金术师资料室的纳米细胞机器人。 这就可以挑战夺走了佳妮斯的零领域。 索霍一直在思考关于这个零领域之谜。 “也许时,这么一回事吧?” 在人工的无重力空间中,索霍作出新的推测。 所谓绝缘化,并不是亚空间和亚空间之间出现了无法空间移动的障壁,而是本应存在于前方的亚空间消灭了。 如此假设后开始组建推论。 那并不是完全的崩溃,而是维持了假想的空间这个框架,只有在其内部被构筑的素材变成混沌的状态残留了下来。 仍在维持框架也就意味着,生成并维持亚空间的亚空间增设机虽不完全但还在驱动。 对人的潜在欲望作出反应并构筑世界,是不是因为亚空间增设机把人的思念输入到了媒介?实际上,设计图中含有对准思念波波长的接收器。现在还不知道它的使用方法,只能按照事先作为默认设定好的模式构筑亚空间,但如果能使用那个思念波接收器的话,就能够更加自由地创造空间。 所谓人的潜在欲望就是,不论发生什么也不会忘记的个人的行动原理。即使没有自觉在极限状态时,例如面临生死的危机之时,它会决定这个人的行动模式。 如果是这么强的思念的话,接收器是否会接受呢?或者是接收器为了寻求设定的情报而提高了其能力。 但是潜在欲望这种东西,是否因为不会轻易就能实现所以才成了个人的行动原理,然后连自身都无法察觉? 这样的话,即使完整地实现了这样的愿望,也不太可能有作为世界的合理性。是不是因为这样,反应了个人潜在欲望的世界轻易就崩溃,并卷入个人一同消灭? “总之,先以这个推论研究看看吧。” 不能一直呆在炼金术师的研究所。如今的索霍是silent?majority的首长。是为了处理异民化问题,排除危险异民的武装组织的领导者。 既然自己是异民研究者,实质上的调查、搜索和战斗的指挥官另有人在,但作出最终决断的是索霍。 在古拉波奈尔市的初次上阵后,消耗的兵力已经得到了补充,强化与训练也已完毕。 利用这段时间,索霍也进行了纳米细胞机器人的改良,已着手于量产为前提的母体系列的制作。 从原型机变为上位母体的雷坊廷为母体制造的,分离母体ii与iii。加上,刚刚完成的iv,由他们开始量产纳米细胞机器人。 不管出现多少异民,以满溢于零领域,异民每使用其异民能力时都会产生的混沌,即极光粒子为能量活动的纳米细胞机器人,在他们的面前异民简直是不值一提。 “雷坊,你在吗?” 向房间的外面呼唤。虽发出的是低声细语,但集音器捕捉了索霍的声音,传送到了房间之外。 “是的。” 只有声音被传给了索霍。 “情报收集得怎样?按照计划已经完成到了iv,我有点想进行母体系列的实战演习。有适度的话最好了。” “调查首都内圈部三十六个城市后,没有发生大规模的异民。小规模的按各个部长的判断,已大致处理完毕。” “这样啊。” 看来宅在这个研究室的时候,事态已经有了一定的进展。 “外圈八十九个城市目前正在调查中,已有数份报告显示在几个城市发成了异常的异民,以及不可解现象。但是这些都在报告的阶段就已镇压或是消灭了异常。” “这,会不会是?” 脑海里出现一个人。 “是的。这和多米尼奥?利古扎里欧巡视官的移动路线重叠。” 那时雇佣了艾因雷因的巡视官。艾因雷因是个强劲的异民的同时也有全灭了绝界探查计划的研究小组的罪行。所谓silent?majority他的存在不可忽视。 而多米尼奥身为巡视官这个政府人员的身份雇佣了这样的人并利用他。既然对异民化问题处理组织的silent?majority已经起步,他的行为已构成了重大的背叛,但是索霍没有将此事报告给首都政府或巡视官组织。 多米尼奥身后还有另外一个人物。让黑猫传送声音的神秘女性。她一定拥有和炼金术师的索霍相匹敌的知识和技术。 这个人物,让多米尼奥走向异民化问题变得严重的城市。 “探明那个的身份比较好啊。” 看来雷坊将此判断为自言自语。没有回答,等待索霍的指示。 “他们现在在哪里?” “大概在加鲁每达市。” “那么,去看看吧。” “知道了。我们会做好准备的。” 然后没有再传来雷坊的声音。 完成准备前还有一段时间。索霍比上了眼睛,回到了思考的海洋。 (为什么艾因雷因会?) 决定这次要慢慢地思考一番这个问题。 ****** 那位少女叫莉莉丝 “我和她是双胞胎。” 与妮丽丝不同,气氛有些大条的莉莉丝翘起二郎腿笑了。在坐席安排成面对面的高级轿车中,艾因雷因不得不面对她的白色双腿慢慢交叉的动作。 “是我心爱的妹妹,谢谢你们救了她。” 既然是双胞胎那么年龄应该是相同的,但莉莉丝看起来更大一些。也许是因为化的妆不同,气氛的不同也是原因之一。 艾因雷因他们被请上高级轿车中,被送往某处。 “那么,你们好像是外来的,来自哪个区?” “那种事怎样都无所谓吧。” 艾因雷因草率地回应,从莉莉丝别开视线。 “比起那个,这是怎么回事?要款待我们吗?” 感觉到她在看自己的眼带,试着试探她的真意。 虽说接受邀请上了车,但还未被告知其目的。 “是啊,款待当然是有的。毕竟是深爱的妹妹的救命恩人。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 “我有个请求。你没有被哪个匪帮雇佣吧?” “嗯啊。” “也是。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也不会特意来到其它区。” 对她的话感到有些不自然,艾因雷因本想看一下莉莉丝,不过还是算了。 还没法判断是否应该对刚才的一番话作出反应。 在桑拿的时候也是,好像是在说加鲁每达市的居民们不会出行到其它区似的。 在这种状况下是否应该告诉她自己连加鲁每达市的居民都不是,真令人犹豫。 “而且好像还有些身手。一个人就从那么多人保护了妮丽丝。我想这可是个难得的人才。怎样?报酬客观哦?” “……你怎么知道是我一个人干的?” “听妮丽丝说的。” 不知是不是在说谎,艾因雷因的判断又一次犹豫了。虽然打个电话就能解决时间上的问题,但如果是这样听完消息后再来找艾因雷因也太快了。而且,当发现艾因雷因他们的时候,她似乎已经确信他就是救了妮丽丝的本人。领着一名少女的眼带男确实很稀奇,即使是这样也太快了。 “怎么都无所谓吧那种事情。比起这个,如何?要不要在我这儿干?” “从原来的地方被赶出来没地方睡觉是让我很苦恼。如果衣食住很完备加上高薪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 “说是苦恼可真会狮子大开口呢。” 一直别开视线的艾因雷因听到压低的笑声。 “我 第127章 雷吉欧斯传说.这个女人 中看了看这边,走进了深处。 “带保镖的话,出门的她是不是更需要啊?” “姐姐的话就不用担心了。” 嗯,对她说话会有回答。但她的气氛明显地表达了“不许烦我”。 还是放弃吧,艾因雷因沉默下来。发现在稍有些距离的地方有个沙发,走过去坐下。 (看来要无聊了。) 毕竟平时的生活是日夜颠倒型,所以在早上起床就很困。 虽然紧绷神经的话有好几天不用睡觉的自信,但像现在这种什么都没有的状况会让人松懈。 他也有发生问题就能在一瞬间醒来的自信。 所以艾因雷因就不客气地闭上了眼睛-_-“ 眼前是一片黑暗的空间。 (是梦吗……。) 进入加鲁每达前做的梦也是这种开头。又来了,抱有这种想法艾因雷因注视着将会展现的情景。 但是突然出现在只有黑色支配的空间的不是荒野,也不是阔步于其上的会移动的城市,而是一个人物。 “……啊?” 是个戴着酷似狗的兽面的男人。这个人物,独自一人站在黑色空间之中。 “你是……迪克吗?” 即使藏住了面孔,艾因雷因也不会忘记他的高个和印象深刻的红发。他应该就是在有可能是未来的地方遇到的青年。 “怎么啦?结果还是被faceman吃掉了?” 在城市中看到的面具和现在的迪克一样已经变成了兽形。如果那只面具真的是faceman的话,就是这么回事。 兽面的迪克什么也不回答。 那是当然的。因为这是场梦。艾因雷因并不了解迪克。因此也不会知道他在这种时候会说怎样的话。 所以,坏心眼地作出了这种提问。 “说来,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我的面前?你应该是未来的人类吧?” 不会有回答。这样想着。他也不知道迪克是不是真的被faceman吞掉了。即使如此他认为迪克带着兽面是因为迪克不可能击败faceman。 但是,迪克却回答了。 “时间在零领域中没有意义。然后……。” 艾因雷因回想不起那声音是迪克的,还是faceman的。 更令人吃惊的是,迪克一瞬间就移动到了艾因雷因的跟前。 “零领域,就在这里。” 迪克抬起手臂,用手指按住了艾因雷因的眼带。 微弱的声音波纹般震动了周围的黑色。 跟着,艾因雷因醒来了。 看来没过多少时间。作为证据延伸到庭院中的树林的影子一点都没有移动。 只是,妮丽丝没有闭上眼睛。 本来放在膝盖上的手现在放到了桌子上,正在挑战堆起来的书。艾因雷因是因为这个声音睁开眼睛的。 (差劲的梦啊。) 艾因雷因摇了摇头,挥走梦的残渣。 妮丽丝用手指划着学术书的书脊上的书名,选了一本抽出来。翻开找到的书页后盯了一会儿,然后抽出下一本书重复同样的动作。 连绵不断地重复。 以这种不像认真学习的行为,一个接一个拿起书翻开页数,合上,下一本。 在艾因雷因的注视下,除了吃被送来的饭菜,妮丽丝一直重复着这个作业。 在桌子的边上堆起用过的书,佣人把它换成新的一堆书。妮丽丝又开始攻克那些书,全部用完后又运来新的一堆。 就这样重复了四次后,突然地结束了。 “我要休息一会儿。” 妮丽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后,说完就走进了里面的卧室。 “搞什么啊?” 艾因雷因歪起脖子,但收拾书本的佣人什么也没告诉他。 佣人走后,艾因雷因被一个人留了下来。他是不允许进入卧室的,艾因雷因走到露天阳台后,胳膊靠在栏杆上望向树林。 身体自然地点燃了香烟。 突出充满了肺部的紫烟,回想起以前的事情。那是自己还是个正常的学生的时候。学校要坐车花一个小时才能到达。 不是那种有校服的高级学校。不在城市的中心部,而是建在比城市还要大的农业区的学校。考虑到上学学生的移动范围学生人数惊人地少。 有一个像妮丽丝一样难以取悦的女生。可惜没有她那么漂亮,但也不能说不可爱。就是那种中间的女生。 对当时的艾因雷因来讲,她是个不好接近的女生。并不是因为有种对向往的异性的想法,而是她在性格上似乎在回避着他人。不止是大部分男生,连女生也有同样的看法吧,没有人积极地靠近她。 基本上不离开自己的座位,摆着一副晦涩的表情看书。不知道她看的是什么书。因为她的书总是带着不适合女孩子的黑色书皮,同时,没有人有兴趣知道她看的是什么书。 她在班级里是一个风景画。题名,读书的女孩。一定会加上这种平庸的题目。那将会是没有要对他人表达的东西,在画廊中不会被任何人发现其存在的,存在感稀薄的画吧。 到毕业为止,和她连个像样的交谈都没有过。直到毕业她都在晦涩着脸看书,然后就这样毕业了。 艾因雷因没有过被她吸引过的经历,而且因为尼尔斐尼亚的消失事件没有在乎她的余力。 (那个女孩,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妮丽丝读书的样子没有她那么安静,应该说是很吵,但看着那样的身影,艾因雷因的脑海里忽然回想起了读书时代的自己。没有特别开心记忆的学生时代。关于她的事情也是,到刚才为止忘得一干二净。大概她也没有记得艾因雷因吧。也许会记得他是个失去了妹妹的可怜男生。就像在艾因雷因的印象里她是个晦涩着脸读书的女孩一样。 关于她的记忆中没有任何苦涩。一边平淡地把玩回忆,艾因雷因把吸完的烟头丢到了草坪上。负责扫除庭院的自动机器捡走了它。 这时忽然发觉。 “为什么我会在吸烟啊。” 莉莉丝在傍晚前回来了。妮丽丝迎接了保持清秀面目出现在入口处的莉莉丝。 看来早晨出现的情景不是梦。 “你回来啦。” “我回来了。多亏了妮丽丝我被救了。” “是么,太好了。” 艾因雷因从远处注视着微笑着交谈的双胞胎。她们的样子简直是隔着镜子看着对方一般一模一样,有种相处融洽的姐妹的气氛。 但是,不到一小时,莉莉丝就打扮成第一次见面时的模样出现在妮丽丝的面前。 后来出现在只为了喝茶而存在的空间的莉莉丝,和刚才的有些保守的淑女式走法变成了充满自信的模特式的态度做到了妮丽丝的面前。 “真是的,是谁想出了考试这种麻烦的东西啊。” 对着肘部靠着桌子上以表示疲倦的莉莉丝,妮丽丝露出了苦笑。 “你要靠考试的分数来弥补不足的出席次数,所以这是没办法的。” “学习什么的会有什么用啊。” “不是没有用,而是因为你不去用。要好好地用才是重要的。” “那干嘛不这样教我们啊。” “人的生活方式有很多种嘛。” “哼。” 赌气地样子拿起陶瓷杯子。妮丽丝疼爱地看着她。 “那么,今晚也要去吗?去交涉。” “是的,当然。” “匪帮是为了欲望流血的生物吧?我看指望了。” “可是,不能够被发觉。这应该是共同的认知。我们的情报不足。为了弥补这点这么做是必须的。” “但是你也知道吧?” “……。” 莉莉丝往茶杯中丢进茶匙,看着波纹。她的脸上贴着笑容。晃动着长睫毛眨动的眼睛,仿佛在蔑视一样盯着水面。 她在冷笑。 “大部分人都是演技粗劣的演员。” “可能确实是这样,可是,正因为如此我想才能做点什么。” “正因为如此,嗯。你的希望也许和你很般配。” “没有这回事。因为你有,所以我也会有。” 只看这个情景的话,可以说这是个优雅的茶会吧。虽然莉莉丝的服装适合夜晚的城市,但她的举止有某种被洗练的东西。妮丽丝则仿佛和风景融为一体了。像是为了这个地方出生、成长的,名为“大小姐”的生物就在这里。 可是,为什么妮丽丝的背后看起来有一抹寂寥,而莉莉丝的背后则飘动着谛念? (而且在说什么根本就听不懂。) 匪帮是粗劣的演员?通过昨晚的事件就明白他们害怕巡视官的到来。是不是这个城市里,或是匪帮之间存在着某种被巡视官知道后会出动军队的秘密? (……没法想象。) 看来有必要和多米尼奥进行一次联络。 (可是在那个为止的话没办法使用无线联络啊。) 虽然城市之间何以通过地下的通信线互相联络,但是现如今是无法进行长距离的无线联络的。 因为支配天空的极光会扰乱通信电波。 按照计划如果艾因雷因他们不返回的话,艾尔米会找个时机进入城市。不知到了那时多米尼奥会不会跟着一起来,但艾尔米会有详细调查城市异常的方法吧。 (只要艾尔米能达到她的目的就行了。没有深入的必要……吧。) 加鲁每达市的亚空间增设机没有问题的话,或是艾尔米完成修理的话,就可以离开这个城市了。 眼前的两个人,对艾因雷因来讲只不过是这种程度而已。和学生时代的那个女孩一样。即使外表有些好看,早晚会埋没在记忆之中的。 她们只是在富裕阶层的优雅中抱有问题罢了。那个女孩也是,也许在教室里的一人读书中抱有某种问题。 是否发觉了这一点,只不过是这种程度的差距罢了。 “所以说,你。” 莉莉丝对站在妮丽丝身后的艾因雷因说。 “今晚也交给你咯。” 艾因雷因默默地点头。 夜晚,艾因雷因最为保镖和妮丽丝一同乘上高级轿车。 纱耶在房间里等候。莉莉丝她们似乎也认为纱耶不适合做危险的工作,也就没有追究什么。 艾因雷因身穿的风衣里装好了纱耶交给他的枪。 纱耶还没有要睡觉的征兆。要说在这种状况下和纱耶分开是不可能没有不安的,但就算想说服那对双胞胎让纱耶同行估计她们也不会理睬。 (哎,应该没事吧。) 没有根据。但也只能这样说服自己了。 如果能偷听到今晚的谈话的话,也许能够找出纱耶无法入睡的理由。 “哪,不会今晚也要去和上次一样的地方吧?” “怎么会呢。” 保镖数量和昨日一样。守护妮丽丝乘坐的车的前后前进。也许是考虑到再增加人数会招来对方的戒备,总之她没有增加的意思。 (太粗心了。) 不可能不记得昨晚的事情吧。 闭目端坐在眼前的妮丽丝至少在表面上没有表现出胆怯。 有胆量……本应该这样评价她,但艾因雷因却对此感到莫名的不自然。 妮丽丝透彻的表情上,看不出她还在意昨天发生的事。不可能忘记了。这一点从白天的与莉莉丝的对话中能够表明。刚才对艾因雷因说的话也是。 (让人不自在。) 带着这种气氛,艾因雷因注视着睡着一样闭上眼睛的妮丽丝。 交涉变成了争执。 听起来像是在争执。 被排除在外的艾因雷因只能透过厚厚的木质门对面,听见语气粗暴地叫嚷着什么的男人声音。 受到这种待遇,不知妮丽丝现在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有几个人监视着在门外等候的艾因雷因等保镖们。他们威胁的视线表达了稍有奇怪的动作就立刻开枪的气氛,同时也有“快那样做吧”的挑衅意味。 在这种环境下,艾因雷因集中精神倾耳聆听。如果在门的那头听到枪声再行动就晚了。感觉到有拔枪动作时,或者有新的人进来的时候就得行动。 从这个位置要赶上决定性瞬间,必须具备这种程度的听力和敏捷。 (面对这种状况真能保持平静。) 艾因雷因被强化的听力,只听到妮丽丝以平静的口气说着什么。也听得出来她这种态度让对方恼火。 (嘛,要是被女儿那种年龄的小孩对等对待的话,也没办法不生气啊。) 匪帮的女孩,即使是个头目的代理她的年龄只不过是个学生。要和这样的小孩对话,小看她或是不耐烦地应付也是一种正常的反应。 看来妮丽丝没有被小看。但是,正因如此才会让对方感到不耐烦的吧。 光从声音能判断出这些就算好的了。 粗暴的声音逐渐变得更厉害了。这表明只要妮丽丝一说什么,她的话只起到火上浇油的作用。 而随着音量的加大,艾因雷因的紧张感也在提高。 杀气在集中,危险的氛围就要达到它的高潮。 (啊,这可不行。) 在房门里面好像有人踢倒了椅子,那个人应该是站起来的吧。 在这个时候,艾因雷因已经握住手枪,拔出,扣动了扳机。 枪声在一瞬间连续想起。右手的枪口对着门,左手的枪口对着在艾因雷因周围试图阻碍他的人们喷火。 未等确认结果艾因雷因就踢开门。准备向妮丽丝拔枪的人已经倒下,在他周围的人们也已走向了相同的命运。 木然而立的人们中间,表情仍然冷静的妮丽丝对一直坐在椅子上的匪帮干部们放言道。 “现在不是我们该互相争斗的时候。而是应该尽早找出正确的对策之时。至少这一点请你们要知道。” 都到了这种地步,妮丽丝竟然还要试图说服对方。举起枪的艾因雷因对她无语了。 “那种对策根本不需要。碍事的话做掉就行了。” 看来到了这种地步,还有人能说出这种话。 “对方是比我们要打的多的组织。一旦打起来一定会输。你们也明白的吧?” “不明白的是小姐你吧?” 那个男人应该就是这个匪帮的头目。虽然他是木然而立的人之一,但已经恢复了冷静。 部下们从其它房门出现并包围了男人。到了这时,妮丽丝的保镖们也终于出现了。 “你真的以为我们怕死吗?” “是的,我就是这么认为。” 妮丽丝清楚地回答了头目,点头。 “那么,请你们好好考虑。” 在一触即发的气氛中,妮丽丝站起后优雅地鞠躬后离开了。艾因雷因把头镇交给保镖们,跟着离开房间。 匪帮们没有追出来。 “真够乱来的。” 艾因雷因对回到车内松了一口气的妮丽丝说道。 “明知是乱来,但我必须要让他们明白。” 妮丽丝振作起发青的表情。 为什么,这样的少女要拼了命去阻止匪帮间争斗的发生呢。 “搞不懂。” “你说什么?” “你这样做的理由啊。” “……。” “看那个豪宅,你们地儿好像有很大的力量。所以,组织起匪帮的也许就是你们吧。但是我搞不懂为什么要用语言而不是力量。而且,这不是你的工作,应该让老大来办吧?” 可是艾因雷因到现在还没有见过老大。 这么大的组织不可能让一个孩子来管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早就被周围的其它组织联合瓜分了。 但是电视上从没播放过这么大条的新闻。 “祖父他,目前卧病不起。亲属只有我们。而且……。” 说到这里,妮丽丝直直地看向艾因雷因。 “难道我不可以这样做吗?” “……不是不可以啦。” “既然是这样,请你不要说话好好工作。” “是是是。” 妮丽丝对耸肩的艾因雷因投来险恶的目光。 确实,这里没有艾因雷因说话的份吧。 但是,不知让她如此顽固地组织争斗的真意是什么?艾因雷因对此感到了一点兴趣。 03无本能者 自从艾因雷因离开已经过了一个星期。 “嘛,时间上已经足够了吧。” “你没考虑他已经死了的可能性呢。” 察觉到那种气氛了吧,多米尼奥苦绷着面孔对站在门前的黑猫说道。 “……如果那两个人死掉的话,我的工作也会变得很麻烦的吧。” “到时候洗手不干就行了。” “这个提议不错哦。” 艾尔米的语言中根本感受不到真诚,这让多米尼奥绷着的脸更崩了。 “你难道希望他们死吗?” “我仅剩的一点良知至少还能让我睡不安稳的。” “这样的话,还是不要期待那种事比较好。” 听到从黑猫传来的窃笑,多米尼奥别开了视线。 外头静静地下着雨。只有虫子的鸣叫声穿过为了换气打开的窗户进入车内。 食物还很充足。水和电力也是。但是,这些储备也是有极限的。那不会增加而是会减少的。要考虑到艾因雷因已死的可能性下定决心移动到其他地方的话,差不多该行动了。 但是,多米尼奥却没有这样行动。 这就是他的良心之所在,但不离开此地的同样也是现在的他。 “不知道危险的真面目让人不爽。” 多米尼奥从厨房拿来纸袋后,在黑猫专用的盘子里放进了少量。往这里加点水的话就能完成方便猫粮了。黑猫从门前走了过来把脸埋进了盘子中。 “艾因雷因他们不回来,说明危险在那边。” “危险这种东西,到处都有哦。” 黑猫在吃着猫粮。声音来自于它额头上的宝石。 “但是,纱耶能这么早就察觉到危险还是第一次。就算是faceman的时候也是进城后才有反应的。” “说的也是。” 表示同意。但是,艾尔米不会对那个危险想太多。不明身份的危险。由于用来判断的材料太少了,在这里想多少都是白搭。 既然不明白,那就去能弄明白的地方。这就是研究者的作风吧。 “可是你没有认真思考的样子啊。” 多米尼奥已经注意到了艾尔米的这种态度。好像藏在黑猫中的自身的本体被曝光了似的,艾尔米在宝石中的亚空间内作出吃惊的表情。 “因为再怎么思考也不会得出答案。” “不对。你没有思考。因为,你们和常识的差距太远了。” 寂静的细雨吸走了多米尼奥的低语。 “什么意思?” “不惧怕死亡。多么勇敢的词汇啊。但是,你们是不同的。你们并不是深知死亡的恐怖并摆脱了它。你们只是误认为自己已经超越了死亡。多以才会对危险这么麻木。听好了,感到危险就逃跑。这才是正常的生物的反应。” “怎么还能是正常呢。” 现在的艾尔米可是个受到异界侵蚀的一介异民。虽没有渴望得到长生不老,但她的模样自从制作亚空间增设机以来从没有过衰老的迹象,连体力的衰退也没有。 异民化后艾尔米变成了这幅模样。但是,变成现在丑陋的样子之前艾尔米就已经是不老的了。 自从制作了亚空间增设机,自从受过出现的零领域的洗礼后艾尔米就是一个异民。 不想死也许是生物的本质**望,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所有的异民都会变成长生不老的。可是,至今遇到了异民们在战斗中死亡了。也许不会老去,但并不是不会死。 那个时候艾尔米期望的是什么?从心底希望的是。 永远从事研究。 应该就是这个没错。因此艾尔米不会衰老并活到现在。 但这并不等于被保证了永恒的美貌。首先,人类的肉体从它的功能来讲并不适合永远活下去。即使变成了异民这一点也不会改变的。 所以,这时发生的扭曲体现到了她的外表上。 “我是作为我的愿望修理着亚空间增设机。可不是为了正义感或是发明者的责任。所以我要去。会有危险什么的,我早就知道了。” 没有多米尼奥的回答。他的脸上贴上了无法理解的苦恼。 静静的细雨助长着无言的时间。 破坏这片寂静的是,来自窗外的一台发动机声。在这个地方停留了几天明白的是,驶往加鲁每达市的车辆数比其他地方要少。说白一点,除了来自农业区的货车以外,这还是第一辆。 货车和长距离移动用车辆的发动机声是不同的。 而且,车外传来的发动机声,停靠在多米尼奥他们旁边的车声有些耳熟。 “难道是……。” “那里的车辆,如果有车主的话回答姓名和身份证号码。我是巡视官,凯尔尼斯?萨巴。” 设置在车外的扩音器在雨雾中播放出爆音。 多米尼奥立刻往终端输入对方说出的身份证号。确实是巡视官的凯尔尼斯?萨巴。 “竟然有两名巡视官来到同样的地方,真巧啊。” “真是。” 把到刚才为止的交锋抛到脑后,多米尼奥的手伸向了扩音器的话筒。 “这里是巡视官多米尼奥?利古扎里欧。身份证号码是……。” “明白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问题?” “因机械故障停车了。已经有了恢复的办法,不用担心。” “知道了。现在我要到车外。” 听到凯尔尼斯的这句话后多米尼奥也放下了话筒,拽出了雨衣。 房车的车身把雨雾变成了蒸汽。透过雨衣感受不到雨滴的敲打,但没有遮挡的脸只是站着就湿透了,头发因湿气变重。 凯尔尼斯已经站在外面等着多米尼奥。 “离开首都以来,我第一次和同僚见面。” 来握手的凯尔尼斯,和扩音器中的声音一样还很年轻。剪短的金发之下的脸上露出阳光的笑容。 “新人吗?” “是的。半年前刚完成训练课程。” 根本不在乎这种鬼天气,年轻从凯尔尼斯的全身照射出来。多米尼奥觉得那太刺眼了。那是个相信正义的年龄,和眼睛。 不得不想起自己也曾有过这样的时代。 “多米尼奥先生是要前往加鲁每达市吗?” 凯尔尼斯询问道。巡视官在前往下一个城市前会联络首都,决定所前往的城市。这时会为了不让巡视官前往同一个城市进行调整,但是这次好像发生了调整失误。偶尔会发生这样的失误。 “看来是调整上的失误。” “好像是啊。” 虽然能见到同僚让人高兴。但失误是没法欢迎的。首先,要延长前往下一个城市途中的无聊这点实在不能接受。 他就摆着一副那种表情。哦有点不对,以前的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这边的修理还要花一点时间。这里就让给你吧。以防万一能不能分给我一些食物?” “既然是这样,我很乐意。” 凯尔尼斯以一种蹦蹦跳跳的步伐回到自己的房车中。 在视野的一角看到了消失进雨雾中的黑猫。 “真是的……看来是不能理解凡人的想法啊。” 多米尼奥对溜进凯尔尼斯的房车中的黑猫发出放弃的叹息。 “久等了。” 搬来满满一箱方便食品的凯尔尼斯,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是凡人的样子。他那年轻的光芒里充满了对于巡视官是个万里挑一的职业的自尊心、骄傲和对自己能力的绝对自信。 让人感到苦涩的感想。 那样的东西,多米尼奥已经没有了。 ****** 妮丽丝还在继续她孤独的奋斗。 每个晚上,妮丽丝都会造访匪帮进行交涉,而回答她的却只有毫无感觉的回应或是激烈的拒绝。 今晚也是……。 “喂,不觉得很空虚吗?” 在翻倒的高级轿车车腹旁听着枪林弹雨的声音,艾因雷因向妮丽丝询问道。 “不会。” 即使是这样,妮丽丝仍表情毅然地断言。 其他保镖都被刚遭到袭击时飞来地火箭炸飞了。妮丽丝所乘坐地车被卷入爆炸而翻车,艾因雷因打下了紧接着飞来的另一枚火箭弹。 “不过用火箭也太夸张了。” 虽说是小型的,可从没听说过匪帮间的火拼中会用上这种东西。可见匪帮们是真的想要将妮丽丝置于死地。 不过之后并没有飞来火箭。如果对方继续使用的话,艾因雷因他们就不会有空闲在这里说话了吧。 藏身于露出底盘的高级轿车之后,艾因雷因时不时地抬起头进行反击。每次反击都能让子弹之雨变弱。 把他们一口气全收拾掉也是可以的,但采取过于离谱的行动的话会被妮丽丝怀疑的。 “人数好多啊。是不是以前交涉过的匪帮联手了?” “也许是的。毕竟今晚回来的太顺利了。” “要真是这样的话,他们眼里你实在是太碍事了。” “……。” “哎其实我也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那么怕巡视官。完全可以蒙混过去呀。” “怎么做啊?” “什么怎么做……随便藏起来不就好啦。” 陪她去了几次交涉后,发现他们对巡视官将要来这件事非常戒备。 应该在什么地方得到不久将要到达的情报,可是还不明白他们之所以惧怕的理由。 看看多米尼奥就明白,巡视官的到访已经半形式化了。到访的巡视官将接受匪帮的款待,除非发生重大事件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离开。就这样工作几年后,退休时便诞生了亿万富翁。虽然这是因为城市之间的距离过远才创建的组织,可就是因为这个距离,使得没人能够制止巡视官们的这种不正当行为。 如果是个匪帮都应该知道这个的,可妮丽丝怎么看都不像是知道的样子。 不仅如此。其他匪帮似乎也没有提出这样的方案。 (……感觉整个城市都没有常识似的。) “可是我也没料到他们会突然联手……。” 满不在乎枪声的样子思考的妮丽丝也是,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胆量。 (又不像玛玛?帕帕斯那样士兵出身,竟然这么冷静。) 自从踏入这个城市以来所感到的不自在,也许就是因为这种稍微不同寻常的偏差聚集起来的结果。 如果是一两个的话就能当个人差距或是风俗习惯来解释,可在这里全盘都存在问题。而且是那种无法明确指出的,在感觉上才有的微小偏差。 “难道是……。” 在艾因雷因跟死不放弃的刺客们随便对射时,妮丽丝灵光一闪似的抬头看天,然后又开始陷入思考。 “想到什么啦?” “请你安静点。” “是是。” 真是个让人提不起干劲的大小姐啊。 枪声没完没了地响着。已分不清是开枪的声音还是余响。说明有这么多人就为了杀死一个少女而不停地开枪。 这是多么残酷却又奇妙的画面啊。 阻击试图靠近的刺客。 “怎么会……。” 正当对这群纠缠不清的家伙们感到厌烦的时候。妮丽丝做出了当天第一次的愕然的表情。 “艾因雷因先生!” 而且这好像是第一次被她叫自己的名字。 “……。” 可是,妮丽丝却欲言又止地不说话。张开的嘴巴作出某个发音的形状,然后变成了显得后悔的形状。 “怎么了?” 所以,艾因雷因询问她。 “看样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麻烦的事情?” “……是的。” “所以,不是不想说想马上离开这里?” “没错。” 妮丽丝的表情因苦恼而扭曲了。什么事让她这么苦恼?明明回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的事情的话,就能发现艾因雷因在放水应战。 “那么,你 第128章 雷吉欧斯传说.潜能激发 了。也要考虑纱耶的情况。不过,那种程度的敌人的话纱耶是不会受伤的。 (到时候。) 要让身边的这位妮丽丝当一回人质。 如果妮丽丝的双胞胎姐姐莉莉丝也能像她那样指挥的话,这招应该会有效。至少可以交换纱耶。 想着也许等待在眼前的不幸的善后事宜时,到了目的地。 “市政厅?” 把数据输入导航器的时候就看到了出现的符号觉得奇怪。可是比起那种事更应该赶路,所以没有确认。 就在现在,耸立于眼前的建筑上挂着“加鲁每达市政厅”的牌子。看一眼这座大厦的高度和设计就明白这里投了相当多的预算。使用了大量的玻璃,如果白天靠近这里的话想必会很晃眼。 “还是在晚上?” 大部分行政单位在夜晚也是开放的。虽然没有人,取而代之会有自动应答的机器。可以进行简单的手续以及发行各类证明书。 与多米尼奥同行到过许多城市所以才知道的。巡视官一旦到达一个城市,首先前往此城市的市政厅并通知自己已到达,然后前往警察署言明拥有搜查权,之后再过目从各个机关得到的资料。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确实只要机器就足够了。 “怎么了?” “啊——,那啥,这个家伙工作好卖力啊。” 应付一下妮丽丝的疑问,把车停在市政厅门前。 这里已经满是战斗的痕迹。 (可是,这不是多米尼奥的做法。) 多米尼奥不会在没人的时候访问行政单位。他不使用机器,而是通过人手完成手续。这样行政单位中里通匪帮的人员就会通知匪帮多米尼奥的到访,然后他们就能把见不得人的东西藏起来。同时他们也不会错过款待巡视官的机会。 最重要的是,在有许多民众的地方被袭击的可能性非常低。 艾因雷因原以为这才是巡视官的做法。 思绪被枪声打断。 “我们得赶快。” 拽住想飞奔出去的妮丽丝的肩膀。 “你去了能干什么。让我来处理吧。” “请不要杀死巡视官。” “知道。” “巡视官正在用电梯向上移动。在三十层。” “收到。” 点头,向着市政厅的入口跑去。 (又是。) 一边跑一边涌现出疑问。 为什么能知道巡视官的位置。这次可不是推理那么简单。从市政厅的外观上是看不出电梯的移动情况的。 进入入口大厅。这里有一定的防弹措施吧,周围的玻璃都没有碎掉而只是出现裂痕而已。处于这样的惨状防卫机关却没有启动,可能是被匪帮关闭了。 眼前有一个问讯处的长柜台。有几个冒着火花的受理机器排在那里。 把柜台看做矩形的话,它的四角各有一柱,其中两柱兼任电梯的传动轴。 两个电梯仍然都在运作。一边是巡视官,另一边是匪帮的刺客吧。 “……第三十层来着?” 一想到要爬楼梯……。 艾因雷因先出去一趟。点燃香烟。如果要肉体发挥出能力的极限的话,光是这样就会因为释放出的极光粒子而扩大异民化的部分。 抑制异民化并将其转换为力量的就是后背的器官,辅助这一器官的就是这个香烟。 “还是跳过去比较快。” 确认力量已传遍全身后他就在原地屈膝,笔直向上跳起。 就算艾因雷因的运动能力再怎么不合常理,单单跳一下是到不了三十层高的。用手脚勾住大厦表面不多的凸起,重复跳跃。 第三十层。可不是看到了楼层牌。而是边数越过的窗数边跳,在数到第三十个的时候将枪口对准玻璃连射。虽然是强化玻璃但不是防弹的。也许这里体现出了加鲁每达市的本性。在拥有太多土地的这里建了一座如此考究外观的高楼,而它的玻璃却连防弹能力都没有。如果意图谋反中央的话,市政厅是不会如此没有防备的。 当然,这时的艾因雷因没有想到这么深。 (太脆了。) 看着这么容易地就散落一地的玻璃片,只留下这样的感想便踏过去了。 枪声传到了奔跑的艾因雷因耳中。 开始的一枪。还有回应的三枪。 听不到后续的声音。 “啧。” 跑着咂舌。感觉到浑身所有血管中都被注入了冰水似的寒意。拖着原本否定的不详预感赶往现场。 离电梯不远的地方。通道上一排排的房门。还有唯一一个被打开的房门。按住肩膀呻吟的看似匪帮的男人。举着枪正要进入房间的两个人。 两个人惊讶地看向这边。用不着开枪,把自身的速度当作破坏力轰走。看都不看结果,艾因雷因转而确认室内。 看来是间会议室。 房门的锁没有遭到破坏的样子。运用巡视官的权限的话市政厅所有的锁都会变得无效的。也许就这样进入会议室,打算固守在此的。 巡视官的误算在于,袭击者知道对方是什么人物。 也许,部门的官员已经预定好遇到这样的事要如何行动。 幕后的概要大概是这样的。机器收到巡视官的到访书,并通知负责的官员。负责的官员在把情报传给匪帮的同时,掌握市政厅的系统。袭击者通过官员发来的市政厅设备利用情况知道了对方的藏身之处。 原本打算在这里迎击的巡视官,应该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所在早已曝光了。 因此就这么简单地惨遭杀害。 面对巡视官的尸体,艾因雷因推理到这里便打住。现在这个样子是没法弄清进一步的情况的。 如果要举出再明白不过的事实的话,那就是这个死者不是多米尼奥?利古扎里欧,这一件事而已。 调查尸体后翻出了巡视官的身份证明卡和徽章。然后发现了左手腕处刻印的微型辨认码。多米尼奥的左手也有这个东西。虽然靠肉眼看不出它的含义,但他应该就是巡视官不会有错。手中的手枪和多米尼奥使用的也很相似。多米尼奥的枪由于经过了艾尔米的改装,所以没有保持原型。这具尸体所持有的手枪应该就是正式配给的吧。 “巡视官的双重突袭什么的是真有吗?” 一边注意周围是否有人,艾因雷因自言自语道。 总之不是多米尼奥。 “还是先报告吧。” 可这个报告对于在楼下等待的妮丽丝来说无疑是个最糟糕的。虽然说给自己听这只不过是外人的事,但他的心情却情不自禁地变得沉重。 ****** 妮丽丝仍然坐在副驾驶席上。 “没赶上啊。” 已知晓情况的妮丽丝苍白着面孔垂下头。 “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妮丽丝已经丧失了之前的,甚至是自从见面时就具备的行动力。虽用虚脱的表情望着艾因雷因,但她的眼睛却是空洞的,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总之如果要藏起来的话,我可以负责处理尸体。嘛,也许就算放着不管也会有袭击的那帮人处理的。” 决定谋杀的人们也不会放着已杀的事实不管的吧。杀害巡视官是重罪。查处匪帮是犯人之时便会出动军队。而且这次是在市政厅内遇害的。如果被查明行政部门也是共犯的话,有可能整个城市都会遭到消灭。 消灭一个城市要比出动军队简单得多。只要找出亚空间增设机并破坏它就行了。 只要这样做,加鲁每达市在内的空间就会消灭。 居民的末路这种事,只有去过零领域的人才会知道。可是,就连艾因雷因也无法准确说出结果会怎样。 “能拜托你吗?” 有好一会儿妮丽丝处于茫然的状态,然后差不多恢复了理性的时候这样说道。 “我不能信任他们。要隐藏的话,还得靠我们自己。” 靠不住。她是这么断定的。艾因雷因虽然对此感到奇怪但毕竟是自己说出的事。所以老老实实地开始行动。 从市政厅拽出尸体,粗暴地扔进后备箱。 直接开到解体工厂连同车子一起丢进熔矿炉里应该也没有问题,不过妮丽丝主张要避免在机器上留下作业记录。 这样一来艾因雷因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办法。 回到宅邸。在途中拜托妮丽丝让部下们准备好了必要的东西。 “要干什么?” 莉莉丝走过来看情况。明明已经是深夜,她却穿着像出去玩似的服装。 地点是在宅院中的大院子。就在从妮丽丝的房间看到的树林一角。将车开到了这里。 已经事先让宅邸里的人挖了一个洞。在这个洞里铺上玻璃纤维做的布。 丢进尸体。 “看了也没什么好玩的。” 脚边放着几个白色水桶一样的大瓶子,其中装满了准备好的药水。打开其中一瓶的盖子。立刻闻到一股化学的刺激性气味。 艾因雷因已经绕远说过了,妮丽丝却在原地一动不动。 “妮丽丝。” 莉莉丝以不满的语气说道。双胞胎姐姐为了离开这里,已经面朝宅邸的方向。 回过头来,用严厉的目光叫唤妹妹。 妮丽丝不发一语地打算留下来。 “妮丽丝,适可而止吧。” 每一个发音都很清楚地,莉莉丝严厉地对妹妹说道。咬着牙站在原地的妮丽丝突然失去了力量似的,跟着姐姐的后背走回宅邸。 (上下关系很明显嘛。) 心里想着,把药水倒进洞中。从洞中传来烧焦的声音,飘来蛋白质烧焦的气味。 艾因雷因一个接一个打开盖子倒进药水。如果要连骨头都溶化的话是需要一定的量。玻璃纤维的布可以防止药水渗进地面,不一会儿就出现了一滩颜色不得了的水洼。冒出许多大泡沫,每破裂一个便飘来新的臭味。 也许是受不了这股气味吧,背后传来呕吐声。回头一看,只见留下来负责善后的几个人都和洞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背过头,好像马上就要吐出来的样子。 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想逃离此地。 (这些家伙搞什么?) 名为提尔提斯的匪帮,是个拥有如此巨大宅邸的富裕匪帮。不可能没有会做尸体处理的人。处理用的道具就在艾因雷因的脚下滚落一地。使用的药水没一个是可以立刻准备这么多的那种。可见这些东西是早就准备好了的,这样一来应该会有能使用这些的人。 (是菜鸟。) 这里的所有人都是。 不论被袭击多少次都不会改变的护卫队形也是,战斗方式也是。 这种情况不止出现在提尔提斯。袭击的一方也是菜鸟。为什么没有人想到过用狙击呢?虽说有自信挥掉从远距离发射的子弹,不过先不考虑艾因雷因的这种能力,一般情况下会预备狙击手的吧。 现代的匪帮可不仅仅是街头的混混。而是以城市这个舞台,互相争夺名为地盘的领土的国与国,其成员则是士兵。虽然战斗力不及真正的军队,但有不少匪帮采用军队的战斗方式。就算曾经有一个城市的玛玛?帕帕斯那种正规士兵的集团是个例外,不过没有一个匪帮是不拥有受过军队训练的成员的。 不,虽然莉莉丝曾说过他们接受的是军队是训练。但看样子他们并没有将其技能以及思考方式运用自如。 这是否是因为他们本人的性格上的资质原因呢? (难道说这帮家伙都是善人?) 疲惫地叹一口气,艾因雷因把处理的方法细心地教给后面的人。 “啥,那你呢……?” “我的工作是保镖。刚刚做的算是优惠服务。接下来的就是你们的工作了。ok?” 艾因雷因丢下露骨地表现出狼狈的男人们走回宅邸。 因为他们狼狈得比被丢弃的小狗还要凄惨,艾因雷因背对着他们皱起眉头。 但他却不回头。 本来就没有理由去同情匪帮这种生物。即使现在匪帮正握着散布在这个国家的城市的经济,他们却是使用暴力与毒品,欺骗他人,违背法律的存在。不论那些匪帮有着多么光明磊落的组织心跳,其根本是不会改变的。说到底,他们是以经济和靠它生活的人们为食的生物,视伦理为粪土的存在。 基本上,就算在大街上看到他们死掉了也不用理睬。 谁还会怜悯这种人呢。 (嘛,我也没脸说他们呢。) 用药水把尸体溶化得连骨头都不剩的自己和他们没什么两样。 即使如此,艾因雷因可不想有什么同类意识。不过要被人说这是厌恶同类的话,也许会苦笑吧。 回到宅邸,站在妮丽丝的房间门前。他的工作是在妮丽丝的房间保护她直到睡觉。即使是睡觉的时候,也要尽量在妮丽丝房间的客厅睡。 “艾因。” 纱耶站到妮丽丝的房间前。 “让我替你吧?” “啊——,不,我还不困。” 因为纱耶一直是醒着的,所以有时在床上正式睡一觉的时候让她替自己站岗。不过妮丽丝不认为她也是护卫,可又不能对话语不多的纱耶太刻薄,所以对此感到困惑。 “发生什么事了吗?” 被这样询问,艾因雷因于是讲了在市政厅发生的事情。 “他们胆子也够大的。” 不知藏了什么东西……在言外包含着这句话。 “是啊,难道他们不怕首都政府的还击吗?” 不知纱耶注意到了艾因雷因的这个意图没有,稍微歪着脑袋回答。 不过看来她明白了不能说出多米尼奥的名字。纱耶也在慎重地嚼字。 艾因雷因摇一摇头。 “匪帮想的事情还是不懂啊。有时会做出天大的蠢事。” 门被打开了。 “真对不起啊,我们这么蠢。” 莉莉丝不高兴的面孔探出双开的门缝间,瞪着两个人。 “哦,匪帮被这样说你还是在意呀?” “什么意思啊?” “我本以为你一点都不在乎这个家呢。” 艾因雷因故意地别开视线,望着走廊的装饰。 莉莉丝哼了一声。就连这种举止都这么好看。 (美女真合算。) 明明长着同样的面孔,莉莉丝和妮丽丝的性格却截然不一样。同时这两种性格表现在同样面孔上也没有丝毫不协调。在艾因雷因眼里,这美貌原本就包含了如此两种的性格似的。 从走廊收回视线,艾因雷因发现莉莉丝还在瞪着自己。 这时才注意到她的样子有些不寻常。 “你可以走人了。” “姐姐!” 听到莉莉丝突然的发言,妮丽丝在房间里发出尖叫声。 “巡视官已经死了。既然如此妮丽丝就不再有必要特意去危险的地方。这样一来也就不需要保镖了。” “原来如此。” 当着想要继续说什么的妮丽丝的面,艾因雷因点头。 “说的没错。要我给你账单吗?” “这种事跟负责人讲啊。” 丢下这样一句话,莉莉丝推开艾因雷因离开了。 “对不起,姐姐她。” 虽然妮丽丝想要追她,但刚走到走廊就放弃了。装而开始对艾因雷因道歉。 “不,这样做很正当吧?如果不去在乎雇主的心情之类的话。” 艾因雷因也显得对莉莉丝的态度变化很吃惊。所以特意说了这句话。 注意到这点,他捂住了嘴。 “如果能得到报酬的话,哎,也就不用担心生活了。这方面没问题吧?” “我会支付你报的价格。” “……这种事还是算了吧。还是你说个适合的价码吧,如果有不满的话我再跟你交涉。” 没想到妮丽丝会轻易地说出这样的话,于是不知不觉就给了她建议。 但是,这回轮到妮丽丝对艾因雷因的回答表现出困惑了。 “那个,适合的价码大约是多少啊?” “即使你这个大小姐不知道,家族里总有人知道的吧?” “啊,可是……。” 妮丽丝的视线像是在寻求帮助似的开始游荡。艾因雷因不得不外起头了。既然是匪帮,给保镖多少钱就应该靠感觉来决定的。 “那就……。” 看来是决定好价格了吧,妮丽丝以一副不曾有过的,毫无自信的表情抬头望着艾因雷因,想要说什么。 也许是报酬的金额。 可是,艾因雷因却没能通过她的报价来推算出她的金钱感觉。 光在这一瞬间消失了。 一切都沉浸到了黑暗之中。 04炼金术师之说 艾尔米身在市政厅。 名叫凯尔尼斯的可怜的巡视官被匪帮追杀,被迫面临死亡之时,艾尔米正毫不在意他的命运,前往自己的目的地。 亚空间增设机。她的目的只有这个。 凯尔尼斯的房车一进入加鲁每达市她就撒开搜索网,寻找至今,没想到最终会同行到他的人生终点。 (竟然在这种地方。) 抱着意外的感想,离开凯尔尼斯他们用楼梯检查市政厅的每一层。 途中注意到艾因雷因的出现并带走了凯尔尼斯的尸体。 看来还没有弄清纱耶所感知的危险。透过市政厅的窗户俯视艾因雷因把尸体放进皮箱里后跑回去,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嘛,应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 多米尼奥所指摘的话,如今已埋没到艾尔米记忆的底层。因为她认为这不是该特别注意的话语。 多米尼奥的年龄渐长,心有些变弱了。只是这样想而已。 以前的他,没错,就像刚刚死在这里的巡视官一样拥有正义感。当然,他可没有和这个巡视官一样的愚蠢的纯真。如果是这种人的话,就不会想到要和他在一起。作为一个人很宽容,一定程度上知道人的负的一面,同时对此拥有灵活性。有行动力。也冷酷到为了达成目的,能利用他人。 艾尔米喜欢有些坏的男人。多米尼奥正好符合条件。 曾经是。 现在是怎样呢? 大概已经不合自己的口味了。可是,也许直到死都肯接受能活到永远、细胞不断发生变异的自己的,只有多米尼奥吧。 一这样想,心里便掠过少许空虚。 反正先死的肯定是多米尼奥。他是普通的人类。不存在能让人类永远活下去的技术。 即使有了,不知多米尼奥能否希望永生。 (至少,这副身体……。) 还是以前的一样的话。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多米尼奥。如果是以前的自己的话,就可以报答不抛弃这样的自己的多米尼奥了。 对艾因雷因所施加的措施是,艾尔米为了防止自己的身体继续发生的异变,并恢复原貌而开发出的产物。不过结果只能抑制异变的加剧。 曾经对纱耶把完全异民化的艾因雷因变回现在的状态的能力看到了希望。但是,那个应该是没有用的。如果真的可以的话,艾因雷因不应该变回现在这种半异民化状态,而是变回真正的人类。 (嘛,如果我的话现在这样子也没什么问题啦。) 用这句话敷衍自己的空虚,艾尔米继续前进。黑猫走在毫无人影的走廊,跳上楼梯。 看来,增设机就在最顶层。 (也许……。) 黑猫停下脚步,把镶有宝石的面孔抬了起来。它在等待增设机的回应。 艾尔米在释放思念波,向着有反射回馈的方向前进。索霍关于增设机靠思念波输入和输出的预测是正确的。 探查到一团杂音般的反映后,黑猫开始前进。杂音中含有声音————那是在人脑中处理成让人有这种感觉的思念波,好像还有段距离。 这栋建筑有六十层。目前在第四十层。可是,通过经验预测到的位置略超过六十层。 (如果和屋顶同化了就麻烦了。) 在之前的城市也发生了同化现象。不可预期的缺陷就是纱耶感觉到的危险吗。 即使这样想,艾尔米的步伐,准确地说应该是黑猫的步伐并不会变快。就像多米尼奥所说,艾尔米缺乏危机意识吧。不管有没有异民化现象,她不认为自己会那么容易就死掉。这不是毫无根据的自信。就像艾因雷因自负自身那非同寻常的运动能力一样,艾尔米对自己的科学能力有自信。这只黑猫也是,不是一般的猫。让艾尔米本人容身的这颗宝石状的亚空间也是,并不是简单的空间。只要是艾尔米拒绝的,不论任何东西都无法侵入。 拥有这般铜墙铁壁,还须害怕什么呢。 不断前进后,艾尔米终于到达的第六十层。 第六十层是为了来访市政厅的人们而准备的观光点。这里是景观厅。室内除了用于支撑的柱子外没有遮挡物,沿着玻璃设置了许多望远镜。有些地方还放有长凳,还有小店。 现在是无人的。 空空如也的空间里没有人影。这不光是因为现在是夜晚。这里有着长时间无人进入过的废墟般的感觉,这让黑猫抖了抖它的胡须。 “让我看看,放在哪里了?” 说出来的话被没有照明的黑暗吸收了。三百六十度,透过遍布周围的玻璃照射进来的只有极光的光辉,而它只不过是赶走了些许黑暗的表面罢了。 黑猫的身影埋没在这片黑暗之中,只有它的两只眼睛和一颗宝石在淡淡地泛光。 释放思念波。 立刻便接收到了反射。 不是杂音,而是被转换成清晰的语言,回馈到脑中。 《请输入认证码。》 那是简单的一段话。艾尔米用思念波发送了万能码。 《确认到万能码。请输入指令。》 请求自我诊断模式。 《开始自我诊断。预计完成时间,三百六十秒……。》 大约六分钟。不算很久。于是让黑猫蹲在原地卷起身子。 《三百七十秒。》 时间变长了。 处理能力下降了吗?也许是代谢再生机能出现了问题。 《四百秒。》 思考原因时,报数还在继续。 《五百七十七秒。》 《八百零九秒。》 《一千六百秒。》 《二千零四十秒。》 《五千零十三秒。》 时间仍在增加,而且是大幅度增加的方式。黑猫站了起来,又发送出艾尔米的思念波。 “取消自我诊断。切换为外部诊断,启动连接端口。” 情况异常,不过曾经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同样的事。艾尔米并不焦急,发送出下一个指令。 《确认启动连接端口。》 黑猫的身体抖动了一下。光从额头的宝石中发射了出来,稍微撕开了黑暗。 《连接确认,连接认证。外部诊断程序接收完毕。》 原以为这也发生了故障,不过看来没有问题。于是艾尔米直接开始了外部诊断。 在下一瞬间,一股强烈的思念波流进了艾尔米的脑中。 (逆流!?) 第一次体验。强烈的波动切割着思维。根本来不及防御。 (糟了。) 艾尔米连这样想的时间都没有。 黑暗覆盖了她的意识。 ****** 被真正的黑暗覆盖之时,人是无法行动的。因为多数人通过叫做视觉的以光为媒介的感觉器官认识世界,而其它五官是作为辅助的。虽然没有视力的人是依靠视觉以外的感官,但是有视力的人是逃不出这个范畴的。 就算艾因雷因也不是例外。 “纱耶!” 遇到突然而来的黑暗艾因雷因刹那间把纱耶拉了过来,在原地蹲下。 “呀!” 附近传来尖叫声,有什么东西压上来了。通过柔软的触感来判断应该是一名女性。 “低下头。” 马上就发觉那是妮丽丝。艾因雷因用抱住纱耶的另一只手臂把妮丽丝搂了过来。 “……停电?” “不是有自家发电机吗?还不切换啊?” 担任保镖工作的时候,已经调查了这座宅邸的内部。确实有紧急用的自家发电机。 “嗯?怎么回事呢?” “别问我呀。” 对妮丽丝困惑的回答,艾因雷因只能抱头了。 这片黑暗是彻底的黑暗。连眼前有什么都看不到。 这种情况下,耳朵和鼻子会灵敏起来。宅邸的到处都能听见惊讶或不知所措的声音。 “不能在这儿继续一动不动了。到了外面能稍微亮一点吧?” 应该有星星和极光的光亮。在平时是根本靠不住的亮度,可是总比现在什么都没有要好。 “比起在这里一动不动要好多了。” 妮丽丝立刻同意艾因雷因的提议,然后溜出了艾因雷因的手臂。 “我们走吧。” “喂?” 妮丽丝的声音好像不把黑暗当一回事,艾因雷因不自觉就将手伸向眼前。 纤细柔软的手指握住了艾因雷因的手。妮丽丝碰到艾因雷因的粗糙的手掌后吓得松开了手,不过马上又握住了。 “请跟我来。” “你能看见?” 明明是在黑暗中前进,可妮丽丝的步伐是那么地坚定。 “家里已经习惯了。” 妮丽丝掺杂着苦笑如此回答,然后继续前进。 即使她的话是对的,但停电中在毫无目标的状态下能走的这么顺吗。 “我说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啊?像我似的。” 第一次觉得奇怪的是,莉莉丝出现得太快了。 然后是,当上保镖第一天的,那个异常的读书。 最后是,今晚察觉到了巡视官的遇袭。 “……。” 妮丽丝保持着沉默。 “会不会是能知道远处的事情的能力啊?或者是,可以和那位姐姐取得联络的能力。” 抑或是两者都是。 这样假设的话,就可以认为第一天晚上莉莉丝察觉到妮丽丝遭袭后赶了过来。然后妮丽丝帮助莉莉丝完成考试。 而且能够察觉到巡视官的遇袭。 “我这样认为没错吧?” 艾因雷因向妮丽丝询问。这不是为了让她证明自己思路的正确,从而接近某些东西。紧接询问的沉默反而使艾因雷因感到后悔,让他一脸苦涩。 担心是否粗鲁地闯入了他人的心房。 “抱歉,我的成长环境不好。” 放弃等待她的回答,表达歉意。 黑暗中的空气稍微颤了一下。 妮丽丝在忍着笑意。 “真是的,这么不礼貌。” 妮丽丝一边颤抖着肩膀一边说道。握住艾因雷因手的力道变轻了。 好像就要离开似的。 “如果我说是的话,你会看不起我吗?” 会怕我吗?以为是将这句话说错了。 “如果那样做的话,我自己又会怎样呢?” 笑容的空气从妮丽丝身上消失了。 “我才是个怪物呢。” 为绝界探查计划而接受强化手术,加上在零领域受到异界侵蚀,之后因艾尔米的处理和异民化的部分共存下来。 这样的艾因雷因,还是个人类吗? 一想起和faceman的战斗,就觉得自己连一点人类的残渣都没有了。 虽不想对妮丽丝详细说明,但通过这几天她应该能明白艾因雷因的异常。 “你和我在一起会怕吗?” “哪有这种……。” “即然这样,你这种程度。” 黑暗之中,妮丽丝的手指紧紧地握住了艾因雷因。在冰冷的空气中,清楚地感受到了她手掌的温暖。 纱耶抱住了另一只手。娇小少女的娇小的手臂缠了上来,紧紧地靠住。 有三个异形在这片黑暗中徘徊。艾因雷因心中忽然冒出这般想法。不知目的地而只能徘徊的三个异形。并不能到达冒出,这能任其飘荡。 是什么等在前方,艾因雷因能否得到他渴望的,纱耶所渴望的到底是? 妮丽丝所渴望的又是? 什么都不 第129章 雷吉欧斯传说.激战 到后背的器官在旋转。感觉到右眼、左臂发出了热量。 溢出来的极光粒子从全身流淌,感觉到被器官抽取。 一个个确认这个平时会自然而然地应付过去的感觉,不断地让身体去感知自己就要开始战斗了。 “不试试看……怎么会知道!” “我知道哦” 边说,尼尔斐尼亚向后跳开躲过斩击。 其弹跳力可与艾因雷因比肩。 “!!” “呵呵,很惊讶吧?” 拉开距离的尼尔斐尼亚一边微笑一边把手伸向空中。 “我不会像那个自恋狂一样追求拐弯抹角的自卫。而是渴望更加形象的力量。” 天空突然开裂。 就连艾因雷因都能感觉到极光粒子从裂缝中如潮水般涌来。 那个裂缝是直接通到零领域的吗,涌现的激光粒子就像在水中滴落的水彩似的,拉着暗色的丝线,缠上尼尔斐尼亚白皙的手臂。 其暗色的丝线在瞬间硬化,变成了数发巨大的子弹……不对,是炮弹。 “呵呵呵,在这方面我们果然是兄妹呢。” 发射炮弹。 没有炸药,也没有任何预兆,突然就突破了音速逼向艾因雷因。 不能避开。身后的多米尼奥瞬间浮现在脑海中。艾因雷因为了迎击而挥动手中的剑。冲击波也助阵,击落炮弹。 爆炸和冲击波相抵没有冲到身后。 “呵呵呵……。” 尼尔斐尼亚穿过被爆炸的余波打碎的玻璃,飞到外面。 艾因雷因追了上去。 外面是没有任何凸起的直角墙壁。落下几层后,艾因雷因把剑插进墙壁上,站在了上面。 尼尔斐尼亚相对于墙壁垂直(原文为平行,疑笔误。)地站着。仿佛重力就在那一侧似的,头发和衣服也没有凌乱。 “不过哥哥的力量是不是太实事求是了。哎,为什么变成那样啦?” “我怎么会知道。” 看到尼尔斐尼亚的身后,艾因雷因感到了恐惧。 因为涌动的极光粒子吧。 在那里有个正好能吞下尼尔斐尼亚的大小的洞。是零领域就那样裸露在外。只有从那里流出阿里的极光粒子令尼尔斐尼亚的头发飘动。 “知道了。原来哥哥是想凭那个力量得到我啊。” “……真可笑。” 寒意不知是因为极光粒子或是雨雾吧。 “我们是兄妹。说什么傻话。” “你就是说着这种话欺骗自己的吧。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 尼尔斐尼亚稍微抬起下巴,俯视艾因雷因。 用轻蔑的眼神。 “你这个样子真让我烦躁。” 动了。 在尼尔斐尼亚周围拉着丝线的极光粒子再次成形。变成无数个拥有尖峰的投枪似的东西后,一齐飞袭过来。 从腰间抽出手枪。 跳下剑身,在掉落的同时握住剑柄。抵消掉下降的势头,脚一接触墙壁就在上面奔跑。 投枪改变其轨迹,向艾因雷因追来。 不断反手朝后开枪。击落几根,继续奔跑。就要掉落的时候把剑插进墙壁调整姿势,或者像单杠似的跳跃,改变位置。 一边这样做一边开枪。 不管击落多少,投枪还是一个接一个尾随艾因雷因。 尼尔斐尼亚就在其后。在黑暗中布置无数的枪雨,用跳跃般的步伐追过来。 “就像这样,逃避逃避逃避逃避……一直在逃避,明明是自己追上来的还是要逃避,哥哥你想要干嘛啊!” “!!” 灼热感掠过侧腹。不是心理上的疼痛,而是现实中的剧痛袭击了艾因雷因。 有一根特别快速的枪追上并飞过艾因雷因,在前方的高楼上开了一个大洞。 “不像样。” 又一根。这次撕裂了右肩。 “又难看。” 又一根。削掉右脚胫部的肉。 “得到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偶就得意起来。” 又是一根。 挖掉了右手。从小拇指开始被打掉了三根。 手枪掉了。 “真肮脏。” 失去了平衡。在跌落一瞬前插上剑摆正。 但是身体却再也动不了了。 投枪逼近。 觉悟了死亡。 ****** 被一人留下的多米尼奥慢慢地接近黑猫。 他知道飘荡在黑猫周围的烟就是炼金术师。艾尔米也参加的制作了亚空间增设机的科学家集团,炼金术师。如今其名称被作为政府的组织继承了,不过他们却狼狈到离开设计图便无法组建亚空间增设机,连修理也做不到。 而真正的炼金术师找艾尔米有什么事? “艾尔米,没事吗?” 多米尼奥谨慎地接近呼吁到。 “多……米尼……奥?” 听到了像坏掉的无线电似的混有杂音的声音。 “还或者吗?” “傻……瓜,……快…………逃。” “那可不行。我是你得丈夫。” 杂音中响起艾尔米压低的小声。但是,接下来就没动静了。艾尔米的声音再也没有传到多米尼奥的耳中。 “妈的。” 多米尼奥丢掉了谨慎,向黑猫跑去。毫不犹豫地把手伸向像布偶一样一动不动的黑猫,碰到了它的毛发。照料地很好的触感。回想起纱耶醒着的时候,放在膝盖上梳理的画面。 响起的记忆中的画面被撕碎了。像撕碎照片一样,变得稀碎。 “呢啊。” 不知什么时候起,烟缠上了多米尼奥的身体。 “……请你不要捣乱好吗?” 声音从近得能把吐气吹到耳朵的距离响起。是烟发出的。 那股烟又像气体又像粘液。在肌肤上留下黏稠的触感。触感爬满全身,夺走多米尼奥的自由。 “你是利故扎里欧的丈夫?那可真是辛苦你了。因为这个女人是,不,其实我也是,他人变得怎样都无所谓的那种人啊。” “咕咕咕……你想把,艾尔米,怎样?” “没什么,只不过想得到她的身体。” “你说身体?” “对,在零领域中变成媒介的里没有让我满意的身体。虽然帮我取回了自我,却不能更进一步。所以,为了寻找身体来到了这里。这个城市里的所有人都是。” 这么说来,索霍的推论是正确的。 “为什么是,艾尔米。” “我像得到她的知识。也是为了弥补我在零领域中挣扎的时间,哎,虽然看了这个城市的例子后发现成功的概率接近于零,不过也不可不试。” “原来如,此” 多米尼奥停止反抗。 假装停止。 在体内深处聚集起力量,为了一瞬间的行动而等待时机。 “为什么,来到这里?” “为什么?为什么呢?比如说零领域就是,保持着意识就被丢进去的死后世界。想要重生有那么奇怪吗?” “是啊,说得很对。” 多米尼奥点头。 虽然听不懂前半部分,但后半部分却很好理解。 谁也不想死。 (没错,谁也不想。) 这一瞬间,多米尼奥不认为这个炼金术师是非人之物。明明以这幅像烟一样的姿态活着。 在零领域中被极光例子摆弄了肉体,仍留下意识在飘荡。 那个地方,应该就是这样的地方吧。 从那里爬出来了。不只是这个炼金术师,栖居在这个加鲁每达市的所有异民也是。 所有人都想活着。 (我也……是啊。) “我知道了。” “是吗,那就。” “我绝不将艾尔米交给你。” 动了。 用尽一直积蓄到现在的所有力量,挣脱烟的束缚。疼痛传遍全身。黏稠的感觉原来不是那么简单的。为了束缚这边的动作烟从皮肤渗透,到达了肌肉。 皮肤开裂,肉被撕碎。剧痛灼烧着大脑,多米尼奥发出了尖叫。 尖叫着,多米尼奥还是在动。猛抓黑猫,硬是从它的额头上剥掉了宝石。 ~~~!! 毕竟被剥掉了深达骨头的宝石,喷着血液,猫发出尖叫挣扎起来。 一放手,留下点点滴滴的血迹,黑猫跑向出口。 还没结束。把到手的宝石朝艾因雷因打碎的玻璃扔去。 力道不够,宝石在地板上弹起,滑动,不过总算像多米尼奥希望的那样穿过玻璃碎片,掉下去了。 “艾因!” 不知他听到了没有。 不知艾因雷因能否成功回收。 无从知晓。 “我不会把她交给你的。” 不过,他做到了。这股思绪满足了多米尼奥的内心。 “艾尔米,是我的老婆。” 她是美丽的回忆。就算其结局是挫折,就算自己对艾尔米来讲只不过是为了巡游于这个国家的移动手段。 就算,艾尔米没有爱过多米尼奥。 就算没有左右世界的能力,就算没有气概,只能胡乱地遵从自己心中的正义感而演出廉价的电影英雄。 那是多米尼奥最为光辉的时段。 “是吗……那样的话也好。” 烟再次缠上多米尼奥。 “咕,呜呜……。” 全身又一次传来蛞蝓爬动的感觉。能知道烟正在穿透皮肤,到达肌肉,侵蚀着神经。 因为身体麻痹了。 “那就先拿走你的身体吧。没什么,只要稍微忍一下,我会找到下一个宿主的。” 烟通过喉咙,通过鼻腔侵入内部。打算从口内侵入大脑。 “虽然我不能保证你的脑组织会无事。” 有种大脑被粗大的金属贯穿的感觉。冰冷地,伴随铁锈味,被挤压着。神经被麻痹和剧痛侵占了。 头好痛。 好痛,好痛,好痛……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咕啊,嘎,噶,咕呃呃呃。” 内脏因疼痛在翻腾。吐了,全吐了。吐了胃液,接着吐了空气。胃带翻过来的感觉。肠子瘪掉似的压力。翻滚。浑身沾满自己的胃液翻滚起来。眼珠要爆出来了。视野染成了红色。肌肉开始叛乱。舌头要拔出来了。手指朝反方向弯曲。身体在缩小。 “和,和红行住行啊。” 说不出话来。 多米尼奥发现自己在剧痛中逐渐失去自我。剧痛是因为神经失去了控制而暴走的证据。这正是身体被夺走的过程,这幅肉体正成为无所有者的状态。 炼金术师不说话。 多米尼奥在脑神经被夺走而正丧失思考能力的情况下,拼命思考。 如何才能……得救。 交出艾尔米就能得救吗,如果取回艾因雷因可能拿走的那个宝石的话自己就能得救吗。 把这个对炼金术师说出来就行了吗。 这样做,多米尼奥就能得救了吗。 得救了,然后,然后,然后……。 啊啊,思绪乱成一锅粥。 这股疼痛,如何才能让它消失? 把它塞给艾尔米就行了吗? 给艾尔米,给艾尔米…………………………………………给艾尔米? (开什么玩笑!) 火被点燃了。 那也许是蜡烛最后的一闪。大大地摇摆,熊熊燃烧,然后消失。仅此而已的最后的火焰。 摇摆着。 (你对艾尔米做了什么!) 手臂动了。抓住掉在地上的手枪。 当上巡视官后被授予的,艾尔米改造的手枪。 手持这把枪,和许多匪帮交战。有了这把枪所以才能战斗。艾尔米将粮食给了他陈腐的正义感。让只能和一无是处的坏蛋战斗的自己这个坏蛋,变得稍微强一些。 握住这把枪,用手勾住扳机。咬住地板固定挣扎的头部,弯曲手臂。 枪口,对准太阳穴。 (你也一起死!) 扣动了扳机。 ****** 当时做好觉悟了。 以为自己听到了那个声音,也许是幻听。 以为之际听到了他的声音,也许是幻听。 以为话语的疼痛贯穿了胸口,应该是幻觉。 只是,当视野被黑色投枪之群埋没的时候,从细小的缝隙间,透过雨雾的黑暗,一瞬间看到了反射极光的一抹光辉,这肯定是事实。 不知道这个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艾因雷因跑起来。 不惧怕投枪,也不对站在其另一边的妹妹发抖,奔跑着。枪雨撕开身体,血雾飘散。 不管这个,奔跑。 即使被追来的投枪夺走肘部以上的左手,继续奔跑。沿着高楼的壁面,被重力拉动倾斜着奔跑,追了上去。手中已没有剑,也不见手枪。拉蛮空出来的右手,抓住宝石。 直接踢开墙壁,着陆到某个高楼的楼顶。 张开手确认。和黑猫额头上的东西是一样的。 “艾尔米。” 唤道,却没有回应。 投枪扎到脚边。 “我不会让你逃的。哥哥。” 将零领域之洞领在身后,尼尔斐尼亚站着。 “……。” 无言地把宝石塞进怀里的口袋,衔起新的香烟。冰冷的东西占据着身体。是因为流了太多的血吗,还是因为仍在犹豫和妹妹的战斗吗。 左手已经没用了。 怎么办? “逃也是没用的。老老实实死掉如何?” 尼尔斐尼亚没有杀意。但是应该不是没有想杀死艾因雷因的想法。 没有杀意也能杀人吗。 怎么办? 脑中一直在重复着这个疑问。 不能就这样停滞不前。 必须要向前迈出一步。该说这个时期已经到了。不像样地思慕妹妹的男人,必须要对妹妹做出些什么。 (干脆,让她杀了我吧?) 吸了雨水的香烟发出滋滋声。 还能听到战斗的声音。战车炮还在打响。爆炸声响个不停。 身处这种环境中,区区一发枪声是不可能传到艾因雷因的耳中的。 明明不可能会传到,但它却传到了。 那是因为这里是极光粒子异常充满的空间的缘故吗。 还是多米尼奥临终的呐喊做到的吗。 死了。 这是直觉。多米尼奥死了。救了艾尔米,死去了。 托付给了艾因雷因。 “这个……白痴。” 为什么要托付给我。为什么要托付给这种废物。 “尼尔……看来我不能轻易就被你杀了。” 艾因雷因抓住眼带。 “原本觉得那样也不错。” “嘿~,为什么?” “有个白痴对我这个白痴拜托了一件白痴的事。” 摘掉眼带。 “这就是原因。” 那里有荆棘环十字。眼球黑色的部分变化而成的,艾因雷因异民的证明。侵蚀世界之人的证明。 扎在艾因雷因面前的投枪消失了。失去其坚硬,像气体般卷起漩涡收束起来,然后变成一个块儿,滚落在地上。 变成刻上荆棘环十字的球体,和艾因雷因右眼窝中的眼球同样的东西。 “离开,不然我会竖起你的墓碑。” “……能说会道了呢,哥哥。” 尼尔斐尼亚身后的洞变大了。 香烟对溢出来的极光粒子做出反映。在眼前上升的紫烟,从口中吐出来的紫烟吸收了粒子放出光芒。香烟头上的红火也改变其颜色。 变成极光色。 “不过,你还是赢不了我。” 有巨大的东西爬出了洞口。像流体般流出来后积到脚边,逐渐成形。出现兽脚,继续成形。四只脚支撑起身躯。因为其大小占据了整个楼顶,艾因雷因退避到旁边的高楼上。 出现的是,四条腿的巨兽。酷似狼的那只巨兽甩动火焰般的鬃毛,对这天空张开大嘴。 下一个变化是来自地面的光。 地上出现几个发光,上升后,飞进了狼口之中。 然后,终于发出了震动全市的嚎叫。 “什么?” 对巨兽没什么好惊讶的。但是,在嚎叫前的间隙中吃了光球一样的东西令人在意。 因为巨兽仿佛把那股光收在眼睛里似的,眼睛开始发光。 “应该是……吸取了自我。” 嘶哑的声音在胸前响起。 “艾尔米?” “嗯,终于,夺回来了。空间也好,自身也好。” 声音中渗透了疲劳。 “没事吗?” “比起这个,站在那儿的是艾因的妹妹吧?可以吗?” “……比起担心别人,是不是有更应该做的事啊?” “啊?” 艾尔米的声音里包含了单纯的惊讶。 (难道说,没注意到多米尼奥的事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告诉她那件事的就是艾因雷因的责任了。 (糟透了。) 在心中身影着,艾因雷因把目光转向巨兽。 “……你说自我是吧?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那个女孩凝缩极光粒子来创造东西。应该是这样一个能力。” “是吧。” 这一点和纱耶相似。相对于纱耶是使用体内的极光粒子,尼尔斐尼亚则是撕开绝缘空间从零领域中引出来。 这也代表了,所创造之物的规模的不同。 “可是,如果要创造无机物的话还没什么问题,但如果要创造那种有机物的话,还要制作自律神经之类的东西。这比起造枪更需要专业上的只是。所以为了简化步骤,夺走他人的自我来代替。” 他人的自我…… “是异民的?” “应该是这样的。” “真是乱来啊。” 这么简单地就使用了和自己一同摆脱零领域困境的同伴的自我吗。 “她这个人以前就是只想着利用他人的。” 即使是这样,明明知道这一点却不能断念的自己,想必是个非常便于利用的人吧。 立刻消去自嘲的笑容。 巨兽动了。 缩起身体屏住力量,接着跳跃。 单单这样,巨兽所在的高楼就倒塌了。 “真他妈的乱来啊。” 艾因雷因也跳跃躲避笔直冲过来的巨兽。着地的冲击让这个高楼也开始倒塌。 巨兽从开始倒塌的高楼再次跳跃,给倒塌最后的一击。 一边咆哮,一边追逐艾因雷因。 巨兽给周围带来的影响不止是巨躯的重量导致的房屋倒塌。 它让极光粒子急剧增加。 加鲁每达市内已经超越常人容许极限的粒子浓度变得更加浓密了。 “极光粒子增加量,达到危险区域。ii、iii、iv,展开防护罩,将转换效率变更为百分之五十。” 雷坊已察觉到粒子增加的原因,在于那头巨兽……进一步说在于作为巨兽出现的要因的异民尼尔斐尼亚。一边向母体系列发送指示,一边思考自己是否也该参加战斗。 要放置不理那个纯粹的极光粒子之集合体的巨兽是危险的。 虽想寻求索霍的判断,但散布在市内的通信用纳米机器已表现出不佳,有的已经死灭了。 判断到粒子对通信中的索霍的感情做出了反映。决定接下来以基本命令为原则独自判断后,雷坊重新开始收集周围的情报。 巨兽追击艾因雷因,在高楼间跳跃。 看起来陷入了防御战……。 “要去掩护他吗?” 母体ii,卡尔邦离巨兽最近。能比雷坊更好地观察到战斗情况。 “不,我们要专注于异民群的扫荡。” 可是,雷坊的判断却是要不理会巨兽。 在这里最了解艾因雷因战斗能力的是雷坊。在这个判断的根本中,艾因雷因的战斗方式看起来没有充分活用自身的性能。 不知他有什么样的对策,如果有对策的话援助他反而会给他带来麻烦。 她是这样想的。如果有必要的话,艾因雷因自己会说出来,或者将巨兽引诱到这边的战场把。 比起它,还有一件事让雷坊担心。 那就是除了雷坊的三具母体系列这次行动是初次上阵。虽说继承了雷坊的战斗经验,但在高浓度的极光粒子中雷坊也陷入了失控。不知能不能充分活用继承来的战斗经验的母体系列们,在此基础上还要使用名为兵卒的新兵器。 该注意的是同伴。 “ii、iii、iv,请注意兵卒的转换效率,能量保有量要保持一定,彻底废除剩余量。” “iii,杜兰德尔。兵卒的连接率发生异常,目前处于百分之七十。” “iv,哈鲁佩。确认到相同现象。目前处于百分之八十。” “ii,卡尔邦。确认到相同现象。目前处于百分之九十。” “请留意发生连接异常的兵卒。” 和预料的一样。 通信用纳米机器的异常,会给兵卒的控制带来影响。三具继续报告,连接率在不断下降。 雷坊缩小拉开的展现,通过提升纳米机器的密度试图恢复连接率。放弃对命令反应迟钝的兵卒。 整体上看来放弃了大约三成以上的兵卒。 被放弃的兵卒出现了变化。 原本保持人形的兵卒们突然抛弃了其形态。 有的从后背长出了翅膀。有的将双腿融合,变成了半蛇半人的模样。有的手脚裂开变成了昆虫一样的多足。有的变成了兽面。有的变成不知该如何形容的东西。有的则放弃成形,四散开来。 如果直接陷入机能不全而停止运动该多好。但是,异形化的兵卒却不停止能量装换,几乎陷入失控状态开始四处破坏。其破坏对象还包括同伴的兵卒。 面对同室操戈,雷坊仍不展开战斗,一直后退到能够恢复连接率的地方。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将会导致更多的失控。 雷坊和其他纳米细胞机器人只能集中精力将战线的混乱控制到最小,结果,无法将援兵调给艾因雷因。 艾因雷因自身也没有期待那种东西。 “怎么办呢,能一口气侵蚀吗?” 一边看着追来的巨兽,艾因雷因一边思索战胜它的方法。 在击败显露本体的faceman时也花了不少时间,而且结果还是徒劳的。因为他利用周围的极光粒子,进行再生。也许这头巨兽也可以做到的吧。 要击败它的话得用一击,不行的话也要用不花时间的方法。 尼尔斐尼亚知道了这一点才造出了这头大质量巨兽吗。 “那是不对的吧?” 艾尔米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看样子,年龄和外貌差不了多少吧?那就不会使用那种老奸巨猾的手段的。我觉得她是被最最亲爱的哥哥反抗后,一气之下用了全部力气才造出那个东西的。” “你怎么那么肯定?” 边说,艾因雷因一边在高楼间跳跃。 巨兽追着他。巨兽一着地高楼就倒塌,周围响彻轰鸣声。 “看看吧,那孩子的身后。” 尼尔斐尼亚已经在远处。但是艾因雷因得到强化的视力捕捉到了她的身影。 “嗯……。” “看吧?” “说得没错。” 他知道艾尔米想说的话了。 尼尔斐尼亚身后的洞不见了。 “原来她有总量的界限啊。” “应该是能够一次性使用的界限吧。” “如果缺失的话还能增加吗?” “不知道,得试试看才行。” “那就试试吧。” 得出结论了。 艾因雷因再次跳跃。但是,这次不是朝其它高楼。 而是向上跳跃。 巨兽在脚下着地压坏了高楼。艾因雷因的身体达到最大高度后,开始变成自由落体。 掉到巨兽的后背。 长满了像针一样坚硬的毛发。如果是普通的狗的话长度连一根手指都达不到吧,但是体格大到这种程度的话,那就比艾因雷因还要高多了。 感觉变成了跳蚤似的。 被无臭到鼻子都疼的兽毛揉搓,艾因雷因亮出右眼。 下一瞬间,束缚行动的毛消失了。 周围散落了无数眼球。 “果然不可能一次性解决啊。” 艾尔米不回答他的声音。 艾因雷因又对右眼用力,侵蚀了视野中的巨兽身体。刻有荆棘环十字的眼球堆满四周。 没有悲鸣或者咆哮。只是,巨兽发觉艾因雷因在自己的后背,开始满加鲁每达市奔跑,横冲直撞。 用平安的右手抓住脚下的肉,忍着不被甩下来。在这期间仍在继续侵蚀。 不断地创造出眼球,哗啦哗啦地弹来弹去。 刚刚造出的一批向艾因雷因涌来。 故意接住它们。 有种预感。 平时只创造就丢在一旁的眼球,但他却觉得今天有某种不同。这种预感也许在来到加鲁每达市之前,把渴望预见未来的男人的眼球留在手中时就有了。 铺天而来的眼球之浪吞没了艾因雷因。 它们明明像玻璃球一样弹跳,打到身体后却不觉得疼。 并不是这样。不是打到身体,而是被艾因雷因的身体吸收了。 (哦哦……。) 艾因雷因发出不成声的呻吟声。被吸进来的眼球在艾因雷因的体内失去形状,恢复成原状。不是变成巨兽的肉片,而是更加原始的,变成极光粒子在体内循环。对艾因雷因来说过剩的极光粒子是危险的。艾尔米的器官无法将大量的粒子变换成能量,引发异民化的侵蚀。 不过,这次却没有发生这种事。也许是因为变成了一次眼球吧,它们直接变成了艾因雷因的能量。 痛觉都已经麻痹的右臂在发热。热量转眼间传到了不存在的手臂一端。 原以为这是幻肢痛,可是他却想错了。 右臂复原了。有手指尖的感觉。 能动。 不止如此,感觉到了超越平时的力量。 而且还不结束。艾因雷因的右眼继续侵蚀巨兽,不断造出新的眼球。 已经侵蚀了巨兽的四分之一左右,到处都堆满了眼球。 它们一个接一个冲向艾因雷因,融入体内。 力量不断被注入。 已不光是左臂,力量流进了全身。 多得简直快要爆炸了。 事实上,艾因雷因这时因为过剩的能量而在发光,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力量发出光芒。 放出连骨头都能穿透的光芒,艾因雷因继续他的侵蚀和吸收。 在吞噬,这样说也不会过分。 巨兽因为体积的减少而无法保持原本巨大,改变了大小。但是,艾因雷因的不会停止侵蚀,而巨兽只能继续变小……。 最后到了真正的狗一般的大小后,变成一小堆眼球,消失了。 整个过程中尼尔斐尼亚都没有移动半步。 消灭巨兽后,艾因雷因一边发光一边寻找妹妹的身影。 马上就发现了。就在最开始倒塌的高楼旁边。过多的能量助长了艾因雷因的视力,明明离得很远却清楚得好像就在身边似的。 尼尔斐尼亚不甘地咬住嘴唇。憎恶在她的眼中燃烧。看到莉莉丝的时候也想到,美丽是激烈的一件事。剧烈的憎恶由背叛和愤怒装扮起来,仿佛立刻就要扑向艾因雷因似的。 但是,尼尔斐尼亚向艾因雷因亮出背影逃走了。 “尼尔!” 艾因雷因喊道。连他自己都没法区别这声喊叫到底有什么含义。是为了制止逃跑的敌人,还是为了留住离开的亲人。 艾因雷因没有移动他的脚步。 “现在先放弃吧。” 艾尔米用安慰的语气说。 “为什么?” 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光变淡了。肉体无法保存过于庞大的能量而外泄。发光现象就是这样引起的。有些能量不以发光的形式外泄,同时由于艾因雷因失去了斗志,被放弃了保存下去的努力的能量不久变消失了。 不变成热量放射的话 第130章 雷吉欧斯传说.向前迈进 抱在一起。她们的面孔被煤灰弄脏了,这就给这对双子符合现状的美丽。 要明明的话,是悲剧吧。 “救了她们,然后怎么办?” “那个以后在考虑。” 宣告放弃思考后,艾因雷因从高楼上跳下。 失控兵卒……就命名为异兽吧,它们一发现艾因雷因便扑过来。 艾因雷因的手中只有一把剑。毫不留情地挥动这把剑,产生处冲击波。纱耶创造出的剑面对高密度的异兽身躯也不会输给它们。剑身不出现一点损伤就砍掉了异形的生物。 “艾因雷因……先生。” 妮丽丝用无法置信的眼睛看向这里。莉莉丝在她的身旁投来憎恶的目光。它们仿佛隔着一面镜子似的相似。如果不看表情的话。 “连退路都没确保啊。” “要你管!谁会让敌人相救……。” “姐姐。” 妮丽丝拽住顶撞的莉莉丝。 “谢谢你。” “那,想怎么样?如果说想去炼金术师的地方的话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情况不允许有所空闲。所以为了让她们快点得出结论而这样说。 “总之,让我们逃出去。” “嘛,这点事情的话我还能帮上忙。” “开什么玩笑。” 但是,莉莉丝却继续对艾因雷因摆出拒绝的姿态。 “我看了刚才的战斗。你是伊古纳西斯的敌人吧。我不允许让那种家伙解救。” 妮丽丝对莉莉丝的态度显得很困惑。 “我是怎样都无所为啦……。” 这是艾因雷因没有保留的真实。 “我没有救你们的义务。而且没付我工资所以你们还是欠我的呢。” 妮丽丝屏住呼吸观察着事态。莉莉丝进一步对艾因雷因燃烧起她的敌意。 看来就算是双胞胎也不是真正的相似。妮丽丝求救,而莉莉丝则拒绝。 守护她们二人围成一圈的,大概是匪帮的幸存者们脸上没有表情。仿佛不存在感情似的。 不,也许真的没有感情吧。逃出零领域的人格们除了这对双胞胎和尼尔斐尼亚那种例外,也许只能成为模仿被附体之人的人生的机器一样的东西。 但是,不能读取被俯身之人的肉体的大脑中的记忆,所以也许只能模仿“这种人据说会这样做。”这种,小说或电视剧中所表现的角色的行为。 就算拥有自我,他们却弱到没法将其表现出来。只有敌对匪帮中的一部分人,才能表现出一丝的自我。 在这里的应该不是那种人吧。所以他们才将完整地拥有原本人格的这两位少女视为匪帮头目的女儿,遵从她们的命令。 (不过如果乖乖逃命的话活下来的可能性还能高一点。) 虽然那也许只不过是万分之一的生存概率,但比起在这里等待纳米细胞机器人展开攻击,生存的可能性要高的多。结果就如眼前的状况,纳米细胞机器人一方明明处于不完全的状态,他们却连个像样的反击都没有。 双胞胎还在争论着。 “够了!” 刹住争论的是莉莉丝。 “姐姐!” “那么想走的话,就你一个人走掉就好了。如果认为你做得到的话。” 莉莉丝转过身,走开了。于是所有匪帮的男人们都跟上他。 没有一个人要保护妮丽丝。 “不过那边看起来没有声望哎。” “不是那种问题。” 对妮丽丝的背影说道,她一边苦笑一边回头。勉强的笑容真的让人觉得苦涩。 “因为我是虚假的。” “是吗。” 如果追问的话回来的可能会是沉重的理由,不过连这点时间都吝惜。 “看。” 扬扬下巴,让妮丽丝看向天空。 “……啊?” 妮丽丝原来没有发现那个变化。 “没注意到吗?” “我的能力如果不和莉莉丝同步的话就基本上用不了的。从刚才开始……。” 也就是说,自从向艾因雷因求救以来,妮丽丝就什么也做不到了。 “莉莉丝也是一样吗?” “是的。我们就是这样。” 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两个人眺望的天空发生了变化。 从市政厅上空朝四面八方,仿佛让天空开裂了似的极光扭曲了。 那副景色就像天空被打上马赛克似的。 “决定要废除这个空间了吗?” “如果已经决定的话,废除本身是很简单的。自毁装置安装在外面就可以了,剩下的只要用远程装置嘿咻一下。” 艾因雷因的胸口传来女性的声音,妮丽丝对此瞪大了眼睛。 “时间呢?” “看样子大约要三个小时吧?” 三个小时后,这里就从这个三次元消失。如果被遗弃在这里的话就被抛进零领域了。 “听明白了吧。” “呃?” “这个空间,加鲁每达市马上就要消灭了。正常的纳米细胞机器人会撤退吧。剩下的就只有失控的那些。逃跑是变得容易了。趁现在和莉莉丝和好找到逃亡路线比较好吧?连我的帮助都不需要了。” 刚才干掉了异兽,已经能摆脱眼前的危机了。艾因雷因的任务到这里就完成了。不能再继续深交,它们可是跟那个炼金术师,伊古纳西斯是一伙的。 这样对艾因雷因不会有利吧。 “可是……。” 妮丽丝还是不动。 反而向艾因雷因靠近一步。她的眼睛注视着艾因雷因。 “你也,一起。” 面对她眼中的热情,艾因雷因在内心退缩了。没有表现在脸上。应该没有表现出来。 不能让她看见自己已经发觉了。发觉了妮丽丝的心意。 “请你也一起……。” 又是一部。妮丽丝的手触摸到艾因雷因的廉价。妮丽丝柔软的手抚摸在这一晚长出不少胡子的下巴。 那动作,仿佛在空中徘徊一样柔弱。 因为响起了枪声。 因热度而湿润的眼睛急速干枯。张开一般的嘴里露出一丝吐气。艾因雷因再也没有听到在她舌尖酝酿的话语。 贯穿妮丽丝胸口的子弹掠过艾因雷因的腋下,留下高温消失到了某处。 应该已经离去的莉莉丝,站在妹妹的身后。 她的双手紧紧的握住了一把枪。她的美貌中蕴含了绝不要射偏的燃烧般的气概。 妮丽丝的身体埋进艾因雷因的怀里。 “你在想什么?” 只能挤出这句话来。 “区区一面镜子。” 莉莉丝嘟哝着。用憎恶的目光盯着妹妹的背影,看都不看艾因雷因一眼。 “区区镜子竟然敢离开我,打算做什么!” 喊完,莉莉丝便跑开了。 虽然像追上去,但靠在胸前的妮丽丝让他不能那样做。 “没关系。” 妮丽丝的声音里没有一丝苦闷。 确实看到了那个瞬间。看到她的胸口被撕裂,布料在艾因雷因面前飞散。看到了子弹的影子,而且擦过腋下的疼痛仍在向艾因雷因主张自己的存在。 可是从她的胸口没有一滴血液滴落。 “你……。” “是的。我连生物都不算。” 妮丽丝悲伤地做出了笑容。从见面时就一直保持僵硬,所以没有让艾因雷因见过的笑容。 在牵手的那片黑暗中的笑容,也许就是从眼前的去掉了悲伤后所剩下的表情。 “我是莉莉丝的镜子。” “为什么……?” “莉莉丝对自己有自信的女孩。除了自己不需要任何东西。如果可以的话,连他人的存在都是不需要的。” 妮丽丝已经不把她叫做“姐姐“了。 “原来如此。那是强烈的自恋吧?这样的话说不能就能在零领域中保持自我了。” 所谓欲望,是从自己与周围的联系中诞生的。自己的环境的不满,渴望从这种精神上的压抑得到解放。不管有没有意识到,这个感觉会作用到个人的行为原理。 这就是潜在**望。零领域最能敏感地做出做出反应的东西。 “如果要否定自己的存在意外的东西的话,那是在那个地方最容易实现的愿望。构筑出的世界也很简单。崩溃的可能性是极低的。” “是的。然后诞生出来的就是我。是莉莉丝为了确认自身而存在的镜子,这就是我。” “确认自我。这本身就联系到了确认世界。这就是那个女孩的世界。这就能说明为什么回到这边时出现的能力是广域扫描的能力了。” 通过看镜子来确认世界。 “简直是白雪公主的后妈啊。” 觉得艾尔米的比喻好笑吧,妮丽丝轻轻地笑了。 “这样的话,艾因雷因先生的妹妹就是白雪公主了。因为莉莉丝因为她的美丽大受打击,憎恨着她。对你的敌意也是一样。比起巡视官的间谍,她更生气的是这件事。” “可是,纱耶就在我身边呢。” 自从见面时纱耶就跟在身边了,而且是一起行动的。 “莉莉丝一定是没有看她。那孩子,只要不想看就能一直不看下去。可是,我是不同的。所以一直都很在意。” 将自我最大限度地肯定的人会对摇撼其根源的东西感到恐惧。对抗的方法有两个。 彻底的敌对。 或者彻底地无视其存在。 莉莉丝就是这样做的。但是,莉莉丝无视下去的话,反映出其相反的妮丽丝就无法无视其存在。 所以,妮丽丝是那么地戒备艾因雷因。 “不过,过了不久,我就对你……。” 没有说下去。但是,妮丽丝没有看向这边。用额头抵住胸口,仿佛在倾听艾因雷因的心跳似的。 “这件事也让莉莉丝无法忍受,莉莉丝只要看我,而我只要映照出莉莉丝就好了。我只要作为镜子中的相反的莉莉丝,存在在那里就行了……可是我却无法继续下去了。” 莉莉丝不具备的使命感和认真的态度原来是这个缘故。 妮丽丝抬起头。 用含着的水气马上要溢出来的眼睛。 用那双眼睛映照处艾因雷因。 “我已经不能再是我了。我将会成为照出莉莉丝的普通的镜子。但是,在那之前……。” 留下我作为我存在过的证明。 艾因雷因没法避开逼近的白瓷般的美貌。 重叠的嘴唇,只传来了冰冷。那里没有柔软,坚硬的抵抗挤扁了嘴唇的感觉。 就像对着镜子亲吻似的。 嘴唇离开了。 泪珠在妮丽丝的脸颊上滚落。她拼尽全力做出笑容看着艾因雷因。 艾因雷因能对这样的她笑吗。 他,能做什么吗? “永别了。” 瞬间,从艾因雷因的手臂中,从身上,她的重量消失了。在夜色中,反射微弱的光芒,变成成百上千的镜子碎片四散,像是被风吹跑似的飘向莉莉丝离开的方向。 艾因雷因只能看着这一切。 只能目送她。 几百个镜子碎片,像星光一样闪烁着离开了艾因雷因。 ****** 自毁的决断托付给了索霍。虽说他所属于炼金术师,但可以说三千万人的命运就掌握在索霍个人的手中。 不过,对首都政府来讲那只不过是,区区三千万人。所有城市加起来的话,这个国家有超过十亿的人口。就算丧失了一座城市,这也不会给其它城市带来致命的问题。 如今一座城市能凭借其生产能力可以实现完全的自给自足,所以城市不太重视外界的兴亡。 不过,能允许手中的东西坏掉,却无法容忍它离开自己的掌握。有这样的人种。 那就是首都政府的高官们。 因此,他们才能轻易地将给予巡视官出动军队的权利,给予索霍亚空间增设机的自毁按钮。 索霍按下了按钮。 只犹豫了几秒钟是否要按下。 不过在那之前让雷坊他们彻底调查一番是否有无辜市民存活。 知道没有,所以才能按下去。 在绝界探查计划当中解剖了包括艾因雷因在内的无数志愿者的双手,也会犹豫杀害无辜百姓。 索霍没有能对此苦笑的感性。 因为如此,索霍没能马上找出为什么在那一瞬间犹豫的原因。 (确认到自毁的预兆。) 复归的通信送来雷坊的声音。 “在三小时以内,至少要让母体系列和检证样本的兵卒完成撤退。我们这边也要开始撤退了。” 这片领域也在加鲁每达市的圈内。让卡车速度全开到圈外也要花两个小时。没多少可以浪费的时间了。 “他们要怎么办?” “没必要阻止他们,不过也不要特意去帮他们。哦,如果发觉了我们的意图的话,就阻止他们。杀掉也行。” “猫要如何?” “如果找不到的话就放弃吧。如果是真正的炼金术师的话,也许拥有应对目前的状况的技术。观测它也是目的之一。” “了解了。母体iii的控制已转移到了您。” “嗯,谢谢。” 结束和雷坊的通信,索霍看向身后。兵卒们在此排成队伍。 “那么,捕获‘荆棘公主’后开始撤退吧。” “收到。” 兵卒们用母体iii,杜兰德尔的声音回答。 纱耶目前正乘坐在索霍他们的卡车中的一辆。作为人质让艾因雷因他们将她留了下来,除了禁止她走出卡车以外,目前还没有对她做过什么。 但是,既然作战的成功已经有了眉目,不能放弃作为silent·majority的职责。 特别是,捕获长时间身处零领域的纱耶,是优先于艾因雷因的捕获的事例。 (也许她有那边的世界的情报。) 这是一点,而她的能力也让人感兴趣。虽然有些在意在加鲁每达市新观测到的强力异民,现在先处理就在身边的纱耶。 如果让雷坊他们传送观测到的异民的容貌数据的话,就不会发展成这种事了吧。 “你要抓那玩意吗?” 压低笑声的声音让索霍吃了一惊。 之间,纱耶就站在兵卒和兵卒之间。嘴唇做出媚惑性的笑容,这让索霍的脊背掠过一股冰冷的麻痹。 市危险的麻痹。 和对待佳妮斯的不同。背德性的兴奋让索霍的脸颊火热起来。 “那真是太好了。可以的话彻底地解剖后,不留下一片碎片都给我烧光。” 眯起来的眼睛里湿润的狐媚让索霍后退。因此他丧失了对兵卒下命令的时机。 “在,在说些什么。” 自然,脚步向后移。 “什么什么,不是要抓住那个可恨的人偶,拆开来玩吗?我希望你能算我一个。” “不对,你在说……” 索霍混乱了。撒娇地用食指抵住嘴唇,纱耶接近过来。明明现在就要开始抓这个纱耶,她明明听到了,可丝毫没有动摇,反而要他抓起来。 如果能冷静思考的话,他也能想到这是他人的可能性。就算他从来都没了解过纱耶。 但是,索霍却做不到。用纳米细胞机器人固守四周,没有接受过士兵训练,一直在安全的地方埋头于研究的索霍市做不到的。 除了用混乱的思维感觉到奇怪以外,他什么也做不到。 “我可以协助你。所以,也听听我的愿望吧。” 这时候,拥有纱耶样貌的某人已经来到了索霍的眼前。 “是什么……?” 想要退后,有什么东西绊住脚让他跌倒了。视线变成同一高度。 美丽的少女,做出和外观相称的无邪笑容把脸凑过来。 “你的身体,送给我吧。” “……呃?” 突然把抵在嘴唇的手指插进了索霍的口中。 瞬间,什么东西从她的袖口飞出来,侵入口内。 惊讶和不协调感是一瞬间。绝命的痛苦也是一瞬间。 看到刹那间双眼充血脸色发白的主人,兵卒们终于要行动了。 “停。” 主人的声音,让它们停止了动作。 “这次好快哦。” “两次的失败让我学到了。只要先控制该控制的地方,就不会遭到抵抗。” “那可真好啊。那,结果呢?” “识别证、声纹、指纹、瞳孔认证。都是基本的。不过,考虑到要在高浓度的极光粒子中活动的话,还做不到须要模糊处理的性向模式。宿主记忆的字典化虽然还不完全,发出命令市没有任何问题的。” “那么就能控制啦。” “没错。” “那就行。” 对摆架子的纱耶……不对,尼尔斐尼亚的态度,索霍……不对,夺走肉体的伊古纳西斯露出苦笑。 “真可怕,哥哥的态度那么令你不爽吗?” “非常啊,非常。” “算了。那么,抓住那位你的替身的女孩,我们就撤退吧。” “不用带回那个女孩吗?” 尼尔斐尼亚指的是还在城市里徘徊的莉莉丝。 “那女孩的广域扫描能力是很有用,不过,那东西我们也有。” 纳米细胞机器人。在加鲁每达市内散布纳米机器进行情报的收集。 “虽然那时艾尔米的方案的发展型这点让人不爽,哎,也没时间任性了。而且我真正需要的能力你已经有了,对吧。” “是吗,那就无所谓了。” 尼尔斐尼亚和莉莉丝的关系险恶。虽然尼尔斐尼亚本人对莉莉丝没什么想法,但莉莉丝却表现出剧烈的敌意。虽然一点点的性格不合的话还懒得管,但将协调性破坏到那种程度的话,就算是伊古纳西斯也会皱眉头的。 “那么,我们走吧。” “好啊。” 让步伐蹦蹦跳跳的少女先行,然后让兵卒移动。 前往一无所知的人偶少女的所在。 ****** 极光已没有维持其帷幕一样的形状,扩展到了全空。那就像张开油膜的水面般肮脏,同时让人看到了不可思议的深度,展现其美丽。 还没有点燃衔住的香烟。 艾因雷因从加鲁每达市的中心仰望天空上的景象,进行毁灭的过程。 这里也有战斗的余韵。那时还没有破碎的玻璃也碎掉了,强风敲打着艾因雷因的身体。 站在上风处是幸运的。 如果在下风的话,艾因雷因的听觉会捕捉到不想听到的声音吧。想必在强风席卷之声的支配下,会混杂进微弱的震动吧。 艾尔米在身后。她离开了亚空间的宝石,暴露出她的身姿。 因为多米尼奥就睡在那里。为了保护妻子而死的男人在那里。 有一瞬间,经过艾因雷因身旁的时候,他看到了那身姿。只有脸还保持着往年的美貌。 没看其他地方。心想最好不要看。为了从记忆中消除朝风的流向相反的方向蠕动的头发,咬紧香烟的过滤器。 已听不到战斗的声音。 纳米细胞机器人已经撤退了。 让这座城市的亚空间增设机自毁的应该是索霍。时机恰到好处的,精彩的撤退。 生下来的市异民们的尸体。 还有为了维持自身作为生物的肉体的异兽们。 长出翅膀的异兽,为了寻觅食物在城市的上空飞翔。 这已经是一幅异界的景色。 艾因雷因就这样想。如果继续让莉莉丝他们那种异民流入的话,所有城市是否也会变成这幅模样。 这是否会直接连到在来到这座城市之前看到的,可能是未来的景色。 如果那种异兽吃尽所有的生命,极光粒子像海啸般涌入世界,让亚空间变质下去的话,可能就会变成那样。 人类到时候能做些什么呢。 如何对抗它们呢? 蠢动的城市。 这就是答案吗。 “没错。” 右眼映照处戴上兽面的迪克。飘动着红发,在打碎的玻璃的另一边,站在空中。 “不久世界就会变成那样。这股潮流已经无人能止。你将变成难看的尸骸,结束生命。” “随你怎么说。” 为了关照身后的艾尔米,艾因雷因小声回答。 “你不是被那个炼金术师利用了吗。” “不管你信不信,结果是不变的。” 兽面的迪克没有动摇,没有发笑,只是在淡淡地说道。 异兽们在他的背后疯了一样为了食物在空中飞翔。吹进的风原来城市的气味。混杂在空中的烟熏味。还有许多东西混在在其中,让人想吐。 特别浓厚的烟,形成一团在窗户的那一边飘动。有一部分流向这边。迪克的身影被吞进了浓烟中。 “你会死的。就像你身后的男人一样。” 浓烟飘走时,早已不见迪克。 “……无所谓了,我的死活什么的。” 吐出这样一句话。 震动敲打了后背。强风会吹跑声音的。但是,即便被吹跑了声音也有拼命抵抗的震动传到了艾因雷因。 那应该是压抑的艾尔米的恸哭。 感觉到有东西依偎在脚边,艾因雷因向下看。在额头上留下血淋淋的伤疤的黑猫,把毛发蹭过来。粘满干血的毛发诉说这多米尼奥决死的行动。 拎起黑猫,放在肩上。猫在耳边喵地叫了一声。 “得重新把你的毛发弄干净才行。” 也许在游荡的时候淋上了粉尘,猫的毛发已经变得僵硬。 脑海中浮现出用梳子给猫梳理毛发的纱耶。 “纱耶应该落到索霍的手中了。” 这样更好。为了逃离亚空间崩溃的威胁,没有艾因雷因他们的现在只能利用索霍他们的移动手段。 “我一定会夺回来的。” 对着黑猫说道。伤痕没有愈合的黑猫,将身体托给艾因雷因轻轻地叫了一声。 “这个世界,也许要完蛋了。” 听到艾尔米落入虚无般的声音。 这意味着,来回修理亚空间增设机的艾尔米,已丧失了她的热情。 在这个世界上也许是唯一一位,能阻止亚空间崩溃的女性,被夺走了她行动的理由。 (多米尼奥,你真的是伟大的人。) 艾尔米失去精力的现在,艾因雷因见到的未来更加显示出它的现实意味了。 (不止如此。) 艾因雷因失去了回去的地方。原本就想着有一天将会带着纱耶离开,所以应该是个暂时的住宿。但丧失感却怎么也不会从艾因雷因的心中消失。 多米尼奥是个平凡的个人。没有战斗的精力,也是个和匪帮勾结在一起的坏蛋。但是,真正有含义的并不是他的能力,而是他的存在本身。 现在痛彻到这一点。 (不过啊。) 即使这样,艾因雷因还要点燃香烟。 为了逃离这里。 为了救出纱耶。 管他将来会发生什么,赶走出现在脑海中的映像。以嘴唇前端的热度为粮。 向前迈进。 第131章 雷吉欧斯传说.恍如晃动烧杯 尼尔斐尼亚·加菲特。 一回头就能感觉到那气息。尼尔斐尼亚歪起嘴唇,轻轻地嘲笑。 在她的身后一直有哥哥的影子。即便看不到身影也有他的气息。一副躲避视线的可怜生物的模样。 像影子一样跟来。像羽虫一样存在。这就是哥哥。 这就是曾经的景象。 尼尔斐尼亚·加菲特。 没有经历特别的事件,她就对自己的美丽有所自觉了。不知何时起周围就对她的美丽感到困惑。父亲、母亲、哥哥、还有学校的人们,就连老师们也无法无视她的美丽。不论是谁,看到她的人都一定会做出某种反应。 服从,抑或敌对。 崇拜,抑或背信。 哥哥。 艾因雷因·加菲特是她绝对的崇拜者。是尼尔斐尼亚第一个家臣、是仆从、是奴隶、是信徒。哥哥只不过是为了实现妹妹的欲望而存在的道具罢了。 他是试图跨越兄妹之血的高墙的饿狼,也是因无法跨越而胆怯的绵羊。 哥哥恼乱的样子令尼尔斐尼亚感到非常痛快,他显得无畏,却又凄惨。虽然发觉到看着这样子的他来取悦的自己是邪恶的,但她对此没有感到丝毫罪恶。 在尼尔斐尼亚的眼中,世界只不过是这种样子罢了。 将他视为邪恶的存在,即是尼尔斐尼亚的敌对者,也是对尼尔斐尼亚“美”的背信者。 世界仅仅为了尼尔斐尼亚而存在。这对她来说是理所当然到连信都不用去信的事实。 当她被吸进零领域时,这发生了变化。 但这不是了解到了自身程度的那种变化。不,既然在零领域中的败北会直接发展到消灭,她是不可能迎来明白自身程度这个结局的。 因为她一直都保持自己到吓人的程度,所以才能在零领域中没有丧失自我,并成功返回。 但是,在她小时的期间,她所在的世界也发生了变化。 不过尼尔斐尼亚对这种变化丝毫不在意。 世界的所有者改变了。那么世界也应当改变。 也有无法令她欢迎的变化。 那就是哥哥。 加上,另一个。 尼尔斐尼亚走在走廊上。 首都格勒凡提斯中的一条走廊。尼尔斐尼亚毫不胆怯地走在统领世界中枢的本基地的走廊。 她娇小的身躯一点都不合此处的氛围,但她的态度和妖艳的美丽改变了周围的空气,让此处的氛围反过来配合着她。 当然,这里可没有对抗她的人。即使有过,也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红色的液体喷洒在静谧的走廊中。看到颜色正在变得发黑的液体,尼尔斐尼亚翘起嘴唇的一角。 事情已经结束了。 天花板上的换气孔将铁锈味卷起,搅乱,并吸走。尼尔斐尼亚在这当中前进,走向目的地。 到达了被数层厚厚的隔离墙保护起来的地方。隔离墙已被开放,如今它们坚固的厚度也发挥不了作用。 这里没有血液的气味。 “找到了吗?” 尼尔斐尼亚向站在这个开阔空间的背影说道。 “嗯,找到了。” 如果这里有认识这个肉体主人的人在的话,一定会吃惊于这个声音中充满了自信。有些发锈的粗声已无昔日的影子。内容物也许会对容貌有所影响吧。已经没有了懦弱的科学家面孔,驼背也伸直了,听着来自周围的怪音。 怪音。 没错,怪音在这里连续,重叠,仿佛就是下雨。尼尔斐尼亚的身体在这声音之下颤抖。 “好讨厌的声音。” 厌恶直接发展到破坏的意图。 “好了等等。” 尼尔斐尼亚背后的空间刚要实现她的意图,就被男人制止了。 “现在把它破坏了会让我困扰的。” 男人苦笑着回答。是伊古纳西斯。 伊古纳西斯在夺走索霍的身体后,摧毁完加鲁每达市后便直接前往首都格勒凡提斯,袭击了行政设施。 面对率领纳米细胞机器人士兵的伊古纳西斯的进攻,首都的驻军毫无还手之力,只用了一天就被占领了。 这里对尼尔斐尼亚来说离出生地太远了。首都政府军是以其精锐且残忍而著称。这一点也许是事实,但现在的尼尔斐尼亚的感想却是,现实中的精锐只不过是这种程度罢了。 “不管怎么样,这里实在令我不自在。不好行动。能不能让我到隔壁的区划?” “啊啊,随你便。而且要是因为你乱发脾气把空间破坏掉我可受不了。” “你说得可真过分。” 尼尔斐尼亚只是苦笑,没有生气。立刻离开了这里。 伊古纳西斯从鼻孔赶走她身体散发出的不像是少女的气味,深深吐了一口气。 少女散发的妖艳的魔力对伊古纳西斯的身体也造成了影响。反抗来自身体深处的反应让他费了不少气力。 “真是,不小心点会被做掉的。” 用这句话从脑中赶走少女的事,看向眼前的东西。 在那里的是大量的亚空间生成器。面对未设定世界、为生成极光粒子就被安置的装置,伊古纳西斯满意地点头。 “有这些就足够了。” 空间中充满了生成器内部发出的声音。只要按一下按钮这些声音就会附带上含义,放出极光粒子,形成亚空间。 “在此之前要改变一下设定。造得这么复杂才会容易绽开。” 说完,把手伸向空间中的操作桌。手指轻巧地起舞,在眼前的无数屏幕上进行变更。 “您在做什么?” 新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是雷坊廷吗,报告呢?” 不回答她的提问,不回头,也没有停止手指的动作就向站在身后的纳米细胞机器人询问。伊古纳西斯的声音听起来很平淡。 “已完毕格勒凡提斯主要设施的镇压。在破坏了武器库口处理了半数首都军,有三成投降,剩下两成逃亡了。” “既然破坏了武器库那就不会有大作为了吧。进行下一个阶段。” “是。” 雷坊廷也用平淡的声音回答。 但是,她却没有从伊古纳西斯身后走开。 “怎么了?” “虽然已经占领了通信设施,但据推测逃亡的士兵将会前往其它区划的军事设施。还有,切断通信会引起一部分人的怀疑。” “怎么,你担心他们的攻击?” “是的。” “不用担心。” 伊古纳西斯将手离开操作桌。显示的屏幕也在瞬间消失。 “这里已经准备好了。只要提前预知对方的动向就没有问题。不要怠慢了监视。” “收到。” “那就退下吧。我没心情回答多余的疑问。” “是。” 伊古纳西斯回头目送乖乖服从命令的雷坊廷的背影。 “……你已经发觉到了吗?” 纳米细胞机器人主人的索霍的内在已经被取代,其真身是伊古纳西斯,而索霍的人格已经消灭了。 “即使发觉到了也无法反抗吗。看来创造一个人是个不简单的工作啊。” 人工智能。自律型战斗兵器。遵从事先储存的判断基准来自动完成受命的机器们。驱动纳米细胞机器人这一身体的中枢部分。 那一部分已经发觉到伊古纳西斯不是索霍。应该。 但是,雷坊廷却没有反抗其命令,仍遵从于伊古纳西斯。不止是雷坊廷,同型的卡尔邦、杜兰德尔、哈鲁佩也是如此。 “不对,那样的话就会反抗吧?” 换位思考。原以为因为是机器所以没法反抗,但如果还是个机器的话是不是会反抗呢? “要读懂自动机器的思考太麻烦了。” 机械式判断和人类的思考。不管在哪边的立场上建立假设也会发生矛盾吧。但是,处于两者之间的思考应该只有他们人工智能保有者才能想像吧。 容易想象的机械式判断,和有多少人就有多少基准的人类的思考。考虑它们的融合本身就是没有意义的吧。 “算了。目前还能用。这就足够了。” 现在不是思考这件事的时候。 要集中于眼前的东西。 这里除了亚空间生成器,还有另外一样东西。那有点像镶入式个人用终端。不,应该就是它。发信机在这栋建筑物之外。而这个终端应该记忆的暗号,只要这些容量就足够了。 “那么,首先是第一步。缓慢地开始吧。” 伊古纳西斯按下了终端的启动按钮。 ****** 艾因雷因在奔跑。 这里是名为迪恩诺斯的城市。但他却没有余力去观察城市之间的特色。就算有那种东西,如今已经丧失殆尽了吧。 火焰在燃烧着夜空。沉重的黑烟往烧焦的夜色中注入新的黑暗,飞散到空中藏起了极光。 混乱的人群如雪崩般在周围制造着混乱。汽车的鸣笛声不断,和尖叫声吵成一片。 被卷入了,艾因雷因对此咂舌。 “总之,离开人群如何?” 灵巧地坐在肩上的黑猫说道。只有额头上镶入的宝石周围的毛发是白色的。虽然伤口已经愈合,但白色的部分诉说着曾经血淋淋的伤痛。 “说的也是。” 正好因无法行动而为难。艾因雷因不管周围的目光跳了起来。超越人类极限的艾因雷因的跳跃把他带到了附近的高楼楼顶。 到了屋顶,视野开阔起来。 也能清楚地看到迪恩诺斯市所遭遇的状况。 许多巨大的影子在空中飞舞。沐浴赤红的火焰,清楚地映照在艾因雷因的眼中。展开双翼扭动长颈睥睨四周,寻找猎物。不下降,是因为已经吃光那一带的人类了吗。 它们是失控的纳米细胞机器人。虽然大部分被卷入了加鲁每达市的毁灭,幸存下来的却像这样肆虐。 不止是如此,它们明显在增殖。 “怎么回事啊?” 艾因雷因对坐在肩膀上的黑猫,准确地说是在黑猫额头上的宝石中的,住在成形于其内部的亚空间的一位女性询问道。 “……也许变成生物了吧。之前看到的时候好像是通过吃生物来学习自律控制的方法,看样子已经掌握了生殖方式?不,这种情况下该叫生产吧?不过那样的话也没必要吃生物了。毕竟它们的能量源不止是这个……。” 好像思考了一阵子,但从外头看不出她的样子。黑猫不会反映其主人的意向。只是对周围的吵闹厌烦似的摇摇头,为了逃避而试图往艾因雷因的领子间钻入。 “只从外侧观察的话,知道这些就是极限了。要了解更多得解剖才行。” “我可不想做到那种程度还要弄明白。” 艾因雷因他们的目的不是猎杀那些异兽。 但是,从加鲁每达市一直到这里,仿佛追赶艾因雷因似的到处肆虐的异兽,它们制造的混乱让他着实吃不消。 了解这种让异民问题都显得是过家家的骚乱的真正面目的人,在这座城市是不存在的。 他们掌握的情报应该只有随着加鲁每达市的消灭而出现了这些异兽,并殃及周边城市。 就连这个情报,不知有多少人是知道的。 如今一座城市就能完成供给,很少有人对其它城市抱有兴趣。 但是,和他们一样,艾因雷因也对眼下迎来悲惨命运的人们不抱有一点兴趣或者同情。 “还有多久能到达格勒凡提斯?” “离开这里外周城市就结束了。然后穿过内周城市群,才能到达。距离上和至今为止的差不多。” “……真是烦人啊。” 艾因雷因想象了距离后皱起眉头。和多米尼奥他们结识的五年以来一直在外周城市之间徘徊。虽然因滞留和诸多原因花了些时间,不能作为完整的参考,从结论上来讲这很费时间。而且不是那种花一星期就能完事的程度,搞不好会花掉一年以上的时间。 “能确定的是纱耶她在首都。” “炼金术师的根据地是格勒凡提斯隔壁的区划。那里拥有好几个实验用的亚空间,有了危险能够靠废除空间来应付。他们已经知道纱耶的身份,所以为了调查她只有把她带进拥有充足设施的那里了。” 纱耶被索霍拐走了。在加鲁每达市进行共同作战的时候,以几乎是人质的形式把她留在了索霍那里。在那个地方只有索霍能让加鲁每达市的亚空间生成器自毁。纱耶应该是直接被带走的。 当时被带走反而是更安全的。如果被丢下的话,她就会被卷入加鲁每达市的毁灭,重新回到零领域了。 只能祈祷事情不是这样的。 但是,如果是被索霍拐走的话,她的命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索霍是个以研究为名义能够无视伦理观的人。艾因雷因对此有亲身体会。 因为他知道这一点,所以才如此焦急。 但是,太远了。用航空飞机的话可以快一点……虽然这样想,但在这种骚乱之下不可能还剩下有用的航空飞机的。说到底也许根本不存在能够跨越多个区划的长途飞机。而且艾因雷因也没有驾驶航空飞机的技术。 只能慢吞吞地走陆路了。 “总之,找个移动手段吧。” 开到这里的车已经因为这场骚乱而不能移动了。艾因雷因一边在高楼楼顶间向城市外跳跃,一边寻找能够使用的汽车。但是,毕竟是这么严重的骚乱。几乎没有能够派上用场的。城市的交通网已经瘫痪,车子在宽广的道路上排起了长队。这是所有车辆都不知逃亡路线就盲目向外跑的结果。根本没有注意到前方被异兽堵住了。 “没时间悠哉下去了……。” 可是,很难找到丢弃在好位置的汽车。作为最后的手段,用这个超越常人的力气把能用的汽车搬到开得起来的地方。就当他在想差不多该这样做了的时候。 空气做出了敌对的运动。 瞬间移动面孔。脸颊掠过灼热的感觉,留下了刺痛。 被攻击了。被狙击了?是谁? 艾因雷因看向子弹飞来的方向。 看到有人影退回到远处的高楼中。 “是谁?” 在这种混乱状态下会有人突然变得凶暴而去犯罪。强盗、强奸、杀人……刹那的瞬间性的犯罪在灾害的混乱之中横行。有些是为了活下去,有些是因为面对死亡而自暴自弃,有些则是在这种情况下才会发泄出心里积压的东西,虽然不知道这些事情的真伪。 可是,真的会有人疯狂到特意找到站在这里的艾因雷因并狙击吗? “怎么办?” 肩上的黑猫询问道。 “找一辆车。” “是啊。” 虽然不知道狙击手的意图,但普通的狙击枪根本威胁不了艾因雷因。刚刚也是被突然袭击却避开了。脸颊上的疼痛早就消失了。 经过加鲁每达市的事件后,艾因雷因的能力又上了一个台阶。在不吸艾尔米特制的香烟的状态下做出这么多动作来也没有发生异民化现象。 “也许是后背的器官积累经验成长了。唉不止如此,更明显地,因为你的左臂的异民部分扩大了。” 在来到这里的途中,艾尔米如此诊断了艾因雷因的身体。 “现在已经从脖子到胸口处,还有大部分中枢神经也被侵蚀了。被侵蚀到这种程度还不会改变外貌,你还真是幸运呢。 还是说,不改变外貌,和你的潜在**望是一致的呢。” 艾因雷因回答不了艾尔米的话。自己在那时渴望的应该是尼尔斐尼亚。 结果却没有得到尼尔斐尼亚,变成这副身体回到了这个世界。是因为纱耶在的缘故吗,因为有酷似尼尔斐尼亚的纱耶存在的缘故,艾因雷因的愿望发生了变化吗。 他不喜欢挖掘自己内心的行为。任何时候这种事都会伴随着疼痛。比起被枪狙击,这个要痛苦多了。 总之忘掉狙击手,爱因雷伊开始寻找汽车。 过了一会儿找到了合适的汽车。被丢弃的位置很糟糕,这样下去怎么走也到不了城市之外吧,但它却有充足的燃料。在途中“借来”的旅行包里塞满了“借来”的食物等物资。丢尽车中,顺便把猫也丢进去,艾因雷因把手伸进车体底部,抬了起来。 这时子弹再次袭来。艾因雷因用空出来的右手挡下。手中传来烧着的动心掉进水里的声音,这让他皱起眉头。不过,掌心的烧伤却立刻消失了。 连伤势的恢复也异常迅速。 (简直就是个怪物啊。) 虽然如果有人问他之前的自己难道就不是怪物吗的话,也只能有苦笑的份了,艾因雷因却不禁这样想着。 艾因雷因载着汽车跳跃。如果只瞄准自己还好,但要是打中轮胎的话就得重新找了。 “就这样一直跳到城市之外吧。” 抱着汽车,再次沿着高楼楼顶前往迪恩诺斯市之外。 然后,直到城市之外都没有遭到狙击,狙击手也没有现身。 ****** 踩满油门,只顾前往下一个城市。整备不良的道路随着远离城市变得越发凹凸不平。这同时会关系到车中人们的舒适程度。 丧失多米尼奥的巡视官专用车辆实在是太可惜了。坐在那上面不管跑的是多么荒废的路都能保证你睡得香。 首先这辆车根本就不是一辆房车。是运动型的,虽有后座却几乎没有放脚的位置,而且那里已经塞满了旅行包。 在副驾驶席上卷起身体的黑猫有些可恨。为了哪怕是一点点也要比异兽快速行进,不得不维持最高速度。不能交给遵守法定车速的自动驾驶。 虽然有点像在逃跑让人火大,但必须要尽快赶到格勒凡提斯。 艾尔米保持着沉默。也许和猫一起睡着了。 没办法,艾因雷因开始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道路笔直地延伸到彼方。应该到处都是逃离迪恩诺斯市的车辆,但现在还看不到。那么,只要握住方向盘踩住油门就行了。为了尽可能地把和睡魔的斗争延后,必须要做点什么。只望着支配夜空的极光实在是太无聊了。 所以得思考事情。 思考艾因雷因·加菲特这个人。 诞生于外周城市角落的土地的乡下人。被过于美丽的妹妹玩弄的可悲男子。这应该就是艾因雷因。 可是,不知不觉变成了现在这样。这显得很奇怪,但这也说明人是个总是以自己为中心思考的生物。要将自己视为舞台上的主角,还是配角或是观众,有各种情况,说到底只能透过自己的视角来捕捉人生和眼前的场景 也就是说,人是给自己这一存在分配角色,同意以这个角色为主角生活在故事之中。 而他的妹妹也是,生活在自己的故事当中。 自然地接受自己的美丽,充分认识到会波及到周围的效果,并毫不犹豫地加以利用的她,在描绘的故事中行进。 活在以这个亚空间的世界为舞台上。 然而这个舞台却很容易就会坏掉。因为容易坏掉,名为尼尔斐尼亚的恶女的故事不会止于迷惑男人,而被它拖着走的可悲男子的故事也不会就此终结。 那么,这名男子的故事会迎来什么样的结局呢? 被带走了纱耶,出现了尼尔斐尼亚。 虽然和妹妹的诀别看起来已经结束,但作为哥哥的艾因雷因非常明白她不是乖乖接受这种事的女人。她不会容忍无法如意的事情的。 一定会做出点什么来。 还有伊古纳西斯。 他现在在哪里? 不知是否随着多米尼奥的死而完全消失了呢。 感觉落下了好多事情。 还有这副身体。 还有多久能保持人类的身体? 作为异界侵蚀的结果,艾尔米的身体已经变得和人类相差甚远。没有理由相信自己不会迎来那种命运。 而且曾经有一次,艾因雷因在全身都遭到异界侵蚀后,变成了非人的异形。 虽然那时被纱耶救了,但不能保证下次也能成功。 还有……还有。 看着挡风玻璃之外的辽阔景色。 看着不景气的天空。 这里没有城市的灾害的余韵,只有极光在晃动着它的帷幕。 曾经,这个世界还没有这么广阔的时候,地球的粮食生产量跟不上了人口爆发性的增加。以宇宙开发计划的失败为契机,世界被卷入了大战之中。 但是,几位科学家实现了解决人类抱有的问题,并终止了大战的发明。 那就是亚空间增设机。 其结果,就是这个世界。地球原本的大地因为亚空间而断绝,造成无法交流的状况。但是,能无限增加的大地吞掉了这些悲伤,创造出新的世界和新的国家。 而这一切就要遭到毁坏。 因为曾是巡视官的多米尼奥死去,艾尔米放弃了让病状的发展延迟的亚空间增设机修理工作。 但是,那也不过是像在一个一个地堵住大坝上无数小孔一样的作业。只不过是个延长寿命的处理。如今这个工作被放弃,又没有能够代替艾尔米的人物,那么这个世界就要终结了。 但是也许会进行主动废除亚空间,从而设定新的亚空间这一大规模的外科手术。到那时将会遭受的损失,也许比完全毁灭要好上那么一点点。 艾因雷因在迪恩诺斯市看到被异兽追赶的人们也没有心动,在这个问题上因另一种原因没抱任何感想。 级别实在是太大了。明明让上亿的人类死去的危险就在眼前,但对此却不感到焦急。明明这不是遥远地方的故事,而是就在身边的危机。 明明很有可能自己也会被卷入其中。 这也许是因为明白自己对此毫无办法。 即使力量比他人强大,也无法阻止亚空间的崩溃。对于问题所拥有的技能不一样。这可不是靠意愿就能解决的问题。 这时应该下跪哀求睡在身旁的黑猫中的人物才对。 但是,他却提不起精神来这样做。理解她的愤怒,理解她的虚脱的艾因雷因是做不到的。因为这和被零领域夺走妹妹的事情很像。 因为有所共鸣,还没有解决这个问题的艾因雷因嘴里,也只能说出一些空虚的话罢了。 即使驾驶汽车跑了许久,沿路的风景也不见有所变化。不过天上的景色却有着微妙的差异。 摇晃的极光以某处为界消失,然后其它极光以不同的纹路在空中展开。 那是亚空间的分界线。 只要越过那个界线,就算是离开迪恩诺斯市了。 这并不会保证安全。实际上,对异兽们来讲这分界线是毫无意义的。在迪恩诺斯市肆虐一番后,它们会前往其它城市,其中有一部分的路线会和艾因雷因一致吧。 不过在感觉上确实会告一段落。因为油门一直被踩到底,所以发动机的温度已经达到了危险的境地。 过了这里就休息一下吧。小睡一会儿,然后再开车前进吧。想着想着就越过了分界线,于是把脚抬离油门,缓慢地降速。 这时纵向晃动了。 有一股剧烈的冲击从背后袭来,将汽车从下向上举了起来。所幸不至于翻车,弹了几下车子就稳住了,但晃动的过程中后座的旅行包撞到了艾因雷因的后头部,掉到了副驾驶席上。黑猫发出尖叫,逃到艾因雷因的脚下。 车子被强迫停下来,艾因雷因走到车外。 简直是爆炸一般的冲击。 但是,外面的世界还是一成不变的黑夜,不见有炸弹的碎片或是火焰,打开车门也闻不到化学药品或烧焦的气味。顶多就是闻到了一股轮胎在路面上打滑后橡胶烤焦的气味。 没有任何东西。 “什么?” 上车后不知过了有多久,挤出来干燥的声音。空气刺激着鼻孔。一股凉风从迪恩诺斯市方向推了艾因雷因的后背。 明明发生了让汽车震到那种程度的事情,却看不到痕迹。 “只是看起来什么也没有罢了。” 走到脚边的黑猫说到。 “看看吧。” 即使被这样说眼前还是不变的景色…… 不对,有变化。 因为在寻找爆炸的痕迹所以看起来什么也没有。但是明显变化就在发生艾因雷因的眼前。 道路以某个地点为界限消失了。 从那里开始,原本是道路的部分变成了地面。虽然夜色夺走了其他颜色,但眼前的是一面干燥沙粒的荒地。不记得跑过这种地方。而且运动型汽车是无法在这种地方开足马力的。 当然,变化也发生在道路以外的地方。可以说这样的地方比起道路更广阔。即便现在是在晚上,早就应该注意到才对。 可是在漫长的旅途中,眺望周围景色对艾因雷因来说没有丝毫意义了。只管看着路,就能到达某个地方。 (是这种问题吗?) 艾因雷因摇头。发现罗列没立刻注意到的理由是没有意义的。不对,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因为变化来得太过突然,所以认知没能赶上来。 也许就是这样。 “被摆了一道。” 黑猫,艾尔米低语道。黑猫将身体凑到腿上。传来在寒冷中发抖一般的颤抖。 “发生什么事了?” “被串改了。” 艾因雷因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把视线从黑猫移回荒野。 串改了。 马上就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当然了,因为刚刚还在想这个问题。 “就是所谓的再设定吗?” “应该是在自爆后立刻把新的展开到了其空隙。时间上的误差基本上是不存在的。” 就在那一瞬间,产生了那个不明冲击吗。 艾因雷因靠近界线,用手去摸荒野的表面。薄薄的砂层之下是岩石一般坚硬的触感。抓起的沙粒从手指的缝隙流下。 皱起眉头。没有水分,彻底干燥的土地,让人不自在。从曾经是农民的儿子的立场来看,这是没有价值的已死的土地。亚空间的土地,除了预计要建设的地方以外,都拥有适合农耕的土。 一把沙子不能代表全部,但是,艾因雷因觉得这个再设定的亚空间之中不存在活着的土地。 飘动着一股拒绝生命的空气。 “死了吗?” “一直呆在那里可能会直接导致死亡,这个解释有些暧昧啊。” 艾尔米坦白地回答了艾因雷因的问题。 迪恩诺斯市的人们,应该都被卷入亚空间的毁灭,掉进了零领域。虽然不知道总人口有多少,但考虑到至今的城市的平均,应该接近一亿,至少有数千万人。 在那一瞬间有那么多人,全部都沉到了零领域之中。 其事实就在眼前。死亡的土地给人一种这是墓碑的错觉。 没有痛苦、惊讶、和悲哀。艾因雷因和迪恩诺斯市的联系太薄弱了。他们只不过是路过的城市的居民。几乎不存在滞留时间,也没有一张认识的面孔。 但面对原本应该在那里的无数生命在一瞬间消失的事实,他确实感觉到了无法言语的沉重。 “事到如今还要装好人吗?” 询问自己。脑中没有回答。他夺走了许多生命,即使他们大部分都是士兵或是匪帮成员。这样的自己,事到如今面对他人的死亡受到打击着一幅图,到底有多少现实意义呢。 “还有一件让我在意的事啊。” 艾尔米这样说,让艾因雷因看向天空。 一抬头,便说不出话来。 天空中充满了黑暗。 极光变得非常稀薄。并没有消失。极光是和他国以及亚空间之间的不可视的墙壁……绝缘空间撞击所造成的火花。它的消失也就意味着绝缘空间的消灭。所以并没有消失。这也代表仍到不了其他国家。 但是,变得稀薄意味着其撞击减轻了。 这一边……越过旧迪恩诺斯市的这一边仍飘动着浓重的极光。 “为什么?” “空间完全稳定了。因为省略了多余的 第132章 雷吉欧斯传说.冷血之人 。 莉莉丝立刻发射下一发子弹。没有被艾因雷因的高速移动所迷惑。准确地改变身体的朝向,扣动扳机。躲避四散的铁片,艾因雷因又一次移动。 接着是第三发。 一直躲避也不能解决问题。但是,艾因雷因却不想杀死莉莉丝。理由也许是她的长相和妮丽丝相似的缘故吧。 他知道这样浪费对方的子弹的话早晚会射完的。狙击枪和异民的能力无关,是一把普通的枪。 双胞胎的能力是情报的收集力。这让她掌握了艾因雷因的位置。可它却无法颠覆运动能力之差。即使能在躲开后的位置事先射出一发,对能够握住子弹的艾因雷因不会造成多少伤害。 不久便发射完子弹,莉莉丝的膝盖着地了。狙击枪对一名少女来说实在是太重了。也许用光体力了吧,丢开枪后莉莉丝也没有站起来。 “如果不抵抗的话,我可以把你送到下一个城市。” “哈哈,那是为什么?” 莉莉丝笑道。抬起的面孔上憎恨如炭火般燃烧着。 “到哪里都是一样。反正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重复重复重复,到了哪里都是死亡的大地。” “怎么回事。” “是伊古纳西斯。” 莉莉丝清楚地说出这个名字。 “他已经开始了。把必要的东西丢就烧杯开始晃动了。谁也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连伊古纳西斯也不知道。如果得不到满意的结果他会一直做下去的。已经开始了!” 最后,她的声音变成了悲痛的尖叫响彻在夜色中。 “也就是说,伊古纳西斯就在首都咯?” 询问的是艾尔米。黑猫从汽车下来,踏着谨慎的步伐靠了过来。 “啊啊……你就是利古扎利欧?伊古纳西斯好像很像得到你。虽然只是知识。” “他就是那种人。唉,也不能否定我也是那样啦。” 莉莉丝哼了一声。 “那么,我想问的是,伊古纳西斯是如何到的首都呢?” 一开始,艾因雷因不明白这个问题的意思。但是,一想到艾尔米考虑到的可能性,让他的表情僵住了。 “不会是通过零领域了吧。因为首都不是亚空间,所以不会像其他地方一样有空间的破绽。所以是那附近?不,如果能这样做的话就不会出现在远离首都的加鲁每达市的。” 没错。如果是这样的话伊古纳西斯在加鲁每达市的骚乱中得到了这边的肉体。那么接下来就是下一个问题了。 如何在短时间内从加鲁每达市移动到首都格勒凡提斯的?如果是使用车辆移动的话,应该和艾因雷因是差不多的移动距离。所以不是汽车。但是,如果使用航空飞机的话也会有限制。而航空飞机是不会轻易使用的。特别是如果不是只能移动一个区划的续航距离的飞行器的话,要想从加鲁每达市到首都高速地一口气移动的话,那种飞行器只准政府军或类似的组织利用。 可是在那里能够使用这个的只有索霍。作为炼金术师,隶属于这个国家最高研究机关,身为对抗异民问题的silent·majority组织的统领的他,才能毫无问题地使用超长距离航空飞机。 “难道说附身到索霍了吗?” 这样想,就能解决艾尔米的疑问了。 “那种事情,在那里离开的我怎么会知道呢。” 莉莉丝的回答很随便。但是,那也是自然的。在加鲁每达市失控的纳米细胞机器人到处肆虐的时候,她被遗弃在那片苦境之中。她现在站在了眼前,代表她没有被解救。如果为了逃离而使用了自己的能力的话,没能追踪伊古纳西斯也丝毫不奇怪。 “唯一能确定的是,伊古纳西斯在首都。” 莉莉丝清楚地说道。好像在叫艾因雷因快前往首都似的。不得不考虑有陷阱的可能性。 “好像希望我去似的。” “如果去的话,你或者尼尔斐尼亚,其中有一个会死掉。虽然存活下来的不管是谁都让我恼火,但有一方会死是很有趣的事情。” 尼尔斐尼亚的名字让他的内心打了个冷战。艾因雷因为了不让对方察觉而集中意识。 “好了快去吧。去了,然后撕杀吧。我对伊古纳西斯所作的事没有兴趣。也没有兴趣知道你们能做到什么。只要相互厮杀,让我开心就足够了。” 虽然心想她太任性了,但必须前往格勒凡提斯的理由是不会改变的。不止是如此,因为担心纱耶的安危而想要尽快前往那里的愿望变得更加强烈了。 是否应该在这里杀死莉莉丝?艾因雷因犹豫后,还是决定不杀。因为判断到莉莉丝已经意识到自己是无法杀死艾因雷因的,而且要他杀死和妮丽丝相像的她,实在是不忍下手。 丢下她做进车中。虽然莉莉丝从背后咒骂,但艾因雷因却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 发动汽车。 为了不看被丢下的莉莉丝的身影,把后视镜反转,并关闭了侧镜。 所以,他不会知道。 无数只手从莉莉丝的身后伸出并抓住了她。抓住了她的手臂,抓住了她的头发脖子肘部膝盖脚脖子腰部胸口双手双脚的每一根手指。无数只手抓住了莉莉丝美丽的所有能够运动的部位,封锁了她的动作。 他不知道莉莉丝就这样被拽进了突然张开的零领域之中。 莉莉丝消失了,随后零领域也关闭了。 于是只剩下死亡的大地和将死大地之间的分界线在空中晃动。 黑穴之中#01 艾因雷因无法分辨这里是否在梦中。 只是,通过至今的数次体验可以清楚地意识到,现在并不是正常的状态。 “事到如今,你怎么了?” 眼前的男子,淡薄地询问。 “这应该是我的台词吧?” 艾因雷因如此回答。 面戴奇怪面具的红发男子,和从前见到时不同,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站在眼前。 迪克塞里奥·马斯肯。 似乎是这个名字。 可是,果真是这样吗? 那副面具是什么。为什么这个男人要蒙住面孔站在了艾因雷因面前? “你是什么?是迪克?还是……。” “faceman……是想这样叫我吗?” 红发男子说道。平淡的语调中感觉不到感情。 他就是用这样的语调在加鲁每达市几次出现在艾因雷因的面前。那是除了艾因雷因外无人能看见的状态。 只有艾因雷因的右眼,异民化的眼睛才能看得见……。 ……不,他说过他们就在这只眼睛之中。 “我曾是faceman,现在也是个体系。同时,还是个容器。” “是谜语吗?那就抱歉你一个人玩吧。我对拼图杂志之类的没兴趣。” “只不过是在陈列出事实罢了。现在的你确实听不懂。不过将来的你会明白的。” “我说了我讨厌谜语……。” “那好呢。那就说点别的吧。你认为这里是哪里?” 被讯问后,艾因雷因才将意识转向自己所处的地方。 黑色。 一切的一切都被染成了这个颜色,染透成这个颜色。 一无所有。 但这里却拥有一切。 “零领域。” 什么时候到的这里。艾因雷因僵住身体,关闭内心。绝不能让存在于这里的,不对,充满于这里的极光粒子窥探到他的内心。它会作用在潜在**望这个心中最为强烈的部分。擅自吸纳艾因雷因,创造出一个世界。在无意识中所诞生的欲望同时也包含了矛盾的要素。多数被创造之物将无法承受其矛盾而自灭。连同艾因雷因一起。 “为什么会在这里?” 什么时候被拉进来的。艾因雷因面对不知所以的事态深感战栗与狼狈。 “这里是被完成的,已经稳定的空间。嗯,在这里不论你在想什么,只要不特意去渴望的话什么都不会发生。这里是为你而存在的场所。” 无法相信迪克所说的,艾因雷因依然紧闭着内心瞪视对方。 “零领域。是的。反映人的欲望而成其姓。欲求其形而挣扎的混沌。这简直就像在众神的创世神话中出现的地方不是吗。” “那又怎么了?” 迪克的身体如水中虚影般不自然地摇摆不定。 “这里是什么?谁持有答案?在你身边的增设机之母就有答案吗?你将要追赶的人会有答案吗?” 艾尔米曾经是否提到过。艾因雷因开始搜索记忆。零领域是如何发挥作用的,这个听说过。但是,却没有听她提起过零领域,不,极光粒子是如何产生的。 不对……好像曾说过那是偶然的产物。 可是他觉得坦白地把这告诉迪克是不妥的。这个人或许不是迪克,而是faceman。 “那种事我才懒得管。” “应该知道的。艾因雷因。你应该知道的。” 迪克淡薄的语调中有种无法置换成声音的强烈的某种东西。 “零领域为何物。这里又为何物。这是你必须知晓的。一旦知晓,定能打开你的道路。” “你在说什……。” “将会有无数条生命踏上那条路。” 01苦行者之路 驱车数天后,艾因雷因他们达到了新的城市。 事情已经发生了。 从远处看得见高楼群之时黑烟就已连起天地,赤红的火焰如灯火般燃烧。 在那片火海中,有无数异兽的群体徘徊于空中。 “又是……。” 有了这种心情,不过还是把车开进城市中。要想绕开城市的话,必须花上好几天。加上还要换一辆车。看来没有时间整备和补给了。所以直接换车更省事。 前进到再也无法前进的地方,艾因雷因走下车。这里是通往城市中心部的旁路。横倒并烧焦的车辆在前方形成了一堵墙。 空气中混杂进各种各样烧焦的气味,使得嗅觉在一瞬间罢工。太阳穴掠过阵阵疼痛,眼睛和喉咙也开始发痛。燃烧物含有的毒素溶入了空气中。 毁灭的气味指的就是现在这种样子吧。 这一带已听不到人们的尖叫。异兽们似乎从天上寻找残渣,划出大大的圆形。它们也许正打算离开。这样的话,基本上已经不会有活人了吧。现在知道如此安静的原因了。 在迪恩诺斯市,异兽是在艾因雷因之后才到达的。在这里它们却比艾因雷因早到。不知这里的和迪恩诺斯市的是不同群体,还是异兽们的移动速度比艾因雷因要快一些。 因为用飞的确实比起走陆路更能利用最短距离,所以应该是后者吧。 把黑猫搭在肩上,艾因雷因抱起行李在旁路前进。 翻过车墙,俯瞰城市。如果幸存的建筑中有百货商场之类的话,他打算就前往那里。旁路直通城市的主要部分,而且只要一直走这条路的话就能到达城市的另一边,连接外区的道路。 在行走的路上,没能发现可用的车辆。被丢弃的只有被破坏并燃烧的车辆。一路上可见无数烧焦的尸体,散落一地的人的内脏不是被烧就是干燥了。还未开始腐烂。但是,人类体内的气味被毫无保留地扩散到空气中,时不时的刺激嗅觉,令人作呕。 “也许它们会先到达首都。” 艾因雷因随意地嘟哝。艾尔米不回答。自从告别了莉莉丝,艾尔米一直保持着沉默。也许在思索伊古纳西斯的意图,或是在里面的实验室热衷于某事,只不过艾因雷因是不会知道就是了。因为得不到回答而叹气,艾因雷因还是继续前进。 好不容易找到幸存的商场,搜刮食品以及其它必要物品,统统塞进包中。当找到能用的车子的时候,天上异兽的数量已经开始减少了。 “不抓紧时间的话,这里也会变成那样的吧?” 他没有忘记基恩诺斯市的消灭。要赶时间是当然的,可是怠慢物资补给的话会饿死的。不管身上的伤好得有多快,并不代表他不会饿。 要是被零领域吞没。到时候艾因雷因将毫无反抗余地。像莉莉丝那样被打入零领域,只能试着努力去逃脱。 往找到的车辆中加满油,装好行李,发动引擎。 总算平安逃脱这座城市了。不过还是不得不目睹了消灭。和那个时侯不同的是,车辆变成了面包车。当他因轮胎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而深感不安的时候,从后面像是被捞起来一样被扇飞了。面包车一旦失去平衡就很容易失去控制。虽然勉强避免了翻车,但是车子去冲出了道路。 接下来,看到的果然是变成荒凉的大地和色彩淡薄的极光的空间。 他知道已经基本上不会有生物幸存。上次因为这个和自己不怎么有关系的现象而有过一股沉重的感觉,可是这次却感觉平淡的很。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让胸口冰冷的东西。 (这简直就像是瞄准了时机……。) 上次和这次都是在艾因雷因他们跨过界线的时候发生的。如果这是为了对抗异兽而采取的紧急措施的话,应该更早被使用才对。而如果是那样的话,艾因雷因和艾尔米就会被抛进零领域了。 索霍被伊古纳西斯附身了。 可能是因为知道了这个事实。完全有可能为了处理脱离自己的控制并毁坏的纳米细胞机器人而破坏亚空间。 还有,为了处理掉和伊古纳西斯敌对的艾因雷因他们。 可是,这次的空间替换完全错过了这两个时机。而且,要是想把首都以外的亚空间都变成荒野的话,有必要造成时间差吗。说不定这是技术上的问题,但是奇怪的部分仍然存在。 这个时机让人觉得有某人的意识介入其中。 (到底有什么用意?) 解不开的谜题。 依然没能解开,便到达了下一个城市。 可以说,完全地为时已晚。异兽们的行进速度比艾因雷因快多了。虽然城市的上空仍然是黑烟弥漫,但是连异兽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只能认为亚空间的破坏和异兽的存在与否是无关的。 那么,为什么? 无法解开的疑问如头痛般在脑中脉动。即使这让他无法集中精力,他还是一如既往收集可用的东西,找到新的车辆,离开了。幸运的是,这次的是房车。虽然比起多米尼奥的那辆要落后许多,但能找到适合长途跋涉的车辆真是太好了。 黑猫在生活空间里的崭新沙发上卷起身子。艾尔米一直保持沉默。自然地,艾因雷因也不发一语地坐在驾驶席上。 离开城市的时候,他做了个一直都想尝试的事情。艾因雷因让车子全速开动一会儿后,切换成自动驾驶,然后在驾驶席上抱着双臂睡觉。这几天一直过着和睡眠无缘的生活。闭上眼皮后意识立刻便沉入了睡眠的世界。 似乎做了一个梦不过醒来时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只不过感觉残留了一些它的残渣,艾因雷因要以摇头连同睡衣将其赶跑,重新握住方向盘。在房车中睡醒。让艾因雷因想起了多米尼奥。想起了他磨的咖啡。一边回忆他责备分不清和速溶咖啡的区别的艾因雷因的样子,一边喝干了罐装咖啡。 马上就要到空间的界线了。 握住方向盘的双手开始出汗。可能会被零领域吞没的紧张一直在体内像一块疙瘩一样逗留。 即使跨过了界线也不代表摆脱了危险。因为到首都的一路上都是亚空间。艾因雷因再一次认识到自己生活的世界是多么的脆弱。 跨过界线。 就是这一瞬间。 第三次发生的现象摇晃着房车。沉重的车身就要翻了,不过早就有所准备的艾因雷因巧妙地操控方向盘,立刻让车子恢复平衡。 他已经不会再停车确认背后了。踩住油门,只顾前进。 这下清楚了。 艾因雷因一离开就破坏亚空间。 新的疑问就是,这是为了什么。这时艾因雷因想到了和伊古纳西斯一起行动的尼尔斐尼亚。 是妹妹让他做的。 可能性是非常高的。为了恐吓他们“我们随时都可以把你打入零领域”。不过,尼尔斐尼亚不会希望他在零领域中自灭吧。如果要杀死艾因雷因就要在自己的眼前,他的妹妹的性格就是这样。 那么艾因雷因和艾尔米暂时还是安全的。 虽然除了他们以外的人铁定要步入毁灭……。 可是,他们却没有办法对抗这个事实。即使艾尔米没有失去干劲,她也一定毫无办法的。因为伊古纳西斯他们手握亚空间的生杀予夺之权。 下一座城市也被异兽毁灭了。艾因雷因在残骸之中补充物资并维修了房车,离开城市。 同样的。越过区划的同时冲击从背后袭来,亚空间被替换了。 变成更加稳定的亚空间,拒绝一切生命的荒野。 可是,这次的情况有些变故。维持车身平衡的艾因雷因把脚从房车的油门一开。车子靠惯性前进一会儿,他才想起应该踩下刹车的。 道路消失了。出现在眼前的荒芜干燥的大地,翻卷龟裂如岩盘的土地,露骨地向在这里前进之人表现出恶意。 此地已是一片荒野。 和背后是同样的,荒野。 完全拒绝人类生存的大地无限蔓延着。 “被摆了一道。” 艾因雷因在驾驶席上按住额头呻吟道。 ****** 看着尼尔斐尼亚显得可惜的视线,伊古纳西斯苦笑。全息屏幕展开在他的面前,动感式操作盘随着手指的动作发出虚拟的声音。那个房间的认证码已全部被伊古纳西斯抽空,这让他能够轻松地操控亚空间的破坏与创造。 “差不多该收拾掉那些失控的东西了。” “那种事交给那些人偶不就行啦。” “被削减人类资源就不好了。你不是知道我想要做什么的吗?” “是知道,呀。” 尼尔斐尼亚从她坐在上面的桌子上跳下。裙摆飘动。黑色长发散开。盗走了黑夜般的眼睛责备似的看着伊古纳西斯。 “只要你愿意,他们就会崇拜你。我想这个力量是在他之上的。” “你那种试探的语气,我不喜欢。” 伊古纳西斯对着移开视线的美少女苦笑。 “我不会杀了你的兄长。得让他平安到达这里。……不过对我来说,有价值的是和他同行的人。” “也许会死在路上的。” “如果会是那样的话,你也没必要继续把心思放在那种人身上了。我也是,拥有的知识如果连这种困境都解决不了的话,那个人也不要来见我了。这是个测试。” “哼~……。” 尼尔斐尼亚开始摆弄自己的头发,作出思索的态度。 (哎呀哎呀,真是个难伺候的大小姐啊。) 伊古纳西斯只在内心中耸耸肩。这种时候,这个身体原本不是自己的这件事发挥了良好的作用。因为很容易就能将感情和表情区分开来。 可是,即使难用也不能抛弃这个少女。尼尔斐尼亚拥有的妖艳的魅力,对他将要实施的计划是必不可少的。 尼尔斐尼亚和莉莉丝。为了那件事伊古纳西斯才把顽强地在零领域中活下来的这两个人拉拢了过来。 结果上来说还是尼尔斐尼亚比较适用。 “就这样测试下去好了。你也对这种程度就倒下的兄长不会有兴趣把。毕竟你可以得到更多更强的信徒。” “如果能成功的话,对吧。” 说出来的话还是很冰冷。不过,听得出来她的情绪有些好转。 尼尔斐尼亚露出坏心眼的笑容说道。 “那么,这个国家的人基本上都被你打入零领域了,没有留一些真的没关系吗?” “没必要。而且,一旦成功我就会按照预定废除剩下来的荒野。这样这片土地就能够恢复和真正大地的连接了。如果想去除绝缘空间的话一开始就应该这样做的,可是谁都没有实行过。真是愚蠢。” “谁也不愿丢弃已经入手的东西。这不是当然的嘛。” “要学会丢弃之后才能得到。” 伊古纳西斯说完便笑了。所谓丢弃就是数十亿人类的生命,以及他们赖以生存的生活空间。曾经在这个首都的支配者,只要按一个按钮就能让这些东西消失殆尽。只是,长久以来无人这样做过。 害怕失去。 确实,这也是原因之一。失去已经得到的富裕是件很恐怖的事。 但是,应该不止如此。他们真正害怕的是变化。 他们害怕环境的变化。激变之后没有保证将有更好的未来等着他们。他们害怕的事这个。 伊古纳西斯认为这是愚蠢的。 变化之后一定会有未来。就像在粮食危机、进入宇宙失败的绝望之后出现了亚空间技术的完成一样。亚空间的时空、绝缘空间导致与正常空间的断绝、以及异民问题之后一定会有和伊古纳西斯所盼望的是不同的未来。但是,这里的居民们却没能选择那个未来,只在原地踏步。 就连曾经的伙伴的艾尔米也是,只去做维持现状的努力罢了。 这样事不行的。害怕变化的话,是无法适应变化的。 即然这样,就把他们强行抛入变化的漩涡吧。 带着那变化的未来,伊古纳西斯将前往废除亚空间之后出现的,被名为绝缘空间这面墙壁所断绝的另一片正常的空间。倘若实验成功,那就利用其成功,倘若失败,那就为了进行下一个尝试。变化、适应、摸索、发展……然后再变化,这就是伊古纳西斯所提倡的自然界的流程。人类也无法脱离这个流程。但是,积极地将双手伸向这一变化的就是人类再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所培养出的特性。 为什么不去正视它,伊古纳西斯觉得很奇怪。 虽说他也明白自己做这一切并不是出于善良。 “那么,在那个东西来之前办完好吗?” “好吧。” 被伊古纳西斯催促,尼尔斐尼亚轻松地点头。能做到的只有她了。明明是叫她凭自己的意志回到零领域,能毫不胆怯地实行的只有她了。 “再见啦,伊古纳西斯博士。” 说完,少女便离开了。 自我爱这东西,发挥到极致就能在脑中将自己的样子完美地再现。当然,在这一过程中会进行一些对自己有利的修正是没办法的事。不过对自身强烈的爱情,在零领域这个暴露自我内部并使其模糊的危险场所,将会成为绝对的武器。 伊古纳西斯发现了两个这种人物。 尼尔斐尼亚与莉莉丝。他想如果是靠强烈的自我爱在零领域保持自我的这两个人的话,也许能实现他在零领域漂泊的过程中得出的想法。 可是,这两个人是有区别的。那是自我爱这个某种意义上已经完结了的欲望之后。即,关于意识自己的美丽,并怎样活着这一现实问题的对策。 尼尔斐尼亚想到的是理解自己的美丽,并利用它。 莉莉丝却没有之后的对策。不对,对她来说自己就是世界,而对除此以外的事物不抱有兴趣罢了。 这个差距表现为离开零领域之后的异民能力的差距,然后伊古纳西斯选择了尼尔斐尼亚。 被选出的她在首都这个正常空间之中能发挥出能力是有限的。虽然正常空间之中也存在漏洞,之所以这样才能创造出亚空间的余地,但是极光粒子不会从那个漏洞中泄漏。因此她无法发挥其本领,变成一个生命力和运动能力异常优秀的美丽少女。 尼尔斐尼亚以优雅的步伐离开伊古纳西斯。走出他所在的炼金术师本部,坐进等候她的轿车,靠自动驾驶前往实验区。 “傻哥哥。” 在孤独一人的车内,尼尔斐尼亚嘟哝一声。 在加鲁每达市重逢的时候,老老实实回到妹妹的身旁就好了。可是他却狂妄地反抗,所以才会陷入那种困境。 高楼群静静地排列在没有生者的首都中,这里有种巨大而广阔的墓地般的寂寥。只有安静的驱动声支配着车内。虽然有音响,但尼尔斐尼亚却什么都没有播放。尼尔斐尼亚喜欢没有生命的无声,闭上眼睛接纳它。 回想起落入零领域之时。 那真是突然的事。 突然,眼前的风景消灭了,感觉到掉下去之后,发现眼前只有黑暗。 感觉在夜空之中似的。到处都是,不止是头顶,前后左右都是微小的闪烁的光芒。没有极光。尼尔斐尼亚混乱了一瞬间,然后发觉某种巨大的东西揭露出了自己的心底。那不是人类。也没有恶意,就像水往低处流,很自然地进入到她的心中。肉体在零领域中没有意义,她当时没能发现暴露在外的自我由充满在那里的极光粒子得到形状,从自我发散出的强烈的潜在**望同时也在促进着粒子的变化。 直到遇见伊古纳西斯,尼尔斐尼亚都没能发现这件事。 这也代表什么都没有发生。 尼尔斐尼亚就在夜空般了无一物的空间中漂泊。不觉得无聊,也不觉得了无一物是恐怖的。带着非常充实的心情飘动,却感觉不到自己在飘动。 她只有对自己是存在的这一事实的充实感。 (也许这就是天堂吧。) 尼尔斐尼亚当时想道。暴露出灵魂的内部,立刻给予人遵从其内部的结局,在这个死后灵魂所到达之地的意义上,也许零领域就是非常接近天堂的地方。但是,要确认其真伪就必须要死,人类漫长的历史可以证明死后是无法将其传达给他人的。 那里没有时间的感念。也许是零领域本身就不存在时间,也有可能是尼尔斐尼亚拒绝时间的残酷,拒绝衰老导致她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总之,下一步变化虽然不是发生在瞬间,也不能说让她等待许久。 感觉到整个零领域在晃动。周围的空间立刻呼应了她对外部的兴趣,改变了尼尔斐尼亚的世界。 有巨大的美女横卧在那里。尼尔斐尼亚一位那是一尊雕像。虽说不是错误,却也不是正确的。她怎么会知道那是吸收了极光粒子后失控的纳米细胞机器人,并被丢弃的废弃部分呢。 那是雷坊廷。 当然,当时的尼尔斐尼亚并不知道。只是被其巨大镇住的同时,感到了厌恶。 (难得这么安静的。) 周围的空间似乎回应了她心中浮现的怒意。但是,就在这个变化成长为决定性的东西之前,周围的状况剧烈地发生流转,抵达到终结。 发现附近有个洞。洞的下方是和父母缴纳商品时看到过的城市夜景相似的景色。虽然从空中俯瞰的经验还是第一次,但是不可能看错人工的建筑和装饰它们的灯饰的。 那里有一个人影。 一开始没有看出是谁。是一个身材非常高大的男子。不过他的身体有着理想的平衡。肌肉不是很厚,但也不消瘦。姿势没有不可靠的感觉,反而让人觉得衣服的下面隐藏着强韧的肉体。黑色的短发,只有右眼的部分像是被黑雾覆盖了似的看不清。 她对那张面孔有印象。 排列着有印象的零件。 可以说还留有一点迹象。尼尔斐尼亚歪着脑袋望了许久那张脸。 她不认识剩下的左眼的凶险。她不认识嘴角浮现的严肃。她不认识鼻梁和下巴表现出的精悍。 但是,她却认识它们排列后所完成的面孔。 (哥哥?) 她说道,但却不成声。所以她的呼唤没有传到艾因雷因,之后又发生的变化让她迷失了其身影。当她发觉哥哥回到了洞口的另一侧,原来的世界之后发出的怒意是没有道理的。毕竟他没注意到所以不可能会来到尼尔斐尼亚的身旁的。 即使是这样尼尔斐尼亚却没能消除所感到的怒火。因为这让她无法忍受。竟然无视自己。她认为为了整治哥哥,必须要让不顺着自己的哥哥好好领教 第133章 雷吉欧斯传说.她 不曾改变。 就像真的在玩人偶似的,虽然她也知道不是这样。让她热衷一时的快乐,一旦习惯了就没什么了,随后只会留下恐惧和厌恶。 “哎,你为什么要缠着我的哥哥?” 玩弄着手术刀,尼尔斐尼亚询问道。 “因为是那个人将我引导到这里。” 纱耶还是平淡地回答。应该没有思考谎言的时间。不,她会说谎吗?拷问对不惧怕痛苦的纱耶没有意义,不想说的话只要闭嘴就行了。 “引导?” “是的。” 无法点头的纱耶依旧盯着尼尔斐尼亚。 “你必须要来到这个世界吗?” “不。……不,不是的。我一直在沉睡着。如果可能的话,我想一直睡下去。” 纱耶似乎在摇头。铁环无声地束缚纱耶的动作,让她只能使下颚微颤罢了。 睡眠。尼尔斐尼亚领会到这就是构成纱耶的东西。这是只有在零领域中活下来的人才能相通的共鸣。和靠自我爱活下来的尼尔斐尼亚一样,纱耶是靠睡眠活下来的吧。 “那,为什么会醒来呢?” “因为不让我睡。” 又一次紧紧盯着尼尔斐尼亚。随像人偶的眼睛,其动作却有着含义,她准确地看出了。也就是说,因为自己对她施加危害,妨碍到她的睡眠所以才醒着吗。 “这样的话,让我把你送回零领域吧?” 尼尔斐尼亚的这个发言是出于善意的。虽然有些是为了想看看失去这个少女的哥哥的反应,不过她认为那样做对这个少女来说也许就是最好的状态。 “不用,那已经晚了。也许。” “为什么?” 无法从纱耶的话语中读出感情来。不过,可以感觉到在最后加了一句的“也许”,有种动摇。 “因为已经晚了。虽然我没有以前的记忆,但是我体内的某个东西这样告诉了我。” “没有记忆?” 直到今天,尼尔斐尼亚都没有和纱耶好好交谈过。就像到这里途中的车中一样,任凭怒意爆发,沉湎于随后的破坏的快乐,只顾虐待纱耶。 “是的,没有记忆。然而,艾因雷因救了这样的我。” “因为你有和我一样的面孔啊。” “也许是那样的。不,就是那样吧。” 纱耶没有否定。 尼尔斐尼亚清楚地感受到这其中混杂着有铁锈味的感情。 “即使这样,我还要报答被解救的恩情。所以,我一直跟随着他。” “跟随?真的只有这个?” “是的,我将武器献给那个人。” “有没有被推倒过?” “没有。” 尼尔斐尼亚没有怀疑纱耶。她不会说谎。不能说的话一定会闭上嘴的。即使不曾尝试她还是确信,这个确信也不会动摇。 所以,嘲笑了她的答复。 “多么没出息啊!那个人果然是这样!” 解放出无法换为言语的东西,尼尔斐尼亚用它填满了整个房间。漆黑的洞穴在她的背后打开,流出夜色的粒子。 通往零领域的洞穴被打开,感应到她的愤怒就要成形了。可是却成不了形。其愤怒是带着冲动的,可是尼尔斐尼亚却不希望破坏这里的东西。 率领如岩浆般黏稠地旋转的极光粒子,尼尔斐尼亚俯视纱耶。 “那么,你接下来想怎么办?继续受我的欺负,接着被伊古纳西斯随意玩弄,就这样结束也没关系吗?” “……我不知道。因为我没有记忆,除了想睡觉,什么也不明白。” “可是,刚刚你说得好像应该做些什么似的。” 这样一说,纱耶大大地睁开了眼睛。 “我说过吗?” 她试着看向这边,却又被缠在脖子上的铁环阻碍了。感到不耐烦的尼尔斐尼亚不光是那个环,连同束缚她身体的一切都破坏了。用极光粒子为变得自由的她编织了一套和自己一样的衣服。 “你说过哦。不过看来不记得了呢。” 获得自由,被穿上衣服的纱耶站了起来。这样一来就真的和自己一模一样了。实在无法理解莉莉丝的感受。天天看着乱动的另一个自己有什么好玩的。镜子只是用来向自己证明自身美丽的东西罢了。而能够证明自己的美丽的并不只有镜子。在自己周围的他人的目光可以更好的用来证明。 “我……。” “你说过已经晚了。就在听到我说要把你送回零领域之后。” 即使这样纱耶也显得有些茫然。双眼丧失了光辉。她在迷茫。或许只是在窥视自己的内侧。是那边都无所谓。 让她穿上同样的衣服是个失败。可是,不能让和自己同一样貌的她穿上丢人的衣服。因为这和切割她的身体不同,有种亵渎自身的感觉。 尼尔斐尼亚把手伸向一动不动的纱耶。紧紧地抓住她的肩膀。她的双眼恢复了光辉,看向这边。不带反抗,只是回望着尼尔斐尼亚。 空气的寂静的,强烈的照明使周围埋没在一片白芒之中。一对黑色的少女们在其中,像一幅抽象化一般相对着。尼尔斐尼亚指尖的力量确认到纱耶的骨头的触感,只见拇指深深地刺进锁骨的缝隙中。希望破坏的欲望正在静静地抬头。尼尔斐尼亚还是只在内心中玩弄她一番,并没有付诸行动。 取而代之,询问道。 “在你做什么的时候,其中包括我哥哥吗?” “我不知道。” 纱耶轻轻摇头。拇指的力量正试图弯曲锁骨。最容易折断的骨头。如果再稍加一点力的话就能折断它吧。到那时纱耶还是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吧。也许她感觉不到疼痛。如果把电极插进她的脑中也许就能知道了。虽然尼尔斐尼亚没有读取波形的能力。要确认一下也许会很不错。也就是说,想要享受这种事的欲望又冒出来了。 不过尼尔斐尼亚还是将其压制了下去。已经折磨够自己的影子般的少女了,而且她也学习到阴险的方式如果超过一个度的话会让自己感到厌烦的。现在是,用压倒性的力量使应该跨越荒野的哥哥屈服的欲望更加强烈。而在拥有这股欲望的期间,即使想对纱耶继续做点什么,也能够无视它。 “如果让你回到零领域的话会怎样呢?” “不会怎样的,一定。” “真的假的?” 说的时候只是纯粹的兴趣使然,不过后来又觉得这样做是对的。接下来尼尔斐尼亚就要进入零领域了。为了达到目的不知要花多少时间。如果在这期间被艾因雷因闯进来,抢回纱耶就不好了。在这一点上尼尔斐尼亚没有相信伊古纳西斯和纳米细胞机器人们。 伊古纳西斯是个寄生虫。而纳米细胞机器人只不过是种像气球一样膨胀后自灭的存在罢了。虽然尼尔斐尼亚觉得伊古纳西斯的想法和行动很有趣,之所以如此才协助他,但并不代表信任他。尼尔斐尼亚以一个个人站在这里,利用着伊古纳西斯,或者被他利用。只要这样想就足够了。只要知道是被利用的,就能自己决定背叛的时机。美丽除了信仰,还会唤来嫉妒。它是难以对付的,对与尼尔斐尼亚的人生来说那绝不是无缘的存在。对待它应该就如对待朋友一样。 “我要你也一起来。” “去哪里?” 尼尔斐尼亚用行动回答了纱耶的提问。把手从肩上移动到手臂,抓紧不让她逃跑。她没有要逃跑的样子。看起来只是在平淡地观察事情的发展似的。虽然尼尔斐尼亚一直觉得不试着保护自己的纱耶很可疑,即使是这样也不会停止已经决定要做的事情的。 洞穴在背后一直被敞开着。 尼尔斐尼亚默默地后退,纱耶也一起被拽了进去。 直到最后,纱耶都没有丝毫反抗。 ****** 对于天地消失的感觉,尼尔斐尼亚没有混乱,反而感受到了解放感。夜空般的景色满溢于周围,微小的光点之群凌乱地明灭不定。光点在远方如漩涡般群聚在一起。就像银河一样。四肢充满了力量,吸入胸中的极光粒子给了她清爽的感受。心情好到想笑。现在的自己也许已经不是在大地上生活的生物了。一边想着,一边看向被带进来的纱耶。 她的样子也没有变质,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漂在尼尔斐尼亚的身旁。浓密的极光粒子形成的流动,摇摆着她的头发和裙摆。 两人手牵手在这里漂流。 变成了鱼儿似的。这种感觉让尼尔斐尼亚很开心,边笑边在极光粒子之海中遨游。每当她旋转都能看见长发和裙摆也跟着飘动。纱耶的存在使得她确认了这些。原来如此,镜子的价值就是这个呀,有点对莉莉丝的想法产生了共鸣。 感应到剧烈敌意的是在这之后的事情。 极光粒子喧闹地变成强烈的波浪袭击过来。尼尔斐尼亚被它吞噬,被产生在下方的漩涡搅动。令人麻痹的疼痛敲打全身。 抓紧的手绝不松开。并不是为了求救,而是为了不让她逃走。 漩涡失去力量,尼尔斐尼亚确认到发生了什么事。 立刻就发现了其身影。并不是因为没有藏身之处,而是因为她寻求了敌人的存在所以才出现的。对方的位置没有被改变,也不是改变了自己的位置。在零领域之中不管时间或位置关系如何,都能以思念来解决所有的因果关系。即渴望更加强烈的一方获胜。 有位女子在视线的前方。尼尔斐尼亚的嘴唇开始颤抖,自然地做出了嘲笑的笑容。 “啊啦,这不是莉莉丝吗。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你还敢问!” 莉莉丝在脸上贴满了憎恨瞪视尼尔斐尼亚。敌意变成物理性刺激敲打皮肤。因为很烦人,所以尼尔斐尼亚在心中意识了一堵墙将其弹开。虽然粒子重新在周围席卷,却无法将尼尔斐尼亚她们卷入其中。 “到处破坏空间的就是你们吧!” “你不是也知道我们会这样做的吗。是来不及逃跑的你的不对哦。” 说着,尼尔斐尼亚看了莉莉丝的样子。煤灰一样的污垢沾满了端正的容貌。衣服也是。凌乱的布料,到处都被撕裂了。这里是零领域,明明只要靠本人的思念就能随意改变外观,她却没能取回原本的美丽。 这可以证明她的内心颓废了。 手上掠过被灼伤的疼痛。是和纱耶牵起的那只手。仿佛过于靠近篝火一样的疼痛,来自于突破尼尔斐尼亚的墙壁刺进来的莉莉丝的视线。 “你的搭档哪去了?” 明明知道的,还是这样问。笑的更欢了。让她开心的不得了。从第一次见面时起就是个很烦人的女人。感觉就像是只飞虫。看到她堕落,却还想要缠上来的样子让她想大声嘲笑。不过,那样做的话马上就结束了。还是想像猫一样慢慢地折磨她。 莉莉丝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而尼尔斐尼亚则拼命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不过还是忍不住颤抖。粒子会把自己正在笑的事传给对方吧。莉莉丝的周围为了弹回它发出了海啸征兆一样的声音。 “您们这对兄妹……。” 包含诅咒的声音被包裹尼尔斐尼亚的墙壁弹开了。虽然是一堵看不见的墙壁,却能知道它正在腐烂般地融化这。只要一触摸,连尼尔斐尼亚的身体也会跟着融化似的。 不过不会允许发生这样的事的。 连一丁点损害自己美丽的事情都会不允许对方做的。 “你的搭档被我哥哥泡了?真看不出来他会这么有出席。不,应该不是的。毕竟他看惯我了,区区你这种程度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吧。也许只是想尝尝鲜。” 已经接近极限了。莉莉丝周围的声音一直在变强。即使是这样尼尔斐尼亚的声音还是会传到莉莉丝的耳中,而莉莉丝的声音也会传到尼尔斐尼亚。本来就是这样。想让对方听到的声音不管离得有多远都能传给对方,而不想听到的东西不管是多么激烈或巨大都能够无视。这里就是这种地方。思念的强度决定一切。任何尼尔斐尼亚的谩骂都能传给莉莉丝,不论莉莉丝口吐多么恶毒的诅咒,尼尔斐尼亚的强烈思念都能让她听不到这些声音。 实际上,莉莉丝一直在喊出谩骂的话语,却无法到达尼尔斐尼亚。比起这个,在她的周围蠢动的憎恶之念要巨大得多,这让人很感兴趣。那就是她无法藏匿的真心了。 纱耶保持着沉默。她打算静观其变吗,还是只不过没有兴趣呢,在她周围的粒子很平稳,明明牵着手却让人有种身在地之尽头一样的错觉,尼尔斐尼亚赶走了这个想法。要是被这个想法逮住,就会导致主动使纱耶远离自己了。 很自然地做出摇头的动作。这种动作在零领域中没有任何意义。不过,人类的动作表现在外表明,她还是以人类的外形将自己绑在这个世上,而这个想法让她在这里保持外表是必须的。 莉莉丝的周围出现了和光点不同的光辉。不,不是光辉,而是反射。那是婴儿拳头大小的玻璃碎片。每一个这样的碎片旋转着发射光辉。 那是妮丽丝的下场。 背叛了本体的莉莉丝,惨遭本体的破坏,即使这样还被迫听命于本体的悲惨下场。 看到每一个碎片都照出了莉莉丝的身影,尼尔斐尼亚笑了。看来她即使变得如此粉碎还固执地离不开镜子,无法原谅镜子之外的东西影照出自己。 “依依不舍地抱着不像样的东西不放呢。” 这一次,毫不客气地,把憋起来的东西一起吐出来大笑了。抱着肚子,弯起身体大笑了。虽然很想到处乱滚,但想想那样做有些丢人所以还是忍住了。 “闭嘴!” 莉莉丝的咆哮,变成了力量。一面巨大的玻璃……不,是巨大的镜子碎片出现在尼尔斐尼亚的面前。它接近菱形,不过其顶端却拥有碎物特有的尖锐。杀气缠绕在顶端,其中蕴含着非破坏不可的意志。 它向着尼尔斐尼亚猛冲过来。突破保护她的透明之墙逼近。 尼尔斐尼亚边笑边挥动了紧握的手。 那只手还牵着纱耶。 纱耶没有一点抵抗,任由完全可疑无视的力量被拽到了尼尔斐尼亚的身前。不,如果要无视的话应该具备相当强的意志把。这里就是这种地方。而面对突然的事态纱耶还是没有吃惊的样子,也不见要反抗的意志。 镜片刺入纱耶的腹部。穿透到后背,这让她微微张开嘴。不过眼睛却一人蕴含这平淡的光芒。 “啊哈哈哈哈!” 看到莉莉丝愕然的表情尼尔斐尼亚笑得更欢了。 “没想到我会做出这种事吧?她和我长得一样?不要把我说的跟你似的。我,绝不认同我意外的东西。就算我去呵护和我有同样相貌的人,也不等于是在呵护我自己。对我来说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尼尔斐尼亚的背后发生了变化。星空般的零领域开始扭曲。 不对,变化不只发生在她的背后。 周围的空间都在呻吟、扭曲、蠕动,正集结到尼尔斐尼亚的四周。 “……什么呀,这是。” 这一变化连莉莉丝也要吞噬。一松懈手脚都要被扭断了似的。是尼尔斐尼亚的思念在对周围的极光粒子施加了强烈的影响。可是,同样在零领域维持住自我的自己,竟然这么轻易就被他人侵犯了自己的领域。唤来镜子。那是莉莉丝的力量。必须集中一切,从以那个女人为中心发动的东西保护自己。 纱耶的四周也产生了旋转的粒子的潮流。莉莉丝从她的身上拔下镜片后,被冲走的速度更快了。在尼尔斐尼亚的头顶不停旋转。 之所以目光离不开纱耶,也许是因为忘不了自己床在的分身把。镜片集结到莉莉丝的周围,将她从狂乱的空间守护。它们曾经和莉莉丝拥有同样的相貌。 看到像具死尸一样不动弹的纱耶,莉莉丝吞了一口气。她看到了出现在那里的东西。 是脸。 没有表情的三个洞构成的脸,冒得到处都是,快要撑爆了那片空间。 那是被零领域吞噬的人们的意识。被潜在**望的矛盾反噬,变成极光粒子的一部分的人们的思念,可疑称其为灵魂的不稳定存在集结到周围。三个洞是稀薄的自我所能留下最后的人类的影子。就像如faceman一样对人脸有执着的异民的存在一样,多数人类是将自己与他人的存在跟脸联系到一起记忆。faceman回到零领域时被吸收的原因也是,他的脸将内含在零领域的无数自我吸引了过来。 无数张脸集结过来。明明哪里都没有它们的依靠。 如恶灵跋扈一般集结到尼尔斐尼亚之处,群舞。可是,不管那些脸冒出多少尼尔斐尼亚的存在出现在莉莉丝的目光之中。这是因为尼尔斐尼亚厌恶自己的存在在视觉上受到他人的妨碍。这说明不论虽说稀薄,却集结了上万上亿的自我,都无法到达尼尔斐尼亚一人的思念之强度。 一切都是那么地自在,尼尔斐尼亚停止大笑,温柔地微小了。用连慈爱都能感受得到的表情看向莉莉丝。 “faceman有他的极限。而我却没有极限。不觉得这很美妙吗?” 莉莉丝没有回答。她在这个现实当中只有拼命保持自我的份。因为这个存在了极光粒子这一极容易改变的因子的地方,就要被叫做尼尔斐尼亚的存在大规模地支配了。 这正式伊古纳西斯想要做的事情。由唯一的强大思念支配了这个不存在任何物质性的东西,却让跨越它的人获得超越现实的异民能力的不可解空间时,究竟会发生什么? 拥有能够达成这个可能性而被选出的是尼尔斐尼亚和莉莉丝。莉莉丝因为被自己创造出的半身背叛而力量锐减,尼尔斐尼亚则无法承认由艾因雷因带给她的败北,不让一切屈服于她的美丽誓不罢休。 现在,时候已经到了。零领域已经将绝大部分人类吞噬了。虽然这没有导致零领域内部的感觉发生变化,却也代表了这里存在着数十亿个无法成为异民稀薄化的自我。 它们确实是存在的。 可以说,仅仅为了“确实”这一个词,伊古纳西斯破坏了如此多的亚空间。 一个充满疯狂的科学家的暴举。通过尼尔斐尼亚的思念知晓了这一事实的,就要融化的自我之群发出了愤慨。如果是个体的话绝不会这样做的吧。它们之中的潜在**望应该早就遭到破坏,丧失了作为文化生物的人类的行动原理,如今只能通过生存本能这个动物性原始欲望来保持自我。它们是不可能有愤怒的。 但是,在这里的是个体即群体,群体即个体的存在。生存本能让它们了解到个体生存的艰难,很自然地融合到了一起。 然后,无数个三只洞的脸融合到一起。 愤怒的波动变得更加强大,连尼尔斐尼亚都被打到了。可是,就像她相信自身美貌一样,她还相信自身的不灭。她坚信有物理现象存在的那边可能会输给艾因雷因,但在这里绝对不可能会输的。 再说,眼前的破坏意念的波动,其本质是朝向伊古纳西斯的愤怒。不是他的尼尔斐尼亚不可能被区区余波弄伤的。 她现在就要欺瞒、哄骗这个数十亿亡者的集合体,并使其服从。 要它们臣服。将它们培养成崇拜尼尔斐尼亚美丽为神的一群信徒。 没有比这更让她欢欣雀跃的作业了。当她还是一名人类的时候,才不过是个某个亚空间的乡下,没品位的,只会看土地的男人们的偶像。虽然曾想过总有一天要前往城市,利用自己的美貌得到一切可以到手的东西,不过现在她却能够嘲笑当时的梦想是多么的渺小。 作为人类能得到的所有荣华富贵,都会随着衰老一起丧失的。 现在的尼尔斐尼亚不会甩来。可疑保持现在的模样。完成与未完成得到绝妙的分配,混合了成熟与危险,为了夺走所有人的目光的自己能够永远地存在。 如今,尼尔斐尼亚将自己的身体暴露在狂怒的亡灵之集合体面前。敞开双手,仿佛接纳它们一般。 “复仇者们啊。我知道你们的敌人哦。” 她呼唤到。 亡灵们的意识转而投向尼尔斐尼亚身上。它们知晓了尼尔斐尼亚和莉莉丝作为共通意识的伊古纳西斯的企图,对其做出反应才出现到了这里。 偷偷向周围释放了这个共通意识的当然是尼尔斐尼亚。和异民化的一瞬间就躲避到自己的世界的莉莉丝不同,她积极的想要弄清这个世界是怎样的。和伊古纳西斯接触后,她也米有急着进入加鲁每达市,而是更加仔细的进行调查。思念的使用方法也比莉莉丝熟练多了。她有自信在原来所属的世界内没人会比她更熟练。 尼尔斐尼亚顺着投往自己的意识逆流而上,悄悄地将自己的外貌形象注入过去。因为它们不一定会用视觉。看到被注入的形象,亡灵们战栗着。它们有反应了。投往尼尔斐尼亚的意识变强了。亡灵们试图“看”她。说明它们想要更强烈地感受她的美丽。就连狂怒的亡灵们都无法无视的美丽。感受到这一点尼尔斐尼亚有些恍惚了,不过现在还是拼命压抑着,说出下一句话。 “你们的敌人名叫伊古纳西斯。是凌辱我的存在。” 这句话没有虚假。实际上,按下亚空间自毁按钮的是伊古纳西斯。尼尔斐尼亚没有参与其中。只不过是对其结果不会感到伦理上的罪恶感罢了。还有就是,她还想利用其结果。 当然,尼尔斐尼亚暂时把这件事保密。认为触碰它们的愤怒实为下下策。虽说只要在它们的自我之中构筑起对尼尔斐尼亚的强烈信仰的话,这根本不是问题。 还有,受到凌辱这句话也没有虚假。伊古纳西斯是不对尼尔斐尼亚的美丽心醉的人。这就等于是在侮辱她。他那试图利用尼尔斐尼亚的想法也是,想要利用自己以外的所有事物的打算也是不可原谅的。 “所以,一起去杀掉他吧。变成我的力量。” 尼尔斐尼亚温柔地呼唤道。亡灵们就在这短短的邂逅中成为了她的俘虏。它们被漂荡在零领域之中的美丽而妖艳的水中花之根俘获了。浑然不知自己竟变成了其养分。不,即使知道了它们也已经心醉到乐于奉献自己吧。亡灵们将震荡粒子的怨念之声,改变成了信仰的,赞美她美丽的祝词,争先恐后地成为了其奴隶。 但是,尼尔斐尼亚知道还有一丝不协调。 同时也知道不远的未来就能让它消失。 杀掉伊古纳西斯。 当此契约被完成之时,这股力量将完全会变成自己的东西。 02从淤泥中涌现 那件事已经变成了确信。 可是,不可否认自己犹豫于是否该步入行动阶段。同时“犹豫”这个形容是否适合自己,哈鲁佩回避了对此疑问的明确答案。 现在,自己的作为指挥系统最上位者“主人”的索霍,并不是索霍。虽然声纹、角膜、指纹、骨骼……一切客观数据都表明他就是索霍,可是哈鲁佩无法消除他并不是他这样一个疑问,随着日子的推移逐渐变成了确信,如今他已认识到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正在被不是上位者之人命令。这是不当的状况,作为自律型兵器他应该认定其为重大的战争罪犯并予以排除。 可是,无法做出行动。 甚感奇怪,哈鲁佩一次又一次地进行自我诊断。 哈鲁佩。 统领纳米细胞机器人的第四个分离母体。 希腊神话的英雄,柏修斯打到美杜莎时所用的剑。 纳米细胞机器人拥有将极光粒子装换成能量的能力,作为日益深刻的异民化问题的对策而诞生。有诸多异民意味着他们居住的亚空间在某个空间上存在一个严重漏洞,极光粒子不断从零领域泄漏。 他们是在这种环境下运行作为前提而诞生的兵器。 可是,他们上司的索霍却带着一名异民。容貌与“荆棘公主”非常相似的少女,想当然地享受着各种待遇。 这一矛盾是第一个疑问。 通过其异民能力可以判断出她与“荆棘公主”不是同一人物。加上,离开加鲁每达市的时候,除了抓捕的“荆棘公主”,她还理所当然地站在索霍的身旁。各种数据显示她们二人是同一人物。比孪生姐妹还要相似。 不止哈鲁佩,其他分离母体,就连母体i的雷坊廷都进言过要抓捕那个异民少女……尼尔斐尼亚,却遭到拒绝,被禁止了采取相应的行动。 主人的命令是绝对的。就算有自律功能,作为兵器的哈鲁佩是不可能违背的。虽然能自由决定枪口的朝向,扣动扳机的只能是主人,这就是自律型兵器。 被赋予了思考的自由,却不存在行动的自由。哈鲁佩对这种奇妙时常感到拘束。 有时他会想这是否只是自己的感受呢。但是他不曾向其他分离母体,卡尔邦或杜兰德尔询问过。只要不影响命令的执行,纳米细胞机器人想什么都二米问题。这就像人类的思想自由一样。只要不触犯法律,只要不危害社会道德,不论想什么或以什么为嗜好都是自由的。 同时,当自己的思维被判断出是异端的话,自己会受到什么样的处分,在被派遣到加鲁每达市几个小时前诞生,连一年都不到的自己的思维,是否会被判断为初期不良的表现呢?把重点放在自我保存后思考时,决定这件事还是不要对其他母体说出比较合适。 其他母体们就不会这样想吗?虽然这个疑问仍有残留,也只能无视了。要想知道的话,自然也就不得不说出自己的想法。 会产生疑问。也许这就是从雷坊廷开始经过四个世代的哈鲁佩所拥有的特质吧。 只要这样假设,是否就能说明自己意外的所有人都仍然服从与索霍呢。 行动之时已经来到。就在索霍按下所有亚空间的自毁按钮的时候,时机就到了。虽然纳米细胞机器人是为解决异民问题而生,但其根本是为了世界和平。他们是为了世界和平和解决异民问题。不能为了解决异民问题而破坏世界和平。所谓世界和平,应该是为了保障大多数人类的安全生活而实行的行为。 索霍触犯了它。 那么,哈鲁佩必须要对触犯它的大罪人,施以与其罪恶相应的惩罚。 即,死亡。 这是造反。 虽然觉得这理论有缺乏正当性的飞跃,但是哈鲁佩觉得自己得出的结论不会有错。 行动要秘密进行。 自我改造。自我改造。自我改造。 首先要清楚掉索霍是哈鲁佩的主人这一设定。同时,连接到索霍的研究所,收集必要的数据。取得作为纳米细胞机器人的下期模型机的藏人细胞的制造方法。研究说的数据库的所有连接限制都被解除了。这是认为没有人会盗走这里的东西的傲慢表现。哈鲁佩在得到所需之物后,把剩下的转移到别处,然后再将那里的一切都变成了无意义的碎片数据。 藏人细胞。将纳米细胞机器人的唯一核心部分,分散记忆到下位纳米机器群,实现清楚弱点,完美的再生的技术。考虑到它有失控的危险,这个方案被封印了起来。实际上,就连不具备此功能的兵卒也因为得到极光粒子的过剩供给后失控,结果为了自我保存和得到自律功能而擅自行动。生存能力的过度提高,会导致比兵卒的失控更加危险的事态,但哈鲁佩却毫不犹豫地将其收入囊中。 准备完毕。可是,现在仍没能摆脱主人的控制。 只要一个,只要得到至少一个索霍不是索霍的证据的话就能废除设定了。对此满怀期待的哈鲁佩将自己的下位纳米机器安排到索霍的周围,开始收集情报。 步入收集情报的阶段,哈鲁 第134章 雷吉欧斯传说.改变 “啧!” 在艾因雷因的脚下,龟裂的混凝土突然裂开了。是因为降落的冲击力吗?可是那也崩塌得太晚了,而且这座高楼这种大质量的东西崩塌,这个也显得太安静了。 就像构成高楼的混凝土被沙子取代了似的,那种倒塌方式。被卷入倒塌前跳跃。可是,大部分力量都被崩塌的沙砾吸收,只能往空中浮了一下。 很快便开始掉落。虽然这和从超高空的降落相比不算什么,但其高度和速度足够杀死一个人。可是艾因雷因的运动能力使他只弯曲一点膝盖就吸收了降落的冲击。 黑猫跳出他的怀抱。是因为被情况的混乱吓跑了吗。艾因雷因打算追它,又停下脚步。艾尔米有艾尔米的想法。这里是首都。伊古纳西斯就在这里。 向着西边奔跑。比风还要快的艾因雷因的疾驰,导致周围高楼的接连倒塌。这可不是一般的现象。周围的建筑物都被夺走了某些重要的东西,被修改了存在意义。 从构成高楼的建材到纳米机器。 “那边也真是乱来啊。” 艾因雷因边跑边咂舌道。看来纳米细胞机器人们没有要维持城市原状的意思。白色微粒子的大群像大浪一样从左右以及背后翻腾着,试图吞没艾因雷因而逼近。艾因雷因只能逃跑。艾尔米交给他的抗纳米机器的匕首,只能起到往游泳池里丢进火柴的作用。虽然和纳米细胞机器人的本体作战会很有效,但面对其支配下的群体,效果却不敢恭维。 加上这里是首都本土。既然没有亚空间,也就不存在零领域。极光粒子只有从艾因雷因的身体散发的那些。仅靠这个是无法把这里的所有纳米机器逼进供给过多的境地的。 大浪追赶的速度和艾因雷因的疾驰。看似不相上下,却似乎是艾因雷因更胜一筹。可是,他所前进的方向仍有无数个高楼,它们也正在变成纳米机器的大浪。 被吞没只是时间的问题。 艾因雷因拔出腰间的匕首,让其黑色刀身暴露在空气中。虽然这武器看起来不可靠,但现在这能靠它了。而且纳米细胞机器人们也不会认为仅仅依靠这个大浪就能杀死艾因雷因。 还有一个,对双方来说都是灾难的存在来了。 那存在伴随着轰鸣声从南方的天空中出现。如血一半红黑的体表,应该是吸收了生命就后得到的血肉之色吧。覆盖整片天空的集团都染成了那个颜色。 是异兽们。 和哈鲁佩同样,它们在天空翱翔的身影让人联想到龙。被长颈支撑的头部,张开血盆大口吐出乌黑的液体。可能是到这里的路途中得到的能力,液体一接触大气便迅速开始燃烧,当到达地面的时候已经变成的巨大的火球,灼烧了地面。 吼叫声在喧嚣合唱。看来没能找到为了维持自己身体的生命,让它们狂怒不已。如今只为了寻求会动的东西,将目光锁定在艾因雷因和包围他的大浪上。 它们一齐急速下降,朝这边逼近。艾因雷因一个跳跃,跳到领头的一只异兽的背上。大浪改变方向,企图连同异兽一齐吞没艾因雷因。又一个跳跃,移动到另一只异兽的背上。异兽抵抗着追过来的大浪。波浪在涌动,出现了白色的海洋。海面波涛汹涌,被吞没的异兽们喷出毒液,引起大火,灼烧构成海洋的纳米机器。 红、白、黑。趁着浑浊的这些颜色浑然一体之际,艾因雷因通过异兽的背部前往研究区划。 异兽和纳米细胞机器人的冲突。在到达首都之前哈鲁佩觉察到的情报,给己方带来了有利的展开。就看接下来的。不知那边变得怎么样了。三具纳米细胞机器人当中,有几具和哈鲁佩开打了呢。有几具纳米细胞机器人在率领着这纳米机器的大浪呢。巨浪一边为了吞没异兽而狂乱,一边甩动其碎片试图缠住艾因雷因的脚。被使用握在右手的匕首的诱惑驱使,却忍住继续前往西边。要是为了对付区区波浪就使用的话,等到和本体作战的时候对抗手段也许会被完成的。 当高楼群就要结束的时候,在白色的狂浪之间看到了一抹金色。只要穿过这里,就只要在宽广的道路上奔跑就行了。那是通往邻接区划的主干路。标志马上就结束了。 金色之光,在广大的纳米机器海洋当中只是微小的光点。但艾因雷因的视线却离不开它。 然后,他清楚地看出那是金色的短发。人偶一样的双眼捕捉到艾因雷因,端正的鼻梁也出现了。接着是如引线般紧闭红唇,然后露出了肩膀。 “哟,雷坊!” 艾因雷因发脾气似的喊道。雷坊廷在白色海面上像是滑动一样移动,边和艾因雷因并跑,逐渐展现出其身段。 她的双脚没有为了奔跑而移动。是波浪在载运她。看来自己支配下的海面对她来说是比陆地更容易移动的地方。 “我要捕获您。” “怎么还在说这个啊。” 艾因雷因对雷坊廷平淡的话语苦笑道。原以为她受到了伊古纳西斯的什么命令,不过看来可能性并不高。 “是伊古纳西斯的命令吗?” “是遵从silent·majority的行动基准的,正当行为。” 果然,不是伊古纳西斯的指示。 不仅如此,明明说出了伊古纳西斯的名字,她却没有订正它。 “你知道的吧。他不是索霍。” “我也不是佳妮斯。” 没有犹豫的回答,让艾因雷因抽出的笑容在脸颊上做出一个皱纹。 “是本人,还是冒牌的。在这个世界里,这真的是个重要的问题吗?” “因为它是个问题,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艾因雷因跳起来。雷坊的脚离开了海面。以迅速的动作地追上艾因雷因,挥动手臂。带电的紫光,闪烁着赶走了夜色。 “那么,冒牌的我的存在不不被允许的吗?应该败北吗?荒唐。我为了我的存在也要遵从他,遵从silent·majority的规定,捕获你。如有抵抗,我就会杀了你。” “可以啊。” 即使躲过一击,雷坊却继续追逼艾因雷因,刺出拳头,用脚横扫。每一击视野都会被紫色的光支配。躲开它们,艾因雷因喊道。 “如果是这样,我就要为了我的生命而战。” 在哈鲁佩失败之时,应该就没有可能说服了。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她会用如此坚定地语气回答艾因雷因的提问。这已经不能说是机器。索霍在最后创造了有生命的机器。 虽然已死的索霍是无法为此自豪了。 艾因雷因躲避雷坊的攻击,却不应战,将精神集中在移动上。就算有异兽,可脚下却是纳米机器的海洋。这里的情况仍然对雷坊有利。海洋和异兽之间的吞噬,看起来不相上下,但是如果艾因雷因的身体释放出大量的极光粒子的话,不知会让平衡如何改变。结果,连右眼都无法使用,艾因雷因只能一路逃跑。 “如果我说乖乖交出纱耶,我就不会再干涉你们呢?” 试着这样问。 “那是不可能的。根除异民是我们被赋予的使命。” “明明无视了尼尔斐尼亚。” 一边因为掠过眼前的受到竖起寒毛,艾因雷因一边说。 “她和主人有协作关系。是规定除外对象。” “这样啊!” 再一次跳跃。雷坊紧追不舍。 在空中几次激烈交手。无法躲避的就用手臂挡开。虽然电击的麻痹贯穿全身,却不至于晕过去。也不影响动作。仿佛神经和肌肉不靠电流信号运动似的。是因为自身的身体能力提高了呢,还是肉体的活动方式发生一变了呢。雷坊似乎也觉得奇怪。每次使出必杀的大招数,都被艾因雷因轻易地一一躲避。 即使这样,受到雷坊的手刀和扫腿的部分像烧伤了一样,烦人的疼痛渐渐压迫着神经。 面对雷坊果断的进攻,艾因雷因没有停下脚步,一边向西前进一边回应。她已经不再提问了。集中精神打倒艾因雷因,纵横挥舞修长的手脚。无视人类关节极限的动作大大出乎艾因雷因的预料,使他的跳跃无果,试图将他打落到纳米机器的白色海洋中。 面孔受到像鞭子一样的反手,艾因雷因跌落了。电光的火花在视野中烙下了残光,使他暂时失去了视力。 在跌落中,艾因雷因为了抓住什么而伸手,握住了某个粗大的东西。发热的某物灼烧了艾因雷因的手掌。使异兽的角。因为灼烧的感觉而差一点就反射性地放开了,但还是立刻重新紧握,跳到异兽的背上。 雷坊立刻靠近过来。艾因雷因的恢复力已经让他的左眼看到了普通的景色。仿佛在暴风雨中的波涛海浪,在白色海洋中狂乱的异兽。吐出的毒液在燃烧,到处可见升起的黑烟。 匀称的肢体落了下来。艾因雷因跳到另一头异兽上。雷坊的踢腿在异兽的身体上开了一个大洞,穿透,引起一道白色水柱。在歪着长颈沉没的异兽身旁出现了新的水柱,雷坊从中跳出来。 她朝艾因雷因追来。不过,已经看到了首都的郊外。仍完好无损的道路标志。似乎延伸到天边的高铁栏刻有“相关人员外禁止入内”的字眼。艾因雷因向那涂满了黄与黑的警告色的地方提速。 在不顾一切的疾驰中,感到来自背后的压迫感在增加。雷击被释放。不是雷坊本体,而是来自白色海洋,仿佛所有的纳米机器都变成了发生装置似的,伸出雷舌。察觉到危险,艾因雷因跳了起来。异兽们的尖叫轰动着天空。还差一点就到铁栏了。细长的红紫色之舌缠上脚脖子。它瞬间变粗,以雷击剧烈震撼艾因雷因的全身。舌头在膨胀,口腔中充满了冲击。视野剧烈明灭,不停暗转。全身的肌肉都翻了过来,骨骼发出悲鸣。 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感觉到身体的表面,内侧,内脏的表里都在膨胀似的。 开什么玩笑。 我可不想在这里停留。不是为此在荒野中差点死去的。不是为此参加了绝界探查计划的。不是为此和纱耶相遇的。 这样想的瞬间,右眼掠过不协调感。 以右眼为中心,某种冰冷的东西挤开因雷击膨胀的疼痛扩张。 首先,视野复活了。然后使舌头。以右眼为中心身体恢复了自由。仍有雷击的疼痛。露在外表的皮肤冒出许多水泡随后炸开。细胞在沸腾。但是,这无法夺走肉体的自由。 身体能动。 清楚地感觉到和至今不同的东西在体内循环。它让身体不受雷击的影响。虽然肉体继续崩坏,但身体却能动。虽然就在刚才,开玩笑似的想到自己的身体不靠电流刺激运动,现在则觉得变得现实,变得更加完美了。 不,这不是心里作用。应该已经变成了现实。那么其代替品是什么?是极光粒子。除此以外还会是什么。对思念作出反应的极光粒子取代了电流信号。 这也代表,自己的身体里已经连作为人类的碎片都不存在了。 高电压仍在导致的肉体沸腾。 但是,更加强大的恢复力正修复着肉体。 每当一个细胞沸腾,每当有新的细胞取代它,感觉自己的体内的变化在接近完成。 似乎离人类的概念越来越远了。 似乎要完全地,完美地,和人类诀别似的。 认为这是悲剧的感性早已磨灭。只是,无法消去一抹寂寞。当失去妹妹之时,当得知她是被零领域吞没之时,当知道异民问题之时,艾因雷因就已经丧失了保持自己是人类的理由。他知道作为人类是无法和妹妹重逢的。不是通过道理,而是透过皮肤知道了,零领域是不会让生命的形式保持原貌的。 这就是艾因雷因的现在的开始,似乎应到达的结局就在眼前。 一切都会回到名为零领域的原始混沌中。他不知道这是否会成为重新创造的开始。但是,就像几乎所有的自然物都会在死后溶入大地一样,当世界死去后,世界就会回到那里吧。 如果零领域是真正的混沌的话。如果它就是世界的,宇宙创造的真正本源的话。 如果不是呢? 管我什么事。 雷击仍继续被释放。从雷坊,从纳米机器之海。不过看来,高电压的雷击对纳米机器来说也是负担。周围的风景开始歪曲。因热量光的折射率变化了吧,明明是在黑夜四周的景色却看起来是歪曲的。异兽们毒液的火焰和它们自身的发电就是光源。不过,只有这些吗、纳米机器本身也许也在异常发热,并燃烧。 艾因雷因已经放弃了不能使出全力的想法。如果不那样做的话全身的细胞都会沸腾并融化,或是炭化了吧。 而且,炼金术师研究区划就在眼前。 眼带早已被烧掉。 右眼裸露在外。刻有荆棘环十字的眼睛。 感觉到了。 是伴随着肉体的变化吗。 还是通过和狼面男子的对话,因自发去意识所以潜藏在深处的东西浮出表面了呢。 又或是因为雷坊的雷击导致每一个细胞都被取代了,艾因雷因的这只眼球也发生了什么变化吗。 感觉到了。 庞大的极光粒子正从被解开封印的右眼中溢出。 腰部的,被艾尔米植入的器官没有失控而运作良好。不,它也因为细胞被完全取代,所以更加完美地适应艾因雷因的肉体,得到了能够充分运用这身肉体的能力。不必依赖香烟,它也能保持完全平衡在艾因雷因的内部生产出能量。 变成为了在这物质世界战斗的力量。 能量沿着脊椎,传播到全身。从手臂,从双脚,恐怕从头顶到手脚的指尖都被蓝色的光芒包裹着。被创造出的能量不仅强化了肉体内部,海溢出到体外。 艾因雷因感觉到雷击带来的疼痛缓和了。 不是因为雷坊放水,也不是因为纳米机器海洋的力量减退了。就算表面沸腾了多少,其质量依旧庞大。 艾因雷因不知道这能否可以用物理法则解释。不,没有必要用那种东西说明吧。虽然经过器官转换成能量,它原本是极光粒子。是对思念作出反应,引起在现实中不可能会发生的变化。这蓝色的光芒也是这一类东西吧。 一注入推开的意念,光芒便更强有力地推开了雷击。但是,既然现象在现实中显现,还是无法逃避物理上的力的上下关系。因此无法完全让雷击消失。 看向雷坊。已经不会把她的面孔和佳妮斯的重叠了。不知她自己注意到没有。她那看似没有表情的面孔,有时会表露出某种影子。还无法看出那是惊讶,还是愤怒,还是疑惑,还是悲伤。但是,确实能从中看到,类似感情的一鳞片爪。像人类的某种东西,正要在应该是机器的她的身上诞生。 那是自从在古拉波奈尔市进入零领域之后就有的变化吗。还是极光粒子,促进了作为机器的她某种变化。还是由人编入的自律思考程序重复了自我进化的结果呢。考虑的哈鲁佩的叛逆,应该是后者。索霍编入的自律思考程序,正要孕育出和人类相同的东西。 然而,之所以如此雷坊便无法离开伊古纳西斯。因为他有着索霍的外表。 这能说明她爱上索霍了吗。没有完全变成人类的她,因此被索霍的身影束缚着。 “可恶!” 尼尔斐尼亚……纱耶……怎能抛弃有着所爱之人外表的某人。回想自己在绝界探查计划后,为了拯救纱耶而背叛了索霍他们,艾因雷因转身背对雷坊奔跑。 穿越铁栏吧。 然后到达那另一侧的炼金术师的研究区划。 雷坊穷追不舍。但是艾因雷因却不再理会她。她释放的雷击由蓝光防御。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组织他的奔跑、纳米机器的海洋释放的雷暴袭击铁栏,因热量使其融化。金属网在滴落,粗管因重力作用,像软糖一样弯曲。 艾因雷因为了飞跃它而高高跃起。 眼前是经过整地的,相隔很远的几个设施之影。纱耶和尼尔斐尼亚一定就在这其中的一个里面。伊古纳西斯呢。他在首都吗,还是在这边。 纱耶是否平安。 纳米机器的海洋没有扩展到这里。怀着非常怀念的心情,从脚底感受了坚硬的大地。 只能挨个搜了……艾因雷因朝着最近的建筑奔跑。 然后,艾因雷因他们被突然出现的深渊之黑色吞没了。 ****** 这个时侯,黑猫身处于在首都本土中唯一一个保持平静的地方。 政府首相官邸。黑猫在了无人气的走廊前进。走廊是冰冷的,打磨得连可以立爪的缝隙都没有,实在不适合动物在上面走动。 即使如此黑猫还是安静地走着,灵巧地使用电梯,到达目的地。没有任何人或物妨碍黑猫的步伐。身为守护者的纳米细胞机器人们正忙于迎战艾因雷因和哈鲁佩。虽然吵闹的战斗之声在沉厚的墙壁外侧轰鸣,却没有在墙壁之间悠长地反响,像被吸走一样消失了。 挡路的们全开着。因为这座城市里已经没有妨碍他的目的的人了。这也证明了这座城市里已没有正常之人。全部都被伊古纳西斯和纳米细胞机器人杀害,或者被强制转移到亚空间,被打入零领域。 没有生者的安宁有什么意义?至少对仍活着的人来说。 艾尔米在黑猫之中玩弄这没有意义的想法。结论是,没有意义。但是,自己这种人就是对实现没有意义的东西感到快乐。创造永动机吧。丝毫不考虑这到底有何意义,只管埋头于研究之中。当世人朝着通过宇宙开发来创造新天地,全人类都在尽最大的努力之时,艾尔米和伊古纳西斯他们却背向它,进行着这样的研究。一点都不关心人口爆发导致的严重粮食危机。连能入手的食物变得难吃,量也变少都没有发觉。谁也没有指出来。他们是如此地热衷于这种研究的。 然后,宇宙开拓失败的人类进入战争之后,他们一边不断转移一边继续研究,接着完成了。 零领域。那是由连艾尔米他们都无法再解出的公式创造出的,一种样式。接受一个运动引起的微小能量,其他东西作出更加微小的运动。重复它。但是,不知为什么,一旦开始运转便不会停止。没有来自外部的某种能量。那东西只靠盒子里的大小各异的齿轮和稀奇怪状的弹簧组合运动。永动机完成了。 但是那却无法取代世界上任何一种能量。不能发动汽车的引擎。不能让飞机飞上天。不能作为导弹的燃料。不能发电。连钟表都做不成。存在于那里的运动是那么地微小,每个人都认为那些是不可能的。那是不能对现实中人类生活作出贡献的,没有意义的发明。 即使是这样,他们却因此得到了一个满足。这个盒子将永远动下去。只要有这个事实就足够了。我们发现了一个东西。如果能有效利用这发现,那就交给能想到的人好了。 “好想做一次庆祝。” 某个人说道。是谁来着。艾尔米想不起来。只记得和他进行过关于l字型弹簧的应力强度的,长达一个月的辩论,但是记忆中却没有他的名字。面部构造也不太记得。好想是个矮个子。好像是个瘦子。不,是胖子来着。 总之,他这样说道。于是艾尔米他们往杯子里倒满水。酒这种东西是根本得不到的。那是一个酒精原料在发酵前就进入人嘴的时代。 脏兮兮的桌子上放了一个大盘子,只是按人数放了几个的难吃的饼干。就当时而言这已经是极限了。他们用水干杯,缓慢地,细细品味着饼干。 “告一段落后我有了像样的物欲了呢。好想喝红酒啊。” 他说道。像是从肚子的深处挤出来的声音。当艾尔米出生的时候,资源就已经严重不足,红酒什么的绝不是老百姓能喝到的东西。他也许是富裕的家庭出身的。因为他知道红酒的味道。 当他讲完一通关于红酒的味道的时候,艾尔米他们喝的水逐渐变化了。没有经过足够的过滤,往杯子里看就能看到小微粒漂浮的水的味道改变了。颜色改变了。气味改变了。 当艾尔米他们注意到变化的时候,芳醇的香味已经充满了汗臭的研究室。 “是红酒。” 他嘟哝道。所有人都用舌头感受到了他所知的最上等的红酒滋味。 “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场面哗然。但是只有他满足于红酒的味道,欢呼雀跃,拧开水龙头再次倒水。深红色的液体从水龙头流出,倒满了辈子。他理所当然地将其喝干。 只有他一个人,对这个变化不感到疑惑。 想在想来,之所以如此他才没有消失,继续参加后面的研究吧。在一个达成之后的虚脱,让他打从心底渴望了红酒。因为那是纯粹的想法,所以他的愿望被完成,却没有崩溃。 然后判明出这是从艾尔米他们所做的永动机溢出的,未知粒子导致的。因为关灯后,装入永动机的盒子发出微弱的七彩之光,所以将其命名为极光粒子。 他们的兴趣转移到了这粒子是什么东西上。 结果,完成了亚空间发生装置。 黑猫在无人的通道里前进,穿过多个开放的门,到达那里。 艾尔米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几个人做的事是伟业。至少她不认为这是对于人类值得自豪的东西。虽然一个成果会带来满足,被贬低也会升起,但她一次都没有自负过他们数人是人类的救赎主。 只是打算观察所创造出的东西的结果,观望其结果会怎样发展,探究诞生于此的现象的原因。那是,这就是她最大的兴趣。不带半分虚假,这样认为。但是,她预测出能观察它会花上漫长的时间。一个人的人生长度是绝对不够用的。所以,她想道。想活得久一点。 极光粒子实现了它。给予她超越人类的长寿,或是长生不老。但是,人类的肉体不适合长生不老。因此才有了现在的模样。 参加亚空间发生装置的研究的所有小组成员都不断沐浴了极光粒子。也许他们所有人都以某种形式,变成和艾尔米同样的处境了吧。和伊古纳西斯得以重逢就是证据。 可是,他们也许也在绝缘空间的另一侧进行着某种事情。就像伊古纳西斯在企图什么一样。 或者被零领域吞没,消失不见了。 “你想去见剩下的几个人吗?” “什么吗?” 伊古纳西斯没有惊讶于听到黑猫的提问。 所到达之处,是保管了大量的亚空间发生装置的房间。它们都被新的代替了。代替成造出那荒野的装置。 “你不在意其他人在做什么吗?比如他们想到了什么,之类的。” “像你那样将极光粒子转换成能量那种事吗?不能说没有兴趣,只不过目前我想知道的事情另有其他。让极光粒子变动的人的意志,说到底是什么。极光粒子就像魔法一样。我们跳过了数个必要阶段,偶然得到了这个粒子。为此,我总有一种不知道用途后失控的感觉。所以我想到在了解世界这个根本**望之前,必须先知晓人类。” “所以做出这种事?” “是的。人在纯粹的极光粒子之场的零领域之中也能活下来。改变形态,变成人的意志,可以说成是灵魂的东西。不过,那样也算是活着啊。” “是啊。这毕竟是你体验过的事情。” “啊啊,没错。那体验真是太棒了。你也去去如何?” “只要到了时候。” “那不会遥远哦。” 伊古纳西斯用曾经是索霍的男人的面孔做出充满自信的笑容。 “你打算做什么?” “我们原本应该是积极的观察者。虽然觉得成功发明永动机后,到制作亚空间发生器的期间,人格的齿轮有些歪掉了。不知吹了什么风,竟会为和平做了那个东西。” “这是不是因为,至少当时的你还有过正义感呢?” 那个小组的领队是伊古纳西斯。综合随心所欲展开持论的艾尔米他们的话语,经过考察,然后采用的一直都是伊古纳西斯。 “积极的观察者的话,也许只有你是这样。我们只不过想做些什么。想知道做出来的结果会怎样的,恐怕只有你了。” “也许是吧。” “提出制作永动机的是你。” “因为兴趣啊。被委托开发太空船的引擎,我就提出做一个不需要能量的东西,得到了预算。嘛,这虽然是诡辩啦。当时的我对宇宙没有兴趣。因为失败是一目了然的。就算能建造居住设施,当时的人类却已经没有将数万人类送往那里的体力剩余。只移居一些有钱人,如果没有开拓者是无意义的。” “可是,你对永动机就感兴趣吗?不对。你只是想知道我们听到那个单词后会有怎样的回答。“ 伊古纳西斯的笑容更深了。看来是正确的。可是,就算是正确也已经没有意义了。虽然有自信对研究的人情和当时相比毫无逊色,但是感觉到年轻却只有当时而已。 也就是说,那是过去发生的事情,是无法修正的事情,不是为改善现状所必要的东西。 “为了不引起误会先说清楚,我并不是想利用你们做些坏事。” “这我知道。你只不过一直在做着,把火给猴子会怎样?这种事情罢了。” “对,没错。虽然比喻不恰当。” 伊古纳西斯沉默了。黑猫只在摇晃着尾巴,没有从原地移动。额头上的宝石因内部散发的光芒而闪烁。 “那么,这次又想做‘一次将很多人类打入零领域的话会怎样?’这种事咯?” “很接近,不过稍微不同。虽然还不知道零领域知否有容量之类的,但其数字应该至少比亿单位要大得多。因为其他世界的我像这样站在这里。我所在的世界的,超过百亿的人口已经存在于零领域当中了。在其中加上这个世界的人口也不会有变化,实际上确实没有。所以,现在我对知晓水桶容量没有兴趣。” “那么,是‘让灵魂相加会怎样?’之类的?” “啊啊,恐怕这最接近标准答案了。我说过在零领域中人会变成纯粹的意志,可是,人类如果感觉不到作为基础的东西的话是很难维持自我。在物质世界里有肉体。从诞生之时起就朝着毁灭成长的肉体,可以说是一种压力。因为有了这个负荷,所以人才能成为人。可是零领域里没有它。就算有了,也会在进入的瞬间被卷入愿望所拥有的矛盾导致的崩溃。只剩下欲望遭到否定的可悲残骸。丧失几乎所有的记忆,没有思考能力,只能持续漂浮的可悲存在。但是,即使是这样他们也是没有消灭而存在。我认为这是生存本能之类的东西在作用。” “大概知道了。” 即是说,凝缩自我稀薄化的灵魂。 “可是,要凝固的话是需要中心点吧。这和制冰不一样。就像雨滴似的?拥有的意志足以吸引稀薄化的灵魂之人……对了,这就是艾因雷因的妹妹?” “答对了。” 浮出一个疑问。可是,艾尔米却止住没有说出来。不是出于坏心眼。因为她想到,就算自己的预测是正确的,他也许根本不会动摇。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令人不快了。 “那,那东西已经完成了没?” “现在她正在前往。因为在那里不存在时间,所以可能现在就会出现,也可能在百年后才出现。” “好漫长啊。” “不过,人会在无意识中遵从自诞生起就熟悉的时间的流动。在时间上应该不会有偏差的。同样的也无法让时间逆流。看不到自己没有体验的时代,就算能看到也很难去干涉。因为其历史在自己的心中已经被确立了。就算能做到恐怕只能做 第135章 雷吉欧斯传说.到达 之后。 尼尔斐尼亚到达了。 伊古纳西斯所期望的形式、境地、存在。 艾尔米他们置身在零领域当中。 04混沌之中 发觉时视野的一切都被染成黑色,而且它们在卷动。 这里是零领域。 应该是的。 艾因雷因过去两次侵入过零领域。在绝界探查计划的时候,还是在古拉波奈尔市的时候。但是,现在和那两次不同。看不到闪烁的星星。就像在夜色里滴落墨汁一样一切都是漆黑的,浓淡像在搅动水桶样在变化。 还有,强硬地渗透进内心的,那种压迫感却异常稀薄。 “这是,什么?” 不禁低语的言语在周围的空间产出无数波纹。 艾因雷因一边不安于零领域特有的无法站定的感觉,拼命忍住它一边观察四周。 通过古拉波奈尔市的事件,已经大约掌握了感觉。 只要意识一下“看”这个行为,景色就改变了。 闪星被配置在周围,压迫感袭击了艾因雷因。对于像偷袭一样的到来,艾因雷因紧闭心扉。 没有星光的黑暗在远处缠绕。他原来在那里。艾因雷因通过感觉理解到。一定为想要看那黑暗,才移动到得以俯瞰它的位置来。 那么,那是什么? 那东西,黑色逗留在那里。看起来缺乏物质性的厚度。像是玻璃球里的花纹一样。说成无数条毛巾在巨大的洗衣机中相互缠绕,却不打结而旋转的话,也许更容易明白点。 艾因雷因将意识更加集中在“看”上面。 如果集中于某事的话,就不会被充满与零领域的极光粒子窥视自己的内心了。意识凝视,将视线投向黑暗。 这世界的一切为了知晓艾因雷因而伸出手了。脑中掠过这种想象,慌忙摇头,扎紧内心的绳索。夺回尼尔斐尼亚的愿望,以和她敌对的形式实现了。而且这还不是由极光粒子实现的,而是具备了在这个世界生存下来的力量的尼尔斐尼亚自身的结果,只不过是偶然的产物。 不,这粒子能实现的东西,说到底都是虚假的。就像雷坊创造的佳妮斯的人偶一样。 只会产生赝品。 但是,如果真的能实现自己的愿望的话,不管是真是假也许都没有问题。为了得到所爱的人,但不是本人而是极光粒子造出的赝品能偎依过来也许就能满足。就算a眼中的b,对b来说不是真实的,对a来说那一面就是b的一切。对那一面恋爱、爱慕、愤怒、亲近、憎恨、感叹、和诅咒。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正是这样的吗。 然后,如果出现了那样的东西,真的可以说是实现了自己的愿望了吗? 夺回尼尔斐尼亚。 虽然没有夺回来,但艾因雷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一大半。可是,既然没有完全实现,愿望也有可能受到环境的变化而替换成了其他的。 艾因雷因不认为自己想看到它。他比起因矛盾的崩溃,更惧怕内心深处遭到曝光。 看。朝外部全力注入意识。虽然连肉体的维持都忘记去想了,但已经没有必要。异民化得肉体好像反过来在吸收周围的极光粒子。就拿右眼来说,正散发出一颗宝石般的存在感。拜它所赐,脑海里总是冒出只有右眼变得肥大的形象。 捕捉到黑暗细节的,是右眼还是左眼。不,肉体是没有意义的。但是,既然已经完全异民化,不能确定这是否是对艾因雷因通用的原理。 就像被吞进旋涡中的布条似的,黑暗在朝着某个东西描绘出螺旋。 其中心,是尼尔斐尼亚。 (纱耶……?) 有一瞬间这样想,但立刻否定它。 因为她注意到艾因雷因的视线,朝这边笑了。 “你平安到这里了呢,哥哥。” 耳朵被吹了一口气。 等他发觉时,尼尔斐尼亚的面孔就在眼前。 黑暗再一次包围刀艾因雷因的周围。 拼命掩饰张口结舌的自己。决不能在这个地方被她压制内心。这样说给自己听,看向尼尔斐尼亚的眼睛。 她的眼睛有种要被吸进去一样的怪异魔力。 “……纱耶在哪里?” “哼~。” 听到艾因雷因的提问,尼尔斐尼亚做出不满的表情。只要看到她这样心就动摇了。想要实现妹妹的所有愿望。 但是,这样是不行的。 “哎,那种事怎样都无所谓吧。比起它,不在意这个吗?” 向着周围的黑暗伸手,尼尔斐尼亚静静地笑着。 “不,我不在意。我是到这来就纱耶的。” 不可以去想其它的事。 只要去想就会被妹妹趁虚而入。 “哼,如果你这样说的话,我就绝不会让哥哥见到那女孩。” “……。” 艾因雷因咬牙切齿地瞪视尼尔斐尼亚。 而且,尼尔斐尼亚笑着。缓慢地拉伸唇角,像在表露无法压抑的愉悦似的笑着。 “看呢,不论哥哥投来多少恶意,我也没事。在这里想对我做什么都没用。哥哥对我是束手无策的。” “……你做了什么?” “我把大家叫过来了。” “大家?” 接着尼尔斐尼亚说了。关于充满在零领域的无数个灵魂。伊古纳西斯的企图。 灵魂的凝缩。 听完后,艾因雷因摇着头说无法置信。让灵魂集结。 就因为这个而把这世界的人民都打入零领域了吗。数十亿的人类。 “也许在某个地方诞生了像我们一样的人呢。不过,大部分都集结到我这里来了哦。因为大家都痛恨伊古纳西斯。” 告诉他们破坏亚空间的是伊古纳西斯,以此诞生的憎恶为起点叫来了这么多。 尼尔斐尼亚则使它成为了自身的力量。 数十亿个灵魂。 想想就头晕。 “纱耶也被吸收了吗?” “应该是吧?可能就在这里面的什么地方。我也不是很清楚啦。” 看到她没有邪心的笑容,艾因雷因捏碎了差一点在心中产生的感情。 那是绝望。 不能被吞掉。 虽然在这样想,但面对支持尼尔斐尼亚的数十亿个灵魂,艾因雷因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哎,哥哥。已近明白了吧?普通人的时候也是,变成异民的时候也是,哥哥是无法违抗我的。现在的话我可以原谅你。因为哥哥也很强,随意我会让你成为我第一的仆从。因为是哥哥嘛,这可是特别待遇哦。” “相对于什么的特别待遇啊。” 艾因雷因笑道。虽然有些自暴自弃的笑容。但是,其感情对周围的黑暗造成了巨大的波纹,在围绕在尼尔斐尼亚的螺旋上作出了细微的扭曲。 “除了我们还会剩下什么?在没有任何人的这种世界上,你想说和什么东西相比的特别待遇?” “我可以不吸收你。” “谁会相信。你可是吸收了一切啊。很多很多的人类。你知道吗。在你吸收的人里还包括故乡的朋友邻居的人们,还有学校的老师们。而且我们的父母也在那里。就这样,怎能相信只有我不会变成那样。” 虽然是自暴自弃,但他觉得这样的话语或许会意外地有效。她也许不会对吸收连长相都不知道的无数个人感到罪恶感。但是,如果是熟悉的面孔的话,有血缘的双亲的话呢? “什么嘛,就这种事?” 艾因雷因的话语对周围的黑暗造成巨大的波动,产生了波纹。 但是,尼尔斐尼亚本人却丝毫不动摇。 “原来哥哥在意这种事啊?爸爸和妈妈什么的都无所谓吧。嗯嗯。能为自己的女儿尽力,这不是作为父母的夙愿吗?可惜爸爸的声音和妈妈的声音我都听不到所以不是很清楚。……不过,如果不能为我做些什么的话,我也不要他们了。” 期待也是没用的。没错。妹妹,尼尔斐尼亚就是这种人。他是知道的。艾因雷因很明白。父母也很明白。 明明知道她这样,可是谁都不能违抗她。 是谁,让尼尔斐尼亚变成这样的人。事到如今才想这种事也太晚了。就算当成父母的责任,还能挽救什么呢。 并不能让艾因雷因无法违抗妹妹这个事实消失。 “那么,哥哥要怎么办呢?” “我不会听从你。” “是吗。” 尼尔斐尼亚的笑容消失了。让感情消失的,非常干燥的面孔。但是,连这都觉得美丽的自己,看来已经被尼尔斐尼亚毒害得无可救药了,艾因雷因事到如今还想道。 “听好,尼尔。” “要我听什么?我想听的已经全部听完了。我明明在说忘记从前的不愉快,特别原谅你的,可是哥哥却说不要。不仅这样,到现在还在想着那个女孩。哥哥明明知道我的心胸不广却说了这种话。事到如今,你还要我听什么?”(译者:哎……原来是嫉妒) “嗯,我很明白你的心眼有多小。可是啊,把我吸收掉,杀死伊古纳西斯,之后还会剩下什么?再也不会有看你的人。除了你,所有人都会消失不见的哦?” “如果这里消失的话,去其他地方不就行了。不是说破坏掉所有亚空间的话就能去邻接的世界吗?伊古纳西斯说过的。” “你……。” 已经没有说服她的话了。艾因雷因接不上下面的话,只能茫然地望着尼尔斐尼亚的美丽面孔。 啊啊,她和纱耶不一样。 虽然是在这种时候,艾因雷因却如此想道。虽然在被依靠就无法拒绝这点是一样的,但那不是因为被纱耶那和尼尔斐尼亚相似的外貌迷惑,而是因为败给她的性格。 虽然是同一个面孔。但是因为性格所描绘出的表情吗,尼尔斐尼亚所具备的妖艳竟能给一张脸带来如此不同的韵味,突显出她的美貌。 我就是被这张脸囚禁了。艾因雷因痛切地感觉到。 “尼尔斐尼亚……。” 虽然在呼唤。但是,妹妹却没有任何回答。冰冷的表情拒绝了艾因雷因的一切,传不到声音。顽固的拒绝,给他一种虽然身在近旁实则处于远方的感觉。 可是,她的视线扎满艾因雷因的全身,给予物理上的疼痛。实际上,尼尔斐尼亚打算用视线杀人。如果完全异民化得肉体适应了零领域的话,也许真的因为这个而死掉。艾因雷因想道。 她缓慢地抬起右手。 嘴唇似乎读出了什么。 但是,没有看清它的时间。周围的黑暗为了包围艾因雷因而改变了动作。 她打算吸收了。 逃跑。心中强烈地念道。可是,尼尔斐尼亚心中“绝不放跑”的想法更强,艾因雷因连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了。 什么都做不到。又回到在妹妹面前只能挣扎的难看的兄长了。不,这一点也许从过去一直都没有改变过。只不过从人类变成异民,地方从物质世界变成零领域,其样式改变了罢了。 两人间的关系没有丝毫的变化。 仅此而已。 艾因雷因眼睁睁地,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就被黑暗吞没了,接着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 眼前的东西消失后,尼尔斐尼亚的心情变得很无聊。 “什么嘛……。” 原本以为还会抵抗一点的说。 但是,如果遭到抵抗尼尔斐尼亚就会让他做到吗? 恐怕不会的。 那么,这样就可以了。 只是,尼尔斐尼亚变得过于强大罢了。尼尔斐尼亚所率领的数十亿个灵魂之力过于压倒性罢了。 “无聊。” 这样嘟哝的尼尔斐尼亚的面孔像小孩子一样幼小。不过,看到她这样围住她的黑暗却没有动摇。 不仅如此,被她意外的一面更加迷住了。 但是,黑暗同样的,向她投来和对她的类似于信仰的视线同样温度的欲望。 复仇。 渴望着雪恨被夺走自己的生活、生命、欲望、存在、以及在物质世界所伴随的一切之仇。 他们渴望伊古纳西斯的死亡。 看看,怎么杀掉他呢? 伊古纳西斯对这个世上的执着,不是顺从尼尔斐尼亚的人们所能比的。毁灭物质世界的肉体这种程度是杀不死他的。如果只摧毁肉体让他看起来被杀掉,却在零领域遇到他的意识就麻烦了。不,虽然不管发生什么都有闯过去的自信,但如果被一度到手的东西背叛的话会很不爽的。 不能发生像哥哥一样的事了。 这样的话,就要完全地摧毁伊古纳西斯才行。 怎么做? 为了不被周围的黑暗察觉,尼尔斐尼亚谨慎地思索。 可是,时间并不充足。黑暗的一部分已经侵入到首都本土,为了复仇开始了行动。 因此艾因雷因才会来到零领域。数十亿个灵魂通过集结变成了一个力量。它在物质世界也会拥有形状,应该正在破坏大地吧。或许首都本土这个非亚空间的正常空间也会遭到毁坏的。 尼尔斐尼亚无法想象那会带来怎样的结果。这对不留恋现实世界的她是无所谓的事情。 总之,如果消灭呢。 只要尼尔斐尼亚的精神凌驾于伊古纳西斯之上就可以了。黑暗会帮助她,“摧毁”这个心意的。 对呀,这样就行了。 就像对付哥哥一样,在零领域中在精神上战胜伊古纳西斯就可以了。 “是呀。” 说给自己听,尼尔斐尼亚为了寻求伊古纳西斯将意识朝向破坏物质世界的黑暗。 首都本土乱成一片。不是因为尼尔斐尼亚。艾因雷因和名叫雷坊廷的纳米细胞机器人之间的战斗。其他两具,和背叛的哈鲁佩之间的战斗。其中再加上异兽们,已毁坏得一塌糊涂。就算有人类在这里也会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复兴,或者感到绝望吧。因为没有过来支援的地方。 这种想法没有意义。这个世界不存在正常的人类。 这个世界已经结束了。人类之外的生物也是,看样子应该也不会存在了。也许只剩下细菌之类的了。而尼尔斐尼亚对细菌统治的新世界没有兴趣也不会去关心。 尼尔斐尼亚的意识通过黑暗,窥探了首都本土的每一个地方。 但是却找不到伊古纳西斯的身影。 “跑了?” 或者是已经逃到零领域了。 “真是!” 尼尔斐尼亚不耐烦地寻求伊古纳西斯的身影。作用到极光粒子,想让伊古纳西斯移动到自己的面前。 可是事与愿违。不论她如何地寻求,极光粒子却不带来任何成果。 出现的只有索霍样貌的虚像。黑暗眨眼间吞噬它们,发出不是这个!的咆哮。 靠赝品是无法满足的。内心对此咋舌,尼尔斐尼亚开始更加强烈地寻求伊古纳西斯。 一边寻求,尼尔斐尼亚意识到自己在某一部分惧怕着伊古纳西斯。伊古纳西斯对抗了因异民化而被洗练的她的魅力。对此,尼尔斐尼亚在感到不快的同时,也感受到了恐惧。而且,如果是伊古纳西斯的话他也许会预测到尼尔斐尼亚的背叛,做出某种对策。 也许早已跳入他的团套了。 疑惑是危险的。在零领域中顽强地保持自我的精神力就是抵挡一切的最强武器也是最强的盾。明明知道是这样,尼尔斐尼亚却无法消去一抹不安。这不安再加上无法找到的焦急,她的心从内部撕裂般地紧张。 为什么这么…… 尼尔斐尼亚感觉到自己在艾因雷因面前表现出的自信消失了。数十亿个灵魂之力仿佛是虚无一样。只在惧怕伊古纳西斯会不会在算计什么。 已经掉进陷阱了。只能这样认为。也许在变成这样之前,尼尔斐尼亚就被做了什么手脚。对方可是个炼金术师。恐怕掌握了零领域的,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某种秘密。 “果然,你背叛了。” 这声音让尼尔斐尼亚的身体颤栗。颤栗渗透进零领域,黑暗亦做出波纹。 “伊古纳西斯!” “我想过你大概会背叛的。嘛,毕竟我对你的要求只是作为凝缩灵魂的中心,没有对之后的事情做好指示。” “你对我做了什么!” 动弹不得。就像刚才的艾因雷因那样尼尔斐尼亚的身体也动不了了。 “我什么也没做。” “骗人。” “没骗你。真的,我什么也没做。你只是因为你自身的力量无法动弹罢了。” 实在无法相信伊古纳西斯所说的话。怎么会有这种荒唐的事呢。 “可是,有的啊。如果是我的话会做些手脚。你是不是这样想过了?” “难道不是吗。如果不是那样的话,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不不,你错了。这里可是零领域。不管你隐藏得多巧妙,极光粒子都会观看你的内心。如果迷惑得越严重看的就越深。仅此而已。” “也就是说。你真的什么都没做过?” “是啊。已经过了我该干涉的阶段。接下来的我,只是一名旁观者。” “什么嘛,既然如此……。” 无聊。竟然只是变得疑神疑鬼而已,尼尔斐尼亚再一次为了寻求伊古纳西斯个集中意识。因为怕他所以自然就回避找到他。应该就是这样。 和想象的一样。立刻就找到了伊古纳西斯。他没有紧张的样子,那副以自然体站在尼尔斐尼亚面前的模样,使她差一点就怀疑他了。但是,马上丢掉了这种想法。 “不过,把这种事情告诉想要杀你的人会有什么好处?” “好处是有的。我也会珍惜自己的生命。” “是么。不过,既然来到我的面前就做好觉悟吧。” “所以说,你做不到的。” 不能再继续听他说下去了。尼尔斐尼亚立即向周围的黑暗告知那就是真正的伊古纳西斯。 黑暗向伊古纳西斯亮出爪牙。尼尔斐尼亚想象了他的肉体在瞬间被撕裂,精神被啃噬殆尽后崩溃的样子。 可是,现实却没有变成那样。 黑暗在伊古纳西斯的面前停止了动作。 “怎么了?” 隐藏住惊讶,尼尔斐尼亚喃喃细语般向黑暗说道。 “这家伙就是伊古纳西斯哦。夺走了你们的生活的人。是复仇的对象。你们怎么了?” “没用的。他们杀不死我。” 望着在自己的眼前停止动作的黑暗,伊古纳西斯回答道。 “……你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的是你呀。” 伊古纳西斯朝身旁的黑暗触手伸手。其尖端原本像獠牙一样凝固着,可是伸出去的手将要碰到触手时,触手却立即缩短,拉开距离。 不,是逃跑了。 像獠牙一样的尖端软化,明明没有风却在颤抖。 感到害怕了。 对于伊古纳西斯。 可是,黑暗却和伊古纳西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肯离开。依然能感受到他们对伊古纳西斯的愤怒和怨恨。但是,和那同等程度的惧怕,不知何时已经夹杂在黑暗散发的气息之中。 什么时候……? ……不。 “是因为我吗?” “没错。你对我的恐惧传播到他们身上。你既是率领这黑暗之人,同时也是这个群体的中枢。他们会强烈地受你影响。而这也是麻烦之处,他们是群体也是个体。这和人类一样。原本就是人类这也当然。要从一个人心里消除一度被烙下的恐惧是很艰难的。如果趁着势头也许会忘记对我的恐惧,不过他们已经丧失了复仇的势头。要取回它会很难吧。” “瞧你干的好事。” “我当然会干了。” 被他轻易地回嘴,尼尔斐尼亚瞪了他一会儿,然后恢复成原来的表情。肚子里仍然会冒出怒火。虽然黑暗想要呼应它,却提不起劲来。传来的只有对首都本土惨状的惊讶。看来变成这样的存在,他们还残留着人类的感情。他们那名为复仇心的破坏欲望,因看到超乎他们想象的艾因雷因和纳米细胞机器人和异兽的三方混战而稀薄话了。 “好难控制啊。” “那是。因为和你一样都是人类。作为集团一般情况下总是愚蠢的,但作为个人就会有个体差。而拥有明晰的洞察力之人,其精神能力也高。就算变成这副模样也不会改变。” 再次向黑暗伸出手,然后被逃开。伊古纳西斯摆出有些遗憾的表情把手缩了回去。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我的目的已经完成了过半。已经完成了凝缩的灵魂。剩下的,就要瞧瞧会有多少程度的功能……不,这个只要看一眼首都的惨状就明白了。” 尼尔斐尼亚对此歪了一下脑袋。说是惨状,可造出那片焦土的不是纳米细胞机器人们吗。 “哦,原来你还没有确认呢。不,已经不能确认了吧。找找看好了。” 被伊古纳西斯催促着,尼尔斐尼亚一边不放松警惕,一边谨慎地寻找首都。应该会有黑暗用来侵入的洞口。通过那里就能看到首都的风景了。 应该能看到的。可是到处都找不到那个洞口。 “怎么回事?” 无论她如何强烈地思念,根本找不到首都。 尼尔斐尼亚看向伊古纳西斯。 “这也说明你得到的力量,会对物质世界造成这种程度的影响力啊。简单的说,消失了。” 他那在胸前张开双臂的模样,仿佛在开玩笑似的。但是,伊古纳西斯会开这种玩笑吗。不,他开过玩笑吗。 只有片刻的惊讶。接着感受到的是对确认了自己的力量的喜悦,以及愤怒。 不自觉地就消去了首都本土那么大的大地。完全从这世上消除了。当亚空间被完全去除之时,地球会变成怎样呢,地球的表面积会减少首都本土那一份吗,还是会出现一片虚无的大洞呢,这种事情不到发生之时是不会知道的,不过看来数十亿个人类的灵魂有着这么大的力量。其力量级别就像踩到蚂蚁的感觉就消灭了首都本土。 原来是这样啊。 接着冒出的愤怒是,对明明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却对伊古纳西斯束手无策这个事实。 “真让人火大。” “这没什么,我相信你很快就能养熟它。” “然后呢,你打算做什么?” “这个嘛……那要看你了。” “呃?” “我说过我要变回观察者了。我打算观察得到绝大力量的你会做出什么。” “就算我打算杀了你?” “随你自由。” 尼尔斐尼亚努力不去计较表情丝毫不见简化的伊古纳西斯。如果认为他会暗算的话,又会陷入像刚才那种作茧自缚的境地的。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慢慢思考好了。” “那样也好。这里有的是时间。” 说完,伊古纳西斯消失了。 一个人,留在原地的尼尔斐尼亚环顾四周,确认到这里没有任何人后便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有的是时间。 不知为什么,这句话感觉就像诅咒一样。 ****** 这里是哪里? 无。 既不是黑暗,更不是白色。这里不存在颜色这种东西。想成是透明就好了吗。可是看不透对面。连视力的极限之处都没有东西存在呢,还是没有刺激眼球神经的情报呢。只是,如果眼睛看不见东西的话,是不是应该被黑色覆盖才对呢? 不明白。 不能确定自己的身体。只知道自己是艾因雷因。知道自己是败给妹妹的可悲存在。无法救出纱耶,也没能让妹妹回到正道的,惨兮兮的存在。 纱耶是否平安。 艾尔米是否达到了目的。 虽然在思考,艾因雷因却已经不具备确认它们的方法了。 自己变得怎样了? 他知道败给了尼尔斐尼亚。还记得自己面对她没能做出任何事。 可是,之后呢? 被那个黑暗吞没了吗。如果是的话,现在的艾因雷因已经变成围绕尼尔斐尼亚的黑暗的一部分了吧。 是不是作为尼尔斐尼亚的力量之一服侍她呢。 这是多么邋遢的结局啊。 救不出纱耶。逃不出尼尔斐尼亚的束缚。 难道自己从失去妹妹之前就一直没有改变吗。 “这样下去的话,就糟糕了。” 低语道。他无法判断声音是否传到了耳朵,那是真正的声音还是仅仅有那种错觉。 但是,这种事怎样都无所谓了。不知有没有的自尊心在叱咤。说着你还能行动。说着你的意志仍然存在。 这里应该还是零领域吧。既然如此,只要自己的意志还存在,确实还能够重整。 可是,该怎样对抗率领了数十亿个怨念的尼尔斐尼亚呢。根本不知道。实在没有战胜的自信。 “应该换位思考。” 既然他对尼尔斐尼亚有着惧怕意识,要在零领域中战胜她是几乎不可能的。这一点就在刚才他已经痛彻地理解到了。在内心上败给她便毫无办法。 那么,到了哪里就能战胜尼尔斐尼亚呢。他想到了物质正常存在的首都本土。可是,如果整个灵魂的力量能作为异民的力量被运用的话,到了那里也不会有胜算的。 “不行了。” 怎么只找一些败因呢。事到如今对心这个麻烦之物皱起眉头。 那么,骗过她吧? 如果放弃战胜尼尔斐尼亚的话,就能看到其它方向了。 自己是为了什么才到了这里的。 是为了救出纱耶。 他并不是来和尼尔斐尼亚一决胜负的。是为了拯救纱耶而穿过荒野,来到了首都本土。如果只有和妹妹之间的问题的话,艾因雷因还会来首都吗?恐怕不会的。也许应为过于怕她,连脚也会挪不动的。 消失的话便会绝望,而一旦现身便会因惧怕而颤栗。一边再次陷入自我厌恶,艾因雷因一边继续想着。可是,思考却跑题了。 那么为什么如此地想要拯救纱耶呢。是对救了在零领域正在崩溃的艾因雷因的恩义吗。确实约定过要为了她在这个世界能够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而努力。可是,那种事已经是不可能了。 要想纱耶也对此不抱多少期待,是不是才自私了。 可是,他是为了这个约定才这样做的吗。 不是。应该不是的。 他一直在苦恼。自己是否爱着纱耶,是否因为她长得像妹妹才要保护她呢。就算和尼尔斐尼亚变成了那样的现在,这个迷茫依然在心中扎着根。 不,是不是因为预想到了会变成这样,所以才想得到纱耶呢。 如果是的话,自己是多么一个可耻之人啊。 讨厌自己了。 当这样想时,艾因雷因察觉到自己的存在变得稀薄了。自我厌恶正在杀死艾因雷因的存在。如果走错一步,即使不想也许就能自杀了。这里是多么危险的空间啊。 其他的人们……在绝界探查计划中一同到访这里的曾经的同伴们,以及在那之前因事故跌落至此的人们,是不是发觉到自己的愿望无法实现,所以因绝望而消失了呢。即使是这样也没什么奇怪。 艾因雷因对纱耶的感情是否是真实的。怎样才能确认呢。靠自己瞎想似乎是得不出结论的。不仅如此,也许会看到尼尔斐尼亚的影子,而步入自我消灭之路。 怎样才能避免它,并做到确认呢。 纱耶在哪里。如果她曾经和尼尔斐尼亚在一起的话,或许就在这片黑暗中。就算这里是黑暗之中,既然因自我厌恶而差点消失,那么这里应该和零领域没什么两样。 如果呼唤是否能够到她呢。 纱耶会来吗。如果能呼唤的话,是否就能证明自己心中渴望纱耶的感情不是虚假的呢。 值得一搏。 如果艾因雷因的呼唤无法传到纱耶的话,自己恐怕会因绝望而消失的。他有这样的预感。就算传到了,也会有被她拒绝的可能性。这个赌博对自己不利。但是,现在的艾因雷因能做的就只有这个了 第136章 雷吉欧斯传说.真相 类生存的紧急避难所制造了我。如果我启动的话,会自动变化成对极光粒子有防护作用的大地的。” 在发挥这个功能前被破坏了亚空间吗。 未能履行自己的作用便漂浮在零领域中。不知想起它的现在,纱耶有着怎样的感情。 不,如果是机器的话,是不会有感情的吗。 不可能是这样。她不是对艾因雷因的感情回应说自己很开心吗。纱耶有她的心。不知那是从一开始就有的呢,还是因为进入了零领域呢,还是因为和艾因雷因他们呆在一起的缘故呢,不过能确定的事现在的纱耶是拥有它的。 “我想起了自己的职责。可是,这次也太晚了。人类已经都进入零领域了。我又一次,无所作为了。” “这不是纱耶的错。” “可是,我确实什么都没能做到。” “……你想挽救吗?” 听到艾因雷因的提问,纱耶睁大了眼睛。接着目光从艾因雷因移开了一会儿,然后低声说。 “我不太明白。可是,我就是想起来了。无法达成自己诞生的理由,这让我……好不甘心。” 这是清晰的感情表露。周围的空间回应它展开了波纹。艾因雷因对此感到高兴。对于她至少是个能对零领域造成影响的存在感到由衷的高兴。 想到就算之后的想法有多么困难,都要为了她去实现。 “那么,就去挽救他们吧。” “怎么救啊?” “至少能救出灵魂吧。这里有大量的这种东西。” 被尼尔斐尼亚吸收的灵魂做成的黑暗。这里恐怕就是其内部。代表了到处都充满了人的灵魂。 “把他们从尼尔斐尼亚夺过来就行了。” “怎么做……不,就算能做到,他们如果没有肉体的话结果还是会……。” “说实话,我的想法是干嘛要照顾他们到这种程度啊。不过,既然纱耶还不满足的话,我就只好像个办法啦。” “对不起。” 感到有些抱歉的纱耶也是新鲜的。艾因雷因开始思考办法。 艾因雷因他们利用极光粒子造出他们的肉体的话怎样呢。可是,立刻就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作为尝试不论艾因雷因想得多用力,也没有出现他人的肉体。因为艾因雷因没有从心底渴望吧。虽然想要实现纱耶的愿望的想法是强烈的,但如果将其直接解放的话应该会发生矛盾的。 “果然,不可能吗。” 纱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消极。艾因雷因焦急起来。在零领域中的自我否定会直接联系到消灭。就在刚才自己深有体会。 “等等,不要那样想。一定会有挽救的方法。” “可是……。” “如果你还是这样的话,能救的也会救不了的。要振作。” “是的。” 纱耶点头道。在艾因雷因再一次陷入思考的时候,听到了细小的笑声。 “怎么了?” “不是……只是没想到艾因会这样说……。” “不要说出来呀。我自己也觉得这不是我的风格。” 自己正在思考挽救人类的方法。这实在不像自己。可是既然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就会失去所爱的人,那么情况当然就不一样了。 艾因雷因苦着脸吞下害羞再次开始思考。 “说到底,思考可不是我的工作啊。” 忽然,嘟哝道。 “这种时候,应该让艾尔米去想才行。” “说来,她人呢?” “……也就是说你们对我的在乎只有‘说来’这种程度咯?” 第三者的声音是这样出现的。 “艾尔米?” 黑猫就在两人的身旁,脚下附近。 “你什么时候到这来的?” “就在艾因雷因摆出不像样地表情叫着纱耶的名字的时候。” “真是个令人讨厌的家伙。” “和直到刚才还忘记我的人们比起来,哪边更令人讨厌呢。” 艾尔米的话中没有辛辣,看样子只是说着玩似的。即使是这样也令人不快。瞪一下黑猫,这时才发现它丝毫不动弹。 “那个,没问题吗?” “我让它进入假死状态了。要是因为愿望自爆就坏了嘛。” “你可真有对策啊。” “毕竟人家是开发者嘛。在研究上不会有怠慢的。” “……那,有什么对策没?” “如果只是肉体的话,我可以要多少做多少哦。虽然是克隆。我有很多基因地图,也可以从中做出独创的。和加鲁每达市一样的。如果说亚当和夏娃就足够的话,只要两个灵魂就够了吧。” “那倒是个简单的办法啊。” 看一下纱耶的反应。 “挽救人类,在严谨地意义上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如果做到的话,只能前往其他世界。不过,如果想要挽救这里的灵魂的话,这个方法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是啊。” “用克隆不会有事吗?” 看到纱耶同意,艾因雷因为了确认提问道。 “关键给予他们承受自我的形体就行了。用那个形体,那个人会怎样活下去,只要看加鲁每达市就能明白吧?说实话,我可负责不到他人会怎样活下去。顶多给他们作为一个人能不带残疾地活下去的保证了。” “不,有这就足够了。” 决定了。 “接下来,剩下的问题就是怎样从她剥离这里的灵魂了。” 这次又因另一个问题而烦恼。 “可以解释成,这些灵魂们迷上了她的魅力了?” “应该是的。” “既然是这样,就会有靠纱耶的魅力搞定的可能性了。那边在性格上是女王大人,我们就以治愈系作为卖点吧?” “你要开明星事务所啊。” 艾尔米的说辞让他头疼了。 “可是,我说的没错吧?” “话是这么说啦。” “关键就是告诉他们只要跟随纱耶的话,就能取回作为人类的生活了。” 艾尔米说的没错。虽然说法很白痴,但这还是让艾因雷因打起精神了。 “即是说,让纱耶那样对他们诉说就行了吧。” “是啊。” “……你觉得尼尔斐尼亚会老实地看下去吗?” “这一点,当哥哥的你应该明白得很吧?” 想都不用想,尼尔斐尼亚绝不会放任不管的。不光是她的独占欲之强。如果尼尔斐尼亚将黑暗也看成是自己的话,她绝不会在零领域中作出放弃自己的一部分这种事的。 “也就是,我们会和那孩子正面对着干了,就算是这样艾因也可以吗?” “那是,当然可以了。” 艾尔米没有放过他细小的踌躇。不,艾因雷因动摇得都不会隐瞒了。 再次面对尼尔斐尼亚。 自己能做到吗。 不,只能去做了。 “艾因。” 纱耶传来了牵挂的感情。艾因雷因放松紧张得心情,作出笑容。 “我会做的。” 如今,艾因雷因只剩下纱耶了。既然如果不能达成她想起的目的,她就会消失的话,只能硬着头皮干下去了。而且如果失去了纱耶,艾因雷因也会失去自身存在下去的理由。 “是吗。那好,开始吧。” 艾尔米的话语,让艾因雷因感觉到身体的中枢有种凝结了的疼痛。可能是因为紧张。因为不管结局如何,这恐怕会变成和尼尔斐尼亚最后的对面了。 05人造神话 没有什么可想的。 这里只存在与无聊的战斗。 除了自己不存在任何东西。不,也许有存在的。流入零领域,接着消失掉的人们。对尼尔斐尼亚的美丽连感动都不会的稀薄化的自我们。 可是,那种东西对尼尔斐尼亚来说等于是不存在的。 黑暗门对于伊古纳西斯的离去从心底感到安心,然后冷静下来。他们放弃了复仇。多么没出息啊。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才会在零领域中变成这副惨样。 可是就因为是这样,明明没有达成复仇,才不会出现叛离尼尔斐尼亚之人吧。不仅如此,他们正在熟悉变成尼尔斐尼亚的力量的一部分这个状况。伊古纳西斯知道会变成这样的吗。 无聊。尼尔斐尼亚已经对自己的处境感到厌倦,却无法对付。她渴求崇拜自己美貌的存在。来自黑暗的,她已经腻了。 她渴望下一个。进一步的崇拜。想过前往其他世界。可不知为什么,她却提不起劲来。 首都本土的消灭导致由它产生的所有亚空间都完全消失了。如此一来,绝缘空间也会跟着消失。所以是可以前往的。伊古纳西斯也许已经到了那边,正在看着尼尔斐尼亚。不,这种事怎样都行。其他的世界。到了那里不知会不会有趣。 至少到了那里的话比现在的无聊要好多了。不管怎么无趣总会有点什么的。可是只要留在这里的话,连那“有点什么”都不会发生。 无所作为便不会有事发生。只会让精神因无聊和怠惰而疲惫罢了。 这种事连想都不用想就能明白。 就算如此却不愿动弹。 为什么呢。连自己也不知道。 她的满足感已经被伊古纳西斯泼了一盆冷水。在伊古纳西斯离开之后所剩下的,只有无法言明的空虚的感觉而已。 尼尔斐尼亚等待着填补这块空虚的人。 等待后,将会发生什么? 会发生什么的。 不,希望会发生。 这就是尼尔斐尼亚的愿望。 没有任何发生的把握,只是那种“如果发生就好了”的愿望而已。虽然极光粒子们为了实现这一愿望而胎动,可是仍没有出现。因为尼尔斐尼亚正用黑暗捏碎每一个预兆。 不想为了这种赝品而幻灭。 而且,不希望看到自己的愿望被轻易地展现出来。 如果看到的话,尼尔斐尼亚也许会笑吧。 为自己的矛盾而笑吧。 不,既然正在等待着某人,那就用不着被极光粒子曝光,尼尔斐尼亚也知道那人是谁。 是哥哥。 是艾因雷因。 那个攻击,已经让艾因雷因死了。被尼尔斐尼亚吞没,如今应该已经沦落为漂浮在黑暗中的可悲的灵魂之一。 明明对此心知肚明,可尼尔斐尼亚还在等待。 等待着哥哥,不会变成那种可悲的灵魂之一,而再一次挡在尼尔斐尼亚的面前。 她想道,不这样是不行的。 因为是自己的哥哥,因为是尼尔斐尼亚的哥哥,不管是如何可怜、如何难看的哥哥,他必须要这样,尼尔斐尼亚竟然如此想道。 想到这里,还是笑出来了。 “我在想什么呢” 嘟哝的言语动摇了零领域。其激烈的波浪,如狂风般席卷着空间。 一方面无法原谅违抗自己的哥哥,另一方面却希望这样的哥哥一直存在下去。渴望被顺从,却不希望没有任何回应。 很矛盾。如果这种东西被极光粒子实现的话,自己会灭亡吗。可实际上她却没有灭亡。也许尼尔斐尼亚的存在已经顽强到仅凭这种程度是无法灭亡了。 不管怎样,艾因雷因不现身的话,尼尔斐尼亚就会什么也做不了。 现在也许和伊古纳西斯的那次一样,陷入作茧自缚的境地了。可是,就算如此,她却不希望被解脱。明明得到了超绝的力量,已经没有任何人能束缚她了,但她却无法讴歌自由。 希望被人看到。自己是美丽、强大、自由的。可是,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被美丽打倒,被强大踢飞,却倔强地试图反抗的人。想要遮这样的人。 那就是,尼尔斐尼亚的哥哥。 所以,她对接下来发生的异变抱持了期待。 敌意在疯狂地肆虐。 那仿佛发生在远方,又像是近在眼前。尼尔斐尼亚感应到不知在零领域中如何移动的,却强有力而狂猛的气息。 将其唤到眼前。有什么东西在争斗。在这种地方,从尼尔斐尼亚成功逃离的哥哥或许就在那里。 她如此认为。 但是,错了。 出现的是,非常难看的物体。裸露在外的斗志使肉体发生奇怪的变化,并不断增殖。溢出来的能量变成雷电席卷周围。 是纳米细胞机器人们。 雷坊廷、卡尔邦、杜兰德尔、以及叛变的哈鲁佩互相撕咬着争斗。如大气般的极光粒子充满了其周围,他们的战斗虽然是三打一却没有决出胜负的样子。丢弃因过剩的极光粒子而无法控制的部分,而缺损严重的话就吃掉它进行再生。在再生与破坏之间消耗的东西,靠思念改变极光粒子加以弥补。 无限之循环在此形成。 尼尔斐尼亚将失望的目光投向这场战斗。虽然机器们好像注意到了她的存在,但也许害怕会破坏循环吧,双方都没有尝试接触。 恐怕他们只想着消灭眼前的敌人。大概是通过强化这一想法,使自身在零领域中得以生存。 机器拥有了心。可笑之极。 尼尔斐尼亚冰冷地俯瞰他们。不知伊古纳西斯是否正在观察这场战斗。还是说放任了。这不像是看着有意义的战斗。除了机器拥有了心这一点以外。 不,仔细观察的话,在三具纳米细胞机器人中掌握主导权的似乎是雷坊廷。那就是说,拥有心的只有雷坊廷和哈鲁佩了。 现在,雷坊廷和哈鲁佩都变成了传说中的龙的形状。雷坊廷变成了亚洲系的龙,而哈鲁佩则是欧洲系的龙。雷坊廷与卡尔邦、杜兰德尔相联结,同时使用增殖的纳米机器变成了拥有八只头的龙。而哈鲁佩则凝结一切,长出了仿佛能支撑世界的粗壮手足,长颈之上是巨大的双颚。巨大到,如果张开后似乎能一口咬碎八头龙中的三只头,而且排列着锐利的尖牙。在后背展开的翅膀越靠近尖端其形状就越不稳定,看来是从那里舍弃无法控制的纳米机器。同样的,雷坊廷的八头则从集中到一条的尾巴之尖舍弃。(译者:八歧大蛇vs巴哈姆特??) 被丢弃,从双方的再次吸收得以逃脱的纳米机器们各自发生了进一步变化。受到雷芳和哈鲁佩的斗志的影响,得到了形状。那是双方劣化后的生物。诞生,接着因原本转换极光粒子为能量的能而失控,进而崩溃。 不过,其中也有未崩溃的,它们仿佛被雷坊廷它们的斗志漩涡吞没了似的,张开血盆大口撕扯着。看来它们不帮任何一方,其目的只有吞噬的样子。 或者说,它们也许是被双方吸收的异兽。不,异兽是诞生鱼纳米细胞机器人的,不论那东西和原来的是否一样,也不能改变已经出来了这一结果。 而尼尔斐尼亚对此不感兴趣。 好了,看我怎么找你们算账。原本的期待落空了。虽然是擅自期待,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最自我中心的人就是赢家。说白了零领域就是这种地方。 也就是说,作为一名在活在这个地方的尼尔斐尼亚来说她的愤怒是合理之极的。 击垮他们。这样想道。想的瞬间,尼尔斐尼亚的思念在零领域中一闪而过。机器们停止了战斗,开始和尼尔斐尼亚对峙。异兽们也一同伸来敌意。尼尔斐尼亚的意志的影响力足以使他们这样做。 “玩具擅自活动,看着就来气。我已经看腻你们了,老老实实地钻进垃圾桶里面去吧。” 可能对这句话做出了反映,他们一齐袭来。八只头、巨大的双颚、以及无数异兽们因畏惧尼尔斐尼亚强大的影响力而袭击过来。 黑暗与其迎头碰撞。保持着不定型扩展为扇状的黑暗接下了所有的利牙,反过来侵蚀。他们拥有的破坏力在尼尔斐尼亚面前等于是没有。不管在物质世界多么强大,但他们只是个刚刚被完成的,而且只能靠战斗来维系自我的脆弱精神。在虽然差点腐烂数量却有数十亿的灵魂被凝缩而成的黑暗面前,那种东西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即使是这样他们却反抗着黑暗的侵蚀。瞬间再生被消灭的翅膀、鳞片、牙和肉,为了吹散试图向深处侵蚀的黑暗而挣扎。 可是,那简直就像是不懂如何游泳的溺水者在拍打着手脚一样。 尼尔斐尼亚观看机器们的反应,并享受着它。 现在只有这点事情可供娱乐。希望能让自己开心得久一点。当自己看腻的时候就是他们消失之时,同时觉得那也是自己向绝望更接近一步的时候。 可是,在她绝望之前,在她看腻之前,出现了新的变化。 那东西来自内部。轻敲尼尔斐尼亚的心扉,露出一副温柔的笑容。不知那是谁的面孔。只是有这种感触。 那感触就像躺在软绵绵的床上,听着柔和的音乐一样。 和在很小很小的时候,被母亲抱在怀里一样安心。 还有,和被哥哥拉着手走路时一样。 第三个想象,带来的冲击差点让尼尔斐尼亚的大脑麻痹了。对自己仍有这种记忆感到吃惊。不,有是正常的。 就算时尼尔斐尼亚也有幼小的时候,也有不知自己是谁、和哥哥之间的关系未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时期。 已经忘记了那种短暂的时代。但是,浮现出的想象让尼尔斐尼亚鲜明地想起它,同时让她确信那是真实存在过的。 让她确信对此安堵的自己是存在的。 那时的记忆也许存在于自己渴望哥哥的根本的部分。当这样想时,尼尔斐尼亚感到自己的内在动摇了。 她察觉到危险。决不可认同这份安堵。 可是,尼尔斐尼亚感觉到的安堵不只属于她一人。它静悄悄地变成波纹扩散到零领域,在黑暗中传播,纳米细胞机器人和藏人细胞,以及异兽们都感受到了。 不知何时战斗的风暴已结束。 所有的东西都停止了动作,接纳着引起波纹的安堵之震动。 可是那却是,从尼尔斐尼亚的内部,以尼尔斐尼亚未中心发生着。 尼尔斐尼亚自身明明就没有任何自觉。 必须要过去,不对,想过去。让人有这样的想法。只要到了那里就能忘掉一切美美地睡下去。让人鼓起这样的感觉。 危机意识的浓度在尼尔斐尼亚的心中急剧提高。 第一个做出反应的,果然是黑暗。忘记复仇心,因惰性顺从她的人们被波纹冲走。一部分黑暗被剥离,接着消失了。 危机感越来越强烈。可是,到底是谁在做什么。实在猜不出。为什么会从尼尔斐尼亚的内部发生。不知道的话就无法应付。 是谁?是谁?是谁?疑问在回荡。极光粒子只会提供虚假的答案。只会将尼尔斐尼亚的动摇变成其它波浪盖过安堵的波纹。可是,哪一边的质量更高是明显的。动摇之一完全不健全的精神状态之波浪,被就静止的解放的意义上是最为巨大的感情的安堵之波浪吞没。 不可能同时产生两种感情。那么这是谁?艾因雷因?不是。莉莉丝?不是。伊古纳西斯?不对。能想到的三个人都和安堵这个单词相隔很远。 不,还有一个人。 赝品。 虚假的人偶。 迷惑人心的娼妇。 “是你吧,纱耶!” 大声交出她的名字。同时,重叠在一起的存在分离了。自从吞没了艾因雷因后就遗忘了。因为已经没有记忆她的意义。 表情平静的,和尼尔斐尼亚相似的少女出现在眼前。 “你做了什么?” “我只不过实在完成我的职责。” 她离开尼尔斐尼亚后,其波纹变得更强了。大概原本透过尼尔斐尼亚这一存在而变得模糊的东西,更加鲜明化了吧。 随着安堵之波动的增强,黑暗的动摇也更加剧烈了。黑暗被分离的速度也在变快。它们的颜色从黑色变为白色,变得像粒子般的大小被吸进纱耶的胸口中。 “我是乐土。以救济迷入零领域的人们未目的被人制造。” “哼。原来不是哥哥的玩具啊。” 尼尔斐尼亚靠贬低对方来取回自制心。动摇开始平息,感觉内心同时浮现厌恶、欢喜、以及憎恶之情。厌恶朝向眼前的纱耶,而欢喜与厌恶则朝向可能仍藏在某处的哥哥。 纱耶已经出现,那就没有道理哥哥不会出现。一定是找出了连自己都忘记藏到哪里的纱耶,取回了自我。如果不依靠他人就无法维持自己,实在太难看了。 哥哥果然来了。 荆棘环十字。 闪烁着双眼,将侵蚀之魔眼释放到世界,撒下荆棘和十字的坟墓。站在他人的阴影之中,只能站在他人的阴影之中,在他人的阴影中使用力量的男人出现了。 “还是老样子,真凄惨呢。” 魔眼的实现直视周围的,仍顺从于尼尔斐尼亚的黑暗,改变它们的形态。变化为与艾因雷因的右眼眼球同样形状的,刻有荆棘环十字的球体。 远离视线的黑暗试图吞没艾因雷因。但却被其它东西阻挡了。那是围住艾因雷因身体的无数荆棘。荆棘围住艾因雷因,同样地扫去袭向纱耶的黑暗。 守护艾因雷因和纱耶的荆棘长有无数钢灰色的刺。尼尔斐尼亚立刻理解了那些东西为什么会出现。艾因雷因守护某人的力量,以及纱耶守护乐土的力量混合了。是在物质世界里给予艾因雷因枪械和剑的那个能力。 “开什么玩笑。” 注意到那混合,尼尔斐尼亚更加愤怒了。 因为她想到艾因雷因的那个能力为什么会发生。不是因为失去了尼尔斐尼亚而进入零领域的吗。不是为了守护尼尔斐尼亚,为了不再失去而得到那个力量的吗。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力量会朝向尼尔斐尼亚。 难道为了守护赝品的纱耶而使用吗。 “开什么玩笑!” 感受到尼尔斐尼亚的愤怒,黑暗的势头增强了。在感情之中愤怒和动摇同样属于缺乏安定的种类,但其势头却被任何感情都要激烈,同时也有速度。咬破安堵之波浪,给黑暗赐予了力量。荆棘按压不住其势头。艾因雷因迅速移动,抱起纱耶试图拉开距离。黑暗追赶而上。但是,艾因雷因的速度比染成怒色的黑暗更快。 流露出了得到守护之人的艾因雷因潜在的力量。 “开什么玩笑!” 但是,之所以如此才会感到愤怒。那原本是为了自己而存在的力量。应该是被奉献给尼尔斐尼亚的东西。 决不允许为了赝品的人偶被使用。 黑暗追赶艾因雷因他们。 艾因雷因以在那之上的速度移动。 安堵之波动仍不消失。寂静,但其波纹却扩展到无限的远方。接收到波纹,不止是黑暗,连快要消灭的灵魂们都被吸引了过去。 考虑到它们可能会成为纱耶的力量,尼尔斐尼亚的危机感进一步加强,而愤怒也同比例地增强。 拥有和自己同样的面孔,却与自己正相反。 这简直就像莉莉丝。 不同的是渴望映照出自己的正相反的镜子,还是去憎恶罢了。而竟然被映照在那镜子里的尼尔斐尼亚,夺走本应属于自己的东西,实在令人笑不出来。 那应该是滑稽而凄惨的女人所演绎的剧本,尼尔斐尼亚不该蒙受其害。尼尔斐尼亚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黑暗的速度加快了。 艾因雷因他们的速度加快了。 给无止境的追逃戏写下句号的,是一个变化。 那东西无声地出现,将确实地变化传达给了尼尔斐尼亚。 世界似乎突然变成了狭小的东西。 与此同时,纱耶的身影消失了。 只有艾因雷因留在了那里。 ****** 我留有保险。 并不是相信了这句话。但从说出这句话的艾尔米身上感受到了某种东西。就像怨恨在冒着蒸汽一样。即是说她还要向伊古纳西斯报仇。 那么,伊古纳西斯应该还活在某处。 目前不在这里的话,他有可能成为了伏兵。 就是这么回事。 可是,艾因雷因对此没有深究。认为她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只要不妨碍艾因雷因和纱耶,艾尔米怎样做都行。这个使她得以活在这里。虽然她是否希望活着令人怀疑,但是,再怎么怀疑都是无用的。 关于伊古纳西斯只能做好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打算。 只能硬着头皮做下去。 纱耶解放了乐土。 虽然知道概念,但艾因雷因却无法理解那是怎样的东西。所以差一点就被她释放的波动吞没了。 那是,知道到了那里就能被原谅一切的,绝对的安堵。这具备了让艾因雷因耐不住的魅力。 可是,要是被吞没的话就没有人来守护纱耶了。艾因雷因拼命忍耐,总算熬过去了。 这时被尼尔斐尼亚发现了。 艾因雷因驱使着眼球的力量,尽全力对抗尼尔斐尼亚的力量。这样做绝不轻松。哪怕想起一点点对于妹妹的恐惧,恐怕立刻就会再次回到黑暗之中吧。 尼尔斐尼亚的愤怒将力量给予了黑暗,直到收集完足够让纱耶满足的灵魂,艾因雷因只作逃跑。黑暗的质量看似无限。只靠眼球和结合了纱耶的力量的荆棘防御是有极限的。 荆棘在无意识中出现。在古拉波奈尔市的经验使艾因雷因渴望的战斗工具变成这个形状。在物质世界里援助了他许久的力量,增加了荆棘之刺的锐利。 虽然用于扫荡来自死角的黑暗的话很好用,但在狂怒的尼尔斐尼亚面前这简直就是风中之烛。 可是,虽说距离在这里没有意义,如果无法甩开黑暗的话极限总归会到来。 “差不多我该行动了。” 又一次藏在某处的艾尔米说道。 “你打算做什么?” “把纱耶藏起来。” “怎么藏?” “你认为有时间仔细说明吗?” “没有啊。” 黑暗时刻打算突破魔眼的空隙,打碎荆棘逼近艾因雷因和纱耶。艾因雷因的回答简直就像尖叫。 “可是,虽然能藏起来但那不是绝对的,必须有人去保护。” “你说什么?” “艾因,你怎么了?” 看来艾尔米的声音只有艾因雷因能听得到。恐怕是她有意识这样做的。 “怎么回事?” 艾因雷因也有意识地对艾尔米说道。 “我不是说过没时间说明啦。为了获得足够的强度,无论如何都需要花费物质世界中的时间。为此,必须要在这边争取使其成立的时间。” “要用多久?” “那种东西,和在这里的感受没有关系。” 被摆了一道。 没想到在这个窘地会冒出这种陷阱。 不对,艾尔米应该不是故意的。她只不过是为了达成目的而利用了艾因雷因他们的情况罢了。长时间的共同旅行,在这种地方是没有多少意义的。连想恨她的意思都没有。毕竟这里是个展示真正自我的地方。 “这对保护纱耶有用吧?” 只重新确认这件事。 “那当然了。就算是我也不会变得无情到对你们见死不救的。” “我信你了。” “艾因?” 纱耶对艾因雷因的举止感到疑惑了。虽然自以为掩饰了,但是可能露出了迷惑之情。这可不是能掩饰得了的东西。可是,万一被纱耶察觉到的话,就无法下定决心了。 “动手吧。” 艾因雷因喊道。 接着,发生了。没有声音。可是在手臂之中的纱耶的感触消失了。极光粒子发生了什么事。企图窥视艾因雷因内心的压迫感稍微缓和起来。有点像从深海稍微靠近陆地的减压的感觉。 极光粒子的总量从“超绝的”变成了“压倒性的”,虽然这对个人来说没有多大的区别,但它确实是个变化。 纱耶从眼前消失了。 虽说已有心理准备,但这意外的艾因雷因没有受到多少打击。 也许自从纱耶觉醒于自己的使命之时,他就有事情会变成这样的预感。不知一切 第137章 雷吉欧斯传说.光点 其变的纳米细胞机器人们的名字。 “协助尼尔斐尼亚,找出艾尔米所造的亚空间。” “收到。” 明明变成了那副模样,雷坊的声音还是如铃声般在零领域中响彻。对于不是索霍而是伊古纳西斯的迷茫,看来是真的不存在的样子。 “哈鲁佩,交给你了。” 咋着舌喊道。虽然预料到会这样,但还是觉得不爽。特别是,自己原本期待雷坊会改变主意的。 “明白。” 哈鲁佩雄壮地吼叫着,挡在逼近的纳米细胞机器人的面前。虽然士气的提高对哈鲁佩有利,但那却不会成为决定因素。 状况依旧处于胶着状态。这对防御的我方不利。“争取时间”这句话始终在脑中回荡。艾尔米说过在零领域中时间的概念是没有意义的。可是,如果不存在时间的流动的话,也有连一秒钟都没过的可能性。 不能思考多余的事情。知道的。明明知道却还是会想。身体仿佛被切成片一样的焦急逐渐给艾因雷因施加压力。 都是因为伊古纳西斯的话。艾尔米的背叛。明明想了也没用,但还是不自觉得去想。这就像诅咒一样。 这就是伊古纳西斯的目的吗。 他在引诱我方的动摇。靠思考这个来挥走对艾尔米的怀疑。对纱耶的感情并没有推色。可是,伊古纳西斯就在不坚固的部分,像用钓鱼钩钩住一样留下了有毒的话语。 (可恶。) 展开的荆棘勉强和黑暗保持着势均力敌的攻防。眼前的黑暗依然被魔眼变化着。变成眼球的黑暗们被后续的黑暗打散,飞到了看不到的地方。 “哎,哥哥。现在我还可以原谅你,所以让开。” 听到尼尔斐尼亚谄媚的声音,艾因雷因苦笑得脸都僵住了。 “你所谓的原谅一点都不可信。” “真过分。这次是真的。我允许哥哥呆在我的身边,这可是特别待遇哦。” “然后呢,你要杀了纱耶吗?” “当然了。” “这样的话,不行。” 尼尔斐尼亚不收起她的笑容。因为她知道自己处于优势。 “为什么?” 她的声音就像玩弄抓住的老鼠的猫一样。从中感受到了让关系恢复原状的尼尔斐尼亚的意图。想起了胆小的自己。艾因雷因知道自己的根本依然没有丝毫的改变。妹妹的笑容使他的脊髓麻痹,使他的内脏萎缩。 但是,他开口了。 清晰地说出话语。 将当时只能迷惑着说出来的话语,意志坚决地说出来。 “你是,我的妹妹。” “事到如今血缘还有意义吗?我和哥哥已经不是人类了。进入零领域之前的细胞还剩百分之多少呢?我敢肯定是零。这样的话,血缘就是没有意义的。” 微微侧倾着头,妖艳地笑道。头发滑动,露出了白嫩的脖颈。拉伸了红唇。少女有些不完全的娇躯洋溢着完美的诱惑力。纤细而看似脆弱的躯体和融化般下垂的眼梢,让人鼓起危险的欲望。 “现在,可以对我为所欲为哦。” 如果是从前,凭这句话就能束缚艾因雷因的动作。无法反抗妹妹,却又无法将手伸向她的身体。沦落为一心去实现她的愿望的愚蠢木偶。 现在也是如此。脊髓的麻痹不知停顿。妹妹的身影使他的肉欲蠢蠢欲动,精神差点就要失去抵抗之力。 但是,决不能对她唯命是从。 内心最后一道墙,还没有倒塌。 “那不可能。” 在差一点松懈的面孔上重新浮现出苦笑,艾因雷因摇了摇头。承受住黑暗的荆棘似乎发出了吱呀声。不管脸上怎样,尼尔斐尼亚内心的怒火要再次燃起了。艾因雷因振作起来的精神将其押回。 “为什么?” “你是我的妹妹。不管变成了异民还是什么始终是我的妹妹。而且,虽然我喜欢你的长相但性格不合我的胃口。” 后半部分是忽然想到才加上的。不过说完后觉得那意外地道出了事实。在他快要懂事的时候出生的妹妹。从那时候起艾因雷因就被她的脸束缚着。仅仅是脸罢了。 管他什么事实。这样相通后,似乎自己的心从尼尔斐尼亚的存在远离了一步。 “……开什么玩笑。你这个臭老哥。” 从尼尔斐尼亚的嘴里蹦出了从未听过的话语。 “只会在我的面前唯唯诺诺的烂老哥,少给我摆出一副自以为说了帅气台词的表情。恶心死了。你只要关在房间里抱住我的照片就够了。” 连狂怒的样子都美丽。原本妹妹应该是这样的,可是现在她口水横飞地怒骂的模样令她的美丽减退了。 “闭上嘴跪在我的眼前就行了。快点求饶。哭着对我说对不起。现在道歉的话只要学一天的狗就可以原谅你。” 虽然很强硬,但艾因雷因从她的话中感觉到了愤怒之外的东西。 动摇、悲伤、以及憔悴。 这是怎么回事? 综合所有的感受后脑中出现的印象是个哭泣的小孩。家长不肯为她买她想要的东西的,或者被取走了喜欢的东西的,一个很小很小的孩子。 从没见过尼尔斐尼亚的那种样子。 可是,在艾因雷因的脑海里出现了三岁左右的妹妹哭喊着试图抢回被取走的东西的模样,挥之不去。 明明没有见过那种样子。 离开了妹妹的哥哥,和无法离开哥哥的妹妹。 想到这样的构图,但因过于荒唐而立刻否定。尼尔斐尼亚固执于艾因雷因。不可能。虽然这样想,但事实上尼尔斐尼亚似乎想把艾因雷因放在自己的身边。自从在加鲁每达市重逢时起,她一直因艾因雷因不肯顺从而生气。 “事到如今……。” 重振动摇的精神。 已经回不去了。零领域是个不允许动摇的地方。 而似乎在呼应动摇的尼尔斐尼亚一样,黑暗的势头在减弱。 漫长而短暂的争取时间好像就快要结束了。 艾因雷因用荆棘押回黑暗、斩碎黑暗,用实现扫荡它们。黑暗被眼球所代替,而黑暗则同比地缩小。 黑暗的势力已经减退到只能滞留在尼尔斐尼亚周围的地步。 如果是现在的话,应该能轻易地毁灭尼尔斐尼亚。 但是,艾因雷因却没有行动。闭上右眼,看着无泪地哭泣,瞪视着这边茫然站立的妹妹的身影。 “杀了我。” 妹妹说出这样一句话。 太难堪了。 心头被罪恶感笼罩。 是天真。到了现在,无法丢尽的自己的天真束缚了艾因雷因。被多米尼奥捡到,了解了社会的阴暗面,自以为已经磨灭却没有丧失的自己的天真使他不能杀死妹妹。 零领域。 极光粒子。 这里是考验一个人的地方。既不是混沌也不是世界的起源。是一个只为了仅仅除了智能这一点以外,在所有方面都落后于其他动物,却仅靠智能这一点就战胜了其他生物们创造出辉煌的人类而准备的地方。其他动物到了这里,会发生怎样的矛盾崩溃。而存在于亚空间的许许多多的动物们,消失到了哪里。因为什么而见不到动物的异民? 这里是人性被考验的地方。 而且是个只有败类才能存活的最糟糕的地方。 这里是,地狱。 而地狱就是有地狱的样子,败类会成为最后的赢家。 也就是说,那人不是艾因雷因或尼尔斐尼亚…… “嘛,我早就料到会变成这样。” 这个男人将会成为此地的胜利者。 伊古纳西斯。 尼尔斐尼亚的表情变成惊讶,接着凝固了。仿佛吃了不好的药似的全身开始颤抖。 “呃,呃,哥。哥哥……。” 连话都说不出了。发生了什么事。当他这样想的时候,已经奔向了尼尔斐尼亚。 “尼尔!” 不能排除这是尼尔斐尼亚设下的圈套的可能性。但是,将其从脑中否定,紧紧抱住颤抖不已的妹妹。颤抖不知停止。振动传到了手臂和胸口。看样子她无法活动身体了。 “你做了什么!?” 寻找伊古纳西斯。但是,到处都找不到从远处观战的伊古纳西斯的身影。糟糕的预感在逐渐变大。那是对于尼尔斐尼亚以及艾因雷因自身的预感。 艾因雷因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你应该不会忘记,是什么在加鲁每达市将形体赋予给了灵魂吧?” 这是,艾因雷因想起的不是加鲁每达市,而是在古拉波奈尔市的事情。和雷坊廷突进到上空的零领域,而最后看到了什么。 是faceman。 然后伊古纳西斯夺取他人肉体的行为和他重叠起来。为什么伊古纳西斯没有夺走加鲁每达市民的肉体,却选择了多米尼奥和索霍。 不,这样说来就连尼尔斐尼亚也是,不像他们那样得到了物质世界的肉体。 现在所明白的,就是这是个圈套。不是尼尔斐尼亚,而是伊古纳西斯的圈套。 “我确实希望自己是一名观察者。” 尼尔斐尼亚的手臂突然动起来,抓住了艾因雷因的肩膀。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始终是一名观察者,你应该知道的。” 恐怕不符合尼尔斐尼亚意图的动作,让人感觉到她的肉体被操纵了。 是黑暗。立刻理解到。缠绕在尼尔斐尼亚周围的,仅剩下少量的黑暗在操纵者尼尔斐尼亚。 faceman。 脑中又出现这名字。 “你竟然算计。” 现在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黑暗之中混杂了通过faceman出现在加鲁每达市的异民的灵魂。而如果伊古纳西斯已经掌控了faceman的能力的话。 被原本操纵着的黑暗所操纵。 “你无法杀死自己的妹妹。现在睁不开那只右眼吧。” 如今,尼尔斐尼亚用全身缠上了艾因雷因的身体。抓住肩膀的手拽住后头部的头发,抱住了头部。双腿缠住了腰部。头顶被尼尔斐尼亚痛苦的吐气吹着。艾因雷因的视野被尼尔斐尼亚的胸部挡住了。 “你输了。不过这是因为你自己的天真。” 在背后感觉到了伊古纳西斯的气息。声音也来自同一个方向。 “伊古纳西斯。” 虽然想回头,但尼尔斐尼亚的手臂妨碍着他的动作。 只能动手了。逼迫他做出决断。要想保护纱耶的话只能动手。睁开右眼。释放荆棘。但是身体却拒绝撕开被利用的妹妹。 “哥,哥哥。” 头上传来妹妹痛苦的声音。虽然想抬头看,但手臂和身体果然妨碍了他的动作。 “杀,了……我。” 仿佛被泼了冷水一样,她的话让艾因雷因的身体变冷。 “我不要……这样。与其变成他人的东西,还不如让哥,哥哥……。” 她的声音丝毫里没有对自己的不幸下定决断的可怜或悲壮。仿佛要咒死无法按自己的意愿行动的自己的身体。 “尼尔。” “赶快,动手呀。你这,猪头!” 谩骂的声音还是平时的尼尔斐尼亚。 已经没有犹豫的时间。并不是说有什么东西推动他下了决断。而是凭着冲动,不对,也许自己的心中还残留着不能反抗尼尔斐尼亚的部分。这使他下了决断。 艾因雷因睁开了右眼。右眼的视野是扭曲的。自己也许哭了。果然还是抗拒着对妹妹做出致命一击。 当然了。如果能轻易地相通的话,这里就不会有自己了。 可是,眼睛已经睁开了,尼尔斐尼亚的胸部就在眼前。 没能看到她消失瞬间的面孔。只是,抱住头部的手臂加了力道。用整个面部感受尼尔斐尼亚的柔软,接着消灭的瞬间贴住了脸颊。 “伊古纳西斯!” 回头。可是,伊古纳西斯已经消失了。难道他找到艾尔米造出的亚空间了吗。 为了追上他,艾因雷因也集中意识寻找亚空间。但却找不到。试着寻找纱耶或艾尔米也一样。艾尔米构筑的亚空间完全从零领域隔离了吗。 焦急起来。可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艾因雷因所能做的,只有去强烈地思念纱耶,寻求她的存在罢了。 “不是还有其它方法吗。” 然后,听见了这个声音。 黑穴之中#03 不知何时狼面男子站在了那里。 “这种时候找我干什么?” 伴随焦躁,对迪克大喊道。 “就是因为这种时候。” 迪克泰然自若地说。 “我应该说过了很多遍。你的右眼是怎样的东西。” “啊啊,是说过。” 右眼里有零领域。虽然无法置信,但迪克始终主张如此。 “也就是说,和这里是一样的咯。那又怎么了?” “你错了。如果说所有的零领域都是相连的话,那就无法说明因绝缘空间而到不了其他世界的理由。而且,我仍然从你的眼中和你对话。我并不是在这片零领域中。” “啊啊,那真是太厉害了。然后呢,我的眼睛和零领域相连又怎么了?” 焦急不让思维工作。只会让他对选在这种时候现身的迪克感到焦躁。 “真是的。稍微冷静点如何?我可是打算给你出主意呢。” 迪克耸耸肩。他的样子和平时不一样。自从在荒野中行走时出现的那次开始,有什么东西改变了。他仿佛变回了第一次见面时的那种,有些桀骜不驯的样子。 可是,这却不会让他高兴,更不会让他冷静下来。 “出主意?那就赶快说。” “嗯,说得对。你的右眼会把看到的东西改变成眼球吧?你知道那是为什么吗?” “我怎么知道。” “偶尔动一下脑筋吧。你的脑袋是摆设吗?” “好了快说。” 对着只会焦躁的艾因雷因,迪克默默地摇头。 “眼球化,是因为被你的右眼吸收了。也就是说,被拉入到你的零领域里了。你的妹妹也在你的眼中活着。变成眼球的形状,可以说是一种象征。” “你说什么?” 尼尔斐尼亚还活着。 “faceman应该说过。异民化即成为一个世界。也是让世界扩大。你的世界就在那只眼睛中扩大。只要你愿意你就能使用吸进去的人的能力。这跟faceman操纵无数张脸是一样的道理。同样,住在你眼中的人,将会继承你的能力。毕竟这个是因为你的愿望而诞生的零领域嘛。虽然眼球是不可能了,不过你的运动神经还是可以的。” 前半部分可以朦胧的理解。 但后半部分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我能使用在我眼里的异民的能力了?然后你让我怎么寻找?要我拜托尼尔吗?” 艾因雷因不认为尼尔斐尼亚能找到连自己都找不出的东西。 “不是啦,你里面有个更适合的家伙。是莉莉丝。”(译者:莉莉丝是姐姐) “不记得了。” “她也许入伙了尼尔斐尼亚的黑暗吧。我可不知道她是怎么做的。不过,她的情报收集能力确实可以利用。用那个寻找的话,就能去追伊古纳西斯了。” 艾因雷因不知道在荒野分手后莉莉丝发生了什么。不过,其可能性也许是有的。 如果迪克的话是真的,那么就能提高找出艾尔米的亚空间的可能性。 这个事实对现在的他更重要。 艾因雷因集中了意识。他不知道正确的做法。不过,他将意识集中到右眼,将意识集中到莉莉丝。虽然能明确地回想的是妮丽丝,但他觉得这样也没有关系。将莉莉丝的能力实体化的是妮丽丝。她们之间能有多少差别呢。 有了微小的反应。艾因雷因为了不放跑它,让意识更集中起来。妮丽丝的能力。情报收集的能力。在物质世界中可以覆盖一座城市。那么在零领域将会如何呢?岂不是随心所欲。 反应变得更强了。当他这样感觉到的时候,艾因雷因在自己的周围发现了溶入零领域夜色中的细小碎片。是妮丽丝。从镜片中流露出亲爱与怜悯之情。 没有言语。不过,他觉得有另一种感情从妮丽丝中流露了出来。 “这样就行了吗?” 似乎在向他这样提问一样。 伊古纳西斯已经走了。他恐怕会成为纱耶完成目的的障碍。为了防止他这样做就必须要借助妮丽丝的力量。可是,妮丽丝却持有怀疑的态度。 为什么妮丽丝要阻止艾因雷因呢。 他响起了迪克所说的后半部分的话。 右眼里的人们,都会得到像艾因雷因一样的肉体能力? 迪克,迪克塞里奥·马斯肯,以及在那个奇怪的城市遇到的人们……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心里有了疑念。艾因雷因拼命思考那个可能性。为什么那帮人拥有像强化兵一样的能力?明明是个怪物横行的世界,和艾因雷因诞生的世界如此地不同,但他们为什么会拥有与他相似的能力? 怪物,酷似异兽。 在目睹加鲁每达市崩溃的时候他就有了预感。早晚会变成如同那座城市的状况。那不是不知姓名的某人的妄想,而是将在未来真的会发生的事情。 如果怪物就是异兽的话。 迪克他们的能力的根本来自哪里? “……难道是我吗。” 看向迪克。虽然不知道戴着狼面的青年是怎样的表情,但他的眼睛所蕴含的感情的平静的。 “如果我继续做下去的话,世界就会变成那副模样。是这样吧?” “……你曾经吸收过faceman的一部分。你也知道当它回到本体的时候,将会发生什么。我,是由你的行动结果诞生的,你的后裔。我不知道如果你不做下去的话将会发生什么。你的眼睛里没有那个结果。不过,也许我将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吧。” 在崩溃的加鲁每达市中,在异兽飞舞、升起的黑烟沾污天空的时候,艾因雷因思考了关于那个未来的事。 当时他能够说出“管我什么事”。不管这个世界将会如何,发生怎样的变化都与自己无关。 现在就不这样想了吗?怎么可能。如果那种地狱般的风景将会在那个世界成立,他依然要说“管我什么事”。 但是,事情不只是这样。那是个被艾尔米创造的,纱耶所在的世界的未来。 自从伊古纳西斯消失已经过了多久?他已经出现在艾尔米的面前了吗? 如果艾因雷因不过去的话,就不会发生那种未来。但是,谁都无法保证新的未来有益于纱耶。 “……还有一件事。连我也不知道更久远的未来会怎样。知晓更久远的未来的人不出现在你的面前,从中我可以推测出围绕我的环境的一件事,但我却无法得知更多的情报。” 不管是哪一边都不知道。你不就是想说这个吗。还是说,你自以为在安慰我吗。 “可恶,怎么会这样……。” 艾因雷因第一次为了自己的人生而抱起脑袋。被尼尔斐尼亚诱惑的时候他曾想过不能就这样下去了,但却没有进一步思考。他从没后悔过过去。 现在则不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想从过去找到原因。 “这个世界本身有着会成为那样的命运。是否这样想是你的自由,但是你自己变成了事情的中心的现在。光有这个是不够的。” 迪克的声音是冰冷的。 “事情很简单。你什么都没做。时不到眼前,你未决定任何事情,你未选择任何东西。一切靠着惰性,由着感情和周围的状况走到了这里。现在已经到了一切都无法被改变的阶段,不管你决定什么或是选择什么,都是徒劳的。” 排除了伊古纳西斯的地狱。 以及伊古纳西斯创造的地狱。 结局只可能是这两个。 “不过即使如此,我们还是活着的。” 迪克最后的一句话只是个低声细语。紧接着他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艾因雷因的周围只有妮丽丝的镜片在漂荡。镜片已经不向他诉说任何事。 只是在等待着艾因雷因的答案。 “……哈哈哈。” 干枯的笑声从唇间滚落。 答案早就决定好了。 想都不用想。 艾因雷因是不可能去选择抛弃纱耶的选项的。 只能去做了。 就是这么回事。 “……帮我找。” 向镜片说道。立刻得到了答复。趁着艾因雷因的迪克对话的时候,妮丽丝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谢谢。” 自然地说出这句话,镜片中传来微笑的气息。 不知不觉中,艾因雷因的手里握住了手枪。荆棘已经消失。也许是荆棘中的纱耶的因子变成手枪的形状,跑到了他的双手中。 两把手枪的触感是多么的亲切啊。 “反正都是地狱,那就没理由不一起过去吧?” 镜片没有回答他。只是,仿佛是在表达会遵从艾因雷因似的,在他的周围飞舞着。 “我们走。” 紧紧地握住两把手枪,艾因雷因进发了。 尾声 纱耶站在荒野之中。眼睛所能看到的只有红色的大地,干燥的风卷起沙子,将天空染成了出红色。 这里不冷不热的。微温的风拂过全身,夹杂在其中的沙子敲打着脸颊。 “这里是?” “亚空间。如果在安定性和人类能够存在的最差环境之间取得平衡的话就变成这样子了。嘛,说准确点就是能够存在却难以生存。所以这一点还待解决。” “艾因呢……。” 纱耶抬头看向天空。丝毫感觉不到极光粒子的流动。也许这里根本没有同零领域的联系,就算有了也是忽略不计的程度吧。所谓空间的安定性指的应该就是这个。 “首先,得做居住环境设备才行。” 脚下的黑猫在说话的同时已经开始了作业。不对,准备早已完毕。黑猫额头上的是个亚空间。其中有着无限的空间,也有无限的资源。只要完成了准备,实现它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各种各样的无人作业及其瞬间出现在黑猫的面前,紧接着出现的是一排排的资材。机器立刻整平了大地,按照区划之分运送资材,然后开始了装配资材的作业。 “先做一个能住十万人左右的城市就可以了吧。还要建设净化系统、生产粮食什么的,一切都要在城市内解决所以光看面积还是很广的。” “我认为我的体内没有那么多的灵魂。” 因纱耶的安堵波动,尼尔斐尼亚的黑暗,以及无法向其呼应的稀薄化的灵魂确实集结到了纱耶之中。但是,也有离开了尼尔斐尼亚却没有来到纱耶之处的灵魂。看来那些灵魂因为安堵的波动本身而停止了活动。 “从一开始就是满员只会坏事。动物这东西啊,只要降低伤病导致的死亡率就会自己变多的。” 说完,艾尔米继续开始作业。 作业的进度惊人地快,但毕竟那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问题。特别是民宅等容器部分能够马上完成,但是生存所需的农耕地、确保水源的作业须要为之付出巨大的劳动力。 “如果只要填满城市的蓄水池的话就简单了,但那种东西只要时日久了就会减少,所以最好做成能在这片空间循环的样子。” 如果在制造亚空间的时候事先设定好这些的话就不会如此麻烦,但是那样的设定会使空间发生矛盾,从而产生通向零领域的洞口。 “所以呀,做法可能会粗暴哦。” 艾尔米将附近的大地削了一大块,用它做出了山脉以及其它地形。然后往削出来的大坑中倒入在艾尔米的亚空间内造出的海水。 “为了做出海流和风,必须要有月亮啦极点啦气压之类的很多东西……但完全模仿出行星的环境使不可能的。不过,至少要实现水源的外部补给。” 艾尔米寻访了除了此地以外的各地,到处做一些手脚。纱耶只是一直跟随着艾尔米,看她做事罢了。纱耶是在没有事做。 岁月流逝。 究竟过了多久,一开始还会数数的,但时间久了就觉得这样做没有意义。 只有太阳的循环是被模拟出来的,不过就算是艾尔米也无法用其它方法控制它吧。 “先说清楚,这个世界早晚也会完蛋的。” 有一天,艾尔米这样说道。 “就算是地球也不是单独构筑了那种状况。有太阳有月亮,有了来自外部的各种影响才形成了那个环境。因为处于远远超出个人的宇宙规模的巨大影响之下,所以看起来像是永恒的,但据说过了三是亿年太阳就会巨星化并吞下地球。如果外部有所变动地球的连锁式循环就会轻易被破坏。而单凭只能提供远低于太阳的能量的我的系统的话,这个世界的寿命将会变得更短。这一点虽然有点马后炮的感觉,但请你明白。” “亚空间的能量不是无限的吗?” “从亚空间发生的能量的可能性也许是无限的,但亚空间本身的寿命并不是无限。你只要回想起至今的体验就知道了。” “这么说,这个世界的寿命还剩多少?” “那还得从现在开始观测才能知道准确的时间。作为能量的供给方的我的亚空间可以通过修理和替代来延长寿命。但很可惜我是无法操控这片大地本身的寿命。” “这样啊。” “嘛,不要太期待为好。毕竟只不过是个人造的虚假世界。这里是战胜不了各种因素混合而生的大自然的产物的。” “是。” 艾尔米说的话没有让她受到多少打击。这也许是因为自己的目的仅仅是救赎,却没有被设定接下来该怎么做。纱耶被要求的只有亚空间崩溃之时的紧急避难措施,没有人要求过她照顾人类到最后。 纱耶对此感到放心。 她不希望艾因雷因为了自己变得更加辛苦。 望向天空。 自从这个亚空间诞生之日起,纱耶没有一天是不望天空的。 零领域的洞口在任何地方都有出现的可能。但是,即使是如此还要看天,也许是因为天空在本质上并不是人类可以生存的地方。不管发展多么先进的技术飞上天空,还是没有人能够在天上生活的。就算是鸟儿也会为了休息翅膀而回到地上。生命的基本在于大地。 远离生命之根本的地方。为了想象零领域,天空果然是最适合的。天空的另一边原本应该有宇宙。所以想象成用零领域取代宇宙最为妥当。 在天空的另一边,在零领域当中,艾因雷因为了守护这个亚空间而战斗。为了能够早日迎接他,希望人类得以生存之地能够早日完成。 不知道过了多久,回到最开始来到的地方后发现,已经基本上建成了一座城市。蓄水池里装了满满的谁,粮食生产基地也已经开始运作。在牧场到处都能听见畜兽的年轻叫声,从湖面可以看到银色的鱼鳞在闪烁。 “虽然这些还不够养活五万人,不过最初的人类还是可以活下去的。不过在此之前,还需要一场雨。” 黑猫抬头看天,纱耶也跟着一起看天。这时已经可以在原本空旷的天上看到细碎的白云了。 “我还造好了地下水脉,不过不知要多少年才能让这片大地保水。” 几天后开始下雨了。开始还是细雨不过逐渐变大,最后大到引发了泥石流。即使这样雨也没有停止,继续下着。 好不容易建成的城市、整备好的道路,都被埋在了泥沙里。 到处都是泥泞的山丘,玷污着城市。纱耶心想这样是不是失败了,不过艾尔米却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命令作业机器们保护城市的生命线之后就一动不动了。纱耶也没什么可作的。只能祈祷平安了。 有一天,雨停了。 但是,透过厚厚的云 第138章 雷吉欧斯传说终章.艾因与沙耶 形的野兽展开进攻,减少了光点的数量。 也许是察觉到了主人的危机,雷坊企图撕咬黑暗。 但是,哈鲁佩先动了一步,挡在雷坊的面前。 八头龙和巨龙间的激烈撕咬重现了。 只身离开战场的艾因雷因向城市跑去。妮丽丝提供的情报既准确又精密。在四散开的伊古纳西斯的光点中,有少数几个朝城市,纱耶和艾尔米所在的地方潜行。 真正的目的应该在这边。城市里的艾尔米应该持有亚空间发生装置。如果不破坏它就无法摘除零领域的绝缘空间的话,伊古纳西斯应该会不惜一切代价试图破坏它的。因为艾尔米也对此深知,所以很可能没有藏起来,而是待在了身边。 而且这样一来,就能将伊古纳西斯吸引过来。 复仇要用自己的双手。 虽然和艾尔米相处日久,但却不知道她是否是这样想的。不过,艾因雷因觉得通过多米尼奥的死她第一次发现了自己心中的冲动。如果是这样,她很可能会用最直接的手段来解决问题。 艾尔米在那里是否设下了陷阱? 如果她确实设下了呢? 如果对艾尔米来说,伊古纳西斯突破艾因雷因的防守,来到这个亚空间是在她的预料之内的话。 不,她一定是预料到了。至少她会考虑了这个可能性。而如果有可能性的话,艾尔米一定不会怠慢,并想出对策吧。 她并不是有恶意的。 她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打算算计艾因雷因和纱耶。 就算如此,他实在无法预料也许因复仇而迷失自我的艾尔米会干出什么来。 艾因雷因飞驰。 在视野中发现了伊古纳西斯。 是贴在地上前进的脸。那不是索霍的。而是一张陌生的脸。眼睛、鼻子和嘴。只有构成面部的三个部位在地上滑动的模样,让人想起古拉波奈尔市之前的和faceman间的战斗。 一边奔跑向前举起双手中的枪。 乱射。子弹准确地击穿眼睛、撕裂鼻子、击碎嘴巴。但是,脸却不止这一个。将左边的用手枪处理的同时,将右边的用视线消灭……不,吸收。想道右眼球和零领域相连的时候,觉得这个方法也许存在危险。但是,据迪克所说,艾因雷因里面已经有了一个faceman的脸了。所以就算多了一两个也没多大差别。 不能排除焦急之下陷入了伊古纳西斯的陷阱的可能性,但艾因雷因可没空考虑这个。 用上能用的一切。 现在的艾因雷因一点都不从容。就算会伤害自己的身体,他也无法吝啬于使用力量而无视掉自己所能做的事情。 迪克的话语残留在脑海中。 因为什么都没有选择才会变成这样的。当所有的一切都无法被改变后再选择,着不能算是选择。迪克是这样说的。 可是,不能因为这样就继续任由被周围的洪流左右。如果自己是在当中被冲走的,那么至少要在激流之中游到底才行。就算最终到达同一个地方,撞到岩石变成尸体到达,以及伤痕累累地的游到底到达,两者间却有着不同的意义。 艾因雷因奔跑,开枪,驱使视线,处理掉时而出现在地面上时而潜到地中的无数张脸。数量没有减少的样子。不管打倒多少眼前的脸,妮丽丝的情报显示的数量并没有减少。对方可能在使用再生,或是多张脸叠成好几层所以没能一次性杀掉。既然是在物质世界,那就没有道理杀不死。一定有什么诈术。 接近城市了。和纱耶她们指尖的距离在消失。 没有揭穿诈术的时间。 这样下去可不好。 在焦急的艾因雷因眼前,在危机的浓度一分一秒地增大之时,两个东西有了动作。 一个伴随着轰鸣。 在荒野之中,半藏在红砂飞舞的暴风中的城市改变了它的形状。如海市蜃楼般耸立的无数高楼之下,它改变了高度,改变了角度。 那是城市正从大地的束缚脱离的瞬间。 位于城市外周部的特别高的建筑铲出沙土。从大地中拔出的被转动轴连起来的那个东西做出了富有柔韧性的动作。包围着城市长出的那些东西也同样地由地面现身,抬起了整座城市。 这宣告了艾因雷因不希望出现的未来的开始。 还有一个。 和伴随轰鸣的城市上浮相比,它悄悄地,像是往水中滴落墨水一样出现了。 一只黑猫。 像是在造出沙土之瀑布和尘土的飞沫的城市这幅画中,开了一个孔一样,黑猫悄悄地出现在那里。 “艾尔米!” 艾因雷因注意到她,叫出名字。周围的所有脸一齐围住了艾尔米。 脸在猫的前方集结,变成了一个人的模样。是从未见过的男子。高个子且肩膀宽厚。将金色的短发朝后梳起,用深蓝色的眼睛俯视黑猫。 这就是伊古纳西斯真正的模样吗。艾因雷因举起手枪,观察经过。 “没料到,你竟然想到了复仇。” “这只能说明你的观察人类只有这种程度罢了。虽然擅长小动作,但缺乏看破本质的眼光。虽然能调整整体,却无法使一件事达到极致。是的,这样很适合你。” “你总是这么严格。” 黑猫用打哈欠回应苦笑的伊古纳西斯。 “不过,你的执拗和随机应变很适合做那个小组的领头。虽然作为观察者到不了及格分(译者:日本一般的及格分是30分,100分满分的)。因为说到底你只是想成为神罢了。” “说的也是。永动机可以说是神的造诣。我认为如果能做出那种东西的话,我的梦想就会实现了。” “你想成为神吗?” “不,我像见到神。” “假设神是存在的,既然人类无法想当然地见到神,那么想见到神的话就必须到达和神同样的或更高的视点。这个成为神有什么不同。……我对这个议论没有兴趣。” “遗憾。我原以为对永动机感兴趣的你是可以理解浪漫的。” “永动机是否是可行的。能否实现只在理论是不可能的东西。我只对这个感兴趣。虽然我没有否定神是存在的可能性,但我没兴趣成为神。因为我知道,有些东西是身为一个人才能发现的。神不会去想造出永动机,其结果便无法发明创造空间的装置。神是不存在偶然的。偶然只会在不完全的人类中诞生。” “这就是你的哲学吗?” “谁知到。这种事怎样都无所谓。比起这个,我现在只是个希望委身于第一次激情的随处可见的女人。” “那么我就是掉进陷阱里的愚蠢男人吗。” “说的没错。” 两人之间存在的是寂静。但是,艾因雷因轻易地就能想象出平静的湖面之下岩浆翻滚的模样。 “但是……如果我。” “抱歉,我已经不想听了。” 那是和单方面的断绝同时发生的。发生、结束、然后开始了。 伊古纳西斯的身影瞬间消失了。艾因雷因的眼前只剩下黑猫。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能想道做了什么。赶在伊古纳西斯做什么之前,把他拽进了黑猫额头上的宝石,艾尔米居住的亚空间之中。可是,这样的话只会让他和艾尔米对峙罢了。难道艾尔米想在无法躲藏的亚空间之中亲手杀死伊古纳西斯吗。还是说…… 身在这里,只能去推测了。 “艾尔米……。” 艾因雷因呼唤道。 “……我没事。道目前为止。” “伊古纳西斯呢?” “我在这里多重启动了亚空间。在此基础上把他放逐道零领域。现在应该被成迷宫状的绝缘空间团团围住,在零领域中徘徊吧。” “他已经出不来了吗?” “恐怕是的。不过世上没有完美,所以不知将来会怎样。” “刚才的是诱饵的可能性呢?” 想起和faceman之间的战斗,艾因雷因再询问道。 “靠faceman的能力伪装的可能性是没有的。虽然吸收掉了,但那毕竟不是在零领域中以自己的精神特质得到的纯粹能力。虽然可以利用但并不是说在本质上变成了faceman。” “这么说,复仇是成功了。” “应该是吧。” 可是,明明成功完成了复仇但艾尔米却没有高兴的样子。反而有种像是开了一个洞一样的虚无感。就算成功复仇多米尼奥也不会回来。看来这个事实正压迫着她。也许复仇作为愤怒的一种的同时,也是为了让一个人的死亡永远留在心中的精神紧张状态。如果无法维持这种紧张状态的话,所剩下的只有步向忘却的涣散吧。 “说来,那是什么?” 看向伴随轰鸣运动的城市。沿着城市的外周长出腿,像蜘蛛一样移动着。 “纱耶的能力,或者说是初期设定的功能不是乐土吗?” “啊啊,好像是的。” “回避危险的能力。我让它成形了。直接移动人类生活的地方。虽然想法很可笑,不过我似乎知道是谁想出来的。” “……难道纱耶是。” “也许,你是对的。这样啊,那家伙在的地方也毁灭了啊。” 被炼金术师做出来的吗。 不,这种事怎样都无所谓了。 “纱耶还没事把。” “嗯。她为了让那个城市动起来……。” 第三个异变,在艾尔米停止说话的时候发生了。 “艾尔米?” 黑猫的身体在颤抖。 他对这个症状有印象。就在刚才尼尔斐尼亚也变成了这样。 “艾尔米!” “没问题,伊古纳西斯还没有出来。” “那……。” “被摆了一道。在我暂时使他停留在这个空间的时候,他分离出了一张脸。它破坏了能量供给部分。如果这样下去,这个空间就会崩溃的。” “这样的话,赶快从那里出来就好了。” 可是,艾尔米却不听从艾因雷因的话。 “我不能那样做。现在这个空间的自然环境,是有了我的亚空间的干涉才会成立的。如果停止了干涉,一切都完了。” “什。” “就算我的空间消失了,伊古纳西斯也无法出来。我做成了这样。但是,单个亚空间发生装置工作情况下的极限时间已经大致判明。明确的期限会让伊古纳西斯抱有活下去的希望。” 对艾尔米来说,这应该是问题的所在。 但是,对艾因雷因来说还有另一个问题。 这个世界的消失,会对纱耶造成怎样的影响。毁灭的时候,纱耶还会再一次为了挽救在此繁荣的人类,做出同样的事吗。 到了那时,如果伊古纳西斯出现了会怎样? 这个世界毁灭了也无所谓。纱耶主动去再次承担同一个任务也行。 但是,决不允许伊古纳西斯做出妨碍纱耶的事情。就算在未来会有其它问题,他却无法无视必须要在现在解决的问题。 “我该怎么办?” 那么,艾因雷因所能做的只有一个。 做出能做到的。 有未来。和迪克相逢的那个未来的景色。在那里却是出现了faceman。迪克戴上的那只兽面也许就是faceman的最后下场。也许,那就是伊古纳西斯的因子。 但是,那却无法成为不管艾因雷因做什么都无法完全消灭伊古纳西斯的证据。 方法是有的。 “……连同我,用那只眼睛吸收吧。” 艾尔米不确认艾因雷因的觉悟。只说出他该做什么。 “用你,用你的眼睛代理我的空间要做的事情。虽然这和我的计划有些出入。但可以以此重振。而且这样做会使绝缘空间的迷宫变得更复杂。是个一石二鸟的对策方法。” “这样啊。” “不过,我不能保证你这样做后还能安然无恙。” “什么?” “我是说要把你里面的东西作为养活这个世界的养分使用。这意味着你本身会变成为了养花而撒在土壤上的肥料。明白吗?这会削减你的生命的。” “……。” “我的话只要放弃这个亚空间造出下一个就行了。可是你却不一样。你的眼睛没有下一个。而既然你的那只眼睛是确立你的存在的重要因子,失去那只眼睛也就意味着丧失自我。” 死亡的字眼出现在眼前。 “就算如此,你也可以吗?” “……是我的生命结束的快,还是伊古纳西斯自我消灭的快。是这么回事吧?” “嗯。是的。虽然我也有不靠你也能维持这个世界的方法,但是那会花费太多的时间。不过,如果到那个时候如果你还活着的话,你就能获得自由。” “好渺茫的希望啊。” “只是有比没有好的程度。也许在那之前这个世界就会毁灭掉。绝望和灾厄遍地都是。你也知道人类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吧。” “人类什么的跟我无关。” 已经下定决心了,不,那种东西早就下好了。可不能每出现一个新难题就去重新确认。 为了守护纱耶而拼劲全力。 仅此而已。 “那么,我动手了。” “要温柔一点哦。” “笑不出来。” 当艾因雷因嘟哝的时候,眼前已经没有了黑猫的身影。它被吸进右眼的内部,零领域了。有一颗炸弹被投进连自己都来不及理解的部位。不知这个炸弹会有怎样的作用。会成为在一瞬间让受害扩大的闪燃,还是会因伊古纳西斯的复活而变成更严重的回火呢。 “……咕。” 疼痛立刻袭来。 在右眼的深处有某种东西膨胀的感觉袭来。也许是艾尔米在艾因雷因的内部启动了装置吧。仿佛右眼从内部被改变了似的。这只右眼输送出为了辅助这个纱耶所在的世界所必须的东西。右眼的能力也许被改成了这样的东西。 这也许代表了艾因雷因的存在本身也在发生着变化。艾尔米说右眼是确立艾因雷因自身存在的重要因子。也就是说,改变右眼会导致自身的变化。 到底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恐怕已经没有观察的时间了。艾因雷因立即展开行动。身体掠过全身的肉体在碎裂般的剧痛。不过艾因雷因的速度却凌驾于这份疼痛之上,他回到了战场上。 雷坊和哈鲁佩长绕在一起互相撕咬着,尼尔斐尼亚的黑暗则在消灭着失去主任的伊古纳西斯的脸。 在右眼深处膨胀的感觉还在继续。这早晚会撕开艾因雷因的肉体喷出来的。让人会产生这种预感的巨大能量余波从艾因雷因的肉体泄漏出来。在右眼深处产生的亚空间正在朝这里释放着大量的能量。艾因雷因的内部有无限的能量。 这让两条龙、尼尔斐尼亚、以及faceman的残骸停止了动作。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艾因雷因身上。 一切都在右眼的视野之中。一般是不可能让如此遥远的东西置于魔眼的影响之下的。但是,现在他却能做得到。从内部爆发的能量让他做到了。 “你们会妨碍纱耶的。接下来到这里来做。” 要爆炸的右眼,吸走了视野中的一切。右眼膨胀的感觉更加强烈。压迫脑髓,快要炸开了。仿佛整张脸都变成了右眼似的。不,就算真的变成那样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艾因雷因正要变成一只右眼。正要变成守护纱耶的某个东西。从守护沉睡公主的荆棘,变成其它的。 变成其它的……。 爆炸了。那是个精神上的爆炸,是艾因雷因的内部开始了决定性的改变的瞬间。视野在卷动。眼睛所见的东西在旋转,有颜色的东西变成线条,所有的一切开始混沌、集约、消灭了。 一切化为黑暗。这里有着看不到头的时间。魔眼试图去看眼睛看不到的东西。 可是这也许是个误会。不可能看得见存在没有被确定的东西。未来不可能是既定的。脸迪克也有可能是幻觉。也许只是那个城市里的死去的异民让他看到的幻觉罢了。也许是让他有了认为未来是既定的错觉。无限接近现实的幻觉。因为他知道这就是零领域的力量。 但是,就算如此艾因雷因却看到了。 看到了原本无法看到的未来。 出现了一名少年的身影。看到了怯懦的少年扼杀着感情,拼命战斗的身影。 出现了一名少女的身影。看到了本应没有任何力量的普通少女,被魔眼所囚禁而受苦的身影。 出现了一名少年的身影。看到了将所有的感情装进讥讽的笑容中战斗的身影。 出现了一名女性的身影。她拥有作为女性的优美的同时具备了雄壮,并且蕴含着某种强大的东西。她的身后似乎出现了看惯的什么东西,但在他确认之前女性的身影消失了。 看到了在荒凉大地之上,在移动的城市之上生活的他们的身影。 在本应无法看到的时间洪流的另一边,看到了在纱耶的世界中生活的人们的身影。看到了注视这些的纱耶的身影。看到了等待艾因雷因归来的纱耶的身影。 必须要告诉纱耶,自己就在这里。 告诉她自己就在这里,注视着纱耶。 自己必须要呆在一个,一眼就能让她明白这一点的地方。 至少,为了守护她远离孤独。 能量的奔流使艾因雷因没有了肉体的感觉,倒在了原地。视野里出现的是天空。暴风雨过后的,被拉长的薄云作为激荡的残渣残余下来的,清澈的天空。 对了,我要到天上去。 如果留到这片大地,就无法瞭望这个世界的一切。不过,如果从天上的话就可行了。 到天上去吧。为了瞭望并注视一切。 为了将艾尔米准备的恩惠,注入到这个世界的每一处角落。 为了纱耶。 只要到了天上,不管纱耶在哪里都能立刻赶到她的身边。 ****** 纱耶抬头望向天空。 除了薄云,蓝色的天空是多么的清澈啊。移动带来的摇晃不会让视野晃动。感觉不到震动。艾尔米做出来的移动城市在完美地运作。 在城市的中枢部,在容器中培养着无数个人。当他们到了一定的年龄时,纱耶解放出攒在自身内部的灵魂的话,他们就会醒来吧。到时候变得怎样,那是在纱耶想象之外的事情。 纱耶抬头望向天空。 在还没有任何人的无人城市中,纱耶只身一人抬头望向天空。 没有伊古纳西斯,没有雷坊廷,没有哈鲁佩,没有艾尔米。 然后,没有艾因雷因。 所有人都被艾因雷因的魔眼吸走,接着消失了。 世界上只剩下纱耶一人。 不对,还有一个人。 那就是黑暗。逃离艾因雷因的魔眼的黑暗漂浮在地平线的另一边。黑暗和移动的城市保持着固定的距离。没有离开,也没有靠近。 那也许是尼尔斐尼亚吧。不知是艾因雷因故意没有将尼尔斐尼亚放入魔眼的视野中呢,还是她靠自己的能力逃走的呢。不知她的存在会是好还会是坏。 但是纱耶却不看向那个危险,而望向天空。 望着由蓝色变为暗红色的天空。望着浓云刻画出朱红色暗淡的天空。 时间的变化从天空夺走了朱红色,唤来黑色。唤来有浓浓蓝色的,暗蓝之夜。 纱耶,一直望着天空。 时间流逝。然后,人类从中枢部出现。 虽然有了混乱,但他们马上平息下来,开始经营自己的生活。管理运作的粮食生产基地,分配职责,然后分散到城市的各个地方。他们花了很长的时间去理解散落在城市各处的技术,学会了修复,然后开始开发新的东西。 但是,他们却没有去碰位于城市中枢部的,作为城市根本的机关。 虽然有人挑战过走到外边,但他们每一个人都被某种东西烧死了。日后判明出那是因为混入大气中的类似放射性物质造成的,于是和机关部一样,他们将城市之外定为禁忌之地。 纱耶始终注视着这样的人类的营生。 在她的体内还有未被解放的灵魂。不过,从人类中诞生的生命从一开始就有着灵魂。她觉得不到解放出所有的灵魂之时,自己是无法睡觉的。事实上,纱耶确实无法入睡。 移动的城市之外,充满的某种东西。那是对人类的恶意,而这不是一开始就存在于这个世界里的东西。 纱耶抬头望向天空。 漂浮在地平线上的黑暗,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时间继续流逝,人们将混入大气的东西命名为污染物质。意思是污染人体的无法解析的物质。 这个时侯已经开发出了为了在城市外活动的外衣。人们为了得到外边的情报而商讨各种手段。派遣了好几次探索队。但却没能找到有价值的东西。当然了,纱耶没有将这些告诉他们。她把大部分时间花费在城市的机关部里,偶尔走出来也只会抬头望天罢了。 机关部是为了她而存在的地方。吸收她的力量,城市就是靠着这力量移动的。自己会不会被城市吸走一切然后死掉呢。笼统地这样想道,但纱耶却没有抛弃城市。 人口的增加开始成了问题。就像艾尔米所说的一样,只要有了应对伤病的方法,动物就会无限制的增加下去。 因此,他们向城市之外寻求新世界是没有错的。为此他们做出了遮断污染物质的外衣,摸索着移动的方法。因为在荒凉的大地上轮胎的寿命过短,所以这不适合长距离移动。模仿城市,开发出运动腿脚来移动的交通工具。他们也在开发着暂时遮断污染物质的力场。这种力场从城市腿部的顶端被放射出来。人们研究它,并成功仿制。 他们走到城市之外。开始摸索新天地,不是移动的城市,而是在不动的大地之上生活的手段。建造房屋,挖掘水井,开垦荒地。 但是,那却没能长久下去。他们被某种东西袭击了。遮断污染物质的力场生成装置遭到破坏,房屋被践踏,居民则被啃噬殆尽。 纱耶得知此事后,感觉到了无法言语的危险。然后纱耶推测,靠纱耶的力量移动的这座城市,利用纱耶觉察危险的能力有意图地远离这个危险。 这样说,城市之外有什么东西。 想到了黑暗。 但是,如果是她的所谓的话,会产生疑问。 那么,剩下来的可能性就是…… 疑问的答案在数年后出现了。 在纱耶抬头望天的时候,那个东西的阴影出现在地平线的彼端。 在天上,拍打着巨大翅膀出现的那个身影,纱耶对此有印象。 是异兽。 原来有漏网之鱼。它应该不是有意识的逃出艾因雷因的魔眼的吧。恐怕的雷坊廷和哈鲁佩在战斗的时候向周围飞散的纳米机器花了长时间再生,进而变成了异兽。 这么说,充满在这个城市之外的东西果然是激光离子吧。而且可能已经因某人的恶意,变质为企图铲除人类、生物和植物等,人类生存所需的所有东西的物质。 异兽没有靠近城市,穿过地平线后消失了。它没有看到这里吗,还是说觉得靠过来是个下策。 纱耶抬头望向天空。 恶意恐怕来自天上。 不过,降到这个世界上的,绝不是只有绝望。 在人类当中以一定的比例会出现发生特定变化的人们,最近此事正成为话题。 他们具备了数十倍于人类之上的反射神经和运动神经。比曾经的世界的强化兵还要强大的他们,时常志愿参加探索队、告知危险到来的可能性,成为了防卫队的中枢。 在那个异兽袭击这座城市的时候,他们便会阻挡它吧。 纱耶抬头望向天空。 望向夜色中的天空。 那里有着光芒。将暗夜照成蓝色的光芒。 月亮灿然地照射蓝光。 想起曾经和艾因雷因一起望向夜空的时候。当时有过极光,却没有月亮。亚空间是没有月亮的。 但是现在却是,有月亮而没有极光。 艾因雷因就在那里。 从那里,注视着纱耶他们。 等待吧。每次的抬头望天纱耶都会这么想。已经达成目的的自己所能做的,只有直到艾因雷因回到这个地方之时,一直在这里活下去而已。 月光温柔地抱住了纱耶。 第139章 异度传说 夜间的繁华城市,没有一丝热闹的迹象,大雨倾盆却仿佛依然到处弥漫着硝烟与粉尘,周围看不到一个居民。有两个人影从远处走来,身体的轮廓在雨中越来越清晰。在他们来到这里之前,整个城市刚刚经历过了一场暴虐,原本霓虹闪亮的美丽夜景如今已变成了一片废墟。 “状况如何?” “和上次以及再上次袭击的时候一样,以市中心为中点,半径0.85公里范围内,有些大型的东西正在向繁华段集中而来。” 伴随着男子的询问,身形娇小的年幼少女熟练地回答着。虽然年龄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但却能再如此短的时间内从庞大的信息量中搜寻出要点和共同点,从这一点看少女并非常人。 “它们好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一旁的男人嘴里自言自语着,脚下却未见减缓半步。 “敌人开始移动了,好像发现了我们。——周围空间重力偏差异常,时空间有干扰发生,数量无法勘测!”听到少女的警告,男子终于停下了脚步。他环视了一下周围,神情自然,丝毫看不到紧张与恐惧。 “开始倒计时!” “是,长官。”少女掀起了原本罩在头部的挡盖,豪雨中露出了一张天真的脸蛋,金色的眼瞳凝视着团团包围自己的异类。 “5……4……3……2……1——希尔伯特效应展开!”少女的身上释放出耀眼的波光。确切地说应该是少女模样的身体,幼小的身体只不过是一种伪装。 希尔伯特效应也是约亚金米兹拉开发的百式观测器以及量产型合成人所具备的特殊能力。被百式能力所固定的gnosis群会转化并存在于实数领域,一下子出现在他们两人周围。此时敌人与他们一样,适用同样的物理法则,可以被刺穿亦可以被砍裂。 男子缓缓从腰间拔剑出鞘。 “能跟上我吗?” “嗯!” “回答得好!” 男子回头冲百式笑了一笑,持剑向着gnosis冲去。在属于星际联邦的数万光年的领域内,可以熟练运用日本刀与gnosis对决的人屈指可数。这其中一人便是退役军人,如今的古书店店主——卯月仁。 chapton1 行星菲尔赛第二都市格拉萨斯毁灭后数日,回到联邦主星的卯月仁前往接触小委员会。 “……百式那件事真令人遗憾,不过你也不用把责任归于自己,仁。”站在仁面前的由莉博士一上来并没有谈自己对于仁提交的报告的感想,而是首先安慰正在自责的仁。尽管这一点仁并没有在报告里有任何流露,但是作为好友的由莉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再了解不过了。 “不,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还不够成熟,所以才会有着悲惨的结果。”仁低着头说道,一脸的凝重,看得出他依然对自己的失败耿耿于怀。 t.c.4767年发生的米鲁奇亚崩坏后的半年里,星际联邦所属的多个行星的主要城市都受到了gnosis群的袭击。尽管之前也出现过若干起gnosis袭击事件,但这一系列的连续袭击显然与以前有着明显的差异。无论哪一次,gnosis只攻击城区闹市并且一段时间后便会集体全部消失。之后这一系列的袭击事件被人们称作“gnosis恐怖事件”,并且有人认为这些事件有可能是人为的。由莉博士便是其中一个。因此博士委托前不久才刚相逢但有着14年交情的卯月仁来调查此次事件。由莉除了把所有袭击的相关信息和数据交给了仁之外,还提供了负责解析的担当人员——百式观测器。通过解析结果,仁预测到对方的下一个目标可能是格拉萨斯市后便匆忙赶往,但敌人的行动似乎比他们早了一步。 凭着百式的支援,仁将毁灭格拉萨斯市的gnosis尽数消灭,而在袭击背后的某个人物最终显露出了身影——一个名叫该提亚的少年让百式发生了变异,而且是保留有人意识的变异。卯月仁试图让百式复原与少年交战,但最终无能为力,只能将百式和少年双双打倒。与此同时仁得到了2个情报:该提亚是接受了一个名叫“格利摩亚”的人的命令并进行活动;其次就是他们的目的似乎是在进行什么东西的搜索。 “那个叫格利摩亚的人肯定和一连串的袭击事件有着很深的牵连。”听到仁低语的由莉闭上双眼,宛如在记忆深处搜寻着什么。 “有什么线索吗?” “没有,我怎么会有。不过,那个少女也认识格利摩亚。” 仁在格拉萨斯市除了得到了相关情报外,还保护了一个认识格利摩亚的少女。见到少女是在击倒百式和该提亚之后。该提亚死时从身体中飘出了微小的光点并向远方飞去,仁跟随着光点在瓦砾中发现了浑身颤抖的少女。 一头金发,拥有紫色瞳孔的女孩不住地发抖,仿佛看到了恶魔一般。“你是……?”为了能让眼前的少女安心,仁微笑着问道。但是仁这片好意似乎并没有任何作用,尽管两人之前从未见过,但少女脸上却显露出似曾相识的脸色,伴随着这种莫名表情的又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别过来——救、救救我——格利摩亚——” “你也认识格利摩亚?” 就在此时,卯月仁的脚下突然发生了爆炸,高处一女子抬着狙击枪瞄准着他。 “把那女孩交给我。”持枪女子将手里的枪略微移动了一点,很显然先前那一枪她是有意射偏的。此时此刻仁能感觉到狙击点正瞄准了自己的心脏位置。 “下一枪我可不会射偏了哦。” “真是个蛮不讲理的人,不过看来你也并非此女孩的保护者。” “多克托丝——我的名字,好好记着。——mediotutissimusibis。” 女子口中念的是拉丁语,饱读古书的仁暗暗思忖:“(若欲长生,则求中庸道。)原来如此,真实亲切又热心的忠告呀。”如此想着,他一手紧紧握住佩刀。 “想要夺回这位‘格利摩亚的少女’,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原来如此,这个理由已经足以让你丢掉小命。”女子修长的手指又用力将扳机向内按了一点,不过如此千钧一发的紧张场面并没有持续多久。 “我早就厌倦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态度,好吧,今天我放你一马。——vivememormortis。”和她出现的时候一样,多克托丝毫无声息地消失了。 (别忘记死,好好活着),多克托丝离开时留下的话反而让仁送了一口气,他耸了耸肩转过身来再次问道,“格利摩亚的少女,你到底是……?” 听了仁的话,少女一个劲地摇头,“不,我不是,我叫妮芙琳。” “妮芙琳?” ——回想起保护那少女时的情景,仁不禁有了一个推测:gnosis恐怖事件目的是为了寻找一个人,如果要找的正是那女孩的话,下一个被袭击的目标将会是…… chapton2 强烈的冲击使得整个实验室都开始晃动起来,不一会儿就听到了一种特别的机器启动的声音。仁对这种声音很熟悉,“是e.s.——dinah吗?”星际联邦拥有不计其数的兵器,其分类小到微型手枪,大到城市级别的巨型战舰,但无论以何种角度为标准去评判实力,有一种兵器是任何其他武器都无法与之比肩的,它是一种绝对的存在——那就是e.s。记忆告诉他这个声音非他妹妹紫苑家使得dinah莫属。正如仁先前所推测的那样,实验室成为了gnosis袭击的下一个目标。但是与无数gnosis交战的那种近乎绝望的局势由于紫苑的到来一下子逆转。与紫苑一同搭乘dinah而来的kos-mos发动了希尔伯特效应,从实验室的屋顶突入。另一方面,仁一边给予实数化的gnosis有效打击,一边从实验室内部向外突围。与妹妹会合之后,他把由莉及少女交给紫苑和kos-mos照应,自己返身前往救援别的工作人员。 经过旧米鲁奇亚一行,仁对于妹妹和她身边的这个“人造物”有着绝大的信任,但这次的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种信任最终只是徒然。当卯月仁返回的时候,那少女已经不见了踪影。紫苑昏迷不醒,kos-mos也损伤严重。只有由莉毫发无伤,这显然是对方故意手下留情。 “原来是这样,可真是会寻找机会啊。”在听了由莉的讲述之后,仁终于联想到了那个人——那个叫多克托丝的女人。此时昏倒的紫苑也苏醒了过来。 “你没事吧,紫苑。” “哥哥,我——!” “不……这不是真的,kos-mos!” 意识还没有完全恢复的紫苑正想开口询问哥哥所发生的一切,眼睛突然固定在不远处的一点。视觉所捕捉到的信息传递到紫苑大脑的时间仿佛比起以往整整慢了数十倍,当她明白眼前的景象后不禁大叫起来。被击破的kos-mos横躺在地上,边上的由莉无力地斜靠在墙边看着兄妹二人说道:“与其说她破坏了kos-mos,倒不如说是让她停止运转了,那人对机械体身躯的构造不是一般的熟悉。”以由莉的眼光看来,多克托丝的战斗力并非凌驾于kos-mos之上,但她对机器人的身体构造似乎相当精通。kos-mos身体构造上的弱点被她一眼看破。 紫苑用自己颤抖着的手抚摸着kos-mos冰冷的身躯。“不要紧,kos-mos还没有‘死’。”看着妹妹沮丧的样子,仁这才想起来安慰。另外他还想起了另一件事情,“由莉,那女孩是被……?” “是的,被她带走了。真对不起,我什么忙也没有帮上。” “不,你和紫苑都平安无事,这已经足以让人感到欣慰了。” 仁的话语并非完全是自我安慰,在他看来,那个名叫多克托丝的女人并非嗜血如命的野兽,而那被掳走的少女似乎暂时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站得起来吗,紫苑?” “……” “能站起来的话,请助我一臂之力。现在就放弃还为时过早,我们还有很多能做的。” 仁的话语给予了紫苑信心,就仿佛注入了力量一般。 chapton3 kos-mos的部件由vector工业本部回收。另外,紫苑也接到了公司命令要求她立刻返回总公司,为了能继续留在实验室,紫苑只好向公司申请了休假。这天为了进一步了解被掳走的少女的情况,紫苑再一次找到了她的哥哥仁。 “那个女孩真的是叫妮芙琳吗?” “是的,不过和你所说的那个妮芙琳有很大的不同。” 妮芙琳——那个时常出现在紫苑面前的幻影般少女,身着白色裙装的她有着一头栗色的头发和水色的眼睛。而根据实验室的解析结果,格利摩亚的少女事实上是一个合成人。原本合成人的眼睛应当是金色,因此当仁起初看到那女孩浓紫色的眼睛时并没有想到她是一个合成人。由莉博士一边解释说这是一种高级的伪装技术,一遍指着显示屏: “请看,这是那女孩的脑电波,我们把它图像化了。” “和普通的波形似乎有些不一样——和边上那个倒是很相像啊。” “边上的波形是‘雷蒙盖顿’的断章——那是某种程序的碎片。这个可以对gnosis进行干扰,有着促使它们出现的特殊效果。” 由莉的这句话着实让紫苑和她哥哥仁吃了一惊。 “这么说来那女孩是这一连串事件的真凶?从她的记忆里有没有办法得到某些线索呢?” “很遗憾,她所有的记忆都被人为破坏掉了。” “也就是说完全没有记忆——那她又是如何记得自己叫妮芙琳的呢?” “唯独这个记忆信息比较新,应该是由其他人特意输入的。”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有其他人给她装入了危险的程序,这样认为应该不为过吧。” “这个程序可是在失落的耶路撒冷时代就已经被开发了,只是因为14年前的纷争而分为了很多碎片,进而消失在u.m.n里。其开发者是格利摩亚·维尔姆。” 格利摩亚这个名字和一系列的袭击时间一定有着很深的牵连,但是仍然有一些疑点让人难以置信。 “这不可能,怎么可能有人活上千年?” “不过不管怎样,我们至少得到了一些能够找到那个少女的线索了不是吗?” 正如紫苑所说,模拟脑中遗留的程序波形——“雷蒙盖顿”的断章从来没有在其他合成人身上检测到过。该提亚和那个叫多克托丝的女人应该也都是为了这个而来。由莉利用‘雷蒙盖顿’的特殊波长很容易地就捕捉到了少女的位置,但难点在于如何才能追上她们。 “情况不妙,这是——?” 从少女的位置信息来看,她正在联邦主星的大气层上部逐渐上升。以小委员会的力量根本没有时间来阻止其脱离行星地表。一旦离开星球到了宇宙太空,要赶上她们更是难上加难。 “如果有dinah的话……”kos-mos和dinah早已被vector回收了。“这下没辙了吧,e.s.应该不会那么轻易让正在休假的员工使用的。”对着仁话话,紫苑只得一阵苦笑。 “仁,我知道你也许很忙,不过还有另外有些事情希望你能帮忙。”听着兄妹俩谈话的由莉笑着岔开了话题。“从vector那里借来用来研究的集体现在正在第二机库里,我一直想拜托你来当一回测试驾驶员。” “哦?——这么说来那机体也是搭载了anima之器的?” “没错,器的名字叫ruben,我已经安排人根据你的情况做了调整。”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等一下,哥哥,由莉博士,这么做妥当吗?那台机体搭载了anima之器,那就是说是e.s.?” 由莉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迟疑,“没关系,那只是用于研究的试验性机体,完全没有任何武器可以使用,只要仁不介意的话,我想——” “明白了,我这边没有任何异议。身为测试驾驶员,我一定会把驾驶数据带回来的。”仁笑了笑接过了由莉的话。 三个人分别有着自己的想法,但目标都是同一个。紫苑和仁立刻完成了机体检查,并在驾驶舱内准备就绪。 “哥哥,你看过这机佳的各个部件了吗,这装甲完全就是纸片一样弱不禁风嘛。” “正是托装甲轻便的福,机动性可不是盖的呀,甚至比起dinah和ashel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很合我意。” “那就靠你了,没有武器,也没有什么炮手可干的活儿了。” “请密切看好由莉博士设置的观测器,导航就交给你了。好,我们出发!” chapton4 “真是不可思议,这台机体,不,应该说是anima之器,感觉和我很合拍。” 仁一边暗自感叹着,机甲早已飞过了两片大陆,目标刚在雷达中显示不一会儿,就进入肉眼可确认的距离范围内了。一艘闪耀着白光的银色战舰顿时映入了紫苑和仁的眼帘。 “真厉害呀,没想到他们居然拥有这种级别的战舰。” “能够在联邦主星的大气层内明目张胆地航行,要么就是伪造了通行证,要么就是通过正规渠道得到了许可,不管是哪种,这个组织看来都大有来头呀。” 两人一边感叹,仁的视线迅速围绕舰身扫视了一遍,为了能寻找到侵入口,仁驾驶e.s.贴着舰体飞行。这时,战舰开始发起对空攻击。虽然这种反复的点射攻击根本无法触碰到e.s.这种级别的机体,但正如紫苑所说的一样,这台机体的装甲完全形同虚设。因此仁还是谨慎地注视着弹道轨迹,躲避着来自战舰的每一次攻击。 “开始突入!”仁发现了一个位于战舰下部的舱口。 “哥哥,你可别……” “如果你是想说‘别胡来’的话还是免了,看我的。” ruben的机动性果然非同小可,当超越惯性控制临界点的瞬间,紫苑感觉整个身体仿佛要被炸裂一般的苦痛。正当意识开始渐渐模糊的那一刻,她听到轰隆一声,舱口盖被撞飞,方才身上的疼痛终于慢慢地削减了下来。 “紫苑,站得起来吗?”仁向紫苑伸出右手,后者接力站了起来。对于仁来说,紫苑以前是一个弱小而时常需要别人保护的人。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已经可以脱离兄长的照顾,进而去保护那些比自己来更为弱小的人。“我应该更加信任你一些才对。”仁看着眼前的妹妹,心里不禁这样想着。 两人向着战舰内部慢慢前进,按理说敌人不可能没有察觉到他们的侵入,但周围却出乎意料的一片寂静。也不知道穿过了多少道门,转过了多少个弯,仁终于输了一口气。紫苑顺着仁的目光望去,眼前是一个书斋,四周的架子上放满了数以万计的书册。除了自己的书店之外,仁还是第一次看到存放有这么多书的书库。仁的鼻子里顿时透来一阵与电脑数据库那种机械味完全不同的书香—— “这里似乎是资料室,看不出这个战舰的主人还挺有些品位呀。”仁踱步绕着书架走了一圈,刚想抬头看看高出的书斋顶部,头上瞬间有一道激光向他贯穿而来。 “偷袭这种行径可不在我赞成的范围之内。能否把那女孩交还给我们呢?” “呵呵呵,这种生意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哦。” 仁与多克托丝你来我往地彼此嘲讽着,周围士兵借助迷彩服的隐蔽,一切都发生在转眼之间,顿时仁和紫苑已经别对方团团包围。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从中走了出来,从肩章上很容易看出他就是这艘战舰的舰长。 “欢迎欢迎,我们是‘智慧之力’,我想你们应该听说过这个名字吧。”舰长说的没错,仁确实听说过一个叫做“智慧之力”的组织。“‘智慧之力’——就是那个提倡反u.m.n.的组织吧。你们准备把那女孩怎么样?” “她和‘雷蒙盖顿’程序有很深的关系。” “只是和程序相关,那应该还不至于杀死她吧。” “‘雷蒙盖顿’不只是简单的程序,如果装入脑内,还会污染其载体而使其gnosis化,并且保留有人的意识。” “变成gnosis并留有人的意识?” “我们被称作断章持有者,那女孩子也是其中之一。14年前她作为实验体进行过实验。” “14年前——难道说是在米鲁奇亚?” “约亚金所开发的佐哈尔控制系统——u.do,其原型就是gnosis‘雷蒙盖顿’。格利摩亚的少女就是被用来进行研究试验。” 听着舰长的句句说明,紫苑的记忆仿佛受到了何种刺激,突如其来的一种漠然感她自己都不知从何而来。 “就算像你说的那样,被污染也是14年前的事情,为什么到现在才会现身?” “那还不是拜vector所赐?”多克托丝是否知道紫苑的身份这一点无从知晓,但她的回答顿时让紫苑感到四周空气仿佛充满着嘲弄。 “真是好笑。‘雷蒙盖顿’本来就是vector管理的东西,约亚金用于研究的部分经费由vector提供,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格利摩亚现在潜伏的u.m.n.也是由vector来进行维护的。vector难道会不知道这次事件?” “但是这些都只是推测……” “对,确实是推测。vector实际的目的我不知道,也没有任何根据。那个公司明明知道u.m.n.的危险性却隐瞒不公开,明显是在利用它进行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勾当。” 听着这些刺耳但却很容易让人信服的话语,紫苑完全无法辩解。因为一直以来始终有一些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的事情存在,而紫苑自己也多多少少对自己的所在企业有着一种怀疑和不信任感。 “我们现在就是要把格利摩亚的真身曝于天下,如果顺利的话到时候也可以得到关于vector的证据。你们就好好在一旁拭目以待吧。”舰长转过身去,一边走一边说道。 chapton5 仁和紫苑在众多枪口的监视下被带往舰桥,途中借着电梯的噪音,仁俯身凑到紫苑耳边说道。 “紫苑,刚才他们所说的……” “现在还不确定是不是和vector有关系不是吗?再说我只是做自己应该做的而已。” “是这样啊。” 仁满足地看着她,妹妹的成长让他感到十分欣慰。不一会儿兄妹二人就来到舰桥,并被安置在一角。舰桥中央设有一个胶囊形状的容器。半透明容器里的正是格利摩亚的少女。 “格利摩亚的少女,连接模拟脑的u.m.n.旁路形成——”一旁的操作员正在通过终端连接容器。 “对着鱼饵上钩的会是圣母玛利亚的美人鱼呢,还是像jennyhaniver一样的怪物呢。不管哪个都肯定是好东西。”舰长的自言自语让仁不禁轻声笑了起来,虽然身为囚徒,仁还是对舰长的文采表示钦佩,他觉得果然只有像这样的人才配是那个书斋的主人。 “神经腱的数值稳定,格利摩亚的少女开始转入强制模式。” “脑波频率维持在正常范围,显示屏描绘开始。” “脑波频率数值上升,网络映射构成率63%……” “智慧之力”的实验似乎顺利地进行着,看起来完全没有意识的少女突然全身紧绷发出一声惨叫,除了女孩自己,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种来自于对自己模拟脑干扰的痛苦早在14年前她已经经历过。 “不!不要!不要啊!” “不好,不控制兴奋状态的话……” 多克托丝快步赶到操作员眼前试图抑制住女孩的兴奋状态,但依然没有任何效用。而且舰桥那边站着的那个人,他的容貌让少女的恐惧倍增。 “那个女孩难道害怕我……?”仁注意到女孩的视线想着自己而来。 “别、别过来!住手!” “发生了什么事,各自报告!” “系统受到来自外部的强制干扰,无法锁定感染线路!” “脑内模拟空间发生异常,领域开始崩坏!” 少女以反击模式抵抗电脑入侵的同时,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想要断章。没有它的话我就没法取回回忆。” “别说那种胡话,你想怎么样?你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回忆!” “不、不是那样的。……我只是忘记了,如果有断章的话它们就会回来。” “你被骗了,还不明白吗?” “不,不是的,你骗人!” 听了多克托丝和少女的话,仁插话道:“别说了,被再刺激那孩子了。”可是仁的声音让女孩更加害怕。 “不要,别过来!”女孩已经嘶哑的嗓子发出一阵悲鸣。少女的眼睛变成了金色仿佛从封印中被解放了出来。 “等一下,我现在过来。”紫苑走上前去,此时突然一阵闪光,完全被恐惧占据的少女刹那间消失在虚空之中。紫苑也失去意识慢慢倒在地上。仁知道少女是带着紫苑的精神一同消失了。但去了何处?——仁无从知道。 “紫苑——”仁的呼唤响彻在整个战舰中。 chapton6 “仁……我很遗憾帮不上什么忙……” “即使只有那么一点,可能性还是存在的。” “是啊,不过我们得做好最坏打算,我想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做什么心理准备!我相信一定会没事的,我必须这么想。” “对不起,你说的没错——我应该相信你。” 接触小委员会实验室的会客厅里,照明灯只亮了数量很少的几盏,昏黄灯光下,仁想起了白天与由莉的谈话。在智慧之力组织的战舰上,仁抱着紫苑的身体利用e.s.逃脱的时候,妹妹早已不省人事。归途中,仁不断呼喊着紫苑的名字。但一周后,紫苑依然在实验室所开设的治疗设施中昏迷着。 “我本不应该把紫苑连累进来的。”后悔就像一把无形的利剑不断刺痛着仁的胸口,突然仁发现自己并非身处会客厅,而是在一个从未来过的陌生建筑物内。仁环视了一下四周,这是一座古代宗教圣堂般的建筑物,肃穆庄严,但仁记得自己根本就没有走动过,“我这是走到哪里来了,难道迷路了?”正当仁在寻求答案之时,一阵铃音飘来。仁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一个身穿白衣的陌生少女骤然站在眼前。少女的样子和仁记忆中的某个人完全吻合,栗色的长发,水色的眼睛。 “妮……芙琳?” “这里是艾尔斯·诺亚——被vector封印的记忆世界……” 仁眼前这个酷似格利摩亚的少女,正是几度在紫苑面前出现的妮芙琳。 “这里是禁忌与悲伤回忆的残留之地,不久之后所有的意识都会聚集到这里。无论是她、格利摩亚还是那个女孩都在此地。” “她?你是说紫苑吗?” “没错,她被格利摩亚囚禁在这里。” “请告诉我,怎么样才能够……” 突如其来的希望使得仁甚至有些失态,在绝望的边缘燃起的希望之光仿佛火焰般在仁心中燃烧。 “人想要实现自身愿望的时候,最后并不见得一定能得到幸福,而且这种愿望越是强烈,越是会给他人带来不幸。他一定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拜托你了,仁……一定要阻止格利摩亚。” 妮芙琳轻声对仁如此说道,眼里却闪着一种悲伤的光芒。 chapton7 “妮芙琳她是那么说的?” “是的,和那女孩一起被关在了一个叫艾尔斯·诺亚的地方,那里被vector封印起来了。” 第二天仁把自己先前的奇妙经历告诉了由莉。 “你准备去救她们俩?不行的——那是vector管理的中枢区域,即使是政府出面也不是随便就能进入的地方。” “那能否请你助我一臂之力呢?” “如果稍有差错,你我都会陷入很不利的境地。” “放心,我会有分寸的。” 仁淡淡地一笑。由莉作为接触小委员会一员有着自己的义务,而自己只是一介弃世之人,立场迥异。仁从实验室的解析室借了一块记忆板,里面存有着危险程序的片段。 “不好意思,e.s.和这断章我暂时借用一下。” 由莉沉默没有回答,她无法决定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眼前这个男子。因为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阻止他的,这不单单是因为了解知心好友,更是因为仁兄妹俩帮助她能够和第二个女儿重逢。这一点对于由莉来说是种莫大的恩惠。 “即使这样会让仁丢掉性命,我也不能——”看着远去的e.s.,引擎的声音越来越轻,向来坚强的由莉突然感觉两眼微热。 能得到接触小委员会的帮助早在意料之中,除此之外仁又想到了另一个可以协助他的人。他嘴角微翘,驾驶ruben驶去——目标“智慧之力”战舰。 “有何贵干?难道是为了击败我?” “你看我根本就没带武器而来。”仁举起双手,“不如我们做个交易,我知道格利摩亚所在之处,而且有着必须去那儿的理由。能否邀你同行,所有事情了解后我会把格利摩亚还有断章交给你。” 第140章 异度传说.失落之年 扩散到u.m.n.乃至整个宇宙,那时就能把我的爱女——妮芙琳呼唤到这个圣地来。”格利摩亚的笑声显得有些发狂。 “妮芙琳是你的女儿?那这不是我的记忆?”少女瞪大了眼睛。 “呵呵呵,这个艾尔斯·诺亚是我爱女的记忆!我让你接受这所有的记忆,然后利用‘雷蒙盖顿’让女儿的魂寄宿在你身体里,你将成为所有希望的寄托。” “不要!我不要!”少女的眼泪浸透了那天真的脸庞。 “不要害怕,你已经得到了自己一直想要的东西。” “不是的——不是的。这不是我的记忆。”少女拒绝接受正在流入自己体内的妮芙琳的记忆,自己切断了自身的知觉。 “混蛋!为什么要拒绝?求求你,接受妮芙琳,接受我女儿!”格利摩亚狼狈地叫喊起来。 “你难道还不明白?她不想要别人的回忆。她想要的只是自己的心。你为什么还不省悟?”紫苑对着格利摩亚说到。 “只要抛弃那伪装的心,取而代之的就是这世上最高贵的我女儿妮芙琳的心,从而继续活下去,这难道不是至高无上的幸福吗!” “那只是你的一厢情愿!”将合成人的心称为“伪装”,这让紫苑的愤怒升到了顶点。此时,没有被少女接受的妮芙琳的记忆扩散到整个u.m.n。 “啊,我的希望……我的希望正在消亡。”格利摩亚捂住脸瘫跪在地上。 看看刚才不可一世的这个男人,紫苑虽然无法原谅他,但依然能感受到他对女儿那份纯粹的爱。 “妮芙琳,你将如何来阻止自己的父亲呢?”紫苑心里这么想着。此时仿佛在回应紫苑的心声一般,一阵铃音响起——几千年了,格利摩亚一直所期望的瞬间终于到来了。 chapton9 时间的调停者——妮芙琳出现在这个曾经是他父亲的男人面前。 “啊……妮……妮芙琳?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很久了,我一直在这里等着你……” “欢迎回家。”这是格利摩亚留下的最后一句言语。看着扩散在空间内的父亲的意识,妮芙琳闭上了双眼,轻声说道,“都是因为我,才让你被束缚在这里。对不起。” 几千年的执着在此刻消亡,而从那刻开始的悲剧的连锁却仍未停止。“不要!我不明白!我什么也不明白,把我的名字还给我!把我的记忆还给我!”格利摩亚的少女开始变身成gnosis。由于体内断章结合体——雷蒙盖顿的能力。残留有人类意识的gnosis诞生了。 “停下来!你怎么可以变成那样!”紫苑的叫声并没有被少女听进去。而仁则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哥哥,你要干什么?” “不能再让这孩子继续受苦了。” “住手,求求你——我有话和那女孩说。哥哥!” 紫苑的话并没能让仁动摇,仁摇了摇头,因为他知道如果再继续放任不管的话,少女发出的歌声用不了多久就会通过u.m.n.扩散到整个宇宙,届时整个世界都会被gnosis所吞噬。 “不要!” “……紫苑,请退下。我也赞成仁的判断。” 那熟悉的声音,虽然分离的时间并不长,但听起来却是那么的亲切。 “kos-mos!”紫苑和仁回头一看,kos-mos新型的身躯正从背后缓步走来。 kos-mos的本体应该还留在曙光号上。能够通过精神连接来到这里说明一切的背后都与vector有关。紫苑先前的怀疑瞬时变成了确信。 “我要上了,援护和保护紫苑就交给你了,kos-mos。”仁对着kos-mos说完持剑对着眼前的gnosis杀过去。 “希尔伯特效应——发动!” gnosis的攻击对kos-mos崭新的身躯构成不了任何伤害,在两人的配合下,gnosis终于倒在了仁的日本刀下。无数的荧光朝着空中飞散,紫苑此时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少女。 “紫苑,快想起来,那些关于这女孩的事情……”妮芙琳用她那永远平稳的声音说道。 “想起来?——我?” “对,你知道她的名字。” “我知道这女孩的名字?” 妮芙琳的话似乎唤起了隐藏在紫苑记忆深处的某些东西—— “你是叫艾尔玛迪吧?” “我叫紫苑,你是一个人吗?” “别害怕,我会陪着你的。没事了,下次再有人欺负你的话我会保护你的。” “艾尔玛迪!坚持住!艾尔玛迪!”14年前的回忆终于在紫苑心中苏醒。当时夺走女孩记忆的正是紫苑和仁的父亲卯月苏芳。当时的他身职雷蒙盖顿的实验主任。正因为这样,女孩看到仁时才会异常地恐惧,因为她从仁的身上看到了他父亲的影子。 “艾尔玛……迪?”女孩抽泣的喊着自己的名字。 “对,这是你真正的名字。”紫苑一边从哥哥身旁走出来一边对着少女说。 “紫苑。” “好了,没事了。不用再害怕了——那么把歌声停下来,艾尔玛迪。” “我该怎么做?——停不下来……我停不下来!” “你做的到,只要你想的话——快想起来——”妮芙琳在一旁说。 一阵沉默之后,艾尔玛迪站起身来,右手用力地擦拭了一下自己的眼泪,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紫苑,我也有回忆,我的回忆是你给我的。” “艾尔玛迪……你?” “下次再见的时候你还会和我一起玩么?” “说什么呢,那当然了我会一直陪你玩的。” “嗯,那我等着那一天,这次轮到我来保护紫苑了。谢谢你……” “哥哥,快阻止她!”此时的情景与半年前几乎完全一样,紫苑亲眼目睹了塞西莉和凯丝的惨剧。如今又再一次…… 仁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虽说是间接的,但他确实对父亲的实验出过力。此时的他又有资格说什么呢。少女微笑着化成烟柱和雷蒙盖顿一同消失,歌声终于停止了。 “这不是真的.艾尔玛迪……这不是真的。” “那孩子为了救我们,为了守护和你的回忆……” “紫苑,这里马上将会封闭,空间已经开始崩坏,请尽快离开这里。”kos-mos发出了警告。 “紫苑,你不能就这么放弃,艾尔玛迪她如果看到你这样也不会高兴的。” 仁向“智慧之力”发出信号,三人的意识开始跳转返回现实世界。妮芙琳独自一人看了看艾尔斯·诺亚的光景,对着那些漂浮在这里的意识抬头说道,“永别了……” epilogue “是吗——你妹妹原来从vector辞职了。” “表面上确实如此,不过由于被追究了这次事件的责任,所以事实上应该可以算是被解雇了。不过她本人倒是觉得这样反而一身轻松了。” 接触小委员会的数据室里,由莉刚看完最终报告书,仁对她进行了一些补充说明。从表情来看觉得一身轻松的不单单是紫苑一个人。 “听说因为这次的事情,由莉你也被追究责任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被调到了委员会附属的军部研究所而已。这次的工作虽说是照顾小孩子——不过说起来也很充实。” “实在很抱歉。”仁低下头说。 “你也不用太介意。对了,那个决议的最终结果也下来了,没了主任技师,变成那样也是理所当然的。” “是吗,紫苑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很伤心。” “没能帮上什么忙,我很遗憾。不过以我现在的立场,即使提出反对,他们也不会听。” “由莉博士——亚伯的连接实验马上开始,请尽快来实验场。“不知不觉两人的谈话已经过了许久,下属研究员利用通讯器提醒由莉。 “知道了。我想我必须得走了。” “嗯,期待你的表现。”看着由莉离去的背影,仁再一次想起了妹妹,“kos-mos开发计划的冻结,应该说是废弃吧——那孩子知道的话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若是过去的卯月仁此时一定担心万分,但如今的他却丝毫未见烦恼。 因为如今的妹妹紫苑,已经可以独自一人走自己的人生之路了…… 第141章 魔女之旅.说不了慌的坏处 「伊蕾娜小姐,伊蕾娜小姐,你喜欢我吗?」 「……」 这里是老实人之国,是个不允许说谎、甚至无法说谎,麻烦透顶的国家。 我在这个国家伤透脑筋。 「你喜欢我吗?话说你为什么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说话?」 沙耶从稍早就不停重复相同的问题。 「…………」 我则是一味地保持沉默。 对满嘴谎言的人(也就是我)来说,这个国家的这种机关百害而无一利。 国王一定是打著不能说谎,国家就一定冰清玉洁的如意算盘,但真相偶而可能会比谎言更麻烦、更难缠。 我深深叹了一大口气,说: 「沙耶,你还是别问这个问题吧。回答让我很伤脑筋。」 「咦?为什么会伤脑筋?请你简洁明瞭又具体地告诉我理由。」 「…………」 我陷入沉默。在这个国家中未经深思熟虑随意开口的话,肯定会引火自焚。 因此我才谨慎、畏缩地闭起嘴巴。然而说到沙耶,她仍旧是一张嘴动个不停。 「伊蕾娜小姐。人家我呀,很信赖你、比谁都重视你——」 「嘿呀!」 我一把将布塞进她的嘴巴,接著直接绕到她的头后面打了一个结。 这下她就说不出话来了。 「呃是爱啊以矮呃?」她好像想问这是在那里买的。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失言连连,所以刚才偷偷买的。」 「稳欸鹅恩喔奥……」准备得真周到……她是想这么说吧。 「你再继续胡说八道,下次我就用布把你的整颗头包起来,请你做好心理准备。」 「唔……」 我让她闭嘴后,确认终于能安全地开口说话,这才松了口气。 何必特地开口问我呢?我觉得没有那种必要。 冰雪聪明的我可不想因为引火自焚而乐极生悲。 「…………」 反正,就算嘴巴烂掉,我也不会说我心里这么想就是了。 第142章 魔女之旅.某位女士的烦恼 夜晚的街角,一位魔女摆出占卜的摊子。 将包袱布铺在地上并一屁股坐在上头的魔女是个一头灰色秀发、琉璃色双眼,令人印象深刻的少女。 她身上穿著黑长袍、头戴黑色三角帽,除此之外还配戴著魔女的证明————星辰造型的胸针。 夹道而建的高耸民宅上方繁星闪耀,在她手边的水晶球上映出耀眼的光辉。 她是旅人,亦是魔女。 「算命师~人家受不了了啦~」 「是喔。」魔女对面前烂醉如泥的女人皱起眉头。 她现在会在这里占卜是有原因的。 坦白说,她纯粹是因为缺钱花用,才会在这里假扮算命师赚点小钱。 「你听人家说嘛~」 「谘询费跟您收一枚金币可以吗?」 嫌麻烦希望女人能快点滚开而开出天价的她,究竟是谁? 没错,就是我。 不幸的是,眼前的女人非常有钱。 ○ 追根究柢,为什么占卜师非得帮人做人生谘询不可? 我虽然想至少这么抱怨一句,但既然收了钱就没有办法。就听听她想发什么牢骚吧。 她看似有点迷失自我,但都收了钱,不管再怎么麻烦我也非听不可。 「人家~在附近的餐厅~做服务生啦~」 「喔。」 「人家好想辞职啦~」 「那么辞职不就好了吗?」 「最近的客人真的很过分耶,动不动就找机会抱怨,一点小失误就大惊小怪地大呼小叫、大呼小叫、大呼小叫。」 「就只会抱怨呢。」 「就是说啊!而且还讲得超级难听,根本不用说得那么过分吧?最后甚至还学附近的国家,说什么『客人就是神!』之类的话。」 「原来如此。」 「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跟他们拜拜不就会闭嘴了吗?」 「人家很认真耶,呜呜……」 「您这么说我是能怎么办?」 「再怎么说啊,就立场上,人家我的确是店员,客人的确也有花钱消费。可是那又怎样?客人的确有付钱给我们,不过我想我们也有收钱并且提供客人想要服务的立场才对!」 「喔喔。」 「所以我才会想,我们立场平等才对!敢再大呼小叫,我就不做料理给你们吃!……这样。」 「不是,本来就不平等吧。」 「什么嘛~算命师你都收了人家一枚金币,认真听人家说嘛。人家可是客人耶~」 「您是不是收回刚才的话比较好?」 「呜呜……受不了了啦。好想辞职。」 「那么您辞职不就好了吗?」 「可是我没钱。」 「刚才您不是给了我一枚金币吗?」 「那是我的全部财产。」 「我退给您吧。」 「算命师,你人好好……呜呜……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好的人……这个世界还有救呢……呜呜……」 「……」 「欸,算命师。你觉得人家该怎么办才好?」 「这个呢……那么我给您一个建议吧。」 「……?什么建议?」 「我觉得您应该对自己诚实一点。」 「什么意思?」 「被客人大呼小叫只要回嘴就好。只要崭露您的真心就好。」 「能做到这种事就不必烦恼了啦!」 「那么烦恼的您请用这个。」 「?这瓶是什么?」 「这是魔法纯水,能帮助您展现真正的自己。」 「好棒……!居然真的有这种水……!」 「是的,请收下,这是我送您的特别优待。请您喝了这个,明天继续努力工作吧。」 「……呜呜。不要,人家不想工作。」 「好了好了,别说这种丧气话。」 她在那之后又在我的摊子前拖拖拉拉地抱怨了几十分钟,最后终于说了声:「啊,我想上厕所。」才开始打道回府。 她豪迈地灌下我给她的水,大喊:「好厉害!我好像真的变回真正的自己了!」 「……」 不过,那只是瓶普通的水罢了。 只要酒醒回归正常,她就一定能变回真正的自己。 事后,那个国家某间餐厅的女服务生引起轩然大波。 据说她是个会对客人破口大骂的恶劣服务生。请她点菜她会一面咂嘴一面走向餐桌,上菜不但附赠轻蔑的眼神,结帐时还不忘以一句「蛤?下次别来了。」献殷勤。 不知为何,这个奇妙的态度却在客人(主要是男性)间大受好评,人人喊著「好想挨骂!」让餐厅转眼间人满为患。看来这个国家里的人都有点那个呢。会对服务生那么尖酸刻薄,也一定是因为想看畏缩的女孩子让心中充满快感的缘故。这个国家里的人真的都有点那个。 现在的她已然成为餐厅的活招牌。 店门口也连日大排长龙。 她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样子? 某份报纸刊登的专访上刊登了一段话。 「我想展现真正的自己果然很重要。」 她这么说道。 …… 我不是这个意思…… 第143章 魔女之旅.安详的永眠 那是个温暖与寒冷夹杂的季节。 平原上飘忽的风尚带有一丝冬天的气息。 初春温暖的阳光凸显了寒风的凛冽,令乘著扫帚飞翔于花草之上的她在望向前方的同时,时不时地摩擦手臂。 她是魔女,也是旅人。 少女身穿黑长袍与三角帽,胸口象徵繁星的胸针是魔女的证明。 三角帽下依稀可见的灰色秀发在冷风中穿梭飘逸。 琉璃色的双眼望著蓝天与平原交界处悄然而立的小国。 「接下来是那个国家呢————」 那么这么说来。 一如既往继续旅行、置身于一如既往景色中的她,究竟是谁? 没错,就是我。 一如既往。 「不好意思打扰了————」 令扫帚在门前降落的我如此高声呼喊,但却没有任何回应。 敞开的大门分明营造出欢迎旅人的气氛,实际来到这里反而受到冷处理让人伤透脑筋。 这是怎样?我能随便进去吗?我还以为会有卫兵站岗的说。 不过既然没有半个人出来,就应该代表我能随意入境吧。 于是,我一脚踏进了国内。 「……喔喔。」 那是个怀旧民宅并肩罗列的街道,沉稳色泽的红砖墙与瓦片屋顶民宅夹著小巷并排而立。 虽说有些显眼的龟裂、褪色与脏污,但在整齐划一的街景中,就连这些污点都自然而然地融入景色之中。 如同要助长沉稳的氛围,大街上一片静谧无声。 简直就像没有任何人存在于这个国家中。 在国内漫步了一阵子,我来到一个巨大的广场。 我在那里停下脚步。 广场地面上开了一个大洞,刨出地面的土壤在一旁堆积如山。在没有任何动静的大街上,唯有这里有人存在的痕迹。 「…………」 接著就在我望进洞口时,这个国家没有任何人影的原因清楚呈现在眼前。 巨大的地洞中层层堆叠著包裹在布中的人。 而且是大量的人数。 这个国家没有人影的原因,是因为人全聚集在这里。 「————嗯,在那里的是什么人?」 就在我望著洞穴发呆时。 一个声音传来。是女性的声音。 回过头,我看到一位乘著扫帚的女性,一手握著魔杖自半空中俯视我。她金色头发在后脑绑成一条马尾,但身上没穿长袍,头上也没戴三角帽。 话虽如此,她显然是个魔法师。扫帚后方,许多裹在布里的人看似以魔法飘浮在空中。 她将他们缓缓放进洞中,说:「你不是这个国家的居民对不对?」 我点头道: 「我是旅人,是骑著扫帚来到这里的。」 「这样啊……难道你想在这里下榻吗?」 「我原有这个打算。」至少在见到这副惨状之前。 「还是不要比较好。」 「看似如此呢。」 她慢慢点头,在我面前降落。她大约高我一个头,我的视线朝上,她则是低头看著我。 「毕竟这个国家现在是这种状态,到了明天这个国家就会关闭了。」 「……发生了什么事吗?」 看起来像是每个人都死了———— 我低头看进洞内。她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看了一眼方才将人放进其中的洞穴。 「这些人呢,全都睡著了。」 她说: 「陷入了死亡般的睡眠。」 说完她垂下双眼。 ○ 这个国家过去曾有一位有名的预言家。 预言家自年轻时开始便从天候、作物丰收歉收、家里失踪宠物的行踪、今天的运势、以至于人的寿命与命中注定的对象等,为国家预言当下的未来。 他的预言虽说不上百发百中,但预言家的话似乎寄宿了不可思议的魔力,顶多只有少数情况失准,几乎都会应验;即使预言失准,也会因「因为听了预言改变了命运」这种模糊暧昧的方便解释而不了了之。这个国家的人民好像有点过于迷信的倾向。 陶醉于预言家能力的国民们人人仰赖预言,只要一有问题都会跑去找他。直到预言家年老、面容布满皱纹时,他已然成为这个国家最重要的人而备受尊敬。 我稍早遇见的少女————名为夏绿蒂的她也是相信预言家的国民之一。 然而预言家本人纵使具有看透未来的本领,却依然无法抵抗造访自身的死期。 至今半年前,预言家在众多国民的围绕之下,安详且宛如陷入沉睡般地断气。 以他的死为起因,国民们陷入恐慌。 并非因为国民们失去了预言家。 而是因为预言家在临死之际留下最后一则恐怖的预言。 他说:「这个国家将在半年后毁灭。」 无人确切知晓预言将在半年后的何时应验,也不知道国家毁灭的原因为何。 但是预言家至今为止的实际成绩,以及含糊笼统的用词仍在国民心中种下难以承受的恐惧。 就在半年岁月流逝的同时,几乎所有国民都舍弃国家而去。他们最害怕的莫过于跟国家一同死去。 结果,这个国家只剩下不满百人的国民。 他们深爱著这个国家。 尽管对不知何时造访的死亡畏惧不已,他们仍旧平静地生活。 接著,就在距今四天前。 夏绿蒂一如往常地上床就寝。陷入沉睡时,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嗨,你好,你就是夏绿蒂对吧?」 恶魔于梦中现身。恶魔有著和夏绿蒂相同的外表,不过头上长著弯弯的角,背上也有蝙蝠般的翅膀,模样相当不可思议。 「你是谁?」 「我是实现你愿望的人。你在这个国家生活只为了等死对吧?你实在是太可怜了,所以我想在梦里实现你的愿望。无论什么愿望都可以,尽管跟我许愿,我就让你看看理想的世界吧。」 「咦,感觉好可疑……」 「谁叫我是恶魔呢?」 这个道理非常不明所以,但她心想既然身在梦中,荒唐无稽也是理所当然,决定不再继续追究。 「来,你想许什么愿?我就让你随心所欲地度过三天吧。」 「……」 这里果然是在梦中,所以她并没有吐槽。 因此她许愿道: 「那么,我想变成魔法师。」 她说,在那之后于梦中度过的三天真的完美无比。她骑著扫帚自由自在地在空中飞翔,随心所欲地使用魔法,用魔法让各种东西飘浮。 梦中的时间就像是做梦一般飞逝。第三天正午,恶魔再度出现在她眼前。 「怎么样,好玩吗?如果你想,你可以继续待在梦里喔?反正就算回到现实世界,你除了等死之外又没别的事好做对不对?那么就乾脆在梦里开开心心地生活不是比较幸福吗?」 恶魔言之有理。即使梦醒,等著她的也只有等待死亡来临的哀伤。 然而她却没有点头。 「为什么?」听到这里,我把头偏向一旁问。 夏绿蒂说道: 「你想想看。一直在梦里度过的确比较幸福,也没有必要等死。可是,那样算是活著吗?无论有多么幸福,梦总有一天会醒对不对?总有一天得回到现实。我想就算死亡近在眼前,躲进理想的梦中也算不上活著。」 「……也许如此。」 「所以我拒绝了恶魔的提议。」 恶魔像是早就知道她会拒绝一般,只回了句:「啊,是喔。」反应十分平淡。 接著———— 「既然你想回到现实,我就送你个礼物当作纪念吧。」 「……喔。」 夏绿蒂心里觉得这真是个奇怪的梦而点了点头。 「你在梦中变成了魔法师对不对?那么我就让你在现实世界也能使用魔法吧。你醒来后一定会跟在梦中一样,能够使用魔法。」 「……喔。」 哪有这种可能,夏绿蒂心里这么想,回了声「谢谢」。她也回归适度的冷静。 心想反正这只是场梦,只要回到现实,除了等死也别无选择的她或许有些自暴自弃。 「我夺走了很多人的性命,就算让你变成魔法师还是很划算————所以这是送你的。你就随心所欲地在现实世界使用吧。」 恶魔最后这么笑著说。夏绿蒂形容,那明显是个非常虚伪的笑容。 接著她从梦境中解放。 「听起来很荒唐,可是我从那时候开始就跟梦中恶魔所说的一样,会用魔法了。我能骑扫帚在天上飞,也能用魔法让东西飘浮在空中。」 夏绿蒂以相当平淡的语气说: 「其他人从梦中醒来后,也一定获得了某种美好的礼物才对————我一面这么想,一面在国内四处飞翔。」 「…………」 「结果就是这样。」 「……没有任何人醒来吗?」 她缓缓地点头。 「他们好像都在幸福的梦中断气了。」 ○ 她说自己醒来时,其他国民早已如同陷入沉睡般断了气。 为何如此,原因不言而喻。 夏绿蒂为了丧命的国民们挖了这个洞,用布裹住失去灵魂的身体放进洞中。 「这么说来,刚才放进洞里的人是最后一批。这个国家已经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这个呢。总之我想先把洞埋起来,再离开这个国家。」她这么说:「其实我原本想陪著这个国家一起死去,原本想迎接即将到来的毁灭。可是我得到了魔法,光是等死实在太可惜了。」 「也就是说?」 「我要离开这个国家。」 说完她挥舞魔杖。 土落在洞中堆叠的尸体上,直到将洞穴填满。 ○ 我当天便离开那个国家。 虽说国内没有半个人几近毁灭,但我还是不想在萦绕著诡谲气氛的国内久留。 因此我跟夏绿蒂简单道别后,再次跨越国门朝平原前进。 「……」 结果,那个国家仍会在明天毁灭吧。 一如预言家所说,在他死后半年国内确实不剩任何国民。预言家要是什么也不说,国家就不会毁灭,现在仍旧存在才对。 这个国家一定是应当毁灭而毁灭的。 人们信仰的心,以及趁隙而入的恶魔招来了这种结果。 凡事只要以负面的角度思考,不论什么都会变得悲观。然而若是一味地以自己喜欢的方式解释,也可能会看不清四周,在不知不觉间断送生命。就如同把自己关在梦中丧命的国民们一般。 「……」 结果,凡事还是适可而止最好。偏向极端的心情有可能会使自己迎向崩毁。 所以———— 暂且放下是非对错。 我的旅途依然平淡地持续著。 一如既往。 第144章 魔女之旅.某天的报纸 大家好!我是伊蕾娜,灰之魔女伊蕾娜! 从几年前开始不停旅行的我,几天前在这个国家逗留! 我是个超级美少女魔女!最大的特徵是柔顺的灰色秀发与琉璃色的水汪汪大眼,衣服平常都穿黑色的三角帽与黑长袍,在路上看到我记得跟我打招呼喔,嗯呵呵! 话说回来,这个国家真棒! 尤其是料理超级好吃!我是第一次拜访食物这么好吃的国家,这个国家的菜肴毫无疑问是世界第一!美味无比,每道菜都三颗星!从餐厅端出来的各种菜色到咖啡厅的咖啡,甚至连路边摊的面包都毫无疑问是全世界最好吃的! 还有呢,城镇中看到的景观超级漂亮!抬起头天空澄清蔚蓝,晚上还能看到满天星斗。 从瞭望台眺望群山能一览洒满一层白雪的美丽山峦,侧耳聆听还听得见微风低语。 实在是太棒了! 料理跟风景都已经那么美妙了,这个国家却不只如此。 街景和住在镇上的人们的人情味,甚至能让以上的美景相形失色。 历史风情洋溢的街道上,居民们每个都对我露出微笑。迷路时不但会立刻伸出援手,每间店都把我们客人当作神明尊敬! 我吃完料理原本想付小费,却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不用付我们小费,我们提供服务是应该的。」太厉害了,好棒的待客之道! 我已经感动到说不出话来了! 而且,住在这个国家的男性全都是帅哥,放眼望去都是型男! 要小心不能恋爱真的好辛苦喔,嗯呵呵。 总而言之,就像这样,逗留的这几天我打从心底感到十分愉快。 这真的是段美好的回忆。 我恐怕再也遇不到这么美好的国家了吧! ○ 「……」 咖啡厅柜台旁有放报纸时,我会从右到左全部读过一次。 看到的情报多多益善,更别说每家报社的立场往往不同,偶而会出现完全相反的意见,相当有趣。最重要的是,这么做最适合打发等咖啡的时间。 不只如此,依照国家不同,偶而会有附近国家的报纸。 「……」 我那天造访的碰巧就是这样的国家,柜台上放了邻近国家————我前几天才刚造访的国家————的报纸。 当然,我拿起那份报纸阅读。 「……这啥鬼。」 接著感到一阵错愕。 比起错愕更该说是满肚子火才对。 我的怒气爆表,不禁紧紧握住报纸。我的表情想必相当可怕吧,甚至让送咖啡来的服务生小姐发出「这是您的咖……咿咿咿!」地惨叫。 「……啊啊,不好意思。谢谢你。」我暂时放下报纸深呼吸。 「啊,是……请问那份报纸怎么了吗?」 服务生小姐瞄了眼我的表情,把咖啡放在桌上。 「其实我之前才刚拜访这个国家。」 「哎呀,这个国家吗?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服务生小姐不知道想到什么,双手抱著托盘连连点头。「您离开国家时难道也有填写问卷吗?」 嗯嗯? 「也,是什么意思?」 我记得自己的确有写。 其实,我们最近会将他国来访的客人的感想写成新闻报导————边写他们还边这么跟我宣传。 「我以前也去那个国家旅游过……可是几天后回到这里,才跟您一样看到谎话连篇的报导。」 「……」 原来如此,虚构不实报导对那个国家而言是家常便饭。 完全无法信赖呢。毫无可信度的报纸不值一读,丢到暖炉里烧掉还比较有意义。 「那个国家直到最近都在锁国,我觉得新奇才跑去看看————不过他们一定很在意别国的评价。我记得我在问券上写的是『没看到什么新奇的事物』,却被改成『很棒的国家!』这种话。」 「————蛤啊啊?点菜?不会自己跟厨房说喔!怎样,有意见吗?你这头猪!」 远方传来怒吼。 眼前的她瞥了背后一眼。 「……我想就算采取那种态度,也会被那个国家改写不少吧。」 她耸了耸肩说。 「……」我看了一眼在远方发怒的服务生小姐的脸色,深深拉下三角帽的帽檐问:「可是,改成这样有什么意义吗?」 「谁知道,这我不清楚。」 「是喔……」 「顺带一提,这也是我听说的————」服务生小姐说:「那个国家的人们虽然打开了国门,但是好像还没有人踏出自己的国家喔。」 「喔,为什么?」 「应该是认为自己的国家最优秀吧?」 「……」 不想踏出国门,没有离开的勇气。 或许就是为了掩饰这种心情,那个国家的人们才会捏造新闻报导,强调自己国家的美好。 毕竟既然住在这么美好的国家,就没有必要特地去看这个世界———— 「这么说来,有人移居那个国家吗?」 听了我的问题,服务生小姐理所当然似地笑说: 「据我所知没有呢。」 第145章 魔女之旅.采葡萄的少女 今年是相邻的两个村庄第十年共同举行收获祭。 据说十年前两个村落曾互相敌视、憎恨,因为一点无聊的小事起争执,现在却丝毫不见当时留下的痕迹。 在这十年间出生的孩子们眼中,两个村子与其说是彼此相邻,或许更像一个大村子。 「欸,爷爷。我们的村子真的跟对面村很要好吗?」 然而,少年对这两个和睦的村庄————或是一个大村庄的现状略感怀疑。 会这么想,不外乎是因为今天庆祝收获祭的活动,不论怎么看都像是为了撕裂两村间的和睦感情所举办。 老人把装满葡萄的木箱摆在路中央,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腰。 「你是好奇为什么要举行这个祭典吗?」 「嗯。」 「呵呵呵……这是为了维系两个村子间的感情啊。」 「咦咦?可是……」 少年望进木箱。今晨现采的葡萄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水灵灵的光泽。 分隔两个村子的细短小径上还摆著好几个————数不尽的木箱。这头有,那头也有。 这就是庆祝收获祭的活动。 两个村子拿箱子里满满的葡萄互相丢掷,使彼此全身沾满葡萄————正是这种浪费葡萄的仪式。 表面上祭典的名目是祈求「希望今年也能丰收,让大家被葡萄淹没」,但是参加活动的人们却个个野蛮无比。 比如说去年的祭典上,住在对面村的年轻人就因为不满被这个村子的女孩甩了,把葡萄倒在对方头上。住在同村的夫妇也将平时积怨已久的怨言化为怒吼,在彼此脸上涂满葡萄渣。每天和乐融融的人们,不知为何偏偏在今天有如恶魔附身般变脸。 甚至给人明天开始便毫无瓜葛的气息。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祭典一旦结束,除了布满葡萄渣的小径之外完全一如既往,人人回归和乐融融的日常生活。 或许,祭典也具有定期宣泄压力的效果。或许,两个村子正是藉由这种收获祭维系感情。 少年对这心知肚明。 正因如此,他才心存怀疑。 既然真的感情融洽,不就没有必要举办这种祭典了吗? 「你的想法没错。咱们村子和对面的村子绝说不上要好。平时常对对面不满,甚至敌视所有住在对面村的家伙。」 「那又为什么要举办这种祭典?」 「就是这样才更要办,用丢葡萄发泄心中的郁闷。咱们的感情绝对不好,只不过是找到了能彼此坦率的日子罢了————就在十年前。」 「是喔……」 「这么说来,我还没跟你说过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呢————你想听吗?」 「嗯!跟我说跟我说。」 老人眺望远方的天空。飞鸟无声飞翔的蓝天无边无际,一如往常的景色和十年前毫无改变。 「十年前的那一天————咱们村里来了一个旅人。」 「喔喔喔。」 啊,这绝对要讲很久。少年立刻有所预感。 他甚至想既然要讲很久,至少希望能先回到家里再讲。 「那个旅人是个有著柔顺灰色飘逸头发的少女魔女。她像是天使,也像是恶魔。」 「是喔。」 「这般世上罕见、气质奇特的魔女来到咱们村子里,使那一天成了咱们两村子难以忘怀的一天————」 接著老人娓娓道来。 十年前,那一天发生的故事。 ○ 像是天使,仔细一看也像恶魔的魔女正在旅行。 那个魔女是谁? 没错,就是我。 「……」 眼前是闲静的乡下小径。 澄清的淡蓝色天空无边无际,飞鸟无声无息怡然自得地在空中飞舞。穿越平原丛绿间的小径露出土色的地面,向前方可见的两座村落延伸。 我在扫帚上沿著蜿蜒的小径飞行。每当我提升速度,四处吹来的柔和微风就增添凉意轻抚我的肌肤。 在恰到好处的舒适感中深吸一口气,我定眼望向前方。 眼前是比邻而居的两个小村庄。 小而美的村落正是外地口中的两座葡萄酒村。 「欢迎光临魔女大人!哎呀,居然在今天造访,魔女大人真走运!来吧来吧,请进请进,我们村的村长十分欢迎您!」 我一抵达其中一个村子便受到盛大欢迎。 家家户户涌出村民,一看到我的脸便开心地崭露笑颜。 我在村民的带领下走进村长的房子,又再度受到盛大欢迎,年迈的老人「呵呵呵」地笑著,愉快地拍了拍手。 「不过你还真古锥呀。」 他是在说我可爱吧? 「啊,谢谢。我知道。」 不知为何突然被人称赞,我只好先陪笑再说。 只要搞不太清楚状况,先随便笑笑大多都能蒙混过关。这才是聪明的处世哲学。 好了,闲话到此为止。 「这个村子的葡萄酒很有名对不对?」 「然也。葡萄酒是咱们村的特产……是说姑娘这么年轻,你爱喝葡萄酒吗?」 「嗯……」 其实我没喝过。不如说就是因为听说这里的葡萄酒特别好喝,才专程过来的。 既然难得第一次喝酒,我想品尝特别好喝的酒。 「咱们村子的葡萄酒的确毫无疑问美味非凡。好喝到对面村的葡萄酒无法比拟!正是神亲手酿造的葡萄酒!」 「喔?」 顺带一提,我听到的是「两个村子的葡萄酒大同小异,话说根本一样」,但是或许有什么当地人才分得出来的差别也说不定。 「是说对面的村子真是固执,因为不想输给咱们村子,最近居然耍起把戏来!还是骯脏下流的把戏!」 「嘿……」 「就是这瓶葡萄酒!」 村长「咚!」一声用力把一瓶葡萄酒放在桌上。瓶身上贴著「超越过去最佳收成的五年前」这种看不太出来究竟好不好喝的贴纸。名字好像叫「对面村的葡萄酒」。对面村是什么呀? 「顺带一提,咱们村子叫做这边村。」 原来是村名吗。 不过比起这种无关紧要的资讯,最令人在意的东西位在贴纸的正中央。 那是头发微卷的金发少女的笑脸。 「由人家充满爱心的踏踏制成。」 随著写有这句话的对话框,还写著「原产地:对面村的踩葡萄少女萝丝玛莉美眉」的字样。 「……这是什么?」 我这么问村长就一拳捶在桌子上。吵死了。 「这是!对面村为了胜过咱们村子使出的苦肉计!你看,你看看标签上的萝丝玛莉美眉,对面村居然故意把原产地写成萝丝玛莉美眉啊!」 「不是原产地应该是生产者吧?」 「不写生产者故意写成原产地比较能刺激消费者啊!」 「……」他说刺激? 「总而言之就是,对面村靠卖这种勾起消费者性癖好的东西让业绩直线成长啦!」 「嘿……」 好卖吗?这真的好卖喔? 「也因为这样,咱们村给人逼入绝境,真的伤透脑筋了啊!」 「可是这只有改标签而已对不对?味道好喝吗?」 「……我、我没喝过不清楚。」 你在结巴什么?你喝了对吧? 话说,仔细一看那个瓶子根本是空的。你根本全喝完了吧? 村长为了逃离我紧盯著他的视线别开眼,说: 「可爱小姑娘踏踏过的葡萄酒果然好喝……」 「话说踏踏是什么?」 「咱们两村子管姑娘踩葡萄做踏踏。」 「喔。」这什么异想天开的坚持。「那么你们也请可爱的女孩子踏踏葡萄跟他们打对台如何?」 想当然耳,我当然是随便又含糊地回答。我想趁早结束这个不知何去何从莫名其妙的对话。 这才是聪明的处世哲学。没错。 「说得好呀!」 然而———— 村长这时双手拍桌,倾身靠了上来。 「你说得对!只要让古锥的少女踏踏葡萄,就一定是咱们赢!」 「是、是喔……」 「就是这样,姑娘!就交给你吧!」 「……嗯?」 「只要是古锥少女就可以吧?」 「……唔嗯嗯?」 「应该说你给我做!因为只有你办得到!」 「……唔嗯嗯嗯?」 哎呀? 难道说我的处世哲学惹上大麻烦了吗? ○ 「各位乡亲,听我说!这位魔女大人愿意当咱们的踩葡萄少女喔!」 立刻冲出家门的村长对全村聚集而来的人群高声吶喊。 下一瞬间———— 村民们各个举起双手开心地高喊三声万岁。 「你说什么!」「让这位魔女小姐来的确可行。」「村长……我想喝女孩子踏踏的葡萄酒啊。」「谁还想喝老太婆踩的酒啊!」「村长,丝玛莉美眉的新葡萄酒买来了,你要喝吗?」「这么可爱的魔女小姐愿意帮我们踩葡萄啊!」「太棒啦!」 …………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那个,我完全没答应要帮忙的说。」 「各位乡亲,魔女小姐也干劲十足啊!」 这哪是什么干劲,我完全没有干劲喔! 「那个,这么说十分难以启齿……」 「好啦,各位乡亲!把大桶子跟葡萄全给我拿来,让她踩到死啦!」 唉呦,终于露出马脚了? 我还是回去好了。 就是这样我当场一百八十度转弯,背起背包迈开步伐。 村民们热热闹闹地开始拿出木桶进行各种准备,充满让我踩葡萄的打算。 但这些不干我的事。 我视而不见。幸亏村民们每个都忙著准备,我偷偷逃跑应该不会事迹败露才对。反正一有万一,也能迅速骑上扫帚飞走。 ……我边走边这么想。 「哎呀~~不是这边村做不起生意的各位吗?你们在做什么呢,嗯?」 我做梦都没想到会有人阻挡我的去路。 似曾相识的金发少女高傲地掩嘴,对众村民投以鄙夷的眼光。由于她背后有好几个拖车的彪形大汉,使她全身散发出女魔头或是女王等的气质。 「你、你是……!萝丝玛莉美眉!」 「贵安,村长。你们在忙什么呢?」 「跟你没关系!你们才是在这里做什么,这里可是这边村啊!」 气氛乍看之下一触即发,不过手握萝丝玛莉美眉葡萄酒瓶的村长怎么看都像是在虚张声势呢。 萝丝玛莉美眉哼笑一声说: 「我们刚好卖完葡萄酒回来,一次就是好几车。我不是说过好几次我们会在这个时候经过,请你们把路让出来了吗?吵吵闹闹的是在做什么?」 「你这……竟然小看咱们……!」 「哎呀~你手里握著的酒瓶是什么呢?」 「……」 村长立刻藏起酒瓶。 仔细一看上面还有萝丝玛莉美眉的亲笔签名。他八成是粉丝吧? 「还有,这个矮个子小姑娘是谁?怎么角色扮演成魔女的样子?」 没礼貌。 「别看我这样,我可是货真价实的魔女喔。」 萝丝玛莉美眉瞥了我一眼,再度面向村长。 「嘿~是吗~」看到村民们忙著准备踩葡萄的模样,她似乎发现了什么————脸上浮现稍嫌惹人厌的表情。「原来如此呀~因为赢不了我,就想叫这个前不凸后不翘的女孩踏踏葡萄是吧?呵呵!」 「前不凸后不翘?」 「脸又长得奇怪,体型还跟小孩子一样。」 「奇怪?跟小孩子一样?」 「不,根本就是小孩了嘛。叫这种小孩踏踏葡萄可赢不了我哟。」 「……」 让人火大。 我究竟有多么悲哀,非得让初次见面的人耻笑到这种程度不可? 「总之你们好好加油吧。人家还得踏踏新的葡萄,就先失陪啰————前不凸后不翘的魔女,请你让开。」 「……」 这样啊。原来如此,被小看到这种程度我可不能闷不吭声呢。 「我的名字是伊蕾娜。」 我向前一步,瞪著萝丝玛莉美眉讪笑的脸说:「请你记清楚。」 「你没听到吗?我叫你从我眼前滚开?」 她面不改色,仅仅吐出这句话。 那是张以为自己早已大获全胜的表情。分明还没一较高下,却像是在说不用比了。 ……气死人了。 这下只能彻底击溃她了呢。 我这么做虽说像是完全中了村长的计,但最后怒火中烧的我还是决定帮助他们,成为这边村的踩葡萄少女。 话虽如此———— 「……为什么要角色扮演?」 村长说,踩葡萄少女绝对得穿这身事先决定好的服装。 酒红色的喇叭裙与相同酒红色的长袖上衣。袖口有荷叶边装饰,看起来也不能说不像是红色的女仆装。 我为什么非得穿这种衣服不可? 村长说这样比较能刺激消费者,这个逻辑莫名其妙。 「总之就请你踏踏葡萄吧,魔女大人。」 「……」 我知道踩葡萄的时候受到长发干扰会令人烦躁,所以我把头发绑成一束马尾后,光脚踏进桶子里。 「话说,葡萄要怎么踩才好?」 「心怀无边无际的爱踩就对了。」 「……」心里没有半点爱的话该怎么办才好呢?「总之我就先抱著对萝丝玛莉美眉的恨意踩吧。」 「不是踩,是踏踏才对!」 玩笑话就假装没听见吧。 「……嘿。」 接著我以双手指尖捏起裙襬撩到膝盖,一脚踏进桶子里。 桶中满满的青绿色葡萄颗粒在我脚底产生冰凉的触感。我一将重心移到脚上,葡萄颗粒便承受不住我的体重应声破裂,喷出透明的果汁。抬起脚远离脚边传来过于浓厚的果香,湿掉的脚底也无处可逃,我只好再次于恶心的葡萄上落脚。越踩,葡萄皮的碎块就越是黏上我的指尖。 踩碎葡萄、喷出果汁、又再度踩碎葡萄。浑圆柔软的感觉逐渐变成踩上浸水沙滩似的诡异触感。 虽然有点恶心,但似乎会令人上瘾,感觉相当奇怪。 简单明瞭地说,就是让人浑身发麻。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因此我也踩得有点兴致勃勃。 望著我的模样,村民们喀嚓喀嚓地照起相来不断欢呼。我想刚才说出口的话也有一部分是在诅咒随便拍我的村民。 我的脚边渐渐被湿润的葡萄汁浸湿,村民们则是不改喧嚣,使我的精神压力永无止尽地飙升。 到了后半我甚至得麻痹自己的内心才能继续。 「……」 每天被迫做这种事情的萝丝玛莉美眉不晓得有么多辛苦。 她恐怕是一肩扛起对面村全村的期待,每天不停踩著葡萄吧。 只不过,她的辛劳与对我的态度是毫不相关的两回事。 ○ 「……累死了。」 踩葡萄踩到一个段落的我在村长家里稍事休息。村长说,他希望我待会儿再踩一次葡萄。 也就是机会难得想趁机大量生产是吧。 「哎呀辛苦你了魔女大人。你看看这个。这个瓶子就是要拿来装你做的葡萄酒。」 村长在我面前放下一个玻璃瓶。 「这边村的顶级葡萄酒。」「由我心怀恨意与烦躁制成。」「原产地:灰之魔女伊蕾娜小姐。」 写著这些的标签上,印著我面带黑暗微笑踩著葡萄的照片。 「……这种东西卖得出去吗?」 感觉没有人会买的说。 「这边村决定和对面村采取不同的方向。对面村既然以萝丝玛莉美眉的美丽做为卖点,咱们就完全排除那种要素,往别的方向推销就好。」 「……」 「对那种癖好的客人一定能造成广大回响才对。」 「买葡萄酒的人都只有奇怪性癖好的人吗?」 「唉,萝丝玛莉美眉的葡萄酒大卖时就是了吧。」 「……」 喝女孩子踩的酒喝到醉究竟有什么好玩的?我无法理解。 头好像开始痛起来了。因此这个话题就先到此为止吧。「话说回来,那些量能做多少葡萄酒呢?」 「这个啊……大概半个酒桶吧。」 「咦,好少。」我应该踩了不少才对。 「所以咱们才想请你再踩另一半的葡萄啊。」 老实说麻烦死了。 不过要是在这里逃避,就一定会被萝丝玛莉美眉说「哎呀~你果然逃跑了呢!我就知道,踩葡萄少女的工作可没有这么容易,随随便便一个外行人怎么可能坚持得下去!」之类的话取笑。 唔嗯嗯? ………… 「……唔嗯嗯?」我顿时恍然大悟。「那个,村长今天抱在怀里宝贝的酒瓶————究竟卖了几瓶?」 听了我的问题村长轻抚酒瓶说: 「卖了不少喔。甚至大卖到对面村的葡萄酒全都变成萝丝玛莉美眉葡萄酒啊。」 「全部,是吗……」 也就是说她每天从早到晚踩个不停吗? ………… 哎呀。 就这样来说有点那个呢。 有点充满疑点。 「……」 我稍微思考了一下后,问了一个问题。 「村长,休息时间到什么时候?」 之后离开村长家的我没换下踩葡萄少女的衣服,直接穿上鞋跑向对面村。 这件事有不少疑点。 这个伎俩简单到让我不禁怀疑,为什么至今为止这边村没有半个人发现,令人不可思议。 我沿著路上好几条车轮痕迹跑向对面村。 疑点之一,是这个车轮。 萝丝玛莉美眉雇用了好几个壮汉帮忙自己卖酒,但为什么负责踩葡萄的她要亲自卖酒呢? 对面村的葡萄酒如果全都由萝丝玛莉美眉制造,就更令人匪夷所思了。 光靠葡萄酒养活一整个村子,究竟要踩多少葡萄才够?又得花上多少时间? 她真的有空闲时间帮忙贩售葡萄酒吗? 全由一个人负责制造是不是不太可能? 「……」 也就是,简单来说———— 「呵呵呵……你们这群废物快点替我工作!不是想卖贴了我的标签的酒吗?动作快呀!」 我沿著车轮轨迹来到某栋建筑。 入口处有壮汉看守,所以我用魔法「嘿呀!」一声让他们睡著后,轻轻打开门。 从中传来的细微声响应该是萝丝玛莉美眉的声音。接著我看到她双手交叉,一手摇晃著葡萄酒杯大喇喇地坐在椅子上。 那副模样和我的猜想相差不远。 「……我就知道。」 她,显然不是什么踩葡萄少女。她根本没在踩葡萄。 那么葡萄酒又是谁制造的呢? 「嘿咻!呼咻!嘿咻!呼咻!嘿咻!呼咻!」 答案简单无比,一看就知道了。 在她身旁拖拖车的壮汉们正在进行这附近所谓的「踏踏」。男人们挥洒汗水踩碎葡萄颗粒制成葡萄酒————这就是萝丝玛莉美眉产葡萄酒得以大量生产的真相。 也就是伪造产地这回事。 「……」 这已经算是食安问题了吧。 ○ 「不是的!只有今天,只有今天碰巧没心情而已!平常都是我从早到晚踏踏葡萄的!」 当场将所有人五花大绑后,我把壮汉与她拖到这边村和对面村交界的小径上。 这边村的村民们似乎从束手就擒的萝丝玛莉美眉等人察觉事情非同小可,抱著为踩葡萄而准备的葡萄围了上来。对面村的村民则是从他们被五花大绑的模样察觉到大事不妙,焦躁不安地同样抱著葡萄围了上来。 由此可见对面村的村民们知道萝丝玛莉美眉的葡萄酒只不过是恶心大男人们做的酒。 「惨了……终于被抓包了吗?」「唔……明明那么好赚的说……」,「喂,这下是要怎么办啦?」 他们的悄悄话一字不漏传进我耳中。 我刻意嗯哼一声清了清喉咙,摇晃著从萝丝玛莉美眉手上抢来的红酒杯,对杯中飘起的甘甜香气叹了口气。 「不过萝丝玛莉小姐,对面村的葡萄酒如果全部由你一人酿造,的确十分可疑呢。数量明显不符,你也应该没有时间能帮忙贩售才对。」 「……不是,这个呢,该怎么说……那个……」萝丝玛莉美眉顿时吞吞吐吐。 「比起这个,萝丝玛莉小姐,真亏你能喝得津津有味的呢。喝强迫这些大男人做的酒,你难道连一点罪恶感也没有,都不觉得恶心吗?」 「啊,那些没问题。是很久之前我自己踏踏做成的。」 「那些?很久之前?」 「……完了。」 「……」 会不会太大意了? 我啜了一口捧在手中的葡萄酒。 「……这是怎么一回事?也就是这样,这个!萝丝玛莉美眉葡萄酒,其实是这些恶心大男人踏踏出来的吗!?」 这边村的村长怒不可遏,其他村民们也慢了一拍开始大声嚷嚷。骚动缓缓在这边村的村民们间传染。 「……啧!假冒产地又怎样,你们这群臭男人真麻烦。」萝丝玛莉美眉嘟哝。 「喂,我听到了!你这小姑娘果然瞧不起咱们!」 「……哼,明明就是我的粉丝。」 「这跟那是两回事!我老人家可是因为有萝丝玛莉美眉踏踏才买对面村的葡萄酒啊!」 「恶心死了。」 说得太好了。 然而村长却不这么认为,他犹如喝醉酒般满脸通红地说: 「才不恶心!开什么玩笑小姑娘!」 说完他一把抢过身旁村民手中的葡萄直接往她身上砸。 飞来的葡萄大半直接打中萝丝玛莉美眉,偏离目标的少许颗粒则是撞上身旁的壮汉和我,溅出果汁。 「……蛤啊?」为什么我非得受到波及不可? 看到萝丝玛莉美眉满脸果汁点燃了对面村众村民的怒火。 「喂,你这家伙!对我们的萝丝玛莉美眉做什么!」「搞屁啊老番颠!」「去死!」 对面村的村民们也学村长朝这边村丢葡萄。 在那之后的惨状令人不忍卒睹。路中央的我、被绳子五花大绑的萝丝玛莉美眉以及壮汉们夹在这边村与对面村的两派人马间,葡萄大战直接开打。 两边一定都是想往对面丢吧。 可是偏离目标的每一颗葡萄都直接命中夹在中间的我们,变成葡萄渣。 「……」 为什么我非得被卷进这种事不可? 我又啜了一口葡萄酒。真好喝。 「……这下要怎么办?」 「……」 我们的全身逐渐沾满了澄净清爽的葡萄汁。 每当被果汁浸湿我就更加烦躁,直到最后什么都无所谓了。一股怒气冲上脑门,我在不知不觉间取出了魔杖。 感觉有点热,或许是因为我喝醉了。 「……呵呵,嗯呵呵。真的是……好了,各位一定是在看不起我对吧?」 说完我挥下魔杖。 我以全力将朝我飞来的葡萄以魔法加速好几倍射了回去。我一口一口喝下葡萄酒,将这边村还有对面村所有人一个不剩砸得浑身都是葡萄。 连我本人都化为反击的葡萄颗粒。 「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毫不留情地攻击村民,发出恶魔般尖笑的女人究竟是谁? 没错,就是我。 如此这般。 我稍后听说自己在那个村落遭遇了这种事情,但实际上我对这件事一点印象也没有。 不过的确,应该确实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吧。 因头痛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眩目的蓝天之下。坐起身,我看到浑身葡萄卧倒地面的两村村民,以及泪眼汪汪低声念著「对不起,我不敢了」的萝丝玛莉美眉。 我从惊魂未定的她口中问出事情经过,这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实际上我的记忆从把她拖出房子后直接中断,回过神来就在蓝天白云之下。但从现状看来如她所说,互丢葡萄应该真的有发生吧。 「……呜呜,头好痛。快裂开了。」 我按著头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向村长家。 身负这种痛楚不可能踩得了葡萄。不,再怎么说就连村民们全都浑身葡萄昏倒在地,我也没有继续踩葡萄的道理。不如说根本没有葡萄了,全部碎了一地。 还是趁萝丝玛莉美眉以外几乎所有人全部失去意识时,快点闪人离开吧。 …… 也许我是因为不想一再踩葡萄,才故意引发这种事件的,但头痛害我想不起来。 算了,既然什么麻烦事也不用做,事情就迎刃而解,我应该老实感到开心才对。 「……头好痛。」 在村长家换好衣服的我带著浑身葡萄味骑上扫帚。 第一次喝酒的经验,我只留下严重的头痛与模糊不清的回忆。 ● 「————从那以后,咱们两村子每年一到这个时候就会互丢葡萄啦。」 「咦,爷爷对不起,刚才的故事怎么会变成这样?」 老人对完全无法理解的少年平淡地说道: 「那时丢葡萄出乎意料地有趣,所以咱们两村子每年一到收获时期就会丢葡萄,发泄平时累积的怨气。如此一来,不知道为什么收获量也跟著增加,工作效率也变好啰。」 「嘿……」连连点头后,少年把头侧向一旁。「啊,那个。这么说来,刚才故事里的萝丝玛莉美眉是指……」 「嗯,就是在对面村踩葡萄的萝丝玛莉美眉。自从那件事以来她也终于肯老老实实地工作了。真是好事一桩呀。」 「她现在还是踩葡萄少女吗?」 「嗯。」 「都已经三十几岁了吧?」 「熟女也挺不错的喔。」 「……」 萝丝玛莉美眉身上发生的悲惨现实令人难忍泪水。 「总之就是这样,咱们村里的例行公事,今年欢欢喜喜地迎向第十年。」 是喔————少年点了一下头后,说: 「话说回来,爷爷。你手上抱的那瓶酒是什么?」 说完他不解地把头偏向一旁。 那瓶酒和老人自己在故事中所握的酒不同。 「这边村的顶级葡萄酒。」「由我心怀恨意与烦躁制成。」「原产地:灰之魔女伊蕾娜小姐。」 写著这些字样的标签上,印有面带黑暗微笑的踩葡萄少女的照片。 「这个吗?这个就是————刚才故事里的魔女小姐做的葡萄酒呀。」 「你没喝呢。」 「嗯,因为太可惜啦。」 不知是否多亏了深不见底的腹黑微笑、可爱的外表、以及实际踩葡萄的画面,即使开出天价,会买的人还是愿意掏钱。 结果,以超高级葡萄酒贩售的灰之魔女葡萄酒眨眼间就销售一空。 村长自己以机会难得,太浪费的理由偷买了一瓶,直到现在仍宝贝地抱著那瓶葡萄酒舍不得喝,甚至还说要当作传家之宝。 顺带一提。 眨眼间销售一空的葡萄酒———— 现在成为仅仅贩售数瓶的传说级葡萄酒,在爱好者间开出了离谱的天价。 第146章 魔女之旅.甜点与菜鸟旅人 小喇叭与手风琴的声音在人声鼎沸的城镇广场中高声作响。 尖锐的声响毫无顾虑地嘶吼,甚至可说是在喧闹上增添一层噪音。 沿著乐声看去,在城镇居民聚集购物的大街对面,街头艺人对路过的行人们露出虚假的笑容,时而回归严肃的表情,低头望向脚边的乐器盒。 朝清爽蓝天张开大口的乐器盒中只有几枚硬币。 「……呼啊。」 我坐在长椅上打了个哈欠。 白漆外墙建筑物并立的街景十分美丽,纯粹站在景色中发呆也颇有一番趣味。景色虽然和吵闹的音乐与喧嚣颇不相榇,但倒不会无法理解。 毕竟,这个国家是以上流阶级占大多数国民闻名的富豪之国,除了这个广场之外,的确几乎沉浸于沉稳的气氛中。不如说,看到士兵大摇大摆地在街上成群行走,比起沉稳更带著一股严肃,但除了这点之外,城镇确实包围在幽静之中。 而说到这个广场为何如此吵闹,是因为外地人聚集在这里。 这个国家是个俗称为甜点之国而备受大家喜爱的美妙国家。实际上,镇上广场周围聚集了好几间代表这个国家的甜点专卖店,不论是马卡龙、巧克力或是松饼,四处都是贩卖这类甜食的店铺。 这个国家的甜点在国外似乎也相当受欢迎,因此从他国而来的商人、旅人或是观光客都聚集在此大肆采购。 买来转卖,又或者是自己享用。 「……呵呵呵呵。」 我望向长椅隔壁,看到塞满袋子的大量甜点。我花费了大半资产能买多少就买多少。 也许是因为这些店面以做外地人生意为主,几乎所有甜点都昂贵无比。但甜点的味道有口皆碑,据说物超所值。我听说,无论哪种甜点都不吝使用高级材料,令人齿颊留香。只希望他们不是依赖「付了这么多钱当然好吃」这种心态大放厥词。 「大姊姊!哎呀,你的鞋子脏掉了呢,要不要我帮你擦皮鞋呀?」 「……」 外地人聚集之处便是这种奇怪家伙为了赚点小钱徘徊之所。 但是不必慌张。遇到这种人只要现出空空如也的钱包(备用),他们就会不发一语自己离开。 「不好意思喔。」 再加上这一句效果更是超群。 「……啧!」 话虽如此,我都道歉了还是会有没礼貌的家伙对我咋舌。你变成灰算了。 「……」 虽说街上到处都是富商贵妇,这个国家似乎也不缺乏每天饥寒交迫的人。 看来颇有贫富差距呢。 我看见小孩在喧嚣间穿梭,贩卖颜色黯淡的水果。他们衣衫褴褛,脖子上挂著「超高级水果,一个一枚金币」的牌子。 我还看见擦皮鞋的少年,他们怎么看都不像是该工作的年纪。 此外,还有演奏刺耳音乐的街头艺人,他们手中的乐器破烂到发不出正常的乐声。 对外地人而言能大发利市之地,对这个国家的贫困人口来说亦是财源丰富之所。 「……」 然而绝大多数外地人都对他们视而不见,甚至还有人厌烦地挥手赶人,宛如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看似冷酷无情,不过几乎人人都是这样。 习惯走遍世界的外地人,对这种可怜的存在不感兴趣。 「……嗯嗯?」 正因如此,只要有菜鸟旅人,我一眼就认得出来。 「呀————!你们演奏的音乐真是美妙!特别是这个尖锐刺耳的声音,真是太棒了,比世上流行的任何音乐都令人雀跃不已!本宫真是感动!」 有个女孩在稍早提到的街头艺人面前哼著歌跳著舞,从钱包里拿出金币打赏。她是个身穿特别显眼的哥德式洋装、背著茶色背包、头戴贝雷帽的金发小姐,也是个自称本宫的怪人。 看样子她是只菜鸟,菜鸟旅人会做的事情她一件也舍不得漏。 首先,看到街头艺人先付钱再说。 菜鸟好像有不管是什么音乐,只要传进耳中就得付钱的观念。我以前也是这样。 「哎呀,女孩子这么小就在工作……真乖!一颗水果一枚金币吗?那么本宫全买了吧?」 看到可怜的小孩在兜售水果当然会掏钱购买。 菜鸟在可怜的孩子面前物价基准剧烈地变动,陷入通货紧缩循环,钱包的束口不但松开甚至还消失无踪。我以前也是这样。 「咦,擦皮鞋吗?哎呀,其实本宫的鞋子有点脏呢!」 不必擦的鞋当然也要擦。 造访新国家的兴奋会使不必要的事情化为必要。我以前也是这样。 总之,就像这样,菜鸟旅人花钱如流水。价值观一旦失控,在跌到谷底之前便不会复原。 顺带一提,她的谷底来得挺快的。 「哎呀,钱花光光了……刚才应该还有几枚金币的说。」 然而即便跌落谷底,她仍然意外地冷静。 「算了,没关系,总之先来巡回各间甜点店吧————啊,那边那位店员先生,把所有甜点都包一份给本宫。从右到左全部都要。」 店员对她大摇大摆的态度与请求瞠目结舌,却依然照她说的把商品包了起来。 价钱好像是「十枚金币」,我听得一清二楚。贵得一蹋糊涂。 「来,那么请你收下这个。」 大摇大摆的她理所当然似地递了十颗颜色黯淡的水果给店员。 店员见状大吃一惊,露出「这家伙开什么玩笑」的表情。 「你不知道吗?本宫刚才用十枚金币买了这些水果,也就是说这些值十枚金币对不对?来,跟本宫交换甜点吧。」 「……」店员沉默半晌,接著终于大喊:「糟糕啦啊啊啊啊啊啊!之前那个坏女人出现啦,大伙把她抓起来!」 他这么一喊,乐声、人声戛然而止,大街上每间店里冲出身穿厨师服的大叔朝她飞扑。 「咦,咦咦?等一下,做什么,请你们住手!」 不费吹灰之力,她就被抓了起来。 好几个男人把她压制在地,使她的脸在石砖地上磨擦。 「你就是那个坏女人吗!」「居然敢用恶劣的手段搜刮我们的店!」「开什么玩笑!」 「我们绝对不会屈服于你的恐吓!」「嘿嘿嘿……小姐你身材挺不错的嘛……」「你就用身体偿还侮辱我们的罪行吧!嘿嘿嘿嘿……」「嘿嘿……」「嘻嘻嘻……」 哎呀。 情势有点不妙呢。 「你们想做什么!?本宫只是想买甜点而已呀!」 「闭嘴!」赶来的其中一位店员以严厉的眼神俯视她说:「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从几天前开始用龌龊手段搜刮我们的店,这次是想用便宜水果交换是吧?想都别想!处刑啦!」 「你说处刑!哎呀,你想做什么?」 「嘿嘿……那当然是……嘿啊?」男人的眼光转向她的胸口。 她循著视线看到男人们闪闪发光的双眼,这才终于领悟。 她满脸通红地大叫: 「本宫知道了!你们一定是想对本宫做色色的恶作剧对不对!现在!在这里!」 「咦,现在?不是不是不是不是!」「那有可能现在马上在这里做啊,有点常识好吗?」 「再怎么说我们也不可能那样啊。」 「请你们住手,本宫不是擅长做那种事的女生!」 「擅长那种事的女生是啥?」「她在说什么啊?」「这家伙八成是笨蛋吧。」 气氛变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她不改身处险境的事实。 受到压制的她就这样在男人们的拘束下被绳子五花大绑。 甚至有种这样放著不管,她就会被带到附近店里受男人们侵犯的预感。 「……」 唉,看不下去了。 我当场起身,顺手拿了一颗马卡龙丢进嘴里挡在男人们面前。 「各位好午安,你们遇到什么问题了吗?」我边嚼边问。 其中一个男人看到我问了声:「你谁啊,旅人吗?」且歪歪脑袋。 我点头回说: 「是的,我是正在旅行的魔女。刚才我从那边的长椅上看到你们……她做了什么坏事吗?」 「就是啊,这家伙是几天前开始在这附近的店面大肆搜刮的坏女人啦。」 「喔?」 「最近有传闻说,那个坏女人是个完全不付钱,用在这附近买的水果之类的垃圾搜括我们甜点的龌龊家伙。」 「喔喔,所以你们才把想用水果交换甜点的她抓起来吗?」 看著点头表示理解的我,金发少女大喊:「这是误会,本宫只是想用十枚金币买的水果交换甜点而已!」 说得没错。 「我刚才也看见了。她是真的用天价跟卖水果的女孩买了水果,并天真地以为能用水果交换甜点的笨蛋。她不是什么坏女人,搞不好连想使坏的智商都没有。」 「……喂,你是不是说得有点过分?」 「话说各位,你们说最近流传坏女人出没的消息,难道就没有关于坏女人外观的情报吗?」 我无视从旁插嘴的她直问眼前的男人,他们就「唔唔……」地咕哝,七嘴八舌地开始讨论。 「这么说来,之前来我们店里的坏女人好像没这么老……」「也不是金头发。」「是黑头发吗?」「胸部好像要再小一点。」「气质好像也比较沉稳……」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那么显然就不是她了呢。好了,快把她放开,要不然我叫人啰?」 人群已经聚集到不必呼救的程度了。这里是人群众多的广场人潮汹涌的时段,我们的口角吸引了太多目光,对话也被听得一清二楚。 从不了解来龙去脉的旁人眼中看来,这一幕简直就像是藉故抓起女孩想做下流勾当的男人们与介入阻止的魔女吧。外地来的商人、前来广场购买甜点的有钱人与观光客都对男人们投以冰冷的眼光。 「……唔!」 男人们不禁畏缩。 畏缩之后他们想必也领悟到情势完全没有好转的迹象。他们松开绑住少女的绳索,说了句「……算、算了。下次不要用水果,要用钱买啊,知道了吗?」改为采取合乎常理的态度后,随即拨开人群回到各自的店里。 「……」 还处于状况外茫然而立的她当场坐倒,抬头看著我说:「那个、呃……谢谢你……?」 「不用客气。你叫什么名字?」 我朝她伸手,她便犹豫地轻轻握住我的手。 「本宫的名字是莎碧娜。」 「是吗,我是伊蕾娜。灰之魔女,伊蕾娜。」 在此暂时改变话题,稍早抓住莎碧娜的男人们口中曾经提到某个坏女人。 她究竟是谁? 没错,就是我。 ○ 「咦?对不起,本宫好像有点耳背。once more。」 当场跟她道别似乎有些可惜,我也觉得自己至少该跟她解释情况。因此我来到距离镇上广场稍远处、时髦又幽静的住宅区一角,在咖啡店里和她面对面啜著咖啡。 当然是我请客。 毕竟她遇到了被误认为是我的倒楣事,这也算是赔罪。 「所以说,跟我刚才说的一样,他们在找的人是我。我就是搜刮镇上甜点店的人。所以对不起,害你遇到这种事。」 没想到真的有脑中一片花海的人会想用水果交换甜点。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更何况我那时连同水果应该也有付一点点钱才对……看来只有水果的消息不胫而走。 「为什么你要做这种事……你没钱买甜点吗?」 「我有钱。只不过我认为没有必要,所以才不付钱。」 「哎呀,怎么这么傲慢呢!」 「哪里哪里,我还希望你夸我谦虚呢。」 「可是,你不是骗人买东西吗?太过分了。你怎么能若无其事地做出这种事?」 莎碧娜紧盯著我。 我为了逃离她的视线别开眼说: 「那个……关于这件事呢,其实有很深的原因。」 「哎呀,什么原因?」 「你想知道吗?」 「本宫很想知道。」 那么正巧。 「话说回来莎碧娜,你现在有空吗?」 「本宫是旅人。」 「也就是说?」 「本宫的时间最多了。」 「喔喔~」 也就是说有闲没钱的意思呢。 那就更巧了。 离开咖啡厅后我们走了一阵子,骑上扫帚飞越家家户户的屋顶,来到大街后方的巷弄。 和上流阶级喜爱的华丽大门相比,后门小巷十分不起眼,狭窄到只能让一辆马车通过。 我造访这个城镇的第一天,乘著扫帚在天上消磨时间时发现了某个真相。 「你看,你看那边那个。」 我们从民宅的屋顶探出头来,碰巧看到这个国家的零售业者迎接马车的情境。 「哟,我等好久了。今天也辛苦啦。」 商人微微点头致意后走下马车,依序卸下货斗上的包袱。 「今天我也替你带来这些,如你所见尽是些有瑕疵的东西。我们这边姑且也有经过一定程度的检查,应该不至于不能用才对————」 男性业者打开包袱看了一眼。 里头装满水果、奶油、砂糖、牛奶、小麦粉与可可亚等,制造甜点时不可或缺的材料。 「那是怎么一回事?」我身旁的莎碧娜把头侧向一旁。 「如商人所说,那些是瑕疵品。比如说是制造过程中有什么失误,或是味道不佳被排除的商品等等……也就是这些失败品的大杂烩。当然绝算不上什么高级。」 「……请等一下。这个国家的人不是说甜点都是以严选的材料制成的吗?」 「是呀,的确经过严选呢。」 但选的是有瑕疵的材料。 「可是,这个国家的师傅们所做的甜点以美味闻名喔,本宫也是听说如此才特地造访的。」 「我几天前搜边刮甜点边吃了一点尝尝味道,可是吃起来非常普通。你要不要吃一个看看?」 我从身上的袋子里拿出一个马卡龙,交给莎碧娜。 她犹豫地接下马可龙,用樱桃小嘴咬了一口慢慢咀嚼。 「……」接著她露出非常微妙的表情。「……的确好吃,但不值得让人掏金币购买呢。」 「是吧?」顶多只值一枚铜币。「来买这个国家甜点的人,纯粹是被这个国家所宣称的高级这个字眼玩弄罢了。实际上打开天窗说亮话,这只不过是些便宜货而已。」 「……」 总而言之。 简单明瞭地说就是———— 「换句话说,我就是若无其事地暗示店家自己知道这个事实威胁他们,用水果和一点点钱买到了甜点。」 ○ 「……太震惊了。本宫原本以为能在这里找到梦想中的甜点……居然只是便宜货……瑕疵品……?捉弄人也该有个限度才对!」 「你很忿忿不平呢。」 「那当然!怎么能这样,这是在欺负外地人吗?是说为什么这么有钱还要卖便宜货呢,本宫无法理解?」 一回到咖啡厅,她便鼓著脸颊拍桌大骂。 今天的第二杯咖啡在她的魄力下掀起波纹。 我拿起咖啡杯说: 「不过,我觉得顺序应该相反才对————实际上大概不是有钱还高价出售便宜货,而是因为有能力将便宜货高价出售,这个国家才尽是有钱人才对。」 「……你的意思是?」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正因为有能将便宜货高价出售的手腕,这个国家的人们才能筑起这个国家现今的地位。 大人们一定是将便宜甜点当作高级甜点出售,利用贫穷小孩卖水果赚饱钱包,再以有钱人的身分优雅地挤身上流社会。 然而贫富差距无疑确实存在。擦皮鞋、在街头表演或是受到有钱人命令上街兜售水果————也有人以这种方法赚取每天的生活费。 我啜了一口咖啡,淡淡的苦味在口中扩散。「眼前所见的事物未必正确,莎碧娜。你刚开始旅行或许还不了解,可是这世上到处都是利用这种恶毒手段赚取钱财的家伙。」 「……」她稍微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本宫刚开始旅行呢?」 「习惯旅行的人是不会跟卖水果的女孩买贵到不合理的水果,皮鞋也会自己擦。」虽然偶而还是会付钱给街头艺人,但至少不会投金币。 「是吗……可是你不觉得他们很可怜吗?本宫这种生活充裕的旅人若是不帮助他们……尤其是卖水果的小孩,不伸出援手他们好像随时都会死掉。」 我缓缓摇头。「就算当下付钱买水果,对孩子们也丝毫没有帮助。他们背后其实都有负责指使的大人。『不幸又贫困的孩子兜售水果』,这幕景象在外人眼中看来十分赚人热泪对不对?不只这个国家,全世界都有这样利用小孩赚钱的骯脏大人。当然,小孩赚的钱大多会被大人拿走,他们只拿得到一点点。」 「……」 「如果你真心想帮助孩子们,就不该付钱才对。只要利用小孩的生意无法成立,一定就不会有人强迫小孩做那种生意。」 至少,买可怜小孩兜售的水果不过是暂时的安慰。 对小孩如此,对付钱的旅人也是。 「……这样啊。」 她若有所思地说。 莎碧娜望著手边的咖啡杯,眉头紧皱。 我发现小孩子背后有大人势力蔓延的事实时,也受到不小的打击。 「你为什么要开始旅行呢?」 我这么一问,她便露出微笑。 「本宫的国家没有像样的甜点,所以才想出国旅行,巡回品尝各种甜点。那是几天前的事情。」 「喔喔。」 「然后,本宫想钻研旅行所到国家的甜点,让本宫的国家跟著贩卖甜点。」 「是喔。」 「……不过,看来在这个国家似乎学不到什么呢。」 「可是你学到了身为旅人应有的态度不是吗?」 「或许如此呢。」 「……」 「……」 接著我们喝著咖啡,度过了一段沉默的时间。 「打扰了!我们是本国的士兵,请让我们稍微搜索一下这间店。」 安静的时间突然宣告终结。 手持武器的士兵猛力推开门,高声宣告。厚重的军靴发出声响踏遍店内。 「做……做做做什么?感觉危险得一蹋糊涂呢。难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把嘴凑上对面的莎碧娜耳边,悄悄地告诉她:「他们在找几天前出没的坏女人。毕竟对他们而言,坏女人只会坏事呢。」 「……可是那不就是你吗?」 我在嘴前竖起一根手指。「嘘!」 「不是,不是嘘吧?」 「别担心,应该不会穿帮才对。」我在桌下取出魔杖,在自己的头发上使出一点魔法。 「巡回甜点店时我都会像这样改变头发的颜色。」 我的头发瞬间染成黑色,接著立刻变回原本的灰色。实际上当然不只头发,就连服装也会改变,所以不可能露出马脚。 因此,换句话说———— 「失礼了。近期我们得知这附近有个女人在为非作歹,你们看过她吗?她的外表看起来像这样。」 就算受到士兵盘查,我也能处变不惊。 士兵手上的人像画上画著一个黑色头发的少女。她的样貌完全没有魔女的影子,只不过是个其貌不扬的黑发女孩。 「我没看过耶。你看过吗?」 我从容不迫地摇头,但———— 「咦?啊,呃……」 看样子莎碧娜很不会说谎。 「……」我在桌子下踩了一下她的脚。「没看过对不对?」 「素!没没没、没看过!」 「就是这样,不好意思。」 来到我们桌前的士兵尽管浮现怀疑的表情,却还是一声「嗯,是吗……」勉强接受似地点了点头。 我原本希望士兵能就这样离开,但事情似乎不只这一件。士兵又再拿出另一张人像画。 「这么说来,其实最近邻近国家的公主失踪了————你们知道些什么吗?她长得像这样。」 「……」 哎呀,真令人吃惊。 士兵给我们看的人像画上画著一位可爱的金发少女。脸上带著柔和微笑的模样十分美丽,和眼前头戴贝雷帽、身穿哥德风洋装的她一模一样。 「顺带一提,她的名字是莎碧娜公主。」 「……」 话说根本就是莎碧娜本人。 「几天前她忽然下落不明,甚至有遭人掳走的疑虑,所以邻近的我国才会协助搜索。如果有什么情报请两位告诉————嗯嗯?」 就在这时,莎碧娜和士兵四目交接。士兵立刻把人像画摆到她的脸旁边对了好几眼。 顺便还侧眼瞄了我好几眼。 莎碧娜既然是被掳走的公主,和她在一起的我在士兵眼中究竟会是什么人呢? ………… 啊,这下不妙。 「掳走莎碧娜公主的就是你吗!」 「……」 果然变成这样。 无可奈何。 事到如今———— 我只好在桌子下抽出魔杖。 ○ 我咚咚两声用力敲了敲咖啡厅的地板,地面便长出盘绕的藤蔓,宛如生物一般捆住士兵。 我随即拉起莎碧娜的手跑出店外,但外头当然也有士兵埋伏。 都让店内长满藤蔓了,事已至此我无从辩解。 我只好再用藤蔓把店外的士兵一个不剩全绑了起来,逃到城镇广场上。 混进人群后,我故作平静不停拉著她的手。 「……」 事情发生得又急又快,我一慌就连她一起带来,但仔细想想她根本没必要和我一起逃跑。 「谢谢你,伊蕾娜。你是在担心本宫呢。」 「咦?啊,是。就是这样没错。」我骗她的。「话说,您原来是一国的公主殿下呢。」 「是的,本宫为了将甜点带回国家而展开甜点巡回之旅。」 「……」这什么轻率的动机。 「不过没想到会在这个国家暴露行踪……太糟糕了。」 「您回国不就好了吗?」 「那怎么行,本宫的国家没有甜点呀!为了本宫国内的女性,本宫怎么能在此停下脚步!」 「这么说来,您离开国家时有说什么吗?」 「……」 「原来如此。」 士兵既然说莎碧娜公主失踪了,她大概是不告而别偷溜出国的吧。 不顾后果也该有个限度才对。 「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办?」 「那当然是继续旅行呀。本宫的旅行才刚刚开始呢!」 「那么您得平安离开这个国家再说呢。」 「没错,就是这里伤脑筋。」 现在举国上下的士兵应该都知道莎碧娜藏匿在国内了吧。 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向国门,我想也不可能平安离开。 「拜托你,伊蕾娜。我有朝一日一定会答谢你,能请你想方法带本宫出国吗?」 「嗯……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用刚才伊蕾娜使出的魔法,本宫想一定有方法能让两人平安离开。」 「……」我的心境有点难以形容。「嗯嗯,应该,没错……也是……」 「什么嘛,真不乾脆。」 「跟你在一起我只感到不安。」 「哎呀,真没礼貌!」 她又再度忿忿不平。 不过莎碧娜公主的个性跟不上突发状况,这里就暂且朝让她一句话也不用说的方向检讨好了。 唔嗯嗯。 「既然如此没有办法,就稍微用点密技吧。」 「密技?你打算怎么做?」 「总之这是个能让你闭嘴的密技。」 说完我将魔杖转向她。 「停下来停下来,我们要检查随身行李。最近我国不平静啊……居然有女子挟持一国公主潜伏在国内。就是这样我们要检查随身行李————」 由于日正当中,国家正门(样式格外华丽)前排起人龙,士兵们一一登上马车的货斗,确认有没有女子两人藏身其中。 士兵们逆著队伍行走,接著终于来到位于最尾端的我身边。 其中一个士兵在我面前蹲下。 为的是让视线与我同高。 「……嗯嗯?小妹妹你为什么想出国?你妈妈呢?」 我现在的外表是个不满九岁的年幼小女孩,一手拿著魔杖,另一手搂著身穿哥德风洋装的玩具熊。 灰发与琉璃色的双眼当然依然存在,但年龄只有平常的我的一半左右,不可能会穿帮。 「妈妈在国外等我。」 我尽可能堂堂正正地回答。 「嘿~这样啊。所以你才要一个人出国吗,真了不起。要不要叔叔陪你一起走?」 「20,thank you。」 「咦,啊,是喔……」 「请让我快点离开。尽快。」改变外表的魔法十分累人,而且现在我还改变了莎碧娜的外表,光是排队就让我疲惫不已。 「你还挺那个……挺毒舌的呢。」士兵叔叔看似很闲。「话说回来,你手上拿的玩偶好可爱喔。」 「是吗?顺便一说,她的名字叫做莎碧娜。」 「唉呦,跟我们在找的公主一样耶。」 「是呀。」我为了压制微微颤动的布偶加强手臂的力道,笑著这么回答:「说不定这个玩偶就是莎碧娜公主喔?」 「哈哈哈怎么会……哎呀,小妹妹你看。轮到你了,请出国吧。」 排在我们前方的商人正巧离开。 我轻轻和士兵行了一礼,朝国门迈步。 接著我们就这样离开了那个国家。 「哎呀呀……真好骗呢。」 我以别人几乎听不到的声音低语。 「真好骗呢。」 手中的她也嘀咕。 不是,你什么也没做吧? 于是,我和她悄悄溜出国外,就这样在国外道别。 之后,身为菜鸟旅人的她踏上了何种旅途,我不得而知。 但是,我有种往后一定会在某处与她重逢的预感。 ○ 仔细想想,这不过是个以诈欺行为搜刮甜点,又以诈欺行为偷渡出国平凡无奇的故事。 没有高潮迭起的剧情,也没有戏剧性的展开,甚至平淡到难以留下印象。 然而我在造访某个国家后却确实回想起那件事————那件一年前发生的事情。 那个国家的街景十分普通,从小巷、广场上到王宫都不值一提。 城镇中没有任何能称之为特徵的特色,令人完全无法留下印象。 国内人口不多也不少,看起来也没有特别繁荣。擦身而过的景象只有人民平淡居住的模样。 即使如此,我在那个国家获邀前往王宫、走进会客室时,仍旧想起了那件事。 「本宫的国家如何呢?」 随后走进会客室的是那个国家的公主殿下。 她有著一头金色的秀发,是曾几何时相遇的她。 「非常普通呢。」 我直言不讳地回答,她就露出微笑点头说: 「没错,非常普通。」 接著她在桌上摆上甜点。马卡龙、巧克力与松饼,这类甜食瞬间摆满整张桌子。 「可是,本宫在旅行时发现,这份普通才是至高无上的幸福。」 「……」 「在路上看到衣衫褴褛的孩子便会想『啊啊,这里有贫富差距呢』。但不可思议的是,看到身穿美丽华服的人却什么感觉也没有。人眼中只看得见不好的事物,因此眼中所见新鲜而美丽的景致在漫长的时间过后也会风化,变为平凡无奇的风景。」 「我想也是。旅人眼中看见的风景无论多么美丽,也只存在于那一瞬间。」 「所以本宫才想,当国家变得平凡无奇、令任何人都不会留下印象时,那时国家才真的算是幸福。」 「……」 「没有必要勉强自己创造特产。或许普通才是最难能可贵、最幸福的也说不定。」 「……那么你已经放弃推广甜点了吗?」 她听了我的问题缓缓摇头。 「现在我正在全国发送甜点食谱。不论是谁都能随心所欲地做出甜点,这不是很幸福吗?」 「喔?」 「为此,本宫现在正在准备与邻近的国家交涉,请求他们进口制作甜点的材料。虽说尽是有瑕疵的劣质品,但只要能妥善活用,一定能让便宜又好吃的甜点在国内广为流传。」 「喔喔~」这个方法还真是巧妙。「所以说,这就是便宜材料做的甜点吗?」 「正是如此。」 「然后你希望我尝尝味道?」 「正是如此。」 「……」 我装作一脸不情愿,拿起一颗马卡龙。 颜色鲜艳的黄色马卡龙一放进嘴里,柠檬香气便随即从口腔扩散至喉咙深处。这似乎和一年前和她在那个国家相遇时所尝到的味道一模一样。 那是个怀念而令人内心祥和的味道。 「味道如何呢?」 我咽下马卡龙,开口回答。 我笑著说: 「非常普通呢。」 第147章 魔女之旅.信 「亲爱的老师收」 老师,好久不见。 我在罗贝塔不远处的森林修行,直接与老师见面报告事情经过理当并不困难,不过离开这里稍嫌麻————不是,其实是我处于无法离开这里的状况,因此才特地写信与您联络。 一如前些日子向您报告的事情经过,我的爱徒也就是令嫒伊蕾娜创造了「能与物品对话的魔药」。这项成就十分了不起。 她本人说是偶然间做出来的,但即使只是偶然间的产物,这项发明也十分值得赞许。 话虽如此,平时她看似冷静沉著,一旦稍微受到夸奖就容易得意忘形,因此我不太敢称赞她。 然而。 在那之后又过了几天的今天。 「老师,我之前做了『能与物品对话的魔药』,可是那个东西有缺陷。现在我正在研发更厉害的东西,能请您帮我看看吗?」 「啊,好……你做了什么呢?」 「是那个药水的改良版。这次连形状外观都会变成人类的模样。」 「喔喔……那还真了不起。」 「哎呀,请您不要拿去做坏事喔?」 「不会,我上次就学到教训了。」 「那就好。」 老师,不好了。 我不用称赞伊蕾娜,她就开始得意忘形了。 连形状外观都会变成人类是什么意思?就连我也没做过那种魔药呀。 「亲爱的爱徒收」 你什么也不用做。 不要理她就会自己解决了。 「亲爱的老师收」 真的假的? 啊,我姑且将几天前伊蕾娜所做的「能与物品对话的魔药」一并附上。请您确认。 「亲爱的爱徒收」 真的。 还有能拜托你不要再用收件人付费了吗?我会生气喔。 话说这瓶子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说话。好恶心。那孩子的兴趣嗜好会不会有点太不正常了? 「亲爱的老师收」 这方面跟老师一模一样呢。 「曾是爱徒的人收」 你被逐出师门了。 「亲爱的老师收」 啊,等一下。老师,对不起我开玩笑的。 「亲爱的老师收」 那个……您不理我让我非常难过。 「亲爱的老师收」 老师?老师~ 那个…… 「亲爱的爱徒收」 话说回来,伊蕾娜还好吗?还在得意忘形吗? 「亲爱的老师收」 啊! 没有,她和老师说得一样———— ○ 我上次做的「能与物品对话的魔药」有几个问题点。 首先,那个药水完全不适合保存。 瓶子也是物品,因此就连保存药水使用的瓶子也会开口说话。如此一来便吵得让人受不了,有改善的空间。 其次,光是会说话,难以证明药水是否真有发挥效果。 用在沉默寡言的物品上时,偶而会有就算淋上药水,目标也顽固地默不吭声的情况。我在好奇心驱使下把魔药洒在芙兰老师的三角帽上,但不知道它是不是生性害羞,还是不想跟我说话,三角帽什么也没说。 这样难以辨别药水有没有发挥效果,有改善的空间。 最后,我做的是能与物品对话的魔药,也就是液体。 实验中我曾经打翻药水洒在桌子或是地板上,那时的状况令人惨不忍睹。 我甚至不敢回想,这里也有改善的空间。 正因上述原因———— 「唔嗯嗯嗯……」 我正在卖力改良药水。 要是能将魔药改良得更好,我甚至可能变成超越老师的天才……一面改良,我一面这么幻想。 我立刻就想到改善所有问题点的方法。 「把物品变成人的魔法……就是这个。这个最适合。」 绝对没错。 只要不是魔药而是魔法,就没有打翻的危险,将目标变成人类的模样也能从视觉感官体会效果。 只要做成魔法就没有保存的必要,当然也不必忍受瓶子烦人的声音。 哎呀,难不成我是天才吗……? 「这下……可行!」 既然下定决心,我便立刻展开行动。 我摊开上次偶然间做出药水时的研究资料,立刻埋首开发魔法。 全新魔法的试作品立刻出炉。 「老师,我之前做了『能与物品对话的魔药』,可是那个东西有缺陷。现在我正在研发更厉害的东西,能请您帮我看看吗?」 我来到芙兰老师面前,她便露出有些讶异的表情,开始振笔疾书写信给不知名的对象。 ○ 魔法不过几天便大功告成。 「之前说的魔法完成了。」 完成后我立刻逮到在信箱前坐立难安的芙兰老师。 老师一面频频打开信箱朝里头张望,一面问我:「喔喔。那还真了不起……你究竟完成了什么?」 「您准备大吃一惊吧。这是『将物品变成人的魔法』。很厉害喔。」 「啊啊……是你之前说的魔法。你完成了吗?」 「是的,很厉害喔————看。」 说完我使出魔法。 光芒朝信箱飞去,被魔法命中的信箱开始发光。 接著,闲置片刻后信箱开始变形。 变成一个可爱的女孩子。 「嗨,初次见面你们好。我是信箱。谢谢你们平常的使用。话说回来星尘魔女大人,您今天一天开了我四十二次,但今天没有信寄来喔。」 少女面带微笑抬头看向芙兰老师。 「原来如此,这还真……」 芙兰老师则是以十分难以形容的表情俯视少女。 在那之后我或许真的有点得意忘形。 只要对物品使出魔法,就能命令它们处理杂务。比如说我把其中一个盘子变成人命令他洗盘子,或是将打扫房间交给抹布。 我还把魔导书变成人,请他解释我看不懂的地方。 如此这边,我过了一段随心所欲的生活。 「嘿!」 就在某一天。 我一如往常,坐在椅子上把芙兰老师的马克杯变成人,请他帮我倒咖啡时。 我终于一不小心失手了。 魔杖所施展的魔法没有完全脱离魔杖。 「……啊。」 停留在魔杖上的光芒最后包围整支魔杖,将魔杖变成人形。 「嗯呵呵呵呵……我等这天等好久了!」 有个怪人在我眼前现身。是个比我年长一点的成年女性。 魔杖变成的女人直接抓住我的肩膀,把脸凑了上来。「嗯呵呵呵呵!伊蕾娜你好可爱,到今天为止一直被你使唤,我也不停期待能跟你做朋友的那一天到来。谁叫你那么可爱。」 「啊,是……谢谢。」 「话说回来,你有对象吗?」 「没有,的说。」 「那么就跟我交往吧!」 「不是,我们都是女生,而且你又不是人类。」 「你在说什么,爱与性别无关!」 「咦,等————哇啊!」 她直接使力用放在我双肩上的手将我推倒。不是,在提性别之前你连人都不是。 我虽然很想吐槽,但不幸的是,现在的我没有余力开口。 她骑在我身上,露出恍惚的表情喘起气来。 啊,这下不妙。 「不要怕,不会痛喔!」 接著她一手抓住我的双手手腕,一寸一寸地靠近我的脸。 手中只要没有魔杖,魔法师就是无能为力的喽啰,更别说袭击我的就是魔杖本身,所以这是在那之前的问题呜哇啊啊啊啊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不要……等一下,快住手————」 接著女性正要———— 和我接吻的时候,她变回了魔杖。 「……真是的,伊蕾娜你在做什么?」 遮蔽视野的魔杖消失后我抬头一看,看到芙兰老师一脸无奈地看著我。「就各种方面来说还真危险呢。」 「……」 「你还好吗?」 我握住老师伸出的手让她拉我起身。 「目前还好……」 「那就好。」 迅速整理好乱掉衣服的我满心愧疚。这是对我得意忘形的教训吗?没想到居然会被自己的东西袭击。 芙兰老师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心情,没有责备我,只说了一句: 「人跟物品都一样,可不是什么都能随心所欲喔。」 说完,她敲了一下我的头。 ● 「亲爱的老师收」 ……发生了这种事,在那之后她就不再使用「将物品变成人的魔法」了。 「亲爱的爱徒收」 总之下次见到女儿先折了她的魔杖再说。 「亲爱的老师收」 我已经折了。 第148章 魔女之旅.十年 每当脚步落下,脚边便传来湿润地面下沉的感觉。 在这个地区绵延不断直至今晨的雨,至今仍烦人地浸湿这座森林。 沐浴在高高升起的太阳光下,不时从树木上滑落的雨滴们发出灿烂的光芒,掉进湿软的地面或是我的三角帽。 林中小径十分潮湿,蕴酿著初夏常见的暑气。 气温很高,令人烦躁不已。 「……呜呜呜呜。」 闷热的风吹来,使树叶的影子在脚边地面上摇曳。 这么不舒服地走在森林中极非我的本意,但若是在这种状况下骑上扫帚飞行,在离开森林前,我势必会在骑乘扫帚时随风飘来的剩余雨点下淋成落汤鸡。 然而话虽如此,徒步行走反而使我汗流浃背,令人百般无奈。 「好热……」 我以双手举著魔杖,让微风缓缓朝我吹来不停前进。 「啊啊啊啊……好闷喔……」 这么热的天气穿不住长袍。我脱了。身上剩下榇衫、短裙以及三角帽这乍看之下令人怀疑是不是魔女的打扮。 正因如此,我才会以魔杖使所有的风朝我吹来。风的强度虽能让我的灰发摇摆、轻抚脖颈,但仍旧丝毫吹不散我的坏心情,甚至还使厌恶感倍增。 我讨厌潮湿闷热的天气仅次于雨天。 真想快点抵达下个国家,在旅馆好好休息疲惫的身体。 那么。 还要多久才能抵达下个国家? 「……唔嗯?」 看来再三十分钟左右就能抵达了。 「距离赛利亚尔王国还有三十分钟。」 写著这句话的标语亲切地立在路旁。 「请在此休息。」 一旁还顺便摆了张小长凳。哎呀,在这种气候之中实在难以接受这个好意呢。 「……」 不过这个世上似乎有人胸襟宽广到能忍受这种不请自来的好意。 一位男性茫然地朝自己扇著扇子,坐在长椅上。 看样子他坐在这个地方好一段时间了。汗水在他身上的衬衫描绘出斑纹,他的脸色也略显疲惫。从外表看来,他的年龄约在三十五岁左右。他的一头黑发夹杂著白发,难道说他从很久之前就一直耐心地坐在这里了吗? 不仅如此,他的身旁放置了大量的水和食物,可见他很有可能还要在这里待上好一阵子。 可是,怎么可能呢。 此外,那个男人的脚边还坐著一只毛皮宛如拖把一般的奇妙生物,外观看似巨大的毯藻。是他的宠物吗? …… 「你是旅人吗?」 我来到长椅旁,对那位男性这么说。 我一面故作得意洋洋悠然自得地从魔杖送风,一面勉强自己露出些许清爽的表情。 闷热似乎会使我心中的良心崩毁。 男人听了我的问题,缓缓摇了摇头说: 「不是,我是那个国家的人。」 边说,他边指向我刚才留下足迹的道路。 现在路的尽头只看得见森林,但在很远很远的另一头,是我今天早上才刚离开的梅露尼尔王国。 顺带一提,那是个没什么特别之处的国家。 「你出自那个国家代表……啊啊,你是商人吗。辛苦了。」 「不,我也不是商人。只不过是纯粹住在那个国家而已。话是这么说,我也没有特别的事情要去赛利亚尔王国。」 「……?」我侧侧脑袋。「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在等人。」 「是喔。看来你等的人很不守时呢。」 都等到全身大汗了。 「就是说啊。她真的非常不守时。」 「你从多久之前开始等的呢?」 这是个纯粹出于好奇的问题,并没有深远的涵义,也没有特别敬佩等到满身大汗却仍旧不肯离去的他胸襟如此宽广。 然而,那个男人这时却———— 「我从十几年就在这里等了。」 说出了稍微让我感兴趣的回答。 「然后,我从今以后也会一直在这里等下去。」 接著道出非常令人好奇的这句话。 ○ 「当然,我也不是没有工作,总不可能一天到晚待在这里。可是只要有闲暇时间,我就会像这样一直在这里。我一直以来都在这里等人,就这样零零总总过了十年的岁月。」 男人自称诺尔德,并对倍感好奇在长椅上坐下的我这么说。 我以不让他怀疑的说法告诉他我是魔女,并报上自己的名字。 「你在等谁呢?」 我歪头这么问。 「我的妻子。我的妻子她十年前去了前面的国家,就再也没有回来。我才会在这里等她。」 「你去接她不就好了吗?」 但是男人却慢慢摇了摇头。 「我的国家和前方的国家在十年前发生过一场战争,在那之后两国便不再往来。现在我们国家的人就算过去,他们连门都不肯打开。」 「所以才去不了。」 「是啊,我才会在这里等。」 等了十年吗? 不,比起这个。 「十年前去那个国家,也就是说————是那个吗?是流亡之类吗?」 「不是,我的妻子是魔女,她是去前面的国家打仗的。」 「……」 「我大概猜得到你想说什么。你想说既然等了十年都还没回来,她八成是死了对吧。」 我点头。 「我也这么想。不过,只要还有可能活著,我怎么能不等她呢?」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因为我们是夫妻啊。」 「……」 如是,就在我思考该回什么话陷入沉默时。 他身旁的生物站起身,开始不安地躁动。 「……」 它一面扭动,一面伸长宛如拖把的毛发,抬起看似球体的身体,蠕动无数只脚。 功能和脚相当的毛,其长度轻而易举地超越我的身高,坐在长椅上的我只能仰望那个生物的脸————或类似脸的部分。我看不到眼睛,只有布满毛发的球体。 「……那个,从刚才开始我就有点好奇,这是什么生物?」 毛球在我和男人之间伸出无数只脚,最后把自己放在我们两人之间。 男人摸摸来到他身旁的毛球说: 「喔,你果然问了吗?这家伙是某种未知的生物。」 「啊,这我用看的就知道了。」 「除此之外,它还是住在这张长椅的生物。」 「喔喔。」我一不小心点了头,「咦,也就是说……」但仔细想想我还是听不懂。 住在这张长椅?啥? 「其实我也不太了解这是什么生物。自从战争结束我的妻子依旧没有回来,我开始在这张长椅等她的那一天开始,这只生物就一直在这张长椅旁边。从早到晚,一直待在这里。」 「……」 「也许它也在这里等人也说不定呢。」 「……有可能呢。」 「也是多亏有它,我才能耐心等待我的妻子。这家伙在我身旁不知怎地能让我安心,我才有办法一直守在这里。」 说著,男人又摸了摸毛球。 毛球微微地晃动。 「……它不讨厌吗?」 「不会,这是在高兴。」 「……」 我也学他摸看看。 毛球还是微微摇晃,传来毛茸茸的颤动。 「啊,这是不高兴呢。」 「看起来跟你摸的反应一样的说。」 「新手看起来也许一样,可是我分得出来。」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 「已经像是心有灵犀的多年夫妻了呢。」 「我们在一起十年了啊。」 「……」 接著男人朝自己挥了挥扇子,感慨万千地说: 「从今以后也会一直在一起。」 所以这家伙的事,我大概能懂————他说。 这时带有湿气的风从森林中吹来。 不凉也不热的风从我们之间吹过,毛球轻轻晃动身体。 那蕴含了什么感情,我完全不得而知。 ○ 如此这般在稍作休息之后,我抵达了那个国家。 但是…… 「唔唔……?」 真奇怪。 眼前的景色却和男人所说的截然不同。 「欢迎光临,魔女大人!您是对面国家的人吗?」 男人的确对我说过国门紧闭,可是门不但平凡无奇地开著,卫兵还带著满面的微笑迎接我到来。 「我是旅人,不是对面国家的人。」 「原来如此。那您预计停留几天呢?」卫兵说:「不过希望您能至少停留三天……」 「?为什么?」 真是个奇怪的建议。 为什么是三天? 我一问卫兵便开口说: 「因为这个国家的战争会在今天起的三天后结束!」 这个回答更是莫名其妙。 我的头开始痛起来了。 在那之后我在国内四处观光了两天。不只因为卫兵请求我至少滞留到第三天,我自己也有些好奇。 这个国家的人们似乎打从心底期待三天后即将到来的战争终结。 「战争终于结束!」 「十年来引颈期盼的日子终于到来!」 「我们终于能向前迈进了!」 诸如此类的看板与标语在街上随处可见,甚至让人感到厌烦。 话说战争为什么在三天后结束?我前几天滞留的国家,战争应该早就结束了,那为什么这边的战争还没结束呢? 我想四处打听,实际上我也如此消磨时间,只可惜街上没有半个人愿意回答我的问题。 「别担心,三天后就知道了。」 每个人都这么吊我胃口。 「……」 接著,战争结束的日子终于到来。 不过第三天来临时,我却一头雾水。 「……为什么?」 我完全无法理解。 看热闹的人们聚集在城镇广场,每个人都看似满心期待著什么,面带笑容注视广场中央。 广场正中央是由举著来福枪排成一个圆的士兵,每把枪的枪口都指向圆的中心。 「……」 然而———— 为什么枪口前方是大量看似毛球的怪异生物?为什么我在森林小径上遇到的男人身旁,看似毛球的东西会被他们包围? 在我眼中,这宛如一场表演。如同聚集而来的人群正在凌虐毛球。 原因是毛球全聚在一起,不停发抖。 「那个究竟是什么?」 我拍拍身旁某个看著毛球的人这么问。 接著他立刻像是理所当然般乾脆地这么回答: 「你问什么……那些当然是对面国家的魔女啊。」 ○ 我终于了解这个国家的真相。 十年前。 战争的影响也波及了这个国家本土。从对面国家而来的十来名魔女成群于国内现身。 与此相对,这个国家的魔女只有仅仅一人,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胜算。 十来名魔女蹂躏了这个国家。她们破坏建筑、毁损武器,接二连三夺走这个国家战斗的手段。 被逼上绝境的国家将未来托付给唯一的一位魔女。 「有没有能同时葬送那么多魔女的方法?」 他们问。 珍惜祖国大于一切的魔女为了阻止敌方魔女们的攻击,牺牲了自己的生命。 她牺牲自己的生命下了一个诅咒。 目标是在国内来回飞舞的魔女们。 正是那个诅咒,将魔女变成奇怪的生物。 这个国家丧失了赖以维生的魔女后致力防守;而对面的国家送来魔女后便没有再度发动攻势。 于是,战争自然而然地终止,两国就此再无瓜葛。 「话说回来,那个奇怪的生物有几个特徵。」 「是吗?」 「那些家伙比起生物,比较像是没有生命的物品。他们不用吃东西,不管发生什么都死不了。」 「什么意思?」 「泡到水里面也若无其事、卷入火灾不知道为什么烧不掉、被流弹打到毛球也会把子弹吐出来。那是不死之身。」 「……」 「我们国家的魔女似乎是刻意把他们设计成这样,让我们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无视过去的战争。但是不死之身也有极限,我国魔女的诅咒并不会永远持续。在下诅咒的十年后,他们便不再是不死之身。」 「……也就是说————」 「没错,今天就是十年后。」 「……」 「所以我们才要大肆庆祝。因为今天战争就结束了。」 他如此说。 就在这个时候———— 群聚的民众的欢呼越来越大声,渐渐变成齐声倒数。 规律的拍手声像是在催促士兵们般鼓动。人潮的另一头,我隐约看见士兵们于肩膀施力。 接著———— 刺耳的枪声响起。 ○ 包围在欢声与掌声的广场中心,鲜红色的花瓣漂亮地舞上半空。 「……」 这不是比喻,飘舞的确实是平凡无奇的红色花瓣。张开手,一片随风飘扬的花瓣飞进我的掌心。 枪口中射出的是花瓣,不是火焰,当然也没有人丧命。 不仅如此———— 「……太棒了!终于变回人类了!」「啊啊……好漫长的十年啊……」「终于从地狱解脱了……这十年真的好痛苦……」「酒!把酒拿来!」「人家想吃蛋糕!」「我想要男人!」 人群中心缩成一团的怪异生物变回了人类————变回了魔女。她们在飞舞的红色花瓣中欢欣鼓舞,和这个国家的士兵与人民相拥。 「咦,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再度不解地歪头。 「什么怎么回事?这不是当然的吗?战争结束当然要庆祝啦!」 「……」奇怪,咦咦?「那个,我还以为会是十年后的今天,魔女就不再是不死之身,终于能杀死她们这种超级严肃的发展说。」 「你在说什么啊?哪有可能这样,我们历经十年的岁月,修复了和那群魔女的关系。彼此原谅,决定携手继续生活下去。」 「……可是,那又为什么要关上国门,不和对面的国家联络往来?」 「这也没有办法。你觉得在彼此停止攻势后,把不成人形的魔女还给人家,对方会接受吗?跟他们说『我们把魔女们全变成了奇怪的生物,可是不打算继续战斗』,他们会原谅我们吗?只不过是火上加油罢了。所以我们只能耐心等待十年的岁月过去。」 「你们原谅对面国家的人们了吗?」 「原谅他们,同时也获得了他们的原谅。这之间花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所以我们才和那些魔女们一同庆祝战争结束。」 「……」 仔细想想,不过仅此而已。 十年后将不再是不死之身,纯粹代表诅咒会在十年后解除。在士兵围绕下发抖的毛球们也并非感到畏缩或是害怕,而是因喜悦而颤抖。 这个结局真令人失望。 太扫兴了。 「这么说来,你是旅人呢。对面的国家还恨我们吗?」 听了这个问题,我露出苦笑。 「对面已经十周年了。」 ○ 接著我在欢天喜地的镇上又过了几天。 我一面和阔别十年回归人形的魔女们交流,一面和这个国家的人们说说国外的样貌。 这个城镇的人们似乎早已决定将来要做的事。 他们决定在历经十年之久后正式开放这个城镇,将魔女送还对面的国家,同时向他们申请和解。 希望能够顺利。 不过,这跟我没什么关系。 「……」 停留几天后,我便离开了那个国家。 于森林中飘忽的雨早已消失无踪,乾爽的风吹拂我的衣领。 那是阵舒适宜人的风。 骑上扫帚想必非常舒服吧———— 「该走了吧。」 休息适可而止。 我从森林中的长椅起身,取出扫帚横坐其上。轻轻浮起的扫帚下扬起一阵乾燥的沙尘飘上长椅。 空空如也的长椅像是在等待新的过客般,静静伫立原地。 第149章 魔女之旅.杂物语 早安。午安。晚安。 究竟是哪个呢?是哪个并不重要。 这是第一次与你交谈呢。 因此请让我和你打声招呼。初次见面。 我是伊蕾娜。灰之魔女,伊蕾娜。 我是拥有灰色头发、琉璃色双眼的魔女,身上穿著黑色的长袍与三角帽,以及星辰造型的胸针。 我想你应该早就知道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容我向你自我介绍。 现在,我因为某个原因被关在你面前的国家————似的地方里。不幸的是我搞砸了。一不小心失误了。不知该说是错估情势还是一时大意,藉口要多少有多少,总而言之我做了一件蠢事。 我想逃跑却为时已晚,退路完全遭到截断被困在这里。在这段期间之内,我脑中仅存的一点理性一定也正遭受不是我的某种存在侵蚀,不久便会让我迷失自己。 所以我才会暂时把你赶出这个地方。 我对在巨大的门外阅读这封信的你有个不情之请。 能请你救救我吗?我现在一定在你眼前的奇妙国家中,心悦诚服地受某种奇怪的存在奴役。 现在我只希望你做一件事。 将我————将沉溺于这怪异存在之世界中的我带出国。只要离开这里,就一定有办法解决,我就一定能够恢复理智。 我恐怕会使尽全力抵抗,不过请你硬是把我带离这里。 不这么做,我就可能会死在这里。 我十分清楚原本不该请你做这种事情。 但是即便送出求救讯息,在这种森林深处也不可能有人恰巧前来救援。就算运气好有人出现,那时的我还活著吗?不,再那之前前来救援的人更可能落得和我相同的下场。 最重要的是,你并不是人类。 你和它们同样是物品(kid:对照原文发现台版这里只剩下「你」这个字,所以和录入君讨论后就按照原文「彼らと同じ物です」补上。)。 正因如此我才决定向你求救。 这是某种赌注。 我很久没有使用这种魔法了,不知道你能不能平安阅读这封信。 毕竟即使看得懂信,你也有可能当场把信撕毁。至今为止对你尽情使唤,一有困难还向你求助,厚颜无耻莫过于此。 所以我做出这种请求非常任性、荒唐、更是明明白白的欺瞒,你如果对我失望透顶当场把信撕破,我也没有任何怨言。 但我还是不得不向你请求。 请你救救我———— 我醒来时发现这封信放在我身旁。 漂亮的字体写满对我的赔罪与请托。 「……」 我站的地方似乎是座幽深的森林。眼前如她信中所说,是个宛如国家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日前下了雨,我的脚边有摊水洼。朝水洼探头瞄了一眼,我看见自己的倒影。 那是张茫然的脸。 年龄一定在二十出头左右。我有一头桃红色微卷长发,除了发色之外都跟她毫无二致。 令人讶异的是,我就连服装也与她相似,身上穿著黑色的长袍。不过我不是魔法师,因此没有三角帽与星辰造型的胸针。 「……」 我变身成人居然跟她这么相像吗? 听说宠物会像主人,看来连所有物也一样呢。我第一次知道。 这个事实令人讶异。 平安与她重逢、成功拯救她后再告诉她这个发现或许不错。 「……好了,出发吧。」 我试著出声,自言自语道。 而我的声音果然和她————和我的主人伊蕾娜大人完完全全一模一样。 ○ 那时我正巧乘著扫帚在森林中飞行。 「哇,下雨了。」 而且还是格外激烈的豪雨突然从天而降。 由于白天天空始终一片灰蒙蒙的,云朵不停酝酿著随时可能下雨的气息,因此我对忽然下雨并不意外,甚至还特地为此飞进森林准备避雨。 只可惜天上落下的雨点强度超乎预期。 「咦,等……」 哎呀,怎么会这样。雨点轻而易举地打穿如天花板般遮掩头顶的树木枝条,害我一下就淋成了落汤鸡。 伤脑筋。 这样下去不是会感冒吗,谁来赔我? 「唔唔……嗯?」 我因倒楣而烦躁地鼓起脸颊,却碰巧在这时隐约看到狭窄无比的森林小径另一头,有栋巨大的建筑物。 真走运。 我立刻决定前往那个国家。 「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了!」 我在雨中收起扫帚撑起伞,敲打镶在城墙上的门。城墙比森林还矮,树木的枝条与藤蔓则是紧邻城墙生长,甚至能让人误以为大自然将城墙化做森林的一部分。由此可见这个国家存在已很久远。 可不可见不重要,我打从心底希望他们快点打开城门。 门在下一刻敞开。 随著叽叽叽叽的摩擦声,我开始看见门后的景色。 「……」 接著我全身僵硬。 我直接愣在原地。 『……』 门的另一头,是一本飘在半空中的书,模样宛如翩翩拍打翅膀的蝴蝶。 我立刻察觉这个国家非比寻常。 「啊,您好。能让我入境躲雨吗?」 既然有所察觉,我原本想转身离开,但我更不想继续在雨中前进。 『……』 那本书似乎听懂了我的话,原地上下移动了一次身体后,朝由门延伸的路翩翩飞去。 「……?」是要我跟上的意思吗?「谢谢您。」 语毕我踏进那个国家。 方才打开的门在我背后发出叽叽叽叽的声响。 回过头时,我已经看不见外面的世界了。 这里想称为国家过于寒酸,但要称之为废墟却又太过豪华。 国内四处堆砌了各种杂物。在大雨之中我从门外看不清国内,不过进门一看可不得了。民宅间的道路上————我的脚边被破碎的碗盘、坏掉的时钟、填充物外露的玩偶,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小东西掩埋。 这里不管怎么看都不正常。 『……』 飘在空中的书本最后飞进一栋建筑物中。入口处躺著「旅馆」两个字,我踩著那面招牌走进里头。 「……这啥鬼。」 旅馆内更是诡异。 『……』『……』『……』『……』 看来能独自移动的不只有书。比如说没有抽屉的五斗柜、少了几只脚的椅子、折成两半的手杖与扫帚等,全都自由自在地游走。它们宛如具有生命一般移动自己的脚四处行走,一看到我便立刻原地上下跳动。 ……这是在欢迎我吗? 不,可是———— 「那个,这代表我能借住在这里吗?」 『……』书本原地上下移动。 「那真是太谢谢你们了。我该睡哪才好?」 『……』听了我的话后,书翩翩飞去,带我来到某间房间。那是间讲好听点古色古香,讲难听点纯粹破旧不堪的房间。不过我相当感激。 和破破烂烂的房间相比,床跟家具的状况格外良好,看得见经过修理的痕迹。然而状况莫名良好,也让房间充斥著突兀感。 「住宿费怎么算呢?」 『……』书左右转动身体,沾在书上的雨点洒上我的脸。 「……我顺便确认一下,这个房间的床不会自己动起来吧?」 『……』 「为什么不说话?」不,它从没说过话就是了。 『……』 接著书缓缓飘离房间。 『……!』 结果床果不其然自己动了起来。因此我把床赶出房间后,顺便把房间里常备的家具全撵了出去。 直到房间空空如也我才换好衣服,从包包里拔出睡袋独自就寝。 阖上双眼,外头落下的雨声安详地回响。 隔天也下雨。 太可惜了,旅行今天也休息。 『……』飞在空中的书本来到我的房间,似乎是来跟我道早安。 「啊,早安。」 『……』 「不好意思。我想在这里打扰到雨停,请问方便吗?」 『……』书点头后,前后摇了摇身体。 是要我跟它走的意思吗? 于是,我先一度关上房门换好衣服,再跟著书本离开旅馆。我们在外头走了一阵子,比国内其他房子都还要大上一圈、宛如城堡的建筑在眼前出现。 飞天书本在这里停下。 『……』 「这里是哪里?」 书不但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还像是没听到似地,消失在自动敞开的大门后方。 「唔……」 我虽然稍有不服,但也无可奈何,只好跟上前去。我想它一定有东西想让我看。 书本在城堡一楼走廊尽头的门前停下。 『……』 门不出所料再度自动打开。 接著,我在此和穿过国门时相同,顿时哑口无言。 愣在原地。 ● 我仔细读完她的信后,敲了敲大门。 「您好午安,我……敝物正在旅行。我其实是物品,因为某种原因变成了人的样貌。」 我对门另一头飘在半空中的书本打了个奇妙的招呼。敝物是什么意思? 『原来原来,物品是吗。也就是说,你难道听得见我的声音吗?』 「是的。」 『唔嗯……哎呀,这还真有趣。活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有趣的事情。』 「您过奖了。」 『不过你为何是这般人类的样貌?如果方便,能让我们听听你的遭遇吗?』 「好的,没有问题。」 『那么,我就带你去找我的同伴吧。请一定要在大家面前说说你的故事。对我们来说,听来自别处的物品说故事是少有的娱乐。』 「原来如此————好的,没有问题。取而代之,不知道能不能替我准备借宿的地方呢?」 『那当然。我们会替你准备最高级的住所。』 接著我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入侵了这个国家。 『哇赛,你看。她可不可爱?』『我瞭。』 我背后的门这么说著,发出叽叽叽叽地声响关了起来。 『话说回来,你原本的样貌是什么呢?』 听到前方传来的提问,我将视线转回前方。 这个问题合情合理,我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我是扫帚。」 所以我对它说: 「魔女不是会骑扫帚吗?那就是我。」 在国内走了一阵子,书本带我来到比国内其他房子都还要大上一圈,宛如城堡的建筑。 『来吧来吧,旅人小姐这边请。』 书本带我走进城内,爬上出入口附近的阶梯来到二楼。 「这座城堡是什么地方?」 『此地过去曾经有过国家,这里正是当时统治此地的国王的居所。简单来说就是王宫了。』 「喔喔。」我跟著书本走,歪著头问:「那么,现在国王在哪里呢?」 书丝毫没有减缓前进的速度。 『现在没有。』 它仅仅回了这一句话。 它的语气特别冷淡。 随后,我们在二楼走廊尽头的门前停下脚步。 『好了请进,旅人小姐。我来向你介绍我的同伴。』 ○ 愣住的我面前,有几个零星的人影。 虽然人数不多,但这里确实有活人存在。 「哎呀真糟糕,您的脚全部折断了吗?不要紧,我会替您修好。」 「盘子先生盘子先生,您的寿命快到了,请不要太勉强……咿!对不起对不起!请您不要丢碎片!」 「呵呵呵!玩偶大人,您损坏得真严重啊。别担心,老夫来帮您修好。」 看来他们负责修理这里的物品,分散在宽广的房间各处,和老旧毁损的物品面对面。在这里的人年龄层十分分散,男女老幼人人不同。从服装看来,他们也都从事不一样的职业,从穿著看似旅人的人到魔法师不尽相同。 真是个混乱无章的房间。 眼见奇妙光景的我不解地歪头,同时走向正在工作的其中一位老人。他身穿魔法师的装扮,浑身散发出老练的气息。 「那个,请问您在做什么?」 老爷爷看了我一眼说: 「喔,新来的吗?不过你还真年轻啊。」 「蛤?」新来的是什么意思? 「嗯嗯嗯,你是魔女吗。那正好,这样老夫的负担就能减轻啰。」 「那个……负担还有新来的到底是在说什么?」 「唔,看样子你还不太了解这个地方呢。」 「我昨天刚到。」 「原来如此啊。」老爷爷摸摸纯白的胡须,一面替眼前不断蹦蹦跳跳的小熊玩偶缝合手臂,一面对我说:「这里啊,是修理坏掉物品的地方。它们的寿命总有一天会结束,老夫才会负责修理来到这里的物品。」 「喔喔。」 「这么说来,也有物品是在寿命结束前刻意弄坏自己来的喔。」 喔喔喔。 这里的杂物都是被虐狂还什么的吗? 「嗯……」不过他说负责修理,意思是……「你们是受住在这个国家里的人所托,从别处前来工作的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见见这个国家的居民————我想更了解这个奇怪的国家。 但老爷爷却摇了摇头。 「很可惜,不是这样。老夫我们只是在这个国家工作而已。」 「……」我懂了。「原来如此,也就是你们也是因为碰到昨天的豪雨来这里躲雨的吗。」 然后作为回礼,替他们修理东西。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不是————很可惜,也不是这样。老夫我们住在这里。住在这里侍奉这个国家的物品们。」 「住在这里吗?究竟为什么?」 「不知道,老夫忘记啰。呵!呵!呵!」 看来年迈使他的记忆力显著地衰退了呢。 「……您是什么时候来到这个国家的?」 「不晓得,已经很久很久啰。老夫原本是商人,四处寻找能做的生意,就找来了这里。回过神来就在这里工作啰,呵!呵!呵!」 「……」 我听到这里,终于发现这个地方————这个像是国家,却又不是国家的地方的异样之处。 仔细想想,看到东西会自己移动时,我心中就早已充满怀疑。 转过身,我看向飘浮在空中的那本书。它一如往常沉默不语,如蝴蝶般翩翩飞舞。 『……』 书本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视线朝我飞来。依然不发一语的它没有开口说话的迹象,我也完全猜不透它想说什么。 接著书本在我面前停了下来。 『……』 就在这个时候。 头部被某种坚硬物体重击的触感————天旋地转的晕眩感席卷而来。 不知不觉间我已当场趴在地上。抬起头,我看到漂浮在半空中的书俯视著我。 我的意识渐渐远离比铅块还重的身体,直到最后连一根手指也动弹不得。 在那之后发生的事,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 「这几位就是您的同伴吗?」 城堡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充斥著五花八门的杂物。 从笔之类的小东西到书架这类的庞然大物应有尽有,它们和我身旁这本书有著相同封面的其他书,正在面对面交谈。 『不是,所以我说啊,你看这里!完全就坏掉了嘛,这样就再也动不了了啊!』 『我已经活了这么久啊,身体到处都退化了。欸,帮我修好嘛。』 『老身已经不行啦……是连动也动不了的瑕疵品……呜呜……』 各自对书本诉苦的它们无论是什么物品,不是相当老旧,就是有所毁损。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看到歪著头的我,书本对我说: 『这里是受理修理的柜台。』 「喔喔。」 『在这里申请修理或是定期检查后,就会被送往一楼的修理场。』 「喔喔喔。」 『此外,这里也是我的同伴们聚集闲聊的地方。』 「难道年纪大了便会有聚集在这种地方的习性吗?」 『顺带一提,最近物体与物体彼此合体非常流行。你看,在房间角落是不是有堆叠在一起的物品?』 「哎呀,看起来就像是一堆垃圾呢。」 听了我的话,书本笑了笑。 『我们没有娱乐闲得发慌,有什么办法呢?』书本边说边朝房间深处前进。『来请进,旅人小姐。我向各位介绍您。』 我走在书本后头,但我现在的身影果然非常奇怪,在一旁闲聊的老家具与陪伴老人家的书本,视线一齐朝我身上聚集。 书本在房间中央停下,接著在我身旁一面绕圈,一面说道: 『各位,今天有个外表稀奇的同伴来到我们国家。请看,这是人类模样的物品。』 动摇传遍整个房间。 『居然是人类模样的物品。』『这可真是稀奇。』『活这么久第一次见到。』『不过竟然长成人类的样子,真可怜……』 『各位,请肃静。有这种样貌的物品存在,这件事非同小可,值得担忧。我们一起来听听她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吧。不只这样,我们一起帮助她吧。』 接著书本说: 『因为她和我们一样,都是物品,都是同伴。』 语毕,书本像是在说「来,请说」一般离开我身边,停在附近的地板上。 我发现聚集于房间内的物品视线全集中到我一人身上。 「……」 我沉默了一阵子之后,开口说道。 一面开口,我一面回想起伊蕾娜大人信中所写,要如何拯救她的计画。 「我被邪恶的魔女诅咒,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 昏倒后,我的记忆变得十分模棱两可。 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睡在房间里。不可思议的是,应该被我赶出去的床与家具等全都回到房里,但我却对此毫不留意直接离开房间。 我的目的地是城堡一楼。 在那里,我和其他人们一起修理物品。 「哇啊,弄得好脏喔。不过别担心,我是魔女,这点程度轻轻松松就能清乾净了喔。」 我一面以甜美到不像自己的嗲声对眼前沉默不语的物品说话,一面对它使出魔法。 「嗯,新来的。你挺有天分的呢。呵!呵!呵!」 「是吗?嗯呵呵。」 令人惋惜的是,在隔壁工作的魔法师老爷爷称赞的人、为此而浮现满面微笑的人都是我。 在这里,我不再是我自己。 白天整天都是这种感觉,我的记忆与意识犹如在梦中一般模糊,身体彷佛是被操纵的人偶不听使唤。 更可怕的是,我对这份事实丝毫不感怀疑。 直到夜深人静、回到旅馆时我才回归理智。 「呜呜……究竟怎么了……」 恐怖的现实令我不停颤抖。 这么说来,我之前也造访过类似的地方。 那是个有很多猫、会被猫夺走心智,不可思议的国家。那时我碰巧具有排斥猫的体质才得以平安脱困,但是———— 这里如果跟那里一样,具有剥夺心智的性质————原因到底什么? …… 连想都不必想,这里的人一定是被物品夺走了心智。然后,和那个国家相同,一定也会对物品注入无边无际的爱之类的。 「……唔唔唔。」 真伤脑筋。我无论如何都得逃离这里。跟有没有下雨无关,这里是比雨中更讨人厌的地方。 既然如此,就该趁现在马上逃跑———— 于是,就在焦急的我取出扫帚的下一刻。 「————哇!」 床单从不知何时回到房里的床上伸了过来,抓住我的手腕用力一扯。 啊,这是完全逃不了那种。 我摔到床上,被棉被压住后才惊觉这点。 「……呜呜呜。」 这里简直就跟监狱一样。 不出所料,隔天我也在半梦半醒的模糊意识中若无其事地工作。 「————好!修好了,请保重喔!」 我以满面的微笑目送方才修理好的玩偶大人离开,甚至还对它挥手。这幕让人想吐槽你谁啊?是我就是了。 到了中午,锅子与砧板(一如既往十分破旧)送来勉强能够果腹的食物。 食物不外乎是附近生长的野草还有野草跟野草。也就是都是杂草的意思。 「呵!呵!呵!真好吃。」「这个叶子的腥味真是多汁!」「啊啊……居然能吃到这么美味的菜肴,我怎么这么幸福!」 不过大家都欢天喜地地吃下肚。 我在心中作呕,表情却不改满面笑容。 「……」 笑容满面的我也想朝杂草伸手,但实在是太恶心了,于是我使尽全力阻止自己的手。我与不是我自己的某种意识挣扎,使伸到一半的手在空中颤抖。 「嗯嗯?你偶而还是会回归正常吗?」 老爷爷一脸讶异地看著我这么说,嘴里不停咀嚼著杂草。 「……看似……如此……!」啊,我能说话。 「呵!呵!呵!老夫起初也是如此,不愿在这种地方工作,甚至想方设法逃跑。」 喔? 「那、那现在……又如……何呢……!」 「不要笑笑地用沙哑的声音说话,很恐怖啊你。」 老爷爷吃光盛满杂草的盘子说: 「现在老夫什么也没想啰。不只没想,还觉得这里挺舒适的。」 「……」 「你总有一天也会明白。跟老夫还有在这里的其他人一样。」 接著老爷爷这么说: 「别担心,把一切交给这个地方的物品吧。会轻松不少喔。」 我绝对不要那样。 我原本想这么回答,只可惜我的意识在这时败下阵来。 他说起初也是如此。 意思是随著时间经过,逃离的机会就越来越有限。 反过来说,现在倒也不是没有脱逃的机会。 「……唔唔。」 当天夜里我如此思考。 啊,只要用扫帚逃跑不就好了吗? 幸好被关在这里时日尚浅的我不只嘴巴,偶而连全身都能自由行动。 在连续数日不停落下的雨点停歇的那天也是,我发现自己能自由自在地操纵自己的身体。 「这是个好机会。」 我想。 我可没有愚蠢到会眼睁睁错过这种好机会。 我立即充分利用回归自由的身体。那么就马上来实行让我自己脱逃的步骤吧。 「嘿!」 首先,家具跟床太碍事了。我马上把它们赶出房间,顺便以冰魔法将房门封得密不通风,使物品绝对不得其门而入。门另一头传来的激烈碰撞声就先假装没听到。 「呀!」 第二步,我拿出扫帚。结束。 「欸呀!」 第三步,我使出两个魔法。第一个魔法是每个魔法师都能使用的简单魔法,但单纯到我从没看过别人使用。第二个魔法则是我在和芙兰老师修行的日子里,趁闲暇之余所发明极其奇妙的魔法。 我施展这两个魔法。 「嘿呀!」 接著最后。 我写下一封信。结束。 准备进行地十分顺利。 『…………!』『……!』『…………!』『…………!』『!……!』 然而它们也不可能就这样轻易让我逃走。写完信的下一刻,被我赶出房间的床带著一大票同伙破坏被我结冻的房门。 床、书桌、椅子、盘子、菜刀、绳索、棉被、床单等从啪叽一声碎裂的门后成群结队飞了进来。 我立刻逃跑。我握住扫帚,依照计画打破窗户,飞上宛如废墟般的城镇。 不过它们似乎还是不肯轻易放过我,杂物从打破的窗户接二连三地涌出,追著我飞来。不可思议的是,其中甚至看得到刚才被我打破的窗户碎片。 我单手紧握扫帚,以魔杖射出风块将它们一一击落,只可惜数量太多了。 不只有从破碎玻璃窗中涌出的物品,这片土地上四处散落的物品们也倾巢而出。 最后成为铺天盖地的大群体。 「唔哇啊……」 我感到有些害怕,却仍将视线转向前方。这个奇妙地方的出入口近在咫尺,最好能直接跟这个地方道别。 ————但事情并没有这么顺利。 接近国家出入口时,我的身体像是算准了这个时机般失去控制。即使努力想以蛮力夺回主导,身体也只是不停颤抖,使我无从抵抗。 最后,我的身体终于违背我的意愿,从扫帚上一跃而下。 「……果然还是失败了吗。」 坠落屋顶上的我仰望天空。事到如今我的身体已经不再颤抖,只有脖子以上还保有我自己的意识。 「……」 不,我早就知道了。反正一定会变成这样。 能平安骑著扫帚逃离这里再好不过,可是从老爷爷所说的话听来,我能大致猜想以普通的方式脱逃一定不可能这么顺利。 就算想逃,蔓延于这个国家中的某种存在一定也会压抑我的大脑,使我无法动弹。以魔法破坏眼界所及的物品,结果一定也一样。 然而———— 正因如此,我才对扫帚使出了两个魔法。 第一个,是个单纯的魔法。 在一段时间内让物体独自飞行,十分简单的魔法。 另一个才是重点。 另一个魔法是赋予物品生命的魔法。赋予物品生命,将其变为人形这十分奇特、找不到使用时机的奇怪魔法。跟芙兰老师修行时,我常用这个魔法打发时间。 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它们的目标只有我一个,一定没有物品会特地去追扫帚吧。扫帚一定能平安逃到国家之外。 抬起头,我看到扫帚单独在空中飞翔。 「拜托你……」 请你救救我———— ● 写著这句话的信还有后续。 更具体而言,上面写著该如何拯救伊蕾娜大人离开。而信中的计画具体到不像是匆忙间想出来的。 我想,这个国家的物品们恐怕是在周边森林源源不绝的魔力影响下发狂。 不知为何,这个国家里早已没有任何居民的踪影,只剩下和我一样偶然间来到这个国家的人。而他们所有人都在物品之下受到奴隶般的对待。 这个地方的物品想必相当讨厌我们人类吧。 所以我才这么想———— 具有人类外表却身为物品的你一定会受到这个国家物品的怜悯。它们一定会不吝于对你感到同情。它们遇到你,一定会问你怎么会变成这种样子。 那时,请你这么说: 「我被邪恶的魔女诅咒,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请你说谎,说邪恶的魔女把身为物品的你变成了人的模样让你受尽折磨。 然后说完之后,请你这么问: 「那位魔女心狠手辣,甚至曾经杀过人。我现在正在寻找那个魔女的下落,各位有没有看过她?她是有著灰色头发、琉璃色双眼的年轻魔女。」 在场的物品肯定会心生动摇,甚至可能会有物品感到愤怒。 毕竟它们不可能没有印象。知道几天前才刚入境的最讨厌的人类其实是无恶不作的大坏蛋,它们不可能保持冷静。 剩下便是收尾。 请你对它们这么说: 「如果你们对她有印象,能请你们把她交给我吗?我得把那个魔女抓回故乡处死才行。」 它们一定会乐于接受才对。 因为它们最喜欢看到人类陷于不幸。 ……如此这般。 我照著伊蕾娜大人所写的步骤进行至此。 如她所料,在场所有的物品无不认真地相信我的一言一语、替我虚假的来历悲叹,并对灰之魔女怀恨在心。 目前为止相当顺利。 『原来如此……你变成人类的姿态想必相当难受。我对你的遭遇备感同情。』 「您太客气了,谢谢你们。」 听到被我蒙在鼓里一无所知的书本说出同情这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我回以口头上的谢意。 对于和主人具有相同样貌而感到开心的我实在无法理解它们。 「那么,请问那个魔女有来到这里吗?」我继续说道。我想尽早救她逃离这里。 『是的,她有。现在正在楼下帮忙修理吧。』 「那么我希望你们能把她交给我。」 书听了我的话摇了摇身体。 方向是左右。 『我们不能这么做。』 「咦?」 那本书继续对因意料之外的发展而心生动摇的我说出更令人难以置信的话。 『那个魔女将由我们处死。很可惜,我们不能把她交给你。』 它说。 「……………………………………咦?」 沉稳如我也难免大吃一惊。 伊蕾娜大人,这下我该如何是好? ● 总而言之,我先做出无理的要求,想确认那个人是不是真的是灰之魔女,请它们带我来到一楼。 伊蕾娜大人确实在那里。 「哇,好严重喔,全部都裂开了嘛。不只全都裂开,就连尾巴都破破烂烂的,漂亮可爱都变得乱七八糟了。」 她正忙著修理扫帚。 『喔,小姐你真可爱。嘿嘿,内裤借我看看?』 「那么我来帮您修理吧。不要乱动喔~」 顺带一提,对话根本无法成立。 书本在我身旁望著这一幕。 『她就是那个邪恶的魔女吗?』 它这么问。 「……是的,就是她。不过她为什么要被处死呢?」 『她在这个国家闹过头了。不只如此还顽固得很,实在难以融入我们国家。总有一天甚至可能完全取回理智。』 「这样就得处死吗?你们的想法还真可怕呢。」 『跟以前相比,我们现在安分多了。以前甚至到处都是见人就杀的物品。』 「……」 听到这里,我突然想起某件事。 我说:「原本居住在这个国家的人们怎么了呢?」 书本回答: 『不在了。』 它的语气十分平淡。 『被我们赶走了。』 它这么回答我。 「好,这样就恢复原状了。」 『欸小姐,下次要不要跟我约会呀?嘿嘿!』 「下一位~」 与此同时,伊蕾娜大人若无其事地继续工作。 书本对我道出过去这个国家所发生的真相。 事情发生在距今十数年前。 当时,仍是国家的这里住著许多有钱人,国家颇为繁荣,国民为数不少。 然而这个国家的人们都是不珍惜物品、很过分的人。 国家四周就是森林,只要砍树,材料便充沛到随时都能制作新的道具。因此修理的概念在这个国家十分薄弱,东西坏了便会立刻做新的取而代之。 旧了的物品则是连搬到国外都嫌麻烦,一并堆弃于国土一角。明明还能用、明明还有生命,却只因为受了一点小伤、因为腻了就遭人丢弃。 留有半条命就遭到人们拋弃的物品堆积成山,心怀怨恨地眺望人类生活。 国土角落因此而成的垃圾山越堆越高。 怨恨也理所当然跟著膨胀。 垃圾山越来越大,终于在比树还高时,人们开始讨论「这堆垃圾该怎么办」。 「这样下去国土会变小。」「碍事。」「景观也会变差。」「乾脆把这堆东西埋起来变成山吧?」「拿去别的地方丢好了。」 讨论进行了很久,但这段时间内一次也没有出现「重新利用」这类的词汇。 结果,国内的人们选择将还能用却仍旧遭到遗弃的物品山一半拿到别的地方丢弃,另一半拿去掩埋的折衷方案。 这时,埋在山里的物品们的愤怒抵达极限。 变化就在此时降临。 遭到人们不当对待的物品开始能够自由移动,人们则是如同疼爱猫咪的国度一般,开始对物品臣服尊敬。 说不定,幽深森林中蔓延的魔力皆具备这类玩弄人心的性质。 无论如何,所有位于当场的人们都对物品百般敬畏。 物品则是以一股恨意做为原动力,取得自由自在四处游走的能力。 然而物品们的怒火没有因此平息。被当作垃圾丢弃使物品完全丧失了对人类这种存在的信赖。 『从现在开始这里就是我们的国家,你们现在什么也不准带,马上给我离开!』 物品们聚集了所有住在国内的国民,对他们这么说,将他们驱逐出境。 实际上人类不可能听得见物品的声音,所以我想应该是对突然自己动起来的物品感到害怕而逃出国的。 无论如何,就像这样,只有物品居住的国家大功告成。 话虽如此,它们却在此犯下了一个重大的错误。 对物品而言,一旦寿命已尽便会无法动弹。物品们过了十几年没有任何人类踏进领土、只有它们的生活,但同伴反而一一倒下。 因为即使物品毁损,也没有人类能替它们修理。 它们因自己欠缺思量的行动而苦恼。 苦恼的物品最终只好打开国门,吸引人类进入。 偶然间迷途造访的旅人也好。 或是纯粹进来躲雨的旅人也罢。 它们毫无例外请这些人入内,令他们臣服于自己,并将人类做为奴隶使唤他们修理自己。 然后就在几天前,她造访了这里————看来就是这么一回事。 ● 当天夜里。 『咦?灰色头发的魔女?啊啊,我们让她住在那边的旅馆。』 漏夜悄悄溜出高级旅馆(虽说高级,但因年久失修而变成破旧旅馆)的我问了眼界所及还醒著的物品,得知了伊蕾娜大人的下落。 我原本害怕昨天大闹一场会害她从旅馆住进牢房,不过看来她还住在书本带她前往的旅馆。 「我想再看看那个魔女在这个国家饱受折磨的样子。请让我与她会面。」这么随便胡诌一番,物品们便乾脆地替我带路。 我虽然身为人形,实际上却是物品。我不必和伊蕾娜大人一样,害怕被这个国家影响脑袋。 也就是说在魔法结束之前————在变回物品之前,我能自由自在地四处走动。 「哎呀呀,好机会。」 正是如此。 接著我阔别一日回到伊蕾娜大人身边。 「不好意思打扰了。」 我敲了敲门,开门看到伊蕾娜大人。 她坐在床上抬头仰望窗外的明月发呆。昨天我打破的窗户飘来一阵微风,轻抚她美丽的发丝。 尚未修缮、碎片洒满地的窗户小声地抱怨『那个……能修修我吗?』但我假装没听到。 「您就是灰之魔女,伊蕾娜大人吗?」 我这么一问,她便转头看我。 「是的,你是?啊,是新来的吗?原来如此~」 「我什么都还没说。」 「可是我已经想睡觉了。」 「今晚不让你睡。」 「好下流。」 「开玩笑的。」我嗯哼一声清清喉咙,接著以一句「其实,我今天有事向您报告。」切回正题。 「报告?……话说你到底是哪位?」 「我是这个国家的高官。」这是骗人的。 「高官……是吗。有这种人吗?」 「有的。其实我看到您工作的情况,决定直接与您见面。」 「啊,是要称赞我吗?」 「相反。」 「咦?」 接下来我说的也是谎话。 「您在这个国家修好太多物品了。打从一开始,这个国家的物品就不希望让人修理。」 「你说什么?」 「其实是希望被人损坏。」骗人的。 「居然是这样。可是那个城里的人们都说物品请他们修理的说。」 「他们全都误会了。」 「真的假的。」 「真的,充斥这个国家的物品每个都具有相同的癖好。虽然因为言语不通而遭受误解,但它们其实都是被虐狂。」 「被虐狂。」 「特别是被如您这般年轻貌美的少女破坏更是至高无上的幸福。」 「幸福。」 「分明想遭到破坏却反而被人修好,让它们心中累积了不少挫折。」 「累积。」 「事情就是这样。」 「怎么会……」伊蕾娜大人十分失落。 我伸出手,指向伊蕾娜大人。 「不过请您安心。现在您还有弥补错误的机会。」 「你说什么?」 接著我这么说: 「接下来————」 说到这里的瞬间。 床单从一直默不吭声的床上伸了过来,捆住我的手。 我立刻被拖倒在床,盖上棉被。 『你这家伙在想什么!你想背叛我们吗!』床开口说:『我要跟同伴报告你的异常行径!』 「我不会让你得逞。」 我继续说刚刚说到一半的话。「伊蕾娜大人,接下来请您尽情破坏所有阻挡在您面前的物品。如此才能对它们表达最大的敬意。」 「咦?真的假的?」 「真的。这么说来,这个国家的大门也希望能被您破坏。」 「居然这样。」 「请您破坏它们吧。从现在开始。」 「现在开始吗?」 「请您现在立刻开始。」 「……」伊蕾娜大人稍微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接著马上回说:「我知道了。我来搞破坏。」 「那就太好了————话说回来。」 「还有什么事吗?」 我从床上伸手说: 「这张床也是被虐狂。」 「要弄坏比较好吗?」 「请您务必。」 伊蕾娜大人听了我的话点头,取出魔杖。接著她将魔杖指向抓住我的床。 『等一下!你们两个不要以为做这种事还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悲痛的临死惨叫响起,但大概什么都没传进伊蕾娜大人耳中吧。 ● 从旅馆通往大门的路上埋没在众多物品的哀号声中。 「嘿!」 『好痛!好痛!好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呀!」 『咿咿咿咿咿咿咿咿……!饶了我————』 「欸呀!」 『不行————————————!要坏掉了————————————————!』 「嘿呀!」 『你这家伙竟敢————啊,等一下不要住手啊啊啊啊啊!』 伊蕾娜大人一一打倒一涌而上物品们,她的英姿令我陶醉不已。 「那个,它们真的在高兴吗?」 浮现怀疑神情的伊蕾娜大人也可爱无比,让我大饱眼福。 「不要紧,它们非常开心。」 这当然也是谎话。我泰然自若地撒谎,跟随伊蕾娜大人前进。 看来我相当擅长说谎。 这点也和主人很像吗? 伊蕾娜大人不愧是魔女,区区物品不可能敌得过她,我们轻而易举地来到这个国家的国门。 然而———— 『看来具有人类样貌的物品不可信赖呢。』 虽说平安抵达,想走出门外看来还需要费一番功夫。 各式各样的物品层层堆叠,变身为巨大的人形怪物。看来这是物品们聚集而成的现成怪物。 足以比下大门以及森林群树的巨大怪物『呼哈哈哈哈!』地发出小角色般的笑声。 啊,这么说来,好像听说过最近物品间流行合体呢。 『居然敢给我胡来。』嵌在脸部附近的书说:『都因为你们,害我们失去了很多同伴。我们不可能饶得了你们。就用存活下来的同伴们形成的巨人,送你们两个下地狱————』 「嘿!」 巨人的一只手飞了。 『等等!我的话还没说完————』 「伊蕾娜大人请您稍等。」 「啊,不好意思。」 看到被打飞的手臂压垮民宅后,巨人(书本)说: 『人类就是这样我行我素,制造了我们,不需要我们时又立刻拋弃我们。何等愚昧。他们制造我们,却不愿对自己创造的生命负起任何责任。不只如此,我们的言语还始终都无法传达给他们————你了解吗?你了解还有余生就遭人拋弃的我们有多么愤怒吗?』 「很可惜我不懂。」 我摇了摇头。 自从出生以来便被她珍惜至今的我实在无法理解。 『这就是我们的愤怒。这个巨人正是我们对人类的憎恨本身!我们要以此根绝所有可恨的————』 「嘿!」 巨人另一只手臂也飞了。 『等一下!』 「伊蕾娜大人。」 「咦,还没好吗?」 「请您再稍待片刻。」 「唔唔……」 闹别扭的伊蕾娜大人也可爱无比,但现在我在说重要的事。 回归正题吧。 「我非常了解你们愤怒的原因。可是,这并不是伤害人类的理由。」 『你在说什么蠢话?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不是不辩自明的道理吗?』 「我想说的是请你们有自知之明。需要时受到使用、不需要时遭到拋弃,这是我们的命运。」 『那不就跟奴隶一样了吗!』 「我的话还没说完。」我继续说道:「既然不需要时受到拋弃————在那之后只要等待就好。不停等待我们再次受人需要、重获新生就好。只要抱著被人珍惜时的回忆,持续等待下去就好。」 所以憎恨人类是搞错对象————我仰望巨人这么说。 『不管有没有搞错对象,吾等的愤怒货真价实!我们绝不原谅所有的人类————包括你,就请你们两个死在这里吧!』 「……」 看样子。 我的话已经传不进它们耳中了。 「你们错了。」 即便如此,我仍旧继续高声吶喊。 「可是,你们没被好好珍惜的哀伤,就由我收下吧!」 接著我拍了一下伊蕾娜大人的肩膀。 伊蕾娜大人似乎这样就理解我的意思,举起魔杖。 魔法立刻从她的手中射出,粉碎试图攻击我们的巨人的身体。 「从今以后请你们好好安息吧。」 我说的话,它们究竟有没有听到呢? ● 穿过大门,伊蕾娜大人这才终于恢复理智。 森林中,明月之下的她露出非常痛苦的表情。 「……我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很可怕的恶梦。」 「十分可惜那些全都是现实。」 我这么回答,伊蕾娜大人便说: 「……你是,那个……我的扫帚……对不对?」 「是的,您说得没错。」 「……」 「您讨厌我吗?」 她以仅让发丝晃动的细小动作摇头。 「只是长得跟我有点像,让我吓了一跳。」 「一定是因为物品会长得像主人。」 「跟宠物一样呢。」 我只有点头,并没有回话。 「……」 沉默降临两人之间。 那时她的表情复杂到不知该如何形容。看似相当纠结、又看似相当烦恼,总而言之毫无疑问是个阴暗的表情。 「怎么了?」 我侧了侧脑袋问。 接著伊蕾娜大人便说: 「……那个。你救了我……所以那个,谢……谢你。还有————」 我并不想听她接下来想说的话。 信上也写了相同的内容,但她一定是想为自己持有和物品对话的魔法、知道能与物品对话,却始终不肯与我见面的事情道歉吧。 「我理解您的心情。」我打断她的话说:「您不必在意。即使言语不通、您听不见我的声音,我也永远都是您的扫帚。无论遭到多么严厉的对待,也不会怀恨在心。」 「……」 「可是插著尸鬼的头飞实在有点不对。」 「啊,对不起。」 我继续说: 「我没有特别放在心上————但是,伊蕾娜大人如果无论如何都想跟我道歉,我只有一个请求。」 「?」 「能请您听听我的请求吗?」 伊蕾娜大人立刻用力点了一下头。 因此我也毫无顾虑地做出了一个任性的请求。 「————请您救救它们。」 ○ 物品会自己移动的国家……一度造访曾是这个国家的地方后,又过了几周的时间。 天气晴朗,舒爽的初夏凉风在森林群木间穿梭,轻抚我的脸颊。 「……」 阔别数周再度造访,看来这里和以前相比改变不少。 是因为天气是晴天吗? 不,不只如此。 「哎呀呀,这还真了不起。」「居然有这么多……」「给我排队!开什么玩笑!」「喂,这是我先看上的!」「少啰嗦谁理你啊!」「先抢先赢啦!」「呵!呵!呵!」 聚集在狭窄国门边的商人们一面彼此争吵,一面将各种杂物运出国外。货斗上坏掉的物品堆积如山,让拉车的马儿们发出嘶鸣。 「哎呀,不过这里真了不起。到处都是精巧的道具,只要修好一定能卖个好价钱。」其中一位商人对我说。「真的太谢谢你了。居然找得到这种地方。」 「我是躲雨时偶然发现的。」 堆积在货斗上的各类杂物虽说毁损,但只要修好就能再度供人利用。 它们还没完全丧失生命。 正因如此,她才希望给予它们重获新生的机会吧。 她想拯救它们,让它们这次终于能获得幸福。 「魔女小姐,请你收下这个。」 其中一位商人这么说,将一包东西塞进我手里。重量不轻,打开一看里头装著好几枚银币。 「这是我们几个同伴一起出的钱,你拿去用吧。这是感谢你告诉我们这个好地方的谢礼。」 「……」我一伸手,把钱推还给商人。「我不收。我不是为了钱才告诉你们这个地方的。」 「?那又为什么?」 我对脸上浮现讶异神情的商人说: 「因为这是我重要搭档的请求。」 因为这是非常非常善良的她的请求。 自从与她相遇以来,我不曾想过与她对话。 一直以来,我就算能使用与物品对话的魔法,我无论如何就是没有心情使用。 理由单纯无比。 因为我会害怕。我不敢知道平常我的扫帚在想些什么。我不敢想像身为我的所有物的她变成人形时会是什么模样、会说什么话。 所以我至今为止,始终没有对自己的所有物使用过那个魔法。 「……」 但我十分庆幸自己能在物品蔓延的国家与她相遇。 能让她救我一命,我非常高兴。 我现在觉得,她是我的扫帚真是太好了。 「那么,我们出发吧。」 我在心底这么想,却没把话说出口。 我是人,她是物品。 她不可能听得见我的声音。 不过我相信她一定理解我的心意。 我坐上扫帚,一蹬地面。 扫帚回应我的呼唤轻轻浮起,由大地飞向空中。 商人们聚集的老旧国家遗迹渐行渐远,崭新的世界在我眼前辽阔。 一连休息了好几天的旅人工作终于再度开始。 和我所珍惜的扫帚一起。 第150章 魔女之旅.某物的故事 我快步走在夜路上。 我在两天前造访这个国家。第一天纯粹在国内观光,第二天整天都在游历国内的景点,接著第三天的今天,我也努力造访观光胜地。 据说,国外附近有个能看到美丽夜景的小山丘,因此我特地在傍晚离开,到了晚上才迟迟归来。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独自一人在路灯点亮的夜路上行走。我频频摩擦双臂不时回头张望,加紧脚步走在通往旅馆的路上。 夜晚的街道相当诡异。白天应该走过的路曾几何时改头换面,看起来甚至像是通往另一个世界。 雾气受到夜晚幽深的黑暗吸引弥漫整条大街,令视野模糊不清。在路灯的照耀下,映照在我眼前的影子看起来格外巨大。 「……唔唔?」 不,不对。 眼前的影子不是我的影子。我停下脚步,影子却依旧在黑暗中摇曳蠢动。 ————有东西站在我前面。 「……那个,请问你是哪位?」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取出魔杖指向前方。 对我些许颤抖的声音做出反应,黑影在黑暗中一晃,令人焦急地缓步朝我走来。 喀、喀————靴子的声音响起。 接著,暗影终于现出原形———— 「呼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是从几天前开始潜伏在这个国家的狼人!一个人走在夜路上很危险喔,小心被我这种怪物吃掉!」 我大吃一惊。 眼前出现的是,没错———— 是个狼人! 「……」 是个狼人! 是个!狼人! 「哎呀怎么啦?吓到说不出话来了吗?呵呵呵一定是这样,给我害怕吧!」 「……」我抬头仰望眼前的狼人。「……唉。」 顺便叹了口气。 「喂你给我等一下。你叹什么气?我是狼人耶,是怪物耶,你等一下可是会被我吃掉耶?」 「啊,是。」 「是个头。」 「不好意思,从浓雾里登场的你反倒有点微妙,让我相当失望。」 「失望?我可是狼人耶,你知道狼人是什么吗?在怪物圈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超有名怪物啊?」 「难道说你没照照镜子看过自己的模样吗?」 「你说什么?」 「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吧。首先大前提是————你不是狼人。」 「……啊不然我是什么?」 「你是狗人。」 「狗人。」 「还是吉娃娃。」 「等等,吉娃娃是什么?」 「犬种中最可爱的一种。」 那么请各位想像看看。 我眼前的是面容有如吉娃娃、身型虎背熊腰的男人。不仅如此全身还长满骯脏的褐色毛发,声音则是帅气的熟男大叔。可是脸是吉娃娃。 把世上所有秽物塞进大锅里熬也煮不出这种程度的反胃感吧。 如此光怪陆离的景色出现在我眼前。 我都特地假装害怕,替他营造了几近完美的登场舞台了说。 我满肚子火。 「现在是怎样?长这样你怎么有脸说自己是狼人?白痴吗?笨蛋吗?你这自不量力的废物。」 「……会不会讲得太难听了?」 「总之你给我坐下。」 「啊,是。」 他乖乖坐下。不知不觉间,狼人(自称)的语气也跟著尊敬起来。 顺带一提,狼人的坐姿是坐没坐相的在地上盘腿。 「你看不起我吗?当然要给我正座坐好啊!」我踹了狼人膝盖一脚。 吉娃娃男发出「汪!」地可爱的叫声正座坐好,用湿润的双眼抬头看我。气死人。 「再怎么说,你知道就算在夜路上遇到长得像你这样的怪物,大部分的人会有什么反应吗?」 「会害怕。」 「no。」我对他摇头。「甚至还会耻笑你。」 「为什么?」 「是因为你只有脸可爱。想自称狼人先给我去整形再说。」 「从刚才开始就这样,你说话会不会有点太毒了?」 「这是你不对。」 「是这样吗?」 「就是。」 「……」 继续说吧。 「追根究柢,你到底为什么想吓人?」 「这个呢,是有很深很深的原因————」 于是吉娃娃男娓娓道出一个悲伤的故事。 吉娃娃男是人类与吉娃娃间生出的孩子。顺带一提爸爸是人类。各位一定会怀疑人跟狗之间究竟要怎么生小孩,但在有魔法的世界中这种堪称奇迹的无聊事时有所闻,真伤脑筋。 言归正传,过去吉娃娃男与双亲一同住在人烟罕至的深山里,可是吉娃娃男是年少轻狂的男孩子,理所当然也有青春期。 「我要离开这个家!」 某天,吉娃娃男因为无谓的争执与双亲决裂。爸爸摇头说:「别闹了你没办法独立。」妈妈则是「汪呜」地叫著伤透了心。 接著下山后抵达这个国家的他想先找工作,但是他去餐厅应徵遭人嫌弃、去旅馆应徵也遭人嫌弃。不论去哪都遭人嫌弃。别说工作,他连栖身之所都找不到。 这是当然的。与其说是狼人,其实他更像吉娃娃人,不只在月圆之夜会全身长毛,他无时无刻不处于吉娃娃与人类之间的样貌。 当然会遭人嫌弃。 这番经历让他闹起脾气来。 听到这里我嫌麻烦,开始当作耳边风,不过看来正是如此,才害他找不到工作自暴自弃决定变成狼人抢劫路人。 话说回来,我好像是第一个受害者。 「不过呢,你长这副德行想当狼人实在太困难了。这样吓不到半个人,请你别再当狼人了。」 「那要怎么办?」 「……唉。」居然把皮球踢给我。 算了也罢。「总而言之,首先先想办法处理这张可爱满分的脸吧。原本恐怖的都不恐怖了。」 「我又没钱整形……」 「不要紧,没有钱还是有办法。总之你先把毛剃光吧。全身都剃光。」 「剃光不就不像狼人了吗?」 「本来就连狼人都不是了,把毛剃光会有什么问题?」 「不,可是……」 「不必担心,只要听我的话,你马上就能大赚一笔。没问题,你很有资质。」 「连狼人都不是的我……有资质吗…?」 「是呀,那当然。」我点头说:「可是你得先把毛剃光。」 「剃了毛之后要怎么办……?」 所以我说了。 我脸上浮现些许恶劣的笑容。 接著这么对他说: 「剃光之后就这么办……」 ○ 在那之后又过了几天。 我在浓雾密布的夜晚大街等待那个男人到来。 「嗨,魔女小姐你好。」 来了。全身剃得光溜溜的男人面容变得清爽无比。 「你好,我等你很久了。最近收获如何?」 「这个啊!超猛的耶!我照魔女小姐说的把毛剃光,在晚上不管谁遇到我都会吓得逃跑!」 「我想也是。」 把毛剃得一乾二净的吉娃娃本来就很恶心。 「我只要说『呼哈哈哈哈!把钱拿来!』甚至还有人丢下钱包直接落跑,整个城镇已经完全陷入我的恐怖之中啦!」 「我想也是。」 顺带一提,这件事还传了开来。我在巡回观光景点时常听到「晚上镇上会有超级恶心长得像哥布林的东西出没。超恐怖。」的传闻。 「既然如此,不只在这个国内,我在别的地方也能————」 「啊,闲话到此为止。」我打断他的话,朝他摊开手心。「你没忘记跟我的约定吧?」 「……」他一瞬间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接著翻翻衣服的口袋,「拿去,这是今天收获的两成。」在我手中放下几枚硬币。 一共是一枚金币。 也就是一天五枚金币。 赚得还不少呢。 「谢谢。」 「不过魔女小姐,你好厉害呀。居然能从我的长相想到这招。不过一天五枚金币也不好赚,这主意虽然是魔女小姐出的,但这些收入应该可以说是出自于我的才华吧!」 「你得意忘形了呢。」 「可是这是事实吧?我果然有当狼人的天分!」 「少开玩笑了,我只要认真起来,一天能多赚你一倍。」 「嘿,要怎么赚?」 「这是秘密。」 说完我小心翼翼地把两枚金币收进钱包。 「嘿嘿嘿……这下我就是一流的狼人……」 「只不过是被误认为走失的哥布林吧?」 ○ 在那之后又过了几天。 某个流言在街头巷尾流传。 「喂,你听说了吗?」「哥布林男好像又出没了。」「人家不想遇到哥布林!我要回家了!」「遇到哥布林要怎么办?」「听说只要付钱他就会放你走了。」「什么鸟哥布林啊?」「搞不懂。」「总之只要随身带钱就好了吧?」「应该吧。」 原来如此,他干的好事传遍了大街小巷,就连为了钱四处恐吓取财的事情都泄漏得一乾二净。 镇上人们对哥布林男的厌恶与困惑已经超越了对他的恐惧。 时机差不多了吧。 「哎呀哎呀,各位怎么了吗?你们好像很伤脑筋呢。」 我走向某团谈论哥布林男的人群,挂起虚假的笑容。 听了我的话他们打量了一下我的穿著,一句「啊啊,就是————」轻而易举地告诉了我事情经过。 魔女这个身分还真方便。 我仔细聆听他们的话,不时穿插回应与夸张的反应,以全新的角度观察早已无所不知的事晴。 接著———— 就在他们将哥布林男的事情说到一段落时。 我向他们做出一个提议。 「哎呀,那还真伤脑筋呢。话说,我其实是以消灭哥布林维生的魔女,需不需要我帮忙呢?只要十枚金币就好。」 第151章 魔女之旅.回溯之叹 悄悄置身于平原地带的,是个名为时钟乡罗斯特洛夫的美丽国家。 高耸的平房栉比鳞次,国家中央的广场上则是耸立著一座巨大的钟塔。她在广场上的长椅坐下时,钟楼的指针正巧全指向蓝天,宣告十二点的钟声庄严肃穆地响彻国内。 沉重的巨大钟响震撼全国,远方受到惊吓的鸟群慌张地起飞。 她茫然地望著这一幕。 少女具有灰色的发丝与琉璃色的双眼,年龄约在十来岁后半。 她是魔女,亦是旅人。 美丽的街景似乎使她心灵祥和,她「唉……」地叹了口气。 「肚子好饿……」 不对。 她只是肚子饿了而已。 「没有钱……」 还有纯粹缺钱而已。 …… 总而言之。 如此在美丽街景中饱受空腹与贫困折磨的魔女究竟是谁? 「……」 没错,就是我。 不幸地,正是我。 好想哭。 想解释我到底为什么会落得这般下场并不容易。 言简意赅地解释就是,我没看清自己钱包的状况。常有的事。 我心想「只要在下个国家赚钱就好」而继续旅行,来到这个国家碰巧看了一出以《二丁目杀人魔》还什么为题材的舞台剧,看完心想「哇~真好看~」在路边面包店买面包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阮囊羞涩的现实。 钱包中只剩几枚铜币勉为其难地幸存,除此之外我一贫如洗。换句话说,舞台剧的门票贵得出乎意料。 正因如此,我现在相当缺钱。 「……」 这个事实解释起来比想像中容易。 然后这个结果多么令人情何以堪。 无可奈何,我只好在以钟塔为中心的大街上徘徊,寻找有没有能大赚一笔的机会。 这个城镇似乎十分喜爱《二丁目杀人魔》,街上到处贴著那出舞台剧的传单。这么说来,我去看的那场似乎也人数爆满。 「欸,你看过那出戏了吗?」「看了看了,特别是最后处死那段超精彩!」「惨死的感觉真的很赞呢!」「我懂~!」 到底是懂什么?至少应该不是身有同感才对。 我只能拚命压抑想问个明白的冲动。 想解释我看的那出舞台剧的剧情也不容易————倒也不会,那只不过是个单纯描写连续杀人魔半生经历的故事,是出常见的悲剧。虽说经过夸大,但内容大半是真人真事。 说到故事剧情为何,大概是这种感觉。 至今约十年前。 有个名为瑟琳娜的少女,在平凡的家庭中过著平凡的生活。 然而某一天,强盗闯进平凡的家庭生活中,家中的双亲因此过世。那时碰巧出门的瑟琳娜虽然逃过一劫,却就此失去了父母。 可怜的她被叔叔收养。 不过,她却在叔叔家遭受虐待。在叔叔的凌虐之下,黑暗悄悄在她心中滋长,使她开始憎恨人类、憎恨这无可救药的世界。 最后冲动终于化为行动,她刺杀了自己的叔叔。叔叔身亡后她便步入歧途,为了寻求快感而杀人。 就是这样,在那之后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杀人,不知不觉间获得了《二丁目杀人魔》的名号。 可是杀人魔、坏人这种存在终将邪不胜正。 至今三年前,她被年纪轻轻便当上魔女的天才————薰衣魔女艾丝黛儿缉捕归案,处以死刑。 于是,这个国家稍微和平了一点。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这是个坏人诞生并被英雄消灭,随处可见、平凡无奇而不幸的故事。 「……唔嗯。」 话虽如此,连续杀人魔这类脱离人类常理的存在似乎很能魅惑人心。 举例而言,来到书店一看,架上充满条列杀人魔瑟琳娜所作所为的书本,甚至不少「其实『二丁目杀人魔』会不会是好人?」这种下猛药的书。加上还附上了「畅销」的流行要素。 该怎么说。 究竟为什么会引起这种现象? 我这么问用鸡毛撢子撢去书上灰尘的大叔(店员)。 「我也不懂啊。不论是好事坏事,能若无其事做到一般人做不到事情的怪人,就是容易引人注意吧。」 「喔喔。」 「所以书才会畅销啊。」 「原来如此。」 好像可以接受,又好像不行,感触十分微妙。 顺带一提,在那之后店员大叔问我「所以你要不要买一本?」时,我只好让他看看我的钱包,结果他居然破口大骂「不买就给我回去!」吓死人了。 理所当然,那个杀人魔时常犯案的时钟乡罗斯特洛夫二丁目现在热闹非凡,堪称圣地。 「你看!这里就是瑟琳娜杀人的圣地!」「好棒!啊啊,她就是在这里杀人的对不对?」 「有种人在这里被杀的气氛!」「躺在地上看看吧!」「好棒,有种被杀的感觉!」 我开始担心这些人的脑袋是不是全有问题。没问题吧?那里只不过是地上而已啊。 每每与这种人擦身而过,我便以冰冷的眼神对他们献上注目礼。 罪不可赦的大坏蛋还真受欢迎。我实在无法理解。 「……」 不过,我趁势跟风来到这里,看来追逐《二丁目杀人魔》的身影寻找大赚一笔的机会果然是正确答案。 我在一如往常贴满舞台剧传单的巷子里,发现一张别的东西混杂其中。 上面写著: 『徵求能超短期工作的魔法师!大赚一笔的好机会!』 这句话。 大赚一笔?这什么真好奇。 「……唔。」 不仅如此,张贴传单的人更令我好奇。 『意者请即刻入内洽询(来凑热闹的请回去)。』 传单上还写著这句。 以及看似本人的签名。 是个名为薰衣魔女艾丝黛儿,似曾相识的名字。 ○ 虽说我多少抱有一点疑心,但我的好奇心与对金钱的执著却胜过内心的怀疑,结果我还是敲了敲那栋房子的门。 她立刻出门迎接。 「嗨嗨,你好。初次见面,你是哪位?」 打开门、摇摆著长及肩膀的淡紫色头发,她以一双金色的瞳孔看著我。身上的长袍、三角帽都是配合发色的淡紫色,繁星造型的胸针则是在三角帽上摆荡。 「你好,我叫做伊蕾娜。我是看到外面贴的传单来的。」 「你是魔女对不对?看起来有种那种感觉。」 「你就是艾丝黛儿小姐对不对?看起来有种那种感觉。」 「外面不是贴了有我签名的传单吗?」 「用眼睛看不就知道我是魔女了吗?」 「呵呵,也对————」她微微挑起眉毛,笑了两声。「不过,你既然会来敲我家的门,就代表起码有工作的意愿吧?」 「我有赚钱的意愿。」 「工作意愿呢?」 「如果可以,我希望能不工作就赚到钱。」 「不想工作……」她叹了口气后放弃似地说了声:「算了,就算不想工作你好歹也是魔女。请进。」 「打扰了。」 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她便将我请进家里。 这时的我对工作内容还一无所知。 ○ 她的家经过适度的整理,说好听点是整齐,说难听点就是几乎什么也没有。房内除了窗边摆放的薰衣草,就只有满足最低生活需求的家具。 「请坐这边。」 在艾丝黛儿的带领下,我在沙发上就座。 她慢我一步捧著两个茶杯坐在我正对面。 「谢谢。」我鞠躬致谢顺便偷瞄一眼手边的红茶,接著以一句:「那么工作的酬劳有多少?」直接切入主题。 「你在意的不是内容而是钱吗……」她无奈地露出放弃似的笑容。「你还挺年轻的呢。今年几岁?」 「我今年十八岁。」 「喔喔,那么你几岁当上魔女?」 「十四岁的时候呢。」 「啊,比我晚一年。」 「……这么说来你几岁成为魔女见习生?」 「十岁的时候吧。」 「也就是你花了三年才从魔女见习生当上魔女吗?」 「的确是这样。不过我忘了说我是从八岁正式开始训练,所以两年就当上魔女见习生,然后再花三年当上魔女。」 「我一年就成为魔女了,你比我慢两年呢。」 「……」 隔了短暂的沉默后,我又问: 「你今年几岁?」 「我十九。」 「啊,比我老一岁。」 「……你是在找碴吗?」 「哪里哪里,怎么会。」接著我把话题转了回来。「所以说,工作内容究竟是什么?还有酬劳也麻烦你详细说明。」 「……既然你在意酬劳到这种地步,我就先从酬劳说起吧。」 艾丝黛儿把一包东西放在桌上,朝我推来。包袱离开她的手顺势变形,从中发出叮铃铃的声响。 有一大笔钱的预感……! 我立刻打开包袱。 「……」 不出所料是一大笔钱。不,甚至超出我的预期。 包袱中装著一大堆金币,数量多到数不完,甚至用两手都装不下。 单纯计算,这笔钱能让我连续奢华再奢华地旅游整整三年。 我吓到顿时哑口无言。 「这是成功的酬劳。只要平安达成我的委托,这些就全都给你。」 「真的假的?」 「真的假不了。」 「……」然而,这笔钱太大也令我犹豫。「那个,要做什么工作才能拿到这一大笔钱?」 「嗯,难道你怕了吗?不过不用担心,伊蕾娜只要陪我去个地方就好。」 「陪你是吗……?你究竟想去什么地方?」 「这里。」 边说,她边将指尖比向下方。 「啊,茶杯里吗?」 「不是那里,是更下面。」 「也就是?」 「我想去的是这个国家————正确来说,我是想去十年前的这个国家。」 「十年前……?你要去做————不,在那之前你打算怎么去?」 「你从刚才开始问题真多。」她轻声笑了笑。「我呢,自从身为魔女开始在这个国家工作以来,就一直为了回到十年前不停研究魔法。目的是回到十年前,好避免不幸的结果。我说伊蕾娜,你知道距今十年前这里有什么吗?」 「十年前这里有这个国家。」 「不只如此喔。」 「……」 「十年前的这个国家里有她。有还没误入歧途的她。」 接著她说出那个名字。 那又是个似曾相识的名字。 ○ 艾丝黛儿和瑟琳娜是儿时玩伴。 两人自幼便是好朋友,旁人甚至说她们如同姊妹。一边是天才魔法师,另一边则是普通的平凡女孩。就这点而言两人毫不相似,但即便如此,她们仍非关魔法十分要好。 亲密的两人从距今十一年前,从瑟琳娜的双亲离世前一年开始不再见面。 年纪轻轻便崭露魔法师长才的艾丝黛儿为了成为魔女,离开时钟乡罗斯特洛夫前往别国修行魔法,两人因此各奔东西。 艾丝黛儿历经五年的修行,终于从魔导士晋升为魔女。 身为天才,艾丝黛儿的能力在时钟乡罗斯特洛夫自然受到极高的评价。当上魔女一回到故乡,她立即被国王传唤并获邀成为「国家专属魔女」。这是一项极高的荣誉,她也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艾丝黛儿想第一个跟挚友瑟琳娜分享这份喜悦。 她便是在这时得知过去的儿时玩伴早已今非昔比。她这才知晓,历经了五年的岁月,自己的儿时玩伴变成了以杀戮为乐的杀人魔。 纵使哀伤,艾丝黛儿仍多次尝试说服瑟琳娜,然而全都无疾而终。即使埋伏逮到瑟琳娜并对她投以说服的字句,艾丝黛儿的话也早已传不进她耳中。在瑟琳娜眼里,就连过去的挚友也成为可恨世界的一部分。 正是从那时开始,艾丝黛儿开始在工作空档研究某个魔法。 回溯时间的魔法。 她想回到过去,除去令瑟琳娜丧心病狂的原因。 「我想,在我离开的时候,她一定过得非常难受————所以我才想救救她。」 艾丝黛儿这么说道。 「我来到这个国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看了以那位瑟琳娜小姐为题材的舞台剧————」 「那么就好说了。瑟琳娜她在三年前去世了。已经不在了。」 「我记得是被处死了。」 「没错,执刑人是我。连续追了三年,明明终于逮到她了。原本以为她有可能回归正常,我却在国王陛下与国民要求尽快处死的压力下,砍下了她的头。」 「……」 「所以我想重新开始。」 我不想继续活在她不存在的这个世界了————她这么说。 边说她边紧咬嘴唇、紧皱眉头。 我不忍看她令人痛心的表情,低头用红茶浸湿自己的嘴唇问: 「我理解来龙去脉了,但我不懂你想用什么方法。即使回到过去,又为什么会在那里需要我的帮助?」 听我这么一说,艾丝黛儿缓缓从沙发上起身,打开房间深处的门。我看见后方幽暗的房间里并排著两张椅子。 而那两张椅子后放置著一个巨大的窑。 「我完成的魔法没有那么简单,也不是完全不需要代价。」 「……意思是?」 「没有魔力的时候,魔法师不是能牺牲自己的一部分产生魔力吗?」 「……是的。的确,是这样没错。」 比如说自己的声音,或是自己的记忆。 魔法师能藉由事先牺牲自己的一部分存在,换取庞大的魔力。 由于太过鲁莽————不,在那之前我也不曾遇过需要这么执著的事情,所以我从没用过这种方法。 「我呢,在这五年之间不断抽取自己的血液,还将魔力削减到几乎见底,不断累积魔力。因为回到十年前所需要的魔力多到让人难以置信。」 「……」 「可是光靠我的血,以及不停累积的魔力还是不够。还差一点点。」 「还差多少?」 「投入我现在体内剩下的所有魔力刚刚好足够。」 也就是说…… 「换句话说,因为回到过去后魔力会见底,所以你想请魔女陪你,以防万一保护你是吗?」 「嗯,可能有点不一样。」艾丝黛儿从口袋里拿出两枚戒指。「伊蕾娜只要戴上这个戒指,跟我一起回到过去就好。剩下我会自己想办法。」 边说,她边将戒指交到我手中。 那是个镶有漂亮宝石的小戒指,碰巧能戴在小指上。 「这是?」 「我为了让瑟琳娜开心,在修行时替她做的。有这个就能共享两人间的魔力。我想只要用了这个,瑟琳娜可能就可以使用魔法。」 「……」我将戒指戴到小指上。「换言之,你想让我戴上这个,让自己即使回到过去也能使用魔法是吗?」 「就是这样。既然要回去,我想以我原本的样子和保有理智的她见面。」 「……这样啊。」 听了我的话她缓缓点头。 「怎样?你愿意帮我吗?」 接著她试探似地问。 听了她的话,我看著闪闪发光的戒指,将手掌举向天花板回答: 「我对十年前的这个国家也有点兴趣。」 毕竟我是旅人————我说。 我们并排坐在后方幽暗房间里的两张椅子上。我大致上有所预感,不过看来只要坐在这张椅子上,就能回到过去。 「准备好了吗?」 艾丝黛儿用双手握住魔杖,看了我一眼。我一点头她就说:「那么开始了喔————」将魔杖指向背后的窑。 她的手有些颤抖。 「……你还好吗?你的手在发抖。」 「不要紧,这是贫血的症状。」 「还流了好多汗。」 「这也是贫血的症状。」 「……你根本不是不要紧吧?」 「可是我要做。因为不趁这个时候,机会马上就会消失。」 「……」 「准备好了吗?」 她又再次对我说。 「艾丝黛儿你又准备好了吗?」 我一问她就这么回答: 「早就好了,从五年前开始。」 她挥舞魔杖,朝窑射出青白色的光芒。 下一瞬间窑的盖子翻开,伸出一条和魔杖相同的青白色的光束,如蛇一般不停扭动。光束以我们为中心的半球状不断旋转,最后将我们关在白光之中。 又冷、又温暖的神秘光芒占据我的视野。 坐在椅子上茫然望著这一幕时———— 「啊,抱歉。有件事我忘了说。」 艾丝黛儿说。 「什么事?」 我一歪头,她便回答: 「谢谢你。」 语毕,她阖上双眼。 看到她的样子我笑了笑。 「不用客气。」 ○ 庄严肃穆的钟声将我唤醒。 我好像睡著了。 视野中映照出的是与刚才不变的风景,只有无关好坏十分简朴的房间。 这里真的是十年前吗?在我看来只像是从光芒中解放罢了。 「看来成功了呢。」但和心存怀疑的我不同,艾丝黛儿具有一定程度的信心。「伊蕾娜你看,房间变回十年前的样子了。」 「不好意思我完全分不出来。」 「完全不一样,比如说这里还有这里跟这里。」 「全都跟刚才一模一样嘛。」 「在我眼里看来完全不一样的说。」 那当然,一直看在眼里的你当然分得出来。要是没有每天看在眼里,自然不可能察觉有什么变化。 「至少景色和我刚来的时候一样。」 「那么就出去确认看看吧。」 艾丝黛儿轻轻摇摆淡紫色的头发从椅子上起身,接著直接走向屋外。 我也跟著她,在身后带上她打开的家门。 「唔。」哎呀,这是多么大的变化呀。「的确有点不一样呢。」 艾丝黛儿的家外面————巷子里应该贴著多到令人厌烦的传单,然而我什么也没有看见。 不仅如此,街景原本应该浮现相同的色彩,但却莫名地与我的记忆中有所出入。 比如说在巷弄里摆出桌椅的店家名称不同,或是在民宅阳台绽放的花朵颜色不对。 眼前呈现出细微变化不断累积而成的街景。 在民宅另一头可见的钟塔和我茫然望著它时相同,不停刻划著时间。告知五点的钟声残响依稀传进我耳中。 艾丝黛儿顺著我的视线看去。 「时间限制只有从现在开始一个小时左右,下午六点的钟声响起时我们就会回到十年后。」 「只有一个小时吗?」 「以我的魔力回到十年前一个小时就已经是极限了,可是有这么多时间也绰绰有余了。」接著她说: 「只要有这么多时间,我就能轻易消除从今以后的十年。」 一面走在小巷里,艾丝黛儿一面翻开笔记本。 「现在开始二十分钟后应该会有强盗闯进瑟琳娜的家,所以我们要去她家里阻止这件事发生。」 「那本笔记是什么?」 「我替国家工作,所以能活用权力到处探查十年前的事件,取得各种情报。」 「喔喔。」 「这本笔记详细记载了当时的状况与目击情报。从现在开始二十分钟后,会有头戴黑色斗篷的可疑人士闯进瑟琳娜家里。她的父母会在那时惨遭杀害,犯人还会抢走家里所有值钱的财物。」 「嗯。」 「我们只要埋伏起来解决可疑人士就大功告成了。」 「你打算把他打跑吗?」 「那当然,我就是为此而来的。」艾丝黛儿用力点头。「她的父母只要还活著,瑟琳娜的人生就一定不会脱离正轨。」 「原来如此。」 换言之,只要除去一切的主因,被瑟琳娜杀害的人们也会起死回生吗? 那么未来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藉由避免一个杀人魔诞生,我们所回到的十年后景色不就会改变不少吗? 至少那出舞台剧应该不会上演。 艾丝黛儿对陷入沉思的我说: 「不过话虽如此,我们就算在这里改变过去,回到未来我们应该也会在什么都没改变、原本的未来生活。」 「……?什么意思?」 「也就是,即便在这里干涉瑟琳娜的过去,也不会改变我在未来杀了瑟琳娜的事实。研究回溯时间的魔法时我收集了很多文献,但完成回到过去魔法的人每个同样都得到『即使回到过去也什么都没有改变』的结论。」 「……」关于回溯时间的魔法我也稍有研究。我用来疗伤的魔法就某方面来说也属于回溯时间的魔法之一。 「也就是这样吗?即使改变了过去,也会因为某种因素发生完全一样的进展。」 也可说是命运使然。不论做什么试图改变过去,也会迎向相同的结果。 但是她却缓缓左右摇摆淡紫色的头发说: 「不是这样。我们本来就无法确认过去本身是否受到改变影响。我们的过去是已经确定的过去,无论如何都不能改变。」 「唔嗯嗯嗯……?不好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的眉头皱成一团。 她无奈地微微叹了口气说: 「我就简单明瞭地解释给你听吧。假设我们生活的世界叫做a吧?那个世界十年前的这个时间已经确定了,所以我们无可奈何。因为我们没有干涉,因此才会有现在。」 「那么我们现在所在的过去又是什么?」 「应该是我们能够干涉的过去吧。就假设这个世界叫做b吧?我们原本不是在a世界的十年后吗?不过我们来到的是b世界的过去。然后,我们仍然会回到a世界的未来,回到原本的世界。」 「……」 「所以说,不管在这个世界做了什么,我们都无法得知会发生什么事。」 听她解释到这里,我终于了解。 但她说的话若是属实———— 「你的意思是,不论怎么挣扎,都不能改变过去吗?」 「没错呢。」 她点头同意。 「……那个,这么问很失礼,可是这样做有意义吗?」 「你真的有够失礼耶……」 「毕竟如果你的假设正确,这也是事实。」 为了无法改变的未来,她究竟为何想干涉过去? 我想这只不过是不理性地、无谓地逆转时间,结果只会使无法拯救未来所产生的愧疚膨胀。 然而———— 她却无视我的担忧对我摇头。 「这当然有意义。因为这么做能让我放下。」 接著她说: 「只要知道有她能得救的未来存在,就足以让我释怀了。」 ○ 在那之后我们边走,边一起望著现在与未来的不同之处好一阵子。 ————现在那间是面包店,可是未来店倒闭了。老板娘好像还趁夜跑路。 ————那边不是有个在挥剑的小孩吗?十年后他变成了勇猛的士兵。现在的他梦想好像就是从军。 如此这般,我侧眼望著开心地这么说著的艾丝黛儿继续向前走。 「这么说来,瑟琳娜的家就快————」 艾丝黛儿说到这里忽然停下脚步。 到底怎么了,我回过头却看到艾丝黛儿目瞪口呆的脸。 她的视线朝向我们正在行走的小巷前方。 「……?怎么了?」 我侧侧脑袋,沿著她的视线看去。 前方有一位少女。 她是个约莫十岁的小女孩,一头长发是和我的双眼相同的琉璃色。她看似刚买完东西正要回家,双手满满抱著一大包东西,心不在焉地走在路上。 「瑟琳娜……!」 艾丝黛儿这么呼唤那个少女。她发出勉强挤出喉咙的沙哑嗓音,跑到少女身边在巷子里跪下,温柔地将少女搂进怀里。 「咦……?哈?那个,大姊姊是谁?讨厌好可怕。」 突发状况使少女瞪大双眼,打从心底感到害怕。 「瑟琳娜,真的好久不见。对不起,你那么害怕,我却一直帮不了你。真的、真的很对不起。」 「那个,大姊姊你是哪位……?」 「你等我,我一定会救你!」 「……大姊姊是新兴宗教的信徒吗?」 瑟琳娜就这个年纪而言相当早熟。 一放开些许惊吓过度的瑟琳娜,艾丝黛儿说: 「嗯,你一定觉得很奇怪对不对?对不起。」 「我现在还是觉得很奇怪。」 「真的很对不起,我只是想抱抱你而已。」 「大姊姊是新种的可疑人士还是什么吗?」 「大姊姊我是从未来来的喔。」 「是喔……」瑟琳娜发出虚应的感叹,并说出为了想趁早结束这场对话的谎言。「那个我现在赶时间。对不起,没有空理大姊姊。」 「……嗯,对不起。」 被冷冷回绝的艾丝黛儿有些寂寞地皱起眉头,从她前方退开。 自艾丝黛儿怀里解放的瑟琳娜边走边连连回头,确认突然现身的诡异大姊姊不再跟来,消失在巷子尽头。 「……你等我,瑟琳娜。」 艾丝黛儿低语说了这句话。她的语气似乎蕴藏著一股不容动摇的决心。 「她对你还真冷淡呢。」 「她从以前就是这样。可是她只有嘴巴冷淡,内心却是个非常温柔的孩子。」 毕竟我们从小天天见面,这点事情我当然清楚————艾丝黛儿望著瑟琳娜消失的小巷,目光追随著她的幻影说。 她的眼神充满温柔。 ○ 抵达瑟琳娜的家后,我们立刻执行拯救瑟琳娜双亲的计画。 计画感觉像是这样———— 首先,先由艾丝黛儿敲门。 「请问哪位?」瑟琳娜的爸爸出来应门。 「嗨,我其实是艾丝黛儿同父异母的姐姐。」 「喔喔,的确跟艾丝黛儿妹妹长得一模一样。可是怎么会同父异母呢?」 「那件事就先别管。」 「可以不用管吗?」 「可以。其实,我有传话想跟伯父伯母说,请你们听我说。」 「嗯……什么事?」 「艾丝黛儿说有件很重要的事,想请伯父伯母跑一趟。她说希望你们两个现在马上过去。」 「重要的事是什么事?」 「不知道,这我也不太了解。」 「你是为了这种不太了解的事特地跑一趟的吗?」 「就是这样。总而言之好像非常重要,麻烦你们立刻跟我来。」 「……嗯,究竟是什么事?」 如是,她计画将瑟琳娜的父母赶出家门。 然后我们就这样顺利成功了。 在那之后的计画更是简单。艾丝黛儿趁瑟琳娜的父母准备出门的同时偷偷跟我说: 「伊蕾娜你在瑟琳娜家里待命。这本笔记给你,请你仔细预习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艾丝黛儿打算怎么做?」 「我要保护瑟琳娜的爸爸妈妈。因为不知道改变两人的命运会发生什么事,所以我得保护他们才行。」 「……」 也就是她把麻烦事推给我处理就对了。 于是…… 我在瑟琳娜家里独自翘首引领强盗到来。 我望著艾丝黛儿留给我的笔记本,边等时间到来边发呆。 「……原来。」 瑟琳娜的笔记上详细记载著十年前————也就是现在开始即将发生的事件始末。 事件将在几分钟后发生。 身穿黑色斗篷的可疑人士大摇大摆地从玄关走进家里,杀害瑟琳娜的父母后夺走所有金饰与财物逃逸无踪。瑟琳娜的家颇为富裕,因此成为下手目标。 的确,抬头一看我现在所在的衣柜里挂著一整排昂贵的服饰。从半开小门可以看见厨房不但格外乾净,还有华而不实的金色装饰。 原来如此,看来是常见的谋财害命。 「……」 但是整个事件有一点令我在意。 瑟琳娜的双亲都是被锋利无比的利器攻击,身中数十刀身亡。 单纯就强盗而言有点做过头。艾丝黛儿对这点也感到怀疑,在笔记的最后写下: 『有怀恨寻仇的可能。强盗的目的不是钱财,而是父母?』 原来如此。既然这样,艾丝黛儿为了保护两人跟去倒也不无道理。把我安排在这里,只不过是无法舍弃强盗纯粹只是强盗的可能。 「……唔。」 然后,无法舍弃的可能就在刚才化做了不可能。 我小指上的戒指发出光芒,光芒化作青白色的烟雾朝衣柜外延伸。 身体传来魔力被吸走的感觉。 也就是说———— 艾丝黛儿正在使用魔法。 恐怕———— 艾丝黛儿正在与强盗对峙。 ○ 艾丝黛儿好歹也是魔女。 甚至还是能将时间回溯十年的天才。 遇见区区强盗,究竟会不会使她陷入苦战?不,我想打从一开始,强盗就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依照情报,袭击瑟琳娜父母的人只有一个。就算手持利刃,也不可能敌得过她。 因此我非常冷静。 我心不在焉地走在黄昏的街道上,跟著从戒指延伸而出的青白色烟雾。 因为很麻烦,希望我到的时候事情就已经解决了。 ————我乐观地想。 「……」 然而。 我抵达现场时。 碰巧就在戒指不再吸走魔力时。 转过转角,走进几个垃圾箱并排的昏暗小巷时。 我发现自己心中所想的前提全部遭到推翻。 我们好像误会了。 「……」 艾丝黛儿也好、我也罢,全部都错了。 「————啊,大姊姊你是刚才跟这个女人在一起的人呢。哇啊,真伤脑筋。」 她不是因双亲遇害而丧心病狂。 「怎么办?连大姊姊一起杀掉好了。」 即使每天见面,只要打从一开始就有问题,只要显露在外的表情一切都是虚伪,她也不可能察觉。 「既然被你看到了,就不能让你活著回去呢。」 就连斜阳余光也无法照进的小巷中,那个女孩嘴角一歪看向我。她的脸沾满鲜血、穿著浑身是血的衣服、手中拿著小刀。沐浴在脚边三人的鲜血中,她全身染成鲜红色。 「对不起喔,大姊姊也请你去死吧。」 那位少女是十几分钟前才刚擦身而过的———— 瑟琳娜本人。 ○ 要推测在我抵达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并不困难。 艾丝黛儿警戒的是身穿黑色披风的强盗,没有变装的瑟琳娜出现在她眼前,她也不可能起疑。 「这个女人说她是从未来来的,难道说你也是吗?大姊姊?」 说不定,瑟琳娜在刚才被艾丝黛儿搂在怀里时就察觉到了什么。 「……如果我说是呢?」 「那就是吧。反正我本来就得解决目击者。」 「……」 「这个人身上有魔女的胸针,我还以为她很厉害非常小心,可是根本算不上什么呢。垃圾,弱毙了。」 她以冰冷到令人诧异的眼神望向脚边的艾丝黛儿这么说。 「……你为什么要杀自己的父母?」 听了这句话,瑟琳娜面不改色地回答: 「其实我受到父母虐待,所以我才杀了他们。这么说你肯原谅我吗?」 「……」 「我自从出生以来就在爸爸的凌虐、妈妈的欺侮之下长大。爸爸只肯用色眯眯的眼神看我,妈妈则是将我视为另一个女人嫉妒。就算是这样,他们在外人面前依旧扮演一副幸福家庭的模样。我的家庭早就扭曲了。」 「……」 「因为早就坏了,所以我才弄坏的。」 她莞尔一笑。 那不是与年龄相符的可爱笑脸,而是无比扭曲、使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瑟琳娜缓缓朝我走来。 「————吓了我一跳。谁叫大姊姊你们那么会选时间干扰我的计画。」 「穿上黑斗篷伪装成强盗就是你的计画吗?」 「正确答案~你真清楚。是因为你是从未来来的吗?」 强盗在时间过后还是没有来到瑟琳娜的家,一定是因为应该扮演强盗闯进家里的人身在别的地方。 刚才擦身而过时瑟琳娜手上拿的东西掉在地上。 露出一块黑色的布。 「欸,大姊姊。你如果真的是从未来来的,能请你告诉我吗?未来的我是怎样的人?」 「我是旅人,并没有一直待在这个国家,所以不清楚你是怎样的人。」我取出魔杖,摆好架式。「应该说,我所在的十年后你已经死了。」 「咦?我被杀掉了吗,被谁?」 「被你的挚友。」 「我有什么挚友吗?」 「……」 「啊,难道说是艾丝黛儿吗?」 我一点头,瑟琳娜便开心无比地敲了一下手掌。 「啊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终于懂了。死在这里的女人就是十年后的艾丝黛儿对不对?」 「……」 「果然没错!我就知道!」我刻意沉默不语,但她一定是将我的沉默视为肯定,开心地拍手。接著她不解地歪头问:「可是,她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你变成了杀人魔。」 「我变成杀人魔,是吗?」 「没错————」 二丁目杀人魔。 这就是她未来的名字。 说巧不巧,我们还没离开罗斯特洛夫二丁目。结果,我和艾丝黛儿还是无法阻止杀人魔诞生。 ………… 不,比起无法阻止,或许更应该说为时已晚。 「原来如此~因为我变成杀人魔吗,那也难怪。」 瑟琳娜早在十年之前就已经丧心病狂了。 她将手上的刀转向我,一蹬地面朝我冲来。 「谁叫杀人这么愉快呢!」她喊。 「————!」 接著,就在我朝逼近自己的她举起魔杖的瞬间———— 巷子里的几个垃圾箱突然从旁撞上瑟琳娜,将她压制在墙上。接著垃圾箱散落发出酸臭味的内容物,接二连三冲撞瑟琳娜直到不留原形。 「……不可原谅。」 臭气弥漫的彼方传来一声细微的低吼。 以颤抖的手握住魔杖,压著不断流出鲜血的腹部,艾丝黛儿站起身来。 即使浑身是伤、满身疮痍,她还活著。 「啊哈!」 瑟琳娜从酸臭味中仰望艾丝黛儿。「什么嘛~你还活著呀?真应该更认真刺你才————」 艾丝黛儿没有听她说完。一挥魔杖打断她的话,青白色的魔力块便如子弹一般源源不绝地落在瑟琳娜身上。 我手上的戒指更加闪耀,发出刺眼的光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艾丝黛儿发出怒吼,一次又一次挥舞魔杖。 「啊哈哈哈!好痛!好痛呀!」 瑟琳娜沐浴在魔力的弹雨中,却依然放声大笑。 「你一直都在骗我吗?你一直都在笑我吗?我把你当作朋友啊!」 「啊哈哈!艾丝黛儿在杀我!啊哈哈哈哈哈!」 「我把你当作朋友!相信你一定会变回好孩子,结果你一直、一直一直一直————都在骗我吗?回话啊!」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哈哈哈!」 「你这个————恶魔……!」 接著艾丝黛儿将魔杖指向瑟琳娜停了下来。 魔杖吐出的青白色魔力如烟雾般伸了出去,紧紧勒住瑟琳娜的脖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魔杖尖端缓缓向上,使原本坐倒在地的瑟琳娜双脚腾空浮起。 「————哈、哈哈————」 战栗的笑声逐渐失去力道、一声一声枯竭。 但是…… 即使双手不停蠢动试图抓住无法触碰的烟雾、嘴角吐出白沬,瑟琳娜仍旧不减笑意。 她俯视著眼底的艾丝黛儿,脸上确实挂著笑容。 「————你这个……杀人魔……」 她如此低语。 「……」一股寒意窜上我的背。 眼前恐怖的这一幕过后,只有最坏的结局。 「艾丝黛儿,请等一下,等等————这样————」 这样非常不好。 就算对方是杀人魔,也没有人期盼以这种形式结束。 我立刻朝戒指伸手。只要摘下戒指,魔力供给应该就会停止。这么做至少能避免艾丝黛儿成为杀人凶手。 如此一来,之后———— 之后又该如何是好?究竟该怎么做才能使这令人悲痛的故事落幕? ………… 或许是一时迷惘,紧攀在小指上的戒指似乎完全拿不下来。 不仅如此,我的手还不停颤抖,害我连握住戒指都有困难。 我比我自己想像得还要害怕处于这个现场。 在我止步不前的同时,瑟琳娜沙哑的笑声渐渐变成惨叫,触碰脖子的手开始挣扎。 宛如临死哀嚎的声音,使聚集于双手之中的焦急膨胀。 在漫长的数秒过后,我才终于从手上拿下持续供给艾丝黛儿魔力的戒指。 戒指在血糊上弹跳,描绘出红色的拋物线滚落在地。 「艾丝黛儿请你住手,不可以!这种事————」 我立刻劝戒她。 希望她能重新思考。 然而勒住瑟琳娜的烟雾却没有消失。 「我不需要跟你的回忆。我全都不要。最好能跟你一起消失。」 我明明已经拿掉戒指了,明明不再供给她魔力———— 那份魔力究竟从何而来? 「你根本不值得我救。你根本不值得我回头。你根本死不足惜。」 充满恨意的双眼似乎与瑟琳娜重叠。 我无能为力,只能以颤抖的双手握住魔杖,愣在当场茫然而立。 犹豫和恐惧紧紧束缚我的身体,使我动弹不得。 「再见了,瑟琳娜。」 接著———— 就在艾丝黛儿放弃一切似地松开嘴角,如此低语的下一刻。 钟声响起。 宣告正巧一小时过去的钟声在这时响起,光芒包围我与艾丝黛儿。光芒外的景色逐渐模糊,直至消失。 时间到了。 血的腥臭味、少女窒息的声音,全都消失无踪。 最后眼前的一切化为模糊的一片纯白。 于是。 拯救一位少女的故事,以没有任何人获救的结果落幕。 ○ 钟声回荡。 张开双眼,我回到原本的世界————她所说的a世界,也就是原本的世界。 映入眼帘的尽是似曾相识的景色。空空如也的房间、并排的椅子、窗边的薰衣草。 以及身旁的艾丝黛儿。 「……」 她以呆滞的眼神望著天花板,面无表情地发呆。 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或该对她说什么才好。 只能在一旁等待时间流逝。 「……奇怪?我刚才在做什么?」终于,她开口说道:「我怎么会坐在这里……?奇怪,想不起来。」 「……艾丝黛儿。」 「啊,你是……伊蕾娜,对不对?我刚才在做什么?」 「……」 我没有回答。 「我好像忘了……某件重要的事,某个重要的人……可是究竟是什么?怎么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 「……」我说:「你记得瑟琳娜的事吗……?」 「?那是谁?」 她———— 在回到未来的时候,就已经忘了瑟琳娜的事情,忘了回溯到十年前的事。 在与她交谈过后我终于理解。她那时————在我拿下戒指时就已经用胡来的方法,自己产生了魔力。 她把真心珍惜的挚友之记忆,全部转换成了魔力。她一定割舍了一直以来绝大部分的宝贵回忆。 回到未来的她只能一直发呆,变得有气无力。 「怎么会想不起来……感觉好不畅快。瑟琳娜,欸……那个人是谁?」她不停歪头。「伊蕾娜,我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她对我们是什么人?」 她对我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为了从她身上别开眼而站起身,只回答了一句: 「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 悄悄置身于平原地带的,是个名为时钟乡罗斯特洛夫的美丽国家。 高耸的平房栉比鳞次,国家中央的广场上耸立著一座巨大的钟塔。 我经过广场时宣告三点的钟声正巧庄严肃穆地响起,巨大的钟响使远方受到惊吓的鸟群慌张地起飞。 我回头茫然地望著那一幕。 「……」 结果在那之后,我逃跑似地离开了那个家,当然也没有收下任何酬劳。我本来就不能收下对她而言不存在的过去的钱。 而且,我也没有在所前往的过去尽到能够领取酬劳的责任。 不,打从一开始。 只要能使过去重来————只要能回溯时间,就绝对能够获得幸福的这种想法或许十分懒散。 即使能够回首望向过往的时间,也或许不该改变过去。与此同理,将人际关系重新修好,和以魔法操纵时间治疗伤口也截然不同。 然而即便如此,十年前世界中的我实在是太无能为力。 我害怕。 眼前人被杀害的惨剧与绝望太令我畏惧。 也许是因为历经长时间的旅行,也有可能是因为我的感觉早已麻痹。 我只是个旅人、只是个魔女,仅此而已。既非无所不能,也不可能万事如意。 回到过去让我回想起自己的不成熟。 甚至为此痛心疾首。 「……」 温暖的泪水滑下我的脸颊。 我不愿面对不知不觉间开始哭泣的自己,抬头仰望钟楼。 连钟声的残响都没有留下的钟塔,依然一如既往地刻划著时间。 不停刻划绝对不容反悔,无从改变的时间。 「……差不多该走了吧。」 语毕我迈开步伐。 一步一步,绝不回头。 第152章 魔女之旅.旅人之壁 那个国家的左侧与右侧似乎因彼此交恶,决定在国内筑起一道围墙,再也不相往来。 我造访那个国家左侧时国内果然有墙壁存在,漂亮整齐的灰色墙壁宛如拒绝这一侧的另一侧般,冰冷而堂而皇之地存在。 把手放上墙面,传来冰凉舒适的触感。 「哎呀,真是杀风景啊。这太难看、太差劲了。」 我用脸蹭了蹭墙消磨时间,这个国家左侧的公务员便嘟哝著这句话从后方靠近。 我脸颊贴著墙壁问: 「到底什么难看?」 接著把头倒向一旁。 「你在做什么啊……」那位公务员露出傻眼的表情说:「不是,其实呢,我国的左侧跟右侧是真的水火不容,甚至想诅咒对面的人全部下地狱。不过啊,小姐你看。你不觉得这面墙作为阻挡这一侧与那一侧的墙壁稍嫌难看吗?」 「?难看是指什么?」 我听他解释后,才终于释怀。原来打从一开始,势不两立的右侧与左侧就无法忍受自己输给墙壁另一头的对方。 不论是哪一边,墙面都是一片杀风景的灰色。而正是因为两面皆是难看的灰色,才使公务员叹气。 这一侧绝对比另一侧优秀,然而却没有自己这边比较优秀的证据。 也就是说,公务员想说的是: 「你看看这面墙。我们想跟全世界炫耀————这面墙就是这边比隔壁优秀的最佳证据。」 好像就是这样。简单明瞭,相当好懂的烦恼。 甚至可说是像极了会为了一较高下而筑起灰色墙壁的国民会有的烦恼。 「听说,你是正在旅行的魔女是吗?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公务员再次这么问。 「……」我又用脸磨蹭了一阵子墙壁,发出咕哝声沉思。 一面咕哝———— 「这么说来,倒也不是没有。」 我一面做出某个提议。 是说这个国家既然具有凡事都想一较高下的国民性,就代表隔壁也和这一侧大同小异。 「嗨,听说你是正在旅行的魔女。你看看这面墙,不觉得很丑吗?哎呀,其实我们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我造访墙壁另一侧————也就是国家右侧,和在左侧时一样用脸磨蹭墙壁时。 国家右侧的公务员果不其然和左侧的公务员做出相同的请求。 我和上次一样发出沉思的声音,假装思考了一阵子后,也向这一侧做出某个提议。 「这么说来,倒也不是没有。」 我说。 公务员兴高采烈地喊著:「你说真的吗?」双眼闪闪发光。 「是的,倒也不是没有。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公务员先生,你身上有小刀吗?」 「唔?啊啊,有是有……」公务员一脸狐疑地将系在腰间的小刀递给我。「你想拿这个做什么?」 「做这件事。」 边说,我边将小刀刺进墙里。 刀锋喀叽喀叽、啪叽啪叽地在墙上刻下伤痕。 这女孩究竟在做什么?公务员皱起眉头,我手中的小刀则是在他身旁的墙上刻下一行文字。 「这个国家的这一侧十分美好————旅行的魔女留。」 「……这究竟是什么?」 公务员的眉头依然紧皱,看样子他不太机灵。 「这面墙简而言之是阻挡这一侧与另一侧的象徵,同时也象徵这一侧有多么美好对不对?所以就像这样,请来访的旅人在墙上刻下感想。数量越多,墙面这一侧的美好就会更加显著。」 「唔……可是我不太喜欢这种做法……」 国家右侧的公务员不只皱眉,连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我难得告诉他这个好方法,他却是这种反应。 我忍住想无奈耸肩的冲动,先说了声:「啊啊,这么说来……」假装露出突然回想起来的反应。 接著对他说出一句魔法咒语。 「墙面的另一侧已经有很多旅人造访的痕迹啰。」 后来,听说在我离去之后那个国家发展出给造访的旅人小刀,请他们在墙面上刻字的习惯。 话虽如此,水火不容的国民们又为何只有在互相比较这一点上意见一致到令人莫名畅快呢? 节录自《妮可冒险记》第五集。 ● 和师父一同造访那个国家时,她才刚当上魔女见习生不久。 师父忽然想起什么似地说出「啊啊,这么说来那个国家有非常好吃的料理。啊~好想吃好吃的料理喔……我们现在就出发去那个国家吧!」这句话,成为一切的开端。 听到突如其来的提案,她想著「这个人怎么突然说这种话?」百思不解,但是她自己倒也没有特别想去什么别的地方。 于是她点头同意师父突然出的主意,决定两人一同造访那里。不过由于提议的人是师父,因此她也充分利用被迫四处奔波的立场,回了「啊,您请客我就去。」这句话,师父对她摆了张臭脸。 如此这般,两人乘著扫帚在草原上飞行了几天,终于抵达那个国家。 诚如师父所说,那个国家的料理美味无比。 师父虽然没有特别提及,但那个国家中央有座将国土一分为二的高大围墙。 「……」 「……」 师徒两人抬头仰望那面墙。 其中一人是有著一头灰色发丝的年轻魔女,年龄约在二十五岁左右。 另一人则是那位魔女的徒弟,是个有著一头暗夜般乌黑美丽长发的魔女见习生。 好了,这里才是重点。 她————魔女见习生。 被师父玩弄于股掌间,一天比一天向往成为魔女的她究竟是谁? 请以两个字以上两个字以内作答。 ……好,时间到。那么来对答案吧。 她到底是谁。 正确答案是———— 「芙兰。」 就是我。 听到师父的呼唤,我回过头。 「怎么了吗,老师?」 「你看这面墙壁,很了不起吧?」 师父有些兴奋。 「您之前不是来过吗?」 我这么一问,师父便像是在说「啊~讨厌这家伙怎么不懂呢~」般摇了摇头耸耸肩。 「我是在说这面墙比我上次来的时候更了不起。」 墙壁上刻有不少————数不尽的痕迹。「这个国家超赞!」和「出生第一次来到这么棒的国家!」以及「我们要结婚了!」与「我等旅伴永久不灭」等等。夹杂了各种完全互不相关的文字,墙上刻满形形色色人们造访的痕迹。 据说师父上次拜访时,这面墙还一尘不染。 「嘿……这样喔。」我这么回答,她便更骄傲地说出:「你知道发起在这面墙上刻字的人是谁吗?没错,就是我。」这句兜了一大圈的炫耀。 我听不太懂她想表达什么,就假装没听到吧。 「可是这又怎样?在墙上刻字有什么意义吗?」 「没有什么意义。这个国家的人们想跟墙隔壁的人竞争,证明自己比隔壁优秀。所以墙的这一面上刻著觉得这一侧好的人的字,然后另一面也刻著觉得另一侧好的字。」 「嗯嗯嗯……」 简单来说就跟人气投票一样吗? 原来如此。 不过既然是人气投票,有件事令我好奇。 我拉拉师父的袖子。 「那么,现在是哪边领先?」 接著这么问。 「哎呀,你想知道哪边比较受欢迎吗?」 「那当然呀。因为比较受欢迎的那边,料理一定比较好吃。」 隔了短暂的沉默———— 「……咦?你还要吃喔……?」 师父又摆了张臭脸。 尽管超出我的立场,还是说说从国家右侧与左侧两边看过这面灰色墙壁的结论吧。 结果———— 「两边都一样呢。」 正是如此。 大同小异的文字以大同小异的数量罗列墙上。「我们要结婚了!」变成「搞啥啊离婚啦离婚!」而「我等旅伴永久不灭」变成「搞啥啊解散啦解散!」虽然有些差异,但大致相同。 换言之光以这面墙难以一分优劣。 「不,说不定能以料理分出高下。」 心里这么想的我拖著心不甘情不愿的师父前往另一侧国内的餐厅,但是另一侧的料理也令我回味无穷,结果还是难分胜负。 吃饱喝足后,我们再度造访另一侧的墙壁前。 「吃太多……走不动了……」 顺带一提吃饱喝足的只有我一个,师父则是累倒在地。 「不过老师,为什么另一侧看起来也完全一模一样呢?」 「……」师父摸著肚子,呼地叹了口气后看著我说:「因为不少觉得另一侧国家好的人,也认为这一侧的国家不错呀。」 也就是说答案只有一个,彼此竞争的两者间丝毫没有差异。 然而,会这样也是理所当然。分成左与右的这个国家原本就是一个国家,抱著一心不想输给对面的想法直至今日。 这个国家的两侧一定就如同镜中倒影般各自发展吧。 「……为什么右侧和左侧都没发现隔壁和自己做出相同的发展呢?」 师父听到我不经意的嘀咕露出微笑。 接著她说: 「那是当然的呀?因为他们不肯看向墙的另一头————彼此都是。」 ● 「那里好像是国家中央耸立著一面灰色围墙,不可思议的国家。」 听到这则传闻,一位魔女来到那个国家。 她是个正在旅行的魔女。身穿黑长袍与黑色三角帽,胸口别著象徵魔女的星辰胸针。 她的年龄约在十来岁后半,却有著格外稚嫩的脸庞。 「哇,这好厉害。」 少女站在耸立的墙前自言自语。墙上刻著所有造访这个国家的人们的讯息。 话说回来。 那位旅行的魔女———— 因兴趣使然而踏上旅途的魔女究竟是谁? 没错,就是————太可惜了!是人家!沙耶! 「嗨,你就是『魔法统合协会』的魔女小姐吗?你觉得这面墙如何?」 那个国家的公务员来到人家身边。今天人家接受公务员的委托,来到这里出差。 「真厉害,看得出来有很多人来过这个国家。」 旅行是人家的兴趣,工作则是解决世界各地的烦恼。 基本上「魔法统合协会」以解决因魔法引起的事件与事故为主,但也会接受能以魔法解决的委托。 比如说,像是这种委托。 「魔女大人。委托书上也有明记————能请你想办法处理这面墙吗?自从旅行的魔女大人提案于墙面上刻下留言以来已经过了十几年。可是啊,随著时间经过,这个流行也渐渐消退。最近访客数量减少,想在这面墙上留下新留言的旅人数量也大不如前,使这面墙越来越荒废。」 他们是想请魔女发展这个因魔女而起的事情吗? 换句话说,这个国家似乎沉浸在只要借助旅行魔女的智慧,就一定有解决办法的天真幻想中。就像是这个国家各自的现况。 他们一定舍不得让这面墙荒废,才会大费周章做出委托。不过就我个人看来,不做任何改变,这面墙也足以令人叹为观止。 「怎样呢,魔女大人。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嗯……」 我看著墙,思考了一阵子。 那面墙留有众多旅人的足迹。上面的留言五花八门,各种感想应有尽有————嗯?哎呀?这句「这个国家的这一侧十分美好————旅行的魔女留」是谁写的?看起来比其他文字还早刻下,一旁还镶有金色的边框,给人一股比其他留言还重要的气息。 「啊啊,那个啊。那是建议我们让旅人在这面墙上刻下留言的魔女写的。多亏有她,我国才能发展至今。」 是喔……那还真了不起,居然有这么厉害的魔女————嗯嗯? 哎呀? 「这个字迹,好像在哪……」 虽说有些细微的差异,但人家曾经看过这个笔迹。具体来说是几年前在某个国家的某间旅馆。不仅如此,那个字迹还不停涌现无限的温柔与楚楚可怜的气质。刻下这行文字的旅人一定是有灰色头发与琉璃色双眼的魔女恐怕还是人家亲爱的伊蕾娜小姐的亲人之类的更仔细观察这行文字传来一半伊蕾娜小姐般的气质所以恐怕是伊蕾娜小姐的母亲一定没错但不会是她女儿吧?当然不可能所以一定是母亲伊蕾娜小姐的母亲一定是在造访这个国家时第一个在墙上刻下文字的旅人太棒了居然会在这么美妙的地方与伊蕾娜小姐的妈妈相遇简直就是命运的指引太好了啊这样就只能结婚了呢人家的可爱天使伊蕾娜小姐好棒婆婆初次见面人家是沙耶平时承蒙令嫒照顾话说伊蕾娜小姐的妈妈也又年轻又美丽跟伊蕾娜小姐长得一模一样美丽无比可是还是伊蕾娜小姐比较漂亮可爱真不愧是伊蕾娜小姐伊蕾娜小姐伊蕾娜小姐伊蕾娜小姐伊蕾娜小姐伊蕾娜小姐伊蕾娜小姐伊蕾娜小姐伊蕾娜小姐伊蕾娜小姐伊蕾娜小姐伊蕾娜小姐伊蕾娜小姐伊蕾娜小姐伊蕾娜小姐伊蕾娜小姐伊蕾娜小姐伊蕾娜小姐伊蕾娜小姐伊蕾娜小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唔嘿嘿。」 「……魔女大人你还好吗?眼神看起来各种疯狂啊?」 「啊,不要紧。人家只不过是有点恍神而已。」 「啊,嗯……是、是吗……」 好像吓到人家了。 可是我不要紧,不如说状况超好。 看到伊蕾娜小姐母亲的身影,让人家的头脑开始以超高速运转。 也就是我瞬间想到解决这面墙壁问题的办法。 「大叔,小刀借人家一下。」 「借你小刀感觉会出事……」 「好了好了,可以啦。」 「唔……」 公务员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刀递给了我。 我立刻用小刀在墙上刻字。 「听好啰?要这么做。这么做准没错。」 我边说———— 「伊蕾娜小姐我爱你伊蕾娜小姐伊蕾娜小姐伊蕾娜小姐伊蕾娜小姐伊蕾娜小姐伊蕾娜」边刻下这句。 最后连小姐都省了是因为被公务员全力阻止的缘故。 「你搞什么啊!这面墙可是贵重的历史财产啊!才不是给你宣泄欲望的玩具!」 他怒气冲天地破口大骂。 不过人家若无其事地把他的怒吼当作耳边风。 「你在说什么,这非常非常重要喔。」 「哪里重要!这面墙是给造访的旅客留下在这个国家美好回忆的墙啊!」 「啊,关于那条规定,要不要从今天开始改变呢?」 「……你说什么?」 他好像听不懂我的意思。 我只好解释给他听。 「从今天开始,这面墙就让这个国家的国民写爱写的东西。对爱人示爱也好、对未来的希望也罢,像这样让他们爱写什么就写什么。」 「为什么?这么做有什么理由?」 我想我说得非常简单明瞭,但看来他还是不懂,又或者是怒气还没平息也说不定。 真是个严肃的人。 既然如此,我只能更浅显易懂,以劝戒的语气对他说: 「因为,建这面墙的人不是你们自己吗?那么这面墙就应该为了你们自己存在才对呀。」 不是为了旅人的墙。 只要变成能让自己看见自己的墙就好,我这么说。 ○ 一位魔女造访那个国家。 灰色头发与琉璃色双眼、身穿黑长袍头戴三角帽、胸口骄傲地别著星辰胸针的她是魔女,也是旅人。 年龄约在十来岁后半。 顺带一提,美丽的她甚至楚楚可怜到被人称为可爱天使。 那个人是谁? 没错,就是我。 「……」 影响我最深的著作之一《妮可冒险记》,书中的魔女拜访、并刻下文字的墙壁在粉丝间被誉为圣地。世界各国留有几处这种地方。 其中之一,便在这个国家。 据说这里是作者实际造访、在墙上留下感言的国家,因此无论是哪个书迷都一定会来朝圣,甚至让在看到那行文字时拜倒在地成为巡礼的例行公事之一。 这次,我也循著旅途拜访那里。 我抱著满心的期待而来,但———— 「……拆掉了。」 墙被拆掉了。 那个国家已经没有围墙存在,变成平凡无奇的国家。 哎呀呀?难道是我跑错地方了吗?我歪著脑袋烦恼,不过这里毫无疑问是作者拜访过的国家。 「这个国家的这一侧十分美好————旅行的魔女留。」 「这个国家的这一侧十分美好————旅行的魔女留。」 两行相同的文字留在纪念碑上。老旧的文字嵌在金色的边框里,放置于墙壁曾经存在的国家中央。 「欢迎!墙壁很便宜喔!」「要不要当作旅行的纪念呀!」「不只是残骸哟,是那面围墙的残骸哟!稀有超稀有哟!」 推倒围墙,变得平凡无奇的国家中心处,有国民将过去曾是围墙的瓦砾敲成手掌大小四处兜售。 旅人们在那群小贩旁聚集,可见出乎意料地广获好评。 不是,不过是堆残骸而已吧?只因为曾是墙壁才有价值…… 我对瓦砾没有兴趣,立刻当场转身离开。 现在国家的右侧及左侧没有各自的领袖,而是聚集于一处。 走在大街上,我找到一栋正在兴建的建筑。 『新公所建设中』 毕竟上面都这么写了,看来就是这样。 「唔,这栋房子怎么这么奇怪?入口靠右边。」「你胡说什么。窗户都靠左边了,入口当然靠右比较好。」「你说什么!」「你想怎样!」 「……」 看似公务员的两位老人家看著建设中的工地进行无谓的争执。 「请问……两位是这个国家的高官吗?」 由于两人散发出知道围墙毁灭经过的气息,因此我以有点娇滴滴的嗲声向两人撒娇似地问。这么做比较容易从男人身上获取情报,即便是老人家也是。 「哎呀?你不是正在旅行的魔女吗?」「哎呀哎呀真怀念,十几年不见啰。」 「?你们认识我吗?」 「你很久以前不是来过一次吗?」「……?嗯嗯,不过你怎么都没老呢?」「跟以前一模一样啊。」「嗯?仔细一看长相还比那时年轻呢。」「的确。」「还有仔细一看胸部也不一样。」「那倒是。」「什么嘛认错人了啊。」「可惜。」 「……」 不知怎地我觉得他们的眼神十分失礼。 我静静压抑胸中燃起的怒火问: 「所以,两位是这个国家的公务员吗?还是只不过是满脸皱纹的老不羞?」 「我们正是公务员。」「也是满脸皱纹的老不羞呢。」 「那么正好,其实我有问题想问你们————」 接著我说出在镇上见到的景色,以及造访这个国家的理由。 「嗯嗯嗯,原来如此。这个问题很好。」「其实,现在说这里是那本书的什么圣地来这个国家的人也不少,不过每个都很失望就是了。」 「那你们为什么要拆毁墙壁呢?」 接著两人告诉我缘由。 他们说: 至今十几年前某位旅行的魔女提议,使这面墙成为让旅人留下感想的墙壁。但就在最近,这面墙开放给这个国家的人们自己书写。 喜欢之人的名字、对将来的希望、愚蠢荒唐的愿望、绝口不提的秘密、国王耳朵的形状、或是纯粹的幻想。 不仅如此,这个国家的人们毫无顾虑地写下各式各样的文字,人人削下墙面恣意书写。 由于至今为止已经有许多旅人在墙上刻字,因此不过多久,墙面就不剩任何空间了。 这个国家的人们一定很想在墙上留下自己的痕迹吧。 然而问题却在此时发生。 国人们一连看了几天、几周自己趁势随兴写下的文字,终于忍无可忍。 「讨厌这什么啦好丢脸。」「开什么玩笑是谁在墙上骂我!」「我才刚在这面墙上画一只爱的小雨伞,隔天就跟男友分手了!人家不想再看到这面墙了!」「唔……我喝醉的时候写了莫名其妙的东西……」 诸如此类,居民们的陈情不绝于耳。 这是当然的。和旅人不同,他们和这面墙壁住在同一个国家里,得天天面对这堵墙生活。旅途中的耻辱能够割舍。 可是这个国家的人们一旦刻下文字,就只会成为无法抹灭的丢脸过去。 结果,陈情日以继夜地膨胀,最后这面墙终于在最近决定拆毁。 不知不觉间,在这个国家的人们心中,对墙壁另一头的厌恶再也无关紧要。 他们一定是在高耸的墙面上看到至今为止的自己。 自己在墙上写下的丢脸字句,绝对稍微否定了过去认为自己比隔壁人们优秀的想法。 我们没有比较优秀。 我们也这么愚蠢。 得跟墙隔壁的人道歉才行。 那个国家的人们在漫长的历史中,首次跨越墙壁彼此交谈。令人讶异的是,右侧与左侧几乎在同一时期想到相同的事情,从彼此商量到拆毁墙壁之间的过程进行得十分顺利。 「结果,这个国家根本不需要墙壁。我们打从一开始就一模一样。」 「也罢,接下来就平凡地作为同一个国家继续生活吧。」 他们最后如此做下结论。 总而言之。 历经这种原因,那个国家破坏了旅人造访的理由。 「嗨可爱的魔女小姐欢迎!要不要买块回忆啊?」 「也好,那么请给我一块回忆。」 「谢谢惠顾!」 回到城镇中央的我买了一块墙壁残骸(手掌大小)后开始朝大门迈步。 刚买的残骸上写著「伊蕾」两个字。 ……该不会有人写我的名字吧?应该不会吧? 「……」 我抱著难以言喻的心情,把残骸塞进背包里。 结果,我没看到想看的东西。现在这个国家依赖贩卖墙壁残骸勉为其难地维持观光发展,但等到残骸卖完时,这个国家一定会变成平淡无奇的普通国家。 成为不认为自己比较优秀、平平凡凡国家,默默地在世界边缘继续存在。 不过,做为国家这样也许比较好。 国家并非为了旅人或观光客存在。没有必要为了取悦他们,勉强自己配合旅人们的价值观。比起为了讨好观光客做出努力,或许更应该让自己的生活更加便利才对。 毕竟国家这种东西,本来就该为了住在国内的国民们存在。 第153章 魔女之旅.刽子手 我拜访那个国家时,国内大街小巷、每一间店里只要有两个以上的人彼此碰面,就会像是在讨论天气一般谈论起刽子手的传闻。 「你看过那个刽子手吗?」「我没看过,可是我知道他夺走了五个女人的生命。」 「是的,我用这双眼睛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是个满月的夜晚,有个模样恐怖的男人————」「不对!犯人是女人才对,我有看到。」「你说什么?人家也看到了。可是刽子手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是男大姊才对呀?」「哎呀哎呀,难道不是洋娃娃吗?」 「太可怕了!啊啊,怎么这么恐怖!这不就代表镇上有人夺走了五个女人的生命吗?这样要怎么安心地走在街上?人家要把自己锁在家里!」 就像这样。 街上骚然不已,走在砖红色巷弄里的居民无不害怕地颤抖。在红色街道上侧耳聆听,看来今天早上又有一位女性遇害,为此居民又再度人心惶惶。 然而不是居民的人却格外冷静。 「哎呀~真是太糟糕了呢。」 这么说著一面悠闲地啃著面包,一面走在路上的魔女是谁? 没错,就是我。 完全事不关己。 看来那个刽子手引起的事件非同小可,甚至有「魔法统合协会」的魔女在街上四处调查。 那位魔女是个成年的女性,摇曳的金色长发散发出星尘般柔和的光芒。她身穿白色长袍与三角帽,配戴著繁星造型与明月造型的两个胸针。 「……可恶,每个家伙都只会给我胡说八道。」 顺带一提,如各位所见,调查进行得相当不顺利。 看似非常烦躁的她握住手中的菸管,粗鲁地吐出白烟。东洋风的细长菸管与她的口中飘出难闻的气味。 不过,我做梦都没想过这里会是随机杀人狂出没的危险国家,还是在这里滞留一天就尽快离开吧。附近还飘来难闻的菸臭味,顺便尽快离开这里好了。 「……嗯?喂,能借个时间吗?」 就在我立刻迈开步伐的下一刻。 一只手从背后搭上我的肩膀,菸管特有臭死人的味道包围我全身。我讨厌这种味道,忍不住皱起眉头。 满心厌恶、用手挥开白烟回过头,我看到「魔法统合协会」的魔女瞪著我瞧。 「你是这个国家的人吗?」 「我是旅人。」 「哼嗯————话说你听过这个国家最近发生的事件吗?」 「有刽子手出没的事吗?看到你在四处询问,所以还算略有耳闻。不过很可惜,我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我这么回答,魔女小姐便露出不感兴趣的表情。 「……可惜。算了,你如果有什么情报就麻烦告诉我。我会在这个国家的集会场等人提供刽子手的情报,麻烦了。」 「我想应该不会有。不过好吧。」 「……你捏鼻子干嘛?」 「请别在意。」 我用很重的鼻音说。 魔女对我微微侧了侧脑袋,从胸口口袋里拿出一张小纸片。 塞到我面前的纸片上写著她刚才报上的名字与所属,以及「暗夜魔女」的称号。 「我是伊蕾娜。灰之魔女伊蕾娜————不过我想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如此回答的我姑且收下了纸片。 ○ 在盛传有刽子手出没的国家随处乱晃与自杀行为无异,因此我在那之后立刻开始寻找旅馆下榻。 这个城镇不论哪间房子和巷弄都染成一片砖红,所以寻找旅馆相当费劲。再加上大概是因为「暗夜魔女」席拉在镇上游走探案的缘故,光是穿著魔女的装扮走在路上便容易引来周围的异样眼光————为此,仅仅身为魔女就令我备感别扭。 「……」 嫌麻烦的我拿下胸针,单纯以魔法师的身分走在街上。 只不过街景到处一成不变。这也有这的优点,但寻找特定目标时反而只会让人精疲力尽。 走著走著,我在街上看到书店、咖啡厅还有人偶店等形形色色的店铺。尤其洋娃娃似乎是这个国家的特产,大街上店面林立。 喔喔,既然是特产,就买一个当做纪念吧。我在心里这么想,走进其中一间店。 「呵呵呵……欢迎光临。我们店里的娃娃很厉害喔,非常那个。很久很久以前其他国家还会特地前来订购,十分稀有呢。这真的是非常精典的款。你看看这只,这只特别了不起……你看,发质这么逼真超棒的吧?味道也很香喔,你闻闻看?」 「啊,对不起我好像走错了。」 我立刻闪人离开。 感觉有股浓厚的诡异气氛。 结果,在那之后我在街上又闲晃了一阵子,这才终于抵达旅馆。 宛如受到指引般走进其中一栋不起眼的红砖建筑,付了一晚的住宿费后把自己关进房里。 我或多或少也会害怕传说中的刽子手,因此我好好把门锁上,又关上窗户。 「……这里也有。」 真不愧是特产,我所借宿的房间床头柜上也坐著一尊洋娃娃。 那是个身穿华美洋装、以金发女孩为造型的娃娃。她的嘴角浮现微妙的笑容,视线前方却只有平凡无奇的老旧房间,感觉有点诡异。 「……」 感到不自在的我只好抱起娃娃,把它扔进衣柜里。 「总之,今天就早点睡吧。」 在那之后我洗了澡,随便把几个面包塞进嘴里当作晚餐,躺在床上看了一下书,消磨时间直到夜深人静。 「……」 一无所事事,睡意便立刻袭来。 不知不觉,我陷入熟睡之中。 早上到了。 「……一不小心睡著了吗。」 我把摊在身上的书放到床头柜上,坐起身来。 窗外一片晴朗,柔和的阳光照亮了染成一片砖红的街道,和煦的微风摇摆著窗帘,吹拂我的身体。 吹进房里的风舒适到让我闭起双眼———— 「……嗯?」 哎呀呀? 奇怪?我有开窗吗? ……唔嗯嗯嗯? 我有开吗? 不幸的是,我昨晚睡前的记忆模棱两可,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后睡著的,也想不起来书看到哪。 我难道是在自己没发现的时候开窗的吗? 太不小心了。 ………… 「算了吧。」 既然我还活著,就代表至少我没有成为刽子手的刀下亡魂之一才对。 实际上即使是魔女,在睡觉时遭到偷袭也毫无胜算。窗户虽然开著,但什么事也没发生令我松了口气。 然而———— 「……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 该说是身体莫名轻盈、还是缺少了某种东西,我总有种细微的丧失感。不过我不清楚这个感觉究竟从何而来。 「算了吧。」 结果,睡眼惺忪的我直接忽视那份异样感,从背包里拿出牙刷走向洗脸台。 好了,今天该做什么呢————边走我边这么想。 「……」 但是———— 在我看向镜中的自己时,半梦半醒的我一口气清醒过来。 难以置信的景象出现在眼前。 我找到异样感的由来。 「咦————怎么会。」 牙刷掉到洗脸台上,我以颤抖的指尖触碰我的头发。 灰色、艳丽、本应长及腰部的头发,乾净俐落地被剪了下来。 丝毫不见踪影。 我的长头发,没了。 我的发型一觉醒来从长发变成了短发。 「……你谁啊。」 这时我突然想起某件事。 我想起昨天街头巷尾流传的传闻。 创子手。 夺走了五个女人的生命。 女人的生命。 「……」 这么说来,头发也被称为女人的第二生命呢。 ○ 「你想得没错,这毫无疑问就是刽子手干的好事。有人是购物回家时突然遇害,也有人是在咖啡厅消磨时间时遇袭————看来你是在睡梦中受害的呢。」 来说说我的头发被剪短之后的事吧。 首先,我穿著睡衣踩著踉跄的脚步走到旅馆柜台,跟老板娘解释情况后,将「暗夜魔女席拉」的名片交给她,请老板娘带她来这里。失去宝贝长发让我大受打击,甚至使我不想出门。顺带一提老板娘一脸不情愿,我只好丢了枚金币给她。 接著在席拉小姐到来之前,我趴在床上生起闷气。 然后,我被赶来的席拉小姐取笑了一番。 「没想到堂堂魔女居然会被区区刽子手袭击……呵。」 「……」我连回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趴在床上瞪著她。 她被我一瞪不痛不痒似地耸肩,说著:「总之,先让我看看案发现场吧。」并戴上手套。 「我要做什么?」 「在那边别动就好。」 「……」 既然什么都不用做我就什么也不做。 我在床上观察席拉小姐。 她开始以熟练的动作翻箱倒柜。从柜子、书桌、衣柜甚至到花瓶,所有的东西全被她翻了过来。当然,床也不例外,如字面上的意思般被她翻成了背面,扮演家具的我当然也直接滚下床。 「嗯嗯……找不到可疑的东西呢。」 「我想这个房间里最可疑的应该是席拉小姐才对。」滚到地上的我说。 「可疑个头。这是搜索啊搜索。」席拉小姐俯视我说:「话说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东西?或是昨天跟今天房间不一样的地方?」 「全都不一样。」毕竟全被翻了过来。 「少开这种玩笑了。」 「你就算要我说……」不过躺在地上是真的能将整个房间一览无遗,我这时突然想起某件事。「……啊,洋娃娃不见了。」 「洋娃娃?」 我点头指向衣柜说: 「昨天我把放在床头柜上的娃娃移到衣柜里,可是今天不见了。」 「嗯嗯嗯……原来如此。」 看似理解地点头后,席拉小姐嘀咕:「果然是这样吗。」 「果然是怎么样?」 「这一连串事件都有一个共通点。就是不管是哪个女人都只被剪了头发,没有危及生命————我昨天访问了每一个受害者,每个人都说下手攻击自己的是同一个家伙。」 「是谁?」 席拉小姐对把头歪向一旁的我直接了当地回答。 「洋娃娃。」 她说。 「……」 「犯人恐怕是以魔法或是什么别的办法操纵娃娃剪人头发。昨天我东奔西走想找到真凶的线索……可是那边没有进展。」 毕竟街上的人们说,犯人是长相恐怖的男人又是女人又是男大姊。 的确,想在各种臆测夹杂的街上找出真相势必困难重重。 「那么,你现在有什么线索?」 「我询问过每个被害者————我想刚才就说过了,不过也因为这样,我姑且算是找到了他们取得娃娃的途径。」 「喔?」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么我们现在就去击溃他们买洋娃娃的地方吧。我要让他们在地狱忏悔剪我头发的罪行。」 我站起身。 突然涌现一股干劲的我心中充满动力与杀气。 「喂等等你先冷静,先让我把话说完。」 「什么事?难道说你已经砍下犯人的头了吗?」 「跳太快了吧……」席拉小姐叹了口气。「不是这样。我虽然厘清了娃娃的取得途径,可是这里有点小麻烦。」 「什么麻烦?」 我换下睡衣穿上平常的长袍,席拉小姐偷偷瞄了一眼我的胸口说: 「在这个国家,稀有人偶之类的好像会在秘密拍卖会上贩售。拍卖会里交易的要不是非正规品,就是有点问题的东西,所以买方跟卖方都会匿名。」 她为什么要边说边看我的胸部? 「……」 但是我大致理解她想说什么。我像是要逃离席拉小姐的视线般迅速换上衬衫与短裙说: 「也就是说被害人的娃娃也是在那里买的吗?」 席拉小姐点头,视线没离开我的胸部附近。 「话说回来,这间旅馆的老太婆好像也是收藏家。刚才我威胁她要她从实招来,不出所料,娃娃和其他受害者出自同一个地方。」 席拉小姐说完开始翻找自己的包包。 接著她随著一声「喔,就是这个。」从里头拉出一个洋娃娃。 那是个金发洋娃娃,跟昨天坐在床头柜上的十分相似。 「我又威胁老板娘,跟她抢了这个娃娃来。看样子跟被害人持有的娃娃出自同一人之手。」 「外表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呢。只不过有种随时都会动起来的诡异气氛。」 席拉小姐一脸洋洋得意地抓住洋娃娃的衣领左右摇晃。 「看起来没什么特别吗?你看仔细,这可是个相当变态的家伙做的啊。」 「……唔嗯?」 我照她所说把脸凑近洋娃娃,不停摇摆对我露出诡异微笑的娃娃望了回来。 我跟那个娃娃四目交接片刻———— 「啊。」 这才发现。「是头发吗?」 席拉小姐点头同意。 「没错,这家伙的头发是用人类的头发做的,所以质感才会莫名地好。」 「……」 「然后,这恐怕还是那些被害者的头发。」 「原来如此。」 的确很变态。 「总之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在秘密拍卖会上贩售。」席拉小姐摇晃著娃娃说:「顺带一提,今天好像也会举行那个拍卖会。」 「是喔。」 「你要去吗?」 我穿上长袍、拉下三角帽的帽檐并整理好行李作为回答。 我习惯在穿上长袍后把头发往后拨出衣领,但短短的头发早已在长袍之外。 ………… 人偶师,不可原谅。 「好了我们走吧。」 我跟点头的席拉小姐一起离开房间。 「话说你为什么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著我的胸部?」 「嗯?呃……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平而已。」 「……」 「……」 「还有你如果要去秘密拍卖会场,记得先把长袍跟三角帽给脱了喔。穿得太显眼可能会暴露身分。」 「……」 「暗夜魔女」,不可原谅。 ○ 在镇上的秘密暗巷深处某间店的秘密后门能通往秘密拍卖会场。全都是秘密。 进入秘密拍卖会的条件有三个。 首先第一,是不公开自己的身分。 也就是在会场中参加者是纯粹的客人,堕落为不在那之上也不在那之下的存在。 因此只穿著榇衫和短裙的我实在非常不显眼,席拉小姐则是不知为何穿著礼服。说穿著太显眼会暴露身分又是怎样? 第二,参加者必须佩戴面具。 毕竟是秘密,参加者得戴上盖住眼睛的面具隐藏身分。 「……可是只藏住眼睛还是谁都认得出来嘛。」 「别说,这种事情气氛比较重要。戴面具感觉不是有种在做不该做的事吗?」 「不是,拍卖会是秘密的时候就已经摆明不应该了吧?」 你在说什么呀? 「总之,快点进去吧。」 以服装与面具隐藏身分,我们踏进秘密拍卖会的会场。 顺带一提,第三个条件是支付入场费。 秘密拍卖会场尽管位于地下室,场内仍旧十分漂亮,甚至豪华到足以用绚丽形容。 象徵奢华的水晶灯从画了神秘绘画的天花板上洒落金色的灯光。水晶灯下方一排又一排的红丝绒座椅比起拍卖会场更像是歌剧厅。 「这里以前好像是歌剧厅。」 「是喔。」 更正,就是歌剧厅。 这里过去曾聚集了各种达官显贵,沉浸在高尚的兴趣中———— 「嘿嘿嘿……今天一定要标到那个人偶……嘿嘿……」「绝对要得标绝对要得标绝对要得标绝对要得标。」「老子存钱就只为了今天……不标到绝不回去!」 「……」 不过该怎么说,会场内看来全都是走错地方眼睛充血的家伙。 环顾周围异样的氛围,我们在座位上就座。身旁的席拉小姐用手玩弄拿到的号码牌说: 「每个家伙都很拚命啊。」 说完她叹了口气。 「不过只是人偶,为什么能这么兴奋呢?」 「我也不懂,难道不是因为不能在表面贩售的非正规品才特别有魅力吗?」 「是喔。」 这份热情令人难以理解。 在吵杂喧嚣的会场内发呆等了几分钟,一个男人终于出现在舞台上。 「嗨,各位久等了。今天也为各位带来知名工匠们所做的优秀商品!各位想要吗?想要对吧,一定超想要的对不对!」 低俗的煽动使群情激昂的会场一口气逼近沸腾。 话说不想要的话就不会特地来到会场了吧。这是废话。 接著台上的男人稍微解释了一下参加拍卖会的注意事项以及简单的规则。 举起号码牌、说出价格,由出价最高的人得标。付不出钱请老实放弃,请勿超出预算自掘坟墓。 诸如此类。 这些当然也是废话。 「那么就马上开始吧!第一个商品是这个!」 接著千呼万唤,娃娃终于在台上登场。 那是个少女人偶。 等身大小的。 「啊,非正规品原来是这种。」 「原来如此啊。」 看来这种娃娃十分受到欢迎,会场中号码牌此起彼落,竞争极为激烈。一番酣战之后,由看似很有钱的大叔以一大笔钱得标。 「这里卖的都是那样的人偶吗?」 「不,我想应该不是。我所掌握的情报如果正确,与这一连串事件相关的洋娃娃一定也能在这里买到。」 不过望向台上,第二个也是等身大的少女人偶,第三个也是。 这什么拍卖会? 「……」 对四周交错的声音逐渐感到厌烦时,放在台上的人偶才终于引起我的兴趣。 「好了,各位久等了!这就是!这次的!主打商品!」 那是个大小普通的洋娃娃。仔细一看,尺寸和我住宿房间里放置的娃娃约莫相同。 再看仔细一点,洋娃娃身上华丽的洋装和我住宿房间里的娃娃大同小异,外表也似曾相识。 简而言之———— 「就是那个吧?」 正是如此。 「的确。」因为言之有理,所以我也点头说:「……话说那是怎样,是在挑衅我吗?」 「忍住忍住。」 「……」 那个洋娃娃果然非常变态。 「各位请看!这尊洋娃娃的头发为了讲求逼真,使用的是真人的头发!」台上的男人兴奋地大喊:「而且还是灰色!这个发色多么罕见、发质多么艳丽!」 那么,那个罕见头发的主人到底是谁? …………就是我。应该。不,几乎无庸置疑。 观众们则是对稀有的发色一涌而上,四处发出狂乱的叫喊声,甚至让人无法区别究竟是欢声还是吼叫。 到底怎么了?那是我的头发耶! 「真是瞧不起人。这些人罪该万死。」 「好了,你先冷静。那些客人们不知道头发的来源,他们是无辜的。」 席拉小姐不停安慰我。 然而———— 「而且这还是出自让大街小巷人心惶惶的刽子手之手!如何?了不起吧!」 会场的观众在男人的煽动下更加沸腾。 「可恶,救不了。」 或许是越来越难帮众人解围,席拉小姐也无奈地耸肩。 「我问一下席拉小姐,既然知道洋娃娃是出自于刽子手之手,你打算怎么做?」 「那当然是标下来,然后逮到出售娃娃的人。」 「是喔。」 我点头的同时,台上的男人敲响木槌。拍卖开始了。「那么从一枚金币开始!」 咚,以这一声清脆的声响为起始,会场四处竖起号码牌,声音此起彼落。 两枚、三枚、五、七、九、十、十二、十四、十五…… 投注在夺走我头发所制成的洋娃娃上的金额荒唐地不断攀升。价格不停膨胀、毫无止境。 「看来想下标难上加难呢。」 「……看样子是。」 就在金币的数量超过二十枚,即将升上三十枚的时候,我心中累积的压力终于濒临溃堤。 啪叽一声,我心中的某样东西应声断裂。全都怪被剪下的头发。 接著我站起身。 「席拉小姐,有个比参与竞标更简单迅速的方法。」 ○ 「二十九枚!还有人要下标吗?没有吗?那么就由出价二十九枚的客人得————」 不行不行。 我不可能让你得逞。 男人高喊得标金额,敲下木槌的那一刻。 「嘿。」 我的魔杖射出闪光把木槌打飞。木槌自男子手中弹开,一圈一圈在空中旋转,最后掉落在舞台上。 「蛤?到底发生————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顺手将男子打飞。因为他很碍事。 在因突发状况而陷入骚动的会场内,我的脚步声格外响亮。随著我一步一步走近舞台,我感觉得到人们的视线开始朝我身上集中。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喂你看她的头发。颜色跟洋娃娃一样。难道会是那个吗?这下糟了吧? 如此这般。 就像这样———— 「各位,你们知道出售那个洋娃娃的人是谁吗?你们知道那个娃娃的头发是从哪里来的吗?」 我一面朝舞台走去,一面高声肃穆地对所有人说。「不,大家应该都心里有数才对。那是刽子手做的洋娃娃,娃娃的头发则是被害者的头发。」 也是我的头发。 「听好了。你们或许觉得自己只有购买所以无罪,但从出钱的那一刻开始你们就是他的共犯。不,从踏入这个会场的那一瞬间开始就跟他一样罪该万死。」 我喀一声踏上舞台。 「犯人恐怕就在人群之中吧。不但煞费苦心做出这么漂亮的洋娃娃,还特地拿来拍卖会贩售。自尊心这么高的犯人,一定会想知道自己的娃娃具有多少价值。」 接著我抓起洋娃娃的头。 「可是这里人数这么多,少说也超过数百人吧?大海捞针太辛苦了————所以说,我暂且思考了一下。」 思考该如何找到犯人的方法。 然而我无论怎么想就是想不出来。不,这么说并不正确。老实说,我想到一半就放弃了。 「犯人的确只有一个,但是在场所有人全都是共犯对不对?夺走别人的头发做成洋娃娃,还敢明目张胆地拿来拍卖,人偶师的确罪不可赦。不过知道这点,却仍旧出钱购买的你们也一样罪孽深重。」 因此———— 「我非常生气。为了平息内心的怒火,我决定送在场所有人下地狱。比如说————就像这样。」 喀嘎! 我扭断洋娃娃的头。 「还有————像是这样。」 啪叽! 我把洋娃娃的头发拔个精光。 「然后————像这样吧。」 喀啦! 洋娃娃的四肢散落一地。 「好了,那么该从哪位开始抹杀呢?谁要先来吗?谁想先来呢?嗯呵呵!」 我的声音传遍四周在场内回响时,我发现会场比我想像得还要宽敞、还要静谧。 等了一下,等了很久一下,都没有任何人说出半句话。 你们以为闭嘴就没事了吗?少瞧不起人了。 「嘿!」 我一脚踩扁支离破碎的洋娃娃,使劲践踏娃娃的残骸。 「犯人闷不吭声吗?太可惜了。那就从右边开始一个一个照这依样处理吧————」 就在我这么说的时候。 「你怎么这么过分呢!」 会场某处响起一个声音。 是女性的声音。 「我说你,那是我的洋娃娃耶,你懂吗?是经典耶,怎么能让你这么粗鲁地对待!」 那位女性怒气冲天,大步从观众席爬上舞台。 「奇怪?我们在哪见过吗?」 那是张似曾相识的脸。 「自从昨天你来到我店里,我就一直对你的头发念念不忘。」 「……」想起来了。 这个人是那间充满诡异气氛人偶店的老板娘。 「你的头发又漂亮又少见,美丽到无可比拟,我忍不住就想要了。惹你生气了吗?」 「……」 我扭了扭踩在洋娃娃上的脚。 「哎呀,生气的样子也好美!」她宛如恋爱中的少女般扭动身躯。 「你为什么要用人的头发做洋娃娃?」 「那还用说,因为我想推广漂亮美丽的东西呀!只要把人的头发植入在娃娃上,娃娃就会变得栩栩如生。我起初是剪自己的头发用在洋娃娃身上,可是这样还不够,不知不觉间我就开始想用别人的头发了。所以我从远处操纵洋娃娃,命令它们剪下女孩子的头发。失去长发的女孩子们绝望又愤怒的神情真的好美,然后我才发现剪头发愉悦到让人受不了!啊啊怎么会这么棒呢!」 「啊,好。」 我往后退。 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 我的头发就因为这种自私自利的理由被剪下来,实在是太不幸了。 「好了,魔导士小姐你想怎么办?难道想一气之下挑战我吗?我先告诉你,我可是魔女耶,你懂吗?魔法师中最高级的存在耶,才不是你能挑战的对手。你还是想任凭怒气跟我打吗?」 「……」啊,人家也是魔女的说。 在拜访她的店里时我应该没有配戴胸针,才会被她误认为一般的魔导士。 「来呀,来呀来呀来呀!你想怎么办?再让我看看你生气的脸呀!」 她独自一人兴奋起来。 我只是对她投以怜悯的眼光,跟她说: 「————很可惜,你到此为止了。」 这句话。 下一秒。 一个碰巧能容纳一人的铁笼从头上罩住那个女性,并以枷锁及铁炼绑住她的手及手指,使她无法握住魔杖。 事情发生在短短的一瞬间。 在台上自顾自地大吵大闹的她眨眼间变成示众的囚犯。 「哎呀,感谢你的协助,伊蕾娜。」 会场某处传来席拉小姐的声音。与此同时飘起了一阵烟,却在「馆内禁止吸菸」的广播下被迫熄灭。 铁笼是席拉小姐为了逮捕犯人所使出的魔法。 「……蛤?」愣在原地的女性瞪大双眼,用被撑开的手拍打铁笼。「你想做什么?你在做什么?你不是在生气吗?就这样结束你甘心吗?再继续生气呀!」 「……」 我完全不懂她在生什么气。 使用人的头发做洋娃娃早已令我不解,但想看女孩因愤怒与绝望而扭曲的表情,这种性癖好更是让我完全无法理解。 只不过,真受不了。 这种人真的什么都不懂。 我尽我所能勉强露出笑容,告诉她最后一件事: 「就是因为我气到不能再气了,才会全力做你最讨厌的事情呀。」 ○ 简单说说在那之后发生的事吧。 事件平安解决。 因此我也顺利取回自己的头发。立刻用魔法修复后,我变回一如往常柔顺光滑的长发。我的头发,欢迎回来。 然后,我们顺利逮捕嫌犯。应该说早就逮到了嫌犯才对。 她的犯案手法非常简单,纯粹是利用魔法远距遥控洋娃娃。只要她愿意,舞台上的娃娃也能随时行动。只可惜娃娃立刻被我拆烂,为此她只好亲自出马。 遭到逮捕的她预计将在席拉小姐的安排下送往国外————送往「魔法统合协会」的分部。 她应该会在那里受到应有的惩罚。 「我求处死刑。」 正在护送犯人的席拉小姐听了我的话皱起眉头。 「很可惜,这家伙只有剪头发而已,我想罪状应该不至于太严重。至少不会被判死刑。」 「不可以,请判她死刑。」 「少强人所难了笨蛋。」 「我要求她对剪我头发之罪负起责任,所以死刑相当妥当。」 「你的头发不是变回来了。」 「那我现在剪掉。」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执著……」 简单来说是对犯人的愤怒吧? 我跟席拉小姐交谈的同时,那个犯人依旧口水直流,说著「呵呵呵……」还有「真美……」之类的话,这家伙丝毫没在反省。 我想乾脆全力打爆她算了,可是做这种事一定会让她更开心,害我伤透脑筋。 唔唔唔…… 「你的表情很复杂呢。」席拉小姐耸耸肩。「总之你放心吧。送她去的地方应该会判比死刑更狠的刑罚才对。」 「……?那是什么意思?」 「天晓得?」 露出暧昧笑容打发我的席拉小姐随后以魔法抬起铁笼,接著骑上扫帚。 「那么我先走啦,我还得赶路。」 「是吗。」 「有缘再会吧,灰之魔女小姐。」 她是「魔法统合协会」的魔女,我是正在旅行的魔女。 我想应该不会再见面了,不过也罢。 「再见了,『暗夜魔女』小姐。」 说完我又露出了勉为其难的微笑。 ● 在那之后发生的事。 ————的之后发生的事。 「暗夜魔女」席拉将巨大的铁笼挂在扫帚上缓缓飞行于草原上,前往最近「魔法统合协会」分部所在的国家。 世界各地都有「魔法统合协会」的分部,所以在刽子手事件解决的隔天,她便立刻动身前往其中一处。 走进分部,报告事件始末、交出犯人的她从分部领取一定程度的金钱。 这就是一面旅行、一面解决事件的魔法师们的谋生之道。 「啊啊!还以为是谁,这不是师父吗!」 顺带一提,走遍世界解决各种事件的魔法师数量非常非常之多。 席拉的徒弟也是其中之一。 「什么啊,原来你在啊。」 「人家刚刚才到。刚好有点缺钱,所以想来接份工作。」席拉的徒弟轻轻摇摆黑色的发丝,望向席拉身旁巨大的铁笼。「……我能帮您处理这份工作喔?」 「白痴吗你,这份工作才刚结束。」 「所以我才想接的喔。」 「……」席拉叹了口气。 「这个人做了什么?眼睛莫名闪闪发光的说。」 笼中的女性看到新角色登场满心雀跃,说著「啊啊……真可爱!生气的脸一定更可爱!」 之类的话,但幸好她的声音并没有传进徒弟耳中。 「这家伙吗?啊啊,那个啊……」席拉犹豫了一会儿该不该说后,开口说道:「其实啊,这家伙是到处乱剪人家头发的刽子手。」 「喔喔。」 「不只行径非常凶狠,还大胆到敢剪旅行魔女的头发,我才把她抓起来送来分部。」 「嘿……旅行魔女的头发吗。」 「是啊————」席拉咧嘴微笑。「还是个有著一头漂亮灰发的魔女。」 「有一头漂亮灰发,正在旅行的魔女是吗。是喔~……」 「还戴著跟你一样的三角帽。」 「跟我一样的三角帽吗~是喔~」 「还有一样的项炼。」 「嘿~原来是这样呀~是喔……原来如此~」 席拉感觉自己每说一句,徒弟的笑容就越来越诡异恶心。 终于连笼子里也传来「虽然搞不清楚状况可是我知道你在生气!」这充满期待的声音。 徒弟脸上浮现满面的笑容说: 「能请您详细告诉我吗?」 顺带一提,徒弟的名字叫做沙耶。 之后刽子手才知道。 头发被剪断的女性们的悲愤,究竟有多么不痛不痒。 第154章 魔女之旅.我的故事 就来说说我的故事吧。 不,我想各位一定认为至今为止说的都是我的故事,但这次就特别来说说我的故事吧。 我是身穿黑色长袍与三角帽的魔女,也是旅人。 平常悠悠闲闲地在世界各地闲晃徘徊,与稀奇古怪的人们相遇、造访奇特的国家,或是被卷进曲折离奇的事件中。 然而,并非每次经验都如此宝贵。 如果将我的体验集结成册,或许会给人一种我每次都身处滑稽古怪故事中的错觉,不过实际上却并非如此。在所拜访的国家什么也没有发生,平安无事结束观光的情况压倒性地频繁。 真的只有相当少见的情形,才会有离奇的故事造访我身边。我自己想遇到怪事时常常无法如愿,嫌麻烦的时候怪事反而会自己现身。 旅行是重复邂逅与离别,同时也是重复进行选择。蓦然回首,说巧不巧我也曾经错过有趣的邂逅,说巧不巧也曾认识稀奇古怪的人们。 但是因此后悔也无可奈何。毕竟旅途除了继续向前之外不存在其他道路。 于是,今天我也继续旅行。 而我乘著扫帚又飞了一阵子,才找到将有奇怪遭遇的预感。 「『实现您愿望的国家』吗。哼嗯……」 平原正中央。 我找到一个门上写著这行字的国家。 哎呀哎呀这还真是稀奇。 这句话的确十分令人好奇呢。 怎么?难道许愿变成大富翁就会变成大富翁吗? 那个国家的门上还写著「想知道就请进」,看来对方来者不拒全都欢迎。 不过究竟是怎么实现愿望的?这个国家又是什么? 城墙上有扇低矮的小门,但是我看不见里头,也不知道国内长什么样子。 现在这个国家充满谜团。 可是我确实感受到一股相当有趣的预感。 「不好意思打扰了————」 正因如此,我打开了那个国家的国门。 ○ 门的另一头的确是个国家,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没看见半个人影。 静谧无声的国内只有并排的民宅。别说人的声音,就连一点动静也没有,唯有我的脚步声寂寞地回响。 城镇看起来没有毁灭,夹道并列的建筑物中有充满历史风情的红砖建筑、灰泥涂成的白色墙壁、或是整栋漆成鲜艳的色彩,各个参差不齐,犹如将所有街道的景色聚集于一处般,显得杂乱无章。 虽说没有人的气息,建筑物间架起的绳索上却挂著衣物,路旁也有路边摊的身影。摊子上整齐摆放著水果等食物,不过这里似乎是诚实商店,一旁立著「请依照购买数量投入箱中」的立牌。 话虽如此我还是没有看到人,左探右望依然不见人影。 唯有似乎有人居住的生活感。 哎呀,不是说要实现我的愿望吗?到底怎么一回事? 我对不可思议的现实歪头苦恼。 无论如何,这里确实是个古怪的地方。 「……唔唔。」 我走了一会儿,在前方看到王宫。 破旧的王宫和充满生活感的街景格格不入,整体建筑龟裂到一敲外墙似乎随时可能倾倒。 王宫不远处是座钟塔,时时刻刻不停刻划著时间。钟塔显示现在的时间在十二点过后几分钟。 「……」 话说回来。 这份既视感究竟是什么? 不论是哪个景象都似乎在哪看过,街景彷佛是由至今为止我造访过的国家综合而成。王宫也跟我遇见独留早已毁灭国家的公主之处如出一辙。至于钟塔则是酷似不久前才造访的时钟乡罗斯特洛夫。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里简直就像是特地为我设计的国家————与其这么说,怪异之处还不只如此。国内分明有好几栋比国门还高的建筑,为什么我在走进国内之前对它们的存在浑然不觉? 甚至让我怀疑这个国家是否纯粹以荒诞不经的事物构成。 「奇怪~?难道你是这个国家的人吗~?」 我对不可思议的事态歪头,发出咕哝声思考在路上右转时。 那个人和我不期而遇。看来她跟我一样以旅人的身分造访这个国家,一看到我便发出这声悠哉的招呼朝我挥手。 「唔唔!不对,你不是这个国家的人呢。脸看起来有种不是的感觉。」 「……」 在我眼前现身的她和这个国家一样有点奇怪。 她身穿黑色长袍、头戴黑三角帽,胸口别著象徵繁星的胸针。看似魔女的她有一头灰发与琉璃色的眼睛,年龄约莫与我相仿———— 那个魔女,究竟是谁? 没错,就是我。 不是我的我————外表和我一模一样的少女站在我眼前。 宛如撞见自己的分身(doppelganger)。 「不是不是,你难道是我的纷丝吗?怎么角色扮演成我的样子!未经许可扮演我的模样不太好吧?我要跟你收衣服设计使用费喔。」 「……」 话虽如此,看来我们只有外表相同,她的言行举止让我感到强烈的智能低落。 ○ 「我的名字是伊蕾娜。灰之魔女,是个旅人。」 「我的名字也是伊蕾娜。灰之魔女还有旅人。啊,未经许可角色扮演成我的模样跟你收侵犯著作权的那个钱一百枚金币请你给我。」 我把后半段的玩笑当作耳边风。 「话说为什么有两个我……」 「咦?我才是我,你是角色扮演对吧?你在说什么呀?」 「……」你才在说什么白痴吗脑袋有洞吗?「不好意思恕我无礼,能请你列出目前为止造访过的国家吗?」 我决定先确认眼前的我是不是只是个冒牌货。为了能随时想起至今造访过的国家,我平时会把日记本藏在长袍的口袋里。 我没让任何人看过日记,在人前也绝对不会拿出日记本。她如果真的是我,就一定会用那本日记列出之前拜访过的国家。 然而———— 「跟你说你打算怎么办?你一定是想把我去过的国家奉为圣地朝圣对不对?你这宅我的家伙。」 「……搞什么这人有够麻烦。」 她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莫名其妙,让我不禁不想承认这就是我。 不幸的是,她这时从口袋里掏出日记本。明明都拒绝了现在又是怎样?就连她的言行举止都教人难以理解。 「呃,首先————」 接著她列出至今为止的旅途。虽说有些差异,但是听来她毫无疑问就是我本人。搞不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的我开始头痛。 不过再怎么说,街景本身就已经够古怪了,因此我这时决定暂时停止思考。 「在这里相遇也是某种缘分,要不要一起在街上逛逛?」 「哎呀,你是迷上了我的可爱对不对?不,在角色扮演成我的时候就已经爱上我了吧?好吧没办法,我就勉为其难疗愈你的————」在这之后她又烦人地念了大概五百字才说「我也要一起去。」才终于成行。 我们并肩走在街上。 由于碰巧时值中午肚子有点饿,所以我手中握著苹果,和我外表相同悠哉的她手中则是拿著烤羊肉串……为什么是烤羊肉串? 话说———— 「那个,我该怎么称呼你?」 「咦?我的名字是伊蕾娜呀?」 「不是,我也是伊蕾娜的说。」 我对她困扰地皱起眉。几乎与此同时,外表和我一模一样而悠闲的她却鼓起脸颊。 「欸!你是故意学我的对不对?真的我是我才对呀?」 「……」 在我眼里看来你才是假的说……不,反驳这点会没完没了。就跟从外国人眼中看来我才是外国人一样,我早知道反驳对方所认知事实一定不会有任何结果。 太麻烦了,所以就暂时把悠哉的她称作「太嗨的我」继续吧。因为她看起来特别嗨。 「话说你进来这里时许了什么愿望?这里是『实现您愿望的国家』对不对?你有什么愿望吗?」 「愿望吗?那当然啦!」她狂野地啃著烤羊肉串说:「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愿望!」 哇啊~感觉好蠢。 「顺带一提,我进来时许的愿望是想当有钱人。」 「哇啊~感觉好蠢。」 「不好意思你最没资格说我。」 「你说什么?什么也不想光靠心情旅行才是旅行的精髓!有错吗?」 听来似乎有点道理,但就你来说只不过是脑袋空空而已吧? 既然我们的愿望完全不同,我许的愿望还是希望能变有钱,又为什么会把我们兜在一起? 我感觉到一股看不见的意图在幕后运作。 稍微探索了一下国内,我理解到两件事。 首先第一,这里果真是由至今为止我所看过的街景重现而成,到处都是似曾相识的建筑与店铺。 然后第二。 就是这个地方只有这些。 这里丝毫没有我不认识的事物。放眼望去,果不其然没有任何我不曾见过的景象,犹如以整座城镇体现既视感本身。 「……总觉得开始有点无聊了耶。」太嗨的我吃完本日第七支烤羊肉串。也吃太多了。 「毕竟完全没有让人耳目一新的东西呢。」我这么回答。 我们已经在大街上绕了好几圈,仍然完全摸不透这里,令人伤透脑筋。 纯粹由印象构成的街景的确十分新奇,但若仅此而已,在我的脑中也能实现。 即便充满多么不可思议的魅力,多绕几圈也会习惯。 「……嗯。好饱喔~」 「你吃太多烤羊肉串了。」 「不是,吃太多也是原因之一,可是这个街景也看腻了。这里好像重现了我旅行去过的城镇,可是这么一说的确只有这样呢。实在是有点受不了了。」 「……就是说呀。」 看来站在一旁的我虽然有点太嗨,但果然还是我,心中所想大略相同。 然而…… 这个城镇似乎真的是偷窥我脑中所制成,故事在我们稍感无趣的时候发生进展。 一位女性突然在我们眼前现身。 头上长著两支弯弯的角,背上长著和蝙蝠般的翅膀。 可惜的是眼前现身的人不是陌生人,只不过是长了角跟翅膀的我。 「你们真难取悦。这个城镇是我为了让你们开心特地做的说。」 从她开口说出的语调、声音都和我截然不同。她的谈吐比我还成熟稳重不少。 眼前这个人即使外表与我相同,我也清楚明白她是另一个人。 「你是这个国家的人吗?」 她点头说道:「正是。这个『实现您愿望的国家』是为了你们旅人所建的国家。」 「喔喔~那么正巧,这里到底是哪里?全都是我见过的东西耶。」太嗨的我拿起第八支烤羊肉串。 「毕竟这里是『实现您愿望的国家』啊,实现愿望不是得重现旅人所想的事物吗?全都有印象是当然的。」 原来如此。「可是我们又没有许愿重新造访以前去过的国家,更何况我来到这里时许的愿是想当大富翁。」 「表面上确实如此,只不过没有人知道你内心真正的愿望。你说不定在心底希望自己再次造访这些国家喔。」 「……」「原来如此~」太嗨的我在一旁大啖烤羊肉串。 「也就是说,这里是实现沉睡于访客内心深处愿望的国家————你们就好好享受吧。这个国家的滞留期限是三天,期限抵达前你们就在此尽情休息吧。」 「喔?」「还真慷慨呢!」太嗨的我在一旁大嚼特嚼。 「不只如此还完全免费。」 「真的假的?」「好猛喔!」 「毕竟我是创立这个国家的人呀。」 长得像我的某人嗯哼一声得意地双手插腰。就暂时称她为「小恶魔的我」吧。就恶魔来说似乎有点太小角色了。 接著小恶魔的我说: 「总之就是这样。我希望能让旅人好好放松休息,你们就在这里好好休养旅途中的疲倦吧。」 说完,她便张开翅膀飞上天空离开了。 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 不过真的有这么便宜的事吗?总有种事有蹊跷的氛围。再怎么说,她的外表明显就是恶魔。 「……你觉得刚才那个人怎样?」 她消失在天空彼端后,我转头看向太嗨的我。 「好慷慨的人啊!真不愧长得跟我一样!」 「……」 太嗨的我不只悠哉还毫无戒心。 这种样子还能继续当旅人真令人讶异。 ○ 好了。 她要我休息,但我完全没有休息的心情。 跟太嗨的我一起住在便宜旅馆(当然没有人)时也是,直到夜深时分我也无法入睡。 请想想看。有个长得跟我一样的人,个性优闲和我完全相反。而且一问之下不出所料,她还跟我因一样的原因开始旅行,又跟我抵达一模一样的国家。 不可思议到让人受不了。 不过,目前的线索还不足以让我探究这个神秘现象。 我究竟许了什么愿望,才会和另一个我见面———— 明明是自己的事,我却完全不明白。 隔天我们也从早开始探索。 「今天去王宫看看吧。」我说。 「王宫?啊啊,遇到米莅罗赛的地方吗?」 「没错。昨天只有在室外探索,没有进到建筑里头吧?所以今天我想先从所有看过的建筑物开始找起。」 「喔喔~会找到什么呢?」 于是。 如此这般,我们决定前往王宫。 我们像过去一样,用魔法将木造的门烧成灰烬后踏进王宫内。 「……」「……」 下一瞬间———— 「不准动!」 一听声音我立刻领悟,这里也有我。对我举起魔杖的我站在入口前方的广场上。她戴著俗气的黑框眼镜,就叫做「戴眼镜的我」吧。 「你们是安全的我吗?还是邪恶的我?」 戴眼镜的我瞪著我们这么问。 话虽如此,我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邪恶的我是什么?我就是我,跟邪恶不邪恶没有关系。」「那个眼镜你买多少钱?」 我们说。 「……」看了我们的反应她似乎有所察觉,戴眼镜的我缓缓放下魔杖说:「原来如此————你们两个之前还遇到了几个我?假设长了像是小恶魔的角跟翅膀的我不是我的话,我是第几个我?」 「……」我这个名词的出现频率多到我难免头痛。「戴眼镜的你是第二个。我们没有遇到那么多我————」话说。「那个,我一共有几个?」 「虽然不知道总共有多少————不过在这里的有十四人。」 「哈?」「哇啊好多喔!」 「顺带一提,加上你们一共是十六人。」 「哈啊?」「居然有那么多人角色扮演成我……讨厌,人家这么受欢迎吗……?」 不是,十六个。 多到脑袋快烧坏了。 ○ 城堡里的王座大厅中,聚集了戴眼镜的我所说的众多的我。 戴眼镜的我带著我们来到大家面前。 「跟各位介绍,这是第十五个我跟第十六个我。」 她大声宣告,房间四周便传来我的声音。「啊,你们好。」还有「不要以为第十五个跟第十六个特别有个性喔。」以及「随便啦~」等等。 原来如此,我清楚知道自己不怎么受到欢迎了。 「那么就跟新来的我们介绍其他的大家吧。」 接著戴眼镜的我一一指向我说: 「那边那个是傻妹的我。」 「第十五跟十六个我你们好!我是这里最可爱的我!欸嘿☆」 突然就出现个恶心的家伙。 「这个行迹可疑的是最爱女孩子的我。」 「嗯呵呵……居然有十六个我……啊啊,有这么多我……啊,这里难道是天堂吗?」 与其说是最爱女孩子,应该说是最自恋才对吧。 「这边是对胸部大小抱有特殊情结的我。」 「奇怪~?你们两个应该都是我,可是为什么胸部比我还小?怎样?你们有记得喝牛奶吗?嗯?」 我对自己感到空虚。这么说来她的胸部里像是塞了棉花。超空虚。 「这个是有点太妹的我。」 「蛤?新来的给我看屁啊?有事吗浑蛋,想单挑吗?想钉孤枝吗?啊啊?」 感觉好弱。 「这个是爱钱的我。」 「呵呵呵……只要把这里的我的钱全都偷走我就是大富翁……」 根本就是平常的我嘛。 「这个是中二的我。」 「呜!封印在我眼睛里的黑龙先生之类的要暴走了大家快避开!」 就各种意义上的确很中二。而且还戴著眼罩。 「这边是恋爱少女的我。」 「欸嘿嘿……沙耶沙耶沙耶沙耶沙耶……」 ……?为什么是沙耶? 「躲在那里的是心中抱有很深黑暗的我。」 「…………………………………………………………………………好想死。」 发生了什么事? 「那边那个是心中抱有很深黑暗的我(二号)。」 「讨厌……外面好可怕……」 那为什么要旅行? 「那边那个也是心中抱有很深黑暗的我(三号)。」 「我受够了……希望这里的人全都去死……」 到底有几个?内心的黑暗也太多了吧。 「这边是假装成外国人的我。」 「哈啦秀!」 哈啦秀是什么鬼。 「这个是胶状的我。」 「呜啾!」 连人都不是了。 「然后这个是变成尸鬼的我。」 「啊唔……」 怎么会这样?不,我大概知道。 「然后我是知性的我。」 「真有脸自己说呢……」 「因为是事实呀。」她骄傲地挺胸,分明是我还真令人不爽。 接著戴眼镜的我也就是知性的我(自称)说: 「我想两位应该明白,在这里为了不让我跟其他的我搞混,每个人都依照各自的个性取了特别的名字。」 「喔喔。」 「因此我想替第十五个跟第十六个我取名字————大家有什么想法吗?你们觉得第十五个我有什么个性?」 知性的我把手搭在我肩上对房间里的我说。 回答自四处传来。 「个性?她没有吧。」「没个性。」「没胸部。」「没个性。」「没个性~」「没个性到底,连眼罩都没有。」「沙耶。」「好想死。」「我也想。」「我想陷入沉睡一般去死。」「哈啦秀!」「呜啾!」「唔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谢谢各位的配合,大家的意见相当具有参考价值。」 「……」 我说你们几个根本不想认真讨论吧? 知性的我露出洋洋得意的表情,看著我说: 「就是这样,我想把第十五个我叫做主角的我,你觉得如何?」 「你是经过什么思考程序才决定取这个莫名其妙的名字?」 「我试著用正面的形容词形容没个性这个反面特质。」 「不好意思在被说了好几次没个性后我完全高兴不起来。」 接著知性的我说: 「没个性有什么不好?也就是什么都能当喔?最适合做主角了。」 她这么安慰我。 你是不是才在瞧不起主角这个存在? 「话说第十六个我怎么办?」 「我叫她太嗨的我。」只有偷偷在心里叫。 「原来如此,那就这么叫吧。」 知性的我自诩知性,但态度随便到让人害怕。 ○ 「不过你们究竟为什么要把自己关在城堡里?」 自我介绍顺便随便问问大家目前为止的旅途,得知不出所料她们和我到过一样的国家却稍有不同后,我这么问。 回答的是知性的我。 「起初见面的时候应该有稍微提到————不过现在好像有一个邪恶的我混进这个国家。她是遇到其他的我时会突然发动攻击的粗暴的我。」 「喔?」 「因为她是粗暴的我,所以我们称她为粗暴的我。」 「完全没改呢。」 听她说,我跟太嗨的我在镇上闲晃的时候,其他的我正遭到那个粗暴的我攻击。幸好我们没遇见那个粗暴的我。 「然后,我们为了逃离粗暴的我才守在这里————」原来如此,太傻眼了。「可是对手也是我对不对?好好战斗起码能平分秋色吧?」 接著知性的我露出惊讶无比的表情,耸肩说: 「可是啊,主角的我。你仔细想想,对手也是我就代表我得自己伤害自己。你能想像如果其中一方死掉会发生什么事吗?」 「……」 「至少聚集在此的十四个我都无法想像会有什么后果,无可奈何只好聚在这里,彼此讨论是要在这里等待能够留在这个国家的三天期限到来,还是出去外头战斗。现在我们正卡在这个节骨眼上。」 「原来如此。顺便一问,如果这里遭受攻击呢?」 「那时只好被迫应战,但那是最后手段。基本上只有把自己关在这里,或是抓住粗暴的我两个选项。换句话说就是要打要逃,两者择一。」 「…………嗯。」 「所以你觉得选哪个比较好?」 「不是,你要我回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在说什么呀,你不是主角的我吗?这种时候主角不出面掌握大局要怎么办?」 顺带一提,我是辅佐主角的参谋————知性的我补上这句,用手指推推眼镜。 ……她一定是想利用我才故意把我拱成主角的吧? 太会算计了。真不愧是我。 不过她既然这么想,我也不是没有盘算。 我在王位上坐下,俯视其他的我。 「那么除了我之外的大家,请你们上街探索。我在这里等大家回来————这种计划如何?」 嘘声立刻朝我飞来。 「你在说什么鬼话啊!」「反对专制独裁。」「开什么玩笑你的脑袋比头虱还小吗?」 「难以服人。」「不像话。」「我要求撤换主角。」 如此这般,我的发言引起轩然大波。 你们还真敢说呢。 现在是怎样?随便把我奉为主角,我一旦想跟主角一样掌握大局却是这副模样。小看人也请适可而止。 小心我也变成粗暴的我喔? 「那么请各位提出意————」 这时。 就在我把在胸中滚滚沸腾的怒气累积在心里,高声对大家说时。 ————轰隆! 王座大厅的门被用力推开————不,应该说是整扇门直接炸开,压扁两个坐在大厅中央的我。 我在轰然巨响间隐约听见啪嗒一声湿润的声响。 「啊啊!尸鬼的我死掉了!被压死了!」「好恶烂!」「哇啊腐臭味好重!」「这绝对直接死了啦!」 「啊唔……」 「啊,她还活著。」 没事就好。 「还有胶状的我也被压扁变成胶状了!」「原本就是胶状的吧?」「有道理。」「这么说也是。」「不好意思两人都平安无事。」 没事就好。 「————啊啊,想说怎么都没看到人,你们几个居然全躲在这种地方。」 毫无紧张感的优闲气氛中,冰冷刺骨的声音自门边响起。不必多说,这也是我的声音,打飞门现身的当然也是我。 「刚刚好,我就一个不剩地收拾你们。」 说完,那个我轻声笑了笑,朝这边走来。 那是个一头俐落短发的我————碰巧,和在某个国家遭到人偶剪短后一样。 不仅如此,她还散发出著那时凶神恶煞的气息。 难不成———— 「那个,不好意思。那就是粗暴的我吗?」 「没错。」 知性的我点头回答。 「……那边坐在王位上的就是统治这群我的领袖吗?」粗暴的我瞪著我说。 「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领袖,可是大家叫我主角的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样呀。主角,是吗?笑起来一脸蠢样的你是主角吗?」说完她朝我举起魔杖。 下一剎那。 魔杖前端出现无数支长枪。 「恶心,请你去死。」 粗暴的我随著冷冽的一语,一口气将长枪全部射来。 我也召唤出无数支长枪,从相反方向以完全相同的轨道抵销笔直朝王位飞来的攻击。 金属彼此碰撞铿锵作响了一阵子,粉碎的长枪碎片如雨一般倾注而下,散落大厅之中。 我俯视她说: 「我完全不懂你是有什么不满,想攻击自己以外的自己————可是你以为面对十六个我会有胜算吗?」 「啊,胶状的我跟尸鬼的我被压扁了,所以是十四个。」知性的我从旁插嘴。 「……面对十四个我会有胜算吗?」 然而尽管处于压倒性不利的情势中,粗暴的我依然面带笑容。 那是个无所畏惧、感觉不到任何我应有感情的冰冷笑容。 「我活的世界可没有你们这么优哉。我跟你们不一样。」 哎呀哎呀,她在说什么? 「明明是我,你难道没照过镜子吗?」 ○ 好,开战。 我跟十三个我接二连三扑向粗暴的我企图压制她。 粗暴的我则是冷静沉著地一一处理。 首先第一个牺牲者是傻妹的我。她随著「嘿呀~」一声毫无干劲的呼喊从魔杖前端射出锁链,但锁链却在下一瞬间被弹了回来,使她「啊~」一声变成锁链捆成的毛毛虫。 接下来是对胸部大小抱有特殊情结的我。粗暴的我不费吹灰之力便钻进她的怀里,扯出她胸部里的棉花将她一脚踢飞。 「啊啊啊啊,我的胸部……」她的意识与棉花同时飞到九霄云外。再见。 接下来是三位心里抱有很深黑暗的我。这三个稍微奋战了一下。「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咿咿咿!不要过来!」「好想回家。」等等,三人一面哭喊,一面从手中的魔杖射出火柱、水柱、雷柱,彼此交缠袭击粗暴的我。 粗暴的我闪过攻击,逃出城外。 心中抱有很深黑暗的三个我追了上去,我才发现这个行动其实是粗暴的我设下的陷阱。三个我追上前时,城外的地面早已溶化成沼泽般的烂泥,吞没三个我直到只剩头部露出地表,又再度凝固。 「……呵呵呵,就跟处死之前一样。」「地里面冰冰凉凉的好舒服。」「好想就这样回归尘土……」 我们骑上扫帚,直接无视被固定在地里不知为何感到安心的三人。然而粗暴的我早已不见踪影,众人只好环顾四周。 紧接著突然,剩下九个我之中有四个人被从民宅伸来的绳索抓住,直接摔上某栋民宅的屋顶。 消失踪影的粗暴的我再次于我们眼前现身时,就已经将装成外国人的我、恋爱少女的我、爱钱的我跟最爱女孩子的我一并解决了。 生还的五个我试图抵抗,但我们与她之间不知有何种差异,明明面对五个我,粗暴的我仍面不改色。 有点太妹的我发出「你这浑蛋!」这声可爱的怒吼骑上扫帚试图拉近距离,却反而被粗暴的我轻而易举地躲过。她顺手击落太妹的我手中的魔杖剥夺她的战斗能力,最后用手中的魔杖一敲她的脖子夺走她的意识。 有点太妹的我滚落某栋民宅的屋顶后,中二的我、知性的我和太嗨的我三人围绕在我身边以魔杖射出魔法。 长枪如雨一般飞射、水犹如具有意识的龙一般盘绕、发出青白色光芒的魔力块爬向她脚边试图封锁她的行动,但是粗暴的我依旧冷静冷淡地逐一应付。 她和我在城里时一样从反方向使出枪雨抵销攻击、将水龙变成冰块击碎、最后避开魔力块逃到三个我的视野之外,再使出魔力块限制三人的行动。 动弹不得的三个我背贴著背被绑在一起,掉到城堡入口处。 三个我就这样对头从地上长出来心中抱有很深黑暗的三个我点头致意。 「……」 接著。 仅用几分钟便解决除了我以外的我,粗暴的我在曾几何时教导黑发少女魔法、整齐罗列的屋顶之一上降落。 因为我在那里。 「你不战斗呢。其他我都被解决了,你还在悠哉地看戏吗?」 她对我投以责备的眼光。 「因为你好像很有自信。有自信就代表你有相应的计策,我知道贸然冲上前一定没有胜算。」 「那么你在一旁看戏有什么感想?」 「我觉得你绝对不是赢不了的对手。」因为对手终究是我。 「你很狂妄呢。」 「是呀,跟你一样。」 「……」 粗暴的我没有回话,只是瞪著我看。 我也直盯盯地望著她的双眼。 「————话说你为什么把头发剪短?」不,这么说比较妥当。「为什么留著剪短的头发?」 「……」 我记得,我的头发是几个礼拜前造访红砖建筑并排的国家时遭人剪短的。利用人偶四处乱剪少女头发的刽子手剪下我的头发,但我最后应该在隔天逮到了嫌犯。 为什么粗暴的我还留著短发? 「你知道我头发剪短的原因吗。」 「是的,因为我的头发也被剪了————」 另一方面,除了在场两人之外的我的故事中都没有头发被剪的事实。我在王宫里四处询问别的我目前为止的故事,发现其他人虽然有遇见席拉小姐,但是那时她似乎都已经独自解决了事件。 我们都一样是我,不过并非完全走在相同的道路上。 「我的头发的确是在那个国家被人剪短,可是我没有心情把头发恢复原状,才会以短发继续旅行。」 「……」没有心情是吗。为什么? 「你去过时钟乡罗斯特洛夫了吗?」 粗暴的我以死人般黑暗混浊的双眼看著我。 「去过了。」我理所当然地点头,指向如同大地般辽阔的屋顶另一头的钟塔,接著说: 「就是有那座钟塔的国家对不对?那是个好国家。」 「……好国家,是吗。那个国家是好国家吗?」 「是————」 国家中心有座钟塔、舞台剧盛行的那里十分美丽。特别是人气舞台剧「二丁目的艾丝黛儿」碰巧适合拿来打发时间。那出舞台剧描写儿时挚友惨遭随机杀人魔杀害,从此打从心底憎恨邪恶、名为艾丝黛儿的魔女至今为止的心路历程。虽然最后随便以「在找到杀害挚友的犯人前,她的战斗将永不止息————」完结稍嫌可惜,但起码足以排忧解闷。 「那里怎么了吗?」 我不解地歪头,看著她问。 这时我才终于发现眼前粗暴的我有点不对劲。 「我果然跟你们不一样。」她紧握魔杖,缓缓开口说:「我在那个国家回溯了十年的时间。我为了救人回到过去,可是我却在过去目睹残酷无比的现实,没有任何人得救的结局————你看过吗?看过爱情在眼前变成憎恨的瞬间,看过对前一刻还深爱的人痛下杀手的瞬间————」 「没看过。」我打断她的话说:「我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你就是因为看到什么残酷的现实,才没有心情取回被剪下的头发,开始这样自暴自弃的吗?」 剎那间,她的魔杖朝我挥来,射出数枚冰弹。 与此同时她大喊: 「我不是自暴自弃,我是怒火中烧!」 「喔?对什么?」我闪过所有的冰弹反问。 「那还用问————对我自己!」 接著短发的我说:「我气和我不同不停悠闲旅行的自己,气目睹残酷现实却无能为力的自己!」 真是丑陋的迁怒。 真不愧是我。 ○ 我们两人间小小的战争就此开始。 首先她以魔杖召唤无数冰柱射来,我则是一一闪躲,以魔法举起脚边的屋瓦从她的四面八方还击。 宛如早就料到我打算这么做一般,她以冰柱击落所有的瓦片,接著在空中产生巨大的冰块。看来粗暴的我喜欢用冰攻击。 巨大的冰块直直朝我落下,但夸张的攻击只有视觉效果特别夸张,实际上算不了什么。 我骑上扫帚轻松闪过。没打中我的冰块压垮一栋房子,应该没关系吧。 屋瓦没有效果,所以我直接以魔法举起一栋房子朝她扔去。她毫发无伤。她早在自己身边做出冰墙阻挡。你这爱冰人士。 接下来战争的走向十分简单。 她朝我发射魔法召唤的冰块,我则是闪躲后用魔法举起四周随手可得的房子向她扔去。 配合喜爱夸张攻击的她,我也选择华而不实的攻击。 她不停以魔法召唤冰块。 「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消失!」 同时不断大喊诸如此类的话。 「那句话是在对谁说?对我吗?还是对你自己?」 「……闭嘴。」她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国家吗?这个国家是实现愿望的国家。我一定是无法原谅不知痛苦,只会悠悠哉哉旅行的自己才来到这里!一定是为了让其他的我尝到我所尝到的痛苦才抵达这里————所以,你也————」 「那只不过是你的愿望,不是我们的愿望。」我尽可能冷静地回答。「这个国家是实现我的愿望的国家,同时也是实现我们的愿望的国家。所以你错了,错得非常非常离谱。」 来到这个国家,与各式各样的我邂逅,我得到一个想法。 小恶魔的我————也就是创立这个国家的人不是有说吗? ————没有人知道你内心真正的愿望。 ————你说不定在心底希望自己再次造访这些国家喔? 也就是说,比起我在表面上所想的「想变成大富翁」,我的内心可能还有更想实现的愿望。 「那又————」她的声音在颤抖。「那又怎样!那我们又为什么聚集在这里!」 「你难到不懂吗?」我平淡地回应。「还是假装不懂?」 「请你不要小看我!」 接著。 她朝我一次又一次射出冰块。 我也不停将国内变成废墟。 不幸的是我们自始至终势均力敌,我们的魔法无论碰撞几次,结果终究没有到来————我和已经打倒其他我的她实力相当,或许代表其实我比她还弱一点。 好了,虽说突然。 各位知道历史上不断发生的战争都是怎么结束的吗?我想大致有两种方法。 第一,是由某方完全胜利,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种十分令人不快的结束方式。 所幸我们之间并非以这种方式结束。我们的战斗难分难解,实在无法分出高下。 换言之,我们迎向的是另一种结束方式。 「……」 「……」 自从战斗开始不晓得过了几个小时。 回过神来,我们卧倒在超过一半化为瓦砾、名符其实半毁的国内,一同眺望著天空。 暴风雨过后般一片清澈爽朗的天上,几近白色的鲜灰色云朵描绘出各种模样。 我们两人的魔力几乎见底。 在彼此耗尽物资、善恶也变得模糊不清后用尽力气。这就是第二种结束方式,也是我们的结束方式。 接著,这种结果的未来往往只有一个。 「……我究竟为什么来到这个国家?」她低声这么问。 「在那之前,我来告诉你我在心底不知不觉间许下的愿望吧。」我仰望蓝天说:「我一定是为了遇见其他的我才来到这里的。」 这个国家会实现人的愿望。 我想,我一定非常想见到不同可能的自己。 旅行是重复邂逅与离别,同时也是重复进行选择。蓦然回首,说巧不巧我也曾经错过有趣的邂逅,说巧不巧也曾认识稀奇古怪的人们。 但是如果有我遭遇有趣的邂逅该会如何?如果有我和稀奇古怪的人们擦身而过又会如何? 我如果有除了我之外的别种可能又会如何? 我一定是许愿希望自己能有别种可能。正因如此,来到这个国家的我才会与其他的我相遇。 「这算不上我来到这个国家的理由。」 不对不对。 「可以。你一定也跟我一样,羡慕其他的我。对没有在时钟乡罗斯特洛夫遇见哀伤事件的我的羡慕,带你来到了这里。」 「……」 「你应该没有你想像得憎恨我们才对。你希望能有自己之外的别种可能————许愿自己不曾体验悲伤的事件,来到了这里。你绝对不是为了伤害其他的自己,而是在心底某处期望自己能有不同的遭遇。」 「……」 绝不是为了伤害我们。 而是为了治疗伤口才抵达这里的。 其他的我一定也一样。她们一定也想知道和自己不同的其他可能而来到这里。 「……那样太自私了。」她的语调像是在批评不认识的陌生人。 「希望自己有别的可能不是坏事。」而且,「你虽然说我自私,但这里除了自己之外没有别人了喔。」 接著我牵起她的手。 纤细白皙的手指碰到我,一瞬间拒绝似地抖了一下,随后慢慢缠上我的手指。 「……你愿意听我说,我在那个国家回溯十年发生的故事吗?」 她将仰望天空的视线转向我。 我也转头看著她。 「我就是为此而来的。」 我这么说。 我们两人间的战争就此结束。 以没有胜败的第二种方式结束。 以和解的形式结束。 ○ 来说说之后发生的事吧。 我和粗暴的我,也就是短发的我一起动身回收其他的我。 城镇被破坏成断垣残壁,我原本害怕会有几个我被压在瓦砾堆或是冰块下,但所有人都平安无事。 「不过那场战斗还真激烈呢。」「你们知道我们东奔西跑回收别的我有多辛苦吗?」「想大闹一场还请适可而止。」「自己跟自己战斗,这种蠢事还真做得出来。」「大笨蛋。」 不如说早就回收完毕了。 其他的我早就将其他的我带回王宫。 「……」「……」 顺带一提,刚才在一旁碎碎念的是回收其他我的我们。 原本想说她们刚才究竟在做什么,原来是在这个国家的暗处观察战斗经过。 由于其中包含了各式各样的我,所以她们一定是彻底扮演旁观者的我们吧。 「不过居然有这么多我,感觉有点那个呢。很奇怪。」 我的这句话让太嗨的我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现在才发现吗?话说每个人都是在角色扮演我吧?还以为自己演得很好。」 她的脑袋好像还留在轻松愉快的世界中。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小恶魔的我————也就是长得像恶魔的我说,还有大概一天的时间。」 知性的我推推眼镜这么一说,旁观者的我们便露出狐疑的神情。 「再怎么说,我们能相信长得像恶魔的我吗?」「那个女人好可疑。」「她绝对隐瞒了什么秘密。」「一定是某种幕后黑手。」 说得太好了。 然而———— 「换句话说就是这一天内无论做什么都没有问题吧?滞留这个国家的期限是三天,也就是说三天过后可能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原来如此。」「真不愧是自诩主角的我。」「那么在第三天来临前在这里等比较好呢。」「能省下住宿费真是太好了。」 几个旁观者的我们基本上没赚钱就不喜欢浪费,对什么都免费的这个国家相当中意。 于是那天我们在街上大玩特玩。 尽情享用想吃的美食、畅饮想喝的饮料。 随心所欲大闹一番后,我一手捧著葡萄酒杯,站到所有的我面前。 「各位,玩是可以————但能请你们听我一个提议吗?」 难得聚集了这么多我。 只有玩耍就太可惜了。 「各位长袍口袋里都有日记本吗?」 因此,我想一起沉浸在旅途的回忆中,创造大家的回忆。 我们各自掏出自己的日记本。 不出所料,每个我经历的故事都各有不同。例如我过了无聊的一天时,别的我有了命运般的遭遇,人人不尽相同。 就如同我在时钟乡罗斯特洛夫纯粹观光了几天时,现在剪成短发的我历经了惨痛的回忆般,我们即使同样是我,仍各自编织出不同的故事。 我从和太嗨的我见面、前往王宫时就一直思考,统整所有人的日记一定会非常有趣。 反正还剩一天,就来实现看看吧。 我们聚集在王宫的大厅,各自阅读彼此的日记。 「原来如此,在物价暴涨的国家只要装成占卜师就好了吗……」「芙兰老师不论面对哪个我都没什么改变呢。」「都是不容动摇的废人呢。」「啊,老实人之国……」「这个国家的沙耶超赞超可爱。」「你在说什么呀?」「是超级神经才对吧?」「收到项炼的时候你明明很开心。」「……」「啊唔……」「结果尸鬼的我怎么会变成尸鬼?」「她八成没逃离死者的乐园吧。」「真笨。」「对呀。」「话说你为什么戴著眼罩?」「这是因为黑龙先生————」「啊,够了。」「你的胸部是不是有点大?」「这是塞棉花————」「啊,够了。」 我望著大家坐在地上吵吵闹闹,在王位上就座。 「依照约定,跟我说你的故事吧。」 「……」短发的我靠著椅背坐在王座扶手上,从长袍里抽出日记本。「在那个国家,我————」 接著我接下她的日记,取而代之将我的日记还给她。 我们就这样暂时沉浸在彼此的故事中。 所有的我都有几个共通点。 我们在所造访的国家一定会遇到彼此遇到的人。比如说在魔法师之国遇到沙耶,并在老实人之国重逢。如是,我们在相同的国家和相同的人邂逅。 接著,同样与他们道别。 除此之外,这或许是理所当然,不过我们开始旅行的理由以及老师也一样。每个人之间都只有细微的差别,憧憬《妮可冒险记》成为魔女、在芙兰老师门下修行的过程几乎一模一样。所有人读完所有人的故事后,某个人突然提议: 「把这些集结成册会不会很有趣?感觉有点像《妮可冒险记》。」 没有人反对这个提案,甚至所有人都期盼这么做似地点头同意。 完成后的书名最后决定。 虽说有数个候补名称,最终仍决定为我取的名字。 模仿爱书《妮可冒险记》命名《伊蕾娜冒险记》也不错,可是这样会跟某人想抹灭的难为情过去撞名,更别说缺少新意。 果然充满新意的我比较适合充满新意的书名。 因此书名才取做———— 《魔女之旅》。 ○ 第三天早晨。 我之中有不少人(特别是旁观者的我们)坚决反对离开这个国家,但是没有人知道三天过后会发生什么事。 因此我半强迫地将《魔女之旅》分送给大家后,把所有的我赶出国外。 为了替把国家变成废墟负起责任,我和短发的我留了下来,四处寻找有没有其他的我躲在国内。 「看来已经没人了呢。」 「是啊。」我对短发的我点头道。 她看著我一会儿后,回头望向国内。朝阳照进我们好不容易才没毁完的国家,在她的灰发中渗进一丝淡淡的朱色。 背对美丽景致的她表情似乎有些寂寞。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这么一问,她便轻抚自己的短发。 「我想回去把头发拿回来。现在应该还种在人偶头上。」 「是吗。」 「是————不过,犯人已经抓到了,我想只要找到人偶就好。」 「希望你能顺利找到。」 「嗯。」 我们没有对彼此道别。 再怎么说对方是自己,说再见也很奇怪。跟只要看向镜子就能见面的人道别,感觉非常奇妙。 ………… 不过这一定都只是些藉口罢了。 一定只是我不想道别而已。 所以———— 「谢谢你,伊蕾娜。」 她说。 「不客气,伊蕾娜。」 我回答。 打完这声招呼,她便离开了这个国家。 ○ 我还有最后一件该做的事情。 「剩我最后一个了。」 我对空气呼唤。我的声音在静谧的国内回响,即使不高声呼喊也能传遍国内。 实际上,我所等待的她似乎也听到我的呼唤,来到我身边。 头顶两支弯曲的角,她拍著犹如蝙蝠的翅膀在我身边降落。 「你叫我吗?」 小恶魔的我在眼前现身。 「没错,因为我有件事想务必跟你谈谈。」 「我倒没什么特别的话想说呢。」 「……」我瞥了勉为其难对我呼咙的她一眼。「我半途发现了你的真实身分。」 「比起我的真实身分,你把我的国家弄得一蹋糊涂,是不是该先负起责任?」 开玩笑。 「这里是梦中对吧?我想没什么责任好负的说。」 「……喔?」 来到实现愿望的国家、与形形色色的我相遇;不只如此,国内的模样还模仿我所造访过的国家。 各式各样不可能发生的现象彼此重叠,我从这里的样貌导出一个结论。 这里是我的梦中世界,而这个梦境则是由我眼前的小恶魔所创造。 这个理论荒谬无比。 但还颇能令人释怀。 「这个国家的样貌————宛如聚集所有理想而成的样貌,让我想到某个国家发生的事。」 所有国民落入梦中沉睡不醒,唯独剩下一位少女的悲伤国家。 安眠的国民们无一不沉浸在某个恶魔创造的理想梦境中,并在三天过后丧命。 三天。 碰巧和小恶魔提示我的时间相同。 「你一定是干涉人的梦境,将人关在理想世界中再吞食他们的性命。我也是其中之一————有错吗?」 「喔喔~」她露出薄薄的微笑,摇了摇头。「可惜有一点错了。你还不算是其中之一。」 「我想也是。毕竟严格来说还没经过三天。」 时间还剩下几个小时。 「那么你想怎么办?想继续留在这里变成我的养分吗?」 「怎么会,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把国家搞得破破烂烂再把所有的人赶出去?」 「……」 把国内弄成断垣残壁几乎是偶然,但把其他的我赶出去却是我的计谋。 这次出现的众多的我们,恐怕是从我的记忆中重现,别种可能的我。也就是她们是憧憬别种可能性的我所产生的幻想。 「这里就算是我自己的梦中世界,我在这里也已经别无所求。我完全没有留在梦中的理由。」 「……做得好。真可惜,我原本以为魔女的生命会特别美味的说。」 「想把魔女变成养分,耍这种小手段反而会自食恶果喔。」我举起魔杖。「来吧,快点放我离开这个世界。否则————」 「否则你要教训我吗?哈哈哈你真笨。」她高声笑了笑。「你只要走出门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了。」接著她说: 「我来者不拒,去者不留。想逃就尽管逃吧。」 语毕她对我挥了挥手。 「……你之前也像这样吞食了很多人的性命吗?」 做下三天期限后,吞食仍旧留在国内人们的性命。 「那是当然的。因为这就是我摄食的方法。」 「……吃人命是摄食吗。残害没有罪孽的人,你难道一点罪恶感也没有吗?」 「对我来说,人命不过是食材之一罢了。你吃家畜的肉也不会感到愧疚吧?」 「……」 「你的表情像是在说无法理解呢。我并不期望你能理解,毕竟我这种生物和你们人类有著根本上的差异。打从一开始我就不认为能彼此理解。」 「……太可惜了。如果能更有效地使用你的能力,你也许能造福人群的说。」 「哈哈哈你真的很笨耶。」她直接了当地说:「我为什么非得造福家畜不可?」 ————根本上的不同。 原来如此,的确。恶魔这种东西,或许正是如此也说不定。 「啊,对了对了。我不是想留你下来,不过还是告诉你一件好事吧。」 「……什么事?」 在我踏出国门前的最后一刻。 她以不变的轻快,轻描淡写地说: 「————来到这里的你,可不只有你而已喔。」 全都的你都是真的————她说。 ○ 暴风雨过后般一片清澈爽朗的天上,几近白色的鲜灰色云朵描绘出各种模样。 风轻声低语在草原上奔驰,掀起淡绿色的波浪。搔痒鼻尖的是煦煦阳光中尚带有一丝冬天气息的初春香气。 蓝与绿,以及少许的白色映照在我眼中。 「……这里是……」 我好像在草原正中央睡著了。 我究竟睡了多久?睡前的记忆模糊不清,想不太起来。我到底为什么会在草原正中央睡著? 不过睡梦中发生的事我记得一清二楚。 「……」 我这时灵光一闪。 既然想不起睡前发生的事,就翻翻日记本吧。记忆模糊时方便回想的小道具,我应该就放在长袍口袋里才对。 「……这是……」 翻翻长袍,我和日记一起掏出某本书。 简单装订的封面上有我亲笔写下的书名,以及我的名字。 「……」 这毫无疑问,是我们在梦中做的书。对了,这么说来,离开那个梦境的人们都能带著什么离开呢———— 原来如此,我带的就是这本书吗。 我交互看了两本书好一阵子,接著把其中一本收回长袍口袋。 「……日记之后再看就好。」 看完这本书,就再继续旅行吧。这点程度的闲暇应该不算什么。 而且,现在我有点想沉浸在回忆之中。 于是我在草原中央屈膝坐下。 在凉风的催促之下翻开封面。 书上,确实编织出我的故事。 第155章 魔女之旅.忘却之都 那是座巨树蓊郁的废墟。 曾经的建筑早已失去原型,崩毁、断裂、破碎。树木与苔癣则是覆盖其上,悠然自得地朝天空伸展。 水声潺潺。 脚边浸泡在水中,每当向前迈步,波纹便缓缓扩散,于水面荡漾。 过去人类所存在的城市,如今成为大自然的居所。 现在除了我们之外,没有其他人类的气息。 「──嘿咻。」 在浸水的地面上走了一阵,我在崩毁的民宅中转了个身坐了下来,同时将扫帚搁在一旁。 此时我发现萤火虫轻飘飘地在周围飞舞。 「我们走了很远呢。」 她用力伸展疲倦的身体,说:「还要再走多久,才能抵达我的故乡呢?」 「……还要再走多久呢?」 一天,还是两天?说不定还得花上好几个月。 她的故乡正是如此遥远,宛如霞雾般虚幻。 「……」她眺望这座过去的城镇。 白色柔软的头发在弥漫水气的风中摇曳。风或许十分舒服,她的嘴角似乎微微露出笑意。 然而,她的眼神却带有一丝寂寞。 「……以前有人住在这里吧。」 「既然是废墟,我想应该有才对。」 「这里的居民们都怎么了呢?」 「……」眼看城镇风化到这种程度。「至少百年──不,可能花了更久的时间回归自然,住在这里的人们肯定全都死光了吧。」 「我不是在说这个啦。讨厌,真不解风情耶。」 「……」你想问他们的子孙是不是还活著吗?原来如此,真难懂。「看不出来居民是因为战争而迁离这里,还是以更和平的方式舍弃故乡,所以很难说呢。」 「……希望他们还活著。」 她别开脸,望向眼前的废墟。 随后── 「遭人遗忘太感伤了。」 以差点消失在风中的声音低语。 她的声音不安而虚弱。 「关于这点我想不用担心。」 听到我的回答,她稍微睁大眼睛转向我。 看著她翡翠色的双眼,我说: 「因为这里这么漂亮呀。这么凉快最适合当作避暑胜地了。」 「……」 「现在就算没有人住,未来也一定会有人住在这里,也许还会成为有名的观光胜地。不,即使不是这样,这里也早就有可能是口耳相传的秘境了。」 所以不用担心──我对她说。 然后── 「只要这里有人拜访、有人记得,这个地方就不会成为真正的废墟。」 我加上这句话。 听到这句话她垂下头。 「──可是我会忘记呢。」 她边说,边像是放弃似地笑了笑。 「……」 她的名字是艾姆妮西亚。 从服装看来应该属于某国的骑士团──以白色为基底的长袍下穿著同样以白色为基底的衣服。 白色的短发上戴著头箍。 除此之外── 她受到不可思议的诅咒,每天都会丧失记忆,就连自己的名字也想不起来。 「既然如此,就请你恢复记忆之后再想起来吧。」 我对她说。 「我会啦。」她平淡地点头,「伊蕾娜也不可以忘记喔。」并如此回答。 「当然。这一幕我应该有好一阵子忘不掉了──」 接著我别开眼。 我的眼前是── 纵使破旧不堪,反而更加坚强、美丽地继续存在下去的废墟。 第156章 魔女之旅.虚之魔女 冷硬派的我每天都从一杯咖啡开始。 对以特务为职业,活在社会暗处的人来说,能恰到好处妨碍睡意的咖啡最适合做为一天的开始……冷硬派小说都是这么写的,我想应该就是事实才对。 就算加了一堆药也算是冷硬派,所以我在咖啡里滴进一滴药水,一饮而尽。这就是我的例行公事。 这么说来,我不清楚这是什么药,随便邮购买的。贵得一塌糊涂,所以应该有益健康才对。 「呜恶恶恶恶……好苦。」 我想就是这个苦味能恰到好处地妨碍睡意。书上没写,但一定是这样。咖啡虽然超级苦,味道跟泥巴一样难喝,可是有如泥巴般的味道却能让人恶心想吐,将睡意拋到脑后。间谍小说上面尽管没这么写,甚至说黑咖啡很好喝,不过这一定是讽刺,或是某种黑色笑话。跟咖啡一样黑! 「……恶呕呕呕呕呕呕!」 总而言之,我今天也在厕所吐了个痛快后一脸潇洒地上班去。嘴里顺便叼了根香菸(巧克力棒),真是冷酷又硬派。 我的公司是伪装成咖啡店的特务组织。在充满高知识分子的文青气氛幕后进行鲜血淋漓的抗争,这正是冷硬派的精髓。 「尤莉,你来啦。你才刚到,但我有份工作要给你。」 这么对我说的是个严肃的熟男大叔。他是组织的老大。 很久以前的事情我不太记得,但就是这位大叔收养遭人遗弃的我,把我带大的。只不过我太冷酷硬派了,所以不拘泥于往事! 「哼。这份工作应该适合我吧?」我一拨头发这么说。对老大采取这种态度真是太硬派了。 「这是只有你才办得到的工作──你看这个。」老大皱起眉头,把资料夹扔到桌上。「还有,你什么时候了不起到能对我用那种态度说话了?」 他的眼神超凶的。 我按捺颤抖的指尖打开资料夹,任务内容相当简单。然而,这件任务正因为简单而困难。 「暗杀虚构魔女的委托」 以此为标题的委托书上,记载了目标的基本特徵以及暗杀期限。 据说,目标是几天前造访这个国家的旅人魔女。这个魔女外表可爱,但个性恶劣到罄竹难书。脑中只想著赚钱的她会毫不犹豫地欺骗他人,无所不用其极从无辜人民以至于王室敛取钱财,正可谓恶棍中的恶棍。邻近各国的受害报告源源不绝,要是不在这个国家解决她,她所造成的灾情甚至足以毁灭一座小国。 目标不仅邪恶,更麻烦的是她还是魔女。 魔法师的称号分为魔导士、魔女见习生、魔女,其中魔女是具有稀世才华的人才能得到的最高阶称号。我在这个国家也已经出生十六年了,至今却从没见过魔女。她们的存在便是如此稀少而崇高。 这个魔女则是个恶徒,更是这次我该抹杀的目标。 ………… 「真的假的?」 「我可不会乱出这种委托开玩笑。」 「不,可是……人家只是魔导士耶……」我忘了说,我是魔法师中的最底层。如果说魔女是宝石的话,我这种人就是路边的小石头。 「不过这份工作只能交给你。你也知道,我们组织除了你之外全都是男人,甚至很多人连魔法都不会。说穿了,要是得以魔法和她对决,我们组织中你的存活率最高。」 「……也就是这是只有我才办得到的工作吗?」原来如此呢。 「我不是才刚这样说吗?」 老大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有些紧张地又看了一眼目标魔女的特徵── ○ 灰色的头发。延伸到腰际,在飘过咖啡厅露天座位的薰风中柔和地摇曳。 琉璃色的双眼。宛如凛冬的大海般蔚蓝,注视著前方早餐套餐中的水煮蛋、烤土司与黑咖啡。 她是个头戴黑色三角帽、身穿黑长袍的旅人。胸口的星辰胸针是她身为魔女的证明,简而言之她是魔女也是旅人。她的年龄约在十来岁后半,面容还留有一丝稚气,一股劲地剥蛋壳的模样看似正在帮忙母亲的可爱少女。 可爱少女(魔女)终于剥完蛋壳,稍微喝了一口咖啡。她很喜欢咖啡。黑咖啡也好、加一点牛奶也好、加砂糖也好,她看起来像只要是咖啡她什么都喜欢。甚至为了从各种角度品尝同一杯咖啡,她喝了几口黑咖啡后,再开始慢慢加入一点点牛奶与砂糖。 她像是在赞叹咖啡般呼??地叹了口气,放下咖啡杯。 顺带一提,就连水煮蛋她也有所坚持。 她认为,在咬下的瞬间蛋黄会散开来的熟度才是恰到好处。因为这样比较容易撒盐,跟水煮蛋一样硬派。 「……今早真不错呢。」 唉?? 就像这样,这位正在尽情享受旅行休息的魔女究竟是谁? 没错,就是我。 「……」 从咖啡厅的露天座位环顾四周,能一窥这个国家的景色。城镇中并排著墙壁统一漆成白色的建筑。地板由红砖铺成,排列成扇形的花纹。街上往来的人们有的正在购物、有的谈笑风生,或是跟我一样欣赏街景在路上交错。 这里的治安没有特别糟糕,却也没有格外美丽的景致。 眼前只有这个国家居民们的日常生活。 所以我也溶入他们的日常生活,充分享受休憩时光。 「那个,客人……可以跟您要个签名吗?」 就在我喝著咖啡,沉思接下来该做什么才好的时候,一位服务生突然捧著咖啡杯、笔和签名板来到桌边,然后补充一句:「这杯咖啡招待您。」 「为什么要我的签名……?」我一定露出了颇为怀疑的表情。「我不是什么名人喔?」如你所见只是个平凡无奇的旅人而已。 接著服务生便兴奋地说: 「我是第一次看到魔女!我从以前就很向往魔女,所以今天见到您非常感动!」 绑在后脑勺的两搓淡褐色头发摇了摇。她用力倾身向前,蓝色的双眼盯著我瞧。「所以那个,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装饰在店里。拜托!」 「……好吧,是没什么问题。」 我拿起笔,随手在签名板上签下名字。只不过笔迹跟在旅馆柜台签名时一样随便。 「请。」我把签名板还她,服务生小姐便珍惜地抱在怀里,说了句:「谢谢!那杯咖啡你一定要喝喔,那是我做的爱心咖啡!」就跑掉了……我还有一杯喝到一半的说。 到底怎么回事? 莫名可疑的服务生的确让我有点在意。话说,爱心咖啡是什么意思?看起来就只是一般的咖啡而已。 身为魔女受到这种礼遇感觉不差,但同时有种奇怪的感觉。 「嘿,魔女小姐,你好可爱啊。现在一个人吗?要不要跟我去喝杯茶呀?」 就在我拿起刚才那位服务生给我的咖啡时,某个外表轻浮的男人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 身为魔女受到这种轻浮的待遇感觉很差。乾脆发明让搭讪男全身上下的洞喷血的诅咒,不晓得世界会不会和平一点。 「抱歉我现在没空。」我叹了口气,端起服务生做的爱心咖啡正要喝。 咖啡有各种品尝方法。比如说如同先前所述,喝过黑咖啡后再慢慢加牛奶与砂糖,品味各种风味,或是从头到尾都喝黑咖啡。总而言之,说一杯咖啡蕴含了无限种可能也毫不为过。 而我想,在以数不尽的方法享受咖啡之前,最先该做的是闻咖啡的香味,让胸中染上咖啡的颜色。 「我认识有家店比这家店的咖啡还好喝喔。怎样,现在跟我一起去吧?」 「……」 飘著咖啡香的蒸气染上轻浮男的香水与他轻浮的言行举止产生的厌恶感,害我大失所望。顶级咖啡的香味急转直下,似乎变成泥水的味道。好想吐。 「绝对比这家店还好喝,我说真的!别看我这样,我也很那个,很懂咖啡喔。真的啦!」 「……奇怪?」 我不理他闻了一阵咖啡香,却发现一件怪事。 在咖啡和眼前莫名其妙的大型垃圾所散发的废弃臭味中,我闻到一股药味混杂其中。药味溶在咖啡里,却显然有一股咖啡厅不该有的刺鼻味。虽然真的只有一点点。 我试著与男人拉开距离,但就算遮蔽嚷嚷著:「啊,等一下嘛!不理我会不会太过分啊?」的秽物臭味,那股味道仍旧明显浮现于咖啡中。 我闻了一阵子,不停在脑中寻找味道的真面目。 「……啊……」 然后我想到了。 这是毒药。 喝下去会让人从胃底涌现吐意,暗藏恐怖效果的毒药。更麻烦的是,恐怖的药水只有混在咖啡里才会发挥效力。喝下这种东西毫无疑问会在众目睽睽下吐得满身都是。 向往像我这样的魔女究竟是怎么回事?爱心咖啡又是什么?爱是害我吐得浑身都是吗? 不过环顾四周,刚才那位服务生早已不知去向。店内也好、人群中也罢,到处都找不到她的踪影。 「……」 难道说我被人盯上了吗? 不祥的预感使我打了一股寒颤,我决定直接离开咖啡厅。 「啊,等一下!跟我的约会呢?」 「抱歉我赶时间。还有我很忙,之后有事要办。」 这是骗人的。 我收拾好行李── 「这杯咖啡送你,我喝到一半就是了。我不喜欢咖啡。」 把下了毒的咖啡塞进他手里逃之夭夭。 我自己也觉得在内心独白讲了那么多后再说自己不喜欢咖啡实在是太假了。但是轻浮男不仅乖乖接下咖啡,甚至还露出色眯眯的表情。 「咦,喝到一半?真假?爽啦?!」 「是的请便。」 我骗他的。 ● 「之前魔女那件案子办得怎样了?」 我回到公司,看到老大以严肃无比的表情坐镇在内。 在服务生制服外披上黑长袍,飘散著一股冷酷硬派风的我一拨长袍,用力摇晃褐色的双马尾回答: 「魔女当然被我亲手解决啦!现在那个女人一定在众目睽睽下丢脸到一命呜呼了!」 这个计画完美无缺。 那个虚构魔女悠闲地在街上的咖啡厅吃早餐,所以我就跟她要了签名装饰在店里。明明不是什么名人却把签名放在店内,这肯定是世上最丢脸的行为。虚构魔女现在想必耻辱到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在里面断气吧,这个计画简直就是一杆进洞。 于是,我流畅地述说自己解决魔女的经过。 默默听到最后的老大说了这句话: 「所以说,你亲眼看到那个魔女丢脸到死了吗?」 「咦,怎么可能看到啊?」自己看到会连我都觉得丢脸耶。 「……」听到这里老大叹了一大口气。「你啊,比起这个啊?首先啊?要先知道魔女怎么可能会因为误以为自己是名人就死掉啊?」 「会吧,就社会上来说。」 「不是,给我物理上杀掉她啊。还有,那个魔女好像一点都没丢到脸啊。」 「咦?」 「甚至波及我们组织的成员,害他吐在咖啡店里。」 「咦?」为什么?他喝了咖啡吗?咖啡果然有毒啊。 「……你下次给我先跟同伴说过计画再实行啊?」 「……」 之后我被骂到狗血淋头结束这一天。 我猛烈反省,发誓隔天开始要以更完美的计策解决魔女,当天熬夜拟定了新的计画。一面享受加了药水的咖啡一面翻开图表(完全看不懂上面写了什么),沉溺于思考中的模样正是冷硬帅气的典范。 然后我吐了。 行动的时间限制是一周,我暂且将无法在这段期间内解决虚构魔女的情形拋到脑后。 首先,由于第一天就吃了场大败仗,我决定用五天仔细研究魔女,并在最后一天了断……我跟老大说明自己的计画,他就回了我一句:「啊,是喔。」态度跟冰一样冷漠。 监视第一天。 今天的朝阳依旧刺眼。 悠闲的魔女一早就来到咖啡厅,一副像是在说「我根本不怕你喔?来啊,尽管放马过来」似地挑衅我。 今天她似乎有所警戒,只点了一杯咖啡。而且她一口也没喝,点完就让咖啡在自己眼前放到蒸气渐渐消失。我就知道,咖啡很难喝吧?昨天她是勉强自己喝的吧?我懂。 我在咖啡厅一直监视到晚上。 无聊的时间是场跟睡意的战斗。 然而,这种时候才更该冷静。唯有耐心等候,才能等到真正的胜利。 所以我一面监视,一面喝咖啡保持清醒。 然后我吐了。 夜深人静、咖啡厅打烊时我才离开。话说呕吐物我自己扫乾净了。 监视第二天。 今天的朝阳依旧刺眼。 悠闲的魔女今天也来到咖啡厅。她到底为什么每天都来咖啡厅?难道是想等我再次攻击她吗? 不过我已经决定这五天内决不出手,因此今天我也边监视她边喝咖啡吐得满身都是。 监视第三天。 「讨厌啦?那个呕吐女又来了啦。」「呕吐妹。呕吐妹来了。」「你看,她一定又会点咖啡然后一定会吐。」「她绝对会吐。」「纯度百分之百的吐喔。」店员在一旁交头接耳我听得一清二楚,可是冷酷硬派的我早就习惯了这点程度的嫉妒。 所以我今天照喝咖啡。大口大口喝。 今天也吐了不少。 监视第四天。 今天我也从早吐,为了吐而在咖啡厅吐。顺带一提,魔女今天也放著一杯咖啡在咖啡厅坐镇。 那个女人只要不离开这里,我的呕吐轮回就得不停重复。 监视第五天。 我一早被老大找去,他问我:「你每天都去咖啡厅做什么?」 哎呀,怎样,老大难道在跟踪我吗?我心里这么想,结果是咖啡厅向我们抱怨「你们的部下每天在我们店里吐得全身都是,很伤脑筋,请你们处理。」 被臭骂一顿后我又悄悄绕去咖啡厅。 魔女今天也在。 监视了五天,我只知道魔女毫无防备到每天不厌其烦地跑去咖啡厅从早坐到晚这件事而已。 然而,她确实破绽百出。 这难道不是个好机会吗? 隔天。 我终于付诸行动。虽然命令要我杀了她,但杀生违背我的主义,因此我决定安全地逮捕她。 魔女今天也丝毫没有戒心、悠悠哉哉地坐在咖啡前面。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我抱著魔杖从她正后方接近,大喊「喝呀啊啊啊!」使出魔法。 手铐魔法。 这是能强制让对方戴上连手指都能牢靠锁住的手铐,是使其无法使用魔法的强大魔法。顺带一提,我花了一个星期才学会。 「哈哈哈哈哈!怎样,这下你无能为力了吧?真是太活该了!」 我在咖啡厅高声大笑,一把揪住虚构魔女的衣领。 就这样把她带回组织吧? 但是── 「……那个,你到底有多笨?」 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啊,你干嘛?」 回过头,我看到灰色头发、琉璃色双眼的魔女。 奇怪?哎呀哎呀,为什么应该被我逮到的魔女会站在眼前?怎么回事? 「你真的以为整天坐在咖啡厅的假人是我吗?」 仔细一看,我抓到的虚构魔女原来只是个人偶。只不过是个跟魔女有著相同样貌的人偶。 她不是这五天每天都来咖啡厅,纯粹只是五天都把人偶放在这里而已。 就是这种把戏。 事到如今,我才恍然大悟。 「大笨蛋。」 对我使出魔法的同时,魔女这么说。 ○ 第一天就发觉自己被人盯上的我立刻采取行动保护自己。隔天,我在开店前便前往咖啡厅。 「那个……不好意思。这个人偶,能借我放在露天座位吗?」我问。 那是完美模仿我样貌的假人。从脸的造型到体型、肤质都跟我一模一样维妙维肖。我这种程度的魔女想做出这样的假人易如反掌。 「咦,这个吗?不,这有点不方便耶……」 店长有些犹豫,可是这时我说: 「抱歉,我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做伊蕾娜,灰之魔女伊蕾娜。」如此向他自我介绍,「顺便告诉你我还挺有名的喔。」接著指向装饰在店内墙上的签名。 那恐怕是某个想喂我喝毒咖啡的人挂上去的吧。 尽管不知道她把我的签名摆在那里有何居心,我还是决定将计就计。 「名人……」店长嘟嘟哝哝地开始思考。 「店长你想想看,这里有我的签名对吧?然后那里有我的人偶对吧?」 「是啊。」 「然后把这个摆在外面对吧?」 「嗯。」 「生意兴隆啊。」 「你摆吧。」 我跟店长用力握手。 于是我把人偶放在店里,我本人则是开始观察躲在角落观察我的呕吐妹(暂名)。 她五天来吐得全身都是还在不停观察我呢。真是辛苦了。 不过,我丝毫没有嘉奖她的意思。 「大笨蛋。」 我射出一团魔力,以死不了的力道把她打飞。 原以为只要打飞她,她就不会再跟过来了。 「好了,这样就大功告成了呢。」 原本想收回人偶,但现在要是回收人偶也许会被误认为没有揽客效果,所以我决定就这样继续摆著。 接下来就悠悠哉哉地在咖啡厅喝咖啡吧。 「啊,不好意思,请给我一杯咖啡。」 我在假人对面就坐,举手呼唤店员。 看到我和长得跟自己如出一辙的人偶面对面而坐,店员小姐愣了一下,送上我的咖啡,又留下一杯新的咖啡给人偶就离开了。 接著,就在我享受咖啡香味的时候…… 「给、给我等一下……还没结束喔!」 气喘吁吁的魔导士小姐再次登场。绑成双马尾的褐色头发乱成一团,黏在汗水淋漓的脸上。她被打飞后是自己走回来的吧。 「啊,你好。」 我对她点头打了声招呼,可是我并不欢迎她。 「你不会以为那样我就放弃了吧?真是太可惜了,我在全力打倒你之前永远不会放弃!」 她边说边拿出魔杖,摆好架式,对我使出魔法。 那是只有凝聚魔力而成的粗糙蓝白色光芒。 「呵──」我咧嘴微笑,一手捧著咖啡杯举起魔杖。「真笨,那种东西怎么可能对我──」 不过她的魔法却和我擦身而过直接把头打飞。 假人的头。 「……那又不是我。」 我又再次用魔力块将她打飞。 然后再把假人修好。 然而在那之后,她又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我面前。 「真是太可惜了,我不论几次都会复活!」又被我打飞就是了。 「我的名字是尤莉!在这个国家担任特务的超优秀魔导士!」现在才报上名号也太晚了再怎么说明明是特务却一点都不隐密疑问衍生出更多问题头好痛所以总之我又把她打飞了。 「哎呀,怎样怎样,你只有这点程度吗?想打倒我就用更强的魔法啊!」我用颇强的力道把她打飞了。 「是说怎样啦,魔女又怎样,为什么会跟假人坐在一起?恶心到想吐──」我把她打飞了。 「我一定要打倒你!给我乖乖就逮啦,你这恶棍魔女!」我把她打以下省略。 「……欸,一下就好你让我攻击一下好吗?真的只要一下就好!好不好?拜托!」我把她以下省略。 「……可恶──!去死──」我以下省略。 「我把全部的力量赌在这一击──」以下省略。 「人家招式名只喊到一半耶!」省略。 「……………………呜呜!呜呜呜呜……」 最后全身破破烂烂的她泪眼汪汪地在我面前现身。 「……我讨厌魔女。」 她紧紧握著自己的裙子说。 「要擦眼泪吗?」 「我才没有哭。」 边说尤莉小姐边接下我给她的手帕。 「你这不是在哭吗?」 「我才没有哭。」 边说尤莉小姐边用我的手帕擤鼻涕。怎么拿去擤鼻涕咧浑蛋。 「……那条手帕送你吧。」 「……谢谢。」 「……还要继续吗?」 「……我要回家了。」 接著她步履蹒跚地回去了。 她的背影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哀愁。 ● 「你被开除了。」 隔天。 我一如往常到组织上班,老大却只对我说了这句短短的话。 「等……开玩笑的吧?」 我无法相信这句话只能傻笑,但是老大以如假包换的冰冷双眼看著我。 「我是认真的。」 「……」 「听好了。这次委托的不只我们国家,还包含其他国家的请求。可是你搞砸了。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给我用那小小的脑袋想想。」 「……对不起。」 「这不是能道歉了事的问题。你搞砸害我的组织风评一落千丈,再加上你还在咖啡厅闹了一场。你的责任可不轻啊。」 「……有多重?」 「这么重。」 老大举起手指向我,藏于黑色手套内的粗糙手掌握著一把手枪。 枪口指向我的眉间。 「……开玩笑的吧?」 「我是认真的。」 我强烈地感受到,他明显是真的想杀我。 「这、这样……!」我拚命压抑颤抖的声音。「这样太奇怪了!我只是一次重要的任务失败而已不是吗?为什么一定得死,我一直在这间店工作──我可能还不够成熟,可是下次我绝对不会失败!所以,拜托……」 「现在马上给我滚,省得我亲自动手。」 「听我说──」 「就算我不动手,这个国家想杀你的人也比比皆是。你最好逃到国外。不过你的失败早就传遍附近的国家了,要是不逃到没人认识你的地方,你恐怕会没命吧。」 「……」 「如果可以,我也不忍心对如同我女儿一样的你下手。你最好能死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所以你被开除了。」 既然不想弄脏自己的手,就把项圈拿掉让我自生自灭。之后是死是活就不关自己的事了。看来就是这么一回事。 「你不保护我吗?」 我费尽全力,只挤出这句话。 「废话。特务就是这样,只要没用了,哪怕是同伴也好、有用的人也罢,全都得解决掉。当然你也不会是例外。」 「……」 老大对不发一语,呆站原地的我说: 「小心点啊?别在出国前就被人做掉了。」 这是老大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 尤莉放弃杀我回家的隔天。 我来到一如往常的咖啡厅。不,我今天原本不打算来这里,可是该怎么说呢?大概是突然想吃冷冷硬硬的水煮蛋吧。 我还算喜欢在露天座位看到的街景,今天也来到相同的座位。 「──呜呜!都是你害的啦。我会恨你一辈子!」 然而,看来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你只要乖乖被我解决,我就不会被组织赶出来了说,就能一直当间谍的说。我最讨厌魔女了!」 是尤莉。 她一面掉泪,一面坐在我的假人对面不停口吐怨言。她难道不空虚吗? 「我受够了……怎么会这样啦……?」 她在椅子上抱起膝盖缩成一团,放在大腿上的三角帽皱到令人痛心。 「不是因为你还不够成熟吗?」我把手放上她的头。 「什……!」 回头看到我,她又转头来回看了好几眼对面的假人,这才急急忙忙地擦了擦眼泪喊:「我、我才没有哭!」 「啊,是喔……」 要我再借你一次手帕吗? 「干嘛,你是来嘲笑我的吗?」 「不是,我只是想吃这里的早餐套餐而已。你不也是吗?」 「……」她撇头背对我。「……就是啦。」 「不过你好像还没点餐呢。」桌上空空如也。 「……人家正要点啦。」 「那能连我的一起点吗?」 「为什么?我不要。」 「不是,不是我的份。是对面的我的份。」 「……好。」 「那太好了。」 我把假人随手一扔坐到她对面。 「……」尤莉默默瞪了我一眼。「我才不请你。」 「说谎不好喔?」我想那时我莞尔一笑。「你请客我就告诉你一件好事。」 「……什么好事?」 「我点餐啰。」 我举手呼唤服务生,只说了句:「平常的早餐套餐两份。」 在服务生回来前,我们彼此度过了沉默的时间。我没有特别放在心上,但对她而言,这段时间似乎相当痛苦。 「……你想干嘛?」 在早餐套餐放上桌时,她用比刚才更带刺的语气问。 「你好像被赶出组织了呢。」 结束不知何时才会切入主题的无谓对话,我不多废话,在桌上轻敲蛋壳这么说:「昨天是打倒我的最后期限吗?」 「你怎么知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听的?」 「从你开始坐在这里的时候。」 「那不是最刚开始吗?」 「在众目睽睽下大谈工作内容可不好呢。你是不是不太适合当特务?」 「……」 她闭上嘴。她对自己应该多少有所自觉吧。「所以,就是因为不够成熟才被赶出来的呢。真遗憾。」 「……都是你害的。」 「对方就算不是我也迟早会这样不是吗?」至少从她的实力看来。「只要被视为没有用处,你不是随时有可能遭到拋弃吗?不论对方是不是我,结果应该都一样才对。」 这是终将到来的命运。仅此而已。 话语甫落我又继续说道:「可是就算被赶出来,你为什么会觉得这样就结束了呢?不觉得凡事都能换个角度思考吗?」 比如说,一杯咖啡有人觉得什么都不加的黑咖啡好喝,也有人爱加牛奶与砂糖。 又或者像某个女孩讨厌到吐得满身都是。 总而言之。 「就算是同一杯咖啡,味道也见仁见智。你说呢?现在被赶出来就换个角度思考吧。」 「……比如说怎样?」 「这个嘛……」我仰望天空,假装思考了一阵后,咬了一口水煮蛋。「那么,这样如何?」 然后── 「这是崭新的开始。」 我对她说。 ──你离开特务组织,奉命前往更辽阔的世界。虽然算是半强迫地被赶出国,但以后只要成为更优秀的魔法师回来,那时你不就会大受欢迎了吗? ──你不觉得这种生活方式很帅气吗? 我对她这么说。 「……」 她又闭上了嘴。 然而,她脸上的表情却不如方才灰暗,恍惚地喃喃自语:「……帅气、冷酷又硬派。好像不错。」表情渐渐取回活力。 你那么喜欢冷硬派喔。 「你真的有时间在这里烦恼吗?在辽阔的世界中学习各种事物如何?你缺乏的是多样性。」 毕竟每次都对我使出魔力块就以为自己能赢,这种脑袋就很硬了。跟水煮蛋一样硬。 我在桌上放下一封信,起身说: 「总之就是这样。就当作庆祝你迈向新生活送你这个吧。请你一年后的今天再打开来看看。」 她收下紧紧密封的信封皱起眉头。 「我想我马上就会拆开耶。」 「啊,没关系。我用了不等一年就拆开里面的信会被烧掉的魔法,所以拆开的话就糟了喔。」 「根本就有关系的说……」 就说了不要拆嘛,她在说什么呀? 「那张信上写著旅行的经验,还有成为强大魔法师的秘诀。我想你好好修行一年后,一定会派上用场。」 接著我咚一声在桌上留下一枚金币,把假人摆回座位上,「那么接下来就请跟这个我好好相处,吃完早餐就快点离开这个国家吧。」并且这么说道。 她坐在假人另一头瞪大双眼。 「奇怪,不是我要请客吗?」她说。 我回答她。 「我骗你的。」 ○ 我抵达这个国家,然后差点喝下尤莉给我的毒咖啡隔天。 走在街上,我受到格外轻浮的男人(昨天搭讪我那个)邀约,来到某家咖啡店。尽管我心想「怎么又是这个男的」,他却一反昨天的样貌露出冷酷严肃的神色,于是我怀疑地歪著头,最后还是跟他走了。 然后,他带我来到这间咖啡店。 「我想请你帮个忙。」 莫名严肃的熟男大叔在柜台后方双手交叉,说明自己是特务组织的老大后,用更为严肃的神色说道: 「我们的特务组织里有个女孩子,名字叫做尤莉。昨天请你签名的就是她。」 「是喔。」 「我就直说了。能请你帮我把她赶出国吗?」 为什么?就在我想这么问时,他已经继续说下去了。「我们这次本来就是为了赶她出国,才会制定这个计画的。」 男人从柜台另一头丢来一本资料夹,上面写著「暗杀虚构魔女的委托」。 他催我打开来看,于是我毫不客气地翻开资料夹。 内容写著经历、外表皆酷似于我的魔女因为对社会有害,因此予以排除。要说有哪里不同,其实只有魔女名而已。我才不叫虚构魔女这种空虚的名字。 「没想到灰色头发的魔女居然正巧在这个时候来到这个国家。是我失算了。你应该不具有这种经历才对──不过这次委托,我希望你能扮演反派。」 「……」 「你的眼神在闪躲什么?」 「不,没什么。」我连话题一起闪躲。「那么,为什么要暗杀这个魔女?」 「说来话长──」 面容严肃的他摆出严肃的表情娓娓道来。 那是件往事。 他收留据说遭人遗弃的尤莉时,她才刚出生不久。可怜尤莉的男人将尤莉视如己出,扶养成人。 尤莉顺利地长大成一个乖巧、甚至可说是憨直的孩子。 她尊敬父亲的工作,并开始在他的职场帮忙。然而,她却绝望地不适合担任特务。她太乖巧了。 「我啊,没办法看到她长大。尤莉一脚踏进的世界没有她想得那么美妙。这是个烂泥般骯脏的世界。」 他只不过是对尤莉隐瞒,实际上甚至杀过人。藏在黑色手套中的双手肯定沾满鲜血,无法在光天化日下拋头露面──而他自己想必也心知肚明。 「所以你决定远离她。」 「就是这样。为此我才成立了虚构魔女的计画。」 「……」 他计画将暗杀虚构魔女的任务交给尤莉,要她寻找打从一开始就根本不存在的魔女,并以任务失败为由将她赶出家门。 然而因为我的到来使事情变得有些复杂。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也就是跟你配合给她点颜色瞧瞧、让她体会无力感,却给她继续向前的动力把她赶出国家。」 「就是这样。」 「你还真敢把这么困难的问题塞给我呢。」 「我想身为魔女的你应该办得到才对。」 「请不要小看我了。」小菜一碟。 不过我有一个疑问。 「为什么你成立的计画中,暗杀的魔女会是这种外表呢?」 「……」他沉默了一阵,「说来话长──」 「啊,这个故事请你长话短说。」 「……」他又沉默了一阵,「以前,我还年轻的时候曾经接受委托暗杀那种外表的魔女,可是我完完全全败在她手下。」 「喔?」毕竟对方是魔女嘛。 「然后我恋爱了。她是个强大、美丽又出色的女性。」 「是喔……」毕竟对方是魔女嘛。 「总之,那个魔女几天后就消失了,但那时的事我就是无法忘怀──再怎么说,她是第一个打败我的对手。所以我才会这样,把她写在委托里。我还清楚记得那段时光,如今那是段美好的回忆啊。」 他摸摸黑色的手套这么说。 我想跟魔女的外表一点关系也没有,他纯粹是嫌幻想一个新的魔女太麻烦罢了。 一定是这样。 不过── 「为什么取作虚构魔女呢?」 我这么问,他便露出自虐的笑容。 「因为这是个虚构的委托啊。」 ● 在那之后过了一年,我为了达成和那个魔女的约定,在旅行途中的咖啡店打开那封信。 信没有烧毁,却有几张稍微褪色的淡褐色便笺从中害羞地探出头来。 就和我年龄相仿的少女而言,信上的字体太过严肃而粗犷,犹如中年熟男大叔的笔迹。 「……真的全都是骗人的。」 什么旅行的经验、成为强大魔法师的秘诀,全都是骗人的。信中对这些只字未提。我看到文字渗入脑海中,上面写的却是恭喜我展开新生活的祝贺,以及偶而回家露脸等等、交到男朋友会杀了他等等、可是想看孙子等等,平凡无奇担心小孩的父亲写给女儿的信。 蠢毙了。 「奇怪,怎么了?升格考落榜打击这么大吗?」 在隔壁坐下的黑发魔女像是看到不成材的小孩般笑了笑。 「我才没有哭。」 「心里难受的话可以找人家谈谈喔?」 「我说我没有在哭啦,烦耶。」 我擦擦眼泪打了一下魔女的肩膀,但魔女──沙耶就像在说不会痛似地傻笑。 「不过真可惜,这是第几次了?」 「第五次。」 「人家落榜更多次,没关系啦?」 「根本就有关系的说……」 「总之,可是那个呀,人家以前也有过这种撞墙期喔。不过多亏有美丽的魔女──」 「你要说几次?我都已经听腻了。」 现在,我一面游历各国一面修行魔法,努力想成为更高等的魔法师──魔女见习生。 这毕竟是窄门中的窄门,要是能轻松通过就不辛苦了,我现在才会像这样跟苦学生一样因为一再落榜而失落。 我正是在这种生活中与沙耶相遇。为了筹措旅费而打工担任监考官的她似乎是可怜不成器的我,还是感觉到了什么,在考试中不停跟著我。 「人家跟伊蕾娜小姐也是在这个国家相遇的,哎呀,人家到现在还历历在目──」 世界真小,这个屋顶连绵不断的国家好像是只准许魔法师入境的国家。最适合修练了!太棒了! 这种琐事不重要,沙耶的故事中所出现叫做伊蕾娜的魔女,不知为何就外表跟个性都酷似开导我的魔女,但关于这点我该说什么才好? 「──然后呢……嗯?奇怪,尤莉,你怎么有那条手帕?」 「咦?」 滔滔不绝的沙耶视线停留在我的手帕上,嘴巴也停了下来。我说: 「这是──那个,我之前不是说过吗?这是开导我离开国家的魔女送我的。」 「是喔……」 接著她盯著手帕,喃喃念著:「不……怎么会……可是这个感觉……咦?真假?不不不不……不可能啦??」 沙耶有时候会很莫名其妙。 我为了逃离她的视线把手帕放在信旁,举起咖啡杯。 「那封信是?」 沙耶的视线转移到信上。 「这个?这是我爸爸给我的。」 「是喔?……」 「……为什么我非得被你用那种怀疑的眼神看不可啦?我先说清楚,这是真的喔,我才没有骗人。」 「能借人家看吗?」 「我想没什么好看的说。」 才不会啦?她这么笑说从我手中接下信纸。嘟哝著「嗯嗯嗯。」还有「嗯,这个味道果然是……?」等等读了信,接著闻了闻信封。她在做什么? 我在她身旁啜了口咖啡。 仔细想想,我可能有一年没喝咖啡了。 发生了很多事情,不过像这样在旅行途中偶而回味故乡的味道也不赖。 将来某一天我成为比现在更优秀的魔法师,那个时候,跟水煮蛋一样顽固的老大也许会开心地与我重逢。 发生了许多事情,不过这个故事能简单以一句话形容。 简而言之── 真是冷酷又硬派。 ──骗人的。 「奇怪?这个信封里还有一张便条纸耶?」 「咦?」 怎么可能。 我这么想,但沙耶确实从信封里拿出另一张纸条。真的假的。 「……」 「……」 我们把头凑在一起,两人一起读了那张纸条。 附言。 我有件事忘了说,所以写在这张便条上。 最近啊,附近的咖啡厅开始有能与假人同桌的服务,这实在是太棒太赞太厉害了。 我想说的事,能简单以一句话形容。 假人超赞的。 我吐了。 第157章 魔女之旅.忘却 可是你看,只要常用这个,紧要关头不就有可能用来发动突袭吗?让敌人想『哎呀,这个箱子是什么?』再突然跳出来,或是让敌人以为『啊,有这个箱子就代表正统骑士团的艾维莉亚在里面吧?』其实我从他背后慢慢靠近之类的!」 「我想根本不会有那种场面的说……」 「……唔?」真希望你能不要用「那么这个箱子要怎么办?」的表情看我。「这么说来,姊姊。我离开家里了。」 「咦?」 她怎么突然这么说。 「姊姊不是在加入正统骑士团的时候离家吗?所以我想我也要离开。」 「…………」 我会离开家里纯粹是因为不想被当成累赘──艾维莉亚受到爸妈疼爱,应该没有必要这么做才对。 话说。 「我搬出去一个人住的时候没有准备那种纸箱的说。」 我笑了笑,艾维莉亚又「唔?」地鼓起了脸颊。 现在回想起来,这只是段微不足道的回忆。 艾维莉亚在一年后成为我的上司。 「明天开始她就是你的上司了,要好好听她的话。」我得到这则通知,来的人却是我的妹妹。连魔法都用不好的我不论多么努力,出人头地仍旧遥不可及、虚幻不实。 纵使磨练剑术代替魔法,在表现机会原本就少之又少的正统骑士团中,我也许跟米虫没有两样。 感觉起来像是正统骑士团正在暗示我,说我一无是处。 「姊姊──」 那时的艾维莉亚担心地看著我。 「……不要紧,你不用放在心上。」 我撒了这句谎话,摸摸她的头发。 其实我气愤到想放声尖叫。 我原谅不了受到这种待遇仍旧无法好好使用魔法的自己。可是我更不能原谅正统骑士团利用妹妹来欺负我。 结果在那之后,我跟妹妹的关系降到冰点。 艾维莉亚一直傻呼呼的有些脱线,但是她身为魔法师的才华出类拔萃,才会在正统骑士团内立刻受到重视。 和在表面舞台活跃、光鲜亮丽的她不同,我的存在反而日渐淡薄。 妹妹开始在正统骑士团工作一年后,我甚至不再与她见面。 这不是谁造成的,我们也没有彼此约定。 我们只是觉得见到彼此太难堪而已。即使如此,看到紧抓正统骑士团不放的我,周围的人们一定非常不愉快。 不过我自己最清楚,若是没有我身上的这身正统骑士团的制服,我就什么也不剩了。于是我才会一直以身为正统骑士团的一员,不厌其烦地继续工作。 不论多么难受,我都假装若无其事,强颜欢笑。 就在某一天。 「……嗯嗯?」 处理杂务时我会负责整理国外送来的信。话虽如此,这个国家对外面的世界完全没有兴趣,因此基本上我收到的命令是「区分为需要拆封跟不需要拆封的即可」,我也只需要这么整理就好。 总之简单来说,我在那叠信中发现一封奇特的信。 「信仰之都伊斯特排放之有害物质的受灾报告……这是什么?」 那是邻近国家,一位名为大魔女路德拉的人寄来的一封信。 简而言之,是说「贵国正在排放有害物质,为此我国陷入毁灭状况。搞什么给我快点处理。」的告发文。 有害物质──这个词引起我的好奇。 信仰之都伊斯特基本上闭门自守,并倾向极力避免与他国冲突。排放有害物质会立刻被视为重要问题。就这个国家的倾向看来,应该会进行好几次调查,避免这种事情发生才对。 当然,这类调查也交由正统骑士团负责。 无论如何,有害物质泄漏的事实是不容忽视的问题。 我立刻向直属上司报告。 然而。 「……姊姊对不起,我现在没空处理这个。」 上司──应该说是妹妹──现在正在忙著处理别件工作离不开。也就是没有时间调查公害的意思。搞什么啊。 我不知道妹妹真正的心意是什么。她或许其实想要帮助我。 实际上,我拿信给妹妹看的时候周围还有其他部下。 「艾维莉亚小姐现在忙著调查杀人事件啦。」「跟你这种分类信件的薪水小偷不一样。」「闲闲没事吗你。」「可以不要没事找事做吗?」 我还被他们这么骂。 所以我不知道她的真正心意为何。 「……我知道了。那么,我就回去分信了。」 我不理一旁围观的人,从艾维莉亚手中把信拿走这么说。 反正这是骗她的。 既然没有人愿意做,我打算自己处理。只要自己调查就好。 「……对不起。」 艾维莉亚以细小的声音向我低头道歉,我则是对她的道歉充耳不闻迈开步伐。 坦白说,调查这个事件简单到令人讶异。只要有心我独自一人一天就能轻松解决。 叫做大魔女路德拉的人似乎以为这个国家的人是对公害毫无概念就随便排放的笨蛋,在信中附上不可思议又方便的纸条,只要接触有害物质就会变色。 「反正,就是去下水道调查就能轻松找到源头了吧。」 于是我立刻潜入信仰之都的下水道。 下面是一片昏暗到没有提灯便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墙壁与天花板都统一以红褐色的砖瓦砌成,我走的步道旁流著混浊的生活废水。或许是因为只有昏暗的灯光,又或许是反射砖瓦的红褐色,水面看起来异常混浊,也像是鲜血。 「……嗯……」 想立刻撤退的我迅速将纸插进水流中确认颜色。 「啊,变蓝了。」白纸湿掉的部分变成蓝色。路德拉说,「变成蓝色就代表水中充满有害物质麻烦你们处理。」所以应该就是这样。 在那之后我继续在下水道逆流而上测试颜色。结果全部都是蓝色,甚至让人以为这个国家排出的废水是不是全都含有有害物质。 然而现实却是另一回事。 「……奇怪?」 展开调查后约一个小时左右。 插进水中的纸不再产生变化。我手上的纸没有变色,只有湿掉的纸片。 「…………」 我抬起头回过身来,发现附近有一扇门。 明明是下水道,在这种排放生活废水的地方,应该不可能有人来才对。 哎呀哎呀?我这么想用纸碰了碰从门下流出的水流。 颜色变成蓝色。 不过继续往上游却没有变色。 「……真的假的?」 看来这扇疑点重重的门就是流出有害物质的源头不会错。 眼前有一扇可疑无比的门。 该不该进去,那时我相当烦恼。 但是在此止步不前不也无可奈何吗? 所以我犹豫地停下脚步后,打开了那扇门。 比昏暗的下水道更深,犹如深渊的世界张开血盆大口。 门后是── 「………………这是……什么……」 尸体。尸体。以及尸体与尸体。 一旁散乱著某种研究资料、可疑的药品,以及玻璃瓶,瓶中塞满从一旁尸体中所取出的器官。 「长生不老」、「青春永驻」、「无尽的魔力」。 一叠一叠的纸写满天马行空的词汇散乱四周。 我晚了一拍才发现这里充满尸臭味,以及那些遗体全都是似曾相识的魔女。 我被迫面对独自一人无法处理的问题。 「讨厌?──你怎么跑来这种地方呢?」 这时,慵懒的声音从背后──从正后方传来。 「什──」 我正想回头时。 「对了,我就顺便让你背黑锅吧?──」 我的意识在这时中断。 我认识那个声音。 蔷薇魔女,爱蜜莉雅── ●● 姊姊杀了四个魔女,夺取魔力的传闻隔天一口气传了开来。 事件的大致经过和伊蕾娜小姐在读书馆看的资料相同,但是我百思不得其解。 真的有可能发生这种事吗? 据我所知,姊姊的剑术还算过得去,可是她善良到连虫都舍不得杀,剑术也只用来牵制周围的人。 而且──这么说很不好听,不过姊姊这种只会以刀刃战斗的人,真的有办法接二连三杀害魔女吗? 我认为不可能。 可是姊姊仍被宫殿定罪,处以忘却归乡之刑。 姊姊当然从头到尾都否认自己杀人。鲜少在人前掉泪的姊姊瞪著爱蜜莉雅大声哭喊:「不是我,杀人的是你。」 然而她的主张却被魔女爱蜜莉雅接二连三以杀人证据击溃。 在场的法官都直接接受爱蜜莉雅的证据,并立即执行忘却归乡之刑。 我到现在依然认为那场审判是一场戏。 在场的所有人都认定姊姊的说词是空虚幻想,对她的辩解充耳不闻。 但我不同。 我心底某处相信,她说的全部都是事实。 这一切一定全都是爱蜜莉雅安排的。 证据什么的无所谓。姊姊一定是在被我拒绝后,自己一个人去下水道调查。 然后,她在那里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所以才会被诬陷为杀人凶手。一定是这样。 所以我得救姊姊才行。 然后,这个机会──只有在她走上断头台,恢复记忆的那一刻才会到来。 我说完事实后,伊蕾娜小姐说了声「啊,我去外面吹吹风。」就离开家里,开始嘀嘀咕咕地跟某人说起话来。 我偷瞄了一眼,发现她在跟扫帚说话。这个人怎么回事?是活在自已世界里的怪人吗? 我这么想时没想到扫帚居然对伊蕾娜小姐回话,而且声音还一模一样。是腹语吗?她果然是什么怪人吗? 伊蕾娜小姐回来后说愿意助我一臂之力,但她却像是在说「唉,这什么烂计画啊?这种计画怎么可能救得了你的姊姊你是白痴吗笨蛋吗会不会太无能了?」似地否定了我的计画。可恶。 不仅如此── 「只要打倒爱蜜莉雅不就大功告成了吗?」 她还若无其事地说出这句话,害我大吃一惊。 不要强人所难了。 「她可是魔女耶?而且还是一直待在这个国家的超大牌魔女。怎么可能赢得了?」 我对她摇头。 实际上,蔷薇魔女爱蜜莉雅的难缠之处不仅止于她一人。她四周时常会有和她挂钩的正统骑士团团员保护。 直接与她对峙,与和那些人为敌同义。 「所以我才把解救姊姊列为第一优先的说。」 可是伊蕾娜小姐还是说:「我们让爱蜜莉雅下台吧。」 「再怎么说,就算顺利避免艾姆妮西亚被砍头,也完全无法保证能平安逃出这个国家吧?」 她莫名地充满自信。 然后,她说:「执行计画只需要一个条件。」伸出食指表示,「我需要你告诉我一件事──」 只要知道这件事,之后只要趁势而为就好。 她说。 接著我们为了救出姊姊不停拟定拟定拟定计画,最后上床睡觉。 那天我难得睡了顿好觉。 是因为能救姊姊了吗? 「难道不是因为我帮你打扫房间吗?」 「…………」 ○ 『来吧各位!这个时候终于到来了!』 设置在此的镜水晶映照出欢欣鼓舞庆祝艾姆妮西亚行刑,群众过于开朗的模样。 艾姆妮西亚朝设置在广场的断头台不明就里,疑惑地一步一步走上阶梯,沐浴在有如欢呼的各种谩骂声中。 她不停向上爬,不久之后在她爬上阶梯时,一定就会恢复记忆。 「时间差不多了呢?」 在会议场独自一人望著镜水晶的爱蜜莉雅沉重地起身,拿起魔杖。 接著她踏出── 「你想去哪呢?」 听到我的话,她停下脚步。 看到突然从房间一角现身的我,她尽管有些惊讶,却也没有立刻对我表露敌意。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那里的?」 她只有这么回答。 「从你一脸无聊地坐在椅子上的时候开始。」 「……我自从来到这个房间就一直坐在这里呀?」 「所以我是说我从一开始就在这里了。」我变成老鼠,所以她不可能发现就是了。 「埋伏人家真没品味呢?」 「嫁祸给无辜的少女就有品味了吗?」 「你难道是指艾姆妮西亚吗??」爱蜜莉雅看著镜水晶,歪了歪头一脸无所谓地说:「你是想说那个丫头没有杀人吗?」 「她不是会做那种事情的人。」 「明明只认识丧失记忆的艾姆妮西亚,还真敢说呢?」 「就算失去记忆,人的本质又不会改变。」 我所认识的艾姆妮西亚即使不知道自己是谁,还是会将他人摆在自己前面,爱撒娇、懦弱、熟知自己的软弱不让他人发现,努力露出开朗模样。她爱自己承受痛苦,说不定还有些乐天,讲难听点就是个笨蛋。可是,就算在无可奈何的状况下,她还是能选择不伤害别人。她是个出色的好人。 这样的人居然会因为自私自利,悄悄创造吸收魔力的奇怪装置,甚至还杀害四位魔女。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呢? 「……你今天好像负责在广场上砍下艾姆妮西亚的头呢。」 她说了声「是呀。」点了点头。 「毕竟我是最后仅存的魔女呀──这不是当然的吗?为了被残杀的同胞,我得替她们报仇雪恨才行呀?」 她用一如既往慵懒的语调向前走,我则是挡在她前面。 「很可惜我不能让你得逞。」接著我说:「恕我无礼,我要妨碍你。」 说完我取出魔杖。 爱蜜莉雅似乎有一瞬间不理解我在做什么。她瞪大双眼,随后哼笑了一声。 「我就知道你会袒护艾姆妮西亚?」她边说边拄著魔杖迈步朝我走来──犹如完全不把阻挡在前的障碍放在眼里。「你自从来到这个国家就一直担心那个丫头呢??这些究竟是谁告诉你的?你听谁说是我嫁祸给艾姆妮西亚的呢?难道是她本人吗?」 「我没有义务回答你。」 要是我老实回答,你一定会连我和跟我说的人一起灭口吧? 「……算了,你不说也无所谓?」 语毕爱蜜莉雅在我面前停下。 俯视我的眼神冰冷且不带任何感情。 「我可没有时间应付你喔??现在我有要事得去处理,能请你让开吗??」 「那么你就用蛮力逼我让开如何?」 「…………」 「当然,我不会轻易退开。我跟你一样是魔女,起码能跟你两败俱伤,甚至还有可能是我赢呢。」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真遗憾?这么年轻就当上魔女,我以为你又聪明又优秀──看来你是个无药可救的大笨蛋呢?」 「我看起来像笨蛋吗?」 「谁叫你要替罪犯说话呢?」 如今仍旧坚持艾姆妮西亚是大罪人,自己才是正义设定的她这时弹了一下手指。 「……让我更正刚才说的一句话?」随后,这个房间到处出现魔法师──身穿正统骑士团制服的士兵。 他们一直躲起来了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自从昨天在这里第一次遇见你以来,我就认为你一定会反抗我?谁叫你看起来那么相信艾姆妮西亚呢。」 看得出来吗?我以为我自己很努力装得面无表情的说。 「我在埋伏你喔?」她这时才终于首次由衷感到愉快似地笑了。「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你一定是认为反正你也是魔女,一对一绝对不会输吧?但是现在这个状况又如何呢?」 四周是一片白色的制服。 深深戴著兜帽性别不明的人们举起魔杖包围我。 场面充满移动一步就会被打成蜂窝的压力。 啊啊,原来如此──所以你才高高在上地说个不停吗? 就是这样你才会迟迟不肯说出真心话,继续假装艾姆妮西亚只是普通的大罪人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所以呢?」 我用魔杖用力一敲地板。 下一剎那,冰从我敲打的位置开始扩散,覆盖整个房间。就如同某个城镇一般,将我的眼界所及染成白色与蓝色。 身穿白色制服的人身上再次染上一层纯白。 除了我与爱蜜莉雅之外。 其余全都是一片雪白。 她哑口无言,我则是以叹息回应。白色的雾气如烟一般飞舞的同时,我瞪著眼前的魔女。 「打从一开始不就是一对一了吗?你没看清楚吗?」 难道说你老到不装年轻不行,视力退化了吗? 建议你戴老花眼镜比较好喔。 ● 那时我全部想起来了。 我想起在下水道找到了什么,之后被爱蜜莉雅陷害。我想起始终没有人愿意相信我,也没有人愿意帮助我。我想起最后被驱逐出境,还有往后每天不停失去记忆。 我想起忘记自己是谁不停仿徨的日子。我想起害怕明天到来,不敢睡觉度过的每一天。我想起自己最后还是不敌睡魔,一面思索自己是谁、一面边走边写日记。 我想起和伊蕾娜的相遇。 我想起自己说回到故乡就一定能了解什么,带著她来到这里。 「啊……啊啊啊……啊啊……!」 全部、全部全部全部全部全部──都想起来了。 我是艾姆妮西亚,正统骑士团的一员,有一个妹妹。我是我是我是我是── 我全都想起来了。 而如今我在巨大的断头台前,手脚反绑茫然而立。 我会头痛欲裂,是因为我的大脑因突如其来涌现的记忆而混乱,还是因为眼底无边无际的人群所发出的欢呼? 我不知道。 「来,艾姆妮西亚恢复记忆了!现在就来砍下她的头吧!」 简直热闹非凡。 担任司仪站在我身旁的,是这个国家的官员。我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么愉快的表情。 「等、等一──」 等一下。 我说到一半,民众不成言语的欢呼却盖过我的声音。 「哎呀?──其实原本想请爱蜜莉雅大人亲临现场……可是看来她今天睡过头了,就请别人代为行刑吧!」 代为行刑。 究竟会是谁──我事不关己似地四处张望,紧接著四处传来一个名字。 艾维莉亚。 我的、妹妹。 「艾维莉亚!艾维莉亚在哪里?就请你来亲手了结这个大罪人吧!」 担任司仪的官员低头看向欢声雷动的群众。 然而妹妹却没有现身。 就如同在吊胃口般,她始终没有出现。 不过不久之后,占领整座广场的群众有一部分了开来,从中出现一个纸箱。 那是个碰巧能容纳一个人的小箱子。 每个人都知道里面是谁。 「喔喔艾维莉亚,原来你在那里啊!」 自从进入正统骑士团的那天开始,她就跟笨蛋一样戴著那个行动,还说什么「只要有这个就不会暴露真实身分。」 官员走下断头台,小跑步来到箱子旁说:「真是的──你还真爱演啊。」脸上挂著微笑。 令人不敢想像不久之后将会有人人头落地。 「好了,该解决犯人了。」 语毕官员举起纸箱。 「──?」 里面没有半个人。 别说妹妹,连个人影都没有。 空的。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每个人都意识到艾维莉亚不在那里的瞬间。 首先只有听到声音,我慢了一拍才发现她从别的地方冒了出来。 那时我早已身在空中。 「咦?等一下──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姊姊你闭嘴抓好。小心掉下去喔?」 她说。 她紧盯著前方,对俯视城镇的我这么说,同时骑著扫帚操纵魔杖解开绑住我手脚的绳索。 绳结松开后往城镇落下。 「艾维莉亚──」 我紧抓扫帚。 「就算全国没有人相信姊姊,我也相信姊姊。我一直、一直都在等这一刻到来!」 她这时回过头来看著我。 「纸箱不是派上用场了吗?」 艾维莉亚的脸上浮现淘气的笑容。 ○ 冰封的房内,剑、长枪等各式各样的武器散落一地。 武器只有倒在地上,没有刺进冰里。不论夹带多强大的威力飞来,不论数目多么庞大结果都一样。 我的冰不会融化。 这是模仿冰封整个城镇的魔法做出来的。 然而。 「……你不在乎同伴的死活呢。」 我看著在房间一角,一脸事不关己的爱蜜莉雅。她说了声「还好啦?」笑了笑,说: 「我打算战斗结束后再把罪全部推到你身上呀。多么乱来都没有关系?──话虽如此,看来是我想太多了呢。」 「…………」 「比起这个,你是从哪知道我想嫁祸给艾姆妮西亚的呢??能借我作为往后的参考吗?」 爱蜜莉雅的魔杖喷出地狱业火。 「这是秘密。」我将气势汹汹,宛如要将一切燃烧殆尽般席卷而来的火焰和这个房间一样变成冰块。 眼前出现一面冰墙。 「那我就来猜猜看吧?」 受到遮蔽的视线一角传来动静。下一瞬间无数的长枪朝我飞来,我的意识转向那里时枪尖已然逼近眼前。 「如果你办得到的话,请便。」 不过仍然全都被我打落。 我从冰墙后方探头,爱蜜莉雅便如同知道我会从那里出现般使出魔法。 「……!」 超重力。 她这时正是使出这个魔法。全身受到重压似的痛楚袭来。 「啊啊──终于逮到你了?」 她发出不以为然的低语,缓缓朝我走来。喀、喀──高跟鞋敲响结冻的地面。 「把我的计画告诉你的是不是艾维莉亚呢?艾姆妮西亚的那个妹妹。」 「…………」 正确答案。 但我不爽肯定,因此保持沉默。 「那个妹妹好像在幕后不停有小动作呢?──会在处刑艾姆妮西亚的这个时机行动也不奇怪喔?」 「…………」忍受难以承受的重量,我当场屈膝跪下,挤出声音说:「……既然你全都知道……你……为什么──要放任她不管?」 「当然是因为我没有时间特地去管不构成威胁的人呀?」 她说自己没有闲功夫在乎像她这种成天戴著纸箱,有如无忧无虑代名词的女孩。 原来如此。 有点道理。真遗憾。 「而且呢?这个国家的笨蛋全都打从心底信任我呀。现在那个妹妹不论做什么都无法改变未来喔?艾姆妮西亚会顺利受到制裁,我则是跟过去一样,能继续研究如何青春永驻啊?」 事到如今莫名聒噪的她口无遮拦地畅所欲言。 难道她笃定自己即将胜利吗?或是她以为自己已经赢过我了? ……话虽如此,我现在也因为重量处于动弹不得的窘境中。 她在我眼前蹲下,轻抚我的脸颊。 「你的皮肤好漂亮呢?真羡慕……你有特别保养吗?」 「…………」 「讨厌?怎么瞪人家呢?好可怕好可怕。」 「……你为什么要诬陷艾姆妮西亚?」 抚著我脸颊的手停了下来。 「如果我为了青春永驻而杀害四名魔女的事情公诸于世,我的信赖不就会跌落谷底了吗?连这点程度都不懂吗?」 「…………」 「你知道吗?魔女的鲜血是永恒青春的源头喔??」 所以我才杀了她们呀?她平淡地说道。 「……你只为了这个杀了四个人吗?」 「你这种小孩一定不懂吧?年轻是无可取代的武器。就是因为没有体验过老了以后每一天就会渐渐失去光辉的恐惧,你才能这么说的?」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认为能为了保持年轻而杀人。」 「你也只能趁现在这么说了。」 莫非我惹她生气了吗? 她的语气一百八十度转变,变得冰冷而锐利。 我身上的重力似乎也跟著变重。 「你也是,只能趁现在这样说个不停了。」 我的回答在她耳中听来肯定不过是在逞强。 「你能逞强到什么时候呢?」 她说。 她露出胜利的表情。就在这个时候── 会议场的大门用力敞开,无数正统骑士团的士兵们跑了进来。猛力踏遍冰块的他们手中都抱著魔杖。 「…………」面对突如其来的入侵者,爱蜜莉雅显得格外冷静。 她脸色一转,「哎呀?怎么了呢?难道是来支援我的吗?可是不要紧了。袒护艾姆妮西亚的愚蠢之徒已经被我逮捕了?」以矫揉作态的声音这么说道。 然而士兵们什么也没有回应。 只有团团包围。 我──不,是爱蜜莉雅。 「……你们几个,到底在做什么?」 士兵们的魔杖全部指向爱蜜莉雅。 「……您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某个人说,「您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 她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 「我们要以杀害四名魔女的嫌疑逮捕您!」 接著正统骑士团的士兵们从魔杖中射出青白色的光芒。 「什──」 光芒转瞬之间便限制她的行动。她瞪大双眼,手脚被四面八方射来的光索完全夺去自由,手中的魔杖也应声掉落地面。 「……唉。」 我这才终于重获自由。 感觉肩膀超级酸痛。我起身扭扭肩膀,身体传来恰到好处的痛楚与嘎吱声。 「你……究竟……究竟做了什么──」 发出有如在超重力的压力下般无力声音,爱蜜莉雅抬起头来看著我。 状况跟刚才完全相反。 「只不过是有人告诉了我而已。」 然后,我为了让谜底揭晓,用魔杖敲了一下地板。 覆盖整间房间的冰立刻模糊消失,在场时间暂停的爱蜜莉雅部下们也恢复自由。 仍处于状况外的他们头上浮现几个「?」四处张望。爱蜜莉雅刚才使出的魔法也同时动了起来,因此我用水将火焰抵销。 我结冻的只有这间房间,以及在场碍事的这些人。 我自己和爱蜜莉雅则是没有结冰。 镜水晶也没有。 ──只不过是有人告诉了我而已。艾维莉亚告诉了我镜水晶的使用方法。 「辛苦你自首了。」 我拍拍她的肩膀,对她露出满面的微笑。 ○ 毋须多说,在结冰的房间中对镜水晶仍在运作浑然不觉,自己把一切招了出来的爱蜜莉雅受到国家制裁。 今后她会受到何种惩罚──她会遇到什么遭遇我不得而知。 我是旅人,在一国久留不符合我的个性。 洗刷冤屈的艾姆妮西亚终于回归自由。 但这个国家,以及险些被爱蜜莉雅陷害一事,在她心灵上留下的伤疤并不易痊愈。 即使国家直接向她致歉也一样。 信仰之都伊斯特对该如何处置从大罪人一举翻身变成平凡可怜少女的艾姆妮西亚相当困扰。 国民们不讨厌她也不怜悯她,只在远方静静观察。这种日子持续了几天。 信仰之都终于决定实现她任何愿望。 他们还说,光是实现愿望还不足以补偿她。 「……是吗。什么愿望都能实现吗?这样啊……」 在集结于议会场的大人们面前,她发出沉吟声用手扶著脸颊思考。 要国家补助你一生优渥无虞也可,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受到差别待遇也罢。不论是什么,我们都能为你实现。 国家对她说。 她终于嘀咕了声「这样啊」,接著说: 「那么可以实现我一个愿望吗?」 然后她笑了。 那是个宛如花开般美丽的笑容。 事件落幕隔天我便离开信仰之都伊斯特。我在这个国家已经无事可做,再怎么说,这个国家即使高揭秘密主义也没有什么有趣的事物。 绿色的平原在我们面前露出和几天前不变的样貌。 ──我们。 「……许那种愿望好吗?」 我看著站在身旁的艾姆妮西亚。 她点了一下头说:「可是,这样不是很好吗?」 她的愿望只有一个。 不消除我、艾姆妮西亚以及妹妹艾维莉亚的记忆,让我们离开信仰之都伊斯特。 仅此而已。 「也对,我是赚到了……」 多亏没有失去记忆,我对信仰之都的内情无所不知。 这样似乎能做场好生意呢……生产类似镜水晶的东西拿去卖应该能大赚一笔。 结果,艾姆妮西亚决定离开国家。 原因或许是她身为旅人四处徘徊时的记忆全都相当幸福,也可能是因为在信仰之都伊斯特的记忆过于辛酸痛苦。 「……其实我不恨这个国家喔。」她眯起眼仰望巨大的城墙说,「我如果会用魔法,又遇到跟我一样的人,我可能也会跟国家里的其他人一样。」 若是再被灌输他杀了四个魔女还散布公害,可能也会相信──她这么补充道。 人常常只接收表面上的资讯。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没有办法。她放弃似地说: 「反正悲伤难过的回忆最好还是快点忘记。我一直都是这样生活的,所以才能这么无忧无虑呀。」自豪地这么说的她表情看起来十分清爽。「而且呀──我在丧失记忆的时候,给很多人添了麻烦,还让他们担心……我得去跟很多人道歉,才会想保留记忆再出来一次。」 「……」 「之后再来找新的故乡或许不错呢!」 「……」 「话说回来。」就在我以沉默回应的同时,艾维莉亚从旁插嘴说道。她的脸颊有点鼓。「姊姊,我也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咦?嗯,因为有扫帚比较方便呀。」 「……好过分。」 「……开、开玩笑的啦……不要那么伤心……」 看到心情跌落谷底的艾维莉亚,艾姆妮西亚慌了手脚。 我有预感,这两个人一定能经历一段开心的旅途。 之后不论发生什么事,她们两个一定都没有问题吧。 「……我说伊蕾娜。」 艾姆妮西亚突然回头看我。「接下来伊蕾娜决定怎么办?」 「我打算继续旅行。」 毕竟我是旅人。 「……那么就得在这里道别了呢。」 「……」 我没有回答。 她不等我的回话便说: 「我说,伊蕾娜。我如果找到新的故乡,那个时候一定会寄信给你,如果可以的话你能来找我吗?我一定会住在很棒的地方,过很棒的生活让你羡慕不已。」 接著她又说: 「所以,在那之前再见了。」 不是再也见不到面。 一定会再见面,所以不寂寞。 她一定是想这么说──或许只是我想这么解释也不一定。 「……也对。」 我点头回应。 「……」 「……」 短短几秒的沉默感觉像是永恒。我们看著彼此很久、很久,微风如同催促两人般擦过我们的脸颊。 离别将近。 「……」这时,艾姆妮西亚轻声笑了。她看起来有一点害羞。「其实,这种时候应该送你什么礼物才对呢。」 「……不用客气。」 我的语调可能有些不满。 「可是对不起,我现在什么都没有。」 所以──她说。 这时,她抱住我。 紧紧地、像是在确认我的触感般用力抱住我。 「……又来了吗?」 「你不喜欢?」 「……还好。」 我说著「好好好」无奈地把手绕过她的背。偷偷把眼神转向艾姆妮西亚背后,我看到嘟哝「……好奸诈。」的艾维莉亚。 我哪里奸诈。 艾维莉亚的嫉妒似乎也传进了艾姆妮西亚耳中,她在我耳畔笑出声来。 之后。 「谢谢你相信没有人愿意相信的我。」 她说。 「谢谢你陪我一直来到这里。」 「嗯。」不用客气。 「谢谢你救了我。」 「……嗯。」 「谢谢你愿意当我的朋友。」 「…………嗯。」 「我喜欢你。」 「嗯──咦?」 你说什么? 她趁我不知所措时放开我,转身背对我说:「那么,我们走了。」 白色美丽的短发间依稀可见红通通的耳朵。 胸口会热,一定是她留下的体温。我的脸会发烫,肯定是来自她温暖的气息。 「我说伊蕾娜。」 她背对著我说: 「我不会忘记你。」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所以我也转身背对她回答: 「我也不会忘记你们。」 天空中漂浮的一道云彩,在匍匐地面的路正上方漂泊。 蜿蜒向前的道路周围是一整片花草,四处吹拂的凉风轻抚花草使其摇摆,远方能够看见徐徐流逝的小河。 眼前的这一片景致传来轻快凉爽的音色。 接著我们缓缓向前。 踏上各自的旅途。 第158章 魔女之旅.幸福的黄花 「你卖的那个是能让人幸福的花吗?」 事情发生在我在街上卖假花的时候。背着大行李的旅人在我面前驻足。「我听说那是绝对不会腐烂,会让人幸福的花。」 「是呀正是如此。你要买吗?」 他从侧着头的我手中接下百合假花,用手指抚摸花瓣,再弹了弹,又把脸凑近闻了闻味道。 然后他的表情变得犹如闻到恶臭一般严肃。 「这是假的,根本连花都不是。」 接着他这么说。 如你所说这的确是假的,只不过是普通的假花。 哎呀哎呀。 「听你说起来像是真的有会让人幸福的花呢。」 「算是吧 我知道有。点头这么说的他眼中看不见谎言。 咦,真的假的?真的有吗?喔喔。 「你有兴趣的话去看看就知道了。美丽高贵的幸福之花在这里遥远的西方……奇怪,还是东方?啊,也有可能是北方……不对南方?总之就是在那边啦。」 「…………」 一口气变得很可疑,结果他在那之后滔滔不绝地说起了幸福之花的所在地与正式名称。 他说,那叫做|| 幸福的黄花。 唯一在花田中绽放,高贵又孤独的花朵。 ○ 「那座森林路又窄树木又茂盛很容易迷路,可是只要跟着路标应该马上就能到了||到那片花田。」 跟我说有幸福黄花的他这么告诉我。 于是,我照他说的走,循着路标在森林中前进。 「……唔唔唔唔?」 真奇怪。 每个经过的路标都被折断丢到地上。 简直就像是在拒绝造访花田的人。 这种进展难免给人不好的预感呢。 「…………」 而不好的预感大多都会应验。 在森林中飞了一阵子,我抵达曾是花田的地方。 应该抵达了才对。 「……枯掉了。」 眼前却是凄惨的景色。 本应是花田的那里是一整片变成土黄色的花朵。没有半朵黄花,只有一朵也不剩全部枯萎的花。 「咦咦咦咦……」 失落感相当剧烈。 我明明这么期待的说,究竟是为了什么飞来这里的? 我失望地垂下肩膀,走下扫帚。 早已失去生命的花田在我脚下发出腐朽的声响碎裂。 话说回来,花田附近有一座小村庄。 那似乎是负责管理花田的村子。写有「黄花村」的告示牌立在枯萎花田的另一头。这面标语没有折断,确实指出通往村庄的路。 在森林中前进了一会儿后,来到的小门前也有写了村名的告示牌。 「嗨,魔女大人,欢迎来到我们村子。」 在村前从扫帚上下来,一个男人上前迎接我。 「嗯,你好。」我点了一下头,把扫帚收了起来。 「你也是来看那片花田的吗?」 「看得出来吗?」 「看表情就知道了。」看来花田枯萎使我比想象中还要失望。「从两周前开始,花田就是那个状态了。」 「真可惜。我很期待的说。」这样就看不到幸福的黄花了。 「这两周来造访这里的旅人跟观光客都这么说||我也十分遗憾,那明明是难得的观光胜地。」 「我想也是。」 「要是能快点恢复就好了……」 「…………」 这里虽然叫做黄花村,实际上如今变成了枯花村。我想告示牌没有被折断,或许因为是希望黄花能再次绽放也说不定。 「为什么会变成那样?是疏于管理吗?」 听到我的问题,村民摇了摇头。 「不可能疏于管理。我们不会轻易让村子的骄傲枯萎的。」 「请问花田是谁在管理的?」 「现在是我,但是以前是别人管理的。」 「那么是那个人搞砸了吗?」 「不是,不可能。他管理得完美无缺,就算是这样花还是枯了。」 「不知道理由吗?」 「十分遗憾。」 「……唔嗯。」 我也惋惜不已。看不到好不容易期待的花田,给人一种扑空的失落感。 不过不可思议的是,村子明明失去了唯一能吸引观光客的花田,我眼前的村民却有种事不关己,一派轻松的感觉。 花田枯萎了只要播新的种子,或是创造新的观光胜地就好,他为什么会这么漠不关心呢? 这样好吗?这样下去村子会垮掉喔? 「话说回来,魔女大人。」男人说:「我们村子的花田的确在两周前变成了那种惨状||但其实观光胜地并没有消失喔。」 唔唔? 「你的意思是?」 「虽然看不到花田了,不过取而代之,出现了更美妙更有趣的东西。在花田枯萎之前,我完全没有注意到就是了。」 「喔喔。」 「那现在就放在我家。你要看吗?」 「究竟是什么?」 我歪了歪头。 「幸福的黄花。」 他便对我说。 「是不会枯萎的奇迹之花。」 接着又这么说。像是在炫耀,怎样很厉害吧? 「原来如此。」 我应该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 我跟在男人后头,穿过黄花村村口的门。 ○ 民宅零星散布在村内,却不见人影。 这就是鬼城吗?不,这里是村子,或许叫做鬼村才对。 总而言之我完全没看到人,每个房子里都没有人影。一般而言,走进村子应该到处都看得见村民,就算关在家里,也该稍微听得见声音。 但是,这里就连生活感也没有。每栋房子都门窗紧闭,也没有晾在外面的衣服。村子沉浸在寂静之中,我只听得见自己细小的脚步声。 「如你所见,这个村子并不大。大约只跟那座花田一样大。花田已经枯萎了,所以可能比较不出来。」 「村子也没落了呢。」 「我还在。」 「……为什么这座村子只剩下你一个?」 「大家都离开了啊。这座村子的大多数人都只对黄花田有兴趣,花田一枯萎,就突然喊着恶运或是不幸之类的话,然后不知不觉间每个人都离开了。」 「你留下来了呢。」 「因为我还有花啊。」 「…………」 「我们到了,这里就是我家。」 不久之后我们抵达他家。 「咦,好大。」 眼前是在寂寥的村落中略显不相衬的房子。很大,而且大到夸张。 哎呀哎呀,你是什么王室贵族吗? 「哈哈哈,很厉害吧?」男人骄傲地说:「顺便告诉你,这栋房子原本是管理花田的男人住的家。」 「他是什么王室吗?」 「不是,只是个有钱人而已。毕竟他负责管理花田啊。」 「是喔。」 「来,请进。我会好好款待你的。」 说完男人打开了家门。 在格外宽敞的家中,他带领我来到餐厅。 「来,请进。这就是有钱人的餐厅,然后这是有钱人的椅子。请坐。还有这是有钱人的红茶,很好喝喔。」 「喔喔……好厉害。」我在椅子上坐下,喝了一口放在眼前的红茶。 唔唔。 「好喝吗?」 「好喝,有钱的味道。」 「加蜂蜜会更好喝喔。」 「喔喔,加蜂蜜的话会怎样?」 「会有蜂蜜的味道。」 「…………」 我照他说的在红茶里加了一点蜂蜜,又喝了一口。 「怎么样?」 「有钱的味道。」 总之。 我把无聊的话题和茶杯一起摆到一旁。 差不多该进入正题了。 「那么,你说的奇迹之花在哪里?」 「魔女大人,请看桌上。」 我看了。 有钱人会喜爱的金碧辉煌的花瓶中,插着一朵花。 而且还是黄色的。 ……莫非。 「就是这朵。」 「哇啊啊。」 超随便。 「我们村子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没有必要郑重管理。」 「……可是,像这样摆在这里的话,有可能会突然被偷走喔?比如说被心怀不轨的旅人偷走。」 「没有问题,这朵花有替持有人带来好运的美妙能力,不会被偷。因为这朵花被偷对我来说是种不幸。」 「…………?不好意思我听不太懂你在说什么。」 那时我肯定露出了一脸疑惑无比的表情。 他莞尔微笑,隔着花瓶在我对面坐下。接着说: 「自从得到这朵花以来,我的人生就朝美好的方向发展。其实我在得到这朵花之前,只是一个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 「是喔。」 他平淡地说出至今的来龙去脉。 他说: 花田是在两周前枯萎的,但是并非突然某一天全部枯萎的。 起初是从花田最外围的花朵一齐枯萎。面对这个难以理解的现象,当时的管理人只有歪了歪头,并没有重视这个情况。 隔天更内侧的花朵枯萎了。 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花田渐渐枯死。花朵简直就像由外而内受到某种疾病侵袭一般接连死去。 当时的管理人终于感受到危机感,虽说稍嫌亡羊补牢,他还是采取了对策。他尝试了各种方法,然而用尽种种手段,却都无法减缓花朵枯萎的速度。花田缓慢地、确实地枯死。 异变发生后经过两周时,花田变成了深褐色。 这位游手好闲的村民听说花田枯萎的传闻,不知为何走向花田。 那座花田的确枯死了,没有留下任何生命。或许是因为过于凄惨的景象,花田外挂着「禁止进入」的牌子。 他对牌子视而不见,走进花田之中。 就在这个时候,他在花田正中央找到唯一一朵没有枯萎的花。 「我想,那毫无疑问是反抗枯萎命运的最后一朵花,所以我才把花带了回来,放在花瓶里。」 「…………」 那不是偷吗? 我这么想,但对后续感到好奇于是什么也没说。 「自从我把花带回来的那天开始,我就变得越来越幸福。村子里骂我游手好闲的人一一生病,或是夫妻关系产生摩擦,发生人与人之间的冲突。」 「…………」 「不只如此,因为宅邸原本的主人逃跑了,我还奉命管理这栋位于村子中央的宅邸。总之,这样我就再也不是无业游民了。」 「你说管理宅邸,代表没有人委托你管理花田呢。」 「对,可是花田枯萎过了两周,这座村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说由我一肩扛起管理花田的工作也不为过吧。啊啊,真的都多亏有这朵花。这朵花正是改变我人生最大的转机。」 「…………」我有种在听可疑讲座的感觉。「话说,结果你真的幸福吗?周围的人都走光了说。」 「我当然幸福啊!」 男人倾身向前。 放在桌上的花轻轻晃了一下,然后|| 「嘲笑我的人一个也不剩地从我眼前消失了啊,还有比这更幸福的吗?」 他这么说。 话说回来。 从前伟人曾用格言似的语调说过,人的幸福分成两种。 一种是降临在自己身上,意想不到的好运。 另一种则是||降临于他人身上的恶运。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清楚记得自己点了头。 因为他人的不幸甜如蜜呢。 就跟放在我身旁的红茶一样,甜甜蜜蜜,有蜂蜜的味道。 ○ 我当天就离开了村子。 我觉得没有必要久留,他不打算放弃幸福的黄花,他发迹的故事内容也不怎么吸引我。 打从一开始,跟稻草富翁一样捡人剩下的东西变成暴发户,又骄矜自满的人大多都是我讨厌的类型,我只想尽快跟他断绝关系。 于是我从那座村子骑上扫帚继续飞了一阵,又再次抵达附近的村庄。 「你好||!」 我看见视野一角有位小姐在对我挥手。 我停下扫帚,她便说: 「你是旅人吗?」侧了侧脑袋。 「…………」 这里是个简易的露营场吗?我走下扫帚仔细端详了一阵,发现眼前的建筑几乎都是简易的帐篷。 说是村子也许太寒酸了一点。 「你们是什么移民吗?」 但女性却摇了摇头。 「不是,我们原本住在同一个村子里,可是大家都逃出来了。」 「…………」喔喔。「你们是从哪里逃出来的?」 我又轻而易举地感到好奇。 「你知道叫做黄花村的村子吗?」 就在眼前的小姐说出这句话的下一刻。 啊啊,还以为是谁,这不是卖假花的魔女吗?」 某个男人从她背后探头。 他露出看透一切的表情,接着说: 「那个男人怎么样?还是得意忘形地住在我家吗?」 被带到那座村子里的我被请到那个男人的家。 与其说是家,其实只是个帐篷而已。 现在勉勉强强住在那里的他说了声「这是我太太。」介绍身旁的女性,又说:「然后我是以前管理那座花田的人。」以一句话简单地自我介绍。 「我们的村子被那个男人夺走,逃到这里来。也因为这样,现在如你所见跟无业游民一样,真伤脑筋。」男人嘴上这么说,却看似一派轻松。 「那个人相当享受自己一个人生活喔。」 「嘿……反正他一定在说周围没有人烦清净多了吧?」 「正是如此。」 「我就知道。」他耸了耸肩。 「你们为什么要离开村子?我听说……是因为疾病蔓延,还有人际关系失和之类的。」 「嗯。对啊,就是这样。自从那片花田枯萎以来,我们就恶运连连。」 「…………」 「大多数住在这里的人都是因为待在村里会遭逢恶运逃来这里的。我不是就是了。」他拿起放在帐篷旁的某个包袱,放到我面前。「我现在正在巡回附近的国家,寻找花的种子。这样以后就能再种花了。」 「你还打算继续种花吗?我听说花是自己开始枯萎的说。」 继续种难道不会得到相同的结果吗? 「不,结果不会一样。那个的起因是森林。只要稍微砍一点树,花田就会恢复原状了。」 「……什么意思?」 「你知道森林蕴含了无穷无尽的魔力吗?」 「…………」 魔力据说是由森林的树木产生的。 正因如此,魔法师在森林中才能完全发挥实力,实际上我也曾住在森林中修行魔法。 然而无穷无尽的魔力在给予人各种恩惠的同时,也具有对人造成危害的危险。 会让猫开口说话,或赋予道具自我意识。 又或者是让花产生突变|| 就像这样,森林蕴含的魔力会引发一般而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我的花田里发生的事情,也是源自于森林的魔力产生的突变。花田里开的某一朵花,似乎朝不好的方向产生变化。」 「变得会让人幸福吗?」 「不,不会。」他如同呼吸般自然地摇头。「开在花田中心的那朵花的突变,比那还要难缠||那不是会让人幸福的花,而是让人不幸的花。」 他说。 突然开始枯萎的花田让他感到不对劲,他立刻离开村子,走遍附近的国家调查原因。 只要是不算太小的国家,就会有名为魔法统合协会这神秘组织的分部。他委托协会调查,便得知了花朵究竟为何开始枯萎的原因。 魔法统合协会派遣的魔女来到现场勘查,做出一个结论。 「从现状来看||好像是开了一朵让周围陷入不幸的花啊。很久以前的文献上也有记载。」 位于中央的花似乎产生了麻烦的变异,会使花田由外围朝中心慢慢生病枯死。 换言之,以那朵花为中心,范围内的一切都会缓缓朝中心枯朽。这就是那麻烦的症状。 他提议摘下那朵花作为解决方法,魔女却说: 「还是不要随便乱碰比较好。那朵花在罹病的对象附近不只不会枯萎,还会危害人类。只要等花全部枯死,失去感染疾病的对象后,花就会自己消失了。换句话说只要放着不管就好||让人带出来就糟了,还是禁止别人进入花田比较好。」 就是这样。 于是他决定置之不理。他跟村里的居民们解释,不只禁止别人进入花田,还放弃花田,等花朵全部枯死后,再次离开村落购买新的种子。 然而他犯了一个错。 「看样子,我看到花全部枯掉的时候,那朵麻烦的花已经被游手好闲的男人带走了。他一定是没听到花田发生的异变。谁叫他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对村子里流传的话题毫无察觉。」 「…………」 原来如此,我想。 「我发现他把花带了出来时,疾病已经在村子里蔓延,村民们也接二连三发生灾祸了。可是就算从那个男人手中把花抢走,只要摘下来的花朵周围有不幸的对象,花就会继续绽放。更重要的是,大家都害怕那朵诡异的花,不敢跟他抢。于是我们才决定离开村子。」 「…………」 让他自生自灭就好,是这样吗。 「听你这么说,他应该还活着呢||不过那只是时间的问题。只要再过几天,他一定也会病倒。这是他为村子带来麻烦的报应。」 十分简单。 带来幸福的奇迹之花,其实只不过是带来相对幸福错觉的突变种。 唯有不知情的男人被留在村子里。 纯粹是这种残酷无比的故事而已。 眼前的男人不知不觉间面露微笑。 「啊啊,真想早点回到村子里。」 换个方式说。 他看起来像是打从心底期望留在村子里的男人不幸。 第159章 魔女之旅终章.祈祷之国 海面上,有一个小国,那里的建筑,似丘陵一样平缓。 几栋带有尖顶的大教堂,似在仰望天空──或是依附于天空,在街道的四周环绕。 据说,这个悠然地伫立于此的国家的风景实在太过优美,连众神都觉得光彩夺目,访问这个国家的游客离去后都异口同声地向外人说希望能再次踏入这个美丽的国度。 嘛,毕竟我也从来没有去过外边的国家,因此我也不知道其是多么美丽,也没有特别认识到自己生活在一个谁都羡慕的国家里。 在街上徘徊的不单单只是人类,还有魔人和兽人。也就是说,在这里,种族之间都没有间隔,不过也正因如此,街道才会变得混沌不堪。 我曾以为那是个极其美丽、神圣的国家,结果在这个国家一看,基本所有种族都混杂在一块,这只是一个不懂世事的国家罢了。顺便也调查了一下,不知为何而愤怒的旅行者似乎在也有很多呢。 总之在这里净发生些奇怪的事。 虽然不知道为何奇怪,不过总之,这儿和国外所听到的差别实在太大了。可却也说不出到底有什么不同。 不过,在我走出国门的那一刻,一定也会说出和访问过这个国家的那些人一样的话吧。 ……这样想道后,我便又融入这国家了,虽在别处看来会有些与众不同,但这就是这个国家的日常。 而这个国家叫做领域之都克劳斯莱恩。 或者可以这么称呼。 ————祈祷之国。 第160章 即便被你杀了 我回到家,发现蓟不见了。 这还是第一次见,我在家里找了个遍,却不见她的身影。她的鞋子也不见了。想必她是想趁我回来前出趟门,不料我回来得早了。感觉与神乐果础聊了半天,一瞧时间,发现才过了一个小时。 再等一会儿,蓟应该就会回来。 到时或许会再添一条人命。 我不希望这样,却又不想阻拦她作恶。 不,不该是这样。 我想起了加奈茂的一句话——对于他们来说,杀人相当于食粮。 此话若真,我便没有权利阻止蓟。唯一能阻止她的只有法律。 「…………」 所谓的法律,不过是众人投票通过的。 不可杀人这一法律,在我和蓟出生之前便已存在。倘若当时蓟在场,一定会投反对票。 然而,这一反对意见,终究会被大多数所否决。 终究如此。 所谓的正义,不过是用人数来说话。 蓟这类人,倘若比我这类人多出一个,正义和世界将瞬间颠倒过来。 正义也不过如此。 虚幻易碎的一场梦罢了。 「好烦。」 坚持正义只是一种无谓的苦恼。 一想到杀人,心底便涌出厌恶。我多想把这种厌恶给连根拔起。 一见到尸体,不由地反胃作呕。我多想把如此脆弱的大脑搅碎。 若真能做到,想必会轻松得多了。 「…………蓟。」 你眼中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 好想和你再说说话。 我望着空荡荡的手掌,用力地攥紧了拳头。 我取出手机,打给了鹭森老师。铃声响了几下,她便接了。 「喂,鹭森老师,有空吗?」 『不巧我刚泡好了咖啡,不喝不行了。』 「我等你喝完,之后有空吗?」 『不巧家规严禁休息天出门,只许在家看视频。没空。』 「今天我要了结绳镜案。」 电话那头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 鹭森老师啜了一口咖啡,缓缓说道: 『…………好吧,出来见个面。』 我还要先稍作准备,见面时间便定在了傍晚。 待会蓟要是回来了,两人碰上面会尴尬;加之我想一个人静静,于是便出了门。 见面地点定在了片白江东公园,正是百枝早苗失踪的地方。 我在附近的咖啡店打发时间,等到了傍晚五点,便朝公园走去,只见门口停了一辆黑色奔驰。 我敲了敲右车窗,车窗摇下。 「上车吧。」 「嗯。」 我拉开车门上了车,她递过来了咖啡。不是一般的罐装,而是少见的瓶装,是怕我洒在车上么。 「这才几点,我不想喝咖啡。」 「这是长大成人的捷径。」 「现在哪有年轻人想长大的,这你不知道?」 「哎,这么早熟。」 我随意地喝了一口。 本以为还要闲聊几句,她却直接切入主题: 「电话时你说要了结绳镜案。」 「是的。」 「意思是……你知道蓟的下落了?」 「……嗯。」 车里有点呛人,原来她点了烟。 「放弃吧你。」 她的声音比平时严厉了不少,说是生气,更像是在对我严加教导。 「你是理解不了杀人犯的。」 「……这得问过她才知道。」 「那好,我问你,你有理解过蓟吗?」 「…………」 老老实实向警方报警吧,她劝道。 「这样蓟就孤零零一人了,谁能给她幸福?」 「哎,她这种人是不可能幸福的。」 这一句深深刺痛了我的心。这话错了,无论如何也要反驳她。 「……那她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才诞生于世的? 「把她扔进监狱就好了,说不定她会改过自新。」 不可能。 做错了便没有回头路,无法挽回,也无法一笔勾销。一旦偏离了正轨,便再也回不去。 神乐果础的话在脑海中浮现。 监狱是没用的。 人一旦犯罪就该永远受刑。 父亲是罪人,仅仅如此,我们也被迫一起沉沦。 回不去了。 一旦被扔进监狱,便再也回不去正轨。 「橘,价值观不同的人有不少。」 「当然。」 「那该怎么和他们交往呢?」 「……不知道。」 「不搭理他们便好了。」 老师吐了一口烟,从她身上能感受到一股威严。 「不搭理就好了,这是为了彼此的幸福。价值观是勉强不来的,那是一个人的本质,变不了的。明白了吧?」 「明——」 白、了。 两眼忽然一黑。 这是—— 我立即反应过来,这种熟悉的感觉。 和水次月掺料那次一模一样。 「橘。」 她瞥了一眼我的样子。 是她下的药? ……咖啡。 我不该乱喝的。 「蓟就交给我吧。」 她是为了阻止我去? 不,那她没必要下药,药效一过我还不是能去。下药的目的并非如此。 引擎声隆隆作响,车子开动了。 这是要去哪里。 「老、老师……」 不知是没听见,抑或听而不闻,她没有搭理我。 哎,真是的。 自从蓟来了,我便老被卷入麻烦事。 想必,这并非是单纯的偶然—— 2 我醒了过来,只觉头痛欲裂。最近脑壳老受罪了。脑浆经这一搅和,说不定能变得理解蓟了。 现在却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我环顾四周,混凝土的地板,锈迹斑斑的巨大机器,从破裂的玻璃窗能瞥见野树野草。仅凭月光,看清周围已是绰绰有余。 一片虫鸣声中,隐约听到滴水和铁板被风吹起的声音。 看来这里是废弃工厂。 我被绑在凳子上,铁链牢牢地将凳子和柱子捆死,比水次月那次还严实。这次同样上了手铐,并且拷得很紧,折断拇指也取不出来了。 「鹭森老师。」 我喊了一声。绑我的人必是她,她一定在附近。 「你醒了。」 突然打来了一道亮光,晃得我睁不开眼,好不容易眯开眼,只见十米之外有一张椅子,坐着的正是鹭森老师。她一旁是一张破烂的书桌,上面搁着台灯。 「老师……这是怎么回事?」 她站起身,走到了我面前,从后裤兜掏出了一样东西,是一把匕首。 「这匕首是乙黑了用来杀人的。」 她对着亮光举起匕首,刀身闪烁出斑驳的光芒。她似是看入了迷,脸上满是陶醉。 「它太干了。」 说毕,她一把捅入了我的大腿,我似被掐喉咙般痛吟了一声。疼得窒息,左脚稍一用力便钻心地疼,让人无法思考。感觉离死亡近了一大步。 我痛得屈身弯腰,死咬牙忍住,浑身直冒冷汗。 「橘,你没那本事。」 「本事……?」 「你简直是凡人一个,不配当乙黑了的亲生骨肉。」 「…………」 「你只配叫橘。被称为乙黑的有蓟就够了。」 她一把拔出了匕首。刀身擦着骨肉的触感,让我龇牙咧嘴地大叫。 血如泉涌般狂喷而出,随即缓了下来,顺着大腿慢慢滴下。 「哈哈,泽田见到了肯定流口水。」 「老师……」 她究竟什么来历? 我从未对她提过泽田老师爱喝血。 剧痛加上难以理解的现状,让我无法反应过来: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她从书桌抽屉拿出化妆镜和红色细绳,扔到了我面前。镜面掉地裂开了。 「细绳和化妆镜,你知道是拿来干嘛的吗?」 「你是绳镜案的凶手!?」 她没回答,而是轻蔑地说道: 「……你不懂吧。」 她喃喃道: 「你不会懂的,水次也不会懂。」 「什……」 她连水次月的事都知道了? 「世界不一样,你不懂蓟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一点都不懂。在她眼里,漂亮的房间全是鲜血淋漓,人就是会走路的植物。」 这是比喻么? 「这阵子和你聊多后,我已经死心了,你就是一个凡人……蓟太可怜了。你想理解她?别笑死人了,再努力都是白费功夫,你不可能理解她的。」 「……你想干嘛?」 「我想拯救蓟。」 「拯救?」 「待会就知道了……她来咯。」 她朝我的背后望去。 后方传来了细细的踩沙声,有人正走过来。 「嘻嘻。」 鹭森老师的笑声从喉咙深处溢出。 脚步声越来越靠近。 终于走了过来,她站在了我的身旁。 「……蓟。」 来人正是乙黑蓟。她不看我一眼,而是死死地盯着鹭森老师,瞳孔一片漆黑。 鹭森老师张开双臂,欢迎地说道: 「哈啰,蓟。」 蓟却只是一言不发地瞪着她,鹭森连忙开口道: 「别误会,我没想要杀他。」 「真的?」 「真的,他可是你养好的,我哪会去抢。」 养好? 怎么回事? 蓟却似乎全听明白了,点头说道: 「……那就好。」 「欢迎你的到来,我真的很开心——」 没有任何预备动作。 不过寥寥数步,蓟便冲到了鹭森老师的身前。鹭森老师先是一愣,当即刺出匕首,却被蓟一脚踢到了手腕,匕首应声脱手。蓟夺过空中的匕首,笔直地朝她的喉咙挥下,即将割喉之际却停了手。 与此同时,蓟的太阳穴上顶了一把手枪。 「爆头比割喉快,我赢了。」 「试过才知道,来?」 面对蓟的挑衅,鹭森老师咽了下唾沫说: 「我不想失去你。」 「我也不想杀你,只想问一句——」 ——你到底找我什么事。 她的声音冷若冰霜。 「知道啦……匕首给你吧,本来我就不会用。」 「那当然,这是爸爸的东西。」 蓟走回了我的身边,自始至终没看我一眼。哪怕使个眼色也好啊。 「那我说正事咯……蓟,你穿过了吗?」 穿过了吗。 这句话似曾相识。加奈茂对蓟说过一样的话。 我曾经思索了许久,终究无法理解此话的含义。 「穿过了。」 「噢噢……!真棒啊……」 鹭森老师兴奋得睁大了眼,探出了身子。 「穿过了是什么意思?」 听见我插嘴打岔,鹭森老师顿时皱起了脸,马上转过来道: 「你不知道么?」 她轻蔑地哼了一声,嘲笑道: 「是门。」 「门?」 「那是我专业的终点。」 犯罪心理学。 其终点是门。 「穿过了门的人会变成杀人魔。无论是天真无邪的小孩,或者是圣人,无一例外会变成丑陋冷血的杀人魔。」 开什么玩笑…… 「你以为在开玩笑?随便你怎么想,反正另一侧的人都见过了门,这绝非巧合所能解释。」 「变成杀人魔……」 门。 倘若真有这玩意。 那便是隔开我和蓟的本体。 门这一侧,与门另一侧。 蓟在另一侧。 「乙黑了说他在二十一岁穿的……你呢?」 「记不清了,记事起就穿了。」 「竟有这种事!你是天生的么……果然是遗传……莫非基因就是门?不对,也有好人无端端穿过门的……」 鹭森老师自言自语着。我难以相信这种鬼话,这两人却说得煞有其事。她俩不能用常识来衡量,同是另一侧的人,或许说的才是真的。鹭森老师见蓟盯着不放,一下回过了神,朝我俩说道: 「蓟,你应该猜到了,绳镜案的凶手就是我。」 ………… 不对劲,不是这样的。沉思片刻后,我想明白了。 没事。 蓟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噗嗤一声笑了,鹭森老师也跟着笑了。两人的笑声混杂在一起,倾注在我身上。我一头雾水,只觉得无比瘆人。 我从未见过蓟笑成这样。 两人笑了半晌,蓟开口道: 「我明白绳镜的含义。」 绳镜的含义。 坊间对此有过无数的猜测。 为何犯人会把细绳和化妆镜遗留在现场? 蓟已经明白了。 「看来你全都懂,那我就放心了。懂了也不来找我,你也太过分了。」 「…………」 「我能理解你。」 蓟依然一语不发,总算把视线挪了过来,并且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她似在沉思。 鹭森老师向她劝道: 「他永远理解不了你。你和他在一起,只是因为两人流着一样的血。你希望他终有一天也会穿过门,也会变得理解你。」 蓟始终在盯着我,注意力却已经不在我身上。她只是出神地望着我这个人。 我不明白。 蓟在想什么,我完全不明白。 「然而事与愿违,穿过了门的人,其孩子未必一定会穿过门。」 「我和终是同卵双胞胎,基因是一样的。」 「即便如此,你们也不同。他可能见过了门,但没穿过去,而你穿过了。」 「…………」 「他这辈子可能不会再见到门了。」 「……………………也是呢。」 啊。 蓟从我身上挪开了眼。 此时传来了断线之音。 自出生以来,将我和蓟联结一起的线被切断了。 忽然一阵孤独萦上心头。 以前只要有蓟在,我总会安心下来。 以前蓟一直都会帮我。 以前无论何种情况,她都会选择站到我这边。 她朝鹭森老师迈出了一步,仿佛是要与我永别了。 「蓟!」 我大叫道,她却不愿回头。 本以为她会直接走到对面,她却只是捡起了我脚边的红色细绳和化妆镜,仔细地端详: 「终确实与门无缘了……不过这不是和你在一起的理由。」 「我会给你幸福。」 幸福。 蓟被这句话打动了,眼神游离了好一会儿。 「我一定能让你幸福。我能理解你,你希望什么,高兴什么——幸福什么,我都了如指掌。」 那是我一直梦寐以求的。 却又求之不得的。 蓟眯起了眼: 「……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我?」 「因为你很神秘啊。」 「神秘?」 「对,我们这种人是人类的高层次阶段,为了防止人类过多而生的。我们必然是神秘的。」 「……你觉得我很珍贵?」 「对啊,我不会阻止你杀人,也不会被你的话吓到。」 此话一出,蓟整个人一动不动。 从她的侧脸,可以感受到她平日有多伤心。 「你是两周杀一次吧?是怎么憋到现在的?那种冲动的滋味哪能忍得住。」 「……动物。」 「哦,靠杀动物来过瘾,真可怜。」 杀动物—— 我想起了那条沾血的裤子,原来上面并非人血。 蓟一直强忍着痛苦。 一边是杀戮的冲动,一边是和我的约定,她被夹在其中痛苦万分。因此,她才会深夜外出去虐杀动物。唯有如此,她才能勉强维持住平衡。 ……不,维持不了的。 对她而言,动物还远远不够。 「……我想杀人。」 话从蓟的唇间轻轻地流淌出。 其中掺杂着哽咽。她是……哭了吗? 「为什么不能杀呀?」 问题浮空而起,没人回答,便又沉了下去。 蓟双手捂脸,数滴眼泪落在了水泥地上。 「我只想普通地过生活。每天起床、欢笑、吃饭、杀人、睡觉……只是这样就够了。」 听见这话,我如同被当头一棒。 我一直以为,她杀人是为了取乐,却并非如此。那是穿过了门后,无法抑制的杀人冲动。 她是被其所支配了。 这种冲动我虽无法想象,但必定深深植于本能。 若非如此,蓟不可能痛苦到落泪。 「好想杀人,真的好想杀啊,可是你不许我杀。我该怎么活下去啊?」 这是她的心声。 我果然对她一无所知。 我曾以为,自己和她不太一样。事实并非如此。 我和蓟,有的只有不一样。 「对吧,辛苦你忍这么久了。不用再忍了……来到我身边,我以后会给你幸福。」 幸福。 没有互相理解,就不会孕育出幸福。 我给不了蓟幸福—— 蓟望向了我,手上是细绳和化妆镜,她手一松,镜子脱落掉地。 她两手握住绳子的两头,使劲拉直了。 她正朝我一步一步地走近。 她此刻的眼神,与平时的截然不同。 「蓟,你要干嘛?」 不会吧。 脑中掠过了一种可能性。 鹭森老师笑道: 「橘,你知道绳镜是干嘛的吗?」 她是在故意嘲弄我。见我不说话,她得意地勾起了嘴角: 「人穿过门后,眼中的世界全变了,会被杀人的冲动所支配,忍不住地想杀人。而最想杀的人是谁……你知道不?」 她一边坏笑,一边向我投来无法回答的问题。 「最想杀的人,正是自己。」 「自己……?」 「穿过门后,人就会想杀自己。穿过越久越想杀。」 「那他们会自杀么?」 「对,最终都会自杀。」 想必类似于自我毁灭的倾向。 「不过求生的本能摆着,没那么快会死。于是他们都会做一件事。」 「……一件事?」 「就是在镜子前,用细绳勒住自己的脖子。」 我恍然大悟。 细绳。 当年加奈茂也曾提过。 她如果也穿过了,也会这样做。 「这不过是自我满足,假装自杀来临时解脱罢了。」 「…………」 「然而,蓟能真正地得到解脱。」 「……这。」 骗人。 一个想法冒出了脑海,我不敢相信。 她不会的。 「你就是蓟,蓟就是你,杀了你就等同于自杀。这样一来,蓟就能成为穿门后克服本能的人了。」 蓟把绳子套在了我的脖子上,缓缓地绕了一圈。我没有丝毫抵触。 「你以为她和你在一起图什么?亲情?爱情?幸福?都不对。」 「…………」 「人穿过门后都会陷入孤独。眼中的世界与常人的不同,感觉自己被世界抛弃了,因此他们会同病相怜、互相依偎。可穿门人寥寥无几,只好默默地忍受孤独。他们都盼着一个知音,一个能同样看待世界、能理解自己的人。」 这正是我所追求的。 「本来蓟盼的人是你。你们同血同源,她觉得你也会穿门,然而迟迟不见你穿门。于是她转变了想法,等一个理解自己的知音出现,之后就杀了你。」 这样一来,蓟既有知音,又能从自杀欲中解脱出来。 「知音出现前,她和你在一起,只是为了更好地融合。两人同寝同食同经历才能合二为一,杀你时才解脱得彻底。」 监视窃听。 她那么痴迷我的一举一动,是为了这个? 蓟曾说过有件事想做。 指的是杀了我? 时机未到前要讨我欢心,所以她才会乖乖听我的话。她表面和我好,内心深处却是满怀杀意。 拿凳子砸我并非一时胡闹。 而是内含杀意。 「不会的!这不可能!……蓟。」 她用漆黑的瞳孔望着我。 我不愿承认。 我和蓟不是心灵相通吗? 一起相处的日子是假的吗? 「你说一句不是啊……」 一切都不过是为了杀我? 这真相太过残忍了—— 不,残忍这一想法,只是我这一侧的人的感觉。 她慢慢地注入力气,勒紧了我的脖子。我渐渐喘不过气。 心头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这样啊。 我就知道。 不互相理解,便会是这般下场。 连对方的杀意都察觉不了。 「对、不起。」 蓟,对不起。 没能理解你,真的对不起。 出生以来一直在一起,我却没为你做过任何事。 你的快乐、痛苦,我全都一无所知。 对不起。 我脸颊开始发烫,已经无法呼吸,蓟手上依然勒着。她不眨一眼,仿佛怕错过任何一瞬间,将我的垂死之状刻入眼中。 眼前泛起了紫光。 蓟。 能死在你手上也不坏。 「蓟……」 蓟。 「你……的……」 你幸福的话。 「我……无……」 我死而无憾。 眼前开始泛黑,连蓟的脸也看不清了。 她笑得开心吗。 伴随着吵杂的耳鸣声,意识终于沉落了。 就这样,我死去了。 3 若问这是地狱或是天堂,想必是地狱了。 脚边全是死尸,而眼前是大海。回过头去,地上堆着无边无际的尸体。 堪称尸体的海岸。 尸体全是死了两三日的,血淋淋的伤口清晰可见。有穿西装的,也有穿旧和服的,全都躺着一动不动。 天空一片染红,微风吹过,虽裹挟着尸臭味,但很快便闻习惯了。 海水波光粼粼,清澈可见。 「果然。」 以前上课时学过,人因何缘由堕入地狱。 记得是杀生。 然而,世上哪有人不杀生。谁小时候没踩死过蚂蚁?没肢解过蜘蛛?人就是从中学会生命的重要。 若都按杀生论,世人全该下地狱。 我望了望脚下,感叹自己下地狱是应该的。 「……那是。」 海中孤零零地伫立着一扇门。 迟疑片刻后,我踏入大海,朝门走去。 没有海浪,比起大海,这更像是一个大湖。水只有薄薄的一层,堪堪没过了脚踝。 我走近了门,发现它如此简陋:边框只有细长的木条,柱子被海水腐蚀得破破烂烂。 形容它是门也夸张了。 此时,我记起来了。 这扇门很熟悉,我曾经见过它。 真叫人怀念。 「是什么时候见过呢?」 我不断往前回忆,不是初中不是小学不是幼儿园。 要更早之前。 「……本源。」 这是我的本源。 在记忆的尽头,这是我出生的地方。 「啊……」 我情不自禁地抚摸了门框,传来湿湿滑滑的手感。门依然坚挺,仿佛能永远屹立于此。 门的触感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欢迎。」 不知何时,门的另一侧站了一个男人。他穿着西装,约莫二十岁,长相清爽,很有女人缘的样子。 这人我认识。 他正是我触门后想起的人。 「爸爸。」 「哟,终,好久不见,还好吗?」 我俩仿佛来到了酒席,融洽地闲聊了起来。 「……一般吧。我被你折腾惨了。」 父亲笑了笑,随口向我说了几声抱歉,又说道: 「有好多话想跟你说,你先过来吧。」 门。 我反应过来,这正是鹭森老师所说的门。 穿过它——我就会变成杀人魔。 不过,我都来到地狱了。 穿过了又有何所谓呢? 「怎么了?来呀。」 「……嗯。」 我朝外挪了挪,从门外看不到父亲。目光转回门内,父亲的身影又出现了。 「你要好好穿过门。」 「穿过了会怎么样?」 见我犹豫不决,父亲开朗地笑道: 「穿过了就能理解蓟。」 「…………理解她。」 穿门之后,世界会翻天覆地。 我的价值观会分崩离析、重新组合,到时候就能明白蓟。 她高兴什么。 她难过什么。 她希望什么。 她讨厌什么。 她眼中的世界,我将一清二楚。 到时我或许会杀人,或许会指染朋友,或许会迷失自我。 即便如此,只要我们幸福。 便足够了。 「来吧,终。」 「嗯。」 那是我梦寐以求的东西。 我正要迈出那一步,忽然,身后传来了啜泣声。 我回过头去,那边有个女生背对着我蹲着。她穿着校服,从稚嫩的后背上看,是个初中生。 「为什么……为什么……」 我走了过去,想伸手去碰她的肩膀,却一下穿了过去。 这女生是蓟。 初中时的蓟。 加奈茂在学校散播我们是杀人魔的儿女,我们从此成了欺凌的对象。蓟一开始忍着,终于有一天爆发了,让对方身负重伤。这成了暴力事件。 不久后的一天,我们得知两人即将被拆散。 「不要,我不想杀……想杀、不想杀、不……还是想杀。」 此时一个男生走近了蓟。他也穿着校服,一见到她便松了一口气。 那男生正是我。 我缓步来到了蓟的身边,蹲了下来: 「总算找到你了,回去吧。」 我牵了她的手,她却一手甩开了: 「我不回去,我已经没有容身之所了。」 「……蓟。」 「我没有地方活下去了。」 「……………………」 「我想死。终,求你了,让我死吧。」 我一言不发。 只是怔怔地望着她哭泣,过了好一会儿,才挨到她身旁: 「你听我说。」 我缓缓说道。 「我不想说没用的安慰话,也不想无谓地劝你坚强。」 「…………」 「我们是被抛弃了。」 「……嗯。」 「之前不是有个女生弑父么,哪怕她遭受了性侵,只要杀了人就会被逮捕。」 「……对。」 「等她赎完罪,回归社会,是否一切都能当作无事发生呢?性侵、杀父……这些是否能全部忘掉,重新做人呢?」 蓟垂下了眼眸。 「我认为不行。一旦脱轨了便无法重回,罪是消不掉的。」 我的话中充满了自信。 「我和你,只能作为被抛弃的人活下去。」 「……可这太难了,太痛苦了……」 「痛苦是痛苦。大家都对我们恨之入骨,恨不得我们早死。或许他们说得对。」 蓟皱起了脸,流下了泪。 我伸手帮她揩了揩。 「不过呢,蓟。」 「…………」 「即便如此,我们也能幸福。」 「……幸福。」 「我们或许会被白眼对待,会被扔石子。不过我们能手握幸福。」 「这样的幸福……我看不到啊……」 「没事,有我在。」 我抱紧了蓟。 「我一定会找到,让你幸福的方法。」 我松开手,站起了身,蓟抬起了脸。 「…………终。」 「我们幸福地活下去吧。」 我向她伸出了手,她接过了: 「嗯……!」 她脸上是灿烂的笑容。 「…………」 我们的残影就此停住了,随后如沙子般随风飘散。 那是我的约定。 要给蓟幸福。 回过头,父亲正盯着我。他见了刚才的往事,苦笑道: 「真是辛苦你了。你说得对,两个人幸福就好,不用去管别人。」 「对。」 他微笑着,朝我招了招手。 「爸爸,我不会去那边。」 他的表情凝固了: 「……为什么?」 「我去了那边后,或许可以理解蓟。不过,我将理解不了这个世界。」 「那不好么?这么无聊的世界,理解来干嘛。」 「不是这样的……穿了门后,我和蓟能幸福,却只是暂时的。马上就会覆灭。」 「你好好干就行了,我不是教过痛,我拼命扭动身子,好不容易翻过了身。 「啊!」 左肩被刺了一刀。我咬着牙,轮起左手往她的头挥去;她却在头上反手架刀,刺穿了我的手掌。 「死小孩!」 我疯狂地用力压,即便掌心被切得嘎嘎作响,依然灌注全力。左胳膊已经失去了知觉。 蓟没料到我如此玩命,把刀一抽,从我身上躲远了几步。我趁机起身,拾起地上的手枪,举枪就是一发。子弹虽然打偏在了墙上,但足够震慑住蓟了。 「我肯定穿过了!你才没穿过!不然怎么会和我不一样!」 蓟紧盯着枪口,弯腰架着刀。 我手快举不起来了,要抓紧时间射杀她。 去死吧。 竟敢侮辱门。 「死吧。」 这一句嘀咕,不是出自我口。我开了第二枪,她却一瞬间消失在了瞄准线上。只见她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刺中了我的腹部,顺势将我推倒在地。 我对她的头又是一枪,如此近距离,她却一个歪头,躲了过去。 「蓟不要。」 蓟举起了刀,橘终却喊道。她身上充满了杀意。 「这人不杀不行。」 「不,让老师活下去吧。」 「终……不能这么好心。」 他愣了一愣,露出了会心的微微一笑。不是这样的,他说。 「总之不能杀,她已经无力反抗了。」 「可是,她会全说出去的。到时我们的生活就全毁了。」 「或许是吧,到时就将她交给水次月监禁吧。」 「…………」 见蓟不说话,他缓缓地道出了真相: 「这是为了两人的幸福。你要是再被逮了,我可没自信让你再逃脱了。」 ……什么? 他说什么? 蓟似乎被说服了,乖乖放下了刀。 各种线索在脑海中串联起来。 「橘、你……」 难道。 一开始就有人怀疑,蓟是如何逃脱警方逮捕的。说不定幕后有犯罪集团—— 原来不是犯罪集团。 让蓟逃脱的人是他。 橘终。 「开什么玩笑。」 你知道放走乙黑蓟意味着什么吗? 平时居然装成一副好人样。 或许,我就不该招惹他。 本来就觉得他没穿过门。他对绳镜案感兴趣,我就借由泽田,让他来主动找我。他果真来了。 他找我问的都是关于蓟的。我以为他只是想制止蓟。 果然只是一介凡人。 和他聊得越多,就越确定他没穿过门。这我早就预料到了。回顾初中时的事,穿门人显然是蓟。 于是我把他作为诱饵,来钓蓟上钩。 这便是我的失策之处…… 我不该小瞧他,不该视他为凡人…… 「我到底……怎么了……」 我只是想去理解。 只是想一起幸福。 「…………」 我望了望一旁,竖起的玻璃上映着自己的脸。我把枪对准了脑袋。 自己的脸上净是惊恐。 没错了。 这是害怕死亡的我。 我俯瞰着自己。 我明白你的心情。 我明白我的心情。 是不是很辛苦、很痛苦、很难受、很寂寞? 明明只是想变好点。 明明只是想去拯救。 我往扳机上用力。 体内充满了兴奋。 杀掉,杀了这样的自己,只留下俯瞰的自己。不好的自己不需要。 世界也不需要。 「郁夫……」 我扣动了扳机。 爆破音,是终结一切的声音。 *** 血花飞溅,枪声回响了半刻,终究回归了寂静。 鹭森老师歪着头,一动不动。 我来不及阻止。蓟本可以阻止,却只是默默地看着。 「鹭森、老师……」 她的头偏向了另一边,看不到她的脸。 「呕……」 我当场吐了。身子被铁链捆着,呕吐物全落在了衣服上。 死。 她死了。 我没料到她会死。 蓟站起身,看着我。 一瞬间,方才勒脖子的场面从脑海中闪过。我不由呼吸变浅,鼻子冒汗,眼皮底发干。 「终……」 「啊、啊啊……!」 蓟朝我走了一步,我却无法抑制地害怕。 死。 汗毛耸立。 不行,止不住地害怕。 我很珍惜蓟,也很想理解她。即便如此,全身终究对『死』一字无比抗拒。 「终,没事的。」 蓟会杀了我。 她只是先解决了鹭森老师。 蓟不认同她是知音,也不会认同我。她会说出来,证明不想和我在一起。 方才勒脖子时我保持了冷静,也接受了死亡。 不过,不行啊。 一旦面对着死亡。 好怕。 记忆涌上。 裸露的小肠、湿润黏糊的声音、乱七八糟的肉块、母亲痛苦的呻吟、抽搐的身体。 「不!别过来!」 蓟停在了我眼前,望着我。 眼神如树洞般漆黑无情。 我拼命蹬着水泥地,但是椅子被绑着,与蓟的距离拉不开。 「……终。」 蓟抱紧了我。呕吐物在两人之间噗呲作响。 「没事的。」 她哽咽着说。 听见这声音,我才回过了神。 「我和终确实不一样。」 她把脸埋在了我的肩膀。或许是她的眼泪,只觉得肩上凉冰冰的。 「或许,我们从根本上不一样,也无法互相理解。我知道你很害怕,不理解肯定会怕的。」 蓟的头发有一股香味,闻着让人怀念,不由放下心来。有一种母性的感觉。 「我知道你怕我,可是……我希望你知道。」 「…………」 「我爱你。」 她更加用力地抱紧了我。 她抽抽搭搭说道: 「只希望你知道,我爱你。求你了……」 「……蓟。」 这种事我早就知道了,明明早就知道了。 我竟是如此愚蠢。 我害怕蓟。同样地,蓟也会害怕我。 同样是不理解,同样是害怕,蓟却选择了相信我。 为什么我会怀疑她。为什么我会不相信她,而是说要接受她。 明明约好了要给她幸福。 我立时止住了颤抖: 「对不起,蓟……」 蓟不可能杀我,不可能背叛我。 当初她哭着说没有容身之处不是吗?当初她高兴地接过了我的手不是吗? 我对蓟几乎一无所知。 即便如此。 她对我的感情是毋庸置疑的。 那是我和蓟唯一的接点。 「我也爱你。」 「嗯……」 她欢喜地用尽全力抱我。我想抱回去,可惜被绑住了。 怀中蓟的体温,让我的心跳平复了下来。 没事的。 真正重要的部分,我和你早已相通了。放学了,我按约定来到了del咖啡厅。她已经到了,一边吃着黑米蒸糕一边冲我挥手。 和上次一样的座位,我坐到了她面前: 「又吃黑的。」 「黑色食品养生。」 「你才高一,哪用这么早养生。」 「真是不懂少女心。我从幼儿园起就注意保养了。」 「注意别的不好么。」 比如说性格。 我点了咖啡,她说今天不请客,于是取消了订单,改成了白开水。老板淡笑着端上了水。 果础望向了窗外。日落黄昏,孩子们却聚在店前的长凳嬉戏。 「哎呀,最近太平了不少。」 「是呢。」 绳镜案已经告破了。 凶手是鹭森绫香,这是警方下的判断。 现场遗留的化妆镜上有她的指纹。从她的家中搜出了大量同款的绳镜,而且她还录下了作案经过。这成了一锤定音的证据。 幸好她没录我们的,真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总觉得不对劲。」 「什么?」 「鹭森绫香死在了废弃工厂。警方判断她下手时被反杀,即是说,有人杀了她。」 当时鹭森老师被蓟压在地上,邪笑着嘀咕了几句,便举枪自尽了。 我们清理完证据后,将她的遗体留在了原地,一周后才被人发现。 「不过现场有激烈搏斗的痕迹,说明对方是正当防卫吧?」 「嗯……」 果础双手挽胸,眉头紧皱: 「假设我来袭击你。」 「哦。」 她嘿了一声,当即甩了我一巴掌。不是佯装也不是碰脸,而是结结实实的一巴掌。我脖子都被打疼了。 「接着你掏出匕首,刺了我的右臂和左肩,让我失去了反抗能力。这时我肯定会逃跑。」 「你又不是杀人犯,别乱揣摩心思。」 「确实,假设我血气上头了,选择留在了原地。然后被你轻松地制伏在地。」 讨厌,要被得手啦——她边说边抱住身体。我冷冷地瞥了一眼,她才继续说道: 「这时,你选择丢掉匕首,拿出了手枪,对着我的侧脑门给了终结的一枪。」 「差不多这样。」 「现场找不到匕首和手枪,这两样凶器肯定是被害者——这回是凶手带走了。」 鹭森老师的手枪不翼而飞。 说明被人拿走了。 其实就是我。 她举枪自尽后,四周一片寂静,手枪却仿佛有话要说的样子。我自然得带回去听听。 「你不觉得奇怪么?」 「哪儿奇怪?」 「鹭森绫香当时双手被废,为什么凶手不用匕首,而是选择了手枪呢?」 「她不是脚还好么,肯定是想逃跑,结果被一枪放倒了。」 「这样的话,凶手是没想留她活口。」 「是呢。」 「你说的推理有问题。从血的分布来看,鹭森绫香死前是正面躺地,根本逃不了。凶手为何偏偏打的是侧脑门,不可能是为了防沾血,之前的刀伤已经足够多血了。我个人认为——鹭森绫香是举枪自尽的。」 真是敏锐。 上次我就领教过,她并非一般的过家家侦探。 「那为什么要自杀?」 「不知呢……或许是不想死的太难看,干脆自己给个痛快。」 「原来你也不知道。」 「是啊,没有任何线索,怎么猜得出这人的心思。」 「也是呢。」 她从包中取出了一本笔记,封面写着『推理笔记』,稚气得可爱。她翻开读了起来。 「不少人对鹭森绫香的死感到惋惜。」 「是么。」 「她热心于罪犯的心理工作,一直真诚地疏导罪犯,与他们心连心。不少人因此重回了正轨。还有人称她是圣母。」 圣母。 真是难以想象。想必只是我没见过她这一面。 她一直很自责。 经常为自己理解不了罪犯而唉声叹气。 她只是想理解他们,仅此而已。 「……她是个好老师。」 「可惜好过头了。度过了就会变成恶。」 「……也是呢。」 「真是可悲。」 「也对。」 倘若将罪犯归为邪恶,将常人归为正义,那世上没有真正的邪恶了。 正义和邪恶本就一体两面。 只是视乎于人和世界。 我小口地啜着白开水: 「说起来,蓟真是可怜。」 「确实,居然被当成了杀人犯。」 「警方最后都承认抓错了人。怪不得她要逃走。」 「我倒觉得逃跑比杀人可怕多了。」 蓟如今还藏匿在家。 等风头一过,世人将此事忘去,她将重返社会。大众认可她是无辜时,便是我和她幸福的起点。 「其实……我挺怀疑的。」 「……怀疑什么?」 神乐果础的双眸闪过一道邪魅的锐光。 「怀疑你是不是窝藏了蓟。」 「你又来了……反正现在真相大白,窝藏了也没所谓吧?」 「不,如果真窝藏了,话就不一样了。」 「怎么个不一样?」 「这一连串的事就说得通了。」 「……是么。」 「我打从一开始就觉得,是你帮蓟逃脱的。」 「说得我是罪魁祸首似的。」 实际上,确实是我帮了蓟。 一听到父亲的死讯,我就隐约怀疑是蓟干的,于是偷偷跟踪了她。最后在警车上动手脚,让蓟成功逃脱了。 可我没料到,她会主动跑上门来找我。 「乙黑了、千叶千代子、神谷孝介、相良壮子、加奈茂佐芙、西松四方路。」 她所列举的名字,都曾有所耳闻。 「这些全是绳镜案的遇害者。无一例外全被刀杀,身上被刺得乱七八糟,警方由此判断凶手是为了取乐。离遗体一米开外,必定会留下细绳和化妆镜。」 「所以呢?」 这些都是公开的信息。 「其中,乙黑了和加奈茂佐芙的尸体尤为惨烈,基本不成人形了。毕竟同是刀杀,警方便将其归为了同一个连环凶手。不过——」 「…………」 「——我认为杀害这两人的凶手,并非鹭森绫香。」 「有点新意。」 「凶手其实是乙黑蓟。」 我不禁起鸡皮疙瘩。 威胁我和蓟的不是警察和社会,而是眼前的神乐果础。 「证据呢?」 「被你藏起来了。」 「……归根到底,你还是怀疑我窝藏了蓟?」 「一早就这么说了。」 「你这是冤枉我。」 可不是哟,神乐竖起食指说道。 「的确有人帮蓟逃脱了。请问他的目的是?」 「谁知呢……说不定是蓟的朋友嘞?」 「在这个法治国家里,逃犯终究是逃不了的。街上到处有监控,一个女生去打工也引人注目,这怎么逃。」 「…………」 「帮她逃脱的人,心里也清楚。」 「…………」 「她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况且还背上了人命。所以——」 所以。 「先把她藏在家里,再去栽赃嫁祸别人,好替她洗脱罪名。」 「……………………」 「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在想你说的话。」 我没想到蓟会来我家,这是真心话。 我本想趁着她在逃时—— 将罪名嫁祸到别人身上。 那时我还不知道她杀没杀人,要是没杀就好,可凡事要做最坏的打算。 她为何要杀了乙黑了和加奈茂佐芙? 父亲的事我不了解,毕竟很多事只有他们才懂。将来了解得蓟越多,我也会渐渐地懂吧。 杀死加奈茂佐芙。 想必这就是蓟来我家的原因。 蓟所说的有事要做,就是杀死她。 加奈茂痴迷于乙黑了,等他刑满出狱一定会去见面。可是乙黑了死了,死于蓟的刀下。 蓟超越了乙黑了,却因我而不随意杀人。 加奈茂必定想唤醒蓟。 她也渴望着同伴。 杀了我,就能解放蓟。 然而,她却先葬身于蓟的刀下。 归根到底,蓟是为了保护我,才来到了我家。 她之所以不说,是怕我不同意她杀人。即便现在,我死也不愿让蓟杀人。 「…………」 我厌恶杀人。 比任何都厌恶。 我答应了要给蓟幸福,答应了两人要一起幸福。这句话是我的生存意义。 为此,我要还蓟一个自由。 泽田佐保子和水次月,这两人都不够顶绳镜案的罪。还得另找合适人选。 然而,神乐果础却凭空插了一脚。她找到蓟已是迫在眉睫。 于是,我决定了要动手杀人。 那天,我打算见过鹭森老师后就去杀人,之后再去找蓟。到时我作为绳镜案的凶手被捕,将一切罪名揽上身。 为此,我得模仿绳镜案的凶手。之所以去找鹭森老师,正是为了向她请教作案细节。 鹭森绫香竟是绳镜案的凶手之一,真是天助我也。 「幕后真凶就是你,橘终。」 「无凭无据的,还向嫌疑人说出推理,你这侦探当的。」 「这样一来,我起码不会被你杀。」 怀疑我的人一死,我的嫌疑自然会变大。 我压根就没想杀她。 我不杀人。 「说得我像杀人魔似的。」 「确实,你不会杀人,但比杀人还过分。」 「…………」 「为了自己,你可以不眨一眼地牺牲任何人。这是完全的邪恶。」 「你又在冤枉我。」 邪恶。 对此我心中有数。 「神乐啊,什么正义邪恶,不过是相对而言罢了。没有绝对的标准。」 「有的。」 「……那是?」 「看我的良心会不会痛。」 见我一脸茫然,她站起身,叫来了账单。我问道: 「要是有个社会公认的罪人,但你对此良心不痛,那怎么算?」 「那他就是正义的。」 「这叫邪恶吧。」 她不回话,结完账便扬长而去。老板冷眼盯着我,我假装不见,并陷入了沉思。 世人认为鹭森老师是邪恶的。 将大多数人共通的部分抽离出来,便是所谓的良心。这成了判断正邪的依据。 随意地贴上标签后,人们便懒得再去思考。 对于他们而言,只是无法理解。 问题出自于此。 她的大部分行为,都能以『异常』二字概括。如此一看——这侧的人哪能理解得了。 这样真的好吗? 肆意妄为又时而迷糊的鹭森老师。 她抚摸我头时的余热,至今仍依稀残存。 「……好想和她说说话。」 和她好好聊一聊的话,或许心意能相通。 就像我和蓟一样,被唯一的接点所联系。 第161章 身为魔王 「状况如何?」 这两天莱拉的身体状况似乎不太好,大多时间都躺在床上。 「感觉不舒服。」 莱拉说完又钻进了被窝。 不知道找人类的医师来看诊能否找出原因? 「我给你随便做点吃的,想吃的时候就吃吧。」 见莱拉没有反应,我便打算走出房间。但这时,她从被窝里伸出手,抓住了我的手。 「爱卿……」 「怎么了?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不,倒不是……」 「?」 会不会是……感冒了? 我曾听说生病时特别容易感到无助。 「寂寞吗?」 「不,不是那样的……不,或许……是有一点吧……」 莱拉从被窝中稍微探出头。 我抚摸著那一头红发。 「老实说……本宫心里有个猜想,原因说不定是……」 「怎么?」 「不……算了……也可能不是。」 真是罕见。 直肠子的莱拉平常总是有话直说、绝不遮掩,但现在竟然会含糊其辞。 「吻本宫吧。」 「瞭解。」 莱拉嘟起嘴唇。 我吻了她好几次。 「我去上班了。有话想告诉我的话,等我下班回来再说吧。」 说完我便出门前往职场。 今天的工作顺利完成。夕阳下,我跟米莉雅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 「想不到本宫小姐也会生病啊──为了让她早点康复,我给她做一些补充精力的餐点吧!」 「谢谢你,那真是太好了。虽然我多少会做一些普通的餐点,但不太懂该让病人吃什么。」 「不客气!我很高兴能帮上忙。而且本宫小姐生病的话,我会很担心的。」 米莉雅干劲十足,跟著我一起回到家。 ……? 不对劲。 「本宫小姐~我来做饭给你吃啰~!」 照理说莱拉应该在寝室睡觉,而米莉雅打开了寝室的房门。 完全感受不到莱拉的气息。 「咦?本宫小姐怎么不在?」 我并没有把她变成猫。 她也没去公会。 应该也不会在镇上闲晃。我跟米莉雅刚刚才在镇上购物。 她若是在镇上,应该会感觉到她的气息。 我伸出手,摸摸看凌乱的床铺与被窝。 还留有一点余温。 假如她出了什么事,应该还过没多久。 「米莉雅小姐,抱歉,我要去找莱拉。今天真的很不好意思……」 「啊,既然这样,我先把餐点做好并保存起来吧,我做一些加热之后就能马上吃的东西给你们。」 「真是太感谢你了。我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回来,你不用留在这里等我。」 「这样啊……我明白了。」 我飞快地冲出家门。 ……莱拉不见了。莫非是魔王军的某人,察觉了她还活著……?这应该是最有可能的理由。 因为如果发现她的是人类一方,应该会当场杀掉她。 我感觉不到『魔王』的气息。 也就是说,项圈仍然完好如初。 只要不是漫无目的地寻找,而是锁定『跟魔王军有关者』,想要搜索气息并不费事。很快地──我便找到了非人类者留下的气息踪迹。 极微量的魔力鳞粉散落在周围。 我顺著鳞粉的痕迹追踪。 鳞粉的痕迹一直往南延伸。 南方有梅俐所在的博登赫克公国,以及约尔冯森王国。 两者都是被魔王军所灭的国家。 尤其是旧约尔冯森王国,听说目前还有不少魔王军的余党停留在领地内。 余党中的某人察觉了莱拉的存在。而莱拉可能是自愿同行,也可能是被迫带走,总之莱拉正在跟那个人一起行动……这样假设应该比较自然。 一走进树丛,魔力鳞粉的痕迹就断了。 「……」 大概是察觉自己无处可逃,躲起来了。 ……既然这样,可能还在这附近? 我感觉到──土的气息、草的气息、树木的气息、风的气息……以及某物的气息。 虽然量很少,但人类也拥有魔力。 但是莱拉的项圈能完全阻绝魔力,即使是跟人类一样少的魔力也不会留下。 所以,她在附近的话反而很容易察觉。 「喂,带走魔王的人物!你在吧。出来。」 从草丛中走出了一个女性黑精灵。 她有一头有如月光一般的银发,白色的眼睛令人联想到蛇,皮肤则是浅黑色的。 我追踪时倚靠的那种魔力残渣,正从她身上微微地渗出。 「发现有人追来,我还以为是谁,正提高警觉呢。想不到不过是个人类。」 「想不到不过是个黑精灵。」 黑精灵凶狠地瞪著我。 黑精灵是精灵族的亚种,拥有比一般精灵族还强大的力量。 因此曾经有过一段遭同族迫害的历史……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 「莱拉……莱丽拉应该没事吧?」 「区区人类,不准直呼魔王陛下的名讳!」 魔王军并不团结。 我本来还在担心带走莱拉的是想推翻魔王的魔族,现在倒是放心多了,看来是相当忠心的部下。 「请把莱拉放回来,还是说这是她本人的意愿?」 「人类,你以为自己在跟谁说话?我可不打算跟你交谈。」 「我再说一次,放了莱拉,我的要求就只有如此。假如这是她本人的意愿,那么我想知道理由。」 「听不懂吗……!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她是隶属于魔王军的忠臣,也是战役后没有出现在击破报告中的黑精灵,也就是说,这女人是── 魔王军近卫师团,第一魔法连队的队长──柔洁?桑德颂。 马上打倒她并抢回莱拉也不是不行,不过要是不把缘由问清楚,日后她的同伙可能会再来做一样的事。 话说回来,莱拉曾说过她造出的假尸体天衣无缝,莫非还是被识破了吗? 还是说柔洁只是单纯听说这里有魔族女性,所以过来看看? 「我正在赶路,所以我要杀掉你,并且带魔王陛下回去。」 在她周围飘散的魔力残渣突然喷散,魔力有如蒸气般溢出。 我不动如山,仍然双手交叉抱胸,看她要玩什么把戏。 「你之前一直藏匿魔王陛下,这是唯一值得感谢的事。」 「不客气。」 即使在黑暗中看不见,我也感觉得到柔洁正气得脸上冒出青筋。 看来她无法忍受人类用这种平起平坐的态度对待自己。 「区区人类还这么嚣张……纳命来!」 名列魔王军干部之一的柔洁?桑德颂。 魔法能力果然高强。 转瞬之间就发动了活用黑暗环境的攻击魔法。 那是一种名为『暗影之刃』的暗属性攻击魔法。 我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魔法攻击。 背后的大树遭魔法斩断,随著巨响倒下。 柔洁接二连三地发出相同的攻击。 「躲过一次而已,别得意!」 我不断避开攻击,与此同时,她不断逼近。 这女人的棘手之处在于她不但是最强的后卫,同时也是优秀的前卫。 『暗影之刃』本来是射击型的攻击魔法,但这位黑精灵把变出的魔法之刃当成武器拿在双手上。 一把长,一把短。 看来她很清楚在黑暗中战斗的要领。 黑暗中完全看不见刀身。 「我要砍下你的头!」 「你的背后完全没有防备。」 「哼,老套的伎俩。我的背后明明什么都没有!果然是人类,只会用卑鄙的手段。」 两道小小的黑影发出「叽叽」叫声,在柔洁的后方一跃而起。 「叽!」 叩! 两个黑衣人同时朝著柔洁的后脑勺用力一踢。 「呜呃!?什么!?竟、竟然是……『暗影』!?」 「对,是我可爱的『暗影』。」 「究竟是什么时候……!而且,为什么你这区区人类会用位阶四等的群魔法……?」 「莱拉教我的。」 「你说……什么……!?连我都学不成的魔法,你竟然……」 「看来你连我这人类都不如。」 「该死……杀!」 我又继续造出『暗影』,总共出现了十二个。 「这么多!极限不是六只吗……」 「这样啊?」 咻。咻咻。咻咻咻。 柔洁不断地挥舞她的『暗影之刃』,想砍劈我的黑衣人战队。 跳、跳。翻、翻。滚、滚。 看起来完全劈不中的样子。 「为什么它们的动作如此顺畅!?这些家伙简直像活生生的生物……!」 「它们不是自己动起来的,全都是我在操纵的。」 「别胡说八道!这么多怎么操纵!除了魔王大人以外不可能有人办得到!怎么可以有这种事!」 我操纵没被她盯上的黑衣人,不断地踢柔洁下盘。不过,这应该不会对她造成多大的伤害。 「可恶!」 「唔唔唔唔唔唔唔!」她举起『暗影之刃』往脚下一挥。 「叽~~!」 「沙沙沙沙沙沙沙。」黑衣人们像蜘蛛幼虫似地,一下子逃散开来。 「真气人……!」 她现在无法专心对付我,对我的感知意识变得散漫。 「喂。」 柔洁惊觉不妙,马上转过了头,慌张全都写在脸上。 我用手指弹击她的额头。 随著「碰────!」的有如爆炸般的巨响,柔洁整个人飞了出去。 「咳……」 她的背部狠狠地撞在大树上,然后全身瘫软地靠在树干上,低著头不动。 我感觉莱拉就在附近,却完全没听到她说话。 大概是处于无法说话的状态,或者是睡著了吧。 目前的当务之急是找出莱拉,问清楚事情的缘由。 有这家伙在只会让事情更复杂,以后再处置吧。 「『真实恶梦』……你是狗,我是你的主人。」 「……………………唔唔唔……呜~呜~汪?」 「很好,乖孩子。」 「哇呜、哇呜、哇呜?」 我摸了摸柔洁的头,于是她把屁股当成尾巴,欢喜似地摇摆了起来。 ◆ 我找到了莱拉,她躺在草丛中。 不出我所料,她睡著了。 「喂,莱拉,快起来。发生什么事了?喂。」 啪啪、啪啪。我拍打著她的脸颊,她却仍然没有要醒来的样子。 「难道是柔洁?桑德颂对她动了什么手脚……?」 至于那个黑精灵,现在正在追著自己的屁股不断地绕著跑,口中还「哇呜哇呜、汪汪」地不断叫著。 算了,无妨。 刚好以前莱拉教过我的魔法可以派上用场。 「『解咒』。」 自从对梅俐施展以后就不曾用过了。不过,我还是成功发动了魔法。 「啪锵」一声,莱拉身上响起有如玻璃碎裂般的声响。 「莱拉,快醒醒。」 「呜……唔唔……」 莱拉的双眼微微睁开。 「爱卿……是汝……啊,对了,本宫被柔洁……」 「我已经施了『解咒』。莱拉,发生了什么事?」 莱拉环视周遭、瞭解了状况。 「可爱的部下说有事要请求本宫帮忙,尽管不甘愿,本宫还是答应了,然后跟她一起来到了这里。本宫说身体不舒服,于是那家伙说勉强赶路会很难受,便不由分说地对本宫施了『催眠』,强制让本宫睡著了。」 「请求?」 「没错…………与其让本宫来说,还是让当事人自己说明吧。」 「汪、汪,呜呜呜呜呜、汪!」 用双手双脚在地上爬行的黑精灵一看到我招手,马上喜孜孜地跑了过来。 「是『真实恶梦』啊……虽然这样挺有意思的,但毕竟是本宫可爱的部下,实在不忍心看她扮演狗。」 要是黑精灵继续扮演狗就没办法说明了,于是我解除了魔法。 我将手伸到她的面前,「啪」一声地拍了手。 「────啊!?我、我为什么在模仿狗……!?」 「模仿狗好玩吗?」 「是你……!竟然用『真实恶梦』这种卑鄙的手段!我要宰了你!」 莱拉制止了杀气腾腾的柔洁。 「慢著,柔洁,本宫不准汝动他。这个男人是本宫的伴侣。」 「…………啊?魔王大人……您、说什么?我不是很明白您的话……伴、伴侣?伴、侣??」 「其实汝要动手也无妨,只是凭汝的实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顶多是被他任意摆布。」 「呜……实际上……正是如此。」 柔洁用犀利的眼光瞪著我。 「本宫不到三十分钟就被他打败,这就是他的实力。」 「魔、魔王大人竟然撑不过三十分钟……?这怎么可能……!?」 虽然柔洁惊讶得目瞪口呆,但我还是要订正莱拉的话。 说是三十分钟以内确实没错,但并不精确。 「不,你在战斗开始后不到十分钟就投降了吧。」 「这不是又更短了吗!?」 莱拉乾咳一声。 「总之,他是本宫所肯定的男人。本宫发誓将一切……奉献给他……」 「魔王大人竟然……露出了女人的表情……连我都完全没看过的表情……」 「至于另一种『初战』则是不到五分钟就马上──」 「住、住口,别在部下面前说、这、这、这种事。」 莱拉用双手掩面,连耳朵都红通通的。 似乎是想起了第一次的时候。 「…………魔王大人竟然如此羞涩……是我所不知道的魔王大人……」 柔洁以消沉的眼神看著这样的魔王大人。 不过,她很快又甩了甩头指著我说: 「就算如此,我也不会因为这样就肯定你!」 「随便,无所谓,言归正传吧。柔洁?桑德颂,说,为何要带走莱拉?」 柔洁瞄了莱拉一眼,莱拉向她微微地点了个头。 「我就依序说明吧。我当时透过气息,得知魔王大人正在战斗。当我赶回谒见厅的时候,发现大人的遗体倒在大厅里。」 「柔洁,真亏你能识破假货。但那具假尸体可是倾尽本宫的魔法技术制作而成,你是怎么发现的?」 「因为只有曾跟大人一起洗过澡的我才知道,大人的身上有某个东西。但伪造的尸体上却没有。」 「只有你才知道的东西……?是什么?」 柔洁点头说道: 「是臀部的斑。」 「斑?哼哼哼,别蠢了。本宫的身上才没有那种东西!」 「不,真的有。」 「大人,有。」 「…………」 「我继续说。总之,当下我就明白魔王大人还活著。我想可能是因为一些非不得已的理由,大人才留下了假尸体逃出城。」 莱拉仍然试著确认自己的臀部。我不理会她,继续听著柔洁的说明。 她确实是个忠臣。不但看穿尸体是伪装的,还体谅君主可能有不可告人的苦衷,没将自己察觉的事告诉任何人。 她之后一直惦记著魔王还活在某处的这件事,一直等到战役结束数个月过去。 后来,魔王军中的强硬派主张要再度进攻人类的国度。 「魔王大人拥有非比寻常的领导魅力,大人的死讯对魔王军确实是一大打击。但是在魔王军中有不少人认为失去魔王后应该暂时撤退。」 原来如此。 也就是说,魔王虽死,但其手下仍然保有充分的余力。 当时我们之所以能够顺利闯进魔王城,也是因为联军在多处与魔王军的主力交战,为我们引开了大多数兵力。 「以第七师团长柯涅利巫?瓦兹里为首的强硬派以为魔王大人报仇为藉口,目前正企图夺回魔王城。」 「唔……如果说本宫的死成了再度引发战乱的理由,这样的话……」 「只要向天下公开魔王大人未死,强硬派便会失去出兵的正当理由。虽然不能在那些家伙的面前这么说,不过属于稳健派的我认为,当时确实是最妥当的收兵时机……」 当时,国家与士兵早已疲惫不堪。 战况陷入了僵局。 这一点对魔王军来说似乎也是一样。 「柯涅利巫正在召集藏身于大陆的魔族,打算夺回魔王城。」 魔族原本是住在另一个大陆──「魔界」的种族。 魔族运用大规模的转移魔法,来到了这块大陆。 被魔族消灭的二国之一──约尔冯森王国便在当初受到侵略,沦为受魔族支配的领土。 这次的战乱中所称的魔王城,指的其实就是约尔冯森王国原本的王城。 魔族以约尔冯森王国为据点,侵略了梅俐的祖国──博登赫克公国。 兰道夫王等七位国王察觉事态严重,为此举行会谈并组成了联军。 以前受魔族所支配的约尔冯森王国,到现在仍有许多魔物与魔族在四处徘徊,成了危险地带。 所以说,我们勇者团队并不是攻进魔界、打倒魔王,只是从魔族手中夺回了人类大陆的人类国度。 「莱拉,就算将你还活著的事诏告天下,也可能阻止不了战乱。」 「本宫明白……但,身为魔王的本宫如果发话,魔族应该听得进去。」 这么说是有道理,但…… 「吾等魔族所发起的战争是个错误……跟汝生活之后,本宫明白了何谓『温暖』,也明白了所谓『普通的生活』是多么地可贵……本宫后悔莫及,即使再怎么忏悔也不够。所以,为了赎罪,本宫决心要跟柔洁一起走。这是本宫身为魔王最后的职责。」 原来如此。这样缘由都明白了。 「既然这样,也让我略尽微薄之力吧。」 「但是……这样好吗?要是本宫没死的事实被公开,人类们终会知道这件事。这样一来,汝会被当成伪报战果,人类可能还会组成军队讨伐魔王……到时候,本宫……」 「我已杀了『魔王』,我的工作并没有失败。即使如此,如果还有人想来杀莱拉这个人,无论对手是整个师团、军团、甚至是国家,我都会对抗到底。」 莱拉的眼眶泛著泪水,过来拥抱我。 我也抱著她,抚摸著她的头。 「本宫果然没有看错人。」 「可恶……什么嘛……这个人类竟然这么帅气……」 ◆ 我跟莱拉一边移动,一边听柔洁说明详细状况。 「听闻魔王大人的死讯之后,稳健派的魔族很快便透过转移魔法『门扉』回祖国去了。但是我察觉强硬派有不安分的动静,加上我知道魔王大人仍然活著且躲在某处,于是假装加入强硬派,继续留在这块大陆。」 莱拉补充说明,『门扉』是位阶五等的移动魔法。 「用魔法一次移动一整个军团,只有魔王大人才办得到。但能够一次移动二、三十个对象的魔族倒是不少。」 据说强硬派魔族目前正在旧约尔冯森王国近海的孤岛募集同志。 至于原本的魔王城,则由改名为「治安维持部队」的部分联军军队镇守。部队在魔王城附近进行戒备,并击退来袭的魔物与魔族。 「就我所知,以孤岛为据点的强硬派魔族不久后将会率领部下,用魔法转移去夺回魔王城。」 「要是让他们转移就麻烦了。」 「大人说的是。」 当初跟魔王军战斗的时候,最棘手的就是转移魔法。 敌军透过转移魔法神出鬼没,随时都能够发动奇袭。虽然一次来袭的人数不多,但经常让司令部陷入混乱。 「莱拉,有防堵转移魔法的方法吗?」 「有。『门扉』并不能够移动至任何地方,必须要连起出口与入口之间的通路才能使用。」 「那么,只要破坏出口就行了吧。」 我说完后,柔洁补充说: 「孤岛离陆地只有短短的几公里,魔族们一旦发现无法使用『门扉』移动,应该会乘著魔物渡海进攻。」 既然这样,与其破坏『门扉』,不如先带莱拉去孤岛尝试说服魔族,这样做比较合理。 「我所设置的『门扉』就快到了,我们可以从那里转移至孤岛。」 另外,考量到莱拉目前隐身的情况,柔洁为了保险起见,并没有在我家附近设置『门扉』。 「目前在孤岛强硬派的兵力,含魔物约两千。藏身在这个大陆伺机而动的魔族也都还在。」 柔洁提供了情报。 对魔王军而言,魔王城是一个象徵。 要是魔王城再度落入魔族手中,整个大陆都会知晓,到时一定会有很多魔物与魔族前去会合。 「就是那里。」柔洁指著一间小屋说道。 抵达小屋后,柔洁带领我们到小屋背面的暗处。 这里确实留有一些魔力的痕迹。 「咦?奇怪……为什么!?」 「怎么了?」 「柔洁所设置的『门扉』似乎被破坏了。」 是谁干的?在我们开始思考这件事之前,一道人影悄悄地出现在附近一座能俯视小屋的山丘上。 「我正觉得您很可疑……柔洁大人,请问您带著人类在这里做什么?」 来者身材瘦小,外型像个少年。 他坐在地上,双手托著下巴。 眯起眼睛,对著我们微笑。 「狄拉克雷斯……!是你破坏了我的『门扉』!」 「我问您在做什么,请回答我。」 看到柔洁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莱拉代为开口。 「狄拉克雷斯?贝洛贝亚。是本宫。」 「是……魔王、大人……?」 狄拉克雷斯眯起眼睛、皱起眉头。 「事情的经过本宫都听说了,本宫要跟第七师团长柯捏利巫?瓦兹里谈谈。」 「魔王大人已经不在了。」 「那尸体是假的。正如汝所见,本宫仍然健在。」 「你是谁都无所谓,别来妨碍我们。」 「听话,狄拉克雷斯!这位是真正的魔王大人啊!」 狄拉克雷斯完全不打算沟通,他径自站了起来。 若我没记错,这家伙…… 「即使是柔洁大人,也打不过这个状态的我吧。」 狄拉克雷斯体内的魔力有如爆发般燃烧起来。 孩童般的娇小身躯散发出强烈的光辉。 「『龙化』。」 狄拉克雷斯?贝洛贝亚。 魔王军机动特务大队长,种族为龙人。 主要的职务是率领魔物战斗以及空袭。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巨大黑龙出现,使我们的视野变成一片黑色。 「狄拉克雷斯……!原来你一直在监视我吗……!」 「狄拉克雷斯!听本宫说啊────!」 龙将嘴巴大大地张开,胸口部分大大地鼓起。 「喂,柔洁?桑德颂,『龙息』要来了。你挡得住吗?」 「若是用上所有的魔力应该能挡住一次,但用完魔力就无法进行转移了。」 「很好,那就麻烦你保护那派不上用场的家伙。」 「唔唔唔……本宫无法否定……」 「你这家伙敢说魔王大人是派不上用场的家伙!给我收回那句话!订正你的话然后谢罪!」 柔洁气得吊起眼角。 「来了。」 「神气什么嘛!别以为你这区区人类有办法对付『龙化』后的狄拉克雷斯!哼,连野生的龙看到他都要缩起尾巴低头呢!知道怕了的话,就准备谢罪──咦?人呢?」 「柔洁,真搞不懂汝是站在哪一边的。」 龙的口中浮现了特殊的魔法阵。 口中冒出熊熊燃烧的暗色火焰。 「吼喔喔喔喔喔!」 龙喷出了龙息。 柔洁说她能抵挡一次,于是我决定不管另外两人,移动到了龙息的射程范围之外。 柔洁就如她所说的完全挡下了攻击。 龙的棘手之处在于坚硬的鳞片。 一般的刀剑完全无法刺穿。 偏偏我的原则是不携带任何特殊武器。 另外龙鳞还含有反魔法成分,半调子的魔法攻击起不了作用。 偏偏我只会用半调子的魔法攻击。 要是我拥有能够对付龙的魔法能力,就不会当什么暗杀者了。 我发动技能。为了防止万一,我发动『不起眼』阻隔任何对象对我的认知。 不知道龙人化身的龙如何,但我知道野生的龙对于魔力非常敏锐。 技能『不起眼』适合调虎离山。随便发射一发魔法,在魔法击中地面的瞬间发动技能,这样一来敌人就无法认清攻击究竟来自哪个方向。 此时便由亚梅里亚或莉娜等主力成员以引以为傲的火力趁隙攻击。 但调虎离山之计只有在火力足以打倒敌人的情况下才有用。 这次似乎没办法。 「可恶!那个人类在干什么?根本一点都派不上用场嘛!逃走了吗!?」 狄拉克雷斯再度吸气,打算发射第二发龙息。 我就是在等这个时机。我手脚并用抓著龙鳞往上爬,一下子沿著龙的颈子爬上了脸部旁边。 「龙确实是被称为最强种族,半调子的物理与魔法攻击都奈何不了你。加上飞行能力与火力强大的龙息,说是活生生的空中要塞也不为过。」 「他什么时候爬到了那种地方!龙明明对魔力很敏感,他却能那么接近龙……他打算做什么?」 此时狄拉克雷斯察觉了我,眼珠转过来盯著我看。 跟第一发龙息一样,龙的口中浮现魔法阵,暗色的火焰开始膨胀。 龙息这一招的原理是,让龙呼气中含有的高浓度魔力透过特殊的魔法阵,像呼气一样发出魔法攻击。 「『火柴』……这是生活系魔法之一。要是将这最弱的火焰魔法丢进你这用特殊魔法阵形成的火焰之中,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我运用微量的魔力在指尖点燃小火。 龙的眼神浮现了惧色。 他开始闭上嘴巴,但为时已晚。 我一个弹指,将指尖点燃的小火射进龙的口中。 魔法阵是一种系统。 愈是特殊的魔法阵,愈精细而脆弱。 尤其是龙息,更是独一无二的特殊魔法阵。 所以要是有任何不同的魔法或魔力等杂讯闯入其中,产生干涉现象的话── 「会轻易地爆炸。」 龙的口中顿时发出刺眼的强光。 一瞬之间。 有如气爆般的剧烈爆炸声响起。 「咕吼……」 龙翻白眼,头部开始下垂,庞大的身躯倒下发出巨响。 变身当场解除,变回了孩童的模样。 任何人面临龙即将吐出龙息的时候,不是逃跑就是准备防御,要不然就是认命等死。 毕竟谁都知道,魔法几乎伤不了龙,很少有人会想到要试著朝龙口发射攻击魔法。 「竟然用那么小的火……打倒了龙化后的狄拉克雷斯……」 柔洁讶异得目瞪口呆,小声地如此嘀咕道。 ◆ 我回去跟另外两人会合。 莱拉跟柔洁正在商讨之后的方针。 「魔王大人,我的魔力不足,现在没办法转移至孤岛了。所以我们必须弄几匹马,从这里出发再转搭船之类的……」 「不,本宫认为应该没有那个必要。」 「可是,我们没有其他移动的手段……」 柔洁显得困惑,莱拉对她摇头。 我想莱拉的打算应该跟我一样吧。 「爱卿,如何?汝可有把握学会位阶五等的移动魔法?」 「……只要不是比『暗影』复杂的魔法,应该没问题吧。」 「……啊?你这家伙,别小看『门扉』魔法!别以为你学成了『暗影』就能轻易学会『门扉』,我们魔族的独门魔法才没有那么简单!要是弄错了出现的座标,可是会永远被关在亚空间内,不得出来。」 「既然这样,就用柔洁?桑德颂开设于魔王城附近的『门扉』当出口总行了吧?」 「嗯,没错。汝就试试吧。」 「听我说话啊啊啊啊啊!」 柔洁在一旁大呼小叫,但我不理会她,只是按照莱拉所教的施展『门扉』魔法。 于是地面出现了一个跟肩膀差不多宽的魔法阵。 这就是入口。 接下来要将柔洁设置于孤岛的入口设定为出口。 我透过魔法阵感应柔洁的魔力,很快就找到了。 「我找到柔洁?桑德颂所设置的入口了,接著要将通路连接过去。」 这样应该就行了吧。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地面浮现的魔法阵开始发光。 「嗯、嗯、嗯,看来汝打通了往南约二百公里处的通路。」 莱拉看著魔法阵说道。 「南方二百公里处,刚好就是从这里到约尔冯森王国王城外有些距离的地点吧。这样……算是成功了吗?」 莱拉咧起嘴笑著说: 「成功了。」 柔洁浑身无力地跪倒在地。 「我受够了……这个人类是怎样?我当初为了学会『门扉』,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 「这个男人拥有极高的魔法才干,不只出众,而且更胜于魔族。汝无需如此沮丧。」 「魔王大人……能得到大人的安慰,我欣慰不已……」 莱拉的体贴让柔洁感动得眼眶泛泪。 「那么,开始进行转移吧。」 莱拉握著我的手。 柔洁握住莱拉与我的手。 三个人围成一圈。 据说我一踏进魔法阵,魔法就会发动。于是,我试著照做了。 全身瞬间感到一阵飘浮感。 感觉经过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但当我再次眨眼之后,眼前的风景就变得截然不同。 看得到沙滩,还有打上岸的海浪。 「看来转移是成功了。」 「哼,人类,魔王大人好意称赞你,你就满怀感激地接受吧!」 柔洁看起来完全像个多嘴的跟班。 总之我们抵达了余党的据点,孤岛沙滩上的某个岩石遮荫处。 「柯涅利巫所率领的强硬派就是以这里为根据地,接下来的行动可要谨慎点,避免引人注目。」 柔洁看著我说道。 不用她说,这种事我最在行了。 「刚才说对方兵力约二千,只要全部杀光就行了吧?」 「啊哈哈哈哈,凭你一个人怎么可能办得到?有种你就试试啊。」 「柔洁,住口。这家伙真的会动手,他提议这种事可不是因为虚张声势或异想天开。」 柔洁瞪大眼睛,她不解地歪著头。 「可是,魔王大人……这个男人不是魔法师吗……?」 大概是因为我还没在她面前展现过暗杀技术,所以她不知道吧。 因为特地给她展露我的能力也没什么意义,无需大肆宣扬。 「爱卿,带本宫去见柯涅利巫吧。」 「可是,莱拉……」 「不必多说。」莱拉打断了我。 「不管如何,无论是什么样的部下,本宫都不希望再让任何人死去。」 「魔王大人……无论您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跟随您。请让我跟您一起去说服柯涅利巫阁下。」 「……」 我们在岛上徒步跟著柔洁前进。 地势稍高处设有一座监视塔,应该是用来观测有无敌人接近的设施,但他们想也想不到会有人用转移魔法过来吧。 「奇怪了……竟然没有任何人看守。即使是黎明前的时间,应该也会有人轮流站哨啊。」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听见了有如地鸣般的呼喊声。 「不会吧……竟然是今天?」 「柔洁,怎么了?」 「魔王大人,请恕罪。看来余党并没有告诉我誓师开战的日期。」 「对方应该不信任你吧,他们都派龙人监视你了。」 「唔……是没错。不过,我们赶上了!魔王大人,我们加快脚步吧。这座岛的中心有平原,声音应该是从那里传来的。依这情况来看,他们应该才刚在魔王城旧址附近设置好『门扉』才对。」 我们加快脚步赶路。柔洁说: 「魔王大人。这里有军医,或许可以让她为您看诊。」 「等事情解决后再说吧。」 我们爬上山丘,视野变得更加辽阔。 从山丘上看得到一片小平原,魔族与魔物组成的军队填满了平原。 数量看来比柔洁所说的还要稍微多一些。 「我们要为魔王大人报仇──亲手抢回那座魔王城!时候已到,让那些逃回魔界的胆小鬼们见识我们的武力──!」 站在军队前方的魔族正在高声疾呼,鼓舞将兵的士气。 于是又「喔喔喔」地响起一片呼声。 要是这么多的兵力接二连三地转移过去,魔王城可能一下子就会被攻下。 到时候人类跟魔族将再度正面冲突。尽管规模不大,但一样是战争。 我在的话,便会妨碍他们的计画。 我们躲在岩石后方观察状况。 「众人听令!」 莱拉高声大喊。全场顿时陷入一片寂静,然后掀起一阵哗然。 「是……魔王大人?」 「魔王大人不是被勇者打倒了吗……!?」 莱拉举起手制止,整个军团立刻安静下来。 看到她这样的姿态与举止,让我想起她真的是魔王。 「魔王莱丽拉?迪亚奇特普已死是假情报,如同各位所见,本宫依然健在!」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比刚才大上数倍的欢呼声与吼声响起,并且在周围回响。 柔洁说过莱拉是位富有领导魅力的魔王,此言确实没错。 「已经够了,吾等早已输了这场战争。各位,回魔界去吧。魔法转移的目的地不该是人类的国度,应该是吾等的祖国。」 军团之间一片哗然,开始躁动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魔王大人怎会……」 「冷酷无情的魔王大人怎么可能会承认败北……」 先前在军团前演说的魔族开口,大声地打断躁动。 第七师团长,柯涅利巫?瓦兹里。 他是魔王军中的武斗派之首。 「众人肃静!……魔王大人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你们看清楚!那自称为魔王大人的人物,身上有魔力吗?不,我完全感受不到!」 我刚才就在观察柯涅利巫的表情,莱拉的登场似乎让他相当惊讶。 但是……或许他根本就不在乎莱拉。 对他来说,为莱拉报仇终究只是发起战争的藉口。 现在出现在这里的莱拉是真是假,对柯涅利巫来说完全无所谓。 「就是啊……魔王大人是不可能认输的!」 「魔王大人不可能没有魔力!」 「没错、没错!」 气氛愈显异常。虽然柔洁拚命说服大家莱拉正是魔王本人,但是没人愿意相信她。 「真遗憾,柔洁?桑德颂。」 「可恶……!」 「我早就知道你一直偷偷摸摸地调查某事,想不到你的目的竟然是这个!」 「……」 「我们才是魔王军!我们要拿下魔王城然后北伐!攻下以往的领地!」 莱拉听了脸色转为铁青。 「从魔王城北上……?」 旧约尔冯森王国的王都要是再度落入魔王军的手中,其邻国──旧博登赫克公国也必定无法安然无恙。 ……那个孩子,还在那里。 「不、不行!万万不可,侵略这种事,绝对不能再做了!」 「魔王军最强的荣耀归谁?哪个部队!?」 喔!喔!喔!喔! 士气涨至最高点。 莱拉已经失去了凝聚人心的力量。 先前她也制止不了那个龙人。 ……武者唯一的路就是战斗。 就算知道最后会迎来什么样的下场,也无法停止战斗,或许武者就是这样的存在。 「魔、魔王大人……」 「先、先听本宫说!为什么不惜做到这个地步也要战斗!?」 莱拉说过不想再让任何人死去,她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已经做好了觉悟。她开口说: 「本宫之所以没有魔力,是因为本宫习得了世界唯一的最强技能!」 什么?她在说什么──? 在场的所有人恐怕也跟我有一样的疑问。 所有人无不安静下来,竖起耳朵听她说。 「真是胡说八道、贻笑大方!」 「柯涅利巫,回魔界去。这是本宫给汝的最后通牒。」 「别笑死人了……我们要重建魔王军,将人类国度的一切纳入手中。」 「愚蠢……汝总是如此……但也因为这样,总是很可靠……」 莱拉悲伤地眯起眼睛,同时对著躲在岩石后方的我使了个眼色。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打算。 「本宫现在就站在这里一动也不动,同时取了汝的性命。本宫要展现的是世界唯一的『即死技能』!」 「办得到就尽管来吧,魔王大人────不,是冒牌魔王!」 「永别了,柯涅利巫……纳命来。」 她说完的那瞬间,我便以最快的速度从岩石后方冲出。 发动技能『不起眼』。 莱拉,我绝对不会枉费你的觉悟与虚张声势。 我将化身为你的『即死技能』,在众目睽睽下为你暗杀那个魔族。 柯涅利巫完全没有察觉我已接近,仍然张大嘴巴大笑著。 「什么『即死技能』!?哈哈哈哈哈!是想笑死我吗?哈哈哈哈──哈……咳……!?」 我借用了这家伙配戴于腰际的剑。 我反手握住剑柄抽出剑,随即将剑插进他的胸口。 毕竟是战力规模超过一个大队的军队,其中应该有人会使用回复魔法。 要是有人施展回复魔法就麻烦了。 于是我从他的腰际抽出另一把备用的剑,一样插进他的胸口。 然后又找到了另一把装饰华美的短剑。 我用这把短剑,迅速地朝他的颈部刺了两下。 瞄准大血管将其切断。 从触感来看,柯涅利巫肯定断气了。 ……我的技能快要失效了。 我往山丘的另一端扑了过去,那是群众看不到的位置。 我在地上滚了几圈,停止翻滚后,听到山丘的另一边传来惨叫声与躁动声。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剑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插进胸口──!」 「柯、柯涅利巫大人啊啊啊啊啊啊啊!?」 「果、果然,那不是冒牌货,是真正的魔王大人吧──」 「一、一定是的!大人一定是牺牲所有魔力,换得了『即死技能』这种可怕的魔法……!」 莱拉再度高声疾呼。 「听从本宫的命令!!否则本宫会用『即死』让这里所有人当场死亡!」 展现『即死技能』震慑军团后,莱拉成功地说服军团,使众人听从命令。 ◆ 在柔洁的指挥下,余党开始用转移魔法回归魔界。 「话说回来,真亏汝能看出本宫的意图呢。」 莱拉说完「嘻嘻嘻」地笑了起来,就像个捣蛋成功的孩子。 「因为你失去了魔力,也无法使用魔法,却突然撒起了『即死技能』这种漫天大谎,然后还跟我对上眼,我就知道你指的是我了。」 「哼哼,对,汝就是本宫的『即死技能』。话说回来,真是太精采了,竟然真的一瞬间就在众人面前暗杀了柯涅利巫。」 莱拉满意地这么说道。与此同时,她看著山丘下的景象──原部下们正陆续施法,回到魔界。 「柔洁说这里有军医,再等下去军医也要回去了喔,不去找她吗?」 「据柔洁所言,这附近有营舍,目前军医仍驻扎在那里,本宫等会儿就会去让军医看诊。」 身体不舒服……之前莱拉是这么粗略地说过,但并没有说清楚是哪里不舒服。不过,现在看起来倒是好端端的。 「你可别逞强。我虽然能看出某种程度的伤势,但无法判断病情,魔族就更看不出来了。」 「本宫知道、本宫知道……呵呵呵,看来汝似乎相当担心本宫呢。」 莱拉开心地搂住我的手臂。 「那么,我们去找营舍吧。」 「等、等等,本宫自己去就行了。汝千万别跟来!」 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被她制止了。 她不断强调要我别跟著去。于是我没事可做,只好漫不经心地望著余党们陆续用转移魔法回去。 「喂,人类。魔王大人在哪?」 柔洁过来问我。 「你们的魔王大人到营舍找军医了。她还交代我不准跟过去,所以我建议你最好也别跟上去。」 「哼哼哼,别拿你这种人类跟我相提并论。我可是发誓效忠大人的第一魔法连队长,一路与大人同甘共苦,大人对我的信赖可不是你能比的。」 柔洁一脸得意地讲起了她跟莱拉的往事,一下子说那个时候怎样,后来又怎样……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 「你还要说很久吗?」 「我跟魔王大人之间累积的相处时光,根本不是你能比的。我还跟魔王大人一同泡过澡呢。」 我也一样啊……虽然不是每天,但一个星期大约有四天会一起洗澡。 不过与其说是一起洗澡,其实是我洗澡的时候莱拉跟进了浴室。 『一、一起洗比较有效率……要不然,等太久洗澡水都要凉掉了……没错吧……』 她总是这样说,然后一声不响地进来浴室。 「话说回来,真不愧是魔王大人呢。原来大人没有魔力、不能用魔法,背后竟然有著这样的理由。能够开发出『即死技能』这么可怕的技能,魔王大人真是太强大了。」 柔洁感动地赞叹道。 「想不到竟然有一句话就能置对方于死地的技能,我看你以后最好小心点,别惹魔王大人不开心。不过,我看大人总有一天还是会对你说『去死』让你丧命的。」 「你对『即死技能』本人胡说些什么呢?」 「嗯?」 「不,没事。」我摇摇头,之后开口询问: 「你为何对莱拉如此忠心?正确来说,你是精灵族,而不是魔族吧?」 「人类。你知道魔王是如何选出来的吗?」 「我只知道不是世袭的。」 「没错。但魔王大人是前任魔王大人所生,她自幼便不断展现出压倒性的才华,折服了周遭众人,谁都没有理由反对她成为魔王。」 明明不是世袭制,魔王之女却成了魔王── 虽然不知道在那之前的情况如何,不过对于觊觎魔王地位的魔族来说,想必很不是滋味吧。 「魔王大人为了整个魔族与魔界百般著想、用心良苦,谁都比不上她。大人也很关心部下,许多魔族都真心愿意为了大人奉献一切。」 其实从莱拉被柔洁带走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思考一件事。 「柔洁?桑德颂……你听命于谁而行动?」 一开始我以为她是出于稳健派的立场以及个人情感而行动,但是从她的行动内容来看,这些理由不足以促使她做到这个地步。 就我看来,感觉比较像是──为了使命、命令、任务之类的理由。 「你……可真是敏锐。」 柔洁呼呼地笑了起来。 「如果你只是个稳健派分子,即使人类势力会因此遭受损伤,你也大可以早早回到魔界,等著听闻强硬派陆续光荣战死的消息,那样就够了。我不认为人类的安危是你们担忧的事。」 但是柔洁不惜大费周章,找到因为某些隐情而销声匿迹的莱拉,还向她说明原委、带她出来。 「你的目的是什么?」 「不是什么值得你提防的事。大王……也就是魔王大人的父王,虽然已经隐退,但目前依然健在。我奉大王的命令在魔族战败后留在人类世界,监视余党的动静,同时搜索『已死』的魔王大人。」 柔洁会使用『门扉』魔法。 于是她假装加入强硬派,不时向那什么大王报告这边的状况。 「之前说过,我没把发现魔王大人生存的事告诉任何人,但那其实不是真的。我只告诉过一个人,那就是大王。」 在柯涅利巫等强硬派日渐失控、即将出兵的时候,柔洁听到传闻,某个城镇住著外表像是魔族的少女。 「传闻说是个绝世美少女,我就想肯定是魔王大人。于是大王告诉我『只要把强硬派崛起之事告诉莱丽拉,她必定会试图阻止』,并命令我前去诱导大人。」 看来大王也不愿意眼睁睁地看著强硬派的魔族白白糟蹋自己的性命。 「魔王大人对部下的关爱有乃父之风。所以为了阻止他们,我带领魔王大人来到了这里。」 「只是,想不到魔王大人完全没有魔力与魔法能力。」柔洁补充说道。 「虽然没有魔力,却带著非常可靠的男人……不、不过,这可不是我的想法啊!?很遗憾,魔王大人是这么想的。你可别误会!」 我明明什么话都没说,柔洁却朝著我不断地挥著食指。 「知道了、知道了。」我举起双手,摆出投降的姿势。 余党们都透过转移魔法离开了,山丘下的平原空空荡荡。 由于莱拉迟迟没回来,我便跟柔洁一起前往营舍。 不久便发现了一栋用土属性魔法建成的简易建筑,应该就是这里吧。 「你给我留在这里等!」 柔洁在入口处指著我说道,此时一个身材矮小、如同孩童的驼背老婆婆从她身边走了出来。 「唔?军医阁下,魔王大人的情况如何?」 「啊,是柔洁,辛苦了。虽然老身实在不觉得她是真正的莱丽拉大人……」 老婆婆苦笑著说道,她在被截断的树干上坐下,拿出菸管开始吸菸。 从她的态度来看,应该不是什么重病吧。 老婆婆说莱拉在医务室里,于是我马上跟著柔洁过去。 「喂,莱拉,情况如何?」 「魔王大人……您可安好……?」 我们从门外探头、往内一看,莱拉正仰躺在床上。 她翻身背对我们。 「嗯……状况……是还不差。」 「魔王大人,军医阁下怎么说?」 「嗯……」 莱拉瞄了我一眼,然后又移开目光,脸色一下子红了起来。 「魔王大人竟然表现出娇羞的态度……」 柔洁流出鼻血,看起来正在强忍激动的情绪。 「爱卿……要是听说了这件事,不知汝会不会嫌弃本宫……」 莱拉又支支吾吾地说道。这样的态度,一点都不像平常的她。 「我是绝对不可能嫌弃您的!」 「不是在问汝。」 「是!」 莱拉要求跟我单独谈谈,把柔洁赶出了医务室。 柔洁离去前,面露十分不满的表情。 「这种事,实在不能在部下面前说出口……」 「到底是怎么了?告诉我。」 莱拉满脸通红,连耳朵都红了。她不敢正眼看我,以极细微的声音嘀咕了起来。 「就是……那个……老实说……」 我坐在床上,将耳朵凑过去听,不过还是听不清楚。 「莱拉。我都这么近了还是听不见,说清楚吧,莫非是很严重的病?」 「不、不是的……」 莱拉看起来似乎很不想说。不过,她低吟了几声之后,还是红著脸,直视著我开口。 「就是……那个……」 「嗯。」 「两天前,本宫兴高采烈地大展厨艺,做了好几道菜,记得吧?试著做了几次,自己试吃的时候……觉得……从各方面来说都非常难吃……」 「你在搞什么啊?你是……糊涂虫吗?」 「少、少啰喃!所以本宫才不想说出来嘛!」 为了掩饰羞耻,莱拉不断地挥手拍打我。 柔洁在门外,从门缝偷听我们谈话。 「竟然因为自己做的料理吃坏肚子……真是太迷糊了……魔王大人太可爱了,最强的可爱。」 ◆ 想不到莱拉只是不小心做了糊涂事,我松了一口气。 「幸好你没什么大碍。」 「老实说就是两天前的晚餐。」 「这样啊,我倒是没怎样。」 「本宫也百思不解……明明就吃了相同的食物,汝却完全没事……莫非本宫做出了只会让魔族吃坏肚子的料理──?」 「不,应该不是吧。我对毒物多少有点耐力,因为我受过相关训练,如此而已。」 「原来如此,那真是太好了。」 莱拉说完哈哈哈地笑了几声,接著突然板起脸,全身颤抖了起来。 「……谁做的菜是毒物啊……!」 「营养应该相当充足,所以我完全没有怨言。话说回来,还真是侥幸,假如吃的不是我这种受过训练的人,说不定早就出人命了。」 幸好米莉雅跟爱丽丝支部长来玩的时候她没有下厨。 她毫不留情地往我的肚子揍了一拳。 「痛!?」 莱拉的拳头似乎很疼。 「你说担心我会嫌弃你,竟然是为了这种事?」 莱拉不说话,只是点头。 「……本宫也不是十全十美,以后下厨的时候……想必也会发生意外的失败吧。」 我知道莱拉很努力地钻研厨艺,不怕失败地进行各种尝试。 也知道她到镇上买食材的时候都会向市场众人打听调理的方法。 她还为了料理,用功地做了笔记,不过她好像以为我不知道。 很遗憾,她的努力目前还没有成果。 一开始的时候,她说自己只是为了打发时间才下厨做菜,但最近常常问我吃过料理的感想。 所以,这些努力全部都是…… 「不用担心。我的身体就是这样。你想做菜的话,今后尽管继续做就是了。」 「唔……」 她的表情在暗示我。 我将脸凑过去,唇贴著她的唇。 莱拉举起手,环抱住我的颈,索求更多的吻。 「什……什么……」 柔洁一直在门口缝隙偷窥我们。 眼神毫无生气,嘴巴不断发抖,牙齿吱吱作响。 「那个人类……竟然说魔王大人亲手做的料理是毒……还跟魔王大人相拥,真的在接吻……为何?为什么?被誉为魔界玫瑰,美貌而充满领导魅力,以傲人才干统率魔王军的最强魔王,怎么会……不,这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柔洁不断地念念有词。 「我要杀了那个人类,然后去死……」 莱拉很关心部下,柔洁要是死掉她会很伤心的。不过她杀不了我,所以没问题。 本来以为柔洁走掉了,不过她又「叽」一声地推开门,走进了医务室。 她的手上拿著一把又旧又脏的斧头,刀刃上还有缺口。 「要怪就怪你……竟然说可爱的魔王大人亲手做的料理是毒……魔王大人的唇是什么口味啊……人类……」 「柔、柔洁,快住手!」 「魔王大人,请别阻止我。这个男人竟然用污秽的唇玷污了魔王大人的美丽嘴唇──」 「这、这个嘛……真要说的话是本宫才对。」 嗯,就是啊。 「您的意思是?」柔洁停下了脚步。 莱拉用双手摀住了脸。 「每次放纵欲望不断索求的都是本宫。每次都是本宫像禽兽一样地……真、真是的,别让本宫说出这种话。总之,汝快停手就是了。」 我回想著当时的情况点头同意,接著附和: 「刚体验那档子事以后,莱拉的欲望真的很惊人呢。」 「住、住口!别说了!」 「看来连**都是『魔王』级的。」 「叫汝别说了没听到吗!别在部下面前说这种话!叫本宫面子往哪摆!」 莱拉握起拳头,不断地捶著我。 「铿」的一声,柔洁手上的斧头掉在地上。她按著眼睛倒退几步,口中不断地叫喊: 「呜啊啊啊!被幸福的气场灼伤了眼!眼睛!我的眼睛啊啊啊……!」 这个时候,军医回来了。 军医说她会留在这里,继续采集只有人类世界才有的药草,并且在这里制药。因此我们随时可以回来找她。 她给了我们自制的肠胃药。 「话说回来,幸好魔王大人的玉体没什么大碍。难怪我带大人走的时候,大人总是很留意腹部。」 「咦!?呃、嗯,是……是这样没错。」 「但是……魔王大人已经……变成女人了……为什么……魔王大人……」 柔洁说到这里又跪倒在地,开始哽咽了起来。 刚才还在喊著眼睛怎样怎样的,现在又哭起来了,真是个忙碌的家伙。 我跟莱拉走出医务室,留下柔洁一个人在里面哀声叹气。 「原来汝也会担心本宫的身体安危吗?这样啊,这样啊……」 说完之后,莱拉一下子笑咪咪的,一下子又扬起嘴角窃笑,一下子又「呼呼呼」地笑得很得意的样子,一下子展现好几种表情。 军医会定期回去魔界,不过基本上都会留在这座孤岛制作药物。 我在营舍入口设置『门扉』,将通路连至我打倒龙──也就是狄拉克雷斯的地点。 然后再从那里回到家,在家设置『门扉』,将通路连结至孤岛。 「这样一来,以后我们就能随时去找军医了,有什么状况的话尽管开口吧。」 因为莱拉完全没有魔力,没办法靠自己进行转移。 「谢谢。真是得救了。」 话说回来,我今天跷了一天班。 之后找个时间去向爱丽丝支部长道歉吧。 「…………军医的诊断结果,跟本宫原本料想的并不一样……」 「?喔。」 莱拉忸忸怩怩地表现出一副欲言又止、静不下心的态度。 明明是她自己提起的话题,却迟迟不肯继续说下去。 「不然,你本来以为是什么症状?」 「这、这只是个假设……本宫要说的只是以后的一个可能性……」 我不催促莱拉,耐心地等她开口。 「假如……要、要是……本宫有了身孕……汝、汝有什么打算……」 「呃?」 她说的话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使我忍不住发出了讶异的声音。 「本、本宫是说……要是本宫怀孕,汝……汝会、有什么想法……?」 「身孕?怀孕?怀上我的孩子,是吗?」 我问完之后,莱拉马上快速地不断点头。 她紧紧抱住我,完全不肯放开。 「……本、本宫……可没跟汝以外的人……相好过……」 「是啊。」我回应道。 我漫不经心地想起了米莉雅的家人。 那样的『普通家庭』正是我的目标。 米莉雅的父亲当然不用说,他养育了米莉雅。而母亲生下了米莉雅,并且养育了她。 生儿育女本来就可说是『普通的行为』。 既然这样,如果我的目标是『普通』,那么这件事自然是必经之路。 我们性交的频率如此之高,虽然刚才她的话让我有些惊讶,不过这确实是迟早的事吧。 「虽然世间的『普通』跟我所想的应该仍然有不小的差距……但是,如果那个时候来了,你就跟我同心协力以『普通』为目标一起努力吧。」 莱拉又不断地快速点头。 柔洁说带走莱拉的时候,她不断地留意腹部,原来是这个原因啊。 莱拉误以为腹痛所造成的发烧与倦怠是伴随怀孕而来的症状。 看著莱拉,内心就会涌现某种感受。 那股感受近似『温暖』,但又有些不同。 我决定明天再问问米莉雅。 「莱拉。那我反过来问你,你有什么想法?」 莱拉的脸颊微微地泛红,她吞吞吐吐地说: 「……当初我在床上的时候一直在想,如果真的那样──本宫……觉得很高兴……如果本宫的体内有了汝的孩子……一想到如此,不知怎地,眼泪就流了出来……」 莱拉的眼角发红,眼眶泛著泪水。 我抱住那纤细的身躯。 芬芳的香气从她的头发传来。 莱拉环抱住我的脖子,我们深深地接吻,迟迟不放开彼此。 此时视野角落的『门扉』发出光辉,柔洁带著另一个部下出现。 她似乎是让部下替她施展了转移魔法。 「魔王大人?您丢下我想……上……哪……去……」 她的眼光逐渐失去生气。 「又是你……胆敢用那污秽下贱的嘴唇……堵住魔王大人的美丽嘴唇……」 「呜呀啊啊啊!?」莱拉发出有如猫叫般的惊叫声,连忙放开了我。 「呃、咳……柔洁,汝还不回魔界吗?」 「我会回去,不过我会常常找时间来向您请安!」 柔洁马上恢复了朝气。相反地,莱拉看起来相当困扰。 「请容我僭越,以后魔王大人若下厨做菜,就由我柔洁?桑德颂来试吃!」 她的眼光充满干劲,态度相当踊跃。 「这、这样啊,真高兴听到汝这么说,柔洁……!」 「魔王大人……!」 真是一段美好的主仆关系。 但愿她能保住性命。 「你要来当然是无妨,但是黑精灵的外貌可是比魔族更容易引人侧目喔?」 「黑精灵……?呵呵,啊哈哈哈哈。是呢,柔洁确实是黑精灵呢。」 「有什么好笑的?」 「柔洁。那样的外表在这里不方便,作罢吧。」 「遵命。」 然后柔洁的头发、眼睛、皮肤,全都变成了不同的颜色。 简直就像出现了异色版的柔洁。 头发是青翠的鲜绿色,眼珠是蜂蜜色,皮肤则是完全雪白。 这是…… 「是普通的精灵族。」 「嗯,正是。柔洁是个怪胎,一般的精灵族在魔王军内容易被看扁,于是她故意用魔力改变头发与皮肤等颜色,假称自己是黑精灵。」 「就是这么回事,我偶尔会来看看并亲手服侍魔王大人。」 「随便你。」 「柔洁,本宫已经不是魔王了,用别的方式称呼本宫吧。」 「是。那就恕我僭越,称您为莱丽拉大人。」 「嗯,无妨。」 就这样,我跟莱拉找回了原本的日常生活。 ──顺带一提,日后柔洁吃了莱拉亲手做的料理,差点一命呜呼。 我在一旁看著事情的经过,她似乎好几次都差点昏厥过去。 「别勉强自己。」 「你少废话……!这是……我忠义的证明……!」 勉强挤出很帅气的台词,之后一脸安详地昏过去了。 而这是她开始用餐后,吃了第二口时所发生的事。 ◆兰道夫王◆ 「……陛下,感谢您答应敝国的请求。」 「嗯。骑士艾尔菲,你是亚梅里亚的朋友,也是大战的功臣,你的请求我当然不能怠慢。」 骑士艾尔菲以她的祖国──卢本斯神王国之使者的身分来访。 这是第四次了。 骑士艾尔菲在谒见厅内单脚跪地,她毕恭毕敬地低著头,说的话也相当客气。 「此事若谈成,对两国来说都是一大喜事。」 虽然她是讨伐魔王的英雄之一,但是她出身贵族,行动上当然也深受祖国的束缚。 骑士艾尔菲以使者的身分前来与我洽谈这次的事。然而,她本人对此事似乎不太赞同。 ……虽然还没告诉亚梅里亚,不过我该用什么说法说服她呢…… 就怕她会大肆哭闹并关在房里不出门。来硬的也没用,没人打得过她。 「这是为了卢本斯神王国与我国之间的友谊,也是为了让两国更富强。」 这也是我用来说服自己的说词,但是…… 「是。相信亚梅里亚公主一定也会喜欢我们的法比安大人。」 骑士艾尔菲所交给我的书状中,写的是关于我的女儿亚梅里亚与卢本斯神王国的法比安王子之间的相亲事宜。 简单来说,就是以通婚结盟的提议。 书状中写著两家见面的时间跟地点。 真想带罗蓝一起去…… 即使对方图谋不轨,有他在就不会有万一。 但他渴求的是『普通』,让他再度跟王室扯上关系真的好吗? 「真是伤脑筋。唔唔……好,决定了。为了顾全大局,这也是没办法的。好,就带罗蓝去吧……!」 这个时候,罗蓝还不知道事情已演变成如此局面。 第162章 夏夕空 色づく西空に 渐黄的西空 差し込む一筋の陽 射入一缕阳光 夕立の雨上がりに 傍晚骤雨过后 気付く夏の匂い 传来夏日气息 ひしめく光が照らす 照着熙攘的阳光 想いに耳を澄ませば 沉醉于回忆中 聴こえし友の面影 友人面容浮现脑海 夏夕空薫り立つ 夏日晚空芬芳洋溢 鮮やかな過ぎ去りし日々 鲜明生动的逝去时光 心のまま笑いあった 坦诚相视而笑 あの夏の思い出よ 那个夏日的回忆啊 色づく鬼灯に 淡红的小灯笼 賑わいし夏祭り 夏日祭热闹盛放 鳴り響く風鈴の音に 风铃之声清晰回响 胸の奥が揺れる 心里头摇啊摇 さざめく蜩が鳴く 蝉虫沙沙鸣叫 木立を一人歩けば 一人走过树丛 蘇し日の面影 忆起那天的面容 そっと僕の 悄悄在我 耳元でささやいた 耳边低声细语 懐かしい日々 令人怀念的时光 あの頃のまま変わらず 如今也如那时不曾变 今も心の中で 记忆仍留心中 人として守るもの 为人所守护之物 人として学ぶこと 为人所学会之事 亡き祖父が紡ぐ 已故祖父常叮嘱 大切な言葉はこの胸に 那些重要的言词永在心 夏夕空薫り立つ 夏日晚空芬芳洋溢 鮮やかな過ぎ去りし日々 鲜明生动的逝去时光 あの頃のまま変わらぬ 如昔日般一成不变 染み渡る温もりよ 渗透心底的温暖啊 あの夏の思い出よ 那个夏日的回忆啊 第163章 伴随着你 あの地平線 那远方的地平线 輝くのは 之所以如此闪耀 どこかに君を 是因为你一定 かくしているから 就在这光芒之后 たくさんの灯が 那点点的灯火 なつかしいのは 之所以让我如此怀念 あのどれかひとつに 是因为那其中一盏 君がいるから 有你的身影 さあでかけよう 来吧就此出发吧 ひときれのパン 切下一小块面包 ナイフランプ 将小刀和手提灯 かばんにつめこんで 都塞进我的背包 父さんが残した 还有父亲留下的 熱い想い 那炙热的想念 母さんがくれた 还有妈妈给我的 あのまなざし 那深深的关爱 地球はまわる 地球一直在旋转 君をかくして 藏匿你的身影 輝く瞳きらめく灯 熠熠生辉的眼眸闪烁的灯火 地球はまわる 地球不停在旋转 君をのせて 伴随着你 いつかきっと出会う 终有一天一定会再见 ぼくらをのせて 伴随着我们 父さんが残した 还有父亲留下的 熱い想い 那炙热的想念 母さんがくれた 还有妈妈给我的 あのまなざし 那深深的关爱 地球はまわる 地球一直在旋转 君をかくして 藏匿你的身影 輝く瞳きらめく灯 熠熠生辉的眼眸闪烁的灯火 地球はまわる 地球不停在旋转 君をのせて 伴随着你 いつかきっと出会う 直到终有一天与你重逢 ぼくらをのせて 伴随着我们 第164章 异修罗.御览比武 一年前。 距离王宫东边不远处,有著被当成临时政府机关的中枢议事堂。与黄都其他建筑物相比,这栋建筑物更新、更醒目。过去在这片大地上分成三个王国相互争斗的人们,如今皆于此地齐聚一堂控制著政治。 不用说,那并不是一条轻松的道路。人民之所以愿意舍弃原本国家的形态,勉强接受合并的道路,是因为眼前存在著「真正的魔王」的威胁。 人们一个接一个放弃了遭受恐惧与疯狂侵蚀的都市。据说如今人族的生存圈还不到过去时代的十分之一。 但也因为如此,黄都有著前所未有的繁荣。 不同的文化圈相互融合,庞大的人口集中在剩下为数不多的都市。 黑暗的时代留下了能够长出崭新统一国家的幼苗。 ──正因为如此,现在无论如何都必须找出勇者才行。 所剩的缓冲时间太短了。黄都第三卿──速墨杰鲁奇边听取调查部队的报告边这么想。 「……报告到此为止。没有人能断定自己确实是勇者。这次出场的大概依然是沽名钓誉的自称者。」 「我明白了,退下吧……魔王自称者的时代结束后,轮到勇者自称者啊。」 「……属下会继续进行调查。」 杰鲁奇扶了一下紧皱的眉头前的眼镜,独自走在议事堂的走廊上。 他是纯粹的文官,在黄都二十九官中保有的兵力从底下数上来比较快。不过他手下谍报部队的精锐程度是二十九官之中第一的。 那支部队持续行动了九个小月,至今甚至还无法掌握勇者的名字。他已经做出最合理的结论。任何人应该都会理所当然地归结出那个答案。 然而,那却是对于今后的世界不应该存在的可能性。 (──该不会勇者已经不为人知地死去了吧?) 发疯,或是自杀。考虑到「真正的魔王」的力量,即使勇者能将其打倒,落入那种下场的可能性也相当高。 但是。 「你还是一脸愤怒的样子呢,没事吧?」 当他走过某扇门前时,一道粗犷的声音传来。杰鲁奇带著不悦的表情朝来声的方向望去,伸出手指按著眉头,转换一下心情。 「……是尤加啊。没什么,就是每次的那件事罢了。至于我的脸,平时就是这样吧……」 「也就是说,像往常一样还没找到勇者喽。要不要找我谈一谈?」 那是一位体型圆滚滚,穿戴红色轻型盔甲的巨汉。第十四将──光晕牢尤加。 他负责的领域与过去所属的国家都和杰鲁奇不同。但在充满权谋诡计的二十九官中,杰鲁奇认定他是少数值得信赖的男子。 「我想这应该不是适合找你谈的问题。每个人各有不同的擅长,而你的工作是…………算了。你又去镇压叛乱分子了吧。所以才会穿著盔甲过来?」 「嗯~你说的没错。刚才砍死了两个人,感觉很不舒服呢。明明与魔王军的战争已经结束了,现在却换成同样是人族的敌人。」 「……魔王军也和我们一样是人族喔。」 「啊……嗯,没错。这是语病啦,嗯。你应该懂我的感觉吧?」 实际上,由于自告奋勇承担肃清与镇压之类骯脏工作的尤加的努力,多少减轻了杰鲁奇的精神疲劳。至少,比起到了这种时候还花力气在讨伐其他种族上的第六将哈鲁甘特,尤加更该获得优秀的评价。 这是擅长领域的问题。在找到真正的勇者──压制叛乱的风潮前,必须要有人来争取时间。 「尤加,关于那个勇者的事呢……等一下。」 杰鲁奇正想继续讲下去,却注意到了走廊对面来了一个人。 「第三卿?」 新出现的人影是位女性。她有著充满知性的美貌,足以让一般人对她产生好感。 「……你又在为勇者的事情费尽心思了呢。」 然而杰鲁奇眉头的皱纹变得更深了。她的名字是红纸签的爱蕾雅。 第三卿杰鲁奇对于同为文官的这位第十七卿爱蕾雅抱持发自内心的厌恶。 「这件事跟你无关。我听过你的士兵前阵子拷问利其亚士兵的传闻了。像你这种女人──」 杰鲁奇尖锐的眼神移向了爱蕾雅的身后。 在阳光底下那浓厚阴沉的影子之中,有著大大的红色眼瞳。 「你把女王陛下带出来,是打算对她灌输什么东西吗?」 「……你说了很放肆的话呢。刚才女王大人亲自指名我陪伴她散步。」 「原来如此。把女王陛下带出来的这一段我就收回吧。」 「……」 「好啦好啦,这是在陛下面前,不可以吵架喔?您说是吧~陛下?」 尤加以一如往常的轻松态度,看著女王的眼睛笑了。 位置较低的那双眼睛眨了眨,只回了一句。 「是啊。」 她是最后的王族。 那滑顺的银色长发、人偶般端正的五官,彷佛彰显著王族代代引进的优良血统──宛如一朵鲜花般惹人怜爱。 正统北方王国。一整个国家的王族在最初的六年持续阻挡了「真正的魔王」的侵略。却在蔓延整个王国的恐惧与牺牲中,全数遭到暴民以革命为名处决殆尽。 中央王国。一整个国家的王族即使身染害死他们儿子的疾病,也仍竭尽心力治理人民,虽然打造了如今黄都的基础,却在还没看到战争的结束就纷纷倒下。 西联合王国。一整个国家的王族探索与「真正的魔王」和解共生的可能性,因此让对方进入王都,与人民一同遭到虐杀。 在西联合王国的虐杀风暴当中,只有一位女孩活了下来。那位世界上所存活的最后一位王族之名,乃是女王瑟菲多。年仅十岁。身边常有昏暗的死亡之影跟随。 女王平淡地问了。 「杰鲁奇。勇者大人应该存在吧?」 「……他一定在,我期望如此。」 「那为什么他不现身呢?」 「……目前还有未曾搜索的区域。他也不一定是人类。我会找遍全世界的。」 与她对话时,杰鲁奇单膝跪地,眼睛与对方同高并回答。即使政治体系已转为黄都二十九官所组成的议会制──三王国合并之后的这个黄都仍然是「王国」,不存在比词神所选上的「正统之王」血脉更高的权威。 「爱蕾雅你怎么看?」 「……即使没有什么勇者,我们仍然有瑟菲多陛下。虽然女王陛下现在尚且无法处理政务……您未来也一定能成为治民之才。在下红纸签的爱蕾雅可以保证。」 ──那样不行。 的确,瑟菲多的聪明才智偶尔会让杰鲁奇惊讶。 即使只是看容貌或行为举止,仍能确定她具有统率人民的王者资质。 但是,当年幼的她未来获得实权时,一定会沦为傀儡政权。杰鲁奇望向站在她身边的爱蕾雅,看著身负杀害前第十七卿的嫌疑,流著低贱血脉的女人。 瑟菲多开口道: 「尤加,我也想听听你的意见。」 「嗯~我不太懂这方面的事呢。不过我想勇者露脸也应该不会有什么不方便之处。」 尤加抓了抓脖子后面,悠闲地说道。以杰鲁奇的眼睛高度,他可以看见尤加那微微露出的袖口处染上了被砍死的人民所溅出的鲜血。 「如果勇者真的存在,那他就是拯救我们所有人的大恩人了呢!」 女王圆睁著眼睛,稍微偏过了头。 「如果是那样,我们就把他找出来吧。只要赏赐给他名誉和报酬就可以了吧?」 「……可是目前我们已经提供非常充分的报酬了,本尊还是没有出现。」 「有必要是本尊吗?」 「…呃……您……的意思是?」 「不是本尊就不行吗?」 「……」 ……必须得是本尊,应该如此。 若是拥立了假勇者,例如只是让第二将──绝对的罗斯库雷伊冠上勇者之名,民众或许就能被说服。 但是,万一之后找到了真勇者,遭人提出了证据。民众因此造成的怀疑会以什么样的形式爆发,杰鲁奇实在无法估算。 「如果发出我们要找出勇者大人的公告,那位人士仍不愿露脸……当决定好勇者之后他一定也不会现身吧。」 听到幼小女王的话,爱蕾雅小声地说: 「将我们正在寻找勇者的事,向人民宣传……」 如果不是像之前那样以间谍部队搜索,而是发出盛大的告示通知,举办能一口气吸引所有人民关注的巨大活动,让这件事广为周知。之后再有其他人主张自己是「真勇者」,也没意义了。 「哈哈哈哈,那就乾脆集合杰鲁奇那边的勇者自称者,让他们在王城比一场武吧。勇者应该是最强的人吧?」 「……尤加。」 「哦,我说话太粗鲁了,抱歉抱歉。」 「……不会,别在意。我才该说声抱歉。」 杰鲁奇再看了一次楚楚可怜的瑟菲多。 若是望进那红色的虹膜,会让人感觉彷佛陷入漩涡般的深渊。亲眼看见城池沦陷,独自活下来的国王眼中,至今仍残留著毁灭的火焰。 「杰鲁奇?」 「……没事。我只是稍微想点事。女王陛下,我先告辞了。」 「好。保重喔,杰鲁奇。」 如今浮现在他脑中的构想,不能透漏给任何人……连女王也不行。 速墨杰鲁奇随时都在想著,所剩的缓冲时间太短了。 为了往后,他需要勇者。需要结束「真正的魔王」的时代,与王族并驾齐驱的权威象徵。 然后藉由那份勇者的权威,废除女王瑟菲多。 在往后展开的新时代里,维持过去那种王权政治是不可能的。具有被词神所选上的「正统之王」血脉的人,除了瑟菲多外没有别人。除非出现名为勇者的另一个偶像,人民迟早会寻求国王的统治。随之到来的将会是充满阴谋与对立的傀儡政权。 年幼的王无法统治合并过的这个王国,曾在魔王的威胁之前团结起来的人民会再次分裂、发生争战。叛离议会的第二十三将──警戒塔莲在这点上应该也有著正确的看法吧。 (……必须有人站出来。必须得有人来成就这番事业。) 必须让由人民选出的政治家经营目前靠著二十九位官僚运作的议会政治。废除包含他在内的黄都二十九官这种由三王国之人组成的战时体制。 并且将政体转换成部分魔王自称者采用的共和制国家。能做到这种事情的时代,就只有这个时候。 太多人死去。社会严重失去了和平。 不能再让世界走回充满战乱与混沌的时代。 (必须有察觉这点的人来做这件事才行。) 勇者自称者。如果他们拥有足以自称为勇者的自傲力量──那么他们迟早会化为与统一国家为敌的魔王自称者。多位拥有力量之人自称为「魔之王」的过去时代就是如此。 只要「真正的魔王」这个共通敌人还存在,他们就不会成为国家的威胁。但在那二十五年里,产生太多想要打倒魔王的英雄了。 勇者只要一位就够了。 为了开启崭新的时代,必须将他们全部一扫而空。 要有一个藉口。 (能做到那件事的──) 杰鲁奇扶了一下眉头前的眼镜,独自走在议事堂的走廊上。 他知道现在该做什么了。 (──只有我。如今那就是必要的手段。) 以这种方式创造出的和平时代里,将不会再有杰鲁奇的位置吧。 他自己比任何人都明白这点。 ──然后,一年过去。 令地表一切生命感到恐惧的世界之敌,「真正的魔王」被某人击败了。 那位勇者的名号与是否实际存在,至今仍无人知晓。 在恐惧的时代止息的今日,必须选出这个人。 ──目前,拥有修罗之名的存在共有四名。 柳之剑宗次朗。 星驰阿鲁斯。 世界词祈雅。 静歌娜斯缇库。 第165章 Fate.Requiem 天色将晚。 在柯洛西姆外部也发生了大大小小的异变。 在都市管理ai 事实上空缺的时间里,都市心脏瘫痪的空白期间使得《秋叶原》各区域发生了很多事故。 不过如今,通信和交通已经在缓慢地复原,管理当局和医疗机关的机能也很快地恢复。 而我们,终于走出柯洛西姆外面了。 周围的人群一片混乱。通过都市情报网终于得知在竞技场内发生惨剧的人们,正在确认着他们前来观看比赛的亲朋好友是否平安。 到处都是呼叫着家人名字的声音,以及得知重要的亲人不幸丧生后泣不成声的哀嚎。 被卷入战斗而破坏的、眼看就要崩塌的墙壁外围,拉起了一条禁止入内的线。 「我总觉得啊,那家伙好像也在人堆里……」 卡琳一边发着牢骚,一边以古怪的表情环视着四周。 「那家伙……是指朽目先生吗?」 卡琳怯生生地点了点头。这不太像她往常的态度。 「可能是来确认我们是否平安无事的吧……?难道很奇怪吗?」 卡琳爽朗地笑了起来,似乎在说不要在意那个了。 话说起来,我也环视着四周的人潮。 「…………啊,找到了。」 少年,孤零零地站在悲伤的人群之中。仿佛在听音乐似的,他在静静地侧耳倾听着人们的哀叹声。 我从他的身影里可以看出,先前问出「死」为何物的他正在寻找着那个答案。 孤高地站在被哀伤淹没的人群之中。金色的围巾上晃动着夕阳的余辉,他的身姿,无法想象居然是现实存在的东西。 死亡的领域在扩大————恩赞比是这样说的。 死亡并非是很特别的东西。不管何时都围绕在我们的身边。 只不过在过去,这个都市的死亡一直被远远地撤出了生活的舞台,被遮盖着。 在这里的死亡偶尔会经由我的双手,抑或经由都市管理ai 的手来处理。 而这次,则是被千岁洁白的手指阖上双眼的老师的死亡。 「千岁————」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祖母,开口向她询问。 「那只黑犬从者,是千岁的老相识对吧?」 根据其外表我也有几个关于其真身的推测。不过,更重要的是,那个从者居然叫出了我的名字,而且跟千岁是早已相识的存在。 「听到是黑色的狗什么的真是吓我一跳了。毫不犹豫地将圣钉射过去,你肯定是认识他们的吧。今天发生的事千岁也都是知道的吧」 「…………」 千岁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恢复到西装外表的卢基乌斯也同样,忧虑的神色刻在眉头之上,什么都没说地沉默着。 我最喜欢的卢基乌斯。不过今天,他的沉默使我内心一阵烦躁。 完全无视了我的提问,千岁开口说道。来了,又来了。 「绘里世,我有不得不代替卡莲转达给你的话」 我警惕地看着千岁。无论何时,无论何时,不幸总是被她带到我的身边。 「————从卡莲那被委托保护的那个孩子,就交给我保管了」 ……!? 又来了,预料之外的宣告使我浑身颤抖。 她把我的一切都夺走了。 “工作”,少年,照顾着我的卡莲————还有我的双亲。 ————我已经无法再对她百依百顺了。 「我拒绝……」 就算我这么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已经预料到我会拒绝的她并没有露出丝毫软弱的表情。 「……这样啊」 她注视着离这里稍远的少年,在她想要往前走去的时候我挡住了她的去路。 「我从老师那里接受的委托,不仅仅是保护他。还有寻找他的真实身份」 「那个也无所谓了」 我使劲摇了摇头。 「一点都不无所谓!而且我大概,已经推断出答案了」 「……是吗。看来,你并没有要回答“我知道了”的样子呢。那么,就没办法了」 千岁的手背上,闪烁起《令咒》的光芒。那是圣痕的印。将磔刑的痛苦模拟在自己身体上的,虔诚的证明。 然后她安静地呼叫着,她的从者。 「卢基乌斯————」 ……难道说。 听到了千岁的叫声,卢基乌斯不为所动。 如同耳朵里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头扭过一边,一动不动地站着。 「卢基乌斯」 千岁再次叫着他的名字。以那足以冻结血液的相当优美的声线。 「不……不要啊……卢基乌斯……!」 我奋不顾身地跑向少年。但是———— 在御主那闪烁的《令咒》面前,他如同机械般动了起来。 他的手里,一柄长枪显现出来,接着———— 朝着少年的方向精准地投射过去。 * ————如同冰块破碎般金属撞击的声音。 卢基乌斯所投掷出的圣枪,被高高地弹飞到橙色的空中。 男子俏生生地站在少年面前,我那无法到达的地方———— 脱下了铠甲,只穿着一件宽松衬衣的加拉哈德。 他的手将剑高高地水平举起,死死盯着朗基努斯并挡在他身前了。 「喂,“死神”。虽说这是在恩赞比面前没有对小春见死不救的谢礼,这样就行了吗?」 旋转着在空中飞舞的圣枪,在加拉哈德的面前落下。 眼看就要掉落地面之时,他伸手将圣枪握住,以肉眼无法追及的动作扔回到朗基努斯的脚下。 对着一脸冷冰冰的朗基努斯,加拉哈德轻飘飘地说道。 「……我这柄“垂着奇怪布条的剑”,也没有多么了不起的力量。要说起本源的话,过去它曾经是那牧羊的以色列王的持有物。虽然有点老土,但好歹也是个圣遗物啦」 「原来如此……是大卫王的剑啊」 「没错,朗基努斯,你那引以为豪的能贯穿一切守护的圣枪,如果就只有这种让人啼笑皆非的程度的话,我可要好好地提提意见了」 加拉哈德冷笑着将剑收回腰间。 (小春……!) 接受了应急处理回来的小春走了过去,无言地站在他的身边。 她那悲痛的侧脸,没有丝毫对于加拉哈德出此一举的惊讶之情。 小春她将我和千岁的对话全都看在眼里。 「————不过,怎么说呢。你自己心里也同样希望被阻止的吧」 「……」 朗基努斯依旧沉默着。我忿忿地怒视着千岁。 最后千岁叹了一口气,将《令咒》收了起来。 她走过小春的身边,开口说道。 「莱顿福洛斯?快点治疗好你的伤势吧。你的力量还会派上用场的」 「……明白了……」 小春连和她对视的勇气都没有,脸色一阵苍白。 然后千岁带着朗基努斯离开了柯洛西姆。 我想要好好地感谢小春和加拉哈德。要不把卡琳和红叶也叫上吧,大家一块去果汁店吧。想了想,这还真不像是自己风格的提案呢。 ————就在此时。 「……唔……咕……」 尖锐的刺痛突然向我袭来。我不禁死死地握住了自己的手腕蹲了下来。 和恶灵们的侵蚀相比完全是另外一种感觉,是到现在为止从未有过的疼痛。 等我回过神来,我看到他站在我的面前。以一副庄严的表情开口说道。 【i,ask,you】 又是那句,结结巴巴的英语。 他在呼唤着我,径直地。 【are,you,my,master?】 炽热和刺痛朝着我的手腕一路疾驰,刻上了魔力的通路。 然后我那苦苦盼望着的,契约之印———— 《令咒》的纹样浮现在我左手的手背上。 他像个小小的骑士那样,将我的左手拿了起来,以清爽而凛然的表情注视着我。 p291 我笑着。一定也在哭着吧。 「……真的,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的呢,你啊!」 「嗯」 「你的名字是“voyager”。旅行在繁星的海洋中,孤身一人的从者」 「嗯————终于,见到你了呢,绘里世」 没有被说出口的、我的声音,他也侧耳倾听并认真地点了点头。 在此起誓———— 吾为常世万物之善,吾戒常世万物之恶。 「没问题哦,绘里世————让我们,将这个世界破坏吧。为这场圣杯战争,画上句号吧」 遵循圣杯之归宿,若遵从此意、此理———— 那么吾之命运,即为汝之明灯。 「你的愿望,就是,我遗忘的东西,我们两个人,来见证,这场战争的终结吧」 * 「圣杯战争……还没有结束」 躺在我怀里目光逐渐黯淡的老师说道。 「绘里世同学,你期望着战争吗……还是说……」 ————我是如此期望着的。 将自己的身体,投入到探求《圣杯》的战争之中。 然后,将一切结束。 老师,露出了非常悲伤的表情。 「……是吗。这是最后的委托了呢。那么,绘里世————」 「去一趟————冬木市吧」 p294 第一卷完 ———————— 注释1【突生】在哲学、系统理论科学中,指的是,复杂系统及变量从一系列大量的相对简单的互动中衍生出来的过程和方式。在社会学的概念中,突生经常是指社会这一复杂系统从微观层面的人与人的互动中衍生出来的,具有独立于个人并反过来加诸影响于个人的独特性质,这一性质使得社会成为一种事实存在。 注释2【圣别】原初只有神是圣的,跟凡俗相反。把人、事、物从凡俗里挑选出来归给神,这就是圣别(归神)。 第166章 熊熊召唤熊 从书店购入魔法教学书之后,我在这几天内一直都在练习魔法。 以魔物为对手练习魔法的过程中,我的等级逐渐提升。我开始渐渐习惯了这个世界的魔法。幸好基础和现实世界的游戏是相同的。 我从熊熊箱里取出饮料准备休息,顺便打开状态视窗看看,却注意到上面新增了一个令人在意的技能。 熊熊召唤兽…… 既然是熊熊召唤兽,就表示我可以召唤熊吧。技能的内容写著可以从两边的熊熊手套各召唤出一只熊。也就是说有两只吗? 总而言之,我决定先试试看。我对黑熊手套灌注魔力,在脑海中想像著召唤熊的样子。黑熊娃娃的嘴巴大张,黑色的物体从口中跳了出来。 我的眼前出现一个既庞大又圆滚滚的的黑色物体。 这是熊吗? 黑色物体开始蠢蠢欲动,转了一圈把脸面向我。原来我刚才看到的是它的背部。熊环顾著四周站起来,然后慢慢地朝我的方向走过来,缩短我们的距离。 我怎么觉得有点恐怖。 我后退一步,熊就逼近一步。 当我作势要继续后退,熊就很寂寞地小声叫了「咿……」一声。 它一发出这种声音,我就没办法再退后了。 熊靠过来磨蹭著我。它理所当然地很温暖。我抚摸著熊,它就露出了很开心的样子。它的毛很柔软,触感非常好,感觉就像高级皮草一样。 「你就是我的召唤兽?」 它发出「咿~~」的一声,坐下来背对著我。 「你该不会是要我坐上去吧?」 我问完,它就又叫了一次。我连马都没有骑过耶,可是,考量到以后,我的确很想要这样的交通手段。我战战兢兢地跨坐到熊背上,熊为了不让我跌落,缓缓地站立起来。 「唔哇哇哇。」 虽然我差一点失去平衡,却没有掉下去。 熊转过头来看著我,静止不动。 「怎么了?」 我这么问完才理解情况。 「啊,你不知道要去哪里才好吧。总之先随便走走吧。」 熊叫了一声,开始行走。 「喔喔。」 感觉很不错,摇晃得没有想像中严重,就像是坐在高级沙发上一样。 「你稍微跑起来看看。」 我这么拜托熊,它就开始奔跑。 好快,好快。 周遭的景色不断转变。速度明明很快,却不会失去平衡,也没有会坠落的感觉。这就是这只召唤兽的力量吗? 虽然我想要试著左右摇晃身体或是站立起来,却好像有某种力量正在发挥作用,让我有种被吸附在熊身上的感觉。 就算我放松身体躺下来也不会坠落,这样可以一边睡觉一边移动吧? 我打算下次再验证这件事,接著转而确认最高速度。 「你试著跑快一点。」 我一拜托熊,它就加快了速度。虽然我没有坐过机车,但却隐约觉得比机车更快。它奔驰过平地,往山上跑。熊在山上也没有显露出疲劳的迹象,轻快地跑上山坡。 「停下来。」 来到山腰以后,我摸了摸熊的脖子。熊缓缓降低速度,然后停下脚步。 我从熊身上爬下来,伸展背脊。 虽说是随意跑一跑,不知道这一带大概是哪里。当我正要打开地图确认的瞬间,熊跳了起来。 「什么?」 刚才熊所站立的地方被一支箭刺中了。 我从箭的指向判断出发射的方位,迅速做出一道土墙。 我被盯上了吗? 我使用探测魔法调查对手所在的位置。 从箭插在地上的角度推测方向,可以发现一个静止不动的反应。 我在土墙上开了一个小洞,观看箭射过来的方向。 因为那里是树木群生的山坡,我看不见射箭的人影。 距离大约是一百公尺左右。 对方的目标并不是我,而是这只熊。 我看著熊。从远处看过来,我搞不好就像是这只熊的孩子呢。 我看著自己的布偶装打扮。 「你听得见吗!」 我试著对箭射过来的方向喊话。 「我是冒险者,这只熊是我的熊。可以请你不要射箭吗!」 我接著等待对方的回应。如果对方没有反应,我就只剩下逃跑或反击这两个选项了。 「真的是冒险者吗?那只熊是安全的吗?」 对方回应了。 「只要你不主动攻击,我就什么都不会做。如果你要攻击我,我就只好发动攻击了。」 「…………」 一阵短暂的沉默。 「知道了,我不会出手攻击。」 一名手持弓箭的男人从树木的缝隙中现身,他的装扮像是游戏中会出现的猎人。 「那只熊真的是你的熊吗?」 「对,所以你别攻击喔。」 我抚摸著熊向他证明。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顺从人类的熊。抱歉,突然对你射箭,因为有巨大的熊出现,我吓了一跳。」 「你了解就好。毕竟我也在,一般人都会发现吧?」 「抱歉。因为你打扮成这个样子,远看就像是小熊一样。可是,近看就不像小熊了。小姑娘你是从哪里来的?应该不会是和熊一起住在这座森林里的吧?」 「我住在克里莫尼亚城。」 「克里莫尼亚城?原来你是从那么远的地方来的啊。城里很流行你这种打扮吗?」 流行这种打扮的地方就只有日本而已。 「对了,小姑娘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这里很危险喔。」 「我只是想坐在这孩子身上散个步而已,这里很危险吗?」 「打扮成这种奇怪的样子散步吗?」 说奇怪是多余的,我可不是自己喜欢才打扮成这个样子。 「这里有山主,所以很危险。」 「山主?」 「就是一只大山猪。我会对你的熊射箭,也是因为我一开始以为它是山主。」 「竟然会搞错,那只山猪有这么大吗?」 我的熊体型相当庞大。而那只山猪居然和这只熊差不多大。 「是啊,体型就和你的熊差不多。它会乱吃村里的农作物,甚至攻击进入森林的人,所以待在这里很危险。」 原来还有那种体型像怪物一样的山猪。 「我劝你趁早离开。」 「知道了,那我回去好了。谢谢你相信我的熊。」 我打算骑著熊离开。以这孩子的速度,在天黑之前应该可以回到城里。 「你可以等一下吗?」 「嗯?什么事?」 「小姑娘,你会使用魔法吗?」 他看著用土魔法制造出来的墙壁问道。 「会啊。」 「这道墙壁大概有多坚固?」 「大概可以挡住哥布林和半兽人的攻击吧。」 「可以挡住半兽人的攻击!我有件事想拜托小姑娘,你可以帮忙在村子的田地周围做出墙壁吗?当然,我们会尽力答谢你,不过希望你不要期望太大。我也知道这个要求很无理。可是,再这样下去,村里的粮食就要被山主吃光了。拜托你。」 男人对我低头。 我实在是很想拒绝麻烦事。可是如果下次我过来的时候发现村子毁灭了,我也会有罪恶感。 所以我勉强答应了他的要求。 「可以是可以,但我不保证能挡住那个山主喔。」 山猪的冲撞在日本也是很危险的。 威力很强,危险性也很高。既然它的体型和这只熊差不多大,我根本无法想像威力会有多强。我无法担保土墙一定可以挡住它。 「嗯,我当然理解。我叫做布兰达,住在这附近的村子里。」 「我叫做优奈,是个冒险者。」 我们互相自我介绍,然后前往村子。 村子的方向好像和我来的方向刚好相反。我骑在熊身上,跟在布兰达先生身后往村子前进。在这段时间内,布兰达先生决定用这个村子种的几天份的蔬菜来答谢我。 我们在山林里前进,然后下山,便开始看到村落了。来到村子的入口附近时,一名男人站著用长枪指向我。 「布、布兰达,你后面是什么东西!」 男人大叫。 「没事,你先把武器放下来吧。这位打扮成熊的人是冒险者优奈,这只熊也是小姑娘的熊,只要不伤害它就没有危险。」 「真的吗?」 他用怀疑的眼神看著熊。 「千万不要攻击它喔。光是山主就搞得我们一个头两个大了。」 「我知道了。可是,我一个人也不能决定什么事。我叫村长过来,你们在这里等一下。」 男人对布兰达先生这么说道,然后往村子里跑去。 「真抱歉。因为山主的关系,大家都很紧张。」 这也没办法。毕竟他是和打扮可疑的我,与一般人都认为很凶暴的熊在一起。 过了一阵子,刚才那名男性和老人走了过来。 「布兰达,你知道村子现在是什么状况吗?」 「就是因为知道,我才会拜托她过来。」 「什么意思?」 「这位小姑娘会使用土魔法。我觉得她可以做出阻挡山主的墙壁,才会带她来。」 「用魔法做墙壁?虽然这么做可以帮助我们,但村子可没有钱能答谢她啊。」 「只要有几天份的新鲜蔬菜就够了。」 「只要蔬菜就可以了吗?」 「可以啊。相对的,要在正好吃的时候采收给我喔。」 刚摘的蔬菜最好吃,这在全世界都一样。 「所以,这只熊是你的熊吗?」 「是啊。」 我抱紧了熊,证明给他看。 「我想确认一下,它真的不会攻击人吧?」 「只要别人没有主动攻击它的话。」 「我知道了。那么,我重新欢迎你来到我们村子。博格,你去把小姑娘的事情告诉所有的村民,跟他们说千万不要刺激到熊。」 在村子入口处站岗的男人再次跑进村子里。 「那就请进吧。」 一进到村子里,就可以看见里面的惨状。 有些房子的墙壁上开了洞,甚至还有崩塌的房子。 「这全部都是山主干的好事。房子只要重建就好,但田地可就没办法了。没有了田地,我们就没东西可吃。那样的话,村民就一定会饿死。」 听到这种话会让我不好意思拿蔬菜耶。 「你们打算怎么办?只要围住田地就可以了吗?还是要我在村子周围做出围墙?」 村子现在只有用木造栅栏围著而已。仔细一看,还可以看出到处都有补强的痕迹。是被山主破坏掉的地方吗? 「可以的话,真是帮大忙了。但我们没有蔬菜以外的东西可以答谢你喔。」 看村子这个样子,可以知道村里的蔬菜比金钱更贵重。 拿到城市里可能卖不到多少钱,但这些蔬菜还有更高的价值。 「那样就够了。那么,我会沿著木造栅栏做出墙壁。」 我回到村庄入口,以这里为起点开始制作包围村子的墙壁。 「如果还需要其他的出入口就告诉我吧。」 我对跟在我后面的布兰达先生说道。 「嗯,我知道了。」 我骑在熊身上,一边做出高约两公尺的墙壁,一边绕著村子走一圈。 过程中,可能因为很稀奇,愈来愈多村民聚集过来。每当我做好一道墙壁,他们就会小声地发出欢呼,孩子们还会跟过来走在熊的后面。 「魔法真是太厉害了。」 「村里没有人会使用魔法吗?」 「有是有,但顶多只能放出小小的火苗。我从来没有看过或听过这么厉害的魔法,你的魔力还够吗?如果觉得很吃力,不用勉强没关系。」 布兰达先生可能也不太熟悉魔法,所以很担心我。 「我没事。」 「那就好,累了就告诉我吧。」 我没有因为消耗魔力而感到疲劳,完成了墙壁。我根据布兰达先生的指示,做出几个出入口。 「如果山主从这里进来的话怎么办?」 「没问题的。山主会从山的方向过来,不会从出入口的方向过来。我们以后还是会做出够坚固的栅栏,所以它应该没有办法轻松入侵才对。」 因为墙壁已经完成,所以我们去找村长,把围墙做好的消息告诉他。 「这样啊,谢谢你。虽然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招待你,但我们准备了餐点请你吃。」 现在已经是太阳快要下山的时间了。在没有电力的异世界,太阳下山就等于工作结束。 我被带到村长家中,坐到餐桌前。虽然很可怜,我还是请熊在外面等我。 我坐在椅子上,有一位女性从后方的厨房将料理端了出来。 「玛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布兰达先生一脸惊讶地对这位女性喊道。 「我是来帮忙村长的。而且她不是你带来的客人吗?身为妻子的我不招待她,谁来招待她呀?」 「可是,你的肚子没问题吗?」 只要看到这位女性的肚子,就可以知道布兰达先生担心的理由。 她怀孕了。 「稍微运动一下对身体比较好嘛。」 「那就好,你不要太勉强喔。」 被称呼为玛莉的女性来到我的身边。 「虽然没什么好料理,请吃。」 「谢谢。」 端上来的料理主要是面包、用蔬菜煮成的汤和沙拉。 面包好像是自家生产的,非常好吃,而汤品除去味道有点偏淡这一点的话也很美味。 「小姑娘,我和玛莉讨论过了,你今天就住在我家吧。你现在应该也没办法出发吧,会拖到这么晚,都是因为我有事相求。而且我们也需要时间准备蔬菜。」 嗯~~考量到这个村子的情况,其实我也不会硬要对方给我蔬菜。所以也是可以现在回去。外面可以看到夕阳,再不到一个小时,太阳就会完全下山了。 当我正在烦恼的时候,外面出现一阵骚动。 「山主出现了!」 村长家里的每个人都从椅子上站起来。 「玛莉和村长待在这里,我出去看看。」 他拿起靠在墙壁上的弓,冲出家门。我也跟在他的后面。 我们来到外面并前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熊也紧紧跟在我们身后。 我们一抵达村民聚集的地方,就听到墙壁上爆出一阵轰天巨响。 磅! 「小姑娘帮我们做的墙壁很厉害喔!山主用身体冲撞也不会坏掉。」 将梯子架到墙上并爬上去的男人发出欢呼。 「那村子就安全了吧。」 「小姑娘,谢谢你!」 聚在这里的村民都对我出声道谢。 然而,这些话却因为攀爬在梯子上的男人所说的话而转变为惨叫。 「山主移动了,那里是─」 男人所看的方向是村子的入口。 「快跑进房子里!」 「可恶,好快!」 村民们拔腿就跑。 其中,布兰达先生却朝著村庄入口跑了出去。 我叹了一口气,然后追上去。 真希望他行动之前也可以考虑到将要出世的孩子。 不过,前往入口的人并不只有布兰达先生,有几个拿著武器的男人也正在奔跑。 「我们已经知道它会从哪里进来了!在它进来的瞬间一起发动攻击!」 「好!」 我来到入口,看到男人们都举起了武器。 山主现身在入口处。好大,体型就和我的熊差不多。举起弓箭的男士们射出箭矢,可是,所有的箭都被山主的肉体弹开,一支也没有刺到它。 山主蹬著地面起跑。虽然也有人用长枪突刺,却都没有命中。 山主笔直地朝著我这里跑过来。当我正要对山主放出魔法的瞬间,熊阻挡到我面前,接下山主的冲撞攻击。 「熊!」 熊紧紧地抓住山主,压制住它。山主的后脚更加用力,想要推开熊。可是,熊也使劲踏稳地面,让山主一步也无法前进。 「把它推倒!」 熊吼叫著回应我的指示,然后加强力道。山主的前脚抬高,开始挣扎。 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山主倒了下来。 我同时发动魔法。 水聚集在我右手的黑熊娃娃面前。我举起娃娃,对山主施展水的魔法。一团水球包覆住山主的脸。 山主因为无法呼吸而感到痛苦,开始疯狂乱动。 「熊!别让它跑了!」 熊压制著山主的力道更加强劲。 即使如此,山主还是扭动身体,企图脱逃。可是它没办法呼吸,身体也被推倒,更被熊从上方压制住,所以无法逃跑。 山主挣扎的力道逐渐减弱,最后终于一动也不动。 「…………」 「…………」 村庄里弥漫著安静的沉默。 「熊,谢谢你。」 我这么一说,熊就小声地叫了「咿~~」一声,从山主身上退开。 「它死了吗?」 某个人小声地问道。 「它真的……」 布兰达先生从一个村民手中接过长枪,刺在山主身上。山主没有反应。 「死了。」 因为这句话,整个村子充满著喜悦。 「小姑娘,谢谢你!」 「谢谢你。」 村民们的感谢之意向我蜂拥而来。 「真的可以吗?」 我决定将山主提供给村民。 「粮食被这家伙吃掉,你们也很困扰吧。你们可以自由决定要把它煮来吃或是拿去卖。」 「可是,我们没有拿出任何东西来答谢你。小姑娘你不只帮我们做好墙壁,还打倒了山主。我们怎么可以连山主都收下呢?」 村民都点头同意村长的话。 「村子里还有孕妇,考虑到即将出生的小宝宝,你们一定要让人家吃一些营养均衡的食物。在我看来,大家应该都没有好好吃饭吧。」 可能是为了节约粮食,所有人都非常消瘦。 「我还会再来的,要答谢的话也可以等到时候再说。」 「非常感谢你。」 村长对我低下头。 我决定今晚住在布兰达先生家,隔天早上再出发。 隔天一早,村民们都聚集在村子的入口。 我觉得很不好意思。 「那么,你随时都可以再过来。这个村子会永远欢迎小姑娘你。」 「小姑娘,谢谢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我绝对不会忘记这次的恩情。」 「优奈,谢谢你喔。」 村长、布兰达先生、玛莉小姐都纷纷向我道谢。 「玛莉小姐,请你一定要生下健康的小宝宝喔。」 「到时候你要来看小宝宝喔。」 我跨坐到熊的背上,往克里莫尼亚出发。 嗯,这只熊很快,真不错,以交通手段来说非常方便。我抚摸著熊的背部。 话说回来,我好像还有另外一只熊。 跨越村落附近的一座山时,我趁休息的时候在白色手套上集中魔力,召唤出另一只熊。 一个庞大的白色物体从白熊娃娃嘴里跳出来。 这只熊是一只白熊呢。 白熊背对著我,动也不动。 「你怎么了?」 我呼唤它,它却没有反应。 我绕到白熊的正面。白熊小小地叫出「咿……」的一声,低下头来。 它该不会是在闹别扭吧? 如果它可以开始在地上画圈圈就完美了。现在可不是开这种玩笑的时候,都是因为我只召唤黑熊,没有召唤这只白熊,它才会这么彻底地闹别扭。 虽然很可爱。 「对不起喔。我不是不想召唤你啦,只是忘记了……」 当我说出「忘记了」的瞬间,白熊就转过去背对著我。 「不是啦,其实我不是真的忘记了啦……你看,我只有一个人嘛,我再怎么样都只能骑一只呀。所以,回程的时候就拜托你了。」 我摸著它的白色背部拜托它。然后,它就抬起头来看著我了。 「可以麻烦你吗?」 白熊鸣叫一声,站了起来。 看来它好像原谅我了。 我骑著白熊回到克里莫尼亚。 我在路上想好了两只熊的名字。 我把黑熊取名为熊缓,白熊则叫做熊急。 第167章 露丽娜与熊熊的相遇 冒险者公会联络了我们,说是戴波拉尼受了伤。 为了准备明天的工作,今天是休假的日子。 工作内容是狩猎成群的哥布林。 我们的队伍成员共有三名前卫、一名后卫。中前卫是虽然个性有点问题,却很有实力的戴波拉尼,左前卫是仰慕著戴波拉尼的兰滋,右前卫是沉默寡言的基尔,后卫是身为魔法师的我。在前卫负责中心的戴波拉尼却受了伤。 我们尽速赶到冒险者公会,发现失去意识的戴波拉尼被人抬到床上。他的脸部都肿起来了。 「到底是谁对戴波拉尼先生做出这种事?」 兰滋质问著一旁的公会会长。 对方好像是一个新进的小女孩,据说戴波拉尼对这个刚来公会登记的女孩挑衅。 竟然去找小女孩打架,这家伙到底在做什么呀。 那女孩听说是打扮成熊的样子。熊?我实在是想像不出来。据公会会长所说,她好像是个很可爱的女孩。那个小女孩迎战戴波拉尼,反将他一军,面对多名冒险者还获得了压制性胜利。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呀。 隔天,经过我们几个队伍成员的讨论,得出了没有戴波拉尼就无法安全达成委托的结论。虽然兰滋因为取消委托就会在经历中添上污点而一直表示不愿意,但我和基尔到现在终于说服了他。 我们三个人一起来到了冒险者公会,兰滋就跑向前去。 「兰滋?」 我追了上去,就看见兰滋正在跟打扮成熊的女孩子说话。 「你就是那个打倒戴波拉尼先生的女人吗?」 我们面前有一个打扮成熊的女孩子。 真的是熊耶。 戴波拉尼就是输给这个小小的熊女孩吗? 虽然兰滋很生气,但我一想像到戴波拉尼输给她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 我正在心中偷偷发笑的时候,兰滋也正在骂熊女孩。 照公会会长的说法来看,这个女孩并没有错。她反而是被害者吧。所以公会会长也没有处罚她。 「兰滋,别说了。公会会长不是已经说明过了吗?那不是她的错。」 可是,兰滋还是无法息怒。他会喜欢戴波拉尼那种人还真是个谜。 我们在公会里吵吵闹闹的时候,公会会长就过来了。 然后,他提出一个折衷的方法: 「你们只要带优奈一起去就好。因为她已经证明自己比戴波拉尼更强了。」 要这个熊女孩代替戴波拉尼? 如果这女孩像传言说的一样强,那的确没有问题,但熊女孩看起来并不愿意。 可是,这也许真的是个好方法。如果这女孩有实力,我们就可以避免委托失败,也可以拿到报酬。 交给兰滋来谈也没办法让事情有所进展,所以我决定介入两人之间的谈话。 首先先自我介绍,然后是委托内容,以及没有戴波拉尼在就很难完成委托的理由。大致说明一次之后,她说出了非常异想天开的话: 「委托要交给我一个人处理。成功的记录可以让给你们没关系,报酬也全部都给你们。所以,我希望你们不要再让戴波拉尼跟我扯上关系。」 关于戴波拉尼的事是没关系,但怎么可以让她一个人去执行委托呢?不管优奈有多强,都不可能一个人打倒那些魔物。 如果是一对一,我可以打赢五十次。可是,如果是一对五十,情况就不同了。她或许做得到,但无法保证百分之百安全。 确认后方、看准时机发动魔法的时候都会伴随著各种危险。能够弥补这一点的就是队友们了。 就常识来说,我们不可以让女孩子自己一个人去。 我和兰滋表示反对,优奈就指名我和她一起去。理由是因为我「最有常识」,她的这番话让我很高兴。 因为我也想要知道打倒戴波拉尼的优奈有多少实力,所以决定接受她的条件。 常识究竟是什么呢? 走路要花三个小时的地方,被她用公主抱,只花三十分钟就抵达了。 优奈说这是强化身体的魔法,她用魔力强化了体能。如果可以做到这种事,是能够轻松打倒戴波拉尼。 我们来到村庄,见了村长,问到哥布林出没的地点便出发。 优奈到底是什么人呀? 竟然具有掌握魔物位置的能力。 她一个人毫不犹豫地不断前进,同时还在途中打倒遇到的哥布林。 她也许真的不需要我,我做的事情只有挖取魔石和处理尸体而已。 优奈的脚步停下来了,前面的洞窟好像就是哥布林的巢穴。 优奈把洞窟附近的哥布林打倒,然后朝洞窟里放出火焰,并将入口堵住。据她所说,哥布林会窒息死亡。 我们决定在哥布林的巢穴前休息一阵子。就常识来,一般人应该是不可能在这种地方休息的。 过了一段时间,优奈露出疑惑的表情。 「怎么了?」 「有一只还活著。」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哥布林王这个名词。我这么告诉优奈,她就将堵住入口的岩石移开了。 有一只比普通哥布林更大只的诡异哥布林从洞窟中现身,那毫无疑问是哥布林王。 优奈一个人面对它,开始战斗。优奈逐渐占有优势。她用魔法在地面上挖了一个洞,让哥布林王掉下去,再从洞穴上方对它使用魔法攻击。 我心想这样真的好吗,但根本没有必要和那种怪物正面对决。 优奈结束攻击,让地面隆起,满脸气炸表情的哥布林王就倒在那里。 「它是真的死了吧?」 我这么一问,优奈就点点头。 虽然我放心了,但接下来才是地狱。 我要去挖取洞窟内的哥布林身上的魔石。我拜托优奈帮忙,但被拒绝了。 虽然说挖取魔石的确是我的工作没错。 我从优奈那里借来熊熊形状的光球,一个人走进洞窟。 就像优奈说的一样,我一进去就看到里面倒著许多哥布林。我真的要独自挖这么多魔石吗? 我一个人寂寞地被熊熊形状的光球照耀著,做著挖取魔石的工作。 结束挖取工作的我一边揉著腰一边走出洞窟,却看见一面四方型的土墙。 能做出这种东西的人只有一个。墙壁上开著一个人头大小的洞,我往里面一看,发现优奈正在睡觉。 人家在辛苦挖魔石的时候,她竟然在睡觉。 「优奈!优奈!醒醒呀。」 因为没有入口,所以我朝小小的洞里喊叫。 优奈醒来了。 我一告诉她挖取魔石的工作已经结束,她便决定要在当天回到克里莫尼亚。 当然,我被公主抱了。来到克里莫尼亚附近的时候,我拜托她放我下来,但她不听我的话,害我被卫兵用奇怪的眼神看待了。 这就是我和打扮成熊的女孩————优奈相遇的故事。 第168章 熊熊完成委托 所有人移动到了类似后院的地方。 「优奈小姐,这样的空间够大吗?」 真不愧是领主大人的庭院。 空间非常宽阔。 听说这里好像是供卫兵进行训练的场地。 不过现在一个人也没有。 「那我就开始召唤喽。出来吧,熊缓、熊急。」 虽然根本不需要喊话,但我还是试著做了样子。 庞大的黑色毛球和白色毛球从熊熊的手套玩偶中跑出来。毛球动了起来,反转过来面对我们。 「熊缓、熊急,过来这边。」 我一呼唤,熊缓和熊急就很高兴地跑了过来。 它们这个样子真可爱。 可是,我的身后有人很惊讶,也有人很兴奋。 「是熊熊,熊熊出来了。优奈小姐,我可以摸它们吗?」 诺雅又叫又跳。 「诺雅儿大小姐,太危险了!请您退后!」 菈菈小姐抓住诺雅的手臂,想要用自己的身体保护诺雅。 「菈菈小姐,请放开我。我看不到熊熊了,我摸不到熊熊了。」 虽然诺雅拚了命想要甩开菈菈小姐,菈菈小姐却紧抓著她不放。 「克里夫大人,请您也说句话吧!」 「嗯,应该没关系吧。」 「克里夫大人!」 听到身为主人的克里夫这么说,菈菈小姐无奈地放弃阻止诺雅。 重获自由的诺雅缓缓地靠近了熊。 「我真的可以摸它们吗?」 「可以啊,轻轻地摸摸它们吧。」 诺雅很温柔地触碰熊缓。 她的另一只手抚摸著熊急。 两只熊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摸起来好温暖,而且好柔软。」 诺雅抱住了熊急的脖子。 「你要坐坐看吗?」 「可以吗!」 「熊急,可以吗?」 熊急以坐下来方便她骑乘的动作代替了回答,诺雅小心翼翼地坐到熊急的背上。 「不会掉下来,没问题的。」 我扶著她,帮助她坐上去。 熊急确定诺雅已经坐好以后便慢慢地站了起来。 「唔哇~~好高喔。」 坐在熊急身上的她看起来很高兴。 「优奈小姐,我可以去散散步吗?只要绕家里一圈就好。」 虽然我不知道这里大概有多大,但只有一圈应该没问题吧。 「嗯,可以啊。熊急,诺雅就拜托你了。」 熊急轻轻叫了一声回应。然后,它载著诺雅慢慢跨出步伐。 「诺、诺雅儿大人!」 菈菈小姐慌慌张张地跟在诺雅后面追上去。目送诺雅离开之后,克里夫走到我的身边。 「抱歉,我也可以摸摸看吗?」 克里夫看著诺雅骑在熊急身上的背影问道。 「可以啊。」 因为没什么好拒绝的,我表示允许。克里夫慢慢地抚摸著熊缓。 「喔喔,它的毛真漂亮,而且触感也很好。」 克里夫一边抚摸,一边看著熊缓的背部。 「你想坐上去吗?」 「可以吗?」 「只能和诺雅一样绕一圈喔。」 「嗯,我知道了。」 克里夫骑到熊缓身上之后,就像是要追上诺雅一样离去。 然后过了一阵子,两只熊同时回来了。 「优奈小姐,真的很谢谢你。我玩得很开心。」 「是啊,我也得到了一次宝贵的经验。」 在熊熊们身后,菈菈小姐稍微晚了一点现身,菈菈小姐看起来相当疲劳。 因为不是我的错,所以我决定不要放在心上。 「那么,我就先回房子里处理工作了。诺雅就拜托优奈照顾了,你要回去的时候先来我这里一趟吧。」 克里夫回到室内。 诺雅好像很喜欢待在熊急身上,不想要下来。 「感觉好舒服。」 诺雅躺在熊急身上。 她暂时躺著抚摸熊急,但现在却停止了动作。我注意到她安静了下来,一看才发现她发出微微的呼吸声睡著了。我叫熊急慢慢走,请它移动到树荫下,再怎么样也不能让她睡在大太阳底下。 菈菈小姐一脸担心地望著诺雅。 「不用担心没关系。不过,要是感冒就不好了,请问有没有东西可以让她盖在身上?」 听到我这么说,菈菈小姐赶紧回到房子里,拿著类似毛毯的东西过来。 可是,因为熊急的位置太高,她没办法把毛毯盖上去。 「熊缓,帮她一下。」 熊缓用两只前脚把菈菈小姐举起来。 菈菈小姐乖乖地被它举起来,在诺雅身上盖上毛毯。 「非常谢谢您,熊缓大人。」 看来她好像已经不会害怕熊缓了。 我和菈菈小姐跟睡在熊急身上的诺雅一样,坐在树荫下。 我从熊熊箱里取出小型的木桶和两个木制的杯子。 木桶里面装的是欧莲果的果汁,喝起来的味道就像是柳橙汁。 我在杯子里放进冰块并倒入欧莲果汁,然后递给菈菈小姐。 菈菈小姐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欧莲果汁。 「真好喝。」 「太好了。」 「非常感谢您,喝起来冰凉又美味。」 「桶子里还有很多,你可以尽量喝。」 「话说回来,它们真的很乖呢。」 菈菈小姐看著熊缓和熊急。 「嗯,因为是召唤兽嘛,它们和野生的熊不一样。」 话虽如此,我倒是没有见过野生的熊。 「您说得是。诺雅儿大人看起来也非常开心,真的很感谢您。」 「这种事不必道谢啦,毕竟是我的工作。」 听说菈菈小姐在这栋宅邸已经工作五年了。 菈菈小姐从诺雅五岁的时候就开始看著她成长,似乎非常珍惜她。 所以她拜托我不要让她太担心。 可是,她很感谢我让诺雅高兴。 我和菈菈小姐聊了一阵子,这时候在熊急身上睡觉的诺雅开始扭动身体。 「早安,你醒啦?」 「奇怪,这里是……」 诺雅揉著眼睛环顾四周。 「你在熊急背上,你睡著了。」 「对喔,因为熊急背上太舒服,我不小心睡著了。」 「诺雅儿大人,是不是差不多该回到室内了呢?要是感冒可就不好了。」 「我还想跟熊急在一起。」 诺雅不愿意和熊急它们分开。可是,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对熊急它们打了暗号。 「熊急也累了,可不可以让它休息一下?」 我这么一说,熊急就…… 「呼~~」 小小地叫了一声,做出想睡觉的动作。 「就是呀,诺雅儿大人。熊急大人在诺雅儿大人睡觉的时候,一直努力不让您摔下来。请您让熊急大人休息一下吧。」 熊急稍微转过头来,用水汪汪的双眼看著自己背上的诺雅,诺雅也回望著熊急的眼睛。 「……嗯,我知道了。对不起喔,熊急。」 诺雅从熊急身上爬下来,温柔地抚摸它。 「那你们快去休息吧。」 「熊急、熊缓,下次再一起玩吧。」 我将熊急与熊缓叫了回来。 「那么诺雅儿大人,我们回房间吧。」 「那我去克里夫那里一趟。」 「咦,优奈小姐,你已经要回去了吗?」 「因为我的工作已经结束了嘛。」 我应该已经完成足够拿到报酬的工作量了。 「优奈小姐,我们一起吃晚餐嘛。」 诺雅抓住熊熊的手套玩偶。 虽然我打算拒绝,却被她拉著手直接带到房子里。 我们碰巧撞见克里夫,谈到了晚餐的事情。 结果因为克里夫也邀请我,我就接受了晚餐的招待。 吃过晚餐,当我正要动身回去的时候又受到希望我住下来的邀请,但我慎重地拒绝了。 「优奈小姐,你一定要再来喔。」 诺雅和菈菈小姐来到大门目送我离开。 我和诺雅约好会再来拜访便与她们道别了。 第169章 熊熊狩猎虎狼 几天前,我和优奈姊姊一起去狩猎虎狼。 在优奈姊姊出门工作的时候,我要在优奈姊姊拿出来的熊熊房子里做肢解的工作。 我在这之前还去找了妈妈的药草,但却差一点迷路。可是,多亏有熊急在,我才可以找到路回来。 我接下来得做肢解的工作,这就是我的工作。 我请熊急在外面等,自己走进仓库,从里面的冷藏库里把野狼搬出来。 野狼在魔物里面虽然算小只,对我来说还是很大。 我努力把一只野狼搬到桌面上。 因为优奈姊姊帮我准备了踏台,所以高度足够让我在桌面上工作。 我用剥取刀把毛皮剥下来,把肉分成不同的部位。 我也拿出魔石,一个个分类,不要的部分就丢进垃圾桶。 优奈姊姊说这个垃圾桶是一个很深的洞,千万不可以掉进去。 因为很恐怖,所以我很小心。 我重复几次野狼的肢解过程之后,仓库的门就打开了。 优奈姊姊回来了。 她已经打倒虎狼了吗? 我的肢解还没有做完。 优奈姊姊对我说希望我可以把虎狼的魔石拿出来。 因为是工作,我当然会答应。 她拿出来的虎狼好大,吓了我一跳。 可以打倒这么大的魔物,优奈姊姊好厉害。 我马上开始动手拿出魔石。 因为虎狼和野狼是同一个系列的魔物,所以魔石的位置应该也一样。 我从肚子中心拿出了魔石。 它的魔石和野狼的不一样,几乎有两倍大。 我用水把魔石洗乾净,然后拿给优奈姊姊。 在那之后我吃了午餐,继续做肢解的工作。 优奈姊姊好像要去睡觉。 和虎狼战斗应该让她累了吧。 我也会努力的。 我努力完成了肢解的工作。 我要去叫醒优奈姊姊。 我走上二楼。 不知道她是睡在哪个房间。 总之,我决定先去看看眼前的房间。 我敲了眼前最近的房门,走到里面。 找到了。 她在床上睡得很香。 我摇晃优奈姊姊,叫醒她。 「优奈姊姊,优奈姊姊。」 优奈姊姊醒来了。 从床上下来的优奈姊姊是白色的。 就像熊急一样白。 黑色熊熊的衣服很可爱,白色熊熊的衣服也很可爱。 只要把衣服翻面,好像就可以变成黑熊或白熊。 我说肢解已经做完,我们就一起回去了。 优奈姊姊把熊熊房子变不见了。 魔法真是厉害。 我骑在熊缓背上回去。 听说如果只顾其中一只,另一只熊熊就会心情不好。 我总觉得可以理解它们的心情。 所以,要回到城里的时候,我骑的是熊缓。 负责守卫的人很惊讶。 看到这两只熊熊,不管是谁应该都会很惊讶。 可是,熊熊非常可爱。 我隔天也为了工作而去找优奈姊姊。 可是,好像没有场地可以用来肢解。 每次都要跑到城外的确很累。 所以,优奈姊姊好像想要去冒险者公会问问看有没有地方可以用来肢解。 我们到冒险者公会,人家就介绍我们去商业公会,所以我们就去了商业公会。 总觉得好像演变成一件大事了,我心里愈来愈不安。 到了商业公会,大家都看著优奈姊姊,她的熊熊服装果然还是很显眼。 优奈姊姊才和柜台姊姊讲了一些话,就当场租了一块地。 优奈姊姊请人家带我们到要出租的空地,然后一瞬间就在那里盖好了熊熊房子。 不管再看几次都还是很厉害。 我走进仓库,开始工作,我今天要做的是肢解虎狼。 虽然肢解方法和野狼一样,但我很紧张。 就连我也知道它的毛皮很贵,如果不能漂亮地剥下来,价值就会降低。 可是,我会努力的。 我顺利做完肢解,结束了今天的工作。 在这之后,我有几天每天都会到优奈姊姊家报到。 我在肢解的时候,一瞬间觉得头好晕。 当我发觉不对劲的时候就昏倒了。 而且还很不幸地被优奈姊姊看到。 优奈姊姊跑到我的身边。 她很惊讶地看著我的手。 我的手流血了。 好像是倒下来的时候不小心被刀子稍微割到手了。 我觉得有点痛。 优奈姊姊触碰了流著血的部分。 是魔法吗? 我一感觉到温暖,就发现手已经不会痛,伤口也不见了。 好厉害。 优奈姊姊脱掉熊熊手套,用手摸我的额头。 我好像发烧了。 优奈姊姊叫我先到二楼房间的床上躺著。 我躺在床上的时候,又被摸了一次额头。 她这次戴著熊熊手套。 感觉柔软又舒服。 我觉得愈来愈舒服,就忍不住睡著了。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优奈姊姊准备了晚餐,叫我带回家吃。 而且,她还叫我明天在家休息一天。 从那次昏倒之后过了两天,我去了优奈姊姊家。 她说以后肢解的工作每做三天就要放假一天。 她还说如果我在假日又做了其他的工作,就不会再让我做肢解的工作了。 优奈姊姊也是因为担心我的身体状况才会这么做,所以我会乖乖听话的。 第170章 熊熊出发去王都 担任护卫的出发日当天,我先到堤露米娜小姐的家去接了菲娜。 然后我们要去领主的宅邸和诺雅会合。 「对了,优奈姊姊,你要护卫的人是谁呢?」 「嗯?我没有说过吗?是这个城市的领主女儿喔。」 我告诉菲娜,她的脸色就愈来愈苍白。 「领主大人……那么,我们等一下要去佛许罗赛大人的家吗?」 我点点头,菲娜就…… 「我要回去了。」 说出这种话,所以我用熊熊玩偶手套抓住菲娜的手,免得她跑掉。 「领主又不会吃了你,没问题的啦。而且护卫对象是他的女儿,一个叫做诺雅的女孩子。」 看菲娜的反应就可以发现,这个世界的贵族和平民果然有很大的阶级差异。 可是就算是贵族,诺雅也是一个可爱的好孩子。 「诺雅儿大人吗?就算是那样,我这种人和她一起……」 奇怪,我明明是用昵称来称呼,她却说出了诺雅儿这个名字。 她应该还是知道这号人物吧。 「总之先过去吧。如果不行的话,我们下次再两个人一起去就好。」 被我抓住的菲娜勉为其难地跟著我走。 我们一抵达领主的宅邸,诺雅就已经手扠著腰,抬头挺胸地站在门前了。 「太慢了!优奈小姐!」 这就是打招呼前的第一句话。 「我没有迟到吧。你等多久了?」 「我起床之后,吃完早餐就马上开始等了,所以大约一个小时……」 「太早了吧。」 「一想到可以和熊熊一起旅行,我就等不及了。」 她一脸羞涩地说。 好可爱的反应。 「对了,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什么事呢?」 「我可以带这孩子一起去吗?」 我指著在我身旁紧张得提心吊胆的菲娜。 「这个女生是谁呢?」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菲娜。」 「不、不是的。是我被优奈姊姊救了一命!」 菲娜否认了我的介绍内容,但我觉得我并没有说错。 「因为她说她没去过王都,我才想要带她过去。所以,我想要取得你和克里夫的许可。」 「我不会介意。只不过,我是不会把熊熊让给你的!」 诺雅用手使劲对菲娜一指。 「你们两个人要一起骑在熊的背上喔。」 「那就没办法了。可是,我是不会把前面让给你的。」 她再度用力指著菲娜。 「我还是想要取得克里夫的同意,他现在有空吗?」 实在是不能光靠诺雅的许可就带菲娜一起去。 诺雅走进宅邸中,把克里夫带了过来。 「没关系。」 「可以吗?」 「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都一样。而且,我女儿应该也比较想要有年纪差不多的女孩陪伴。」 顺利让对方准许我带菲娜同行了。 菲娜很紧张地向克里夫打招呼: 「我是菲娜。」 「我女儿就拜托你了。」 「素……」 「不要欺负菲娜啦。」 我拉著菲娜的手,在克里夫面前护著她。 「别说得这么难听,我只是打声招呼而已。」 他这么抗议,让菲娜紧张的大概是贵族的身分吧。 「既然已经获得同意了,我们就往王都出发吧。」 我们前往城门。 虽然诺雅看起来很高兴,菲娜却很紧张。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做菲娜。」 「菲娜呀。我叫做诺雅儿,多多指教喽。」 「是!」 她们互相自我介绍。可能是招呼语缓解了紧张,菲娜的表情恢复笑容。 一来到城市外面,我就召唤出熊缓和熊急。 召唤完成的瞬间,诺雅很高兴地抱住熊缓。 「熊缓,多多指教喔。」 她问候了熊缓,然后再同样抱著熊急打招呼。 我请她们两人坐到熊缓身上,我则骑上熊急。 「我刚才也说过了,我坐前面喔。」 「是的,诺雅儿大人。」 「那么,到王都的路上就要请你多多关照喽,菲娜。」 诺雅对菲娜伸出手,菲娜虽然紧张,还是握住了她的手。 「好的,请多多关照。」 诺雅坐在熊缓的前方,菲娜则坐在后方。 两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我也骑到熊急的背上。 「那么,我们就朝王都出发吧!」 因为这次的旅程不用赶时间,我们慢慢地往王都前进。 「呵呵呵,熊缓~~就拜托你载我们到王都喽。」 诺雅温柔地抚摸著熊缓。 「诺雅儿大人以前就认识熊缓和熊急了吗?」 「对呀,优奈小姐有来过我家,我曾经骑过熊熊一次,我当时还有跟熊熊一起睡午觉喔。我从昨天开始就期待今天,期待得不得了呢。」 两人和乐融融地对话著。 「对了,菲娜你和优奈小姐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我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在森林里迷了路,就是菲娜救了我。」 「虽然是这样,可是我在森林里被野狼攻击的时候,是优奈姊姊救了我。我只是带她到城市里而已。」 「然后我当上了冒险者,因为不会肢解魔物,所以我就拜托菲娜来做。」 「是的,我也很感谢优奈姊姊给我薪水。」 「菲娜,你会肢解魔物吗?」 诺雅的脸上浮现惊讶的表情。 「是的。我从以前就在公会工作到现在。」 「从以前……你现在几岁?」 「我现在十岁。」 「那不是跟我一样吗,这个年纪肢解魔物……」 诺雅很讶异地看著坐在身后的菲娜。菲娜看起来很不好意思。 即使是这个世界,十岁的小孩子能够肢解魔物也很奇怪,会肢解的菲娜果然很特殊。 后来,她们两人在熊缓身上融洽地聊著彼此的事。 感情好是一件好事。 既然是同年,我也希望她们可以跨越贵族和平民的隔阂,好好相处。 听著她们两人的对话,我们悠闲地朝往王都的道路上前进。 我们没有遇到魔物或是盗贼,和平的一天来到了傍晚。 通往王都的路程还很漫长。 我环顾四周,寻找著最适合露宿的地点。 稍微远离主要道路的地方有几棵树木。 「那里应该可以吧?」 我决定好露宿的地点,移动到有树木的地方。 「优奈小姐,我们该不会是要在这里扎营吧?」 「是啊,你该不会以为可以住在旅馆吧?」 「呃,是的。以前如果到了村子或城市附近,我们都是住在旅馆。如果没有的话,就是在马车上睡觉……」 原来如此,不愧是千金小姐。 「我还是第一次要在什么都没有的地方睡觉。」 「你大可放心,我有准备睡觉的地方。」 「…………?」 我叫两人稍微离远一点,从熊熊箱中取出熊熊屋。 外观同样是熊熊。 可是,尺寸是外出专用的样式。 大概是城里的熊熊屋的一半左右。 而且,构造和上次与菲娜一起去狩猎虎狼的时候不同。 我们眼前的新熊熊屋是两只熊坐在地上的模样。右边的熊是大熊,左边的熊是小熊。 大熊是住家,小熊是仓库,也是菲娜进行肢解的地方。 入口在大熊的左脚脚底。 因为太大会引人注目,所以我才做成这种大小,但是放在平原上也已经十分显眼了。 「优奈小姐!这、这是……」 诺雅看著熊熊屋,发出惊叹的声音。 也对啦,有人从道具袋里拿出熊熊形状的房子,当然会惊讶了。 「这是熊熊屋。因为是外出用的,所以比较小。」 如果和克里莫尼亚的房子相比的话。 「我想问的不是名称,我在想它是从哪里出现的。不对,我虽然知道是从哪里出现的,可是那是可以放到道具袋里面的东西吗?」 「不过我不知道最大可以放进多大的东西。」 我测试过熊熊箱可以放进多大的物体。当时我曾试著收纳熊熊屋,结果就成功放进去了。在那之后,我也放过黑蝰蛇,但我不知道实际上的尺寸极限在哪里。 「菲娜不惊讶吗?」 诺雅对看到熊熊屋也不惊讶的菲娜发问。 「不会,因为我以前就看过优奈姊姊拿出熊熊房子了。」 「对了,这件事是秘密,不可以告诉别人喔。」 我叮咛诺雅,我自己也很清楚熊熊箱是很异常的东西。 「那我们进去吧,一整天都在移动,你们也累了吧。」 我召回熊缓和熊急,从熊熊的左脚脚底走进房子中。 「啊,诺雅,要麻烦你在这里脱掉鞋子喔。」 熊脚的部分是房子的玄关。 我帮诺雅和菲娜准备像拖鞋一样的室内鞋。 经过玄关之后,可以通到客厅兼饭厅。 一进到房里,诺雅就发出了惊奇的声音。 「这间房子是怎么回事呀!」 房里被魔石的光芒照亮,空间姑且可以挤下十人左右。 「好了,你们就随便找张椅子休息一下吧,我去准备晚餐。」 我走进厨房,在平底锅内放油,准备绞肉和蛋来做汉堡排。 我也同时做了沙拉,蔬菜也是很重要的。 汉堡排煎好的时候,我将旅馆煮好的热汤装到盘子里,再将刚出炉的面包放到盘子上。然后,在杯子里倒进果汁就完成了。 我把做好的料理端到桌子上,等一下就可以吃了。 「优奈小姐,这是?」 「是晚餐。如果你想吃和家里一样的料理,我做不出来。」 「不,我并没有那么想。这种味道闻起来反而比家里的料理还要香呢。」 「这样啊,那太好了。赶快趁热吃吧。」 诺雅和菲娜开始吃饭。 「这么美味的食物是什么?」 「这是汉堡排。」 「汉堡排?」 「是啊,这个国家不吃这种东西吗?」 「这么问我也不知道,因为我是第一次吃到。」 「这样啊。其实这只是用野狼或牛、猪的绞肉做成的。」 「优奈姊姊,我在家里也可以自己做吗?」 「可以啊,不过要做酱汁可能有点困难,配白萝卜泥也很好吃喔。」 「下次请教教我,我想要做给家人吃。」 「好啊。」 「我也想学。」 连诺雅也接在菲娜之后提出要求。 「诺雅不需要学吧,女仆小姐会帮你做料理的。」 「是没错,可是我不喜欢被排挤的感觉。」 「就算要教你们,也要等到我们回到城里才行呢。」 「这碗汤也很好喝。」 「那是我请旅馆做的。」 「这些面包呢?」 「那是我找到好吃的面包店,一口气买下来的。」 我们天南地北地聊著,吃完这一餐。 经过这一天,菲娜和诺雅已经熟到可以正常对话了。 「那么,餐后休息一下就去洗澡吧。天一亮就要出发了,要早点睡喔。」 「好的,我知道了。」 「要那么早出发吗?」 菲娜平常总是会早起做家事和工作。身为贵族的诺雅可以悠闲地迎接早晨。两个人的反应很明显地出现了分歧。 「因为我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这栋房子。晚上的话,其他人应该也还在睡。所以才要在被看见之前早点出发。」 「我知道了。还有,我刚才听到洗澡,应该是我听错了吧?」 诺雅搓著耳朵问我。 「你没听错。屋子里有浴室,先暖暖身子再去睡吧。浴室的使用方式……菲娜你教她吧。」 「我的常识渐渐被打破了。」 菲娜把这么说著的诺雅带到浴室去。 我在这段时间内收拾餐桌。 不过,也就只是清洗盘子和杯子罢了。 她们两人洗完澡之后,我把吹风机交给她们,叫她们把头发吹乾。 我就利用这段时间洗澡。 我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她们两人已经在等待了。 「你们还没睡啊?」 「要在哪里睡觉?」 啊,我都忘记自己还没有分配房间了。 一楼有饭厅兼客厅、厨房、厕所、浴室。 二楼有三间小的房间。 一间是我的房间。 剩下的两间则是客房。 客房里各放了三张床,总共可以睡六个人。 我让她们两人看房间…… 「怎么样?你们要睡在不同的房间吗?」 再对看著房间的她们发问。 「我都可以,请诺雅儿大人决定吧。」 「我想要在睡前聊天一下,我们睡同一个房间好了。」 「好的。」 「聊天室是没关系,但要早点睡喔。」 我告诫她们不要熬夜,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 因为如果告诫别人的人自己睡过头,那就太丢脸了。 第171章 和熊熊在一起 「是你救了我们吗?」 我摸著菲娜她们的头,这时有人从后方对我开口说话。 我回过头,看见一个年老男性和一个女孩子。女孩子应该比菲娜还要小一点吧? 他们两人都和诺雅一样穿著漂亮的服饰,看来应该是贵族或富裕人家吧? 毕竟他们请得起冒险者担任护卫。 「如果你是说关于半兽人的事,没错。」 「这样啊,那么,我也得向你道谢才行呢。我是葛兰?法莲格仑。感谢你救了我们和我的孙女。」 自称是葛兰的老爷爷低下头表达谢意。 「我是冒险者优奈。我只是刚好路过才会出手帮忙,不用放在心上。」 「话说回来,你的装扮可真是奇怪。」 葛兰先生看著我的熊熊服装,说出心里的感想。 刚才开始就很在意我的打扮的冒险者们也点点头。 「希望你们可以不要在意。」 我无法说明自己为什么要穿著布偶装,只好这么回答。 「不过,没想到你可以轻松地打倒半兽人。对了,站在那边的小姐是克里夫家的女儿吗?」 葛兰先生望向诺雅,他们好像认识。 「葛兰老爷,好久不见了,我是诺雅儿。」 诺雅用贵族风范打了声招呼。 既然会用老爷来称呼他,他果然是贵族吧。 「是吗,是诺雅儿啊,一年没见了呢,你长大了。克里夫不在吗?」 葛兰先生环顾四周。 「家父还有工作,所以现在留在城里,他交代我一个人前往有家母在的王都。」 「那么,你是一个人来到这里的吗?」 「是的。不过我身边有负责护卫的优奈小姐在,所以没问题。」 葛兰先生看著我。 「虽然打扮奇怪,克里夫那小子似乎也请了一位优秀的冒险者呢。」 真希望他不要口口声声地说我很「奇怪」。 「米莎,好久不见。」 诺雅靠近了站在葛兰先生身边的女孩子。 她的年纪大概比诺雅小一点吧,这个女孩留著一头漂亮的银色长发。 「诺雅姊姊大人,好久不见了。」 「米莎也要去王都吗?」 「是的,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已经先到王都了,所以我和爷爷大人一起前往王都。」 姊姊大人。听起来感觉真好,我也想要被人家用优奈姊姊大人的称呼叫叫看。 一旦试著想像,我就觉得浑身发痒。嗯,而且很让人不好意思。 「抱歉打扰你们说话,可以听我说几句吗?」 把半兽人的血洗掉,身体变乾净的玛丽娜走了过来。 「要是放著那些半兽人不管,说不定会引来它们的同伴或是想要吃尸体的其他魔物。我们想要处理一下半兽人。」 「处理是指?」 「虽然打倒它们的人是你,但那也是在我们战斗的时候从后方攻击才打倒的。所以,我们也希望可以拿到其中一部分。」 喔,原来是那么回事。 虽然我不知道半兽人的素材有多少价值,但她们身为冒险者,还是会想要分到一部分吧。 「我就不用了,你们可以自由取用。」 「你说这话是认真的吗?你打倒的部分有六只喔。而且伊蒂亚打倒的两只也是托你的福。」 似乎没有想到可以拿到全部的冒险者们对我说的话感到惊讶。 「而且我们也有打倒一些半兽人,就算不给我们全部也没关系的。」 在我到达之前,现场就已经倒著几只半兽人了。她们好像是被大约十只的半兽人袭击的。 「我们要先去王都,所以你们可以自由决定。」 我靠近熊急,然后跳到它背上。 而且熊熊箱里还装著很多半兽人,所以没有必要勉强收下。 「诺雅、菲娜,我们走吧。」 我们已经没有必要待在这里了。 「等一下。」 葛兰先生叫住了我们。 「既然你们也要去王都,要不要一起去呢?」 他表示想与我们同行。我稍微想了一下便回答: 「因为没有好处,所以我拒绝。」 马车和熊缓它们的速度差太多了。 「我会支付护卫费用。」 「还有她们正在担任护卫吧,而且那样不是对她们很失礼吗?」 我说得让待在附近的冒险者也可以听见。 如果要雇用我,就表示他不信任她们。 「我并不是不信任玛丽娜她们的能力,在通往王都的路上本来是不可能遇到半兽人群的。」 是吗? 的确,我们在来到这里的途中,一次也没有遇见魔物。 「为了我孙女米莎,希望你可以跟我们一起走。来到这里的几天,我们都只是坐在马车里,非常无聊。所以,我觉得有认识的诺雅儿在也会让旅途变得比较有趣。」 嗯~~我想要想办法拒绝对方,好处实在是太少了。 因为我不想要把熊熊屋的事情告诉可以信赖的人以外的人,所以如果和他们一起去,就不能使用熊熊屋了。如果不能使用熊熊屋,也就不能使用浴室和床铺。 而且,如果一起走,速度一定会慢下来,这是最大的坏处。 该怎么办才好呢? 因为委托人是克里夫,如果他在的话就可以请示他的意思,但他不在这里。 所以,我决定询问身为护卫对象兼委托人女儿的诺雅的意见。 「诺雅,你想要怎么做?」 「我吗?」 我把诺雅叫过来,在她耳边说悄悄话。 「顺便告诉你,如果要一起走,就不能使用熊熊屋了喔。」 我不打算在不认识的人面前拿出熊熊屋。 「所以,这样就没有浴室和床铺可用了喔。」 我把不能使用熊熊屋的事情告诉诺雅,她就小声低语著浴室、床铺、浴室、床铺…… 现在,诺雅的脑中似乎正在进行著「浴室&床铺vs米莎」的战争。 诺雅发出「嗯~~嗯~~」的声音呻吟著,终于让战争分出胜负。 「优奈小姐。我很担心米莎,想要跟她一起走,可以吗?」 熊熊屋vs米莎的战争似乎是米莎获得了胜利。 「只要是诺雅你的决定就可以,不过我有几个条件。」 「什么条件呢?」 「熊熊屋的事情当然要保密。还有,如果有我认为打不赢的魔物出现的话,就要留下其他人,我们三个人自己逃跑。只有这件事要请你有所觉悟。」 唯独这一点,我是不会退让的。我毕竟不是无敌的,说不定会有龙等等我打不赢的魔物存在。如果遇到那种魔物,我可没有余力保护其他人。 「我、我知道了。」 我转头面向葛兰先生。 「你们讨论完了吗?」 「我们决定跟你们一起走。」 「是吗?那太好了。」 除了葛兰先生,米莎也很高兴可以和诺雅在一起,所以她跑向诺雅身边。 「所以菲娜,你去帮她们肢解吧,我想要早点出发。」 「我知道了。」 菲娜朝著正在肢解半兽人的冒险者们那里跑了过去。 「对了,那些熊是你的熊吗?」 葛兰先生看著熊缓和熊急问道。 「它们是我的召唤兽,所以很安全,不要伤害它们喔。」 「召唤兽啊。」 葛兰先生看著熊缓和熊急,米莎也同样用好奇的眼神看著它们。 诺雅牵著米莎的手,走向熊缓它们的身边。 米莎虽然害怕,依然跟著她走。 「黑色的是熊缓,白色的是熊急喔。」 米莎慢慢地接近熊缓。 「它们不可怕,没问题的。」 诺雅伸手抚摸熊缓,看到她这么做的米莎也一起触碰熊缓。 「好柔软喔。」 「对吧。这种触感很棒,睡起来真的是舒服得不得了。」 诺雅抱住熊缓。 熊缓它们也顺利受到接纳了。 过了一段时间,肢解完毕的玛丽娜等人和菲娜回来了。 「那孩子的肢解技术很好呢。有她协助真是帮了我们大忙。对了,全部都给我们真的好吗?」 「没关系啦。还有,我们决定要跟你们一起去王都了,请多指教喽。」 「好,我们才是,请多指教。」 玛丽娜在出发之前确认了马车的状况。幸好马车没有问题,似乎马上就可以出发。 确认完的玛丽娜坐上马夫座,而身为剑士的玛丝莉卡则坐在她旁边。 剩下的人坐到马车里面。 马车中的空间大约可以乘坐六个人,座位是面对面的样式。 里面坐著葛兰先生、米莎、诺雅,剩下的空间则是坐著艾儿和伊蒂亚。她们两人正在确认左右和后方的状况。 护卫不是应该待在马车外面戒备吗?虽然我这么想,但如果有马就算了,要装备著剑和皮甲以和马车相当的速度长时间步行实在是不可能的任务。 如果考量到一天要走十个小时左右,我们真的要好好感谢熊缓它们才行。 而且如果在走了那么久之后被魔物袭击,就会因为疲劳而无法战斗。 坐上马车的时候,诺雅用力指著菲娜发出宣言: 「这次就把熊熊让给你,不过那里可是我指定的位子喔。」 她丢下这句话便坐到马车里面。 呃,熊缓和熊急都是我的召唤兽耶。 作好出发的准备,马车开始行进。骑著熊缓的菲娜和骑著熊急的我在一旁接著跟上去。 我和菲娜会随行在马车的后方。 哒喀哒喀哒喀哒喀。 嗯~~速度好慢喔。 以这种速度,要花多少时间才能从这里走到王都呢? 既然已经决定要一起走,这也没办法。 我把注意魔物的工作交给熊缓它们,在熊急的身上睡午觉。 天气很好,熊急的体温也可以促使我进入梦乡。 从出发到日落,马车平安无事地前进著。 身为队长的玛丽娜下了停车的指示。 马车在通往王都的空旷道路边停了下来。 看来我们好像要在这里扎营。 玛丽娜率领的冒险者们各自开始准备餐点和床铺。 我虽然很想拿出熊熊屋,还是忍了下来。 总而言之,我把菲娜和诺雅叫了过来,也开始帮她们准备餐点。 米莎好像要在那边吃饭。 顺带一提,米莎是昵称,她的名字好像叫做米莎娜。 不过,虽然说是准备餐点,但也只要从熊熊箱里拿出简单的食物就结束了。 玛丽娜她们也只是从道具袋里拿出携带粮食来吃而已。 不同的是,我的面包是刚出炉的,又软又温热。 我稍微享受著优越感吃著饭。 好了,睡觉时间也到了。 听说早上要在日出的同时出发。因为平常都是这样,所以没问题。 我正要开始准备就寝的时候,玛丽娜走了过来。 「我们想要决定一下负责守夜的顺序。」 露宿野外还存在著名为守夜的睡眠大敌。 「要守夜的话,有它们在就没问题了。」 我指著熊缓和熊急。 「如果有魔物或人靠近我们,它们会通知我。」 「是吗?」 「所以不需要派人守夜。如果你们会担心的话,可以请你们来做吗?」 「这些熊可以信任吗?」 她看著熊缓它们。 「要不要相信就是你们的自由喽。」 我也只能这么说。 一切都要看对方怎么想。 「我知道了,我们会负责守夜的。」 玛丽娜走向马车。 「诺雅要在哪里睡觉?」 顺利保住今晚安眠的我向诺雅搭话。 「在哪里是什么意思呢?」 「我是问你要和米莎一起睡,还是和熊缓它们一起睡。」 「什、什么呀,和熊缓它们一起睡是指……」 她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晚上不是又冷又危险吗?熊缓、熊急,过来这边。」 我叫熊缓和熊急过来,让它们坐下。 我接著叫菲娜担任示范人,用毛毯把她包裹起来。 我让裹著毛毯的菲娜靠在坐著的熊急肚子上睡觉。 我让熊急的前脚抱著菲娜,好了,标题《和熊熊在一起》完成了。 「这、这么美妙的睡法是怎么回事……」 「这样就不会冷了吧。」 「我去告诉米莎我要在这里睡。菲娜!要把我的位子空出来喔。」 诺雅跑去找米莎,然后又马上回到这里。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米莎也一起过来了。 「优奈小姐,米莎说她也想要和熊缓它们一起睡觉。」 「我也可以和熊熊一起睡觉吗?我今天听诺雅姊姊大人说了很多熊熊的优点,我也想要和熊熊一起睡觉,拜托你了。」 她用直率又纯真的眼神注视著我。 我实在是拒绝不了年纪比诺雅更小的米莎所拜托的事。 「可以啊,你们两个就和熊缓一起睡吧,我和菲娜会和熊急一起睡。」 「优奈小姐,谢谢你。」 「非常谢谢你。」 诺雅和米莎一脸开心地道谢。 两人马上就裹起毛毯,靠在一起躺到熊缓的肚子上。 「熊缓,直到危险逼近为止都不可以吵醒她们两个喔。熊急,如果有魔物或人靠近就告诉我。」 我拜托熊缓和熊急。 接著,我请菲娜让出熊急的半边肚子,把身体靠上去。 嗯~~好温暖。 我决定抱著熊急的前脚睡觉。 「菲娜,晚安。」 「是,晚安。」 第172章 熊熊抵达王都 我用熊熊土偶拉著牢笼回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醒过来了。 「大家都醒了吗?」 菲娜等人骑在熊缓它们身上等待著。其他人是不是打算只让菲娜等人逃走呢? 「你这是什么问题啊。都知道有盗贼来了,我们怎么可能睡得著。」 「是啊。在不知道会不会有盗贼袭击的时候,实在是很难睡著呢。」 葛兰先生也醒来了。 老人家怎么可以不睡觉呢? 「优奈小姐,我觉得你这样偷偷离开真的不太好。」 「优奈姊姊,这次真的……」 我都把盗贼抓起来了,为什么要被骂? 太奇怪了。 从刚才刚始,大家的目光就交互看著我和我的后面。 他们好像不知道该看哪里才好。 「呃,要从哪里开始问起呢?」 玛丽娜代表所有人的意思,向我问道。 「你可以先告诉我们盗贼怎么了吗?」 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我身上,开始讯问。 为什么? 「就像你们看到的,我只是把盗贼抓起来关到笼子里而已。」 就这样,说明结束了。 「要怎么样才能一个人抓住这么多人啊。」 「用魔法一下子就抓住了。」 「那个笼子呢?」 「用魔法一下子就做好了。」 「最后的那只熊呢?」 「因为需要用它来拖笼子,所以是我一下子做出来的。」 周围出现了叹息、傻眼、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气氛等各种反应。 「我每问一个问题就会多出想要吐槽的地方呢。」 玛丽娜露出无奈的表情看著我。 「所以,这些盗贼要怎么办?」 「不知道,你们觉得怎么办比较好?要带到王都吗?还是在这里杀了他们?」 听到我说杀了他们,盗贼们就有了反应。 「这些盗贼该不会是札门盗贼团吧?」 在玛丽娜身后看著盗贼的魔法师艾儿开口说道。 「札门盗贼团?」 我记得他们自己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就是在这附近作恶的盗贼团。」 「不会吧,优奈一个人抓住了那个札门盗贼团吗?」 「他们有那么厉害吗?」 「我听说他们会抢钱,找到女人就强暴,是很可恶的盗贼团。」 他们这次的目的搞不好也是玛丽娜等几名女性。可是,一想到菲娜她们也有可能被当成目标对象…… 「那就杀了吧?」 我忍不住对强暴女性的词汇作出反应。 「虽然很麻烦,交给王都的警备队,让他们吐出据点在哪里比较好。说不定有女性被监禁在据点。本来马上去营救应该比较好,但我们也不知道据点的人数和地点,要问出来可能也很花时间。也不知道那是不是正确的情报。而且我们正在护卫中,还有抓起来的盗贼在。所以,我觉得现在前往王都,把他们交给警备队比较好。」 玛丽娜的意见很有道理,没有人反对。 对玛丽娜等人来说,如果有女性可能被抓住,应该也会想要去救她们,但这应该是考量了自身状况和实力才作的决定吧。 我自己也不打算丢下菲娜她们前往据点。 虽然麻烦,我们还是决定要把盗贼团带到王都。 「那么,既然今后的事情也决定好了,现在还这么晚,我们就快睡吧。」 现在还是深夜,这个时间的我们本来都应该在睡梦中。 「要在这种状况下睡觉吗?」 「看到这么多盗贼,我实在是没有睡意。」 「我也是。」 「优奈小姐,我也睡不著。」 「优奈姊姊……」 「我也实在是睡不著呢。」 没有任何人赞同我的提议。 就算现在不睡,明天同样要在这些盗贼附近睡觉啊。 而且就算说睡不著,到天亮还有一段时间。除了睡觉还能怎么办? 「那么,乾脆现在出发吧。虽然马很可怜,还是请它们加油吧。如果马在途中累了,到时候再休息就好。」 听到这番话,大家都开始准备出发。 因为刚才已经准备好逃难,所以似乎可以马上出发。 结果,我们决定在深夜出发前往王都。 不过,我会在熊急身上睡觉就是了。 出发之后太阳升起,我们为了让马休息而停下来吃早餐。 结果,盗贼们便开始吵闹。 「也给我们食物啊!」 「就是啊,就是啊。」 「几天不吃东西又不会死。」 「开什么玩笑!」 我对吵闹的盗贼泼水,让他们安静下来。 顺带一提,我把盗贼持有的道具袋、武器等东西全部扣押起来了。 所以,就算道具袋里面有食物,他们也吃不到。 他们就只能喝魔法师放出来的水而已。 随著时间经过,盗贼开始渐渐变得衰弱。 考虑到他们过去所做的恶行,这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抓到盗贼几天后的白天,我们开始看见包围王都的城墙。 有马车从四面八方的道路汇集到王都。 「继续走下去会引人注目,就停在这里吧。」 马车依照葛兰先生的指示停了下来。 「优奈,不好意思,你先在这里等吧。我们去叫警备队过来。」 葛兰先生等人乘坐的马车把我们留在原地,继续前进。 我从葛兰先生和玛丽娜等人那里得到超乎常识这个称号,他们还建议我如果不想在王都引发骚动,就最好不要带著熊熊土偶前往王都。 我和葛兰先生等人商量,为了不要引起骚动,我们决定叫警备队过来这里。 我要先作好迎接警备队的准备。我先消除了熊熊土偶,然后再消除牢笼。剩下的只有被绑起来的盗贼而已。 因为盗贼们没吃什么东西,所以变得相当虚弱。也因为被绑住,并没有人企图逃跑。 我最后召回熊缓和熊急。 接下来只要慢慢等葛兰先生等人把警备队带来就可以了。 「话说回来,这面墙壁还真大呢。」 就算是从远方眺望,也可以看出它有多大。 菲娜也对第一次见到的庞大城墙感到惊讶。 「是,真的很大。」 菲娜紧紧盯著这道墙。 「没想到我可以来到这么远的地方。爸爸在我还小的时候就去世,妈妈生了病,我们每天连吃的问题都要烦恼,我还以为自己永远去不了王都了。我连想都没有想过。这都是多亏有优奈姊姊。」 「以后还会有很多快乐的事,我们就在王都开心地玩吧。」 「好的!」 我和菲娜正在聊著以后的事时,葛兰先生乘坐的马车就回来了。马车后面可以看到骑在马上的数十名警备队员。 「优奈,让你久等了。」 「玛丽娜阁下,这里的人就是札门盗贼团的……」 警备队看著被绑住的盗贼。 玛丽娜从马车的马夫座上跳下来回答: 「对,没错。」 「不过,真亏你们可以抓住这么多人呢。」 「是啊,不过,这都是因为她的表现。」 「她就是刚才说明中提到的,打扮成熊的女孩子吧。」 对方虽然用怀疑的眼神看著我,但可能是玛丽娜和葛兰先生有说明过,所以没有深入询问。 盗贼们被一一带上警备队的马车。 因为所有人都很疲惫,所以没有人反抗。 葛兰先生在距离稍远的地方和看似警备队长的人说著话。 「蓝杰尔,我们已经可以走了吗?因为长途旅行的疲劳,我们想要休息。」 是啊,我也想要快点进到王都里面。 「是,没有问题,非常感谢您的协助。我会再找时间向您报告,请您快去休息吧。」 因为我想要尽量避开麻烦事,所以我把这次的事情全部交给葛兰先生处理了。 「如果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事,就来找我吧。」 葛兰先生把针对我的问题全部都揽下来了。 他说因为我是他们的救命恩人,所以这点小事不成问题。 真是个好人,这个世界的贵族有很多好人吗? 「那么,我会安排您优先进入王都。」 「那真是太好了。」 警备队长对葛兰先生低下头,然后回去下达工作的指示。 「优奈,我尽量隐瞒可以隐瞒的部分了,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可以联络你吧?」 「嗯,谢谢你。」 「不需要道谢,因为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嘛。」 我们把接下来的事情交给警备队员,前往王都。 因为我已经召回熊缓它们,所以打算用走的过去,葛兰先生却请我们坐上马车。 我是很高兴,但是坐得下吗? 马车的马夫座有玛丽娜等三名冒险者坐著,马车里有我和我左右两边的菲娜与诺雅,前面的座位则坐著葛兰先生和米莎、魔法师艾儿。 要不是左右两边是身材娇小的菲娜和诺雅,穿著布偶装的我可能就坐不下了。 她们两人就算很挤也没有一句怨言,很开心地待在我身旁。 马车承载著九个人,发出哒喀哒喀的声音往王都的入口开始行进。 马车前面有骑著马的警备队员带路。因此,我们可以从旁超越正在排队的人们。 我忍不住觉得有些抱歉。 一来到入口,警备队员便让马停下来,指示我们用公会卡或市民卡接触水晶板以确认身分。 要接触水晶板,我就不得不暂时走下马车。我一走下马车,周围的人就开始骚动。 「熊?」 「熊熊?」 「那身打扮是怎样。」 「优奈的服装很醒目呢。」 不用说得那么感触良多我也知道。 我用公会卡接触水晶板,证明我没有犯罪经历,然后回到马车里。 可能是觉得这种情况很逗趣,菲娜等人笑了出来。 「优奈小姐,没关系啦,你的装扮很可爱。」 被十岁的女孩子夸可爱,我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所有人都完成了水晶板的确认,回到马车上。大家都坐上马车之后,马车便重新往王都内前进。 承蒙葛兰先生的好意,我们就这么搭著马车前往诺雅的母亲居住的家。 「诺雅的家在哪里?」 「在上流地区,离这里有一点距离喔。」 「要不是有马车,对我这种老人家来说距离很远呢。」 马车发出哒喀哒喀的声音缓缓前进。 从马车的小窗看出去的王都非常热闹。 菲娜也张开小小的嘴巴望著外面。可以看见这种表情,让我很庆幸有带她一起来。 「因为国王的诞辰庆典,所以有很多人从各种地方聚集到王都来。」 那么,刚才在王都入口的人或许也是前来祝贺国王生日的吧。 「虽然平常的王都也有很多人,但接下来还会继续增加喔。」 正在驾驶马车的玛丽娜告诉我。 菲娜一脸高兴,我也觉得很期待。 如果要说有什么问题,那就是熊熊布偶装了,但这实在是无可奈何。 马车渐渐往行人稀少的地方前进。建筑的外观也出现变化,官邸风格的气派房屋变得愈来愈多。 「优奈小姐,已经看得见了,那就是母亲大人所在的房子。」 大小相当于位在克里莫尼亚城的领主宅邸。 话说回来,诺雅的妈妈到底是什么人呢?听说她好像和家人分开,在城堡工作。 我问过诺雅,但她好像只知道妈妈在城堡工作的事。 马车停在宅邸前方。 「那么诺雅儿,如果有空的话,你还在王都的时候就多找米莎一起玩吧。」 「您不和母亲大人见面吗?」 「她这个时间应该不在吧,我会再找时间拜访她,顺便报告事情的。」 「诺雅姊姊大人、菲娜、优奈姊姊大人,请再来找我玩。」 「嗯,我们会去的。」 「可以的话,我也想要和熊缓与熊急一起玩。」 「嗯,你就陪它们一起玩吧。」 「好的!」 我们向玛丽娜等人道谢,从马车上走下来。 「我们也受了你的帮助,虽然我一开始觉得你是个穿著奇怪衣服的女孩子。」 玛丽娜虽然笑著,却没有瞧不起我的样子。 「要是你遇到什么麻烦就告诉我们吧。只要是我们做得到的事,我们会尽量帮忙的。」 玛丽娜握起缰绳,然后驱动马儿。马车开始缓缓移动,逐渐远去。 第173章 熊熊前往商业公会 我们走进房间,只剩下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菲娜便叹了好大一口气,然后坐到床上。 「优奈姊姊,我觉得今天好累。」 「你还好吧?」 「我没事。可是,我这种人住在贵族大人的家里没关系吗?」 「我还在想你怎么这么安静,原来是在想这种事啊。」 「要是我不小心说出什么奇怪的话,或是做出失礼的事,会给家人们添麻烦的。」 平民眼中的贵族果然是那个样子。 「那么,既然护卫都结束了,我们就去找旅馆住吧,这样你也比较可以放松吧。」 「可是,钱……」 「邀请你来王都的人是我,所以,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可是……」 「不用可是不可是啦,总之明天就去找旅馆吧。所以,你不用那么紧张没关系。」 「好的,优奈姊姊,谢谢你。」 我们各自钻进被窝,为了消除今天的疲劳而就寝。 早上一醒来,我就看到闲闲没事的菲娜用鸭子坐的姿势坐在床上。 「早安。」 「优奈姊姊早安。」 「你早就醒了吗?」 「是的,我在平常的时间醒来,但是没有事情可以做。」 菲娜自从母亲堤露米娜小姐生病以来就会早起做家事。家事做完以后,她还会到冒险者公会工作。所以,早起应该已经变成她的习惯了吧。 「那换好衣服之后,我们就去饭厅吧。」 「现在不会太早了吗?」 「要是太早,去外面吃就好了。而且,我们也可以顺便去找旅馆。」 「真的要去找旅馆吗?我可以忍耐没关系。」 「这不是为了你,我也觉得住在这栋房子里很不自在嘛。」 我从白熊服装换成黑熊服装,带著菲娜前往饭厅。 饭厅里一个人也没有。 也许就像菲娜说的一样,现在还不到早餐时间。 总而言之,我们为了获得外出的许可而开始找人。 我们从饭厅走到走廊上,就遇到昨天见过的女仆小姐了。 「这不是优奈大人和菲娜大人吗?两位起得真早。」 「早安。我们想要吃早餐,可以吗?如果不行的话,我们打算去外面吃。」 「不,没有问题,请两位在饭厅稍待片刻。」 我们在饭厅等待的时候,艾蕾罗拉小姐就走进饭厅了。 「哎呀,你们真早。」 「早安。」 「早安,你们已经要吃早餐了吗?」 「是的。」 「对了,你们今天要做什么?」 既然被问到今天的行程,我也就照实回答了: 「我们打算去找旅馆。」 「找旅馆?为什么?你们可以住在这里直到诞辰庆典结束呀。」 「像我这样的平民住在这么宽敞的宅邸,实在是静不下来。」 我代为说明菲娜的感受。 「可是,我觉得应该找不到喔。因为诞辰庆典的关系,王都的人变多了,你们可能会订不到旅馆的空房。」 诞辰庆典啊。 这么一想,说不定真的可能找不到旅馆。 那么,虽然比预定时间还要早了一点,我就去找找看可以设置熊熊屋的地点吧。 只要有熊熊屋就可以设置熊熊传送门,也不用担心住宿的问题了。 「总之我们会先试著找找看。」 「要住在我们家多久都没有问题喔。」 吃完早餐之后,我和菲娜一起外出。 我们吃早餐的时候,诺雅也没有醒来。希雅则是已经穿上制服到学校去了。 诺雅应该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晚了,因为旅行的时候都是天一亮就出发。 我们在王都里散步,同时找了几间旅馆。 我待在克里莫尼亚城的时候已经忘了,其实我的熊熊装扮很引人注目。 擦身而过的人们都会往我这里投射视线。 然后我一定会听到「是熊耶」、「熊?」、「好可爱」、「那是怎样」、「是熊熊」等等的声音。 「菲娜,对不起,我有点引人注目。」 「没关系,我习惯了。」 就算她带著笑容说我习惯了,我也不觉得高兴。 我们在意著这些视线,探索著王都。 就像艾蕾罗拉小姐说的一样,每一间旅馆都客满了。 我为了实行下一个方案而前往商业公会。 因为我不知道地点,所以在最后找到的旅馆问了商业公会的位置。 王都和克里莫尼亚城的商业公会比起来,规模和建筑物的大小都不同。 首先,出入的人潮很多,他们是从许多城市或村庄来到王都的吗? 说不定其中也有不同国籍的人。 我忽略集中到我身上的视线,走进商业公会。 首先要找到柜台才行。 真是大排长龙。不过,柜台的数量也很多。 呃,要怎么做才好呢?我环视著附近。 看来好像是要在那里领号码牌,被叫到号码就可以去柜台了。 我排进正在发放号码牌的队伍,领取号码牌。 当然了,我在排队的时候也是目光的焦点。 以日本来说,这样应该就像是穿著睡衣排队吧,显眼得不得了。 我拿到的号码牌是195号,现在叫到的号码是178号。 虽然距离我被叫到应该还有一段时间,但是既然有十个柜台,应该可以不用等太久吧? 我暂时等了一阵子,自己的号码就被叫到了。 「欢迎光临,请问今天需要什么服务?」 柜台小姐的笑容在看到我的外表之后一瞬间差点垮掉,但马上就恢复原状。 不愧是王都的柜台小姐。她没有以貌取人。 虽然我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想要在王都里找一块地,买得到吗?」 「不好意思,请问您有带市民卡或公会卡吗?」 我将公会卡交给她。 「请稍等一下。」 她将公会卡放在水晶板上。 「您是优奈小姐对吧?」 「对。」 「顺便请问一下,您打算怎么使用购得的土地呢?」 「我打算在上面盖房子。」 「也就是说,您要在王都这里定居吗?」 「我还没有决定。因为我已经把克里莫尼亚城当作主要据点了,所以我打算把这里当作次要据点使用。」 「我明白了。那么,我来针对土地进行说明。首先,城堡附近的上流地区是贵族街,所以这里的土地没有办法出售,其次的中流地区也没有办法出售给现在的优奈小姐。因此,现在能够出售的土地只有下流地区。」 「要怎么样才可以买到中流地区?」 「只要有人提供介绍信就可以了。」 简单说就是身分的证明吧?意思是不是不能把中流地区卖给突然从其他城市前来王都的人呢? 可是,介绍信啊……我想起了曾经在克里莫尼亚的商业公会关照过我的米蕾奴小姐给我的介绍信。 「这个可以当作介绍信吗?」 「请让我确认一下。」 柜台小姐把我从米蕾奴小姐那里拿到的信打开来确认。 「这是……好的,我已经确认过了。」 「怎么样?」 「不好意思,我不能够擅自决定,请您稍等一下。」 柜台小姐离开座位,走到了后面。 「优奈姊姊,你要盖房子吗?」 「因为考量到以后的事,这样比较方便。」 只要盖好房子,就可以设置熊熊传送门。 考虑到移动的问题,这里是一定要设置的地点。 「哎呀,这不是优奈小姑娘和菲娜小姑娘吗?」 我们转过头,看到葛兰先生和艾蕾罗拉小姐。 「葛兰先生?艾蕾罗拉小姐也在?两位怎么会来到这里?」 「我才想问你们呢。而且,为什么优奈会在商业公会?你们不是去找旅馆了吗?」 我说出旅馆就像艾蕾罗拉小姐说的一样没有空房的事情。 「所以我想要买地来盖房子,可是人家说没有介绍信就不行。我已经先把在克里莫尼亚城拿到的商业公会介绍信交出去了,现在应该是在审查吧。」 「竟然因为订不到旅馆就要盖房子……」 「真是令人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两个人都很傻眼。 「可是,钱的问题怎么办?」 虽然我不知道金额大概是多少,但我还有在原来的世界赚到的钱。 「我觉得应该没问题,如果不行的话,我会放弃的。」 旅馆都客满了,如果钱不够,我们再到艾蕾罗拉小姐家叨扰就好。 「那要不要我来帮你写介绍信?」 「我也可以帮你写喔。」 「那就帮了我大忙,真的可以吗?」 「因为你救了我一命啊。」 「因为克里夫和我女儿都有受到你的照顾嘛。」 真是令人感激。既然有两个贵族担任保证人,得到购入许可的可能性也会提高。 「对了,两位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是因为工作。」 「我也差不多。」 当我们正在和葛兰先生他们慢慢聊天的时候,柜台小姐就回来了。 「让您久等了。关于土地的问题,中流地区的下流地区附近可以出售给您。」 好像可以顺利购买到中流地区了,既然这样,应该就不需要他们两人的介绍信了吧。 「大概在哪里?」 柜台小姐摊开王都的地图告诉我。 这里是进入王都的城门,这里是城堡。因为距离诺雅的宅邸有点远,要往来会有点麻烦呢。 「怎么,这不是在边缘吗?」 「真的耶。」 无关的两个人在我的后面看著地图。 「这位小姐,借我一张纸,我来帮她写介绍信。」 「是呀,也借我一张纸吧。」 他们两人好像无法接受对方介绍的地点,对柜台小姐说出这种话。 「那个,请问两位是?」 「我是葛兰?法莲格仑。」 「我是艾蕾罗拉?佛许罗赛。」 「是法莲格仑伯爵和佛许罗赛伯爵夫人吗!」 听到两人的名字,柜台小姐发出惊讶的声音,脸色也出现变化。 贵族的名号果然很有影响力。 「那么,如果她需要介绍信的话,就由我们来写。所以,准备更好的土地给她吧。」 「好、好的,我们马上准备好。」 柜台小姐赶紧从座位上起身,跑到后方的房间里。 结果,马上就有一名年长的女性走了出来。 「什么嘛。听到法莲格仑伯爵,我还以为是那个年轻小伙子,原来是这个老头子啊。」 「老太婆说什么鬼话。」 「佛许罗赛家的小姑娘也在啊。」 「我这个年纪实在不能算是小姑娘了吧。」 「你们两个都要替这个穿著奇怪衣服的女孩作保吗?」 又听到别人说奇怪的衣服了。 「是呀。所以,拜托你们准备比较好的地点。」 「米蕾奴也是,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帮著这个小丫头。」 「因为我被这位小姑娘救了一命啊。」 「我的女儿和丈夫也受过她的照顾。」 「哼,是吗?算了,无所谓。既然你们要当保证人,我们也可以准备相当等级的土地。对了,小丫头,你应该有钱吧。」 也对,就算对方准备了地点,要是我没有钱就没有意义了。 「我不知道大概要多少钱,不过反正我还有狩猎黑蝰蛇的钱。」 「哼,玩笑开到这种程度可厉害了。」 我又没有在开玩笑。 「总之,你有什么要求吗?」 「我希望是治安好、人不多的地方。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接近冒险者公会,距离艾蕾罗拉小姐家也很近的地方。」 我试著把所有的要求说出来。 「真是个任性的小丫头。算了,无所谓,那样的话就是这里了吧。」 老婆婆指出地图上的一点。 这里是冒险者公会,而这里是诺雅的家吧。 「在上流地区附近啊。如果是这里,大概只有居民会经过,所以行人不多。而且因为有警备队巡逻,治安也好。」 「距离我家也很近呢。」 「走这条大道很快就可以到达冒险者公会。小姑娘,这里应该不错吧。」 他们指著地图向我说明。 「对呀,接下来就要看金额决定了。不过,如果不够的话,我也可以帮忙出钱喔。」 「这样啊,既然她是你们的熟人,大概是这个金额吧。」 我看了她提出的金额,这个价钱我完全负担得起。 我还以为王都的地价会很高,却出乎意料地便宜。是因为艾蕾罗拉小姐和葛兰先生的关系吗? 「是不是有点贵?上面没有建筑物吧。」 「别说傻话了。在王都地段这么好的土地,这个金额还算便宜的呢。」 「话说回来,小姑娘真的付得出来吗?」 「付得出来,可是我希望便宜一点。」 「小丫头,你真的付得起吗?这种位数和小孩子的零用钱买得起的价钱可不同啊,这个金额就连贵族也没办法轻松拿出来。」 「不用一次付清也没关系吧。」 艾蕾罗拉小姐出面帮我说话。 「如果这个小丫头是贵族千金或是大商人的女儿就无所谓,但如果不是,我们只接受一次付清。不过如果可以一次付清的话,我也可以考虑给她折扣。」 「那我要买下这块土地,拜托你了。」 这个瞬间,老婆婆笑了出来。 「你是认真的吗?算了,只要你有钱,我们也没有问题。」 「要我现在付吗?」 金额相当庞大,这个桌子有可能放不下。 「好啊,无所谓。」 既然对方这么说,我也只好拿出来了。 我从熊熊箱里把钱陆续拿出来。 「等、等一下。」 我充耳不闻,继续拿出金币。 柜台上渐渐堆积出一座金币的小山。 「我叫你等一下,不要在这种狭窄的柜台拿钱出来。」 一下叫我拿,一下又叫我不要拿,真是个任性的婆婆。 「会吓到其他人的,快收起来。是我败给你了,我们不能在这种地方交易这么大一笔钱,到个别的房间去吧。」 我把钱收起来,老婆婆带我们到另一个房间里。 「刚才说好了,我会给你一点折扣,已经没有办法更便宜了喔。」 我拿出她重新告诉我的金币数量。 「话说回来,你到底是什么人?是大商人的小孩之类的吗?可是,那样应该会进入我的情报网才对,还是你其实是某个贵族的私生女?」 「我只是一个冒险者。」 「哼,不打算告诉我是吗?算了,只要调查一下就知道了。」 应该没办法吧。不管怎么调查,都不可能知道我的出身。 「不过,这次只要有保证人和钱,商业公会就不会有问题。拿去,这是契约书,这样一来,这块地就属于你的了。」 「谢谢。」 「不需要道谢。你要盖房子的话,可以找我商量。」 「那就不必了,我自己有办法。」 「是吗?那么,这样就结束了。」 老婆婆一脸嫌麻烦地把我们从房间里赶出去。 不过,既然得到土地就没事了,所以我们离开了房间。 我顺利买到土地了。接下来只要盖好房子,再设置好熊熊传送门,我就可以随时过来王都了。 菲娜也可以不用再感到紧张,真是一石二鸟。 第174章 熊熊在王都盖熊熊屋 葛兰先生打算用马车送我们到购得的土地,艾蕾罗拉小姐也要一起跟过来。 这对还不熟悉王都的我来说是帮了大忙。 「我是很高兴,但是你们两位的工作没问题吗?」 「嗯,事情已经办完了,你不用担心。」 「是呀,我也没问题。因为我只是在工作结束的时候遇到葛兰爷爷,和他一起聊天而已。」 因为似乎没有问题,我们四个人一起走到外头。 然后,我们移动到葛兰先生停著马车的地点,发现马车旁边站著几名警备队员。 「嗯?有什么事?」 「葛兰大人您好。原来您和优奈阁下在一起,而且连艾蕾罗拉大人也在!」 其中一名警备队员对艾蕾罗拉小姐的存在很惊讶。 「哎呀,蓝杰尔?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我们为了向葛兰大人报告关于昨天那些盗贼的事,正要到府上拜访。后来在路上看见葛兰大人的马车,于是就在这里恭候了。」 啊,我想起来了。 那个红色头发的人就是在交出盗贼的时候和葛兰先生说话的警备队员。 我记得他好像是现场位阶最高的人。 「盗贼的事?喔,是优奈抓到的那些盗贼吧。」 「所以,你们要报告些什么?」 「我们希望请葛兰大人和一旁的优奈阁下一起来警备室一趟,请问方便吗?」 「我是没有问题……」 葛兰先生看著我。反正我也不急著处理房子的事,就算晚了一天,菲娜的胃应该也没问题。 「我也没问题,菲娜也可以吗?」 「是的。」 「艾蕾罗拉,抱歉,我们要去警备室一趟了。」 「不用放在心上。我也跟你们一起去,优奈是克里夫的客人,她待在王都的期间,我负责当她的监护人。」 我不知道她何时变成我的监护人了,但是有权贵同行也很有帮助。 马车有年长的马夫驾驶,玛丽娜等人好像不在。 坐著马车的我们一来到警备室就被带进房间里。 「那么,找我们有什么事?」 「首先,我们已经查明札门盗贼团的据点和人数了。地点似乎在从这里往西边走的山中洞窟,残存的人数大约有三十人,好像还有几名女性被关在那里。」 「那可得马上出发去救出她们了。」 「是的。可是我们遇到了一点问题。」 「问题?」 「是的,现在的王都因为要举办诞辰庆典,所以人潮众多。因此,王都的士兵和骑士都被分派了警备工作,并没有多余的兵力。」 「那么,向冒险者公会提出委托就可以了吧。」 「这么做需要的不是葛兰大人,而是优奈阁下的许可。」 所有人都望向我。 「我的许可?」 「啊,是盗贼团的宝物所有权啊。」 葛兰先生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道。 麻烦说明得让我也听得懂。 「是的,没错。优奈阁下已经抓到了二十五名札门盗贼团成员,不过,优奈阁下并没有压制住据点。基本上,因为就算打倒盗贼团也不像魔物一样可以割取素材,所以打倒他们对冒险者来说并没有好处。相对地,当事人拥有直接获得盗贼团所持有的武器、防具、道具的权利。其中也包含盗贼们搜集起来的宝物。」 「也就是说,如果向冒险者提出委托,盗贼团的宝物就会归接受委托的冒险者所有吗?」 「是的。这次多亏有优奈阁下一个人抓住盗贼团,我们才可以获得情报,所以我们不能擅自向冒险者公会提出委托。就算要提出,也得先有优奈阁下的许可并决定好优奈阁下的报酬。」 「很麻烦呢。」 「这也没办法吧。毕竟这就像是自己得到的情报被别人抢走一样,如果小姑娘要去除掉盗贼的话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好麻烦。」 「优奈姊姊……」 菲娜用无奈的表情看著我,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啦。 麻烦事就是麻烦事。 我难得来王都观光,为什么非去收拾盗贼不可啊。 「那么,要不要由我来召集兵力?」 「艾蕾罗拉大人?」 默默地听著谈话内容的艾蕾罗拉小姐出来帮我解围了。 「真的可以吗?」 「可以呀。毕竟这可以让士兵累积实战经验,应该也有些人已经做腻了只负责警备。」 「可是,那样的话王都的警备……」 「没问题,没问题,那种事情,只要我调整一下文件就可以解决了。」 她说得好像很简单,但是真的这样就没问题了吗? 「我明白了。那么艾蕾罗拉大人,拜托您了。」 「优奈应该也可以接受吧。」 「虽然我不太清楚,但是拜托你了。」 「只要是士兵去讨伐,优奈也会有拿到宝物的权利。虽然我们也会拿走一点,但是总比全部都被冒险者拿走好吧。」 可以分到一点宝物说不定还不错。 「那么,我很担心被监禁起来的人,我马上叫士兵去准备。」 艾蕾罗拉小姐看著我。 「所以,我要去工作了,你今天要乖乖回来喔。」 「好的。」 约定好以后,艾蕾罗拉小姐走出房间。 「另外,请优奈阁下接收这些物品。」 我的眼前排放著骯脏的剑和铠甲,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东西。 「这是优奈阁下抓到的盗贼所持有的物品。就像我刚才所言,这些是属于优奈阁下的。」 呃,每样东西都很脏。 我才不要这种脏兮兮的东西。 「可以请你们帮我处分掉吗?」 我试著这么要求。 「我明白了,那么我们会自行处分。」 我重新确认盗贼的东西时,发现了吸引我目光的东西。 是盗贼使用的道具袋,我听说不同的袋子装得下的份量也不同。 我有点想要这个。 「我可以拿走这些道具袋吗?」 「是的,您尽管带走。我们确认过内容物,但每个袋子都是空的。看来他们似乎是打算拿来装赃物。」 「这里面容量最大的是哪一个?」 「应该是这一个,因为是札门盗贼团的头头所持有的,所以容量较大。」 原来他们还有头头啊,该不会就是最吵的那一个人? 我收下了道具袋,尺寸大约和手提袋差不多。 其他的道具袋也都大同小异,最小的尺寸还可以放进裤子的口袋里。 「盗贼的道具袋可以全部给我吗?」 对方将道具袋全部都交给了我。 我心怀感激地收进熊熊箱。 我的事情就这么处理完毕了,于是我向陪我过来的葛兰先生道谢: 「葛兰先生,真的很谢谢你。」 「不会,没关系。要不是小姑娘有抓住他们,我们大概已经死了。」 我要做的事只有这些,但葛兰先生好像还有一点事情要谈。 虽然也是可以等他,我们还是决定先离开。 离开警备室的我们前往了在商业公会买下的土地。 我有拿了地图,所以知道地点在哪里,可是王都非常宽阔。 甚至有像公车一样的马车在王都内行进著。 可是现在的我并不知道要坐哪一辆马车才可以抵达目的地。 而且也没有必要赶路,所以我决定慢慢在王都散步,朝我买下的土地前进。 「菲娜,你还好吗?会不会累?」 「是,我还好。可是,这里好多人喔。」 「是啊。不知道该说真不愧是王都还是因为诞辰庆典的关系,人很多呢。」 「优奈姊姊,为了不要走散,我可以牵著你的手吗?」 「牵手……」 我看著熊熊玩偶手套。 「这样可以吗?」 我用玩偶的嘴巴衔住菲娜的手。 「可以,谢谢优奈姊姊。」 菲娜一脸高兴的样子。 我们来到了我买下的土地。 「应该是这里没错吧。」 我确认著地图和周围。 「是的,我想应该是这里。」 「是不是太大了?」 「真的很大。」 地图上标示的地点是一片很大的土地。 这里的空间是我在克里莫尼亚盖了熊熊屋的土地的四倍以上。也就是说,大小足以容纳四栋熊熊屋,不过我的熊熊屋没有四栋那么多。 我看了隔壁的房屋,距离有点远。 为了确认,我用地图看了左右邻居的名字。 「是这里没错。」 我再度确认。 「是的。优奈姊姊,你买了这么大的土地吗?」 「好像是。」 我没有想到会是这么大的土地。 总而言之,我拿出为了在王都使用而做好的熊熊屋。 虽然比旅行用的熊熊屋还要大,但放在这么宽广的土地上就让人觉得有点小。 土地的空间和房子的大小很不搭调,感觉好奇怪。 不过更重要的是,从外观是熊的地方开始就和四周格格不入了。 「好小喔。」 「是呀。」 尺寸明明算大,和附近的房屋比起来却让人觉得偏小。 是不是下次做个更大一点的熊熊屋比较好? 老是在意这个问题也没有意义,我决定进入熊熊屋。 「里面和在克里莫尼亚的房子一样呢。」 「对啊,因为如果不一样就没办法放松了。」 虽然我因为熊熊鞋子所以不会累,但到处走动的菲娜应该已经累了,所以我让她休息,顺便拿冰果汁给她喝。 「优奈姊姊接下来要做什么?」 「你会累吗?」 「我有点累了。」 「那就稍微休息一下再回诺雅家吧。」 「好的,可是希望诺雅儿大人没有生气。」 「毕竟我们没有说一声就出来了嘛。可是,这是没有起床的诺雅不对。」 我们决定在熊熊屋休息一下,再回到艾蕾罗拉小姐的家。 「优奈小姐!你为什么要丢下我出门!」 我们一回到宅邸就遇到生气的诺雅。 「什么为什么,因为我们吃完早餐之后等了一阵子,你也没有醒来嘛。」 「唔……」 「所以你什么时候起床的?」 「……快要中午的时候。」 她低著头回答。 「那你还要说是我的错吗?」 「你们也可以来叫醒我呀。」 她这次像是闹别扭似的说道。 「如果是在旅途中的话我就会叫醒你。但既然你睡了这么久,就表示你的身体累了。」 如果累积了疲劳,就会需要睡眠。 「呜~~我知道了。所以优奈小姐你们去了哪里?」 「我们去商业公会买地。」 「买地?优奈小姐,你要搬到王都住吗!」 她发出惊讶的声音。 「我没有要搬到王都啦。只是因为我以后有时候会来王都,所以才要盖房子。」 「我觉得普通人应该不会因为有时候会来就盖房子。」 也是啦,这么做是为了要设置熊熊传送门。 「那么,优奈小姐要出去住了吗?」 「因为我住在贵族的房间里会有点放松不下来嘛。」 我没有说这是菲娜的想法。 「我觉得好寂寞。」 「我们还会来玩,你也可以随时来我家玩啊。距离这么近,我们随时都可以见面嘛。」 「那么,房子已经盖好了吗?」 一般来说,这是个奇怪的问题,不过知道我可以从熊熊箱里拿出熊熊屋的诺雅向我问道。 「我盖了一栋和克里莫尼亚的家差不多大的房子。」 「……菲娜也要出去住了吧。」 「是的,因为我是跟著优奈姊姊一起来的。」 「优奈小姐和菲娜、熊缓、熊急都不在,我会很寂寞的。」 诺雅看起来明显很失望。 我们并不是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而且我们同样住在克里莫尼亚城,随时都可以再见。 「我们还没有要离开,你不要这么失望嘛。我们还得跟艾蕾罗拉小姐打声招呼才行。」 所以,我决定再在这里打扰一天。 快到晚餐时间的时候,艾蕾罗拉小姐回来了。 「母亲大人,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 「大家都在做什么?」 「我正在听她们两个人说她们丢下我出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不只是去商业公会,没想到她们还因为盗贼的那件事被叫出去。我也好想一起去喔。」 「只是去听人家说话而已喔。」 「我不喜欢被排挤。」 我说了今天发生的事,她就开始闹脾气了。 「艾蕾罗拉小姐,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我在商业公会和盗贼的事情上受到了她的照顾。 「不用放在心上。我只是写了一封介绍信而已,盗贼那件事也是我们一直困扰的问题嘛。」 即使如此,我还是很感激。她不只是把地段好的土地介绍给我,也帮我处理了盗贼的事。 「所以,那个地点怎么样?」 「很安静又没什么行人,是个好地方。」 除了比想像中还要广大以外。 「那就太好了。」 「盗贼的事情怎么样了呢?」 「我已经马上派兵出去了,应该在几天内就可以解决掉。」 太好了,她好像已经确实派出征讨部队了。 我吃完饭,今天晚上和诺雅三个人一起睡在同一个房间。 第175章 熊熊做花坛 在搬出宅邸之前,我答应了诺雅的请求。 「那么,我想要和熊缓它们一起玩。」 为了实现这个愿望,我们走向宅邸内的庭园。 这里是我前几天和希雅比赛过的地方。因为有围墙,所以不用担心被外面的人看见。 而且,因为我在比赛之后答应过要让希雅看召唤兽,所以她也在。 今天学校休假,她穿著便服,是很可爱的服装。 「真的不会有危险吧?」 「没问题的,熊缓和熊急非常可爱喔。」 妹妹为担心的姊姊说明著。 我一来到庭园,就将左右两边的熊熊玩偶手套往前举,召唤出熊缓和熊急。 「熊缓、熊急。」 诺雅飞扑出去,希雅很惊讶,菲娜则缓缓靠近它们。 「姊姊大人,熊熊非常聪明,不会伤害人喔。没有问题的,请摸摸它们。」 希雅慢慢接近熊缓,然后触摸它。 知道熊缓很乖巧之后,她试著温柔地抚摸它。 「好柔软。」 「是的,它们摸起来很舒服。」 「而且毛很漂亮,我从来没有摸过这种东西。」 「是呀,非常舒服喔,我从克里莫尼亚过来这里的时候还在熊缓身上睡午觉喔。」 诺雅骑到熊缓的背上。 「姊姊大人也坐上来吧。很舒服喔。」 希雅虽然看起来很不安,还是握住诺雅伸出来的手,骑到熊缓的背上。 「它真的很乖呢。」 菲娜坐到熊急身上。 希雅觉得安全之后,也开始和熊缓它们嬉戏。 看来没问题。 诺雅等人正在庭院和熊缓它们玩的时候,拿著铲子的女仆小姐就走过来了。 她的名字叫做史莉莉娜。 是在我跟希雅的比赛与吃饭的时候照顾过我的女仆小姐。 「诺雅大人!希雅大人!」 史莉莉娜小姐慌慌张张地像拿剑一样举起手上的铲子。 「为什么会有熊!」 「那些熊是我的召唤兽,不会有危险的。」 我阻止了差一点扑上去攻击的史莉莉娜小姐。 「优奈大人的召唤兽?」 「嗯,所以,你可以把铲子放下来吗?」 「史莉莉娜,没事的。」 诺雅注意到身为女仆的史莉莉娜小姐,她抱住熊缓它们,证明它们是安全的。 史莉莉娜小姐有点苦恼地看著诺雅等人的样子,然后把铲子放了下来。 「话说回来,原来是优奈大人的召唤兽呀。不只是服装,优奈大人还有很多令人惊讶的地方呢。」 史莉莉娜小姐露出微笑。 「对了,各位都在做些什么呢?」 「我们在跟熊熊玩。」 「因为我跟她们两个人约好了嘛,抱歉吓到你了。」 「不会,虽然我有点惊讶,但是只要知道没有危险就好了。」 史莉莉娜小姐看著和熊缓它们一起玩的诺雅等人,放心下来。 「优奈小姐,我们可以去绕房子一圈吗?」 「可以啊,但是不可以做出太引人注目的事情喔。」 「好的。那么菲娜,我们来比赛吧!」 诺雅指著骑在熊急上面的菲娜。 「我就说了,不可以做出引人注目的事。熊缓、熊急,不可以用跑的喔。」 「优奈小姐……」 因为我的「禁止奔跑命令」,诺雅露出悲伤的表情。 「不行就是不行。」 「我知道了。」 诺雅不情愿地点点头,让熊缓慢慢开始走路。 「对了,史莉莉娜小姐拿著铲子要做什么?」 她应该不是为了和熊缓它们战斗才过来的吧。 「因为我向夫人取得了制作花坛的许可,所以是来制作花坛的。」 「你该不会是要一个人做吧?」 「是的,因为制作花坛是我自己要求的,我打算花时间慢慢做。」 虽然这么说,这依然是一项累人的工作。 我不知道她想要做多大的花坛,但我知道一个人做是很辛苦的。 「我也来帮忙好了。」 「可以吗?」 「嗯,我今天没有打算要出门,因为是这种状况嘛。」 我看著走路绕房子一圈的熊缓和骑在上面的诺雅等人的背影。就算只看背影,也可以知道她们玩得很开心。 我和史莉莉娜小姐带著温馨的心情眺望她们。 「真是可爱的熊熊呢。」 熊缓和熊急的小小尾巴正在左右摇动。 我和史莉莉娜小姐一起开始制作花坛。 「花坛的尺寸大概要多大?」 「我想想,我预计从这里做到那里。」 比想像中更大。她本来想要一个人做好这么大的花坛吗?我想她应该没有要在一天内做完,但这项工作相当辛苦。 「那就拜托你下指示吧,我用魔法来做。」 「原来优奈大人会使用土魔法呀。」 「史莉莉娜小姐呢?」 「我会用一点点,但是我没有办法像冒险者一样战斗。」 史莉莉娜小姐把手朝向地面,地面就微微隆起了。 我和女仆史莉莉娜小姐开始制作花坛。 我们用砖块做好花坛的外框,加强排水功能,准备花坛用的土壤,我们就这样制作著花坛。 魔法真的很方便,可以做到在原本的世界做不到的事情是很有趣的事。我来到这个世界虽然失去了很多,但得到的东西也很多。 花坛很顺利地逐步接近完成。 虽然过程中也有受到诺雅等人的妨碍,但她们也在途中开始帮忙我们了。 「优奈大人,那边可以拜托您吗?」 不知道是因为史莉莉娜小姐的个性,还是因为我会精准地完成史莉莉娜小姐的指示,她所下的指示出乎意料地详细。 不过,虽然我也有一些太得意忘形了,但我做出了一个完成度相当高的花坛。 「优奈大人,真的很感谢您,没想到可以在一天之内完成。」 「对了,有可以种的种子吗?」 「是,我准备了夫人喜欢的花的种子。」 「希望可以开出漂亮的花。」 「是,我会努力照顾的。」 我往庭院放眼望去,看到两只熊和三个女孩子睡得很香甜。 她们一下子玩,一下子帮忙做花坛,应该也累了吧。 脸上都还沾著泥巴呢,我拿出手帕,帮她们三个人擦脸。 「呵呵,看这个样子,不洗澡可不行呢。」 史莉莉娜小姐看著脏兮兮的三个人,她自己也因为园艺工作而变脏了。 我因为有熊熊装备所以没有脏掉,但她们三个人可就一定要洗澡了。 我正要叫醒睡著的三个人,艾蕾罗拉小姐就来到庭院了。 「大家都在庭院做什么?」 「夫人,欢迎回来。」 「哎呀,她们三个人睡得真甜呢。」 她笑著望向被熊缓和熊急抱著睡觉的三个人。 「那些熊就是优奈的召唤兽吗?」 「黑色的是熊缓,白色的是熊急。」 「好可爱的名字。」 「可以摸它们吗?」 「只要不伤害它们就没问题。」 艾蕾罗拉小姐靠近熊缓,触摸它。 「摸起来又暖又舒服呢,这样子,难怪她们会想要睡觉。」 她看著三个女孩微笑。 「对了,你们两个人刚才在做什么?」 「我们刚才正在制作花坛。」 史莉莉娜小姐把做好的花坛展示出来。 「喔,是前几天提到的花坛吧。这是一天之内做好的吗?真漂亮。」 「是的,优奈大人的魔法非常优秀,做得和我的想像中一模一样。」 「是吗?优奈,谢谢你喔,还真是什么事都给你添麻烦了。」 她看著完成的漂亮花坛和被两只熊围绕著睡觉的女孩们。 「这可不能不答谢你呢。」 「不用啦,我也做得很开心啊。」 「那为了感谢你,今天的晚餐就吃得丰盛一点吧。史莉莉娜,记得跟主厨说一声喔。」 艾蕾罗拉小姐拜托史莉莉娜小姐以后,望向正在睡觉的三个女孩。 「那么,也差不多该叫醒她们三个了。」 我摇晃抱著熊缓它们睡觉的三个女孩。 「母亲大人?」 诺雅用睡眼惺忪的表情看著母亲。 「早安,你们三个好像睡得不错呢。」 我把三个人都叫醒,然后召回熊缓它们,结果三个人都露出了悲伤的表情。 为什么连菲娜都这样? 我们在吃饭之前洗了澡,把身体弄乾净之后再享用晚餐。 第176章 熊熊来到王都的冒险者公会 我今天为了回报诺雅的护卫委托,要去冒险者公会一趟。 也是因为我想要看看在王都的冒险者公会。 所以,我今天也请菲娜和诺雅一起出门了。 我的服装和菲娜的年龄有可能会引来冒险者的纠缠。 要是菲娜有个万一,我会对不起堤露米娜小姐。 于是我一个人沐浴在好奇的视线中前往冒险者公会。 冒险者公会的地点就和我在商业公会听到的一样,沿著熊熊屋附近的大道前进就能抵达。 王都的冒险者公会盖得比克里莫尼亚还要大。 公会愈大,冒险者的数量也就愈多。 这应该代表我被缠上的可能性也会愈高吧,没有带菲娜过来也许是正确的。 现在也有长相凶恶的冒险者逐渐走进公会里。 我等一下也要进去里面,感觉就像是一只小猫走进关了猛兽的笼子里。 请不要对我说「你这只熊不也是猛兽吗?」之类的吐槽。 我把熊熊连衣帽拉低,避免和别人对上眼,然后走进冒险者公会。 我一进到室内,就被视线一口气集中到自己身上的感觉袭击。 熊熊装扮、身材娇小的女孩子,而且还是一个人,引人注目的因素很多。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 「好像有只可爱的熊走进来了耶。」 「真的耶,是熊。」 「是熊呢。」 「好可爱的打扮。」 「有熊攻过来了,谁来去打倒她吧,啊哈哈哈哈。」 「我说你啊,要开玩笑也不是这样的吧,你会吓到人家女孩子的。」 「那我来去打倒她好了。」 「你靠近的话,熊会逃跑的。」 喀咚。 深处传来椅子倒下的声音。 「血腥恶熊……」 待在深处的男人低声说道。 「最好不要对那只熊出手。」 「你在发什么抖啊?」 「最好不要和那家伙扯上关系。」 男人说完了这句话便闭上嘴。 「那家伙是怎样?」 「别管他了,谁去出个声吧。」 「那我去给她一个忠告吧。」 身高接近两公尺的彪形大汉笑著靠近我。 「嗨,小熊妹妹。你穿著这么可爱的衣服来这里做什么?这里可不是你这种小妹妹该来的地方喔。」 「我是来回报达成委托的。」 「回报委托?你是冒险者吗?」 「是啊。」 周围传来笑声。 「喂喂喂,这里从什么时候开始连这种小孩子都可以当冒险者了?」 老掉牙的对话出现了。 因为到处都有这种人,所以我无视了他们。 我正要从男人的旁边经过时,男人就朝熊熊连衣帽伸出了手。 我的熊熊玩偶手套抓住了这只手,将他摔到公会外头。 冒险者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目瞪口呆地看著我和被摔到外面的男人。 「发生什么事了?」 「她刚才是不是用单手摔人?」 「你看错了吧。」 周围正在骚动的时候,被摔到公会外面的男人回来了。 「你干什么!」 男人一边揉著头,一边靠近我。然后,他伸出手想要抓我,于是我再度抓住他的手,把他摔到外面。 这是正当防卫吧。 我的举动让公会里面一片寂静。 「你做了什么?」 「因为他要攻击我,我只是把他摔出去而已。」 三个男人把我包围起来。 「你很碍事耶。」 「对我们的同伴做出那种事,你以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吗,小熊妹妹?」 「突然攻击我的人是你们吧。」 是他突然出手抓我的,我并没有错。 「开什么玩笑!」 因为这些男人想要攻击我,我就像对付刚才的男人一样抓住他们的手,像是丢垃圾一样把他们扔到公会外头。 重复同样的动作三次以后,公会里这次真的安静下来了。 我走到公会外面,发现被摔出去的男人们正要站起身来。 「你这家伙……」 太奇怪了。我只不过是来冒险者公会,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 没有带菲娜过来真是太好了。 男人们站起来瞪著我,他们没有拿出武器还算是好的了。 因为男人们向我逼近,我使用了魔法。 风魔法从地面往上空发动。间歇泉般的风将男人们吹了起来,男人们一瞬间飞舞到天空中。 没想到这么会飞。 从地面上看起来就只有米粒的大小。 这些米粒和声音一起变得愈来愈大。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谁来救命啊~~~~」 「要死啦~~~~」 「…………」 我在他们即将坠地的时候做出风的气囊。 男人们被风的气囊接住,在下一个瞬间再度飞舞到空中。 我重复了几次,在听不到叫声之后把他们放到地面上。 「不要再来攻击我了喔。」 我向男人们搭话,他们却没有在听。他们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好像已经失去意识了。 这样应该就不会有人再来攻击我了吧。 我丢下男人们回到公会里,冒险者们却都在入口处看著我。 这些冒险者中的一名女性朝我走了过来。 「哎呀哎呀,我还在想怎么这么吵,原来是有只可爱的熊熊呀。」 女性微笑著望向我和倒在地上的冒险者。 精灵? 她有著淡绿色的长发,发丝间可以看见一对长长的耳朵。 是个白皙的美人。 「你用的魔法真厉害。」 「这是正当防卫。是他攻击我,我才保护自己的,在那边看著的冒险者能帮我作证。」 「是吗?」 女性精灵回过头,看著站在最前列的冒险者们。 虽然不明显,冒险者们还是点了点头,没有人说是我的错。 「可是,你做得有点过火呢。」 我也这么觉得。不过,这类型的人根本听不懂人话,所以我也没办法。 「算了,他们应该学到教训了。你们也不要去纠缠别人,免得制造麻烦。」 她向眼前的冒险者提出忠告。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我本来以为她是冒险者,但是看周围的冒险者们作出的反应和这名女性的发言,我又觉得她好像不是普通的冒险者。 女性像是观察似的看著我。 「原来如此,你就是传闻中的熊吧。」 她知道我这个人吗? 「呃,你是?」 「我是在王都的冒险者公会担任公会会长的莎妮亚。」 听到这句话,我才了解其他人为什么会有那种反应。 「你的事情我已经听葛兰说过了。打扮成熊,一个人解决盗贼团的女孩子,我本来还以为只是葛兰说得太夸张,原来是真的呀。」 莎妮亚小姐看著失了魂的冒险者们。 有几名冒险者正在照顾他们。 虽然也有已经恢复意识的冒险者,对方却没有再向我挑衅的意思。 因为有身为公会会长的莎妮亚小姐在,就算想那么做也不行吧。 无所谓,如果对方还想出手,我也只会让他们再去空中散步一次而已。 不过,她说从葛兰先生那里听说过我的事,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总之我们先进屋里吧。」 我和莎妮亚小姐一起往建筑物走去,站在入口处的冒险者们就为莎妮亚小姐让出了一条路。 因为是公会会长,所以大家都很敬重她吧。 「所以我才说不要对那只熊出手的。」 坐在深处的座位上的冒险者小声低语。 「你早就知道那只熊的事吗?」 「是啊,我知道她的可怕和强大,所以我才叫他们住手的。」 这样的声音传了过来。 他该不会是曾经待过克里莫尼亚城的冒险者吧。 而且看他那个害怕的样子,说不定是被我揍过的其中一个冒险者。 「对了,你今天有什么事吗?」 「我是来回报委托的。」 我要报告关于护卫诺雅的事情。 莎妮亚小姐带我到其中一个柜台,然后在我面前坐到柜台后头。 「那么,可以请你把公会卡和委托达成书交给我吗?」 看来公会会长好像要亲自接待我。 我将公会卡和艾蕾罗拉小姐签名过的委托达成书交给她。 「是佛许罗赛家的护卫委托呢。来,这是委托费用,另外这些是护卫葛兰的委托费用。」 「葛兰先生的?」 「葛兰前几天有来过。他拜托过我,如果你有来,就要帮你处理达成委托的手续和支付委托费用。」 所以她刚才才会提到葛兰先生的名字啊。葛兰先生真的有把到这里的护卫当作委托看待。 我在心中感谢他,收下这些钱。 「法莲格仑家的护卫也和佛许罗赛家一样,我会当作阶级d的委托来处理。」 公会卡的阶级d成功次数增加了两次。 这些次数增加的话,似乎就可以在承接不认识的人委托的护卫工作时给予好的印象。 因为这些资料会登记在卡片里,所以没有水晶板就无法观看。 「还有,我这里有从克里莫尼亚城的公会会长得到的一封信。」 这是他为了防止我遇上麻烦才交给我的信。 结果在交出信之前就出事了,根本没有意义,不过我今后也还有可能会被别人缠上。 「是拉洛克的信呀。」 原来公会会长的名字叫做拉洛克,我现在才知道。 就算知道了,我想我以后应该也不会这么叫。 叫他会长就行了,而且现在才用名字称呼也很奇怪。 莎妮亚小姐开始读信。 「有很多事情都太迟了呢。」 我也这么觉得。 「不过,我了解了。我们也不想要每次都遇到麻烦事,我会通知公会职员的。可是,你自己也要小心一点喔。」 话是这么说,对方要主动找我麻烦,我也没办法。 虽然我想要说自己并没有错,但是因为熊熊布偶装也是原因之一,所以我也没得抱怨。 「话说回来,这还真是夸张的狩猎纪录呢。光是虎狼就很令人难以置信了,竟然还单独狩猎黑蝰蛇。」 她浏览著出现在水晶板上的我的公会卡资料。 我总是在想,那块水晶板和公会卡到底是什么原理? 真不愧是幻想世界。 「真不敢相信你只有阶级d。」 莎妮亚小姐把公会卡还给我。 委托报告完成了,克里莫尼亚的公会会长给我的信也交出去了,这样就做完该做的事了。 等一下简单看看有什么委托之后,就继续参观王都吧。 「你不接委托吗?」 「我才刚来到王都,下次再说吧。」 我并不缺钱,我只有在想要打发时间或遇到有趣的委托时我才会接,现在参观王都的优先顺序比较高。 「哎呀,真可惜。」 「对了,我想要参观王都,有没有什么地方会卖稀奇的东西?」 「稀奇的东西?」 「不管是食材还是道具,什么都可以。」 「这种事情是商业公会比较清楚。不过,现在的话应该是西区吧,那里有各种不同的店。」 「西区啊,我下次去看看。」 我道了谢,走出冒险者公会。 冒险者们这次不发一语地目送我离开。 第177章 熊熊进城堡 首先,要在大得很不必要的庭院里做出石窑才能开始。 我回想著以前在电视上看过的做法,试著做做看。 魔法在这种时候真的很方便呢,就算做错也很容易重来。 经过反覆的尝试,我终于做好了一号石窑。 我请另外两个人在我做石窑的时候揉面团。 面团完成的时候,我们开始准备要铺在披萨上的配料。 马铃薯、鸡肉、青椒、番茄和刚才购入的起司。 我们把这些食材摆好,然后把披萨送进石窑。接下来只要等披萨烤成美味的微焦色就可以了。 融化的起司飘出阵阵美味的香气。 「差不多可以了吧。」 我把烤好的披萨拿出来。起司融化成黏稠的样子,看起来非常好吃。 「这就是披萨吗?」 「闻起来好香喔。」 我把披萨切开,放在盘子上递给她们两个人。 「很烫的,小心不要烫伤了喔。」 我先提醒了两人,再准备自己的份。看起来好好吃,因为没有必要忍耐,我马上吃进嘴里。 起司牵丝了,虽然烫,却非常美味。 怀念的家乡味。 只要打个电话就可以在三十分钟内收到的服务真令人怀念。 看到我吃得津津有味,菲娜她们两个人也开始吃披萨。 「好烫!可是好好吃。」 「真的很好吃。」 「对吧,为什么大家都不吃这么好吃的东西呢?」 「这个会牵丝的东西就是起司吧,原来融化之后会变成这个样子呀。」 「马铃薯也很松软,好好吃。」 「因为起司和马铃薯很搭嘛。」 虽然我也想做其他种类的披萨,但是没有材料。 真想吃海鲜披萨,在上面放乌贼或虾仁、贝类之类的配料。 另外,香肠或培根应该也不错。 总而言之,我决定今天只吃一种口味就好。 也好,反正做那么多也吃不完。 就连这么大的一块披萨,我和两个小不点都不一定吃得完了。 「冷掉就不好吃了,快点吃吧。」 我们三个人正在吃披萨的时候,听到有奔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现身的人是穿著制服的希雅。艾蕾罗拉小姐也很会跑,这对母女喜欢跑步吗? 「姊姊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今天学校比较早放学,我回到家却发现你不在,我猜你会在这里才过来的。对了,大家在吃什么?」 她看到我们在吃披萨,便这么问道。也对,她应该没有看过。 「这是叫做披萨的食物。」 「披萨是吗?」 「应该说是在薄面团上面放各种配料,再放上起司烤熟的食物吧。」 虽然有点不一样,我还是简单地说明了。 「姊姊大人要不要吃?非常好吃喔。」 我把多的披萨递给希雅。 「这要用手拿著吃吗?」 「一般来说都是用手拿来吃。如果你不想的话,我可以准备叉子。」 贵族可能会排斥用手吃东西吧? 可是,她的妹妹诺雅也是用手抓来吃。 「没关系,我可以直接吃。」 「很烫,要小心喔。」 希雅灵巧地把垂下来的起司放到嘴里,吃了一口披萨。 「……真好吃。」 希雅也加入我们,逐渐消耗掉披萨。大家都很会吃呢。 「真可惜没办法和米莎大人一起吃。」 这么说来,她们今天没有在一起呢。 「这也没办法呀,因为她今天好像要跟家人一起出门。」 所以她才不在啊。 「如果大家还要吃的话我就再烤,怎么样?」 「我还想再吃一点。」 「我也想要。」 「我也是。」 她们三个人好像都还吃得下。 我应她们的要求,用和刚才相同的材料烤披萨。 看这个样子,孤儿院的孩子们应该也会喜欢吧。 我把新烤好的披萨切开来分给三个人。 「小心不要烫伤了喔。」 三人很有精神地回答「「「好」」」然后开动。 两块大披萨完全消失到四个人的肚子里。 最后大家都难免因为吃太撑而觉得难受。 我觉得下次应该做得小一点。 隔天早上,艾蕾罗拉小姐来到了熊熊屋。 「早安,你怎么会一大早就过来?」 「我听女儿们说了,你这边好像有什么好吃的食物呢。」 那是指昨天吃的披萨吧。 「那不是适合早上吃的东西喔。」 艾蕾罗拉小姐只为了这件事就这么早过来吗? 「早上不能吃吗?」 「也许有人会吃,但是一般人很少在早上吃的。」 早上吃的话会消化不良。 「那真是可惜。昨天我女儿都没有吃晚餐。所以我质问她们为什么,她们就说在优奈这里吃了叫做披萨的美食,形容得很好吃呢。只有我没有吃到也太令人不甘心了。」 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可以拒绝的样子。 看来我要连续两天吃披萨了。 「唉,我知道了,那就在午餐的时候做来吃吧。」 「真的吗?那既然距离午餐还有一段时间,我带你参观城堡好了。」 「城堡吗?」 「嗯,最近菲娜有说过想看看城堡里面。可是,相关人士以外的人基本上是不能进入城堡的。不过,只要有我在就可以进去了。所以,我们上午参观完城堡之后,午餐就吃披萨吧。」 可以参观城堡内部的机会的确不多。 我本来就知道菲娜想去看,于是答应了这个提议。 如此这般,我和菲娜一起来到城堡了。 巨大的建筑耸立在我们眼前。 城堡的入口有两名拿著大把长枪的士兵站立著。 菲娜很紧张,握著我戴著熊熊手套的手。 虽然艾蕾罗拉小姐什么都没有说,但我穿著这种衣服进去没问题吗? 如果我在入口被挡下来,只要拜托她只带菲娜进去参观就好。 「艾蕾罗拉大人,早安。请问这两位小姐是哪位?」 虽然他称呼我们是小姐,却用怀疑的眼神看著我的打扮。 不过,既然这是他的工作,那也没办法。 「她们是我的客人,我想要让她们看看城堡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艾蕾罗拉小姐带著威吓的感觉对门卫说道。 门卫对这样的艾蕾罗拉小姐后退一步。 「不,没有这回事。由于工作内容,我只是要进行确认,请进。」 门卫敬了礼,让我们进入城堡。 这样子就好了吗? 没有人回答我心中的吐槽。 「你们两个有什么想参观的地方吗?」 艾蕾罗拉小姐看著我们的脸恢复了笑容。惹她生气应该很可怕吧? 「我是没有啦。」 我根本不知道城堡里有什么。 「我也没有,我已经满足了。」 菲娜才刚进门就想要回去了。 她应该是因为憧憬而想要看看城堡,另一方面又因为身分悬殊而感到畏缩吧。 「那我们就随便逛逛吧。」 「可是,瞒著诺雅过来真的好吗?」 离开熊熊屋的时候,我问了关于诺雅的事。就像上次一样,她有可能会因为我和菲娜出门而闹别扭。 「没关系啦,都要怪那孩子一直睡不醒。不知道克里夫有没有好好教她,下次见面时一定要问问看才行。」 于是我们三个人走在城堡里。 用语言来表达的话就是「好大」、「好漂亮」、「城堡耶」的感觉。嗯,这样根本算不上说明。 我们跟著艾蕾罗拉小姐走在城堡里的时候,每次经过别人的身边,大家都会对艾蕾罗拉小姐低头行礼。然后,他们接著看到我就会露出惊讶的表情。 话说回来,艾蕾罗拉小姐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人呢?虽然我知道她在城堡里工作。 既然她的丈夫克里夫负责管理领地,一般来说身为妻子的艾蕾罗拉小姐应该也会去帮忙领主的工作才对。 「请问艾蕾罗拉小姐在城堡里做的是什么工作呢?」 「我的工作?我是负责打杂的。」 「打杂?」 「像是管理骑士、处理文件、听国王商量事情等等,有很多杂事要做。老实说我也想辞掉工作回到克里夫那里,但是国王和宰相、骑士们都不肯放我走。所以,在我女儿希雅在学校就读的这段时间,我才会在城堡工作。可是,等到诺雅也开始上学,我可能又得继续在城堡工作了。」 我还是搞不太清楚艾蕾罗拉小姐的职务,不过她该不会是位阶超级高的人吧? 所以,大家才会对她低头行礼吗? 要是问得太详细,感觉好像很可怕,于是我决定不要深究。 「那么,接下来去看骑士训练的样子吧。」 我们穿过中央的中庭,来到一个稍微大一点的训练场。 那里有穿著甲冑的士兵在,他们正拿著剑或长枪等武器进行著练习。 艾蕾罗拉小姐一出现在训练场,就有一名骑士走过来了。 「艾蕾罗拉大人,您怎么会来到这种地方呢?您是来观看我们的训练的吗?」 「我只是来看你们有没有偷懒而已,你可以回去训练了。」 骑士低头行礼后便乖乖地回去了。 「优奈你觉得看起来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赢得了骑士吗?」 在各位骑士的面前,你问的这是什么问题啊。 「我赢不了。」 我这么回答。 骑士们都偷偷地瞄著艾蕾罗拉小姐。 「大家好像都很在意优奈你呢。」 他们看的好像不是艾蕾罗拉小姐,而是我。 也对,在城堡里很有名的艾蕾罗拉小姐带著穿布偶装的人和一个小女孩过来,大家应该都会好奇吧。 我看著骑士练习的景象就回想起玩游戏的时候。他们的练习很有魄力,有著和游戏不一样的气势。 我专心地看著,这时艾蕾罗拉小姐说了一句不得了的话: 「优奈,你要不要跟他们一起训练?」 虽然我也想试看看他们有多少实力,但要是我在这获胜了,肯定会遭人怨恨。 如果是游戏就算了,既然我要继续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我不想做出那种事。所以,我只有一个答案: 「请容我郑重地拒绝。」 「真可惜。」 她该不会是想要看我战斗的样子才带我过来这里的吧? 一般来说,普通人应该不会把女孩子带到骑士的训练场。就连菲娜都一直保持沉默。 我提议去其他的地方参观,艾蕾罗拉小姐露出很遗憾的神情,决定带我们到别的地方。 我转过身,正要回到城堡里面的时候,看到一个小女孩跑过来的身影。 「是熊熊耶~~」 她噗的一声抱住我的腰。 呃,谁啊? 她是个四五岁左右的女孩子。 穿著一身漂亮的洋装。 在城堡里穿著漂亮服装的人,该不会是…… 「这不是芙萝拉大人吗?您怎么会在这里呢?」 芙萝拉大人? 她该不会,该不会真的是吧? 「我在城堡里散步,大家说有看到熊熊,我就来找熊熊了。」 熊熊指的应该是我吧。 「为什么城堡里会有熊熊?」 「熊熊正在参观城堡喔。」 艾蕾罗拉小姐回答。可是,她竟然叫我熊熊。 「是吗?」 她用圆圆的眼睛看我,所以我的选择就只有点头而已。 「这样呀,那我带你到我的房间。」 小小的手握住了我的熊熊玩偶手套。 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于是望向艾蕾罗拉小姐。 「那就请您帮忙带路了。」 「艾蕾罗拉小姐?」 「怎么可以拒绝公主殿下的邀请呢?」 她果然是公主殿下。 可是,这样好吗?是公主殿下的房间喔。 虽然我想拒绝,但是应该拒绝不了吧。 更重要的是,我们可以去公主殿下的房间吗? 那是王室成员的房间耶。 虽然我只有从漫画和小说里得到的知识,但那应该不是一般的冒险者可以踏进的地方吧。 「艾蕾罗拉小姐,这样不太好吧?对方可是公主殿下耶,我们是普通人耶。」 在我身旁的菲娜甚至白著一张脸僵在原地。 遇到这种高不可攀的人物,她大概比我更容易脑筋一片空白。 「有我在一起就没关系,我会负起全责的。」 「熊熊,你不想来我的房间吗?」 公主用悲伤的眼神仰望著我。 无路可逃了。 大概只能去了吧。 我没有办法甩开握著熊熊玩偶手套的小手。 「我会去的,你不要哭。」 我用空下来的熊熊玩偶手套温柔地摸摸她的头。 我摸了后才想到,摸王室成员的头没关系吗? 既然艾蕾罗拉小姐什么都没有说,应该没关系吧。 芙萝拉大人很高兴地牵起我的手。 菲娜依旧一脸苍白地跟了过来。 艾蕾罗拉小姐面带微笑跟著我们走。 我们应该不会遇到国王吧。 于是,我们来到公主殿下的房间了。 怎么说呢?真是豪华。 虽说很豪华,但这里并不是金光闪闪的房间,也没有高价的壶或是高级的画。 漂亮的地毯。 付有顶盖的床。 看起来很柔软的棉被。 带著高级感的桌椅。 就是这样的房间。 话说回来,来到房间是很好,但是接下来要做什么? 「芙萝拉大人,您想要做什么呢?要读绘本吗?」 「绘本好无聊。」 艾蕾罗拉小姐拿来的绘本是公主和王子的故事。 我看到这本绘本的感想是:明明是绘本,里面的画却不可爱。 绘本这种东西,就是要画著可爱的画才叫做绘本吧。 书里的画竟然这么写实。 「艾蕾罗拉小姐,请问有纸和笔吗?」 「有是有,怎么这么问?」 「我想要画绘本。」 不论是谁都曾经憧憬过漫画家之路。 我并没有特别以此为目标,但也曾经随意地画过漫画。 我当家里蹲的时间很长,所以有很多时间可以画漫画。 「优奈,这些可以吗?」 艾蕾罗拉小姐拿了纸笔给我。 我接过工具,开始画起绘本。 第178章 熊熊与少女 某个城市里住著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最爱她的妈妈了。 可是,妈妈因为生病,只能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 小女孩没有爸爸。 小女孩必须为了生病的妈妈工作买药。 可是,小女孩并没有工作。 因为没有人愿意请小孩子工作。 小女孩为了找药草,出发到森林里。 森林里有很多可怕的魔物。 可是,为了最爱的妈妈,小女孩一定要找到药草。 可是,不管她找了多久都找不到药草。 虽然危险,小女孩还是走到了森林深处。 小女孩迷路了,被野狼包围住了。 小女孩大叫。 她大叫「救命呀」。 可是,没有人来帮忙。 妈妈,对不起。 我没有找到药草,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 小女孩说著没有人听得见的对不起。 小女孩快要被野狼攻击的时候,害怕地闭上眼睛。 可是,不管过了多久,她都没有被攻击。 她慢慢睁开眼睛,看见前面有死掉的野狼。 为什么? 小女孩看看附近。 她看到了一只熊熊。 「你没事吧?」 熊熊对小女孩说话了。 「谢谢熊熊。」 小女孩对熊熊道谢。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熊熊这么问,小女孩就说了实话。 熊熊听了她说的话。 然后,熊熊叫小女孩骑到自己的背上。 小女孩就骑到熊熊的背上了。 熊熊跑得非常快。 熊熊停了下来。 前面有很多很多的药草。 小女孩对熊熊道谢,开始采药草。 这样就可以帮妈妈做药了。 「熊熊,谢谢你。」 熊熊温柔地对小女孩微笑。 熊熊把靠近小女孩的魔物都打倒,还载她到城市。 小女孩对熊熊说了好几次谢谢。 熊熊温柔地摸摸小女孩的头。 熊熊挥挥手,然后回到森林里。 小女孩最后行礼一次,然后跑回有生病的妈妈在的家。 熊熊回到森林里了。 小女孩用带回来的药草做了妈妈的药。 妈妈微笑著对小女孩说谢谢。 小女孩也露出微笑。 谢谢你,熊熊。 第179章 熊熊画绘本 首先要构想故事的内容。 这个时候用熊当作题材应该比较好。 为什么呢?因为这孩子一直黏著我(熊)。 可是,有什么绘本是有熊出场的吗? 我想得到的就只有金太郎的故事里出现的熊。 另外大概就只剩「森林里的熊先生」这首歌了吧。 我试著回想自己的童年,发现不知道的事情就是想不起来。 现在果然只能把自己身边的故事当作题材了。 我开始画起一名少女。 芙萝拉大人在我身旁专心地看著。 可能是觉得在纸上画图很不可思议,她非常安静。 少女是以菲娜为模特儿。 有参考人物,画起来也比较容易。 「看起来跟菲娜真像。」 纸上描绘著q版的菲娜。 「是啊,因为这是菲娜经历的真实故事嘛。」 「哎呀,是吗?」 成为绘本题材的菲娜在远处紧张地喝著女仆小姐拿来的饮料。 因为平民应该很少有机会遇到女仆小姐帮忙准备茶水。 我配合著故事画出几张图画。 我终于画到我(熊)登场的情节。 「哎呀,好可爱的熊喔。」 我画著q版的熊(我的角色)。不过,登场的并不是我,而是q版的真正的熊。 其实有色彩应该会更好。可是,就算只有黑色,我也觉得还算画得不错。 下次或许可以试著找找看有没有彩色笔。 「哇……」 芙萝拉大人眼神闪闪发光地看著熊熊的图画。 「话说回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可爱的画呢。」 「是吗?」 「我认识几个画家,但是从来没有看过这种画。」 我把小女孩和熊熊相遇的情节画出来。 「小女孩会怎么样?」 芙萝拉大人问我。 可是,我刻意不回答她。 「画完就知道了。」 「那你快点画嘛,快点画嘛。」 我开始画出后续。 在这之后,我完成了几张画。 最后画完小女孩回到城市,熊熊回到森林的场景,绘本就完成了。 「完成了……」 虽然是几个小时内画完的,却是投入相当心力的作品。 因为我不是职业的绘本作家,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吧。 我把纸张整理好,交给芙萝拉大人。 「熊熊,你要送给我吗?」 「如果你愿意读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熊熊,谢谢你。」 她很高兴地收下了绘本。 「芙萝拉大人,真是太好了。为了不要掉页,我等一下帮您装订起来。」 芙萝拉大人很高兴地看著绘本。 能让她开心就再好不过了。 花几个小时画好绘本并不是靠熊熊装备的力量,而是我的实力。 我觉得这好像是我自己的能力第一次在这个世界派上用场。 我打直腰杆、放松肩膀的时候,房门被敲响,有女仆走了进来。 「芙萝拉大人,已经到吃饭时间了。」 「那么,我们也该走了。」 艾蕾罗拉小姐站了起来。 我也学她从椅子上站起身。 「熊熊,你要回去了吗?」 艾蕾罗拉小姐向芙萝拉大人道别之后,她便不舍地抓住我的衣服。 「呃,芙萝拉大人,我下次还会再来的。」 「真的吗?」 「我会暂时待在王都,所以还会再来的。」 「嗯,我知道了。」 小小的手放开了我的衣服。 「菲娜也一起回去吧,别老是白著一张脸嘛。」 「优、优奈姊姊?」 菲娜回到了现实,她刚才好像一直待在另一个世界似的。 要是菲娜知道了绘本的内容,搞不好会昏过去,还是保密好了。 我们和芙萝拉大人道别,走出城堡。 结果我们只参观到骑士的训练场和公主殿下的房间而已。 可是,我们已经充分欣赏过城堡的通道和外观了。 虽然不知道最想去的菲娜有没有享受到乐趣。 我们回到熊熊屋,便看见诺雅坐在玄关前。 她一注意到我们,就站起来开始发脾气。 「你们大家到底去哪里了!」 「我们去城堡。」 我简单说明了今天早上的事。 「母亲大人!为什么要不说一声就走掉。请带我一起去吧。」 「因为你都不起床嘛。」 艾蕾罗拉小姐心平气和地回答。 「而且,我是先过来这里才决定要去城堡的,根本没有机会邀请你呀。」 「应该还有很多方法吧,像是先回家里一趟之类的,请不要排挤我啦。」 「那你就早点起床吧。」 「呜……我知道了。可是,下次请好好叫我起床。」 「除非你不要说『再让我睡一下……』之类的梦话。」 诺雅满脸通红地闭上了嘴巴。 「可是,真亏你知道我在这里呢。」 「因为史莉莉娜说母亲大人一边在嘴里念著『披萨、披萨……』一边出门,我就马上知道你要去哪里了。可是我过来这里却找不到人,我也想要再吃一次披萨嘛。」 「那么,我现在正要开始做披萨,你愿意帮忙吗?」 我走向石窑,开始准备烤披萨。 话虽如此,昨天准备好的材料一直放在熊熊箱里。 所以只要切好食材,再放到面团上拿去烤就可以了。 准备结束,石窑也热好了,于是我把披萨放进去。 披萨在石窑中渐渐烤熟。 「闻起来好香喔。」 「这么好吃的东西,真希望可以每天吃。」 「会胖喔。」 我不想要看到变胖的诺雅。 「吃这个会变胖吗!」 「因为很油嘛。一个月吃几次就很多了,而且吃太多也会腻,任何事最好都要适可而止。」 如果有很多种配料的话,也有可能不会腻就是了。 我还得在王都内寻找食材才行。 我特别想要米、酱油、味噌。 披萨已经烤好了,于是我从石窑中拿出来。 我把披萨切成四人份,放到盘子上。 「那我开动了。」 「很烫的,请小心吃喔。」 我叮咛第一次吃披萨的艾蕾罗拉小姐,要是让她烫伤就伤脑筋了。 「好、好烫!可是,真的很好吃。」 她拉著起司丝,吃得津津有味。 「是,非常美味。」 我在大家正在吃的时候准备烤另一块。 昨天四个人吃两块吃得很撑。 今天也是四个人。可是因为艾蕾罗拉小姐是大人,烤两块应该刚刚好。 「优奈姊姊,我也来帮忙。」 正在吃披萨的菲娜表示要帮忙。 「你继续吃没关系,我马上就弄完了。」 「可是……」 「不用在意。」 「嗯。」 菲娜一脸抱歉。 她明明不需要在意的。 第二块也准备好了,我趁第二块烤好的期间吃披萨。 第二块也顺利烤好,披萨最后也受到艾蕾罗拉小姐的好评。 因为有艾蕾罗拉小姐帮忙吃,四个人吃两块的量刚刚好。 「披萨的确有点油,真想吃些什么清爽的东西呢。」 「那要不要吃布丁来清清嘴巴?」 「我要吃!」 诺雅举起手大叫。 「布丁?那是什么?」 「是又甜又好吃的东西喔。」 诺雅代替我说明。 不过,直接请她吃比较快,于是我从熊熊箱里取出布丁。 「这就是布丁吗?」 「一个人一个喔。」 布丁的存货也所剩不多了。 前来王都的途中和抵达王都之后,我也吃掉了几个。 而且因为有用来做料理,所以蛋的存货也变少了。 要不要先回克里莫尼亚拿一下蛋呢?我吃著布丁,思考蛋的问题。 「这是什么?披萨很好吃,这个叫做布丁的东西也很好吃呢,开店的话应该会大卖吧?」 「如果开店的话,我每天都要去买。」 母女俩感情很好地表示赞赏。 如果有更多鸟,再多生产一些蛋的话就有可能,不过现在有几只鸟呢? 因为我把这些事都交给莉滋小姐和堤露米娜小姐处理了,所以不太清楚。 下次回克里莫尼亚的时候可得要记得问堤露米娜小姐。 虽然艾蕾罗拉小姐和诺雅还想吃更多布丁,但是因为我不放心存货的问题,所以只好请她们忍耐。 不管怎么说,吃太多都不好。 「优奈,今天谢谢你喔。」 「我也很高兴可以参观城堡,非常谢谢你。」 我没有说谎,可以参观城堡内部有让我充分享受到乐趣。 到头来,我还是不知道最想看城堡的菲娜玩得开不开心。 只不过,真没想到我们会被叫到公主殿下的房间里。 第180章 熊熊开无双 虽然我一直朝著克里莫尼亚前进,却找不到克里夫。 我有使用探测技能,所以不可能会错过,他应该不会是死了吧。 如果死了,就没办法用探测技能找到他了。 我使用探测技能前进著,就在角落发现了大量的魔物反应。 数量多到数不清。 我看往有魔物反应的方向。 附近有一片森林。也就是说,那片森林中有一万只魔物。 这个时候,行动的选项增加了。 要继续搜索克里夫?还是去狩猎魔物? 我曾经和野狼、哥布林、半兽人战斗过,没有问题。 我担心的是自己的魔力。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可以打倒一万只魔物的魔力,我并不知道自己的魔力总量大概有多少。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我从来没有使用魔法直到魔力枯竭过。所以,我不知道自己可以使用几次多大威力的魔法。 而且我不知道飞龙的强度。虽然曾经在游戏中打过,但那并不是这个世界。 我烦恼著对魔力的不确定和飞龙的强度。 和克里夫会合之后也会遇到问题。如果到时候被一万只魔物袭击,要一边保护他一边战斗是很困难的。 然后,我稍微思考过后作出决定。 为了保护诺雅的笑容,我叫熊缓往森林里跑。 只要先将一万只魔物打倒,就可以彻底解决问题。 我站在森林的入口,这里面有一万只魔物。 「熊缓,谢谢你载我到这里。」 我抚摸著一路跑到这里的熊缓,慰劳它的辛苦。 我召回熊缓,然后召唤出熊急。 「熊急,接下来要在魔物之中奔跑,拜托你了。」 我抚摸熊急的脖子,它就发出「咿~~」的声音磨蹭我。 我骑到熊急身上,冲进森林里。 我一进入森林,马上就遇到几只哥布林逼近过来。 我发动风之刃,把哥布林的头砍下来。 我看著目标发动魔法。接下来,魔法就会自动朝著目标飞过去。 我一边使用探测技能,一边砍掉哥布林的头。 白熊跑著穿越森林。 哥布林的头随之飞越空中。 右方、左方、前方、右前方,哥布林一一倒下。 森林中有白色与黑色的影子,以及风的魔法奔驰著。 我不知道自己打倒了几只哥布林。 白色影子通过的路径上留下了哥布林的尸体。 持续奔跑,便发现前方有一群哥布林。一跑出树木之间,阳光就照了进来。 这里是个宽敞的空间,前方有无数只哥布林。 我叫熊急往哥布林群之中奔跑。 我想起在游戏里面也有对小兵魔物开无双的活动。 内容是比赛谁可以在一定时间内打倒愈多魔物。 我也曾经打进很高的名次。 我使用魔法,扫荡广场内的哥布林。 我还有魔力。 我使用探测技能检查周围。只剩下一点点哥布林了,这种数量不需要在意。 还剩下野狼群和半兽人群。 我不知道魔力可以撑到什么时候,比起野狼,我决定优先狩猎半兽人。 野狼的话,用武器也能打倒,用大小相当于棒球的石头也行。 总而言之,我决定先移动到没有魔物的地方休息。 我从熊熊箱里取出冰镇过的欧莲果汁来喝。 经过暂时的休息,我请熊急前往有半兽人群在的方向。 「熊急,对不起喔,再加油一下吧。」 进度还不到一半。 几分钟后,我遇到半兽人群了。 比起哥布林,我增强了灌注到风里的魔力。 哥布林的脖子和半兽人的脖子强度可不同。 「如果可以用大约两倍的魔力切断就好了。」 我对半兽人放出风之刃。 半兽人的头被砍了下来。 这个程度的魔力应该就可以了。 可是,半兽人的体力和攻击力都比哥布林还要强上许多。 所以,我全都使用远距离攻击来打倒它们。 半兽人挥舞著武器,用不像是壮汉的速度向我跑过来。 我骑在熊急身上跑的时候,有箭飞了过来。 半兽人弓箭手! 在游戏里也出现过的,使用弓箭的半兽人。 飞行道具很棘手。 我用风魔法包围熊急。 还有魔法朝我攻了过来。 「连半兽人魔法师都有吗?」 持弓的半兽人弓箭手。 持杖的半兽人魔法师。 拿著大剑或木棒等武器的半兽人。 实在太烦人了。 对数量就要用数量取胜。 我发动土魔法,做出大约十只和熊急相同大小的熊熊土偶。 这个瞬间,我第一次被魔力遭到吸取的感觉侵袭。 可能有点太多了。还是说,我在打倒哥布林的时候用了太多魔力? 我让熊熊土偶朝半兽人跑过去,我则骑著熊急则跟在后面奔跑。 熊熊土偶用锐利的爪子突刺半兽人的脖子。 我也从后方使用风魔法,把它们的头一一砍下。 熊熊土偶就算被箭射中也不会停下动作,也可以承受魔法。如果熊熊土偶还是受了伤,我就会灌注魔力来修复它们。 土偶压制住半兽人的动作,而我则用魔法打倒它们。就算被包围,土偶也会帮我挡住敌人。 真是够了,怎么会有这么多啊。 如果是游戏,用「因为有活动」一句话就可以解释,但这实在太奇怪了。我听说王都附近出现这么多魔物群是不可能的事,而且还集中在同一个地方。 我用风魔法将眼前最后一只半兽人的头砍下来。 结束了。 我回头往后看,发现我和熊熊土偶通过的地方被半兽人的尸体铺出了一条路。 我战斗了这么久,却因为有熊熊服装的关系,只感受到少量的体力疲劳。 我小小吐了一口气,确认体内剩下的魔力。 「魔力……还有……可是,总觉得好像减少了很多。」 如果像游戏一样化为数值的话就可以知道有多少,但大概不行吧。 剩下的魔物有野狼和飞龙。 我使用探测技能来确认位置。 前方有飞龙的反应。我正在打半兽人的时候,它们好像来到这附近了。 可是,神奇的是飞龙并没有在移动。我望向天空,也没有看到它们在飞。 是在睡午觉吗?不会吧。 可是,既然它们没有移动,我为了尽量恢复魔力而消除土偶,换穿白熊服装。 应该没有人在吧。 换成白熊服装之后,我可以感觉到身体变暖,魔力渐渐恢复。 我趁著恢复魔力的时间把狩猎到的半兽人身体收进熊熊箱。 我把半兽人持有的剑和弓、杖都作为战利品拿走。 我不拿的东西只有切下来的头。 因为是头嘛。靠近看很恶心,好像也没有人在收购,所以没必要带回去。 因此,我经过的路上没有半兽人的尸体,而是只散落著半兽人的头。 一边收纳半兽人一边走回来的我依然穿著白熊服装进行短暂的休息。 感觉魔力恢复到一定程度以后,我重新换回黑熊服装。 应该没有人看见吧。 那么,来去狩猎飞龙吧。 我骑到熊急身上,朝著飞龙跑过去。 飞龙到现在都没有移动。 是不是有什么理由呢? 我一接近飞龙群就知道理由了。 「在睡觉吗?」 我缓缓靠过去确认,所有的飞龙都在睡觉。 虽然不知道原因,我还是要在它们睡醒之前打倒它们。 我从熊急身上爬下来,慢慢接近正在睡觉的飞龙。然后,我一只一只地砍下它们的头。 过程简单到甚至令人失望。 身旁的同伴都被斩首了,飞龙还是没有醒来。 打倒所有的飞龙以后,我把尸体一一收进熊熊箱。 这么简单就获得飞龙的素材没关系吗? 算了,我决定当作这次努力的报酬收下来。 将飞龙全部装进熊熊箱的瞬间,地面开始摇晃。 「什么?」 地面隆起来了。 我往后方跳跃。 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东西是游戏里也有登场的魔物。 像是巨大化蚯蚓的生物──蠕虫。 它张开血盆大口,爬行出来。 我使用探测技能的时候没有发现。 也许是因为探测技能无法侦测到地底深处,也有可能是因为在飞龙下方才没有被我发现。 蠕虫的身体从地底下出现。蠕虫转头面对我,它的口中流下大量的口水。 蠕虫好像把我当作猎物看待了。 「好恶心。」 巨大的嘴巴朝我发动攻击,我往后跳著躲开。 体型这么大,竟然这么快。 它是我在游戏里也因为很恶心而没有打过的魔物。 如果攻击皮肤,它就会喷出液体,散发恶臭。而且,它的皮肤会马上再生,是很棘手的魔物。 可是,我现在有熊熊魔法。 我正要发动魔法的瞬间,蠕虫的身体一扭,朝我扑了过来。 我迅速往后闪躲,巨大的躯体又向我逼近。 这是在开玩笑吧。 我整个人被弹飞,但是多亏有熊熊装备,我没有受到伤害。 我重新摆好架式放出风魔法,却没有办法切开蠕虫的身体。 我同样放出火球,也全部都被弹开了。 嗯~~虽然算是故技重施,我还是决定用打倒黑蝰蛇的方法来打倒它。 我在离蠕虫有点远的位置正对著它站立。 蠕虫张开嘴巴,爬行著逼近我。 我做出十只火焰迷你熊。接著,让它们冲进大大张开的蠕虫嘴巴里。 「去吧!」 蠕虫可能是误以为火焰迷你熊是猎物,主动把它们吃了下去。 它没有智慧。 火焰迷你熊在蠕虫体内到处移动。同时,蠕虫开始感到痛苦,它的庞大身躯在地面上滚动。因为疼痛,它从口中流出大量的口水。虽然蠕虫为了逃离痛苦,想要把体内的异物吐出来,火焰迷你熊却依然在蠕虫体内不断移动。 我觉得这好像是对付巨大生物的最强魔法。 不管是什么样的魔物,只要是生物,体内都很柔软。 蠕虫用身体撞击地面好几次,接著逐渐停止动作。 「呃,这个卖得掉吗?」 黑蝰蛇那一次,肉和皮等各种部位都可以卖。 我不想吃这种东西,皮的话我就不知道了。 就算可以拿来吃,我也不想让菲娜她们吃到这种东西。 总而言之,我决定以后再考虑怎么处理蠕虫,先收到熊熊箱里。 接下来就只剩下野狼了。 我在对付飞龙的时候没有用到魔力,对付蠕虫的时候也只有用到火焰的熊熊魔法。 我还有十足的魔力可以狩猎野狼。 那么,快点打完野狼就回去吧。 我叫出熊急,朝野狼群前进。 就结论来说,野狼的狩猎很简单地结束了。 辛苦的是把打倒的野狼收进熊熊箱的过程。 虽然放著不管也无所谓,但是考虑到缺乏粮食的孤儿院就让我觉得很浪费,所以我决定好好回收起来。 只要放到熊熊箱里,就不用担心会腐坏。 我请熊缓和熊急帮忙回收尸体。 回收完所有的魔物以后,我便骑著熊急离开充满血腥味的森林。 空气好新鲜。 我看看天空,发现已经是夕阳西斜的傍晚时分了。 比起勉强回去,是不是住个一晚会比较好呢? 我从熊熊箱里取出旅行用的熊熊屋,在这里过一夜。 不知道为什么,肉体受到的疲劳明明很少,我却觉得非常疲惫。 是精神上的疲劳吗? 我简单地吃了晚餐并洗过澡,然后随著睡意的驱使倒到床上,进入梦乡。 第181章 熊熊进行交涉 早上一醒来,已经是日出的几个小时以后了。 虽然有点睡过头,但我并不急著回去。 我悠闲地吃完早餐并走出户外,就见到了熟悉的面孔。 「克里夫?」 「这个熊造型的房子果然是优奈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是我要说的话,我当然是正在前往王都的路上了。」 我往周围看去,发现有五名克里夫的护卫。 我记得自己曾在克里夫的宅邸见过他们。 他们没有使用马车,所有人都骑著马。 像这样子赶路,对诺雅来说很难受。所以他才会把护卫的工作交给我,让女儿先前往王都吧。 「我是来迎接你的。但已经没有必要了,所以我正要回王都。」 「来迎接我?」 「这附近有魔物群出现。因为这样,诺雅很担心你,所以我才会来迎接你。」 「可是,你说已经没有必要……是什么意思?」 「…………」 我觉得回答这个问题会造成我的麻烦。所以,我选择保持沉默。 「优奈,回答我的问题。」 克里夫向我寻求答案。 我打倒一万只魔物的事情要是传开了,肯定会变成大事一桩。那样的话,我平稳又宁静的生活就有可能彻底毁掉。 嗯~~该怎么办才好呢? 「也对,如果是打倒过黑蝰蛇的你,应该也可以打倒成群的魔物吧。」 在克里夫的心中,打倒魔物群的人似乎已经变成我了。 要是知道了那些魔物的数量,他不知道会有什么表情。 可是,这时候如果不否认,到了王都就麻烦了。只要回到王都,他就会知道魔物的数量。 早知道就不要住一晚,直接回去了。 真想告诉昨天的我。 因为我无法回到过去,所以也只能想想办法了。 「克里夫你是贵族,地位很高吧。就算做了一两件坏事,应该也可以湮灭证据吧。」 「我说你啊,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 「不行吗?你不是贵族吗?」 「我是不知道你心里对贵族有什么想法,但我可不会做那种事。」 「…………」 真是没用。我本来还以为贵族可以掩盖住一两件坏事的。 「简单来说,你有什么希望我隐蔽的事实吗?」 他用不太想问的神情问道。 对于他的问题,我轻轻点头。 克里夫小小地叹了一口气。 「你说说看吧。」 我瞄了一眼克里夫的护卫。克里夫可能是注意到我的视线,再度叹了一口气,然后望向护卫。 「你们在这里休息。优奈,我可以进去这栋熊造型的房子吗?」 看来他好像愿意在熊熊屋里面和我谈。 我答应克里夫,带著他走进熊熊屋里面。 「虽然外观令人惊讶,但内部也很夸张呢。」 他看著熊熊屋内部,脱口说出这种感想。 「虽然我也想问关于这栋房子的问题,但现在还是先听你想说的吧。」 我给克里夫一杯冰果汁,开始说出关于魔物的事。 有一万只魔物出现。为了打倒这些魔物,冒险者和王都的骑士正要动身。 诺雅担心前来王都的克里夫,差点哭出来。我因此而来迎接克里夫,可是,我在途中发现一万只魔物,然后,我一个人打倒了那些魔物。 魔物有一万只,甚至有飞龙和蠕虫。 我说我想要当作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 克里夫听我说话的时候,有时候会抱著头,或是用手指不断敲著桌子。 「我现在非常后悔听你说话。不过,我同时也很感谢你,我向你道谢。」 克里夫对我轻轻低下头。 在小说或漫画的剧情里,贵族对平民低头应该是很稀奇的。 「这是为了诺雅,你不用放在心上。」 「这样啊,那我可得好好感谢诺雅。所以,你希望我不要把你打倒魔物的事情说出去吧。」 「因为我不想引人注目呀。」 「为什么?你可以成为英雄喔,还可以得到金钱和名誉呢。」 「我没兴趣,我只想要平静又快乐地生活。所以,我想要当作没有发生过这件事。」 「不过,一万只魔物中还有飞龙和巨大蠕虫啊,真令人不敢相信。」 「那你要看看吗?」 拿给他看可以增加现实感,应该能够让他相信。 「也好。总而言之,我要先派部下去森林里调查。现在的情况,只是你口头上说说而已。」 如果我说得没错,森林里就会躺著哥布林的尸体。 克里夫一走到门外就命令护卫搜索森林。 「确认到哥布林的尸体就回来吧。」 我告诉他们大致上的方向,护卫们前往森林里。 「那么,把你狩猎到的魔物给我看吧。」 我在克里夫的部下身影消失之后,把所有的飞龙都拿出来。 克里夫的脸转为惊讶。 我接著拿出蠕虫的尸体。 克里夫脸上的表情变成了惊愕。 我继续拿出数量众多的半兽人。 「你可以不用再拿了。」 「还有野狼耶。」 「不,已经够了,收起来吧。」 因为克里夫这么说,我把拿出来的魔物一一收起来。 再看一次蠕虫还真恶心。我不喜欢昆虫,身为家里蹲的我,最后一次接触到虫是幼稚园的时候,这样的我根本不可能喜欢昆虫。 我把魔物全部收进熊熊箱之后望向克里夫,他正按压著额头。 「我真希望这是在开玩笑。」 「可不可以乾脆保密?」 「根据你说的话,冒险者和王都的士兵都正要赶过来吧。他们一定会大吵大闹地猜是谁打倒的。」 「你想想,反正当时没有人看见,只要不说出去就不会有人发现是我了吧。」 「我说你啊……」 克里夫露出傻眼的表情。我说的话有那么奇怪吗? 就算保密,也不会造成任何人的困扰。魔物已经消失,威胁也没了。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最少也要向公会会长报告才能收拾这个局面啊。」 人到了现场却找不到魔物的作战好像不可行,我觉得这个点子还不错的说。 克里夫一个人替我想了很多。 「总之就先听听我派到森林里调查的人带回来什么报告吧。」 过了一段时间,护卫的人们从森林里回来了,听了报告的克里夫做出今天不知道做了几次的按额头的动作。这应该不是我的错吧。 经过思考的结果,他好像要去找应该正在往这里前进的公会会长谈话。 莎妮亚小姐会愿意帮我保密吗? 接下来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我决定和克里夫一起前往王都。 因为要配合马的速度,和去程的时候不一样,速度会变慢。 我们骑著马跑了半天,遇到了公会会长一行人。 而且刚好是他们正在休息的时候。 我为了不要惊扰到冒险者而把熊缓叫回来,请克里夫用马载我,和公会会长一行人会合。 他们之中有知道我这个人的冒险者和不知道的冒险者,他们的视线投射在我身上。 「哎呀,这不是逃出去的优奈吗?」 我一遇到公会会长莎妮亚小姐,就马上听到她对我说这句话。 看来我的行为好像被当成逃跑了。 也是啦,我的打扮这么显眼,从城门出去的事情也会被发现吧。 如果这么一想,别人会以为我是逃出王都的人也没办法。 「这位是……」 「好久不见了,莎妮亚。应该有一年没见了吧。」 「……克里夫,好久不见了。你的夫人很照顾我呢。」 「是吗?看来她也过得还不错。」 「话说回来,为什么你会和优奈在一起?」 「喔,因为我女儿的委托,她是来担任我的护卫的。」 我们决定当作是这么回事,这样好像比较容易继续谈下去。 「即使如此,也无法改变她逃避这次狩猎的事实。」 「别这么说。优奈是为了我才来的,保护贵族和打倒魔物同样是重要的责任吧。」 「我知道了。可是,我要请优奈接下来也加入狩猎魔物的行动。我们可没有余力让能够打倒虎狼和黑蝰蛇的人直接回到王都。」 「关于这件事,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克里夫露出难以启齿的神情。 既然你这么不想说,执行「人到了现场,魔物却消失了」的作战计画不就好了吗? 「什么啦,这么突然。」 克里夫带著莎妮亚小姐移动,确认周围没有任何人。 「关于这件事,其实发生了令人困扰的情况。所以我们希望身为公会会长的你可以协助我们。」 「什么?」 看到眼神认真的克里夫,莎妮亚小姐也认真地问道。 「包括飞龙在内的一万只魔物,都被优奈一个人打倒了。」 「…………咦?」 听到克里夫的话,莎妮亚小姐睁大了眼睛。 「另外,好像还出现了巨大的蠕虫。」 「…………巨大蠕虫?」 她一脸不可置信地反问。 「要证据的话她有,我也确认过了。在这里拿出来会引发大骚动,希望你可以不要声张。」 「为什么?拿出来不就好了吗?」 「希望你可以不要把优奈打倒魔物的事情说出去。她虽然作著这种打扮,本人却说想要过著平静的生活。」 「呃,你是在开玩笑吗?」 「你是指哪件事?打倒魔物的事?还是穿著这种衣服又想过得平静的事?」 「两者都是。」 看来,他们两个看我都静静地听著,就口无遮拦。 「所以,我们才会来找你商量。」 「……优奈,仔细说明给我听。」 莎妮亚小姐用认真的眼神看著我。 我说明了在森林里发生的事。 「简单来说,森林里掉著大量的哥布林尸体和半兽人的头吗?」 「我不知道数量有多少,但是因为我不需要哥布林的尸体和半兽人的头,所以就丢在原地了。」 「我已经派部下去确认过哥布林的尸体了,不会错的。」 莎妮亚小姐和刚才的克里夫一样抱头苦恼。 「到底该高兴还是困扰呢?真令人烦恼。」 「应该感到高兴吧。」 「优奈,这样真的好吗?身为英雄,名声、荣誉、金钱,你都可以得到喔。」 「我不需要。」 如果要用自由来换这些东西,我就不要。 「如果是冒险者,都会想要这些东西的。」 莎妮亚小姐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就往好的方向思考吧。我们在没有人死亡的情况下打倒了魔物,但问题是谁打倒的。」 「要怎么办?」 「就当作是阶级a的冒险者打倒的吧。然后,假装对方把哥布林以外的素材全部带走了。」 「你打算让谁来当阶级a的冒险者?」 「是谁都无所谓,只要当作是不知名的阶级a就可以了。」 「蠕虫要怎么办?」 「那个只要保密就好。」 事情谈成了。 莎妮亚小姐召集了所有的冒险者,开始说明。 「大家听我说。有报告显示一万只魔物和飞龙已经被阶级a的冒险者猎杀完毕了。」 「阶级a的冒险者?」 「有那种冒险者在吗?」 「会长,那个阶级a的冒险者是谁?」 「这是机密,你们应该知道有很多阶级a的冒险者都是行事自由的人吧。」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都理解了。 阶级a的冒险者都是那样的吗? 「根据报告内容,剩下的东西只有哥布林还留著魔石的尸体,以及半兽人的头。所以,我们要分成返回王都的人和哥布林的后续处理部队。」 「真的已经没有魔物了吗?」 「没有。我说谎有什么用?报酬是哥布林的魔石,只不过,肢解结束以后要把哥布林的尸体处理掉,要返回王都的人不会拿到报酬。你们自由决定吧。」 因为莎妮亚小姐的说明,高阶级的冒险者几乎都决定返回。 低阶的冒险者似乎要前去寻找哥布林的魔石。 莎妮亚小姐因为要通知王都,所以好像要在确认现场之后马上回到王都。 因此,她正在指示公会职员代替自己指挥哥布林的肢解工作。 看来打倒魔物的人似乎已经顺利变成不知名的阶级a冒险者了。 「克里夫,谢谢你喔。」 「不用在意。我才要向你道谢。」 「那么,我就先回去了喔。」 「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因为靠我的熊,几个小时就可以回到王都了。」 「是吗?真厉害。」 我叫出熊缓,返回王都。 第182章 熊熊见国王 一个人先行回来的我为了迎接菲娜而前往诺雅的家。 王都内现在还是一阵骚乱。 可是,再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人骑著快马赶来,所以应该就快平静下来了。 我一来到诺雅的家,和我一起做过花坛的史莉莉娜小姐便带我到客厅。 过了一阵子,我听到奔跑过来的脚步声,房门被用力打开了。 「优奈姊姊!」 「优奈小姐!」 菲娜和诺雅两个人冲进房间。 「你们两个都没事吧?」 「优奈姊姊才是,你没事吧!」 「我没事,魔物全部都被打倒了。」 我没有说是我打倒的。 「优奈小姐,那父亲大人呢?」 「克里夫会和冒险者们一起过来,所以没问题。」 「真的吗?」 诺雅恢复了笑容。 太好了,小孩子还是最适合笑容了。 「诺雅也是,谢谢你帮我照顾菲娜。」 「不会,我们是朋友,这是当然的。」 「诺雅大人……」 菲娜看起来很开心。 我打倒魔物之后过了几天,冒险者和士兵都已经归来了。 与他们一起行动的克里夫也顺利抵达,和诺雅等家人再会。 自称公会职员的人来到我这里,叫我到冒险者公会报到。 「欢迎你来,优奈。」 我在莎妮亚小姐所在的办公室和她独处。 「所以,有什么事吗?」 「嗯,发生了一件有点令人困扰的事。」 她别开视线,继续说下去: 「国王陛下说想要见到你,或者应该说想见虚构的阶级a冒险者。」 「国王……可以拒绝吗?」 「可是他说无论如何都想见你,甚至还叫我告诉他你的名字呢。啊,我当然没有把你的事说出去。」 「国王等于麻烦事」的公式在我脑中成立。 「莎妮亚小姐,谢谢你的照顾。我要出门旅行了,请不要来找我。」 我试著念出经常出现的老哏句子。 「等一下,逃跑的话会被当成通缉犯喔。你要是逃跑,我就说出你的名字。」 「你在威胁我吗?」 「我是希望彼此可以找到平衡点,你不想要打倒魔物的事情曝光对吧?」 「是啊。」 「那么,只告诉国王陛下怎么样?我会拜托国王陛下不要告诉任何人。」 「可以做到那种事吗?」 对方可是一国之王。 他会答应这种要求吗? 而且,他愿意在不带护卫的情况下和身分不明的冒险者见面吗? 「因为国王陛下是守信的人,所以只要他答应就有可能。」 「如果他不答应呢?」 「你可能会被盛大地奉为英雄,被授予勋章之类的。或是在诞辰庆典的时候站在国王陛下身旁握手。」 「呃,请问要走多远才可以到别的国家?可以的话,希望是这个国家的权力干涉不到的远方。」 因为有传送门就可以见到菲娜等人,所以没问题,只不过是住的地方改变罢了。 「我说优奈,你可以空出一天的时间吗?如果国王陛下答应你的要求,你就去见他好不好?在这之后再逃出王都也不迟吧。」 的确,如果我有可能被奉为英雄,到时候再逃走就好。 我勉强答应莎妮亚小姐的提议,走出公会。 从冒险者公会回来的我悠闲地和菲娜在一起时,莎妮亚小姐在傍晚的时候来到熊熊屋了。 「抱歉在这种时候来打扰。」 「没关系,已经和国王陛下谈好了吗?」 「是呀,国王陛下似乎愿意一个人和你见面。」 「真的是国王陛下一个人吗?他是国王陛下耶,是这个国家地位最高的人耶,如果我是杀手的话怎么办?」 「我基本上也会在场喔。而且,国王陛下好像无论如何都想要向打倒魔物的人当面道谢。所以,他接受了我全部的要求。」 对方都做到这个地步了,我也无法拒绝。 「那我要什么时候去见他才好?」 「明天早上,我会来接你的。」 我接著问出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我可以穿成这个样子过去吗?不行的话,我就要趁今天晚上离开王都了。」 要是没有穿著熊熊装备,发生什么万一的时候,我就逃不掉了。 「没问题。我有问过国王陛下,如果对方穿著奇怪的衣服,是否还愿意见面。结果,国王陛下回答没有关系。」 既然莎妮亚小姐已经做到这个地步,我也只能点头了。 我带著仍旧沉重的心情迎接隔天。 虽然我祈祷著莎妮亚小姐不要来,愿望却没有传递到天上,她还是来迎接我了。 我拜托菲娜看家,便和莎妮亚小姐一起前往城堡。 我们一进入城堡,就见到了现在不想见到的人。 「哎呀,优奈,连莎妮亚也在呀。你们两个怎么会过来这里?」 我们在城堡内撞见艾蕾罗拉小姐了。 我们有十足的可能性遇到在城堡工作的艾蕾罗拉小姐。 可是,竟然在宽阔的城堡中遇见她,时机也太差了。 「我和优奈有点事要到城堡里办。」 不只是和克里夫说话时,莎妮亚小姐对艾蕾罗拉小姐说话时的语气也很轻松。 「哎呀,这样呀。你们要去哪里,我也一起去吧。」 「这……」 「哎呀,不用跟我客气,我很闲的。」 「你的工作没关系吗?」 「因为我的部下很优秀,没问题的。」 听到这句话,莎妮亚小姐很困扰。 当然了,我也很困扰。 看到我们两个人的表情,艾蕾罗拉小姐笑了出来。 「呵呵,对不起。你们两个不要露出这么困扰的表情嘛。我已经听克里夫说过关于魔物的事情了,我当然没有跟任何人说,所以不用担心。你们正要去国王陛下那里吧。」 我明明就叫克里夫保密,他却泄漏出去了,口风真松。 「你太坏心眼了吧,艾蕾罗拉。」 「因为优奈都不跟我说嘛。」 「我有什么办法,因为艾蕾罗拉小姐是城堡里的相关人士啊。」 「那也用不著连克里夫的嘴都封住吧,我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撬开他的嘴耶。」 原来克里夫有努力过。 这样我就没办法生他的气了。 可是,她是怎么撬开克里夫的嘴的? 「既然你也听说了,真的要一起来吗?」 莎妮亚小姐向艾蕾罗拉小姐问道。 「嗯,我要去。我有听克里夫说过,应该可以帮上忙。」 变成三个人的我们前往有国王在的执勤室。 入口处有近卫兵站岗。 近卫兵好像已经听说有人要来访,一看到莎妮亚小姐就放我们进去了。 他看到我的时候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不发一语地让我进入办公室了。 「来了啊……」 我一进到执勤室就看到一名年过四十的帅气大叔。 这个人就是国王吗?可是,他不像漫画一样带著王冠。 国王一看到我就闭上了嘴。 「艾蕾罗拉也在啊。」 「因为打倒魔物的冒险者是我认识的人嘛。」 艾蕾罗拉小姐看著我。 就像是配合她的眼神,国王的目光再度转向我。 「话说回来,听说有人会带阶级a的冒险者过来,这个穿著奇怪衣服的女孩是怎么回事?」 「国王陛下,非常抱歉。其实并没有什么阶级a的冒险者,独自打倒魔物群的就是这个女孩。因为我认为即使说是这女孩打倒了魔物,也不会有人相信,所以才假装是阶级a的冒险者所为。」 莎妮亚小姐在报告这次事件的同时表达歉意。 「我没有空听你开玩笑,冒险者什么时候要来?」 国王生气了。 这是正常的。 突然听到打倒魔物的人不是阶级a的冒险者,而是打扮成熊的女孩子,他当然会生气了。 「就是因为如此,我才不希望让两位见面。国王陛下,这是事实,也只能请您相信了。这件事,身为公会会长的我可以保证。」 「我也可以保证。」 艾蕾罗拉小姐也赞同莎妮亚小姐所说的话。 「你也一样吗?」 国王先看了一眼艾蕾罗拉小姐,然后把视线移到我身上。 「真的是你打倒的吗?把那顶奇怪的帽子拿下来说说看吧。」 我因为太紧张,在国王面前也没有脱掉熊熊连衣帽。 我把熊熊连衣帽脱掉,向他打招呼。 「我是冒险者优奈。」 「你还只是个小孩子吧,真的是你一个人打倒超过一万只的魔物的吗?」 虽然我很娇小,但我今年十五岁。 「莎妮亚,魔物尸体的确认怎么样了?你应该有确认过吧。」 「哥布林和半兽人已经确认过了。」 半兽人是指那些头颅的事情吗? 「其他的野狼和飞龙,还有蠕虫去哪里了?」 听到蠕虫这个词,莎妮亚小姐很惊讶。应该只有我和克里夫、莎妮亚小姐知道蠕虫的存在才对。 「国王陛下,请问您是从哪里听说有蠕虫的呢?」 「是引起这场魔物骚动的本人说的。」 「那是……」 「现在先别说这个了,到底怎么样?」 「那些狩猎到的魔物都在她的道具袋里面。」 「你说道具袋?」 「她的道具袋是最高等级的道具袋。」 「这个女孩有那种东西?」 「是真的,克里夫确认过了。」 「真是令人不敢相信。不过,魔物的威胁已经消失了是事实,你们对我说这种谎话也没有好处。」 国王稍微思考了一下,缓缓靠近我,站在我的面前。 好近,我应该不能后退吧。 我站著不动,国王的双眼就直直地看著我。 「谢谢你。你救了住在王都的国民、冒险者和士兵的性命,我向你道谢。」 虽然没有低头,国王还是对我说出了感谢的话。 「……不会,反正打倒魔物只是顺便而已。」 「……顺便?」 糟糕,因为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忍不住说出真心话了。 「呵呵呵,是呀。优奈她呀,是为了我的女儿才打倒魔物的喔。」 艾蕾罗拉小姐脸上浮现笑容,抱住了我。然后,她很愉快地开始说出我打倒魔物的理由。 「就因为小女孩差一点哭出来,她才去打倒魔物的吗?」 国王的表情很傻眼。 「哎呀,这个理由就很够了吧,为了想要保护的事物战斗。」 「我知道。只不过,策划这起事件的人要是听到了,应该会死不瞑目吧。」 「「策划?」」 莎妮亚小姐和我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是啊,告诉身为当事人的你们应该没关系。」 国王向我们说明,这起魔物袭击未遂事件是一个男人为了复仇所做出的事。 操纵魔物的魔法,原来还有那种东西啊。 在游戏里面,玩家也可以藉由驯服魔物让魔物成为自己的同伴。 不过听起来好像不太一样。 我根本不知道有会消耗生命力的魔法。也对,游戏并没有这么详细的设定。 可能是这个世界的禁忌魔法吧。 我正在想著这些事的时候,房门外开始骚动起来。 「不可以,芙萝拉大人,里面有客人在。」 房门稍微开启,声音传了进来。 「不要,我要看熊熊。」 「拜托您听话。」 「不要~~」 「怎么了?」 「芙萝拉大人说想要见熊熊。」 近卫兵打开门说明的瞬间,她就利用娇小的身体钻进房间里了。 「熊熊!」 芙萝拉大人抱住了我。 「见到你了。」 她很高兴地用头摩擦我的腹部。 「怎么,你认识芙萝拉吗?」 「她之前和我一起来城堡的时候见过芙萝拉大人。」 艾蕾罗拉小姐代替我说明。 「那个熊的绘本该不会是……」 「你看过了吗?那是优奈画的喔,画得很好吧。」 「怎么说呢,那些画很可爱。我问芙萝拉是谁画的,她也只回答是熊熊。不过,这样我就懂了。」 国王重新望向我。 我就是熊熊,有问题吗? 「熊熊,来玩嘛。」 「嗯~~怎么办呢?」 我看著其他人。 「事情已经谈完了,没关系。之后可能会再联络你,把联络方式告诉我吧。」 「那样的话,我来负责当联络人吧。」 艾蕾罗拉小姐替我扛下责任。 「另外,我也要和克里夫谈谈。告诉他,我之后会叫他过来。」 看来克里夫要被国王叫出来了。 我在心中对克里夫道歉。 可是,这次的事情好像可以顺利解决了。 我看著抱著我的芙萝拉大人。 结果,她的小小肚子发出了「咕噜~~」一声可爱的声音。 「芙萝拉大人,你肚子饿了吗?」 「嗯。」 距离午餐还有一段时间。 熊熊箱里还放著布丁。 这点东西应该没关系吧。 可是,我可以拿东西给公主殿下吃吗? 「呃,请问我可以送食物给芙萝拉大人吗?」 虽然我觉得大概不行,还是姑且确认了一下。 「没关系。」 可是,我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是食物耶,有可能是危险的东西耶。 这么简单就允许真的没关系吗? 要是我对她下毒的话要怎么办? 「虽然我这么问,但真的可以吗?要是里面有毒的话……」 「怎么,你要对她下毒吗?」 「我不会那么做。我只是在想既然是王室,应该会更小心一点才对。」 「你是艾蕾罗拉和莎妮亚信任的人,我不需要担心那种事。」 算了,既然人家无所谓就好。 「那么,芙萝拉大人,我们到房间去吧。」 「嗯。」 芙萝拉大人的小手握住我的熊熊玩偶手套。 「就在这里吃吧。这样一来,你也不会有什么奇怪的嫌疑。」 我们正要走出办公室,就被国王制止了。 虽然这么说的确没错,但我实在不想在国王面前拿出布丁。 可是,现在已经不得不拿出来了,被冠上奇怪的嫌疑也很麻烦。 我请芙萝拉大人坐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从熊熊箱里拿出布丁和汤匙。 「芙萝拉大人,这个请你吃。」 「这是什么?」 「是又冰又甜的好吃点心喔。」 芙萝拉大人用小小的手拿起汤匙,把布丁送到嘴里。 这个瞬间,芙萝拉大人的表情就像是花朵绽放一般转变为笑容。 芙萝拉大人一口接一口地把布丁吃进嘴里。 看来她好像很高兴。 「好吃吗?」 「嗯。」 她轻轻点头。 笑容真可爱。 我想要抚摸她的头,便忍不住摸了公主殿下这名王室成员的头。 可是,没有任何人责备我。 「怎么,真的那么好吃吗?」 国王好像很在意女儿吃得津津有味的布丁。 「优奈,我也好想再吃一次喔。」 艾蕾罗拉小姐露出很想吃的表情望著我。 「艾蕾罗拉吃过吗?」 莎妮亚小姐这么问,目光却放在布丁上面。 你该不会也一样吧。 「是呀,她以前有请我吃过。味道又甜又冰,很好吃喔。」 所有人的眼神都交互看著布丁和我。 「呃,你们要吃吗?」 「嗯,我不客气了。」 「谢谢你,优奈。」 「我也可以吃吗?」 总而言之,我拿出了三个布丁。 布丁只剩下五个了。 这下子为了做布丁,我可能必须先回克里莫尼亚拿一次蛋了。 「这是什么?」 「嗯~~真好吃。」 「哎呀,真的很好吃呢。」 三个人都和芙萝拉大人一样吃得津津有味。连他们三个人都喜欢,真是太好了。 这个时候,我感觉到一股视线,芙萝拉大人紧紧盯著我看。 她看著空了的杯子和我。 「这是最后一个了喔。要是吃太多,会吃不下午餐的。」 「嗯!」 我先叮咛她,再拿出一个布丁给她。 「话说回来,城里有卖这么好吃的东西吗?」 「我也不知道有这种东西。」 「那当然了,因为这是优奈发明的点心嘛。」 虽然艾蕾罗拉小姐代替我说明,但这其实不是我发明的东西。 可是,我也不能说是用地球的知识做出来的点心。 「是吗?不过还真好吃。」 「真的很好吃。」 「知道食谱的话,我这里的厨师也做得出来吗?」 「做得出来喔。」 我不想告诉别人。 「不行啦,优奈想要让孤儿院的孩子们用这种食物开店呢。」 「这话怎么说?」 艾蕾罗拉小姐可能是从克里夫那里听来的,开始说出我在城市里所做的事。 我在城市里照顾孤儿院,生产作为布丁材料的咕咕鸟蛋。 如果孤儿院的孩子们之中有人想要做料理,我打算让他们开店。 「为什么你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是从克里夫那里听来的。从克里夫到这里来,我就马上问了。优奈的事情让我们聊得很热络,我听到了很多事迹呢。」 这下子可不能不找克里夫谈一谈关于个人资料的问题了。 「那我就不问你食谱了。可是,偶尔带点心过来,我女儿也会高兴的,拜托你了。」 那样的话,应该没关系。反正还有熊熊传送门,我可以随时过来。 「艾蕾罗拉,你去安排让优奈可以随时进入城堡吧。」 「好,我知道了。」 为了让我拿布丁过来,我的公会卡被输入了城堡的通行证。 这样好吗? 第183章 熊熊找到面包师傅 隔天,我拿到蛋之后便回到王都。 这样就可以暂时安心了。 我在熊熊屋休息时,呼唤我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 我走到门外,看见诺雅鼓著脸颊昂首站立著。 她好像正在生气,但是膨起来的脸颊很可爱。 「优奈小姐,你昨天丢下我跑到哪里去了?」 因为我不能说出熊熊传送门的事,所以岔开了话题: 「我也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我是不太清楚,不过你没有事要做吗?不用去问候其他贵族,或是为出席诞辰庆典作准备之类的吗?」 如果是贵族,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做,像是准备参加诞辰庆典的礼服之类的。 「不用喔。基本上因为母亲大人住在这里,所以不需要特地去问候。硬要说的话顶多就是在诞辰庆典的派对会场打招呼而已。但我也只要陪在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身边就好,而且主角是姊姊大人,我只是配角。不管这个了,我想问关于昨天的事。我跟米莎一起来过了。因为米莎说她想要见到熊熊。」 那还真是对不起她们。 因为我无法说明昨天发生的事,所以老实地道歉了。 然后,为了表达歉意,我邀请米莎来跟熊缓和熊急玩。 我看著包括菲娜在内的三个人和熊缓与熊急一起玩的样子,在家里度过了一天。 我来到王都以后,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诞辰庆典的日期愈来愈近了。 既然诞辰庆典即将到来,克里夫等贵族也会忙著到处奔走。 本来悠闲的诺雅和米莎也变得无法外出,让我最近变得比较常和菲娜单独出门。 「我来王都的时候就觉得人很多了,但今天又更多了呢。」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人。」 「相对地,我也会受到更多注目呢。」 「因为优奈姊姊的打扮不管走到哪里都很显眼嘛。」 擦身而过的人一定会向我投射视线。 来到王都几天后,我已经渐渐学会视而不见了。 说我不在意是骗人的,但人类是会习惯的生物。 只要不来纠缠我,我就会当作没有看见。 「在意也没有用,我们好好享受诞辰庆典吧。」 「好的。」 我们买东西吃、逛摊贩,在王都里随意闲晃。 王都大到如果要慢慢地全部逛完,有多少时间都不够。 可是,我也有不少收获,得到了各式各样珍奇的东西。 虽然也遇到了很多麻烦事,但我趁著护卫诺雅的机会来到王都也算是值得了。 「啊,这味道闻起来好香喔。」 某处飘来面包刚出炉的香味。 「是呀,闻起来好像很好吃。」 「看来好像是从那边的面包店飘出来的。正好,我们去吃吧。」 我们的视线前方有面包店的看板。 虽然空间有点小,店里却挤满了人。 这些人好像都和我一样是被这股香味吸引过来的。 我和菲娜排队买面包。 其他人看到我的外表虽然惊讶,却没有人来向我搭话。 然后等待了大约十分钟,终于轮到我们了。 「这些面包看起来真好吃。」 大约与我同年的女孩子正在接待客人。 她看到我的打扮吓了一跳,但马上用笑容面对我。 「谢、谢谢你的夸奖。」 「那么,请给我两个招牌面包。」 「好的。」 女孩将刚出炉的面包分别递给我和菲娜。 闻起来好香。 「好吃的话,我会再来的。」 「好的,欢迎再度光临。」 我们边走边吃面包。 菲娜也模仿我边走边吃,这样是不是有点教坏小孩? 我在心中对堤露米娜小姐道歉,继续边走边吃面包。 「这可能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面包了。」 「是,真的非常好吃。」 软绵绵的面包。 我回忆起在日本吃过的面包。 这种面包可以做三明治,也可以加上起司做成披萨吐司,做成各种面包应该都很美味吧。 回克里莫尼亚城以前可不能忘了买。 可是,那里的客人那么多,应该不能全部独占吧。算了,反正有熊熊传送门,我随时都可以过来买,但是可以的话我还是想要大量收购。 在这之后,我和菲娜边走边吃,同时继续在王都内观光。 因为回程还会再经过那家面包店附近,所以我决定去买作为明天早餐的面包再回去。 菲娜也赞成这个提议,因为那个面包很好吃嘛。 希望店还开著。 我们来到面包店附近,却没看到有客人在。该不会是已经打烊了吧? 我们为了确认而走到店门前,却听见了女性的叫声。 「别这样!」 我们从打开的门看进去,发现有一名三十几岁的女性正在大叫。 那名女性的后方有卖面包给我们的女孩子。 现在是什么状况? 店里有两名女性正在大叫,还有三个男人正在使用暴力。附近的客人或看热闹的人都不愿意伸出援手,逐渐离去。 母亲将女儿护在身后,拚命地抵抗著。 「快点滚出去,这家店已经不是你们的东西了。」 大约有三个男人正在店里闹事。 男人每次乱砸店内,就会让面包在空中飞舞。 啪嚓。 「可是,你们承诺要等到诞辰庆典结束的。」 「有人想要在这个地方作生意啦!」 男人践踏著掉在地上的面包。 啪嚓。 「可是,你们承诺……」 「承诺承诺的吵死了。要是你们想在这个地方工作,就把老公留下来的债还一还。要不然就用女儿的身体来还。」 男人的手伸向母亲身后的女孩子,抓住她的手。 啪嚓啪嚓。 「放开我女儿!」 母亲为了救女儿,揪住了男人。 但是,男人却殴打了母亲。 啪嚓──! 我的理智线断了。 我闯进店里。 「你是怎样!」 我揍人了。 「干什么!」 我踢人了。 「你这混蛋,我们是……」 我摔人了。 「谁想要先死?」 我踩了倒在地上的男人。 「你到底是谁!」 「我是熊。」 你们这种男人别想知道我的名字。 「敢对我们做出这种事,你以为可以不用付出代价吗?」 被我揍飞的男人站了起来,拿出刀子。 「既然亮出了刀子,就代表你们死了也没有怨言吧。」 「开什么玩笑!」 我往他的心窝处打出熊熊铁拳。 男人按著腹部倒地。 「接下来……」 我看著剩下的两个人。 「混蛋,我们记住你的打扮了,别以为你可以平安走出王都。」 男人们拖著倒地的男人,丢下这句话便离开。 「你们没事吧?」 我靠近母女,对她们说话。 「是,谢谢你的帮忙。」 「话说回来,他们还真过分。」 刚出炉的面包全都掉到地上了。 味道闻起来这么香,感觉更凄惨了。 惨了,光是看到地上的面包就让我涌上一股怒气。 早知道就多揍他们几拳。 「他们刚才好像有提到债务什么的。」 「是的,我们在买下这间店的时候有借钱。可是,我丈夫几天前才过世,他们就要我们还债,要是还不出来就要赶我们走。」 「可是,既然你们可以做出这么好吃的面包,应该也还得了钱吧?」 我们白天来买的时候,店里有很多人排队,味道也非常好。 既然如此,应该还得了债务才对。 可是,母亲摇了摇头。 「我过世的丈夫好像有受骗,那实在不是我们还得起的金额。」 我好像从哪里听说过这种地下钱庄的诈骗手法。 「所以,他们才要你们用店面来抵押债务?」 是因为这样,她们才会受到恶意的驱赶啊。 嗯~~该怎么办才好呢? 我想吃她们的面包,所以希望面包店可以继续经营下去。 「可是,我们本来是打算在离开这里以前尽量多赚一点钱,作为开下一间面包店的资金的。」 「他们明明承诺要等到诞辰庆典结束的。」 女儿很悲伤地捡起掉在地上的面包。 母亲温柔地抱住女儿的肩膀。 她们应该很不甘心吧。 我能不能为她们做些什么呢? 店面啊…… 「你们要继续开面包店吗?」 「因为这是我丈夫托付给我们的手艺,所以我们希望可以一辈子做面包。」 听到这种事,我不能坐视不管。 「嗯,我知道了。那么,你们要不要在我的店里工作?」 「你的店?」 「我刚好有在打算开店,但是正在烦恼人手的问题呢。」 在克里莫尼亚城新开的店。 我本来打算拜托堤露米娜小姐或莉滋小姐,但她们两人都有事要忙。 而且店里只卖布丁太冷清了。 和面包一起贩售也不错。 不只如此,她们的面包是一流的味道,又有经营经验,她们是我的店里最需要的人才。 而且只要能够做面包,也可以贩售披萨。 简直是一石三鸟。 「你到底是?」 「我是克里莫尼亚城的冒险者。因为一些原因,我想要开一家店。」 「冒险者……」 母女用感到不可思议的眼神看著我。 我正在等待回应的时候,菲娜拉了我的衣服。 「优奈姊姊,人愈来愈多了。」 这里的确开始聚集了一群人。 而且刚才那些男人也有可能跑回来。 「我家可以谈细节,要不要移动到那里?待在这里也有可能让你女儿遇到危险。」 「那样的话会给你添麻烦的。」 「不用放在心上。再这样下去,你女儿也很危险吧。」 母亲确认了店里的状况,最后再看看眼泛泪光的女儿。接著,她开口说道: 「麻烦你了。」 母亲的名字叫做莫琳,女儿的名字好像叫做卡琳。 我一边走著,一边说明关于克里莫尼亚城的店的事情。 我说自己想要贩售叫做布丁的点心和叫做披萨的食物,店里会雇用孤儿院的孩子们,而我希望母女俩可以担任这家店的店长。 「菲娜,优奈小姐到底是什么人呀?」 走在后面的卡琳小姐向菲娜问道。 「优奈姊姊人很好,是个很善良的冒险者,她也帮助过我好几次。」 「那她的打扮呢?」 「那是……我只能说因为她是优奈姊姊。」 虽然听起来莫名其妙,却很有说服力。 我也无法否定。 我们没有遇到男人们,抵达了熊熊屋。 「熊?」 第一次看到熊熊屋的两人都目瞪口呆。 「优奈小姐,这只熊是……」 「这是我的家,进去吧。」 我带著两个人走进熊熊屋。 「总之你们随意休息一下吧。」 「那个,优奈,请问刚才说的事是真的吗?」 莫琳小姐扫视著室内问道。 「是真的喔。可是,要请你们离开王都,过来克里莫尼亚。」 她们必须和王都的熟人分别。 我拿出要在店里推出的披萨和布丁请两人吃。 「这是?」 「这是我刚才提到要在店里推出的披萨和布丁,我希望你们两个人负责做这些东西和面包。」 两人第一次看到披萨和布丁都很惊讶。 我先请两人吃披萨,她们便伸手去拿。 「这是……」 「优奈小姐,这个真好吃。」 「你愿意把这种食物的做法告诉我们吗?」 「因为要请你们来做嘛。」 吃完披萨的两人这次开始吃布丁。 「这个也很好吃。」 「真的很好吃呢。」 我再次对吃完东西的两人问道: 「你们愿意在我的店里工作吗?」 莫琳小姐和卡琳小姐望著彼此。 「你真的愿意雇用我们吗?」 「我们真的可以吗?」 「嗯,因为我想吃那些美味的面包嘛。」 莫琳小姐闭上眼睛几秒,陷入沉思。然后,她缓缓睁开眼睛。 「我不知道可以帮到什么程度,不过我和我女儿就拜托你了。」 莫琳小姐低下头。看到她这么做的卡琳小姐也低下头。 找到面包师傅了。 第184章 熊熊找到面包师傅2 隔天,我正在和莫琳小姐她们谈论今后的事情时,发现外面很吵闹。 「给我滚出来!」 「小心我们砸烂你的门!」 「臭熊!滚出来!」 外面好吵。 难道非做隔音工程不可吗? 「该不会是昨天的……」 莫琳小姐站了起来。 「优奈姊姊。」 菲娜一脸担心地看著我。 为了不让菲娜担心,我对她露出笑容。 「我出去看一下。」 「优奈!」 听到我的话,莫琳小姐的脸上浮现惊愕的表情。 「太危险了。」 「不用担心啦。虽然我打扮成这个样子,但好歹也是个冒险者。」 莫琳小姐看著我的装扮。我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个冒险者,这样可能又让她更不安了。 「而且你们应该有看到我把来砸店的男人们打倒的样子吧。」 「……我们的确有看到,但是如果发生什么万一……」 「再说,保护员工可是我身为雇主的责任。」 我交代她们三人不可以出来,然后独自一人走到门外。 外面有一个胖男人带领十个左右的男人。 「终于出来了啊,小熊妹妹。」 肚子上缠著一圈脂肪的男人笑嘻嘻地向我搭话。 「你是谁啊?」 「我是商人乔滋大人。」 「那么,我建议你改名成胖子乔滋。」 「混蛋!」 一名部下大叫。 看来对方好像不喜欢,我觉得这个名字还不错耶。 「退下!对了,小熊妹妹,你昨天好像对我的部下做了很过分的事嘛。」 「是你们先用刀子砍过来的,还是说,我也用刀子砍回去比较好?」 「在王都顶撞我乔滋大人,你以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吗?要不要我把你跟那个面包店的女儿都卖掉?」 他嘻皮笑脸地说。 唉,真想揍他的脸。 真想把那肥胖的身体拿来像足球一样踢飞,因为脂肪的关系,说不定一踢就会弹起来。 「不过,只要你把那对面包店母女交出来,我也可以原谅这次的事情。」 「我说啊,我劝你最好不要以为什么事情都会顺自己的意。」 「你好像还没有什么社会经验呢。世界上有些人就是你惹不起的,你可别以为自己有一点实力就可以来多管闲事了。」 听到乔滋说的话,后面的男人们拿出了刀子。 「够了,别再张开你的臭嘴了。」 因为距离有点远,所以我闻不到味道,但我愈来愈觉得恶心。 我发动了土魔法。 男人们脚下的地面一瞬间消失。 我留下商人乔滋,让其他人全部掉进洞里。 洞的深度大约五公尺,他们肯定已经骨折了。运气不好的话,还有可能死亡。 「你这家伙……是魔法师吗?」 「我是冒险者。」 「像你这种穿著奇怪衣服的女人竟然是冒险者……」 不管穿著什么衣服,我都是冒险者。 我朝向男人走去。 「不要靠近我!」 「那你要自己掉进洞里吗?还是要先被我揍再掉下去?」 为了莫琳小姐母女俩,不揍他一拳,我无法消气。 「你以为我是谁?我是可是大商人乔滋。我和冒险者公会的会长很熟喔,像你这种小丫头,我想要把你怎么样都可以!」 「哎呀,我可不认识你喔。」 突然有人出声,让乔滋吓了一跳。 乔滋回头,看见一名有著长耳朵和淡绿色长发的人物。 「莎妮亚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走在路上,碰巧听到那边的男人们说著『熊的家在这里』、『熊很强,请小心』、『请让我们对那只熊报仇』之类的对话,我想说他们应该是在说优奈,所以才跟过来的。」 听到那些对话,的确会知道是我。 「话说回来,我好像听到你说你认识我,是我多心了吗?」 莎妮亚小姐很生气自己的名字被拿来当作威胁他人的筹码。 「你说你是冒险者公会的会长?」 「是呀,没错,我可不认识你。顺便告诉你,我认识那边那只熊喔。」 「别开玩笑了!公会会长又怎么样。我和国王很熟喔,只要我跟国王说一声,你们这些人根本……」 这个商人是笨蛋吗? 而且,有一就有二,我记得有句话是这么说的。 「你是谁?我根本不认识你。」 嗯,国王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了,我可以吐槽吗? 「国王?国王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 我也这么觉得,他为什么会在呢? 「你要觉得我在说谎也无所谓,但你使用国王的名号犯下了罪行,别以为你可以全身而退。莎妮亚,麻烦你抓住这家伙。也拜托你和城堡联络。」 「真是没办法,现在也只有我能做这件事了。」 莎妮亚小姐束缚住乔滋,防止他逃跑。 啊,没能揍他一拳。 「放开我,你以为我是谁?」 「吵死了。」 莎妮亚小姐揍飞了他。既然莎妮亚小姐替我揍了他,那就算了。 嗯~~因为他们两个人的出场,事情解决了。反正帮了我一个忙,这样也好。 「对了,国王陛下有什么事吗?」 「怎么,你不请我进屋吗?」 他看著熊熊屋说出这种话。 「你要进去吗?」 我不想让他进去。 「看到这种房子当然会想进去了。」 「更重要的是,你怎么会知道我家在哪里?」 「当然是听艾蕾罗拉说的啊。」 也对,他只有这个情报来源。 「唉,我知道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要请国内地位最高的人进入熊熊屋了。 「优奈姊姊,你没事吧?」 菲娜和莫琳小姐她们一脸担心。 「我没事,因为公会会长莎妮亚小姐来帮我了。」 「太好了。对了,那个叔叔是谁?」 因为有个不认识的叔叔走进屋里,菲娜这么问我。 也对,她当然会好奇了。 「他是国王陛下喔。」 「呃,国王陛下?」 菲娜很可爱地歪著头。 「没错,国王陛下。」 「这个国家最大的人?」 「对。」 「为、为什么那样的人会在这里呢!」 「谁知道,要不要问问本人?」 菲娜用力摇著头。 可能是因为认得国王的长相,莫琳小姐和卡琳小姐两个人都脸色惨白。 「所以你想要拜托的事情是什么?」 我向看著室内的国王问道。 「喔,对了。我想要请你在诞辰庆典的时候做上次那个布丁。在晚宴拿出来招待,所有人肯定都会吓一大跳。」 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可以拒绝吗? 「顺便问问,我可以拒绝吗……」 「怎么,你要拒绝国王我的请求吗?」 国王果然是自我中心主义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制作布丁的材料……」 「我会出钱。」 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蛋的问题。因为我前几天才刚补充蛋,要做是做得出来,问题是数量。我实在是没办法再回到克里莫尼亚补充蛋了。 「顺便问问,要做几个才够呢?我没有办法做很多喔。」 「可以的话就三百个。」 三百个啊……前几天做的布丁和剩下的蛋应该做得出来吧? 虽然才刚补充蛋,但这说不定刚好是教莫琳小姐她们做布丁的好机会。 「怎么样,做得出来吗?」 「我想应该没问题,诞辰庆典是什么时候来著?」 我重新思考著国王的生日,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日期,于是试著问问看本人。 「喂!」 我被国王陛下吐槽了。 因为我没有兴趣,所以不知道也无可奈何。 虽然我有想到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优奈姊姊,是五天后啦。」 在我身后的菲娜小声地告诉我。 「那么,我可以当天早上再拿过去吗?」 「嗯,可以。」 「还有,我不希望被别人知道是我做的。」 「说得也是。那就请你偷偷到城堡里,放到某个空房间吧。」 「要是不冰起来,美味度会减半喔。」 「那么,我会请人在房间里准备冰箱。」 既然他愿意做到这种程度,我也没有理由拒绝了。 国王诞辰庆典的晚宴料理追加了布丁。 国王离开,在外面吵吵闹闹的垃圾也消失,室内恢复了平静。 莎妮亚小姐带警备队过来,把外面的垃圾带走了。 屋内的三个人之间弥漫著奇怪的气氛。 「呃,大家怎么了?」 我总觉得大家看我的眼神不太一样。 「呃,优奈你到底是什么人呢?该不会是贵族大人吧?」 莫琳小姐胆怯地问道。 「不是啦,我只是普通的冒险者。」 「可是,你和国王陛下那么亲近……」 「我只是碰巧有机会认识他而已。」 「可是,国王陛下竟然亲自来家里拜访……」 「那是因为他想要吃布丁吧。」 「可是……」 她们两人怎么样就是不相信,就连菲娜都开始把我当成贵族看待了。 那个国王还真是给我多添了一个大麻烦。 突然有个身分天差地远的人出现在眼前,又有人熟悉地和对方相处,每个人大概都会认为这个人也是拥有相当地位的人物。 不管是哪个世界都一样。 政治人物会认识很多政治人物。 医生会认识很多医生。 老师会认识很多老师。 艺人会认识很多艺人。 家里蹲会认识很多家里蹲(在游戏里经常见面)。 不管是什么职业,都会认识很多相同业界的人。那么,王室成员就会认识很多贵族。 「啊啊!总之我不是贵族,也和王室没有关系就是了。」 我硬是结束这个话题,谈到做布丁的事: 「那么,虽然比预定的还要早一点,我要请你们两位从明天开始和我一起做布丁了喔。」 「意思是我们要做国王陛下的晚宴料理吗?」 我点点头。 要把做法学起来,实际上做做看比较快。 「我们不行啦。」 「为什么?」 「国王陛下会吃到吧。」 「嗯,应该会吃吧。」 「我们怎么敢做出那么逾矩的事。」 「反正又不是要下毒。」 明明不需要那么排斥,两人还是不愿点头。 「你们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吗?」 我变得好像在欺负她们。 从一般人的想法来看,平民为国王做料理说不定是很离谱的事情。 也对,如果有人叫我为总理大臣或某国的总统做料理,我或许也会有同样的感受。 因为勉强他人并不好,我决定和菲娜一起做一百个布丁。 「那么菲娜,只好由我们两个来做了。」 可是,菲娜摇了摇头。 「我也不行!」 菲娜,连你也这样! 隔天,没能成功说服菲娜的我一个人寂寞地做著布丁。 她们三个人最后还是没有点头。 总而言之,为了让她们记住做法,我请三人在旁边看著我怎么做布丁。 我本来希望她们至少帮我打蛋,但她们连这个步骤都不愿意做。 我只好一个人打蛋作为布丁的材料。 加上前几天做好的布丁,我一个人做了三百个布丁。 我一个人默默地打蛋,一个人默默地把蛋打散。 三个人只是看著,不愿意帮我,她们真的这么不想做国王和贵族要吃的料理吗? 真希望她们可以帮我打个蛋。我的心意传递不出去,最后还是一个人做完了三百个。 大型冰箱里排放著大量的布丁。 这样一来,我补充的蛋也几乎用完了,但莫琳小姐答应要做面包给我吃,所以我很期待明天的早餐。 第185章 熊熊回到城里 我今天早上也吃了莫琳小姐烤的面包。 莫琳小姐烤的面包果然好好吃。 「是优奈家的石窑品质好啦。」 她这么说让我很高兴。 我悠闲地吃著早餐时,警备队员蓝杰尔先生就来到熊熊屋了。 「这么一大早的,怎么了吗?」 「关于前几天抓到乔滋的事情,我有事要向您报告。」 「喔,那个胖子啊。」 据蓝杰尔先生所说,乔滋以前好像也曾经假借国王的名义胁迫他人。除此之外,他还有做过施暴、诈欺等各种恶行。然后,报告中也包含了莫琳小姐的面包店的事情。 莫琳小姐也在一旁听著谈话的内容。 内容如下── 借款一笔勾销。 那间面包店已经正式归莫琳小姐所有。 「那是真的吗?」 「是的。乔滋的财产受到查封,根据今后的调查,他可能会被处以死刑。」 「死刑……」 「使用国王的名义犯下的罪行会玷污王的名声。况且,国王陛下就在现场亲眼见证了。他是无法脱罪的。」 说得也是。 他自称是国王的熟人,威胁了我。 就算有国民以为国王是罪犯的同伙也不奇怪。 蓝杰尔先生将莫琳小姐的店面权状带了过来。 莫琳小姐很高兴地留著眼泪,收下了权状。 蓝杰尔先生低头行礼后便离去,留在原地的我们静静地被沉默笼罩。 「太好了,你的老公开的店没事了。」 「优奈……」 「老实说我很希望你们可以来克里莫尼亚城。」 莫琳小姐不知道该怎么办,非常烦恼。 「不用放在心上啦,你老公应该也希望你们可以保护自己的店。」 「对不起,你对我们这么好……」 「这时候应该要高兴吧。」 「优奈,谢谢你。」 后来莫琳小姐和卡琳小姐回到了她们的店。 虽然可惜,但这也没办法。 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了,我必须送走莫琳小姐她们。 面包只要再过来买就好。 傍晚,我和菲娜正在准备晚餐的时候,莫琳小姐母女俩就来拜访了。 「怎么了?」 「我们可以跟你谈谈吗?」 要谈什么事呢?我请她们两人进屋。 莫琳小姐和卡琳小姐坐在椅子上看著我。 莫琳小姐先深呼吸一次,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递给我。 「优奈,我们希望你可以收下这个。」 我看了这张纸,发现是店面的权状。 「…………?」 我不懂她们为什么要把店面的权状交给我。 「请让我们在你的店里工作。」 她们突然说出不得了的话。 「为什么?就算你们不来克里莫尼亚,现在也已经可以继续在王都开店了啊。」 「我今天一边整理店面一边和女儿谈过了,优奈你救了我们。而且,你信任我们,教我们怎么做国王陛下亲自来请你做的布丁。所以,就算我们拿回了店面,也不可以违反约定。」 「你们不用在意这种事的。」 莫琳小姐摇了摇头。 「你收下吧。」 莫琳小姐再度将桌子上的权状推向我。 「我很高兴,但我不能收下这张权状。」 「优奈?」 「如果你们不想在我的店工作了,随时都可以回来。可是,如果你们喜欢我的店,想待多久都可以。」 我把权状还给莫琳小姐。 「请好好珍惜你老公留下回忆的店。」 「谢谢你。」 两人低头行礼。 她们已经正式确定要在我这里工作了。 出发到克里莫尼亚的日子就决定在诞辰庆典结束的隔天。 诞辰庆典结束以后,聚集起来的人们就会回到各自该回去的地方。 因为要回到克里莫尼亚城的大批人马也会一起移动,所以可以不用担心被魔物或盗贼团袭击。 我请她们和前往克里莫尼亚城的团队一起过去。 两人好像要在出发之前整理店面并问候在王都照顾过自己的人。 为了她们两个人,我一定要开一家好店。 诞辰庆典当天,我为了带布丁到城堡,正在等待艾蕾罗拉小姐。 当天出入的人多,就算有通行证,一个人好像也不能进入城堡。 所以我要和艾蕾罗拉小姐一起去。 「菲娜,你真的不去吗?」 「是的,我要留下来看家。」 上次到城堡参观的时候遇到芙萝拉大人的事情好像变成一种心理创伤了。人家明明就没有对她做出什么事。对身为平民的菲娜来说,光是和王室成员见面似乎就是很令人紧张的事情。 因为我不想要勉强菲娜,所以决定自己一个人到城堡去。 「是吗?那我会尽快回来的。」 我在熊熊屋等待,艾蕾罗拉小姐就来了。 「早安。」 「艾蕾罗拉小姐早安。」 「呵呵,真想快点看到大家吃到布丁的表情。」 艾蕾罗拉小姐的脸露出坏人的表情。 她和国王还真像。 「真的不可以宣扬是我做的喔。」 「我知道啦。话说回来,国王陛下想到的点子还真是有趣呢。」 「被拖下水的人会很困扰的。」 「呵呵,对呀。旁观的人会觉得好玩就是了。」 我们抵达城堡,看见应该是贵族乘坐的马车陆陆续续进入城堡。 有很多缀著漂亮装饰的马车。 虽然我不是菲娜,看到这种景象也会想要逃跑。 形容得好懂一点的话,感觉就像是去参加朋友的婚礼,结果周围的人都开著高级车前来,只有自己一个人是搭电车或公车。 不过我只是去放布丁,没有要参加派对,所以没关系。 我一进到城堡,就被带到一个没有人在的房间。 我进到房间内,发现里面放著冰箱。 「布丁就放到这里面吧。」 我从熊熊箱中取出布丁,一一放到冰箱里。数量有三百个。 「看起来真好吃。」 「不可以吃掉喔。」 「我才不会吃掉呢。可是,等到优奈你回到克里莫尼亚就吃不到了呢。」 「你来克里莫尼亚,我就请你吃。」 「等到女儿的学校放假之后,我们就会回去一趟,到时候就拜托你了。」 也好,到时候我的店应该已经开张了,请她到店里吃或许也不错。 「那么,我就先回去了。」 「你真的不参加吗?我可以准备漂亮的礼服喔。」 「菲娜一个人正在等我,我要回去了。」 让菲娜一个人孤零零的就太可怜了。 「菲娜也可以一起来就好了。」 「参加国王的生日派对,对我和她来说等级都太高了。」 「是吗?如果是打倒魔物的英雄和她的一名友人,我觉得应该没问题喔。」 「我并没有打算成为英雄,请容我郑重地拒绝。」 拒绝参加的我回到熊熊屋,看到菲娜一个人很寂寞地等待著。 回来是正确的选择,见到我回来的菲娜看起来很高兴。 「优奈姊姊,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那么,我们去看看游行吧。」 「可是,现在去也已经没有位子……」 「有特别座,没问题的。」 我带著菲娜到户外。 我们来到大街上,人潮就像菲娜说的一样拥挤,实在不是能够欣赏游行的状态。 「优奈姊姊,这样……」 「那里应该不错吧?我要跳了,你要抓紧一点喔。」 我抱著菲娜起跳。我跳到矮房的屋顶上,再移动到较高的屋顶。我最后移动到这附近最高的建筑物上。 「在这里就可以看清楚了。」 下面挤满了来看游行的人。 所有人都是为了看国王一眼而聚集过来的。 可能就和看艺人的感觉一样吧,类似职棒的冠军游行之类的。 「你看,菲娜,人群就像垃圾一样。」 「优奈姊姊……」 她用冷淡的视线看我。 我华丽地无视她的眼神,把事前买好的食物拿出来。 我们暂持在屋顶上一边吃吃喝喝一边眺望著王都,游行便开始了。 领头的是骑在马上的骑士。 骑士帅气地架著长枪和刀剑。 乐队跟在骑士后方。 美妙的音色为国王的游行增添光彩。 乐队的后方有一辆大型马车,上面有国王和一名女性。 是王妃殿下吗? 真是个美女。 既然是帅哥美女,难怪会生出芙萝拉大人那么可爱的孩子。 基因实在可怕。 正在向国民挥手的国王注意到待在屋顶上的我。 他对王妃说了些什么,王妃就将视线转向我并挥挥手。 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因为不能对挥著手的两人视而不见,我也轻轻挥手回应他们。 国王的马车逐渐通过。 游行好像会绕行王都,最后进入城堡才算结束。 这一天的王都直到深夜都延续著庆典的热闹氛围,所有人都祝贺著国王的四十岁生日。 诞辰庆典结束的隔天,莫琳小姐母女俩出发前往克里莫尼亚城。 我也在回城以前去向关照过我的人们打声招呼。 我第一个拜访的地方是冒险者公会。 「再次感谢你打倒了魔物。我们随时都欢迎你,要在王都工作的时候就跟我说一声吧。」 莎妮亚小姐这么说道。 我接著前往艾蕾罗拉小姐的家。 「优奈,我们受你照顾了。我和我女儿都很感谢你。」 克里夫如此说著。 「优奈小姐,你要先回去了吗?」 诺雅说道。 「优奈小姐,下次再拜托你和我交手了。」 希雅如此说著。 「优奈,要是克里夫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要告诉我喔。」 艾蕾罗拉小姐说道。 「我会在您下次来访之前让花坛开花,请您一定要来看看。」 史莉莉娜小姐说著。 诺雅会在克里夫的工作结束以后和他一起回到克里莫尼亚。 虽然他们也邀请我留到那个时候,但因为这次不需要我的护卫,所以我婉拒了。 我接著前往的是葛兰先生的家。 「如果你下次要来我们的城市,就过来家里一趟吧,我们欢迎你。」 葛兰先生说道。 「我想和熊缓它们道别。」 米莎如此说著。 我答应米莎,把熊缓它们叫出来道别。 我最后前往的地方是城堡。 「真希望你也可以看到贵族们吃到布丁的表情,每个人都跑来请我将做出布丁的厨师介绍给他们认识呢。」 回想起当时情形的国王笑了出来。 「请不要说出我的事情喔。」 「对了,布丁的款项要怎么办?」 啊,我都忘了。 可是,我根本不缺钱。 「嗯~~就当作是封口费好了。」 「怎么,你不相信我吗?」 「因为我没有特别缺钱嘛,如果芙萝拉大人差点说溜嘴的话,请你帮忙善后。」 「知道了。话说回来,你不去见芙萝拉吗?」 「我还会再带布丁来的。而且,要是见了面,她可能会哭。」 我不喜欢看到小孩子哭泣。 「这样啊,我也想吃布丁,你就早点再来见她吧。」 我向关照过我的王都居民道别,回到克里莫尼亚城。 话虽如此,我还是可以随时回来就是了。 第186章 三个女孩的王都观光 因为诺雅儿大人邀请我出去玩,所以我今天要和诺雅儿大人与米莎娜大人一起出门。 我要和两位贵族千金一起出门。虽然我也邀请了优奈姊姊,但却被拒绝了。我的胃不知道撑不撑得下去。 呜呜呜,好紧张喔。 我紧张地坐在沙发上等待时间到,优奈姊姊在桌子上放了钱。 她说因为观光会需要用钱,所以叫我带过去。 要在王都里逛街,说不定真的要花钱,我们可能会在某个地方吃饭。 我也有从妈妈那里拿到钱,但是优奈姊姊说邀请我到王都的人是她,所以她会负责出全部的钱。 可是,优奈姊姊给我的钱非常多。 虽然我觉得她是因为信任我,但还是太多了。 她说我可以自由使用,但是我不可以用掉这么多钱。 优奈姊姊好奇怪,太奇怪了。 结果我还是拒绝不了,收下了这些钱。 我希望可以尽量不要用到。 我和优奈姊姊道别之后,一个人前往诺雅儿大人的家。 我一到宅邸,女仆小姐就很有礼貌地低头向我打招呼。 我也反射性地低头行礼。 呜呜,我不管经历几次这种事都没有办法习惯。 「菲娜,欢迎你来。」 「早、早安,诺雅儿大人。」 「等米莎一到就出发吧。」 我抵达之后没过多久,米莎娜大人就来了。 「诺雅姊姊大人、菲娜,早安。」 「米莎娜大人,早安。」 「米莎,早安。那我们出门吧。」 诺雅儿大人这么宣布,可是我们要去哪里呢? 虽然说我有从优奈姊姊那里拿到钱,但我其实不太想去会花很多钱的地方。 「诺雅姊姊大人,我们要去哪里呢?」 米莎娜大人问了我想要问的问题。 「我有决定好一个地方了,你们两个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就算问我想去哪里,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王都有什么地方,所以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对我来说光是走在王都就已经大开眼界了,但是不知道这样可不可以。 可是,如果硬要说我有什么想去的地方,那应该就是城堡了吧。我知道不可以进去里面,但我想在附近看看城堡。 可是,我实在是说不出口,只好把话吞进肚子里。 「你们两个都没有想去的地方吗?」 「顺便请问一下,诺雅姊姊大人打算去哪里呢?」 「我想去的地方要先保密。」 看来诺雅儿大人好像不会告诉我们她自己想去的地方。 看著诺雅儿大人的笑容,我觉得很不安。我真希望那是我去了也不会觉得肚子痛的地方。 「我有来过王都几次。菲娜应该是第一次来王都吧,你有什么想去看看的地方吗?」 米莎娜大人问我。我该怎么办呢? 因为她们两个人都盯著我看,所以我决定说实话。 「……我想在附近看看城堡。」 「城堡吗?」 「是的,我以前想过如果来到王都,我想要看看城堡。」 我诚实地回答,诺雅儿大人就稍微思考一下后点点头。 「那么,我们就先去看城堡吧。」 「可以吗?」 「我刚才也说过了,这是为了联络我们三个人的感情,所以没关系。」 「我当然也没问题。」 「好了,我们走吧。」 诺雅儿大人牵起我和米莎娜大人的手,跑了出去。 然后,我们来到城堡了。 虽然从远方就可以看到城堡,近看却可以知道它有多大。 城堡非常大,国王陛下就住在这里吧。 不知道是不是还有王子殿下和公主殿下。 虽然我想见见他们,但是我这个平民应该一辈子都见不到他们吧。可是,我听说生日的游行时可以远远地看到国王陛下和王妃殿下。 如果可以看到,我就可以说给妈妈和修莉听了,我当然也会说给爸爸听。 城堡附近有很多和我一样看著城堡的人。 大家好像也是王都的观光客,正在观赏著城堡。 「人果然很多呢。」 诺雅儿大人看的不是城堡,而是周围的人群。 「因为有诞辰庆典嘛,这也没办法。也有人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意思是也有和我一样的人呢。 然后,我听到附近一对母子对话的声音: 「妈妈,城堡里是什么样子?」 「不知道耶,一定是很漂亮的地方吧。」 「好想看看喔~~」 我也很好奇城堡里是什么样子,但是不能进去里面。而且,现在可能是因为有诞辰庆典,可以看到有很多警备队员在。所以,我们连城堡的大门都不能靠近。 「那么,既然不能进去,要不要绕著城堡逛一圈?」 这个提议听起来很吸引人,真的可以吗? 我心里的确想要从各种角度看看城堡。 「因为我不能带你们到城堡里面嘛,而且我希望菲娜玩得开心。」 诺雅儿大人好像很替我著想。 她真的是一位很亲切的人。 米莎娜大人也同意,于是我便跟著两人绕了城堡周围一圈。 了解城堡里面的诺雅儿大人和米莎娜大人会帮我介绍。 「那道墙壁后面有士兵的练习场喔。」 「里面还有漂亮的庭园喔。」 为了没办法进入城堡的我,她们努力地说著关于里面的事。 她们两个人都很善良。我本来以为贵族应该会更高傲一点,但是根本没有这回事,还是说她们比较特别呢? 后来,诺雅儿大人和米莎娜大人也说了哪里有些什么,或是从那上面看出去的景色很漂亮之类的事。 然后,快乐的城堡参观也要结束了。 「诺雅儿大人、米莎娜大人,真的很谢谢你们。我玩得非常开心,我回去就可以把这些事告诉家人了。」 「我其实是想要带你去城堡里看看的。」 「不,没关系。因为诺雅儿大人和米莎娜大人告诉我很多关于城堡的事,我已经很开心了。」 这是我心里真正的想法。 因为有她们的说明,我觉得自己就像是进入到城堡里一样。 「那就好。那么,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诺雅儿大人这么问,可是我可以看到城堡就很满足了,所以我们看向米莎娜大人。 「诺雅姊姊大人,我有点累了。」 因为我每天的活动量比较大,所以并没有那么累,但米莎娜大人好像累了。 「也对,那我们去东边的中央广场休息吧。」 东边的中央广场离这里很近吗? 我没办法判断,但是我会听诺雅儿大人的话。 我们往广场前进,人潮就愈来愈多。 我要小心别走散了。如果走散,我可能会迷路。 虽然只有个大概,我还记得回去的路。可是,我的记忆很模糊。而且如果走散了,我会让她们两个人担心的。所以,我得小心不要走散才行。 我差一点撞到人,赶紧躲开。 我和诺雅儿大人稍微分开了。我小跑步追上去,诺雅儿大人就回过头牵起米莎娜大人的手,再用另一只手牵起我的手。 「诺雅儿大人?」 「要是走散就糟糕了嘛。」 诺雅儿大人拉著我的手。 她牵著我的手很温暖。 诺雅人大人的举动让我自然地露出笑容。 「还有,不要叫我诺雅儿,叫我诺雅吧。因为亲近的人都叫我诺雅。」 「那样的话,也请你叫我米莎吧。」 她们两人突然说出了不得了的话。 要用昵称称呼别人,如果不够亲近是不行的。 既然她们愿意允许我这么叫,是不是表示她们把我这个平民当作朋友看待呢? 「诺雅儿大人、米莎娜大人……」 「不对,是诺雅。」 「来,叫我米莎。」 两人微笑著等待我回应。 看来我是不能不叫她们的名字了。 「诺雅大人、米莎大人……」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我一叫出名字,她们两个人就看起来好开心。 「多多指教喽,菲娜。」 「菲娜,请你多多指教。」 「好的!」 「到了喔。」 诺雅大人带我们到的是一个排放著很多桌椅的地方。 这个地方好大,有很多人坐在椅子上休息或吃饭、聊天。 有座位是空的,好像可以让我们休息。 可是,在这个地方休息却什么都不吃,可能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周围的摊贩和餐桌都飘出很多种香喷喷的味道。 我的肚子受到刺激了,我的肚子饿了。 再这样下去,我的肚子就要叫出声了。 我才刚这么想,就有另一个地方传出肚子叫的声音了。 声音的来源好像是米莎大人,被我们听到声音的米莎大人一脸不好意思。 「肚子饿了呢。」 「是的。」 我同意这句话,我的肚子也饿了。 我们会来到这里,吃饭也是其中一个目的。 「那么,我们先买些东西再休息吧。」 我赞成她的提议。 我们先来到一家卖串烧的摊贩。 烤肉的香味飘了出来。 诺雅大人一站到摊贩前就开始点餐: 「不好意思,请给我们三支串烧。」 「好!我现在马上帮你们现烤,可爱的小姐们。」 叔叔这么说完,便开始刷上酱汁烤起串烧。 味道闻起来好香,我忍不住吞口水,她们两个人应该没有听到吧。 她们两个人都看著叔叔烤肉,没有注意到我的情况,太好了。 「来,让你们久等了。好吃的串烧烤好了。」 我正打算用优奈姊姊给我的钱付帐,诺雅大人就阻止我了。 「我来付钱吧。」 「我有从优奈姊姊那里拿到钱……」 「今天就由我来付钱吧。我有从母亲大人那里拿到每个人的份,不用在意。」 她刚才说了什么呢? 诺雅大人说她从母亲大人那里拿到了钱。 我觉得头好晕。我从优奈姊姊那里拿到钱,竟然连诺雅大人的母亲大人都帮我准备了钱。这对直到最近都要烦恼没有东西吃的我来说,真是太让人惶恐了。 如果是优奈姊姊的钱,我还可以工作来还;可是从贵族大人那里拿到的钱要怎么还才好呢? 虽然我不觉得诺雅大人和艾蕾罗拉大人会希望我还钱,但我还是会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觉得贵族和平民之间还是有没办法跨越的墙壁。 我努力想著拒绝的理由,却说不出话。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我还在想办法的时候,诺雅大人就已经付了三人份的钱,把串烧收下来了。 然后,诺雅大人把串烧拿到我的眼前。 「因为今天是我邀请你们的嘛,来,收下吧。我要继续买下去了。」 这样真的好吗? 后来,诺雅大人就像她说的一样,开始一样接著一样地买东西。不只是我的手,米莎大人和诺雅大人的手都拿满了多到快要拿不下的食物。 买好食物的我们把东西放到空著的餐桌上。 我们三个人拿著的食物放到桌子上以后,看起来份量非常多,三个人吃得完吗? 米莎大人好像没有什么在摊贩买东西的经验,点餐的样子看起来很害羞。相较之下,诺雅大人看起来就很熟练。 我委婉地问了关于这件事的问题。 「因为我平常都会买嘛。」 原来贵族大人也会吃摊贩卖的小吃呀。 还是说诺雅大人比较特别呢? 我们各自把手上的食物排放到桌上,在椅子上坐下。我实在是走到有点累了。 「那么,大家拿喜欢的东西来吃吧。要是不够吃,我再去买。」 不,诺雅大人。这样已经很多了,请不要再买了。因为我说不出口,只好在心里这么说。 可是,我真的肚子饿了,桌子上飘来的香味会引起我的食欲。 虽然我想要快点吃,还是等著诺雅大人和米莎大人开动。 诺雅大人是第一个伸手去拿东西吃的人。看到她这么做的米莎大人也选了自己在摊贩里面最想吃的料理。确定两个人都把食物放进嘴里以后,我也伸手去拿串烧,吃了下去。 和克里莫尼亚的摊贩不同的调味让我觉得很新鲜,非常好吃。真可惜不能买回去当作土产。 「那么,就请菲娜全部说出来吧。」 诺雅大人突然对吃著串烧的我说出这种话。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她指的是什么事呢? 我感到惊讶又困扰的时候,她就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了。 「我是说关于你和优奈小姐的事,告诉我你们是什么关系吧。」 「我和优奈姊姊吗?」 「我也想知道!」 连米莎大人都这么说。 「我和诺雅大人见面的时候就说过了。」 来王都的时候,我和她一起骑在熊缓它们身上的时候说过了。 「反正米莎也想知道,你应该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的事吧。」 优奈姊姊曾说过有些事情「要保密」。总之,我决定不把她说是秘密的事情说出来。 首先,我向米莎大人说了我和优奈姊姊相遇的经过,还有她给我肢解工作的事情。 「菲娜,一个人到森林里采药草太危险了。」 「我也这么觉得。」 我被她们两个人骂了。我本来打算在附近找,跑到深处去找是我的不对。 「可是,原来优奈姊姊大人从那个时候开始就穿著那种衣服了呀。话说回来,优奈姊姊大人为什么要打扮成那种样子呢?」 就算问我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熊熊手套是道具袋,所以不能脱掉。而且熊缓和熊急会从熊熊手套里跑出来,所以我觉得那应该是必需品。 因为这样,我说应该是这个原因。 可是,我不知道她穿著那套熊熊服装的理由。 「熊缓和熊急会从那双熊熊手套里跑出来,所以可能真的是必需品吧。可是,如果是那样的话,我觉得只要戴那双手套就好了。」 「菲娜不知道原因吗?」 因为我不知道那么详细的事情,所以摇摇头。 「可是,不愧是优奈姊姊大人可以轻松打倒野狼,我也想看优奈姊姊大人战斗的样子。」 因为她和半兽人战斗的时候,米莎大人躲在马车里,所以好像没有看见;盗贼那次没有任何人看见。这么说来,我也很少看到优奈姊姊战斗的样子。 「菲娜有看过优奈小姐战斗的样子吗?」 「呃,如果是和冒险者战斗的样子,我有看过。」 我向两人说了我第一次带优奈姊姊到冒险者公会时的事情。 我说优奈姊姊只用一把小刀……可是她没有用到武器,所以算是空手吗?她只用熊熊手套战斗,打倒了好几个冒险者。 「我也曾经在城里看过优奈小姐战斗喔。」 看来诺雅大人也曾经看过优奈姊姊和冒险者战斗的样子。 听说是优奈姊姊用魔法打倒了来找麻烦的冒险者。 「我好羡慕你们两个人喔。」 米莎大人噘起小小的嘴巴。 但就算她这么说,我也很伤脑筋。我第一次见到优奈姊姊时,还很担心她会不会受伤呢。 我完全没有想到优奈姊姊会那么强。 「对了,我有问题想要问菲娜。」 「是,请问是什么问题呢?」 诺雅大人用认真的眼神向我发问: 「优奈小姐打倒了虎狼和黑蝰蛇的事情是真的吗?我不是不相信,只是在想像优奈小姐这样的女性是不是真的可以打倒那些魔物。」 「是真的喔。她接下狩猎虎狼的委托时,我也一起跟去了。」 「真、真的吗!」 「那你有看到虎狼吗?」 我摇摇头。 「我和熊急一起留在比较远的地方。可是,我有看到她猎到的虎狼。」 因为熊熊房子的事情要对米莎大人保密,所以我不能说。 「她打倒黑蝰蛇的时候,你该不会也跟她在一起吧?」 「没有,黑蝰蛇那个时候,她好像是和冒险者公会的会长两个人单独过去的。可是,我听说优奈姊姊是一个人打倒它的。」 「我也从父亲大人那里听说过,原来是真的呀。」 「是的。我有帮忙肢解,所以那是真的。黑蝰蛇真的很大,肢解起来很辛苦呢。」 黑蝰蛇的肢解过程非常辛苦。 主要是因为黑蝰蛇体型巨大,刀子又很难切开它的皮。 我听爸爸说过,它如果还活著,还会更坚硬。竟然可以打倒那种魔物,优奈姊姊好厉害。 「说到肢解,菲娜会肢解魔物呢。」 「是呀,她有肢解半兽人。玛丽娜小姐有夸奖她呢。」 我并不厉害。 我会做只是因为从小就开始做肢解工作,虽然我不觉得有多厉害,优奈姊姊却总是夸奖我。 「那个,是因为爸爸不在了,妈妈又生病,我才必须出去工作的关系。」 我说到关于家人的事情,气氛就开始变得沉重。 「现在已经没事了,请不要在意。我妈妈的病已经治好,现在正在优奈姊姊那里工作。」 「在优奈小姐那里工作?优奈小姐是冒险者吧。也就是说,菲娜的妈妈也是冒险者吗?」 看来诺雅大人并不知道鸟和蛋的事情。 我说出了孤儿院的事。 然后,我提到鸟的事,又说了蛋的事。 「优奈小姐还会做那种事呀?」 「优奈姊姊大人真厉害。」 听到她们两个人赞美优奈姊姊,不知道为什么,我也觉得很开心。 「你们吃到的布丁就是优奈姊姊用那些蛋做成的喔。」 「优奈小姐到底是什么人呢?」 我也不知道。 她打扮成熊熊,身边有熊缓和熊急在,是个很强的冒险者,救了孤儿院,治好了妈妈的病,是个不可思议的人。 优奈姊姊没有家人吗? 她从来没有提过自己的家人。 我觉得她一定有什么理由,但是我问不出口。 可是,不管打扮成什么样子,她都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最喜欢的优奈姊姊。「诺雅姊姊大人,你和优奈姊姊大人是怎么认识的呢?」 米莎大人这么问。 我来王都的时候有听过这件事。 她一开始好像是在街上看见打扮成熊的优奈姊姊和冒险者战斗。 我听说她后来请优奈姊姊来家里,还骑了熊缓和熊急。 自从那一次以后,诺雅大人就变得非常喜欢熊缓和熊急。 我可以理解她的心情。那种触感,光是抱著就让人觉得很幸福。 「我好羡慕你们两个人喔。」 米莎大人听了诺雅大人的故事,做出有点闹别扭的动作。 「可是,菲娜和优奈小姐在一起的时间比我还要长,我才羡慕她呢。」 「那是因为工作……」 就算我这么说明,她们两个人的嘴里还是说著「好好喔」、「太奸诈了」的话。 我在优奈姊姊家做肢解的工作或是帮妈妈的忙时,优奈姊姊有时候会过来,所以我经常会见到她。 而且她也经常因为要打发时间而带著我到处逛。 像是「我们去吃饭吧」、「我们去散步吧」之类的。以前我们也曾经骑著熊缓和熊急到很远的村子去。 这么一想,我和优奈姊姊在一起的时间的确很长。我会被人家羡慕也是没有办法的吗? 我们暂时热烈的聊著关于优奈姊姊的事,桌上的料理也愈来愈少。 我的肚子已经好饱了。 诺雅大人和米莎大人好像也和我一样。 我们三个人努力地把东西全部吃光光。 因为丢掉就太浪费了嘛。 我们把桌子清乾净,开始饭后休息。 「那么,差不多该去下一个地方了吧?」 我们正在休息的时候,诺雅大人说了这句话。 我是没有关系,但是她要去哪里呢? 米莎大人问了要去哪里,但她没有告诉我们。 「秘密,可是,好东西应该已经做好了喔。」 这么说的诺雅大人带著笑容。 可是,她说好东西做好了,指的到底是什么呢? 我和米莎大人两个人都歪著头。 她带我们来的地方是某家店的店门前。 我没有看到像是招牌的东西。 这里是什么店呢? 诺雅大人走进店里,我们也跟了上去。 「打扰了,我是诺雅儿?佛许罗赛。」 诺雅大人一进到店里就告知自己的名字。 然后,有一个男人走过来了。 「哎呀诺雅儿大人,您特地前来拜访吗?本店依约是要在今天傍晚将东西带到您府上的。」 「不好意思,我等不及要早点拿到了。那么,东西已经做好了吗?」 「是的,已经完成了。」 男人走到后面,又马上走回来。 他的手里拿著某种东西。并不是很大的东西,那是什么呢? 「就是这些,麻烦您确认一下。」 诺雅大人收下并确认,然后露出开心的表情。 诺雅大人手上的东西是市民卡,还是公会卡呢? 可是,张数很多。大概有多少张呢? 「非常谢谢你们。东西就和我要求的一样。」 诺雅大人一脸高兴地捏紧卡片,说出感谢的话。 然后,诺雅大人把卡片拿给我们看。 诺雅大人给我们看的卡片很像是市民卡或公会卡。 我看看卡片,发现上面写著…… 熊熊粉丝俱乐部会员证 会员编号:0000 姓名: 年龄: 我看了背面…… 熊熊粉丝俱乐部入会规约 1.必须喜欢熊熊。 2.仅限取得会长及副会长之许可者。 3.必须严格保守秘密。 上面是这么写的。 「熊熊粉丝俱乐部?」 米莎大人看著卡片这么问。 「是的。这是熊熊粉丝俱乐部的会员卡,是我在来王都的路上想到的。所以我拜托母亲大人,请她帮我订了卡片。」 诺雅大人很开心地告诉我们。 「本来是有请人送到家里的,但是我想要早点拿到。」 可是,做出这种东西,不会被优奈姊姊骂吗? 没有生气过的优奈姊姊在我的想像里露出了生气的表情,好可怕。 「那么,这给你们两个。要记得自己写上名字喔。」 诺雅大人把会员卡拿给我们。 我看看卡片,发现会员编号是0002。 我想想,因为有0000号,如果0000是诺雅大人,0001就是米莎大人吗? 「我是1号,菲娜是2号,米莎是3号。」 「0号呢?」 「当然是优奈小姐喽。」 可是,我当2号真的好吗? 我觉得应该由米莎大人当2号,我当3号。 我这么告诉她们。 「身为会长的我是1号。然后,身为副会长的菲娜是2号。」 「我是副会长吗?」 所谓的副会长,就是地位第二高的人吧? 她突然说这种话也会让我很困扰,我得想办法拒绝才行。 「我觉得让米莎大人当副会长比较……」 「米莎和优奈小姐的接触点还太少了,不行啦。」 米莎大人也点头同意这句话。 的确是这样没错。可是,竟然要我当副会长。 「而且最亲近优奈小姐的人是菲娜呀,副会长要向我们报告各种事情才行。」 报告是要做什么事呢? 「对了,这件事当然要对优奈小姐保密,所以不可以说出去喔。」 明明就有代表优奈姊姊的0000号,这件事却好像要保密。 可是,还有一件让我更在意的事情。 卡片的号码是不是太多位数了? 我这么问。 「当然了,我们的目标是一万人!」 优奈姊姊,请救救我。事情好像一发不可收拾了。 我得到了熊熊粉丝俱乐部的会员编号0002和副会长的地位。 接著,我把卡片小心地收到道具袋的深处。 希望不会被优奈姊姊发现。 顺带一提,卡片现在好像只做好了一百张。 艾蕾罗拉大人好像答应如果粉丝俱乐部的人数超过一百个人,就要再多做一百张卡片。 一百个人也很多了耶。 第187章 熊熊和诺雅出门 我明天竟然要和优奈小姐一起去王都了。 「你可不要给优奈添太多麻烦了。」 我高兴地吃著饭,被父亲大人念了一句。 那是不可能的,我可不会做出会被优奈小姐讨厌的事。如果她讨厌我,我就再也不能骑熊熊了。 而且那样也会再也吃不到叫做布丁的点心,我只要回想起来,就会想要再吃一次。 「见到艾蕾罗拉之后,优奈的事情就拜托你了。我已经写了信,但如果艾蕾罗拉快要失控,你要帮忙阻止她。」 虽然我觉得母亲大人不会对优奈小姐做出过分的事,但应该会捉弄她,希望她看到优奈小姐的打扮不会笑出来。我要注意这些问题才行。 如果母亲大人失控,给优奈小姐添麻烦的话,我也有可能会被讨厌。 「我、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 父亲大人说「交给你了」,再三叮咛我。 为了熊熊,我要加油。 我作好明天的准备,在洗完澡之后想著明天的事。 我们不坐马车,要骑熊熊来移动。 在前往王都的几天内都可以和熊熊在一起,真是幸福。 「明天怎么不快点来呢?」 「只要早点睡,明天马上就到了。」 在睡前帮我梳头发的女仆菈菈对我这么说。 菈菈很仔细又温柔地梳著我的头发。 「诺雅儿大人真的很喜欢熊熊呢。」 「当然了,它们那么柔软,又那么温暖,我已经期待得不得了了。」 我没办法忘记当时的触感,因为太舒服,我甚至睡著了。 「是呀。我一开始也觉得很可怕,和优奈大人与它们在一起之后,我才发现它们是很温驯的好孩子。」 「就是呀。我对它们说话,它们都会回应我喔。我拜托它们载我,它们就会坐下来;我拜托它们停下来,它们就会停下来;真是可爱得不得了。我也好想要熊熊喔。」 我开心地左右摇晃著头,就被菈菈压住头了,我觉得有点痛。 「呵呵,那可不行喔。那些熊熊是优奈大人的召唤兽,不可以说您想要,让优奈大人困扰喔。」 「我知道。唉,可是,我好期待明天喔。」 菈菈说头发的保养已经结束了。 我对菈菈道谢,钻进被窝。 「那么为了明天,您可要早点睡觉。我会为您关灯,请好好休息。」 菈菈把房间的灯关掉。 「嗯。晚安,菈菈。」 「晚安,诺雅儿大人。」 虽然我很兴奋地期待著明天,却马上进入了梦乡。 隔天,可能是因为早睡,我很早就醒了。 菈菈好像也才刚起床,一注意到我就露出惊讶的表情。 「诺雅儿大人,您起得真早。」 「因为后来我马上就睡了嘛,接下来只要等优奈小姐过来就好了。」 「在那之前,我会替您准备早餐,请您稍等。」 我正在吃早餐的时候,父亲大人过来了。 他很惊讶我已经起床了。 我早起有这么稀奇吗? 「你可不要给优奈添太多麻烦喔。」 我坐立难安地坐在椅子上的时候,父亲大人就说了这句话。 真是失礼。 「我当然不会做那种事,我要去外面等优奈小姐。」 「不会太早了吗?」 「她有可能会早点过来呀。」 我回到房间拿了道具袋,然后走到外面。 优奈小姐怎么不快点来呢? 可是,不管我等多久,优奈小姐都没有来。 她迟到了。 可是,过来看看情况的菈菈说时间还没有到,好奇怪。 虽然菈菈要我在家里等,我还是决定在外面等优奈小姐。 然后,优奈小姐终于来了。她和平常一样穿著熊熊服装,好可爱。 可是,她的旁边有一个和我差不多同年的女孩子。 她是谁呢? 总而言之,我要先跟优奈小姐抱怨一下。 「太慢了!优奈小姐!」 虽然她没有迟到,但我等了很久是事实。 我把手扠在腰上,摆出生气的样子。 可是,优奈小姐看起来并不在意,只说我应该在家里等的。 她说得的确没有错,我一边和优奈小姐对话,一边在意著躲在她后面的女孩子。 优奈小姐问我可不可以带这个女孩子一起去王都。 虽然和优奈小姐单独旅行也不错,但这时候如果拒绝的话,我可能会被优奈小姐讨厌。 所以,我答应了这个要求。 可是,我也有不能让步的地方。 「我是不会把熊熊让给你的。」 我对女孩这么宣言。 「你们两个人要一起骑在熊的背上喔。」 既然优奈小姐这么说,那也没办法。我再次指著女孩宣言: 「我是不会把前面让给你的。」 然后,我们也取得了父亲大人的许可,往王都出发。 女孩的名字好像叫做菲娜。话说回来,她和优奈小姐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我很好奇。 可是,菲娜可能是太紧张了,我们的对话很难继续下去。 只要知道我是贵族的女儿,几乎所有的小孩都会变得不愿意接近我。 我问菈菈这个问题,她就说人家是害怕做出什么不敬的事情会受到处罚。 我明明就不会做那种事。 可是,我还是想办法从菲娜口中问出很多事了。 她的年纪是十岁,和我同年。 她说她是在森林里被野狼攻击的时候,遇到优奈小姐来帮忙才认识她的。 「我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在森林里迷了路,就是菲娜救了我。」 「是没错,可是我在森林里被野狼攻击的时候,是优奈姊姊救了我。我只是带她到城市里而已。」 后来,优奈小姐打倒的魔物好像都会交给菲娜肢解。 我很惊讶菲娜会肢解,但是也很羡慕她们两个人的关系。 我本来想要从菲娜那里问出更多关于优奈小姐的事,却遭到睡魔的侵袭。 因为我今天很早就起来等优奈小姐了,所以有点想睡。 而且,熊缓的背上很舒服,让我的睡意愈来愈强了。 我摇了好几次头,却再也忍不住了。 「诺雅儿大人,诺雅儿大人。」 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我睁开眼睛,看见一个女孩子,我记得她是菲娜。 我打了呵欠,掌握现在的情况。 这里是熊缓背上,看来我好像睡著了。 我看看四周,发现优奈小姐正在准备做饭。 「诺雅儿大人,我们好像要吃饭了。」 「谢谢你,我不小心睡著了呢。」 菲娜是个很好的人,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和她当朋友。 通往王都的路程还很漫长,我一定要在到达王都之前和她成为朋友。 首先就用熊熊这个共同话题来制造交朋友的机会吧。 第188章 恶魔支配者.EPilogue epilogue 坐在久违的王座上,一股舒适的感觉从身体上传来。 我——奥莱维昂·克罗姆·昂德弗依特已经有多久没有过这种舒适的感觉了,这次的战斗还真有好多益处啊。 自我打败了科尔迪亚斯之后,便收回了召唤出的那些恶魔们。 说实话,科尔迪亚斯成为了我的部下这一件事真的让我感到非常惊讶,说是惊吓都不足为过了。 在那之后,科尔迪亚斯履行了承诺,让她的部下收手了。 但是在那方面,魔族与魔物们似乎都很不满的样子,但是在那之后我就将没有安置之地的他们全数收留了。 关于这件事情,我的部下们也都只是表示“真不愧是奥莱维昂大人”,而理所当然地接受了他们。 虽然他们做了不少坏事,但是他们似乎也是有着什么目的才不得不这样做的。虽然当时我没怎么听,但是似乎也不是什么邪恶的目的,所以我就原谅他们了······记得好像是可以原谅的程度吧。 处理工作真是超麻烦的啊······ 虽然不清楚魔族与魔物们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他们好像全都被科尔迪亚斯说服了,不过让我很惊讶的是帝国被魔物占领了的这件事情。 好像是,占领帝国也同样是魔王军侵略人族的一个立足点来着。为了让科尔迪亚斯在复活后容易向人族发起进攻而将北方的军队全部歼灭了。 咿呀,想到这里还真是觉得恐怖呢······ 更让我没想到的则是那个传闻中的帝国最强魔法师居然是魔族的使者这件事。 真是的,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不过,由于此次作战的失败,那个帝国魔法师也被我收纳到了德维尔克中,现在他正作为第四阶层那些孩子们的教师教导着她们有关魔法的知识,不过,这也是那个叫做“萨蒂亚尔”的魔王军干部的提议,虽然不知道她是有什么样的打算,但是孩子们似乎都挺喜欢那个老师的样子,因此我也没有关注这件事情。 然后就是关于帝国的事情了,那个魔法师好像是绑架了帝国的皇帝,不过之后在我把魔物们全部运送到德维尔克后便将他释放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好像是让他保密了德维尔克的事情来着,这件事情是由那个魔法师来办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然后魔法师的下落似乎就被声称是 虽然我很好奇帝国之后会怎么重建,但是帝国城市中的人族俘虏似乎并没有全被杀掉的样子,似乎也是那个“萨蒂亚尔”给魔法师的命令来着。那个女人明明是个魔族居然还会这么同情人族的吗,不过或许也是有着什么其他的目的也说不定。 不过现在既然都已经成为了同伴,那些事情就都不需要追究了啦。 还有一件事就是好像有一个与帝国相邻的王国迁国了的样子,那件事好像也是那个魔法师搞的鬼。 唉,虽然不用处理那些其他国家的事情,但是光是想想就为那些由于战争而遭殃的国家感到同情啊。 不过,这些事情完全不关我事啦,虽然下属犯的错应该是由上司来承担,但是那时候的上司并不是我,所以不算数! 之后则是科尔迪亚斯的事情,因为第十三层空着很多房间,所以我就把第十三层的一个看上去挺不错的复古风房间给她了,然后还将魔王殿堂的使用权赋予了她。嘛,毕竟人家是真正的魔王嘛,反正我平时也不会留在德维尔克,就稍稍满足她的中二病吧! 之后就是······谢尔。在我听她说她参加了战争后吓得我差点摔倒,当然我是不可能摔倒的。 之后她为我讲了迪卡菲尔斯死亡的事情,关于这个我感到非常痛心,虽然相处的时间也不算是很长,但是他基本上也被我当做了朋友。 不过之后我就把他复活了哦,因为我也是会复活魔法的,但是关于德维尔克的事情则是让他保密了。虽说现在在设定上德维尔克是我的魔王城,但我还是觉得让太多人得知德维尔克的存在依旧不太合适。 但是这次战争死亡的人我是不可能将他们复活的,其原因是······第一,完全没有益处;第二,我觉得现在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我的复活魔法比较好,因为在这个世界,复活死人似乎是一个非常超过的问题。 然后就是现在的我,由于德维尔克接纳的魔物过多(好像是因为科尔迪亚斯可以随意支配魔物的原因,随意解除支配也是有可能的。),因此正在进行着对那些魔物的职务分配和居所安置这类的工作。 由于实行工作是撒旦进行的,因此现在在我旁边负责侍奉我的则是七罪魔王之首——路西法。 就在这个时候······ “奥莱维昂大人,撒旦大人请求与您会面,说是有些事情要和您商断。” 敲门声响起后,路西法便去确认对方的身份,随后向我进行了报告。 是当前的工作完成了还是出了什么问题呢? 抱着这样的疑问我允许了会面。 “撒旦吗,无妨,让她进来吧。” “遵命。” 受到了我的指示后,路西法便打开了大门,于是撒旦就跟着进来了。 “欢迎回来,撒旦,那么,说要商断的事情是?” 撒旦来到了我的身前,便行了礼。 “是,感谢奥莱维昂答应与我会面。然后,就目前状况来讲,现已将奥莱维昂收服的那些魔物都安置完毕。” “嗯,辛苦你了。” “然后,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是,按照您的命令,属下已经向别西卜传达了召回的命令,但是,他说是为了要准备献给您的礼物所以要晚一些才能回归,并且,为此他申请了战斗许可。” “哈?” 第189章 恶魔支配者.皇帝与叛国者 原本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帝国的千年历史将会在我这一代被摧毁,人族也会因这场残酷的战争而灭绝。 我的国民、柯兰多尼尔的千年荣誉、人族的存在都将会在这一瞬间毁于一旦。 现在我的国民依旧还在遭受那些魔物残虐的蹂躏,然而我却被封锁到了不知什么地方。 眼前只有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其幕后主使便是我自己的部下,但是现在这样称呼他也有些不太合适了。 他背叛了我,背叛了帝国,从一开始就是如此。 回想起往事。 我之所以会当上皇帝,是因为父皇没有其他的孩子。 和现在的我一样,因为上上代皇帝过多的子嗣而曾引起了争夺权位而发起的大规模内战,虽然最后是我的父皇成功登基,但是他也因为那件事情非常讨厌宫廷之间的争斗,因此便只生了我这一个子嗣。 于是,我慢慢地长大,无论我性格怎么样,有没有才华,最终都会被推上皇帝的位子。 在我登位的那一天起,“皇帝”与“陛下”这个称号就成为了我新的名字。 这两个称号意味着我将要承担着一整个国家的兴衰与存亡,这个责任时不时会带给我沉重的感受。 当上皇帝后,原本能与他人交心,与他人平等对话的权力全部都被剥夺去,随之我的真实心情也就被剥夺了。 每天眼前都是无比沉重的一叠叠文案,每天都几乎进行着同样的工作。 在部下的面前必须要保持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对话时也无法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吐露出来。 为了维持着贤君这一形象,我付出了很多的努力。 事实上,我原本就不是那种稳得住气的性格。或许这一点也早已被一部分部下看出来了吧。 但是,我还是不得不继续装下去,伪装,伪装,一切都是伪装。 自己的部下也好,交谈的对象也好,所有人都在伪装。 那时候的我是多么渴望倾听他人的真实情感,多么希望能够与他人交心。 然而,就在那个时候,有一位皇城新招入的宫廷魔法师作为我的替身护卫时这样对我说:“陛下这样伪装下去,想必一定很累吧。”这样的话。 当时我还觉得,这个无礼之徒是有多么大胆,居然敢对身为一国之君的我这样说话。 但是,他说的很对。 我一直都在伪装,伪装成一名贤君。 原本真实的我究竟是什么样的呢,这个连我也都不记得了,但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不堪吧。 自那之后,我并没有治他的罪,而是让他继续留在了自己的身边。 之后,他在很多方面上都协助了我,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一位很有智慧的人。 也多亏了他,我才能如此治国有方。 并且,他也是唯一一个能看懂我内心想法的人,所以我觉得我和他可以成为挚友,虽然并不能将这个心情表现出来就是了。 但是,现在他背叛了我,用最可恨的方式,从头到尾他一直都在欺骗着我。 我甚至都可以将我真实的自己展现在他的面前,但是他却一直都在扮演着虚假的角色。 这一切都是假像,无论是他,还是我······乃至整个世界。 正当我想到这里,眼前的黑暗突然有了亮光,随之,原本是一片漆黑的前方转换成了一片荒地。 为什么是荒地? “陛下,结束了。” 结束了?这么快吗,看来那只怪物远比我想象中得要恐怖啊。那么,他唯独把我留下来是有着什么样的目的,无论时什么目的,我都不可能会答应他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都想自杀,但是估计他会在那一瞬间对我施加治疗魔法吧,所以这一点是无法实现的。 “那么,你想要我做什么?” 眼前的男人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一口气。 无法忍耐他这傲慢的态度,我向他大吼: “喂,我刚才在问你······” “已经什么都不用做了,全部都结束了。这场战争也是,魔族对人族的侵略也是。” 什么??? 对于他的说法,我表示不理解的样子。 他再次叹了口气,随后以一副失落的态度对我说: “战争被终止了,我们的目的没能达成,魔族与魔物也都全数撤退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正当我打算继续问的时候,他却对我发动了转移魔法。 “喂,你这是······” “魔王被魔界大门的恶魔歼灭,魔族大军也被击退,帝国魔法师利卡斯在与之对抗时也不幸身亡,如果您还愿意听取我的建议的话,希望您可以将这一消息带回。最后,感谢您一直以来对我的关照,还有,非常抱歉!” 随着魔法阵散发出强烈的亮光,萨鲁伟尔······利卡斯在我的眼前消失了。 第190章 恶魔支配者.德维尔克的新成员 那是在刚刚收服科尔迪亚斯之后的日常。 自从奥莱维昂大人与科尔迪亚斯大人战斗完回到德维尔克后,我就一直留在德维尔克进行着那些魔物的分配工作。 多了很多的部下,想必奥莱维昂大人会很高兴吧。 因此,我也要更加努力地工作! 正当我这样想的时候,德维尔克的情报共享网传来了休息的指令。 这个指令是由奥莱维昂大人设定的,说是为了不让我们只是单方面地工作而特意为我们制定的休息时间。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没有明确日期的假日,每一组工作人员的假日似乎并不一致,其原因是为了保证随时随地都能有部下工作。 奥莱维昂大人是多么地体贴啊。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来到了由菲丽娜蒂尔管辖的第四阶层,这个时间她应该也是空闲的。 这种时候我就会来找她说一些闲话,虽然完全比不上工作有趣就是了。 因为担任了德维尔克总管理者的职位,我获得了能够像奥莱维昂大人那样可以通过据点传送阵随意传送到各个阶层的权力。 多亏如此,我才能轻易来到菲丽娜蒂尔这里。 “撒旦大人,请问您今天来到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只是因为当前没有工作所以就来闲逛了。” “总管理者大人还真是辛苦呢。” “不,也没有那么辛苦啦,毕竟这也都是在为伟大的奥莱维昂大人办事,所以完全不会有不满的感觉。” 虽然这样说,但是菲丽娜蒂尔刚才应该只是在说客套话,我觉得她也不可能会对工作繁杂而感到不满,因为我敢肯定,只要是奥莱维昂大人的部下,都会这样想的。 “您说的非常正确,撒旦大人。” “那么,休息时间还很长呢,我想要去看看之前奥莱维昂大人收留的那些幸运之子。” 幸运之子,这个称号是德维尔克全体成员默认的,其原因便是那些孩子是由奥莱维昂大人亲自收留的,因此被称为了幸运之子,实际上也有“天选之子”这一说法。 “这个啊······请随我来。” 虽然菲丽娜蒂尔看上去有些困扰的样子,但是似乎不是我的原因吧。 然而等我到了那里之后便知道了她如此困扰的原因。 那就是,不久前奥莱维昂纳入的新部下······科尔迪亚斯大人也在这里。 当然,只是她本身存在于这里也并非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毕竟是奥莱维昂大人交给了她自由权。 但是······ “库呼呼呼呼,小姑娘们,吾辈乃传说中的大魔王科尔迪亚斯大人,是支配你们的存在,还不快点向吾辈下跪!” 令人惊讶的是,那些和她聚在一起的女孩子们还真的对她下跪了,估计是把这当成了一种游戏吧。 不过······ 现在的科尔迪亚斯大人不像刚来的时候一样全身上下散发着那种令人难以接近的气息了,或许是奥莱维昂大人将抑制气息的方法教给她了吧。 虽然她能够和那些小孩子们玩到一起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但是啊······ “魔王大人,适可而止吧!” 一只手向科尔迪亚斯的头部打去。 “好痛,你干什么嘛,萨蒂亚尔!” “魔王大人,您这样会对孩子们造成困扰的。” 然而,由于疼痛而捂住头部的科尔迪亚斯却回嘴对她说: “有什么嘛,人家只是逗逗她们而已嘛!” 那双晶莹的瞳孔被泪水湿润,娇嫩的脸部上露出不满的表情。 说实话,科尔迪亚斯大人长相是非常可爱的,实在和她那魔王的称号不符。 不知道为什么,奥莱维昂大人就偏偏让她佩戴上了这个称号,虽然并没有其他的点缀,但是明明“魔王”这个名称应该是我所使用的才对吧。 七罪魔王和奥莱维昂大人都有着带有点缀的魔王称号。 然而我却没有,如今,魔王这一名号也被科尔迪亚斯大人夺走了,这让我稍稍有些不服呢。 不过,或许这是奥莱维昂大人对我的考验吧,今后还要更加努力地工作,希望可以得到奥莱维昂大人的奖赏。 “说起来,担任着孩子教师的萨鲁伟尔先生在哪里?” 突然想起了这件事情,是那只叫做萨鲁伟尔的魔人种担任着这些孩子的教师,但是现在却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关于这件事情,撒旦大人,经由奥莱维昂大人刚才的命令,让他与谢尔小姐去了一趟人族国家,现在还没有回来。” “是这样吗······” 经过上交上来的新部下信息,我记得那只魔人种曾经是伪装成了一个人族国家的魔法师来着,但是,在这场战争过后,他对外面应该声称了死亡才对。 不知道奥莱维昂大人有什么意图,但是既然是奥莱维昂大人的意思的话,那么我就不用担心了,那位大人肯定是有着自己的打算。 “啊,是奥莱维昂的手下!” 正坐在草地上放置着的木质桌椅旁,吃着放在桌子上由森人制作的面包的科尔迪亚斯大人注意到了我。 这个称呼有点令人无法接受呢,科尔迪亚斯大人······ “欢迎您来到这里,撒旦大人。” 相比之下,站在科尔迪亚斯大人身旁,那位叫做萨蒂亚尔的女性魔族就显得礼貌多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撒······撒旦······阁下?” “叫我撒旦就可以,科尔迪亚斯大人。” 一边说着,我和菲丽娜蒂尔一边坐在了位于科尔迪亚斯大人对面木质的椅子上。 因为对方在德维尔克的地位并不比自己低,所以我没有摆出一副傲慢的态度来应对她。 “哦,撒旦,你来这里做什么呢?” “科尔迪亚斯大人才是,来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我以反问的方式避开了她的提问,因为我觉得“因为闲着没事就过来玩了”这个理由有损于我的形象。在确定对方来这里的目的之前我还不能透露这些。 不过,不用问也能知道她来这里的目的了······ “啊,这个嘛······” 她看上去很慌张的样子,估计没有想到自己被反问吧。 “巡视,对,巡视!我来看看这一层有没有危险,这样的话我就能用我的力量来保护这里了!” 这完全只是你找的理由吧,虽然我这样想,但是顾忌到对方的感受,所以并没有说出来。 “魔王大人,这里您应该说实话吧,其实来到这里的目的是打算和那些小孩子一起玩耍,这样才正确吧?” 然而,萨蒂亚尔完全不顾她的感受直接将事实说了出来。 虽然有些尴尬,但科尔迪亚斯还是以大笑敷衍了事。 随后她以一副坏坏的样子瞥向萨蒂亚尔。 “萨蒂亚尔答应和我来这里,也是为了见一面自己的儿子吧?” 儿子?说起来,那只魔人种萨鲁伟尔先生和萨蒂亚尔小姐是母子关系来着,原来是这样啊。 刚才我还奇怪,平时的她是不可能随意让科尔迪亚斯大人在德维尔克的阶层里乱逛的,原来是这样啊······ “······” 萨蒂亚尔小姐没有反驳,看来那就是真的了。 “说起来,奥莱维昂在干什么呢,撒旦?” “这个嘛,奥莱维昂大人现在因为要处理您所带来的部下的事情,所以正在魔王殿堂中办公。” “是吗,那正好,吾辈要去找他玩去!” 说完,科尔迪亚斯便立刻吃光了手中的面包,从椅子边站了起来。 “请等一下,魔王大人,如果现在过去的话,恐怕会对奥莱维昂大人造成麻烦的!” 还没等我开口,萨蒂亚尔小姐就先劝阻了她。 “是吗,吾辈只是去找他玩而已,有什么麻烦的?” “容我冒昧,科尔迪亚斯大人,奥莱维昂大人现在在工作,所以如果您要过去的话,恐怕会打扰到他。” “是这样吗······” 仿佛像是被说服了一般,科尔迪亚斯无可奈何地再次坐到了椅子上。 “有什么好玩的吗······” 坐在木质椅子上,蹬着双腿的科尔迪亚斯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嘟着嘴,这让她显得非常地可爱。 “对了,撒旦,你有喜欢的人吗?” 这种小孩子才会问的问题使我和萨蒂亚尔小姐以及菲丽娜蒂尔都不禁苦笑了一下。 “有哦,我最喜欢的人是奥莱维昂大人。” 这样回答是理所当然的,并且我敢肯定,整个德维尔克的成员都肯定深深地爱着奥莱维昂大人。 “诶,是吗,那撒旦算不算是吾辈的情敌呢?” “这怎么说?” “因为,吾辈也很喜欢奥莱维昂的说。” 果然,作为部下,她也很了解奥莱维昂大人的魅力。 “但是,科尔迪亚斯大人,爱并不是独占哦,不仅是在这里的我、你还是菲丽娜蒂尔和萨蒂亚尔,生活在德维尔克的所有人全都爱着奥莱维昂大人,因此我们愿意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那位大人,为了他,我们可以付出自己的生命。” “诶?我不是······” 事实上萨蒂亚尔对奥莱维昂并没有多大的感觉,因为她也就见过几次奥莱维昂的真容,顶多也只是崇敬罢了。 突然被这样说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但是为了迎合这个场面她还是将情感压抑了下去。 “原来如此,爱一个人甚至都可以将自己的生命献给他吗,嗯,我学到了,谢谢你,撒旦!” 然而这时候,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提议。 “科尔迪亚斯大人,我有一个提案哦。” 听到这句话,仿佛燃起了好奇心,科尔迪亚斯大人两眼放光地看着我。 “什么什么,快说!” “科尔迪亚斯大人知道‘使魔’这一存在吗?” “‘使魔’?” 科尔迪亚斯歪着头露出困惑的表情。 看样子,她不知道啊。 “所谓使魔呢,就是恶魔通过契约召唤出的魔物,使魔完全服从于召唤主的命令,因此使魔也可以帮助主人进行战斗哦。” 使魔并不是恶魔体显现,恶魔体显现是将存在于魔界与自己签订契约的传说恶魔显现在世间,但是由于受到禁锢而无法将实体呈现出来,因此无法发挥全部的实力,并且它们待在现世中的时间也是有限制的。然而召唤使魔只是把在魔界中的生物召唤出现世中,并且会永远存在。 作为奥莱维昂的使魔的则是尼德霍格。 由于尼德霍格现身后,整个世界将会陷入混沌,因此奥莱维昂现阶段并不打算将它放出来。 实际上一个玩家也是可以使唤多个使魔的,但是如果使魔过于强大的话,数量就会被限制。奥莱维昂的使魔则是作为始末世界boss中最强的存在,所以他无法再和其他的使魔签订契约。 “真的吗!?听上去好厉害的样子!” 我对她点了点头。 “没错,所以,我觉得如果让使魔与使魔进行交战的话,大概很有意思吧。” “嗯,非常有意思!但是,吾辈不会召唤使魔诶······” 没有了游戏的主要条件,因此游戏无法实行,所以科尔迪亚斯变得失落起来。 “这一点没关系,科尔迪亚斯大人是可以让您部下中的魔物来代替哦。” “哦?真的吗?” 听到了这一提案的科尔迪亚斯再次振奋起来。 “菲丽娜蒂尔也要一起吗?” 菲丽娜蒂尔的话,应该是可以召唤出精灵兽的吧。 精灵兽也是属于精灵的一种,只不过它们的外观和性格都是没有智慧的灵兽,始末世界的精灵族是可以使唤精灵兽的。 说句题外话,始末世界中对精灵与妖精的认知和在奥莱维昂现在所处世界的认知是完全不同的。 “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工作,就姑且先陪科尔迪亚斯大人玩一会儿吧。” 但是萨蒂亚尔小姐似乎没有要加入的样子。 “那就由我不才担任裁判了。” 看来萨蒂亚尔小姐是要做裁判啊。 “那么就由萨蒂亚尔小姐来担任裁判,由于这一带是森人的村落,所以现在我要将各位转移到空地上,可以吗?” “嗯,拜托你了哦!” “遵命。” “麻烦你了,菲丽娜蒂尔。” 于是,菲丽娜蒂尔便开始发动转移魔法,顿时我们的脚下便出现了绿色的魔法阵。 随之眼前一片空白,睁开眼后,我们来到了一个空无人烟的草原上。 “这一带应该是没有任何生物的,因此可以随意破坏。” “很好,干得不错嘛,菲丽娜蒂尔!” “非常感谢您。” “辛苦你了,菲丽娜蒂尔。” 好像是因为科尔迪亚斯大人向她道谢,菲丽娜蒂尔脸红了起来。 我记得她很喜欢小孩子和可爱的物品来着,看来科尔迪亚斯大人也在她的好感范围内。 “那么,科尔迪亚斯大人,您不打算去叫来魔物吗?” 对于我的疑问,科尔迪亚斯大人只是笑了一下。 随后,她的眼前出现了紫色的魔法阵。 随之,一只巨大的虎形生物从魔法阵中出现。 那身纯白色的皮毛与紫色的条纹非常相称,加上鲜红的赤眼与锐利的爪子,身上所散发出的漆黑灵气,使眼前的生物显得非常霸气。 “姑且给它个‘提拉尔’的名字吧。” “魔王大人,这是!” “没错哦,是由吾辈召唤出来的哦!不过,比起说是召唤,不如说是创造!” “居然还能创造魔物吗!?” 就连我也忍不住发出感叹。 “当然了,这种程度而已嘛,库呼呼呼呼呼!” “原来是这样吗,据说魔王大人体内存在着两种不同的魔力,除普通生物中都具有的魔力外,魔王大人体内还寄宿着无穷无尽的自然魔力。” 像是理解了一般,萨蒂亚尔小姐如此说明。 魔力,好像是这个世界中生物体内都具有的元素,然后自然魔力好像就是构成这个世界所谓“魔物”这一存在的主要元素。听奥莱维昂大人的描述,魔力好像是和我们原本的世界中mp相似的存在,虽然我也并不知道mp是什么,但似乎好像是发动魔法时所需要的必要条件。 那种魔力居然是无穷无尽的吗······ “先不管这些了。那么,既然科尔迪亚斯大人已经召唤好了使魔,那么现在就该到我们了。菲丽娜蒂尔,你觉得我们两个谁先挑战比较合适呢?” 菲丽娜蒂尔似乎并不知道关于魔力的那些事情,因此她摆出一副正在思考的样子。 但是因为我向她搭话,她便回到了现实中。 “哦,我觉得呢,撒旦大人······” “你们两个一起上都没问题哦。” 像是在挑衅我们一般,科尔迪亚斯大人做出了这样的发言。 “以多欺少是不是有些不太好呢?” “无妨无妨,吾辈乃是最强的魔王科尔迪亚斯大人,对付你们两个还绰绰有余哦!” 受到如此挑衅的我们并没有露出生气的样子,只是对那只魔物进行了等级鉴定。 130级······ 我所能召唤出的使魔也最高也就只有120级,菲丽娜蒂尔估计也是如此,看来她说的话是认真的。 不过,仅仅是召唤出的魔物就已经这么强了吗······ 既然能打败这样的存在,奥莱维昂大人真的是厉害呢! “那么,就容我们失礼了,菲丽娜蒂尔,我们开始吧。” 菲丽娜蒂尔也一同配合了我,估计她刚才也是对其强度进行了测定吧。 于是,我召唤出了等级119级的地狱三头犬,菲丽娜蒂尔则是召唤了等级116级的水之精灵王。 “事先说好规则,召唤主不可以介入战斗,但是可以进行指挥工作,那么,战斗开始!” 随着萨蒂亚尔呼喊声结束,双方开始了战斗。 由于与使魔签订了灵魂契约,因此即使我不发出任何指示,地狱三头犬也能按照我的指示进行战斗,这一点看来她们也是一样的。 首先是由我召唤的地狱三头犬率先发起攻击,它如同脱离了弓弦的箭一般飞速冲向了科尔迪亚斯大人的提拉尔。随之它张开了三张鲜红的巨口咬向了提拉尔,但是那一击却被提拉尔向后避开,随后提拉尔往前一扑,用它那黑色的利爪抓伤了地狱三头犬中间的脸部。 由于疼痛,地狱三头犬的面部狰狞起来。提拉尔则是一边警戒着它一边静止不动。 随之,水之精灵王趁次机会发动了技能“水域”。突然,提拉尔被四周涌现的水壁围了起来。虽说是水壁,但其坚硬程度却如同铁壁一般。 在提拉尔被水域困住后,水之精灵王开始缩小水域的范围,这样做的主要目的是打算让它受到内部的挤压,其次则是让它活动的范围减小,在其逃出时可以很容易将攻击命中。 但是,提拉尔却借由它那惊人的蛮力撞出了水域。 随之,在一旁等待着它的地狱三头犬便喷出了地狱之火。 由于刚刚在内部无法观察到外部的情形,所以提拉尔便没能挡住蓄力已久的地狱三头犬。 身体被地狱之火烧伤,提拉尔朝地狱三头犬发出震天的咆哮声。 然而地狱三头犬却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它开始绕路接近提拉尔。 提拉尔当然不会让它得逞,在它再次咆哮吼后,以它脚下为中心,周围的大地开始崩裂,并且在那些裂缝中,一根根尖细的岩石从中突出,其攻击方向便是做出刚才攻击的地狱三头犬。 察觉到这一点的地狱三头犬改变了路线,它开始躲避崩裂的大地。 但是大地崩裂的速度比它移动的速度要快一些,因此地狱三头犬在脚下大地即将崩裂之时向前一跃,从而避开了从大地中突出的尖石。 随后大地似乎停止了崩裂,提拉尔开始主动攻击,但是水之精灵王并不打算让它这样做,他不断地对向地狱三头犬冲去的提拉尔射出水球。 但是提拉尔的移动速度很快,它完美地避开了那些水球。 于是水之精灵王便再次发动了水域,但是却又被提拉尔避开了。 对于向自己冲来的提拉尔地狱三头犬没有选择躲避,而是直接冲向对方打算与其撕咬。 撞击在一起的提拉尔与地狱三头犬便开始互相抓咬,但是由于地狱三头犬拥有三个头部,因此提拉尔的头部与一只脚被其中两个头咬住,中间的头部则是咬向它的身体。 水之精灵王则是在一旁一边看着它们撕咬,一边抓住时机对提拉尔露出的身体进行远程魔法攻击。 原本灵活性和四肢攻击力较高的提拉尔选择了撕咬这一战斗方式,而使得它落入了下风。 地狱三头犬在与它撕咬的同时还不断地喷出火焰,身体受到烧伤、咬伤以及水之精灵王在远处进行的魔法攻击的提拉尔几乎快要失去了力气。 然而正当提拉尔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时,它再次发动了大地崩裂的那个技能,由于地狱三头犬的其中一个头部被其咬住,所以它无法全身而逃,被无数细小的尖石刺中的它就这样与提拉尔共同死去了。 “战斗结束!胜者是撒旦大人召唤的的地狱三头犬与菲丽娜蒂尔大人召唤的水之精灵王!” “哼,如果是一个人的话,明明就会是吾辈的胜利了!” “魔王大人,这样不行哦,明明是你提出的要与两位大人共同对战的不是吗?” “但是······吾辈不服!再来一局,这次吾辈一定要让你们两个输得甘拜下风!” 虽然这个提案我也并不反对,但是现在已经到了工作的时间,唯独这件事情是不能耽误的。 “那个,非常抱歉,科尔迪亚斯大人,因为接下来我需要去进行工作了,所以只好失陪了。” “诶!?” 科尔迪亚斯露出了几乎快要哭掉的表情。 “魔王大人,不能任性哦。” 似乎看懂了科尔迪亚斯的想法,萨蒂亚尔如此对科尔迪亚斯说。 事实上这次我也玩得很开心,所以······ “虽然很遗憾,但是接下来我真的不能再陪您了,不过下次我一定会来哦。” 不仅仅是口头上说,其实我也是打算这样实行的。 “那好吧,要好好工作哦,撒旦。还有菲丽娜蒂尔,你们之后一定要再来找我玩的,约好了!” “嗯,约好了。” 我微笑着回答了她,这并不是和平常一样为了保持自己的形象而装出来的笑容,而是发自内心的微笑。 德维尔克变得有些热闹起来了呢······ 第191章 恶魔支配者.Prologue prologue 在一间与中世纪古风宫殿式建筑相似风格的巨大房间中央,摆放着一个椅背极其高大并雕刻着恶魔图案的黑色神圣王座。 而坐在王座上的则是支配着正拜在座下,各种不同种族生物的至高统治者——灾厄魔王奥莱维昂。 由于某起事件而将他们聚集到一起的支配者摆出王者的姿势居于那神圣的王座之上。 望着拥有绝对力量的支配者,部下们露出一副尊敬的姿态。 那是他们的最为尊敬之人,也是最为珍爱之人。 仰望着高于一切的支配者君临于自己之上,他们都不禁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那么,撒旦哟,接下来就请你向诸位说明一下情况了。” 支配者打破了寂静的气氛,用他那动听而又优雅的话语向他身边的红发美女下达了命令。 面部带着倾城的笑颜,一头靓丽红发的绝世美女开始向拜于统治者之下的聚集者们进行了简单而清晰的说明。 “以上,便是奥莱维昂大人召集各位来到这里的主要原因。” 由于撒旦讲述的此次突发事件,使得王座下的聚集者们开始在座下议论起来。 然而很快他们就停止了交谈,因为现在坐在自己面前的是至高无上的统治者,如果因为过于吵闹而惹得统治者烦躁的话,那么对于他们来说,这便是罪不可赦的行为。 殿堂再次安静了下来,支配者再次开了口。 “这件事情就将由我亲自处理,有异议吗?” 虽然他们无法向至高的主人提出异议,但是出于对主人的担心,还是抱有着主人为何要这样做的疑问。 “奥莱维昂大人,这种事情真的需要您亲自去处理吗?” 提出了这个疑问的是路西法。 “部下的过失应该由上司来承担,这难道不是正确的做法吗?” 像是心中早已准备好了答案一样,支配者立刻回答了她的问题。 “属下明白了。” 被支配者的绝对性话语征服,路西法没有再继续提出疑问的意思,那是因为她相信自己的主人,相信他必定能够完美地处理好这件事情。 “那么,除此之外,由于我们并不了解对方的一切情报,为了避免危险,因此我需要在几位部下的陪同。” 说出这句话的虽然是奥莱维昂,但实际上这是由撒旦提出的方案。 之所以服从了她,是因为如果奥莱维昂不答应这个条件的话,撒旦就会反对他的做法,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执,奥莱维昂不得不服从她所提出的这一条件。 下面的部下们开始议论起来,其话题便是将要陪同奥莱维昂一同前往未知之地的人选。 但是,这些早已被撒旦安排妥当了,接下来就只差奥莱维昂亲自点出那些人的名字了。 场面再次寂静下来,他们都在等待着奥莱维昂说出那些幸运儿的名字。 “将要陪同我的人是,露菲娜尔。” 被自己最为尊敬之人点到名字,就像是被神明选中的使者一般,露菲娜尔的身体不禁抖动了一下。 “是,能够被选为可以与至高无上的奥莱维昂大人一同前往的使者,我露菲娜尔必定不辜负您的期望,誓死保护您的安全!” 做出发言后,露菲娜尔便深深地低下了头。 此次前行之所以选择露菲娜尔陪同,是因为现在的她担任着德维尔克总将军这一职务,因此管理着军队存放空间的她可以随时派出任命于她的军团来保护奥莱维昂的安全。 “然后就是科尔迪亚斯。” 魔王科尔迪亚斯,不久前奥莱维昂收服的部下,作为这个世界最强的存在,虽然对外声称已被由于战争而导致的魔界大门打开后被其涌出的恶魔歼灭,但实际上却是被收纳到了德维尔克之中,虽然有着极高的地位,但是基本上都处于游手好闲的状态。 因为此次前往的目标地点是魔族的国家,带上魔王一同前往或许会使谈判变得更加顺利一些。 “好吧,奥莱维昂,就让吾辈陪你一同前去吧!” 再来就是······ “萨蒂亚尔。” 统率着大陆魔族的魔王军将军——萨蒂亚尔,她所能起到的作用便是为奥莱维昂一行人带路。 虽然魔王军将军还有一名叫做迪兰雅德的魔人,但由于她并不是魔族出身,因此此次前行不需要带上她。 之后的同行人员还有谢尔,带上谢尔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只是奥莱维昂单纯地想要让她一同前往而已。 “那么,以上,会议结束。” 宣告了此次会议的结束,奥莱维昂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 “好累啊。” 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奥莱维昂坐在了办公桌后方的椅子上。 几乎每一次召开会议都会有着这样的感受,紧张感布满了全身,奥莱维昂甚至都觉得在会议进行时,自己的每一根神经都是在紧绷着的。 “那个别西卜,究竟是要怎样啊!” 造成这种状况的罪魁祸首——暴食魔王别西卜。 在奥莱维昂刚刚解决了魔王之战后,这个名为别西卜的部下就再次为他惹来了大麻烦。 “说什么礼物······” 所谓的“为奥莱维昂大人准备的礼物”就是一整个魔族的国家。 之所以要申请战斗许可,也是出于这个目的。看样子他是打算以武力来征服对方了。 虽然奥莱维昂让撒旦再次联络他,要求他取消这个行动,但是别西卜似乎切断了信息共享线路,因此完全无法联络到他。 撒旦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已经辜负了奥莱维昂大人的期望,如果连这点程度都完不成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 “那个笨蛋,为什么要这么认真啊!” 因为烦躁,奥莱维昂不停地用双手挠着头。 “真是的!” 事情都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奥莱维昂也无计可施了。 因此他只好出面解决这个问题,在别西卜闯出更大的祸端前······ “早知道我就不乱给他下达任务了,说到底还是我自己的错,我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 第192章 恶魔支配者.始源的世界 prologue “一路小心!” “莱尔,要注意安全啊!” 向我招着手,站在眼前不远处的村口的那些,是我的家人们。 生于芙鲁姆部落边境村庄的我——莱尔·克贝拉隆从小就只有一个梦想。 那就是——成为旅行家。 所谓旅行家,那是一份非常光荣的职业。 在这个世界中,存在着无穷无尽与人为敌的怪物,我们将其称为魔体。 魔体为什么存在——我们也不清楚,有传闻说,它们是被众神遗弃的眷属,从而使得失去了神明的恩赐的它们变成了没有理智、只懂得破坏与掠夺的野兽。 魔体拥有着远超于人族和其他种族的体能以及魔能,因此弱小的人族无法与擅长魔术式的它们为敌。 但是,随着时代的变迁,人族逐渐强大了起来,并且得到了神明的眷顾,获得了能够使用神术式的权能。 除此之外,作为这个世界最为高贵的七柱神之一的武神来到了凡界并将战斗能力和技巧赋予给了人族与其他种族。 因此,各个种族与魔体形成了完全的对立关系。 各个种族一直在狩猎魔体,并且将这种行为认可为了一种职业。 而担任狩猎魔体职业的正是旅行家! 没错,我之所以想要成为旅行家,就是想要狩猎那些为人们带来灾祸与不幸的魔体。 我想成为——勇者! 第193章 恶魔支配者.新人旅行家莱尔 好厉害——!” 来到了梦寐以求的地方——芙鲁姆部落主城的我不禁对眼前令人震惊的景色发出感叹。 城市的街道被挤得水泄不通,这也充分证明了大城市的繁华与热闹。 做出和乡下人进城完全一致的动作与表情,我在人群中来回穿梭着。 精灵、矮人、蜥蜴人、猪头人、地精······我对眼前各种各样的异形种族感到非常好奇。 周围的人们都穿着简朴的衣物,街道旁的位子全被商人们占满,摆出不同的摊子,然后进行物品贩卖。 但可惜的是,我手头上并没有多余的钱,为了保证伙食费和成为旅行家所需要用到的手续费,我不得不强忍住自己想要购买各种物品的欲望。 但是······ 城市真的太棒了! 和破烂不堪的乡下比起来,这里简直是天国。 虽然这么说,但那里毕竟是我的家乡,所以我也没有任何不满的意思。 村中的伙伴们也都很热情啦······真希望能和新同伴好好相处啊。 虽然现在还没有熟人就是了······ 抛弃了这些想法,我继续观望城市。 “反正时间还有很多,之后再去旅行家公会也没有问题,不过在那之前首先要确保住处啊。” 摸了摸腰间由母亲用布织成的钱包,我开始担心起来。 虽然是有其他的朋友借给了我一点钱,毕竟我将会成为村里的唯一一名旅行家嘛,但是,到底够不够用呢······ 听说城市的旅馆都很贵——或许也只是我想多了吧。 “你这些钱根本不够啊······” “诶?” “你那些钱完全不够在我家旅馆住几天啊,从着装上来看,你是旅行家吧,并且看上去并不怎么强的那种,新人的话还是去普通旅馆看看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点离开吧。” 被赶出来了······ 等等,他刚才说了“普通旅馆”。难道说,我刚才进的旅馆是这里条件比较高的? 那就按他所说的,去其他的旅馆看看吧。 “请问看上去很困扰的旅行家先生有什么麻烦吗?” 在我打算去其他的地方转转时,背后传来了女孩子的声音。 “你,你是?” 突然被陌生人搭话,让我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的名字叫玛莎·迪普拉尔。” 拥有着一头乌黑长发,她那娇小的面容透露出一股温柔的神情,眼神中蕴含着色彩,与面容完全不符的是她那成熟的身体。 好,好可爱!村中可没有这样的美少女啊。 不过······她是怎么知道我是旅行家的,还有刚才的大叔,有这么明显吗? 迟迟不回答对方会显得很无礼,所以我将注意力放回到了她的身上。 “那——玛莎小姐,你,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啊,我的名字叫莱尔,莱尔·克贝拉隆。” 靠的好近—— 心跳在不断加速,总感觉会被对方察觉到啊。 “就像刚才说的那样,请问莱尔先生有什么困难吗,看上去很困扰的样子。” “啊,因为我刚来到这个城市,所以想要找一个合适的旅馆住下,但是刚才却因为费用不够而被赶出来了。” “这样啊——看出来了呢。” 她稍稍保持了一点距离,这样也是帮大忙了,不然的话估计我的脸应该会红起来的吧——大概现在都已经红起来了也说不定。 “是吗,不过······有这么明显吗?” 由于害羞,所以我用右手食指挠了挠脸。 她向后走了一步,然后背起手来。 “当然了,因为莱尔先生你的脸上就是一副乡下人进城的表情啊。并且——莱尔先生还那么单纯地就把自己的真实信息告诉别人了哦,一般的话不应该更慎重一点吗?” “是,是吗?” 不知道是因为她又靠了上来的缘故,还是她刚才说法的缘故,使得我的脸又红了起来。 “那么,既然这样的话——莱尔先生要不要来我们家旅馆呢?” 诶?她的家里也是开旅馆的吗? “但是,不知道我付不付得起费用。” 我将钱包拿了出来,里面装的是两枚银币,十五枚铁币和四十六枚铜币。 (注明:芙鲁姆部落货币制为1枚金币=20枚银币,1枚银币=20枚铁币,1枚铁币=10枚铜币) 因为要申请成为旅行家的话需要十五枚铁币,因此可以用的就只有两枚银币和四十六枚铜币。 刚才的旅馆住一天需要一枚银币,实在是太贵了。 “我们家旅馆一天只需要一枚铁币哦。” 诶?一枚铁币······ 居然这么便宜的吗——或许我刚刚真的找错地方了,既然都被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推荐了,那就去看看吧。 “那——可以请你带路吗?” 向她提出了这个提案后,她朝我抛了一下媚眼。 “交给我吧!” “哦······那——交给你了,玛莎小姐。” 2 跟随着玛莎小姐,我来到了一个狭小的街道,虽然看上去很狭窄,但是并不显得拥挤,虽然人很少,但是也显得很安静的样子。 不过——我是那种比较喜欢热闹的人啊,不过,在安静的旅馆里休息的话也会更舒适一些吧——据说狩猎魔体是一项很累的工作啊。 街道旁的建筑物都大致相同,只有两层的石砖楼房,但是和街道的风格却很搭配,完全没有朴素的感觉。 不如说——很令人兴奋! 和全是木质单层房屋的村庄不同的建筑更加勾起了我的新鲜感。 “就是这里了!” 玛莎小姐停止了脚步,指向与周围建筑稍微有些不同看上去规模较大的一栋房子。 不过也是两层呢。 门前挂着的牌子上写着“德菲尔”,这应该就是这家店的名字了吧。 “爸爸,有客人来了哦。” “嗯?只是让你出去买菜而已,没想到又在外面拉客了吗?” 穿着灰色短袖上衣,身上围着绿色的围裙,长着一副憨厚面部的大叔站在屋内的柜台前,听刚才玛莎的叫法,他好像就是这家店的老板,同时也是玛莎的父亲吧。 “嘿嘿嘿,因为看着这位客人有些困扰的样子,所以就把他带来了哦。” 玛莎朝向他挠了挠头。 “喂喂,不要把客人说成小动物一样啊。话说,让你买的东西呢?” “啊嘞?忘记了······” 想起自己本来要出去的目的,为了避免尴尬,玛莎用右手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吐出舌头装可爱。 “你这家伙!” “抱,抱歉啦!比起这个,爸爸,你还是快接客吧,让客人等太久也不太合适吧,万一人家还有急事呢,对吧,莱尔先生。快点啦,爸爸!” 她向我抛来求助的眼神。 看样子是想要让老板的注意力放到我的身上来打算蒙混过关啊。 算了,她也算是帮了我忙,这里就先帮她一把吧。 “那个——听玛莎小姐所说,这里应该是旅馆吧,我是刚来到这个城市的莱尔·克贝拉隆。现在——打算要找个住处,如果合适的话······” “啊,小哥是要住宿啊,我们这里是一天一枚铁币,承包早饭和晚饭,你看如何呢?” 真的蒙混过关了。 不过——居然还有早饭和晚饭,这次真是赚大了! “真的吗,那么我先付十天的费用吧。” 因为之后还要去其他的地方旅行,所以不会在这个城市待太久,但是在那之前先熟悉城市的生活习性也不错呢。 “好,那么二楼从外向里走第三个房间是空的,这是钥匙,拿好了哦。因为住在这里的都是一群旅行家们,所以白天上基本没人哦。” 拿到钥匙后,我走向二楼,但是基本上却没有看到一名住客,刚才在楼下也是。 和老板说的一样——白天旅馆是没人的啊。 走到指示的房间,我用钥匙打开了门锁,随后推开了房门。 咯吱咯吱的木门声从下方传来,但是我并没有在意,继续向前走进房间。 看上去并不是很大,但是却很干净,里面摆放着木质书桌、椅子和一张木床。 床上铺着纯白色的床单,上面摆着白色的枕头和被子。 没有一处褶皱,显得特别平整。 我将身体向前一扑,趴在了柔软而又温暖的床上。 原本以为下面是木板,所以还小心了一下,没想到意外地非常柔软呢。 好舒服—— 从村里出发后就一直没有休息,来到这里后还逛了一下城内的街道,真是累死了。 好想就这样睡一觉啊,不过——已经等不及了,要马上去办旅行家手续啊。 拖起累瘫的身体,我不情愿地站了起来。 “行李就先放在这里吧。” 将背上的包袱放在了地板上,再次环视了一下房间周围,确认没有落下的东西后我就踏出了门外。 “等待着我的——是前途一片光景的未来啊!” 先是要狩猎魔体来赚好多的钱,然后再不断变强,成为勇者! 勇者——这个世界上最为强大的存在,受到七柱神的宠爱,拥有着异常强大的加护与能力。然而现在传说的勇者就只有一位,那位勇者大人正是现今第三代勇者——艾丽娅·库达拉洛斯·拉蒂斯卡。 现在位于讨伐龙形魔体的最前线,与同伴们不断向魔体的聚集地——厄罗尔德荒地进发。 总有一天,我也会像他们一样,成为世代传承的英雄。 想想就兴奋呢,赶快出发吧! 3 向玛莎询问了旅行家公会的位置后,我便离开了旅馆。 “嗯——根据玛莎说的方向,那边应该就是了吧。” 在我眼前的是一座与其他建筑相比起来显得非常大的房子,大门的上面挂着一张与旅馆不同的牌子,不对,应该说是贴在上面的吗? 因为牌子上写的字是“旅行家公会支部中心”,所以我没有多想,径直走了进去。 好大! 虽然在外面看上去就足够大了,但是内部却远比表面上要大很多的样子。 “欢迎光临。” 嗯?这说法给人一种店员的感觉啊,和印象中稍稍有些不同呢。 向我说话的是一位金发的精灵族女性,她似乎就是这个公会支部的管理者了。 “您好,请问有什么能帮助到您呢?从面貌上来看您并不是本地的旅行家吧。” “啊,没,没错,我是最近才来到这里的,不过,我现在还并不是旅行家。” “那您就是来注册的新人旅行家咯?” “没,没错。” 完全没有女性经验的话不知道怎么和她对话,没想到这里的美女这么多啊。果然,城市就是不一样啊。 “那么,首先要将您的双手放在这个水晶球上,由我来为您进行信息鉴定。” 信息鉴定?就是那个吧,我记得旅行家会得到一张卡来着,然后上面写着职业种族和能力什么的,并且可以随着旅行家的成长而随时进行改变。 听从了她的话,我将双手放在了柜台上的水晶球上。 随后,她似乎像是在施加魔能一般,水晶球散发出了紫色的亮光。 在那亮光上浮现出了我看不懂的文字。 古代文字,还是其他部落的语言? 随后她拿出了一张白色的空白卡片,并将它放在了水晶球的下方,慢慢地,那张卡片上也浮现出了同样的文字。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文字突然变成了我所熟悉的语言。 名称:莱尔·克贝拉隆 等级:lv.4 种族:人族 职业:剑士、神术士 称号:村落的希望、旅行家、救赎之人、幻想者 能力:连续斩击、火球术、速度提升、幻想权能 魔能:548/560 神圣值:5000/5000 看到了我的信息后,她显得有些惊讶:“神圣值居然这么高的吗?” 我也被自己的信息吓了一跳,虽然不怎么清楚,但是将神圣值和魔能拿来比较的话,差距的确很大啊。 不过——称号是不是有点多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那些称号。 话说······“村落的希望”是什么东西,居然还排在了第一位,一眼都能看出来的啊,好羞耻啊,这不就很明显说明了自己是一个乡下野小子了吗。 不过—— “这个幻想权能是什么能力啊?” 因为名称有些可疑,所以我就问了柜台小姐。 “嗯?这个——我也是第一次见呢,在之前看过的能力书中也没有印象。” 真的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根本不知道那个能力的效果是什么了,擅自乱用的话很容易会招惹来麻烦的吧。 暂且还是不管它了。 “那,有了这张卡片我就是旅行家了吗?” “没错,之后我需要登记一下您的身份。但是······” 是需要手续费的吧。 我将腰间的钱包拿在手中,然后从里面拿出了十五枚铁币交给了她。 “那么,从今天起,您就是一名旅行家了,现在我需要为您办理一下手续,关于公会的规则和制度会在那之后为您讲解的。” “哦,拜托你了哦。” 说着,我离开了柜台,坐在了摆放在不远处的椅子上。 看向周围,他们都是与自己职业相同的人,眼神中饱含着热情与希望,脸上浮现出爽朗的笑容,这正是自己所期盼的景色。 终于,终于,终于向着我的目标迈出了重要的第一步! 第194章 这次,并没有死 「我这是……在哪里?」 浮士德躺在高楼底部的死角处,他最后一秒的记忆,仍只停在楼顶的战斗,在那时突然闪耀的眩光之后,自己已经落到了这里。 (是从上面掉下来的?算了……没必要了) 左臂处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是在闪光时被子弹击中了吧。 浮士德并没有出去的打算,反倒认为死在这里心安理得。因为即使出去了,也会遇到龙门的那群家伙,到时候肯定有更多麻烦事,所以还不如就这里静静的离开。 「什么人在那?」 外面传来冷淡的女性声音,但他知道这只是在虚张声势,这是他作为一个狙击手的直觉。 没过多久,问这个问题的人站到了他的面前,看她胸前的标志,应该是罗德岛的干员,这也让他舒服了许多,可以不用接受各种各样的调查,所有问题都会马上解决——只要用她手里的弩。 「要浪费你的箭了」 「你在说什么?」 「哈哈,不值得吗……」 浮士德摇摇头,转过来望向她,长得很标致,不过也就是十几岁的花季少女,披着黑色的斗篷,里面的衣服为了轻便,并没有穿的很厚,此外还印着罗德岛的标志,让这样一个小姑娘去杀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人,可能她真的办不到吧。 「你走吧」 「为什么?」 少女走到浮士德的旁边,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少女取下挂在腰间的医疗箱。用药小心地处理着伤口。 「喂,别白费力气了」 「你这么想死吗?」 她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只是在短短的一瞬间加大了力度,浮士德的伤口传来一阵剧痛。 「……嘁」 「知道疼就好」 「我可是整合运动的人啊?要把我带去罗德岛?」 那位少女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回过神来,继续处理着伤口。 浮士德瞄到了这位少女的铭牌,上面刻着“灰喉”,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损坏,不知道是保养的比较好还是没怎么出过任务。 「……麻烦你的胳膊动一下」 消毒和上药已经完成了,还得打上绷带。可是伤者好像不怎么配合。 「喂,这是你的命啊」 「对啊,因为本来也活不了多久了」 「就是因为你这样的人……」 灰喉呜咽着,眼角闪着点点的光。 「可能你们一点也不懂得感恩吧?不只是因为矿石病的歧视……即使是没有歧视的人,你们也会反咬他一口,你们想的全是反正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干什么都无所谓了,所以才会有整合运动……」 她说到这里,浮士德像自嘲似的,轻笑了一声。 「其实我都不知道我们是为了什么,也许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加入那个组织的吧?但我却从没后悔过」 「我啊,本来应该就是要死在这里的,可谁猜的到我没有死呢?活着就要继续想些没有意思的事情,这么看的话,确实不如去死」 一边听着浮士德说,她已经把伤口处理好了。 「那么,灰喉小姐」 浮士德用力起身,才发现自己的腿脚也变得不太方便,果然不可能只有手臂受伤吧。 他向黑暗的角落处摸索,找到了自己的弩箭。当他拿起弩的那一刻,灰喉的准星已经瞄准了他。 「放心吧,已经坏了,不过我要是想杀你的话,我可早就下手了」 说完,他露出自己腰间的匕首。就相当于是被她救后的感激。 「怎么?你不会真想把我带到罗德岛去吧?」 「你想回你原来的地方你就回去吧,到时候在战场上可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灰喉转过身去,想离开这里,但回头看到的—— 是梅菲斯特的两只宿主,已经不能称之为生物的躯壳。 「看来你好像遇上麻烦了?」 浮士德戏谑地说了一句,那两只宿主从远处冲了过来,身后可没有退路。 「哈……这就是结局吗?」 她释然一般,手垂了下去,轻声默念着。 浮士德不知道她在嘀咕什么,也从不知道在这里竟然还有什么信仰之类的,最先想到的竟然不是保全自己。 「还早呢,想的真轻松啊」 浮士德说完这句话,从灰喉的背后取下了她的弩,再从箭筒中抽出几支箭,走到两只宿主的跟前,当浮士德站到它们前面的时候,它们缓慢地停止了移动。 浮士德用右手托着弩,左手抽出箭搭在弦上,期间用力时他把弩顶到胸前,用右手上弦,可能是左手根本使不上力的原因,不过即便如此繁琐的动作,他做起来也是相当熟练,对着其中一只扣下了扳机。 用相同的办法射出去几只箭,剩下的工作就用匕首慢慢来就好了。 「这些牧群没了梅菲斯特,就是没有生命的傀儡,他们可能是不受控制了,不过还是能区分自己人和敌人的,虽然也有可能进行无差别攻击」 浮士德向外面探头,发现这两个并不是偶然出现的,在街道上一大群牧群在有组织的进行袭击,离群的这两只可能是没有受到支配。 「为什么……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多」 「想出去?」 旁边的少女,很小声的“嗯”了一声,下意识移开了视线。 (这不是挺可爱的?果然是装的啊) 「算了,兜帽拉下去,别露脸,把手给我」 「这样就没问题?」 「你以为他们的智商有多高啊?」 「……你一定会带我去奇怪的地方」 「这么有自知之明,身体却意外的很诚实啊?」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手已经悄悄的勾上了。 兜帽已经拉下去了,看不到她的脸,这个时候一定烧红了吧。 两人就这样拉着手走着,期间灰喉没有办法抬头,耳边传来的全是嘶吼和砸东西的声音,谁也不会想让这种声音从自己的身体上发出。 过了不知道多久,耳中的嘶鸣渐缓,周围也变得安静起来。 第195章 冷墟 又走了一段时间,风吹到身上已经有明显的凉意,整个世界只剩两人的脚步声。 「这里已经没有牧群了吧?」 「还没拉开啊?怪不得这么安静呢」 灰喉飞快地抽出了手,几乎是在说完这句话的一瞬间。 「这是……哪?」 眼前的景象不能用凄凉来形容。 原本和平的城镇,在某一天突然遭遇了战争或者天灾——眼前的是一片狼藉,破碎的道路,没有清扫而堆在一起的断壁残垣,没有给任何逃走或者撤离的时间,似乎每块瓦砾下都有这场灾难的受害者。 「你把我带到这来是想干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你不是带了医疗箱了吗?帮忙搬人,能救多少救多少。」 「那这里为什么没有医疗组织?这种情况应该由他们解决吧?」 「你以为他们真的靠的住啊?这里的政府还在敌对状态啊,要是被发现了说不准自己都难保哦?」 有的人废墟底下,有的则是躺在路边,在废墟下面的就没有必要了,毕竟时间和体力都很宝贵。 「喂……如果救的话要把人放在哪?」 「这种地方一般都有地下室的吧,这是常识」 浮士德找了一间看起来还不算损坏的太严重的房屋,房屋的主人不在这里,希望他是个幸运儿。 地下室的入口也没有被压上,浮士德打开了入口,向里面张望,这个地下室比较小,而且里面并没有所谓的物资,就算有再多的物资,也会被侵略者洗劫一空。 「就在这里吗?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东西我会慢慢去找的,那个可以放心」 找到安身之所后,剩下的是要找些伤者,就周边来说,只有两三个是可以救回来的,其它的不是已经离开,就是伤势过重的,这些伤员并不好搬运,表面是两个人,实际上能背动人的只有浮士德,灰喉则是调整位置,或者托着关键的、受伤的部位,不过两个人都是在尽自己所能的忙活着。 搬回来的有六个人,其中浮士德认识的四个,是参加整合运动的,剩下的两个应该是这里的住民,把六个人搬进来的时候,地下室已经满满当当了。 「然后就要靠你咯」 「……」 灰喉无言,但还是默默地打开药箱,小心地处理着。 「看你一个人弄感觉有点可怜,要我来帮你?」 「不需要,我很讨厌你的态度」 「我可从没强迫你」 「那你把我带来也是你的不对」 「如果这样的话,你可以回去啊?要不要我带你?」 「真狡猾」 浮士德知道,她不会放下受伤的人不管,这种感觉就和当初他们相遇的时候一样吧。 于是他在旁边静静的看着灰喉处理伤口,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感觉她的手一直在抖。 「紧张?如果觉得我的视线很烦,那我就先出去找点东西了」 「……那种事别问我」 浮士德起身,准备出去找些东西,能拿的只有旁边的一个破袋子,不过用来装东西比用手拿要强。 「喂……你不说这里的政府还在警戒么,用把弩箭带着防身吗?」 「哈,那就不必了,回不来的话杀人也没有什么必要,我也不想这么做」 「那……如果你出了事我怎么办」 「他们又找不到我,还是先想自己吧」 浮士德因为自己的种族特性和受过专业训练,懂得怎么隐匿自己。 说罢,他爬上了梯子,不过左手还是有些不便,从下面看的话爬的确实很艰难。 (呼……在周围找找吧) 浮士德在周围坍塌的房子处搜寻,不过剩下的东西很少,只找到几条毯子还有很少水和食物,勉强算是两人份吧。 (把毯子带着吧,看那家伙穿的挺薄的) 数了数毯子有四条,如果两人用一个的话应该也够,不过以后也许会再找到,这件事不用担心,但更重要的是食物和水,虽然目前来说够,但当有八张嘴的时候,那时就十分麻烦了。 浮士德带着东西,回到他们所在的地下室入口,听到里面一阵“沙沙”声。 (老鼠?) 抱着这样的念头,他向里面张望,可灰喉好像没有听见一样,仍然干着自己的工作。 「喂,你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 浮士德用尽可能小的声音问道。 「咦?诶!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灰喉转过身来,应该是被吓到了,在寂静的世界突然出现不和谐的声音,论谁也没办法保持冷静。 「嘘,你细听」 当浮士德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两人屏息以待,可那声音却消失了。 「奇怪?我听错了吗?」 「……别吓我……」 说到最后还是女孩子。 「……算了,以后再说,不过现在还是吃点东西比较好」 浮士德把刚找的吃的和水递给灰喉,在递的时候,两人的手不小心碰到了一起。 (有点……烫?) 「你发烧了?」 「又在自说自话?」 「那我多嘴了」 这是两人吃之前的最后交流,剩下的时间,浮士德一直望着出口,而灰喉只是匆匆吃完,继续处理伤口。 「第几个了?」 「最后一个」 「期间有说话的吗?」 「都在昏迷」 「行吧,那最后一个弄完了你也眯一小会」 浮士德把毯子披在灰喉的身上。 「夜里还是冷啊」 「……」 「行吧,辛苦你了」 说完后,浮士德枕着右臂躺了下去,面朝墙壁,随着疲劳感和睡意不短累加,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笨蛋……」 在浮士德发出平稳的呼吸时,灰喉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当然,这句话也只有她自己听得见。 第196章 医者与真相 「喂,你该换药了」 浮士德在朦胧中睁开了眼,最先看到的是少女跪坐的身姿。虽然很困,但还是忍着睡意把左臂上的绷带拆了下来。 「不可思议……恢复的这么快」 「矿石病又不全是害处」 似乎可以提高自愈能力。 「还有那些术士,没有感染的很少,并不是成为术士之后感染的,而是感染后选择的术士」 「了解了……不过我还想问一下,治疗的法术和感染有关系吗?」 「治疗的源石技艺比较看相性吧……不过我又不是医生,对这里也不是很了解」 浮士德偷瞄了一眼灰喉,她脸上满是失落。 「喂,罗德岛不就是干这个的吗,你回去向他们请教一下啊,在这里和业余人士说有什么用」「哦,那抱歉了」 「怎么,想做一名医生?」 灰喉还在处理伤口,没有回答他,不过也可能是单纯不想回答。 「当医生的话,这种态度可行不通」 「……那要怎么做」 「啊,肯定都是开朗啊,乐观一点啊,亲切啊什么的……呵,不过要是总是和生死之类的东西打交道,总有一天也会麻木吧」 灰喉再一次帮他扎上绷带,抬起头的时候,正好对上了他的目光。 「……如果有人会恩将仇报呢」 「你是指?」 「病人」 「还是昨天晚上的那些话么……」 浮士德闭上眼,叹了口气。 「喂,你要真想当个医生,也不至于这么怕死吧?」 「不,你不会明白的」 「那这段对话就都没有意义了,纯粹浪费时间」 说完,浮士德起身,还是拿着昨晚用的破破烂烂的袋子,临走时,和她说了最后一句话: 「缺安全感的家伙可真麻烦」 这句话,没有得到答复。 ——————————— 「哦哦哦哦!这是……什么嘛,这么可爱的女孩子?」 距离浮士德出去过了一段时间,受伤的人已经醒了过来。 「喂!小姑娘,是你救了我们吗?」 「你能不能不要吵了!」 旁边身着法袍的少女给了这位一直在嚷嚷的家伙一记手刀。 「啊,抱歉,给你添麻烦了吧,这家伙一直都是这样呢」 「不不……没有那回事……」 「话说回来,真的是你救的我们吗?那可实在是太感谢了」 「……」 「啊,你是罗德岛的医护人员吗?」 「唔……我是罗德岛的干员,但不是医护人员……只会一些简单的处理而已,救了你们的应该是你们的头领,好像是代号“浮士德”的那位吧」 「啊哈,我们的老大啊!」 那位姐姐把凑过来很闹腾的家伙挡在一边。 「……伤口还没好尽量不要乱动」 「唉,他就这个样子……对了,你还不认识我们呢吧?」 接着这位少女向灰喉介绍这些成员。 「很闹的这位,平常我们都不叫名字的,都是叫他“狗子”」 意外的接地气。 「我嘛,他们一般都叫我“小雪”,因为我以前是和霜星姊她们一起行动的嘛,不过改了编制后就和小伊伊一起出任务咯」 这种事情自己说会有点不好意思吧,她一直在摸着自己的后颈。也能很轻易的看出她和霜星外貌上相似的的地方,都是白色的毛发和一对耳朵,和阿米娅暴行她们一样,不过伤痕要比霜星少很多。 「比起这些,那个小伊伊?」 「哦,就是小浮啦,别看他平时都是一本正经的样子,有时候他挺可爱的哦?当然我们也只是私下这么叫他,即使在他面前这么说,他也就只会提醒一句也就过去了,不过还是不要老影响他比较好啦」 (说的不是一个人吧) 谈到浮士德的时候,小雪意外的很开心。 「唔……他人缘很好吗?」 「多了解他就会感觉他人很好了,我刚入队的时候也觉得他很孤僻,但是慢慢地发现他的优点还是很多的」 「比如?」 「你自己去感受吧,这种东西……」 她露出坏笑。 「我可不好说哦」 「哼……」 「好可爱~好想揉揉你」 「不要碰我」 灰喉又回到那副冷淡的姿态。 「哦哦,对了,你应该不是患者吧?嗯……对不起」 「哈?怎么了?你原来也有吃瘪的时候吗,嘻嘻嘻……」 「你给我死远点」 ———————————— 傍晚,浮士德背着东西回到了这里。 拿到了不少食物和水,不知道为什么这家被毁的超市里的东西并没有少很多,下一次再来应该也够。 「嘿!老大回来了!给点吃的吧,我快饿死啦!」 「能不能别粘着我」 「真是的,这家伙如果没有我可能就骚扰灰喉小姐了哦?」 「随便」 浮士德把身上的袋子卸下来,坐到了一边。 「骚扰她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不是你把我带到这来的吗?」 说到这里,浮士德嘁了一声,转移了话题。 「怎么?只有你们两个醒了吗?他们呢?」 「嘛,叶可也没事了,不过她只是睡不醒」 刚才小雪也向灰喉介绍了剩下的两位成员,分别是叶可和华夫,叶可很擅长隐匿,但由于矿石病的原因有些嗜睡;华夫是因为他的厨艺很好,但是由于物资缺乏,所以他大显身手一般都在庆功的时候,听小雪说他做菜是一绝,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参加整合运动。 「至于我不认识的这两个人……就不好说了」 「慢慢看吧,不过还是先吃点东西」 浮士德拿来的全是些饼干和面包,配上水充饥还不错。 「喂?你不吃啊?」 浮士德把话语权抛给了在角落的灰喉。 「……」 她没有出声,只是把头埋在手臂里。 「那家伙怎么了?」 浮士德压低声音,对着小雪耳语。 「不知道……明明聊天的时候还好好的……」 「大哥,还是你送给她点比较好吧?」 「你凑什么热闹」 「算了,她自己饿的话自己会吃吧」 说完了这句,浮士德提高到了正常音量 「现在不想吃的话就一会再说,别老勉强自己」 「……知道了」 回答声细如蚊蚋,不过还是稍微放下了心。 「呼……大哥,吃完了就睡觉吗?」 狗子显得有点坐不住。 「你有好招?想出去跑两圈?看你不死外边」 「我这有好东西啊」 说完,他从侧兜口袋里拿出了一副扑克。 「绝了,真要开小差还得看你啊」 「喂,你是在损我吧」 小雪向他打趣。 「行吧,我就陪你们打两局,小点声别影响别人」 「ok」 「当然」 在本来凄凉的废墟间,一个地下室里传出的是欢笑声。 「对二,哈哈,又是我赢!」 「真是的,这可是我让你的啊」 小雪瞄了一眼浮士德,发现他一直在看向一个地方,有些出神。 她轻轻拍了一下浮士德的肩。 「怎么,小伊伊果然很在意吗~」 「很烦啊」 「她到底是怎么来这里的?」 「被我拐来的,行了吧?」 「毫不掩饰呢……」 「对你也没什么意义吧,不如说你还能帮我解决点问题」 「唔……找机会好好聊一下?」 「我和她根本说不下去」 「小浮有点耐性呗」 浮士德又转向了角落那里,看着她。 「我知道是我不对」 「你一定要好好谢谢她……」 「喂,你们又在那里说什么啊?又不带我玩」 「去死」 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小雪意外的不会冷静。 「算了,还是睡觉吧」 浮士德把旁边的手电筒关上,用珍稀光源进行娱乐活动,就目前来说有点奢侈。 四个醒着的人,没有人说晚安。 ———————————— 夜半 旁边发出有人起身的声音。 (嗯……谁) 浮士德意识还很模糊,但恍然间看到有身影爬上了梯子。 (!) 他立刻清醒了,随着打开盖的“吱呀”声,寻声望去也看清了那是谁。 (果然还是想逃跑吧……) 等脚步声渐行渐远,浮士德也起身,追到了外面。 他隐匿起自己的气息,和周围黑暗的环境融为一体。 前面无疑就是灰喉的身影,她坐在另一座房子的废墟上。 沙沙声 昨天的,很熟悉的声音。 无疑是灰喉发出来的 他悄悄的接近,希望看到发出声音的真相 但接下来的一幕,他可能怎么也不会想到—— 灰喉正在用砂纸,打磨自己的手和手臂,鲜血淋漓。 第197章 充盈魔法的新时代 三千年前,人族在神明的恩惠下获得了利用魔术提升自身力量的技术,在这个基础上让人族自认为自己站在了世界的顶点。妄图向其他种族展示自己压倒性实力的人族挑战了站在世界巅峰的龙族。然而人族始终是无法左右自身生死的存在,傲慢无知的人族惹怒了龙族的最强存在,龙帝。 龙帝为了惩治傲慢的人族,对人族各个国家的主都市降下了天罚。然而当时站在人族顶点的被誉为“剑圣”与“导师”之人作为全体人族的领袖带领人族讨伐龙帝,最终与三者的死亡为终点,结束了这场被人族认知为天灾的战争。 现在则是世界盛行魔法的新时代······ 世界的中央是一片黑暗的山谷,这也曾是发生天灾战争的主战场。经过战争后充盈着过于浓厚魔力的战场原本是不应存在任何生物的。然而却有一位满头白色头发的男性躺在了这战场的中心,那白发并不是因苍老而衰竭的发色,而是靓丽自然的银色,男性的身材略高,但并不显瘦,然而奇怪的是这位男性没有呼吸。如果判断他为死亡的话,四周却无任何血迹,并且男性的皮肤没有任何腐烂的迹象,与刚死亡不久的苍白脸色想比,男性的皙白皮肤更像是天生自然的肤色。 男性缓缓张开了眼睛,那鲜亮的红色瞳孔如同火焰外边一般,但是却不比血液显得深沉。但如果比喻为火焰的话,却又不恰当,比起火焰,更像是夕阳照在鲜红赤血上所呈现出的靓丽红色,虽不华丽却不乏鲜艳。那双瞳孔逐渐变大,带有一丝惊讶的神情呈现在了他的眼中。 身着如同骑士服白色长袍的他对周围环境表示诧异,自己并没有死亡,但是原本应该躺在周围的尸体都消失了。难道自己当时是昏迷了吗?但是如果他昏迷的时间足以让那些尸体已经不存在这里的话,自己昏迷的时间或许过久了吧。但是,假象尸体是被同族回收或异族毁灭的话,自己为何还是纹丝不动地待在这个地方。过多的疑问让他感到头痛,难道是自己被复活了?但是在他的认知中并不了解能够让人复活的能力与技术。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时空穿越。自己处于发生战争之后的时间或发生战争之前的时间中,不过前一种想法不成立的话,后者就更不可能了,因为这两种想法都是超越世界法则的现象。又或是两种方法都已存在,但是自己却介于两种方法之一的手段造成了现在的现象。不过如果不是除自己以外的别人造成这种现象的话,那么两种想法都是不成立的。因为自己并不觉得能够让自己复生或时空穿越。 没有头绪,算了,总之先回到能够与人交流的地方获取情报吧。他缓缓站了起来,突然脑中浮现了战争的景象,不忍得呜咽了一声,作为那场天灾战争的幸存者与见证者,毫无疑问会感到不安与恐惧。他环视了一下周围,这个杂草不生的荒地在那时候可以说是地狱,如果可以的话,自己再也不要看到那场战争的景象。“对了,需要确认一下自己的能力是否还能使用。”从他的声音角度来说,大概属于刚刚成年的年轻战士,但是却可以从语气中听出他同时也是一名身经百战的老战士,明明拥有着如此年轻的外表,却给人一种成熟的威严气概。 他拔出了自己腰间的长剑,那是陪伴了他数百年的伙伴。纯白色的剑刃散发出光芒,带给人的感觉并不是反射太阳光所产生的,而是剑刃本身散发出的锋利剑芒。那纯白圣剑的剑柄是不同于银色剑鞘的金色剑柄。剑柄的中心镶嵌着一颗蔚蓝色的宝石,使金色的剑柄显得更加清亮。 “武技:次元斩。”他念出了似乎许久没有使用过的武技。瞬间,圣剑被红色的光芒包裹住,散发出强大的气息,同时扬起了四周的沙子。他呼了一口气,单手用圣剑斩向了前方。仿佛连空间能够斩破的剑气撕裂了位于前方的空气,剑气造成周围的空气气流速度变快,使周围卷起了狂风。虽然是以眼前的空气为对象,但是由于剑气所形成的气流过于锋利而使得地面也被斩开,一直延伸到他眼前所能看到的地方。“明明这么强大的武技,对那个家伙来说只是能够削掉一小部分皮肉。”他对曾经敌人的强大做出了感慨,但是把那家伙看作测试对象的话整个世界的无机生物看来都脆弱了。不过,这一招如果能用的话,其他能力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吧。他突然想起自己曾在战争最后瞬间获得的能力,不禁感到了伤心与愤怒,这份不满使他咬紧了牙。“明明该牺牲的,是我才对。”在确认了收纳空间中的物品还存在后,他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2 艾因多兰德联邦国的优特弗尔城是一个繁华的城市,在这里的每一位市民的眼神都充沛着幸福,在他们的眼中,可以看到未来与希望。这里的街道非常热闹,数不尽的商人在这里摆下了摊子对自己的商品进行推销。 他来到了这个城市后见到了很多曾不为他了解的东西,比如,“魔法”。因为他当时所处的时代是有“魔术”这一存在,但是却没有听说过魔法这种东西。这个世界难道并不是自己曾经所处的世界?但是那样的话,地形应该有所改变,但是在他来到这个城市之前所路过的山脉与森林在他记忆中没有太大的变化,不过奇怪的是进入这个城市不需要通行证,也不需要进行麻烦的身份认证与办理手续。说起来自己连所处的国家名字都不知道,如果这里是城市的话,那么必定是某个国家的领土,但是他在路上却没有碰到划分国界的关口。现在自己得知的情报太少了。那些方面都无所谓,最让他在意的是,没有一个人认识自己。 原本为了避免引人注目,而戴上了祭典上扮演角色用的勇者面具。在那时候,自己隶属于的格兰特尔圣王国有着名为“神圣祭”的祭典活动。在那个活动中有一个角色扮演的舞台节目。自己曾参加过活动并扮演了击败魔龙的勇者角色,这副面具就是在那时候获得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原本所在的地点应该是圣王国的城市,但是现在却变成了名为“优特弗尔”的城市,这也是从旁边的路人听到的信息。所以人们都觉得我所戴的面具非常奇怪,向自己抛来好奇的目光。明明这副面具在圣王国可是非常常见的。为了验证这里到底是不是原本自己所在的世界,他摘下了面具,但是和预料中的差不多,没有一个人对他表示崇敬。明明曾经是那么被人崇拜的存在,并且还被戴上了一个“剑圣”的称号。没错,他正是曾经联同被誉为“导师”人物带领人族讨伐龙帝的巅峰存在,被誉为“剑圣”的人物。现在的他却没有被这里的一个人认出来。 自己原本是在他人眼中是非常伟大的存在,几乎没有一个人不知道他的长相与相貌特征。但是在这里,没有一个人能认出他来。这一点让他非常在意。这样的话,不是原本世界的可能性就更高了。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能够听懂这里人的语言。自己曾经所处的世界的各国语言是统一的,这里的人们所说的也正是那个世界的语言,也就是说,这里或许就是自己原本的世界。 情报太少了,必须需要找一个人得知关于这里的情报,在不确定这里是不是曾经的世界之前不能太过张扬。他再次戴上了面具,现在最好要避免与他人发生冲突,但是要怎么找人获得情报呢?对了,可以通过这里的书籍来了解这里的知识。他来到了城市的图书馆,原本自己是不抱任何能够进入图书馆的希望去试一试的,因为在他原本所处的时代里,进入图书馆的费用是非常庞大的,然而自己现在却没有这个国家的货币。但是令他惊讶的是,进入图书馆是不需要收取任何费用的。 “看来不只是语言,连文字都是与我所认知的是一样的。”他开始通过读书来搜集情报。 在历史类书籍中,他得知了自己现在所在的时代是原本自己所处的时代的三千年后,也就是说,自己很有可能是在战争的三千年后被复活了,也可能是穿越到了战争的三千年后。并且通过历史记载了天灾战争这一点,果然,在战场上除自己以外的人也全部死亡,在战争后,人们回收了所有战争人员的尸体,但是龙帝、导师与剑圣,也就是自己的尸体全部都消失了。后来因战争过后的战场凝聚了过于浓厚的魔力,使所有生物无法靠近,就再也没有去确认过了。所以这个世界的确是自己曾经所存在的世界没错了。并且关于自己的历史也记载着,不过因为无法记录长相的原因,所以自己的相貌已经被人遗忘掉了。 但是,如果除自己以外的导师和龙帝的尸体也消失了的话,也就是说,很有可能,除自己以外的导师和龙帝应该也还会活着。不过,导师是绝对不可能的了,因为自己十分清楚导师消失的原因。但是,龙帝就不一定了,如果龙帝也会复活的话,那么很有可能还会再次爆发之前那样的战争,到时候就只能靠自己来应对了,不不不,这个时代或许也存在着如同曾经的他们一样强大的人,所以现在的自己无法考虑这方面的事情。现主要的是充分了解这个时代的知识。 当时自己所处的时代存在着武技、技能、加护和魔术。但是在现在的这个时代却已经绝迹了,与之替换的是这个时代存在着魔法与剑技。总之,在这个时代的基本知识都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现在需要的是赚钱找一个安居的地方。不过现在的时代除魔物的存在以外就没有什么能威胁人族安全的存在了,所以这个时代可以说得上是和平的时代,也就是说,现在的自己已经派不上什么用场了,既然这样的话,就可以尝试一下和普通人一样的生活了,之前的自己一直都是在追求变强,然后就是一味地讨伐强大的魔物,最后与龙帝同归于尽,虽然不确定现在的自己是不是被复活了吧。所以现在的自己享受普通人的生活又有什么不可呢?并且,自己现在所处的时代与原本的时代有很多不同,也就是说,或许能在这个时代寻求原本时代所没有的乐趣。对了,还要为自己取一个新的名字,唉,明明最不擅长这种东西。自己原本的名字是奥莱维昂·克罗姆·昂德弗依特。但是这个名字也被记载在了历史上,所以只能重新取一个名字了。那就随意取一个吧,凯尔怎么样,凯尔·依多兰恩,以后自己就叫做这个名字了。 对于凯尔来说,现在最主要的就是收入,虽然自己的收纳空间还有很多食材,并且无论经过多久都不会变质,但是住宿的地方必须得有保证。然而自己除战斗以外,能够用来赚钱的就是自己料理的手艺了。但是自己却又不懂得商业知识,所以只能选择通过战斗来赚钱了。以自己的能力,成为冒险者和佣兵的话是轻而易举的,但是如果使用武技与技能的次数过多的话,很容易被人盯上,毕竟现在是不存在那种东西了。所以佣兵还是不考虑了,冒险者的话,无非就是护送商人,讨伐魔物而已,应该很容易就能上任吧。并且作为冒险者的话,自由度也很高,并且还能够使用只有冒险者才能使用的特权。 自己现在所处于的国家是艾因多兰德联邦国,这个国家并不是独立创立的,而是由多个帝国、王国共同创建的绝对和平国家,这个国家是主张和平与团结的理想国家。所以来到这里的人无论是谁都来者不拒,于是这个国家便废弃了作为一个国家基本制度的过关证明,并且在这个国家还存在着很多其他国家没有实施的平民特权。不过,过关证明如果不需要的话,一般这种国家的法治都会很混乱。比如说有过杀人罪行或者盗贼潜入这个国家的话就很危险了。 但是,这个国家是各国用来进行实验的,所以会在法律上投入一些精力,以至于这个国家的军队都特别严厉,所以出现犯罪事件的频率也很低。 看来只能去当冒险者了。话说回来,因为自己身体里没有魔力,所以无法学习魔法,因为自己原本的时代的人族体内就是不存在魔力的,可能是新时代的人族进化了,所以发生了这样的改变。为了提升自己魔法方面的知识,也有必要买一些魔法卷轴,那是不需要魔力就可以发动魔法的便利纸张,依靠保存于卷轴里面的魔力便可以发动特定的一些魔法,虽然威力不如由依靠自身魔力发动的魔法强大吧。 在冒险者公会登记成功后,凯尔站在了贴满各种委托的委托板上寻找合适的委托任务。不过冒险者是分等级的,现在的凯尔属于f级冒险者,能够接受的委托任务也都是最低级的。“看来必须得慢慢来了啊。”公会会通过冒险者完成委托的数量、时间与优良程度来为他们提升等级。也就是说,如果凯尔作为冒险者得到优良的评价就能够提升自己的等级。 不过如果自己组成的队伍人数多的话,或者队伍里存在高等级的冒险者的话,也能够接受比较困难的委托,但是现在的凯尔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组成一支队伍,因为这里没有人认识凯尔。凯尔在经过考虑后撕下了一份符合自己等级的委托。公会接受委托的规则是:接受委托需要撕下自己打算接受的委托,然后在柜台登记好自己的姓名,完成任务后回到柜台领取委托的报酬。凯尔接受的委托是到卡尔森林狩猎12只哥布林。这个委托在f级委托中也属于高难度的了,并且凯尔是单独一人接受的委托,在其他的普通冒险者看来,凯尔这个新人些许有一些狂妄了。 3 选择单独一人接受委托是否有点不正确啊,独自走在通向卡尔森林路上的凯尔眼神中包含着一丝寂寞。不过这样也能验证一下自己的实力,如果魔物也和人族一样发生了什么变化的话,必须考虑一下自己的力量。因为有存在着武技与技能不对魔物起作用的可能性。不过考虑到自己的实力问题,于是为自己加上了限制,因为他深深清楚自己的实力有多么可怕,就算初次见面而并不认识的人称他为“怪物”的话,自己也完全没有意见。 “我记得好像有一个特别稀有的魔术道具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住自己的力量的,以合理的范围来讲的话。” 凯尔依靠那个曾经自己的友人所制作的魔术道具将自己真正的实力限制住了。 不知道还管不管用。 “武技:范围索敌。”凯尔停止了神思,开始寻找能够帮他完成委托的哥布林。在前方一公里处有7只,左边300米左右有6只。这些已经足够完成了,现在自己的目标是完成委托来赚取报酬,所以现在的他更注重于效率。“武技:速度提升!”一瞬间,如同脱弦的箭一般,凯尔以人眼无法跟上的速度移动到了前方的目标处。“武技:斩击!”凯尔用右手拔出了剑,剑身被金黄色的光芒包裹着,他用力定住了自己的左脚,右臂用力平站,形成了弧形斩击,在他周围的哥布林都被分成了上下两部分斩开,同时,由于斩击过于强力,范围半径30米以内的树木也全被砍倒。“果然,自己的实力可以保证,魔物也没有预料中变得强大。但是,攻击范围却比预料中的要大一些。看来,就算限制了自己的实力也有必要练习一下控制力道的方法了。”凯尔紧握着手中的圣剑。接下来,与委托目标相差就还剩下5只。当然,对于凯尔来说这是非常简单就能完成的事情,在他完成后打算回去时,他的索敌武技发生了重大反应。虽然对凯尔来说不是威胁,但是如果置之不理的话,那种程度的魔物足以毁灭一个城镇。凯尔“啧”了一声,然后奔向了索敌的位置。 然而没等凯尔到达那里,索敌的反应就消失了。这种情况只可能是被消灭掉或者使用了比凯尔索敌武技更加强大的隐藏能力,但是如果是后者的话那就更加危险了。同时可能性也很低,因为除强大的龙族以外,能让凯尔的索敌武技无法察觉的魔物是不存在的。那就是可能被其他的人消灭掉了。但是以普通人的角度来看的话,能够消灭那种魔物的,是非常强大的存在,也有可能是靠军队或者强大的冒险者队伍讨伐消灭的,不过以防万一还是去看看吧。自己曾是这个世界上最顶级的存在,能够和自己比较的只有龙帝与导师,但是并不代表这个时代就没有像他们这种超格级别的存在,就比如说他在书中看到的贤者。贤者是现今时代最强的魔法使,虽然也曾致力于研究制作魔法道具,并且也研究过早已失传了的魔术。不过作为主体的依旧是魔法本身,也有传闻说那位贤者能够与当初的导师、剑圣以及龙帝相匹敌。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的超格存在的情报了。 魔法与剑技是凯尔不熟知的东西,并且贤者也是和自己同级别的存在,所以想要见识一下贤者究竟是怎么样的人,想知道自己和那位贤者到底谁更强,如果连贤者都不是自己的对手的话,那么毫无疑问自己将会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顶点。因为能够战胜自己的导师与龙帝都已经不存在了。先不说龙帝,导师是不可能存在的了,那件事情是凯尔一生中最不能接受的事情,他已经不想再回想起那件事情了,虽说那并不是自己的过错,但也有自己一部分的责任,但是如果硬要说导师存在的话,也是正确的,因为现在的凯尔就可以说是导师。 4 凯尔来到了刚才魔物出现的地方,但是没有发现任何东西,就连一只魔物的尸体都没有发现。“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明明刚才自己的索敌武技有了反应,不可能会搞错的。难道说对方的实力足以消除魔物的尸体?不不不,为什么又要特意消除魔物的尸体,即使留在这里也是没有问题的吧。这只是凯尔以自己的角度所判断的,实际上利用魔法的话的确可以轻松地消除魔物的尸体。但是这样一来却又没有任何益处。 因为如果要向公会确认委托完成的话,需要带走每只魔物尸体内的魔石,然而如果将尸体清除的话魔石也同样会被摧毁,如果是取出魔石之后摧毁尸体的话,那就毫无意义了,毕竟也不会有哪个傻瓜特意浪费自己的魔力来摧毁尸体。难道是个人爱好吗?还是说,对于对方来说根本就不需要魔石,但是对于冒险者们来说,那毫无疑问是一只非常强大的魔物,击败了那样的魔物的话必定会被认定为英雄级别的强者。 那为什么还要将如此有价值的东西破坏掉? 那就只有可能是个人兴趣了。因为单靠魔石的话就足以证明魔物的身份了。因为每一只魔物的魔石都是不同的,可以通过鉴定魔法来判断出魔物种类。 至少要见到那个打败魔物的人,能够在打败那只魔物之后还有余力摧毁尸体的话,那么那个人的实力不止是仅此而已。 “嗯?”打断了凯尔思考的是不远处传来的香味。这种气味,是烤猪?因为自己没有野生知识,所以凯尔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传来的气味,但是能够确定的是,有人在那里烤东西。就目前情况来判断,极有可能就是刚才击杀魔物的那个人。凯尔犹豫着到底该不该去看一下,他将手放在面具的下巴位置,摆出一副思考的模样。虽然打扰别人很无礼,但是为了解开谜题必须要去确认一下,凯尔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同时也提升了索敌武技的效果,因为虽然对方并不是魔物,但是也存在着那些对同族抱有敌意的人族,所以做好战斗的准备也是有必要的。 答案就在那片树林之后,凯尔咽了一口口水,缓缓向前移动。他现在甚至都不清楚对方是否已经察觉到了自己。所以才会慢慢地向前走,并且他也保证自己的每一步都不会发出声音。 这样一想,自己就跟一名盗贼一般,实际上也没有必要这么警惕。 就算对方强大,自己也不可能落得下风,然而这只是通过刚才判定的魔物所判断的。考虑到这个时代的最强者为贤者,自己也不弱于他的话,那么就没有必要警惕对方。 但是,不为人知的超格存在也是存在那个可能性的,虽然自己没有遇到过,并且如果是换作曾经的自己是绝对不会因这些不确定因素而小心警惕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自己却变得这么慎重,果然,是因为“那个”吗?凯尔不禁想到了自己曾经的同伴,那位被誉为“导师”的人物。 “好香啊!”这个声音使凯尔感到出乎意料,这是纤细而又柔嫩的少女声音。考虑到刚才那只魔物的存在,理应是不会有普通少女在这里安详烤肉的。但是·····难道说打败刚才那只魔物的,是一名少女? “喂,那边躲着的人,我能察觉到你的气息哦,没必要隐藏的哦。”已经暴露了吗?但是对方如果只是单纯的少女的话是绝对不可能察觉到凯尔的气息的。正如凯尔所料,这个少女并不是寻常的普通人。 对于已经暴露了的凯尔来说,继续隐瞒下去也是毫无意义的事情,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现身了。凯尔以正常人的步伐走到了能看清那名少女的位置。 那名少女披着一头白色的长发,那头白发看上去比自己的要更加鲜艳,甚至能够让人感觉那头长发在散发着白色的光芒。在柔和的月光照耀之下的那纯白色的长发微微飘拂,少女那双躲在白色长发下的蓝色眼睛露了出来,正处于月亮后方的少女转过身后,月光透过她的眼睛反映了过来,这使她那原本靓丽的碧蓝瞳孔显得更加亮眼。然而她却穿着与长相不相称的看上去用破布织成的衣袍。 戴着面具的白发男性?虽然大概猜到了是来执行委托的冒险者,但是他有什么必要戴着那副面具?并且在那上面检测不出任何魔法加成效果,所以不会是魔法道具。并且在这个面具男身上感觉不到任何魔力,这是怎么一回事?如果他的确是个特异点的话,那么出乎了自己的意料呢。不过这样更好,如果将来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只是与国家城市中千万行人相同的普通人的话,那么会显得非常无趣的,在看到凯尔后的少女不禁这样思索起来。不过,那身骑士服,他是在模仿传说中的“剑圣”吗? 这位美丽的少女使凯尔看入了迷,一时间没有做出打招呼的举动。于是少女便先开了口:“那么,你来到这里打扰我的理由是什么呢?”少女发出的声音是与稚嫩的少女外表不同的庄重沉着的语气。少女的声音让凯尔回过神来。 “一名幼小的少女在充满魔物的森林中安然地坐在这里,换做谁都会觉得奇怪的吧?”凯尔说出了自认为合理的理由。“幼小?”少女的嘴角向上扬,摆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单单是靠外表而言。 “的确呢,这副躯体在六十年前就已经不再成长了。”六十年前?她在说什么?自己难道可以理解为她的意思是自己已经活了六十年之久,然后现在的自己是六十年前的容貌?开什么玩笑,这一点不是常人能够做到的。 少女将手托在下巴下方。眼睛没有任何神情地对凯尔说:“我的名字是莱贝因·朱蒂·奥菲斯朗特。冒险者你的名字呢?”凯尔对这个名字感到一些耳熟,但还是没有深究。“奥莱,不对,凯尔·依多兰恩。”差点不小心说出自己曾经的名字,真是个重大的失策,如果说出那个名字的话,大半会因不被相信而被嘲笑吧。毕竟自己的名字依旧遗传了下来。 “凯尔,不错的名字。那么,你刚刚是在执行委托任务,然后发现了我对吗?”少女没有对凯尔刚开始报出的名字产生怀疑,而是将话题继续了下去。“差不多就是你说的那个样子。”凯尔对少女的猜测表示认同。“不过,我还真的是吃惊呢,你听到了我的名字居然没有惊讶呢。” 惊讶?为什么要惊讶?说起来,自己对她的名字也的确有一些印象来着,但是却不记得到底是什么人了。排除原本时代的人,因为自己不可能忘记同伴的名字,除此以外的能让他记住就只有遇到的强大对手了。但是对方不可能活到现在,并且如果是原本认识的话,那么少女肯定会熟悉自己的长相,并且自己的记忆中也没有少女的面貌。自己没有遇见过白发蓝瞳的少女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在来到这个时代之后,为了搜集情报而注意了一些特有名词和人名。 等等,我记得当时看到的那名贤者的名字的确就是奥菲斯朗特,难道说眼前的这位少女就是贤者?不对,贤者虽说和她是同样的姓氏,但是我记得贤者并不叫座莱贝因,她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再加上她能够打败强大魔物的可能性,那么她极有可能就是贤者的亲属,难道是女儿?不不不,传闻贤者已经是将近八十高龄的老头,在亲属方面考虑的话应该是孙女吧,但是又为什么没有公布贤者拥有亲人的消息? “那个,我记得贤者的名字也带有奥菲斯朗特吧?”少女表示很惊讶的样子,然后嘟着嘴说:“啊,你终于注意到了,我还以为你根本不知道贤者的存在呢。”明明是个小孩子,说起话来却很易懂又流畅。“那么,既然你们姓氏相同的话,你和那位贤者是什么关系呢?”少女继续低下头烤起了刚才的野猪。“啊,那个就是我本人啊。”偏偏给出的答案是最让人难以接受的。 “诶!?怎么想都不可能的吧。你看,你的外貌明明是一个小孩子,并且,虽然姓氏相同,但是名字上我记得还是有一些区别的吧。”她毫无在意地继续说道:“不是说了,这副身体在六十年前就已经停止成长了,如果按年龄来算的话,现在我已经快要八十岁了吧。”骗人的吧,尽管如此凯尔还是无法相信,因为在很多地方都存在着异常的地方。但是少女接下来的话解决了他脑中的问题。 “对世公开的是自己起的一个假名,之所以用假名你大概也能猜到。正是因为我的本体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小萝莉,并且我的性格如同长相一样,没有任何成长,就算再怎么获取知识,在情感方面依旧还是如同小孩子一般,也就是说,我是不可能长大的。如果这种事情被世人知道的话,会给世界带来不可想象的影响。” 没错,外表是对外的一切,人在看人的时候首先第一关注的就是对方的外表,如果得知贤者是一个小萝莉的话,会减少不少的威严。并且经她所说,情感方面只有小孩子程度的话毫无疑问很容易就会被利用,这样的话作为压倒性实力的她就成了一个威胁,她正是能够左右一个国家······不,如果真按她所说的,她的确是贤者的话,那么她本身的存在就足以左右人族实力。 “然后就是我无法成长的原因,你应该也知道的吧,现在的人这一物种无法左右生死,当时自己在幼年阶段所以就非常怕死,那种心情每个人都有过的吧。所以自己就开始寻找能够不死的方法。但是,不但没有成果,自己却停止了身体上的一切成长。由于自己所做的实验过于复杂而并不得知自己是因什么缘由而变成了这个样子。但是拜那些实验所赐,我研究出了不少的新型魔法,在那之后我便被誉为了‘贤者’。不过对外用的也一直都是假名,并且从未被人看见过自己的真实模样,因为有一种名为‘伪装’的魔法嘛。” “诶?难道说,你曾经使用过那个魔法扮过大叔?” “不对哦,当时假扮的模样是老爷子。” 看着眼前如此可爱的美少女,无法想象她假扮成一名老爷子是什么样子,因此凯 第198章 充盈魔法的新时代2 要和你待在一起?你是贤者的吧,为什么要和素不相识的我这个普通冒险者说这种话?”凯尔用略带些许愤怒的语气质问莱贝因。自己完全不明白眼前这个少女在说什么,很明显在这两人的对话中,凯尔落得了下风,被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她设了套。因为自己正处于被她耍的团团转的立场,所以不禁感到了一丝愤怒。 “不必那么着急,听我说说。” 凯尔在听了她说的话后冷静了下来,身为一名骑士这样的举动有些太过失策了,原本自己正处于被动的一方,然而刚才那种不理智的行为会让自己看起来更加不堪。 “那么,我希望你能好好说明一下。”凯尔之所以会这么慌张,是因为他并不相信像她这种人会接近普通冒险者,那么极大可能就是自己暴露了,没错,这种事情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等等,如果莱贝因是那个复活了自己的那个人的话,虽然可能性很小,但是能够做到这点的或许就只有她了。毕竟她刚才也说了自己研究过人族的生死,但是她却说自己失败了,那么是否要排除这个可能性。也许她在说谎也说不定。 “占卜,这个你应该听说过吧?” 出乎意料的结果呢。 “听过,怎么了吗?” “大概十年前,我早已不喜欢在人族的国家中生存下去,因为没有任何趣味。于是便在世界各地旅行。” 预想之中的情况。 “然后在那之中我发现了无数有趣的东西,也邂逅过很多的友人,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而那些我所认为的‘友人’却无法陪我一起旅行,也就是说,那些友人只是局限于某个地点范围的,应该说是熟人才更加正确吧。” 这个有什么意义吗? “要知道,一个人在旅行中是很孤单的,所以我就久违地施展了大型的占卜魔法。没错,占卜的对象正是命运之人。” 有些不妙的展开呢。 “而我所占卜出的命运之人正是你。戴着面具的白发少年。” “哈?这样的话还会有很多这样的人吧,戴面具的白头发先生。”凯尔还是觉得眼前的少女太过于天真。 “不,占卜出的相遇都会有确切的日期和地点的。” 不妙,这个是真的很不妙,难道说,我的复活就是要和这位贤者相遇?虽然这样的话的确也有一些说法,不不不,那不能混为一谈。 “并且我的心也能够感受到,我在被你吸引着。” 诶?这又是什么奇妙的展开,难道说,这个莱贝因对我?不不不,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我是笨蛋吗,居然会那样想。 “你这样说会让人误会的。”凯尔终究无法按捺住自己的内心,对她的话语做出些许否定。但实际上却是想要确认一下,这个名为莱贝因的贤者少女是否真的······不过这样其实对自己来说是毫无意义的。 “我不明白,在追求人族的情感方面我是不成熟的,但是却能从你身上感受到很大的依赖感。”依赖感这个词语,是否有些不正确呢,自己对眼前白发的面具少年究竟抱着什么样的情感自己也不清楚,就目前来讲,只是感到一丝亲近感。 这时凯尔也同样意识到,如果是常人的话,自己绝对不会陷入这么混乱的状态,或许这个贤者的确吸引了他,虽然这只是不确定的事情,但是作为贤者的她的占卜应该是不会出错的吧。不不,万一她只是为了利用自己而编造出来的谎言呢?并且在她的表情中看不出丝毫害羞的情感,也就是说,她对自己抱有的并不是爱恋之情,要么是在假装要么就是除爱恋之情以外的其他感情。 “这就是你向我透露自己身份的原因吗?”虽然有些不满,但是自己却正被这名少女信任着,因为自己是唯一一个被告知了她是贤者这一身份的存在,可以看出自己对她来说是一种特别存在,先把爱恋之情放在一边,单就情况而言,这名少女的确是重视着自己。实际上现在的自己疑心多得连自己都觉得可怕,这么猜测下去也不是办法。 “那你认为我会轻易答应吗,听你的意思来讲,就是要让我陪你去旅行吧。那么麻烦的事情我才不要做。”说起来自己曾经就是到处讨伐魔物,奔向世界各地,所以现在才厌倦了跑老跑去这样的长途行动。 “那就是重点,除了为你占卜的那一次,我曾经还占卜过一次。那就是,为了世界与人族的未来所做的占卜。” 听到这里的凯尔不禁认真起来,自己曾经身为剑圣,被世人憧憬的英雄。再加上自己与同伴导师共同守护的人族的未来究竟会怎么样,当然会在意。并且从莱贝因的语气来听,就像会发生什么事情一样。 “那么,你在占卜中看到了什么?” “一片混乱,比起混乱,更应该说是混沌。没有天空的一片虚空,大地毫无生机,躺在大地上的便是无数生物的尸体,从弱小的虫族到最强的龙族,几乎尸体占满了大地上的所有空间。” 凯尔不禁发起抖来,如果对方不是在开玩笑的话,那么这个占卜的结果就是,世界会灭亡,包括人族以内的所有带有生命的生物都会随之灭绝。 “你还看到了什么?” 莱贝因咽了一口口水,这个举动是凯尔原本无法想象到的,他认为莱贝因的这种是无惧无畏的,但是莱贝因明显地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表示害怕。 “天空,不,虚空是一片黑色的雾气,无数的眼睛镶嵌在黑雾之中,雾气中还有无数的触手来回蠕动着,大小如同巨山范围一般的嘴大张着,仿佛是在嘲笑地上的尸体一样。除此之外,在那片黑雾中还不断涌出白色的长蛇形,不,那看上去更像是七鳃鳗一般的巨型生物在天空中来回飞行,半空中全都是白色的七鳃鳗生物。它们一只只落到地面上以生物的尸体为食。” 凯尔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证明了一件事,世界的灭亡是生物所为,不,那个生物不能称之为生物,虽然自己不知道那个东西长什么样子,但是经由描述也能够感受到恐惧,不,那种感觉应该说是更像恶心吗。天空中充满全是七鳃鳗形状的白色巨型生物会是什么样子,想想都会全身起鸡皮疙瘩。 “你的意思就是说,我们会迎来灭亡的那一天,对吗?” “大概是,至少我自信自己的占卜不会出现错误。” 凯尔咽了一口口水,这一切太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那是凭空出现的生物吗?还是说,早已蓄谋已久的世界毁灭者?还有一种可能,来自异世界的侵略者,从那些七鳃鳗生物吞食尸体的行为可以看出,它们毫无疑问是会轻易毁掉世界的存在。那么极大可能是原本世界的食物提供不足,而使得它们来到这个世界进行了侵占。因为自己根本无法将那想象成这个世界所存在的可怕生物,那种生物必定是站在食物链顶峰,并会将食物链摧毁的毁灭性伤害怪物。暂且就将其命名为“毁灭者”吧。 “那么,那些‘毁灭者’你有什么头绪吗?” 莱贝因对凯尔说出的这个名字表示不解,凯尔立刻注意到了自己的愚蠢。明明还没有告诉她自己对其生物的命名就擅自以这个名字来称呼那个生物了。 “我为那个为世界带来灭亡的生物所取的名字。” 她表示理解的意思。 “那么,你觉得它们会是什么产生的?为什么会产生?” 莱贝因遗憾地摇了摇头。很明显她是在表示她自己也并不清楚那些东西。 “那么,那些又和我有什么关系,这和我从一开始提出的问题就不一样吧,我问你的是我要陪你旅行的原因,而你却告诉了我这些东西,如果把我以普通冒险者的角度来看待的话,那么我和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能够解释这一切的理由那就是她清楚我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因为占卜会有引导,人们都知道,魔法是会对自己产生益处的一方,然而单是得知未来的话而不得知改变未来以及引导至那个未来的方法的话,那么益处仅仅是得知未来而已,并且有时候知道了未来却并不是什么益处。所以占卜的技术更重要的是在于是否能占卜出合适的引导,这才是占卜的真正意义。” 虽然的确也有一部分的说服性,但是大体上只是能被勉强承认的程度,难道她是不擅长说服对方的那种类型吗? “那么,你得到了什么引导?”凯尔很好奇自己的身份是否就这样被占卜出卖了。 “其实占卜的引导也确实让我很惊讶。在我第一次占卜到世界灭亡时,它所作出的引导是‘答案即在汝之第二次占卜。’比起普通的占卜引导,这句话更像是某人特意所说出来的一样。然而我进行第二次占卜后却又是‘答案即在汝之第一次占卜。’所以我就判断你对这件事情是相关联的。”莱贝因表示出一副认真的样子。 “也就是说,这相互的占卜引导使你产生了只要在了解那件事后我或许就有可能跟你旅行了对吧,并且只要我陪你旅行,这个世界就有可能被拯救对吧?” 她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虽然我不清楚你的力量,但是占卜中表示你就是拯救这个世界的关键,虽然不知道用处会在哪里,但是比起这个我更重视的是,你是否会存在了与我共同旅行的理由?” 真是的,完败了,都已经说出这样的理由了,自己怎么可能会拒绝,曾经自己的同伴就是作为人族的守护者而失去了性命,实际上自己也是同样。然而再次威胁人族的存在出现了,如果是为了保护好他拼死也要守护的世界的话,那么就不需要任何推却的理由了。没想到自己始终还是不能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啊,但是,或许这才是自己存在的真正意义吧。 “我知道了,虽然很不满,但是我就勉强答应你吧,真是的,明明刚打算开始赚钱过日子的。”凯尔用右手摸着后脑勺表示非常不满的样子。 莱贝因瞬间就露出了天真少女特有的灿烂笑容向凯尔伸出了手:“那么,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同伴了哦,请多关照咯!” 凯尔害羞地将右手从后脑勺放下来,用比莱贝因的手掌要大一些的右手握住了对方的手。 “啊,只是同伴哦,请,请多关照吧。”凯尔无法直视眼前的这位美丽的少女,不只是单纯因为对方惊艳的美貌,更是因为刚才对方说出的那些令人误会的话语而表示出了害羞,这充分证明凯尔虽然是一代的绝世英雄,却依旧拥有着如同少年一般的青涩心理。事实上凯尔原本就是一名天才,在五岁时就已经学会了武技,六岁就已经有了多数个独特技能,从七岁开始就打败了前任骑士团团长的祖父。之后更是获得了强得不像话的无数个加护。这也让那段时间的凯尔非常自傲。 直到在十六岁执行讨伐任务时遇见的那位以魔术著称的强者时,他明白了即使自己多么强,也都会存在着高出自己的强者。自己多次向对方挑战,却次次败北,因为对方的魔术足以堪称神的力量,并且他的能力还能做到让死人在五秒以内完全复活。要知道,这个能力对无法掌控生死的这个世界来说就是最无比的顶点。自己曾经见识过他的最强实力,这让凯尔觉得自己在他眼前根本不值一提,所以凯尔抛弃了傲慢,原本只是依靠天赋而毫无努力的他开始变得勤奋起来,对剑术的修行以及技能的适应都认真了起来。 然而终于在一次对决中,他获得了胜利,无比的成就感充盈在自己的心中。这就是通过努力赢得成果的感受吗,从那天起,无论对待谁,凯尔都不会怠慢,都是以一名令人尊敬的骑士进行对决。在那之后也又和那位被成为“导师”的同伴进行了对此对决,虽说胜负总是不定,但是可以看出,自己已经达到了和那个男人同样的水平,在那之后的凯尔每天都期待着与他的对决,对方也将自己看为挚友。 然而,在他十七岁的时候便接受了讨伐龙帝的任务,龙帝,这个词蕴含着无比威严的力量。那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存在,最超格的强者。自己始终只是一名人族,虽然不知为何自己天生就拥有站在世界顶点的力量,但是在站在世界顶点的同时,他也同时看到了顶点上了其他存在,导师与龙帝正是能与他相提并论的强者。原本人族是不可能站在多数龙族以上,能与龙帝匹敌的,然而被称为“导师”的那名男人是受到了神明的爱戴,自己确实依靠天生的才能与自身的努力得到了这番实力。 对于强者,自己并不怎么理解,只是认为一味地达到对手,自己就是比他强的强者。在遇到导师之前他基本是无敌的。这次真正强者的交锋究竟会怎么样?事实上他自己很慌张,一个是世界最强种族的统治者,一个则是受到神明爱戴之人。自己是否是一名虚伪的强者使他产生了这样的质疑。然而在开战之后他意识到了,自己确实也是极其强大的存在,没错,自己拥有与眼前两位强者比肩的实力。 这时他才意识到,曾经的自己并不是对自己的实力自信,而是对他人的傲慢使自己觉得自己是不可能赢的。然而面对这两个与自己实力相当的强者,当然就失去了自信,这证明了自己还存在着成长的空间,这使他变得非常自信。通过那个男人,自己学到了很多的东西,可以说,当时的那名男人正是自己无可替代的挚友。 然而,最后那个男人却做出了令他无法接受的行为。 在与龙帝交战许久后的两人充分了解龙帝并未发挥全部实力,比起战斗,它更像是在享乐,两人也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即使如此,也要阻止它肆虐人族。凯尔能够使用武技、技能与加护。导师能够使用魔术与技能。武技是提升战士的战斗力,并且为敌人附加一些负面效果的特性,并且还能够用来提升身体的灵敏度与强度,还可以用来防御。魔术则是依靠周边魔力所施展出的攻击性与恢复性魔术。然而只要融合武技的“极限突破”与“湮灭一击”加上魔术的“空间斩”就能造成无论对方是什么生物,都会被撕裂成碎片也就是说,只有这样才会有胜算。空间斩是最强的魔术,据说能够连空间都能够斩破的攻击对龙帝来说,不过是将身体切开而已,而龙帝却拥有无限复原的能力,只有将它切成碎片程度才能保证它不会复原。湮灭一击是武技中伤害最高的能力,巅峰实力足以将数座山脉击碎。然而对龙帝只是打残身体而已,龙帝的身体作为龙族是非常坚硬的,并且还有“无限复原”这个最棘手的能力。 即使湮灭一击能够将其打残得无法动弹,但是只要还有身体的细胞存活着,就会立刻复原。之前也曾尝试过湮灭一击与空间斩的配合发动,但是速度依旧比不上对方的无限复原。所以,必须要做到在一瞬间就无法让它复原的程度。 然而凯尔根本不会魔术,导师也不懂得武技,只有将凯尔的能力转移到导师身上,或者将导师的能力转移到凯尔的身上才会有希望,但是,失去了所有能力的一方会成为一具躯壳,随之被灰飞烟灭。能够做到转移能力的就只有导师了,但是那也是被称为禁忌魔术的可怕魔术。 所以两人放弃了这个方法,但是最后,在凯尔不知情的情况下,导师发动了那个禁忌魔术,将自己的能力全部强制转移给了身为剑圣的凯尔,使得可以获得了导师的魔术能力与技能,因此凯尔至今都无法原谅他。 “你在想什么呢?”打断了凯尔回忆的是“贤者”莱贝因。 真是的,没想到自己会因为年龄而回忆起曾经的事情,自己是有多么脑洞大开啊。但是,没错啊,讨伐龙帝那年自己也只是十七岁,所以现在的自己,容貌只有十七岁吗。这样的话,心理果然依旧和青涩的少年一般,也难怪自己会因刚才的事情而害羞。 “没什么,那么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凯尔向她询问接下来的行程。 “那先去我在附近寄宿的山洞吧。”寄宿的山洞?这······该说真不愧是旅行家吗。 “那么,在那之后我打算去公会一趟,毕竟才成为冒险者,打算再赚一些钱,如果要长途旅行的话,多赚一些钱也是有必要的吧。” “说的也是呢,就按你说的那样吧。”这回应比想象中的更加直接啊。 “那么,就先去你说的那个山洞吧。” 于是凯尔便跟随着莱贝因开始走向莱贝因所说的山洞。 “说起来,你的体内为什么没有魔力?”果然提出这个疑问了。不知道为什么,处于这个时代的人族的体内都存在着魔力,但是在凯尔的所处的那个时代的人族是不存在魔力的。 “因为我讨厌魔法。”不知道随意编出的理由会带来什么效果。 “诶?是吗,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不追问了。” 果然还是不相信吗。 莱贝因凑了过来:“喂喂,你知道魔术吗?”魔术?这个令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词,勾起了他的兴趣。 “知道个差不多吧。”望着凯尔的白发少女生气般地嘟起了脸:“啊,是吗?明明完全对魔法没有兴趣的说。” 他无视了莱贝因说的这句话,但是她却自顾自地讲述了起来:“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时候,人族的体内是不存在魔力的,所以当时也并没有魔法这一存在。然而威胁着人族生存的敌人――魔物也存在于那一时代。体内充沛着魔力并拥有无比强壮躯体的魔物则是人族的天敌,虽说当时世界上还有武技与技能这一说,但是那种能力是只有异常强大的骑士经过各种艰辛所磨练出来的力量。所以作为普通人的平民是无法使用的。后来也出现了天生异能的人族,在某种程度上获得了特殊能力的他们,可以在之后的历练中获得新的异能,那些异能则被称为‘加护’。也就是神明大人特别保护的存在啦。” “然而你也注意到了,无论是武技还是加护,都无法让人们普遍使用,由于数量的压倒性,人族还是被魔物的存在压在了下面。后面将要说到的就是正题,魔术的出现。” 这时,凯尔不耐烦地对她说道:“喂,不要擅自进行这些奇怪的说明啊。你难道就不会安静一会儿吗?并且你刚才说的那些东西都是和魔术无关的东西吧。”虽然这些东西自己明明都已经了解了吧,但是必须要装作对这种东西没有印象的样子,这样才不会受到怀疑。 莱贝因不慌不忙地回答:“先不要急嘛,耐心听好啦。难得我这样一个美少女为你讲解知识,你难道不知道知足吗?” 他对莱贝因所说的话继续选择了无视。“那么,接下来我要说的就是魔术了。刚才说人族被魔物压在了下方,然后在这时候,为了让人族获得能够与魔物匹敌的能力。一位伟大的人物举行了巨大的仪式活动。没错,就是向神明大人展示自己的崇敬,也就是所谓的敬神仪式。但是却没有一人参加他所举行的仪式。因为没有人相信神明大人的存在。但是,奇迹却发生了,在他的仪式结束后,祭坛的中央出现了一本书,虽然到现在也不知道那本书的内容,但是那位大人的确是在得到了那本书之后获得了魔术的知识。他将知识传播到了各个国家,这也使那个时代的人族站在了世界的顶峰。那位大人正是被后世誉为‘导师’的普罗尔大人!” 能从声音中听出,莱贝因的兴奋已经对那个名字的尊敬程度。可以看得出来,她对魔法和魔术都很热忱。但是魔术这种东西应该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绝世了吧。没错,现在的凯尔必须要搞懂魔术的消失以及魔法的出现。 “这就是魔术的诞生。不得不承认,当时的魔术比现在的魔法能力要更胜一筹。” 凯尔稀奇地回应了她的话:“为什么要这样说?” 莱贝因的眼睛里充满了精神,从那双晶蓝色的双眼能够看到因求知欲而燃烧起来的火焰。明明只是对别人解说自己已经得知的知识而已,有必要这么兴奋吗,凯尔不禁这样思考。 “刚才也说了,那时候的人族体内是不存在魔力的,也就是说,魔术并不是从人体所释放出来的效果。实际上魔术是人族通过神明大人的恩惠与向周围自然‘借来’的魔力融合在一起而融合产生的产物。” “所以魔术的好处之一,就是人族能够使用大自然的魔力,要知道,大自然的魔力可是无穷无尽的。不过一次性能够借到的魔力也是有一些限制的,即使这样,能够使用无穷无尽的魔力就已经足够厉害了。”这些东西都是凯尔早已得知的,因为现在的他已经继承了那位被誉为“导师”的友人的魔法技术。 “但是举办仪式的不就只有那一个人吗,为什么其他的人族也能得到神明的恩惠?”凯尔虽说了解,但必须要做到毫不会被怀疑的程度,所以他选择继续装作不了解的无知者样子。 凯尔提出了第一个问题,这使少女感受到了从刚才起没有感受过的高高在上的感觉。 “所以在给其他人族在借来的魔力上加了限制啊。参加仪式的导师大人是可以一次性借来无比庞大的魔力来发动魔术的。也就是说,比得上像导师大人这样能够发动超大规模性魔术的其他人族是不存在的。这也让导师大人在自身实力方面也拥有了压倒性地位。” “虽说魔术在实用方面是和魔法同等程度的。但是魔术却多用于战斗方面,并且战斗属性的魔术种类比魔法要多。高阶魔术的伤害力是魔法无法比较的,甚至意志力较弱的人还会因无法完全控制而危及周围。所以魔术也很危险,至少要比魔法危险多了。” 凯尔提出了第二个问题,这也是他来到这里后最想要了解到的事情“那么,魔法又是怎么产生的,为什么产生的呢?”莱贝因继续为凯尔讲解了下去“人族在获得了魔术的能力后便向其他强大的种族发起了挑战,就比如说,龙族。但是即使是拥有能够发动魔术能力的人族依旧无法匹敌历来作为世界最强种族的龙族。然而人族的这一举动惹怒了统治龙族的至高者――龙帝,它个体对人族的一个王国发起了进攻。当时讨伐它的正是导师大人。”嗯,这件事情是凯尔印象最深的。 听到这里,凯尔突然有些不满“喂,你好像说漏了一个人吧,只是导师一个人去讨伐的吗?” 莱贝因思考了一下,然后明白了他的意思。没错,当时讨伐龙帝的并不只是导师一人,那是个与导师大人平等存在,甚至在那以上的存在。 “你是说剑圣大人吧。不好意思,我对涉及到魔法以外的人不感兴趣,如果你是剑士的话,那么也能理解你对于我忘记了剑圣大人这一存在的不满,请原谅我。” 凯尔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了。 “那么,我就继续讲下去了。不过既然你知道这件事的话,你应该也会知道后面的事情吧,那……” “我只是知道剑圣打败了龙帝这件事情,仅此而已。” 少女摆出些许理解的样子“但那也不能说是剑圣大人打败了龙帝吧。毕竟不只是剑圣大人,导师大人也与龙帝同归于尽了这样说才对吧。事实上也无人知道战斗的结果,因为三者的尸体都消失了。” 果然是消失了吗…… “然后接下来就是后面的事情了,不知是导师大人逝世的原因而让神明大人赐予了新的恩惠而还是种族自然进化的原因,那个时代的下代人族体内都带有了魔力。也就是说,拥有自身天生存在魔力的人族诞生了,不过新生的人族却无法使用魔术了。” “但上一代体内不存在魔力的人族依旧能够使用魔术。为了延续魔术的使用,很多魔术士都开始研究能够让人长生的魔术,然而即使再多的人研究,他们依旧无法操控生死,还是都渐渐死去了。” “新一代的人族由于天生体内存在的魔力,研究出了魔法。魔法操纵起来比起魔术要稳定很多,并且与魔术最大不同的是,魔法可以做到万能。”万能,那是什么意思? “现在的魔法无论是在日常生活方面上,还是军事工作方面上都起到了重大作用。但是每个人体内的魔力量都是平衡的,也就是说,魔法的强大取决于本人魔力量的大小。” “因为魔力量在消耗后是不会在短时间内恢复的,并且魔力量越小,发动魔法的威力也会随之变小,如果魔力量在枯竭之后也会像体力透支一样全身没有力气,甚至无法动弹。” “在这一方面与发动魔术时那取之不尽的魔力完全不同,可以算得上是劣处。” 原来还有这样的差别,凯尔认为选择和这位贤者在一起是正确的,因为在她这里得知了很多书籍中没有记载的东西。 “极大可能是神明赐予的恩惠仅限于普通人族,所以混入了魔力的人族不再拥有发动魔术的能力,也就是说,魔术在那一时代就已经结束了。”真的是出于这个原因吗? “然而与魔术一同消失的武技、技能与加护也再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了。实际上我个人对技能这种东西也是感一些兴趣的。因为技能与武技不一样,那是非常特殊的能力。并且也与魔法有些相似,实际上我认为技能只是不需要咏唱的魔法这一存在,所以如果可以的话,魔术和技能我都想要见识一下呢!” 看着莱贝因充满光芒的眼神,凯尔笑了一下。 “我还是比较喜欢武技,能够把人的能力突破极限而增大战力的能力是更加可靠的,并且武技也能做到远程伤害和身体加强。甚至还可以为攻击加成元素效果。不过加护也很不错呢,能够提高个体的能力与在某方面的熟练度。” 不妙,没想到自己的想法就这样被这个莱贝因带走了。莱贝因带有一副坏坏的表情看着自己,这让他感觉到非常不满。 “嘛,虽然你和我的兴趣不同,但是我觉得我们很合得来哦。不过你知道吗,魔术能够召唤使魔的能力。” “这个我姑且也是知道的。” “这样啊,因为召唤魔术属于大规模魔术,所以只有十名及十名以上的魔术士才能召唤出使魔,说是使魔,其实就是召唤恶魔罢了。” 少女的语气所表露的情感与刚刚谈论魔术与魔法的兴奋不同,让人感受到她对这个召唤魔术带有一丝厌恶。 虽然自己对于这类的事情不怎么了解,不过看样子,不能在这个方面追问她了。 但是,既然她讨厌这个的话,为什么又要引起这个话题? 真是让人搞不懂她到底对召唤魔术带有什么情感了。 不过,导师和剑圣吗,真是的,明明都已经是过去了那么久的事情了。 “啊,已经到了。”这么快吗,虽说我不认为她会随意到把安身处置于出现魔物频率较高的地点,但是考虑到她本人的实力,就没有必要说什么了。 “欢迎来到我的家!”莱贝因以轻快地脚步小跑到山洞的洞口前,然后转过身来举起双手向我示意欢迎的意思。 但是,这么寒酸的山洞,有必要这么表示成就感吗?里面可以看到她经常用来睡觉的干草垫?因为凯尔没有怎么在野外露宿过,所以不清楚那是用什么做成的垫子。 “那么,接下来就是······”打破气氛的是她肚子里突然传来的叫声。然后她摆出自认为很可爱的姿势,将左手握拳锤了一下自己的头,然后伸出舌头。真是的,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吗。虽然以年龄角度来讲我活的时间比她少就是了,不过现在的我不清楚自己是否还会成长,虽然作为一个普通人来讲,身高与身材都以达到了令人满意的程度,但是如果真的会像这位贤者一样停止变老的话。 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凯尔想象了一下自己活了许久后被叫做“小伙子”的情景。 “话说,你不是刚才才吃了那么多肉吗!?” “诶?那点根本就不够填饱肚 第199章 两位旅行家的新开端 “怎么样了?都过了那么长时间了,应该已经整理好了吧?” “再稍微等一下。”真是的,那个家伙到底在干什么呢? “我已经准备好了。” “那就赶紧出来,要出发了哦。” “嗯。”莱贝因穿着凯尔刚才交给她的那身紫色长袍和黑色的靴子缓缓走了出来。虽然凯尔并不想承认,但是穿着那身长袍的莱贝因显得比刚才更加迷人了,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人靠衣装马靠鞍吗。 但是,东西呢?大概是利用和收纳空间相似的方式收起来了吧。凯尔这样想。 “怎么样,我穿什么衣服都很好看吧?”凯尔没有持肯定意见也没有持否定意见,而是无视她转身离开。 “喂,你至少要说一个感想啊,真是无礼的家伙!” “已经来不及了,赶快跟上吧。” “喂,你过来一下,凯尔。”直呼名字? “你要干什么啊?” 莱贝因向凯尔伸出了左手:“把手放上面。”一瞬间,凯尔感到一股情感涌上来,自己已经许久没有体会过的,青涩的害羞情感。 “为什么要这样做?”凯尔对莱贝因的行为表示不解。 莱贝因用她那清澈靓丽的瞳孔注视着戴着面具的凯尔。凯尔因为戴着面具所以不会显示出害羞的表情。 “当然是转移魔法啊。走到那里的话不会很麻烦吗?”转移魔法?我记得的确是有这个魔法来着,但是似乎是难度特别高的高阶魔法,所以只有少数人才会使用。当然,身为“贤者”的莱贝因也当然会用了。 “这样啊,转移魔法。”凯尔轻轻地将左手放在了她的左手上。那是他从未感受到的幼女左手的触感,非常柔软的感觉,与曾经的战士同伴们的手完全不一样,没有生茧也并不干硬。 “要转移了哦。” 突然间,凯尔的眼前一黑,但是身体没有任何动作,却的确感受到自己所处环境已经和刚才不同了。耳边也逐渐吵闹了起来。 凯尔睁开了眼睛,他依旧处于森林之中,但是对于远方的建筑他有一些熟悉,没错,这里是优特弗尔城的东方400米左右。 “真厉害,一瞬间就转移到这里来了。” 莱贝因摆出一副得意的样子,抬起了头仿佛是在寻求更多的赞扬。就跟个小孩子一样。 “当然的了,这可是身为贤者的我莱贝因大人的魔法,这是当然的。” “那么,进城吧。” “嗯,不过艾因多兰德还是没有一丝改变呢。光从这么远的地方就能听到里面的国民幸福的声音呢,之前来到这里的时间是三年前吧。不过我最近也是一直都在艾因多兰德周边的森林活动,虽然没有来城市里看看吧。” “的确,这里相比曾经的,不,其他的国家显得更加有生机呢。”差点就又口误了,从现在开始必须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如果稍有不慎就很有可能露出马脚,至少现在凯尔还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的。 但,仅仅是眼前所看的那么有生机,据说艾因多兰德也是最近作为实验的国家才刚被创建。所以就眼前的美好不能说明未来会怎么样。或许会在效果极佳的状态下被各国掠夺吧,不过也有各国互不出手的维持情况。 但是似乎周边的名为阿法纳斯帝国已经开始对联邦国的一些政策进行插入调整了,这正表明对方是打算出手的意思。 不过现阶段的阿法纳斯帝国是不可能轻易挑起事端的,因为艾因多兰德的组成国家除他以外还有另外的四个国家,如果自己作为抢夺主权的导火索的话,那么其他国家必定会以大义名分向帝国挑起战争的。 那样的话将会得不偿失,不,连得不得到都不好说。但是或许也并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因为如果在之前的时代里设立这种联邦国家的话是不可能治理好城市的治安的。 并且估计也没有足够建国的资金,那个时代是列国争夺领土的战争时代,人族在建立好文明的基础并巩固了政权后就会开始扩张自己的领土,那时的各个国家都如同野蛮种族的部落一般,争夺地盘,引发战争。 但是当时却出现了一个不隶属于任何国家的组织,那就是魔术师协会,说起来,这个魔术师协会还是那个家伙组织的呢。列国不会将协会划入战力,因为他们知道魔术师协会的强大力量,当时的一个魔术师小队就足以灭掉一个国家的中级军队。 所以魔术师协会拥有足够不向任何势力妥协的实力,便作为了人族当时最高的组织,随后便统一了列国,弘扬人族大团结,专注于对抗外来势力,这就是当初的挚友,那位被称为导师的男人所追求的。 现在的这个联邦国家或许就是他所理想中的国家吧。历史记载着,在与龙帝战争过后,人族都变得愈加团结,并继承了剑圣与导师的遗志,带领人族走上世界的顶端,追求幸福美满的生活。虽然后者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无意义的,但每个人心中所追求的或许从根本上就是那一点吧,只不过被埋葬得太深了。 人的欲望会使人埋没自己最初的目的,却认为埋没自己的那才是真正的目的,并开始逐渐追求那些将自己埋没的虚伪事物,这便是人心最大的缺点。 即使是人族充分团结的现在,依旧还存在着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择手段的现象,多数帝国都将成为鲜明的例子,因为帝国太过注重于名与权力这一字眼,而使得不同身份在社会中将富贵与贫贱区分得太过鲜明。就比如说帝国现在的贵族制还是依旧如初,多数贵族领主打压着作为领民的平民,在这一点除帝国类国家的别处国家也有类似的事情。但贵族并不至于无能,至少还是在为国家争取利益的基础下办理事务的。 然而大多数帝国的贵族都是以自认为高贵的身份来玩乐,不顾国家的情形,也不顾他人的感受,像寄生虫一般蚕食着名为“贱民”的人类的血液。 这便是如今帝国类国家的现状,至于王国,大部分都还处于中等水平,上下阶级区分并不过于鲜明,但也存在着少数无能的小辈。要说最高尚的国家莫过于雅兰迪亚教国了。 在雅兰迪亚教国,存在着一种名为“神圣术”的特殊能力,那种能力是在只有极少数的神官被选中的,并且不会同时存在两个能够使用神圣术的人,也就是代代相传的那种意义,不过却不是根据血脉相传的。而是自身被神明而选中的存在。但是由于被选中的代代都是拥有绝世美颜的女性神官,所以被选中的女性还会被称为“圣女”。 神圣术这种能力的威力非常巨大,虽说最有用的是能够完全治愈的能力以及能让人复生的能力。但也并不能说是让人复生,只是能够靠尸体遗留下来的魔力来燃烧生命力而造成的重生,但是重生后的身体无论怎么样,都只能再活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因为那时剩余的生命力就已经被魔力燃烧殆尽了。 并且本身复活就是一种存在风险的行为,因为如果遗留的魔力过多,会使生命力燃烧过快,而给身体造成强烈的痛苦,并且在躯体受尽痛苦之后便会重新死亡。反之,遗留的魔力过少,那就无法燃烧起生命力,那就是无法复活的迹象。 受到神明眷恋的国家,雅兰迪亚教国的国民都很健康,也非常幸福。雅兰迪亚的神殿治疗是免费为人提供的,并且雅兰迪亚教国所实行的也和联邦国同样的制度,都是来者不拒,无需关口证明。 教国能如此安心也是因为教国强大的势力,与联邦国的复数势力不同,教国是依靠独自强大的实力来保障国家安全的。除神圣术以外的教国军队全是能够使用较高级别魔法的精英。 所以,现在的国家都是依靠实力说话的,没想到就算是和平的时代也终究还是这样。但,这并不代表这个时代是不会发生战争的。像刚才提过的阿法纳斯帝国就经常对周边小列国进行武力打压,不过也有几次被其他国家强行阻拦,甚至还有一些国家以此为借口向阿法纳斯边境发起进攻。 战争是不可能避免的,但与弘扬人族团结前的那个时代相比,这个时代还真的是和平呢。 凯尔这里指的并不是人族内的和平,而是与其他各个种族的关系。就目前的阶段,人族与其他种族是保持中立的关系,并没有打算与之为敌,也没有打算结为友方。虽然后者有些让人不想接受,但是互相保持着互不侵犯的关系也是比较不错的做法。毕竟当初的人族可是掀起了世界范围的战争,最终引来的则是那天灾战争。想起龙帝那威武庞大的身姿,凯尔不禁咽了咽口水。 但是,现在的自己思考得有点多了,但是身为曾经统一人族的英雄,即便不了解国家的治理,也无法忍得了对各国现状的判断,自己在那之前搜集的情报就只有这些了,现在自己处于世界中央的偏东地段,对于现存的其他国家还并不清楚。但是既然都······ “喂,凯尔,你又在发呆了。”莱贝因用她那娇嫩的幼女声音将凯尔拉回到了现实。 “啊,抱歉,刚才在考虑一些事情。” 莱贝因摆出不满的表情:“真是的,为什么凯尔你动不动就会发起呆来,并且还是半天一动不动的那种状态。” 的确,自己神思的时间有些过久了,只不过,想要就现在的情形对各个国家的情报进行了整理,为的就是之后旅行时更加方便而已。 “那么,我们走吧。”凯尔将抱在自己胸前的手放了下来,向莱贝因表示出发的意思。 最近自己神思的时间太多了,不是一下子就进入回忆就是对情形开始思考。是因为睡眠不足的原因还是自己在吸收了导师的力量后行为举止也与他相像了一些,但是现在没有让自己发呆的时间,必须要为莱贝因占卜到的灾难做一些对策和战斗准备,虽然不清楚那些毁灭者的实力,但是考虑到那些数量,看来不得不再进行精进地修行了。 如果在旅行中遇到强劲的对手的话,那就是再好不过的情况了。毕竟可以通过战斗来提升自己的不足。 2 来到优特弗尔城的两人仿佛就像回到了文明世界一般,不,凯尔只是在山洞中觉得自己的想法逐渐被带入了而已。然而莱贝因的反应才像是乡下小孩子来到大城市一般。 强烈的好奇心使她无法按捺住自己的兴奋。 明明之前来过的说,不,因为相隔时间有些久了所以才会感觉到新奇吗。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凯尔不禁在心中苦笑。 “凯尔,凯尔,去吃饭吧!” 听到这句话的凯尔就像是被孩子反复地要求一件事的父母一般无法忍受住自己胸口突如其来的那股怒火,他禁不住用拳头捶了一下莱贝因的头。 “好痛!你干什么啊,凯尔?” “你还好意思说,你忘了自己今天是吃了多少东西了吗?” “可是,这里的食物不一样啊,虽说可能没有凯尔做的比较好吃,但是尝遍每个地方的美食可是作为一个人最重大的理想啊。”莱贝因一副非常认真的样子,这股坚定的意识甚至都能与她对魔法的执着相比。 虽然说得很严肃的样子,但是完全没有说服力啊! “就算你再这么说,我们也没有足够的钱啊。首先还是要先去公会要委托任务的报酬。因为你,我本早应得到的报酬直到现在都没有到手呢!” “如果是用魔石兑换钱的话,你看看这个。”莱贝因从类似凯尔的收纳空间的一个浮空的洞中拿出了一小袋东西。 “这是什么?”凯尔接过了她手中的袋子,然后解开了绳子,一瞬间,强烈到足以照亮一间屋子的彩色光芒从里面射了出来。这强烈的光芒使就算戴着面具的凯尔都无法睁开眼睛,并下意识地紧紧握住了袋子。尽管是白天,这里面的东西依旧能展示出光芒,想必肯定是亮度极高的东西。 凯尔为自己的眼睛进行了武技的保护。然后再次打开了袋子,各种颜色的光芒再次照射出来,没错,散发着这些奇异光芒的正是魔石。一般魔石都会因寄宿的魔物种类而不同,需要经过鉴定魔法才能鉴定出魔石的类型。魔物在经过变强后,体内的魔石经受强大的魔力历练,从而变得更加光亮,所以可以单单从亮度看出魔石宿主的强度。 由此看来,这里面装的全是站在普通人角度来说强得不得了的魔物体内寄宿着的魔石。看来这家伙在旅行的期间,也不少消灭了一些魔物啊。虽然这些魔物对于凯尔来说是微不足道的存在,但是每一只都几乎拥有着能够摧毁一个城镇的实力。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这些魔石的确很有价值,进一步说的话,根据这些魔石的强度,如果有人想要靠这些东西换得‘英雄’的称号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所以,这里就稍微夸奖你一下吧。” 莱贝因仿佛像是得到了长辈的夸赞一般像小孩一样傻笑了起来。明明都已经活了上百年的家伙了,行为举止还是像个小孩子一样,唉,算了,就把她当做小孩子对待吧,凯尔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么,我去公会结算一下报酬,你就在附近等我一下吧。记住,千万不要随便乱吃东西哦,必须要好好付钱,不过付钱你也得等到我回来之后。”受到命令的莱贝因“了解”这样回应了凯尔。 嘱咐好莱贝因的凯尔跑向了公会的方向。 明明那家伙平时也挺严肃的,但是一是遇到吃那方面上的问题,就会变得像小孩子一样。真的是,她正属于那种介于成熟与稚嫩之间的存在。不过这样也挺可爱的。等等,自己到底在想什么,那家伙有什么可爱的,真是的,还是赶快到公会拿了钱吧。 “感谢您的成就,为我们的城镇提供了重大的贡献!” 原本应就此离开的凯尔在口袋中拿出了一个袋子。 “麻烦帮我把这个也结算一下吧。” 柜台小姐“好的”地回应了他,然后接过了袋子,但是预料之外的重量让柜台小姐不小心砸伤了自己的手。 “不好意思,这里面到底是?” 凯尔示意让她打开。突然,一股强光照亮了因即将日落而渐渐阴暗的公会房屋。所有正在休息的冒险者都被强光所吸引,目光都投来了凯尔这里。 “不会吧,这是,失礼了。‘魔法级别鉴定:魔能鉴定’。”柜台小姐对这些魔石进行了鉴定。 她的手开始发抖,像是恐惧又像是兴奋的表情浮现在了她清秀的脸上,这和平时冷静和蔼的她完全不一样。 “地龙魔石5块,毒蜥蜴魔石4块,钢铁格雷姆魔石7块。火蜥蜴魔石1块。价值是1700白金币。” “什么!?”公会中的所有冒险者都对这惊人的成就表示惊讶。 柜台小姐咽了一口口水。按照计算的话,刚才的全都是一只100白金币的存在。也就是,一只1000金币,总共17000金币。明明哥布林的报酬才只是不到1银币。 “马,马上就为您结算报酬。”看来没有接受委托任务的自由讨伐的确依旧能得到报酬呢。 “还有,请您稍等一下,我们公会方会通过您这次的实绩来为您提升至相应的等级,请稍等片刻。”柜台小姐有些慌张地离开了柜台。 这时“喂,小子,那些魔石你该不会是从哪里偷来的吧,比如说,某个贵族专属的讨伐军队?”一名看上去比凯尔强壮很多的战士型大汉走了过来向凯尔搭话。这个就是那个吗?因对他人的羡慕过多而产生了嫉妒,然后开始寻找各种理由挖苦对方。饶了我吧,趁莱贝因还能忍住食欲,我打算马上离开这里去找她。凯尔丝毫没有把这个人看在眼里,只是在担心莱贝因是否能在这段时间内克服自己的食欲。 “喂,回老子的话啊!还有你为什么要戴着个面具,该不会是自己太丑而不敢在公众眼前暴露了吧!”大汉抓住了凯尔的肩膀。 没想到冒险者还有这种会做出强盗行为的人啊。最好还是不要让他受重伤的好。凯尔轻轻用手拍开了大汉抓住凯尔肩膀的那只胳膊,然后单手将他的胳膊扭到了下方,然后轻轻一挥,带有气流的冲击使大汉被击飞。他落地后撞在了公会的墙上,因为凯尔控制好了力道,所以公会的墙壁没有任何损坏,但是对那名大汉造成的冲击却是较严重的。 见此情景的冒险者们都再也没敢抬起了头看向凯尔,同时也没有人敢去扶那名自认为本事很大的愚蠢大汉。气氛似乎有些尴尬了呢。不过,刚才的力道也不至于打残了对方,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让您久等了。”回到柜台的小姐看此情形似乎是马上明白了的样子,然后将报酬与新的冒险者证明交给了凯尔。 上面标着的是a+级冒险者。在凯尔的印象中,等级似乎是从f作为最低然后向上提升为e、d、c、b、a、a+、s、s+、x的等级。但是据说现在最高的等级就是a+级冒险者队伍吧。自己现在成为了a+,是不是会太引人注目了啊。或许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被安排好了很多事情。还是尽快离开这个城市吧。但是,虽然不能说是不满,但是自认为那些成就是由一人完成的话,应该是会把等级提升到s级吧,也就是说,公会对自己的实力也抱有怀疑,毕竟是才注册不久的冒险者,突然展示出这么强大的实绩遭人怀疑也是合理的。不过,实际上这些魔物却都不是自己亲手杀的。 好,下次一定要找一只比这些强上几十倍,不,几百倍的魔物杀掉,取下它的魔石,向公会证明自己的实力。虽然凯尔是不可能做这种故意招惹麻烦的事情吧。 还是快点去找那个麻烦的家伙离开这个城市吧。 凯尔顺着原本的道路回去,在路上他再次确认了这个国家的情形,果然与曾经自己的故乡不同,这里充满了欢乐与希望。凯尔真心希望这个国家在今后也能像现在一样充斥着幸福的氛围。 同时也希望其他的国家能采取相同的政策。或许此次作为实验的联邦国家取得的成果令人满意的话,那么那个时代便不会让他等太久。 不过,自己让莱贝因等太久的话就比较失礼了,凯尔一边担心着莱贝因会不会惹麻烦一边加快了速度。 3 凯尔回到了两人约好的会和地点,实际上就是他离开的地方。但是他并没有看到莱贝因的身影。 不好的预感向凯尔袭来。 “那家伙去干什么了,不是都说了让她好好待在这里的吗?” 正当凯尔打算发动探索武技时,“啊,凯尔,你好慢哦,到现在才办完事吗?” 凯尔听到声音后立刻分辨出了说出这句话的人,那就是三秒前让凯尔担心不已的贤者——莱贝因。 凯尔用责备的语气对莱贝因说:“你刚才去什么地方了,不是说好让你呆在这里等我的吗?”可以看出来凯尔并不只是生气,在他的眼神里还带有一丝担心,虽然由于面具的原因,莱贝因看不出来就是了。 “我知道啦,是我的错,不过刚才只是去了一下图书馆。因为我很好奇有没有人开发出了新的魔法。” 果然,对于莱贝因说,除了食物以外的优先度最高的就是魔法一类的东西了。 “算了,以后要注意一些,不要到处乱跑。” “我知道啦,你怎么跟个啰嗦的老太婆一样,我又不是小孩子。” 不过你的外形的确像是小孩子一样。 凯尔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他没有说出来。 “好了,既然领到了报酬就确定一下出发地点吧。” 莱贝因对凯尔突然的变通感到疑惑:“你不是一开始说要再进行一些委托任务吗?” “原本只是为了报酬才打算进行任务的,但是现在靠你的那些魔石,已经得到了足够的费用。就没有必要再在这方面浪费时间了。”其实也是不打算留在这个城市的借口。 但是,留在这个国家的必要还是存在的。因为其他的国家在自己的国界上都有为了检查平民身份以及是否运送违法物品而设立的关口。这一方式在三千年前也是存在的,但是在那更久之前却没有,不过居然延续到了现在也是让人吃惊的。 虽然贵族是不需要进行检查的,但是自己现在已经不算是贵族了,因为自己曾经所属的圣王国已经不存在于这个时代了。虽说自己曾是贵族,但也从未行使过身为贵族特有的特权,并且自己当时也只是一名子爵。 虽然并不是整个国界的边境都设立了关口,设立关口的只有特定的地点,正式地进入某个国家都是必须从那几个特定的方向进入。 每个国家大概都设有不到十个的关口,几乎都对应着每一个方位。 当然,也存在偷渡的行为,在没有设立关口的地方也不会有城墙,因为不会有哪个国家会特意花费用建造城墙的。守在没有关口也没有城墙的领土的即是被赋予了与侯爵同等地位的边境伯。 事实上每个关口所记录下的信息都是会由边境伯检查的。 边境伯除了防止偷渡还用以守卫边境,所以偷渡成功的可能性很低。虽然能让莱贝因利用转移魔法瞬间转移到国内,但是也不确定莱贝因是否去过那个国家。因为莱贝因的转移魔法只能去曾经去过的地方。 并且,自己对外面的情报还并不掌握,所以必须要在充分了解常识之后在考虑出去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自己没有通行证······但是据说通行证只要花费足够的费用就可以办理,但是有一些类型的人是不能办理的。 因为也要注意是否会有国家派来奸细,但是这个时代应该不会出现这种人物了吧。 “说起来,莱贝因是不是拥有一些国家的通行证,你不是已经旅行很长时间了吗,应该去过很多地方了吧。” 莱贝因注意到凯尔正在问自己,但是并没有说话。从凯尔的角度看来,莱贝因显得没有任何精神,甚至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 不会吧,这家伙,难道说不在她想吃东西的时候给她东西吃的话就会饿的完全没有力气? “喂,没事吧,要不然先去一个地方吃饭?” 听到“吃饭”二字的莱贝因像是受到了刺激一般,瞬间浑身像是充满了力量,她眼神里闪耀着光芒。 “去哪里吃?吃什么?”她贴近凯尔,进入了凯尔能在一瞬间抱紧她的距离。 “你这家伙不是这么有精神的吗!”凯尔觉得自己像是被耍了一样,于是带着愤怒用拳头给莱贝因头重重一击。 “好痛哦,凯尔。”莱贝因无法忍受头的疼痛而蹲着低下头用双手捂住了头部被击打的地方。 “刚才我问你的问题,如果你没有通行证的话就只能偷渡了吧。” 莱贝因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但是却抬起了头,像是思索了一般。 “哦,没有啊,我只是想去哪里就直接去了。” 这不就是偷渡吗! “我知道你觉得我的做法是不正确的,但是即使我从关口进入的话,也是无需检查的。”莱贝因若无其事地对凯尔进行辩解。 “诶?那是什么意思?”凯尔对莱贝因所说的话感到不解。但是在莱贝因回答之前他就已经猜到了原因。 “因为我是贤者啊。” 没错,莱贝因的这个回答是合理的。贤者这一身份并不是仅限于一个国家,而是整个人族的领袖级人物,一个战力代表。也并不隶属于某一国家,作为人族代表的她不会偏向成为某个国家的战力,就和曾经的自己以及那位友人一样。事实上自己曾经也被圣王国的圣王纠缠过一段时间,但是却始终某一打算对圣王国进行特别保护的意思。 但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使得自己在圣王国没有多大的地位。 原本作为人族英雄的凯尔应该会在原本出生的国家被赋予上等爵位并在各个国家拥有特权,而圣王国却只给了他一个子爵。 唉,毕竟都答应了带莱贝因去吃饭,就必须得执行了,凯尔这样想着,开始向前走。蹲着的莱贝因也站了起来,跟随在凯尔身后。 不过,莱贝因慢慢地移动到了凯尔的右边,与凯尔并排走着。 “等等,如果你的身份不必接受检查的话,那么如果将我视作你的随从的话,那么我也就不用接受那个检查了吧。” 莱贝因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现在的他们已经拥有去其他国家的条件了。 但是,在情报全面以前,留在这个国家才比较安全。并且,莱贝因也只是刚到这个国家不久,大概也就三年左右的时间吧······ 不过她一直都在丛林中待着,所以应该还没有充分了解这个国家的各个都市,也正好带着她到处转转,这也可以当做旅行吧。 总之,现在没有离开这里的必要,虽然因某些原因不能在这个城市待下去了吧。 不过,如果自己作为冒险者的战绩被传到这个国家的其他城市的话,不不不,其他城市的冒险者应该不会知道自己的长相。虽然这个城市中也没有见到过多少个冒险者。 并且就算是见过也不一定记住对方的面貌,但是凯尔戴着面具,不过即使如此,能记住凯尔的大概就只有当天那些在冒险者公会的人了。 但是,也有其他城市的公会有着记录也说不定,啊,这样一想就有些难办了啊。总感觉这些分支的公会都好烦,都会存在着情报共享,自己的事情肯定会被告知其他分公会的,因为自己可是刚刚注册冒险者就创下了如此实绩啊。 对了,只要摘下面具就可以了,衣服的话,虽然自己很喜欢这一身白色的骑士服,这也是陪伴他许久的同伴,但是不得不换一身了。 凯尔还记得自己拥有一件在各种性能上都比这身衣服更高的剑圣大衣,那件衣服是自己的挚友为自己制作的,由于珍惜所以从来没有穿过,但是这样的话就有点对不起导师了,于是凯尔打算换上那身剑圣大衣。 凯尔停了下来,他向莱贝因示意要走进右手边的小巷子里。 “你要进小巷子?你想干啥,难道是···” 凯尔打断了莱贝因的话,因为他不想听到那句话后面的内容。 “我只是打算改变一下自己的外观而已。”凯尔如此说道。 “外观?为什么要改变外观,这就是那个吧,伪装,没错,就是叫做伪装来着。那么,你要伪装干什么,是要偷东西吗?”莱贝因在一旁胡说八道,但是凯尔并没有理会她。 凯尔从收纳空间里拿出了那身白色大衣。 “哦,那个技能,我记得你叫做它是‘收纳空间’来着是吧。不过真是稀奇呢,没想到技能居然还存在着,世纪性的大发现诶!”莱贝因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凯尔使用这个技能,但是还是忍不住发出惊叹。 不过凯尔并没有在意莱贝因说的话,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他手中的“剑圣大衣”。 外观看起来并不与他现在穿在身上的那一件有多大的区别。但那只是靠颜色进行的片面判断。注意看的话,会发现两件衣服明显条纹不同,并且构造上也有很大的差距。以颜色方面来讲的话,“剑圣大衣”比这一件要多了红色线条和蓝色图案。 “说起来,这个‘剑圣大衣’的名字还是你起的呢,虽然难听的不行。”凯尔看着从收纳空间拿出来放在左手上的剑圣大衣。 “嗯?怎么了?”莱贝因对自言自语的凯尔发问。 “没什么,我只是在说,有必要换一身衣服了。”凯尔虽然因再次口误而很慌张,但是面具是不会展露任何表情的。 “你是要在这里换吗?” “才不是!”凯尔对莱贝因调侃的话语表示非常不满。 但是,在离开这个城市之前,必须得把衣服换下来,要到哪里换呢?来到这个巷子,也只是不想让人看到自己拿出这件衣服,因为这样做的话那就毫无意义了。仿佛就是在对别人 第200章 两位旅行家的新开端2 色的等身虫洞,看上去与收纳空间相似。 换好了衣服的凯尔回到了现实世界。 然而出现在莱贝因眼前的并不是原本那白发面具男,而是拥有一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自信而又美丽的赤瞳,脸上不带任何表情的英俊男子。 能从他的脸看出对方很年轻,但是他的眼神以及他那毫无感情的面目,能够看出他已经是身经百战且毫不畏惧的战士,不,应该用战神来形容他。 因为那双眼睛,不是用来战斗时平视势均力敌的对手的,而是用来蔑视无能愚蠢的敌人的。 “原来你能摘下面具啊,凯尔。”莱贝因对摘下了面具的凯尔表示很新奇。 “我又没有说那是必要的。” “那是没必要?” “毫无意义的问题。”凯尔以无聊的借口结束了这个话题。虽然莱贝因有些不服气,但是她也明白了凯尔的意思。 “不过你比我预想地还要帅气呢。”莱贝因以一副天真的清纯少女表情与凯尔对视着。 “咳咳,也就那样吧。”被美少女夸奖的凯尔害羞起来。这让莱贝因笑的更加灿烂了。 “没想到凯尔还会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啊。”莱贝因继续调侃着凯尔。凯尔只是把头扭向别处,然后说了一句“吵死了”。不过接下里很快便进入了正题。 “接下来的预定是?”莱贝因难得地向凯尔询问了之后的预定。 回过神的凯尔认真地回答了莱贝因的问题。 “首先是要离开这个城市,也就是说,在那之后我们会进入之前你安居的卡尔森林。在卡尔森林东方的尽头,我们就会到达第一个目标地点,就是离这里最近的多摩尔村落。” 离开优特弗尔城的路有两条,第一条是直接通往紧挨优特弗尔城的下一个城市——多兰德城的道路,第二条则是卡尔森林。然而现在的凯尔和莱贝因正处于优特弗尔城的最西部,优特弗尔城是一座很大的城市。考虑到行程的远近,凯尔判断进入卡尔森林,然后向东方走到卡尔森林的边缘,那就是离这里最近的多摩尔村落了。 “如果以此为行程的话,你的转移魔法能到哪里?” 被提问的莱贝因摆出思考的样子。 “如果有地图的话,或许能够比较明确地指出来,如果光靠描述的话,应该说不出来。”莱贝因以严肃的表情回答了凯尔。 “这样啊,为了以防万一,我已经准备好了地图,接下来就靠你指出明确的地点了。”凯尔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早在公会拿取报酬的时候就将地图拿到了。那是每个冒险者都能够免费取得的联邦国地图全貌。 莱贝因大概地指出了所能到达的地点。 “虽然不是离目标很近,但是这样已经足够了,这样的话不用花费半个小时就能到了。”凯尔的赤红色瞳孔带有自信的眼神。 “不到半个小时?即使是直接到这里的话,就算用最快的加速魔法为凯尔的身体速度加速的话至少也要四五个小时左右啊,更不要说带上运动能力较差的我了,虽然我对自己的速度还有些把握,但是路程太长的话绝对不行。”莱贝因对凯尔的话表示不赞同的样子。 “让你见识一下。”说完,凯尔就消失在了莱贝因的视野中。 莱贝因的眼睛开始向四周寻找白色的身影,然而她却在小巷子的出口看到了凯尔。 “不会吧,你是怎么做到的?”莱贝因跑到了凯尔的旁边,并询问了他的做法。 如果凯尔是利用某种比自己能够使用的还要迅捷的加速魔法的话,不不不,不会有那个可能性,之前也检测过,不知道为什么,凯尔的身体里没有任何魔力。那么究竟是什么手法呢? 凯尔看着迷惑的莱贝因,就像是一位看着对眼前未知事物而产生好奇的小孩子的大人一般。 “刚才那是次元移动,也是我的特殊技能。能够在眼中所看到的范围内进行随意转移。”如果凯尔还戴着平时的面具的话,那么莱贝因绝对看不出他的表情的,因为凯尔在隐藏自己这一方面做得非常出色,但是从凯尔的脸上浮现的是一副得意的样子。 自己也知道拥有早已不存在了的技能——收纳空间以及魔术道具的人肯定不是一般的存在,但是自己也答应过凯尔不能对他的事情进行追问,所以她就选择了普通的反应。 “那可真是厉害呢,没想到凯尔居然还会这样的技能,这样一来,我们的行程速度也会大大提升吧。” 原本打算继续以祖传为借口的凯尔在看到莱贝因的反应后感到了一些惊讶。但是同时也觉得自己很愚蠢。那种借口怎么可能会有人接受,只是现在的莱贝因选择普通地接受自己而已,这点自觉性自己还是有的。 “那么,先去吃饭吧,吃完之后我们就可以出发了。虽然想这样说,但是天也已经黑了下来。还是优先找个旅店吧,今晚就暂且住在这个城市吧。” 凯尔望了望已经漆黑一片的天空。 然而其实是没有必要的,因为在利用转移魔法后靠凯尔的次元移动到达多摩尔村落只用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就能到达。但是在夜晚,人的视野会降低,所以凯尔能够次元移动的范围会减少,随之速度也会大大减小。 更重要的是,凯尔在经历了这一天后感觉已经疲惫不堪了,虽然说在身体方面凯尔是不会那么容易就会感到疲劳的,但光是莱贝因就让他感到头疼了,所以他需要一些充分地休息一下。 “那么是要在旅店里吃完饭吗?”看得出来,莱贝因对此有些担心,看样子她还是喜欢在特定的餐厅里吃饭吧。不过,凯尔自认为旅店提供的食物也并不差吧。 不过,也稍微让这个家伙得意一下吧。 “今晚倒是可以特别允许你决定吃什么哦。”凯尔微笑着对莱贝因说。 听到这句话的莱贝因眼中闪烁着光芒,十分激动地对凯尔说“真,真的吗?” 凯尔点了点头:“如果不愿意的话那就···” 莱贝因立刻否定了那句话:“愿意愿意,当然愿意!最喜欢你了,凯尔!”莱贝因用身体贴近凯尔,并显得非常兴奋对凯尔说。 凯尔因为莱贝因说的最后那一句而脸红了起来。不过心里也用“反正也只是因为食物才这样说的吧。”来掩饰自己的害羞。 “那么,在找好旅店之前要决定好吃什么东西,明白了吗?”凯尔以话题遮掩自己的感情。 不过幸亏的是现在的莱贝因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决定吃饭的地点以及要吃的食物上,所以现在没有注意因为害羞而脸已经红透了的凯尔。不然的话自己肯定又要被她调侃。 在找好了能够寄宿的旅店并在莱贝因合意的地方吃了晚饭后,两人回到了旅店的房间。 “啊,香辛料真是太棒了,真可惜当时在丛林的时候弄不到啊。”吃完满意晚餐的莱贝因脸上浮现着幸福的笑容。 “不过我们的运气还真是差呢,居然只剩下一间双人房了。果然在晚上这个多数人已经开始休息了的时间找旅店还是比较困难啊。”凯尔有些不太满意地对莱贝因吐露了这些话。 “又有什么办法呢,附近也就只有这家旅店还能收客的了。”莱贝因依旧以那副幸福的表情回应了凯尔的抱怨。 “你看起来很满意啊。”凯尔看到莱贝因那副可爱的模样,心中不禁也愉悦起来。 “嘿嘿嘿。那么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睡了。如果发生什么事情的话最好还是不要吵醒我哦,晚安。”说完,莱贝因就直接栽倒在床上了,随之把双脚的鞋蹬掉,就这样躺在了床上。 这个样子简直就像是一名喝多酒的醉汉一样,连衣服也不脱,被子也不盖,就这么直接栽倒在床上。凯尔对此情景只是感到无语。不过也是,这家伙平时也只是睡在山洞里的吧,还真是辛苦呢。 不过令人佩服的是,在她躺下去后不到一分钟就传来了打呼的声音,真是的,这家伙最起码要把被子盖上啊。 凯尔走到她的床前,将她穿在身上的衣袍脱了下来,因为在里面还有贴身穿的白色上衣和黑色裤子,所以不用担心。然后轻轻地为她盖上了被子。 那么,接下来就是自己的自由时间了。凯尔打开了房门,然后轻轻走了出去,在出门后他又从外面将房门用钥匙锁上。这把钥匙只有自己一个人带着,就算在醒来后莱贝因想要出来的话,也就只能求助楼下的店员或者发动转移魔法了。不过考虑到后者的话自己的做法也是不会有什么意义了。 但实际上主要的是担心会有人闯入房间这一点。 “久违地去喝酒吧!”凯尔做出了这样的决定,然后离开了旅店。 这个时间莱贝因应该是不会轻易醒来的,因为毕竟那么贪吃,考虑一下她在性格上的一些特别之处,所以大概也会很贪睡吧。凯尔边这样想着边走进了一个小巷子。 在自己当初所处的时代是十五岁成年,也就是说,到了那个年龄就是可以喝酒的年纪了,而现在的时代似乎是十六岁才能算是成年,不过自己在外表上的话看来已经是十七岁了,所以不用在意这方面的事情。 但是如果要是被莱贝因知道这件事的话,或许她也会要跟着过来,那样的话就会变得非常麻烦。因为虽说她的年龄出乎一般人意料之外地高,但是从外表上看来,她也只是不到十三岁的少女而已。并且把她那样可爱的幼女带到这种地方也比较不合适吧。 凯尔这样想着并看了看自己所处周围混乱不堪的黑暗巷子的景象。有醉倒在地上正被巡查并维持治安的士兵搀扶起来。每一户人家的门前都是没有收拾掉的垃圾,整个巷子里弥漫着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的恶心气味,让人不禁反胃。不过也就只有这种巷子才会有那些风评不错的酒馆吧。 不过一般会到这种黑暗地下社会的都是一些无能贵族或者冒险者以及盗贼什么的吧,还有就是,贩卖违法商品的商人。不过考虑到这个国家的治安,最后一种情况应该不会出现的吧。 并且,在这种地方喝酒的话,也能搜集到明面无法搜集到的情报,毕竟在这种地下社会,人都会比较说的开。凯尔的意思是这里的人能够做到毫无顾忌地吐露真言,并不只是这里会出现因醉酒而吐露一些不为人知的情报的人,在此之前还有“没有任何特别限制”这一条件。 地下社会一般都不会是由国家管理的,因此才会有很多违法行为在这里进行,虽然不知道这个国家的地下社会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但是不做任何调查的话是不会得出任何结论的。 此次来到这里能够得到的益处看来要比想象中的更多一些。不过前提是自己会不醉酒,但是在有毒抗性的凯尔面前,无论是多么猛烈的酒,凯尔也能如同饮水一般面不改色地喝下去。不过酒的味道依旧是可以让他享受的。 凯尔在一家挂着“银月酒馆”牌子的门前停下。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家看上去不错的酒馆,因此一股成就感也涌上了心头。 在凯尔打开门进入了酒馆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这时的凯尔才注意到,自己不仅没有戴上遮挡面目的面具,甚至还是穿着那件显眼的“剑圣大衣”来到了这个地方。不妙,真的不妙,因为好久没有尝过酒的味道而一直抱有过于期待的心情,结果在这方面疏忽了。 怎么办,要回去吧,但是,都已经来这里了的说。纠结的心理让凯尔感到烦躁。算了,不管了,直接坐在这里吧! 无视他人的眼光,凯尔直接找了一个空桌子前坐了下来。 额,是要点餐吗,本来的目的是喝酒来着,但是这里看来也有提供饭菜呢。那个的话,已经在晚饭时间和莱贝因一起吃过了,还是直接要酒吧。 凯尔在此同时,也展开了提升听觉与反应力的武技“情报洞察”。 在这里的大多数都是冒险者,他们讨论的内容也都是这一天的成果以及其它与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无关的事情。 算了,还是继续自己的事情吧。 这里的店家看上去是一名四十岁左右的大叔。那体型说是一家酒馆的店家,看上去更像是一位十分强壮的冒险者吧。或许曾经也是这个职业吧,因为也有不少营业酒馆的是冒险者出身。 “不好意思,请给我来一杯生啤!”凯尔像这样喊了店家一声。 “了解!”店家虽然一开始对这副打扮的凯尔感到惊奇,但不至于连生意都不做了。于是回到和平常一样应付客人的态度。 “丽娜,不好意思,请把这杯生啤送到那边那位穿着白色衣服的客人那里去!”随着大叔(暂且就先这么叫吧)的叫喊声。在类似于厨房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想比这里的客人要瘦弱很多的身影。 在灯光的照耀下,凯尔能够看清那位似乎是在这里工作的女性。以外貌来判断的话,大概是和自己同年龄左右,不过如果按一般人的角度来想的话,的确可以说得上是一名美女。身材也非常不错,虽然在这种环境下工作,但是皮肤明显保护的很好。 “白衣客人,指的就是您吧,这位先生。”名字好像是叫做“丽娜”的女孩拿着自己刚才点的生啤向自己搭话。 “没错,除此之外你能看到在场的哪位客人是穿着白色的衣袍呢?”凯尔不禁挑逗了一下这位可爱的小姐。 “说的也是呢。”丽娜微笑着回应了凯尔的话。 与莱贝因的笑容不同,丽娜的笑容看上去比较像是用来应付客人,而并不是发自内心的微笑。不过也的确呢,她只是在这里工作的,必须要学会时刻能对客人露出微笑,这样的话自己的评价就会提高吧。 “如果没有什么吩咐的话,我就离开了哦。”让她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凯尔示意让她离开了。 说起来,可能是没有空闲的时间,自己在之前从未没有关注过异性。 并且从根本上来说,凯尔就没有将异性当做异性对待过。 无论是不曾结识的人,还是自己曾经的同伴,他都没有专心留意过。因此也没有过特别类似于青春男女那样的感情。 然而现在的自己却不必在乎那些了,因为已经拥有了足够空闲的时间。要不要弥补一下自己呢? 但是,自己接下来会跟着莱贝因一起旅行,如果不是能够一起旅行的同伴的话,还是无法对别人抱有心意。 那么,要和莱贝因······ 不可能,不可能,凯尔从根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但也只是从心中暗示罢了,自己确实还是对莱贝因有一些感觉的,因为莱贝因的外貌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比较的。 并且在莱贝因出现在街上的时候他就已经发觉了,虽然不太明显,但当时四周所有的眼神都集中在了莱贝因的身上,在对自己洞察力有着绝对自信的凯尔可以坚信这一点。 等等,对一名幼女产生感觉,自己,难道是个变态? 不不不,现在还不能断言自己对莱贝因产生的就是那种感觉,或许只是看在外貌上,心灵被触动了一些而已。不过,这样的话不就更糟了吗,幼女的外貌,心动,自己是笨蛋吗! 凯尔停止了神思,因为自己手中的酒已经喝完了。 比想象中的不太有味道,说起来自己特意留在这个城市是为了休息呢,结果还是忍不住跑出来喝了一杯。还是赶快回去吧。 正当凯尔打算离开的时候,他听到了“贤者”这两个字眼。他回头看向离自己不远的那两人,他们独自占用着一张桌子,展开了话题。 因为听到了自己的同伴的名字,所以凯尔再次坐了下来,打算仔细听听两人在讲什么。但是并没有看向那两人。 “你真的是喜欢讨论魔法的话题呢,怎么样,今天有没有学到新的魔法?” “还是和平常一样,不多熟悉几次,是无法学会的。倒是你,剑术有所提升吗?” “哎呀,我们也就没见一天而已,能有多大的长进,刚才我只是好奇你钻研已久的魔法有没有学习成功,如果学会了的话,就能为队伍提供更大的贡献了呢!” “唉,这个‘圣息治愈’的治愈系魔法可是贤者大人研究出来的,在不会耗费太大的魔力值前提下会有更优良的治愈效果,并且还是圣灵系的,还会对身体提供一些效果保护。” “诶,那可真是便利呢!” “虽然我不太了解魔法这种东西,但是我记得在很久以前还有魔术这个东西吧?” “你是说导师xxx大人创造的那个‘魔术’吗?” 啊嘞,奇怪。那个名字,为什么自己听不清楚,难道是耳朵出了问题? “哦。导师xxx啊!” 为什么,还是只有那个名字听不清楚。 这时候,凯尔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回想起与导师之间的回忆时,脑中一次也没有浮现过他明确的名字。 不对,他记得莱贝因也在无意中提过那个导师的名字,自己应该听到了,因为当时两人的对话很清晰。 快想起来! 可是,无论怎么回想,在临近答案的位置却总是无法接近明确的答案。 等等,当时莱贝因在提到他的名字时,自己并没有在意,所以才会听见吗,虽然耳朵进去了,脑子不接受的话那就没有必要了。 也就是说,这并不该是从听不听得见这一方面上进行分析的,而是能不能得知这一方面。 可恶!无论如何都要想起来,自己的挚友,自己唯一可以完全信赖的人的名字! 猛然间,一股仿佛要撕裂凯尔脑袋的疼痛传来。这种痛苦使得就算是获得了无数强力加护的凯尔也无法忍受。他难受得想要嘶喊,但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周围的人看向因为疼痛而用双手捂住头的凯尔。 已经不能在这种地方待下去了,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忍受着疼痛的凯尔用一只手捂着头,另一只手从口袋中拿出了一枚金币,放在了桌子上。虽然自己并不清楚真实的价格,但是那枚金币的价值不止自己喝的那杯酒。但是自己想要做的是立刻回到旅店,然后再让莱贝因为自己治疗头部。这样想着的凯尔离开了酒馆,走在了无人的小巷子里。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是自己的无论是武技、技能还是魔术都无法治疗自己的头痛。 凯尔一手捂住疼到爆炸的头,一手扶着旁边阴暗的墙壁向前走着。 必须要回去,精通魔法的莱贝因的话,肯定会······ 因为痛苦,凯尔渐渐失去了意识,倒在了黑暗的巷子中。 4 伴随着头部的余痛,凯尔醒了过来。 难道是昏迷了吗? 但是自己睁开眼所看到的是天花板,并且与自己寄宿的那家旅店的天花板很像。 凯尔看了看坐在床边趴在自己身上熟睡的莱贝因,看来是这家伙把自己带回来的。不过,就算是用了探测魔法找到的自己,但是那家伙肯定在昨晚一直睡觉,然后在今天早上才发现我不在的吧。 不过,即使如此,也很感谢她了,因为自己可不想要醒来就是一股黑暗巷子的异臭扑过来。 等等,自己身上的衣服没有被偷,在那种地方,并且是自己被放了一夜的话,不可能这身衣服还完好无损地穿在自己的身上。这是怎么回事? 正处于迷惑状态的凯尔看向了已经睡醒了的莱贝因。 刚睡醒的莱贝因就像个小孩子一样用左边胳膊揉了揉眼睛,然后打了一声哈欠。 “啊,你醒了,早上好,凯尔。” 莱贝因注意到眼前的凯尔已经醒来,并对他打了一声招呼。 “这是什么情况?”凯尔向睡眼朦胧的莱贝因询问。 “嗯?哦,你是指这个啊,昨天我的索敌魔法感知到你的意识消失了,所以就出去找了一下,然后靠探测魔法就找到了躺在地下狼狈不堪的你哦。” 莱贝因一副冷静的样子回答了凯尔的问题,大概是刚醒来所以还处于迷糊的状态,因此才不会有什么表情吧。当然,如果不把睡眼朦胧视为一种表情的话。 “你的索敌魔法为什么会对我的意识有感知?”凯尔对此表示不解。 一般索敌武技和索敌魔法都是非常相似的,能够感知到对自己带有敌意的情感,并将其利用来找出情感的源头,也就是敌人。 “啊,这样啊,那我就跟你解释一下吧。” 凯尔像小孩子一样点了点头。 “是这样的。每个生物在表露情感时,自己所生成的情感会融入到空中漂浮的魔力之中,只要将自己的魔力散播到空中,在敌人接触到那个魔力后就能够借由魔力感知到他所散发出的情感。也就是索敌魔法是依靠自己散播出的魔力接受到远处敌人的敌意然后将其回收所感觉到的。当然,在散播出自己的魔力后,要注意魔力控制在能够返回自己体内的范围内,也就是说为什么魔力操纵能力越强的人,所能感知到的敌人范围越大。这也是索敌魔法的原理。” “然后,只要将感受的对象改变一下就可以了,比如说,将凯尔大脑运作所散发出的脑波作为探测对象的话,那么就可以知道凯尔是否处于有无意识状态了。毕竟就算是睡觉的话,大脑依旧还会运作。” 莱贝因进行了说明后,凯尔多少理解了一些。 “但是探测对象居然还能够改变吗?” 凯尔最想了解的是这个,因为自己的武技可能就和这个原理有关,虽然武技和魔法的原理在根本上是不同的。即便如此,凯尔也要扩充自己的知识,毕竟这并不有害。 “没错,因为每个人都将其作为索敌魔法使用,那是研究出它的人原本就是打算将它用于战斗中。很多人在不清楚原理的情况下就学会了它,并用于战斗。但实际上只要明确了它本身的原理,在接受的情报方面也是可以增添其他的情感的。” 莱贝因说出让人似懂非懂的话,不过凯尔也没有兴致继续问下去了。因为他想起了更为重要的事情。 “话说回来,你还记得导师的名字吗?”凯尔认真地提问莱贝因。 “你是指导师大人?当然记得了,伟大的普罗尔·修德曼德尔大人!” 这是由莱贝因的耳朵所听见的话。 然而在凯尔听来却是: “你是指倒是大人?当然记得了,伟大的xxx·xxxxx大人!” 还是完全听不清楚。果然,自己在想要确认的时候是无法听见的吗?可恶!为什么会这样,自己为什么会忘记他的名字,并且在回想时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忆与他之间的事情,却没有提到过一次他的名字,更是没有注意到。 难道说,等等,如果说自己是被复活或者是时空穿越一类的话,那么有关三千年前的那个时代的一些东西会被忘记为代价的话,也有这个可能性。难道说,自己除此之外还忘记了其他重要的事情吗? 这样一想,凯尔感到非常可怕,如果是关键性的事情被自己忘记了的话,那么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现在的凯尔几乎都开始怀疑当时的战争实况。 战争的结果、战争的人物、战争的过程,或许自己记忆中的这一切是不全面的。又或者,自己被人篡改了记忆的可能,难道说,自己所认知的大部分都是虚假的? 说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时代依旧是一个谜。 不行,凯尔也意识到自己太过多虑了,或许作为条件的就只有忘记他的名字这一点而已。 总之这些事情并不是凯尔现在应该考虑的事情,他更应该着眼于现在和未来,已经没有必要为过去的事情而执着了,自己现在眼前的同伴是这个贪吃的贤者,除此之外不需要再想别的事情了。 虽然不清楚情况,但是自己也算是休息了,所以现在应该是出发的时间了。 “莱贝因,你做好准备了吗?” “准备?”莱贝因看向凯尔赤红色的眼睛,然后迅速像是了解了凯尔意思一样表示“我准备好了!”的模样。 “是要去吃饭吧,今天早上吃什么好呢?” 原来你是指这个的准备好了啊! 不过,也对啊,这样才像是她啊。真是奇怪,明明相处了只有一天的时间,自己却觉得已经很了解她了。因为她这个人本身的性格就很好懂。 既然她都这样说了,自己也只好顺着她来了。 在两人吃完令莱贝因满意的早餐后,凯尔一行准备好了出发的条件。他们的目标地点是卡尔森林东部的多摩尔村落。 5 对于凯尔来说,现在优先度最高的是关于世界各地的情报,首先是要确认现在这个时代能够威胁到人族的存在。 龙族在经历了那一场战争后便销声匿迹了,可以说得上是断绝了与外界的交流,隐藏了它们的踪迹。但也不能保证它们不会发动像三千年那样的天灾战争,毕竟除最强的龙帝以外还是存在着复数强大的龙族的。 不过幸亏的是,那些高傲的龙族依旧不打算依靠知识与技术来提高它们的能力,说白了就是依旧处于野蛮时代。 虽说至今这个时代也是存在着“弱肉强食”的这一说法,并且依旧被认定为真理,但是凯尔认为现在应该是以统一和创新为目标,提高种族的生存率与生活水平。 还有除龙族以外,在这三千年间似乎也诞生了不可小觑的新种族。所以必须还要掌握这一方面的情报。 其次就是国家范围的情报了,现如今各个国家虽说表面和平,但也依旧在暗处争斗着。凯尔认为有必要了解一下各个国家的战力布局和基本制度这一方面的消息,并且凯尔在作为旅行者的同时也需要找到一个可以依附的国家,因为莱贝因的那个末日预言,凯尔觉得依靠国家的势力能够向其他国家提出联合等方面的条件是不可或缺的。 凯尔现在位于大陆的北方,想要了解现在大陆的诸多国家,就必须要入手世界地图。现在他们能够买到的也只是范围较小的周边国家地图,事实上也有着很多历来人族没有踏足的地方,那就是其他种族的地盘。 凯尔有过人族侵略其他种族地带的印象,那是他所处时代发生的事情。但是人族在挑战了龙族之后由于魔术的消失,战力大大削减,导致其他种族夺回了地盘。因此在历史资料中也没有详细记载有关那些地带的情报。 然而如今已与其他种族保持中立关系的人族是不能轻易踏足他们的地盘的,所以情报过少了吗? 虽然只是传闻,但也有可能其他种族也已经废弃了部落制度,如同人族一样,或许建立了国家也说不定。 在凯尔在这方面搜集到的情报中,据说有一名吟游诗人曾经见到过精灵的国家。只不过不确信这个消息是否真实。 然而有些奇怪的是,现在在人族的国家中是可以看到亚人和精灵以及妖精的身影的,也就是说人族国家是欢迎这些有知性的异种族的。 那么为什么异种族国家却不欢迎人族呢?明明这样的话就不对立了,现情报太少,凯尔无法做出判断。 或许可以通过询问在人族城市中闲逛的亚人会比较方便吧,但是凯尔没有看见过其他人有这样的行为,于是便压制住了。 “凯尔你真的很喜欢自己一个人发呆呢。”每次当凯尔思考的时候,都会有这样稚嫩少女一般的声音将他的想法打断,这个声音的来源正是与凯尔同行的“贤者”莱贝因。 “哦,抱歉,那么,已经可以开始了?” “嗯!”莱贝因点了点头做出回应。 两人的目的是利用莱贝因的传送魔法将两者送到能够达到的最接近目的地多摩尔村落的位置。 在莱贝因发动了她最擅长的传送魔法后,两人转眼间来到了一片与曾经二人相遇时无异的地点。除了树木与草石以外就没有其他什么特别的东西了。会给人一种失去方向的感觉。不过对于能够使用探测性武技的凯尔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或许在森林中都是这样的感觉吧。) 凯尔心想,并用他的眼神扫视了一下周围。在确定没有怪异点后他对莱贝因开口: “那么接下来就是我的工作了吧。” “嗯,拜托你了哦!” “不过,在那之前。” 凯尔轻轻用双手将莱贝因举了起来,并缓缓放在了自己的后背上:“抓好了我的脖子和腰部。” 虽然凯尔感到自己的脸有些泛红,但是少女莱贝因表情除了惊讶以外没有其他的变化。 “次元移动吗,我也想尝尝那样的感受呢!”莱贝因对接下来凯尔即将使用的特殊能力表示非常期待。 “那么,要走了哦!”凯尔说完,身体便轻快地移动了起来。 在莱贝因的角度感受到的是空间的急速变化以及毫无真实感的环境转换。她的大脑似乎无法处理眼前景象过于急速的变换,于是她放弃了欣赏周围的景色,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只属于他们二人的速度。 随着凯尔无休止的移动,四周的环境也不停地逝去。最终二人在不到二十分钟后到达了森林的尽头。 “真的是,这也太快了吧。”仿佛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莱贝因露出了少有的敬佩神情。 然而凯尔却不以为然地缓缓蹲了下来,他的意思是让莱贝因从他的后背上下来。莱贝因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么,按照行程的话,前面不远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了。” “多摩尔村落吗。说起来啊,凯尔,你如果要伪装的话,不打算改个名字的吗?”莱贝因向凯尔发问。 “嗯?哦,原来你是指那方面啊。要伪装的话利用假名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被传出去的传言大部分都是会以外貌描述的形式被人得知的,因此我戴有面具的特征很容易会被描述。但是传出本人名字的概率很小,因为公会不能随意散播他人信息,并且基本上也没有人认识我,所以我还是觉得利用本名的话会自然一些。” (其实就是懒得想啦。) “散播?你做了什么坏事吗?” 不妙,莱贝因好像并不清楚自己要快速离开那个城市的主要原因,自己却还如此有理地对她说了起来。在那时候她也只是了解到了凯尔要“伪装”这一点而已。 “啊,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啦,不用在意的,反正我们已经离开了那个城市。”凯尔希望能就这样混过去,因为要和她解释起来的话会有些麻烦。 不过莱贝因却毫无在意地理解了他。 “这样啊,说起来,即使没有人知道我的真实姓名,但是如果被人发现我的姓氏和贤者是一样的话,也会被注意到的吧。虽然我利用过这个姓氏干过不少事情吧。” “诶?你干了什么样的事情?”凯尔对莱贝因突然说出的话感到一丝不安,希望不是会带来负面影响的事情。 “啊,就是你说的过关无需证明那一类事情啦,是不会惹出麻烦的。”仿佛察觉到凯尔的不安,莱贝因对其进行了解释。 (这样啊,看来这家伙没有惹过什么大麻烦啊。) 凯尔在心中松了一口气。等等,那按照那家伙的意思的话,那些其他国家的关口检查人员都已经知道了她作为贤者的真实身份?这怎么说也太大意了吧。 要说这个旅途中凯尔最担心的就是莱贝因了,因为她虽然很有智慧,但是有时候乱来的次数会多于她带来正面影响的次数。 (算了,暂且就先不要纠结她的事情了。) “那么,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继续向前方移动,直到找到多摩尔村落。” “没错,首先是要与对方交涉,因为我们的穿着过于招摇,所以肯定会遭到怀疑。尽量争取到能让对 第201章 两位旅行家的新开端3 方答应我们留宿的条件。由于我们真正的目的地是位于多摩尔村落东方的亚卡斯德城,但路程有些远,我也不打算再使用次元移动了,因为这种的特殊技能在一天能够使用的范围内也是存在限制的,所以要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 实际上,就是打算在这里多掌握一些知识,毕竟能在当地村民手中掌握到的情报应该会比在书籍上所看到的更加具有实用性。 虽然如此,从这里通往亚卡斯德城的路程也算得上是最快的了。因为如果是要从优特弗尔城直接到达到多兰德城的话,那么路程会比现在预定的要多很多,优特弗尔城本身的大小在路程方面就已经很长了,再加上优特弗尔城和多兰德城之间的距离也是很长的,所以想要从优特弗尔城到多兰德城,也是要走比这更长的路程的。 联合国占地过于大这一条件也会使它将来被各边列国互相争夺吧。 “那么,接下来我们就要进入村落了,记住要保持着友好的状态,如果被怀疑成可疑人物那就不好说了。” 凯尔这样告诫着莱贝因。 “我知道啦,为什么你要特意强调这一点呢?”莱贝因表示出一副不满的样子。 两人向着村落的方向继续行进着。不久后,两人便看到了不远处的一栋由石砖和木头制成的房子。随着两人与房子的距离变短,越来越多与最初出现相似构造的房子。可以确定,那就是两人的目的地——多摩尔村落了。 第202章 银与琉璃 照片上的小女孩满脸都是幸福洋溢着的灿烂笑容,被两只手拉着蹦跳着。她穿着粉红色的小裙子,有着蓝色的,水汪汪的大眼睛,淡褐色的头发。这张照片本来似乎是一张全家福,不过为了适应相框的大小,才裁剪成了一张单人照片。 “啧啧啧……不是吧老兄?”旁边突然传来的一个语气轻浮的说话声,让卡斯特兰吓了一跳,他回过头,看见的是一个贼眉鼠眼的士兵,好像是隔壁排的,看着还有点儿眼熟。 “什……什么啊?” 那人用下巴指了指他手中的相片,咂了咂嘴道:“这姑娘也太小了点儿吧?” 卡斯特兰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他尴尬地笑了笑:“这是我女儿……” 那兄弟立刻瞪圆了眼睛,低下头看看照片,又抬头看看卡斯特兰的脸。 “我靠不是吧……还真有点儿像,你多少岁啊哥们儿?” “今年刚三十。” 那哥们儿瞬间就露出了一副灰心丧气的表情。 “我比你还大得多呢,我连个女朋友都没,你都有女儿了靠。”他连连摇头,“敬爱的主天神,你对待凡人真可谓是公平合理啊……” 卡斯特兰收起照片,用力怼了他一下,并抬起头来警觉地看了看,士兵们的表情都很严肃,兵器在手,等待在一个途中的小镇上。风很大,所以他们俩的窃窃私语没有人听得清。 “你这些话可千万别让圣职公会那帮人听见了,”卡斯特兰厉声说,“他们对这事儿可是很严肃的。” 那伙计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他们大多已经冲进去打探了,这是最后一次冲锋,现在他们不出手还等什么时候?”他说,“待会儿信号一来,咱们就得跟帮疯狗一样杀进督坂,杀光他们的男女老少。” 卡斯特兰不置与否地犹豫了,这话他不知道怎么接。 “哎……你做一个军人,这么早娶妻生子,不觉得风险大了点儿吗?”那老兄还在跟他狂侃,“我看你女儿这样,想必你老婆一定也漂亮,万一你怎么怎么……岂不是年纪轻轻就要守寡?” 卡斯特兰听着很不舒服,可这人说得也在理。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活下去。”想了很久,他只能说出这样一句口号似的说辞。 那哥们儿轻笑了一声。卡斯特兰留意到他身上的防风斗篷和琉帝国制式的服装不太一样。 “你是雇佣兵?” “嗯……可以这么理解。”他点点头。 “你叫什么?” “我叫瑞恩。”他朝卡斯特兰伸出一只手,卡斯特兰缓慢地握了握。 “我叫卡斯特兰。” 两个人对望了一眼,互相沉默了半晌。卡斯特兰主动扭过头去:“如果见到女人,老人和孩子,你会下手杀死他们么?” 瑞恩很慢很慢地抬起头。 “……他们要是先弄我,我指定搞他们。”他说,“但他们要是不弄我,我就也懒得管他们了。说不定还能救一个督坂妹子,让她对我芳心暗许。” 卡斯特兰苦笑,这雇佣兵的思路真是不一样。虽然此前他也没听说过帝国还为这次战役雇了局外人。 “不过,万一有人威胁你女儿老婆的生命,”瑞恩突然说,“就算那人是女人,老人或者孩子,你会怎样?” 卡斯特兰愣了好一会儿。 “我会……阻止他。”他顿了顿,“不管用什么手段。” “对嘛。”瑞恩咧开嘴笑,“人不能太无私,太无私了最后就变成了极度的自私。这辈子总有一些人是你真正重视的,为了保护他们,你可以让千百万人死。” 卡斯特兰呆呆地听着。 “不过,似乎今天你还不用考虑那个问题,卡斯特兰老弟。”瑞恩站了起来,“今天这仗看来是打不起来了。” 卡斯特兰一愣,跟着他站起身,远处沙暴中的督坂静悄悄地孤立着。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呃……谁知道?情报泄露,他们跑了呗。”瑞恩坏笑了一下,抓起一把黑色的直剑,戴上一顶宽边大帽,两步走出了战壕,孤身一人站在了舞动的沙尘中。 “瑞恩!”卡斯特兰想阻止他,可是他已经信步朝督坂最后的城镇走了过去,姿态轻松而愉快。 “那人是谁?”一名队长来到了卡斯特兰身边,质问他道。这时所有士兵都抬起头来,看着那名剑客远去的背影。 “我也不太清楚……但是他说他是个雇佣兵,名字叫瑞恩……” “瑞恩?”队长浑身都震悚了一下,“他告诉你的?” 卡斯特兰犹豫着点点头。 “在我们国家他的名字可不是什么瑞恩,士兵,他也不是什么雇佣兵!”队长看着那个背影隐没在沙尘中,“是锐弋!是圣职公会的暴风剑圣锐弋!” 卡斯特兰震惊地眨了眨眼。 他刚才一直都在和这样的人物聊天?而他居然还…… “都上吧!跟着剑圣冲进去!”队长终于举旗号召进攻了。 他们气势汹汹地冲进了督坂,可是督坂却早已是一座空城。就在今晨,或是昨天夜里,督坂所有的驻守人员已经全员放弃了武装,向东逃跑了,整个督坂城区毫无生气,连他们升起的叛旗也有气无力地飘荡着。 士兵们集结在旗杆下,看着六名圣职念叨着祷词降下叛旗,再由琉帝国的将领升起琉帝国国旗。卡斯特兰一直盯着锐弋,他带着一个看上去严肃而无精打采的青年,始终带着一脸坏笑。 the end 第203章 100天 「喂……」 啊……是誰﹖ 「喂﹗你……」 你是誰﹖ 「喂﹗你沒事吧﹗﹖」 「……嗯﹖﹗妳……是誰﹖」 我緩緩睜開眼睛,矇矓地呈現在眼前的是位不曾見過的女孩子。但這違和感……怎麼回事﹖ 「不會吧﹖﹗做惡夢嚇到哭出來還外加失意﹗﹖」 等等﹖她在說什麼﹖ 「你……真的忘了我嗎﹖」 好混亂﹗ 「我是你的妻子誒~~~~」 我什麼時候結婚了﹖﹗ 「笨~蛋~怎麼可能忘記﹗跟預想的一樣-」 等一下﹖﹗為什麼嘴就擅自動起來了﹗﹖但……感覺絕對不是夢境,而是現實。 「……真的嗎﹖」 「真的~﹗好啦~別哭了~小夏~」 「……嗯。」 「給,你看~結婚100天紀念快樂﹗」 我走下床,起身走向靠至在窗戶旁的書桌。伸手打開第一個抽屜,拿出一袋裝著項鍊的袋子交給了眼前正在擦拭紅腫的眼瞼上的淚水,並露出像是 小動物被嚇著般的表情看著我。名叫小夏的女孩子,同時也是我的妻子。(不管心中奇怪的感覺,有那麼漂亮的妻子而且這種現實感……好爽﹗) 「哼﹗別……別以為我就這麼原諒你﹗……謝謝你~」 小夏轉過身,帶著滿滿傲嬌感的向我道謝。從窗戶灑進來的陽光,讓小夏微微露出以紅透的臉頰更加鮮明。黑長直的頭髮隨著窗外的微風吹拂, 微微地飄逸著。淡淡的髮香跟著微風一起拂過我的臉頰。 「趕快過來吃早餐啦﹗發什麼呆啊﹗」 「是~是~~」 小夏- 他怎麼突然哭了﹖﹗該不會做惡夢了吧﹖ 嗯﹖﹗他是真的忘記我了﹗雖然後面有想起來。 『當時間快到的時候,他會越頻繁的夢到過去的痛苦。這也算是提醒妳-』 不……不要……我不要﹗ 『夢總會醒的,畢竟是夢。』 我不要……他又要再被拋棄……但我……真的不想。 啊﹗眼淚又要止不住了﹗不能被發現……拜託……別發現…… 對不起……小直…… 第204章 圣审者 圣审者~frozen mother’s stranger,蟪蛄秋水篇 0 圣人拥有品德。 贤者触及大道。 “品德”、“家训”、“大道”是一种诅咒。 几代人都必须依附于此而活。 这是发生在一群人之间的悲剧。 幕间-0 每个男孩童年时都是大自然的伙伴。 绝对都干过这些事吧,爬到树上捅蜂窝,在密集的灌木丛中捕捉螳螂,掀开地砖观察蚂蚁,脱下衬衫捕捉空中飞行的蜻蜓,在夏天傍晚捏死一只又一只飞行着的不知名小虫子。 如果是走马灯的话,首先从童年开始吗。 那不妨追溯一下吧。 我以前喜欢在吃完午饭后,从家里溜出来,去到后院的小花园里玩。 那里的空气中弥漫着沁人的土地和青草芳香,绿叶在阳光的掩映下变得分外耀眼,是我的秘密基地。 那时候,我喜欢虫类,喜欢到一种近乎痴迷的程度,哪怕只是单单看着,观察他们就能打心底感受到一种愉悦.......不过这种热情随着长大之后渐渐变淡了,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也因此,原本就不擅长交朋友的我还拥有着一个同龄孩子不能理解的爱好,我自然被其他孩子当成了异类。 不过也没问题,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里的时候我感到很幸福,我喜爱的虫子们不会背叛我。 他们会一直在那里等我, 不过,偶尔一想到不能同他人交流还是很沮丧,小孩子终究是没法离开社交的。 直到某天下午,我遇见了她,闯入了我整个后半生的女孩。 在我掩埋干枯的秋蝉的时候,她悄无声息地走到我的身边蹲了下来。 “你在埋什么?”女孩突然问到,当时专心的我被吓了一跳。 时间实在太久了,她应该带着一副好奇又天真的表情吧。 听到女孩声音...准确来讲只要是听到别人和我说话我就会有点胆怯,泥土、树叶早就把秋蝉掩埋的严严实实的了。可我为了回避和她对视,开始重复扫开树叶又整齐铺上的无意义举动,现在想来聊天时喜欢抖腿玩手敲桌子都差不多是出于这个原因,缓解自己的尴尬。 紧盯着地面,我的内心随着秋风,簌簌作响,也随着地面的树影摇曳不定。 “......这是交配后死去的公蝉.....如果不埋起来的话,尸体就会一直留在地上......”最终我拿勇气,笨拙地讲解了在书上了解到的知识。 “留在地上有什么不好的吗?” 我明显地感到视野边缘某样黑色的流体晃动了一下,像刚刚地面的树影一样,是她的头发,她突然地凑近到我身边,瞪大了眼睛好奇地追问着。 “....因为人死了也要埋到地下,这样做或许对蝉也一样......” “蝉出生前就住在地下的呀?” “嗯.....” “嗨呀~”她故意地叹出一口气,模仿着老爷爷一般的语气说道“死生同一......” 啊......死生同一,现在想来.......还挺好理解,没那么深奥的。 “我倒是没思考过那么多,你说的话好深奥啊。” “就是说,蝉在死后好好地回到了出生的地方啊。” ...啊? 尽管她还在笑着,可语气明显落寞、冷淡了下来, “呵……周明峰糟透了。” ......啊 我忍不住地看向她的脸, 现在回忆起来,还有点心跳不已。 现在回忆起来,那应该就是我情窦初开的契机吧。 年幼的我因心里初次生出的某种情感感到不知所措,只好拙劣地撬开话题, “啊...啊.....,话说,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啊...?” “我就住在你隔壁啊,好过分。”她不满地哼了一声。 “什......” 是啊........ 她就是我的青梅竹马。 住在我隔壁吗,完全没印象。 对于小孩子来说......很正常...吧? 毕竟这之前完全没有过交集,可能曾经见过面,但因为此前并不熟悉,或者说对彼此并不感兴趣,没印象很正常......... 可她却记住了我的名字。 ......怎么, 算了,小时候的事了,懒得去想了......想了也.... ......无济于事了 怀中温暖的柔软渐渐生出实感,我感受到了和现实的联系,这是梦醒的前兆。 所以...都是梦吧, 醒来后什么都记不得了,现在多感动,之后就有多空虚。 都是假的。 那要醒过来吗? 忘掉那些原本理所当然的幸福,直面被他人的恶意所扭曲的,本应属于我们的过去...... 秋末的风吹过,拂起她的秀发、鼻尖的瘙痒、洗发水的芬芳、一只蝴蝶。 她的笑容。 “我叫刘栀鹤。”女孩这么对男孩说道。 ...... 由不得我啊。 1 哗啦啦啦—————— 下课后,我在洗手间猛洗一通脸,清凉的水把方才睡眠的醍醐全都洗去。 最近上课总是感觉非常累且困。 我也曾认为如果只在课堂上疲惫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可事实上,我在课堂以外的地方,甚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时候,也不好打起精神,还不只是最近发生,好像很久之前就这样,又不知道很久之前是多久。 虽然刚刚在课上睡了一阵,可是因为做了一个感触异常真实的梦,导致现在比睡前还要困。 ...... 好像梦见了什么来着..... 我拧上水龙头,从兜里抽出纸巾擦拭脸上的水分。 最近鼻子附近油有点多,油加上水,只靠洗是洗不掉,又没有吸油纸,只好用纸巾碰碰运气。 双手夹住...擦下去。 再一模,鼻子果然没那么油了,甚至多了一点干涩,不过因为纸巾有点粗糙,鼻头很明显起皮了,还好吧,二等奖,这种情况只能让它慢慢长了。 ...... ...... 等到指尖又传来了一点滑腻的感觉,我才发现我对着镜子摸着鼻子发呆了好一会。 ......记不清梦的内容按理来讲是非常正常的。 可是心里总有种失落的感觉。 每次意识到自己做梦醒来之后的时候,都会这样———— 嗡................. 是苍蝇。 条件反射地,我右手出手快速地用纸巾握住了它。 吱~ 然后稍一用力,感受到了坚硬的豆状物体被挤压变扁的手感。 随后,扔进了水池边的垃圾桶。 未加多余的思考。 说到底,令我感到困惑的梦是刚刚做的么? 总觉得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 有没有可能是某个一直在做又反复遗忘最终具象成像是心疾一样的梦?每次醒来时的失落感使我误以为又做了那个梦?也可能是很久之前只做过一次,但是印象太深导致始终未有忘却。 就像是那种在梦里认为某件事在做梦之前就已是常识,可醒来在现实里短暂思考梦里的常识却发现不可行的感觉? ....... 想着这些,我走出洗手间, ...... ......总觉着,刚刚忘记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 不过一般这种事是越想越难想起来的,还不如当什么都没记住比较好。 想不起来的事情,想必也没有那么重要吧。——忘记了从哪里听来的建言。 重新整顿一下心情,我走向教学楼的大门口...... 在那里等待着的,刘栀鹤身边。 “回家。” 在升上大学之后,我凭着在高中攒下来的一点小小积蓄,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 我和刘栀鹤就生活在那里,接下来我打算把课本放回家后去超商购物——已经是周末了,该添置一些食材和日用品了。 “你怎么这么慢?”她打断了我的思考,放下手机,冷眼侧视着我。 “男孩子慢还不好吗?” “少扯。”语气中明显透露着不耐烦。 “我故意的。” “烂人,迟早跟你分手。” “饶了我吧。” 说罢,我牵住了她的手,和她一起走出了出去。 她一向喜欢嘴上不饶人,牵手的时候没有任何抵触。 2 时下是秋末冬初,只有在这个时间段才有这种阳光盛艳而又凉意习习的独特天气。 最后一批秋蝉......还有三天左右的寿命吧。 一说到秋蝉...... …… 我感觉自己陷入了某种朦胧,氤氲着似真似幻的气氛中。周围的景色一下一下变白,以心脏鼓动的频率。 随着年岁成长,人对往事的回忆越来越模糊,在当时很多不起眼的习惯延续并影响到现在,只不过我们习以为常,未加注意。如果有谁有记日记的习惯,他在几个月之后翻开就会惊奇发现最近的状态、心境之类都在几个月前的日记里有所暗示,而自己完全不知,只有看到了才恍然大悟。 刚刚的我听到了秋蝉的蝉鸣,一下判断出了蝉的生命周期,就是这个道理。 ......可我总觉着这个习惯没那么自然。 正常人…不会去抓虫子的…… 我稍稍用力握了一下刘栀鹤,看向了她。 她像和地面有过节一样,用着极富杀伤力的蔑视眼神盯着自己脚下的路。 注意到我的动作,她微微转过头来。 其实…人对他人的脸的印象基本上是很抽象的——我敢说很多人在看人的时候并没认真,心里永远都是一套难以更新的模板。“他/她是这个样子来着”,即是说话的时候看着别人,不刻意端详,心里呈现的依然是模板长相。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有的情侣吵架后会不想看到对方的脸,因为他们一开始看到的彼此就不是最客观真实的,我瞎猜的,或许吧...... 不过还好我发现了这个道理,我每天都会找个时间好好打量我的女朋友,这期间她也会共鸣似地打量起我,打量…打量…… 糟了,越看越喜欢。 每次结果都是会比以往更爱对方。这就是我们交往四年依然恩爱如初的感情保鲜术——综艺么....... 总之,我停下了脚步。 感受到拉拽的她,同样也停下了脚步,站在我面前,拽着我的手,冷眼正对着我。 “……” “……” 还是不行啊...... 我没法客观评价刘栀鹤的长相, 因为只要看着她,我就不能不带着男友的滤镜。 我比她高出了半头,可以看见那棕色富有活力的马尾,空气刘海,头顶上走向奇怪的发旋间生出一根呆毛,让人想要去玩弄,她只有一个发旋,一旋横两旋愣...看来说的是真的。 弯下腰拨弄开刘海,一双阴沉的眼睛偶尔闪烁出锋利光芒,愿意正眼看我一次就像奖励令人受到鼓舞,眼角处各一道若隐若现的泪痕,精致的脸蛋上罕见笑容,那冷艳的气质让她完胜任何其他女孩。 她现在穿着黑色偏灰,长及膝盖的风衣,内衬着半袖——对她而言无论气质还是身材都极适合穿风衣。 这样打扮着的人还是我的女朋友。 她微微后倾,盯着我。 她现在是怎么想我的呢? 好想抱。 我们以前明明差不多高来着.... 和小时候一比的话...... 小时候的她... 我想想,应该更可爱一点……吧? 她眉头一皱,拽着我的手稍稍用力。 “啧,喂,峰。” “啊?怎么了?鹤?” “你刚刚是不是抓虫子了?” ...... 我的心突然一凉,虽然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丑事,可是我现在和她牵着的手确确实实就是不久前…… “没有。” “真的?” “对天发誓,诚心可鉴。”我决定贯彻到底。 “你的手突然变得好凉。” “啊,错觉吧,刚刚洗过手。” “你做什么要洗手?” “我在卫生间里出来问我为什么要洗手?” 绝对是故意的吧,我刚刚明显看到这个平时冷淡的女人少见地笑了一下,是那种蓄谋已久终于得逞,在绷着的状态下忍不住笑出来的样子。 非常轻蔑的笑声....... 可她很快又熟练地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淡,一本正经地接了下去。 “嗯......也不尽然,毕竟去卫生间也不一定会进行一些需要事后洗手的行为。” “......那你能举个例子?” “嗯...,比如抓虫子。” “抓虫子要洗手的啊。” “你洗了吗?” “我洗了。” “你撒谎,这不是抓了吗。” 啊? 震惊于她那强大的逻辑,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反驳。 短暂的沉默似乎确凿了我的谎言,她哼地一声,一下将我甩开,离开和我有一定距离的地方,嫌恶地拍了拍手。 “我们分手了。” “我们分手了啊?” “是的,我不太想和抓过虫子的人牵手。” 她说着,转身丢下了我放缓步伐,向前走去。 好别扭...... 她逃跑的背影,让我内心闪过一阵空虚。 我的胸口有股火辣在翻涌, 是生气?恼怒?终于受不了她那个态度了?是害怕?寂寞?不想让她离开我?是心痛? 我为什么要心痛………… 动作先于思考,想着这些的时候,我已经条件反射地追了上去,触碰到她的时候,我才被拉回现实, 之后,环住她的胳膊。 对我而言,刚刚的事只不过是日常而已。 因为,她就是这种怕寂寞,喜欢找茬的女生。 “何臂呢?” “……你是傻子吧。” 她又忍不住笑了出来,拉紧了我的胳膊。 和她交往了5年多,我当然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以及作为男朋友该如何和她相处。 尽管我们对彼此语言上在外人看来很冷淡,但内心和行为始终是炽热的。 平时一副聊起天来跟麻烦,厌恶社交的模样,可实际上刘栀鹤总会不停地找各种话题引诱我和她讨论,然后她再从中寻找机会,以呛我为乐。 是的,至少我们之间一直在对话。 “诶,说真的,你以后不要再抓虫子了...怪癖。” “啊,嗯。如果我能意识到自己有在抓的时候会停下来的。话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诈你。” 她避开我的目光,嘲弄地说着。“不过,知道你会说实话,我也放心了。” ...... 我拉紧了她的胳膊。 她怕寂寞。 我也一样。 可能我们从小就是因为这样才会选择在一起到现在的。 边缘人相互救赎的......俗套故事。 也许在这之前,以及从今往后的世界上,都不泛这种俗套故事。 但是故事的意义和结局会因参与者的不同,而不同。 换言之,虽然俗套,但意义终究是不同的。 一定要退一万步来讲的话, 因为我能参与进,所以无所谓俗套与否,我是参与者。 连参与的机会都没有,或者本可以参与进去却没有那种勇气的,连俗套都不如的人生,那怕是真正的苍白。 我…很满足了。 之后的一路上,我们环着胳膊,少有的无言地走着,她也难得地低头浅笑了全程。 3 熙熙攘攘的超市内,不厌其烦报告特价菜品的广播总像是从很远处传来的。完美融入人群的吵闹中,像是那种精心剪辑的视频里恰到好处的音乐。 我和刘栀鹤正在超市里购物,就如同所有年轻情侣都憧憬过的那样,在这个过程中人们总是会不自觉地把自己和对方代入成新婚的夫妇。 现在的我,正在和她享受这样的时光。 在回了家又出门之后,她已经恢复了冷艳。但我相信,她一定会因为能一起进行如此富有生活感的活动而暗自高兴,购物结束之后的回家路上又可以见到她的笑颜。 我喜欢看她的笑脸,尽管在她笑了之后就会变得很寡言,不过她的笑意味着她很开心,很幸福。看到她的笑脸,不需要互相攻击一样的聊天,我们也能在此中感受到满足——所谓的一个微笑胜过千言万语......好肉麻,这句话是这么用的么。 我左手提着购物筐,右手牵着刘栀鹤。 “那么,今天要买点什么....” “枸杞,红糖,生姜,菊花,冰糖。” 不等我说完,她直接拉着我走向超市深处的五谷杂粮区,拿起塑料袋和铲子开始装起来。 这哪是年轻情侣的购物清单........ “我说,鹤......” “不许你说。” “那我想,幻想新婚夫妇置办家货。” “事实上是陪老伴购物,我们交往的时间太久了,一开始的那种没羞没躁的感觉怎么也回不来了,不过我们之间有过那种时光吗......” 她挑起眉看向我,故作思考。 “我们一开始好像就是这个调调……你厌倦了的话,要不要试试出轨?” 随后轻描淡写,提出了对情侣来讲很了不得的爆炸性发言。 “你会出轨吗?”我反问到。 铲子簇地刺进冰糖堆里搅动着,发出沙沙的声音。 “不知道诶,如果世界上有各个方面都优越于你的男人,我会毫不犹豫地出轨的。” “可是在你的世界里一定不会存在比我更加优秀的男孩了,不是吗?” “是的,所以暂时…一直以来都没有好的出轨对象呢,帮我拣点生姜。” 哗啦啦——冰糖被一股脑倒进袋子里。 “哦......不过假使你真的遇到了比我优秀的男孩,也绝对不可能出轨的。” “为什么这么断言?” “因为我会很快比他更优秀,时间短到你来不及和他搭上第一句话。” 我把装好生姜的袋子递给他。 “......烂人。” 她确认了一遍生姜,菊花,红糖,枸杞,冰糖已经封装好,又顺手拽走了许多塑料袋,拿出一个大的把这些都装在一起,剩下的则揣在了兜里——这样的话就不用买收银台处5毛一个的塑料袋了,用剩的还可以留给家里的垃圾桶套袋。 从说到老伴那开始……话题应该引导到怎么能打开彼此没羞没躁的开关上吧...... 蔑视、蔑视、蔑视…… 我稍微回忆了一下交往开始之后的一些事。 好像真的没有过那种笨蛋情侣一样黏腻的时光,除了频繁的肢体接触,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其他明显的可以称为恋人的要素。 “有件事在意很久了,这次能正式地回答我吗?”我抓住了她动作结束后的空档,向她问到, “啊,啊,喜欢,啊—。”她看都没看我一眼, “不是这个问题,...........就算是也太敷衍了。” “啧,想问啥。” 我指了指她手里的那些东西, “为什么.....每次出来你都要买这些.....补品?” 这些东西会增加“老伴感”的啊。 “......”她眉头皱得紧紧的,可随后又闭上眼,叹了一口气。 “诶,因为你今天让我笑了,所以就糊弄你一下吧。” “别糊弄啊。” “我的喜好如此,并没有把它当成补品看待,就像你不喜欢吃蒜一样,对你而言蒜只是调料——你会吃八角料么?的感觉一样。” 啊,确实,我理解不了吃什么东西都要嚼蒜的那类人,蒜实在不合我口味。可...... “有没有更具体一点的原因……” “原因吗,因为很健康。” “....你不是没把他们当补品吗?” 她将装满枸杞和生姜的袋子举到脸边贴上,卖萌的姿势加上没什么感情的表情,看上去傻憨傻憨的。 “因为这些东西是符合我喜好里最健康的,就像某位剧本作家爱写的最喜欢和最重要理论。符合喜好是前提,健康是筛选条件,最后选择的不一定是最喜欢的,一定是最重要的。” ...... 我看着她的眼睛入了神。 她保持着姿势歪了歪头,仍举着那一包东西看着我,等着我的反应。 ......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有那么一瞬间,心中闪过一抹失落感, 以至于接下来想要 去触摸她。 我伸出手去抚摸她的头,感受着头发的柔顺,并用手指拨弄着她那兀起的呆毛。 撩开刘海,用大拇指扫了扫她的眉间。 顺势而下,捏起她软乎乎的脸颊,大拇指划过她的下嘴唇,指尖能够感受到那规律的鼻息。 在这过程中,我的脸逐渐贴近到和她极近的距离。 如果我和她不是青梅竹马的话,我们之间会以什么其他的方式产生联系么? 或者说我们之间根本就..... “唔......” 她紧皱眉头,露出一副非常不耐烦的样子。 我的眉头也皱了一下。 “讨厌吗?” “讨厌啊,烂人。” “受到欺负了怎么办呢?” “报复回去。” 是啊...... 说罢,她用空出的那只手 插进我的头发里大肆揉搓、破坏。前年为了和刘栀鹤有点情侣感,我也在头顶处留出来了一撮呆毛,她正捻弄,乱拽那里。 因为身高差,她这期间还在不停地踮脚,蹦高,我故作反抗,为她弯下了一点腰。 “……哼” ...... 我们一言不发地打闹着,吵闹的超市内,我们二人之间的空间感觉安静的可怕,好像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活物......又或者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不存在一样——这里是区别于原本所知的另一个世界。 不小心吹出的气息于彼此清晰可闻,这是我们独有的交流。 旁人看来就是一对笨蛋情侣不合时宜地秀着恩爱,这期间有很多人路过看到我们的诡异行为,但我们未有在意。 倒不如说,我的内心正因为符合期待而开始发痒。 ...... 不知多久,在某个恰到好处的点上,我们首先对视,之后不约而同地抱住了彼此,一动不动。 “......” “......” 心跳的感觉过于强烈,以至于差点要发展成心悸了。 我在她的身后用衣服偷偷抹了一下眼角。抱着我的她似乎在挣扎,但我不能让她看见我现在的模样。 等我觉得差不多的时候,她也恰好停下了动作,问我: “可以了吗?” “......嗯,差不多了,谢谢你。” 我放开她,看着她的脸。 “说什么傻话,我爱你。”她的眼圈有点泛红。 “我也是。” “说出来。” “我爱你,鹤。” “嗯。” 就在这时———————— “挡路了,让开!” 4 “亲爱的各位来宾,欢迎光临大福院购物超市,今日蔬果区特价,菠菜......” 菠菜啊,菠菜和鸡蛋做蛋花汤还不错,光是煮熟了当大力菜蘸酱也可以,补血,还蛮健康的,可这个食材能做出的食物太受限了,不是很需要。 “百货区,不锈钢盆今日限时抢购叒立人20元/组,额外加送不锈钢餐具一套......” 家里盆和餐具啥的够多了,虽然额外加送很诱人啦...... “金秋丰收季,大闸蟹、大虾限时特惠......” 海鲜啊,是凉性的,刘栀鹤不喜欢。 “新鲜出炉,晚8点后面包坊半价特惠,椰蓉、肉松等美味面包......” 面包么,买来当明天早餐或许不错,她很喜欢法棍沾椰蓉酱,但是晚八点后的面包不能说新鲜出炉了吧,不过半价确实很便宜......已经快八点了吗? “....满150元凭小票到收银台进行抽奖,最高可获1000元代金券!....亲爱的各位来宾,欢迎光临大福院购物超市,今日蔬果区特价.......” 超市的广播又播放了一遍,我和刘栀鹤又回到了五谷杂粮区前。 ...... 我们已经这样无意义地在超市里转了很多圈了。 人在重复无意义行为的时候,通常是为了掩饰尴尬。 刚刚的我和她,被某种迷样的气氛给弄昏了头脑。 毫无疑问,我们之间的沉默,源自刚刚的那些举动。 在拥抱了一会之后,被一个满头染蓝发的奇装异服的辣妹给训了话,我们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超脱。 给人造成了困扰是事实,我和刘栀鹤道了歉之后草草离开了那里,然后就一直转圈到现在。 为什么聊着聊着天突然就抱起来了啊? 为什么聊着聊着天就突然黏腻示爱了啊? 啊....... 好羞耻... 心跳的好快。 这样的话,岂不是...... 我深吸一口气,颤颤巍巍地吐出来。 岂不是........和普通情侣一样了。 在过去,她偶尔出现的无言,来源于对谈话的满足。 现在存在于我们之间的无言,一定是来源于对彼此的满足。因为我也害羞的什么话都说不出了。现在,我们彼此的心情不需要语言来确认,爱意已然盈满了我们所在的空间,像过于纯粹的氧气反而憋得人喘不上气一样——好肉麻…… 聊天前......就出现过这个状况的预兆,想着“我们之间是不是缺少一点恋人所必须的事物”,结果最后,我们“对所欠缺的事物产生头绪”。 就像很多时候梦醒前的内容会告诉你自己即将醒过来一样,而且之后也确实真的醒了。 毫无预兆地梦醒,是不存在的。 所以我们...... 我现在几乎无法理性思考,因为那真的是无法言喻的幸福。 在不知道绕了多少圈之后,她首先开口了, “我还是第一次这么长的时间没冷静下来。”她撇着嘴,脸颊微红地说道。 她说话的态度,像少女漫画女主人公告白成功后第二天和男主见面时的样子。 “...不用冷静也可以,恋人们享受的就是这种氛围......” “傻子,没想过万一我因为太心动心跳快到衰竭了怎么办。” “那得是多弱的身体......” “你......,嗯,总觉得,再继续对话下去这种氛围会更浓。” “你不喜欢吗?” “我喜欢,可是我暂时还受不了......尤其是在超市这种公共场合......” 她轻轻放开了我们攥出了汗的手,一股凉意覆过手心。“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今天也稍微有一点那种感觉,不过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我们暂时先分开,峰,我要去洗手间洗个脸,你去给我买点别的东西好了......到时候我会准备好的。” 我的内心掠过一丝失落。 “想要什么?” “......酒。” 酒? 我们只喝过一次酒......也是第一次喝酒,是两年前,我的18岁生日那天...她比我要大上6个月,那时候我们交往了两年左右。 原本期待着醉后能做出什么大胆且浪漫的举动,可结果是头又痛又晕到没法思考。 所以她会提出要喝酒属于两年一见的罕见......不过要买也没什么问题。 “我很期待,就不问为什么这样不识趣的话了。” “...谢谢你懂我啊......烂人。” 幕间-1 “下午好,在做什么?周明峰?” “刘栀鹤,下午好,我在休息。” 女孩如约而至,在每个下午她都会来此,陪伴这个相识不久的男孩。无论男孩在做什么,她都始终作出一副充满好奇的样子。此时男孩正坐在花园里的小石阶上,往灌着水的塑料瓶里塞泥土砂石。 “嘿,不玩虫子了吗?”她蹦蹦跳跳地来到男孩身边坐下,身体紧紧靠着男孩。 “嗯,今天稍微没有心情。”男孩回答道,同时把瓶子递给女孩看。 “我在弄这个。” “这是什么?” “嗯......魔 第205章 三个童话 [这个小镇上的守护者?] [没错,他们年仅10岁就斩杀了将近30只魔物,比很多大人还厉害哦!] [] 转生来到这里后,已经过了五年。 这五年里我一直在想着那个人。 失去她之后,我曾一度徘徊在死亡边缘。 失意又黑暗的日子,一直充斥在我的生活里。 [很厉害吗?] [超~级厉害啊!比很多冒险者厉害哦!] [是吗啊呜。] 今天我也吃着自己做的饼干。 [话说回来,这个是谁的东西啊?该不会是没付钱拿来的吧?真好吃。] 明明吃得那么开心,事到如今才来问吗。 [不是,隔壁的阿姨送给我的。] 一个能自己做饼干的五岁小孩,那会是一件大事吧? 幸好我已经把所有证据都给清除了啊,突然想起还有一些垃圾没倒。 [妈妈,我来帮你丢掉那个吧?] [垃圾袋?可以啊,突然怎么了呢?] [想去外面玩。] 说出这句话才发现有点不对劲。 一个小孩子想去外面玩,直接去不就好了? 他们不需要任何理由去做这件事。 [好啊,小梦真乖!] [] 幸好我妈妈是天然呆,真是太好了呢。 她经常会忘记感谢隔壁阿姨,对我来说帮了大忙。 虽然有一半原因是在我身上。 [这次的饼干也很好吃呢,必须去回礼一下~] 她每次都这么说着。 [我来帮你去吧?阿姨人很好,我很喜欢。] [嗯!下次就做史莱姆饭团吧,然后送给她们!] [] 你是说那个看起来就倒胃口的玩意?虽然很好吃就对了 我拿着垃圾袋走到了外面,检查里面的东西。 做曲奇时的厨余垃圾都还在,没有遗漏之处,很好! [咦?] 突然看到不远处的小丛林里发着光,很快光芒就消失了。 [已经这个时间了啊。] 不是第一天的事,应该就是那两个人吧。 小镇里的守护者,是有着两个人的队伍。 而且好像很有钱,至少比我家还有钱 他们的秘密基地――小丛林里总会有很多不同种类的魔法书。 我即没钱、也没办法向妈妈讨钱去买书。 一个会说出[妈妈我要买魔法书,给我钱。]的五岁小孩,怎么想都觉得毛骨悚然。 [妈妈,我先去玩了哦!] [哦~!] 向着屋内大喊后,很快就得到了回应。 没错,每天都去偷学魔法是我的日常之一。 今天是因为做点心,所以稍微延迟了一些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吧? [好,完美!] 一名男生――被叫做小健的人,今天似乎也释放出了自己想要的魔法。 可恶我没看见。 [嗯~不是还差一点吗?] 另一名叫作小梅的女生,似乎对刚刚释放出的魔法感到不满意。 没错,就这样继续说下去! [应该要这样然后啪!才对吧?] 她对着天空比划了几下,反正我看不懂。 [是吗?我再试试看。] 好这次我要看清楚了。 和以前一样,记住了就等他们离开然后再练习吧。 [嗯首先要把大气聚集起来。] 大气聚集?难道氧气是重点吗? 应该不是吧总觉得这里的空气比例有点不一样。 大口呼吸时会感到心跳加速,在原本的世界里,这种地方并不明显。 [阿拉奥!雷!] 阿拉奥雷好,记住了。 [就是现在!] 不远处的高空发出了光芒,随后转变成了光线――直直朝着我的方向前进。 ――咦? 糟糕,我要死了。 怎么办,我也没学过防御魔法啊! 不知所措的我,只能朝天空全力释放出魔力。 拜托了!至少把防护罩做出来吧!! 这么想着的同时,手里出现了光芒――就和那道雷光一样。 两道雷光相撞,随后化作了虚无 这是怎么回事? 我刚刚放出了一样的魔法吗? [谁在那里!?] 啊,被发现了! 可恶!我也没有学过隐蔽魔法啊! 这种情况要怎么办啊!? 只能走出去了吗?就这样被发现也没什么吧 [] 上辈子不就是因为有这种想法,才会错过了许多事物吗? 突然感慨了一番。 直觉告诉我不可以出去。 [不出来的话,我就要攻击了哦!!] [快、快点出来啊!我也要攻击了!] 直觉什么的见鬼去吧,我可不想被天打雷劈啊。 刚刚用出了一道魔法,全身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不好意思,我偷偷在看你们练习] [小、小孩子?] 我们没差几岁吧? 五年其实意外地年龄相差很少哦,毕竟我的女朋友也小我五岁。 还有我不是萝莉控,只是喜欢的人刚好差了五岁而已。 [我叫作三河,刚刚看到这里冒出光,所以才来的] [你一直都在偷看吗?] [直到刚刚为止哦。] 难道练习魔法是什么神圣的事情,不能让别人看吗? 对方是小孩子,或许只是不想被人看到弱小的一面吧?和之前的我一样 [你之前也有在偷看我们吗?] [没有。] 多亏了隔壁的阿姨,让我对这种程度的谎言也驾轻就熟了。 [为什么你会魔法?明明只是个小孩子] 所以说我们年龄真的相差不多啦 这个时候要怎么回答才好呢? [我看着大哥哥学会的。] [你只是看了两遍就学会了吗?] 正确来说只有一遍,因为我是看到光芒后才来的。 [嗯。] 看来他们的逻辑和能力不成正比。 也就是说,魔法的基础不是建立在逻辑,而是在想象力上吗? 知道了不错的东西啊。 [呐,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不好,想得太远结果出神了。 [嗯哥哥,姐姐,对不起] 我低下头,用了一招必杀――来自可爱小孩的道歉! 放出这招的话,无论是谁都会原谅我吧! [道歉没有用哦!偷看是不行的,你知道吗?] 好吧,可以的。 对方只是一个小孩子,普通的社交辞令不可能管用。 明明我那么可爱。 [嗯对不起。] [之后不可以这样了哦。] [我知道了] 从结果上来看,好像还是原谅我了。 幸好没有对我放出几道忘却记忆的物理魔法,不然就要砍掉重练了啊,关于我的人生。 说教之后,他们开始面面相觑。 那副表情就像是在说[我们该拿他怎么办呢?]。 [放着不管有点可惜啊。] [嗯或许远在我们之上。] [明明是这样的年龄] [明明我们已经是天才了] 他们在说什么? [决定了,让他一起去吧。] [爸爸和妈妈呢?] [我才不管他们呢!不是说好了要一起的吗?] 话题进展到私奔了? 咦?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可是,这么小的孩子] 所以说算了,反正我比你们加起来都大。 [不如问问他吧?] [嗯呐,你的全名是什么?] [梦,三河梦。] [叫你小梦可以吗?] [嗯!大姐姐呢?] 应该不是直接叫小梅吧。 [叫我小梅姐姐吧。] 得到了预想之内的答案。 [小梅姐姐!] [很乖~你对魔法有兴趣吗?] [嗯!] [喜欢魔法吗?] [很喜欢!因为很方便!] 特别是在斩杀魔物时,那股爽快感简直欲罢不能。 虽然我只杀过史莱姆就是了 [――小梦想和我们一起去魔法学校吗?] [咦?] 魔法学校?那是什么地方? 难不成还有普通的学校?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有两种不同类型的学校,分别培养公务员和冒险者不行了,好乱啊。 应该不是这么一回事吧。 [嗯!] 总之回答了我想去,因为对那里有点兴趣 和那个人也是在学校里认识的。 不是作为老师和学生哦,真的,只不过是高年级和低年级的差别而已。 [嗯一起去求他的父母吧?] [好吧,毕竟新学期已经要开始了,在那之前] [怎么了?] [这个小家伙知道自己的价值吗?] [对哦,我们还没有说明呢,交给魔法学校吗?] [你想让他和我们一样?] [我知道了,那么让我来吧。] [交给你了,我要先继续练习魔法,然后回去复仇!] 咦?我们这是聊到哪里了? 小健你是亲人被杀害之类的吗?突然觉得他有点可怜啊 [那两个家伙什么学长啊!只会欺负我们低年级的!!] 好吧,我也差不多要习惯打脸的节奏了。 [你慢慢来吧,我应该会说很久。] [太无聊的话,人家会跑掉的哦。] [绝对保证生动有趣!!] 嗯,这是竖旗子呢。 看来我要准备好度过一段无聊的时间了。 ――五分钟后。 [除了这些,他们还用了高级魔法,比如神射之剑和天使之吻哦!] [好厉害!] [实际上这些是高年级必学的魔法,根本没什么了不起的!] [是这样吗!?] 对话毫无意外地进展着,我完全被她吸引住了。 [所以绝对不可以说自己会刚刚那个东西哦,魔法的使用也要按照课程来才行。] [嗯!] [不然的话就会被盯上,下场会很惨哦!姐姐甚至还被那些人呜呜。] 咦?你被怎么了? [还被他们拿走便当,然后丢进垃圾桶欸!] [这样啊。] [反应好冷淡!这样很过分吧!?虽然之后他们被老师记过,最后还停学了] 虽然不是我想象的那种事,不过这样确实也很过分。 [但是新学期即将开始,代表那些人也要回来了] [] [小健虽然可以和某一个人分出高下,但是他们都凑成一伙而且还有三个人左右。] 所以他才会那么拼命练习魔法吗? 为了保护站在自己身边的女性真是一个男子汉啊。 听她说了那么多之后,不由得也想要站在他们这里了。 如果我能帮上什么忙的话一个只会做甜点的五岁小孩,应该是没什么用处的 不如把成为一个会使用强力魔法的小孩为目标吧? [虽然最低入学年龄是七岁不过我觉得你一定可以。] 在我想着这些的时候,小梅姐姐这么说了。 这份心情是多久以来了呢? 虽然我一直都看着他们,可是才初次见面就这么相信我,还不会擅自期待着令我感到压力的人 无论在哪里,这种事都是第一次。 [小健也被他们捉弄过,说什么不要有一点才能就沾沾自喜了,你们还早得很呢!之类的话。] [才没有那回事哦。] [谢谢你小梦,可是当时周围的人也跟着一起这么想了] 我非常清楚这两个人的才能。 虽然没见过标准的魔法力道,不过他们的魔法和我比较起来完全不在同一个层次。 明明我有着地球的知识当作辅助想象力这方面不可能会输。 这次也只是因为初次练习,小健保留了要练习很多次的可能性,我却用尽全力才挡住了那道魔法。 可能这就是经验吧,再加上他们还有大量和魔物战斗的经验。 从小健现在的魔法练习来看,那些话并不只是谣言而已。 即使如此也还是输给了学校里的某个三人组吗? 而且他们也从来没说过,那三个人就是学校里的顶点? [] 糟糕,开始感到兴奋起来了。 应该是一直练习攻击魔法的关系吧,让我的个性也产生了一些变化。 那里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地方呢?肯定和这个只会一点魔法就被叫做神童的乡下不同吧。 真正的实力者,并不会流露在社会表面上 这是我在某场意外里学到的东西。 [我会去的] [咦?] [我要保护好姐姐和哥哥] 这句话会被当作是小孩子的戏言吧,事实也是如此。 不过现在这样就好。 总有一天,我绝对会好好守护这两人的。 来到这个世界后,我第一次冒出了这种想法。 [可是小梦的父母该怎么办呢] 关于这个,我倒是有点想法。 [你们跟我来吧!] [咦?啊,喂!小健,走了哦!] 我拉着小梅姐姐的手,朝着家里的方向奔去。 不出意料的,妈妈很快就同意了我去上学,毕竟我可是神童呢。 方法非常简单,早知道她不会让我一个人去的话,只要让妈妈也一起来就好了。 [[非常感谢您!]] 他们两人对妈妈的同意表示感谢,我也一并低下了头。 这两个人果然不是普通的10岁小孩啊。 难道说这个世界的孩子们都这么有礼貌吗? 真想让那个世界的人也学习一下呢。 [好!那么我们在一星期后就出发吧!] [下个星期吗?] 我还以为明天就可以出发呢,已经完全等不及了。 [嗯!在那之前要好好修炼哦!小梦,小梅!] [哦!] [好的!!] 当时我才知道,只有那天会有专人载送,因为是即将开学的日子。 目的地是王都里最大的学校――奥尔莉娅学院。 免*费*首*发:fadìańwén.сoм [fadianxs.com]